《剑殛》 第一章 故老相传:在一片蛮荒古地中,有一块神秘的沼泽地,人畜不能近,飞鸟不能过,而在这片沼泽的中间,却藏有人世间最珍贵的奇宝—千年前剑神许正阳成仙后遗留下的印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还是故老相传:剑仙成仙前御使的这柄印剑有驱策百神,役鬼驱邪的神通,当年剑神就是凭借这把印剑,纵横三界,罔不如意,最后白昼飞升成仙。 没有人知道这神秘传说的真伪,更没有人知道那片神秘沼泽的所在,然而千百年来,还是有无数渴望成为剑神成为神仙的人,背起行囊,义无返顾地踏上寻觅之旅,却无一生还。 “求神问仙何所有,愚人尽如始皇帝”,剑仙许正阳的嫡系传人许飞扬对这则关于本门美丽的传说却持完全否定的态度,自他出道以来,已不知有多少人向他询问过此事的真伪,他总是大笑着不予置答,而在问的人却愈发是莫名其妙,却不敢纠緾不休,怕他烦了用手中的印剑回答。 这天,许飞扬正和好友张小明澜沧江畔饮酒论剑,张小明是江西龙虎山上清宫张天师的独生子,也就是天师教的少教主,两人虽一属剑道,一属符箓派道教,却最为相得,一月前许飞扬约他到澜沧江畔观看自己所练成的一式剑法“剑涌澜沧”。 到澜沧江畔试剑自然是为了这招剑法的名称,而约张小明其实是抓他的苦差—为自己喂招,除了张小明,在武林中还真找不出几位能为自己喂招的人,有限的几个够资格的名家耆宿他又请不动,也无颜开这个口,张小明也知道这一点,即属当仁不让,也无法让,就只好任劳任怨。 两人饮罢几杯酒,许飞扬便拔出横置膝头的印剑要试招,张小明也是看到剑仙门的印剑,偶有感触,便提到这桩千年传说,许飞扬也便随口说出那句久蕴胸中,似诗非诗的话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许飞扬擎剑在手,张小明笑容顿敛,面容整肃,也拔剑在手,如临大敌,虽属试练,两人却如同面临生死大敌,非如此也无法知道剑招的最大威力,好在两人功力相当,到也不怕谁把谁伤着。 “看招”许飞扬轻叱一声,左手剑诀斜引,剑从肘底缓缓挥出,向左上牵引,剑尖上竟仿佛真拖着一条澜沧江似的。 剑至胸前,正欲直刺而出,完成剑式的下半招,忽然发现张小明瞠目张口,错愕莫名,好似看到了洪荒以前的怪兽的样子,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一轻念间他也不禁愣怔住了,旋即便感觉到背后如汹涌海浪般的森森寒意。 就在许飞扬剑尖挥起时,张小明却蓦然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缓缓流淌的澜沧江忽然从中涌起一条巨大而宽阔的水带,仿佛两端同时有人施加了不可思议的力道,把江水挤压成水带,随后他又看到了更不敢相信的事:江水浪头现出一个怪兽的头来,随后便是全身,似马非马,硕大无比,头上还长有四只短角。 许飞扬下意识地顺着张小明的目光看去,恰好看到这头怪兽凭借水力激射向空中,如天马横空一般,瞬间已消逝于视野之外。 巨大的水带无声而起,却轰隆一声巨响砸落水面,溅起一片片水幕,把江边两个惊呆了的人淋得遍体皆湿,心寒胆颤。 “四个角,四个角……”许飞扬喃喃着,浑然不觉头上的江水流下颜面,“小明,那家伙长了四个角?是我看错了吗?”他自己都听得出发颤的声音里所透露出的巨大恐惧。 “是……”张小明只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上下牙齿便不住打架,碰撞得铿锵作响,而这声“是”也不知是肯定“那家伙”有四只角,还是说许飞扬看错了,但两人不是从对话,而是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 “四角妖马……妖马出世了……”许飞扬胆颤心惊地说。 张小明只是点着头,说不出活来,脑子里却电光石火般闪现着一行行字迹,那是一本他自小就熟读,却只当作荒诞不稽的故事的典籍,而且他明白,许飞扬的脑中也一定在闪现着同样的字迹。 “四角妖马……魔尊的座骑……妖马出世……魔尊……” 许飞扬断断续续说着,似乎在推理一件极复杂的案例。两人心中瞬时间都明白了:那桩神秘的传说是真的,然而在美丽诱人的外表下,却是可怖至极的梦魇,而这梦魇有可能要变成现实了。 两人的腿都不由得发软,浑如虚脱了一般。 初春,令人心神怡荡的夜晚。 群星璀璨。 嵩山绝顶上,人称“少林神僧”的大智和尚正在仰观天象,修行近三百年,早已遗弃世事的他却独独对僧一行之术不能忘怀,每到天气晴好的夜晚,他便坐在孤峰绝顶上,仰望天空,阅读着天幕上显示的一页页天书,仿佛要从中解读出什么。 山风凛冽,吹得他一袭月白色的袈娑猎猎作响,而他高大的身躯在天与地之间却显得那般渺小,好似一粒尘埃。 在佛家典籍的记载中,大智也算是世上最高寿的和尚了,昔日名闻天下的四大神僧他居首位,师傅和师弟们都修得功德圆满,成佛做祖去了,只留他一人在十丈红尘中独守着一桩天地间最大的秘密。 正是这桩秘密将他滞留在对他而言了无趣味的尘世,在他没找到合适的传人,把这桩世间无人知晓的秘密留给后人看守时,他便只有活下去,“不死”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却也无任何幸福可言。 春情荡漾的夜晚,世间无数小儿女沉酣在香甜的睡梦中,也有无数的小儿女无眠…… 大智却忽然变得警醒异常,两百多年沉寂如古井的心却无名地泛起一丝丝波澜,竟令他感到些微的烦闷燥热。 虽只是“些微”对他来说已是天大的反常,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异常,却预感到一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所以他比往日更加聚精会神地阅读“天书”,虽然还没解读出原因,但他知道,一定与“它”有关。 一口深深的吸气,他觉得香甜的空气里似乎含有一股妖异的血腥气味,而这股血腥气味又让空气更为香甜,更使人陶醉于其中。 一头巨兽蹲伏在黑黝黝的沼泽旁,如同一座小山,两颗碗大的眼睛里向外喷射着绿芒,它不时打着响鼻,两只前蹄刨动着地面,焦燥而又兴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午夜过后,一团浓厚的黑云弥漫开来,如一块巨大的黑布遮住了天幕,星月俱隐,只有一颗星星陡然间明亮起来。 “天狼!”嵩山绝顶的大智不由得惊叫出声,天狼星代表着战争与凶灾,大智仿佛已听到战鼓的咚咚声,眼前迷漫着一团血雾。 漆黑一片的沼泽地里,蓦然一点亮光闪起,这亮光不断扩大,须臾间已把周围照得亮同白昼,现出沼泽中间一柄插入泥水中的斑斓古剑,而亮光正是从这柄古剑的剑身发出。 剑身发出的光亮又逐渐缩小,直至完全收缩到剑身,然后骤然间光度增强,散发出炽热炙人的光芒,连一里之外蹲伏的妖马也不由自主后退了几百米,畏惧地望着这道强光,俯首贴耳,安静下来。 旋即所有的光亮凝聚成一点,直向空中的天狼星射去,仿佛要把天幕上那颗星星射落下来。而在天幕上巡逻徘徊的天狼星似乎也感应到了,蓦地脱离天幕,直向光点发出处射去。 一大团火红的球体在空中剧烈燃烧,不停地翻滚,又同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地面射来。它的球体随着飞速下落不断缩小,光芒却成倍数的增强。 这天夜里,方圆几万里的不眠人都看到了这一光点,但大多数人都以为不过是颗普通的流星,而方圆五百里内的人即便在睡梦中也听到了那尖厉慑魂的声响,都吓得用被子盖住头,在被子里捂住耳朵,本能的感到: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球体在空中不断旋转、翻滚、燃烧着,以骇人的威势向地面撞击,而沼泽地中央那柄古剑的光芒也越来越炽烈,似在对抗,又似在导引,然而人世间还没有什么力量能对抗这种天体的冲击。 轰然一声巨响,那枚火红的星体直砸在那柄宝剑上,随后钻过了松软的泥水里,旋即地底里又是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在这天地大冲撞中颤抖,高山在晃动,树林在燃烧,野兽们在四处逃窜,惶惶不可终日,长着翅膀的飞禽都扑楞楞飞到高空中避难。 沼泽地里升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凝结在高空中许久不散,沼泽里的泥水已被撞击产生的高温煮沸,变成通红炽热的岩浆,向四处飞溅。 狂风如涛,向四处冲击,五百里内的山林、村镇被夷为平地,所有生灵都在瞬息间无影无踪,被这股巨风挟带的高温蒸发了。 “天劫!”嵩山绝顶的大智仰面向天,发出凄厉的长叹,他不单感受到了脚下山峰的摇动,眼前也依稀呈现出一幅凄惨骇人的景象。 他又好似早就期待着这一天,不再深思,更不犹豫,转身向山下的阶梯走去。 原本弥漫无际的沼泽地已变成一个光秃秃、深深的坑谷,凸露出地面的都是烈火焚烧过的焦黑的岩石。 谷底地下无尽深处,一团黑气如水渗土一般从地下缕缕冒出,笔直上升,在空中凝结成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巨人身影,旋即空中响过一阵滚雷似的凄厉尖刺的笑声,向上直冲天庭。倘若有人听到这种笑声,立时就会变成九幽魂灵,永世不得超生。 早已等候在巨大蘑菇云顶端的妖马如飞鸟般冲了下来,又驮着那巨大的黑影向远处奔腾而去。 整个夜里,黑漆漆的大地上空,到处回荡着夜鬼的歌声。 第二章 天元历2006年八月间,通往北方关外的各条道路上骤然间热闹起来,处处可见背刀佩剑的武林人士,虽然有的鲜衣怒马,有的落魄褴缕,但人人脸上喜气洋溢,仿佛撞上了天大的好运,引来无数路人的瞩目。 知道内情的人都微笑不语,心底里却泛出辛酸的感叹:“恨不身为武林人”。 一些脑子糊涂,反应迟滞的人开始时懵然愕然,但旋即便会一拍额头,恍然道:“瞧我这个猪脑子,连九月十五日沈庄主的生日都给忘了”。 这些人确实无一例外,都是赶往关外沈家庄去给庄主沈家秀祝寿。 每年的九月十五日都是武林的一大盛会,武林中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齐聚沈家庄,远比佛诞日热闹得多,即便白道武林盟主召集武林大会,人也不会到的这样齐整。 关外沈家庄绝非什么武林盛地,庄主沈家秀其实不能算是武林人士,因为他根本不会任何武功,然而他又天性尚武,嗜武如命,最大的爱好就是把各门派的武林人士请到家中,听他们谈武论道,看他们比武较技。 武林中人大多都受过沈家秀的恩惠,因为沈家秀待人慷慨,有求必应。无论你提出怎样的请求,在沈家庄都会得到满意的答复,甚至超出请求者的愿望。 武林中人常年行走江湖,不事产业,穷困潦倒或一时手头不便是难免的事,此时沈家庄便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富贵乡和拿钱用的钱庄。有的人被仇敌追杀,无路可逃时,也会逃到沈家庄避难,而他的对头一般也受过沈庄主的恩惠,绝不敢在恩人的庄园内放肆杀人,喋血庭堂,而许多生死纠缠的恩怨也经沈庄主出面斡旋,得以化解。而沈家庄常年养着的武林宾客从不在千人以下,所以武林人士公称沈家秀为“活孟尝”。当然也有不少人背后叫他“滥好人”,这是讥讽他对武林人士一视同仁,缺乏正邪善恶这种大是大非观念。 不管怎样,只要一提起“沈庄主”,武林人士无不心生感激之情,至于他的“名讳”,绝没有人敢直言不讳,否则就不知有多少刀、多少剑、多少暗器向他身上招呼了,有些人还为沈家秀惋惜;假如他信佛的话,他就不只是活孟尝了,而是“活菩萨”了。 关于沈家庄,历来流传着许多传说和猜测。最大的便是沈家庄的巨额财富的来源。 沈家庄富贵已近千年,似乎真有花不尽的金银珠宝。尽管沈家的店铺遍布天下,只要是标有“沈记”字样的店铺便都是沈家的本钱。然而沈家历来场面豪阔,出手惊人,单单经商所得似乎不足以支撑这种门面。何况“富不过三代”,然而沈家却富逾十余世,却从无衰败气像,所以许多人都说,是沈家的祖先选到了安家的好地方,沈庄的地下便是取之不尽的金穴,可以源源不断的挖掘出十足成金来。 “金穴”之说自然只是传闻,沈家财富的来源也就成了世上最大的不解之谜。 另一桩令世人不解的是,沈家庄历代庄主都嗜武如命,却无一人习武,似乎也是他们的家风,如果沈家人喜好习武,任凭怎样上乘的武功也不难学到手。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将身负的绝技倾囊相授,更有不少人主动提出过,却都吃了微笑的闭门羹。似乎沈家人对酷爱的武术只止于欣赏而绝不愿意尝试。这种心态又成为武林不解之谜,只是关于这点,连一个能自圆其说的猜测都没有。 尽管传说纷纭,秘密无穷,但有一点却是明朗的:沈庄主便是万人爱戴的活孟尝,所以,每个接到生日请柬的人都毫不迟疑,立马束装就道,赶往武林人心目中的人间天堂―沈家庄。 这一天,剑仙门传人许飞扬也接到了沈家秀的请柬,不管武林人士怎样爱戴沈家秀,剑仙门却从来不买他的账,因为剑仙门从不欠他,更不欠任何人的人情,所以也无须去捧这个场,除了剑仙门,武林五大世家、四大禁地也从不凑这个热闹,心底里还讥笑那些人是追铜逐臭的俗类。 沈家秀并不乏自知之明,所以对这十个武林重镇从不发出请柬,免得自讨没趣,所以许飞扬接到的是千年来沈家庄向剑仙门发出的第一份请柬。 许飞扬接到请柬后只是微微一笑,随手抛置一旁,暗笑:沈家秀这是想往脸上贴金啊,你家有金穴,打个金人都够了,何必多此一举,心里想都没想,便决定以不理理之。 好笑之余,却又觉得不对。沈家发出的生日请柬向以金箔制成,这倒不是存心摆阔,而是别有深意,是怕有的人盘缠不足,可以用来换取足够的银子,免得路途上有冻饿之虞,这种事当然不能明说,却也足见沈家秀为人之精细。 然而许飞扬接到的却是普通的纸柬,而绝非金柬,“是沈家秀学的勤俭了,抑或是金穴挖空了?”他这样想着,却不由得翻开了那份他本来不想翻开的请柬。 光洁的宣纸上赫然写着这样一句话:九月十五敬请务必莅临,老朽欲以性命相托。剑仙门素以济世救人为念,谅不会拒绝一个垂死老人的请求。 下面签着沈家秀潦草的签名。 许飞扬不知怎样,心头陡然沉落:这不是请柬,而是求救! 许飞扬的心里凝结成一个疑团:沈家庄历代从不介入任何武林纠纷中,十余世来普施恩惠,除了剑仙门,五大世家和四大禁地外,几乎没人没受过沈家的恩惠,即便这一代没有,上一代甚至上几代也都受过。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是每个行走江湖的人心中铁定的法则。然而沈家从未有过任何麻烦,更不有求于人,也从没给任何人一个还报的机会。举目滔滔,无不是沈家结下的善缘,却从无一个仇人,倒是有许多人暗中祈盼沈家平空生出几个仇人来,自己好暗中料理了,稍稍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可惜查遍了沈家祖宗八代,也查不出这样一个臆想中的敌人 所以许飞扬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沈家秀会遇到什么麻烦,况且还是性命攸关的大麻烦。即便遇到了,凭借沈家历代广积的善缘,足有排山倒海之力,何必向自己求援? 他苦思了一下午也没想出个头绪,只好不想,如同沈家庄对武林人士有求必应一样,“有难必救”更是剑仙门超越一切的法则,所以不管真情如何,许飞扬还是简单收拾一下行囊,跨马上路,汇入浩浩荡荡的前往沈家庄祝寿的人流中。 沈家庄位于北方要塞龙虎关外四百里,占地四十顷,主宅位于庄子中心,修建得美仑美涣,富丽如天宫。主宅的左侧是迎宾楼,里边一应器具俱全,随时准备好接待四方来客,右侧是食客居,里面长年住着上千名来自五湖四海的食客,即便在外面卑微无名,处处遭人白眼的人在这里也会受到贵宾般的款待,而且只要你愿意,尽可在此逍遥一生,绝不必担心有朝一日会接到逐客令。 四周散落着沈家的家人奴仆所居住的房屋,也都是广厦豪宅,尽显富贵气象,在几千名家人奴仆中,有不少都是前几代的食客自愿投身门下效力转化而成,最外围则是高高的围墙,负责守卫的即是一队不亚于皇家禁卫军的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军队,既然金穴之说传遍天下,深入人心,不加意提防也是不行的。 甫进九月,赶到沈家庄祝寿的人便已络绎不绝,每个人路途远近不一,都抱着宁可提前,绝不迟到的信念。所以一些偏僻远处的人倒提前赶到了沈家庄。 沈家庄再次向世人展示了不可思议的财力和能力,客人无论什么时候到庄里,迎入迎宾楼洗漱完毕后,马上便被约入席。沈家的所有厨房炉火熊熊,昼夜不停,储备了海陆天空一切能采买到的奇珍异味,宾客一到,立刻成席,肉山酒海已不足以仿佛其万一。 客人们惊异的已不是沈家的财力了,而是沈家厨师班的能力。许多需要慢火熬制,精烹细调的汤肴也是须臾端上,细细品味滋味绝美,绝非急火赶制出来的,心底里只有惊叹。还有许多有幸第一次被邀请来到沈庄的人望着满桌子叫不出名的陆海奇珍,直惊疑生日盛宴是不是提前了,心里都画了个大大的问号:现在就吃这个,生日那天吃什么哪? 沈家秀年过五旬,在他的家族中这不过是刚刚步入中年,因为他的祖先几乎个个寿逾百龄,而且几乎是个个无疾而终,人们都说这是沈家积德行善修来的福气。 沈家秀看上去确也像三十出头的人,个头虽不太高,却英俊挺秀,他的相貌大多遗传自他那位当年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母亲。 沈家秀虽出身豪门世家,却从不以富骄人,反而谦恭有礼,对每名来客都亲自迎接,把手寒喧,即便不过三言两语,也能令对方心里暖融融的,感到自己在沈庄是最受重视的贵宾,只是那些下人们感到惊疑:他们的主子是在什么时候睡觉?抑或是根本不睡觉?因为络绎不绝的客人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他根本不可能有时间睡觉。然而沈家秀每次出现在客人面前,都是精神饱满,几乎可称是神采奕奕,所以那些下人们都看得目瞪口呆。 也许在所有人的心里,沈家和沈家的主人都是不解之谜。 许飞扬紧赶慢赶,总算在九月十四日傍晚快马驶入沈家庄。 看着庄内繁忙而又有序的情景,听着迎宾楼内传出的轻歌曼舞声和武林豪客们吆五喝六的喧闹声,许飞扬紧提着的心放松下来,长吁出一口气:总算没有来晚。 第三章 前来迎接的沈家秀并没显出任何异常神情,只是热诚欢迎,对他的到来表示感谢,然后与他一起携手步入迎宾楼一楼宽阔的大厅里。 剑仙传人的到来立时引起群情耸动,喧闹的大厅立时静寂下来,人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均把目光投射到许飞扬身上。沈家秀再次让所有人惊异了一把,而许飞扬也饱受“万众瞩目”之苦。 他四下望去,黑鸦鸦的都是人头,大厅里摆放了几百桌宴席,粗略一算,约有四千人上下,却只占了大厅的一半。据传闻这座大厅曾经有一次万人聚会,那还是百年前的盛况,一直被武林人津津乐道,而今亲眼目睹大厅的规模,传闻当非虚语。 剑仙传人在武林中地位虽然崇高,这类大场面委实未曾经过,一时间竞尔有些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心内恍然:我是被骗了,哪里是求援,分明是变着法的把我骗来给他充当花瓶了。 心里虽如此想,却没有上当受骗的愤恨感,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认定了自己是来当“花瓶”的角色,倒也坦然了,他一边微笑着和熟识的人打招呼,一边被沈家秀引领到一张摆好酒菜的桌前入座。沈家秀亲手斟了两杯酒,自己干掉一杯算是敬酒,然后说:“许少侠请慢用,如有招待不周,敬请海涵”。说完转身又去迎接新到的客人去了。 许飞扬蓦地觉得他临去的那一瞥饱含深意,似乎要暗示什么,却又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又感到被一团疑云笼罩,端杯子的手长久停留在空中收不回来。 过了半晌,许飞扬心才稳定下来,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坐下来慢慢享用沈庄驰名天下的美味佳肴,既然什么都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他,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到最后沈家秀总要给自己一个合理、满意的答复。 虽作如是思惟,他心底深处还是隐隐觉得不妥,疑云笼罩之下怕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他摇了摇头,把这种怪念头甩脱,四下瞻望,重新打量大厅里的人来。 细看之下,他也吃了一惊。武林中白道、黑道、绿林道中的首脑人物几乎齐聚一堂,这些人徜若在别处相见,必然是分外眼红,拔出刀剑先杀个落花流水,不亦乐乎再说,但他明白,只要踏出沈家庄百里之外,这些人依然还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敌,而沈家庄方圆百里之内,绝对不允许有刀光血影出现,这已是所有武林人士的共识,即便是凶残暴虐的黑道独脚大盗也不敢在沈家庄方圆百里之内作案,表面上是给沈庄主一个面子,实质上是怕成为武林公敌,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乱刃分尸之祸,而更深一层的意思虽然无人明说,却也是武林人士达成这一共识的真正原因:谁都怕自己有走投无路的一天,那时这片圣地就不单是最保险的避难所,更是安身立命的富贵乡,这也正暗含:“给对手留余地,也正是给自己将来留余地”的古老哲理。 接待完最后一位来宾,已是亥时一刻了。沈家秀回到自己宽敞、奢华的书房内稍事休息。 每年一度的生日庆宴对他而言已无任何欣喜可言,反倒是不胜其烦,然而任何事只要一成为习惯,任何人都很难轻易去改变化,人往往是在不自觉中成为自己手造的习惯的奴隶,而当觉察出来时,也只能是无奈。 说了一天的话,沈家秀感到口干舌燥,他一口气喝干一盏刚刚为他沏好的茶,仰面靠在祖传下来的宽大舒适的扶手椅上,慢慢合拢双眼,一丝倦意从心底里慢慢向外渗透,那是一种久违了的疲倦感,沈家秀如同常人陶醉于幸福感一样陶醉于这种惰散的倦怠中。 “老爷,”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叫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沈家秀不用听声音也知道是他的总管家沈禄,只有沈禄可以自由进出这间书房而不受到阻拦,即便他的夫人、姬妾、所溺爱的女儿也没有这种特权。 “什么事?” 沈家秀没有睁开眼睛,声音听起来仿佛是从一个遥远的梦幻中发出的。 “老爷,”见老爷没有睡着,沈禄才敢舒展手脚,他往桌上的瓷杯中倒满水,“老爷,事情都按您吩咐的准备好了,可还是想再请示老爷一遍,真的要这样做吗?” “我吩咐的还不够清楚吗?” 沈家秀蓦地挺直身躯,睁开眼睛,两道严厉的目光盯视着沈禄的脸。 “不是,老爷,”沈禄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虽然最得老爷宠信,可还是越来越感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主子,就如同凡人无法了解神一样,在他眼里,主子就是神。 “老爷,真的有这必要吗?” “有没有必要由我来判断、我来决定的,你根本不需要知道。” 沈家秀声色俱厉的说道,他的语音并不高,却透出无限的威严,两眼更是精芒四射,令人不敢仰视。 “你只需要按我交待的去做,不要问为什么,沈禄,你跟了我快有四十年了,这点还要我来教你吗?” “老爷,”沈禄慌乱的搓着双手,声音有些发颤,“规矩小的自然懂,可是此事实在非同寻常。” “每件事都一样,你就当平常的事办吧。”沈家秀斩钉截铁地说。 “好的,小的马上去办。” 沈禄转身向外走去,刚到屋子中间又被沈家秀叫住了。沈禄转过身,见沈家秀端起茶杯,慢慢呷着,似在思索什么。 “沈禄,明天宴会结束后,你也可以走了。” “老爷,”沈禄疾走几步,来到沈家秀面前,惶急地跪了下去。 “你不要说什么,照我的话去办。”沈家秀放缓了语气,拍了拍沈禄的肩膀,忽然有些动情,“阿禄,我没有兄弟姐妹,你我虽有主仆名分,我却一向视你如兄弟,如非万不得已,我又怎么值得让你离开我。” “主子深恩大德沈禄一家子世代铭记,做牛做马也难报万一,无论主子吩咐什么,沈禄都会去做,上刀山,下油锅也不会皱皱眉毛,可这事恳请主子收回成命,沈禄就是死也要死在主子脚下。” “没必要的事又何必去做,”沈家秀怫然不悦,“阿禄,你一向听话,从没让我失望过,这个时候,你偏来怄我的气,让我发火吗?” “小的不敢,遵命就是,”沈禄站起身来,心里却打定主意,拼受主子责罚,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不从命了。心里却不明白主子所说的“这个时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禄向外走到沈家秀叫住他的地方,心里突然一激灵,转过身来说:“主子,您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可是您自己……” “你去办你的事,我的事我自己来办。”沈家秀又严厉起来。 沈禄的心陡然间变得沉甸甸的,仿佛坠落出体外,他似乎明白些了什么,可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却又不敢问。 “阿禄,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问,可是我什么也不能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该有的也都有了,我也没什么可送给你的,不过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牢,算是临别赠言吧。” 沈禄垂手体侧,低头侧耳恭听。 “你出了沈家庄后,马上换个身份,携家小找个偏僻的地方,隐姓埋名,隐居起来,永远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身世。” 沈禄半懂不懂,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心里如同压上一座大山。 “隐姓埋名,隐居起来,永远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身世。” 沈家秀自己说出的话,出口时并没觉得什么,可转瞬间脑中如电光一闪,自己吐出的一个个字如同一记记鞭子反抽在自己身上,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急忙伸手去扶桌案,手中的茶杯跌落下来。 沈禄眼急手快,身影倏闪,右臂前探,在茶杯将落地前平稳地接在手里,他长身站起,把茶杯放到桌上,关切地问道:“老爷?” “我没事,”沈家秀抬起了头,那阵莫名的晕眩如海潮一般汹涌,却也如落潮一般迅速,“你去吧,不要再耽搁了。” 沈禄看到主子恢复了正常,放下心,转身走出书房。 “沈庄主不会武,那有什么啊?皇上也都不会打仗,是因为他根本不用打仗,沈庄主不学武,那是因为他老人家根本无用武之地。” 迎宾楼内,盛宴仍在继续。 大声说话的是雁荡七侠老三孙雷,他的嗓音也如雷鸣一般,在宽敞的大厅里依然有嗡嗡的回音。 “是啊,他老人家还用动什么手,有什么事的话,我们这些人是吃干饭的吗?”附近桌上的绿林魁首黑豹应声说道,“可惜啊,他老人家从来就什么事都没有。”言下不胜惋惜。 许飞扬虽然坐在十余桌开外,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这段对话,他已在桌旁坐了两个多时辰了,早已吃饱了,也早想离开了。可他每次起身要离开,他身后站立的两名俊秀家僮便上前近乎哀求的告诉他,菜还没上完,请少侠继续品尝,许飞扬不明白,是不是沈家请客有这规矩:每个客人必须尝完所有的菜肴。 然而看着两名家僮惶急的样子,好像此事对他们有天大的干系,许飞扬只好重新坐下,完成一件苦差似的继续“品尝”。 然而沈家的珍馐美味却如长江大河般滚滚无休,菜已换过五道,估计没人能记住个数,可后续之势依然猛不可当。 第四章 开始许飞扬还对自己的胃忧心忡忡,不过硬吃了一会儿后他又奇异地发现:沈家的美酒佳肴似乎有神奇的开胃功能,原已填满的胃囊随着美酒佳肴的源源进入竟又变得空了,不如是自己的胃具有无限的伸缩功能,还是这些酒菜匪夷所思的作用。 吃着吃着他竞有些吃上了瘾头,他自己的生活极为简单朴素,食不过果腹,衣只求适体,这种奢华的排场不但见所未见,直属闻所未闻,而各种不知名的美酒佳肴散发着各种诱人的香味,吃到肚里,连皮肤都觉得格外舒适,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但他真是吃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他不禁想起张小明来,在五大世家中,只有居首位的天师世家富可敌国,据说天师府中日常生活也极尽奢华,倘若张小明在此,当可一一为他解释每种酒,每盘菜肴的名称来头,不过张小明当然是不会来了,五大世家,四大禁地无一人到此。 心念及此,他又有一丝懊悔,还是自己年轻识浅,过于轻信,才被人骗至此处,换作比猴子还精的张小明,断手不肯上此恶当。 他现今心中已经断定:自己是受了骗了,不过也没多大痛苦感,甚至于隐隐觉得,这样的当多上几次也无妨,不过就怕没人愿意用这种大手笔骗人。 剑仙门向来领袖群伦,所以沈家庄对他的招待也属于超规格的,为他准备的食案放在一个略高一些的平台上,以尊崇剑仙门的地位。这种特殊规格也令许飞扬显得如鹤立鸡群,好不自在了一会,一些认识他的人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愿意过来和他打招呼,遑言同桌喝酒了,以免落个讨好剑仙的嫌疑。 许飞扬出道不久,涉世尚浅,对于武林人物,也是耳闻的多,谋面的少。耳听得这些人相互攀扯交情,纵谈武林趣事,也觉得有趣,更把一个个人名和具体人物对上号了,心里不禁暗叹一声惭愧,相比较而言自己真成了井底之蛙了。 雁荡七剑与许飞扬相距甚远,若非老三孙雷故意提气发音,许飞扬也听不到他们说话。不单他听到了,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听到了。 但谁也料想不到,竟是绿林魁首黑豹率先应声附和,无人不知这两家乃是生死对头,七年前黑豹拐走了雁荡七剑中老五莫云的未婚妻,对于雁荡七剑自然是莫大的耻辱,于是雁荡七剑满天下搜寻黑豹的下落,然而黑豹躲在云雾山中发号施令,根本不出山一步,若让雁荡七剑进入云雾山中直捣绿林总舵,这七人虽然鲁莽,这点自知之明也还是有的。 不知是沈家庄负责接待的管事不知道这层关系,还是对武林中人的恩恩怨怨根本不介意,竟把这两伙人安排到了一块。 莫云一见黑豹,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不必有人拦阻他,他根本就不会去动拔剑的念头,在这里相寻仇滋事,就绝不是凶险与否的问题了。 大家一听雁荡七剑在讨论沈庄主为何不练武功的问题,都来了兴致。待见到一对生死怨家居然一唱一和,配合莫契,俨若练就多年的搭档一般,又都忍俊不住,却也没人敢笑出声来,知道一笑出来便是同时开罪了两家,为自己平空树了两大强敌,只好强行忍住。 孙雷也甚是尴尬,但既然开了声也只好接续下去,心里只祈盼该死的黑豹可千万别再搭喳,他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又说道:“所以我说沈庄主他老人家虽然不会武功,却是真正的武林之王,不,应该是武林皇帝”。 此言一出,当真是四座皆惊,窃议声大起。 沈家秀并不算武林中人,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实,孙雷却把他硬性提升为武林之王,甚至称他为武林皇帝,委实过于匪夷所思。 旋即有不少人的目光投向白道武林盟主―长江帮帮主李如龙和许飞扬脸上,静待这二人的反应。 虽然白道、黑道、绿林道三足鼎立。但连黑道和绿林道也承认白道才是武林中的正统,白道盟主倒也略有武林之王的味道,而在所有门派中,剑仙门地位最高,虽历代只传一人,却有统领天下的威权,比之为武林皇帝也差不多,所以许多人觉得孙雷这番话大大冒犯了许飞扬和李如龙。 李如龙执杯在手,如同坐佛,对孙雷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许飞扬只是觉得这种比喻不伦不类之至,直是信口胡言,不由得笑了出来。 孙雷见到众人惊诧的神色,已自知失言,心里也是一惊,额上登见冷汗,但自恃这是在沈家庄,捧沈庄主的臭脚即便受人齿冷,也没人敢公然反驳,否则就是不给主人面子,所以也无太大的惧意。 待见李如龙装聋作哑,许飞扬笑得毫无恶意,愈发心雄胆壮,准备趁此良机再好好捧捧沈庄主,不图别的,只为了表达一下自己对恩人的感激之情。 殊不料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历代开国英主可都是会武功的,熊包软皮蛋怎能马上取天下。” 孙雷腹中草拟好的一大堆颂词登时窒住。循声望去,却找不到人,厅里的人也都循声瞻望,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敢在此种场合发此不同意见,人头摇来晃去,却连声音发出处都搞乱了。 有些人心里也不禁打了个转儿:是啊,沈家祖先没有习武的吗?为何历代都酷嗜武术却无一人修习呢? 不过见识最广的人也不过掌握些沈家祖宗上推至七八代时的情况,虽然很少,但那时沈家主人好武而不习武就和今天一样。 众人念头尚未转完,那个阴森森的声音再度响起:“历代无不亡之国,千年无不散的筵席,诸位尽情吃,尽情喝吧,以后就没有了。” 真是一语激起千层浪,大厅里的几千号人正陶醉在美酒佳肴中,满怀对主人的感激之情,蓦闻此大逆不道的话,都拍案而起,起身后却不知冲谁发难,便摇头晃脑,四下里寻觅,几千颗人头摇晃在酒气的气氛中,如同中了什么邪术似的,声面也煞是可观。 “腹语术”!不知有谁大喊了一声。 众人激愤的脑子清醒了一些,难怪找不到说话的人,一定是谁用了该死的腹语术。而腹语术发出的声音是无法凭耳朵来测定方位的,众人的头刹时间停止晃动,还是中了邪的样子。都在心里回想武林中有谁会这门功夫,可怎么也想不出,一时间有的面面相觑,有的面现迷惘,有的则陷入沉思状。 许飞扬从声音第一次发出已然知道其位置,他不是靠耳朵,而是靠意念感应,但他觉得那人说出的话也有道理,所以没有揭破,待这声音再度发出后,他忽然有种感觉,如同灵感忽然降临一样:此人一定和沈庄主的求援有关,言念及此,他不再犹豫,大喝一声:“人在窗外”。 他纵身跃起,平平飞出,如大鸟滑翔一般,临到半开的窗子前,并不换气,也不借力,身子蓦然一折,如游鱼般从狭小的缝隙里滑了出去。 众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心旷神怡,这正是所有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但又是无法修练到的境界,只能存诸梦想,诉诸于想像。蓦然间见到有人施出,真如同白日里见到天女下凡一般,说不出的心花怒放。 好半天,大厅里才响起震雷般的叫好声,击掌声、跺地声乱成一片。震得迎宾楼里缝隙间几百年积存下来的灰尘在空中飞扬,籁籁下落。 许飞扬一出窗外,立地站定,眼睛向上看去,但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如壁虎般贴在墙壁上,即便在快满月的夜晚也难以发现,此人显然是在窃听。 许飞扬平地拔起身形,在中途手指一搭墙壁,借力上升,直冲黑影冲去。 那黑影不动则已,一动也快的惊人。一闪之间已然翻上楼顶,许飞扬随后追至,那黑影却如跳楼自杀一般,从几十丈高的楼上奋力向前冲去,犹如星丸弹掷,落到几十米开外的草坪上,然后化作一道黑线,滚滚向庄外飞驰,几个起落间便化成一个黑点,消逝在远方的无边夜色里。 许飞扬也惊异于来人的身手不凡,虽然自忖追得上,却没有去追,他站在楼顶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沈庄主真是遇到了大麻烦了。 他游目四顾,在楼后面的草树丛里又发现一道人影,他心下暗道:来的人还不少,看你往哪里逃,身子向下一冲,平稳的飞下,没带起丝毫的风声。这一式若让大厅里的武林人士见到,怕是连叫好声也发不出来了。 冲至地面,他脚尖点地,立定身形,又悄然无声地向那道黑影突袭。他掀开浓密的树丛,正欲出手将那道黑影擒住,蓦地里如中雷击,愣怔当地。 但见清冷的夜光下,一位少女站在草丛里,正低头观赏一朵绽放的牡丹,恍然间许飞扬觉得空间倒错,一定是误入了仙子的花园。 那少女并没听到任何声响,心里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到了她身边,她侧过头,看到从树丛里探过头来的许飞扬,略观惊诧神色,旋即微微一笑。 这可不是拈花微笑式的顿悟,许飞扬刹时间感到脑子嗡的一声,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向四面迸射,整个身子也空虚飘荡,已无我身之存在。 那少女看了他一副痴痴迷迷、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甜甜的甚是受用,微笑道:“你是谁啊?” “你是谁啊”? 许飞扬并不是想反问,而是晕晕登登中机械地重复了一句。 “是我在问你啊”,少女咯咯的笑出声来,“你是想问我的名字吗?那可不能随便告诉你,你若想知道就去问家父好了”。 “家父是谁啊”? 许飞扬听到那银铃般的笑声,如同一滴滴甘泉渗入心田,心荡神怡,脑子已无法正常思维了。 第五章 那少女一愣,蛾眉微蹙,感到又可气又好笑,纤足一跺道:“你这人看着蛮老实的,怎么这样坏呀,我说的是我的家父,可不是你的,偷着占人家的便宜”,说完,脸上微红,现出小女子的忸怩,低头拈带不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阵夜风吹过,许飞扬总算清醒过来一些,不过还是有置身梦幻的感觉。他觉得脸在发烫,心在胸膛里怦怦乱跳,好似有个巨人在里面猛擂战鼓。 “你的名字也得问过你父亲才能说吗”?那少女等了一会儿,见许飞扬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一副讪讪的表情,只得主动开口,打破冷场,她自己也奇怪,今天怎么这样想和人说话,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位武林侠少。 “许飞扬”。 他感到口干舌燥,嘴里仿佛塞满了沙子,无比艰难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你就是许飞扬啊?”少女大是诧异,意似不信,她上上下下打量许飞扬半天,冲口道:“你不会是假冒的吧”? “许飞扬有什么了不起,我假冒他干什么?” “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像。”那少女又偷偷掩嘴笑了起来。 “我就是我自己,哪有什么像不像的问题”。许飞扬苦笑着说,这一会儿他倒是感觉自己头脑清醒了,但一看到那少女如花笑靥,心旌又摇荡起来。 “剑仙门的传人是剑神啊。”少女一边继续打量着他,一边微笑,显然对他的身份饶有趣味。 “剑神就应该是个老头,须髯垂胸,白发飘拂,红光满面,手执长剑做金刚怒目状。”少女一边想像着一边说。 “那是我的祖师爷的样子,姑娘怎会知道?”在剑仙门供奉的第三代祖师许正阳的画像倒确实就是这副样子。 “我就是知道,怎么知道的不告诉你。”那少女调皮的一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许飞扬开口想说什么,张开口才发现什么话也没有。 少女的目光又转向那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上,忽然叹了口气,如水的眸子里流露出不胜怜惜之意。 “怎么了?”许飞扬轻声问道,那声叹息如同一枚细针,使他的心痛了一下。 那少女抬起头,正想说什么,忽听后面远处传来一迭声的叫喊:“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啊?”语声甚是惶急。 那少女蓦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他们在找我,我得走了。” “再见。”许飞扬的心陡然缩紧。 “不会有再见了,”那少女摇摇头,脸上现出一丝凄凉痛楚的神情,又叹了口气,“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是诀别,不可能再见了。” 许飞扬的心瞬间碎了,既是因为她脸上那种表情,也是因为她那句话,但击碎他的心的却是那少女内心里更深一层的什么东西。他虽然看不到,摸不到,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一种充塞身心的无望而又巨大的痛苦。 那少女伸出纤手,折下那朵牡丹,送到许飞扬手边,笑道:“送给你吧。”转身踏着细碎的莲步朝越来越惶急的喊声处走去。 许飞扬接住鲜花,望着渐去渐远的身影。 轻飘的长发……湖绿色的衣裙……轻盈如鹿的步履……纤腰扭摆的美妙韵律……手中的鲜花……一切的一切在瞬间凝结成一个永远不会磨蚀的意像深刻在脑海中,唤醒他内心与生俱来的情感,汹涌澎湃,迅疾地涌没全身。 “我一定会再见到你的……” 他仿佛溺水之人在覆顶之际拼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而他却已不清楚是这样想的,还是这样喊的了。 沈家秀站在书房中间,用贪婪的目光扫视着屋里的每件器物。[.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十余代的豪富,十余代的收集,使得屋里每件器物都是价值连城的奇珍。有一些沈家秀还知道他们的来历,而更多的连他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只知道这都是祖宗传留下来的宝物,可遇而不可求才是这些宝物的真正价值,仅仅值钱贵重还没有资格进入这间屋子。 厚重的橡木门悄然打开,沈禄猫一般无声地走进来,面色却极为凝重。 “老爷,有人潜入了庄里。” “噢,”沈家秀眉毛一扬,似是惊讶,又似是早已料到,“来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庄里的守卫都没有发现,还是许少侠把他找了出来,不过还是让他溜走了。”沈禄把迎宾楼的事简略说了一下。 “来了,他们终于来了,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沈家秀喟然一声长叹,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出了会神。 “老爷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也知道,也不知道。” “这……”沈禄满头雾水。 “你不必猜了,”沈家秀平静的说,“这件事你是猜不出来的,不让你知道只是因为你没必要知道,你都不知道也就没有别人知道,这件事我知道就已足够了。” “老爷,小的不是多嘴多事,只是想替老爷分些忧。”沈禄满脸渴求的说。 “我知道,阿禄,这些年里什么事不都是你为我做吗?可是这件事只能我自己来做,你替我不了。” “那我再出去多添些人手,加强警卫。” “不必了,人手多也未必管用,反而闹得鸡犬不宁。”沈家秀摇了摇头。 “老爷,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啊,不能……”沈禄没有说出“坐以待毙”这四字,他说时也是无心的,但当“坐以待毙”四字要说出来时,他恍然间如同佛家顿悟一般,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图。 “老爷,不能啊……”他一下子扑倒在沈家秀面前,扶着沈家秀的双膝,近乎哀求的叫着。 “起来吧,事情没你想的那样糟。” “老爷,你是在骗我,你可从来没骗过阿禄啊。”沈禄看着沈家秀眼中闪烁的眼神,想到这些日子来交待自己做的许多事情,他彻底明白了,主子真是遇到大麻烦了,而且比能想到的还要糟,但究竟是什么麻烦他就不得而知了。 “混帐东西,敢说我骗人,我这一辈子骗过人吗?还没有人说过我沈家秀骗人哪。”沈家秀在沈禄犀利目光的逼视下,显得慌乱而又软弱,他知道要骗过与自己朝夕相处四十多年的沈禄,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用发火来掩饰了。 “老爷,您放宽心,不管有多大的麻烦,小的替您解决。”沈禄明白了以后,倒不怎么害怕了,他站起身来,已充满了信心。 “都是不着边际的废话,你如果办得了,我还着什么急,不早吩咐你办了吗?”沈家秀回到扶手椅前坐下,喝了口茶。 沈禄怔住了,他脑子里飞速思索,猜想任何一种可能性。沈家的历代庄主虽然不习武,可庄内的八大总管和几百名侍卫却都是武林中的佼佼者,沈家庄的实力不输于武林中任何一家门派,何况沈家世代在武林中普施恩惠,广结善缘,足可左右武林大势,根本不会有任何麻烦,更不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明白了,一定是天师府,这倒是有些麻烦”,沈禄猜来想去,也只有五大世家之首的天师世家能对沈庄构成威胁。 “不是,我和张天师虽素无交情,却也谈不上恩怨。” “不是五大世家,难道是四大禁地?” 四大禁地在武林中最为神秘,也不知具体从哪一年开始,忽然有四个地方被人划定范围,严禁任何人进入,四周均有醒目的告示牌,上面用朱笔大书:踏入一步者死。 几百年来自然也有许多不信邪的人,自恃艺高胆大,决意踏入禁地探秘,结果一个个如石沉大海,彻底消失了踪迹,久而久之,也就无人敢以性命来作尝试了。而四大禁地的人也从不在江湖走动,所以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也无人知晓。 “不是四大禁地。” “那就没什么门派了,总不会是剑仙门吧。” “我说过你猜不到的。”沈家秀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西方一块浓厚的乌云发呆。 那朵乌云在缓慢移动,已遮没了许多星辰,正在向月亮靠近,看来下半夜不会有月光了。 “看到那里没有?乌云笼罩,现在它还只是一块,当它的势力壮大,扩散到整个天空后,不单会星月无光,恐怕我们在白天也见不到太阳了。” 沈禄站在沈家秀身旁,从那朵乌云上他看不出什么,他在心里细细品味着主子的话,蓦地头脑中灵光闪现,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喊道:“是……” “西方魔教。” 沈家秀很平静的替他补上。 “西方魔教?这怎么可能,我们从未和任何魔教中人打交道,更不用说有什么解不开的过节了。” “什么事都有可能,也没有任何不可能的事。”沈家秀淡淡的说,“你知道我不信佛,不信天堂和地狱,但我却相信佛说的因和果,有因必会有果,任何果也都有它的前因。只不过我们看到的都是一个个果,却不明了它们的因。一个人坐在自家的屋子里,却被天上掉下的石头砸死,我们也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实际上却经常发生,我们也会把这样的事看成偶然,解释成毫无因由的果,其实都是有前因的,只是无人知道罢了。” 沈禄听得云三雾四,根本不明白老爷在发哪朝代的感想。 “我的因是千年前种下的,如今长成恶果了,我决定自已吃下它,不管结果怎样。” “老爷,您不是被少林寺的那个疯和尚蛊惑得迷失心智了吧?” 第六章 沈禄忽然想了起来:三个月前,一个少林寺的和尚自称是三百年前的少林四大神僧之首大智禅师,他到庄里后和庄主在地下密室里呆了三天三夜,庄主出来后便有了一系列古怪的安排。(.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胡说,太智禅师是不死神僧,你怎敢说他是疯和尚。” “他不过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和尚,愣说自已已活了三百多岁,不是疯子是什么?而且我问过少林的方丈,他说大智禅僧两百多年前便已不知去向,一定是前往西方极乐世界成佛作祖了,怎会忽然间又冒了出来。” “你不会认为我也疯了吧!”沈家秀加重了语气。 “不敢。”沈禄知道这是老爷要发火的前兆,忙退后一步,低头垂手作恭顺状。 “你下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大堆事要办哪。” 沈禄见老爷神色语气大是不善,不敢再乱触霉头,转身退出去。 “苦果。” 沈家秀自言自语着,无奈地摇摇头苦笑,虽然他打定主意要独自吞下这枚苦果,不再牵连别人,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不仅是他一家一人的苦果,而是整个武林的苦果,也必得整个武林才能吃得下。 尽管这是一个人种下的。 夜色朦胧。 浩瀚无垠的天宇上,群星俱隐,只有一轮圆月孤零零的挂在天空中,失去了星辰的拱卫,月亮虽已接近圆满,却显得凄清惨淡。 夜风如水,在密林深处无形的荡漾着波涛。枝叶轻声作响,吟唱着一首古老的歌曲。 密林小径上,悄然行驶着一辆碧油香车。 车的前后各有四名骑士开路,殿后,两侧则各有五名骑士护卫。 二十匹大宛良驹迈着轻快无声的步伐,疾而不乱,整齐如一,如同用一根根线牵引似的。马上的骑士个个劲装结束,脊背挺的笔直,虽在快速行进中,却不见丝毫摇晃,如同和马匹一体塑造的雕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马无声,人无语,好像怕惊动山神和林中的精灵,又如同一队开进人们梦幻之中的上古方阵。 这条坡路很大,也很陡,马匹行驶起来依然如履平地。为首一名骑士抬头看看前面二百米处双峰对峙的青峰关隘口,长吁一口气。这是最后一道隘口了,过去之后便是平原地带。看来天亮时就能达第一站了。 突然间“嗖”的一声尖厉的声音划破夜空,一枚响箭从方阵的后面射上天空,打破了密林的沉寂,随即从四面八方射来密集如墙的箭矢,似乎决意要把这些人和马射成一只只刺猬。 就在响箭升空的刹那间,马上的骑士动了。一道道寒光闪现,一柄柄刀剑出鞘。 这些骑士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虽然猝遭袭击,却不慌乱,一个个在马背上舞动刀剑,护住全身。一阵激烈急促的金铁交鸣声过后,十八名骑士无人中箭,然而坐骑却无一幸免,中箭倒毙于地,一声声临死的哀鸣也被拨打箭矢的巨响盖住。 方阵核心的车马却安然无恙,两匹驾车的马仰脖奋蹄一声嘶鸣,为同类的惨死大鸣不平,车门紧闭的车厢里却毫无动静。这些骑士虽侥幸逃脱一劫,心里却无不骇然,这些箭矢的力道奇重,拨打之下震得全身酸麻,骨头都仿佛被震散了架,执刀握剑的手臂更是软软的提不起来。虽未见到过敌人的面,已明白不是一般的拦路山贼,怕是遇到劲敌了。 为首那名骑士低喝一声:“我们中了埋伏了,大家靠拢些,拼死也要保护好车子。” 十八名骑士向后退缩,结成一个环阵护住那辆香车,那名骑士又运气调息,调匀体内气血,然后提气发声,喝道:“哪条道儿上的朋友,意欲何为?何不现身相见。” 从隘口的后面转出两个人来,施施然步下山坡,都是一袭黑袍,黑巾蒙面,只露出两对精光闪烁的眸子。 “白世恩,老夫候你多时了。” “阁下是什么人?报个万儿上来。” “老夫的名和万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已陷入绝境了,投降吧。”他右手一挥,登时从他两侧黑压压的涌出几百人来,也都是黑袍,黑巾,手里端着一张张硬弩,闪亮的箭头在月色中熠熠生辉。 “适才那一下只是让你们尝尝味道,后面这些足够你们吃饱吃好,任凭你们胃口再大,有这么十轮八轮的也足够让你们消受的了。” 白世恩正是十八骑士的头儿,十八个人见到这等阵势,知道彻底无望了,这种箭头是连骨头都射得穿、震得碎的,假若真的再来上十轮八轮,自已这些人能成为刺猥就是最幸运的了,多半是要变成一摊摊肉酱。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何必遮头藏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说了你也不知道,给你看你也不认得,何必多此一举,不过我还是满足一下这临死之人的愿望吧。” 他摘下面巾,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和一头白发。 “看仔细些,用不用我给你点火把照照?”那老者调侃的说。 “我们既素不相识,又无恩怨瓜葛,阁下何必要对我们斩尽杀绝。” “白世恩,你说这话就没良心了。”那老者故作委屈的喟叹一声,“假如老夫想对你们斩尽杀绝,何必出面劝降,只消十轮弓箭放出,你们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恐怕早就变成一堆堆烂泥了。” “然则阁下为何要对我动手哪?” “白世恩,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必拖延时间,你们没有任何援军,就是拖到明年,也丝毫改变不了现在这种局面,你自问拖得过天亮吗?” “不管是死是活,总要弄个明白,阁下为何对我们这般过不去?” “你是要弄明白老夫的身份?” “阁下是谁我当然不知道,但不是最重要的,不会只对我们十八个人有兴趣吧?” “兴趣倒是有,不过不大。我们感兴趣的是车里的人,却是志在必得。” “好吧,”白世恩长长叹了口气,“那让我请示一下好吗?” “好,你们尽管商量,多少时间都可以。只是奉劝你一句,不要存有任何侥幸心理,任何做法你们都会死的惨不堪言,只有乖乖的投降才是明智之举。” 白世恩退回圈子中,他把车门打开,探进头去说道:“小姐,我们陷入绝境了。” “怎么办哪?”车里一个幽幽声响起。 “没有办法,小姐,我们兄弟只有拼死护着您向山上突围了。” “突得出去吗?” “可能性几乎没有,可是除此之外也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我们真是陷入绝境了。” “白叔,你们已尽到心力了。这事让我来办吧。您让我出去。” 白世恩退到车旁,从车里走出一位银装素裹的女子,脸上罩着面纱。 “小姐,您能怎么办哪?” “我也不知道,先看看他们想要干什么吧。”说完,她袅袅娜娜地走出十七骑士围成的圈子,向那位老者走去。 登时道路两旁几百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每个人的心都随着她的身体走动的韵律而跳动着,那种美妙的韵律就像一首天上飘来的仙乐,慑住了每个人的心神。 “老人家,您是要找我吗?”少女走到中间,开口说道。 “可能吧,如果姑娘是沈小姐的话。” “我姓沈,他们倒是都叫我小姐,不知是不是你所要找的沈小姐。” 那老者已是年过一甲子的人,平生对女色并不喜好,然而此时却感到浑身燥热,口干舌燥,心也在没来由的狂跳。 “应该就是沈姑娘吧。”老者强抑心中的慌乱,含含混混的说。 “应该?那就是说还是有可能不是了?” “不,是,就是沈姑娘。”那老者急忙确定。其实隔着面纱,他并不能确定。但即便摘掉面纱,他也还是不能确定,因为他根本就没见过沈姑娘,但他心中的感觉却认定:这一定是他要找的沈姑娘,这世上不可能再有另一位了。 “老人家,你们拦住我是为了要钱吗?我知道你们在山里也不容易,一时手头不便也是谁都有的,要多少开口就是,何必这么凶巴巴的?” “不愧是沈家庄的大小姐,果然豪爽。”那老者一竖姆指。“不过,我们不是绿林山贼,更不是向沈姑娘讨赏钱的。 “那老人家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哪?” 那老者被一口一个“老人家”叫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凶悍的心肠也软了下来,若非职责在身,他真想挥挥手放他们过去了,为难这样一位美丽乖巧的女孩,他内心里感到深深的愧疚。 “姑娘,你不要再问了,”那老者喟叹一声,遍布皱纹如同桔子皮般的老脸涨红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上头有令,让我们兄弟请沈姑娘走一趟。” “去哪里?你的上头又是谁?” “姑娘什么都别问了,不是不告诉你,而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您为什么还要听他的?” “姑娘,你真的别问了,也别为难我了。只求姑娘和我们兄弟走一趟,我保证姑娘不会有任何事,”他已经迹近哀求了,心里却隐隐痛了起来,把这样一位姑娘交到上头去,那是任何事都可能发生的,绝不会是没有任何事。 “好吧,我就跟你们走一趟,不过,你要放过白叔他们。”她回头指了指白世恩这十八骑士。 “小姐,你不能和他们去,那是虎穴狼窝啊。”白世恩急了。抢身上前,遮护住了那位少女,同时那十七个人也一动俱动,把二人围护在中间。 “白世恩,你这样做没有任何用处,只会害死沈姑娘。”那老者厉声喝道。“白叔,他说的对,硬拼是没有用处的,这里已被围的铁桶一般,根本冲不出去,其实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要什么。” 第七章 “小姐怎么会知道?” “我不能告诉你,但这是我家的事,没理由拖累你们陪我送命。[.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小姐,我知道你是想保全我们兄弟的性命,不过,只要我们兄弟还有一口气在,决不会让你落到这些人手里。” “逞英雄吗?好样的,可惜用错了地方。”那老者不屑地说,“白世恩,如果不是怕伤了沈姑娘,老夫不会和你费一句话,早把你们用乱箭料理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单为你们兄弟这十八条烂命,还不够份量让我们摆出这个阵式。” “言多有失,夜长梦多,还是早点把他们拿下吧。”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和老者一起从隘口上走下来的人提醒说,声音低沉,而且显出失去了耐心。 “未必。”这面的白世恩冷哼一声,挥刀直进,他早看明白了局势,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纵然毫无希望,血战而死也比不战而降要好得多,先前他只是顾虑保护的人的安危,待得听那老者的口风,似乎很在意沈姑娘的安全,不会下辣手摧花,然则自已兄弟的生死当真是不足挂齿的事了。 他这一式蓄势而发,当真有渴骥奔泉之势,凶猛迅疾,直奔那老者面门而去。 “好”那老者虽猝遭袭击,却临危不乱。上身微仰,避过刀锋,袍袖轻拂,一记“流云水袖”将刀身卷个正着,低声喝道:“撒手。” “铮”的一声,白世恩手中那百炼钢刀脱手而出,激射向空中。 白世恩心中大骇,从刀身传过来的巨大力道不但震得手臂酸麻,而且直达心房,心如同被揪出来一样,难受得几欲呕吐。 他本能的要退身后撤,心念方动,身子却不听使唤,旋即见那老者左袖中白光一现,登时全身酸软,瘫软成了一团。 后面那十七位刀客并未见到这一幕,他们一拥而上,想要拼死杀开一条血路。他们的心思都是一样:只要和对手形成混战,敌人的乱箭就发不了作用,人数虽多自已也还有杀出重围的可能。 想法固然不错,可惜的是敌手太强,十七人蜂拥而上,却只听得一阵劈劈怦怦掌指着肉声,对手招式尚未看清楚,自已便已倒在了地上。 那老者二人双手挥舞,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异,这两人武功虽高,一口气点倒了十八个人,也感到有些气息不匀,都长吸了一口气,调匀体内的气血。 偌大的山坡上便只站立着三个人,那名少女从头至尾只是冷眼旁观,仿佛此事和自已毫无关连,虽然没人看得清她的面纱后面脸部的表情,但她亭亭玉立的身躯如石塑一般,不知是吓呆了,还是超级冷静。 “十八刀客也不过如此,中士武林难道都是这些浪得虚名之辈?早知如此,也不必浪费那些箭了。可惜啊,可惜。” 那老者身旁的人望着脚下躺着的十八刀客,摇头晃脑慨叹道。 “小心无大过,狮子搏象用全力,搏兔也要用全力,完成任务才是最重的”那老者难得一笑,却比哭还可怖。 “好,还有最后一个,这才是咱们的任务。”那人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向那少女抓来,手势和笑容都有些猥亵。 那老者叹了口气,似乎很不情愿看到这种场面,但也没出言阻止。 “沈姑娘,和我们走吧。”那人继续淫邪的笑着,扣向少女肩部的手却略略下移,扣向那少女的胸部。 “兄弟,别胡闹了,惹出事来可不是耍的。”那老者看不下去,急忙出言劝阻。 那人的手离那少女的身子仅隔寸余,突然间软软地松垂下去,好像被人凭空抽去了骨头,随即脸上现出惊恐、痛苦而又茫然的神情,身子突然失去重心。向前倒去,头软软的搭在那少女的肩头。 “够了。”那老者吼道,他并没看清楚他兄弟的面部表情,还以为他是借机揩油。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有失尊严,他想也不想,伸手抓住他兄弟的肩膀,要把他强行拉开。 一入手他就觉出不对,那分明是抓住死人的感觉,对于这种感觉他再熟悉没有了,可这怎么会哪?他愣怔了一下,脑子里飞速转着念头,想要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想出个头绪,蓦感心口一痛,他本能地向下望去,却见一截闪亮的刀身把他们兄弟穿在一起,他豁然大悟,张开口对着那少女喊道:“是你!”可惜已发不出声音了。 那少女却读懂了他的口型,低声冷冷道;“是我,也叫你们见识一下中土浪得虚名的武功,” 她出其不意,一刀结果了两人,并不抽出刀来,上前几步,俯身在十八刀客身上拍拍点点,把这些人被封的穴道点开。 白世恩张大了嘴,惊叫道:“你是沈姑娘吗?你怎么会武功?” “没工夫和你说这些,快向前冲。”说完,她抢先向隘口冲出去。 十八刀客费尽力气站了起来,被重手法封穴后的身体依然气血僵滞,血脉不够畅通,但也知道暴露在两旁弓箭手射程内可是随时都会丧命,只好拼命地向前冲,趔趔趄趄的样子笨拙可笑,全无半点武林高手的味道。 死去的两人因被刀身贯串着,两具尸体居然并不倒下。两旁的弓箭手看着这一幕无法弄明白的变化,全然不知所措,眼见那些人向山上隘口逃去,却无人下令放箭。 那少女领先冲到了隘口,还没有明白前面是什么地形,眼前一团黑雾升起,遮住了视野。随后那少女和冲上来的十八刀客都觉得撞到了一面软绵绵的墙上。 十九人奋力挣扎,越挣扎那团黑雾越浓,那面软墙的反弹力也越大,而手臂、身体如同被捆缚住一样。 “是雾网,魔教麻七姑的雾网。” “好小子,算你有见识,中士武林还有人知道老娘的法宝。” 黑雾渐散,这十九人才发现,自已这些人已被一张大网捆成了一个大粽子,网外站着一位皮肤白晰的中年妇女,脸上一道道细微的皱纹随着吟吟微笑不停颤抖着。 “苍天,睁睁眼吧,怎么又让我落到这恶魔的手里,快发雷霆击死我吧,上天开恩吧。”隔了好半天,两眼僵直的白世恩蓦然发出一声凄厉恐怖悲怆无比的悲鸣,那声音连猿猴听了都会落泪。 “白家小子,你这么说可就没良心了,上次是多久了?三十年前吧?你是落在老娘手里。老娘可没亏待你啊,每天好吃好喝把你养的白白胖胖,洗得干干净净,对一个婴儿也不过如此吧,不过老实说,还是你身上的痂最好吃,味道鲜美胜过烤人肉,老娘还着实想着你哪,这次咱们娘俩重逢,才叫天随人愿,老天开眼。”白世恩两眼泪水如黄河决堤滚滚奔流,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假如让他选择是活着落在麻七姑手中,还是下十八层地狱进油锅,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因为他遇到的是每个武林中人都会闻风丧胆的嗜痂女魔麻七姑。 有句古话形容人有变态恶癖的,就叫作“嗜痂之癖”,就是因麻七姑而来。麻七姑出身苗族,擅施瘴毒和放蛊,最令人恐惧的就是她的无影雾网,撒开来只是一团黑雾,其中已夹杂着瘴毒,令人如扑火的飞蛾一样失去辨别能力,一头钻进张好的网中,待得瘴毒完全发作,人就已经失去任何运动的能力。没有她的独门解药。连手指脚指也别想动上一动,更糟的是这时思维反而会更加清楚,对身陷的绝境和对手施诸自已身上的痛楚会更加敏感,也更为痛苦,麻七姑似乎有意向人们阐释什么叫作“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麻七姑令人胆丧的还不止这些,她的名头来源于她平生最大的嗜好,非活人身上受到伤后结的痂不能大快朵颐。 她这项嗜好不单令敌手丧胆,也大受本门中人诟责唾骂,她却乐此不疲,非此不欢,即便比她凶残十倍的魔头也没胆量当面看着她把新揭下的带血的痂放到嘴里,更不要说欣赏她的细嚼慢咽,无比享受的神情了,所有人一听到麻七姑要进餐,无不落荒而逃,个个都比兔子要快,就好像每人背后都有条狼狗追着似的。麻七姑对此情景初始愕然,继尔愤然,最后却很享受,她经常在稠人广众之中,趁大家兴高采烈之时,击掌吩咐她的两名侍女为她端上“绝世美味”来,然后看着众人呼啸连连,四散奔逃的样子取乐,而身上受了外伤,结有血痴的人见了更是恨不得钻进老鼠洞去,大家异口同声地认为:全世界处境最悲惨,最值得可怜的人莫过于日日服侍她进餐的那两名侍女了。 不过麻七姑不是饥不择食的人,相反不仅相当有品味,甚至到了苛刻的程度,她选择的人第一要会武,因为习武的人肌肉结实,富有弹性,结的痂才会有咬头,第二皮肤要白晰,皮肤粗黑会影响食欲,第三皮肤要光滑平整,不能有太多的疤痕,至于长有疙瘩,赘疣的自然更不在考虑之外,不符合要求的统称为“废材”。只能供她手上施鞭者练习手法,然后便送她的同门好友“蛇魔老祖”去喂他那些宝贝虫虫了。 合格的被称为“原材”,由训练有素的施鞭者用带倒钩的鞭子不轻不重的把全身打遍,“体无完肤”在这里就不是比喻了,但也不够精准。因为不是“无完肤”,而是根本无肤了。 第八章 然后麻七姑就会在这些人身上酒满自已独家配制的掺有各种调味品的伤药,三天之后就会在这些人身上揭起一张完整的,带着鲜血和体温的人皮,手法精熟到不会有任何破损,麻七姑会趁热就着自已酿制的药酒大快朵颐,那场景远不止恐怖那样简单。 三十年前,白世恩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落到麻七姑手里。当了她三个月的“原材”,三天一次的痛彻骨髓的疼痛己然万般难以忍受,而三天一次的活剥皮就不是能否忍受的问题了。每次一想到自已的整张皮都被这女魔吃到肚子里,白世恩已没有恶心、恐怖这些感觉了,而是脑子里像灌进了一水池的水银,既重得像块铁,又马上要爆炸开来。 麻七姑惟一还算有人性的地方是她从不杀死这些“原材”,只要能抗住三个月不死,她就会喂以独门解药,然后弃诸旷野,任其自生自灭。 白世恩不知道自已是不是麻七姑的“原材”中惟一存活下来的,但能活下来也绝对算不上幸福,他被沈家上山采药的人发现后救回庄里。但眼见也是活不成了。沈家秀用重金聘请海内名医圣手为他疗伤,一年以后才算基本痊愈。而一到夜里,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好像又活在那处活地狱中,这种无法对外人言的煎熬痛苦整整折磨了他三年,头发被他一根根拔光。再没有长出来。 他改名又叫白世恩,就是要世世代代,哪怕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沈家秀的大恩。不过呆在沈家庄却只有日日蒙受更多的恩惠,根本没有报答的机会,他便出去闯荡江湖,以一套不太差的刀法和悍不畏死的硬朗作风打出了自已的一片天地,后来又和十七个来自各地的刀客拜结金兰,成为武林中最凶悍的十八刀客。 此次他受命护送沈家小姐,本以为是报答沈家的天赐良机,殊不料不但折送了小姐,自已又掉进了活地狱中。 “大人,人捉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毕恭毕敬地汇报。 “噢,”听到汇报的人长长舒了一口气,他长夜不寐,正是在焦灼地等待这个消息。 这是在沈家庄百里外的一个小村庄里,一间农舍改造成了临时的军营,院子里几十名黑衣人刀剑出鞘,防卫森严。 屋子里插着两排儿臂粗的牛油蜡烛,喷射着一缕缕黑烟的烛光把屋子照得通明,屋里的气氛却如灌了铅一般凝重。 “东西哪?”听取汇报的人追问道,不知是否因为烛光太过明亮的原故,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俨然是刚从深深的地下走出来似的。 “东西不在那姑娘身上。” “不在?”那人身子一震,“这怎么可能?抓住的可是正点子?可别是个西贝货。” “回大人,确是正点子,是麻法王验明的正身。” “麻法王验过的,应该不会错,”那人似是自言自语,“事情还顺利吧?” “回圣使大人,银都卫贺章、贺回两位大人为教殉职。” “什么?”那人愈加震惊,“怎么搞的?办这点事还损折了两员主将,凭十八刀客的那点庄稼把式怎能伤得了贺章、贺回?” “回大人,不是十八刀客干的,两位大人是死在那位姑娘手上。” “胡说!”那人霍然钻起,手掌一挥,不觉间使出了内力,掌风如刀将两旁的蜡烛削断了四根,整整齐齐跌落在桌案上,屋子里骤然暗了许多。 “不敢,大人,的的确确如此。” “不可能。”那人意识到自已的失态,把手臂又缩回宽大的袖子里,但还是斩钉截铁的说,“沈家人从不修习武功,如果是这样,抓住的肯定是冒牌货,如果让正点子溜走了,我把你和银都卫的那些蠢货一寸寸的斩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台阶下的人吓得跪倒在地,瑟缩成一团。 “荣兄息怒,”那人身后的里间走出一人,也是一身黑衣,长发垂肩,长髯垂胸,浓密而长的眉毛几乎遮住了眼睛。 “车兄,你看这事?” “荣兄,人不管真假,总算捉到了,只要不漏放过去就成,只要东西还在,不怕它飞上天去。” “话是这样讲,可是东西拿不到手,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那东西若是容易到手,咱们又何必排出恁大的阵仗?又何劳圣使大人亲临坐镇?不过老朽敢以脑袋担保,沈家的人就是变成了鸟,也飞不出去,变成老鼠,也甭想从地底溜出去。” “好了,你出去吧。”那位圣使大度开恩似的朝台阶下挥了挥手。这次没有真气发出,否则台阶下那人真要被腰斩了。 台阶下那人闻言如逢大赦,急忙爬起身,保持鞠躬的姿式倒退出去。 “荣兄,几年不见,你这寸金斩的功力越发了得了。”后出来的那人捡视着被斩断的蜡烛头,随口赞叹道。 “见笑,我这点小把式岂敢和车兄的摘月手相比。” “说到武功,”这位车兄话头一转,结束了两人间近乎敷衍的相互吹捧,两人都明白,这种表面的吹捧其实隐含着不服气,甚至是瞧不起,所以有时吹捧来吹捧去倒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反讽。 “说到武功,我们可能都错了。”他冷眼含笑地看着面前这位荣圣使。 “都错了?什么错了?哪里错了?”那位荣圣使听得如丈二金刚,不明白自已练了半生,在武林中已有定论的武功怎会错了。不过他知道这位车法王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癖好,并且大有要在这上面和所有人一较高低的架式,所以也并不奇怪,静待他的下文。 “世人都认为沈家的人不会武功。” “是啊,这不会有错啊。” “是不会有错,但可能会有错,一旦这可能真的变成了现实,我们这错可就是九州大错了。” “九州大错?”荣圣使愕然,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明白“九州大错”是什么错。他承认这位车法王在出语惊人的功夫上可比他的武功要高出一个境界,令人有望尘莫及之感。 “我是说沈家历代人虽都不习武,但习武的可能性随时都有。” “那是当然,任何人都有习武的可能性。不独沈家人为然。”荣圣使半阴不阳的说,他已预料到车法王和往常一样,虎头之后就是蛇尾了。 “可沈家人一旦习武,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因为他们家有一桩千年来无人知晓的天大秘密。” “是什么?” 车法王附在荣圣使耳边低语几句,眼里闪烁着不易为人觉察的得意的光芒,他是籍此来向这位圣使大人显示自已有比他更灵通的消息来源。 “这……这怎么可能?消息确实吗?”荣圣使闻听之下,果然心神剧震,可媲美巨斧利刃的右手也不禁微微发颤。 “千真万确。” “难道沈家历代人都会武功,只是深藏不露?” “什么事都有可能。”车法王不动声色的说,心里却在狂笑,看着圣使大人错愕恐惧的神情,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快意,恨不得爆笑一场,然而在心里笑着笑着,他脸上的神情却慢慢变得和荣圣使一样,因为他忽然间也感到了和这位同仁一样的恐惧 “车兄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上面。” “上面?你是说教主那里?”荣圣使有些怀疑,虽然车法王和教主私人关系要比别人亲密一些,可既然派自已作为钦差,没必要把如此重大的事都瞒着自已啊。“是教主上面,最高上面。” “最高上面?”荣圣使茫然地看着车法王,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说……”“嘘,不可说,”车法王竖起中指放在如岩石般棱角分明的嘴唇上。 荣圣使恍然间如堕入冰火狱中,身子一忽冷,一忽热,全然没了感觉。 尽管有咋晚不明身份的人潜入的阴影,第二天沈家秀的生日喜宴依然未受任何干拢,正常举行。 在迎宾楼前的空地上,搭起了足可容纳万人的彩棚,到处摆放着刚从花园中采撷回来的鲜花,花香飘浮在空中,沁人心脾,使得每一个入席的人未酒先醉。飘飘然有凌云之感,而沈府的管家、司仪和下人们无声而又紧张地忙碌着,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喜悦,每年的这一天,也是他们大发利市的时候,他们仿佛已看到,那丰厚的奖赏在向他们招着可爱的小手。 场面虽然奢华壮观,仪式却颇为简单。沈家秀站在台子上,接受五六千人乱哄哄却也声震原野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祝福,过场就算走完,然后便是沈家秀逐桌敬酒,对客人的赏光到来和祝福表示感谢。 许飞扬坐在为他一人设置的酒桌旁,两眼发直的看着桌子上水瓶里插着的牡丹花,对周遭情形不闻不见,如入定一般。 他旁边几桌的人都挤眉弄眼,窃窃私语,没想到这一代的剑仙传人居然爱花成癖,赴宴居然还宝贝似的捧着个水瓶,养着一枝鲜花,武林人士素来以粗豪为美,斗狠为德,对这种女人气的行为着实看不惯,只是慑于剑仙门的威名,无人敢公然嘲讽罢了。 这朵牡丹虽然是名副其实的国色天香,但己略见枯萎,一名好心的管家过来提意为他换一朵新鲜的,许飞扬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管家一接触到他如凶神恶煞的目光,立时浑身发软,都快筛糠了,赶紧逃之夭夭。 第九章 沈家秀一边逐桌敬洒,一边用眼角余光注视着许飞扬,整个寿宴彩棚中,只有他一人不吃不喝的,而这并不是沈庄下人的疏忽,而是看着他以恶龙守护宝藏的姿态守护桌上那瓶鲜花,没有人敢上前轻触霉头。 沈家秀以不解的目光看了看跟随身后的管家沈禄,沈禄摇头苦笑,报以同样迷惑的目光,沈家秀加紧敬完几桌酒,便径直向许飞扬这桌走来,许飞扬不仅对自己的独特状态毫无觉察,连沈家秀走到身边也没有发觉。看来不是全神贯注在这朵花上,便是己神游物外了。 “许少侠喜欢花?” 许少扬如梦方醒,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沈家秀,脱口答道:“喜欢”。 “这种花我们园子里很多,许少侠既然喜爱,走时拉上一车好了。”沈家秀微笑着说,心里却不禁纳闷,他虽不是武林中人,但对武林中的事,没人比他更清楚。每天到庄来的武林人士,食客居不断更新换代的食客,还有他遍布全国的商铺,都是他的情报来源。但在剑仙门许飞扬这一条下确实没有“喜爱花卉”这一点。倒是峨嵋派的女弟子们爱花成癖,却也是尽人皆知的事。 “别的我不爱,我只要这一朵。”许飞扬坚定的说。 “这是为何,花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许飞扬摇摇头,又长长叹了口气,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这一朵有什么特别?我来看一看。”沈家秀端起水瓶,就着目光仔细端详花的叶脉。 “沈庄主,在你眼中,它或许和别的花儿一样,而在我心里,它却是唯一。”“唯一?” “是的,世间唯一。” “许少侠真是慧眼,我老了,实在看不出什么,我能看得出的是:这朵花已经开始枯萎了,就算用水养着,到明天也就全谢了。” 许飞扬不再说话,眼中却流露出狂热痴迷的目光,似乎要用一种神奇的力量把时间留住,让这朵花永远保持在这种最美艳的状态。 沈家秀不知他着了什么魔,也无法劝解他,只有苦笑着叹了口气,心里暗自思惟:看来在剑仙门这一代传人的条目下还要加上两点,一是痴迷花卉,二是时而疯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把许飞扬面前的花瓶挪开,吩咐身后的家人:“快把酒菜上来,我要陪许少侠好好喝几杯。” 旁观的人都被他这大胆的举动吓坏了,均瞠目注视着许飞扬反应,这些人对沈飞扬专注那朵鲜花,旁若无人,傲慢无礼的样子早就不顺眼了,恨不得冲上前走,一拳把那朵毫无异样的鲜花连同瓶子一起打到天外天去。然而掂掂自己的份量,实在还不够招惹剑仙门,只好作罢,但心里却实在发痒,沈家秀这一作法委实大快人心,心里却也害怕许飞扬突然发怒,局面也将难以想像。 许飞扬果然脸上怒容陡现。但看清面前是沈家秀时,怒容便冰销雪融,脸上竟现出听话孩子似的乖乖样,顺从地点了点头。 众人都放下了悬起的心,无不倾佩沈家秀不愧是武林之王,连武林中第一大门户剑仙门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许飞扬自昨夜起,就陷入一种恍惚迷离的状态,仿佛被一股大力拉扯着飘浮在半空中,怎样也回不到坚实的地面上来,他心中不时涌动着一种情感,时而令他温暖、激动,时而又令他冰冷,绝望,他就在这两极之中挣扎着,痛苦着,如同一个患了白热病的病人一样。只是他体质绝佳,从外表上还看不出什么。至少没有发抖、发热这些应有的症状出现。 剑仙门虽有个仙字,却和道家的修仙有着本质的区别,所追求的并不是飞升成仙的道,而是剑道――剑道的极致,只不过因剑仙门的第三代祖师许正阳白日飞升成仙,才得了这一个仙字,而剑仙门的开山祖师和许正阳前后的历代祖师并无人得以成仙,至于剑仙门初创时用的是什么名字,因年代太过久远,已无从考据了。 许飞扬自小修习剑道,对儿女私情从未留意,实际上剑仙门许多代祖师因追求剑道而终生未婚,尽管并没有理论上的确凿依据,他们还是固执地相信:保持童子身乃是修成无上剑道的最基本条件,经过这些祖师的不断摸索和总结,把抵御人天性中情和欲的功法不露痕迹地融入到本门功法中来,使得剑仙门的功法对情和欲有着本能的排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许飞扬从三岁起修习剑道,道基极为牢固,从小至大,既素不知情为何物,更未颂略过情的滋味,他本来也应该和先代祖师一样,把这种可能妨碍修道的天性牢牢封锢心底,独自一人以毕生的修习冲上剑道的高峰,然而却在一个寒气渐重的秋夜――而不是令人春情荡漾的春夜,却在一瞬间被一股大力撞开了心扉,情窦大开。 所有来到的人士都被沈庄的管家单独而又婉转的告知:庄主因有紧急事务要赶赴远方,所以不能像往年一样留客了。 武林中人并非如一般人想像的那样:都是些血勇鲁莽之辈,相反,他们比一般人要多几个心眼,多几双别人看不见的眼睛,否则根本无法在刀头舔血的生涯中过活,长年生活在刀锋边缘,已使他们练就了比狐狸还要精明的直感和嗅觉。听完管家的话后,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最委婉的逐客令,对于被逐,他们并没显露出本应有的愤怒和委屈,但心里却都感到剧烈的震动,这是沈庄立庄以来第一次向来客发出逐客令,一定是有非同寻常的大事发生了。 然而不管他们嗅觉如何灵敏,在管家们满含歉意、堆着笑容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珠丝马迹,更没人勇于启齿探问详情。 被逐的不仅是来祝寿的人,各门各派都接到了委托:邀请一些食客到他们那里盘桓些时日。近千名食客被均推在各门派头上,邀请的理由都替他们拟好了,既合情合理又热情无比,令人无法拒绝。 尽管这些表面文章做得细致入微,几乎无懈可击,还是瞒不过许多人的眼睛,但不管怎样,逐客令已经发出,每个人也都只有接受。 盛宴甫过,几千人便怀着狐疑而又迷惑不解的心情陆续离开沈庄,许多人在出了沈庄后,不禁回首仰望沈庄那巨大华丽的牌楼,心下黯然,心中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回到这座武林中的天堂了,而浩浩荡荡的出庄队伍更令人有人去楼空,大厦将倾的感觉。 所有人中只有许飞扬没有接到逐客令,处于梦幻状态的他也丝毫没感觉到周围的异样,见到许多人陆续离开,便也迷迷糊糊的融进浩大的人流中,还没到庄子的内门,便被管家拦住了,告诉他庄主有请。 看到食客居中成批涌出来的食客也踏上离庄的路途,许飞扬终于警醒过来,意识到这绝非什么正常现象,心里泛起一个很离奇的念头:莫非沈家庄要闭庄了?时近黄昏,夕阳己尽,归鸦阵阵,鸣噪异常,秋风涌荡,吹动着一片片阴霾在庄子上空翻滚,更令人倍感苍凉。 “许少侠,老夫向剑仙门求救了。” 许飞扬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沈家秀那间厚重隔音的书房里,沈家秀一改平日在外人面前那种平静而又不失威严的笑容,庄重而又直截了当的说,求救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没有半分哀恳和乞怜的味道,倒好似在说一项很神圣的事。 “只要剑仙门能做到的,沈庄主尽管说。”许飞扬虽然知道自己――也只有自己一人代表着剑仙门,但在这一刻还是感受到“剑仙门”三字的神圣,光荣和职责的重大。 “这么说你接受了我的求救?” “接受,剑仙门只对一件事从不拒绝,永不拒绝,那就是别人在危难时所要求的救助。不管这人是不是武林中人,也不管这人是自己的朋友还是对手。” “我知道,这是你们剑仙门立门宗旨,”沈家秀松了口气,微笑说,“不过这件事非比寻常,你还是先听我说完再作决定,另外,虽然是我向你求救,但不是求你救我,而是挽救中土苍生。” “我不明白。”许飞扬摇了摇头。 “等我说完你就明白了,但这事有你想不到的诸般磨难,想不到的诸般诱惑,更有你想不到的诸般危险,你一沾上身,就无法摆脱它。而你可能一生都无法彻底解决它,也只有日日与磨难、诱惑、危险为伴,老实说真不忍心让你和这件事沾上边,但天底下除了你,没人能担得起这件事,所以你完全可以不理这件事,回到剑仙门去做逍遥、快活而又尊贵无比的剑仙传人,而此事引发的后果我们也只能眼看着它发生,毕竟人力不能胜天嘛。” “老实说,我是越听越糊涂,”许飞扬苦笑了一下,“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剑仙门的传人就算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责任,剑仙门的人也从不妄自尊大,认为自己做得了任何事,但剑仙门的人为了自己的责任,随时准备搭上自己的性命。 沈家秀蓦然觉得眼前这位尚嫌稚嫩的年轻人竟隐隐然有种王者风范,中土武林门派众多,实力强弱不一,然而剑仙门千年来始终每代只传一人,而每位剑仙传人都是名至实归的武林之王,看来并非是仰仗前代的威名。 “许门主,请。” 沈家秀先是挺直身躯,然后恭敬地微微鞠躬,侧身让开,以仆人的姿态把许飞扬请进书房里面的密室里。 密室建在地下足足有一百米深的地方,不知这原来是天然的陡崖峭壁,还是纯用人工开凿而成,倘若是后者,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几乎是不可想像的。 许飞扬一边随沈家秀步入这几千级台阶,一边在心里赞叹这人间奇迹,尽管沈家秀没有说明,许飞扬还是认为这里一定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没人会疯狂到在悬崖峭壁上造房子安家,何况沈庄的地貌许飞扬也在高处观察过,虽说庄后不远就是高山,但整个沈庄是建筑在平地上的,而在平原地带是绝不会出现什么悬崖峭壁的。 至于沈庄为什么要不惜代价的开凿这样一处地方,以及沈家秀要带他到这里做什么?许飞扬既懒得开口问,也懒得花费心思去猜想,反正事情是越说越糊涂,越发展越令人匪夷所思,许飞扬索性不想不问,只等最后这个谜底的揭开,而他预感到:谜底就深藏在这百米深的地底。 第十章 一边向下走,许飞扬一边惊诧于沈家秀气力之悠长。如此之多的台阶,他有时也要放慢节奏,暗里调息。都说下山容易上山难,然而几千级既陡且窄的石阶一口气走下来,也绝不是容易的事,然而沈家秀却如履平地,不现半丝疲态。沈家秀不会武功是尽人皆知的事,虽然也有他暗自研习,秘不外宣的可能,然而许飞扬却敢断定他绝对不会武功,假如说一个人男扮女装或许会骗过他的眼晴,但会不会武功却是绝对无法瞒过的。 “也许是日久天长,熟能生巧吧。”许飞扬在心里寻思着,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出别的原由。 “马上要到了。”沈家秀先下完了台阶,提醒着说,手里提着的灯闪烁着蓝色的火焰。 许飞扬的前脚刚一踏上地面,忽听得“铮”的一声清脆而又激越的龙吟声,他心里一惊,本能地立住身形,握住剑柄。 “什么声音?” 沈家秀也吓了一跳,这深深的地下连虫吟蛙鸣也从未有过,更没听过这种奇怪的声响。 许飞扬手一搭上剑柄,立时感到一阵微微的震颤,他这才顿悟过来,声音是鞘中宝剑的剑身撞击剑鞘发出的。 明白了这一层后,他更为惊骇,他师傅把宝剑传到他手里时曾告诉过他,这柄历代流传的上古神兵有种种法力和妙用,大都不为人所知,即便持有者所知也不多,因为它的种种法力和妙用要靠持剑者木身的深厚的功力和心灵感应与剑身融为一体,才会发挥出来,然而有一点却是最明显的,那就是在感应到敌人的杀气后,宝剑会自鸣示警。 许飞扬练剑十几年,在江湖上也闯荡了不少地方,这宝剑却从未自鸣过,久而久之,失望之余也只好把这当作上古的神话传说了。没想到今天终于听到了,而且握在剑柄的手分明感受到了剑身的激动,它仿佛是一个有灵性的生命体一样。许飞扬既兴奋又惊骇,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沈庄主,你好深的机心,几千里路把我骗到这里,居然在地下设埋伏对付我。”许飞扬不假思索,伸左手扣住了沈家秀左肩的肩井穴。同时借助微弱的灯光四下巡望,找寻敌人的踪迹。 “松手,快松手,我要是把灯打破了,咱们只能摸黑了。” 许飞扬这才想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在这没有一丝天光的地下,灯光无疑就是眼睛,虽说他能运功夜视,却太过耗损功力,在这等险境中最紧要的还是保存实力,至于不会武功的沈家秀,绝对逃不出他长剑控制的范围内。 沈家秀被他扣捏的没感到痛,而是比痛更难受的痒和麻,一股酸溜溜的感觉直冲头顶,鼻涕,眼泪一齐流将出来。 他又连打了几个喷嚏,掏出绢帕把眼泪、鼻涕擦干净,随手扔掉,还是感到浑身软软的没有力气,好像周身的力气都被许飞扬这一捏给捏破了,流走了。 许飞扬举起灯,四下照照,但见不过是丈许方圆的地方,立脚处是阶梯,左右的两面都是光溜溜的岩壁,前方倒是有扇巨大的石门,除了自己二人,绝对再没有会喘气的活物,然则危险何来呢? “许少侠,切勿多疑,机关埋伏之类我庄子是不少,却绝不会用来对付你。”沈家秀好不容易透过一口气来,对着满脸疑惑、充满敌意的许飞扬解释。 “既然有机关埋伏,就一定是要对付人,不是对付我是要对付谁?”许飞扬把灯光照在沈家秀脸上,冷冷凝视着他。 “不是要对付谁,而是要保护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请你到这里来正是为了让你看看这个东西,你见到就知道了。” “那东西在那扇门里面?” “是的,就在那里。”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我的印剑隔着厚厚的石墙起了感应?” “那东西可不是一般的东西,甚至不能称之为东西,可能称之为妖魔更合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沈庄主,你不是要告诉我你的地下密室里藏着一个妖魔吧?” “我真想说不是,哪怕让我马上变成一个乞丐都成,只要这事实能改变。不过,我只能告诉你,很不幸,就是这样。” “真有妖魔?”许飞扬少年心性,倒一下子来了兴致,“沈庄主,你是让我来替你斩妖除魔吧?” “没这么简单,一两句话没法和你说清楚,你随我进去看到后就知道了。“沈家秀说着上前几步准备开启石门。 “等一等,”许飞扬忽然心里有些发慌,出道几年,他虽也有些实战经验,但对于妖魔可是心中没底,在降妖除魔上,剑仙门的招法远没有天师世家多。 “你先和我说说,那妖魔是什么类型,什么模样,擅长使用何种妖法,我也好心里有个准备。” “那妖魔现在还只是件东西。”沈家秀笑了笑,旋即面色又凝重起来,“它现在不会施展妖法,也不会害人,但如果真成了妖魔,全天下的人无人能逃过它的魔爪。假如我们不全力阻止的话,这一天可能已经要到了。”说到最后,沈家秀俊秀的面孔已经痛苦得有些扭曲了。 许飞扬又被他的话给转糊涂了,是东西又不能称之为东西,是妖魔又还没成妖魔,不伤人不害人又能让天下人都难逃魔爪……… 这都是些什么啊?有那么一瞬间,他已经认定:貌似正常的沈家秀肯定是疯了,不然不会这么语无伦次,要么就是自己疯了,己听不明白正常人的话语了。看着沈家秀极为痛苦的神情,许飞扬也极为痛苦,他痛苦的是:无法确定他们两人究竟谁是疯子。 绿林魁首黑豹长得并不黑,相反倒是很招女人爱的玉面郎君,否则也不会三言两语,几个眼风就把热恋中的莫云的未婚妻拐到云雾山中去了。 他在云雾山总舵立起的大旗上绣着一面黑色的豹子,黑豹之名由此而得。 这些年他一直尽力躲避着雁荡七剑,并非是怕他们兄弟七人的联手合击,而是色胆包天做下了有违江湖道义的事,便不免作贼心虚,所以任凭这七兄弟在江湖上怎样辱骂挑战,他只是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此次到沈家庄来,他也预料到要和这七兄弟朝相,可若躲避不来也未免说不过去,他并不在乎江湖中人怎样议论他,却没办法不来给沈庄主作寿,这也是每年一次他惟一能在沈庄主面前表现自己感恩之情的机会。 一出沈家庄的大门,黑豹就感觉到七双恶狼般的眼睛紧紧盯在他脸上,准备一有机会就把他撕成碎片,不过这里还是百里之内的绝对安全地带,出了百里之外恐怕就难免一场恶战了。所以黑豹心里一直密筹对策,不能打自然也只有逃了。行出十里开外,在一个山脚处,黑豹终于等到了机会,他趁雁荡七兄弟正和后面赶上来的少林室的几大弟子攀谈时,一转身如土拔鼠一般钻进了浓密的森林。“逢林莫入”是武林中人行走江湖的常识,如同“穷寇勿追”是最基本的兵法之道一样,不过黑豹并不怕这个,因为这句格言要防范的正是他这种人。 黑豹一钻进林中,便如鱼游到了水里一样,说不出的轻松快活,他没有向后看,因为他敢断定,在漆黑的夜里,这七兄弟绝没胆量钻进这难辨东西的密林中。这片森林属于沈家私人财产,樵采打猎都是严格禁止的,所以绝无人迹,只有野猪糜鹿栖息畅游于其间,得其所哉,各安天命。 初升的月亮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星星点点的光亮,林中景物依稀可辨,尽管如此,要找到一条所谓的路径也是绝无可能的,因为根本就不存在。 然而黑豹却如林中的野兽一样,对森林有着对母体一般的依附感和亲切感,他无需用眼睛观看,只凭借天生的本能就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走,哪里是最近的出口,绝不会有迷失方向,走不出森林的可能。 不过他并不急于走出这片森林,而是准备在这里躲上三两天,等雁荡七兄弟找他找得失去了耐心,走得远远的时候,他再出去。 他低矮着身子穿过层层密实的丛林,来到中间一块较为平坦开阔的地方,就选定在这里过夜了。 躺在厚厚的落叶上,如同回到了家里那张宽大松软的床上,黑豹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妻子那张美丽而又带有野性的脸,心里一阵温暖。 妻子苗玉的娘家也是中土武林的名门望族。不过她并不是“养在深闺人不识”的那种碧玉型,而是自小随父兄闯荡江湖,沾染了一身侠气,却也近乎野蛮,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不知迷倒了多少人,成为无数侠少春夜梦里的情人,而在白天,却没人敢主动上前搭讪,甚至不敢多看上她几眼,她那三位如虎而冠的兄长如同守护世代什袭的珍宝一样守护着妹妹的清誉与贞操,任何想动歪脑筋的人都将死得惨不堪言。 七年前,苗玉和雁荡七剑中的老五莫云订了婚约,成为武林中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也正是在七年前那次盛大的订婚酒会上,黑豹见到了盛装艳丽的苗玉。两人的目光一接触到一起,便如磁石相吸一样再难分开,那一刻黑豹觉得自己的灵魂己出了窍,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吸入那双黑晶晶而又深邃的秀眸中,宛如被飞速吸入黑洞的一颗小行星。 