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枝头》
第1章 如意
屋外,又是草药熬干了的焦味。
徐婉如躺了床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又是秋天了,这天蓝的,真是刺眼。
烟雾带着股糊味,飘进了屋子。徐婉如的眼睛眨了一下,干涩地生疼。楼下隐约传来鼓乐丝竹的声音,应该是芝园那边的筵席吧。前日里听说,陈奇可跟苏落雪的长子即将大婚,不知道,是否就是今日?
徐婉如偏了偏头,朝着芝园的方向看去。她瘫在床上,已经许多年不得自由了。
鼓乐的声音越发急了,徐婉如撑了胳膊,勉强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挪了双腿,正打算下床,却直直跌了下去,再没动弹。
屋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突然有个小丫头“啊哟”了一下。紧接着,就是瓦罐打碎了的声音,哐当一下,有些钝,又有些尖锐。
“好烫!”门外的小丫头喊了一句,推开了门,急匆匆进屋,拿了笤帚布巾,打算出去收拾一下。没走几步,她却愣了一下,床上躺着的那个人,现在跌到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小丫头赶紧丢下手中的笤帚,快步走到床边,喊了一句,“夫人,夫人!”
地上的徐婉如,一动也没有动,小丫头伸了手,刚想去扶,却突然缩了回来。她回头拿了笤帚,去戳了戳徐婉如,仍旧没有动弹。
小丫头丢下笤帚,突然脸色煞白,噔噔噔,跟见了鬼似地下楼去了。
如意楼在陈府的西北边,孤零零地挨着片无边无际的竹林。过了竹林,才是陈府下人们住的地方。
小丫头飞速地跑进一个院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喊,“胡大嫂,胡大嫂在吗?”
门口两三个小儿正在嬉戏,见她着急,一个穿红衣的小儿就说了,“他们一家都去芝园帮忙了,家里就胡嬷嬷一个人,你喊大声点儿。”
小丫头缓过气了,拿了拳头擂门,“胡嬷嬷,胡嬷嬷!”
她一着急,擂地有些不知轻重,里面的人听见了,迭声应着,“来了,来了,”语气却多少带了些不善。
吱啊一声,门很快就打开了。
胡嬷嬷站了门口,倒是也认出这小丫头了,“小红,你这是怎么了?”
“如意楼的那个,那个不行了……”小红有些忐忑,加了一句,“似乎是没气了。”
胡嬷嬷皱了皱眉头,往芝园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王大夫说了,她就这几天的事了,谁知,竟然是今天。好巧不巧,偏偏是主人家大喜的日子。
“胡嬷嬷,你赶紧跟我去看看吧。”小红有些着急,“要不要,请王大夫也去看看。”
胡嬷嬷点点头,带着小红,去隔壁院子找人去请王大夫,自己就往如意楼去了。
两人到了如意楼,一前一后进了屋子,胡嬷嬷一眼就看见跌在地上的徐婉如了。
小红躲了胡嬷嬷身后,“先前就这样,我推了她几下,没反应了。”
胡嬷嬷瞪了一眼小红,走到了徐婉如的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果然,没有气了。
“搭把手,”胡嬷嬷吩咐小红,“把她搬床上去。”
小红跟着父母逃荒来了京城,一路上见过不少冻死饿死的人。可她进了陈府,就衣食无缺,只要照顾徐婉如即可。温饱久了,突然看见个死人,心里还是有些惧怕。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还愣着干嘛?”胡嬷嬷又催,“赶紧抓着她的脚啊。”
小红哆嗦了一下,倒是听话了,伸手捉了徐婉如的脚,两人一起抬了她到床上。徐婉如卧床多年,没多少分量,胡嬷嬷又做惯了粗活,很轻松就给安置好了。
“你赶紧把屋外的那些药渣子给收拾了,”胡嬷嬷吩咐,“等下子问过夫人老爷,这边的事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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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哎了一声,赶紧捡起地上的笤帚,又出去收拾摔坏的药罐去了。进府之后,她唯一做的事,就是照顾徐婉如。这会儿她死了,主人家会留下自己嘛,小红的心里,有些忐忑。
听见小红收拾了东西下楼,胡嬷嬷虚掩了门,赶紧开了衣柜,在衣物鞋袜底下翻了一圈,一无所得。又在床头被子底下细细摸了一遍,找到了一枚光面白玉戒指。对着光一看,晶莹剔透,成色极好。
“小红,”外面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夫人怎么样了?”
“没气了,”小红推开门,光影一动,胡嬷嬷赶紧把戒指收了起来。
“王大夫,”胡嬷嬷迎了上去,“您给看看,她应该是走了。”
王大夫走到床边,探了下呼吸,又摸了下脉,点点头,“是走了,你跟夫人说了没?”
胡嬷嬷有些不愿意,“今儿是大公子大喜的日子,我哪敢去冲撞夫人啊。”
王大夫转向小红,小红也摇摇头,“我也不敢。”
王大夫叹了一口气,医者父母心,“要不,跟沈管事说一声,让他给拿个主意吧。”
“也好,”胡嬷嬷点点头,“那我去说,小红,你给收拾收拾,该擦的该换的,也别少了她。”
小红点点头,开了柜子,打算找身干净衣裳。胡嬷嬷见状,就噔噔噔下楼去找沈管事了。王大夫站了床前,看着徐婉如蜡黄枯槁的脸,突然想起当年初见她的惊艳。
他是医家子,自小熟悉药性医理,医术高明,在京城也有些名气。达官贵人的家眷,王大夫也见的多了,可像徐婉如这样美貌,这样不幸的,却从来没有见过。
将军白发,美人迟暮,王大夫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块帕子,整整齐齐摊开了,覆在徐婉如的脸上。
从第一面到现在,也快二十年了。每次有人来医馆请他,只要听说是陈府,王大夫总是精神一振,飞速出门。只是此后十来年,他却再没有见过徐婉如了。
直到五年前的一个夏末,又有陈府的人来请。王大夫匆忙赶来,却见到了一个半瘫在床上的徐婉如,病入膏肓。虽然新换了衣服被褥,可身上的伤,却触目惊心。(未完待续)
第2章 妻妾
陈首辅宠妾灭妻的事,王大夫也有所耳闻。
可是,谁叫他的妻子徐婉如,是忠顺府的人呢。新皇登基,忠顺府站错了队,抄家灭门,京城再没徐家。
听说陈奇可弱冠之年中了状元,本打算娶了苏侍郎家的庶女苏落雪为妻,却被忠顺府的小姐徐婉如横刀夺爱。
陈奇可和苏落雪是青梅竹马,虽无媒妁之言,却早已心心相印。徐婉如的祖母是前前朝太宗的嫡亲妹子,她借了宫中贵人的势,强抢了陈奇可。
两人婚后半年,陈奇可借口徐婉如不孕,娶了心上人苏落雪进门。除去明面上的礼仪规制不同,私底下完全是个平妻。
徐婉如本就心高气傲,如何容得下苏落雪跟陈奇可在自己眼前比翼双飞。又打又闹,一年后苏落雪小产,据说就是徐婉如干的。
谁知半年后,徐婉如也小产了,吃了无数药,看了无数大夫,就是止不了血。王大夫初见徐婉如,就是跟了忠顺府的嬷嬷,去陈府给她看病。
她病了大半年,除去脸色蜡黄,其余无一不美。王大夫见了,只叹造化弄人,这样的美人,何必强插到人家的爱情里面。
而后,血是止住了,徐婉如却再没法生育了。之后,前朝肃宗皇帝病危,折腾了一两年,又遇上太子跟英王争斗,京城一下子乱的没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王大夫跟了族叔四处采药云游,再没听说陈府徐婉如的事了。
英宗继位,次年诛杀了废太子,接着紧锣密鼓清除太子党。忠顺府就跟着遭了殃,抄家灭门。徐婉如因为已经出嫁,陈奇可又是英宗上位的功臣,所以才侥幸留了性命。
可到了这会儿,他们成亲七年,两人的位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陈奇可上了折子,请旨休妻。英宗答应了他的要求,却说徐婉如无家可归,让陈家养她终老。
这请旨休妻的事,当年在京城轰动一时,忠顺府的不臣,徐婉如的恶毒,陈奇可的狠心,英宗的仁义,众说纷纭。
这二十年里,王大夫的医馆搬了几次,离陈府的西门,也越发近了。他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带达官贵人多呢,还是因为徐婉如住了这里。
五年前他被陈府管家带到了如意楼,再见徐婉如的时候,她的美貌,就跟江河里的水一样,义无反顾地往东而去,再无痕迹了。
听说,徐婉如被休之后,陈奇可扶了苏落雪为妻。陈奇可仕途坦荡,几年里做到了内阁首辅,家中娇妻美妾,子女成行。可这徐婉如,却一身伤病,半瘫在床上。
王大夫怜她痴情,五年里尽心尽力照顾她。可徐婉如病入膏肓,拖了些日子,终究还是去了。
这样寄人篱下地活着,不知道,她是什么滋味。王大夫心里,很替徐婉如不值。
王大夫环顾了一下屋里,一床,一桌,一凳,一个柜子,再没有其他了。王大夫有些心酸,坊间都说陈首辅光明磊落,仁义正直。可他觉得,会这么对待自己结发妻子的人,不是好人。
王大夫的眼睛,有些发酸,他负手出了屋子,去走廊上等着了。
小红翻了身衣服出来,金红并蒂莲妆花的织锦长衫,紫藤灰的八宝奔兔织金襕马面裙。颜色虽然有些黯淡了,可质地做工,却说不出来的讲究细致。
小红看了一眼床上的徐婉如,心里有些忐忑。陈府上下,没几个人知道,这个病得奄奄一息的妇人,竟然是陈首辅的发妻。
黄河决堤,她跟了父母逃难进了京城。一路上见过很多悲苦,所以进了陈府,做事十分卖力。管家见她肯吃苦嘴巴又严实,就打发了她来如意楼服侍。
这几年里,小红也渐渐知道了一些,陈首辅有个下堂妻,听说还养在府里。照顾了这么些日子,徐婉如虽然没有直说,小红多少也猜出了一些。
徐婉如的脾气算不上好,吃喝拉撒全靠小红一人,时不时也会发些脾气。可好的时候,也会跟她说些京城旧事。
小红叹了一口气,放下衣服,端了个水盆出去了。
去报信的胡嬷嬷到了芝园,远远的就看见沈管事了。这会儿筵席尚未开始,新娘子的花轿也还没到。
胡嬷嬷凑到他跟前,低声说,“如意楼的那个,刚刚没了,王大夫去看过了。”
沈管事皱了皱眉头,啐了一声,“真不吉利。”
胡嬷嬷有些心虚,打量了一圈,客人们正陆续上门,红绸正挂的到处都是,满眼都是大红的双喜,却遇上了这么件糟心事。
“这事夫人吩咐我们媳妇照看,”胡嬷嬷说,“这不,我总得来回个话,也免得老爷夫人日后问起。”
“嗯,”沈管事点点头,“我去跟夫人说,这事你就别到老爷跟前找晦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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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嬷嬷点点头,就去边上等着回话了。沈管事吩咐了几句,就往内堂去了。
进了内堂,大丫鬟翠芝就问了,“沈管事,筵席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都妥帖了,夫人呢?”沈管事问。
翠芝冲着西厢房,努了努嘴。沈管事进了西厢房,就看见夫人苏落雪坐了窗边的坐榻上,正低头翻着名帖。
“沈管事,”苏落雪头也不抬,问,“是谁家的女眷到了?”
“夫人,不是的,”沈管家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地说,“是如意楼的那位没了,王大夫去看过了。”
苏落雪一愣,问,“老爷知道了吗?”
沈管家摇摇头,“先来问下您的意思。”
苏落雪想了想,“今天大喜的日子,还是别让老爷生气了,你带两个人,找口棺材,把她给埋了吧。”
“就埋西头的柿子林里?”沈管家问。
陈家的祖坟在城西翠微山的半山腰,边上有片很大的柿子林,也是陈家的产业。家中仆妇若是没有坟茔,陈家就给赏块柿子林的地。一来二去,祖坟西侧的柿子林,就有一块成了仆妇们的坟地。
苏落雪摇摇头,“在山脚吧,别埋陈家的地方了。”
沈管事点点头,又问了些棺材墓碑的事,就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3章 情敌
听说多年的情敌徐婉如死了,苏落雪绞了下手帕,脸上有些恨意,也有些惬意。他们三人纠缠在一处,也快二十五年了吧。
陈奇可二十一岁中了状元,那年徐婉如十五她十六。今年,徐婉如也四十岁了。
“夫人,刘尚书的夫人过金鱼胡同了,”翠芝说,“柳红已经带人去等着了,我们也该出去了。”
苏落雪回过神,点点头,就扶着翠芝出去了。
她的宿敌,今天终于死了。
只是,偏偏挑了他们长子大喜的日子去世,这徐婉如,真真不是个好人。
前些年,老爷根本就听不得徐婉如的名字。这几年,更是没人敢提过去的人事名字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还是别跟他说了。过几天再说,也来得及。
沈管事问过苏落雪,就带了两个小厮,往如意楼去了。
一上楼,就看见王大夫站了走廊上,沈管事就问,“王大夫,您怎么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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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主家呢?”王大夫问。
原来是为了车马费啊,沈管事赶紧吩咐小厮,“王守,带王大夫去账房领下车马费,可别少了。”
王大夫叹了一口气,他只是她的大夫。医治的时候,她一早就病入膏肓。他的医术再高明,也无力回天了,更何况,她又没有一丝求生的念头。这么些年,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小厮站了王大夫身边,伸手引路,“王大夫,请跟我来。”
王大夫无奈,回头看来一眼她,穿了身金红的长衫,脸上盖了他的帕子。看见他回头,沈管事就吩咐人,把门关上了。
王大夫只得跟着小厮,噔噔噔下楼去了,脚步甚是沉重。
“你给她穿这么好的衣服干嘛,”沈管事有些不满,“这衣服拿去当铺,还能换些银子呢,看看这料子。”
小红低声说了一句,“这衣服很旧了。”
徐婉如的脾气不好,可这两年困在床上不能动弹,看起来也着实有些可怜。再加上,她是陈首辅的原配,小红就觉得,她至少还配穿件像样的衣服。
“小丫头就是心软,”沈管事倒是也不计较了,“人死如灯灭,衣服好坏还有什么关系。”
“她以前也是个夫人,”小红低声嘀咕了一句。
沈管事冷哼了一声,吩咐小厮,“董昌,赶紧拿床单包好,夫人吩咐了,埋翠微山的山脚。”
“山脚?”董昌愣了一下,“那里是乱坟岗吧。”
沈管事点点头,“夫人心善,还让弄个棺材。那种地方,没棺材的还能留个全尸,有棺材的,一埋下去,棺材就被人给挖走了。”
董昌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到时候,只怕这身衣裳也留不下来了。”
噔噔噔,王守送好王大夫回来了,推了门,就看见董昌在收拾尸身。
“沈管事,”王守问,“就这么埋啊?”
沈管事把眼睛一瞪,从荷包里拿了一吊钱,丢在桌上,“收拾好了,马上就给拖去埋了,别啰嗦。”
王守看了一眼董昌,两人齐声应了,手脚也更麻利了起来。
“小红,”沈管事吩咐,“你把这里收拾收拾,她剩下的衣服用品,夫人吩咐了,全给烧了。”
“是,”小红点点头,心里琢磨起衣柜里的几件衣裳,料子极好,也没怎么大穿,烧了实在是可惜了。
沈管事吩咐好事,就拍了拍衣摆,像是扫除晦气一般,下楼回芝园去了。
王守和董昌裹好了尸体,往肩上一抗,就下楼去了。小红拿了块床单,收拾了几件衣裳,也走了。
到了西门口,董昌套了辆马车,王守把尸体往车上一放,两人就往西郊去了。
沈管事回了后堂,苏落雪正跟刘尚书的夫人聊天。沈管事也不敢打搅,只和翠芝说了几句经过,就出去做事了。
柳红听见了,就问翠芝,“那个如意楼的,真没了?”
翠芝点点头,“快别问了,这么好的日子……”
柳红赶紧闭嘴,看了一眼苏落雪,就去沏茶了。如意楼的一死,夫人总算可以安心了。
翠芝和柳红是苏落雪身边的大丫头,可她们对如意楼的那个,连名字也不清楚。只知道,如意楼的那个,曾经是老爷的原配。嫁了老爷七年,恶事做尽。
十五年前,老爷请旨把她给休了。可宫里的意思,徐婉如没有娘家可退,就让她住陈府吧。这一住,就是十五年。
柳红跟翠芝进陈府,也不过六七年的时间,哪里知道这二十几年的风雨呢。
陈奇可的长子大婚,喜宴到了深夜才散。宾客们去闹洞房,陈奇可却回书房了。
“老爷,”护卫首领陈顺进了书房,“如意楼的那位没了。”
陈奇可愣了一下,问,“夫人怎么说的?”
“夫人让沈管事找人给埋翠微山的山脚了,”陈顺摸了个白玉戒指,放在了桌上,“这是处理后事的胡嬷嬷偷拿的。”
陈奇可拿了戒指,对着烛火,看了一眼里面,内圈上刻着“如意”两字。他伸了食指,想去摸摸那两个字。突然,却像触电一般,收回手指,怔怔地对着灯火,发了好一会儿呆。
看他有些不忍,陈顺就说,“老爷,沈管事让人给埋乱坟岗了,连口棺材都没有。”
“埋乱坟岗,没棺材的比有棺材的走运。”陈奇可见惯生死,性子果决又有仇必报,事不关己地评论了一句。
陈顺听了,也不敢多说话了。毕竟,师傅说过,如意楼的这位钳制着老爷好几年,害的他家宅不宁,苦不堪言。
连今日成亲的大公子,性命都是从那位的手下抢回来的,夫人还愿意给她一口棺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陈奇可看了会儿戒指,突然抬头问陈顺,“都说女子心软,为什么年纪一大,谁都这般狠心了?”
陈顺一愣,他至今未婚,哪里知道什么女子的心思。老爷这么问他,想来,也没指望他的回答吧。
陈顺没有作答,陈奇可也没继续追问,两人都不说话,时间就过的特别的慢。(未完待续)
第4章 仁义
突然,书房里的蜡烛蹦了一个火花,陈顺鼓起勇气问了一句,“老爷,你不去看看?”
“算了,”陈奇可摇摇头,他的一生,甚少低头。可结婚这么大的事,却是被徐婉如胁迫的。
婚后的七年,每天他都抱着过不下去了就自尽的决心活着。而她,每天都在吃醋闹事争吵中度过。家里犹如人间地狱,说起来,谁也不比谁好过。
好在,天下易主,她的娘家灭族,他的机会也来了。只是,新皇仁善,怜惜她无家可归,允了休妻的事,却吩咐他好好养着她,颐养天年。
陈奇可把徐婉如往后院一丢,自己忙于朝中事务,一眨眼就是十年。一开始,他的心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意。想起她眼中的仇恨和恐惧,陈奇可梦中都能笑醒过来。
只是,时间越往后推移,他心中的快乐和满足感就越少。而原先白璧无瑕的明月光,也开始渐渐地显出不足来了。
有时候,陈奇可甚至想过,若是当年结婚不是被逼的,或许,他们可能还是一对怨偶,打打闹闹却不至于分开。
只是,陈奇可的性子狠辣,深恨被人逼迫,所以得了机会,立马报仇雪恨了。
他们的婚事,是宫里的意思,这次休妻,陈奇可自然也要问过宫里。好在,他是新皇的股肱之臣,而她,不过是罪臣之女。她娘家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流放,谁还顾得上她的生死呢。
陈奇可一上折子,新皇就许了休妻的事,只说她无家可归,让好生养着。徐婉如一生骄傲,而今家破人亡还被休了,陈奇可认为,让她活着好好感受一切,才是最好的复仇。所以,他把徐婉如交给苏落雪,就再没过问了。
五年前他得了一块地,正好连着新皇赐他的老忠顺府。一时兴起,他就把两处并在一起,造了现在的陈府。
西边是原来的忠顺府,东边是新造的起居院落,中间是办事见客的去处,比原先的忠顺府,大了三倍不止。
徐婉如的事,一直由夫人苏落雪管着,陈奇可从来都不闻不问。只是园子造好了,他一时兴起,就四下逛了一下。
西北边的竹林茂密,陈奇可觉得有些雅致,就进去看了一下。谁知道,竹林后面的如意楼里,竟然住着徐婉如。她恶疾缠身,早已经无法起身,除去一双眼睛,身上再无一分过去的痕迹。
陈奇可见她形容枯槁,半瘫在恶臭的床上,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找了大夫去看。所有的大夫都说,活不了一年了,早些准备后事吧。
只有王大夫的目光灼灼,离去的时候还问,“她是不是忠顺府的大小姐?”
陈奇可虽然深恨徐婉如,却不忍心见她如此潦倒,就点头称是。而后的五年,王大夫很是用心,苏落雪也十分得体,陈奇可再没见过徐婉如。
谁知今日,他忙了一天,又喝了些酒,陈顺竟然说,她死了,埋在翠微山下的乱坟岗了。
初见之时,徐婉如有多嚣张,就有多美丽。再见之时,他们的位置互换,他成了英宗的首辅,她家破人亡寄人篱下。
陈奇可先是惊讶,再是后怕。
英宗登基之后的十年间,他从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做到了内阁首辅,位极人臣。可这些年里,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里面,很可能还包括了英宗。
英宗夺了侄子废太子的位置,接了兄长肃宗的皇位。
肃宗和英宗,都是太宗的儿子。而徐婉如的祖母燕国公主,正是太宗的嫡亲妹子。算起来,英宗还是徐婉如的表叔。
陈奇可请旨休妻,列举了无数徐婉如的罪状,无出,凶悍,善妒,不孝。字字句句,其实都抹了皇家的面子。要不是忠顺府站错了位置,要不是陈奇可有从龙之功,只怕休妻的事,没那么容易。
之后的十年,陈家鲜花着锦,一日比一日好。可陈奇可不仁不义的名声,却一早就在京城流传开了。
陈奇可被徐婉如钳制了七年,一朝雪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名声。再加上忠顺府灭门,陈家很多人也急着摆脱徐婉如。他一提议,就有许多人赞同,把徐婉如说的,更是一文不值。
休了徐婉如,陈奇可过了十年,才发现自己酿成大祸。徐婉如再不好,也是后宅妇人的不好。可他趁着妻子娘家灭门,落井下石,仁义何在?
他受的委屈,苏落雪受的委屈,外人统统都看不见,可全京城的人都看见了,陈奇可做了首辅,宠妾灭妻。
所以,在如意楼里见了病入膏肓的徐婉如,陈奇可赶紧吩咐找大夫,又狠狠地教训了一通苏落雪。不管他们多恨徐婉如,英宗都有旨意,让她在陈家好好养着。
苏落雪红了眼睛,找人安置了徐婉如。陈奇可长叹一声,多少看出了一些苏落雪的本性。
眼下他虽春风得意,可祸根,却一早就埋下了。英宗的猜忌,他人的觊觎,陈奇可不得不开始思量退路。
此后五年,陈奇可一边安排致仕的事,一边安排家中子弟的出路。他跟苏落雪生了三子一女,每一个,都是他的牵挂。
长子今年中了探花,虽然有些他的因素,可本身的能力不差。次子虽然小了三岁,却更机敏灵活,假以时日,应该能扛起陈家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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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闹洞房的人,也逐渐散去了。位高权重的宾客,送了礼,喝了几杯酒,一早就告辞走了。只有些年轻人,闹闹哄哄,这会儿才走。
陈顺出去看了一下,回来的时候,陈奇可已经在书房里歇下了。烛光闪烁,陈奇可突然想起自己大婚的那个晚上,也在书房里度过。
外面的梆子一慢两快,竟然已经是三更天了。明日还要上朝,陈奇可躺了床上,打算凑合一会儿。
只是,辗转反复了一会儿,陈奇可却说了,“陈顺,让沈管事去收了她的尸骨。”
“是,”陈顺问,“埋哪里呢?”
“埋如意楼吧,”陈奇可叹了一口气,“那是她出生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5章 裂痕
陈奇可请旨休妻的时候,的确深恨徐婉如。
可时至今日,中间也已经十五年了。当年内宅的一些冲突,他以前以为,都是徐婉如的错。可现在看来,未必如此。
徐婉如虽然是下堂妻,可一副棺木一块坟地,陈家还是给得起的。
陈顺得令,就出了书房,去找沈管事了。
这会儿,夫人苏落雪,也已经在屋里歇息了。李嬷嬷进来查看火烛,打发了柳红翠芝出去,就在夫人的床头站住了。
“夫人,”李嬷嬷说,“沈管事让人把她给埋乱坟岗了,包了块布,连棺材也省了。”
苏落雪在床幔后面,冷冷地笑了一会儿,问,“老爷呢?”
“老爷在书房歇息了,”李嬷嬷说,“明儿还要早朝,敬茶的事,等老爷回来再安排吗?”
“嗯,”苏落雪点点头,有些不放心,问,“这事老爷知道嘛?”
李嬷嬷摇摇头,“府里没人知道,明儿夫人再跟老爷说吧,时候也不早了,夫人早些歇息吧。”
床幔里没了动静,李嬷嬷熄了几盏灯,去门口守着了。
苏落雪缓缓躺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徐婉如总算死了,算起来,她今年也快四十岁了吧。苏落雪长她一岁,嫁到陈府,却比她迟了半年。
苏落雪书香门第出身,和陈奇可青梅竹马,注定了会是一对神仙眷侣。若不是徐婉如横刀夺爱,苏落雪怎么会嫁的这么不明不白,半妻半妾了这么多年。
好容易徐家灭族了,新皇却站了出来,要他们陈家好好养着她。陈奇可只求休妻,并不在乎徐婉如住在哪里。
皇命不可违,苏落雪接手了徐婉如的事,想报复却不得不留了她一条性命。看护的婆子丫头,个个都是苏落雪的心腹,冷言冷语折磨了徐婉如十年。
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陈奇可却误打误撞,进了竹林后面的如意楼。他虽心狠手辣,可徐婉如于他,并无深仇大恨。虽是怨偶,却也是结发夫妻,她用尽一切手段得了他,而今也不过是个半身不遂的病人。
除去一双眼睛,徐婉如再无一丝过去的美貌。陈奇可见了,自然是心惊不已。而那眼中,再无过去的一点嚣张任性,平静的,就像秋日的长空,清朗明亮。
之后,苏落雪换了徐婉如身边的仆妇,饮食医药,不再苛待。只是,苏落雪在陈奇可心中,也不再完美无瑕。
他在宦海沉浮了数十年,最后爬到人臣的顶峰,做了内阁首辅,如何会看不穿苏落雪的手段。这些年,只怪他太恨徐婉如了,所以才一叶障目,看不穿自己的枕畔人,竟然是这么个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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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奇可也不确定,苏落雪是被徐婉如逼成这样的,还是天生如此。他一直以为,苏落雪温婉柔弱,不想,她的心思,全用在看不见的地方了。
只是,请旨休妻之后,陈奇可扶了苏落雪为妻。发现她心肠狠硬的时候,长子也快十三岁了。一品夫人的诰命,也一早就在苏落雪手里了。
外人看来,他们夫妻和睦,家庭美满,子女孝顺。陈奇可也知道,苏落雪深爱自己,为人处世都符合常理,做了陈家的夫人,十分合适。
只是,他心中仍旧有团怒火。
徐婉如用娘家的势力,逼着自己娶她,前后七年,陈奇可日夜煎熬。可现在看来,苏落雪戴着面具,不也骗了自己十几年。他的婚姻,他的爱情,甚至他这个人,说到底,不过是这些女人的战利品。
明白过来,陈奇可一改过去柳下惠的模样,不再忌讳风月,家中也纳了几房姬妾。一个个,全都艳若桃李,跟原先艳绝京城的徐婉如,一脉相承。
外人都以为,陈首辅是年纪到了,而家中贤妻人老珠黄,所以才动了爱美之心。新皇得知,也赐了几个美人于他。一时间,陈府的十二美人,也成了坊间浪荡子弟日夜记挂的绝色。
陈奇可不是好色之人,只是,他位极人臣难免功高盖主,新皇忌惮防范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再说了,苏落雪要做贤妻,陈奇可自然是要成全她的。
陈奇可深恨徐婉如,可在如意楼里见了,他却心中凄惶,不想承认自己的懦弱,也不敢承认自己的卑劣。徐婉如逼婚的时候,他没胆子抗旨据婚,徐家灭门的时候,他又落井下石请旨休妻。
外面的梆子,一慢三快,已经是四更天了。
陈顺进了屋子,轻声唤着陈奇可,“老爷,四更天了。”
陈奇可唔了一声,起身洗漱,穿好朝服,他又一眼看见桌上的那个白玉戒指了。神使鬼差,陈奇可拿了戒指,套在了左手的食指上面。就像是给他量身定制一般,丝毫不差。
陈奇可心中一惊,这戒指光面无华,果然是男子用物。里面又刻了如意两字,莫非,是她留给他的。他心中疑惧,却不舍得拿下。
看他摆弄戒指,陈顺倒是说了,“老爷,按您的吩咐做了,沈管事收了尸骨,埋到如意楼了。”
陈奇可没有回答,戴着戒指,倒是去上朝了。她的小名叫做如意,除去他,这天下已经无人记得了。
等他下了早朝回家,就去芝园的主屋里坐着了。苏落雪忙着给他换衣服,一眼,也看见他手上的戒指了。只是,苏落雪也知道,有些事不值得她开口。
“老爷,”苏落雪说,“琦儿跟他媳妇一会儿就到,您先坐着,柳红,给老爷端碗鱼羹过来。”
她跟了陈奇可二十一年,又是青梅竹马,对他的喜好,自然是一清二楚。陈奇可做了首辅,做下的腌臜事,苏落雪也知道几件。
这几年,陈奇可纳了不少姬妾。苏落雪也隐约知道,跟如意楼的徐婉如有些关系。只是,老爷装作不知,她也乐得不提。
他纳了姬妾,她也好好安排,争风吃醋的事,苏落雪哪里会做。她有一品诰命在身,膝下三男一女,长子又才华出众,以后注定享福,犯不着计较这些。
只是,她心中对他的爱意,也渐渐没了。剩下的,不过是这些年的亲情,还有他们一见钟情的回忆。(未完待续)
第6章 子女
以后的日子,苏落雪能够依靠的,就是膝下的子女了。
长子陈琦是人中龙凤,十八岁进士及第,被圣上点了探花,在翰林院做了个七品的编修。虽然品级不高,却能起草诰敕,纂修史书,经筵侍讲,日后入阁拜相,贵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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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子陈瑜和三子陈瑾仍在国子监读书,三四年间,必定也会沿着父兄的足迹入仕,之后结婚生子。而她的小女儿,也会定亲出嫁,风风光光。
至于这十二楼的美人姬妾,不过是给些银子,打发了了事。有生育又愿意留下的,苏落雪也容得下她们。
想起这五年的貌合神离,苏落雪对陈奇可,心中难免有些怨恨。只是,为了个徐婉如,何至于此?老爷心里,对徐婉如一向只有厌恶憎恨,怎么会因为她受苦,就怨恨自己?想来,不过是对她的失望罢了。
苏落雪知道,这道裂痕在了,他们的感情,再不会跟以前一样了。好在,眼下的她,什么都有了,没有丈夫的宠爱,也算不得什么了。
“夫人,老爷的鱼羹来了,”柳红捧了食盒进来,苏落雪接过碗,放在了陈奇可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陈奇可只用白瓷,家中茶具餐具,全是没有颜色没有花纹的白瓷,薄如冰雪。
苏落雪年轻的时候,时常亲自下厨给他做鱼羹。蒸了鲈鱼去了刺,发了香菇,泡了火腿,切了笋丝,用猪油一炒,煸出香味再加清汤,最后勾芡出锅,色香味俱全。
陈奇可不爱甜食点心,对这鱼羹,倒是情有独钟。每日上朝回家,喝了茶,就要吃盏鱼羹。
陈奇可正吃着鱼羹,苏落雪倒是开口说了,“老爷,徐婉如昨儿死了,我让沈管家送去西郊埋了。”
“嗯,”陈奇可继续吃鱼羹,并不做声。
“老爷,”苏落雪想起这五年的冷落,心里有些难受,“我们夫妻,原来无话不说。可为了这么个人,值得吗?她当年如何对我,老爷又不是不知道。”说着,言语中带了点哽咽,眼中也泛起了泪花。
“我知道,”陈奇可放下碗,冷冷地看了一眼苏落雪。
苏落雪倒是不敢再说什么了,讷讷了一会儿,又说,“琦儿他们就快来了,老爷,新妇怕生,您等会儿说两句话,别一声不吭吓着她了。”
她不吩咐还好,一说这事,陈奇可心里就更烦闷了。长子陈琦才学出众,考中探花之后,在京城更是出挑。谁家都盯着他,想找这么一个佳婿。
陈奇可位极人臣,自然知道有人是想攀附自己。可身在官场,陈奇可也很清楚,日后儿子入仕,有个好岳父帮忙,有个好妻子打理家中家务,陈琦才能如虎添翼。
亲家要诗书世家,媳妇要知书达理。陈奇可一早就打算好了,在自己亲近的几个同僚家里,选个才貌俱佳的给陈琦为妻。
谁知道,苏落雪非要给儿子定一个舅家的表妹。苏落雪娘家不差,父亲苏长治是前朝的礼部侍郎,可她的几个兄弟,却一个比一个不像话。
苏家没有子弟进学入仕,全仗着家中祖荫,勉强混了个六七品的主事,到了现在,早已经没落的不行了。
要不是有个当首辅的姑爷,经济上又有苏落雪时常帮补,苏家在京城,只怕连体面都丢尽了。
偏偏是这样的人家,苏落雪还选了胞兄苏继恩的小女儿,给他们人中龙凤的长子做了媳妇。
像这样的亲事,陈奇可自然是不答应的。苏继恩在那三兄弟里,算是最好的一个了,勉强在户部挂了个员外郎的闲职。其他的两个兄弟,一个爱嫖一个爱赌,把祖业败了个精光。
这样的人家,陈奇可如何看得上眼。他在内阁权势滔天,靠的,可不光是当年的才学。人脉,手腕,心计,果决,还有运气,样样都不能少了。
若是陈琦娶了苏继恩的女儿,非但没有帮助,日后还要惹上这么一家亲戚,处处拉他后腿。人家青年才俊入仕,父亲,师长,岳父三方面帮忙,他的孩子却要吃这么大一个亏,陈奇可是个精明人,如何肯干。
苏落雪哭闹了几次,也发现陈奇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既然如此,硬的不行来软的。苏落雪找了苏继恩的小女儿苏芸,在陈府里住着,吃穿住行,都和陈家的女儿一样,每日都能见着三个表兄弟,自然也包括陈琦。
去年年底,陈奇可担心开春的春闱,吩咐陈琦在书房里用功备考。
苏芸没有回家过年,反而在姑妈家里住下了,时不时送了茶水点心去书房看陈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说笑笑,毫不忌讳。
陈奇可在朝中忙的四脚朝天,哪里知道家里的事。
新年里来访的客人很多,有次,礼部尚书刘古蟾的夫人来访。带了个上好的端砚,说是要送给陈琦。
按理,苏落雪应该唤了陈琦过来,可她偏偏带着刘夫人去了陈琦的书房。刚到书房门口,就看见陈琦扶了苏芸的腰,耳鬓厮磨,边上连个丫鬟小厮都没有。
刘夫人当场红了脸,心里对这个才子,也有了别的看法。陈琦解释说,表妹身子不适,差点晕倒了,所以他才出手扶了一下。
苏落雪大怒,要赶苏芸回家,还说她不知廉耻,勾引表哥。陈琦觉得错不在表妹,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该因为自己,毁了清誉。所以,陈琦求了苏落雪,要娶苏芸为妻。
苏落雪装的十分为难,只说陈奇可不会答应。那刘夫人就做了个现成媒人,替陈琦和苏芸求了陈奇可。
到了这个份上,再不答应这门亲事,陈琦日后的名声,就彻底毁了。陈奇可无奈,心中也知道,多半是苏落雪的算计。
本来,他还觉得苏家破败,苏芸没什么过错。可这样一来,陈奇可觉得,苏芸也有不是了。婚前就无视男女大防,只身在男子的书房里说笑。
再看看陈琦的袒护,陈奇可在长子和苏芸身上,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和苏落雪。一个是无知热血的猎物,一个是心机绵长的猎手。(未完待续)
第7章 戒指
开春陈琦点了探花,苏落雪就着手准备秋天的婚礼。苏家人得意起来,在陈奇可面前,也说漏了几次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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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房私相授受的事,从头到尾,都是苏家的陷阱。主谋是苏落雪,被抓捕的,就是他们的长子陈琦。可怜这陈琦一无所知,还觉得自己有担当,表妹苏芸是那么的温婉柔弱。
陈奇可自然也知道,这婚事再没法更改了,日后长子拖着苏家这么几十口人,谁出错了他都得去补漏洞,哪里还有什么仕途可言。
这样一来,陈奇可就把视线转到了另外两个孩子身上。次子陈瑜务实机警,读书虽然没有长兄用功,却十分合适做官。
陈奇可就打算,日后放了长子去外地磨炼,做个知府,为一方百姓造福也就是了。陈琦离了京城,苏家的事,他们陈家,也能推的一干二净。
至于他在京城的人脉资源,就会全部交给次子,日后做不了首辅,也能做个二三品的大员,替他照看陈家上下。
陈瑜精明能干,读书考学不见得能进前三,可这样才子佳人后花园的故事,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对苏家的态度,陈瑜跟父亲陈奇可出奇的一致,客气疏远,绝不揽事上身。有他在,陈奇可觉得,陈家日后,还能兴旺个几十年。
柳红收了鱼羹的碗,陈瑜就带着弟弟妹妹来了。
“父亲,母亲,”陈瑜在边上坐下,“哥哥嫂子还没过来吗?”
陈奇可看了一眼次子,自从长子定了苏家的亲事,他就一直在注意这个小子了。处处装的人畜无害,说话做事也不偏激,可私底下,却比谁都精明。
“已经起身了,应该就要过来了。”苏落雪看了一眼次子三子,揽了小女儿陈瑛入怀。
长子陈琦十八,次子陈瑜十五,三子陈瑾十一,小女儿陈瑛不过九岁。
“瑛姐儿,”苏落雪吩咐,“等会儿见了芸姐儿,记得叫嫂嫂。她跟你大哥成亲了,现在不能再叫姐姐了。”
“瑛儿知道,”陈瑛说,“屋里的婆子丫鬟们都说了,这叫亲上加亲。”
苏落雪被她逗的直乐,“瑛姐儿知道什么叫亲上加亲吗?”
“知道,”陈瑛说,“亲上加亲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落雪一愣,脸色沉了下来,问,“谁跟你这么说的?”
“母亲,”陈瑜讪笑,“瑛姐儿还小,她知道什么亲上加亲啊……”
苏落雪白了一眼次子,她就知道,这话多半是陈瑜说的。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叱责,陈琦就意气风发地带着新妇苏芸过来了。
“父亲,母亲,请用茶。”陈琦带着苏芸跪下,李嬷嬷也捧了茶,递给他们。
苏落雪接过新妇的茶,偷偷打量了一眼陈奇可,见他不动声色接了苏芸的茶水,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这门亲事,老爷一定会闹。谁知,刘夫人说了媒,他倒是满口答应下来了。苏落雪也不知道,陈奇可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其实,陈奇可也知道,三个儿子都在京城为官没问题,可四品之上的,只能留一个。朝廷为了防止拉帮结派,同宗同族的高官,四品以上的,京城只许留一个。若是陈琦留了京城,陈瑜陈瑾就必须去地方上。
苏落雪这么一折腾,陈奇可就换了继承人。于他,反而是件好事了。长子读书虽然用功,可为人单纯,很难在官场上有所作为。
陈奇可一向担心,长子的性格和官场不对路。现在长子娶了苏家的女儿,他倒是拿定主意,好好教次子读书,三年后让他进了官场,替长子扛起照顾全家的重任。
苏落雪哪里知道陈奇可的打算,见他喝了新妇的茶,就干咳了一声,示意他说几句好话听听。
陈奇可喝了口茶水,就跟新妇说了,“芸娘,日后你好好跟着夫人裁衣绣花。你身子骨弱,家中事务跟瑛姐儿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苏芸柔弱无骨地应了一声,陈琦也没放心上,扶了妻子起身。
苏芸的身子,的确不怎么强健。上次在他书房,还差点晕了过去,要不是他及时扶住,头一早就磕破了。
苏落雪心中有数,人家是婆母为难新妇,他们家是公爹为难新妇。只是,苏芸进门的事,的确有些不体面。主持中馈的事,苏芸是长子媳妇,日后总会轮到她的。
吃了茶,众人就纷纷告辞走了。苏落雪看了一眼陈奇可手上的戒指,羊脂一般温润白腻,也不知道,是哪个姨娘送的,这么舍得下本钱。
陈奇可坐了一会儿,也回书房做事去了。
婚事大功告成,苏落雪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徐婉如昨儿死了,他们长子也娶了舅舅家的表妹,真是双喜临门啊。
陈奇可回书房坐了一会儿,就打算去如意楼看看。陈府上下,知道如意楼为什么叫如意楼的,只剩下他一个了。
陈顺陪了陈奇可,穿过竹林到了如意楼的院子。这楼原是忠顺府的倚翠楼,只因忠顺侯的夫人,逛园子的时候发作,在这里生了对龙凤胎,这楼才改名如意。而今,所有人都去了,这楼的名字,却仍旧唤做如意。
院子里动了泥土,新栽了两棵桂花树。这会儿正是九月,新移来的桂花,也能开的满院皆香。
陈顺指了指东侧的桂花,说,“沈管事收了尸骨,棺木就埋在这下面了。”
陈奇可点点头,站了桂花树前,摸了摸左手的白玉戒指。突然,桂花树动了一下,没有风,也没有人。
陈顺吃了一惊,赶紧查看了一圈。陈奇可树敌甚多,可别是刺客进府了。
陈奇可却看了一眼戒指,问,“是你留给我的嘛?我收下了,你走吧。”
徐婉如昨日死了,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去世,魂魄留了如意楼里,却没看见一个人来。这会儿见了陈奇可,心中怨恨,她当年那么爱他,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无论她怎么咒骂,陈奇可都听不见了。渐渐的,连她自己,都困到白玉戒指里去了。这戒指,怎么可能是她留给他的?他们之间,除了她的一厢情愿,还有什么?(未完待续)
第8章 入狱
陈奇可正对着桂花树发呆呢,次子陈瑜倒是过来了。
“父亲,”陈瑜说,“母亲让我来问问您,午饭想吃些什么?”
“别跟你哥一样,”陈奇可莫名其妙抛了一句话出来,陈瑜倒是听懂了。
“父亲,”陈瑜点点头,“您放心,他们骗不了我。”
陈奇可就知道,陈瑜也看出苏家人的企图来了。一家子都不努力上进,却千方百计,挖空心思地赖在陈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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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介意苏落雪补贴家人,可他不愿意苏家人狐假虎威,在外面为非作歹。最后恶名落了陈家头上,他再小心也是白搭。
他在首辅的位置上,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若是因为他自己为非作歹下狱,陈奇可也认了,可若是因为被人拖下水,陈奇可实在不甘心。
陈奇可想了想,又吩咐陈瑜,“你妹妹听你的,小心些,别让他们有机可乘。”
“嗯,”陈瑜应了一声,看了一眼院子里新栽的桂花树,问,“您爱过她吗?”
陈奇可摇摇头,“不爱。”
戒指里的徐婉如听了这话,突然泪流满面。
她的爱恨,于陈奇可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她费尽心机嫁了他,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这样的人生,她很后悔。
徐婉如困在白玉戒指里面,在陈府又过了三年。有时候,跟着陈奇可上朝,有时候,也跟着他去十二美人的屋子里,有时候,也去苏落雪住的芝园。
这几年,苏落雪跟陈奇可的关系,越发相敬如冰了。当年他们在徐婉如面前,不知道多少恩爱,不知道多少鹣鲽情深。
现在,陈奇可看穿了苏落雪的心思,两人也成了尘世间再普通不过的寻常夫妻,有矛盾,却仍旧一起生活。
徐婉如心愿得偿,却没什么开心。当年她费尽心机去破坏他们的感情,现在他们真生疏了,徐婉如却觉得没劲。她不喜欢陈奇可了,他们好与不好,与她有什么相干。
到了第三年的秋天,有一日陈奇可正上朝呢,却有言官出列,说陈奇可贪赃枉法,勾结宦官,企图造反。罪名一条比一条重,陈奇可愣在当场。
贪赃枉法的事大家都在干,他自然也有做,可万万不到造反的地步啊。以权谋私,仗势欺人的事,陈奇可为了自己的位置,也做过不少,可哪一件,都跟造反无关啊。
内阁次辅朱时雨出列,说陈奇可勾结司礼监的宦官,盗用神木厂用来修建皇宫的楠木。陈府扩建之时,府中规制,处处逾越臣子本分。
又说陈奇可的长子以权谋私,利用职权之便,私下买卖粮草盐引,在宣府一带,暗通鞑靼。说着,朱时雨拿出许多通敌证据,书信记录,人证物证,一样不缺。
英宗在边境刚好吃了败仗,听说陈奇可通敌造反,立马大怒。押了陈奇可父子四人在大理寺的牢里,又派了御林军查抄陈府。
陈奇可知道,扩建陈府的时候,他的确跟司礼监的太监通过气,借了神木厂的一些楠木。可这样做的人不少,真计较起来,也不过是以权谋私,不算逾制。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陈府扩建的时候,就埋下了今日的祸根。陈府西侧,原是前朝忠顺府的旧址。忠顺公徐坤是开国功臣,太祖赐了座前朝王爷的府邸于他,里面的亭台楼阁,自然处处都是王侯的标准。
陈奇可为徐家压迫,不得已娶了徐婉如,心中对徐家的忠顺府,自然也有心结。新皇登基,忠顺府的人站错位,全家覆灭,就留了一个女儿徐婉如在陈家。陈奇可趁机请旨休妻,扶了苏落雪为正室。
忠顺府的人,死的死,卖的卖,流放的流放,院子也空了几年。后来陈奇可做了首辅,意气风发,心里对忠顺府又有情结,就求了英宗,得了这座府邸。扩建的时候,也是极尽奢华,并不计较人工用度。
他是户部出身,对逾制与否,心中并不清楚。毕竟,三个台阶,还是五个台阶,在陈奇可的眼里看来,并无差别。可这些在言官看来,就是逾制。
盗用神木厂的楠木,还有府邸的逾制,算起来,都不是致命的错误。若是英宗还喜欢陈奇可,这两件事情,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惜的是,他在朝中做了这么久的内阁首辅,英宗对他的容忍,也到了极限。又有人煽风点火,自然是小事变大了,大事变谋反了。
真正压死陈奇可的,却是他长子的所作所为,或者说,是苏家的所作所为。苏家借了陈琦的名号,在运河边开了米铺丝绸铺子。
老老实实做生意很难赚钱,有人就给苏家指了条路子,去宣府买卖盐引,囤积粮草。朝廷禁私盐,盐商买盐,需要从盐政那里买了盐引,才能贩卖。
因为边疆缺少粮草,有人就出了个主意,给边疆大吏发了盐引。若是有人运了粮草去边关,就能从军队手中拿到盐引,再回内地贩盐。
苏家借了陈首辅的名义,恶意抬压粮价,得了盐引,还高价转手,弄的边疆盐引制度,乌烟瘴气。有次宣府的卫所还因为这事,粮草短缺,冬日里差点兵变。
朱时雨把证据一列,陈奇可就知道,自己没有生路了,陈家的路,也差不多到尽头了。他一生谨慎小心,怕的就是一步走错,连累全家。谁知道,苏家还是攀着陈琦,害了他们全家上下。
苏家借着陈家名头开设米铺的事,陈奇可也有耳闻。可他以为,就凭苏家那几个浪荡子,成不了什么气候。过不了几天,就要赔本亏损,关门大吉。谁知道,他们竟然犯下这么大的恶行,一口气把陈家拖进了通敌谋逆的深渊。
陈奇可父子四人下狱,定了罪名,判了来年秋天处决。陈奇可病死,长子陈琦自尽,次子陈瑜受刑不过,也跟着病死。朝中有人同情陈家父子,保了三子陈瑾出狱,谁知,刚出来,就淹死在护城河里。(未完待续)
第9章 复仇
陈家被抄,妇孺被卖,远房亲族皆被流放。苏家虽然拖死陈家,却没太大损伤,毕竟,店铺的名字,一直挂的陈家。
到了九月,被封了半年的陈府开了门,听说,是被京城的一个大官买去了。只是,究竟是何人买了这座宅子,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只听说,九月中旬的时候,有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带了奴仆,来过一次陈府。有人认识这男子,说是新任首辅朱时雨。
陈奇可摔的那么惨,这坑,自然是朱时雨长年努力的结果。他派人改了陈府的建造图,又派人教了苏家买卖盐引。搜集好证据,时机一到,就给陈奇可栽了个通敌叛国,逾制谋逆的罪名。
贪赃枉法的罪名,对付一般官吏足矣,可对付陈奇可,却不致命。朱时雨等了很久,等英宗对陈奇可不满了,他才一击毙命。而这个复仇,他等了快二十年。
朱时雨进了如意楼,在东边的桂花树下,倒了三杯她最爱喝的秋露白,自己也喝了几杯。
仆人们站的远,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只见他又是哭,又是笑,一个人折腾了很久。
“如意,”朱时雨擎了杯子,靠着桂花树说,“我早说了,让你等等我,你却非要嫁给这么一个人,他哪里比我好了!”
说着,朱时雨的语气尖锐了起来,远处的奴仆们看了一眼,全都低头缩着肩膀,谁也不敢上前。
朱时雨低头摸了摸手上戴着的戒指,脸上又满是柔情,“这戒指你还留着,果然,你还是在意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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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在戒指里的徐婉如吃了一惊,她一直想不起来,这戒指到底是谁的。是她给陈奇可的,还是父亲兄长的东西,混到她的首饰里面来了。
没想到,竟然是他给的。
朱时雨摸了会戒指,又吃了几杯酒,哭哭闹闹了一会儿,也带着仆从走了。
徐婉如留在如意楼下,心里满是震惊。表弟朱时雨竟然喜欢她,似乎还喜欢的很深?怎么,她就一无所知呢?
徐婉如的祖父徐坤是开国功臣,太祖皇帝登基之后,徐坤就成了忠顺公。徐坤封爵之后,娶了太祖皇帝的女儿燕国公主为妻。
燕国公主跟太宗皇帝又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所以太宗皇帝继位之后,徐家的恩宠更甚从前。
徐坤原有两子,只是爵位却想留给燕国公主的孩子。因此,世子的位置一直空悬,就等着燕国公主生子。
过了几年,忠顺公突然暴毙,京城有人说,他是功高震主,所以被赐了毒酒。也有人说,忠顺公是拈花惹草,惹怒了燕国公主。她在太宗皇帝面前告了一状,所以忠顺公才莫名其妙死了。
好在,燕国公主已经生了一子徐铮,太宗皇帝立马封了襁褓之中的徐铮为忠顺侯。燕国公主带了徐铮,以及一帮姬妾生的子女,在忠顺府当了家。
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燕国公主和徐铮。父亲徐坤是个顶天立地的武将,勇猛多智,在军中极有威信。可儿子徐铮除去吃喝玩乐,什么都一无所知,骑射就更勉强了。
好在,徐铮有个公主母亲,身上又有父亲的军功。太宗皇帝怜惜外甥没有父亲,待他比寻常皇子,还要好上几分。所以,徐铮的日子,过的极为潇洒顺心。
到了十七八岁该定亲的时候,燕国公主想替他求个公主。借着尚公主的东风,把爵位给升到忠顺公。
毕竟,燕国公主是太宗皇帝一母同胞的姐妹,这样的要求,太宗皇帝自然答应了。
再加上,徐铮又是个京城纨绔子弟,没什么能力。尚了公主,他正好名正言顺地不做事,安享一世富贵。
因此,太宗就借了太后生辰的机会,让五品以上的命妇,带了女儿进宫朝贺。一来,给皇子们选选王妃,二来,也让昭阳公主见见徐铮。
谁知道,徐铮在御花园逛了一圈,一眼就相中工部郎中朱立言的女儿朱念心。
这朱念心极美,却美的有些妖气。京城盛传她的美貌,皇子里看上她的也不少,可谁也不敢要朱念心做正妃。娶个这样的正妃,别的先且不说,好色的帽子是跑不了了。
而且,她父亲朱立言没什么影响力,兵权人脉,一无所有。听说,脾气还有些过于耿直。再加上,朱念心的长相太美太过妖艳,非但不宜家宜室,还有些不祥的感觉。
当时的三皇子,也就是后来的肃宗看上了朱念心,想娶了她做侧妃。三皇子是邓皇后所生,按嫡庶长幼,日后皇帝的位置,必定是他的。
邓皇后为了朱念心,也跟三皇子怄过几次气。可再想想,等他继位做了皇帝,宫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还不如,一早就给个绝色,好让他收了心,乖乖听话别闹事。
所以,太后生辰的时候,京中闺秀们都在御花园里玩耍,三皇子跟徐铮这对姑表兄弟,就闯到了御花园里。
按计划,徐铮是去看昭阳公主的,而三皇子却是去见朱念心的。
谁知,徐铮对朱念心一见钟情。回家之后满地打滚,拿了绝食威胁母亲,非要娶她做了忠顺侯夫人。
燕国公主无奈,只得答应了徐铮的要求,找人上门提亲去了。
朱念心为人懦弱,也不是进宫争宠的料子。她父亲朱立言觉得,还是嫁给忠顺侯比较好。堂堂正正的做个正妻,还是身份尊贵的忠顺侯夫人,远比扯到皇家争斗里去好。
朱念心是美,可日后宫中争斗,既要看外家的实力,也看她自己的智谋手段。朱念心两者都没有,等她色衰爱弛了,只怕下场不会太好。
而且,三皇子虽然喜欢朱念心,可他忌惮太宗皇帝,怕父皇觉得他是个好色之徒。所以在朱念心的事情上面,也不敢据理力争。他一退后,徐铮就成了鹤立鸡群的金龟婿,年轻侯爷,又爱的这么义无反顾,不嫁他嫁谁啊。
邓皇后本就不愿意三皇子跟朱念心扯上关系,于是顺水推舟,帮了一把徐铮,给他和朱念心指了婚。
徐铮如愿娶了朱念心,三皇子的心里,却种下了一根刺。(未完待续)
第10章 负心
朱念心除去惊人的美貌,并无其他长处。性格软弱,做事更是畏手畏脚,并不是侯爷夫人的料子。
燕国公主又记恨她坏了徐铮尚公主的机会,堵了他封忠顺公的路子,心里对她就更厌恶了。无论朱念心做什么,燕国公主都能找了理由来折辱她。
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婆母,朱念心在忠顺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好在徐铮是个色字当头的绝佳代表,对朱念心处处维护,更是加剧了她跟燕国公主之间的矛盾。
好在,朱念心的肚子还算争气,进府半年,就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一对龙凤胎,长女唤做如意,长子唤做竹君。
可是她怀孕的时候,徐铮跟着一帮纨绔子弟在外吃花酒,看上了一个卖艺不卖身的艺伎宋红妆。他买了宋红妆,偷偷养在外面,一则是燕国公主深恨纳妾之事,二则宋红妆的出身太低,徐铮也不敢带回忠顺府。
等朱念心五六个月的时候,宋红妆的事情就在忠顺府里传开了。朱念心整日里避着婆母,心中又满是悲愤。
结婚的时候,徐铮就发誓,永不纳妾,专心只爱她一个人。朱念心信了他的话,燕国公主给她多少难堪她都忍着。毕竟,徐铮不会纳妾,受些婆母的气,总好过受三妻四妾的气。
徐铮对她又好过头了,捧在手心里怕丢了,含嘴里怕化了。朱念心对自己的位置,就有些摆不正了,吃起醋来没了分寸。
吵了那么几次,徐铮就觉得宋红妆处处都好过她。一样有孕,人家宋红妆没有脾气不说,处处体贴温柔。
他把这事跟母亲燕国公主一说,燕国公主就觉得,既然有了徐家的骨血,就不该流落在外面了。说起来是为了骨血,其实,更多的是折辱朱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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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主的外祖父姓宋,因为太宗皇帝的缘故,在朝为官的不在少数。燕国公主就托了一个在户部做主事的远亲,收宋红妆做义女,用了宋家养女的身份进了忠顺府。为了个纨绔儿子,燕国公主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宋红妆进了忠顺府,处处小心,各种谄媚。她本是伶人艺伎出身,演戏讨好人是本能,一下子就哄的燕国公主开开心心。
同时,燕国公主也意外地发现,儿子跟朱念心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差了。
朱念心的日子有多难过,燕国公主就有多开心。所以,一时间也没注意分寸,临产的时候,就出了点岔子。
朱念心是个大家闺秀,虽然性格懦弱了一些,脾气还是有一些的。燕国公主折辱她,朱念心也不顶嘴,更不会分辩,就气鼓鼓地坐着,什么都不说话。
时间一久,燕国公主就说她不孝了。徐坤留下来的姨娘们靠燕国公主生活,自然也处处针对朱念心了。
来了个奉承拍马的宋红妆,众人虽然知道她出身卑贱,却故意捧着她去踩朱念心。早晚请安的时候,就在燕国公主面前说朱念心坏话,说她不孝,说她没心。
过了重阳节,燕国公主突然有天想吃笋了。众人就煽动着,说孝子卧冰求鲤,哭竹生笋,朱念心要是有孝心,就该带人去挖了竹笋回来。
在座的众人,谁都知道她快临盆了,而且,许多人也有过生育,可偏偏,没有一个人反对。朱念心迫于无奈,只得带了两个丫鬟去了。
这样的事,本来就是下人做的,为了表示孝心,她也不得不去。否则,宋红妆第一个就去挖笋,回头至少有半个月,燕国公主都要难看她了。
竹林在忠顺府的西北端,平时根本就没人去。那林子又大的出奇,朱念心带了两个丫鬟,进了竹林就肚子疼了。
一个丫头去报信求助,一个丫头就扶了她去林子后面的倚翠楼。等徐铮带了婆子丫鬟和大夫赶到的时候,朱念心一个人在如意楼里生了一儿一女。
平时,朱念心跟他抱怨的事,徐铮一向以为是她自己小心眼。可这会儿见了,他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若是燕国公主好好对朱念心了,也不会在这骨节眼上,吩咐她去挖笋,身边还就两个小丫头。
有了徐铮撑腰,再加上一口气生了一儿一女,朱念心在忠顺府的日子,才算好过了一些。
只是朱念心体弱多病,生产的时候又落下些毛病,拖了几年,孩子四五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等她走了,徐铮才反应过来,自己跟宋红妆的事,伤她至深。
朱念心刚嫁到忠顺府的时候,他们无话不说,真可谓神仙眷侣。虽然有燕国公主的打压,朱念心也能熬得下去。
可后来她有了身孕,徐铮在外面纳了宋红妆,还有了孩子,朱念心的意志就彻底垮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生了孩子,朱念心的处境有所改观。她是正室,又生了嫡长子,日后孩子继承了爵位,她靠了孩子,也能做个享福的太夫人。
可朱念心的心魔太重,她对徐铮太过失望,在神仙眷侣的过往和现实之间走不出来。徐铮的誓言犹在耳边,宋红妆的孩子,却跟着她的如意和竹君出生了。原来的爱有多深,现在的怨恨,就有多深。
徐铮虽然纨绔,却受燕国公主影响,对纳妾并不热衷。他父亲徐坤在娶燕国公主之前,有过一个正室妻子。只是那妻子生了两个儿子,得了病,没多久也去世了。
燕国公主进门之前,徐坤在姬妾方面,并没什么节制。燕国公主进门之后,徐坤倒是收敛了一些,世子的位子,也留给她的孩子。
可是,燕国公主出嫁之前就是个性烈如火的女子,眼里容不下一丝腌臜。徐坤背着她偷偷摸摸,燕国公主就见一个打死一个,闹的京城,人尽皆知。
后来徐坤暴毙,燕国公主也没多大难过,养了独子徐铮长大,日子反而更加舒心。太宗皇帝继位之后,忠顺府因为燕国长公主的关系,也是恩宠不断。
只是,这样长大的徐铮,虽然也跟着纨绔子弟吃酒玩乐,却不在女色上用心。他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着,也得找一个最喜欢的。(未完待续)
第11章 竹君
尽管出了宋红妆这么一桩事,徐铮对朱念心的感情,仍旧不是常人能比的。
朱念心病逝,徐铮跟着也病了。他虽然是将门之后,身子却羸弱。本来就多病多灾,受了打击,更是一病不起了。拖了一年,油尽灯枯,也跟着去世了。
好在,朱念心生了一子一女,宋红妆也生了一子一女,总算也留下了子嗣。
朱念心去世之后,徐铮病的糊糊涂涂,宋红妆又新生了一个儿子,实在没人照顾徐婉如姐弟。因此,朱念心生的两个孩子,就跟了祖母燕国公主。
孩子才五岁,难免有个跌跌撞撞磕磕碰碰的时候。到了年底,府里忙着过年祭祖的事,就把这两孩子给疏忽了。
朱念心的两个孩子,徐婉如是姐姐,小名如意。弟弟徐简比她迟了一刻钟,小名竹君。
燕国公主有事进宫,忠顺府里看护徐婉如和徐简的婆子一个不小心,就让这两人跑了。走了小半个时辰,婆子才反应过来,喊了丫鬟一起去找。
找到的时候,两人都在芝园的池塘里扑腾着。小小孩童,谁也不会游水。再加上冬日寒冷,冰水刺骨,虽然捞上来了,徐简受了惊吓,没几天就没了。好在徐婉如命大,烧了几天,倒是活下来了。
徐简一死,徐铮受了刺激,病情恶化,拖了半年不到,也跟着妻子和儿子走了。
短短两年,燕国公主先是没了嫡出的孙子,接着又没了唯一的儿子,颇受打击。
府里虽然还有个庶出的孙女和孙子,可宋红妆的出身在那里摆着,燕国公主对她也喜欢不起来。反而对活着的徐婉如,开始宠溺万分。
徐婉如长了一张酷似其母的脸,年纪尚小,却惊人的明艳。偶尔挑了眼角看人,祸国殃民,红颜祸水几个字,就活生生地写在脸上。
燕国公主深恶朱念心,可这会儿人也没了,她反而觉得自己孙女漂亮了。府里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孙女,又比宋氏的女儿徐婉淑美丽的多,燕国公主宠起徐婉如来,就没了底线。
徐铮的爵位,原该宋氏的庶子继承,可他死的时候,庶子才出生不久。燕国公主就收了徐坤前妻留下的次子徐钧做了自己的孩子,请命封了他做忠顺伯。
徐钧比徐铮大个三岁,行事方面,却比他稳重了三十岁。照顾起燕国公主这些孤儿寡母来,十分在行。
太宗去世之后,三皇子继位成了肃宗,原来的邓皇后就成了邓太后。
没了哥哥太宗,燕国公主的地位,也下降了不少。忠顺府的爵位传了三代,眼看下一代就保不住了,燕国公主心里也是焦急,时常进宫陪了邓太后,想给徐家找个封赏的机会。
忠顺伯徐钧自然也知道,父亲的余荫将尽,若是不能建功立业,忠顺府传到他手上,下一代就算断了。
可是外姓封爵,要么是开国功臣,要么是国难当头力挽狂澜的大功劳。眼下风平浪静,皇帝又年轻有为,实在不是封爵的好机会。
当然,边疆纷扰多年,若是能从军功出身,也是个机会。只是徐钧在京城长大,身上也没多少血性。再说了,一刀一枪拼个功名,还不如押宝押对一个皇子,日后扶了他登基,更是便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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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徐钧站了肃宗的太子一边。希望他登基之后,能给徐家一个荣宠。想法没错,选择也没错。只是谁也不曾料到,肃宗的弟弟英王会造反夺位,趁着肃宗驾崩,废了太子,夺了自己侄子的皇位。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徐婉如跟着祖母燕国公主长大。府里上下,全都宠着她,徐婉如在家里,说一不二,完全是横着走。连叔叔忠顺伯徐钧对她,都是言听计从。
她父亲的姬妾宋红妆,虽然也有一儿一女,对她这个嫡出小姐,也是马屁不断,一天要夸两百次。
就这么个宠法,徐婉如长大之后,在京城极为出名。一个是她的骄纵,另一个,就是她的美貌,绝色之中,却带了一股子肃杀的妖艳。
十五岁的那年,徐婉如在外面看见状元游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眼就看中状元陈奇可了。
陈奇可倒是诗书世家出身,父亲外放做了知府,祖父却是国子监的祭酒。虽然只是个从四品的祭酒,可他祖父在国子监门生无数。朝中官员,除去武将和世家子弟,剩下的几乎全是他的弟子。
徐婉如回家提了这事,燕国公主也没当一回事,陈家虽然不错,却比不上肃宗的太子。就徐婉如的美貌,燕国公主很有自信,当个太子妃,做个国母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燕国公主是这么想,太子的祖母邓太后却不是这么想。当年肃宗看上朱念心,邓太后就把她指给了忠顺侯徐铮,怕的,就是她的美貌。
现在又出了个徐婉如,美貌之余还加成了燕国公主的脾气,邓太后哪里敢要她。各种推三阻四就想避开徐婉如,偏偏燕国公主怎么都不买账。
邓太后正为难呢,却听说徐婉如看上状元陈奇可了,在家里又哭又闹又绝食,跟她爹徐铮想娶朱念心的时候一模一样。
邓太后帮过徐铮,这次自然还要帮一把徐婉如了。这忠顺侯的女儿,真的跟白纸一样,一动不动地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父亲的痴心,祖母的臭脾气。
本来,燕国公主还指望徐婉如做了太子妃,日后太子继位,她能做个皇后。可徐婉如又闹个没完没了,京城谁都知道,忠顺府的徐婉如看上状元陈奇可了。
邓太后找了个机会,召了燕国公主进宫,聊了一下京城的传闻。燕国公主也明白了,太后这是看不上徐婉如,一开口就说她中意陈奇可,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待字闺中的小姐,有了这么一个名声,如何做太子妃,如何母仪天下呢。
燕国公主退让了,邓太后好人做到底,懿旨一下,就给陈奇可和徐婉如赐了婚姻。
成全了徐婉如的痴心,也掐断了燕国公主的打算。至于陈奇可怎么想,宫中的贵人,又如何会放在心上呢。(未完待续)
第12章 赐婚
只是,陈奇可一早就有心上人,就是礼部侍郎苏长治的庶女苏落雪。
陈奇可喜欢温婉柔弱,贤良淑德的女子,徐婉如这样动辄大吵大闹的脾气,哪里入的了他的眼睛。再美又如何,这样的性子,如何宜家宜室?
他二十一岁中了状元,就打算请了祖父去苏家提亲。谁想,他还没去提亲,邓太后反而先指婚了。陈家虽然有些根基,却完全无力反抗。更何况,忠顺侯的小姐嫁给陈奇可,也算下嫁了。
陈奇可跟祖父分析利弊,就打算拖她几年,等这个娇蛮的徐婉如头脑清醒了,说不定还有退亲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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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拖了两年,徐婉如也常去陈家看望陈奇可,痴心是一点儿也没少下去。
肃宗也听说了徐婉如的事,筵席上见了,又惊诧于她的美貌。比起当年朱念心的美,徐婉如的美,更有攻击力,妖孽又摄人心魂。
肃宗一动心,邓太后就坐不住了,逼着陈家人,赶紧娶了徐婉如,美其名曰,有情人终成眷属。到了第三年的春天,徐婉如十八岁的时候,就如愿嫁到了陈家,跟陈奇可成了夫妻。
陈奇可的性子极倔,做事从来都吃软不吃硬。这次被人压着头,被迫娶了个自己不喜欢的徐婉如,心中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徐婉如进门之后,其实并不骄纵,只是跟寻常人家的小姐比,有些太过直白,太过唯我独尊。陈奇可厌屋及乌,对她完全没有一个好脸色。
不到半年,他又借口徐婉如无出,娶了苏落雪进门,对外说是妾,对内却是平妻。娶妻用的大红,纳妾却不能用这个颜色。可陈奇可偏偏让苏落雪穿了一身大红色,去给徐婉如奉茶。
这样一来,就彻底激怒了徐婉如,她当场发作不说,又摔又砸,毁了不少东西。陈奇可原打算用了七出里的善妒,休了徐婉如。合理合法,日后再无相干。
谁知,他祖父却说,这是太后赐婚,而忠顺府的权势,又远在他们陈家之上,陈家如果休了徐婉如,陈奇可的一生也算毁了。
陈奇可无奈,只得等待时机。好在,苏落雪温柔善解人意,处处忍让。他们是青梅竹马,陈奇可自小就很心疼苏落雪。她是苏家庶女,母亲早逝,除去一个一母同胞的兄长,谁也不把她当一回事。
苏落雪进门后半年,就有了身孕,可三个月不到,却意外小产了。陈奇可追问细查,才发现是徐婉如动了手脚,他一怒之下,逼得祖父答应分院居住。
苏落雪住了一个院子,徐婉如也住了一个院子。陈奇可日夜在苏落雪的院子里住着,徐婉如那里,除去过年过节,连个人影也没有。到了外面,陈奇可又恢复成好丈夫的模样,对徐婉如呵护备至。
徐婉如一方面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在陈家备受冷落。另一方面也有些期盼,希望陈奇可以后会对她好,所以留有余地,在外面从来不说陈奇可一个坏字。
就这么过了一年,燕国公主虽然年纪大了,却仍旧查出真相了。她也知道,自己如果插手,孙女的婚姻会更复杂,就唤了徐婉如回家,细细问了一切。
陈奇可在外做的一切都好,呵护妻子,行为有礼,年节也按时去忠顺府拜访,实在挑不出一根刺来。燕国公主是徐婉如的祖母,她能做的,也就是吩咐陈奇可对徐婉如好一些。可人家夫妻关起门来的事,她又无法插手。
徐婉如的处境,忠顺伯徐钧自然清楚。只是,他不是徐婉如的父亲,也没立场去说什么强硬的话。一来二去,次年燕国公主也没了,就再没人管徐婉如在陈家的事了。陈奇可彻底没了制衡,连外面的假模假式,他都懒得装了。太后虽然赐婚,却只是打发一个累赘,并不在乎徐婉如的处境如何。
所以,除去暂时没法休妻,陈奇可就开始为所欲为了,陈府里也只知道夫人苏落雪,而不知道徐婉如了。
之后肃宗病重,宫中开始争夺皇位,太子虽然名正言顺,手中却没什么兵权。肃宗的弟弟英王,年纪和太子相仿,却在三边的卫所长大。身上有军功不说,背后还有封疆大吏的鼎力支持,一时间,呼声甚高。
就这么到了年底,肃宗突然驾崩,英王带了军队围住皇宫,太子被软禁在东宫。宫里却传出一张诏书,肃宗传位给了英王。英王立马登基成了英宗,为了笼络朝臣,一开始并没清理异己。
过了一年,太子在东宫病逝,英宗又站稳了脚,就开始大肆清理当年的太子党。忠顺伯徐钧就是最出名的太子党,当年还想嫁了侄女徐婉如做太子妃,英宗一抓,就抓了徐钧杀鸡儆猴。
徐家虽然是开国功臣,可到了第四代英宗的眼里,已经没多少分量了。英宗下了圣旨,让大理寺卿秉公办理。
大理寺卿得了英宗的旨意,体察上情,给徐钧定了个谋逆之名,抄家灭族,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京城里,此后再没有徐家,更没有忠顺府了。
徐婉如倒是因为已经出嫁,陈奇可又是拥立英宗的有功之臣,所以躲过一死。只是,陈奇可对她的忍耐,也到了终点,就上疏请旨,休了徐婉如,废了他们的婚约。
英宗以为,陈奇可是想跟徐钧划清界限,这样的表态,对他杀鸡儆猴的做法,也是个益助,就许了陈奇可的要求。
而此时,也是徐婉如嫁到陈家的第七个年头,她十八岁出嫁,被休的时候,也二十五岁了。此后,陈奇可平步青云,过了几年,入阁拜相,成了内阁首辅。后来又得了忠顺府,大仇得报。
徐婉如被休之后,在陈家过了饱受折辱的十年,半瘫在如意楼。不知道是上天眷顾,还是她跟陈奇可的缘分未尽,鬼使神差,陈奇可竟然进了如意楼。
报复她是一回事,可真见了徐婉如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陈奇可心中,也是有些震动的。(未完待续)
第13章 落水
徐婉如当年有多明艳动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而今却是这么一个下场。半瘫在那恶臭的屋子里,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地方。
而苏落雪的为人,陈奇可也开始看清楚了。她的菩萨心肠,不过是阳光下能看见的一部分,背后的阴影,他竟然从未见过。这么多年的枕边人,竟然是这么个心肠。陈奇可更震惊的,反而是这一点。
徐婉如站了如意楼下,想起出嫁后的七年,被休后的十五年,还有死后困在戒指里的三年。她的心中,对陈奇可再无一丁点儿的想法,没有爱,也没有恨。如有来生,她不想再看他一眼。
想到陈奇可,徐婉如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视觉宽阔,并非戒指里窥视的角度。她的心中有些奇怪,四下转了一圈,才发现朱时雨戴着戒指,一早就走了。而她的魂魄,却又留在了这个她出生去世的如意楼。
她待惯了戒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就跑去如意楼里,想上楼看看,朱时雨去哪里了。只是,如意楼上,只看见碧海一般的竹林,波涛汹涌。
朱时雨出了陈府,吩咐家仆收拾了酒坛子和祭奠用品,就打算骑马回家了。拽了缰绳,刚上马,朱时雨就看见万公公了。
“朱首辅,”万公公下了马车,眼睛笑的只有一条缝,“您这是刚来呢,还是要走呢?”
这万胜是英宗的贴身太监,从他还是英王的时候,就长伴左右,深得圣心,朱时雨自然不愿得罪了他。
“来了有一会儿了,正打算走呢。”朱时雨冲他点点头,问,“万公公你呢?”
“路过顺便看看,听说朱首辅买了这宅子,”万公公打量了一圈院子,问,“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算重修?咱家虽然是个外行,可内官监里懂行的还真不少。”
“不劳烦万公公了,”朱时雨说,“我也没打算去住,重修的事,不提也罢。”
“哦?”万公公有些吃惊,买来不住,又是为何?
朱时雨也看出他的疑惑了,这事,应该是皇上让他来问的吧。否则,宫里司礼监一把手的掌印太监,怎么会顺便路过呢。
“她就埋在如意楼下,”朱时雨说,“这院子做她的陵墓,也算陈家给她的补偿吧。”
他说的平淡,万胜也听的平淡,似乎这偌大的庄子,只配做了她的墓地。
“皇上让咱家来看看她,”万公公问,“朱首辅可知道,她在哪里?”
朱时雨冷冷地说,“如意楼东侧的桂花树下。”
英宗都派人来了,怎么会不知道,她埋在哪里?活着的时候,谁也没来看她,现在,倒是谁都来了。
“那咱家也去看看,”万公公说,“朱首辅请自便。”
朱时雨点点头,飞身上马,拽了缰绳往西而去。风一吹,泪水也跟着下来了。
如意,我让陈家给你陪葬了,你可满意?
如意是朱时雨的表姐,两人的生辰差了一天,朱时雨就喊了她一辈子姐姐。
自然,如意还有个迟她一刻钟的同胞弟弟徐简,算起来,朱时雨也不是最冤枉的一个。
徐婉如站了如意楼上,远远地看见西门口站了两人,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朱时雨就骑着白马往西去了。
“朱时雨!”徐婉如大喊了一声,眼前一黑,突然摔下楼去。
“小姐,小姐,”有丫鬟婆子的声音,徐婉如嗯了一声,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却动弹不得。
“如意醒了,快去叫大夫,”一个妇人又是高兴又紧张,“还有,快告诉长公主。”
徐婉如听着声音熟悉,却不记得是谁了,勉强睁开眼睛,面前却是一张稚童的脸。看眉目,甚是熟悉,是谁?
“朱时雨?”徐婉如出了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又细又小。
那小童拿了肉乎乎的手,摸了摸徐婉如的脸,回头对一个妇人说,“娘,如意醒了。”
徐婉如大吃一惊,先前的朱时雨,还骑着马走了。这会儿的朱时雨,怎么才这么一点大。再一看,边上还站了个二十出头的妇人,正是舅妈姚小夏。
姚小夏红了眼睛,一边拿了手帕擦泪,一边伸手去摸徐婉如,“还有些烧,别起来,先躺着。”
徐婉如心中惊骇,飞速扫了一眼屋里,摆设布置,一切都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姚小夏是朱念心大哥朱自恒的妻子,经常带着朱时雨来忠顺府玩。自从朱念心去世,两家才来往的少了一些。
“舅妈,我这是怎么了?”徐婉如喝了一口水,小心翼翼,又看了一眼周围。虽然诡异,可她在戒指里的三年,更是离奇。眼下是再世为人,还是时光倒流,她实在不敢去想。
姚小夏搂着徐婉如,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扑簌而下。朱时雨倒是没哭,催徐婉如,“如意,你再喝一口。”
丫鬟捧着参茶,又勺了一调羹,递到徐婉如的跟前。徐婉如无奈,只得再吃了一口。
“昨儿你跟竹君都落水了,”朱时雨说,“竹君醒来有一会儿了。”
“你们怎么来了?”徐婉如仍旧有些愣头愣脑,随口问了一句。
朱时雨推开丫鬟,自己爬到床上,挨着徐婉如坐下了,“母亲担心你跟竹君,昨晚就带着我来了。”
徐婉如有些明白了,眼下的情况,似乎是五岁的那个冬天。
母亲朱念心年初就没了,她和弟弟跟了祖母燕国夫人。年底的时候,燕国夫人进宫准备年底祭祖的事去了。她跟弟弟在家,两人避开保母丫鬟,去芝园里玩,结果却失足落水了。
“竹君呢?”徐婉如突然一惊,要知道,这次落水要了徐简的性命。
若是徐简没死,日后继承爵位的就是他。若是徐简没死,徐家会是徐婉如最可靠的依赖。若是徐简没死,徐婉如在陈家的日子,不会那么黯淡。若是徐简没死,徐家很可能不会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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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门口响起一个童稚的声音,徐婉如抬头看去,燕国长公主抱了徐简,带了一帮丫鬟仆妇来了。
徐婉如记忆中的祖母,却是晚年白发苍苍,躺在病床上的模样。而这会儿的燕国公主,只有四十出头,精神奕奕。徐婉如心中,很有些时空错乱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14章 祖母
进了屋子,燕国公主搂着徐婉如就开始哭,“如意,你可算是醒了,吓死祖母了。”
燕国公主性子火爆,父兄在马背上得了天下,她自己又嫁了个开国武将,一生强悍,少有落泪的时候。
忠顺公徐坤在外眠花宿柳,养了无数外室。燕国公主知道了,不哭不闹,带人一处处打杀过去,见神杀神,见鬼杀鬼,毫不手软。
徐婉如出嫁之后,陈奇可阳奉阴违,明面上礼仪周全,暗地里对她十分不好。徐婉如回娘家,燕国公主让她跟陈奇可和离。
徐婉如哪里肯分,只得撒谎替陈奇可掩饰。燕国公主已经时日无多,想起孙女痴情,陈奇可如此为人,心中悲痛,才哭了一次。
徐婉如想起祖母对她的好,这会儿生死离别后再见,心中更是悲痛,伸手搂着祖母,也是泪眼婆娑。
屋里丫鬟婆子见他们祖孙抱头痛哭,大家也跟着落泪。姚小夏见状,就劝燕国公主,“如意刚醒,只怕腹中饥饿,要吃些什么。”
燕国公主点点头,放开了徐婉如,一边拭泪,一边吩咐粥水汤药。
徐婉如靠在祖母怀里,一眼就看见徐简了,生龙活虎,并不像发烧病重的样子。
徐简见姐姐看他,就从床尾爬到徐婉如边上,一脚踢开了朱时雨,力气看着,恢复的不错。
朱时雨敢怒不敢言,退到了一边,恨恨地看了一眼徐简,又转头温柔似水地看着徐婉如。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为什么那一个如此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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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时雨比徐婉如迟一天出生,按理,应该喊徐婉如姐姐。可徐简为人霸道,自己的姐姐,绝对不让朱时雨喊一句。所以,朱时雨明明是表弟,却喊徐婉如为如意。
“长公主,王御医来了,”说话的,是燕国公主身边的张嬷嬷。她是燕国公主的陪嫁丫鬟,年龄到了,就嫁了忠顺府的管家,仍旧跟在燕国公主身边。
门口站了个留山羊胡子的大夫,穿了八品服饰,正是太医院的王德安。徐婉如最后几年,一直是王德安的儿子王清远照顾。这会儿见了故人,徐婉如心里,对陈家几十年的岁月,越发觉得不堪回首了。
王德安虽然是御医,却常来忠顺府,进门先给燕国公主请了安,就来给徐婉如把脉了。
“小姐身子虚弱,”王德安说,“醒来也就没有大碍了,我再开个方子,让小姐吃个三四副,也就没事了。”
听说如意没事,燕国公主松了一口气,吩咐了张嬷嬷跟去开方取药,
“如意,”姚小夏问,“你可记得,你们是怎么落水的?”
徐婉如摇摇头,前世她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落水的,这一世就更不清楚了。
“这会儿如意刚醒,”燕国公主有些不悦,“等她好一些了,再问不迟。”
徐婉如跟徐简落水,正是燕国公主进宫讨论过年祭祖的时候。姚小夏这么一开口,燕国公主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她对朱念心不好,朱家的人也一向有些不满。朱念心的兄长朱自恒,时不时就派了妻子姚小夏过来作陪加监视。
这会儿朱念心没了,留下一双儿女,燕国公主一时疏忽给落水了。姚小夏这么一问,燕国公主心里自然不满了,莫非,朱家这是怪他们忠顺府了。
眼见着燕国公主有些不悦了,姚小夏也知道,是自己一时着急,说话没个分寸了。身份地位先且不说,燕国公主是朱念心的婆母,辈分上,就高了姚小夏一头。
姚小夏低了头,脸上有些发烫。她是诗书人家出身,素来细致有礼,这会儿着急侄女侄子的事,一时逾矩了。
“舅妈,舅妈,”徐简却拽了她的衣襟说,“我看见姐姐掉水里了,我去拉她,也跟着掉下去了。”
姚小夏一愣,看了一眼燕国公主,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诧异。
她们以为,是好动的徐简落水,徐婉如去救,所以才两人都落水了。谁知,竟然是怕水的徐婉如先落的水。
徐婉如天生怕水,自小不敢走近池塘湖边。忠顺府的水系曲折,从芝园蔓延到西边的如意楼,大小池塘相连。建园子的时候,就特意沿着水系做了条风雨长廊。
平日里夫人女眷,丫鬟仆妇们都喜欢沿着长廊赏花玩水。徐简自小就喜欢趴了长廊边上去看池塘,时不时还伸手去玩鱼,经常吓的丫鬟仆妇一惊一乍。
可他的同胞姐姐徐婉如却截然不同,每次一靠近水边就哭。大人问她,为什么害怕,有人抱着,又不会掉进去。可徐婉如每每哭的撕心裂肺,总说会淹死的。
这样的徐婉如,连水边都不敢靠近,行差踏错落水的机会,实在很小。
“竹君,”燕国公主问,“你是去救姐姐吗?”
“嗯,”徐简点点头,挨了徐婉如,很是乖巧。
“乖孩子,以后记得先大声喊叫,”燕国公主摸了摸徐简的头发,又问张嬷嬷,“月娥,秦蕙兰呢?”
张嬷嬷赶紧回话,“长公主,她看管不力,已经扣在柴房了,就等着您发落了。”
“杖毙!”燕国公主冷冷地说了一句。
“等等!”徐婉如赶紧拦下,“祖母,总得问仔细了,才好发落了她。”
“如意说的有理,”姚小夏说,“她看管不力自然要罚,可终究是无心还是有意,涉及公子小姐,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燕国公主嗯了一声,就吩咐,“带去小花厅,下午我再发落了她。”
“祖母,”徐婉如说,“让她来这里吧,如意也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你刚醒,”燕国公主按了她躺下,“先别管这事。”
“如意想听听嘛……”徐婉如有些着急,这秦蕙兰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朱念心去世之后,徐婉如和徐简虽然跟了燕国公主,可贴身照顾的事情,仍旧是秦蕙兰在管。
秦蕙兰是朱家的人,燕国公主手下的丫鬟婆子,双方合作不畅,所以才让徐婉如跟徐简得了机会,偷偷跑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15章 衣裳
徐婉如知道自己惧水,平日离池塘溪水都远远的,万万没有失足落水的道理。
可前世落水,时至今日,算起来都快四十年的事了。自己究竟是怎么落水的,徐婉如虽然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却很想弄个明白。
而且,她记得弟弟徐简是因为落水发烧去世的。之后,父亲徐铮受了刺激病死,徐府的爵位落到了二伯徐钧的手里。
可这会儿,徐简虽然落水,似乎并没发烧啊。
“竹君,”徐婉如伸手摸了摸徐简的额头,“你没事吧?”
徐简把脸贴了她的手心,点点头,“嗯,我睡了一觉,什么事情都没了。”
徐婉如仍旧有些不放心,拿脸贴了贴徐简的额头,发烫的,明显是她自己。
舅母姚小夏见他们姐弟情深,擦着眼泪,倒是笑了,“婉如这姐姐做的不错,也知道心疼弟弟。”
“竹君,我是掉哪里了?”徐婉如问。
“父亲小书房后面的池塘里,”徐简抬了头,眼睛亮晶晶地说,“我在书房里等了好久,就是不见姐姐来找我,从窗口一看,姐姐却落水了。”
忠顺府连着京城西边的水系,门外就是曲江池。曲江池再过去就是凤凰池,凤凰池再过去就是皇宫的护城河。
这水系曲折蜿蜒,从西边的翠微山横穿整个京城。忠顺府有山水之妙,这水,就引自曲江池。从最西边如引了活水进府,穿过整个忠顺府,从东门出去,并入清凉河。
徐婉如姐弟落水的地方,就在芝园里面。芝园是忠顺府的主院,原先住着徐铮和朱念心夫妇。后来朱念心病故,徐铮搬去望湖楼,徐婉如姐弟搬去萱园跟祖母居住。
徐婉如姐弟在芝园长大,自然知道许多大人看不见的门路。两人出了萱园,就往芝园玩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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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铮夫妻一死一病,芝园里除去几个粗使的婆子丫鬟,并没什么人。他们两个孩子进了芝园,也不知道去玩些什么。
“我在柜子里等了好久,”徐简有些抱怨,“怎么等,姐姐都不过来找我。”
电光石火之间,徐婉如突然记起当时的事了。多年前,他们进了芝园,粗使的婆子丫鬟都在芝园西边角住着,园里没什么人。
冬天日短,可下午时分,还是有几分阳光明媚的时候。她和徐简玩了会草木,就打算捉迷藏了。轮到她找的时候,徐婉如闭着眼睛数数,徐简就偷偷去躲藏了。
这么说,是她闭着眼睛的时候,被人丢水里了?
只是,如果有人抓了她,怎么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徐婉如在这世上,毕竟活了四十年。这会儿,她虽然不清楚原委,心里却很明白,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很可能,就是迷香一类的药物。
先用药迷晕了她,再丢到水里,估计,是想摆个溺水的假局吧。谁知,却被徐简一闹腾,大家都来救他们了。
至于为什么?徐婉如觉得,应该是针对徐铮的吧。
这会儿,徐铮重病,如果他的孩子出事,一来二去,就算要不了他的性命,气个半死也是有的。
再说了,她和徐简虽然长的不像,可两人经常换了衣裳。有时候是徐简穿了她的女装,有时候是她穿了徐简的男装,当然,也有时候,两人穿的一模一样。
两人是龙凤胎,梳个一样的头发,穿身一样的衣服,不是贴身的嬷嬷丫鬟,一时间弄错了,也是可能的。
徐婉如想了下,问徐简,“前儿去书房,我穿了你的衣裳?”
徐简点点头,“我最喜欢的那套,有小兔子有小马的那套。”
姚小夏和燕国公主还没反应过来,朱时雨却反应过来了,“如意,你穿的男装?”
徐婉如点点头,“我穿了竹君的衣服,闭着眼睛在书房里数数,竹君去躲了,后来醒过来,你们就说我落水了。”
“混账!”燕国公主突然大喊了一声,铁青着脸说,“月娥,你马上找沈立山过来!”
张嬷嬷不敢有误,赶紧出去找大管家沈立山了。
姚小夏扶了燕国公主坐下,脸色也十分沉重。
刚才三个孩子,虽然是童言童语,却已经说到问题的关键了。这事,已经不仅仅是婆子丫鬟看管不力的问题了。
分明,是有人抓了孩子丢到水里。徐婉如穿了徐简的衣服,那人就以为她是徐简。燕国公主出嫁之前,还跟父兄上过战场,实非寻常闺阁女子。市井拍花子的那些个下作手段,她也听过一些。
徐婉如怕水的事,忠顺府上下,知者甚众。若是丢了她下水溺死,大家都会猜疑。好端端的,四五岁的小姐,往日又怕水,怎么会溺死呢。更别提,那些丫鬟婆子去哪里了。
可若是丢了徐简下水溺死,让人相信这事只是意外,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徐简平日里,就是个追狗逐鹤的小子。丫鬟婆子一不小心,让他跑出去了,也很正常。
燕国公主咬牙切齿地坐下了,边上的丫鬟递了杯茶水,姚小夏接过杯子,递给了燕国公主。
燕国公主接过茶,喝了一口,平静了一下,放在了边上。
“舅太太,你也坐吧,”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姚小夏,语气比平时和善了不少。往日里,她看见朱念心的娘家人,心里就一股子不顺,左右都不能入眼。可今日,她却发现,朱念心的娘家人,也不是那么恼人了。在保护孩子方面,她们是一条战线的。
“谢长公主赐座,”姚小夏坐了左手第一张椅子,抬头看了一眼燕国公主。
听说徐婉如和徐简落水,朱念心的哥哥朱自恒就说了,这是有人要害他外甥和外甥女。
姚小夏嫁到朱家的时候,小姑子朱念心还没嫁到忠顺府。大家共处了几年,姚小夏对朱家的人,有两个最大的印象。一个是朱家人的美貌,另一个,就是朱家人的偏执。
朱念心艳绝京城,她的同胞兄长朱自恒,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太宗在时,就夸过朱自恒“美姿颜”,朱笔一挥,让他去了礼部。(未完待续)
第16章 朱家
太宗在时,曾经自封教主道君皇帝,推崇道家。连礼部尚书,都是道家全真派的宗师潘知远。
潘知远出了名的臭脾气,还出了名的爱好“美姿颜”。
太宗让诗书世家出身的朱自恒去了礼部,潘知远并不愿意。他自己手下的徒子徒孙何其多,干嘛非要科举出身的酸腐文人。儒道虽有相似之处,可本质上,却是南辕北辙。
谁知,朱自恒一露脸,潘知远就再不说一个字反对了。他手下的徒子徒孙见了,就知道祖师爷起了爱美之心,也不攻击朱自恒了,话里话外,都改成儒道同源。恨不得,时时背上一段孔子见老子的佳话。
朱自恒因为外貌和潘知远的关系,在礼部顺风顺水,六品的主事次年就升了从五品的员外郎。可跟他一样举业出身的同年,却有些愤愤不平。以色侍人,如何能够长久,更何况,他朱自恒还是个堂堂七尺男子。
一时间,除去礼部,外面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朱自恒听了,拔剑追杀造谣者。最后太宗出面,他才恨恨收剑,说了一句,青山常在,绿水长流。言下之意,日后还有后招。
造谣者虽然得了太宗皇帝庇护,却不敢再留在京城。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遇到朱自恒这样的,造谣者只得出京避祸。
所以,姚小夏嫁到朱家之前,就听说过朱自恒的美貌,以及深到骨子里的偏执。
嫁到朱家之后,姚小夏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美姿颜”的夫君朱自恒,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了好久。
婚前,她也见过未来的小姑子朱念心。往日里,姚小夏也觉得自己是个美人,可见了朱念心,她才知道,这世上,有人能让万物失色。
见过朱念心,姚小夏就有些担心,她怕朱自恒的模样太美,太娇艳。婚后,姚小夏才放下心来,朱自恒虽然美貌,却是男子的美,颀长阳刚。
朱自恒见惯了朱念心的模样,对美人完全免疫。姚小夏好看与否,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反而更看重夫妻交心。姚小夏错有错着,婚后生活十分顺心。因此,对小姑子朱念心,也十分贴心。
朱念心因为美貌出众,嫁到了忠顺府。婚前徐铮信誓旦旦,绝不纳妾。可朱念心有孕才几个月,就爆出徐铮养了个歌姬做外室,还有了身孕。
朱念心倔,朱自恒更倔,再加上燕国公主出手帮了儿子和养在外面的外室,事情就更复杂了。
朱念心产子之后,并不愿意和离。忠顺府和燕国公主的身份在那里,也不可能答应。所以,朱自恒对忠顺府就更嫉恨了。隔三差五,就让妻子姚小夏去忠顺府看望妹妹朱念心。
燕国公主也知道,这是朱家来监视忠顺府。她有十万个法子把姚小夏拦在门外,可她偏偏不拦,反而放了姚小夏进来。
朱念心死后,朱自恒倒是有些后悔了。他知道自己妹妹懦弱,他怕她不敢闹,所以才卯足了劲替她闹。可婚姻一事,哪有这么简单。
徐铮背叛誓言在前,燕国公主这恶婆婆又在府里虎目眈眈,外室宋红妆生了女儿又生儿子,这些事,对朱念心来说,的确很苦。
可她不是一刀两断的利落人,分没分的决断,合没合的手腕。自己哥哥又上跳下窜,非要她跟徐铮和离,朱念心的心思太重,病了几年,忧思过重而死。
她一死,朱自恒也有些回过神来了。自己当时逼她和离,是不是太过头了?
朱念心死后,孩子跟了燕国公主,姚小夏来忠顺府探望,也没过去方便了,所以才来的少了些。
朱念心是年初没的,到了年底,两个孩子却落水了。朱自恒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在家里发火,说是有人要害他的外甥和外甥女。
姚小夏带着儿子朱时雨,火急火燎,就飞速赶来忠顺府了。小孩子落水,忠顺府那么多的丫头婆子,竟然一个都没发现。姚小夏心里,也有些相信丈夫的话。
徐简一早就醒了,姚小夏也没问出个什么来。就知道他们两人都落水了,救上来的时候,徐简吐了口水,徐婉如半天没醒。
鉴于朱家和忠顺府的前仇旧怨,姚小夏在下人那里,也没问出个什么。忠顺府的下人都知道,千万别落一句把柄在朱家舅爷手里,否则,忠顺府又要惹麻烦了。
跟着朱念心陪嫁到忠顺府的人,除去秦蕙兰,也没剩几个人了。偏偏秦蕙兰因为照顾不力,还被抓了起来。
所以,姚小夏虽然有疑虑,却不敢开口跟燕国公主说朱自恒的猜想。朱自恒跟燕国公主交恶多时,姚小夏夹在中间,也十分为难辛苦。没有影子的话,姚小夏根本就不敢说出口。
好在,徐婉如总算是醒了。一醒来,就说出了事情的关键,她穿了男装,有人丢了她下水。
姚小夏的产期跟朱念心一样,生了朱时雨,她时不时带着孩子,厚着脸皮来忠顺府看小姑子。
徐婉如有多怕水,姚小夏不要太清楚了。稍稍抱着徐婉如靠近一下湖边,她能勒得大人喘不过气来,还会哭的震天响。这样的孩子,如果落水,唯一的可能就是晕倒了,再被人丢下水。
偏偏,她被丢下水的时候,还穿了弟弟徐简的男装。
徐铮承爵做了忠顺侯,徐简虽然还没受封世子,却是爵位的第一继承人。无论徐铮日后是否再娶,继室是否有儿子,徐简继承爵位,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以,徐婉如一提男装,屋里的人都明白了,这是有人要害继承人了。
徐铮虽然重病,可毕竟没死。真要除掉继承人,总得杀了徐铮再说吧。否则,他的病一好,生龙活虎地再生几个嫡子,也轮不到别人继承爵位啊。
在场的人,虽然都想到这次落水事件,跟爵位争夺有关,可谁也想不通,为什么现在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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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徐婉如明白,徐铮半年之后,就会病死。先杀了他的嫡长子,接着,就是徐铮自己的性命了。看来,有人一早就盯上忠顺府的爵位了。(未完待续)
第17章 爵位
只是,谁会盯上徐铮的爵位呢?忠顺府没有什么旁支,从祖父徐坤传下来,到父亲徐铮,家里有资格承爵的男子,不过一只手的数。
徐婉如是知道的,前世二伯父徐钧继承了徐铮的位子。可是,徐铮还有个庶子徐策。虽然是妾室所出,却也是燕国公主名正言顺的孙子。弟弟徐简落水高烧死了,父亲徐铮跟着病死,可庶出的弟弟徐策,可是安全长大成人的。
当年的事情,已经十分模糊了。徐婉如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只记得父亲死后,年底二伯父徐钧就过继到燕国公主名下,次年承爵。当时的理由,似乎是说徐策太小。
徐策是朱念心去世前几天出生的,徐婉如算了一下,二伯父徐钧承爵的时候,徐策两岁,她六岁,庶出的妹妹徐婉淑五岁。两岁是小,可父亲徐铮承爵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算起来,比徐策还小。可见,年幼并不是承爵与否的关键。
徐婉如深知祖母燕国公主的脾气,徐铮就这么一点骨血留在人世,没有万不得已的理由,燕国公主怎么都会替这个孙子挣一个爵位。
除非,她不得不放弃。
那放弃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徐婉如心想,是有人拿了徐策的性命威胁祖母吗?祖母上过战场,杀过小妾,就算一时被人拿住威胁了,也不至于一辈子老实听话啊。
就算一时被人拿捏住了,凭燕国公主的脾气和身份,夺回爵位的事,也算不上难事。更何况,她们孤儿寡母,又和皇家是嫡亲骨肉,只要真相大白,于情于理,皇家都会帮她一把。
宋红妆确实是倡门出身,可凭燕国公主的能力,给徐策洗白,换个母亲,也不是什么难事。没有嫡子的时候,庶子有资格承爵,燕国公主又是肃宗的姑妈,怎么可能办不到呢。
徐婉如心里,十分疑惑。
只是,屋里的大人都板着脸,燕国公主的脸拉的老长,姚小夏的脸色,也不好看。朱时雨知情识趣,并不开口,反而是挨到了徐婉如的身边。
徐简凑到燕国公主身边,看了一眼案几上的点心,刚要伸手去拿,燕国公主却飞快拍了他的手。
点心一落地,徐简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燕国公主虽然不喜欢朱念心,可人也没了,剩下的两个孙子孙女,她也十分心疼。再加上,徐简是唯一的嫡孙,燕国公主对他,一向比徐婉如还好。
所以,徐简突然挨了这么一下,点心没吃到,心里就更委屈了。
姚小夏赶紧拿了帕子,开始哄起了徐简。
“婵娟,”燕国公主沉着脸,吩咐,“竹君和如意的饮食,全部派人试吃。”
“是!”宋嬷嬷点头称是。
这话一说穿,屋里的气氛立马就变了。
屋里都是燕国公主的心腹,对忠顺府的事,一向清楚。
朱念心年初刚去世,一年的重孝还没过去,就有人惦记上她的位置了。
忠顺侯徐铮的妻妾不多,除去亡故的正室朱念心,还有三个妾室。一个是倡门出身的妾室宋红妆,一个是通房抬的姨娘柳色,另外一个,就是清白人家出身的妾室郭玉芙。
这三人,宋红妆的出身最低却最得宠,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徐婉淑比徐婉如小四个月,年纪却小了一岁。
算起来,朱念心怀胎三四月的时候,徐铮就跟宋红妆有了首尾。直到宋红妆有孕,才求了燕国公主,让宋家的远亲收了她做义女,抬到忠顺府为妾。
去年年底,朱念心已经病入膏肓,宋红妆倒是喜得贵子,生了个儿子徐策。过了年,朱念心就去世了。
就因为这点,徐婉如前世深恨父亲,也深恨徐策。宋红妆的一子一女,都给朱念心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徐婉淑的出生,打碎了她和徐铮恩爱的美梦。徐策的出生,又在最后关头推了朱念心一把,掐断了她的生念。
另外的两个妾室,柳色在忠顺府的日子最长。她是徐铮屋里的大丫鬟,自小陪着他长大,情谊非比寻常。再加上,她是燕国公主看好的人,朱念心进门之后,也没敢动她。
虽然没有生育,可柳色很得燕国公主欢心,前几年抬了姨娘。她倒是无欲无求,只讨好着燕国公主,服侍徐铮也十分上心。
郭玉芙是良家女子,虽然是小门小户,却身家清白。她进门,也跟燕国公主有关。燕国公主不喜欢儿媳妇朱念心,就接了宋红妆进门和她打擂台。
可是,宋红妆的出身,实在经不起细究。燕国公主用了宋红妆,又觉得名不正言不顺。这样出身的妾室,却生下一子一女,日后说出去,忠顺府的子孙,有个倡伶的母亲,不知道多少丢人。
本来,妾室应该用药,可宋红妆是在外面怀上徐婉淑的。燕国公主是事后,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那会儿她着急找个人来打压朱念心,听说一根筋的情痴儿子又看上另外的女子了,燕国公主不知道多得意,就接了宋红妆回府。
等徐婉淑出生了,燕国公主才开始后悔。生了个孙女,生母又是个倡伶出身,日后议亲就会被人挖了底细。
朱念心虽然生了一子一女,却再没怀孕了。因为宋红妆的关系,朱念心跟徐铮的关系,裂痕也十分明显。
原先是两看相不厌,眼里都是柔情蜜意,宋红妆的事情一出,朱念心的眼里就多了股冷绝,徐铮的眼里,就多了股闪烁逃避。
徐婉如姐弟出生之后,徐婉淑也跟着来了。之后一两年,徐铮妻妾的肚子,都没有动静。燕国公主做主,就给找了个小家碧玉的郭玉芙。
本来,纳妾的事,燕国公主根本就不屑跟朱念心提。可她心里,也想刺刺朱念心。等朱念心带着子女来请安的时候,燕国公主当着孩子的面,得意洋洋说了纳妾的事。按理,这事得避着小孩,可朱念心除去晨昏定省,哪里都不去。所以,燕国公主就找了这么个机会,说了纳妾的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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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手掌
朱念心在宋红妆的事情之后,对徐铮再没眷恋。
燕国公主一说给徐铮纳妾,她就一句,“全凭母亲做主。”语气里,疏远的不能再疏远,眼神里,平淡的不能再平淡。
直到那一刻,燕国公主才确定,儿子徐铮跟朱念心之间的感情,算是彻底完了。
可高门大户里的婚姻,用得着什么感情呢。朱念心已经有了嫡出的子女,以后的日子,她好好抚养孩子长大,也就是了。
郭玉芙进门之后,很快就有了身孕。只是五六个月的时候,却意外小产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朱念心若是还跟从前一样,和徐铮鹣鲽情深,说不定还会有人怀疑她下手害了郭玉芙。
可自从有了宋红妆的事,朱念心极少出门,嫉妒吃醋的事,一概没有。就算有人栽赃,也是个四不像。所以,郭玉芙小产的事,忠顺府的人觉得,就是意外。
徐铮一妻三妾,妻子有一子一女,宋红妆有一子一女。爵位第一位继承人,就是嫡子徐简。只有徐简死了,才可能轮到宋红妆的儿子徐策。
所以,一听说徐婉如是穿着徐简的衣服落水,大家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宋红妆脑子发昏,做了糊涂事。
只是,徐铮不过二十几岁,朱念心死后,他一定会娶继室,日后应该还会有嫡子。即使除了徐简,爵位也不一定轮得到徐策啊。
除非,徐铮也马上跟着死了,来不及娶继室。
眼下的徐铮,正病的死去活来,如果听说嫡子落水去世,受点打击,说不定也会跟着去了。
燕国公主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想到这一点,如何不恨?爵位在她眼里,真算不得什么。可徐铮的性命,在燕国公主眼里,却比大梁的天下还重要。如果有人为了爵位,算计到她儿子的性命,燕国公主如何不怒。
徐简没吃到点心,靠在姚小夏的怀里哭了一会儿,倒是也停下来了。这屋里的气氛,极为压抑。就算是他,也已经发现了。
朱念心死后,朱家就很担心两个外孙外孙女的未来。徐铮毕竟年富力强,娶个继室,再生下几个孩子,有后妈就有后爹,这忠顺府,以后还有徐简徐婉如的立足之地吗?
所以,燕国公主提出代为抚养徐简徐婉如的时候,朱家也答应了。虽然他们也知道,朱念心被这个婆婆折磨的够惨。可她一死,这府里能照顾保护徐简徐婉如的,只剩下燕国公主了。
谁知,竟然还有人敢在当家主母头上动土。
若是徐简落水,还能说是个意外,偏偏落水的,却是最怕水的徐婉如。她落水的时候,偏偏又传了徐简的衣服。这动手的人,说是司马昭之心,也不为过了。
不一会儿,张嬷嬷就带着大管家沈立山过来了。
“长公主,”沈立山行礼问安,垂手站了一侧。
“沈立山,你好大的本事!”燕国公主憋了好一会儿的气,这会儿见了沈立山,就开始爆发了。
沈立山是忠顺府的老人,在燕国公主面前,一向有些体面。可这会儿听了她的话,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老奴失职,”沈立山很是惶恐,却也马上提出了解决办法,“芝园的几个婆子丫鬟,已经关到柴房了,大成已经问过话了,说是那天看见三个人进了芝园。”
“哪三个?”燕国公主追问。
“一个是花房的陈明陈老三,芝园的茶花长的不好,最近半个月,他常去芝园。一个是柳姨娘的弟弟柳方,说是去找柳嬷嬷有点事。”沈立山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说的十分清楚,“还有一个回事处的刘栋,说是去找郑管事回话,找到芝园去了。”
燕国公主点点头,问,“这三人,可抓了?”
沈立山有些犹豫,这三人理由正当,还有人证。什么时候进的芝园,去做什么事,什么时候出的芝园,都一清二楚,若是抓了他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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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可错抓也别漏抓,”燕国公主有些累了,挥挥手,“下去吧,这事务必追究到底。”
“祖母,”徐婉如赶紧开口拦下了,“别抓他们。”
“哦?”燕国公主有些奇怪,“这丢你下水的人,多半就是这三人,为什么不抓呢。”
在她心目里,奴才就是奴才,不过是抓起来乱棍打死,只要追问出幕后指使的人,不值得动什么心思。
“除了院门,芝园还有许多出入的地方呢。”徐婉如说,“说不定,那人是从别处钻到里面的。”
徐简点点头,“我和姐姐就是从北门的树丛里过去的。”
他们两人身形极小,树木长的疏一些,就很容易钻过去。所以,芝园的大门,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姚小夏也点点头,“若是个丫鬟婆子,钻了花丛进去,说不定没人看见呢。”
“我看见了,”徐婉如突然笑了起来。
“你看见了?是谁?”燕国公主和姚小夏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问。
“嗯,”徐婉如点点头,“没看见人,可我看见那人的手了。”
也是,那人如果想拿药迷她,必定会露些痕迹。若是拿了帕子去捂徐婉如的口鼻,被看见手,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听徐婉如这么一说,沈立山有些激动了,“小姐,那老奴去喊人过来,给你看看。”
徐婉如摇摇头,“不一定就是这三个人,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可能,这么多人,一下子我也看不过来。”
“那明天如何?”沈立山问。
徐婉如看了一眼燕国公主和姚小夏,就点点头,“那就明天上午吧。”
燕国公主补充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来,一个都别落下了。”
沈立山奉命下去了,徐简却问,“姐姐,大家的手都差不多,你能认得出来吗?”
“那人的手,特征很明显,”徐婉如微微一笑,“我自然记得。”
“记得就好,”姚小夏点点头,“这会儿抓住了,可得好好问问,为什么朝你们下手。”
燕国公主点点头,这人狼子野心,明摆着就是想杀徐铮的嫡子。不过一个爵位,竟然敢动她孙子的性命。(未完待续)
第19章 叔伯
除去宋红妆的儿子徐策,忠顺府里有资格继承徐铮爵位的,还有几个。
忠顺公徐坤有四个儿子,徐铮虽然最小,可他母亲燕国公主的身份最高贵,所以爵位自然留给他了。
除去徐铮,徐坤还有两个嫡子一个庶子。燕国公主嫁给徐坤之前,徐坤有过一个妻子王氏。王氏的父兄和徐坤一样,都是阳和卫的百户,比邻而居,所以就联络有亲,结了儿女亲家。
王氏嫁了徐坤,生了二子一女。徐坤有能力也有眼光,跟着大梁的开国皇帝打天下,因为军功封了忠顺公。
王氏在老家带孩子,等到徐坤功成名就的时候,她却死了。留下八岁的长女徐芳,六岁的长子徐铭,两岁的次子徐钧。
徐坤封了忠顺公,按理,世子的位子,应该是嫡长子徐铭的。
只是,燕国公主大龄未嫁,徐坤又值得拉拢,皇帝就给两人赐了婚。燕国公主答应成亲,却提了一个要求,把爵位留给她未来的孩子。
王氏一族留在阳和卫,后来也没什么出息,如何争得过燕国公主。所以燕国公主一坚持,徐坤也就答应了。
燕国公主是个爽快泼辣的晋北姑娘,父兄军功起家,她自小就精通骑射,性格自然要强了一些。
嫁到忠顺府之后,一刻都不耽搁,立马就收拾了徐坤的几个姬妾,除去有生育的两个姨娘,其他人全给赶了。
徐坤军功出身,常年离家,平时生活本就有些混乱,眠花宿柳是常有的事。安定下来之后,婚后没多久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燕国公主身份显赫,性格又泼辣,徐坤不检点又爱美色,两人到了一处,自然是天天鸡飞狗跳了。
太宗皇帝一登基,燕国公主就再没顾忌了。本来,太祖皇帝在位的时候,还是两边各打五十大板,骂一下燕国公主,也批评一下徐坤。
可宠妹狂魔太宗皇帝一上位,只要有事,必定召了徐坤进宫责问。一来二去,徐坤再不敢往家里收人了。
他不往家里收人,却在外面狡兔三窟,这里一个外室,那里一个外室。燕国公主婚后迟迟没有生育,外面的外室却跟雨后春笋一般,一睁眼就多出许多。燕国公主又气又怒,带了侍卫,找到一处,抓了外室就当场打死。
这两夫妻打闹了几年,几欲反目,燕国公主却有孕了。等她生了徐铮,徐坤就死在外室的家里了。
燕国公主收拾了徐坤留下来的烂摊子,在徐铮快两岁的时候,请旨要求承爵。徐铮跳过世子的阶段,直接成了忠顺侯。而他的长兄徐铭,当时也已经九岁了。
徐坤发达之后,也有许多旁支族人来依附于他,王氏的族人也来了不少。很多人,就十分不满徐铮继承爵位。
只是势不如人,燕国公主实力太强,太宗皇帝又太过偏心。徐坤的嫡长子,反而没有承爵。
燕国公主对自己的儿子极好极宠溺,可她也不是什么恶毒后妈,对王氏所出的二子一女,倒是也不刻薄。安排了下人照顾,就没怎么多用心思了。不用心照顾,也不上心刁难,算起来,对徐坤的这几个子女,也不算坏。
要说王氏的两个儿子恨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徐坤的爵位,按理就该是嫡长子徐铭的。
可是,徐坤死后,忠顺府唯一的倚靠,就是燕国公主。若是她的儿子不承爵,燕国公主不见得会住忠顺府。
太平盛世的时候,公主出嫁,皇室必定先造公主府。等府邸造好了,公主婚后就住自己的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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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燕国公主成亲的时候,大梁刚刚开国,百废待兴,哪里有什么闲钱和时间去造公主府。而且,燕国公主大龄未嫁,也等不及府邸造好。
所以,她大婚的时候,就住的忠顺府。说好的公主府,也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到位。
没几年,徐坤就死了,徐铮又马上承爵了,燕国公主就没了搬出去独住的打算,公主府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忠顺府倚靠燕国公主的事,谁心里都有些明白。所以,徐铮承爵,很多人心里不满,却也没有说出来。毕竟,如果惹毛了燕国公主,她带着儿子往外一搬,剩下的人,不是老就是小,万一出个事,连找人帮忙都不知道从何着手。
太宗又极度偏心自己的妹妹,虽然有御史弹劾忠顺府的事,可孤儿寡母的,这事提了几次,也就这么过去了。
等徐铮长大成人,爵位不公平的事,就再没人提起了。他已经是忠顺侯了,一当就当了二十来年,何苦再去惹他呢。
王氏的两个儿子,长子徐铭又生性懦弱,并不和人争执,更没染指爵位的念头。燕国公主见他老实,倒是也不怎么苛刻。
王氏的次子徐钧,倒是兄弟几个里面,能力最强的,能说会道,武功也还不错。只是,嫡长子都轮不到爵位,更何况他呢。所以,忠顺府的事,他出面的时候不少,管理庶务也是一把好手。
这次徐简和徐婉如落水,宋红妆可疑,这两个伯父,也有利益冲突。
所以,燕国公主把爵位跟这次落水的事情一联系,心里自然就十分恼火了。眼下徐铮病倒,竟然有人打她孙子的主意。这事不追根究底,以后的日子就不用过了。
看见燕国公主满脸怒气,姚小夏自然也明白她的想法。
这事不发生则已,一旦发生了,就是争夺爵位,你死我活之势。
若是这次落水事件,针对的是嫡长子徐简,那么,下手的很可能是宋红妆。
若是这次落水事件,针对的是忠顺侯徐铮,那么,下手的很可能是他的几个异母兄弟。
眼下,燕国公主正值盛年,不过四十出头。她的同胞哥哥太宗皇帝夏初的时候驾崩了,可燕国公主在宫里的恩宠威望,还没什么损失。
她从燕国长公主升了燕国大长公主,又是肃宗皇帝的亲姑姑,位分尊贵。虽然不比太宗在位之时,可肃宗刚登基,正是安抚勋贵,收服人心的关键时期,怎么都不可能对自己的亲姑姑不敬。(未完待续)
第20章 柳色
就燕国公主的地位来说,忠顺府里,确实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和她作对。
可是,太宗皇帝去世,三皇子肃宗继位,燕国公主和宫里的关系,的确比不上以前了。
以前,燕国公主和太宗皇帝是亲兄妹。现在,燕国公主只是肃宗皇帝众多姑姑里的一个。
而这一点,现在还看不出来,以后,却很明显。
忠顺府的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争夺爵位,心也未免太急了一些。
姚小夏因为丈夫的关系,熟知朝中势力。人走茶凉的事,也不是今天才有的。只是,忠顺府的人,竟然为了爵位对徐简和徐婉如下手。这一点,别说燕国公主不答应,朱家的人,也不可能答应。
姚小夏安抚好徐婉如跟徐简,就带着朱时雨,辞了燕国公主,回家和朱自恒商量去了。
毕竟,这事涉及忠顺府的爵位之争,一个不慎,徐简和徐婉如的性命难保。朱家是徐简和徐婉如的外家,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燕国公主把外院的事交给沈立山,把后院的事情交给张嬷嬷,从天黑开始,忠顺府只许进不许出,谁都不许跟外界联系。
一时间,忠顺府里风声鹤唳,谁都忧心忡忡。毕竟,小公子和小姐落水的事,就发生在芝园。今天小姐一醒过来,燕国公主就命令锁门。
忠顺府的下人,本就比旁人多了几分玲珑心窍,这么一联系,谁都觉得,这次落水的事情不简单。
府里还有谣言,说小姐看见害她落水的那个人了。有人说,那是个壮年男子,也有人说,是个粗壮的婆子,总之,众说纷纭,人心惶惶。
忠顺侯徐铮虽然卧病在床,也听说了一二。
冬天的夜晚,原本就来的早一些,府里华灯初上,仆妇们匆忙的脚步声,夹杂着窃窃私语,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玉芙,这是怎么了?”徐铮靠了床上,正喝着汤药。
他的面前,坐了个二十出头的妇人,挽了个小髻,斜斜地插了支玉簪,整个人,说不出的利落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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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您先喝了汤药,奴婢等下再找人问问。”她不急不缓,似乎这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喂徐铮喝了汤药。
徐铮苦笑了一下,乖乖地喝了汤药。
“杏儿,”郭玉芙把碗放到托盘上,吩咐,“你收了这些,再下去问问,府里是怎么了,乱糟糟的。侯爷正养病呢,怎么可以这样闹。”
虽然是责怪的意思,却没有一丝问罪的语气,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徐铮听了,微微一笑。也只有郭玉芙,才能这样云淡风轻,什么都淡淡的。
忠顺府里的女子,他母亲燕国公主太烈,他妻子朱念心得失心过重,妾室宋红妆好掐尖逞能,柳色又太过软弱。
只有见了郭玉芙,守在她的身边,他的心里,才有几分安宁。
杏儿刚出去,楼下就传来一阵喧哗声。朱念心死后,徐铮搬出了芝园,住到了东北侧的望湖楼。望湖楼背山面水,十分安静。又跟芝园有些距离,徐铮住了这里,对过往也能想开一些。
因为养病,望湖楼一向不许外人出入。除去徐铮贴身的几个丫鬟小厮,只有燕国公主的人,才会不时上门请安。其他几个妾室,则被燕国公主借口静养,全给拦在外面了。
郭玉芙性子恬静,为人仔细,照顾病人十分合适。所以,燕国公主就吩咐了她,照顾徐铮的起居。
徐铮有三个妾,宋红妆去年刚得了儿子徐策。她在菊园里养着一儿一女,手忙脚乱,素日里就闹腾的不行。再加上她自己的出身,服侍人喝酒逗乐是一把手,可服侍病人,煎药送茶,却很外行。
另外一个柳色,原是徐铮婚前的通房大丫头,家中兄弟父母都在忠顺府为奴为婢。燕国公主本属意柳色来照顾徐铮,可柳色做了几年姨娘,眼红宋红妆有儿有女,也想生个一儿半女。
以前是夫人朱念心独宠,后来是宋红妆独宠,接着又正儿八经抬进门一个出身清白的郭玉芙,柳色接近徐铮的机会不多。
柳色本就比徐铮大个两岁,过了年底,就要二十八岁了。容颜不再,膝下无子,还没机会接近徐铮,可以想象她有多着急。若是让她去照顾徐铮,只怕病没照顾好,反而会累坏了徐铮。
燕国公主担心,柳色会趁着徐铮生病出手,所以这次侍疾,只让郭玉芙出头了。
郭玉芙生性娴静,有她照顾徐铮,燕国公主也放心一些。
对朱念心来说,燕国公主真不是个好婆婆。可对徐铮来说,燕国公主真是个好母亲。他的一妻三妾,燕国公主都费力不少。徐铮跟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肃宗抢朱念心,燕国公主二话不说,就帮他去抢了。
徐铮跟倡伶有染,也是燕国公主安排了宋家远亲,给了宋红妆一个出身,再抬进忠顺府。连郭玉芙,都是燕国公主千挑万选给他安排的。
徐铮这一病,郭玉芙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她安静,不争,性子温柔,做事又极为细致。有个这样的女子照顾起居,燕国公主放心,徐铮也过的安宁。
望湖楼就这么几个人,徐铮在家养病吃药,身体也好了一些。
前几日徐简和徐婉如落水的事,燕国公主只说是孩子玩闹落水,婆子丫鬟马上捞上来了,没什么大事。徐铮听了,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徐简和徐婉如身边那么多丫鬟婆子,能出什么事啊。
可是,燕国公主下令封锁忠顺府,明天早上,府里所有人,都要去徐婉如的面前,让她看看手掌。这个消息一出,忠顺府的下人,自然惶惶不安了。这个不安,也传到了望湖楼。
郭玉芙刚吩咐杏儿出去打听,望湖楼下就开始闹腾了。
“怎么一回事?”徐铮皱了眉头问。
杏儿匆匆忙忙进了屋子,“侯爷,是柳姨娘求见。”
她的话音刚落,柳色就带了两个丫鬟,涕泪纵横地进了徐铮的屋子。(未完待续)
第21章 萱园
郭玉芙也听说了,沈大管家派人去查芝园了。
前日小公子他们落水的时候,有三个外人进了芝园。其中,有一个就是柳色的弟弟柳方。柳色和柳方的母亲柳婆子守着芝园的屋子,柳方去找母亲,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柳色这般凄切,夜里闯到望湖楼,又是为了什么?莫非,那天的事,真和柳方有关?
柳色涕泪纵横地进了屋子,也不管徐铮跟郭玉芙的面色如何,自顾自跪在了徐铮的床前,使劲磕起了头。
磕头的咚咚声,伴着她的哭声,徐铮心里,有些恼火。
柳色七八岁就在他屋里做事,一直得体大方。可是,柳色也有一个弱点,只要涉及到她弟弟柳方,她就全无脑子,露出一副市井妇人的愚昧和急躁来。
郭玉芙看了一眼徐铮的脸色,就赶紧去扶柳色了。
“柳姐姐,有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啊,”郭玉芙伸手去扶,却怎么都扶不起来。
“侯爷,您可要救救柳方啊,他自小就跟着您做事,真不是那般奸恶的人啊!”柳色边哭边说,倒是把上门求助的理由,给说清楚了。
徐铮是个蜜罐子里长大的人,做事任性,可为人并不坏。虽然讨厌柳色这般哭闹,听了柳方的事,倒是也有些奇怪了。
柳方小时候,就跟着他做小厮,年长之后做了忠顺府的管事。说不上多少能力,可因为柳色的原因,又是徐铮贴身小厮出身,在忠顺府里也算个有体面的下人。这朗朗乾坤的,能出什么事呢。
“柳管事怎么了?”郭玉芙问,“柳姐姐你不好好说,侯爷怎么帮你?”
柳色原是个极玲珑的人,可涉及到母亲兄弟,就是糊涂的不行。
柳色的父母原是忠顺府的粗使下人,因为柳色的缘故,一家子才有了些体面。
柳色的父亲早亡,她的母亲柳婆子极度重男轻女,极度擅长给人洗脑。哄的女儿把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弟弟柳方,事事以柳方为重。
这一点,徐铮也是知道的。
所以,柳色为了柳方,这般哭哭啼啼地来求他。徐铮心里,多少有些怒火。摘去这个毛病,柳色作为妾室,其实十分不错。
“到底是怎么了?”徐铮有些不耐烦,“你不说,就出去吧。”帮了一次又一次,何时才是个尽头。
这话把柳色吓的一个激灵,赶紧不哭了,拿了帕子擦着眼泪,哽咽地一抽一抽的。
“侯爷,”柳色说,“前儿我兄弟去了趟芝园,今儿沈管家找上门,非说公子小姐落水的事,跟我兄弟有关。”
徐铮对柳色,本有些感情。柳色七八岁就到他屋里服侍了,从小丫头一直到通房大丫头,两人不是没有感情。可是柳色这般上不了台面,徐铮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柳色的身份,先是徐铮的妾室,之后才是柳方的姐姐。她这般急不可耐地来求情,也太急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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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管家真的这么说了吗?”郭玉芙问。
沈立山是忠顺府的大管家,为人极为圆滑,不可能说出这么笃定而又得罪人的话。如果他说了这么笃定的话,必定有些站得住脚的理由。
柳色愣了一下,还没反驳,杏儿倒是又进来了。
“侯爷,姨娘,”杏儿说,“奴婢去问过了,沈总管今儿问了三个人,都是前儿去过芝园的,只是问了当天的情况,并没有说别的。”
“那锁门是怎么一回事?”柳色更着急了,“侯爷,为什么只进不出,还锁了大门?”
“大门锁了?”徐铮一愣,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郭玉芙心里是知道的,可她并没有跟徐铮提过,只得给杏儿再抛了一个眼神。
“是的,”杏儿说,“是公主的命令,她说小姐这次落水,是被人丢下水的。那个人,小姐也看见了,明儿早上,府里所有人,都要去萱园给小姐看一眼。”
徐铮虽然是被宠大的,可他也知道,母亲如果下令锁门,又让所有人去见女儿,必定是出大事了。这次落水,看来真是有人动手脚了。
“准备轿子,”徐铮吩咐,“我去萱园一趟。”
郭玉芙点点头,很温顺地下去了。
柳色跟徐铮,毕竟也跟了快二十年了,他的脸色,柳色也看明白了。落水的事,只能祈祷跟柳方没关系。否则,柳方必定没命,而自己跟母亲,也必定会被连累。
郭玉芙准备了轿子,又给徐铮披了披风,带了风帽手捂,陪着他去萱园了。柳色哭花了一张脸,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去了。
这会儿的萱园,虽然灯火通明,却静悄悄的。徐婉如下午醒来,吃了些东西,一早就睡下了。燕国公主担心吵到孙子孙女,早就把人拢到自己屋子,吩咐不许出声,免得吵到孩子们。
燕国公主住了正堂,东西厢房分别住了徐简跟徐婉如。燕国公主对孙子,毕竟要偏心一些。用过晚膳,就到徐简的东厢房查看。
燕国公主在东厢房坐了半个时辰,就带着仆妇回自己的屋子了。刚走到院子里,突然,西厢房传来桌椅倒地,噼里啪啦的声音。再一会儿,所有的灯都亮了。
“拿住了吗?”燕国公主问。
“拿住了,拿住了!”回话的,是忠顺府的大管家沈立山。
“我们也去看看,”燕国公主冷哼了一声,一手牵着一个,带着徐婉如和徐简去了西厢房。
徐铮的轿子,还没到萱园,就听见里面喧嚣震天。他心里着急,就吩咐加快速度。郭玉芙有些诧异,这可是燕国公主的院子,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然敢去老虎头上动土。
循着声音,徐铮的轿子没去正堂,反而停在了徐婉如住的西厢房门口。
“母亲,这是怎么了?”徐铮搭着郭玉芙的手,进了屋子。
西厢的花厅里面,跪着一个头发凌乱,满脸是血的男子。他的身边,还站了几个府里的侍卫。
大管家沈立山站了燕国公主的身后,大舅子朱自恒坐了燕国公主的右手边,身后还站了几个脸生的男子。朱自恒的妻子姚小夏,则带着三个孩子,守在了花厅里面的暖阁里面。(未完待续)
第22章 柳方
看见徐铮进来了,屋里的人都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大舅子朱自恒扫了徐铮一眼,满是轻视。
“推如意下水的人,就是柳方,”燕国公主指了指跪着的男子,咬牙切齿地说,“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她虽然贵为大长公主,却是跟着父兄一起打天下的奇女子。虽然养尊处优多年,怒极了,仍旧有些粗言俗语。
徐铮病体未愈,张嬷嬷就给他搬了张椅子,扶着他坐下去了。
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铮,有郭玉芙照顾,他这几天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只是,这事她想自己悄悄处理了,并不打算让徐铮知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他跟郭玉芙一起来了。
燕国公主有些不友善地看了一眼郭玉芙,眼里面很是埋怨。
郭玉芙刚想开口,柳色花着一张脸,也跟着来了。
燕国公主一看柳色那张脸,哭的涕泪纵横,头发凌乱,就知道,是她找的徐铮。心中对郭玉芙的不满,全转移到柳色的头上来了。更何况,跪地上的那个,就是柳色的亲弟弟柳方。
柳色进了屋子,也不知道给燕国公主请安,一眼就看见地上跪着的柳方了。
柳方挨了打,衣衫破烂,头发凌乱,脸上还带了血。柳色尖叫一声,就扑到了弟弟身上。
“方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柳色赶紧上下查看弟弟。
柳方看见姐姐,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抓了柳色的胳膊。
“姐姐,姐姐,快救救我,救救我。”
柳色虽然乱作一团,心里也知道,这屋里能救自己和柳方的,只有徐铮。
前儿公子小姐落水的事情,燕国公主让沈立山去问柳方,明显已经有偏见了。这会儿求她,还不如求徐铮。更何况,徐铮如果开口求饶,燕国公主一定会听。
柳色拿定主意,就扑倒徐铮脚下,“侯爷,这事不干我弟弟的事啊,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您救救他,这事不是他干的。他自小跟您长大,什么脾气,您还不清楚吗?”
朱自恒扫了一眼这个柳姨娘,妹妹进门的时候,因为她是燕国公主赐给徐铮的,所以才没动手收拾了这个通房。没想到,却给自己的外甥外甥女留了个祸根。
“柳姨娘,”朱自恒开口了,“这事我和公主也才知道,你怎么一口一个与他无关,莫非,是你们兄妹合谋来害我外甥外甥女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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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目姣好,虽然蓄了胡子,看起来仍旧温润如玉。可是一开口,却声色俱厉。这事涉及朱念心的子女,朱自恒怎么可能不怒。
“不,不是……”柳色慌了手脚,她是个丫头出身的妾室,哪里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场面。虽然有心维护柳方,却讷讷说不出什么理由。
朱自恒一逼问,柳色只得抱了徐铮的腿,“侯爷,侯爷,真的不是他啊。”
徐铮有些厌恶地推开柳色,问朱自恒,“大哥,这是怎么了?”
朱自恒冷笑了一下,说,“如意穿了竹君的衣服,柳姨娘的弟弟误以为她是竹君,拿药迷晕了她,丢到水里打算淹死她。如意下午醒了,我们就放出消息,说如意看见那个下手的人了。柳方害怕,晚上就打算杀人灭口了。公主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了,他一来,就给我们捉住了。”
柳色听完这话,抖得跟个筛子一样。她心里深信,自己的弟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们柳家是忠顺府的奴仆,如何会做这种害主杀人的事情。
可她也知道,舅老爷的话,多半是真的了。否则,柳方一个外院的管事,这个时辰,天色早已经黑了,如何会到小姐住的西厢房来?
柳色一把抓了柳方的衣襟,问,“舅老爷说话,可是真的?你怎么能……”话还没说完,她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在忠顺府为妾,唯一的倚仗,就是她跟徐铮多年的感情。徐铮屋里的通房,比她美丽的,比她能干的,不知几许。可燕国公主就喜欢她这样笨笨的,一心为主的。徐铮又是个孝子,深知寡母带大他的不易。燕国公主留下柳色服侍,他自然也不反对。
那会儿,柳方是徐铮的贴身小厮,柳色是他的通房丫头,两姐弟处处为徐铮着想。燕国公主看在眼里,对柳色自然与别的通房不同。
到夫人朱念心进门的时候,徐铮的通房,就剩了柳色一个。后来还被抬到姨娘。柳色觉得,只要再生个一男半女,她也满足了。谁知,她一心维护的弟弟,竟然做了这样的事。
朱自恒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柳色,又看了一眼徐铮。因为朱念心的死,他对这个妹夫,实在没有一丝好感。若不是看在外甥外甥女的面上,朱自恒根本就不愿意跟忠顺府来往。
徐铮对这个大舅子,也有些不自在。这会儿他又怪罪自己,徐铮不得不开口了,“柳方,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干嘛对我的子女下手?”
柳方挨了打,一只眼睛肿的老高,磕了个头,说,“是小的糊涂,小的对不起侯爷,对不起公主。”
他道歉来道歉去,就是不说理由。徐铮有些不耐烦,高声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立山弯着腰,从燕国公主身后往前走了一步,“侯爷,这柳方在**里输了三万两白银,想抓了公子小姐讹钱。”
“那如意和竹君是怎么落水的?”徐铮又问。
沈立山看了一眼柳方,说,“你自己跟侯爷说吧。”
“小的被赌坊逼急了,在芝园里见了小姐,就起了歹心,想抓了她,让赌坊的人跟侯爷要钱。可出去的时候,我娘说有事,又来找了。小的一着急,就把小姐藏在假山的石洞里了,”柳方说,“等小的从屋子里出来了,就听说小姐和公子落水了。小的不敢久留,后来听说小姐公子被救上来了。其他的,小的实在不知道啊。”
刚才一顿毒打,早已经把柳方的骨气打没了,这会儿一股脑儿全说了。(未完待续)
第23章 赌债
柳方说,他迷晕了徐婉如,就藏在假山的石洞里面。等他从柳婆子屋里出来的时候,徐婉如就落水了。
那假山就在池塘边上,徐婉如被迷晕了,若是醒来随意动一下,的确有可能落水。她一落水,徐简听见声响去救,跟着落水,也是自然的事情了。
燕国公主原以为,是有人想夺爵位,所以对嫡长子的徐简下手。谁知道,是个赌红眼了的赌棍,为了钱拐孩子。至于是拐徐婉如还是徐简,就看柳方先遇见谁了。这样看来,跟爵位倒是没有什么关系。
燕国公主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夺爵位,只怕还有后招。如果只是赌棍诱拐孩子,打死柳方也就是了。她绷了一天的弦,这会儿倒是放松下来了。虽然赌棍诱拐也不好,可怎么看,都比争夺爵位的谋杀好吧。
燕国公主是放心了,朱自恒却不放心。
忠顺府一个小小的管事,如何能输三万两白银?那**没问题才怪。
而且,柳方抓了如意,是藏到假山的石洞里面的,如何又落水了?只是,这些话,眼下问柳方,他也不见得说得出答案,只能事后慢慢去查了。
柳色吓的,已经不敢哭泣了。徐铮的脸色,也已经阴沉的不行了。他一病,他妾室的兄弟,竟然敢对他嫡出的子女下手。这柳色还没生育呢,要是有生育,柳方是不是一早就下手了?
朱自恒看了一眼徐铮,也知道,这次落水的事情,他一无所知。可是,他是徐婉如和徐简的父亲,即使病了,也不能真的一无所知啊。
这柳姨娘姐弟,只怕也不是今天才开始有异样的。朱念心年初才去世,现在一年不到,两个孩子,差点就被下人给害死了。可见徐铮这个父亲,当的有多不称职。
朱自恒代表朱念心的娘家人,又是徐简和徐婉如的舅舅,他出面,自然是要讨个公道,讨个说法的。
这次落水的事,是妾室的兄弟谋害嫡出子女,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侯爷,”朱自恒自从妹子死后,再不叫徐铮的名字了,“这事,是你的妾室,残害我妹妹的子女,你打算怎么办?”
朱自恒的脸色不善,燕国公主也有些不高兴,这事虽然算不上谋害,可忠顺府还是得给朱家一个交代。
柳色不见得知道柳方的事情,可柳方又的确是柳色的弟弟。如果他不是姨娘的兄弟,就没资格在内院出入自由,更不会有诱拐的事情发生。
柳色只顾着哭,柳方倒是反应过来了,“这事和我母亲和姐姐无关,是小的一时糊涂,求侯爷念在姐姐服侍您多年的份上,饶她一命!”
柳方自小在忠顺府长大,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知道,必定连累柳色和柳婆子。可是,眼下他自身难保,只能先把柳色和柳婆子摘出来,留个后路。
徐铮一向大方,柳色手里有不少银钱。柳方管着忠顺府的采买,手里也有不少银子。虽然被人设局坑了,柳方也知道,眼下留下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他只是打算拐卖公子小姐,事情未成,罪不至死。如果忠顺府把他交给府尹,还得留钱去疏通。这样的情况,自然得留下姐姐和母亲,才有人替他奔走。
柳方打的一手好算盘,留下姐姐和母亲替自己赎命。可朱自恒是什么人,哪里会放过柳家人。先别说柳方对徐婉如他们下手,日后有个这样的姨娘在孩子身边出没,他在自己家里,如何放心。
朱自恒看徐铮有些难以决断,就冷冷地笑了起来。他早有带走徐婉如和徐简的心思,徐铮这次要是不给他一个交代,朱自恒就敢带着忠顺府的嫡长子和嫡长女回朱家。
徐铮也恨柳方伤害自己的子女,可他心里明白,柳色跟这事应该没有关系。即使迁怒,他觉得柳色也罪不至死。柳方又跟他多年,这样哭着为母亲和姐姐求情,徐铮一时间,对柳色下不了手。
只是,朱自恒的冷笑,他也听见了。徐铮偷偷地看了一眼花厅内侧的暖阁,就看见徐简和徐婉如都朝他们的方向张望着。
他知道,朱自恒为了朱念心的事,对忠顺府很有意见。这次的事,的确是柳方不对,可真把柳色交出去,他还是有些不忍心。
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儿子,知道他生性犹豫,就说,“柳家三人,杖责八十再发卖了吧。”
杖责四十,基本上就能要了性命。燕国公主说八十,就没打算留柳家三人的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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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色一听,顿时晕倒在地。徐铮看了一眼柳色,心有不忍。这事,只是柳方一个人糊涂,这会儿却连累柳色和柳婆子了。
徐婉如在暖阁里看的分明,徐铮进门的时候,对柳色姐弟还有些怒气。可真到要惩罚柳家人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前世,柳方诱拐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她和徐简落水之后,徐简就高烧死了。徐简死后,徐婉如没了依靠,下场如此凄惨。若不是莫名其妙得了机缘,回到年少的时候,徐婉如就算是白死了。
想到这里,徐婉如对徐铮,就十分火大。难怪,母亲会郁闷至死。有这么一个拿不起放不下,多情又没决断的丈夫,谁不火大。
大冬天的,嫡出的子女,被人迷晕丢到水里。他倒好,为了个姨娘,反而犹豫不决了。
徐婉如拉了徐简的手,缓步进了花厅。
“舅舅,”徐婉如看了一眼朱自恒,“我们想跟你走。”
朱自恒的嘴角一咧,这才是他的目的啊。柳家的人死不死,徐铮怎么做,都没外甥和外甥女重要。
朱家虽然不是侯府,却也是诗书世家。朱自恒是朱家长子,眼下是他当家,徐简和徐婉如在朱家,绝对比在忠顺府过的好。
而且,徐简是忠顺府的嫡长子,日后爵位必定是他的。若是继续住在忠顺府,这样的腌臜事,说不定还会发生。
眼下,徐婉如跟徐简才五岁,放了他们在忠顺府,又有这么个糊涂爹,朱自恒实在是不放心。(未完待续)
第24章 开脱
朱时雨在暖阁里听见了,很高兴地牵着姚小夏的手来花厅了。
“如意,我的屋子给你住,门口刚搭了紫藤花架,明年春天就能开花了。”
姚小夏知道,儿子一向喜欢徐婉如,得了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就想到要给她。
“胡闹,”燕国公主出声制止,“祖母和你父亲都在家里住,你们能去哪里?”
“在父亲眼里,我和竹君还比不上三个居心不轨的奴才,”徐婉如笑,盯着徐铮就说,“那我们也不碍着父亲的眼了。”
朱自恒的嘴角,更是上扬了。这事得闹大了才好,闹大了,徐简和徐婉如就能名正言顺地跟他回家了。
徐铮很是恼怒,“你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叫居心不轨?”
这话,就是替柳色开脱了。
徐婉如听了,心里一沉。她四十岁死的,前世过的凄凉,死后虽然有朱时雨替她复仇,可心里的怨气,多少有一些。这会儿见了自己的父亲,却口口声声维护小妾,徐婉如心里,如何不怨。
柳色靠了一边的椅子上,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可怜。听见徐铮维护她了,眼里泪光一闪,更是委屈了。
“孩儿不知道柳管事这么大的本事,赌坊随便就让他欠三万两白银。”徐婉如看了一眼管家沈立三,笑着问,“沈管家,赌坊能让你欠三万两吗?”
沈立山微笑,“小的无能,只够二十两。”
赌坊向来就有坑骗豪门子弟的招数,家底越厚的,欠的数额也就越大。等积累到巨额负债的时候,就骗了这些豪门子弟,偷了家里的地契田契来换。
柳方一个小小的管事,就算坑了他,他也没有那个家底去还啊。赌坊的人又不瞎,如何能让他欠到三万两?说穿了,还不是盯上他身后的忠顺府了。更何况,他还有个姐姐,是忠顺侯的小妾。
徐铮也是纨绔子弟出身,对赌坊的这些招数,自然是知道一些的。这三万两,必定是有人想通过柳方,对忠顺府下手。
徐婉如到了柳色身边,从她头上拔下一支点翠金簪,对着灯光看了一眼,又重新插到柳色的头上。
柳色被刺了一下,哎哟一声,眼泪就扑簌而下了。徐铮见了,想出声制止徐婉如,又怕大舅子说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徐婉如笑,“柳姨娘跟柳管事真是姐弟情深,弟弟欠了三万两,姐姐还是满头珠翠,也不知道,拿支金簪帮帮兄弟。”
柳色愣了愣,很决绝地说,“好叫大小姐知道,婢妾从来不拿东西给外面的。”
“是嘛?”徐婉如笑,一伸手,又抽了她头上的簪子,递到一个护卫手里,“帮我折断了。”
护卫一掰,簪子就断了,“里面是铜的!”
徐婉如凑过去看了一眼,“这点翠簪子是我母亲去岁赐你,里面可不是铜的。”说着,一口气撸了柳色头上的步摇和簪子,递给了护卫,“全给我掰断了。”
护卫依言行事,拿了柳色的金簪步摇,全部掰断。一断,里面的铜芯,异常扎眼。
徐铮接过断了的步摇,盯着柳色问,“这是我给你的,如何也成了铜的?”
燕国公主本以为,这事是柳方一时糊涂干的。可赌坊让柳方欠下三万两白银,背后必定有人捣鬼。这人的目的,只怕不是拐骗公子小姐那么简单了。
柳色的首饰,很明显全贴补给弟弟柳方了。三万两也不是一天两天欠下的,柳色不可能一点儿也不知道。徐婉如说柳家三人居心不轨,的确没有说错。
“你的首饰都给柳方了,”徐铮问,“他欠钱的事,你真的一无所知?”
“他只说不给钱,赌坊就会砍断他的手脚,”柳色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如何知道,他欠了这么多。我母亲跟我的首饰,已经全部给他了,别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侯爷!”
柳色的首饰,全部给了弟弟柳方。她在府里还要见人,就弄些样子一模一样的假首饰戴着,掩人耳目。
再加上,朱念心年初没了,府里的妾室虽然不用服孝,可衣服首饰也素净了半年。柳色带了半年的银簪子,最近才开始带金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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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徐铮恨恨地把步摇扔在地上。柳方的确被人设了圈套,可柳色和柳婆子,不见得知道他欠了这么多。
徐婉如也冷哼了一声,站到了柳方的面前,“你迷晕了我,打算怎么扛着我出去?大白天的,府里人来人往那么多人,谁都可能看见。”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柳方,就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芝园是忠顺府后院的中心,四面八方都有人。如果柳方打算趁人不备,偷偷扛着徐婉如出去,必定会被人看见。
“这,这,这……”柳方结巴了一会儿,说,“小的打算夜里出去。”
“夜里?”徐婉如笑,看着燕国公主说,“祖母,我还不知道,我们后院夜里,还能让外男出入自由。”
“你根本就没想把我抗出去,”徐婉如盯了柳方,“你是想把我淹死了了事吧!”
“没,没,没有的事,”柳方赶紧否认,诱拐不是死罪,谋杀可真是死罪。
“那你打算,怎么在夜里,扛着我从芝园出去呢?外面门口又有谁接应你呢?”徐婉如问。
“我有姐姐的腰牌,”柳方说,“夜里能出入后院。”
“哼,”徐婉如笑,“从芝园出去,无论你走哪条路,都得经过好几个院子,至少四道门。每个门口都有三四个守门的人,你是说,这十几个人,都会眼睁睁看着你,就这么背着我出去?”
五岁的孩子,除非藏在大箱子里,否则,一定有人看见。柳方虽然有资格进后院,可也是白天的时候。若是夜里他扛着这么大一个箱子出去,守门的就是瞎了,也不会放过他的。
沈立山看了一眼燕国公主,燕国公主点点头,他就赶紧退出屋子,去找守门的管事去了。如果柳方没准备好出去的退路,他就不是诱拐,而是谋杀了。这样一来,情况就更严重了。(未完待续)
第25章 小莲
柳色也发现大事不妙了,徐婉如再问下去,柳方谋杀的嫌疑就越大了。
“侯爷,”柳色也不敢坐着了,赶紧跪了地上,“都是奴婢的错,给了他一块腰牌。奴婢自知死罪,还望侯爷和小姐宽恕。”
朱自恒看了一眼徐铮,叹气摇了摇头。
后院乱成这样,随便一个外男,都能拿着腰牌随意出入。小妾的首饰,还全给了娘家人。再这样下去,忠顺府还不得给她们搬空了。燕国公主不是很厉害嘛,怎么容得下这样的人。
果然,天下的事情都是灯下黑。这柳色是她给徐铮安排的,燕国公主自然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去。当年对他妹妹朱念心有多刻薄,现在对这些人这么宽容随意,人啊,真是好笑。
这事涉及忠顺府后院的所有女眷,燕国公主的脸色,一下子铁青了。她一向以为,自己很是严厉,后院风平浪静,谁知道,这柳色竟然胆大包天,能把腰牌给了外男。难怪,柳方还能进园子来拐她的孙子孙女。
“混账东西,”燕国公主问,“腰牌呢?”
柳方从怀里摸出一块腰牌,张妈妈接了过来,果然是柳色出入的腰牌。
“给我掌嘴二十,”燕国公主吩咐。
张妈妈到了柳色面前,高高地扬起手,左右开弓,连着给了柳色二十个耳光。
徐简有些害怕,靠到了徐婉如身边。
徐婉如牵了他的手,指着柳色说,“就是她让她弟弟进来,扔了我到水里。”
徐简看了一眼徐铮,又看了一眼柳色,点了点头,“她是个坏人。”
到了这会儿,徐铮已经不再维护柳色了。原以为,这事只是柳方一个人做的。可现在看来,柳色不仅知道他欠下巨额赌债,还给了柳方出入后院的腰牌。非奸即盗,一个外男,夜里要出入后院干嘛?
柳色是家生子,不可能不知道,夜里不能让外男进后院。真有什么事,次日白天进来也一样,有什么事情这样十万火急,非要夜里随意出入?
“小莲,你出来。”徐婉如对着暖阁说了一句。
一个七八岁的丫头,从花厅里面的暖阁里面,走了出来。发黄枯瘦,正是芝园的粗使丫头小莲。
“小莲,”徐婉如说,“是你发现我落水的,你把如何发现的过程,给我祖母和舅舅说一说吧。”
小莲发现徐婉如落水的事,屋里的人都知道。
那天小莲在书房后面的园子做事,就听见水里有扑腾的声音。原以为是水鸟,可声音不断,隐约还有叫喊声,小莲就过去看看了。
一看,徐简正在水里扑腾,徐婉如半浮半沉,正漂在水中央。小莲人小声音可不小,尖叫不断,硬是把院子里的人,都给喊过来了。
就因为她,徐婉如和徐简才没出事。燕国公主也赏过小莲,这会儿见她出来,倒是也不奇怪。
“公主,侯爷,舅老爷。”小莲见了一屋子的人,有些胆怯。
她看了一眼徐婉如,才鼓起勇气,说,“我们原在书房后面的院子里打扫,柳婆子却让我们去正屋前面的院子。正屋前面的院子,那天早上刚刚扫过,我跟柳婆子说了,她给了我一耳光,大家就都不说话了,全去了前面。”
“那你怎么又到后面来了呢?”徐婉如问。
“我的绢花不见了,”小莲低了头,“我就偷偷地回去找了,一去就听见池塘那边的声音了。”
“明明扫过的地方,柳婆子还让你们去扫,”徐婉如问,“书房后面没扫过的地方,反而不让你们去,是这样吗?”
小莲点点头,确实如此。她们拿了扫帚去前面,根本就没什么地方需要扫。
燕国公主听了小莲的话,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莲,是这样的嘛?”
小莲点点头,“公主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院里的所有人。”
燕国公主缓缓坐下,看了一眼柳色,眼里已经有了杀意。
如果柳婆子故意拦着院子里的人,那池塘的事,多半就是谋杀了。
“那会儿,这个柳管事,还在芝园吗?”徐婉如问。
小莲摇摇头,“柳管事一来,柳婆子就让我们去前院了。等他出院门走了,我才发现头上的绢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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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好孩子,”燕国公主直点头,“月娥,给她拿几支宫制的绢花。”
张嬷嬷跟边上的丫鬟说了几句,那丫鬟就去正堂了。
徐铮也开口了,语气十分严肃,“去把柳婆子带过来。”
郭玉芙到门口吩咐了一句,就有人去芝园带柳婆子了。
这会儿,沈立山也回来了,“公主,侯爷,和守门的人无关。柳方要是带着小姐,还拿着柳姨娘的腰牌出去,必定会被拿下。”
跟他一起进来的赵管事也跟着解释,“从芝园出去,任何一个方向都要经过至少四个门。守门的人虽然固定,可这一进一出,至少也有十几个守门人。柳管事就算有腰牌,人和腰牌的名字对不上,夜里也是出不去的。”
柳方借口有腰牌,拖了守门的人下水。守门的赵管事要是不一口咬死了,他的差事也就完蛋了。所以见了柳方,赵管事自然恨的咬牙切齿。
“牌子跟人对不上,你们一定不会放人吗?”徐婉如问。
“是的,小姐。”赵管事看了一眼柳方,“他要是背着小姐出去,只要被我们守门的看见了,必定抓了,连腰牌都不用对的。”
徐婉如笑,看着柳方,“这么说,你抓了我,根本就出不去嘛。”
柳方跪了半天,又挨了顿毒打,心里已经有些绝望了。徐婉如又来嘲笑他,柳方腾地一下,就想扑上来。只是,他身后的几个护卫可不是吃素的,一把就给按倒在地了。
徐婉如回过头,看着柳色,说,“柳姨娘,这就是你的好兄弟。”
柳色无语,只是流泪,不停地给徐铮磕头。
屋里就听见柳色“咚咚咚”磕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充满了内疚。而服软求饶的事,却是柳色的拿手好戏。(未完待续)
第26章 求饶
柳色磕头磕出了血,徐铮有些看不下去,一挥手,很不耐烦地对徐婉如说,“你一个孩子,也别太咄咄逼人了。”
徐婉如狠狠地瞪了一眼徐铮,心想,还好前世徐铮一早就死了。否则,有这么个渣爹,只怕自己在娘家的日子,都不会快乐了。
朱自恒黑着一张脸,眼里已经全是怒火了。这柳姨娘分明知道兄弟滥赌欠下巨额赌债,还给了夜里通行的腰牌,分明是为虎作伥。深更半夜的,一个外面的管事,需要去后院吗?
这徐铮,竟然还是非不分,维护起小妾,当众给自己的外甥女难堪!要不是徐铮这么糊涂,借柳方十个胆,他都不敢当着大家的面,扑向徐婉如。
燕国公主也皱起眉头了,柳方跟徐铮做小厮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一个脾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敢朝徐婉如扑过去!
“舅舅,”徐婉如牵着徐简,靠到朱自恒身边,“柳姨娘的弟弟想打我,他还说我咄咄逼人。”
徐婉如连父亲都不愿意喊了,只说他了,朱自恒自然也听出来了。
朱自恒伸手抱了徐婉如和徐简到自己腿上坐着,挑着眉毛,看了一眼徐铮,“有些人德不配位,不如早些退位让贤。”
徐简没听懂,徐婉如却是懂了,挑了桃花眼,笑眯眯地打量着徐铮。
徐婉如虽然年幼,外貌却很像朱自恒。一大一小,全都挑着眼睛,半笑不笑地看着徐铮。
如果徐铮还维护柳色,朱自恒会不遗余力地逼他让位,把爵位传给外甥徐简。而且,肃宗上位之后,朱自恒在朝中的影响力,也与日俱增。徐铮一个空头侯爵,没权没势,朱自恒还真没放眼里。忠顺府要不是有燕国公主,一早就衰败了。
“胡闹,”燕国公主半笑不笑地说了一句,又对徐简说,“竹君乖,到祖母这里来。”
徐简看了一眼徐婉如,徐婉如点点头,他才溜下朱自恒的膝盖,到了燕国公主怀里。
徐婉如很自在地靠在朱自恒的怀里,这屋里,这天下,最维护自己和徐简的,必定是舅舅朱自恒了。
朱时雨跟着姚小夏,坐了左手边的椅子,这会儿,正朝着徐婉如笑。
徐婉如看了一眼徐铮,心想,前世还真不知道,这父亲是这么一个人。只要柳色一哭,一磕头,一装弱小,他就犹豫不决。看来,十几年的感情,还真不错啊。
眼下的事情,已经差不多水落石出了,柳色明知道柳方欠下巨额赌债,还把腰牌给他,帮他进园子做恶。
就这两点,已经够的上谋害嫡出子女的罪名了。徐铮竟然还冲她这个受害者,口出恶言。口口声声说她一个孩子咄咄逼人,他还知道她是个孩子呢。被人丢水里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她是个孩子呢?
只怕,这渣爹的真面目,母亲和舅舅都知道。
“公主,侯爷,”一个婆子走了进来,“柳婆子带来了。”
燕国公主点点头,外面两个婆子就推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了。
徐婉如抬头一看,正是柳色和柳方的母亲柳婆子。因为柳色的缘故,她在忠顺府就处于悠闲养老的状态。
芝园没人住了,就派了她,带着几个小丫头去那里住着。说是看家护院,其实是她一个人住了园子,让小丫头们服侍她。
前世,徐婉如一直跟着燕国公主住在萱园,很少去芝园。有次经过,就听见那婆子在里面打骂小丫头,不知道是酒买少了,还是菜放凉了。
柳色在徐婉如面前,一直温柔体贴。徐婉如也不曾发觉,徐简落水致死的事,跟这一家子有关。
柳婆子毕竟是府里的老人,虽然养尊处优了几年,这会儿被绑到所有人面前来了。她也知道,得求了正主儿。
一进门,柳婆子扑通一声,就跪到了燕国公主的面前。
徐婉如冷笑,这两母女,还真是亲生的。一个在她父亲面前头如捣蒜,一个在她祖母面前伏低做小。
“公主,侯爷,”柳婆子使劲磕头,“奴婢守园子不力,害的小姐和公子落水,要杀要剐,都听主子发落。只求公主念在奴婢服侍多年的情分上,再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徐婉如直摇头,这柳婆子比她的两个子女更出色,一来就找准罪名了。只是看守不力,谁能对她要杀要剐呢。
朱自恒摸了摸徐婉如的头发,低声说,“这种人多的是,你先看她怎么折腾。”
柳色和柳方的事,徐婉如一直逼问,难怪徐铮说她咄咄逼人了。
可对着杀人犯和诱拐孩子的恶人,不咄咄逼人追问事实,还要拍着马屁不成。朱自恒摇摇头,忠顺府在徐铮手里,实在没有多少出息。
朱自恒很不屑地看了一眼徐铮,徐铮也发现大舅子和女儿的鄙视目光了,脸上不禁有些发烫。
“柳婆子,”张嬷嬷问,“小莲说,小姐公子落水的时候,你让丫鬟们都去前院扫地,而前院的地,一早上刚扫过,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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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婆子的身份,燕国公主也不愿意跟她多说,只让自己贴身的张嬷嬷去问。
柳婆子自然也知道,这是燕国公主的意思。
“那是奴婢弄错了,”柳婆子说,“奴婢年纪大了,实在有些记不清楚了。”
这事,她承认了,没否认,也没狡辩。只说,不记得了。轻轻巧巧,推的一干二净。
张嬷嬷看了一眼抓她进来的婆子,问,“是这样吗?”
边上的粗壮婆子就点点头,“问过院里六个丫头了,和小莲说的一样,都说柳婆子吩咐她们去前院扫地。”
柳婆子偷偷打量了一下儿子和女儿,一个脸上都是血,一个面无血色,她咬咬牙,又低头不言语了。
徐婉如看了一下这三人,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这柳婆子,才是柳家的首脑人物。柳色负责哄徐铮,柳方则是狐假虎威去外面吃喝玩乐的那个。
也难怪,她一个孤寡妇人,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在忠顺府里还混的不错,是得有几分能力。(未完待续)
第27章 腰牌
徐铮还在纠结,他愿意处置了柳方,却不舍得处置了柳色。柳色跟他快二十年了,两人相处的相当不错,虽然没有孩子,却有些感情。
“柳方已经承认诱拐如意了,”朱自恒看穿徐铮的纠结了,也懒得跟他打太极了,“时间也不早了,这边的事,侯爷和公主看着办,我先带柳方去府尹那里吧。”
“府尹那里?”徐铮有些奇怪,“柳方是我们的家生子,要打要杀,我就能做主。”
“嗯,”朱自恒点点头,“家生子的生死,的确可以由你做主。可是造反谋逆的事,必须经过府尹。他诱拐不成,差点淹死如意,今晚又来如意屋里,意图不轨。两次谋杀小主人不成,谋逆的罪名已经成立。这样的人,按律要剐刑,活着割三千六百刀,再枭首示众。”说着,他又问身后的随从,“凶器拿好了,府尹跟我相熟,今晚去说了,过完年就能剐了。”
“别,不要,侯爷饶命,”柳色疯了一样,尖叫着扑到徐铮腿上。柳方在忠顺府,说不定还能留条性命,如果去了府尹那里,才是死路一条啊。
柳婆子也扑倒了徐铮的面前,“侯爷,方儿自小跟着您长大,冬天那么冷的时候,他怕您写字冻着了,非要替您捂热了笔砚。就算要死,也请给他一个痛快吧。”
柳方身上,已经背了诱拐大小姐,以及深夜携带凶器进入西厢房行凶的罪名。于公于私,实在难逃一死。
柳婆子的心里,已经十分清楚柳方的处境。可眼下,她怎么都不愿意,让儿子去府尹那里,公开受那样的刑罚,活剐还枭首示众。
家生子的生死,主家完全可以一手掌握。如果让徐铮来决定,柳方说不定还能留条性命。柳婆子深知其中厉害关系,和女儿一起跪在徐铮面前,苦苦哀求。
“大哥,这事,还是让我来处理吧。”徐铮叹了一口气,柳色的苦苦哀求是一方面,柳方跟他也的确有些感情。更何况,这事如果到了府尹手里,忠顺府的颜面何在?
“哦,侯爷有何高见?”朱自恒心里,差点就骂开了。天下竟然有这等糊涂懦弱的人,自己的子女差点被人谋害,他还考虑府里的体面。
徐婉如坐了一边,看见的是徐铮的犹豫不决,还有对柳家兄妹的不舍。前世,父亲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可有有无的存在。没想到,今生这个父亲,却是个拖后腿的。
燕国公主也看出朱自恒准备闹大的打算了,同时,她也看见儿子的犹豫不决了。若是处理的不满意,朱自恒必定会去府尹,闹的天下人皆知。
燕国公主赶紧插话了,“柳方杖毙,柳色和柳婆子杖责八十再发卖,如此决定,朱侍郎可否满意?”
朱自恒前朝在礼部做了几年,三皇子继位为肃宗,他就到了吏部做了侍郎。户部富,吏部贵,他管着天下官员的升迁考核,朝中人脉,不知凡几。
燕国公主自然知道,不能让朱自恒把这事给捅出去了。不过是个诱拐公子小姐的家奴吗,打死了干净。
“母亲,八十棍,是不是有些……”徐铮知道,八十棍子打下去,别说娇滴滴的柳色,就是那出粗手粗脚的柳婆子,也没有活路。
燕国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徐铮,“八十不够就一百棍吧。”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这三个眼里没有主家没有王法的东西给打死了。这样的丑事,可不能漏到外面。如果被那些贵妇人们知道了,她还怎么出门呢。
眼见着没有活路了,柳色和柳婆子抱着徐铮的腿,哭的就更凶了。
徐婉如看着恶心,心想,柳家母女是吃准了徐铮会心软,所以才救命稻草一样抱着他的腿。换个心狠的,一个窝心脚踹过去,看她们敢不敢抱着哭了。
徐铮看了一眼燕国公主,母亲对他虽然宠爱,可这次的事,徐铮也知道,自己如果求情,就不止一百棍了。更何况,柳方的确有错,差点淹死了如意,晚上竟然还敢来行刺。
大不了,到时候吩咐行刑的人,打的轻一些,留她们母女一条活路。
只是,柳色和柳婆子不知道徐铮的想法。听了燕国公主说的一百棍,这两母女求的就更厉害了。
朱自恒就笑,“没想到,公主是这么管家的。”
他的话一出口,柳色和柳婆子立马就不哭了。燕国公主心狠手辣,可不是个好说话的。朱自恒再拱下火,只怕她们两人也是杖毙的结局。
看她们母女抽咽着哭,徐婉如就扭了头,对柳色说,“柳姨娘,你可真冤枉。”
柳色抬了泪眼看徐婉如,今天晚上,她不过是去给柳方求情的。谁知道来了萱园,最后还被柳方的事情给扯下水了,说来说去,都怪这个大小姐,咄咄逼人,非要扯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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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柳色看徐婉如的眼神,很是凶狠。燕国公主看了,心里也有些想法。她以为,柳色是个温柔敦厚的,没想到,竟然是个绵里藏针的。
“我是前天落水,可这腰牌是柳婆子下午跟你要的吧?”徐婉如问。
柳色点了点头,仍旧有些疑惑。
边上的人也听出古怪了,若是柳方打算拐走徐婉如,不是应该早些要腰牌吗,怎么今天才拿?
徐婉如笑,“我下午让沈管家放出话,说我看见凶手的手掌了。谁知,今天晚上,就有人来我的住处行凶,大家的手那么像,顶多能看出男女。柳管事的手上,也没什么特征,干嘛着急杀我灭口啊。”
柳色一愣,的确,徐婉如是说看见凶手的手掌了。
就算凶手伸手去捂她的鼻子眼睛,徐婉如在那么匆忙着急的情况之下,也只能看见手掌的一部分。
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或许还能猜个七八分。可没有明显特征的话,实在不能凭一只手掌,就定柳方的罪啊。
柳方也太着急了,听了这样的话,就急匆匆进后院杀人了。明明没证据的,他一来,反而把自己给暴露了。(未完待续)
第28章 同伙
柳婆子找柳色要腰牌的时候,只说大小姐落水的那天,柳方凑巧也去过一趟芝园。
今天沈管家来问柳方了,柳方才想起来,那天似乎丢了东西在芝园。柳婆子就想借了柳色的腰牌,让柳方晚上亲自去园子里找。免得被外人找到了,怀疑他跟大小姐落水的事情有关。
柳色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她也不想惹上这个麻烦,就把腰牌给母亲了。
可看了西厢房的事,柳方明显是想晚上杀了大小姐灭口,然后拿着腰牌出逃啊。
想明白这些,柳色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柳婆子。为了儿子,她竟然不顾女儿的生死。如果大小姐被杀,明天一查,她的腰牌必定暴露。事情一联系,一定有人会追究到她的头上。到时候,柳方是跑了,可她这个柳姨娘是跑不了的。
“祖母,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着急吗?”徐婉如问。
燕国公主点点头,眼神极为严肃地盯着柳婆子,“他们怕你还看见了别的东西。”
“是啊,”徐婉如笑,“他们有两个人,我若是看见一个人的手掌了,很可能也看见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了。所以,他们才心虚,一听就打算杀人灭口了,还找了柳姨娘要腰牌。”
“你胡说,”柳婆子突然冒出一句,“那药立马生效的,你不可能看见……”
突然,她自己也发现说漏嘴了,卡在那里不动了。
徐婉如抬抬下巴,对燕国公主说,“祖母,现在你知道,是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一起对我下手了吧。扔了水里,一个看着我淹死,一个跑了避嫌疑。要不是小莲回来,我跟竹君都没命了。”
柳色也反应过来了,是她的母亲和弟弟合伙,想杀了忠顺府的嫡长子和嫡长女。
一次不成,晚上还敢过来灭口。
下午柳婆子要走了腰牌,柳色心里不安,晚上才找了徐铮求情。一来二去,现在才发现真相。
“为什么?”柳色拽了柳方的衣服,问,“我不是给你钱了吗?”
“你那点钱够什么用,”柳方一巴掌推开柳色,很是厌恶地说。
柳色咬咬牙,狠狠地扇了柳方一个耳光。扇好柳方,她自己倒是又哭了。现在,柳色是真的绝望了。
她一心一意为了弟弟,没想到,母亲和弟弟合伙,差点让她做了替死鬼。这两人做下这样的滔天大罪,她这个柳姨娘,在忠顺府是没法呆了。
燕国公主的脸色,越发黑了,“沈立山,柳家这三人就交给你了,问清赌坊的事,明儿一块儿杖毙。”
沈立山点点头,刚要上前,却被朱自恒拦住了。
朱自恒对身后的两人点点头,说,“刘通判,王通判,你们都看见了吧。”
徐婉如以为,舅舅身后的几个人,都是朱家的侍卫。没想到,低头不语的这两个人,竟然是府尹手下的通判。看来,舅舅来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他想把这事闹大。
刘通判和王通判听了朱自恒的话,也到了前面,朝着燕国公主和徐铮行了大礼。
“公主,侯爷,”刘通判指了指柳家三人,说,“这几位,我们先带回去,明儿查了赌坊的事,再来通报。”
燕国公主虽然身份高贵,可这谋杀的事情落到官家手里,她也无可奈何。就算她拦下了,府尹明天去大理寺告状,大理寺再派人来,她这个大长公主会更丢人。
更何况,晚上如果马上打死这三个,赌坊的线索就断了。罢罢罢,趁着这次机会,敲打一下背后那些不安分的人吧。
“母亲,”徐铮一愣,这样闹出去,忠顺府还有体面吗?
燕国公主也不看他,只说,“刘通判,问了赌坊的事,务必来告诉一声。”
“是,小的一定亲自来说。”刘通判很是灵活,赶紧点头答应了。
王通判去了门口,一会儿,就进来几个衙役,拿链条锁了柳家三人,押着往外走了。柳色茫茫然,也没看徐铮,红着眼睛,跟着刘通判他们,默默地走了。倒是柳婆子,还赖在地上哭闹了起来。
徐铮大怒,到了门口,冲着柳婆子喊了一句,又咳嗽了起来。郭玉芙到他身边,好言好语劝了他回屋。
徐铮喝了口茶水,好容易止住咳嗽,红着眼睛,问徐婉如,“你看见他们两个了?”
徐婉如看了他一眼,微微地扬起嘴角,“我还是个孩子,看见了你们也不信的。”其实,她根本就没看见,不过是诈一诈柳家母子。
朱自恒大笑出声,摸了摸徐婉如的头,“晚上让舅妈陪你们,我去外院过夜,明儿一起回家。”
沈立山带了朱自恒出去,姚小夏带着朱时雨,打算留在西厢陪徐婉如过夜。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说,“有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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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分内的事,”姚小夏说,“公主也早些休息吧,晚上实在是太费神了。”
燕国公主点点头,朝徐简说,“竹君,晚上跟祖母睡吧。”
徐简摇摇头,赖在徐婉如身边,“我要和姐姐一起。”
“也好,”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姚小夏,“缺什么就跟婵娟说吧。”
姚小夏点点头,就带着三个孩子去卧室了。
徐婉如醒来之后,就说自己记得凶手的手掌。姚小夏和燕国公主商量好了,就定下了晚上的圈套。
徐婉如说的笃定,她记得凶手手掌上的特征。只要这是忠顺府的人,她一定能看出来。既然如此,那个手上特征明显的人,晚上很可能会来灭口。
姚小夏匆匆回家找了朱自恒,燕国公主带了徐婉如和徐简在东厢房,朱家三口就留在西厢房。为了谨慎起见,西厢房的暖阁里,还藏了好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
果然,柳方就按捺不住,拿了把匕首进来刺杀。朱自恒一早就等着了,吩咐护卫给拿下了。只是,拿下之后一看,柳方手上并没有什么特征。一时间,朱自恒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手上没有特征的人,非要来杀人灭口。
直到徐婉如说出,应该是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抛了她落水,朱自恒才明白过来,这两人必定是担心徐婉如见了他们的面目,所以才来暗杀。(未完待续)
第29章 蕙兰
燕国公主和朱家的人都很清楚,晚上谁来西厢房动手,谁就是那天推了徐婉如落水的凶手。
柳方有备而来,本打算一击毙命,拿了柳色的腰牌出去,再装的若无其事。
谁知道,一进来就落到朱自恒的陷阱里了。柳方一慌,只说是诱拐了去讹钱。
朱自恒觉得,这个解释,倒是也有可能。毕竟赌疯了的人,偷了侯爵府的孩子去讹钱,也不算什么意外的事情。
谁知,徐婉如逼问了几句,这柳家母子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原来一开始,他们就想置人于死地。
徐婉如一个小小女孩儿,干嘛要对她下死手呢。柳姨娘又没孩子,嫡长女的位置,怎么看,都跟她没关系啊。再一想,只怕是朝嫡长子徐简下手,只是不小心,误抓了穿男装的嫡长女。
姚小夏回家的时候就跟朱自恒说了,徐婉如是穿着徐简的衣服落水的。看来,明儿赌坊那里追查了,必定和爵位有些关系。
朱自恒在客房的床上翻了一个身,心想,这爵位的事,这次要是不狠狠敲打一番,那些动手的人,只怕马上又要有新花样了。
所以,听说徐婉如是穿着男装落水的,朱自恒就打算把事闹大,最好大到连皇上都知道。如果谁为了爵位害死徐简,那么等他去承爵的时候,满京城的人,都会怀疑他是凶手。
爵位的事,眼下是些隐藏着的屑小觊觎,等徐铮娶了继室,那就轮到后妈了。至于徐铮,朱自恒撇了撇嘴,现在已经是个后爸了。
徐婉如躺在西厢房的床上,今天下午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童年。
因为抓柳方的事,一时间闹腾起来,现在才有了片刻安宁。她闭上眼睛,想好好休息一会儿,等下再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怎么回来的。
谁知,徐简并不给她片刻安宁,靠到她的枕头边,问,“姐姐,你真的看见了?”
“没有,”徐婉如说,“我猜的。”
“如意真聪明,”朱时雨赖在徐婉如的外侧,说,“一猜就猜对了。”
徐婉如叹了一口气,“我是运气好,如果这次不是他们母子一起动手,就凭手掌,谁相信啊。”
“运气好也是好,”朱时雨完全是个马屁精,徐婉如说什么,他都能夸出一朵花来。
徐简看不惯他这样,拉了徐婉如的胳膊往里扯。
朱时雨也发现了,只是,他不做声,也跟着往里躺了。
三人说了会儿话,徐简跟朱时雨先睡着了。徐婉如躺了他们中间,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姚小夏披了衣服,半夜来床前看了一下三个孩子。只见三人挤在一处,靠着床的最里面,睡的正香。
姚小夏很是心疼,却怕吵醒了孩子,只把朱时雨往外挪了挪,塞好被子床幔,也去睡了。
徐婉如一夜无梦,安安稳稳睡到天亮。
徐简被他们两人挤了一个晚上,醒来之后只叫唤,徐婉如摸了他的脸直笑,“是你自己扯了我过去的。”
“姐姐过来就好了,”徐简白了朱时雨一眼,“他干嘛也跟进来呢,挤死人了。”
徐婉如大笑,回头看了一眼朱时雨,是他替自己报仇雪恨,杀了陈奇可一家。
前世活着的时候,徐婉如心里,满是怨气。
可被休的十五年,以及死后的三年,她心里,也渐渐明白过来了,这天下,最不可取的,就是强求。而后朱时雨又替她报仇雪恨,她心里的怨气,才没那么重了。说起来,反而是自省的时候,更多一些。
丫鬟们见他们醒了,就过来服侍起床。徐婉如梳洗罢,正打算跟姚小夏去给燕国公主请安,门口却冲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
徐婉如定睛一看,是她母亲的陪嫁秦蕙兰。前世秦蕙兰陪她去了陈家,给她出了不少打压折磨妾室的法子。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苏落雪的段位,比秦蕙兰高出不少。更何况,陈奇可对苏落雪,还是真爱。
徐婉如听了秦蕙兰的话,在陈家处处吃亏。秦蕙兰倒是也想帮徐婉如出头争气,可她本身没什么能力手段,偏偏又仗着是忠顺侯夫人的陪嫁丫鬟,很爱争强好胜。
到了陈家,陈奇可眼里根本就没有徐婉如。再加上,徐婉如用宫里的贵人,逼了陈奇可娶她。陈奇可恨她入骨。就因为秦蕙兰出的一些昏招,徐婉如连个正室的体面都没混上。
燕国公主一死,徐婉如没了依靠,在陈家陷入困境。秦蕙兰借口年老多病,通过苏落雪,借机回老家荣养去了。其实,那会儿秦蕙兰不过四十出头。
秦蕙兰丢下徐婉如,这一点她能理解。大难临头各自飞,之后的日子,徐婉如就跟下山一样,没有最差,只有更差。今日以为是十八层地狱了,结果明天还有第十九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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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蕙兰要是不走,还会看见徐婉如的日子有多不堪,徐婉如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愿意熟人知道自己的不堪。所以,她走了,徐婉如并不记恨。反而觉得,没有负担了,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放下了。
只是,秦蕙兰为了荣养的事,却找了苏落雪帮忙。这一点,徐婉如很是不满。
本来,秦蕙兰跟她一起对付苏落雪,各种帮她出主意折磨苏落雪。可一眨眼,她就卖主求荣,跟苏落雪好了。这事就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徐婉如的脸上。
秦蕙兰要荣养,好好的跟徐婉如说,徐婉如会放人。可她偏偏投靠了苏落雪,再由苏落雪出面,求了陈奇可,放她荣养。
为了苏落雪,陈奇可勉为其难来了一趟徐婉如的院子,先说她苛待下人,再说苏落雪心地善良。对比了好一会儿,又命令徐婉如放了秦蕙兰。
秦蕙兰的卖身契在徐婉如手里,她好好说话,徐婉如不可能不放人。她和苏落雪这么一联手,徐婉如苛待下人的罪名,就戴了个严严实实。更何况,这个秦蕙兰,还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做了嬷嬷,陪她来的陈府。
在陈奇可眼里,徐婉如不知道有多不堪,还会虐待生母的贴身丫鬟。(未完待续)
第30章 失职
所以,这会儿看见秦蕙兰,徐婉如的心里,也是各种滋味在心头啊。前世反手就插了她一刀,这样的下人,徐婉如自然是不敢留在身边的。
“小姐,”秦蕙兰跪了地上,“求您跟公主说一声,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您了。”
秦蕙兰是徐婉如屋里的管事娘子,如果徐婉如求情,燕国公主多少会留几分面子。秦蕙兰挨顿打,还能回徐婉如屋里做事,继续做她的管事娘子。日后徐婉如出嫁,她仍旧跟着陪嫁,做管事嬷嬷。
徐婉如冷冷地看着,并没有说话。
“姐姐,她不是故意的,”徐简说,“那天是我们故意避开她的。”
听见徐简的话,秦蕙兰的脸上有了几分喜气。的确,是徐婉如和徐简作怪,偷偷跑去芝园的。双生子的破坏能力惊人,两个人合在一处,实在很让下人头疼。
徐婉如盯着秦蕙兰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些奇怪,母亲到底是什么眼光,非要带这么个丫鬟陪嫁?占着大丫鬟的位置,却什么都做不好,推卸责任的本事倒是一流。
听见徐简求情了,徐婉如点点头,“的确是我们故意跑的。”
只是,徐婉如顿了一顿,又说,“可她的责任,就是看好我们。若是都这样,日后我们摔了,烫着了,都是我们自己的错,跟她无关了?那要她,还有什么用?”
姚小夏赞同地点点头,这次的事,秦蕙兰的确有错。
“我们故意跑出去玩是一桩事,她失职是另外一桩事,不能混为一谈。”徐婉如看着徐简说,“我们跑去芝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怎么可能次次都没提防呢?而且,她哪次去找我们了?还不是因为我们走了,她们不用做事了?一旦出事了,最后把责任往我们头上一推,什么事情都没了。”
徐简哼了一下,看着秦蕙兰,也有些不高兴了。
“奴婢真不是故意的……”秦蕙兰赶紧辩白,对这个五岁的主子,她实在没什么敬畏之心。
徐婉如摆了摆手,“你若是看好我们了,柳方母子也不会盯上我和竹君。正因为你没看住我们,让我们三番四次地去芝园玩,才给了柳方他们可乘之机。你说,你还没错吗?”
“大小姐,”秦蕙兰哭了起来,“奴婢有错,可公主关了奴婢几天,还说要杖毙了奴才。”
“你这是跟我说祖母的坏话吗?”徐婉如很严厉地问。她前世跟着燕国公主长大,虽然任性,可威严却学了个十足十。
秦蕙兰一愣,赶紧否认,“不,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姚小夏半眯了眼睛,这个秦蕙兰,实在是个搅屎棍。本来,朱念心出嫁的时候,朱家就准备了几个姿色普通,手脚勤快的丫鬟陪嫁。没想到,一时不察,混进来这么一个老鼠屎。偷懒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挑唆主人家的祖孙关系。
“你起来吧,”徐婉如说,“回去好好收拾东西,让你丈夫也好好收拾东西,我会求了祖母,让你们还在一起的。”
秦蕙兰尖叫了一声,突然大声哭了起来,“奴婢,奴婢要替夫人看着大小姐和公子爷的。”
“你就这么替夫人看着我和竹君吗?”徐婉如冷哼了一声,想起在陈家被她抛下的日子,心里有些苦涩。这个秦蕙兰,竟然拿她去世的母亲,打起了感情牌。
徐婉如牵了徐简的手,自顾自往燕国公主的屋子去了。
“竹君,我们以后要小心了,”徐婉如叹了一口气。
徐简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很努力地点了点头。
姚小夏牵了朱时雨,跟在后面,也没听清他们姐弟说些什么,只觉得,两个孩子的背影,有些可怜。
徐婉如他们还没到正屋,燕国公主就听说秦蕙兰的事了。
“公主,那个秦蕙兰去跟大小姐求情了,”张嬷嬷一边递了杯茶水,一边说,“还被大小姐骂了一通。”
燕国公主笑了起来,“如意那丫头,倒是越发像个当家的大小姐了。”
“可不就是,”张嬷嬷说,“大小姐说,秦蕙兰就是偷懒,所以才三番四次让他们跑去芝园玩,说是秦蕙兰让柳家人有了可乘之机。还吩咐,这事就让公主处理。”
燕国公主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笑了起来,“这丫头!”
“昨儿侯爷还怪大小姐,说她咄咄逼人呢。”张嬷嬷说,“奴婢觉着啊,大小姐这是像我们公主。”
燕国公主笑而不语,女子咄咄逼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一辈子强势,也吃够了咄咄逼人的苦头,可要是不咄咄逼人,她一早就被人给踩下去了。
宁可打人家的脸,也不让别人打自己的脸,这是燕国公主的人生原则。所以,见了徐婉如昨晚的模样,燕国公主虽然有些担心,却很骄傲。
这人世间的路,谁都不好走。强势一些,虽然有坏处,可说到底,谁都只能靠自己。一个哭哭啼啼的孙女,一个强势的孙女,燕国公主宁可选后者。
她们正说着,姚小夏就带着三个孩子进来了。
“祖母,公主”徐简和徐婉如进了屋子,就看见张嬷嬷带人布置早膳了。
燕国公主朝姚小夏点点头,“舅太太,你也坐。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各色都准备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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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公主美意,”姚小夏带着朱时雨也坐下了。
桌上摆着各色点心,鸡丝卷儿,小笼包,蒸饺,千丝,银耳粥,八宝粥,倒是天南地北的都有。
徐婉如起床之后,习惯先喝茶,再用早膳。这会儿跟着姚小夏过来,还没来得及喝茶,路上还跟秦蕙兰费了些口舌,就有些口渴了。
“张嬷嬷,我口渴,你给我泡杯龙井来,用薄胚的白瓷,水不要太烫了。”徐婉如很自然地吩咐了。
她在萱园住了十几年,出嫁之前,一直跟着燕国公主出入。
张嬷嬷虽然是燕国公主贴身的老人,却十分宠她,处处都亲力亲为,并不怎么让小丫鬟动手。
所以,徐婉如一觉得口渴,就十分自然地吩咐老资格的张嬷嬷动手了。(未完待续)
第31章 早茶
只是,一开口要茶,徐婉如就发现不对劲了。
眼下,她是个五岁的孩子,哪里能表现的像个多年的老茶鬼呢。喝茶对小孩子不好,徐婉如也是十岁左右,才开始经常饮茶的。这会儿才五岁,她却老气横秋,吩咐了茶叶,要了什么白瓷,还啰啰嗦嗦吩咐了水温。
燕国公主和徐小夏都愣了一下,刚想说话,张嬷嬷却笑了起来,“好好好,大小姐怎么想着要用白瓷了呢?”
“那个好看!”徐婉如也不客气,她一生都喜欢白瓷,尤其是薄如冰雪的那种,拿在手里,就像捧了一掬水,很是亲近。
“我也要!”徐简听说好看,他也想要了。
张嬷嬷笑,“都有,都有,老奴这就去泡。”她笑着下去了,燕国公主却板着脸,对徐婉如说,“一起来就喝茶,对身体不好的。”
徐婉如看了一眼临窗茶几上的杯子,“祖母每天早上都喝的。”
“你这孩子,”燕国公主半笑着嗔怪了一句。孙女像祖母,她自然不会多想。
不一会儿,张嬷嬷托了个茶盘回来了,先给了一杯姚小夏,再给三个孩子,每人分了一杯。
姚小夏有些担心,就往朱时雨的杯子里看了一眼。张嬷嬷做事有分寸,杯子里顶多十片叶子,没什么打紧的。
徐婉如却是个多年的老茶鬼,一杯淡成这样的茶,她自然有意见了。
“祖母的龙井是金子打的不成,”徐婉如指了指茶杯,“总共才七片叶子,张嬷嬷可真小气。”
张嬷嬷笑了起来,燕国公主也笑,“有的喝就不错了,你还挑剔。我这龙井,还真的是金子打的。”
“果真是好茶,”姚小夏懂茶,一旗一枪,喝了一口,就知道是明前的贡品。
“什么金子银子的,”一个女子笑着在门外说,“一大早的,就听见公主屋里的茶香了。”声音如珠玉落盘,煞是动听。
徐婉如皱了一下眉头,这声音,她实在是太熟悉了。来的,正是倡伶出身的妾室宋红妆。
宋红妆亲自抱了小儿子徐策,一只手还牵着女儿徐婉淑,带了两个丫鬟,就进了屋子。
“公主,舅太太。”宋红妆见桌上摆了一溜的盖碗,就笑,“婢妾也跟公主讨杯茶吃。”
燕国公主已经是燕国大长公主了,她是当今圣上的姑姑,可忠顺府里的人,仍旧喊她公主。燕国公主也不反对,大家心里就知道,她更喜欢旧称呼。所以,里里外外,很多人都这样喊她。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燕国公主淡淡地拒绝了,“策哥儿的风寒好了吗?”
“好了,昨儿出了些汗,下半夜就睡的很香了。”宋红妆的脸皮很厚,没讨成茶,完全没有恼火,反而很得体地抱着徐策去给燕国公主看了。
燕国公主接过徐策,看了一下他的脸色,的确好了不少,就点点头,“这几天忙的,也没空去看看策哥儿,看样子是大好了。”
“哎,”宋红妆叹气,“侯爷对柳家那么好,谁知道他们这样吃里扒外,竟然敢对大小姐和大公子下这样的毒手。”说着,气愤地有些泪目了。
昨晚萱园的事,已经满府皆知了。
萱园里的事,一般不怎么往外说。可昨晚上的事,实在是太惊天动地了。柳姨娘的弟弟和母亲,竟然合伙打算淹死大小姐。柳姨娘给钱给腰牌,不是狼狈为奸是什么。落水的时候,大小姐还穿了大公子的男装,你说,这不是谋杀夺爵位吗?
这样的丑事,燕国公主还让朱自恒抓人去府尹那里了,自然是打算敲山震虎,让盯着爵位图谋不轨的人,都小心一些。
而这些人里面,生了次子的宋红妆,自然也是个可疑对象。所以,她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孩子来请安了。比谁都来的早,为的,就是表表忠心。
徐简和徐婉如落水的那几天,燕国公主的气压极低,守在孙子孙女的床前,对人非打即骂。
宋红妆去了两次,非但没讨上好,还被骂走了。所以,她就找了个借口,说是徐策生病了,她也不好去服侍大小姐和大公子。这样一来,大家都体面。
昨夜听说事情全都解决了,连凶手都抓了,宋红妆大吃一惊。不过,柳色那个弟弟柳方,滥赌好面子,不把柳色的钱当钱看,迟早会出事。
只是,宋红妆没有料到,这个柳方,竟然能输到三万两银子。要知道,二三十两就够一家子过一年了,三万两,那得多少年啊。
宋红妆在**的时候,也听说过那些头牌的身价,谁也没有三万两啊。就是她自己当年,也不过五千两。这柳姨娘的弟弟,实在是个黑心肠的,大概,真把忠顺府当自己家了吧。
正说着,郭玉芙也过来请安了。她在望湖楼照顾徐铮,说的,自然是徐铮的事了。
“侯爷昨晚儿气的不行,”郭玉芙说,“快天亮才睡着,婢妾这会儿过来,侯爷就吩咐,让问问舅太太,大小姐和大公子去外家,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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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舅舅想让孩子多住几天,”姚小夏说,“可这会儿也快过年了,我跟他说说,到了腊月二十四,就让孩子回来。公主觉得,这样可好?”
燕国公主一直很讨厌跟朱家的人打交道,可是,姚小夏是唯一的例外。她的性格脾气都缓和,做事也有分寸,不该说话的时候,绝对不多嘴。所以,燕国公主对姚小夏来忠顺府,倒是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自恒极为自负,本事也有些能力,自然看不起徐铮这样的。更别提,徐铮死缠烂打娶了他妹妹,最后还负心了。
燕国公主也骄傲的很,所以两边一碰头就起冲突,所以,朱自恒很少亲自来忠顺府,反而是姚小夏做了他的代表,时不时来探望。
朱自恒原打算接走两个孩子,可说到底,徐简和徐婉如都姓徐,朱家虽然是外家,也不能越俎代庖啊。
时不时接过去住几天,给忠顺府提个醒,也就是了。总不能,真把人家的嫡长子和嫡长女抢走吧,虽然朱自恒是真的这样打算的。(未完待续)
第32章 姨娘
听说徐简和徐婉如要去外祖家住几天,宋红妆的心里,就暗自高兴起来了。眼神也不停地往女儿徐婉淑身上瞟,就想她去燕国公主面前卖个乖,讨个好。趁着徐婉如不在家,先争了宠再说。
朱念心的两倒霉孩子,母亲一死,他们就天天在萱园里住着。跟燕国公主见面的机会越多,关系就越亲近。宋红妆见了,自然是眼红不已的。
以前,燕国公主为了挤兑朱念心,时不时表现的,很看重宋红妆和她的子女。可说到底,徐简和徐婉如才是嫡出的孙子孙女。外家是正正经经的诗书世家,舅舅还是肃宗的重臣。
宋红妆的子女,庶出的先且不说,还有个倡伶出身的母亲。燕国公主心里,终究是不喜欢的。这样的孩子,就算长的十全十美,出去了人家一问,哦,那个倡伶生的,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嘛。
宋红妆的女儿徐婉淑,长着一张怯生生的巴掌脸,脸色苍白眼睛又大,穿条石榴裙,活脱脱就是个小宋红妆。
明明只比徐婉如小四个月,看起来却像个缩小了的小美人,有腰身有风韵。徐婉如虽然脸长的美,却还是一团孩子气。
燕国公主见了徐婉淑,就会想起宋红妆的出身来。所以,她对徐策倒是不错,时不时会抱上一抱,可对这个孙女,却很少有个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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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主是个上过战场的女子,婚后徐坤一有外室,她是亲自带着仆妇,当着自己的面,活活打死外室。这样的人,本质上就讨厌妖妖娆娆的风流姿态。
要不是燕国公主讨厌朱念心,宋红妆又很有眼色,十分会讨好人,她在忠顺府做妾,不见得有多舒服。
徐婉淑跟着姨娘长大,她只看见宋红妆在徐铮面前的矫情和小姿态,却看不懂宋红妆在燕国公主面前的卖乖。
所以,徐婉淑一开始的技能点就点错了,动不动就很委屈地含泪看人,哽咽着啜泣,翘着兰花指喝茶,把腰身绑的很紧,琴棋书画上非常掐尖要强,等等。
燕国公主最见不得人家在她面前哭,如果是真心痛哭,一次两次她也忍了。就恨这种半死不活地哭法,徐婉淑的抽咽,在燕国公主眼里看来,就是龙生龙,凤生凤,戏子的孩子还是戏子。
宋红妆虽然世情练达,可她自己就是这个性格,平生所见的女子,也大多如此。
所以,她虽然发现燕国公主不喜欢徐婉淑,却一直以为,是因为徐婉如住了萱园的关系。
其实,前世徐简发烧去世之后,徐婉淑也搬到萱园住了一段日子。她和徐婉如一见面,一个哭,一个打,关系极为恶劣。
徐铮活着的时候,被她们两人气了个半死。后来徐铮死了,徐婉如在燕国公主这里得宠,就越发霸道了,直打的徐婉淑根本就不敢在她眼前出没。
只是,徐婉如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她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非要嫁给七品的翰林编修陈奇可,住到小小的陈府去了。
反而是庶妹徐婉淑,因为没有嫡姐挡路,得了门和忠顺府相匹配的高门婚姻,过了几年舒服日子。
燕国公主不愿意让妾室养孩子,可朱念心生了徐简徐婉如,宋红妆也跟着生了。朱念心自己得了两个孩子,根本就忙不过来,哪里有空帮宋红妆看孩子。
更何况,宋红妆进门之后,朱念心对燕国公主和宋红妆都恨之入骨,帮仇人养孩子,她能得什么好处?
燕国公主难看她,朱念心也早已经学会点头认错不吭声了。她已经有儿有女了,好好拉扯大孩子,爵位必定是徐简的。
连徐铮,她都不用讨好了。哪里需要讨好燕国公主,甚至小小的宋红妆呢。养个庶子庶女,放眼前折磨自己,有什么意思。
后来,朱念心的身体不好,就更不能让她带孩子了。所以,徐婉淑自小就跟在宋红妆身边,母女感情虽然好,却学了一身的小妾作风。
这一点,徐婉如今生重头来过,也已经发现了。就早上这么一会儿功夫,徐婉淑的眼神,也太灵活了。
桌上摆了一溜的白瓷茶碗,别人那里,徐婉淑都不敢去。桌上唯一一个小女孩,就是徐婉如。
徐婉淑还小,心里也没有嫡庶之分。她隐约觉得,祖母对徐婉如好一些,心里就有些不服气。
朱念心刚去世,现在正是徐婉如和徐婉淑的磨合期,等徐铮死了,徐婉如就会占据高处。可是眼下,一个进攻,一个反攻,正在磨合决定,谁才是家里第三代的霸主。
所以,徐婉淑就喜欢挨着徐婉如动手脚。
徐婉淑到了徐婉如身边,指着她面前的茶碗,问,“这个是茶吗?”
徐婉如虽然不喜欢她,可她们姐妹也多年未见了。少年时的互殴,她也是占上风的那个。所以,徐婉如很有风度地点点头,“是祖母的龙井。”
谁知,徐婉淑却突然回头跟宋红妆喊,“娘,我口渴!”
按理,她是庶出女儿,只能喊朱念心为母亲,喊她的亲生母亲宋红妆为姨娘。可她日夜跟宋红妆住一块儿,喊娘喊习惯了,在外面就脱口而出了。
姚小夏一愣,马上看了一眼燕国公主,这事,她这个当舅妈的,是有资格管的。如果燕国公主不开口,她就要开口提醒了。
徐婉淑只是撒娇,茶水好喝与否她不知道,她就看见,大家面前都摆了一盏茶。所以,她觉得这是好东西,她也想要。
宋红妆黑了脸,燕国公主也不想小题大做,当着外人落她的面子。
谁知,徐婉如却悠悠地开口了,“原来,妹妹都喊宋姨娘为娘的啊。”
她这话,说轻也轻,说重也重。说轻,她也没跳起来反对,更没有严词指责。说重,一句话,她就否定了徐婉淑正儿八经侯府小姐的地位。
姨娘可以是生母,却永远不是母亲。宋红妆在忠顺府,说到顶,也不过半奴半主的身份。如果徐婉淑非要自甘堕落,认宋红妆做母亲,那她连半奴半主的身份都没了。(未完待续)
第33章 发怒
“别胡说,”宋红妆也不知道是呵斥谁,冲着女儿徐婉淑喊了一句。
宋红妆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燕国公主给拦下了,“她是主子,你朝她凶什么?”
一句话定江山,若是徐婉淑以后再口不择言,胡乱喊娘,宋红妆就得倒大霉了。
饶是宋红妆的脸皮厚,涉及到母女的身份问题,又被人当众给揭穿敲打了,心里也是难受。所以,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
姚小夏垂了眼睛,嘴角略微带笑。燕国公主一开始,明显打算蒙混过关的。若不是徐婉如轻悠悠说上这么一句,自己是必须要说上一说的。
谁知,朱时雨很好奇地问了一句,“她不是宋姨娘生的嘛,不喊娘喊什么?”
宋红妆的脸色,刷的一下,突然就惨白了。
虽然是童言无忌,可这样一来,就得有人跟朱时雨他们解释,什么叫嫡,什么叫庶了。宋红妆一直忌讳在女儿面前说嫡庶之分,可这会儿真面对了,她也不知所措了。难道,让她来解释,什么叫姨娘生的孩子吗?
郭玉芙坐在燕国公主下首的小杌子上,微微笑着,就是不出口相助。她有过身孕,小产之后再没怀孕。这事,如果放人家的府里,多半是夫人干的。
可忠顺府的朱夫人,自从生了大公子和大小姐之后,对妾室和侯爷,丝毫不放心上。所以,郭玉芙小产的事,多半跟宋红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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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红妆那会儿只有一个女儿,自然怕郭玉芙赶在她前头,生个儿子。因此,郭玉芙虽然没表现出来,可心里对宋红妆,还是很记恨的。
这会儿,宋红妆被两个童言无忌的孩子围攻,郭玉芙自然是喜闻乐见的。燕国公主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问话的是姚小夏的孩子,这事,还是交给她自己处理吧。
姚小夏性子温和,可原则性很强。听了朱时雨的话,就笑着说,“我们家里没有姨娘,难怪你不懂了。姨娘生的孩子,还是要喊夫人做母亲的。”
朱自恒美貌又不纳妾,姚小夏对他,不知道多少满意。只是,她炫耀归炫耀,朱家还是有人纳妾的。朱时雨是个鬼机灵,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不过是徐婉如开口了,他帮她捡柴堆焰火烤人罢了。
姚小夏含笑解释了,言语之间,没有一个字贬低姨娘,只是陈述最基本的事实。可这话,却说的宋红妆满脸通红。郭玉芙眼下,对孩子没什么念想,虽然自己也是姨娘,却乐于看见宋红妆吃瘪。
谁知,徐简却突然开口了,“那是我和姐姐的母亲,我不让她喊娘!”
徐婉如肚子里都快笑裂了,这小子,哪里来的独占意识啊。姚小夏哭笑不得,心想,你娘都去世了,人家喊不喊还重要吗,犯得着这么生气嘛?
燕国公主倒是有些触动,想起孙子孙女没了母亲,就哄徐简,“好好好,都听你的。”
徐简跳下凳子,很高兴地扑燕国公主怀里去了。徐婉如有些郁闷,这样下去,又要养出一个徐铮来了。
一桌子的人,谈笑风生,说的是嫡庶之分,听在宋红妆母女的耳朵里,自然刺耳了。宋红妆变了脸色,徐婉淑也看出来了,这些人都在针对她娘。
所以,她一伸手,挑了徐婉如的茶杯,往自己身上一倒,接着就扯开喉咙大哭起来。
“二小姐,怎么了,怎么了?”张嬷嬷赶紧过来查看。
“姐姐生气了,把茶倒我身上了,”徐婉淑哭的更大声了。
“烫着了吗?”张嬷嬷赶紧卷起袖子查看。这茶水上来都大半个时辰了,徐婉如又贪茶,喝的就剩那么一小杯底,别说烫,估计连温的都勉强。
宋红妆听到烫了,马上就知道翻身的机会来了。一把扑了过来,卷起徐婉淑的袖子,使劲摩擦了一下胳膊,看起来红红的,就像是被烫了一样,很是可怜。
屋子里的丫鬟,赶紧去拿烫伤的药膏了。可燕国公主坐了窗边的炕上,搂着徐简就是不吭声,就看着宋红妆母女一个尖叫一个哭闹。
宋红妆闹腾了一会儿,也发现不对劲了。燕国公主一个字都没问,姚小夏黑着一张脸,怒气值已经在积蓄中了。
姚小夏不用看,都知道是那个小妾的女儿自己打翻了茶碗。燕国公主坐了正对面,更是看的一清二楚。
小孩子闹脾气,生气了故意往人家身上泼水的事,还算正常。这个徐婉淑,竟然是往自己身上泼茶水,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小小年纪,玩的一手好宅斗。
本来,有外人在场,尤其是朱家人在场的时候,燕国公主很愿意维护忠顺府的面子。当然,也包括宋红妆和徐婉淑的面子。不管如何,她也是徐铮次子的生母。
徐婉淑不懂事,闹将起来也就算了,宋红妆竟然还火上加油,想给徐婉如定个罪名。这样的事,别说姚小夏不会答应,燕国公主也不会答应。
“祖母,我看的清清楚楚,是她自己故意打翻了茶碗。”徐简自然是帮姐姐徐婉如的,他坐在燕国公主怀里,看的那个叫仔细。
“你说呢,婉淑?”燕国公主的语气很严厉了,可是徐婉淑还没走到绝地,并不知悔改。
“是姐姐烫了我,”徐婉淑还不认命,双目含泪,很委屈地指了徐婉如,振振有词。要是外人见了,必定以为,是徐婉如欺负人了。
“够了!”燕国公主发怒了,“我跟竹君两双眼睛,就正对着如意,看得仔仔细细,就是你打翻了茶碗。这茶上来半个多时辰了,哪里还会烫?”
按理,她是祖母,不该这样落孩子的面子。可朱念心一死,徐婉如和徐简就成了没娘的孩子,燕国公主对他们,自然多疼一分。自己还活着,这些人就敢栽赃嫁祸,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宋姨娘要是担心,来试试竹君的这杯,”徐婉如笑的十分可亲,“他的跟我的一起上来的。”她伸了手,放到了茶水里面,还有些温温的。
“不烫,不烫,不用试了。”宋红见她的手都放到杯子里了,就有些妆讷讷不言了。她自然知道,这茶不烫。可不烫,她怎么博同情啊,自然要往烫里面夸张了。
徐婉如冷笑一声,突然拿了徐简的茶,一口气连茶带叶,全泼在徐婉淑的脸上。
“想栽赃陷害,你找个懦弱些的。我可不会偷偷摸摸倒衣裙上,我只正大光明倒你脸上!”徐婉如放下杯子,“下次再捣鬼,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未完待续)
第34章 罗裙
张嬷嬷正给徐婉淑擦药膏呢,徐婉如的茶水,一半倒是扑到她手上了。
烫是不烫,可徐婉淑狼狈万分,也是真的。她梳了个双丫髻,前额还留了些刘海,这么一扑,形象全无。
“姨娘!”徐婉淑毕竟还是个孩子,被人这么扑了一碗茶水,心里自然是委屈的。
可是,燕国公主已经说过了,这茶早就凉了,徐婉淑不敢说烫,只闭着眼睛大哭,“姨娘,我的新裙子啊!这是我最喜欢的裙子。”
徐婉如低头一看,褙子里面,长衫下面,竟然露出几寸大红色的石榴裙。
“母亲的丧期一年都没满,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竟然给她穿了红裙子!”徐婉如一伸手,就抓了徐婉淑的红裙。
这个不长眼的奴才,自然是宋红妆了。
朱念心是年初月底没的,到现在,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满一年孝期。
最近徐铮病倒了,宋红妆见不到他,又因为徐简徐婉如落水的事,燕国公主也不见人了。她们母女两人在自己的菊园里面,穿衣服戴首饰的,就很随便了。
父母亲去世了,子女要守三年的孝。第一年是重孝,更是不能穿一丝儿亮色。这会儿,徐婉淑非但穿了条红裙子,还一副舍不得的模样。
虽然她是姨娘生的,可朱念心,却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孝期未满一年,徐婉淑大红色都穿上身了,宋红妆的确是没把朱念心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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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红妆自然是知道,不能穿了亮色出门。可徐婉淑实在是喜欢这条裙子,就偷偷穿在了长衫下面,露出一个裙角,外面又是褙子又是披风的。不仔细看她,应该不会发现。
徐婉淑进屋的时候,屋里的几个大人都没注意。燕国公主素来不喜欢她,抱了一下徐策,就搂着徐简说话了。
宋红妆只顾着讨好燕国公主,没注意女儿偷偷穿了红裙子出门。姚小夏更是懒得看一眼徐婉淑,她闹将起来,姚小夏也只注意她的脸了。
倒是郭玉芙,进门的时候,就早已经看见了。只是,这事的正主儿不说,她干嘛去说,不是惹人嫌嘛。
所以,徐婉淑自己这么一哭闹,为了条裙子要死要活,反而让所有人都看见了。
张嬷嬷也顾不得给她上烫伤药膏了,拿布抹了一下徐婉淑的脸,赶紧吩咐丫鬟,带屋里换条素色的裙子。
姚小夏冲着门口招了招手,白嬷嬷就过来了。她是姚小夏的陪嫁嬷嬷,自小看着姚小夏长大,自然知道,这会儿,姚小夏是发火了。
“你去杏园找一下徐大老爷,再去望湖楼找下侯爷,要是有空,麻烦他们过来一下。”姚小夏语言温和,却十分坚定,“他们要是没空,我就一直等着。”
白嬷嬷自然知道,这是为了徐婉淑的红裙子。一年重孝,眼看就要过去了,可徐家这几个妾室,对朱念心,实在是太不尊重了。
说到底,都是徐铮宠妾灭妻的缘故。娶朱念心的时候,爱的死去活来。没多久,就抬了宋红妆进门,打脸打的噼啪响。
柳家三人,前儿对徐婉如和徐简,又是下药又是淹水又是匕首的,谋杀的事刚交给府衙。这会儿,宋红妆的女儿就穿了条大红色的裙子,重孝期间就这么晃荡出来。
现在要是不发火,忠顺府会觉得,朱家人好欺负吧。想怎么来怎么来,妾室想杀嫡子嫡女,什么手段都能上。正室的孝期,妾室的女儿就穿大红色,这忠顺府,已经是天下大乱了。
要是再不说,徐婉如和徐简在这家中,还有什么地位。一个妾的女儿,心肠九转十八弯,竟然往自己身上泼水陷害徐婉如。她要是不泼茶水,这红裙子,还不见得有人会看见呢。
白嬷嬷领命去了,张嬷嬷也发现不对劲了,这舅太太,看起来很温和,这次可一点儿也不带商量的。
“白玉,”姚小夏又吩咐,“你跟吴笑说一声,让他去宫外等老爷,下了早朝,也过来一趟。”
燕国公主听了,就知道朱家的人,是打算闹大闹彻底了。
这大过年的,实在是晦气。可昨晚柳家谋杀的事,还有今天早上徐婉淑的红裙子,哪一件说出去,忠顺府都是欺人太甚。
张嬷嬷只好安抚姚小夏,“舅太太别发火,这事,我们公主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这是重孝期,的确不能穿大红色的裙子。”
“我没发火,”姚小夏摇摇头,“我只是挺失望的,妹妹嫁你们府里的时候,我们老太爷还说,燕国公主为人正气。可我没料到,这府里现在是这么一个样子。”
燕国公主倒是不说话,抱着徐简坐了一会儿,说,“等大家来了再说吧,这府里,是得整治一下了。”
徐铮的几个妾室,实在是太不靠谱了一些。朱念心本就不是争宠挟制妾室的人,她自己进门的一年半,只在燕国公主面前立规矩,从来没管过宋红妆的事。
等她生了一双儿女,对丈夫彻底死了心,又有了未来的依靠,更不管妾室做什么了。所以,宋红妆和柳色,完全就处于放养状态,一时间,就有了这么多漏洞。
宋红妆立了一边,脸上突然没了血色,徐婉淑换了条淡青色的罗裙,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一屋子的人,谁都不说话,气氛十分压抑。
过了一会儿,忠顺府的大老爷徐铭和夫人王氏一起过来了。爵位由徐铮继承了,可朱念心病了几年,家中的庶务,都交给大老爷徐铭夫妻管理了。
徐铭虽然是嫡长子,却没得到爵位。他心里怎么想,谁也不知道,只是,前世一辈子,徐婉如都没见他红过一次脸。即使是老二徐钧承爵,他也没有不满。想来,性子温和是一定的。
他们夫妻管着庶务,就住在最东南角的杏园,离中心的萱园和芝园,都有些距离。明明最远,来的,反而是最快的。
徐钧和庶出的老三徐锋,因为年底的事,这会儿都不在京城。徐铮病了一段日子,却老是因为家中妾室的事,反复来萱园,心里也是十分烦躁。(未完待续)
第35章 头疼
郭玉芙听见姚小夏让白嬷嬷去请侯爷的时候,她就主动请缨,先去望湖楼接徐铮了。这会儿,已经陪着徐铮的软轿过来了。
路上,郭玉芙已经把经过,很客观地跟徐铮说了一次。从徐婉淑如何打翻茶水,如何栽赃徐婉如,说到徐婉如泼她茶水,再说到大家发现徐婉淑穿了大红色的裙子,朱家舅太太发火。
昨晚的事,已经闹的这么大了,今天竟然还有新的,徐铮也十分头疼。
徐铮跟郭玉芙到萱园的时候,朱自恒带了人,正好匆匆赶到。
白玉已经让吴笑,把今天早上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朱自恒了。所以,朱自恒来忠顺府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
他跟徐铮在萱园的院子里碰见了,朱自恒冷冷地哼了一声。徐铮若是不在病中,朱自恒恨不得揍他一顿。
众人在萱园的正厅坐好了,朱自恒今天倒是老老实实,先跟众人介绍了跟他一起来的男子。这人穿了身四品的文官朝服,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下了早朝,就被朱自恒给拖来了。
“这是左佥督御史孙道乾,”朱自恒指了指边上,“昨晚上的事,我都跟孙兄说了。府尹那边,一早上就传话过来了。柳方欠下三万两赌债,赌坊让他杀了忠顺府的嫡长子竹君,就消了他的债务。
柳婆子跟柳方合谋,两人趁着竹君跟如意去芝园玩耍,错抓了穿男装的如意。下药迷晕之后,丢到池塘里,打算伪装溺死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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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如意醒来,说记得凶手。他们一害怕,昨儿柳婆子就去柳姨娘那里要了出入后院的腰牌,给了柳方。想让他杀了如意之后,拿着腰牌逃跑。证据确凿,就等赌坊那边的口供了。”
孙道乾是御史出身,脾气是又臭又硬,人生理想是苦谏君主不果,血淋淋撞死在金銮殿里,成全他自己清高的名声,永垂青史。
所以,听说了这么一桩小妾谋杀嫡出子女的案子,还发生在侯爵府里,孙道乾没道理不来插一脚。
朱自恒本来就有闹大的打算,今早跟孙道乾一说,相当于整个督察院都知道了。谋杀嫡长子,就是夺爵,一次谋杀不成,还有第二次。
忠顺府的小妾,竟然还出钱出力给腰牌,这下子,忠顺侯自己能不能摘出来,都还不清楚呢。
徐铭一早就听说昨晚的事了,可这会儿听朱自恒口齿伶俐地说下来,也是一身冷汗。柳方欠下三万两白银的赌债,背后究竟是谁?这夺爵位的事,他也是嫌疑人之一。如果已经闹到御史跟前了,这事,只怕不会善了。
朱自恒说好了柳家的事,又跟姚小夏说,“今天的事,我不在现场,就你跟大家说一下吧。”
“是,恕妾身斗胆了,”姚小夏点点头,“早上我带孩子们来给公主请安,公主赐了茶水和早膳。之后宋姨娘带着二小姐来了,二小姐一开口就喊宋姨娘为娘。”
她顿了一下,看了一下所有人的反应,继续说,“如意就问了,二小姐平时都喊姨娘为娘的吗?”
众人的脸上,都有些鄙夷,尤其是徐大老爷的夫人王氏。所有的正室夫人,无论彼此之间有什么嫌隙,一遇到妾室,都是同仇敌忾的。听说宋红妆这么不要脸,她脸上的鄙夷,就愈发厉害了。
“竹君跟小雨不懂,就问我了,我就跟他们讲,姨娘生的孩子,要叫夫人为母亲。”姚小夏原话复述了一次,“二小姐听了,可能有些不高兴,就去找如意麻烦了。”
宋红妆想反驳,只是,这会儿谁也不会听她的。
“二小姐到了如意身边,故意把她的茶水倒在自己身上,然后嚎啕大哭起来,说如意拿茶水烫她。”姚小夏摇了摇头,说,“我活了快三十年,没见过这么有心机的孩子,这事要不是公主和我亲眼所见,可能就要冤枉如意了。还好,那茶水早凉了,也没出什么事。”
徐婉淑似乎是为了配合姚小夏这句话,又摸了手帕,抽抽噎噎地哭起来了。她觉得自己被茶水烫了,十分委屈。
徐铮往日对这个女儿,极其宠爱,经常带在身边,同进同出。燕国公主偏心徐婉如,他却想一视同仁。
可是,这会儿当众听说她这么栽赃陷害徐婉如,徐铮也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知道她有心机是一回事,可当众听见丢面子是另外一回事。
“公主和竹君就坐在如意正对面,看了个仔仔细细。公主就当场说了,是二小姐自己往自己身上倒茶水,别栽赃如意。”姚小夏很给燕国公主面子,处处把她给摘出来。日后照顾徐简和徐婉如,她才是亲祖母。
“接着,如意就让宋姨娘去看看另外一杯茶,同时上的,一早就凉了。宋姨娘说不用了,一定不烫了。那如意就端了茶水,直接泼二小姐脸上了,让她以后别捣鬼。二小姐又哭,说裙子被弄脏了,我们大家一看,还是条红裙子。”姚小夏摇摇头,“这事要是搁我身上,我也生气,没做过的,却被人冤枉了,谁不生气。”
王氏含笑端起了茶,点点头,“搁我身上,我也生气。”
这些妾室教出来的孩子,就没一个好东西。王氏也深受其害,这会儿听见徐婉如这么干净利落,心里十分幸灾乐祸。
听说徐婉如故意泼了徐婉淑茶水,徐铮就想着,各打五十大板,把这事圆过去了再说。
“如意,”徐铮说,“你母亲是诗书世家出身,应该也跟你说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婉淑比你小,你就不能让让她,非得跟她一个见识?”
徐婉如昨天就已经知道了,这渣爹是个糊涂虫。可是,她不知道,这渣爹竟然这么维护徐婉淑。再想想,果真这渣爹还是早些死了干净。
这会儿,是徐婉淑在母亲的重孝期间,穿了大红色裙子。不孝不义的,全是徐婉淑。
一样泼茶水,为什么徐婉淑栽赃嫁祸的时候,徐铮不说一句,至少应该说一句不应该这样做啊。小小年纪就这样阴险,他倒是全然看不见,就看见徐婉如泼的一杯茶水。(未完待续)
第36章 嫡长
既然徐铮这么渣,徐婉如看了一眼朱自恒跟御史孙道乾,心里就打算好了,今天非得拖了这渣爹下水,让他好好尝尝,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徐铮教育女儿,要懂得孔融让梨的道理。这是他教女儿,外人插不了嘴。经过昨晚的事,朱自恒知道,自己外甥女不笨,至少,口才比她爹徐铮好。
所以,看见徐婉如很镇定地起身,朱自恒就不多说了。
“父亲教育的是,”徐婉如福了一福,“今天孩儿不应该拿茶泼婉淑……”
徐婉如顿了一顿,很大方地朝着徐婉淑一笑,“应该看着她自己泼自己!孔融让梨是舍身为人,孩儿懂得。只是……”
徐婉如又笑着看了一眼徐铭,又看了一眼徐铮,“只是孩儿不明白,为什么做忠顺侯的不是大伯反而是你这个四弟,孩儿更不明白,皇上是三皇子,为什么登基称帝的是他。莫非,父亲觉得,皇上也应该孔融让梨?”
她的话音一落,屋里所有的大人,都脸色苍白了。
“你,你,你这个逆子……”徐铮气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这个女儿,一定是朱念心生下来折磨他报复他的。
朱自恒憋着笑,正打算出手帮一下这个愚蠢的妹夫,免得他越说越错,死在亲生女儿手里。
孙道乾却出手了,问,“侯爷,这话下官已经听见了,不可能当做没听见。现在,就请你给个答复,日后皇上问起了,下官也知道如何替侯爷解释。”
他这么一说,就是打算把徐铮父女的对话,传给肃宗知晓了。若是肃宗听说,徐铮在家里质疑他登基的资格,只怕忠顺府有灭门之祸。
燕国公主皱了眉头,没想到儿子的一句孔融让梨,引出孙女这么一大堆不满来。
要说也是,徐婉如泼茶虽然过了一些,可徐婉淑这样栽赃陷害,撒泼嚎哭都没人惩罚她,是不是更过分。
大人不出手惩罚,被害者自己泼碗茶水怎么了。他一个当父亲的,竟然这么针对她,徐婉如怎么不发火。
她可以童言无忌,徐铮一个当爹的,说话就得思量好了再说。都这样宠着一个庶出的女儿,让嫡女处于什么位置?
难怪徐婉淑敢在朱念心的孝期,明晃晃地穿条大红裙出来晃荡。果然,是被宠的肆无忌惮了。
徐铭早就知道,这个弟弟有些不着调,很喜欢在家里搞什么嫡庶平等。除去对嫡长子徐简好一些,对两个女儿,嫡出的徐婉如和庶出的徐婉淑,号称一视同仁。
嫡庶不分是乱家的前兆,徐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庶出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嫡出的处处委屈。更何况,徐铮摆明了是偏心庶女徐婉淑的。
朱念心因为宋红妆的关系,生好孩子之后,再不跟徐铮和好。看徐婉如的模样,对这个爹也没什么感情。反而是那个宋红妆,天天腻着徐铮,枕头风吹了一箩筐,徐铮怎么不偏心徐婉淑。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长辈有兄弟在,还有朝臣在,他都见缝插针,找了个机会教训徐婉如,可想而知,他平时是怎么偏心徐婉淑的。
王氏虽然不怎么管萱园的事,可这会儿见徐铮偏心徐婉淑,反而被徐婉如逼到死角,心里也是怒其不争。这女儿明显大方聪明,他却偏偏喜欢那个阴险小家子气只知道装哭的。
女儿是大家小姐,又不是给人做姨娘的,自然是大大方方的好。也不知道这徐铮的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处处针对大女儿。活该他倒霉,只是,也别扩大化了,免得连累忠顺府上下。
“侯爷,”孙道乾又开始逼了,“您说呢?”
“哦,”徐铮还没开口说话,燕国公主就抢着说了,“如意,当今圣上是嫡长子,身份尊贵,所以他登基是名正言顺,天命所归。”
“那竹君是我们家的嫡长子,日后父亲的爵位,一定是竹君的了,对吧?”徐婉如看了一眼徐铮,心想,这种人要是娶了继室,只怕爵位就轮不到竹君了。
燕国公主微笑,她也知道,得早些定下徐简的位置,免得这些人,总是蠢蠢欲动。
“是的,”燕国公主说,“又嫡又长,自然是最尊贵的。”
燕国公主指的,是又嫡又长的肃宗。虽然,他是个三皇子,可他是皇后嫡出的长子,自然是最尊贵的。
朱自恒跟姚小夏相视一笑,知道,这是燕国公主的保证了。日后就算糊涂虫徐铮娶了继室,这爵位,也已经是徐简的了。
还是如意聪明,扯的那么远,竟然扯回到自己兄弟身上。有孙道乾在,肃宗一定也会知道这事的,徐简日后不犯法,基本就稳坐爵位了。
“那我也是嫡长女,”徐婉如问,“为什么父亲常说,对我和婉淑一视同仁呢?婉淑喊宋姨娘为娘,我可不想这么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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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主的脸,分明黑了一下,又勉强笑了起来,“嫡庶不分是乱家之源,你父亲以后不会这样说了,婉淑也不会再叫错了。”
“那红裙子呢?”徐婉如问,“母亲的孝期,一年都没满,婉淑就穿了条大红色的裙子。要不是她自己往自己身上倒茶水,我还不知道她在长衫下面穿了大红裙呢。”
徐婉淑的阴险和不孝,这下子,眼看就要在京城传开了。
宋红妆不忍心女儿背上这样的名声,就赶紧跪了下来,“公主,侯爷,都是婢妾的错,不关二小姐的事。”
“嗯。”燕国公主点点头,“婉淑错在穿红裙子出门,你错在没有看好她,两人禁足菊园一个月,好好反省。婉淑每天辰时到萱园的院子跪一个时辰,静思己过。下雨的话,就跪走廊上。”
今天的事,燕国公主不重罚不行。
一则扯上皇帝了,就必须表示对嫡长的尊重。
二则,昨天刚有小妾家人谋杀嫡长子嫡长女未遂,今天就有小妾的女儿在主母的孝期穿大红裙。
这样下去,别说外人怎么看忠顺府,燕国公主自己都觉得,实在是没眼看了。(未完待续)
第37章 惩罚
燕国公主给出的解释,十分公正合理。虽然她的脾气骄横,可做事也的确正大光明。
今天红裙的事,朱自恒听了燕国公主说的惩罚,觉得也差不多了。毕竟,那个徐婉淑,并不是他妹妹的亲生女儿。
一个庶出的女儿,犯了不孝的罪名,眼下禁足罚跪的惩罚,都不是真正的惩罚。日后传到外面,那才叫真的惩罚,一辈子如影随形。这一点,在座的所有女眷,都十分清楚。
庶女在孝期穿红裙,一个妾室谋杀嫡长子,一个妾室让庶女喊娘,徐铮嫡庶不分,宠妾灭妻的名声,也已经坐实。
如果说,是一个妾室不安分,还能解释成运气不好。眼下是两个妾室不安分,问题就出在徐铮身上了。这样的男人,谁敢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谁知道进了门,他是否又要一视同仁,让妻子和妾室平起平坐呢。
就算徐铮再娶,也不可能找到比朱念心家室更好的妻子了。这样的继室,朱家完全有能力压制。
更何况,对徐家大老爷一家来说,这样的继室,也好过一个高门出身的弟媳妇。那种有背景有靠山,说不定还有手段的女子,实在不好对付。
小家碧玉来了侯爵府,不可能一下子就拿捏的起家中事务。更何况,继母难为,她总得生个自己的孩子。生孩子再耽搁几年,这忠顺府的事,基本上要留在老大一家手里了。
油水与否先且不说,自己家里管事,想吃什么想穿什么也方便些。更何况,下人们踩低捧高惯了,县官不如现管,留下管事的权力,自然是好的。
所以,大厅里的人,除去徐铮跟宋红妆母子,谁都放下心结了。徐铭跟孙道乾,还说起了朝中的事情。徐铭虽然没有承爵,却得了个从六品的虚职,朝里的事,他也知道一些。
徐婉如看了一眼徐铮,心想,难怪他这么没用。有个这么强势又明白的娘,他没机会锻炼。
可话再说回来,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燕国公主这么一清二楚地处理矛盾,关键又抓的很牢,这徐铮看了这么多年,就没学会一星半点吗?
朱自恒和徐铭先送孙道乾走了,一路上说了许多好话,让他在陛下面前,务必美言几句。燕国公主说的,嫡长最高贵,这话,一定要让皇上知道。
孙道乾走后,徐铭和王氏也先告辞了。朱自恒跟燕国公主商量了徐简徐婉如回忠顺府的日子,就带着三个孩子走了。
徐铮刚打算走,燕国公主就黑着一张脸,把他给留下了。
“你们先走,铮儿留下。”燕国公主吩咐。
宋红妆母女红着眼睛走了,郭玉芙看了一眼,也乖乖地回望湖楼了。
“混账东西!”燕国公主对儿子,一向和颜悦色,可真要骂的时候,也不手软。
“娘,”徐铮叹了一口气,“你说如意这丫头,怎么处处让我不如意呢。”
“你偏心都偏到胳肢窝了,”燕国公主说,“二丫头自己泼了茶水,栽赃如意,哭的那个叫理直气壮。是我,我也要教训一下她。你倒好,二丫头栽赃陷害的事,你一个字不提,如意反击泼了茶水,你却要她退让。你说,她能不跟你急嘛?”
“我,我,”徐铮抓了抓头,“婉淑不是比她小嘛?”
“比她小,也要有嫡庶之分,大的让小的,小的也要敬大的,否则她干嘛让?”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你宠的她们肆无忌惮了,宋红妆敢让女儿穿红裙子吗?”
“这不是就一次吗?”徐铮还狡辩。
张嬷嬷拿了条小小的红裙子出来,“这是上个月新到府里的金丝芙蓉缎,一年孝期都没到,她们就着急做新裙子了。这孩子一年三年得长多快,她就做了放箱子里?也就侯爷你相信,老奴是不信的。”
“张嬷嬷,看你说的……”徐铮讪笑。
“你就笑吧,”燕国公主冷笑,“你觉得一视同仁是对她们好,日后吃大苦头的,就是她们自己。你还别不信,今天这不孝的名声一传出去,婉淑以后的婚事,你就别想了。”
“什么?”徐铮惊呼了一声,“这不还有十几年吗,婉淑现在才五岁啊!”
“哼,”燕国公主冷笑,“你以为呢,一谈婚论嫁,连祖宗一辈的旧事都给你挖出来,更何况小时候呢。不孝的罪名有多大,你也在外面走的,不可能不知道。你倒是一视同仁了,可她把姨娘当娘了,说出去笑掉人的大牙。不孝还无知,都是你做的好事。”
“娘,婉淑也是您的孙女。”徐铮也想帮次女说几句好话。
“是,她心机多了些,也爱哭了些,可也是我的孙女。”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只是外界的评价,又不是我说了算的。庶女出嫁的时候,原本就比嫡女差一些,如意跟她的年纪又那么近,现在又有这么个名声,我不罚的重些,日后她更为难啊。”
“如意那丫头,”徐铮叹了一口气,“她是不是恨我啊,一开口就把皇上给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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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偏心,搁我身上,我也恨。”燕国公主说,“她还是个孩子,你为她着想一些,她自然亲近你,父女血缘的,又割不断的。”
“竹君的事,母亲打算怎么办?”徐铮总算是说到正事上去了。
“我打算过了年,先给竹君请封世子,再把你的亲事定下来,”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铮,“这次可得找人好好管管你的那些小妾了,一个个,都闹的太不像话了。”
“玉芙还好,”徐铮说。
“嗯,她倒是个好的。”燕国公主点点头。当年给儿子找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果然是找对了。
燕国公主打算,过了新年,先跟宫里请了徐简的世子位置,再好好找一下徐铮的亲事。一年的重孝就要完了,是时候,给徐铮找个继室了。
前些年,是朱念心不管徐铮的这些妾室。这几年,朱念心病了段日子,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去世之后,这几个小妾就越发没谱了,是该找人好好管一管了。(未完待续)
第38章 糖球
与徐铮晦暗郁闷的心情不同,徐婉如跟徐简出门的时候,心情跟这冬日的阳光一样,透明地能飘起来。
徐简跟朱时雨在车厢里坐了一会儿,就要求出去跟着朱自恒骑马。朱自恒一笑,接了徐简到自己马上,又让朱时雨跟着吴笑。
天下所有的好东西,朱时雨都想跟徐婉如分享。所以,难得有机会骑马,朱时雨就唤徐婉如了,“如意,你也出来骑马啊,很好玩的。”
徐婉如在车厢里笑,姚小夏倒是掀了车帘,回头跟儿子说,“男女有别,你就好好跟着你吴叔吧。”
吴笑跟朱家,有个九转十八弯的亲戚关系。朱家老太爷有过两个妻子,前面一位姓姚,生了朱自恒和朱念心。后面一位姓吴,是吴笑的族姑姑。
吴家破落之后,吴笑就跟着朱自恒做事。他脑子灵活,与人和善,跟朱自恒出门,姚小夏也放心许多。
因为这层关系,所以,姚小夏一直称他为吴叔。细究起来,勉强算是朱自恒的幕僚加随从。
听见徐简骑马的笑声,徐婉如在忠顺府的憋闷,也算是放下了。
她重生才两天,却遇上了这么多糟心事。昨天抓了柳方一家子,偏偏那个徐铮还说她咄咄逼人,就因为她逼问了几句柳家的人。
若是她老老实实,说不定一早就柳婆子和柳方联手给淹死了。若是她老老实实,说不定昨天夜里就被人给杀了。真是不知所谓的糊涂虫,该管的不管,不该批评的,他事事关心。
今天一起床,明明只是口渴想喝杯茶,却惹出这么多风波。徐婉淑先是演戏,再是自残,扯完淡,她还得对付一个偏心偏到胳肢窝的糊涂爹。
徐婉淑的红裙他看不见,徐婉淑喊姨娘为娘他不指责,他就指责徐婉如没有让徐婉淑。大四个月就要让一辈子,美的他,怎么不上天成仙算了呢。
徐婉如腹谤不止,姚小夏见她面色一会儿怒一会儿嗔,就知道她在想这两天的事。
“可怜的孩子,”姚小夏笑着搂了徐婉如在怀里,“别想那么多,到舅舅舅妈那里,咱们好好吃喝玩乐一番,要什么吃的,都告诉舅妈。”
徐简耳朵尖,在车外听见了,就喊,“要糖葫芦,要糖山药!”
不一会儿,朱自恒掀了车帘,塞了两个糖葫芦在徐婉如手里,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徐婉如大笑,分了一个给姚小夏。跟真心喜欢自己的亲人在一起,实在舒服。虽然只是一个糖球,却甜蜜如斯。
姚小夏也是个爱玩的,偏偏掀开车帘,冲后面那两个小子喊,“你们在马上吃东西可要小心啊,这签子往嘴巴里一扎,就不能说话,不能吃饭了。嘴巴里有洞,一喝水就漏!”
徐简被她一吓,顿时不敢吃了,只把糖葫芦打横放着,一脸想吃不敢吃的模样。朱时雨却不是个容易上当的,他横过糖葫芦,拿手捏下来一个,放了嘴里,继续吃的开心。徐简有样学样,也模仿起来了。
姚小夏笑着收回脑袋,随意吃着,说,“我这个有些酸,你的呢?”
“也酸,”徐婉如嗜甜如命,却很怕酸。这点,跟朱念心是一样的。
姚小夏想到这里,突然有些沉默了。她到朱家的时候,朱念心还没出嫁呢。现在,朱念心弃世快一年了,留在这世上的子女,却这么孤苦无依。
徐婉如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跟着沉默了。
慢慢啃着糖葫芦,徐婉如突然问了一句,“舅妈,你说父亲为什么讨厌我?”
“没有,”姚小夏一愣,“他可能觉得,你是嫡长女,所以要求严格一些。”
“舅妈,你就别骗我了,”徐婉如放下糖葫芦,唇色艳的,就像九月的骄阳一般。
“如意是因为这两天的事情,所以才这样觉得吗?”姚小夏小心探究。
“是,也不是。”徐婉如点点头,“你看昨天,那个柳方蹦起来朝我扑了,他还说我咄咄逼人。有一丁点为我考虑的心情吗,我觉得没有。还有今天,早上几乎全是徐婉淑的错,可他全当没听见,只抓了我泼茶水,端着架子教训我,要我孔融让梨。我又不是不懂孔融让梨,当然反问他了。”
“侯爷可能是一时着急,说的话不中听,”姚小夏安慰说,“说不定,他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呢。”
“可关心与否,这个感觉得到的,”徐婉如摇摇头,“我觉得他没有关心我的心,倒是有讨厌我的心。”
“有时候,有些事也讲方法的。”姚小夏说,“比如孔融让梨的事,孙御史在场,你提到皇上,这事就严重了。其实,问到你大伯父,就可以打住了。”
徐婉如笑的没心没肺,“我就想让皇上知道!父亲这么看不上我们兄妹,我可担心竹君的位置了。”
“你啊,”姚小夏苦笑,“怎么跟你舅舅一个德行呢。”
“是不是因为我这样做,他才不喜欢我呢,”徐婉如有些奇怪,“可竹君又没碍着他什么,莫非,他还因为我,所以讨厌竹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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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事留余地,日后好相见,”姚小夏笑,“以后你会慢慢懂的,姐妹间相处,有时候不用那么决绝的。”
“舅妈是说泼茶的事嘛?”徐婉如问。
姚小夏点点头,“你这样泼了她,日后宋姨娘跟二小姐,就会永远针对你了。”
“我知道,”徐婉如点点头,“可是,我不泼,她们也一样针对我,还不如泼了,明着来。而且,徐婉淑的小伎俩太多了,按她的套路来,耍诡计,动手脚,还要装哭,我防不胜防。还不如,一开始就挑明了立场,让她不敢靠近我,省去许多麻烦。”
“也好,”姚小夏吩咐,“你以后见她的时候,尽量挨着燕国公主,别落单了。这种小人,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想到徐铮那么维护徐婉淑,姚小夏有些担心徐婉如的处境。万一当着徐铮的面,徐婉如又一杯茶泼过去,真不知道会被骂成什么样。
徐婉如歪在姚小夏怀里,咯咯咯笑了,“父亲要是偏心,我就再给他扯到皇上头上去,看他敢不敢了。”
姚小夏有些心酸,心想,她硬拉了嫡长子出生的皇上做挡箭牌,想来,也是无可奈何吧。(未完待续)
第39章 胡同
马车过了柿子胡同,就到了翡翠胡同,再过去,就是朱家的宅子了。
徐简跟朱时雨在外面笑,徐婉如就听见马蹄声,滴答滴答,一阵风一样往宅子里去了。
到了门口,白嬷嬷和白玉下了马车,打起帘子,放下凳子,扶着徐婉如跟姚小夏出来。
徐婉如搭着姚小夏的胳膊,跳了下来,吓的白嬷嬷啊哟了一声。
姚小夏笑,“没事,没事,如意厉害着呢。”
徐婉如也笑,她活了四十几年,可面对自己的长辈,多少有些少年的心。
白玉突然问,“那个,是跟着如意小姐的蕙兰吧?”
徐婉如凑过去一看,点点头,“看着像。”
翡翠胡同口有两个人,一个妇人穿了件绛紫的褙子,藕荷色的长裙,一个丫头穿了件浅绿的比甲,葱色长裙。
那丫头往姚小夏的方向看了一眼,拉着妇人,一眨眼就进了胡同口的宅子。那个穿绛紫褙子的,明显就是徐婉如屋里的秦蕙兰。
“那是礼部主事苏长治的宅子,”白嬷嬷说,“蕙兰的姐姐在苏家做乳母,好像带的三小姐。”
“苏落雪?”徐婉如大吃一惊,她以为,她和苏落雪的交点,是在陈奇可之后。
没想到,她屋里的管事娘子,竟然和苏落雪的奶娘是亲姐妹。那前世秦蕙兰给她出的歪点子,到底是帮她,还是害她?
“应该是,”白嬷嬷点点头,只以为徐婉如来往朱府多次,可能见过邻居家的孩子。“这蕙兰也真是的,明知道如意小姐要来我们家,她也偏偏这个时候来。”
秦蕙兰是朱念心的陪嫁丫头,自然是跟着她,从朱家嫁到忠顺府的。徐婉如回舅舅家,秦蕙兰自然也是知道的。主子就在边上,她却充耳不闻,只做没看见。这样的刁奴恶仆,姚小夏也不能忍了。
“公主打发她去大兴的庄子了,”姚小夏微微一笑,“大概是来跟她姐姐告辞的,白嬷嬷,你和张嬷嬷熟,把今儿这事跟她说说。”
白嬷嬷点点头,扶着姚小夏进了宅子。
徐婉如心里,就越发奇怪了,这秦蕙兰,到底是怎么混进朱念心的陪嫁队伍?做事懒惰取巧,事后推卸责任,被主子罚了,还能到主子面前摆脸色装看不见。这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仆啊。
前世,徐婉如看上陈奇可,秦蕙兰就天天在她耳朵边夸他。越夸,徐婉如就陷的越深。要说陈奇可拿得出手的地方,只有一个状元头衔。他的家室虽然不差,却不是侯爵府会结亲的人家。
徐婉如见惯美人,陈奇可在她眼里,不过是中人之姿。就因为他对徐婉如不理不睬,所以徐婉如就更是非他不可。
至于性格脾气,徐婉如活了四十几年,也不知道陈奇可究竟是个什么性格脾气。说穿了,不过是求不得,所以她才苦了这么些年。
陈奇可的祖父是国子监祭酒,算得上诗书世家的领袖人物,朝中人脉广泛。这样一个新科状元,对朝中有适龄女儿的官员来说,都是个金龟婿。
苏落雪的父亲,当时已经是礼部侍郎了,他家中嫡出的二女儿苏落梅,跟苏落雪的年纪,只差了几个月。如果苏家和陈家结亲,怎么也不会轮到苏落雪的。苏落梅迟迟没有定亲,自古嫦娥爱少年,她对陈奇可,不见得没有心意。
电光石火间,徐婉如突然明白了,只怕,秦蕙兰一开始,就是苏落雪的人。
陈奇可金榜题名,不知道成了多少闺中女儿的梦中情人。跟徐婉如一样,喜欢陈奇可,还非他不可的女子,只怕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个。而京城里面,相中陈奇可的官员,更是不少。
只是,能逼着陈奇可结亲的,却寥寥无几。徐婉如有个溺爱她的祖母,这祖母偏偏还是大长公主,和宫里的太后,姑嫂间有些情分。她一开口,就给徐婉如求来了一个太后赐婚。
徐婉如美则美矣,在陈奇可眼里,却是拆散他和苏落雪仇人。再加上,秦蕙兰出的那些馊主意,徐婉如的人品,更是入不了陈奇可的眼睛。
想到这里,徐婉如叹了一口气,原来,她才是苏落雪手里的一枚棋子。
她以为,是自己强抢了陈奇可。其实,陈奇可注定会被别人抢走,苏落雪根本就没能力留下这么个抢手的香馍馍。既然注定要被抢走,不如安排一个简单愚蠢的主母。徐婉如就是很好的人选,霸道又愚蠢,身边还有个奸细。
徐婉如站了门口,朝着胡同口望去,眼里全是怒火。姚小夏看见了,以为她生气了,秦蕙兰装作没看见她这个主子,还不是仗着没人惩罚她。
“我让白嬷嬷去说了,”姚小夏安慰徐婉如,“不让他们夫妻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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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徐婉如摇摇头,“别分开他们,我许诺过的。”
姚小夏点点头,“如意还是太好心了一些。”
徐婉如微微一笑,哪里是她好心,不分开,才有人日夜折磨秦蕙兰啊。
忠顺府是阳和卫一带起家的,阳和卫就在大同往东一百里的地方,和北边的鞑靼挨的十分近。
徐坤封了忠顺公,徐家的一支就搬到京城来了,在京城附近置了田产庄子。可京城高官多如狗,附近的田地又贵又少。所以,忠顺府的大部分田地庄子,都在大同附近。
白嬷嬷如果去和张嬷嬷说了,秦蕙兰夫妻,必定会给派到大同。如果秦蕙兰的丈夫知道,自己丢了府里的管事位置,还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安排到大同,原因就是秦蕙兰。他会怎么想,会怎么做,徐婉如心知肚明。
“姐姐,你们怎么这么慢啊!”徐简从里面出来,笑着说,“我和舅舅一早就到了。”
“你们骑马,我们坐车,怎么比嘛,”徐婉如笑,“骑马好玩吗?”
“好玩,”徐简看了一眼朱自恒,“下次让舅舅带你骑。”
“那你呢?”徐婉如问。
“那我跟吴叔,”徐简有些不好意思,他为人腼腆,喊了吴笑,就有些难为情了。
众人见了,都哈哈大笑。(未完待续)
第40章 骆驼
白玉带着徐简和徐婉如去侧院,就挨着朱自恒夫妻的院子,却也自成一统。
朱时雨不放心,跟在徐婉如后面,也进了侧院,不时指点白玉,这个要怎么放,那个要怎么摆。
八宝架上放了个三彩的胡人骆驼像,深目高鼻的胡人,弹着琵琶仰着头,不知道多少惬意,多少欢快。
徐婉如多看了几眼,朱时雨就很高兴地说,“这个是我小舅舅去西域带回来的,我觉得如意一定会喜欢,就拿来给你摆着看了。”
“是很好看,”徐婉如笑,“他好像很开心。”
徐简却已经踩到杌子上,拿了胡人骆驼像。雕像有些重,他一个没拿稳,差点摔了。白玉赶紧给接着了,看他喜欢,就摆了小案子上。
这骆驼像,也是朱时雨的心爱之物。只是,为了徐婉如,他才拿了出来。没想到,徐简差点还给摔了,朱时雨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可他是主人家,不至于为了个雕像,就跟客人吵架,所以,只得忍了下来。
“姐姐,”徐简问,“这个就是骆驼吧。”
徐婉如点点,其实,京城也有很多骆驼,她被休的头几年,就住在陈家在郊区的宅子里。每天,院子门口都会经过许多骆驼,驮着各色货物,往京城里赶。
“小雨,你见过骆驼吗?”徐婉如突然问。
朱时雨点点头,“舅舅去西域的那次,我和娘去郊外送他了,那里就有骆驼。”
“真的嘛?”徐简眼睛一亮,“背上真的有两个凸起来的?”
“嗯,”朱时雨笑,颇为得意,“那个叫驼峰,还有的骆驼,只有一个驼峰。”
“一个?”徐简有些犹豫,“一个可怎么驮人啊?”
“哈哈哈,”徐婉如笑了起来,说,“坐的高,望的更远……”
听见侧院里的笑声,朱自恒喝着茶,很是放松。
“夫君,”姚小夏换了家常的衣服,问,“你还记得,妹妹有个陪嫁叫秦蕙兰的嘛?”
“记得,”朱自恒对朱念心的事,事事都很清楚,“不是说,嫁给忠顺府的一个管事了嘛。”
“就是她,”姚小夏说,“她在如意屋里做管事娘子,前次落水,就是她看管不力。公主要罚她,她却到如意面前挑拨,被如意骂了。公主打发了他们夫妻去京郊的庄子,刚才,就在我们面前,去了胡同口的苏家,装的没看见我们似的。”
“还有这等事?”朱自恒皱了下眉毛,“忠顺府是怎么回事,小妾乱成一锅粥,下人又没个下人的体统?”
“这秦蕙兰是我们陪嫁的,”姚小夏说,“可我看,她眼里根本就没有如意和竹君这两个主子。”
“有人给她好处了?”朱自恒问。
姚小夏摇摇头,“眼下还不清楚。”
“一定是,”朱自恒点点头,“我派人盯着他们夫妻,这般目无主子的,打死了干净。”
白玉捧了食盒过来,朱自恒下了早朝,还没用过早膳,就去忠顺府了。
姚小夏跟孩子们在萱园用过早膳,这会儿,一边给朱自恒摆早点,一边问,“夫君,你说这两天的事,怎么就这么集中啊?”
“说不定,平时都这样,徐铮的几个小妾没王法,也不是今天开始的。”朱自恒叹了一口气,拿着筷子说,“不过是凑到一起罢了。”
“我有些担心,燕国公主那么爱面子,我们给捅到府尹那里了,今天又捅到孙御史那里,”姚小夏说,“我怕她日后……”
“哼,”朱自恒鼻子里哼了一下,说,“燕国公主也愿意捅出去,不止我们。”
“什么?”姚小夏因为朱念心的缘故,对燕国公主好面子的事,也是一清二楚的。
“她得给新人打扫房屋腾地方啊,”朱自恒说,“一年的重孝就要满了,徐铮也该开始找继室了。”
“真的?”姚小夏问,“侯爷不是身体不好嘛,怎么就那么快?”
“正是因为身体不好,燕国公主才更着急啊。”朱自恒说,“总得找个合适的人照顾徐铮,家里的事,也该有人管了。你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小妾让庶女喊娘,孝期里红裙子随便穿,那个滥赌杀人的,就更别提了。”
朱自恒自顾摇头,他们家里,就比忠顺府好很多。当家的人,男主外,女主内,清清楚楚。哪里像忠顺府,里外不分,嫡庶不分。
“那个郭姨娘,倒是个安分守己的。”姚小夏说,“昨儿晚上,还有今天早上,不该说的话,一句都没多说。”
朱自恒冷笑了一下,“只怕,这人才是继室的大敌呢。”
“不会吧,”姚小夏自己觉得,她在女人堆里也混过一段日子,怎么会看不出,谁是不好相与的,谁是好相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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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铮的这三个妾室,宋红妆太嚣张出身又太低,内心有多自卑,行为就有多乖张。投射到她女儿徐婉淑身上,就想让徐铮一视同仁。真一视同仁,徐铮就该给徐婉淑找个身家清白的母亲,怎么会找个倡伶,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柳色是丫鬟出身,照顾人还行,却偏偏愚昧。遇上个重男轻女不知道好歹的母亲,又有一个滥赌黑心肠的兄弟,作奸犯科是迟早的事。
反而那个郭玉芙,清清白白的出身,做事也极有分寸,怎么看,都是这三个人里面,最好相处的。
所以,朱自恒说郭玉芙最难相处,姚小夏不相信。
朱自恒笑,看了一眼妻子,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
“我就说嘛,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朱自恒说,“徐铮找继室,本来就不可能高过我们家了。这次嫡庶的事情一闹,燕国公主必定会找一个嫡出的女子。你说,谁家嫡出的女儿,愿意给徐铮做继室?家室必定好不到哪里去了。”
“继室出身低,日后生的孩子,就不会争夺爵位。家和万事兴,燕国公主也乐于见到这样的事。”朱自恒说,“可偏偏这样的继室,跟郭玉芙是一类人,什么都比她好一点,两人放到一处,你说,她们会不会斗个死去活来?”(未完待续)
第41章 吴氏
“有道理!”姚小夏笑,“只要不害到我们如意和竹君,她们爱怎么斗,就怎么斗去。”
朱自恒放下茶杯,示意白玉加水,“看起来,这次是我们要公开。其实,是燕国公主想公开家务事,处理了一个有威胁的柳姨娘,敲打了一个不安分的宋姨娘,留下一个温良恭俭让的,和继室慢慢斗。”
“宋姨娘的两个孩子,”姚小夏想了想,说,“我觉得侯爷太偏心了一些。”
“哼,”朱自恒冷哼,“就他那个猪狗不如的心,爱偏哪偏哪里去。这次的事,多亏了如意,竹君的爵位是拿定了。”
“那个二小姐,实在是大人都比不上啊,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机。”姚小夏说,“我怕如意跟她一起,以后会吃亏。”
“让如意少跟她接触吧,”朱自恒说,“如意也不笨,只是跟这种人玩手段,未免掉价。她孝期穿红裙,喊姨娘为娘,这些事以后谈亲的时候,必定会被人搬出来说。再加上,有个倡伶出身的生母,她以后的日子,跟如意不是一个层次的,不提也罢。”
“等竹君承爵了,就是如意最大的靠山了,”姚小夏点点头,“等他们都定亲了,我们也能放心了。”
“嗯,”朱自恒点点头,他觉得如意和朱时雨不错。可眼下孩子都很小,朱家在地位上,也比不上忠顺府,只能日后再说了。
这时,白嬷嬷进来了,“老爷,夫人,老夫人问,如意小姐和竹君公子好了没,想让他们过去。”
“我陪他们过去,”姚小夏点点头,“你去侧院领孩子们过来吧。”
白嬷嬷领命出去了,姚小夏的脸上,有些愠怒。
“他们还打徐铮的主意?”朱自恒啪地一声,放下杯子。
姚小夏点点头,“老夫人倒是听进去了,念慧似乎想不通……”
“我也去见见,”朱自恒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朱家老爷子朱立言,年少时娶了姚氏,生有一子一女,就是朱自恒跟妹妹朱念心。姚氏美貌却体弱,生了朱念心,没多久就去世了。朱立言续娶了吴氏,又生了一子一女,也就是次子朱自慎和次女朱念慈。
朱自慎早已成亲,可朱念慈却迟迟未嫁。她原定了吏部员外郎赵朴的独子赵鹏程,十八岁出嫁前夕,赵鹏程在酒楼喝酒闹事,与人争夺歌女,被人从楼上推了下来。虽然是脑袋着地,却没有当场摔死。
赵家扛着个口吐白沫的儿子回家,不着急治疗,反而来催朱家,要求朱念慈马上出嫁。谁都知道,这赵鹏程,马上就要鹏程万里,飞去西天如来世界了。朱家自然不答应,只说这么着急,没法准备嫁妆。
其实,婚前就在当年九月,也不过两三个的时间了,嫁妆一早就备下了。只说,谁遇见这样的事,都不愿意嫁掌上明珠了。这一过去,不就是守活寡了吗。
果然,不出三天,赵家就挂上了白布,赵鹏程死了。可他一死,却是朱念慈噩梦的开始。
酒楼上推死赵鹏程的,明明是内阁大学士孙友亮的孙子孙望贤,却有一个酒楼的小厮出来顶罪。孙家用钱买了替罪羊,好好安置了酒楼小厮的家人,避开了官司。
大学士孙友亮权高位重,酒楼的事情,又掩盖的天衣无缝,赵鹏程就这么白死了。赵家奈何不了孙家,就找朱家麻烦。
当时,朱家老爷子朱立言,已经是工部郎中了。可工部贱,礼部穷,朱立言在朝中,没什么人脉,被赵家死咬着不放,说他没有德行。
为了女儿的幸福,朱立言干脆致仕了事。这样,以后朱念慈再嫁,朝中的百官,也不会对一个致仕的人家,指指点点了。
而且,当时朱自恒在礼部,也已经站稳脚了。有了礼部尚书潘知远的引荐,朱自恒跟三皇子,关系不错。
现在,三皇子登基成了肃宗,朱自恒也到了户部,狠狠地压制了当年的赵家。朱家才算雨过天晴,可以安排朱念慈安心出嫁了。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以前,朱念慈只求嫁个小小的官宦人家,安稳一生。偏偏,赵家就是不让,三番四次地上门来闹事。只要听见她议亲了,赵家的女眷就组团上门,披麻戴孝,非说她不守妇道。
后来,朱自恒压住赵家了,朱念心却去世了。朱念慈对这个姐姐,一直很是羡慕。她们虽是姐妹,却没什么来往。朱念心太美,朱念慈不敢与她同出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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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姐妹差了三岁,朱念心是个小美人的时候,朱念慈还是个黄毛丫头。朱念心名动京师的时候,朱念慈也只是个清秀少女。
朱念慈又是吴氏所出,素日跟着吴氏的时候更多。也就早晚请安,才能见到姐姐朱念心。
朱念心有这样的美貌,还有对极爱她的兄长和嫂嫂。姚小夏和朱念心是姑表姐妹,后来又成了她的嫂子,两人关系极好。朱念心总跟着嫂子,跟朱念慈更没什么来往了。
直到朱念心的美貌,给她带来了一桩侯门婚姻,朱念慈才觉得,美丽真是重要。
别的小姐嫁人,总是嫁给谁谁谁的儿子,哪个侯爷的长子,哪个高官的次子。可朱念心却是去做侯爵夫人,一进门,就是超品的贵夫人。
虽然大家都知道,忠顺府的燕国公主不好相处,可谁家婆婆好相处了?所以,朱念慈对朱念心的羡慕,无处不在。
再加上,她自己的婚事,因为赵鹏程摔死,落的个不上不下的处境,朱念慈就更羡慕朱念心了。
虽然,朱念心在侯爵府,也过的不怎么开心。
可是这些,朱念慈既看不见,也不愿意看见。在她眼里,朱念心过着天堂一样的生活,珠玉成堆,翡翠如山,想什么,就有什么。
被赵家人闹了这么些年,朱念慈今年也二十一岁了。这个年纪,嫁谁,都只能当个继室了。
既然要做继室,干嘛不嫁个最好的呢。而且,徐铮也才二十六岁,英俊不说,身份还那么尊贵。(未完待续)
第42章 小姨
朱念心死后,老是破坏朱念慈婚事的赵家,也被朱自恒给压制住了。
朱念慈看见姐夫徐铮的好处了,朱家的老夫人吴氏,自然也看见忠顺府的好处了。
忠顺府虽然是侯爵府第,可人事并不复杂。
燕国公主和宫里,关系密切。徐铮的三个兄长,在燕国公主手下,也一直老老实实。
就凭吴氏,当年是没法给朱念心找这么一桩婚事的。正因为宫里给皇子选妃,徐铮去御花园看昭阳公主,才遇上了朱念心,一见钟情。
前人挖井后人吃水,吴氏就动了心思,想把自己的女儿朱念慈,嫁给徐铮做继室。
朱念慈的年纪,就比朱念心小了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过了新年,就奔着二十二去了,除去给人做继室,几乎不可能做人原配了。
既然都是做继室,自然要选个条件好的。看来看去,忠顺府的徐铮,最为合适。徐铮年纪轻,才二十六岁,身份更好,是个侯爷。家中妻妾的关系也简单,有这么个厉害的婆婆坐镇,小妾也不敢捣乱。
前面病故的夫人,又是朱念慈的亲姐姐,剩下的两个孩子,又是朱念慈的外甥外甥女。别的不敢说,让朱念慈去照顾姐姐留下来的孩子,燕国公主一定更放心。
如果朱念慈也生了儿子,就算是徐简承爵,他对抚养自己长大的继母,又是小姨的,也不会亏待到哪里去。
所以,朱家老夫人和老爷子,统一了想法,打算让朱念慈去做徐铮的继室。只是,这一点,朱自恒却不愿意。
朱家老夫人吴氏是个什么德行的人,朱自恒带着妹妹,就在她手下讨生活长大,不可能不知道。
吴氏刻薄寡恩,明面上什么错都挑不出,暗地里不知道多少手脚。要不是朱念心实在太美,朱自恒实在是有本事,这两孩子,一早就毁在吴氏手里了。
如果让朱念慈去照顾徐简跟徐婉如,朱自恒知道,必定是自己童年的再现。朱念慈没有吴氏狠辣,可她的智囊团,就是吴氏本人。经过这么些年的风雨磨炼,吴氏的手段,只会更加炉火纯青。朱念心胆小懦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厉害的后妈吴氏。
朱自恒可不愿意,给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找这么一个后妈。所以,徐简跟徐婉如来了朱家,并不着急去给老爷子和老夫人请安。
吴氏见他们没有动静,反而派人来请了。为了个侯爵夫人的位置,她们可真够拼命的。装慈爱装到这个份上,朱自恒很是看不起。
老爷子听了吴氏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亲小姨去做后妈,自然比外面来的后妈更好。其实,外面来的,还能分清对错,出问题的时候,说个清楚明白。
可如果是亲小姨,外祖家是帮后妈呢,还是帮徐简徐婉如?朱自恒自然要帮自己外甥外甥女,可朱家除了他,还有别人啊。
如果朱念慈也生了儿子,她也想让自己的儿子承爵呢?徐简的性命,还安全吗?就算留了他一条命,下点毒药,让他卧床不起,甚至断条胳膊断条腿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问题,如果是别的后妈,朱自恒自然会小心谨慎地对付。可如果是朱念慈呢,一旦公开后妈的恶毒之处,就会毁了徐简的外家。
本来,外家是一心一意帮徐简的,可这样一个后妈,外家的力道,就分了好几股,对徐简来说,不是好事。
所以,朱自恒一点儿也不愿意,让吴氏的女儿,去做徐简徐婉如的后妈。
徐铮好美色,朱念慈的颜色,实在不够瞧。
更何况,朱自恒也知道,朱念心因为宋红妆的事,跟徐铮之间有心结。看徐铮对女儿徐婉如的态度,就知道他对朱念心,颇有记恨。如果是这样,徐铮更不会选朱念慈了。
这事,朱自恒跟父亲朱立言谈过,提到徐铮和朱念心的心结。所以,朱立言倒是听进去了,可吴氏痰迷了心窍,仍旧想让女儿去做侯爵夫人。
所以,朱自恒一用好早膳,听见吴氏派人来催徐简徐婉如了,他就很是愤怒,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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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小夏担心丈夫,也跟着起来,谁知,一个没站稳,晃了一下。白玉眼明手快,一下子扯住了姚小夏。
朱自恒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姚小夏坐下了,“白嬷嬷,你去请下大夫。”
朱时雨领了徐简徐婉如,正从侧院过来,看见姚小夏躺了美人榻上,就很担心。
“娘,你怎么了?”朱时雨拿了手,去摸姚小夏的额头。
姚小夏的脸色苍白,朱时雨很是害怕。他见过朱念心,朱念心去世的时候,脸色也是如此。
徐简抓了徐婉如的手,“姐姐,我害怕。”
徐婉如也知道,徐简应该是想起朱念心了,只得半抱着他,“舅妈应该是累着了,昨晚没睡好,你别怕。”
“那睡一觉,就会好了吗?”徐简问。
徐婉如点点头,姚小夏应该没事,她能活到朱时雨金榜题名呢。只是舅舅,却死在她出嫁的那一年。没了朱家的帮助,她在陈家,自燕国公主死后,就成了个孤魂野鬼。
想到这里,徐婉如突然落泪,徐简见了,也跟着哭了。
他们两人一哭,朱时雨也跟着哭了。朱自恒很是无奈,只得抱了徐婉如,又拖着徐简和朱时雨到了一边。
他也很担心妻子,可孩子们一哭,他实在是手足无措。
不一会儿,白嬷嬷就带着张大夫进来了,张大夫的医馆,就开在翡翠胡同和柿子胡同的交叉口,到朱家,没多少距离。平时,朱家有什么事,也都找的他。
张大夫已经五十多岁了,养了一把山羊胡子,有些花白。一进院子,就看见三个孩子红着鼻子。
“哟,这是大小姐的双生子吧,”张大夫看了一眼徐婉如,“一个比一个漂亮啊。”
朱时雨跟张大夫相熟,见他来了,就赶紧上前,拽着他的药箱,“我娘病了,脸色很难看。”
朱自恒赶紧引着张大夫,去了姚小夏的榻前。(未完待续)
第43章 表妹
张大夫进了屋子,拿了块帕子,放在姚小夏的手腕上。
把了好一会儿脉,张大夫点点头,收了帕子,“夫人这是累着了,老夫开个方子,好好养一养,也就没事了。只是,她才两个月,你们怎么也不小心一些。”
“两个月?”朱自恒一愣,随即开始傻笑,“我都不知道。”
朱自恒一辈子都是个聪明人,很少犯错,可听说姚小夏有孕,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了。赶紧吩咐张大夫开些补药,让姚小夏好好调养一下。
张大夫一边写方子,一边叹气,“你也不是第一次当爹,怎么还这样毛手毛脚的呢?”
他是看着朱自恒跟朱念心长大的,所以,言语之间,并没什么忌讳。
姚小夏明明苍白着一张脸,听了他们的对话,却有些脸红。她自己是有些知道的,上个月,就没有换洗。
等张大夫一走,朱自恒就怪她,“你怎么都不跟我说的呢?”
姚小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嘛。”
“哎,真是的,”朱自恒又是笑,又是怪她。
徐简看不懂了,问徐婉如,“舅舅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啊?”