他不知这一刻究竟有多久,直觉得那就是天长地久。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有人在后面重重拍自己的肩头,回头看时,原来是苗玉威严的父亲,而面前则站着她那三位猛虎般的兄长,看得出来这四人都在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如果不是在订婚宴上,黑豹恐怕要尸骨无存了。 第十一章 若在平时,黑豹也一定会被吓得魂不附体,可在那一刻,他却没有丝毫惧意,所谓色胆包天指的就是这种状态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接下来他做了一件更为色胆包天的事,他要在夜里潜入苗玉的闺房把她绑架走。他知道自己迈出这一步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而且此项作业难度之高也超出他的能力范围,要绑架武功可能高出他的苗玉己是万难得手,即便得手要带她摆脱白道群英的追击,逃回千里之外的云雾山也是绝无可能,然而他知道自己只有这样做,好像是奉了上天的旨意,不然他根本无法活到明天。 就在他准备停当要出门行动时,一件不单他想不到,也没人会想到的事发生了。 房门无声地打开,随后如风一般飘进一个人,正是卸去白日的盛装,劲装结束的苗玉,脸色苍白灰暗,就像己死很久刚刚还魂似的。 黑豹怎样也搞不清状况,愣怔当地,全身的血“嗡”的一声冲上头顶,想弄明白什么也是不可能了。 苗玉一言不发,满脸煞气,手势微动,一条软鞭己如蛇般紧紧缠绕上黑豹的脖颈,黑豹顿感呼吸一窒,虽不明白是什么缘故,却也知大限将至,不过他并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而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幸福。 正心神陶醉,迷迷糊糊地想着,他的心却蓦地一动,耳朵里传进细微几不可闻的窸窣声,那既不是风吹草叶声,也不是蛇在细草上爬行,更不是松鼠,野猫这类小动物蹑手蹑脚的移动声,对于这些外人根本无法分辨的声音,他却能入耳即知。 那声音只响了几下便消失了,黑豹的心并没有轻松下来,他努力思索着那会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不是风,也不是动物,那么会是………忽然间,他想明白了,那是人爬行时弄出的声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他的心紧缩起来,意识到危险己经来到身边,“会是不要命的雁荡七剑?”他推测着,但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七兄弟即便敢进来,也不会发出那样细微的声响,只有像他这样多年在丛林中过活的人才会有这样高的水准。 他的手悄悄移向腰间,无声地解开贴身绑束的皮囊,从里面摸出几粒在武林中颇有名气的“云雾黑纱”。黑砂是用云雾山中一种不知名的毒草熬练的,见血封喉,绝无解药,曾荣登“武林十大最歹毒暗器”榜。 细圆的黑砂滑落微凹的掌心,黑豹的心稳定下来,他是位懒于思维的人,无论什么事,他从不会分析、判断或是推理,而是直接想到结果,今天这件事他想到的便只有“危险”,而且是异乎寻常的危险。 他仰躺着,手轻轻一摆,十几粒黑砂便如黑星星一般直射向声音发出处,旋即便是两声惨叫,草丛中暴窜起两条人影,在月光下手舞足蹈,痛苦不堪的哀嚎着。 几乎就在同时,黑豹并没有去想,身体却条件反射似的自动疾滚向一旁,一道飒然风声过后,黑豹原来躺着的地方射进了七枚晶光闪亮的银镖,呈北斗七星状。 “七星夺魂镖!”黑豹在心里惨叫一声,只觉得心脏己凝缩成一点,两腿发软,身子发飘,魂灵正从头顶心向外袅袅飘荡,便如农舍中的炊烟一般。 黑豹蓦地里犬发一声吼,周身又充满了力气,一边从腰间皮囊里狂乱地摸着黑砂向四周打去,一边亡命也似向林外奔逃。 四面八方的草丛中窜起无数黑影,有的是被那些漫无目的的黑砂击中,在肢体痉挛、呼吸窒息的痛苦中挣扎,其他人则是弯弓搭箭,冷静射击。 黑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最快的速度逃出这片死亡森林,至于这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藏在这片密林中?他已经无暇去想了。而能不能逃得出去,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他脑中的方向是确定的,也没刻意去躲避密集如网的箭矢,他那野兽般的本能却再次救了他的命,他的身子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极无规律的行进着,却每每从箭网的间隙中脱身而出,他只消想上一想,身子略形迟滞,立马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一根根粗壮的树干和密集柔软的树枝也成了他好的保护伞,一枝枝足可射碎野牛骨头的弩箭不是射进树干里,成了丑陋的装饰品,就是碰到柔软的枝条,被消解了力道,跌落在地上。 黑豹一路狂奔,最后如鬼魂逃脱地狱一般钻出了密林,这里也正是他钻入树林的地方。“地狱的入口与出口。”黑豹的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古怪的念头。 一轮满月遍洒清辉,把大地照得通明,黑豹望着眼前一片广阔的平原,又不禁胆寒;在毫无遮拦的开阔地上,他是绝无可能躲过那密集的箭雨的。 想到这里,他又险些瘫软在地,看来要想逃生是难如登天了,而他得以毫发无损地从密林中逃出已经是奇迹了。 但己不容他多想,背后又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压低了的喊叫声,他的两腿又自动飞奔起来,没逃出百步,突然左脚一紧,好象绊到了什么,身子直直向前飞了出去,脸面朝下摔在地上。 黑豹觉得鼻子好像被坚硬的地面整个削去了,火辣辣的似有东西流出,两眼被尘土迷住,又疼又痒又无法睁开。 “终究还是逃不过”。他心里长叹一声,不再挣扎着想起来,静静地等死,一刹间他才感到,死并没有想像的那样可怕,反而是件很轻松的事,诚可谓一了百了。 如此想着,真好像己魂游太虚,连躯体的感觉都不复存在。 背上一记重击把他从太虚中拉了回来,他感觉得出那是一只大脚狠狠踏在他的背上,同时身体酸痛痒麻诸般痛苦也齐地涌将出来,他不由得惨叫了一声。 “淫贼,你也有今天!”一个人带着狂喜与仇恨交集在一起的哭腔骂道。 “五弟,且慢,”另一个人似乎是阻止前一个人下手,“咱们好不容易逮住了他,哪能一剑刺死他这么便宜,带回去灌他几天的狗屎马尿,再一刀刀地把他的肉割下来喂野狗。” 黑豹听得分明:前一个人是雁荡七剑的老五莫云,后一个人是老三孙雷,这才叫才出虎穴又入狼口,早知如此,在树林里何必逃出来呢? “不过死在他们手上也好,我可以在临死前还上这笔债了,省得到阴间地狱再下一次油锅。”这样想着,黑豹又觉得轻松起来。 石门无声的滑开,似乎比拉开一扇窗户还要省力,望着一段半明半暗不知有多长的通道,许飞扬的心里忽然涌上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不是石门,而是地狱之门。 沈家秀这次没有说“请”,而是先走了进去,许飞扬紧随在后,有一种大战在即的紧张感和激动感,他右手紧紧握住剑柄,感受着剑身在剑鞘内微微跳动的奇妙韵律,那韵律竟和他的心跳完全一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把二者紧紧连在一起。 握着握着,他感到剑身通过剑柄,通过他的手,己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人剑合一”,他有些兴奋的想着。他知道自己尚未到达这种剑道中极高的境界,但这种感觉却是头一次出现,似乎也能说明些问题。而由这种奇异的感觉,许飞扬也意识到,确实有一件大不同寻常的事要发生了,即便有人告诉他,前面等待着他的是阎罗十王,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惊奇,更没有了畏惧。 甬道不仅长,而且有许多弯道,左折右绕,如同一个巧妙设计的迷宫。 甬道的尽头又是一道坚固的大门,金光闪耀的光泽一望即知乃是纯金所铸。“这要多少金子才能打造这样一扇门啊?”许飞扬在心里估算着,这扇门即便没有千斤,至少也在八百斤以上,“钱太多的人心理都有些不正常。” 沈家秀没有回头看许飞扬的脸色,如果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嗤之以鼻,因为这扇门要比他估算的重十倍以上,而和门后的宝贝相比,这万斤黄金和粪土没有任何区别,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他走上前,在门的右侧揿动机括,以家传的独特手法连续揿动几次,黄金门无声地向右滑开,一道氤氲如薄雾状的地气却从里面涌将出来。 雁荡七剑在沈家庄一见到黑豹,就个个气得胸膛都要炸将开来,他们并不理解黑豹硬着头皮不得不来的苦衷,反而认为他是凭借沈家庄这张保护伞,成心在武林群雄面羞辱自己兄弟。绿帽子戴上己压得七兄弟在武林中抬不起头来,还要处处猜疑别人在对自己指指点点,而这位送绿帽子的混蛋居然谈笑自如地坐在自己旁边,七兄弟觉得不仅是被戴了绿帽子,连人都快成绿色的了。 所以七兄弟暗地里商议: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盯死黑豹,只要一出沈家庄百里的界限,立刻动手,绝不给黑豹留任何机会,而七兄弟也宁可身挨他的云雾黑砂,也要把他乱刃分尸,和他并骨关外,一雪耻辱。 第十二章 计划虽好孰料黑豹半途竟不顾脸面的溜走了,而且溜进了他们七兄弟绝不敢贸然闯入的密林。 七剑中的老大刘鹤颇有心计,他断定黑豹只是进去躲上一躲,必定还会出来,而且多半还会从原路退出来,这里毕竟不是云雾山,黑豹不会对林中的路径很熟悉,不会冒迷失路径、困死林中的风险另寻出口,所以他便提出了这样一个守株待兔的主意。 其他六人都觉得这想法简直愚不可及,可除此之外,连愚不要及的主意也没有,若说就此舍之而去,实不知还有没有找到黑豹的可能,总不能忍辱含恨地过一辈子啊,六人想来想去也都同意这个办法,就同下棋一样,实在无棋可下的时候,臭棋也成了好棋了。 七兄弟原以为要蹲守个三天四夜的,都做好了长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黑豹出来和他进去一样,都令人大出意外,没到三个时辰就从原处跌跌撞撞冲出来。不过看到黑豹冲出来时的神态表情,七兄弟也没敢贸然上去抓捕,因为那神态好像是后面追着头猛虎外加一群饿疯了的狼。 待看到后面杳无一物,连可爱的小松鼠都没见到,七兄弟才放下心,但也知道黑豹不单暗器歹毒,脚底抹油的功夫更是无人可比,万一让他再溜进林子里,想逮住他就万万不能了。老大刘鹤和老三孙雷悄悄在路旁的两棵树上绑上一根绳子,也没指望能起多大作用,只是想减慢一下黑豹逃去的速度,不想平时机警异常、滑溜无比的黑豹此时却是失魂落魄,竟然栽在这种摆不上台面的小孩子把戏上。 逮住了黑豹,七兄弟高兴的险些晕过去,奇耻即将洗雪,夙愿即将得偿,这是何等的人生快事。 七兄弟中的直接受害者――或称第一受害者莫云首先在狂喜迷乱中醒过神来,他飞步上前,一脚踏在趴着的黑豹背上,手起一剑,就要结果黑豹的命,却被从后赶至的孙雷拦住了, 几年来,七兄弟早就超量发挥各自有限的想像力,在腹中拟好了上千条逮住黑豹后怎样整治他的歹毒手法,孙雷所说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其他如剥光他的衣服让毒蝎螯,在他身上割满伤口,涂上蜂蜜让蚂蚁啃食………如果付诸文字也称得上是本《歹毒手法大全》了。 不过不论何种手法,在沈家庄地面上总不好公然实施,这里毕竟才只是庄门外十里许的地方,逮人己是违规操作了。 “点住他的穴道,赶快带他离开这里。”老大刘鹤急促的吩咐,因为他听到身后不远处有细碎而清脆的马蹄声传来。 莫云倒转剑柄,便要封住黑豹两肩之间的“大椎穴”,此穴被封,则手脚俱不能动,比五花大绑还要省事利落。 忽听得处一声大喝:“什么人在此亮剑?”话音刚落,马蹄声也己冲至近前。七兄弟抬眼望去,却是哑子梦见娘,说不出的苦啊,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十二个骑在马背的人,戎装整齐威武,左胸绣有沈家的族徽,正是沈家庄负责夜间巡视的警卫。 领班的警卫叫沈良,是沈家的家生子,也就是说世代在沈家为奴,奴虽然很卑贱,那也只是在沈家主人的面前而言,一出了庄门,便鱼化为龙,威风八面了。他本来是带人例行巡查,并没想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况且在沈家庄百里之内的地面上也从未有事发生过,但月光下莫云那柄高举的长剑太过耀眼,便策马疾驰过来看看。 雁荡七剑便如闯入民宅正翻箱倒柜大肆盗窃,却被回来的主人逮个正着的小偷,望着沈良一班人马,都口齿讷讷说不出话来,莫云更是呆住了,高举在半空的剑怎地也放不下来,像是在保留在场证据似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沈良一看这光景,己明白了七八分,却不点破,呵呵笑道:“莫少侠是悟出了什么绝妙剑法,在这月光之下演练吧?” “是,是,一时闲着无事,练着玩的?”莫云得了个台阶,忙趁势收蓬,讪讪地收了剑。 沈良早看到他脚下踏着一人,却怕他一时冲动,真的一剑下去,闹出人命来可就是大事了,没有上面的吩咐,他也不愿和武林正道中人物发生冲突,只想含含糊糊地把此事遮掩过去,见莫云长剑入鞘,放了大半的心,跳下马来,佯装才发现似的改作惊讶状,“噢,莫少侠脚下怎么还有一个人?” 雁荡七剑此时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一句话也答不出,脸红红热热的傻笑相对。 沈良敲了敲脑袋,又故作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是这人闪了腰岔了气,莫少侠在给他踩背松骨呢吧,这手法倒是头一次见到,真是名家高手风范,不过何必如此费事呢?庄里有专门的按摩师傅,知会我们一声就是了。” 雁荡七剑听他嘴里乱说,也知他是故意装糊涂,虽不明他意欲如何,但总算是给自己兄弟留足了脸面,在沈家庄地面上动武毕竟是冒武林大不韪的事。 刘鹤急忙用眼睛示意,莫云这才万般无奈又恋恋不舍地把脚从黑豹背上挪开,而黑豹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后便再无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 沈良上前要把黑豹翻过来察看,刘鹤再也忍耐不住,上前拦住道:“沈兄弟,这人是我们的一个朋友,受了点轻伤,我们兄弟带他到前面治治就是了,何必劳动您的大驾。” “受了点轻伤?沈家庄地面上破点皮都算大事了,若真是受了伤,我们要带回向庄主禀报的,我们要对每一位到庄上来的朋友负责的。” 刘鹤听出他话中隐含的责备意味,只得知趣的退了回来。 沈良把黑豹翻过来,看他脸上血肉模糊,又满是泥土,也不知他伤的有多重,摸摸他心跳还有,总算是还活着,心里对雁荡七兄弟又多了几分恨意,他对武林中的是非恩怨没有丝毫兴趣,他恨的是这七人竟敢破坏规矩。 他叫两个手下下马,“把这位兄弟送回庄里医治。”他的两名手下把黑豹抬起,准备往马鞍上放。 雁荡七兄弟焦灼得直搓脚,这才叫煮熟的鸭子又飞了,上苍待人不公一至于斯! “兄弟,”刘鹤不自觉的上前一步,“人还是让我们带去吧,您公务在身,还是忙您的吧。” “照顾客人的安全就是我们的公务,没有比这再重要的了。”沈良亲手把黑豹放在自己的马鞍上,将他的头靠在马颈上,然后要用一根绳子把他捆牢在马上。“兄弟!”刘鹤真的急了。 “刘大侠,没用的话还是少说为妙。”沈良停住手,“没有人能从沈家庄带走我们的客人,少林寺方丈都不能,我可是一直给贤昆仲留着面子哪,好歹别撕破了,否则对谁都不利”。 刘鹤知道一切都被沈良看破了,想谎话哄骗是没用了,对方又摆明了不买他的账,那么只有……… 他是吸一口气,向六位兄弟看去,七兄弟相处日久,早己心意相通,每人的目光都是一个意思:拼了! 刘鹤并没把这十二名警卫放在眼里,要把黑豹抢回来也是轻而易举,不过那样一来,纵然把黑豹乱刃分尸,自己兄弟也只有到沈家庄向沈庄主自刎谢罪了。“沈兄弟,这人是武林中臭名昭著的万恶淫贼,你何必这样回护他?”刘鹤鼓起勇气,做最后一次努力。 “我只是按规矩办事,对是非不感兴趣。这人的好坏我不知道也不管,但我知道他是我庄上的客人。” “兄弟一点通融余地都不给吗?”刘鹤目光中己隐含杀机。 “通融是无可通融的。”沈良笑了笑,泯然无惧,“刘大侠要带走这人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条件?” “把我们兄弟的十二颗人头也一起带去。” 刘鹤听他把话说得如此决绝,知道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而且沈良礼貌性的微笑中也充满了挑战意味。 他的手慢慢收紧,要向千年来武林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威挑战绝非易事,这种心理上根深蒂固的禁忌便极难突破。 其余六人都紧盯着他的手,只待他手势一指,便如群狼一般,把黑豹连同十二名警卫撕成碎片,左右都不过是一死。 “怎么这么大的雾气,里面有温泉吗?”许飞扬望着扑面而来的雾气,很是惊讶。 “不是雾气,而是光?” “光?光怎会是粘粘稠稠的?” “这就是光,灾星之光。” “灾星?” “是灾星,不单是中土武林,更是整个中土民庶的灾星。” 许飞扬摇了摇头,表示无法理解。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要说明白怕要几天、几夜。”沈家秀一脸无奈的苦笑,深深喟叹一声,这声喟叹似乎包含着整个人类的苦难与沧桑。 第十三章 许飞扬看着又湿又粘的光气,迟疑须臾,抬脚迈了进去,就在他身体被这光气笼罩的同时,他的心蓦地里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了一下,同时腹下丹田剧震,一股热气迅即涌遍全身,在抗拒着什么,这是他所修习的先天罡气的自动保护功能,如同鞘中宝剑自鸣示警一样,可以使主人在不知不觉中免遭猝然的外来打击。 “这光怎么有攻击性?是有剧毒吗?” 许飞扬诧异地问,心里的警觉己提高到了十二分,连呼吸也屏住了,这在他并不难,他可以闭息两个时辰,而他的师傅可以闭息一个月。 “毒性是没有的。”跟在他后面的沈家秀倒是一脸轻松,“不过它是所有习武人的克星。” “克星?不是灾星吗?” “就因为它是所有武功流派的克星,所以才会是所有习武之人的灾星。” “它真的能克制住所有的武功吗?” “不仅仅是克制,仅仅那样倒好了,它是征服,征服所有的习武者为它所有。”“它是谁?” “它谁也不是,它只是被用来征服、控制所有人的工具。” “那它是什么?又是谁在利用它?” “这两个问题解释起来太麻烦,一会我慢慢说给你听,请你来也就是为了这个,不过你不用担心这。因为你是它的克星。” “我是它的克星?”许飞扬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你是它唯一的克星,从它的角度来讲,也可以说你是它的灾星。”“我?我怎么又成了灾星了?” “这只是种比喻,你是所有人的灾星的灾星,也就是说你是所有人的福星,甚至可能说是救星。” “我?灾星,福星,救星三位一体?” “可以这样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沈家秀被他惊讶的神态逗笑了,但心里却有一丝隐忧,许飞扬虽说是剑仙传人,但年岁尚小,阅历肤浅,临敌经验全无,把这样一副担子放在这肩上委实过于沉重了,可除了他以外,再无一人有资格挑起这副担子,真可谓造化弄人。 “不过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所修习的剑仙门的武功心法。”沈家秀又补充道。 许飞扬有些明白了,世上万物之间都有一个最基本的原理,相生相克,如同金木水火土一样,而天下间武功门类虽殊,种类繁多,却也逃不出这个范畴。 不仅他明白了,似手连那光气也听懂了,许飞扬奇异地发现:那湿湿粘粘的光气正逐渐向后退宿,而且是一分分、一寸寸的缩小,同时他遍布全身的先天罡气也如退潮的海水般渐渐向腹内丹田收缩,而收缩的态势竟和那光气惊人的一致!随后许飞扬又发现:那团光不是向后,而是四面八方向一个中心收缩,光雾的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耀,在跳跃,像一团火焰。 “那是什么?”许飞扬心里充满了惊异,目光却被那团东西紧紧吸引住了。光雾渐敛,缩成一个尺许见方的形状后便凝缩不动了,而里面的光芒渐强,许飞扬看得分明,里面确实有一团火焰,不是燃烧,而是跳跃,左右,上下,前后不断地跳跃着,扭摆着,幻化出万万千千奇异瑰丽的形象,而这团火焰不是红色的,而是蓝色的,而且是看不去很凉的那种冰蓝色。 “那是什么?”许飞扬不自觉地大声问了出来。 “魔印!”沈家秀冷静无比又带着几分残酷意味地答道。 他话音刚落,如同一人无意间念诵出了足以震惊诸天的咒语一般,许飞扬在这刹那间切切实实感受到,天与地静止了,人间万物凝固了,时空仿佛逆转到创世纪之前的状态,而在这既无生又无死的荒凉的静寂中,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那是一件绝不亚于天崩地坼的大事,却是在无声无息中发生的。 万里之外的一座神庙。 黄金铺地的神殿上,供奉的不是佛,不是神,而是尊面目狰狞,身子呈左右扭摆状的魔王。 几万名壮年信徒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耗尽九大古国所有的金银、白玉、钻石,才建起了这样一座不亚于传说中的阿弥陀佛国的神殿,不是在天上,是在人间。 当神殿落成完工的那天,一朵硕大的云层从空中降落,仿佛天空慢慢跌落,从此这座神殿便笼罩在一片雾气中,远处望去,如同高高钻入云层的山峰,其实就是在平地上。 神殿落成后,方圆两百里内都成了禁区,任何人,包括最虔诚的王公贵族也不得踏入半步,误闯禁忌便会身染恶疾,不治身亡。 神庙周围两百里内都是许飞扬称之为雾气的东西,九大古国的信徒则称之为“祥云”,这两种说法都不对,还是沈家秀分辨得仔细,那就是光。 神殿的四壁都是用一块块整齐一致的白玉镶嵌而成,洁白光亮有如无云的天幕。 神殿的九级台阶上是魔王的塑像,而阶下两侧左五右四塑着千年前九大古国君主的金身,他们后来便是西方魔教中魔尊――即魔王座下的九大。 千年己逝,金身依旧,依旧如初塑成时那样光泽耀眼,这九座金身倒没塑成狰狞的面目,而是或年老,或年青,或面目清癯,或是俊秀飞扬,都有一种君王的风度与威严,这些都是他们千年前的相貌与气度。 就在许飞扬踏入沈家庄地下密室的那一刻,神殿周围如凝乳般的光雾开始波动起来,如微风吹拂的水面,而在许飞扬的印剑飞出去攻击魔印时,层层雾波如受狂风侵袭一般,怒卷起来,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漩涡,而在沈有秀说出“魔印”的那一刹那,光雾如同煮沸的水一样翻滚不息,而光雾中心的神殿也开始震动,神殿上的十座金身如欲脱离地面似的跳跃不止。 许久一切才平息如初。 “魔印有难!”一个冷酷而焦灼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 随着声音,一个身影从魔尊的金身中飘荡而出,好像从香炉飘出的青烟,那身影在空中飘荡着,依然是左扭右摆的姿态,清晰地投射到后面的白玉壁上。 “师尊,我们该怎么办?” 左面为首的金身中也飘出一个人影,在空中呈跪拜姿态,这就是位于九大古国中心的王国锡恩国的君主阿尔古温。 随即其他八座金像里也各飘出一个人影,在空中跪伏在阿尔古温后面。 这九人是昔日魔尊魔道修成后首先虔诚皈依的弟子,故而称魔尊为师尊,而魔尊也仅有这九大弟子。 “这是怎么回事?究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找不到我的宝贝,看不到我的魔印了?!”魔尊的影子在空中挥舞着双手怒吼连连。 “师傅宽心。”阿尔古温说道,“或许是中士的邪神搞的鬼,但他们的法力与师尊的魔力如萤火之于皎日,不久即散。” “不是中土那些邪神,他们自命清高,不会插手人间事务。” “那就是佛家的人在捣鬼,也没甚可怕的,” “也不是佛家,即便是佛陀无边法力也割不断我和宝贝的联系,更不要说那些小菩萨、罗汉了,无论三界里还是三界外,只有许正阳一人有这种邪恶的法力,可他早成了邪神,不会重履他所厌倦的红尘了。” “以师尊无边魔力尚且不知,弟子们只有自愧无能了。”阿尔古温老老实实回答道,不敢再胡乱揣测了。 “中土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魔尊虚幻的影子在空中随意扭转成各种形状,声音却是越来越焦虑。 “中土那些蠢货,根本做不成任何事,弟子到中土走一遭,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好快点把师尊的法宝取来。” “你亲自去一趟当然好,可是你法力恢复了还不到一成,中土又有许多邪神的禁制……” “师尊放心,弟子即便身无法力也大可走得,况且到了中土也不过督促那些蠢才加紧为师尊办事而己,未必会与谁比较法力。” “好吧,那你就去一遭,我会日夜为你加持,助你法力恢复得快一些,但在法力未恢复前,切不可踏入四大禁地。” “遵命。”阿尔古温回身落到地面,虽是虚幻的影子,却也如常人一样大踏步出神殿。 不到一个时辰,一支两百人的禁卫军己在锡恩国的王宫前集合出发,人人甲胄鲜明,手持长矛,然而面目却极为模糊。 这是一支幽灵卫队,他们生前都是国王阿尔古温的侍卫,死后得到阿尔古温灵力的庇护,依然得以凝聚成人形,继续担当侍奉国王的职责。 队伍正中的一匹白马上,端坐着阿尔古温,他穿着与侍卫同样的甲胄,只是头上戴着王冠,虽然只是灵力凝成的人形,他却依然撑得起重量不轻的甲胄和王冠。 清脆的马蹄声中,队伍成方阵快速行进。道路两旁的居民都被从梦中叫醒,家家门前摆上香桌,上面陈列着酒肉三牲,供过路的灵鬼们歆享。 灵鬼卫队当夜便穿越两个古国,在黎明前进入了中土地界。 第十四章 第二天,九大古国的人便惊喜着相互传告:“魔尊又要东征了!” 而在天山脚下,千年来一直负责监视西方魔教动向的天山派迅速在黑夜中燃起烽火,向各派示警。(.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十余名使者骑着快马向各个方向疾驰,他们的使命是向各派和朝廷露布告急,他们手上用两根竹竿撑着一大张白布,上面用血红的朱砂写着:幽灵王进入中土! 仿佛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其实只是弹指一瞬间,许飞扬从完全失神的状态中憬醒过来,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像被两股外力前拉后推一样,一步步向那跳跃着冰蓝色火焰的东西走去。鞘中的宝剑震动得愈发厉害,如欲脱鞘飞出一般,许飞扬的手也被震得轻微抖动,而一个剑客的手在任何时候都不允许出现这种状况的,许飞扬并没注意到这一点,他不单忽略了宝剑的震动,也忘记了自己的手,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躯壳,他的心神己完全被那团火焰吸引去了。 一直紧随身后的沈家秀看得既紧张又激动,从光雾渐缩这一点己经证实了少林神僧大智对他说的话,但这仅仅是好的开端,而后面的事依然吉凶难卜。 “铮”的一声激鸣,就在许飞扬走到距那东西三步远的地方,鞘中宝剑自行撞开卡簧,弹射出来,随即一道耀眼电光闪过,直射那团光雾笼罩着的火焰。 刹时间光雾迸散,那团冰蓝色火焰也熄灭了,“鸣”的一声,宝剑跌落,电光己敛。 “神剑!神剑!这剑真成了神了。”沈家秀激动的大叫出来。 许飞扬倒没沈家秀这么激动,他从师门典籍中知道,这柄宝剑――因剑身有真言印文――又称印剑,乃是上古神器,自身有诸般神通变化,神妙难以尽言,但也需修练者功臻化境,妙参玄悟,才能运使如意,激发出它种种神通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如若不然,也不过是柄普通的印剑,不要说有任何神通,而且剑身上的真言印文也不起什么作用。 若在平时,印剑自行弹出,主动攻击,不仅会让他惊异激动得跳起来,还会兴奋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可现在他面前有着更让他惊异的东西。 一张紫檀木桌面上放着一枚三寸高的物体,上部是一个小人,左右扭摆,面目可爱,就像传说中的人参娃娃,通体绿莹莹的却不透明,下部是寸许见方的印玺,之所以认定它是印,只是因为沈家秀说过这是魔印,不然的话,许飞扬只会认为它是上面小人的底座而己。 “这就是魔印吗?”许飞扬轻声地、小心翼翼地问,仿佛怕声音大惊吓了它。“是的,就是它。”沈家秀叹了口气,“整个中土的灾星。” 许飞扬眼睛如同被磁石吸住的铁一样,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枚魔印,看着那蓝幽幽像凝冻一样湿润可爱的小人,他怎么也无法把它和“灾星”二字联系在一起。那柄出鞘的印剑此时就平躺在那小人旁边,静静的,使人很难想像它适才出击时的赫赫神威。两样物体紧挨在一起,一副相亲相爱的神态,好像是对孪生兄弟。许飞扬心里笑了,他也不知怎会有这种荒唐不稽的感想。 “这枚魔印是用玉雕出来的吗?”看上非金非石是确定的,任何金石都不会有这样的光泽,美得如同梦境,不过这样的玉似乎也没见过,蓝田虽产美玉,但也都是白玉,绝没有这种散发冰蓝光泽的美玉。但除了玉以外,其他的东西更不像了。 “不是玉,世上绝没有这样妖异的玉。” “那是什么呢?”许飞扬上前拿起那枚玉,手指一接触到印上,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魔印的表面不仅温润,而且柔嫩光滑如处子的肌肤,似乎还带着体温,从未亲近过女色的许飞扬一入手便不禁心神荡漾,难以自制。 “小心它的诱惑。”沈家秀急忙提醒道。 许飞扬忙镇慑心神,在心中念动真言,须臾间遍体清凉,燥热感消失。 “它在诱惑我?” “是的,从你一进门,它就想俘获你,却被你的武功心法克制住了,现今它又想诱惑你。” “为什么要俘获我,诱惑我。” “它要找它的主人,俘获了你就可以让你带着它去见它的主人了。” “它的主人是谁?” “西方魔教的创始者,各地魔教的总教主――魔尊!” 双方对峙着。 虽剑未拔,弩未张,却也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沈良看得出刘鹤眼中渐浓的杀机,不过沈家庄一向是武林人士的大恩主,武林中人也一向都对沈家庄的人持感激涕零的态度,久而久之,沈良对待武林豪客也不禁有居高临下的态势,尽管是不自觉的。 沈良知道自己这十二人绝不是雁荡七剑的对手,但庄里能对付雁荡七剑的好手足有几百个,即便不是在自己庄里,他也毫无畏惧,就像他从小就知道的一样;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太阳每天从东方升起,与此相同,武林中人没人敢得罪沈家庄的人,更别说吃多了熊心豹胆,向沈家庄的人递爪子了,他心里倒暗暗希望雁荡七剑能打破这一定律,让他也知道知道:天是方的,地是圆的,太阳明天开始就从西边升起。 刘鹤手攥得紧紧的,却又如提着千斤石磨,无力举起来,拼将一死并没什么难下决心的,然而恩将仇报却不仅是武林中人也是一般的人心理上最大的禁忌。他又缓缓向六位兄弟看,当看到莫云被羞愤烧红的眼睛时,他不再犹豫了,他的手慢慢提起,其余六人见状也蓄势待发。 沈良并没有在意刘鹤的手势,倒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七人的表情,全然没想到大祸己临头,在他想来,这七兄弟即便发了疯,也不过把人抢回,绝不敢加一指于自己兄弟身上。 刘鹤右手提至腹前,刚要用力挥出,突然一支鸣镝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破空而至,目标却是伏在马背上的黑豹。 猝然的变化使得双方都大吃一惊,沈良伸手拔剑,拔开了那枝鸣镝,他和刘鹤同时向射箭的方向怒喝道:“什么人敢在沈家庄地面上闹事?”刘鹤喊出口后,马上觉得脸像火烧一样烫。 没有回答,回应的只是密林中射出的一轮密集的箭雨。 “太阳真他娘的从西边出来了。”沈良一边拔打乱箭,一边惊骇绝伦的想,“人就是不能乱想,大黑夜里可是什么鬼都有的啊。” “哪条道上的朋友?报上字号来。”刘鹤心里更是惊骇,他原以为是云雾山的绿林人物来救黑豹,但接过这一轮强弩后,便知道绝非云雾山的人,莫说云雾山,即便天下第一大帮长江帮也绝无这么厚实的家底。 “他们是魔教?”一直伏在马背上动也不动的黑豹突然炸尸了似的大声喊道:“领头的是七星夺魂镖,大家快逃回庄里吧。” 他一边喊着,一边拔转马头,两腿用力一夹马腹,那马如离弓之箭般射了出去。 “七星夺魂镖?”刘鹤七人听到这名字便不禁小腿发软,沈良等人倒是神态不变,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魔教”、“七星夺魂镖”都是些什么鬼。 “大哥,要是那老魔头的话,咱们抵挡不住,还是撤回庄里吧。”孙雷在七人中最为能谋善断。 “不是撤,是回庄里捉那小淫贼。”刘鹤断然下令。 沈良在一旁听了,嗤嗤暗笑:真是煮熟的鸭子,身烂嘴硬,他对这七人临阵撤兵并无反感,沈家庄的安全防卫本来就不容外人插手的。 正说着,第二轮硬弩又射了过来,月光下如同一群遮天蔽日的蝗虫。 众人奋力拔打箭弩,感到手臂酸麻,两名臂力稍弱的警卫被震得坐倒在地上。拔打乱箭的同时,刘鹤等人已经看到,从密林中如潮水般涌出一群黑衣人,望过去如同从地下钻出的蚂蚁。 刘鹤要撤还不忘好心地提醒沈良,“兄弟,点子扎手,咱们还是一道回庄里吧。”说完,也不管沈良如何反应,七人各把轻功运至极致,疾逾奔马般的回庄里捉黑豹去了。 “魔尊不是早就死了吗?在第一次大战中。” “魔尊没有死,换言之,魔尊是不会死的,永恒不灭。” “这世上怎会有永恒不死的人?”许飞扬瞪大了眼睛,“那不成了神了吗?”“这只是一般人的肤浅之见,”沈家秀笑了笑,“在世界中,神和魔本来就是平等的,还有众多佛国诸菩萨,这样说或许有亵渎神祗之嫌,但神、魔、菩萨也都是同根而生,只不过追求目标有异、修道方法不同,才分向了正反的两极,如同一棵树上结的善果和恶果一样。” “神是善果,魔是恶果?”许飞扬觉得这种分类倒是很有意思。 “这只是一种比喻,这棵树就是人性,而神、佛、魔都是在人性的基础上修道,通过不同的修炼方法达到的,其实在佛的眼中,我们中土的神也是一种魔,所谓邪魔外道是也。” 第十五章 “那么在魔的眼中,佛菩萨和神反成了魔了?” “从概念上讲是这样,无论是还是佛菩萨,都讲求自身唯一性,凡是不遵从,不信奉自己修道法门的,概斥之为邪魔外道,不过魔并不讳言自己是魔,在他认为,魔就是神通,就是法力,就是天地间唯一正道,也就是说只是叫法不同,并无褒贬之分。” “这样说来,魔不也不可怕吗?” “不可怕?”沈家秀挑了挑眉毛,“佛是要普济众生,消除人间万恶,把世间改造成他理想中的佛国,不管我们信不信佛,佛都是可敬的,有益无害的,而神是追求自身的永恒不灭,既不管天上的事,也不管地上的事,只追求自身的完善,所以佛家讥斥这些道家的神是自了汉,是守尸鬼。” “这是什么意思?” “自了汉是说他只顾自身,不管别人,守尸鬼是讥嘲他固守自身躯壳,而在佛家看来,这不过是盛满脓血,污秽不净的臭皮囊,只要不舍弃这臭皮囊,任你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也进入不了清净佛国,不过神对所谓的清净佛国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也就是说,并不想从佛陀那里领一张入门券。” 许飞扬笑了,对沈家秀无形中增添几分敬重,他觉得沈家秀不像是大富翁,例像一位饱学之士,原本高高在天上的神和佛,从他嘴里说来,倒像是左邻右舍的张三李四,让人觉得很亲近,也很平易。 “魔就不一样了,他并不想在天上创造一个清净的国度,也不想像神一样独善其身,却对我们凡人的世间情有独钟,他想做的是我们世间万物的主人――统治者。” “统治者?像帝王那样?” “不只是那样,帝王统治只是规范人类的行为,只要你不造反,不做奸犯科,其他还都在容许之列,可是魔尊要统治的不是这些,而是你的思想,你的灵魂。”许飞扬觉得有些发冷,好像一丝冷气钻进了骨缝里。“统治思想,主宰灵魂,他怎么做得到呢?” “如果做不到,他就不是魔尊了。” “我们只是在说神话吧。”许飞扬不想再听下去了,尽管还没听明白,他己经隐隐感到一种莫大的恐惧,钻进骨缝里的冷气在向全身弥漫,使他如置身冰封千年的洞穴里。 “神话?”沈家秀笑了笑,他对许飞扬的表情看得很分明,“我们说的就是关于神和魔的故事,称之为神话也恰当,但却是实际发生过的,而不是某一位天才幻想家凭空捏造出来的,也许过了几千年后,我们的生活也会被后人当作神话来传颂,就如同千年来我们一直传颂着第一次大战一样。” 许飞扬没有再发问,他只是感到身体冰凉,这种冷又不是一般的风寒侵袭导致的冷,无法用肉体的温暖来驱散它,那是一种从心底最深处涌上来的寒冷。 他这时候才收回心神,开始瞻望四周,这间地下密室并不大,只有沈家秀书房的四分之一大,中间是一张紫檀木书桌,上面除魔印外别无他物,现今又多了一柄印剑与它为伴,地板,墙壁和棚顶都是和书桌同样质地的紫檀木板铺成,在蓝幽幽的光芒中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气,书桌旁是两张紫檀木太师椅,看上去应该是同一种木料打造而成。 “千年来,我们家族中也只有长子或是家族的继承人才能进入这间屋子,你是外人中的第一个,也将是唯一的一个。” 许飞扬没感到任何荣幸,相反倒是感受到一种无形中的重压,到目前为止,沈家秀还没说出请他来做什么,但他知道绝不可能只是请他鉴赏一下魔印那样简单,而他竟有些胆怯,不敢开口去问,甚至于暗中祈盼沈家秀永远不要说出来才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并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这是一种莫名的恐惧,比任何知道的恐惧都更为可怖,如果知道了或许反而不会感到恐惧了,他不知道这恐惧因何而起,从何而来,正如他不知道自己即便在冰天雪地中也不会感到寒冷,为何在这间温暖带有宜人香气的屋子里却感到血液都快凝成冰了。 “你需要运运功,驱散你心中的魔影。”沈家秀看着他逐渐有些泛青的面颊,提醒了一句。 “我心中没什么魔影。” “有的,或许你刚才摸它的时候,它就进入你的身体,进入你的心里了,它不会让你觉察出来,否则它也不会是魔了。” 许飞扬确实觉得身体有些异样,不敢再逞能,依言坐在紫檀木地板上,盘膝调息,念动师门调心法决“心不动诀”,只片刻工夫就进入忘我无我的意境中了。 沈家秀看着如老僧入定的许飞扬,心里暗暗忧虑:即便剑仙门的武功心法对魔印有先天性的克制作用,以许飞扬的修为,要想完全抵御住魔印的诸般诱惑和侵袭,也实属不易,万一……… 他晃了晃头,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转头端详书桌上那柄印剑,那是武林中最标准的长剑尺寸,也许后来的长剑都是以它的标准打造出来的吧,不过,据传说,剑仙门的两柄传世宝剑乃是上古时期被仙人降服的一条青龙和一条白龙变化而成,青龙和白龙乃是雌雄一对,青龙化成雄剑太阳神剑,白龙化成雌剑太阴神剑。太阳神剑千年前被剑仙许正阳用来镇制打入地下的魔尊,而太阴神剑就应该是桌上这柄了。 他用手抚摸剑身,看上去光润的剑身摸上去确实有一种凹凸粗糙感,好像真的摸到了一片片龙鳞,沈家秀定了定神,怀疑是自己心理作怪,再摸上去依然是那种感觉而且好像摸得出一片片龙鳞,形状都清晰的跃然胸中。 “上古神兵,不可以人间常理度之。”沈家秀充满惊异的想,其实从他亲眼目睹印剑从鞘中自行弹出攻击魔印后,对所有可以称之为神奇的事己不应再感到惊奇。 剑身上刻着八个字,以古篆体写成,沈家秀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是什么字,他是当世书写古篆体的大家,绝不会因为字体古奥而认不出,最后只能认定这是上古仙家专用的字,至少绝不是仓颉造出来的汉字,因为仓颉造出来的汉字他都认识。 过了半个时辰,许飞扬睁开眼睛,叫道:“好厉害,果然是它进入我心里了。”沈家秀见他脸色复转红润,眸子中闪烁着飞扬的神采,这才完全放下心。 “这东西是什么做的,怎会有这么大的魔力?”许飞扬钻起身,又拿起那枚魔印仔细端详,这次他学了个乖,先在心里在默念功法心决,以防魔印再次趁虚而入。 “它不是什么东西做的,天上、地下,人世间没有一样东西能打造出这样一颗灾星。” “不是东西做的?”许飞扬疑惑不解地看着沈家秀,“可它毕竟要用东西来做啊。” “说来话长的时候到了。”沈家秀笑了笑,笑容中却含有甚深的苦涩,“我先为我们两人煮壶茶,我会慢慢说给你听,好在夜长了,我们还有时间。” 在沈家庄周围负责指挥的就是那位荣圣使。他本名荣智,只是魔教教主座下负责出使四方,提调各地分坛的使者,在魔教中的正式职衔是魔使,而分布各地的教众,无论职位高低,都尊称他为圣使。 在魔教中原不以“圣”字为尊,最尊崇的却是魔字,形容一个人的武功道行极高,不是用“超凡入圣”,而是叫“超凡入魔”。只不过魔教传入中土后,也不免入乡随俗,开始滥用起“神”、“圣”这些原本不屑的字眼。这也算是西方魔教在中土的本土化吧。 魔教此次行动经过了几个月的精心策划,并没像以往那样从各地分坛抽调人手,而是直接从总部调出两只最精锐的禁卫军――金都卫和银都卫。这两只禁卫军历来只是负责保护总坛的安全,从未派出行动过。 各地分坛的高手也未能入选此次行动,而是直接派出了四大护教法王中的三大法王,更派出魔使督阵,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明白,教主排出如此之大的阵容不单是重视对手,更是志在必得,尽管没有一人知道教主要得到的是什么。 无论行动策划的如何周密,也没预料到黑豹会意外地闯入金都卫所隐藏的密林中,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能活生生地逃出去。负责指挥金都卫的荣智接报之后,沉吟苦思了盏茶工夫,然后断然下令提前发动攻击。比原先预定好的攻击时间提前了一天零两个时辰。 黑豹的鼻血原已被厚厚的泥土凝固住了,这一番马上疾驰,颠簸震荡之下,泥土一块块震落,如同脸上掉下的烧焦的皮肉。这景象夜鬼见了也要吓得逃回幽冥中去,而鼻血又如倒灌的黄河一般汹涌而出。 黑豹并没意识到这些,他的眼中、脑中只有沈庄门楼那一个景象,也只有一个意念:逃回庄里报信。他心底最深处有着隐约又执着的感觉:假如不把这信息及时传报给庄里,沈庄真要遭到灭顶之灾了。 第十六章 在第三轮的强弩齐射下,沈庄最外围的警卫沈良和他手下十一名弟兄无一幸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他们本想看看从西边升起的太阳,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世界末日到来时的场景。成群的黑衣人从地下无声地涌出,又无声而又快速的逼近,如同能遮天蔽日、快速移动的乌云,而这种乌云能吞噬掉他们所经过地方的一切生物。 黑面罩下一对对闪射着冰冷而又残酷的金属般光泽的眼睛在充分显示着这种夺人魂魄的气势,在没看清楚这些人前,沈良等人还有招架之功,也有逃走的勇气,而在看清楚这一切后,他们彻底丧失了一切,变成了一只只呆立的木鸡。旋即被一只只强弩射成了一摊摊模糊的血肉,却失去了发出任何声音的能力。 已逃出几百米外的雁荡七侠清晰的听到了背后传来的那一声声弩箭射碎骨头所发出的沉闷的声响,人人心胆欲裂,没人敢回头看上一眼,脚下更不敢稍停须臾。人人将生平学到的轻功发挥至极致,真如离弦之箭,疾风也似向庄里射去。 沈家秀拿出一个小泥炉,在里面燃好炭,又在上面放上一把上好紫砂做的小茶壶,注入清水,慢慢煮着。 许飞扬看着逐渐变红的炭块,忽然想起冬夜。小时师傅在家里也是燃上这样一个小泥炉,既用来煮茶,又用来取暖,他那时刚入师门不久,功力还不能抵御严冬的寒冷。 他不由得怀念起师傅来,师傅在传授了他十几年技艺后,便像成仙了一样从这人世间消失了。尽管他知道这是剑仙门的祖规――每一代只许有一位剑仙传人在世间行走,但还是会常常的思念师傅。 望着眼前的景象,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又回到了师傅身旁,一种温馨的感觉在脑中荡漾着,两眼却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 沈家秀大是诧异,没想到剑仙门那一套近乎灭绝情欲的法门还能培养出一位感情细腻丰富的传人。 须臾,水已煮沸,溢了出来。沈家秀忙打开壶盖,投茶进去。须臾,清醇的茶香便飘溢在房间里,令人神智为之清爽。 沈家秀为两人斟好茶,自己先浅浅品了一口,欲开口说时,才觉得要讲的事情太多,头绪也很乱,真要说上十天半月的才能讲完,但他所有的时间或许也只有这一夜了。 许飞扬看着沈家秀,沈家秀尽管年过五旬,保养得极好的肌肤却依然如少年般光润,生命之轮仿佛如清风般从他身上一扫而过,没有留下丝毫印迹。这种迹象只有在少数修真得道的高人身上才会看到,而在没有一点内外武功的人身上发生,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然而沈家秀充满朝气的脸上透漏出的却是饱学的儒雅、知天命的平静,这两种相反的气质融合在一起,令许飞扬既感到平易亲近,又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孺慕依恋之情。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要说的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一千多年,和我们相隔了将近二十代人。”沈家秀坐下后接着说。 “您要说的是魔尊的故事吧?” “是啊,真的是故事了,过去了一千多年的事。不同的是,凡是故事都有开头和结尾,可是魔尊的故事却是一个例外。” “为什么是例外啊?” “你对魔尊知道些什么?”沈家秀反问道。 “几乎是一无所知。”许飞扬想了一会,有些难为情似的说。 “是啊,不只是你,世间的人对他都几乎一无所知,无一例外。而这和佛陀的故事恰好相反,比如说我们都知道佛陀出生的日期,就是佛诞日。也知道佛陀证道圆寂的日子,更知道佛陀是怎样艰苦的修道,最后得成正果。这就是佛陀故事的开头、结尾还有完整的过程。而对于魔尊,却不知道开头,也很难弄明白他修道的过程,最主要的是:他的故事一直在延续,现在也依然是在发生,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结束,甚至于不知道它会不会结束。” “凡事有始必有终,魔尊也不会例外吧?”许飞扬以反问的语气反驳道。 “他是个例外,不仅是惟一的,而且是最可怕的例外。凡物有生必有死,可是魔尊却能做到不死,这不是例外吗?” “他真的能不死吗?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在千年前那场传说中的大战中。”许飞扬的脸上满是狐疑的神色。 “传说中?”沈家秀皱了皱眉毛,“那可不是传说,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而且不折不扣是一场大战。你对此还有怀疑吗?” “这种事不是很难让人相信吗?” “即便是对你本门先祖的事?” “这不在于是关于谁的事,我觉得这一切不过是后人粉饰而成的。如同佛陀和道家先祖老子的仙迹一样。” “你很特别。”沈家秀好奇地谛视许飞扬许久,微微苦笑了一下,“你师傅怎会选中你作他的传人,据我所知,贵门中每一代人对此可都是笃信不疑啊。” “我也许就是个例外吧,魔尊不也是例外吗?”许飞扬好斗似的问道。 “但愿如此。”沈家秀开心的笑了,尽管许飞扬的好斗在他眼里不过是少年人的稚气,他还是很欣赏这一点。毕竟还没有人在他面前敢显示这种劲头,“但愿你和魔尊是同样而又性质相反的例外,两个例外合在一起,就能让世间恢复正常了,或许这也正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许飞扬困惑的摇了摇头,他又开始听不明白沈家秀说的话了。“是不是书读的多了的人说话都这样?”他在心里嘀咕着。 “我说的话你可能一时不大明白,所说的事你可能也会认为是荒诞不稽,难以征信的。但不管怎样,都请你牢牢记住我对你所说的话,以后你会明白,而且也会相信的。” “这倒是和我师傅传授我心法口诀一样。” “是吗?” “是啊。记得我小时候师傅每天都让我背几百字的心法口诀,我一个字也不明白,师傅便摸着我的头说,不要紧,你记住就行,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好像天底下的师傅教徒弟都是这个模式。”沈家秀笑了,看着许飞扬有些湿润的眼睛,几乎忍不住也要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心里却又暗叹:这孩子情根太深了,这可未必是件好事。 “读书人教弟子是不是也是这样啊?” “大概也是吧。”沈家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至少我的老师也是这样逼我背书的。” “读书有意思吗?” “什么?”沈家秀正喝着茶,险些被呛到,“你不是也读过不少书吗?怎么这么问?” “我说的读书只是正正经经的读书我自小到大,读的都是武功典籍、心法秘要,还有本门历代传灯录之类的。别的书一本也没读过,我师傅说了,读别的杂书非但无益,反而会坏了心性。” “这倒也是,习武的人大多不读武功以外的书,文才武功兼备的人并不多见,倒是两样都稀松平常、又眼高过顶、妄自尊大的人遍地都是。不过世间你所谓的正经读书人其实读的也不多,他们的规矩是:非圣贤书不读。用意和你师傅一样,也是怕坏了心性,乱了心智。只有像我这种毫无目的,也百无一用的人才会毫无选择,有书即读,若说有意思那是自然的,因为我只读有意思的,没意思的书读过两行便扔到废纸堆里去了。” “有意思的书多吗?” “当然很多。”沈家秀突然停住了,有些疑虑地扫视了许飞扬一眼,“不过,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谈,而且世间很紧。假如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读书的乐趣,并向你介绍成筐成堆有意思的书籍,但现在不是时候。” 许飞扬脸上顿时热的发烫,他感到沈家秀锐利如刀的目光已刺穿了自己的心。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事或者什么顾虑,但只要眼睛一看到那枚魔印,或者沈家秀一谈到魔尊,他的心里便说不出的不舒服,不是恐惧,也不是厌恶,不是任何一种能想得明白、说得清楚的情绪或念头。也正因为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便加倍的难受,每个毛孔里都像有刺扎着一样。这种感觉转而又变成了一种隐隐的恐惧和心底深处的抵触,所以他宁愿沈家秀谈些别的,什么都可以,就是别谈魔尊。 “很难受吗?”沈家秀关切的问。 “是的。”许飞扬费了很大力气才承认了这一点。“主要是我不明白磔为什么,越是不明白就越难受。” “我理解。”沈家秀点了点头,“尽管我并没尝过这种滋味,但我完全想象得到,而且感同身受,因为我这一生所承受的是比你现在所感到的痛苦百倍的折磨,我的先人们大概也都如此。” “你们就没想过逃避开吗?听他这样一说,许飞扬倒有些同情他了。” “有些事一旦揽上身便永远无法逃避,除死方休。而且你死后你的下一代还要继续承受这种痛苦,无尽无休。所以我很庆幸我生的是女儿,没有儿子。” “女儿就可以逃避开吗?” “女儿终究是别人家的人,可以不用承担沈家这份重而又重的责任。不过这也未必值得庆幸,这不过是因为它预料到主人要复活了,所以不必在我沈家蛰居了,也就断了我沈家的后,算是它的报复吧。” “它?” 第十七章 许飞扬随着沈家秀的目光看到了巨大桌案上那枚小小的魔印,蓝光褪尽的它晶莹而又赤裸,仿佛刚出生的婴儿,显得那般无助而又无辜,似乎在默默反驳着沈家秀的控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就是它!”沈家秀喟然一声长叹。 许飞扬一直在控制自己不去看这枚有着怪异魔力的魔印,然而在不经意间看到时,心里却微微一痛。那不是刺痛,而是如同母亲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时那种牵动心肺。沉浸在默默而又巨大的幸福感时的甜蜜的痛,仿佛那枚魔印本来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你不会是说它影响你们沈家生男生女吧?” “就是它。” 沈家秀重复了一句,语调却大不相同,这次是加重了语气的肯定,“不是影响,而是决定。”他又补充了一句。 “可这怎么会哪?我是说它根本不会做什么啊。” “它能做的比人们能想象得到的多的多,尽管它只是一动不动。” “它不会的,它什么事也不会做,也做不了,这都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许飞扬的眼神变得狂热而又紊乱。 “心不动诀!” “什么?” “心不动诀!”沈家秀大声喝道。 沈家秀虽不会武功,这声大喝却不啻于佛门狮子吼,许飞扬忙垂目敛神,返观人照,念动师门“心不动法诀”了。 须臾光景,许飞扬身上已出了一身透汗,头顶上也是白气蒸腾,周身关节也发出轻微的响声,如同热锅上的爆豆。 “该死!我又着了它的道儿了,”睁开眼睛的许飞扬激怒了。不知在向自己还是向那枚魔印发怒。 “你应该庆幸才是,只是小小的着了道儿。”沈家秀懒洋洋的说,“如果是别人,早就被它完全控制了,远不只着道儿这般轻松。(.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们沈家是怎样得到它的,它究竟有多大的神通。”许飞扬怒犹不泄,眼光却不敢再去接触那枚魔印了。 “你问的太多了,有些我马上就能告诉你,有些要花很长的时间来说,而有许多的事我也根本不清楚。” “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全部。” “你肯定?” “肯定什么?” “你确定自己真想知道吗?” “当然确定,我知道了它的底细才好对付它。” “这只是你想,不过我要告诉你,你对付不了它,你最大的能力也只是克制住它不对你作恶,不能利用你向世人肆虐,如此而已。” “真的没有人能对付得了它吗?” “没有,不要说凡人,即便是天上的神佛也奈何不了它。否则早在千年前你的先祖许正阳就可以亲手毁了它,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听说自己门中法力道行最高的祖师对它都莫可奈何。许飞扬心中鼓足的斗志一下子全泄光了。 “不过你也不必泄气,虽然你无法销毁它,但你能克制住它不作恶,把它邪恶的能力牢牢控制在你的手掌心里,这就已经是对全天下人莫大的福泽了。” “我能吗?”许飞扬已经不敢自信了。 “你能,天上地下只有你一人能。”沈家秀用肯定的目光盯视着许飞扬。 “那就告诉我吧,原原本本,什么都不要遗漏。”许飞扬又恢复了自信。 “好的,不过,在告诉你这些事前或许还是告诉你一些你承担此事后的后果,让你能有所选择,更好一些。” “后果?什么后果?不就是保管这件东西吗?我知道它会诱惑我,但我有师门心法,足够克制得住它,不是吗?” “是的。” “我知道,”许飞扬截断沈家秀的话头,抢着说,“还会有许多人来抢,但我应付得了。” “如果那样就糟了。”沈家秀摇了摇头,“不是要应付许多人的争抢,而是根本不能让人知道你身上有这枚魔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这我可以做到。”许飞扬说,“我可以把它看成师门的练功法诀,对任何人也不透漏一句。” “目前而言,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东西转移到了你的手里,但时间长了,魔尊一定会知道。既然我能想得出来只有剑仙门的练功心法能克制住魔印的魔力,他早晚也会想得到的。所以从这里一出去,你就要开始一种逃亡生活,而且是终生的。不能让任何你的敌人知道你的行踪,更不能让敌人找到你。而你的敌人可能是任何人,不只是魔教的邪恶高手,因为任何人都有可能被魔教收买。” “这我可做不到。”许飞扬断然答道,“我虽然是剑仙门传人,并不是真正的神仙,不可能逃到人们找不到的深岩巨谷中,也不能餐风饮露的活着。” “我知道。”沈家秀说,“你要真能做到你刚才说的那样倒是最理想的。但也如你所说,除了神仙没人能做到。” “那你要我怎样做?” “逃亡,不断的逃亡,绝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过长的时间,在你的敌人还没找到你的藏身之处时,就迅速的逃亡到别的地方,永远都要抢在你的敌人前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剑仙门诸般法门都有,就是没有这个‘逃’字。”许飞扬冷冷的说,心中已然有气。这家伙居然要让自己当一条夹着尾巴四处逃窜、见人就逃之夭夭的野狗,亏他怎么想得出来?他居然也敢这样想?这可是对剑仙门的大不敬! “可是必须这样。”沈家秀也冷冷的回应道,表明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 “我可以保护它,不让任何人得到它,不管和任何人、和多少人为敌,我都无所畏惧,但我不能退缩,更不能逃避,更不要说四处逃亡了。” “匹夫之勇在这件事里起不了任何作用,只会败事。” “剑仙门的武功绝不是匹夫之勇。” “千军万马之勇也无济于事。否则我可以把它放到少林寺的方丈室里,用整个武林的力量保护它。也可以把它放到皇宫大内,用整个帝国百万精锐铁甲来保护它。但没有用,所以才来求你。我们沈家千年来还是第一次向人求助。” 听到沈家秀把自己的作用说的比整个武林和整个帝国的力量还要大,怒冲头顶的许飞扬又不禁转怒为喜,但他依然无法接受被迫四处逃亡的条件。 两人相对而坐,眼神都是平静又坚定,显示出决不退让的决心。密室里一片沉寂,空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怦”的一声,黑豹奋起最后一点力气,从马上弹射而起,然后便像一节木头般直挺挺地摔进庄门里面。 守门的侍卫吓了一跳,忙聚拢过来瞧看究竟。 “快去报告庄主,魔教来袭。沈庄有难,领头的是七星夺魂镖。” 黑豹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用惶急而又艰难的声音说完后,便晕厥过去。 侍卫们面面相觑,都无法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魔教是什么东西?七星夺魂镖又是什么物事?这些概念对沈庄来说不亚于天外来客。不过外面虽然是险恶江湖,断头流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在这里,有人擦破点皮也算是大事件了,何况这样一个血肉模糊,已看不清面目的血人。尽管是在深夜,可是本着庄里绝不让任何客人受到伤害的铁律,黑豹马上被送到最好的大夫那里,同时也把这些情况报告给了总管沈禄。 “来的这样快?” 听到魔教来袭,沈禄的心里像被人用小锤敲了一下。庄里还有一大批人要在天亮后遣散,他自己就是这批人的首领。 “这倒也好,可以不必硬抗庄主的命令就可以留下了。”想到这点,沈禄又欣慰的一笑,如何死缠着庄主,让庄主收回成命,允许自己留在他身边,一直是他心里翻来覆去,想而不决的事。不意这偶然传来的消息到解决了这一难题。 沈禄怀着一丝感激的心情去看了伤者。虽然脸上涂满药膏,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黑豹。因为庄主一向对这位名声狼藉的绿林小子照拂有加,沈禄和他打的交道也就格外多些。 “我们的绿林魁首怎么弄的这样惨?他伤到哪里?重不重?受的什么伤?”沈禄一口气问道。 “几乎没受什么伤,倒好像自己摔跟斗摔的。”大夫一边往黑豹脸上缠白布,一边平静的说。 “胡说,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会摔跟斗把自己摔的人事不省?你再好好给他查查,庄主可是特别喜欢这个人。” “他只是受了些擦伤,无关紧要,内脏是否受伤,搭脉即知。他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是惊吓过度、疲劳过度,也很难说他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不过只要休息一天,保证他又是生龙活虎的样儿。” “这家伙在正道武林高手云集的订婚宴上偷香劫色,堪称胆大包天啊。他也会惊吓过度?什么事能把他又能把他累成这样?” “总管要想知道这些,只有等他醒来问他自己了。查脉是查不出的。”大夫替黑豹包扎完毕,退后一步,表示了对总管大人应有的礼数。 “我知道。”沈禄笑了笑,他开始时很是鄙视这个小色鬼,待到交往日久,也对黑豹有种莫明其妙的亲切感。见他确实无大碍,也就放下心了。 第十八章 他转身往外走,险些和旋风般闯进的两名侍卫又撞了满怀。 “慌什么?死了老子娘了!” “总管,有情况,雁荡七侠回来了,非逼着我们关闭庄门,和兄弟们争执起来了。” “又是些惊吓过度的人,堂堂武林正道高手,怎么听到魔教二字,就会变成兔子胆了。” 话虽这样讲,沈禄还是加快脚步,向庄门走去。果然看到更加慌里慌张的雁荡七侠一边和守门侍卫拼命争辩,一边迫不及待地自己动手要拉合庄门,只是两扇庄门过于沉重,他们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推不动分毫。 “刘大侠,怎么回事?”沈禄板着面孔问道,他对这七兄弟反客为主的做法很是生气。 “沈总管,快关庄门,迟了就来不及了。”刘鹤如看到救星般眼现喜色,企求似的大声喊道。 “本庄自立庄之日起,庄门永远对武林朋友敞开,昼夜不闭,千年来从未关过。”沈禄摆足了沈庄总管的威严,说的倒也是实情。 “外面不是武林朋友,是魔子魔孙。”刘鹤气急败坏的喊道。性命攸关,他也顾不了对沈庄人应有的礼数了。 沈禄没有理他,径自登上围墙,向外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庄外一箭之地开外排列着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却一丝声响也不发出,好像一个个没有生命的物体,而一只只搭在硬弩上的箭头在日光下泛着令人心寒胆战的幽幽蓝光。 “快关庄门吧,我的大总管,趁他们还没有攻进来。”仅仅尾随其后的刘鹤再次哀求道。 “庄门从没有关过,要关也得请示庄主。”沈禄的心有些动了。 “庄主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沈禄随口撒了个谎,但庄主有令:在他从密室出来前,任何事都不许打扰他,哪怕天塌下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天是不是真要塌下来了?”沈禄心里想着,两手不禁发冷,膝盖也有些发软。 自千年前第一场大战后,中土武林和魔教的大大小小的交锋就从未停息过。但两派的血战也从未涉及过沈庄这块武林中的世外桃园,具体原因无人知晓,但沈庄的百里界限不但为武林人士所共同遵守,对魔教人士更似乎是天然的禁忌,沈庄百里之内从未有过魔教中人的足迹。 沈庄最开始成为武林人士的避难所,收容的正是被魔教穷追不舍、性命垂危的人,而只要逃过沈庄周遭那道著名的百里界线,追击的人便会望洋兴叹,转身呼啸而去。百里界线也正是由此而产生。 开始时无人不对此感到困惑不解,也有许多人尝试去找到原因,甚至有许多人怀疑财力雄厚的沈庄不是和魔教有着密切不可告人的关系便是和魔教有什么秘密交易,到后来,种种猜测无不落空,原因却是个谜。好在沈庄的难解之谜太多,多上一条两条也没甚新奇。 沈庄的历代庄主对此也是疑惑不解,在后来他们终于找到了原因,却对谁也不能说,连妻儿也不例外。 沈禄正自困惑着,如果不是庄主对他说了魔教要上门来寻找晦气,他还不敢断定庄外的人就是魔教。毕竟沈庄和流血、拼杀、争斗都恍若两个世界的事,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应该在沈庄的地面上发生。 “他们要干什么?怎么到了庄门外就一动不动了?”刘鹤看着庄外那一排排肃立的人群,别是一种惊讶,一时间竟忘了敦促沈禄关庄门了。 这些人从隐藏之地蜂拥而出,又一路杀气腾腾追赶而来,缘何到了庄门前一箭之地又止步不前了,难道说沈庄除了百里界线外,还有庄门外一箭之地的界线不成?刘鹤心里直感匪夷所思。 “谁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来?”沈禄叹道。 “他们不会是专为那小淫贼而来吧?”雁荡七侠中的其余六人也舍弃了推之不动的庄门,登上了围墙,莫云悄声说道。 他这样讲也并非全无道理,毕竟就是黑豹把这些人引出来的。其余六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很难道这小淫贼不会跑到魔教总坛里采花劫色。在人的胆子里,色胆总是最大的。 “他们不是冲黑豹来的。”沈禄断然否决。他知道莫云口中的“小淫贼”自是非黑豹莫属,几乎成了黑豹的别名,不过他更知道,黑豹和魔教中人从无瓜葛,这些年为躲避这七兄弟的追杀,一直龟缩在云雾山,等闲不出山一步,况且自三十年前,魔教不知因何缘故,大举转入地下,除几大法王和几个头面人物偶尔在江湖上走动一下。引起些不大不小的风波外,魔教几乎是消声匿迹了。再说也不会有哪个门派为了追杀一个人而排出偌大的阵势,除非是……。 沈禄的心猛地震动一下,是什么原因他想不出,但一定是重中之重的原因,可能是关涉到他们教派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他们才摆出这副一决生死的阵势。 “决战!他们是要决死一战!”想不出原因,沈禄却恍然间想明白了后果,顿时感到周身冰凉,心中浮起不详的感觉。 “关闭城门,所有警卫上墙!”他低声而又严厉的下令。既然对方要决死一战,对沈庄而言,自也是到了生死关头。 命令被沈禄身边的警卫以同样的语气一个个传递下去。 守门的侍卫闻命后,并不去推动庄门,在雁荡七侠惊异的目光中,他们向两边跑去,在一丈远处找到两个绞架,开始转动起绞盘,那七兄弟才明白,原来这两扇庄门根本就是推不动的。 更令他们惊异的是:两座绞盘千年未用,却没发出丝毫的声响,千年来风吹雨淋,即便不朽烂,也应该生满铁锈,绞动时更应发出吱吱咯咯的折磨人神经的声音。然而这两座绞盘却如新造的一般,不知是保养得法,还是时时换新,而这两种几乎都不可能。 两扇厚实沉重的庄门近乎无声的关合了。侍卫们又插上了同样粗壮厚重的门闩。沈禄的心随着门闩的锁闭声落了下来。他甚至后怕得要死,假如外面的人趁庄门未关闭前攻杀进来,几乎无法抵御,可他们为什么不向庄门进攻哪?他们总不会是为了瞻仰这块武林圣地而排队来此的吧? “他们为什么不进攻?他们在等什么?”沈禄的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随着庄门的关闭,雁荡七兄弟才惊魂初定,而一个个警卫登上围墙,张弓向外,更令他们有了一种安全感。 “沈总管,是七星夺魂镖那老魔头带人来的。”刘鹤这时才有心情转达一下外面的情况,“沈良和他的兄弟们都遇难了。” 提到沈良和那些警卫,刘鹤的脸又热辣辣的,见危不救,反而率先逃命,不管怎样说也无法解释成侠义道精神。 “如果仅仅是他,还不算可怕,瞧这架式,怕是更有来头的魔头到了。” 沈禄满眼忧虑地望着庄外,心已如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此时才明白庄主为什么要巧妙地以种种借口把庄里的人转移出去,这也就是是留在庄里的人都会有性命之忧。庄主看来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然则庄主呢?庄主又是如何为自己打算的?沈禄明白了庄主的用意,不禁感到巨大的悲哀。“不行,不管怎样也要把庄主安全转移出庄子,哪怕犯上把他绑起来。”沈禄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他真想马上把这计划付诸实施,但旋即想到,庄主还在密室里。那里他根本进不去,也没有外人进去过,除了庄主自己。 他既心乱如麻又心如汤煮,只有暗暗祈祷:庄主就呆在密室里,千万别出来,不管外面是天塌还是地裂。在密室里是绝对安全的,没有人能找到,更没有人能进去。 “沈庄主,你这不是求援,而是强人所难。”许飞扬在沈家秀安静而又深邃的目光盯视下,终于忍不住,开口叫起屈来。 “沈家秀苦涩的一笑,没有分辨,他把目光从许飞扬脸上移开,又落到案上的魔印上了。 我可以承担这件事,不论它有多么艰难,也不管有多凶险,但要要我的方式行事,而不是你说的终生逃亡。” “如果你弃武经商,倒是讨价还价的高手。”沈家秀不无讥讽的说,“不过这件事没有任何讨价的余地。” 听沈家秀把他比作商人,许飞扬不禁大为愠怒,沈家秀强硬的口吻也令他反感。这哪里是求人,分明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下达不许违抗的命令,可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许飞扬心里想着,真想起身拂袖而去。可一看到那枚魔印,心却不禁软了下来。觉得沈家秀这样做也未尝没有道理,但他提出的苛刻屈辱的条件委实令人无法接受。 “条件。”他在心里苦笑着,剑仙门也会和人谈条件,真是有辱门庭,不肖之至。 “不是我非要强你所难,只是这件事干系太大,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沈家秀语气放缓下来,耐心解释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准则,武林中人尤其如此,而这些准则是宁死都不能改变的。”许飞扬牢牢守住自己的阵脚。 “那是因为你还不明白这件事的真正意义,在人类共同的厄运前,个人的人生准则不堪一提,也没有它的任何位置。” 第十九章 “人类共同的厄运?有这样严重?” “比你能想到的任何情况都要严重的多。(.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那几乎是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的。” “这样说来,这种所谓的严重也不过是你的想象中物了。”许飞扬也略带讥讽地还报了一箭之仇。 “我的想象力远没有你说的那样丰富,不幸的是这种情况在某些地方已成为事实,正因为如此,才决不能让它在中土也成为事实。不管做什么事,哪怕是有悖于我们平时的人生准则的,更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我就是你所说的要付出的代价的一部分吧?”许飞扬紧盯着沈家秀的脸,心里忽然感到有些悲哀。 “是的,而且是最重要的代价。”沈家秀老老实实承认,“不过你有选择权,你可以不接下这桩事,转身离开,继续过你剑仙门传人尊崇而又平静的日子,没有人会知道今天的事,更不会有任何人因为任何事而责难你。” “选择权?我有吗?”许飞扬有些愤激的反问道。“看起来我有,实际上我没有。” 沈家秀惊异地看着许飞扬,脱口赞道:“了不起。” “你不用虚夸我,”许飞扬愤怒的涨红了脸,“我知道我随时都可以离开,我还知道只要我接下这桩事,就等于在自己体内种下了终生无法祛除的附骨之疽。老实说一想到就感到恐惧,更不要说你提出的那些无理条件了。” 沈家秀看着许飞扬慷慨激昂的样儿,心里却不禁沾沾自喜。 “老实说,我想离开这里的念头不下四五十次了。” “为什么不离开?” “因为我知道,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会知道,”许飞扬一字一句的说,“但我就是知道,好像有人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一样:只要我离开,我就会在痛悔中过一辈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痛悔?”沈家秀忽然动容地说,“可你只是知道,还没有尝过这种痛悔的滋味,而我们沈家人已经在这种蚀骨的痛悔中生活了千年了。千年哪!”他猛地用两手捂住脸,浑身不住的颤抖,大滴的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流出。 许飞扬惊呆了,他不知道一向镇静从容的沈家秀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漫长的艰难,蚀骨的痛悔,他还不能完全明白这一切,这也只有身受者才能完全知道。但他已明白,这绝对是人生中不堪承受之重。 “假如有可能,”沈家秀移开双手,嘴唇依旧不停地颤抖着,声音也在跳动、颤抖着,“我们沈家历代人都愿意用身上的鲜血来洗刷这种痛悔,可是没有用处,也毫无办法。” “假如有可能,”沈家秀直接用衣袖拭去了满脸的泪水,“我们情愿在这种蚀骨的痛悔中再过一千年,但是这一切已结束了,因为魔尊已经复活,我们保不住了。” “魔尊复活?” “是的。”沈家秀的声音渐渐恢复正常,“这样说并不准确,其实他本来就没死,千年前那场大战,剑仙许正阳祖师只是把魔尊的肉体毁灭,然后把他的魂灵打入黑暗的地下,上面用你们剑仙门的神剑镇制着,神剑上还附有你们剑仙门的封印。几个月前,魔尊不知怎地竟能毁掉神剑和封印,逃脱禁制,返回了他在西方的神庙中。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回他丢失的魔印。” “魔印对他很重要吗?” “至关重要,魔印并不是帝王们的玉玺那样只是一个印章,它是魔尊邪恶的灵力幻化而成,其中凝聚了魔尊大部分的法力和神通。现今魔尊虽然逃脱禁制,返回自己的老巢,可他身上的灵力却不到原有的一成。他只要找回魔印,就可以恢复他所有的灵力,魔教也就会重新振兴。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 “灵力幻化而成?” “具体解释很难,也许只有魔尊本人能精确解释这一切,依我的理解,有些类似于一些道家流派所练化出的元婴。” “身外之身?”许飞扬似问非问的说,对“元婴”之说他并不陌生,某些流派的道人在修炼到相当高的境界后,一生所集的功力会和魂魄融合在体内,生成一个小小的婴儿,这婴儿起始如指头大小,然后不断长大,待到长成拳头大小时,便会破顶而出,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而道人的凡体只是它汲取营养和寄宿的母体。待到它完全长成,便会离开母体,在天地间任意飞翔,也就是成了自由自在的神。 这一过程与妇人怀孕生子颇有些仿佛,不过怀孕生子不过是十月的光景,而练化出元婴却要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而其间凶险万状更难以缕述,稍有差池便会母子俱亡。可算是最漫长、最凶险、也最笨的成神作仙之道了。 许飞扬对此种传说极有兴趣,不是因为它可信,而是因为它很好玩,很刺激,里面充满了能最大满足少年人好奇心性的玄奥与神奇。 “从结果上看有些类似。”沈家秀的目光又盯在那枚魔印上。“不过修道方法大概是天差地别了。不过即便道家的元婴也不是坚不可摧的,如同神一样,也惧怕雷霆霹雳,而魔印却的的确确是坚不可摧的。” “所以只能让魔尊和魔印永远分离。”许飞扬说。 “是的。”沈家秀又叹了口气,“一旦二者融合为一,魔尊便会天下无敌,连神佛也无奈其何。除非再出一个许正阳祖师。” 许飞扬知道后一种是极渺茫,甚至是不可能的。剑仙门从创立至今也只有一个许正阳,他绝不敢有一点点奢望:自己能和这位祖师比肩。尽管这是自许正阳后历代传人隐秘不宣的梦想。也就是说,只有尽力去避免前一种可能的发生了。而且正如沈家秀所说: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来了,他们来了。” 沈家庄围墙上一片躁动不按,沈禄早就注意到那仿佛是从天际尽头冒出的星星火点。那星星火光一点点扩大,也一点点向这里靠近,待进入到围墙上人们的视野时,才看清那是两排燃烧的火把,还伴随着清脆震耳的马蹄声。 “魔教贼子什么时候也学会大摆排场了。”雁荡七侠中的老大刘鹤诧异的说,七侠中只有他和魔教中人交过手,那也是三十多年来每每令他在深夜惊醒的恶梦。 “想要给我们来个下马威吧。”沈禄皱了皱眉头,“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者也,他们好像也精通兵法。” 正说着,马蹄声以临近围墙下,恰如草原上刮起的龙卷风相似。围墙上的人都看得清楚:那是两行排成直线的十六匹快马,马上骑手端坐马鞍,右手高举火把,脊背挺直,如同焊接在马鞍上的铜像。 “来的会是那位名声显赫的七星夺魂镖吗?”沈禄问道。 刘鹤满脸狐疑的望着马队,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七星夺魂镖素来独行独往,不会也没必要摆着派头。” “七星夺魂镖是谁啊?你们怎么从来不提他的名字?”莫云插口问道。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了,死在他的七星夺魂镖下,所以只是知道他是魔教中的暗器高手。” “连名字都不知道,也没人见过他,怎会知道他是魔教中的?我们中土武林的黑道中也不乏暗器高手啊。”莫云又追问道。 “因为他的暗器上有魔教的标志,他杀人后从不把暗器取走,而且是出手必中,中则必死。”刘鹤耐心解释着。 “这么厉害!”莫云一吐舌头,“大哥是说他从未失过手?” “没有,一次也没有。” 刘鹤斩钉截铁的说,他却不知道,他说错了,因为不久前黑豹就从七星夺魂镖下逃生出来,尽管只有这一次,但没有的记录已经打破了。 急如骤雨的马蹄声戛然而止,十六匹马如同十六根木桩楔进地面一样猛然止步,就仿佛本来就停立在那里未曾动过一样。这一手直看得围墙上的人目瞪口呆,挢舌不下。 “这他娘的是什么见鬼的马?”孙雷击掌骂道,“魔教贼子的马也会武功不成?这一手分明是武功招式里的‘落地生根’,没个十年八年的桩功可练不出来。马还会练站桩不成?” “马天天都站着,不用练就是桩功。”沈禄打了个哈哈。 几个人都笑了,却笑得极不自然,同时人人身上都感到发冷,仿佛这十六匹快马带来的不仅仅是一场龙卷风,更是北极的寒冷。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知道什么?” “魔尊、魔印以及你所说的一切?你究竟是什么人?”许飞扬蓦地警觉起来,同时心里暗暗惭愧:他早应该想到这个问题的。 他同时习惯性的去摸腰间的佩剑,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剑还在桌案上,陪伴那枚魔印哪。他脸一红,忙把手抽回来,对付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拔剑已是多余之举了。他只是一时太紧张了。 “我是一个商人,你知道,大家也都知道。就如同你是剑仙门当代传人一样。”沈家秀眯缝着眼,懒洋洋的答道 第二十章 “不会这么简单吧,一个商人怎会对魔教的事了如指掌?对魔尊至关重要的魔印又怎会在你手上?你究竟和魔教有什么关系?” “我对中土武林的事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我不是武林中人。对魔教的事也是一样,我和魔教没有任何关系。” “这不一样,中土武林中人大半都是你的朋友或当过你的食客,中土武林的事对你而言自是囊中之物。难道说魔教中人也有许多当过你的食客?” “这倒是绝对没有的事。虽然我们沈家并没明确拒绝过魔教中人的进入,但他们的足迹从未踏入过沈庄一步,从沈庄立庄以来一直如此,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真不该相信你的话,一直听人说沈庄有许多不解之谜,我发现你身上的谜团更多。我都有些怀疑你们沈庄千年来一直倾财好客,是不是别有用心?” “是的。”出乎许飞扬的意料,沈家秀倒是一问即招,“是别有用心。” “什么用心?”许飞扬心里窃窃自喜,不过同时也在疑惑:沈家秀这番坦承是否也是别有用心,还是在施展另一种骗术。 围墙上的人向两边散开,从马队中间驰出一匹高头骏马,一望即知绝非中土所产。马上人催马来到前面,以皇家宣旨官宣读圣旨的姿态大声道: “天上地下惟一正教,至大至圣之魔教东方教主座下魔使荣智拜庄。” 墙上的莫云一吐舌头道:“头衔这么长,印成拜帖可是够费纸的。” 孙雷不屑道:“什么头衔,十足是失心疯。” 刘鹤没有说话,心里却骇异莫名。数十年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魔使也正式亮相了,看这架式魔教似乎是倾巢而来。 总管沈禄却在心里暗赞:来人好精深的内力。他提气发声道:“阁下远来是客,本庄又素以好客闻名,不过你们似乎并非为作客而来,请恕本庄不能开门迎客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荣智看了看紧闭的庄门,朗声大笑道:“沈家庄千年来庄门昼夜不闭,如今怎么关上了?拒人千里可不是贵庄的门风啊。” “门自有门的用处,”沈禄不卑不亢,“防盗防贼就是其一,必要时还是要关上的。” “放肆!”“大胆!” 魔教队伍中登时一片鼓噪,一排排黑衣人手中已垂下的硬弩又举了起来。 荣智摆了摆手,四周立时寂静下来。他笑道:“我千里到此,可不是要和你比口舌之利的。我已表明身份,你是何人?” “沈家庄总管沈禄。” “原来是大管家,久仰,久仰,失敬,失敬。”荣智在马上重新行礼,倒不乏真诚。 “荣魔使的大名更是久仰了,只是初次识荆,但求没有下次,也不求多关照了。” “好说,富甲天下的沈庄自不必求人关照,本使也可免去此劳了。”荣智在马上晃动一下身躯,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本使有要事和贵庄主相商,还是烦请沈庄主出来相见吧。” “庄主不在庄里,阁下怕是要空走一趟了。” “沈总管,这就是欺人之谈了。昨天沈庄主还在大摆寿宴,怎会不在庄里。” “寿宴过后庄主就有事外出了,此时怕已在几百里外了,至于什么时候回庄没有交待,阁下真是枉劳此行了。” “沈总管,你当我们是三岁的小孩子,被骗大的。这等谎话也说的出口,不怕辱没了贵庄的名声吗?” “庄主确实不在庄里。”沈禄手一摊作无奈状,“如果你们要找我,我就在这里。要找庄主就没办法了。你们又没事先知会,庄主虽不是日理万机,也没有天天坐在家里等不速之客登门拜访的道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好利的口齿,却不知沈总管手脚上的功夫是否也同样出色,据说总管大人可是沈庄第一高手啊。”荣智眼中杀机顿现,他纵横江湖几十载,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荣魔使如欲赐教,自当奉陪,随时,随地。”沈禄淡淡一笑。 “好胆气。”荣智赞了一句。“沈总管,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把沈庄主请来相见,不管他是在庄里还是在庄外,也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找到他。如果一个时辰后沈庄主还不上来,只能恕我们无礼了。”说罢,他两腿轻夹马腹,提马返了回去。 沈家秀低下头,却久久没有回答许飞扬的问题,而是陷入沉思中。 “说啊,究竟是什么用心。”许飞扬催促道。 “还债,赎罪。”沈家秀抬起头,重重的说,刹那间眼睛变得空落而又无神。 “还债?你怎么会欠别人的债?赎罪倒还差不多,可赎的又是什么罪?” “你真还是个孩子。”沈家秀笑了笑,一脸慈祥。 许飞扬诧异莫名,再也想不到沈家秀会答出这样一句,同时身上的敌意却仿佛被某种魔力完全解除了。 “不要这样急,所有这一切我都会讲给你听,不用你劳心费神的拷问,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还有许多你根本想不到的。” “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还该相信你,相信你说的话。”许飞扬在生自己的气,或许沈家秀说的没错,自己还是个孩子,才会如此轻信别人。但和沈家秀这种人斗智,显然对任何人来说,都只能是自找苦吃。 荣智返回去不久,一排排黑衣人忽然放下硬弩,拿起镐头、铁铲就地挖起壕沟来。只留下最前面的一排依然保持临战姿态。防止庄里人突然杀出。 “大哥,他们在干什么?”莫云看得莫明其妙。 “他们在帮我们挖护城河,算是拜庄的见面礼。荣魔使好阔的手笔。”沈禄代答道。他一时也想不明白魔教此举用意,但却知道肯定是不怀好意。 “他们是怕我们逃出去,先挖沟防范,好毒的贼子,竟要把我们个个斩绝,一人也不放过。”心计深沉的孙雷想到了这点。 “不毒怎会是魔。”刘鹤叹气道,没想到自己兄弟七人刚刚死里逃生,转眼又要成瓮中之鳖了。昔日的武林圣地如今好像变成了武林绝地。 “沈总管,趁他们尚未挖成深沟,组织人手突围吧。如果等他们挖成了,真就插翅难飞了。”孙雷沉声道。 “我是沈庄的总管,守土有责,死也要死在这里。贤昆仲如有突围的意思,尽管请便。” 刘鹤明白二弟的用意,自己七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突围成功,只会是白白送死。只有沈庄人大举突围,自己兄弟才有可能裹夹在人群中溜出去。叵耐沈禄全然不为所动。只得再下说词:“沈总管,坐以待毙绝非良策。只有趁他们立足未稳,突出庄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然后逃得多少是多少,总比被他们攻破庄后刀刀斩绝的好。” 沈禄没有回答,却并没有犹豫,庄主还在庄里,谁敢下命令率众突围,把庄主扔在庄里?在庄主没从密室出来前,他所能做的只有坚守。至于能坚守到什么时候,是否能坚守住,就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 “相信我,要相信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这对你很重要。” “不相信也没办法,到了这里好像我就别无选择了。你们庄里邪门,这间密室更是邪门。”许飞扬无奈的说。 “多见就会少怪,等你慢慢变得像我这样,就不会觉得天地间还有邪门的事了。” “但愿不会这样。” “你说过的,你别无选择。”沈家秀忽然狡黠的一笑。 许飞扬看在眼里,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从一开始他接到请柬,就怀疑这是个骗局,可犹豫再三,还是被一种奇怪的感觉牵引着来到了这里。到了这里后,许多匪夷所思的事便接连发生在他身上,而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即便受骗也要知道受的是什么骗啊。 所以他决心要多听少说,反正是越问越糊涂,倒不如听沈家秀把话说完,真情也罢,谎言也罢,自己总会辨识出来。就像陷身沼泽一样,最好的办法是不动,越挣扎就会陷得越深。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我们人类还处于混沌初开的时期,便如一个刚刚学会思考,却又什么都不明白的孩子。 “同样,在那个时期,人和神和兽的区别还不是很明显,常常是两者甚至是三者混合在一体。在我们远古时期的古书中,我们常常可以看到兽身人面,且具半人半神性质的人物。那时候,神、人和动物三者之间还是能够完全沟通的,如同我们人类今天用语言沟通一样。” “很好,先来段神话把我搞晕。”许飞扬心中暗自思忖。对于远古神话他也略有所知,人类始祖黄帝就是半人半神的混合形象,又具有半人半神的能力。而圣人大禹治水更是靠一个狐女的鼎力协助才得以成功。如若不然也要像他父亲一样,被流放到蛮荒不毛之地了。 “远古时代是我们人类的童年,也是充满梦幻的美好时期。后来不知在什么时候,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人和神彻底分离了,神高高的浮到了天上,人却无奈地留在地面,而人和动物之间也完全的分离,不仅不再能相互沟通,反而变成了敌人。最美好的黄金时代就这样结束了。而且莫名其妙。” 第二十一章 沈家秀说完,无限感慨地喟叹一声,仿佛刚从那个时代里走出来。回头瞻望时犹眷恋依依,可惜已无法回头走进那逝去的时代了。他在快熄灭的炉子里加上炭,把已冷了的茶重新煮开,浅斟慢饮,细细品味着。 “这一切和魔尊、魔印有何关系吗?” “别急,马上就要讲到了。别嫌我啰嗦,不这样讲你就不会以根本上了解魔尊,还有许许多多你以为无法理解的事。我也是秉承家学,又花费毕生精力才得以略窥一斑。” “真没想到沈家不但富贵传世,也是诗书世家。”许飞扬惊奇之中也不乏讥刺。 “那是因为铜臭对人的吸引力太大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满腹诗和书,不如一文钱,人心不古,江河日下。” “不会吧?你怎会有这种感慨?” “好了,不说这些,言归正传。人神分离后,人不单感到孤独,更感到无助。人的寿命变得出奇的短促,以致有‘命如朝露’的悲叹,而面对各种凶险,人类也显得脆弱不堪,没有了神的帮助,人身上也不再有原先所有的神性,真如同刚刚断奶就被抛到荒原的婴儿,孤弱无助又随时面临被各种凶险吞噬掉的危险,而当时人类的族群很多,分布也很广,而能存活延续下来的却很少。但不管怎样,人类毕竟熬过了这漫长而又寒冷的黑暗时期。” “你说的这些是史实?是神话?还是纯属臆测或杜撰?” “典籍上当然没有记载,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在那段黑暗时期,语言和文字还没有被人发明出来,更没有史官这种职业。” “文字或许没有,但语言怎会没有?那时的人们也是需要相互沟通的。”许飞扬反驳道。 “我说过开始时人、神和动物之间并没有明确的区分,人身上往往具有神性和动物性,神和动物也是如此。(.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我这样说并非亵渎神灵或是贬低人类,有大量典籍可以为证。我甚至怀疑神、人和动物在天地初开时可能就是同一物种,随后才慢慢有所区分。但这一问题过于玄奥,我也不想为此把头想破,或者变成疯子,只好把研究的深度停留在这一层次上。” “你研究的够深了,人也够疯的了。”许飞扬在心里想到。 “在这段时期里,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并不需要语言文字这种中介,而是直接的心对心的交流,交融无碍。至于他们究竟怎样交流,如今已无从悬想了,但据我推测,应该是眼神和手势,还有一些其他的相互之间通用的形体动作,也可以称之为不发声的语言。” “这一点倒不难想到,我们如今在不方便说话的时候不也是用眼神和动作来交流吗?不过,远古的先民如果只是这样,能够沟通无碍吗?” “相传佛祖在众弟子广集的大会上拈花微笑,众弟子却都懵然不解,唯有迦叶对佛祖会心的一笑。于是佛祖不知道迦叶已知道了自己想要传达的一切,于是便密传心印,从此佛教中便多了禅宗一派。佛祖传下一部大藏经,临坐化前却又对众弟子们说,这都不是我说的,如有人说这是我说的,便是谤佛,因为我什么都没说。每当弟子们向他请教成佛之道时,他便微笑着说,不可说。你知道磔为什么吗?” “我怎么有些晕了?”许飞扬晃了晃头,“是被他弄的还是被佛弄的?” “许多人对此是信而不解。”沈家秀接着说,“更多的人却认为是佛家子弟在故弄玄虚。” “颇有同感。”许飞扬在心里想到。 “其实所有的人都误解了佛,不管是信的还是不信的,我一开始也持后一种看法,待到做了大量研究后才发现这里的奥秘。” “是什么哪?”许飞扬问道。 “佛在对大家说‘不可说’的时候,已经是在告诉这些人成佛的道理,可惜这些人蠢然无知,以为是佛祖吝惜,秘不可传。” “了他确实是什么也没说啊?不可说不就是不说吗?” “成佛的道理确实是不可说的,无法用语言和文字表达出来,佛祖对此也做出了明确的解释:一落言诠,即非真谛。真谛就是成佛的道理,也就是天地间唯一真正的道理。道家不也是说“道可道,非常道”吗?就是说真正的‘道’是无法说出来的,更无法用文字表达出来,在最高境界上,佛知道其实是一致的,尽管练功法门迥然有别。” “既然无法说出来,也无法用文字表达,不就等于无法让人知道吗?真谛也罢。道也罢,也就只能是佛祖和老子知道了。他们又怎样知道的呢?无需传授,生而知之吗。” “生而之知者应该还是有吧,尽管我们都没见过。不过我们要说的不是生而知之,还是学而知之的问题,而是如何获得‘真谛’。” “既然无法用言语、文字来传授,不就是说只有生而知之者才能获得你所说的‘真谛’吗?