朱时雨听了,就解释,“我爹一向不干脆,依我看啊,是真高兴假生气。”
“你小子,”朱自恒突然一指头弹在朱时雨头上,“以后别累着你娘了。”
朱时雨赶紧躲开,藏到了徐婉如背后。
朱自恒看了一眼妻子,“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我带孩子们去见老爷子和老夫人吧。”
姚小夏点点头,“那午膳回来吃,我让他们准备些如意竹君喜欢的。”
徐婉如跟着朱自恒,就往朱家老太爷住的荷香榭去了。
朱家的院子,不如忠顺府华美,可也有片小小的池塘,养着一湖的莲花。这会儿冬天,水面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孤零零的几只水鸟飞过。靠岸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层冰,再降温的话,只怕整个池塘都要冻起来了。
徐婉如自从落水之后,也不怎么怕水了。
朱自恒牵着她,稍微靠近了一下水边,她也没有什么惧意。
“现在不怕水了吗?”朱自恒问。
“嗯,”徐婉如点点头,“都落过水了,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哈哈,暂时别让人知道了。”朱自恒笑,姚小夏有孕,他的心情很好。
朱时雨跟徐简,这会儿正围着水边乱跑,白玉跟在他们后面,跑的小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跑的。
徐婉如一边走着,一边算着,姚小夏腹中的,应该就是表妹朱秋语了。朱秋语的生日,就在九月十七。比徐婉如跟徐简,就迟了一天,跟她自己亲哥朱时雨,正好是同一天。
朱时雨更像姚小夏一些,朱秋语更像舅舅朱自恒一些。所以,朱秋语的外貌,有几分像徐婉如。比起徐婉淑那个异母妹妹,朱秋语反而更像徐婉如的亲妹妹。
朱秋语小了徐婉如六岁,自小就是她的小尾巴,走哪里跟哪里。徐婉如前世虽然跋扈,对这个妹妹,却是不差。
一方面,朱家舅舅和舅妈对她是真好。另一方面,朱秋语为人纯真,没什么心机。徐婉如跟她一起,很是舒服。
再一想,朱时雨倒是个九曲十八弯的性格,没想到,他妹妹倒是纯真。估计,是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了吧。
徐婉如心想,假如自己有舅舅舅妈这样的父母,还有一个朱时雨这样的哥哥,应该也跟朱秋语一样,觉得世上没有坏人吧。
前世,徐婉如出嫁比较迟,十八岁才完婚。舅舅去西域出差,却死在路上,消息回来的时候,徐婉如已经成亲。
朱时雨颓废了好几年,看父母一死一病,才打起精神读书,三年后中了进士,进翰林院做了庶吉士。
朱时雨刚进翰林院,舅妈姚小夏就病重了。当时,朱秋语才十五岁,并不着急婚事,反而是朱时雨的前程,可能会受影响。
当时燕国公主刚去世,徐婉如在陈家被禁足,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只听说表妹朱秋语,急匆匆嫁给了苏落雪的三弟苏继芳。
苏继芳是苏家嫡子,可他自小就是个纨绔。按理,朱时雨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把妹妹嫁给这么个东西。
徐婉如出不了陈家,只隐约听说,似乎是什么不光彩的事。苏继芳当时二十一岁,朱秋语才十五岁,真要有什么不光彩的事,一定也是苏继芳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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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秋语的婚事,听说非常快也非常简陋,她出嫁之后,姚小夏就病死了。朱时雨丁忧,辞了翰林院的事,在家又呆了三年。
紧接着,英王夺了侄子太子的位置,自己登基称帝了。英宗大肆清理朝臣,朱时雨因为丁忧在家的缘故,躲过了大清洗。而陈奇可因为从龙有功,已经是英王的重臣了。
次年,忠顺府灭门,陈奇可请旨休了徐婉如。朱时雨想让徐婉如去他家,可英宗的圣旨一下,非让徐婉如留在陈家,饱受折辱。
期间,朱时雨来看一次徐婉如,嫁到苏家的朱秋语,就被连累一次。徐婉如于心不忍,再不让朱时雨上门。
算起来,前世也罢,今生也罢,都是朱时雨来看望徐婉如,连她跟陈奇可的过节,都是朱时雨帮忙报仇雪恨的。
徐婉如重活一世,再不愿意招惹陈奇可那样阴险毒辣却又懦弱势利的小人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明明身边的人,都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就只看上陈奇可这么个败类呢。
像陈奇可这样的人,跟苏落雪才是天生一对啊,徐婉如暗下决心,今生,一定要帮苏落雪提前实现愿望。免得,她又找个正室去折磨。
至于苏家,徐婉如前世并不愿意主动去了解。可她已经嫁到陈家了,苏落雪又是个贤惠温柔的二房,陈府里夸她的声音,自然不小。
听说,苏家就是个妻妾不分,嫡庶不分的人家。苏夫人生了长女次女,长子三子。苏落雪的生母蒋姨娘就生了次子和三女儿。
陈府里的人都说,苏家的蒋姨娘很能干,处处压着苏夫人一头。可具体如何,谁也不清楚。看子女的数量,还是苏夫人更胜一筹。(未完待续)
第44章 家人
朱自恒带着孩子们,进了荷香榭。
老太爷还在书房里看书,老夫人吴氏,却坐在窗口的炕上,正跟女儿朱念慈说着话。
冬日的阳光,就斜斜的,从窗口投到炕上,罩在吴氏和朱念慈的背后。
吴氏一看见徐简和徐婉如,突然笑的跟朵花一样灿烂。
“如意和竹君来了啊,”吴氏伸了伸手,揽住徐简,“让姥姥好好看看。”
徐简有些不好意思,朱家的人,一向最喜欢他姐姐徐婉如。舅舅如斯,舅妈如斯,朱时雨就更不用说了。只有朱老夫人和小姨朱念慈,对他最是喜欢。每次见面,第一个就抱他。
徐简长的,并不像朱念心。所以,吴氏见了他,心中最没压力。反而是那个徐婉如,小小年纪,却长了一张朱念心的脸。
出嫁之前,朱念心见了吴氏,每次都很谨小慎微。可她出嫁做了侯爵夫人,对吴氏就没那么客气尊重了。所以,看见朱念心的脸,吴氏心中,多少有些气闷。
再加上,朱念心的母亲姚氏,据说就是个绝色美人。所以,吴氏做了朱立言的继室,总有些跟姚氏较劲的味道。可她生的子女,外貌能力,都比不上朱自恒跟朱念心。现在的朱家,算起来,朱自恒才是一家之长。
老爷子朱立言已经颐养天年,在家读书养鸟,含饴弄孙,并不管家室。次子朱自慎在河间府做一个小小的八品经历,怎么都挪不出这个坑了。
赴任之前,朱自恒把河间府说的天上地下,不知道多少好。谁知道,朱自慎去了河间府,头上一大堆官吏上司,处处要打点。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哪一个,都没好果子吃。
河间府在济南府和京师直线距离的中间,位置不算差,地方也算富庶。可偏偏这样的好地方,小官员是不愿意挪动的。
顶上的知府知州要换人,可下面的小官吏,多是本土人士,有官当还管着自己家的地盘,谁愿意走啊。偏偏京城来了个空降户,大家还不使劲折腾朱自慎啊。
朱自慎读书不成,只得捐官,朱自恒在朝中有些手段,就帮他在河间府找了这么个位置。
朱自慎在吴氏手里娇生惯养,吃不了苦是一回事,为人处世也差到的很。人生地不熟的,他先是摆架子,被人折腾了一番,就开始装孙子,总之是各种不痛快。
现在,朱自恒又换到户部了,河间府的人,对朱自慎也好了一些。可无论他怎么哀求,朱自恒就一句话,要是河间府你都干不了,别的地方你更干不了,还是趁早回家管田庄了,别丢老朱家的人了。
朱自慎原话学给吴氏听,吴氏暴跳如雷,觉得朱自恒挖坑埋了自己儿子,还不让他回京师。
吴氏去跟老爷子抱怨,老爷子是在工部郎中的位子上致仕的,如何看不出来,河间府是个好地方。而且,朱自慎的能力,根本来不了京城。回来的话,只能给家里看田庄。
听了老爷子的话,吴氏半信半疑。可她娘家,的确没什么人能帮得上忙。以前在内宅,她还能拿捏朱念心跟朱自恒。
可现在,朱念心出嫁,也已经去世了。家里已经换了朱自恒当家,吴氏再有手段,也耍不到外面去。
所以,吴氏唯一的折磨对象,就改成姚小夏了。可姚小夏也不是个软柿子,她们姚家的人不少,动不动,姚夫人就要过来保护女儿。
朱念心没有母亲,姚小夏可是爹娘双全的,家里兄弟还有些本事的,哪里会让吴氏轻易得手呢。
更何况,朱自恒自幼和吴氏斗法,套路很熟悉,教起姚小夏来,更是得心应手。总之,吴氏现在,处处束手束脚。
她眼下也只能先忍忍,哄的徐铮先娶了朱念慈,再帮朱自慎回京,才是正途。
吴氏抱了徐简在怀里,扫了一眼,姚小夏没有来,她就黑了脸,问,“你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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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恒一早就等着她问了,“禀母亲,小夏坐了马车,颠簸的有些厉害,张大夫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
“哼,”朱念慈倒是先哼起来了,“我和大哥都在母亲面前尽孝,她一个媳妇,坐个马车,还嫌累呢。”
徐婉如对这个小姨没多少印象,隐约记得她觊觎过徐铮。可徐铮前世病的太重了,她们就放弃了,后来嫁了个京郊的富商。一开始金山银山地捧朱家来讨她欢心。其实,是想讨朱自恒欢喜。
朱自恒也不说破,只说官商不宜通婚,暗地里,却表现的十分通融。吴氏见财眼开,朱念慈又急嫁,年纪一大把,外貌又普通,那些穷酸小官她看不上,就嫁了这个富翁。
可富商有富商的追求啊,他就指望大舅子给点好处,所以才娶了这个朱念慈。谁知道,朱自恒那么有原则。说了官商不宜通婚,结婚之后,他就真的不帮一丝一毫了。就这么,把路子给掐断了。
朱念慈的亲兄弟朱自慎无能,所以,朱家唯一能倚靠的,只有大哥朱自恒。可朱自恒记恨吴氏,根本不出手帮忙。
富商见大舅子绝情,对朱念慈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他家里妻妾众多,就朱念慈的水平,在里面熬的很辛苦。
可她毕竟是官家小姐,富商也要拿她做个门面,还是吏部侍郎朱自恒的妹子呢。所以,外面光鲜,里面如何,只有朱念慈自己知道了。金山银山都看得见,可都不是她的。
说起来,朱自恒对着两个异母的弟妹都很照顾,帮他们求官定亲事,可没一样让吴氏真正满意的。
徐婉如对这些,并不十分清楚。前世,这些麻烦事,都是朱自恒一个人料理的。可今生,徐铮的病情不重,吴氏母女的心思,就更活动了。
姚小夏不过是没有一起来,朱自恒刚解释了半句,这朱念慈就这般拱火。徐婉如见了,就觉得这小姨,实在刻薄的很。
只是,徐简没有发现这些,吴氏拿了个小蜜桔,正慢慢地剥了给他吃。两人低着头,吴氏也没看朱自恒,似乎朱念慈责问姚小夏的话,和她毫无关系。(未完待续)
第45章 金鱼
朱念慈责问姚小夏不来,朱自恒也不着急,带着孩子们坐下了,还吩咐吴氏屋里的人上茶。
看见朱自恒不说话,朱念慈啧了一下,也不追问了。毕竟,她在这个大哥手里,也吃过不少亏,总不能一开口,又被他抓了把柄吧。
反而是朱时雨,气呼呼地进了书房,大家就听见他在里面跟朱老爷子说,“我娘有小宝宝了,可姑姑却生气了。”
徐婉如坐了朱自恒身边,差点就笑喷了。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朱念慈很着急有孩子似的,见了嫂子有孕,反而嫉妒上了。
“我,”朱念慈急了,又羞又怒,“我哪有生气!”
吴氏笑着抬了头,“原来是有喜了,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
“才两个月,”朱自恒说起姚小夏,嘴角含笑,“张大夫让先养着,三个月了,才好说出来。”
“我们这里又不是外面,”吴氏笑的毫无破绽,可从徐婉如的角度看去,她脸上的肌肉,跟大理石一样,动都没动。可见,心里并不欢喜。
倒是朱老爷子,乐呵呵地牵着朱时雨的手出来了,“如意和竹君,怎么也不进姥爷的书房啊。”
“姥爷,”徐婉如跳下凳子,牵了朱老爷子的手,“我和竹君,先给姥姥请安了,您那里又没关系,早点迟点不一样嘛。”
“好好好,就你嘴巧。”朱老爷子乐呵呵地坐下。吴氏跟徐婉如徐简没有血缘关系,可朱老爷子,却是他们的亲姥爷。
“自恒,小夏要是有孕了,年底的事,就让念慈先帮着一些吧。”朱老爷子吩咐,“她日后出嫁,也得学着些了。”
朱念慈已经二十一岁了,过了年就二十二岁,在这个年代,孩子都该五六岁了。可她却没什么管家打理庶务的经验,更别提接人待物。
这一点,是吴氏的错,朱自慎也有这个毛病。吴氏宠爱子女,就恨不得什么都自己代替他们做了。可这样一来,子女就没了独立的能力。
朱自恒看在眼里,自然十分清楚,吴氏的子女,日后一定没有什么成就。
可朱老爷子也看在眼里,姚氏的子女和吴氏的子女,于他都是亲生的。所以,朱老爷子适时会提点一下吴氏,只是,她听得进听不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朱念慈有些不愿意,朱自恒就插了一句,“过年正是客来客往的时候,妹妹当家,让外面的那些夫人见了,也会夸她能干的。”
其实,如果朱念慈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帮着家里管事,人家是会夸奖一两句。可她已经二十一了,外人见了,只会说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在家里还管到嫂子头上去了。
现在,姚小夏正需要卧床休息,朱自恒知道,家里年底很忙,他可舍不得自己妻子去做事,自然要捧一捧朱念慈了。
吴氏和朱念慈听了,都十分受用,吴氏点点头,就吩咐朱念慈了,“那年底的事,你就先做着吧,有什么不懂的,派人去问你嫂子。”
朱念慈一向骄傲,哪里会去问人呢,姚小夏算是从年底的麻烦事里脱身而出了。
徐简吃了几个小蜜桔,就有些坐不住了,问朱老爷子,“姥爷,你书房里的鱼,生小鱼了没有?”
朱老爷子一愣,他书房里养了几条红龙眼的金鱼,并不会生小鱼啊。
朱时雨却点点头,说,“过了年,就有小鱼了。”
徐婉如心里一笑,分明是骗人,要是金鱼这么容易孵小鱼,谁还去买金鱼啊。
“真的吗?”徐简有些好奇。
“真的,我带你去看小鱼,”朱时雨带了徐简,又朝徐婉如招了招手,三人一起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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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爷子在后面喊,“别把手伸进去,人也别掉下去。”
白玉赶紧跟着,也进了书房。
孩子们进了书房,外面就进入正式话题了。
“自恒,”朱老爷子问,“忠顺府那个柳姨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都听说了,一家三口都抓府尹去了。听说她兄弟想杀了如意和竹君?”
朱自恒点点头,“徐铮的几个妾室,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个都这样。这个柳姨娘平时还老实,就爱贴补兄弟。那柳方在外面欠下三万两的赌债,赌坊让他杀了竹君。
如意穿了竹君的衣服,就被他给盯上了,麻翻了丢水里。那柳姨娘的母亲还拦着外面的小丫头,想淹死了事。
后来被一个叫小莲的小丫头发现了,如意跟竹君才得救。昨儿如意醒了,只说记得丢她下水的人,那柳方就跟柳姨娘要了腰牌,夜里过来行刺了,被我们给抓了,送去府尹那里了。”
“阿弥陀佛,三万两!”吴氏说,“这柳姨娘一家子,真不是东西。说来说去,没娘就是可怜啊。”
朱念慈也说,“就是那个通房丫头抬成姨娘的吧,真是狼心狗肺啊。全家赖上姐夫,就这么嚣张,连嫡长子都敢杀了。”
“应该会判剐刑,”朱自恒很平淡地说,“正好敲打一下,那些企图抢爵位的人。”
“该,”吴氏说,“就该千刀万剐。只是侯爷还好吗,府里这样折腾。”
“侯爷还好,”朱自恒说,“身体比上个月好多了。”
“我就说嘛,”吴氏说,“早应该请了御医瞧瞧,他们什么人家,还找不到御医不成。”
朱念慈听说徐铮的身体好了,脸上也有了一丝娇俏害羞的微笑。
朱自恒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清楚。就徐铮和燕国公主来说,他们一定看不上朱念慈。对徐铮来说,朱念慈的外貌太普通,没有吸引人的地方,年纪又偏大。
对燕国公主来说,朱念慈太没用。燕国公主自己强势,却不喜欢儿媳妇唯唯诺诺。朱念慈被吴氏宠的没了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脑子里并没有数。
京师里,美貌又有修养的嫡女,并不少。有些耽误了出嫁年龄,有些家室不高,可怎么说,都比朱念慈更符合徐铮和燕国公主的要求。
朱念慈唯一的优势,就是徐简徐婉如的小姨。(未完待续)
第46章 正事
朱念慈虽然是徐简和徐婉如的小姨,可她是朱念心的异母妹妹,算起来,也只比外人亲了一点。
有朱自恒这个大舅子在,朱家想跟忠顺府搭上关系,只怕不容易。更何况,这么些年,吴氏和朱念慈,并不知道在徐简和徐婉如身上下功夫。
朱念心死后,她们才回过神,这是条好路子。吴氏能讨徐简欢心,却讨不了徐婉如的欢心。
更何况,朱念慈又不亲切更不温柔,很会端架子,连徐简那么好哄的,她都哄不了。只怕到了忠顺府的面前,朱念慈这个小姨的身份,也不够用。
只是,朱老爷子若是坚持,忠顺府可能会考虑一下。至于徐铮最后这么决定,这个,朱自恒也说不好。
他是大哥,没道理跳出去当众毁了小妹的婚事。要做,也得隐秘一些。眼下八字都没一个一撇,朱自恒虽然不高兴吴氏和朱念慈觊觎忠顺府侯爵夫人的位置,可离动手,还差了好远。所以,抹黑徐铮,自然成了首要任务。
“徐铮太糊涂了一些,”朱自恒说,“嫡庶不分,他还跟如意说,她跟二小姐,在他眼里是一样的,什么一视同仁。那个二小姐,管姨娘叫娘,今儿早上,还穿了一条大红色的裙子。”
“这徐铮,也太糊涂了!”朱老太爷有些生气,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就是那个**出身的姨娘吧,”朱念慈对徐铮的小妾,倒是十分熟悉。
按理,如果吴氏是徐简徐婉如的亲姥姥,她就会担心,孩子有那样的父亲,可如何是好。
可是,吴氏首先是朱念慈的母亲,所以,她先考虑朱念慈的幸福。若是朱念慈嫁到忠顺府,和小妾平起平坐,她的心里,就烧起了一把火,对徐铮,就没那么喜欢了。
只是,吴氏觉得,那是因为朱念心没本事,拿捏不住姨娘,所以手下的小妾才造反。要是搁她手里,必定让那些姨娘见了她就害怕。
这点,倒是也是事实。吴氏嫁到朱家,前面有几个姨娘,全让她找了各种理由,卖的卖,打死的打死,赶走的赶走,现在,一个都不剩了。
朱自恒自然也知道,如果朱念慈有吴氏帮忙,在忠顺府的确能立得住脚。可他就是不愿意,自己的外甥外甥女有这样的后妈。所以这事,他迟早会给搅了,眼下,就让她们先幻想一会儿。
徐简他们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鱼,出来的时候,朱时雨的袖子是湿的,徐简的袖子也是湿的。
朱老爷子挑了挑眉毛,心想,不知道那几条金鱼还活着不。要不是家里有个朱时雨,他老早就买绝品的墨龙睛狮头了,哪里会养这么普通的。
好在,徐简第一天来,就算捏死了金鱼,老爷子都不会抱怨。所以,朱时雨趁着家里来客人,玩的很是开心。折腾好金鱼,才觉得肚子饿了。
徐婉如跟了他们后面,就知道是朱时雨自己想玩,不过,她一直琢磨的是,徐铮到底是怎么死的。
前世,徐铮明年夏天就会病死。徐婉如记得,今年肃宗登基,仍旧用的太宗年号,永嘉十七年,明年就要改年号为嘉和了。
前世这一年的新年,徐铮已经卧病再床,不能起身了。可现在,他似乎没什么反应。
联想到赌坊下令,让柳方杀死徐简的事,徐婉如觉得,徐铮很可能是被人毒死的。
徐简不死,即使徐铮出事,爵位也轮不到外人。这次下手的,应该想父子两人都杀吧。只是,徐简没死成,忠顺府也有了防备,下手的人,自然更谨慎了。他们不会放弃,应该只是等待机会。
说实话,徐婉如对徐铮是否会死,她不怎么在乎。可徐铮要是死了,那人就会冲着徐简而来。徐婉如觉得,还是有个盾牌,对徐简来说,日子也容易一些。
她自然相信,燕国公主有本事护的徐简安全,可被保护过头的孩子,长大之后,只怕又是徐铮这样,一事无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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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虽然不喜欢徐铮,还是打算,回家之后,多去望湖楼看看,免得他遭人暗算,害的徐简年纪轻轻,就要躲东躲西,暗箭难防啊。
大人们说着话,徐婉如想着心事,朱时雨的肚子,却咕地叫了一声。
徐婉如笑着,摸了摸朱时雨的肚子,小孩的肚子,小小的,却很柔软。
“小雨饿了,”徐婉如笑。估计早上在萱园,他一个小客人,也不好意思放开了吃吧。
朱时雨红了脸,抓着徐婉如的手,很是高兴。
吴氏却拉过徐简,“竹君饿了没?要不要吃蟹粉狮子头,姥姥让他们给你做。”
徐婉如扯了徐简的手,“舅妈已经让人做了,还放了许多荸荠。”
徐简咽了咽口水,“姐姐,我也饿了。”
徐婉如也摸了摸他的肚子,逗的徐简直笑。吴氏看了一眼徐婉如,心想,看来这两姐弟,得先拿下这当姐姐的。
朱自恒就说了,“小夏那里已经安排好了,孩子饿不得,我带回去吃饭吧,下次再来姥爷姥姥这里。”
既然如此,吴氏也没法留人了,只得让朱自恒带着孩子走了。朱老爷子担心金鱼,赶紧进书房一看,哎哟一声,果然全浮起来了。
回了自己院子,朱自恒就看见姚小夏起来了。
“你怎么又起来了呢?”朱自恒有些抱怨,“张大夫不是让你躺着好好休息吗?”
“我这不是好了吗?”姚小夏笑,指了指桌上的茯苓糕,“白玉,先带他们去洗手。”
看了一眼朱时雨他们,姚小夏又笑,“等会儿一人一块,谁也不许多吃,否则,吃不下饭,就要罚了。”
白玉点点头,带着孩子去洗手了。
忠顺府来了两个丫鬟,一个珍珠一个玛瑙,都是燕国公主屋里的大丫鬟,平日跟着徐婉如和徐简,这次来外家,也跟着来了。
白玉带着去洗手,珍珠和玛瑙也跟着去了。
一批人呼啦啦地去洗手,姚小夏靠了朱自恒身边,轻声说,“真热闹。”(未完待续)
第47章 赶人
朱自恒扶了妻子,点点头,看着徐简他们的背影,“是很热闹,咱们以后也生这么一群。”
姚小夏噗嗤一声就笑了,“那我不是又要忙了?”
“有劳娘子了,”朱自恒弯腰行礼,“小生此厢有礼了。”
“去你的,”姚小夏轻轻拍了一下朱自恒,问,“荷香榭那边,还想着那事吗?”
“她们想拿竹君和如意做文章,”朱自恒笑,说,“有如意在,她们成不了。”
“如意这孩子像你,”姚小夏笑,“性格倒是不像妹妹。”
朱自恒点点头,像他才好,像他才不会吃亏啊。
至于如意的性格,到底像谁,燕国公主也有别的看法。
朱自恒带着徐简和徐婉如回家,燕国公主也处理了萱园的一些丫鬟。本来,徐婉如说了,不要分开秦蕙兰夫妻。
可秦蕙兰来翡翠胡同,见了主子当没看见,这事白嬷嬷派人去告诉张嬷嬷了。张嬷嬷一说,燕国公主就按徐婉如的打算,两夫妻一起给打发到大同的庄子去了。
恶奴欺主,这是所有大户人家的大忌。
秦蕙兰穿了身崭新的绛紫色褙子,从苏家出来,就回了忠顺府。本来,她男人卢德胜只以为,是因为小姐公子落水的事,所以才罚了他们。
这事虽然冤枉,可秦蕙兰没有看好小姐公子,的确有错。既然有错,就好好认罚。她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小姐和公子总还念一份情,迟早会捞了他们夫妻回府。
卢德胜在回事处做事,大大小小也算一个管事。只是管家的是徐大老爷一家,他是侯爷一派,所以多少有些为难。
趁着这事,先去外面庄子上熟悉一下,等侯爷娶了新夫人,夫人掌了权,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所以,卢德胜也算想得开,心里虽然有些埋怨,还是交接了工作,跟父母说了一身。卢德胜的父母,也都在忠顺府做事,听了儿子的话,多少有些埋怨秦蕙兰。
他们原以为,她是夫人的大丫鬟,日后总有好处。谁知道,夫人死了,这秦蕙兰没带来好处,还连累他们家了。
可是,秦蕙兰爱撑面子。跟着朱念心一起嫁过来的几个丫鬟,还有一个剑竹,一个文松,一个醉菊。剑竹和文松一早就被燕国公主打发了。
剩下一个醉菊,也嫁了忠顺府的管事,就是大管家沈立山的儿子沈大楚。秦蕙兰在徐婉如屋里做事,醉菊就在徐简屋里做管事娘子。
秦蕙兰做错了事,却觉得自己运气不佳。徐简在萱园的东厢房住,徐婉如在西厢房住。徐简不怎么回自己的屋子,不是在姐姐那里,就是在祖母那里。
所以,大前天偷偷跑去芝园玩,就是在西厢房逃出去的。人在西厢房不见了,就怪西厢房的丫头,秦蕙兰做管事娘子,自然首当其冲。
徐简和徐婉如差点出事,燕国公主就想打死秦蕙兰,最后徐婉如求情,才算打发了他们夫妻去大兴了事。
谁知,这秦蕙兰因此记恨徐婉如,偏偏穿了新衣服,到翡翠胡同去跟姐姐告辞。她在姐姐面前,也一向好胜,只说卢德胜去管庄园,自己也一起去。
她倒是没想当面不喊徐婉如,所以小丫鬟一提醒,她就进了苏家的院子。可是,朱家是她的朱家,她从朱家门前过,明明知道徐简徐婉如要去朱家,她却连请安都没去请,眼里也的确没有徐婉如和徐简了。
所以,白嬷嬷把这话传给张嬷嬷,燕国公主就大怒了。一个奴才,不把自己的孙子孙女放眼里,她早就想打死秦蕙兰了,这下子,自然让人去打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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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好板子,就告诉卢德胜,是他婆娘眼里没有主子,经过朱家不请安,还当着徐婉如的面,进了苏家。
之后,让他们过了正旦,就出发去大同的庄子。大同的庄子不比京城的,那里的管事的人,一早就定好了,卢德胜他们去了,除了下地干活,再没别的事情可做。
相比回事处的活,这种地如何能比,卢德胜自然暴怒了,秦蕙兰挨了顿揍,才想起来,要去朱家找小姐求情。否则,还没到大同,她就先被卢德胜给打死了。
徐婉如在朱家住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就有婆子来说,“忠顺府的秦蕙兰来了,想见见如意小姐。”
姚小夏看了一眼徐婉如,问,“她有什么事吗?”
“没说什么事,只说要见见如意小姐,”那婆子想了想,又说,“看样子,似乎挨了一顿打,脸上还有伤。”
“不见,”徐婉如很直接地拒绝了,“以后她要是再来,给我打出去。”
那婆子有些奇怪,秦蕙兰不是大小姐的陪嫁嘛,怎么如意小姐这么不待见她啊。
姚小夏点点头,“就按如意说的来。”
那婆子就出去赶人了。
徐简有些奇怪,问,“姐姐,是祖母打的蕙兰吗?”
“不是,是她男人,”徐婉如说,“打板子又不打脸上的,脸上要是有伤,就是她男人打的。”
“她男人干嘛打她啊?”徐简有些想不通,“是因为我们落水的事嘛?”
“不是,”徐婉如想了想,说,“昨儿我跟舅妈在大门口,就看见秦蕙兰了,她见了我们,就装作没看见,进了苏府。之后也没过来请安,我就让白嬷嬷告诉张嬷嬷了。应该是张嬷嬷告诉她男人了。”
“她看见姐姐,为什么不请安啊?”徐简问。
“她照顾不力,祖母要罚她。她跟我求饶我没帮她,她就生我的气了。”徐婉如说,“自己做错事,还怪人家,这种人要离得远一些。否则她倒霉了,明明跟你无关的,她非说你不帮忙也是错,被冤枉了就麻烦大了。”
“哦,”徐简没听懂,只是点点头,“那我以后离她远一些。”
“嗯,”徐婉如点点,心想,她去了大同,能不远吗。
朱时雨却笑了起来,“我们小姑姑也这样,明明是她错了,却总说是别人错了。”
“那我们离她也远一些,”徐婉如笑,徐简跟着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48章 烤鸭
徐婉如看了一眼笑的十分奸猾的朱时雨,心想,这三个孩子里面,就徐简最像个五岁的孩子了。
朱时雨是耳濡目染,天天看着朱自恒学的。自己是活了四十几年回来的,偏偏徐简是个单纯的,真让人担心。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徐婉如想着,让徐简跟朱时雨多接触,能学一些,也是好的。怎么着,也得让他们关系好一些,到时候,朱时雨也能帮着徐简一些。
徐婉如正琢磨着,吴氏身边的杨嬷嬷却进来说,“老夫人说了,夫人身子不便,年底的事,就交给二小姐吧。”
“好的,就听母亲的。”姚小夏点点头,这事,朱自恒昨儿就跟她说了。
年底人来人往,事情又琐碎又累人。她有了身孕,正好趁着朱念慈还没出阁,让她管一管。管好管坏都无所谓,反正朱念慈很快就会出嫁。
姚小夏五年前生了朱时雨,一直没再怀孕。要不是一举得男,吴氏老早就逼着朱自恒纳妾了。
好在朱自恒还算有主张,只说不急,子女都是缘分,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吴氏往朱自恒屋里塞了两个人,都被他轻描淡写给打发了。
要说朱自恒美貌是一回事,聪明能干是另外一回事,可姚小夏最爱的,还是他一心一意对待自己。
所以,朱自恒关心的事,姚小夏怎么都会帮他。忠顺府的燕国公主再凶悍,她都敢去帮朱念心,为的,就是朱自恒。
方嬷嬷跟姚小夏商量好家里年底的安排,又跟她要了对牌,说,“老夫人让公子,如意小姐,竹君公子去她屋里用午膳,等会儿到饭点了,夫人就不用备饭了。”
“也好,”姚小夏点点头,拿了对牌,交给了方嬷嬷。
方嬷嬷领了牌子,又问了徐简徐婉如最喜欢的菜,就施施然走了。
朱时雨凑到姚小夏边上,有些抱怨,“祖母从来就不问,我喜欢吃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就成了。”姚小夏笑,她也知道,吴氏对朱自恒并不好,对他们的孩子朱时雨,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有在朱老爷子面前,吴氏才会装的像个慈祥的好祖母。
“小雨很喜欢烤鸭吧,”徐婉如笑,“我刚刚告诉方嬷嬷了,中午一定会有烤鸭了。”
“嗯,”朱时雨的眼睛都亮了,徐婉如竟然也知道。他喜欢的人,父亲,母亲,还有如意,都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了。祖母问不问,他根本就不在乎了。
姚小夏也跟他解释过,祖母前面,还有一个祖母,前面那个祖母生了父亲和大姑姑,后面的祖母生了小叔叔和小姑姑。他隐约也知道,不是一个祖母,所以这个祖母对他们并不亲热。
可是,为什么如意和竹君来了,祖母就那么热情呢。大姑姑也是前面那个祖母生的呀,跟他父亲是同一个母亲啊。
虽然有些糊涂,可朱时雨很清楚,他跟如意的关系,比谁都亲。至于徐简,现在他在朱家做客,朱时雨觉得,还是对他也客气一些吧。
到了饭店,白玉带着三个孩子,珍珠和玛瑙也跟着,都往荷香榭去了。难得徐简和徐婉如来趟朱府,吴氏又想替朱念慈给他们留个好印象,自然十分卖力布置饮食了。
偏偏朱念慈刚抓了管家的事,这会儿还跟管事们在说事,没来得及过来。
吴氏看见徐简和徐婉如,就像看见两尊金佛一样,笑眯眯地牵了两人的手,吩咐方嬷嬷,“先带他们去洗手。”
朱时雨就跟个没人要的孩子似的,跟在徐婉如后面。徐婉如伸了手,扯了一把朱时雨。朱时雨抓了徐婉如的手,自然又高兴起来了。
徐婉如心想,吴氏对朱自恒跟朱念心如何,她是不知道的。可眼下,大家已经没有利害关系了,朱自恒也是朱家的当家人了。这吴氏还这么对朱时雨,实在是本性刻薄。
如果她对朱时雨好一些,说不定,朱自恒对吴氏的两个子女,也能好一些。她这样有利益就好,没利益就无视,别说朱自恒,估计连姚小夏都有意见呢。
三人洗了手,回到桌前,朱时雨一眼就看见桌上的烤鸭了。
徐婉如得意地冲朱时雨眨了一下眼睛,朱时雨压低声音说,“好像是万春阁的。”
万春阁的烤鸭,在京城最为有名,离朱府也不远。徐婉如上午才说了要烤鸭,中午怎么来得及做。所以,吴氏干脆让人去万春阁买了一只。
烤鸭削地薄薄的,鸭皮连着鸭肉,看起来就很好吃。边上垒着一盘雪白的面饼,葱丝面酱都叠在边上。
朱时雨毕竟还是孩子,看见喜欢吃的,就很高兴,伸了手,就开始包鸭肉。徐简见了,也开始自己动手。他在家里,几乎没有自己动手的机会,这会儿见朱时雨开动了,他也去抓了。
吴氏见了,笑的很是慈祥。
徐婉如看了一眼鸭汤,方嬷嬷很有眼力劲,马上就她给盛了一碗。徐婉如拿了勺子,看了一眼徐简跟朱时雨。
徐简往日里吃饭,挑三拣四,这会儿有人抢着吃,倒是吃的十分带劲。看来,以后要常跟朱时雨来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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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么讨厌的外祖母和小姨,该怎么打发了呢?
要说简单,也很简单,只要去燕国公主面前哭诉一番,说自己如何不喜欢这个小姨,也就是了。
可这样一来,事后吴氏和朱念慈一定会听说。对徐婉如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可是,对朱自恒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吴氏活的比姚小夏还长,折磨起朱时雨来,那就不好办了。
徐婉如想了想,还是跟舅舅先商量一下,先给徐铮找个更合适的。
至于继母的人选,徐婉如心想,诗书世家是一条,嫡女是一条,模样品性都过的去,达到这三条,基本上也就行了。
诗书世家的嫡女,做事总会大方一些,就算不喜欢徐简徐婉如姐弟,有燕国公主在,她也不能怎么样。就怕那些耍惯了阴险手段的,那种才是麻烦。(未完待续)
第49章 钓鱼
吃过午饭,朱老爷子带着孙子外孙去池塘边上散步。徐婉如只说怕水,并不出去。吴氏一边安排迟回来的朱念慈吃饭,一边说,“可怜的孩子,本来就怕水,还落了一次池塘。”
她们说了几句,总围绕着徐铮该娶妻子的话题打转。
朱念心的重孝,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提起嫁娶,其实很失礼。徐婉如有些憋闷,徐铮再娶,也得过了一月啊。
听了一会儿,她就坚持要去外面看看朱老爷子他们了。吴氏也有体己话要跟女儿说,就吩咐珍珠和白玉陪着去了。
朱老爷子刚逛了一会儿,看见太阳不错,就跟朱时雨和徐简说,要教他们钓鱼。吩咐小厮去取了鱼竿,带着两人在池塘边上坐着了。
徐婉如也不上前,坐了不远处的树下,看着朱时雨他们。白玉见她坐下了,又发现朱老爷子他们也没有坐垫,她就回去拿了。
珍珠陪着徐婉如,就在树下站着。
冬天的太阳,本就不暖,徐婉如看着不远处的朱时雨和徐简,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朱老爷子虽然是她亲姥爷,却因为吴氏的原因,一向并不亲近。
这次重生,反而多了跟他接近的机会。徐婉如心想,继室也罢,小妾也罢,一旦一个男子有了几个女子,大家所能得到的感情,就都不完整了。
本来,一夫一妻像是满满的一缸水,多一个女子,这缸就破一个口子。若是这口子敲在缸底,缸虽然没破,却再也不能储水了。
看起来,这男人好像拥有很多缸水,可每个缸,不是储不了水,就是漏的。说到底,他拥有的水,不见得比一夫一妻的多。
徐婉如前世,一直很羡慕苏落雪跟陈奇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们的爱情,硬插进她这么一个炮灰。
以前,徐婉如知道,错的全是她自己,是她非要挤进去,最后还得不到陈奇可的心。可现在,自从前日看见秦蕙兰,徐婉如觉得,她这个炮灰,很可能是被苏落雪选中的。
又愚蠢又有势力,正是强抢陈奇可的不二人选。只是,她却太过美丽,让苏落雪费了好多手脚,才毁了她和陈奇可的一切可能。
还好,徐婉如对陈奇可的念头,自从燕国公主死后,也就彻底没了。苏落雪没斗几年,就彻底得到了陈奇可。接着,又成了陈奇可的正室。
只是,陈奇可之后又纳了十二美人,这一点,徐婉如活了两世,仍旧想不明白。他不是不好美色的嘛,怎么一口气纳了这么多。苏落雪快被他气死了吧,徐婉如坐在树底下,想起前世的事来,嘴角微微带笑。
珍珠站在徐婉如身边,觉得自己的小姐,真是美丽动人。她是燕国公主屋里的大丫鬟,今年十四岁了。算起来,比徐婉如大了九岁。明明小姐还是个孩子,珍珠却觉得,小姐是她见过,最美的人了。
徐简正专心看着鱼竿,朱时雨却看见徐婉如了,一声“如意”,就丢下鱼竿过来了。
朱老太爷在后面,轻轻地嘀咕了一句,“见色忘友。”突然,他又想起自己初见姚氏的情景了,心上有了一抹伤感,又带了点温馨。
姚氏是他的结发妻子,生的两孩子又出色,朱老太爷心里,自然更偏向她一些。更何况,没了的,总是更好的。
白玉拿着坐垫出来了,去池塘边摆好了。
朱时雨牵了徐婉如的手,“我牵着你去,你站我后面,我掉进去了,你都不会掉进去的。”
徐婉如跟着他,到了池塘附近。她也不靠前,就站了朱时雨的身后,往朱老爷子脚边的脸盆里看了一眼,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姥爷,怎么一条鱼都没有呢。”徐婉如问。
“才多久啊,”朱老爷子抱怨,“等下就有了,晚上等着吃鱼好了。”
徐婉如绕到徐简身后,徐简却说,“姐姐,你别站我身后,你站着我钓不到鱼的。”
“不会吧,”徐婉如笑,“这还能怪我了?”
朱时雨却很热情,“如意,到我这里来,我不怕钓不到鱼。”
徐婉如从善如流,就去朱时雨身后坐着了。
只是,钓鱼忌讳说话,朱老爷子很认真地看着水面,徐简跟朱时雨也很认真地盯着鱼竿。徐婉如吃饱了,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就有些犯困。
朱时雨一回头,就看见徐婉如在打呵欠,“如意,你回去陪陪母亲吧,她一个人在屋里也没事。”
徐婉如心想,这孩子真是懂事,明明是让她回去午睡,却给她找了这么个理由。
“那你们小心哦,”徐婉如又对朱老爷子说,“姥爷,晚上我等着吃鱼了。”
朱老爷子笑,冲她摆摆手,“你尽管等着好了。”
徐婉如笑,带着珍珠先回去了。
徐铮在家的时间很多,却从来没带徐简做过什么。以前,徐简跟徐婉如跟着朱念心。朱念心对徐铮很无所谓,来与不来,她根本就不放心上。相应的,徐铮对这两个孩子,就不怎么亲近。
徐简跟着朱念心和姐姐,素日里做的事情,都是女子在闺中玩的。好在,眼下看来,徐简除了人简单些,并不娇气。
由此及彼,徐婉如觉得,徐铮这个父亲做的,实在不称职。他做个空头侯爵,根本没什么正事,除去跟一帮狐朋狗友喝酒跑马,剩下的时间,就在各个小妾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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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念心每日带着两个孩子,早晚去给燕国公主请安。她们婆媳关系恶劣,只是保持礼节上的客气,燕国公主也不愿意留徐简和徐婉如。
就这么过了三四年,直到朱念心生病了,徐简和徐婉如跟燕国公主接触的机会,才多了起来。彼此之间,也没那么疏远了。
而宋红妆的孩子,却在徐铮跟前讨了许多好处。徐婉淑虽然不是长女,却天天在徐铮跟前请安。人都偏心自己常见的,徐铮的表现,细细想来,也是有道理的。
可是,真叫徐婉如去拍徐铮的马屁,和徐婉淑一样争宠,徐婉如觉得,活了两世,她也不愿意去做。(未完待续)
第50章 初见
徐婉如不愿意讨好徐铮,一方面的原因,是他的背叛,让朱念心伤心致死。另一方面,她不愿意自掉身价,跟徐婉淑一样,弄些谄媚手段去争宠。
可是,说到底,她讨好徐铮,没太多好处。
徐简的爵位,眼下已经明确定下来了,燕国公主亲自开口,就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徐铮再偏心,也偏不走徐简的爵位,这一点,徐婉如很放心。有燕国公主和肃宗在,谁有胆子抢?
至于她自己,徐婉如今生没想过成亲的事。可如果真要成亲,也是燕国公主说了算的。徐铮在这忠顺府里,说起来是忠顺侯,其实,什么事情,都取决于燕国公主。
就算要拍马屁,徐婉如也打算,去拍一个更聪明,更有权势的。徐铮这样的人,你今天拍死了,用了十分的力气去拍他的马屁。因为宋红妆一句话,一滴眼泪,他很可能临时变卦,让你昨天十分的马屁,成为一个笑话。
就算没有宋红妆,还有李红妆,王红妆,只要徐铮不死,还有源源不断的小妾。所以,徐婉如冷笑了一下,心里对徐铮的鄙视,又多了几分。
珍珠陪着徐婉如,一路回了朱自恒的院子。
一进去,就听见有人朗朗的笑声,想来,是朱自恒有客人来访。
徐婉如想避开,却发现,朱自恒陪了个穿白袍的男子,就坐在院子里喝茶。
徐婉如一直以为,舅舅朱自恒,是她见过最美丽的男子了,谁知,这世界上还有更美丽的。
那白袍男子,系了根玉带,头上就插了根青色的玉簪,整个人和玉石一样凌冽清澈。虽然留了三络胡子,却惊人的飘逸。
有人蓄须,不过画蛇添足,可这人蓄须,却相得益彰。徐婉如心里暗自感叹,果然,有些男子,就是适合蓄须的。
就五官而言,这男子跟朱自恒不相上下,都是万里挑一的俊美。可整个人的气质,如果说朱自恒是个工匠努力雕刻的美人,端端正正,中规中矩。而这男子,就是神仙鬼斧神工雕刻的美人,摄人心魂,美不可言。
那白袍男子正说笑着,一抬头,就看见徐婉如了。
“哎哟,”白袍男子突然叫了一声,“你这个朱自恒,什么时候生了这么个女儿,还藏起来了,也不告诉我!”
连名带姓地喊人,有可能是生气,也有可能是表示亲昵。徐婉如觉得,这人跟她舅舅的关系,一定很好。
朱自恒还没来得及解释,那白袍男子的袖子一卷,就抱了徐婉如在自己腿上。
“小美人,跟我回家可好?”那白袍男子冲着徐婉如笑,晃的徐婉如一愣一愣的。她生平见惯美人,却从来没见过这样摄人心魂的。听说要带她回家,徐婉如就不由自主,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别开玩笑,”朱自恒赶紧起身,抢了徐婉如回来,放在自己膝上。
“舅舅,”徐婉如说,“姥爷他们在钓鱼,我就回来了。”
“舅舅?”那白袍男子半眯了眼睛,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那忠顺侯,倒是好福气啊。”看着徐婉如的眼神,仍旧有些当真,似乎真打算带她回家。
徐婉如靠在朱自恒怀里,细细打量了一圈。
这人穿了件象牙白的直裰长袍,头上无冠,只斜斜地插了支白玉簪子,说不出来的逍遥自在。长眉入鬓,凤眼斜睨,一眼望去,虽有旖旎,更多的,却是尊贵威严。
看他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可看朱自恒的态度,对他十分尊敬。
“小美人,如何目光灼灼似贼?”白袍男子笑,“莫非,是相中在下,想抢回家去?”
徐婉如笑,也不说话,看来,这人因为外貌,应该被很多人抢过。若是当年见了这样的人物,徐婉如心想,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执着于抢陈奇可。
谁知,这白袍男子蹬鼻子上脸,马上补充了一句,“是小美人的话,不用抢,我乖乖跟你回家。”
“知远,别胡闹了,”朱自恒拍了拍徐婉如,“我们家如意才五岁呢,你别吓她。”
知远?徐婉如突然想到礼部尚书潘知远了。
潘知远是全真弟子,太宗一朝,他就做过几年礼部尚书。现在换了肃宗,他仍旧当他的礼部尚书。算起来,年纪应该比朱自恒大吧。
突然,徐婉如才回过神来,潘知远怎么不穿道袍,也不戴道巾?
前世,她从来都没见过潘知远,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是远远地见过他做法事,穿了一身花里胡哨的道士礼服,边上徒子徒孙无数,很是耀眼。
只要是潘知远做法事道场,京城的女子,去的就特别的多。燕国公主曾经很不满地跟徐婉如提过,那是个妖道,善于蛊惑人心。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还真是个妖道。
徐婉如仔细打量潘知远,潘知远表示很满意,正打算说话呢,门口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人。
“姐姐,姐姐,我钓到鱼了。”
来的,正是第一次去钓鱼的徐简。
“真的?”徐婉如有些好奇,滑下朱自恒的膝盖,看了一眼徐简手里的小鱼,“竹君真厉害。”
朱时雨也跟着回来了,“爷爷钓到一个很大的鱼,如意,爷爷问你,晚上是红烧,还是清蒸。”
“红烧,红烧的更好吃。”徐婉如笑,又问,“小雨呢,有钓到鱼吗?”
“有那么一池塘的鱼,着什么急啊,”朱时雨很想得开,“弄个网捞一下,何必浪费时间去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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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知远哈哈哈笑了起来,对朱自恒说,“你儿子比你有出息。”
“那自然是好事,承你吉言了。”朱自恒笑,看了一眼朱时雨,眼里满是骄傲。
“潘道长,”朱时雨也发现潘知远了,“能给我们变个戏法吗,就上次的那个火,好不好。”
“火有什么意思,”潘知远笑,“我给你们晚上加条鱼吧。”
说着,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突然,又伸出右手食指,隔空画了一个符文。地上突然多了一条大鱼,在青砖上弹的噼里啪啦。(未完待续)
第51章 大鱼
潘知远画了个符文,地上却突然多出一条大鱼。
徐简拿着自己钓上来的小鱼,看着地上的大鱼,嘴巴都忘记合拢了,愣愣地站在一边。
朱时雨却扯了扯白玉的袖子,“赶紧拿个盆过来。”
徐婉如微微一笑,她实在不知道,潘知远是怎么做到的。总不会,在那身白袍底下,藏一条大鱼吧。这滑腻腻冰冷冷的,可如何是好。
姚小夏跟白玉拿了个盆出来,把鱼放到了水盆里。
潘知远冲姚小夏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就跟朱自恒说,“贫道也该回去了,快年底了,礼部的破事特别的多。”
朱自恒朝妻子点点头,就起身送他出去了。
潘知远走出十步,还回头朝徐婉如笑,“小美人,我们约好了。”
等他走出去好远,徐简才回过神来,“姐姐,他,他好厉害啊!”
姚小夏收了徐简手里的小鱼,又帮他洗了手,笑着说,“潘道长每次来,都会变个小法术,上次突然在手掌上烧起火来,这次又变出条鱼。”
“真的吗?”徐简很兴奋,问,“舅妈,他真的在手上烧火吗,不疼吗?”
姚小夏还没回答,朱时雨却抢着回答了,“是真的火,他一点都不疼的样子,可别人去试试那火,马上就缩回手了,都说很烫呢。”
“哇——”徐简感慨万分,对潘知远的景仰之情,已经是滔滔不绝了。又会凭空变出一条鱼,又会在手上烧火,这样的人,已经是所有少年的偶像了。
朱自恒送好潘知远回来,姚小夏低声问他,“潘道长跟如意约定什么了?”
“还能什么啊,”朱自恒没好气地说,“他见了美人就走不动路,让如意去他那里呗。”
“怎么可能,”姚小夏摇摇头,“这潘道长也真是的。”
朱自恒拿脚踢了踢水盆,问姚小夏,“你说,这鱼能吃吗,不会一烧好,突然变成一只青蛙吧。”
“这么冷的天,哪里有什么青蛙啊,”朱时雨笑,“乌龟还差不多。”
“乌龟就乌龟吧,”朱自恒笑着跟姚小夏说,“晚上把它红烧了。”
大家闹腾了一会儿,这会儿都有些困了,徐婉如就带着徐简回屋睡午觉,朱时雨自然也跟着来了。
到了晚膳时间,大家梳洗起床,坐到饭桌前的时候,就听说了一件怪事。
朱老爷子下午钓的大鱼,突然凭空不见了。他让小厮放在水盆里,到了晚上想烧的时候,却不翼而飞。
家里的人都在说,潘道长凭空变出一条鱼,朱老爷子就觉得,应该是偷了他的鱼。所以,还特意过来看了一圈。
可是,鱼跟鱼,只要大小差不多,又是一个品种的,实际上,是看不出多大区别的。所以,朱自恒就轻轻巧巧一句话,让老爷子喊那鱼试试,看它会不会应他。
朱老爷子无奈,只得嘀嘀咕咕地回荷香榭了。他知道,这鱼多半是他钓上来的。烧好了鱼,姚小夏就让人去请了老爷子和老夫人。
结果,老爷子脸皮厚,还是很高兴地来了,一边喝酒,一边跟小辈们吹嘘,这鱼是他钓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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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很可能是事实。可在座的人,谁都憋着笑。徐简跟朱时雨,更是言必称潘道长,鱼不鱼,红烧还是清蒸,反而不在乎了。
出了趟家门,徐婉如发现,徐简似乎开朗了不少。看来,老把他关在萱园,并不是什么好事。萱园里出入的,只有女子,除去几个低头哈腰的管事,徐简见不到什么男子。
朱时雨在家,有朱自恒带着,还能见到父辈的许多朋友,可徐简在家,就什么男性长辈也见不到。徐家大伯二伯三伯他们,因为燕国公主的缘故,并不怎么跟徐铮一房的人亲近,彼此疏远客气。
或许,给他找个师傅,带着到处走走,说不定能好些。
徐婉如看了一眼朱自恒,心想,这事得跟他商量,徐铮是没什么用的。等舅舅找好人了,再去求燕国公主,基本就成了。
徐简日后要承爵,不用科举读书,那么,就找个会点武术的师傅,最好又通文识字,会些兵法。
徐婉如琢磨到吃好饭,朱老爷子喝了点酒,倒是很乐意讲些过去的事给小辈听。徐婉如也靠了一边,听他说起了太祖一朝的事。
燕国公主是太祖的女儿,她眼里的太祖,跟百官眼里的太祖,自然是不一样的。徐婉如听了,觉得大家口中的太祖皇帝,真的是一个人吗?
徐婉如和徐简回了外家,忠顺府的日子却不怎么太平。
肃宗身边的魏公公,特意来了一趟忠顺府。内侍不能和朝臣百官来往,魏公公来忠顺府,自然是来传口谕的。
徐铮跪了地上,听魏公公传肃宗的口谕。肃宗听说了柳家三人谋害幼主的事,又听说忠顺府二小姐孝期着红裙,在乾清宫里骂了几句忠顺侯徐铮。说他不孝不义,糊涂至极。
又让魏公公传他的口谕,吩咐徐铮好好处理家务事,若是再嫡庶不分,是非不明,让他准备好退位让贤。
徐铮很是惶恐,不孝不义虽然不是口谕里面的内容,却是魏公公透露给他的金口玉言。肃宗说的,徐铮自然得改。改不了,也得做出努力在改的模样。
都被皇帝评价为糊涂至极,徐铮的前途,已经没有多少希望了。送走了魏公公,徐铮知道,忠顺府眼下是安全了。可以后呢,哎……
柳方的事,都怪朱自恒多事,非要捅到外面去。徐婉淑穿红裙的事,若不是自己去说徐婉如,她可能也不会反击孔融让梨的事,最后让孙御史告到皇上跟前。哎,真是天生的冤家啊。
徐铮垂头丧气,总觉得最近,一切都不顺利。
是不是,该找个道士做场法事,改一下忠顺府的运气。都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啊。想到徐婉如的脸,徐铮心里,总有些不踏实。长的,也太像朱念心了。
自从朱念心想开以后,对徐铮,就再没好脸色过。徐铮现在想起她,都是一张冰凉仇视的脸,看到徐婉如,怎么亲近的起来啊。(未完待续)
第52章 口谕
肃宗让魏公公传了口谕给徐铮,吩咐徐铮好好处理家务事,若是再嫡庶不分,是非不明,让他准备好退位让贤。
燕国公主知道了口谕的内容,就吩咐徐铮,好好准备一下,亲自去朱府接了徐简和徐婉如回家。
只是,徐铮和徐婉淑很有父女感情,对着个徐婉如,他总想起冷冰冰的朱念心,实在觉得厌烦。
而且,徐婉如不仅脸长得像朱念心,嘴巴还像大舅子朱自恒,又快又尖锐还笑里藏刀。就这么两次交锋,徐铮在她手下,已经吃了不少明亏暗亏。
连肃宗,都派身边的魏公公来传口谕教训他了。若是再这样下去,他这个当父亲的,面子何存?
所以,即使燕国公主吩咐了,徐铮还在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打算亲自去接。家里有管事,大不了,让大管家沈立山去接。
徐婉如在朱府,并不知道,徐铮被肃宗给教训了。毕竟,口谕这种事情,是很私密的事。肃宗如果不想让外人知道,只教训一下自己人,就会让贴身太监出宫,去传一下口谕。
至少,这次他还当徐铮是自己人。如果徐铮再糊涂下去,从自己人变成了外人,那时候就不好办了。
燕国公主从皇帝的同胞妹妹,变成了皇帝的一个姑姑,虽然还是皇家的人,可身份地位,已经比不上以前了。为了忠顺府的地位,燕国公主自然很看重这个皇帝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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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给了一分面子,她就回敬两分面子。可偏偏,徐铮是个糊涂虫,什么事,都喜欢拖延,喜欢逃避。
等燕国公主发现的时候,已经快腊月二十四了。
姚小夏说好了,腊月二十四,就会送徐简徐婉如回家。如果徐铮再不去,朱家自己,就要把孩子送回来了。
燕国公主就急匆匆逼着徐铮去下帖子,只说腊月二十四去朱府接人。徐铮不愿意去接孩子,徐婉如的脸是一个理由,最大的原因,却是担心大舅子趁人不备阴他。
朱念心死后,他明里暗里挨了好几次揍,可打人的却是行家,处处避开要害,只要他疼,不要他死。徐铮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大舅子干的。
他如果死了,孩子不就没人照顾了,所以大舅子才不打死他。想到这么毒辣的大舅子,表面上装的若无其事,徐铮就不寒而栗。
现在,燕国公主还让他亲自去朱府接孩子,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徐铮的帖子一到朱府,朱自恒跟徐婉如都觉得不对劲。接孩子要下帖子,接的还是自己的孩子,没鬼才怪。
朱自恒拿着帖子,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就笑了一会儿。这事,必定是皇上让人去说了。下帖子的事,一定是燕国公主的主意。既然要顺皇上的意思,自然要做的越热闹越好,下帖子接自己的孩子,亏徐铮做的出来。
再想想,朱念心这几年跟徐铮之间,不知道有多冷淡。朱自恒回忆起当年的婚事,总有些遗憾。就凭他妹妹的外貌和家室,在京城找个把她捧在手掌心的,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偏偏被这纨绔看中了,娶回去没两年,就抛在脑后了。生了两孩子,早早地去世了,哎,想到这里,朱自恒很不甘心。
天下虽然没有后悔药,可这次,他怎么都要看好外甥女了。
朱念慈当了几天家,胡同口的苏家给她和吴氏递了张帖子,说是家里的腊梅开了,想办个赏花会,就边上几户人家的夫人。
吴氏娘家没什么势力,却很喜欢这样的夫人聚会。只是,朱立言致仕太早,她跟着,也没了什么交际。除去朱府附近的几户人家,她很少有机会出去走动。
燕国公主那里,虽然是朱府的姻亲,燕国公主却很高傲,并不怎么把吴氏放在眼里。再加上,燕国公主以前对朱念心就百般看不惯,这些恶意,自然而然就转嫁到吴氏和她的女儿头上。
吴氏对朱念心也不好,可她被朱念心连累,也是心有不甘。所以,去过几次燕国公主的贵妇聚会,吴氏也没什么心情去了。每次去了,都是被人打击的一个,燕国公主是明着来,别人是暗地里来,实在没什么意思。
这次的聚会,却跟忠顺府的不一样。去的,都是邻居不说,大家的品级也差不多。朱立言是五品的工部郎中致仕,苏家眼下是从五品礼部员外郎,柿子胡同的周家,也是五品的户部郎中。如果算上朱自恒的三品侍郎,他们朱家是最高的。
所以,这样的赏花会,吴氏还是有些兴趣的。一早就通知了朱念慈,让她穿了新做的衣裳,跟着同去。
因为上次钓鱼的事,徐简跟朱时雨,对变法术,沉迷不已。朱老爷子换了好几批金鱼,都被这两人给玩死了。
时不时,徐简就从袖子里飞出一条死金鱼,时不时,朱时雨就从腰里摸出一条尾巴都不见了的金鱼,总之,各种惨不忍睹。
毕竟,也快年底了,朱老爷子就打算带着三个孙辈,去买些金鱼,买些花草。听说去买花买鱼,大家都很高兴,打扮好了,端端正正去坐马车,打算跟出去玩。
谁知,刚到门口,就看到吴氏和朱念慈穿了新衣裳,说是要去苏家赏花。
徐婉如听见苏家,就知道,是翡翠胡同口的那个苏家,里面,就住着她前世的仇人,苏落雪。只是,她一点儿也不愿意去见苏落雪。
一想到苏落雪就住在她附近,徐婉如就有些发凉。她到不是怕苏落雪,而是想起前世太多的苦难了。若是你在床上瘫了半辈子,那个害你如此的人,却是个伪装成弱者的猎手。想来,谁都不会太舒服。
徐婉如回来,重活一世,她实在不愿意,和这样的蛇蝎人物打交道。大过年的,看看花,玩玩鱼,买买草的,不是更好嘛,干嘛非要惹上这么一个女人。
虽然,她也想过,要帮苏落雪一把,早些帮她实现人生理想,正式嫁给陈奇可,彼此折磨。可现在,徐婉如才五岁,她实在不想,过早地跟这些人碰面啊。(未完待续)
第53章 看花
谁知道,徐婉如怕什么,这世道就来什么。
吴氏一看见徐婉如,就一脸慈祥地朝着她招手,“如意,隔壁苏夫人请我们去看花,你是女孩子,这事你也去看看吧。”
徐婉如站了车边上,就是不动。朱时雨就吴氏说了,“如意答应我了,要陪我去买金鱼的。”
“金鱼什么时候买不行,”吴氏笑,“你和竹君去,路上小心些。”
“那花什么时候看不行?”朱时雨可不愿意跟徐简一起去,如意不去,还买什么金鱼呢,实在没意思。
吴氏被他一反问,愣了一下,笑了起来,“苏夫人的腊梅刚开,赏梅就要趁时节,你们男孩子不懂的。”
朱时雨皱了皱鼻子,“花市上都是花,什么都有。”
吴氏被他反驳的闹心了,就跟朱老爷子说,“你多带些人,花市上别光顾着看鱼,好好看着竹君。”话里话外,一个字都不搭理朱时雨了。
朱老爷子点点头,笑,“如意,你跟姥姥去看腊梅吧,我们给你带花,你要什么?”
“水仙吧,”徐婉如想了想,“那个好养一些。”
徐铮已经下好帖子了,他们过两天就要回家了,能要什么花呢。要来了,也带不走啊。
“好,就水仙,”朱老爷子吩咐了左右,带了白玉和玛瑙,又带了五六个小厮,一起出去了。
徐婉如跟了吴氏和朱念慈,一起搭了家里的小轿,去了胡同口的苏家。想起苏落雪,徐婉如的心中,就像放了一块冰雪,总是透心的冰凉。
她自问,前世没有对不起苏落雪的地方。如果说,她强抢了陈奇可,还有几分对不起陈奇可,可对苏落雪,这事就没有丝毫对不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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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未婚女未嫁,她得了,就是她的。
婚姻一事,正室名分,苏落雪抢不过她,就得愿赌服输。可婚后得不到陈奇可的心,这一点,徐婉如也愿赌服输。
只是,这两人,一个害的自己下堂,一个害的自己瘫痪受苦,徐婉如再活一世,也放不下心中的恨意。
当年的婚事,虽然是太后赐婚,可陈家完全可以拒绝。
陈奇可的祖父是国子监祭酒,虽然品级不高,可在朝中门生无数。只要陈家不愿意娶侯门小姐,有的是人帮他们说话。
只是,陈家既不愿意得罪权贵,更想攀上太后的门路。所以,陈家老爷子才压着孙子,逼着陈奇可娶了徐婉如。
当年的婚事,是太后帮了一把徐婉如,陈家又压制了一下陈奇可。说到底,跟躲在暗处的苏落雪,毫无关系。
自从陈奇可中了状元,京城权贵的女儿,不知道有多少人盯上了他。这些里面,比苏落雪美的,比她家室好的,比她有权势的,不知几许。
在徐婉如看来,苏落雪注定要被人抢走心上人。她只是刚好权势到位,做了那个成功抢走陈奇可的人。
就算苏落雪恨她夺了陈奇可,前几年的打击报复也就是了,可之后十年的折磨,硬是逼的徐婉如,从一个侯爵府的小姐,瘫在床上,活的不像个人样。
想到这么多年的折磨,一日一夜,十几年的折磨,徐婉如恨苏落雪,也更恨自己,怎么就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了。
祖母劝她和离的时候,为什么不听。
可是,再想想,当年她要是和离回了忠顺府,估计也没什么好日子。她二伯徐钧承爵,做了忠顺伯,还坚定地站在了太子一边。
英王夺了太子的位子,忠顺府跟着就被抄家灭门。男子不是杀,就是被流放。而剩下的女子,也会没入教坊司,做了官妓。
当年灭门,除去她和徐婉淑,大伯和二伯两房的堂姐妹,无论出嫁与否,全都没入教坊司。听说,保全她和徐婉淑,还是英宗的意思。
想到这些,徐婉如的脸上,再无表情。重来一世,能避开这个大难吗?还是说,日后要早些告诉徐简,全家投靠英王?
想到前世的灭门之痛,再想到自己被休下堂的耻辱,徐婉如心里,并不愿意亲近英王。
吴氏抱了徐婉如,正坐在轿子里,看见她绷着脸,就笑着问,“如意是想去花市吗?姥姥明儿再带你去。”
徐婉如摇摇头,“姥爷答应给我带花了。”
吴氏见她不闹,也就放心了,女儿朱念慈的婚事,都在徐简和徐婉如身上。徐简好哄的很,可这徐婉如,实在棘手。
若是她到时候发难,就算徐简喜欢朱念慈也没用。听说徐铮明儿就要来接他们了,吴氏当然着急了,一定得让徐婉如跟朱念慈亲近起来。就算亲热不起来,也得让徐婉如跟自己这个姥姥亲近一些。
徐婉如自然知道,吴氏带她来看腊梅,不过是笼络她的手段罢了。
眼下,身边又没别人,徐婉如自然乖乖地坐在吴氏身边。吴氏虽然心术不正,可她眼下,并没有害徐婉如的意思。若是让朱念慈嫁成功了,倒是还有可能起歹心。
徐婉如心想,徐铮亲事,燕国公主心里,一定早有人选。这些人选,朱自恒是没法参与的,也就她跟徐简,说不定还能说几句意见。
如果预先知道是些什么人,让朱自恒去查一查,说不定还能挑一个符合心意的。如果继室不挑衅徐简和她,徐婉如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徐铮多情也不是今天开始的,多一个继室,少一个继室,也差不了多少。即使要喊继母为母亲,也不会真成了母亲,不过是嘴上一句话罢了。
前世,徐婉如被休之后,还喊苏落雪为夫人呢,现在喊一句母亲,根本就没什么。更何况,那继母,很可能也没那么坏。
吴氏哪里知道,徐婉如根本就没把朱念慈放心里,她还打算,初二徐铮来访的时候,让朱念慈好好去招待他呢。穿什么衣服,用什么熏香,吴氏心里也忙着呢。
吴氏的轿子到了垂花门下,苏夫人一早就在那里等着了。这次的腊梅,可不只是为了赏花,朱念心一年孝期将满的事,谁的心里都雪亮。(未完待续)
第54章 近邻
朱家和苏家就隔了一条胡同,实在没多少距离。
朱家的轿子,很快就进了苏家。苏夫人一早就带着仆妇,在垂花门下候着了。这次请朱家老夫人过来赏梅,苏夫人自有打算。
眼下,苏家男主人苏长治在礼部做了个从五品的员外郎。礼部穷,吏部贵,户部富,苏夫人自然想让丈夫,调去吏部或者户部,远远地避开礼部这个清水衙门。
可是,苏家在京城,实在没什么根基。苏长治是江阴人,颇有些学识,可终究输在没有人脉上面。万里挑一地中了进士,又在翰林院做了三年的庶吉士,最后却进了礼部观政。之后,就留在礼部一直没有动弹了。
从太宗开始,礼部就一直重用道士,礼部尚书,已经好多年,都由全真道士出任了。连科举取士,皇帝都偏好擅长骈文,文采华丽的士子。
若是谁的青词写的好,升官的机会也大一些。上有所好,下有效焉,现任的内阁首辅和次辅,都有大量的青词传世。(青词是是道教举行斋醮时献给上天的奏章祝文。一般为骈俪体,用红色颜料写在青藤纸上,要求形式工整和文字华丽。)
可想而知,儒家士子出身的苏长治,在道士横行的礼部,如何过的舒服?
朱家和苏家隔着一条胡同,也做了两年多的邻居。朱家老爷子虽然致仕了,可朱自恒却是颗政坛新星,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吏部的右侍郎。再加上,他在朝中极有人缘,和礼部尚书潘知远更是至交。
就算苏长治调不到吏部户部,他在礼部,总得跟上司潘知远打好关系。有朱自恒这么一个邻居,苏夫人自然要跟他们家搞好关系了。
刚搬到翡翠胡同的时候,苏夫人时不时派人去朱家,跟朱老夫人好的什么似的。
只是,苏夫人一开始就走错路了,朱自恒跟他的继母吴氏,关系明甜暗苦。他继母喜欢的,朱自恒一概讨厌。
苏长治是寒门学子,在地方上以学识为人称道。可他进了京城,能者无数,有学识者更是无数。他习惯了以学问自居,进了京城这人才济济的地方,一时间改不了臭脾气,得罪过不少人。进礼部观政,也和他的脾气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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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恒见过几次苏长治,也知道他是个什么人,这样直脾气的人,别说吏部,只怕连户部也进不去。
吏部的位置金贵,还没空缺就有一帮子人盯着,进去的,也个个都是人精,有能力不说,还都有不少人脉。
户部虽然没有吏部那么抢手,可户部主管天下税赋,天天要打交道不说,还得能计能算。
苏长治那脾气,还是留着礼部最合适,所以,朱自恒就是这么跟礼部尚书潘知远说的。
潘知远也知道,不能把礼部的人,全变成全真弟子。所以,像苏长治这样的儒家弟子,他也留了几个。既不闹事,又不给他添堵,乖乖地给礼部恭献多样化的假象。
邻居做了这么些年,苏家也知道朱自恒跟他继母吴氏的关系了,苏夫人才跟姚小夏走近了一些。只是,吴氏在后宅仍旧压着姚小夏。为了个苏夫人,姚小夏也不会挑战吴氏的权威。
所以,苏夫人得了什么好东西,仍旧会给吴氏送一份。可两家之间的关系,仍旧不远不近,很是客气。
前世,徐婉如自从跟了燕国公主,就很少来朱家了。徐简死了,她一个人,实在不想孤零零地来外祖家居住。
再加上吴氏总是横眉竖目,有事没事挑三拣四的,徐婉如被燕国公主宠的如珠如宝,怎么看得上这样的外祖母,自然是不愿意上门了。
朱自恒跟姚小夏,倒是常带着朱时雨去忠顺府,可去的,毕竟不怎么多。所以,苏落雪的娘家,就在朱家附近,徐婉如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印象。
一落轿子,苏夫人就亲自来扶吴氏了,“朱老夫人,我还担心您没空呢。”
吴氏一下轿,徐婉如也跟着下了。
“啊哟,这是忠顺府的大小姐吧!”苏夫人没见过徐婉如,却也听说过,朱自恒的亲妹子,当年艳绝京城,差点就成了当今皇上的妃子。
看见徐婉如的脸,苏夫人立马就想到当年的传说了,这样的孩子,只有朱念心生的出来。
明明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却长了一张绝色美人的脸,若是稚气褪去,只怕又是个红颜祸水。
吴氏听了苏夫人的话,就笑着点点头,“是念心的孩子,忠顺府最近很乱,她舅舅就给接回来住几天。”
忠顺府的事,已经传的满京城都知道了。柳姨娘的家人,如何狼心狗肺,为了赌债谋杀小主人的事,经过府尹一审,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因为涉及勋贵,承爵,**,姨娘,谋杀,哪一点,都踩中庶民的好奇心,所以这故事,就传的特别广。听说府尹审案的时候,围观的人把府衙边上的栏杆都给撞烂了。
临近过年,谁都无心做事,有这么个传奇的谋杀案,这年底再一发酵,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呢。
可是,苏家毕竟也是官宦人家,他们更关心的,反而是忠顺侯不分嫡庶的事。
肃宗登基半年了,过完年,眼看就要改年号了。他是新皇登基,自然最在乎自己的皇位,是否正大光明。他虽然是三皇子,却是皇后嫡出的长子,他的皇位,自然是天命所归。所以,肃宗对嫡庶之分的态度,也是一种政治指向。
听话的人,就该按肃宗的意思,好好分清嫡庶,管好家务事。而忠顺侯嫡庶不分的事,自然也是百官讨论的重心了。
忠顺侯徐铮虽然犯错,可妾室的事,毕竟不是大事。只要他有些悔改,不见得日后没有翻身的机会。这一点,京城的百官也都看见了。
已故忠顺侯夫人朱念心的一年孝期将满,忠顺侯徐铮会娶谁做继室,自然也是很多人关心的事。
朱老夫人吴氏,带着徐婉如一到苏家,苏夫人自然想到这个方面了。(未完待续)
第55章 打听
虽然说,忠顺侯徐铮治家不严,两个小妾前后出事。可是,有错能改,善莫大焉。
很多人心里就觉得,徐铮应该会顺应皇室的意思,娶个跟太后和肃宗亲近的女子。也有人觉得,燕国公主那么强势,不见得就会听皇室的。
徐婉如心里,也早有个大概。这次柳色和宋红妆的事闹的这么大,朱家有朱家的打算,燕国公主也有燕国公主的打算。
只是,最后谁会成功上位,徐婉如觉得,一定不是她的小姨朱念慈。
苏夫人一边引了朱老太太进去,一边打量着徐婉如。
苏家搬到翡翠胡同,才两年不到。朱念心当年出嫁的盛状,苏夫人也只听人说过。这两年,朱念心病重去世,苏夫人也没来得及见她一面。只听说,当年的朱念心,往人前一站,男子丢魂失魄的,就不计其数。
本来,苏夫人并不相信这话,可见了徐婉如,她倒是有些信了。
徐婉如也知道苏夫人在看她,可她心里,更多的是惴惴不安。不知道,会不会看见苏落雪?若是见着了,她该怎么办?是骂苏落雪一顿,还是打她一顿?
徐婉如正想着,眼前却突然飞过一只鸡毛毽子。也不知道,是哪个丫头这么大胆,主母带了客人进来,她还敢玩。徐婉如顺着毽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却是两个男孩子。一大一小,大的十岁左右,小的,不过四五岁的模样。
“是芳哥啊,”朱老太太跟苏夫人有来往,一看就知道了,这是苏家三子苏继芳。
徐婉如一愣,苏继芳,就是这个苏继芳啊!
前世,就是这个苏继芳娶了朱时雨的妹妹朱秋语。只要朱时雨为徐婉如出头,多去一趟陈奇可的家里,朱秋语在苏家就要跟着倒霉。一来二去,徐婉如才拦下朱时雨,让他别再上门了。
徐婉如半眯了眼睛,有些不快。就是这小子,后来对她表妹百般折磨。现在,还敢踢了毽子到她跟前!
苏夫人根本就没发现徐婉如的不快,苏继芳是她的幺子,自然最是宝贝。她宝贝的孩子,就以为人家也会宝贝。
“我们芳哥了最近喜欢上玩毽子了,”苏夫人笑着跟朱老太太解释,“可偏偏一玩就摔,每天跌的都是灰。”
“哪有,我玩的很好的!”苏继芳不乐意了,就仰起头,问,“表哥,你快告诉她们!”
“这是我表哥家的长子,”苏夫人指了指苏继芳边上的男孩子,说,“叫陈奇可,我们老爷说了,是个少年才子呢。”
徐婉如认识陈奇可的时候,陈奇可已经二十一岁了。这会儿的小陈奇可,不过十一岁,声音未变,身量未长,连相貌,都不怎么像。
进了苏家,徐婉如全心全意想着苏落雪,哪里会料到,这陈奇可竟然也在。
也是,要不然,苏落雪怎么能跟陈奇可青梅竹马呢?
“见过朱老太太,”陈奇可见苏夫人介绍了,就上前行礼,举止大方,礼仪周到。朱老太太见了,觉得这孩子很是不错。
只是,苏家在京城,并没什么亲戚啊。
突然,朱老太太想起苏夫人跟她说过的陈家,想来,这陈奇可,就是那个陈家的孩子吧。
苏夫人娘家姓佟,也是江阴人氏。进京之后,苏夫人很会交际,认识了国子监祭酒陈老夫人。陈老夫人姓佟,说起来,祖上也是江阴人氏。
苏夫人就攀了亲戚,只说她们是同宗的佟氏。两人认了干亲,苏夫人就喊陈老夫人为姨妈。这样一来,陈老夫人的孙子陈奇可,就成了苏夫人名义上的外甥。
陈家虽然没什么高官,却有个做国子监祭酒的当家人。在士林里面,要人脉有人脉,要威望有威望。
苏长治是典型的读书人,跟陈家也还说的来,所以,苏家和陈家,虽然是干亲关系,却走的很近。
苏夫人存了迎合陈家的意思,自然经常招呼陈奇可来苏家玩了。苏家的三个儿子,长子三子都是嫡出,长子苏继业今年也八岁了。苏夫人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跟陈奇可学着一些,日后读书进学也有个好榜样。
朱老太太赶紧吩咐左右,给陈奇可递了个荷包,算是见面礼。苏夫人也没料到,陈奇可会在这里玩,所以,也没跟朱老太太说过。
陈奇可收了荷包,彬彬有礼地道谢。朱老太太倒是有些喜欢这孩子了,就问了他多大年纪,读书读的如何。
陈奇可一一回答了,徐婉如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这大冷天的,她站在这冬日的阳光下面,却脸上忽冷忽热,恍惚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先前发现苏继芳,她还有些愤怒。可这会儿见了陈奇可,明明那么恨他,却手足无措的很。
苏继芳嚷着要毽子,陈奇可就弯下腰,蹲在徐婉如面前,捡起了毽子。
前世徐婉如虽然嫁得陈奇可,两人之间,除去一次酒后同房,几乎没有这般近距离过。
现在,陈奇可的脸,离徐婉如的膝盖,只有那么几寸的距离。近的,似乎连他呼出的热气,徐婉如都能感受的到。
徐婉如一愣,赶紧退了两步,低头避到了朱老太太的身后。
苏夫人见了,就笑着夸徐婉如,“小小年纪,就这样礼仪周全,不愧是侯爵府的大小姐。”
陈奇可捡了毽子,扫了徐婉如一眼,把毽子递给了苏继芳。
苏继芳接了毽子,盯着徐婉如,突然走到她面前,把毽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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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一愣,这是干嘛?
跟在苏继芳身边的婆子就笑了,“小少爷这是喜欢呢,这毽子他谁都不给碰的。”
苏夫人也笑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心想,小小年纪,就知道慕少艾了。
徐婉如毕竟活了四十来岁,突然见了陈奇可,虽然吓了一大跳,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心上虽然不喜,却也学会哄人了。
“谢谢你,可是我不会玩。”徐婉如把毽子还给了苏继芳,“你玩给我看看。”
苏继芳接过毽子,眼睛一亮,就笑着去给徐婉如演示了。(未完待续)
第56章 丁岚
对于苏家和陈家的人,徐婉如一概没有好感。这一世,她更不想和这些人扯上什么关系。
苏夫人见了,就笑着引了朱老太太和徐婉如,进了内院的小花厅。陈奇可带着苏继芳,仍旧在院子里玩着毽子。
毽子落下的声音,一下,一下,都响在徐婉如的心上,又惊又惧。
徐婉如提心吊胆进了苏家,还没见到苏落雪,反而先见到陈奇可了。
这两人,一个请旨休妻,在忠顺府灭门的时候落井下石,毁了她的所有尊严;一个在婚后百般挑衅,明里暗里挑唆了陈奇可对付她。等她被休之后,苏落雪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害的徐婉如半瘫病危。
这样的两人,徐婉如恨之入骨。这一世,她早就做好准备,永远不见他们,也不跟他们沾上一丁点边。
前世,徐婉如是十五岁的时候,才在路上看见状元游街的陈奇可。今生,她却阴差阳错,来外祖家小住,却发现苏家就在边上。里面不仅住了她前世的情敌,还有个陈奇可常来做客。
徐婉如一边感慨,一边又装的若无其事,跟着跟着朱老太太,进了苏家的小花厅。
她们刚坐下,周夫人就带着家人过来了。
周家男主人周暖川,原是毅勇侯的庶子。毅勇侯去世之后,嫡长子周暖山承爵做了毅勇伯,他这个次子,就分府单过,搬到了翡翠胡同。
毅勇伯周暖山在五军都督府做事,手里掌着些实权。因为毅勇府的关系,这周暖川在朝里,也还混的不错。现在,就在户部做了个五品郎中。
徐婉如虽然不怎么来外祖家,可对这个周家,也有所耳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坊间流传,都说这个周夫人,十分厉害。周夫人是武将女儿,弓箭娴熟,打杀侍妾,更是一力降十会,十分狠辣。
朱念心在世的时候,姚小夏去忠顺府,有时就聊这个周夫人的事,只说她为人处世,有些像燕国公主。徐婉如在她们身边听了,留意了一耳朵,这会儿才把人跟传说对上号了。
就看见一个四方脸的高大妇人,穿了一身绛色素面缎的长衫,满头珠翠。虽然打扮和京城贵妇几乎没什么不同,可通身的气派,却像借了别人的衣物首饰,十分别扭。
朱老太太的辈分,比周夫人和苏夫人都高一些,所以也没起身相迎。徐婉如跟了她,也就乖乖地坐在屋里等着。
就听见苏夫人和周夫人寒暄了一下,又笑着问,“这是你那妹子吧。”
周夫人笑着点点头,带着个鹅蛋脸的年轻姑娘进来了。
“朱老太太,”周夫人很热情地请安,“前儿朱夫人送的熏鸭,味道真是不错,我们家老爷,十分喜欢呢。”
“那就好,”朱老太太笑着握了周夫人的手,又看了一眼她边上的年轻姑娘。
“朱老太太,”苏夫人笑着调侃,“你看看,这嫡亲姐妹,竟然一个这样,一个那样!”
“丁岚给朱老太太请安,”那年轻姑娘行了礼,很是大方得体。
周夫人娘家姓丁,这是她最小的胞妹,年方十七。虽然是武将女儿,却长的温柔美丽。文武向来很少通婚,可丁岚偏偏不喜欢粗鲁的武将。
她看得上的,她家人嫌文弱,她家人看上的,她心里不喜欢,一来二去就给耽搁到十七岁了。
徐婉如顺着苏夫人的手指看去,也有些乐了。这年轻姑娘,竟然是周夫人的嫡亲妹子。鹅蛋脸,长眉细目,肤若凝脂,又值十七八的大好年华,怎么看,都是个美人。
而那个周夫人呢,四方脸,粗眉黄面孔,虽然三十不到,可看起来,十分老相。
周夫人看徐婉如打量她们,就笑着问,“这就是侯府的大小姐吧,这小模样长的,可真招人心疼。”
徐婉如赶紧起身福了一福,口中称是。
“别提了,”朱老太太有些不满,“她娘去了一年,忠顺府里也没个管事的,还得小夏时不时地去看着。”
“能者多劳嘛,”苏夫人笑了起来,一边吩咐丫鬟上茶水,又给徐婉如准备了蜜水。
朱老太太的话一出口,丁岚就很同情地看着徐婉如,似乎,她在忠顺府的日子,暗无天日。
徐婉如一看就明白了,这丁岚,醉翁之意不在酒,竟然是想给她当后妈来了。
忠顺府是武将出身,可徐铮却有些文质彬彬,合起来正好符合丁家父女的要求。十七八岁做人继室,虽然有些可惜。只是,忠顺府的门第,比丁家好过太多。
而且,徐铮现在,也才二十六岁。丁家能攀上毅勇府,嫁了长女给他们庶子做正妻,自然也能攀了忠顺府,给徐铮做了继室。
徐婉如能猜到这一点,朱老太太自然也能猜到这些。
说起来,今天是苏夫人请大家赏梅。其实,却是苏夫人提供一个相看的场所,给周夫人帮忙来的。也不知道,这苏夫人暗地里,收了周家什么好处。
大家都是邻居,朱家还有个二十一岁没出嫁的小姑,只怕人人皆知吧。徐婉如心想,周夫人这样贸然带着妹妹过来赏花,估计讨不了好处。
果然,朱老太太的话题,只围绕忠顺府有多乱,有多离不开他们朱家打转。话里话外,都说徐婉如和徐简很喜欢他们的小姨朱念慈。
提到朱念慈了,苏夫人这个中间人,自然也要给朱老太太一点面子,夸一下朱念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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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念慈可能干了,”苏夫人笑,“这年底年外的事,她一个人都给做的有条有理。”
“是嘛?”周夫人的四方脸,硬装的大吃一惊很是惊艳,夸道,“那可真了不得了。”
丁岚的修行,毕竟浅了一些,眼里透出些笑意,隐约有些嘲讽的味道。
徐婉如活了两世,自然懂她的意思。只有朱老太太不知道,听见人家夸她女儿,高兴的话也多了几句。
徐婉如捧了蜜水,喝了几口,心想,这周夫人和丁岚,只怕不是来讨好朱老太太的。这样问来问去,眼光又老是在她身上打转,只怕是来探探风声的。(未完待续)
第57章 姐妹
弄明白丁岚的来意,徐婉如就安心了。
没想到,她爹徐铮在别人眼里,竟然还是个香馍馍,徐婉如心里,也有些好笑。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抢着来当她的后妈。
丁岚的性情如何,徐婉如并不清楚。可周夫人的性格,只怕燕国公主不会喜欢。虽然,她们对姬妾的手法,极度一致。
再加上,徐府还有两妾,宋红妆还生了一子一女,若是来个武将女儿,只怕徐府会闹翻天。如果徐婉如是燕国公主,她必定选个文官人家的女儿,性子别那么刚强。
所以,喝着蜜水,徐婉如就明白了,这丁岚的外貌性情,很可能都在她小姨朱念慈之上,可她的希望,却远远比不上朱念慈。
看来,今年注定是个多事之冬了。
过完年,一月一结束,徐铮就可以开始议婚了。徐婉如想到这里,突然觉得,人死如灯灭。一年过去,原来许下的诺言,无论是生死与共,还是白首偕老,都成了空话。该成亲的,该娶妻的,谁都会往前走。
朱老太太夸了一会儿小女儿朱念慈,叹息了好一会儿忠顺府的糟心事。大家就开始讨论徐铮的两个妾室,柳色和宋红妆了。
鉴于当事人徐婉如还坐在屋子里,周夫人和苏夫人就想跟她打听细节了。只是,她一个孩子,无论说什么,都会被人传的面目全非。所以,徐婉如就有些不愿意开口。丁岚倒是知情识趣,牵了徐婉如的手,笑着跟朱老太太,“老夫人,苏小姐后院那腊梅,开的比这院子里的还好,我带徐小姐过去看看。”
朱老太太正想打发了徐婉如,好跟苏夫人她们八卦,就点点头答应了。毕竟,去的又是苏小姐的院子,她一个祖母辈的人,也实在不好去看。
徐婉如也不愿意继续坐下去,就跟了丁岚,往后院去了。
苏家三子三女,苏夫人生了长子苏继业三子苏继芳,长女苏落英次女苏落梅,妾室蒋姨娘生了次子苏继恩和三女苏落雪。
丁岚去的,就是苏家大小姐苏落英的院子。苏落英比徐婉如大四岁,苏落梅和苏落雪虽然差了一岁,其实只差了一两个月。苏落梅是年底生的,苏落雪则是新年正月生的。
这一切,徐婉如十分清楚。只是,苏夫人去世之后,苏长治再没娶妻,家中事务,就交给了蒋姨娘打理。而这一点,正是苏落雪屋里仆妇挂嘴上吹嘘的骄傲。
前世,徐婉如根本就没见过苏夫人。可今天见了,这苏夫人却是个能干利落的人。若不是过早辞世,哪里轮得到姨娘当家做主。
徐婉如腹谤不止,跟着丁岚进了苏落英的院子。
院子虽然不大,墙角的几株腊梅,确实喜人。丁岚见了,就抱了徐婉如,让她去看枝头的梅花。
“丁小姐,”屋里一个丫鬟眼尖,一下就看见墙角的丁岚和徐婉如了。
“丁小姐来了?”屋里出来一个圆脸的姑娘,看样子,应该就是苏家的大小姐苏落英了。一张俏生生的圆脸,五官虽然都有些小,凑到一起,却有些喜气。
“落英,”丁岚放下徐婉如,说,“这是忠顺府徐家的大小姐。”
“叫我如意好了,”徐婉如笑,这苏落英长的,圆脸细眉,就跟缩小版的苏夫人一样啊。
苏落英九岁了,过了年,也就十岁了。虽然还是个孩子,可对徐婉如这样五岁的孩子来说,她是个大姑娘了。
“如意妹妹是第一次来吧,”苏落英很是得体,迎了徐婉如和丁岚,进了院子。一边,又吩咐丫鬟去喊几个妹妹,只说有客人来访。
徐婉如进了院子,却看见红梅下面摆了几张案几,摆了点心茶水,边上还摆着针线匣子。
丁岚拿了绣棚,上面是一枝腊梅,花色嫩黄,略带风雪,煞是生动。
“落英的绣工真好,”丁岚很是随和近人,随便一句话,就夸的苏落英十分开心,小脸上满是欢喜。徐婉如心想,这丁岚带自己来这里,估计,也想卖个好吧。毕竟,忠顺府的继室,一进门,就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苏落英招呼了徐婉如坐下,又吩咐丫鬟上了茶水,就跟丁岚说起了绣工的事。丁岚一边聊着,一边招呼徐婉如吃点心,倒是客随主便,很是融洽。
不一会儿,苏落梅和苏落雪也来了。徐婉如手里正拿着片云片糕,突然就看见苏落雪的脸了。
估计是苏长治偏好圆脸,苏家三姐妹,虽然同父异母,却都长了张圆脸。苏落梅长的和姐姐苏落英有七八分相似,却没她长的精致。苏落雪虽然圆脸,却长了一对水汪汪的杏仁眼。
徐婉如前世,就在这对杏仁眼下,饱受折磨。这会儿见了,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她以为,自己恨陈奇可,更恨苏落雪。
可追根究底,徐婉如心里也很明白,是她自己强求不得,所以才落入敌手。技不如人,怪不得人家。
“丁小姐,”苏落梅和苏落雪认得丁岚,看样子,周夫人姐妹,应该常来苏家。
“这是忠顺府的大小姐,叫如意。”丁岚笑着给苏落梅她们介绍。
苏长治只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在京城并无根基,来往的,多是同等品级的官宦人家。所以,徐婉如这样的侯府小姐,在苏家看来,颇有些高不可攀。再加上,徐婉如的模样出挑,苏家姐妹更是愿意接近她了。
笔趣阁
丁岚才介绍了徐婉如,苏落梅就问起赏梅的事了。
徐婉如一边回答苏落梅的话,一边打量苏落雪。
眼下,苏家仍旧是苏夫人管家,苏落雪身上,多少有些畏畏缩缩的怯意。虽然也想聊天,却坐了苏落梅边上,只是看着她们说话。
徐婉如想起苏家的没落,三子中间,只有苏落雪的哥哥苏继恩混了个品级。这里面,不知道和蒋姨娘掌家,有无关系。
苏长治丧妻的时候,也才不惑之年。不知道,怎么就不再娶妻了。徐婉如对苏家姐妹兄弟的事,知道不少,可对苏长治这一辈的人,却知之甚少。(未完待续)
第58章 服软
徐婉如初见陈奇可的时候,彻骨冰凉。
一则恨他害人害己,二则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心。可她见苏落雪的时候,却没有这股子恨意。或许,是现在的苏落雪,和她记忆中的,并不一样。
徐婉如一边应付着苏落梅,一边想着苏落雪的事。前世的苏落雪,一开始是楚楚可怜,万事都是他人逼迫,与她无关的模样。
直到英宗的圣旨下来,苏落雪在徐婉如面前,才彻底露出真面目。至于陈奇可什么时候看见苏落雪的真面目,徐婉如并不关心。
苏落梅正说着家里哪处的梅花最好,门口却跑进来一个仆妇,匆匆忙忙进了屋子,飞速跪倒在徐婉如的面前。
众人正说话呢,见她这么一跪,都吃了一惊。
徐婉如看了一眼,竟然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秦蕙兰。秦蕙兰看护徐婉如和徐简不力,被罚去大兴的庄子。可她怪罪徐婉如没原谅她,在翡翠胡同见了小主人当没看见,连朱家都不进去请安。
徐婉如把这事告诉燕国公主了,秦蕙兰夫妇又被罚去大同的庄子。看她蓬头散发,涕泪纵横的样子,这次,应该是怕了吧。
徐婉如知道,秦蕙兰的姐姐在苏家做乳母,带的,就是苏落雪。看来,是苏落雪的乳母帮忙,让她进了苏家求情的。
“小姐,”秦蕙兰先发制人,跪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她虽然卖身为奴,可朱念心为人宽和,秦蕙兰在忠顺府,实在没吃过什么苦头。这次目无主子,被罚去大同,秦蕙兰来朱家找过好几次,全让朱家给赶出去了。
估计是打听到徐婉如来苏家做客,她就赶紧来求情了。
边上都是孩子,丁岚倒是反应过来了,看了一眼秦蕙兰,“这大冷天的,你有事说事,哭成这样干嘛?”
秦蕙兰听了,赶紧抽噎了几下,正打算说话,却被徐婉如打断了。
“苏小姐,”徐婉如问苏落英,“麻烦请一下苏夫人。”
苏落英见状,赶紧让丫鬟去前厅请苏夫人去了。
秦蕙兰本打算瞒着大人,来求了徐婉如。见她开口找苏夫人了,一紧张,又哭上了。
“小姐,我不是故意不请安的,我是没看见啊。”秦蕙兰跌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夫人留了我们照顾小姐公子,我舍不得去大同啊。”
听她这般攀扯,徐婉如心里十分火大,这秦蕙兰,把家里的事情闹到人家后院,还混淆是非,好像去大同的原因,是她的无心之过。
这样的刁奴,也不知道朱念心是怎么想的,竟然留了她照顾子女。
秦蕙兰这么一哭,苏夫人带着一大帮人,匆忙赶来了。
朱老太太也看见秦蕙兰了,见她跪在地上,十分惊讶。
“蕙兰?你怎么在这里?”朱老太太知道,徐婉如这次落水,跟秦蕙兰失职有些关系,可她不明白,这秦蕙兰干嘛哭到苏家来了。
秦蕙兰本打算利用徐婉如,她年纪小,心肠又软,哭上一场,徐婉如说不定就答应了。没想到,朱老太太来的这么快。
“老夫人,”秦蕙兰哭着说,“公主要打发奴婢去大同,可小姐公子还在京城,奴婢不舍得走啊。”
朱老太太一听,就有些站到秦蕙兰一边了。毕竟,秦蕙兰是朱家陪嫁到忠顺府的人,燕国公主要打发秦蕙兰,总绕不过朱家。
徐婉如听了,就知道这秦蕙兰要给燕国公主扣帽子了。秦蕙兰这般挑唆,逃避责任,徐婉如很是愤恨了。
如果她真是个五岁孩子,很可能就被秦蕙兰给蒙了。可她活了这么多年,当家主妇也做了几年,怎么看不出秦蕙兰的手段。
“蕙兰,有什么事,在家里不能说,非要到别人家来说?”徐婉如问。
秦蕙兰一愣,正想开口,徐婉如又问苏夫人,“苏夫人,她是怎么进来的?”
边上的嬷嬷说了几句,苏夫人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了,“让香兰过来。”
这香兰,就是秦蕙兰的姐姐,也是苏落雪的乳母。她带了秦蕙兰进来,就躲在门外。苏夫人一开口,她就低着头进来了。
“香兰,”苏夫人问,“是你带她进来的?”
香兰点点头,“她是我妹妹。”
苏夫人冷哼了一声,吩咐边上的嬷嬷,“罚她三个月月钱,让蒋姨娘好好管管她院子里的人,别香的臭的,都往家里带。”
苏长治在京城没什么富贵亲戚,交际往来,都指望苏夫人。苏夫人长袖善舞,交际上十分能干,陈奇可一家的关系,就是她给攀上的。对于后宅仆妇的小动作,苏夫人自然门清。
秦蕙兰这么一哭闹,苏夫人就知道,是她仗着府里没人管着,主子年幼,就闹到她们苏家来了。有什么事情这么严重,非要到人家院子里来解决?还不是挟私报复,故意到外人面前胁迫主子答应她的要求。
见了秦蕙兰这样跪着哭闹,苏夫人当场就给拦下了。忠顺府的事情,孰是孰非,都不应该拿到外面来说,更不应该拿到苏家来说。
徐婉如找了苏夫人,目的也在这里。朱老太太也沉着一张脸,觉得秦蕙兰丢了朱家人的面子。好端端的来苏家赏花,竟然摊上这么件事,苏家,朱家,忠顺府,谁都没有面子。引了秦蕙兰进来的秦香兰,自然是首当其冲了。
苏夫人罚了秦香兰,朱老太太就带着徐婉如告辞了。周夫人本打算带了丁岚,跟徐婉如套套近乎,谁想遇到这么件事。谁都觉得,忠顺府的下人,实在是无法无天的很了。
笔趣阁
徐婉如跟着朱老太太回了朱家,朱老太爷还没回来,徐简和朱时雨也没回来。姚小夏倒是迎出来了,见了哭哭啼啼的秦蕙兰,很是诧异。
“你说说看,”朱老太太一进荷香榭,就发火了,“竟然求情求到苏家去了,多丢人!”
姚小夏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想,这秦蕙兰可真乱来。朱家不让她进门,她竟然敢去苏家求如意。朱老太太那么好面子的人,这会儿丢脸可丢大了。(未完待续)
第59章 无视
秦蕙兰抹着眼泪,很委屈地跪在朱老太太面前。
去苏家求情,她是准备好背水一战了。可眼下,求情的话没说出口,连累了姐姐不说,还被带回来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朱老太太气地够呛,狠狠地把杯子往桌子上面一顿,问,“蕙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我们朱家的时候,我看你也还机灵,才让你跟了大小姐出嫁。你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听了朱老太太,秦蕙兰就哭哭啼啼地抱怨了,“是燕国公主……”
燕国公主凶悍的名声在外,朱老太太听了,也觉得是她过于严厉,所以秦蕙兰才无路可走,去苏家找如意求情了。
徐婉如一看,这样下去,这秦蕙兰又要把黑锅推燕国公主身上了。朱老太太这个外祖母不是亲的,燕国公主这个祖母可是亲的,徐婉如可不愿意人家抹黑祖母。
“我有些累了,”徐婉如看了一眼姚小夏,“舅妈,我想回去睡一会儿了。”
“也好,”姚小夏跟朱老太太告辞,“如意下午还没睡,我先带她回去睡一会儿。”
朱老太太答应了,姚小夏就示意秦蕙兰,一起走了。
回了院子,姚小夏吩咐白玉县带秦蕙兰下去,又问,“如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姥姥进了苏家,姥姥跟周夫人苏夫人聊天,我跟周夫人的妹妹丁小姐去苏小姐的院子里玩。秦蕙兰找了她姐姐,偷偷跑到苏小姐的院子里,哭着跪地上求情。”徐婉如叹了一口气,“她还真行。”
姚小夏皱了眉头,“这人不能留你们身边了,做事不用心,闹事的本事倒是一流。”
“嗯,”徐婉如点点头,“回去我找了她的卖身契,打发了了事。”
正说着话,朱自恒倒是回来了,拎了包橘子点心,笑嘻嘻地进屋了。
“你们娘儿俩说什么呢?”朱自恒放下橘子,“什么留不得,打发了的?”
“那个秦蕙兰了,”姚小夏把刚才的事,一一说给朱自恒听了。
朱自恒摸了摸徐婉如的头发,“是不能留了,以前怜惜她是妹妹的人,现在这样子,留来留去是个祸啊。”
“明儿你陪如意他们回去,”姚小夏吩咐,“帮着打发了她。”
朱自恒点点头,这事总得大人出面,他再不待见徐铮,也得陪着徐婉如他们回家,处理了秦蕙兰再说。更何况,府尹那里,也把柳色柳方的案子判好了,是该跟徐铮通一下气了。
秦蕙兰进了朱家,就被关了起来。
她一个人在柴房里等了半天,谁也没来过问今天的事情。按理,她今天去苏家闹,已经是胆大包天了。不管是朱家还是忠顺府,总得有人来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闹到人家的后院去了。
可过了这么久,谁也不理不睬,秦蕙兰就知道了,只怕,自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她在忠顺府的几年,一直是朱念心的一等丫鬟,贴身服侍,没吃过什么苦。朱念心去世之后,她又成了徐婉如屋里的管事妈妈,更是没人给她脸色看。所以,秦蕙兰一点儿也不愿意放弃这份差事。
听说要去大兴,她就发脾气来给小主人脸色瞧了。明明来了翡翠胡同,非但不来朱家请安,还故意当着徐婉如的面,装作没看见。
直到张嬷嬷安排了她去大同,秦蕙兰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来朱家请罪求饶。谁知,根本就见不得徐婉如。她以为,是朱家人拦着,所以才趁机去苏家。想着小孩子不懂事,心又软,说不定求一下情,就不用去大同了。
可是,事不如人意,求情不成,还连累了姐姐。回了朱家,除了朱老太太责问了几句,朱自恒和姚小夏一句话都没问过。
秦蕙兰毕竟做过几年大丫鬟,虽然肆意妄为了几年,可见了这样的场景,也知道大事不妙。她和醉菊的卖身契,都在徐婉如手里,若是朱家想打发了她,只要明天带着徐婉如回忠顺府,找个牙婆就可以了。
想到这些,秦蕙兰疯了一样,开始擂门。
这会儿,天色一早就黑了,徐简和朱时雨回家,用过晚饭,洗漱之后,都已经上床休息了。他们在花市跑了半天,回来叽叽喳喳说了许久,现在一早就睡着了。倒是徐婉如下午睡了一会儿,这会儿还没睡意。
姚小夏和朱自恒,也在自己屋里歇息了,灯火半明半灭,只怕也快睡下了。
徐婉如看了一眼身边的徐简和朱时雨,只是摇头叹气,果然孩子就是孩子,出去玩一圈,就能这么开心。
两人下午回家,献宝一样,一会儿水仙花,一会儿梅花,一会儿金鱼,一会儿雨花石。
徐婉如重活一世,报复之心全无,只想着避开陈奇可和苏落雪那对奇葩,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保住徐简的性命,姐弟互相扶持,互为依靠。
至于婚姻一事,徐婉如再无他想,这一生,能得一丝快乐,她就得一丝快乐,爱也罢情也罢,此生都和她无关了。
珍珠和琥珀正忙着收拾回家的东西,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四了。徐铮早就给朱家下了帖子,说是明早要来接儿女回家。
徐婉如打着呵欠,也有些睡意了。
珍珠过来,给她掖好被角,又放下床幔,徐婉如靠着枕头,很快也睡着了。
腊月二十一开始,朝里就封印了,朱自恒忙好公务,这几天也不用早起去户部了。次日天亮,众人用过早膳,徐铮也到朱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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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来朱家是客人,朱自恒也不能太苛刻了。所以,两人在大堂里说了一会儿府尹的判决,又讨论起**追查的进度了。
**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让柳方去跳,**后台的人,不可能不知情。可府尹一追查,几个关键人物都不见了,又临近年关,谁也弄不清楚,他们是回家过年了,还是畏罪潜逃了。只能等年关过了,再做计较。
朱自恒心里,是怀疑忠顺府的人。大房二房虽然可疑,却比不上宋红妆可疑。可她一个小妾,就算徐简没了,也轮不到徐策啊。毕竟,徐铮还活着,娶继室的事,就在这几个月了。(未完待续)
第60章 回家
朱自恒跟徐铮说了**追查的进度,一时间,两人也不敢捅破了窗户纸,怀疑忠顺府的人。
“这事,还是你自己小心些,”朱自恒吩咐徐铮,“别把孩子卷进去了。”
徐铮对这个大舅子,一向有些畏惧,他说什么,徐铮一概点头称是。
见他这么听话,朱自恒心里的难听话,也说不出口了。
“秦蕙兰昨天闹到邻居苏家去了,”朱自恒把姚小夏告诉他的事,又给说了一遍,“虽然是我妹妹身边的旧人,可她这样闹腾,如意和竹君还小,实在不行啊。”
徐铮点点头,“是不能留了,回去找个牙婆卖了吧。”
“嗯,”朱自恒吩咐小厮去备车,“我跟你们回去一趟,把这事给处理了。”
“也好,”徐铮点点头,忠顺府当然能处理了秦蕙兰。可卖身契在如意手里,秦蕙兰也算是朱家出来的人,让朱自恒到忠顺府去打发了秦蕙兰,于情于理,都没话说。
徐简抱了个小鱼缸,带了两条金鱼,跟徐婉如爬上了马车。
“姐姐,这条红的归你,”徐简指了指另一条,“这个黑色是我的。”
徐婉如拿了手指,放鱼缸里逗金鱼,“你帮我养着。”
“嗯,”徐简点点头,他在忠顺府,难得出去一趟。这次回朱家,倒是跑进跑出了好几趟,心里十分快乐。
徐婉如伸手摸了摸徐简的脸,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姐姐,”徐简偏开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是小孩。”
徐婉如笑倒在马车里,珍珠和琥珀也忍俊不禁,一起笑了。
朱自恒骑着马,掀开车帘,问,“笑什么呢?”
徐简憋红了脸,“舅舅,我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姐姐笑我。”
朱自恒也笑了起来,“竹君本来就是男子汉嘛。”
徐铮和朱念心的一对子女,素日关系并不亲密。这会儿见朱自恒跟徐简说笑,心里隐隐也有些怅然。
回了忠顺府,徐铮带着子女给燕国公主请了安,就吩咐珍珠去找秦蕙兰的卖身契了。
徐婉如拿了秦蕙兰的卖身契,就带着珍珠,去外院找朱自恒了。
这事,忠顺府的人不好插手,还是让朱家人和徐婉如处理比较合适。徐婉如年幼,有舅舅出面,也就是了。徐铮跟徐简,就留在萱园,陪着燕国公主说话。
徐婉如到了外院,朱自恒已经找好牙婆,让小厮去把秦蕙兰带过来了。
秦蕙兰被关了一夜,到了天亮,谁也不跟她说话,她心里的猜疑,就有几分落实了。一进屋,看见常来忠顺府的牙婆,秦蕙兰的脸色,刷地一下就惨白了。
“小姐,小姐,”秦蕙兰马上跪下,“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做事不用心,求求小姐,看在夫人的面上,饶过奴婢这一会吧。您让奴婢去大同,奴婢马上就去,只求小姐,别打发了奴婢。”
她求饶的话,说的又快,又凄厉,朱自恒在一边听了,十分窝火。这秦蕙兰,如此倚老卖老,凭着一点老资格,就来压着如意。明明做错了事,人家不原谅她还不行,实在可恶。
“蕙兰,”朱自恒开口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秦蕙兰一愣,她做事不力的事,已经承认了啊。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朱自恒说,“一次两次的错,看在妹妹的面上,如意和竹君可以原谅你。可是,你看看,这次的事,你都做了些什么?做事不力还逃避责任,被罚了还怨恨主子。气性大,还胆大妄为,竟然闹到苏家去了。”
秦蕙兰听到这里,只是哭泣,“舅老爷,奴婢也是没地方求情了,才去苏家的……”
“哼,”朱自恒说,“那下次再做错事,你是不是要闹到皇宫里去求饶了?你这样的人,气性大,眼里又没主子,做事又会闹腾,怎么照顾得了小主人?”
朱自恒说完这话,就吩咐小厮,让牙婆带了秦蕙兰出去,随便卖去哪里就是了。
秦蕙兰知道,这一去,就再没机会了。
如果被赶出忠顺府,哪个官宦人家敢买她。更何况,她跟忠顺府的管事卢德胜已经成亲,家业子女都在忠顺府,如何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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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秦蕙兰抱着门框,“求求你,听我说完最后一句话。”
朱自恒冷心冷肺,只是挥手,让小厮拖着她出去,别在屋里哭闹。
徐婉如却拦下了,“也好,你且说说看。”
秦蕙兰捞到救命稻草,顾不上整理头发,擦了一把眼泪,看了一眼屋里的牙婆小厮。
“你们先出去,”徐婉如吩咐,朱自恒也没反对。
秦蕙兰跪着挪到了徐婉如的跟前,“小姐,我跟你说件事。”
“跟柳方他们有关?”朱自恒问。
秦蕙兰看了一眼朱自恒,摇了摇头。
“那跟谁有关?”朱自恒以为,秦蕙兰是听说了什么。
“跟夫人有关,”秦蕙兰也不哭了,脸色十分坚定。
“我娘?”徐婉如问,“什么事?”
徐婉如是去年一月去世的,离现在,也快一年了。
“夫人去世前不久,收到一封信,”秦蕙兰说。
“什么信?”朱自恒问。
“一封约她去自如堂的信,”秦蕙兰说,“只约了时间地点,没有署名。”
“哦,”朱自恒挑了下眉毛,“这事有什么关系?”
“夫人收了这封信,”秦蕙兰犹豫了一下,说,“脸色当场就变了,晚上跟着就病倒了,之后大病不起,就这么去了。”
“你确定,是这信引起的?”朱自恒问。徐婉如也有些奇怪,不过一封约见面的书信,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朱念心干嘛脸色都变了。如果只是普通书信,秦蕙兰不至于记得这么深刻。
“奴婢确信,”秦蕙兰说,“夫人当场烧了书信,手都是抖的。”
“后来这书信有再来吗?”朱自恒问。
秦蕙兰摇摇头,“那信用的瓷青纸,印了洒金的竹叶。”
坊间多用洒金五色笺来写书信,很少人会用瓷青纸。朱念心在竹林边的如意楼生了一对儿女,就喜欢上了瓷青纸,还特制了一批印了洒金竹叶。(未完待续)
第61章 书信
秦蕙兰的话,朱自恒本来是不信的。
朱念心嫁到忠顺府,来往的人不多,除去几个同龄夫人,就是出嫁前认识的闺中密友。这些夫人的书信,怎么可能让朱念心脸色苍白,手脚发抖呢。
只是,秦蕙兰又说了,那书信约了朱念心去自如堂,用的,却是朱念心自己特制的一批瓷青纸。这样一来,她的话,就多了几分可信度。
写信的那人,用的,应该就是朱念心的纸。可这人是谁,竟然能拿到朱念心自制的书信用纸。
“那信,究竟是谁写的?”朱自恒追问。
秦蕙兰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那信是谁送来的?”徐婉如换了个问题。
“也不知道,”秦蕙兰仍旧摇头,“就夹在夫人小书房的书里面,露了一个角。”
“是你发现的?”朱自恒问。
秦蕙兰点点头,“只有奴婢一个人知道,夫人看过信,马上就烧了。”
难怪了,徐婉如心想,难怪秦蕙兰这般懒散。原来,是抓了朱念心的把柄。眼下她抛出这个秘密,是想用这封信的事,换一个机会吧。这样用心不良的人,徐婉如心想,更不能留了。
朱自恒看了一眼徐婉如,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数了。
“你真的不知道?”朱自恒的语气,已经好了许多。徐婉如知道,舅舅问出前因后果,秦蕙兰就没活路了。
那信,分明藏了什么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徐婉如觉得,一定不是好事,否则,朱念心干嘛那么害怕。现在,她人都走了,这些事,就更不应该提起来了。不管是好是坏,都该烟消云散,随她而去了。
朱自恒跟徐婉如的想法,自然是一致的。他妹妹的名声,朱自恒自然在乎。
“那天,有什么人来过母亲屋里吗?”徐婉如问。
朱念心病倒的时候,徐铮已经不怎么来芝园了。朱念心带了一双儿女住着,屋里除了丫鬟仆妇,并没什么外人。如果客人来访,也到不了她的小书房。除非,是十分要好的闺中密友。
“那天皇上和皇后来了,”秦蕙兰狠狠心,说,“皇后来过后院。”
秦蕙兰说的皇上,就是当今的天子肃宗。可是,他们来访的时候,两人仍旧是三皇子和三皇子妃。之后不久,三皇子封了太子,到了今年年中,太宗去世,太子登基成了肃宗。
三皇子很少带着皇妃来忠顺府,徐婉如印象里,只有这么一次。
朱自恒并不清楚这一点,可这事涉及皇帝皇后,他一个做臣子的,也不好继续追问。
“后来,你还见过这样的书信吗?”徐婉如年幼,可以童言无忌。
“奴婢再没见过了,”秦蕙兰担心自己的话不够分量,就解释,“奴婢管着夫人内室的书信,若是有这样的瓷青纸,奴婢一定会有印象的。”
“哦,”徐婉如点点头,“你也觉得,是皇上皇后留下的吗?”
朱自恒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这秦蕙兰,仗着知道一些秘密,这般要挟。而且,她知道的这事,如果说出去,只怕会惹来大祸。
他虽然不知道三皇子是否常来忠顺府,可现在,来访的那两位,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后,不管留下的书信是否和他们有关,这事,只能深深地埋下。
可这个秦蕙兰,不仅知情不报,还拿来换自己的一个机会,这种事,如果让皇家知道了,只怕要出事。
徐婉如也是这样想的,“这自如堂的事,舅舅,要么你带蕙兰去查一查吧,她毕竟见过那信。”
朱自恒点点头,“蕙兰,你跟我回去查一查这事。”
“是!”秦蕙兰满脸欢喜,总算逃过一劫了。
“我和舅舅有些事要说,”徐婉如说,“你先在门口候着吧。”
秦蕙兰逃过一劫,嘴角带笑地去门口等着了。
徐婉如拿了秦蕙兰的卖身契,递给朱自恒,低声说,“舅舅,交给你了。”
朱自恒收好卖身契,“这事我处理了再告诉大家,就说她和柳方有关。”
“嗯,”徐婉如有些犹豫,不知道,朱念心到底有什么秘密,竟然被秦蕙兰给抓了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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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朱自恒拍了拍徐婉如的头,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多想法。
“舅舅,”徐婉如的声音大了一些,“祖母说过了年,就给竹君请封世子。”
朱自恒点点头,“你父亲跟我说了。”
“能不能给竹君找个师傅,”徐婉如问,“最好文武都懂一些的。”
朱自恒突然笑了起来,“好,我去找找看。”
徐婉如点点头,加了一句“父亲也快娶新人了,最好在这之前吧。”
朱自恒站起身,牵了徐婉如的手,“你别想那么多,还有舅舅我呢。”
徐婉如点点头,很认真地嗯了一声。
她自然是相信朱自恒的,可人生无常,前世她出嫁的那年,朱自恒去了远方。等她出嫁了,却收到朱自恒客死异乡的消息。若是舅舅活着,她在陈家,不至于沦落到十九层地狱里煎熬。
朱自恒推开门,吩咐珍珠带着徐婉如回萱园,他自己就带着秦蕙兰走了。
徐婉如牵了珍珠的手,慢悠悠地回去。秦蕙兰这一走,只怕再没生机了。朱自恒的为人,十分谨慎。他如果不知道这样的事,秦蕙兰说不定还有活路。现在他知道了,秦蕙兰再无生机。
秦蕙兰自作聪明,以为拿了这样有价值的消息,应该可以换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这事,如果是跟别人交换,说不定能够实现目标。可她找错了交换的对象,朱自恒不仅谨慎,还十分护短。不管这瓷青纸写的书信和朱念心有什么关系,朱自恒都打算埋好此事,绝口不提。
前世,秦蕙兰跟着徐婉如,一直顺风顺水,从管事妈妈做到陪嫁的嬷嬷,一直是徐婉如的主心骨,谁也不会给她难堪。可今生,徐婉如并不愿意毫无原则地原谅她。秦蕙兰遇上麻烦,闹腾不果,竟然想出卖朱念心的秘密。徐婉如想到这点,十分心寒。想来,前世在陈家的时候,秦蕙兰也出卖她了。(未完待续)
第62章 心腹
这一点,珍珠就比秦蕙兰好许多。
珍珠是燕国公主屋里的丫鬟,做事用心,不该看的,不该问的,一概不看不问。秦蕙兰跟着朱自恒走了,珍珠只当没看见,并不多问。
徐婉如心想,自己果真不会看人。前世她的屋里,由着秦蕙兰一人独大。大丫鬟小丫鬟,婆子仆妇,全是秦蕙兰挑的人。
难怪,她嫁到陈家之后,那么束手束脚。屋里的丫鬟婆子,都唯秦蕙兰的命令是从。她在陈家,怎么可能不出事。更何况,还有个心思诡异的苏落雪,天天虎目眈眈地盯着她。
徐婉如牵着珍珠的手,心想,这一世,她挑不了父母,却能挑一批自己的人。
回了萱园,徐婉如就把秦蕙兰的事,跟燕国公主说了。
只是,字条的事,她自然不会多说。只说朱自恒得了信,说秦蕙兰和柳方的事有牵连,绑去追问了。
燕国公主也知道秦蕙兰闯入苏家求救的事,心中本就不喜,听说又和柳方有关,更是恨不得立马打死。徐婉如劝慰了几句,她才放下了。
过了两天,秦蕙兰招供自尽,消息传回忠顺府,燕国公主趁机处理了好几个丫鬟嬷嬷和管事。
萱园虽然没什么影响,徐婉如房里却少了个秦蕙兰。徐婉如日夜跟着燕国公主,也不怎么回自己的西厢房,所以,虽然少了个管事娘子,倒是也没什么感觉。
倒是燕国公主发现了,就打算给她再安排个人。
“如意,”燕国公主问,“你看方嬷嬷如何?”
方嬷嬷是忠顺府的人,燕国公主进门之后,她就一直跟在左右。虽然不是燕国公主的嫡系,却也是她的心腹。
徐婉如抬头看了一眼方嬷嬷,“挺好的。”
“方菲,”燕国公主笑,“你去如意屋里吧。”
“是,大小姐,以后请多指教。”方嬷嬷长了张四面八方的大脸,明明才三十五六,却有四五十岁的威严。
徐婉如知道,她屋里缺一个能管事的人,方嬷嬷倒是十分合适。
“谢谢祖母割爱,”徐婉如笑,“只是,孙女还想要一个人。”
她屋里的人,本来就有定数。方嬷嬷顶上了秦蕙兰的位置,按理,她屋里不能再添人了。宋红妆带着徐婉淑,也在屋里坐着,听了徐婉如的话,眼里已经有些不快了。
“哦,”燕国公主半笑着问,“你还要谁,琉璃还是琥珀?”
徐婉如摇摇头,燕国公主屋里有四个得力的大丫鬟,珍珠和玛瑙已经到了她和徐简的屋里。
“那个叫小莲的,”徐婉如说,“就是上次落水时救了我们的那个。”
“哦,她啊,”燕国公主也记起来了,“那就让她来吧。”
“祖母,”坐在一边的徐婉淑甜甜地说,“那我屋里也想加个人。”
燕国公主看了她和宋红妆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你屋里又不缺。”
“可是……”徐婉淑刚开口,宋红妆就给打断了,“大小姐是姐姐,你哪能跟她比。”
徐婉淑红了眼睛,心里又怒又气,只是,她不敢跟别人发火,只瞪了徐婉如一眼,静静地不说话了。
这宋红妆,说她不会说话呢,她平时比谁都行。说她会说话呢,一句话让谁都不舒服。
徐婉如懒得理她,谢过燕国公主,就带了徐简和方嬷嬷回西厢房了。
宋红妆进门五六年,却没怎么吃过亏,日久天长习惯了,还真有些不知道高低了。所以今日,才说出这么一句酸溜溜的话。
她之所以能进忠顺府,有身孕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燕国公主想找个人,气气朱念心。有孕的宋红妆,引着徐铮背叛朱念心的宋红妆,自然成了首选。
也因为这一层关系,燕国公主也支持徐铮平等对待两个女儿。虽然嫡庶不分是乱家根本,可徐婉如和徐婉淑,不过是两个女儿,能乱什么家。所以,燕国公主对徐铮的做法,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朱念心一死,燕国公主就看见宋红妆的毛病了,别的都不说,出身太过不堪。可偏偏徐铮的三个妾,只有她生了一儿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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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主虽然不喜欢她的出身,却也无可奈何。当时要是有的选,燕国公主也不愿意自己的孙子孙女,有个倡伶出身的生母。
这次柳方柳色合谋害主,徐婉淑不孝失礼,都是徐铮嫡庶不分的后果。所以,徐婉如一开口要人,燕国公主马上就答应了。别说要个小丫头,就算是再要几个大丫鬟,燕国公主也给添。为的,就是突出大小姐的尊贵。
宋红妆那句酸溜溜的话,不说还好,一说就更惹怒燕国公主了。宋红妆是什么出身?看人脸色讨好谄媚是本能,可偏偏这样的宋红妆,都会拈酸吃醋言语不敬了,这家,还成什么样子。
刚好,朱自恒又给徐简找了个师傅,燕国公主就吩咐,给徐简屋里也加个丫鬟再配两个小厮。
宋红妆知道了,只能在自己屋里生闷气。以前的日子太顺心了,导致她忘记了自己的位置,也忘记了徐婉淑的位置。
“听说在屋里砸花瓶呢,”张嬷嬷听了菊园的事,就跟燕国公主说了,“还是侯爷库房里拿的。”
燕国公主听了,叹了一口气,“这家里乱的,莫非,连我也给恨上了。”
“她没那个胆子,”张嬷嬷摇摇头,看了一眼西厢房,“只是大小姐……”
“她不敢的,”燕国公主喝了一口茶水,“过了年,我就给竹君请封,这家里,得找个人管着了。”
张嬷嬷笑,公主的脾气,比以前可好多了。若是以前听了这么个闹事的小妾,说不定就乱棍给打死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宋红妆,还是燕国公主给弄回来的。若是打死了,她也没脸。对于一个过去犯下的错误,最好的法子,就是埋好了,千万别让人发现,自己更不能主动去戳破了。
张嬷嬷自然知道,燕国公主心里有什么打算。忠顺府,也的确该有新的女主人了。(未完待续)
第63章 初一
冬天的时日短,年底的日子更短。一下子,就到了大年三十。月穷岁尽,京城却下起大雪来了。
屋里的炭火烧的正旺,徐婉如坐了窗口看雪,飘飘洒洒,时间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过去和现在,突然交缠到一起,这样清冷的大雪,前世她看了多久?
她正恍惚着,珍珠却来催了,“小姐,该歇歇了,明日还要早起呢。”
也是,明日正旦,五品以上的京官,都要携家眷进宫贺岁。忠顺府的人,自然也不例外。府里已经安排了守岁的人,自然用不着年幼的孩子守夜。
“嗯,”徐婉如下了卧榻,跟着珍珠回了卧室。
一夜无话,次日凌晨,天色还没亮,徐婉如就被珍珠唤醒,起床梳洗。
自从秦蕙兰走后,徐婉如就有意无意注意起自己屋里的人来。来日方长,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珍珠原是燕国公主屋里的大丫鬟,而今也十四岁了,若是她出嫁了,徐婉如身边,还少几个年纪相仿的丫头。
上次收来的小莲,原是芝园的粗使丫头,年纪不过九岁,很多事,眼下也只能先学着。
徐婉如暗自叹气,眼下,她才刚刚六岁,以后不知多少漫长。
珍珠见她提不起精神,就笑,“小姐,可是担心进宫的事?”
“不是,”徐婉如摇摇头,今日也不是她第一次进宫了。皇后的千秋节,燕国公主也常带她们进宫。
只是,正旦进宫,今天却是头一遭。
想到这里,徐婉如又问,“竹君呢,他可起来了?”
“公子已经去公主屋里了,”珍珠给徐婉如戴了个珍珠发箍,左右端详了一下,“好了。”
徐婉如起身,也带着人,往燕国公主的屋子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燕国公主收拾妥当,坐了暖阁里吃茶。
“祖母,”徐婉如抱怨,“还没用早膳呢,您怎么这会儿就吃茶了。”
燕国公主赶紧把杯盖一盖,“我就喝一小口。”
徐婉如笑,凑到桌前看了一眼。前世她也有这个习惯,一早上起来,就空腹吃茶,因此,肠胃一向不好。
“姐姐,”徐简拽了徐婉如的袖子,“昨晚我们去放烟火了,你怎么那么早就睡了?”
“是嘛,”徐婉如整了整徐简的衣领,“晚上再去放过。”
“好哦!”徐简胆大,爆竹烟花,一概抢着放。听了这话,心中自然高兴。
不一会儿,早膳就布置好了,张嬷嬷扶了燕国公主,众人在桌前坐好了。
正吃着,徐铮却带着郭玉芙来了。紧跟着,宋红妆也带着一双儿女来了。一进门,就给燕国公主磕头贺岁来了。
“都起来吧,”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铮,“精神也好多了。”
“儿子不孝,”徐铮说,“病了一段日子,让母亲担心了。”
“好了就好,”燕国公主点点头,“今日进宫,你带着竹君,去见见皇上吧。”
“母亲?”徐铮一愣,“让儿子带竹君?”
以前进宫,都是燕国公主带着徐简和徐婉如,这会儿,突然让徐铮来带,他自然奇怪了。
“嗯,”燕国公主点点头,“是时候了。”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时候,到底指的什么。是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还是时间差不多了,该让徐简去皇帝跟前露个脸了。
很明显,徐铮是听懂了。
郭玉芙的脸上,毫无波澜。她膝下无子,又是一个妾室,世子是今天封,还是明天封,与她无关。
可边上的宋红妆,却咬紧了牙关。她自然知道,凭她的身份,徐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世子。只是,听见燕国公主这么吩咐的时候,她仍旧心有不甘,即使,那个东西永远都不会属于她。
徐婉如看了一圈,众人形色各异,宋红妆的表情,她自然也不会落下了。只是,宋红妆前世就没翻出花样来,今生徐简还好好的,她更没机会了。
“走吧,”燕国公主又吃了半盏茶,看了一下徐简和徐婉如的打扮,吩咐起身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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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徐婉淑见他们要走,就突然高声说,“淑儿也想同去。”
以往进宫,燕国公主也只带徐简和徐婉如,从来就没带过徐婉淑。这次进宫,一则是替徐简求封世子,二则是让肃宗看看,忠顺府里嫡庶长幼,分的仔细。所以,就更没带徐婉淑的道理了。
徐铮心里一软,看往燕国公主的眼神,就有些求情的意味了。
上次忠顺府出事,肃宗已经让人带过口谕,狠狠地批过这个表弟,让他是非分明,嫡庶长幼有序。
可这会儿,徐婉淑一喊,他又心软了。徐婉如见了,心里十分鄙薄。怜子如何不丈夫,可做人,还得分清是非,不能偏心偏到糊涂。
眼下,肃宗因为嫡庶长幼的事,已经批过徐铮。若是徐婉淑今天也进宫了,打的,就是肃宗的脸了。燕国公主狠狠地瞪了一眼徐铮,徐铮倒是放弃了。
“淑儿,下次吧,下次父亲一定带你同去。”徐铮好言好语安慰,他的心里,多少有些愧意。在他眼里,对两个女儿是一视同仁的,徐婉如有的,徐婉淑也会有。嫡出庶出,于他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徐婉淑天天在他跟前撒娇,徐铮心里,自然是更偏爱徐婉淑一些的。眼下见燕国公主撇下徐婉淑,徐铮自然觉得,徐婉淑吃亏了。
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一副愧疚的模样,徐婉如对徐铮,一如既往地失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活该。
她牵了燕国公主的手,“祖母,我们走吧。”
燕国公主一手牵了徐婉如,一手牵了徐简,也不看徐铮,就往外走了。
谁知,徐婉淑见众人都不理睬她,心里愤恨,突然抓了桌上的茶碗,朝徐婉如恶狠狠地砸来。
她年纪小,手上没什么劲道,茶碗还没砸到徐婉如,飞到一半,就碎在地上了。
燕国公主猛地一转身,徐婉如也紧跟着转身。
宋红妆一哆嗦,燕国公主有多心狠手辣,她进门五六年,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未完待续)
第64章 邓洁
徐婉淑朝徐婉如砸了一个茶杯,虽然没伤到人,可她的心思,屋里的人,谁都看清楚了。
她一个庶出的妹妹,敢对嫡出的姐姐砸杯子,眼里,自然是没有徐婉如的。
以前,燕国公主替徐铮着想,知道他宠着徐婉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计较。更何况,徐婉如住在她的萱园里面,待遇处处都比徐婉淑好。不过徐铮的那么一点意气之争,燕国公主也不追究。
可这会儿,眼看着要出门进宫了,徐婉淑还敢这么闹,是宠的不像话了。
燕国公主一回头,宋红妆就拖着徐婉淑跪下了,“都是婢妾的错,婢妾回去会好好教她的。”
“教她?”燕国公主冷哼了一声,“婵娟,把松涛轩给收拾出来,婉淑今日就搬过去,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进去,谁也不许出来。”
“母亲,”徐铮赶紧求情,“松涛轩也太偏僻了……”
“偏僻才好,”燕国公主掩去怒色,“正好让她收收性子,今日敢朝我砸杯子,明日就敢朝我丢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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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丢的又不是您……”徐铮解释,“她砸的是……”
“哦,”徐婉如接了话,“莫非,二妹砸的是我?”
徐婉淑砸的,自然不是燕国公主。可燕国公主非要揽到自己身上,为的,就是狠狠地教训一番徐婉淑,让她以后收敛一些。
可徐铮这糊涂虫,这会儿还跳出来给徐婉淑说情,徐婉如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了。
“砸我就可以了?”徐婉如哼了一声,“父亲,你这会儿到是不记得孔融让梨了。”
“你!”徐铮被她堵了话,脸色由红变白,想来是气煞了。
燕国公主摇了摇头,这儿子,竟然这么不识时务。太宗去世,肃宗坐拥天下,忠顺府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若是当家人没个想法,忠顺府三代之后,只怕又要沦为白丁了。
勋贵之家,不是军功起家,就是皇亲国戚。一等的,就是手握兵权,一言九鼎。二等的,就是跟皇家关系极好。忠顺府眼下两者都不占,眼看就要沦为三等的了,徐铮却连皇帝的一句话,都还听不明白。
眼下肃宗登基才半年,正是培养扶植自己势力的时候。忠顺府一无兵权二无人脉,和皇家的关系,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现在,无论肃宗说什么,徐铮都该冲在前面,表明忠心。可他还纠结徐婉淑吃亏与否,哪里把肃宗的话,放在心上?
燕国公主自己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虽然脾气大,可朝堂的风向,她却看的清楚。徐铮若是失了肃宗的心,忠顺府日后,只怕日子难过。
看见母亲眼里的失望,徐铮一时也不敢计较了。
“走吧,”燕国公主吩咐好宋嬷嬷,就牵着徐简和徐婉如,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上了马车,张嬷嬷还在安抚燕国公主,“公主也别生气,二小姐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
“她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燕国公主恨铁不成钢,气的,自然是徐铮了。
徐婉如想到徐铮对朱念心的死缠烂打,那般多情。可婚后又立马变心,却是那样无情。心里,越发觉得婚姻无趣,注定要失望的事情,何必去做。
车马到了宫外,徐铮带着徐简去乾清宫了,徐婉如就跟着燕国公主,去给太后和皇后贺岁去了。
邓太后没去慈宁宫住,反而在西六宫的永寿宫里住下了。皇后带了妃嫔公主,这会儿也在永寿宫里。外命妇坐的远些,公主王妃的,就坐的近些。
燕国公主是大长公主,她是太宗的嫡亲妹子,和邓太后是同一辈分的人,位置自然离的很近。
见过太后皇后,徐婉如就跟着燕国公主坐下了。
“你就是徐婉如?”边上一个穿红裙的女孩,凑到徐婉如身边问道。
徐婉如点点头,她不记得这女孩是谁,可这女孩边上的人,她却认得,正是承恩公夫人。
承恩公邓如光是太后的胞兄,领了十万兵马,守着离京城最近的宣府卫。十万兵马虽然不多,可宣府卫,却是京城的咽喉。北边就是鞑靼,西边是大同府,东边两百里,就是京城,位置十分关键。
太宗的正室早亡,家中有几个侧室,邓太后便是其中一个。邓太后生了三皇子,也就是今天的肃宗。可肃宗前面,还有两个兄长。当时邓太后还没扶正,肃宗算不得嫡子。
多亏邓太后娘家给力,帮着邓太后扶正,肃宗才成了嫡长子。后来太宗继位,肃宗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所以,在嫡庶之分上面,肃宗比谁都敏感。若非嫡出,这皇位哪里轮得到他。
徐婉如认出承恩公夫人,燕国公主也回头看了。
太宗在位的时候,燕国公主的身份,远比承恩公夫人尊贵。可现在,燕国公主虽然是皇室血脉,可她跟皇家的关系,反而不如承恩公夫人了。因为,承恩公的女儿邓娴,就是肃宗的皇后。
邓家出了两个皇后,勋爵里面,自然是第一等的,更何况,承恩公手里,还握着十万兵马,守着京城的咽喉。
见燕国公主回头了,承恩公夫人就笑,“如意,这是我们家阿洁。”
徐婉如也笑着点点头,“阿洁多大了?我六岁了。”
“我也六岁了,”邓洁眨巴着眼睛,“你的发箍真好看。”
“这是我舅舅从南海带的,”徐婉如说,“下次去的话,让他给你也带一个。”
“好,”邓洁有些雀跃。其实,承恩府远比孤儿寡母的忠顺府富贵,邓洁自小就见惯好东西。只是,这会儿见徐婉如戴着好看,她也有些羡慕。
徐婉如前世痴迷陈奇可,对承恩公府里的事,并不清楚。她只知道,承恩公府里的一个孙女,似乎和太子定了亲事。
后来英王夺位,太子被囚禁而死,承恩公一家,也和忠顺府一样,灭门惨死。具体定亲的是哪一个小姐,徐婉如并不清楚。可他们两家,都因英王登基而亡,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未完待续)
第65章 邓家
看见徐婉如和邓洁说的有趣,太后就招呼她们过去吃果子。
宫女端了碗樱桃,徐婉如和邓洁一左一右站了,都拿了筷子去夹。
邓洁在左,右手拿了筷子。徐婉如在右,却左手拿了筷子。两人的筷子一撞,彼此都笑了出来。
邓皇后在边上见了,就捂嘴而笑,“如意是左撇子啊?”
徐婉如笑着点点头,“臣女左右手都行,”说着,筷子换了右手,仍旧十分流畅。
太后见了,也笑着说,“这样的人聪明。”
皇后点头附和,又打量了一眼徐婉如。
邓洁倒是起了好胜心,也拿了左手去夹樱桃,却频频落下。
徐婉如退回燕国公主身边,邓洁还在研究,怎么用左手使筷子。
皇后一边跟太后说着话,眼睛却直往邓洁身上打量。徐婉如心想,莫非,太子的婚事,就是这个时候定下来的?
承恩府若是连着出三个皇后,那可真了不得了。树大招风,她若是承恩公,眼下一定不愿意定亲。他们已经有个太后,有个皇后了,太子妃的事,完全可以拖延一会儿。
众人正说着话,魏明却带着几个小太监进来了。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魏明说,“皇上想见见忠顺府的如意小姐。”
太后听了就笑,“皇上想见,过来不就是了。哪有让小姐去前廷的道理?”
“如意小姐的弟弟,也在乾清宫呢,”魏明笑着解释。
“那样啊,”太后点点头,看了一眼燕国公主,“燕国,你陪我吃酒,让魏明陪如意去趟乾清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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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燕国公主对魏明,还是很放心的,“如意,去给皇上磕个头。”
“是,祖母。”徐婉如离席,和众人告辞,跟着魏明走了。
“燕国,你这孩子教的好啊,”太后看了一眼徐婉如的背影,小小年纪,礼仪周全。
“谢太后夸奖!”燕国公主点点头,想起徐婉淑早上的事,眉头有些打结。家里的事,的确有些不像话了。徐婉淑敢这样闹事,全是徐铮的错啊。
“姑姑,”皇后有些好奇地问,“如意母亲的孝期,也快一年了吧。”
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太后,这邓家两姑侄,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虽然今日不同昔日,可忠顺府的大门,也不是邓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有她在,邓太后的手,不可能伸到忠顺府里去。
“哀家记得,是去年一月底的事吧,”邓太后比邓皇后老练多了,转了一个弯,开始打起感情牌了。
“回太后的话,是去年元月二十七,”燕国公主说,“那天开始,连着下了七天大雪。”
“是啊,”太后叹了一口气,“哀家也还记得,那次的雪,可真大啊!”
徐婉如出了永寿宫,坐上软轿,跟着魏明到了乾清宫。魏明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日夜跟在肃宗左右,徐婉如也不敢轻慢了他。
好在,她还是个孩子,魏明见她长的玉雪可爱,只笑嘻嘻地引着她进乾清宫,吩咐了几句,并没多说。
徐婉如一一应下,进了乾清宫,低头跟着魏明快走。肃宗在西暖阁设宴,身边围了不少皇子和公侯子弟。太子穿了身赤色盘领窄袖金织蟠龙袍,在一圈十一二岁的少年里面,很是扎眼。
徐婉如刚刚六岁,虽然不用顾忌什么男女大防,却也不敢四下张望。想到太子的结局,忠顺府的灭门,徐婉如心里,难免有些感慨。而今花团锦簇,谁料到日后断墙残瓦。
到了肃宗跟前,徐婉如就跪下磕头,“臣女徐婉如,见过皇上。恭贺新禧,祝皇上新年万事如意!”
“起来吧,”肃宗大笑,“徐铮,你这女儿,嘴巴可比你利索多了。”
魏明听了,赶紧扶起徐婉如。
想来,徐婉如在忠顺府和徐铮对质的话,肃宗也听说了吧。
徐铮讷讷不言,只是苦笑。
徐婉如站了魏明边上,仍旧低着头,余光打量了下,徐简就跟在徐铮身边。
“如意和竹君是双生子吧,”肃宗问,“都抬起头来,让朕仔细看看。”
徐婉如抬了头,边上众人好奇,也都看了过来。
“不像啊,”肃宗笑着摇摇头,问魏明,“朕看着不像,你看呢?”
“奴才看着,”魏明笑,“小公子长的像侯爷,小姐却像故去的侯夫人。”
“嗯,”肃宗点点头,又打量了一下徐婉如,吩咐魏明,“你带他们姐弟去给太后看看。”
“是,”魏明牵了徐简和徐婉如,跟肃宗告辞,又退出乾清宫了。
正旦进宫恭贺新禧的朝臣王公,多半不带孩子。这次燕国公主带了徐简和徐婉如进宫,为的,就是给徐简讨个世子的封号。两人见过皇上,自该去见见太后。
进了永寿宫,魏明说明来意,徐简和徐婉如就上前磕头了。
“好孩子,起来,都起来,”太后笑,“上前让哀家看看。”
徐婉如牵着徐简起身,两人到了太后跟前。
“这公子长的,跟忠顺侯一模一样,”皇后捂着嘴笑了,“可这小姐,却长的跟侯夫人一样,这两孩子,可真会长。”
“可不是,”边上的贵妇人也围着看了,“确实如此,小公子跟忠顺侯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啊。”
太后也笑着点点头,吩咐宫人取了对双鹤玉佩,赏了徐婉如和徐简。
散了席回家,宫中的赏赐也跟着来了,皇后和妃嫔,也都有赏。手串金钗,虽然是些小玩意,却是皇家的恩情。
太宗在时,忠顺府虽然是孤儿寡母,却很体面。只是徐铮不争气,文武不成,太宗一朝,并没得到实职,只在京卫领了一个五品典仪。
眼下肃宗登基,徐铮也才二十七八岁。肃宗正是用人之际,徐铮在朝中并无其他助力,彻底依附肃宗,才是最好的出路。
只是,徐铮在太宗一朝十分受宠,很多时候,待遇比皇子还高。他和肃宗是表兄弟,一向熟悉,这会儿有了君臣之分,他却有些调整不好自己的位置。肃宗借着嫡庶之分的事敲打,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徐铮素日太过糊涂。(未完待续)
第66章 英王
大梁的风俗,初二回娘家,初三回舅家。
朱念心虽然去世了,朱自恒却架着马车,大年初二就来忠顺府了。接了外甥和外甥女,辞了徐铮,就回朱家去了。
徐铮在这个大舅子面前,一直束手束脚,只要是朱自恒提的主意,从来就没办不成的。
所以,徐婉如和徐简高高兴兴跟着舅舅,天没亮,就出发去朱家了。当然,车上还有个朱时雨,他跟着父亲,一早就来接徐婉如了。
三个孩子在车上叽叽喳喳,朱自恒骑了马,踩着街上的晨霜,乘着初升的旭日,总觉得心情很好。
“如意,”朱时雨问,“你们昨日进宫,见到皇上了吗?”
“见到了,”徐简抢着说,“以前从来没这么近看过皇上,这是第一次呢。”
徐婉如笑,问徐简,“你看仔细了没,我去的时候,屋里那么多人,都没好意思细看。”
“嗯,”徐简点点头,“看仔细了,胡子有这么长。”说着,徐简在下巴上比划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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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太子也在,”徐婉如问,“还有些谁呢?”
“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徐简掰着指头数了数,“还有英王殿下。”
肃宗有五子,庶长子早夭,四皇子就是现在的太子周玟,生母就是邓皇后。
二皇子周璟是刘嫔所出,刘嫔原是太后身边的宫人,出身低贱。子以母贵,因此,二皇子一生都碌碌无为。
三皇子周珝是德妃所出,前世今生,都是太子的死敌。五皇子周琋是淑妃所出,淑妃是安定侯的嫡长女,她和德妃,勋贵对清贵,谁也入不了谁的眼。
四位皇子,年龄极为集中,二皇子十三,三皇子十二,太子十一,五皇子九岁。肃宗日后还有皇子,可皇位争夺,就集中在三皇子,太子和五皇子三人之间。
太子虽然名正言顺,却被皇兄皇弟逼的势均力敌,当年的夺位之争,不可谓不激烈。可再激烈又如何,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却是肃宗的十三弟,英王周锦。
徐简还在说着几位皇子的事,徐婉如却问,“那英王呢?”
英王周锦和三皇子同岁,也才十二。他母亲方太妃和太后关系很好,英王虽然在外开府,却时常留宿宫中,和几位皇子的关系,据说也很不错。后来他出来夺位,谁都大吃一惊,连太后,都没料到英王留了一手。
“他不怎么说话,”徐简说,“父亲倒是跟他说了几句。”
徐婉如点点头,这就是英王在世人眼里的样子,乖巧听话,儒雅顺从。谁知道,等他去了三边,带了大军回京,一下子换了个人似的,嚣张跋扈,喜怒无常,杀伐果断,毫无感情。
徐婉如自问,前世今生,她和英王见面的机会,不超过一只手的数。为什么陈奇可请旨休妻的时候,英王非要留了她在陈家,留在苏落雪的手下受折磨?
要知道,徐婉如和陈奇可虽然夫妻不睦,可她的嫁妆颇丰。虽然忠顺府灭门的时候,她搭进去不少银钱,可剩下的嫁妆,也够徐婉如一辈子吃喝了。
即使被休,她也可以出京城,回徐家在大同的老家谋生。虽然不会富贵,可寻常日子,还是能过的。为什么,英宗非要留她在陈家?
是陈奇可要折磨她吗?徐婉如虽然不知道陈奇可的心,可她也明白,陈奇可不是那般卑鄙下贱的人。他宁可远远地丢开徐婉如,也不愿意留她在自己身边折磨。
倒不是徐婉如高看陈奇可,而是被休之后的十年,陈奇可一直无视徐婉如,连她瘫了,都是无意间撞见的。
若是苏落雪的要求,徐婉如觉得,也有点不像。毕竟,苏落雪要折磨徐婉如,完全可以在陈家外面弄个院子,把徐婉如往里面一关,往死里折磨就好。
想看的时候来看看,不想看的时候就回陈家,犯不着把徐婉如一直留在身边。徐婉如受折磨,苏落雪看着她也烦。
徐婉如想了一圈,总觉得这事有些怪异。毕竟,陈奇可和苏落雪这对男女,真要折磨她,也犯不着留了她在家里折磨。
想来想去,估计是英王不让陈奇可舒服,留下徐婉如,时不时恶心一下陈奇可他们。除此之外,徐婉如也想不明白,那道旨意,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车马就过了翡翠胡同,到了朱家门口。
“舅舅,”徐婉如避开徐简和朱时雨,偷偷地问,“蕙兰说的字条,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朱自恒笑,摸了摸徐婉如的头发,“那个是你舅妈写给你母亲的,我前儿回家一说,你舅妈就想起来了,没事的。”
“是嘛?”徐婉如有些奇怪,只是,姚小夏都这么说了,想来,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毕竟,姚小夏和朱念心关系极好,朱念心制了信笺,也常送一份给姚小夏。
“蕙兰我处理了,”朱自恒的脸色沉了下来,“太不可靠,做事也太没章法了。”
“嗯,”徐婉如点点头,不管是生是死,就凭秦蕙兰前世弃她而去,这样的丫鬟,她是不敢留的。
“姐姐,你跟舅舅说什么呢?”徐简回头问。
“在说给你请师傅的事,”徐婉如笑,“去年开蒙,你不是去族学里了嘛,舅舅说了,给你再找个武师傅。”
“真的?”徐简不喜欢读书写字,可他喜欢在外面玩。
“嗯,”朱自恒点点头,“找个骑射师傅,你看如何?”
“好哦!”徐简欢呼,“那我可以骑马了?”
朱自恒也笑,“以后就可以了。”
“爹,”朱时雨赶紧也问了,“那我呢?我可不可以骑马?”
“你?”朱自恒笑,“你若是次次考评都拿第一,我自然也给你请。”
“真的?”朱时雨很意外,他们朱家是诗书世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二叔朱自慎就是因为屡试不第,才活的那么受气。所以,听说他也可以有个骑射师傅,也可以骑马,朱时雨笑的,比徐简还开心了。(未完待续)
第67章 萧家
徐简和徐婉如在朱家过了两天,朱念慈和朱老太太,对他们好的不得了。
连徐简都发现不对劲了,偷偷地问徐婉如,“姐姐,姥姥跟小姨,一天到晚都在笑,笑的我的脸都疼了。”
“哈哈哈,”徐婉如听了大笑,“小姨想来我们家,给我们当后妈呢。”
“真的?”徐简有些担心,在他心里,母亲只有一个,也只能是一个。小姨再好,也不能抢了他母亲的位置。
“放心,”徐婉如笑,“她来不了,祖母不会答应的。”
朱念慈唯一的优势,就是朱念心的妹妹。可她们姐妹同父异母,关系也不见得多好,就算来了忠顺府,也不一定对徐简徐婉如好。更何况,有徐婉如在,朱念慈根本就过不了燕国公主那一关。
而且,她年纪大,出身普通,实在没法和其他人竞争。就徐婉如这几天听来的,就有不少十七八岁的侯府小姐,官宦千金在打徐铮的主意。
京城一向是女多男少,勋贵人家的子弟又多纨绔,十个里面有一个好的,也算难得了。这么多贵女,去争这么几个好儿郎,竞争能不激烈嘛。
徐铮的情况虽然和初婚不同,可他在丧偶再娶的一批里面,绝对拔尖。过了年,徐铮也才二十七岁,嫁给他,总比嫁给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好。别的不说,徐铮的外貌,也还够瞧,一站出去,绝对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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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给人做继室填房的小姐,要么是庶出的,要么是年龄不小了,遇见徐铮这么一个抢手货,自然人人都会上心了。
朱念心的孝期未满,京城就有不少人家盯上徐铮这块肥肉了。年底徐婉如在朱家,就遇到过丁岚和朱念慈了。
姚小夏听见徐简和徐婉如在讨论后妈的事了,也有些担心朱念慈会得手。
她和朱自恒是姑表兄妹,朱自恒和朱念心小时候过的什么日子,姚小夏十分清楚。自从她嫁到朱家,朱老太太的为人如何,性情如何,姚小夏心里,怎么会没数。
朱老太太年纪大了,已经学会掩饰了。可她身上的恶,自私势利,短视心狠,朱念慈学了个十足十。这样的人,若是到忠顺府做了徐简徐婉如的后妈,姚小夏如何放心?
所以,听见徐婉如和徐简说,朱念慈没希望,姚小夏就有些偷笑。难怪俗语都说外甥像舅,徐婉如的性子,倒是和朱自恒一脉相承。朱念慈母女想在她手里占便宜,估计很难。
在外祖家住了几天,燕国公主就派人接了徐婉如和徐简回家,说是家里有事,匆匆走了。
家里能有什么事呢,徐婉如坐了马车上,也很好奇。前世的这个时候,徐铮旧病复发,又开始咯血,拖到年中就该去了。可这会儿,徐简没事,徐铮也活的好好的。
到了忠顺府,回了宣府,家里上下仆妇,谁都喜气洋洋的。
“祖母,”徐婉如换了衣服,依偎在燕国公主身边问,“这么着急让我们回家,有什么急事啊?”
“没急事就不能接你们回来了?”燕国公主嗔怪道,“正旦那天还说要陪祖母,一转头就走了,真没良心。”
徐婉如赶紧搂了燕国公主的脖子,蹭着她的脸,“如意永远陪着祖母。”
张嬷嬷先笑了起来,“公主,如意小姐又给您许诺了。”
燕国公主憋不住,也笑了起来,“这丫头,嘴上跟抹了蜜似的,没一句话能当真!”
众人正说笑着,大伯徐铭二伯徐钧,也到萱园来了。
“大伯,二伯,恭贺新禧!”徐婉如赶紧下榻,牵着徐简给两人行礼。
“乖,”徐铭和徐钧边笑边摸了荷包,“如意,大年三十你怎么睡的那么早,压岁钱都没领呢!”
徐婉如笑着拿了荷包,里面装了几个金锞子,形状各异。
“母亲,”大伯徐铭问,“听说竹君的事,定下来了?”
燕国公主笑,一边让宋嬷嬷上茶,“圣旨得等十六以后,口谕已经下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徐铭一脸满意,上次徐简和徐婉如落水,他这个当大伯的,首当其冲。
徐铮没了继承人,他这个长兄自然很有嫌疑。这会儿赌坊的事也断了,徐简的世子封号也快下来了,徐铭摆脱嫌疑,一脸的放松。
“侯爷呢?”徐钧一向不称呼徐铮为三弟,总保持一种莫名其妙的疏离感。徐婉如听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可燕国公主偏偏也喜欢保持距离,她也不愿意徐铮跟这两个前面夫人生的大哥二哥亲近。所以,徐钧这样称呼,两边人马,也都满意。
“他去靖远将军府了,”燕国公主笑,“听说远山刚得了个小子,他们赶去看了。”
靖远将军府,徐婉如心想,英王当年上位,靠的就是靖远将军府的人。靖远将军萧墨是忠顺公徐坤的左右手,开国之后,徐坤娶了太祖的女儿燕国公主,萧墨娶了太祖的外甥女。
两家不仅是世交,徐铮和萧墨的两个儿子,萧远山和萧远川,差不多年纪,也算一起长大,感情非常不错。
只是,徐坤死后,忠顺府孤儿寡母,就只靠燕国公主和宫里的关系维持地位。靖远将军府,可就不一样了。
嫡出的两个儿子,萧远山和萧远川弓马娴熟,战功斐然。庶出的几个儿子和旁系子弟也有不少战绩,合在一起,在太宗一朝,十分耀眼。
萧家以前是徐家的手下,可现在,徐家后继无人,在勋贵的路上,一路没落下去。可萧家却是将门新贵,一天天强大起来。
说起来,忠顺府徐家,也不是没有后人,徐坤的原配王氏生了两个儿子,燕国公主也有一个。可这三人,谁都没有什么本事。徐铮袭爵,徐铭管着家中庶务,徐钧在五军都督府挂了个闲职,谁也没往战场上去。
倒不是徐家子弟怕死,而是燕国公主有所防备,一来二去,三个孩子都文武不成,困在家中了。徐坤留下的人马,大多数跟了靖远将军萧墨。(未完待续)
第68章 帖子
徐铮和靖远将军府的萧远山走的很近,这次萧远山喜得贵子,徐铮呼朋唤友,提前去给他庆祝了。
上一代,萧家还是徐家的手下。到了这一代,徐铮和萧远山虽然是朋友,可两人在朝中的位置,在皇帝眼中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了。
一个是袭爵后无所事事的侯爷,一个是战功累累的将领,对于刚改年号新登基的肃宗来说,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重量级别上。
徐婉如已经看到这一点了,可燕国公主,却仍旧还没一点醒悟。在她眼里,除去皇室嫡系的皇子,谁也不可能超过她,超过她的儿子。更何况,萧家原是徐家的手下呢。
徐铭和燕国公主说起萧家的一些事,还提起了萧墨的夫人许氏。许氏是太祖皇帝的外甥女,和燕国公主是姑表姐妹。燕国公主一向没把这个靖远将军夫人放在眼里,可徐铭却频频提起许氏。
徐婉如在边上都发现了,徐铭却仍说的口沫横飞,十分兴奋。想来,前世燕国公主选了二伯父徐钧承爵,也是有道理的,这大伯徐铭,还真的没什么眼力劲。
徐钧也看出燕国公主的面色不虞了,就打断兄长的话,问,“宫里的旨意要是下来,我们府里可得好好庆祝一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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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徐铭又抢了话题,“这是我们府里的大事,竹君,你说,你想怎么热闹热闹?”
“放烟火!”徐简仍记得大年三十的烟火,他年纪小,没资格去放烟火,心中十分遗憾。
“成,”徐铭又笑,“烟火爆竹,一样不少!”
徐婉如也跟着笑了,这大伯虽然有些不着调,心肠倒是不坏。对徐简,反而比徐铮那个当父亲的,还像模像样一些。
“母亲,”徐钧问,“要不,提前给竹君庆祝一下,反正圣旨十六就下来,我们府里十五乘着上元节,办个赏花灯会怎么样?”
“十五,”燕国公主明显动心了,“灯会在晚上,会不会太麻烦……”
“不会,不会!”徐钧叠声给否定了,“下午赏花,晚上在花间点燃灯火,一定很美。我们家院子够大,景致在京城也算出名,来的人一定不少。”
“也好,”燕国公主想了一下,十分喜欢花灯加赏花的主意,“那你赶紧去办,月娥,你赶紧拟个单子,给人下帖子去。”
“好的,公主。”张嬷嬷也很高兴,府里去年办了丧事,今年总算可以办喜事了。这次花灯加赏花,庆祝徐简封世子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定下徐铮的继室。
正旦那天进宫,邓太后就跟燕国公主暗示过,想给徐铮定个邓家的女儿。这事要是放在以前,燕国公主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徐铮没能力不说,还不得帝心。忠顺府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年,就会沦落成三等勋贵。可是,如果答应邓家的要求,就是把忠顺府绑在太子身上了。
燕国公主在家想了十来日,仍在挣扎。不娶,得罪太后和邓家不说,徐铮也没前途。娶,站了太子一队,就再没的更改了。
肃宗刚刚登基,改朝换代的事,还早的很。可偏偏肃宗后宫诸妃,势均力敌。邓皇后虽然是邓太后侄女,却不受宠。
邓太后做皇后的时候,为了避嫌,对承恩府要求很是苛刻。承恩府夹着尾巴做人,才平安过了太宗一朝。现在肃宗登基,承恩府才算换了天,日子开始好过起来。只是时日尚浅,实力不足。
可其他几妃,德妃是工部尚书郑韬的女儿。郑韬是清贵出身,又是谨身殿大学士,在内阁里面颇有影响。算起来,是清贵文臣一派的首领。
肃宗潜邸的时候,德妃和邓皇后,一个是侧妃,一个是正妃,一早就斗的不可开交了。
贤妃是镇国公谢楠的女儿,谢楠驻守北疆,手下三十多万人马。跟忠顺府的降等承爵不同,镇国公的爵位是世袭罔替,在京城,镇国公府,算是一等一的勋贵人家。再加上手握兵权,在肃宗眼里,更是与众不同。
只是,淑妃是肃宗登基之后进的宫,眼下刚有身孕,子嗣上面,并无优势。
淑妃是安定侯沈允的女儿,沈允文武都不出彩,却是个计相,极其擅长算术统筹。肃宗登基之后,他从户部侍郎升了户部尚书,总管四方赋税,权位极重。而今肃宗最小的五皇子,就是淑妃所出。
有这么几个强大的对手在后宫,邓皇后的日子并不好过。承恩公在前朝太过顾及名声,太过担心被人扣上外戚跋扈的罪名,什么事情都不敢做。
到了这一朝,承恩府上,文武不成,唯一能做的,就是拉拢朝臣百官。所以,太子虽然名正言顺,却强敌环伺,处境微妙。
所以,忠顺府要娶新人,承恩公自然要来拉拢。虽然徐铮没什么出息,可他毕竟才二十七岁,来日方长。更何况,徐铮后面还有一个燕国公主,有她帮忙,可以给太子拉来许多皇室的支持。
承恩公府里,男子虽然文武都不出彩,可女子的教养,却一向不差。毕竟,他们府里出过两个正牌皇后,对女儿的教养,自然更为用心。
燕国公主对邓家的想法,心里也十分清楚。可是这样一来,两家就彻底绑定了。眼下肃宗刚登基,他才而立之年,以后的变数,实在不小。而且,太子的势力又弱,燕国公主心里,也实在犹豫的很。
徐钧和徐铭提议,在上元节办个赏花宴,倒是符合燕国公主的打算。广发帖子,找几个心仪的姑娘过来看看,若是有更加合适的,也可以早些定下来,避开邓家的追击。
张嬷嬷自然知道燕国公主的打算,发好忠顺府的帖子,又给几个心仪的人家发了燕国公主的帖子。
除去镇国公邓家,还有燕国公主交好的南平侯孔家,和忠顺府交好的毅勇伯周家跟靖远将军府。此外,燕国公主的外祖宋家和徐婉如的外族朱家,也有人来。(未完待续)
第69章 簪子
到了十五,忠顺府上下一新,园子里张灯结彩,看着,倒是比外面的灯市还热闹红火。
张嬷嬷扶着燕国公主出去看了,众人都说极好,看上去热闹又喜庆。徐婉如跟在燕国公主身边,也知道今晚的打算,心里有些忐忑。
毕竟,前世徐铮没多久就死了,她没有父亲的概念,更没后妈的概念。这会儿新人眼看就要定下来了,徐婉如心里,自然也没底的很。
徐简却不担心这些,牵着徐婉如的手,四下打探,一会儿说这花灯好看,一会儿说那花灯好看。
主办赏花宴的徐钧见了,就提了盏兔子灯给徐简。灯倒是寻常,只是兔子灯下面有几个滚轮,牵了线,就能跟着人跑。徐简牵着兔子灯,玩的不亦乐乎,哪里知道徐婉如的担心。
回了萱园,徐铮带着两个妾室,来给燕国公主请安了。按理,妾室不用天天来燕国公主眼前请安。徐坤的几个姨娘,燕国公主也不愿意见,更何况徐铮的。
只是,郭玉芙和徐铮形影不离,他来萱园了,郭玉芙总要陪着一起来,顺便照顾他的身子。而宋红妆则是托了徐策的福,抱着儿子来给燕国公主请安。
对于新人进门的事,郭玉芙和宋红妆都心知肚明,两人身上的忐忑,一览无余。请好安,宋红妆先问起晚上的赏花宴了。
“公主,婢妾听说义父和义母也会过来,”宋红妆笑的有些勉强,“婢妾还想让他们见见策哥儿和婉淑。”
“嗯,”燕国公主点点头,“婉淑知道错了吗?”
正旦早上,徐婉如跟着燕国公主进宫,徐婉淑嫉恨,朝她砸了个杯子。本来要禁足一个月,而今也半个月了。这次宋红妆的义父义母上门,倒是可以出来见见人了。
宋红妆进忠顺府,就拜了燕国公主外祖宋家的远亲宋纺为义父。燕国公主的外祖父一支,早已经后继无人。宋家还有一支嫡系,跟燕国公主的关系,还算不错。
这次来忠顺府的,就是宋家嫡系的宋纲和旁支宋纺。宋纺因为宋红妆的一层关系,和忠顺府向来亲密。
嫡系的宋纲却有些不同,他在京卫任了一个四品的指挥佥事,手里有些权力,素日并不怎么看得上徐铮。只是,忠顺侯夫人的位置,还是很吸引人,为了女儿着想,宋纲和妻子卢氏,也来凑个热闹。
“嗯,”宋红妆想到徐婉淑,赶紧说,“婉淑已经知错了。”说着,让身边的丫鬟去门口牵了徐婉淑进来。
徐婉淑红着眼睛进来,先是看了一眼徐铮,忍着眼泪,跪在燕国公主面前,“祖母,淑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乱发脾气,更不敢对姐姐不敬了。”
燕国公主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徐婉如。
徐婉淑马上看往徐婉如,“姐姐,淑儿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请原谅淑儿吧。”
徐铮坐了边上,恨不得替徐婉如答应了。徐婉如看了一眼徐铮的脸色,心里暗笑,却偏偏不应声。
“如意!”徐铮果然开口了,“你妹妹都这样求你了。”
徐婉如看了一眼徐婉淑头上的点翠七彩宝石蜻蜓簪子,那是她母亲朱念心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徐婉淑手里了。想来,又是徐铮的缘故。
“原谅你不难,”徐婉如捧着茶盅,老气横秋地说,“把你头上的蜻蜓簪子还给我。”
“这……”徐婉淑的首饰不少,可最珍贵的,却是这枚蜻蜓簪子。她在朱念心的首饰匣子里看的有趣,趁着徐铮在场,硬跟朱念心讨了去。
“这是夫人给你妹妹的,夫人的一片慈心,淑儿怎么敢辜负了呢。”宋红妆很清楚这簪子的来历,马上婉拒了。
明明是看上朱念心的首饰,还非要扯到孝心上去。徐婉如本就没打算抢这簪子,想到朱念心在宋红妆手里吃过的亏,就不打算给徐婉淑留了。
“这簪子母亲早就说过了,要留给如意做嫁妆的,”徐婉如冷声道,“谁知道母亲一死,这簪子就到了姨娘手里。若是妹妹诚心道歉,就把母亲给我的簪子还来。以后我睹物思人,也记得妹妹的好。”
若是平时,徐婉如非要抢回这簪子,恐怕不易。可这会儿,徐婉淑犯错要跟她求饶,那自然得出点血了。空口无凭的一句道歉,谁不会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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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一说完,徐婉淑马上就哭了,徐铮一急,又打算骂徐婉如了。
“侯爷,”徐婉如说,“皇上让你是非分明,妹妹若是诚心和我道歉,怎么会舍不得一支簪子?更何况,还能成全我和妹妹的一片孝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个头,强词夺理!徐铮被她一堵,心下愤愤,拔了徐婉淑头上的蜻蜓簪子,扔在了徐婉如的身边。
“父亲给你买新的,”徐铮安慰徐婉淑。
徐婉如捡起蜻蜓簪子,噗嗤一声笑了,“改明儿,我也砸几个茶盅子,还能得几副新首饰。”
徐铮红了脖子,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问题。
燕国公主看在眼里,也知道徐婉如是故意跟徐婉淑作对。可她的簪子也要回来了,也该原谅徐婉淑了。
“婉淑起来吧,”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宋红妆,“有些事,不能纵着性子来,想打打,想摔摔,这可不是我们家里的规矩。”
“是,祖母教训的是。”徐婉淑起身,到了徐铮身边站着。
徐婉如拿帕子仔仔细细擦好蜻蜓簪子,塞到了珍珠手里。郭玉芙看见了,对这个大小姐,心里有些想法。这次落水之后,府里的侍妾,已经被收拾了好几次。偏偏这个大小姐,眼下才刚刚六岁。
幸亏郭玉芙素日不言不语,并没惹上什么麻烦。可大小姐对徐铮的态度,实在让人感慨。都说子女是前世的债,放在徐铮和徐婉如身上,十分贴切。
徐铮每次见了徐婉如,回去都要暴跳如雷,夜里不得安寝。可非要说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出什么问题。
眼下新人就要进门,担心的,何止宋红妆一人。宋红妆还有一儿一女,郭玉芙膝下,可是一个都没有啊。(未完待续)
第70章 偏心
徐婉如对母亲朱念心的遗物,并不怎么挂念。
前世她嫁入陈家,最后伴身的首饰,只剩下朱时雨送的一枚玉戒指。再多的挂念又如何,形势不由人的时候,也只能先顾着生存。身外之物,终究只是身外之物。
只是,她现在才六岁,家里有个偏心她的祖母,看见母亲的蜻蜓簪子,徐婉如自然要趁这机会,能捞回来多少是多少了。刁蛮任性,不就是六岁孩子干的事嘛。
徐婉淑一脸的委屈,徐铮一脸的不开心,徐婉如看了,心里甚美。宋红妆虽然也不高兴,却不敢逆了燕国公主的意思。
“珍珠,帮我插上!”徐婉如挑挑眉毛,看着徐婉淑,乐呵呵地吩咐珍珠,把刚抢回来的蜻蜓发簪插自己头上。
“这,”珍珠有些犹豫。徐婉如才六岁,头发又软又细,刚刚开始留头,只在两边抓了两个小包,哪里插的住嵌了七彩宝石的蜻蜓发簪。
“我不嫌弃她用过了,你犹豫个什么劲啊?”徐婉如笑。
珍珠苦笑了一下,勉强把发簪固定在右侧的发包上面,“沉不沉,小姐?”
“还好,还好……”徐婉如看着徐婉淑快哭出来的脸,越发得意了。
徐婉淑留发比徐婉如早,为了这支发簪,今天还特意梳了个大姑娘的发髻,估计,还用上了假发。这会儿头上的主角没了,光秃秃的有些凄凉。
“你这孩子……”燕国公主笑着搂了徐婉如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等你头发长长了,祖母的首饰都归你,着什么急啊!”
祖孙俩搂着笑呵呵,徐婉如一眼就看见徐婉淑的眼圈都红了。
只是燕国公主一向严厉,最见不得孩子在她跟前哭闹。所以,徐婉淑再想哭,也憋着不敢发作。
“母亲,婉淑也是您的孙女……”徐铮看不下去了,燕国公主偏心的,也太明显了。一个仗势欺人抢走了妹妹的发簪还被搂着亲,一个什么都没有连哭都不敢哭,差别实在太大了。
“哦,”燕国公主也看见徐婉淑的红眼睛了,“婵娟,你给婉淑找两个珠花,小姑娘戴那个最好看了。”
“谢祖母赏赐,”徐婉淑扳回一局,也不委屈了,红着眼睛道谢了。宋红妆很感激地看了一眼徐铮,多亏他仗义执言。
没一会儿,宋嬷嬷就拿着两支珠花出来了,米粒大的珍珠攒成花,到也雅致。徐婉如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就缩回燕国公主怀里了。这珠花,只是打赏人用的,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徐婉淑也觉得蜻蜓簪子好看,只是,这珠花是祖母所赐,她也不敢拒绝,戴好珠花,倒是也不闹腾了。
燕国公主的偏心,一屋子的人都看见了。宋红妆和徐婉淑再不服气,也不敢当面指出来。顶多,到徐铮面前哭诉罢了。
徐婉如偷偷地翘了下嘴角,看来,徐铮的偏心,果然也是祖传的,一模一样的极端,一模一样的自我。
唯一不同的,就是燕国公主偏她,徐铮偏心徐婉淑。这种喜好一开始就注定了,徐婉如也懒得去改徐铮的偏心,倒不如,好好讨好祖母。日后就算继母进门,她的一切,仍旧有燕国公主做主。
打定主意,徐婉如笑的就更甜蜜了。至于徐铮这个便宜爹,谁要谁拿去,她是不打算抢了。
到了下午,忠顺府里就热闹起来了,赏花看灯的客人,也陆续上门来了。
徐婉如和徐婉淑跟了燕国公主,在后院接待女眷。徐简跟着徐铮,去二门外招待男宾去了。花会围着芝园附近的明辉池,一半男宾,一半女眷,中间隔着两座玉带桥,隔水相望,却互不干扰。
“舅妈,小雨呢?”徐婉如一看见姚小夏,就找朱时雨了。
“小雨跟大哥在那边呢,”朱念慈穿了身鹅黄交领长衫,底下称着条挑线百褶裙,一改往日刻薄模样,倒是有了几分娇嫩。
徐婉如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隔岸看花,就见对岸站了个五六岁的男孩子,穿了身宝蓝色袍子,正挥着手跟她示意呢。边上的人看不清形容,却明显笑的十分开心。
“是舅舅和小雨!”徐婉如也笑着挥了挥手,“他们怎么去那里了……”
“男女不同席嘛,”朱念慈也望着对岸,笑吟吟地微微摆手。
再一看,原来是徐铮和徐简到了朱时雨他们边上。
“姐姐,姐姐!”徐简也发现徐婉如了,冲着对岸挥手。
“你看看这明辉湖,什么时候成银河了。”姚小夏笑,牵了徐婉如去见燕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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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念慈装作没懂姚小夏的意思,也跟着进去了。这次来忠顺府,朱念慈身上,可挑着千斤的担子啊。又得让燕国公主喜欢她,又得让徐铮看中她,不容易啊。
灯会设在芝园,沿着明辉湖慢慢散开。女眷在萱园,男宾就在郭玉芙的莲园,一左一右,离芝园不远不近,刚好隔开。
徐婉如带着姚小夏和朱念慈去见祖母,一进门,倒是看见邓洁了。
“邓洁,你也来了?”徐婉如有些吃惊,今天晚上的花会,可是给徐铮相亲用的。莫非,承恩公府里,也有人看上徐铮了?
“怎么,不欢迎我啊?”邓洁笑着迎了上来,身边跟着两个年岁相仿的女孩子。一个稍微大一些,鹅脸蛋瘦削身材,看起来七八岁的模样。一个五六岁,圆脸圆鼻子,眼睛水汪汪的。
“哪里啊,欢迎还来不及呢。”徐婉如笑着牵了邓洁的手。
上次正旦进宫贺岁的时候,邓家就去了一个邓洁,徐婉如也是第一次正旦进宫,并不认识邓家其他姑娘。
邓洁是邓飞鸿的嫡长女,邓飞鸿是承恩公的长子,日后必定承爵。邓家已经出了两位皇后,未来的第三位皇后,邓飞鸿就指望自己的女儿邓洁了。
邓飞鸿结婚生子都早,可女儿却生的迟。邓洁出生的时候,叔叔邓飞游已经有三个女儿了。若是皇后仍旧出在邓家承恩公府,邓飞游当国丈的机会,远远高过哥哥邓飞鸿。(未完待续)
第71章 宾客
太子今年十一岁,邓家的四个女儿,年岁全都合适。
所以一有机会,邓飞鸿就想让邓洁单独露面,避开弟弟家的三个侄女。
因此,这次来忠顺府赏花看灯,忠顺府的姑娘,又只来了邓洁一个。
徐婉如虽然不知道承恩公府里面的门道,可她也知道,邓家对邓洁的看重。她虽然是四小姐,却是长房的长女。上次正旦进宫贺岁,去的也是邓洁。
只是,徐婉如也知道,邓洁并没有做成太子妃。理由嘛,很可能是朝臣反对。毕竟,宫里已经有个邓太后和邓皇后了,若是再有个邓太子妃,让天下人怎么想,怎么看。至于邓洁最后嫁的谁,徐婉如还真不清楚。
前世徐婉淑和京城贵女极好,每次出去交游,出门前后,不知道要作多久,一会儿炫耀诗词,一会儿催着绣娘做衣服。
徐婉如看不上她的做派,顺带也看不起跟她来往的人了。有燕国公主护着,徐婉如熟悉的,都是公侯府第的老夫人,太夫人。
想到这里,徐婉如不禁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啊,”邓洁娇嗔了一声,“来,见见我的姐妹,这是我表姐霍妍,这是我表妹周莲叶。”
邓洁身边跟了两个姑娘,一个七八岁,一个五六岁,大的端庄,小的可爱。
“霍姐姐,周妹妹。”称呼一出口,徐婉如就明白了。邓洁的母亲姓霍,这霍妍,多半就是邓洁舅舅家的姐妹。只是这周莲叶,又是谁家的姑娘?
“莲叶是毅勇伯府的。”邓洁马上就解释了,“那是我小姨家。”
徐婉如笑,原来如此。舅舅家的姐姐,小姨家的妹妹,突然,徐婉如愣了一下,前世英王登基,皇后似乎就姓霍啊!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位霍小姐。
霍家是清贵门第,一门三进士,父子双翰林,在读书人里面,名声很好。女子有德名,男子有才名,霍妍的两个姑母,一个嫁到承恩公府,做了承恩公世子夫人。一个嫁到毅勇伯府,做了毅勇伯夫人。
而后改朝换代,很多勋贵人家一蹶不振,霍家不退反进,还出了个霍皇后。英王挟军队进京,逼宫得了皇位,收服文人也很有一套。
霍家和陈家作为文人领袖,自然成了肱骨之臣。徐婉如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冷笑,不是说,文人的骨头最硬嘛,也不过如此。
“我也不喜欢她,”周莲叶突然凑到徐婉如耳朵边,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徐婉如一愣,顺着周莲叶的视线看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穿了身妃色长衫,娉娉袅袅地站在燕国公主身边,正说笑着看向她们。
那是?徐婉如觉得眼熟,却想不起那人是谁。
“她是翡翠胡同三叔的小姨子,”周莲叶扁扁嘴,“这几天老在我们家住着。”
宫里,承恩公邓家,毅勇伯府,原来如此!徐婉如算是想明白了,看来,丁岚想嫁到她们忠顺府,还是邓家的意思啊。这么说,上次去苏家做客看花,只是第一步啊。
丁岚的父亲是京郊卫所的四品武官,品级虽然不高,却有些实权。大女儿嫁给毅勇侯的三子周暖川,成亲后从毅勇府分家单过,住在翡翠胡同附近。小女儿丁岚不喜欢武将,挑挑拣拣,就到了十八岁,婚事一直没有敲定。
徐铮外貌家世都很不错,自然成了大龄未婚女子的热门人选。这次赏花会,来的未婚女子不少,可最后花落谁家,只看燕国公主的意思。徐铮这个当事人,反而没多少选择权力,顶多,给他看上一眼,外貌总不至于太差。
“她怎么了?”霍妍问,“住你家里又不和你一起住。”
“一直笑啊笑的,”周莲叶皱皱鼻子,“反正就是讨厌。”
“笑还讨厌?”邓洁有些奇怪了,“莫非你喜欢天天骂人的?”
“才不呢……”周莲叶嘻嘻笑开了。
徐婉如的心,突然落了下去。上次去苏家,她光顾着苏落雪的事,根本就没怎么管周夫人和丁岚。徐婉如自然也知道丁岚的心思,可她一进苏家,先是遇见陈奇可,再是遇见苏落雪,接着秦蕙兰又出来搅事,实在没有心思去管丁岚啊。
至于周夫人,徐婉如倒是听姚小夏说过,简单点来说,就是个妒妇,家里容不下一个小妾。朱老夫人提起这个周夫人的时候,还把她跟燕国公主相提并论过。
徐婉如听的时候,并不怎么把这个周夫人放眼里。她就记得,周夫人四方脸,长相偏老,丁岚的模样却比她姐姐好了不少。至于性格,徐婉如哪里清楚啊。
可眼下看来,承恩公府推荐的,就是这个丁岚。
徐婉如从邓洁身后看去,燕国公主身边围了一群莺莺燕燕,丁岚就陪在承恩公世子夫人身边,看来,这次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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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儿,你们快过来……”承恩公世子夫人大霍氏带了妹妹毅勇伯夫人小霍氏,正朝着邓洁她们扬手呢。
“如意,快来。”邓洁牵了徐婉如的手,四人一起去霍氏身边了。
“这就是大小姐吧,”大霍氏牵了徐婉如,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模样长的可真好!”
德言容功,徐婉如就占了一个字。好在年纪尚小,被人夸容貌出色,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
孙女长的美貌,燕国公主颇为得意。邓家力捧的邓洁虽然冰雪可爱,站了徐婉如身边,也就剩了个可爱。大霍氏几个人一吹一捧,燕国公主就更开心了,搂着徐婉如笑的眼睛都没了。
徐婉如一点儿也没不好意思,前世这样的场景实在太多了。因为她的美貌,燕国公主还打过太子的主意。
好在太子是个胸有丘壑的英才,娶了镇国公的孙女,得到了武将拥护。只可惜临阵磨枪,还是输给了混在行伍的英王。
丁岚跟着大霍氏,时不时凑上一句奉承话,不过火,也不冷淡,分寸拿捏的极为到位。若不是见过她的姐姐周夫人,徐婉如或许会误以为,丁岚是个世家小姐。姐妹总有像的地方,不知道,丁岚和周夫人,到底像在哪里?(未完待续)
第72章 临风
徐婉如靠在燕国公主怀里,脸上有些忧色。
忠顺府没了太宗这个金大腿,眼下只能亲近皇室。燕国公主跟太后的关系,也比以前亲近了许多。看来,这次丁岚极有希望啊。
一个四品武将的女儿,有个妒妇姐姐,这丁岚,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丁岚纯粹是个武将家庭的女儿,就跟周夫人一样,那她会怎么样,徐婉如也能猜个七八分。如果丁岚是个文官家庭的女儿,徐婉如也能猜个七八分。
可偏偏丁岚是个武将家庭出身,喜欢读书写字的女子,这下子,徐婉如就有些不好猜了。至于她的性格如何,为人如何,这些至少得相处了,才能知道。
想起周莲叶的话,徐婉如觉得,丁岚这人不见得真好。
屋里发愁的,不止徐婉如一个人,还有朱念慈。
燕国公主设宴,来的人,非富即贵。又是给徐铮选继室,十七八到二十出头未婚的女子极多,有勋贵家庶出的女儿,也有武将家嫡出的女儿。
外貌年纪,朱念慈一个优势都没有。唯一有的,就是朱念心妹妹的身份。
姚小夏并不愿意促成朱念慈和忠顺府的婚事,所以,只是笑盈盈地坐着,并不多说。朱念慈实在无奈,只得装作来找徐婉如,到了燕国公主身边。
丁岚好不好,还是个未知数,朱念慈不好,却是个板上钉钉的事。朱老夫人为人刻薄狠毒,朱念慈如果进了忠顺府,就是第二个朱老夫人。
所以,徐婉如一眼都不看朱念慈,只顾着跟燕国公主说笑。
朱念慈努力了几次,徐婉如都没理她,朱念慈下不了台却得憋着,还要装出一副慈爱和美的模样,脸上就有些狰狞了。
徐铮的妾室没有资格出席,徐婉淑也跟在燕国公主身边。朱念慈搭不上徐婉如,就跟徐婉淑亲近了。两人说说笑笑,倒是和美的跟一家人似的。
晚上来的客人,多半知道忠顺府选继室的目的。这还没定亲呢,就搂着人家孩子装慈母,女眷的眼神就有些鄙夷起来了。
更何况,朱念慈是名正言顺的小姨,却搂着个小妾生的女儿装慈母。要知道,这小妾宋红妆,恰恰就是先夫人朱念心的眼中刺。
慈爱是慈爱了,可没底线脸皮厚的帽子,朱念慈也算戴牢了。燕国公主一向偏心徐婉如,见她不怎么搭理小姨朱念慈,心里也就有分寸了。至于朱念慈爱拍谁的马屁,燕国公主就管不住了。
天色渐黑,酒席一开,徐婉如就明白了,这次的人选,应该就是丁岚了。燕国公主的席面上,就坐了一个年轻姑娘丁岚。众人看了,都心照不宣,各自吃酒赏花去了。
看见丁岚坐了燕国公主一席,朱念慈还想努力一下,就绕过众人,来找徐婉如了。
“如意,要不要跟小姨去看花灯?”朱念慈笑的很是温婉。
徐婉如拿着勺子,正努力挖着梅花羹,并不愿意跟朱念慈搭腔。
“如意,”朱念慈又催了一下,徐婉如再不客气,她都得先哄好了,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如意要跟我们一起去的,”邓洁出声相助了,霍妍和周莲叶,也跟着点头助阵。
“总得有大人看着……”朱念慈觉得,自己怎么着,都算是个长辈。
“有婆子和丫鬟,”周莲叶挑了下眼睛,“她们比你大多了……”
朱念慈碰了壁,徐婉如心里暗笑,只是也不好当面拆台,只说,“我们一起玩,小姨去和夫人她们一起玩吧,难得上门做客,总得好好玩乐一下。”
朱念心在世的时候,朱老夫人和朱念慈很少来忠顺府。倒不是她们不想来,而是朱念心不喜欢她们。
“我们走吧,”邓洁放下勺子,招呼霍妍她们同去。
徐婉如也懒得搭理朱念慈,只朝着姚小夏的方向指了指,“舅妈在找你呢,说不定祖母找你呢。”
朱念慈一听,是燕国公主要找她,赶紧去了。
徐婉如扯着嘴角一笑,牵着邓洁的手,就往芝园里去了。
“我也不喜欢这个人,”周莲叶跟了后面,说,“明明很生气,却装的一点儿也不生气。”
徐婉如噗嗤一声笑了,邓洁和霍妍也知道今日灯会的目的,听周莲叶这么一说,也跟着徐婉如笑了。
“如意,这么多人想当你母亲,你父亲得多玉树临风啊。”霍妍开玩笑说。
邓洁笑,摸了一把徐婉如,“如意不像她父亲。”
周莲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人,也想嫁给你父亲吗?”
“别说她,没意思。”徐婉如叹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临风亭最高,那里看下来,就能看见满园子的花和灯笼,我们去那里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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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都觉得好,就跟着她去了。四人的丫鬟婆子跟着,浩浩荡荡,往临风亭去了。
临风亭设在假山后面,石径上去,亭下就是明辉湖。花灯映着一湖池水,半幻半真,夜里的春分一起,颇有仙境的味道。
“真不错啊,”霍妍点头,“倒是个饮酒作诗的好地方。”她比邓洁几人大上两岁,家中又是翰林出身,自是风雅上一些。
“姐姐可学诗了?”邓洁有些羡慕,她去年开蒙识字,对学识好的人,总有些敬佩。
丫鬟们铺了锦垫,徐婉如歪在美人靠上,半对着水,半听着邓洁姐妹的话。算年纪,她已经是祖母一辈的人了,可这会儿听了小童的对话,心中倒是有几分欢喜。
周莲叶坐了她身边,低声说,“那个丁岚,似乎也想做你母亲呢。”
丁岚从京郊进京,先住在翡翠胡同周家,后来得了邓家的话,就搬到毅勇伯府上了。天天跟着小霍氏进出,周莲叶有些傲气,自然看不上这样上面打秋风的人。偏偏丁岚从不生气,一直笑眯眯的,想挑刺都没处下手。
“嗯,”徐婉如看着水面,应了一声。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呢,”周莲叶有些恨铁不成钢。
“急不来的,”徐婉如笑,“她嫁我父亲,不见得是件好事。”(未完待续)
第73章 冤枉
徐铮和朱念心当年的爱情故事,周莲叶也听父母说过,那样的绝世佳人,那样轰轰烈烈的婚事,也不过如此下场。
“那到也是,”周莲叶是毅勇伯府的嫡长女,后宅那些事,也知道一些。
“所以了,这般良辰美景,”徐婉如指了指临风亭下的满湖灯光,“我们有一日就玩一日,管他们作甚。”
霍妍和邓洁正说着诗,却听徐婉如和周莲叶从继母说到花灯,话题跳转的也太快了。
“你倒是有些佛性,”霍妍斜斜地看了一眼徐婉如,“这话若是叫我大哥听见了,一定会很喜欢。”
“喜欢有什么用,”邓洁捂着嘴巴笑了,“喜欢也是个祸星。”
“别瞎说,”霍妍轻轻拍了下邓洁,跟徐婉如强调,“是星辰的星!”
众人都跟着笑了,想来,霍星的名字,一向是她们姐妹的玩笑。
夜里的风渐渐大了,有婆子拿了披风上来,给四人围好了。
“有些凉了,”霍妍说,“要不,我们先回芝园那边吧,也免得大人担心。”
“也好,”徐婉如毕竟是主人,就回过头,打算起来。
突然,对面石径上扑过来一个人,飞一般冲着徐婉如来了。
周莲叶一惊,她就在徐婉如身边,赶紧伸手抱住了。
两人搂着摔倒地上,却见那个黑影扑通一声掉到水里去了。
霍妍和邓洁赶紧扶着徐婉如她们起来,“这谁啊?看起来是个孩子。”
婆子们已经围上去看了,“大小姐,似乎是个孩子。”
水里的人扑腾起来,一会儿沉一会儿浮,“是二小姐!”有人认出来了,急忙忙喊开了。
男宾那边也有人过来了,徐婉如几个都是孩子,也不忌讳,只指着水面喊救人。
府里的小厮早已经下水去捞了,只听说落水的是二小姐,岸上的婆子丫鬟就更慌张了。
“是婉淑落水了吗?”徐铮也赶过来了,一眼就看见徐婉如站在一边。
“听说是,”徐婉如回了一句。
徐铮恨恨地看了她一眼,跳下水去了。
“如意别怕,徐叔叔的水性极好。”边上又赶过来几个十来岁的男孩子,开口的,正是靖远将军府的嫡长孙萧诚。
徐婉如点点头,她才不担心呢。徐婉淑上辈子活的好好的,倒是徐铮有可能发个烧,生个病,年中再突然没了。
徐铮在徐婉如眼里没什么地位,可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前世没什么机会相处,今生相处的几次,次次都让人不舒服,徐婉如皱了皱眉,还是希望他们安全上岸。
“怎么了,如意?”朱自恒带着朱时雨和徐简过来了。
“我跟邓洁她们在临风亭里说话,”徐婉如说,“刚打算下来,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朝着我就扑过来了。莲叶拉着我避开了,那人就落水了。”
“那他们怎么说二小姐落水了?”朱自恒听说跟徐婉如无关,语气就放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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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徐婉如摇摇头,“人都没看清楚,落水之后有人看见了,说是婉淑。”
周莲叶也赶紧点头,“要不是我拉着如意,落水的就是如意了。”
“是周小姐吧,刚才多谢你了。”朱自恒跟毅勇伯也有来往,虽然不怎么记得周莲叶的模样,却也听过她的名字。
“多谢周小姐了,”朱时雨带着徐简,也朝周莲叶拱手道谢。
“不客气,”周莲叶在徐婉如面前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一点儿也不留情面,可这会儿有同龄的男孩子跟她说话了,周莲叶倒是害羞了。
徐婉如暗笑,牵了周莲叶的手,心里也有几分感激。刚才若不是周莲叶反应快,她又得落水了。
“还好莲叶反应快,”徐婉如笑了笑,“我上个月刚落水生了次病,好容易改了怕水的毛病,这么冷的天,我可不想再掉下去。”
“嗯,我也不想下去,”徐简笑,“好冷的。”
“那你上次还跟着我下去,”徐婉如拍了下徐简的头,“以后别跟着下水,记得喊大声一些。”
看他们姐弟在那里说话,朱时雨奇怪了,问徐婉如,“如意,你们家二小姐又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退你?”
“我也不知道,”徐婉如摇摇头,看了一眼霍妍和邓洁几人,“是不是我们过来,没带她一起来,所以生气了?”
“生气了也不能推人下水啊,这么冷的天。”周莲叶又恢复刀子嘴了。
邓洁对忠顺府的事,也有些耳闻。上次正旦进宫,都说皇帝生气,批了一通忠顺侯徐铮,说他嫡庶不分。
“如意,等下我们给你作证,”邓洁说,“她先前又没说,想一起来跟我们说不就是了,干嘛现在发作?”
霍妍也点点头,除了这点,她们也想不出来,徐婉淑干嘛要来推徐婉如。
而且,勋贵人家,嫡出和庶出,一向泾渭分明。她们都是嫡出的小姐,来忠顺府,自然不会跟庶出的徐婉淑一起。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徐铮抱着个人,从湖里上来了。
徐婉如看了一眼,果真是徐婉淑。
“我等下收拾你!”徐铮恨恨地丢下一句话,抱着徐婉淑,赶紧去芝园里面了。
“哼,”徐婉如就知道,这便宜爹又迁怒她了。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她好端端的在亭子里坐着,都有横祸找上门来。
“舅舅,”徐婉如扯了扯朱自恒的袖子,“你跟我去和祖母说一下,这事与我无关。”
朱自恒对这个糊涂妹夫,已经反感到极点了,就拍了拍徐婉如的肩膀,“别怕,有我呢。”
“我们也去,”邓洁说,“我们也在场,看的仔仔细细的。”
霍妍也跟着点点头,“我也去说。”
“竟然还收拾你,”周莲叶噗嗤一声笑了,“如意,你可真够冤枉的。”
“不是我冤枉,”徐婉如很无奈,“是他只看见他想看见的。”
朱自恒要往女眷那边去,朱时雨和徐简自然跟着。他们不过五六岁,本就没什么男女之分,跟在徐婉如几人后面,就打算往芝园去找燕国公主了。(未完待续)
第74章 谎话
“如意,你们等等!”
徐婉如回头一看,是靖远将军府的萧诚。
“怎么了,萧大哥?”
忠顺府和靖远将军府是世交,徐婉如跟萧诚也见过几次。
萧诚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也看见了,一起去说吧。朱大人是你舅舅,他又没有亲眼看见,别人听了,不见得相信。”
“你们也看见了?”朱自恒看了一眼萧诚,“这边是女眷赏灯的地方。”
萧诚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在亭子那边,没过来。”
他指了指亭子后面的假山,倒是能够看见亭子里的事。
朱自恒点点头,“下次别到处逛,你们年纪也不小了。”
徐婉如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她们几个姑娘,最大的霍妍,也才八岁。萧诚这帮人,怎么会打她们这些黄毛丫头的主意呢,不过是路过罢了。朱自恒护起短来,连自家六岁的孩子,都怕人惦记了。
“嗯,知道了!”萧诚和边上的几个半大孩子,齐声应了。
“英王殿下,你怎么也来了?”邓洁突然喊了一句。
“英王?”朱自恒一愣,眼睛往萧诚身后一瞄,“殿下,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萧诚后面出来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穿了身不起眼的墨青锦袍,戴了顶瓜皮帽,低着头,看不见面庞。
“见过英王殿下,”朱自恒赶紧带着众人行礼,心里埋怨不止。英王还没到出宫开府的年纪,可礼部偏偏给修了个王府。十二岁的小王爷,在外面能不胡天胡地嘛?万幸今晚没事,否则忠顺府可就倒霉了。
“朱大人请起,”英王被揭穿身份,倒是大大方方露出脸了。英王的生母极美,他倒是继承了母亲的美色,年纪轻轻,却俊美的像个女子。若不是身材较高,说是女扮男装也说得过去。
徐婉如前世没怎么见过英王,仅有的几次进宫,也只在后宫出入。婚后在陈家二门不出大门不迈的,就更没机会了。
之后英王登基,徐婉如被休被折辱,落魄潦倒,旨意就是这个少年下的。徐婉如心里,对这个英王,隐约有些恨意。
英王扫了一眼邓洁几人,徐婉如虽然年幼,却难掩美色,假以时日,只怕又是一个京城第一美人。今晚来忠顺府,还真来对了。
正旦的时候,他也听说忠顺府嫡庶不分,只是没想到这徐铮,糊涂如斯。什么都不听不问,当着众人就要收拾嫡出的长女。
“小王也看见了,”英王笑着抬头,“朱大人,我们同去吧。”
朱自恒点点头,这纨绔王爷都开口了,只能让他去了。
英王见他答应了,就笑着招呼一帮人同去了。朱自恒没法挑英王的错,却能挑萧诚的毛病,就多看了他几眼,算不上目露凶光,却也满是找茬的味道了。
朱时雨和徐简没看穿朱自恒的心思,因为人多,反而觉得热闹,一起开开心心地跟去芝园了。
燕国公主带着女眷,本来在萱园歇脚,听说府里有孩子落水,就赶紧来芝园了。一路上听说是徐婉淑落水,又跟徐婉如有些关系,燕国公主就更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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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芝园,看见徐铮湿着头发,换了干净衣服,正坐在徐婉淑身边,燕国公主才松了一口气。
“婉淑怎么样了?”燕国公主赶紧上前,徐婉淑已经缓过气来,听见祖母来了,眼泪就扑簌而下。
“是姐姐推了我,”徐婉淑抽噎了起来,“她和邓小姐她们玩,不让我一起玩。”
“不会吧,”燕国公主皱着眉头说,“如意要是不让你跟着,直说就可以了,干嘛推你落水?”
“大小姐也是无心的,”宋红妆红着眼睛,哭诉道:“大概是不小心,才推了婉淑下水。”
“这孽女,”徐铮恨恨地放下茶杯,“让他们赶紧给婉淑煎药,我去审她,小小年纪,这么歹毒!”
“哟,审谁哪,”门外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小王还不知道,忠顺府竟然私设公堂啊!这事可得跟皇兄念叨念叨。”
随从把门一开,外面黑压压站了一大群人,正是临风亭事件的目击证人。
“见过三姑姑,”英王是太宗最小的孩子,年纪和太子差不多大,却是肃宗皇帝的弟弟。十岁就封了亲王,太宗驾崩之后,他就出宫开府,眼下正是狗也嫌的年纪。
“锦儿,你怎么都不说一声!”燕国公主板起脸教训侄子,“这大晚上的,出事了怎么办?”
“这不没事嘛,”英王一脸无奈,“早知道就不出来作证了。”
“作证,做什么证啊?”燕国公主问。
“就是你们家二小姐落水的事啊,”英王指了指躺着的徐婉淑,说,“你们家大小姐站在亭子里,她突然扑过去,周小姐抱着大小姐趴地上了,她就落水了。后来你们府里的侯爷捞了人上来,就说要收拾大小姐。避开都是罪,小王倒是也开了眼界。”
毅勇伯夫人小霍氏一听就哭了,“莲叶,莲叶你没事吧!”
周莲叶赶紧到母亲怀里去了,脸上颇有些得意,“我没事,要不是我反应快,如意就被她妹妹推下去了。”
丁岚就跟在大小霍氏身边,就赶紧问徐婉如,“如意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多亏了莲叶,”徐婉如给小霍氏行了大礼,“这次差点连累莲叶,让周夫人担心了,实在抱歉。”
“没事就好,”小霍氏也心有余悸,看了一眼姐姐大霍氏,心想这忠顺府也太乱了吧。
大霍氏来忠顺府的目的,就是推荐丁岚。燕国公主和太后通过气,原打算在邓家远房里面找个嫡出的姑娘。
丁岚和邓家的关系太远,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她家中有些实权,对忠顺府来说,多个军中有些能力的岳父,远比娶个没背景的邓家女儿强。
更何况,丁岚也是邓家力荐的,娶了她,也算全了太后的一番心意。
顺便,还能跟承恩公府和毅勇伯府打好关系,算起来,也是门好亲事。丁岚又年轻美丽,徐铮也不吃亏。(未完待续)
第75章 证人
英王几句话,就说清楚临风亭的事了。
“二小姐,究竟是谁推的你啊?”英王落井下石,笑呵呵地追问。
徐婉淑一时词穷,嘤嘤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小孩子胆小,”徐铮解释,“一时害怕,说岔了也有的。”
宋红妆搂了徐婉淑,也哭了起来,屋里更是愁云密布了。
“哦,”英王点点头,“那你要收拾大小姐,也是说岔了?”
徐铮一愣,想起自己先前当众说的话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燕国公主恨铁不成钢啊,“事情都没弄清楚,怎么就当众怪如意了?婉淑是小孩,如意大她四个月,就不是小孩了?”
徐铮不敢言语,只是低头认错。宋红妆也不敢大声哭了,只是低声啜泣。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燕国公主也不想追究徐婉淑撒谎徐铮糊涂的事了,只是叹气。
屋里屋外围了许多人,除去朱自恒带来的几个少年,多是女眷。徐铮这般瞎眼糊涂,所有人都暗自摇头。
本来,有些姑娘还遗憾自己没被挑上,可见忠顺侯这般为人,众人也不知道自己是羡慕丁岚,还是同情她了。
“姑姑,时辰不早了,”英王拍了拍萧诚的肩膀,“小王也该回去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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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诚点点头,看了一眼徐婉如,“如意,我们先走了。”
徐婉如嗯了一声,萧诚满心欢喜地转身离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说,“我们家刚添了个弟弟,你什么时候来看啊!”
英王看着萧诚,再看了一眼徐婉如,笑的有些意味深长。徐婉如点点头,心想,萧诚这是怎么了,她才六岁,萧诚热乎个什么劲?
燕国公主赶紧让人陪着他们回去,吩咐务必看着英王回府。
少年们一走,朱自恒就招呼了妻子和妹妹,看了一眼徐铮,“侯爷,日后你若是再这样冤枉如意,就别怨我不客气了。”
言尽于此,徐铮听不听,朱自恒已经不抱希望了。
说完话,朱自恒就带着妻儿走了。宾客们见忠顺府出事,也纷纷告辞走了。不一会儿,偌大的芝园,就剩了忠顺府的人。
燕国公主见天色已晚,只吩咐徐铮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了。
徐婉如和徐简跟着燕国公主回了萱园,徐简在轿子上就瞌睡了,回了正屋,就被送去东厢房休息了。
“如意,”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婉淑落水,你父亲心急,说话无心,你别怪他。”
徐婉如点点头,“祖母对我好,我才不怪他。”
“傻孩子,他终究是你爹啊。”燕国公主倒是听懂徐婉如的意思了,她不怪徐铮,不是体谅徐铮着急犯错,而是为了燕国公主,所以才不生气。
“嗯,”徐婉如点点头,“他是祖母的儿子。”
燕国公主噗嗤一声笑了,“罢了罢了,也怪不得你。”
“祖母,你看中那个丁小姐了吗?”徐婉如问。
“这事得问过你父亲再说,”燕国公主笑着问,“你觉得丁小姐如何?”
“我?”徐婉如笑,“我有祖母做主,谁当侯夫人,与我都没关系。”
“那你的小姨如何?”燕国公主故意为难徐婉如。
“她?”徐婉如摇摇头,“就她不可以。”
“为什么?”燕国公主笑着问。
“我没有舅舅能干,”徐婉如叹了一口气,“护不住竹君。”
“你个孩子,”燕国公主摇摇头,想起朱老夫人的为人,苦笑不已。朱自恒为人精明,心有九窍,才护的朱念心安全。
就是如此,朱自恒和朱念心两兄妹,在朱老夫人手里,还吃过不少亏。明知是财狼虎豹,燕国公主怎么可能让朱念慈进门。
忠顺府本就靠着军功起家,来往的多是武将,娶个武将女儿,远比文官人家的女儿合适。
丁岚文静好学,进退得体,外貌也还不错,燕国公主觉得,也还配得上自己孩子。毕竟是娶继室,家世的要求不能太高了。
今晚虽然见了不少人,可丁岚,倒是确实合适。虽然和承恩公府里的关系不近,可毕竟算是邓家推荐的人选。日后可进可退,也不至于绑死在承恩公府。
所以,总得看来,燕国公主觉得,丁岚是个不错的人选。只要徐铮满意,这亲事就该定下来了。忠顺府里没个主母,也实在太不像话了。
徐婉淑变成这样,就是跟宋红妆跟的。燕国公主想到这里,十分后悔当年接了宋红妆进门。
有这么一个倡伶出身的生母,徐婉淑耳濡目染,撒谎陷害,发脾气砸东西,孝期乱穿衣服,该错的不该错的,她全犯了。
好在徐婉淑年纪还小,如果有人好好教导,说不定还来得及改正。燕国公主觉得,若是让丁岚来教,应该还有几分希望。
丁岚虽然不及朱念心美貌,可身体健康,看着还算结实,应该不会一病呜呼。说到底,燕国公主对这一点,反倒是最满意的。
想到这里,燕国公主有些担心徐婉如了。平时大家夸徐婉如美貌,燕国公主一一笑纳,心里十分得意。可想起徐婉如神似生母朱念心,燕国公主就很揪心,万一孙女长大之后也那么脆弱,可如何是好。
“如意,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燕国公主赶紧吩咐徐婉如回屋睡觉,心里琢磨着去找太医要几个方子,好好给孙女补补。从小开始补,日后长大了,说不定就没事了。
徐婉如倒是也困了,跟着珍珠回屋休息去了。
睡到半夜,徐婉如突然醒了。
心里把徐铮发狠的话反复想了几次,总不是滋味。徐婉如虽然没有把徐铮看的很高,可他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入不了他的眼睛,处处针锋相对。
徐婉如把记忆里的几年翻来覆去想了个遍,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徐铮了。两三岁她又不记得事,再大一些就记得徐铮不怎么回芝园,多半住在宋红妆那里。
再后来,朱念心就去世了。徐婉如跟徐简搬到萱园,见徐铮的机会才多了起来。只是父女相见,也就徐铮来萱园给燕国公主请安的那么一小会儿,说不上什么话,更谈不上结怨了。(未完待续)
第76章 结怨
徐婉如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徐铮了。
今晚徐婉淑落水,明明和她无关,徐铮捞了人上岸,开口就是要她等着,威胁要收拾她。
明明才六岁,徐婉如想不明白,她跟徐铮到底是什么时候结怨了。
要说徐铮是因为徐婉如牙尖嘴利,处处顶撞他生气,那以前又如何解释。毕竟徐婉如重生以来,也就短短一个多月。看徐铮的模样,可不像一个月的怨气。
徐婉如实在想不通这事,就暂且放下了。
晚上见着英王,徐婉如心里,也着实有些吃惊。前世她在陈家吃苦受罪,大半是因为英王的旨意,小半是因为苏落雪和陈奇可的恨意。
如果当时她能脱离陈家,就凭她的嫁妆,过个独门独院的安生日子,只怕不是什么难事。
忠顺府虽然被抄,可徐家毕竟是开国元勋,亲朋好友虽然不敢出面相帮,私底下援之以手,应该也不少。至少,靖远将军府的人,应该就会帮她。
靖远将军府的人,原是忠顺公徐坤的手下。徐坤去世之后,忠顺府后继无人,为了平衡朝中武将势力,太宗才扶持了靖远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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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和肃宗两朝,靖远将军府萧家和忠顺府徐家,关系一向不错。徐铮和萧家几个子弟来往密切,虽不是至交,也算世交了。
英王夺位,得了靖远将军府的助力,若是萧家出手帮忙,徐婉如脱离陈家之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只是,事情没有如果,徐铮和徐简相继去世,忠顺府和靖远将军府的来往越来越少。后来英王夺位的时候,燕国公主已经去世,两府之间也说不上什么话了。
萧诚对徐婉如一向不错,只是英王登基之前,萧诚暴卒,自然就更没人替徐婉如说好话了。
想起这些,徐婉如对英王的怨恨不减,可对萧诚的看法,倒是好了许多。
前世忠顺府跟定了太子,和英王势不两立。而靖远将军府萧家,却是英王的肱骨。两家原是世交,后来却各为其主。忠顺府灭门,徐婉如对扶持英王登基的萧家,多少也有些旧恨。
今生徐铮还活着,他和靖远将军府的关系不错,就算英王登基,日后总不至于抄家灭门。想到这里,徐婉如觉得自己的便宜爹,倒不是一无是处了。
一夜无梦,次日醒来,徐婉如赖在床上装睡。就听见珍珠和紫翠在帘外低声说着话,似乎说的什么簪子。
“大小姐醒了?”丹青掀了帘子进来,上前服侍徐婉如起身。
“她们在说什么呢?”徐婉如侧耳听去,紫翠似乎还哭了起来。
丹青和紫翠是徐婉如屋里的二等丫鬟,两人七八岁进门,而今也满十岁了。人选是朱念心挑的,比徐婉如大个四岁,原打算让她们成家后陪着徐婉如出嫁。
前世两人也都跟去陈家,秦蕙兰走前,紫翠一家早就被人赎买,只有丹青挣扎着留下。等徐婉如下堂被休的时候,丹青早已经病死。
重生后看穿秦蕙兰的为人,徐婉如对紫翠,也有些不喜欢。丹青沉稳,紫翠娇俏,不仅更讨徐婉如的喜欢,也更得人心。
徐婉如屋里的衣裳首饰,素日都有珍珠管着。珍珠已经十五岁了,再过两年,也该配人,徐婉如屋里的事,她也有意教着丹青紫翠去做。
珍珠有意让紫翠接替自己,新年之后,紫翠就开始替徐婉如收拾珠钗首饰,不懂之处,就去问珍珠。
“说是昨日的蜻蜓发簪不见了,”丹青服侍徐婉如穿好衣服,就陪着她出去。
“珍珠,怎么了?”徐婉如看了一眼紫翠,心里有些不耐烦。
“小姐,”珍珠说,“昨日那枚蜻蜓发簪不见了,紫翠也没发现,我们正找着呢。”
“许是昨日丢园子里了,”徐婉如说,“我在临风亭那里还摔了一跤,你跟方嬷嬷说一下,让园子里的人找找,要是没了,也就算了。”
“是,”珍珠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徐婉如很不耐烦,就不敢多说了。
秦蕙兰走后,燕国公主拨了自己身边的方嬷嬷来徐婉如屋里管事,人手交替不久,很多事都还一团糟。
徐婉如对秦蕙兰留下来的烂摊子,也十分恼火。这样的人,前世竟然陪着她去了陈家。难怪她自己在陈家那么倒霉,活该啊。
梳洗罢,徐婉如就带着珍珠去上房给燕国公主请安。
“祖母,”徐婉如行了礼,就爬到燕国公主身边坐着,“竹君还没来吗?”
“他呀,”燕国公主笑,“应该是昨天累着了。”
张嬷嬷捧了茶来,笑着看了一眼徐婉如,“大小姐,要茶吗?”
徐婉如很认真地点点头,“嗯,跟祖母一样的!”
张嬷嬷笑着下去了,徐简也跟着玛瑙来了。
“祖母,姐姐,”徐简也爬到燕国公主身边,“昨晚我还赢了花灯,等下让玛瑙点着了拿过来。”
看来,昨晚玩的开心的,只有无知小儿了。
徐婉如接了张嬷嬷的茶,慢慢地啜了一口,“真香。”
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婉如,见她没提昨晚的事,就看了一眼张嬷嬷,两人都放下心来。毕竟还是个孩子,没那么大记性。过一夜,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刚用好早膳,郭玉芙就陪着徐铮来给燕国公主请安了,身后跟着个哭红眼睛的宋红妆。
众人请好安,宋红妆就起身给徐婉如道歉,“大小姐,二小姐昨晚是无心之失,你们姐妹好说话,别往心里去。”
宋红妆难得主动道歉,只是这话说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徐铮皱着眉头坐了一边,一脸的理所当然,徐婉淑理所当然是无心之失,而徐婉如就得理所当然地接受道歉,抹平一切。
吵了这么几次,徐婉如已经知道了,跟这些人讲道理是浪费时间,他们该怎么想,还是会怎么想的。
“是无心之失还是害人害己,”徐婉如笑,“英王殿下已有定论。婉淑毕竟是我妹妹,哪有什么原谅不了的事呢。”
她懒得再和这一帮糊涂虫纠缠,只是一言轻轻带过。(未完待续)
第77章 不争
徐铮听徐婉如不计较昨夜的意外,倒是放下心来,眉头也不皱着了。
“婉淑病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该去看看她。”徐铮语重心长地吩咐。
“父亲说的是,”徐婉如放下茶碗,并不多言。
郭玉芙抬头看了一眼徐婉如,难得这个大小姐,今天这么服帖。
徐婉如早已经发现了,徐铮只看得见自己想看见的,在他眼里,徐婉淑就算杀人了,都是被逼无奈。这样一来,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忠顺府里和她相关的事,跟徐铮几乎都没什么关系。日后只要燕国公主健康长寿,徐婉如的日子差不了。既然如此,干嘛要跟徐铮斗气斗嘴呢,累不累啊。
“昨日那个丁小姐,”燕国公主问徐铮,“你觉得如何?”
这一问,就是要决定徐铮的继室了,屋里的气氛,突然一顿,立马严肃了起来。
宋红妆红着眼睛,不停地瞟徐铮,郭玉芙虽然沉稳,也看了几眼徐铮。
徐婉如心里有些感慨,祖母那么高傲的人,而今为了这日渐衰颓的忠顺府,不得不接了太后推荐的丁岚。偏这个徐铮,还是如此意气用事,不求上进。
“母亲觉得如何?”徐铮反问,丁岚他见着了,外貌年龄都还可以,家世虽然只是四品武官,做个继室也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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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姐进退有据,当家应该不错,”燕国公主很客观地评价。
“那就听母亲的吧,”徐铮叹了一口气,上次结婚,他那么挣扎,又是绝食又是哭诉,最终娶了朱念心,也不过这个下场。
“丁小姐,哪个丁小姐啊?”徐简有些好奇,为什么屋里的人,谁都知道那个丁小姐呢。
“毅勇伯的姻亲,”徐婉如解释,“昨晚跟着邓洁她们一起来了。”
“哦,”徐简仍旧玩着手上的兔子花灯,上元节于他而言,自然只是玩乐的节日。可对大人来说,却各有心事。
宋红妆还想问问丁岚的事,燕国公主却挥挥手,示意大家退下,她有事情跟徐铮商量。想来,就是要定下亲事了。
徐婉如跟徐简出了上房,两人一起回了西厢房。
无论丁岚为人如何,有燕国公主在忠顺府一日,徐婉如的日子就不会有什么影响。徐简已经六岁,开蒙之后去了族学。等他十岁再搬去外院,这四年里面,徐简也能跟着祖母和姐姐一起。
继母进门,徐婉如姐弟的生活,都不会改变太多。反而是宋红妆和郭玉芙,更受影响。尤其是徐婉淑,明明是庶女,却处处比着嫡出的徐婉如。丁岚进门,最难过的,就是徐婉淑了。
“竹君,”徐婉如看了一眼玩兔子花灯的徐简,“父亲快要娶新夫人了,日后有什么事,你都别离开我跟祖母。”
“新夫人?”徐简一愣,“是那个丁小姐吗?”
他倒是也不傻,徐婉如微笑,“不知道,眼下看来应该就是她。”
“我不要她,我只要姐姐。”徐简突然喊了一句。
“嗯,”徐婉如点点头,“她和我们没关系,你仍旧跟我和祖母一起。”
“哦,”徐简倒是放心了,“那就好。”
珍珠和玛瑙守在他们身边,听见两个孩子三言两语就商量好继母的事,都有些诧异。新夫人进门,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有些担心,更别说是先夫人留下的孩子。
过了十六,徐简受封世子的旨意也下来了。忠顺府设宴庆祝,请了些亲近的朋友亲戚。朱自恒带着姚小夏,也来赴宴了。
徐铮把亲事跟朱自恒说了,朱家自然没什么意见。毕竟,徐铮也守了一年孝,也算对得起朱念心了。
至于两个孩子,燕国公主只说由她抚养,朱自恒也点头答应了。忠顺府里的事情一团糟,徐铮又是个糊涂虫,可燕国公主对徐简徐婉如却十分亲近。由她抚养,自然好过继室。
唯一不满的,就是朱老夫人和朱念慈了。只是这事由不得她们,徐铮和燕国公主,谁都看不上朱念慈。性格外貌年龄,她都比不上丁岚。
徐婉如跟朱自恒也算满意,毕竟朱老夫人的刻薄,一早就广为人知了。丁岚虽然是个未知数,总好过一个已知的刻薄妇人。
朱念慈和朱老夫人在徐简和徐婉如面前也说了些难听话,什么继母不好,什么继母来了徐铮会偏心等等。
徐婉如不为所动,徐铮现在就偏心的很,日后也就这德行。徐简那里,徐婉如一早就吩咐过了,新夫人和他们无关。朱老夫人的话,徐简就更不放心上了,他只关心,徐婉如会不会跟他一起。
到了一月底,朱念心的孝期就满一年了,徐婉如和徐简去了重孝,换了轻孝服饰。徐铮和丁岚的亲事,也开始按部就班,请了官媒,换了庚帖,就等着二月二十三日,就接新人过门。
忠顺府上下,因为这门亲事,都有些忐忑起来。郭玉芙至今没有生育,新夫人进门,她就不能日夜守着徐铮,日后若是无出,老了就无所倚靠。
宋红妆虽然有一儿一女,却更为担心。她进门的时候,是跟朱念心打擂台的,燕国公主在后面帮着她,宋红妆在朱念心手里,几乎没吃过亏。
现在形势不同,新人进门是燕国公主主张的,怎么可能再帮她。宋红妆是倡伶出身,良家妾室该如何在夫人手下讨生活,她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现在来个丁岚,宋红妆各种闹心,不停地去找徐铮求安心。
小儿子徐策还不懂事,徐婉淑却不一样。她处处和徐婉如攀比,有徐铮撑腰,无理她都能争个三分理。
现在若是丁岚进门,只怕徐铮不会再这样偏心,徐婉淑也有些担心。听了宋红妆的话,母女俩时常到徐铮面前哭诉一圈。
徐铮对这婚事,并不上心,丁岚虽然年轻美貌,可他再美丽的夫人也娶过。现在不过是按部就班,该娶继室了。
再加上这婚事背后,还有承恩公府的影子,徐铮心里也有些不愿意。只是燕国公主做主了,他也没得选择。(未完待续)
第78章 救人
因为徐铮要娶新夫人,忠顺府上下都有些忐忑不安。
妾室丫鬟下人们,时不时跑去找徐铮谈心站队表忠心。徐铮在府里烦不胜烦,就常去靖远将军府吃酒。
这一来二去,就吃出事来了。
靖远将军萧墨是忠顺公徐坤的老下属,两人识于微末,又一起出生入死,感情极好。太祖开国之后,徐坤娶了燕国公主,萧墨娶了太祖的外甥女许氏,两家的关系更进一步。
萧墨已过天命之年,只是老骥伏枥,仍未服老,带了长子萧远山守在三边大同。京城就留了次子萧远川和三子萧远水。
萧远水生于富贵,长于安乐,父兄又遥不可及,他在京城只要避开二哥萧远川的耳目,就能随心所欲。所以,京城的纨绔子弟,萧远水也排的上号。
所以,徐铮跟萧远水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自从定了亲事,徐铮心头也有许多烦恼,只是,他是一家之主,总不能在忠顺府里发牢骚吧,心中块垒,唯有酒浇之。时不时,徐铮就往靖远将军府吃酒,喝醉了,就睡在萧远水的院子里。
只因是萧家,燕国公主颇为放心,只吩咐小厮回个话,并不多问。
到了二月初,忠顺府和丁家的亲事,已经按部就班,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就差亲迎一步了,徐铮却出事了。
二月初七一大早,徐铮的小厮松烟,鼻青脸肿地跑回忠顺府,急匆匆进了萱园。
徐婉如和徐简正陪着燕国公主用早膳呢,松烟一脸鼻涕眼泪地进来了。
“公主,快去靖远府救救侯爷!”松烟哭归哭,话倒是很清楚,时间地点人物,一清二楚。
“怎么了,”张嬷嬷赶紧问,“松烟你慢慢说。”
燕国公主放下勺子,也有些恼怒地看着松烟,这一大早的,号丧一样的干嘛呢。
“侯爷,侯爷……”松烟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一咬牙,直说了,“侯爷进了靖远府表小姐的屋子,萧三爷让小的赶紧回来求救。”
“哪个表小姐?”燕国公主问。
“就是那个孀居的许氏,”松烟说,“闺名原叫许素白的那位。”
“怎么进她的屋子了?”燕国公主有些火大,这个许素白,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太祖皇帝的外祖姓许,靖远将军萧墨娶的,就是许家的女儿,也是燕国公主的表姐妹。
只是许家衰颓已久,京城早就没人。亲族进京,都把靖远将军府当家,一来就去投奔萧墨的妻子许氏。
这个表小姐许素白,出嫁前就一直跟着萧墨的妻子许氏。好在萧家的三个儿子,最小的萧远水都比许素白大八岁,两家就没谈婚论嫁。
笔趣阁
许素白十六岁的时候嫁给萧墨手下的一员武将,夫妻分居两地,半年不到,那武将就死在边关。许素白在京城孀居,就又回了靖远将军府,跟着姑妈许氏。
许素白今年不过二十,年轻貌美,留在靖远将军府,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萧远川和萧远水的妻子,一向有些防范许素白。所以,许素白一向都跟着许氏,很少出面。也不知道,徐铮怎么就跑到许素白的屋子里去了。
说话间,宋红妆和郭玉芙得了消息,也都过来请安了。
“侯爷不是这样的人,”宋红妆说,“一定是那许素白勾引的。”
你看,倡伶出身的妾室,说话就是这么直白。燕国公主皱起眉头,这事很是古怪。徐铮要娶继室的消息一出,许氏也曾示意过。只是许素白半年丧夫,燕国公主总觉得不详,所以未曾考虑过她。
家中没有主母,这样的事,只能燕国公主亲自去一趟了。
“公主,婢妾陪您去吧。”郭玉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她为人谨慎,又是诗书之家出身,这会儿倒是能帮得上忙。不像宋红妆,上不了台面,又会惹事。
“也好,”燕国公主点点头,“如意,你和竹君跟着宋嬷嬷。”
“嗯,”徐婉如点点头,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徐铮越发出息了,竟然进了寡妇的屋子。那许素白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长的什么模样。
燕国公主雷厉风行,带着郭玉芙,很快就去靖远将军府了。徐婉如在家里喝茶,很是替祖母不值得,嫁了那么个丈夫,生了这么个儿子。人家都在家里做老封君,享子孙媳妇的福了,她还得给儿子娶媳妇,处理花边绯闻。
到了午饭时间,宋嬷嬷照顾徐婉如和徐简用了午膳,燕国公主就带着徐铮回来了。
徐铮脸色苍白,眼下两块乌青,看来,昨夜没有睡好。
“先用午膳吧,”燕国公主换了衣服,有气无力地吩咐徐铮。
徐铮看了一眼徐婉如和徐简,有些心虚的模样,“你们先去午睡。”
徐婉如带了徐简,进了花厅里面的暖阁。
外面碗筷相撞,却无人说话,很是沉闷。过了好一会儿,徐铮开口说话了,“母亲,是他们设的局,儿子是被冤枉的。”
“哎,”燕国公主长叹了一口气,“你那会儿怎么不说?”
“儿子没想到萧远水是这么一个人!”徐铮咬牙切齿,他当萧远水是朋友,没想到竟然设了这么个美人圈套让他跳。
“不是他设的局,”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不过,最后他也加了一把柴。”
“那,那怎么办?”徐铮着急了,“总不能,真娶了那许氏吧?”
啪的一声,是筷子摔倒桌上的声音。
“娶,为什么不娶!”燕国公主的声音冷冽,徐婉如熟知祖母的性子,一旦发狠,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会儿,看来是真生气了。
“那丁小姐怎么办?”徐铮有些底气不足,毕竟,丁岚的婚事,是忠顺府和邓家妥协的产物。
“照旧啊,”燕国公主开始慢条斯理了,“娶妻纳妾啊,不就多双筷子嘛。”
“可是……”徐铮吃了一个闷亏,心里有些委屈,并不愿意许素白进门。只是,这事是他犯下的,这样收尾,也算得体了。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憋屈。(未完待续)
第79章 热闹
“不管这局是谁设的,”燕国公主分析,“进了门,一切都好办,别让许氏影响了你成亲的大事。”
徐铮点点头,很无奈地答应了。
不过是喝醉酒,谁知道闹出这么一出事来,要是早知道这么麻烦,徐铮昨晚一定回家,绝不留宿靖远将军府。
这事说起来也很简单,许素白在靖远将军府身份未明。说起来,她是老夫人许氏的侄女,可她已经出嫁,丧夫,孀居,这样的身份,再住在靖远将军府里,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以前,许素白住在靖远将军府,萧家兄弟的媳妇,也说不了什么。千金难免心头好,婆婆喜欢带着侄女,那就让她带着呗。
再说了,许素白和萧家三兄弟的年纪,差距不小。三爷萧远水结婚的时候,许素白不过九岁。
可现在,二爷萧远川才三十,三爷萧远水才二十八,许素白这个孀居的表妹,正好二十岁。
就这么不清不楚地住在靖远将军府,总有瓜田李下的嫌疑。更何况,许素白的三年孝期,早已经过了。
年纪轻轻,许素白不可能一直守下去。若是她有守寡的心,也不可能搬到靖远将军府里住着。
所以徐铮再娶的消息一出,靖远将军府的人,十分想把许素白推给忠顺府。只是燕国公主看不上孀居的许素白,所以这事才没成。
等徐铮的亲事定下来了,他又常去靖远将军府喝酒,一来二去,总有人觉得有机可乘,就设局下套了。
至于下套的人是谁,燕国公主心里也有个数,多半就是萧远水的妻妾。否则,徐铮睡在萧远水的院子里,怎么会跑到许素白的屋子里去。
年轻的时候,燕国公主脸皮挺厚的,听说徐坤在外面眠花宿柳,她就带人打上门去。听说哪里养了外室,她能喊打喊杀。可现在年纪大了,还得替儿子处理这些事,燕国公主也有些累了。
这事说起来,是徐铮喝醉酒误入许素白的屋子。可靖远将军府又不是巴掌大的地方,怎么会误入呢。眼下徐铮闯也闯了,事情闹也闹了,许氏的名声已毁,徐铮要是不娶她,许素白只有死路一条。
许家虽然没落了,可萧墨的妻子许氏还在,她和燕国公主是表姐妹,在宫里又说得上话。要是逼死许素白,对徐铮没有半点好处。还不如,顺势纳进门,日后再说。
眼下承恩公府就盯着丁岚的婚事了,燕国公主低头认了这么亲事,总不能再出什么纰漏吧,否则,白白低头了。
他们母子两人商量了半日,徐婉如听的累了,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过了两日,许素白乘了顶轿子,从角门进了忠顺府。为着许氏的体面,徐铮在蕉园摆了两桌酒席,请了几个相熟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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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次日,徐铮带着许素白来给燕国公主请安了。
徐婉如正靠在燕国公主身边,看见一脸娇羞的许素白,大吃了一惊。要知道,徐铮误入许素白的屋子,绝对是个圈套。
徐铮这人也是牛脾气,倔起来特别犟。许素白进门那天,徐铮一大早就拉长脸,没个好脸色,吃酒的时候,听说都很不乐意。
没想到,在蕉园住了一夜,竟然化为绕指柔了。这许素白,真让人刮目相看,难怪萧家急着让她出门。
看见徐铮别别扭扭,又一脸甜蜜的模样,燕国公主倒是无所谓的很。她的儿子她知道,喜欢的快,忘记的也快。
张嬷嬷摆了垫子,许素白跪地上行了大礼,燕国公主也没为难她,给了对镯子,吩咐好好照顾徐铮。
徐婉如有些不明白,许素白嫁了个武官,虽然品级低下,可也是个正头娘子。好端端的,干嘛要给人作妾?
可是,再想想,孀居再嫁的妇人,能嫁什么样的人呢?亡夫不过一介武夫,勉强有个品级,再嫁的话,只怕要往四五十岁那批人里面挑了。
不嫁,她一个人在京城没有依靠,在靖远将军府又名不正言不顺。对许素白来说,徐铮是个很不错的人选了。年轻,不过二十七岁,位高,还是个侯府的侯爷,如何嫁不得。
跟丁岚相比,这许素白就是朵娇滴滴的小白花,她已经失去一个丈夫了,这次的机会再抓不牢,日后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生死存亡之际,徐婉如觉得,也怪不得许素白了。
再说了,徐铮那么容易得手的人,许素白不下手才怪呢。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这许素白就是有本事,把强扭的瓜变甜。就凭这一点,徐婉如觉得,只怕丁岚不是她的对手。
燕国公主对丁岚,倒是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要她进门当起家,处理好家事,生几个孩子。所以,看见许素白收服了徐铮,燕国公主并没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妾室,能折腾出什么水花才怪。
徐婉如对着许素白,倒是颇为好奇。只是想想徐铮那没主见的性格,也觉得合情合理了。只怕昨夜,许素白是吹了一夜的枕头风。
“这是大公子和大小姐吧,”许素白拿出两个荷包,“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按理,妾室是不用给徐婉如和徐简送礼的,只是许素白知道,忠顺府里一切都听燕国公主的,而燕国公主最看重的,就是先夫人生的两个孩子。
荷包里是几个金锞子,铸成金猪的模样,甚是讨喜。
“谢谢许姨娘,”徐婉如开口道谢,徐简也跟着道谢了。
许素白讨了孩子欢心,燕国公主的脸色就好了一些。徐铮见徐婉如今天很客气,脸色也有些放缓。一时间,屋里倒是和乐融融。
宋红妆带着徐婉淑进来的时候,硬是愣了一下。她以为,徐铮前日在她屋子里说的气话,都是真的。徐铮明明那么讨厌许素白,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了。
郭玉芙倒是没那么吃惊,看来,她对徐铮的本性,比宋红妆理解的更深一些。徐婉如看了一眼这两妾室,觉得忠顺府的这出戏,还真热闹。有这么一个沾花惹草的父亲,日子还真跌宕起伏。(未完待续)
第80章 丁家
许素白进门的事,丁家很快就知道了。
燕国公主没把许素白的事放在眼里,毕竟,徐铮也不是第一回娶妻了。所以,也没特意派人去丁家解释。
可丁岚跟徐铮的亲事,背后主导的是邓太后,邓皇后和承恩公府。燕国公主眉高眼低惯了,肃宗登基之后才学着跟太后皇后低头,哪里会把丁家看在眼里。
可偏偏丁家父子是武将出身,脾气火爆,尤其接受不了亲家看不起他们。一听说许素白的事,他们不敢找也没法找靖远将军府的麻烦,却有理由找忠顺府徐铮的麻烦。
徐铮虽然领了一个五品典仪,却是个实打实的虚职,领了俸禄,从来不用做事,手里哪有什么权力。除去父亲徐坤留下的人脉,就是母亲燕国公主在宫里的脸面。
更何况,许素白这事,的确是忠顺府不厚道。明明二月二十三就要大婚,徐铮却在初十抬了个妾室进府,这不摆明了看不起丁家嘛。
丁岚父亲丁峰在宣府卫做了个四品的指挥佥事,长兄丁循在五军营做了个统领,另外两位兄长在五军营和京卫里做事。
品级虽然不高,可三人成虎,丁家在中层武将里面,很有几分颜面。而且,宣府一向是个敏感的地方,只在京城往西两百里,北边就是鞑靼,只有天子最信任的人,才会派去守着宣府卫。
丁峰正值盛年,升到指挥同知是迟早的事,而丁家三子在京卫的人脉,更是太子日后的倚仗。所以,承恩公府才想着撮合丁家和忠顺府,卖丁家一个人情,同时也收服燕国公主一系宗室人脉。
偏偏这么好的一个计划,却出现了一个瑕疵。许素白迟不出现,早不出现,偏偏在大婚前十几天进了忠顺府的门。对丁岚这样的未婚姑娘来说,自然是个打击?
丁家父子带了手下士卒,找了个休沐的日子,飞速赶来城西忠顺府,要找徐铮问个清楚。
冬日残阳似血,几十骑尘土飞扬,踩着雪,飞着泥,气势汹汹地停在忠顺府的门外。
忠顺府虽是军功起家,可徐坤去世之后,这府里再子弟从军。偶尔见着这么一副模样,有人觉得很是惊奇,也有人觉得恍若隔世。
定亲的时候,徐铮觉得丁岚可娶可不娶,不过是个清秀佳人。既然家人满意,他就娶了吧,好歹也需要一个继室了。
可这会儿见到未来岳父和大舅子们上门,徐铮心里,第一次有了悔意。
丁岚长的像她母亲,却和父兄没有一丝相似之处。丁峰父子全长了一张四方脸,就像翡翠胡同周夫人那样,四四方方,下颚一条直线。
虽说丁家没有爵位,品级不高,可人家父兄四人上门,气势却比靖远将军府还盛。毕竟,丁家是来讨个说法的,他们妹子马上就要嫁到忠顺府了,徐铮却临时抬了个小妾进门,这算什么意思?
管家带了气势汹汹的丁家父子,进了客厅。
徐铮病愈不久,身子虚弱,一看见岳父和几个大舅子,心中更不踏实了。丁家父子的脸上,摆明了写着来者不善,府里当即有人报与燕国公主知道了。
徐婉如和徐简正跟着燕国公主,就看见徐铮的小厮云墨飞速来报,“公主,丁家,丁家父子来了。”
“哦……”燕国公主的语气很是平静,这会儿父兄一起上门,还不是来问罪的。
“他们,他们跟侯爷说许姨娘的事了!”云墨虽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仍旧把话说全了。
“嗯,”燕国公主点点头,吩咐张嬷嬷,“月娥,你去看看。”
燕国公主自然不用亲自去见这些粗人,即使这些粗人,即将成为忠顺府的亲家。
“祖母祖母,”徐简说,“他们带了好多马,孙儿想去看看……”
徐婉如对丁家,并没什么好奇心,徐简想去看马,徐婉如却提不起兴趣,只坐在一边不吭声。
“姐姐,我们一起去看看嘛。”徐简说不动燕国公主,就来劝服徐婉如了。
“不就是马嘛……”燕国公主笑,“也好,我们去看看,他们丁家,究竟带了多少人过来。”
“来了二十七人,”云墨赶紧说了丁家的底细,“全是宣府那边过来的。”
丁峰是宣府卫的指挥佥事,从宣府卫进京,快马加鞭,也得大半天。估计,这批人一大早就出发来京城了。
徐婉如和徐简跟着燕国公主,带了一帮婆子丫鬟,就往外院去了。
“母亲,你怎么来了?”徐铮吃了一惊,脸色惶恐地看向燕国公主。
徐婉如抬头一看,徐铮边上坐了几个四方脸的军汉,应该就是丁家父子。丁家人四方脸,脸色黑红,徐铮和他们一比,脸色苍白,气势全无。
燕国公主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扶着张嬷嬷的手,在主位上坐下。
“见过燕国公主,”丁峰带着三个儿子,齐齐给燕国公主行礼。
“大家都是亲戚,”燕国公主挥挥手,“坐吧,不要客气。”
“谢公主,”丁峰虽然是上门问罪的,却没料到燕国公主会亲自出来。他们算起来是同辈人,可身份迥异,一个只是寻常武将,一个却是开国皇帝的女儿,忠顺公的妻子。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忠顺府后继无人,丁家虽然只是中层武将,前途却不可限量。若是太子登基,丁家三兄弟,就是他在军中的基石。
太子眼下才十一岁,丁家成长的空间和时间,都很充足。燕国公主自然也看到这点了,才同意丁岚的这门婚事。
之前和忠顺府打交道的,却是承恩公和毅勇伯两府的女眷。这会儿亲事定下来了,丁家父子就开始出面了。
徐铮见了这龙腾虎跃的丁家父子,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他在京城长大,生长于富贵,结交的朋友,基本都是纨绔,哪里见过这样的军汉。更不用说,这几人还是他的大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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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见了朱自恒,徐铮只是心里不安,可这会儿见了丁家兄弟,他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对于这门亲事,徐铮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未完待续)
第81章 问罪
丁峰带了三个儿子,到忠顺府找徐铮问话。
说是问话,更多的,却像是逼供问罪。徐铮还没开口,气势就先弱了几分。好在,燕国公主及时出来救驾,徐铮赶紧躲到一边,听母亲去和丁峰解释。
“丁将军,”燕国公主让下人奉茶,又看了一眼丁峰的三个儿子,“你带了这么些军士上门,不知是何用意?”
丁峰的用意十分清楚,他带了二十几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军汉上门,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燕国公主这么开门见山地发话,丁峰总不能直着脖子说,自己是来寻事的吧。他虽然是个四品指挥佥事,还有个明威将军的头衔,可在燕国公主面前,却永远是个臣子身份。
“公主,”丁家大哥丁循开口了,“父亲听说了一件事,想来问问徐侯爷。”
丁循在五军营做统领,年纪和徐铮差不多,可经验资历,却完全不同。
他跟着父亲丁峰在宣府卫出身,十来岁就在军中摸爬滚打,之后进京到了三大军的五军营。在五军营磨炼了十年,才爬到统领一职。
所以,丁循不仅熟知军队和京卫的事,京城世家勋贵的事,他也很门清。虽然也长了一张四方脸,视线却比父亲弟弟更为尖锐,为人也圆滑世故。
“请说,”徐铮被点了名,就鼓起勇气问了,不过是个姨娘,还能如何。
“听说侯爷新纳了一个许姨娘,”丁循反客为主,问,“是靖远府老夫人的侄女?”
“是远房侄女了,”燕国公主打断了丁循的话,她和许氏虽然是表姐妹,却见不得许家有亲就攀,厚颜无耻的模样。
许素白和许氏虽有亲戚关系,却是隔了好几房的姑姑侄女,算不上很亲。可许素白赖在靖远将军府,一赖就是十几年。
“不知萧将军是个什么意思?”丁循想把话题引到萧墨身上,只是萧墨和长子萧远山一直守着大同,怎么可能知道许素白的小心思。
“萧将军并不知情,”燕国公主摇摇头,“不过是些儿女情长的事,哪里能劳烦萧将军呢。”
既然和靖远将军府无关,丁循就放心了。
萧家常驻大同,就在宣府卫的西侧。大同宣府两地互为倚靠,却又彼此竞争。
萧家在大同几十年了,根深蒂固又枝繁叶茂。丁家在宣府却才刚刚起步,丁峰头上,还有两个指挥同知,一个指挥使。
若是萧家来和丁家抢女婿,丁家根本就不是对手。既然许素白进门和靖远将军府无关,丁岚这门亲事,并无大碍。
丁家父兄上门,给丁岚讨个说法是明面上的理由。究其根本,丁家是想确认这事,和靖远将军府有无牵扯。
眼下,太子不过十一岁,邓家想给他定个镇国公府的孙女为太子妃。镇国公是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开国至今,手里一直握着大梁的兵权。
若是绑定镇国公府,又拉拢中低层武将,太子在军中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丁家眼下是中低层武将,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为中低层武将的首领。可偏偏靖远将军府萧家,对中低层武将很有影响力。
忠顺府衰颓之后,萧家就接了很大一部分人脉,而今京里京外,很多人唯萧家是从。只是萧家老爷子萧墨很想得开,他为天子守门户,却不参与夺位。
肃宗登基之前,他替太宗守门户,忠心耿耿。肃宗登基之后,他们萧家只为肃宗做事,并不管太子如何,皇子如何。
所以,太子一系拉拢不了萧家,就想捧出一个与之相抗衡的中层领袖。
丁家想往上爬,太子一系又需要这么一个人,双方不谋而合,自然顺理成章地混在一处了。
既然许素白的事情和靖远将军府无关,丁家父子的脸色都开始好转了。只是他们面黑脸凶,徐铮看不出什么变化,心中仍旧惴惴不安。
其实,许素白不过一个姨娘,虽然在婚礼之前进门,丁家父子也不会太放心上。于他们而言,只要联姻没有出错,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燕国公主自然也明白丁家的意思了,就与丁峰说上几句,便要起身回萱园了。
“祖母,孙儿想骑马!”徐简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公主,小将愿意一试,”丁家大哥丁循笑的一口白牙,抱了徐简,要带他去骑马。
“也好,”燕国公主点点头,“我们府里的校场,也荒废许久了。”
忠顺府是军功起家,府里还留了个颇大的校场。只是儿孙无人从军习武,校场一早就荒废了。
“我们去校场试试,”丁循把徐简放了马上,牵着缰绳,就往校场去了。
张嬷嬷有些担心,就跟着去了。燕国公主倒是面不改色,她年轻时还能上阵杀敌,骑马一事,她自然不放心上。
徐婉如跟着燕国公主,在客厅里和丁峰聊天,说起送聘礼该如何,送嫁妆该如何,又谈及迎亲一事。
大梁的迎亲有两种习惯,要么是新郎亲自去接,要么就是家人去接。因为许素白的事,燕国公主有意给丁岚面子,就答应让徐铮亲自去接。
丁峰自然高兴,这次上门,非但没有惹怒燕国公主,还得了这么个锦上添花的好事。丁岚再不高兴,也该改变主意了。
过了会儿,丁循带着徐简回来了。
徐简的小脸红扑扑的,回来就抱着燕国公主的腿笑,“祖母,骑马好玩的很,下次让姐姐也去吧。”
徐婉如笑,骑不骑马,她到没什么想法。
“好,”燕国公主只是点头,笑着看了一眼徐婉如,“下次祖母给你找匹小马。”
丁循马上跟进,“公主,我们小妹会骑马,让她教大小姐吧。”
“也好,”燕国公主点头微笑,只是不再多说。
点到为止,丁循马上转换话题,徐婉如看着,觉得这四方脸的丁循,真是人精。偏偏还长了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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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铮见大家言笑晏晏,不再提他和许素白做的错事,心里稍安。只是这几个大舅子,日后估计不好对付,这点,徐铮已经明确认识到了。(未完待续)
第82章 卦辞
送走丁家父子,最恋恋不舍得的,就是徐简了。
每天起床睡觉,徐简都要反复提上几次骑马。徐铮自然也会骑马,只是他没那个耐心,更没那个时间去教徐简。
徐婉如觉得,跟丁家人结亲,也算不错。至少,跟着丁循他们,徐简也不至于变成另外一个徐铮。
忠顺府是军功起家,徐简已经封了世子,之后立身,多半要靠军功。这样一来,读书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事了。朱家是诗书世家,帮不了徐简多少忙,若是有丁家带着,总比一无所有来的强。
只是,丁岚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日后起了纷争,徐简的日子恐怕艰难。
徐简欢天喜地地在说骑马和丁循,徐婉如坐了一边,琢磨起丁岚和她的孩子来。虽然,这些孩子眼下都不知道在哪里。
徐简已经六岁,就算丁岚进门就有孕,她的长子,总比徐简小很多了。只是有丁家人帮着,丁岚总有一天会想徐简的位置。
徐婉如想来想去,总觉得徐简身后太过孤单。燕国公主能帮她,却很难帮到徐简。朱自恒能教徐简读书进学,却帮不到军中的事情。
突然,徐婉如想到靖远将军府。徐铮和靖远将军府萧家的关系不错,若是徐简和萧家走的近,日后也能多个助力。
想到这里,徐婉如倒是琢磨着,日后找个机会,帮徐简和萧家子弟认识一下。毕竟,眼下萧家远比丁家得势,若是萧家愿意拉徐简一把,即使丁家反噬,徐简也有立身之处。
“带如意和竹君去睡一会儿吧,”燕国公主很是爱怜地看了一眼直打瞌睡的徐简。徐婉如正发呆,看了一眼徐简,噗嗤一声就笑了。
“如意,你也去睡一会儿。”燕国公主吩咐宋嬷嬷,“把暖阁的窗户关严实了,今天风有些大,别着凉了。”
宋嬷嬷带着徐婉如和徐简去了暖阁午睡,徐简很快就睡着了,徐婉如眯着眼睛,慢慢开始模糊起来。
“公主,”张嬷嬷压低声音,“清风仙姑来了。”
“快请,”燕国公主有些着急。
“见过公主,”一个四十出头的道姑进了萱园的正房,容貌虽然只是端正,看起来却十分出尘。
“仙姑请坐,”燕国公主笑,“这次合婚请的卦,不知仙姑可曾解开?”
这清风仙姑是白鹤观的观主,易学上有几分道行,卜卦极准。又因为女冠的身份,经常出入后宅,熟知京城各家的内外隐私。所以京城男女合婚,婚前很多人会找清风仙姑卜卦,问个凶吉,寻个出路。
燕国公主为人倨傲,本不信鬼神。只是,六年前徐铮和朱念心成亲的时候,清风仙姑曾给朱家算过一卦,给了四个字,镜花水月。
当时朱念心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迫嫁给徐铮,做个年轻的侯夫人。要么,就是嫁给当时的三皇子为侧妃。朱念心为人简单,没什么心计,朱自恒不舍得她去皇室,才选了忠顺府。
朱念心和徐铮的亲事,本就有五六分的不情愿。他们给出的卦词,忠顺府自然不信。燕国公主还觉得朱家可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何苦找个道人做托辞。
谁知,朱念心进门之后,五年而殇。
卦文和现实一字不差,徐铮和朱念心成了怨偶,朱念心虽然子女双全,却熬不过五年之期。一开始的执着,最后只是镜花水月。
所以,徐铮这次跟丁岚成亲,燕国公主就主动找了清风仙姑卜卦。只是清风仙姑一直闭关,最近才出关入世。
清风仙姑笑,“恭喜公主,侯爷这次的婚事,是个好卦,花开富贵,还益子孙……”
听说是个好卦,燕国公主微微一笑,钦天监的人也说了,丁岚和徐铮的八字,天生一对,十分相称。
清风仙姑跟着微笑,只是脸色有些勉强。
“公主,”清风仙姑说,“只是有一事,贫道不知道该不该说。”
“哦,”燕国公主又有些紧张了,明明说了是好卦,还有什么意外不成。
“只是这卦暗含凶险,”清风仙姑叹了一口气,“贫道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卦,却又这么凶险。”
道家佛门说凶险,不过是给凡人一个机会,拿钱赎买,或者拿钱买个心安。这点不难,燕国公主放宽心,往椅背上靠了几分。
“这个凶险?”张嬷嬷开口问,“仙姑可有破解之法?”
有徐铮和朱念心的亲事在前,萱园上下,对清风仙姑都深信不疑。
“有是有,只是贫道不知道,这凶险的起源,”清风仙姑闭眼掐指算了一会儿,“应该是个侯爷身边的人。只是五六年前,贫道给侯爷算亲事的时候,并没这个人啊……”
“那时候没有,现在有的人,不就是大小姐和世子嘛,”宋嬷嬷嘀咕了一声。
张嬷嬷没做声,看了一眼燕国公主。这次卜卦,只给了徐铮和丁岚的八字,清风仙姑如何又扯到孩子身上了。
“公主能给下世子和小姐的生辰八字吗?”清风仙姑问。
燕国公主点点头,让张嬷嬷把八字写给清风仙姑。徐婉如和徐简只差了一刻,生辰却是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贫道算是明白了。”清风仙姑点点头,“这凶险原来在这里。”
“仙姑是指?”燕国公主也开始好奇了。
“就是这个生辰了,”清风仙姑笑,“这生辰虽好,却不宜家宜室,侯爷一卦,凶险就出在这个生辰上。这生辰于男子无碍,可于女子,却霸道了些。”
“怎么个霸道法?”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张嬷嬷,赶紧追问。
“公主的命格贵重,倒是没什么干系,”清风仙姑笑,“只是侯爷和新夫人,就得避着些大小姐了。”
“那这个八字?”张嬷嬷犹豫了一下,又问,“仙姑可有破解的法子?”
“大小姐的八字霸道了些,于她自己无碍,于家人却凌厉了些。”清风仙姑点点头,提笔画了个符,又把符文折叠,交给张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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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给大小姐随身带着,应该就能挡挡她的煞气,”清风仙姑仔细交代了一圈,起身告辞去了。(未完待续)
第83章 天敌
清风仙姑解了卦辞,画了符文,就跟着宋嬷嬷出去了。
“公主,”张嬷嬷的声音有些发涩,“大小姐的八字……”
燕国公主低头不语,这事,徐简和徐婉如出生的时候,就有人说过,命数太重,怕是不详。
只因朱念心生产的时候,是在偏僻的如意楼,具体时辰时刻,并不准确。所以命数八字的事,燕国公主并没放在心上。
只是这次清风仙姑再提,燕国公主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毕竟,徐铮和徐婉如之间,完全是针尖对麦芒,父女俩一点儿也不对盘。
听了清风仙姑的话,燕国公主觉得,他们父女针锋相对,只怕和八字有关。
徐婉如在暖阁里睡的迷迷糊糊,就听见外面有人压低声音在说婚礼的事。她眨了眨眼睛,也没太在意。毕竟,没几天就是二月二十三了,忠顺府上上下下,谁都在说婚礼。
“公主,”宋嬷嬷问,“仙姑说的话……”
“先按她说的做吧,”燕国公主见识过清风仙姑的能耐,五六年前的铁口直断,朱念心的早逝,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婚礼又在黄昏,拦下徐婉如,并不是什么难事。而那符文,应该也没什么古怪,暂且先用着吧。
徐婉如也没听出什么,闭上眼睛,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睡醒了,就看见徐简已经起床,正坐了一边,玩着一个绣着如意的护身符。
“世子爷,”玲珑抢过护身符,“这是大小姐的。”
徐简也不闹,看着玲珑把护身符系在徐婉如脖子上。
“玲珑,这是什么啊?”徐婉如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护身符,一指宽,很仔细地绣着一柄玉如意。
“哦,是公主给大小姐求的护身符,”玲珑给她系好了,又吩咐珍珠,“以后每天都要让小姐带身边,别忘记了。”
珍珠点点头,服侍徐婉如穿上衣服。
“姐姐,我也有一个。”徐简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绣了竹叶的护身符,扯封口的丝线,就打算打开了。
“别,”玲珑赶紧拦下,“张嬷嬷说了,开了就不灵验了。”
玛瑙赶紧抢回徐简的护身符,替他仔细挂好了。
徐婉如知道,清风仙姑刚走,估计这两个护身符,就是她孝敬燕国公主的。徐铮的亲事在即,僧道上门,他们求财求名,府里的人求平安富贵,各取所需罢了。
徐简念叨了几天丁家兄弟和骑马,徐铮的婚期也就到了。只是,到了二月二十三日婚礼当天,徐婉如就发现不对劲了。
她对徐铮和丁岚的亲事,一点儿也不关心。可偏偏,总有下人拦着她,走东拦东,走西拦西,就是不让她去芝园。
芝园是忠顺府的主屋,朱念心在世的时候,徐铮夫妻带着徐婉如和徐简,就住在那里。朱念心去世之后,芝园空了一年,眼下新人要进门,就又热闹起来了。
徐简有些好奇婚礼的事,一早就被小厮抱去看拜堂了。徐婉如在萱园的西厢房里坐着,只听见芝园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一时间,她也有些恍惚起来,前世今生,临死之前,芝园似乎也有人娶亲,是陈奇可的长子吧。
重生之后,她很久没这么寂寞过了。这次徐铮成亲,忠顺府里的人事,的确有些奇怪,是新夫人不喜欢她,还是徐铮不想让她过去?
丁岚进门,讨好她和徐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拦住她。应该是徐铮吧,徐婉如叹了一口气,心想,有人说子女是前世的债,她怎么觉得,父母才是前生的债呢。否则,徐铮见了她,为什么每次都吹胡子瞪眼睛的。
不过再想想,徐婉如也能理解,毕竟是徐铮大婚的日子,何必给他添堵呢。她长了张朱念心的脸,脾气性格又和徐铮不对付,若是婚礼上闹起来,大家都难堪。更何况,祖母难得高兴一会儿,徐婉如也不敢给她添堵。
罢了罢了,徐婉如吩咐珍珠掌灯,芝园的热闹,不看也罢。
天昏昏,人犯困,徐婉如也懒得去看徐铮拜堂呢。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负一个,有个这样的父亲,实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更何况,徐铮结婚,那些姨娘们还没怎么样呢,徐婉如哪里会放心上。不让看就不看,徐婉如也没打算去闹场子。
再想想,她落水醒来之后,的确处处针对徐铮。眼下他难得高兴一天,就让他高兴好了。
徐婉如在自己的西厢房里待着,吃了点心,就去睡了,一点儿也不闹事。燕国公主见了,倒是有些放心了。
她自然希望儿孙都好,可若是徐婉如会连累徐铮,燕国公主心里,还是更偏儿子一些。
朱念心去世之后,徐婉如和徐简就搬到萱园来住了,燕国公主虽然不喜欢朱念心,可对她的两个孩子,爱如珍宝。
既然清风仙姑说徐婉如会妨碍徐铮和丁岚,燕国公主就打算,日后留了徐婉如在萱园,不要常去芝园即可。这样一来,她也好名正言顺地抚养孙子孙女。
忠顺府上下忙了一天,办好婚礼,忙好酒席,一切都顺顺当当的。燕国公主忙好府里的事,虽然很累,却毫无睡意。
徐婉如的八字,还得找个钦天监的人,再仔细算算。这一年,徐婉如和徐简住在萱园,似乎并没什么意外事故。年底落水的事,还是刁奴害主,私下做的恶。
只是徐铮和徐婉如之间的针锋相对,燕国公主有些理解,果真是八字不对。明明是亲生父女,可两人却像仇家一样,彼此针对。父亲徐铮看不惯女儿徐婉如,女儿徐婉如处处挑徐铮的毛病。
想到这里,燕国公主对清风仙姑的话,多少有些信了,否则,怎么解释他们父女的矛盾呢。看来,清风仙姑真有几分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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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燕国公主就打算留下徐婉如,萱园这边热闹惯了,燕国公主也不舍得徐婉如和徐简搬去芝园。亲生的孙子孙女,燕国公主也不舍得交给丁岚去管。
趁势分开他们父女,说不定对大家来说,都是件好事。(未完待续)
第84章 认亲
徐婉如哪里知道,清风仙姑的几句话,竟然改变了燕国公主的打算。
本来,丁岚进门,最主要的事,就是照顾朱念心的孩子,担起主母的责任。
徐婉如还有些担心,万一丁岚开口,要抚养自己和徐简,那可如何是好。前世根本就没有丁岚这个人,徐婉如也不知道,如何跟她相处。
更何况,现在的徐婉如,根本就不是一个孩子,让她彩衣娱亲,去讨好丁岚和徐铮,徐婉如拉不下脸。人都有私心,她也不愿意徐铮去和丁岚亲近。
所以,有意无意,清风仙姑的话,倒是帮了一把徐婉如,把她和丁岚给分开了。也因为徐婉如的缘故,徐简跟徐铮之间,也隔了一段距离。
到了婚礼次日,新人要来萱园拜见燕国公主。徐铮的三位兄长和嫂子,也带了孩子,过来认亲了。
忠顺府徐家祖籍在大同附近的阳和卫,徐坤封了忠顺公,他这一支就迁入京城。徐坤有四子二女,长子徐铭和次子徐钧是亡妻王氏所出,三子徐锋是徐坤的妾室刘姨娘所出,四子徐铮是燕国公主唯一的孩子。
亡妻王氏有个长女徐芬,嫁在大同,最小的女儿徐芳是张姨娘所出,比徐铮小一岁。徐芳嫁给信国公郭朴的庶长子郭远,前两年也去世了,并无所出。
所以早上来认亲的,除去几位族人,就是徐铮的三位兄长。徐铭娶了外家表妹王氏,有二子一女。徐钧娶了南平侯的女儿孔氏,有一儿一女。徐锋娶了靖远将军府庶出的女儿萧氏,只有一子。
徐婉如看了一眼屋里的所有人,只觉得又陌生,又熟悉。在座的,都是她的血亲,他们和她,却那么不像。
徐铮三位兄长的妻子,皆是武将世家出身,长嫂王氏是卫所武将家庭出身,二嫂孔氏是南平侯府的,三嫂萧氏是靖远将军府的。
徐婉如看了一眼这三位伯母,很难相信朱念心跟她们做妯娌,是种什么感受。朱念心是诗书之家出身,人又病弱,跟这三位,只怕没什么共同话语。
“小姐,护身符带了吗?”珍珠偷偷地问徐婉如,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张嬷嬷。
“带了,”徐婉如顺着珍珠的视线看去,张嬷嬷一早就低下头了。
不一会儿,徐铮就带着新婚妻子丁岚进来了,一时间,众人都看向他们,屋里一下子鸦雀无声。
“儿子,儿媳见过母亲。”徐铮和丁岚一进来,玲珑和璎珞就摆好了垫子。
徐铮和丁岚跪下捧了茶,先敬了燕国公主,再敬了几位族中的老人。除去孩子,屋里大人的辈分年纪,都比徐铮大。丁岚虽然磕了不少头,却也拿了不少见面礼。
等徐铮和丁岚认好所有长辈,就轮到小辈给他们请安了。
大伯家的长女徐婉梅已经出嫁,这次就来了徐江徐海两兄弟。徐江已经十五,徐海也已经十三,正和二伯家的徐法一处说话。他们年纪相仿,正处于大人和孩子的尴尬分界线上。丁岚比他们大个三四岁,递荷包的时候,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三伯家的徐潇才九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想跟着三个堂兄玩,可人家嫌弃他年纪不够。剩下的堂弟徐简才六岁,徐策才两岁,徐潇跟他们也搭不上话,颇为孤单。倒是大伯的女儿徐婉秋,和徐晓年龄相仿,两人凑在一起,还能说上几句。
丁岚给几位侄子侄女发好荷包,就轮到徐简徐婉如,徐策徐婉淑了。徐铮的四个孩子里面,徐婉如和徐简最大,今年六岁了,徐婉淑五岁,徐策两岁。
认亲需要改口,不止丁岚要改口,还包括徐简徐婉如他们。婚礼之前,张嬷嬷就跟徐婉如和徐简说过几次,日后要叫丁岚为母亲了。
虽然教了几次,徐简一直不肯开口,张嬷嬷就有些担心。再加上徐婉如的性子尖锐,众人都觉得,丁岚这次可能要难堪了。
谁知,徐婉如很轻松地就喊了一句,“母亲。”众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徐简也跟着喊了一句母亲。声音虽然不高,却也听的清楚。
丁岚原有些紧张,听见徐婉如和徐简喊的那么痛快,心中大喜,赶紧递上一对玉如意,一龙一凤,想来是宫中所赐。徐婉如跟徐简道过谢,就接了过来。
看见徐婉如收了玉如意,徐婉淑倒是愿意喊丁岚了,拖着声音甜甜地喊了一句“母亲。”她虽然年幼,却习惯了喊别人为母亲,以前是朱念心,现在是丁岚,不同的,只是礼物而已。
宋红妆又不在这里,徐婉淑低头也低地特别快。徐婉如见了,心里也有些想笑,她和徐简如是,徐婉淑也如是。只可怜丁岚二九年华,却有四个子女了。
徐策刚会说话,奶娘教了几次,仍旧喊不清楚母亲。奶娘一着急,就教他喊“娘”了。按说庶子喊嫡母,称呼母亲即可,只有亲生的,才会喊娘。
众人都一脸欣慰地看着丁岚,觉得徐策这孩子懂事体贴。可丁岚初为人妇,尴尬地不行,脸上就有些显出来。燕国公主见了,心里就有些不喜。只是此时,也不方便发作。
丁岚给了玉佩,却发现屋里的气氛有变,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只是低头跟着徐铮行事。
一屋子人见过礼,认亲倒是顺利结束了。众人吃了茶点,下人就来通报,说祠堂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又熙熙攘攘,往祠堂去了。
祠堂靠近外院,附近就是徐铭一家子住的杏园,徐江徐海和徐潇三人在前面跑着,徐法跟在后面,跑的有些着急,一直喊着“哥哥,等等我。”
徐婉如她们走的慢,只跟在后面缓步而行。长房的徐婉梅已经出嫁,家里孙女辈里最大的,就是二房的徐婉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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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房王氏和二房孔氏,已经带人先去祠堂了。只有三房萧氏,陪着新人同去祠堂。众人一路说笑,不过是些家中趣事,谁家新裁了衣裳,谁家庄子送了什么新鲜玩意。(未完待续)
第85章 新人
众人陪着新人,一起去祠堂祭祖。
大人们在前面说着话,徐婉如带着徐简,在后面慢行。宋红妆房里的金嬷嬷,就带着徐婉淑和徐策同行,也跟着一旁。
徐家的祠堂就在长房住的杏园后边,一半依山一半伴水,据说风水极佳。徐家进京,也不过几十年的功夫,请了族谱,造了祠堂,看起来,就没什么底蕴。祠堂青瓦白墙,虽然香火缭绕,却有些太新。
忠顺府的园子,却是前朝亲王的府邸,配上这么一座新祠堂,多少有些怪异。和京城世家相比,总有些没底气。而今肃宗继位,忠顺府文不成武不就,皇恩又少了许多,在京城的位置,自然越发尴尬了。
这次娶亲,忠顺府舍弃勋贵人家的女儿,反而选了个四品武将家的丁岚,也是依时而动,选择投诚太子一系。
只是,太子虽是皇后嫡子,日后仍旧要为英王所害。徐婉如心想,若是朝中动向仍旧如此,那忠顺府投靠太子,只怕又会出事。
可眼下她才六岁,人小言微,而宫里的太子,也不过十一岁,英王也才十二岁,未来如何,现在说来,还太早了一些。
等她二十四的时候,英王才夺位成功,现在算来,还有十八年的时间。徐婉如心想,等自己再长大一些,再劝劝燕国公主,不要跟太子一系,纠缠太深。徐铮不见得会听徐婉如的,可燕国公主,徐婉如很有把握。
所以,丁岚进门,徐婉如并不在乎。京城各家都彼此有亲,既然扯不清楚,娶丁岚总好过娶承恩公府的邓氏女。既可以提升忠顺府的势力,到了危及时刻,也可以撇清。
徐婉如牵着徐简的手,正想着以后的事,却看见一个绯红色的人影,就站在祠堂门口。映着初春的草木新绿,十分清新。
“侯爷,”那女子有些着急,扶着身边丫鬟的手,到徐铮和丁岚面前一拜。众人不看徐铮,却齐齐看向丁岚。徐婉如就知道了,来人应该就是前几天抬进门的许素白了。
陪着丁岚的萧氏,也是靖远将军府出身,虽然不是嫡系,却有几分体面。许素白是靖远将军府许老夫人娘家的亲戚,自小在靖远将军府长大,吃穿行事,一如嫡系的小姐。
萧氏自然看不惯许素白这人,再加上不齿她进门的原因,萧氏虽是亲戚,却很不喜欢许素白。可眼下,除去徐铮,她和许素白,就是最熟悉的人了。
不得已,萧氏只得开口,“许姨娘,侯爷要去祭祖,你来这里做什么?”语气很是生硬,徐婉如听了,也能看出她们关系不佳。
“我,”许素白穿了身绯红对襟长衫,底下露出几分象牙白的织金襕纱裙,明艳之中,还有几分羸弱可怜。
“有什么事嘛?”徐铮问,语气明显比萧氏好上几分。丁岚咬紧牙,挺直了背,这许姨娘,当着主母的面,还这样装娇弱花朵,不是打脸是什么。等他们祭祀结束,等下有她好瞧的。
“宋姨娘,她,”许素白低着头,抬了三分,斜着看了一眼徐铮,“她说心口疼,哭着想见见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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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红妆在忠顺府这些年,舒服的日子过久了,早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仗着自己生了一子一女,又有燕国公主帮着和朱念心作对,现在来了个新夫人,她自然要趁机下马威了。
明明没有心口疼,她也能演出七八分的痛苦。郭玉芙熟知宋红妆的为人,自然不动声色。许素白也知道宋红妆的意思,只是她也见不得丁岚高高兴兴,所以,借着宋红妆的病,许素白也要来这里讨个回话。
“找石大夫去看看,”徐铮也没多说,只吩咐许素白回去,“这里还有事,等下我让夫人去看看。”
丁岚听到徐铮提及自己,脸色微缓,“许姨娘,你先回去照顾宋姨娘,我等下就去。”
许素白点头答应,又弱柳扶风一般行了礼,聘聘袅袅地回去了。徐铮看了好一会儿许素白的背影,才带着众人往祠堂里面去了。
丁岚怎么想,徐婉如并不清楚,可徐铮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这妻妾众多,日后还有的磋磨。
许素白虽然比丁岚大个两三岁,却多些风流,眼神动作,似有情又似无情。目光所到之处,总流连几分,看着,就比丁岚多了几分娇媚。
丁岚虽然年轻美丽,却只是中人之姿,鹅蛋脸杏眼,五官端正。在武将家里,她算得上拔尖,可来了勋贵人家,却只是寻常。
徐婉如在心里给徐铮的妻妾点评一番,宋红妆媚如美酒,郭玉芙清尘脱俗,许素白娇柔风情,丁岚和她们相比,外貌并不出色。好在样貌端正,又有父兄撑腰。虽然只是中层武将,日后却有前程无限。
就算如此,日后天天磋磨,徐婉如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丁岚的日子,只怕也不容易。还没祭祖,就有两个小妾跳出来给她颜色瞧,以后的麻烦,只怕不少。
众人进了祠堂,新人跪拜上香,名字上了宗谱,就算礼成了。
燕国公主带着几个孙儿,先回了萱园,众人纷纷散去,说的最多的,自然是许素白来祠堂找徐铮的事。
因为徐坤的缘故,他的两个长子,皆无妾室。长子徐铭娶了外家的表妹王氏,说是母亲王氏在世的时候定下的亲事。次子娶了南平侯一系的孔氏,也是徐坤定的亲事,都和燕国公主无关。
只有三子徐锋,因是庶出,刘姨娘又依靠燕国公主,事事不敢自作主张,连婚事都交给燕国公主处理。燕国公主倒是也不好为难一个庶子,就给定了靖远将军府旁系的一个女儿。
只有徐铮,先是迷恋朱念心的美貌,非娶了个诗书之家的女儿。这次再娶,丁岚的出身,就和那三位妯娌差不多了,同样是武将家庭出身。
三位兄长因为燕国公主的缘故,都没什么出息,眼下只靠着忠顺府,并没能力分家单过。所以,徐铮的家事,他们也爱说个几句。徐铮妻妾众多,几位兄长不说,几位嫂子却都冷眼等着笑话看呢。(未完待续)
第86章 波澜
徐铮和丁岚祭过祖先,就回芝园去了。
至于宋红妆病的如何,丁岚又如何处理此事,徐婉如并没亲见。祭祖结束,她和徐简就跟着祖母燕国公主回了萱园。
事后只听说张嬷嬷奉了燕国公主的命令,去菊园训斥了一番宋红妆,吩咐她有病找大夫去看,忠顺府并不苛待人,只是祭祖大婚这样的时候,让她注意自己的身份。
敲山震虎,这话也传到许素白的耳朵里去了。虽然也有怪罪许素白的意思,却没撕破了直说,所以,许素白一笑了之。
她给丁岚添了堵,自然也等着她的报复。眼下丁岚没有动手,只有这么一句传来的训斥,她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徐铮陪了丁岚几日,回门之后,就一直宿在许素白的屋里了。许素白和丁岚都是新人,可许素白多了几分风流,丁岚又是初为人妇,比不上许素白知冷知热。
一来二去,燕国公主也知道徐铮冷落了丁岚。这亲事是她定的,自然不许徐铮胡闹,燕国公主就吩咐张嬷嬷,提点了一下徐铮。徐铮听了,心中对丁岚就多了几分不喜,只是毕竟是新婚,他也不能太冷落了丁岚,好歹去了几次。
徐婉如也听说了这事,心里对徐铮的喜好,也明白了几分。徐铮自然爱美色,可他娶过艳绝京城的朱念心,而后婚姻也罢,家庭也罢,都不怎么如意。反而是顺从他心意的宋红妆,在忠顺府过的更好一些。
说起来,徐铮应该更喜欢驯服听话,奉他为尊的女子。朱念心虽然软弱了一些,却始终不得燕国公主的喜欢,破罐子破摔,反而多了几分脾气。
现在的几个妻妾,三房妾室,宋红妆是倡伶出身,唱念做打俱全。人家要百忍成金,才能放下身段,宋红妆根本就不用忍,她随时都能放下身段。
郭玉芙是小家碧玉,因为小产的缘故,又多了几分无欲无求的脱俗之感。服侍徐铮,一向极为用心。宋红妆有子女做依靠,可郭玉芙能依靠的,只有徐铮。在她那里,徐铮就是天,所以,小心小意,自是难免。
许素白又有几分手段,进门的事,自然不是意外。多半是她和靖远将军府的人合谋,只是她一个孀居寡妇,还能找到人帮忙,能力不小。
反而是正室丁岚,很难放下身段。她出身虽然不高,却是家中幺女,父兄爱若明珠。丁岚又比长姐周夫人美貌,自然自视奇高。可她的外貌身世,在侯府勋贵里面,并不出挑。所以一来一去,丁岚的处境,反而最为尴尬。
好在她和徐铮的亲事,是燕国公主点头答应的,当年朱念心受的磋磨,丁岚倒是不用再受一次。
只是这里面,还有一层讨好承恩公府的意思,徐铮和燕国公主心里,多少也有些感慨。毕竟上次成亲的时候,徐铮的妻子朱念心,还是从三皇子,也就是今日的肃宗手里抢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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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成亲,却轮到徐铮俯首,一前一后,对比是在太过强烈,今日不是往日的意味,多少有些让人心酸。
燕国公主已经认清形势,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帮徐铮在军中立足,找个军中的丈人,又和皇后表了忠心,这才是最明智的事情。
家中形势,徐婉如自然看的清楚。只是有件事,徐婉如却有些不明白了。丁岚进门,燕国公主并不愿意她去芝园走动,反而是徐简,时不时去芝园来往。
若说燕国公主是防着丁岚,那徐简又是怎么一回事?总之,徐婉如心里,也有些疑惑。
自从清风仙姑提过徐婉如的生辰八字,燕国公主又托人去问了钦天监的人,说法和清风仙姑大同小异。只说这生辰八字于男子无碍,于女子,却霸道了些。
至于如何霸道,只说命数轻的,恐怕压不住徐婉如。燕国公主听了,自然拦着徐婉如和徐铮见面了。反正这俩父女一见面就吵,还不如少见,大家都好。
只是燕国公主却担心,丁岚进门生了亲子,会怠慢了徐简。所以,趁着她刚进门,燕国公主忙着活络徐铮和徐简的父子关系,常让东厢房的金醉菊带着徐简去芝园。金醉菊是朱念心的陪嫁,常陪着徐简往芝园去,却不见徐婉如去。私底下就跟徐婉如屋里的方嬷嬷提了几次。
方嬷嬷是燕国公主的人,自然知道底细,只说侯爷和大小姐一见面就闹事,先缓一缓,等孩子懂事了再亲近不迟。
徐婉如巴不得少见徐铮,听了方嬷嬷和金醉菊的话,也不以为然。毕竟,她只要跟着燕国公主,日后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就这么过了几天,就到了三月三日上巳女儿节,大梁的习俗,要到水边饮宴,郊外踏春。
忠顺府刚办好婚礼,府里上下都忙了个精疲力尽,好容易遇上女儿节,谁都想好好玩一玩。于是,就有人提议,去曲江踏春折柳。
燕国公主听了意动,就约了靖远将军府的表姐妹许氏,一起去曲江踏春。因为许素白的事,忠顺府觉得靖远将军府暗中动了手脚,而靖远将军府的人又觉得徐铮无礼,双方有些不快。
只是两家是世交,婚礼已成,许素白也已经抬进忠顺府,彼此之间,就不好再僵持下去。所以,燕国公主主动伸出了橄榄枝,靖远将军府的人,立马就热情响应了。
丁岚听了这个消息,原来踏春的热情,突然就泼了一盆冷水。许素白是靖远将军府的人,虽然不姓萧,却和许老夫人是亲戚。萧家和徐家出游,许素白这个姨娘,反而比她更积极,丁岚自然不高兴了。
出嫁之前,丁岚仔细查过忠顺府的底细。燕国公主身份尊贵,只要不逆了她的心思,也不会太过为难人。再说了,谁家的婆婆好伺候了。
子女又以徐婉如为首,只要不得罪这个大小姐,避开一些,也相安无事。谁想,临结婚,还跳出来这么一个许姨娘,孀居再嫁。丁岚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未完待续)
第87章 踏春
燕国公主和许老夫人定了三月三日踏春,两府的人,都有些雀跃。
女子在后宅,难得出去一趟,更何况这般春色,还有美酒佳肴,谁都十分乐意。只是两府的当家夫人,却有些为难了。
三月三日是上巳节,又称女儿节。水畔多丽人,却也多贵人,一来二去,要找个好位置来安置两府的人马,就有些困难。而且人来人往,女眷众多,一个不慎,就容易冲撞了谁。
所以,听说去曲江踏春,靖远府的郭夫人,就有些头疼。她公公和丈夫守在大同,家中还有两个小叔。三家人再加上婆母许氏,主子就有几十个,再加上随身服侍的下人,不知几许。
忠顺府本是侯夫人朱念心管事,只是她生病去世,之间有两三年是长房徐铭的妻子王夫人管家。王夫人是徐坤亡妻王氏的侄女,和燕国公主之间,一向比较尴尬。
所以,萱园和徐铮内院的事,多是二房孔氏负责,而外院和庄子的事,多是王氏负责。丁岚嫁到忠顺府不到十天,虽然已经拿了内院的对牌,却仍跟着孔氏学习。这会儿听了饮宴一事,丁岚还有些开心。她在宣府出生,姐姐周夫人出嫁之后,她常出入京城,对京城风雅之事,很是向往欢喜。
丁岚跟孔夫人正说着出游的事,却听乳母陈嬷嬷说,许姨娘也要去春宴,丁岚一下子就毛了。
“她一个妾室,不在后宅呆着,去什么曲江?”丁岚脱口而出,她是正室,是侯夫人,可新婚十来天,徐铮多半日子都宿在许素白屋里,实在很没面子。
“听说是公主答应的,”陈嬷嬷看了一眼边上坐着的孔夫人,“靖远将军府的许老夫人提了,公主就答应了。”
丁岚虽然生气,却实在无话可说,这是燕国公主的意思,她一个儿媳妇,还能反对不成。
其实,这事倒不是燕国公主给许素白长脸,而是靖远将军府的许老夫人弄不清状况。许素白在靖远将军府的时候,比许家的小姐还得宠,日夜跟着许老夫人。出嫁之时,也是从靖远将军府抬的轿子。
这样得宠的表小姐,孀居之后又回了靖远将军府。萧远山三兄弟的妻子,自然很不乐意。再加上许素白年轻美貌,在靖远将军府再待下去,只怕瓜田李下,日后说不清楚。
所以许素白看上徐铮,萧家儿媳妇都巴不得她赶紧出去。那次醉酒,多半也有当家夫人郭氏的意思。否则,徐铮好好的,怎么会闯到许素白的闺房里去。
许素白本身的家世,再加上她孀居的身份,又有了无媒苟合,也只能给徐铮作妾。可靖远将军府的许老夫人,却觉得亏了自己侄女。
许素白虽然不是她嫡亲的侄女,却是娘家投靠来的小辈。这么不清不白抬到忠顺府里,许老夫人觉得,脸上无光。
既然已经作妾,她总想着帮许素白一下,做个贵妾,日后生儿育女,也能有个依靠。所以这次踏春,许老夫人就和燕国公主提了,让许素白也去。燕国公主倒是无所谓谁去,既然有人提了,她就许了。
只是这样一来,丁岚这个当家夫人,就十分难受了。背着人,丁岚哭了好几次。刚进门,就有个许素白,如此碍眼。偏偏徐铮对这个许素白,很是上心,丁岚雪上加霜,一下子就病倒了。
丁岚病倒,忠顺府的事情,就仍旧由二夫人孔氏管着内院,大夫人王氏管着外院。出游的事情,也毫不耽搁,一一安排去了。
丁岚病倒,徐婉如和徐简,也依礼前去探病。只是他们年幼,燕国公主吩咐去了即回,别过了病气。
徐婉如和徐简进了芝园,屋檐依旧,草木如新,陈设却重新换了一遍,十分陌生。徐婉如正感慨呢,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
“不去就不去,至于生气嘛。”说话的,就是徐铮。
方嬷嬷咳嗽了一声,屋里的声音突然没了。
“父亲母亲,”徐婉如和徐简进屋行礼,又问了丁岚的病情。因为儿女在场,徐铮不好意思多说,只板着脸,嗯了一声。
很明显,两人是为了踏春的事闹矛盾了。多半,是丁岚不喜欢许素白去,徐铮又觉得丁岚装病。
徐婉如看了一眼榻上的丁岚,比婚前憔悴了几分,倒是真像病了。
不一会儿,宋红妆带着徐婉淑和徐策也来了。
“侯爷也在啊,”宋红妆的声音,甜腻的化也化不开。丁岚皱了皱眉头,徐婉如瞥见了,心想丁岚倒是有些心高气傲,只是单纯了些,喜欢不喜欢,竟然都放在面上。要知道,徐铮的三个妾室,一个比一个厉害,丁岚这样,只怕不讨好的很。不过也难怪了,她在娘家十分受宠,容貌又比认识的人出色,哪里过的了这种被围攻的生活呢。
“你怎么把策儿带来了?”徐铮有些不悦,徐策虚岁才两岁,刚会说上几句话,哪里能到处乱逛,来看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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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儿也是夫人的孩子,夫人病了,策儿自然应该前来探望,”宋红妆说的有理有据,顺便还扫了一眼徐婉如。徐婉如不来芝园的事,宋红妆十分清楚。
徐铮也看了一眼徐婉淑和徐策,说,“这点你教的好。”
丁岚恨不得宋红妆赶紧消失,可她偏偏搂着两个孩子,在她面前装贤淑,丁岚恨的不行,脸色都有些变了。
“夫人可得好好养着,”宋红妆笑,“许姨娘说了,靖远将军府的人都盼着,见见夫人呢。”
一句话,又把许素白扯出来了,丁岚生病,纯粹是被许素白给气的。这会儿听了,心里就更不自在了。
徐婉如见怪不怪,她前世嫁到陈家,这样争宠的场面,已经见过太多了。这会儿见了,只觉得丁岚糊涂,何苦为了这点小事生气,病了还是小事,传出善妒的名声,只怕就不好了。
“父亲,母亲,祖母吩咐早些回去,”徐婉如牵了徐简,“我们就先告辞了。”
丁岚吩咐陈嬷嬷送了徐婉如徐简出门,继续和宋红妆虚与委蛇。(未完待续)
第88章 探病
丁岚病倒的事,燕国公主自然也听说了。都说徐婉如生辰霸道,这会儿看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燕国公主想了想,徐婉如出生之后,朱念心和徐铮就再无宁日,两人争吵不断。之后朱念心一病就是两年,去世之后,徐铮和女儿徐婉如也不对付。
年底徐铮病倒,徐婉如徐简落水,家里一直事故不断。现在丁岚刚进门,一眨眼的功夫又病了。燕国公主觉得,应该和徐婉如有几分关系。
好在徐婉如出生之后,燕国公主一向健康无忧,即使同住萱园,燕国公主也没出事。想来,应该是她的命数贵重,压的住徐婉如。
想来想去,燕国公主就存了心,自己抚养徐婉如和徐简。眼下她才四十几岁,正值壮年,养两个孩子,也不在话下。
徐婉如和徐简回了萱园,就把芝园的事说了,徐简嘴快,“父亲似乎生气了。”
燕国公主听了,对丁岚也有些不满了,许素白去踏青,这事是她答应许老夫人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丁岚就病了。病了也就算了,还跟徐铮吵上了。这才新婚几天啊,就开始吵闹,这样的德行,燕国公主很不喜欢。
正说着,徐铮也跟来萱园了。一进来,燕国公主也没给他好脸色。
“母亲,”徐铮有些疲惫,徐婉如和徐简见过礼,重新回燕国公主身边上坐好了。
“丁岚她怎么样了?”燕国公主问。
“还好,只是风寒,”徐铮回了一句,不想多说。
“那就好,”燕国公主哼了一声,“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不就一个小妾嘛。”
徐铮一愣,没想到燕国公主说的这么直白。确实只是一个小妾,可对丁岚来说,就有些堵心了。
“儿子会好好说她的,”徐铮喝了一口茶,“只是,如意和竹君,也该常去芝园请安。”
这话,应该是宋红妆给徐铮上的眼药。徐婉如心想,刚刚宋红妆带着徐策进了芝园,回头徐铮就这么说,这徐铮的耳根子,还真软的没话说。
“她都病了,就好好养着,”燕国公主不以为然,“如意和竹君也去探病了,还要如何?”