我看舍此别无他途。” “不是这样的,你这样认为只是因为我们都过于依赖语言文字这一工具了,如同老人依赖手中的拐杖一样。不管这拐杖如何结实,毕竟代替不了我们的两条腿。而且用拐杖越久,腿的功能丧失得越快,这不能不说是我们人类的一大悲哀。” 许飞扬愕然,他没想到居然有人如此蔑视语言文字,而却还出自一位饱学儒者之口。既然语言文字是拐杖,那么我们的两条腿又是什么哪?不管怎样说,腿也不会去思去想,去交流情感,沟通信息啊。 “这个问题也困惑了我很久。”沈家秀轻松的一笑,“后来还是佛陀拈花示众的故事启发了我,我才豁然明白:真谛只有这样才能传达、传授。而受教者也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舍此别无他途。” “拈花?那只是佛家的故事,道家可没有,而且只有佛祖拈过一次花,佛教中其他人可没这样向弟子传授真经。” “拈花只要表面,是一种形式,我说的是心与心的直接交流,不籍语言文字为中介。因为语言文字在这里不但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碍。” “他说的都是些什么啊?”许飞扬又晃了晃头,“我已经彻底晕了。” “沈庄主还不肯屈尊现身想见吗?” 一个时辰刚过,荣智便跃马从人群中挺出,向庄墙上喊道。 “我说过的,庄主不在庄内,并不是避而不见。何况敝庄与贵教素无往来,更谈不上恩怨过节,贵教何以突然间大兵压境?荣圣使要找敝庄主,在下还想请教贵教教主哪,想问问这究竟是什么名堂?”沈禄依然是不卑不亢,有理有节。 荣智不禁语塞,他自是有充足的理由,但却不能说出口,必须让这个理由成为无人知晓的秘密。 “荣圣使在贵教中也不过是总管一级的人物,在下不肖,忝任本庄总管,荣圣使来访,由本人出面接待最为合适。假如贵教教主造访,并事先知会了本庄,庄主一定会在庄内静侯,并在庄门外迎接。荣圣使坚执要本庄主相见,不稍嫌无礼吗?” 荣智全然未料到居然有人和自己辩论是非曲直。在教中,他所接受和下达的只有命令,而命令就是要不折不扣的执行,绝不允许有人质疑命令的对错。而在教外,魔教和中土武林的争夺早已没有了是非曲直的观念,有的只是胜者存,败者亡的铁律。所以还一时适应不了这一新情况。不过仔细想想沈禄所说的话倒也不错,难以辩驳。 “别是沈家秀那老狐狸真的溜了吧?”从后面跟上来的车法王在荣智耳旁低声说道。 “应该不会,如果是那样,我们所作的一切就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你不是打保票说沈庄不会有一只老鼠溜出去吗?”荣智的心颤抖了一下,他不敢想象这种最坏的情况发生。 “我们的布防绝无疏露,只是沈家秀身上怪异的事太多了,也不能不令人担忧啊!” “那依车兄之意该当如何?” “就按原来的计划,攻进庄里,一个人也不放过。咱们要找的东西又没长腿,还怕它飞到天上去?” “可是一旦混战起来形势就乱了,万一失控难说不会有意外发生。”荣智有些焦躁不安,“然则此次任务绝不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那我们就一直这样枯守着不成,夜长梦多,迟则生变。那时要出现的只怕就不是意外和万一了。”车法王也焦躁起来。 “再等一等吧,咱们不是还有一大法宝吗?” “你说的是?”车法王眼中忽现惊喜。 “对,麻法王怎么还不到?她不会抛下大事不顾,去炮制她那恶心人的大餐去了吧?”荣智在马上坐直了身子,向远处张望。 “这倒不会,七妹做事一向是有分寸的。不过她也好像很久没有开过这种荤戒了,怕真的要食指大动了。”车法王一边说着,一边苦笑,胃里面却有一些东西向上翻,忙使劲压了回去。 这壁厢刘鹤向沈禄一挑大拇指,赞道:“沈总管舌战群魔,令群魔无言可对,真乃旷古罕见,沈总管再加一把劲,能舌退群魔也未可知。那可就是武林史上千古流传的佳话了。” 第二十二章 “刘大侠,你这玩笑开的不是时候吧?”沈禄怫然不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刘鹤碰了个软钉子,心里好没意思。不过他也顾不上生气了,望着庄墙下面黑压压的魔教教众,他的脊背不断冒着冷气,如同趴着一条咝咝吐须的眼镜王蛇。三十年前一场恶战已使他彻底吓破了胆。 “沈总管,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您海量答允。”莫云忽然开口道。 “敝庄对武林朋友历来是有求必应。不过莫少侠的不情之请本庄怕是答应不了。”沈禄看都没看莫云一眼,断然拒绝。他望着庄外,忧虑益甚,他心里固然希望这种对峙的局面拖得越久越好,但也知道,拖得越久,对方一旦发动,攻势也会越猛烈,祸患也会越惨烈。 孙雷看出沈禄面色不善,忙扯扯莫云的衣角,连大哥都吃了软钉子,七弟怎地还往硬钉子上撞? “沈总管,我知道黑豹那淫贼就在庄里,我和他有夺妻之恨,我要和他公平决斗以了恩怨。”莫云鼓足勇气,不管不顾的说。 “此时、此地,你认为可以吗?”沈禄转过脸,盯视着莫云,“莫说是夺妻之恨,就算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也不行。” “七弟,你疯了?!”刘鹤厉声斥道。 “大哥,你不是说我们要回庄里了捉黑豹吗?黑豹就在庄里,我们还等什么?” “你……”刘鹤气得两手乱颤,说不出话来。他先前所说回庄里捉黑豹只是借机逃走的遮羞布,不意莫云居然顶起针来,直是揭破了他的面皮。 “刘大侠,”沈禄用严厉的目光扫视着这七人,“你们原来既不是回庄报信,也不是进庄避难,而是诚心到庄里来捣乱的。” “不是,不是。”刘鹤急忙摆手,“沈总管切莫误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沈总管,”莫云脸红胀得巽血也似,“你如果不答允,我就自己区找黑豹,事了之后我自刎谢罪。” “莫少侠,你这是人说的话吗?”沈禄终于按捺不住,声色俱厉,“外面魔教大兵压境,你们身为中土武林中人,不思共御外敌,反要先来个窝里反。你是想先搞乱本庄内部,好让魔教趁虚而入吗?” “混帐东西,你失心疯了!”刘鹤气得三尸神暴跳,反手一记耳光抽在莫云脸上,打得莫云一个趔趄,右面面颊登时肿胀起三指高。五个粗黑的指痕宛然,如浮雕一般。 “大哥,”莫云扑通一声跪在刘鹤面前,双手抱住刘鹤的大腿,“大战一起,我们都没命活了,小弟不想把这耻辱带到地下去,作鬼都不得安生啊!” “兄弟,”刘鹤也不禁老泪纵横,他平时最疼爱莫云,虽是兄弟相称,情感上更似父子,“如果那样,那也就是咱们兄弟的命了。咱们什么都可以不认,却不能不认命啊。” “七弟,”孙雷扶起莫云,两眼中也滚下两行泪水,“沈总管说的对,魔教大举来袭,这是中土武林的大事。历来国难大于家仇,此时绝不是我们清算个人恩怨的时候。待此事过后,只要我们七兄弟还剩下一人,也必要追回那淫贼的性命,用他的血来洗刷我们的耻辱。” 其余四人也都是唏嘘不止,连沈庄的人都看得鼻子发酸,眼睛泛潮,都别转过脸,不忍心看这七人的惨相。 莫云又到沈禄面前,双膝跪倒,“沈总管,我们兄弟身受沈庄主大恩大德,粉身不足以报万一。今天得罪了您,在下给您磕头赔罪。”说罢真个要磕下头去。 沈禄忙一把抱住他,“使不得,莫少侠,在下何许人,敢受雁荡莫少侠的头。何况你也没得罪我,我不过沈庄一个下人,就算得罪又怎样,千万不可如此。” “沈总管,这话就过谦了。”孙雷收泪笑道,“武林中人可没人敢把您看成下人啊。沈总管在当今武林中的地位,足可以与长江帮帮主、少林寺方丈并肩而立。” 沈禄勉强笑了笑,孙雷的赞誉并不足以让他高兴。他既不是武林中人,也不喜欢武林,更不想在武林中找到一个位置――无论这位置多么崇高。他的心里只有沈庄、只有庄主和庄主的一家人,而今沈庄面临覆灭之虞,而这还不是最令他焦灼的。庄子毁了可以重建,以沈庄的财力物力,在任何地方重建一个沈庄也不过是指顾间事。最令他焦灼的是庄主如何妥善脱身?不在于有没有办法,而在于庄主根本不想脱身。他服侍庄主近四十年,对庄主的心思没人比他更了解了。 众人的目光都盯在沈禄脸上,却没人发现莫云的两眼发直,呆呆的望着庄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云忽然跳上庄墙,大声喊道:“大哥,小弟先行一步了。报仇雪耻的事就有劳各位哥哥了。”说罢,他纵身一跳,如同高台跳水一般,头下脚上,向魔教队伍中扎了过去。 众人全未料到由此一变,俱都怔住,还是刘鹤率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七弟。”孙雷反应奇快,就在刘鹤大喊的同时,也纵身从庄墙上翻越过去。其余五人也几乎在同时跃上庄墙,人人一式“燕子抄水”,从庄墙上疾冲过去。 莫云将落地时,腰背一挺,已然翻转过来。他抽剑在手,脚尚未落地,剑已刺入一名魔教教众的胸膛。他一边抽剑,一边抬腿将已刺死的人踢飞,又撞倒了两人。 莫云头发披散,两眼发红、发直,状若邪神、势若疯虎,逢人便刺,又专往人多的地方冲,霎时间手起剑落,已杀掉五人。 以金都卫训练之精良,原不致被莫云一人冲乱阵脚,更遑言杀入阵来。只是没人料到庄内会有人敢冲杀出来,对峙一久,防范也不免松懈。莫云又志在拼命,占尽先机,素有金城之固的金都卫阵营竟被他冲开了一个口子。而金都卫的人手中所持都是强弓硬弩,威力虽大,但在这等近身肉搏中,非但无用,反成了重重的累赘。慌急之下,竟无人想到弃弓拔剑,只是四处躲闪。人人相挨既近,躲闪之际便不免自相冲撞,莫云杀掉了五人,金都卫自行撞倒的却有十几人。一人跌倒后便有几人践踏其上,一时间惨叫声、呼喊声乱成一片。 端坐马上的荣智见状大怒,莫云冲下来时,他原可中途截住。只是他和车法王都自矜身份,不屑于和这等小角色动手,没的辱没了名头。 况且以莫云这等身份,从金都卫中随便挑出一人都可应付得住,更何况几百人之众。所以二人俱未着在意里。不想堂堂的金都卫居然被莫云闹了个人仰马翻。 “找死!”他大喝一声,两脚一蹬,人已经离开马背,向莫云所在处冲去,他身形甫动,身旁的车法王也离鞍飞起,向刘鹤兄弟落脚处飞去。 金都卫的人慌乱一阵,便都清醒过来,纷纷弃弓拔剑,反守为攻,转瞬间已把莫云围在中间,莫云此时已然神智迷乱,只攻不守,金都卫的人为他这股气势所慑,不敢太过逼近,但莫云再想伤到人已是不可能了。十几招过后已是险象环生,周身上下已挂了几处剑伤,眼见得是强弩之末了。 刘鹤兄弟一落地,也俱都使出拼命招式,向阵里冲去,要把莫云解救出来,只是这招法莫云已使用过一次,第二次使用便不灵光了。非但没冲进阵去,反被十几名魔教中人围攻起来。刘鹤兄弟六人舞动刀剑,左冲右突,却既伤不到人,也无法突进去与莫云会合。 刘鹤心头一阵苍凉;对方人多势众,又个个武功高强,莫说被分割两处,便是会合一处,也不过一处作鬼而已。而自己兄弟七人闯荡江湖一生,到头却要死在籍籍无名的人手中,真是死难瞑目。 荣智和车法王身在半空,已然看清形势,便中途变向,掠向一旁,并不急于加入战局,他们要对付和防范的乃是庄中人大举突围的举动,沈庄虽非武林门派,但庄中藏龙卧虎,人才济济都是尽人皆知,无人敢有丝毫的轻视,荣智从车法王那里又得知那个天大的秘密后,不但不敢轻视,反而是栗栗危惧了。 沈禄在庄上看到雁荡七侠兄弟陷入重围,眼见不出一时三刻,便都要成刀下之鬼,而对方有名的高手却无一人出手,魔教实力之强着实可畏。他长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纵身如头大鸟般扑了下去。只要沈庄还在,就绝不能让武林朋友在沈庄内受到伤害,不管对手是哪一门派抑或是魔教,这是沈庄的铁律。 荣智刚要跃起迎战,车法王已抢先跃起,道:“荣兄,兄弟僭先了。” 沈禄和车法王在半空中相遇,各出右掌,对了一掌。两人俱是身形一窒,落了下来,恰好落在刚挖好不久的壕沟两边,相距丈余。 车法王名叫车子胤,只因他在武林中名头太响,在魔教中地位又高,先以魔教上下都称他为车法王,连教主都喜欢这样叫他。武林中为数不多的名家耆宿还记得他的名字,大多数人已不知他的姓名,反以为他本名就是车法王哪,提起他时也都称之为车法王。 “车兄好掌力!”沈禄落地后赞了一声。 “沈总管好深厚的玄极掌。”车子胤也一竖拇指。 “好眼力!沈禄有些骇异了,车子胤名镇四海,功力深厚自是当然,但能一掌之下便叫破自己所练的功法委实令他佩服。玄机功法不见于江湖已近五十年了。 第二十三章 “沈总管,”荣智飘身过来,身姿潇洒,点尘不惊,不经意间已露了一手上乘轻功,“你一人敢下来与我们兄弟叫阵,是存心藐视我们吗?” “不敢。”沈禄拱手微笑,“在下不是前来叫阵,而是想向荣兄和车兄讨个人情。” “你是想让我们放过雁荡那七个小丑?” “是雁荡七侠。”沈禄微笑着纠正,“事情本就与他们无关,荣兄和贵教上下若要赐教,在下和本庄的人接着便是,何必波及无辜?” “他们杀了我五名兄弟还叫无辜吗?何况又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并不是我们去招惹他们,不过沈总管金口一开,任谁也会卖个情面,本使又岂敢自外?” “荣兄真的肯卖这个情面?” “当然,当然。”荣智仰面一笑,“不过我所知所见只有雁荡七丑,并无雁荡七侠。如果沈兄说让我放过雁荡七丑,我一定从命,否则无从从命,世上没有的人我怎么放啊?” “你……”沈禄一怒即敛,又转回笑脸,“好,我说,是雁荡七侠!” 他“侠”字方出口,两袖上拂,两道玄极掌力如排山倒海般分袭荣智、车子胤二人。 荣、车二人不敢小觑这等绝世掌功,各出全力抵御,待与沈禄发出的掌风接触上时,都不由得惊呼出声:“上当了。” “听得有些发晕吧?”沈家秀忽然停住了,他察觉到许飞扬既不发问也不反驳,只是呆呆的望着自己。 “其实不只你听着晕,我自己都快被自己绕晕了。”沈家秀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我只是想尽量讲的有条理些,好让你能明白,不过我还是无法把这中间过程讲明白,或许这就是语言文字所限吧。所以我还是干脆告诉你结论。” “是你自己所下的结论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许飞扬如获大赦的长出一口气,显得无比轻松,而言下之意自是说最好连这个结论也省略掉。 “是我自己得出的结论,未必完全正确,却是魔尊的由来。” 提到魔尊,许飞扬又兴奋起来,自己既然答应保住魔印,当然还是要对它的主人或者说是宿体多一些了解才好,最好是完全了解。 “彭祖的故事许多人都知道,而且当作笑话来听。因为彭祖寿八百而亡,他的母亲还痛哭不已。所以后人都笑他母亲不知足。” “我的天啊!”许飞扬在心里一声痛苦的叹息,“不是说好不绕了吗,怎地又从佛祖拈花绕到彭祖寿八百上来了,下一个是什么祖啊?” “然而笑的人却都未能深想一层,”沈家秀假装没看到许飞扬痛苦的表情,“彭祖寿八百而亡确实不算短命,可是他的母亲还在啊。他的母亲一定寿命比彭祖长啊,这一点笑彭祖母亲的人大概都没想到。” “这也不过说明彭祖母亲比彭祖更善于养生而已。”许飞扬近乎呻吟的说。 “错就错在这里,后人把彭祖尊为养生学的宗师,这根本就是错误的。” “这还会有错?不善于养生怎会寿至八百?” “那是因为他们那时的人类的平均寿命都在千年以上。这和养生学无关。相反彭祖在那时是最不善于养生的,以我们现今人的平均寿命是五十岁来打比方,彭祖寿八百也不过相当于现下活了四十岁而已,还属壮年,所以彭祖的母亲才会哭的那样伤心。正所谓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世上有八百岁的黑发人吗?” “现在没有,那时候却有。不但有,而且是普遍现象。因为那个时代是人类的初期,我们称之为远古时代。我也是秉承十余代家学渊源,又潜心研究多年才得出的结论。” “你们研究这个作甚?只是无事可作吗?”许飞扬好奇的问,他确实无法想象还会有人对这些传说中的虚无缥缈的事尽心尽力的研究,除非是闲的发疯了。 “不是闲的,相反研究这些问题是我们家族历代人的头等大事,也都为之耗费了毕生的心血。为的不是别的,而是为了破解化解它的魔力。”沈家秀指了指魔印。 “魔印和这些有关系吗?” “有的,而且关系很密切,只是许多关系我无法讲解得很清楚,许多事只能领会于心,却无法诉诸于口,所以我称语言文字为拐杖,它只能帮助行走,却不能像腿一样能直接行走。而远古时代――大概比彭祖那个时代还要久远,人类之间的交流不是用这种拐杖的,而是直接交流。具体怎样一种方法已无法考证得出,但据我断定就是佛祖拈花、迦叶领会这种方式。不仅如此,那个时代的人们原本就有神的属性、佛的神通,那是一个人神融合的时代。” “你不会是说人本来就是神、就是佛吧?”许飞扬惊叫出声。 “正是这样,但也还有一种可能,人也是魔。” “我只能说你得出的这个结论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许飞扬晃了晃头,他又有些晕了。 “那你就把我说的这些当作一种假说好了。不管这假说是否正确,只要能帮助我们弄清魔尊的缘起就足够了。” “好吧。”许飞扬又按捺住心性,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听他姑妄讲之了。 “我现在说当时的人类具有神、佛甚至魔的属性是不尽正确的,因为当时还没有人、神、佛、魔的区分,自然也没有这些称谓。这些都是在后来出现种种分离才产生的。最让我也更让我的先人们困惑不解的是:这种分离是为何产生的,又是怎样产生的?这种过程有多漫长、多痛苦?这也许是我们永远也解不开的谜了。正如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们身处的世界究竟有多大,又是怎样形成的一样?佛说万物心生,然则心由何生?生心的又由何生?如此无限推论下去,也就是永无尽头,永无答案。” “是啊,若要这样想下去,用不了想到无限,人的头就爆了。”许飞扬都有些同情沈家秀了,研究这类永无答案的问题实在是世上最苦、最危险的差事,疯颠的概率实在太大了。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沈家秀狡黠的一笑,“不过分离后的人类能力却越来越差,不仅与天上的神族交通,甚至人们相互之间的交通也变得越来越难。于是聪明的仓颉造出了文字。后人都认为仓颉造字是妙参天地间玄化,所以造出之日神哭鬼泣,因为人们掌握了天地间的契机。其实这是天大的误解。神哭鬼泣不是因为人们偷到了天地间的机密,而是他们知道人类会越来越依赖于这种新的发明――拐杖,从而越来越迷没本心。而人类与神族甚至鬼类直接沟通联系的纽带彻底断了。” “这和神族、鬼族有什么关系?值得他们痛哭流涕?” “关系自然是有,但他们是为人类感到悲哀。而掌握了文字的人类也彻底完成了这种分化过程,从此人类变成了纯粹的人类。” “纯粹的人类?” “是啊,没有了神、佛、魔的属性和神通变化,变成了孤立而又脆弱的群体,从此进入了生老病死的六道轮回的无限循环之中。” “听上去够可怜的。” “实际上不只可怜,而且很凄惨,佛说这人世就是一个烧红的大铁锅,我们世上的人就是在铁锅上乱爬乱窜、苟延性命又倍受煎熬的蚂蚁。他这个比喻并不为过。” “世上所有的人?甚至像您这样的?” “无一例外,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都是一样。” “可是佛陀开始时不也是一个凡夫俗子吗?” “说的对,”沈家秀笑了笑,“人掌握了语言文字,学会了思维推理,自以为就拥有了智慧。如果站在纯粹的人的角度而言,这样说倒也正确。但这里却出现了一个很奇怪却又很少有人发现的问题,而且对人类而言是致命的。” “什么问题?” “人的这种智慧越发展,越发达,而人的种种先天属性退化得也就越严重,人的环境也就越悲惨。佛陀身为王子,富贵尊荣无人可比,却也对人世绝望了,这才放弃尊贵的王位和富贵的生活,去苦行修道。” “佛陀的故事我倒是知道,”许飞扬想了想,“但这和魔尊有什么关系吗?” “看来你还是听的不耐烦了?” “不是,很有趣,我只是想听听魔尊和魔印的事。” “好吧,那我就简短的讲。魔尊的缘起大概已无人知晓了,他自称是天地初创时所生,这当然是欺人之谈。我的先祖曾到他修道的地方去寻访,经过多方查询,总算找到了他的蛛丝蚂迹,再联系当时的许多事迹,他的身世也大致有了一个轮廓。” “终于等到了。”许飞扬本是自言自语,不经意间却大声说了出来。沈家秀还没觉得什么,他自己倒闹了个大红脸。 “没关系。”沈家秀宽容的一笑,“我自己知道我不善于讲故事,也从没给人讲过故事,何况我要说的本身就不是有趣的故事。” 第二十四章 “魔尊修道前是位珠宝商人,虽不够尊贵,却也是位富商,他修道的志向和佛陀并无二致,也是对人世绝望,转而去寻找新的人生。说起来也算凑巧,魔尊和佛陀修道时间相差不过两三年,魔尊比佛陀得道却晚了三年,而两人所修习的教派法门也差不多。后人总认为佛陀一定是修习佛教,其实不然,佛陀成道前并无所谓佛教,佛陀是修习了当时所有的教派法门,却一无所获,他绝望心死,在一棵菩提树下枯坐七天七夜,却于瞬间开悟得道。这世上才有了佛教。而魔尊也是遍习所有教派法门,一无所获后,在一个深山大泽里隐居苦修,于一个暴雨雷霆之夜,在隆隆闪亮的雷电闪光中开悟得道。虽同为得道,而这两种道却是最相对立、水火不相容的极端。” “他不会是被雷电击中,走火入魔了吧?”许飞扬诧异的问。 “入魔是肯定的,不过魔教称之为超凡入魔。佛教称得道为‘立成正果’。两者在一定意义上是相同的。尽管善恶迥别,但绝不是我们所说练功练得出岔的走火入魔。” “道还有善恶之分吗?” “道并无善恶之分,但在道的运用上就有善恶的分别了。佛成道后便发宏大誓愿:要渡尽苦难中的苍生到他的永恒平和的佛国去,老实说那里本来也就是人的故乡。” “故乡?你不会是说我们人类本来就是从佛国中走出来的吧?”许飞扬睁大了眼睛。 “正是这样,佛国只是佛教的说法,而所谓得道成佛或是成神也不过是回复了几万年前人的本色,所以佛说人人可以成佛。如果不是这样,单靠修炼是没有用的。我们可以把米煮成饭,却不能把砂粒煮成饭,就是这个道理。你无论用什么办法也不能把沙子煮成饭,如果人本身不是神,不是佛,用什么方法修炼也不能修炼成神佛,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 “不简单,够惊世骇俗的。”许飞扬额头上已然见汗。他既恍恍惚惚有一种旷若发朦的感觉,却又不敢相信。 “我们就近打个不算太恰当的比喻吧。比如说贵门中这柄印剑,它本身具有种种神通变化,今天我们已略见一斑,但如果你不懂使用它的诀窍,它与世间那些凡兵俗器并无太大的区别。如果你掌握了各种诀窍,它就会有无数的神通变化。我们和神佛的区别或许就在于掌握没掌握各种诀窍上,但也要是这柄本来就具有种种神通的印剑才行。如果是块凡铁就没有办法了。只不过印剑需要人的激发,运用,而我们要想回复本色只有靠自己了。” “你说的道理或许是对的,但我还是不敢相信。”许飞扬老老实实的说。 “我说的或许不是对的,但我相信自己是对的。当然我无法请来神佛为我作证。你相信与否并不重要,不妨还是把我所说的当作一种假说,或许慢慢你会悟到比我所说的更为高深的道理。” “我可不想把头想爆。”许飞扬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尽管他不相信,尽管他听的发晕,但沈家秀这天夜里对他所说的话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并对他以后的一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荣智和车子胤一掌推出便知不妙,沈禄打出的两道威势骇人的掌风竟然是虚招。两人所发生的掌力一接触到这两股掌风,便如击在肥皂泡上,扑的一声,荣、车二人两道刚劲绝伦的掌力直接击到庄墙上,击得砖石四溅,火光迸发。 高手过招,最忌的便是招式走空。而像荣智,车子胤这种高手,轻易不会对敌手的招式虚实产生利断错误,只是沈禄素有沈庄第一高手之誉,他的武功深浅却无人知晓,而今一出手,便是绝迹江湖五十年的玄机功,不能不令两人心头颤栗。 玄机功全名是“玄机阴功”,专走阴寒一路,中掌者初时不会觉出什么,慢慢的就会血液骨缝中都会如同寒冰,全身骨骼也会逐渐软化,最后只有口舌、眼睛转动,却又不会马上死掉,非在床上瘫痪个十年八载不可,想自杀都无可能。最可怕的是这种掌功不消击实,只要被掌风扫到,体中便中了这种阴寒之毒,其后与被掌力击实的症状一样,若要化解倒也不难,只要能请到少林寺方丈用纯阳功力“九阳神功”驱除便可。 荣、车二人一见到玄极掌力,便如遇瘟疫,忙不迭出全力相抗,怎知对方竟是虚招,二人当下亡魂皆冒,忙不迭收掌后撤,荣智左手一记“旋风刀”挥出,护住上盘,车子胤则是就地十八滚,身子缩成一团形如乌龟,直滚出三丈开外方站起身来。两人心里都有在鬼门关前打了一个回旋的感觉。他们自知与少林方丈绝对攀不上半点交情,只要中上一掌只有尽早自杀一途。 沈禄其实也不敢当真和这两大高手对决,况且他志不在此。所以宁斗智,不斗力,巧施一记虚招将二人吓退,趁机一冲而过,如旋风一般冲入刘鹤六人被围的圈子里。 他左手抓掷,右掌劈砍,顷刻间已有四五名教众被抛上半空,右掌也劈倒了四五人。 刘鹤六人浑身浴血,苦苦撑持,忽得强援,精神倍增,各挺刀剑解决了几人。 沈禄冲到他跟前大声道:“刘大侠,不可蛮战,你们兄弟快退,我来救莫少侠。” 听到“退”字,刘鹤顿时觉得身上十及处创口剧痛,几乎站立不住,低声道:“有劳沈总管。”回身挥手,领五人退了回去。 荣智、车子胤二人本可出手把这六人截住,沈禄既要救莫云又要保护这六人,势所不能。不过荣、车二人对刘鹤兄弟的生死并未着在意里,甚至对自己兄弟的生死也并不关切,如同吃饭就要花钱,打仗当然要有损伤,只要损伤得起就成。 二人所着意的乃是沈禄在为刘鹤兄弟解围时,所用的十几式招法居然来自十几个门派,而这些不同门派的招法在他手中施将出来,竟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即便同一门派的武功招式也很难衔接得如此自然,直是天衣无缝。 “荣兄,教主这次是不是有些轻敌了?”车子胤小声说道。 “我与车兄所见略同。”荣智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沈禄的动作,呆呆直视的眼神中已略现惧意。 沈禄疾冲至莫云被围的圈子里,照式施为,教众们无不一招即中,不是被抛到空中,便是被劈倒在地。沈禄一阵风也似冲到莫云身后,莫云此时早已敌友不分,回头一剑便砍,只是轻飘飘的全无气力,眼见已是使脱力了。沈禄劈手夹住剑刃,毫不费力夺了过来,左手揽住浑身是血的莫云的肩头,莫云头一歪,竟昏厥在沈禄的手臂上了。 金都卫的教众们虽然神勇,却未曾见过这等神妙的武功,都心生惧意,向后退避。 沈禄抱住莫云,如同来时一样的速度,几个起落已奔向庄内,仿佛是一头长了翅膀的豹子。 “这么厉害的角色,我们怎么对他一无所知?”荣智望着沈禄隐没在庄墙后的身影,不无责备的说。因为魔教四大法王行走江湖,收集武林中重要门派、人物的情报也是一大职责。 “沈庄的人从不涉足江湖,这位沈大总管也从未显露过身手,我们没有天眼、地耳这些神功,谁猜得出来。”车子胤不冷不热的反击道。 “他既从未显露过身手,怎会被誉为沈庄第一高手?” “沈家秀还被称为武林之王哪,却根本不会武功,这可是谁都知道的事。原以为不过是沈庄那些无耻的食客乱送高帽罢了,哪知会是如此扎手的角色。” “尽人皆知也未必可信,照沈禄的情形看来,沈家秀也未必就不会武功。”荣智忧心忡忡的说。 “魔尊保佑,他可千万别会武功。”车子胤双手合拢,放在头顶。 “是啊,如果真如车兄所说,沈家秀不会武功则已。如果真会武功的话就是名符其实的武林之王了。不单你我,恐怕连教主他老人家都不是对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双手置于头顶,默默念诵:“魔尊庇护弟子,魔尊庇护弟子……” 刘鹤兄弟六人退到庄墙下,便已没有跃起的力气了,还是墙上的几位侍卫头领下来把他们抱了上去。一到庄里几个人都昏厥过去,早已在旁等候的金创大夫为几人检视创伤后不停的大摇其头。 沈禄抱着莫云跃回庄内后,把莫云交给大夫,说道:“把你的医道都发挥出来吧,这七个人一定要救活。沈庄还在,就不能让武林朋友死在我们的庄子里。” 大夫皱着眉苦着脸说道:“属下尽力吧,治得病治不了命,阎王想要的人谁也没法子。” “你不是号称‘阎王敌’吗?这次你不用和十殿阎王作对,可以和他们作笔交易。他们放回着七个人,我送给他们十倍、百倍的人命,保证不叫他们吃亏。” “好吧,属下试着和他们交涉一下,但愿他们能满意总管出的高价。”大夫苦着脸命人把雁荡七侠抬到医室里医治去了。 第二十五章 “总管,您老可是头一次显露峥嵘啊。”侍卫统领高炳勋兴冲冲走过来,连连拱手称赞。 “没什么可高兴的,侥幸而已。”沈禄脸上毫无得色。 “总管,外面这些混蛋也不过是些脓包角色,咱们何必守着,干脆打开庄门,您率我们兄弟杀他个干干净净,也好叫他们知道侵犯我们沈庄百里界线的下场。” “谈何容易,”沈禄摇摇头,“外面是宇内两大凶魔,哪有容易对付的道理。雁荡七侠也算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了,六兄弟血战一场,连敌人毫发都未伤到,自己倒落得这般下场,你和兄弟们千万不要轻敌。” “属下明白。”高炳勋收敛了笑容,“总管,这些魔教的人为何只围不攻啊?” “天知道。”沈禄望着庄外,荣智和车子胤已经不见,教众们早已收拾号战场,又排成密集的队形,仿佛一切没发生过一样。 “庄主还在庄里吗?”高炳勋忽然想起来似的问了一句。 “这应该是你问的吗?”沈禄警觉起来,审视着高炳勋。 “属下身为侍卫统领,该对庄主的安全负责。”高炳勋红着脸低下头,随即又壮起胆,抬头挺胸,直视沈禄,“如果庄主已在安全地带,自是属下多问,如果庄主还在庄内,属下就要确保庄主的安全,要早作准备。” “你说得好,庄主没有看错你。”沈禄又笑了,他附在高炳勋耳边,低声说道:“给你一个天大的差事,你一定要按我的吩咐去做,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属下无时不思报效庄主的恩遇,总管尽管吩咐便是。” “好!”沈禄巡视左右,两边的人一触到他的目光,便远远的避了开去。 “庄主就在庄里。”沈禄依然低声耳语,“可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庄主说了他处理完一件机密大事就会出来,等庄主一现身,你带几个贴身兄弟就一拥而上,把庄主绑起来。” “什么?沈总管,你想犯上作乱吗?”高炳勋双眉倒竖,立时就要翻脸。不自觉间声若洪钟,站在庄墙上的侍卫们都诧异的回头张望,不知出了什么事。 “噤声!”沈禄捂住他嘴,“嚷什么,我对庄主的耿耿忠心还用怀疑吗?” “总管对庄主自然是最忠心的,可是……”高炳勋依然满脸狐疑之色。 “你听我解释嘛,急什么?你先听我说,不要说话,等我把话说完,如果你真认为我有图谋作乱的嫌疑,就把我绑起来交由庄主处理。” “不敢,不敢。”高炳勋连连作揖,满面愧色。 “是这样,此番魔教大举来袭,内中原由庄主不肯说,我也不敢问,你也看清他们的阵势了,势欲要将我们一举吞下。” “胃口倒是不小。”高炳勋冷哼了一声。 “魔教中人行事虽然邪僻乖戾,却从不莽撞,他们既想这样做,自然会有详细周全的计划和雄厚的实力。” “就凭庄外的那些人?我和兄弟们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谁会把实力摊在桌面上和你叫阵?据我猜想,这些人不过是先头部队,后面还不知有多少哪。问题不在这里,不论他们实力多强大,我们兄弟拼死一战,护得庄主周全并无问题,问题是庄主不知怎地了,竟要以死殉庄?” “什么?”高炳勋又惊得大叫起来,只是这一次沈禄眼疾手快,伸手把他的嘴巴捂得严严实实,涌出的气流被硬生生压了回去,好不难受。一对瞪得铜铃也似的眼睛凸现惊恐,如同白日里撞见了鬼。 “稍安毋躁,”沈禄手依然捂在高炳勋嘴上,“不要问我原因,我也不知道,问也问不出来,但庄主的心思我是一清二楚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总管,你既然没问明白怎么敢这么确定?”高炳勋心中疑窦丛生,他慢慢拉下沈禄的手,低声却坚定的说,“属下不是敢怀疑总管,只是兄弟们一向奉庄主若神人,谁敢加一指于庄主身上?遑言五花大绑了,这可着着实实是犯上作乱啊。” “我知道你会这样想,你且听我说:近几个月里庄主一直在不断地遣散庄里的人,你就没觉得奇怪过吗?” “庄主做事自然有道理,属下怎敢妄自猜疑。” “你个蠢货,”沈禄气得一跺脚,“长这么大的脑袋光用来吃饭了?昨天庄主寿筵过后,不单不像往年那样留住客人盘桓,反而请他们立即上路走人,连带食客居的千名食客也全部打发走了。你在庄内年头也不少了,几曾见过本庄对客人下逐客令的?这你也不觉得奇怪?” “客人们要走是因为庄主要马上出庄办事,不便留客。食客们都是各派邀请去的啊,不是驱逐啊。” “邀请一名两名还属常理,邀请几十名甚至上百名这也正常吗?这些食客们在这里一住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各派早不邀请、晚不邀请,可巧都赶在这一天了,你还不觉得奇怪?况且这些食客们若真和各派有恁大的交情,到各派区混衣食便了,何必在本庄作食客?统领大哥,拜托你用用脑子好不好。附带教你一点常识:嘴巴是用来说话的,肚子是用来吃饭的,脑袋是用来想问题的。别把各种功能都混合为一,那就真成了酒囊饭袋了。” 高炳勋被沈禄这一篇又气又急的连讽带骂弄得抬不起头来,脸臊得跟猴屁股似的,恨不得一头钻进地里,就是找不着缝儿。 “总管,”好半天他才嗫嗫嚅嚅、声细如蚊的说,“不是属下不用脑子,庄主和您怎样吩咐,属下就怎样去办。您这一说,我倒是觉得奇怪了。可还是不明白庄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庄主早就知道魔教要来寻晦气,为了不连累大家,才想出各种理由把大家调走,庄主自己却要与庄子共存亡。幸亏魔教来得早,不然今天又要有一大批弟兄要被遣散,连我都在遣散之列。” “什么?庄主连您也要打发走?”高炳勋两眼又瞪的如铜铃,声音却压得低低的。 “这你总该明白庄主的意思了吧。” “这……”高炳勋瞪圆了眼睛,想了半天,仿佛眼睛也有思维功能似的,“啊,属下也觉得庄主好像真有您说的那个意思了。” “你该怎么办也明白了吧?到时候你把庄主架到马上,我率全部警卫向外冲,打开一条血路。你率所有的侍卫护着庄主冲出去,至于殉庄殉难的事,我来替庄主做。” “总管,您武功高,计谋又高,还是您护着庄主冲出去,我回庄里守着,庄主可是离不开您哪。” “这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守在庄子里可是必死无疑,你可要想清楚了。” “属下这条命早就是庄主的了,死又何恨。”高炳勋洒然一笑。 “好,那就这样。等庄主一现身,我就点倒庄主,然后把庄主绑在我身上。你召集所有警卫向外冲,我率所有侍卫跟在后面,等杀开一条血路后,你率人回庄死守,我护送庄主到安全的地方去。” “好,就这么办了。”高炳勋立时不胜欢欣。 “你要和我调换角色,是不是就是不想对庄主犯上啊?” “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他为难之极的点了点头。 “看在我们兄弟一场,就让你占这个大便宜。你回庄死守,我去遭天打雷劈去。” “多谢总管大人。”高炳勋嘻嘻笑道,倒真似捡了个大金元宝,“不过,庄主都出庄了,为何还要死守着庄子哪?” “有人在庄里死守,魔教就不敢确定庄主是否真的出庄了,就必然要留下大部分人手围攻庄子,庄主才能安全的逃走。若都走了,他们也会穷追不舍。你若觉得为难,现在调换过来也还来得及。” “不,不。”高炳勋怕沈禄抢他宝贝似的远远逃了开去。沈禄把存想已久的计划落实了,心里才踏实下来。 “总管,庄主从不招谁惹谁的,魔教为什么要和庄主过不去啊?”高炳勋又凑了过来。 “你若真想知道,就到庄外去问问他们。如果问我,我只能告诉你:不知道。” “我们再来说说魔尊大人吧。”沈家秀又重新烧了一壶茶,为许飞扬和自己慢慢斟上。 “魔尊得道以后,并不想让世上愈迷苦难的人都踏上回归之路,反而想用自己获得的魔力来控制这个世界,佛陀和魔尊都按自己的教义来建立教派,佛陀以其慈悲、怜悯,无所不包的胸怀广招弟子,渐成大教。魔尊却门庭冷落,少人问津。” “当时古天竺国内教派林立,法门各殊,佛教昌盛后也只是后来者居上,却没有惟我独尊的势头,而其他修道的人宁愿膜拜天上的各种神灵,也不愿受魔尊的蛊惑和控制,尤其是当地的人都熟知魔尊的根底,对他从珠宝商人变成拥有各种神通的魔尊并不相信,而是嗤之以鼻。魔尊在当地连现神迹,见的人都不以为然,认为他不过是个会变戏法的骗子。而各教派信奉的神灵见一凡人与自己争夺香火,也纷纷与他作对,闹得他后来连神迹也显现不出,连原有的弟子也一哄而散。魔尊一怒之下遁走西方,在没有神灵的西方九国传起教来。 第二十六章 “这一次他改变传教方式,从不以真人真身出现在众人面前,而是隐身在空中向九大古国的国王宣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国王们天天听到天上传下的声音,又不见其人,自然信服这就是天神的旨意。魔尊又连现神迹,令九大古国连续三年五谷丰登,草木丰茂,牛羊肥壮,又时时从空中赐给九大国王不知其名的宝石、珍珠、美玉,金银更是不可计数。” “真不愧是珠宝商人,他也真豁的出来老本,这一次怕是倾家荡产了吧。不过能买下九大古国倒也值得。”许飞扬听得入了神。 “他一个珠宝商人,哪有够打动九大国的王珍宝,他是运使魔力从天底下的名山大泽,江河湖泊中摄取的。” “运使魔力摄取的?许飞扬反问了一句,心里却咯噔一下,好像碰着了什么,然而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是啊,这在他而言不过是小道而已,却摄服了九大国王。于是这九大国王虔心皈依,愿作弟子,魔尊这时显出身形,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去,他便幻化成这个样子。”沈家秀伸手指了指魔印上端那呈左右扭摆状的大小。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幻化成这副丑样子?” “这或许正是他那颗魔心的真实写照吧,他一只脚已迈过天庭的大门,另一只脚却还牢牢站在地面上,他正是在天与地之间左右扭摆,他既已是神,又眷恋人世间权柄的荣耀,要做整个人类唯一信服的神祗,而所使用的手段又充满黑暗:控制和征服。” “那九个国王怎会这样容易被他征服了?” “因为魔尊许诺给这九个人容颜永驻,性命长存,与天地同寿,这个条件是用世间的全部财宝也换不来的。” “他倒是够慷慨的,可这明摆着是无法兑现的啊。” “魔尊如果没有魔力,又怎会慑服九大古国,又怎会搅得整个世界都惶恐不安,他承诺了,他也兑现了,至少他是不死的,而九个国王也便成了他所建立的西方魔教的九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真的能永恒不死吗?” “是的,我说过的,他能。这一点上连神佛也无奈其何,据说他的灵力的来源乃是人心的黑暗与邪恶。这也正是他必须留在人世间的最主要的原因。” “什么?我没有听明白。” “我是说魔尊的灵力来源于人心的邪恶与黑暗;也不是几个人或几十个人的,而是整个人类内心的邪恶与黑暗,只要这些一天不消除,魔尊就不会被彻底消灭。” “那岂不是说只有先消除了世上所有恶人、坏人,才能消灭魔尊?” “是啊,这就是已经不可能做到的事。况且不单坏人、恶人的心中有恶,好人的心里也会有恶。恶人的心里也不尽是恶,也会有善,只不过好人、恶人心里的善恶比例不同而已。” “那您的意思是人性本恶了?所以人人心中都有恶?” “这个问题千百年来无数哲人讨论争执过,是根本辩论不清的问题。我们也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精神,但我阅人一生,仙佛菩萨自是无缘见到,但凡人中还没有一个纯善或纯恶的人,佛以人心的善为基础,要消除人心的恶。而魔尊却以人心的恶为基础,要消除人心的善。一旦他真的得逞,这人世间所有人的心便都会如无间地狱般黑暗,魔尊的魔力便会牢不可破,不单地上的生灵遭受涂炭,连天庭的神佛们怕也难独善其身了。到那时魔尊或许真的能做到天上、人间、地狱三界的主宰了。” 密室里又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许飞扬的脑子里已没有信还是不信的概念,而是被沈家秀所描绘的景象吓呆了。 “难道真的没有彻底消灭魔尊的办法吗?”许飞扬抬起头问。 “你有办法彻底消除所有人心中的恶吗?”沈家秀反问道。 “可这是两回事啊?” “对魔尊而言就是一回事了。”沈家秀叹了口气,“我说过我们家族历代都在尽全力找出魔尊的致命弱点。想找到一个彻底解决他的办法,可是没有,我们家族传到我这里也算终结了,我们失败了,或许你将来会找到这样的办法,但希望渺茫。” “那岂不是说我们彻底无望了吗?” “这倒也未必。至少我们目前还保有魔印,魔尊在千年前的大战中已被许正阳祖师打得形销魂散,只是凭籍人心的恶得以不死,蛰居地下千年,而今虽得复出,却得不到魔印的灵力,也无法回复先前的神通。如果他要完全靠自身的修炼恢复灵力,这个过程也要很漫长。” “大约需要多少时间?” “总要十多年之后吧。” “这么快?” “在他而言够慢的了。如果他专心修炼,或许不出三年就会尽复灵力。但我估计只要魔印失落在外,他就一定要尽全力抢回魔印,决不会弃置不管,魔印毕竟和他魂魄相连。” “可即便我们保得住魔印,十多年后魔尊依然可以恢复灵力,而且他也完全可以炼化出另一枚魔印,不是吗?” “是的,只要他愿意。” “到那时我们依然无法和他对抗,不是吗?” “应该是。”沈家秀艰难的吐出这三个字,仿佛吐出了三枚坚硬冷涩的苦果。 “那岂不是还是无望?现在无望与十多年后绝望又有什么区别?”许飞扬激动起来。 “有区别,而且是很大的区别。”沈家秀语气安祥的说,“我们人生下来就是要死的,无论几十年还是几百年,都逃不了这一个死字。我们幼小时不知道这些,所以能快快乐乐的活着。等我们懂得了这一点后,依然能快快乐乐的活着,不会为几十年甚至十几年后必然就要到来的死亡感到绝望和悲哀,更不会认为迟早是一死,就选择现在去死。所以我们现在也不必为十几年后可能必然要输的结局感到绝望,更何况未必就会输呢。” “未必?就是说还是有希望了?” “只要天没有塌下来,地没有陷进去,希望就总是有的。虽然现在还看不到有什么希望,但明天也许就会有,今年看不到,明年也许就会突然出现,更何况十几年后的事,谁能料定得到呢?” “不管怎样说,投入一场看起来无望的战斗总是让人感到悲哀。不过我还不像您那样悲观,我懂的道理虽然不多,却坚信一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光明也必将驱散黑暗。” “我只能说从原则上赞成这一观点,但事实上邪恶战胜正义的例子在人类史上也并不少见。就因为太多的人只在口头上慷慨激昂地宣讲这一点,却不敢做实事。坐等着空想中的正义来战胜来势汹汹的邪恶的巨浪,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正义不是靠口头喊出来的,而是无数人流血牺牲铸成的。千年前那场大战,中土武林全力以赴,宁为玉碎不作瓦全,在近二十年的苦战中,十成去了八成,后来经百年的休养生息才回复元气,正义就是这样来的。” “晚辈谨受教。”许飞扬站起身来,肃然行礼,如对师长。听沈家秀谈到千年前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的惨烈,不禁悠然神往,血脉偾张。 “就人的命运而言。”沈家秀端坐椅上,并不回避,“一出生就面临必死的结局,不论这生与死的间隔有多长,可以说人生就是必败的战斗,所以我们不必计较每件事的输与赢、得与失,只要我们尽力了,做到了,我们就赢了。换言之就是:尽人事而问天命。” 许飞扬没有说话,再次躬身行礼,神态愈发虔诚。如同一个后学晚辈面对一位泰山北斗式的大宗师。 “天快亮了,七妹还没有回来,我倒是真有些担心了。”车子胤喝了一杯酒,已是忧心如醉了。 “担心也没有用,只能坐等了。”荣智心中不仅忧,还隐隐有种恐惧,说不上是恐惧麻七姑出岔了,还是对沈庄的邪门。 “荣兄,要不然我再去接应一下吧。”车子胤推杯欲起。 “没这必要吧,老八已经去接应了,他们两人联手,纵然面对整个中土武林,也能全身而进,全身而退。武林中最邪门的还是沈家庄的人,他们不是都在庄里吗?” “这倒也是,依荣兄之见该当如何?” “没有办法,只有等麻法王手中那个法宝了。”荣智仰面向天,一声长叹。 忽然间不远处一阵马蹄声响,甚是急促,听声音便知是向这里疾驰而来。 “到了,七妹终于到了。”车子胤霍然惊喜起来。 “真是及时雨啊。”荣智也面现惊喜,两人急忙走出帐篷,伫立等候。 须臾间几皮快马已驰至近前,马上一人不待马停住,已飘然下马,直落在荣智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蜡封的信筒交给荣智。 “圣使大人,教主法旨。” 荣智认得来的一行人正是教主身边侍卫,大惊失色。他们既到了这里,说明教主离这里也不远了。 他无暇细思,打开信筒,取出一张绢帛,匆匆看了一遍后便交给车子胤,回头对恭立在他身后的金都卫的几名头领大声喊道:“发射令箭,传令:教主有旨,即刻攻庄。” 片刻间命令已传达到每个人,一张张低垂的强弩又高举起来。“嗖、嗖、嗖”五支响箭升空,一支在上,四支在下,正是魔教发动总攻击的信号。 响箭升空时,一抹晨曦掠过山头,正照射在五支雁阵式的响箭上,金黄夺目。 同时一支支弩箭向刚刚沐浴在晨光中的沈庄射去。 相隔千年的第二次大战就此揭开序幕。 第二十七章 天亮了。 朝霞不仅仅意味着一天的开始,对许多人而言更是光明和希望。 沈庄的侍卫们在经历了整整半夜的黑暗和紧张后,乍见曙光映射,都不禁放松下来。 天亮了,在此时也就意味着最大的危险已经解除。在心里他们都下意识的这样想。同时一张张略显疲惫的年轻的脸庞上也都充满了笑意。对于魔教队伍里的骚动他们并未在意,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朝阳吸引住了。所以当他们感觉到天光乍然一暗尚不明所以时,一支支强劲沉重的弩箭已然射至面门。许多人在眼睛永远闭上的一瞬间都清楚听到了自己额骨和颔骨被弩箭射碎的声音,却没有人感到痛楚,他们所能意识到的只是:自己永远被黑暗吞噬了。 沈禄此时正坐在庄门后的一张椅子里闭目养神。他只等着做一件事:庄主一出现就把他绑架上马强行突围。当然他也明白除了侥幸随庄主突围成功的人外,其余留在庄内的人不论会不会武功,结局都是一样。魔教不仅没有优待俘虏的优良作风,相反他们的一贯作风是:不留活口。但只要能保住庄主,其他任何事都在所不惜了。 当他听到那一阵骇人的声响和一片惨叫声后,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看也不看那些倒下的侍卫,一跃上了庄墙,袍袖轻拂,卷住了几支射向他的弩箭。 沈庄的侍卫们在一阵短暂的慌乱后便镇静下来,显示出了平时的训练有素。他们不待命令已自动补上阵亡者的缺儿,这一次他们都把头藏在庄墙的雉堞后,侧脸观察庄外的动向。 魔教队伍中照惯例又射出了第二轮箭,这一轮却尽数走了空,一个人也没有伤到。许多支弩箭射在庄墙上,将一块块青砖射的粉碎,却露出了里面的花岗岩。 两轮弩箭过后,魔教中人便如一支支黑色的甲壳虫般蜂拥过来,最前面的人抬着云梯和撞门的巨木。步子看上去并不快速,却于眨眼间来到了庄墙下。 “用连珠快弩。”沈禄大声命令道。 连珠快弩是武林中一种藏于衣袖内的歹毒暗器,后被沈庄的一名食客改良成了守城利器。这种弩具每次可压上二十四支弩箭,一扣机簧,二十四支弩箭一齐射出,既可及远,又可攻近,更可覆盖一丈之内的物体。此弩造成已经三代了,却从未使用过,今日方大发利市。 此时每个侍卫的身旁都摆放着多种利器:连珠快弩,发射短矛用的强弩,普通弓箭,长矛,大刀和刀剑,以便应对各种情况。 四十具连珠快弩片刻间射出了近千支弩箭,密集的箭雨覆盖了庄墙下一箭之地内的所有地方。随即便是响如暴雨般的箭头入肉声和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魔教金都卫第一波攻城的武士竟无一生还。 荣智和车子胤在马上看得呆了,本就苍白的脸上已转成了青白,青天白日之下令人有阴风凄惨之感。 沈禄却在心里喟然一声长叹:“可惜了,真是暴殄天物。”他见识过这些武士的身手,即便单打独斗,在武林中也足可跻身二流高手之列,二百多名高手便在顷刻间尽数葬身此处。 “用火攻!用火箭!把沈庄给我烧成平地。”荣智嘶声大喊。 魔教中人对同伴们的遭遇并未显出悲哀和慌乱,依然只是默立着等待命令,荣智喊声过后,一支支闪烁着火光的箭矢再次射出,这次是射向庄里而不是射向守庄的侍卫。 “沈庄主,我该走了。”许飞扬站起身来。 “是啊,到时候了。虽说还有太多的话要说,也只能等到以后了。”沈家秀也站起身。 许飞扬走过去,先把自己的印剑插入鞘中,然后把那枚小小的魔印贴身放入怀中。他暗暗发誓:要像保护自己的心一样保护这枚魔印。只是胸口一接触到光滑柔腻的魔印,心神复又一荡,一种异样的感觉荡漾开来。 “有一件事还要嘱咐你:你的印剑会克制住魔印,魔尊就会感觉不到它,所以你每隔两三个月就要让印剑和魔印分离一段距离,以便魔尊能感应到它。只要魔尊知道他的魔印还在,就不会集中精力训练以恢复灵力。而是要全力以赴寻找魔印,这样可以最大程度拖延他恢复灵力的时间。” “好计策。”许飞扬赞道,“我会照办的。” “不过这样做也很危险,所以你一定要在人迹罕至的安全地区这样做,而做过之后就要马上迁移到别的地方,最好是三百里外。魔教中人行事可是雷厉风行。” “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还有一样东西送给你。”沈家秀走过来,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金链子,挂着一枚椭圆形金牌,上面刻有沈家的族徽。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沈家历代继承人的信物,我把它送给你,以后会有用处的。” “不,使不得。”许飞扬忙推开了沈家秀的手, “戴上吧,就当是一个念想也好。”沈家秀叹了口气说,“我没有儿子,沈家到我这里也算斩绝了。这个东西也没有用了。你以后四海为家,到处逃亡,缺东少西就是家常便饭了。你持我这枚信物就可以调动我们沈家在各地的钱财和人手。” “这我用不到。”许飞扬断然拒绝。 “不要固执,沈家的财力物力你用不用悉听尊便,但我要让你戴着它,并且知道自己已经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也就是人们说的金穴。这样你就能免于受它的诱惑了。”沈家秀用手摸了摸许飞扬胸口处的魔印。 “诱惑?魔印和金银财富有什么关系?它会用金银来诱惑我?我还不至于这样低俗吧。” “佛国也要金砖铺地,仙界也要白玉为屋,仙佛都未能免俗啊。”沈家秀苦笑着说,“另外我没有子嗣,家产可以散尽,这枚信物自先祖传到我已历千年,我也不忍心让它随我入土。你戴着它我也能多少得些安慰。” 许飞扬听他说的如此凄楚,也不忍竣拒,只好任他给自己戴上,忽然间自己也有些动情。 麻七姑照旧把那位沈姑娘拘押在那辆碧油香车里,自己也坐进车里亲自看护。白世恩和他的十七名兄弟则被堆粽子一样抛到一辆大车上,由十名银都卫的武士看守。又选出两名懂得驾车的武士坐在香车前赶车。其余的银都卫武士按原先的计划赶到沈庄后面的山坳里潜伏,等待进攻命令。 两辆车在辚辚的车声中绕道赶赴荣智所在的临时总部,麻七姑坐在车里,端详着身旁沈姑娘的脸庞,心下窃喜不已。教主对此次行动重视之至,所有细节都是左推右敲才定下来,而且每个细节都有多手准备,仅以拦截沈家人一项而言,拦截点不下二十个,却被自己撞上好运,先拔头筹。虽算不得什么奇功,也是一件露脸的美事。只是她心中不解:教主缘何要倾全力对付沈庄? 她在教中年深日久,知道不该问的事就绝对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事最好不要知道,否则祸患无穷。永远只按命令办事,只做不问,这才是保身荣身之道。 正沉思间,车子忽然一下子停住了。随后便听驾车的武士敲打车门说道:“秉法王,前面有人拦路。” 麻七姑心头微惊:遮莫是沈庄的人知道了,派人来抢?这倒是件麻烦事。 她推开车门下了车,向前面看去,又是一惊。清冷的月光下,几丈之外,站着一位孤身女子,两手横握一条亮银软鞭。 “是沈庄哪位高手在此,请恕老身眼拙。”麻七姑先开口问道。 “沈庄?”那女子微现惊讶,“我不是沈庄的人,也不是什么高手。” “那姑娘在此作甚?可是想搭一段车?可惜我们不同路,不过我们可以送给姑娘一匹马作脚力。”麻七姑听说不是沈庄的人来拦截,大为轻松。她知道车内的人的重要性,所以不想多生事端。不管这人是何来路,先胡乱打发走再说。 “我不是想搭车,也不要你的马。” “那姑娘是想做什么?总不会是缺少盘缠吧?如果是这样也无不可。”麻七姑尽力压抑心中的怒气,若在平时早就上去加以料理了。 “我不缺盘缠。”那女子又摇了摇头,话语上极尽节俭之能事。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麻七姑的火气一下子顶到了脑门。 “我要找我丈夫。” “找你丈夫?”麻七姑一怔,“要找丈夫回家找去,这荒山野岭的鬼影子都不见一个,哪儿找你丈夫去?” “鬼影子是没一个,大活人不有这么多吗?我要找的是人不是鬼。” “那你是要找你的丈夫啊还是想找个丈夫?”麻七姑忽然觉得有趣,“要找你的丈夫我不知道,姑娘如果想找丈夫倒是容易。”她用手一指身后十二名武士,“看看,这都是俊俏后生,你看上哪个,就送给你作丈夫。” “我是找我的丈夫,这些野男人你自己留着吧。” “混帐!”麻七姑勃然大怒,飘身直上,出掌便打。她虽年近六旬,却依然是处子身,平时也最忌讳有人拿男女间的事影射她,稍有触及立毙掌下。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忌讳上。 第二十八章 她身形如电,一掌拍下,准拟绝无不中之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殊不料一掌走了空,这可是近二十年来绝无仅有之事。她心头一惊,脊背有些发麻:这少女不是人,一定是鬼! 心念闪间,她左脚轻点,又快如闪电般退回原处。定睛看时,那女子依然站在原处,好像根本没动过。 “你是何方冤魂?为何缠上老身?”麻七姑心里有些发瘆,在这荒山野岭的,撞上个把鬼也没甚稀奇的。不过自己平生只杀男人,从未杀过女人,怎会有女鬼找上自己。从未听说过男人死后在阴间变性成女鬼的,难道阴间也流行起变性风了? “我不是鬼,也没有冤,我要找我的丈夫。”那女子面无表情,话也不多,只是口口声声要找丈夫。 麻七姑被气得无可如何。与人斗法她从未气馁过,和鬼斗却是从未有过之遭遇,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下手。 “法王,她不是鬼,她身后有影子。”麻七姑身后驾车的武士提醒道。 麻七姑凝神一看,那女子身后果然长长的倒影,登时心神笃定,胆气倍增,冷哼道:“多嘴,本法王还用你来提醒?朗朗乾坤,哪里会有鬼?” 她右掌微提,凝气发声道:“姑娘,老身今日不想多伤人命,算你祖上的造化,痛快给我滚开。否则是人我把你打成鬼,是鬼我把你打入地狱。” 那女子恍若未闻,两手横鞭腹前,不动亦不语。 麻七姑微吐一口气,骤然展动身形,已扑至那女子站立之处。这次她留了神,一扑落空,身形并不稍停,滴溜溜一转,又扑向左侧。 凄清的月光下,两个黑影在荒草间跳掷往来,如同两个戏月的野狐。那十二名武士都看得心头发毛,汗毛倒竖。 麻七姑身形飘若电闪,连续十几扑依然未能捕捉到那道淡淡的身影,提至腹侧的右掌也始终未能击出。 她忽然身形一窒,托地后退,弹出圈子,喝道:“且住,这是苗家的幻狐身法,你怎么精于此功?你和苗沛霖老庄主是和关系?” 那女子停住身形,微笑道:“前辈好眼力。” 麻七姑心念电闪,忽然大悟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苗老庄主的不肖孽女苗玉。” “小女子正是苗玉,也是不肖之至,难道前辈要出手教训晚辈不成?” “我倒是有此意,可惜今天没这闲工夫。你这个跟野男人淫奔的浪蹄子,还有脸在江湖上抛头露面,痛快给老娘滚回家等你的野汉子去,别在人前人后丢人现眼。” 这女子正是黑豹的压寨夫人苗玉,她面色陡变,冷冷笑道:“我是跟男人淫奔,跟的却是自己的汉子。强似你这没人要的恶妇。你倒是想和男人淫奔了,却没男人愿意和你淫,愿意和你奔,宁死都不愿。” 麻七姑气得心肺几欲炸裂开来,两手冰冷,她一声怪叫,又复扑上来。苗玉脚下连施“幻狐步法”,连连避开,口中仍不依不饶的喊着:“你知道吗?江湖中人都把你的名当泻药,听到你的名便呕吐不止,比狗屎马尿还管用。” 麻七姑气得“嗷、嗷”怪叫,左右掌齐出,幻起满天掌影。 那十二名武士都不禁捂嘴窃笑,他们怎样也想不到一向视若天人的麻法王也会如市井泼妇一样骂街,而且大落下风。 既明白苗玉是人非鬼,这些武士心中惧意全消。在他们看来,只要是人,除了教主和几位法王外,便没有麻法王拾夺不下的。所以一边静观一场好戏,一边听两人骂街,心里大呼过瘾不止。 麻七姑真的被气成了泼妇,生平从未受过这等侮辱。她身形飘忽,出掌连连,却尽皆走空。 不过苗玉也并不轻松,麻七姑虽是女流,却掌风如涛。苗玉几次被掌风边缘扫到,已痛如火炙,身形渐不如初。飘闪趋避的速度也慢了几分,心中已知不妙。 连续几十招后,麻七姑虽在急怒之中,也摸清了苗玉步法的一些规律,她右掌击出,乃是虚招,并无掌力发出,左掌却是实招。一股罡风击向预料中苗玉要闪避的方位。 苗玉果然中计,但她身至中途,已瞥见麻七姑左掌动作,大惊之下,转换身形已然不及。危急中她不暇思索,手中长鞭挥出,希冀长鞭能钩住什么稳住身形。 正是无巧无不巧,苗玉随手挥鞭,正卷在一名憨憨傻笑看热闹的武士的脖子上。苗玉借力飞起,人已腾空,避开了那一记必中的一掌。 那名武士被苗玉大力折扯动,人如风筝般抛起,反向麻七姑砸来。 麻七姑但见黑影扑至,想也不想,一掌击实,打的这名武士筋断骨折,立时毙命。 武士的惨叫声倒令发昏的麻七姑清醒过来。她暗道一声惭愧,心中思惟:这小淫妇只是身法滑溜,我和她比拼什么身法、步法作甚,直接拿下不就完事了吗? 她直起身形,从腰中摸出一物握在掌心,对两丈外的苗玉冷冷说道:“小蹄子,你自己了断吧,否则我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老虔婆,打我打不过你,想抓住我也没那么容易。” 麻七姑怪笑连连,如同夜枭,一步一步缓缓逼上来。 苗玉登时觉得不妙,麻七姑若与她比快、比奇,她并无畏惧。然而麻七姑如蜗牛般缓缓移来,苗玉竟觉得无处可闪,无处可避。待见到麻七姑紧握的右掌,已猜出那是什么,心中知道身法再奇妙,也难以避过她手中那张毒网。 “沈庄主,我尽力了。”苗玉在心里暗自说了一句,转身方欲逃走,忽听得麻七姑一声大喝:“晚了,躺下吧。” 就在苗玉身形方动的刹那间,麻七姑已如怪鸟一般扑上,右手一抖,看家法宝已然祭出,一团黑乎乎的雾气在苗玉头顶罩下。 “浪蹄子、贱蹄子,看你还能逃不?”麻七姑心中一阵快意,只等上前去收拾自己的猎物。 “噗”的一声,右侧草丛中一物猝然打出,正中那团黑雾。刹那间黑雾顿敛,一张网如软绳般垂落地上。随即一道黑影窜起,拉着闭气垂目等死的苗玉向前狂奔。 麻七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张网下,从无脱逃之人,更没有被人击落在地之事。 她疾趋上前,捡起自己那张雾网一看,击落雾网的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张乱画的符。 她心中明白了几分,却愈加燥怒,循迹便狂追不舍。 苗玉如梦中般被人拉扯着疾奔,一颗心兀自怦怦乱跳。直奔出里许,才觉出握住自己的是一只男人的手。她想也不想,转身抱住那人,喜极而泣道:“黑豹,是你吗?我的死鬼,死男人,亲汉子。” 那人不虞有此,又被抱得紧紧的,忙双手高举作投降状,大呼:“大姐,先认清人再说,我不是黑豹。” 苗玉听声便知有误,忙松手退开,脸已烫得如火烧一般,借目光观瞧,对方乃是一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脸庞倒是俊朗,一双眼睛却滴溜溜乱转,给人以既怪怪的、又坏坏的感觉。她也是生死危急关头被人救出,下意识里便认为此人非黑豹莫属,又思念黑豹过切,便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你是谁?为什么假冒我丈夫救我。”苗玉虽然羞愧,出语依然泼辣。 “救你是事实,可在下从未假冒过你的丈夫,无论言还是行。”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大姐,小弟错了,诚心向你道歉,下次绝不敢了。”那人躬身作揖,态度诚恳之至。 “哼,你还想有下次啊?”苗玉发狠说了一句,倒难以强词夺理下去了,她眼角余光瞥处,已见不远处一条人影快速飘闪过来。 “糟了,那老虔婆追上来了。”苗玉心头一慌,又急忙抓住那人的手。 “这女魔头厉害得紧,咱们惹不起,只有躲得起了。” “啰嗦你个头。”苗玉不等他说完,拉着他便向密林中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死也不放手。 麻七姑哪管什么“逢林莫入”的禁忌,尾追二人进了林子,却于转瞬间失去二人踪迹。 她游目四顾,已确定二人便藏在不远处,只是林深树密,要在深夜中搜寻到二人殊为不易。她提气发声道:“是天师府哪位高人,老身与张天师虽无交情,亦无过节,请现身相见,老身定不为难。” 藏身十几米远处的苗玉贴在那人耳边说道:“你是天师府的人?” 那人先是被苗玉紧紧抱住,柔软丰满的身体轮廓已如同印在他身上,已有些意乱情迷。此时被她在耳边细语,耳朵痒痒的,心里更是心旌摇曳,急忙伸中指放在苗玉唇边。 麻七姑见无人应答,便又高声道:“不管是天师府哪位朋友,如非成心寻老身的晦气,就请不要趟这混水。免得张天师面上不好看,老身要务在身,请恕失礼少陪了。” 麻七姑转身走出林子,心中蓦感苍凉,先是险些栽在一个小辈手中,随后又被一莫名其妙、面目都未看清的人破了看家法宝,难道自己这江湖要走到头儿了? 她蹒跚着下坡,身形已有些佝偻,心中便是丧气之至。 第二十九章 “你真是天师府的人?” 苗玉见煞星退走,立时轻松欢快起来,坐直了身子,又问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有什么关系吗?”那人也坐了起来,随手摘掉沾在身上的野草。 “当然没有关系。”苗玉被他爱理不理的语气激怒了,“不就是武林第一世家吗?有什么了不起,还没放在姑奶奶的眼里。” “你要作家父的姑姑未免太小了些,况且姓也不对。” “你……”苗玉气得娇躯乱颤,若非看在他救过自己的分上,早就一鞭抽将过去了。 “那你姓什么?你父亲叫什么?”苗玉语气又婉转下来。 “你总不会真对家父有什么想法吧?他老人家大小老婆都有二十九个了,你有意补足这而立之数吗?”那人嘻嘻笑道。 “找死!”苗玉一声怒叱,长鞭挥出,如灵蛇一般卷向那人脖颈。这是她自小练就的绝招,一般人很难避开。 那人疾伸中指,一点一拨,鞭梢蓦然转向,卷住一棵碗口粗的树干。苗玉用力扯之不动,一怒之下将鞭柄向那人掷去。 那人伸手接住,毫不费力,笑道:“黑大嫂绿林饭吃的多了,火气也未免太大了。” “你认识我?” “你适才和那女魔头交手时不是做过自我介绍吗?苗沛霖苗老庄主的掌上明珠,苗玉苗大小姐,黑风寨绿林道总瓢把子黑豹黑首领的压寨夫人。” “咦,你倒是知道的详细,看你小小年纪,江湖阅历还蛮丰富的。” “非也,非也。”那人嘻嘻窃笑道,“本人江湖阅历几乎等于零,至于知道黑大嫂的事,只因您太有名了,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莫说是江湖中人,即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闺阁女子对您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你胡说什么呀?”苗玉被这顿迷汤灌的有些晕乎,便没注意到那人脸上坏坏的奸笑,她踌躇了一下,有些害羞又有些不信,忸怩着说:“我不至于这么有名吧?” “您自己还不知道吗?”那人故作惊讶状,“若论知名度,当今江湖您可是第一位,江湖中每个有女儿的家庭都把您的事每天对女儿们讲一遍。如果女儿不听话,作父亲的便训斥说:‘你再不听话,长大后就会成为苗玉第二。’皇宫和王府里教育嫔妃公主的课本里第一章就是‘苗玉事件’。” “你个下拔舌地狱的烂舌鬼!”苗玉不等听完,已恶虎一般扑了上来。那人早已有备在先,远远避了开去,一边笑一边把话说完。 两人绕着树丛追逐打闹,忽听的一阵衣袂带风、草偃树折的声响。两人驻足观看,迎面两道凌厉威猛的掌风已然袭至。 “不好!”那人惊呼失声,惶急中伸手勾住苗玉手腕,向左侧横跃出去,真如鱼跃龙门一般,漂亮之极。 “原来是张公子驾到,怪道不把老身放在眼里。”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麻七姑,只是她此时眼中布满杀气,一步步向两人逼来。 “麻法王,您是武林前辈,晚辈们得罪了您,已远远躲藏起来,也算是怕了您了,您何必以大压小,斩尽杀绝,不怕有辱您名家风范吗?” “张公子,好利的口齿。你说的倒也在理。其实如果知道是你小子乱趟混水,跟老身胡闹,就算你不躲不避,老身也未必对你怎样。老身就要算账也要算到你老子头上,先罚他个教子无方。” “那您何必要下此辣手哪?” “是老身一时情急没压住火气,张公子既明白事理,老身也绝不为难你。(.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过是你们的什么人把老身的手下掳走并把老身捉的人也劫走了?只要你们叫人把那些人一个不少的还回来,此事就此揭过,日后也绝不找你们的麻烦。你如果不信,老身愿对本教魔尊立誓。” “前辈,您不是在说……” “正是那样,我不管是黑风寨的人干的还是天师府的人干的,抑或是同流合污做出来的,总之把人还回来万事皆休,否则黑风寨寨毁人绝,天师府天翻地覆。” 那人和苗玉对视一眼,苗玉摇了摇头,表示黑风寨的人没人参与,那人也摇了摇头,表示天师府与此事无关。,却也感到匪夷所思。同时心里亦复恐惧:麻七姑是说到做到的魔头,以她的道行,灭黑风寨,大闹天师府,绝非恐吓之语。 “前辈,我们两人都是单身到此,确实没有别人同行,再说玩什么调虎离山、暗渡陈仓这些招数也不是我们的性格。” “性格?”麻七姑冷哼一声,“张小明,你这个奸诈油滑的小鬼头也配谈性格,就和苗玉这个小淫妇谈贞洁一样。” 苗玉一怒欲上,张小明却按住了她,嘻嘻笑道:“麻法王,为老要尊,不能以大压小,您老人家……” “小子,我没工夫跟你歪缠,不管是不是你们两家干的,总之是你们搅了我的大事。跟我走一遭,老身保证不为难你们。回头让黑豹找人换老婆,让你那个死老子找人换他的宝贝儿子。黑豹虽是个没起色的货,张天师可是能请神役鬼,莫说入地三尺,就是到阎王地府里也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两人这才明白,麻七姑竟是要扣两人为人质,让天师府和黑风寨合力把她丢的人找回来。 “是黑豹领着黑风寨的人劫的,和张公子无关,我和你走一遭。”苗玉忽然挺身站出。 “是黑豹?”麻七姑谛视苗玉,颇感狐疑。 原来麻七姑缓缓步下山坡后,却发现她手下十一名武士和两辆车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连死去的那名武士的尸体也不翼而飞。这一惊直如高楼失足,魂魄欲丧。 别的倒还罢了,只是那辆香车中的沈姑娘可是万万丢不得的,如果找不回来,莫说教主、连同教中人也无颜相见了。她略一思索便断定必是黑风寨或者天师府的人把人劫走了,而天师府的可能性更大,说不定是张天师亲自领人做的。因为现场并无打斗痕迹,而那十一名武士绝非一般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制住的,只有张天师有这种邪门法术。而自己不过是中了那两人调虎离山之计。 所以她再不多想,转身又折返回去,却把打闹中的张小明和苗玉撞个正着。 苗玉虽然认账,麻七姑却认定天师府嫌疑最大,待看清是张小明后,更认定是张天师所为。所以虽然苗玉伸手可捉,她却犹疑着没有马上动手。 张小明在后却忽然动手了,他伸手抓住苗玉衣带,用力向后一抛,自己也不打话,掉头腾身逃去。 “小辈!”背后麻七姑一声怒喝,已直追下来。 张小明两个起落后,恰好接住从空中落下的苗玉。两人携手狂奔,都把平生功力提高到十二成,虽不敢说风驰电掣,倒也是疾逾奔马。 麻七姑本不以轻功见长,这一夜又迭遭变故,心神受损,功力也大打折扣。顿饭工夫便被甩到后面,但她咬定牙关,望着两人背影穷追不舍。她心里认为:抓住这两人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捉不住这两人则万事皆休。所以即便到天涯海角也要一追到底。 张小明和苗玉冲上山头,又奔下山坡,横越过一片两百米的开阔地,又慌不择路,冲进另一片崇山密林中。 两人一口气冲出二十多里,又都是以百米冲刺速度,不免功力透支过度,终于一口气喘不上来,双双跌倒在一片青草上。 两人喘息了半晌才恢复过来,张小明兀自气息不匀,埋怨道:“你为什么要那样作?你不知道落到那女魔头手里的后果吗?” “事情由我而起,自然由我承担后果,大不了一死。” “落到她手里你还想死吗?”张小明怒吼道。 苗玉想到江湖传说中麻七姑的恶行劣迹,不禁心头栗栗,几欲呕吐。死固然可怕,可落到麻七姑手中,痛快一死就是登天了。 “那又有什么办法?千刀万剐我一个人扛,又何必拉着你一起跳油锅。” “要是非下油锅不可,当然是你一个人跳,我可没兴致奉陪,顶多从旁偷点油抹在脚底,溜之大吉。不过只要没到绝境,就不要逞英雄、装烈士。动不动来个自我牺牲,伟大固然伟大,却也愚蠢之至。” “你……”苗玉又被他气得倒仰,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躺着喘气,丰满的胸部剧烈起伏着。 “不见所欲。”张小明看到后,忙转过头去,嘀咕了一句。 “说什么哪?” “自说自话,与你无关。” 苗玉却听到了,乍然间尚不明其义,旋即便明白了。心里却有种异样的喜悦,忽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要转到张小明眼前,让他好好看看他所说的“所欲”。她好不容易才压下这种冲动,蓦感脸热如火,羞不可抑,也急忙转过头去。 两人虽背对背躺着,却彼此都能听到并感应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一时间都是“别样滋味上心头”。 月亮已升至天空正中,如水的月光直泻下来,山中雾岚更浓,也更寂静,能清楚的听到松针落地的声音。 第三十章 “你为什么要去招惹那女魔头?那可不是找死的好方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好半天,张小明才开口说道。 “我本来是在沈庄百里外的关口等我丈夫的,可是没等到。”苗玉也轻轻说话,两人虽清醒对话,却都有如梦似幻之感。 “你是怕雁荡七侠欺负他,所以来打接应?” “算是吧,可是没等到黑豹,也没见雁荡那七个混蛋出来,我知道一定是出了事,便向庄里寻来,可巧碰上了那老虔婆,我看到那辆车子,便知道是沈大小姐的,沈小姐也必是落入老虔婆的手中。我夫妇二人受过沈庄主大恩,无以为报,岂能坐视不管?其实我也知道不是老虔婆的对手,只是想拖住她。这里是沈庄的地盘,时候一长必有援兵赶到,谁知道差点也落到老虔婆手中,我也不再批评你无意中犯的错误了。” “承情,承情。”张小明笑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又那么凑巧犯了个错误?” “倒真是巧了,我也是来找人的。 “是找一位姑娘?是谁家的千金?”苗玉笑着问道,心里却有些酸酸的。 “错,错。”张小明笑道,“我是找我的好兄弟许飞扬的。谁知他吃错了哪门子药,也混入追铜逐臭之列了。害得我一直等,又等不到,就和你一样到里面来找。正赶上你和那个女魔头周旋,只好躲在草丛里。老实说我宁愿见到阎王,也不愿碰见这女魔头。没奈何只好像老鼠一样钻进草丛里。原以为是哪位武林女杰哪,敢和麻七姑放对,听了你们对话才知道原来是黑大嫂。” “什么黑大嫂,白大嫂的,难听死了,你换个称呼好不好?” “这倒是难事,你是黑豹的夫人。我和他虽素不相识,他年长为兄,不叫你黑大嫂叫什么?” “你和黑豹又不认识,咱不从他那论亲,咱们自己论,你叫我姐姐,我叫你弟弟,好不好?” “不好,不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张小明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这有什么不好?难不成你非要当哥哥不成,不过我们年龄……” “不是这回事。”张小明截住话头,“我若叫你姐姐,你就把我害苦了。比落到那女魔头手里还惨。” “怎会这样?”苗玉诧异的睁大双眼,心里大感失望。 “那你不是害我成了黑豹的小舅子了吗?我还有脸出来混吗?”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你一样有姐姐,有妹妹,也要嫁人的,你不也是要给人当大舅子,小舅子?” “我最感谢我爹的不是他生我养我,而是没给我生姐姐或妹妹,所以这一条倒是省了。” “当真?” “这有什么当真不当真的,你随便找人访听一下就知道了。” “真是个怪人。”苗玉噗哧笑了。见张小明既似玩笑又很当真的样儿,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好吧,那你就叫我苗玉,我叫你小明,这总可以了吧?” “敢不遵命。” 苗玉蓦然觉得张小明不肯叫自己姐姐,未必仅仅是自矜门户,不耻于和黑豹这等绿林人物扯上瓜葛,是否更有一层深意?想着想着,心又怦怦跳了起来,不敢再想下去了。 “黑豹,你在哪里?” 苗玉在心中急切地呼唤着,结婚七年来,她还从未如此强烈的感到需要黑豹。 七年前与莫云的订婚宴上,当她到黑豹望着自己那热烈执着甚至有些贪婪的目光时,她的心感到的不是触动,而是恐惧,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位不知名的少年,因为她同时看到了站在黑豹后面父兄们那怨毒的目光。她知道黑豹是没命活过今天子夜了。那时她并不知道那名少年就是黑豹,就是云雾山黑风寨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瓢把子。 “假如我当时知道他就是黑豹,绿林道魁首,我是否还会那样做?”七年的时间里,苗玉反覆千百次的问过自己。 没有答案。甚至连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做也没有原因,全天下的人都骂她淫荡下贱,和一名盗魁私奔。但她自己知道,自己并没有过一点一丝要和黑豹私奔的心思,当时那样做只是为了救黑豹的命,和“情”字没有半点干系。 她自小便是父兄们的宝贝,外人眼中美貌如仙的公主,父兄们对她百般呵护,不让她受到一点委屈,等她长成花季少女,行走江湖时,只要有人多看她几眼,或者说出一两句不太得体的话,不是立遭苗家父子围攻至死,就是被她的几个哥哥暗夜中料理了,从没有活到第二天早上的。 开始时苗玉还以为自己是受到父兄的保护,心中很是得意。后来有一天,她在路上看到一位美貌少年,不免多看了几眼,结果就在她的面前,那名少年被她的两个哥哥乱刃分尸。整个过程便在她惊愕恐惧的目光中开始直到结束。 那少年惨死的情景在她眼前浮动了很长时间,她对父兄们的行为也不认为是在保护,她对这种行为不仅无法再感到得意,反而是恐惧、反感,甚至有些恶心。 这样的事她已记不清有多少桩了,大概有十来桩吧。苗家父子武功高强,在武林中又广结好友,被杀的人又被冠以“性情淫荡、行为不轨”之名,被杀的人的亲人朋友也只好强忍下这口恶气了,反觉得在人前人后抬不起头来。 慢慢的不单江湖中人无人敢看苗玉一眼,连上门提亲的也绝迹了。苗玉对此倒不在意,只是服侍她的丫环老妈子都在背后埋怨:都怪老爷和几位少爷太强横了,弄得没有一家敢娶小姐。不是怕高攀不上,而是怕结了亲后万一小夫妻拌嘴闹口角,老爷和少爷们的六把刀非把人家灭门不可。 苗玉听到后却既不愤怒也不悲哀,而是麻木和绝望。她知道自己或许只能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了。 不过人的胆量是永远无法想象得到的,相信即便阎王嫁女,也会有人敢娶。雁荡七侠中的老大刘鹤便亲自到苗家为自己的小弟莫云求亲。 雁荡七侠虽然武功一般,但在武林中人际关系超好,也是长江帮、少林寺这等大帮派的座上常客。或许正因为这一点,苗家庄庄主苗沛霖在刘鹤提出求亲后,当即许定亲事。 苗玉知道后也并未感到高兴,不是看不好没,莫云的人品,而是明白自己好也罢、歹也罢,只能听凭父兄的摆布,稍有拂逆便会有人送命,而她实在不想再有人为自己无辜丧命了。 也就是在那次订婚宴上,黑豹踏上了那些冤死少年们的不归路。苗玉宴后卸去盛装,忽然决定要去通知黑豹尽快逃命,而且非去通知不可。她过后还常常能想起那种冲动的强烈,无可抑制。 正是在这种冲动下,她偷偷闯到黑豹的客房里,在见到黑豹的瞬间,她又无比的痛恨黑豹:正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害得自己不顾女儿家的体面,来到一个臭男人的房里,如果被人发现,自己一生清白也就毁了。 所以她一见面就用软鞭套住黑豹的脖子,险些把他勒死。 黑豹却跪在她面前,泯然无惧的说:“你杀了我吧,我罪有应得我正想到你的房里把你绑架到山上去做老婆。你既已知道了,就杀了我吧。我愿意死在你的手上。” 苗玉被黑豹大胆、无耻的异想天开惊呆了。她叹了口气,跺了跺脚,说道:“你赶快逃命吧,马上就有人来杀你了。” “我不逃,除非把你偷走。” “我又不是东西,你怎么偷?” “不能偷就绑,反正不得手我不走。” 苗玉怜悯的看着跪在面前的黑豹,觉得他已不是智商高低的问题,简直是个白痴。 “你逃不逃是你的问题,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得走了。” 苗玉转身正要出门,黑豹却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喘着粗气嚷道:“我不逃,就要绑你,现在就绑。” 苗玉还是第一次被男人仅仅拥抱过,几乎软摊成泥。但随即又无比愤怒,因为她从未被男人如此轻薄过。她转身揪住黑豹的发髻,一反一正就是十几个耳光。 “醒醒你的猪脑袋好不好,这里不是黑风寨,就你这点道行也敢在这里玩绑票?” 两人这一闹立时惊动了邻近客房的人,同时苗沛霖父子也发现苗玉不见了,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直奔“性情淫荡、行为不轨”的黑豹的客房来。 苗玉听着屋外杂沓的脚步声,乱成一片的人语声。登时心丧若死,凄然道:“我真被你害的不得好死了。” 黑豹却不说话,对屋外变故恍若未闻,一直用热烈得足以把苗玉溶化的目光看着她。 苗玉从屋外的鼎沸人声中听到了自己父兄的声音,她知道没有办法了,对黑豹说:“绑我吧。” “什么?”黑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绑我!你不是要绑我吗?现在只有这个办法能让你活命。” 黑豹对活命与否并不在意,但绑架苗玉对他而言仿佛是上天的旨意,所以毫不犹豫,立时把毫不抗拒的苗玉绑架了。 黑豹一边装模作样的扣着苗玉的脖颈,一边手执利剑,在无数灯笼火把的照映下,在数百名正道武林人士惊愕的目光中,徐徐向外走去。 第三十一章 所有人都惊诧住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以黑豹的身手怎么可能把武功比他高几个层次的苗玉绑架了?除非是用了迷魂香、软筋散这等下流毒药,可是他几乎根本没机会靠近苗玉,又是怎样施放毒药的呢?而看苗玉软绵绵、毫不反抗的样子,又必是中了奇毒。 所有人都投鼠忌器,不敢乱动,只能任由黑豹劫持人质,大摇大摆走出去。 黑豹一走出人群,便把苗玉背在背上,开始一路狂奔。苗家父子和雁荡七侠、几百名高手则或骑马、或运轻功,尾追不舍。 黑豹在亢奋至极的心情下狂奔出百里,便如耗干了油的机器般忽然停了下来,虚脱成一摊泥,倒在地上。伏在他背上的苗玉眼睛追兵渐近,情急之下,把黑豹背在背上,又狂奔起来。 所有人如同看到洪荒古兽出世一般,尽皆止步。有的人已约略明白了,更多的人则是惊诧莫名,苗家父子在这一刻间感受到的则是蚀骨焚心的耻辱。 苗玉永远清楚的记得,当她奔出几十米,回头一瞥时,恰好看到她父亲把手中钢刀掷入地中,她的五个哥哥也都纷纷把钢刀掷下,并柄皆无。苗家父子旋即策马回转,其余人等虽还有许多人不明白,也都惟苗家父子马首是瞻,掉转方向回去了。 苗玉也清楚记得那几百双眼睛中或惊诧、或痛惜、或鄙夷的目光,于是一夜之间,武林中最美貌、最清高的公主变成了最淫荡、最无耻的女人。 在回黑风寨的千里逃亡中,黑豹和苗玉成了武林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可称是处处荆棘,步步凶险。 苗玉知道这一切的起因在自己身上,许多平日对苗玉怀有非分之想的人却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一近芳泽了。苗玉知道这些人虽名义上是维护武林正义,实则不过是籍此发泄自己压抑已久的淫欲,猎捕、杀人有时也会变成一种发泄淫欲的方式。苗玉也由此看清了许多道貌岸然的大人物内心里的险恶和无耻。 两人有一次在多个门派的围攻下受了重创,束手待毙,两辆马车却仿佛从天堂里直驰下来一般,来到两人身边。 所有围攻的人见到这两辆马车,立时停手,肃立屏息,鞠躬行礼,谁都知道沈庄主最不愿见血光四溅的场面,谁也没胆子做沈庄主不喜欢的事。 沈庄主亲自下车把黑豹抱到自己的车上,沈庄主的女儿也把苗玉抱到自己的车上,在宽敞舒适的车厢里,两人立刻得到了最好的救治。 沈庄既插了手,无疑就是命令,从此江湖中不再有人为难他们。见到他们的人也都视而不见或避道而行,只有雁荡七侠依然穷追不舍。 苗家父子不久便约集同道,宣布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不久苗沛霖下世。苗家五兄弟也绝足不出。显赫一时的苗家庄就此在武林中除名。 两人在沈庄养息了一个月,创伤才平复。最令苗玉感激入骨的并不是沈庄主适时出现救了他们的命,而是他知道事情始末后眼中流露出的理解、宽容的目光,好像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沈庄主自始自终没对他们的事评价过一个字,但那种目光却给了苗玉莫大的安慰和温暖,如丝丝霖雨滋润了干裂的土地一般,甚至给了她继续活下去的的勇气。 两人回到云雾山后便成了亲,苗玉发现同样不管自己原不愿意,都必须要走这一步,如同被一股莫名而又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动着一样,她想主宰自己命运的努力落空了。 新婚第一夜,苗玉却感到被强奸了一般。对,就是强奸,不是被黑豹,而是被所有那些逼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人和事所强奸的。她大哭大闹了一夜,吓得黑豹光着身子跪在床下,叩了几千个头,也痛哭流涕,痛骂自己一夜,从此她又变成一个冲动、暴戾、乖僻的女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苗玉成了黑风寨的实际上的女当家,黑豹则成了她种种暴力的受虐者,想到这里,苗玉心里不免对黑豹怀有愧疚,黑豹娶了自己,非但没享受到什么温柔之福,反而忍受了许多非人所堪的虐待。她常常问自己:究竟是爱黑豹还是恨他? 还是得不到答案,眼前横着的只是一个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她成了绿林魁首的压寨夫人。 在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件美好的回忆:沈庄主的目光和躺在里面养伤并奔驰了数百里的香车。在她眼中,那绝非一般的马车,而是能承载她的梦想直驰天国的马车。 所以当她看到魔教中人劫持了那辆香车,便如动了她的命一般,明知根本不是麻七姑的对手,更明白落到她手里后会怎样,依然挺身拦截,尽死力周旋。 “喂,想什么哪?” 一声轻唤把她从回想中惊醒,眼前出现的是张小明微感诧异的眼睛。 “没什么。”苗玉依然沉浸在回想中,懒洋洋的说。 “才入秋,就下了这么大的露水。” “下露水了吗?” “可是不小,你脸上都结露珠了。” 苗玉一摸脸颊,才发现脸上全是泪珠,自己居然没有丝毫觉察。她急忙用衣袖拭去泪痕,略现羞涩。 “人生须臾过,何必多执着。”张小明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 “小小年纪,倒有恁多感慨。”苗玉也坐了起来,她知道张小明是在劝自己,心中生出几丝甜意。 “不是我说的,是我爹爹说的。”张小明说,“咱们换个地方吧,那女魔头说不定又要追到了。” “我就在这里,死小子,等着你那死鬼老子来救你吧。” 话音方落,两人前面三尺远处一棵大树后现出一个黑幽幽的身形,听声音便知是麻七姑。 “你是人还是鬼?”苗玉吓得身子一缩,把头藏到张小明怀里。 “逃吧,你们尽情的逃。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就追到天涯海角。你们逃到幽冥地府,我就化成厉鬼,一直追你们到阎罗殿上。”麻七姑似乎喜欢上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并不急于出手。而她怨毒凄厉的语气却令人觉得心里爬上了一条毒蛇,从身体里向外冒凉气。 苗玉身子缩的更小,整个人扑进了张小明的怀里。 张小明叹了口气,依然坐着,说道:“麻法王,晚辈敬您是前辈,所以躲着、藏着、逃着,狼狈之极,丢人之至。无非是尊老敬贤之道。可是前辈如此阴魂不散,穷追猛打,也未免过分了,这叫欺人太甚。” “小子,口气倒是不小。”麻七姑微现诧异,“遮莫你还敢与老身放对不成?就是你那死鬼老子在这里,也不敢对老身大言炎炎。” “对子骂父,说明你品格上有问题,不配当前辈。你既辱及家父,我就代家父与你堂堂正正的一战。” “堂堂正正?你也配?我知道你又想玩花招儿。好,有什么花样儿都抖落出来,老身就陪你玩了。” 张小明长叹一口气,缓缓站起。苗玉贴在他胸前,在他耳边小声道:“别使性子,这次可到绝境了,我不是逞英雄,还可以缠上她一时三刻的,你赶快逃命吧。” 张小明摇了摇头,脸上一副被激怒的样子,麻七姑和苗玉也分不清这表情的真假。 麻七姑其实也是刚刚追到,她自信在这个距离内,两人有什么花样也无法玩出,不过她口头上对天师府和张小明鄙夷不屑。其实对张小明却是颇多忌惮。因为张小明一出手便破了她的看家法宝,所用的不过是一张鬼画符。在她的心里自己已是输了一场。所以她不急于出手,而是凭籍自己一生的威名重挫张小明的信心,要让她俩逃,直到他俩逃得精疲力竭,自己再手到擒来。如果逼迫太紧,倒怕张小明再施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法术,反倒弄巧成拙了。 不意张小明倒要代父决战,而不是亡命奔逃,倒令麻七姑既感诧异亦复失望。 “麻七姑,”张小明轻轻推开苗玉,掣剑在手,立好门户,“我既代父一战,就不称您为前辈了,请赐教。” “张公子,你斗不过我的,何必多此一举。”麻七姑放缓语气,谆谆劝降。 “她说的对,没人斗得过她的。”苗玉几次欲冲到前面,舍身与麻七姑缠斗,均被张小明伸出手紧紧拉住。 “我是小辈,所以可以躲,可以逃,丢人丢脸也能忍。可法王一再辱及家父。在下不能不替家父出头,就算这一战必败无疑,也是势在必行。只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天师府虽不惹事,绝不怕事,在任何势力面前都绝不低头。”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麻七姑笑了起来,“张公子,人人都说你是油滑轻浮的纨绔少年。想不到转眼成了大英雄。可是想在美人面前逞英雄,装好汉,好赢得美人心?这倒也是男人的通病。不过我要提醒你,她虽是美人,可是野花有主了。” “是名花有主。”苗玉纠正道。 “在这点上我倒是同意麻法王的见解。”张小明回头对苗玉一记怪笑。 “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苗玉又气又急,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浪蹄子真是男人的祸水,展眼间又勾搭上了天师府的少天师。”麻七姑心里暗暗唾骂,又气又有些醋意。 “浪槎浮海,”张小明一声大喝,剑形横空,一道森寒剑气已直袭麻七姑面门。 第三十二章 麻七姑始终凝神戒备,留意张晓明手上的动作,眼见这两人正眉目传情,调笑无忌,不意张小明第一招竟是猝然间从背后出手,而且招法凶猛狠辣。她两掌一错,左右掌力发出,迎住剑气。 张小明一招既出,后招便源源不绝,如长江大河般滚滚而出,所施的剑法正是天师府的镇府之宝――天雷剑法。 麻七姑对天下各派武功大都熟稔于胸,惟独对天师府这套天雷剑法比较陌生。因为这套天雷剑法只有嫡传子弟才能习得,而这些人却鲜少在江湖上走动。 麻七姑见招拆招,掌法老辣精到,每一招都是攻守兼备,形神俱佳,张小明偷袭占得先机,一上手又都是不管不顾的泼命打法,却也仅能将麻七姑迫退三步,并未占丝毫上风。 张小明心中暗惊:这女魔头名满江湖,当真是名符其实,只怕爹爹在此,也难赢她一招半式。她武功之高已入化境,绝非武功招式所能胜出。 麻七姑心里也暗暗叫苦:她闯荡江湖数十载,罕遇十招之敌。如今却被一小辈迫退了三步,传扬出去可是丢脸之至,她尽力撑持,也只是稳住半壁河山,居然讨不到半点便宜。 百招甫过,张小明托地后退,跳出圈子,朗声道:“麻法王,这一战可算平手?” “是的。”麻七姑以认输的口吻说道,“张公子,你小小年纪能在百招之内与本法王战成平手,即令张天师全力施为,也不过如此,可谓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假以时日,必在武林中大放异彩。” 张小明心中沾沾自喜,他虽对麻七姑恨极怕极,却也知此老武功见识俱超人一等,得她金口评定,真是荣于华衮。 “那么我们可以走了吗?”张小明问道。 “当然可以,请便。”麻七姑一挥手,“不过你们走到哪里,我便追到哪里,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阴曹地府,老身奉陪到底。” “你……”张小明气得险些窒息,“法王也是得道高人,高人也有这般老辣无耻的吗?” “死小子,”麻七姑厉声喝道,“你们暗施奸计,劫走了我的人质,弄得我有家难回,有教难归。不着落在你们身上找回人质还待怎的?”说到最后,两眼似欲喷火。 张小明见她动了真怒,心中也自畏惧,低声道:“前辈,我们乱趟混水固然不对,可您的什么人被劫走了,委实与我们无关,天师府还没有敢做不敢当的事。” “空口说白话无用,你说与你们无关,拿出证据来。” “前辈,捉贼要赃,捉奸要双。您又没证据说明是我们作的,焉能以疑似入人之罪?我们既然没做,那里有什么证据?” “小小年纪连捉奸要双都知道了。”麻七姑鄙夷的一笑,“是狼狈为奸还是男女成奸我不知道,可是这个‘双’却捉到了。” “麻法王,”张小明大怒,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分,旋即又压低声音,“您是武林中得道高人,口头要留德。” “这不是留德不留德的问题。”麻七姑桀桀怪笑,“你们两个孤男寡女怎地这样巧,在这荒山野岭走到一起了?那你自己说:是天师府与黑风寨狼狈为奸,还是你们两个没廉耻的狗男女密约期会,勾搭成奸?这两‘奸’你认哪一条吧?” “辱人太甚!”张小明一挺手中剑,便欲抢攻,一直在他身后的苗玉却拦住了他,说道:“小明,你中了她的奸计了。这老虔婆打不过你,怕了你了,所以才血口喷人,要激怒你。你心神不属,她便有机可乘,你说她老辣无耻,那是再对没有了。” 麻七姑脸上一热,暗道惭愧,自己自负老谋深算,殊不料被苗玉这小蹄子从旁看破,一番心机尽付流水。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张小明立时憬悟,不过还是感到头痛:这女魔头看来也真是急了,居然把老脸也豁出去了。战之不胜、甩之不脱,若任她如附骨之疽般,阴魂不散跟随下去,保不住何时一个疏神,便又成了她爪下猎物了。若无对制良策,真不知将伊于胡底。 “你还不知道,”苗玉又娓娓道来,“这老虔婆一直尾随我们,既不战又不捉,说是要讨回人质,实则别有不可告人的心事。” “是什么?” “你这个烂蹄子,我看你有何说?”麻七姑在心里暗暗骂道。 “这老虔婆据说依然是处女之身,别人都说她是冰清玉洁,其实是面丑如鬼,没男人肯要。所以她表面上对男女情事厌恶透顶,其实是想的快发疯了。自己既做不了,便极欲一睹为快。她一路尾随我们,非为别的,正是想一睹为快。” “苗玉……”麻七姑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明,她既认定我们是勾搭成奸的狗男女,我们便做一对快乐的狗男女给她看看,也让这个变态的疯子知道知道男女间事是何等美妙。” 张小明一直在凝神戒备麻七姑,防她猝然出手伤人,对苗玉的话听的半明不白。他尚未有所反应,苗玉已转到他面前,一双柔软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整个身子紧紧偎贴上来,口中喃喃说道:“郎君,妾身想煞你了。” 麻七姑和张小明都怔住了,脑筋一时转不过来。苗玉一边连连亲吻张小明的面颊,一边柔声艳语不绝:“郎君,亲亲,香香,妾身是你的人啊。” 麻七姑如遭蜂蛰,脸如巽血,想骂已张不开口,想打身子已麻了半边。张小明更是吓了个半死,一迭声道:“别胡闹,会闹出人命的。” 苗玉却置若罔闻,口中艳语迭出,声音益趋柔靡,整个身子如蛇一般贴在张小明身上蠕动不已。 麻七姑耳闻其言、目见其状,既无力举手掩耳,也无力合上眼睛,更做不到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只觉周身血液如湍急的河流般从脚底直涌上头顶,霎时间心脏如鼓,头几欲炸裂开来。 