一句话,就堵上了徐铮的嘴,徐婉如暗笑,果然还是祖母最厉害。
“你那几个妾室,倒是该管一管了,”燕国公主想起祭祖那天,宋红妆心口疼,许素白还去祠堂门口立着。
“是,”徐铮点了点头,“儿子让她们早晚去给岚娘请安。”
“嗯,”燕国公主放下茶碗,“那里人多,如意和竹君就不用每天过去了,日后初一十五去一趟,平时就别去了。”
“这,”徐铮一愣,再想想,丁岚是继母,燕国公主是担心孙子孙女吧,“也好,儿子会和岚娘说的。”
有了燕国公主的金口玉言,徐婉如心想,自己的日子,应该和以前差不多。不过多了个名义上的母亲,喊丁岚一句母亲,也没多少损失,日子照旧。
徐铮又和燕国公主说了一会儿靖远将军府的事,才告辞走了。
进了三月,雨水就多了起来。踏青在即,众人都巴望着天气放晴,可这天气,却乌云密布,没个晴天。
天色沉沉,丁岚的心情也很沉重。她知道为人继母不易,可进门之前,她已经把忠顺府上下的消息,都给理顺了。
燕国公主和前任侯夫人不和,丁岚也十分清楚。可她进门是燕国公主愿意的,到现在才几天,燕国公主就挑了个许素白和她打擂台。丁岚心里,对这个婆母,也有些不满了。
府里四房人家,反而是最小的徐铮承爵做了忠顺侯,其他三房虽然没有明说,心里想些什么,丁岚也能想像。
而且,这几年府里的庶务中馈,都在长房和二房手里,突然来了个丁岚,长房和二房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三房虽然庶出,可三房的夫人萧氏,却和靖远将军府有关。现在来了个许素白,天天去三房探望萧氏,你来我往,十分亲密。丁岚听说了,心里就更毛躁了。
徐铮的花名在外,家里妾室虽说不多,却个个厉害。府里另外三房,长房和二房并无妾室,三房也只几个通房,并无姨娘。相形之下,徐铮这个最小的弟弟,反而最好女色。
丁岚看着一团糟的后宅,个个牙尖嘴利的妾室,心里不适,病的就越发重了。原只是受寒,吃了几天药,雨水不断,再和徐铮斗了几句嘴,受了冷落,病情一下子就厉害起来了。
丁家的人听说了,就让长子丁循得空上门看看。丁循在五军营做统领,听说妹妹病倒了,就让妻子温氏上门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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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带了长子丁绍云来了忠顺府,先来萱园见过燕国公主。燕国公主虽然不喜欢丁家人上门探望,可丁岚毕竟是病了,她也无话可说。客气了几句,燕国公主就吩咐张嬷嬷,带了温氏去见丁岚。
丁绍云和徐简同岁,两人说了一会儿,徐简就提起上次骑马的事来。因为许素白进门的事,丁家父子四人,曾上门讨过说法。丁循来的时候,就带徐简骑过马,徐简念念不忘,对丁绍云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徐婉如坐了一边,看徐简说的手舞足蹈,心想,丁岚若是善待徐简,自己日后,也不会太为难于她。
丁绍云虽然年幼,却也知道丑美,一边回着徐简的话,一边偷偷地打量徐婉如。
丁家父子四人,都长了张四方脸。可丁绍云长的,却不像父亲丁循,反而有些像他母亲温氏,小圆脸,眼睛极为精神。虽然和徐简同岁,精神气派,都像个大孩子。
徐婉如见徐简喜欢丁绍云,就让珍珠拿了自己喜欢吃的梅花羹,递给丁绍云。丁绍云接了梅花羹,伸手去拿了勺子,却不小心掉了地上。
玛瑙再拿了支勺子给他,丁绍云脸上烧的飞红,低声道谢,又莫名其妙蹦了一句,“下次不会了。”
徐婉如和徐简大笑,燕国公主看了过来,也觉得亲戚之间,应该多加来往。(未完待续)
第89章 开解
温氏进了芝园,就看见丁岚歪在榻上,脸色十分不好。
“嫂子,”丁岚见了长嫂,心中委屈,一下子就落泪了。
“好好的,别哭啊,”温氏赶紧摸了帕子,给小姑擦了眼泪。这女儿,在家如珠如宝,到了婆家,却百般委屈,温氏深有体会,就好言好语劝起丁岚来了。
“嫂嫂,他们欺人太甚,”丁岚打发了屋里的丫鬟,靠在温氏肩头,就哭诉起来了。
“不就是一个姨娘嘛,”温氏笑了起来,她虽然是武将家庭出身,可家中老父亲,也是个贪图美色的。温氏年幼的时候,就常见母亲为了姨娘的事情落泪。
所以等她出嫁的时候,温氏不选京中人家,反而选了宣府来的丁循。丁家没有纳妾的习惯,丁峰如此,丁家四兄弟也如此。连他们家的长女丁薇,嫁到周家之后,也不许丈夫纳妾。
丁家的名声在外,温氏就给自己选了个良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丁岚却没温氏的运气,虽然高嫁,可徐铮的后宅里,妾室一个比一个厉害。
“姨娘?”丁岚抱怨,“她的脸比我还大,踏春都能说动靖远将军府的老夫人替她做主。”
温氏叹了一口气,怒其不争,“不就一个妾室,不就一次踏青,这样你都能病了,不是白白给她机会吗。”
温氏的话,十分有理,丁岚听了,也觉得如此。若是她病倒了,四房里去踏青的,不就是许素白了嘛。
“那……”丁岚擦了眼泪,“那我该怎么办呢。”
“你啊,”温氏笑,吩咐丫鬟打了水,照顾她洗了脸,“你得赶紧好起来,打扮的风风光光,好好地去见外人。”
“可靖远将军府的人,跟许素白是亲戚啊。”丁岚仍旧有些犹豫。
“亲戚?”温氏冷笑了一声,“人家可不敢认她。”
“为什么啊?”丁岚娘家和兄弟家里,都没什么妾室,并不清楚,姨娘意味着什么。温氏就细细解释了一番,只说许老夫人若是认了许素白这个姨娘,他们萧家就没了脸面。
就算许老夫人非要帮衬许素白,萧家的人,也万万不会把许素白当个亲戚。不过讨老人家高兴,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多了的话,燕国公主也没颜面。丁岚听了,才放下心来。
温氏见她放心了,就问了几句忠顺府的事,只听说徐简和徐婉如并不常来芝园。丁岚有些抱怨,总觉得自己想讨好两个孩子,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很是无趣。
“应该是公主的意思,”温氏开解说,“这样也好,大家保持一个表面客气,你也趁着新婚,自己要个孩子。天长地久,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生的。”
丁岚听了,有些脸红。刚知道忠顺府的时候,丁岚跟了姐姐周夫人去翡翠胡同,借机见了一次徐婉如。她一直觉得自己美丽,可见了年幼的徐婉如,丁岚就有些担心,朱念心的美貌,在京城极为出名。
徐铮娶过那样的美人,如何看得上自己。后来又听说徐铮和亡妻朱念心关系不睦,丁岚才稍稍放心。
后来毅勇伯府的人来说了,皇后想让她嫁到忠顺府,丁岚就找机会看了一眼徐铮。徐铮年青俊美,丁岚看了一眼,心里就愿意了。
只会又听说他的后宅很乱,想来是没有当家夫人的缘故,丁岚就想着,嫁到忠顺府,得好好理一下后宅。谁知道,一进门就踢上一块铁板,许素白虽是姨娘,却比她更得徐铮的欢心。
温氏又开解了一会儿丁岚,让她好好养病,自己就起身去萱园了。
进了萱园,就看见丁绍云和徐婉如徐简姐弟,在院子里玩耍。温氏牵了徐婉如的手,细细看了一圈,心中十分震撼。先前她就觉得徐婉如容颜太盛,这会儿细看,眉眼说不出来的精致,日后若是长开了,只怕求者无数。
“舅妈,母亲好些了吗?”徐婉如问,“前儿祖母也有些受凉,我和竹君就没去芝园探望。”
“你母亲好了许多,”温氏心想,果然是燕国公主不让孩子们过去。既然如此,丁岚也不用操心这两个嫡出的孩子,少一事也好。
“舅妈,舅妈,”徐简问,“丁舅舅什么时候有空,他跟我约好了,有空就带我骑马去。”
“过两天就是休沐,”温氏笑,“到时候我让他过来。”
“好哦!”徐简很高兴,转头又和丁绍云说了起来。丁绍云一早就会骑马,见徐简好奇,就跟他吹嘘开了。
徐婉如笑盈盈地看了几眼,是得找几个同龄的孩子陪徐简玩了,她虽年幼,却是年过半百的心。
温氏牵了徐婉如,进了花厅,跟燕国公主说了一会儿话,就带着丁绍云走了。
徐简跑了一个下午,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一早就累了。刚用了晚膳,就跟着金醉菊回去休息了。徐婉如陪了一会儿燕国公主,也回了西厢房。
前世她和祖母极为亲近,燕国公主的一举一动,徐婉如心里都有个数。可最近的事,徐婉如也有些看不懂了。
丁岚虽然是继母,却没什么心机,按理,也不会出手害了徐婉如和徐简。也不知道,燕国公主为什么拦着他们见丁岚。
不过,徐婉如也懒得多想,毕竟,让她喊人家为母亲,徐婉如心里也不怎么乐意。她对朱念心的印象很淡,毕竟已经隔了几十年,喊别人做母亲,徐婉如到不为难。可天天去丁岚面前做孝女,徐婉如觉得,还是算了。不管燕国公主是什么打算,眼下的状况,徐婉如喜闻乐见,所以,她也不深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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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上门探望丁岚,燕国公主顺便也邀请她,同去曲江踏青。温氏想见见许素白,看看她和靖远将军府的关系,替小姑把把关,也一口答应了。
徐婉如见了温氏,就想起朱自恒和姚小夏了。除去祖母燕国公主和徐简,她心里最亲近的,就是朱自恒一家了。
只是姚小夏已有身孕,轻易不会出来走动了。徐婉如想了想,吩咐珍珠送盒点心给朱时雨,把最近的事,跟姚小夏说一声。(未完待续)
第90章 出行
丁岚只是受凉,因为心里有气,所以才病了起来。听了温氏的话,心里也舒缓了不少。到了三月三日,也已经恢复了七八分。
徐铮原有些生气,不打算让丁岚出席。可她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哪有让小妾出席反而拦着正室的道理。
丁岚又说,自己的嫂子温氏也在,有人帮衬着,应该没事。所以,丁岚虽然还没彻底好,徐铮倒是也不反对了。
一大早,府里就准备了车马,在门口一字排开,颇有气势。丁岚带了丫鬟婆子出门,实打实地觉得,自己嫁的不错。
温氏一早就带着何绍云来了忠顺府,见过燕国公主,又跟徐简说,丁循过会儿也来,徐简眼睛亮亮的,颇为期盼。
徐婉如对丁家的亲戚,倒是有几分好感。丁岚对她和徐简颇为看重,为人又比较直白。至于娇气善妒与否,那是她和徐铮的事,徐婉如管不着。
丁循和温氏对徐简又很讨好,这一点,就让徐婉如很满意。不管是一时讨好,还是真心来往,既然他们有心,徐婉如也会好好扮演外甥女的角色。
等众人都上车了,车队后面,倒是出了件意外。许素白得了燕国公主的许可,也跟着同去踏青。
只是宋红妆在徐铮面前说了几句,大家都是妾室,为什么只有许素白一人能去。徐铮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就让三个妾室,都跟着同去。
徐铮一句话说的轻松,可管事的长房王氏,就多了许多麻烦。三个妾室,还有随从,又多了几辆车。又是临时说去,王氏带了管事,忙得有些焦头烂额,气儿不顺。
宋红妆又要和徐婉淑徐策一处,来来去去,添了不少麻烦。许素白和郭玉芙倒是无事,只看着宋红妆跑前跑后,非要挤到徐婉淑的车上。
徐婉如和徐简跟了燕国公主,一早就出发了,并不知道后面的情况。可丁岚和温氏跟在后面,把宋红妆的言行,看了个仔仔细细。
丁岚很是郁闷,“嫂嫂,你看看这宋红妆……”
“这样的,反而是个好对付的,”温氏微微一笑,“估计前头的夫人太和气了,反而把这妾室给宠的无法无天了。”
“那个二小姐也是,”丁岚说,“见了什么好看的都要。”
“二公子呢?”温氏问,“公主可曾跟你提过?”
“提什么啊?”丁岚有些奇怪,“策哥儿刚会说话呢。”
“没提最好,”温氏点点头,“公主不提,你也别提,事事都往后退,别和这个宋姨娘起冲突。”
“哦?嫂子怎么灭自己威风,我看这宋姨娘也不怎么样。”丁岚有些不愿意,这几天,宋红妆在她跟前就挑唆了好几次。
“她有儿有女,”温氏说,“已经立住脚了,她的性子如何,公主侯爷都无所谓,你就别去挑刺了。”
丁岚听了,有些气馁,宋红妆有儿有女,自己却刚进门,的确没什么底气。
“你也别担心,”温氏安慰她,“你看着她讨厌,那几个妾室,估计也讨厌她。不用你出手,让她们自己狗咬狗,你要做的,就是赶紧怀孕生个孩子。对前头的两个孩子客客气气,再好好教自己的孩子,这才是正事。”
“嗯,”丁岚点点头,温氏说的有理。人家的孩子,对她们再好,也是人家的。
“宋红妆的两个孩子,尤其是二公子,”温氏吩咐,“你千万别揽上身,照顾的好,是你应该的,照顾的不好,错的全是你。再有这么个宋姨娘,整天给你挑刺,只怕不做还好,做了就麻烦不断。”
“嗯,我也没打算接手二公子,”丁岚原以为,进门就要照顾徐婉如和徐简两姐弟,只是燕国公主不愿意换人,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前头的两个孩子,”温氏分析,“大小姐是个懂事的,世子又听她的话,你们客客气气的就好了。宋红妆的两个孩子,你就不理不睬,任由她养着。二小姐的事,京城都传遍了,以后也怪不到你身上。”
温氏给丁岚说了一圈,丁岚倒是放心了,虽然忠顺府的后宅复杂,可说到底,除去公主侯爷,谁也越不过她去。
忠顺府的车马过了朱雀大道,就和靖远将军府的车马合了一处,一起往曲江去了。筵席设在曲江边上的烟雨楼,孩子们见了面,满屋子地跑,燕国公主乐了一会儿,就嫌吵了,打发了孩子们除去玩耍。
忠顺府的徐江徐海徐潇,和靖远将军府的萧诚萧让年岁相仿,都在十二三岁左右,彼此说笑,都自认是大人了。
徐法和萧议不过九岁,在他们眼里就是小屁孩,谁也不搭理这两人。徐法和萧议十分委屈,却跟着几个大孩子跑来跑去,也不搭理府里更小的孩子。
徐策太小,徐简就跟了徐婉如,混在一帮女孩子堆里。忠顺府的长孙女徐婉梅已经出嫁,最大的,就是二房的徐婉秋,正和靖远将军府的萧茉聊天。俩人都已经十岁,讨论的话题,自然和徐婉如她们不一样。
萧茉边上跟了个七八岁的萧莹,因为也是庶出,倒是跟徐婉淑有些共同话语,两人聚到一处,嘀嘀咕咕说起话来。
俩人声音不大不小,偏偏让人听不清楚,徐婉如也不愿意听她们的私房话,就牵着徐简,往水边漫行。
刚走出不远,就听见有人在后面追来。徐婉如回头一看,正是丁循的长子丁绍云。徐简见了丁绍云,一开口就是,“丁舅舅什么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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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微微一笑,这孩子也太功利了,见了丁绍云,开口就问人家父亲。不就是骑马嘛,这么容易被人收买。
“下午就会过来,”丁绍云见了徐婉如,很是不好意思,看了两眼,很认真地回话,“中午我爹要去吃酒,下午来接我和娘亲。”
徐简得了回话,十分满意,就让丁绍云跟在一边了。徐婉如心想,自己认识的同龄孩子里面,朱时雨和这个丁绍云,家里都关系简单,父母恩爱,实在让人羡慕。(未完待续)
第91章 兰草
今年京城的春天多雨,三月三日虽然放晴,天色却仍旧晦暗。徐婉如带了徐简和丁绍云,到了水边也不敢走远。逛了一圈,就回烟雨楼候着了。
筵席未散,孩子们都坐不住了,按照年龄,各自围了个小圈子,商量着去哪里玩。萧诚避开徐江他们,偷偷摸摸来了徐婉如身边,拿了支兰草,递了过来。
徐婉如顺手接了,又递给了边上的徐简。
“如意,上次花灯的事,你爹后来有找你麻烦吗?”萧诚看不惯徐铮的做法,很为徐婉如不值。
“英王殿下都出来为我作证了,”徐婉如笑着看了一眼萧诚,“我能有什么事啊。”
萧诚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徐婉如这一笑,他却愣了半天。只是徐婉如不过六岁,萧诚自觉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好,”萧诚看见徐江他们过来,就说,“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你来找我。”
徐婉如点点头,萧诚就跑了个没影。
“什么事啊?”丁绍云有些不解,随口就问了。
“没什么事,就是被人冤枉了。”徐婉如笑,看了一眼徐简手中的兰草。
“是丁舅舅吗?”徐简看着窗外,往下指了指,示意丁绍云去看。
丁绍云探头一看,就喊,“爹,我在这里!”
丁循坐在马上,朝窗口的几个孩子挥了挥手。温氏上次回家,就说徐铮的两个孩子,跟丁绍云玩的不错,丁循为了妹妹,自然要卖力一些,今天就来陪徐简骑马了。
丁循上楼见过燕国公主和许老夫人,又和众人吃了几杯,就带着丁绍云和徐简下去骑马了。萧远川还没吃醉,也陪着下去了。
徐婉如坐了窗口,看着楼下的徐简,乐呵呵地坐在丁循前面,时不时朝她挥挥手。徐铮和萧远水早已经醉倒了,徐婉如心想,徐铮这个当父亲的,倒是十分轻松。
人家丁循今天休息,必定也有朋友相聚,为了徐简,他连酒都没怎么喝,特意赶来陪着。别的不说,就这一点,徐婉如就很满意丁家。
众人吃了酒,都已经休息去了。萧莹和徐婉淑还醒着,凑到一处说不完的话,徐婉如也懒得搭理,一人坐了窗前。
“你看,那是谢三公子吧?”萧莹突然高声,徐婉如也往下看了一眼,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骑了匹白马,缓缓而来。远远地看不见眉目,只觉得风姿如松,很是脱俗。
“是他,是他。”徐婉淑也有些兴奋。徐婉如听了,觉得十分莫名其妙,徐婉淑才五岁,莫非也会慕少艾了?
那少年下了马,边上就围了几个少女,纷纷把手里的兰草,塞到他的手上。
“我们也去吧,”萧莹撺掇着徐婉淑,徐婉淑看了一眼徐婉如,“姐姐,我们也去吧。”
这会儿,她倒是想到徐婉如了,徐婉如叹了一口气,“你让红叶跟着同去。”
红叶是宋红妆的丫鬟,这会儿就跟在珍珠身边。
“大小姐,一起去吧,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事。”红叶也怕出事,只要徐婉如去了,即使出事,也怪不到她头上。
萧莹也开口催了,徐婉如想了想,下去走走也好,她们去看美少年,她去看热闹。红叶赶紧抓了一把兰草,分给三人。
徐婉如摆摆手,她只是去凑热闹的,也没什么想给的人。萧莹和徐婉淑抓了兰草,就飞奔下楼去了。
这谢三公子,多半是镇国公府的人。镇国公府满门英才,无论男女,都出类拔萃,长房谢楠带着将士,守在北疆。
二房谢松刚过而立之年,就已经是手握重权的兵部侍郎。二房长子谢石安,文武双全,年幼就有神童之称。再加上俊美过人,在京城十分出名,人人都称谢三公子。
只是,让徐婉如印象深刻的,却是二房的幺女谢飞雪。前世谢楠的长女谢飞霜做了太子妃,英王逼宫的时候,太子和太子妃被困东宫。一年之后,英王对外宣称,太子和太子妃病故。
镇国公府出了个太子妃,自然站在英王的对立面。可英王登基之时,谢楠和两个儿子,一早就战死在北疆沙场。京城的谢柏病故,谢三公子不知所踪,就剩了个十八岁的谢飞雪。
忠顺府当时灭门,徐婉如被困在陈家,知道的不多,却听说谢飞雪行刺英宗,也就是登基之后的英王。之后,镇国公府彻底消失,靖远将军府取代了镇国公府的位置。
眼下太子仍未定亲,徐婉如心想,若是镇国公府没有选择站队,像他们这样手握军权的世家,即使换了皇帝,日子仍旧不错。也不知道,怎么就站了太子一系,落了个如此惨淡的结局。
徐婉如跟着徐婉淑和萧莹下了楼,就见徐婉秋和萧茉早已经围在谢石安的身边。谢石安边上跟了个小厮,小厮手里拿了个袋子,徐婉如探头看了一眼,满是兰草。看来,这谢三公子,实在很受欢迎。
萧莹扯着徐婉淑上前,小厮赶紧拿了袋子,两人投了兰草,眼巴巴地看着谢石安。徐婉如跟在后面,心想,多半是萧莹慕少艾了,毕竟,她都八岁了,是该懂事了。至于徐婉淑,徐婉如觉得,应该只是从众,萧莹觉得好的,她也觉得好。
谢石安的小厮捧了个兰草袋子,颇为自得地看了一圈边上的少女,有这么个公子,他这个贴身小厮的待遇也水涨船高。边上的这些小姐,谁见了他,都客客气气,温柔的不行。
“阿福,”谢石安喊了一句,小厮应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众人都朝他看去。徐婉如突然笑了出来,这气昂昂的小厮,竟然有这么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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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萧大郎说了,就在烟雨楼下等您。”阿福的声音不大,可边上鸦雀无声,全都静悄悄听他们说话呢。
徐婉如心想,这萧大郎,应该就是萧诚吧。靖远将军有三个儿子,萧诚是长房长孙,萧大郎,自然就是他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萧诚一帮人,就拥簇着一个少年来了。(未完待续)
第92章 热闹
围在谢石安身边的少女,见着一群少年气势汹汹而来,有些就赶紧退开了。有些仍旧不舍得远离,只在不远处看着。
反而是萧莹和徐婉淑两人,因为年幼,一个不过八岁,一个才五岁,仍旧站在谢石安跟前。
“谢三郎,你看看谁来了?”萧诚笑着指了指身边的白袍少年。
“英王殿下,”谢石安赶紧行礼,英王伸手扶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阿福手里的袋子。
“阿福,收获不小啊。”英王和他们差不多年纪,却总有股大人的做派。
“谢王爷夸奖,”阿福很是得意,这三月三哪里是女儿节,分明是给他们三公子准备的节日。每年三月三,他们三公子收的兰草,拦来拦去,还能装一麻袋呢。
英王瞟了一眼谢石安身边的几个女孩子,萧莹是靖远将军府的庶女,不常出去走动,英王并不认识。可徐婉如外貌出挑,上次看花灯的时候,他就记得了。
“如意,你也来送兰草?”英王上次为徐婉如出面,自然记得她的小名。
“我来看热闹的,”徐婉如很认真地看了一眼谢石安,就见阿福一脸的得意,忍不住出言讥讽。
英王大笑了起来,少年的声音很是清亮。萧诚也跟着笑了,问,“竹君呢?”
“竹君跟丁家舅舅骑马去了,”徐婉如问,“你们去哪里玩了?”
萧诚指了指水边的一条画舫,“我们去船上玩了,你要不要去?”
徐婉如摇摇头,正打算拒绝,徐婉淑却高声说了一句,“姐姐,我要去。”
萧诚看了一眼徐婉如,徐婉如才懒得搭理徐婉淑的要求。上次在临风亭里,徐婉淑就想推她下水,这次到了画舫,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不去,我怕水。”徐婉如一句话就给拒绝了。
英王带了谢石安等人,正打算回画舫,萧莹就着急了,拉了拉徐婉淑,“你不去的话,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徐婉秋跟萧茉在不远处看着,听见萧莹和徐婉淑想跟着上画舫,两人也过来了。
徐婉如赶紧推卸责任,跟徐婉秋说,“二姐姐,我困了。”
“珍珠,你陪如意回去,”徐婉秋也有些想去,并不拦着徐婉淑。徐婉如见了,知道有人扛着了,她也懒得理会,径自跟着珍珠走了。
“我陪如意回去,你们先去船上。”萧诚跟谢石安说了几句,就赶紧追来了。徐婉如回头看了一眼,徐婉秋她们,已经跟着英王和谢石安走了。
有英王在,想来护卫应该周全。徐婉如正打算回头,却看见谢石安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看她,还是看萧诚。
徐婉如跟着萧诚往回走,心里也有些奇怪。萧诚是英王一系,可谢石安,应该是太子一系的,怎么也跟他们搅和到一起了。
萧诚送了徐婉如回烟雨楼,丁循带着徐简,正好骑马回来。
“姐姐,萧大哥,”徐简对靖远将军府的人,十分熟悉,远远地就喊开了。
“舅舅,”徐婉如见了丁循,赶紧行礼请安。
丁循是军旅出身,看见个娇俏的女娃喊自己舅舅,脸上就有些得意了,“如意,要不要也来骑马?”
“谢谢舅舅好意,”徐婉如摇摇头,“只是我有些困了,想回去睡一会儿。”
丁循跳下马,接过徐简放在地上,“那你们回去休息,我和萧兄再去吃几杯。”
萧远川也带着丁绍云回来了,笑着应了一声,众人都往烟雨楼里去了。萧诚又被二叔萧远川拉着,也去作陪了。
徐简和丁绍云跑了一圈,十分兴奋,丫鬟们赶紧带着他们去洗脸换衣服。徐婉如才得了清净,跑去燕国公主屋里,在榻上睡下了。
才睡了一小会儿,徐婉如就听见哭声了,睁眼一看,张嬷嬷扶着燕国公主,也刚起来。
“祖母,这是怎么了?”徐婉如看了一眼,徐简和丁绍云睡在一处,应该是骑马累着了,现在睡的很沉。
燕国公主还没开口,门口就扑进来一个人,“公主,公主您救救婉淑吧。”
徐婉如低头一看,正是徐婉淑的生母宋红妆。
燕国公主皱了眉头,看了一眼徐婉如和徐简,压低声音吩咐宋红妆,“有事出去说,别吓着孩子。”
张嬷嬷扶了燕国公主出去,宋红妆哭着跟到廊外,“公主,婉淑落水被冲走了……”
隔着门,宋红妆的声音仍旧尖锐,徐婉如被她吵醒,听见这话,也吓了一跳。
“珍珠,怎么了?”徐婉如问。
“听说二小姐和婉秋小姐去了英王的画舫,”珍珠低声说,“好像是落水了。”事不关己,珍珠一点儿也不着急。多亏了小姐英明,先前没跟徐婉淑一起登船,否则,这会儿哭的,就该轮到她了。
“英王的船上,应该很多人手吧,”徐婉如想了想,“宋姨娘那么着急干嘛。”
“好像还没捞上来,”珍珠讷讷地补充了一句。
难怪宋红妆这么癫狂,还冲到燕国公主的屋子里来。
“我们也去看看,”徐婉如起身,拿了件披风,给燕国公主送去。虽然已经开春,可这几天阴雨不断,午睡刚醒,总觉得有几分凉意。
徐婉如和珍珠到了厅里,就见宋红妆哭的鬓发凌乱,泪痕满面,徐铮很是焦急地坐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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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披上这个,”徐婉如把披风给了张嬷嬷,“婉淑怎么样了?”
“婉淑怎么样了?”徐铮恨恨地接了话,“她跟着你,我还没问你呢。”
徐铮的偏心,忠顺府的人十分清楚,可在座的,还有靖远将军府的人,还有丁岚和她兄嫂。众人听见徐铮不分青红皂白就骂徐婉如,神色都有些僵硬。
如果徐婉如年纪再大一些,或许还说得过去,可她才六岁,徐铮怎么怪到她头上去了。坊间都说忠顺侯偏心小妾的女儿,看来果真如此。
“问我?”徐婉如也高声了,“父亲母亲都在这里,什么事情轮到问我了?”
她见宋红妆哭的可怜,本也有些同情,听见徐铮的话,一下子就炸毛了。(未完待续)
第93章 发火
众人见徐铮不分青红皂白责问徐婉如,都有些目目相觑,十分诧异。
可徐婉如一开口,大家都明白了,这俩父女,果然八字不对。一个什么都怪长女,一个针锋相对,也不示弱。
“眼下找人要紧,”徐婉如冷哼了一声,嘴角带笑地看了一眼徐铮,“找替罪羊又不难!”
“都少说两句,”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问张嬷嬷,“沈大楚怎么说的。”
沈大楚是大管家沈立山的长子,这次踏春,就是他负责的。
“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水的,”张嬷嬷有些担心,若是徐婉淑出事,好好的踏春,就成了不幸。
丁岚和温氏扶了宋红妆起来,迭声安慰着她。徐铮仍旧一脸烦躁,却拿不出什么章程。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英王带着谢石安,还有萧家徐家的子弟,匆忙上来了。
“姑姑,”英王带着众人行了礼,“都怪侄儿一时不查,徐二小姐原同萧家两位小姐一处,萧家小姐走开了一会儿,回来就不见了二小姐。等她们发觉的时候,船上已经找不到徐二小姐了。”
“没人看见婉淑落水嘛?”燕国公主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萧家小姐走开就一会儿,”谢石安接了话,“她一说,殿下就吩咐停船去找了。”
“让人去下游看了没?”徐婉如插了一句。
“已经派人骑马去了,”谢石安看了一眼徐婉如,站了英王边上,并不多说。
宋红妆哭了一会儿,竟哭晕过去,屋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丁岚和温氏扶着她下去。徐铮在屋里转了几个圈,盯着徐婉如,仍旧想找她麻烦。
英王看了一眼徐铮,又看了一眼徐婉如,发现他们父女又斗鸡似地对上了,就问徐铮,“侯爷,你不下去看看?”
徐坤这才想起来,他这个做父亲的,应该亲自带人去找。他也不瞪徐婉如了,带了随从,匆匆下楼去了。
徐婉如叹了一口气,冲英王点了点头。
“祖母,”徐婉如凑到燕国公主身边,“婉淑要去,我说不去,后来婉秋姐姐吩咐我回来睡觉,她带着婉淑去了。”
“不干你的事,”燕国公主搂了徐婉如坐下,“别理你父亲,他一时着急,说话冲了一些。”
“嗯,”徐婉如点点头,徐铮何止是冲,简直是跟她有仇。
正兵荒马乱呢,楼下有人就喊了,“二小姐回来了,二小姐回来了。”
不一会儿,徐婉淑红着眼睛湿着头发,跟着两个婆子上楼来了。
“祖母,”徐婉淑见了燕国公主,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燕国公主赶紧吩咐人,去通知徐铮了。
“见过燕国公主,”两个婆子行了礼,就说她们是丰城侯府的下人。她们世子白梓轩的船,就跟在英王殿下的画舫后面,冷不丁就看见前面船上掉下来一个人。一开始还以为是眼花,谁知竟然是个孩子落水了。丰城侯世子赶紧下令停船,又派人下去捞了。徐婉淑落水没多久,就被丰城侯世子派人捞上来了。
这婆子好口才,就落水这么点事,被她说的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正说着,丰城侯世子带着人也来了。这时候,徐婉如才想起来,徐婉淑前世,就嫁给丰城侯的弟弟白梓楼了。
丰城府人丁凋零,丰城公比徐坤死的还早,开国不久就去世了。偏偏又三代单传,膝下只有一个儿子白兴安。
白兴安体弱多病,年纪轻轻就封了丰城侯,一直没有出来做事,只在府里多生儿子。好在,他比父亲强了一些,多生了两个儿子。
长子白梓轩很早就封了世子,次子白梓楼眼下没什么名声,等他到了十几岁,又是一枚相当的的京城纨绔。
若说忠顺府已经露了颓势,那丰城侯府,就已经彻底没落了。有福有爵位,还得有命去享,这话用在丰城侯府的人身上,就十分贴切了。
白梓轩带人上了楼,见过燕国公主,就朝着英王行礼。徐婉如心想,又是一个来攀英王的。只是,白梓轩攀英王,不是奇货可居,而是攀别人不易,反而是这个吃喝玩乐的纨绔王爷,比较好攀。
“谢谢世子救命之恩!”宋红妆在隔壁听了消息,又哭又笑地过来,冲到白梓轩的面前,跪下就谢。
燕国公主皱了眉头,徐婉淑获救,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姨娘出来道谢。
“宋姨娘,二小姐也回来了,就呛了些水,没事。”张嬷嬷也知道燕国公主发火了,赶紧去拉宋红妆。
宋红妆回头一看,女儿红着眼睛,小脸白白的,缩在燕国公主身边,就又哭着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徐婉淑,大哭了起来。
大家世族讲究风度,宋红妆这么一哭一闹,把忠顺府的脸面,丢了个干净。屋里除去忠顺府的人,还有靖远将军府的人,丁家的人,以及英王带过来的一帮少年。
长房的王氏见了,赶紧哄着宋红妆,带着徐婉淑去了隔壁。屋子里这才安静下来,燕国公主好好地道谢,又吩咐张嬷嬷去准备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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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铮听了消息,和萧远川赶了回来,急匆匆上楼,见了白梓轩,也十分感谢。英王见没事,就告辞走了。临走还看了一眼徐婉如,大概,在担心徐铮迁怒于她。
上次花灯落水,徐铮也是如此,这次徐婉淑又落水,徐铮又是这般发作,英王摇摇头,和谢石安说了几句,谢石安也回头看了一眼徐婉如。
萧诚护在徐婉如身边,徐婉淑要去画舫的事,他一直在旁,自然听的仔细。徐铮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萧诚很为徐婉如不平。
白梓轩见英王走了,自己又没搭上话,有些魂不守舍,只和徐铮说着话,一问一答,很是简短。
徐婉如看了一眼白梓轩身边的人,似乎全是下人,并没白梓楼的踪迹。想来白梓轩出门讨好英王,也没带上弟弟。算起来,白梓楼眼下不过七岁,确实不是出门做事的年纪。
前世有人跟徐婉如提过丰城侯府的亲事,可那会儿徐婉如心系陈奇可,也不知道,最后徐婉淑怎么嫁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94章 报恩
徐婉淑跟去英王的画舫,众人不是围着英王说话,就是围着谢石安聊天。
几个少女上船,也想和谢石安多加亲近。人一多,谁都去献殷勤,徐婉秋自然就忘了小堂妹徐婉淑。
徐婉秋跟着萧茉,眼睛只盯着谢石安和一帮俊美少年,哪里还记得徐婉淑呢。徐婉淑不过五岁,挤了几次,惹得边上的姐姐们生气,有人就暗暗地推了一下她。
徐婉淑人小,一推就落水了,落水也没个水花。推的人一回头,也没看见什么,就这么不当一回事了。等徐婉秋和萧莹想起徐婉淑的时候,船上早就没了人影。
等英王发现,吩咐停船找人的时候,徐婉秋才着急了。人是她带来的,却在她眼皮子底下没了,回去如何交代?
徐婉秋一哭,有人就让她先回来报信。徐婉秋硬着头皮回了烟雨楼,一说这事,宋红妆就嚎啕大哭,一下子谁都知道徐婉淑落水不见了。
好在英王的画舫后面跟了条想拍马屁的船,白梓轩救了忠顺府的小姐,也算帮了英王一个大忙。
徐婉淑安全回府,燕国公主却有些不得劲,宋红妆爱女心切,在外面哭的有些失态。落泪哭泣正常,可哭地如此市井,燕国公主有些掉面子。所以,一回来,燕国公主就吩咐丁岚,日后别让宋红妆出门见客了。丁岚正巴不得妾室倒霉呢,听了燕国公主的话,赶紧点头称是。
徐铮心疼徐婉淑落水受惊,倒是去宋红妆屋里住了几天。丁岚见了,心里更不平衡了。再想想,徐铮应该是爱女心切,丁岚琢磨着,她嫂子温氏的话,实在很有道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怀个孩子。
三月三的事情一传,众人都知道忠顺侯偏爱妾室的女儿,对亡妻所出的嫡长女十分苛刻。徐婉淑孝期着红裙的事,本来就在各家后宅传着,有了这次的事情,宋红妆的出场又这么惊心动魄,外面就传的更走样了。
徐铮本意是偏爱徐婉淑,唯恐她被嫡出的徐婉如欺负了。可偏偏他的做法,宋红妆的哭闹,反倒连累了徐婉淑。
徐婉淑本是庶出,日后定亲,多半也是勋贵人家的庶子。谁家嫡母愿意找这么一个宠妾灭妻的亲家,还附送一个无法无天的姨娘。
这一点,徐铮和宋红妆毫无知觉,只是日后,却是徐婉淑婚嫁的拖累。
忠顺府里,原本很扎眼的许素白,因为宋红妆母女的事,也淡出众人的视线了。
本来,许素白用了手段进忠顺府,偏偏又挑在主母丁岚进门前的十天,很招人恨。再加上她和靖远将军府半敌半友说不清楚的关系,丁岚的眼中钉肉中刺,第一个就是许素白。
三月三日踏青,靖远将军府的许老夫人主动提了许素白,这事就更让人嫉恨了。丁岚先是病倒,再是勉强出行,心病全在许素白一人身上。
可宋红妆出去这么一哭一闹,就转移了众人仇恨许素白的目光。
毕竟,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忠顺侯宠妾灭妻,宠的就是那个倡伶出身的宋红妆。连她生的女儿,都能压倒嫡出的大小姐。
回府之后,丁岚一边记恨宋红妆俩母女,一边又着急自己要个孩子。同时,她还得防着郭玉芙和许素白暗中捣乱,自己又要孝敬婆母,照顾先夫人留下的两个孩子。
府里的庶务她还不熟,偏偏二房的孔氏和长房的王氏,明面上帮忙暗地里拆台。丁岚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却仍旧忙的焦头烂额。
进了五月,天气一天热似一天,丁岚进门也有两个多月了,除去忙的不可开交处处不讨好,身上一直没有动静。
她是武将家庭出身,身子骨原比那些深闺小姐康健。可三月里被许素白气了一场,病没好踏实,又跟着去曲江踏青,之后始终有些反复。吃了几个月药,又被府里庶务拖着,终究不得闲。
三月三日踏青,徐婉淑上了英王的船,却意外落水。上来之后,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落水的,受了些惊吓,宋红妆就更有理由拖着徐铮往她的菊园去了。
郭玉芙敛声屏气,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再不到丁岚面前杵着。许素白却时不时去宋红妆那里问个好,送点心悸的安神药。
宋红妆是个轻浮妇人,一分颜料就能开染坊,许素白和她示好,宋红妆就觉得自己高人一头,吩咐许素白有事尽管找她,一副自己能和主母丁岚打擂台的模样。
丁岚本来最恨许素白,可宋红妆偏要跳出来充大头,丁岚就把这两人都给恨上了。许素白虽然可恶,却没宋红妆那么会上跳下撺。
徐婉淑三月三日落水,和英王有些关系。只是她去船上,也是徐婉秋带去的。所以事后,英王只是派府里的管事送了些补品,并没多说。
可偏偏人是丰城侯世子白梓轩救上来,宋红妆就咬上了丰城府不放。倒不是宋红妆恩将仇报,只是她想以身相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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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城侯府人丁凋零,仕途衰微。丰城公早逝,丰城侯白兴安又身子不好,从未出仕。好容易得了两个儿子,偏偏次子白梓楼的身子,也和父亲一般病弱。
好在长子白梓轩却十分出息,年纪轻轻封了世子,有才有貌,颇有几分祖父当年的风华。三月三日踏青,他原是追着英王而去,半途却救了徐婉淑。
送了徐婉淑回烟雨楼,宋红妆知道了,非要当面道谢。一来二去认识了,宋红妆就生了报恩的心思。
白梓轩十一岁,徐婉淑五岁,一个是未来的伯爵,一个是忠顺侯的二小姐,若是定下亲事,日后一个伯夫人,是跑不了的。
再加上白梓轩人物出色,颇有抱负,又有恩于忠顺府,宋红妆更觉得,这是门青梅竹马的好亲事了。
所以,时不时,宋红妆就假托忠顺府的名义,和丰城侯府来往起来了。只要有节日,忠顺府的礼物,总少不了送一份去丰城侯府。丰城侯府收了礼物,总少不得回个礼,一来二去,两家就有些亲近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95章 打算
宋红妆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忠顺府上下。谁都知道,宋姨娘是看上丰城侯世子白梓轩了。
这事,徐婉如自然清楚,前世徐婉淑嫁的,就是丰城侯的次子白梓楼。只是,最后如何从白梓轩换成白梓楼,这一点,徐婉如眼下还不清楚。
前世她出嫁的时候,已经十八岁了。原是陈奇可使坏故意拖延,赐婚的旨意他违抗不了,就来个拖字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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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淑比徐婉如只小了四个月,哪里等得起这时间。所以徐婉淑一早就嫁去丰城侯府了,至于她婚后如何,徐婉如知之甚少。
那会儿,她忙着赶自己的嫁衣,又心急陈家什么时候办婚事,哪里顾得上徐婉淑。之后出嫁,除去回府看望燕国公主,徐婉如也没去过丰城侯府。
所以这一世,徐婉淑又碰上丰城侯府的人了,徐婉如觉得,应该也是命中注定吧。
丰城侯府虽然没落,关键在于没有支撑门户的人。丰城公早逝,丰城侯病弱没法入仕途。
开国之后,谁家侯府公府都忙着分功劳抢地盘,丰城公偏偏这时候去世了,留下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如此耽搁了几十年,现在丰城侯世子想入仕,却十分艰难。
好在肃宗刚刚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各处换了人手,自然就有了机会。丰城侯世子不过十一岁,说仕途太早,可说人脉却有些迟了。
肃宗的几个皇子,庶出的皇长子早夭。二皇子是潜邸旧人刘嫔所出,刘嫔原是宫女,无权无势。三皇子是德妃所出,德妃是工部尚书郑韬的女儿,颇有分量。
四皇子是邓皇后所出,已经立为太子。五皇子是淑妃所出,淑妃是安定侯沈允的女儿,沈允是前朝的户部侍郎,而今因为肃宗登基,已经是户部尚书了。
这几位皇子,年纪都在十岁上下,太子自不用多说,三皇子和五皇子身后,也颇多助力。
丰城侯世子白梓轩的首选,就是太子。肃宗一登基,同年就立了太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承恩公邓家。
肃宗虽然是邓太后所出,却做了多年的三皇子。要不是外家承恩公府鼎力相助,他的皇位,实在有些玄乎。所以他一登基,自然要回报外家,立了邓皇后,又立了太子。
只是肃宗又同时封了三妃,德妃是工部尚书之女,淑妃是安定侯户部尚书之女,贤妃刚进宫,是镇国公谢克定的小女儿。
德妃和淑妃的三皇子五皇子,牵制着太子一系,太子若想站稳脚,最重要的就是军权。眼下贤妃还没生育,镇国公一系的势力,太子还能勉强争取。
而朝中官员,皇亲国戚,太子也百般笼络。年龄相近的皇叔英王,也是太子一系笼络的对象。
英王出了名的爱声色跑马,上次三月三日踏春,丰城侯世子白梓轩就是盯着他去的。为的,就是通过英王连上太子。
只是英王和太子还没连上,丰城侯世子白梓轩先惹上忠顺府的宋姨娘了。宋红妆频频示好,白梓轩自然心中有数。
只是他心高气傲,如何看得上一个庶出的徐婉淑。更何况,忠顺侯徐铮要人才没人才,要能力没能力,白梓轩并不放在眼里。
不过,忠顺府这次娶丁岚,背后也有承恩公府的影子。白梓轩估摸着,忠顺府应该站到太子一系去了,所以,忠顺府来送礼,他也有来有往,并不得罪。
丰城侯府有来有往,宋红妆就觉得,这亲事已经成了一半。私底下,就磨着徐铮,让他端午节请了丰城侯世子白梓轩一聚。
只是徐铮的年龄,和白梓轩父亲同辈,家中只有两个小儿,徐简不过六岁,徐策不过两岁,没法招待白梓轩。
所以,徐铮就想着,让长房的徐江徐海,二房的徐法出面招待。宋红妆听了,就赶紧去讨好长房王氏和二房孔氏去了。琢磨着,赶紧和丰城侯府亲热起来,把这婚事给敲定了才好。
宋红妆的心思,燕国公主和丁岚都看在眼里。
丁岚觉得,要有什么,也轮不到徐婉淑一个庶出的次女。徐铮再宠妾灭妻,人家丰城侯不见得会答应啊。所以,宋红妆上跳下窜,丁岚倒是不放在心上。
至于燕国公主,她根本就没把丰城侯府放在眼里。忠顺府虽然衰微,可府里有个长公主,就凭这一点,忠顺府和皇室的关系,就远超寻常侯府。
正当忠顺府上下都看着宋红妆上跳下窜呢,许素白却有了身孕。
前几日突然极其闷热,许素白去给丁岚请安,又是呕吐又是晕厥,请了石大夫一看,说是有一个多月的身子了。徐铮大喜,丁岚却只得装作高兴。
她是新婚,偏又遇上这么件糟心事,有不满又说不出口,心里气的差点儿吐血。忠顺府里上下这么多事,徐铮又不常来她的芝园,丁岚累的够呛。反而是许素白,进门之后一门心思,徐铮又常去她那里,不过两个半月,就有了好消息。
后宅原有给姨娘送避子汤的习惯,可燕国公主只有徐铮一根独苗,就盼着他开枝散叶,多生孩子。
朱念心进门之后,家中只有柳色一个通房,燕国公主倒是放过话,让朱念心有孕之后,停了柳色的汤药。
可偏偏徐铮不争气,在外面看上个倡伶宋红妆,还有了身孕。为了子孙着想,燕国公主才把宋红妆给抬了回来。
所以,忠顺府给姨娘送避子汤的习惯,一开始就没养成。现在徐铮又是再娶,府里姨娘早有生育,也就顾不上这条规矩了。
许素白有了身孕,燕国公主知道了,还特意让人赏了些东西。丁岚知道了,更是难过。许素白出身不差,虽然进门的手段下作了些,背后却有靖远将军府的人撑腰。
若是赶在主母前面生子,许素白在忠顺府就算彻底站住脚了。
丁岚不过二九年华,家中又没经历过这样纷乱的后宅争斗,听说许素白有孕,暗地里哭了几次,又派人去找她的大嫂温氏,帮忙拿个主意。(未完待续)
第96章 半年
徐婉如重生,也快半年了。
一回来,先是查出落水的真相,除了害人的柳色柳方一家人。虽然顺带打发了怀有二心的秦蕙兰,只是落水背后的黑手是谁,仍旧没有消息。赌坊的线索,就断在柳方那里,再无音讯。
徐简也没有因为落水发烧病逝,徐铮更没受什么打击,年底病好之后,身体颇为康健。二月下旬还娶了新夫人丁岚,纳了小妾许素白。
现在许素白有了身孕,忠顺府里毫无前世的衰颓感,反而人丁兴旺,四房各有各的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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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房有了许素白的喜讯,三房的月姨娘也有了身孕。二房的徐钧在五城兵马司,谋了个六品副指挥的位置。
长房长孙徐江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就是信国公长房的大小姐郭云慧。郭云慧的母亲,就是忠顺公徐坤的女儿徐芳,算起来,两人正是姑表兄妹。
徐坤有四子二女,长女是原配王氏所出,最小的女儿,是张姨娘所出,比徐铮小了一岁。
燕国公主进门之后,再不许徐坤眠花宿柳,就连家里的妾室,都不许他近身。这张姨娘原是小家碧玉,战乱之时投靠了徐坤,在正室王氏手下讨生活。
王氏死后,徐坤娶了燕国公主,家中姨娘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张姨娘有了身孕,又不敢让人知道,她本瘦弱,到了六七个月,才被人发现。
毕竟是家中妾室,不是外室,族里就有人出面,替张姨娘保下这个孩子。燕国公主刚生了徐铮,做了母亲心就软了一些,也就答应了。
后来张姨娘生下徐芳没多久,徐坤就去世了。张姨娘母女就躲在园子里,一点儿声息都没有。燕国公主的心思都在儿子徐铮身上,也顾不上这个庶出的女儿和姨娘了。
徐芳出生的时候弱了一些,长大之后就有些虚。后来嫁给信国公庶出的长子郭远为妻,生了个女儿郭云慧,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忠顺府的人怜惜郭云慧身世可叹,就常接了她回府小住。长房大小姐徐婉梅比郭云慧大个三四岁,徐婉梅还在闺中的时候,就常和郭云慧来往,两人亲如姐妹。
也因此,郭云慧和大舅舅徐铭一家的关系更为亲密。现在她和徐江定亲,也就顺理成章了。
因为清风仙姑的卦辞,燕国公主一直拦着徐婉如和丁岚徐铮来往。只是拦一个,就有些明显,所以,连带着徐简,也不怎么去芝园请安。
徐简对徐铮没太大感情,反而对丁岚的大哥丁循很感兴趣。日常和徐婉如聊天,总爱夸耀几句骑马的事。
朱自恒也来忠顺府看过几次徐婉如和徐简,见他们的生活没什么改变,仍旧住在燕国公主的萱园里面,就放心回去了。
忠顺府忙着站队,想攀到太子一系,可朱自恒是文官,又在吏部做侍郎,不敢搅和到争嫡的浑水里面,和忠顺府的来往,就比往年少了一些。
只是徐婉如要求的武术师父,朱自恒倒是托朋友找了一位,陪着徐简练些基本的拳脚功夫。
燕国公主和寻常后宅妇人不同,见朱自恒找了位武术师父,倒是十分赞同。就算学不成文武艺,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因此,徐简每天早上去族学里读书,下午又要跟着师父学些拳脚。徐婉如去看过几次,觉得没什么兴趣,反而跟着府里的武师骑了会儿马。一来二去,两姐弟的私房话,经常离不开骑马和打拳。
燕国公主有时听他们说悄悄话,从来就没提起徐铮和继母,心里也是半喜半忧。
喜的是,有她在一天,徐婉如和徐简两人的生活就不会改变。忧的是,若是她去了,两个孩子的前途出路又在哪里。
徐婉如还好说,找个好人家出嫁就是。可徐简呢,他已经成了世子,日后承爵立的起来吗?若是丁岚也生了儿子,日后又该如何。
总之,听到许素白有孕,燕国公主反而松了一口气。无论许素白生男生女,都影响不了徐简的地位。
一高兴,燕国公主就赏了些首饰衣料给许素白。不仅是赏她开枝散叶,更赏她不影响大局。
丁岚知道许素白有孕,还得装的大方贤淑,十分高兴。可燕国公主这么一赏,丁岚的心理防线就有些崩溃了。她毕竟是新婚的大姑娘,哪里懂得什么百忍成金。
徐婉如和徐简也极少到芝园去玩,丁岚就觉得,八成是燕国公主拦着了。否则,小小孩子,怎么敢不来请安。
一来二去,她对燕国公主,就有些想法了。再加上,先夫人朱念心进门,燕国公主也磋磨了她好几年,最后人还没了。丁岚想到这些,越发觉得忠顺府的媳妇难做了。
徐婉如和徐简在萱园,哪里知道芝园愁云密布呢。丁岚情绪不佳,就常找大嫂温氏过来出主意。
好在温氏虽然精明,却不是个煽风点火的人,好生安慰了丁岚,只吩咐她养好身体,子嗣为先。至于许素白的孩子,府里庶子庶女又不是没有,再怎么也越不过她的孩子。
丁岚虽然懂得这个道理,却很难想通。所以,别别扭扭,她和徐铮的关系,也只寻常。徐铮娶过朱念心那般的美色,丁岚容貌比不上朱念心,性情温柔又比不上许素白和郭玉芙,徐铮待她,不过相待如宾,毫无新婚蜜里调油的情调。
许素白有孕,郭玉芙退的悄无声息。宋红妆原是个爱挑刺的,可她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忙着给女儿徐婉淑定个金龟婿,哪里顾得上许素白的身孕。
自从丰城侯世子白梓轩三月三救了徐婉淑,宋红妆每天的事,都离不开丰城侯府。不是夸丰城侯世子白梓轩好相貌,仪表堂堂,就是夸他行事有度。不知道的人一听,还以为这白梓轩就是她女婿呢。
好在宋红妆的交际圈不大,外面的人也听不见她的话。宋红妆有心结交丰城侯府,就撺掇着徐铮来往送礼。一来生二来熟,一方想结亲,一方想攀上太子,两府之间的关系,倒是好了许多。(未完待续)
第97章 端午
一进了五月,天气就闷热的不行。
徐婉如怕热,夜半的时候,常偷偷开了窗子睡觉。偶尔夜里有雨,风雨带着泥土的味道,直从窗外而来。偶尔有花香,偶尔是风声雨味,总能消去一些闷意。
还没端午,家中就来过好几拨客人。因为燕国公主的辈分高,来客总要到萱草堂请安。
温氏带着丁绍云,已经来过好几次,送了自家包的粽子,还送了自己做的香包。燕国公主也回了些宫里送来的药丸香包。
今年尚宫局做的五毒香包,十分别致,徐简特意挑了个青蛙香包,留给丁绍云。温氏听说府里也就两个青蛙香包,徐简还特意给了丁绍云一个,就十分高兴。
徐婉如趁热打铁,只说徐简已经去族学里读书了,一个人去学堂,有些孤单。温氏闻弦歌而知雅意,也愿意自己儿子和徐简多亲近。
不管丁岚日后生男生女,徐简已经六岁,即使丁岚生了儿子,年龄差已经摆在那里。更何况徐简已经封了世子,长幼有序,反而更好一些。
丁绍云听说要来忠顺府的族学念书,还可以跟徐简作伴,也十分愿意。就这样,丁岚进门,徐简还没体验什么叫做继母,反而先有了一个小朋友。
徐婉如也曾想过,丁岚若是生子,要么和徐简冲突,要么互相帮衬。她觉得丁家人不错,至少眼下看来,虽然是武将出身,却还讲理。若是能互惠互利,从小开始交朋友,自然也是件好事。
朱自恒也接了徐婉如和徐简回翡翠胡同住了几天,姚小夏已经显怀,身子有些沉重。朱时雨似乎懂事了一些,只说着要做哥哥了。
徐婉如和徐简自然要嘲笑他一会儿,毕竟,他俩就比朱时雨大一天,哥哥姐姐已经做了好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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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小夏也偷偷问了下徐婉如,觉得丁岚如何。徐婉如想了半天,只说没怎么接触,眼下看来还好。至于许素白和丁岚的斗法,徐婉如倒是没提。
朱老妇人和朱念慈见了徐婉如姐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恨不得只出冷气。当着朱自恒的面,她们倒是不敢。若是姚小夏带着孩子们去请安,这对母女就挑鼻子竖眼睛,哪里都不对劲。
徐婉如自然知道,这是因为徐铮娶了丁岚,没娶朱念慈的缘故。只是,眼下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朱念慈母女再不高兴,也无出生气。毕竟,是燕国公主的决定,和小孩子何干。
她们露了真面目,徐婉如也有些庆幸,还好燕国公主和徐铮没看上朱念慈。否则,找这么个母夜叉回去,日子恐怕就没这么好过了。
反倒是翡翠胡同的周夫人听说了,带了礼物过来探望姚小夏,顺便看看徐婉如和徐简。她是丁岚的姐姐,算起来,也是徐婉如和徐简现在的姨妈了。
听说丁绍云和徐简玩的好,周夫人就锦上添花,不停地夸徐简。姚小夏听了,也问过徐婉如,丁家的人如何。徐婉如只说现在还看不出来,丁岚的大哥丁循,倒不像个坏的。
徐婉如和徐简走好亲戚回家,宋红妆也有亲戚上门。
宋红妆原是倡伶出身,原籍早已经没有亲戚,只是嫁到忠顺府的时候,认了燕国公主外家一个远房亲戚为义父母。
这义父母一早就没有了,倒是他们的孩子,逢年过节还来一趟忠顺府。只是燕国公主和他们父母一辈,就没多少交情,等到孩子这一辈了,就更陌生了。
所以,等宋家的人上门,门房多半告诉一声张嬷嬷,然后直接引去宋红妆的蕉园了。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门亲戚非要来萱园见见燕国公主。
初夏闷热,临近端午就更闷。下午下了场雨,后来又出了太阳,太阳一出,蒸的水汽氤氲,那个叫黏糊难受。
燕国公主午睡醒来,正坐了榻上喝茶,宋红妆就带着宋家远亲过来了。
徐婉如也不知道这远房亲戚的名字,只知道那一房常来忠顺府的,大家都叫她宋大娘子。长了一张申字脸,颧骨高高,偏爱浓妆艳抹。每次来,都能熏的屋子里全是脂粉味。
果不其然,这次也是如此。
徐简还在隔间午睡,徐婉如和燕国公主刚醒,正靠在榻上吃茶,宋大娘子和宋红妆就来了。
这两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进来,两个假模假式的笑脸就挤到眼前来了。饶了好大一个圈子,宋大娘子总算是说到正题了。
“前儿去宝禅寺求签,替二小姐和二公子也求了两支,”宋大娘子笑的颧骨更高了,“巧不巧,还遇见丰明大师了,让他帮着解了下签。”
丰明大师的卦辞签文极准,只是有缘者可求,无缘者可遇不可求。听说宋大娘子得了丰明大师的解签,燕国公主倒是有几分兴趣了。
“哦,签文怎么说?”燕国公主问。
“二小姐的签文是,话别无长夜,相思又此春。瑶姬不可见,巫峡更何人。运石疑填海,乘槎欲问津。瑶情每未注,谁共尔为邻?”宋大娘子拖着声音背了一次,难得记得这么仔细。
“都说二小姐的姻缘啊,由水生,由水起,就在眼前,”宋大娘子笑着看了一眼宋红妆。
“婉淑才五岁,现在提姻缘,也太早了一些!”燕国公主有些无奈,她就知道,这宋大娘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是给宋红妆来做说客的。
富贵人家的孩子,不兴什么娃娃亲。三五岁的,就定下一辈子的喜怒哀乐,实在有些不够慎重。总得年纪相当了,看得出品相为人了,才好商量婚事。所以,燕国公主并不愿意徐婉淑早定亲事。
再说了,白梓轩是丰城侯世子,长子不说,日后还得照顾他们家次子。丰城侯的两个儿子,次子羸弱,以后必定依靠长兄生活。
而且,徐婉淑是庶出,丰城侯府再没落,也不会要个庶女做宗妇。就算白梓轩自己看对眼了,徐铮也同意嫁徐婉淑了,燕国公主也不见得答应。(未完待续)
第98章 说客
宋大娘子见燕国公主油盐不进,就冲着宋红妆眨了眨眼睛。
“这姻缘天定,”宋红妆笑着讨好,“早也罢,迟也罢,是谁的,终究是谁的。不是谁的,怎么求也求不来的。”
燕国公主点点头,也是这么个理,无论时间早晚,千里姻缘一线牵,缘分总是天定。
“侯爷前几日还夸丰城侯世子呢,”宋红妆捂嘴一笑,“说他一表人才,不知道会便宜哪家小姐呢。”
听她说的粗俗,燕国公主皱了皱眉头,知道宋红妆是给徐铮上眼药了。如果徐铮愿意结这门亲事,丰城侯也愿意,她也懒得反对。
毕竟,丰城侯世子她也见过,的确一表人才。虽然只有十一岁,长的俊俏,谈吐得当,见了长辈,进退有据,算个人物。
看见燕国公主的脸色不错,宋红妆和宋大娘子两人,就夸的天花乱坠,说白梓轩有多好,徐铮有多满意他,只差点破最后一层纸了。
徐婉如听着,都替她们觉得累,不就是想给徐婉淑和白梓轩定下亲事嘛。这事总得两情相悦,宋红妆和徐铮愿意是一回事,人家白梓轩怎么想,还不一定呢。
就看白梓轩那股子汲汲营营找路子的功利劲,只怕一个忠顺府的庶女,还不放在他的眼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宋红妆舍近求远,非要来燕国公主面前推销这桩婚事。
徐婉如打了一个哈欠,突然明白了过来。
宋红妆这是找人做后盾呢,若是燕国公主提一句,就强过许多人了。丰城侯府若是知道,这是燕国公主的意思,多半会慎重考虑。
原来如此,看来,宋红妆还没糊涂到发昏嘛。
只是,燕国公主向来没有做媒的习惯,更何况是给自己五岁的孙女牵红线呢。无论宋红妆和宋大娘子说的如何天花乱坠,燕国公主都不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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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宋红妆只得舍弃原来的目标,改成让徐铮出面。燕国公主无所谓的很,随口就应了。这事她应不应,宋红妆总会去劝徐铮的,倒不如,放手让他们自己去求。
徐婉如坐了一边,看着就觉得累。
好容易打发了这两人,燕国公主长叹了一口气,徐简也从屋里出来了。
“祖母,怎么叹气了,是谁惹你生气了?”徐简爬到燕国公主身边,搂着脖子问。徐简已经开始上学,也就这几天端午放假,才在屋里呆着。
“没人惹祖母生气,”燕国公主笑着摸了摸徐简的头发,“就是有些人太贪心。”
“贪心?”徐简问,“贪心什么呢,姐姐给我编了个五色丝,我给祖母好了。”
“祖母也有了,”徐婉如笑着打断,“我编的第一个,就给祖母了。”
“哦,”徐简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燕国公主的情绪有些低落。
徐婉如倒是一清二楚,燕国公主到底在想些什么。徐铮太过耙耳朵,房里妻妾说什么,他都听的进去。
说他没有主见呢,他娶朱念心的时候,十分坚定。说他有主见呢,不是被宋红妆牵着鼻子走,就是被许素白哄的什么都忘记了。
大事没谱,小事又纷乱不断。以至于嫡庶不分,当众就指责徐婉如,被大家一传,苛待嫡出女儿,宠妾灭妻的帽子,就戴牢了。
如果徐铮已经四五十岁了,燕国公主也不会指望他什么。可偏偏徐铮才二十七八岁,肃宗刚登基,正是用人之际。
家里的事情一闹,徐铮脑子糊涂,做事不明智的名声,就刻在肃宗的印象里了。日后有什么好事,都难轮到他了。
燕国公主为了日后筹谋,搭上了承恩公府,可丁岚进门之后,徐铮仍旧如此荒唐。先是许素白不清不楚地进了门,接着又是宋红妆缠着丰城侯世子不放。一件件,都让燕国公主觉得头疼。
忠顺府的未来,就押在徐铮一人身上。他若是再不做出些成绩,忠顺府就没法追上其他勋贵人家了。
要人才没人才,要武将没武将,文不成武不就,徐坤的这四个儿子,只有二房徐钧有些出息。最近还在五城兵马司,谋了个副指挥的实职。
可偏偏这样一来,就越发显得徐铮没出息了。长房二房虽然也有姨娘,也有通房,可谁也不像徐铮,妻妾一大堆啊。只在脂粉堆里打滚,仕途经济,却无一丝建树。再想想靖远将军府的三兄弟,燕国公主总有些遗憾。人家原先还是忠顺府的手下,现在呢,过的可比忠顺府好多了。虽然没有封爵,若是日后战功显赫,加官进爵是迟早的事。而且,手里握着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许素白的事,丁岚已经闹过几次,燕国公主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却听张嬷嬷说过几次。
自己的儿子和媳妇斗气,燕国公主自然是讨厌丁岚的。可就事论事,徐铮有错在先,不清不白沾上靖远将军府的表小姐许素白。
可眼下人都已经过门,正室也罢,小妾也罢,身份都已经定下来了。丁岚再闹再吃醋,燕国公主就有些不喜欢了。
只是,毕竟是儿子房里的事,燕国公主这个做婆婆的,手也不能伸的太长。丁岚只要不闹到她面前,燕国公主暂时还打算忍一忍。
徐婉如看见祖母皱着眉头,就牵了徐简,两人去院子里玩秋千了。这会儿暑气刚下去,地面还有些烫。丫鬟们泼了些水,青石洗的干干净净,看着清爽极了。
两人正玩着,徐铮穿了套水色长衫,风流倜傥地过来了。徐婉如坐在秋千上,半眯了眼睛看去,都说朱念心艳绝京城,这徐铮的皮相,其实也还不错。
看见徐婉如和徐简在玩秋千,徐铮难得没有黑脸,反而乐呵呵地逗了一会儿徐简,又问了徐婉如,“你祖母呢,今天午睡了吗?”
徐婉如懒得搭理他,只点点头,“祖母在里面呢。”
徐铮的心情很好,也没空去管徐婉如的态度问题,乐呵呵地进了正厅。
珍珠在徐婉如身后慢慢推着秋千,一晃一晃,徐婉如只觉得,今年的美人蕉,开的可真艳丽。(未完待续)
第99章 父亲
“母亲,母亲,”徐铮进了正厅,声音有些高亢,带着丝欢喜,“宋大嫂来过了吗?”
“侯爷,先吃杯茶,”张嬷嬷笑着递了水,“有事慢慢说。”
徐铮喝了一口,带着笑问,“母亲,宋大嫂跟你说婉淑的事了吗?”
“婉淑的什么事?”燕国公主故作不知。
“就是签文,丰明大师啊!”徐铮有些颠三倒四,燕国公主自然是懂的。
“八字还没一撇,你着什么急!”燕国公主有些看不上儿子的做派,不就一个亲事,不就一个丰城侯府吗,至于乐呵成这样吗?
其实,这事倒是不怪徐铮。徐铮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要做岳父泰山大人了,心里自然有些与众不同的味道。
宋红妆又天天在他耳朵边吹枕头风,只说那白梓轩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出众,如何如何跟徐婉淑相配。
“不早不早,”徐铮也知道,燕国公主在装糊涂,“亲事先定了,结婚这事,等水到渠成就行了。”
见徐铮这么当真,燕国公主有些拿不准了,“丰城侯的意思如何?”
“老白啊,”徐铮笑,“他都多少年不出府了,我上次去道喜送礼,跟他提过婉淑。”
燕国公主心里哼了一下,道谢道谢,道谢的是救命之恩,自然要提徐婉淑这个被救上岸的。可这救命之恩,跟以身相许,跨度也太大了吧。
“再说了,老白那边的情况,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徐铮喝了一口茶水,吩咐丫鬟加水,“我们看得上他们,老白高兴还来不及呢。”
“别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燕国公主仍旧泼冷水,虽然她也看不起丰城侯,可白梓轩的世子身份摆在那里,徐婉淑一个庶女,实在有些配不上。
“母亲,你也别妄自菲薄,”徐铮好像看穿燕国公主的心理,“婉淑一个侯爵府的二小姐,哪里就配不上他白梓轩了。再说了,婉淑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
徐铮的声音很高,徐婉如在院子里都听的仔仔细细,他说起徐婉淑的时候,似乎很是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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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才是美人,”徐简也听见了,补充了一句,“绍云也说了,姐姐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
徐婉如笑,看来,徐简和丁绍云已经进入两小无猜,说知心话的阶段了。
屋子里有说有笑,徐铮跟燕国公主之间,母子关系一向很好。
徐婉如心想,燕国公主虽然不见得是个好妻子,好主母,却的确是个好母亲,好祖母。
可是再想想,前世徐铮是个任性无能软耳朵的,她也是个任性妄为的,为了这些个脾气,徐婉如吃了无数苦头。可她跟燕国公主在一起的日子,却十分安心幸福。
徐婉如想了想,怎么说呢,明知道那样任性不好,可跟着祖母,日子过得又很开心,得失只在一心间,也说不上好不好。
即使前世她性子温和,礼仪周全,忠顺府灭门之后,就算她没嫁给陈奇可,也不见得善终。世人多踩低捧高,倾巢之下,她也不见得会好。
徐婉如正发呆呢,宋嬷嬷出来找了,“世子爷,大小姐,外头还有些烫,别呆久了。珍珠玛瑙,带世子爷和大小姐回来。”
回了屋里,玲珑捧了樱桃酥酪出来,徐婉如和徐简洗了手,就坐在案前。徐铮面前也有一碗,他边吃边说着府里府外的事,燕国公主听的,也十分开心。
这一会儿,徐婉如觉得,徐铮这人,做爹不怎么样,做丈夫也不怎么样,可做儿子,做的还算不错。燕国公主就他一个孩子,虽然宠的文不成武不就,可心思倒是不坏。对母亲燕国公主,不仅孝顺,还挺有感情的。
前世徐铮死的早,徐婉如对这个父亲,一直没什么印象。这次回来,一睁眼就遇见柳色柳方捣鬼,又和徐婉淑较量了一番,徐铮稀里糊涂又偏心,徐婉如对他,几乎没有好感。
可眼下看来,一家人坐了一起,吃份甜品,心里倒是十分安乐。
至于徐婉淑和白梓轩的事,会不会成,徐婉如一点儿也不放心上。徐铮说够了,也问起徐简最近读书的事来。
“整天绍云,绍云的,”徐铮笑着跟燕国公主说,“看来,我们竹君倒是很喜欢丁家那小子的。”
“这样也挺好的,”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婉如,“都是如意建议的,小孩子家的,做做伴也好。”
徐婉如想起朱时雨,他和丁绍云一般年纪,可徐简对朱时雨,一向没有好脸色,可是对丁绍云,反而态度不错。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看不顺眼。
“对了,”徐铮放下勺子,说,“白梓轩端午那天,可能顺便会来我们家,母亲要不要去相看一下。”
“怎么会来这边呢?”燕国公主有些奇怪。
“江哥儿不是定亲了嘛,”徐铮提起长房长孙的徐江,“他们几个半大小子,都说要聚一聚,替他祝贺一下。既然如此,我就让大嫂备了酒席,给大家发了帖子,约好端午一起过来。”
“还有谁家孩子呢?”燕国公主也喜欢热闹。
“就白家和萧家,”徐铮想了想,“萧家老大今年才十三岁,萧大哥就要他去三边了。过了端午就出发,他可真够狠心的。”
燕国公主沉默无语,她也不舍得孩子吃苦,所以徐铮才碌碌无为。可她也知道,真要孩子日后有出息,就得吃苦。
只是她的身份尊崇,总觉得不用那么辛苦,所以才没严格要求徐铮。自然,也没顾得上徐坤留下来的另三个儿子。
再想想,如果当年她逼着这四个孩子去战场上打滚,或许,忠顺府的今天,比镇国公家里还威风。
只是,哪有那么多如果呢。当年王氏留下两个儿子,徐铭比徐铮大七岁,徐钧比徐铮大三岁,要是他们有出息了,徐铮还怎么当忠顺侯呢。
想到这里,燕国公主突然愣了一下,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丁岚若是生个小子,徐简该怎么办呢。对她来说,掌心掌背都是肉啊。(未完待续)
第100章 送药
到了端午那一天,宋红妆和徐婉淑就特别有精神,两人一大早就打扮的花枝招展,前来萱堂请安了。
朱念心的孝期过了第一年,重孝也换了轻孝。徐婉如却仍旧不着颜色,不着花纹,只是一身素衫。可徐婉淑身上,却是一身娉娉袅袅的鹅黄襦裙。配上珠钗金簪,越发天真明艳。
徐婉如穿了身霜色,为了过节,披了件水青色的半臂,腰上系了正旦进宫得的玉佩。除去头上插了枚珍珠簪,别无他物。
徐简恰好穿了身青色直裰,站了徐婉如身边,姐弟两人的衣服,颜色倒是十分相称。
忠顺府离曲江有些距离,因为有客人上门,主人家也不好去看龙舟赛。倒是有些下人得了假,都跑去曲江看龙舟了。
徐简听了龙舟赛,心里也很想去。只是徐铮和宋红妆想敲定徐婉淑的亲事,今日的酒席,明明是少年人小聚,他们做长辈的,却十分认真。
徐婉如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在萱园里晃着秋千。
燕国公主喜欢紫阳花,沿着墙角,栽了一溜的绣球花。紫色粉色白色,攒成一团,叶阔花硕,在这闷热的端午,看起来别样精神。
“姐姐,姐姐,”徐简跟了金醉菊,刚刚从芝园回来,“丁家舅妈来了,他们要去看龙舟呢。”
徐婉如起身,替徐简理了下衣袍,“是吗?”
“姐姐,我们也去吧。”徐简拽了徐婉如的袖子,有些哀求。两人虽然同日出生,却长幼有序,在徐简眼里,徐婉如一向很有姐姐的派头。
“我们去问问祖母,”徐婉如牵着徐简,刚进正房,温氏也带着丁绍云来了。
“见过公主,”温氏行过礼,笑着说,“刚才急着给侯夫人送药,现在才来请安,还望公主见谅。”
温氏说的药,就是丁家给丁岚准备的备孕药汤。城西吴大夫擅长妇科,尤其在备孕上别有建树。
可这个吴大夫的医术虽高,却有个怪癖。他开的药方,只在自己医馆里抓药煎熬,然后让人快马加鞭送出去。
据说,这方子是他的传家之宝,从来不外传,就算是达官贵人相求,也只能去他那里等着药童熬药。
许素白进门不久就有了身孕,现在查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丁岚和她前后进门,如何不急。
虽说孩子差个一两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让丁岚眼睁睁看着许素白耀武扬威,她心中不甘。
温氏劝了几次,让她别和许素白较劲,抓紧时间备孕。一来二去,就给她介绍了这么个吴大夫。听说,许素白之前,也吃过这吴大夫的药。
燕国公主也知道丁岚在备孕,这事关乎忠顺府子嗣,她自然不会反对。所以,温氏当着燕国公主的面,也正大光明说了。为的,也是给丁岚在婆母面前留个好印象。
“这些日子,也麻烦舅太太了。”燕国公主也知道,温氏暗地里,也劝了丁岚很多。
“哪里的话,”温氏笑,“侯夫人是我们家的姑奶奶,她好了,夫君和家里婆母都安心。”
燕国公主今天的心情不错,和温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会儿。
徐简和丁绍云凑到一处,正说着曲江龙舟赛的事。丁绍云也着急,偷偷地扯了好几下温氏的袖子。
温氏也知道,这几个孩子,是想出去玩了。
“公主,我们名玉坊今日有船去曲江赛龙舟,在烟雨楼置了席面。”温氏点了题,“我家夫君带了五军营的兄弟,也在曲江边上守着。世子爷和大小姐要是想去,就跟我去瞧瞧吧。”
徐简赶紧眼巴巴地看着燕国公主,徐婉如看了他一眼,笑了出来,果然是个孩子。
燕国公主故作威严,一言不发地打量了一圈徐简,又和温氏说,“曲江这会儿,应该很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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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和那些人挤,”温氏笑,“直接去烟雨楼里等着,我夫君一会儿就带人过来接,路上也不会挤的。”
“祖母,让我们去吧,”徐简开口哀求,徐婉如只笑不语。
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简,说,“那你可得听舅太太的话,还要听你姐姐的话。”
“嗯,”徐简满口答应了,“好的,好的!”
丁绍云呵呵地笑了,徐简也笑了起来。燕国公主看了一眼这俩孩子,也跟着笑了。
“婵娟,你陪如意和竹君走一趟,”燕国公主吩咐,“珍珠和玛瑙也去,路上小心些。”
“祖母,”徐婉如知道,燕国公主也喜欢热闹,“孙女去看了龙舟赛,回来仔细说与祖母听。”
“好,好,好,”燕国公主笑,又和温氏说,“那就麻烦舅太太了。”
温氏满口答应,辞了燕国公主,就带着徐简和徐婉如出府去了。
丁循领了一队五军营的人马,这会儿正朝着忠顺府过来,甲胄白马,看起来精神极了。徐婉如在马车上见了,心想,侯府的勋贵们,还真比不上手里有军权的。
“丁舅舅,”徐简赶紧跟丁循打招呼,丁循笑着弯腰,从马上伸了手,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哟,竹君和如意也来了。”
“嗯,”徐简赶紧指指前面的马车,“绍云和舅妈在前面。”
“好嘞,”丁循调转马头,追上前面的马车,说了一会儿话,又回到徐婉如他们的马车边上。
丁家为了讨好徐简和徐婉如,倒是十分用心。这样人挤人的端午节,曲江边上又有龙舟赛,京城大半人家都去了,丁家要带几个孩子去看热闹,不知道有多辛苦。
好在丁循带了人马,又有维护治安的职责,才有自信带了孩子出门,全须全尾地回家。
宋嬷嬷放好车帘,搂了徐简做好,脸上也有些雀跃。她和张嬷嬷都是燕国公主的陪嫁丫鬟,从宫里嫁到忠顺府,见过高官,见过朝堂,就是没见过多少热闹。
珍珠和玛瑙也是如此,她们自小在忠顺府里长大。因为资质出众,就被挑到萱园做事,礼仪周全,却没见过多少热闹。
所以,一车子的人,都乐呵呵地往曲江去了。(未完待续)
第101章 龙舟
每逢端午,京城都少不了龙舟赛。
各街各坊,都有自己比赛的地方。宫里常在郊外的皇庄赛龙舟,城南的多去运河赛龙舟。
而京城里面,规模最大的,就属曲江池的赛龙舟了。从高官到平民,从城西到城东,各街各坊都会派了龙舟出赛。
丁循护着温氏和徐简等人的马车,一路到了烟雨楼下。路上虽有拥堵,可五军营的人马在前面开路,倒是一路顺畅。
温氏带着几个孩子下了车,宋嬷嬷谢过丁循,众人就进了烟雨楼。丁循带着队伍,又去别处巡逻。
温氏一家住在名玉坊,名玉坊在城东,住的多半是普通人。因为丁循在五军营的关系,坊里有什么事,经常喊丁循夫妇出面。
所以,这次名玉坊出龙舟去比赛,就联系了几个街坊里有头面的人物,到烟雨楼负责。温氏因为丁循的缘故,也有资格来这里看看。所以,她就顺便带了徐婉如和徐简过来。
徐简也不知道赛龙舟的规则,只趴在窗口,看着湖上花花绿绿的旗帜,很是兴奋。丁绍云趴在他的身边,指指点点,说着哪支是他们名玉坊的龙舟。
以往的龙舟赛,丁绍云来过几次,说的有理有据,很让徐简羡慕。徐婉如心想,丁循应该是个不错的父亲,而温氏也很不错。
她和徐简虽然出身侯府,祖母又是燕国公主,却很少有机会出来挤着看热闹。一方面是不安全,一方面是徐铮无所作为,从来没有做父亲的自觉,更谈不上带他们出来玩耍。
前两年朱念心又病着,更是无法出来走动。每次出侯府,基本上都是朱自恒来接,去朱家呆上几天。想到这里,徐婉如也有些叹气,很是羡慕丁绍云。
丁绍云也有说给徐婉如听的意思,讲的有些大声,徐婉如就干脆也到徐简身边坐着了。丁绍云瞄了一眼徐婉如,小脸一红,继续磕磕绊绊地讲解起来。
温氏见窗口一溜三个小脑袋,就有些想笑,吩咐丫鬟们好生看着,自己先去和街坊们打声招呼去了。
徐婉如到底是年过半百的心,看了大半天龙舟,一会儿这支队伍赢了,一会儿那支队伍赢了,锣鼓震天,颇有些腻味。
宋嬷嬷见她腻味,就吩咐珍珠准备了点心,喊了孩子们吃。徐婉如吃了点心,又有些犯困,就跟着温氏去里间休息了。
等她醒的时候,就差不多是酉时了。龙舟赛还在继续,徐简倒是也看够了,温氏就安排了车马,让宋嬷嬷陪了徐婉如和徐简回家。
丁循带了人马,也陪着回了忠顺府。只是温氏和丁绍云还在烟雨楼里等着,丁循没进门,只送到门口,就带人走了。
徐婉如和徐简在二门口下了车马,跟着宋嬷嬷回萱园。徐简一路上很是兴奋,不停地说着龙舟,什么名玉坊的,什么思诚坊的,应该都是丁绍云教的。
徐婉如一边听着,一边琢磨着,宋红妆和徐婉淑的打算,不知道落实了没有。丰城侯世子白梓轩可不是个善茬,徐婉淑想缠上他,只怕很不容易。
也不知道宋红妆母女是怎么想的,年纪才五岁,就着急定亲事。连徐铮都被宋红妆说动了,觉得白梓轩是个万里挑一的佳婿,一旦错过,就要遗憾终身似的。
前世徐婉淑嫁了白梓轩的弟弟白梓楼,那会儿徐铮一早就死了。二伯父徐钧过到燕国公主名下,之后顺利承爵。
徐婉如和徐婉淑的身份,在忠顺府里就有些尴尬。说起来,她们是忠顺侯徐铮的女儿,可徐铮早就辞世。
当时燕国公主给徐婉如议亲,勋贵里挑来挑去,丰城侯府也算一家。后来徐婉如看上陈奇可,再无心思议亲。这丰城侯府的亲事,就落到了徐婉淑头上。
白梓楼体弱多病,虽然是个嫡出的次子,却找不到愿意嫁他的高门嫡女。徐婉淑虽然庶出,却有些温婉贤淑的名声,倒是也还相配,所以就嫁了白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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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们婚后如何,徐婉如并不清楚。她那会儿在家里准备嫁衣,一门心思都扑在陈奇可身上,哪里顾得上徐婉淑这个庶出的妹妹。
想到这里,徐婉淑皱着眉头,怎么都想不起来,丰城侯世子白梓轩,最后娶的是谁。她只记得,丰城侯世子是个人物,眼光准,手段狠,很会见缝插针。原来是太子一系,后来反水反的最厉害的,就是白梓轩。
太子莫名其妙病逝之后,登基一年的英宗站稳脚跟,就开始大清理。白梓轩当时已经承爵,出面指证了许多太子一系的人。
当时忠顺府灭门,不知道和这个白梓轩有无关系。再想想徐婉淑在丰城侯府,估计,白梓轩手里,应该也有不少忠顺府的秘密。
回了萱园,徐婉如和徐简刚换过衣服,徐铮就派人来找他们了。
徐简正和燕国公主说着今天的见闻,徐铮身边的小厮云墨就跟进花厅了,“公主,侯爷让世子爷和大小姐去趟芝园。”
“都累了一天,干嘛还让他们去?”燕国公主有些不满。
“侯爷说了,那边来了些别府的世子和公子,让世子爷过去聊聊,”云墨又偷偷看了一眼徐婉如,“二小姐也在,侯爷让大小姐也去见见。”
也不知道,徐铮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都这个时候了,还让徐铮和徐婉如去芝园。
徐婉如微微一笑,问,“除了婉淑,那里还有什么人家的小姐吗?”
“没了,”云墨愣了一下,也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这么问。
“祖母,”徐婉如回头看了一眼燕国公主,“都是些世子公子的,婉淑在那里不合适吧。”
“你们才多大,哪里就讲究这个了,”燕国公主笑,“你陪竹君去一趟吧,他倒是应该见见客人。”
徐婉如嗯了一声,心想宋红妆一定不想自己去芝园。徐婉淑一人在一堆世子公子里面,万绿丛中一点红,这会儿说不定正得意呢。
想到这里,徐婉如就有些淘气,虽然累了,还是想去给宋红妆和徐婉淑添堵。(未完待续)
第102章 客人
“祖母,那我们就先去芝园了,”徐婉如牵了徐简的手,跟着云墨,出了萱园。
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也不知道,丰城侯世子和靖远将军府的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客人来了多久了?”徐婉如问云墨。
“半个多时辰,”云墨说,“先是和侯爷喝了会儿茶,这会儿才入席呢。大小姐和世子爷回来的时候,他们刚到齐。”
“哦,”徐婉如点点头,又问,“父亲今天都没出去?”
“陪许姨娘去了趟靖远将军府,”云墨说,“去看许老夫人了。”
到了端午中秋这些节日,出嫁的女儿有回娘家省亲的习惯。只是许素白的娘家,并不是靖远将军府,许素白也不算出嫁。也不知道这两人,名不正言不顺地回什么靖远将军府。
徐婉如心里嘀咕着,心想丁岚今天的心情,应该不怎么好。她在家里替徐铮准备酒席接待客人,明面上庆祝的,却是长房长孙徐江的定亲喜事。暗地里,却是给宋红妆母女做嫁衣,拉拢丰城侯世子,成就徐婉淑的亲事。
看来,做主母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两人跟着云墨进了芝园,徐铮坐了首席,桌上全是半大小子。长房的徐江徐海,二房的徐法,三房的徐潇,靖远将军府的萧诚萧让,丰城侯世子白梓轩。
白梓轩的边上,竟然还坐了个镇国公府的谢三公子谢石安。徐婉如一愣,看来,白梓轩攀爬的能力真是一流。没几天,就跟谢石安拉上关系了。
镇国公府后来出了个太子妃,是实打实的太子党。眼下,白梓轩还在努力成为太子党的一员吧。
徐婉如抽了抽嘴角,心里有些不屑。谢石安正好抬头,一眼就看见徐婉如嘲讽的嘴脸,眼神一闪,似乎有些笑意。
“见过父亲,”徐婉如和徐简行了礼,顺便也见过一桌子的客人。
“嗯,”徐铮的目的,自然不在徐婉如,安排他们坐下,就吩咐云墨去请徐婉淑进来。看来,徐婉如入席,是给徐婉淑铺路啊。这徐铮的心思,还真够直白的。
一眨眼,徐婉淑就出现在门口了。
“见过父亲大人,”徐婉淑的声音又细又腻,拖的一波三折,害的徐婉如顿时起了鸡皮疙瘩。这做派,这语气,果然是宋红妆亲生的。
徐简年幼,桌上的客人,都在十几岁的年纪,他也搭不上话,就坐了徐婉如身边。萧诚坐在徐婉如的左边,徐婉如就低声问了,“萧大哥,听说你要去甘州了?”
“嗯,”萧诚点点头,“后天一早就出发。”
“甘州很冷吗?”徐简也凑过头,问,“上次水叔叔说了,甘州会冻掉鼻子呢。”
萧家三房的萧远水和徐铮关系很好,两家又是世交,徐简对萧远水也很熟悉。
“现在还没那么冷,”萧诚笑,“甘州也就这会儿不冷。”
“姐姐,”徐婉淑突然腻到徐婉如身边,推了推徐简,让他换个位置。
“干嘛?”徐婉如冷冷地扯住徐简,不让他换位置。
“姐姐,人家想跟你一起坐嘛,”徐婉淑一反常态,甜腻地简直发苦。
“想跟我就一起回萱园,”徐婉如掩口打了个哈欠,“我逛了一天,下午也没睡够,现在只想回萱园睡觉。”
“坐那边吧,”徐铮指指白梓轩身边的空位,“白世子那边空着呢,别烦你姐姐了。”
徐婉淑聘聘袅袅,一步三晃地朝白梓轩去了。徐铮没看出徐婉淑的毛病,可全桌子的人,几乎都看出徐婉淑的毛病了。
“二姐姐走的好像宋姨娘,”徐简很坦白地说,“还有许姨娘。上次在祠堂门口,许姨娘也是这么走的……”
谢石安正在喝水,听了徐简的话,噗嗤一口就喷了出来。白梓轩哭笑不得,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徐铮不觉得难堪,徐婉如却觉得难堪了。忠顺府眼下并不落魄,为了个丰城侯世子,至于这样嘛。
“竹君,你累不累,”徐婉如问。
“我不累,”徐简下午没睡,这会儿却很精神。
“那你好好跟着萧大哥,”徐婉如吩咐,“我先回去睡觉了。”
萧诚听见了,也点点头,“你先回去,我去甘州了,就给你带好玩的。”
“嗯,”徐婉如推开椅子,就打算起身告辞了。
“你干嘛?”徐铮声音一高,他还打算让徐婉如陪着徐婉淑唱完全场呢。
“回去睡觉啊,”徐婉如看了一圈桌上众人,“我今儿跑了一天,这会儿眼睛都睁不开了,就让竹君作陪了。”
徐婉如说的有理有据,徐铮也不好明着拦她,只吩咐丫鬟陪着她去正房见见丁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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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一路打着哈欠,进了丁岚的屋子。
“母亲,”徐婉如说,“父亲和竹君在招待客人,我今天跟着丁舅舅去看龙舟了。”
“乖,来这边坐,”丁岚吩咐丫鬟取了茶水点心。
“不喝茶了,”徐婉如呵欠连天,“下午在烟雨楼睡了一小会,没睡够,这会儿很困了。”
“那你先回去睡觉,竹君我会安排人送回萱园的。”丁岚赶紧吩咐徐婉如回去。
“嗯,”徐婉如点点头,“麻烦母亲跟丁舅舅和舅妈道个谢,送点东西给绍云。竹君今天玩的很开心,多亏了丁舅舅和舅妈。”
丁岚没怎么跟徐婉如打过交道,只知道她和徐铮的关系不好。这会儿听她说的很客气,越发觉得这孩子懂事了。
“不碍事,他们带一个绍云也是带,再加你们两个也是带。”丁岚很是痛快。
“那母亲好好养着,”徐婉如起身,“也别太操劳了,有些事,不做也没什么关系。”
丁岚一愣,她刚进门,事情毫无头绪。她是新妇,自然想面面俱到,可能力有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嗯,你有空也来芝园坐坐。”丁岚点点头,徐婉如这话,和她嫂子温氏说的,倒是有几分相似。
“好的,”徐婉如点点头,“祖母一个人住萱园寂寞,母亲有空,也不妨来萱园玩。”
丁岚点点头,看来,她大哥和嫂子,实在替她出力不少。(未完待续)
第103章 大雾
徐婉如回了萱园,直接去了自己的西厢房。
洗漱之后,一夜无梦。
因为昨夜睡的早,次日凌晨,徐婉如很早就醒了。睁了眼,却发现外面才蒙蒙亮。进了初夏,天色也亮的早了。
徐婉如估摸着,应该是寅末卯初的时候。她翻了身,倒是把陪夜的小莲给吵醒了。
“大小姐,你醒了啊?”小莲本是芝园的粗使丫鬟,柳色一家谋害徐婉如和徐简的时候,她机缘得当,恰好进了后院,看见了水里扑腾的徐简徐婉如。
正因为她的出现,徐婉如和徐简才捡回一条命。也因此,事后徐婉如跟燕国公主讨了小莲,调到她的屋里做事。
“大小姐,天还早呢,”小莲打了个哈欠,明显还没睡够。
徐婉如掀开床幔,看见小莲穿了衣服,正在拢头发。
“你去打些热水,”徐婉如下了床,自己穿起衣服。
小莲赶紧上前,虽说徐婉如的梳洗不归她管,可这会儿谁都还睡着,屋里屋外,也就只有她了。
好在徐婉如前世做惯了粗活,自己身边的事,倒是做的顺手。徐婉如悄悄地洗了脸,拢了头发,挽了个发髻,却发现无所事事。
“小姐,外面雾气很大呢,”小莲总算是清醒了,窗外浓雾弥漫,估计今日又会闷热了。
“好大的雾气。”徐婉如也有些吃惊,她的窗外,就种着几株芭蕉。这会儿从屋里看出去,却毫无芭蕉的痕迹。
“小姐,什么都看不见,”小莲的声音有些激动,难得这么大的雾。
“我们出去看看,”徐婉如带了小莲,出了西厢房。站在廊外,一眼望去,只能隐约看见五步之外的东西。
俩人蹑手蹑脚出了萱园,到了大路上,徐婉如快步走了一圈。小莲一时没跟上,只在后面喊,“大小姐,你等等我。”
“看见我了吗?”徐婉如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赶紧换地方。小莲循声走到她原先的位置,却仍旧看不见徐婉如。
小莲追了几次,怎么都追不上徐婉如,越发着急了。徐婉如难得逗她一次,正玩的开心,却撞上了一个人。
一抬头,就看见谢石安穿了件青袍,风姿如玉地贴在她的眼前。
“啊!”徐婉如一愣,刚打算后退,谢石安却“嘘”了一声。只听见小莲还在叫,“大小姐,你在哪里啊?”
徐婉如偷笑了一下,玩了一圈,她也腻了,“在这里呢。”
“大小姐!”小莲循声过来,颇有些无奈。走近一看,却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小莲没怎么见过外人,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拿眼睛瞄徐婉如,希望她能给个答案。
“谢三公子,”徐婉如行了礼,也不好问他,为何还在忠顺府。
“徐大小姐,”谢石安微微回礼,“昨晚喝了些酒,侯爷留了我们在听雨轩过夜。”
听雨轩就在萱园附近,难怪他一早上的,就在这里出现。
“哦,”徐婉如点点头,“今天雾气很重,谢三公子走路可要小心些。”
谢石安还没回话,徐婉如带了小莲,转头就走。
谢石安一愣,他在京城,一向是万众瞩目的焦点。闺阁女子见了他,谁都挪不开眼睛,怎么这徐婉如,看都不看他一眼。前世,她不是个花痴嘛。
其实,徐婉如对美丑的观念不强。她自己长的好,家中父亲兄弟也长的不错,美人看习惯了,再来一个谢石安,她也没什么感觉。
前世谢石安的确是京城第一祸水,误了无数闺阁女子,可最后还没成亲,就莫名其妙消失无踪。徐婉如对他,实在没有太多印象。
镇国公府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属谢石安的妹妹谢飞雪了。徐婉如前世被休,始作俑者就是英宗。谢飞雪不过弱质女流,都能刺杀英宗。徐婉如在陈奇可家里受苦,听了这样的消息,印象自然栩栩如生了。
至于谢石安,他又没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徐婉如自然不记得他了。
看见徐婉如干净利落地转身,谢石安有些不甘心了,他堂堂谢三公子,走哪里,就有无数人围观奉承。怎么到了徐婉如眼前,还比不上一块石头呢。
“徐大小姐,”谢石安出声拦下,“我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小莲,”徐婉如吩咐,“你给谢三公子带路。”
谢石安更加不确定了,这人真是痴缠陈奇可的那个徐婉如吗,莫非,徐家还有个大小姐?还是说,这徐婉如不好色,却是好才?
谢石安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圈,风流倜傥,也有才名,怎么就入不了徐婉如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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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小姐,”谢石安笑,“听说你们府里有座临风亭,就在湖心。”
“嗯,”徐婉如有些不耐烦了,这人干嘛,一大早的,雾气又这么重,他痴缠一个六岁女童干嘛。
“这样大的雾气,最应该去湖心的亭子。”谢石安言笑晏晏,“在下慕名已久,又有这么好的机会,很想前去看看。”
徐婉如点点头,你都在我们府里了,想去就去呗。
“那你小心些,莫掉到湖里去。”徐婉如抬腿又打算走了,小莲却眼巴巴地守在她身边,低声问,“小姐,我是陪你回去,还是陪萧三公子去临风亭啊?”
“你……”徐婉如刚打算让小莲回去,却发现自己也找不到回萱园的路了。
谢石安低声笑了起来,“现在雾气最重,我们还是一起去湖心亭吧。雾气散时,湖上风光最美,徐大小姐不如同去。”
小莲分明已经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眼巴巴地看着徐婉如,一脸想去湖心亭的表情。
徐婉如在心里嘀咕了几声,早知道就该选个眼界高一些的丫鬟。
“走吧,”谢石安看见徐婉如一脸的不耐烦又无可奈何,心里有些想笑。欺负人的,一定比被欺负的开心。
三人走了段路,很快就到了水边。小莲知道徐婉如怕水,就上前护着她,“小姐别怕,有我呢。”
谢石安有些好奇,“怕,怕什么呢?”
“怕水,”小莲又抢着回答了,“我们小姐被人推水里,还推了好几次呢。”(未完待续)
第104章 湖心
后宅里的阴私,谢石安一向十分清楚,他们镇国公府,也没那么干净。
小莲一说徐婉如落水的事,谢石安心里就有数了。前些日子他就听说了,忠顺府里一塌糊涂,小妾都敢谋害公子小姐。忠顺侯又是个糊涂虫,嫡庶不分,府里不知道多少乌烟瘴气。
眼下新夫人进门,似乎也没什么改善啊。昨晚的酒席,摆明了就是想招丰城侯世子为婿啊。当着那么多小伙子的面,千方百计地明示暗示,忠顺侯也不觉得丢人现眼。
“那你们走这边,”谢石安指了指湖水,“我走外侧就好了。”
一路上,基本都是小莲在说,不是到叠翠阁了,就是到晚晴桥了。谢石安不时说个几句,听起来很是客随主便。徐婉如一声不吭,也懒得应酬他。要不是她也找不到回萱园的路了,才懒得陪着同去呢。
“到了,”小莲喊了一句,“前面就是了。”
三人上了假山,小莲在前面带路,谢石安跟在最后。这临风亭,他可是听英王说的。据说忠顺府上次元宵节,在临风亭也出过事。
似乎就是庶出的二小姐,要推大小姐下水,结果自己落水了。据说忠顺侯大发雷霆,当众要找大小姐麻烦。英王偷偷来玩,正好看见这一幕,就出来给这徐大小姐作证了。
英王提了几次徐婉如,谢石安自然留意了。前世他们镇国公府死的死,残的残,就剩了他一个。忠顺府就更惨了,灭门之祸。这个徐婉如,当时已经出嫁,陈奇可还请旨休了她。
这次从头来过,谢石安自然要挽救镇国公一系,千万别再出什么太子妃了。若是英王中意这徐婉如,他就帮着他们早点培养感情。从中做个媒人,也好站了英王一队。
要知道,这徐婉如长大之后,绝对是京城第一绝色,虽然没什么脑子。为了谢家,也为了忠顺府,谢石安觉得,牺牲一个徐婉如,也不算什么。
可是,他跟徐婉如就见过两次。一次是三月三,徐婉淑非要跟着他上画舫,这徐婉如掉头就走,一眼都不多看,一句话都不浪费。
一次是昨晚酒席,他早就知道忠顺侯和徐婉如关系不好,谁知道,父女两的关系那么恶劣。父亲偏心偏到天边,女儿态度差到让人齿寒。
一点面子里子都不留,说走就走,三言两语就把忠顺侯给晾在酒桌上了。反而跟那萧诚,还有些面子。
前世徐婉如是个花痴,谢石安觉得,她应该是个糊涂虫。可这几次见了,却发现徐婉如口齿尖锐,做事单刀直入,一点儿余地都不给人家留。
看似无情,实际上只对自己人有感情。能够抛开世俗面子,做事只顾自己喜好,倒也不像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虫。说起来,只能算是太过自我。
徐婉如哪里知道,谢石安心里正百转千折呢。三人到了亭里,外面的雾气仍旧很重。走了这么些路,头发衣裳都有些潮了,徐婉如心里,总觉得今天出门不利。
“这边都是湖水吧,”谢石安低头看了一圈亭边,眼前的湖水,倒是能够看见。
“嗯,”徐婉如点点头,也懒得多说,临风亭在忠顺府里,也算不得什么。
忠顺府里最出名的,就是叠翠阁下的假山,层层叠翠,不过几丈天地,却硬是叠出江山豪情。据说,还是前朝名士钱如是的手笔。
雾气仍旧浓重,徐婉如看了一眼谢石安,倒是十分理解,为什么前世众人都爱谢三郎。只是这江山更迭之际,温润如玉又风流倜傥的谢三郎,实在没什么用处。
她这次得了机会再来一遍,自然不愿重蹈前世覆辙。除去避开陈奇可和苏落雪那对奸夫奸妇,她还得护着徐简,等他承爵,日后自己才有依靠。
“徐大小姐,一向都这么惜字如金吗?”谢石安有些好奇,徐婉如可是英王妃的绝佳人选,有美貌,有家世。所以,徐婉如再年幼,他也得好好打探一番。
“不是,只是跟你不熟。”徐婉如实话实说。
谢石安一愣,他实在是不习惯徐婉如的说话风格。聊天是你来我往,这徐婉如一句话就能掐断所有话题,实在也算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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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和萧大公子,似乎很熟啊。”谢石安想起昨晚的事,徐婉如在酒席上,跟徐铮不过两三句话,一句比一句无情。可她跟萧诚之间,似乎颇有感情,还问他去甘州的事。
萧家哪里有什么好人,前世站了英王一系,彻底取代了他们镇国公府。要知道,前世长房大哥和二哥的死,很可能跟靖远将军府有关。
“嗯,”徐婉如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也懒得跟谢石安解释两家的关系。
要知道,前世陈奇可请旨让她下堂的时候,就是萧诚出来反对,说什么七出七不出。当时忠顺府已经灭门,萧诚说徐婉如无家可归。
谁知道英王那么变态,还让陈奇可收留徐婉如。明明是仇人,还住着陈家,活生生被折磨到死。说来说去,萧诚还是好心做了坏事。
虽说靖远将军府跟忠顺府前世站了对立,可当时代表忠顺府的,却是二伯父徐钧。所以,徐婉如对靖远将军府的人,并没什么恶意。
眼见着徐婉如十句只回一个字,谢石安也不再问,只是自顾自地,说起昨夜酒席上的事了。
徐婉如听着聒噪,就突然问了一句,“你怎么来我们府里了?”
“我?”谢石安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我是给白梓轩帮忙来的。”
“哦,帮忙?”徐婉如也好奇起来了,“帮什么忙?”
“我的名声在外,白梓轩就请了我,帮他挡挡美人恩了。”谢石安说的隐晦,徐婉如却听的明白。
前世谢石安就是脂粉堆里的过客,**里传着他的薄幸名,女儿家见了他,没有不含情的。
徐婉如抬头细看了一眼谢石安,不过十二三岁,却面目如画。更难得的是,还带了一股子英气。看起来朝气却又精致,难怪白梓轩会请他来。有谢石安坐镇,只怕昨夜酒席上,徐婉淑和徐铮的眼睛,都在他身上吧。(未完待续)
第105章 早膳
“你就不怕,他们看上你了?”徐婉如问。
“不怕,不怕。”谢石安笑眯了眼睛,看起来颇有些像狐狸,“你也知道?”
“嗯,”徐婉如点点头,“眼皮子也太浅了些,还以为人家都和他们一样蠢。”
两人说的,自然是宋红妆和徐铮打算招丰城侯世子白梓轩为婿的事。
谢石安抚掌大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前世的徐婉如,会一条道走到黑,非要嫁给陈奇可那个阴险小人,落了那么个下场。这次为了他们镇国公府,也为了徐婉如,他真的得帮英王好好牵红线了。
徐婉如一回头,自己的丫鬟,小莲正一脸花痴地看着谢石安。徐婉如一脸黑线,正打算让小莲回回神,谁知小莲也发现她在看她了。
“大小姐,谢公子笑起来真好看!”小莲面色正常,很自如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看来,这丫头不仅花痴,还喜欢有话直说,没啥脸皮。
“哈哈哈,你的丫头,倒是有些像你。”谢石安颇有些得意,徐婉如一直无视他的美貌,弄的谢石安都快没有自信了。
徐婉如也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两人沟通了。
“大小姐,雾气开始散了!”小莲望了一眼湖面,原先只能看见亭边的湖水,这会儿倒是能看出几丈远了。
“你看,”谢石安指了指对岸,“等雾气散去,那边就会跟海市蜃楼一样,慢慢显现,似真似假,如梦似幻。”
徐婉如倒是也发现了,在湖心看雾,果然有些虚幻。边上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湖水,等雾气散去,对岸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就开始慢慢显现。
“我没说错吧,”谢石安有些得意。
“我们回去吧,”徐婉如吩咐小莲,“祖母也该起来了。”
“燕国公主?”谢石安笑,“反正我也认不得路,也跟你们同去,给燕国公主请个安。我们家祖母也常念叨她老人家呢。”
老人家,徐婉如在心里念叨,你们镇国公夫人已经五六十岁了,我们祖母可才四十几岁,哪里老人家了。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也看见几个早起洒扫的下人。众人纷纷行礼,倒是有些好奇,这谢三公子怎么和府里的大小姐一路了。这么一大早的,究竟是从哪里回来。
徐婉如走了这么一遭,又饿又累,慢慢地就落到后面了。小莲赶紧来扶着她了,谢石安回头看了几眼,嘴角带笑。徐婉如心里冒火,一大早地陪着这么个不着调地花花公子去看雾气,真是晦气。
徐婉如跟着谢石安进了萱园,倒是把燕国公主吓了一大跳。
打好招呼,燕国公主就问了,“如意,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昨晚上我很早就睡了,”徐婉如喝了口茶水,“今天早上就睡不踏实。”
“我也是,”谢石安笑,见缝插针地站队,“昨夜一到床上就睡着了。”
“那就好,”燕国公主笑,“年轻人睡的好才好。”
“嗯,我们家老祖母也这么说,这会儿正长身体,是得好好休息的。”谢石安很会瞧颜色,应付长辈极为娴熟。
“她最近可好,”燕国公主问,“怎么都不来看看我?”
“前儿贪凉,吃了些冰的,”谢石安笑,“身子就不舒服了些。”
“这样啊,”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年纪大了,不比以前,是得好好养着了。”
镇国公夫人年轻的时候,就是一员女将。燕国公主只是上过勉强称作战场的战场,镇国公夫人可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厮杀过的,那脾气,就更别提了。说一不二,要吃冰碗就吃冰碗,谁也拦不住。这不,总算是吃亏了。
张嬷嬷布置了早膳,徐简都还没有起身,徐婉如就有些奇怪了,“竹君怎么还睡着,珍珠,你去看看。”
珍珠去看了一圈回来,低声跟徐婉如说,“昨儿侯爷非让竹君喝酒,结果竹君就给醉倒了,昨夜没睡踏实,这会儿正睡的香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徐婉如很是不满,“竹君才六岁,喝什么酒。祖母,你可得好好说说他们,这要是喝坏了,可怎么办。”
“好好好,”燕国公主对徐婉如一向不懂得拒绝,“等会儿你父亲来了,我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长点记性。”
谢石安一点儿也没拿自己当外人,很自然地坐到徐简往日坐的位置,拿了筷子,就开始用早膳了。
“如意,你弟弟已经是世子了,”谢石安含糊不清地说,“喝杯酒算什么。”
徐婉如哼了一声,并不看他。封世子是封世子,喝酒是喝酒,如何能混为一谈。
张嬷嬷看谢石安吃的香,不停地给他布菜。徐婉如瞪了一眼张嬷嬷,心想,这谢石安还没长大成人,不过是个小破孩,怎么老的老,小的小,都一脸花痴样呢。
平时这张嬷嬷,多少端庄稳重,多少得体大方,这会儿却眼巴巴地服侍这小子用膳。往日这种高待遇,只有燕国公主和徐婉如享受过。
徐婉如有些不满,拿勺子敲了敲碗,叮当两声。
“大小姐,”张嬷嬷很严肃地说,“用膳的时候不能敲碗。”
徐婉如越发郁闷了,她都没说张嬷嬷见色忘主,张嬷嬷就先教训起她来了,真是憋气。好在祖母很是端庄稳重,完全没受谢石安的美色影响,正夹了个翡翠烧麦,吃的很有滋味。
“公主,这个容易积食,糯米的。”张嬷嬷完全没有眼力劲地提醒燕国公主。
燕国公主也有些郁闷,拿勺子撞了一下碗,叮当,很沉重的两声。
“公主……”张嬷嬷斜了下眼睛,又努了一下嘴巴。示意她徐婉如有样学样,她这个做祖母的,可得以身作则啊。
“你还真够忙的。”燕国公主冷嘲热讽地说了一句,徐婉如正喝粥,突然就笑喷了。果然是亲祖母,一言中的,这张嬷嬷,可真够忙的。
思路客
谢石安伸了筷子,也夹了个翡翠烧麦。看来,这徐家大小姐,只对她父亲无情无义,对她的弟弟和祖母,似乎很是情深意重。(未完待续)
第106章 情敌
用过早膳,谢石安就起身告辞了。
徐简有些好奇,就问燕国公主,“祖母,这谢三公子与我们家,以前有过来往吗?”
一听这话,徐婉如差点就捂住徐简的嘴巴。这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知道,镇国公当年,可是太祖麾下最年轻有为的儒将。风度翩翩不说,还能文能武,哪里是忠顺公徐坤能比的。
燕国公主先看上镇国公谢克定,可谢克定一早就娶了妻子。糟糠之妻不下堂,更何况镇国公夫人史氏,也是一员大将。
史氏虽然没有燕国公主年轻,更没燕国公主美貌,可人家夫妻情深,又一起出生入死。镇国公根本不可能弃信背义,更不会放弃结发妻子。
所以,燕国公主没嫁成镇国公,倒是嫁了忠顺公徐坤。当时这两人,一左一右,正是太祖开国的肱骨。
可镇国公忠贞不二,情深义重,夫妻两人又精心教育子女,到了现在,三世同堂,每代皆有人才。
而忠顺公就不好说了,当年的王氏,死的就有些不明不白。不知道是给燕国公主让路呢,还是恰好就那么命薄,死在享福之前。
燕国公主顺利嫁了忠顺公,可这对夫妻,只是怨偶。忠顺公桃花遍地,燕国公主四下打杀,而今府里的四位老爷,谁都只是泛泛。既没有军功,也没有见识文才。
所以这些年,燕国公主对镇国公老夫人的嫉妒,那可是滔滔不绝的。史太君有的一切,燕国公主都没有。
太宗在位的时候还好说,燕国公主是他嫡亲的妹子,大楚最尊贵的长公主。可现在肃宗登基了,燕国公主变成了大长公主,地位却隐隐下落了。
所以两家的老夫人,谁也看不惯谁,彼此见面的机会却不少。若是在宫里见着了,总免不了唇枪舌剑一番。
比如现在的淑妃,就是镇国公的晚来子,生母却是个短命的姨娘。燕国公主每每见了史太君,总要嘲讽几句,暗示这姨娘命丧史太君之手。
私底下,两人并无来往,只能说,最了解你的,一定是你情敌。燕国公主对镇国公夫人史太君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可偏偏,从来不与她来往。
前世徐婉如偶尔窥破这个秘密,还诧异了半天。这会儿徐简突然这样问,徐婉如自然大吃一惊。
还好,燕国公主倒是没有生气。
“谢三郎的祖父,和你们祖父,以前就是好友,出生入死,过命的交情。”燕国公主对镇国公,倒是十分推崇,“若是以后遇到麻烦事了,竹君可以去请教请教镇国公。”
“哦,”徐简哪里知道燕国公主对镇国公的心思,只是点点头,这谢三郎,原来跟忠顺府还有些关系啊。
过了一会儿,徐铮带着一帮子妻妾儿女,来萱园给燕国公主请安了。
徐婉如和徐简坐的端端正正,就挨在燕国公主身边,徐铮觉得,自己那礼,到底是冲谁行的?
燕国公主问了下丁岚,最近身子如何,又问了几句家中庶务,适当夸奖几句,可把丁岚给感动的。
宋红妆和徐婉淑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两人都有气无力地坐在徐铮身边。徐婉如心想,一定是昨晚拉郎配没成功。
许素白不受待见,本就没什么机会来萱园请安,今天却破天荒跟着同来了。
见她弱柳扶风地立了徐铮身后,燕国公主倒是有些担心她的身子了,只是也不好当着丁岚的面,问起子嗣的事。只让张嬷嬷赐了张杌子给她,吩咐一旁坐了。
郭玉芙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仍旧穿的素雅,头上只戴了个发簪加一把金钗。只是气质出尘,站了宋红妆身边,越发称的宋红妆像个倡伶了。
燕国公主一向不喜欢儿子的这些妾室,只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来的这么齐全。
昨晚的筵席,就设在丁岚住的主院芝园,宋红妆并没亲去。听说相亲拉郎配的事情泡汤了,宋红妆就觉得,是丁岚从中作梗。今天来见燕国公主,就存心要给宋红妆好看。
“夫人,”宋红妆问,“昨晚上夫人设宴招待各府的世子公子,实在是辛苦了,听说,夫人最近也在吃药,不知道身体吃不吃得消?”
丁岚在吃吴大夫的备孕汤药,这事忠顺府里很多人都知道。许素白一早就得了消息,只是眼下她才进府,还没彻底赢得燕国公主的心,所以她坐了一边,只看着宋红妆张牙舞爪做坏人。
“还好,麻烦宋姨娘过问了。”丁岚对付宋红妆这种明着来的,还十分趁手。可她面对许素白那种什么都阴着来的,就只能气的肝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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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可别硬撑啊,”宋红妆拿了帕子,掩在唇上,笑意盈盈。
“不过一场酒席,算不得什么,”丁岚也笑,“姨娘没有当家的经验,自然不懂。”
“你……”宋红妆哑口无言,她是姨娘,的确没有操持庶务的经验。徐铮再宠她,忠顺府的中馈,也不可能交到一个姨娘手里。
“可不就是,”许素白也插嘴了,“夫人出马,哪里还用宋姨娘操心。”
许素白进门之后,看宋红妆也很不顺眼。可她心里清楚,丁岚眼下最大的心病,就是自己这个孀居再嫁的姨娘,而不是张牙舞爪的宋红妆。
所以,许素白的话,听着像是夸丁岚,暗地里,却在煽动宋红妆。还不是夫人捣的鬼,所以你的女婿才跑了。
果然,宋红妆听了许素白的话,一下子就冷了脸,恨恨地看了一眼丁岚。只是,她也不敢十分得罪丁岚。
毕竟,府里小姐公子的婚事,都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白梓轩看上徐婉淑,过礼的时候,也要丁岚出面。
若是丁岚捣鬼,白梓轩和徐婉淑再好,也会被丁岚闹散了。宋红妆有苦说不出,只琢磨着,回去找徐铮哭诉,让他拿捏拿捏丁岚。
郭玉芙明知道昨晚筵席的目的,却故作不知,问了丁岚不少闲话,什么昨天来了谁,什么昨天有什么趣闻。丁岚说给郭玉芙听,也说给燕国公主听,才把醋海风波平定了。(未完待续)
第107章 石头
过了端午节,徐婉如才从珍珠口中,听说了当晚筵席上的事。
徐简留了席上,不过是跟着萧诚吃吃喝喝,并没记得什么。反而是徐简身边的玛瑙,把筵席上的事,记的仔仔细细。回来,就和珍珠说了,珍珠听了,自然要当笑话说给徐婉如听。
端午晚宴,徐铮安排了徐婉淑坐在白梓轩身边。可白梓轩的另一边,就坐了京城第一公子谢三郎。徐婉淑虽然年幼,可美丑一事,她却分的十分清楚。
白梓轩不丑,勉强也算一表人才。可坐了谢三郎的身边,就和一块石头没什么区别了。徐婉如的眼里,只有谢三郎,中间的白梓轩,不知道有多碍事。
一晚上,徐婉淑都探过脑袋去看谢三郎,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去和他说话。总之,白梓轩做了一晚上木头人,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虽然达到了摆脱宋姨娘母女的目的,可这实现的方式,似乎并不怎么舒服。好歹,他也是堂堂世子,年少有为。
据说筵席一散,徐婉淑就和徐铮提出,更换夫婿的人选。要说丰城侯府,徐铮心里还有几分把握。毕竟丰城侯府人丁凋零,嫡子又如何,世子又如何,没有人帮衬,还不是什么都不是。
可镇国公府的谢三郎就不一样了,他父亲眼下是兵部侍郎,尚书一位,早已经指日可待。
更别提,谢三郎有个镇守北疆的大伯,英勇无匹。连在京城养老的镇国公夫妇,都是廉颇未老。宫里还有个淑妃,年轻貌美,日后恩宠无边。
这样的家室,忠顺府拍马都追不上,更别提,塞个庶女给人家嫡子当正室。而这谢三郎,又是京城贵女眼里的香馍馍,怎么可能轮到徐婉淑。
徐铮一口就给否定了,批了宋红妆母女一顿,让她们不要见异思迁,好好守着原定目标。
宋红妆还好说,她的心,毕竟没有那么大。一个丰城侯世子,宋红妆也还满意。更何况,宋红妆是倡伶出身,自然知道谢三郎这样的子弟,不是寻常人家惹得起的主。
可徐婉淑就不肯了,她见了宝石,哪里还看得上石头呢。一夜之间,白梓轩就从一个香馍馍,变成了拦路石。所以,这会儿徐婉淑心里,正憋着一股气呢。
徐婉如自然知道,宋红妆母女在谋划些什么。现在府里有个正儿八经的主母,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徐婉如也懒得去搭理。
如果徐婉淑有行为失当的地方,交给丁岚处理即可。她一个做姐姐的,犯不着去教训一个庶出的妹妹。
徐婉淑在宋红妆手里,已经彻底养歪。外面的倡伶是什么模样,徐婉淑就是什么模样。丁岚又不待见宋红妆,可见徐婉淑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
到了五月十五,徐铮又带着一帮妻妾来给燕国公主请安了。初一十五,徐铮夫妇和徐婉淑徐策,一定会来集体上门请安。
可宋红妆很爱跟着儿女行动,只要他们来萱园,宋红妆必定会来。她一来,许素白和郭玉芙也不甘心落后,总得来萱园表表孝心。
所以一到初一十五,燕国公主就有些心烦。她都一把年纪了,就想着吃些好吃的,看着儿孙长大,也没别的期盼了。
可这些人,谁都不肯安静片刻,每每到了她跟前,反而吵的更凶了。明争暗斗,就怕人家看不懂似的。
这一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大早,就乌云密布,像是有大雨,却迟迟没有发作。
徐婉如陪着燕国公主看了一场戏,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就看见燕国公主的脸色越来越差,天色也越发黑了,众人才发现有些不妥当。
徐铮带着妻妾儿女,又起身告辞了。想起二房徐钧谋了个实缺,燕国公主心里就有些不踏实。徐铮虽然是侯爷,却只是个四品典仪,没有任何实际职责。
他这样天天混在脂粉堆里,一会儿帮这个小妾,一会儿帮那个小妾,一会儿又和妻子斗法,日后能有什么出息。
燕国公主憋着一口气,就琢磨着进宫找下太后,给徐铮谋个实缺,别这样日日蹉跎下去。丁岚的婚事,他们忠顺府答应的这么爽快,丁家兄弟帮了太子,承恩公府和宫里的太后皇后,总得给他们一些好处吧。
徐婉如无所事事,就看着燕国公主的脸色,变了又变。想来,就是为了府里的这些糟心事吧。徐铮过了年,已经二十八岁了。
再过两年就是而立之年,可这徐铮,还是一脑子浆糊呢。别说和镇国公的两个儿子相比,就是二房的徐钧,也比他能干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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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对徐铮的评价一向很低,只是想到二伯父徐钧,徐婉如心里,也有些奇怪。柳色柳方谋害她和徐简,身后那人,多半就是忠顺府里的几位伯父。
前世徐铮死后,二伯父徐钧承爵,按理说,徐钧的可疑度最高。若是这次也是徐钧捣鬼,只是被徐婉如误打误撞给破了局,那他日后,还会不会有所动作?
徐铮虽然是忠顺侯,可府里那三位老爷,和他的关系却很疏离。长房和二房都是徐坤的亡妻王氏所出,两人是嫡亲兄弟。此外,还有一个远嫁山西的大姑母,这三人连声同气,和徐铮一支,只是面子情。
三房是庶出,一向活的战战兢兢。看起来不偏长房二房,也不偏徐铮和燕国公主。可徐婉如心里明白,如果徐铮这一支出事,三房一定强烈反扑。
徐婉如和燕国公主各怀心思,都在琢磨事情,就听见外面突然“啊哟”了一声。接着,似乎有人摔倒了,又有丫鬟手忙脚乱去扶的声音。
徐婉如往窗外一看,憋了一早上的雨,这会儿倒是下起来了。雨点打在地上,很快就湿了青砖。
“怎么了?”燕国公主问。
玲珑从门外进来,“公主,许姨娘在园子门口摔倒了。”
“人没事吗?”燕国公主有些关系许素白肚子里的孩子。
“似乎没出什么问题,”玲珑看了一眼门外,“侯爷派人扶着许姨娘回蕉园了。”(未完待续)
第108章 冲撞
“让人去请张大夫,”燕国公主吩咐,“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有些事,这会儿看不出来,等时间久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是,奴婢这就去请。”玲珑赶紧下去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事了呢,”燕国公主也不想心事了,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
“可能是下雨的缘故,”张嬷嬷解释,“许姨娘大概是避雨,所以才走的急了些。”
“哎,来请什么安呢,”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他们不来,我还清净一些。”
“侯爷也是一片孝心,”张嬷嬷替徐铮描补。
过了一会儿,张大夫来了,玲珑就带着他直接去蕉园了。
张大夫没看出什么毛病,可许素白却说,肚子疼的厉害。徐铮一着急,就带着张大夫来萱园了。
“回禀公主,”张大夫是忠顺府聘的人,素日常给燕国公主请平安脉,也给看些小毛病,所以并不畏惧,“是小人无用,实在看不出姨奶奶的症候。要么,让宫里的太医过来看看。”
“一个姨娘,怎么好让太医来看呢。”燕国公主有些不愿意,许素白的身份太低。宫里的太医出来看病,给燕国公主和徐铮这些正儿八经的主子看病是理所当然。可给一个姨娘看病,就有些失体面了。
徐铮却有些着急,病急乱投医,哪里还顾得体面不体面了。
“母亲,”徐铮有些哀求,“素白的肚子,疼的厉害。这才一个半月,正是最危险的时候,还是请太医来一趟吧。”
燕国公主无奈,只得让张嬷嬷拿了自己的名帖,去太医院请人去了。
折腾了大半天,御医也来看过,结果和张大夫看的一模一样,他也看不出许素白为什么肚子疼。
徐铮在萱园和蕉园之间来回跑动,这天气又如此闷热潮湿,他跑的满额头汗,又热又心焦。
一进门,徐铮就口不择言了,“母亲,会不会是冲撞了啊?”说着,他看了一眼徐婉如。
燕国公主一愣,吩咐玲珑,“你带如意和竹君回屋里去。”
徐婉如有些奇怪,冲撞什么,大白天的,边上都是人,能冲撞什么,还花神不成?
等徐婉如和徐简一走,徐铮就急急忙忙说了,“母亲,你不是说如意的八字太重吗,会不会是她冲撞了素白?”
“怎么可能,”燕国公主也拿不定主意,可嘴上还是很强硬,“宋姨娘都生了两个了,也没见她冲撞了宋姨娘啊。”
“可那会儿,她母亲还在啊……”徐铮的意思,是徐婉如没冲撞宋姨娘,原因就在于朱念心挡着了。
这种怪力神论,燕国公主是半信半疑的,否则,清风仙姑解卦的时候,她也不会相信了。之后还去钦天监问过,徐婉如的八字,可能真有些太硬了。
“母亲,让如意回外家住几天吧,”徐铮一脸的汗水,很是心疼许素白。这才一个半月,就疼的在床上直打滚了。孕期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以后可怎么办?
燕国公主还在犹豫,徐铮又催了,“母亲,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就让如意回外家住几天吧,大舅兄对她,比对自己孩子还好,您担心个什么劲啊?”
“他们家舅太太也有身孕……”燕国公主有些不愿意祸水东引,姚小夏眼下快六个月了,正是行动不便的时候。万一徐婉如的八字真的那么霸道,姚小夏不是也会出事嘛。
“舅太太跟如意又不是一家人,”徐铮越发急了,“您哪能不顾自己的孙儿,反而去顾人家的孩子呢?”
许素白怀的,不过是个庶子庶女,眼下还没成型,如何比得上一个养在眼前五六年的嫡出孙女。燕国公主还是犹豫不决,为了许素白,她才不舍得送走徐婉如呢。
“又不是不让她回来了,”徐铮催促,“等素白的肚子不疼了,儿子再去大舅兄家里接了她回来,好不好?”
燕国公主还没开口说话,外面跑进来一个毛毛躁躁的丫鬟,“侯爷,侯爷,姨奶奶疼的昏过去了。”
来的,正是许素白的丫鬟画眉,讲话叽叽喳喳,做事也没个章法。燕国公主就在眼前,她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追着徐铮要他拿主意。
“哪里来的疯丫头!”张嬷嬷呵斥道,“没看见公主在这里吗?”
“公主,侯爷,”画眉总算是安定下来了,“许姨娘疼的昏死过去了,张大夫说了,再这样下去,腹中的孩子,恐怕难保了。”
“母亲!”徐铮又催了一句。
“好吧,”燕国公主总算松口了,“就让如意过去,竹君别动,过两天就去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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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徐铮总算脱困,赶紧吩咐画眉回去照顾许素白,自己又去西厢房找徐婉如去了。
徐婉如和徐简正在花厅里玩,徐铮匆匆忙忙进来,找了珍珠就吩咐,“你赶紧给小姐收拾下衣物,她要回外家住几天。”
珍珠一愣,没听说徐婉如要回朱家啊。
“快去,还愣着干嘛?”徐铮憋了一天,忙了一天,这会儿火气极大。
徐婉如丢了个眼神给珍珠,让她赶紧去收拾。
“那我呢?”徐简问,“我的东西也得收拾啊。”
“你就不用了,”徐铮说,“你舅妈有了身子,不方便照顾那么多孩子。”
“那我还过去干嘛?”徐婉如问,“这不是给舅妈添乱吗?”
朱自恒最近出了远门,离京之前就吩咐徐婉如,有什么事情等他回来再说。徐婉如也知道姚小夏有孕,也没主动上门烦扰。
朱家老夫人和朱念慈在那里守着,徐婉如也不想去看她们的脸色。朱念心小时候没办法,只能看继母的脸色,她却犯不着去受这罪。所以朱自恒一出门,徐婉如就没提去外家的事了。
“大人吩咐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徐铮有些不耐烦,“小小年纪,别那么多自作主张。”
在他眼里,估计徐婉如浑身上下,就没一个优点吧。徐婉淑都自作主张找夫婿了,徐铮还好意思来说徐婉如。徐婉如心里,不禁冷哼了几声。(未完待续)
第109章 外家
珍珠也不知道,徐婉如要回朱家住几天,只收拾了两三日的衣服首饰,拎着两个包裹就出来了。
“收拾好了就赶紧走,”徐铮开始催促。
徐简却急哭了,“姐姐,我呢,我怎么办?”
“你留着陪祖母,”徐铮哄他,“舅妈那里有些事,你姐姐是女孩子,她去比较合适。”
“是这样吗?”徐简不怎么相信。
“就是这样,”徐铮说,“是你舅妈派人来找你姐姐,可这事跟你不能说,你是男孩子。”
“哦,”徐简倒是不闹了,却非要跟着徐婉如一起出去。
徐婉如带了珍珠和小莲,辞了燕国公主,就往二门外去了。只是,她心里也有些奇怪。祖母的态度有些诡异,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没说出口的样子。
徐简就在身边,若是自己刨根究底,徐简定会哭着同去。也不知道徐铮到底是想干嘛,为什么非要让她一个人去外家,反而留下徐简一个人。
莫非,是想害徐简?
可徐铮这人对徐简,还是很不错的。徐婉如心想,他又只有徐简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又已经封了世子,应该不是针对徐简的。
那么,是针对她的了?
她最近没得罪徐铮啊,徐婉如有些不明白。徐婉淑的亲事没定下来,徐婉如也没冷嘲热讽,甚至连评语都没多说一句。徐铮没道理记恨上她啊。
再仔细想想,今天唯一奇怪的,就是许素白的肚子,疼的太离奇了。只是许素白的肚子疼,和她有什么关系。
徐婉如几乎不跟许素白说话,怎么可能害的她肚子疼呢。更何况,许素白是摔了一跤,才开始疼的,跟她就更没关系了。
所以,徐婉如虽然想到许素白了,却没联想到自己身上。毕竟,她和许素白之间,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啊。
徐铮不停地催着珍珠,徐婉如只得辞了燕国公主,去二门外坐车去外家了。
徐简一路跟到门口,他自小就没怎么跟徐婉如分开过。这会儿徐婉如一个人回外祖家,徐简跟在后面,突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徐婉如在车上回头,就看见徐铮着急离开,徐简扯着他的手,面朝着自己的马车,哭的撕心裂肺。
徐婉如重生以来,也没跟弟弟分开过。这会儿被徐铮赶着回外祖家,徐简又哭的这么伤心,徐婉如也不禁落泪。
珍珠赶紧拿了帕子,替她拭泪,一边好生安慰着。
“外祖家里这几天有人上门吗?”徐婉如问。
珍珠摇摇头,如果朱家来人,必定会来萱园。他们整天都在西厢房里住着,怎么可能不知道朱家是否来过人呢。
朱自恒出远门之前,接了徐婉如和徐简回去住过几天。之后就是端午,端午之后就是徐铮替宋红妆母女招揽丰城侯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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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天五月中旬,这么二十几天里,朱家一直没什么消息啊。徐婉如接了珍珠给的帕子,也不落泪了。今天的事情,实在奇怪。
等徐婉如的马车到了翡翠胡同,姚小夏吃了一惊。看见徐婉如红着眼睛,一个人过来了。
“如意,”姚小夏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家里也没人来说一声的,竹君呢?”
徐婉如扑倒姚小夏怀里,“也不知道怎么了,父亲突然让我一个人来舅妈这里,还不让竹君来。”
姚小夏从头细细问了一次,她也十分莫名其妙。
虽然说徐铮头脑一向糊涂,可他毕竟是世家公子,又是公主嫡子,高门大户之间来往的规则,徐铮不可能不懂。怎么突然就把孩子丢到马车上,送到外家连个招呼也不打呢。
一时间姚小夏也问不出什么来,只让徐婉如和朱时雨去侧院里休息,自己找了珍珠,细细打听。
珍珠是燕国公主跟前宋嬷嬷的干女儿,忠顺府里的事,她比徐婉如清楚。姚小夏追问了几次,珍珠很隐晦地提了八字。
“八字,八字怎么了?”姚小夏很是莫名其妙。
“听说大小姐的八字有些霸道,”珍珠压低声音,“这事公主不让说出来,舅太太可别让大小姐知道了。”
“霸道!”姚小夏啪地拍了下桌子,“如意都六岁了,怎么现在才开始嫌弃她的八字!”
“奴婢也不怎么清楚,”珍珠说,“这事还是奴婢干妈私底下说的,具体如何,奴婢真不清楚。”
“这么说,”姚小夏也回过神来了,“今天那个姨娘肚子疼,就怪到如意头上了?”
虽然这事不是珍珠的错,可姚小夏实在生气,所以语气态度都很强硬了。
“平日里这些姨娘,也不怎么到大小姐跟前走动,”珍珠说,“就今天早上一来,见面之后没多久,那许姨娘就开始疼了。宫里的太医也来看了,谁都说不出什么毛病。侯爷一着急,所以才……”
姚小夏强压下怒火,珍珠跟着徐婉如,自然也希望自己的主子好。两人说了半日,分析来分析去,这事多半就出在这个八字上面。
弄清事情来由,姚小夏倒是不着急了。听说八字霸道是清风仙姑说的,姚小夏就不信,找不出一个道行更深的,来夸夸徐婉如的八字。
“那就先住着,”姚小夏吩咐,“这事你别让如意知道了,我担心她难过。”
“嗯,”珍珠点点头,“奴婢晓得。”
徐婉如坐车也坐的有些乏了,和朱时雨用了些点心,就在屋子里睡下了。姚小夏跟珍珠过来看了一眼,又悄悄出去了。
回了正房,姚小夏赶紧让丫鬟白玉去找吴笑了。吴笑是朱自恒的长随,这次出远门,朱自恒特意留了吴笑在京,照顾家人。
“夫人,”吴笑进了朱自恒的院子,有些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朱自恒昨日刚派人送了书信回家,怎么姚小夏今天又找他问话呢。
姚小夏让人奉了茶,吩咐吴笑坐下。
吴笑挑了右手第二把椅子坐下,既不太远,也不太近。他虽然跟着朱自恒做长随,可说起来,两家还有亲戚关系。所以在姚小夏面前,他也不用太过拘礼。(未完待续)
第110章 八字
“吴笑,”姚小夏把徐婉如刚才来朱家,还有珍珠说的八字霸道一事,细细说了一圈。
“夫人,这事只怕是有人捣鬼啊。”吴笑皱了眉头,“如意小姐和竹君世子的八字,人家不清楚,您和老爷怎么会不清楚呢。”
当年朱念心在竹林深处产子,边上只有两个丫鬟,一个是白梅,一个是文松。文松跑去请大夫,通知燕国公主,只有白梅陪在朱念心的身边。
朱念心嫁去忠顺府,身边跟了四个陪嫁丫鬟,白梅,文松,秦蕙兰,金醉菊。白梅是朱家的家生子,自小就跟着朱念心。文松虽然是外边买的,跟朱念心的时间,也和白梅差不多久。
有朱老夫人吴氏这么个继母在堂,朱念心幼年的日子,自然不好过。若不是兄长朱自恒挡在前面,朱念心只怕活不到出嫁的年纪。
所以这四个陪嫁里面,朱念心最看重的,就是白梅和文松两人。那日去给燕国公主请安,朱念心带的,就是白梅和文松。
因为宋红妆的挑唆,朱念心不得不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去竹林挖笋。白梅和文松陪着同去,没多久,朱念心就发作了。
文松出去找人帮忙,白梅一个人守着朱念心。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热水被褥,等众人赶到的时候,朱念心已经生好两个孩子。
至于这两个孩子出生的时辰,除了白梅和文松,只有朱自恒和姚小夏夫妻清楚。连朱念心,只怕都有些糊涂。毕竟,她生产的时候,昏过去一次,还是白梅给掐醒了,才顺利生了孩子。
因为是正好是辰巳交接的时候,朱自恒就让人掐算了两个吉时,分别做了徐婉如跟徐简的生辰时刻。
朱念心自己也不大记得时刻,白梅说是哪个时辰,她就信了。所以忠顺府里留着的生辰八字,根本就是假的,又何来霸道与否,冲撞与否呢。
姚小夏和朱自恒青梅竹马,嫁到朱家的时候,朱念心尚未出门。姑嫂关系极佳,所以朱念心的事,朱自恒从来不瞒姚小夏。
朱自恒改了徐婉如和徐简的生辰八字,姚小夏自然也是清楚的。
吴笑又常年跟着朱自恒做事,常要递了两份生辰八字去佛前供奉,时日久了,也猜出来是忠顺府世子和大小姐的生辰。至于朱自恒为什么偷偷供奉,吴笑倒是没有多问。
现在有人拿徐婉如的生辰八字作怪,说出这么些诛心的话来,姚小夏自然气的够呛。可她又没法跟人家直说,这是假的生辰八字。
若是这样说了,忠顺府的人自然要问,为什么给孩子弄个假生辰八字啊。一旦有人追根究底,总会攀到朱念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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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念心已经去世了,朱自恒和姚小夏护着徐婉如和徐简,也会护着朱念心的名声。自然不好跟人公开说了,这生辰八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眼下只能找个比清风仙姑更有说服力的人,来证明徐婉如的八字很好,宜家宜室。
这人选嘛,姚小夏心里正好有一个。
“吴笑,”姚小夏吩咐,“你带人去坊间放些流言,只说忠顺侯宠妾灭妻,现在故意污蔑嫡长女生辰八字,想赶她出府。接着,就要对付世子一个人了。”
“这……”吴笑觉得,忠顺府眼下似乎还没打算赶徐婉如出府吧,有这么严重了吗?
“这暗地里的恶人,估计只想中伤如意,”姚小夏说,“我们就干脆釜底抽薪,让他拿不准我们的意思。”
“只是,那之后呢,”吴笑问,“总不能让如意小姐背个坏名声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所有人的正常心理。徐婉如的八字不好,这事不管真假,有人听见了,自然会往心里去。
生辰八字包含太多个人信息,又不能让外人知晓,只有议婚之时,才会拿出八字。总不能让徐婉如为了正名,就公开她的生辰八字吧。
这跟人家说你身上有疤,你为了证明没疤痕,非得天天当众脱衣示众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徐婉如还是个女子,她的生辰八字,自然更为矜贵。
“等下你就去找潘尚书,”姚小夏说,“让他给如意的八字批几句好话,把老爷书房里那幅吴不兴的海天落照一并送去。”
为了这幅海天落照,潘知远常来朱自恒的书房盘亘,软磨硬缠,只差硬抢了。有这么一副画,姚小夏让潘知远说什么,他都会帮忙。更何况,只是给个孩子的八字,说几句好话呢。
没有人的八字尽善尽美,也没有人的八字尽丑尽恶。有礼部尚书潘知远的好话,徐婉如的名声,不仅不会受损,反而会锦上添花。
姚小夏安排好一切,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一些。朱自恒因公出了远门,去江南查一笔贪墨,顺便考察官吏。
这事本是御史干的,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了,肃宗指明要朱自恒亲自出马。因为得皇帝重视,朱自恒此番回来,必定会有重赏。所以,也算是件好事,对朱自恒的仕途,极为有用。
朱自恒出发之前,有些担心家里,姚小夏身形渐重,朱老夫人和朱念慈越发刁蛮。朱家上下不能齐心,他这一来一往,至少三四个月。
只怕他回来的时候,姚小夏已经生产。这期间,不知道会生出多少是非。好在姚家给力,出面提议,让姚小夏最后两月,回娘家去住,朱自恒这才放心。
可忠顺府的事,朱自恒仍旧放不下。新妇丁岚二月底进门,到五月为止,朱自恒观察了两三个月,觉得有燕国公主在,徐婉如和徐简应该没事。丁岚也不是刻薄寡恩之人,徐婉如姐弟又少到她跟前走动,即使有什么事,燕国公主也会护着。
所以,再三思量,朱自恒留了吴笑在京城看着,自己带了另外一个长随刘通,一起去了江南。
只是,朱自恒再怎么安排,也没有料到,有人会拿徐婉如的生辰八字做文章。好在姚小夏并不是个懦弱无能的妇人,徐婉如一来朱家,就被姚小夏给保护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111章 流言
坊间流言四起,都说忠顺侯宠妾灭嫡,为了许姨娘和她腹中的孩子,借口徐婉如八字霸道,就逐了嫡长女去外祖家长住。赶走了嫡出的大小姐,之后就要谋算嫡出的世子了。
潘知远收了画,好话跟不要钱似地往外撒。今天说忠顺府的大小姐龙章凤姿,福禄双全,一生富贵。后天又说徐婉如伤官配印,贵不可言。
朱自恒给徐婉如和徐简挑的生辰八字,本来就是吉时。再加上潘知远又锦上添花,说了许多好话,京城人家多半都相信了,应该是忠顺侯又犯糊涂了。
徐婉如在朱家住了几天,也知道外面的传闻了,珍珠中间回了趟侯府,又给她补充了些详情。
本来,徐婉如不明白,为什么忠顺府的人,非要赶自己一个人回朱家。徐铮做什么事情,徐婉如都不会奇怪,可燕国公主竟然也答应了,这一点,徐婉如有些想不通。
前世她和燕国公主祖孙两人相依为命,燕国公主又把她宠的无法无天,徐婉如心里,对自己的祖母,那是十分信任,十分亲近。
可是这一次,她在燕国公主身边,不过住了一年半的时间。之前,她和徐简都跟着朱念心。而燕国公主对朱念心这个媳妇,一向十分不满。或许,连带对她这个孙女,感情也不是那么深。
人和人的感情讲缘分,也讲时间。投缘的一见面就如故交,可多数人的感情,还需要长年培养。徐婉如和燕国公主之间,就有些偏后者。
前世徐婉如五岁丧母,一张白纸似的交到燕国公主手里。燕国公主又连着遇上丧媳,丧子,失去嫡孙的打击,身边就剩了一个徐婉如,自然珍爱地跟眼珠子一样。
今生徐简安然无事,徐铮也没事,燕国公主对徐婉如的感情,自然没有前世那么深了。可徐婉如对燕国公主,还是一如既往。
所以,这会儿知道燕国公主为了个庶出还没成型的孩子提防自己,徐婉如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要知道,姚小夏也有身孕,她的身份远比许素白一个小妾贵重,忠顺府祸水东流,还把她塞到朱家,摆明了不怀好意。
既扔了她这个包袱,又害了朱家人,真是一石二鸟,诛心的很啊。若是姚小夏在此期间出事,朱家和徐婉如之间,多少会有嫌隙,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实在是高明。
徐婉如皱着眉头,十分烦闷。前世她的确孤家寡人,除去身份贵重的燕国公主,家中亲人全死在她之前。有过这样的经历,徐婉如心里,多少也有些怀疑。如果谣言是真的,她在朱家继续住下去,只怕会连累姚小夏和朱时雨了。
朱老夫人和朱念慈因为谣言,也在徐婉如面前摆过几次脸,朱老太爷快动摇的时候,潘知远的话又传开了,传着传着,就成了徐婉如有凤格,日后贵不可言。
朱老太爷听了,自己外孙女是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女,日后做个太子妃皇妃的,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朱老太爷一反常态,不顾朱老夫人母女的反对,留了徐婉如在朱家常住。
徐婉如担心自己妨着姚小夏,倒是借口姚小夏有孕,和朱时雨去荷香榭跟着朱老太爷住了。
朱老太爷觉得,自己外孙女日后有望成为中宫皇后,就越发慈眉善目起来。不时教徐婉如一些诗词文章。
徐婉如有前世的功底在,诗词歌赋,信手拈来。朱老太爷每每见了,都要赞叹半日,越发觉得自己眼光精准了,有才有貌,这孩子日后的造化可大了。
所以,尽管朱老夫人和朱念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徐婉如在朱家的生活,还是过的不错。
徐婉如生辰八字的事,也传到宫里去了。一方面是潘知远太出名,他说的话,抵得上一万个清风仙姑说的话。另一方面,徐婉如的命格贵重,民间还给传成凤格。皇后自然有些好奇,毕竟,她的太子眼下正好十一岁,再过两年,就是定亲的时候了。
燕国公主的孙女,忠顺侯的嫡长女,从身份上来说,做个皇子正妃也还合适。可忠顺府实在没什么出息,既没有人才,更没有权势。这样的妻家,对太子来说,没有助力。所以,皇后打心眼里,是看不上忠顺府的。
可若是给其他皇子做王妃,皇后心里也是不愿意的。不管那凤格是真是假,如果皇子娶了这么一个人,岂不是要夺了太子的位子。
所以,邓太后就派人请了燕国公主进宫,她们姑嫂聚了一天,吃酒玩乐。说到兴起,邓太后就问起徐婉如了,怎么没有一起进宫。
一来二去,就说到徐婉如的生辰八字上来。宫里的贵人都好奇这事呢,邓太后就找了钦天监的胡监正,让他给算一算。
胡监正当众算了,只说贵不可言,福禄双全,倒是没提凤格与否。
若说一个庶民女子日后贵不可言,可以指夫婿高官厚禄,也可以指诰命加身。可说一个高门贵女日后贵不可言,多半,指的是入主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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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是公主的孙女,侯爷的女儿,身份已经极贵。又是这般家室,这般相貌,日后嫁人,不是公侯便是世家,左右逃不开一个贵字。
可胡监正说了,是贵不可言,宫里都是人精,自然想到凤格上去了。
邓太后和邓皇后没有明示,可燕国公主也知道,人家可能是看不上忠顺府的处境,要权没权,要势没势,府里就一个糊涂侯爷,日后能有什么出息。
只是,燕国公主也有些不服输,自古帝王娶后,为了防止外戚干政,除非万不得已,谁愿意娶个家大业大的权臣大将之女?
徐婉如那般模样,出身又好,家中父兄也不咄咄逼人,虽给不了助力,可也拖不了后腿,更何况,还没有后顾之忧,是皇后的极佳人选。
眼下太子急着要助力,可这太子的位置,是不能久坐的。久坐的太子,不是死了,就是被废被圈。肃宗刚登基一年,日后谁继承大统,还不一定呢。
所以,燕国公主压下心中不快,继续和邓太后她们说笑,换了个话题,谁都云淡风轻。(未完待续)
第112章 仙姑
燕国公主一出宫,就吩咐大管家沈立山带人捆了清风仙姑。
清风仙姑在京城管家女眷里面,颇有影响力。可自古公主皆刁蛮,更何况燕国公主
这种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快刀斩乱麻,就是她的拿手好戏。
清风仙姑连求救的消息都没机会散出去,就被沈立山给五花大绑,扛到忠顺府了。
燕国公主的确不懂生辰八字,也不懂阴阳解卦,可她也知道,一个生辰八字好不好,应该有个统一的说法。即使有出入,也该大同小异。
可徐婉如的生辰八字,在清风仙姑口里,没有一点儿好的,不是霸道,就是妨克。在钦天监监正胡清明的口中,却是好的不得了,贵不可言。
这样一来,一定有人撒谎,燕国公主不怀疑胡清明,自然就指向清风仙姑了。
沈立山原是忠顺公徐坤军中的人马,作风一向有些彪悍,不仅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还用捆俘虏的法子绑了清风仙姑,压着她的背,往地上一跪。
清风仙姑这会儿,哪里还有一丝仙气?头发蓬莱,发冠挂在脖子上,身上的水田衣东歪西扭。跪在地上,完全是惊慌失措了。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不用打,清风仙姑就开始求饶了。
“我们如意的八字,是谁吩咐你这么说的?”燕国公主长的像太祖皇帝,年纪大了以后,身上的威仪越重,板起脸来,很是吓人。
“是侯夫人,”清风仙姑一股脑儿,把事情都给说了,丁家如何派人去观里找她,又如何引了她来忠顺府,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全给倒了出来。
“本宫待她不薄,”燕国公主听了这话,十分愤怒,“她为何要害如意?”
“公主,侯夫人是后妈啊……”清风仙姑的声音,反而有些像是怪罪燕国公主似的。后妈两字,就足够证明丁岚的动机。
燕国公主闭目一想,也是,她曾派人去宫里的钦天监问过,虽然没找监正胡清明,可那人的说法,和清风仙姑说的一模一样,只怕也是被人收买的。
这次丁岚进门,皇后太后和承恩公府出力很大。他们忠顺府攀上太子一系了,太子又有了中层武将的支持,丁家有什么好处?就是一个女儿当了侯夫人吗?
看来,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他们丁家是想除去朱念心的两个孩子,让丁岚的孩子上位啊!没想到,这么早就开始动手了,还没进门,就算计上了。
也只有丁岚,既有动机,又有门路去收买钦天监的人。燕国公主越想越生气,啪地一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拖下去,杖毙!”燕国公主的话音一落地,门外的粗使婆子,就进来拽了清风仙姑下去挨板子。
沈立山站了燕国公主身边,面不改色,不过一个道姑,打死了,也就打死了,不用什么理由。
“公主饶命,公主开恩……”清风仙姑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只是燕国公主打人有个嗜好,从来不捂着嘴巴打,非要听到惨叫声,她心里才解气。
清风仙姑自知难逃一死,就赶紧跟拉扯她的粗使婆子求饶,忙着把手上的玉镯,塞到婆子们手里。
“求嬷嬷们大发慈悲,去蕉园找下许姨娘。”清风仙姑哀求不断,婆子们目目相觑,倒是也不敢替她传话。
“这会儿谁来了,都救不了你,你还是省省吧。”有个婆子不忍心,就开口劝了。
“我已经得罪公主和侯夫人了,”清风仙姑说,“只盼着侯爷能救我一命,这会儿,他一定在许姨娘那里。”
燕国公主的威仪在那里摆着,她又发了大火,这次的事,只怕没有就此了结的。一个婆子偷偷地给院子里的洒扫丫鬟使了个颜色,让她去趟蕉园,找了许素白和徐铮求救。
板子一下下地打,清风仙姑的声音一点点地小下去。
等徐铮来的时候,清风仙姑早已经被打死了。
“母亲,你这是为何?”徐铮有些恼怒,僧道之人,不喜欢就避开些,何苦去打死他们呢。这个清风仙姑在京城官家女眷里面,名声极响。燕国公主活活打死了她,外面会怎么说呢。
燕国公主闲闲地端起茶碗,“她乱说的时候,就该料到这个结局。”
“母亲!”徐铮无言以对,的确,这就是天家人的做派,有理没理,先打死了再说。
“她怎么说的?是谁指使的?”徐铮追问。
燕国公主眼下,并不想惹怒邓太后邓皇后和承恩公府的人马,丁岚进门才三个月,这会儿休妻,有些抹不开面子。毕竟,忠顺府日后,还得靠着太子一系,眼下总得留个三分余地。
“还不是那几个人,老想乱了你的后院。”燕国公主说的模棱两可,并不指明丁岚。
“是大哥还是二哥?”徐铮对王氏留下的两个兄长,也很防范。
毕竟,上次柳方柳色谋害嫡子嫡女的事情,的确给他敲响警钟了。如果他的嫡长子没了,长房二房的人,自然是最高兴的。赌坊的后续没有查出来,可多半和长房二房的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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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说这个还有什么用,”燕国公主呵斥,“二房的已经在五城兵马司坐牢位置了,你也该多和人走动,别老窝在府里。”
一听燕国公主的怒火迁移到自己头上了,徐铮也有些不愿意了。
“他用的是父亲留下的人脉,”徐铮说,“我年纪比他们小,又不认得什么故人!”
“哎,”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皇后今日说了,皇上有意让你去兵部试炼,你最近别乱跑,有空多去谢家走走。”
镇国公谢家二房的谢松,眼下正做着兵部侍郎,燕国公主指的,自然是他。
“真的?”徐铮的声音高兴起来了,他也希望建功立业,谁想躺在父族的功劳上吃老本呢。
“嗯,”燕国公主点点头,这也是她容忍丁岚的原因所在,“妻妾嫡庶,你日后可要分清楚,做事也不要一味冲动,有理才最重要。”
“母亲教导的是!”徐铮心情很好,清风仙姑什么的,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有皇室背锅呢。(未完待续)
第113章 黑手
“这次委屈如意了,”燕国公主吩咐,“你带人去一趟朱家,把孩子给接回来。”
“是,儿子明儿就去。”徐铮听了兵部的消息,心里十分高兴,答应起燕国公主来,就十分痛快。
无论燕国公主是教训他,还是吩咐他做事,徐铮都一口就答应。
燕国公主很是欣慰地看着儿子,这孩子虽然不拔尖,可着实孝顺。虽然有时候会犯糊涂,可对她这个母亲,却是百依百顺的。
徐铮出了萱园,想起燕国公主提的事,就琢磨着去镇国公府上,找谢松这个兵部侍郎多亲近亲近。
他们两府,开国之时,都是公爵。可眼下,镇国公一系硬是凭着北疆的战功,得了个世袭罔替。府里的两房子弟,个个出彩。男子能文能武,女子更是京城闺秀的领袖。宫里还有个淑妃,年轻貌美,前途无量。
再看看他们忠顺府,子弟人数比镇国公府还多一些,却个个都没什么出息。王氏留下的长房二房,对徐铮和燕国公主明面上服从,暗地里捣鬼,互相扯着后腿。三房是庶出,更是风吹墙头草,没个立场。
徐铮想到丁岚,又有些庆幸,这次多亏燕国公主拿定主意,联系了承恩公府,站到了太子一系。六部的工作,户富吏贵,刑威兵武,礼贫工贱,大家最想去的,就是户部和吏部。
可是这两处,多是清贵把持,勋贵子弟入仕途,一般都从侍卫京卫或者三大营入手。累积一点经验之后,要么去五城兵马司,要么在三大营做个统领。最幸运的,莫过于去兵部。
兵部不同户部吏部,这里最重世袭,也最重资格。能进兵部的,多半是武将世家。即使有进士到兵部,多半也到边疆带过兵,做过监军。
徐铮一没有带兵的经验,二没有上过战场,却一跃就能去兵部做事。有太子一系的人马罩着,就算做一个六七品的主事,手里的权力,也实在不能小觑。
徐铮想的高兴,一路哼着曲子,进了芝园。
徐婉如去了朱家,朱时雨就经常来芝园给丁岚请安了。因为兵部的消息,徐铮见了丁岚,心情十分不错。看见徐简,也问了几句读书练武的事。
徐简心里,实际上也愿意亲近父亲,只是往日没有什么机会。这会儿徐铮来问他了,徐简也有些兴奋,小脸上满是笑容。
丁岚坐了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父子俩。京城里的谣言,还有燕国公主绑了清风道姑的事,丁岚也知道一些。可她也知道,燕国公主对徐婉如爱如珠宝,这事轮不到她这个做继母的强出头,所以,丁岚也没打算去劝徐铮。
她进忠顺府也快三个月了,丁岚对徐铮也多少有些了解,徐铮这人能力不强,却不怎么听的进劝告。他认定的事,除非你强过他,用雷霆手段打压了他,否则徐铮还是我行我素。
徐铮这么一个吃硬不吃软的人,丁岚也算看出门道了,犯不着反驳他。反正府里还有个燕国公主,真不行,让燕国公主去打压他。
徐铮正和徐简说着话呢,许素白撑着腰,来给丁岚请安了。
丁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早上不来请安,故意挑徐铮在的时候来请安,这许素白的耳目,也实在太灵通了一些。
丁岚进府才三个月,她大嫂温氏劝她,别急着马上抢中馈,先养个孩子再说。眼下长房和二房的人掌着中馈,没那么容易放手。
若是丁岚硬抢了过来,说起来是名正言顺,她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可私底下,不知道要吃多少暗亏。
这般劳累,如何养好身子,如何养个孩子?若是掌中馈的时候有孕,又得放权,刚换上的人,再被长房二房的人换下去。平白在下人里面落了个坏名声,威望又要打个折扣,还影响生育,实在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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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温氏就劝丁岚,一心一意生孩子,同时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好好看着长房二房是如何管家的,府里面的人,哪个是长房的人,哪个是二房的人,先做到知己知彼,等生育之后就百战不殆。
毕竟,丁岚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等她要管中馈的时候,长房二房没理由拒绝。眼下先积蓄力量,立住足了,再动手不迟。
可偏偏徐铮后院,多了个许素白,经常撩拨的丁岚发怒。许素白和三房的箫氏有些亲戚关系,常来常往。有外人夹在中间,丁岚总觉得束手束脚,心里有些憋闷。
这会儿看见许素白挺着腰来了,丁岚的心里就更烦闷了,不过两个月的身孕,现在就挺着肚子扶着腰,算什么一回事嘛。
明明都知道大小姐是燕国公主的掌上明珠,这许素白还敢闹肚子疼逼走了她,也实在够胆肥的。
清风仙姑死前告诉燕国公主,是丁岚在徐婉如的生辰八字上捣鬼。可事实上,这人却是许素白,为的,就是离间丁岚和先夫人的两个孩子,让燕国公主觉得这个继母不慈。
至于徐婉如的八字,真闹大了,燕国公主必定会找权威再算过。到时候,真相一公开,丁岚这个继母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清风仙姑收了许素白的钱财,先是在燕国公主面前提了徐婉如的八字霸道,等真相暴露了,她又推到丁岚头上,只说是丁岚吩咐的。
清风仙姑自恃在京城官家女眷里有些名气,根本就没料到燕国公主说打死就打死她了。
所以清风仙姑在萱园,把责任推了丁岚身上,就等着看燕国公主婆媳不和了。
谁知燕国公主的为人处世,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模式来推量,几棍子就杖毙了她。还让沈立山带了尸体回白鹤观,连人带房子,一把火全给烧了。之后,只推到意外火灾,也就没事了。
清风仙姑乱解生辰八字,还造谣中伤忠顺府的大小姐,谁敢给她伸冤?更何况,那些官家女眷,对这么一个播弄是非的道姑,只怕也没什么好感。死与不死,谁会在乎她呢。(未完待续)
第114章 平衡
清风仙姑死前,把造谣生事的罪名,栽赃到丁岚头上。
她根本就没料到,自己会死。等燕国公主动怒了,清风仙姑才明白过来,她的那些神神道道,本就依附权贵。权贵信她,她就是仙姑,权贵不信她,她只是蝼蚁。
所以真被拖下去打棍子了,清风仙姑才着急起来,脱了镯子,让婆子们去请许素白和徐铮救命。
徐铮自然不会帮她,可许素白是整件事情的背后黑手,有许素白在,清风仙姑觉得,这个忠顺侯应该会出手帮她一把。
谁知道,燕国公主的手段,那么迅速狠辣呢。以前,清风仙姑也听说过燕国公主当年当街打死忠顺公外室的事。听起来的确是雷霆手段,又快又狠,不给对方一丝回旋的余地。
可是,这些事情毕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清风仙姑没有亲眼目睹过,总觉得有些不真实。现在轮到她自己了,清风仙姑才知道,燕国公主的狠辣决绝,尤甚男儿。
别说打死一个造谣生事的道姑,就是打算一个毫无过错的普通人,燕国公主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就算皇帝不是她哥哥了,至少还是她嫡亲的侄子。燕国公主这次又占理,清风仙姑竟然敢造谣陷害徐婉如,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萱园的婆子收了清风仙姑的镯子,就示意洒扫丫鬟去给许素白报信求救。许素白怎么可能去救她,这个时候,一切都暴露了,许素白撇清都来不及呢。
听说清风仙姑被燕国公主抓了,正在挨棍子,许素白就知道,这清风仙姑,多半是没救了。
别人不清楚燕国公主的性子,许素白却一清二楚。她常年住在靖远将军府,又是跟着许老夫人长大的,对忠顺府的事,自然比旁人知道的多。
燕国公主和许老夫人是表姐妹,两人都熟知对方的性情,许素白跟在许老夫人身边,听过她对燕国公主的评价,心狠手辣。
既然燕国公主都抓了清风仙姑打棍子了,那必定是往死里打的。许素白不敢去萱园打听主意,就来芝园找徐铮了。
徐铮前脚来芝园,许素白后脚就跟着来了,说起来,还是给丁岚这个主母请安呢。
“侯爷,”许素白听见徐简在问徐婉如,就问,“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舅妈有些不舒服,”徐铮欲盖弥彰,“她舅舅又不在家,母亲让她回去陪两天,明儿我就去接。”
“我也跟着父亲一起去,”徐简听说徐婉如要回来了,十分高兴。
“嗯,”徐铮点点头。
“天气也越发热了,”丁岚说,“也该给大小姐她们做几身新衣裳了,今年的香云纱很好,云纹的那个特别适合大小姐。”
“这事就你多操心了,”徐铮很享受这种母慈子孝的氛围,丁岚这么懂事,他就觉得,自己也是个慈父了。
许素白还想多问问清风仙姑的事,可丁岚怎么都避而不谈,她也不好特意提起。只得旁敲侧击,看徐铮知道了多少。
可是,燕国公主根本就没和徐铮说实话,只隐晦暗示,是长房二房的人干的。许素白和丁岚进门不久,徐铮也知道,是时候提点一下了。
“这事母亲也不让说,”徐铮说,“你们日后小心些东边的人。”
长房和二房的院子,都在东边,所以,徐铮这么一说,丁岚和许素白都知道了,要提防的,是那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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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素白心里一松,丁岚却说了,“许姨娘倒是常去东边。”
徐铮马上看了过来,许素白解释,“我这是去三房萧姐姐那里。”
“以后还是少去吧,”徐铮想了想,吩咐,“不过也别一下子就不去了。”
“是,”许素白答应了,心里有些委屈,这个丁岚,这会儿竟然给她上眼药。
众人正说着话,宋嬷嬷却带了玛瑙过来,说是燕国公主吩咐她们来接徐简。
回了萱园,燕国公主就吩咐玛瑙,让她跟东厢房的人都说一下,日后少让徐简去芝园,能不去就尽量不去。
等玛瑙去东厢房了,张嬷嬷倒是好奇了,“公主,这次的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啊。”
燕国公主的手段虽然简单粗暴,可她在后宅,也风风雨雨了三十多年,能不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嘛。
“那你说,这事是谁干的?”燕国公主嗔怪了一句。
“只怕蕉园里的那位……”张嬷嬷说,“否则,谁的肚子都不疼,就疼她的。”
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她眼下刚有身孕,子嗣为重,先生下来再说。”
张嬷嬷点点头,沉默不语。她自然知道,燕国公主容不下这样搬弄是非,诡计多端的女子。
许素白要是为了争宠,就使这么一次诡计,说不定燕国公主还会饶她一次。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总得给许老夫人留个面子。可是,许素白日后若是再犯,只怕这忠顺府留不得这样的人。
这次的事,许素白和丁岚明显不是两个档次的对手。丁岚被许素白围攻的没有反手之力,好在还有强大的外援,先有丁循夫妻不停讨好徐婉如徐简姐弟俩,后有承恩公府扶持徐铮。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妇人来说,丁岚不过不失,却也没有出彩的地方。
至于许素白,她的心思,的确是多了一些。忠顺府里有人听她差遣,一则为钱,二则跟三房也有关系,人脉上,许素白就比丁岚强过许多。可再强,也只强在后院,在外面帮不了徐铮。在这一点上,就比丁岚差了许多。
倒不是燕国公主这个做婆婆的见不得儿媳妇好,丁岚有个强有力的对手,做事才会更卖力一些。为了讨好婆家,丁岚会替徐铮争取更多的东西。这样一来,对忠顺府也是件好事。自然,燕国公主不会让许素白压倒丁岚,可丁岚想彻底除了许素白,还得拿出强有力的理由来。更何况,许素白眼下有孕,丁岚更难动她分毫了。
这一份平衡,燕国公主自己心里有数,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告诉徐铮。这事若是说了,徐铮这人被许素白的枕头风一吹,反而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没什么作用。倒不如让许素白心里明白,自己已经被人盯上,日后不敢大动作。(未完待续)
第115章 着火
到了次日,天一亮,徐铮就备了马车,往翡翠胡同接徐婉如去了。
徐婉如在朱家呆了几天,也听姚小夏说了这次事件的始末。
朱老太爷对她突然就这么好了,徐婉如的心里,很不踏实。再后来,听说外面有诽谤她的,也有吹捧她的,徐婉如觉得,就有那么一点儿头疼了。
昨儿又听说白鹤观起火,清风仙姑连人带房子都给烧里面了,徐婉如就知道,这事多半是她祖母燕国公主干的。
前世她和陈奇可议婚的时候,陈家也动过类似念头,找了僧人污蔑她的八字。当时忠顺府里徐铮这一支,就剩了她一个,丧父丧母,连兄弟都没有了。
所以,那僧人自然说她天煞孤星,克父母克亲人。有事实为证,说的跟真的一样。
至于燕国公主为什么好好的,僧人的解释跟清风仙姑一模一样,只说徐婉如的命格霸道,却冲撞不了至贵之人。
当时燕国公主也是派人抓了那和尚,一言不发就给打死扔到寺庙的井里了,手段可比这次更血腥,连毁尸灭迹都懒得做。
燕国公主一向不看好徐婉如和陈奇可的婚事,那次的雷霆手段,与其说是教训胡言乱语的和尚,倒不如说是敲打陈家。
听了这次的事,徐婉如就知道,多半是许素白干的。
丁岚进忠顺府,一直都在讨好徐婉如和徐简两姐弟。不管她是否真心,眼下的确对他们不错,丁家的人爱屋及乌,常来带他们出去玩,十分照顾。
这点,徐婉如觉得,丁岚眼下和他们没利益冲突,三人显得母慈子孝,才最合适。所以,丁岚不可能现在对她下手。
至于几个姨娘,郭玉芙先排除,徐婉如知道,她和宋红妆是死仇。前世宋红妆在郭玉芙手里吃过大亏,害的徐策差点毁在欢场女子手里。
事后说出来,是因为宋红妆害的郭玉芙小产。亏得郭玉芙不动声色忍了十几年,硬是引着徐策走上歪路。
宋红妆眼下只关心徐婉淑的婚事,没那个精力来诬陷描黑徐婉如。虽然这事,宋红妆也十分愿意去做,可宋红妆在忠顺府里多年,知道有些事不能做,尤其不能得罪燕国公主。即使徐婉如对她有疑问,宋红妆出手的可能性,也不怎么高。
可许素白就不一样了,别的都不说,那个诡异的肚子疼,就是冲着徐婉如来的。清风仙姑这样的人,只要用钱就可以,这点谁都可以做到。
可是清风仙姑很少来忠顺府,宋红妆和郭玉芙也不信道,搭上线的可能性不高。反而是外面来的许素白,十分可疑。
靖远将军府的许老夫人十分相像佛道,只要府里有子弟上战场,她总是各处捐钱。这满京城的寺庙道观,就没有许老夫人不添香火的。许素白跟着许老夫人,认识个把僧道,实在不足为奇。
至于府里找清风道姑来,这点人脉,估计是三房替许素白帮的忙。
徐婉如不知道,燕国公主还派人去钦天监问过。这点,其实连丁岚都没有机会。所以,即使清风仙姑咬死丁岚,说是她指使的。燕国公主回过神后,也不相信。
丁岚虽然进了承恩公府的眼睛,她跟宫里却几乎没有来往,怎么可能让钦天监的人帮她说话。丁峰就是个外地卫所的四品武将,京城和朝上有人认识是一回事,他的手,还伸不到宫里去。宫里的人眉高眼低,想收买他们,不仅仅是钱就足够的,还要多年的人脉威望。
至于许素白,就完全符合这个条件了。许老夫人什么都信,佛道鬼神,只要一着急就到处去拜去捐钱,钦天监里,自然也有人收过靖远将军府的钱财。许素白要想利用一下,实在不难。
思路客
这次的事,看起来十分完美,可是一追究,许素白的计划破绽百出。正因为许素白的手段不高明,燕国公主倒是没起杀心。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燕国公主这次就隐忍不发了。
至于敲打,那自然是少不了的。
徐铮在萱园的时候,和妻妾们说过,燕国公主怀疑是东边长房二房的人干的。可后来,燕国公主特意让人赏了所有人,只偏偏忘记许素白的份。
许素白并不笨,一看就知道燕国公主是在敲打自己,顿时小心谨慎起来,躲到院子里再不出来了,只求避开眼下的风波,得个平安。
许素白对丁岚成为徐铮的侯夫人,心中自然极端不满。她在靖远将军府里长大,虽然只是旁支亲戚,可许老夫人待她,比萧家的小姐都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全先紧着她。
正因为如此,许素白在靖远将军府的处境极其微妙。明明只是个来投靠的表小姐,待遇却远超靖远将军府的小姐们。
许老夫人生了三子二女,三个儿子好好长大成材了,可这两个女儿,却全早夭了。
一个是第一胎,许老夫人刚嫁萧墨,却被他的姬妾气的早产。孩子一出生,身子骨就不行,熬不过半年就夭折了。许老夫人因此,对萧墨的姬妾,全都恨之入骨。
后来许老夫连着生了三个儿子,在萧家算是站稳脚跟了,才开始收拾府里姬妾。只是她和表妹燕国公主不同,做事从不喊打喊杀,不动声色地清理了一遍。府里就剩了她生的三个儿子,以及几个不碍事的庶女。
等她安定下来了,却老蚌生珠,又生了个女儿。许老夫人爱若珍宝,谁知,两岁时出水痘没了。
所以,靖远将军府里庶女不少,却没有一个嫡出的小姐。许老夫人深以为恨,在娘家见了许素白,越发觉得她像自己的小女儿,才收在身边养着。
可偏偏许素白被娇惯的,一点儿也不把将军府的小姐们放在眼里。许老夫人自然可以看不起姬妾生的庶女,可她许素白说到底,只是个外人。在萧家这么跋扈,连许老夫人的几个儿媳妇,都看不惯了。
所以,许素白在萧家,独立无援助,出嫁的时候还被萧远山的妻子郭氏摆了一道,嫁了个寻常武将。(未完待续)
第116章 图谋
按理说,许素白的出身,嫁一个六品的武将,已经算是高攀。
可她身后站了个许老夫人,水涨船高,配一个六品武将,也还勉强凑合。人家娶她,为的就是攀上靖远将军府萧家。
这武将又是萧墨父子在三边大同的手下,人品前途都有保证。许老夫人虽然不是十分满意,心里却也明白,许素白的家室,在京中怕是找不到好的。
京中权贵多如狗,人家凭什么看上一个无权无势没背景的许素白呢。即使想和萧家拉上关系,娶个萧家庶出的小姐不就是了,干嘛娶个表小姐呢。
说起来,许素白很得许老夫人青眼,可许老夫人去了之后呢?萧家谁还认她这个表小姐呢,听说许素白和府里众人的关系,还都不怎么好,妯娌姊妹,谁也不待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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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萧远山的夫人郭氏找了这么个大同武将出来,许老夫人也认了,毕竟人家年轻还有前途。又在萧家父子手下做事,提拔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谁知婚后一年没到,这武将就没了,许素白成了寡妇,膝下无子,就又回京城投靠了许老夫人。
三年孝期一满,就又出问题了。许素白明显不愿意守一辈子寡,可她嫁谁呢?靖远将军府来往的人,非富即贵,谁也不可能看上这么一个孀居又没有背景的表小姐。
许素白经了这四年的事,才知道靖远将军府的权势,不敢再得罪府里众人,还越发讨好起许老夫人来。一改过去骄横小姐的跋扈模样,低眉顺眼,做起了娇弱的小白花。
许老夫人的三个儿子,长子萧远山跟着父亲萧墨在三边镇守,家中只有次子萧远川和三子萧远水。
许素白明里暗里,就有赖上这两人的做派。萧远川和萧远水的妻子见了,自然恨的牙根痒痒。有这么一个得老夫人欢心的表妹作妾,她们这做主母的,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萧远山不在京城,他夫人郭氏就没有这个后顾之忧。可当年许素白出嫁,她也做过手脚。
当年许老夫人就有留下许素白的打算,只是三个儿子的年纪和许素白差的大,等许素白及笄,他们早已经成亲生子。
许老夫人看来看去,就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许素白又不愿意离开京城,许老夫人就动过念头,让她给长子做个侧室。
长媳郭氏知道了,才慌不择路,给许素白找了个大同的武将,打发了出去。
许素白丧夫回京,更是把萧远川和萧远水的妻子架到火上烤了。
许老夫人心疼许素白,却也心疼自己儿子。许素白孀居的身份,再给她的儿子做侧室,就有些不合适了。
所以,许老夫人就琢磨着,等孝期结束,给许素白在京城找个体面人家嫁了,有她和靖远将军府看着,人家不会待她不好。
许素白孝期结束,忠顺侯徐铮的孝期也差不多结束了,可徐铮要娶继室,自然不会娶许素白这种身份的寡妇。可作妾,就没那么多要求了。
萧家妯娌不停地给许素白洗脑,只说徐铮年轻有为,还是个侯爷。又说萧家和徐家是通家之好,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嫁去侯府做侧室,远比嫁到寻常人家好。
许素白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她再嫁,必定比不上第一次。若是嫁个中年男子,家中还有前妻留下的子女,生活就算过得去,一定也比不上侯府富贵。
所以,萧家三妯娌合作,帮许素白实现了愿望,趁着徐铮醉酒,做成好事。她们虽然打发了许素白,却也留了把柄在她手里。
事后许素白只是哭闹寻死,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作妾。许老夫人深谙其中道理,对三个儿媳敲打了一圈,许了些好处,许素白才嫁去忠顺府。
许素白再嫁,许老夫人自不会拦阻,可她一心想攀着萧家子弟,这点许老夫人自然不悦。
萧家三妯娌的行事,虽然不怎么上台面,倒是成功打发了许素白出门。所以,许老夫人只敲打了一番,到是没怎么收拾着三个儿媳妇。
只是这么一来,许老夫人对许素白的心,倒是也冷了许多。
许素白进忠顺府,只比丁岚早了十来天。这个,倒不是故意给丁岚这个主母难看。那一会儿,萧远水得了个儿子,徐铮上门探望。兄弟朋友们一吆喝,就常在一处吃酒。萧家要算计徐铮,也只能趁着他在靖远将军府的时候下手。
一得手,许素白马上就抬去忠顺府了。可她也知道,这样一来,必定要得罪未来的主母丁岚。既然一定要成死敌,不如早些下手。
许素白就找了白鹤观的清风仙姑,让她到燕国公主面前,说徐婉如的八字如何霸道,如何带煞气。
靖远将军府和忠顺府来往多年,许素白自然知道,燕国公主这个婆母,可不是个善茬。一旦新媳妇得罪了她,就再没有翻身之日。
丁岚进门,一开始必定会讨好嫡出子女。许素白就偏偏隔开她和孩子,让燕国公主觉得这个新媳妇不慈。坏印象一起,日后她再给丁岚捣些乱,就容易多了。
只是进了忠顺府,许素白很快就发现了,徐简什么都听徐婉如的。而徐婉如和丁岚的关系还不错,连丁家侄子都来徐家念祖学,和徐简形影不离。
若是这样下去,等丁岚站稳脚,第一个对付的就是她许素白了。所以,许素白想了想,就从徐婉如身上下手了。她和徐铮的父女关系极差,若是爆出生辰八字带煞气,日后被家人嫌弃,也就没什么影响力了。
先除了徐婉如,再让丁家和徐家生了嫌隙。丁岚孤立无援,又失了徐铮的心,才会无暇对付自己。若是自己再生了子女,有靖远将军府帮忙,扶正才有希望。
许素白心高气傲,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开始做不了忠顺府的主母,
只是,等她在忠顺府立住脚了,有儿有女,丁岚又被徐铮休弃或者病死,靖远将军府的人,必定会帮她一把。许素白有恃无恐,图的,自然是侯夫人的位置。(未完待续)
第117章 试探
许素白的心里,已经有了这样大的抱负。等她进了忠顺府,第一件事,就是抓住徐铮的心。可徐铮这人,多年流连花丛,家中妾室不少,并不给许素白什么特权。
因此,许素白也只能徐徐图之,暗地里先破坏徐婉如和丁岚的关系。徐铮不待见这个女儿,可燕国公主十分维护。许素白也只能从看不见的命格八字下手,谁知道,清风这么快,就死在燕国公主手里了。
清风临死之前,栽赃给丁岚了,可燕国公主也不笨,事后也发现动手的是许素白了。只是碍于许素白有孕,燕国公主也不好朝她下手,只等着她生产了,再找个理由打发去庄子上。有许老夫人的面子在,总还留她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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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素白见清风仙姑死在燕国公主手上,七魂六魄就吓走了一大半,好在燕国公主只是敲打了一下,并没对她下手。
她年轻的时候,的确跋扈惯了,可她嫁去大同又守寡三年,也磨去了许多锐气。许素白虽然心有大志,眼下也只得先求自保了。
清风仙姑的事,燕国公主根本就没避人耳目,活活打死,喊的府里上下都听见了。白鹤观着火的事一传开,大家就明白了,是清风仙姑乱批徐婉如的八字,让燕国公主逮着给打死了。
宫里胡监正的话,大家谁也没有听见,可礼部尚书潘知远的话,京城里世人皆知,忠顺府的大小姐,未来贵不可言。
既然如此,清风仙姑的话,什么煞气什么霸道,自然是不准的了。只是,她那话,又是谁让说的。
徐铮暗示,那是长房和二房干的。可宋红妆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按理说,继母丁岚是陷害嫡长女徐婉如的第一嫌疑犯。可徐婉如回府之后,丁岚一切照旧,没有一丝悔恨内疚的意思,大大方方,仍旧和徐婉如来往走动,送吃送穿,很是得体。
反而是新进门的许姨娘,多日躲在屋子里面,像是吓破了胆子。大家都说许素白是动了胎气,在养身子,宋红妆生过一儿一女,就觉得许素白不像是养胎,反而像是心虚。
寻了个机会,宋红妆就拿了几件旧衣服,去蕉园探望许素白了。
“许妹妹,”宋红妆递了几件小衣服,“这是策哥儿穿过的,你先留着。我那里还有些全新的襁褓肚兜,都是侯爷让瑞源祥做的,做的太多了,都还没来得及用呢。”
许素白收了旧衣服,口中只是说谢,宋红妆见了,就顺势说起清风仙姑的事,一边,偷偷打量许素白的脸色。
许素白在屋子里呆了几天,见过燕国公主的雷霆手段,她虽然害怕,却也恢复过来了。所以,脸色一如既往,只是轻巧带过。
宋红妆虽然怀疑许素白,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两人说了一会儿客套话,宋红妆就起身回去了。
许素白有孕,最生气的是丁岚,其次就是宋红妆了。宋红妆一直不怎么跟许素白来往,这会儿又假装好人,上门探望,许素白自然知道她不怀好意。
宋红妆已经儿女双全,可为人太过没有城府。许素白心里,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即使丁岚日后被休弃,倡伶出身的宋红妆,也不可能扶正。
“小姐,”画眉送走了宋红妆,进来跟许素白说,“这宋姨娘,也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前儿还想攀上丰城侯世子,今儿又来我们这里摆架子。”
“她就这样的人,”许素白看了一眼画眉,“这种话也好乱说的吗?”
“奴婢也就和您说说,”画眉是靖远将军府给许素白的陪嫁,心里自然是盼望着许素白好的。
“大小姐呢?”许素白问,“今儿又去芝园了吗?”
“嗯,”画眉点点头,“鹦哥姐姐去领月钱的时候看见了,舅太太和丁公子今儿过来,大小姐和世子在芝园用过午饭才回的芝园。”
许素白恶狠狠地绞了绞手帕,面色狰狞。她越想抹黑丁岚,徐婉如就越亲近丁岚,连丁家侄子舅妈舅舅的,也一并好了。
八字的事情一暴露,现在就她一个人吃了大亏,困在屋子里哪里都去不了。连徐铮,都有好几天没来看她了。不知道,是不是燕国公主教唆的。
这事,燕国公主倒是根本就没和徐铮说。清风仙姑栽赃丁岚,燕国公主刚听见的时候,倒是相信了,毕竟继母和继女必定是天敌啊。
可后来一想,燕国公主也明白了,是许素白捣的鬼,估计是一石二鸟,坏了徐婉如的名声,也让世人觉得丁岚是个恶毒继母。
燕国公主年纪大了之后,也不愿意把儿子后院的那点事,打打杀杀给世人看见。许素白住在院子里,什么时候动手都来得及,所以,燕国公主一点儿也不着急。等孩子出世了再慢慢收拾她,有的是时间。
只是,燕国公主也吩咐徐铮,只说许素白有了身孕,让他顾及孩子,少去蕉园过夜。徐铮流连花丛多年,许素白虽然有几分姿色,可这会儿进门,也快四个月了。徐铮心里的新鲜劲也开始褪了。
燕国公主一吩咐,徐铮觉得有理,就常去丁岚那里了。毕竟,他刚得了兵部主事的职位,背后出力的,就是承恩公府。
丁岚和承恩公府没什么直接关系,父兄却是太子一系的培养对象,有这么一支助力,徐铮也觉得自己前途无量。
男儿谁不想建功立业,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徐铮自然也愿意重视丁岚,好好做事。
丁岚对忠顺府的事情,没宋红妆和许素白清楚,徐铮说捣鬼的是长房二房,她就信了,根本没往许素白身上想。
徐婉如回府之后,因为之前的八字霸道是谣言,燕国公主也不拘着她了,偶尔也让徐婉如徐简去芝园吃饭请安。
丁岚嫁进忠顺府,日子从来就没这么顺畅过。徐铮从兵部一回来,除去给燕国公主请安,多半都在芝园呆着。继女继子虽然有些客气,却也奉她为母,和她娘家亲戚也亲近。(未完待续)
第118章 煽风
徐铮每天都正儿八经地去兵部做事,燕国公主见了,心里不知道多少喜欢。再见他每日回府,常去芝园呆着,也不出去喝酒胡闹了,燕国公主对丁岚的看法,也好了许多。
可忠顺府里,徐铮还有几房小妾呢,谁愿意看见这么个夫妻和睦的局势?宋红妆第一个就忍不了,她往许素白那里走了几次,次次抱怨丁岚善妒。
许素白比宋红妆看的远,她虽然也不满现状,却在等待时机。
“她要是有了身孕,”宋红妆很刻薄的说,“日后这府里,哪里还有你我的立足之地。”
“她是主母,迟早会有孩子,”许素白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眼神飘的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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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早是迟早,”宋红妆挑了眉毛,看了一眼许素白的肚子,“妹妹你倒是什么都比她早,只怕她不服气呢。”
这话说的,够煽风点火的。许素白进门比丁岚早了十天,正压着丁岚不痛快呢,这会儿许素白又抢先有孕了,丁岚如何不恨。
“哎,”许素白扮了几年小白花,装可怜装弱是拿手好戏,“我也没什么奢求,只求腹中孩儿平平安安。”
宋红妆的眼神闪了一下,心想,这孩子要是折在丁岚手里,不知道燕国公主和徐铮会多生气。
只是,丁岚一向不主动出击,许素白又窝在蕉园不出去,该如何下手呢。
许素白进门之前,也打听过忠顺府的消息。徐铮当时有三个妾室,一个是自小服侍他长大的柳色,一个是倡伶出身的宋红妆,一个是好人家出身的郭玉芙。
柳色一开始是通房丫头,正室没进门之前,她一直用避子汤。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伤了身子,一直无所出。郭玉芙却不一样,她进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听说,似乎就折在宋红妆手里。
当时燕国公主扶持宋红妆跟主母朱念心打擂台,宋红妆仗势欺人,就把郭玉芙肚里的孩子给弄没了。这事知道的人不少,可没什么证据。
许素白知道,自己进了忠顺府,扳倒丁岚之前,这个宋红妆就不好对付。她有儿子有女儿,除去性格咋呼一些,心思也很阴毒。
这会儿见了宋红妆的眼神闪烁,许素白自然就知道了,她在打什么念头。只是,这事跟许素白不谋而合。
许素白一向喜欢一石二鸟,心里就琢磨着,如何拖了丁岚和徐婉如同时下水。她眼下根本就没有身孕,这事如何瞒的久?
燕国公主因为清风仙姑的事,早已经起了杀心。孩子是她的护身符,可七八个月之后呢?就算她买个孩子回来,自己也难逃责罚。倒不如,寻个机会,拉了丁岚徐婉如下水。
许素白子嗣艰难,她第一次出嫁,就曾寻访过良医。而后丈夫亡故,她又一人回了京城。这次再嫁,许素白就知道,子嗣为重,一定要有自己的儿女,才能坐上正室的位子。
所以,一进门,许素白就找了吴大夫,一直在调理身子。用了四十九天药,吴大夫让她试试,说是到了最易怀孕的时间。
可偏偏那会儿,徐铮开始腻味了,宋红妆为了徐婉淑的婚事,又整天缠着他。许素白无奈,才编了有孕的消息,想引了徐铮往她屋子里去。
徐铮倒是如愿往她那里去了,只是宋红妆时不时前去破坏,许素白终究没有怀上。本以为,怀孕是迟早的事,谁知迟迟不成。许素白不敢让忠顺府的张大夫看,一直找了大夫哄骗徐铮。
事情越往后拖,对许素白就越不利。所以端午去见燕国公主的时候,许素白就想摔个大跤,装作小产。
谁知道徐铮太过在乎,一眼睛都没离开过,许素白没机会装小产,只得用药乱了脉象,瞒过了张大夫和宫里来的太医。
等徐铮打发了徐婉如,许素白倒是想到一个好法子了,这事就栽赃到徐婉如头上。若是这个大小姐回府,她就马上装小产,坐实她八字带煞的恶名。
谁知,之后事事不顺,先是礼部尚书潘知远出来夸徐婉如的八字好,后来清风仙姑还被燕国公主给打死了。
许素白就想栽赃徐婉如,也没机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徐铮带了徐婉如回府,和丁岚的感情更上一层楼。
许素白这么倒霉的时候,却听见一个更糟糕的消息,丁岚有孕了。
丁岚进门之后,处处受许素白压制。虽说一个是主母一个是侍妾,可侍妾进门的时间,就比主母早几天,还更受丈夫喜欢。
要不是丁家背后发力,丁岚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一个姨娘儿女双全还咄咄逼人,一个姨娘背后是靖远将军府,和忠顺府有通家之好,许老夫人说句话,许素白就能跟着同去踏青。
长房二房又不愿意放弃管理中馈,处处给她添乱。要不是大嫂温氏时时劝解,丁岚刚开始的日子,真的没法过。
好在丁岚听了嫂子温氏的话,安心调养身子,用了吴大夫的药,到了六月初,就有了身孕。进门三个月,就有喜了,燕国公主听说了,自然十分高兴。
有了这么一个好消息,丁岚在忠顺府,才算正式立足了。再加上承恩公府帮着徐铮进了兵部,丁岚在忠顺府,渐渐有了主母的体面。
徐婉如和徐简隔三差五去芝园坐坐,姨娘们也早晚去她屋子里请安,丁岚的日子,就越发顺畅起来了。
听了丁岚的好消息,许素白也不能继续装病了。她躲在蕉园,就是想避开燕国公主的视线。可这会儿若是再不出去道喜,只怕又要被燕国公主记恨了。
所以,许素白做了几件小儿的肚兜,带着画眉去芝园道喜去了。
一进去,徐婉如带了徐简,还有丁家的丁绍云,全在丁岚的屋子里,说说笑笑,不知道多少融洽。
许素白看得生恨,一恨丁岚娘家人不要脸,这么会拍马屁。二恨徐婉如不排外,对这个继母和继母的娘家人,都这么亲热。
若是她们这么铁板一块,以后许素白如何上位?(未完待续)
第119章 好友
许素白强颜欢笑,见过丁岚,“夫人,您大喜了。”
“同喜同喜,”丁岚笑着看了一眼许素白的肚子,问,“最近好些了吧。”
“都好了,多谢夫人关心。”丁岚低眉顺眼,再无幼年时候在靖远将军府的跋扈。
“公主赐了许多血燕,”丁岚虽然不喜欢许素白,却也想留个贤淑大度的好名声,“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你拿回去一些吧。”
丁岚的陪嫁丫鬟金珠听了,就起身去拿了。
“许姨娘,”徐婉如自然知道,买通清风仙姑诬陷她的是谁,“萧大哥说了,你跟清风仙姑很要好,现在她没了,你别太难过啊。”
萧诚哪里会跟徐婉如说这种话啊,不过是徐婉如诈一诈许素白罢了。燕国公主发现真相之后,态度立刻就摆出来了,只要孩子不要许素白。
可徐铮呢,却遮遮掩掩,只跟众人说,是长房二房的人捣鬼。这事跟长房二房还真没关系,徐婉如知道了,心里就很不爽。都谋害到她头上来了,徐铮还这么客气。若是这次不是姚小夏请动礼部尚书潘知远,徐婉如的名声就彻底完了。别说被家人厌弃,日后亲事更是不可能找到好人家了。徐婉如虽然不想出嫁,可也没那么好心,平白让许素白糟蹋自己的名声。
丁岚听了一愣,马上就明白了,为什么前段日子燕国公主赏东西,唯独少了蕉园许素白那里。
“姐姐,就是白鹤观的那个清风,清风仙姑吗?”徐简也听过白鹤观的火灾。
“就是她,”徐婉如笑,摸了摸徐简的头,“听说连人带屋子,全烧的一干二净了,还仙姑呢,真烧成仙姑了!”
“那晚上的火,我还看见了呢,”丁绍云眨巴着眼睛,“我们家在名玉坊,离白鹤观不远,很多人都出去看了。”
“真的?”徐简很是好奇,“你怎么都不跟我说的?”
“下次看见了,一定跟你说。”丁绍云保证。
徐婉如噗嗤一声笑了,下次,亏丁绍云说的出,果然是童言无忌。
许素白铁青了脸色,只是不敢发作,跟丁岚说了会儿客套话,就带着金珠给的血燕走了。
“绍云,你和竹君去院子里玩一会儿,”丁岚示意金珠带着两小子出去,“如意,你到母亲屋里一下,舅妈上次送了些绢花,你来挑一挑。”
徐简和丁绍云拘在屋子里久了,这会儿太阳没那么烫了,两人欢呼一声,就冲出去玩了,丫鬟婆子赶紧跟上了。
徐婉如跟着丁岚进了里间,丁岚就问,“如意,清风仙姑那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是听珍珠说的。”徐婉如心想,这事也该提醒一下丁岚了,否则,让许素白浑水摸鱼,日后对大家都不好。
丁岚和他们姐弟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可是,只要丁岚不抢爵位,徐婉如觉得,和平共处对大家都好。她也不介意,帮丁岚打压一下徐铮的妾室。宋红妆和朱念心打擂台,徐婉如可记得清楚。
“哦,珍珠是怎么说的?”丁岚问。
“珍珠也是听宋嬷嬷说的,”徐婉如先撇清珍珠,“那几天我和珍珠在舅妈家里,就听说外面在传,说我的八字带煞,父亲打算不要我了。舅妈一着急,就找了礼部尚书潘大人,他说我的八字好着呢。后来祖母就进宫去了,听说钦天监胡监正也说我的八字很好。祖母回来,就派人抓了清风仙姑,后来她就死了。宋嬷嬷说,这清风仙姑乱传谣言,一定有人指使的。”
“那你知道,是谁指使的吗?”丁岚问。
徐婉如摇摇头,“宋嬷嬷没说,珍珠也不知道。”
丁岚又问了几句,徐婉如也不多说,只顾着去挑珠花了。
等徐婉如姐弟走了,丁岚赶紧吩咐丁绍云,让温氏有空来趟忠顺府,她有事情商量。
很明显,这事多半就是许素白干的。可她一个姨娘,干嘛针对嫡出的大小姐呢。丁岚有些想不通,要对付,也是世子徐简啊。
再说了,就算除了大小姐和世子,一个姨娘还能翻到哪里去。这府里不是还有自己这个主母嘛,想到这里,丁岚突然哆嗦了一下,莫非,许素白想对付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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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温氏就带了许多野菜果蔬上门来了,只说是庄子里新收的,送来给燕国公主和丁岚吃个新鲜。
从萱园出来,丁岚就拉着嫂子温氏回芝园,一进屋,就让下人回避,只留了金珠和金秀两个陪嫁丫头。
丁岚把清风仙姑的事情,还有徐婉如昨天的话,从头到尾和温氏说了一次。
“大嫂,你看这事,”丁岚压低声音,问,“那许素白到底是想干嘛啊?”
“是不是对付你,眼下还不好说,”温氏分析,“毕竟这事到现在,唯一吃亏的就是你们府里的大小姐。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宋姨娘干的,这么针对大小姐。”
“你说她是要干嘛,”丁岚很不明白,“坏了大小姐的名声,她一个做姨娘的,能有什么好处?要是宋姨娘还好说,她还有个二小姐。”
“这事你别操心,”温氏笑了笑,拍了一下丁岚的肩膀,“不管许姨娘是什么目的,以后她也没机会了。公主这次是真生气了,等她的孩子一出来,就该发落她了。”
“可是侯爷……”丁岚有些纠结,“侯爷还说这事是长房二房干的。”
“他还不想发落许姨娘,”温氏点点头,“所以我才让你别出手,这事就交给你们大小姐。”
“交给如意?”丁岚问,“她才六岁,怎么对付许素白。燕国公主是要收拾许素白,可她一个做婆母的,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出手。侯爷要是不愿意,到时候见了孩子再心一软,可如何是好。”
“大小姐可不一般,”温氏笑,“做事周详的很,许姨娘得罪了她,只怕没有好果子吃,你且看着就是了。高门豪族的孩子,就跟我们家的不一样啊。”
丁岚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她总不能出手对付有孕的许素白吧。(未完待续)
第120章 寿宴
就这么到了六月底,天气也越发热起来了。
知了从天没亮叫唤到天黑,声声叫着绝望。到了夜里,一丝风也没有,热地让人窒息。京城已经好几天没有下雨了,树木花草,连人都开始蔫蔫的了。
丁岚有两个月的身子了,许素白也快三个月了。燕国公主体谅天热,吩咐丁岚在芝园好生养着,不用天天过来请安。徐铮也体谅许素白,吩咐她不用天天去芝园请安,等天凉些再说。
可是到了六月初七,却是燕国公主的生辰,宫里派人送了些肃宗的赏赐,府里就借机大办了几天。
大楚的风俗,五十以下的生辰,尽量不办,怕是大办会折福折寿。燕国公主的父母一早就没了,她的辈分也算大的了,虽然没到五十,却也办了一场。
丁岚有孕,寿宴就由长房王氏和二房孔氏负责,请了戏班子,倒是热闹了好几天。
到了六月初十,忠顺府送走了一批客人,许多相熟人家的女眷,还留在芝园谈笑。
这几日,丁岚虽然没有主管筵席,却也忙的够呛。她是忠顺府的主母,迎来送往,丁岚总得露个面,陪人家坐坐。
鉴于丁岚有孕,三房的萧氏就来芝园帮忙,跟她一起照顾女眷。有些人家的主母,也带了听话受宠的妾室出门交际,徐铮的三个姨娘,自然也来作陪。
许素白因为身孕,倒是没有挤在人堆里面,反而跟着丁岚和萧氏,在小花厅里作陪。来往的多是各家主母,许素白一个小妾,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却又不能一个人走开。
丁岚之所以留了许素白在自己身边,一方面也是担心她的身孕,若是出事,自己平白背上一个善妒的罪名。
另一方面,清风仙姑的事,也给丁岚敲了警钟。许素白在忠顺府和靖远将军府,都很有门道。
丁岚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万一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害了徐婉如,或者害了自己,那可如何是好。
丁循的妻子温氏,虽然是上门贺寿的客人,却在芝园帮着小姑子招呼客人。徐简跟着徐铮到外院招呼男客,徐婉如就留在芝园。
看见温氏这么帮小姑子,徐婉如觉得,丁家兄妹之间的感情,应该不错。兄弟姐妹关系好的,家中氛围多半不错,父母也多半正气。
这样看来,徐铮这次再娶,倒是瞎猫撞见死耗子,捡了个大便宜。丁岚本身,并不面面俱到,可为人端庄大方。虽说进门时间不长,可是怎么看,都比朱念慈好上许多。
天色渐渐暗下去了,客人们也渐渐散去了。芝园的女眷,年纪大一些的,辈分高一些的,基本上都已经走了。现在还留着的,多半是徐铮同辈人的妻室。
自然,也有些身份地位都比不上徐铮的,趁着燕国公主办寿宴,来打个秋风,或者走下门路,混个面熟。
大同本家的人,也来了几个,衣着打扮一看就不是京城的。明明刚认识,却围着丁岚装出十分熟稔的模样。
徐婉如心想,不过两代,祖父一支都开始衰颓了,更何况本家那边。果然人生行路,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丁岚正捧了盏茶说笑着,突然哐当一声,茶碗摔在了地上。众人吃了一惊,都抬头去看丁岚,就见她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快去请大夫,”徐婉如喊了一句,屋里的人一下子就被惊醒,纷纷开始喊着找大夫,屋里的丫头也赶紧跑去请人拿主意去了。
温氏就在屋外,听见花厅里乱哄哄的,进来一看,自己的小姑子惨白着一张脸,面无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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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温氏赶紧上去扶着,和金珠一起,把丁岚挪到榻上。
屋里的几个女眷,也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丁岚,觉得怎么样。
“舅太太,水来了。”金秀端了碗温水,递给温氏。
丁岚痛地抽搐,一挥手,就把茶碗给打翻了。就听哐当两声,众人先是听见丁岚打翻茶碗,回头一看,许素白捧了碗水过来,碗摔在地上了,许素白半扶着腰,也瘫在地上。
“许姨娘,你怎么了?”金珠赶紧去扶。
“疼,疼……”许素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冒着冷汗,脸色惨白。
众人看了一眼丁岚,再看了一眼许素白,这两人都有身孕,莫非,是谁下毒了?
“金珠,”温氏分明也想到这一点了,“你赶紧去找公主,让她务必请个御医过来。金秀,你带几个人去门口守着,这院子里谁都留在原地,谁也不许出去。”
“这?”有几个女眷就不愿意了,“这是怀疑我们了?”
“徐三夫人,”温氏陪了几天,对这些女眷的身份,早已经了若指掌了,“下毒的人一定在这院子里,事关侯爷的子嗣,关了门才能留下证据。情非得已,请各位夫人帮帮忙。”
温氏说的有理有据,态度也十分诚恳,众人虽然不愿意自己被人怀疑。可这会儿要是硬闯着出去,日后丁岚和许姨娘出事了,很可能会怪到她们头上去。
再加上,芝园里的女眷已经没几个了,留下的,多半是大同本家的媳妇,还有一些低阶官员的家眷。她们自然不敢得罪忠顺府,留下也就留下了。
徐婉如也在屋子里,温氏吩咐众人别四下走动,又让丫鬟请了客人在正厅里休息。丁岚和许素白就在小花厅里躺下,一切都尽量保持原貌。
温氏掌家很有一套,就这么一吩咐,很快就把局面给稳定下来了。客人们去吃茶,一边等着消息。
不一会儿,张大夫就赶到芝园了,他是忠顺府供奉的大夫,就住在忠顺府边上,来往极为方便。
进了花厅,一眼就看见两个肚子疼的孕妇,饶是张大夫见多识广,也大吃一惊。这忠顺府究竟是怎么了,竟然两人一起肚子疼。莫非,是谁下了药,这主母和小妾一起中招?
丁岚毕竟是主母,张大夫就先紧着她了。温氏往边上一让,张大夫就给丁岚把脉了,果然,是动了胎气。(未完待续)
第121章 诋毁
张大夫刚来没多久,往日常给许素白看病的秦郎中也来了。
秦郎中的医馆也在忠顺府附近,只是他家医馆不怎么出名,经常给忠顺府的下人看看病。
许素白在忠顺府半主子半奴婢,身份不明,寻常请不动张大夫,就常找秦郎中看病。先前许素白摔倒的时候,她的丫鬟画眉,就跑去秦郎中那里求助了。
府里供奉的张大夫,来了也不一定顾得上许素白,正厅里的女眷见了,都觉得画眉那个丫头很机灵,忠心为主。
“张大夫,不像是中毒啊!”秦郎中给许素白把好脉,很是疑惑地问。
张大夫也摇摇头,“秦大夫,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吃了什么刺激的东西?”秦郎中问。
“没,”画眉赶紧过来说了,“我们姨娘先前就吃了半碗红枣莲子粥,剩下的赏了奴婢,奴婢吃了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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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岚,”温氏也问,“你先前吃了什么?”
“我吃了两块莲花酥,”丁岚陪女眷喝茶的时候,也就吃了两块点心。
“快去看看红枣莲子粥,还有那个莲花酥,一并都拿过来。”温氏吩咐。
屋里的丫鬟赶紧去拿了,张大夫和秦郎中看了,两人齐齐摇了摇头,“这些都没关系。”
丁岚和许素白的喊声越来越低了,可张大夫和秦郎中什么都看不出来。
“要不,先施针吧,”秦郎中建议。
“不行,”张大夫拦住,“眼下什么起因都不知道,万一施针,孩子出事了怎么办?”
张大夫在忠顺府多年,寻常也就治个头疼风寒,若是他治不了,自有宫里的太医来治。所以,他一向求安稳,并不愿意冒险。
两人正拿不定主意呢,徐铮闻讯也赶过来了。一进来,就看见妻妾都躺下了,徐铮也大吃一惊。
“张大夫,这是怎么了?”徐铮赶紧问。
“侯爷,”张大夫说,“老夫无能,实在看不出什么问题啊。”
“怎么会这样?”徐铮赶紧问云墨,“松烟去太医院了没?”
“侯爷,去了,应该快到太医院了,”云墨赶紧解释。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针?”徐铮追问两位大夫。
“秦郎中说的是金针,”张大夫解释,“若是知道痛的起因,找对穴位,可以用针化去。可要是不知道起因,胡乱下针,这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
“婢妾再忍忍,”许素白低声喊了一句,徐铮就更心疼了。只是他急的跳脚,太医却还赶不过来。
正厅里吃茶的女眷见徐铮匆匆忙忙赶来,也有几个围过来看热闹了。
“侯爷,找到原因没?”有人就问了。
“还没,”徐铮对这几个本家的亲戚,倒是也还客气,“麻烦诸位嫂子先去客厅坐坐,实在是事出偶然,不敢放走下毒的祸害,大家给我一个面子,先留一会儿。”
“好的,都听侯爷您的。”本家的几个女眷见他年轻英俊,说话又这么客气,就颇有好感。
突然,有个年纪三十出头的妇人说了一句,“可别是什么东西犯冲了!”
大同本家的亲戚刚进京,还没听说徐婉如八字霸道,带煞气的事。这妇人只是无心一句话,徐铮却突然一转头,盯着徐婉如不放了。
徐婉如原本跟个影子一般,坐在小花厅的角落里,被徐铮这么一看,她的心头火也起来了。有完没完,分明是有人下毒,竟然还怀疑到她头上了。
这时,画眉突然喊了一句,“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徐婉如看过来了,有几个京城的女眷,就给大同本家来的人,介绍前段日子,京城里纷纷扰扰,都说忠顺府的大小姐,八字带煞,克父母克兄弟呢。
本来,徐婉如的八字谣言,已经被潘知远的话,给打压下去了。只是到了这么一个场景,就算不是徐婉如冲撞了丁岚跟许素白,在场的各位也有些怀疑起来了。
毕竟,空穴不来风,徐婉如有这么一个八字带煞的名声,说不定就是真的。众人看徐婉如的眼神,一下子就有些诡异起来了。
徐铮一着急,伸了手,拎着徐婉如的衣服就往外拖。
徐婉如不过六岁,看着一屋子冷冰冰围观她的妇人,还有躺在床上哀嚎的丁岚和许素白,心里一片凄凉。
她什么错都没有犯,只是有人给她栽了个八字带煞的名声,徐铮立马就想赶了她出去。
拎到花厅门口,徐铮把徐婉如往地上一摔,“滚,快滚!”
徐婉如愣了一下,她对徐铮一向不抱任何希望,可今天这事,实在是太离谱了。
温氏在屋里看见了,也不好插手人家父女的矛盾,只劝,“如意,你没事吧,赶紧回去找你祖母,乖。”说着,又让身边的丫鬟送徐婉如离开。
徐婉如慢慢起身,还没回头,燕国公主就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燕国公主恨恨地问,“两个孕妇突然都肚子疼,分明是有人捣鬼。事情还没查清楚,就信了谣言,还敢怪如意了?”
徐婉如经历过前世的事,抄家灭族,下堂被休,还在情敌手下被磋磨了十几年,本以为自己再不会觉得委屈。可听了燕国公主的话,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她对徐铮彻底失望,也彻底放弃了,这一生,她只求祖母和徐简安好。其他人,干她何事。
徐婉如起身,冷冰冰地扫了一圈屋里屋外所有人。这八字带煞的帽子一压下来,没事还好,一旦有事,自然怀疑她了。这就是人性,有事先找个背黑锅的,把他打死了,就能证明自己的正义了。
“太医呢,”燕国公主也懒得跟徐铮斗嘴了,“太医怎么还没来?”
“公主,”云墨出来说,“应该快来了,松烟去了好一会儿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拖拖拉拉的。”燕国公主一边抱怨,一边抬腿进了小花厅。张大夫跟了上去,把丁岚跟许素白的情况,仔细说了一次。
燕国公主听了,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棘手,只怕太医来了,也不一定能治。(未完待续)
第122章 被逐
张大夫跟燕国公主刚说好情况,许素白就大喊了一句,声音缓缓地没了。
“素白!”徐铮赶紧扑了过去,张大夫和秦郎中也围了上去。只见许素白的衣裙,全是鲜血,只怕,这孩子是没了。
张大夫赶紧上前,把了许素白的脉。屋里一下子又安静下去了,众人都看着张大夫和许素白了。张大夫的神色,也越发凝重了。
“张大夫?”徐铮低声地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侯爷,许姨娘的这一胎,”张大夫说,“已经保不住了。”
屋里的妇人,多数都有生育,见了许素白身上的血,谁心里都有些数了。
徐铮心痛不已,抓了许素白的手,怔怔地落下泪来。回头一看,徐婉如还立在门口。
“你还不快滚,滚的越远越好!”徐铮大声喊道。
许素白小产,燕国公主也不好这个时候跟徐铮再杠上了,只是,她该如何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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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岚在榻上看见对面的许素白一身血,越发害怕起来,靠在温氏怀里,哆嗦着看了一眼徐婉如。
徐婉如一抬头,本是去看燕国公主的,却正好看见丁岚害怕的眼神。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可谁都以为是她冲撞的。徐铮的话,徐婉如已经不当他一回事了,可燕国公主呢,她是怎么想的。
“祖母,”徐婉如知道燕国公主很为难,就问,“祖母你也信吗?”
“如意,你先回去,”燕国公主看了一眼丁岚,无论她信还是不信,许素白已经小产,她不能看着丁岚也小产了。
徐婉如一愣,点了点头,从脖子上掏出一个护身符的锦囊。谁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可燕国公主知道,这是清风仙姑诬陷徐婉如八字带煞,给的压制符文。当时,燕国公主多少也信了一些,就让珍珠给徐婉如戴上了。
徐婉如不信鬼神,经历了前世今生,她就没见什么因果报应。所以,也曾偷偷拆开过护身符。里面是张符文,上门画了几个狰狞的鬼脸。怎么看,都不是保佑平安的护身符。
而这个符文,正是清风仙姑来过萱园之后,燕国公主让他们戴的。徐简那个护身符,里面就是普通的文字,没有一个鬼脸。
当时徐婉如还想不通,为什么两人的不一样。等八字带煞的谣言一传开,徐婉如就知道,燕国公主一开始是相信的。
关键时刻见人心,徐婉如知道,今生她和燕国公主相处的时间太短。她全身心信任祖母,可燕国公主眼下,不见得无条件信任她,维护她。
眼下会无条件维护她的,只有朱家的舅舅舅妈了。
徐婉如把护身符放了地上,自己跪了一边,认认真真给燕国公主磕了三个头。
“祖母,竹君就交给您了。”徐婉如磕好头,起身看了一眼燕国公主,“既然让我远离,不如送我去朱家吧。”
燕国公主一愣,知道徐婉如这是在赌气,可眼下这局面,实在是有些棘手。
张嬷嬷刚想说话缓和一下气氛,徐铮却迈了一大步,到了徐婉如面前,“云墨,你去备车,把这灾星送的越远越好。她要去朱家,就送去朱家。”
徐婉如冷冷地笑了起来,无声地说了一句,“蠢货,”转头就走。
云墨牵了徐婉如,赶紧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安慰徐婉如,“大小姐,侯爷他只是着急,你别跟侯爷生气。”
他劝的一身汗,徐婉如却纹风不动,云墨也知道徐铮和徐婉如之间关系不好,可他没料到,竟然差到这个程度。还有,这个大小姐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才六岁,心深的跟个古井似的。
因为走的急,徐婉如身边也没个丫鬟婆子,更没带什么东西,上了车马,就出了忠顺府。车夫听说是去朱家,就熟门熟路往西边去了。
徐婉如一个人坐了车上,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忠顺府。跟前世陈奇可改建的府邸相比,忠顺府果然还是小了一些。
想到这里,徐婉如心里,突然苍凉的不行。重来一次,她以为保住徐简,留住徐铮的性命,站好英王一系,日后就可以无忧了。
谁知,生活于谁来说,都是艰难的。即使她对未来了如指掌,却没料到,徐铮是这么当父亲的。明明是骨肉至亲,却像生死仇敌。
或许,是记恨她的母亲朱念心吧。也或许,是她的脸,长的太像母亲了。也或许,是她素日跟徐铮斗嘴斗的太过了。
谁知道呢,徐婉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挣扎了,也努力了,可眼下,她无能为力。只能先去投奔舅妈,等舅舅朱自恒回京了,再去忠顺府讨回朱念心的嫁妆,日后靠着这份产业,至少也能衣食无忧。至于出嫁与否,徐婉如这一世,就再没考虑过了。
徐婉如刚出忠顺府,宫里的太医就到了。府里的下人赶紧扛了软轿,抬着太医飞奔去了芝园。太医来的及时,丁岚倒是得救了。只有许素白一人,没了腹中孩子。
燕国公主虽然记恨许素白造谣生事,可这会儿见她没了孩子,脆弱憔悴,也不好再打击她。只安慰了几句,就带人离开了。
徐铮本来就没有打算驱逐许素白,眼下她又没了孩子,不知道多少可怜。燕国公主都不追究了,徐铮乐得放许素白一马。
丁岚虽然肚子疼了好一会儿,幸而得救,心里对许素白,也有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倒不是她抢了先机,而是两人前后差不多时间开始肚子疼,她的孩子得救了,许素白的却没了,终究有些侥幸。
许素白原本没有身孕,只拿有喜哄了徐铮往她的蕉园去。可迟迟没有怀上,日子一久,也瞒不下去了。趁着这次机会假装小产,反而博得众人同情,也得了燕国公主的原谅,顺势留在忠顺府了。
说来说去,只有徐婉如一人,无故遭殃,落了个被逐出家门的下场。而忠顺府这个家,在徐婉如心目里,也在今夜彻底坍塌了。
她原本一腔热血,想保护徐简,想维护忠顺府,现在,一丝儿热情都没了。徐婉如心里,只觉得好累,好想睡上一觉。(未完待续)
第123章 马车
徐婉如在忠顺府受挫,只想着赶紧到朱家去,找了舅妈说说话,好生商量一下。等舅舅一回京,就让他去忠顺府交涉。
她想脱离忠顺府,若是没有周详的计划,只怕没那么容易。至少,有燕国公主在,就不会让徐婉如如愿的。
在忠顺府里,徐铮太过偏心,太过糊涂。徐婉如连一丝讲理的机会也没有,这种处处被压制却无处反驳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日后若是再有冲突,徐婉如也不愿意一直吃亏下去了。
她宁可靠着母亲的嫁妆活下去,也不愿意在徐铮手下继续吃亏了。她已经六岁,大楚的女子十三四岁就开始议亲,十五六岁就开始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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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七八年,徐铮这么个货色,就要主宰她的亲事了。徐婉如知道,有燕国公主把关,徐铮不至于太糊涂。可是,眼下她谁也不愿意忍了,就想着自己舒舒服服过日子。
前世在床上躺了十来年,能够自由出府走走都是奢望。今生有大把的时间,还有足够的金钱,年轻健康,哪里去不了,何必困在一个小小的忠顺府呢。
云墨备车送走了徐婉如,就回芝园去跟徐铮报告去了。徐铮哪有心思理会徐婉如的事,只是嗯了一下,算是知道了。
倒是丁岚的丫鬟金珠听见了,派人去萱园跟燕国公主说了一声,只说人已经送出去了。
只是到了半夜,都快子时了,送徐婉如的马车,却迟迟没有回府。车马处的人也没放心上,往日主子们用车,多半都提前吩咐。今晚事发突然,云墨送了徐婉如出去,只有几个人看见,车马处的人没上心,也没在意。
珍珠带了小莲,在西厢房守到四更天,却仍旧没有收到徐婉如到朱家的消息。她们虽然担心,也不好去找燕国公主。
燕国公主大寿,却遇上这么个血淋淋的收尾,实在也很郁闷,回了萱园,也已经睡下了。下人们也不好这个时候,再去打扰她了。
就这样,天色大亮的时候,西城兵马司的统领,带了几个手下来忠顺府了。见了徐铮,只说城西金城坊发现一辆马车,车上挂着忠顺府的徽号。车上没人,赶车的车夫却已经被人砍死。
这话一出来,满屋子的人都大吃一惊。徐铮赶紧带着兵马司的统领,去萱园找燕国公主了。
“母亲,”徐铮见了燕国公主,也有些犹豫了,昨晚他只想赶了徐婉如回萱园,谁知徐婉如一怄气,竟然要去朱家。他一生气,才让云墨送了徐婉如出去。
“怎么了?”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兵马司的人,几个士卒赶紧行礼。
“母亲您别着急,”徐铮说,“昨晚送如意的马车没回来,就停在金城坊,车夫被人砍死了,如意不知所踪。”
“什么!”燕国公主喊了一声,“如意,这是,这是绑架吗?”
兵马司的统领上前,“如果是绑架,也就是钱的问题,公主这几日备些银钱,万一歹人上门,先给了再说。”
“那如意可怎么办?”燕国公主握紧手,“他们不会为难如意吧。”
“听说大小姐只有六岁,你们的车马又有徽号。”兵马司的统领说,“只要不是遇见人牙子了,多半就是绑架勒索。”
徐铮也回过神了,派人赶紧去请二房的徐钧,他在五城兵马司做事,应该更清楚一些。
不一会儿,徐钧就跟着小厮过来了。一路上,小厮已经把徐婉如失踪的事情,说了一遍。至于昨夜的纷争,长房二房的人,也都已经听说了。信则有,不信则无,许素白的事,是不是因为徐婉如小产,谁也不敢打包票。
“二哥,”徐铮见了徐钧,就说,“如意昨晚上去朱家,马车一早上却停在金城坊,车夫被人砍死了,如意不见了。”
“怎么会在金城坊?”徐钧有些奇怪,朱家在发祥坊,离忠顺府并不太远,都绕着皇城附近。而金城坊却是京城最西的一个街坊,出去就是城门,这马车,好端端的怎么会停那里。
西城兵马司的统领跟徐钧见了礼,说,“大小姐可能是在那里丢的,也可能是他们的障眼法,指东打西。”
“嗯,”徐钧点点头,看了一眼燕国公主,“母亲,眼下只能先守好城门,再在城里细细查访了。最好是被绑架了,我们也准备些银钱吧。”
“嗯,也只得这样了。”燕国公主点点头,她虽然没有惊慌失措,却也十分后悔内疚。昨晚的事,都是话赶话给赶的,早知道让人带了如意回萱园,哪里会出事?或者多派几个人跟着,坏人见了,也不敢起歹心。
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燕国公主跟徐铮徐钧商量了一会,各自准备去了。若是绑匪上门,总是先拿钱换人比较重要。
西城兵马司的统领和徐钧一起出了门,联系了熟人,先在几处城门,细细查看。昨夜徐婉如离开的时候,城门已经关了。
天蒙蒙亮,那辆马车就被更夫发现了,这就说明,徐婉如必定还在城里。只是藏在哪里,可就不好说了。
燕国公主心急如焚,倒是抽空派人给朱家送了个口信,只说徐婉如昨夜去朱家,路上失踪了。
传话的人没传全,姚小夏一听,以为徐婉如是半路跑了。可是联想上次,徐婉如一个人被送回朱家,就是因为清风仙姑的谣言。也不知道,这次深更半夜送徐婉如一个人去朱家,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姚小夏又气又急,赶到忠顺府的时候,才知道车夫竟然被人砍死了。
一听这个消息,姚小夏当场就哭了起来。若是绑架,为何要砍死车夫?留个活口回来报信,不好吗?
凶手的手里都有刀,完全可以逼着车夫让开。既然杀人动了血光,这事多半不会好了。求财有求财的法子,这杀人越货的架势,一看就让人胆战心惊。
姚小夏一边派人去江南给朱自恒送信,一边又联系了朱家和姚家的人,一起去找徐婉如的下落。(未完待续)
第124章 寻找
听了姚小夏的话,燕国公主也觉得有道理了。
胆敢在京城拦路劫持马车的,多半不是单枪匹马。尤其那晚的马车,还带了忠顺府的徽记,寻常匪人,根本就没那个胆子动手。
可这样的人,要么是极其胆肥无谋,要么就是有勇有谋,人手众多。前者还好说,只要给了赎金,多半能找回人。可后者心狠手辣,一旦出手,必定要赚一大笔,还不会留下踪迹。只怕给了赎金,也不见得还人。
燕国公主越想越慌张,赶紧让张嬷嬷去请沈立山了,得查一下,这个死了的车夫,素日跟谁来往。总之,得先排除下熟人作案的可能性。
沈立山带了一批人查车夫和忠顺府里的关系,沈立山的儿子沈大楚,则带了人手,跟着徐钧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满城找徐婉如的下落。
六月初十的夜里,徐婉如被赶出府。
六月十一的凌晨,马车在城西金城坊出现,车夫一早就被人砍死,按时间算,应该就是六月初十的夜里死的。
这样一来,徐婉如多半还在城里。
所以,忠顺府派了人手去各处城门把守,又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通了气,全城搜索徐婉如的下落。好在徐婉如还是个六岁女童,即使夜不归宿,也不妨碍名声。
除去忠顺府和朱家,丁循也带了五军营的人马,加入寻找的队伍。靖远将军府萧家的人知道了,也派了人手帮忙。
忠顺府虽然式微,可在军中仍旧根盘节错,还有不少人脉关系。大家这么一找,京城的氛围突然为之一变,颇有些风声鹤唳起来了。
到了六月十三,徐婉如已经失踪三天三夜了。
燕国公主守了徐简,正在东厢房里烦恼,要不是那天夜里答应了徐铮,徐婉如也不会去朱家。不去朱家,自然不会遇到劫匪,燕国公主越想越后悔。只是,这天下哪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
那天的情形,也着实吓人,一步步,催的燕国公主不得不做出选择,让徐婉如先去朱家回避一下。
先是丁岚肚子疼,胎像不稳,接着是许素白,情况一模一样,症状也一模一样。到这里,还能说,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两人一起发作了。
可接着,就不一样了。许素白疼到小产,所有人亲眼目睹这样的惨事,心里自然害怕。丁岚和许素白一模一样的处境,许素白已经小产,看见她那么一身的血,丁岚再坚强,再理智,都不可能撑的下去了。
屋里所有人,和丁岚的想法,自然也是一样。让徐婉如回避一下,又不会有什么坏处。可她若是不避开,说不定就要出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众人的选择,自然会让徐婉如避让了。
连燕国公主,都这么想了,所以才答应徐铮,让徐婉如去朱家。徐铮一如既往地暴走了,把所有的怒气和不满,全发泄到徐婉如头上。
这样的处境,徐婉如该多心寒。燕国公主想起那晚上徐婉如的跪别,眼神清冷,连说的话,都跟遗言似的,心里就噗通噗通个没完没了,这次的事,实在让人焦心。
当晚,御医看过丁岚,只说是吃了些活血的东西,所以才腹疼不止。开了个方子,丁岚用了,当晚就好转了。本以为,次日就可以接回徐婉如了,谁知道,第二天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事。
丁岚心里,是有些内疚的。徐婉如八字霸道的事,一早就被礼部尚书潘知远和钦天监胡监正给否定了。说来说去,不过是清风仙姑的谣言罢了。
只是众口铄金,谎话说的多了,渐渐的就真起来了。尤其放在那样一个处境下面,许素白已经小产,丁岚和她一样的症状,自然害怕的要命。她对徐婉如,真说不上什么感情。只不过,是继母和继女和平共处的开始罢了。
徐铮发怒驱赶徐婉如的时候,丁岚心里,也巴不得徐婉如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可是,后来太医又说,是吃错了东西的缘故,丁岚心里,也有些明白过来了。多半,那晚上是有人给她们下了药,想来想去,最可能的,就是长房和二房的人。
不管丁岚怀疑谁,徐婉如消失的结果,却要落到她的头上了。
徐铮是燕国公主的儿子,骂一顿,气一场,过了还是母子。许素白虽然放出谣言在先,可她小产也是不争的事实。众人对她,多少有些同情,这时候,也怪不到她头上去。
只有丁岚,毫发未损,自然要成为替罪羊了。
徐婉如不见了,燕国公主的怒气,自然要找个发泄口。丁岚进门之后,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公主婆母,真不是个好相与的。
丁岚不过两个多月的身子,还没过三个月,胎像仍旧没有坐稳。就算如此,燕国公主一反常态,摆起了婆婆的款,晨昏定省,贴身服侍,一个都没有拉下来。
别说丁岚了,就算是寻常没身孕的人,这样一天都兢兢战战地站着,时刻绷紧了神经,去服侍燕国公主这么一个暴脾气的婆婆,都是受罪。
徐婉如消失了几天,丁岚就在萱园里站了几天。只是,绑走徐婉如的匪人,一直没有送什么消息来忠顺府。
到了第五天,丁循的手下得了个消息,说是城南有批地痞无赖,最近好似发了笔大财。赌钱逛窑子,腰杆挺的倍直。
丁循派人找去南城,一查,就觉得有谱。这批地痞无赖,素日就在城南的运河码头做些力气活,拉帮结派,颇有几分气候。
可到了夏天,码头上的活计虽然多,却最为辛苦。烈日当头,汗流如雨,这些无赖好吃懒作惯了,哪里吃的了这样的苦头。所以,明明没怎么接活计,手头却都宽泛了,实在很是可疑。
丁循和徐铮徐钧一商量,就带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马,突袭了南城这批无赖地痞的老窝。谁知,抓了几个跟着蹭吃蹭喝的,却没抓到领头的。
可是,就这么几个蹭吃蹭喝的,好好用了刑,也能问出不少情况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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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破庙
南城运河码头的地痞无赖很多,最心狠手辣的一伙儿,为首的一人就叫白鼻子。
这人幼年的时候得了白癜风,虽然并不严重,可鼻子上却落了一块,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名字。
虽然长的有些滑稽,白鼻子为人却十分心狠手辣,还有几分心计。他在南城,不是最有力气的,打架打不过人家,可逞强斗狠,却不输给任何人。往往一出手,就要见血,一来二去,谁都知道白鼻子轻易惹不得。
白鼻子在南城运河码头上闯出了些名堂,又带了些小弟,十几二十几个人,拉帮结派,专挑码头上省力钱多的活计做。
码头上的苦力也不敢和他们抢活计,只能做些费力钱少的活计,寻常也不敢和白鼻子他们争斗。所以,仗着南城的运河码头,白鼻子一帮人过的,还算滋润。
可再怎么滋润,总比不上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发软。有了一山,还望着另一山高。
有人说,白鼻子曾经扬言,要干一票大的,日后混个官身,试试做官老爷的滋味。白鼻子大字不识,怎么可能当官,谁都以为他痴人说梦,听见的人,也都笑笑了事。就是他最亲近的几个兄弟,也没把他的话当真。
进了六月初,倒是有人见着白鼻子发了笔大财,边上几个兄弟吃香的喝辣的,日子不知道多少舒坦。
码头这种地方,谁家不知道谁家的底细,白鼻子和几个兄弟发财的事情,码头上睡都知道。丁循和徐铮的人一问,众口一词,大家都这么说了。
一来二去,有人就说了,白鼻子说过,要绑个什么侯府小姐,等事情了了,他就当官老爷了。
按理,白鼻子为人谨慎,不至于宣扬地到处都知道。只是他手下的几个兄弟,里面总有些没出息的,听说了侯府,听说了侯府大小姐,就有些骨子发软,虚荣心作怪,宣扬了出去。
丁循的手下问到白鼻子和侯府小姐,就觉得是忠顺府大小姐的事情,丁循和徐铮徐钧一商量,就去南城抓人了。
只是,终究还是没有抓到白鼻子和他的几个兄弟,倒是抓了几个素日跟着白鼻子鞍前马后的,一来二去,就问出了这么些底细。
这六月中旬,唯一失踪的侯府小姐,就是忠顺府的徐婉如。等丁循和徐铮打听清楚了,他们心里也有数了,多半就是这批人围攻了徐婉如的马车。
虽然已经六月十五了,可有线索,总比什么消息都好吧。
徐铮徐钧还有丁循,就打算沿着这条线,继续追寻下去,却收到一个消息。说是白鼻子一行五人,齐齐死在城北的一座破庙里面了。
众人急急忙忙赶去北城,倒是在破庙里发现白鼻子等人了。不见血,不见伤,就看见五个人七零八落地躺着,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徐铮虽然没上过战场,也没参过军,可见了这样的死法,心里也觉得怪异。众人把白鼻子等人的尸首交给了府尹,仵作念过尸体,说是吓死的,五个人都是心脉俱裂,活活吓死的。所以,身上没有伤痕,只有口鼻里面,带有血迹。
本以为,追着白鼻子的线索,总会找到徐婉如。更何况,他们一批地痞无赖,抓着个侯府千金,不就是为了换钱嘛,迟早会上门联系的。只要忠顺府既往不咎,相信徐婉如总会安全回家。
谁知道,线索就这样断在城北的破庙里面了。
这事,就越发可疑了。
白鼻子他们被杀,很可能就是许了他们官职的背后黑手。可究竟是谁,要对徐婉如这样一个六岁的女童下手?
线索就断在白鼻子他们身上,背后的事,谁都不知道,追寻的人,都觉得十分气馁。明明都看见曙光了,却突然黑了天,什么都看不见了。
心情这样大起大落,丁岚总算是病倒了。燕国公主舍不得怪徐铮,就把徐婉如消失的责任,一股脑子丢到丁岚头上。不管不顾,让她在萱园里立了好几天规矩。
要不是丁循尽心尽力,燕国公主一定不放丁岚。好在丁循把忠顺府的事,完全当成自己的事情在跑,每天都要来三四趟忠顺府,跟燕国公主说说进度,说说新发现。
因此,丁岚病倒,燕国公主顺水推舟,就放了她一马,让她回芝园好好养胎去了。
丁岚逃出生天,好歹是松了一口气。这府里,除去燕国公主和徐简,丁岚是最希望徐婉如安全归来的人。
她嫁到忠顺府的时候,就知道这两个先夫人留下的孩子,在燕国公主心里十分有分量。而这个做姐姐的徐婉如,就更加重要,她说一句话,就能引导整个府里的态度。
只是进门之后,徐铮和徐婉如之间的矛盾实在太大,冲突不断,丁岚是徐铮的妻子,自然更偏向徐铮一些。
所以徐铮怒气冲昏头脑的时候,丁岚为了自己的安全已经腹中的孩子,就默认了徐铮对徐婉如的做法。
可这样一来,徐婉如当天夜里就出事了。就按事后查的来看,这次劫车绑架,密谋已久,对付的就是徐婉如。偏偏他们犯错,还给了白鼻子他们一个下手的机会。
徐婉如若是不回来,徐简必定哭闹不停,燕国公主必定伤心欲绝。日子久了,徐铮回过神之后,一定也会怪罪丁岚。
所以,丁岚心里最期盼的,就是徐婉如安全归来。丁循和温氏也知道丁岚的处境,所以两人一里一外,全来忠顺府帮忙了。
只是,徐婉如的消息,就断在了白鼻子他们那里。
白鼻子等人死在了城北破庙,丁循和徐钧,就再也找不到什么消息了。无论是五军营,还是五城兵马司,怎么都查不出徐婉如的下落了。
徐简哭闹了七八天,也跟着病倒了。天气闷热,冰不得,又捂不得,徐简这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燕国公主素日身子强健,可这会儿丢了孙女,心中煎熬。也大大小小,病了一场,忠顺府里,一时间颇为惨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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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浑水
徐简病好的时候,也差不多七月出头了。
朱自恒五月初,就接了旨意去江南考量官员,访查贪墨。到了六月中下旬,却接到姚小夏发来的急件,说是徐婉如丢了。
朱自恒的事情,本就快收尾了,听了这个噩耗,就赶紧把事情托给几个一起南下的同僚,自己飞速回京了。
好在水路颇快,朱自恒水陆交替,日夜不停,火速回了京城。一进城,先回家问了经过,就驱马去忠顺府了。
六月初十当天夜里的事情,姚小夏已经打听了个七八分,可当时徐铮有多过分,姚小夏毕竟没有亲眼目睹,并不清楚。
可朱自恒不一样,他对徐铮的为人十分清楚,柳色那次,徐婉淑那次,次次都是如此。若不是徐铮咄咄相逼,徐婉如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半夜要来朱家。
若是忠顺府容不下徐婉如,干脆让她留在朱家算了,何必又眼巴巴地接回去,最后还出了这么一个意外。
至于八字霸道,朱自恒觉得那就是个屁,八字是他编的,还尽挑好的来,怎么可能霸道,克父母,克亲人。纯粹是有人无事生非,盯上徐婉如了。
朱自恒是文官,军中没什么认识的人,只能和老上司潘知远诉苦求助。潘知远是全真教孙神仙的嫡传弟子,只是卜了一卦,笑眯眯地跟朱自恒说,吉人自有天相。再问,他就说天机不可泄露,只笑不言了。
忠顺府丢了大小姐徐婉如,宫里的人也知道了。
徐铮一向偏心,对这个嫡出长女不怎么待见,所以这次孩子不见了,谁都觉得徐铮应该负几分责任。
宫里宫外,都有指责徐铮的声音,还有御史煽风点火,呈了几个折子给肃宗,说徐铮后宅不安,所以才有今日截杀绑架嫡女的下场。
徐铮又在兵部刚上任,遇到这么些事情,一时间也心乱如麻,无心做事。家里病倒了一大片,去兵部做事,又要看很多人的眼光。来来去去,他一开始的万丈雄心,也被磨去了大半。
所以,徐婉如不在家的二十几天,至少忠顺府里的所有人,都过的不怎么样。所谓的八字霸道,克父母,克亲人,更是无稽之谈。
一时间,京城各家也都传开了,再三警告家中子弟,切莫信了什么八字霸道,最后闹的家宅不宁。
这次的事,起因在许素白,这谣言虽然被人打压。可天下就有这么一种人,什么好的事情他都不相信,偏偏什么不好什么阴暗,他都买单,无论真假。
所以,许素白点燃了一把火,最后这把火,把忠顺府里的所有人,都伤了几分。燕国公主和徐简就不用说了,丁岚成了最大的靶子,日子更不好过。
徐铮虽然和徐婉如不对盘,可两人毕竟是亲父女。徐婉如一丢,徐铮心里自然也不好过。
而府里的下人呢,也因为徐婉如失踪,被沈立山父子查了个彻头彻尾。那晚上,徐婉如去朱家,只是临时决定。从马车出发到被拦截,总共就那么一会儿时间。
白鼻子那些地痞远在南城的运河码头,如何这么快就知道忠顺府的事了?更何况,夜里城门下锁,白鼻子他们,怎么就正好在城里呢。
怎么看,这里面都有猫腻,没有里应外合,怎么来的这么凑巧,这么及时!
攘外必先安内,所以,燕国公主一声令下,沈大管家就雷厉风行,追查起忠顺府里下人的事情来了。
本来,谁家都有些腌臜事,谁家都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忠顺府里也不是铁板一块,长房二房各自为政,三房又是远近闻名的墙头草,四房又纳姨娘又娶新夫人,再加上本来就宠妾灭妻,屋子里不知道多乱。
所以,下人们就更复杂了,有为长房二房做事的,有为所有人都打小报告的,各种各样的钉子奸细,形形色色。
整个忠顺府,上上下下就跟筛子一样,沈立山只是轻轻一敲打,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全都跳出来了。
既然要严查,沈立山就忙的不行了,雷厉风行地处理了几个当权管事,又打发卖了几户人家,忠顺府里的下人,才开始人人自危。
有些人脑子清楚,很快就联想到许素白身上去了。若不是这个许姨娘搅浑水,说他们大小姐的八字霸道,府里怎么会这么倒霉,连大小姐都丢了呢。
所以,燕国公主迁怒丁岚,府里的下人迁怒许素白,这两人,谁都没有得了好去。
许素白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就别提多窝囊了,只得躲在蕉园,怎么都不出来了。
她以为,靖远将军府就够复杂了,谁知道,忠顺府更难控制。明明剧本都按她的来了,可后面的事情,仍旧没法控制。
就比如这次了,许素白假孕争宠,想着浑水摸鱼怀个孩子。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她怎么都怀不上,反而丁岚怀上了。
眼看再拖下去,就要暴露了,许素白只得找个机会假装小产。只是,这么好的机会,许素白怎么会轻易放过了呢。
她本就嫉恨丁岚,现在要舍弃身孕这个设定了,把责任扔在丁岚身上,才是一石二鸟的妙计呢。
所以,燕国公主生辰的这三天里面,许素白一直在找机会,和丁岚可以独处。她私下买了动胎气的药,至于药效如何,许素白一点儿也不在乎。毕竟,她是假孕又不是真的怀孕了。
这药,许素白本打算自己吃,谁知道,却被丁岚误食了。
丁岚一开始肚子疼,许素白就慌张了。她本来只打算自己装肚子疼,最后栽赃丁岚的。到时候一小产,谁也不会怀疑到她这个受害人本身。
谁知道,丁岚先发作起来了,只说肚子疼的厉害。这样一来,丁岚这个加害者的身份就站不住脚了。若是有人存心去搜证据,很容易就能查出许素白买过什么药。
许素白被逼无奈,只得和丁岚装出一模一样的症状了。
即使有人发现她们是中毒了,也只会怀疑,是不是别人下的毒,比如长房,比如二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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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失策
不得不说,许素白是个很会编织情节,捏造故事的人。只是,她对忠顺府里的人心,还是有些把握的不怎么到位。
一开始,许素白就低估了徐婉如在燕国公主心目中的地位。她让清风仙姑捏造了一个八字霸道的罪名,实打实地扣在了徐婉如的头上。
一般来说,见了这样八字霸道的孙辈,多数长辈祖母,都会若有若无地远离这个孩子。可燕国公主自恃身份尊贵,一点儿也不把徐婉如的八字霸道放在眼里。虽然她也担心徐婉如冲着徐铮,可一点儿也没往自己身上想。
虽然,许素白成功拦住丁岚对徐婉如姐弟的献好,却没有真正破坏丁岚和徐婉如姐弟的关系。反而因为适当的距离,丁家和徐家的关系间接地更好了。
所以,这个谣言,除了催生了徐婉如八字的另外一个解释,没搅起什么其他波澜。反而因为清风仙姑的话,姚小夏引出潘知远对徐婉如八字的褒评,燕国公主又得了胡监正的几句好话,贵不可言什么的。
简而言之,许素白造了谣言,还损了清风仙姑的一条性命,连累白鹤观上下,却没得什么看得见的好处。
现在,又有人利用这个谣言,趁着许素白假装小产,坐收渔翁之利。偏偏,谁都没发现,谁是那个渔翁,这才是最窝囊的。
许素白隐约也知道,有人借着她的谣言和小产获利,可许素白死也不敢说出来。
毕竟,假孕又小产的,若是不说出来,她还能在忠顺府里住着。徐铮头脑糊涂,许素白仍有扳回一局的机会。
可若是这些事情暴露了,燕国公主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这几天,因为徐婉如失踪,丁岚成了靶子,不知道挡了多少燕国公主的怒火。许素白不敢想象,这些怒火,如果都冲她而来,那可如何是好。
许素白再会造谣,再会后宅争斗,也闹不到外面去。她虽然父母都在,却自小在靖远将军府里长大,和孤女无异。
她在靖远将军府里长大,又和府里的小姐夫人们关系不好,唯一能讨好的,只有许老夫人。大家看着许老夫人的面子,好歹给许素白一点余地。
所以,许素白万万是没机会联系白鼻子他们,还弄出这么大一个绑架的局。
只能说,动手的人太过聪明,全是乘势而动,借了许素白的谣言,接着又借了许素白假装小产的机会,彻底铲除了徐婉如。
当别人都还在怪来怪去的时候,许素白就想明白了,这忠顺府里的水很深,远比靖远将军府的情况复杂。那边几个老爷,全是许老夫人的亲生儿子,亲兄弟又没皇位可抢,关系就比旁的好上许多。
而忠顺府这边,只要燕国公主一走,徐铮不见得能够安乐。虽然爵位落到了他这个公主嫡子的头上,可长房的徐铭,二房的徐钧,既占了嫡出,又占了年长,心里如何服气。
这些年来,徐铮自己没什么本事,和兄弟之间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很难自己撑起忠顺府的门楣。
以前太宗在位的时候,徐铮仗着皇帝舅舅待他亲善,和几个皇子都有些平起平坐的姿势。在三皇子打算娶侧妃的事上,徐铮都敢强抢了朱念心,可见当年他有多跋扈无知。
这一点,和许素白倒是有些相似。都在年轻无知的时候跋扈习惯了,等看清现实的时候了,当年的小伙伴都掌了实权,就他们一无所成。
得罪了这么些实权人物,以后的日子越发艰难,路也越走越窄了。或许,这也是徐铮跟许素白一见如故的原因,彼此惺惺相惜,隐约总有些相似。
按说,徐铮和肃宗年纪相近,又是姑表兄弟,自小熟识,到了肃宗登基,多少有些香火情。
可偏偏,徐铮少年的时候,就把肃宗和几个太宗的皇子,给得罪惨了。再加上横刀夺爱,抢了肃宗当时看好的准侧妃朱念心,徐铮和这个表哥肃宗之间,只剩下面甜心苦。
肃宗又不是什么大度慷慨之人,登基之后,虽然正是用人之际,也收拾了几个以往对他不敬的兄弟。
选了贫瘠之地封藩,夺了财税军政所有大权,只给一个空头王爷的称号,关在王府。出入皆有人报给肃宗,不得自由不说,连个知府巡抚,都能压着这些空头王爷,实在没多少尊严。
像徐铮这样的表弟,自然更不在肃宗眼里。之所以没有报复忠顺府和徐铮,不过是因为徐铮太过无能,不值得肃宗出手收拾。
只是,上有所好,下有效焉。不用肃宗开口,多的是人去为难忠顺府和徐铮。自从肃宗登基,徐铮就一直找不到事情做,闲在家中。
这也是燕国公主之所以选择投靠皇后太后的缘故,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一无所成吧。而且,等邓皇后的太子继位,忠顺府未来,还能顺利五六十年。怎么看,都还划算。
忠顺府丢了嫡出的大小姐,这事闹的这么大,宫里自然也得了消息。
邓太后找了承恩公府的侄子,仔细问了个周全,知道徐婉如要是找不回来,燕国公主的气,一定会冲着丁岚而去。
丁岚虽然不姓邓,可她身后的几个兄弟,全替邓家做事,若是她在忠顺府过的不顺,这结亲反而成了结仇,还不如不结这门亲事呢。
邓太后和燕国公主做了一辈子的姑嫂,对她的脾气十分清楚。燕国公主性子直,有气就得让她出了,只是出在谁身上,这个就不一定了。
徐婉如失踪一事,究竟是谁做的,眼下还没有定论。只是,左右逃不出长房二房那两家人。
徐铮承爵,这两房既长又嫡的兄弟却成了旁支,他们如何愿意。更何况,燕国公主进了忠顺府,对待王氏留下的几个子女,并不和善。徐铭和徐钧的嫡子身份,也因此晦暗不明。
只因太宗在位之时,对这个唯一的同胞妹妹很是照顾,徐铭和徐钧势单力薄,年纪尚小,也无法与之抗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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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栽赃
现在,太宗已经去世,皇帝换了肃宗来做。燕国公主的影响力,也就没有那么大了。最关键的是,徐铮文不成武不就,还不得肃宗青眼,毫无前途可言。
忠顺公徐坤留下的人脉,多半也是向着王氏所出的徐铭徐钧两人。徐铭比徐铮大个七八岁,燕国公主进门之后,第一个要打压的就是徐铭。
徐铭的性子更像母亲王氏,燕国公主急躁,他就以柔克刚,护着弟弟徐钧,倒是没有太吃亏。可这样的性子,落在外人眼里,就是没什么骨气。
反而是徐钧,性格外貌,处处都像父亲徐坤,有勇有谋。燕国公主对王氏的几个孩子不好,却也没有坏到去虐待的地步,更没有心思去养歪他们。
徐钧在兄长徐铭的庇护之下,倒是学了一身好本事,弓马娴熟。只是碍于太宗对燕国公主的袒护,徐钧虽有武艺,却无处立身。
肃宗一登基,又是用人之际,徐钧借了父亲旧日人马的帮忙,在五城兵马司谋了个副指挥的位置。
五城兵马司里,多半是勋贵子弟和后妃娘家的外戚子弟。徐钧既是勋贵出身,又有一身本事,进了五城兵马司,倒是如鱼得水,十分自在。
年前徐婉如落水,后来引出柳色柳方两姐弟和赌坊的事,朱自恒就曾经怀疑到徐钧身上。只是徐钧和徐铮毕竟是亲兄弟,没有证据,朱自恒也不敢明说。
更何况,忠顺府里一团糟,谁知道是谁捣的鬼。朱自恒只吩咐徐婉如姐弟,远离长房二房的人,却没料到,这次又出了这么个绑架的大事。
朱自恒回来以后,听说城南痞子白鼻子之后,第一反应就徐钧干的。上次他追查赌坊的事,就隐约和南城一些痞子有关。这次的事情一联系,徐婉如丢了,多半就是长房二房的人干的。
可是,家贼难防,徐钧又一脸正义,跟丁循徐铮两人,天天在找徐婉如。朱自恒一时,也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好在徐婉如只有六岁,就是走丢,名声也没什么大碍。只要人没事,总有找回来的一天。
忠顺府里这么混乱,宫里想帮丁岚解围,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好在承恩公夫人大霍氏打听了许素白的事,进宫去和太后皇后说了。这许素白抢着进忠顺府,邓家的人看她,早就有些不舒服了。
这次徐婉如失踪的事情,明眼人谁都能看得出来,不是许素白一个后宅女子能办的成的。
只是,这事也的确因她而起,邓家的人一商量,就打算让许素白做了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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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燕国公主的火气再这样冒下去,丁岚在忠顺府处境艰难,最后寒了丁家的心不说,还坏了燕国公主和邓家的素日交情。
大霍氏得了太后和皇后的吩咐,一出宫,就派人请了毅勇伯府的小霍氏。小霍氏又带了丁岚的姐姐周夫人,三人在承恩公府里商量了半天,倒是有了主意。
到了七月初十,徐婉如失踪,也已经一个月了。
周夫人给忠顺府递了帖子,上门来探望她的妹妹丁岚。顺便,还带着毅勇伯夫人小霍氏一起来了。
周夫人和小霍氏是妯娌,同来看完丁岚,倒是合情合理。两人见过燕国公主,就往丁岚的屋子里去了。
小霍氏只说想逛逛园子,丁岚就打发了金珠陪着出去。周夫人陪了丁岚,两姐妹一见面,丁岚就泪流满面。
因为燕国公主不待见她,这一个月,丁岚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再加上身子也快三个月了,饮食没有胃口,睡觉又睡不好,脸色就蜡黄蜡黄的。
温氏也不敢频繁上门,只是跟着丁循来过几次。眼下,燕国公主就冲着丁岚发火,这么大一个靶子,无论丁岚做什么,都是个错字。温氏无奈,也只得让小姑先且忍耐,他们再想法子。
这次周夫人来了,把大霍氏的话一说,丁岚也狠下心肠了。
这个许素白,进门就抢了她的风头,还深得徐铮的好感。这样下去,还不如早点除了她。顺便,还能摆脱燕国公主的无名怒火。
周夫人和小霍氏一走,丁岚就吩咐金珠找了王嬷嬷。王嬷嬷是燕国公主带来忠顺府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忠顺府的大管家沈立山,生了个儿子沈大楚,眼下一家子都在府里做事。
“夫人,这个时候找老奴来,不知有何吩咐?”王嬷嬷客客气气地问。
丁岚初来乍到,对府里的事情不熟,又因身孕的缘故,很少管事。只听说,这府里虽然有长房二房的人做主管着,可实际上,都是这个王嬷嬷拿主意。
所以,丁岚也不敢太过严厉了,只是低声吩咐了金珠一句。
一回儿,金珠就带了个小丫头进来了。小丫头穿了身青色布衫,不过十四五岁,模样水灵灵的,可衣衫却是后院粗使丫头的打扮。
“这是?”王嬷嬷问。
“鹊儿,你自己说吧。”丁岚吩咐。
“是,夫人。”这鹊儿倒是胆大,见了丁岚和王嬷嬷,一点儿也不犯怵,反倒说的很有条理。
“奴婢是蕉园的粗使丫头,”鹊儿说,“上月初六,我们园里的许姨娘,让她的贴身丫头画眉去了一趟外边。奴婢那天刚好在门口,画眉回来的时候,许姨娘就问,药买来了吗?”
“什么药?”王嬷嬷有些奇怪,“不去张大夫哪里拿药,怎么还去外面了呢?”