她蓦发一声凄厉的嗥叫,双手抱头,如中雷击,转身狂逃而去。 张小明几次欲推开苗玉,手上却没有半点力气,后来更是把苗玉紧紧抱住,身体也如浸水的海绵般膨胀起来,觉得自己变成了庞大无比的圆球。渐渐的他眼中已没有了麻七姑,心神都放在自己身体里奇异而又激烈的变化上了。但他什么也不懂,只是僵立如偶人。 麻七姑那声嗥叫惊醒了他,他眼见麻七姑抱头鼠窜,兀自不明何故。苗玉却停止了动作,轻声笑道:“怎么样,这老虔婆还是受不了了吧。” 好像是回应她这句话,远处传来麻七姑凄厉怨毒的叫喊:“张小明,苗玉,你们这对狗男女,下次别让我见到,我要剥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 “这是怎么回事?”张小明还是反应不过来。 “这老虔婆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其实也是最想的便是这种事,她怕什么我们当然就给她来什么了,这叫因敌制胜,又可谓对症下药。” 张小明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可还是难以置信几乎无人能制的麻七姑居然也会狼狈而逃,而且栽在苗玉这等说不出口的伎俩上。但他已想不了太多,身体的变化让他痛苦的弯下了腰。 苗玉把他的头抱在怀里,柔声问道:“很难受吗?” “没事的,一会儿就好。我好像中了什么毒,可能是那女魔头雾网的毒,这会儿发作了。” “你真是个不懂事的傻孩子。”苗玉又惊又喜。 清凉的山风徐徐吹在张小明脸上,约有顿饭工夫,他便觉得心田清凉,虽还有种种异样,但已不太难受了。 “都说麻七姑的蛊毒无人能解。看来也不尽然。”张小明站直了身子。 “你还真以为中了老虔婆的毒?”苗玉睁大了眼睛。 “不是她还会是谁?难不成是你给我下的毒?” “不是谁给你下的,是你自己体内的毒。”苗玉格格笑道。 “胡说,好好的人,自己身体里怎会有毒?” “是造物者给我们每个人体内下的毒,到时候就会发作。不过也很容易得到解药,男人的解药是女人,女人的解药是男人。那老虔婆就因得不到解药,才会那样痛苦。” “噢,是这样。”张小明若有所悟。 “喂,你不会是跟我故意装傻吧,我不信你不懂这些?”苗玉忽然生疑,天师府的少天师可是江湖中浮薄不良少年的班头啊。 “懂,懂,是被麻七姑吓的瞬间记忆丧失,全忘了。” “鬼才信你的鬼话。”苗玉撇了撇嘴,又掩口窃笑起来。 说话间天已蒙蒙亮了,两人处身山顶上,比远处的沈庄更早的见到了黎明。 一夜惊心动魄的苦战,亡命似的奔逃,已使两人身心俱疲。不过能以虽说有些下流的手段,却战胜了一大宇内凶魔,两人都是既兴奋,又清醒,便信步走到山下,在一条小溪旁饮水洗脸。 此时天已大亮,两人从清澈见底的水中看到了自己和对方的影子,都吓了一跳,再相对一看,更感羞涩。 原来两人一路窜高伏低,身上衣服早被荆棘树丛刮成了一条条,衣服不是穿在身上,简直像是一条条挂在身上似的,“褴褛”二字已不足以形容二人的狼狈了。 苗玉虽豪放不羁,却也羞不可抑。忙伸手拉扯,欲盖住露出的肌肤,却是顾此露彼,欲盖弥彰。 张小明原想脱下自己的衣服为她敝体,可是两人的衣服是半斤八两,便转过头道:“你别忙乎了,还是我来吧。” “你还有衣服?” “我有这个。”张小明扯下一条外衣,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同时感到:体内的毒又发作了。 第三十三章 沈家庄,清晨。 铺天盖地般的火箭落入庄内,人人都趋避不及,或举盾牌遮挡,或用刀矛格打,还是有十几人头发、身上起火,在地上疾滚不已。 金风送爽,空气也干燥起来,正是纵火的大好时节。不过设计建造沈家庄的人防火意识很强,所有建筑都是不易点燃的砖石结构,所以虽然处处火光闪现,只有几堆柴草起了火,旋即便被扑灭,但还是在庄内引起一场骚乱。 总管沈禄策马在庄内四处巡视,指挥、安抚那些惶恐的家人仆妇,已感焦头烂额。 正忙乱着,抬头却看到一群侍卫簇拥着庄主和许飞扬从楼内走了出来,他蓦然间仿佛见到了救星,飞马赶了过去。 “庄主,您可出来了,我们遭到魔教四处围攻,庄前、庄后还有左右两边都被他们围的水泄不通。”沈禄跪在沈家秀面前,回禀道。 “我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来的这样快。”沈家秀平静的说,仿佛并未着在意里。 沈禄又把黑豹和雁荡七侠受重伤留在庄内的事汇报了。 “好的,派人保护好他们。只要庄内还有一个会武功的人活着,就不要让他们受到伤害。” 沈禄应喏站起,却发现侍卫统领高炳勋在人群中向他挤眉弄眼,他立时明白了,又躬身道:“庄主,小的还有事回禀。” “你说就是。” 沈禄突伸一指,点住沈家秀胸前“玉堂穴”,说道:“主子,小的得罪了。” 众侍卫虽近在咫尺,却被这猝然奇变惊呆了,俱都手足无措。 “想造反吗?”沈家秀身旁的许飞扬右手一探,已扣住沈禄咽喉,左手轻拂,已解开沈家秀被封的穴道。 “阿禄,你想干什么?”沈家秀厉声喝道。 沈家秀几名贴身侍卫拔剑在手,都看着沈家秀的脸。 沈禄被许飞扬扣得快窒息过去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眼突口张,说不出话来。高炳勋忙趋前几步,跪倒喊道“庄主息怒,总管不是造反,是好心救主。” 随后他把两人的密谋结结巴巴说了一遍,然后叩头道:“庄主恕罪。” “胡闹。”沈家秀感到又气又可笑,他本来也决不相信沈禄会背叛自己。 许飞扬见他脸上有了笑容,便松开了沈禄,道声:“沈总管,得罪了。” 沈禄手抚咽喉,半天仍说不出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这种不入流的“锁喉术”一招制住,尽管出手者是当今剑仙传人。 “不过,沈总管做法虽有失妥当。”许飞扬对沈家秀说道,“用意却是好的,这计划也可行,依在下之见,沈庄主还是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沈禄刹那间对许飞扬既敬畏又感激,喘息道:“主子,您万金之体不能留在这凶险之地,只要主子没事,毁一个庄子又算什么。” “你们都不懂,”沈家秀摆了摆手,“我不是舍不得这片祖业,更不是要钱不要命的守财奴。只是冤有头,债有主,无论我逃到哪里,这冤、这债都会随我到哪里。如果我死了,倒可能冤消债除。” “主子,您这都是什么话啊?小的听不懂。您总得让小的明白啊。” “你明白不了,也无需明白。”沈家秀长袖一拂,率先向庄墙走去。许飞扬、沈禄、高炳勋和一群侍卫在后跟随。 来到庄墙下,沈家秀忽然停住,对沈禄说道:“阿禄,你说集我们侍卫、警卫两队之力,冲得出去吗?” “冲得出去,一定能冲得出去。”沈禄认为沈家秀回心转意,大喜过望。 “在下也可助一臂之力。”许飞扬自告奋勇。 “不过白天突围损伤太大,还是到夜里再说吧。”沈家秀沉吟着说,“你再找一套侍卫的衣服来给许门主换上。”又对许飞扬说:“这是掩人耳目,最好不要让他们察觉你还在庄内。” 许飞扬对此并无异议,他换上了侍卫服装后,又戴上一顶头盔,活脱脱便是一名沈庄侍卫。“对不起,千万别介意。”沈家秀歉意的说。 许飞扬一笑置之,他心中对门派等级观念淡薄,并不觉得这身制服会辱没自己剑仙传人的身份。 一行人登上庄墙,却见庄外魔教的武士们忙乱不已,显然是在准备第二次的进攻。 “他们在下面挖壕沟作甚?”许飞扬不解的问道。 “大概是防止我们突围逃逸吧。”沈禄答道。 “不是,这么宽的壕沟根本挡不住会武功的人,除非他们想对付的沈庄主这样没有武功的人。”许飞扬摇头否决这种说法。 “他们不是防止人从地面上逃,”沈家秀说,“而是防人从地下暗道逃走。他们挖壕沟就是要掘断所有可能的地下暗道。” “够歹毒的。”许飞扬吐了吐舌头,“沈庄主,您怎么会对魔教这么了解?” “在下虽不肖,却是魔教问题的研究专家。” 一行人都笑了,庄内的人见到庄主站在庄墙上,都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对魔教的围攻也不甚畏惧了。 魔教武士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行人,纷纷指指点点,窃议不已。 荣智和车子胤一先一后,策马而出,来到庄墙下。 “上面可是沈庄主吗?”荣智高声喊道。 “我正是沈家秀,尊驾可是魔教圣使荣智荣先生?” “正是,荣智这厢有礼了。”荣智终于见到沈家秀,心中狂喜,在马上抱拳行礼。 “本庄僻处关外,与贵教声息不通,恩怨皆无,荣先生忽兴讨伐之军,是何道理?” “本使奉教主之命,来向沈庄主讨回一件本教旧物。此物对沈庄主无用亦无益,于本教却关联甚巨。只要沈庄主肯璧还此物,本使即刻率人撤走,并对贵庄的损失加倍赔偿。” “我倒是不知道家中还有贵教的宝物,只要荣先生说出名目来,纵使再贵重,在下也不敢吝惜自秘。” “沈庄主,名人不说暗话,此物本教势在必得,庄主肯赐还,本教上下俱感大德,不单即刻走人,日后庄主有用得着本教的地方,本教必全力以赴,可称双得。如果不肯赐还,本使只好率这些弟兄自己进庄区搜了。” “有本事就进来好了。”沈禄大声喊道。 “荣先生,”沈家秀说道,“你这是强人所难。你不说出此物的名目,我怎知你索要的是什么物事?又怎能还给你?” 荣智倒还真不知道教主派他索要何物,不过他来时教主给了他一个锦囊,叮嘱他事先不可打开,待破庄之后才可以拆看,就知道所要取的物事了。 他略一犹豫,便从怀中取出锦囊,与车子胤对视一眼。车子胤点头表示是时候拆看了。荣智便扯断锦囊的金线,从中取出一张纸,看后面色竣变,脱口大呼道:“魔印!是魔印!” 霎时间风云突变,天地失色,一块块浓烟似的乌云在天空中翻滚,遮天蔽日,而沈庄的四周平地忽起狂风,风涛怒卷。 同时所有魔教的武士们都狂喊着一个声音:“魔印!魔印!”然后不待下令,一个个嘴里“嗬呼”着,如疯虎般向沈庄展开攻击。 “你说沈小姐会被谁劫走了呢?真的不是你们天师府的人做的?”苗玉把白生生的双足放入溪水中,来回荡着,忽然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沈小姐?就是麻七姑所说的被人劫走的人质吗?” “是啊。” “不是我们做的。沈小姐是谁?好像对那女魔头很重要,看她死缠着我们的样子,真是急疯了。” “你有脑子没有?这里是沈家庄,沈小姐当然就是沈庄主的女儿。” “沈家秀我当然知道,可沈小姐多了,未必都是他的女儿。可是这也不对啊,麻七姑是魔教四大护法之一,再无耻也不至于堕落到绑票勒索的地步?” 提到绑架,苗玉又不禁想起黑豹来,呆呆的出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张小明眼睛蒙着布条,看不见苗玉的表情。 “没有,我只是替沈小姐担心。你说会是谁把她劫走了?”苗玉幽幽的说。 “除了劫走她的人之外,只有天知道了。沈小姐对你很重要吗?” “比我的命还重要!” “不至于吧?”张小明惊呼起来,“不过也有可能,要不然你不会拼死与那女魔头放对,你是第一个要抢回她的人。我原来还认为麻七姑捉住了黑豹,你才舍命救夫。” “如果黑豹落在她手里,我也会舍命去救他。”苗玉想到自己已经舍命救过一次黑豹了,虽然没搭上性命,失去的却是比性命更重要的贞洁和名声。 “你也别担心,”张小明忽然想到苗玉也曾要舍命救自己,说不定她真有这个爱好,忙岔开话头,“你想,麻七姑绑架沈小姐必是歹意,那么劫走沈小姐的人不管是谁,也一定是好意了,说不定就是沈家秀的人把他们的千金小姐抢回去了。” “如果这样最好,”苗玉叹了口气,“其实我说沈小姐比我的命重要,并不恰当。我的命早已是一文不值了,也早就不该还活在这个世上。你知道吗?我仍活着只是不让那些因得不到我而恨我骂我的人得到快意,就为了这个我要活得比他们都长。” 张小明听着她如泣如诉,自轻自贱的话,嘴角一阵抽搐,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第三十四章 “你不用安慰我,也不用可怜我,虽说孽由自做,可我一点也不后悔。(.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我本是好心去做一件好事,却不料掉进了无底深渊。这一生一世也别想爬上来,永无天日。假如能退回到从前,我想我还是要照做一遍。” 张小明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年苗玉的事早被江湖中人渲染得离了谱。张小明自己也是“众口铄金”的受害者,所以对这类传闻从不相信,不过他既猜不出苗玉的话意,想劝慰也无从劝起。 “咦,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啊?人家说‘五月天,孩儿脸’,现在早都过了五月了。”苗玉诧异道。 “变成什么样儿了?” “你快看看吧。”苗玉扯下张小明眼睛上的布条。 张小明看见苗玉身上到处露出的白晳美玉般的肌肤,忙转过头去。不料转得急了,脖颈竟发出喀的一声脆响。 苗玉怜惜的双手扶住他的头,缓慢温柔的扭转过来,仿佛正骨师在小心翼翼修复扭歪错位的脖子。 “看着我,别避开。我不是故意要让你看我,你也不是故意要看我。但在目前境况下,想不看到也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总是带着布条啊。” 张小明尽量只看她的眼睛,依然面热如火,体内毒素泛滥。 “我真纳闷了,你是怎么赢得青楼薄幸名的?”苗玉看着他的窘态,忍不住捂着嘴笑。 “还不是我家树大招风,我又不是小心的人。都说名难幸致,可我却是一不小心就出了大名,人一壮了自然挨宰。” “怎样一个不小心?” “这可说不得,真的说不得。”张小明立时额筋暴突,显是糗得不能再糗的事了。 “说不得就不说,看你急的。”苗玉伸手抚平他额头,张小明再也克制不住,握住了她柔荑般的玉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想要我吗?” “想。” “那就要吧。” “不能。” “为什么?因为我是绿林魁首的压寨夫人?还是因为我是人们所说的人尽可夫的荡妇?” “都不是,你知道的。何必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张小明轻轻吻了吻苗玉的掌心。 张小明抬头望了望阴霾密布的天空,树林中沙土激卷,乱叶飞舞。不由得变了脸色,喃喃道:“这好像不是反常的天气变化。” “不是天变还会是人力所为?” “就怕是人力所为,你等我测上一测。” 他随即盘膝跌坐,口中念动咒语,左手护心,右手捏成剑诀指向一处。 说来也怪,激卷的狂风一到他剑指所指之处,便如大浪撞上岩壁,四处迸散,旋舞不停的泥沙和树叶也都停落下来。 苗玉看的目瞪口呆,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和狂风作对,直感匪夷所思。 “不好,”张小明脸色疾变,“这一定是魔教教主到了,除了他,魔教中无人能改变天象,兴风作怪。”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魔教教主一个人搞的鬼?” “极有可能是这样,我也不敢肯定。但除了那老魔头,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擅此法术。” “你不是也会吗?”苗玉秀眸中露出崇拜的神色。 “中土倒也有几人能做到,不过这些人断不会逆天而行,肆意枉为。我测试一下还可以,若想做到这样就万万不能了。” “他闲着没事又是乌云,又是狂风的乱搅什么?”苗玉不解的问。 “这是沈家庄,当然是要对付沈家秀了。不好,飞扬可能还在庄里。” “黑豹也没见出来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两人面面相觑,都焦急起来。“我要进庄去见飞扬,让他尽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张小明站起身来。 “我也要去救黑豹。”苗玉也跟着站起,却又蹲了下去,“可我们这样子怎生见人啊?” “暂时是没法子了,只能这样子往前赶。要不然咱们也不能在这呆一辈子啊。前面一定会有人家,去讨两套衣服就是了。” “如果真能在这里呆上一辈子多好。”苗玉心里想到,口中却道:“好吧,但愿前面有人家。” 两人怕被人看见,专拣密林小径无人处行走,不多时便到了林子尽头,苗玉忽然拉住张小明低声道:“你停一下,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张小明疑惑的侧耳谛听。但两耳中除了涛鸣般的风声外,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声音。 “是车声,马车的声音,沈小姐那辆马车的声音。”苗玉侧耳贴地又细听一阵,眼现狂喜喊道。 张小明学她一样,凝神贴地静听,果然好像有辚辚的车声,但常常被呼啸的风声所掩盖。 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像是马车的声音,不过怎能确定就是沈小姐那辆车子?” “我能确定,用我的心。” “好吧,我信就是了。” “听声音就在不远处,我要去追那辆马车,不管会遇到什么凶险,你呢?是到庄里找你那位好兄弟吗?” “不,我和你一起去。” “那你不怕被人说是重色轻友吗?”苗玉眯缝着笑眼问道。 “那有什么,重色轻友乃本人本色。”张小明昂首挺胸,不无骄傲的说。 “庄主,快走。” 就在风云突变的刹那间,沈禄忙护着沈家秀走下庄墙。 魔教武士们重新架起攻城云梯。向上攀登。又重新抬起巨木撞击庄门。这一次他们有了准备,每一人都举着坚实的盾牌遮护身体。沈庄的连珠快弩虽伤了一些人,收效已然不大。 魔教新运到的投石机也马上投入了战斗,一块块从山中采集来的巨石被抛入庄内,砸毁了不少房屋,也死伤了许多人。 天色晦暗,风沙迷眼。一枝枝火箭又再度向庄内躲来。火光如一条条火蛇在空中飞舞,这景象就跟天崩地裂,世界已到尽头一样。 守庄的侍卫们人人心胆俱寒,所幸平时训练严格,又都知道庄破之后必是玉石俱焚,绝无幸理,所以还是尽力作战。 慌乱之中没人注意到许飞扬依然留在墙上,他身着侍卫制服,又戴上头盔遮住脸部,即便熟识的人也无法认出来。 许飞扬望着如蚁般缘墙而上的魔教武士,只有他血脉偾张,心神激越。作为剑仙门的传人,对抗魔教乃是天赋职责。 他见魔教武士所用盾牌厚实坚固,即便硬弩也难以穿透。便拿起一枝枝锋利的短矛,向下掷了下去。 他的手劲何等之大,绝非任何弓弩可比。一矛下去,便穿透盾牌,直贯持盾武士的前胸后背。 他这招虽奏效,无奈攻城武士太多。他们顶住了墙上射下的密集的箭矢,依然爬上了庄墙,和守庄的侍卫近身肉搏起来。 本就漠视死亡的魔教武士在一种魔力的驱使下,如同野兽,已不知恐惧、死亡为何物。庄墙上的侍卫虽然人数占优,作战勇猛,却也依然和爬上庄墙的魔教武士们陷入了混战、苦战、血战之中。 许飞扬持剑在手,一俟哪里情况紧急,便飞奔过去支援。剑仙门的武功绝非这些武士们所可想见,许飞扬一剑料理一个,倒也干净利落。 然而这一段庄墙太长,危机更是此起彼伏,四处告急,饶是许飞扬跑动如飞,来回策应,局面依然凶险之至。 正苦战间,沈禄冲到他身边,高声道:“许少侠,庄主有请,这里有我来撑着。” 许飞扬还剑入鞘,依言走下庄墙,他作战虽不吃力,却也不忍多所杀伤,今天还是他习成武功后首次大开杀戒。 “许门主,对不住,我倒是忘了你了。这里交给他们处理就行,杀鸡焉用牛刀。”沈家秀拍掌笑着说,面色倒是平静如昔。 “沈庄主,情况可不是很妙。魔教人多势众,想守住庄子也大为不易啊。”许飞扬面带忧色。 “放心吧,沈家建庄之日,等的就是这一天,没那么容易就被人灭了。只是要连累许多人送命,着实不忍。”沈家秀叹了口气。 “沈庄主找我何事?” “我还有大事要请你来做,你跟我来。”说罢,沈家秀又领着许飞扬走回楼内的书房。 “等一下。”张小明拉住了急于钻出林子的苗玉,“好像有人。” 两人伏低了身子,随即便看到十几个黑衣武士沿着林边小径飞奔。 一俟这队武士从身边跑过,张小明突如闪电般冲出,将最后两人点倒,他用的点穴手法很巧妙,被点住的人虽在疾驰之中,却既不前倒,也不后摔,而是软软的瘫了下来,仿佛被抽去了骨头。 前面的人眨眼间已不见了踪影,没人注意到已少了两名同伴。张小明将这两人的黑袍脱下,返回林中,“这下我们终于有衣服蔽体了。” 两人把黑袍罩在外面。彼此一看,就和刚刚跑过去的那些武士一样,都笑了起来。 “这衣服不会有什么魔力吧?可别为了件衣服着了魔教的道儿?”苗玉不无担心的说。 “魔教的魔力若能施展到衣服上,全天下的人都得入魔了。放心吧。这衣服不会有甚古怪。” 虽听他如此说,苗玉看着袍领上用金线绣的魔尊的样子,依然感到别扭。若有别的办法,实在不愿让这种东西沾身。 第三十五章 两人走出林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施展轻功,向听到的有辚辚车声的地方疾奔而去。 “你说刚过去的那些魔崽子去干什么?一个个急的跟鬼似的。”苗玉一边施展“幻狐步法”一边说。 “鬼都不知道。”张小明说,“也许魔教三十年不出江湖,坐吃山空,穷得揭不开锅了。所以一出山就瞄准天下首富,大干一票。他们如果有意染指黑道、绿林道的生意。你们黑风寨可没的混了。” “那他们劫完沈庄,下一次可能就是天师府了。除了沈庄主外就属你爹有钱了,你可小心被他们绑了。”苗玉反唇相讥。 “反正有你出力搭救,我倒愿意让他们绑。” “谁稀罕救你,我倒要问问他们,出多少钱他们才肯撕票,估计这点钱我还付得出。” “最毒莫过妇人心,古人信我不欺。”张小明咧嘴笑着。 不多时两人已来到发出辚辚车声的地方,而那车声听上去虽真切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两人一路行进在齐胸高的草丛中,这是沈庄为饲养战马种植的草场。两人尽力前望,草场却似一望无际。而车声发出处却在草场的中心。 “咦,那是什么?”当苗玉终于接近那车声,并看清景象时,却被惊呆了。 张小明仔细观瞧,却发现一块方圆二十丈的地方变成了平地,青草仿佛被一把巨型的环形刀从根部齐齐剪割,形成了一个硕大的圆圈。 圆圈的中心便是那辆麻七姑丢失的马车。苗玉先是为这辆马车和麻七姑拼命,而后麻七姑又为这辆马车和自己死缠烂打。 而今这辆马车却孤零零呆在圈子中心,忽而向前进两步,忽而又向后退两步,进进退退反复不已,仿佛有两道大刀互相拉扯一般。 “不好,马车中邪了。”苗玉纵身欲起,张小明却拉住她,在她耳边说道:“别急,先看一下再说,要不然我们也得中邪。” “看什么?救沈小姐要紧。”苗玉挣脱张小明,纵身向那辆马车扑去,却忽然好像撞在一道无形的墙上,被反弹回来。 张小明一看那圆圈的形状和马车的情景,已知大有古怪,他伸手把苗玉接住,却发现她额头已然淤青了一大块。 “哎哟,我怎么了?”苗玉直感头昏脑胀,眼冒金星,胸烦气闷,几欲呕吐。 “你没事。”张小明号了号她的脉,“不过别再莽撞了,下一次就不会这样便宜了。” “你看清是哪个王八羔子偷袭我吗?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就中了暗算?”苗玉一边骂着一边呼呼叫痛。 “别乱骂!”张小明眼中惧意陡增,“不是人家暗算,是你自讨苦吃,没要你性命已是手下留情了。” 说着他掐断一根草用力向圈中掷去,青草没飞出多远,忽然被无声的绞成碎末,随后这碎末也消失不见。张小明脸上骇意愈增,他明白了这圆圈中的青草不是被人割去的,而是都和这根青草一样。 苗玉也看得如遇鬼魅,脸色青白,和额上那块淤伤差不多一个颜色了。 “这是什么?”苗玉哆哆嗦嗦,声音发颤地问。 “不知道,像是一种极厉害的禁制,可又不完全像,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张小明的声音也颤的厉害。 “禁制?禁制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什么也没看到啊?” “禁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种法术。这法术也和武功一样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很难向你一一说清楚。不过一般禁制都是划定一个范围,禁止别人进入,只有懂得或能破解的人才能进入。他人如果想强行进入,轻则被阻拦在外,就如你一样,重则便和那根青草一样了。” 苗玉想像着自己如那根青草般被绞成碎末的样子,身子已如筛糠般瑟瑟发抖。 “别怕,”张小明把她紧紧抱住,“只要在禁制之外,就还是安全的。” “我们是不是真的遇到妖怪了?”苗玉如婴儿般紧紧偎依在张小明胸前,身子兀自抖个不停,好像体内安了一架弹簧似的。 “好像不是妖怪,但可能比任何妖怪都可怕。”感应到苗玉的恐惧,张小明倒不怕了,他把苗玉抱在怀里,压在下面,如母鸡翼护鸡雏一般,前所未有的险恶境地倒是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男子汉。 感受到张小明平稳有力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苗玉也渐渐安定下来,“那沈小姐会不会已经……” “不会的,沈小姐没事。我已经听到车里有女孩子的呼吸。这道禁制好像就是为保护她不被别人得到。” “骗人!你又来哄我,这么远你怎么可能听到人的呼吸?” “不骗你,我真的听到了。” “那你怎么能听得出是女孩子的呼吸?”苗玉忽然没来由的醋意大发,狠狠在张小明胸前掐了一把。 “别闹。”张小明痛得出声,“这个节骨眼儿,千万别闹,真要出人命的。” “我偏闹,大不了和你死在这里。”苗玉又使劲拧了一把。 “天哪!”张小明在心里叫道,忍痛不敢出声。 “你这个小淫贼,小色鬼,还有脸在我面前充正经,假撇清,这会儿露出原形了吧。” “大和尚,你既破不了本座的禁制,就让开路吧。” 忽然天空中滚过一道疾雷般的人声,隆隆震耳,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欧阳教主,我破不了你的禁制,可你也休想前进半步。老衲愿陪你在这里耗上一两百年,权当修行了。”又一道声音从空中响起,却是平和安祥。 “果然是欧阳教主!”张小明仿佛被那道滚雷似的声音击中了,刹那间浑身骨节散了架,先前所凝聚的勇气和胆气一时间无影无踪。他奋起最后一点力气,好像要做临死前最后一件事,吻住了苗玉的嘴唇,眼神里却是恐惧和惊骇。这大概也是有史以来最凄惨、最恐怖的一吻了。 苗玉并未明白“欧阳教主”是什么意思,但张小明的眼神和瘫软的身体却令她明白了比任何恐怖事物都更加恐怖。张小明这一吻也没让她感到任何情意,反而感到一桶冰水从头顶灌下,直到脚底。 “大和尚,佛家首戒贪,嗔、痴,”那道滚雷似的声音说道:“你和我抢夺这辆马车是‘贪’,你拦路不让本座通过是‘嗔’,既无取胜之望仍一意孤行是‘痴’。枉你修行三百年,却处处犯戒。难怪你不能成佛作祖。” “欧阳教主,任你巧言如簧,怎奈老衲心如木石,古井无波,你还是省省你的说辞吧,你那些能蛊惑你手下教众的话对老衲而言等同砖石瓦砾。”后面的声音并不响亮,却似从每个地方发出,虽无赫赫之威,却如春日清风般直透人的心田。 “这人是谁?少林寺的方丈吗?”说来也怪,张小明吓的失神落魄后,苗玉反而快速恢复过来,她知道可能是那被称为“大和尚”的声音祛除了自己心中的恐怖。 “不是,”张小明也慢慢回复胆气,“南北少林的方丈都无此修为。”其实他也不过是瞬间失控,就和平时最怕鬼的人突然间在夜里真撞上了鬼一样。 “三百年的修行?”苗玉仔细揣想着,“武林中好像没有这样的人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有种预感,这只是个开始,以后我们不知道、也预料不到的事怕是要层出不穷了。” “这可够头痛的,”苗玉说:“不过我们今天可能要埋骨此处了,就让别人去头痛吧。” “‘宁见阎王,不见欧阳’,这是武林中三十年前人人皆知的谚语,三十年后却让我们两人第一个见到,真是何幸如之。”既知必死无疑,张小明也不再畏惧了,翻身仰躺在草丛上,干脆等起死来。 空中好半天再没有声音响起,张小明这时才发现另一个怪异现象:先前赶往这里时:乌云漫卷,狂风走石。一到这里后,却是一丝风也没有,仿佛狂风也被这该死的禁制搅碎了。仰面向天,却发现乌云也凝固在天上,四周也寂静的可怕,似乎没有任何物事处于动的状态,死寂一片。 “他们好像不在了,是不是走了?”苗玉挺身便欲坐起。 “躺着别动,”张小明伸手按住了她,“我能感觉到他们,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左右非死不可,为什么非得躺着不动?不动就能活命吗?” “不动也活不了,可是躺着死比较舒服些。我们又不是和尚,为什么要坐着死?” “好吧,也许你说得对,躺着死会比较舒服,至少不会很辛苦。”苗玉索性四肢摊开成一个大字,全身放松,摆出一副要全身心享受死亡的样子。 “大和尚,”滚雷似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一个出家人,却和本座争夺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不怕触犯色戒吗?你如果真想尝尝女人的滋味,本座可以送你几十个美貌如花的少女。” 第三十六章 “欧阳教主,”那道祥和的声音针锋相对,“你想用攻心术乱我心智,这种功夫就甭下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如果是你那位主子还差不多,你还不够份量。 “哈,哈。”一阵恐怖的狞笑如炸雷般在空中滚滚而过,“真是话不说不明,鼓不敲不响,原来大和尚是要掂量掂量本座的份量,那你就接招吧。” 话音方落,天空中忽现一道道闪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闪电如火蛇般从空中闪过,向远方攻击。 随即,一道薄薄如仲秋月下雾霭似的云气弥漫开来,形成一面雾墙,那一道道闪电打入那薄薄的如梦般朦胧的雾中,却如泥牛入了海,无迹可寻。 “欧阳教主,老衲固然胜不了你,可你想冲破老衲三百年的‘九阳神功’,却也休想。” “未必!”一声冷哼过后,一道道闪电愈发密集,如同万箭齐发一般,而那道雾墙不但没被撕裂摧毁,反而逐渐向前推进。 “欧阳教主,收手吧,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我就是不上你的鬼岸,大和尚,我冲不破你的神功,都是因为下面这两个小辈胡言乱语,罗唣不休,我先杀了他们再和你较量。” 张小明和苗玉相视失色,脑中尚未有所反应,一道道密集的闪电已向二人藏身处射来,两人霎时间亡魂皆冒。紧紧搂在一起,相互掩住耳朵,紧闭双眼,身体也蜷缩成一团。 “不可如此,”那道雾墙立刻下移,护住二人,同时一道身影从空中电射而至,一袭袈裟如风帆般鼓起;遮护在两人上方。 “哈哈,老和尚,你上当了。本座谢过借路之德。” 张小明闭目等死,死却不至。原拟听到的电闪雷鸣也并未发生。他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站立一个僧人,正仰面望天。 他同时也看到:一团黑雾也似的东西从空中迅驰而过,黑雾中依稀还有那辆马车的影子。 这僧人重重一跺脚,仰面叹道:“天意!此乃天意。” 张小明、苗玉二人死里逃生,犹疑身处梦中,张小明站起身,摸着头顶,喃喃道:“我没死吗?我还活着?” “有我在,你们怎么会死?”那僧人怒气冲冲。 “是大师救了我们?”张小明又问。 “我是救了你们,可不知要害死多少人。”那僧人叹了口气,随即又狂怒起来,“你们两个小孩子家,不好生在家里呆着,出来乱跑什么?要过家家哪里不好玩儿,偏跑到这地方来?不知道有危险吗?你们家长干什么去了,也不好生看着你们?” 张小明和苗玉面面相觑,全然摸不着头脑,张小明深深一躬道:“大师,晚辈谨谢过您救命大恩。然则第一晚辈两人已是成年人,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早已不需要家长照顾了。第二晚辈两人到此并不是过家家,而是和大师一样,要救马车里的沈小姐。” “马车?马车不见了。”苗玉惊讶起来。 “当然不见了,被欧阳震旦那小子带走了。都怪你们,若不然再耗上一天,那小子就得识相退走。而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头,还敢在老衲面前数一数二起来,莫说是你,就是你老子也不敢在老衲面前充大。” 张小明抓抓头道:“和您老人家三百年的道行相比,晚辈自是小孩子家了。您老人家认识家父?” “我怎么不认得?张天士那个坏小子从小就是个坏坯子,长大了也不学好。你倒是比他出息了一点点,不过也没多大出息。” “我说你怎么这么坏,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苗玉嗤嗤笑了起来,大做鬼脸。 张小明面红耳赤,又不敢出言反驳。他天不怕,地不怕,怕的是欧阳震旦。虽然怕麻七姑也是怕得要命,被逼急了还敢拼命。遇到欧阳震旦委实是怕的没魂了。他天不服、地不服,却一下子钦服起面前这位老和尚了。 “大师,您真有三百岁了吗?”苗玉上下打量着老和尚,见他中等个头,骨瘦如柴,看上去也就是一甲子的岁数。 “老衲大智,真是虚废三百年光阴,还是被欧阳震旦那厮骗了。你们两个小鬼头,才吃了几天干饭,也想在他的手下救人,岂非痴人说梦。” “谁知道是这老魔头?若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来,还不如早到阎王殿,早到早托生。”张小明苦着脸说。 “大师,您神功无敌,求您快去救沈小姐吧。”苗玉忽然抓住大智的手,拜了下去。 “起来吧,不是我不救她,而是没能救下来,欧阳震旦滑溜异常,我追了他两千里,才在这里把他截住,还是让他把那小丫头抢先扣在手里,适才又被他溜走了,再想追到他谈何容易,你认为和你们两人过家家呢。” “大师,我们两人真的没过家家。” 大智八岁时便出家少林为僧,对男女之事懵然无知,但幼时与邻家女孩过家家的事却一直留存心中,后来也就认为男女之事也不过和过家家一样。张小明、苗玉两人在他眼中看来,也和孩子无异。所以他在远处山顶看到两人在草丛中的举动,便固执认为这两人是在过家家。 “我说是就是,你老子在我面前也不敢犟啊。” “大师说是就是嘛,你顶的什么针啊。”苗玉偷偷捏了张小明手背一下,落在大智眼中,益发坐实了过家家的证据。 张上明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道行如此高深,却又如此愚顽不灵的高僧。只能垂头认栽,不过倒也不觉难过。 “大师,您总得想个法子救沈小姐啊。”苗玉又哀求起来。 “救倒可以,可到哪里去找欧阳震旦啊?”大智犯起愁来,“那小子是挖洞钻穴的高手。想找到他比找只老鼠还难。” “那还不容易,”张小明说,“欧阳教主绑架沈小姐无非是向沈家秀勒索钱财,当然是向沈庄去了,您只要到沈庄,自然找得到他。” “欧阳震旦向沈家秀勒索钱财?你胡说些什么啊。欧阳震旦那小子富得流油,你送他钱他都不要,哪里会玩什么绑票勒索的事。” “那他绑架沈小姐是为了什么?沈家秀除了有钱还有什么能令欧阳教主动心的东西?总不会低俗到去抢本什么武功秘籍吧?” “是……”大智沉吟一下,“算了,这事不能和你们说,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欧阳震旦那小子想要什么,总得去找沈家秀。我们先到沈庄去等他,不怕他不来。” “好极了,”苗玉拍手道,“我们也正要去沈庄哪。” “你们想去沈庄作甚?”大智疑惑地看着他们,“那里正在打仗,可不是过家家的好地方。” “又来了,”张小明头痛得呻吟一声,“大师,我到沈庄去要找我的好兄弟许飞扬,不是到那里过家家。” “许飞扬?这名很熟啊,不会是剑仙门当代传人吧?我记得也叫许什么的。” “就是他,当代剑仙。”张小明拉长了声音。 “你是说剑仙门主在沈庄?” “就算是吧,剑仙门就他一个人,一个空头门主。” “你怎么不早说,害我担了半天的心。”大智顿时兴奋起来。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他在不在庄里又有什么关系?”张小明疑惑的看着大智。 “我正要找他,中土大乱将至,有能力力挽狂澜的只有剑仙门。” “不会吧,”见大智如此重视许飞扬,张小明倒吃起无名醋来,“那小子的武功和我也就半斤八两。” “说你不懂偏要装懂,小子,剑仙门的事你连皮毛都不知道,走吧。” 沈庄,上午巳时三刻。 尽管魔教武士们在一种魔力的驱使下,变成了疯狂的野兽,却依然没能如愿把沈庄攻克。 沈庄的庄墙两面是青砖,中间却是花岗岩石,坚不可摧。而庄门更是黄铜铸成,在那个铜即是钱的时代,如此奢侈行为即便帝王公侯也为之咋舌,不敢仿效。 魔教武士们把从山中采集来的巨木,三个绑成一束,用一百名武士抬着,向那道庄门发起猛烈而持久的撞击,结果只是证明了蚍蜉撼树的徒劳。 攻上庄墙的武士们迅即被沈庄数倍的侍卫所围剿,无一幸免。沈庄的侍卫们见弓箭效果不大,便向城下抛洒油脂,投以火把,这一招大见奇效,庄墙下立时变成一条火龙,身处其中的魔教武士们虽然凶悍无伦,也不得不向后退却。 这已不是武林争夺,而是实实在在的战争。 密封良好的书房把惨烈的战况隔绝在外,柔和的灯光,舒适的座椅,古色古香的家具和摆设更与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庄主找我何事?”许飞扬的心依然飞驰在庄墙上。 “没有事,现在我们的头等大事就是要确保你没有事。”沈家秀躺在宽大的座椅里,面现疲惫。 “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用不着这种保护。” “不是保护你,在中土绝没有人敢大言要保护剑仙传人,反而人人都想得到剑仙门的保护,我要保护的是那个东西。” “那也无需呆在这里啊?” “呆在这里还不够,一会儿还要请你到下面去,那里才是本庄最安全的所在。” “有这必要吗?” “原来认为没有,是因为我预测他们还要有一两天才会发动攻击,你还有时间平安出庄。本来今天还有一批人要遣散,你混在他们中间便可人不知、鬼不觉,谁想到他们不知何故,提前发动了,原先的方案已经不适用了。” 第三十七章 “你早就知道魔教要来攻击?”许飞扬大感震动。 “知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说来还是钱神的魔力,我甚至知道他们的计划和攻击时间,魔教也不是铁板一块。只是不知何故,他们把攻击时间提前了。” “您既早知他们要来,就应该多招募人手,留住来祝寿的武林各派的人,为什么不仅不这样做,反而向外遣散众人,这是何故?”许飞扬疑惑起来。 “如果你知道有洪水来袭,而你又必死无疑,你是要拉住许多人和你一起死呢,还是让他们赶快逃命。” “如果知道洪水来袭,也不必坐等淹死啊,你可以领大家一起逃命。” “可是这洪水是专对你来的哪?你逃到哪里,洪水就会跟到哪里,就算你最后侥幸不被淹死,你所逃经的地面却都要被洪水所吞噬,不知要有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人为你送命,你会这样做吗?” “不会,不过我们可以抗洪啊,人多力量大,我们未必抵御不了洪水的侵袭。” “或许吧,抵御个三两年或许不成问题,可是你筑堤越高,洪水水位也越高,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洪水,它永远不会消退。一旦有一天堤决水溃,被冲毁的就不单是沈庄了,可能是整个中土。” “有这么严重吗?”许飞扬搔搔头,“刚才我也看到了,魔教虽然攻势猛烈,可仅凭庄内的人手也不难守住庄子。我虽然对攻城守城一无所知,可是他们攻上几天不能得手,自然会知难而退,没有长久顿兵坚城的道理。” “我们面对的不是正常的人,正常的军队,这一点你也见识到了。所以和他们打交道,事事都不能用正常的道理来判断和分析。” “那就是说他们不攻克沈庄绝不罢休了?” “是的。”沈家秀重重点了点头。 “可是他们真有这份实力吗?” “如果他们连这座小小的庄子都拿不下,还会想着主宰整个中土吗?魔教经过三十年的休养生息,实力之强已足以对中土发动一场全面的战争,这也正是他们的目的,武林中的纷争不过是其末节。” 许飞扬陷入沉默,他所知道的只是武林中事,对战争的概念还很模糊,难以理解沈家秀所说的话。 “当然,他们要想发动全面战争需要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得到魔印。上一次的大战已让魔尊得到了足够的教训,所以在他没有完全恢复元气,没有必胜的把握前,他是不会贸然发动第二次战争的。我早就说过,保住魔印,不让魔尊得到它,绝不单单是中土武林之福,而是关涉到中土国家的存亡,关涉到每一个百姓。” “可是您也说过,魔尊终会恢复元气,即便他得不到魔印,最后不还是要面对一场无望的战争。” “我们是人,不是神,而这又是神佛都无奈其何的事,我们还能考虑什么,决定什么呢?我们所要考虑,所要做的只是在魔尊自行恢复元气前,绝不让他得到魔印,如果你控制魔印得当,会大大干扰他的心境,他自行恢复元气的过程就会很漫长。况且有一点我没有说,但你好像也从来不去想,为什么?” 沈家秀突然站起来,用力抓住许飞扬的肩头。 “是什么?”许飞扬抬头望着沈家秀怔住了。 “既然魔尊可以打破封印,从地下逃脱,还可以自行恢复元气。你为什么不能成为第二个许正阳?成为剑仙门中第二个真正的剑神?” “我?”许飞扬张大了口,瘫在椅子上,用手指指自己。 “就是你,也只有你。” 面对惨重的损失,魔教圣使荣智不得不鸣金收兵。他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沈庄,恶狠狠咒骂道:“该死的,一个商贾家里怎会有如此多的精兵?找遍中土也难以找到几个如此坚固的城池,可这里不过是弹丸大的庄子。天元帝也忒昏聩了,居然允许一个商人拥有这样一支精兵,不怕他起兵造反吗?” “沈家拥有军队可是花了天价买来的。”车子胤扬眉道,“天元帝如天宫般的皇宫内苑都是沈家出钱造的,而且每年的维修费用也记在沈家帐上,这还只是一件。每到旱涝灾害,天下颗粒无收时,沈家的金库就是天元帝的国库,沈家各地的粮仓就是天元国的粮仓。天元国数百年也有不少昏君庸主,却天下太平无事,靠的还不是沈家的钱。钱神威力无穷啊。” “如此说来沈家也是我们的头号敌人了,教主首先全力对他发难,真是英明之举。” “是啊,灭掉沈庄就是搬走了天元帝的金库和粮仓,中土就会动荡不安,我们也才能稳固的立住脚根,并一步步占据中土。” “如果这样的话,天元帝会不会发兵来救援啊?”荣智又担心起来。 “这里是关外,天元帝纵想救援也鞭长莫及,况且我们已严密封锁消息,不等昏君知道,我们早已攻克沈庄凯旋了。” “如此说来,只有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攻克沈庄了。”荣智心里又沉重起来。 荣智所在的地方乃是沈庄的正面。沈庄背靠青山,其余三面都是平地,虽然三面不出十里又都是青山环绕,而在其中还形成一个小小的平原。 望着正面庄墙下一处处堆积如小山般的尸体,和一队队抬下来的伤兵,荣智已大略估算出了伤亡状况,他心中暗叹:即便攻克沈庄,金都卫和银都卫的人能有三成活着回去就算不错了。 此时天色依然晦暗,狂风却不知何时停息了,四处弥漫着血腥之气。 一个头领模样的武士急匆匆走过来,把荣智拉到一旁,附耳低声细语有顷。荣智越听越是心惊,脸色变幻不定,两手紧绞,手背上青筋上露,如欲脱出。他是藉此控制自己,以免突然跳将起来。 车子胤为避嫌疑,退开了几丈,荣智脸上的神色却尽落入他眼中,心中也自疑惑,不知又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荣智听完后也不说话,一挥手打发走了那个人,又挥手示意要回营帐。 一回到营帐,荣智终于爆发出来,他抓起一只茶杯摔在地上,狂怒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全天下邪门的事都集中到这儿来了,我再也不想在这儿呆上半分钟了!” “怎么了?”车子胤胆战心惊的问。 “你能相信吗?当年纵横武林无敌手的麻法王居然会栽在两个无名小辈手里。” “七妹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车子胤眼珠儿都快突出眶外了。 “麻法王押运那件法宝返回途中,居然被两个小辈劫了,你猜是哪个?一个是天师府的浪荡子张小明,一个是云雾山黑风寨的荡妇苗玉,就这两个人,不单敢在麻法王头上动土,还让麻法王栽得惨不堪言。” “这怎么会?绝对不会有这种事,肯定是误传。”车子胤跳了起来,也抓起一个茶杯摔的粉碎。他们四大法王共荣共辱,共进共退,故尔听闻此事便如自己栽得灰头土脸一样。 “怎么会有错啊。”荣智摇头苦笑,“是老八没接应到,知道出了事,便满山遍野寻找,总算找到了麻法王,是麻法王亲口对他说的。老八这才派人回来报信。” “那七妹和老八哪?对了,那件法宝也被人劫走了吗?” “麻法王羞得不肯回来,跟老八说后就负气走了,老八担心她出意外,也追了下去,中途遇到人便派他回来报信,那件法宝倒还无恙,已在教主手中。” “教主手中?就是说教主已经到这里了?” “大概快到了,更邪门的还有哪,教主居然被一个少林寺的和尚缠住了,脱不开身,少林寺的和尚能把教主缠的脱不开身,怎能叫人相信啊?” “老八失手在先,七妹栽在两个不成器的小辈手里,教主被少林寺的和尚缠住不能脱身,我们又猛攻沈庄不克,任哪一件都是旷古未有的奇事,怎会凑到一起了?荣兄,这地方真是太邪门了。”车子胤狂抓头皮,四处找寻茶杯却没找到。 两人正狂乱不知所措,忽听帐外军号嘹亮,丝竹奏起,随即便是一阵雷鸣般的传呼:教主驾到。 几乎就在同时,大智和张小明、苗玉已经悄悄穿过魔教的营帐,来到了沈庄。 魔教大小头领和武士们望见教主金身从空中冉冉而下,都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不敢仰视,三人才得以不战而过。 三人突然出现在庄墙上,倒把侍卫们吓了一跳,纷纷拔剑欲攻,因为张小明和苗玉还穿着魔教的黑袍。 “阿弥陀佛,”大智合什说道:“施主休得误会,老衲是少林和尚,来此见你们沈庄主。” 张小明则傲然道:“快去通禀你们沈庄主,就说天师府少天师到访。” 苗玉则气道:“你显摆家谱啊?”又对侍卫们环环抱拳笑道:“小兄弟们,我是黑风寨的苗玉啊。” 沈禄飞奔过来,不知魔教又出甚花样,定睛看看三人,老和尚有些眼熟,少年则不认得,看到苗玉才放下心来。 第三十八章 “这不是苗姑娘吗?老朽差点认不得了,怎么这身打扮啊?噢,你们是化装过来的,也是,不换上这套行头怎么过的来,外面魔崽子们可真叫多啊。” “沈总管,庄主在哪里,大事不好了。”苗玉急忙说道。 “你是说我们吗?没什么的,不就是些魔崽子吗?想吃掉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我不是说的这事,”苗玉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是小姐出事了,小姐落到他们手里了。”她用手一指外面,忽然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沈禄和四周的侍卫们听闻此语,都怔住了。沈禄更是如雷轰顶,呆立在那里如泥雕木塑一般,额上黄豆大的汗珠涔涔流下,头发更如水洗一般。 沈家秀听到传禀,已和许飞扬迎了出来,待见到这场面都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大师佛驾光临,有失远迎。”沈家秀先对大智深深一揖。 “阿弥陀佛。”大智合什还礼。 沈家秀又对张小明深深一礼,还未说话,张小明抢先说道:“本少天师光临,你有失远迎,求我恕罪,这就不必了,现在这个情况下,你想远迎也不能,出不去啊,沈庄主,我理解。” 周围众人虽在震惊之下也被他逗得笑了,沈家秀淡淡道:“少天师好幽默,足见家风渊源。” “你这个该死的促狭鬼。”许飞扬上前一步抱住张小明,“就不能有一句正经话吗?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还不是找你,你可把我害惨了。” “我好好的害到你什么了?” “害得我也陪你追铜追臭一次。” “闭上你这张臭嘴吧。”许飞扬伸手就捏住了他两颊。 沈庄的人听了都觉得刺耳,但也知道五大世家的人都有难解的怪癖,只好充耳不闻。 “苗姑娘,黑豹兄弟到我这儿也没几天,怎么就想成这样子了,我马上派人给你找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沈家秀很少和人开玩笑,不过看场面有些尴尬,便打趣起苗玉来。 “沈庄主,您真是的。”苗玉破涕为笑,转即又凄然道:“庄主,小姐落到魔教手里了,我无能,没能救下小姐。” “是馨儿?”沈家秀也惊叫失色。 “是。” 苗玉把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只是没说自己怎样“战”退麻七姑的,大智也把他阻截欧阳震旦的事说了一下,最后说道:“沈庄主,请恕老衲无能,没能救下令爱。不过想在欧阳震旦手中救人可如登天之难啊。” “主子,是小的罪该万死,致使小姐落入敌手,小的这便出庄,拼了命也要把小姐救回来。”沈禄跪伏在地,叩头流涕道。 “属下请战!”侍卫们也都单膝跪地,手拄刀剑请战。 “你们都起来吧,这事不是拼命的事。阿禄,你也不必难过了,只要他们有心,任你怎样安排都逃不过他们的掌心。” “庄主,您就让我带兄弟们去救小姐吧。”沈禄叩头不止,触地有声。 “起来!不许再提此事。”沈家秀厉声喝道,他心如乱麻,焦灼如焚,已顾不得在客人面前保持那份镇静和雍容了。 “谁都不必去,我去。”许飞扬忽然手按剑柄,凝声说道。 在苗玉说到沈小姐落入魔教手中后,他忽然心神剧震,右手不禁伸到怀里,摸到了那朵珍藏的花儿。 “我们不会再见面的。”那句曾令他心痛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他并不知赠花人是谁,也不知他们所说的沈小姐是谁,但他的心却知道了:就是她。 “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哪怕是送上我这条性命,如果上天注定我一生中只能做一件事,我要做的就是这一件。(.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的心中默默地对“她”说! “你?”沈家秀诧异地看着他。 张小明也从未见过许飞扬脸色有如此凝重,甚至有些可怕。他拍拍许飞扬肩头,说道:“飞扬,这当口你添的什么乱啊?‘宁见阎王,不见欧阳,’这句话你都忘了?” 许飞扬面色依旧,却不再说话。 张小明吐了吐舌头,他知道许飞扬一旦认定要做什么事时,就是这种神态,这时鬼神也别想说动他分毫,能拦住他的真只有阎王了。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大家先不要乱了阵脚。”沈家秀思索片刻,又镇定下来。“魔教虽然歹毒,但与馨儿无怨无仇,不过是冲着我来的,他们会派人来和我谈条件的,先听听他们的条件再从长计议。” “就是嘛。”张小明洋洋得意道,“我说就是魔教穷疯了,想向沈庄主勒索些钱财,大师还说我说的不对。沈庄主,你家大业大,就当破财免灾吧,就怕他们狮子大开口。” “阿弥陀佛。”大智又高宣佛号,打断了张小明的胡说八道,“这位可是剑仙门当今传人许飞扬门主?” “他就是许飞扬,我的好兄弟,不过大师不必给他添那么多头衔,他也就是个光头门主。”张小明抢着说道。 “晚辈许飞扬,见过大师。”许飞扬老老实实施礼如仪。 大智两手扶住他的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端详起来,看的许飞扬莫名其妙,又羞不可抑。 “大师,您又不是买骡子买马,干嘛相的这么仔细?牙口就不用看了,一颗都不少。” 众人都轰笑起来,愁云笼罩的苗玉也笑得直打跌。 “属下无能,请教主降罪。” 在临时搭建的金帐中,荣智和车子胤双双在欧阳震旦面前跪倒请罪。 “你们何罪之有?你们干的不错啊?”欧阳震旦坐在金交椅上,右手持金杯,大口喝着金黄色的葡萄美酒,这酒还是从九大古国运来的,在中土还没有这种酿酒技术。 荣智和车子胤面面相觑,又惊又喜,原以为自己既贻误战机,又损伤严重,却没能突入庄内一步,教主纵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大加责罚,痛斥一顿也是在所难逃,不意教主反倒温言奖慰,真是意外之喜了。 “你们起来吧,坐下说话。”欧阳震旦半杯酒下肚,兴致愈高,“你们已把沈庄与中土武林和朝廷隔绝开来,并围困住,这就已经成功了。他们是瓮中之鳖,掌中之鸟,还能逃出去吗?况且沈庄这鬼地方邪得出奇,你们能取得目前的战果已经很不错了。” “教主,沈庄这地方真的太邪了。”车子胤发话道,“您谋略似海,学究天人,您说说这地方为什么这样邪?” “这大概只有魔尊能知道了。魔尊复出才几个月,百废待兴。本座未奉召也不敢前去面见,只有等以后觐见魔尊时请教了。不过在魔尊加持下,你们不是已突破那道该死的百里界线,并到了庄墙下吗?在魔尊的魔力下,中土所有邪神的邪力都将如汤沃雪,化得无影无踪。” 荣智和车子胤都钦服地看着教主,待他说完,两个站起身合掌在头顶,大声道:“三界上下,唯魔独尊。”重复说了三遍,才重新归座。 “教主”,荣智小口啜饮着手中一只银杯里的葡萄酒,“那些不信奉魔尊的异教愚民抵抗的很顽强,金都、银都两卫都已损折了三成,如此下去,我怕两卫的兄弟都要损折在这里了。” “人手我已调配,不会匮乏。你们要知道:我们要夺取的乃是本教第一圣物,这圣物对魔尊,对本教的生死存亡乃至本教的兴衰大业关联最巨,不要说两卫的弟兄,就是在中土的所有弟兄,加上你我三人都折在这里,只要把圣物寻回,也是值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踏平沈庄,踏不平就填平,用我们十几万的弟兄,一个一个的填进去,直到寻回圣物为止。” “属下遵命。”荣,车二人躬身站起,登时胆气倍增。 “另外,你们要对弟兄们反复开讲:不要怕为本教捐躯,那不但是虽死犹荣,而且会死而不死,最后求得永生,魔尊是三界之尊,每一个本教兄弟的魂灵都会得到魔尊魔力的护持,死而不死,这并非虚语,九大便是例证。将来魔尊统一三界,便不会再有三界之分,而只有一个世界,那就是魔尊的魔界。而在魔界中,所有信奉魔尊,为本教大业捐躯赴难的人将会得到最高的奖赏,而那些不信奉魔尊的异教邪端将沦为永世不得超生的饿鬼冤魂,即便那些邪神们也不能幸免。 “属下等愿永生永世奉魔尊的名为主,以为魔尊流血捐躯为荣,愿魔尊早日一统三界,魔界永固!” 荣智,车子胤伏身金座前,五体投地,高声念诵这段《魔尊魔训》中最有名的开头语,同时只感浑身精力鼓胀,直欲胀破肌肤,恨不能马上持戈上阵,为魔尊捐躯。 黑豹早已醒过来,而且正如大夫所说,除了一点外伤外,并无他恙,只是惊吓过度,使脱了力而已。 他听到外面金铁交鸣,人声如沸,空中还不时闪过巨石、火箭的呼啸声,便知大战已起,他起身推门,也想为守庄出份力,却被门口站立如门神的两名侍卫拦住了。 侍卫告诉他:雁荡七侠也受了重伤并住在隔壁,所以他只能呆在屋里,以免再和那七人发生任何冲突,外面战事正急,出去也会有危险,庄主已经下令,要确保他和雁荡七侠的安全。 第三十九章 黑豹只得怏怏退回,心里郁闷之至,觉得自己非但没帮上一点忙,反而成了累赘。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饭菜茶水依然按时送进来,黑豹却觉得自己没脸去吃。堂堂的绿林道总瓢把子居然成了要人保护,要人照顾的小孩子。想到隔壁的雁荡七侠,他忽然很想走过去,跪在他们面前,任他们辱骂践踏,折磨甚至乱剑杀死,只求能把这节梁子揭过去。他委实过够了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更不想一想到这七人,自己便羞愧欲死,仿佛做了天大的亏心事似的。他的心早已不堪重负。 不过他也知道这只能是乱想,他根本走不进那间屋子,那间屋子的门神比他这间多了三倍。 他躺在床上正百无聊赖的胡思乱想,忽然门开了。他斜眼望去,却被马蜂螫了一般从床上跳下来,不停的揉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夫人,是你吗?怎么会是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不是我还会是谁?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苗玉斥道,“好好坐着,让我看看你的伤。”她已听沈禄说过黑豹只是受了轻伤,并无大碍,可是看到他满脸遍裹白布的样儿,还是既担心又心疼。 “没事,只是擦破了点皮。”黑豹急忙躲开,“不知大夫涂的什么药,难闻死了,别熏着你。” “老实坐着吧。”隔着厚厚的白布,苗玉什么也看不出来,还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放下心。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不会是家里出了事吧?”黑豹的心又悬起来。 “家里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不放心你,果然就出了岔头。” 两人把分开后各自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苗玉看着黑豹,心却乱乱的,慌慌的,她感到自己那已僵死七年的心又慢慢复苏了,如地下的小草穿透坚硬的地面那样坚韧而又痛苦。(.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张小明被安置在迎宾楼,他吃过饭后回到客房,倒头便睡,只睡了一个时辰,便忽然被什么东西惊醒了。他睁眼看看,屋里并无他人,自己被什么惊动了呢? 他迷迷糊糊想了一阵,忽然想了起来,一拍头顶,“我怎么把这件重要的事忘了?都是见鬼的沈小姐的事给搅的。” 他旋风似的下床出门,直奔许飞扬的房间,轻轻推开门,见许飞扬虽盘膝打坐,双眼却大睁,知道他并未入定。 许飞扬见他进来,站起身,说道:“对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找我?该不会又是闯下大祸,不敢回家,求我去向世伯说情吧?” “这次可不是我找你,”张小明嘻嘻笑道,“是我爹让我找你的,而且非马上找到你不可。” “世伯有很急的事吗?” “十万火急,无比重大!” “你少卖关子,赶紧说吧。”许飞扬不信的看着他。 “真是这样。”张小明郑重其事的说,“我爹爹说,中土大乱在即,所以让我马上找到你,请你到我家避避风头。” “大乱在即?是指魔教?” “正是,我爹说魔教潜伏三十年不动,现今一动必有惊人之举。俗话道:‘枪打出头鸟’。你们剑仙门一向高居武林第一门派,可是实实在在的出头鸟。如果只是中土武林之间的纷争或是和魔教的小冲突,自然没有你和我们五大世家的事。可是此番魔教似乎要大举出动。你就首当其冲了。我爹说你功力还嫌不够,江湖阅历更是少得可怜,别被那些人骗了,把你第一个送到风口浪尖上,饶是淹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哪。[.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就在这个位置上,你叫我怎么躲啊?” “我爹知道你的难处,所以让我抢先找到你,请你到我家住着。任他江湖上闹的天翻地覆,你只充耳不闻。专心修练,先修练个十年八年再说。” “一直把这场风波躲过去?”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张小明苦笑着说,“魔教岂是易相与的,十年八年也许只是个开始。我爹说了,你只管练功,先让他们闹着、乱着、拼着,等他们双方力气耗的差不多了,你的功力练得也差不多了,那时你再出来收拾这破碎山河,方显你剑仙门武林之王的本色。” 许飞扬心中一股热流涌过,虽然他绝不会这样做,还是感受到张天士对他的一片苦心和爱心,而且他也承认,张天士为他所筹划的这套方案是最稳妥,也是最适宜的。 “沈庄主叫我逃,张世伯叫我躲,这两个人倒是不谋而合。”许飞扬在心里想到。 “怎么样?”张小明说,“我的话对你是耳旁风,我爹爹的话你总得听几句吧,你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吧,我想好了,就按我来时的办法,换上魔崽子的衣服,神不知鬼不觉就溜之大吉了,沈家秀有的是钱,让他多出些钱雇人为他卖命吧,你我何必趟这混水。” “晚了,小明。”许飞扬叹口气说,“世伯和你的好意我都领了。你说这是混水,可我已经身处这混水的中心了,就算所有人都能退出,我也无法抽身而退了。” “糟糕,最怕的就是这个。”张小明跌足长叹,“你们剑仙门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好揽事上身的毛病太坏了。你快告诉我,你又揽什么事了?” “小明,我不能说。” “什么?”张小明怔住,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许飞扬。 “我一向有什么话都对你说,也只能对你说,可是这件事真的不能对你说。就像我师门的练功心法一样,不能对任何人说。” 张小明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这会是什么事啊?”忽然想到自己对许飞扬也从来都是无话不说,可如今也有一桩不能对他言说的事,复想到许飞扬在沈小姐被绑架一事的怪异反应,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事是不能说。” 整个下午,魔教都没有再度发动攻击。从中午开始,乌云慢慢退去,仿佛黑夜里海上的波浪。秋日高远的阳光重又照射大地,明净的天空更是令所有人心胸为之清朗。 傍晚时分,魔教重整队列,庄上的人看到了,也都弯弓搭箭,严阵以待。 夜幕降临,漆黑的旷野里骤然间亮起十几处篝火。这篝火发出碧油油的火光,火光下并没有木材,不知道点燃的是什么?而火光上面也没有黑烟冒出。 “这是什么鬼玩意?分明是鬼火。”一直注视魔教动向的沈禄骇然说道。 “这不是鬼火,而是魔火。” 沈禄回头看去,是沈家秀登上了庄墙,大智神僧、许飞扬、张小明和苗玉跟随在后。 “庄主,魔火是什么见鬼的东西?小的没看见它烧的是什么啊?” “它不烧什么东西,它烧的是冥府的鬼魂。”沈家秀看着十几堆碧油油的火光,冷冷的说。 “烧的是鬼魂?” 所有人都蓦地感到心头发紧、四周阴风凄惨,耳边仿佛能听到各种被燃烧的恶鬼冤魂凄厉的叫声。 “宁见阎王,不见欧阳。”张小明哆哩哆嗦说了一句。也许是火光映射的缘故,他嘴唇发紫。 “看来欧阳震旦使出看家本领了,这是魔教最厉害、也最惨毒的魔火大阵。据说这魔火大阵乃是施法者以三眛真火点燃被拘禁的鬼魂而成,被魔火大阵困住的人不仅魂迷魄散,而且魂魄也会被魔火燃烧净尽。” 沈家秀的脸色也不比张小明的嘴唇颜色差多少,他已经隐约猜出欧阳震旦不惜耗损功力、点燃魔火大阵要来做什么了。 “这阵法厉害是厉害,可也有些呆。”许飞扬勉强笑道,他感到张小明握住自己的手如同冰块,其他人——除大智神僧外,也都跟恶鬼缠身似的,便想出言缓解一下气氛。 “呆……呆什么?”张小明上下牙齿不停地打架,好不容易才说出来。 “不管它多厉害,我们不进去就是了。”许飞扬轻松的回答。 “任何阵法都是固定在一处、无法移动的,如你所说,是有些呆。”沈家秀脸色虽然青紫得可怕,声音依然镇定如常,“不过魔火大阵却是例外,它不但能移动,而且移动速度快的惊人,任何人被它缠上都休想逃脱。” “真有恁地邪门?”许飞扬半信半疑。 “它本来就是邪的不能再邪的东西,我说过的,它燃烧的是冥府的鬼魂。鬼魂的速度有多快,它就有多快,瞬息间它可以到达千里之外。”沈家秀说。 “不过以欧阳震旦的道行还未必到此境界。”大智神僧平静的说,“他蛰居三十年,能练出三眛真火已属不易,他虽能点燃魔火大阵,但要想运使如意恐怕还不能,否则他早用来对付老衲了。” “大师说的有理。”沈家秀想了一下说道,“不过,任何人只要进入阵内,它的魔力还是一样的,只是不能移动困人而已。” “那欧阳教主摆出此阵来做什么?”听说此阵并不能移动,张小明长长舒了口气,他比其他人怕的厉害,只是因为他远比其他人——除沈家秀外,都更了解这魔火大阵。 第四十章 “对付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沈家秀苦笑着说。 “对付你?怎么对付啊?你不出去就是了。你不是说它没法上来吗?”张小明半是疑惑半是恐惧,他还是怕大智神僧和沈家秀所料有误,这魔火大阵可别飞上来套在自己头上。 “欧阳震旦既布下此阵,就算定了我必须出去,也必须进入阵里。” “这是为什么?”张小明大为不解。 沈家秀没有回答,转向大智神僧说道:“大师,我的时候到了,拜托了。” 大智神僧的脸上也满是悲壮之色,点点头道:“放心吧,这也是老衲的职责所在,只可惜老衲既不能不让你去,又无法代你去。阿弥陀佛!” 众人都不明所以,以为两人在参公案、打机锋。 庄墙下忽然现出一队人马,当先一人骑一匹枣栗色骏马,头戴王冠、身穿锦袍。他身后跟着两人,乃是荣智和车子胤。周遭还有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真像是暗夜中的鬼魂。 “是欧阳震旦。”大智神僧说。 “庄上的人听着,”荣智发声说道,“本教至尊至圣欧阳教主驾到,让你们庄主出庄相迎。” “我就是沈家秀,有事请将。”沈家秀高声说道。 “原来是沈庄主在此,失敬。”欧阳震旦在马上拱了拱手。“本座万里到此,只为取回本教圣物。你不必对本座说圣物不在手里或是其他谎言,你且来看。” 他用手一指,就像用火点燃木柴一样,在魔火大阵的中心,有一个圆形的红彤彤的物体,既像一个圆圆的罩子,又像一团透明的雾,里面站着一个紧闭双目、衣饰整齐的女子。 “馨儿!”沈家秀惨叫一声,尽管他已料到有此,在看到的一瞬间还是心胆俱裂,浑身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软摊在城墙上。 “小姐!”沈禄、苗玉、高炳勋等人也惊呼出声。那红彤彤的物体里面正是被麻七姑劫走的沈姑娘。 “是她!”许飞扬蓦然血液上涌,手已按到了剑柄上,他此时才知道,那夜的赠花人就是沈家秀的独生女儿。 “我们不会再相见了。”那句曾令他尝到蚀骨般痛苦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如今倒是他心里一直暗暗祈祷的那样,真的又相见了,但假如他知道是这样相见的话,他会宁愿终生忍受那种焚心蚀骨的痛苦,祈祷永远不要相见,永生永世! “沈庄主。”欧阳震旦又在马上说道,“本教圣物对你无用又无益。反而会害了你全庄上下万余条性命,首先要受害的就是你的独生女儿。” 沈家秀扶着庄墙慢慢站直了身子。从他知道女儿落到魔教中人手里后,他就已预料到这种结局,他并不感到意外,而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这种结局。在这种注定的厄运面前,他反而又神奇般地恢复了力气。 “沈庄主,拖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令千金现在是被本座用功力护住,只要本座功力一收。令千金就要尝尝世人等闲尝不到的魔火熬练的滋味了。听说你对本教研究甚深,这魔火熬练是怎么回事你不会不知道吧。所以你没有别的选择,马上把本教圣物送出,本座不但送回令千金,还马上率人离开这里,以后也绝不冒犯贵庄一草一木。沈庄主,你并不是武林中人,何必把自己搅进这混水中。” “欧阳教主,贵教号称江湖第一大门派,欧阳教主更是江湖中第一号人物。如今连绑架勒索的事都做出来了,不怕江湖中人齿冷吗?” 欧阳震旦老脸一热,他安排人手截住沈家秀的女儿,原来是想以此要胁沈家秀,而是怕沈家秀把魔印转移出去,在他想来,如此重要的物事沈家秀不会相信别人,只能让独生女儿带出庄去。他更想不到自己的魔使,两大法王和金、银二卫的精兵猛将居然攻不破一个沈庄。而他最感焦虑的乃是尽早取回圣物,攻不攻破沈庄无足挂齿,所以才改变主意,用沈家秀的独生女儿换回他手中的圣物,为了胁迫沈家秀就范,他不惜耗损功力,用刚练成不久的磨功点燃魔火大阵,但无论怎样说,这也是一桩丢脸之极的事,传扬出去可有损自己一世英名啊。 “沈庄主,”欧阳震旦厉声喝道,“本座说过,拖延没有任何用处,说任何废话也都无济于事,现在我从一数到十,如果你答应送出圣物,你女儿就可以毫发无损地回到你身边,以后为友为敌凭你自择;如果你拒绝,你的女儿不但尸骨无存,连鬼魂也会被点天灯。” “一。”他把手中的权杖举起来,开始数数。 沈家秀绝望了,他知道这老魔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不会有任何奇迹发生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连心跳也停止了。 “答应他,”许飞扬说道,“换回人后我负责夺回来。” “你在痴人说梦!”沈家秀咬牙说。 “庄主,您答应他们吧,不管他们要什么都答应,什么也没有小姐重要啊!”沈禄跪在沈家秀脚下,双手抱住他的腿哀求道。 “滚!”沈家秀抬起一脚,把沈禄踢了出去。 “答应他们,没时间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许飞扬催促道。 “不能答应。”一旁的大智神僧冷冷说道。 此时欧阳震旦已数到了“六”,沈家秀望着远处魔火大阵中女儿的身影,两行热泪无声地流下来。 “快答应他们,你不答应我就答应了。”许飞扬厉声道。 此时欧阳震旦已数到了“九”。 “等一下!”沈家秀和许飞扬同时喊了出来。 欧阳震旦闻声停住,不再往下数。沈家秀扶着雉堞站到了庄墙上,所有人的心又怦怦跳起来,沈姑娘的生死就在他开口的一句话! “沈庄主,你何必非要见到棺材才落泪啊!”欧阳震旦的心放松下来,他看到火把照耀下沈家秀满脸的泪水,出言挪揶道。 “沈庄主!”大智神僧低声喝道。 “大师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样做。”沈家秀平静的说。 “没有别的办法,先答应他们再说。”许飞扬手伸进怀中,摸到了魔印,他知道交出魔印后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如今只有把人救回来才是第一要务。 “馨儿,爹爹来陪你了。”沈家秀喃喃说道,纵身跳了下去。他不是要救女儿,只是想死在女儿前面。 “庄主!”沈禄不意庄主会轻生,发觉时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撕心裂肺喊道。 就在沈家秀跳下的一瞬间,许飞扬如箭一般射了出去。他跳的时候用上了“千斤坠”的功夫,直如划过夜幕的一颗流星。 沈家秀身在半空,已被许飞扬抓住。许飞扬反手一抛,把沈家秀又扔了回来。 许飞扬半空中用力抛人,下坠之势更快。他脚尖点地,借力弹起,又如箭一般射出,手中神剑出鞘,直指坐在马上的欧阳震旦,大喝一声:“看剑。” 欧阳震旦看到沈家秀纵身自杀,蓦然间身子都僵了。他全然未料到沈家秀居然宁死不肯交换。而他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圣物的寻回必须着落在沈家秀身上。 待见到沈庄一名侍卫救了沈家秀,他心中又一喜。他更未想到的是这名侍卫居然向自己猛扑过来。 眼见这一剑既急且疾,他惊骇之下只好挥权杖相格。 “铮”的一声,剑杖相交,一道火光迸溅。欧阳震旦只感这剑上力道大的出奇,他固然承受得住,他的座骑却立足不稳,蹬蹬蹬退了三步。 许飞扬也被权杖上的力道震得反弹而回。他在半空中仰身后飘,借势化解这股力道。 欧阳震旦心下大骇,三十年前他横行武林无敌手,从未被人迫退过半步。蛰居三十年,他不仅功力精进,而且魔功大成,不意竟被一名稚子震退了三步。虽说退的是马,但也是他未能化解掉对手力道的缘故。 “何人敢向本座递剑?”欧阳震旦厉声喝道。 “剑仙门许飞扬。” 许飞扬在半空中已调匀气血,脚尖一点地,再度飞起,神剑夭矫如龙,剑尖又绽出寸许长的剑芒。 “剑仙门?”欧阳震旦既震惊又骇然,脸上竟露出些微的惧意,再见到剑尖上的剑芒,怕损毁了手中的权杖,竟不敢举杖相迎,只得催马避过。许飞扬连人带剑冲了过去。 “飞扬!”庄墙上的张小明看到许飞扬和欧阳震旦交上了手,吓得亡魂皆冒。他一直侧着脸,不敢让欧阳震旦看清自己的面目,惟恐他日后找上自己。 庄墙上的其他人都震惊于许飞扬的武功,剑仙门虽居中土武林王者地位,许飞扬毕竟还是未正式出道的稚子。欧阳震旦却是成名逾一甲子,人人闻名胆丧的凶魔。眼见许飞扬向欧阳震旦扑去,无异于飞蛾扑火。孰料二人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飞扬!”张小明又大叫一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浑然忘却了恐惧,从庄墙上纵身跳下,只为和许飞扬同死。 第四十一章 他身形甫动,大智神僧比他更快,身影一闪间,已赶在他前面,人尚未落地,两道掌风已奔雷也似袭向欧阳震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抛上庄墙的沈家秀被沈禄接住,他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在沈禄的扶持下站了起来。眼望外面这一幕激战,他不是惊愕,而是心丧欲死。他宁愿自己父女都饱受魔火熬炼之苦,也不愿见到这一幕。他不敢想象许飞扬落到魔教手中、魔印被魔教抢回的后果。 此时苗玉也紧随张小明之后跳了下去。 “你扶着我作甚?还不率人下去?”沈家秀用尽全身力气对沈禄怒斥,“许门主如果有甚差池,你就回来给我料理后事吧。” 沈禄应了一声,一挥手,便和高炳勋、几大侍卫首领也跳下庄墙。 许飞扬不虞冲过如此之易,心中一喜。又一个起落,直向魔火大阵冲去。 几名魔教武士上前阻截,许飞扬大喝一声:“挡我者死。”剑下再不留情,手起剑落,已把几名魔教武士挑飞,身形毫不停滞,已冲至魔火大阵前。 许飞扬冲过去后,荣智和车子胤便欲追上去拦截,欧阳震旦却一挥权杖道:“让他去,让他进阵,让他们都死在阵里吧。”他话音刚落,大智神僧的两道掌风已然袭至,他只好出手相迎。许飞扬一冲进阵里,心里立时起了感应,心脏如同被一只巨人的手捏扁了,蓦感一阵晕眩,险些跌倒。他拄剑在地,支撑住身体,静心澄虑,念动师门“心不动诀”。 十数遍心诀念过后,他才感到心脏又恢复了跳动,晕眩感也大为减轻。他看到沈姑娘依然被罩在那团红彤彤的雾气下,距他只有百丈的距离。 此时他身后和左右的四堆魔火好像有风助燃一般,蓦地炽盛起来,汇成一片火海,把他吞噬进去。 许飞扬舞动神剑,护住周身,他惊异地发现:剑身在他功力催运下,已幻化成一道青光,魔火一触到那团青光,便即熄灭。 许飞扬把剑舞得泼水不入,一轮剑光过后,四堆炽盛的魔火居然熄灭了。他仿佛听得到一些鬼魂狂喜而泣的叫声,他不知道是自己眼前的幻像,还是那些倍受魔火熬炼之苦的鬼魂得到了解脱,他看到许多影影绰绰的影子在空中向自己叩拜,随后便四下逃散。 四堆魔火一熄,欧阳震旦的元神立时感应到了,他不必回头去看,那景象已清晰浮现在脑中。他气得险些吐血,他怎样也想不到中土居然有人能破他的魔火大阵,即便大智这老和尚三百年的修行也绝不敢与魔火相抗,因为那不是凡间的火,而是地狱幽冥之火。 他设下此阵并非为了对付谁,只是要用魔火熬炼的惨毒来胁迫沈家秀,至于说有人能从自己手中抢回人去,连这种笑话都没人敢开。 他看到许飞扬又向沈姑娘冲过去,他又被大智死命缠住,无法脱身,心中大怒道:“救吧,我让你连鬼魂都救不到。”他蓦地里收回了罩住那位沈姑娘,以便她免受魔火侵袭的功力。 许飞扬冲至中途,便见那团红彤彤的雾体突然不见,沈姑娘便面团般软瘫下来,同时她周遭十余堆魔火如恶龙喷出的火焰一般,把沈姑娘裹在其中。 此时许飞扬距沈姑娘还有五十丈的距离,他不由得心胆俱裂,毛发尽皆,一声震天动地的叫声发出,口中一股血箭喷射而出,人剑合一,神剑化作一道青光,带着他如闪电般射入那团魔火中。 那道血箭喷射在魔火上,火势顿减,许飞扬人剑合一冲进来,青光也蓦然炽盛,魔火被击得星星点点,四处迸散,旋即便熄灭无余。 “沈姑娘。”许飞扬最后一击透支功力过巨,从空中重重摔落下来,已近于虚脱了,他此时功力所剩无几,这重重一摔震得他差一点晕过去,全身上下好像都震散了架子,筋麻骨痛。 “呀呔!”欧阳震旦只感一股苦涩发腥的血冲到了嘴里,险些狂喷而出,他硬生生咽了回去。然后暴雷也似大喝一声,连发三掌挡住大智神僧的攻势,身形后窜,他已决意要把许飞扬二人毁于自己的“闪电锤”下,若让这两人活着逃回去,自己当真颜面无存了。 大智神僧一直防着欧阳震旦摆脱自己,见他忽然猛攻几掌,已知其意。身形连闪,避开这三掌,随后全力发出一掌,击向欧阳震旦后心,迫他回掌自救。 欧阳震旦知道只要一回身接招,就难以摆脱大智的缠绕,他铁了心要去对付许飞扬,自持护身罡气坚逾精钢,是以宁肯硬挨大智一掌,也不回身接招。 “怦”的一声,大智的掌风击实,竟如中败革,欧阳震旦反而借此力道,飞掠之势更快,但这一击也几乎震散了他的护身罡气,救得他体内气血翻滚,好不难受。 张小明和苗玉一落地,便被荣智和车子胤截住,这两人的武功都比麻七姑略高一等,却不在张小明畏惧之列。张小明见大智神僧找上了欧阳震旦,麻七姑又不在这里,登时精神一振,剑剑抢攻。荣智虽是空手对敌,但他一身功力本就在掌上,所以并不吃亏,他只是摸不清对手的虚实,所以只守不攻。 苗玉对上车子胤,却是立处下风,她软鞭上的招数未等施出完毕。已被车子胤化解得一干二净,而车子胤雄厚无俦的掌力她却是一掌也吃不消,只是仗着精妙的“幻狐步法”四处腾挪,倒也看得车子胤眼花缭乱,暗暗称奇。 “荣兄,咱们三十年不出江湖,这江湖都快变成小娃子的天下了。”车子胤一边不紧不慢地出掌,一边感慨道。 “英雄出少年嘛,咱们不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吗?”荣智也打得甚是轻松,好像师傅给徒弟喂招一般。 张小明心中怒意陡盛,他也知道凭自己这套尚未大成的“天雷剑法”想要闯过荣魔使这一关势比登天,再见到苗玉左支右绌的局面,复担忧许飞扬的安危,一面右手发剑攻击,一面左手一抖,打出一张纸,喝道:“接招”。 荣智见他左肩微耸,已知他要打出暗器,心中浑不在意,他这双手曾一x接过江南南宫世家的一百零八种暗器,暗器世家也不过如此,其他人发出的暗器更不在话下。 不想张小明打出的乃是轻飘飘的一张纸,他正错愕间,那张纸忽然不见,空中突然一只栲栳大的鬼手向他面门抓来。 荣智这一惊可不小,他说什么也不敢和白骨嶙嶙的鬼爪对掌,忙不迭侧身闪避,那鬼爪却如装了机括般,他闪到哪里,鬼爪便追到哪里,似乎执意要在他脸上挖出个洞来。 荣智饶是艺高胆大,也吓得头皮发乍,浑身发冷,只得连连闪避,一旁的车子胤见状,也罢手不攻,细看究竟,脱口道:“荣兄,是障眼法。” 荣智恍然大悟,挥手发出一记“寸金斩”,空中的鬼爪立时消散。他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叹道:“惭愧,我们大意了,这小子是天师府的人。” 张小明和苗玉趁鬼爪吸引住两人,借机冲了过去,荣智和车子胤欲待追时,又被从庄墙上下来的沈禄和高炳勋缠住了。 许飞扬只是一时间使脱了力,躺在地上调息须臾,功力已回复大半,他看看手中的剑,依然是黯淡的剑身,他想不明白剑身怎会幻化成青光,自己又怎能做到人剑合一?究竟是神剑的神通抑或是自己的功力有突飞猛进。 不过他已没心思研究这些,他坐起来,看着躺在地上的沈姑娘,还是一动不动,真像是一具失去了魂魄的空空的躯壳。 “沈姑娘,你醒醒!”他大声唤着,沈姑娘却依然没有反应,他搭了搭她的脉息,并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他忽然想起,沈姑娘是落到了麻七姑的手里,据张小明说,凡是落入麻七姑手里的人,都会中她的独门奇毒,症状正是这样。 他把沈姑娘抱在怀里,站了起来,单手提剑,准备寻路杀回去。 其时魔火熄灭,各处却燃起大堆的篝火,浓烟烈焰冲天而起,把旷野照得亮如白昼。他这时才发现,四周都是黑压压,不计其数的魔教武士,他已陷入重围。 魔教武士们都得到过警:绝不许踏入魔火大阵半步,其实这警告是多余的,没有人敢靠近那一堆堆碧油油的魔火,遑言进阵了。 而今魔火虽然熄灭,却没人知道魔火大阵的魔力是否犹存,所以这些人只敢在阵外观望,不敢靠拢过来,在他们眼中,一个敢进入魔火大阵中而且能不死的人,不是魔就是神,绝不会是凡人。所以他们都用既惊且敬的眼神看着许飞扬。 许飞扬迈步欲行,忽然空中一道闪电劈至。许飞扬慌忙后跃,心中还疑惑怎么没听到隆隆的雷声。 又是几道闪电劈至,许飞扬这才发现,这些闪电都是从欧阳震旦手上发出的。他心下大骇:这是什么武功?人怎能练的跟雷公电母一样。 他把剑仙门的轻功发挥至极致,在空中翻滚腾挪,如同活龙出世一般,欧阳震旦的“闪电锤”尽数落了空。 第四十二章 “剑仙门主,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中土武林的王者。(.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欧阳震旦从空中落下,不禁出言赞叹,心里却暗暗惊奇:在中土轻功最高者非荣智莫属,江南南宫世家虽以轻功、暗器独步武林,但在轻功一项上,较荣智还略逊一筹,然而荣智的轻功和许飞扬比起来,差的就不是一筹而是一个境界了,而这种境界绝非苦练所能达到,更多的是靠练功者的天赋。 “欧阳教主,好俊的神通,只是背后偷袭,和你的身份不大相配吧。”许飞扬也落下地来。他一口气躲开欧阳震旦的猛攻,也已力竭气尽,假若欧阳震旦再发几招,他能否避开也就很难说了。 “这年头和身份地位不相配的事多了,堂堂剑仙门主,居然甘为厮仆,为一个满身铜臭的富豪保家护院,剑仙门历代祖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许飞扬知道他是看到自己身穿沈庄侍卫服装,才发此言,并不在意。却对他的闪电神功颇为忌惮,在心中暗思脱逃之策。 “许门主,放下人,离开这里,回去闭门修炼,日后成仙飞去,这才是你惟一正道。何苦乱趟江湖的混水。”欧阳震旦见自己一轮猛攻尽数走空,许飞扬还抱着一个人,他已觉得没把握把许飞扬毁于掌下了,便想劝他脱身事外。 “好的,我这就离开。”许飞扬一笑说道,蓦然后撤,两个起落已退进魔教武士的人群中。 欧阳震旦气得暴跳,他没想到许飞扬居然不战而逃。他见许飞扬退入自己教众之中,已明其意,许飞扬是怕了自己的“闪电锤”,他如此做正是让自己心存忌惮,不敢发出“闪电锤”,以免误伤自己的手下。 他腾起空中,觑准许飞扬的方位,双掌连挥,一道道闪电连珠般发出,狞笑道:“看你哪里逃,接招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许飞扬如游鱼般穿行在人群中,甚是得意,那些魔教武士们只见一个如鬼似魅的身影在身旁飘闪而过,都一个个心头发凉,根本没有动手拦阻的念头。 然而一道道闪电劈至,许飞扬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他躲入人群中是算准了欧阳震旦难以发现自己的行踪,而为了顾惜属下的性命也不会发出闪电锤。他没有想到的是:欧阳震旦可以御空飞行,而且根本不顾自己属下的性命。 他身旁接连不断有人被闪电击中,发出一股股皮肉烧焦的腥臭气,而他身旁密集的人如同密集的柱子,他的轻功无法施展开来,而魔教武士们惊骇欲死,四处躲闪空中的闪电,反倒一个个撞在一起,形成一道道人墙。 许飞扬觑准空隙,钻身而过时恰好撞在了人墙上,几个武士被他撞飞。他的身形却也一滞,当头一道闪电劈向他头顶。 他再想躲避已然不及,没奈何只得举剑相接。 闪电击中剑身,许飞扬只感一股炽热的火焰透过剑身直贯手臂,旋即弥漫周身,在这一刻,他以为自己也一定被烧焦了。 但随即一股清凉的气流从后心注人,炽热感顿消,他这才感觉出那是一只清凉的手掌贴在他后心。 “继续和他斗!”这是大智神僧的声音。 大智就在刚要追击欧阳震旦时忽然心有所动,他空寂澄净的心境忽然感受到一种莫明力道的侵袭,恰如魔尊复出那夜时的感受一样,同时心里也渐渐产生一些映像。 这些映像初始很模糊,不久便清晰明朗。他垂目敛神,返照内心便看到一队人马正在月夜下疾驰,中间一人戴着九大古国的王冠,而那队卫兵也都是高眉深目,碧眼金发。 “我是幽灵王阿里古温,九大的第一位,你是谁?怎么能看到我?” 大智不仅清晰的听到这些问话,而且感受到他所发出的攻击更强了,几千里的时空间隔并没能削弱这道魔力的威力,它攻击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内心。 大智默念佛家密咒对抗,并不应答。他面前已有一个不易对付的敌人,他不想再与一个远在数千里外的幽灵斗法,然而并不是他找上了对手,而是对手发现了他,并在急速行驶中施展出魔力,直接攻击他的元神,所以他开始时还能勉强和欧阳震旦说上一两句话,后来则不得不全力相抗了。一旦元神紊乱,他所布在四人周围的护身神功便会破绽百出,立时便会被欧阳震旦攻破。 “幽灵王!第一大!”这位据说能驱使地狱幽灵的魔王进入中原意味着什么,大智的心里最清楚不过了。魔尊复出,九大也从各自的隐身之地重聚魔尊麾下,西方魔教又将尽复旧观。 自魔尊被封印在地下,九大也分别隐身地下,他们肉身已毁,没有魔尊魔力的加持,是无法凝聚成形的。而今他们又得到了魔力,肉身恢复也便有了希望,中土武林和中土魔教对决千年,也不过互有胜负,略占上风。而中土魔教所有的力量还比不上幽灵王所率的这一支幽灵队伍,一旦九魔齐聚…… “浩劫!中土浩劫!除非是……哪又是不可能的。” 一缕缕思绪在大智的心上闪过,倒没影响他对抗来自几千里之遥的攻击,却也无力追击欧阳震旦以保护许飞扬了。 其实幽灵王运使魔功搜寻的并非是大智神僧,他也根本不知道中土有这样一个和尚,他是在不断的搜寻魔印的下落和欧阳震旦的元神,以便向这位中土教主传达魔尊的旨意,却和大智的元神不期而遇。 “中土邪神!”幽灵王决不相信中土有道行如此高深的人,直觉感到是遇到了佛教或道教甚或那个自行修炼得道的“邪神”。便有意施展魔功试探,想探明对方是有意拦截还是无意相撞。然而对方既不反击也不相让,这倒让幽灵王疑惑不解。他并不怕中土“邪神”,因为他始终认为中土“邪神”袖手不管人世间事。他最怕的乃是事隔千年,这些“邪神”会不会突然变了性子,喜欢上红尘了,来到世间和魔尊抢生意。这倒是麻烦无比。 不过虽然魔尊全力加持,他的功力也不过恢复到两成,魔尊他老人家也是在功力上闹饥荒啊!他不敢过多损耗功力,好在对方并不纠缠,便顺势收功停战。 于是一队透明的幽灵队伍便在大智神僧的心境上如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消逝了。 大智如释重负,恰好看到欧阳震旦正在空中不停的飞来飞去,如雷神一般不断的发射闪电。急忙飞掠过去,恰好助上这一掌之力。 欧阳震旦一记“闪电锤”击中许飞扬,心中正狂喜不已,不意许飞扬坦然受之,毫无损伤。他诧异之下,加重功力又打出一记“闪电锤”。 许飞扬感到大智神僧醇厚的内力不停涌入,愈发心雄胆壮,吐气开声,一剑刺出,尖上一道半尺长的剑芒蓦然射出,正中那道闪电。闪电化成一团火焰,反向欧阳震旦袭去。欧阳震旦大惊,在空中横向飘掠,避了开去。 “大和尚,又是你在捣鬼!”空中的欧阳震旦这才发现站在许飞扬背后的大智神僧。 “快走,我来缠住这老魔头。”大智神僧双掌轻轻一推,许飞扬借势飞起,横掠二十几丈,恰好落在张小明和苗玉身边。 张小明和苗玉一路冲过来,不断有魔教武士上来拦截,张小明学了个乖,左手轻挥,打出一张张纸,那正是他们天师府最有名的符箓。一张张符箓在空中变幻出一个个白骨磷磷的鬼爪、面相狞恶口吐尺许长红舌的恶鬼,魔教武士见到便掩面奔逃,不敢应战。 “这法子真好,你遇到麻七姑的时候为什么不用?”苗玉看得眼都直了,笑个不停。 “那时候魂都掉了,哪还能想到这些。”张小明笑道。其实他救苗玉时,打落麻七姑毒网用的就是一张符箓。 两人冲到半路,正好看到欧阳震旦在空中追击许飞扬,两人都看得傻了,浑然忘了自己是来接应许飞扬的,而心里却在为许飞扬和沈姑娘二人感到绝望:完了! 当他们看到一道剑芒冲天而起,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许飞扬已如天人一般落在自己身边。 “飞扬,你还没死?”张小明看到许飞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见阎王,不见欧阳’,欧阳我见过了,阎王却没见到,可能是阎王也怕欧阳吧。”许飞扬笑着说。 “小姐!”苗玉看到许飞扬怀中昏迷不醒的沈姑娘,忙过去查看。 “欧阳教主哪里去了?”张小明看到空中没有欧阳震旦的身影,又紧张起来,惟恐他尾随追来。 “不用怕,大智神僧缠住他了。”许飞扬向空中看了看,果然已没有了两人的身影,估计是翻翻滚滚打到别的地方去了。 此时沈禄和高炳勋率几大侍卫首领拼死冲杀过来,身后是沈家秀派出接应的几百名侍卫,这几百名侍卫形成两道壁垒,要把许飞扬等人接应回庄。 “许门主,谢天谢地,幸好你没事。”沈禄浑身浴血,冲到许飞扬面前。 “没事,我们快回庄吧。”许飞扬抱着人率先先庄里冲去。 第四十三章 荣智和车子胤见许飞扬破了魔火大阵、又战败了教主,都心生畏惧,不敢上前拦截。沈禄、高炳勋和手下的侍卫们一路冲杀,令魔教武士也是伤亡惨重,没有人发令,也就没人上前攻击。 一行人如风般回到了沈庄,沿途的魔教武士一见到许飞扬吞吐剑芒的印剑,便即远遁。 许飞扬率先登上庄墙,迎接他的正是一直站在这里等候的沈家秀。 “幸不辱命。”许飞扬把人交到沈家秀手上,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完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重大的事。沈家秀抱着女儿,身躯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把脸贴在紧闭双眸的女儿的脸上。 “庄主,您别担心,小姐只是中了毒,没有性命危险。”紧随许飞扬上来的苗玉劝慰道。 “只是中了毒?说的轻松。那可是麻七姑的毒,天下无人能解,除非你能捉住麻七姑,再有能耐逼出解药来。”虽苗玉一同上来的张小明又不冷不热的说道。 “你这张乌鸦嘴。”苗玉斥道,“就不能说句中听的话吗?” “如果好听的话能解毒,我可以说上十大车。”张小明摊摊手。 “各位,”沈家秀哽咽着说,“你们拼命救回小女,沈某深感大德,小女虽中不解奇毒,能活着让我看到,也就心满意足了。” “沈庄主,”张小明眼睛也有些湿润,“在下可不是有意让你难过,麻七姑的毒委实无人能解,你千万别见怪。” “少天师说哪里话来,”沈家秀强笑道,“苗姑娘不是外人,我也不言谢了。少天师仗义出手,救回小女,这份恩德本庄上下铭记在心,只是不知有没有报答的机会了。” “恩德千万别说,我也就是跟着走一遭,一点力气也没出上。你若是记在心里倒让我难为情了。不过在下倒有一事不明?” “何事?”沈家秀问道。 “苗姑娘和你们不是外人,我自是外人,这都没得说,只是飞扬从什么时候起也不是外人了?” “什么?”饶是沈家秀智慧过人,一时也没猜透张小明问话中的意思。在他心中,既把魔印――比自己的性命、比全庄上下万余条性命还要宝贵的东西交给许飞扬,这就不是亲疏远近的问题了,而是自己嫡传的继承人。尽管二人并无血缘关系,而继承者所继承的不是人人羡慕的不知其数的财产,而是一枚苦果,一份整个中土都不堪重负的艰辛和苦难。而张小明暗指的却是许飞扬和那位沈姑娘的关系。沈家秀根本不知这二人曾见过一面。所以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怎样也对不上榫了。 许飞扬一听张小明说话,已知其意。当下不动声色,脚尖微动,扣住张小明脚踝,用力一挑,张小明得意之中未加防范,蓦然失去重心,人已向庄墙外跌去。 “小明!”苗玉惊呼失色,急忙向墙外看去,却见张小明两手一搭庄墙,纵身又翻了回来兀自笑嘻嘻的看着许飞扬,只是躲到了苗玉后面。 此时所有出庄的侍卫都回来了,出去了一千人,却只回来了四百人,而且多数都挂了彩。沈家秀命这些人回去医治休息,又问道:“大智神僧怎么没回来?” 众人这才发现大智神僧没了踪影,许飞扬说道:“神僧一定是和欧阳震旦斗得无法脱身。不过以神僧的道行,不会有任何危险。此番若非有神僧保护,我们这些人怕是一个也回不来了。” “阿弥陀佛!”不信佛的沈家秀也向墙外高宣佛号,“佛祖保佑神僧。” 许飞扬看着沈家秀怀抱中的沈姑娘,忽然有一种无法克制的冲动:要让这位姑娘睁开眼睛,要让她再看自己一眼,要让她再听自己说一句话:我们又见面了。 他走上前,把左掌贴在那姑娘背后的“灵台穴”上,柔和缓慢的传送内力过去。 “你要强行解毒?”张小明吓了一跳,“这法子可有危险,能行吗?” 许飞扬没有说话,他控制自己的内力游走那姑娘体内的奇经八脉,虽不能解毒,让她醒过来说句话还是有把握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过了盏茶工夫,那姑娘脸色红润起来,长长的眼睫毛忽闪了两下,众人都屏息注视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姑娘,醒醒。”许飞扬低声唤道。 那姑娘果然慢慢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许飞扬,微现羞涩,娇笑道:“哎呦,是你啊。” 听到这一句,许飞扬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泪眼模糊,只感世上所有美妙的歌声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一句动听。 “是我,我说过的,我们会再见面的。” “是啊,我听到了,只是没有想到真的又见面了。” 所有人见这姑娘醒来说话,都是惊喜万状,但旋即又都惊诧莫名,只有张小明露出一脸得意的奸笑。 沈家秀往往沈禄,沈禄也是狐疑摇头,意思是说不知这二人何时何地见过面。苗玉看着,却是既温馨又感动,触景生情竟不由得痴了。 “是你救了我?”那姑娘又问。 “不是,是许多人。” “我知道有许多人,还知道是你一直抱着我回来的。你的手好有力,好温暖。” “没什么的,真的。” “有劳你了。”一句温柔的“有劳你了”却比千言万语的感激更让许飞扬感到温馨、温暖。在这一刻,他感到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没什么的,只是谢谢你送我的花。”许飞扬从怀中取出那朵一直珍藏、贴在胸口的花。 然而就在他把花拿出的一瞬间,所有人又都惊诧不已,包括许飞扬自己。他手上拿着的并不是一朵枯萎、压扁的干花,而是一束怒然开放、浓艳欲滴,仿佛刚从枝头摘下的鲜花,还散发着馥郁的牡丹花香。 “你真有办法,把它保养得这样好。”那姑娘又开口说道。 许飞扬却说不出话来了。他巡视众人,希望能得到答案,却见大家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好像他是善使巫术的魔法师。 “这花好香,让我闻闻好吗?”那姑娘吸了吸好看的鼻子。 许飞扬如闻纶音,忙把花凑到她鼻尖上。 那姑娘贪婪的吸着,一边喃喃道:“好香,好舒服。” “喜欢就多闻一会。”只要这姑娘喜欢,许飞扬也就不在意这花的怪异了。 “对了,上次没告诉你。这次算还你个人情,告诉你吧,我叫沈丹馨,我爹爹知道也不会怪我的。”那姑娘娇羞无限的说。 “是的,爹爹不会怪你的。”沈家秀适时笑道。 “爹爹,你怎么在这儿?”沈丹馨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直躺在父亲的怀抱中,羞的“嘤咛”一声,头缩进了胸口。 即便是泰山崩、黄河溢,天地陷,也不可能比这更让许飞扬惊骇了他抽出手,瞪目大叫道:“沈姑娘!” 众人都莫明其妙,齐声问道:“怎么了?”惟恐他喜欢过了头,发起疯来。 “沈姑娘能动了,她能动了!”许飞扬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起来,到真像发了疯。 然而众人也都回想到沈丹馨那个动作,也都惊住了。 “沈姑娘,你能动了吗?”许飞扬又轻声问道。 沈丹馨睁开眼,本就羞的要不得,又看到几人怪异的眼色,反倒不敢动了,也说不出话。 “馨儿,动动手,动动你的手指给爹爹看看。”沈家秀柔声劝道。 沈丹馨依言动了动手指,十根玉笋般修长温润的手指动了动,拨动的却是众人的心弦。 “站起来,乖女儿。”沈家秀颤声说道,眼中又闪出泪花。 沈丹馨莫明其妙,被父亲放到地上后小心翼翼走了两步,回头问道:“爹爹,有什么不对吗?” 沈家秀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如决了堤的河水般涌出。他把女儿死死抱在怀里,仰天哭喊道:“苍天啊,你终于开眼了。” 沈禄在一旁不停地用袖子拭泪,苗玉早哭成了泪人儿。许飞扬则痴痴呆呆站在那里,眼珠定定的,好像被谁施了定身法。 “好啊,飞扬,真有你的。”张小明施施然走过来,咬着许飞扬耳朵说:“妙手回春,神功解毒,却连我都不告诉。” “你说什么啊?”许飞扬摇了摇头。 “什么?不是你妙手神功解毒,还会是什么?难不成是情之所至,金石为开吧?” 许飞扬又摇了摇头,他已无力和张小明争辩。他正思考一个关键的问题:毒是怎么解的? 剑仙门的武功只能修到百毒不侵,却不能祛解百毒。虽也有运动驱毒的法门,不要说根本解不了麻七姑这种独门奇毒,他也根本没有用这些功夫,毒是怎么解的呢? “大智神僧说过:你剑仙门的神功我连皮毛都不知道。我还不服气,如今我服了。以后我也不用畏麻七姑如虎了,中了她的毒自有你了解治。嘿嘿,我张小明所怕的人又少了一个。” “花?会是那花有古怪?”许飞扬心念电闪,一遍遍回想着自己传输功力的手法,绝不会误打误撞地解开世上第一奇毒,那么玄机一定在那朵怪异的花儿上。 “对了,你保养花儿的手法也真叫绝。”张小明又嘻嘻笑道,“如果不是绝不许外传的武功心法,赶明儿教教我如何?” “是花,一定是花。”许飞扬苦思冥想着,根本没听到张小明咬着他耳朵说些什么,所有的可能性都排除后,剩下的也只有一种了,而且是他最不愿想到的。 “小子,你就瞒着吧,看你能瞒多久。”张小明咬牙切齿的说,又施施然走了回去。不管许飞扬应不应声,他从此可以不怕麻七姑了。这在他而言不啻是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第四十四章 许飞扬望向沈家秀,沈家秀仍沉浸在惊喜之中,但一触到许飞扬的眼神,便有些清醒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两双眼睛接触着,交流着,不多时,两人的心中同时闪出一个最不祥的词:魔印! 两人都明白而且确定:是那枚藏在许飞扬胸前的魔印通过那朵鲜花解开了沈丹馨所中的毒。 即便在被克制之中,魔印依然向他们显示了自己无所不能的魔力。是诱惑?还是示威? “使用我吧!利用我吧!而不是要压制我。我将是你无所不能的仆人,使用我你就将拥有整个世界:不论是天上、地上、还是地下,三界都将服从你的号令,六道轮回将在你的手指下拨动。” 许飞扬清晰的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的心因恐惧而颤抖,脸色也变得惨白,他还是第一次清楚的知道魔尊的真实意图。 沈家秀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但他从许飞扬的眼神中感受到那巨大无边的恐惧。他隐隐约约意识到:那颗中土的灾星和许飞扬之间无休无止的争斗开始了。 虽已是后半夜,却没人感到疲劳和睡意。沈丹馨的归来和奇毒的意外得解令每一个人都兴奋莫名。沈家秀便命人去准备夜宵,虽不过几个时辰,女儿却是两次死里逃生,即便明天庄子就被攻破,今晚还是值得庆贺的。 沈丹馨毒解后不仅没有丝毫异常,反倒精神健旺,只是一直不敢再看许飞扬一眼。眼角余光瞥到,脸上便漾起羞涩的笑容。不过她倒是真的饿极了,看到面前她喜欢吃的菜肴点心,便大口吃了起来。算起来她已是一天两夜水米未进了。 沈家秀和沈禄还是不明白沈丹馨和许飞扬什么时候见的面。不过既不问,也不说破,这事在目前而言已是一个不值得多想的问题了。 沈家秀看着女儿甜美的笑容,心里又生一层隐忧:魔印既能把奇毒解去,会不会趁机另下一种根本无法察觉的毒?抑或是一种可怕的魔法? 许飞扬无情无绪,却连饮了几杯酒,只有苗玉和张小明陪着沈丹馨大吃大喝,倒免却了她的尴尬。 大智神僧于凌晨时分返回了庄里。 原来欧阳震旦攻不破他的九阳神功,只好向后退却,大智神僧却紧追不舍。两人在空中追逐了半夜,欧阳震旦还是寻机脱身了。 大智听说沈丹馨的事后,也是诧异莫名,他用九阳神功为沈丹馨仔细检查了一遍,摇头道:“沈庄主,此事看来并非如你所忧。若说令爱另中奇毒或是被施了魔法,断断逃不过老衲的法眼。也许不是那灾星在作崇。” “但愿如此吧。”沈家秀说。“仰仗大师佛力,小女能从那魔头手里解脱归来,使我父女重聚,也算是天可怜见了,夫复何求?” “怪道许门主给小姐解毒后一直闷闷不乐,”一直陪伴沈丹馨的苗玉说,她还以为灾星是指欧阳震旦,“原来他也是为小姐担忧啊。” “许门主没什么变化吧?”大智神僧倒紧张起来。 “不会有什么的。”沈家秀当着女儿和苗玉的面不愿多谈。 沈丹馨对沈家秀说:“爹爹,女儿不孝,违背祖规,开了杀戒。”她把那天在山谷上迫不得已杀死两名魔教头领的事说了一遍。 “这也是不得已,祖宗也不会见怪的。”沈家秀安抚女儿道。 “爹,您不要再把女儿送出去了,女儿就是死也要和爹在一起。”沈丹馨站起身来请求道。 “现今想送你出去只怕也是不可能了,”沈家秀苦笑着说,“生死由命吧,或许这也是天意。” “小姐,你会武功?”苗玉睁大了眼睛,“这可从未听说过啊。” “我哪里会什么武功,不过是禄叔叔没事时点拨的几手三脚猫罢了。” “沈总管点拨的三脚猫也比别人的八脚猫强啊。”苗玉不胜艳羡道。 “苗姑娘,八脚猫是什么猫啊?”沈家秀问道。 “我只是这么一说,反正脚多就是好呗。” 几人都笑了起来。 “沈庄主,令爱没有接触过那东西吧?”大智神僧忽然面色凝重起来。 “没有,绝对没有。”沈家秀也面色凝重,郑重说道。 “那就好,而且她今后也绝不能接触那个东西。”大智神僧又说道。 “当然,我保证她不会接触到的。” “你们说的是什么东西啊,不让我接触到。” “没什么,乖女儿,是你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你别多问。”沈家秀温言道。 沈丹馨莫明其妙,但看到爹爹和大智神僧凝重如水的脸色,又不敢多问了。 欧阳震旦脱身逃回营地后,稍事休息,便召集荣智、车子胤和金都卫、银都卫的大小头领,在金帐中召开了御前会议。 欧阳震旦脸色凝重得可怕,仿佛是乌云密布的天空,随时会射出一道道闪电来。众人都脊背生栗,不敢仰视。 荣智和车子胤起身方欲请罪,欧阳震旦却大手一挥道:“请罪的话不必再言,此地中土邪神的法力太强,致使连战失利,本座亦未能免。” “教主。”荣智躬身说道,“咱们四面围攻,敌人必殊死抵抗,可不可以网开一面,故意放他们逃逸,咱们在百里之外再做一个口袋,将之一网打尽。那邪神的法力似乎只在百里之内,在百里之外这法力就鞭长莫及了。” “这法子用在其他任何一处皆可,独对沈庄不可。”欧阳震旦说,“我们并不是要这庄子,更不是要这些没用的人,万一有一人走脱,圣物遗失,这罪责谁担得起?” “属下愚钝,思虑不周,请教主示下。”荣智跪下禀道。 身后的人见状,也都跪下,齐声道:“教主智慧如天,谋略如神,算无遗策,战无不胜,属下恭请教主示下。” “好!”欧阳震旦缓缓从金座上站起,手执权杖,头戴王冠,晨光映射下,凛凛若天神。 “上午整修器械,修养士卒,午时三刻开始攻庄。”欧阳震旦一字一句的说,“本座要尽全力消除中土邪神的法力。不管有什么事你等都要自行处理,攻庄不管有多大损伤也不许暂停,一直到踏平沈庄,寻回圣物为止。” “属下遵命!”众人齐声应诺。 “你们要牢记本座一句话:兵尽添兵,将尽添将,兵将俱尽,尔等填进去。随后本座也填在这里。踏不平沈庄就填平它!” 许飞扬返回自己的客房后,便盘膝修炼起内功。他以为是自己疏于修炼,以致魔印趁虚而入,作鬼作祟。 他先念动“心不动诀”,很快便进入物我两忘之境,随后便修炼起师门内功心法“心剑仙功”。 “心剑仙功”原名“心剑慧功”,乃是剑仙门最主要的内功心法,后来改为“心剑仙功”。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许正阳成仙后,剑仙门所有之物都带上一个“仙”字,连扫地用的扫帚都被称为“仙帚”,居然还有人愿出天价的银两购买,仿佛骑上它就能直飞天庭似的。 “心剑仙功”的功法原理倒既不花哨,也不繁复,甚至过于简单朴实了。功法共分五层:第一层乃是“以心使剑”,心为主,气为辅。剑为从,心主号令,气主运使,心气相合,剑乃成招,说起来粗浅简单,但世间大多数武功也不过就在这一层面上,而招式之精粗优劣又不可同日而语,许飞扬目前的造诣依然停留在这个层面上。“习此即可睥睨四海,逐鹿群雄。”这是许飞扬的师傅对这一层次的评价。 第二层功夫乃是“以心御剑,”心与气合,不为主从,心为主,剑为辅,心到剑到。剑芒,人剑合一等初级神通便在这一层次里。许飞扬虽已有过“人剑合一”,“剑芒”这些迹象,但一者是由于魔印的激发,一者是借助大智神僧举世无双的深厚内力,不敢确信自己已突破第一层次,登堂入室了。 “习此可以君天下。”这是许飞扬的师傅对第二层次的评价。每每想到师傅说这话时捋须自得的样子,许飞扬便不免妄加揣测:师傅的武功是不是也就在这一层次上。当然每一想到便要给自己一个耳光,这可是对师傅的“大不敬”。 第三层次乃是心剑合一。心与剑合,不分主从,心即是剑,剑即是心。在这一层次上已可御剑飞行,翱翔四海,虽不是仙,也已迹近了。而许飞扬的师傅对这一层次以上的武功境界没有评价,不知是他尚未领悟,还是认定自己的弟子根本不会到此境界。 第四层乃是:“心剑”。舍却外部之剑,心意即剑,心念方动,意即发出,意剑无形无质,却能于数千里外刺敌之心。枭敌之首,所谓“剑仙”,正此之谓也,不过并非是天上的神仙。 第五层乃是“心剑俱无”。这一层次已超出武功的范畴,而是真正的成神作仙之道,字字玄机,语语秘奥,许飞扬一句也读不懂,只能默记在心里。 “记住就可以了,以后传给你的弟子吧。”许飞扬的师傅对他如是说,一个字也未加讲解。 “本门武功心法虽只分五层境界,却不啻于佛家所说的九重天,每层境界又分十步功法,步步有神通,步步如天梯。”这是许飞扬的师傅对这套“心剑仙功”心法的总评价。 第四十五章 许飞扬尝试着修练心法中第二层次第一步的功法,果然如黑夜撞到墙上,入门不得,只得老老实实返回第一层次修练。 他练功方毕,张小明便像知道似的推门进来,也不说话,只是笑嘻嘻的看着他。 “被人点了笑穴还是哑穴?”许飞扬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你还真能瞒,准备瞒到什么时候啊?”张小明阴阳怪气的说。 “我瞒什么了?”许飞扬莫名其妙。 “算了,我也不强你所难了。”张小明故作大方的说,“不过,飞扬,我原以为你或者像你那些师傅,祖师们一样,根本不沾此事。或者必是天破天惊,至少也会有点新意吧。后花园巧遇佳人,赠牡丹私订终身,这也太俗套了吧。”话没说完,他已跳到安全距离之外了。 “小明,不是你想的那样。”许飞扬叹了口气,“若是像你说的那样就好,哪怕俗得和你的名一样。” “喂,别拿我的名取笑好不好?你的也不比我雅。” “都是世伯给起的,不俗才怪。” “这怎么又扯到我爹头上了,咱先不说这些,你倒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张小明没想到许飞扬竟承认了,倒出乎意外。 “小明,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可我并没想什么,也没想会怎样,只是心乱乱的,不由自主,而且人家什么也不知道。” “噢,原来是害上单相思了,真可怜。”张小明半天才明白过来,走过来摸着许飞扬的肩头,“不过以你的人物武功门第,哪一样不是中土第一,这也没什么。一会儿我就跟沈家秀说,怕他不许亲怎的。” “小明,我什么事都不想瞒你。”许飞扬正色说,“可是这事你要敢在外人面前提起一字,胡说一句,我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别,别。”张小明被他吓住了,“我保证不说,你让我发什么样的毒誓都成。” “不用了。”许飞扬的脸痛苦的抽搐一下。人在少年时,初知好色而慕少艾,都必然要跨过这道甜蜜而又痛苦之门,就许飞扬的年龄而言,这道门已是开得晚了。 “对了,我还有两件事不明白,一直想问你哪。”许飞扬说。 “你问吧。”张小明正襟危坐,要多老实就有多老实。 “你为什么对沈庄主恁的不满,他招惹过你吗?” “嘻嘻,以后不敢了。”张小明话刚出口,便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该死,又忘了禁忌了。其实我也不是对他有什么不满,而是我最恨的就是有钱人,或者是出于仇富心里吧。” “胡说,你家的钱没沈家多,也少不到哪去,别人这样说犹可,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家的钱是我爹的,又不是我的。不过我就算有一天有钱了也恨有钱人,连我自己都恨。” “无可理喻。”许飞扬摇头苦笑着说,“还有一件我更不明白,你为什么那样怕欧阳震旦?他再有神通,也不过置人于死而已,你别说你真的怕死。” “死我当然不怕,你也知道,我家就是天天和恶鬼冤魂打交道。不过魔教中有两个人物最可怕。他们的可怕之处不是能杀死你,而是不杀死你,让你死都死不得。或者杀死你而你又不死,这更可怕。” “我怎么听不明白?” “麻七姑的事你知道吧。中了她的独门瘴毒后你就甭想死了,当然活着更痛苦。那就是在活地狱中受煎熬,直到什么时候她大发慈悲了,你才能死去,让你死了还会让你觉得是登仙一样。这就是麻七姑的可怕之处:求死不得。” “这我知道,我问的是欧阳震旦,何谓死而不死?” “就是杀死了你而你又无法死去。”张小明小声说道,好像怕泄漏天机似的。 “你不是白日里见到鬼了吧?”许飞扬四下望望,没有发现憧憧鬼影。 “就是魔教教主秘传的‘练鬼大法’。”张小明继续小声说道,“人死成鬼,重堕六道轮回。这并没甚可怕的。尽管你也有可能脱生成驴马这类畜牲,但脱生成人的可能性还是大,只要你别干太多的坏事、缺德事。” “那你死后我可不敢吃驴肉、马肉的了。” “人家和你说正经的哪。”张小明一脸的庄重之色,“可是死在欧阳教主手里的人,却没福到阎罗殿报到了。鬼魂都被他拘禁在一起,然后用邪法练制,或者用来点燃魔火大阵,你今天见到的;或者借助枯骨,或者借助尸体,成为他的僵尸武士。” “僵尸武士?” “是啊。从此你的鬼魂便一直受他控制,为他所用,永生永世不得解脱,如果遇到道行高的,用三昧真火焚烧,倒真的是死了。可这是彻底的灭绝。据说欧阳震旦有一个枕匣,里面有几百个这样的魂灵。” “这样的事你也相信?” “六道轮回我不知真假,但我真的见过欧阳教主练制的僵尸武士,所以我宁愿怎样死,也绝不愿落到欧阳教主手里。和那些僵尸武士比起来,作鬼也是逍遥仙人。你别不信,以后和他打交道多了,你也会见到僵尸武士的。呸呸,我这乌鸦嘴。和他打交道,一次已为多,二次就为过。绝不要有第三次,南无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许飞扬虽是半信半疑,还是觉得屋内阴风凄惨,日月无光。 将近午时,天上的云层渐渐厚起来,黑起来,如同有人泼墨渲染一般。 看到云色的异常,正在庄墙上巡视的沈禄已经有了怀疑,再看到魔教武士们不停的搬运箭矢,修理攻城云梯和构造古怪的抛石机,心里便有了判断:魔教又要攻庄了。 午时三刻方到,天光骤然间昏暗不明,同时庄子四周各起一声鸣炮声,随即金鼓齐鸣,号角呜呜,一队队魔教武士抬着攻城云梯,踏着缓慢而坚实的步伐向庄墙走来,一块块巨石也从空中发出可怕的啸音飞入庄内。 庄墙上的侍卫立即还击,一阵阵密集的箭雨射下,却大多被走在前面的持盾武士挡住。魔教队伍中不时有人倒下,却没人理会,甚至看也不看上一眼。黑压压的队列中除了缓慢而又一致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声音,没有人下令,也没有人呐喊,那嗵嗵的脚步声却回响在每一个侍卫心上,而每个人的心都仿佛被这种单调、机械进而变成恐怖的声音攫住了。 云梯架在了墙上,一个个武士便如蚂蚁一般向上攀援,依然没有声音。墙上的侍卫因恐惧而射出更密集的箭矢,不停的有人从云梯上中箭惨叫滚落下去,但随即便有人顶替他的位置,继续向庄墙上爬来。 不少侍卫手中的弓弦因拉得过急而绷断,更有不少人手臂酸痛得已拉不开弓。 沈禄见魔教武士们已爬过庄墙的一半,便下令把一桶桶桐油向云梯上倒去,然后抛下点燃的柴草。 立时一条火龙腾空,云梯起火,云梯上的武士们也大多身上起火,跌落下去。哀嚎惨叫声一片。 沈禄和侍卫们正感快慰,然而却见魔教后队的武士们却铲起一锹锹泥土向火上压去,不多时火龙便熄灭了。而那些被射死、被烧死或伤而不死的武士却被埋在泥土下。 哀嚎惨叫声停息了,一架架新的攻城云梯又搭在墙上,搭在不知其数的尸体上,一队队武士重又开始向上攀援,如同上次一样…… 庄墙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恐惧和震撼,他们还都是第一次领教到了:什么是“魔”! “嘭”的一声,一块巨石撞破窗子,直奔正坐在椅子上冥想的张小明射去。张小明背对巨石,既未看到,也未听到什么,只是感觉到了死神正向他扑来,他想也不想,两手一按扶手,身子如弩箭般疾射向屋顶。在他身子弹起时,他才听到巨石撞破窗子那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旋即又是一声巨响,巨石撞在对面墙上,深深嵌了进去。整个迎宾楼都在剧烈摇憾。 张小明运起“吸附功”,整个脊背贴在屋顶上,脸面向下,两臂张开,如同一只吊起的大鸟。 他稍等片刻,确信并无第二块巨石找上门来,才纵身跳下,用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喃喃道:“你奶奶的,这是什么石头啊,居然长了眼睛。若非本少天师和阎王交情不错,还真被你逮到了。” 许飞扬闻声冲了进来,他看到那块穿透墙壁却卡在其中的巨石,也惊呆了。 “你想打赌吗,赌什么都成。我敢说这块石头一定被欧阳教主施了魔法。”张小明上前细细察看那块巨石,想看清它究竟长没长眼睛。 “我什么都不赌。”许飞扬上前摸了摸那块巨石,“我只是想弄明白,这么重的石头他们是用什么法子射进来的。” “魔就是魔,如果我们都明白了,它就不是魔了。”张小明突然抓住许飞扬的手,颤声说道,“飞扬,我们走吧,算我求你了,赶快离开这鬼地方。” 许飞扬感到他的手冰冷潮湿,也紧紧握住,“小明,你放心吧,你会安安全全离开这里的,而且很快。” 第四十六章 “你不走,我不会走的,这你知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张小明紧盯着许飞扬的眼睛。 “我也走,我们一起走。还有许多人也要走,留在这里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真的?”张小明还不敢相信。他知道沈家秀是要宁死守在庄里,沈丹馨自然要和父亲在一起,许飞扬也就很难离开。 “真的,我骗过你吗?”好像是这块天外飞来的巨石撞醒了许飞扬心中的什么东西,他从小到大都遵从师傅的教诲,到天师府中是听从张天师的安排,而到了这里又处处听从沈家秀的,似乎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主。而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该做些主了。为自己、为小明,为了沈姑娘,乃至为了整个武林。这也正是每一代剑仙门主的责任。 人的成熟过程往往很漫长,但有时也会在瞬间完成,而且是因为某件似乎并无关连的事。 魔教的第二次攻击又被击溃了。 沈禄约略算出,已焚毁了四百多具攻城云梯,死去的魔教武士则根本无法统计。而魔教随后赶至的武士索性把树木、乱石、泥沙一起堆在尸体上,筑起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宽的平台,似乎铁了心要用武士们的尸体来填平庄墙和平地间的距离。 沈禄胃中一阵翻滚,再也控制不住,扶住庄墙呕吐起来。其他的侍卫听到呕吐声,也都弯腰扶墙,大吐特吐。还有一些侍卫蓦地里发疯一般,两手抱头,在地上翻滚,浑身痉挛成一团,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叫。 “沈总管,你太累了,我来替你一阵如何?” 沈禄抬头一看,竟是许飞扬站在面前,忙直起身,喘了口气,有些难为情的说:“许门主,您怎么上来了?我和弟兄们不是怕,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他们这种打法了。” “没人能受得了。”许飞扬望着墙下的武士们在掩埋了尸体的泥土上,用锹、铲把土夯实。泥土砂石中到处露出一截截手臂和穿着麻鞋的脚。隐约还能听到泥土中伤而未死的人发出的窒息的叫声,他也险些吐了。 “许门主,您还是下去吧,这地方不是您呆的。”沈禄闻着一股股刺鼻的血腥气味和几百人呕吐的气味,又忍不住要吐了。 “你们受得了我就受不了?” “不是这个意思。”沈禄强忍住呕吐的感觉,“庄主再三吩咐过,绝不能让您涉身险地。” “呆在庄子里就会安全吗?沈总管,你估计还能守住几天。” “如果他们照这种打法,而且人员又充足的话,大概也只能守住一天了。”沈禄是用每次攻击的间隔时间和墙外尸体累积的高度计算得出的。 “然后呢?” “然后的事庄主没有交待,我也不知晓。不过您放心,庄主对您和张少天师、苗姑娘这些客人一定早有安排了。” “这一点我相信,可是沈姑娘哪?对她是怎么安排的?出庄还是留在庄内?” 沈禄被问的怔住了,他委实不知道对小姐是否有安排,经许飞扬一问才隐隐约约感到:对小姐不会有特殊的安排。 “沈姑娘受尽磨难,好不容易逃出魔爪,你忍心让她再度落入魔爪吗?” “许门主,”沈禄紧紧抓住许飞扬的双手,“您走时带上小姐吧,不能让小姐留在庄里。您和庄主说,庄主一定会答应的。” “我会的。不仅要带沈姑娘走,也要带沈庄主一起走,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留在这里等死都是毫无益处的。” “您要带小姐走,庄主不会反对,要说动庄主一起离开,比登天还难。”沈禄摇了摇头。他知道庄主殉难之志已决,无人能说动分毫,他也早准备好庄破之时和主子一起殉难了。 “这件事我来办,相信我,会说服沈庄主的。”许飞扬胸有成竹的说。 “我相信。”沈禄点了点头。他但愿许飞扬能像破了欧阳震旦的禁制一样说服庄主,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沈总管,你认为什么时候突围最有把握?” “如果要突围的话,现在不行,最好还是午夜时分,我总觉得那个时候是魔崽子们士气最低落的时候。另外到了那时,他们现在的人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即便有后援投入,也是前力已尽,后力不继之时。”沈禄掰着指头分析道。 “好的,到时你组织起庄内所有能走的人,就在午夜向外突围。” “这是庄主的安排吗?”沈禄疑惑地问道。 “不是,是我的。”许飞扬说,“我会说服沈庄主离开的,他就算不想离开也不行,因为我是剑仙门主。” 沈禄看着许飞扬,不觉心生敬畏,感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一个年轻的稚子,而是新一代的武林之王。 “总管,魔崽子们又上来了。”几名侍卫大声喊道。 沈禄向下一望,黑压压如蚂蚁般的魔教武士,果然又无声地向上爬来。 许飞扬原想在庄墙上多观察一会,却有几名侍卫急匆匆跑过来,说是庄主请他速去。 许飞扬随侍卫赶回沈家秀的书房,却发现大智神僧、张小明、苗玉和沈丹馨都在。 原来迎宾楼遭巨石袭击后,沈家秀觉得庄内也没几处安全所在了,便把这几人都请到自己的书房里。在所有房屋中,这间书房是最为坚固的。可是突然间不见了许飞扬,便急忙派侍卫到处寻找。 “许门主,地面上已没有安全的地方了,还是委屈几位到下面避一避吧。”沈家秀迎上来直截了当的说。 “他们的抛石机好像没石头了。”许飞扬说,“只要庄墙守得住,庄内还是安全的。” “沈庄主,如果庄子被攻破,地下也未必安全。”一直闭目养神的大智神僧说道,“欧阳震旦可是挖洞钻穴的高手,他那双魔眼更能识破地下的种种机关。” “然则大师之意该当如何?”沈家秀悚然色变。 “沈庄主,你不觉得向外突围是目前惟一可行之道吗?”张小明抢先说,他可不想被人像塞猫狗一样塞进老鼠洞里。 “少天师,转入地下也是为了向外突围。”沈家秀笑道,又转头看向大智神僧。许飞扬却恍然大悟,他隐约猜到沈庄的地下一定也是繁复浩大的工程,必有通向外面的甬道。难怪魔教一围住庄子,立马就开始挖沟,正是为了要掘断地下向外的通道。不过他们好像挖的还不够深。 “大师,真的不行吗?”沈家秀又追问道。 “地上走。”大智神僧只说了三个字,便又垂目入定了。 “许门主,你意下如何?”沈家秀又转向许飞扬。 “地上走。”许飞扬也只答了三个字。不管沈庄地下的工程多么坚固精巧,他也不想像土拨鼠一样在迷宫般的甬道中乱钻。 “如果要问我的话,最好是天上走。”张小明翘着二郎腿,不问自答道。 “那就只有传书张天师,请他派仙鹤来接少天师了。”沈家秀笑道。 天师府的创建者,也就是张小明的始祖张子陵嗜养仙鹤,每日修道之余,便在龙虎山上招鹤放鹤,人称“放鹤道人”。养鹤便也成了张家的传统。而且据说历代天师的座车是由四只仙鹤驾起,能在空中翱翔千里。不过此事尽管传的沸沸扬扬,却无一人亲眼见到。 “你家的鹤真能驾车?”苗玉好奇地问道。 张小明嘻嘻笑着,避而不答。 “沈庄主,你还是准备留在庄里殉难赎罪?”许飞扬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就是我最好也是最后的选择。” “我不管你要赎的是什么罪,但你想殉难却是不行,因为我接到了你的求救信,我来到这里正是为了这个,所以我一定要把你救出去。”许飞扬盯着沈家秀的眼睛说道。 “什么?”沈家秀身子一颤,“我请你来不是为了我,你知道的,怎么能这样说?” “因为你不走,会有许多人陪你一起殉难,包括沈姑娘。”他看了一眼沈丹馨,忽然动情的说,“所以你不能死,因为不管怎样,那些要陪你一起死的人,他们不该死。” “我愿意留在庄里陪爹爹,无论生还是死。”沈丹馨平静的说。 “是啊,那些人不该死,许多人都不该死,可是这些天已经死了多少人?我告诉你,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人死去,因为灾星已经升起,这是一场上天注定的浩劫。你要做的不是怎样救我,救我庄里的人,而是做你该做的事,那可以拯救整个中土。”沈家秀也激动起来。 “沈庄主,你说的固然是正理,可是许门主的话也很有道理。魔教此番大举来袭,并不是攻完你沈庄就完事大吉了,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留在庄里殉难啊?”大智神僧睁开眼睛说道。 “大师,我自有我的理由,而且我留在庄里也不是白白的死,他们会付出高昂的代价的。” “我知道,你留在庄里,是想等魔教攻占庄子后,与魔教同归于尽。” “大师怎么知道?”沈家秀惊呆了。 “我对你们沈家知道的和你对魔教知道的一样多。”大智神僧笑道,“而且我还知道,你决意选择死,只是因为你不愿看到即将到来的中土浩劫,你认为这场浩劫是因为你的先人行事不当留下的祸患。你要自己先死正是不愿承担世人的指责,也承受不起自己良心的愧疚。所谓一死百了。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选择这种轻松的方式,那么谁来抗击魔教?” 第四十七章 “大师,难道我选择错了吗?我纵然一死也不是为了逃避职责,而是为了抗魔。(.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沈家秀站起身来,有些惶恐,额上也沁出汗珠。 “可是你能做的不只这些。魔教大举东来,可是我们中土,五大世家闭门不出,武林各大门派也是散沙一盘,用什么来抗击魔教?难道就让每个人都学沈庄主一样各自为战,人人和魔教同归于尽吗?况且未必人人都有沈庄主一样的决心。” “那依大师之意该当如何?” “你不仅应该选择活着,而且应该像你千年前的先人一样,担负起自己的职责。你们沈家在武林中施惠无穷,我知道你们沈家从不求报答,可是你应该利用这一点,号召大家起来抗魔,既是自救,也是拯救整个武林。” “统领各门各派,那是剑仙门的事啊。”沈家秀说。 “剑仙门是公认的武林之王,可是近两百年来,剑仙门几乎不在江湖走动,虽然权威依旧,可是号令起来未必人人听从,可是你沈庄主就不同了。你虽然没有任何门派地位,只要你说话,各大门派就会闻令即行。恩德对武林人来说,比权威要有用的多。” “大师的话固然在理,可是沈某到那时有何颜面面对武林中人,遑言号令群雄?”沈家秀又低下了头。 “你还是打不破你心里的魔障,千年前的事和现在的你有何关系,你为何一定要承担这个罪责?即便你要承担,也要选择做更多的事,为武林和中土造更大的功德,来消除这罪责,而不是一死了之。” “千年前的事是什么事啊,怎么和现在有关系?”张小明问道。 “千年前我的先人种下了恶因,如今长成了恶果,所以我准备一个人吃下这枚恶果,不管有多艰难。”沈家秀额上冷汗涔涔。 “长了一千年的恶果,那要有多大啊,你怎么吃得下。”张小明疑惑的说。 “是啊,还是你小子说的对。”大智神僧笑道,“沈庄主,这恶果太大了,不是你一个人吃得下的,一定要整个武林来吃。” “既然大师如是说,在下焉敢不从命。好吧,我马上安排突围事宜。” “那么沈庄主答应出庄了?”许飞扬问道。 “出庄,而且要尽我一生的力量和魔教周旋到底。”沈家秀被大智神僧一席话打破了心里的魔障,这才知道自己还有更多的事要做,心里惭愧的要死。没想到自己自负聪明绝顶,居然也钻到牛角尖里了。 “太好了。”许飞扬和张小明相视而笑,连苗玉和沈丹馨也笑了起来。许飞扬心头一阵轻松,没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大智神僧代劳了,而且做的比他能做到的要好得多。 “还有一件事,我要和许门主说。”大智神僧说道。 “请大师示下。”许飞扬忙坐直了身子。 “许门主,我有样东西要交给你,一直没有机会。”大智神僧说着,把一个包裹递给许飞扬。 “这是什么?”许飞扬打开包裹一看,居然是一堆断剑的碎片。 “这就是你们门中那柄太阳神剑的碎片。”大智神僧叹道。 “我门中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这就是千年前贵门中许正阳祖师用来镇制魔尊的那柄印剑,可惜被一颗流星击中,变成了这样。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去过那片死亡沼泽了,魔尊真的复活了。” “魔尊?魔尊是谁啊?”苗玉问道。 “魔尊就是欧阳震旦的主子,西方魔教的总教主。” 苗玉和沈丹馨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张小明则想到了在澜沧江畔看到的那头四角妖马,脸色不由得又白了。 许飞扬站起身施礼,说道:“多谢大师带回本门祖师的遗物。” “无需多礼,我要和你说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大智神僧笑道,“而且还要请你原谅我的僭妄。” “岂敢。大师但说无妨。” “我回来后遍访五大世家,并且用你的名义召集这几大世家共聚天师府,商议如何抗击魔教的事。这盗用名义的事就要请你原谅了。” “大师又何必如此?”许飞扬笑了起来,“以大师的名头谁人敢不从命,岂不比区区小子管用得多?”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五大世家天王老子的话都不听,只听一个人的,就是剑仙门主。因为这是他们祖宗定下的规矩。况且我到各处,早已没有认识我的人了,我报出名头,人家不是认为我是个疯和尚,就是认为我在招摇撞骗。” 大家都笑了,这也难怪,一个人说自己已经活了三百年,而且还是三百年前的四大神僧之首,谁也难以置信。 “在我家开五大世家的会?”张小明惊喜道。 “是啊,因为五大世家中,你家最有钱,当然要吃你家,喝你家的了。另外武林中重要门派也会参加,人数很多,你爹爹怕要心疼的睡不着觉了。” “怎么会哪?”张小明不好意思的说。 “张世伯的慷慨不比沈庄主差啊。”许飞扬替张小明分辨说。 “好的,我们突围出去后,就直奔天师府。”沈家秀拍板似的一击掌,并马上派人把沈禄叫来,命令他准备突围事宜。 沈禄大喜,暗中冲许飞扬竖竖拇指,不知道他是说服还是以剑仙门主的地位命令庄主改变了主意,便急忙出去准备去了。 “沈姑娘,你的身子还好吗?觉没觉得有甚不适?”许飞扬鼓足半天勇气才问出这么一句,这还是沈丹馨毒解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托福,一切都好。”沈丹馨倒是落落大方,眼睛并不避开。 “大师为她查过了,说是没有问题。”沈家秀补充了一句。 “那就好。”许飞扬嗫嚅半天,又只说出三个字。他看到沈丹馨如水般的眼神中似乎期盼他多说几句,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午夜,魔教又发动了两次攻击。虽未对庄墙构成威胁,墙下也尸体累积而成的平台却快到庄墙的一半了。 守庄侍卫减员也超过了一半,并不是伤亡过大,而是多数由于虚脱、呕吐痉挛、神昏意乱发起无名高烧。这些侍卫们平时只见刀光(演练),不见血影。面对魔教的“魔海战术”,虽未受刀伤箭创,精神却已濒于崩溃了。 庄内的人都已知道庄破在即,而且不会有任何援兵到来。但接到突围命令后,人人望见一线生机,所以人心浮动并不大。人人都在紧张忙碌的准备着。 黑豹已拆除了脸上的白布,从病房内走了出来。除了脸上的几处创痂外,已尽复昔日勃勃生气。 “听说麻七姑也来了,可千万别让她看见我。”黑豹一看到苗玉,便手抚创痂说道。 “要死啊,你!什么恶心你说什么。”苗玉连连啐道。 “对不住,夫人,我不是有心恶心你,而是真怕啊。” 正说着,一队侍卫从隔壁抬出七张担架,正是依然处于昏迷之中的雁荡七侠。 苗玉走上前,拉住那位号称“阎王敌”的大夫,悄声问道:“大夫,他们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就这样,你也看到了。”大夫显得很不耐烦。 “他们能治好吗?”苗玉担心的问。 “治好?”大夫怪眼一翻,怒气冲冲的说,“你以为我是神仙还是菩萨?” “那他们不会死吧?” “那就看阎王原不愿意要他们的命了。”大夫用力挣脱苗玉的手,向前追上了担架队。 苗玉忽然觉得身上很冷,脸上也失去了血色。她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你有心还是无意、直接还是间接给他人造成的伤害,也始终会伤害着你自己,只要你良心还在。 从掌灯时分,魔教的攻击密度增强了。 他们已经放弃了抛石、火箭这一类收效不大,却也能威慑人心的战术,而专用“魔海大战”。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扑上来,又变成一个个尸体滚落下去,随即便被当成砖石一样砌成平台,随后又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守庄的侍卫们明白:这些人是魔,是准备要自己命的敌人。如果只是一对一地杀死他们几个,他们一定会感到刺激和快慰。而在如此残酷的杀戮中,他们并不能感到自己的强大,更没有丝毫的快意。而是为了生存必须大口吞吃血淋淋的人肉那种感觉。他们强忍住头晕、恶心、乏力诸般不适,依然机械地射出一枝枝致命的弓箭,扔下一束束能把地狱点燃的火把。他们只是为信念和责任而战! 如果不是信念和责任支撑着,他们宁愿放下手中的武器,任凭敌人冲上来把自己撕成碎片,那也是一种解脱,因为不管对方是什么,毕竟他们是人,是自己的同类。 魔教的平台越筑越高,也越筑越宽。逐渐地,庄墙上的人才明白:魔教并不是想构筑一座平台,而是要在庄墙和平地间构筑一道斜坡――一道驰马可上的斜坡。 而在远处火把照耀下,他们已经看见一队队骑兵正手持戈矛等待着,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厄运也就明白无误了。 他们不对生抱有任何奢望,只是苦苦撑持着,知道庄外的“魔海”汹涌成涛,把自己吞没。 第四十八章 午夜,庄内也是火把通明,一队队骑兵整装待命,除了少数留守庄墙的侍卫外,所有能招集起来的人员都在这里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庄主,一切都准备完毕,请庄主示下。”沈禄走上台阶,对沈家秀躬身说道。 沈家秀看着面前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又回头看看这座千年的祖居,感慨万千。庄子马上就要被攻破了,这座祖居也就要化成一片废墟了。但不管怎样,自己还能把这些人带出去。他挥挥手,心里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只说出一句:“马上突围,方向就是本庄正门。” 沈家秀的贴身侍卫们拉来沈家秀和沈丹馨的坐骑,也为每位客人选了一匹好马。 沈家秀上了自己的马,许飞扬和沈丹馨在他左右。大智神僧和张小明、苗玉、黑豹紧随其后。 沈禄一马当先,左侧是侍卫队,右侧是在守庄中并未投入使用的警卫队,其他人则在正中。 大队人马在静默中缓慢地向庄门驰去,今夜的月本来应该还是圆的,可是天空中黑云密布,星月无光。所有人骑在马上,看着火把照耀下一栋栋房屋,一处处草木,眼中都饱含着泪水,许多人把手放到口中,用力咬着,不让自己哭泣出声。 蓦地里,一阵低沉呜咽的号角声响起,旋即有如平地忽起飓风,一股骇人的风涛向这面席卷而至。随后便是地动山摇,所有人骑在马上,也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那是不知其数的马蹄一齐践踏在地面所引起的。 空中闪起耀眼的火光,一道道闪电霹雳般射向庄门。其实这已没有任何必要,仅仅是为了泄愤。 守在庄墙上的侍卫们清楚的看到:不远处难辨个数的战马如罡风般奔袭而至。马蹄践起满天尘土,已看不清马上骑士的面目。(.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无数马匹冲上那道用无数尸体筑起的斜坡,直冲而上,那道斜坡距庄墙还有些距离,这些战马却都一跃而过。马蹄翻飞,如同凭空飞至的天马一样。 守庄侍卫们都放下了武器,瘫软在地上,他们还有力气,还可以再战,但他们却放弃了。 庄子被攻破了,他们的职责也尽到了。 庄里到处回荡着:“庄子破了!”、“庄子破了!”的凄惨惊慌的叫声。但马上就被落在庄里的暴雨般的马蹄声所淹没。 那道牢不可破的庄门也终于被摧毁了。 闪电的炽热溶化了纯铜,一滴滴铜水流进地面,坚固厚实的铜门也被撕裂成一片片,七零八落得像被巨人踹了一脚的破木门。 “快走。”大智神僧在马背上平平两掌推出,两扇门登时脱飞而出,溶化的铜水四溅,庄外立时一片惨叫声。大智随后从马上腾身而起,迎向闪电发出处。 “所有人跟我突围。 许飞扬拔出印剑,在空中挥舞一下,大声喊道。随即策马超过沈禄,一马当先冲出了庄门。在冲过庄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依然有无数的战马冲上两旁的斜坡,越过庄墙。 就在沈庄大队人马冲出庄外之时,恰是魔教集中所有力量攻入庄内之刻。并非有人事先做好了这样的计划,更无法精确计算出这时刻,来打个“时间差”,只能说是“适逢其时”。 由于根本没想到庄内的人会突围而出,所以魔教只留了少部分人守在庄外,以防止零星的人从庄内逃逸。这层薄弱的网一下子便被冲破了。 身处空中的欧阳震旦看到从庄门突出的完整、庞大的队伍时,惊呆了,也气疯了。 他没想到沈庄还有如此一支完整的队伍,更没想到这些人会突围,而且是在这个时刻。不管他具有怎样的权威和神通,也无法命令极速冲进庄内的部下马上掉转马头追击。 已攻入庄内的荣智和车子胤已发现了这是一座空庄,一面安排部下进行搜寻,一面率人向外追击,却被一队队从正面突入庄内的自己的骑兵拦住了路,气得乱骂乱叫。 “上当了!”欧阳震旦一边怒吼,一边凝聚功力,向沈庄突出的人马发射闪电。却又被大智神僧发出的九阳神功所遮拦。 沈家秀率人一口气驰出五十里,冲出两道山隘,这才停住稍事休息。 沿途不断有零星的阻拦,也看到几支打着火把迤逦而来增援的魔教队伍,不是一冲即溃,便是远远避了开去。 沈家秀随后命令沈禄把全部人马分成五个方向行进,每隔五十里再分成五个方向,以此来分散追兵,也让他们摸不准许飞扬在那个方向中。这样,只消驰出几百里,追兵怕就要无兵可追了。 沈禄向大小头领安排人手和转移方向,逐步化整为零,最后每个人都隐身到沈家遍布中土的堂口店铺中,等候召集。 这计划并非沈家秀临时拟就的,而是早就拟好的遣散计划。如果魔教的攻击推迟一天,这计划早就实施了。而到了如今,计划并无太大的变动,只是由单纯的遣散变为分散追兵的力量,诚为一举两得。 “沈庄主,魔教不过是一武林门派,为何会有如此之多、如此精良、如此凶猛的军队?”许飞扬提出了久存心中的疑问。 “假如魔教只是一个门派的话,何至于毒流中土?”沈家秀说道,“魔教是用教义吸收教民,又用兵法部勒教民,又用武功训练他们。所以魔教中人散入武林便是武林人士,聚集为兵又是军队。他们绝不甘心于只作武林一个大门派,而是要征服中土,建立一个九大古国模式的国家。” “欧阳震旦想当皇帝?” “不止是皇帝。”沈家秀笑了笑,“他要当的是西方魔教第十大。皇帝还是要死的,而却可以永远不死。不止是欧阳震旦,历代中土魔教教主的终极目标都是成为第十大。做不做中土帝国的皇帝倒在其次了。” “是这样,难怪他如此卖力了。”许飞扬自言自语着,他想到欧阳震旦在空中发射闪电的样子,不禁脱口问道:“他还不是吗?” “他还差的远哪。” “九大比他还要厉害吗?”许飞扬着实想象不出还有比欧阳震旦厉害的人,他的武功已不能称之为武功,只能称之为“神通”了。 “许正阳祖师比你还要厉害吗?”沈家秀笑着反问一句。 “这……怎么能比啊?”许飞扬脸红起来。 “是不能比,所以才无法回答你。”沈家秀说,“而且据大智神僧说,九大中的第一阿里古温已经进入中土,相信不久他就会是我们最可怕的敌人。” “幽灵王?”一直没有说话的沈丹馨身体一震。 “正是他,第一幽灵王。”沈家秀望着远处群山模糊的轮廓,出神的说。 “为什么叫幽灵王?他是幽灵吗?”许飞扬奇怪的问道。 “现在他恐怕是幽灵了,不过他被称为幽灵王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能驱使冥府的幽灵为他作战。上一次大战中,他驱使的就是一支十万之众的幽灵军团。” “那他到中土来做甚?”许飞扬脸白了,他宁愿这只是传说 “寻找灾星。” 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同时地面也在剧烈震动。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火光映射下,浓烟滚滚,冲入九霄。 “怎么了,魔教又搞什么鬼?”许飞扬诧异地问道。 “庄主”,沈禄急走过来,“听声音好像是家里。” “就是家里,不会有错。”沈家秀站在一块石头上,向火光突起处望了望。 “那个欧阳震旦用他的邪法毁了怎们的家?”一直镇定从容的沈丹馨忽然哭了起来。 “不是他,他还没这个神通,是我。”沈家秀抚着沈丹馨的秀发说。 “可是您分明是在这里啊?” “我的书房通向地下密室的大门连着一道自毁机关。”沈家秀不仅向沈丹馨,也向满脸疑惑的许飞扬和沈禄说,“如果不是用我的独门手法打开那道门,而是强行进入的话,就会启动自毁机关。” “自毁机关?”许飞扬问道,他看了看沈丹馨和沈禄,他俩似乎也是懵然无知。张小明、苗玉和黑豹也闻声围拢过来,只有高炳勋和部下丝毫不动,望着远处被毁的家园发呆。 “本庄建庄之时,就已先在地下构建了自毁机关,庄子各处埋下了几万斤火药和各种机关陷阱,而总机关就在我的书房通向密室的那道门上。” “好不容易建起的庄子为何要建自毁机关啊,万一别人不小心碰到了怎么办?”张小明问道,他还没听说过谁家造房子先在地上埋火药设机关的,直觉匪夷所思。 “安置种种自毁机关自是为了防范魔教,也就是说准备在守不住庄子,被魔教攻占全庄后,就与之同归于尽。” “庄子是千年前造的,难道那时侯就算准了有今天吗?” “那倒不是。”沈家秀艰涩的一笑,“本庄建庄就是为了防范魔教的攻击,可以说是日日防魔,也日日等魔,倒是没想到事隔千年才等来这一天。至于说误触机关,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的,那道门比庄门还坚固十倍,用蛮力是无法触动机关的。一定是欧阳震旦找到了那扇门,却又无法进入,便用他的魔功强行打开,这才触发了自毁机关。” 第四十九章 “我的天啊!沈庄主,你家和魔教结了多深的梁子啊?不惜自毁来抗魔。”张小明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里面的原因就无法向少天师道明了。” “是我多嘴。”张小明缩了缩脖子,他委实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心狠”的人,如此“歹毒”的计划。他倒是从心里开始敬畏沈家秀了。 “爹,这事我怎么都不知道啊?”沈丹馨问道,他此时才知道自己竟日日睡在数万斤火药之上,也不禁毛骨耸然。 “你当然不知道了,连你娘也不知道。阿禄更不用说了。我原准备自己留在庄内启动机关的,没想到欧阳震旦代劳了。” “那欧阳震旦一定被炸死了吧?”张小明忽然又大喜过望,如果欧阳震旦死了,他在世上就没有畏惧的人了。 “这可说不准,如果他见机早,应该还能脱身,那魔头委实有鬼神难测之神通。” “阿弥陀佛,大慈大悲南海观世音菩萨,无量天尊,你们保佑那魔头被炸死吧。”张小明双手合什,连连祈祷。 “少天师,你究竟拜佛还是拜神,佛菩萨和神是不能乱拜的,不是一个教的。”沈丹馨从未见过这种祈祷法。 “人多力量大,佛菩萨和神也是一样的。”张小明嘻嘻笑了起来。 众人都被他逗笑了。佛教和道教虽不对立,却也互相排斥,信佛者不能信道,反之亦然。似张小明这般兼容并举的委实少见。 此时,乌云褪尽,一轮明月重又浮在山巅。清辉如水,泄遍大地,周遭顿时亮了起来。 “欧阳震旦真的死了!他的魔功散了。”张小明跳起来,狂喊大叫道。 大家这时才想起,月亮和星光确实是被欧阳震旦用乌云遮住的,而今星月齐明,难道欧阳震旦真的被炸死了?所有人心里都是惊喜万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许飞扬望向沈家秀,沈家秀却叹了口气道:“如果是我留在庄内启动机关,欧阳震旦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绝对逃不过这一劫,现今还不敢下此断言。不过他的死与活并不太重要,以后我们可能要面对的是九大,他们可个个是不死啊!” 许飞扬喜悦的心又凉了,欧阳震旦的武功他已经见识过了,以他目前的修为也只有逃之夭夭的份。而九大个个类似于神话传说中的人物,这些魔头自己如何能对付得了?虽说还有大智神僧,可中土只有一个,而却有九个,还有更为可怕的魔尊。 此时,又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沈禄一声令下,庞大的方阵立时分成五个方向,分头奔驰而去。沈禄和高炳勋率领一路,护卫沈家秀父女向正前方行进。许飞扬、张小明、苗玉和黑豹也在这一路中。 沈家秀骑在马背上犹在惋惜:假如他不出庄,魔教未必会派出如此之多的追兵,欧阳震旦和他的大部分武士就会葬身沈庄。当然他们父女和沈庄的大部分人也只能长眠于地下了,孰得孰失也殊难判断了。 尽管在逃亡途中,但重见星月光芒,所有人都如同走过了漫长的黑暗世纪,重见光明一般。心头振奋,呼吸也感到舒畅。 凌晨时分,已驰至百里。大家在一条山间流下的小溪旁饮水洗脸,简单吃些带在身上的干粮。 许飞扬这时才忽然想到了魔印,急忙伸手向怀中摸去,那东西软软的还在。这才放下心来。抽出手时,碰到了挂在脖子上的沈家金牌。 他忙取下来,向正坐在草地上歇息的沈家秀走去,双手奉上,说道:“沈庄主,这金牌您还是收回去吧。” “送出之物怎能收回?”沈家秀讶异道,“这东西对你还有莫大的好处的。” 坐在沈家秀身旁的沈丹馨见到金牌,起始害羞,继而变了脸色,低下头去。 “沈庄主,”许飞扬诚恳的说,“您先前不想出庄,把它送给我,我冒昧收下了,如今您已安全出庄,还是沈庄之主,我怎能戴着它?” “你错了。”沈家秀笑着说,“它的确是沈家的信物,代表沈家的权柄和财富,但如果仅止于此,我不会把它送给你。剑仙门手执中土武林的权柄,沈家的权柄与之相比算得了什么?如果我出于这个目的把它送给你,我不是天下最愚蠢最自大的人吗?” “可是……” “不要可是。”沈家秀截断话头,“我知道你要说你不会动用沈家的钱所以用它不着。难道我会认为当今剑仙门主是贪财爱钱的人吗?如果是这样,我会把比我性命还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你吗?” 许飞扬被问的哑口无言,手托着金牌送上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尴尬异常。 沈丹馨却猛地抬起头,眼含泪珠,道:“爹,人家不要你还偏要给人家做甚?”起身向一边跑去。 沈家秀和许飞扬都怔住了,两人都想不到沈丹馨会忽然如此,不远处的苗玉忙追了过去。 沈家秀望着女儿的背影,诧异道:“这丫头怎么了?都是被我宠坏了。”但转瞬间心里已明白:女儿是会错意了。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许飞扬根本不敢往这层上猜想,但既然惹恼了沈姑娘,肯定是天大的蠢事,错事,急忙把金牌收了回去,又挂在脖子上。 “许门主,”沈家秀郑重说道,“我只能告诉你:这金牌不是一般的人用一般的材料、以一般的办法打造出来的。如果你身上没有那个东西,这金牌对你无用,但以后,你就要天天戴着它,夜里都不能离身,以后你会发现它对你有多重要了。所以你不但不能还给我,也不能转赠任何人。记住:我说的是‘任何人’!” “我记住了。”许飞扬郑重回答。 “阿禄,去叫小姐回来,我们要上路了。”沈家秀吩咐沈禄。 沈禄却笑了笑,对许飞扬说:“许门主,我还有些事要忙,能否麻烦您去对小姐说一声?” 许飞扬毕竟不是傻子,他从沈禄暧昧的笑容中读懂了一些,再联想到沈丹馨的怪异举止也就明白了。心中却冷热交集,不知沈丹馨此举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向沈丹馨跑去的地方追去,却见沈丹馨正坐在一棵大树下饮泣,苗玉在旁小声劝慰着。见到他走过来,沈丹馨背过身去,苗玉却一笑迎了上来, “许门主,不是我大胆得罪您,您是不是练功练的太勤奋了?这里……”她指了指脑袋,“好像有问题。” “也许,不,是肯定。”许飞扬诚恳之极的说,“赶明儿找个大夫打开来瞧一瞧。” 苗玉笑得弯了腰,连背对的沈丹馨都破涕为笑。 “你还算识趣。”苗玉笑着说,“不过这里,”她指指脑袋,“要多开些窍。”“这里,”她又指了指膝盖,“要多下点功夫。”说完,跑着回去了。 许飞扬走过去,正觉得难以启齿,沈丹馨却站了起来,掸掸衣服上的尘土,转过身来,怒容和啼痕都已不见,倒是落落大方,容光照人 “许门主,您什么都不必说,是我不好。” “不,不,我真的有话要对你说。” “不必。”沈丹馨洒脱一笑,“您是天下第一门派的门主,沈家的人和物岂能放在您的眼里,是我爹爹多事了。” “不,不。”许飞扬急忙摇头,“沈姑娘,你听我说一句话好吗?只一句话。” “您就是说一万句话,我也只能洗耳恭听啊。” “令尊把那枚金牌送给我的时候,我并不知你是沈庄主的千金,而令尊也并不知道你在魔教手中。” “是这样。”沈丹馨想了一会,似乎明白了他话中之意,羞涩一笑,“总之是我不好,其实你为我,为我爹做了这么多,不管怎样,我都不该使性子,发脾气的。对不起。”说罢,敛衽一礼。 许飞扬侧身避开,还礼道:“沈姑娘,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感激你。” “感激我?这是为何?我可什么事也没为你做过,只是添麻烦。” 许飞扬郑重说道:“感激你没对我说这个字眼。” 沈丹馨恍然明白了,她记得自己确实没感谢过许飞扬救自己,其后又为自己解毒。倒不是无此想法,而是觉得不必说,说了反而辱没了对方的心意。经许飞扬一说破,她倒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想,难道说自己早已…… “沈姑娘,再求你一事好吗?” “说便是,何必言求?”沈丹馨低下头,不敢面对许飞扬,仿佛一看到他的眼睛,自己的心事就会全部外泄一样。 “真的是求你,而且求你一定要答应。” “好的,你说吧,我答应。”沈丹馨咬住牙,把什么都豁出去了。她真的下定决心,不管许飞扬求什么,哪怕是求……,她不敢想那个字,心却咚咚乱跳起来。 “沈姑娘,不管我以后为你做什么,你都不要对我说那个可怕的字眼,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都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永远不要说,好吗?” 第五十章 沈丹馨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微感失望,心里却平静下来,但她咀嚼着那句“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永远不要说对不起”,脑中又轰的一声,仿佛炸开了什么东西,竟尔痴了。 “我答应你。”半响,她才低声说道,自己都没听清。许飞扬却听清了,他听到的并不是她的声音,而是她的心声。 两人回到原地,一行人马上启程,因为他们已经听到后面追兵的马蹄声了。人员依然分成五个方向行进。每到五十里便兵分五路,到了傍晚时分,一行人已经赶到了关口外的关口镇。而此时也已无兵可分,除了许飞扬、张小明、苗玉和黑豹外,只有沈禄和高炳勋率沈家秀的两百名贴身护卫随行。 此地已可望见那巍峨的关口和两侧雄伟的关墙,大家人人心里松了口气,沈家秀决定不进关口镇,而在镇外露宿一夜,待明日一早,关门打开,便进入关内。 侍卫们埋锅造饭,搭建帐篷。这些侍卫都是沈家秀贴身侍从,经常随他出行,这一套已是驾轻就熟。 夕阳在右侧的山峦后隐没,一层薄薄的雾霭也从地面上升起,弥漫在荒草乱石间。侍卫们生起的炊烟笔直升起,又随微风飘荡在空中,周遭沉浸在一片安祥的宁静中。 圆圆的月从关墙后慢慢爬上来,益发照得野外景致朦朦胧胧,催人欲眠。 吃过饭后,大家都各回帐篷里休息,沈禄和高炳勋负责安排明岗暗卡,又派人向来的路途上搜寻打探,以防追兵猝然而至。 许飞扬躺在一堆稻草上,感到又困又累,却根本无法入睡。前途茫茫,他却看不到一点希望,即便如大智神僧所说集合整个武林的力量也很难与魔教的力量相抗,除非本门许正阳祖师复活。 “你为什么不能成为第二个许正阳?”他想起沈家秀对他说的话,“我能吗?”他在心里自问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忽然帐篷外传来几声惊骇的叫声,随即便是步履杂沓声和惶急的喧哗声。 许飞扬本能的想到是追兵到了,起身钻出了帐篷,却见旷野中人影散乱纷纷,似是相互转告。同时许多人伸手指月,仰脸望天。 他随众人的手指望去,却见半空中、明月下,赫然出现一队骑兵――天上的骑兵。 就中一位位置略高一些,好似鹤立鸡群。他骑着白马,身穿戎装,头戴王冠,骑马在半空中似乎在搜寻什么,两道红光不停的在幽暗的天空中扫来扫去。 月光直射下,这一支为数几百人的骑兵个个仿佛透明的一样,如同水晶做成的。不知是从谁人的春闺梦里直接奔驰到了这里。 “是海市蜃楼?可是这是夜间啊?”许飞扬喃喃道。 沈家秀随后走出,他看到空中的景象时也惊呆了。但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还没说出那句可怕的话,却听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大家小心,快隐藏起来,那是幽灵王!” 众人都听出那是大智神僧,同时也明白了自己已处于世上最危险的境地,心中同时回荡着一个可怕的声音: “第一幽灵王!” 所有人都立即隐藏到草丛中,乱石后。许飞扬明知无用,还是拔出剑来,反手拖住沈家秀,钻入齐腰深的荒草中。 空中的骑士开始动了,在这一片天空中来回巡弋。众人看到马蹄依然翻飞,如同在地面上一样,也清楚的看到白色条纹状的马腹。 那两道电射似的红光从空中扫向地面,一寸寸搜索着,草丛和乱石并不能遮蔽住它。 “糟糕,他会发现的。”沈家秀低声骇然道。 许飞扬的心里也涌起一阵恐惧,他用手捂住胸前的魔印,尽力贴紧地面,心里不停地念诵师门“心不动诀”。 每个被那两道红光照射到的人,都觉得是被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仿佛是被一双邪恶的眼睛在自己赤裸的身体上逐分逐寸扫描了一遍似的。 伏身草间的张小明便感受到了这种羞辱,当他看到那两道红光又转向左侧的苗玉时,忽然怒不可遏。从草中冲出,抖手打出两片纸,迎向那两道红光,大骂道:“何方邪物,敢恁的无耻?” 那两片纸被红光射到,登时粉碎,然而红光却也随即消失。 “下方何人,敢与本王作对?”空中那位王者讶然道,在他行径的地面上,所有的“人”都只有伏身躲避的份儿。 “休得鲁莽!”大智神僧喊声已近,听上去他正疾驰而来。 张小明正要说话,却见空中两名骑士策马向他俯冲而下,伸手向他抓来。张小明左手一抖,十余道磷光打出,那两名骑士似是颇为畏惧,策马向两旁闪去。 旋即一道黑影向张小明扑去,张小明一吹,那十几到磷光已然不见,一双蒲扇大的手掌继续向张小明肩头抓去。 许飞扬在旁看得分明,却是幽灵王从马上探身而出,身子蓦然拉长,身躯也涨大了几十倍,手掌却已堪堪抓到张小明肩头。 刹时间他心中畏惧全消,一声清啸,剑已刺出。这不过是他的本能反应,他和张小明之间还有十几丈的距离,殊不料他一剑刺出,剑竟飞起,他也被印剑飞起的力量所带动,直飞空中。 一道耀眼的剑芒射向幽灵王庞大的身躯,他似是犹疑了一下,身子一缩,便又成原来的样子,端坐马上不动。 “身剑合一!”沈家秀在心中惊叹道,不禁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他虽不会武功,胸中所藏武学见识和眼力并不逊于任何一派宗师,却未料到许飞扬武功已臻此境界。 “尔是何人?所用是何武功?”幽灵王隐伏千年,重履中土,却没想到两个小娃娃也敢向自己挑战。 “我是剑仙门许飞扬。正是你要找的人。”许飞扬凛然不惧,他宁愿幽灵王只找上自己,放过其他的人。 “剑仙门?”幽灵王似是诧异,心中却隐生畏惧,他上一次便是在许正阳剑下被打得形神俱散,虽赖魔尊之力得以不死,却也未能自行恢复。直待魔尊复出方得以重获灵力,所以对剑仙门最是忌惮。 同时他也感应到:上次与他对抗的那个“邪神”正全速赶来,自己虽恢复了两成灵力,却得来不易,如不慎毁在中土邪神手上,只有重回总教恢复了,岂不误了大事? 他手中权杖一挥,这队骑士登即御虚飞行,瞬息间已不见。 众人仰望空中,除一轮明月外已别无一物。然而幽灵王和那队骑士的影子依然凝固在众人脑海中。 “我佛慈悲。”一声佛号过后,大智神僧已从空中电射而至。他头上热气蒸腾,白雾氤氲,显然是把体内神功已发挥至极致了。 众人纷纷从草丛中、乱石后走出来,张小明握着许飞扬的手,兀自惊悸犹存,适才幽灵王那一抓虽然没触到他的身体,却把他的心紧紧攫住了,至今仍不能放松开来。 “大师,您可真是总在适当的时刻在适当的地点出现啊。”沈家秀笑着说。大智神僧的到来无疑给每个人吃了一枚定心丸。 “好险!好险!”大智神僧连连叹道,头上白雾渐敛,最后缕缕如白烟般收回他的头中。众人看了,既惊异又觉得好玩。 沈家秀知道他所说的“好险”的意思。魔印虽被许飞扬以心法和印剑克制住,但如果被幽灵王的“魔眼”搜索到,依然会被发现。幽灵王的灵力便来自魔尊,而魔印正是魔尊魔功全盛时期以灵力幻化而成。如同母子一般。自然会有特殊的感应,或许幽灵王正是感受到了魔印,才驻马空中,用魔眼仔细搜索这片地面。假如真被他发现了,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不论是大智的神功,剑仙门的威名,还是所有人的力量,都无法抵挡幽灵王和他这队幽灵骑士,想保住魔印是绝无可能的。 “他怎么走了?我没有伤到他啊你?”许飞扬既不明白幽灵王何以不战而走,更不明白自己何以能“身剑合一”?这和“剑芒”一样都是“心剑仙功”第二层次的境界,他却明白自己的内功依然只在第一层次上逡巡徘徊,何以发剑出招便升华到了第二层次,莫非真有天助? “大师,又是您在帮我。”许飞扬恍然大悟。他想到自己破欧阳震旦的魔功禁制和与欧阳震旦对敌时,都是大智神僧从后传输功力,他剑上才得以吐出“剑芒”。适才那一式“身剑合一”也必是他从旁襄助无疑。 “许门主误会了。”大智笑道,“这次可与老衲无关,而是你自身功力所致。”大智神僧在远处便已发现幽灵王在空中停驻搜索,已知缘由。他一面运元神向幽灵王挑战,一面向这里疾速飞掠,委实已无余暇为许飞扬传输功力了。 众人都既羡慕,又钦服地看着许飞扬,那一式“身剑合一”,既似月下神仙,剑上那道剑芒,更似神光突射,真不愧“剑仙”之名。 “他是被剑仙门三个字吓走了,败军之将不可言勇,幽灵王也不例外。”大智神僧又说道。 第五十一章 大家都围坐在沈家秀的帐篷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幽灵王可能去而复返,七星夺魂镖也可能在附近潜藏,人人都不敢轻松大意。 大智神僧在众人的追问下讲述了他截住欧阳震旦后的经过。 他在空中截住欧阳震旦后,欧阳震旦佯装要追击许飞扬他们,骗得大智神僧到了正面,他却伺机退回庄里。 大智神僧担心的只是魔印的安全。魔印既已出庄,他也就任由欧阳震旦入庄去搜索挖掘去了。但他还不敢大意,留在原地监视欧阳震旦的动向,即便看到荣智和车子胤大批魔教武士出庄追击,他也未加拦阻,能对许飞扬一行人构成致命威胁的只有欧阳震旦。 他等了许久,估计许飞扬一行已去得远了,才准备离开。却听到欧阳震旦一声狂吼后跃起在半空中,随即便是轰隆隆的爆炸声和冲天而起的火光、浓烟。 他看到欧阳震旦在火光中身躯左右摇晃,如同醉汉一般,险些跌入火里。但最终还是稳住身形,向远方逃去,他追上去想看个究竟,欧阳震旦显然是受了重伤,知道非他之敌,拚命逃窜,最后竟钻入一座深山的洞穴中没,大智神僧并无意伤他,又惦记许飞扬这面,便掉转方向追赶他们来了。 沈家秀的分向分兵之策,不仅让荣智和车子胤茫然不知所适,大智神僧一开始也闹糊涂了。他跑了不少冤枉路,直到找到一个警卫头领,才问明白许飞扬一行人的去向,这才一路直追上来,恰好又撞上了幽灵王。 听说欧阳震旦并未被炸死,众人都唏嘘惋惜不已,倒仿佛是听到了好友下世的消息一样。 “大师,您的武功远在那魔头之上,为什么不下手除掉他啊?”苗玉不解的问道。这也是许多人久存心中的问题。 “大师慈悲,不忍杀生,欧阳震旦虽是魔头,究属人类。”沈家秀代答道。 “沈庄主所说只对了一半。”大智神僧说,“老衲不履红尘已近两百年,尘缘早绝。杀生之戒当然绝不会开。不过对欧阳震旦这类魔头,老衲倒不会手软。即便不开杀戒,也当废除他的磨功,正是无量功德,何吝而不为。只是他破不了我用九阳神功练就的金刚不坏体,我对他的磨功却也徒唤奈何,所以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大师,您说欧阳震旦受了伤,他会不会伤重而死啊?”张小明问道。 “应该不会吧。”大智神僧看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想用你家的诅咒功加重他的伤势,让他一命呜呼吧?” “非不想也,实不知行之有效否也。”张小明顺势套用了大智神僧的一句话。 众人都笑了,但也只有沈家秀和大智神僧知道天师府这项“诅咒功”,连许飞扬也并不知情。 天师府的武功乃是由远古时期的巫术发展演变而来,其中“诅咒功”、“祈祷功”便是最著功效的两种。 “诅咒功”正如其名,只是对他人施以诅咒,可以一天内把一个壮牛似的大汉诅咒至死,也可以对别人的兵刃施以诅咒,让它击什么都不中。虽迹近荒诞,有时却颇具神效,天师府位列五大世家之首。武功高绝固然是主要原因,而种种诡秘不可解的巫术更令江湖中人敬而畏之,不敢与之争锋。“祈祷功”则比较简单易懂,就是念动咒语祈祷九天诸神,为自己和他人增加功力,却也只有在与人对阵时有效,而所增加的功力在对阵后便杳然无踪。 这两项功法到后来已成为不传之秘,只有天师和嫡传子弟才可以修习。就是怕有人滥用“诅咒功”。必会遭致天谴,连带天师一脉并受其殃,江湖中人也渐渐不闻其名了。 张小明的“诅咒功”并未修成。即便修成也不敢对功力高于自己的人滥施“诅咒”。一旦“诅咒”对方不成,就会变成对自己的“恶咒”了。不过“诅咒功”对有病或受伤的人最见成效,其理不言而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你那项功法对常人或许有效。”大智神僧又说道,“但对欧阳震旦的魔功却属无用。中土各派武功中,只有剑仙门的武功才是破除魔功的利刃。” 张小明吐了吐舌头,打消了对欧阳震旦冒险施以“诅咒”的念头。 “少天师,诅咒功是什么功啊?我怎么没听到过?”沈丹馨好奇地问道。 “就是你恨一个人,就天天在心里想着让他死,念念不绝,他就死了。” “这法子有效吗?”沈丹馨不信地睁大眼睛。 “小姐,他骗你的。”苗玉笑道,“这法子若有效,世上的人早死光了。” “有效,真的有效,不骗人。”张小明举右手郑重保证。 “真的?”沈丹馨和苗玉齐声问道。 “真的,一天无效你就念上两天,一年不灵你就念上两年,有个六七八九十年肯定能咒死他。” 沈丹馨和苗玉笑得直打跌,其他人也笑得不得了。不知不觉间,幽灵王的阴影却从大家心上移开了。 沈禄和高炳勋两人抬进一张大食桌,随后侍卫们依序为各人摆好杯碟碗筷之属,而后便是酒肉饭菜。虽在旅途中,依然堪称丰盛。 自早上以来,大家都是粒米未入饥肠,早已饿得后背贴上前腔,既经生死患难,彼此间也都熟络异常,如家人一般。当下无人谦让,都大饮大嚼起来,只有大智神僧依然只是清水干果,不过对充溢帐篷内的酒肉香气也并不介意。 沈禄和十几名沈家秀的贴身侍从在帐篷内站立伺候,侍卫统领高炳勋则在帐外布置岗哨和巡逻。“远斥侯,谨烽火”正是他在皇家禁卫军中学到的入门常识。 高炳勋是沈家心腹亲信中惟一部姓沈的人。高家也是武林望族,高、苗、曾、颜曾被武林中人称为“四大家”,虽远不及五大世家那般煊赫,却也曾经是中土武林四大支柱。 时移境迁,高家式微,苗家除名,曾、颜两家子孙凋零,气恹恹不振,“四大家”几乎成了众人触景生情,缅怀往昔峥嵘的废墟了。 一心想重振家声的高炳勋,知道根本无法逾越“五大世家”这五座高峰,只好另辟蹊径,选择在军界出头,竟欲以自己在军界的功业重树家声。 所以他原名高树声,他投身天元帝的禁卫军后,几年间便以他的不凡的身手、勤勉、恭谨和忠心得到天元帝的赏识,晋升为御前侍卫,成为宫中的红人,天元帝亲自为他改名“炳勋”。 谁知沈家秀在一次觐见天元帝时,也看中了他,便以一斗明珠为贽,向天元帝要他去任沈庄的侍卫头领。高炳勋本来不愿放弃已经在望的锦绣前程,无奈天元帝视沈庄为自己的“国库”,巴不得有自己亲信的人为自己守着,何况那一斗明珠耀眼,更难婉拒。便解除了高炳勋的军职,命他去沈庄就任沈庄侍卫――高炳勋眼中“民兵队伍”的统领。 他怏怏不乐的上任后,才发现沈庄的侍卫、警卫两军远比天元帝禁士军还要精良,只是人数少了一半。而沈家秀待他如兄若弟,视为左右手。令他倍感知遇,便把对天元帝的忠心又都转到沈家秀身上。 高炳勋一任就是十几年,不仅位高权重,薪水丰厚,而且在沈家秀的口头指导下练成了几项武林绝技。若非沈庄有禁令:不许进入江湖,他真想重返武林,去圆旧日之梦了。 高炳勋巡查一圈,见明岗暗哨均已就位,周遭亦无异常情况,才放心返回。 沈禄迎面走过来,笑道:“高兄弟,你快去吃饭吧,我替你守一会儿。” “岂敢。”高炳勋笑着说,“庄主和客人都吃过了吗?” “都吃过了,连我都吃完了。你快和弟兄们去吃,然后换回外围的弟兄。” 高炳勋应了一声,抬头看见明月在天,周边稀稀朗朗的散步着几颗星星,云淡风清,天幕湛然。 沈禄也看了一会儿,叹道:“都是魔教妖人闹的,镇日里天昏地暗,也没个昼夜,如今连月白风清的夜晚都觉得难得可贵了。” 两人正欣赏着这良辰美景明月天,忽见远处关墙上亮起火把,虽相隔甚远,依稀可听闻人语喧哗,马嘶蹄踏声,旋即便是一阵杂沓的马蹄声。 “夜开关门,发生了什么大事?”高炳勋大惊道,他担任宫中侍卫多年,知道虽然国家承平日久,但九大边关的关门却是昼开夜闭,而且关门一旦关上,除非有大军出征、凯旋、皇帝御驾经过,才可以在夜间打开,其他任何情况都不可以在夜间开启关门。 “会不会是魔教贼子乘守关士兵不备,夺取关门,出关来截杀我们?”沈禄不无担忧的说。 “总管所虑极是。”高炳勋略一沈吟,便从怀中摸出一只竹哨吹了起来,四周弥漫的草丛中立时窜起无数人影,向这里聚拢来,这竹哨声正是召集侍卫的号令。 几个大帐中正在歇息的侍卫们也闻声冲出大帐,一个个盔甲鲜明,戈矛在握,显然是在穿着甲胄休息,而兵器并未离手。 “什么事?” 沈家秀也急急走出帐篷,他先向天上望了望,见空旷无物,才放下了心,他还以为是幽灵王去而复返哪。 “庄主,关门突然打开了,从关上下来一队人马,向我们冲来,敌友不明,所以属下召集卫队准备迎敌。”高炳勋上前禀报。 沈家秀侧耳听听那疾速驰来的吗蹄声,面色也立时凝重起来,心里隐约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庄主,属下带人迎上去,探明是何路人马。如果是魔教贼子,属下就拼死挡住他们,庄主和总管马上绕到别的关口入关。”高炳勋手按在剑柄上,他心里认定来者是敌非友,已准备打一场恶仗了。 “不必,等他们到近前再说,龙虎关号称天下第一重镇,不会那么容易被魔教夺到手。”沈家秀说。 高炳勋率侍卫们上马,刀剑出鞘,戈矛直指,准备厮杀,许飞扬等也早出帐篷,聚在一处。 第五十二章 “尔等何人,夤夜在关外逗留?”那队人马将近,传来一句喝问声。 “你是什么人,可是郭将军帐下?”高炳勋大声问道。 “哪个郭将军,某家便是郭将军。” “原来是郭将军,我们是沈庄的人,在下高炳勋。” 大队人马驰至,军士们一字排开,从后冲出一将,勒住坐骑,在马上抱拳行礼,“真的是高大人,请恕末将不知,未能早迎。” 高炳勋担任天元帝御前侍卫时,与各地的总兵镇将交往甚多,侍卫品级虽多,却是天子左右炙手可热的红人,所以那些封公封侯的元勋宿将也都尊称他“大人”。高炳勋虽离开宫中,却因沈庄的地位,圣眷依旧,宫廷内外的人依然称呼不改。 “郭将军,何事夜启关门,可是有大的战事?” “不是,是陛下有封手谕要送给沈先生,上有十万火急的令印,末将不敢稽延,马上出关送信。” “这你倒是省得走路了,我家庄主在此。”高炳勋一挥手,侍卫们向两旁散开,显出后面的人来。 来人正是龙虎关镇守总兵官、世袭一等侯、龙虎将军郭登。他望见沈家秀,忙滚鞍下马,疾趋至前,单膝跪地,“末将郭登,拜见沈先生。” “将军免礼。”沈家秀上前扶起他,心中却在疑惑,“将军适才说陛下有手谕给我?将军可知是何事?” “末将不知。”郭登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就的书函,双手呈给沈家秀。 沈家秀见书函上果然有传递兵书战报专用的“十万火急”的令印,便撕开来,从中取出一张薄而光洁的纸。 沈禄近前晃燃火折子,沈家秀就着火光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沈先生左右:朕久别先生,鄙吝之心复萌,渴欲一睹尊颜,先生速来见朕,以慰思念,以疗朕鄙吝之疾。 沈家秀不由得笑了,他还真以为有何大事,这才十万火急的召他入京,原来是又缺钱花了。所谓“鄙吝之心”指的就是伸手要钱,疗疾也不用他物,银钱足矣。 “沈先生,您已到关下怎么不进关?反而在关外露宿?”郭登问道。“ “我来得急了些,关门已经关闭,所以在这里将就一晚,准备早上进关的。” “沈先生,别人进不了关门,您还不是随到随开。”郭登笑了起来。 “我乃一介草民,岂敢因陛下宠爱坏了朝廷的规矩。” 郭登力邀沈家秀入关休息,沈家秀知道无法推辞,便命侍卫们收拾好营帐家什,上马入关。 在路上,郭登才知道沈庄被魔教大举围攻,庄毁人散的事,吓得险些从马上掉下来。他身为龙虎关总兵官,除守关以外,就是要保护沈庄的安全。而今沈庄被毁,沈先生险些遇难,他却懵然无知,这失察失职之罪只有一个字:“斩!” “沈先生,求您看在我多年的情份上,可要救救末将了。”他拉住沈家秀的马僵,出言哀恳道。 “郭侯爷,我们被数万魔教妖人围攻,那时侯你干什么了?我们日夜盼望救兵如大旱之望云霓,却见不到你的一兵一卒。”沈禄在马上怒目相向。 “沈总管,末将委实不知啊。”郭登立时汗出如浆。 “不知?数万魔教贼子从你关上经过,你一个不知说得过去吗?”沈禄明知是庄主不许自己派人向郭登求救,但肚子里的怒气还是一古脑倾泻在郭登头上。 “末将失察之罪上通于天,不敢遮饰推诿。末将回关后即刻发兵征讨,剿灭贼寇,回来后等陛下治罪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等你去时,连魔教的影子都找不到了。”沈禄讥讽道。 “阿禄,休得胡说。”沈家秀出言制止住了沈禄,又拍拍郭登的肩膀,“郭将军,你不要担忧,此事我会进宫对陛下说,与将军没有丝毫关系,魔教中人神通广大,未必是从关门进出的,将军怎会知情?” “沈先生,末将身家性命全靠先生的美言了。” 郭登如迎救星般把沈家秀一行人接到总兵府内的一处馆舍,这里是天元帝巡察龙虎关时驻跸之所,虽经年不用,依然天天有专人打扫。郭登又把自己的亲兵卫队布置在四周,严禁任何人出入,他本人则亲自在馆舍前后巡察,好像他成了沈家秀的卫队长。 外有重兵把守,沈家秀一行人都睡了个安稳觉,而且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沈家秀起床后,洗漱完毕,就叫进高炳勋,交给他一封信。 “炳勋,又要劳累你了。你要马上上路,到宫中见陛下,把我这封信面交陛下,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陛下手中,如果陛下不在宫中,或者见不到陛下,就不要拿出这封信。” “庄主放心,属下记住了。” “另外你见到陛下后,不要急着赶回来,就呆在陛下身边,仔细查看宫中动静和陛下身边的人,有任何异常都要马上向我报告。” “遵命。” 高炳勋接过信,飞快地出府上马,带上一小队侍卫,如星火一般直奔中都而去。 “主子,您这是为何,可是怕宫中有乱子?”沈禄不解地问道。 “我和陛下交往几十年,这十万火急的字样还是第一次出现,我总有写心惊肉跳的。” “主子且宽心。”沈禄笑道,“皇上一定是又想造宫室,建花园了,不好意思从国库中挪用,又舍不得花自己的钱,这才找上咱们。” “但愿如此。”沈家秀叹了口气,“不过小心无大错,我还是放心不下,让炳勋入宫查看个究竟也好。” 昨夜郭登回来后便要尽发关上兵出关讨伐魔教,被沈家秀拦住了。沈家秀始终认为这是自己家族和魔教之间的恩怨,不想让其他人介入这场争端中,更不愿朝廷介入,以免过早引发第二次九大古国对中土的全面战争,郭登也不过想亡羊补牢,稍赎罪愆,却也怕关上守军尽出,万一真被魔教乘虚而入夺了去,那可万死莫赎了。所以很是听劝,只是加勉了关门内外的防守。 他此刻全身朝服,如同等待君主召见的臣子一般鹊立在沈家秀门前,等候接沈家秀等人去赴他精心准备的豪华盛宴。 沈家秀对他的邀请自是欣然接受,一行人被请到左侧的花厅里,只有大智神僧未去,这等热闹场面对他来说简直是折磨。 宴后沈家秀便欲启程,却被郭登苦苦留住,沈家秀只好答应再留一天,而随行的人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以恢复体力了。 许飞扬自对沈丹馨吐露心声后,又陷入那种忽冷忽热,忽喜忽忧的状态中,神思也恍兮惚兮,别人和他说话他也常常听不到,不要说张小明,连沈家秀都看得出他害的是什么病了。他在心里忖思,应该找个适当时候探探女儿的口风,如果女儿不反对,这倒是桩天大的好事。 不过他心里另有一层隐忧:他知道无论怎样集合武林甚至天元国的力量来保护许飞扬,让他四处躲藏以使魔尊找不到魔印,终究不过是拖延之策。魔尊终有一天即便找不回魔印,也会自行恢复磨功,甚至练化出第二枚魔印,中土浩劫依然无法避免。惟一能制止这场浩劫的只有一种情况的出现:许飞扬成为第二个许正阳,即真正的剑神。 所以尽管觉得这种可能希望渺茫,他还是希望许飞扬能不受儿女之情的干扰,专心致志的练功,总还可以祈盼神迹而不是奇迹的出现。 他左思右想,委实难以定夺,心中叹道:要是能集中土武林全部的力量把许飞扬打造成一位剑神该多好,他正暗自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蓦然心中一动,登时怔住了,胸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连串的意念。他随即便被火烧了一样,飞快走进大智神僧静坐憩息的房中。 “飞扬,人生须臾,所求不过是快情适意,你又何必如此自若。”张小明在许飞扬的房中劝道。 “自若?我没什么啊。”许飞扬愣愣的看着张小明。 “还没什么?你当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告诉你,别说我们这些人,连这里扫地的下人都看出来了,见到你就躲着走。” “为什么?” “怕你走路撞着人家。” “胡说!”许飞扬笑了,脸也红了,经张小明一说,他才确实醒悟自己的状态不对。 “对了,这才像你嘛。”张小明长长出了口气,“飞扬,你不许我管你的闲事我就不管,不过你总这样子也不成啊,等回到我家,我让我爹出面向沈庄主提亲,我看沈庄主对你比对他女儿都亲,大概早就想让你作他的女婿,只等着你开口了。” “小明,我说过的,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既不许你插手,也不许你乱说。如果需要世伯出面,我会自己去说的。” “好吧,那你就自己熬着吧。”张小明说完就回自己房里去了。 第五十三章 让许飞扬既喜又忧的不是别的,而是他大胆吐露心声后沈丹馨的态度,那态度其实已经是答应他了,尽管他没有明白的提出,而沈丹馨的那句“我答应你”却包含了对他任何要求的答应,自然也包括求婚,正是这一点让他欢喜得如在天上,然而他又觉得沈丹馨爽快干脆甚至是毅然决然的答复中缺少了什么,而且缺少的是很重要的东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是什么他又想不明白。正是这一点又让他倍感苦恼。所以他明知自己只要一开口求婚,沈家父女都会答应,自己的心愿也就得偿,又偏偏开不得这口。 晚宴时大智神僧依然没有露面,沈家秀吃过饭后又一头钻进大智神僧的屋里,而且让沈禄拿张椅子坐在门前,毫不掩饰两人是在密谋什么。 许飞扬并没注意到这一点,他还是无法从那种迷迷瞪瞪的状态中自拔出来,尽管他偶尔清醒时看到周围人看他时那种好笑又可怜的眼神,知道自己已快成人们的笑柄了。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坐了一会,却心烦意乱,好像心里有个小老鼠在不停的捣乱,他索性走了出去,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四处布满了总兵府的警卫,见到他都知道他是沈先生的人,都鞠躬致礼。许飞扬对这些视若不见,信步走到一栋红砖小楼前,忽然听到几声叽叽喳喳的说笑声,许飞扬的血蓦然间又沸腾了。他听得出其中一人的笑声正是沈丹馨发出的,另一个人自然就是这几日和她形影不离的苗玉。 “小姐,您可是千金公主,怎么也小家子气起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谁会看不出来?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许门主呆呆傻傻的都是因为你。” 许飞扬的心又狂跳起来,他没想到这两人在房中谈论他。他马上想掉头狂奔,惟恐听到些什么,可是双脚却牢牢扎在地面,一步也动不得。 “唉,我怎么看不出。”沈丹馨轻叹了一声,“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飞扬知道自己必须马上离开,成为别人笑柄犹可恕,若再加上偷窥闺房,偷听别人隐私可就是名节的问题了。可他的腿还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丝毫动不得。 他情急之下,仰脸一望,左侧是一排茂密的大树,他晃身拔起,已比猴子还轻快地钻入一棵大树茂密的枝叶中,坐在一根粗大的枝干上,脸烫得足以把树枝点燃。 心神慌乱间,没听到两人又说了什么。他稳定了一下心神,清晰的声音又传入耳中。 “小姐,那你到底是什么心思?其实许门主无论人品、地位都是顶尖人选,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也没什么不满意的。”沈丹馨幽幽的说,“你说的对,他的人品、地位都是顶尖的,所以我见了他总有种怕怕的感觉。” “怕怕的?”苗玉诧异道。 “就是那种要仰视他,尊崇他。就像我见到皇帝时那种感觉,心里总有种畏惧感,怕自己说错话,甚至怕自己走错路。” “这也难怪,”苗玉似乎想了一会又说道,“剑仙门主号称武林之主嘛,谁见到他都会有这种感觉。不过小姐不应该啊,你知道他是恁般爱你,都爱的神魂颠倒了。” “这不是应该不应该的问题。玉姐,你知道我从小最羡慕、最崇拜的就是剑仙门主了。人间的剑神啊。一想到剑仙门主,我的脑中就会出现一幅图画:一位白发红颜的老者,须髯尽张,手执神剑,飞翔在空中,口中吐出利剑般的真言,正剑诛群魔。” “小姐,”苗玉噗哧笑了,“你说的是各门各派都供奉的许正阳祖师的像,为纪念他千年前一剑荡平魔教的丰功伟绩,后来便成了各门各派的守护神了。” “我知道,可是这种印象太深了,只要一提到剑仙门主,我就会想到一个白胡子老头,而且是万众膜拜的剑神,怎么也没办法把许门主的人和他的身份合在一起。” “那你又怎会赠花给他?你看许门主看那花爱的,也不知他怎么保养的,这么多天了,他就算天天刺出心头的血浇灌,也不能还像新摘下来似的呀?大家原来都猜疑那赠花人是谁?等知道是你后,还以为你们二人以花为媒,私定终身了哪。” “如果那样倒好了。”沈丹馨又是一声轻叹。 “死丫头,你脸皮倒真厚。”苗玉啐道。 “坏死了,好你个玉姐,哄我说出真话,反来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窗外树上的许飞扬听了,心中百感交集,他身上冷热交替更甚,身子已在微微发抖,如打摆子一般。 “小姐,是我说错话了,你大人大量,饶我这一遭吧。”屋内立时一片追逐打闹声。 “好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笑我。”沈丹馨不知怎样处置了苗玉,心满意足地收手了。 “玉姐,其实我送他那朵花时并没什么意思。”屋里静了一会,沈丹馨先开了口,“那天我要离庄了,去看那朵我最喜欢的花开没开。可巧那天花开了,而且开得那样好看,好像我园中的花从未这样好看过。我正看着时,许门主不知为何也到了那里,他对我说他是剑仙门主时我还不相信,当时急着离开,也没想别的,就把那朵花随手送给了他,然后就走了。” “你赠花无意,他却是一见钟情,而且情根深种,你可害苦许门主了。”苗玉似乎在为许飞扬抱不平。 “我怎会害他?我当时又怎能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些事。我还以为和他不过是一面之缘,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了。如果不是我认定不会再见面,也不会有这轻率之举。” “也许就是你这无意之举让他会错了意,以为你芳心暗许,是付托终身之意,他才会着上了魔。” “也许是吧。”沈丹馨又轻声叹了口气。 树上的许飞扬心里喃喃着:着魔,我是着了魔了。但我并没会错意,也从认为沈姑娘之举有何暗示,我只是单相思而已。 屋内又陷入了寂静,好半天没有任何声响。 许飞扬仰脸望天,不敢向屋内看一眼,他心中暗道:她们可能睡了,我也该走了。 他正要弹身离开,屋内又响起了说话声。 “小姐,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你和许门主的事啊?” “我和他没什么事啊?” “我是说如果他向你求婚,或者他不好意思说,寻出武林中大有头脸的人,比如说天师府的张天师向沈庄主求婚,你准备怎么办啊?” “那只能听我爹爹的了。”沈丹馨又幽幽叹道。 “小姐,其实你这桩婚事,无论他何时提出求亲,无论以什么方式提,都是注定无法更改的。且不说以他剑仙门主的地位,武林中没人能拒绝他的要求,单就他敢舍身到魔火大阵中救你,他对你的这番情意有多重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知道,魔火大阵是魔教中最歹毒的阵法,除魔教教主本人外,没人敢进入阵里。” “当时沈庄主被逼得自杀,大智神僧那等神功也望阵兴叹,只有许门主毅然闯阵救你。” “我知道,但我最感激的还不是他救了我,而是他救了我爹爹。而且他不是救过我们父女一次,而是几次,如果不是他力主出庄,我爹爹大概还不会听从大智神僧的话,突围出来,我们父女也就和庄子一同化为灰烬了。我知道他为我、为我爹爹做的一切,所以他如果提出让我嫁给他,我会马上答应,毫不犹豫。” “是啊,如果有人肯为我那样去做,让我为他马上去死我也愿意。” “我也一样。”沈丹馨接道,“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需要我为他做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甚至下地狱。”沈丹馨的语气蓦然激动起来。 树上的许飞扬心头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他心中喃喃道:沈姑娘,你错了,我不会让你为我做任何你不愿做的事,但我会为你去做,也随时愿意为你去死,甚至下地狱。 “小姐,你既然肯为他做一切事情,那不就是说你也像他爱你那样爱他吗?” “那不一样,他救我一命,我可以还他一命,他对我们沈家有大恩,我也可以用我的一生来报恩,但那不是爱。有时我甚至希望能像他爱我那样去爱他,我知道这也是大家都认为是情理中的,但我真的没有那种感觉。” 许飞扬蓦然如激雷轰顶一般,豁然想通了自己一直苦苦思索的沈丹馨答复中所缺少的是什么了,那就是缺少了爱! “其实我也知道世间大多数夫妻间原本没有爱,”沈丹馨又接着说,“就像我爹和我娘一样,他们成亲前根本没见过面,更谈不上情和爱,后来他们也恩爱一生。我有时也想我的命大概和我娘一样,我娘是由父母做主嫁给了我爹,我却好像是命运的安排,一定要嫁给他。我也不是不喜欢,更没有什么抱怨,我也会像我娘那样以后学着去适应他,去爱他。可我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自己又想不清楚。” “小姐,庄主和夫人谁不羡慕是天地间最美满的婚姻,你和许门主将来也是一样。不知要羡杀多少江湖儿女。不过怎样美满的东西也会有一点点缺憾,人也不能过于求全。” 第五十四章 许飞扬此时已完全清醒,遍体生凉,他感到似乎有一种魔力从他心里一缕清风般消失了。他心中已然明白:他和沈姑娘之间缘份断了,如果一个女孩子为了报恩而委身给他,他又接受的话,那就不是对他自己,而且是对剑仙门列祖列宗莫大的侮辱! “沈姑娘,祝你日后找到如意郎君,多子多福,富贵万代!”他在心中默祷着,心中又是酸痛,又是一种释然的轻松,已然泪流满面。 “其实我看到他那个样子,心里更难受,我不知道爹爹求他做一件什么大事,但那一定是关系武林存亡甚至国家安危的大事,可他那个样子岂不误事?玉姐,你不知道,有时我真想走到他面前,对他说:许门主,你需要我吗?想要我吗?不用三媒六证,不用八抬大轿,我就在你面前,你把我拿去吧,像拿来你自己的东西一样把我拿去吧,我就是你的人了,只要你高兴。” 许飞扬听得心中刀刺般剧痛,羞愧欲死,恨不能一头撞在地面上撞死。心里却又后怕得要死,假若昨天早上他向沈丹馨吐露心声时提出求亲,沈丹馨也必会答应。而自己过后再知道她这番心思,真要生死两难了。 “小姐,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抢都抢不到,怎么让你说得这么悲壮,倒像你被皇上逼着去和外蕃“和亲”,来牺牲自己挽救国家命运似的。”苗玉笑了起来。 “我只是想说明自己的心意,倒是言过于实了。”沈丹馨也笑出声来,“我知道是我不好,也是被我爹宠坏了,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不是由着我的性子来。可是我和他只见过两次面,就好像被什么人安排好了必须嫁给他,而且不能说‘不’,可我心里却一点准备也没有,我也知道能嫁给他是江湖中无数女孩儿的梦想,只是心里转不过这个劲儿。” “慢慢就好了,”苗玉劝道,“只是事情太突然了,过后你不但能转过这个劲儿,还会感谢命运的安排的。” 许飞扬全身心都充满着无尽的愧悔和对沈丹馨的感激。他把头靠在大树的主干上,倒不急于离开了,他想多听听沈丹馨的声音,他想以后怕是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玉姐,咱们净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 “说我什么?” “你这几天也不大正常,你为什么一直躲着黑豹大哥?你们之间怎么了?” “胡说,我躲他作甚?只是想好好陪陪你,我们老夫老妻了,哪还能像新婚小夫妻一样儿,见面就粘在一起。” “这样说倒是我的不是了,天天拉着你陪我。人家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你和黑豹大哥一别数月,都快成久别了,你别陪我了,去找黑豹大哥吧。他心里不知怎样恨我哪。” “死丫头,你什么时候也学得恁的坏,我陪他去作什么?这山中七年,我像在地狱中过活一样,不是烦他,而是烦我自己,小姐,这话也只能对你说,我每天早上起来都不敢照镜子,看见自己的影子就烦,不是和你说虚情假意的话,我这辈子惟一感念的就是庄主对我的恩德,惟一想念的人就是小姐。” “玉姐,你过的也真够苦的。” “小姐,你不知道,我和他之间不是爱不爱的问题,那只是一段冤孽,这冤孽也快到完结的时候了。” 许飞扬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怕再听到什么人的隐私,自己的良心要受自责,他转头看一眼那扇亮着灯光的小窗,准备下树离去,可是眼睛却突然睁大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他看到红砖小楼的琉璃瓦上蜷伏着黑乎乎的物体,绝不会是猫,倒像是山间硕大的狸猫。他有心上去看看究竟,却又怕被屋中人发觉,万一上面没什么情况,自己可就分说不清了。 他拨开枝叶,四下瞻望,更是一惊,看见几条黑影正窜高伏低,无声地向小楼侵近,附近的警卫竟毫不觉察。 他心中略一思忖,已有计较,随手折断一根树枝,手腕轻轻一抖,树枝已如离弦之箭般向楼顶上的物体射去。 “铮”的一声轻响,树枝被弹向空中,同时那黑乎乎的物体蓦然暴长,已现出人形。 “好,你终于现形了。”许飞扬手按剑柄,稳坐不动。 那人知道自己已行藏暴露,向前一扑,已到檐下,单手吊住屋檐,两脚飞起,已把两扇窗子踢飞,人也借势荡了进去。 屋内传来两声惊惶的叱问:“什么人?” 许飞扬不敢再等,他两脚一蹬枝干,人如电闪,射进窗子,在空中拔剑大喝道:“看剑。” 他人尚在窗外,看到室内一道刀光闪过,旋即一团黑影又从窗子里飞了出来。 他进入屋内,却见苗玉手抚胸口,花容失色,沈丹馨却手执一柄圆月弯刀,渊汀岳峙般站在那里。 “是什么人?”许飞扬问道。 “是麻七姑。”苗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息着说道。 许飞扬弹身倒飞出去,却见一中年女子正站在楼下,冷冷看着他。 “阁下就是麻七姑麻法王?” “好说,老身就是。” 来者正是麻七姑,她那天被张小明和苗玉施计气走,感到无颜回教中,便一口气入了关。进关后她脑子倒清醒了,知道这般负气出走也无济于事。终归还是要到教主座前请罪,便留在镇内等候教中人破了沈庄,一起返回总坛。 随后她便听教中关东分坛的人报告说,沈家父女率人到了镇上,住在总兵府里。沈庄那面情况如何还不知道。她虽然奇怪此番出动如此多的精兵猛将,怎会让沈家父女夷然无损地逃出来?心中却是一喜,马上决定夜入总兵府,杀苗玉,掳回沈丹馨,以雪耻辱。 总兵府中安插有他们教中的人,对总兵府的地形和人员安置对了如指掌。