张大夫是忠顺府供奉的医生,府里要用什么药,要看什么病,一般都找他。只是,下人们看病,一般都找外面的秦郎中。
“奴婢也没听楚,”鹊儿抬头看了一眼丁岚,又快速地低头,“奴婢听着,似乎是落胎的药。”
“什么?”王嬷嬷一愣,“许姨娘不是小产了嘛,她干嘛坏了自己的好事。”
许素白只是个姨娘,要在忠顺府里立足,少不得依靠自己的孩子。她一进门就有喜,怎么可能自己坏了自己的好事。
更何况,王嬷嬷管着后宅,许素白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弄了这么些腌臜东西进府,她也难逃其咎。(未完待续)
第129章 搜查
“是不是真的,”丁岚慢悠悠地说,“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这,”王嬷嬷有些犹豫,“那侯爷那里……”
“侯爷那里有我呢。”丁岚挑了一下眉毛,果然,这些丫头婆子眼里,就没她这个主母。
“若是许姨娘真的买了什么腌臜东西进府,”丁岚说,“这事我这个当家主母,自然难逃其咎。可我最近的身子越发重了,公主也吩咐我别理这府里的事……”
言下之意,最后这笔账,一定会算到王嬷嬷头上去。
王嬷嬷虽然是燕国公主的陪嫁丫头,只是她出嫁的早,和燕国公主之间,比不上张嬷嬷和宋嬷嬷亲近。
再加上,自从沈立山做了大管家,王嬷嬷当家做主之后,对张嬷嬷和宋嬷嬷,也有些傲慢起来了。张嬷嬷和宋嬷嬷整天跟在燕国公主面前,若是得空给她上点眼药,王嬷嬷吃点亏倒也罢了,若是连累她的丈夫和儿子,那就真叫麻烦大了。
“有夫人做主,”王嬷嬷干笑,“那自然使得。”
的确,丁岚是侯夫人,她要搜查一个姨娘的院子,有什么使不得的,更何况,还有鹊儿这个内奸作证了。
上次小霍氏和周夫人上门,就吩咐丁岚找个机会朝许素白下手。听了姐姐的话,丁岚就派人盯上了蕉园的人。
鹊儿是忠顺府的家生子,生的有几分颜色,她父母原指望着,派到主子身边做个大丫头。谁知,却给派到姨娘身边做了三等丫头。
鹊儿生的不错,徐铮去蕉园的时候多看了几眼,许素白就把人给打发到院子里,做了粗使丫头。所以,也怪不得鹊儿倒戈了。
丁岚的人一打听,鹊儿自己就攀上来了。鹊儿一早就被许素白给打发到园子里了,哪里知道金珠买了什么药,更不可能听见许素白和金珠私底下的话了。
只不过,周夫人就是这么教丁岚的。让她一口咬定,是许素白买了落胎药,想谋害主母不成,反而害了自己。
人证可以收买,药物可以栽赃,只要一搜院子,要什么就能搜出什么来。
丁岚有些心虚,毕竟许素白是真的小产了,反倒是她这个主母,肚子疼了一会儿,后来也没事了。
周夫人让她只管去做,外面卖药的证人,早已经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丁岚就收买了鹊儿,许了她一个芝园二等丫头的位子,吩咐她在众人面前,如此这般说上一番。
王嬷嬷也不愿意搅和到妻妾争宠的浑水里面去,可丁岚这般说了,她这个做管事的,也只能从命。
笔趣阁
丁岚和王嬷嬷,带着一帮丫头婆子,突然杀到蕉园。
这蕉园,原来是柳色住的园子。后来柳色出事没了,许素白进门之后就住了这里。因此,院子里有一批人,是旧人和柳色好的。还有一批人,是后来重新调进来的。除去许素白自己带来的画眉鹦哥,院子里没几个人是忠心的。
丁岚一动手,就发现满是漏洞,想怎么编就怎么编。丁岚叹了一口气,才发现做主母的好处。
以前她被许素白气的七窍生烟,她嫂子温氏一直劝她,坐稳了侯夫人的位置,以后想干嘛就干嘛。
果然如此,丁岚叹了一口气,她只要生下子女,就算徐铮花心,宠爱姨娘又如何。她想打杀,想发卖,找个合适的理由就成了。
众人进了蕉园,许素白还在屋子里躺着。她假装小产,虽然身子康健,却得在床上装小月子。见了这么多人进门,许素白心里发虚,赶紧让鹦哥去靖远将军府求助去了。
“夫人,”许素白扶着画眉的手,从床上起来。
“你躺着吧,”丁岚冷飕飕地看了一眼屋里,“我们就来找些东西。”
许素白刚想问,找什么东西,丁岚就吩咐丫头婆子,“好好搜,一处都别落下了。”
丫头婆子们如狼似虎,马上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许素白一惊,以为自己假孕的事情暴露了。可她假孕,屋子里也没什么避讳的东西啊。丁岚这么风风火火的,到底要找什么。
“夫人,”许素白自恃屋里没有东西,就招呼丁岚坐下,“您怀着身子,先坐下,让丫头们慢慢找。”
见许素白这么镇定,丁岚倒是心里发虚了。按理说,无论许素白有没有买药,这么一搜查,都会着急的啊。
没一会儿,一个婆子就抓了一包药过来了,“夫人,找到这个了。”
丁岚拆开药包,里面赫然放了些红花,红花是活血化瘀的灵药,若是孕妇用了,很可能落胎。丁岚不敢细看,就交给王嬷嬷了,“王嬷嬷,你看看,这是什么药?”
王嬷嬷一看,也明白了,这应该就是鹊儿说的落胎药了。
“画眉,”王嬷嬷高声喝了一句,“你老老实实,把这药的来历,跟夫人说个清楚。”
“王嬷嬷,这……”画眉平时极为伶俐,可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她们蕉园的,如何解释。说不是,东西就是才她们屋子里搜出来的。说是,又是冤枉了她们。
“这药包上有怀仁药房的标记,”金珠插嘴,问道,“画眉,这药可是你去怀仁药房抓的?是你们姨娘让你去的嘛?”
这话问的,摆明了就是诬陷许素白和画眉了。
“不是,”画眉也知道其中利害了,这事要是不撇清,她和许素白都要麻烦了,“奴婢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个药包。这东西不是我们院子里的,人是你们的人,谁知道是你们塞的,还是搜出来的。”
她倒是聪明,三言两语就指出,这是丁岚栽赃。
王嬷嬷在旁听了,也知道这事多半是丁岚干的。可丁岚是主母,她要打杀姨娘,栽赃落实之后,也没人指责她什么。
所以,王嬷嬷也不敢坏了丁岚的打算,可让她视若无睹,装傻充愣,王嬷嬷也做不出来。
“你说这药不是你们院子里的,”王嬷嬷问,“你们可有什么证据?”
说到证据,这事可就麻烦了,画眉根本就没见过这个药包,如何证明这东西不是他们的呢。要证明一个东西是他们的,倒是不难。可要是证明一个东西不是他们的,可就真难了。(未完待续)
第130章 失败
蕉园里搜出藏了红花的药包,许素白等人,却无法证明,这药包不是他们的。
王嬷嬷看似公正,也给了蕉园诸人辩解的机会,可东西就是从蕉园搜出来的,他们解释不了,这事多半就要落在许素白头上了。
丁岚见了,这才安心了一些,果然,和她姐姐周夫人说的一样。
“金珠,”丁岚心里暗笑,慢悠悠地吩咐,“去前厅请怀仁堂的伙计。”
许素白的脸色一白,知道这圈套,丁岚已经做完整了。人证物证都有,自己又百口莫辩,若是真追根究底起来,说不定连她假孕的事情都要抖出来了。所以,许素白不敢歇斯底里地否定,只是半垂了头,在那里哭泣。
“你们这是闹的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众人抬头一看,徐铮怒气冲冲地进来了。
“一个两个,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个闹法?”徐铮找了一个月的徐婉如,在燕国公主哪里挨了不少骂,最近心火极旺。
“侯爷,”丁岚让金秀拿了药包,给徐铮看了,“这是从许姨娘屋里搜出来的,蕉园的丫头鹊儿,亲眼看见画眉偷偷拎了药包回来。”
鹊儿听了,赶紧点头。
“画眉拎的,就是这个吗?”徐铮反问一句,冷冷地看了一眼鹊儿。鹊儿心虚,一下子不敢动弹了。
“哼,”徐铮心里也明白,这药多半是丁岚藏许素白屋子里的,可他也没法证明这事,只能打断了了事。
金珠领了怀仁堂的伙计,刚进来,就看见徐铮带了几个小厮,也在蕉园。
徐铮一眼就看见怀仁堂的伙计了,挑了眉毛,打量了一眼丁岚,“这就是你的人证?”
丁岚心虚,点了点头,“先前他说……”
“他说什么了?”徐铮突然提高声音,“让他自己说。”
怀仁堂的伙计收了周夫人的钱,来忠顺府做个伪证,只要证明画眉买的就是这个药包即可。
可这会儿徐铮突然出现,态度还这么严厉,伙计就有些发虚了。为了点钱财,得罪忠顺府的侯爷,这事可不划算啊。
“小的,小的也记不清了!”伙计见好就收,打算溜之大吉了。
“你看仔细了!”徐铮吩咐,“这屋子里,究竟是谁去你们那里抓了这个药?”
伙计越发腿软了,跪在地上,只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徐铮也不为难他,让人引了他出去,这事就这么算了。
丁岚的计划,就差最后的证词了,就这么被徐铮给打乱了。本来,只要这伙计按计划说了,这事就算齐全了。
就算徐铮不舍得许素白,许素白预谋毒害主母的罪名,却是跑不了的。只要这罪名落实了,丁岚怎么处理许素白都可以,徐铮再偏心,也拦不住丁岚。
谁知,也不知道徐铮怎么突然这个时候过来了,破坏了丁岚的计划不说,还救了许素白一命。
许素白一言不发,哭的越发委屈了。
“她刚小产,经不起这大风大浪,”徐铮对丁岚的态度,越发冷淡了,“你身子不便,这些事,以后就别管了。”
丁岚心里一凉,徐铮这话,是让她日后别管中馈吗?她下圈套没错,可她也是被逼无奈啊。燕国公主每天没个好脸色,丁岚也急着找个替罪羊啊。谁知道,徐铮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夫人,夫人,”金珠见她脸色不好,赶紧扶着丁岚坐下了。
“赶紧扶她回去吧,”徐铮看都不看丁岚,吩咐金珠,“让她在屋子里好好养着,这日头这么大,备个软轿吧。”
金秀赶紧出去准备了,丁岚坐在屋子里,如坠冰窖。徐铮原本对她,就不过几分面子情。这次她对付许素白,还被徐铮抓了个正着。听他的口气,对自己是十分不耐烦了。丁岚心里悲苦,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煞白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发呆。
王嬷嬷见了,安排了轿子,让人抬着丁岚回芝园去了。这侯夫人,只怕是斗不过这个许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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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燕国公主也听说了,她只是长叹一口气。徐婉如失踪一个月了,府里却妻妾相争,弄成这么个局面。
她又何尝不知道,许素白那样的姨娘,是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可许素白进门之后,很快就有了身孕,脾气性格都好。
燕国公主虽然不待见她算计徐铮,可这样一个妾室,燕国公主也能容的下。只是,丁岚好好的,干嘛去算计这么个姨娘呢,燕国公主心里,对丁岚越发不满了。
经了这事,丁岚只得躲在芝园里,先前只是燕国公主朝她发火,现在徐铮也记恨她了。万幸有了身孕,否则,丁岚在忠顺府,一日都待不住了。
周夫人也来探过丁岚,只是忠顺府对她的态度,就有些生硬了。丁岚在后宅里住着,在蕉园找个鹊儿做内奸,到不是什么难事。可要是让她在外头找个药房伙计,里应外合,那就难了。
这里应外合的,多半是丁岚的姐姐周夫人了。所以只要是周夫人来,燕国公主一概不见,只吩咐二房的孔氏露个面,陪着吃一盏茶。
周夫人在忠顺府没了脸面,只得让温氏上门探望。温氏在燕国公主那里,还有几分体面,倒是顺利见到了燕国公主,帮小姑子说了几句好话。
毕竟丁岚有孕在身,燕国公主也不好太过分,只吩咐温氏去看看丁岚,好好劝解一番。丁岚被困在芝园,想起自己布局被徐铮识破的事,心里又羞愧又悲愤。羞愧的是被徐铮发现,悲愤的是徐铮竟然护着许素白。
温氏听说此事的时候,也是大吃了一惊,大姑姐丁薇嫁给毅勇伯的庶兄周文,日子过得一向顺风顺水。
周文分家单过,周夫人自己当家做主,打杀小妾姨娘打杀习惯了,手段一向简单粗暴。一听说这次出主意的,是周夫人,温氏就吓了一大跳。
果然,这圈套做的,极其粗略。徐铮只是吓了吓那个伙计,整个计划就彻底泡汤了。温氏无可奈何,只得上门给燕国公主说好话,好生安抚丁岚。(未完待续)
第131章 和解
“嫂子,”丁岚见了温氏,哭的十分委屈。
“这事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呢,”温氏有些埋怨,她对这个小姑子,一向不错。可她和大姑姐周夫人之间,就没那么亲近了。
“大姐说了,她都安排好了,”丁岚哭,“谁知道,侯爷那个时候突然来了呢。”
“他来,自然是有人请来的。”温氏哼了一声,说,“你们府里这个许姨娘,可真不简单。那天若是没人帮她,侯爷怎么会突然去蕉园。说来说去,只怪你太心急了一些。”
“侯爷竟然还护着她……”丁岚最委屈的,就是这个了。
“这事是你们做的毛躁,”温氏叹了一口气,“你说说看,你好好的一个主母,又怀了身子,跟她着什么急。你这么一逼,侯爷更怜惜她了,你说说看,这不是……哎!”
“她刚小产,”丁岚冷哼了一声,“就算侯爷天天去她那里,又不能怎么样,莫不成,她还能马上怀上不成。”
“你啊,说你糊涂,你又不糊涂!”温氏被她逗笑了,“你还是好好养着身子,所有的事情,眼下都先别管。等孩子落地了,我们再慢慢来。这许姨娘很不简单,你先冷眼看着,让她蹦跶个一年半载的,日后我们再收拾她。”
“可是,大小姐不回来,”丁岚拭了下眼泪,“公主和侯爷都不待见我。”
“这事也不能怪你,”温氏说,“公主气性大,你让她出几天气,也就是了。她心里也明白,大小姐走丢了,这事不能怪你。可她又不能怪侯爷,你们夫妻一体,所以才冲着你来了。你为人妻子,受些委屈也是自然的事,想开一些。”
“哎,好不好,大小姐偏偏那天丢了。”丁岚叹了一口气,心情已经开始平复了。
“这事我只和你说,”温氏压低声音,“都说你们府里长房二房和侯爷面和心不和,外面有人说了,这事八成是你们二爷干的。你大哥派人去查了,你们府上的二爷,的确和白鼻子那伙人有过接触。”
“什么?”丁岚大吃一惊,“那,那……”
“这是他们兄弟间的事,原不该扯到孩子身上,”温氏压低声音,“眼下又没证据,白鼻子一死,什么线索都断了。只是你日后小心些,这府里的人,各有心思。”
“那我可怎么办呢!”丁岚突然想起来,“许姨娘和三夫人萧氏,关系就很不错。”
“对了,”温氏点点头,“我就说了,许姨娘进府不久,哪里来的人脉。看来,是长房二房还有三房纵容的。”
“哼!”丁岚有些生气,“等我生了,看我不收拾他们。”
“你啊!”温氏劝道,“别什么都听大姑姐的,她府里人少事情简单,不比你们忠顺府。要收拾,也得你先立住脚了。”
“嗯,我听大嫂的,”丁岚赶紧点头,又问了几句远在宣府的父母。
“只要你好好的,”温氏笑着理了下丁岚的头发,“父亲和母亲才会放心。只是这府里的人,不高兴你和侯爷关系和睦,他们巴不得侯爷这边乱呢,你也别着了他们的道,好好在屋子里待着。”
安慰好丁岚,温氏又去萱园陪了好一会儿燕国公主,明里暗里,都指着二房的徐钧说话。
燕国公主自然也知道,徐婉如丢失的事,多半是府里的人报信,和外面白鼻子他们里应外合。可现在没有证据,徐钧为了找徐婉如,又这么上心,她这个继母,也实在不好说些什么。
可温氏说来说去,燕国公主也听出一个道理了,就是长房二房的人,见不得徐铮夫妻和睦,后宅安宁。
“舅太太放心,”燕国公主说,“不过一个姨娘,主母说她一句怎么了,有事问个仔细,也是应该的。”
温氏大喜,燕国公主虽然气性大,可是为人并不糊涂。现在燕国公主这么说了,许素白就是被丁岚冤枉的,也没什么地方含冤了。许素白虽然被冤枉,却也没受什么委屈,丁岚的过失,算是一笔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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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徐铮那里,他心里怎么看这个夫人,就只能靠丁岚自己去挽回了。
温氏好言好语地陪着燕国公主说话,帮丁岚弥补了许多,才告辞走了。
这高嫁有高嫁的难处,忠顺府里派系众多,除去徐铮后院的姨娘小妾,还有长房二房三房,谁都见不到徐铮这里安宁。
温氏叹了一口气,也知道丁岚在忠顺府的难处。若是她日后站住脚了,也不枉丁家上下这么用心。
寻常武将家的幺女,能进忠顺府做个侯夫人,还是公主的儿媳,这些条件,对丁家来说,太有吸引力了。他们丁家在军中,日后总有个前程。可女儿家就不一样了,一切都看婚后如何。
长女嫁了毅勇伯的庶兄,就让丁家人看见了公侯世家的好处。这次丁岚嫁了忠顺府,丁家上下自然一心想着她好。所以,忠顺府虽然没什么能力,却在丁家和承恩公府之间,做了个很好的桥梁。
正因为如此,燕国公主喊了徐铮过来,一起用了晚膳,吩咐他务必去芝园看看。丁岚已经认错,现在又有身孕,不能一直晾着她。
徐铮一向孝顺,虽然讨厌丁岚陷害许素白,却听了燕国公主的话,勉强去芝园过夜去了。
丁岚又百般讨好,徐铮一向吃软不吃硬,看她哭的双目红肿,心里也软和了几分。妻妾争宠,还不是为了争他,徐铮心里,倒是也算放下这事了。
只是丁岚的形象,自此在徐铮眼里,就打了个折扣。燕国公主一向强势,徐铮虽然孝顺,却最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听说丁岚这次发作许素白,都是周夫人教的,徐铮对周夫人,也没了好感。再加上,周夫人的妒名在外,徐铮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所以,就吩咐丁岚,以后少与她姐姐来往。
丁岚供出了姐姐周夫人,把责任一推,徐铮又原谅她了,丁岚就顺水推舟答应了。来往与否,又不是徐铮说了算的。
只是这事周夫人的确计划不周,丁岚心里,也有些后悔,日后还是多问问嫂子温氏,尽量别听姐姐周夫人的。(未完待续)
第132章 离开
丁岚和许素白的事情,算是过去了。
可是,徐婉如的下落,却一直没有消息。
朱自恒回京也快半个月了,眼见着就要八月了,却怎么都找不到任何线索。丁家和忠顺府也一直在找,却怎么都没有新的消息。
徐婉如是六月初十的夜里丢的,现在都快八月了,京城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大家就猜,应该被人带出京城了。只是去哪里了,谁也没有线索。
徐钧和白鼻子他们接触过的事,徐铮也听说了。只是徐钧解释的清楚明白,他在五城兵马司做事,管的就是南城一带。
白鼻子一伙人频繁在南城运河码头闹事,徐钧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要找他们开刀。徐钧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坦坦荡荡,谁也不能说他什么。
再加上,白鼻子他们已经死了,徐铮也不好跟二哥他们撕破脸,只能查到这里,不好继续追究下去。
徐铮终究还要做事,他在兵部上任不久,总不能成天在外找女儿。徐婉如的事,就这么找了一两个月,也不好大动干戈继续找下去。
忠顺府派了队亲兵,继续寻找徐婉如的下落,其他人等,都归了原位,该干嘛干嘛去了。
唯一让人觉得不解的,就是徐婉如的舅舅朱自恒。谁都知道,朱自恒极是爱护妹妹朱念心留下的两个孩子。
这次徐婉如丢了,朱自恒连差事都扔下,从江南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本来,他这次要是好好做事,回来多少能够官升一级。可他为了私事,草草了事,又飞速赶回京城,最后只能功过相抵,不罚不赏。
好在肃宗也不喜欢完美无瑕的臣子,朱自恒为了家务事玩忽职守,肃宗倒是也不怪他。朱自恒虽然功过相抵了,倒是在肃宗心里留下个直肠子热血的好印象。
其实,朱自恒和直肠子,一点儿也没关系,他的肠子黑着呢。只是朱自恒太过在乎妹妹的孩子,才不顾一切跑回京城。
肃宗自以为是,反而以为朱自恒是个纯臣,直臣,率性而为,有情有义,比徐铮那个忠顺侯好多了。
朱自恒七月中飞奔进了京城,火急火燎找了几天,突然开始偃旗息鼓,也不来忠顺府打听消息了。
徐铮和这个大舅子之间,一向互相看不对眼,所以,朱自恒不上门找茬,徐铮也就没有过问。
等江南的消息传回京城,谁都知道朱自恒玩忽职守,被肃宗狠狠地训了一通。徐铮也以为,朱自恒是心情低落,所以不来忠顺府催他。
想想朱自恒有多维护徐婉如,徐铮心里就发寒,万一朱自恒找他麻烦,打起来可怎么办。所以,朱自恒不主动上门,徐铮是一万个不敢提。
就这么到了八月上旬,徐婉如丢了,也差不多两个月了。徐铮派人去朱家送中秋节礼,顺便把他的打算给朱自恒说了。众人都有职务在身,接下来,只能让忠顺府的亲兵去找了。
这点,朱自恒倒是也点头认可了,至于当天徐铮是为什么赶走徐婉如的,朱自恒一个字都没问。他不问,徐铮哪里敢提,送好礼,问候了几句姚小夏和腹中的孩子,就回了忠顺府。
姚小夏九月就要临盆,这会儿肚子已经很大了。送走了徐铮,姚小夏就问朱自恒,“如意到底在哪里,你怎么连我都不说呢?”
“我也不知道如意在哪里,”朱自恒扶了妻子,“知远说了,是个安稳的地方。”
“你就这么相信潘尚书?”姚小夏嗔怪了一句。
“这次要不是知远,”朱自恒恨恨地说,“如意说不定就死了,他们根本就没打算绑架勒索,摆明了是杀人灭口。”
“你见着如意了?”姚小夏问,“她怎么样了,也不说一声,让我准备些衣服鞋子。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面,我……”
姚小夏说着就要哭了,朱自恒只得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如意出去了也好,忠顺府里太腌臜了些,如意出去还能快活一些,在那府里,不是他害他,就是他害他,总也没个尽头。公主虽然护着她,可终究还有徐铮这么个糊涂虫。上次的事,我听如意亲口说了,这种妻妾相争的事,都能拖了她下水。如意对徐铮,也算彻底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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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姚小夏叹了一口气,“你说,这徐铮到底是怎么了……”
“大概,是如意长的太像妹妹了。”朱自恒摇了摇头,当年徐铮一见钟情,非抢回家做妻子的是他,后来弃之如旧履的,也是他。
男子的心,就像秋天的云,风一吹,就无影无踪了。一开始,爱的死去活来,后来又恨意绵绵无绝期,这样的徐铮,看见徐婉如的脸,自然有些迁怒了。
“那竹君怎么办,”姚小夏抬头看了一眼朱自恒,“他一个人在忠顺府,岂不是更糟糕了。”
“竹君已经封了世子,”朱自恒说,“他和如意不一样,徐铮待他,倒是有几分真心,再有燕国公主护着,不会有事的。”
“可是……”姚小夏想说,以往都是徐婉如护着徐简,现在没了徐婉如,不知道徐简一人,会不会习惯。
“他是男孩子,”朱自恒看向窗外,就见朱时雨跟了白玉,正要过来,“总要自己撑起一片天地的。如意离开了,他也该学着长大了。”
姚小夏也看见门外的朱时雨了,就笑了起来,看了一眼朱自恒,“大夫说了,这次应该是个女儿。”
“女儿好,”朱自恒笑着摸了摸姚小夏的肚子。
姚小夏知道,人家重男轻女,朱自恒却特别喜欢女儿。朱念心的两个孩子,朱自恒对徐婉如,就远比徐简好。
这次徐婉如失踪,朱自恒飞速回京,托人找到了徐婉如的下落,又送了她出京,离开满是是非的忠顺府。
姚小夏虽然有些担心徐婉如,却很相信朱自恒,他说没事,一定没事。只是,想到早逝的小姑子朱念心,姚小夏难免心酸。
她也为人母亲,若是自己去世,丢下一双儿女,孩子的处境,会不会跟徐婉如一样艰难。想到这里,姚小夏突然有些泪目。(未完待续)
第133章 思量
“母亲,你怎么了?”朱时雨进了屋子,看见姚小夏泪眼盈盈的,就有些不安了。
“没事,就是有些想你的如意表姐了。”姚小夏擦了下眼泪,笑着摸了摸朱时雨的头发。
“父亲说了,如意去山东了,”朱时雨说,“山东又不远,等妹妹出生了,我们一起去看她。”
“嗯,我们一起去。”姚小夏笑着点点头。
算起来,离她临盆的时间,已经不足一个月了。若不是为了她和腹中的孩子,朱自恒必定跟着徐婉如同去山东。
姚小夏知道徐婉如在朱自恒心中的地位,这次朱自恒为了自己,能够做到这一步,姚小夏很是感动。可这样一来,她对徐婉如的事,也越发担心起来了。
“夫君,”姚小夏问,“如意这次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呢?”
朱自恒笑着摇了摇头,“眼下才去呢,怎么就想着回来了?”
“父亲,”朱时雨想了想,问,“我能不能也去山东,跟如意一起?”
“哈哈哈,”朱自恒笑了起来,“你小子还是留京城好好读书,如意不用科举不用考进士,你可不一样。”
朱时雨一脸晦气,只是,父亲已经答应了,等妹妹出生了,他们就去山东看如意。想到这里,朱时雨很是期盼。
“那忠顺府那边……”姚小夏问,“要不要跟他们通一下气呢?”
“通什么气?”朱自恒冷哼了一声,“要不是他们,如意也不会遇上这次的麻烦,亏他们还有脸当人祖母当人父亲呢,若不是担心如意为难,我早就让她改姓朱了。”
姚小夏苦笑了一下,这事也只能想想,做不得数。他们朱家虽然也是诗书世家,可跟勋贵人家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朱老爷子在五品的位子上致仕,朱家的底子,实在不怎么厚。要不是朱自恒得遇贵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三品大员的位置,朱家哪里敢和忠顺府较劲。
破船还有三斤钉,更何况忠顺府里还有个正值盛年的大长公主。就凭燕国公主在宗室里的威望,以及她和宫里的关系,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嫡长孙女改成母姓,住到外家呢。
而这一点,也是朱自恒不敢留下徐婉如的关键。朱自恒胆子自然不小,可他实在不愿意徐婉如再回忠顺府了。若是徐婉如住朱家,迟早总得回忠顺府,这事实在膈应人。
那晚上的事,他这个做舅舅的听了,心里都愤恨不已,更何况徐婉如这个当事人呢。明明是妻妾争宠,弄出小产流血的惨剧。
这样的人祸,都要按到徐婉如这个六岁的孩子身上。半夜三更,让徐婉如一个坐了马车出府,还遇上了杀人越货的劫匪。
偏偏这些劫匪,还和忠顺府的长房二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徐婉如回去,不是被徐铮这个徒有其表的父亲寒心寒死,就是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亲戚害死。
朱自恒哪里舍得徐婉如回去,可是,若是他留了徐婉如在朱家住。忠顺府总有理由让徐婉如回去,他只是个舅舅,徐婉如的父亲祖母俱在,她没理由久住外家。更何况,有徐简在,徐婉如自己也会忍不住回去。
这样的狼虎窝,朱自恒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徐婉如回去的。至于徐简,朱自恒给他请过一个拳脚师父,这人和朱自恒的交情很深,在忠顺府里教徐简,多少也能护的他的周全。
更何况,朱自恒觉得,徐婉如就跟一个盾牌似的,全挡住徐简前面,活的实在太累了。
经过那一晚上的事,徐婉如对燕国公主和徐铮,都很失望。她开口要回朱家,心里就存了怄气的意思。
谁知半路遇害,差点丢了小命,徐婉如对忠顺府,就越发没了归意。只是念及徐简,终究有些不舍得。
她也知道,自己如果坚持不回去,忠顺府的人,暂时也拿她没辙。可是,徐简是侯府的世子,没道理住到外家。想来想去,如果姐弟要在一块,徐婉如势必要回忠顺府。
想到这点,徐婉如又有些不情愿。朱自恒找到徐婉如,答应替她照顾徐简,徐婉如才算松了口。
自从柳色柳方的事情一出来,朱自恒就在忠顺府里安了几个人,有这么些人看着,徐简出入又随从众多,寻常不会出事。
再加上,徐简住在燕国公主的萱园,饮食起居都有人照顾用心。这一点,徐婉如倒是很放心。
朱自恒也分析,眼下忠顺府里波澜汹涌,谁都有出过手的嫌疑。徐婉如要是现在回去,只怕还会被害。
而且,她和徐铮的关系太过恶劣,回去之后,反而会连累徐简。若是她不回去,燕国公主和徐铮念及这个失踪了的孙女,对徐简必定更好。
徐婉如觉得有些道理,眼下,的确不是她回府的好时机。
一则,那天她跪别了燕国公主,就有一去不复返的心思。只是,她本打算去朱家住下,却没料到发生了这么多事。
前世徐铮死后,就是二伯父徐钧袭爵。徐婉如不清楚,当年徐铮徐简的死,是否和二伯父有关。可今生看来,自己这次被人追杀,多半就和这个二伯父有关。
有这么狼子野心的人在,徐婉如很是担心徐简。可是朱自恒也说了,徐简眼下已经是世子了,目标很大,长房二房不敢轻易动手。
而且,徐婉如失踪的事情,也给徐铮和燕国公主敲响警钟了,他们对徐简的安危,必定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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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恒百般保证,徐婉如衡量得失,也觉得自己暂时避避风头最合适。两人商量定了,徐婉如才跟着潘知远的人,去了山东。
两人琢磨着,等姚小夏生产了,忠顺府的局势稳定些了,再去山东接回徐婉如。徐铮如果悔改,朱自恒也不会拦着徐婉如,不让她回去。可是以后如何,眼下都还只是打算而已。
而且,事关潘知远,朱自恒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跟妻子直说。所以,姚小夏只知道徐婉如跟着潘知远的人去山东了,其他的,一概不知。(未完待续)
第134章 秋语
中秋一过,天气就一天凉似一天了。下场秋雨,红叶落了一地,更是秋意瑟瑟,让人心有寒意。
到了九月十六,朱自恒去忠顺府看了一次徐简。这天是他和徐婉如的生辰,往日过的花团锦簇,今年却只剩了他一个人。
徐婉如失踪之后,徐简病了一场,看上去更是苍白羸弱了一些。朱自恒见了,也是心酸不已,只是徐婉如的下落,朱自恒谁也不说。
连姚小夏和朱时雨,也只知道,徐婉如去了山东。至于是山东哪里,只有朱自恒知道。
朱自恒担心徐简说漏了嘴,只安慰他徐婉如一定没事。徐简提不起劲头,只是怏怏不乐,收了朱自恒送的文房四宝,更是没什么劲头。
好在丁循给他送了匹小马,徐简喜出望外,一下子连徐婉如的事情也给忘记了,跟着丁循跑进跑出,乐不可支。
看见徐简一切安好,朱自恒就放心了。他最挂心的,一向都是徐婉如。徐婉如在忠顺府里,天天帮着徐简挡箭,朱自恒见了,很是心疼。
徐婉如唯一不舍得的,就是徐简,朱自恒有办法照顾徐简安危,徐婉如才放心离开。谁都没有料到,这次离开,竟然会那么长久。
燕国公主听说朱自恒来了,倒是派人请了他去萱园。
“见过公主!”朱自恒对燕国公主,一向没什么好感。
或者说,他对燕国公主母子两人,一向都没什么好感。徐铮强取豪夺,强娶了朱念心,却始乱终弃,辜负了朱念心,害她伤心致死。
而做婆母的燕国公主,就更卑鄙无耻了。朱念心进门,是因为徐铮绝食闹事,燕国公主无奈,进宫求了旨意赐婚。
燕国公主原打算让徐铮尚公主,朱念心一进门,就坏了徐铮的前程,燕国公主不舍得朝自己儿子发火,就朝朱念心发火。进门之后,处处磋磨她,不是立规矩,就是责罚不断。
一个强取豪夺,一个迁怒他人,这两母子,也算是天造地设,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了。朱自恒对燕国公主,心里一向有些疙瘩。
见了燕国公主,朱自恒也只躬身一礼,态度疏远。
“舅老爷,”燕国公主吩咐张嬷嬷给他上茶,“如意的事,你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侯爷和丁统领都没找到如意的下落,”朱自恒冷冷地说,“我又何德何能,如何知道如意的下落呢。”
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怨我们,可如意也是我的孙女,我又如何不担心她呢。”
眼看着两人又要说僵了,张嬷嬷就插话了,“舅老爷请用茶。”
朱自恒啜了口茶水,就起身告辞了。
等他一走,燕国公主就恨恨地说,“这朱自恒,多半是知道如意的下落,否则,他怎么这么安静。”
张嬷嬷深知朱自恒如何爱护徐婉如,也跟着点点头,“看他这么安心,想必大小姐没什么大碍。”
“你说,”燕国公主问,“是不是他把如意藏起来了?”
“这……”张嬷嬷被自己主子的脑洞吓了一跳,“不会吧……”
“那他怎么这般气定神闲?”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派人盯着他,说不定能找到如意的下落。”
“公主,真的派人去盯着他?”张嬷嬷觉得,舅老爷虽然脾气臭了些,说话刻薄了些,却不会偷偷藏起徐婉如。
“让你派人你就去!”燕国公主拍了下桌子,又吩咐,“别让侯爷知道了,他们一向合不来,这事也就我们猜猜,若是让他知道了,两人闹起来就麻烦了。”
“是,奴婢知道。”张嬷嬷下去安排了,忠顺府的亲兵不多,可是派几个人盯着朱自恒,倒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朱自恒一早就把徐婉如送出京城了。这会儿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日常除去早朝,就是在吏部呆着。
偶尔有同僚饮酒,去的也是城里的酒楼,根本就没什么奇怪的地方。燕国公主派出的人,自然发现不了什么,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朱自恒辞了燕国公主,就骑马回家去了。还没到翡翠胡同,吴笑就骑马出来找他了。
“老爷,老爷,”吴笑大喊,“夫人要生了,老夫人让你赶紧回去呢。”
朱自恒赶紧打马回家,姚小夏已经发作,产房里偶有叫声。朱时雨跟着白玉,吓的脸色,正守在产房外面。一见父亲回来了,就扑到他怀里。
“父亲,”朱时雨吓的有些哆嗦,“母亲怎么了,白玉姐姐总是拦着我,不让我进去看看。”
白玉无奈,被朱时雨告了这么个黑状。里面是产房,她自然得拦着了。要是不拦着,才是她的过错呢。
朱自恒也很担心姚小夏,只是,眼下总得安慰了朱时雨再说。两父子就在窗口说话,朱自恒说了许多朱时雨出生那会儿的事,又隔着窗子安慰了几句姚小夏。
听见母亲没事,朱时雨才安定下来。徐婉如没了母亲,后来又来了个继母,朱时雨知道,继母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朱老夫人就知道了。
所以,姚小夏进了产房,朱时雨就以为,他母亲要死了,所以才吓的不行,万一来个继母,他可怎么办。
朱自恒哪里知道,自己儿子脑子里想的这么长远,这么复杂,只是安慰他,姚小夏不会出事的,朱时雨才算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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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小夏是第二胎了,却仍旧疼了半夜,直到次日天亮,才生下一个女儿。朱时雨一早就累的睡着了,朱自恒守在产房外面,听说母女平安,才彻底放松下来。
白玉的母亲汤嬷嬷抱着新生儿出来,脸上有些喜气,却又不敢十分高兴,毕竟是个女儿,她也有些担心,朱自恒会失望。
偏偏朱自恒是个重女轻男的人,见了女儿,高兴的叠声喊赏。他一高兴,满院子的人都笑了。
等产房收拾干净了,朱自恒抱着女儿,进去看了一眼姚小夏,在她身边坐下,问,“叫秋语,好不好?”
“下雨的雨?”姚小夏问。
“不是,”朱自恒笑着摇摇头,“解语花的语。”(未完待续)
第135章 长兄
徐婉如突然消失的事,京城许多人家也都听说了。
至于其中的底细,勋贵人家的后宅,也多半清楚。不过是妻妾争锋,祸及亡妻留下的子女,这种事,谁家都引以为戒。只是其中的道理,徐铮却一直没有想明白。
他只觉得,都怪徐婉如气性太大。不过是个孩子,就算他怪罪她又怎么样了,非要闹着去朱家。若不是徐婉如要去朱家,当天夜里如何会遇上劫匪?
殊不知,徐婉如不是那天夜里出事,就是之后的某一天出事。暗地里下手的人,一早就候在那里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柳色柳方姐弟在芝园动手的那次,是冲着徐简去的。只是事后,谁都看见徐婉如锋芒毕露。有这样的姐姐挡在前面,徐简顺顺利利成了世子,再过几年,谁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了。
所以,这次动手,就先冲着领头的徐婉如去了。只是白鼻子一行人露了行迹,被人半途劫走了徐婉如。
忠顺府内外,有不少人都怀疑,这事跟长房二房有关。燕国公主和徐铮,自然也有类似疑问。
只是徐钧在五城兵马司做事,他手下的巡检和南城来往密切,认识几个痞子地头蛇,也不算什么怪事。
出事之后,徐钧又陪着徐铮找徐婉如,态度紧张,不似作伪。徐铮跟这几个兄长,一向来往不密,彼此的性情,也不熟知。
看见徐钧这么卖力,又这般坦诚相待,徐铮多少有些心动。他也知道,兄弟手足之间,多个帮手才多一条出路。眼下他已经封侯,大哥二哥再不满意,也无可奈何。
“侯爷,”松烟陪着徐铮出了二房的苹园,“很多人都说,这次的事跟二爷……”
“主子的事,”徐铮呵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说话了。”
“是,是,是!”松烟赶紧道歉,“是小的糊涂了。”
主仆两人,踩着月色,一路往西边去了。
苹园东边的夜白楼上,一扇窗户缓缓地关上了。
“大哥,你都听见了吧。”徐钧笑着上楼,“我一早就说了,这事容不得他不信。”
“你啊!”徐铭微笑着摇摇头,“别高兴的太早了,这次的事,勉强算是掩盖过去了。可这人是谁劫走的,你心里有数吗?”
“这!”徐钧哼了一下,“这人要是被我揪出来,哼!”
“要不是我眼明手快,派人去北城围了白鼻子他们,”徐铭端起茶碗,轻轻地吹了一下,“你现在的麻烦可就大了。”
“大哥,你说这次,到底是谁干的,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徐钧说,“偏偏西城是严劲松的地盘,查不得,更是碰不得。”
“严劲松是镇国公的人吧,”徐铭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这事你别管了,我让人去镇国公府探探消息。”
“不会是镇国公府干的吧?”徐钧有些紧张了。
“应该不是,”徐铭慢条斯理地分析,“镇国公和父亲也算惺惺相惜,虽然政见不同,却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严劲松如果知道了些什么,镇国公府应该也知道了。我先探探消息,你且按兵不动。”
“嗯,”徐钧点点头,问:“若是那丫头回来了呢?”
“吩咐下去,”徐铭说,“眼下一丝儿错也出不得,先等着看看,究竟是谁劫走了徐婉如,谋定而后动。”
“那世子呢?”徐钧问,“就让他这么好好的啊!”
“你啊,”徐铭摇摇头,“你让我说什么好,眼下丁岚已经有孕,你除了一个世子,人家再生一个世子,斩草不除根,最后还不是白忙活!”
“嗯,听大哥的,”徐钧点点头,“那我先顾着兵马司那边,府里的事,就大哥你多看顾这一些。”
“好,”徐铭起身,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稍安勿躁,是我们的,总是我们的。”
说完,笑着走了。
徐钧目送着兄长离开,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四个兄弟里面,他是最像父亲的一个,从模样到性格,无一不像。只是,比起大哥徐铭来,他却远远不如。
徐铭有勇有谋,只是隐忍多年,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懦弱模样,在燕国公主眼皮子底下,护得弟弟姐姐周全。
太祖开国之后,大赏功臣,封爵四方。只是军功立身的武将,多半没什么根基,若想长久富贵,和皇室联姻,就是一条极好的路子。
徐坤太过功利,便盯上了太祖的几个女儿。燕国公主看上了镇国公萧克定,只是萧克定夫妻情深,不为动摇。
徐坤的妻子王氏,先是受了风寒,之后就一病不起,不幸身亡。徐坤趁机请旨尚公主,燕国公主也顺利进了忠顺府。
王氏是戍边武将家的女儿,自小摸爬滚打,身子骨不要太好了。生了二子一女,什么小病都没得过。怎么可能因为一场伤寒,就此殒命了呢。
徐铭当时已经六岁,自然知道,这事和燕国公主进门有关。只是燕国公主有多彪悍,徐铭更是清楚。
他从一个嫡长子,突然成了一个尴尬碍眼身份不明的存在。最该怪的,应该是他们的父亲徐坤。
可是前面六年,他是徐坤捧在手掌心,精心教养的嫡长子,骑射武功不说,连读书写字,徐坤都费尽心思,找了名师来教导他。
所以,徐钧虽然心里清楚,这是徐坤的错,可他怪的,仍旧是燕国公主。若不是她,他们兄弟如何会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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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主进门之后,徐铭装的懦弱胆小,掩去所有锋芒,时不时,还帮徐坤和燕国公主之间,添一把柴火,让他们吵闹的更凶一些。
燕国公主忙着收拾徐坤的妾室外室,倒是没什么心思来对付王氏留下的几个子女。而后徐铮出生,徐坤去世,燕国公主成了忠顺府的天,徐铭就藏的更深了。
太宗继位之后,燕国公主的势力,更是锐不可当。王氏的三个孩子,只求生存,不求其他。燕国公主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倒是没对他们下手,只是不管不顾罢了。(未完待续)
第136章 蛰伏
燕国公主忙于打压妾室,照顾徐铮,顾不上王氏留下的几个子女。这样一来,正合徐铭的心意。
他按着父亲当年的模样,教导弟弟徐钧,照顾姐姐徐芬。暗中又联络父亲徐坤留下的人马,拉起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势力。
只是太宗在位的时候,对胞妹燕国公主太好,好到徐铭根本就不敢出头。他们顺着燕国公主的意思,诚心诚意地让出爵位。
徐铮承爵,燕国公主也顺势,答应了徐芬的亲事。王氏去世的时候,女儿徐芬八岁,长子徐铭六岁,次子徐钧一岁。因为年幼,谁都没有定亲。
徐铮承爵的时候,徐芬正是出嫁的年纪。徐铭顺水推舟放弃爵位,还提了一嘴,母亲跟外家有过口头之约,让长姐徐芬嫁给舅家的表哥。
燕国公主也不为难他们,让王芬嫁去大同。王家和徐家原是大同阳和卫的武将,徐家从龙有功,封了忠顺公。
王家留在大同,虽然没有徐家显贵,却也占据一方,枝繁叶茂。徐芬嫁去王家,就给徐铭和徐钧兄弟两人,添了一支强大外力。
徐铭从六岁,一直忍到三十四岁,好在,太宗驾崩,肃宗继位,忠顺府的天,也终于要变了。
燕国公主宠溺孩子,徐铮长于妇人之手,又没父亲管教,性子急躁却没什么能力。太宗在位的时候,燕国公主母子,把宫中的贵人得罪了个遍。现在肃宗上位,徐铮的日子,并不好过。
若是再这样下去,忠顺府日后,必定衰颓。徐铭觉得可惜,这是他父亲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天下,却落入徐铮这样无才无德之人的手里。
可是,爵位名分已定,他也没什么办法更改。唯一的办法,就是掐断徐铮一支,让忠顺府彻底摆脱徐铮。
去年肃宗登基,朱念心亡故,徐铮一病不起。徐铭就动了心思,若是徐简出了意外,徐铮跟着病死,爵位顺理成章,就能从徐铮一系,回到他们这边。
徐铭布好局,只等着徐简溺水而亡,再给徐铮下点猛药,让他们父子同赴黄泉。
谁知,柳方那个蠢货,竟然抓错了人。没抓到徐简,却抓了女扮男装的徐婉如。徐婉如的运气又那么好,芝园的小丫头偏偏就跑到池塘边了。
一来二去,徐简没事,他也没法趁机冲徐铮下手。
之后,燕国公主防备甚严,徐铭也不敢轻举妄动。没几天,徐铮的亲事又给定下来了。
不得不说,燕国公主作为一个母亲,并不出色,可作为公主,她对朝堂的风向,把握的很准。
太子缺军中人马,她就提供忠顺府的名头,招揽丁家父子,和承恩公府绑成一块。承恩公府是外戚,很多事都束手束脚。可忠顺府本就是武将首领,做事就方便许多。年少的太子刚立,最缺的就是这种跟他同时成长的力量。
燕国公主一击即中,徐铮虽然不堪大用,却也还有几十年的富贵可享。
徐铭原打算投靠太子一系,可人家看上的,却是名正言顺的忠顺府嫡系。徐铮虽然无才无能,却仍旧是忠顺府的正主。
眼见着徐铮要娶丁岚了,徐铭就抛出了个许素白。虽然恶心到丁岚,却没有毁了这门亲事。
许素白进门之后,徐铭让妻子王氏纵着一些这个许姨娘。许素白果然没让他们失望,折腾出好大一场戏,逼走了徐婉如。
徐铭趁机派了白鼻子出马,本打算截杀徐婉如,给丁岚和徐铮的夫妻关系,埋一个永远拔不出的毒刺。
燕国公主又那么宠徐婉如,日后丁岚在忠顺府的日子,不可能顺利,他们和丁家的关系,也不可能亲近。
眼下徐婉如是消失了,芝园萱园的关系,也有些按照徐铭的计划发展了,可这一切,徐铭并不满意。
他原打算,让燕国公主和丁岚徐铮,亲眼看看徐婉如的尸体。亲眼看见的悲剧,才会动人心魄,刻骨铭心。这样无声无息的结局,一点儿也不符合徐铭的安排。更何况,究竟是谁破坏了他的计划?
徐钧做事,跟他们的父亲徐坤一样,颇为热血,有时候精细不足。徐铭只在背后做事,有时候就力不从心,没法处处都满意。这次也是如此,白鼻子本该劫了马车去南城,他们却去了西城。
西城不在徐钧的势力范围,一眨眼就失了踪迹。等找到马车的时候,徐婉如早已经没了踪迹。
徐铭得了消息,赶紧去北城约好的地方,绞杀了白鼻子一伙人,来个死无对证。眼下,就算徐婉如回来了,她一个女孩子,也说不出重要的线索。就算扯到白鼻子,这条线索,早已经断了。
外人只知道去查徐钧的出入,徐钧的动静,却不知道,一切都是徐铭带着忠顺公徐坤留下的人马干的。
即使燕国公主派人细查徐钧,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所以,徐铭眼下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心中仍旧很有挫败感。
柳色那次如是,这次截杀徐婉如也如是,总是处处都不顺利。虽然,这两次的事,怎么都扯不到他们兄弟身上来。
徐铭踩着一地月色,回了长房的杏园。
“老爷,你回来了。”王氏放下手头的女红,起身迎了徐铭进屋。
徐铭娶了外家的表妹,徐芬嫁了外家的表哥,王家就彻底绑在了徐铭的身上。忠顺公徐坤留下的人马,很多都投了大同,明面上替王家做事,暗地里却是徐铭的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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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徐铭换了衣服,盘腿坐在榻上。
“如意还没消息吗?”王氏并不知道内情,只是,她也知道,徐铭徐钧和燕国公主母子,并不是一条战线的人。
“没有,”徐铭摇摇头,接过王氏递来的茶水,“侯爷都没消息,我们就更没法子了。”
“哎,”王氏叹了一口气,并不多问。有些事,徐铭不说,她是不会问的。
“江儿和海儿呢?”徐铭啜了口茶水,问起两个儿子。
“说是给萧诚送行,今晚迟些回来。”王氏又拿起衣物,飞针走线地缝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137章 子孙
听说两个儿子去给萧诚送行了,徐铭就问,“是在靖远将军府吗?”
王氏微微一笑,点点头,“他们是这样说的。”
徐铭会意,也微微一笑,谁都有年轻的时候。这么些少年人,一起去给萧诚送行,多半不会在家里吃酒。这些小事,徐铭也不放在心上。
徐江今年十五,徐海今年十三,两人是徐铭手把手教出来的,不敢说文武全才,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即使出去吃酒,也不会太过放浪形骸。
“萧诚是去甘州吧,”王氏问。
“嗯,”徐铭点点头,心想,靖远将军府的胃口,恐怕不小呢。
太祖在大同起事,得了天下之后,对三边和大同看的最紧。太宗继位之后,轻税赋,重农商,在战事上以防守为主。同时,用换防化解了武将的兵力。眼下唯一尚存的,就是北疆镇国公一系。
北疆,三边,冀鲁,大宣,这四处的兵防,是大楚军事的重中之重。北疆和三边是防外敌,冀鲁是京师的咽喉,大宣不仅紧靠京城,还防着外敌入侵。这四处,从来都只放帝王的心腹,可偏偏,太祖就是从大宣的大同起事。
北疆在京师东北的苦寒之地,需要重兵把守,却自成一系,和别处卫所毫无联系,这也是镇国公一系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即使镇国公手握重权,兵力强盛,皇帝也不会轻易撤了北疆的兵力,更不会轻易灭了镇国公。毕竟,谢家常年驻守北疆,经验丰富不说,还是民心所向。
虽然没有哪个皇帝,愿意大臣手握重兵,可镇国公一系十分忠心忠君。皇帝再不满,也不能寒了忠臣的心,所以镇国公在北疆的军力,一直没有换防。
所谓换防,就是将军不动士兵动。各地的卫所不换大将,只换士兵和中下层将领,三五年一换。这样一来,士兵和大将之间的感情淡薄,更听朝廷的命令。而大将也不会倚兵自重,威胁到朝廷。
而三边,大宣和冀鲁的兵力,就没那么幸运了。太祖是大同起事,对三边和大宣尤为谨慎,最怕有人模仿他,也来个起兵夺位。
大楚有九边九镇,三边指的,就是西北的延绥,宁夏,甘州三处。太祖起事之时,就得了三边总督郭义春的帮助。
开国之后,郭义春亡故,太祖就封了郭义春的长子郭朴为信国公,爵位世袭罔替。只是信国公一系,从此失了兵权。三边虽然还有总督,却是皇帝的嫡系人马。
忠顺府和靖远将军府是大同的人马,跟着太祖起事。进京之后,忠顺公徐坤尚了公主,后宅不睦,很早就去世了。剩下的人马乱成一盘散沙,有回大同的,也有改投他人的。
靖远将军府却不一样,事后仍旧保持大部分军力。只是为了表明忠君爱国,请旨调去最西边的甘州。甘州一半在沙漠里面,一半极为荒凉,军中将士,最怕的就是去甘州,太过寂寞太过荒芜。
所以,靖远将军府要去甘州,为太祖守西门,太祖自然答应。既不会威胁到国本,又守着国门,何乐而不为呢。
靖远将军萧墨又说的铁骨铮铮,他打了一辈子仗,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既然他是把刀,那就要用到战场上。
太祖留了萧家女眷和子弟在京城,放心地让萧墨去守甘州了。萧家子弟年长之后,也有去甘州历练的,人才层出不穷。
忠君爱国的武将世家,皇帝自然另看一眼。靖远将军府虽然没有封侯,在皇帝眼中,却比封公列侯的勋贵,更为重要。
不得不说,萧家比许多人家聪明,留了兵力,又给子孙留了条出路。
除去皇帝倚仗的北疆镇国公,开国的武将,只有靖远将军换了个地盘,没受影响。其他的武将,去的去,散的散,都如云烟一般。
三边总督郭义春英雄一世,和太祖意气相投,只是战死沙场,留了个并不中用的儿子。好在长子郭朴并没什么出息,当了世袭罔替的信国公,在皇家眼里,可有可无,并不招人记恨。
宣府的白望南从龙有功,开国之后做了丰城公。只是壮年去世,留下个身子羸弱的儿子白兴安。白兴安做了丰城侯,因为体弱多病,从来没有出仕。倒是嫡长孙白梓轩,颇有祖父当年的风采智谋。
大同的徐坤还比不上白望南,子孙陷入内斗,有勇有谋的长子装的懦弱无能,封侯的,反而是个被宠坏了的幺儿徐铮。
子孙里面,也没惊才绝艳之人。徐江徐海虽然不错,却是中人之姿。再加上常年低调,唯恐引起燕国公主的关注,就有些气势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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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诚和徐海同龄,比徐江小了两岁。萧诚都要去甘州亲赴战场了,徐江和徐海仍旧在忠顺府的校场演练,没有出路。
徐铭虽然暗中掌了父亲徐坤的部分势力,却不敢让燕国公主知道。徐江和徐海若是从军,徐铭还得找些理由,才能掩盖过去。
至于他自己,徐铭掌着忠顺府的庶务,又握着徐坤留下的军力,势力远超燕国公主母子,却没法正大光明地公诸于世。
徐钧能力才华远胜徐铮,却一直找不到出路。好容易太宗去世,肃宗登基之后,才找到有实权的位置。可是这会儿,徐钧已经快而立之年了。
徐铭很是担心,害怕自己的两个儿子,走上跟自己,或者跟徐钧一样的路,虽有能力,却无人知晓。
好在,徐江徐海比徐简的年纪大了许多,和许多勋贵人家的长孙接近。为此,徐江和徐海出去交际,徐铭总是鼎力支持。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朋友是自小认识的亲近,这些道理,徐铭自然清楚。所以,萧诚去甘州,徐江和徐海自然去了。
也是为了徐江徐海,徐铭并不愿意分家。不分家,他们仍旧是忠顺府的公子,若是分家,徐铭没什么职务,徐江徐海也就跟着泯然众人。
燕国公主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总觉得,自己握着徐铭徐钧的痛点,并不把王氏的两个儿子,放在心上。(未完待续)
第138章 送行
“徐江徐海,你们也来了!”萧诚有些惊喜,他去甘州之前,只打算小聚一下。
谁知道,丰城侯世子白梓轩提前在烟雨楼定了酒席,还替他约了许多熟人。除去萧家的萧让萧议,白家的白梓轩白梓楼,还有承恩公府的邓安,镇国公府的谢古蟾谢籁鸣,信国公府的郭久青郭久辉。
众人满满当当坐了一桌子,酒菜刚上,忠顺府的徐江徐海也来了。萧诚见了这么多人,心里十分欢喜。
只是忠顺府最近流年不利,刚丢了一个大小姐,众人以为,他们没法子出来了呢。萧诚不好提起徐婉如的事,这种时候,徐江徐海还有心出来给他送行,萧诚心里,是有些感动。
徐江笑着坐下,“你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们总得来送送你吧。”
“多谢,多谢!”萧诚赶紧给徐江倒酒。
“萧兄,你是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啊?”镇国公长房的谢古蟾问,“我们也好去十里亭送你。”
“哈哈,”白梓轩笑了起来,“古蟾你就别问了,听说是四更天,也不知道他们府里是什么规矩,非要天没亮就出发。”
谢古蟾的父亲谢楠驻守北疆,若非担心肃宗起疑,他和弟弟谢籁鸣,也该出发去北疆了。眼下肃宗刚继位,祖父镇国公和父亲谢楠都觉得,得先明确君心,才能有所行动。
所以谢古蟾都十四岁了,还没出去历练。看见萧诚十三岁就能去甘州,谢古蟾十分羡慕嫉妒恨。
“都是潘知远那妖道算的,”萧诚颇为无奈,“我们家老祖宗别的都好,就信这些妖道瞎说,什么应该骑黑马,四更天梆子敲第三下的时候出门,好不烦人。”
白梓轩笑了起来,“你还别不信,这潘知远真有几分本事的。上次魏国公主的怪病,就是潘知远给治好的。”
“魏国公主那是心病,”邓安表示不服气,“她是自己吓自己吓的,潘知远出手了,她就放心了。一放心,病自然就好了。”
“那去年的地动呢?”郭久青对潘知远,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可能是他算的吧,”邓安解释不来,就推脱,“地动本就有人能算,说不定潘知远也是听别人说的。”
“就算是提前算的,那也是他的本事啊。”郭久青强调,“要不然,皇上怎么要封他做国师呢。”
“真的?”邓安吃了一惊,“我还以为是谣言呢。”
“你也听说了?”萧诚有些好奇,“不是说,潘知远还有个神仙师父吗?”
“嗯,听说是个活神仙,无所不知,无所不通,没人知道他住在哪里,更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白梓轩补充了一句,“就听说潘知远是山东出身,太宗封禅泰山的时候,跟着进了京城。”
“不是说,潘知远最喜欢美人嘛,无论男女。连门下的童子,都挑好看的。”萧让笑了起来,问谢古蟾,“你们家的谢三郎,听说就被潘知远看中过。”
“萧二,”门口有人咳嗽了一下,“你这是嫉妒羡慕恨吧?这么背着我说坏话,不就没我好看嘛,至于这么中伤人吗。”
“谢三,”萧让笑了起来,“赶紧滚进来。”
同为将门子弟,萧让和谢石安却文质彬彬,学富五车,看起来更像诗书世家的才子。所以,两人在自己家里都是异类,虽然武功骑射都还不错,外形却格格不入。两个异类碰到一起,感情总是特别的好。
谢石安扇着扇子,风姿如玉地进了屋子,先冲兄长谢古蟾和谢籁鸣点了点头,又笑着跟众人告罪。
“谢三,”徐江笑道,“你来迟了,赶紧罚三杯酒。”
谢石安笑嘻嘻地接了酒,问徐江,“你们府里的大小姐,还没找回来吗?”
徐江和徐海的脸色一僵,谁也没有料到,谢石安会这个时候提到这事。
“还没呢,”徐江皱了眉头,叹了一口气。
萧诚一向最关心徐婉如,这次忠顺府找人,他也跟着靖远将军府的亲兵同去寻找。若不是甘州那边催的急,萧诚还打算继续找下去。
明天就要出门了,萧诚见了徐江徐海,本就打算吩咐几句,让他们有消息了,记得写信给他。
这会儿谢石安提了,萧诚也就说了,“如意应该已经不在京城了,我们都找遍了。”言语之中,十分寂寥。
“出了京城,”谢石安喝完三杯酒,很平淡地说,“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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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没事的,”萧诚急了。
“没说她出事,”萧让赶紧拦着自己大哥,“那人不带如意回忠顺府换钱,恐怕另有目的。只是眼下,什么目的真看不出来,估计还要些时日。”
“哎,”萧诚长叹了一声,徐婉如不过六岁,此番颠簸,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谢石安扫了一眼徐江徐海,见他们神色正常,就知道徐铭徐钧做事,并不让孩子们知道。前世徐铮一早就去世了,二房徐钧过到燕国公主名下,才顺利承爵。
徐钧承爵之后,就站到了太子一系。燕国公主拉拢宗室,徐钧徐铭拉拢大同的军中势力,英王在三边起事,在忠顺府手里吃过大亏。所以英王登基之后,对忠顺府恨之入骨,第二年就灭了徐家满门。
外人都以为忠顺府主事的是二房徐钧,谁知道,那些阴谋诡计,全是长房那个貌似敦厚的徐铭想出来的。谁都冲着徐钧使劲打压,却不知道,真正的主谋,一直活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靖远将军府的萧让,前世是英王最得力的谋臣,连他都没有看出来,那个唯唯诺诺的徐铭,那么厉害。
前世镇国公府因为太子妃一事,被拖入太子阵营。忠顺府也站了太子一系,最后忠顺府灭门,镇国公府也没好到哪里去。
长房谢楠和谢古蟾谢籁鸣战死在北疆,太子妃跟着太子死在东宫。二房谢楠病死,谢石安失踪,幺女谢飞雪行刺被抓。
谢石安扫了一眼满屋子的人,萧家的兄弟,最后倒是活的很好。镇国公在武将里面的地位,就被靖远将军府取代了。(未完待续)
第139章 局势
谢石安再活一世,并不打算搅和到英王和太子的夺位里面去。别人说不定是身不由己,可是镇国公府并不一样。
皇帝可以怀疑所有的武将,却不会也不敢怀疑镇国公府不忠。有这么可靠的背景,镇国公府只要紧收本分,做个纯臣,谁当皇帝,都动摇不了镇国公府的地位。
镇国公府的根本,就在于他们对北疆的了解,对皇帝的绝对忠诚。无论谁当皇帝,他们都绝对忠诚。这样的北疆重臣,没人会轻易去动。即使英王继位,他也不敢正大光明地去动镇国公府。
可是前一世,邓家想方设法,硬是拉了谢家入伙。姑姑谢纤柔进宫做了贤妃,只生了个四公主,之后一直无所出。直到太子定亲前后,贤妃才生了个九皇子。
本来,贤妃可以不用站队,她就一个公主,日后谁当皇帝,她都是太妃。宫中日子不舒服,她可以请旨出宫跟女儿住。可是九皇子一出生,贤妃不得不为儿子考虑。
九皇子比太子小了十几岁,年龄差的太大,已经毫无争位的可能性。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选好站队。
贤妃毫不犹豫地站了太子一系,还拖着镇国公府落水,让谢飞雪做了太子妃。此后,谢家就开始处处都束手束脚。一开始,谢楠还坚持做纯臣,只忠于皇帝,不结党营私。
正因为谢楠的这份意气,镇国公府才两头吃亏。外人以为镇国公府是太子一系,要打击太子就先冲着镇国公府来。镇国公府又不争不抢不出手,里里外外都吃亏。
等英王一系越发凌厉的时候,镇国公府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若是起兵,从北疆带军队进京,那就是造反,若是不起兵,就眼睁睁看着英王逼宫得了天下。谢家一犹豫,就输了个彻底。
这一次,谢石安是打算,坚决不让家里再出一个什么劳什子太子妃了。若是被太子拉下水了,要么彻底划清界限,要么就彻底站到太子一系,不能再两头吃亏了。
肃宗的几个皇子,一向势均力敌,太子只有微弱的优势,再加上嫡出的身份,才勉强斗到了最后。
前世太子之所以吃了大亏,原因也在镇国公府。邓家是外戚,谢家是武将,武将一向不把外戚看在眼里,外戚却一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所以,谢家一直不愿意站到太子一系,被邓家强压一头。
皇后赐婚,强要了谢家长房的谢飞霜做了太子妃。太子一系就天真的以为,镇国公的兵力就站了他们身后。因此,在军中就再没怎么布防。唯一数得上号的,就是忠顺府在大同的兵力。
所以,等英王拉拢了三边和大宣的兵力,太子就没还手之力。再加上英王控制了京城军防,突然逼宫,肃宗驾崩,太子被软禁在东宫。追根究底,就是在军中不够用心,吃了大亏。
只是现在,肃宗刚刚登基,太子也刚册立,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所以,谢石安只是观望,再在各家插个眼线。
前世英宗之所以得手,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在于肃宗的儿子太过势均力敌。太子和几个兄弟内斗,斗的死去活来,最后便宜了坐山观虎斗的英王。
现在太子刚刚被立,别的皇子也还年少,内斗的各方还没崭露头角,谢石安就算知道日后的发展轨迹,也无法现在插手。只能暗自叹息,有些人,自己吃的苦头,非要让人家也试一试。
肃宗虽然是邓太后嫡出的三皇子,却很迟才做太子。册立之后没多久,太宗就驾崩了。所以,肃宗做皇子的日子很久,忍气吞声的日子也很久。
可以说,肃宗是最清楚,被兄弟们挤压的日子有多难过。所以,他一登基,就立了十一岁的太子。只是时日一久,肃宗也学的跟太宗一样了,让儿子们各占山头,彼此内斗。
帝王做久了,疑心就越大,肃宗也是如此。所以,外人都能看清楚,这样内斗消耗的什么,可肃宗却一点儿也不阻拦,就看着儿子们斗法。最后,还被弟弟英王捡了个大便宜,逼宫夺位。
只是眼下,局面刚成,波澜未起,谢石安能做的,微乎其微。他也只能循着前世的旧路,读书习武,偶尔和朋友小聚。只是**才子的名号,这一世,谢石安有些不想要了。
重生以来,谢石安在很多人家插了许多眼线,尤其是涉及夺位之争的几户人家。忠顺府里,自然也插了不少。
只是,所有人家都沿着前世的方向前行,只有忠顺府偏了方向。徐铮没死,徐简封了世子,徐铮还娶了继室,这事就有些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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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安和徐江徐海搭上关系,就想去忠顺府看看。端午的时候,徐家庆祝徐江定亲,谢石安就跟着白梓轩去了忠顺府。
所有人都和前世一样,只有徐铮的女儿徐婉如,明明只有六岁,却跟雾里看花一般,看不出她的本来模样。
前世明明是个花痴,对陈奇可这样的小人,还能一见钟情。这一世,似乎极为冷静,虽然还没长大,却不像一个花痴。
前世徐婉如和陈奇可成亲的时候有多风光,她最后的下场就有多倒霉。谢石安对她,也就这么点印象,没有同情,更没有惋惜。只可惜长了这么一张脸,最后浪费在陈奇可手里。
谁知刚进六月,谢石安就听说徐婉如丢了,听说,还是夜里被劫了马车。谢石安一听,就知道这事跟前世完全不同了。
或许,是因为徐铮没死,徐钧他们没法夺了爵位,所以才被迫出了这么一招吧。谢石安一查,果然如此。
只是,徐铭徐钧他们本打算杀了徐婉如,破坏丁家和徐铮的关系。可偏偏,徐婉如却被别人给截胡了。眼下,谁也不知道徐婉如在哪里。
徐婉如就像一股烟一样,突然就消失了。连谢石安这样耳目遍布京城的,都不清楚,更何况别人了。
谢石安得了消息,听说跟礼部尚书潘知远有些关系,所以,今晚萧诚的送别宴,他也来探探风声。(未完待续)
第140章 昙花
萧诚要去甘州,白梓轩设宴送别。
谢石安为了探探忠顺府的消息,也特意前来。只是徐江徐海,实在不知道徐铭徐钧的动向,谢石安也没探出什么来。
他在忠顺府按了眼线,可是徐铭徐钧实在太过小心,轻易查不出什么。反而是徐铮和燕国公主那边,却跟筛子一样,要查什么就查什么,十分轻松。
萧诚喝多了酒,又吩咐徐江徐海,若是有了徐婉如的消息,务必给他写封信。徐江徐海不知道这事和自己的父亲有关,迭声答应了。
谢石安冷眼看着,很替萧诚可惜。前世萧诚痴恋徐婉如,只是两家的立场不同,靖远将军府站了英王一系,忠顺府站了太子一系,两家势必有一家要落败,怎么可能联姻。
萧诚大了徐婉如七岁,等到徐婉如及笄,萧诚已经二十二岁了,可是两家的亲事怎么也谈不拢。徐钧坐地起价,萧远山被他们徐家拖的无可奈何,只得放弃。
刚放弃没多久,徐婉如就在街上看中陈奇可了。太子一系也担心徐婉如和萧家联姻,失了忠顺府的助力。所以,邓皇后一道凤旨,就成全了徐婉如和陈奇可。
之后萧诚战死,没有成亲,更没有子嗣。英王心痛得力战将惨死,陈奇可请旨休妻的时候,英王就下了道奇怪的旨意,留了徐婉如在陈家。她不是喜欢陈奇可,非要进陈家嘛,那就让她永生永世留在那里。
谢石安听说的时候,已经不在京城了,只是一个帝王,对一个普通女子有这么大的仇怨,谢石安觉得,英王也是个怪人。
或者说,这英王的心性,并不豁达。天下有这样的帝王,并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想想,谢石安觉得,或许是徐婉如进宫的时候,曾经得罪过英王吧。
否则,英王干嘛这样报复她呢。明知道陈家恨不得活吃了徐婉如,还让她在陈家颐养天年,这不是害人嘛。
现在徐婉如失踪了,不用重蹈前世的旧路。可是,就她的模样,若是落入民间,只怕下场还比不上前世。
所以,谢石安心里,也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忠顺府,徐婉如似乎被潘知远给劫走了。
只是,潘知远这个妖道,究竟是想干嘛?
前世他在肃宗一朝做了国师,等英宗夺位成功了,潘知远不仅做了国师,还封了帝师。也不知道,是潘知远帮了英王,还是英王想要借用潘知远的名声。
毕竟经历了重生,谢石安对怪力乱神的事,也不敢全盘否定。潘知远的本事,谢石安也不敢小觑。
坊间都在传,说潘知远爱美色,倒不是好色,只是爱美人。莫非,这次是看上徐婉如的美色了?谢石安有些咋舌,总觉得匪夷所思。
喝了一夜的酒,少年们各自散了。
萧诚昏昏沉沉地回靖远将军府去了,至于四更天出发的事,多半要被许老夫人押上马车了。
谢石安借口要去外家,辞别了堂兄谢古蟾和谢籁鸣,往城西去了。
潘知远的朝天宫,就在城西,离阜成门很近。徐婉如的马车,就在阜成门附近的金城坊出现。所以,有眼线说潘知远的人马带走了徐婉如,谢石安心里,倒是有几分相信。
毕竟,要在京城带走忠顺府的大小姐,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潘知远绝对排得上号。
所谓朝天,就是让文武百官学习朝见天子的地方,朝天宫,也因此而名。
朝天宫既是朝廷举行盛典,练习礼仪的场所,也是官僚子弟袭封和文武官员学习朝见天子的地方。而朝贺天子的礼仪,从驾幸,进表,传制,进见,乐舞升平,到还宫,所需的场地极大,涉及的人员极多,声势十分浩大。
都说皇宫里面有近万间屋子,而朝天宫里,也有三千多间。若是前世,谢石安不见得知道潘知远的住处。
可是今生,谢石安一开始就知道,潘知远住在朝天宫最北的麒麟阁里,西边就挨着大玉皇阁。
谢石安翻北墙进了朝天宫,一弯冷月正在彤云之间,低垂在大玉皇阁的西廊脊上。往南望去,炉烟袅袅,巨殿峥嵘,古木森森。
一时间,谢石安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在金殿面圣的路上,还是已经身处霄汉。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墙里响起了一个声音,清越动听,就如山泉淙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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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搅了,”谢石安推开了麒麟阁的门,进了院子,就看见潘知远穿了件白袍,坐在暗处,屋檐上挂着只宫灯,穗子随着风,一摆一摆。
暗中看不清潘知远的面目,只听见他嗤笑了一下,饶是谢石安再世为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深更半夜翻墙而入,明明是不速之客,还好意思说什么打搅。
走近一看,潘知远的身前,摆了三四个花盆,隐约能看见几个白色的花苞。谢石安还没细看,潘知远就开口了,“你退后五步。”
谢石安也不知道为何,只是依言后退。
“好了,”潘知远点点头,吩咐身后的道童,“给谢三郎拿个椅子。”
“是,”道童进屋,取了把椅子,放在谢石安的身边,“请坐。”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谢石安倒是看出来了,潘知远为的,就是他眼前的那几盆花。只是夜色晦暗,谢石安还真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宝贝。
潘知远像是看出谢石安的疑问,很自然地说,“昙花了,这几盆今夜会开,你倒来的巧,正好遇上了。”
“是吗,”谢石安笑,“道长好兴致啊。”
“嗯,”潘知远点点头,又吩咐,“你往右边挪一点,身上酒味太重,风一吹,全往这边来了。”
谢石安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被人嫌弃过。这会儿被潘知远嫌弃酒味重,倒是更不好意思了。
挪开之后,潘知远一言不发,谢石安也静静地坐着。没一会儿,一朵昙花开始吐芽,白色的花苞慢慢绽放,在清冷的月光底下,越发白地发亮。
“要开花了,”谢石安低声说了一句,潘知远笑了一下,并没言语。(未完待续)
第141章 国师
谢石安翻墙进了麒麟阁,潘知远却在院子里看昙花。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个多时辰,院子里的几盆昙花,倒是都开了。月光清冷,越发像是秋天了。宫灯并不怎么亮,映着昙花,倒是有几分灯下看花的味道。
谢石安看着白的发亮的昙花,突然问了一句,“潘道长要做国师了?”
“快了,”潘知远点点头,“等师父回信了,皇上就该下旨了。”
“是孙神仙吗?”谢石安问。
“嗯,”潘知远笑的意味悠长,谢石安离的有些距离,只觉得潘知远的眼睛很亮,笑的有些吓人。
前世潘知远见了他,一开口就说谢石安不是红尘中人,非得入了他的门下,才能安乐长久。气的谢松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却又不敢得罪了皇帝跟前的红人。
谢石安长的出色,偏偏潘知远又有好色的名声,谢松能不想歪吗。谁知最后,谢石安的确进了道门,只不过,不是潘知远的门下。
今生见了谢石安,潘知远倒是没有招徕美人弟子了,只是微微一笑,说,“你也来了?”谢石安重生的事,谁也不知道,可潘知远一开口,就像知道所有秘密一样。
谢石安吓了一大跳,却不动声色。若是这世上有人知道他的秘密,那人必定是潘知远。所以,谢石安对潘知远,一向敬而远之。
若是有人说潘知远欺世盗名,谢石安也不像前世那样赞同了。若是没有怪力乱神,又怎么解释他的重生呢。
“道长现在掌管天下道教了吗?”谢石安有些好奇,若是潘知远要做国师了,多半已经掌管天下道教了,可他的师父孙神仙呢?
“师父不耐烦俗世,”潘知远倒是解释的仔细,“红尘琐事,他都交给我们了。”
“哦,”谢石安虽然曾入道门,还没正式拜师,就发病死了。所以,道家的事,他也只是一知半解。
“半夜来访,”潘知远笑着问,“就为了问道看花?”
谢石安犹豫了一下,问,“听说忠顺府的大小姐丢了。”
“她的事情,与你无关!”潘知远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起身,冷着脸,就往麒麟阁的大殿去了。
“潘道长,”谢石安赶紧去追,刚到大殿门口,所有的门,突然砰砰砰全都关上了。
谢石安刚想伸手去敲门,朱红色的大门,突然变成一片黑暗。谢石安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得伸手乱撞。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突然有人捧了烛台过来,灯光亮的刺眼,谢石安抬手挡了眼睛,却听的清楚。
“月华,怎么是你?”谢石安有些诧异,月华是他屋里的丫鬟,刚刚他明明是在麒麟阁,怎么一眨眼月华就来了呢?
“明矾有事告假回家了,天青昨儿值夜,今晚就换了我和冰晶。”月华有些怯意,她和冰晶是谢石安屋里的丫鬟。
谢石安不喜丫鬟贴身服侍,多由两个小厮明矾和天青守着。所以谢石安一开口,月华就有些胆怯,公子长的太美却又太冷清,少见喜怒哀乐,冷的不像红尘中人。
“哦,”谢石安习惯了灯光,张望了一圈左右,的的确确是他自己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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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是怎么回来的,”谢石安仍旧有些好奇。
“公子醉酒,是大公子和二公子送回来的,”月华想了想,说,“奴婢没让人知道,就扶了进来,公子不用担心。”
鬼才醉酒了呢,谢石安心中暗骂,也不知道潘知远动了什么手脚,让他一瞬间就回了自己的卧室。
正说着,冰晶捧了茶水,过来喂了谢石安几口。谢石安吃了茶水,心里有些恍惚,不知道眼前的是真,还是潘知远的麒麟阁是真。
谢石安闭上双眼,总觉得心头有些发涩。前世他仗着镇国公府的出身,在京城纨绔里面,算得上第一风流人物。
本以为,镇国公府功高震主,子孙越低调越好。所以,谢松一向也不拘束谢石安,反而是谢石安的弟弟谢轻尘,活的恭恭敬敬,像个国公府的公子。
只是,光他一人纨绔,却不顶事。大伯谢楠带着两个堂哥,全都战死北疆。肃宗在位的时候,死了大伯谢楠。英王夺位期间,死了大哥谢古蟾。英王登基前,死了二哥谢籁鸣和祖父谢克定。
等英王登基了,次年太子和太子妃谢飞霜也死在东宫了,谢石安以为,该轮到他们二房的子孙了。
谁知,谢轻尘却突然站了英王一系,成了镇国公世子。父亲谢松当场吐血,他们镇国公府的子孙,虽然被迫卷入太子夺位,却不是软骨头的懦夫。
自古艰难唯一死,可谢家的人,从来都不怕死。长房的大伯和堂哥,说穿了,全都死在英王手里。祖父伤心过度,才跟着病逝。
有这样的亲人,二房就算低头认了英王为皇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偏偏,谢轻尘从一开始,就是英王的人。也就是说,长房和祖父的死,和他全都脱不了干系。
谢松病倒,昏迷不省人事。谢石安从**回家,找了谢轻尘质问此事。谢轻尘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句,“谁叫我想当世子呢。”
谢石安当场一愣,的确,长房才能承爵,只有长房的人死绝了,才会轮到二房。再一想,那他这个当哥哥的呢。
谢石安还没问出口,就开始一路逃亡的生活了。谢轻尘为了个爵位,竟能一口气害死所有亲人,这一点,也够谢石安吃惊的了。他自己天天纸醉金迷,躲在**避世,没想到,家里竟然是这么一副模样,弟弟竟然是这么一个性格。
谢石安逃出京城,遇上了救他一命的师父,还没正式拜师入门,却突然重病而死。回想前世,谢石安很是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多关心一下家人。
他以为,大哥一定会承爵,二哥一定会镇守北疆,他只要做个开开心心的红尘佳公子即可。谁知道,他弟弟会想当国公呢,手段还这么毒辣,家破人亡的谋划。(未完待续)
第142章 继母
谢石安闭上双眼,总觉得眼中发涩。
月华熄灭了烛火,悄悄退出了卧室。谢石安摸了一下脸颊,应该是落泪了,为的,是前世的自己,还是心中的悔恨?
前世他之所以放浪形骸,与父亲谢松很有关系。虽然谢石安自我安慰,说是镇国公府名声太响,有个纨绔子弟,说不定皇上还能放心一些。
前世,谢石安恨的,一直是他的父亲谢松。
谢松和兄长谢楠不是一类人,谢楠是个纯的不能再纯的武将,谢松却是个天生的官场高手。从一开始,谢松就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勋贵人家的子弟入仕,要么走恩荫,要么走战功。谢楠是世子,又占了北疆战场之便,谢松就选了武举入仕。从御前侍卫,到兵部主事,再到今日的兵部侍郎,以及未来的兵部尚书,仕途可谓一帆风顺。
偏偏坐在这样的高位之上,谢松都没及时发现英王和三边的动静。谢石安觉得,应该是谢松太过沉迷官场博弈,忽视了边疆动向。
等到谢轻尘封了世子,谢石安才发现,家里有这么个奸细,谢松发现不了英王的动向,也不是什么怪事。
谢松中了武举,就相中翰林院侍讲学士傅广雅的长女傅宜秋。傅宜秋不仅美貌,才学更是出色。
傅广雅当时只是个从五品的侍讲学士,品级并不出彩。只是傅广雅和谢松是一类人,仕途特别顺,为人也十分圆滑。
谢松娶了傅宜秋,夫妻鹣鲽情深不说,翁婿关系也十分融洽。傅宜秋怀了谢石安的时候,傅广雅已经升任吏部尚书,眼看就要入阁了。
谁知傅宜秋难产,生了谢石安之后,一直卧病不起。傅宜秋人还没死,谢松就开始联络岳父,两人一拍即合,再娶一个傅家的女儿来联系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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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婿两人完全是一丘之貉,人品也说不上坏,却十分冷血无情。傅宜秋病的虽重,却仍有挽救的余地,这两人一安排好,傅宜秋的庶出妹妹傅绮雯就进了镇国公府。若是没有傅绮雯,傅宜秋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一进门,傅绮雯很快就怀上了谢轻尘。等她挺着肚子出现在傅宜秋的面前,傅宜秋一怒之下,就没熬过去,很快就去世了。说是被傅绮雯气死的,一点儿也不过分。
谢石安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却知道的十分详细。等他渐渐长大,小他一岁的谢轻尘也跟着长大了。
只是,谢石安长的一点儿也不像镇国公府的人,没有丝毫武将的气息,长相绝美,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谢轻尘长的,却和镇国公府的人很像,浓眉大眼,一看就是武将家的孩子。
年岁渐长,谢石安太过聪慧,又太过美貌,谢松越发觉得谢石安比谢轻尘好了,连带着,谢松觉得傅宜秋也远比傅绮雯好。
傅广雅已经入阁,他是翰林学士出身,学问文章十分出彩。谢石安和谢轻尘都是他的外孙,可是傅广雅偏偏只喜欢谢石安,无论教什么,一学即会,举一反三。前世傅广雅曾经放言,若是他的孙子去殿试,状元就没陈奇可什么事了。
所以,翁婿两人又不谋而合,一起把谢石安宠到天上去,把谢轻尘打击到尘埃里。傅绮雯虽然气死了嫡姐,也扶正做了谢松的夫人,却处处受气。在镇国公府里,她低人一等,是个继室,在娘家,她又低人一等,是个庶女。
谢石安惊才绝艳了十来年,到了叛逆期,又听说了自己母亲的死法可悲,就恨起了父亲和外祖父。总觉得自己本该父母双全,幸福美满的,却被继母给破坏了。
一悲愤,谢石安就开始流连**,偏偏还得了个**才子的响亮名声。谢松气的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谢石安恨父亲谢松,他弟弟谢轻尘又何尝不恨。谢轻尘的母亲小傅氏,进门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正儿八经地嫁到镇国公府。
傅宜秋一死,谢松觉得长子比次子出彩,就处处抬高亡妻,小傅氏的日子,如何不苦。她在娘家是庶女,出嫁又是继室,前头还有个嫡姐留下的长子,如何不难?
偏偏这样的处境,谢松还一味打击小傅氏和她的孩子,把谢石安捧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家里如何不乱。
也难怪,前世小傅氏派人偷偷告诉谢石安,他娘是被父亲和外祖父活活气死的。也难怪,她派人引着谢石安走上歪路,更难怪,小傅氏生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偏激执着。
谢轻尘长了副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谁知道这老实人暗戳戳地,阴谋诡计强的不行,差不多害死了谢家所有人。
谢飞雪更是骨骼清奇,脑回路惊人。豆蔻年华,却看上了快而立之年的英宗,爱的死去活来,非他不嫁。
谢飞雪这脑回路,连英宗都不敢相信她是一见钟情,情根深种。毕竟,镇国公府上下,几乎都是英宗害死的。他怎么可能放心,让谢松的女儿进宫呢。
谢飞雪偷偷进宫,被侍卫当刺客给杀了。英宗听说之后,心里更是确定,谢家的女儿,就是进宫来行刺他这个皇帝的。
连带着,谢飞雪这事,也害了镇国公府唯一剩下的谢轻尘。虽然没有要他的命,却被圈禁了起来,不得自由。阴差阳错,也算替谢府的其他人报了仇。
知道这些的时候,谢石安也差不多快病死了,想笑一下,却潸然泪下。明明可以存活几百年的世家,就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全族覆灭,该怪谁呢。
所以,重活一世,拦着长房的谢飞霜别当太子妃是一回事,谢石安还得拦着镇国公府,别卷入太子和英王的夺位。
只是二房有这么一个官场高手谢松,只怕迟早会卷入夺位之争。
谢石安叹了一口气,他也十二岁了,等他今年生辰的时候,继母小傅氏,就该来告诉他,大傅氏的死因了。
到时候,他该如何反应呢?是愤怒,是平静,还是和前世一样,躲到**里面,眼不见为净?(未完待续)
第143章 师父
谢石安躺在床上,想起前世家中的风风雨雨,心中极为苦涩。
再想起谢松的为人,总觉得谢家日后,必定会卷入夺位之争。他虽有文才,虽有武功,却没法阻拦人心。想到这些,谢石安心中十分无力。
萧诚的送别宴上,他也吃了些酒,这会儿发作起来,只觉得迷迷糊糊,心中却又急的不行。
他明明去了朝天宫的麒麟阁,可一眨眼,却又回了自己的卧室。潘知远这妖道,果然有几分道行。
想到潘知远,谢石安又想到自己的师父唐知非,一样是知字辈,不知道他们是否认识。
前世谢轻尘得了世子之位,放出谢石安已死的消息,就开始肆意追杀。谢石安逃出京城,受伤中毒,勉强逃到山东境内,遇上了师父唐知非。
谢石安以为,自己的功夫已经算是不错了。谁知道,遇上唐知非,他才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自己的那点儿枝末本事,在唐知非面前,只是蜉蝣一般微末渺小。
好在唐知非出手相救,带着他去了济南,正如潘知远说的一样,谢石安终究是道门中人。前世病重,虽然没有正式拜师,谢石安心里,却也深信,自己就是唐知非的弟子。
想到师父,谢石安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若是能寻到师父唐知非,学一身他那样的本事,是不是能带着镇国公府,避开前世的命运。
月华在耳房守夜,正靠了榻上休息,就听见屋里一会儿噼里啪啦,一会儿唉声叹气,也不知道,谢石安在屋里,到底在做些什么。
她比谢石安大了一岁,正是豆蔻年华慕少艾的时候。服侍的公子,又是人中龙凤,才华横溢之辈,月华如何不动心呢。光那相貌,看看就能醉人。
只是屋里那位,眼下还是个懵懂少年,月华觉得,只要时日一久,他总会看见自己。月华自诩心细如发,相貌也算的上美丽,夫人把她和冰晶给了谢石安,也有另外一层意思。
冰晶比月华美貌,只是月华更为温柔体贴,等谢石安通人事的时候,两人应该会做通房。小傅氏安排两人给谢石安的时候,谢松还觉得有些早。
偏偏傅广雅觉得,红袖添香是种美事,一点儿也不反对给外孙塞通房。至于谢石安是十二岁,还是十五岁,就没那么重要了。所以,谢松就松了口,答应了此事。
想及未来,月华心中酸酸甜甜,只是侧耳听着里面的声音,提防着谢石安要茶要水。只是,夜色越发深沉,屋里也越发安静,月华靠着坐榻,慢慢睡去。
谢石安在家睡的安稳,朝天宫里,却有人深夜未眠。
“师父的信?”潘知远接过书信,抬头看了一眼窗口站着的黑衣人,从头到脚,包了个严严实实,哪里还有一丁点出家人的模样。
说他是个暗卫,或者是个杀手,说不定更合适一些。潘知远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拆开了蜡封的书信。
黑衣人皱了皱眉头,跃进窗来,坐了潘知远的位置,顺便还喝了一口他的茶水。
潘知远挑了挑眉毛,笑嘻嘻地跟黑衣人说,“你徒弟刚走,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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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黑衣人不解,“我没收过徒弟。”
“你前世的徒弟,”潘知远似是而非地嘀咕了一句,继续看师父写来的信。
师父的年纪一大,写的信越发像老太婆的经文,又臭又长,他都快看睡着了。念两句,就忘记上下文,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能看懂字面意思。至于言下之意,还是天亮了再看个仔细吧,这字爬的跟蚯蚓一样,下次该建议师父练练字了。
潘知远打了个呵欠,问黑衣人,“师父没别的吩咐吗,国师的名号是不是太招人恨了?”
“你还怕招人恨,”黑衣人冷笑了一下,“别矫情了,明明巴不得天下人都恨你,都嫉妒你呢。”
“师兄,说话不要这么刻薄嘛,”潘知远笑嘻嘻地收起书信,指了指茶杯,“那是我的杯子。”
“你的怎么了,”黑衣人喝了一口茶,“为什么你的东西,都比我的好呢?”
“你看看,”潘知远笑,“自己没品位,还嫉妒上我的东西了。”
喝好茶,黑衣人正打算离开,潘知远突然伸手拦住,“师兄,上次那个丫头呢?”
“丫头,”黑衣人问,“什么丫头?”
“你,你!”潘知远被他气的发懵,上次他吃酒回来,在阜成门边上遇见忠顺府的马车。马车里坐着他夜思日想,谋划着收入门下的徐婉如。
这孩子骨骼清奇,外貌绝美,若是继承他的衣钵,又是一个国师的料子。
他在朱家一见,就放在心上了。只是忠顺府的大小姐,怎么会轻易进了道门呢。即使他是礼部尚书,即使他做国师,徐家都不见得愿意让女儿投到他的门下。
有这么个好机会,潘知远自然不会放弃,跳进马车抱走了徐婉如。等白鼻子们杀好车夫侍卫,马车里已经空无一人。谁也不知道,徐婉如何时被人劫走了。
潘知远抱着徐婉如刚回麒麟阁,就撞上大师兄唐知非了。唐知非奉了师命,来朝天宫接一个女孩子,看见潘知远手里刚好抱着一个,就接了过去。
潘知远的法术在师门里数一数二,可武艺方面,却差的远了。唐知非一伸手就成功抱走了徐婉如,潘知远只能跟在后面干着急。
他好容易截胡了白鼻子他们的劳动成果,这会儿却被大师兄给截胡了。听唐知非的口气,真正的截胡者,应该是他们的师父孙道隐,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孙神仙。
哪有神仙会强抢民女的,潘知远心里十分愤慨,老头子没有两百岁,也快一百八十岁了,也好意思来跟他抢小姑娘。
只是,他打又打不过大师兄,抢就更别提了。潘知远只得认怂,交了徐婉如给唐知非。
而后朱自恒找他帮忙,潘知远就故意露了消息,把徐婉如的去向告诉了朱自恒。朱自恒提出要看看外甥女,唐知非就带了徐婉如露了一面。(未完待续)
第144章 弟子
潘知远问了几句徐婉如的下落,唐知非就翘起嘴角,冷嘲热讽地指指师父的来信。
“信上不是都写了吗,”唐知非笑,“你没看见?眼睛长哪里了。”
潘知远又打开书信,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师父实在是太啰嗦了,厚厚一打的信,哪里提到徐婉如了?一个徐字都没有,果然,用垃圾信息来掩埋情报,才是最好的法子。
“师父收了个新弟子,”唐知非见他怎么都找不到关键,就忍不住说了答案。
“弟子?新弟子,什么新弟子?”潘知远一愣,“不会是我看上的那个吧!师父怎么可以这样,强抢我的弟子!他都那么老了,教一个六岁的孩子,合不合适啊。”
“她还没拜你为师吧,”唐知非冷冷地描了一眼潘知远,“不要脸也要有个底线啊。”
“她,她,她跟我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潘知远高声了一句,“给我做徒弟不是天造地设的嘛。”
唐知非冷哼了一声,潘知远也回过神来了,笑了起来,“师父一定觉得她像我,所以才收了她做弟子。”
唐知非挑挑眉毛,笑,“说不定觉得她的资质比你好呢。”
潘知远垮了脸,“师父为人不诚实,不可靠,一把年纪还欺负人。明明知道我找了个好料子,他就给抢了。”
“得了吧,”唐知非起身,“你就好好做你的国师,整天那么忙的,哪有空带徒弟啊!”话音未落,窗口的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唐知非一走,潘知远的脸色,就从无赖惫懒转为深沉。倒不是潘知远人前人后两张脸,而是这徐婉如实在是太诡异了。
潘知远能看见许有人的前世今生,甚至来生,却看不见徐婉如的前世今生。师父说过,前世今生的慧眼,只能看见与自己无关的人,却看不见自己相关的人。
潘知远看不见自己的前世今生,也看不见徐婉如的前世今生,所以,他总觉得,自己的一生,多半和徐婉如有关。只是,前世今生,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或者即将发生些什么。
只是,潘知远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一定不快乐,因为他的心里,欢喜时总会凭空生出一股绝望。幸福的人,不会生出这样悲凉的感觉。
等他看见徐婉如的时候,潘知远就知道了,自己的前世今生,一定和这个人有关。只是如何有关,潘知远却不清楚了。若是能把徐婉如收到自己身边,说不定就知道缘由了。
所以,潘知远一直就琢磨着,找个机会,让徐婉如进了自己门下。京城谣传徐婉如八字霸道的时候,潘知远就帮了姚小夏一把,替徐婉如辟谣不说,还给她锦上添花。只是那生辰八字,绝对不是徐婉如的,这一点,潘知远看见八字的时候,心里就明白了。好好的一个孩子,干嘛隐藏真实的八字呢,这一点,潘知远也很好奇。
他还没找到机会,白鼻子就把人给送到他家门口了。潘知远当然趁机劫了徐婉如,本打算带回朝天宫,骗这孩子拜师报恩。谁知道,师父却派了大师兄进京,横插一刀,劫走了他的徒弟。
潘知远正恨的咬牙切齿呢,大师兄又进京说了个噩耗,师父不仅抢走了徐婉如,还收了她做弟子。这样一来,她就成了小师妹,做不了他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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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想,收徐婉如到自己门下,也只是为了熟悉之后找出自己身上的因由,若是师妹,似乎也可以熟悉起来啊。
潘知远心想,不知道师父是否早已经看穿他和徐婉如的前世今生,否则,干嘛这样防备着他啊。等国师的封号下来了,应该回趟山东了。师父要是再截胡,他就鼓动肃宗去泰山封禅,累死师父那老家伙。
潘知远正打算关窗,却一眼就看见楼下院子里的昙花。
今日只是十月初九,虽有月亮,却是上弦新月。月光微弱,却照的昙花特别的亮。潘知远心中一动,觉得月下昙花,似乎和谁一起看过。
一夜无话,初十早上,天色还没亮透,萧诚就带着几个家仆,出京往甘州去了。
此去路途遥远,甘州到京城,将近三千里的路程。即使快马加鞭,也得十天上下的时间。
郭氏一夜未睡,虽然提前就寝了,却心思不定,一会儿担心缺这个,一会儿想起来给丈夫捎带那个。折腾了一夜,眼下乌青地送走了长子。
好在萧远山一早就在甘州,郭氏虽然不放心儿子独行,倒是也没太过担心。萧家子弟,历来都要上战场磨炼的,郭氏嫁到靖远将军府,就已经知道这个规矩了。
萧诚是萧家的嫡长孙,郭氏心有不舍,也得让他出门做个表率。只是,许老夫人让潘知远掐的这个时间,实在是尴尬了一些。
萧诚掐着时间,城门一开,就从西边的阜成门出京。
进了十月,京城的冬味,也一日重似一日。枝头仍有树叶,可是风一吹,就能听见落叶在地上的瑟瑟声,满是冬天的脚步声。
萧诚一行人卷着满地落叶,飞驰而去,半道上却遇见了吏部侍郎朱自恒。
朱自恒是文官,和勋贵武将并没多少来往。只是朱自恒的妹妹朱念心嫁了忠顺府,忠顺府和靖远将军府是世交,萧诚和徐婉如姐弟也十分亲近。
所以,萧诚驻马,和朱自恒说了几句。
世人都说朱自恒极其疼爱外甥外甥女,这会儿徐婉如已经丢了四个月了,也不见朱自恒怎么着急。萧诚见了,总有些不舒服。
“朱世叔,”萧诚说了自己的去向,又吩咐,“若是有了如意的消息,记得告诉一声。”
“哎,”朱自恒长叹了一口气,“多谢贤侄记挂了,到时候若是找到如意了,一定会同你们说的。”
“这么一大早的,朱世叔这是去哪里啊?”萧诚有些奇怪,今天难得休沐,这朱自恒天没亮就来阜成门了,莫非,还在找徐婉如的下落。
“来找潘尚书解个梦,问个卦。”朱自恒说的很是自暴自弃,似乎丢了外甥女,只能求助鬼神了。(未完待续)
第145章 云栖
萧诚见朱自恒心情不好,心里也没那么怪他了。
如意不见了,最着急的,不是忠顺侯徐铮,反而是如意的舅舅朱自恒。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很难过了。
“朱世叔,”萧诚拱拱手,“小侄这边还要赶路,先行告辞了。”
“一路顺风,”朱自恒拱拱手,说了几句吉利话。
萧诚打马而去,朱自恒调转马头,往朝天宫去了。进了麒麟阁,朱自恒一眼就看见院子里的昙花了。
“哟,月下昙花,”朱自恒笑,“昨日邀了谁赏花啊?”
“谁都没邀请,”潘知远有些晦气地说,“来的全是不速之客。”
可不就是,一个是翻墙而来的谢石安,十二三岁的少年郎,好的没学会,爬墙偷香倒是精通。一个是唐知非,上次露面抢走了徐婉如,这次露面又说师父抢了徐婉如做徒弟,纯粹是个乌鸦嘴,来了就没好事情。
“听说唐师兄昨夜来你这里了?”朱自恒问。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潘知远笑,吩咐道童上茶。
“哪里,”朱自恒笑,“我这不是担心我妹妹那孩子嘛。”
朱自恒只字不提,自己派人盯着朝天宫,只说关心徐婉如。潘知远心想,要是唐知非真想避人耳目,朱自恒根本就不可能看见。也罢,既然师兄故意露了行踪,他就破罐子破摔了,谁叫师父抢了他的徒弟。
“昨日师兄送了师父的回信进京,”潘知远笑,“说是你们家女公子,已经在济南的峰云观住下了。”
“峰云观啊,不知我们何时能去接如意?”朱自恒喝了一口茶水,说,“本来打算避避京城的风头,九月去接,可拙荆迟迟没有发作,这一耽搁,就到现在了。”
“忠顺府那么乱,徐铮又那么糊涂,”潘知远斜着凤眼,看了一眼朱自恒,“你舍得让她回去?”
“这,”朱自恒叹了一口气,“真不行,就住我家里算了,免得回去受什么闲气。”
“住你家里?”潘知远冷哼了一声,“名不正而言不顺,她若是父母双亡,又没祖母在堂,那样倒是可行。可现在忠顺府里,谁都好好的,你一人之力,如何相抗?更何况,即使她住你们朱家了,她弟弟呢?人家已经封了世子,是忠顺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能住到你们朱家去?你一句话说的容易,让他们姐弟骨肉分离,感情疏远,日后谁给如意撑腰?父母祖母都在,如意住外家又得背上不孝之名,这些你都没有想过?”
潘知远素日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言谈从不涉及俗事,除去风花雪月,便是占卜解挂。
朱自恒知道潘知远对自己的外甥女青眼有加,却没想到,潘知远考虑的,比自己这个当舅舅的,还要周全。
看见朱自恒无言相对,潘知远倒是笑了,“让她跟着云栖真人吧。”
“秦国大长公主?”朱自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公主回济南了?”
“嗯,”潘知远点点头,“云栖真人年纪见长,越发不喜欢京城了。她外家在济南,自小习惯了那处山水,峰云观虽然冷清了些,却合她的心意。”
“那京城的云栖观呢?”朱自恒问。
“每年祭祀的时候,她会回来住上一段日子。”潘知远想了想,说,“云栖真人的性子,可比燕国公主好多了,跟她你总该放心了吧。”
太祖皇帝只有一位贺皇后,贺皇后无子,只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宁国公主。
贺家是前朝皇姓,贺皇后虽非公主,却是河间王的嫡女。太祖原是前朝武将,少年英雄,河间王起了爱才之心,就把女儿嫁给太祖。
笔趣阁
而后太祖起兵,得了贺家天下,中间蛰伏之时,也得了河间王的不少助力。河间王本意只是帮助女婿,谁知养虎为患,最后却害了贺家上下。
太祖登基之后,为了个宽厚仁慈的美名,除了京城贺家皇室,却特意留了河间王一支血脉,封为东海王。名曰为王,实则终身囚禁,寸步不得自由。
经了太祖,太宗两朝,东海王已经绝嗣。太宗晚年,还特意从贺家远支挑了个孩子,继承到东海王的名下。
只是这样的东海王,与前朝的天家血脉,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据说现任东海王,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自幼体弱多病,不知道能否长大。宁国公主搬去济南长住,多少也有照拂外家的意思。
贺皇后虽是前朝宗室,河间王却有辅助之功。所以太祖登基之后,贺皇后虽然无子,说话却很有分量。
太祖子嗣繁盛,太宗有几个强劲的兄弟,经历战乱,谁手里都有些军队人马。贺皇后看好生母早亡的太宗,跟宁国公主一起,替他出钱出力,扶他继位。
所以,太宗对贺皇后和宁国公主,看的极重。也因此,贺家在山东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除去困在东海王府里的东海王,寻常贺氏,并没太大拘束。
只是贺皇后去世之后,宁国公主自请出家,为太祖和贺皇后祈福。太宗坚决不允,宁国公主请了三次,最后才勉强成事,在京城的云栖观做了女冠。
之后,京城最出风头的,就是太宗皇帝的胞妹燕国公主。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太宗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燕国公主无人教导,混在军中,教养学识,皆远不如宁国公主。
所以,潘知远一提宁国公主,朱自恒就大为心动。要知道,燕国公主虽然身份贵重,学识教养却远远比不上宁国公主。
嫡庶先且不论,贺家是前朝大梁的皇族,贺皇后是亲王嫡女,外家又是琅琊颜氏。几百年的皇室宗亲,几千年的世家后裔,宁国公主在贺皇后膝下长大,学识修养,均远超常人。
所以,朱自恒听说宁国公主,一下子就心动了。他不舍得徐婉如回忠顺府,忠顺府里长房二房步步紧逼,徐铮糊涂燕国公主又脾气暴躁,再有个继母丁岚,局势太过复杂。
若是徐婉如跟了宁国公主,省去忠顺府这一摊子浑水,连学识教养都有人教了。若是日后回京,名声非但无碍,反而会锦上添花,朱自恒自然十万个愿意。(未完待续)
第146章 数落
潘知远看见朱自恒一脸我愿意我很愿意的表情,颇为想笑,“自恒,你我相识不短,怎么今日却跟换了个人似的。”
“我正为难,”朱自恒笑,“你就给了个最佳的解决办法,我如何不乐。只是云栖真人身份贵重,又避世多年,只怕她不一定答应呢。”
“有我师父出面,”潘知远笑,“她必定会应。”
“孙神仙?”朱自恒又吃了一惊,“你连孙神仙都请动了?”
“你那外甥女跟我师父有些缘分,”潘知远叹了一口气,“我原本还想让她进了我的门下,谁知师父有心,早已经收下了。”
“是嘛?”朱自恒接连吃了几个惊吓,眼睛睁的极圆,眼角却略微上扬,说不尽的潋滟风情。
“你这眼睛,长的倒是很像如意。”潘知远突然扯远了。
“外甥像舅,她自然像我!”朱自恒强调。
“那另外一个呢?”潘知远冷笑一声。
朱自恒知道,潘知远说的是徐简。徐简长的很像徐铮,倒是不怎么像朱家人。反而是朱时雨和徐婉如的面容,有些相似。
朱自恒也不愿意扯到徐简身上,只是追问,“既然如意得了孙神仙的青眼,我也放心了。只是如意毕竟是个姑娘家,日后总不能真的出家吧。”
“看她自己吧,我大师兄就没出家。”潘知远笑了起来,“你这做舅舅的,还真够操心的。师父安排了云栖真人,就已经顾及她的名声了。以后要想回京城,有云栖真人在,事情再容易不过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朱自恒言笑晏晏,“能得孙神仙看中,也是她的造化。”
孙神仙收了六个弟子,大弟子唐知非武艺惊人,二弟子潘知远现在是礼部尚书,眼看着就要做国师了,余下四名弟子,却是东南西北四方道家的掌教。
徐婉如成了孙神仙的第七名弟子,又有云栖真人照拂,日后就算没有大成,回京城做个闺秀贵女,却也不在话下。
所以,听了潘知远的话,朱自恒喜上眉梢,也不急着去山东接徐婉如了。接回来,说不定还要被迫回忠顺府,倒不如留了徐婉如在山东呢。有这么两个大人物照拂,徐婉如的日子,怎么都不会难过了。
朱自恒听了潘知远的一番话,乐呵呵地骑了马,晃悠悠回家去了。路上,还不忘记去趟花市,给姚小夏带几盆十丈垂帘的菊花回去,花开似瀑布,有粉有红,说不出的光鲜灿烂。
谢石安派人盯着朝天宫和朱自恒,一有动静,自然有人报之于他。
“公子,”明矾得了信,进了书房报告,“听说朱侍郎一大早,就去朝天宫了,进门前遇见了萧家大郎,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进的麒麟阁。进去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满脸是笑,还去花市买了些花。”
“嗯,知道了。”谢石安点点头,吩咐明矾,“这事别让老爷他们知道了。”
“是,”明矾赶紧邀功,“公子吩咐的事,我们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谢石安又吩咐了几句,就起身去给父亲和继母小傅氏请安去了。
朱自恒去见潘知远,出来的时候又笑的跟朵花似的,徐婉如必定在潘知远那里。想到这里,谢石安扯了扯嘴角,这两只老狐狸,忠顺府都快翻天了,他们两个倒是乐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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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皆春堂,小傅氏所出的谢轻尘,一早就在屋子里候着了。风华气度才学他都比不过谢石安,至少孝顺方面,总要压上一头。
“父亲,母亲。”谢石安请了安,小傅氏就很热情的招呼他坐下吃茶了。
谢松难得休沐,也没出去跟同僚联络感情,坐了榻上,看见两个儿子,一个风光霁月,一个孝顺谦恭,心里很是受用。
世家子弟多无能,越是高门,子弟越是纨绔。可他们镇国公府却偏偏不一样,大哥的两个儿子,个个英雄。
他的两个儿子,三郎美好的跟个谪仙一般,文采斐然,人物俊美。四郎虽然比不上兄长,却也懂事孝顺。和那些京城纨绔,竟是云泥之别。
父子三人难得聚到一处,谢松说了几句学问,就问起萧诚的事来。
“萧大郎今日出发去甘州,”谢石安做了许多年大人,现在还要扮作十来岁的少年,很难入戏,“我们昨日给他饯行,吃了些酒,昨夜又睡的迟了些,今早就来的迟了。”
“哦,”谢松想了想,说,“过了年,古蟾和籁鸣也该去北疆了。”
小傅氏听见了,有些担心,她是文官家庭出身,父亲又是内阁大学士,丝毫不愿意让儿子去战场上一刀一枪,拿性命开玩笑。
“我们轻尘……”小傅氏赶紧说了,“过了年就该考国子监了。”
“考国子监需要什么准备啊?”谢松是武将出身,虽然在官场上长袖善舞,对文人的东西,总有几分轻视,又不用拿性命去搏,能难到哪里去呢。
再加上,谢石安进国子监的时候,根本就没用什么功,轻轻松松就进去了。进了国子监,教习督学个个都夸他们家三郎。所以,谢松觉得,国子监不过尔尔。
小傅氏本想拿国子监当个挡箭牌,谁知,挡箭牌没当成,还被数落了一番,心里十分不快。谢轻尘见母亲被父亲数落,脸上也有些难堪。
谢石安见了,只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前世谢轻尘害死谢家上下,其实也不能全怪他。
不管谢轻尘的资质如何,他在镇国公府的日子,真的不好过。虽然有个母亲照顾,谢松却处处挑剔。这么被挑剔个一辈子,谁都容易生出不平之心。只是,他害死长房大伯和两位堂哥,就有些过分了。
只是,谢石安眼下,也不知道如何改变这个局面。谢轻尘只小他一岁,性格早已经定型。
素日谢石安也试过劝解,也试过拦着谢松的挑剔,可谢轻尘装的毫不在乎,似乎谢松教训的极是,他心悦诚服。
越是这样的反应,越是不可能被人说动。谢石安知道,自己这个风光无限的哥哥,在谢轻尘眼里有多碍眼。他说的话,谢轻尘不可能听得进去。也只能,借着前世的先知,拦在他的前面吧。(未完待续)
第147章 送旨
十月中旬,肃宗下了道圣旨,封礼部尚书潘知远为国师。
这个消息,很多人提前都知道了。肃宗下旨的时候,因为是预料之中,百官并不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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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开国,得了孙神仙相助,太祖才反败为胜,得了这大好江山。孙神仙是世外高人,无心红尘俗世,倒是派了二弟子潘知远下山。
潘知远虽然长的一副谪仙模样,却是个十足十的红尘中人。好美景,好美人,好美食,好所有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京城繁华,他也乐此不疲,把朝天宫,弄的就像个人间天堂。
只是,除去江山,帝王想要的东西还有很多,要健康,要长寿,要福寿绵绵,永无绝期。
孙神仙据说活了快两百年,帝王有权势,自然也想活的跟他一样长寿。更何况,孙神仙会的,远远不止是长生不老之术。
肃宗坐稳皇位,就想占尽天机,知道未来百年,更想自己周家永坐皇位,长盛不衰。所以,肃宗一直想要孙神仙下山,辅佐自己。只是,太祖和太宗都没劝动孙神仙,肃宗自然也不敢无礼强求。
也不知道是谁,给肃宗出了个主意,封孙神仙为国师。这样一来,孙神仙就不得不为肃宗所用了。就算不能次次求到孙神仙门下,有个一两次,也已经是侥幸了。
主意虽然不错,孙神仙却推了弟子潘知远出来挡箭。潘知远虽然还未成仙,却法术高强,能知道前五百年和后五百年。
肃宗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封了潘知远为国师。心里琢磨着,既然潘知远做了国师,若是宫里有什么要求,孙神仙应该也会出力帮忙。
所以,封国师的圣旨一下,潘知远就提出,要将这道圣旨,送回师父那里供着,表示心知肚明,以表诚意。
肃宗一听,心里就更高兴了,这潘知远,果真知情识趣的很。有这么个神仙弟子做国师,定能保他们大楚万世太平。
潘知远提了回山东供圣旨的要求,又说要几个六部的官员护送。肃宗大笔一挥,勾了几个高品级的官员陪同,一起去山东见见孙神仙,替他联络联络感情。
朱自恒这个吏部侍郎,也得了机会,跟着潘知远同去。送圣旨是假的,去看徐婉如才是真的。
忠顺府找了四个月徐婉如,越发没了消息。众人都觉得,多半是凶多吉少了。燕国公主守着徐简,伤心之余,更是在意徐简的安危了。
徐铮有些悔意,可徐婉如在他心里,到底算不得什么。丢了四个月,他的心里也有些丧气了,多半是找不回来了。
徐婉如这样的容貌,还是死了比较干净。若是流落到红尘俗世,必定得不了什么好处。所以,徐婉如越是找不到,徐铮就越是希望她死在外面算了。
徐简哭了几个月,倒是没有一开始的伤心了。只是,更加粘着燕国公主了,除去读书习武,多半时间都在萱园的正房里待着,连睡觉,都很少回东厢房了。
丁岚的身子越发沉重了,只是一怀孕,就被许素白小产吓了一大跳。之后全家忙着找徐婉如,燕国公主又不停地磋磨她,丁岚这一胎,怀的很不踏实。
临盆的日子,估摸着在腊月中旬,丁岚除去肚子见大,人却没有长肉。温氏虽然常常帮着开解,丁岚却不易释怀。无论徐婉如能否回来,这次被拐,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她。
许素白小产的事,丁岚也有疑问。可是许素白有靖远将军府撑腰,丁岚又栽赃失败,这事只能略过不提。燕国公主的压力,也只有丁岚去顶着。所以,丁岚在孕期,过的并不舒心。
倒是许素白,借着丁岚栽赃的机会,彻底洗白了。再没有人去调查秦郎中,更不会有人知道她假孕假小产。
不过,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得了长房二房的帮忙,许素白心里也拿不准,王氏她们知道多少。好在,她只是个姨娘,又借了养病的名头躲在蕉园,并没什么人跟她为难。
长房和二房仍旧步步谋划,他们虽然四处用力,想夺了徐铮的爵位。却也不敢太过用力,引起燕国公主的反弹。
毕竟,眼下徐铮才是名正言顺的侯爷,他们这些做兄长的,若是合不来,完全可以分一部分家产,出去度日。
没了忠顺府的名号,长房和二房泯然众人,所以,徐铭和徐钧也不敢太过招惹耳目。只是,众人都等着丁岚的孩子出生,若是个女儿,一切照旧。若是个儿子,倒是个机会了。
前头有个封了世子的徐简,后头继母又生了个儿子,一个是别人的儿子,一个是自己辛辛苦苦亲生的,亲疏一下子就出来了。到时候,丁岚会怎么做,徐铭和徐钧很是期待。
有嫌隙就会有冲突,有冲突,他们就有出手的机会。若是丁岚害死徐简,那么丁岚生的儿子也能作废了。抓住机会,再给徐铮来个致命的一击,不过几年功夫,爵位又会物归原主。
只是,这夺位的计划,不能再长时间拖延下去了。若是再过十年,徐铮的儿子长大立住脚,这忠顺府总要分家。
和他们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长房,二房和三房,必定需要分出去。那时候,长房二房就再无袭爵的可能性了。
更何况,徐铮年轻力壮,膝下现在就有徐简徐策两个儿子。这夺爵位的事,不能太着急,却也迟不得了。
忠顺府的这些事,朱自恒自然知道一些。本来,他不在乎徐铮的几个兄长怎么斗,怎么抢。可是,这一次他们争夺爵位,竟然惹到徐婉如头上了,朱自恒怎么都不会原谅他们。
封爵要经过礼部,朱自恒虽然已经调到吏部,可之间的门道,他却十分清楚。若是忠顺府长房二房的人真有什么阴私,动了什么手脚得了爵位,他一个人就有办法把他们给拉下来。
朱自恒把这话传给徐钧和徐铭,示意他们别动徐简,其他的事情他不管。可若是涉及他的外甥徐简,他这个做舅舅的,绝不会袖手旁观。(未完待续)
第148章 历下
眼下,徐简已经封了世子,无论是动徐简,还是动徐铮,都没有太大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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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除去徐铮,爵位自动顺延到徐简头上。若是除了徐简,丁岚已经有孕,就算这次是个女儿,下次也很可能生个儿子继承爵位。
再不济,徐简还有个庶出的次子徐策,今年已经三岁。虽说爵位传嫡不传庶,可是有燕国公主在,她若是出面请爵位,宫里多半会答应。
更何况,公主之子,本来就能得个爵位。徐铮已经承了徐坤的爵位,若是徐铮一支就剩了个庶子,按理,忠顺府的爵位就此断了。
倒是公主一支的爵位,反而可以给庶出的徐策。所以,怎么看,现在害了徐铮或者徐策,都毫无意义了。
更何况,这次徐婉如出事,已经把世人的目光,从南城白鼻子一伙人的身上,转到二房徐钧的身上。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说明两者之间的关系,可瓜田李下,徐钧刚和白鼻子一伙人接触过,徐婉如就消失了。
再加上徐铮和燕国公主与长房二房的奇特关系,世人难免会多想,毕竟,徐铭和徐钧的确是因为燕国公主,才没了继承爵位的机会。
徐婉如失踪,她外家的外祖父和舅舅,都已经开始行动。文人的言辞若刀,更何况一个毫不讲理的文人朱自恒呢。
无论长房二房有没有出手,只要徐简再有意外,朱自恒一个人,就能撕了长房和二房的脸。所以,徐铭和徐钧眼下,再不会朝徐简出手了,毕竟,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眼见着徐简没有危险了,朱自恒就辞了妻子儿女,跟着潘知远去山东送圣旨了。只是,去山东哪里,朱自恒不清楚,肃宗也不清楚。
孙神仙神龙见首不见尾,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清修。潘知远这个二弟子,也只知道一个大概,有时候是在都江堰的青城山,有时候在江南龙虎山,有时候在十堰武当山,有时候在陕西终南山,也有时候在安徽齐云山。
这几处已经派了弟子前去掌教,所以孙神仙去的不多。即使去了,也是改头换面,变幻出一个谁也不认识的模样。
最近因为国师一事,潘知远和师父常有书信,才知道师父最近留在山东。只是在山东哪里,却不得而知。因此,送圣旨的队伍到了山东境内,只得先往济南去了。
济南多名泉,送旨的队伍就住在大明湖畔,圣旨也临时供奉在北极阁里。队伍下榻之后,山东官员便上门来邀,不是酒宴,就是游山玩水。
潘知远是神仙中人,寻常官员不敢去请,倒是六部陪着同来山东的官员,每日酒宴不断,文山会海,热闹非凡。
朱自恒去了几场筵席,就开始催促潘知远了。他来山东,可不是游山玩水,联络感情的。
只是潘知远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到济南,就不见踪迹了。礼部跟着同来的,除去科举进来的,多半是潘知远的徒子徒孙。潘知远要去哪里,他们如何拦得住。所以,朱自恒一脱身,就发现潘知远不见了。
大明湖一年四季都美,朱自恒来过几次,都说天高气爽的时候,湖光山色,最为宜人。只是这会儿他急着找人,哪里有什么心思,看什么一城山色半城湖。
文人墨客到了一处,自然要去历下亭访古。因为杜甫的一句,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这历下亭,就成了文人必到之处。
朱自恒跟在同僚后面,看着湖光潋滟,水鸟翱翔,心中却为郁闷。说好了来看徐婉如,谁知一到济南,潘知远就不见了。早知道,就紧紧跟着他了。
朱自恒正心烦意乱呢,就觉得有人在扯他的袖子。
“朱侍郎,”来的,正是潘知远的道童清风,“国师有请,别惊动他人。”
朱自恒松了一口气,潘知远总算是回来了。两人避开众人,搭了小舟,横穿大明湖,到了对岸的北极阁。
北极阁供的真武大帝,筑于高台之上,气魄雄伟。朱自恒跟着清风,到了高台之上,举目远眺,群山连绵,俯首则是楼阁烟树,湖光潋滟。
进了后殿,就看见徐婉如穿了件珍珠粉的袄子,穿了条玉色长裙,正站在门口等着。一看见他,眼睛亮的就像外面水光潋滟的大明湖,朱自恒想起幼年的妹妹,也是这么一副模样,心里十分难过。
“如意!”朱自恒赶紧上前抱了起来,“最近可好,想舅舅了没?”
徐婉如把手搭在朱自恒的肩膀上,有些不怎么自在。算起来,她都年过半百了,这会儿去靠在舅舅怀里。
“嗯,”徐婉如点点头,“朱家和小雨呢?潘师兄说舅妈生了个妹妹,名字叫秋语了?”
“嗯,是叫秋语,”朱自恒笑,“生日就比你和竹君迟了一天,倒是跟小雨同一天呢。”
“那就好了,”徐婉如笑,“以后我们四个人,可以一起过生日了。”
“如意现在跟哪个师父?”朱自恒扫了一眼侧殿,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就连陪他上来的清风,也不见踪迹了。
“一直跟着云栖真人呢,”徐婉如想起孙神仙,就有些想笑。
六月初十那晚,她被徐铮气了个够呛,就想彻底摆脱忠顺府这些糊涂事。所以才开口提出,要去朱家过夜。
徐婉如知道,朱自恒不在家,可姚小夏一人,应该也能留住她。等朱自恒回来,他一定有法子让她脱离徐家。
重生之后,她用尽法子,保住了徐简,却一直挣扎在忠顺府的泥潭里面。徐铮这样的父亲,就算再给他一百年,他仍旧如此。
没能力倒是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忠顺府有爵位有俸禄,再加上燕国公主,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徐铮见事不明,对徐婉如和朱念心似乎很有怨气,一出事,第一个就怪徐婉如。在忠顺府里,徐婉如就成了一个活生生的靶子。
这样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燕国公主前世很宠徐婉如,那是徐铮和徐简都没了的情况下。徐婉如不敢保证,长久以往,徐铮处处怪罪她,燕国公主还能护着她。(未完待续)
第149章 得救
经过许素白小产一事,徐婉如就明白了,徐铮怪罪她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理由。
那天的事,跟她一个六岁的女童毫无干系,徐铮都能怒发冲冠,搬出完全靠不住的八字煞气一说,把责任推到她头上。
朱自恒后来也跟徐婉如说了,是丁岚和许素白争宠,究竟是谁下药,外人不得而知。可徐婉如却清楚,那个许素白,应该更加可疑。
这样明显的漏洞,徐铮反而不去追查,只抓着好不靠谱的谣言,逼着徐婉如离开。若非深仇大恨,徐婉如觉得,徐铮做不到这个程度。
如果只是寻常的父女不和,也不至于给她扣上这么大的帽子。八字带煞,别说以后亲事难定,就连名声也不能保了。若是族里有人信了,她去家庙,甚至去大同老家避世都有可能。
所以,徐婉如才在徐铮进一步行动之前,提出要去朱家。在事情还没恶化之前,让朱自恒出头救下自己。否则,别说她的名声难保,就连徐简,她也没法继续照看下去。
好在徐铮气昏了头,一口就答应徐婉如,让她去朱家。徐婉如搭了马车,刚出忠顺府,就被人给盯上了。
她熟知去朱家的道路,可车夫一出界北巷,就转到了小御街。这是往西的路,徐婉如前世在西边城门外的宅子住过一段日子,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等她开口去催车夫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阜成门附近的金城坊。那会儿,城门还没下钥,城门上还有士卒走动,徐婉如就开始大喊。
刚喊了一句,车上就窜上来几个人,粗手粗脚,还蒙了脸面。只因来抓一个孩子,这些人倒是有些肆无忌惮,虽然蒙了脸,却呼来唤去,彼此说笑了几句。
徐婉如知道,应该是遇上劫匪了。可是这会儿城门还没关上,虽然天黑了,却还没有深夜。这般肆无忌惮,在城里拦车劫人,胆子也太大了。
再想想,车夫一出忠顺府,就往西城门来了,估计,是里应外合。既然是里应外合,那必定是忠顺府里的人。
徐婉如心里赶紧过了一下,长房和二房的嫌疑最大。可是,绑她做什么,徐简才是府里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或许,是想讹诈一些钱?只是讹诈钱,值得里应外合吗?
徐婉如还没想明白,就有人进了车厢,夺了她,飞速出了马车。一到外面,却是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再一看,车夫已经毙命,歪着头,倒在血泊里面。
想来,是里应外合的人,不想暴露自身,就吩咐匪人杀了车夫吧。都到了谋害人命的地步,徐婉如觉得,忠顺府越发不能呆了。
一抬头,却看见救人的是潘知远,穿了身青色道袍,飘飘有神仙之姿。
“如意,吓着没?”潘知远笑的跟只满腹诡计的狐狸,原来的神仙之姿,就剩了一成。
“没,”徐婉如摇摇头,“潘道长……”
话还没问全,一个黑衣人突然伸手夺了徐婉如。徐婉如心中一惊,以为是府里长房二房安排的下着,就赶紧喊,“潘道长……”
谁知,这话又没喊全,就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就看见乌眼鸡一样的潘知远,就守在床前,边上还有个黑衣人,面目冷峻,说不上好看还是不好看,只是身材高大,气势惊人。
看来,是被这人给抓了,只是,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认识的。那么说,不是长房跟二房的人了?
徐婉如还没开口,潘知远就叫,“醒了,让她自己说!”
“说什么?”那高大的黑衣人反驳,“这事由不得她,师父已经吩咐了,你我照做就是了。”
师父,徐婉如心想,看来,这人是潘知远的师兄弟了。潘知远已经是全国道教的掌教了,这黑衣人又是何方神圣。
“如意,”潘知远甜言蜜语地来哄了,“这人要抓你进山,山里不是财狼就是虎豹,你跟着我,先在朝天宫里住着,等你舅舅回来了……”
“我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徐婉如问。
“你失踪的消息一传开,”潘知远算了一下去江南的路程,“这个月底,或者七月初就回来了。”
“那等我舅舅回来再说。”徐婉如拿不准这两人想干嘛,只是潘知远打算留下她,这个意图却十分明显。
她对那个黑衣人一无所知,眼下还是留在自己知道的地方,才最安全。所以,徐婉如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留在朝天宫,等着朱自恒回来。
黑衣人无奈,只得给他们的师父去了消息,收到回信,也在朝天宫里住下了。徐婉如住在潘知远的麒麟阁里,每天看见这两人斗来斗去,心里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潘知远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是朱自恒的好友。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潘知远一定会护着她。潘知远又是礼部尚书,忠顺府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她现在就住在朝天宫里。
只是,朝天宫里常有礼仪演练,来来往往的人极多。徐婉如穿了道童的衣物,跟着清风和明月出去闲逛,倒是被人看见过几次。
潘知远喜好美人,身边的道童,每个都粉雕玉琢,所以众人见了几个小道童,倒是不怎么诧异。
徐婉如虽然长的出色,却符合潘知远用人的一向标准。所以,外人见了,只是惊艳,也没多想。只是,她毕竟脸生,清风明月带着她跑进跑出几次,就被潘知远给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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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朱自恒就从江南回来了,一进京,就冲朝天宫来了。
见了徐婉如,朱自恒才算放下心来,一边赶紧感谢潘知远,“多谢知远兄,这事要不是你们出手,我这孩子就真遇难了。”
“你别急着道谢,”潘知远笑,“这是我大师兄唐知非,让他先说。”
朱自恒从来没有听过唐知非的名字,可他知道,潘知远的师父孙神仙,只收了六个弟子。潘知远排第二,已经是礼部尚书了。那这个大师兄唐知非,只怕更为厉害。也不知道,他们师兄弟救了徐婉如,还有什么要求不成。(未完待续)
第150章 山东
看见徐婉如无恙,朱自恒就安心了。只是潘知远和唐知非两师兄弟,却在争执些什
么。
朱自恒和潘知远相识多年,知道这人一向不把世事放在心上,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这会儿,却和唐知非争的有些面红耳赤。
“朱侍郎,”唐知非开门见山,“师父让我下山,带如意小姐回去。”
朱自恒一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潘知远的师父是孙神仙。若是没有他,太祖一早就战死在太和山下了。
为报神恩,大楚开国之后,道教成了国教,道士也进了礼部。到了太宗一朝,礼部尚书潘知远,也是孙神仙的弟子。
若是孙神仙开口,要徐婉如上山一趟,朱自恒怎么都不会拒绝。见一面孙神仙,得多大的福气和运气啊。只是,孙神仙又怎么知道如意呢?
“孙神仙有召,岂敢不从,”朱自恒乐呵呵地问,“只是,不知道……”
“师父未言,”唐知非回道,“弟子也不敢胡乱揣测。”
看他言语恭谨,却一身战场武将的模样,朱自恒心里有些不怎么踏实,就看了一眼潘知远。
“上山没问题,”潘知远笑,“只是贫道也有一事相求。”
“哦,潘尚书还有何事?”朱自恒是礼部出身,虽然和潘知远熟稔,却不敢太过逾越。
“贫道想收如意为徒,”潘知远笑,瞟了一眼唐知非。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大师兄为人愚钝,师父说一句,他就做一句。既然要带徐婉如上山,潘知远就不可能拦不住他们。倒不如,先斩后奏,收了徐婉如再说。
“这个,”朱自恒有些不愿意了,“如意年幼,还没见过红尘,若是出家,只恐……”言下之意,就是不肯答应了。
“道家也有在室弟子,”潘知远舌灿莲花,举出若干好处,又说了前朝许多女冠公主。
“不可,”唐知非硬邦邦一句话就给打断了,“师父说了,若是二师兄起了收徒之心,让我务必阻拦。”
“啊!”朱自恒心里一喜,“原来老神仙一早就料到了,那知远兄……”
一下子,又从潘尚书,变成知远兄了。潘知远心里不快,这朱自恒滑不留手,有好处的时候就亲近,没好处的时候就客气,不就收他外甥女为徒吗,百般拒绝不说。现在听说师父出手阻拦了,这朱自恒都快笑出来了。
“那在下先带如意小姐去云栖观了,”唐知非说,“云栖真人过几天就去山东,师父最近也在那里。见过师父,我们再联系吧。”
“也好。”朱自恒系上披风,去屋里抱了沉睡的徐婉如,“我与你们同去。”
“不可,”唐知非又给拦下了,“师父吩咐过,莫要走漏了如意小姐的消息。这几日朝天宫人来人往,只怕此处已经不妥。若是朱兄也要同去,只怕会被人识破。”
“嗯,”朱自恒点点头,只得把徐婉如交到唐知非手里,“那如意就拜托唐兄了,到了山东,千万记得来信通知。”
“好的。”唐知非抱了徐婉如,飞身出了麒麟阁,趁着夜色,一路往云栖观去了。
“知远兄,”朱自恒拼命赶回京城,好容易在朝天宫见着徐婉如,心中也感慨万千,“这次多亏你和唐兄了。要不是你们,我们如意……哎,家门不幸啊。”
“自恒,”潘知远叹了一口气,他想收徒却被师父师兄识破,心中正是懊恼,哪里有什么心情陪着朱自恒讨论忠顺府的破事呢。
“快刀斩乱麻,”潘知远说,“这忠顺府的水,实在太浑了一些,如意要是回京,还是让她到我们朝天宫,或者云栖真人那里挂个号吧。”
“也好,这事等如意回来了,我再跟知远兄商量不迟。”朱自恒心想,若是有云栖真人和潘知远护着徐婉如,忠顺府的人应该没胆子再朝她下手了。
回来之后,一个月里,住几天忠顺府,再住几天朱家,再到云栖真人那里住个大半个月,应该也能顺利长大成人。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朱自恒才告辞回家。他们一向交好,来往密切,所以,朱自恒从朝天宫出去,倒是没什么人起疑。除去监视朱自恒和朝天宫的谢石安,京城并无人猜到徐婉如的下落。
徐婉如七月底跟着唐知非和云栖真人去了山东,朱自恒收到回信,就打算八月或者九月去趟山东。只是孙神仙行踪不定,朱自恒也不敢跟的太紧。再加上姚小夏九月十七生产,一耽搁,就到了十月初。
回京之后,朱自恒只是忙乱了几天,就安心在家呆着了。谢石安知道他跟潘知远亲近,又派人盯着朝天宫和朱自恒,多少猜的出来,徐婉如失踪,和这两人有些关系。
等姚小夏生产了,朱自恒就跟着朝廷送圣旨的人,前往山东了。谢石安一直盯着朱自恒跟潘知远,就打算也跟着出京,去看个究竟。
谢石安倒是不怎么关心徐婉如的下落,他们不过几面之缘。只是忠顺府的一切,并不沿着前世的轨迹发展,这一点,谢石安也有些奇怪。可也只是,止步于奇怪而已。
可这山东,谢石安倒是非去不可。
一则,前世潘知远受封国师之后,就长留济南峰云观,很少进京。可他每次进京,都会扯出许多翻天覆地的大事来。
细细想来,肃宗在位十九年间,每年的大事,都和这个潘知远进京有关。因此,谢石安今生,很想知道这潘知远,究竟神在哪里。为何肃宗深信不疑,却落了个逼宫被弑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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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则,前世英王登基之后,世人才知道,英王的生母,竟然也是前朝贺家的女儿。没有登基之前,英王的生母只是个宫娥,因为太宗一时兴起得了宠幸,之后侥幸有了英王。
谢石安可不相信,太宗的后宫,还能混进来一个前朝皇室贺家的女儿。再旁支,进宫的时候也被筛除了,怎么可能走到太宗跟前,还生了个皇子。
既然一切的根源都在山东,谢石安自然非去不可了。(未完待续)
第151章 旧地
朱自恒跟着潘知远的送旨队伍出了京城,谢石安找了个游学寻访大儒的借口,也往山东去了。
济南自古多名士,谢石安跟外祖父傅广雅要了帖子,名正言顺地出发了。
谢松忙着兵部的事,听说长子要去山东访学,哪里还会阻拦。小傅氏知道了,更是忙不迭地给谢石安准备了路引衣物,从银子到袜子,无不用心。
谢轻尘见了,心里更是怨恨不已。父亲谢松偏心也就算了,可他的母亲,也跟着爱护嫡出长子,这般贤惠。
殊不知,小傅氏面上带笑,心里流血,只是这般心事,却不好诉诸于口。且不说父亲和丈夫都看好谢石安,连镇国公谢克定和长房大伯谢楠,都高看谢石安一眼。阖府上下,都说他文武全才,神似曾祖父定北侯谢风。
镇国公的爵位传不到二房谢松,可谢松在朝堂之上的权位,却很可能传给谢石安。国公的爵位看起来风光,却要一辈子守着北疆。雨打风吹不说,一个不小心,还会丢了性命,哪有朝堂上的尚书阁老来的尊贵。
若是日后谢石安大权在握,总会照拂谢轻尘一二。小傅氏已经咬牙贤惠了十来年,若是现在翻脸,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点,谢石安前世就已经深有体会了。
而今秋高气爽,一路南下,秋色上了树梢,叶子由黄转红。秋风一起,更是无边落木萧萧下,道不尽天凉好个秋。
谢石安的马车刚进了高唐县,却遇上了一场秋日难得一见的疾风骤雨。说是秋雨,却更像夏天的骤雨,又急又猛,夹带着秋寒,实在有些入骨三分。
“公子,”明矾赶紧放下车帘,“雨下的太大,白茫茫一片,车马看不见路啊。”
谢石安出门,只带了两个贴身小厮。明矾做事细心,为人又谨慎,万万不敢在这暴风骤雨里面赶路。
“那就找个地方避避雨吧,”谢石安在路上走了几天,一直秋高气爽,难得雨天赶路,却被明矾坏了气氛,心中有些不快。
“公子,”明矾听出他的不快了,就半掀了车帘,指了指前方,“您看……”
谢石安侧头一看,果然好雨,下的白茫茫一片,天地都失了踪迹。
“好大的雨!”天青也凑过来看雨,“公子,边上那是酒家吧?”