麻七姑按图索骥般找到苗玉和沈丹馨注的小楼,不意她刚在楼顶藏好身形便被人发觉了,而她原准备等两人入睡后再进去杀人掳人的。 不过她也未着在意里,满拟破窗之后,一招之间杀苗玉,掳沈丹馨即可告成,没想到沈丹馨突出一刀,险些把她劈中,她大惊之下倒仰而出,还没等再度进入,许飞扬已站在她面前了。 “阁下倒是好胆量,居然还不逃走?”许飞扬打量着面前这位凶名素著的女魔,凝运功力,布满全身,不敢有丝毫怠忽。 “逃?”麻七姑桀桀怪笑起来,“这天底下还没人能叫老身犯上一个‘逃’字。你是何人?” “剑仙门许飞扬。” “原来是剑仙门主,失敬,失敬。”麻七姑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会在此间遇到中土武林中近乎神化般的人物。 “老虔婆,你羞也不羞,上次你不是已逃过了一次,还敢在这儿夸口?” 沈丹馨和苗玉也越窗而出,站在许飞扬身后,苗玉见许飞扬赶到,心中了无畏惧,出言讥讽道。 “贱婢,我今天原想来杀了你,可是你放心,以后你落到我手里,我绝不杀你,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养你一辈子。”麻七姑怨毒无比的说。 “老虔婆,你武功未必是天下第一,可是你恶心人的功夫绝对是天下第一。” “贱婢!”麻七姑暴怒,猝伸左手,倏尔成爪,扣向苗玉右肩,苗玉早已有备,脚下一飘,施出“幻狐步法”避了过去。 “前辈息怒。”许飞扬一剑刺向麻七姑咽喉,迫她后退。 麻七姑出手抓人原是虚招,她知道许飞扬必会出剑拦阻,但见这一剑看上去平平无实,却堂庑甚大,隐隐有王者之风,剑招虽直刺,却已将她左右闪避的路数尽皆封死,没奈何只得后退一步,口中不由得赞道:“好剑法。”这还是她出道四十年首次被人一招迫退。但对手既是剑仙门主,也就不足为奇了。 许飞扬道声:“承让。”见好就收,不敢贪功冒进。他虽未与麻七姑交过手,却也知此老纵横武林四十载,从未遭败绩,自己纵然能凭剑术和神剑之威胜她,也必是几百招以外的事了,况且她还有最令人忌惮的法宝:毒网。一旦施出,中者无救,而自己首要是保护苗玉和沈丹馨周全。 “沈丫头,你真的会武功?”麻七姑又转向沈丹馨,适才那一刀令她思来犹感惊悸,虽说自己过于大意了,那一刀之威委实不容小觑。 “是啊,上一次只是不小心撞到你那毒网上了,并没有输在武功上。”沈丹馨手抚刀柄,凛然说道。 “听你这意思,是要和老身较量一下拳脚上的功夫了?”麻七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观赏怪物似的打量沈丹馨。 “拳脚上的功夫我不和你比,倒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刀法。”沈丹馨左手托着刀鞘,右手缓缓拔刀。 “不可!” 第五十五章 许飞扬和苗玉同时喊了出来,苗玉死死拉住沈丹馨的右手,许飞扬则横身挡在两人中间。 “许门主,你放心,这丫头有心讨教,老身指点她几招便是,看在你的金面上,保证不伤她便是。”麻七姑以为许飞扬是凑巧到了这里,因为剑仙门素来不理会江湖的闲事,她也不愿招惹这等强敌。今夜既有剑仙门主在这里,她的计划是行不通了,所以她想胜上一场,然后风风光光地走人。 窗子一破,响声已惊动了警卫。十几个警卫向这里奔来,却被隐身树后的几个黑衣人击倒,远处的警卫便忙鸣哨示警,不多时,凌乱杂沓的脚步声不断传来,当先冲过来的乃是张小明和黑豹,随后便是总兵官郭登率卫队向这里包抄过来。 几个黑衣人向这边退来,一人高声道:“法王,他们人多势众,咱们还是走吧。” 麻七姑冷冷道:“人多势众又怎样?你们先走,老身会会他们。区区一个总兵府,老身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张小明和黑豹见是麻七姑站在月下,都不禁停住脚步,不敢直冲过来。郭登并不麻七姑的厉害,怒道:“大胆妖贼,居然敢到本座闹事,还口出狂言,给我拿下。” 麻七姑脚尖一点,身形暴退,一闪间已到黑豹身边,黑豹吓得亡魂皆冒,直冲而起。麻七姑再一闪,已退入卫队从中,双掌翻飞,几名侍卫立即飞了出去。麻七姑不待郭登有所反应,已冲到他面前。郭登本能地举刀欲劈,已被麻七姑侵身直入,扣住右肩,倒提起来。 “手下留人。”麻七姑身形甫动,许飞扬便紧追上去,依然晚了一步。他见麻七姑提着高大肥胖的郭登如提婴儿,毫不费力,情知她只消手指透力而入,郭登的肩骨立碎,他一身武功也就废了。 “麻法王,请放下郭将军,你带你的人离开。”许飞扬知道麻七姑是给众人一个下马威。如果她想杀谁,没有人能拦得住,剑仙门主也不能。 “许门主,你会错意了。”麻七姑随手把郭登抛了出去,拍拍手,“老身本不屑和这等蠢人动手,只是给他提个醒,下次说话小心些。并非是向你要求什么条件。” 卫士们见主将被擒,都吓得退去。此时又都聚拢郭登身边,察看他的情状。 “法王意欲何为?”许飞扬见她不战也不走,一时真猜不透她要做什么。 “沈丫头让我见识见识她的刀法,不指点她几招我是不会走的。” “在下和法王也是初识,就请法王先指点在下几招吧。”许飞扬左脚向后,立成虚步,双手握住剑柄,剑尖斜指,正是他这套剑法的起首招式:仙人指路。 “许门主执意要考较老身,老身不现丑也是不行了。”麻七姑一笑后,脸色渐渐凝重,双掌一前一后,缓缓提至胸前,人的名,树的影,剑仙门三字在她心中还是有千钧之重的。 “许门主,我说过这一场是我的,请你让给我。”沈丹馨从后面赶上来说。 “小姐,你疯了?这绝对不行。”苗玉惊骇得大叫。 “我没疯。”沈丹馨冷冷道,又对许飞扬说,“许门主,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必让人处处保护我。” 许飞扬感到沈丹馨的怒气已快喷薄而出了,却不明白她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只好讪讪地收势,退到一边。 “许门主,你放心,老身答应你不伤这丫头,就绝不会伤她。”麻七姑见许飞扬退去,心头如同移开一座上,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得如同二八芳龄的少女。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娇弱怯怯,若不胜衣的沈丹馨,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这分明是羔羊向猛虎挑战。 沈丹馨左手托着刀鞘,右手缓缓拔刀,一道寒芒四射,仿佛冬夜星月的光芒。 “冷月刀!”麻七姑大吃一惊。她突入屋内抓沈丹馨时,只见一道凌厉的刀光,退出来后全副心神都在许飞扬身上,并未留意沈丹馨手中这柄刀,而今看到这柄刀的形状和特异的光芒,蓦然想到一事。 “好眼力。”沈丹馨拔出刀来,光芒益盛,人人都感到寒气逼人,毛发尽竖。 “丫头,这真的是冷月刀?怎会在你手里?”麻七姑的神色又凝重起来。 “没工夫和你说这些,看刀!”沈丹馨蓦然一刀劈出,立时一片寒芒罩住麻七姑。 麻七姑不敢硬接这传说中的上古神器,飘身避开。沈丹馨一刀既出,后招续发,其势如江河之决堤,汹涌澎湃,沛然莫可御之。她袅袅娜娜的身影已完全融入那一片寒芒中,看不清刀,看不清人。更看不清刀式,连麻七姑的身形也完全被罩住。 许飞扬看得呆了,他没想到沈丹馨居然学会如此神奇的刀法,而且能把刀法的精髓发挥至极致,内力的修为也必已登堂入室。他原以为沈丹馨不过是和沈禄或别的家人学了几式庄稼把式,而今他却敢断定:这套刀法已是刀法中的王者,正如他剑仙门的剑法一样。 寒芒怒卷,吹得地上砂石树叶乱飞,犹如一道龙卷风相似,人人都不约而同退了几步,惟恐被卷入其中,只有许飞扬静立不动,他惊喜之后亦复忧惧,这等威盛无俦的刀法原不适合女孩子习练,盖因女子无论秉赋还是气势都较男子为弱。这绝非内功修为所能弥补的。时候稍长,刀法中便难免露出破绽甚至有后力不继之虞,而两人激战至此地步,都已把内力招式发挥至极致,纵然以麻七姑之能,亦无余裕控制招式,这已不是胜负之争,而是生死之战了,他持剑在手准备一俟沈丹馨招式松缓,内力不能圆转如意,便冲进去接下麻七姑。 沈丹馨恨极了麻七姑,上次她被麻七姑毒网罩住,屈辱备尝,生死两难,又令自己欠下许飞扬的救命大恩,所以一见面就如对生死仇敌一样,将满腔怒火都倾泻在麻七姑头上。她最擅长的并非是这套威猛无伦的刀法,但心中怒火一冲,便不由自主使将出来。顿饭工夫一过,她便觉得内力已难以为继,不假思索,已弹身退了回来,口中微微喘息。 她身形一退,寒芒尽敛,现出麻七姑来,麻七姑依然站在原处,好像没有动过。沈丹馨收手不战,她既不追击也不动,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仿佛在思索什么。 许飞扬见麻七姑没有追击,这才退了回来。 大战既歇,周遭依然一片沉寂,所有人都被震慑住心神。 “好刀法,不知这是什么刀法?”麻七姑出声问道。 “雪崩刀法。”沈丹馨答道。 “雪崩?” 不少人惊讶失声,回思沈丹馨适才那一轮刀法委实像高山雪崩,瞬时间爆发,然后便是铺天盖地之势,似非人力所可抵御。 “好刀法,可惜你火候还不到。”麻七姑抬起头,思索着说,“否则这百招之内你已可将老身斩于刀下,以你现在的修为,也技止于此了。再有十招,你必败在老身掌下。” 许飞扬心中暗赞:麻七姑果然是武学的大行家,不单经验老到,眼力也端的惊人。 “未必。”沈丹馨微笑道,“若不然咱们再比试十招?” “鬼丫头,不愧是商人之女,算盘打的倒精,占起老娘便宜了。”麻七姑笑骂道。 许飞扬恍然失笑,暗道:沈姑娘果然聪明,麻七姑指的是她后力不继时的十招,她而今已调匀气血,再战一场纵然不胜也可保住百招不败。 “那你说需要多少招吧?”沈丹馨挑战似的问道。 “咦?你倒是真想胜了老身好扬名立万吗?”麻七姑心头微惊,暗悔自己爸话说满了,已答应不伤沈丹馨,许多辣手便无法施将出来,可莫真要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手上。 “如果你在说定的招数里胜不了我,就请你放回白叔叔和他手下弟兄。”沈丹馨经这一轮激战,也知道想战胜麻七姑无此可能,所以言明赌招数而不赌胜负,她情知麻七姑是长辈,绝不好意思说出三五百招的数来。 “你原来是为了这个?”麻七姑失笑道,“那也不必费力比试了,就冲你让我见识了一套如此神妙的刀法上,买你这个面子。我回去后看一下,如果白世恩和那些蠢材们还活着,我就放他们回来,如果他们已经死了,那也只能怨他们命短了。”她可不想接下这桩胜之不易,也胜之不武的比试,一旦落败可就声名全毁了。 “麻法王,我还有一套刀法你不想见识见识吗?”沈丹馨却咬住不放。 “哼,你倒是得理不饶人。”麻七姑冷笑一声,“沈丫头,我说过这是套好刀法,可你所得也不过五六成,离十成还远着呢。我适才答应过许门主不伤你,也真的没有伤你,老身今天没兴致陪你玩了,改天吧。如果你一定要留住老身的话,可莫怪老身辣手相向了。” “沈姑娘,今天到此为止吧。”许飞扬上前一步,语气已有些严厉,他倒不担心沈丹馨的武功,而是怕把麻七姑逼急了撤出毒网。 “许门主,你是命令我吗?”沈丹馨的语气比她手中的刀光更冷。 在这一刻许飞扬感到沈丹馨对他的怨气似乎比对麻七姑更甚。他也不禁愠怒,道声:“不敢。”向后一掠,退出一丈有余。 “怎么样?救人救出冤家了吧。不过这也对,不是冤家不聚头嘛。”张小明凑上来,悄声笑道。 “你要是有劲儿没处使,我代你向麻法王订一场比试如何?”许飞扬冷冷道。 “别,这事不用你代劳,有怨气就冲我发吧,别憋坏了,谁叫我们是兄弟哩。” 许飞扬听他这一说,倒发不出脾气了,只是长叹了一声。 黑豹掠到苗玉身旁,急的搓手道:“夫人,你怎么不劝劝小姐?” 苗玉叹道:“许门主都触了霉头,我劝有屁用?不信邪你试试看。” 麻七姑上下打量着沈丹馨,笑道:“沈丫头,你是求名心切还是嫌命长了?若是求名适才那一战已足够,如果嫌命长了,找上我就对头了。” “麻法王,别来无恙乎?”这时从一棵树后转出一人,轻袍缓带,神致潇洒,正是沈家秀,沈禄也随后走出。 “这不是沈大庄主吗?”麻七姑就像一个大人欺负别人家的孩子,突然被孩贝撞见一般,脸不由得红了。 “法王放着江湖上的大事不做,怎地有闲情逸致帮沈某管教起女儿来了。”沈家秀缓步走到沈丹馨身边,拉住了女儿的手。 第五十六章 “沈庄主,是她硬找上我,可不是我欺负她。” “法王乃前辈高人,教训晚辈是应该的,何言‘欺负’二字,不过一别三十几年,法王可有些见老了。” “真的吗?”麻七姑有些愕然,她内功精深,驻颜有术,而且也对这一点最为得意,听沈家秀一说,不禁摸了摸脸。 “三十几年前,法王可是江湖公认的第一美人,多少少年儿郎想求一面而不得,在下曾有幸目睹法王数面,绝世风采时刻萦绕胸怀啊。” “你个为老不尊的,这等话当着晚辈的面儿也说得出口?”麻七姑啐了一口,脸泛红潮,低头看着脚尖,神态竟忸怩起来。 众人都忍俊不住,疾忙掩口,背转身狂笑。 许飞扬和张小明既感诧异亦复好奇,两人细看麻七姑不过像四旬上下的人,已可想见她年青时的样子,清秀固然有余,但和漂亮二字还隔着两道崇山、八道峻岭哪。 其实麻七姑年青时绝非什么美人,她出道不久就凶名鹊起,人人趋避不及。哪会有少年儿郎想见她一面。不过女人天性就是喜欢别人夸赞,正如江湖中人喜欢别人夸他是江湖第一好汉一样,麻七姑听得心里如蜜甜。哪里还去管这话的真假。 “看法王这样子,还不知你教中出的大事吧?”沈家秀又缓缓道。 “我教里出了什么大事?” “说来令人痛心啊。”沈家秀喟叹一声,“贵教主误信奸人挑拨,愣说本庄藏有贵教一件圣物,大起刀兵来索要。法王试想贵教圣物焉有落入本庄之理?在下拿不出,又无法令欧阳教主相信,只好率人出庄避让,任凭贵教中人入庄去搜。不想欧阳教主误触机关,竟……” “竟怎么样了?”麻七姑紧张起来。 “竟被炸死了。” “胡说!”麻七姑失声尖叫起来,“教主乃金刚之体,怎会被炸死?” “是胡说,法王千万不可相信,闲来无事我胡乱说说,法王也胡乱听听又有何妨?” “你接着说。”麻七姑虽不敢置信,但沈家秀说的眉眼俱全,也都能对上榫头,也不能一点不信。 “欧阳教主是否真的一命归天还不敢确实,反正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荣圣使和车法王为争教主之位大打出手,车法王中了一记旋风刀,断了左臂,荣圣使也挨了一记摘月手,伤的好像也不轻。你们教中兄弟也为帮两人夺位大打出手,这两人没人来请法王援手吗?” “胡说!一派胡言!”麻七姑怒吼连连,她情知沈家秀说的未必都是真话,却又都像真事一样,荣智和车子胤明争暗斗,面和心不和却是总坛内也没几人知道的。如果他俩真斗起来,那也真的可能是教主遇难了。她在教主中不偏不倚,却对教主情份最厚,顿时只感心头若中重锤,眼前也有金星晃动。 “奉劝法王一句,千万别帮错了人,要看准方向,否则你可就是贵教中的叛逆反贼了。”沈家秀察颜观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又加了一句。 麻七姑呆立片刻,蓦然掉转身,如飞般奔去,那几名黑衣人也紧随她身后,众人都不明白沈家秀何意,也没人上前拦截。 “好险。”沈家秀长吁出一口气,此时才松开握着女儿的手。 “爹,你这都是在做什么啊?”沈丹馨还是感到莫名其妙。 “做什么?救你的命。”沈家秀冷冷的说,脸色难看之至。 “救我的命?我又没有危险?” “你若好好的听话是没有危险,可你偏要不知死活的向那魔头挑战,就不是危险了,而是送命。” “爹,你怎么也这么说?那女魔说我技止于此,我看她也不过如此,我纵然胜不了她,总能全身而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傻孩子,她若技止于此也不用等到今天你和她动手了,早在三十年前就死在白道群英手中了。你今天能全身而退,不过是因为那魔头见许门主在此,她又不想和剑仙门为敌,所以只想胜你个一招半式,好有脸面走人。否则在你和她的第一场比试中,她纵然胜不了你,何难撤出毒网,你就算能避过她的毒网,却避不过她的奇毒,那是什么滋味你没尝过吗?” 沈丹馨悄立不语,她一时斗得兴起,委实忘了麻七姑还有毒网这个法宝了。 “此外我再三告诫过你,”沈家秀继续道,“这套雪崩刀法你未大成前绝不要轻易使用。麻七姑说你得了五六成,那只因她不知这套刀法的底细,虚夸你了,你得的不过是皮相而已。” “皮相?”一旁的张小明大叫起来,“沈庄主,如此奇妙的刀法还说是皮相,那其真髓又是怎样?” “少天师,”沈家秀转向张小明,脸上立时换了微笑。这套刀法其实只是一式刀法,就叫‘大雪崩’,全套刀法三百六十式并非为临阵对敌而创,而是练架子、练内力、练身法、练眼力、待到大成之时,三百六十刀的刀势,力度汇成一刀。而一刀又兼具三百六十刀的方法。一刀挥出,要如高山绝顶的雪崩一样,令敌手无可抵御,也无处可逃,这才是此刀法的真谛。” “一刀!”张小明已可想像出那一刀的威势、力度,但不禁怀疑这等刀法岂是人力修练得来?那委实不是武功,而是神功了。 “沈庄主?”许飞扬蓦然心有所动,想到一事,便以疑惑的目光望向沈家秀。 沈家秀微笑点头,意示知道他心中所想,而且他想的是对的。 许飞扬心里感到惊奇,他确实从沈家秀眼中看出,他已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儋他又怎会知道?难道是因为两人都接触过魔印? 许飞扬从见到冷月刀时便心有所思,又见到那一套“雪崩刀法”更明白了几分,待得沈家秀讲解完这套刀法,便豁然想通,然而想通后又觉得绝无可能,这才向沈家秀求证。 “沈庄主,你们沈家人不是从来不练武的吗?沈小姐怎会练成如此高明的刀法?”张小明又问道。 “沈家人不习武是因为祖传的戒律,而今这戒律要被打破了,况且女儿终究还是别人家的人。”沈家秀有意无意地向许飞扬瞥了一眼。 “爹!”沈丹馨满脸娇羞之色。 “这倒是份天底下最昂贵的陪嫁。”张小明笑道,却不敢看许飞扬。 “沈庄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快上路吧。麻七姑能找到我们,其他魔头也不难找到。”许飞扬说道。 “好的。”沈家秀说,“我们马上收拾行装,即刻上路。”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便连夜赶路,用布带吊着右臂的郭登满脸羞愧沮丧之色,率卫队直送出城外的十里亭,才被沈家秀强行劝阻住了。 上路后大家才发现大智神僧不在队中,沈家秀解释说神僧另有急事,早已走了。大家联想到他和大智神僧密谋的情状,已明白了几分。 沈家店铺堂口遍天下,每到一个地方都如回到家中一般。只是每个地方只停留一夜,绝不多作停留,以免被魔教中人寻到踪迹。 这一日到了商州,临进城前,许飞扬忽然在马上说道:“沈庄主,你要去宫中见皇上,我和小明就此告别,我在天师府中恭候大驾。” 沈家秀颇感讶异,上下看他几眼,笑道:“许门主,我是担心宫中有事发生,正要借重你和少天师之力。这里去中京然后转到天师府跟直接去天师府也不过几百里之差,如果宫中有事,没有二位相助,我恐怕去不了天师府了。” 许飞扬听他如此说,只好点头同意。黑豹看了一眼苗玉,然后说道:“庄主,黑豹本该追随您鞍前马后,万死不辞,不过我这绿林身份入宫怕不大合适吧?” 沈家秀笑道:“这又何妨?莫说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就算知道也没人会跟你过不去,阿禄,你说哪?” 沈禄笑道:“黑豹兄弟,只要你不在天元宫中放响马,天下无处不可去得。” 众人都笑了,沈家秀又正色道:“黑豹兄弟,不是我虚留你,只是神僧指定苗姑娘要参加天师府的五大世家会议,似乎要大有借重之处,苗姑娘若去,你岂可不妇唱夫随?” “指定我?”苗玉张大了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既不是五大世家的人,又不是什么有头脸的人物,怎会指定我参加?” “这我也不知道了,神僧自有他的道理,我们若都知道,岂不都成了神僧了?” 一行人进入商州,商州是中部最大的城市,人烟辐凑,市井繁华,店铺民舍林立栉比。 沈家秀让卫队随后分批入城,以免引起骚动,自己和沈丹馨、沈禄、许飞扬、张小明、苗玉夫妇进入城中。 七人弃马步行,穿行在城中大街小巷中,其时已近傍晚,城中到处弥漫着炊烟,许多店铺已经打烊关门,沿街的酒楼饭铺中传来阵阵酒客们的划拳声,喧闹声,几条吃得极肥壮的狗在街上悠闲往来。 “国家承平,万民之福,一旦战乱来临,刀兵四起,我中土百姓欲求如这几条狗一样,都不可能了。”沈家秀忽发感慨道。 “是啊,乱世之民不如狗嘛。”苗玉接口道。 许飞扬没有说话,他知道沈家秀这句话是对自己而发,心头又如山一般沉重。 第五十七章 沈禄在前引导,三转两转进了一条巷子,青石板路两旁都是各色店铺,却都上了门板,街上也无一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巷子真静啊。”沈丹馨说,“这些店铺是不是都歇业了,怎么一家开门的都没有?” 七人走到中间,对面奔过来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张着两双脏兮兮的小手,口中一迭声道:“老爷、小姐可怜可怜吧。” 沈家秀停住脚步,吩咐沈禄给钱,他虽然富甲天下,从小到大身上却没带过一文钱,沈丹馨也是一样。其他人都向怀中摸散碎银两。 忽听“铮”的一声脆响,来自许飞扬腰间,众人都向他望去。此时那两个小孩突然向地上一趴,两手抱头。 “不好!”许飞扬恍然大悟,适才乃是他印剑自鸣示警。“大家小心,有埋伏!” 他话音刚落,两旁店铺的门窗齐地大开,露出一枝枝强弩,闪亮的箭头散发着慑魂夺魄的光芒。 许飞扬伸手抓住沈家秀,弹身向右侧的店铺退去。正迎向那一枝枝箭头,他身在空中,剑已出鞘,在空中一翻,已冲入屋内。 生死关头,他不敢心存仁慈,手中剑光闪过,便是一声惨叫。脚刚落地,已了结三人。 这屋内藏有七名箭手,却不意箭未发出,已被人先冲到背后,都慌忙弃弩拔刀,准备回身应战。头尚未能回,背心都挨了重重一掌,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许飞扬见屋内再无活人,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沈家秀,此时外面已响起暴雨雷霆般的射箭声。 沈丹馨和沈禄也跃了进来,看见沈家秀好好站在屋子中间,才松了一口气。 “爹,这是怎么回事?”沈丹馨问道。 “咱们中了魔教的埋伏了。” “他们真是胆大包天,敢在闹市区里设埋伏。”沈禄恨恨地说道。 “这才是他们的聪明处,即便截杀我们不成,也可混在人丛中安然退走,无法追击。”沈家秀苦笑道。 “小明和苗姑娘他们哪?”许飞扬等了一会,不见张小明进来,不禁担起心来。 “他们冲到对面一家店铺里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沈禄答道。 许飞扬把头探出窗子,左右瞻望,几枝弩箭呼啸着向他射来,他急忙缩回头来,却又冲口而出道:“那两个孩子!”沈禄和沈丹馨顺他眼光望去,看见那两个小叫花依然趴在地上,两手抱头,一动不动,身旁散落着沉重粗大的箭矢。 “沈总管,你护住庄主,我去救那两个孩子。”许飞扬说道。 “他们是一伙的,你救他俩作甚。”沈丹馨不由得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不管他俩是哪伙的,他俩只是孩子。”许飞扬一弹身,挣脱沈丹馨的手,又落到街道上。 埋伏四周的箭手们立时找到了靶子,上百枝弩箭又向许飞扬射来,许飞扬还剑入鞘,双手抄起两个孩子,跃起空中,身形如陀螺般疾转,身周立时涌起一道旋转的激流,箭矢一入其中,便被绞飞,四处乱射。 “护身罡气!”沈家秀在屋内看到,也大吃一惊。 许飞扬一路疾转着退回屋内,把两个小孩放在墙角里。两个小孩好像吓傻了,瞪着圆圆的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小弟弟,好好在这里呆着,千万别乱动。”许飞扬拍了拍他们的脑袋,又站起来对沈家秀道,“我们的麻烦好像不小,外面至少有几百个弓箭手,不知他们还有什么名堂哩。” “这魔教真是阴魂不散啊。”沈禄叹道,适才那至惊至险的一幕令他心悸不已。 沈丹馨没有说话,把脸转向一边,心里只觉得羞愧难当。 “但愿这只是他们一个分坛的行动,如果有那几大法王主持就是大麻烦了。”沈家秀沉吟着说。 “可惜弟兄们没有跟上来,不然的话我率弟兄们出去,把他们杀个精光。”沈禄恨恨的道。 “他们既套住了我们,未必会放过那些弟兄们。”沈家秀眼前浮现一幅幅图像:那些分批入城的侍卫们落入一个个埋伏中,被一枝枝弩箭射得血肉横飞,他痛苦地低下头。 外面又陷入沉寂,没有人声,没有射箭声,也没有格斗声。许飞扬心里却慌了,他不知道张小明他们遭遇到了什么情况,居然没有冲过来和自己会合。 “沈庄主,我出去找找张小明他们,你们呆在这屋里千万别动,我一会儿就会回来。” “你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们,万一走失散了,你就到中京等我三天,如果等不到就去天师府。到期如果我还不到,你去主持五大世家的会议吧。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问大智神僧,我的事他都知道。” 沈家秀这一番交代倒让许飞扬迟疑起来,不敢离开他了。 “你去吧。”沈家秀笑了起来,“有阿禄和馨儿保护我,不会有事的,我不过预防万一而已。” 许飞扬点点头,又看一眼沈丹馨,心头一热,转身冲出门去。 他掠过街道,冲进对面没有箭射出的店铺,据沈禄说张小明他们当时就是冲进这间屋子。 他身法奇快,掠进屋子后,身后才响起密集的箭明声。屋内也是七个人,却是七具尸体,两个人死于剑创,许飞扬看得出来,那正是张小明的龙泉剑刺的。有两人眼珠凸出,舌头伸出老长,肯定是苗玉的软鞭勒死的,还有三人面目肿胀,拘挛成一团,显然是中毒而死。许飞扬想这一定是黑豹那有名的云雾黑砂吧。 屋子里却没有那三人的影子,许飞扬搜遍了里间外屋,只有这七具尸体。许飞扬低头沉思,看情状三人也是冲进去后在弓箭手还没反应过来前便了结了战斗,也没有其他格斗迹象,这三人到哪里去了呢? 他听得隔壁有一声轻微的呻吟声,他想也不想,冲出门,侧身一掠,又冲进了隔壁。 这间屋里只有六个人,都躺在地上,呻吟声正是一个仰躺着的人发出的,他手抚胸口,指缝间犹不断流出鲜血,许飞扬走近前去,那人尽全力睁着眼睛看着他,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中却在求救。 许飞扬看看他中剑处正在肺部,知道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轻声叹道:“我救不了你,早去早脱生吧。”在他头顶百会穴轻轻一拍,那人身体一挺,立时不动了。 “小明,小明。”他低声唤了几句,全无回音,他心神有些不宁了,情知以张小明的武功再加上黑豹和苗玉,对付这些弓箭手不会有任何危险。但他们为什么解决了两个屋子的弓箭手后不到一街之隔的对面去和自己会合?这可是绝不该出现的事儿? “不会是被麻七姑的毒网网去了吧?”他脑子里冒出个怪念头,自己也被吓坏了,“不会的,麻七姑若是来了,不会不向我们下手。”他在心里自我宽慰着。 街道上又响起激烈的金铁交鸣声,他一旋身冲了出去,却见十几名身着黑衣的人正向沈家秀三人呆的屋子发起攻击,却一时间攻不进去。 他一掠而至,掌劈脚踢,一下一个。这些人全然未料到身后有人出手,纷纷倒地,忽然一道匹练也似的月光闪过,一人的上半身从屋内飞了出来,鲜血狂喷,内脏和肠子流了一地。 许飞扬疾忙后退,以免被鲜血和秽物溅上身,屋里再无动静,两旁房屋里也没有箭射出。 他又飞身过去,先喊了句:“沈姑娘,是我。”然后才冲进屋里。 朦胧的夜色中,但见沈家秀站在中间,左边沈禄提刀保护,右边的沈丹馨正扶着墙壁大吐而特吐,她脚下多了几具尸体,不是上下分离,就是左右分家,屋里充塞着刺鼻的血腥气和秽臭气。 “找到少天师了吗?”沈家秀急急问道。 “没有,不过他们应该没事,咱们先冲出去,不能被他们困在这里,回头再找他们。” 正说着,街上又响起辚辚的车声。 “这些魔崽子又搞什么名堂?”沈禄跺脚骂道。 许飞扬闻到空气中有种烧焦的气味,向外一看,大叫道:“不好,他们要用火攻,快冲出去。” 他还未有所动作,一辆燃着火的独轮车已向屋内冲来,他一步跨过去,一脚蹬在车上,把独轮车踹了回去,但同时有十多辆燃着熊熊大火的独轮车向屋内撞来。 “门出不去,从屋顶走。”他当机立断,纵身向上,两掌一托,已把屋顶掀翻出去。 沈禄大喝一声:“接着。”双臂一振,把沈家秀从屋顶开的“天窗”里抛了上去,许飞扬伸手接住,沈丹馨和沈禄也随后跳出。 “轰隆隆”几声响过,沉重的独轮车撞破薄薄的土墙,冲进屋内,许飞扬三人脚下顿成火海,屋顶也一阵摇晃。 “快走。”许飞扬单臂挟住沈家秀,八步掠到另一间房上,沈丹馨和沈禄随后腾身而起时,屋顶轰然坍塌,一片火光冲起,黑烟如一道柱子般突起在半空。 火海中突然传出两声孩子的叫声,“那两个孩子!”许飞扬纵身又跳了下去。 “飞扬!”沈丹馨蓦然喊了出来,如撕心裂肺一般。 张小明见许飞扬腾身飞起,退向右边的店铺,已明其意,是要先解决了两旁的弓箭手,以免成为众矢之的。他和许飞扬从小玩到大,彼此的心思已无需费力去猜,一看其动作即知。 他也横身飞掠,冲入左边的店铺,他身形方起,苗玉也随之而动,黑豹本想退到沈家秀一边的,但苗玉冲向了左边,他的身子也就不由自主跟了过去。 张小明冲进屋后,用剑解决了两个,苗玉也不比他慢,软鞭一绕,已套住人的脖颈,用力一勒,便即了账,也料理两人,黑豹身处危地,本能地撤出他的法宝:毒砂,了结了三人。 “都是些没起色的货。”苗玉踢了一脚她勒死的人,“真不知魔教派这些人出来送死作甚?” “那是飞扬见机得快,你若站在街上,当一会儿这些人的靶子,你就知道他们有多大起色了。”张小明冷冷道。 “少天师说的是。”黑豹随声附和道。 “他说的是,我说的就不是了?我说他们没起色就是没起色。”苗玉怒气顿生,把脚下尸体踢了出去。 “夫人说的是。”黑豹急忙改口。 张小明心中暗笑,却不动声色,“黑豹寨主,我要先把这两面的弓箭手都解决掉,以免沈庄主他们出来给人当练箭的靶子,贤伉俪退到那面吧,对付这些没起色的货我一人足矣。” 苗玉噗哧笑了,“你也承认他们是没起色的货了吧?不过他们人数太多,你一人对付起来太费时间,我帮你一把吧。” 张小明不再说话,转身出门又冲入前面一间屋子,苗玉、黑豹紧随其后,三人破门而入,三两招间已解决战斗,甚是快捷。 如是施为,三人一连解决了十余间屋子的弓箭手,已冲到巷子的尽头。 第五十八章 “还有一间屋子了,咱们回头再清理对面的,然后清理屋上的,看他们能有多少人够咱们杀手痒的。”张小明煞是得意。 “少天师,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黑豹说道。 “不对?什么地方不对了?”张小明问道。 “不知道。”黑豹挠挠头,“我只是觉得这附近像有毒蛇猛兽似的。” “胡说,这里是商州最繁华热闹的中心,怎会有毒蛇猛兽,你当是在云雾山中哪?”苗玉叱道。 “是不可能。”黑豹又挠挠头,“可是我怎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咱们还是小心些。” 张小明“咦”了一声,苦笑道:“你这一说让我也疑心生暗鬼了,身上汗毛竖竖的。” “两个大男人,一对熊蛋货。”苗玉怒道,一转身冲出去,抢先冲进最后一间屋子。 张小明和黑豹立时听到苗玉一声惨厉的尖叫,张小明立马窜了过去,黑豹关心情切,吓得腿都软了,呆愣在那里。 张小明冲进去后先刺出一道剑花,叫作“夜探八方”,正是武林中人进入有危险的屋子时惯用的一招,左手一探,凭感觉把苗玉拉到怀里,厉声道:“怎么了?” “蛇,蛇,真的有蛇。”苗玉瘫在张小明怀里成了一个泥团,不成声地喊着。 “别怕,别怕。”张小明一边抚慰她,一边凝动运目向屋内搜索。 这屋里没有弓箭手,也没有任何器具,空空荡荡,屋子的右墙角却亮着两盏灯似的,就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去,真是一条蛇,而且是水桶粗细的大蟒蛇。 黑豹随后冲进来,见苗玉倒在张小明怀里,并没像他想象的那样血溅当地,心里已念了无数声佛,而周身的毛发也都直竖起来,他看到了那一对毒蛇眼。 “黑豹寨主,别进来,快走!”张小明喝道,他弹身后退,也要撤出。 那蟒蛇却倏地扑过来,它和张小明之间也有三丈多的距离,那牛头般的蛇首却一下子就冲到张小明面前,长长的蛇须已快触到张小明鼻尖。 “呔!”张小明情急拼命,使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手中剑直刺蛇首,霎时间剑光暴盛。 那蛇倏地又缩回头去,蛇身直直竖起,蛇首一前一后颤动不已,两只碗大的眼睛泛着血雾般的红光。 黑豹向门外退去,却顶头撞在了一堵墙上,而且是比砖石还硬的墙,他一头撞上去,又反弹回来,倒在地上,口鼻流血。 “黑豹。”张小明大喊一声,急急回头一看,可容两人并进的门已被一条蛇尾挡得严严实实,黑豹正是被蛇尾打了一下。 “黑豹怎么了?”苗玉挣扎着从张小明怀中抬起头,她并未受伤,只是惊吓过度。 “我没事。”黑豹如醉汉般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用衣袖揩干口角鼻端的血。 “咝……”蟒蛇嗅到血腥气,立时咝咝吐着蛇须,蛇首转向黑豹。 张小明这才发现蛇身也不知究竟有多长,蛇尾在门口竖起有一丈,沿墙根蜿蜒半个屋子,蛇首下还盘起半人多高。 “完了!”他心里哀叹道,他用剑在空中疾速画着符,口中念着从小背熟的咒语,这正是他天师府祖传的专驱蛇虎猛兽的符箓。 如同许飞扬不相信自己师门中的神仙传说一样,张小明也不信他爹爹教他的这些符箓,他总觉得武功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这些符箓符术咒语一类的法术过于悬虚了些,骗骗人可以,难求实际效用。 而今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抱着死中求活的心思冒险一试,否则不出一刻钟,自己三人便要葬身蛇腹了。 苗玉此时倒惊魂稍定,只是不敢回头去看那蟒蛇。她站直身子,奇道:“你哇哩哇啦说什么呢?可是吓糊涂了?” 张小明“咄”的一声,长剑疾指,那符箓骤然大放光芒,如有形有质的物事一样向蛇首套去。 蟒蛇正要摆动长尾把黑豹缠住,蓦见那道符箓,似乎吃了一惊,倏然后缩,窸窸窣窣一阵响动,连蛇身、蛇尾也缩了回去,在墙角盘起一人多高,蛇首依然前后伸缩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花儿,乘乘,你今天也碰到对头了吧?别的人能吃,这个人吃不得,他是张天师的宝贝儿子。”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三人四下观望,却不知声音从何发出。 “哪位高人在此,请赐一见。”张小明喝道。 那蟒蛇却好像很听这声音的话,缩回头去,那两只灯盏似的眼睛也合上了。 “你见到了小花儿,还不知我是谁吗?”那声音又在屋子四周响起。 “在下行走江湖不多,请恕在下眼拙。”张小明说道。 “这倒也是实话,你既是‘在下’,我当然是‘在上’了。” 张小明蓦然醒悟,抬头向上一看,宽大的承尘上果然垂下一只穿着麻鞋的脚。 “小子,我老人家和张天士无甚过节,也不忍断了他的后,你赶快悄悄走吧,别让人知道是我放过你。回去告诉张天士,让他闭门多读读那些骗鬼骗神的邪书,你小子随便到哪眠花宿柳都无妨,这江湖是不能再入了。” “承教!”张小明向上举剑一礼,他心里已猜出对方是何人,不敢争辩一句,只想赶紧走人。 “你要走可以,把那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给我老人家留下。” “什么?”张小明呆住了。 “我老人家历来话只说一遍,心思又变的快,你要走就赶快走,再迟了武林第一世家可就要断后了。” 一旁的黑豹早气炸了肺,他开始时见到张小明抱住苗玉并不介意,武林中人经常会遇到伤创危难,对男女之嫌也不大讲究,但见时侯一长,苗玉依然没有离开张小明的怀抱,反而紧紧抱住张小明,两人相偎相依如同患难夫妻一般,而自己好像不存在似的,他联想到这次苗玉见到自己后冷淡如水,等闲话也不说一句,借口要陪沈小姐,分明是躲避自己,再看到她一直凝视张小明的眼神,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虽然不知这事是从何而起,这两人在外人面前也从未显露出什么,但他的感觉却告诉了他一切。 他虽然炉火中烧,却不敢发作,况且他也知道,值此生死攸关的当口,绝非吃醋发疯的时候,不意又有一人公然要抢他老婆。他再也忍耐不住,一声虎吼,打出一把黑砂,随后身子腾空而起,向承尘上扑去。 “使不得!”张小明面露惊骇,连连跌脚。 承尘上伸出一只乌黑如墨,散发金属光泽的手,轻轻一挥,那一片黑砂已不见,然后弹出一指,扑上去的黑豹便如木头般直落下来。 “黑豹。”张小明伸手接住黑豹,苗玉也失声大叫道:“黑豹,黑豹……” “你们放心,他死不了,只是闭过气去了,几十年来敢向我老人家递爪子的人都死了,我留他一命只是因为我老人家老了,一天不想做太多的事,今天只想夺妻,不想杀夫,下次,再见到他,我把他零碎剁了给小花儿当点心。” “没事,他只是被重手法封住了血脉,过一个时辰自己会好。”张小明查了一下黑豹的脉象说道。 “你无耻!”苗玉仰脸向上骂道。 “你骂的对,这无耻二字深合我心,等我把你带回去,还要和你做许多无耻的事,那时你就会知道:无耻是福,无耻才是人世间最大的享受。” 苗玉的脸腾地热了,骂也骂不出来了,心里却感到火烧般的耻辱,她在张小明耳边低语道:“你赶快走,我找许门主他们来救我。” 张小明没有动,他明白苗玉是要把自己支走,好图个自尽了事,但一提到许飞扬,他心里又生出莫大的恐惧,他明白这老魔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来对付许飞扬的,他抓过苗玉的手,在她手心里写道:快去通知他们赶快逃命,就说蛇魔老祖到了,我把他引开。 苗玉缓缓摇了摇头,站起身道:“老前辈,您既看中小女子了,总要让小女子知道您是谁啊?有何本事?” 承尘上那人呵呵笑道:“美人儿,随便你和张家那小子商量什么鬼点子,在我老人家面前玩花样儿什么用也没有,说出我的名号会吓你个半死,至于我的本事,你慢慢就知道了。” 苗玉强自忍耐住,在张小明手心里写道:你快逃,他要的是我,同死无益,张小明拉过她手,写道:今生不能同衾枕,同穴死也是好的。 苗玉蓦然一阵悲痛,心神激荡,双手也在发抖。 “你们做什么呢?拉手捏脚的?”承尘上那人“咦”道,“我老人家要抢的是黑豹的老婆还是你小子的相好?你们三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遮莫是一马配双鞍吗?” “像您老人家那据般无耻的本事我们是望尘莫及,学也学不来的。”苗玉出言讥刺道。 “说得好,我老人家平生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无耻的事做得冠冕堂皇,越无耻就做的越漂亮。” 张小明在苗玉手心里写道:尽量多和他说话,一盏茶的工夫就好。 承尘上那人又呵呵笑道:“张家那小子,你又在做什么?不怕我老人家吃醋吗?” “我们是在和您老人家学啊。也想知道知道这无耻二字究竟是何味道。”苗玉冷笑道。 “好,好。”承尘上那人似乎乐不可支,直欲手舞足蹈,“我老人家就是喜欢这调调,你们两人这样,真是挠我老人家痒处了,好,好,你们接着学,一会儿我老人家再教你们几招。” 苗玉直欲呕吐,再想不到世上真有喜欢无耻而且公然标榜无耻的人,和麻七姑的令人恶心真是同类。 “你们两人怎么不做了?是不是嫌黑豹那小子碍眼,待我老人家一指戳死他再说。” “不可!”苗玉急忙纵身护住黑豹。 “好,好。”那人又呵呵笑道,“留着他也好,若弄死了他,这无耻的味道就少了几分,可惜我老人家下手重了,若让这小子睁开眼睛看着才够味道,小美人儿此举深得我心,你干脆入我门墙,拜我为师,我好好调教你几年,还怕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第五十九章 苗玉身子都软了,在张小明手心里写着:你好了没有,我真受不了了。 张小明一直在凝神运功,同时筹思脱逃之计,他知道自己遇上的乃是魔教中顶尖的人物,无耻固然无耻到了家,他的武功却比他的无耻功夫还胜几筹,今日若不拼出身家性命是难以解脱苗玉二人于魔爪了。 “好了,你托着他。”张小明把黑豹交到苗玉手上,又凝了凝神,然后劈手向后甩出一道符箓。 “找打!”承尘上赫然闪过一道人影,已至门前,掌风也飒然而至。 那人早防着这三人要逃,只是自恃身法快捷,必可后发先至,也并不在意,殊不料他身法虽快,张小明用的却是障眼法。他那道符箓打出,立化成两道身影向门外冲去,那人一扑即至,端的快捷无比,同时一道掌风击出,却尽数落了空。 张小明和苗玉原地未动,待那道人影过后,张小明道声:“起。”两人一跃上了承尘。 就在这时,阴风骤起,冷意袭人,那条一直蜷缩墙角的蟒蛇动了,而且一发即至,血淋淋的巨口已向苗玉咬下。 苗玉吓得“妈呀”一声,动都不会动了。张小明也吓得半死,幸好早有对策,左手一物打出,本拟打入蛇口,惶急之下,准头却偏了,打在蛇身上。 “轰”的一声,火光顿现,那蛇颈上负痛,蛇尾一扫,墙已坍了一面,血淋淋的蛇口一甩,正砸在承尘上,承尘怎禁得住它的蛮力,立时中折。 承尘中断的刹那,张小明又喝道:“走!”向上一顶,已把屋顶撞开,人也如旗花火箭般射出。 苗玉托着黑豹也蹿了出来,脚尖方在屋脊上点定,后面一条黑乎乎的人影已飘到身后,狞笑道:“美人儿,留下吧。” 张小明双手在胸前如托一圆球,蓦然大喝道:“接印。”两掌疾出,一道炸雷也似的火球向那黑影击去。 “嗷”的一声尖叫,那条黑影仰身跌入屋内,火球击在屋脊上,屋顶立时塌了下去。 “快走。”张小明伸手抱过黑豹,率先向前面的屋顶上跳去,苗玉也紧紧跟随。 刚越过两重房脊,就听得后面那声音气急败坏大叫道:“小兔崽子,你敢用雷火珠伤我的小花儿,敢发五雷掌击我,我抓住你要把你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张小明破屋而逃,正是许飞扬跳入火海的时候。 许飞扬觑准孩子哭声发出去,拍出两掌,掌风把突起的火焰推向一边,露出一对小脑袋。他双臂张开,头向下冲,以加快速度,他双手抓住孩子时,额头几已触及地面。他腰身一挺,在空中一翻,便如鱼在水中一般,头向浮了上来,他脚尖一点已烧得半焦的屋椽,又如鱼龙出水一般从又合成一片的火海中弹身出来,正是剑仙门独特的轻功身法“鱼龙蔓衍千变万化式。” 说来也不过须臾间事,沈丹馨却觉得如同过了百年一般漫长,直到许飞扬抱着两个孩子落向她身边,她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慢慢落了回去。 “你没事吧?”沈丹馨打量着许飞扬,心下也是惊奇,许飞扬入火海,出火海,身上衣服头发非但没被烧着,连一点煤灰烟渍也没有,真像鲜鱼出水那般干净。 “没事。”许飞扬勉强笑了笑,把孩子交给沈禄,沈丹馨三人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却都吓了一跳,他双眼中弥漫的是浓重的杀机。 “魔教哪位首领在此主持,我,剑仙门许飞扬,请你出来说话。”许飞扬持剑在手,向四周提声大喝。 “许门主,幸会。”对面屋顶上站起一人,拱手说道。 “你是何人?” “我乃敝教商州分坛坛主金有光,奉命在此接待诸位,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金有光说罢,得意地笑了几声。 “金坛主,请你率你的手下马上离开,否则休怪我大开杀戒!” “许门主好会说吓人的话,大开杀戒又怎样,你们不早就开了这杀戒吗?” “那是被迫自卫,如果你还不走人,你这辈子就别想离开这里了。” “这就是我的回答。”金有光冷哼一声,一挥手,两旁站起几十个弓箭手,搭箭射来。 许飞扬怒喝一声,迎着密集的箭雨飞掠过去,他的身子在空中横向疾滚,护身罡气化成湍急的气流,箭矢被绞得四下乱飞。 许飞扬脚一踏上屋顶,又大喝一声,人剑飞起,直刺金有光咽喉,金有光急忙挥刀招架,刀折剑入,金有光的咽喉已被穿在剑上。 “你是我主动要杀的第一个人。”许飞扬看着金有光瞪着的死鱼般的眼珠,冷冷说道。剑势横挥,金有光一颗大好头颅便飞上了半空。 两旁魔教中人见他如天神一般突破箭网,斩杀主将,齐地发一声喊,抛下弓箭,四散逃命。 张小明和苗玉慌不择路,只拣房屋密集的地方,穿房越脊,如履平地一般,他并非想摆脱蛇魔老祖,而是想摆脱那条蟒蛇。 蛇魔老祖在魔教四大法王中位列第二,他经年居住在深山老林中,养蛇训蛇,采集蛇毒,修炼自己的“金魔手”。 他日夕与毒蛇为伍,又日日捉蛇,也被各种各样的毒蛇咬过,体内积聚了大量的蛇毒,他用内功把这些蛇毒排出体外,却也无法排净,便把余毒逼在右掌里,以免危及脏腑,几年下来,他的右掌便乌黑如墨,他便索性练起毒掌来,又用各种蛇毒来攻掌内的蛇毒,以毒攻毒,而毒蛇种类繁多,毒素也是五花八门,其中似乎也合五行生克之道,十几年下来,他右掌内的各种奇毒相生先克,反而生成至毒,这至毒是自他体内生成,是以对他反而无毒。 随着他内力精进,这只毒掌慢慢变得乌黑发亮,坚逾精铁,倒真如乌金一般,他便名之为“金魔手”。 他豢养的这条蟒蛇也是在深山中遇到并降服的,也不知它活了多少年头,但看它身上一片片龙鳞般的鳞甲,绝非五百年以下,他若非练就金魔手,还真无法降服它,这条蟒蛇也就成了他临阵对敌的最好助手,而武林中人畏惧这条蟒蛇远胜于畏惧他本人。 他此番接到教主传书,命他星夜赶到商州截杀许飞扬、沈家秀一行,夺回魔印。 他并不知魔印是何物事,这些人中也没有值得他出手对付的,因为欧阳震旦怕他心有顾忌,没把剑仙门、天师府写上去,以免他找借口推拖。他慑于教主严命,不情不愿地赶到商州,此时商州分坛也接到教主传令,并已布好了圈套。 在他看来这圈套纯属多此一举,只要他到时放出“小花儿”,来的人无论多少,本事高下,一个也别想走脱,连他都不用出手,至于要夺的东西,“小花儿”吃完后自然会再吐出来,一起缴付教主就是了。 商州分坛坛主金有光却坚执这是教主的安排,不肯遵从他的意思,他恼在心里,面上却不露出来,便带着蟒蛇待在那间空屋子里,挡住来人的去路,尽管外面打得天翻地覆,他却躺在承尘上悠闲自得,只等外面两败俱伤后,他再出去收拾残局。 张小明三人冲进来时,他眼皮都未动一下,这三人等于自己送进了蛇口,待得张小明打出那道符箓,他才吃了一惊,再看张小明的年岁相貌,便和年轻时的张天士一样,断定他必是张天士的儿子无疑。 魔教四大法王俱都眼高于顶,却也都对剑仙门、五大世家心存忌惮,蛇魔老祖对天师府忌惮尤甚,另有因由,所以他极力劝说张小明离去,只是看到苗玉后却又动了色心。他一生修炼房中采补术,掳获无数女子盗取真阴,他一身邪功也得成于此,他看女人的眼光也甚是奇特,一眼看中苗玉乃是供他练采补术的绝佳女子,倒不纯在她的美貌。 也正因他修习采补术,知道这是干犯天谴的恶事,所以最怕的是雷,每到暴雨雷霆时,他便让掳来的女子们赤身围在他身旁,谓之“肉屏风”,以避雷劫。而天师府的两大绝技便是“五雷印”和“龙虎印”,虽无天上霹雳之威,却也差相仿佛,所以他一直忍耐没有出手,还是希望张小明知难而退,以免伤了他,张天士用“龙虎印”和自己拼命。 不意张小明用雷火珠伤蛇,复用“五雷印”对付他,他虽然无恙,蟒蛇身上坚逾精钢的鳞甲却震脱一大片,他顿时凶性大发,街尾直追,那条蟒蛇也跟在他身后,水桶般粗细的蛇身竟如小蛇一般灵便,穿房时身子一抖已然越过,经过处连片瓦都未压碎,修炼得也快成精了。 张小明托着黑豹与苗玉忘命奔逃,直逃到城外五里的一片空地上,忽然间跌倒在地,重重地喘气。 他的“五雷印”还未到火候,本不该使用,但性命关头也顾不得了,他用天师武学一脉中特殊的提聚功力法,勉强发出了“五雷印”,却于真元耗损过巨,一路疾奔之下终于内力不支倒地。 苗玉也停住了,她虽然娇喘吁吁,内力依然充盈,只是看着闪电般爬过来的蟒蛇,她知道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脱,惟有死之一途。 第六十章 那条蟒蛇也停住了,张小明那颗雷火珠是几百年来惟一能让它受创的,它也颇有些畏惧,一时不敢猛扑上来。 蛇魔老祖手中青竹蛇杖一点,人也飞至,“小子,看你还能有什么花样儿玩出来?” 张小明喘息着站起来,两手又在胸前环抱,然后两手扭结,食指向天,其余四指指向八方。 “龙虎大印!”蛇魔老祖不由得退了一步。 “你眼力不差,我天师府龙虎大印就是专劈你这种荒淫无耻、虐毒天下的魔怪的。”张小明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入腹,全身的精血内力再次提聚在丹田。这一击无论得手与否,他都要精血枯竭而死了。 蛇魔老祖见张小明惨白的脸刹时间红如巽血,双手间竟隐隐有精气流动。知道他真是情急拼命,而不是装样子吓唬人了,竟拿不定主意是冒险接他的“龙虎印”,还是放过这三人,转身回城。 苗玉从袖中摸出一柄短剑,抵在自己心窝,准备张小明一击不中,自己马上自尽。 许飞扬站在屋脊上,看着四处奔逃的魔教中人,心中一阵快慰。 他自到沈庄后,被情势所迫,也杀了一些魔教武士,虽说是为了救人,心里也隐隐感到不安。在他心中,手中的剑是用来救人的,而不是用来杀人的,然而许多时候,不杀人又救不了人,要救人必须杀人。这死结困扰他很久了,他无力解开,只有在没有绝对必要的情况下,不去杀人。 今晚两个孩子的险些丧命却激起他的杀机,在他想来,武林中人以武功定胜负、决生死,难免会有死伤,均属正常,而因江湖恩怨把两个无辜的孩子牵扯进刀光血影中,就罪不可恕了。 他疾速绕着巷子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张小明三人的踪影,此时周围的人已纷纷提着水桶过来救火,喧哗嚷闹声乱成一片。 “没有找到少天师他们吗?”沈家秀赶过来问道。 “没有”。 “他们可能真的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了。”沈家秀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安排人手四处找,你放心,就算把商州地面梳头发似的梳个遍,也要把他们找到。” 许飞扬有心马上去找,又怕沈家秀再遇到意外,况且商州这么大,自己对地形又不熟悉,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也不是法子,只好听沈家秀的。 一路行走倒是再无凶险,顺利到沈家秀在商州的宅子,沈家下人们早恭候在门外。沈家秀把两个孩子交给家人好好养着,慢慢寻访他们的父母。然后便派人通知各堂口、店铺找寻张小明三人。 张小明双手缓缓动起来,片刻间一阵疾风涌荡,天上乌云漫卷,遮星蔽月。 蛇魔老祖心中大惊,暗思:这小子还真有点道行,连天像都能改变,我教中可只有教主一人有此本事,心下暗萌退意。 张小明的头巾忽然飘了起来,头发根根直竖,面部肌肉扭结,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两眼血红,形如恶鬼。 “使不得。”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大喝,旋即一团黑乎乎的物事从空中如流星般直坠下来,快到地面蛇魔老祖才看清是头大鸟,那大鸟直奔那条盘起如一座小山似的蟒蛇,鸟背上却飘下一人,大喝道:“无耻老怪,看印。” 蛇魔老祖见他手势一吐,火光乍现,雷声轰轰,吓得亡魂失魄,大叫道:“龙虎印。”蛇杖一点地面,人已倒蹿出去,脚尖不敢落地,蛇杖连点,一溜烟似的已消失不见。 那人虚空一抓,顿时雷声火光俱息。他返身扶住张小明,喝道:“魂兮归来”。双手或拍或点,疾风也似点遍张小明周身一百零八处大穴,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蜡丸,捏碎蜡封,把药丸塞入张小明口中,这才长吁一口气,仰天叹道:“好险,好险。” 那大鸟径直啄向蟒蛇双目,那蟒蛇凶残性成,竟也似怕极了这大鸟,急忙藏头缩颈,那大鸟一口啄在它身上,蟒蛇负痛之下,掉头逃去。 苗玉本在静静等死,忽睹此变化,惊得呆了,她见那大鸟乃是一头仙鹤,只是比一般的鹤大了十倍有余,钢喙铁爪,有半人身高,全身羽毛雪白,鹤顶上却鲜红欲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再看驾鹤而来的那人,头戴八宝紫金冠,身穿仙鹤道袍,腰素丝绦,足蹬皂靴,真如下凡的神仙一般。 她收起短剑,盈盈下拜,“小女子拜见仙师,谢仙师救命之恩。” 那人却不看她,双目紧盯在张小明脸上,口中道:“免了。”然后食指在张小明胸前乱画一通,又疾喝一声:“吐!”一掌拍在张小明胸口。 张小明僵立如木偶,受这一击,蓦然张开,吐出一摊乌黑的血,血中还有凝结的血块。然后便像面团似的软瘫下来。 “小明。”苗玉吓得没命价大叫,紧紧抱住张小明,把脸偎贴在他脸上,“小明,都是我害了你。” 那人似甚讶异地看她一眼,皱了皱眉,冷冷道:“他现在刚被我救活一半,你抱得这样紧,真要把他勒死了。” 苗玉急忙放下张小明,伏在地上连连叩头道:“仙师,您快救救他吧,您治好他,小女子做牛做马服侍您也情愿。” 那人苦笑道:“你起来吧,焉用你求我,我自然要救他,拼了自己的命也会救,他是我的儿子。” 苗玉怔住了,“他是小明的父亲?他就是张天师?”立时脸像火烧一般,羞愧难当。 张天士把张小明抱在怀里,把手贴在他背后,缓缓传送内力过去,在他耳边轻唤道:“明儿,明儿。” 张小明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微弱之极,“爹,是你来了,我好像听到鹤王的声音了,我是死了还是在做梦?” “好儿子,是爹爹来了,鹤王也来了,你没事的,有爹爹在你不会有事的。”张天士两眼也流出泪水。 张小明睁大了眼睛,,唤道:“鹤王,鹤王。” 那头仙鹤振翅一飞到了他身旁,用乌黑的长嘴在他脸上轻轻啄着,咕咕叫了两声。 张小明抬起手,抚摸着鲜红的鹤顶,喘息道:“鹤王,是你想我了,带爹爹来看我了吗?” 仙鹤似乎能听懂他的话,又咕咕叫了两声,点了点头。 苗玉看得呆了,她见张小明能说话了,才放下心来。 “好儿子,你别多说话了,你要好好养两个月了,爹马上带你回家。” “爹,飞扬还在城里,他可能有难,你快去救他。”张小明说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也微细几不可闻。 “好的。”张天士又对仙鹤道:“鹤王,劳你大驾,进城去找飞扬。” 那仙鹤振翅飞起,吹得地上沙石乱飞,冲入夜空,瞬间已化成一个黑点,鹤飞冥冥了。 张天士早看到地上躺着一人,只是一直无暇过问,此时才开口问道:“这人是谁?” 苗玉羞的低下头,说不出话来,张小明喘息道:“他是黑豹寨主,被蛇魔老祖封住血脉了。” 张天士点了点头,凌空出指一点,一道指风击中黑豹胸口,黑豹立时悠悠醒转过来,他得知出手救了自己的乃是武林第一世家的张天师,忙跪倒拜谢。 张天士伸手止住他,“大家同是武林一脉,声气相连,就别闹这些虚文了,咱们快进城去,飞扬那面还不知怎样呢?” 许飞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心里更像有十五个老鼠在抓心挠肝。 沈家秀等人也自焦虑万分,如果张小明三人真是遇上凶险不测之事,这凶险也马上会降临自己的头上。但四处寻查的人马已经撤出,除了坐等消息也没有别的办法。 许飞扬正焦虑地踱着步,忽听空中一阵嘹亮的鹤鸣,他抬头望去,惊喜得大叫道:“鹤王。” 那仙鹤又是一阵鸣叫,然后一头飞下来,落到许飞扬身边,许飞扬抱着它硕大的身子,喜道:“鹤王,你怎么飞来了?是世伯让你来的吗?” “飞扬,我也来了。” 话音一落,张天士已抱着张小明走进来,后面跟着苗玉和黑豹。 “世伯,真是您啊,小明怎么了。”许飞扬正要施礼,一眼看到张天士怀中紧闭双目的张小明,一下子扑过去。 “没事,他遇到蛇魔老祖了,妄用真力发五雷印,又用噬血练神大法要强行发龙虎印,真元耗竭,经脉受损,幸好我及时赶到,现在已没事了。” “蛇魔老祖也到了?”许飞扬大惊失色,魔教几个头面人物他还是知道的。 “若非遇上他,小明也不会逃都逃不脱,这才用‘噬血练神’大法拼命,我还惦记着你哪,你没事就好了。”张天士欣慰的说。 “张天师仙驾莅临,有失远迎啊。”沈家秀从屋中迎了出来,张天士乃是天元帝御封的天师,两人在宫中曾有数面之缘。 “沈庄主,一会儿再和你叙话,你先给我找间静室,我要为小儿疗伤。” 张天士和许飞扬的对话沈家秀在屋里也听到了,急忙带张天士到一静室中,又让沈禄坐在门前护法,以免有人干扰。 苗玉把事情始末大略说了一遍,兀自珠泪涟涟,全然不顾忌黑豹在一旁,众人都听得魂惊肉跳,也没人往深里想。 “沈庄主,麻烦你把蛇魔老祖的落脚地方给我查出来。”许飞扬手按剑柄,眼露杀机。 “好的。”沈家秀答应道:“不过,我想你不必急着找他,他会找上我们的,而且会很快,除非他真的被张天师吓得连夜逃之夭夭了。” “许门主,”苗玉收泪道:“你纵然斗得过他,他身边还有那条大蟒精,一个人可千万别去。” “是啊。”黑豹也从旁劝道:“许门主,我只被它尾巴扫了一下,差点没被砸成烂泥。那老魔的武功更是高的惊人,您还是别冒险。” 许飞扬不再说话,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会会这老魔。 那只仙鹤在院中悠闲地踱着步,不时抖落一下洁白的羽毛,神态优雅,煞是可爱。 第六十一章 沈丹馨一下子就喜欢上它了,慢慢靠近,大着胆子去摸它的羽毛,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仙鹤。 “沈姑娘,它可是千年神物,你见到它眼福不浅啊。”许飞扬走上来笑道。那仙鹤见她过来,一下便跳到他身边,啄着他的手指。 “千年神物?沈丹馨睁大了眼睛。 “它还是天师府初建时张家先祖养的,到现在可不一千多年了,所以都叫它鹤王。” “它好像听得懂你的话?”沈丹馨益感惊奇。 “它听得懂,人的话它都听得懂,不过只有张世伯和小明的话它才会听。这次也多亏它及时找到小明,不然……”许飞扬叹了口气,不敢往下说,也不敢往下想了。 沈丹馨又惊奇又喜欢,和苗玉二人百般逗弄仙鹤,仙鹤却只是不理,沈丹馨让人拿来米和清水,它依然不加理会。 “你们别忙乎了。”许飞扬笑道:“鹤王每天吃的是山中的毒蛇、蜈蚣、蝎子这类五毒,喝的是高山绝顶流下的泉水,这白米和井水它自然不会吃喝了。” “我的天哪,”沈丹馨苦笑道,“到哪里去给它弄这些吃的喝的?” “它不用人喂,自己会出去觅食,龙虎山上五毒多的是,尽够它享用了。” 正说着,张天士从静室中走出,沈家秀忙迎上去问道:“少天师怎么?” 张天士道:“无妨,他已睡了,我已为他治好受损的经脉,又补益真元,他只需静养百日即可。” 于是两人重新致礼,分宾主落座,许飞扬、沈丹馨和苗玉、黑豹则胡乱坐下,不去讲究那些官场礼节。 “此次因沈某的事令少天师身历凶险,险遭不测。”沈家秀先开口道,“幸好天佑吉人,否则沈某真是万死难赎了。” “他们终究是江湖儿女,也该早见识些江湖世面,经历些风险患难也是难免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张天士笑着说,随即笑容一敛,喟叹道:“只是此番魔教大举东来,我辈竟懵然不知,安坐家中,倒让这些孩子们和那些老魔拼斗,着实惭愧啊。” “世伯,您怎会来的这样巧?”许飞扬问道。 “哪里是巧。”张天士笑了起来,大智神僧几天前到了我府中,说他有大事要办,不能沿途护送你们,让我来打个接应。“ “是大智神僧的吩咐?”沈家秀问。 “可不是嘛,那老和尚见面先骂了我一顿,骂我自己不好好练功也就是了,却连个儿子也调教不好,枉称武林第一世家。我等他骂过,便让鹤王驮着我来找你们,还好没迟一步。” 众人都笑了,想不到神僧修炼了三百年,火气还是恁的大,若说有人敢当面训斥张天师,也只有他有这资格了。 “天师近些日子可进宫见过陛下?”沈家秀问道。 “没有,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准备五大世家聚会的事宜,剑仙门主的命令嘛。”张天士看了一眼许飞扬,哈哈笑道。 “都是神僧的主意。”许飞扬胀红了脸。 “我知道是那老和尚假传圣旨,不过五大世家也该动一动了,你这武林王者也该让世人见识一下王者之风了。”张天士正色道。 许飞扬没有说话,他总觉得“王者”二字和自己隔着有十万八千里远,只是别人都这样说,也没办法。 张天士又转向沈家秀道:“沈先生怎么问起宫中的事?” “前些日子陛下派人给我一道谕旨,着我入宫觐见,谕旨中并未言明何事,可是却用的是十万火急的令符,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已派人先到宫中打探,却还没有回音。” “陛下深居宫中,又有十大侍卫保护,不会有事。”张天士想了一下说,“前些日子天山派露布告急,说是幽灵王进入中土,这可是九大魔国要对中土开战的前兆。陛下也一定接到了快报。也必定要整顿军旅,加强边防,一定是向你大财主化缘些军饷,一旦战事打起,就不是三年两年的事,没你沈家的财力,朝廷还真要处处支绌。” “天师莫见笑,若是单为了钱的事就好说了。我也是被魔教闹的乱了方寸,他们毁了我的家并不要紧,若是让他们在宫中闹上一场,我们的根本就去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沈家秀遥望中京的方向,喟叹道。 此时家人送上酒菜,六个人围坐桌旁吃喝起来,席间许飞扬把从沈庄开始的事大略说了一遍,张天士也听得悚然色变,心惊不已,待听到遭遇幽灵王那一段时,他停住杯筷,惊叫道:“他来的这样快?中土从此有难了。” 他口中“咕咕”两声,鹤王迈着大步跳了进来,他低头抚摸它鹤顶,说道:“鹤王,劳你大驾,去找你那些伙伴们,把各地魔教的动向打探明白后告诉我。” 鹤王“咕咕”叫了两声,转头振翅直飞出去。 “它还有伙伴?”沈丹馨好奇地问道。 “它无事便遨游三山五岳、江河湖泊。各地的飞禽都是它的朋友。”张天士笑道。 “可是飞禽怎会打探人的消息啊?” “飞禽走兽也一样知道人间的事,只是人们不知道它们知道而已。” “难怪天师日日在家中坐,天下事却没有一件能瞒过你的耳目,原来是有鹤王这只千里眼、顺风耳啊。”沈家秀拍手大笑道。 “惭愧,惭愧。”张天士喝了一口酒,脸居然好了,“不怪老和尚骂我,最近实是疏懒得不成体统,外面的事真如同膜外,不闻不知。” 许飞扬心中暗笑,他听张小明说,张天士又新娶了一房小妾,爱得了不得,一定是日日在房中和新妇调笑,自然没心思管外面的事了。 “可是它就算知道又怎会告诉你哪,它只会咕咕地叫,又不会说话?”沈丹馨追问道。 “它是不会说话,可是它会写字,你给它一个沙盘,它就会把你想知道的事在沙子上写出来。” “它会写字?”沈丹馨摇了摇头,怎么也不敢相信。 “天师,听说这打雷下雨的事也是您管着对吗?”苗玉见张天士平易近人,一点绝世高人的架子也没有,放胆问道。 “这话怎说?”张天士笑着说。 “我从小就听人说,雷神爷就在您府上当差,要打雷下雨时,上帝会派金甲力士给您下达玉旨,您就吩咐雷神爷去打雷下雨。” “幸好皇上没听到这说法,不然遇到大涝大旱,皇上还不把我抓去治罪,有多少脑袋也不够砍的。”张天士大笑起来。 众人也都笑了,这虽是笑谈,民间百姓却信得笃实,传得也都有眉有眼,不容人不信。 饭后张天士在静室中为儿子运功疗伤,众人不敢打扰,各自回房休息。 沈府的侍卫们已陆续赶了回来,果然有几批中了埋伏,幸好对手不是很强,伤得并不严重。 许飞扬回到房中,跌坐运功,他先念了九遍“心不动决”,以扫除杂虑,然后才按心法诀要,练起内功来。 他从第一层次的第一重渐次练到第九重,又循环练了九遍,然后心气神俱凝聚在腹下丹田,默默静养。 他在物我两忘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蓦然间腹下剧震,身子直欲腾空而起,丹田中气机发动,立时涌遍全身。 他急忙默念“心不动诀”,定住心神,须臾,真气循转大周天如有形之物般疾转不已,转了九周气,又息息归入丹田,又过了片刻,丹田生暖,竟莹然有光,他闭目内视,已可看到丹田内径寸大小的一团紫光,氤氤氲氲,光气却弥漫腹内。 他心中大喜,“紫金丹成”,这正是他心法进境第二层次的标志,他终于冲破了第一层次的九重天。 他又忙念动“心不动诀”,澄心净虑,喜怒哀乐都是练内功最大的忌讳,轻则影响进境,重则有丹毁人亡大祸。修炼内功,尤其是修炼剑仙门这等极上乘的内功,既要时时如对生仇大敌般全力以赴,又要时时如吟风啸月,不可使一事萦怀,制心调心之烦难绝非一般人所敢想象。 他不敢贪功冒进,只得心神凝定在丹田上,无思无虑,以温火养练这颗初结成的紫金丹。 “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这是紫阳真人得道后狂喜自傲的话,意思是说只要在腹中丹田练成这颗紫金丹,自己的性命就不归阎王管了,长生之门就此打开。 而世人眼中可望而不可及的长生之术,在剑仙门中不过是第二层次的功夫,如果第一层次不过是入门和筑基阶段,第二层次也不过是中级阶段而已,还难称登堂入室。而许飞扬师傅对这层功夫的评价是“持此可以君天下。”如果与紫阳真人的话相比,倒是过谦了。 剑仙门世称武林王者,也正因剑仙门武功的起点就在寻常门派可望而不可及的顶点之上。 许飞扬待腹中光气都凝聚丹田中,才又按第二层次第一重的心法练起来,原先只能存诸梦寐和想象的功夫竟练得游刃有余,一片新的武学天地也在他眼前豁然呈露出来。 第六十二章 张天士为儿子补益真气,疏通经脉,一个时辰后才完,他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边悠闲散步边调匀自己体内的气血。 他蓦然停住,心头觉得有异,抬头望去,但见许飞扬屋子里似乎红光一片,映透窗纸,如同屋内有一个发光的火球。 他也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武学宗师,目睹异状已知究竟,心中欢喜无限,他自思自己十年前才到此境界,犹欣欣然不已,不意许飞扬二十出头已臻此境界,心中又是惭愧。 沈家秀见张天士出来,便也走到院中,循张天士目光一看,赞叹道:“仙功,真是仙功。” 张天士道:“沈先生,我到这里来也正要和你商议一事,大智神僧和我说了你的计划,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太过冒险,真的一定要走这条路吗?” “如果天可上,地可下,我也不会想到这条路。”沈家秀叹道:“现下虽还算太平无事,但几年或十几年后我们可能真要面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了。” “那何妨到时再说?那时把握岂不更大些。”张天士问道。 “现下这条路还可冒险一试,如果真到了时候,怕是连这条路也没有了。”沈家秀苦笑道。“你所虑倒也是,只是……”张天士迟疑一下,看看左右,没有说出口。 “天师,我们到屋里说吧,草中有蛇,墙外有耳啊。” 许飞扬练功完毕,缓缓收功,直待丹田气固才从蒲团上站起来。 他自觉神清气爽,体内更是说不出的舒适,随手拿起旁边的印剑,抽出来,凝运功力至剑身,暗黯淡无光泽的剑身如被注入灵气一般,慢慢发出淡淡的光泽来,这光泽愈来愈亮,剑尖蓦吐光芒,真如奇葩怒放一般。 “剑芒!”许飞扬心中大喜。他发剑对敌时剑芒也出现数次了,然而不是大智神僧神功相助,便是他也解说不来的缘故,而过后即不灵验,而今方得运使如意。 他收回功力,重复施为,剑芒依旧。他心中得意之极,随手挥洒,施出剑招,剑芒竟如暗夜星辰,在屋中闪烁不定。 随后便听到房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收住剑式,还剑入鞘,门上已响起敲门声。 他打开房门,见是张天士一脸欢笑站在门前。 “世伯,小明全好了?”许飞扬心中也没来由地欢喜起来。 “好是全好了,不过若要是元气复元,也非好好调理两三个月才行,这也是急不来的。”张天士走进来,径自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飞扬,恭喜你了。” “恭喜我什么?”许飞扬摸不着头脑。 “恭喜你神功有成啊。”张天士笑嘻嘻地看着许飞扬,那神态和张小明一样。 “世伯怎会知道?” “我看到你练功时发出的红光了,可是金丹有成吗?” 许飞扬并不知丹田金丹光芒居然会透射出体外,被人看到,自己也觉惊异,只是点了点头。 “金丹初成,最宜谨慎,于丹田火候的老嫩更要掌握得恰到好处,过嫩则丹冷,过热则烧丹。”张天士虽不懂剑仙门的心法秘要,这番话却适合所有丹功。 “多谢世伯指教,我记住了。”许飞扬一礼后,便也在张天士身旁坐下。 “你剑仙门的武功和别的门派武功相比,有一个最大的特点,不知你师傅和你说过没有?” “不知是哪一点?” “就是你门中武功招式的威力在平时仅能显露出十之二三,越是在危难时,越是身处逆境或解救大的危难时,才能把武功中的潜力尽数发挥出来。这种说法不知确否,如今已几乎没有人知道了,我也是在家传的武学典籍上看到先祖的一段记载才知道的。” “这个我师傅倒是没有说过。”许飞扬摸了摸头。 “先祖的记载中还说你门中的武功招式,重的是气势,而不专重招式的巧拙和奇妙,许正阳祖师出剑时,每一招都有迈绝今古的气势,无往而不胜的勇气,即便是极平常的招式在他手上使出来,也都有令人畏服的王者霸气,剑仙门被称为武林王者与此也有莫大的关连。(.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气势。”许飞扬心里忖思着,张天士这番话如醍醐灌顶一般,令他先前许多疑难不解之处涣然冰释。他自觉在招式上也练得中规中矩,并无不对或不到之处,却不解招式的威力缘何与书中所述相差倍屣,他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功力不到,如今才明白是自己缺少了那一份应有的气势。 “迈绝今古的气势,无往而不胜的决心。”许飞扬的血一下子沸腾了。他仿佛看到了许正阳祖师出剑时的那种王者霸气,那并非什么武学心法,却是武学中的最高境界。 他又想起自己在欧阳震旦的魔火大阵中,在挑战幽灵王时,都是自知死路却往前冲。岂不暗合了这种气势,从而把自身潜力都发挥出来? “这道理是怎么回事我也解说不来。”张天士接着说,“而且也不适合其他武功门派。比如我天师派武学就重静,重淡,而不重威猛,重气势,这或许是因为你剑仙派的武学乃是入世之剑,讲究的是以剑济世,扶危济难;而我天师派武学乃是出世之玄音,讲究的是静默无为,返璞归真。而为什么越是遇到危难,或身处逆境,反而会威力无穷?也许是这样一个道理:比如国王治理国家,越是国难家危时,就越是显示出他治世的才能,古来圣主明君无不出在乱世危世,也是这个道理。若是天下无事,任凭怎样有为的君主也只能垂拱而治,没有着力措手处,和一般的中材之王甚至庸碌之君也无甚差别。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和推想,未必正确,只供你借鉴一二,或许不无所得。” 许飞扬在心中品味张天士所说的每一句话,面露狂喜,他自觉弄懂这个道理比他的内功精进至第二层次还要受益多多,竟没觉察张天士的自谦之语,更顾不上道谢。 “另外你剑仙门的武功似乎是扶危济难愈多,武功进境就愈快,敌手愈强,武功也就愈强,这也好像积水与堤坝一样,如无堤坝阻拦,水也不过顺势流下,却积聚不起来。堤坝愈高,水势也愈高,蓄积的也愈快。敌手就好比堤坝,敌手愈多愈强,也愈能激发出你武功中的潜力。也愈能加快你的武功进境,许正阳祖师未必一定是你门中天赋最高,用功最勤的人,他能进至武林中无人敢想望的境界,也一定是因他仗手中剑,入世济难,力诛群魔,你师傅和我是至交,堪称天赋奇才,却也在四十岁上才到你今晚这境界,还自叹进境神速。我也是因见你如许年岁便神功有成,惊诧不已,反复思惟,才琢磨出这些未必是道理的话,而你的进境或许正因你近日来连斗魔教那些凶魔才得以如此神速。” “世伯一番金玉良言,令小侄收益无穷。”许飞扬站起身来一揖致谢。 “还有一点也要对你说,”张天士抬手让他坐下,“剑仙门号称武林王者,剑仙门主的剑也是王者之剑。不单出剑要具王者霸气,做人也要有王者的风度与气势。气由意使,意自心生,若无王者的心态,就难有王者之意,也就挥不出王者之剑。沈先生说目睹你一剑诛杀魔教的金有光,如同许正阳祖师在世,你或许不知,那金有光乃魔教后起一辈中的佼佼者,你却一剑能将他斩于剑下,也正因你挥出了王者之剑。” 许飞扬回思自己冲破箭雨,一剑斩杀金有光的情景,委实是自己生平最得意之作。 “你为人处事诸般都好。”张天士又接着道:“就是为人太随和,处处谦让过甚,这固然是君子美德,但作为要领袖武林的剑仙门主就是要命的缺憾了。而今幽灵王踏入中土,其他八大进入中土也是迟早的事,甚至魔尊也可能再度光临。我们要对付的已不是中土魔教,而是西方魔教、五大世家势必要成为主力,而能将五大世家收束一起,指挥如意的只有剑仙门主,连大智神僧也无此威权。如果你不以武林王者之威统率这五大世家,我这当然没什么,其他四家可都是桀傲不逊的主儿,五大世家岂不还是各自为敌,也很容易就会被逐个击破,如此则中土武林殆矣。” “王者之威?”许飞扬苦笑了笑,“若对付敌人,我或者勉强还能做到,若在自己人面前,装都装不出来,我天生就不是这块材料,正所谓‘望之不似人君’者。” “只要记住自己的位子和责任,就不难做到了,何况做人就是心态的体现,做人没有王者气度,也就难有王者心态,又何谈王者之剑?这一点你不要学我,我是明白道理却自律太差,况且也无必要,这一点你要学沈先生,他以布衣遨游于王公贵臣之间,皇上对他也钦重的很,口称先生而不名,皇上以下的人,见到他无不欣然拜服,并非只因他家有钱,也是他的气度使然。” 许飞扬默默点头,沈家秀身上着实有一种令人折服的气度,望之而威,即之而温,说出话来更有种令人无法不听从的威严,说他是武林王者倒是名副其实。 “好了,我们轻松一下吧。”张天士轻轻的一拍手,脸上又是嘻嘻笑态,他从未如此郑重其事地长篇大论过,平素教训儿子也是嬉笑怒骂,今天倒觉得有些累了。 “世伯,请喝茶。”许飞扬斟了碗茶,双手捧给张天士。 张天士笑道:“你以后要摆出点威严来,要这样说:“张天士,茶。” 许飞扬也笑起来,他知道张天士是开玩笑,心里却觉得很温暖。 张天士喝了两口茶,放下茶碗,又笑道:“还有一事倒真要先恭喜你了。” 许飞扬蓦然间心慌手颤,他从张天士的笑意中已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沈先生和我谈了你和他令爱的事,他问过沈姑娘,沈姑娘是千肯万肯,他说你也是一样,只是少年人脸皮太薄,不好意思捅破这层窗纸,所以让我代你向他求亲,这也不过是走个过程,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事。我来是和你商量是明天向他提亲还是等到天师府再说。” 许飞扬的心跳得更厉害,手心里满是汗水,有一阵子他真想吐出“明天”两个字,一切也就成定局了。他强自镇慑住心神,声音微弱,却很坚定的说:“不,世伯不能去求这门亲。” “什么?”张天士怔住了。 第六十三章 “世伯,这门亲事不能提,绝对不能提。”许飞扬终于镇静了下来。 “这是何故?”张天士不解道:“我虽不知你们之间的事,但若非你有此意,又流露出来,沈先生断不肯行此冒昧之举。况且沈姑娘仙子一般的容貌,听说武功也超凡绝尘,与你不正是对神仙眷侣,你怎会不同意?” “沈姑娘同意是因我救过她,所以想报恩,沈先生也未必没有此意,他们还有一层意思,是因我肩负的这个使命,怕我沉溺于情中不能自拔,误了大事,所以想用这段婚事来安定我的心神。” “即便这样也没什么不妥。”张天士大不以为然,“这事我看是千好万好,没一点不好。而且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美满姻缘,你师傅不在,我就替你做主吧。” “不行。”许飞扬断然拒绝,“世伯,人以报恩之心待我,我若又坦然接受,我就非但不是剑仙门的人,直是禽兽不如。” “你说的倒也是无可辩驳的大道理。不过也无需把你做的事看得太重,那只是个由头。依我看沈先生是真心喜欢你,沈姑娘眉眼之间也透着喜欢,这也是常情,以你的相貌、性情和地位,不会有哪位姑娘不爱。” “世伯,你不要说了,我不让您提这门亲事只是因为我知道,沈姑娘并不爱我。”许飞扬痛苦地低下头。 “胡说。”张天士笑了起来,“人家一个女孩儿家,怎会说出爱不爱的话,我那些大小夫人倒是个个说爱我,我心里倒知道,她们个个都不爱我,我这不也挺好的吗?” 许飞扬也笑了,却不好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好吧,你既坚执不肯,也就算了,倒可惜了这桩好姻缘。”张天士叹了口气,“不过天下好女孩多的是,或许你的姻缘不在她身上,只是我倒作难了,一家女百家求,女方拒绝男方并没什么,可是男方拒绝女方就于人家面子上有损了,何况对方是沈先生,连皇上都未拒绝过他的要求。” “请世伯转告沈先生,就说他和沈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却不能接受,假如有一天沈姑娘真的爱我,我会自己向沈姑娘求亲的。” 翌日上午,众人刚吃过早饭,鹤王就飞回来了。张天士忙出去安置沙盘,沈丹馨也嚷着要看鹤王怎样写字,飞奔出去,沈家秀和黑豹也赶了出去,许飞扬日久见惯,并不以为奇,安坐不动。 苗玉经过他身边时,突然停住,笑吟吟叫了声:“许门主”。 许飞扬抬头看着他,不知何事,苗玉却一变脸,冷冷道:“你是个疯子。”转身便向外走。走出两步,左手微扬,一个纸团打在许飞扬脸上。 许飞扬拾起纸团,展开后看到上面有四个字:君知我心,下面并无落款,但他知道必是沈丹馨无疑,不由得痴了。 早上一见面,沈家秀和沈丹馨神态举止依旧,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许飞扬认为一定是昨天太晚了,张天士还没对沈家秀说,心里却殊感歉疚,待见到这纸条,他才明白沈家父女已经知道他拒绝亲事的事了。却又不明白沈丹馨这四字究竟是何意思。 坐了好半天,他想明白了:沈丹馨确实是出于报恩和迫于情势才答应嫁给他,被他拒绝后非但不觉得脸面有损,反而得偿心愿。想明白此节,他心里又是一阵酸痛,却庆幸自己做对了。 “真是神了。”沈丹馨兴冲冲走进来,“飞扬,鹤王真是神了,不但会写字,而且漂亮极了。” “姑娘是在叫我吗?”许飞扬还是第一次听沈丹馨叫他“飞扬”而不是许门主,而且这叫声中还透着说不出的亲切,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叫你是叫谁?你不会怪我冒昧吧。” “不,不。这样挺好的。” “鹤王传回消息来了,天师让你也一起去听听。” 院子里放着一张沙盘,沙子上的字已没有了,鹤王正在沙子上昂首阔步,来回走着,神态雅致之极。 众人见许飞扬和沈丹馨并肩走出来,都不禁面露狐疑之色,双目瞬也不瞬地看着二人。 “天师,飞扬来了,您可以讲了。”沈丹馨走到张天士面前,笑着说道,又不胜怜爱地摸摸鹤王的脖颈,鹤王也回头啄了啄她的手。 “这个……”张天士干咳了两声,“飞扬,鹤王带回来消息,说有几支魔教人马正向商州快速赶来,大有集结中州之意,你们必须马上离开中州,若被他们赶上,又免不了一场血战,我本应护送你们到中京,可是现在要送明儿回家中调养,我又离开他不得,你们只有自己上路了。” “世伯放心,魔教人数虽多,武功高的魔头毕竟有限,我们应付得来,您尽心照料小明就是,中京的事办完,我们就赶到府中相会。” 张天士交待完事情,就抱着张小明驾鹤离去,张小明自昨晚回来后一直没有醒过来,许飞扬知道这是张天士用定神法使他安睡,以加快真元恢复,但看到鹤王在空中远去的影子,还是流出了泪水。 一杯茶的工夫,行装已经收拾停当,一行人从商州东门出城,兄中京方向赶去。 出城不久,许飞扬就发现有人远远缀在后面,打马疾驰出二十里后,后面的尾巴还是没甩掉。他心里更是感觉,官道两侧有无数眼睛在盯着自己这行人。 “庄主,后面有人盯梢,我带几名弟兄去做了他们。”黑豹策马快跑两步,对沈家秀说。 “不必,这正是他们的拖兵之策。”沈家秀头也不回的说,“他们敢大摇大摆跟在后面,就是希望我们回头对付他们,虽不费力却耽搁时间,这种饵兵他们多的是。” “庄主,那您和许门主先行一步,小的带弟兄们在这里堵他们,把这些饵兵一齐料理了。”沈禄说道。 “这也没用,他们沿途都布有饵兵,并非后面才有。”沈家秀说。 其时正值收割季节,管道上行人稀少,但两旁的农田中有许多人在忙着收割麦子。望着这百多人骑着快马在道上疾驰,都不由得抬头观望。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空地上打尖休息,此时后面缀着的已不是两人、四人,而是一队几十人的骑兵。个个身着黑色斗篷,黑色兜帽,见他们停下,也便停下休息,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藏。 “庄主,他们欺人太甚,还是让小的带人把他们赶走吧。”沈禄愤然道。 “不必。”沈家秀喝了一口皮囊里的酒,“他们愿意跟就跟着好了。” “这倒像我们绿林山寨千里劫镖的做法,他奶奶的,魔教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手了。”黑豹一拍大腿骂道。 “黑豹大哥,什么叫千里劫镖啊?你们劫夺财物不是拦住路就抢吗?”沈丹馨问道。 “小姐,是这样。”黑豹耐心解释起来,“有时候保镖的人扎实,人又多,或者地段在人烟稠密的地方,不好下手。又舍不得这批货,便像他们这样远远跟着,既不上前动手,却也不让你甩掉。你若回头攻我,我便退走,等你再走路说我再跟上,俗话说的好,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保镖的得时刻提防在心,打又捉不着,甩又甩不掉,弄得吃也吃不好,觉也不敢睡,几天下来人就吃不消了。任你有十成的武功最后也剩不过二三成,后面的人乘机扑上,连人带镖便拿下了。” “你说前面保镖的吃不消,固然是这道理,可是后面的人不也一样吗?”沈丹馨又问道。 “做贼的和防贼的心里不一样,做贼的能抢到手则抢,抢不到手随时可以撤走,并无性命之忧。防贼的就不一样了,因为一旦失手,失去的就不只是财物,而是身家性命。”沈家秀笑着解释道。 “有时一宗镖太难下手,就不是一个山寨能做的了,就会联合几省十几个山寨的人一起做,划分好地域,各管一片,镖到手后大家均分。有时为抢一宗镖真会横跨千里,所以叫做前,千里劫镖,保镖的人若遇到这种情况,任你本事高强,人数众多,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大多数都只好弃镖逃命。”黑豹补充道。 “你们这招也太阴损毒辣了吧?”沈丹馨讶异道。 “小姐,他们阴损毒辣的招法多了,这还算好的哪,你没事别打听他们这些事,没的脏污了耳朵。”苗玉说着,狠狠白了黑豹一眼。 黑豹吐了吐舌头,忙把脸转到另一边了,众人也都笑起来,这也才明白沈家秀坚持不理会后面那些人的原因。 “看,那是什么?”许飞扬忽然大叫一声。 众人顺他手势看去,只见空中远处一大块乌云正向这边快速移来,乌云中竟仿佛有什么东西。 “这块乌云好怪,也来的好快,跟飞的一样。”苗玉诧异道。 澄净如洗的秋空中果然只有这一朵乌云,而且移动之快令人挢舌不下。片刻间乌云已至上方,众人这才看清乌云里竟有一位顶盔贯甲的骑士,手持长矛,向地面上搜寻着。 第六十四章 “幽灵王的幽灵骑士。”许飞扬叫出声来,其他人则默不作声,脸上都现出惊惧之色。 “是幽灵王在找我们。”沈家秀低声说道。他向四周看了看,一马平川,枯草萎地,并无一处可以藏身,何况身后不远处还有一队虎视眈眈的敌人。 “他下来了。”沈丹馨吓得一声尖叫。那朵乌云果然如巨石般向众人头顶坠落,马上骑士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如天马一般俯冲下来。 许飞扬一怒站起,呛然出剑,大喝一声,身子凌空飞起,迎了上去,太阴神剑黝黑的剑身立时放出光芒,剑尖上更吐出寸许长紫色的剑芒。 那骑士似乎吃了一惊,一提马缰,那马又昂首飞起,从许飞扬头顶飞掠而过,又开上空中,却依然在众人头顶盘旋。 “拿箭来。”许飞扬还剑入鞘,眼望空中,左手伸出,沈禄忙从一名侍卫那里拿来一具铁胎强弩和一壶箭矢,把强弩放到许飞扬手上。 许飞扬搭箭扣弦,奋力一拉,箭如闪电般射入乌云里。只听得一声惨叫,那朵乌云迅即移走,向来时的方向风飘云荡般而去。 “太好了,你射中他了!”沈丹馨站起身,拍手笑着。 众人也都看得如醉如痴,心神俱醉,喝彩声、击掌声雷鸣一般。 远远跟着的那些人见到这一箭之威,都忙不迭起身,扳鞍上马,向后面仓惶逃去。 “好箭法。”沈丹馨也拍手赞道,“古时后羿射日也不过如此。” “只可惜没把他射下来。”许飞扬把弩还给沈禄,叹惋的说。 “许门主,还是您想的高明,我怎么就没想到用箭射他。”沈禄一拍头说道,“下次咱们再见到这些幽灵,就用乱箭射他。” “我也不过气他在空中飘着,剑够不着,就用弩箭试试,倒没想到真的管用。”许飞扬依然望着幽灵骑士消逝的方向,笑着说。 “许门主能射伤他,是因为箭上附有剑仙门的内力,别人射出的箭就如同射在虚空中一样,一点用也没有,如果乱箭能对付幽灵骑士,幽灵王也就不可怕了。”沈家秀说。 “爹,下次遇到幽灵骑士我也射一箭试试,禄叔叔,在我的马上备一把好弓。”沈丹馨兴致弥高。 沈禄笑着答应,果然在沈丹馨和许飞扬的坐骑上各挂了一把强弩。 “咱们得赶快离开,幽灵骑士可能会把幽灵王引来。”许飞扬说。 “好的,大家上马。”沈家秀挥手命令道。 大家奋力策马疾驰,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马儿跑得再快,也没有幽灵骑士飞的快。 行出不多远,后面又缀上了一枝队伍,服饰还是一样,但看面孔已不是先前那批人了。 “这群魔崽子倒是阴魂不散。”沈禄恨恨地骂道。 话音刚落,左边和右边的田野里各出现一队骑兵,倒好像夹道护送一般。 “庄主,他们前面可能有埋伏。”黑豹从后赶上说,“现在已经三面有人了,他们可能要动手了。” “前面有什么险要之处?”沈家秀勒住马问道。 “这一带地势平坦,并无险要之处,只有前面两百里处的虎啸岭,山势险恶,常有猛虎出没,倒是设伏的好地方。”沈禄答道。 “我们赶到那里时恰好是傍晚,正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时机。”沈家秀沉吟着说。 “爹,那我们何必自投罗网?绕过去不就成了。”沈丹馨说。 “小姐,虎啸岭乃必经之途,无法绕过,除非不去中京。”沈禄说道。 “既然虎啸岭是我们必经之路,他们老老实实在那里设伏即是,何必前呼后拥的。”许飞扬说出心中的疑问,“我倒觉得他们在虚张声势。” “用意何在?”沈丹馨问道。 “既是扰乱我们的心神,更主要是想逼我们走回头路。”许飞扬说。 “许门主言之有理。”沈家秀赞许的说,“他们要在虎啸岭设伏并不假,可能是人手调配不齐。所以用这些饵兵、疑兵来扰乱我们的心神,延缓我们的行程,如果能吓得我们走回头路自是最佳,如果不能,至少可拖我们一段时候,他们就可在虎啸岭从容设伏了,所以大家赶快赶路,要趁他们还未形成合围之前冲过虎啸岭。” 又是一番疾驰,后面和左右的三枝人马依然保持不即不离的状态,只是人数在逐渐增多,好像滚雪球一样。 正疾驰间,众人觉得光线骤然一暗,抬头望去,头顶上飘浮着两大块乌云,乌云里各有一个持戈骑士,都不由得勒住了马。 “幽灵骑士!两个!”沈丹馨首先喊了出来,她从马鞍旁的铜钩上解下强弩,弯弓搭箭,一箭射去,只到半空中便坠了下来。 “他们太高了,强弩也够不到。”许飞扬说着,也把弓取下来准备着。 其他侍卫虽明知没用,也还是从背上取下强弩,弯弓以待。 左面那名幽灵骑士蓦然俯冲下来,手中长矛射出一道寒光,直取许飞扬。 众侍卫纷纷射箭,一枝枝弩箭射在幽灵武士身上,浑如射入太虚一般,那有形有质的幽灵骑士竟仿佛只是倒映在空中的影像。 许飞扬一箭射出,正中那道寒光,“当”的一声,又射在那柄长矛上,竟发出金铁交鸣声,旋即那柄长矛竟如融化般倏尔不见。 幽灵武士空张两手,策动幽灵王,冲入侍卫群中,一伸手抓起两名侍卫,幽灵马向上疾冲,又升入高空,随即两名侍卫便发出一连声的惨叫,从空中坠落下来。 “大家小心头顶。”沈家秀喊道。 沈丹馨箭已上弦,但幽灵骑士俯冲上扬之势太快,她还未瞄准目标,幽灵骑士又已飞的高高的了。 “小心地面上的敌人。”许飞扬喊道,他眼睛四下一扫,已发现三面的骑士都悄然而动,手中挥舞刀剑,冲杀过来,竟是想趁他们都被幽灵骑士吸引住,来个猝然偷袭。 侍卫们自动分左、右、后三个方向迎了上去,马蹄翻飞,尘土飞扬,片刻间已混战在一起。 空中两名幽灵骑士也以苍鹰攫兔之势疾冲下来,他们绕过许飞扬这面,分别向混战的人群中冲去。 这一百多名侍卫都是从沈庄警卫、侍卫两队中遴选出的好手,堪称精兵中的精兵,这才被选为沈家秀的贴身侍卫。故尔双方一接仗,沈庄侍卫立占上风,魔教中人虽死伤惨重,却依然死战不退。 幽灵骑士一冲到,侍卫们却立时心胆俱寒,手足皆软。有矛的幽灵骑士长矛射出一道道闪电似的白光,中者立毙,无矛的骑士伸出一双长满黑黑浓毛如巨灵般的大手,当头抓来。他手尚未到,被抓的人已吓得魂飞魄散,两只巨手一捞,便将两名侍卫提在手上,幽灵马飞升入高空后,两名侍卫不从高空中坠落摔死。 许飞扬一连射出几箭,均被两匹幽灵马灵巧避过。他见魔教中人趁侍卫们慌乱失神之机,士气高涨,狂呼大喊,几人围攻一个,片刻间已有十几名视为尸横于地。 他大喝一声:“保护好沈庄主。”策马如飞追了上去,那持矛的武士正杀得兴起,在低空中盘旋往来,长矛电光一射,便杀掉一人,忽听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飒然而至,许飞扬已持剑在手,从马背上疾飞过来。 幽灵骑士挥舞长矛迎上,当的一声,长矛被许飞扬剑上的剑芒销融。幽灵骑士急忙策马升空,许飞扬脚尖在一个魔教中人的头上一点,也如神龙升空一般,夭夭娇娇直冲上去,口中吐气开声,功力运至极致,太阴神剑轰然巨鸣,射出一道紫色剑气,正中幽灵马的腹部。 空中火光四溅,幽灵马和幽灵骑士俱已不见,随着一声惨叫,一缕黑烟向远处滚滚而去。 另一名幽灵武士正准备疾冲下来,见此情状,拨转马头,也向远处逃去。 魔教中人顿时慌张起来,拨马便逃,沈庄侍卫们焉敢放过,刀剑齐举,追亡逐北,顷刻间把魔教中杀得干干净净。 许飞扬落下地来,静静调息,这几式他全力而为,气息已有些不匀。 沈家秀等人看得既是惊喜,又是危惧,如果没有许飞扬在此,也无需其他魔教中人,单只这两个幽灵骑士便可对自己这些人任意宰割,无可低档,设若幽灵王率他的幽灵骑士一齐赶到,中土武林还没有抵御的能力。 “飞扬,你真厉害,杀死了一个,又杀伤了一个幽灵。”沈丹馨没那些后怕,拍手叫好。 “幽灵骑士是杀不死的,他们都是灵力凝成的,只要魂灵不灭,幽灵王给他们补充上灵力就又完好如初了。”陈家秀叹息道。 “那怎么办?杀了等于没杀,伤了等于没伤,用多少力也没用,可他们杀我们的人,却是杀一个是一个。”沈丹馨说。 “是啊,这正是幽灵王最可怕的地方,有人说幽灵王和他的这枝幽灵卫队足可抵得上整个中土魔教的力量,其实比那还要强大,还要可怕。” 第六十五章 此时战事已歇,四周尸横遍野,血染黄沙,还有许多人在呼叫呻吟,沈禄正率二十名未投入战斗,保护沈家秀的侍卫清理战场,为伤者敷药包扎,点穴止痛。 沈禄转了一圈,清点了伤亡人数,然后回来禀告道:“主子,侍卫们阵亡三十二人,重伤七人,轻伤十八人,魔教有一百九十三人,无一漏网。” 沈家秀低下了头,好半天才轻声道:“把弟兄们的尸体好好掩埋,上面立个碑,日后好为他们迁葬,受伤的弟兄要用心照料,再挖个大的墓穴,把那些魔教的人也葬了,死者入土为安。沈庄侍卫们都坐在地上歇息,虽然得了胜,一个个却面无人色,有不少人看到同伴的尸体,不禁痛哭失声。 掩埋掉死者后,又搭起帐篷,把受伤者移入其中,沈家秀又命人骑马到附近村中购买木板,制成担架,以便把伤者送回商州。 “庄主,傍晚前到不了呼啸岭了。”黑豹看了看偏坠的夕阳说道。 “我知道,今晚不走了。”沈家秀说,拍手叫来沈禄,“阿禄,就地安营扎寨,今晚就留在这里。魔教的人死的也差不多了,不必派人到远处放哨,让他们都好好休息。” “主子,把这些受伤的弟兄留在这里,派人保护就是,小的还是先护送您过虎啸岭吧。今晚不走,明天到那里可就一定是埋伏了。” “我知道,只要有这些幽灵骑士在,有无埋伏也差不多少。” “难道没有一个彻底消灭这些幽灵骑士的方法吗?”许飞扬问道。 “有啊,只要你像先前消灭幽灵骑士一样消灭了幽灵王,这些幽灵骑士就会不攻自灭。”沈家秀说。 “我的天啊!”苗玉在一旁失声叫起来,“消灭幽灵王?那还不如去移走泰山,填平大海。”她还清楚记得面对幽灵王时,她魂魄俱失,紧紧贴在地面上,那是一种比面对死亡更可怕的恐惧。和面对幽灵骑士相比,真是天差地别了。 “幽灵王不是号称不死吗?怎么能消灭他?”沈丹馨也感到奇怪。 “难是难了些,还没难到苗姑娘说的那样。”沈家秀倒笑了起来,“许门主,老实说我还真没想到你能对付得了幽灵骑士,也多亏你对付了他们,否则我们今天真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了。” “可恨我功力太差,连累这么多人丧命。”许飞扬低下了头。 “你不必忧伤。”沈家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幽灵骑士飞过来时,我以为黑暗时代已经降临了,是你又让我看到了希望。” “幽灵王可比幽灵骑士厉害得多。”苗玉捂着胸口说道,又向空中看看。 “幽灵王自是厉害,可是他也是灵力凝聚成的,而且和幽灵骑士身上的灵力是一样的,都来自于魔尊,幽灵王最可怕的就是世间刀剑兵器甚至烈火都无法伤到他,许门主既然能消灭幽灵骑士,就说明对幽灵王也一定有效,所差者功力而已。而功力是可以慢慢增长的。” 一旁的侍卫们挖坑搭灶,先煮开了水,在一块略微平坦的地方铺上厚厚的毛毯,请沈家父女和客人在上面席地而坐,又在中间放上一个长条矮几,送上茶水和几盘点心、水果。 众人都是又饥又渴,但对摆在面前的美味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每人心里都笼罩着幽灵王山一般的阴影。 “看来不管欧阳震旦死没死,现在都是由幽灵王来指挥魔教了。”许飞扬吐出一口气,说道。 “其实幽灵王即便不来,欧阳震旦也是受这些们的遥控指挥。”沈家秀说,“他们之间似乎有一套能随时联系的方法,哪怕相隔万里之遥。” “那是什么方法啊?是用幽灵骑士作信使吗?”沈丹馨问道。 “不是,即便幽灵骑士也不能瞬息间往返东西方,据大智神僧推测,他们是用元神来相互沟通。”沈家秀说。 “元神?”沈丹馨摇摇头。 “这事大概也只有他们能明白,我们是很难理解的。”沈家秀说,“不过我们只要明白我们的对手已不仅仅是欧阳震旦这些人,更主要的是幽灵王,也就可以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家抑郁的心又变得紧张起来,毕竟幽灵二字是与黑夜联系在一起的。 饭后,许飞扬一个人骑马在四周转了一圈。他见这地方四处空旷,无遮无拦,视野倒是开阔,然而一旦有敌人来袭,就会四面受敌。他心中纳闷:沈家秀博览群书,兵法战策也装了不少在肚子里。只消稍懂一点兵家常识,就不该选在此处安营扎寨。他回头望着营地中几堆明亮的篝火,目标更是显眼,从几里外就可以发现。 “你心里很奇怪吧?” 许飞扬见是沈家秀骑马从后面赶上来,便点了点头。 “我这样做是因为我们真的陷入绝境了,几乎没有希望冲过虎啸岭,也没有可能避过幽灵骑士的搜索和追击。” “所以你干脆驻足不前,而且想把敌人引来。”许飞扬问道,“他还是不能完全明白沈家秀这样做的用意。” “是的,所以也到你上路的时候了。”沈家秀微笑着说。 “我?” “是的,你要马上离开我们。趁着夜色的掩护,进入虎啸岭,不要走他们必然设伏的隘口,而是钻入密林中。我让黑豹和苗姑娘随同你,有黑豹在,即便在荒无人迹的原始森林里也不会迷路。虎啸岭绵亘百余里,魔教人数再多,也很难找到你们。茂密的树木也会让幽灵骑士的魔眼失去作用,你们先在林子里躲上三天,然后再出来,出来后就直奔天师府。” “那你们哪?” “你们走后我会把篝火烧得更旺,除非他们不来,否则他们不会看不到、也不会认为我们有人离开。明天天一亮我就率人回商州,哪里还有不少兄弟,必要时哪怕不得不借用朝廷的人马,也要和他们周旋到底。就只怕我们可能根本回不了商州。” “好吧。”许飞扬想了一会,“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马上。”沈家秀说,“你们的行装都已打点好了,另外,馨儿要和你一起走,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她自己的选择。” “不行。”许飞扬脱口道,“跟着我走太危险,其实苗姑娘也不必走,有黑豹给我领路就行。” “我会把魔教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我这面来的,你不希望她和你一同上路,是不是觉得不方便?” “我还不是鼠肚鸡肠的小人。”许飞扬笑了起来,“也不会觉得和沈姑娘同行有什么不方便。只不过他们很快就会知道魔印在我手里,跟着我的人都会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 “短时间内他们还想不明白这一点,等他们明白过来时局势可能会有很大的改变。虽然他们会对你们的离去感到迷惑,但他们至少目前还是认为魔印在我手里。” “好吧。”许飞扬迟疑了一下,点头同意。 两人骑马回来,黑豹、苗玉和沈丹馨果然已收拾停当,站在备好的马匹前,一副准备随时出发的样子。沈丹馨和苗玉不仅换上了劲装,脚上也换了一双结实的牛皮软靴,看来是真准备和他一道去钻森林了。 许飞扬拿起自己根本未打开的行囊,放在马鞍上,目视三人,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了。 “上马。”他说了一声,自己先跨上了马。 “等一下,许门主。”沈禄从一顶帐篷里出来,两手提了四个大包裹,看上去份量不轻。 “这是什么?”许飞扬问道。 “是些吃的和日常离不开的。多是多了些,可到用时就嫌少了,还是带上吧。”沈禄把四个包裹分别递给四人。 “你们进到林子里不知会遇到什么情况,多些准备也是好的。别嫌累赘就随便丢了。”沈家秀叮嘱道。 “放心吧,沈庄主,如无意外我们在天师府等候你们的到来。”许飞扬一脸轻松,似乎忘了他们一走,沈家秀这些人就会遭受灭顶之灾,而一旁的沈丹馨已是双目含泪,只是强忍着没流出来。 “走吧。”沈家秀最后看了女儿一眼,也有些动情,眼睛不由得湿润了。他挥起手中的马鞭,如驱逐一般把四人送上了路。 四匹马翻动马蹄,如箭一般射出,马上的人都静寂不语,上半身木立不动,宛如雕像。 许飞扬把手伸进怀里,摸着胸前锦囊中那枚软软的魔印。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更想不清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但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救沈家秀和他手下那些人的命。然而身后这三人呢?他心里想到,却极有可能因他这决定而丧命。孰轻孰重他一时委实难以忖夺。 行至中途,他勒住马,后面三人也勒住马缰,缓步跟了上来。 “飞扬,你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沈丹馨问道,她眼里已没有泪水,却满是悲痛而又决然的神色。在她心里已经认定:这次和父亲不是生离,而是死别了。 “你怎么知道?”许飞扬反问道。 “我之所以不选择和父亲死在一起,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决不会像胆小鬼一样见到危险就躲,所以如果你答应离开,就一定是要做冒险的事。我跟着你就是要阻止你,我不能让我爹和禄叔他们死的毫无意义。”沈丹馨说。 “我要做冒险的事只是为了解救沈庄主他们,我不需要他们死的多有意义,我想让他们都活着,好好活着。” “那你准备怎样做?一个人去攻打已经设好埋伏的关口吗?”沈丹馨冷笑一声。 “怎样做、做什么那是要我决定的事。我本来是要一个人来做这件事,你们既然一道出来,就面临两个选择,或者马上回到沈庄主那里,这是最好也最明智的选择,还有就是跟我一路经历风险与磨难。一旦我决定实施,我们就会变成四只兔子,天上地下会有无数的猎鹰和猎犬追捕我们。” “我们的选择早就作出了,我不知你负有怎样的使命,但我们也负有一项使命,就是护送你安全到达天师府。”沈丹馨毅然决然的说道。 “是啊,许门主。”苗玉在旁说道,“我夫妇是受过庄主大恩的人,本应与他老人家生死一处,我们答应离开就是为了许门主的安全。” “许门主放心。”黑豹也插嘴道,“区区虎啸岭绝对难不住我,我黑豹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您领出去,不必做任何冒险的事。” “你们都说完了?”许飞扬问道。 三人面面相觑,看了一会儿,不明其意,只得同声应道:“说完了。” “好吧,我要先告诉你们我的第一项决定,从即刻起我将行使剑仙门主的权力,你们有何建议可以对我说,但我的决定是不可更改的,任何人都不能。同意的就请跟上来,不同意的就请自便。”说完,打马径自前行。 “小姐,他要做什么啊?”苗玉惶急问道。 “不知道,怕是我爹最担心的事要发生了。”沈丹馨说。 “那您快些阻止他啊!” “没人能阻止得了剑仙门主。”沈丹馨苦笑道,心里却感到丝丝甜蜜。 “我回去告诉庄主吧。”黑豹说。 “来不及了,跟上去,不管他要做什么,我们用自己的命来保护他就是。”沈丹馨说完,也打马追了上去,苗玉和黑豹也只好紧紧跟随。 第六十六章 道路两旁都是已收割完毕的麦田。光秃秃的甚是荒凉。一个个捆好的麦束架在地里。仿佛一个个蹲伏在那里的幼兽,凄迷的月光中又显得有几分可怖。 临近山麓时,路已指向那道隘口,大约还有十里的光景。许飞扬一拔马,向旁边的荒野里驰去。 沈丹馨三人早已跟上来,见他不是去隘口,感到有些意外。 “你不是想要强行突破关口?”沈丹馨问道。 “我怎会傻到往人家挖好的陷阱里跳?”许飞扬微笑回答。 “那还有什么冒险的事可做?” “你一会就知道了。” 临近山脚下两里左右的地方,许飞扬下了马,把包裹背在包上,其他人见状,也都下马背好包裹。 “现在时候到了,我要向你们说明白,我现在要做的是把魔教所有的力量,不管是天上的还是地上的甚至有可能是地下的,都吸引到这里来,危险有多大也就无需多说了。所以我还是觉得你们应该回到沈庄主那里,至少沈姑娘和苗姑娘应该回去。” “许门主,我受沈庄主之托给你领路,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离开你的。”黑豹说道。 “黑豹是我的夫君,他在危险之中我自然不能离开。”苗玉看着黑豹说道,黑豹则充满感激地看着她。 “我也一样。”沈丹馨说道,脸上竟泛起红霞,所幸黑夜中无法看清。 “好吧。”许飞扬心中涌过一股热流,“那从现在起,就委屈你们听从我的指挥了,请你们三人分别按三个方向前行大约一里,一定要背对我,绝不要回头偷看,要记住,不管我这里出现什么状况,你们都不要回头看,这一点非常重要。” “你是要施展什么法术吗?”沈丹馨好奇地问道。 “算是吧,就叫作‘吸魔大法’,保管几百里之内的魔徒都会像苍蝇逐血一样麇集到这里。”许飞扬说。 “听起来挺好玩的,我们真的不能看一眼吗?”沈丹馨轻语央求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还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法术,真想亲眼目睹一番。 “不行,绝对不行。”许飞扬断然道。“那会坏了我的法术,也会害了你们自己。” “好吧。”沈丹馨怏怏地撅起小嘴。 “你们要注意你们前面的动静,一旦有人冲过来,你们要马上出声示警,然后回到这里,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冲入林子里。” 三人虽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还是按他的吩咐,黑豹向林子的方向走了一里,监视密林里的动静,沈丹馨和苗玉则分别向左右两个方向,都背对着许飞扬。 许飞扬见三人已走到地方,静立不动,便长吸一口气,稳稳心神,默默念动“心不动决”,然后从胸前取出魔印,放在一块石头上。 “我把你放出来了,施展你的魔力吧,让你的主子,你的徒子徒孙们都知道你在这里,让他们来找你吧。”许飞扬心里说着,向后退开十丈,他既要让魔印能不受自己心法的克制,又要能在一跃之下把它重新抓到手里。 魔印开始时没有任何动静,许飞扬怀疑是不是它还受着克制,正考虑是否冒险再退开十丈,魔印黯淡的躯体却渐渐有了光泽,绿莹莹的光芒似乎是从它内里发出的,片刻间已透体晶莹。 蓦然间魔印内里又燃起一团冰蓝色的火焰,那团火焰上下左右不停地扭摆跳跃着,如同精灵一般。 许飞扬双目瞬也不瞬地看着,一颗心却怦怦乱跳,他从那团火焰的扭摆中感受到的是鲜活的生命的旋律,宛如最初降临人世的生命一般,但他感到的却不是欣喜,而是恐惧。 一道蓝色的光柱从魔印里射出,登时把夜空照亮,光柱又扩展开来,弥漫荒野,而其中那团火焰愈发旺盛,亮度也越来越强。 就在此时,许飞扬感到脚下在隐隐震动,一种咚咚的巨响似乎从地心里直透地面而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同时空中四处似乎也响起了一种声音,那声音既不像自然界的任何声响,更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与其说是听到,还不如说是用心感觉到,那声音似乎足以把整个世间充满,却又没有任何响声,却又没有任何响声,却又能让耳聋的人也能听的清清楚楚,并慑服于它的声威。 “魔尊!是魔尊感应到了魔印!”许飞扬心中骇然想到。 “够了,他们应该知道了。”他心里想着,飞身过去把魔印抓在手中,“送我回去,你将是中土帝国的皇帝,本教第十大。”他心里清晰的听到魔印对他说。 许飞扬对这声音置之不理,他发现周围蓝色的光雾消逝得一干二净,大地又陷入黑暗之中。 “有人来了!”沈丹馨率先喊着跑回来。 许飞扬已看到四周有无数的人影向这边奔来,同时空中远处有几团黑影也正向这边疾速移动。 “快走。”许飞扬既是对沈丹馨说,也是对已奔回一半的黑豹和苗玉说。 两里的路程对四人而言不过是一口气的事,黑豹领先,苗玉、沈丹馨居中,许飞扬殿后,几个起落已冲入林子中。 就在他们冲入林子的一瞬间,两名魔教中人已然追上,许飞扬刷刷两剑刺出,两人立时毙命。 林子中黝黑一片,莫辨东西,茂密的枝叶遮住了星月光芒,莫说林中本无路径,即便有也根本看不清。 苗玉“哎哟”一声惨叫,许飞扬和黑豹同时问道:“怎么了?”身上都沁出冷汗。 “没事,我撞到树上了。” “大家手拉手,千万别走散了。”许飞扬低声说道。 黑豹抓住苗玉的手,苗玉又抓住沈丹馨,沈丹馨则把手放到许飞扬伸出的左手里,许飞扬握住她柔软的手,心神一荡,血液也加速奔流。 黑豹一入林中,他那天生如蝙蝠似的触觉,狐狸似的嗅觉便发挥出来,他手持一柄特地为入山预备的大砍刀,把沿途密集的枝条砍掉,至于脚下他根本无需去看。 身后不断有人冲上来,但大多不是撞在树干上,便是跌倒在地,有几个冲到许飞扬身边的人,还没看清什么,已被印剑穿心而过。即便在黑暗中,他也能凭感觉随意刺中一个人身上的任何部位。他练剑的最后一年便是在没有一丝光亮的洞中度过的。 左侧突然亮起一束火光,一人举着火把大叫:“他们在这里!” 许飞扬正想上前解决掉他,忽听黑豹喊道:“大家快趴下。”他恍然问明白了,伸手按在沈丹馨背上,两人同时如木板般趴俯在地上。 霎时间四面八方响起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几十枝弩箭在狭小的空间里相互碰撞,火星四溅,还有不少发出“夺夺”的声响,射入树干里。 箭矢声甫过,许飞扬振身飞起,喝道:“大家各自为战,先解决掉这些人。”话音未落,手中剑已刺入手持火把的人的前胸。 林中立时又是一片黑暗,许飞扬脚不落地,或用脚尖点击树干,或用手搭住枝条,身子在空中飞来飞去,他凭借每个人的呼吸来判定他们的位置,一剑一个,片刻间已解决了十几人。 右侧又是一束火光亮起,显出几个人的身影,黑豹一把黑砂打出,火光立灭,同时几个人发出惨叫声,如没头苍蝇般乱撞,片刻后便无声无息。 沈丹馨冷月刀的光芒在树丛间如一道光柱般扫来荡去,每一回旋便有一人倒地,虽有杀鸡用牛刀之嫌,她解决掉的人数也不比许飞扬少。 苗玉冲过去的地方人数最少,又被黑豹的黑砂撂倒了几个,其余人见识到了黑砂的厉害,都惊魂丧胆,转身飞逃而去。 “该死的,跑的倒真快。”她一跺脚,恨恨地骂道。 “这些魔崽子,杀起来倒不难,就是跟苍蝇似的,杀不胜杀,让人心烦。”沈丹馨收起冷月刀,回转过来说。 “这只是开始,如果只是让人心烦,我们真要谢天谢地了。”许飞扬一边巡视四周一边说。 四人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在密林之中,轻功已无从发挥,每人都像初学走路的孩童一般,蹒跚而行,这一段路程,身后没有跟随的声音,但每人都感觉林子中似乎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这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仿佛粘在自己背上,怎样也甩不脱。 “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下吧。”许飞扬看到前面有一个小小的铁锅型的凹谷,便对黑豹说道。 “许门主,我们不是急着过虎啸岭吗?为什么要停下来休息?”黑豹讶然问道。 “不用急,我们先在山里和他们周旋几天,把他们的人都引进山里再想法出去,现在外面一定把他们封的和铜墙铁壁一般。”许飞扬说。 四人下到凹谷底,解下背上的包裹,倚靠着坐下,这一口气也不知赶出了多少里程,也都感到几丝疲倦。 “是我们走得太快了,还是没把他们吸引过来?”沈丹馨问道。 许飞扬知道她是在为父亲担忧,笑道:“放心吧,他们现在已把目标对准我们了,他们没跟上来是因为夜里搜寻不易,大概要等天亮才会搜山,不过这座山怕是被他们围的连只兔子都跑不出去了。” “这些魔崽子怎么个个像要拼命似的?”黑豹说道,“口口声声说是要抢回他们的劳什子圣物,叫什么来着?” “那个邪恶的名字不能随便提起。”许飞扬正色道,“也不要随便谈论,不然真可能立时把他们都招引来。” “有这么邪乎?”黑豹吐了吐舌头。 “它可以称得上是这世上最邪恶的东西了。”许飞扬叹道,“大家知道有这回事就行了,不要谈论它,更不要对它有任何好奇心。” “那东西现在在你手里吧?”沈丹馨问道。 “你怎么知道?”许飞扬略感惊讶。 “你一定是用它把魔教的人都吸引过来的,还骗我们说是什么‘吸魔大法’。沈丹馨笑了起来,笑声如一串银铃声在空中滚过。” 许飞扬笑了笑,不置可否。 第六十七章 “可是这东西真的有这么重要吗?”苗玉皱了皱眉毛,“值得他们不管死多少人都要上来抢,我们也死了那么多人要来保住它?” “有关它的事我们不要再议论了。”许飞扬挥手说道,“大家明白一点就可以,这东西绝不能落到魔教手里,不管死多少人。” 三人都不说话了,也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同时也感到前途是凶多吉少,魔教围攻沈庄时的疯狂场景又在他们面前浮动,心头不免栗栗危惧,身子不禁缩紧一团。 凹谷里只有枯萎的野草,没有树木,朦胧的星月光芒照射下来,依稀可以看见每个人的脸。 后半夜的山里雾气浓重,湿漉漉地包裹着每个人,手上和脸上还有种粘呼呼的感觉,令人很不舒服。 “许门主,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吗?要不我到四周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山洞可以藏身。”黑豹说。 “你一个人到处乱转太危险,不如先在这里将就一夜,明天再说。”许飞扬想了一下说道。 四人打开包裹,见每人的包裹里都有一条皮制的毯子和一件轻软的貂裘,显然是为他们在山中过夜用的,此外金创药,驱瘴丹各类药品俱全,还有一些散碎银两和一大叠黄灿灿的金叶子,各种吃食点心,一皮囊清水和一皮囊醇酒。 许飞扬把虎皮拿出来铺在地上,盘腿坐在上面,又拔开皮囊的塞子,喝了一大口酒,身子立时暖暖的。 沈丹馨三人也都感到湿寒侵人,各喝了一大口酒。 “你们抓紧时间睡上一会儿,我来守夜,天一亮我们就得往最密实的林子里钻了。”许飞扬说。 “许门主,您是主将,一定要好好休息,守夜的事交给我吧。”黑豹诚恳的说。 “没事的,我静坐一会就可以了。”许飞扬说,“你才是我们的主将,如果没你带路,即便没人围追堵截,我们也未必能走出这座大山。” 黑豹不再争了,看看月亮的位置,知道再有一个时辰天也就要亮了,便把虎皮毯子铺在地上,拿几件衣服折叠起来当枕头,把那件貂裘盖在身上,沈丹馨和苗玉也都照他的样子,睡在地上。 许飞扬调息入静,他不敢进入忘我之境,而是把功力扩散到四周,这样可以察知十丈之内的风吹草动。 沈丹馨躺在地上却睡不着,尽管许飞扬用魔印把魔教中人都吸引过来,她依然不敢确定父亲那面是否真的安全了,她偷偷睁开眼睛,看看静坐中的许飞扬,见他身上散发出一层薄薄的带有柔和光晕的光芒。如同一个圆圆的罩子把自己三人覆盖其中,心里顿感温暖,她却不知道许飞扬自己并不知道有此异像,因为这已是剑仙门内功心法中第二层次蒂二阶段的境界了。 沈丹馨悬起的心安定下来,这也是她出庄以来首次心里有了安全感,她觉得只要有许飞扬在,只要在他身边,不论遇到何等情况,不论身处何等境地,总会是安全的,尽管在野外露宿,她身上却暖融融的,舒适无比,如同躺在自己家中那张柔软宽大的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天将拂晓时,远处传来一声震动山冈的虎啸,那一声虎啸中似乎蕴含着无穷的愤怒。 许飞扬忙收功站起,快步走上凹谷顶端四处瞻望,其余三人也同时醒来,虽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还是麻手利脚地把东西收拾好,打好包裹,提在手上。 许飞扬打量四周并无异样,又向空中望去,却见青蒙蒙的天空中,极目远处,有两点黑影正向这边快速飞来,而且愈来愈大。他向下面喊了一声:“快走,幽灵骑士飞过来了!” 谷底三人急忙登上谷顶,四人选了东面一处最茂密的林子钻了进去,每人都选了一棵粗大的树木隐蔽身形。四人刚刚紧贴树木站好,头顶一片风声掠过,两团巨大的阴影在头顶不断盘旋。 四人的心又都提到嗓子眼儿,屏住气息,寂静的林子中只有四人清晰的心跳声。 许飞扬的手紧按着剑柄,他感觉得到剑身在鞘中不断振荡,似乎要撞开卡簧自行飞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知道印剑撞开卡簧的微响也有可能立即把头顶的幽灵骑士引下来,只有紧紧按住不放。 两团阴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直在林子上空盘旋了一顿饭的时间才又向远方飞去,许飞扬四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站得发僵的身子又松软下来,每人都觉得好像熬过了一个严寒冬季。 “他们走了吗?”苗玉小心翼翼地问道。 “走了。”许飞扬肯定的回答,他的手感觉到印剑又安静下来。 “幸亏许门主发现的早,晚了一步咱们就被逮个正着。”黑豹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这些幽灵也真是奇特。”沈丹馨笑道,“别的幽灵都只在夜里活动,他们却专门在白昼里作恶。” “或许在魔的世界里,这些幽灵就是正常的人。”许飞扬说,“而且据沈庄主说,这些幽灵包括幽灵王,现今虽以幽灵状态出现,但只要魔尊的灵力强大到一定程度,幽灵王和这些幽灵骑士都可以恢复肉身,变成有血有肉,实实在在的人,而且他们的神通也会更强大。 “恢复肉身?沈丹馨诧异道,“他们不是在上次的大战中失去了肉身吗?时隔千年,莫说血肉,即便枯骨也早些化成尘土了,怎么还能恢复?” “魔尊的魔力确实不是骗人的。”许飞扬说,“原来我也不相信,直至看到幽灵王和这些幽灵骑士,我才明白那些世代相传的传说并非神话,而是千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实。” “许门主,我们快走吧。”黑豹说,“我总觉得他们好像嗅到了什么味道,说不定还会回来的。” 四人继续向密林深处走去,此时太阳早已升起,林中洒下星星点点金黄色的光亮,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松软的泥土。 山势平缓,四人走了一段后回首一望才发现自己已登上了一处高坡。四下里弥望的皆是未经砍伐过的参天古树,蓊蓊郁郁之下蕴含着无限生机,肃杀的秋风只是摧毁了一些枝叶。 “那是什么?”苗玉叫了起来。 许飞扬顺她手势望过去,却见晚上栖身的小小凹谷里有许多黑点爬上爬下,他凝运功力再定睛细看,那一个个黑点已扩大成一个个黑衣人,已可看得清他们脸上的神情。 “是他们追上来了。”许飞扬说,“这些魔崽子腿脚够快的。” “我们还是快走吧,让这些苍蝇粘上可够心烦的。”沈丹馨说。 黑豹迈步欲行,却又把脚收了回来。“前面有人。” “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苗玉睁大了眼睛。 “前面是有人,而且离我们很近,说不定已经发现我们了。”许飞扬说,他抚在剑柄的手又感到轻微的震动。 “我们向左边走。”黑豹说。 四人快步向左边山坡下走去,不知是那伙人没发现他们,还是没能跟上,当他们走到坡底时,后面并无人跟随,因为在后面殿后的许飞扬的印剑一直很安静。 他们又翻过一座山坡,已是中午时分了。他们在一条山间清泉流淌而成的小溪旁停下来,沈丹馨和苗玉这时才得以洗脸梳头,许飞扬和黑豹只洗了几把脸,便手掬泉水大口喝起来。 四人就着清冽的泉水吃着包裹里的点心、干果和酱肉。 “许门主,你的剑怎么会自己响啊?”黑豹看着许飞扬腰间的印剑,说出了久存心中的疑问。 “在遇到敌人来袭的时候它就会自鸣示警,具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许飞扬说道。 “可它只是一柄剑,怎会识别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呢?”苗玉看着太阳神剑,既不胜艳羡,又充满惊奇。 “可能是敌人身上的杀气和敌意惊动了它。自己人身上不会带有杀气,心里也不会有浓浓的敌意,据我猜想应该是这个道理。”许飞扬想了想,解释道,其实他心里对自己这柄印剑有着更多的惊奇和疑问,而且鸣示警只是它最基本的神通。 “要是我的冷月刀也有这种神通就好了。”沈丹馨伸手摸摸太阳神剑古色斑斓的剑鞘。 “冷月刀相传也是几万年前的神物。”许飞扬说,“我在天师府看过一部专门记载上古神兵利刃的典籍,本门的太阳神剑和太阴神剑排在首位,排名第二的就是这柄冷月刀,而且典籍上所画的冷月刀款式形状和你手中的一模一样,相信不会有错。” “那上面记没记载冷月刀有什么神通妙用啊?”沈丹馨着急地问。 “那上面只有一句:‘冷月刀具诸般神奇变化,端赖使用者以心意激发控御’。许飞扬回想着书上的话说。” “说了等于没说,”沈丹馨大失所望,“我倒是想把它的诸般神通变化都用心意激发出来,可怎么激发啊?” “或许是你功力不足的缘故,兵器虽是神物,也要你功力达到某种境界,然后自身心意与兵刃合为一体,它的神通变化才能发挥出来。”许飞扬根据自己的经验解释道,也不知这种说法与冷月刀是否合用。 “好吧。”沈丹馨心灰意懒地说,“不过我的功力只怕永远也达不到它要求的那个境界了。”她拔出冷月刀,立时寒芒四射,许飞扬三人相坐既近,身上都不禁起了一层肌栗。 “小姐,这不就是神通吗?”苗玉说,“我还没见过哪个兵器会发出如此寒冷的光。” “可是这也没什么用处啊。”沈丹馨说,“还是太阴剑好,有敌人要对你不利时,它就会示警,就和你最忠诚的警卫一样。” 苗玉和黑豹对这一点都赞同,上古神器毕竟非世间凡铁可比。 许飞扬却没有说话,他想起踏入沈庄地下秘室时,印剑自动飞出攻击魔印的情景,太阳神剑并非只会示警,在遇到大的凶险时,它还会自动攻击敌人,不过因此事与魔印有关,他也就没说出来。 “许门主,我们在这里停留时间太长了,还是换个地方吧。”黑豹提醒说,也不知是冷月刀光芒所慑,还是周围又有情况,他心头突起栗栗之感。 第六十八章 四人涉过浅流,向对面的山上爬去,他们刚爬到半山腰,许飞扬的印剑又“铮”的响了一声,随后便听到空中掠过一阵疾风,抬头望去,四团乌云从头顶疾掠而过,如同巨鹰飞过的阴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四个”。苗玉失声道,“已经有四个幽灵在这里了。” “我们看到的是四个,”许飞扬脸色也凝重起来,“没看到的还不知有多少哪。等幽灵王一到所有的幽灵骑士都会聚集到这里。” “如果我们真的被幽灵王和他那一队幽灵骑士发现了怎么办?”沈丹馨问道。 “能躲则躲,能逃则逃。”许飞扬沉吟着说,“万一躲不过也逃不脱,那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山神爷山地爷保佑,千万别有这一天。”黑豹双手合什,连连祈祷。 “山神土地是保护不了我们的。”许飞扬坚定的说,“我们现在可以说是身陷绝境,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了。” “是啊,千年前我们中土的人不也把他们都打入黑暗的地下了吗?这一次我们也还是能够把他们重新打回去。”沈丹馨说。 苗玉和黑豹却只是叹了口气,怎样也乐观不起来。遇到幽灵王时令他们神魂无主恍如梦魔的情形依然记忆犹新。 四人继续向山上爬行,这一段路山势陡峭,乱石嶙峋,树木并不茂盛,许多地方裸露出褐红色的岩石,仿佛许多年前遭过天火焚烧。 由于天上经常有幽灵骑士飞来掠去,四人走动得极为小心,到了傍晚时才爬到山顶,许飞扬决定不向前走了,在山顶上选了几棵大树间的平地露宿休息。 他们不敢生火,还是像中午一样,用包裹里的清水点心之类果腹。 “若是能生火就好了。”黑豹左右巡视着说,“我敢打赌,这附近一定能捉到狍子獐鹿什么的,我倒是有几个月没吃到烤狍子肉了。,鹿肉烤起来滋味更美。”说着已是食指大动。 “黑豹大哥,你们云雾山的獐狍野鹿是不是都让你吃光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沈丹馨看着他涎水要流出来的样子,笑了起来。 “瞧你这没出息样,”苗玉笑道,“也不过哦就吃了一天的干粮,就馋成这样儿。” “这倒也不用急,过几天干粮吃完了,我们就是不馋也只有吃些野味了。”许飞扬也笑着说。 “我们带的吃食应该还够七天的,水到处都能找到,如果七天后我们还出不去,就只有靠黑豹大哥去捉獐狍野鹿了。”沈丹馨看着各人包裹中的点心、干果和酱肉,计算一下说。 “没事,我们就是粒米皆无,在这大山里也绝不会挨饿。”黑豹拍胸脯保证说,“炖狍子,烤鹿肉都是天下美味,比什么熊掌、驼峰、猩唇之类的好吃多了。” “这倒是不假,”苗玉笑着对许飞扬、沈丹馨说,“他烤的鹿肉连沈庄的大师傅都比不上。” “你快别说了,”沈丹馨笑道,“你再说下去就把我的馋虫引出来了。” “明天我们找个隐蔽通风的山洞就可以一饱口福了。”许飞扬也被二人说得心动不已。 “看来许门主的馋虫也被勾引出来了。”苗玉拍掌大笑起来。 在虎啸岭负责围山、搜索的还是魔使荣智。 当天他和车子胤分兵两路追击突围而出的许飞扬一行人,也被沈家秀分兵分道之策弄得晕头转向,结果没能追上。 入关之后,他才从龙虎关分坛得到消息,沈家秀等人是从龙虎关入的关,只是当时他和车子胤都在远处,兵力也被分的七零八落,无力再发动一次大规模的围攻。 他一面严令沿途各处分坛盯住沈家秀的动向,一面提调分散的各部重新聚集,原拟在商州堵截住沈家秀,不料沈家秀行进速度太快。当沈家秀临近商州时,他和车子胤都在二百里之外,他只好下令商州分坛强行发动攻击,并未指望能轻易得手,只是希望能籍此削弱沈家秀的力量和拖住他们的行程,他寄希望最大的乃是本教法王蛇魔老祖,不意蛇魔老祖也在张天士手下吃了瘪。 他行至中途才得知沈庄最后的事:教主虽见机得早,而且腾起在空中,依然被爆炸震散了护身罡气,脏腑经络也多处受伤,正在一个洞中运动自疗,其他留在庄内的弟兄则无一生还,教中事务教主已援权他全权指挥,并派出使者把教主权杖传交给他。 荣智兴奋异常,他知道教主不会有事,这柄权杖在自己手中也不过一两个月的事,然而教主还是第一次明确表示自己的地位在四大护教法王之上,而且也暗示自己是教主的继承人。 随后他便接到幽灵骑士的传令:中土魔教将受总教第一阿里古温的指挥,对于幽灵王的到来,他的惊诧并不亚于许飞扬他们,虽说在总坛的神庙中供奉的便是魔尊和九大,但千年已来都只是把他们当作来敬仰膜拜,对于他们复活的说法已不敢笃信不疑。甚至于教主数月前在总坛宣布魔尊复活的消息,他和车子胤等人还认为这只是教主激励人心的策略。并不以为然。 直至见到幽灵骑士,他才相信魔尊确实复活了,因为第一已重履中土,而且知道幽灵王正在用魔功助欧阳教主疗伤。 至于他刚拿到教主权杖又要接受幽灵王的指挥,他不但未感到有何失落,反而感到莫大的荣幸。自魔尊灭寂,九大隐入深山,中土魔教和九大古国的魔教共十个魔教系统,并立世上,各行其是,彼此之间虽时通往来,却各不相统御,都有种茫然无主的感觉,千年来也曾有人提议由九大古国和中土魔教公推出一位世俗间的魔尊和九大,却在教义法理上无法通过,因为魔尊和九大是不可替代的。 不过各支魔教也都在教主之下另设九大护教法王,中土魔教也不例外,以仿效总教的魔尊和九大。中土魔教原也有九大法王,只是三十年前,殉教者三,物故者二,只剩下四大法王,魔教对法王的人选极为严格,宁缺毋滥,所以三十年来,再未有一人被封为法王,荣智知道这也是教主的一项策略,一激励各地分坛主拼命效力,争取立下大功晋身为护教法王。 最重要的是:魔尊已然复活,九大重集麾下,总教又建立起来,而十大魔教分支又将合成一个整体,千年来中土魔教受朝廷和中土武林镇压剿灭,四处驱逐的日子结束了。 而荣智最感兴奋的则是:此次幽灵王带来魔尊的旨意,也是魔教中最高赏格:无论谁抢回魔印,就将封他为第十大! 如同道家求成仙,佛家想成佛一样,成为第十大正是千年来中土魔教人的梦想,是否做中土皇帝已是不屑提及的事了。而的空缺也只有一个了,一旦有人捷足先登,后来者任凭你为教中立下不世奇勋,也不可能成为。 假如欧阳震旦未受重伤,荣智或许还不敢做十大的梦,而今教主重伤不出,自己权杖在手,只要抢回魔印,这天大的功劳自然也就归属自己了,自己也就可越过教主,一步登天,和九大并列成为不死,这种诱惑是没人能抵挡得了的。所以他一路上除了打尖休息,接受幽灵王的指令和给各地教众草写命令外,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堪称废寝忘食。 当然他也有最大的烦恼,为了不致沈家秀一行人逃脱,他只好调集所有能调集的人手,布下天罗地网,如果魔印被一般教众所得,自会交到他的手里,功劳还是他的,但若是被三大法王所得,他们便会直接交给幽灵王,自己的之梦也就破碎了,所以他把三大法王都安排在外围,理由自是怕许飞扬等人走脱,而入山搜索的都是由他直接指挥的金都卫、银都卫和各地分坛的教众。 自魔印发出召唤命令后,幽灵骑士不断飞来,已有二十四名之多,除被许飞扬毁掉两名外,其余二十二个幽灵骑士时刻不停地盘旋在上空,监视住虎啸岭百余里的每一处地方。有了这些幽灵骑士相助,荣智心里更是笃定,虽然一时还未能搜索到目标,但许飞扬等人就算插上翅膀,也已逃不出他布下的这张罗网了。 “啊”的一声尖叫,沈丹馨从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依然睡在许飞扬神功的光罩之中,才安下心来。 “怎么了?”许飞扬忙收功问道。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恶梦”沈丹馨手抚兀自怦怦乱跳的心口,惊悸犹存的说,“我梦到被两个幽灵骑士追到了,想出刀御敌,身上却一丝力气也没有,我大声喊你,却看不到你,结果被幽灵骑士捉到了。” 苗玉和黑豹也被沈丹馨的叫声惊醒,见两人正在说话,不没意外情况发生,便又沉沉睡去。 “没事的,只是个梦而已。”许飞扬小声抚慰道,“喝口水吧,过一会儿就好了。” 沈丹馨果然感到口干舌燥,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脑子这时才清醒过来。 “你再好好睡吧,有我在,不会遭到幽灵骑士偷袭的。”许飞扬劝道。 沈丹馨点头道:“我知道,也很安心,那只是做梦而已。不过我想坐一会儿,和你说说话。” “好吧。”许飞扬把手放在剑柄上,双膝盘坐,横剑膝头。 沈丹馨坐在厚而温暖的虎皮上,把貂裘围在身上,林中夜雾浓重,湿漉漉的充满水气,露在外面的双手和脸庞都又湿又凉。 “怎么不说话?”许飞扬等了半天,不见她开口。 “也没什么正经话要说,只是想说说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黑暗中沈丹馨一对明亮的眼睛显得有些迷茫。 “那坐一会儿就睡吧,也许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很难睡个安稳觉了。” “那岂不是说以后想好好说会儿话也很难了?” 许飞扬没有说话,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倒宁愿沈丹馨不在自己身边,更不愿这样面对面和她相对,虽然那种炽热的情感已被他强行封存心底,但每当看到沈丹馨盈盈笑脸时,那股难以压抑的情感便会蠢蠢欲动,如若不强自震慑,直欲喷涌而出。 “那就说说你吧。”沈丹馨双手抱膝,定定地看着许飞扬。 第六十九章 “说我?”许飞扬心里忽然有些慌乱,想躲避开她直视的目光,“我有什么好说的?” “随便说说嘛,想知道一些你的事情,这也不至于不能对外人说吧?” “保密的话倒是没有的,只是没什么好说的。” “那就说说你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是怎么被选作剑仙门传人的,剑仙门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儿的?” “从我记事起就在师傅身边,是师傅把我养大的。”许飞扬想了想开始说。 “那你的父母哪?你是你师傅的儿子吗?” “不会,师傅只是我的师傅,尽管也像父母一样养育我。”许飞扬笑了笑得很艰涩,“我的父母我根本不记得,我师傅说我是个孤儿,是被遗弃在路旁的婴儿,被他抱回来抚养,后来也就成了他的徒弟。” “那你倒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听我爹说,剑仙门挑选传人比皇帝选太子严格多了,而且每代只能选一人。” “我师傅也是这样说的,他说我是全天下孩子中最幸运的。还说我被选作他的徒弟并非因为我是无父无母的弃婴,而是因为我生来根骨奇佳,正是修炼剑仙门武功的最佳人选。” “你一定很自豪吧?” “不。”许飞扬摇摇头,长叹一声。 “为什么?”沈丹馨颇感诧异。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的父母还活着,我还有可能找到他们,或者有一天他们找到我。大一些以后,师傅也常领我到各地游历,跋山涉水,说是要借此锻炼我的筋骨血脉,他也要到各名山大川采集炼制仙丹的灵药。我每看到那些被抱在母亲怀中的婴儿,偎依在父母膝下的小孩儿,心里就羡慕得了不得。老实说,我宁愿不作全天下人都羡慕的剑仙传人,而是作一个在父母跟前长大的平凡的孩子。有时看到乡村中茅草屋里昏黄的灯光,我觉得那才是家,我住的洞府中虽然豪华舒适,却从没给过我这种家的感觉。” 沈丹馨的双眼不由得湿润了,她原以为被选为剑仙传人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即便让世间的人以王位交换也会毫不吝惜,一定会无比自豪,无比幸福,不意许飞扬的心中竟有着如许多的辛酸。 “你的名字是你父母起的吗?” “不是,是天师府张世伯给起的。” “那为什么姓许哪?你师傅姓许吗?” “自从本门许正阳祖师后,所有的传人就都姓许了,就像佛家的人都姓释一样。” “原来一入剑仙门就要弃掉自己的姓啊?”沈丹馨恍然若有所悟。 “不是,从那时起本门挑选的传人不是孤儿,便是像我一样的弃婴,大概也都不知道自己原有的姓。” “怎么会有这样怪的规矩呀?” “规矩就是这样,在外人眼里自然会很奇怪,却也一定有它的道理。就像你们沈家千年来好武却不习武一样,这不是武林中最怪的事吗?” “这倒也是。”沈丹馨笑了,“我家这条规矩连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我从小到大问过爹爹许多次。爹爹却总是说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我问祖宗为什么定这样的规矩呀?爹爹就说规矩就是规矩,没什么为什么。可我总觉得一定有很重要的缘故,不知是爹爹不告诉我,还是连他也不知道。” “是啊,我师傅就只是告诉我:我将来收弟子也一定要从孤儿中挑选。最好也是和我一样的弃婴,当然根骨也要和我一样好,也没说任何原因。” 两人都笑了,两双眼睛对视一处,近些天来两人一直避免这样的眼神交流,许飞扬拒绝张天士向沈家秀提亲后,他心中更是横亘着一道阴影,令他无法自然地面对沈丹馨,沈丹馨心中也有一种模糊的难以说清的感觉。许飞扬的拒绝其实等于拒绝了沈家秀的正式提亲,她虽没有这种情况下都有的受辱感,也理解许飞扬的决定,并且这决定也解开了她心中的一道死结,但瞬间畅意之后,她感到的却是无比巨大的失落感,仿佛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从她手中轻轻滑落,掉入水中,流入大海,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她面对许飞扬时,不得不努力显现出自己的大家风度,正是为了掩饰这种失落感,而面对许飞扬时,她才发现这种感觉远非失落那样简单,其中更混杂了许多她无法分清,也无法道明的情感。所以当沈家秀决定让许飞扬和黑豹、苗玉单独逃生时,她毫不犹豫地提出要和许飞扬同行,因为那一瞬间她感到那种失落感就要变成现实了,却又是她根本无法承受的,浑然不觉她这种选择其实等于弃父逃生,或许在她心中,这种彻底的失落远比生死要重要得多,而只要在许飞扬身旁,它就仅仅是一种感觉而已。 两人在相视一笑中又都感到了一种魔力,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阴影和种种不快都已消释无余,通过眼神两人仿佛能彼此看进对方的心里。 “你守了快两夜了,也睡一会儿吧,我替你守着。”沈丹馨说。 “这种境况下我就是勉强睡也没用,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每天只要静坐一两个时辰就行,一月两月不睡觉也没关系。” “可是你这样很耗功力的。”沈丹馨说,“你每晚身上都发出光罩住我们,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神功,可一定非常耗费内力。” “我身上会发光?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许飞扬诧异道。 “可能是你无意中发出的功力吧。” “是什么样的光?光亮很强吗?” “光亮不是很强,倒像是盖上灯罩后那种微弱的光亮,但很柔和,也很温暖,睡在光罩里真像睡在一个甜蜜的梦里。”沈丹馨喃喃地说,倒真像说梦话一样。 许飞扬忙站起身来,纵身一跳,已跳到一棵大树的枝干上,四下望了一会儿,才又轻轻跃下。 “怎么了?有什么动静吗?”沈丹馨也站起来,轻声问道。 “没事,我只是怕这种光亮会引来幽灵骑士,看来以后真要小心些才是。” “不会的,他们眼睛再尖也不会发现这种光亮。”沈丹馨捂着嘴轻声笑起来。 好像是回应她这句话,四个方向同时响起疾风掠空声。 “他们真的发现了?”沈丹馨睁大了眼睛,笑容还凝固在嘴角,脸上却是恐惧的神情。 “不一定。”许飞扬轻声道,“也许他们只是凑巧搜索到这块儿了。” 两人悄悄推醒苗玉和黑豹,苗玉和黑豹一睁开眼睛,空中已疾掠过两团黑影,风声更如惊涛一般,两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坐起身,手握兵刃,一句话也不敢说。 空中十几团黑影倏聚倏散,遮蔽住天光,四人连地上的行李也不敢收拾,背靠树干坐着。 许飞扬仰脸望去,树林上空闪烁着几十个星星般的亮点,那是幽灵骑士的眼睛和手中雪亮的矛尖,如果只是一两个幽灵骑士,他自忖还能应付得来,然而如此多的幽灵骑士,他纵然能保住自身,也难以守护住沈丹馨三人的周全,更何况保住自己的希望也极为渺然。 幽灵骑士似乎发现了什么,在树林上空盘旋了半个时辰,就是不肯离开。好在四人背倚的树木极为粗壮,四人紧靠在树干上,便如一根巨木上的斑点,幽灵骑士眼力虽佳,却一时未能发现。 又过了一刻钟,幽灵骑士们在空中叽里咕噜交谈一会,便开始向四面飞去,那一点点星光也渐渐消逝在远方。 “好险!”黑豹首先出声道,四人此时才敢舒畅地喘了一口气,许飞扬还不觉什么,其他三人都觉得,幽灵骑士如果再盘旋上这么长时间,自己憋也要憋死了。 “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他们好像对这里起了疑心,说不定还会回来。”许飞扬说。 沈丹馨三人急忙收拾好行李,打好包裹,四人又背负重重的行囊,向山下走去。 当他们登上另一个山顶时,回首望去,适才露宿的那座山里闪耀着无数的灯笼火把,把整座山照得红彤彤的。 “许门主,您不会真的修炼成神了吧,怎会料到他们去而复返?”苗玉又是惊讶又是佩服。 “幽灵骑士在空中飞来飞去,虽然快捷凶猛,但这里林高树密,遮挡住他们的视线,他们数量有限,要监视的范围又广,不可能对他们疑心的地点进行仔细的地面搜索。还是要靠那些一般的教众来完成地面搜索,刚才他们在空中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停留那么长时间,他们飞走一是为了监视别的地方,二是去招集教众来搜索。”许飞扬说。 “如果他们人手足够。”黑豹说,“对整座虎啸岭进行拉网式搜索,一点一点缩小包围,我们不管怎样走,也很难不被他们发现。” “他们现在采用的或许正是这个法子,这也是我最担心的。”许飞扬说,“至于人手他们不会不足,看看他们攻打沈庄时的情形就知道了,我身上带的东西又是他们必须得到的,现今他们既然发现了它,一定会调集更多的人手来搜索抢夺,所以我想我们需要找个隐蔽些的山洞,你们在里面躲上几天,我一天和他们周旋。在现在的情况下,我实在无力保护你们。” “我不会离开你的,也不需要你的保护。”沈丹馨断然道,“我们和你一道出来,并不是为求你的庇护,只是要帮助你,在必要时用生命保护你,当然更是为了保住你说的那个东西。” “就是啊。”苗玉撇嘴道,“我们是有些害怕,可并不是说我们怕死,让我们像老鼠似的躲在洞里求生,还不如让那些幽灵杀了。” “许门主,如果您信任我。”黑豹说,“把那招灾惹祸的东西交给我,我把那些魔崽子们引开,我对山中路径熟,不会被他们逮到的。” “不行。”许飞扬摇头,“这东西除我之外你们连碰都不能碰一下,一定要记住:如果我真的出了意外,你们马上远远离开,定可让魔教中人得到它,你们也绝不能试图自己保住它。因为只有我一人能不受它的控制,你们若沾上它,非但不能保住它,反而会沦为它的奴隶!” 一抹稀微晨光中,三人看到许飞扬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威严与庄重,都不禁连连点头,心里对他所说的的那东西生出莫大的恐惧。 远处的火把光熄灭了,但鼎沸的人声已传到他们耳中,有三个地方笔直地升起三道浓烟,一股焚烧枯枝和烤肉的混合味道郢随晨风吹入他们鼻中。 “这些混蛋好会享福,”黑豹吸了吸鼻子,“他们烤的正是鹿肉,他们这一闹腾,虎啸岭的鹿怕不会有一只能活下来了。”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许飞扬已被烤肉的香气唤起了饥饿感,“他们吃完东西就会向这面搜来。” 第七十章 四人加紧赶路,脚下没有路径,四周几乎是一样的树木,爬上爬下的几乎都是一样的山坡,除黑豹外,其他三人都觉得自己是在原地转圈,这种感觉令他们都有些眩晕。 “黑豹,你带的这是什么路啊?走来走去周围一点变化都没有,你不会是迷路了吧。”苗玉坐到一片枯草上,大口喘着气。 “夫人放心,莫说这小小的虎啸岭,就是千里林海,我也不会迷路。”黑豹也有些气喘了。 四人顶着晨光出发,一口气走到了下午申时,水米未曾沾牙,所走的路不是爬上就是爬下,几乎没有平地,若非内力充盈,早已支持不住了。 许飞扬倒还不觉得疲劳,但看见沈丹馨的俏脸上也挂满晶莹的汗珠,便笑道:“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黑豹,我们现在大约在林中什么地方?” “应该是林子的中心地带了。”黑豹听许飞扬发话休息,也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倚靠着背上的包裹喘着气。 沈丹馨内力虽比苗玉和黑豹强上几等,却没走惯山路,身体的疲劳其实比这二人尤甚,只是心性好强,强自支撑着不显露出来,她解下包裹放在地上,坐下去时觉得自己快成一摊泥了。 许飞扬把包裹放在地上,却没坐下,一面静立调息,一面仔细察看周遭清形,尽管太阴神剑能自鸣示警,黑豹也对林中各种危险有着本能的警觉,他心里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路上虽没撞上敌人,他却感到敌人已经越来越近了,而且是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自己四人东躲西藏,也不过是在这个越来越小的圈子里转悠。用不了几天,无论黑豹怎样领路,也不可能不撞到这张网上。 沈丹馨调息半个时辰,才觉得又恢复过来,她祖传的这套内功心法并不比剑仙门的稍逊,她也是自小修习,只是她完全是照书上所写的功法修习,没有师傅口传身教,这也是修习内功最大的障碍,所以进境缓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饶是如此,由于她祖传心法的先天优势,已令她的功力与苗玉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 “许门主,您也歇歇吧。”黑豹爬山就和猴子爬树一样,几乎是习性使然了,所以恢复得最快,“我敢担保,这附近绝没有一个魔崽子。” “没有是没有,可我心里却觉得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从草丛里,从树后向我们扑来。”许飞扬说。 “你怎么也变得草木皆兵了。”沈丹馨笑道,“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若按我的风格,根本就不会被人撵得像兔子似的四处奔逃。”许飞扬苦笑道,“身上带了这么个鬼东西,风格是讲不起了,只要能保住它,哪怕让我像老鼠一样在暗无天日的地洞里过一生也愿意。” 沈丹馨三人都听得半明不白,却都能感受到他所背负的重担,而且似乎感到他笔直坚挺的腰都要被压弯了。 “这种日子没有个头吗?”沈丹馨眼中忽然涌出了泪水,“难道你真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许飞扬喟叹一声,“如果没有什么奇迹出现,至少要过十几年这种日子,但也许就是终生,你不用为我难过,人的命运也许真是上天注定的,至少我的是这样,我除了接受、适应也没别的办法。” “那东西是我爹给你的吧?”沈丹馨扬起脸问道。 “你怎么知道?”许飞扬诧异道。 “因为你刚才说的话跟我爹平常说的一模一样,连神态都一样,我从小到大都听过无数遍了,世人都以为他地位尊崇,要什么有什么,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只有我知道他一生都生活在命运的重压下,却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却和我从你身上感受到的一样,我也就知道了,我爹爹一生背负的重担又移到你的肩上了。” “你猜对了,”许飞扬说,“令尊此次请我来,就是因为他已无法再保住这东西了,所以要把这副担子移交给我。” “为什么一定要给你?因为你是剑仙门主,武林之王吗?”沈丹馨忽然愤激起来,心里涌起的是深深的愧疚。 “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而是因为我是世上惟一不受它控制的人。” “那我爹爹呢?他不也没受这东西控制吗?” “因为他不会武功。”许飞扬话出口的一瞬间,脑中灵光闪现,恍然大悟:沈家人千年来喜武而不习武,正是为了不受魔印的控制。 “你是说不会武功就不会受它的控制?”沈丹馨追问道。 “这只是我的猜想,也不知对否。” “如果不会武功就可以携带它,我宁愿自废武功。”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苗玉大叫道,“武功又不是东西,说不要扔掉就行了,废掉武功就成了废人了!” “我知道,”沈丹馨毅然道,“但这是沈家的灾难,就应有沈家人来承担,而不能移祸他人。” 许飞扬三人看着她仙子般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辉,好像要承受人世间的一切苦难。 “现在已不是会不会武功的问题了。”许飞扬心里一阵感动,“如果仅仅不会武功就可以保管它,沈庄主也就无需一定要我来承担,我也不会宁愿忍受一切来承担它。” “是啊。”苗玉如释重负,“要是没有武功就成的话,这天底下不会武功的人岂不比比皆是。” “沈庄主也一直把这事当成他一人一家的事,我接过以后也曾把它当成自己一人的事,这些天来我才想通了,还是大智神僧说的对,不管这东西是怎样来的,它都是整个中土武林甚至天元帝国的事,人人有责。所以你根本没必要对此感到愧疚,或者要牺牲一切来承担它。”许飞扬说。 “可你现在不是准备牺牲一切来承担它吗?”沈丹馨说。 “这倒也是,却也不同。”许飞扬说,“我已准备牺牲一切,但未必真的需要那样做。现在这事就和我们的处境一样,看起来毫无希望,却未必真的没希望。” “许门主请放心,我黑豹一定会把大家领出去,就算他们把地面封得严严实实,总还有山洞可钻。” “喂,黑豹,你可别把我们领进什么山狐野猫的洞里,让人家堵住洞口打,死都没个好死法。”苗玉叫道。 黑豹笑了,“不会,我一定给大家找个神仙洞府,大家进去后就会全成仙了。” “你说的这种洞府只有他们剑仙门有了。”沈丹馨也笑起来。 四人背上包裹又继续赶路,傍晚时分在一处山脚下的小溪旁停下来准备过夜。 由于一路上都没看到小溪山泉,水囊中的水仅够饮用,连爱洁成癖的沈丹馨、苗玉也不敢用水囊中的水洗脸,不过夜雾水气浓重,四人脸上都湿漉漉的,倒也不觉得干皱,此时才得已畅意洗漱。 四人洗漱完毕,又把水囊灌满水,打开包裹,取出里面的各种吃食吃了起来,黑豹先胡乱吃了些点心干果,然后举起装酒的皮囊,才发现酒已喝光了。 苗玉一笑,把自己的扔给他,笑道:“你也节省点喝,这又不是在家里,你可以守着酒桶天天喝个烂醉。” 沈丹馨也笑了,把自己的酒囊也放到黑豹手边。 黑豹举起皮囊,喝了一大口,又叹道:“有酒无肉,真是可怜。” “嘿嘿,你还得寸进尺了,这不是肉是什么?”苗玉指着酱肉气道。 “我现在想吃的不是这种干巴巴的酱肉,而是新鲜的带血的鹿肉、狍子肉也好啊。”黑豹近乎陶醉的说。 “恶心死了。”苗玉皱皱柳叶眉,“你还不至于馋得想生吃鹿肉吧?” “生吃当然不会,”黑豹叹道,“其实我也只是想想罢了,又不能生火。” “生火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附近有野鹿獐狍吗?”许飞扬问道。 “你是说我们可以生火吗?”黑豹惊讶得不敢相信。 “我们还是小心些,”沈丹馨劝道,“别为了口腹之欲惹来大麻烦。” “就是啊,黑豹,你又没害馋痨,怎地这几天就熬不过去了?”苗玉恨恨地说。 “我只是说说嘛,又没说真的要生火烤肉,是许门主说可以生火的,”黑豹分辨道。 “没关系,”许飞扬说,“他们料定我们不敢生火取暖煮饭,所以即便发现火光烟雾,也一定会认为是他们自己的人,反而不会过来搜查。至于防范幽灵骑士,我们生不生火都是一样。” 沈丹馨和苗玉想想也有道理,还是觉得过于冒险,只是不好出言反对,黑豹击掌道:“许门主,您想的太高明了,我们生起火来反而会消除他们对这里的疑心,成了我们的一道护身符。” “你别虚捧我,”许飞扬笑道,“这法子还不知行得通行不通,不过你不能走远,这附近若有便打上一只,若没有还是回来将就着吃酱肉吧。” 黑豹如奉将令,一句话不说,转身蹿了出去,倒真像一头敏捷的豹子。 第七十一章 “他自己去不会有危险吧?”沈丹馨望着黑豹的背影问道。 “这倒不用担心。”苗玉笑道,“他在山里和在水里一样。” 不多时,黑豹便和去时的速度一样奔跑回来,手里提着一只梅花鹿,只是鹿长长的脖子已经折断。 “这么快就捉到了。”许飞扬诧异道。 “怎么跟你自己养的似的,说逮就逮到了?”沈丹馨也是不胜惊奇。 “在山里他可不跟在家里一样,只是一出了山,他就什么能耐也没有了。”苗玉鄙夷道。 黑豹不理会苗玉的讥笑,兴冲冲对许飞扬说:“许门主,那面还真有一个洞府,不是野兽洞,我进去看了一眼,石桌石椅石床样样都有,也不知是什么人造的,只是多年没人住了,里面积满灰尘,收拾一下也就可以了。倒是没被野兽糟蹋过。” “不会有这样的好事吧?咱们想什么就有什么?”沈丹馨感到有些好笑。 “这有什么?”黑豹笑道,“其实每座深山里都有修道人住过,只不过若是造的房子,年深日久,风吹雨淋,就会坏得不成样子,可若是在山里开出的洞府,一两百年也没有事。” 许飞扬沉吟一下,说道:“咱们过去看看就是,若是能住倒强似在这里露宿。” 他们背着包裹,随黑豹走过去,却发现一桩怪事:越往里走,树上的枝叶越是繁茂,颜色也是愈发青翠,到得后来,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穿树林,而是从深秋直接返回了初夏。这种时空倒错感令他们既感惊奇又有些害怕。 “大家小心些,”许飞扬低声道,“这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味道,”他手按剑柄,太阴神剑既未自鸣,也未躁动,然而许飞扬身上却有一种痒酥酥的感觉。 “味道?没什么味道啊?”黑豹使劲吸了吸鼻子,也只有他没感觉出有任何异常。 “我说的不是气味,而是感觉上的。”许飞扬说着,把手放在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上,他的手清晰地感觉到树的生命之流在枝干叶脉间缓缓流淌,如同河流穿行在地面上,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树的鲜活的生命。 “是啊,外面已是秋天了,这里怎么跟夏季一样?清爽宜人却没有一丝寒意。”沈丹馨也诧异地说。 “不会又是什么人设的禁制吧。”苗玉心里又有些打鼓,蓦然想到自己撞到欧阳震旦禁制时的情景,脚下不由得慢了下来。 “不会,如果是禁制我们一步也进不来。”许飞扬说,“这里好像存在一种法力,所以连季节也不会转换,黑豹,你是在这里捉到鹿的吗?” “不是,”黑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不是我捉到的,我看到它时,它正在外面吃树叶,看到我便拼命逃这里逃,我一路追过来,它要逃到前面的洞府里,跑得太急,一头撞在门旁的岩石上,自己撞死了,要不然我倒还发现不了这处洞府。” “噢,你原来不是费力捉的,而是拣了个现成便宜。”苗玉笑了起来。 他们又向里面走了半里路,果然看到一面光滑的岩壁上现出一处洞府,巨大的石门只开了一半,仅容一人走过,洞门顶部的岩石上刻有四个字。 “这是什么字啊?”沈丹馨端详了半天,却认不出来,“像是古篆,又像是鸟虫篆,可又都不是。” “这不是字,而是一种咒语。”许飞扬仰脸望着,神色愈趋庄重。 “咒语?是什么咒语?做什么用的?”苗玉抢着问道。 “不知道。”许飞扬说着,嘴唇轻启,念出了那四个字。 沈丹馨三人听他念出“咔、喳、呢、嘛”这四个音,声音却分外浓重,有种低沉的嗡嗡声。 蓦然间“轰”的一声,石门向右侧岩石里滑了进去,整个洞口豁然显现。 “这是开门的咒语吗?沈丹馨喃喃说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豹和苗玉却只是目瞪口呆,根本说不出话来。 “大概是吧。”许飞扬也茫然回答道,他只是念出了咒文,并不知这咒文是干什么的,更想不到一句咒语便能移动那看上去有几百斤重的石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这是你们剑仙门的咒语吗?”沈丹馨问道。 “不是。” “那你怎么会认得?” “我们剑仙门也有各种咒语,却没有这一句,天师府张世伯曾教过我各门各派的咒语,所以就算不知道它的作用,也不难认出来,只是我以前从不相信咒语也有力量。” “我也不相信,看到了也还是不敢相信,”苗玉合上了嘴,又喃喃说着,“许门主,这不会是碰巧吧?” “也许是,我再试试。”许飞扬又念了一遍咒语,这次没有轰然的响动,石门悄然无声地合拢来,与左面的岩石合为一体,一丝缝隙都没有,若没有上面刻的咒语,不会有人发现这是一道门。 “坏了,它关上了。”黑豹着急起来。 “没事的。”许飞扬又念了一遍,门又滑进右面岩石里。他反复念了几遍,屡试不爽,才确定这就是开关石门的咒语,他还发现如果只念前两个咒语,石门就会只开一半,如果只念后两个咒语,石门就会只开一半。 沈丹馨好奇心起,也学着他的发音念了一遍,石门却毫无反应,她反复念了多遍,还是一样,黑豹、苗玉两人也试了无数遍,石门寂寂无闻。 “你还说这不是你们剑仙门的?”沈丹馨气得脸都涨红了,“它分明是认人嘛。” “不是的。”许飞扬笑了起来,“念咒语并不是只发音就可以了,咒语也和武功一样,是门繁富艰深的学问,甚至更玄奥,天师府最高深的武学就是各种密咒。苗姑娘所说的禁制有一些也只是一些咒语。不过念咒语是要凝聚心神,用内力发出才可以,这道开关门的咒语似乎是通用的,而大部分咒语必须修炼本门的内功才能发出,有时功力不够也不灵验。” “我的天哪,不就是说话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的学问?”苗玉摇摇头,直感匪夷所思。 “那我是功力不够吗?”沈丹馨问道。 “不是,还是你发的音不对,这东西很微妙,你若有兴趣,反复多试试,找到那种感觉就对了。”许飞扬说。 四人走进洞府中,迎面是一道影壁,转过影壁心胸豁然一敞。这座洞府轩敞宽阔,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长条石桌,简直可以当床,石桌两旁是两排石椅,石椅都是由巨大的岩石雕刻而成。这石桌石椅似乎是山林巨人们用来聚会用的。 地面是用长条石板铺成,光滑平整。四壁却嶙峋不平,有许多块巨石横空突出,不过这些巨石位置很高,倒没有磕磕碰碰的危险。 “这洞府是作什么用的?是道家修真养性的地方吗?”沈丹馨环顾左右,顿感自身的渺小。 “应该是。”许飞扬说,“只是看不出是哪个流派的。” 进入洞府后,许飞扬意外地感到那股法力消失了,不知是洞府里没有,还是自己待得久了感觉不出来了。 四个人如寻宝一样四处寻觅着,不时发出欢喜的惊呼声,黑豹找到了石锅石碗,装水用的青铜鼎,沈丹馨和苗玉两人又找到了两间小石室,里面居然有两张暖玉床,若非亲眼看见,很难相信世上居然会有这么大的玉,手摸上去,温暖光滑之中又有一种温热感。 许飞扬仔细查看每一个地方,那股法力虽然消失了,他心里却又浮上另一种感觉;这洞府中缺了许多东西,如果是佛家高僧在这里修行,应该有佛食、佛像,或者密宗各派的道场;如果是道家修真,至少也该有三清塑像,或者像天师府里那样的道场,可这大厅里空空荡荡,只有这一张石桌和两排石椅,这洞府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还有那两间石室,两张暖玉床,说明这里并非一人所住,厅中两排石椅又说明这里一定有多人经常坐在一起,那石椅雕凿起来极为费力,绝没有人仅为摆设耗费有限的人力。 黑豹又在厨房里找到一个小门,几人从小门走过去,却见眼前是百花齐放,百鸟争鸣的小天地。四面都是悬崖绝壁,连猿猴也无法爬上,花木芬芳,有许多是外面根本没有的品种,他们自然也叫不出名字。 “这地方真奇怪,”沈丹馨啧啧道,“那片树林里是夏天,这里却是春天。” 这种说法虽然奇怪,却是几人共同的感受:在这里,春天和夏天没有按季节转换,而是并立在一起,你可以从春天直接走入夏季,也可以由夏季返回春天,就像从一个地方直接走入相邻的另一个地方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苗玉双目微合,已被花香陶醉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花香浸染,舒服得直想躺下来,躺上一辈子,永远不起来。 “这不会就是神仙洞府吧?”沈丹馨既感惊喜,亦复惊奇,努力睁大眼睛,想认清周围的一切是否真实,她觉得自己是直接走进了梦幻之中。 “怕是比神仙洞府还要神奇。”许飞扬说,他心中的惊奇感和陶醉感并不比沈丹馨和苗玉差,心头却保持着警醒,这地方太反常了,反常之中通常也蕴含着危险。 “比神仙洞府还要神奇?”沈丹馨喃喃道,自己也不知是反问还是认同。 “是啊,神仙讲究顺天而行,不会干扰天时季节的运行,这里的夏天和春天却是被法力固定住的。” 许飞扬又感受到了那股法力,却和树林里的有着微妙的差别,就像仲春和初夏的区别一样。 只有黑豹感觉不出任何异常,倒觉得这三人有些疯疯癫癫的,他横穿过谷地,又在对面山崖下发现一处泉眼,四周还有石头垒砌成的蓄水池,水从石缝中汩汩流出,滋润着满谷的花木。 黑豹没有欣赏花木和感慨神迹的雅致,他提来那只青铜鼎,刷洗干净后,装满水,提回去把各处擦洗得干干净净,把石锅、石碗也洗刷一新,然后便把那头鹿卸开,准备作烤肉。 第七十二章 “这里不但季节固定了,连时间都固定住了。”许飞扬恍然间又有所悟。 “是啊。”沈丹馨也豁然想到,“外面应该是漆黑的夜了,可这里好像还是上午巳时。”她仰脸望天,天空碧蓝如洗,太阳正在上午巳时的位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苗玉问道,“我觉得我们好像走进了一幅图画里,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地方。” “或许这真是仙人神迹的显现吧,我也解释不出。”许飞扬摇摇头。 三人在遍布奇花异卉的谷地中徜徉,那有一种恍兮惚兮的感觉。群鸟并不怕人,人到近前时才飞起,又落到别处,美丽的蝴蝶则翩跹往来,不时扑入沈丹馨和苗玉怀中,二人却不去捕捉,也不忍心动这里的一草一木,惟恐破坏了这梦幻景致。 发现那眼喷泉后,苗玉欢喜得跳起来,“小姐,我们可以洗澡了,外面的水太凉,没法洗,这里的温度正好。” 沈丹馨看了看许飞扬,脸不由得红了,许飞扬忙识趣地说:“你们请便。”转头便往回走,听到身后传来两人叽叽咯咯的笑语声。 “她们还被花鸟迷着哪?”黑豹从外面拣来大堆的枯枝,准备生火烤肉,见许飞扬自己回来,便问道。 “她们在洗澡。”许飞扬答道,“你出去拣烧火柴了?” “是啊。” “外面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是戊时了。”黑豹只顾摆弄手中的木柴,一层层垒好,要在厅中生一堆篝火,头也不抬的说。 “可这洞里怎么这么亮啊?” “是啊。”黑豹随口说,随后便张大了口。这大厅里并没点灯烛,却光线充足,外面虽繁星点点,却是一个无月的夜晚,“这是为什么啊?”他不由得站了起来。 “不知道。”许飞扬已不感到惊奇,他问一下只是为了证实自己并未在花丛中迷失时间过了一夜,他心里对时间的节奏感还没有紊乱。 黑豹看看洞顶和四壁,并没有窗户和天窗,即便外面是白天,大厅里也不该这样明亮。 “那我们还能生火吗?”黑豹倒有些害怕了。 “生。”许飞扬说,“我倒想看看这里还能有什么变化。” 黑豹颤抖着手晃着火折,却晃不着火,仿佛他要点的不是一堆木柴,而是见火就会爆炸的火药堆。 许飞扬从黑豹手中拿过火折,一晃即燃,他小心翼翼地点燃下面一层的枯枝,也和点燃火药一样小心谨慎,只是手却丝毫不抖。 一阵噼啪声响,青烟腾起,枯枝燃着了,明亮的火苗跳跃着,也吞噬着周围未燃的枯枝。 两人同时向四周环顾,没有任何反应,黑豹怯惧心尽释,开怀大笑道:“看来这里的神仙并不见怪我们生火烤肉,我们烤熟的第一块肉就敬献给这里的神仙吧。” 许飞扬微感失望,他倒想这里能多有一些变化,自己或许能从中悟出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黑豹果然先烤好一块上好的鹿肉,放在东面墙壁上一块突起的岩石上,然后跪下去,恭恭敬敬叩了个头,祷祝道:“神仙老爷,黑豹小子无知,不知您是天上的神仙,还是地上的山神土地,小子误闯仙府,打扰您的神灵,万望恕罪,这块鹿肉是小子的一片心意,请神仙老爷歆享。” 许飞扬虽没跪拜叩头,心中也是一样的诚敬,只是不知创造这一切的神灵是否还愿意享受这人间的烟火。 黑豹敬完神后,又专心致志烤起鹿肉来。他打开包裹,取出里面一个调料包,里面有盐面和各种香料,也把这些调料撒在鹿肉上,翻滚烤着,随着一阵咝咝的油脂响声,烤肉的香气弥漫整个大厅。 “好香啊。”苗玉和沈丹馨挽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回来,闻到烤肉的香气大声赞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你们倒会赶时候,刚刚烤好,”黑豹把烤好的鹿肉放在石碗里。许飞扬三人便拿着穿肉的木签,大口吃了起来,果然是外焦里嫩,香得三人差点把舌头也吞进去。 “黑豹大哥,你这鹿肉烤的确是天下间美味,不过咱们在这神仙洞府中大动膻腥,是不是有煞风景?”沈丹馨连吃了两块鹿肉,才停下来,喘口气说道。 “没事,仙佛也要享受人间的香火,咱们吃肉和他们享受香火是一样的。”苗玉用手背抹抹嘴上的油,大咧咧说道,又拿起一大块烤肉。 许飞扬慢慢吃着,好等黑豹靠完一起喝酒,黑豹忙乎了好一阵,才把鹿肉烤完,沈丹馨吃了五块便停下手,苗玉却吃了八块,才心满意足地说,“我们吃完了,你们两人慢慢喝酒吧。” “我们也够能吃的,黑豹大哥,你烤了有半头鹿吧?”沈丹馨吃得过饱,感到头有些晕。 “差不多吧。”黑豹先吃了一大口鹿肉,“剩下的那些明天咱们煮着吃,虽比不上煮狍子肉,却也别有滋味。”他举了举酒囊,意示向许飞扬敬酒,然后喝了一大口。 沈丹馨两人似乎吃得累了,歇了好一会,才又去水池边洗手,回来后又在厨房生火烧水,用两个石碗沏好茶,坐在石桌旁慢慢喝着。 许飞扬吃了六块烤鹿肉,喝了半皮囊的酒,便也吃不动了,余下的十几块拳头大的烤肉和两皮囊的酒,被黑豹一扫而空,尚意犹未尽。 苗玉见两人吃喝完,便为两人端来两碗茶,解解肠胃油腻。 四人喝着茶,闲话一阵,苗玉便困得两眼发痒,拉着沈丹馨回石室中睡觉去了,许飞扬让黑豹住在另一间石室中,自己则坚执要在大厅的石椅上打坐练功。 黑豹请许飞扬回石室休息,自己要在厅里的石桌上睡,无奈许飞扬态度坚决,不容商议,只好把厅里收拾干净,也回石室睡觉去了。 许飞扬见两间石室的门关上,便念动咒语,关闭洞门,恍惚间觉得这扇石门已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不管外面魔教中人怎样闹腾,自己在这里至少是安全的。 他在宽大的足以容下两个人的石椅上盘膝打坐,依然是从心法的第一层次练起,很快就练完第一层次的九级功夫,进入第二层次,腹中丹田内那颗紫金丹又放射光芒,一股热力瞬息间涌遍全身,直达指甲发稍。 他把身心彻底放松下来,然后进入定中,他把入定的时间定为两个时辰。只有在确信不会有任何危险的时候,他才敢入定,因为一旦入定,不到时候自己无法醒过来,外人也无法唤醒,通常修炼者要入定时,身旁一定要有人护法,以防猝然降临的危险。 入定虽有各种潜在的危险,但在定中练功不但事半功倍,进境神速,而且常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许多种神功妙招都是修习者在长期入定中突然悟出的。 在入定中,他只是忘却了身外一切,却进入自己身体内的小天地,于练功时的种种境况愈加清晰,许多细微难辨之处也如一个个被灯光照亮的角落般显现出来,只不过此时他放弃了对自身的控制,一任内力在体内循经脉奔流,如同河流奔行在河道沟渠之中,而不加任何控制与干扰。 内力在第二层次第一阶段的经脉中循行流转九遍,没有任何通关的征兆,便已自行进入第二阶段,若不是在空中,许飞扬一定会欣喜非常,他并不知道在为沈丹馨三人守夜时,已无意中打通第一阶段,进入第二阶段了,内力又循经脉通行三十六遍,他身子微微一震,内力自行闯关,已进入第三阶段。 这一节段正是剑仙门内功心法中人剑合一的基础,丹田内紫光炽盛,气雾缭绕,渐渐凝聚成剑形,这柄内力之剑慢慢变小,却似乎有了质地,在丹田内隐然泛着红光,如同在火炉中锻烧的长剑一般。 许飞扬心头蓦然一震,体内练功内景瞬时消失,他睁开眼睛,知道出定的时候到了。 他反思练功时内景的诸般情形,心头狂喜,又有些不敢置信,他起身下地,拔出印剑,凝聚心神,把内力运至剑身,蓦然间他感到自己有了生命,并和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不再只是他手中的利器,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如同手脚一样。 他狂喜之下,不觉间口一张,一声长啸,手中印剑刺出。却不意剑上力道过大,身子被带了起来,飞行在空中。 这正是剑仙门的剑法中的人剑合一,其实也是剑仙门武功真正的开始,前面的一切几乎都只是打基础,他师傅所说的“持此可以君天下,”指的正是这一层武功。 许飞扬在初遇幽灵王时,曾使出过人剑合一,他自己过后也不明其理,其实那次只是太阴神剑感应到幽灵王的强大魔力,自行反击,并非真正的人剑合一。 此时他虽然也是被剑身带起,却是用自己的意念施出“人剑合一”,只是初次试练,不免有些毛手毛脚,招式已出,身法却未跟上,倒像是被一根线拽起来一样。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沈丹馨三人被他一声长啸惊醒,还以为闯进了敌人,都一跃而起,手提兵刃,出来察看究竟。 许飞扬一是收剑不住,身子直冲洞顶,他急忙用手攀住一块突出的巨石,才停住身形,向下面笑道:“没事,我在练功,没想到会吵醒你们。” “我的天哪,你这是在练轻功吗?怎么飞的那么高?”苗玉仰望十丈高的巨石,诧异道。 第七十三章 许飞扬没有回答,手一用力,人已跃上了巨石,这巨石宽大无比,俨然是一小块平地,足有平常人家的庭院大,而巨石突出岩壁的地方却有一道圆形的门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怎么了?你在上面做什么?”沈丹馨看不到许飞扬,着急地问道。 “这上面还有屋子……不止一间,”许飞扬一边答话,一边四处观望,却见每块突出的岩石处都有一扇圆形的门,共有十二处之多,只是岩石的高度参差不齐,大小更是悬殊不等,最小的仅容双足。 “发现什么了吗?”苗玉大声问道。 “没有,这些门是被封印封住的。”许飞扬上前推了推那扇门,才发现那扇门是铁铸的,他用力推上去,却纹丝不动,细看之下才发现,门上有一种很怪异的封印。他剑仙门中便有各种各样的符箓,密咒和封印,尤其封印一项更是独步中土,许正阳便是以太阴神剑加封印把魔尊禁制在地下达千年之久。可他却认不出这是什么封印。他空中跳掷往来,片刻间已查看了所有的门户,莫不如是。 沈丹馨三人好奇心起,睡意全消,分别跃上较低的岩石。 “这是什么门哪?奇形怪状的。”苗玉说着,用手推了推门,忽然尖声叫了起来。 “别碰封印!”许飞扬飞身过来,急忙提醒道。 苗玉又是一声“哎哟”,感到手好像触到了烧红的铁板上,痛得满头满脸的冷汗,俏丽的面庞也抽搐起来,受伤的左手不停地甩着。 许飞扬到她身旁,拿住她手腕,却见手掌了无异状,情知是受了内伤。他提丹田一口气,吹在苗玉手掌上,苗玉顿感一阵清凉,炙痛感大为减轻。 “夫人,你没事吧?”黑豹飞身过来,关心过切,险些掉了下去,用手勾住岩石,跃了上来,沈丹馨也飘身而至。 “没事了,没事了。”虽还有些痛痒,苗玉已能挺得住,“许门主,你这口仙气可比得上世上最好的烫伤药,我就不谢你了。” “当然不用谢。”许飞扬倒是很喜欢苗玉这种爽利泼辣的性格。 “狗东西,敢伤我夫人!”黑豹怒极,飞起一脚向门上封印踹去。 “不可。”许飞扬惊叫失色,伸手欲拉已然不及。 黑豹脚尚未踹到封印上,只觉一股大力涌起,如掷泥丸般把他抛了出去,直向对面的岩壁撞去。 “黑豹!”苗玉大叫一声,手痛都忘了。她惊呼声中,许飞扬已如箭般射出,伸手抓住黑豹双足,奋力下坠,落到地面。 他把黑豹抱在怀里,却见黑豹双目紧闭,脸色并无异常,倒像昏睡过去一样。 “许门主,黑豹怎么样?”苗玉、沈丹馨双双跃至许飞扬身旁,苗玉的声音都发颤了。 “没有性命危险,也没受任何伤,只是被封住了心智和魂魄。”许飞扬查了黑豹的脉象,毫无异常,又细查他脏腑脉络,也没一处受伤。 “被封住心智和魂魄?那岂不是说他已经死了?”苗玉嘶声哭道。 “不能这样说,”许飞扬劝慰着,心头却也沉甸甸的,“黑豹现在就像那扇门,是被封印封住了,只要打开那道封印,他就没事了。” “都怪我,要不然他也不会遭此祸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苗玉抱着黑豹的头,泪如雨下。 “咱们能打开那道封印吗?”沈丹馨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有心劝许飞扬不要冒险,但那样等于弃置黑豹不管,可万一许飞扬也像黑豹这样,那就根本不敢想像了。 “试试看吧。”许飞扬把黑豹放下,站起身来。 “许门主,咱们还是赶紧走吧,离这里远远的,也许黑豹就好了。”苗玉泪眼模糊地说。 “玉姐说的也有道理,这种法力也许只在这里才有作用,咱们离开了也许它就消失了。”沈丹馨说。 “如果只是种法力,倒有此可能,可黑豹中的是封印,我能清晰感受到它,只是一时还不知道怎样打开它。” “那你就多试试吧,只不过可小心。”沈丹馨说。 “许门主,您别冒险。”苗玉摇摇头,“我们出来就都做好了死的准备,只是你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大家都一样,何况剑仙门还没有见难不救的先例。”许飞扬沉声道。身子一跃又上了那块巨石。 他先跪在那道门前,朗声道:“弟子许飞扬,当代剑仙门传人,因躲避魔教追杀,误入仙府,仰托庇佑,感激不尽,弟子同伴性情耿直,因心痛爱妻,一时失言,冒渎神灵,伏祈恕罪,饶过弟子同伴。”说罢,诚心敬意,五体投地,叩下头去。 他额头则触地面,只听“嗖”的一声,门上的封印如水入地一般消失不见,圆圆的门不是打开,而是向上升了上去,现出一个圆形的洞穴。 “这位神灵倒是吃软不吃硬。”刚跃上来的沈丹馨说,倒不意能如此容易。 地上的黑豹倏然醒来,拍拍脑门,“我怎么睡着了?” “你还睡着了?你差点睡死过去。”苗玉惊喜交加。 “怎么会这样?怎么这么容易就打开了?”沈丹馨望着幽深的洞穴,又是惊喜又有些害怕,惟恐里面有邪神恶鬼的魂灵冲出来。 “这里可能真的有神灵镇守。”许飞扬说,“一定是神灵听到了我的祈祷,曲赐宽容。”他凝运功力向洞穴里望去,见里面只是圆形的洞穴,看不到尽头,倒像一口横躺着的深井。 “那我们还是走吧,别再惹出别的事端。”沈丹馨拉着许飞扬的衣襟,小声说。 “没事。神灵既把门打开就是让我进去的意思,我若不进反而有拂神意。”许飞扬沉吟着说。 “那我和你一起进去,我可不想在外面为你揪着心等着。”沈丹馨直视许飞扬的眼睛说道。 “好的。”许飞扬心一热,胆气更增,向洞里走去。 洞穴是在坚硬的岩石里挖掘而成,圆圆的像条管道,却有一人多高,许飞扬心里纳闷,不知为什么一定要挖成这样的圆洞,这比挖掘一般的隧道要多耗费几倍的力气。 “你说里面会有什么?”沈丹馨在后面紧紧跟随,“是恶龙在守护宝藏,还是锁链锁住的妖魔?” “我倒想见到这里的神灵。” “神灵怎么会把自己封在洞里?”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尽头,却见又一道圆门已经升起,然后是向下的阶梯,依然看不到尽头。 “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沈丹馨停住了脚,心里有些畏缩,“像这样走下去,怕不要直接走到冥府去,不知怎么的,我一走进这里,就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好像这洞穴和冥府相连似的。” 许飞扬的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又想起走入沈庄地下秘室的情景,与此竟有些仿佛。 “还是下去看看吧,你若是害怕就回大厅里等我。” “我不是害怕,只是你身上带着那个东西,不应该轻身涉险。” “我也不是喜欢冒险的人,可是到了这里,不下去一探究竟,会成终身遗憾。” “那好吧,”沈丹馨勉强同意道,“不过我们要小心提防。”她手按刀柄,“咔”的一声拔出刀来。 “不要。”许飞扬急忙按住她手,把刀送入鞘中,“除非受到攻击,千万不要亮出兵刃,否则反而会惹来麻烦。” 冷月刀出鞘的一瞬间,一道强光直射入下面,照亮长长的阶梯,下面看不见的阴影中立时响起一阵嗡嗡的声响,好像投石入井一般。 “这是什么声音?”沈丹馨吓了一跳,手紧紧按住刀柄,却不敢拔出来。 “可能是我们惊动了什么东西。”许飞扬侧耳谛听,那阵声响须臾间便已消失,下面依然是沉寂的黑暗。 “我们还要下去吗?”沈丹馨感觉那阵嗡嗡声响中一定潜藏着危险,心里更为紧张。 “下去。”许飞扬沉声道,“如果下面真的有什么危险,我们退回去它也会尾随而来。” 他把功力布满周身,一步步向下走去,沈丹馨只好一步步跟在他后面,许飞扬远目凝视,已能看清周围三尺内的事物,他走下几十级台阶,却依然什么也没看到。 他又走了二十几级台阶,腰间印剑铿然作响,他立时警觉起来,停住脚步,四下察看,并无任何异状。 第七十四章 下面又是一阵嗡嗡声响,好像巨谷回音,细听之下却又仿佛是一个巨人的声音,在大呼“救我!” “是什么人被困在这里了?”许飞扬回头对沈丹馨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人被困在这里还有得活?我看一定是妖魔鬼怪。”沈丹馨心头突突直跳,她听得出那喊声中包含着无尽的凄厉和怨毒。 “本王并非妖魔鬼怪,是被妖魔困在这里了。”那声音清晰了许多,依然带有巨大的嗡嗡声响,倒像是从巨瓮中发出的。 “听上去他来头还不小,居然是个王爷。”许飞扬好奇心起,原有的些微怯惧也尽释无余。 “你是什么王?是朝廷封的亲王、君王,还是山大王,或者是关起门来自封的王?”沈丹馨也童心顿起,她小时睡觉前一定缠着父亲给她讲个故事,沈家秀便给她讲了许多王子被恶龙变成石头,公主被妖婆变成青蛙的故事,不意今日竟真的遇到自称被妖魔困住的王子了。 “本王的来历你们两个小东西怎会知道。”那声音说道,“本王称王时,正是天地第二次巨变,那时尔等自称为人的祖先还像蝼蚁一样掘泥觅食,又哪来的鬼朝廷?” “那您是神仙了?”沈丹馨问道。 “神仙是什么鬼东西?劣等下愚之族类。”那声音似乎用鼻子哼了两声,嗡嗡声震耳。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底,却是一个宽敞的厅室,四周岩壁上镶嵌着几颗夜明珠,刚好能照亮这间厅室,两人都纳闷,为什么在上面看不到这里的光亮?遮莫是这里的黑暗能阻断光明? 厅室的中间是一张灰青石长条石桌,石桌上放着一个黯黑的陶泥坛子,余外并无一物。 “喂,那个什么王,你在哪里啊?”沈丹馨大声问道。 “王就是王,不是什么王,天下地上最尊贵也是惟一的王,本王就在这里,你们怎么看不见?真是有眼无珠。”那声音又响起,却不但震得厅室嗡嗡作响,两人的耳朵也如灌进大风一样。 “一个光头王还这么大脾气?你小点声好不好?你再喊两声我听也听不到你了。”沈丹馨两手捂着耳朵,心里却一点也不害怕。(.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胡说,本王的头发比草原上的草还多,比长江还要长,怎会是光头王?”那声音果然小了许多,依然是嗡声嗡气,而且是从四面八方一起响起。 许飞扬微微一笑,已知这位“王”被封在石桌上的陶泥坛里,难怪说话嗡声嗡气的。 “我说的光头王不是没头发的意思。”沈丹馨说,“比如说朝廷封的平西王、镇南王、武阳王,王前面都有封号,不知您是什么王,前面却什么号也没有,不是光头王吗?” “你说的是这个。”那声音似有所悟,“本王前面要加多少徽号尊号也加得起,只是不屑为而已。你们人类愚蠢地造出文字,还自鸣得意,不过这个王字你们造的还不算太差?” “我们人类?”许飞扬既感诧异亦复好笑,“人为万物之王,任你是何等生灵,要想成仙作佛也要经过人这一阶段。不知您是何方神灵?又是从哪种生灵修炼而成的?” “修炼?哈哈!”那声音又笑起来,这一次连许飞扬也捂住了耳朵,“你本是人,还要修炼成人吗?还会放着人不做,去修炼成牛马猪羊吗?真是愚蠢无知的人类。” 许飞扬和沈丹馨虽捂紧耳朵,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遇到的是什么,竟连仙佛也视之蔑如,恐怕魔尊也不敢有这么大的口气,而这声音倒像是传说中的佛门“狮子吼”。 “王,那您是什么啊。”沈丹馨待他说完,恭恭敬敬地问。 “对了,本王就是王,天下地上万物之王,独一无二的王。”那声音又小了许多,也更清晰了。 随着嗡嗡声的减小,许飞扬和沈丹馨才突然发现一件更为匪夷所思的事:他们耳朵听到的只是那嗡嗡的声音,而话语却不是听到,而是在自己的心头响起,“用心听”,这是人们谛听细微难辨的声音时常说的,没想到心真的能听到声音,而不是用耳朵。 “万物之王?独一无二的王?”沈丹馨小声重复了一句,“那您也是我们人类的主人,人类的王了?” “不是,不是。”那声音急忙否认,“这就和你们人类自称万物之王,却不会是天上飞禽,地上走兽,海里鱼虾的主人一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许飞扬二人气愤已极,这位被封在坛子里的神灵居然把人类视同鸟兽鱼虾一般,不知它是疯子还是骗子,抑或是被关得久了,脑子出了问题,假如它也有脑子的话。 沈丹馨四处寻找,想找出声音发出处,许飞扬用眼睛示意那坛子,沈丹馨方始明白,这位不耻人类的高贵的“王”居然是在小小的陶泥坛子里,她料定此位“王”不管是大言欺世,还是真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仙佛人类所没有的高贵血统,总之它被封在坛子里,不会出来,当下心中笃定,没有丝毫惧意。 “王,那您是什么高贵族类啊?”沈丹馨半认真半调侃地问道。 “本王乃天国遗族,自然高贵无比,岂尔等人类所能仰望?” “天国?您是从天上下来的吗?” “这样讲也对,不过我说的天国不是尔等人类所向往的仙界,那不过是些神通变化而已,我说的天国在遥远的地方,当然也是在天上,却不是你们头顶上的天。这些和你们讲不清楚。” “那遗族又怎样讲哪?” “唉,这就是本王和本王一族的最大伤心事了,天地第二次巨变时,本王和族属失去了返回天国的能力,也忘记了返回天国的路径,只好滞留在这片乱糟糟、臭烘烘的土地上,生不如死,度日如年啊!” “天地第二次巨变?那是什么时候?” “那时侯到现今有多少年头,本王早已记不清了,本王记得从那时起,沧海变桑田已有三十次之多了。” 沈丹馨冲许飞扬作了个鬼脸,附在他耳边说道:“我们是不是碰到妖魔里的吹牛王了?”许飞扬苦笑着点点头。虽不知沧海多少年变成桑田,但总会有几万年吧,可这位“王”却自称见过三十次之多,怕不有百多万年的修龄。 “你们不信是吧?这也难怪,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嘛,夏虫不可以语冰,我所亲眼目睹的事,是你们的仙佛用他们的神通也推算不出的,何况你们这两个小人儿。” “我们人类还有句话:姑妄言之,姑妄听之。”许飞扬笑着说,“王的话不论如何迂阔辽远,令人难以置信,信信又有何妨,对了,王说我们人类造的文字虽然愚蠢,只有一个王字还是不错,厚闻其详。” “本王不是说尔等人类造的文字愚蠢,而是说造文字之举是愚蠢无比的,听上去差不多,意思却迥然不同。” “这是为何?”许飞扬心头一凛,不禁想起沈家秀对文字那番高论了。 “你用手可以摘取果实,用脚可以走路,可你们却舍弃灵巧的手和脚不用,一定要用笨拙的钩子去抓树上的果实,用两根棍子来走路,还自鸣得意,以为发现了天地间最大的奥秘。” “这也算高论啊?”沈丹馨不屑道,“我爹爹早就说过千百次了,听来听去也不过和佛家的指月说差不多,要看月亮不要看手指,文字就是手指,本心才是月亮。” “你爹爹?”那声音变了调,不知是不是感到惊奇,“你爹爹也是人类吗?” “当然喽。”沈丹馨也故意变了声调说,“我爹爹就是生我、养我的人,卑微而又愚蠢的人类。” “对了,你们一再说仙佛,你们说的神仙我知道,不过是修炼出几样神通变化就自诩与天地同体,亘万古而长存,其实是些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不知道的狂妄小子,佛又是怎么回事?他也是从人类修炼出来的吗?” “你连沧海变成几次桑田都一清二楚,竟不知道佛?”沈丹馨瞪大了眼睛。 “也许是本王被关在这里以后的事,以前的事本王都知道,到了这里以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那王是第几次沧海变桑田时驾临此处的?”沈丹馨忍着笑问道。 “倒没那样久远,是在尔等的天元国开元立国的那一年,算来也不过一觉间。” 沈丹馨和许飞扬又对视一眼,却有些毛骨悚然,天元帝国自开国至今已有2006个年头,而佛祖出世不过是一千两百年的事,这位坛子里的“王”说的倒像是真话。 “那就让我这卑微愚蠢的人类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吧。”沈丹馨把佛祖出世,修道乃至创建佛教的事大略说了一遍,她秉承家学,于佛道两家研究甚深,这些事早已烂熟于胸,说起来更是娓娓动听。 “噢,是这样。”那位王似乎在沉思,过了好一会才又说道:“看来人类中也不乏聪明才智之人,只是人类在愚蠢的泥潭中陷得太深、太久,迷途也走过了几万年,要想返回本初也是难上又难。” 许飞扬头又有些痛了,他觉得这位王的想法倒和沈家秀的略相仿佛,他宁愿在别的泥潭中陷进去,也不想在这番高论的泥潭中深陷不拔,忙岔开话头道:“您还没说我们人类的王字为何不错哪?” “王字上面一横是天,下面一横是地,中间一横是万物生灵,如果没有中间一竖,不过是三,代表天地和万物生灵,所以中间一竖至关重要,它就是顶天立地的万物生灵之王,这就是王。” “因为王字中间只有一竖,所以王就是天地间惟一的,独一无二的。”沈丹馨笑道。 “对了。”那位王说,“你这小人儿也够聪明才智,将来也不难成个什么佛。” 沈丹馨又冲许飞扬扮了个鬼脸,许飞扬看得心旌摇荡,意醉神迷。 “王,您既是天地间顶天立地,高贵无比,独一无二的王,却为什么,又被什么人关在这里?”沈丹馨问道。 “这……”那位王一时语塞,显然被触到痛处,“什么人能关住本王,本王不过是中了奸计,被骗到这里,这里面的事说了你们也不懂。我倒一直想问,你们两个小人儿怎能走进这里来?” “这有何难,打开门就走进来了。” “胡说,轩辕神符连本王也破解不来,你们两个小人怎能打破神符?” 许飞扬这才知道门上的封印原来是轩辕神符,却想不出是道家哪位神仙。 “原来您是被叫轩辕的神封住的。”沈丹馨笑了起来。 “除了他还有哪个?”那位王怒道,“本王也是误中他奸计,被他神符封住,等本王出走后,也让他尝尝本王王符的厉害。” “那您出来啊,您这两千多年的觉也该睡醒了。”沈丹馨说。 “本王若是能出去,还会闷在这里睡觉吗?” “原来您出不来呀,那就继续睡吧,等我们空闲时再来陪王说话。”沈丹馨说笑够了,便想退回大厅去。 “你们别走,先把本王放出来再说。”那位王急了。 第七十五章 沈丹馨看了许飞扬一眼,许飞扬摇摇头,两人虽觉得这位王说话漫无崖际,句句匪夷所思,却无一丝恶念,也有心放他出坛,只是看到坛口泥封上是同样的轩辕神符,根本无法破解。 “王,不是我们不想放您出来,连您老人家都破解不了轩辕神符,我们卑微愚蠢的人类又怎能做得来。”沈丹馨说。 “你们破解不了轩辕神符,又怎能走到本王面前?” “我只是拜了拜那道神符,门就开了。并未用法子破解。”许飞扬说。 “那你就再拜拜好了。”那位王说,“轩辕自称为神,喜欢受人类奉承,或许你一样,神符就开了。” “飞扬,你再试试吧。这位王已阅三十沧桑了,咱们就算拜他一拜吧。”沈丹馨说。 “好吧。”许飞扬心里也觉得这位王很亲切,不过喜欢说大话而已,便跪在石桌前,心中默祷道:“轩辕神仙,不知您和这位王有何过节,弟子恭奉旨意来到这里,见这位王也很可怜。您如能同放过弟子同伴一样放过这位王,弟子感恩不尽。” 他拜祷完毕,坛口“嗖”的一声,那道封印化作一道青烟升起,旋即消散,两人尚未站起,坛里一道神光射出,两人面前已站立一人。 “王,您这就出来了。”沈丹馨看此人二丈身高,如同巨人,蚕眉星目,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竟看不出是何服饰,一头黑亮的长发直披身后,如瀑布一般,头上一顶金冠灿然生辉,金冠正中镶嵌一块晶莹白玉没,白玉里隐隐现出山河大地。 “你这小人是什么来头,和轩辕交情不浅哪。”王又惊又喜,俯下身来,如鞠躬一般,头才和站立的许飞扬的头持平,仔细打量着他。 “我从来没见过王说的轩辕神仙,哪里谈得上交情。”许飞扬仰脸看着这位王,顿感自身的渺小。 “王,您是传说中的巨人族吧?”沈丹馨望着他,不禁想起传说中的巨人族和矮人族来。 “不,本王说过,本王并非人类。” “苍玩火自焚,你口口声声蔑视人类,临到头来还不是要求人解救你,你羞也不羞。”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似在厅室里,又似在四周的岩壁里。 “轩辕,原来你在这里,休走,待本王再与你较量一番。”他身形一晃,身体暴长,头已触到厅室的顶壁,向上一钻,人已钻了进去,坚硬的岩石对他竟如虚无之物。 “咣当”一声,那位王脚下掉落一件物事,人已钻入石中不见,随即洞室一阵剧烈的震荡,如同山崩地裂一般。 许飞扬和沈丹馨拿桩站稳,身体犹不住东摇西晃,两人的身体不时撞到一处。 须臾,震荡消失,又是轰隆隆一阵响,三面岩壁俱现出三个圆圆的敞开的门户。 “这位苍王好大的脾气。”沈丹馨喘息着说。 许飞扬俯身捡起苍王掉下的物色,原来是那块镶嵌在金冠上的白玉,上部繁星点点,下部大地莽苍,中间山川逶迤,江河似在缓缓流动,而那一颗颗星星也放射着光芒。 “这是什么?”沈丹馨问道。 “是他金冠上的白玉,可能被岩石挤落下来了。”许飞扬看看依然平整光滑如铜镜的岩壁,想不明白苍王怎能钻得进去,而且丝毫不留痕迹。 “这位苍王虽自视过高,眼中无人,倒也不坏,就是性子太急了些,这么重要的物事也丢掉了。” “眼中无人四字形容他是再贴切没有了。”许飞扬把那块白玉揣入怀中,等苍王回头找寻时还给他。 “他眼中不是无人,竟是没有整个人类,你猜他会是什么?” “猜不出,”许飞扬想想说,“或许在有人类之前,真的有血统更高贵,神通更广大的种族吧,天地之大,何奇不有,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太多了,也不必为此伤脑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沈丹馨没说话,眼睛却紧盯着岩壁上那四颗夜明珠。她从小生长在天下首富之家,家中的珍奇珠宝比皇宫大内还多许多,早已视金珠美玉为土石瓦砾了,然而四颗如此大的夜明珠却还从未见过。 她是识货的人,先前一直和苍王对话,并未感觉到这四颗夜明珠有何奇异之处,而今才发现确实是不世奇珍,所散发出的柔和的光晕竟有种慑人心魄的魔力,如温煦的拂荡人心胸的春风。 许飞扬看着沈丹馨的眼神又专注而变得温情脉脉,继而又变得热烈而执著,她的手微微动了几次,想伸出去攫取那几颗珍珠,但最后又都强自忍住了,他心中忽然一痛,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把那四颗珠子取下来,拉过沈丹馨的手,把那四颗珠子放在她温润的掌心里。 “不!”沈丹馨恍如梦醒一般,“这不行,这绝对不可以!”把四颗珠子又塞回许飞扬的手里。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许飞扬温情地看着她,“如果你要天上的星星,水里的月里,我无法做到,但你想要这几颗珠子,触手可及,哪怕为此触犯天条,我也在所不惜。” “不!”沈丹馨惊恐地退了一步,“我不许你这样想,更不许你为我这样做。” “我只是随便一说,哪有这样严重,倒把你吓着了。”许飞扬失笑道。 “不是,我怕的不是你说的话,我很喜欢听你这么说,我怕的是我自己,我心中怎会起了贪欲,我父亲说过,贪欲是人类天性中最基本也是最顽固的劣根性,更是万恶之源,所以我从小就克制磨化自己的贪欲,没想到竟过不了这几颗珠子的关。” “贪欲是人类天性中的劣性,这话固然不错。”许飞扬看着沈丹馨痛悔羞愧得涨红了的脸,安慰说,“但人对自己喜爱的东西都会想占为己有,只要取之有道,就不算贪欲,岂能都像出家人一样,只要一袭衣,一钵粥,就已足矣,然而想成仙,成佛岂非又是更大的贪欲?” “你不用宽慰我,”沈丹馨苦笑着说,“贪欲总是最要不得的,我的先祖就在这上跌了大跟斗。” “你的先祖?”许飞扬诧异道。 “是啊。”沈丹馨喟叹一声,“我父亲常常说起,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却不肯说明白,只是常借此事告诫我千万不可犯贪欲,现在我倒是明白了,这件事一定和你身上携带的那东西有直接关系。” “你能一念及此,已足感幽明;若能念念于兹,将来定可超凡入圣。”一个清朗的声音又在两人心头响起。 “轩辕神仙?”两人同时脱口而出,都是又惊又喜。 “我就是轩辕,倒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神仙,不过你们喜欢这样叫就叫吧。苍王临走时是想那块‘万象万化玉镜’送给许小子,只是他性子太急,忘了说,出来后自言自语被我听到,他又在九天十地里到处找寻我,想和我斗法,我用计甩开他,又路过这里,便对你说一声。” “苍王要把这块玉送给我?”许飞扬愕然不解。 “若非你为他求情,我还要再关他一万年,他焉能不承你的情,所以要送你一物表示谢意。他也并非是性急忘了说,只是他一向卑视人类,不肯当面向你道一谢字而已。至于那块玉,你倒别小瞧了,苍王为它起名为‘万象万化’,是说它不仅包含天地山川江河湖泊万物生灵,而且包含天地间万千变化,乃是他族中第一奇宝,倒没想到他舍得送给你。” “轩辕神仙,此物既如此贵重,弟子怎敢接受,还烦您转交给苍王吧。”许飞扬把玉符取出,双手捧过头顶,跪倒在地,虔诚地说。 “他既舍得送给你,你就大大方方收下吧,也是你与此物有缘,要不然他不会舍得把此物送人的,据我猜测还是你怀中那件天地间至凶至毒之物触动了他,他才有此豪举。” “轩辕神仙,您也知道弟子身上携带的东西?”许飞扬心头一震。 “当然知道。”那声音变成一声低叹,“我也一直关注着它的下落,此物关系到万物生灵的生死兴衰,甚至会影响日月星辰的运行,连我辈也不能不受它的影响。” “轩辕神仙,您法力无边,神通广大,能否请您把此物带走,带到一个魔尊无法找到的地方,或者干脆用您的神力毁了它。”许飞扬兴奋地说。 “如果我能,早就毁了它了,又岂容此物留存世间。”轩辕叹道,“你尊我为神,可即便神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你虽为人,却也许会做到神所不能的事。所以苍王卑视人类,我就偏偏让他在人的请求下放出他。” “您不会是说您都无法做到的事,弟子却能做到吧?”许飞扬微感失望,意识到这枚烫手的山芋是无法仍出去了。 “如果你能发挥出人类最大的潜力,这件事是能做到的。”轩辕郑重的说,“何况此物与你剑仙门已结下不解之缘,现今只有你能决定它的存亡。当年我用计把苍王封禁在这里,原想关上他几万年,挫挫他的傲气。不意你误打误撞到了这里,又携带那件至凶之物,我约略一算,此物的归结,你的将来都与苍王关连甚巨,所以你一言恳求,我便放出他来,就是让他欠你一个人情,这对你将来的事至关重要。” 第七十六章 “轩辕神仙,”沈丹馨也跪了下来,“我们世间的能人都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您法力神通犹在苍王之上,所阅沧桑变化一定也比他还多,定能预知我们人类前前后后的事,请您告知我们前途的吉凶。” “若无此物出世,我对人类的事是能前后通晓的。但对此物出世后,我对前面的事固然一清二楚,而对以后的事却如有物障目,仅能看清一鳞半爪,却看不清全部,至于你们的前途,我只看出四个字:凶险莫测。但希望绝不是没有。” “希望虽有,是不是特别渺茫啊?”沈丹馨的心沉了下去。 “渺茫也总比没有好。”许飞扬站了起来,“事虽天定,更在人为。就算绝无希望,我也会前行到底。” “好!”轩辕朗笑道,“事在人为,这就是人比神更有勇气的地方,也因此才往往能做到神所不能的事,只要你坚持住这股信念,即便天定的事也可以改变,绝无希望的事也会变得充满希望。” “多谢轩辕前辈教诲!”许飞扬又深深躬身行礼,心里忽然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勇气和信心。 “不是我教诲你,而是你这人类给我这神仙上了一课。”轩辕爽朗一笑道,“那四颗珠子是我四万年前杀掉的两条苍龙的眼珠,倒绝非世上任何珍珠可比,沈丫头既然喜欢,就送给你吧,我去也。”说罢,便音声寂然。 沈丹馨站起身,茫然四顾,却找不到轩辕的痕迹,其实轩辕只是一直发出声音,并未显露身形。 “他走了。”许飞扬望着顶壁说,“我感觉到他是从上面离开的。” “不知以后还能见到他老人家不?这位轩辕神仙人真好。”沈丹馨不胜留恋地说。 “好倒是真好,只是他老人家可能也并非我欧美非人类。”许飞扬感慨地说。 “不是人还能是鬼呀?仙佛也是由人修炼成的。” “未必。听他的话似乎也与苍王一样,确实是在我们人类之前就已存在的种族。”许飞扬又想起在沈庄地下密室里,沈家秀对远古时代的推测,当时他觉得难以置信,而今听了苍王和轩辕的话后,他有些信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算了,别想这些头痛的事了。”许飞扬笑了一下,“他们的来历我们是推测不出的。这四颗珠子是你的了。”说完又把珠子放到沈丹馨手中。 “苍龙的眼珠?”沈丹馨看着手里滴溜溜圆转的珠子,半只手臂都笼罩在一层浓浓的乳白色的光晕中,如同夕阳下的暮霭。 “真好看!”许飞扬脱口赞道。 “好看是好看,只是有些怕怕的,看到它们,我就不禁会想到两条口喷火焰的恶龙。”沈丹馨看得出了神。 “我不是说珠子,而是说你的手。”许飞扬说着,忽然伸出手握住光霭中沈丹馨的手,他自己却被吓了一跳。 “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天天看嘛,我又没藏起来。”沈丹馨忸怩一笑,满脸羞红,并不收回手。 “哟,我说两人怎地跟黄鹤一样,一去不返,原来是躲到这里谈情说爱来着,就不怕把我们急死吗?” 两人吓了一跳,急忙分开,回头看时,却是苗玉和黑豹不知何时进来,苗玉倚着岩壁,阴阳怪气地说,黑豹只是憨憨的傻笑。 “玉姐,你别生气,”沈丹馨并不介意她的调侃,“我们在这里有正经事做,被耽搁住了,所以没法回去对你们说一声。” “我没说你们做的不是正经事啊,倒是我们进来的不是时候了。” 苗玉和黑豹在外面等了半天,全不见二人出来,夫妻俩也想进来,没想到洞开的圆门里依然如有虚无之物遮拦一般,怎样也进不来,后来苍王钻出去时那阵轰隆巨响更吓得二人魂不附体,以为一定是许飞扬和沈丹馨无意间触怒了神灵,遭遇不测。两人更是亡命价往里硬撞,却每次都被弹了回来。 两人越是闯不进去越是往坏里想,越想心里越是恐惧,简直连活着的心都没了。 两人不知试了几百次,终于闯了进来,他们不知这是轩辕收回了在这里施设的禁制,还以为自己是有志者事竟成,等他们心惊胆战,一路跌跌撞撞进来,以为看到的一定是许飞扬、沈丹馨二人遭遇惨祸的景象,不意却看到二人执手相握,款款私语,苗玉惊喜之下,一肚子的惊吓和委屈却都化作怒火倾泻出来。 “好玉姐,你就消消火吧。”沈丹馨笑道,“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喏,我这里得了四颗珠子,见者有份,一人一颗。” 沈丹馨本想把事情始末解释给二人听,但一者太费时间,二者此事太过玄虚,非亲身经历者难以置信,而其中一些事自己也根本解释不清。便索性不说,把珠子分给苗玉和黑豹一人一颗。 苗玉一看到沈丹馨放在自己手里的珠子,满腔怒气立时抛到爪哇国里,惊叹道:“这是什么?是珍珠吗?世上怎会有这么美的珍珠。” “说出来你别害怕。”沈丹馨笑道,“这不是千年老蚌育化的珍珠,而是苍龙的眼珠。” “难怪如此美。”苗玉并不害怕,继续赞叹不已,“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龙珠,珍珠里最好的不也叫龙珠吗,那只是比方,没成想见到了真的龙珠。” “可这世上根本没有龙啊?”黑豹看着珠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作了多年绿林领袖,对金珠宝玉钻石之类也是大行家了,却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奇珍。 “现在没有,四万年前一定会有,况且现在也未必没有,只是我们没见过而已。”沈丹馨感叹地说,她现在相信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不可能的事。 “你是要用这珠子封我的口?”苗玉笑吟吟问道。 “这倒不是,见者有份,这不是道上的规矩吗?黑豹大哥,你说是不是?” “那我就收下了?”苗玉握起了摊开的手,似乎不好意思收下如此贵重的龙珠子。 “当然要收下,”沈丹馨笑道。 “小姐,”苗玉忽然抱住沈丹馨,头靠在她肩上,又痛哭道,“你别怪我没大没小的,我真的担心死了,我和黑豹若再进不来,就只好一头撞墙死了。” “怎么会哪。”沈丹馨的眼睛也湿润了,“我们是好姐妹,有什么大小可分的,若分大小,也是你是姐姐,我是妹妹。” “许门主,您别见怪,拙荆就是这个脾气。”黑豹在一旁也向许飞扬道歉。 “放屁,谁是你的拙荆?”苗玉又突然火起,一脚踢了过去,所幸黑豹和她之间这套夫妻过招早已烂熟于胸,先躲到了许飞扬身后。 四人又原路返回,一出那道圆门,才发现外面已是漆黑一片,没有丝毫光亮,只有四人手握的珠子散发出缕缕光泽。 “这是怎么了?这里难道也有白天与黑夜吗?”苗玉失声叫道。 “大家小心,用龙珠照明。”许飞扬说道,心里却明白:这一定是轩辕收回了他的神力。 四人同时用两根手指捏住龙珠,举过头顶。 四颗龙珠的光华融合在一起,照亮了整个洞厅,四人越发感到惊奇。 “这龙珠好倒是好,就是拿在手上太不方便了。”苗玉说,“要是能把它戴在头上就好了。” “等出山以后,找个巧手匠人,把它镶在刀柄、剑柄上,或是做成头箍,晚上赶路时就不怕黑了。”黑豹说。 “外面现在不知是什么样了,”许飞扬一听到“出山”二字,这才想起外面还有无数的敌人在搜索他们。 四人在洞中时间虽短,但在这与世隔绝的环境里,却浑然忘了身外的事。 许飞扬话音刚落,就听洞外有人叫道:“喂,你们过来看看,这里好像是个山洞。” 沈丹馨悚然道:“真是念叨鬼,鬼就到,这些小鬼倒还真不能念叨。” “他们不会进来吧?”苗玉抽出软鞭,凛然说道。 许飞扬闻声早已一飘到了洞门前,侧耳谛听,其余三人也都随后赶到他身边。 许飞扬轻轻嘘了一声,退回洞厅中间,低声说:“他们进不来,可是我们也不能在这里久留,大家收拾行装,准备冲出去。” 只听洞外又一人说道:“你长的是什么眼睛,这是山洞吗?明明是岩石。” “岩石?岩石会这么光滑齐整吗?这分明是洞门,你长的才不是眼睛呢。” 外面人七嘴八舌,有些人认定这里就是山洞,还有些人则认为这里不过是一块光滑的岩壁,双方争执不下。 四人迅速收拾好行囊,背在身上,每人都右手持兵刃,左手捏住龙珠照明,神情肃穆,一副随时准备厮杀的样子。 “他们既冲不进来,我们又何必冒险冲出去?”黑豹悄声说,“他们闹哄一阵自然就会离开。” “他们是进不来,可是岩石拦不住幽灵骑士,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们,我们就只好冲出去。”许飞扬说。 “幽灵骑士怎么能进来?他们会念开门咒语吗?”一提到幽灵骑士,苗玉红润的脸又白了。 “开门咒语他们倒是不会。”许飞扬说,“可他们是虚无缥缈的鬼魂,能穿透岩壁而入。” “别念叨!”沈丹馨颤声说,“这些鬼是不能念叨的。” 她话音刚落,黑豹大叫道:“幽灵骑士!” 当许飞扬解除对魔印的克制,魔印发出召唤,那道冰蓝色的光柱直冲云雾时,最先发现的正是一直目视他们离去的方向的沈家秀。 沈家秀不仅惊呆了,怔住了。更是吓得心胆欲裂。 “那是什么?”一旁的沈禄也吓坏了。他估算四人的行程,光柱腾起的地方这四人刚好赶到。 “是什么?是天崩!是地裂!该死的剑仙门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就怕你来这一手,你偏偏要逞匹夫之勇!”沈家秀捶胸跌足,口不择言地痛骂着,如同疯癫一般。 “主子,您怎么了?”沈禄更为恐惧,他服侍主子四十几年,从未见主子如此失常。 “我怎么了?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让我看见这一幕?沈家秀捶胸不已,如丧考妣。” “主子,您究竟是怎么了?”沈禄抱着沈家秀拼命摇晃,真怕他一下子疯了。 侍卫们也都奔出帐篷,看着远处的光柱,再看看主子的神态,都惊得目瞪口呆。 第七十七章 “你摇我做什么?”沈家秀忽然清醒过来,奋力一甩,竟把身具上乘武功的沈禄抛了出去。 “大家上马,凡是能上马的都跟我来!”沈家秀大声喝道,以和他年岁不相称的敏捷速度,冲向自己的座骑。 侍卫们原已接到命令,随时准备战斗,行装早已打好,闻令之下,把行装背上,各自跨上战马。 沈家秀上了马,伸手去解缰绳,可是心急手颤,却解不开,他身上又从无寸铁,厉声道:“来人,把缰绳砍断。” 一名侍卫跃马上前,挥剑砍断了马缰,沈家秀两腿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 “主子。”沈禄骑马追上来,拦住他的马缰,“这些受伤的弟兄怎么办?要不要留下人照顾他们?” “照顾?你当我们这是要逃命吗?”沈家秀厉声斥道,“我们这是前去送死,要比他们先走一步了。商州那里自然会有人接他们回去。” 正说着,人人均感天空一暗,不由得向上看去,却见夜空中十几个幽灵骑士一闪而过,恰如一道道青烟。 “快走!再迟一步想送死都晚了。”沈家秀眼睛都红了。他回手在马臀上轻抽一鞭,马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似乎要和天上的幽灵骑士一较高下。 此时,远处的光柱蓦然消逝,四周如同突然陷入地下一样黑暗。 同时,左面、后面、右面响起了震动大地的马蹄声,一束束火把光照亮原野,如同火海一般。 “主子,魔崽子们追上来了。”沈禄奋力策马,与沈家秀并行,大声喊着。 “他们不是追我们,不用理他们。”沈家秀两眼直视前方,策马不止。 左面一支人马发现了沈家秀这些人横向拦截过来。 “什么人?”当先一人立马道中,大声喝问。 沈家秀的坐骑受阻,人立而起,停了下来。 “这不是沈大庄主吗?”那人失声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家秀看清对面马背上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我道是谁哪,横行霸道的,原来是荣大魔使啊。” “是我。”荣智并未听出沈家秀话中嘲讽的味道,犹疑地打量着沈家秀。又回头望望光柱消失的地方,忽然大叫起来,“魔印?你这个该死的,把魔印弄到哪儿去了?” “大胆!”沈禄怒斥一声,提马便欲上前厮杀。 “不用理他。”沈家秀挽住他的马缰,“荣魔使,魔印到它该去的地方了,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了。” “该去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你把话说明白?”荣智的心陡然间攫紧了,他并不是,所以也不清楚那道光柱乃是魔印向主子和九大发出召唤。 “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沈家秀说,“就是我请人把它销毁了。” “混蛋!本使把你碎尸万段!”荣智信以为真,气得目眦欲裂,魔印如果真的被销毁了,他的第十大的梦也就破碎了,他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向沈家秀扑来。 “回去。”沈禄冷哼一声,拔马拦在沈家秀身前,突出一掌,把荣智震退,他坐下的马也腾腾退后两步。 荣智的身子在空中一折,又稳稳坐回马鞍上,他举起马鞭,刚要下令发起围攻,把沈家秀这一百多人踏成肉泥,忽听右面一人飞马过来,高声喝道:“荣圣使,你因何在此停留不前?” 荣智转头看去,却是车子胤率人冲了过来。 “我这里碰到了冤家对头。”荣智说,“沈家秀这混蛋把本教至宝给毁了。” “你说是魔印?” “正是。” “圣使大人,沈大庄主狡诈百端,你又上了他的当了。”车子胤又气又怒。 “此话怎讲?” “魔印是任何人都无法销毁的,他若是有办法销毁,还能等到今天?他分明是想拖住我们,不让我们找回魔印。” “好你个沈大庄主,居然又在骗我!”荣智恍然大悟,“咱们的账回头再算。”说罢,掉头又向前疾冲。 车子胤冷眼看看沈家秀这些人,也掉转马头向前疾奔。魔教大队人马也随后策马狂奔,竟无人再向沈家秀这支队伍看上一眼。 “冲上去,截住他们!”沈家秀挥舞马鞭怒吼道,却被横在他马前的沈禄拦住了。 “主子,您也看清了,莫说拦住他们,我们现在想冲过去都不可能了。”沈禄苦笑着劝道。他并不知魔印是何物,更不明白它意味着什么,他的眼中永远只有主子一人。 “那就咬住他们!”沈家秀一鞭抽下,狠狠打在沈禄的马臀上。马吃痛不过,横向蹿了出去,沈家秀又策马向前,向已远去的火把的海洋冲去。 “那是什么?” 刚刚给张小明输完内力的张天士,看着儿子熟睡过去,便走到庭院中,想活动一下筋骨血脉,却被千里之外的光柱惊呆了。 “是魔印在发出召唤!”傍晚时分赶到天师府的大智神僧不知何时也来到庭院中。 “魔印?” “一定是它。没有其他的法术能发出让整个世界都能看清的光柱,而且这种冰蓝色是它的独门标志。”大智神僧仰天望着,心里又如魔尊复活的那天夜里那样焦躁不安。正是这种异常的躁动使他意识到将有大事发生。他走出房门时,正是那道光柱冲天而起的时候。 “可是……魔印不是被飞扬的心法克制住了吗?怎会又释放出它的魔力,难道说……”张天士不敢再想下去,更不敢再说下去。 “那还不至于吧。”大智的心里也没底了。“剑仙门历代均以一人称雄武林,自有其无人能及之处,没那么容易被击到的。千年前剑神许正阳祖师不就是以一人之力扫荡群魔,最后把魔尊打入地下吗?” “可是飞扬毕竟不是剑神,他还是个孩子啊。” “许门主虽然年轻些,依我看资质成就已在近几代剑仙门主之上,你只是一直把他当孩子看待而已。” 突然,两人感到脚下的大地在震动,同时心里也听到了那无法用耳朵听到,却能用心清楚感受到的声音。 “是魔尊。”张天士惊恐地叫道。 “是那个老魔头在欢笑。”大智恨恨地跺脚说,仿佛要把这声音连同它的主人都震入地下去。 “不管实情如何,魔印既发出召唤,就说明中土劫难临头了。”张天士肃然道。 “是的。”大智心情沉重的说。半年多来,他仆仆奔走于江湖各门派之间,就是怕有这种情况发生,但如今却不得不低头承认了。 “我们也该动用我们全部的力量来应对这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 “是的,最后关头来到了。”大智仰天长叹。 张天士击掌喝道:“来人。” 张府管家张若诚闻声进来,躬身道:“老爷。” “发出五府召集令。” “五府召集令?” 张若诚大惊失色,怀疑自己听错了。五府召集令乃是五大世家遭遇没顶之灾,或是中土武林面临生死存亡的大劫,才可以发出。一旦令箭升空,五大世家之间设置的联络站便会连续发出火箭,两个时辰之内,相隔几千里的五大世家便都会看到。而看到令箭后,就是接到了不容违抗的最高命令。五大世家的族长便会率整个世家的战斗人员相应召集令,奔赴指定的地点。 千年前,魔尊率九大侵入中土,准备一举消灭中土武林时,许正阳向整个江湖传发了剑仙门的令剑,天师府接到剑仙门的令剑后,又发出“五府召集令”,将五大世家集合一处,归入许正阳麾下。 时隔千年,除了每个世家的族长和管家,一般人早已淡忘了此事。 “是五府召集令。马上发出!”张天士平静而又坚定地说。 张若诚点头退出,不多时,一枚绚丽的火箭在高空中炸开。片刻后,各地天空中不时有火箭升空、炸开,在寂寞的夜空中孤独地开放。 第七十八章 沈家秀率人在魔教大队人马后紧追不舍,却始终无法冲过去,两边不时有小股魔教人马汇入其中,犹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沈家秀的侍卫们在他周围布成一个圆环,极力撑持着,才没有被两边不断冲过来的魔教人马进入圈内。 沈家秀忽然勒住马,眼望夜空。 “主子,怎么了?”沈禄忙勒住马,循他眼神望去,脱口道,“五府召集令!” 其实空中已有不少火花绽放,只是相隔既远,四周马蹄声震耳欲聋,这些人的注意力又都放在前后左右不断奔突骚扰的魔教人马上,既没听到声音,也未看到。 “是五府召集令,红、黄、蓝、绿、紫代表五大世家,没人能仿造这种火箭,这是墨家的独门技艺,没有五大世家族长的命令,也没人敢擅自燃放。看来五大世家终于下定决心,全军出动了。”沈家秀看着一枚枚绽放的无色光花,心头涌荡着一股激流。 “应该是天师府发出的吧?”沈禄的心也是一阵惊喜,尽管五大世家只是发出征集令,援兵近者也相距几百里,远者更在千里甚至数千里外,但毕竟不是单凭沈庄的力量与魔教孤军奋战了。 “一定是张天师。”沈家秀肯定的说,“天师府既是五大世家之首,又和许门主交往最密。他一定是担心许门主出了意外,这才发出五大世家中的最高命令。” “五大世家也真是怪,在江湖中任谁的帐也不买,却只听剑仙门主一人的号令,这是为何?”沈禄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沈家秀见魔教人马已逐渐远离视线之外,索性放弃不追了,“五大世家的始祖就是剑仙门开门祖师的五个仆人,每人学成一项绝艺后便在江湖中各自开门立派,各成一家,虽说五大世家后来也都练成许多其他的绝艺,推本溯源,依然尊奉剑仙门为主。剑仙门始终居中土武林王者地位,也是因为有五大世家的拱卫。” “原来如此。”沈禄恍然大悟道,“难怪连幽灵王进入中土,他们都按兵不动,一旦许门主出了状况,他们立时便要倾巢而出。” “他们也并非存心按兵不动,大概是等待剑仙门主用令剑传召,”沈家秀说,“只是许门主太年轻,又过于谦抑,不肯传发令剑。” “主子,许门主和小姐那面真的会有意外发生吗?” “这还用问吗?”沈家秀重重地一捶掌,“不过这意外也是许门主故意弄出来的,他是要把魔教的吸引力都引到他身上,好让我们有机会逃生,我最怕他好勇逞强,特意派馨儿去看着他,看来还是没能阻止他。” “他是中土武林之王,他要做什么,小姐怎能阻止得了。”沈禄说,“不过许门主并非鲁莽之辈,他既有意为之,一定早有准备,还有小姐、苗姑娘和黑豹在他身边,不会吃亏的。” “但愿他们能及时逃入密林里,进了林子,黑豹就比任何高手都管用。”沈家秀合掌向上,祈祷着。 “主子,您先宽宽心吧。”沈禄劝道,“森林里树木繁多,都是斗牛之地,最适合单打独斗,魔教人数虽多,却占不上什么便宜。” “单打独斗他们也并无胜算,不要说那几位魔使、法王,最可怕的是那些幽灵骑士,还有幽灵王。” 沈家秀叹了叹气,又道:“我原计划是先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进虎啸岭,我想办法吸引住魔教,然后退回商州,以商州城为阵地,与魔教贼子周旋,然后再调回咱们分散各处的兵力,与魔教再度决战,虽然也毫无胜算可言,但总可以拖住他们几个月,他们也就可以顺利到达天师府,得到五大世家乃至整个武林的保护,我还惟恐把馨儿留在身边,会让他心有顾恋,做出鲁莽之举,所以让馨儿跟着他,既是不让他有所顾恋,也是让他顾及馨儿的安全,小心行事,没想到他还是一下子把天捅了个窟窿。” “主子,您是说许门主对小姐……可是他不是拒绝了您的提亲吗?”沈禄问道。 “他对馨儿的心意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你也知道,我答应过馨儿的娘,馨儿的亲事由她自己做主,我绝不干涉,所以在此事上我没说一句话,后来我征得馨儿的同意,让张天师对许门主说,只要他提亲,我就会应允,没想到他拒绝提亲,所以他不是拒绝咱们的提亲,而是他不提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不是一样嘛。”沈禄笑道,“可是许门主为何如此做呢?” “我开始也很诧异,后来才明白他的意思:馨儿是他从魔火大阵中救出的,在馨儿想来,受他如此大恩,自应委身相报,却也不能不感到委屈,许门主大概并未想到这一层,后来想明白了,才想到自己有挟恩图报的嫌疑,自然不肯向我提亲了。” “不过是桩儿女婚事,怎会这般复杂?我是弄不明白,依我看来,许门主和小姐,倒是天上地上都找不到的美好姻缘。” “婚姻的好坏不是外人能看得出来的,这才叫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沈家秀也笑了起来,“我也知道这是桩好姻缘,一旦错过也是可惜,但却不想用自己的想法左右馨儿的决定,就是为此。” 沈禄看到主子露出笑容,心里仿佛黑黝黝的屋子射进了阳光。 “主子,自古道:好姻缘,天注定。依我看来,这桩婚事是终究能成的。” “现在哪里还能去想这些。”沈家秀叹道,“他们四人在林子里不知怎样怎能躲过魔教的搜索和追击,看这阵势,荣智此番调集的人手不会比攻打咱们庄子时少,还有幽灵王和他那队幽灵骑士。” “那怎么办?主子,单凭咱们这些人硬闯进去救他们,也不过是一块肉投进老虎嘴里,一点儿用也没有。” “这我知道,开始时我拼命赶路,原想赶在魔教大队人马到来之前赶到那里,这样荣智他们就会认为魔印还在我的手里,就算我们这些人都被吃掉,许门主他们总可以趁机出山,前往天师府,没想到被荣智抢先一步拦住了,现在再硬闯进去送死自然是愚蠢之举了,毫无益处。如今我们只有另想他法,你先派人回商州,把咱们在商州的人手都调集过来,告诉他们不要和魔教硬拼,只是迂回游动,能牵制他们一部分兵力就可以,然后再派人到各处把分散各处的侍卫、警卫全部调回,不惜一切代价冲入山里,就算救不出许门主四人,至少可把他们的包围圈冲个七零八落,许门主他们也可减轻压力。到那时,五大世家的援兵应该也能到一部分了。如果不算上幽灵王和幽灵骑士,魔教并不占上风,只不知他们四人能否坚持到那一天。” “许门主连魔火大阵都奈何不了他,他又有办法对付幽灵骑士,还有黑豹一定能找到安全的隐蔽所,不会轻易让魔教得手的。” 沈禄宽慰着沈家秀,但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自己的话,他强作欢颜,去安排侍卫传达沈家秀的命令。 沈家秀坐在马上,看到远处天空中又有几名幽灵骑士疾驰而过,扑入远处的大山之中。 “许飞扬,你是中原武林之王,你是未来的新一代剑神,你一定不要输给上代剑神许正阳祖师的收下败将!”沈家秀在心里大声喊着。 “主子,您交待的事都办好了。”须臾,沈禄回到沈家秀马前复命。 “那好,咱们继续上路。”沈家秀说。 “咱们到哪里去?”沈禄大惊道,“主子,您不会又想自投虎口吧?” “那倒不会。”沈家秀说,“咱们直闯虎啸岭隘口,看魔教的架势,只把心思放在魔印上,咱们过去他们也未必会理会,咱们借机正好通用,直上中京。” “向朝廷求救?” “不是求救,既然幽灵王已入中土,无异于九大古国对中土宣战,朝廷自然也不会置身事外,我不过是请求天元帝陛下正式下诏书对九大古国宣战而已。” “对九大古国宣战?可是九大古国并未派兵马入侵中土呀?” “那也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幽灵王已履中土,其他八大也会陆续到来,如果他们得不到魔印,魔尊一定会驱使九大古国对中土发动全面战争,来夺回魔印。如果九大得到了魔印,魔尊恢复全部功力,更会亲率九大古国的军队侵入中土,来完成他所谓的东征,总之,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那咱们就马上上路吧。”沈禄说。 “好的,我先前一直不愿朝廷和武林介入这场争端中,就是怕会提前引发一场全面战争,使无数生灵饱受战火之苦,现在看来终究是无法避免了。” 沈家秀说罢,回手一鞭,策马赶路,沈禄和侍卫们忙策马赶上,在他前后左右布成保护圈。 半个时辰后,他们已赶到虎啸岭隘口,隘口两侧有数百名魔教武士,看他们过来,并未上前拦截,只是目送他们疾驰而过。 沈家秀冲过隘口后,突然勒住马,冲着深山里大喊道:“许飞扬,许正阳祖师在天上看着你哪!”喊完,已是泪流满面。 张天士回屋看着熟睡中的儿子,脸上露出不胜怜爱的神情,他有心叫醒儿子,交待一些事情,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伸出去想摇晃张小明肩膀的手,只是慈爱地摸了摸张小明的面颊,眼睛也湿润了。 他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向外看去,院子里已黑压压站满了人,都是他亲手教出的徒子徒孙。 他从怀中掏出天师府的玄铁令符,放在张小明的枕边,忽然低下头在儿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一滴泪水落到张小明宽阔的额头上。 他不记得最后一次亲儿子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自从儿子懂事后,他就一直克制自己,不对儿子有亲昵行为,以免把儿子娇纵坏了。 他挥袖拭去儿子头上的泪水,又回手擦干眼睛,然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师傅,”“师祖”,院子里的人一齐低声喝喏,躬身施礼。 张天士轻轻一摆手,问道:“你们都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以及怎样做了吧?” “明白。” “好,那我就不多说了。”张天士回身又对侍立一旁的总管张若诚说,“我要先走一步,这一次八九是回不来了,我们走之后,你要尽心服侍少爷,等少爷伤势痊愈后,府中上下就听从他的命令。” “老爷!”张若诚叫了一声。 “不必多说,家中的事你也都熟悉,我也不多嘱咐了,只要你像服侍我一样服侍少爷就行了。” 第七十九章 张天士说完,伸手一招,正在远处屋顶上一直看着他的鹤王展翅飞了过来。张天士坐上鹤背,手抚鹤王的长颈说:“鹤王,又要劳你大驾了,你一定要把飞扬找到。 鹤王一声清唳,已飞上高空,在空中盘旋一周,径直向东方飞去。 四人都不由得后退一步,但见岩壁上如影子晃动一般出现两个幽灵骑士,却紧紧贴附在岩壁上,如同刻在上面的壁画。 “来吧!”许飞扬大喝一声,左手捏着龙珠,右手印剑立好门户。 两名幽灵骑士并不冲过来,依然贴附在墙壁上,一脸浓髯后面的蓝眼睛里却充满恐惧之色。 双方僵持片刻,许飞扬虽有心发起攻击,但幽灵骑士随时可以退入岩壁中,他要攻击的等于是坚硬的岩石。 “过来呀,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魔印就在我身上,你们过来抢啊!”许飞扬左手向回勾动几次,想引诱幽灵骑士下来。 听到“魔印”二字,两名幽灵骑士突然飞扑过来,如同听到冲锋号令一样。 沈丹馨三人一齐举起龙珠照向幽灵骑士,以便许飞扬能看清幽灵骑士的招数。 许飞扬意念贯注,左手龙珠忽然光芒炽盛,射出一道红光,沈丹馨三人也俱感手指发热,捏住的龙珠也是突射红光,四道红光在空中交织,幻化出两条苍龙,向两名幽灵骑士张口咬去。 两名幽灵骑士“啊呀”一声惨叫,反身逃入岩壁中,倏然间已然不见。 四人都惊呆了,不语亦不动,四道红光缩回珠中,两条苍龙亦已不见。 “我是不是眼睛花了?”许飞扬最先开口问道。 “我眼睛好像也花了,我看见……”沈丹馨吞吞吐吐地说。 “我眼睛没花,可我确实看到了两条苍龙。”苗玉大声说道。 “这里真不愧是神仙洞府,真的出现神迹了。”黑豹大声喊着,跳起脚来欢叫着。 “这么说我们都没有看错?”许飞扬又仔细端详手中的龙珠,还是一颗洁白、晶圆、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珠子。 “我们手中的龙珠不只是苍龙的眼珠吗?怎会出现两条苍龙啊?”沈丹馨也仔细查看手中的龙珠,不解地问。 “不知道,也许只是一种幻像吧。”许飞扬说着,不禁想起张小明用符咒玩儿的种种障眼法。 “不可能,如果是幻像怎能击退幽灵骑士?”苗玉反驳道。 “管他实像幻像,能击退幽灵骑士就成,我们最头痛的不就是这些幽灵骑士吗?”黑豹说。 “对啊,只要幽灵骑士害怕就成。”苗玉兴奋地说,面对幽灵骑士时的那种渗入骨髓的恐惧是无法形容的。 “可是,如果只是幻像,顶多能吓退他们几次,一旦他们识破是幻像,就不会害怕了。”沈丹馨忧喜参半地说,她也希望龙珠真有击退幽灵骑士的威力。 “咱们再来试一次,看看是否还像刚才那样。”许飞扬说。 “对,是真是假试试不就知道了吗?”苗玉一拍手说。 四个人还站在原来的方位上,左手捏住龙珠高高举起,许飞扬瞑目片刻,调整心神,然后假想幽灵骑士就在对面,自己意念贯注,力布周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刹时间,他手上的龙珠又光芒炽盛,射出一道红光,其他三颗龙珠如同被点燃一般,也是红光暴射。 四道红光交叉在一起,立时光芒中云雾缭绕,又现出两条苍龙,却并不张牙舞爪,怒目狰狞,而是盘旋回翔于云雾之中。 四人都屏息注目观瞧,惟恐一出气把面前匪夷所思的景象吹散了。 许飞扬没有收功,他想多考察一下这其中的奥妙,毕竟‘龙’他也只是听说过,不想竟会活灵活现盘旋于他的眼前。 忽然,两道白光从前方岩壁中射出,随后岩壁里冲进四名策马狂奔的幽灵骑士,有两人的长矛已经刺出。 许飞扬四人都已心神沉浸入面前的景象中,尚未有所反应。云雾中的两条苍龙蓦然昂首前扑,喷出两团烈火,正中刺出长矛的两名幽灵骑士。 “啊!”,“啊!”两声惨叫过后,两名幽灵骑士已被烈焰吞没,连一缕青烟都未散出。 另两名幽灵骑士见机不妙,急忙勒马上冲,从洞顶逃了出去。 烈焰消失,云收雾敛,两条苍龙又已不见,四道红光渐渐缩回进龙珠里,四周又是柔和和怡人的光芒。 “这不是苍龙,而是神龙!” 不知过了多久,许飞扬出声赞叹道。 “这么说这绝不是幻像?”苗玉像说梦话一样喃喃问道。 “不是。”许飞扬说,“虽然不知龙珠为何会显现出龙来,但它的威力却能消灭幽灵骑士。” “那对付幽灵王呢?”苗玉又问道。 “不知道,可能不会像对付幽灵骑士那样简单吧,毕竟幽灵王比幽灵骑士要神通广大无数倍。”许飞扬说。 “但这两条神龙确实能消灭幽灵骑士,而不仅仅是把他们吓走。”沈丹馨兴奋地说。 “是啊,我只是小时听师傅讲神话故事,说在几千年前荒野沼泽中生活着会喷火焰的恶龙,它所喷出的火焰如同地狱的烈火,不仅能吞噬世间的一切,包括岩石铜铁,而且能焚烧人的魂灵。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神话故事,谁知竟在自己的眼前变成了现实。” “那有什么?”苗玉说,“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会看到千年前骑士的幽灵。” “许门主,这不会是你无意中使出了你们剑仙门的神功吧?”黑豹搔搔头说,“我总不敢相信怎会无中生有地出来两条会喷火焰的龙。” “死鬼。”苗玉伸手给他一记爆栗,“亲眼见到的你还有什么不敢相信的。” “我师门中倒真有这种武功,但我连这种武功的门儿还没摸到呢,更别说使用了。”许飞扬握了握剑柄,他师傅曾告诉他,剑仙门的两柄印剑就是两条龙变化成的。但只有功力达到最高境界,才能御使印剑化为长龙。他当时也是当神话故事听的,现下却有些相信了。 “我们有四颗龙珠,为什么只出现龙条神龙而不是四条呢?”苗玉又问道。 “因为这是两条苍龙的眼珠,自然有四只。”沈丹馨说。 “小姐,你怎么知道?” 沈丹馨便把二人下到洞穴里面后求轩辕放出苍王,又蒙轩辕慨赠四颗龙珠的事约略说了一遍。 黑豹和苗玉都听得如痴如醉,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四颗龙珠幻化出的两条苍龙,他们说什么也不敢相信沈丹馨所说的话。 “可是这四只龙珠哪两只是一条神龙的呢?”苗玉问道。 “这我倒是看清了,你和黑豹大哥手上的刚好是一对,我手上的和他手上也刚好是一对。”沈丹馨说。 “这倒巧了,我们也刚好是两对。”苗玉含笑说道。 “坏死了,你这玉姐,真是大没大样。”沈丹馨绯红了脸,竟不敢看许飞扬一眼。 许飞扬也转过头去,不敢看苗玉那双含有深意的眼睛。 “咳,咳。”黑豹干咳了两声。小姐,如果真是这样,这两颗龙珠我们还不能收下。 “为什么?”沈丹馨问。 “出走以后万一我们被冲散了,你和许门主只有两颗龙珠,顶多会出一条神龙,威力就会减弱一半,所以还是都放在你和许门主手里为好。” “是啊。”苗玉被他一言提醒,忙把龙珠塞回沈丹馨手中,“小姐,你和许门主的安全最为要紧,这龙珠我们不能收。” “大家还是先这样拿着吧。”许飞扬转过头来说,“我们每个人的安全都是同样重要的,真要是被冲散了,你们有两颗龙珠也是防身利器。” “玉姐,你就收下吧,若像你说的那样,我和他就算有龙珠在身,没有黑豹大哥领路,一样无法出山,所以咱们四个人绝不能被冲散。”沈丹馨又把龙珠放回苗玉手中,坚定地说。 第八十章 “这里就是山洞,他们就在里面。”洞外一人大声喊道。 “把洞门给我砸开,找到所有出口,这一次绝不能让他们逃走。”又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洞里的四人听得出来:这是荣智。 “圣使大人,这哪里是洞门,分明是岩石,无法砸开啊。” “砸不开就用牙咬,就是用牙咬也得给我咬开。”荣智厉声喝道。 洞外随即响起叮叮咣咣劈砸岩石的声音。 “他们要冲进来了。”苗玉低声说道。 “没那么快。”许飞扬说,“这扇洞门他们如果不用火药,够他们砸上十天半月的,问题是我们没有其他退路,就算他们进不来,我们也会被困死在这里。” “那就冲出去。”沈丹馨说,“以我们四人之力,不难杀出一条血路,黑豹大哥领飞扬先走,我和玉姐断后。” “咱们干脆把龙珠也合在一处,都放到许门主手里,必要时可以放神龙喷火烧他们。”苗玉说。 “不必。”许飞扬说,“现在还有时间,没必要冒此凶险,就算要冲出去,也要等他们累得筋疲力尽时再说。”他的手忽然触到了怀里的玉镜,心中一动,便把玉镜掏了出来。 “苍王的‘万象万化玉镜’,我都忘了它了。”沈丹馨说道,“都怪苍王性子太急,送人东西也不说一声,更不说这东西有何用处。” “这块玉比龙珠还漂亮,要是像龙珠一样,也能出几条神龙就好了。”苗玉惊叹道。 “神龙肯定是出不来,毕竟这只是块玉。”许飞扬说,他看着玉镜里隐隐流动的江河,也看不出有何玄奥。 “这块玉为何叫‘万象万化玉镜’啊?”黑豹问道。 “据说这块玉镜里包含日月星辰、天地万物,而且能显示万物万像的变化。”许飞扬解释说。 “有这么神奇?可惜对咱们现在却没有什么用处。”苗玉叹道。 外面砸撞洞门的声音更响更急,洞门却连丝毫的震动都没有。 “圣使大人,这岩石太硬了,咱们带来的开山斧卷了刃,却连一道印都砍不出来。” “那就用攻城槌撞,这里多的是大树,马上制作攻城槌。”荣智喝道。 “圣使大人,这里都搜索过了,没有任何进出口。” “好,就算攻不进去,也要把他们困死在这里。”荣智哈哈笑道。 “荣兄,岩石虽然坚硬,咱们脚下的土却是软的,何不挖条地道从下面进去。” “车兄之言有理。”荣智说,“你们马上从脚下开始挖,我就不信下面也是坚硬的岩石。” “原来车子胤也到了。”苗玉说,“不知麻七姑和蛇魔老祖来了没有?” “用不了几天,他们都会到的,还有幽灵王。”许飞扬说。 提到幽灵王,其他三人又都噤声不敢开口了,人人均感身上的汗毛直竖起来。 “咱们回到下面去。”许飞扬说,“不到生死关头,还是不要从这里硬冲,看看下面是否还有其他的路,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嘛,我就不信我们真的陷入绝地。” “是啊。”沈丹馨接口说,“我记得下面还有三个门,咱们还没进去看,我想神仙也不会在一处绝地建洞府。” “那倒未必。”苗玉说,“神仙可以飞升九天,自然没有绝地可言,可对咱们凡人而言,或许真就是绝地了。” “如果鹤王在就好了。”许飞扬说,“鹤王可以驮着我们飞出去。” 说到鹤王,苗玉忽然想起张小明来,心中不禁一阵酸痛,险些落泪,忙转过脸去。 “不知少天师现在怎样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他。[.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沈丹馨感叹道。 “有张世伯照顾他,他的伤势很快就会好起来,我们也不会有事,不久就会见到他的。”许飞扬身陷绝地,胸中反而生发出从未有过的豪气。 四人又跃上平台,进入那道圆门,重新回到下面。 “这里有三个门户,我们先走哪一个?”许飞扬问。 “我们分成三路进去找好了。”苗玉说,“许门主,你和小姐一路,走左面,我走前面,让黑豹进右面。” 许飞扬犹豫了一下,他本不想让四人分开行动,但转念一想,轩辕布在这里的神力禁制已然收回,不会有什么危险,便点头同意,叮嘱道:“大家注意四周墙壁和地面上有没有机关消息,如果有,千万不要乱动,等大家聚到一起研究明白后再动手。” 苗玉和黑豹点头同意,便分头行动。 许飞扬迈进左面的圆门,龙珠光芒照射下,却见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也是圆圆的,如同一条长长的圆管。 “这里怎么和我们刚进来的那条甬道一模一样。”沈丹馨说。 “大概这里的甬道都是这样的吧。”许飞扬说。 “可是建这样的甬道既费事又费力,看这岩壁光滑如玉,竟像是打磨过的。”沈丹馨摸着两边的岩壁说。 “不是打磨的,这条甬道也不是挖掘出来的,而是用某种特殊方法打通的。”许飞扬说。 “是啊,这里都是坚硬无比的花岗石,挖掘也无法挖掘啊。”沈丹馨说。 “仙人的神通法术是我们这些凡人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我甚至怀疑这里的一切是不是仙人的神通幻化而成的。” “幻化而成?”沈丹馨吃惊道,“你不会是说这坚硬无比的花岗石也只是幻像吧?” “如果是幻像,那就不是神通变化,而是小明玩的障眼法了。”许飞扬笑道,“据说神仙可以喷水为云,撮土成楼,点石化金,这些也都是实物而非幻像,我以前不相信这些,现在倒有些信了。” “那这里的一切会不会是轩辕神仙在地上抓一把石子,抛撒在空中,然后口中念念有词,念出神咒,就变成了这些?” “很有可能。”许飞扬笑了起来。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甬道尽头,面前又出现一条长长的向下的阶梯。 “又是这样。”许飞扬吃惊得叫出声来,“如果下面和这上面一样,并且重复下去,我们真要直接走入冥府中了。” “那我们下不下去?” “先不要下。”许飞扬说,“我们先回去找到苗姑娘和黑豹,看看那两个门里是什么情况,据我猜测,应该是和这里一模一样。” 两人原路退了回去,苗玉和黑豹已经退回房间里等他们了。那两个门里果然也是一道向下的阶梯,而且看不到尽头,两人不敢冒险下去,便退了回来。 “这里似乎真的没有通向外面的路,所有的路都是向下的,而且不知通向地下什么地方。”许飞扬总结似的说。 “看来我们只有回到上面,然后向外突围这一条路了。”苗玉说。 三个人都看着许飞扬,等待他作出决定。 许飞扬沉吟许久,委实难以定夺,如果他只是一个人,早就打开石门冲杀出去了,可面前却还有三个人需要他的保护。尽管他没看到外面的情景,但他可以断定:外面漫山遍野站立着的魔教武士要比周围的树木还多,四人拼死血战,杀开一条血路或许能侥幸成功,但要想四人全身而出却是绝不可能的。 “你决定吧,是向上还是向下。”沈丹馨神情坚定地说。 “许门主,不管怎样,您快些决定吧,这些魔教贼子可个个都跟土拔鼠似的,掘土挖洞最在行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从地下攻进来,如果被他们占据了上面,咱们想向外突围都很难了。”黑豹催促说。 “你瞎催什么?”苗玉嗔道,“许门主不是得好好想想吗?外面有那么多人张弓弯箭等着咱们,下面黑咕隆咚的,谁知道会有什么妖魔鬼怪藏在里面,向上向下都不是好走的。” “倒不是怕下面有什么妖孽。”许飞扬解释说,“我记得外面有十二个门户,估计每个门里都和这里一样,还有三个门,这就是三十六个门户了,如果下面的一层还是这样,用不了下几层,门户就会多得难以胜数,这样多而且相同的门户最下一层一定是相互连通的,这样就组成一个庞大而又难以识别的迷宫。” “迷宫?”沈丹馨吃惊地问道。 “是的,如果我所料不差,下面一定是迷宫,我不敢贸然决定向下,就是怕陷入迷宫中,想出来都难于登天了。”许飞扬一字一句地说,脸上的神情也很沉重。 “那你估计走迷宫和向外突围哪一个风险更大?”沈丹馨问。 “如果陷入迷宫,我们四人就会饿死、困死在里面,但如果我们能找到路径,或者下面并不是迷宫,就是我们四人都能全身而出的惟一机会。” “我知道你总是顾虑我们三个人。”沈丹馨说,“但我们三人跟你出来本是为了关键时舍命保护你的安全,依我看还是向外突围吧,我们三人怎么也能护送你出去。” “是啊,许门主。”苗玉、黑豹异口同声,“向外突围吧,只要您带着那件东西安全出去,其他一切都可以在所不惜,这也是沈庄主交给我们的任务。” “不,咱们向下,我决定了!” 第八十一章 “向下?” “是的,我决定向下走。”许飞扬毅然道,“就算下面直通冥府阎罗殿,我也要探个究竟。你们敢不敢跟我下去?” “莫说冥府阎罗殿,就是一直通到十九层地狱,我也会跟你一起走。”沈丹馨头一昂,坚毅的说。 “我倒宁愿下面是阎罗殿,而不是迷宫。”苗玉叹道,“到了阎罗殿上,至少可以死得明白些,痛快些,总比稀里糊涂,晕头转向饿死在迷宫中好,不过你们既然决定了,咱们就下吧。” 张天士驾鹤东来,穿行于云雾缭绕之中。 鹤王也感应到了主人悲壮的心情,不时发出清唳,声震云雾。 不多时,便有两头铁羽钢喙的大雕从云层中飞过来,随行鹤王左右,如同护航一般。 鹤王咕咕地和两头大雕说着什么,,两头大雕震动几下翅膀,似乎是在表示“明白”,随后身子一侧,向两边的白云中飞去。 “鹤王,你是在求你的朋友去帮忙找飞扬吗?” 鹤王只发出“咕”的一声,张天士却听明白了,它是在说“不是”,如果它说“是”,就是“咕咕”两声。 “那你让它们去做什么哪?”张天士问,随后又拍拍鹤王的长颈说,“鹤王,飞扬是一定遇到了大麻烦了,你这次一定要找到他,不管他被困在哪里,然后把他带出来。中土的人谁都可以死,只有他不能死,他决不能死啊!” 鹤王“咕咕”两声,表示明白,随后又是几声震耳的清唳。 约有半个时辰,两头飞去的大雕又从云雾中飞回,身后各自跟着几十只大雕,分飞在鹤王左右。 前面的两头大雕似乎是雕群的首领,紧紧随行在鹤王长颈旁,却不敢和它并头飞行。两头大雕一边飞着,一边尖厉地叫着,在和鹤王说什么,鹤王则咕咕回应着。 张天士细看这两支雕群,却是大吃一惊。这群雕个个钢羽铁喙,翅膀的羽毛漆黑中已有金属般的光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然都是百年以上的神物。 不多时又有一群大雁飞来,约有百头左右,飞行在鹤王腹下,也发出一阵欢快的鸣叫。 随后又有两百多只苍鹰从远处的山峰上飞过来,随行在雕群的后面。 “鹤王,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吗?”张天士看得目不暇接,又惊又喜。 鹤王咕咕两声,雕群、雁群、鹰群也发出各种欢快的叫声,似乎在附和鹤王。 一路上,不断有各种飞禽加入鹤王率领的飞行群中,几乎汇集了飞禽中所有的种类,连喜鹊、乌鸦、麻雀、山鸡也加入群中,更有许多张天士根本认不出的禽类,它们发出各种叫声,使寂静的天空沸腾了。 张天士坐在鹤背上,向前望去,是漂浮着朵朵白云,空无一物的虚空,向两边和后面望去,则是看不到边际更估不出个数的飞禽军团,连空中的白云,远处的山峰都被它们遮没了。 张天士看得热泪盈眶,他从未见过,更想像不出会有如此壮观的景象,他只知道鹤王在飞禽中有许多朋友,却未想到它在飞禽中称王,如同剑仙门主在中土武林称王一样。但他却明白了,鹤王一定是看到了他发出的“五府召集令”,而且明白它的意义,所以也在飞禽中下达了它的“鹤王令”,召集四海同类与自己的主人共赴死难。 一望无际,遮天蔽日的飞禽军团振翅东飞! “弟子叩谢救治天恩!” 欧阳震旦跪伏在幽灵王脚下,如往昔在圣殿中膜拜魔尊和九大一样,五体投地,三跪九叩。 他一向只是把魔尊和九大当作天上的神祗来膜拜,从未敢想过有朝一日竟能见到本人,而且还是九大中的第一“幽灵王”。 几个月前,他接到九大古国的信使传来的魔尊魔旨,宣布魔尊和九大已经复活,返回圣殿,所有魔教分支不得各行其是,统归各大指挥,中土魔教因无,直接由魔尊统领。 欧阳震旦接奉这道旨意后,也是半信半疑,他怕又是九大古国的某位国王兼教主想僭居魔尊之位,假传魔旨,便回信要求到圣殿去朝拜,以验明真伪,却遭拒绝。 不久,他在修练魔功中,元神与魔尊沟通,魔尊命令他要发动中土魔教所有力量,不惜任何代价找回失落在中土的魔印,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并许诺大功告成后,晋升他为第十大,为自己的关门弟子,平灭中土后,封他为中土帝国的皇帝,并且告诉他魔印就在中土龙虎关外的沈庄之内。 欧阳震旦这才笃信不疑,他一面正式向教众宣布魔尊和九大复活的消息,一面精心策划着沈庄的围攻,想出其不意,一举将沈庄捣毁,取回魔印。 孰料他的精心策划却遭致惨败,沈庄虽被捣毁,魔印却反而无影无踪了,连魔尊也无法感应得到,而他自己在那场大爆炸中险些丧命。 他凭借最后的余力腾起在半空。飞遁到一个臊臭的野狐洞中,却自知自己的魔功已被震散,奇经八脉也是处处断绝,幸赖一生精修的魔功护住心脉,侥幸未死而已。但即便能活下来,也将是全身瘫痪的废人。 幽灵王用魔功找到了他,虽然怒他未能找回魔印,但欧阳震旦毕竟是中土魔教之主,魔尊嫡传的魔功极难修练,找到适合修炼魔功的人也殊为不易,再要培训出这样一位教主又要几十年的工夫,所以还是不惜耗费自己的灵力,用魔功救治欧阳震旦。 魔尊也通过和幽灵王元神的沟通,了解了这面的情况,虽然狂怒得险些把圣殿震毁,还是命令幽灵王全力救治欧阳震旦,毕竟中土的事还得靠这个“蠢才”来办,并源源不断为幽灵王加持灵力。 幽灵王一面救治欧阳震旦,一面下令由荣智暂摄教主之位,统率教众,继续追击沈家秀一行,并派出自己的幽灵骑士助战。 许飞扬剑毁几名幽灵骑士后,幽灵王并未在意,剑仙门的武功本就是魔功的天敌,自己的灵力大多用在救治欧阳震旦上了,这些骑士灵力太弱,被毁掉形体也不奇怪,一俟自己灵力充足,随时可为他们复原。 魔印发出召唤命令后,幽灵王和万里之外的魔尊同时感应到了,魔尊狂喜的震动地心,发出充斥天地的呐喊,向所有魔教弟子发出了战争的命令。 幽灵王正在救治欧阳震旦的关键时刻,不敢分身去赴魔印的召唤,却派出自己的一半骑士去助战,留下一半骑士为自己护法,以免遭到中土邪神的袭扰。 他经过连续多日不间断的救治,终于使欧阳震旦魔功复原,这才松了一口气。 “起来吧,欧阳,同为魔尊座下弟子,无需行此大礼。” 幽灵王手持金杯,用鼻子深深一嗅,满杯的美酒便化成酒气,被他吸得一干二净。 “弟子肉体凡胎,焉能与同语。”欧阳震旦跪伏在地,诚惶诚恐,依然不敢起身。 “除魔尊他老人家外,何人不是肉体凡胎,我等九人不过蒙师尊收录在门墙,又超度为不死不灭之身,你如能为师傅立下殊功,也一样可以与我等同列。” 幽灵王说罢,又在面前矮几上放着的一大块烤肉上用力一嗅,那喷香四溢,足有二十斤重的烤牛肉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忽然萎缩成拳头大小。 “弟子无能,没能办好魔尊交待的事,敬请处置。”欧阳震旦又前额触到地面。 “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幽灵王叹道,“中土的邪神法力虽不高明,却邪僻怪诞,冥顽不灵,又专与本教作对,暂时失手也不算什么,魔印乃师尊千年前功力全盛时以全身的灵力、法力幻化而成,虽不慎落到他们手里,他们却既法销毁,也无法降服,变为本教的奴隶,所以你不必因小小挫折而灰心,还是要全心为魔尊效力。” 听完幽灵王勉励安慰的话,欧阳震旦激动得浑身发抖,泣道:“弟子仰荷魔尊与鸿恩,敢不粉身碎骨以答报万一!” “欧阳没,起来坐下说话吧,你功力刚刚复原,不宜过于激动。”幽灵王温颜说道。 幽灵王把他的行宫就设在欧阳震旦那顶金碧辉煌的帐篷里,他坐在欧阳震旦那把镀金的虎皮交椅里,手持金杯,已连尽了三盏,神情很是轻松欢快,魔印既已发出召唤,荣智又率中土魔教中的精锐将那里团团围住,再加上自己麾下的半队骑兵,对付沈家秀这一小撮漏网之鱼自是手到擒来。 欧阳震旦轻手蹑脚,瑟瑟缩缩地坐在阶下的一把椅子上,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即便是坐在神祗的脚下,也是不小的罪过啊。 他屁股刚挨到椅子上,就见帐外飞奔进一个幽灵武士,冲到阶前,单膝叩地,一手拄剑,禀道:“陛下,大事不好。” “又有什么不好的事了?”幽灵王皱皱眉毛,把手中的金杯放到矮几上,欧阳震旦急忙站立起来。 “已经查明魔印就在剑仙门那个许的手上,和他同行的还有两女一男三人。他们如今躲在一个山洞里,荣和车已率人守住洞口,不让他们出来。” “这很好啊,有什么不好?”幽灵王面露喜色,身子前倾道,“既已查明魔印所在,为何不进去抢回,只是守住洞口作甚?莫非是荣和车畏死不前吗?” 欧阳震旦作为中土魔教的教主,也曾遍访九大古国,去考察求经,深知这些异国同行都习惯称呼中土人的姓而不是名,与中土习惯恰好相反,听到这里,已为荣智和车子胤二人捏了把冷汗。 “陛下,荣和车都是勇士,只是许和那三人躲进的洞是中土邪神所建,荣和车的人根本攻不进去。” “那咱们的弟兄为何不攻进去?难道中土邪神建的洞还能拦住你们用灵力化成的虚无之体?”幽灵王问道。 “弟兄们当然攻进去了,可是许他们四人不知从哪位中土邪神那里得到四颗龙珠,会化出两条会喷烈焰的龙,比尔和莫里斯遇难阵亡了。” “噢,这也算不了什么,他们两人的魂灵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陛下,他们阵亡了,他们的魂灵也被恶龙喷出的烈焰烧了,回不来了。”这名幽灵骑士悲愤泣道。 “胡说!”幽灵王一击矮几,那只金杯跳起有三尺高,骨碌碌滚下台阶,一直滚到欧阳震旦脚下。 “弟兄们都受魔尊和本王法力庇护,肉体和灵力可能被毁掉,魂灵却永远不灭!” “陛下,比尔和莫里斯二人是真的回不来了,他们这次是真的为陛下殉职了。” “比尔,莫里斯,我的好兄弟!”幽灵王怒气冲冲站起来,一部浓髯高高卷起,“本王一定为你们报仇雪恨。” “传令:所有弟兄集合上马,冲响号角,随本王出征!”幽灵王一脚踢飞矮几,大踏步跨下台阶,冲出帐篷。 第八十二章 “圣使大人,已经挖到了六尺深,还是坚硬的花岗石,地道无法挖通。”一名魔教武士向伫立一旁的荣智报告道。 “那就挖九尺,九尺不够就挖一丈深,我就不信这里都是花岗石。”荣智的眼睛都红了。 “荣兄,不必操之过急。咱们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他们在里面没吃没喝的,总不能拿花岗石当干粮啃吧。”车子胤在一旁不温不火地说着。 他了解荣智想急于立功,好晋身第十大,心里不由得嫉恨交加。他和欧阳震旦私人交情最好,眼见荣智趁教主伤重不起之机,谋夺之位,对教主不忠,不敬之至,枉费教主多年来对他栽培之恩。 但幽灵王已把教主权杖派人传交给荣智,让他暂摄教主权位,他也不敢公然出言反对。 “车兄,第一亲自到中土督战,咱们却连这点儿事都办不明白,这脸可丢得大了。”荣智压了压火气,右手握权杖,敲了敲左手心说。 “这点事儿?哼!咱们是没办明白,可这些神灵不也是拿人家没奈何吗?”车子胤望着在空中盘旋往来,却再不敢冲入洞去的幽灵骑士冷哼道。 “车兄,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啊!”荣智吓得身子一抖,急忙提醒他。 “有什么好怕的?”车子胤又冷哼一声,却不再说什么了。 这时一百多名武士抬着一根参天古树制成的攻城槌过来,准备撞击洞门,每一步迈出,都留下深及足踝的脚印。 “这都是瞎耽误工夫。”车子胤又阴阳怪气说了一句,退到一边。 巨木撞击在洞门上,发出震撼山野的轰鸣,近处的魔教武士都不由得捂住耳朵,洞门依然纹丝不动。 “再撞!再撞!”荣智挥舞着权杖,声嘶力竭吼道。 “这是什么声音?” 黑豹被地底传上来的巨大回音吓得身子一抖。 “是他们在撞击洞门,不是地底的声音。”许飞扬平静地说。 “那咱们快走吧。”沈丹馨说,“他们也许很快就能攻进来。” “好。”许飞扬走进左面的圆门,沈丹馨三人跟随在他身后。 四人穿过甬道,走下长长的向下的阶梯,约有顿饭工夫才走到底,在龙珠光芒照射下,发现这里不过是和上面一样的洞室,却再没有通向别处的门户。 “是我所料有误?”许飞扬失声叫道,却还不相信,在四周岩壁上敲敲打打,想找出暗藏的机关。他仔细敲打了每一寸岩壁,耳朵贴在上面,听里面的回音,最后却颓然而止。 “这里也许真是绝路,但上面不是还有两个门吗?也许通道在那两个门里。”沈丹馨看着许飞扬颓丧的神情,劝慰道。 “不,路就应该在这里。”许飞扬说,“如果这里没有路,就说明我先前所料全部错了。” “那是为什么呢?许门主,上面还有两个门,外面还有十一个门户,也许路只有一条,在哪个门里也都不奇怪啊,您为何坚持认为路就在这里?”苗玉问道。 沈丹馨看着许飞扬焦虑的样子,感到心痛,不忍提出难题问他,黑豹对许飞扬敬若神明,也提不出任何疑问,苗玉却除了对沈家秀的话奉若伦音,天无老子的话也敢反驳。 “苗姑娘,你有所不知。”许飞扬苦笑着说,“正因为外面有十二个门户,上面一层里有三个门户,才使我决心向下,因为按理说这里也应该有三个门户,这样,在这一层,十二个门户里合起来就应该有一百零八个门户,恰符天罡地煞之数,这正是失传已久的上古剑阵:天罡地煞诛魔剑阵。” “剑阵?”苗玉叫了起来,“你不是说下面是迷宫吗,怎会一会儿又变成剑阵了?” “如果真是无法走通的迷宫,我有怎敢决定向下走。”许飞扬叹道,“不过,如果真是一百零八天罡地煞诛魔大阵,那就比任何迷宫都要可怕。” “剑阵?”黑豹问道,“许门主,是你剑仙门的剑阵吗?” “不是,我说过这是失传已久的上古剑阵,而且是上古仙人所创设,威力无比,据说仙人守阵时,要先做法,请求天罡地煞把守每一道门户,不论何等妖魔神煞,入阵者必诛。” “这么厉害?那我们进去不一样有死无生吗?”苗玉咋舌道。 “剑阵诛的是妖魔鬼怪,我们又不是妖魔鬼怪。”黑豹说道。 “那倒未必。”许飞扬笑道,“不论什么剑阵,也和刀剑一样,都是杀人利器,不会辨识是好人还是恶人,是正神还是妖魔,只要不懂得阵法的人进入,一样的有死无生。” “那是懂阵法吗?”苗玉问道。 “我也只略知一二,并不知阵法的全部奥妙。”许飞扬说。 “天哪,那我们进去不是找死吗?”苗玉又叫了起来。 “玉姐,你别急嘛,飞扬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沈丹馨从旁劝道。 “飞扬,飞扬,叫得够亲热的,他叫你去死你还说他有道理?” “玉姐……”沈丹馨蓦然怒道。 “小姐,你别怪我,我就是管不住我这张嘴,可是我听他说来说去,怎么也没个活法。”苗玉打了自己的嘴两下,说道。 “是怪我说的不够清楚,可是苗姑娘性子也太急了些,你等我把话说完再发火也不迟啊。”许飞扬笑了起来。 “那好吧,这次你一口气把话说完,别总说一半留一半。” “你如果不乱插嘴,人家早都说完了。”沈丹馨怒犹不泄。 “好,好,这次我绝不插嘴了。”苗玉转头又对黑豹怒道,“我乱插嘴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黑豹苦笑道:“那不就变成我自己找死了吗?” 沈丹馨和许飞扬都笑了,沈丹馨这才转怒为喜。 “这座天罡地煞诛魔剑阵我只是在一部典籍中看到过,”许飞扬继续说道,“但这部典籍年代久远,早已残缺不全,里面又大多是请神役神的法术,我对法术之类的东西从无兴趣,所以只是泛泛浏览一遍就扔到一边了。” 说到这里,许飞扬不自禁地又看了看苗玉,苗玉忙举手道:“别看我,我可没插嘴。”四个人都笑了。 “当我在外面看到十二个门户时,就觉得很像天罡地煞诛魔剑阵的第一层。等我下到第二层时,发现三个门,这又和剑阵的第二层正相符合,所以才敢认定这里就是天罡地煞诛魔大阵。如果是剑阵,生门就应该在这里的第一个门里,而且这里也应该是三个门。” “那有什么,或许仙人建了一半忽然没兴趣了,不想完成剑阵了,就撂到这儿了呗。”苗玉说道,猛然醒悟过来,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该死,我怎么又插嘴了?” “仙人做事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许飞扬笑道,“所以我在这里找不到门才会觉得不可能。如果这里是剑阵,苗姑娘问的也有道理,我既不懂阵法,为何敢领大家进去?” “怎么样?小姐,他也承认我问的有道理了吧?”苗玉洋洋得意地说。 “有理,你什么时候无理过。”沈丹馨气得笑道,“不过,你若是能静静听他说完,就更有理了。” “其实剑阵需要主持阵的人居中发动,才会发挥出它的威力,如果没人发动,也不过是僵死的阵法,倒真的成了迷宫,因为剑阵里面门户众多,路径更是千变万化,假如对此剑阵一窍不通,这座剑阵就是世上最可怕的迷宫了。” “我的天哪!”苗玉呻吟起来,“一会是迷宫,一会是剑阵,究竟是什么?” “如果发动起来就是可以诛灭天上地下任何妖魔生灵的剑阵。如果不发动,它就只是一个迷宫,不过我对此阵法还略知一二,自信还能把大家完好无损地领出去。” “那咱们快进阵吧。”黑豹听得入了神,接口道。 “进你个头啊。”苗玉气道,“这里都是石墙,你有本事撞墙进去吧。” “咱们再看看其他门里什么样吧。也许机关在别的门里。沈丹馨说。” “好的,咱们就每个门里都查看一下。”许飞扬说。 攻城槌撞击了四十多次,已更换了十批人,每一批的魔教武士都累得软瘫在地,气喘不已,石门依然连条裂纹都没有。 “荣兄,这不是法子。”车子胤在旁忍耐不住,上前对荣智说,“就是把弟兄们都累垮了也没用,你没看到上面有神符镇着吗?” “我早看到了,那你说怎么办?”荣智压着火气道,“就算他们出不来,我们也得想法子进去,总不能在这里干守着,他们就是饿死在里面,我们不也得进去把本教至宝拿出来吗?” “如果他们饿死在里面,就轮不到你我进去抢宝了。”车子胤冷哼道。 荣智看着依然在策马飞行往来的幽灵骑士,知道他话中所指,叹道:“车兄,你就少说些怪话吧,这些可都是的弟子,教主也得罪不起啊,何况你我。” “若是教主他老人家在这里就好了,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破解这道神咒,破解不了也可以用闪电锤震碎这道石门。”车子胤仰天叹道。 “车兄,你说咱们在外面敲的震天响,他们在里面却什么动静也没有,不会是还没饿死就已被吓死了吧?”荣智有意地岔开话头。 “剑仙门主会恁的胆小无能吗?” “那他为什么不打开门冲出来呀?甘心作缩头乌龟。” “为什么我不知道,但剑仙门主却既不胆小也不无能,教主的魔火大阵就连大罗金仙也不敢闯入,他不但敢一人单剑闯阵,还把魔火大阵给挑了,连教主都敬他三分。教主以前也曾无限景仰多说过手下这队骑兵,说是连上古神兵也无法相比,这才几天的工夫,就被人家毁了四五个,吓得躲到空中去了,这样也好,莫叫他们小瞧咱们中土无人。” “车兄,你这话可就是吃里爬外了。”荣智不悦道,“剑仙门主虽是中土人,却是邪魔外道,是咱们的死对头,这些骑士虽是异国人,却和咱们同为魔尊座下弟子,是一家人。” 车子胤还想说什么,从洞门前的深沟里却跳上来一人,泥水溅了满脸满身,“圣使,法王,向下挖到水了。” “好。”车子胤面露喜色,“沿着水源挖,一定可以通过去,如果都是花岗石,水也无法流过来。” 荣智一步跨到沟前,向下望去,底下一人向里挖了两锹,便狂喜喊道:“挖到泥土层了!挖到泥土层了!” 第八十三章 许飞扬四人先是查看了苗玉和黑豹的走过的门户,也只是一间没有其他门户的洞室。 四人又逐个走遍其他十一个门户,每个门户都和第一个门户一模一样,都是在第二层有左、中、右三个门户,而在第三层却变成了绝路,所有的洞室也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 “这里没有其他的路,是我判断错了。”许飞扬歉意地看着三人,这三人都已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满头,他们上上下下,已走了一万多级台阶了。 “这有什么。”苗玉倒少有的大度起来,“说不定真让我说中了,咱们遇到了一个懒仙,他把剑阵只干了一半就停手不干了。” “许门主,也许这里就是这么个建筑,偶尔符合剑阵的外两层数目而已,”黑豹说,“不过,也不必气馁,大不了冲出去和他们一决生死。” “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许飞扬苦笑道,“只看着一个门户,我还只是估料这里是座剑阵,看完所有的门户后,我却坚信这里就是天罡地煞剑阵。在地下要建这样的剑阵要比在地上费力千倍,若不计划好是绝不可能开工的,更没有半途收手的道理,看来还是有什么关键地方被我们忽略了。” “还会有什么地方呢?”沈丹馨说,“这里四处都光溜溜的,什么东西都很显眼,不会漏过什么地方啊。” 许飞扬冥思苦想着,回想着自己看过,摸过的每个地方,却想不出什么地方会是关键所在。 “算了,别想了。”沈丹馨柔声劝慰道,“黑豹大哥说的不错,实在不行就打开门冲杀出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是啊,许门主,干脆打开门冲出去吧。连幽灵骑士都怕了我们,不敢再进来了,咱们还怕那些小毛贼吗?”苗玉抽出软鞭在手,一副随时可战的架势。 “龙珠?对了,就是龙珠!”许飞扬脑中灵光闪现,想了起来。 “龙珠?龙珠怎么了?”三人齐声问道。 “龙珠就是关键所在,是启动并打开剑阵一百零八个百户的阵眼,却被我拿了下来,送给沈姑娘,剑阵当然无法启动了。”许飞扬恍然大悟,兴冲冲地说。 另外三人并不知他所说是否正确,但看他喜动眉梢的样子,心里还是感到温暖。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黑豹忽然大叫起来。 几人顺他手指一看,俱都惊住。但见洞门前坚硬的地面下突然沾出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周身上下沾满泥水,看不出是人是鬼还是兽。 四人一怔间,地下又钻出两个,随后便如井喷一样,不停地钻出黑乎乎辨不清形体的东西。 “是魔教贼子,是他们从地下冲进来了!”黑豹又大叫道。 “杀光他们,守住洞口,不能让他们冲进来。”许飞扬大声喊着,飞身上前,手中印剑已然出鞘。 那些黑乎乎的物体直起身来,却只能看清两只黑亮的眼珠。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快退回去。”许飞扬印剑已至一人咽喉,忽然心生不忍,改刺为拍,将一人拍晕,飞起一脚,又把一人踢飞。 就在这当口,有十几人却舍弃刀剑,扑了上来,想要把许飞扬抱住、压倒。(.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许飞扬身形疾转,如陀螺一般,护身罡气发出,扑上来的人都如触电一样,被高高反弹出去,撞到岩壁上,发出一连声的惨叫。 许飞扬弹飞这些人后,却发现面前十几丈处已站满了黑乎乎的魔教武士,这些武士虽为他护身神功所慑,不敢马上冲上,但一双双眼珠中却都是悲愤,悲壮之色。 沈丹馨、苗玉、黑豹三人随后赶至,却也都倒吸一口冷气。原以为从洞中不过钻出四五个人来,杀掉后便可守住洞口,再想办法填上,谁知一股脑冲出这么多人来。 “怎么办?”沈丹馨的冷月刀也已出鞘,散射着令人心寒的刀芒。 “杀……这些人根本杀不光的。”许飞扬无力地说了一句,向后退了一步。 他一退,魔教武士便齐齐向前迈了一步。 “幽灵骑士!”苗玉眼睛余光瞥处,发现了十几名从顶壁,岩壁里如青烟般渗出的幽灵骑士。 “用神龙招呼他们!”黑豹大叫道,抢先举起龙珠。 幽灵骑士一见到龙珠柔和的光芒,立时紧紧贴附在岩壁上,又变成了壁画。 “动手吧,心慈面软也解决不了问题。”沈丹馨催促道,魔教曾掳她为人质,令她生死两难,后又毁了她的家,她对魔教中人都恨之入骨。 许飞扬举起龙珠,心下一狠,意念贯注到龙珠上,立时四道红光射出,随即便幻化出两条苍龙。两条苍龙昂首向上,喷出两团烈焰。 幽灵骑士们一见到神龙,反身逃窜出去,魔教武士们却不断从洞中钻出,人挨着人,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一百多名武士立时被烈焰吞噬。 一大团白炽的烈焰中,传出一声声惨叫哀鸣,那也不是人的惨叫,而是鬼魂的哀鸣。 许飞扬收了功,腥臭的焦气冲鼻欲呕。他望着地上一团团黑乎乎的焦炭,两行清泪已从眼中流出,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言也不动,痴呆了一般。 “呕”的一声,沈丹馨和苗玉都跑到一边,面壁呕吐起来。 黑豹也被吓傻了,他从未想过会有如此惨酷的杀人场面,除了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这两条苍龙喷出的已不是凡间的火,而是地狱烈火。 “我这是在做什么?我这是在荼毒生灵。”许飞扬喃喃着,心里忽然感到自己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 “许门主,没办法,对魔教这些人只能以杀止杀,如果让他们得手,咱们也不会比这些人好到哪去。” “这道理我明白。”许飞扬叹道,脸色惨白,“可是亲手杀了这么多同类,又是如此惨酷的手段,岂非与天道相背。” “许飞扬,别多想了,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这是没办法的事,除非你愿意把他们想要的东西交还给他们即便那样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 正说着,洞口里又钻出几个魔教武士,他们也被刺鼻的气味熏得捂住鼻子,更被看到的景象吓呆了,但过了一会儿,又机械地迈动脚步,踩着一块块焦炭,向许飞扬四人一步步逼近,后面更是陆续不绝地钻出人来,不多时,许飞扬面前又站满了人,仿佛那些死去的武士又都复活了一般。 “退!”许飞扬大喝一声,印剑平平挥出,逼住面前的武士,两臂张开,护住三人向后退去。 许飞扬四人向后纵身退却,魔教的武士们似乎也明白了先前那些人的遭遇,虽不明白是怎样发生的,心里也都充满恐惧,所以不敢蜂拥而上发起攻击。 “退到下面去。”许飞扬又喊了一声,几人一起纵身跳上平台,迅速钻进圆门里。 “咱们这不是往绝路上退吗?”苗玉跟在后面大声喊道。 “到下面启动剑阵,借剑阵藏身。”许飞扬跑在最前面说。 “万一剑阵无法启动怎么办?”苗玉又问道。 “那就再往外闯。”许飞扬答道。 四人一路飞奔,下到遇见苍王的洞室,许飞扬把四颗龙珠放回远处,却并无回响。 “难道真是绝路?”许飞扬的心里也有些发慌了。 “他们又冲下来了!”黑豹一直注视着后面,大声喊道。 随即便是一连串的怦怦咚咚之声,长长的阶梯笼罩于黑暗之中,魔教武士们争先恐后,后面的人撞到了前面的人,接二连三从既陡且窄的阶梯上滚落下来。“啊呀!”、“哎呦!”之声在四处响起。 “神龙!”沈丹馨突然说了一句。许飞扬心领神会,马上按住一颗龙珠,贯注内力。 又是四道红光射出,交叉在幽禁苍王的陶泥坛子上,灰黯古朴的陶泥坛子也慢慢有了耀眼的光泽,坛子上寥寥几笔勾画出的流水却真的流动起来,传出淙淙的水声,有几尾锦鳞红嘴的金鱼在水中悠然游玩。 第八十四章 许飞扬四人都看的心醉神迷,浑然忘了大敌当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随即地下传来一阵轰隆隆的机括转动声,整个洞室也剧烈摇晃起来,跟苍王穿洞而出时极相仿佛。 “剑阵启动了!”许飞扬惊喜叫道。 “这里怎么这样黑?”、“门怎么关上了?”上面甬道里传出一阵嘈杂恐惧的喊声。 “快走,到下面去。”许飞扬喊着,伸手取下四颗龙珠,陶泥坛子上的流水、金鱼立时消隐,依然是灰黯古朴的样子,许飞扬心中一动,顺手把坛子也抄在手中,领先向左面的圆门里跑去。 穿过甬道,下了阶梯,又来到那间洞室,洞室里果然已现出左、中、右三个圆门,和上面一样。 “飞扬,你猜对了!”沈丹馨这时才惊喜地叫了出来。 “可是这次怎么神龙没有出来?不会是启动剑阵后,神龙就出不来了吧?”黑豹担心地问道。剑阵威力如何尚未可知,神龙的威力却是最可信赖的,倘若龙珠再不能幻化出神龙,那就太不值得了。 “龙珠在这里只是作阵眼之用,并非御敌,所以龙未现身。若是对敌时,还是可以化出神龙的。”许飞扬忖度着说,也不知是否如此。 “这泥坛子刚才真好看!”沈丹馨摸着陶泥坛子上勾勒的流水,由衷赞叹道,“可是画上去的水怎会流动呢?里面怎么还会有金鱼?” “要不怎会是神物呢?”苗玉也赞叹着,“不是神物又怎能困住苍王?” “它要是像龙珠一样,也能幻化出神龙什么的就好了。”黑豹说道。 “对了,大家把龙珠都拿好。”许飞扬摊开手掌,然三人取龙珠。 “许门主,这龙珠的用处大着哪。”苗玉却缩回了手说,“依我看这四颗龙珠还是不要分开的好,万一将来再需要启动剑阵什么的,我们四人又不在一起,岂不坏了大事。还是您一人保管吧。” “是啊,许门主。”黑豹也说道,“我们不是矫情作态,我们拿在手里也不过照明,又不会让它化出神龙,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又不是我的东西,我怎能独吞?”许飞扬笑道。 “这虽是轩辕神仙送我的,我不会用也是枉然,真和黑豹大哥说的一样,暴殄天物。你若过意不去,就把这泥坛子送给我吧,我倒是着实喜欢。”沈丹馨笑着说。 “好吧。”许飞扬把坛子递给沈丹馨,“那我就先替你们保管吧,等以后用不到的时候再分给大家。” “许门主,您不必再给我龙珠了,要给就给我一把你们剑仙门的扫帚好了。”黑豹说。 “你要扫帚干什么?”许飞扬好奇的问。 “道上有不少朋友愿意出天价的银子购买,说是骑上你们剑仙门的扫帚就能飞升成仙,我借机骗一大笔银子给山寨里的弟兄们买酒买肉吃,要不然那些人饿急了还不把我生吃了。”黑豹笑着说。 许飞扬三人都哄笑起来,黑豹说的倒也并非笑谈,剑仙门在中土武林本就被视为仙府,天下痴迷神仙方术的人又比比皆是。 “好,等我回去搜集一下,多送你几把。” “不必,只要一把,多了就不值钱了。” “黑豹大哥,看不出你还懂点生意经啊?”沈丹馨捧着坛子,如获拱璧,喜滋滋地取笑道。 “哪里,哪里。”黑豹笑道,“还不是跟随庄主几天,沾上了一点儿味儿而已。” 苗玉“咦”道:“那些魔崽子怎么不追下来了?” “好像听他们喊什么‘门关住了’,是不是剑阵一启动,外面的门又都封闭了?”沈丹馨说。 “应该是这样。”许飞扬说,“不过那几道门拦不住他们,他们很快就会打通门进来的,咱们还是进入剑阵里面吧。从这道门进去,才是真正的天罡地煞诛魔剑阵。” “许门主,这扇门真的是生门吗?”黑豹看着黑漆漆的门里,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 “我敢确定。”许飞扬说,“如果我估计错了,我们四人将灰飞烟灭。”说着,一脚迈入门里,一团雾气迎面扑来,把他包裹在里面。 “洞门开了!” 随着山体的摇晃震荡,坚固的洞门却悄然开启,滑进了右面的岩壁。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荣智看着大门洞开的里面,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能是里面的兄弟找到了开门的机关,把门打开了。”车子胤说。 不待二人下令,周围的魔教武士已潮水般涌了进去,荣智和车子胤也随后大踏步跨进。 “圣使、法王,他们四人跳上这个平台,从这个门里逃进去了。我们的弟兄进去追,不知怎么回事这道门又关上了,里面有几十名弟兄出不来,生死不明。”一名魔教武士统领向二人禀报道。 荣智仔细察看了那扇门,也看不出个究竟,他和车子胤又仔细察看了其他十一道门户,用尽各种手法,却一扇门也打不开。 “把所有的门都给本座砸开,然后分派人手,从所有的门进去追击。他们就是逃到阎罗地府,也得把他们抓回来。”荣智挥舞权杖大声命令道。 “荣兄,可否请那些骑士老爷们动动手?他们手中的长矛可以销金融铁,对付这些石门不会太费力气。”车子胤说。 “这个……”荣智面露为难之色,“这些老爷们怕是请不动吧?” “不试怎知?这是魔尊交代下来的大事,谅他们也不该怠慢。”车子胤像上面招了招手。 洞门一开,空中的幽灵骑士便又进入洞中,有几十名之多,但只是在空中策马往来,好像监军一样。 一个骑士头领见车子胤招手,便策马下冲过来,停浮在车子胤头顶上,车子胤用他们的话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他们四大法王和魔使都随欧阳震旦遍访九大古国,对他们的国语方言也都说的流畅无比。 那名骑士头领看了看那十二道圆门,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用生硬的华语说道:“让你手下那些猪猡滚开!” 十二名幽灵骑士把十二把雪亮的长矛插入圆门中,这些长矛也都是虚无之物,所以插入坚硬的圆门中并不费力。 十二名幽灵骑士加大灵力,长矛由雪亮变得火红,最后变成白炽色,圆门也由玉白色渐渐变红,最后整个门都变成了烧红的铁板。除荣智和车子胤外,其他魔教武士早已不耐酷热,退到平台下面,兀自觉得炎暑逼人。 大约过了一刻钟,十二名骑士用长矛一挑,圆门便化成熔岩流淌在地上,每个门里也都变成了一个熔炉。 “好了,车,该你们的了。”那名幽灵骑士头领说完,又率手下骑士升浮到空中。 “车兄,还是你有办法。”荣智赞道,他用手测着门内的热度,一俟可以忍受,便指挥武士们冲进去。 大智神僧比张天士早动身了两个时辰,他御风而行,已把功力提至极致,虽未到瞬息千里的境界,也捷逾飞鸟。 他恨自己受沈家秀的怂恿,离开许飞扬去办什么大事,他就应该寸步不离许飞扬左右,保护他并保护魔印。一旦许飞扬出了意外,将无人可以克制魔印,也就无法阻止魔尊找到魔印并得到它。而没有剑仙门的武功克制魔尊的魔功,中土武林对抗魔教也就毫无希望。 “许飞扬,撂在你肩上的担子虽然太重了些,可你一定要挺住!你绝不能被打垮,因为你是剑仙门主,剑仙门就是中土武林甚至天元帝国的脊梁!” 他刚进入距虎啸岭百里之遥的上空,就见两名幽灵骑士正在空中巡逻。看到他御风而来,也都大吃一惊,但马上策马挥戈迎了上来。 “胡狗让路!”大智神僧身形略停,呼呼两掌击出。 两名幽灵骑士尚未刺出长矛,只感飓风袭来,呼吸顿窒,两匹灵力凝成的马被掀了个倒仰,四蹄乱蹬,“希聿聿”发出嘶鸣。 大智借机冲了过去,两名幽灵骑士倒仰在空中,追赶不及,忙从腰间解下号角,呜呜呜吹响了警报。 第八十五章 “有敌人闯入,弟兄们,准备战斗!”洞中的幽灵骑士头领听到号角声,悚然大惊,拔出腰间佩剑一挥,所有骑士都从洞里升至空中。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闯到这里来?”荣智狐疑地问道。 “咱们困住的是剑仙门主,中土武林之王,中土武林中人只要知道消息的,都会赶过来和咱们拼命。”车子胤不无忧虑地说。 “沈家秀这混蛋倒还真有本事,居然能搬动剑仙门主为他效力,这可是咱们最大、也是最头痛的对头。”荣智说着,用手测测圆门内的温度,依然炙热逼人。 “若非如此,幽灵王又怎会亲自驾临中土。”车子胤叹道,“不过,我一直纳闷的是,剑仙门主为什么不向外冲,而是往里面躲?难道说他们在里面设有埋伏,故意引我们进入?” “很难说,反正一会进去就知道了。”荣智不停地用手测着门内的温度,焦灼不安的等待着。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雾气这样重?我什么也看不到啊?”紧随许飞扬入阵的沈丹馨问道。 “我也不清楚。”许飞扬说,他用内力把四颗龙珠吸附在掌心,高高举起。龙珠柔和的光芒却射不透浓重的雾气。只有他伸出的左手晶莹如玉。 “那我们怎么走啊?根本看不到路啊。”苗玉说到,她和黑豹也紧随沈丹馨进了阵。 “只有冒险一试了。”许飞扬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往龙珠里贯注内力。他对此剑阵只是略知皮毛,对其中繁复无比、千变万化的生克活绝并不清楚,所以未敢让龙珠发挥威力,以免引发剑阵内的杀机。 这次却只有两道红光射出,红光射透迷雾,逐渐向外扩散,四人这才看清面前竟然是深谷,只有一道长长的阶梯通向下面。 突然间只听得“怦”的一声,深谷里四面八方同时亮起一盏盏灯来,将深谷照得亮如白昼。 “一百零八盏灯,一百零八个门户!”许飞扬失声叫道,“剑阵这才是真正启动了。下面也才是真正的天罡地煞诛魔剑阵!” 沈丹馨三人望着一盏盏灯火,如同挂在夜幕上的一颗颗星星,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下去,”许飞扬说,“只有想法找到剑阵的核心,才能知道阵法的全貌,也才能找到出去的路径。” “可是,会有通向外面的路径吗?”沈丹馨问,“我看下面就是绝谷啊。” “有。”许飞扬肯定的说,“剑阵都有一个隐蔽的后门,只有主持剑阵的人才知道,他就是通过这个后门进出剑阵的核心,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找到剑阵的核心。” 大智飞行在空中,又有两名幽灵骑士过来拦截,被他呼呼两掌驱散。他俯瞰地面,见整座山中,魔教武士们层层设防,如临大敌,心中暗喜,知道他们尚未得手,便加快身法,专向人多的地方飞去。他并不知道许飞扬四人在何处,但却知道,困住他们的地方,一定会有更为严密的天罗地网。 大智宽大的僧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在空中与其说像只飞鸟,倒更像是条在水中奋力逆流而上的鱼龙。 他正寻觅许飞扬四人可能在的地方,忽然发现远处一大片黑影正向这里快速逼近。只一会儿的工夫,便已看清正是一大队幽灵骑兵,约有两三百人之多,当中策马狂奔的正是幽灵王,头上那顶金冠灿然生辉。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弟子打败邪魔,让中土苍生得以全生。”大智合什祈祷。 “大和尚,又是你在这里作祟!”作幽灵王马前卒的欧阳震旦大声喊道。“本教第一幽灵王在此,还不快过来投降受死?” 大智神僧尚未答话,幽灵王忽然心神一震,他已感觉出此人正是自己进入中土后两次以元神和自己斗法的人,“你是中土哪位邪神,报上名号来。” “禀陛下,他不是中土邪神,只不过是少林寺老而不死的和尚罢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欧阳震旦说道。 “欧阳,你弄错了。”幽灵王道,“他一定是中土的神灵,绝不会是那些剃光了头,只会装模作样、骗人钱财的和尚。” “幽灵王,就算是骗人钱财也强似你和你的主子骗人的灵魂,你们不但骗活着的人,连地狱里的鬼魂都不放过。”大智神僧怒斥道。 “大胆,竟敢对如此无礼!”欧阳震旦斥道。 “魔倒是不错,神则未必。”大智冷哼一声。 幽灵王也蓦然动怒,他拔出佩剑,一提马缰,向大智神僧冲来。 大智神僧面容肃穆,奋然一拳直直捣出,欧阳震旦失声叫道:“降魔杵!” “降魔杵!”乃是少林七十二项绝技之一,也是一项极难练成的绝技,大智神僧的“降魔杵!”却比少林寺的“降魔杵!”更进一层楼。他一拳捣出,身形立变,幻化成一位浑身放射金光的丈二金刚,手执一根金棍,金棍的头上乃是一个骷髅头,面骨狰狞,白牙森森,令人心悸魂丧,这已不是少林寺所传的“降魔杵!”,而是来自天竺金刚菩萨门的嫡传。 “身外化身!”幽灵王大惊,策马避了开去。从金棍头上的骷髅头里射出缕缕白光,跟在幽灵王后面的两名幽灵骑士躲避不及,被白光射中,立时形销神散,魂灵化作两股青烟,向上逃窜。 欧阳震旦忙挥掌发出“闪电锤”,想击碎“降魔杵”的骷髅头。 大智神僧化身而成的金刚张口一哈,一团白气喷出,罩住欧阳震旦的“闪电锤”。欧阳震旦发出的闪电便如石沉水中,无影无踪。 “你是何方神灵?”幽灵王问道,“这既不是中土武功,也不是佛门武功,而是天竺‘金刚门’秘传的武功。” “哈哈。”大智神僧一笑现回原身,“你这邪魔外道知道什么?金刚菩萨早已皈依我佛如来门下,我修炼的正是‘金刚门’的‘降魔杵’,专为对付你们这些邪魔。” 一百多年前,大智神僧已对魔尊复活有所警惕,他虽算不准魔尊会在哪一年复活,但却预料他一定会复活。因为魔印并未销毁,而且未受到克制,依然可以发挥它邪恶而且无比强大的魔力,一定可以帮助它的主子从地下逃出来,最后魔印果然干扰天体运行,导引天狼星下坠,击中许正阳的封印,使魔尊从地下逃回老巢。 大智虽未能料到这种结果,但还是料定魔尊会在一二百年内复活,而且匿伏于深山大泽里的九大也会重新回到魔尊麾下。他遍习少林“七十二项”绝技,成为少林寺自达摩老祖之外武功最高的人,却深知“七十二项绝技”不是魔尊所创魔功的对手,便远赴天竺,以一身精湛的七十二项绝技折服“金刚门”众僧,最后以“拈花指”、“无相神功”换得“金刚门”秘而不传的“金刚菩萨神功”。回到嵩山后又潜研练八十年,方始大成。而“降魔杵”不过是“金刚菩萨神功”的一种而已。 大智神僧功成后从未用过,即便与欧阳震旦对敌,也只是用他精修二百多年的“九阳神功”。如今遇到幽灵王,才使出了看家本领。 “‘金刚门’又怎样?就算释迦牟尼在此,也拦不住本王法驾。”幽灵王冷笑道,心里却有些发虚,他功力全盛时,委实未怕过任何人,除了用烈火剑把他打得形销魂散的许正阳。但他如今不过恢复了两成灵力,又连日为欧阳震旦用灵力疗治伤势,恢复魔功,尽管每日里都能接到魔尊遥传过来的灵力,自身灵力依然还在两成左右,所以被许飞扬用剑芒毁掉的幽灵骑士,他也舍不得耗费灵力复原,他功力减弱,依附他灵力而生的幽灵骑士的灵力更为脆弱,这才如此不堪一击。 欧阳震旦看出幽灵王踌躇不前的心思,便抢先说道:“,对付小小的‘金刚门’的邪术,何用陛下亲自出马,待弟子了结他。”说罢,欺身直上,左手发出一掌,右掌又是一记“闪电锤”。 大智神僧也心存两难,他既急于找到许飞扬,在他身边保护他,然而如今遇到幽灵王和欧阳震旦两大凶魔,又不敢放他们过去,一旦他们和地上的魔教教众会合在一起,将成为无法逾越的天罗地网。 他心中虽犹豫不定,手掌向外疾吐,发出九阳神功,抵住欧阳震旦的掌力和“闪电锤”。 欧阳震旦不惜耗费功力,一记记“闪电锤”不绝发出,想牵制住大智神僧,幽灵王和他的幽灵骑士便可以冲过,去找寻魔印。 幽灵王也是心思都放在魔印上,乘大智神僧全力应付欧阳震旦,一挥佩剑,策马率手下骑士从大智神僧两边冲过。 大智神僧蓦然长啸一声,身子如游鱼般向下俯冲,避开欧阳震旦的两记“闪电锤”,随即又向上疾冲,已退后二十几丈。 他身形方停,幽灵王和幽灵骑士已然冲至,他大喝一声:“万佛出世!”刹时间,空中现出无数朵莲花,每座莲花宝座上都有一位拈指微笑的佛祖,大智神僧却已不见。 张天士坐在鹤王背上,冲进虎啸岭上空。 十几名在外围布防的幽灵骑士并未看清是什么,只看到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黑云快速飞来,待看清竟是无法估料数目,种类更是繁多难数的飞禽时,都吓得不知所措,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如此之多的飞鸟聚集在一起,甚至怀疑全天下的飞鸟都聚到一起了。 他们尚未醒过神来,鸟群已然疾飞而至,从他们虚无的躯体中直冲而过,几万只鸟的翅膀、身躯如道道利刃,所带起的风涛更非任何飓风、龙卷风可比,幽灵骑士们用灵力凝成的不畏任何利器,不惧任何烈火的躯体居然被冲击得无影无踪,只有十几个魂灵飘荡在空中。 “鹤王,干得好!”张天士拍拍鹤王的脖颈,大声赞叹,又向左、右和后面的鸟群竖起大拇指,也不管它们是否看得懂。 鹤王所率的飞禽军团向目标逼近! 第八十六章 熔岩终于冷却了,荣智分派金都卫、银都卫和十个分坛的坛主各率五百名挑选出来的精锐武士,从十二个门户里分头进入,追击许飞扬四人。 看着武士们鱼贯而入十二个圆门,荣智总算松下一口气,他倒庆幸幽灵骑士们不敢入洞追击,也就无人抢他的功劳了。教主并不在这里,只要抢回魔印,功劳就是他的。他相信魔尊和幽灵王都不会失信,只要能晋身第十大,就算这六千名弟兄尽数葬身地下,他也毫无心动,等他成为后,他可以尽心照料这些死难弟兄的魂灵,或许还可以驱使他们成为幽灵骑士,自己或许可以成为第二个“幽灵王”。 想到这里,他开心地笑了。 一迈入剑阵,就听得“咔”的一声,印剑又自行震开卡簧,直弹入许飞扬掌心。 “大家小心!”许飞扬大喝一声,顺手握住剑柄,挥剑成圈,护住周身。 龙珠的两道红光照耀下,但见面前乃是一个巷道,两边都是岩壁,只容两人通过,而前面并无一人。 “有埋伏吗?”沈丹馨拔出冷月刀,上前一步,与许飞扬并肩而立。 “没人。可能是剑阵隐伏的杀机触动了印剑。不过大家要格外小心。跟着我走,一步也不能踏错,周围的任何东西也不能乱摸乱碰。”许飞扬提上来的心并未放松,厉声告诫道。 “你放心吧,老实说,我都快吓得迈不动步了,你叫我碰什么,我也没那个胆子。”苗玉说,她确实感到两膝发软,身上的肌肉也不住乱颤。 许飞扬用印剑探测两面,他知道一旦有危险,印剑会自鸣示警,见印剑并无反响,这才大胆向前走去。 走到巷道的尽头,前面又是三条分为左中右的巷道,沈丹馨说:“应该还是向左走吧?” “不,这一次向右才对。”许飞扬说。 “咱们在上面不是一直向左走吗?”沈丹馨提醒说。 “这里的生克变化极为复杂,上面一直向左走是对的,然而在这里向左走就是万劫不复!”许飞扬说。 “创设此阵的人真阴险,这不明明是骗人送死吗?我看不会是仙人创设。”苗玉看着左侧平静的巷道,不禁打了个冷战。 “仙人的心里自是光明正大,然而此阵是专为诛杀邪魔而设,自然也不免用些阴险狠毒的法子,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许飞扬说。 “仙人法力无边,无所不能,又何必耗费如此大的力气在地下建这样一座剑阵?是为了对付魔教吗?”沈丹馨问。 “不是。”许飞扬笑了笑,“建这座剑阵时恐怕魔尊还没有出世呢,既然剑阵在上古时便已失传,这座建筑也应该是上古时所建,怕不有几万年了。传说上古时代,邪魔肆虐,充斥大地,人不聊生。有位仙人怜悯世人,发大愿力,施大法术,创设此阵,又请来天罡地煞把守每道门户,自己居中主持,于一日一夜间诛杀邪魔、恶神、妖孽四万八千名,地府为之暴满,从此人才开始成为大地的主人,而地府十八层地狱无法容纳如此之多的鬼魂,十殿阎罗只好另辟一烈火地狱,驱逐这些邪恶的鬼魂入内,用烈火将之焚烧净尽,以免地府被涨破,由于焚烧的鬼魂太多,烈火越烧越旺,便穿透四壁,在大地中奔行,也就是传说中的地火。地火奔行中遇到高山巨陵,便会转而向上,喷涌而出,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地狱烈火。” “许门主,想不到您还是讲故事的高手。”苗玉听得津津有味,出口赞道。 “我哪里会讲什么故事。”许飞扬笑道,“这都是典籍上所载,那上面记载的更是绘声绘色,记得我看过后,吓得几天都不敢入睡,一闭上眼睛,周围便都是狞恶的邪魔妖怪。” “那位仙人是谁?不会就是上帝吧?”沈丹馨问道。 “这位仙人的名号典籍上没写,但他不是上帝,上帝却因他诛杀邪魔过多,杀戮太甚,有违上天好生之德,一怒之下,把他贬谪为凡人,驱逐出天界,这座剑阵也因此才得以流布人间。” “降魔伏妖也有过错?这是什么天条啊?”苗玉叫了起来,为这位仙人大抱不平。 “或许在上帝眼中,邪魔妖怪,飞禽走兽和人一样都是生灵,都同样应该得到上帝的庇护,佛祖不是也说众生平等吗?”许飞扬说。 “那位仙人到了凡间又怎样了?”沈丹馨问道,她对这位仙人已生无限崇仰之心。 “不知道。”许飞扬说,“不过听师傅讲,我们剑仙门开宗之祖就是这位仙人的后人,所以这部残缺不全的典籍才会代代流传,保留在我们门中,成为镇门之宝,据说剑仙门的武功也都源自那位仙人。” “许门主,难怪剑仙门的武功为中土之最,原来是仙人嫡传,您学的也一定就是仙术。说不定您手中这把印剑就是当年那位仙人诛魔斩妖的佩剑。若非仙器神物,怎会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妙用。”苗玉不胜艳羡地说。 “这都是前人的杜撰和附会,哪里能尽信。”许飞扬笑了笑,便向右面巷道走去。 黑豹始终没说话,他望着左面那条巷道,不相信那里会是死路绝路,他更想看看剑阵反应是怎样,所以他故意走在后面,偷偷从背囊中取出一条鹿腿,向左面巷道中扔去。 蓦然间,左面巷道的地板向下陷落,一团烈火从地底喷出,两侧的岩壁倏然中合,挤靠在一起。 烈火腾空而起,向四人喷来,黑豹吓得“啊呀”一声,趴在地上。 许飞扬听到背后的声响,忙回头看去,直吓得亡魂皆冒,他大喊一声,“趴下”。两臂一压,把尚未反应过来的沈丹馨和苗玉压倒在地上,那团烈焰扑面而至! 幽灵骑士的头顶集合了洞内洞外的五十名骑士,在空中列好方阵,向警报传来的方向挺进。 行至中途,他蓦然感到马足如陷入泥淖中,裹足不前。他正感诧异,劲风扑面,如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向他压来,他张口欲喊,劲风入口,什么也喊不出来。 这时他的眼前才出现一大团黑影,随即他看清黑影的前头竟是一只硕大的怪鸟,鸟背上似乎还坐着一个人,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巨鸟已冲至不远处,他伸手去拔佩剑,剑却被劲风逼住,无法拔出,同时一道看不见的汹涌波涛已怒冲而至,他和他的骑士方阵全都被冲得倒仰在空中。 随即鹤王从他的头颅处冲过,他痛苦而又恐惧地闭上眼睛,却无力闪躲,飞禽军团如浩荡无边,不可遏止的洪水般席卷而过,整个方阵的幽灵骑士都被劲风、鸟羽吹荡得形销魂散。 “这是什么声音?” 荣智和车子胤正想亲自入洞督战,忽听得外面呼啸声大起,四面传来树木折断的声音。 “是狂风?”车子胤犹疑道,“一定是狂风,虽然听上去更像洪水,可是咱们在山顶上,什么样的洪水也冲不到咱们这里。” “出去看看。”荣智心里忽然紧张起来。 “荣,吹响号角,集合你们的队伍,快!”一名在洞顶外警戒的幽灵骑士穿石而入,气急败坏大吼道。 “出了什么事?”荣智问道。 “你自己去看!先吹响集合号角。”幽灵骑士厉声吼道,手中长矛跃跃欲刺。 荣智犹豫一下,还是摸出号角,吹响了集合号角,只要是魔教弟子,不论职位高低,听到号角声都必须马上向号角处集结。 风涛声更为猛烈,荣智和车子胤二人已听到四面传来手下武士的惊呼怪叫声,两人几个飞跃,已出了洞,站在洞口向风涛声处望去,却惊得目瞪口呆。 其实荣智吹响集合号已属多余,他临时调集的两万多人马除了在外围警戒的,绝大多数已聚集在洞外,一万多人都仰脸望天,心悸不已。 黑云陡然间压低下来,仿佛要把这座山顶压平,鹤王当先向地面俯冲下来,随后几万只鸟也都展翅向下疾冲,向魔教中人发起攻击。 一场亘古未见的人鸟大战结束之后,大地上尸体狼藉。旷野的风吹来,预示着结束,也预示着更大的乱世将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