谢石安顺着天青指的方向看去,边上隐约有座楼,楼上飞舞着一块酒幌子,只是风大雨大,早已经卷的不成形状。
“嗯,”谢石安点点头,笑,“欲持一瓢酒,原味风雨夕,好,就停这里。”
他说的痛快,车夫却手忙脚乱,扯了缰绳,勉强停住马车。明矾打了把青伞,急急下车,给谢石安遮风挡雨去了。天青收拾好马车上的行李,把袖子一抛,半遮着头,落汤鸡一样跟着他们进了酒家。
许是狂风骤雨,酒家里面没什么客人。又因乌云密布,天色如墨,明明还是下午,屋里却十分晦暗。
“客官,楼上请,”小二见他们主仆衣着富贵,就赶紧招呼了,“楼上亮堂多了。”
谢石安含笑点点头,一笑却如百花盛开。小二一下子就看愣了,天青看不过眼,兀自引着谢石安上楼去了。
等他们主仆走到一半,小二总算回过神了,“客官,这边请,这边请。”
几人上了楼,顺风的窗子一早就关上避雨了,逆风一边,却仍旧门窗大开,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倒是比楼下敞亮许多。
谢石安在窗口坐下,正打算问问高唐有何风物,小二就抢先开口了。因为谢石安先前对他一笑,这小二眼下十足谄媚,半弯着腰,候在一边。
“客官,您来我们高唐,一定得试试驴肉豆腐布袋鸡,这酒嘛,小店虽然不大,却也应有尽有。”
小二说的浮夸,谢石安就问,“那你们高唐有什么酒。”
“就看客官要什么样的酒了,若是要烈的,我们高唐就有换骨醉,漆黑如墨,沾口即醉;若是要雅一些的,还有荷花白,冷泉香,金茎露,君子汤;若是不限产地的,那就更多了,秋露白,金华酒,竹叶青。”
小二如数家珍,谢石安就要了冷泉香,这秋风秋雨,一个冷字最为相宜。
“好嘞,客官您稍坐,小的去去就来。”小二干净利落地下楼点菜烫酒去了。
窗外风急雨骤,丝毫不见缓和,窗口望出去,天不见天,地不见地,只白茫茫一片,让人在屋内安坐,却生出隔世之感。
明矾守在窗口,微微叹了一口气,离京的时候,夫人已经吩咐过了,早去早回。这一路上,公子想走就走,想停就停,不知道多少随心所欲。现在又被风雨阻拦,什么时候才到济南了。
“客官,酒来了。”小二提了壶酒,又捧了一碟切牛肉,很狗腿地摆在谢石安的面前。
“公子,”明矾上前斟酒,又问,“让小的先试一试。”
谢石安但笑不语,拦开明矾,端了酒杯,放鼻子前面一闻,“好酒,难怪加了个香字。”
一杯入口,这秋风秋雨顿时少了几分愁绪,谢石安眯着眼睛,想起前世也曾路过这家酒家。若不是这冷泉香,他还想不起来这小店。
上次来时,他已舍却红尘,遁入空门。只是行迹暴露,仍旧难逃一死。算起来,英王登基也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天下刚定,民心惶惶。
谁知道那个一向礼贤下士的英王,会这么嗜血。京城世家,十户去了三户,杀鸡儆猴也罢,清理反算也罢,这英王的皇位,倒真是白骨堆的。
那会儿长房全灭,二房倒是还有几人。小傅氏的幺女谢飞雪痴恋英王,谢轻尘又在英王手下谋了个职位,谢石安心灰意冷,离京避世,去寻师父唐知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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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却听说谢飞雪刺杀英王,谢轻尘受了牵连下狱。至此,镇国公府,不管是反抗还是不反抗的,都算是全军覆没了。
至于谢飞雪的刺杀,多半是英王斩草除根的后招,谢石安丝毫不觉得突兀。难得,这刽子手还找了个上台面的理由,彻底灭了镇国公府。(未完待续)
第152章 前朝
想起过去,谢石安嘴里发涩,脸上也没了笑意。只是看着窗外的大雨,白茫茫一片地发呆。
镇国公一系,原是前朝大梁的武将,因军功封爵,驻守北疆。传到谢石安曾祖父一辈,就是最后一代定北侯。
大梁建国一百六十余年,明君名臣良将无数。只可惜到了文帝一朝,看似中兴,却危机四伏。文帝在位良久,多子多孙,只是嫡出的太子却体弱多病。
文帝屡有废嫡立贤之意,却迟迟没有行动。文帝诸子,风姿夺目,文武双全,出众者也有数人。
文帝犹豫不决,皇后却不得不动,四下联络武将,以保太子无恙。外戚借此得势,武将也因此壮大,虽然得以和诸王抗衡,却埋下了祸国的源头。
此后太子继位,是为恭帝。恭帝体弱多病,政事多由后宫和宦官处理。外戚宦官一向是乱政根源,再加上诸王势大,武将有兵。
恭帝一朝,自此兵乱无数,不是诸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除宦官,就是武将打着杀小人的名义除外戚。一来二去,外戚和宦官式微,可诸侯列王的权力,却日益强大,隐约可与朝廷抗衡。
之后,恭帝病死,少帝继位。主幼母壮,皇后一族又与太后一族争权夺利,外戚此起彼伏,硬生生把这贺家王朝,搅和的七零八落。
之后诸侯并起,经哀帝,殇帝两朝,贺家一朝,终究亡于周家之手。周家太祖得了天下,建了大楚。到如今,也已经是第三代皇帝肃宗了。
谢家原是前朝大梁的定北侯,谢风审时度势,弃暗投明,成了太祖的左右臂膀。开国之后,太祖要给谢家封王。谢风力辞,最终得了个镇国公的封号。
之后谢风亡故,谢石安的祖父谢克定做了镇国公,常年驻守北疆。除去皇帝有召,从不踏足京城。
而长房大伯谢楠,从十二岁起,也常驻北疆。只是将在外,妻子儿女却得驻守京城,以安君心。所以,长房和二房的孩子,自小都在京城长大。
到了谢石安一代,前朝大梁的事,早已经灰飞烟灭,了无踪迹了。
只是英王登基之后,才放出生母是贺家女儿的消息,总让谢石安有些狐疑。太祖的皇后即为贺家女儿,虽然此后宫妃嫔不再出自贺家,却也不是什么非藏不可的身世秘密。
继位一事,本与英王无关,他是太宗幺儿,和肃宗的太子差不多年纪。长兄为帝,他一个少年皇子,封个亲王郡王也就是了。
这样的身份地位,觊觎皇位可以理解,却不知道英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竟然在而立之年,就能逼宫肃宗,囚禁太子。这样的势力,若不是从小开始培养,如何能壮大到这个程度。
等英王登基,传出英王生母为贺家女儿的时候,谢石安已经开始起疑,莫非,英王身后,还有贺家的势力作怪。否则,如何解释他的势力,无人知晓之间,竟然能夺了肃宗父子的天下。
所以,这次潘知远去山东,谢石安就想探探贺家仅剩的东海王。
太祖娶了前朝河间王的女儿为妻,建国之后,又因贺皇后的缘故,留了河间王一系,封了东海王。只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之后河间王的后裔虽然为东海王,实际上却是大楚的囚徒,留着彰显太祖的仁厚善德。
东海王原是贺皇后的幺弟,却一向体弱多病。太祖驾崩之时,这第一代的东海王也随之而去。之后太宗继位,又封了贺皇后的侄子为第二代的东海王。
这第二任的东海王智力不足,有些疯癫之状。为了东海王府的体面,这第二代东海王极少露面,一直困在王府。在子嗣上面,就更是不足了。只王妃得了一个世子,其余姬妾皆无所出。
太宗在位的时候,第二代东海王病逝,幼年世子继位为第三任东海王。只是世子也多病,七八岁时夭折了。
为了贺家传承,太宗又从贺家旁支选了个与世子同龄的小儿,做了现任的东海王。而今,这第四任东海王,也已经十二岁了。
谢石安琢磨着,若是英王夺位的势力与贺家有关,这个硕果仅存的东海王身上,也必定有些秘密。
前世也是如此,太宗晚年,东海王一系断在第三代。世子幼年继位为王,七八岁而亡。之后的第四代,虽然姓贺,可与前朝大梁的贺家,已经远的不能再远。
东海王三代而亡,之后的英王却突然冒出个贺家生母。
谢石安觉得,那生母,必定与东海王有关。所以此行,谢石安就想打听一下,贺家是否曾经有过远嫁的女儿。
按英王的年纪来算,这女子应该是第二代东海王的姐妹。若是有这么一个人,循迹追究下去,说不定能断了英王的羽翼,免去镇国公府的灭门之祸。
谢石安前世就已经遁入空门,今生就更无俗世的眷恋。前世祖父谢克定和长房一支全军覆没,马革裹尸,说起来也不过是史书上的寥寥几字。若是搭配前朝史册来看,谢家终究配不上一个忠字,何苦为天子守国门呢。
父亲谢松就比较看得开,在朝堂之上找了出路,坐了兵部尚书的位置,可攻可守,进退相宜。只是,最后也逃不过帝王雷霆之怒,撤职回家,惶惶不可终日,最后忧虑交加而死。
所以,谢石安前世虽有才学,却不想售于帝王家,习武不愿守国门,学文不愿开太平。最后只在**厮混,得了个薄幸三郎的诨名。
原以为那样糊涂一世,或许能保谢家几人的性命。即使丢了镇国公的封号,子孙也不用继续战死沙场。安乐平安,也是一生。
谁知道,二房的谢轻尘也有功利之心,暗中投靠英王。而谢轻尘的妹妹谢飞雪,更是一见英王误了终身。为他所用,最后又被扣上一个谋杀的罪名,连累谢家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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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安苦苦保存的最后一点实力,也因此全军覆没。前世他万事被动,只求脱开镇国公府的大名,避开皇家的恩威。最后还是脱不了身,生为谢家人一天,终究到死,还是谢家人。(未完待续)
第153章 偶遇
前世谢石安不愿意为国效力,混迹**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失望。既有对谢家的失望,也有对肃宗一朝的失望。
而今肃宗登基不过一年,改年号为嘉和,政宽人和,上下一副盛世太平的模样。可是前世,到了嘉和八年,天灾频繁,人祸不断。各地起义造反,层出不穷,剿灭了陕西一带的流民,紧接着就是黄河决堤引起的暴动。
天灾人祸频繁,京城突然开始流传一句话,都说大楚三代而亡,亡于故人之手。从太祖太宗到肃宗,正好三代,天灾人祸又频频发生,上位者难免起疑。
国师潘知远当时久居山东峰云观,肃宗就派人去问卦,却得了个不详的卦辞,只说兴亡天定,人力不可逆天。只可顺势而为,不可逆天改命。
只是肃宗不信邪,既然谶语说了,是三代而亡,亡于故人,那谁是故人呢?大楚皇室周家子弟自然可以排除,剩下有能力干扰朝政,影响兴衰的,不过武将外戚权臣勋贵。
太祖的皇后是前朝皇室贺家的女儿,太宗和肃宗的皇后都姓邓,出自承恩公府邓家。所以,肃宗就给太子选了镇国公府的女儿为太子妃,斩断邓家这支外戚的势力。
鉴于镇国公府的军权,邓太后和邓皇后勉强能够接受,毕竟,有这样强有力的妻族,太子登基的路,会更加顺利。
只是,刚定下太子妃,山东大涝灾,春天连着下了一个月的大雨,一年的收成就此泡汤。肃宗觉得,这是上天给他这个天子的提示,这个亡国的故人,还可能是武将。所以,紧接着,肃宗又把苗头对准了镇国公府和靖远将军府两家。
开国之初,镇国公府是前朝故臣,忠顺府是天子近臣,两家各有千秋。只是忠顺府后继无人,旗下势力,多半投靠靖远将军府。
所以,到了肃宗一朝,武将就以镇国公府和靖远将军府为代表了。忠顺府因为人力凋零,前途衰颓,反而避开了肃宗的火力。
镇国公镇守北疆,远离京城,很难下手。靖远将军镇守三边的甘州一带,战事频繁。陕甘旱灾的时候,靖远将军府就受了牵连,损兵折将不说,还吃了不少挂落。这也是靖远将军一系,之所以投靠英王的根本原因。
而镇国公府却一直没有反应过来,府里出了个太子妃,北疆又没什么战事,谢家并没有意识到,肃宗已经把他们镇国公府当做潜在的亡国势力了。
等镇国公病逝,长房谢楠战死,谢松才有些明白过来,似乎矛头冲着他们谢家来了。只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紧接着,长房的谢古蟾摔马而死,死的莫名其妙。谢家男儿是马上长大的,谢石安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大堂哥,会坠马而死。
谢家虽然曾经有过背主的不堪行为,却也是顺势而为。前朝大梁的气数已尽,他们择木而栖,虽然没有从一而终,却也算不得大过。
只是这一朝,还没**,就先被君主怀疑,谢家的确有些委屈。而这个怀疑的结果,已经赔进去谢家三条人命了。所以,谢松在朝堂之上,如履薄冰,兢兢战战。而谢石安,则完全放弃了入仕的念头,连会试,都没有参加。
之后,镇国公一系开始衰微,北疆只剩下一个弱冠的谢籁鸣独木支撑。肃宗又派了内侍去北疆做督军,粮草用兵,无一不受宦官限制。
宫里虽然有个太子妃,却是握着皇家手里的谢家人质。朝堂之上的谢松,虽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却也渐渐走入僵局。
谢石安不满这样的处境,干脆沉迷**,得了个薄幸三郎的名声。若是**才子都能亡国,那这个大楚,倒是真到该亡的时候了。
偏偏谢松的次子谢轻尘还想出人头地,见势不妙,竟然投靠了英王一系。背地里做了不少手脚,连二堂哥谢籁鸣的死,多半也与谢轻尘有关。
只是,这次不再是肃宗的忌惮,而是英王和朝廷的博弈,赢得是英王,死的却是谢家的子弟。
当时谢石安已经偶遇唐知非,有心拜他为师,结庐住在唐知非的门外。长房已经断绝,二房虽然没有死伤,却处处受限。
英王登基之后,谢石安已经混迹山林,极少进京。只知道谢轻尘继承了镇国公的爵位,谢飞雪进宫做了妃子。次年,太子和太子妃谢飞霜在东宫“病故”。
之后不久,就传来了谢飞雪刺杀英宗的事,镇国公府也因此受了牵连,撤了爵位。至于谢飞雪和谢轻尘是怎么死的,谢石安并不清楚。
当时他刚拜了唐知非为师,入门不久,就听说了此事。为了谢府众人,谢石安又回京一趟,却因此露了行迹,被抓入狱,很快就死于狱中。
谢石安十分清楚,谢飞雪痴恋英王,根本就不可能行刺心上人。唯一的解释,必定是英王为了灭门,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小傅氏所出的两个孩子,都有功利性,不可能为了谢家,做什么牺牲。英王明明已经登基,他们有从龙之功,如何舍得放弃。只是英王为何要斩草除根,这一点,谢石安至今仍不明白。
谢石安正倚楼看风雨呢,却听见楼下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也不知道,这样的秋雨连天,还有什么人,也跟他们一样,困于半道。
就听见楼下寒暄了几声,就有人踩着楼梯,上楼来了。来者不多,脚步虽然凌乱,却只有三四人的声音。
不一会,就有四人上了楼,看样子,也是主仆几人。谢石安面朝楼梯的方向坐着,听见声音,就抬头望去。这一望,对方倒是先笑了。
“谢三郎,”来者,正是盘旋谢石安心头不去的英王,就见他朗朗大笑,“没想到这乡间小店,竟然能遇见京城的谢三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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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公子,这真是他乡遇故知啊!”谢石安赶紧起身行礼,来者是龙子凤孙,就算日后没有登基为帝,他也轻率不得。(未完待续)
第154章 万胜
因为前世的缘故,谢石安特意和英王交好。有事没事,尽量跟英王混个脸熟,日后肃宗若是再朝镇国公府动手,谢家也好有个退路。
虽说谢石安还不知道,英王最后为什么灭了镇国公府,还找了个谢飞雪刺杀未遂的理由。可眼下,英王是谢家的另外一个选择。若是肃宗动手,谢家还能指望未来的英宗。
眼下二人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英王又是太宗幺儿,肃宗的幼弟,两人之间,除去京城风雅热闹之事,也不会涉及政权人脉。
可是,谢石安又深知,英王没那么简单。否则,他如何能夺了肃宗的天下,把太子和太子妃软禁在东宫。
这次来山东,谢石安就想探探贺家的底细。若是英王夺位和贺家的背后的势力有关,他们很可能已经联合在一起了。
只是,这会儿亲眼看见英王到了山东境内,谢石安的心里,才十足十地确信了,英王的的确确和山东的贺家有关。
只是,山东贺家的东海王,现在正软禁在济南的东海王府里面。他连出入都不容易,如何跟英王联系?又如何帮着英王起事呢,也不知道,前朝大梁留下的兵力财富,到底藏于何处。
看来,若想打听东海王府的事,这一路还是跟着英王为妙。谢石安看了一眼英王的随从,两个侍卫虽然穿了日常衣物,却肩宽人壮,不苟言笑。倒是英王的贴身小厮,面白唇红,很是俊秀。
英王很是随意地走到谢石安的对面,小厮摆好椅子,他才缓缓入座。
大楚的皇子,一般十四五岁出宫开府,开府前才有封号,满二十了,才能前去封地。可英王例外,他是太宗幺儿。别的兄长一早就封王了,太宗也顺便给了他一个封号。肃宗登基之后,英王也不方便住在宫里,他的生母早亡,就一个人搬到外面开府单过了。只是亲王出京,需要和宫里报备,不知道,英王又找了什么借口出京呢。
“十三公子,”谢石安也不好称呼英王的封号,只按他的排行来喊,“这般风雨,又是这般乡间遇上了,真是缘分啊。”说着,一边给英王斟酒,一边招呼他吃上一杯。
英王的小厮却目不斜视,从箱子里拿出一盏白玉杯,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英王轻轻一笑,推开了小厮摆的酒盏,端起谢石安斟的酒。
“好酒,”英王半眯着眼睛,叹了一口气,“这风雨来的好急,早上还是晴天,下午就突然大雨,来的让人措手不及啊。”
“是啊,”谢石安也顾左右而言他,“这秋天,还真难得有这样的大雨,白茫茫一片,倒像是夏天的骤雨。”
“只是这雨,也下的太急了一些,”英王感慨,“我们冒雨走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这么座酒家,谁知道,还能遇见你谢三郎。”
英王只顾吃酒,边上的小厮,却脸色不豫。
“这是今年春天酿的冷泉香,”谢石安笑,看了一眼小厮,“我已经喝了大半天了,应该没有事的。”
英王倒是不怎么在乎,自斟自饮,又喝了一杯。等他要吃菜了,小厮又吩咐小二取了热水布巾,替英王净手,洗的十分仔细。
听他声音,虽然是十二三岁少年人的模样,可看其言行,倒是宫中内侍的样子。突然,谢石安回过神来,这就是日后司礼监的大太监万胜。
英王登基两三年后,谢家因为谢飞雪行刺的事遭了灭顶之灾,谢石安回京救人,入狱的时候见过万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权势滔天。没想到,这会儿竟然是这么一副唇红齿白的模样。谢石安心里暗暗想笑,原来,谁都有年轻的时候。
英王在京城出行,并不怎么带府里的内侍,反而是侍卫居多。所以谢石安跟着英王出游数次,却一直没有见过万胜的面。这会儿见了,才恍若有隔世之感。
万胜蹙着眉头,十分不满小店的局促,还有谢石安的为所欲为。英王倒是没有那么多穷讲究,谢石安吃什么,他也不怎么忌讳。
两人就着一窗风雨,聊起了京城俗事。
英王提起潘知远送旨的事,谢石安也加了一句,“听说潘尚书,现在已经到济南了。”
“哦,是吗。”英王点点头,“他们应该在北极阁落脚了吧,那大明湖倒是好风景啊。”
“应该是,”谢石安笑,“我就幼时跟着父亲去过一次济南,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是吗,”英王也笑,“济南多名泉,大明湖畔就特别多。谢兄这次若是去了,可千万不能再错过了。”
听他言笑晏晏,似乎常去济南。谢石安就问了一句,“周兄常去济南嘛?”
英王一顿,毕竟还是个少年,就顾左右而言他了,“去过一两次,上次也是跟着父亲娶的。”
太宗在位之时,曾经封禅泰山,想来,英王说的上一次,应该就是那次了。
既然济南的话题不好继续,英王就换了个话题,“听说忠顺府的大小姐,现在仍旧没有找到呢。”
“忠顺府已经放弃了吧,”谢石安倒是知道,徐婉如失踪,多半和潘知远有关。而徐婉如的舅舅朱自恒,多半也是知情者。丢了个外甥女,这朱自恒不急不躁,完全不像平时模样。
“你知道不?”英王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忠顺府的大小姐,是被潘尚书给拐走了。”
“不会吧,”谢石安装作吃惊,心里暗自猜度,他是派人紧盯朝天宫,才知道这事的。英王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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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是很确定,”英王继续压低嗓音,“只是太常寺在朝天宫演习礼仪的时候,好几个人都看见了。有人认识忠顺府的大小姐,听说眉目五官就是她,只是穿了小道童的衣物,乍一看,有些不敢相信。找了好几个人确认,都在说潘尚书见色起心,拐了忠顺府的大小姐呢。”
“不会吧,”谢石安表示十分怀疑,“潘尚书刚封了国师,不会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吧。”(未完待续)
第155章 龙川
“怎么不会?”英王反驳道,“潘知远那厮,一向偏爱美人,还不分男女老少。”
“就算潘尚书胆大包天,”谢石安分析,“若是忠顺府的人听了这话,找上门去,迟早也会暴露的。更何况,燕国公主一向偏爱这个孙女,若是这事不假,她一早就上门了。”
“可不就是,”英王笑的有些诡异,“所以潘知远才请旨出京,把人藏山东了。”
“真的?”谢石安大吃一惊,这点,他倒是没有料到。
原以为,徐婉如进了朝天宫,等朱自恒回京,她也应该回忠顺府了。没想到,这潘知远和朱自恒的想法这么与众不同,竟然把孩子送山东来了。
“自然是真的,”英王凑近谢石安,“本王这次出京,就是来盯着潘知远的。”
“是皇上的意思吗?”谢石安有些奇怪,肃宗怎么也不可能,让十二三岁的弟弟,出远门做这样的事情。
“那个,”英王又顾左右而言他了,“我跟皇兄说了,是跟着潘知远的队伍出行。只是路上有些耽搁,迟了两天。”
“哦,”谢石安点点头,看来,英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口潘知远送旨去山东,偷偷来济南和东海王的人联系。
“谢兄你呢,”英王又问,“这般秋雨时节,怎么想着往山东来了。”
“我外祖父的一个好友,”谢石安笑,“最近来山东的历山书院讲学,我就趁机南下,长长见识。”
“历山书院?”英王想了想,问,“是龙川先生吗?最近就听说他来历山书院,倒是没听说别人要来。”
“就是龙川先生,”谢石安笑,“他与我的外祖父是少年同学,却跟我的祖父一见投缘,算起来,也有些年没见面了。”
“龙川先生不怎么进京,”英王笑,“倒是听说,常去北疆一带呢。”
“嗯,”谢石安点点头,“龙川先生为人才气超迈,又喜谈兵,年少时也曾参军杀敌,与别的大儒有些不同。”
这龙川先生胡亮,原是婺州永康人,生于大梁的殇帝一朝。生而且有光芒,议论风生,喜谈兵法,下笔数千言立就。
胡亮虽然博学多才,却主张不随波逐流,更不屑趋炎附势,作文只为议论却不为官职而作,且常常为权势人物所不喜。因此青壮年时期,两次参加科举考试,都未得中。
两次不第,龙川先生自言,“亮闻古人之于文也,犹其为仕也,仕将以行其道也,文将以载其道也,道不在于我,则虽仕何为?”于是,胡亮放弃科举,为藩王幕僚多年,有谋智,擅兵法。
大梁末年,主幼母壮,藩王内耗,最后被大楚的太祖得了天下,局势才得安定。太祖一朝,龙川先生又又“诣阙上言”,慷慨激昂地批判了儒生学士拱手端坐空言性命的不良风气,感动了太祖,受其赏识。
但是太祖的宠臣曾照抢在太祖召见之前见了胡亮,借笼络胡亮来扩展个人势力。此事为胡亮所知,因而,“逾垣而逃”,拒绝接受太祖赐的官职。
因其风骨铮铮,又不耽于空谈,和历代理学大儒有所不同,自成风格,世人都称龙川先生。
这样的人,注定了不会靠近朝廷,更不会频繁进京。所以,谢石安这次出京来山东,就借了龙川先生在济南历山书院讲学一事。
谢石安倚着窗,见外面的风雨转小,又见英王多饮了几杯,便浅笑陪坐,不提离去之意。
两人都是伪装高手,英王夺位登基之前一直蛰伏,世人皆以为他是个平庸之辈,谁知英王的机谋,竟然埋的那么深远。
而谢石安前世,也有类似之处。肃宗有灭镇国公府的心思,唯有碌碌无为之辈,才能让多疑的帝王放心。
谢石安自从得知肃宗的心思,就沉迷**,分不清哪天为真,哪天为假。只可惜他一个人的沉沦,却拦不住别人的野心,小傅氏所出的弟弟妹妹,最终还是成功埋葬了镇国公府。
等风雨初歇,两人又结伴而行,一起进了济南府。
只是谢石安和英王各怀心思,进了济南府,一个说要去历山学院,一个说要寻景访胜。
谢石安想查英王和东海王府的关系,而英王又不愿意惊动地方官员,两人倒是不谋而后。一起在客栈里住下,装作京城来的学子,和店家打听书院还有名胜,青衿长衫,看起来,倒是像足了京城来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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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万胜从门外进来,“谢三已经出门了,看样子,是去历下书院了。”
“嗯,”英王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手里拿着支蜻蜓簪子。
“这谢三一路上问东问西,”万胜说,“主子可得小心些,他们镇国公府,眼下和皇后太子走的挺近的。”
英王抬头看了一眼万胜,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表情,略有些不耐烦了。
“他们只说让我来济南,”英王抱怨,“其他却什么都不说,什么地方,什么人,什么时间,一概不知道。每次都这样,只有他们来见我,我却不能去见他们。”
“主子,”万胜捧了茶,“勾践还有十年卧薪尝胆呢,眼下吃点亏又算得了什么呢。”
英王渐渐气平了一些,仍旧盯着手中的蜻蜓簪子,“万胜,你说这簪子,看着像不像豆娘令上的蜻蜓?”
豆娘不是蜻蜓,却很像蜻蜓,只是体型略小,尾部更为纤长。
若是生活里见了,稍微注意一下,即可分辨,蜻蜓的眼睛更大,体型也比豆娘大。可若是做了簪子上的饰物,却不好分辨,究竟是蜻蜓,还是豆娘了。
“有些像,”万胜半眯了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蜻蜓发簪,“只是这配色,倒是更像蜻蜓一些。”
“也是,”英王收起发簪,“这天下的蜻蜓饰品,多半都有相似的地方。”
“嗯,”万胜见英王心情好转,就赶紧端了茶杯,去给他续水去了。
英王坐在屋子里,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心里仍旧无比烦闷。他又如何不晓得,越王勾践十年雪耻的故事。只不过,换了他做越王勾践,这无边无际的忍耐,就很磨人了。(未完待续)
第156章 豆娘
英王的生母,原是太宗寝宫的一个宫女,模样长的寻常,只是学识不错。
因为逝去多年,名字已经不可考,据说姓窦,原是京郊一户人家的独女。父亲是个秀才,苦读一世,却再无进展,还耗尽了家中财粮。
每次考学,总要耗去几亩良田疏通关系。一来二去,家贫无以为继,只得送了女儿进宫,做了个洒扫庭院的粗使宫女。
这窦娘子面目普通,可自幼习字,又聪慧异常。进宫之后,在宫里跟着姑姑们习字读书,很快就能独当一面。
太宗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邓太后,一向讨厌妖娆美丽又多才的女子。所以,太宗的书房和寝宫,尚宫局派去的美貌宫女,多半留不下来。
反倒是窦娘子这样模样普通的,反而留了下来。又因为她会些诗文,偶尔太宗在寝宫读书的时候,也让她在旁红袖添香。
一来二去,太宗倒是也记得这么一个窦娘子了。虽然面目模糊,却让人如坐春风,十分轻松自在。
也不知道是哪一次酒后,太宗就收用了窦娘子,醒来之后,就给了个选侍的位分。窦娘子成了窦选侍,就不能再侍侯太宗左右了,被人安排去了最偏僻的漱芳斋。
又因为她的才貌不显眼,位分又低,就没怎么入邓太后的眼。无声无息,窦娘子在漱芳斋,就生了个十三皇子。
当时太宗已经快花甲之年了,老来得子,骄傲的不得了,对这个幺儿,就看的特别重。
而邓太后的长子,也就是现在的肃宗,早已经长大成人,虽然还没立为太子,却占了嫡长的位子,储君的位子怎么都跑不了了。所以,太宗宠溺十三皇子,邓太后也没太大意见,反而一反常态,很是和蔼可亲。
就这么着,英王在宫里平平安安活到十一岁。紧接着,太宗病重,肃宗先是成了太子,之后又跟着登基坐了龙椅。
都说皇家无亲情,可是肃宗这个哥哥,对英王这个十三弟,倒是十分兄友弟恭。一则没有利益冲突,二则英王完全依附肃宗母子而活。
他的母亲窦选侍早亡,还是皇后安排了方淑妃抚养英王。方淑妃是邓太后的表妹,进宫之后一直无所出。
方家原是个钟鸣鼎食的富贵人家,只是方淑妃的伯父,也就是方家的家长在盐政上贪墨,被太宗给抓了。贪墨巨大,方家因此差点儿就灭门了,最后全家流放甘州为奴。
方淑妃在宫里兢兢战战,倒是没有被家人连累。只是这样一来,她的恩宠是再无希望了。所以,宫里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她的表姐邓太后了。
好在邓太后的运气一向不错,儿子肃宗登基做了皇帝,她自己也从皇后升级做了太后,连她的侄女,也从太子妃升级做了皇后。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方太妃因为邓太后的缘故,在宫里过的还算逍遥。又抚养了十三皇子英王,日后也算有个依靠。
眼下邓太后还不愿意放人,只留了方太妃在宫里陪着自己闲话。等她年纪再大些,就能跟着英王去封地做个老太妃,日子只怕比邓太后还轻松许多。
也正是因为方太妃的缘故,宫里很少有人提起英王的生母窦选侍。窦选侍去世的时候,窦家已经无人,她的尸骨不够资格进妃陵皇陵,只留在安乐堂里。
安乐堂原是宫中重病年迈的太监宫女的养老地,若是宫里的太监宫女突然死了,有家属来领的就领走,没家属的,就烧成灰,都存在安乐堂里。
窦选侍的尸骨一直无人认领,她进宫前,母亲就早已经病死了。等她封了选侍,她的父亲窦秀也死了,家中还有个弟弟,却被族人占了田地房屋赶出去了。于是,京城再无人给她收敛尸骨了。
之后又过了十来年,管着安乐堂的人也换了好几茬,再没人记得窦娘子的尸骨放在哪里。
等英王封王开府的时候,安乐堂里早已经找不到窦娘子的骨灰了。英王也曾派人去找窦娘子的弟弟,这个倒是得了些消息,只说他被族人赶去大沽,投靠了嫁到那里的姨母。
只是再追查下去,却发现这窦娘子的弟弟,两年前也病死了。虽然成亲了,却没留下一个孩子。窦家的人,就此再无音讯。
宫里又有一个方太妃,英王追查生母的事,也不好太明目张胆了,所以,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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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英王出宫开府了,却时不时收到一封信,每次都是一句话,问他想不想知道他母亲的下落。而信封外面,总有一枚蜻蜓的印章。
一开始,英王觉得是有人捣鬼,戏弄于他。宫里安全长大的孩子,哪一个都不简单,英王没有生母,彩衣娱亲的事,更是信手拈来。装痴卖纯的事,英王也驾轻就熟的很。
只是,哪个皇子都渴望权力,尤其是那占据天下的权力。英王也不例外,只是他没机会,更没有能力,只能扮作一个天真爱玩的弟弟,从肃宗手里得一些好处。
肃宗当了许多年的三皇子,一直战战兢兢,唯恐哪里做的不对,失了圣心。太宗跟着父亲太祖打的天下,自然知道帝王将相重在能力。
嫡庶长幼本是太平时节的安家之本,各人有各人的本分,才不会乱了尊卑上下。可在乱世,谁有本事,这天下就是谁的。
乱世出生的太宗,更看重贤能。虽然三皇子占了嫡长,却不是最有能力的。而太宗的这个态度,自然催生了许多皇子的竞争心。
既然太宗看重能力,那大家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使劲往外使。肃宗在兄弟的夹攻之下,十分吃力,却还要扮出兄友弟恭的模样,说不完的憋屈。
也因此,肃宗登基之后,特别强调嫡庶长幼。对当年和他斗的火热的几个兄弟,防范不说,还十分压制。倒是对英王这个弟弟,还算和气。
英王的存在,正好给世人看看肃宗的兄友弟恭。因此,肃宗登基之后,英王的日子,反而越来越好。(未完待续)
第157章 耳目
自从搬出皇宫,英王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在宫中,只需彩衣娱亲,扮一个天真单纯的皇子即可。可是一出宫,日子却无比复杂起来了。
本来,英王和万胜都以为,宫外的生活会更松泛一些,可事实却完全相反。
英王府的位置,就在皇城的御河东岸。过了织染局,就是取灯胡同,而英王的府邸,就在取灯胡同和兵马司胡同之间。
安全倒是十分安全,只是十分的不自由。出入都有人看着不说,连王府里的下人,也都不认英王这个主子。
倒不是下人们刁奴欺主,而是这些从宫里拨出来的内侍宫女和侍卫,只认邓太后和肃宗。至于英王,却是他们出宫监视看管的对象。无论他做什么,事无巨细,总有人上报给宫里。
本来,在宫里的时候,英王身边的事情,也是一一上报。只是,那会儿多数报到方太妃那里。方太妃一介女流,只要英王看起来听话懂事驯服,她就不再过问。
可这会儿出了宫,这些下人们人多口杂不说,还各为其主。有人是听邓太后的,有人是听肃宗的,有人是听方太妃的,更有甚者,是听其他皇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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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来,站的位置不同,角度差异带来的看法也不同。英王即使没做什么,被人一报告,就显得可疑起来了。因此,这一年英王过的,实在是十分憋屈。
可偏偏这样风雨交加的时候,还有人给他的书房偷偷放了一封信,问他想不想知道窦娘子的下落。
英王当然想知道生母的下落,出宫之后,他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面,去寻找窦娘子的尸骨,还有窦家的亲人。只是,人小力微,英王又不敢惊动宫里的方太妃,只能适可而止。
收到这样的信,英王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想陷害他。放了鱼饵,等他上钩了,再狠狠地拍下他,比如告诉方太妃,或者告诉邓太后,说他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诸如此类。
英王在心里盘算了几次,终究不敢去联系这个放信的人。万胜倒是也知道这么一封信,只是他比英王还担心这是个陷阱。
万胜的师父是窦娘子的老乡,也是京郊人。窦娘子刚进宫的时候,还受了他许多恩惠。等窦娘子生下英王了,万胜就被师父送到英王身边了。
万胜比英王大了五岁,出宫的时候,已经十七岁了。对于危险的事,他比英王这个年纪的孩子,更为谨慎。所以,英王好几次想见写信的人,都被万胜给拦下来了。
好在,这书信是放到书房的桌子上,能进书房的就那么几个人,万胜就和英王设了陷阱,想抓了这个偷偷送信的人。
只是跟踪了所有能进书房的人,仍旧毫无所得。而这样相似的书信,仍旧频繁出现。英王烧了一封,次日桌子上就又有一封,很是让人抓狂。
直到英王实在忍不住了,万胜也找不到理由拦他了,英王才勉强和那人联系上了。说勉强,是因为英王根本就没见到那人,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唯一知道的,就是重兵把守的书房,也防不住那个送信人。
英王留了回信在桌上,只要他一离开,桌上的书信就会消失。过几天,或者过一段日子,那人的回信就会出现。一来二去,英王倒是循着这人说的话,找到了一些线索。
至于那人是好意还是恶意,英王打算,先替自己赚些谈判的资本,之后再细细思量也不迟。
毕竟眼下看来,那人处处都在帮他,教他怎么说话做人,教他怎么习武练功,甚至,还教他怎么对付肃宗和邓太后。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英王觉得,这人不是肃宗他们派来的。
若说这人是其他皇子派来的,干嘛还那么费劲,来教英王学文习武练谋略呢。英王在宫里没受什么皇子该受的教育,治国谋略甚至御下之道,都是这个从来没有谋面的陌生人教的。那人能教这些东西,多半也不是其他皇兄派来的。
所以,英王虽然对这个陌生人很好奇,却也隐约发现了,这人是来帮他的。至于为什么要帮他,英王实在找不出理由。
或许,这人和肃宗太后,或者其他皇兄之间有矛盾,想借他的手报复吧。既然如此,英王自然也不介意,先借着这人的手,学些真本事。
就这样,英王跟着这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也学了快一年的文韬武略。只是最近,这人给他留了封信,上面又是寥寥几个字,吩咐他出发去济南。至于去济南干什么,找什么理由去,那人只字未提。
英王虽然很郁闷,却不敢违反那人的留言。更何况,他也才十二三岁,正是少年人最爱冒险,最有好奇心的时候。
好在潘知远带队出京,英王到方太妃和邓太后面前撒个娇,又做了许多保证,倒是安全出来了。只是身后,却跟了十来个侍卫,说好了不露身份,还是跟了这么些人。
英王自然不会拒绝邓太后和方太妃的好意,他带着人马出了京城,跑了好几次,才摆脱了宫里跟出来的尾巴。进了高唐县,身后跟着的,就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侍卫,还有万胜了。
至于回去怎么回话,英王一点儿也不担心。他在宫中长大,深谙瞒上欺下的秘诀。等那队侍卫找到他了,必定会求他别告诉太后,别告诉方太妃。
毕竟,英王和侍卫们走散了,是他们的过错,而不是英王。大不了,英王挨顿批,他们却很可能丢了饭碗,甚至项上人头。
只是进了济南府,这些人就跟上来了。好在有谢石安做挡箭牌,英王又早就说过,不想暴露皇子的身份。侍卫们也清楚,这次是微服出行,不能太过招人耳目了。若是引来什么强敌,他们十几个人,说不定完全无力抵抗。
秉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侍卫们全都偷偷瞒下这次走散了的事。还听了英王的吩咐,暗中保护他和谢三公子,别露了行藏。(未完待续)
第158章 梨月
谢石安出门去访龙川先生了,英王带了万胜,还有两个贴身侍卫,也出了客栈。
此次南下,英王没用皇子的身份,对外只说是个京城的贵公子,和同窗一起游学。有谢石安这么个“同窗”做掩护,他的皇子身份,倒是藏的很好。
万胜虽然是个内侍,只是年纪尚轻,不过十六而已。即使长的不够男子气概,人家也不会轻易联想到宫中宦官身上。毕竟,十六七岁的少年,有些的确还没脱了稚气,看起来雌雄莫辨,也不是什么怪事。
四人出了客栈,就往大明湖的方向去了。大明湖是济南名胜,外乡人来了,第一个就冲着它去。学子来济南,自然也不能免俗。
所以,英王一行,十分正大光明地到了大明湖畔。这会儿已经十月中旬,天气渐渐往冬天的方向去了。只是一湖碧水,满天霜叶,偶有鹧鸪飞过,这深秋的寒意,已经开始入骨。
英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着不远处的历下亭,人来人往,更有不少文人墨客,抬头去看那亭上的诗句。
“公子,要吃梨吗?”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提着一篮子鸭梨,凑到英王身边,“这是我们莱阳的梨,生津止渴,公子来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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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穿了身褚色短衣,这时节还露着脚踝,穿了双草鞋,脚上泥泞。
万胜一皱眉,刚打算赶人,英王却摆摆手,示意小孩给他一个梨。
小孩很是高兴,赶紧挑了个整齐的,用袖子擦了再擦,递给了英王。谁知万胜中途给拦下了,一手接了梨子,一手给了钱。
“谢谢公子,公子吉祥万福!”这孩子得了银钱,就拎着篮子,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英王一愣,吉祥万福,这是那人约他见面的口讯,怎么这卖梨的小厮,也知道这句话呢。
虽说吉祥万福是句常见的吉利话,可一个衣衫破烂的卖梨小厮,多半不会说这话。是偶然,还是那人派来的。
出京之时,那人只让他到历下亭西北方五十丈候着,却没说什么时候来,来见他的又是什么人。
英王等人在水边已经等了快大半个时辰,装作观赏风景,却被湖上的风,也吹的够呛了。
万胜知道,王府里一直有人偷偷给英王留信。英王也让他查过,究竟是谁干的。可万胜查了许久,一直没有消息。至于那人跟英王说了什么,万胜更是一无所知了。
只是,万胜自小服侍英王,他的反应表情,万胜十分熟悉。莫非,刚才卖梨的小厮有些古怪?
“主子,要去追那小厮吗?”万胜问。
英王摇摇头,把梨子丢给了万胜,“我们走吧。”
他信得过万胜,却信不过另外两个侍卫。这两人是宫里派给他的,虽然眼下看来比较忠心,可说到底,宫里的肃宗和太后,才是他们的主子。
英王自然也知道,刚才的小厮有些古怪,多半,很可能是那人派来的。他虽然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出宫的一年,在这人手下,却学得不少文韬武略。
这会儿再让他庸碌无为,做个太平王爷,英王已经不怎么愿意了。这天下那么大,看过的人,如何舍得放下。
英王下榻的客栈,在大明湖的西侧,可英王却带着手下,沿着大明湖,一路往东去了。
众人以为他还没看够湖景,便一声不吭,都跟着英王往东走。只有万胜,时不时跟英王说上两句。
“主子,对面就是北极阁了,”万胜的声音,仍旧是清悦的少年音,“要不要坐船过去看看。”
“留着明儿去吧,”英王笑。众人见他游兴盎然,也都轻松了不少。
少年王爷出京,万一有个好歹,他们这些随行的人,别说富贵,连性命都要赔上。好在英王行为举止有度,只是绕着大明湖看风景,这样,好歹安全许多了。于侍卫而言,要做的防范也少了许多。
英王一行人,绕着大明湖走了快一个时辰。到了最东边,英王倒是有些累了。见了座酒楼,英王就想进去歇歇脚。众人没有异议,侍卫们一人进去查看,一人护着英王往里走。
因为英王隐藏了身份,随行的十几个侍卫,只能或明或暗,远远地跟着英王一行人。这会儿见他们进了酒楼,有几个也渐渐装作客人,跟着进来了。
小二见英王衣着富贵,就知道多半是谁家的贵公子,赶紧上前招呼。
“公子是京城来的?”小二笑,“我们梨月楼的厨子,鲁菜做的好,京城菜也做的很好呢。”
“梨月楼,”英王念了一下酒楼的名字,问,“你们的梨花呢?”
小二笑,“公子说笑了,这会儿都秋天了,梨花早就结果子了,真要看花,得明年春天了。”说着,指了一下酒楼外面的一圈梨树,“那一片都是我们酒楼的,春天开了花,看上去就跟云雾一样。”
“哦,”英王点点头,“带我去间看得见梨树的屋子。”
“嗯,好勒,”小二赶紧带路,“这东边这间,还能看见大明湖呢,湖光山色,四季都是美景啊。”
约莫是见多了游客,这小二特别的会说,从大明湖,说到济南城,又从济南城,说到诗圣杜甫,从杜甫,又说到历山书院,从历山书院,又说到刚刚来访的龙川先生。似乎,这天下,就没这个小二不知道的。
万胜皱了眉头,可英王却听的有趣。看他听的高兴,小二介绍的更详细了,上酒上菜,也更用心。万胜无奈,只得拿了个银锞子,打发了小二。小二千恩万谢地下去了,屋子里才安静了一些。
侍卫们在外间守着,万胜陪着英王用膳。
英王对着窗,一边饮酒,一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主子,要换酒水吗?”万胜以为,他不喜欢这里的酒水。
“我都来了,你怎么还不出来……”英王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万胜就看见外间的两个侍卫摔倒在地。一眨眼,万胜自己,也跟着晕了过去。英王赶紧搭了一把手,把万胜放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159章 元初
“还算聪明,”一个四五十岁的文人,留了三络胡子,笑着从帷幔后面出来。宽袍长袖,翩翩然有魏晋之风。
他身边,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虎目浓眉,年纪不过二十七八,却威风凛凛,十足是条好汉。
英王在京城的时候,虽然没有见过那人的面目,却也认得出来,这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就是给他传递书信,教他文韬武略的那人。
“是你?”英王问。
那年轻男子笑着点了一下头,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笑的表情,只看见白牙一晃,勉强算是一个微笑了。
“属下蒋宇成,颜元初见过主上。”两人突然跪倒在地,给英王行了个大礼。
“你们!”英王虽然是个皇子,平时也见惯了外人对他大礼,却没料到,这两人会突然这般行事,“你们起来再说。”
“是,”文人率先起身,笑着指了指边上的年轻男子,“这是蒋宇成,属下是颜元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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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英王是个不知世事的富贵王爷,他很可能,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可英王来济南之前,一早就打听过东海王的事情。
东海王一系是太祖的妻子贺皇后的娘家。贺家是前朝大梁皇室,自相残杀,兄弟阋墙,最后又被大楚的周家得了天下。现在贺家仅剩贺皇后的娘家,东海王一系。
只是东海王传了三代,嫡系夭折,只得从旁支选了个少年,过继承爵。眼下第四任的东海王,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和英王差不多年纪。
东海王的祖上是河间王,河间王手下有员猛将姓蒋,世代服侍贺家。而今东海王身边的侍卫统领,就叫蒋宇飞。这个蒋宇成,多半也和那个蒋家有关。
贺皇后的母亲出自琅琊颜氏,这个颜元初,应该就是颜家的人。只是,不管是蒋家还是颜家,都是东海王的人马,好端端的,怎么会对着英王俯首称臣呢。
英王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了,“你们为何自称属下,本王与你们毫无关系。”
“是,也不是,”颜元初微微一笑,“可王爷的母亲,却是我们东海王府的人。”
“本王的母亲姓窦,是京郊窦家村的人,与你们东海王府有什么干系?”英王眼下,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一味辩白。
“王爷莫急,”颜元初也不喊主上了,“这事得从贺皇后说起。”
贺皇后原是河间王的嫡女,河间王为了拉拢周家,就把女儿嫁了过去。贺皇后嫁到周家,第一要务就是拉拢周家,让他们帮着河间王争夺天下。
那会儿京城的皇帝换了好几茬,天下诸侯藩王,谁都想抢这把宝座。河间王占据冀鲁两地,直扼京城的咽喉。冀鲁又一向风调雨顺,物产丰富,河间王有粮有兵,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更想入主京城,登基为帝了。
贺皇后也明白父亲的想法,嫁入周家,就处处为贺家筹谋,想帮河间王得了大宝,坐上大梁天子的宝座。
谁知道,周家异军突起,占据了三边陕甘一带,最后收服宣府,逼近京城,也成了一霸。
贺皇后在娘家和夫家之间,十分为难。若是娘家得了天下,她就是尊贵的公主。若是夫家得了天下,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两下相权衡,贺皇后觉得,还是做皇后比较好一些。
再加上,当时天下,不止河间王和周家两派势力。为了京城的宝座,天下还有许多势力,北疆有辽王,川蜀有蜀王,汉中还有洛阳王,这几处势力,谁也不比谁弱,最后谁都有机会问鼎天下。
周家和河间王联手,先对付了辽王和蜀王。等河间王觉得,这天下就快到手的时候,周家突然反水,联合洛阳王,夺了河间王的兵权。之后,洛阳王成了傀儡,河间王被软禁,周家得了贺家的天下。
而河间王之所以吃亏,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贺皇后反水,胳膊肘往外拐,偏向了夫家。河间王一直以为周家会帮着自己,结果周家却想夺了贺家的天下,始料未及,河间王吃了大亏,贺皇后却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个皇后的位置,代价巨大。大梁的贺家几乎全灭,就剩了贺皇后一系的河间王府。河间王病死,周家的太祖就封了贺皇后的弟弟为东海王,世居山东。
贺皇后的选择并没有错,河间王子女无数,就算河间王登基为帝,落到她手上的好处,也寥寥无几。一个早已经出嫁的女儿,封一个公主也就是了。贺皇后的母亲颜王妃早已经去世,河间王的继室,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可若是周家得了天下,她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么简单的一个选择,无论谁在贺皇后的位置上,都会这么选择。
只是太祖登基之后,贺皇后却发现,她这个前朝皇室出身的皇后,位置有些尴尬。她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早夭,女儿封了宁国公主。
虽然无论哪个皇子继位,都会尊她这个嫡母为太后。可是之后呢,他们贺家从此就成了周家的囚徒,被永远软禁在济南的东海王府?
若是贺皇后的儿子活着,他登基为帝,对贺家的人,自然有所优待。可现在贺皇后的儿子早已经去世,即使贺皇后眼下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贺家的日子,以后一定不好过。
等贺皇后考虑娘家的时候,天下大局已定,她虽然得了个最尊贵的身份,却把娘家置于火烤之上。想到这里,贺皇后又开始同情娘家弟弟,被软禁不说,还处处不得自由。
娘家弱了,她这个皇后在宫里,也受拘束。别的妃嫔,娘家封将拜相,蒸蒸日上。只有她这个前朝皇室的娘家,日落西山,处处低人一头。
贺皇后不是寻常女子,否则,她也不会为了帮助父亲,嫁入周家。更不会,为了自己的身份,帮助夫家,背叛娘家。
既然已经无子,贺皇后自然要扶起贺家妃嫔,让贺家的女子生下皇子。日后贺家骨血的皇子登基,贺家和东海王的日子,才会改善。(未完待续)
第160章 捧杀
周家得了天下的时候,太祖已经过了天命之年。虽然身子康健,却拦不住早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子。
贺皇后就改了方向,不给太祖塞贺家的女儿,反而瞄准了太祖的几个皇子。
太宗当时势弱,只是个庶出的皇子,虽然跟着太祖打天下,却不是最拔尖的一个。而太宗的生母早亡,更是帮不了什么忙。连妻子,都只娶了个军中低阶武将的女儿邓氏。
邓氏样子普通,没什么姿色,贺皇后就在贺家选了个容貌出色的女子,给了太宗。太宗闻弦歌而知雅意,跟贺皇后联手,渐渐成了太祖最拔尖的皇子。
可以说,太宗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贺皇后。贺家的女子成了太宗的侧妃,她年轻美貌,只等着太宗得了天下,不是皇后,也能做个贵妃。邓氏在贺家眼里,不过是个迟早要死的废人。
贺皇后的投资再一次见效,这次,太宗成了太祖的继承人,登上了皇位。贺皇后升级成了太后,而贺氏,也因此成了皇贵妃。
宫中无后,方可立皇贵妃。宫中有后,一般只立贵妃。可太宗为了报恩,不顾习俗,把贺氏捧上了皇贵妃的位置。
贺氏也不负所望,替太宗生了五皇子,六皇子和昭德公主。邓氏虽然封后,却只得一子一女,也就是三皇子和昭阳公主。邓氏因为容貌普通,封后之后再无恩宠,也再无生育的希望。
一时间,贺氏宠冠后宫,处处压着邓氏一头。连她生的五皇子和六皇子,也深得太宗欢心,陪侍在书房,远比三皇子得宠。
因为贺氏得宠,东海王一系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贺太后扶植了太宗,也看见贺氏受宠,心中所希望的事情,也成了个七八。只等着贺氏的皇子做了太子,贺家就再无忧虑了。
贺太后在世之时,太宗极为孝顺,对贺家极为优待,对贺氏皇贵妃也甚为宠溺。贺太后所出的宁国公主,成了大楚最尊贵的公主。连太宗的同胞妹妹燕国公主,都得退后一步。
一切,似乎都和贺皇后安排好的一样,万事如意。
只有邓氏,做了个隐形的皇后,在宫中的日子十分艰难。而她所生的三皇子和昭阳公主,日子也很不易。
好在邓氏嫁到周家的时间比较久,太祖太宗没得天下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周家照顾家人起居,和太宗的同胞妹妹燕国公主交好。
所以,贺氏得宠的时候,燕国公主反而更照顾邓氏。这也是邓氏后来成了太后,还很照顾燕国公主的原因。燕国公主虽然有些脾气,却在最困难的时候,帮过她们。
只是,贺太后毕竟年岁已高,没能看见贺皇贵妃的皇子封太子,也没看见贺家血脉的皇子登基为帝。等她一殁,太宗就开始收拾宫中的贺家势力。
贺皇贵妃自从嫁给太宗,就一直顺风顺水,枕畔人一夜变脸,贺氏猝不及防,回过神来,只会哭闹着说太宗忘恩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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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借助贺皇后的势力上位,最听不得贺氏这么指责。贺皇贵妃一夜之间连掉两级,成了贺妃。
贺家是前朝皇室,大楚要想扎根立足,就得彻底灭了贺家的势力。斩草除根,周家绝不会让贺家有机会翻身。
所以,五皇子和六皇子的前途,也成了一片空白。若是他们安心做个太平王爷,太宗自然容得下自己的儿子。
当时,五皇子和六皇子也不过十来岁的少年,母妃被贬,他们虽然愤恨,却也没到报复的地步。贺氏见了子女,常有悖语。
太宗无奈,贬妃为嫔,把两个皇子和昭德公主,都交给邓氏抚养。邓氏是中宫皇后,抚养庶出子女,名正言顺。
贺氏被软禁在宫里,五皇子和六皇子也知道大事不妙,只是他们唯一的外援,就是远在山东的东海王。贺氏是贺皇后的侄女,算起来和第二任东海王同辈。五皇子和六皇子唯一能做的,便是联系东海王,寻求帮助。
只是不知何故,第二任东海王突然疯癫,五皇子一夜夭折,六皇子自此一言不发,贺嫔也在冷宫亡故。贺家的事,到此就算彻底告了一个段落。
也不知道,帮助夫家得了天下,又扶植了太宗上位的贺皇后,会做何想。她的谋划,到最后只剩了个镜花水月,万事成空。
太宗小心翼翼过了一辈子,对自己的接班人,就更为多疑了。他在位十七年,有至少十年的时间,被贺家压了一头。之后的七年,他清算了贺家势力,却迟迟不立太子。
直到亡故前的一年,才立了嫡出的三皇子为太子,也就是后来的肃宗。可以说,肃宗做皇子的时光,日子也过的极为憋屈压抑。
所以肃宗一登基,同时就立了自己的四子,也就是皇后嫡出的皇子为太子。他深知母亲邓太后当年的处境,所以,对自己的皇后邓氏和嫡出的四皇子,就有一种补偿心理。希望他们母子,别再像自己母子当年那样,在后宫挣扎。
也正因为如此,肃宗对贺家深恶痛绝。第三代东海王夭折的时候,太宗本打算选个近支的孩子继承爵位,还是肃宗提议,选个旁支的。
旁支的孩子本来没有机会得到封王的机会,若是成了东海王,会更加听话,心中只有朝廷。
太宗觉得有道理,就按他的建议,选了个远的不能再远的旁支,做了第四任东海王。贺家王朝历时二百六十余年,枝繁叶茂,就算族谱还在一起的贺氏远亲,血缘也早已经远的不行。
这个第四任东海王,就像一个耳光,扇在了贺家的脸上。只是贺家没了贺皇后,没了贺皇贵妃,五皇子和六皇子,早已经起不来什么波澜了。
东海王府很平静地接受了一个远的不能再远,三百年前是一家的王爷。
同时,太宗也开始清理宫中的贺家势力。贺皇后不只送了一个贺皇贵妃进宫,贺家有位分的妃嫔,宫里就有好几个。而尚未得封的,就更多了。(未完待续)
第161章 陕甘
太宗虽然清理了宫中的贺家势力,却只能除去看得见的那一部分。
有些贺家女子进宫,用的不是本名。甚至,有些还是贺家的家臣后代,只忠心贺家,眼里并无周家天子。
贺皇后从皇后做到太后,后宫几乎就在她一人的掌握之下,藏几个贺家女子,再容易不过了。
所以,颜元初说英王的生母是贺家人的时候,英王并不吃惊。或许,窦娘子也曾受过贺家的恩惠,又或者,窦娘子也是贺家的家臣之后。
毕竟,一个普通宫人,能安全生下皇子,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若是没有高人相助,说不定英王根本就没有机会出生。
而且,英王出宫之后,也寻访过母亲窦娘子的生平,一无所有,了无痕迹。虽说窦家人丁单薄,可这样的无处可寻,多少有些古怪。
颜元初说完贺皇后的事,英王也已经明白了大部分。
“这么说,我母亲也是东海王派进宫的人?”英王有些不屑,就算是东海王府派进宫的又如何,他是太宗的儿子,小小的东海王府想来拿捏他,也太天真了。
“是,主上的母亲,是第二代东海王贺绪的妹妹贺纹。”颜元初看了一眼英王,见他还有些不信的模样,就说,“若不是王府出身的贵人,如何进的了太宗的眼睛。”
窦娘子的学识过人,这一点,英王自小就听宫人说过。一个落第秀才的女儿,却那般聪慧,还进了太宗的眼睛,这个学识,就有些不寻常了。
“贺纹?那她怎么姓窦?”英王又问。
“当时用假名进宫的,也不止你母亲一人,”颜元初解释,“你母亲天资聪颖,料到周家会有反复,才用了假名进宫。她的几个侍女,也是家臣的女儿,其中有个叫云和的,不知你可认得?”
“云嬷嬷?”英王点点头,“她在方太妃的身边做事,对我颇为照顾。”
“嗯,”颜元初笑,“云和本来姓蒋。”
蒋宇成听了大半日,这会儿听到云嬷嬷了,就点点头,“她是我的小姑姑。”
英王也知道,自己安全长这么大,应该不全是运气,果然,暗地里有人照看着他。听颜元初和蒋宇成这么说,英王已经信了大半。如果窦娘子不是贺纹,蒋宇成没必要进京,去王府教他武功谋略。
“那蒋宇飞呢?”英王问蒋宇成。
“宫里给了我们一个姓贺的东海王,”蒋宇成笑,白牙极为刺眼,“我们总得给个姓蒋的嫡子吧。”
“那你们为何又来寻我?”英王不是没有野心,却极为谨慎。
“主上,贺家现在就剩了你这一半血脉,”蒋宇成有些义愤填膺,“于公于私,我们都会投靠于你。莫非,还让我们去追随那个和贺家毫无关系的外人?”
东海王的血脉,断在第三代。贺绪疯癫之后留了个幼儿,幼儿承爵后早夭,贺家已经无后。反而是贺纹所出的英王,血脉跟东海王最为接近。
贺家的家臣,自然不会拥戴周家给的第四任东海王。对他们来说,这第四任东海王,不过是个傀儡。
“那你们想要什么?”英王问。
“主上,”颜元初轻轻一笑,问,“你就不想坐这天下吗?你是太宗之子,又是我们贺家仅剩的继承人,这天下,舍你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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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一愣,他自然想过,这天下,谁不想要呢。只是他无权无势,不过是个富贵王爷,一言一行皆受制于人,如何夺得这周家的天下呢。
看他眼神清明,目光坚定,颜元初和蒋宇成相视一笑,两人齐齐跪下,“愿辅佐我主,取这大好江山。”
颜元初的手上,放了块玉牌,玉牌上有只蜻蜓,正是英王以往在蒋宇成手中见过的豆娘令。
英王接过豆娘令,翻过来一看,背面是株荷花,再仔细看那蜻蜓,像极了他在忠顺府捡到的蜻蜓簪子。
英王扶了颜元初和蒋宇成的胳膊,认下了贺家的这些势力。不管他的生母是不是贺家女儿,至少,他的生母跟贺家颇有渊源。
眼下贺家来认,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股力量。他手中无权无势,无论贺家这些人真心与否,能用的时候,他总得借势而为。
“这是历代河间王的豆娘令,”颜元初指了英王手上的玉牌,“所有贺家家臣,见此牌如见河间王。”
英王细细问了河间王的家臣,又问了余下的势力兵权,颜元初倒是坦然,一一细说,哪里还有贺家的兵力,哪里还有贺家的田地粮草。
颜元初这么开诚公布,英王倒是有些意外,“本王在京城,处处受人束缚,即使有豆娘令,也没法自由,更何况你们的人,也不认得本王。”
“主上,”颜元初有些严肃,“还请主上早日出京。”
“出京?”英王有些意外,“本王还没到就藩的年纪,如何出京?”
“这事就交给属下安排,”颜元初说,“眼下太子已立,可宫中争斗才刚刚开始。主上最好避开争端,出京培养势力。”
“嗯,”英王点点头,“你刚才说,你们在陕甘一带还有兵力,这兵力如何?”
“陕甘一带还有一些贺家势力,他们当年跟着贺皇后嫁到周家,眼下贺家势力被灭,他们这些留下来的后人,位置尴尬。”颜元初分析,“若是主上能去陕甘一带就藩,三边一带必定归心于您。”
“嗯,”英王点点头,“可是陕甘一带,已经有个洛阳王了。”
洛阳王和东海王一样,都是前朝大梁的后裔。东海王是贺皇后的娘家,传到三代而终。洛阳王却没那么好运气,传到第二代就断了。
眼下的洛阳王,就是贺皇贵妃所出六皇子。六皇子是周家血脉,又是贺家外孙,肃宗登基之后,怜惜洛阳王无后,让六弟改姓贺,过继到了洛阳王一系。
所以,现在第三代的洛阳王,其实就是太宗的六皇子。六皇子聋哑不能言语,虽然做了洛阳王,却被软禁在王府里面,处境还比不上河间王。(未完待续)
第162章 遇刺
洛阳王姓贺,却是周家子弟,这也算是肃宗跟贺家开的一个玩笑了。
前朝皇室贺家,眼下只剩下两王,洛阳王传到了周家子弟手里,东海王传到了贺家旁支手里。
不管怎么说,肃宗对贺家的厌恶,是与生俱来的。他和母亲邓太后,在贺皇贵妃和五皇子六皇子的夹击下活的战战兢兢。现在他做了皇帝,贺家就更没有出路了。
或许,这也是太宗一早就安排好了的后着。捧杀贺氏和她生的皇子,又让其他皇子嫉恨贺氏一族。
颜元初建议英王往陕甘一带就藩,英王自然会想到这个可怜可叹的六皇兄。太宗在位之时,六皇兄虽然落了个聋哑,却性命无碍。
现在三皇兄肃宗登基,六皇兄被改了姓氏,又被软禁到了洛阳王府,只怕命不久矣。
“这事等本王回京再做商量,”英王拦下颜元初,“洛阳王那里,不知道你们有何安排?”
颜元初看了一眼英王手中的豆娘令,“但凭主上吩咐。”
“若是交给你,你会如何安排?”英王犹豫了一下,抬头去看颜元初。很明显,颜元初是贺家剩余势力的智囊,而那蒋宇成,应该就是武将一系的头领。
“若是交给属下,”颜元初微微一笑,“属下打算让他做个靶子。”
英王听了,这下才确认,颜元初和蒋宇成选择了自己。毕竟,他和六皇子同样是太宗和贺家女子所生的皇子。唯一的区别,就是六皇子在明,他在暗。
六皇子一早就已经成年,而他,眼下还是个少年。若是择主,英王觉得,六皇子的年纪比他更合适。只是,六皇子的羽翼尽折,的确再无翻身的机会。
贺家企图东山再起,这样一个明晃晃的贺家女子所生的皇子,自然不是什么好选择。像英王这样悄无声息,却又年少的皇子,反而更好辅佐。
颜元初的话音一落地,英王就知道,贺家是真的选择了自己。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客气了。
英王收起豆娘令,扫了一眼颜元初和蒋宇成,日后,这两人就是他的智囊,他的股肱之臣了。
见他面带威仪,全不似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颜元初颇为满意,看了一眼蒋宇成,对他这一年对英王的教导十分满意。
英王收好豆娘令,却从怀里取出一枚金簪,簪子头上,站着一支蜻蜓,像极了豆娘令上的豆娘。
颜元初一愣,问,“主上,这是?”
英王把金簪递给颜元初,也不是金簪的来历,只问,“你们看着金簪,像不像豆娘令上的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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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元初看了一眼,又递给蒋宇成看了一眼,两人都觉得很像。
“不知这金簪,主上从何而得?”颜元初问。
“忠顺府徐家,”英王说,“本来戴在忠顺侯长女的头上,我见着像豆娘令上的蜻蜓,就给留下了。”
“忠顺府徐家?”颜元初想了半天,“徐家是太祖的嫡系,忠顺公出身寒微,跟贺家倒是毫无关系。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金簪。”
“我让人去查查,”蒋宇成问英王,“主上,确定是忠顺侯长女?”
英王点点头,“是她没错,只是这个徐家大小姐,已经失踪四个月了。”
“什么?”蒋宇成一惊,“这事有些古怪了,不知主上是何时得了这个簪子,这徐家大小姐,又是何时失踪的?”
“这簪子是上元节的时候得的,忠顺府办了赏花会。这大小姐,却是六月中上旬失踪的。”英王说,“不过,京城也有传言,说这个徐家大小姐,被礼部尚书潘知远给拐走了。”
“潘知远?”颜元初的脸色一僵,“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了?”
“徐大小姐的母亲活着的时候,是京城第一美人,”英王笑的有些轻佻,“徐小姐酷似其母,眼下不过五六岁,姿容已经不凡。都说是潘知远见色起心,拐了人家小姑娘。”
潘知远胡闹的名声很响亮,可他神通广大的名声,也同样很响亮。颜元初不信,潘知远拐了徐家大小姐,只是为了她的容貌。
而且,这簪子的确有些诡异,若说蜻蜓豆娘有些相似,却没道理,和豆娘令上的蜻蜓一模一样。
“这簪子主上暂且收着,”颜元初递回金簪,“这事我让人细细去查。”
“这两人还请主上收下,”蒋宇成指了指楼下,就见两个健壮儿郎,正往梨月楼而来。
“他们是?”英王问。
蒋宇成笑,“是东海王的暗卫,里面最出挑的就是这两个,圆脸的那个叫明忠,长脸的那个叫明诚,两人是同胞兄弟。”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屋子,见过英王和蒋宇成,两人就开始砸外间的屋子。不一会儿,隔壁屋子的七八个人也进了英王他们的房间,一起砸起酒家。
等小二和店家赶来的时候,迟些进来的七八人呼啸而散,就剩了明忠和明诚两人。一个嘴角带伤,一个眼睛乌了一圈,毫无破绽,看起来就像刚刚斗殴结束的模样。
而颜元初和蒋宇成,一早也没了踪迹。
等英王的侍卫赶来,那两个昏倒在外间的侍卫才勉强醒来。最后统一的说法,是英王在梨月楼遇刺,还好遇见了两个过路的镖师,勉强得救。
万胜醒来之后,虽然知道其中有些蹊跷,却哭个没完,只怨自己没有护的英王周全。英王倒是也没有瞒他,只说明忠明诚两人武艺高超,自己想收为侍卫。
明忠明诚在济南的镖局做镖师,亡父也是城中开武馆的师父,两人的经历清楚可查,英王收下两人,倒是也没人反对。宫里即使知道了,也以为是英王爱才,所以才收下两人。
宫中收了英王遇刺的消息,方太妃吓的赶紧派人出宫,来山东召英王回京。英王却公开了皇子的身份,搬去北极阁,和潘知远住了一处。
方太妃听说英王跟着潘知远了,心里才安定了许多,只让内侍传话,吩咐英王务必注意安全,早日回京。英王一一应下,继续跟着潘知远不放。(未完待续)
第163章 金簪
英王跟着潘知远,在北极阁住下了。谢石安虽然想跟着英王,却也不敢跟的太紧了。毕竟,英王在梨月楼,刚刚遇刺。若是他还紧跟着英王不放,只怕有人会怀疑镇国公府心怀不轨,暗中拉拢皇子了。
所以,谢石安只得继续住在客栈,时不时,借口来找潘知远,前来北极阁见见英王。他们一起进的济南,年纪相近,倒是有几分投缘。
谢石安在京城,也是勋贵中的风流人物,有才又有助力。祖父镇守一方,外祖父是清流领袖,父亲又是兵部侍郎。谢石安虽然没机会承爵,日后却前途不可限量。
英王自从有了争夺天下的野心,对镇国公府出身的谢石安,也有了拉拢之意。眼下虽然两人都还只是少年,所聊所说也不过京中趣事,济南风物,却隐隐也有交往之意。
至于是谁在梨月楼行刺英王,济南知府也很快就查了个水落石出。原是山东的一伙流寇,专门抢劫游山玩水的贵公子。
英王的年纪服饰,刚好落了他们的眼。这伙人跟着英王进了梨月楼,先是迷晕了英王的侍卫内侍,正打算绑走英王,却被路过的明忠明诚两兄弟所救。
知府抓了流寇,上报朝廷,英王自然也得了音讯。不过,这批人,和当时打砸梨月楼的,自然不是同一批人。至于这些替罪羊的下场,英王更不会在乎了。
谢石安得了消息,自然要上门来安慰英王了。好好的游山玩水,硬是被流寇破坏,谢石安深表同情。只是,谢石安深知,英王和东海王府,应该就是这时候联系上的。否则,他一个久居深宫的皇子,即使搬到宫外,也没什么自由,如何跟东海王府联络呢。
只是,东海王府为何要帮助英王,谢石安有些不确定。莫非,真像前世说的那样,英王的生母是个贺家女儿。那样的话,他们为什么舍弃已经就藩的洛阳王?
洛阳王虽然有许多不足,可从头扶植一个少年王爷并不容易。贺家如何笃定,这个王爷上位之后,会照顾贺家的人,而不是像太宗那样,反咬一口呢。
这些,自然要问英王自己了。
只是,谢石安也知道,英王不可能露出一丝风声。眼下他只是个富贵王爷,什么都捏在肃宗母子的手里。宫里还有个方太妃,处处看着英王,他不仅没有自由,更不敢泄露一丝和贺家联手的消息。
既然如此,谢石安只能旁敲侧击,来看看英王到底跟贺家到了什么阶段。
北极阁的道童引了谢石安,刚进英王的院子,就看见他坐了树下,披了件天青色的披风,正望着北极阁下的大明湖。
“英王殿下,”谢石安先行见礼,又笑着说,“听说梨月楼的那帮匪徒,已经全部招供。我就赶来问候一声,不知殿下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因为遇刺的缘故,方太妃派来的人马,团团围着英王,哪里都不许他去了。英王对外,只得称病。他本来还想赖着潘知远,打听下徐婉如的消息,谁知也没得逞。
“好了许多,”英王手里拿了支金簪,指了指下面的大明湖,“在水边住着,果然湿气重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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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安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簪子,头上立着一支宝石蜻蜓,做工虽然精致,却有些年头了,想来是英王母亲的遗物。
英王见他看这簪子,倒是笑而不语,让万胜收了起来。万胜接过手,谢石安却突然想了起来,似乎小傅氏所生的妹妹,谢飞雪也有一支类似的蜻蜓发簪。
当年她及笄的时候,头上就插了这么一支蜻蜓发簪,也不知道,是谁送的。谢石安心头一晃,莫非,是英王送的?
英王哪里知道谢石安想些什么,他只顾说着最近来访的山东官宦,谢石安一边听着,也说了些历山书院的事。英王听了,也想去历山书院,听听龙川先生的讲课。万胜赶紧去跟方太妃的人请示,好说歹说,总算是允了。只是这次出门,就得带上十几个侍卫,七八个内侍宫女了。
谢石安在一旁听了,也觉得英王处境堪忧。就记得他前世到了汉中就藩王,此前在京城,一直悄无声息。不过,英王就藩,比寻常藩王早了许多年。
一般,亲王十四岁出宫开府,到二十岁就藩之前,一直住在京城王府。可英王,不仅开府的年纪比旁人早,连就藩的时间,也早了许多。大概,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吧,谢石安心中琢磨着,就开口问了。
“方太妃如此钟爱殿下,”谢石安笑着说,“日后殿下若是就藩,方太妃该多不放心啊。”
“母妃说了,”英王微微一笑,“等本王就藩的时候,她也一起前去,到时候,有的她操心的了。”
原来如此,就藩王的事,现在就已经提上日程了。谢石安心中有数,大概,又是贺家的意思吧。前世英王登基为帝,方太妃的确做了太后,看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邓太后为了辖制拉拢英王,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和邓家亲近的方淑妃。方淑妃虽然是邓家一派,却因为家中伯父贪墨,全家上下都被流放。
方淑妃在宫里没了助力,只得更加依靠邓太后。英王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皇子,生母卑微,方淑妃得了这么个儿子,对邓太后自然应该感恩戴德。
可从前世来看,英王对邓太后一系,可从来都没有心慈手软过。方太妃的位置,也因此更显得诡异了。她是邓太后的人,后来却站到了英王一边。
看来,自己做太后的滋味,应该比寄人篱下更加不错。想来,方太妃之所以倒戈,也是为了利益二字。
谢石安在心中推断方太妃和邓太后的关系,又想起先前看见的那枚蜻蜓簪子。心里琢磨着,回家打听一下,家里是否有这么一支类似的簪子。如果没有,多半就是英王给的谢飞雪。
两人对着大明湖,正说着一些有无之事,潘知远却上门来探望英王了。(未完待续)
第164章 道童
“英王殿下,身子可好些了?”潘知远的问话,毫无新意不说,语气还平淡的就像谈论天气。来访的十个人里面,有九个是这么开口的,可谁的态度,都没潘知远这么轻慢。
英王微微点点头,这个潘知远,一向没把他这个太平王爷放在眼里。即使他故意暴露身份,非要挤进北极阁,潘知远也不怎么过问他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会儿怎么了,竟然上门问安来了。
“多谢国师叨念,小王已经好了许多。”英王还礼,潘知远已经受封国师,除去要拜天子,京城诸人,再无他人受得起潘知远的礼。
“哦,谢三郎也在啊,”潘知远细长的凤眼一瞥,姿态极为风流肆意,似笑非笑地打趣道,“贫道来的真巧啊。”
“国师言笑了,小生听说梨月楼的流寇被抓,想来告诉英王殿下一声。”谢石安可不想被人扣上交好皇子的帽子,更何况是英王这么个王爷呢。
“哦,”潘知远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吩咐道童上茶焚香。
这院子明明是英王在住,潘知远一来,道童搬椅子焚香炉,似乎换了个主人。至于英王和谢三郎,则彻头彻尾成了外人。
好在,英王随遇而安惯了,到是也不和潘知远计较,在旁边斜斜坐着,半对着一湖山水。
“国师最近常去峰云观,”英王想跟潘知远没跟上,对他的行踪,倒是了若指掌,“不知道宁国大长公主最近如何?”
潘知远甩了甩袖子,接过道童新泡的茶水,抿了一口,笑道,“世间早就没有宁国公主了,若是问云栖真人,她的身子倒是康健,无病无灾。”
“小王幼年曾经见过姑姑一面,”英王问,“不知是否有缘,能去山里拜见一下?”
“真人早就是化外之人,”潘知远顾左右而言他,“世俗之间的亲缘,一早就无痕迹了。只怕英王殿下见了,失望太大。”
“小王只求一见,别无他意。”英王赶紧承诺,宁国公主是贺皇后的独女。太宗清理贺家之前,宁国长公主就请旨出家,只说是贺皇后遗愿。
太宗为了宁国公主的孝心,也为了成全贺皇后的遗愿,才下旨建了云栖观,让宁国公主在京城出家。
此后,太宗清理贺家势力,宁国公主非但没有受影响,反而被封护国真人,待遇极好。公主的俸禄不变,还多了一份护国真人的俸禄田地。
贺家也有人求到云栖观,只是宁国公主咬定,她已经出家做了道姑,与红尘再无瓜葛,亲缘一事,更是无从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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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刚接了历任河间王的豆娘令,自然很想看看宁国公主的态度。宁国公主是太祖的女儿,太宗的姐妹,算起来,正是英王的姑姑。若是加上贺家的这一层关系,只怕更加亲近。
英王越想见,潘知远越推脱。谢石安倒是知道,前世英王公告天下,他的生母是贺家女儿贺纹。
贺纹是第二任东海王贺绪的妹妹,也是第一任东海王贺智的女儿。贺智又是贺皇后贺敏的弟弟,算起来,英王和宁国大长公主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
所以,眼下英王那么想见见宁国公主,谢石安一点儿也不吃惊。就算英王不是贺纹的儿子,他来了山东,自然也会求见姑姑宁国大长公主。至于见还是不见,那就是宁国大长公主的意思了。
潘知远推脱不过,只答应让人去峰云观问问,看云栖真人的意思如何。英王见好就收,倒是不再继续追问了。
说好宁国大长公主的事,谢石安自然而然,提起燕国大长公主的家务事了。
“燕国大长公主的孙女丢了,”谢石安感慨,“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寻回。小生出京的时候,还见过徐江徐海兄弟一面,徐家为了找人,真是闹了个鸡飞狗跳啊。”
谢石安只字不提,自己翻墙进了麒麟阁的事。潘知远心里冷哼一声,心想,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么年纪轻轻,假话虚话就随手拈来,不可小觑。
英王一听,也来劲了,压低声音问潘知远,“听说京城都在传,说徐家大小姐,在朝天宫里住着呢。”
“荒唐,王爷怎可听信这般谣言。”潘知远大声否认,“贫道是有几个相貌俊美的小道童,只是这几个孩子,皇上也是认得的,如何就传成了徐家大小姐呢。更何况,眼下贫道刚刚受封国师,若是做出这等事,岂不是给皇上脸上抹黑。”
这贼道人,字字句句,全往肃宗身上推脱。似乎抹黑他潘知远,就是抹黑皇帝。英王无奈,他可不敢背这么大一个黑锅,只得赶紧否认,“应该是嫉妒国师的屑小所为,小王担心国师不知道此事,所以才提上一提。”
“多想殿下好意,这事贫道会禀明皇上,想来,不是嫉恨贫道的小人,就是和忠顺府为敌的屑小。”潘知远微微一笑,凤眼如丝,美的雌雄莫辨。若不是他长的过于高大,肩宽腰窄,就凭这脸,得误导多少人。
一句话,就把目击证人说成屑小,潘知远的本事,也不可小觑。
徐婉如在朝天宫住了小半个月,虽然穿了道童的衣物,却也进了不少人的眼睛。潘知远存了歪心,唐知非回山东请示师父,他就来一个先斩后奏,让人知道徐婉如成了他潘知远的徒弟。
所以,徐婉如穿了道童的衣服,跟清风明月在朝天宫里乱窜,潘知远一点儿也不拦着。他才不怕被人看见呢,谁知,最后还是被师父给截胡了。
这会儿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潘知远更是不遗余力了。鱼没吃着反而落了一身腥,潘知远对师父的怨念,越发深远了。只是,他不敢记恨师父,只在心里埋怨唐知非,琢磨着见了唐知非,好好收些利息。
至于这个谣言,潘知远知道,就算忠顺府听说了,他们也不敢上门来查。一则潘知远成了国师,轻易得罪不得。二则,徐大小姐进了道观,这算什么事嘛。忠顺府只会暗访,绝对不敢明查。(未完待续)
第165章 谣言
徐婉如出现在朝天宫的消息,忠顺府的人,自然也已经听说了。
只是,这事究竟是不是真的,燕国公主并不轻信。
一则,潘知远刚刚受封国师,若是此时闹出偷拐勋贵子女的事情,非但潘知远丢人,连肃宗都会没脸。
除非万不得已,忠顺府不愿意做这个落肃宗脸面的恶人。更何况,即使这事是真的,忠顺府也有法子要回徐婉如,没必要撕破脸皮,上门讨要。
若是假的,忠顺府就更不会去追问了。潘知远虽然爱美色,却没恶名,从来就没听说过,他仗势欺人,强抢美人。
朝天宫里美人众多,却都是自愿进的道门,与人无干。潘知远有权有势,投靠他的人,自然少不了美貌英俊的少年。
所以,这谣言听起来,更像是潘知远的敌人所为。
二则,徐婉如是忠顺府的大小姐,闺阁女子的身份金贵,即使年幼,也不能惹上这样的名声。
即使她真在朝天宫,忠顺府的人也会尽力洗脱这个嫌疑,更何况,眼下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
所以,京城传出这么一个谣言,朱自恒心里是有数的,多半是徐家长房二房干的好事。
忠顺府衰颓多年,京城数得上号的敌人,几乎没有。徐铮不过是个软耳朵的富贵子弟,连纨绔都还够不上资格,哪有什么死敌,会这样糟践他女儿的名声。
潘知远的敌人倒是很多,可谁也不敢在他风头最健的时候,与他为敌。至于徐婉如被人看见,这也是潘知远的无心之失。话传出去了,也不过几个人知道。但是传的这么沸沸扬扬,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了。想来想去,最可疑的,自然是徐家长房和二房的人。至于目的,不过是给徐铮描黑一层罢了。徐婉如只是个女儿,唯一能受损的,也就名声而已。只是一个六岁的女童,名声再怎么受损,也是有限。
所以,朱自恒听说京城谣言的时候,也只是一笑了之。他不愿意徐婉如再回徐家,日后若是回京,有宁国公主做后盾,也没人敢轻瞧了她。所以,朱自恒很是安心,住了峰云观,陪了徐婉如游山玩水,很是逍遥。
至于回京之后,徐铮若是来问,朱自恒也有话回他。这事,他们朱家的人知道就成了,徐铮那个偏心眼的父亲,还是离的越远越好。
潘知远这次送旨出京,借的,就是送旨回师门的理由。这国师原是要给孙道隐的,只是孙道隐不是俗世之人,这封号就给了他的二弟子潘知远。潘知远掌着天下道教,这国师一职,倒是名副其实。
只是肃宗有话要问孙神仙,潘知远借着送旨,就替他出京问上一问。孙道隐来去没个定所,只说十月中旬会来山东,所以潘知远才来了济南,等着师父召见。
至于肃宗要问什么,自然是他的国运如何。肃宗登基不过一年,最想听的,自然是风调雨顺的吉利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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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这话是孙神仙说的,那就更加可信可靠了。所以,借着封国师的机会,肃宗不过是想讨个好兆头,开个太平盛世。
只是,肃宗受封太子的时候,从太宗那里得了一句谶语,大楚三世而亡。
肃宗是大楚的第三任皇帝,三世而亡,说的,不就是他这一代嘛。所以,肃宗心里焦躁,却不敢让人知道。只是借着封国师的机会,让潘知远出京探个虚实。
太宗在世的时候,就是潘知远进京解的危难。孙神仙帮太祖得了天下,太祖把道教封了国教,又重用道士。肃宗虽不知道其中细节,却也知道,能得孙神仙一句好话,就能安享百年太平。
肃宗要求吉祥,潘知远也不介意出京一趟。济南好山好水,出来一两个月,好不逍遥自在。
英王求见宁国公主不得,只得求了潘知远,再去峰云观一趟,帮他说和几句。谢石安假戏真做,倒是去了好几趟历山书院,与龙川先生想谈甚欢。
龙川先生厌恶空谈,十分务实,说话做事入木三分。谢石安虽然为人圆滑,却不空谈,深得龙川先生喜欢。两人忘年而交,来往十分密切。
英王倒是找了个机会,跟着谢石安上门拜访。只是英王的随从太多,龙川先生心中不喜,见了他,倒是没说上几句话。
经了此事,英王更是清楚,宫里派来照顾他的人,除去监视之外,还处处拖累于他。即使他想做个富贵王爷,估计也不能成行。为此,摆脱宫中监视,找机会出京就藩的心思更甚。
云栖真人,也就是宁国大长公主不问世事多年。潘知远初提英王的时候,云栖真人一口拒绝,不愿相见。后来见他心切,又知道宫中派了许多人随行,就答应了潘知远,让他带着英王,来峰云观一见。
谢石安得知,求着英王,做了他的随行,也跟着来峰云观了。
徐婉如跟着朱自恒,一直住在峰云观。因为京城来人,朱自恒得了消息,就带徐婉如出门游历。
峰云观在济南府西南一百多里外的长清大峰山,依山而建,地势有些陡峭,而位置也颇为隐蔽。
谢石安跟着英王和潘知远,进了大峰山,到了峰云观的山脚。从小往上看,只见红墙碧瓦,烟火缭绕,颇有些神仙居所的味道。
进了云根,上了云梯,谢石安突然笑着问了一句,“听说朱侍郎也跟着国师来济南了,怎么一直没见人影呢?”
潘知远心里一咯噔,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谢石安一张笑脸,说出来的话,却如此可恶。
潘知远在心里暗暗记了谢石安一笔,皮笑肉不笑地答道,“朱侍郎另有事务,贫道也不知道他的去往。”
朱自恒来了济南,却神龙见首不见尾,谢石安一早就猜到了,徐婉如必定也来济南了。
英王因为蜻蜓金簪一事,对徐婉如也很关注,谢石安一开口,他也猜到了。只怕,徐婉如真的落到潘知远手里了。而这事,估计朱自恒也是知情者。(未完待续)
第166章 争斗
朱自恒是徐婉如的亲舅舅,一向爱护妹妹朱念心留下的两个孩子。
所以,这么一联系,英王和谢石安都明白了,估计,忠顺府的大小姐,是被潘知远和她的亲舅舅给藏起来了。
明眼人看破不说破,既然潘知远这么解释,大家都装作毫不知情,跟着他往峰云观里去了。
至于朱自恒为什么要偷偷藏了自己的嫡亲外孙女,谢石安觉得,应该是朱自恒恨极了忠顺府,对徐铮的为人十分不齿。此外,应该没有别的什么理由。
上元节的赏花会,英王乔装去了忠顺府,就目睹了徐铮不分青红皂白,偏心庶出女儿。这事谢石安没有亲眼目睹,可徐铮的所作所为,京城也传的沸沸扬扬。宠妾灭妻,嫡庶不分,连皇帝都传了口谕斥责于他,这偏心的事,估计是铁板钉钉了。
而且,端午那天,谢石安也跟着白梓轩去了趟忠顺府。徐铮带了小妾,妻不妻,妾不妾的,想把小妾庶出的女儿塞给丰城侯世子白梓轩。
就算忠顺府想嫁女儿,也得长幼有序,庶女前面还有个嫡长女,徐铮却和小妾一心一意,急着给庶出的次女安排一个好亲事,完全忽视嫡长女。这偏心,任谁见了都会心寒。
而他的嫡长女,也就是这次失踪事件的主角徐婉如,和她父亲徐铮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很冷淡,冷淡到不像父女的关系,连寻常的熟人都算不上。
大雾那天,谢石安又见了一次徐婉如,前世这徐婉如在京城极为出名,一个是有倾国倾城的绝色,一个是她的痴心错付。
只是大雾那天见了,谢石安觉得,徐婉如并不像前世大家传言的那么花痴,那么无知。
谢石安冷眼旁观,倒是挺为徐婉如不值,这般佳人,却嫁了陈奇可那么一个狼子野心的小人。
前世英王登基之后一年,太子和太子妃亡故,接着忠顺府灭门,镇国公府也跟着出事灭门。谢石安回京救人,却丢了性命。算起来,也不过是英王登基之后的第三年。那会儿,陈奇可借着从龙之功,隐约成了青年文官里面的头领,风头一时无二。而陈奇可宠妾灭妻的事,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连远在山东的谢石安,都听了几句。忠顺府灭门,徐婉如下堂,伦理纲常,都只是权力的玩物。
谢石安虽然叹息美人末路,却自顾无暇,镇国公府因为谢飞雪行刺的事,最终也落了个惨淡收场。
想到这里,谢石安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似乎,这一世,忠顺府的事情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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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徐婉如的舅舅不愿外甥女挣扎在忠顺府的浑水里面,借了潘知远的外力,藏了起来。
而忠顺府的徐铮,似乎也没那么早去世,眼下还娶了个继室,继室又有了身孕,听说,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这些,都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谢石安乐于见到与前世不同的事情,至少,这能说明,万事不一定都按前世的轨迹发展。如果他能抓住关键,也能改写镇国公府的下场。
功名利禄,谢石安前世就不怎么在乎。他出身富贵权势之家,对功名利禄,出人头地的想法,并不强烈。日子过得舒服自在,才是谢石安前世的追求。
只是谢石安这般云淡风轻,却少年出名,风头无二。小傅氏和她所生的两个孩子,也因为谢石安的缘故,更想追求成功。后来镇国公府的下场,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在谢家二房的明争暗斗。
谢石安不想争,可他的异母弟弟妹妹却斗志昂扬。他不争就有一切,让小傅氏和她的子女更为愤怒,也更为好斗。今生,是否还要再经历一场,谢石安着实有些疲倦。
潘知远带着英王和谢石安,刚进了清泉居,就见谢石安呵欠连天,瞌睡万分。
“谢三郎累了,”潘知远笑了一声,招呼道童扶着谢石安下去了。谢石安只觉得眼皮十分沉重,挣扎了几下,就被道童扶下去休息了。
“谢三这是怎么了?”英王有些好奇,“莫非,是早上起的太早了?”
潘知远心想,还不是谢三多嘴得罪了贫道,略施小戒罢了。
“大概吧,”潘知远故弄玄虚,一甩袖子,遥遥领先,往屋里去了。
云栖真人带了些道姑,住在清泉居,进了二道门,就有道姑出来引路。英王的随从,除去万胜,都留在了门外。而瞌睡十足的谢石安,则被送去侧殿休息了。
潘知远进屋去见云栖真人,英王就留在厢房,等着云栖真人召见。正等着,却听见侧殿有人大喊一声“救命”!
万胜赶紧护着英王,道姑们脚步纷乱,出去查看。过了一会儿,有个四十来岁的道姑,笑着来见英王,只说谢三郎梦魇,这会儿没事了。
只可怜谢石安,着了潘知远的道,瞌睡入梦,一路上山石险恶,猛兽频出。一睁眼,就看见一只吊睛白额大虎,扑将过来,谢石安吃了惊吓,梦中喊了一句救命。
喊的太过大声,清泉居里里外外,所有人都听了个仔细。好在,风流倜傥的谢三郎眼下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梦魇也算不得什么丑事。
宁国公主在里间听见了,就知道是潘知远的手笔。
“国师,这是?”宁国公主避世多年,出家之时还未婚嫁,之后一直清心寡欲,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眼下虽然年岁渐长,却比同龄的妇人看起来年轻许多。
“没什么,是镇国公府的三公子梦魇了,”潘知远笑,“英王就在厢房,现在让他进来吗?”
宁国公主从蒲团上起身,看了一眼潘知远,“我给不了他所求的,何必相见?”
“不过是赤子之心,见他一面又如何。”潘知远甩了甩袖子,又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冠,“你若不见,京中诸人又要不安了。”
“也罢,”宁国公主长叹一声,又问潘知远,“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潘知远笑,“贫道不记得了。”
宁国公主起身坐下,吩咐身边诸人,去带英王进来。(未完待续)
第167章 宁国
宁国公主出家的时候,公主府里的宫女和女官全部都跟着一起出家了。
云栖观说起来是个道观,其实,却是宁国公主府的非红尘版本,里面的人和事,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贺皇后生了一子一女,皇子虽然成人却早逝,唯一活着的女儿,自然成了大楚最尊贵的公主。太宗又是贺皇后扶植上位,对贺皇后和宁国公主,尊敬有加,待遇远超皇室众人。这样尊贵的身份,宁国公主并没什么理由,厌弃红尘。
只是,在她慕少艾的时候,却恋上了东海王的世子贺续,也就是贺皇后的侄子,第二任东海王。
且不说贺家恨极了周家,宁国公主作为周家的嫡出公主,也没理由嫁给一个被圈禁的落魄前朝王爷。所以,这段感情,自然是有始无终,还没开花的时候,就已经夭折。
贺皇后只想女儿快快乐乐,做一个富贵公主,安享太平盛世。并不愿意宁国公主卷入贺家和周家的漩涡里去。
虽然贺皇后也想扶植贺家,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成为这些争斗的一个棋子。至于东海王世子是真的喜欢,还是假的喜欢宁国公主,贺皇后都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宁国公主挣扎了数次,始终无法摆脱贺皇后的控制。东海王世子很快就娶妻生子,远远避开了宁国公主。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济南府,两地相隔,宁国公主的这段感情,只能无疾而终。
直到贺皇后去世,京城风声鹤唳,太宗收拾贺家的心思也越发明显,宁国公主才从这段单相思的感情里走了出来,承担起贺家外孙女的职责,守护贺家。
太宗奉贺皇后为太后,于公于私,孝道伦理,太宗都没法公开对贺皇后的独女宁国公主下手。两厢抗衡,最后的结果,是东海王贺绪疯癫去世,留下一个几岁的幼子。
在宁国公主心目里,她所守护的贺家,只有贺绪一人。所以,贺绪一死,她也放弃红尘,出家做了道姑。
宁国公主一出家,贺家再无倚靠。贺绪的独子贺安继任做了第三任东海王,只是,没多久就死在王府。太宗又挑了个旁支的孩子,赐名贺谨,过继到贺绪的名下,做了第四任东海王。
这些,宁国公主再也不会放在心上。贺绪已死,她对贺家的感情,也就消失殆尽。
至于英王,宁国公主也曾听说过,是皇兄太宗寝宫的宫女所生。生母早亡,英王就被邓皇后安排给了方淑妃抚养。眼下肃宗登基,英王这个十三皇子,就出宫开府,得了亲王的封号头衔。
当然,宁国公主知道的,比这些还要多上一些。
贺皇后送了许多贺家女儿进宫,太宗的妃嫔里面,就有不少贺家女子。有些用的真名,有些用的假名,有些是贺家血脉,有些是贺家家臣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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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宁国公主也知道个七八成。至于里面有些什么人,又有哪些生育皇子公主,宁国公主并不清楚。可她隐约听母后提过,皇兄太宗的十三皇子。
贺皇后是个精于计算的女子,无利绝不早起,她若是提到了十三皇子,那这个十三皇子,多半有些故事。
只是,对于英王,宁国公主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
太宗着手对付贺家的时候,宁国公主已经出家。当时英王不过三四岁,宁国公主也不记得,自己是否见过这个侄子。至于英王的模样,宁国公主更是一无所知。
这次出京,宁国公主虽有故地追忆旧人的想法,却不打算过多涉及俗世。贺家早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贺家了,东海王也早已经不是她血脉相连的人,宁国公主心上,现在的东海王府,并没有太多分量。
她是大楚的大长公主,只要不出意外,一生都能得享富贵,何必为了外人冒险。聪明如她母亲贺皇后,最终还是惨淡收场,宁国公主心里,倒是颇有些无为的想法。
英王跟了道姑,低头进了宁国公主的屋子。
“侄子周锦,见过姑母。”这是英王聪明的地方,他不提宁国大长公主的封号,只提姑侄的血缘关系。不管宁国公主是否全心向道,这点孺慕之情,总不会拒之门外。
果然,宁国大长公主听了清越的少年声音,心中颇有些感慨。
太宗虽然给了她这个妹妹无数尊崇,却丝毫没有亲近之意。似乎优待宁国公主,就是他对贺皇后的孝心,而这个孝心,又是给全天下的人看的。
所以,宁国公主出家之前,虽然常见太宗皇帝,兄妹之间却不亲近。
眼下见了太宗的幺儿,宁国公主也不禁感慨,时光如梭,爱恨都罢,最后谁都免不了黄土一抔。
“起来吧,”宁国公主语气温和,“这一路南下,辛苦你了……”
谁知,英王一抬头,宁国公主却愣在了当场。英王心中暗自吃惊,外甥像舅,莫非,他跟东海王贺绪长的想象?
东海王和宁国公主的事,皇室里面很多人都知道,宁国公主矢志不嫁,就是为了东海王贺绪。之后贺绪疯癫去世,没多久,宁国公主也出家做了云栖真人。
潘知远在边上轻轻咳嗽了一声,宁国公主倒是回过神来了,吩咐英王坐下,又让人送了茶水。
宁国公主收了诧异神态,稍稍恢复了镇定,问了几句嫂子邓太后,又问了几句英王出宫开府的事情。虽然琐碎,倒是符合一个姑母的身份。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宁国公主赐了些东西,就让身边的道姑,送了英王出去。
等英王一走,宁国公主长吁了一口气,看向潘知远,“你知道的?”
潘知远微微点头,“真人已经是世外之人,何必管那红尘里面的是与非,真与假?”
英王长的太像第二任东海王贺绪,宁国公主和贺绪是青梅竹马,自然熟知他少年时候的模样。
宁国公主这会儿见了英王,自然大吃一惊。看来,当年母后提及十三皇子,是因为他也是贺家女子生的皇子。(未完待续)
第168章 红尘
“太像了……”宁国公主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是过往的青涩初恋,还是风姿如玉的东海王世子。
突然,宁国公主回过神来,有些紧张地看着潘知远,“这,这可怎么办?”
她深爱贺绪,却对贺绪的独子贺安没有好感。贺绪掉头娶了别人,接着又生了孩子,就剩了她一个,在京城哀伤。
贺安的存在,就是贺绪对宁国公主的背叛。所以,贺绪一死,宁国公主再没有照顾贺家子弟。
之后,直到贺安死在济南王府,宁国公主才有些后悔。因为她的嫉妒,也因为她的无视,贺家的血脉,断在了第三代。
眼下的东海王府,里面的那个东海王,跟贺家毫无干系。想到这里,宁国公主颇有些后悔,再怎么嫉恨贺绪的妻子和贺安,她也是贺家的外孙女。
贺家有灭顶之灾的时候,她却选择了无视。所以,眼下见了英王,猜到他是贺家女子所生的皇子,宁国公主心里,突然有了保护他的念头。
“托太宗皇帝的福,”潘知远微微一笑,“宫中熟知东海王的人,都已经去世了。”
太宗彻底清理了后宫里面的贺家势力,从妃嫔到内侍,从宫女到侍卫,无一幸免。而济南的东海王府,因为换了新主子,里面的旧人也被赶了个精光。说起来,的确是托了太宗的福。
“那邓太后呢?”宁国公主有些担心,“贺绪小时候住在宫里,邓太后那会儿做皇后,也见过许多次啊。”
“你再仔细想想,”潘知远还是笑,却不多说。
贺绪幼年,的确住在宫里。贺皇后喜欢自己弟弟的孩子,就召了贺绪进宫陪伴。只是贺皇贵妃所出的五皇子和六皇子,与贺绪多有争端。七八岁时,贺绪就回了济南的东海王府。之后,就再没进过京城。
宁国公主跟贺绪是青梅竹马,可少年时期,却没怎么见过面。只有几次,陪着贺皇后回乡祭祖,才见过少年时期的贺绪。
也就是说,邓太后虽然认识贺绪,却只知道他童年长什么模样。而孩童,若是长的漂亮,多数都有些相似。
英王幼时粉雕玉琢,谁也不会想到东海王和贺家的身上去。毕竟,宫里已经有一个贺皇贵妃,吸引了绝大多数的目光和火力。
这么看来,贺皇后的确是个妙人。
“只是,宫里人多口杂,”宁国公主想了想,说,“只怕终究有人认得。”
“贺皇后的人,不是跟着公主出了宫,就是早已经亡故,”潘知远摇摇头,“东海王成年之后没有进京,京城不见得有人记得他的脸,可济南这地方,恐怕就不好说了。”
“嗯,”宁国公主点点头,吩咐身边的道姑,“让他早日回京。”
道姑起身出去了,潘知远半眯了眼睛,起身笑道,“果然,你还是红尘中人。罢了,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只是时机未到。”
潘知远笑着出门去了,宁国公主闭了眼睛,低声念起了经文。
潘知远出了门,英王就守在二道门的附近,谢石安梦魇醒来,一脸的生无可恋,也陪在一边。
看见潘知远出来,谢石安心里清楚,一定是这贼道士作怪,只是他却毫无证据。总不能,说自己的梦魇,也是潘知远的手笔吧。
谢石安暗自磨牙,打算先找了师父唐知非,学了本事,日后再找潘知远麻烦。
“国师,”谢石安问道,“都说国师是孙神仙的二徒弟,不知道,国师的大师兄又是何人?”
“师兄?”潘知远挥挥袖子,“贫道没有师兄,徒子徒孙倒是满天下都是。”
唐知非没有出家,自然算不得他的师兄。勉强,只能算是同门罢了。
见他胡言乱语,矢口否认,谢石安磨牙磨的就更厉害了。
“谢三郎是否牙疼?”潘知远笑眯了眼睛,“只是山下才有大夫,你可坚持住了,这会儿喊救命,贫道却是帮不上忙的。”
“你……”谢石安被他气了个半死,却找不出条理对应这个贼道人。
倒不是谢石安不敢得罪潘知远,而是唐知非行踪不定,只有潘知远找得到他。谢石安想拜唐知非为师,总得先找到人吧。眼下,还不能翻脸,谢石安忍的有些辛苦。
英王倒是听了宁国公主的吩咐,打算早些回京。
金簪的事情要去调查,徐婉如已经跟了潘知远,只怕不会回京城了。他再收下去,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回京查查忠顺府的事情。
自从梨月楼一别,颜元初和蒋宇成再没露面,只派人传了口讯,说是京城再见。想来,是蒋宇成进京和他碰头。
宫里派了这么多人跟着他,英王出入不便,想做的事,多半要被这些随从给折腾没了。所以,还是早日回京,摆脱了这些尾巴比较合适。
“不知道国师何时回京城?”英王问。
“快了,”潘知远笑,“圣旨已经给了师父,皇上交代的差事也已经完成了。只是济南府的官员,热情太盛,贫道再留几日,也该回京复命了。”
其实,潘知远一点儿也不喜欢济南府的官员。一个个见了他,只差烧香拜神,不是求他解卦,就是求他看风水指点迷津。
潘知远一不高兴,这帮人就畏畏缩缩,唯恐他挟私报复。一个个守在北极阁下,冻的跟风中的鹌鹑似的,十分恼人。
不过,这事也怪不得济南官员。潘知远封了国师,名声自然大的妇孺皆知。只是,除去神通广大的名声,潘知远还有个睚眦必报的名声也很响亮。
众人见他面如冠玉,风姿如仙,就以为潘知远是个好人,什么都求上门来。等他翻脸的时候,众人才想起来,潘知远在京城,似乎有个睚眦必报的名声。
这样一来,谁都兢兢战战,唯恐自己得罪了这个活神仙真小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表示诚心,所以,自认为得罪过潘知远的,都会守在北极阁的门口。若是道童许他们进门烧香了,就是潘知远原谅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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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北极阁的香火,近日旺的不行。(未完待续)
第169章 师父
因为英王来访云栖真人,徐婉如跟着舅舅朱自恒,避出了峰云观,就往长清北边的齐长城去了。
齐长城始于春秋,年代久远不说,齐鲁之地也已经成了大楚的腹地,齐长城不复边关御敌之用,渐渐就有了历史沧桑之感。
而今正是十月中旬,草木衰微,落木萧萧,说不尽的凄楚怆然。
朱自恒是两榜进士出身,自身文才斐然。文人虽弱,却多有仗剑走天下的抱负,见了古迹,多半也会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秋日阳光下的齐国长城,见证过长勺之战和艾陵之战的刀光剑影,经历了嬴城的兴建与衰败,倾听过黄巢练兵的雄壮呐喊。
让人见了,总不禁心生感慨,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什么英雄,什么将军,什么万人之上,剩下的,只有这青山,只有这长城。
徐婉如倒是没有朱自恒那般感慨,只是她前世困在陈家,寸步不得外出,今生得了周游四方的机会,自然玩的不亦乐乎。
山路难行,朱自恒带了几个小厮婆子出门,这会儿,婆子们一早就累倒在半山腰。只有徐婉如跟着朱自恒,到了山顶。
朱自恒只顾看着长城做怀古之幽情,徐婉如却四下攀爬,深深觉得,此时做个孩童,也是件好事。否则,闺阁女子处处要注意言行,哪有什么机会到处漫游。
朱自恒的长随吴笑紧紧跟着徐婉如,有他跟着,朱自恒倒是也不怎么紧张,只让徐婉如在他视线里玩耍。
深秋草枯叶落,半人高的茅草,更是遍地都是。吴笑一眨眼,突然没了徐婉如的踪迹,赶紧四下去找。
徐婉如从瞭望台上,看见个四四方方的箭窗,往里面一看,对面竟然站了个白发白须的老人。
老人穿了身褚色深衣,没有戴冠,头上插了支竹簪,面目和蔼,倒像个富裕农家的田舍翁。老人见了徐婉如,嘴角带笑,眼睛半弯,冲她招了招手。
徐婉如不知不觉绕过墙,冲老人微微一福。这时,边上又出来一个青衣劲装的男子,这人徐婉如倒是认识,正是潘知远的大师兄唐知非。
看他面色恭谨,半低着头,服侍在老人身边。徐婉如就猜到了,那老人,多半就是传说中的孙神仙了。
只是,这孙神仙,外貌也太寻常了一些。若不是白发白须加成了那么一丝仙气,完全就是个含饴弄孙的乡下老头。
再看看孙神仙穿的衣物,只是寻常布衫,头上又是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竹簪。跟他的二徒弟潘知远之间,还真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意,”孙神仙倒是先开口了,“你可知道我是谁?”
“您是孙神仙。”徐婉如颇为镇定,那唐知非跟潘知远讲话的时候,恨不得鼻孔都生额头上,这会儿这么恭谨谦卑,不是孙神仙才怪呢。
“嗯,是,也不是。”孙神仙笑,“日后记得喊师父。”
“师父?”徐婉如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最近老遇上,想收她做徒弟的人。潘知远就不用说了,连这个看起来朴素到掉渣的老头,都要收她为徒。
莫非,这世上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不成,一个两个都抢着收徒弟。还是说,日后她能光耀师门,所以大家都抢着割韭菜?
“没错,”孙神仙笑着点点头,从怀里摸了块玉佩,递到了徐婉如手里,“这玉佩你且收好,日后,就是我门下的七弟子了。”
徐婉如一愣,她什么时候答应拜师了?还七弟子,一点儿都不带商量的,这孙神仙的脸皮还真厚。果然名师出高徒,能教出潘知远那样的徒弟,这孙神仙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如意,还不拜师?”唐知非摆出大师兄的架子,只是,对这个五六岁的女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摆这个大师兄的架子了。
对潘知远这个二师弟就容易多了,只有避开他的法术,抓了教训一顿即可。可眼下的七师妹,还是个孩子啊,唐知非心里感慨,只得教导徐婉如,“快给师傅磕头。”
“哦?”徐婉如仍旧迟疑,好端端的,她正游山玩水呢,突然冒出个田舍翁,给了块玉佩,就让她磕头拜师,这不是什么人牙子吧。
徐婉如低头看了一眼玉佩,虽然是羊脂玉,却隐约有些寒意,上面刻了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别无他物。
“如意,”朱自恒急匆匆地寻来了,看见徐婉如边上还有两个人,就有些着急了。
“朱兄,”唐知非拱手行礼,朱自恒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唐兄。”
再一看,唐知非恭恭敬敬地陪着个老头,朱自恒马上行了大礼,“孙神仙。”
要知道,这世上的人,谁都想见孙神仙一面。可真正见过孙道隐的,不过寥寥几人。能有这么个好机会,朱自恒自然大喜。
上次潘知远打算收徐婉如为徒,唐知非却说他们的师傅另有安排。朱自恒看了一眼徐婉如手上的玉佩,玉质莹润,绝非凡品,就赶紧跟徐婉如说,“快谢过孙神仙。”
“我师傅已经收了如意为徒,”唐知非笑,“只是还没行礼,你这个舅舅来的正好,快来做个见证。”
这下子,徐婉如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朱自恒乐颠颠地找了块平地,扯了披风铺地上,让徐婉如行了三跪九叩的拜师大礼。若不是在山上条件有限,只怕朱自恒还会焚香沐浴,祭告祖宗呢。
见朱自恒一脸喜色,徐婉如突然有些别扭,一开始,是谁对着破旧的长城,做出一副怆然而泪下的表情。现在又是谁,一脸喜上眉梢,高兴的不得了?
“舅舅,”徐婉如行好大礼,就捏着玉佩站在朱自恒的身边。
朱自恒拍拍徐婉如的脑袋,“这天下人,见一面孙神仙都是天大的福气了。你倒好,一下子成了孙神仙的徒弟,舅舅这是高兴呢。”
徐婉如琢磨了一下,这样一来,她和潘知远就算是同辈了。想想这一点,她倒是勉强能够接受这个凭空出现的师傅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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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告别
朱自恒接过徐婉如手中的荷花玉佩,替她系在腰上,一脸的与荣有焉。
徐婉如的眼角,忍不住跳了跳,没想到,她舅舅竟然是这么个肤浅的俗人。亏她往日都高看他一眼,不过一块玉佩,至于嘛。
“三日后我去峰云观接如意,”唐知非笑着跟朱自恒说,“你们舅甥,先好好告别一下。”
徐婉如抬头去看孙神仙,只见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突然就没了踪迹。
“师傅!”徐婉如一愣,朱自恒也吓了一跳,不禁嘀咕,“果然是神仙啊。”
这下子,徐婉如更觉得朱自恒浅薄了,不禁拖长声音抱怨,“舅舅!干嘛非要拜师呢?”
“有孙神仙做你师傅,”朱自恒笑眯眯地替徐婉如披上小披风,“这大楚,你就能横着走了。”
“知远上次跟我提的时候,我还以为不是真的呢,”朱自恒一脸喜色,也不看徐婉如的脸色,自顾自说开了,“没想到,你竟然入了孙神仙的眼。哎呀呀,以后你那偏心眼的父亲,可奈何不了你了。”
徐婉如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只是,朱自恒喜不自胜,她除了这么个舅舅,也没别人可以商量。不管她乐意与否,潘知远做好差事,就要带着队伍回京了。
朱自恒特意留了两天,等着唐知非来峰云观接人。千叮万嘱,朱自恒才辞了徐婉如,回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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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跟了唐知非,总觉得自己落到人牙子手里了,而这人牙子,还是她舅舅认可的,实在无奈的很。
只是那京城,她的确不愿意回去了。忠顺府的一摊子烂事,徐铮又偏心偏到胳肢窝,回去不仅要面对这么个糟心的父亲,还有徐婉淑宋红妆,许素白这些人。
费尽心思和她们周旋,没几年,她就到及笄的年纪,什么好处没落着不说,连自己的未来都没法掌握。既然如此,还不如跟了孙神仙,学一身本事,日后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只是,徐婉如出京这么些日子,唯一担心的,就是弟弟徐简。
朱自恒也和徐婉如分析过徐家的局势,眼下徐铮没事,丁岚又快临盆,不会有人再针对徐简了。
而且,他给徐简找了一文一武两个师傅,徐简身边的小厮,也是朱家插进去的,应该不会出事。
再加上,徐婉如丢了,燕国公主心里更紧张徐简了,徐简在忠顺府的处境,应该比以前好上许多。
唯一的遗憾,就是姐弟不能住在一处了。可这样,对徐简好,对她也更有好处。
徐婉如心里虽然有些遗憾,可她毕竟不是五六岁的孩子,心里也知道,若是自己一无所长,日后还会落到受人摆布的地步。
有徐铮这么一个偏心眼的父亲,徐婉如觉得,自己必须握住以后的命运。她不想再像前世那么花痴,为一个男人死去活来,落一个惨淡下场。
而且,徐简就是日后忠顺府的继承人。为了徐简,为了燕国公主,她也得想法子保全忠顺府。
长房和二房的人蠢蠢欲动,说不定哪天就跟徐铮一系斗上了。眼下徐铮虽然站了太子一系,却没有过深卷入争斗。
肃宗刚刚登基,明智一点的臣子,都不会太早表明态度。即使支持太子,也得先考虑肃宗的立场。
若是有长房二房在那里咄咄逼人,说不定徐铮哪天就会偏了方向,卷入太子和英王的皇位之争。
若是英王再像前世一样夺了天下,忠顺府又会灭门。可若是忠顺府太过卷入太子的争斗里面,也不是一件好事。
当年英王之所以能够夺位成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太子和几个皇子之间的争斗极为惨烈,一时疏忽了这个十三皇叔,被他渔翁得利。
徐婉如读过史书,知道前朝大梁灭亡的原因,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太子和藩王之间势均力敌。
谁都有能力一搏,谁都有可能坐上天子之位,所以贺家的天下,最后断送在周家手里。就是因为他们兄弟阋墙,手里的兵力都自相残杀,让周家捡了个大便宜。
自古帝王都多疑,太宗如是,肃宗也如是。
太宗是借着贺皇后的势力上台,装孝顺装了十来年,之后反扑,灭了所有的贺家势力。所以,他对自己的皇子也不相信,到最后两年才立了肃宗为太子。
肃宗吃了这个苦头,一登基,就立了嫡子四皇子为太子。只是,等他坐稳皇位了,心思就变得跟太宗一样了。
太子的外家邓氏一门,出了两个皇后,现在还想出个太子妃,肃宗自然不愿意。他要打压太子,自然会扶植其他皇子。
为了平衡朝中势力,肃宗的几个妃嫔,来历都不简单。谁都有皇子伴身,谁都有权势极高的娘家,彼此势均力敌,就斗的不亦乐乎了。
肃宗喜闻乐见,偶尔出手制衡一下,她们不乱,他的日子就不安稳。只是这样的结局,就是皇子互斗,太子勉强占据优势,最后天下落到了英王手里。而肃宗这个始作俑者,逼宫的时候病逝,死的不明不白。
徐婉如对肃宗的下场,并不怎么同情,他自己玩制衡玩死了全家,还连累了多少勋贵。这样的君主,太过信赖帝王策,也太过忽视人心。策略自然是需要的,可人心所向,才是天命所归。
所以,无论谁坐天下,徐婉如都不介意。她介意的,就是忠顺府别卷到夺位风波里面去。
只是忠顺府的变数太多,徐铮可能卷入太子一系的争斗,长房二房也可能为了对付徐铮站到了其他皇子的队伍,甚至是英王。
而这些,眼下的徐婉如根本就无从着手。若是她没有一技之长,没有可以依赖的势力和本事,即使她长大成人,也拦不住忠顺府灭门的命运。
所以,即使要离开京城,离开徐简,徐婉如也得做出选择。跟着孙道隐,就算她学不了多少本事,有师父这块金字招牌,还有潘知远这样的师兄,就能面对很多难题,做成很多以前她做不到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171章 隐患
徐婉如跟着唐知非,去寻了他们行踪不定的师父,浪迹天涯去了。
潘知远带着送旨的队伍,也回了京城。
朱自恒在山东耽搁了半个多月,念及家中刚刚出生的小女儿,也快马加鞭,飞速回家去了。
徐婉如的事情,他不打算告诉忠顺府,更不打算让徐铮知道。至于徐简,日后有了机会,再说不迟。
英王和谢石安也跟着潘知远的队伍,一起回了京城。
只是这次远行,英王在济南遇刺,宫里的邓太后和方太妃极为担心,次日就召了英王进宫,嘘寒问暖。
英王无奈,只得提了谢石安,说他陪着自己在济南游历,还提了龙川先生和历山书院的事情。
方太妃和邓太后相视一笑,这孩子总算是开窍了,交了个上台面的小伙伴。
要知道,这会儿的谢石安还没沉溺**,是京城才学俱佳的少年才俊,家世不错,品行不错,正好给无所事事的英王做个伴,引着他往正道上走。
于是,邓太后一时兴起,就让人给镇国公府传了懿旨,让谢石安进宫一见。
要说,后宫召人进宫一见,多半是谁家的小姐。谢三郎前世今生两辈子合一起,这是第一遭被太后召去见面。
好在,今年他才十二岁,还不到招蜂惹蝶的年纪。按理,不应该引起后宫女子的注意啊。
谢石安跟了邓太后身边的大太监黄公公,一起往西边的永寿宫去了。
邓太后做皇后的时候,就住在乾清宫西侧的永寿宫。现在升级做了太后,按理,应该搬去慈宁宫住了。
只是邓太后习惯了西六宫,心理上一时还接受不了搬去慈宁宫。虽然不能对人言语,邓太后总觉得,搬去慈宁宫了,她就真的作古了。
现在宫里的皇后是邓太后的侄女,也出自承恩公府,是现任承恩公的姐妹。可这后宫的大权,邓太后是一丝儿也不愿意放权。
邓太后做皇后的时候,不知道多少谦卑,上头压了个扶植自己夫君坐上皇位的婆婆贺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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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邓太后嫁到周家,再到周家得了天下,再到太宗坐上龙椅,她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
进宫之后,邓太后虽然贵为一宫之主,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可贺太后却扶植了东海王府的侄女贺皇贵妃。
邓太后膝下的一子一女,都是早年进宫之前生下的。进宫之后,几乎就跟个透明人没什么区别了。除去祭祀大典,宫中谁记得永寿宫里住着这么个皇后啊。
本来,大楚的后宫,皇后应该住在乾清宫后边的坤宁宫。可贺太后发话,让邓太后住到永寿宫。一来二去,邓太后就住了这么多年的西六宫。
而贺皇贵妃进宫后极端受宠,接连生了两子一女。恃宠而骄,完全不把她这个中宫皇后放在眼里。更何况,她还有个权势滔天的姑母贺太后。
直到贺太后去世,太宗开始收拾后宫,邓太后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而那会儿,她也三十五六岁了,早过了花期。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贺皇贵妃太过显赫,太宗又迟迟不立太子,邓太后嫡出的三皇子虽受轻视,却安全长大。
宫里宫外,大家都看好贺皇贵妃的五皇子和六皇子,所以,三皇子反而低调地娶了邓家的表妹。
贺家被彻底清理之后,过了四五年,太宗才开始有意立储。直到最后两年,才定了嫡出的三皇子为太子。
这时,邓太后才觉得自己总算是扬眉吐气了。次年,太宗去世,邓太后母子的好日子,这会儿才算正式开始。
所以,这好日子才开始,就让邓太后退居二线,搬去慈宁宫住,把权力交给皇后,这点,邓太后是如何都不愿意的。即使,那皇后是她的娘家侄女。
既然邓太后不打算放权,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比如皇后年轻不懂事,又比如皇后做错了什么事,又比如,皇后做事不够老练,等等。
好在,承恩公府很快就看穿了邓太后的意思,好生安慰邓皇后,眼下莫要姑姑侄女离心,先站稳了脚跟再说。
对邓家来说,邓太后和邓皇后谁掌后宫都行,对他们承恩公府来说,没有两样。眼下邓太后更得势,就先让让她吧。
邓皇后自然是不服气的,可她之所以有幸坐到皇后的宝座上,主要原因,也是姑母邓太后。
后宫的人,多数也是听从邓太后的,邓皇后再不服气,也无可奈何。更何况,眼下她的四皇子已经立为太子,谁都争不过她了。
所以,邓太后不愿意搬出西六宫的永寿宫,邓皇后也对外解释,是因为肃宗皇帝的孝心,想好好重修慈宁宫。等一切都修缮好了,太后自然会搬去慈宁宫。
这样一来,既堵住了言官的话头,同时,也给邓太后埋下了一个倒计时的时限。总有一天,邓太后还是得放权的。
邓太后如何看不出邓皇后的招数,心里也生了不满。成就邓皇后的是她,要毁了邓皇后自然也不难。可若是彻底毁了,对自己邓家不利,对太子不利。
所以,邓太后的做法,和她婆婆贺太后如出一辙,再扶植几个妃嫔和邓皇后打擂台。等她手上一忙,就会知道,该朝谁求救了。
就这么着,肃宗登基一年了,后宫掌权的还是邓太后。
而邓皇后却陷入和妃嫔厮杀争斗的恶性循环里去,埋下了日后太子被皇子们分权的隐患。
谢石安跟着黄公公,过了御花园,一路往西而去。刚到储秀宫的门口,却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衣着富贵,却跪在储秀宫的台阶之下。
少年身边,还跪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眉目和顺,穿了件蓝地宝贵三多纹的褙子,跪的端端正正。
怎么看,这两人的身份,都不寻常。谢石安琢磨着宫里皇子的年纪,这个跪着的少年,多半就是刘嫔所出的二皇子了。那么,那个妇人,也应该就是刘嫔了。
只是,却不知道,二皇子和刘嫔,好端端的,干嘛跪到储秀宫的门口。(未完待续)
第172章 沅芷
谢石安的眼里,有些诧异。好端端的,二皇子和他的生母刘嫔,干嘛跪到储秀宫的门口。
刘嫔是肃宗潜邸时候的旧人,估计,比邓皇后进门的时间都早。肃宗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这个刘嫔所出,当年的宠爱,自然非比寻常。
只是人心易变,欢情更似纸薄。刘嫔性子温婉,刚服侍肃宗的时候,肃宗还是个不受宠的三皇子。虽然嫡出,却处处被贺皇贵妃所出的五皇子和六皇子挤兑。连太子之位,都不知道能否轮得到他。
因此,肃宗当时的性子,也很隐忍。比起其他花枝招展的侍妾,他对温顺柔和的刘嫔更为青睐。
只是没多久,邓皇后也进了肃宗的潜邸。邓皇后是大家闺秀,又有个皇后姑母为榜样,做事非常端庄却没趣味。因此,肃宗去刘嫔那里,反而比去邓皇后那里来的更加频繁。
邓皇后小产了一次,刘嫔却顺利生下了肃宗的庶长子。之后,刘嫔宠爱不衰,又生下了二皇子。
可以说,邓皇后对全府所有侍妾侧室的仇恨,都比不过对刘嫔一个人的仇恨。
等侧妃郑氏生下三皇子了,邓皇后才有了身孕,之后生了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
太子前面三个庶出的皇子,有两个都是刘嫔所生,按理,肃宗登基的时候,刘嫔也能混个妃位。就算她出身比不上几位侧妃,可在皇室最看重的子嗣方面,她居功至伟。
只是,肃宗立为太子之后,太宗的身子越发不行,就让肃宗监国。之后,肃宗回府的时间越发少了,沉溺在温柔乡的时间,自然也少了。
这样一来,府里事务就彻底落到了邓皇后的手里。也不知道邓皇后做了什么,刘嫔所出的两个皇子,齐齐落水,等救上来的时候,长子已经溺水而亡,就剩了个次子。这事,邓皇后做的并不周全,很多人心生怀疑。倒是宫里的邓太后发话,把这事给压了下去,她可不愿意,外姓的女子坐了后宫的皇后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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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样一来,邓太后手里,也就有了邓皇后的把柄。刘嫔没了长子,心里如何不恨。
只是邓太后派出去的人,实在有些本事,教了邓皇后一把。让她在肃宗面前只做委屈状,逼的温婉柔和的刘嫔不停地发癫。
一来二去,肃宗也腻了刘嫔,他做了太子,新人如花似玉不停地进府,对这个刘嫔,就没了过去的恩爱。
等太宗驾崩,肃宗继位的时候,刘嫔膝下只有一子,出身又不高贵,更没了肃宗的青眼,日后再无受宠的机会。所以,最后就封了个嫔位,住在了御花园附近的丽景轩。
这会儿看他们母子两人跪在储秀宫的门口,谢石安琢磨着,应该是刘嫔母子得罪储秀宫里的那位了。
肃宗眼下只有三妃,德妃是工部尚书郑韬的女儿,她进潜邸做侧妃的时候,郑韬还只是一个工部侍郎。德妃性子温和,住了东边的钟粹宫,育有三皇子和二公主。
贤妃是镇国公谢克定的小女儿,也是谢石安的小姑姑。贤妃去年刚进宫,眼下才刚刚有了身孕,住在东边的承乾宫。
贤妃进宫,也算是肃宗给镇国公府力挺他上位的回报。只是以后,贤妃却成了肃宗的人质,用来辖制镇国公府。
另外一个妃子,就是住在储秀宫的淑妃。淑妃是安定侯沈允的女儿,沈允在勋贵里面,算是文武全才的能人,尤其擅长捞钱算账,现在还做了肃宗一朝的户部尚书。
淑妃是勋贵人家出身,父亲又极会赚钱,自小的日子就过的十分舒坦。她进肃宗的王府,也给肃宗带了许多赚钱的路子。
所以,就算淑妃的性子娇蛮了一些,肃宗也不会冷落了她。肃宗一登基,就封了她做四妃之一的淑妃,膝下,也有一个九岁的五皇子。
刘嫔母子跪在淑妃的储秀宫外,估计,就是刘嫔的二皇子,得罪了淑妃母子。否则,宫里还有什么理由,让一个皇子下跪。
谢石安打量了几眼刘嫔母子,却见他们目不斜视,似乎完全没看见他和黄公公两人。黄公公也装作没看见,带了谢石安径直往永寿宫去了。谢石安知道,这宫里的事,绝对不能多嘴,看见的,也只能当做没看见。
可是,谢石安却也知道,这刘嫔所出的二皇子,日后将淑妃所出的五皇子,压的死死的。只能说,今日因,明日果,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不过话再说回来,这后宫的女子和皇子,又有哪个是简单的。就拿刘嫔来说,如是没有一点儿心机,如何在王府顺利生下抚养两个皇子。只不过,是技不如人,被邓皇后谋害了长子。而邓皇后呢,也是技不如人,把柄落到了姑母手里,不得不把后宫的权力,让了出去。
黄公公见谢石安不多看,也不多问,心里十分满意。这宫里的事,看见了,都得装作没看见。若是谢三郎开口问了,他还得给个答复,多少麻烦。
两人进了永寿宫,一路就被引到邓太后跟前了。邓太后搂了个六七岁的女娃,边上又坐了几个五十来岁的老封君。一个,是抚养英王的方太妃,一个,是承恩公的夫人,邓太后的嫂子。还有几个,估计也是太宗一朝的老太妃了。
“谢石安见过太后,”谢石安行了大礼,邓太后就笑着让人扶他起来了。
“沅芷,”邓太后招呼方太妃,她们是姨表姐妹,婚前住的不远。太宗娶了邓太后,又看上她娘家的表妹,后来得势,就纳了方太妃为二房。
只是方太妃远没邓太后运气,太宗登基之后,方太妃娘家人贪墨被流放,之后就没了助力,无子无女,完全依靠邓太后了。
“璟儿回京老说谢三郎这样,谢三郎那样,”方太妃笑,“如今我倒要细细看看,这谢三郎到底是哪里那么好,让我们璟儿挂在嘴上。”
时光对方太妃有些偏爱,虽然已经四十多岁,却举止端庄,面容祥和。看起来,比邓太后更像富贵乡里的人。(未完待续)
第173章 多事
谢石安心想,英王出京的目的,是去和东海王的人联系。这事,方太妃应该不知道的吧。
人家是事无不可对人言,英王却是很多事都不能对人言。这样一来,路上偶遇的谢三郎,自然要挂在嘴上说了。
谢石安心里冷笑,只是,面上却要装出十分热情的少年情谊,“小生和英王,还是躲雨的时候遇上的。”
他这么一说,方太妃和邓太后就细细问起路上的琐事来了,宫里常年无所事事,听少年人说说外面的世界,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谢石安正说着,英王得了消息,也进宫来了。
“太后,太妃,”英王行过礼,就问,“储秀宫那地儿是怎么了,刘嫔和二皇子就那么直愣愣地跪着?”
英王倒不是多管闲事,而是这宫里的事,邓太后都想多管闲事。
淑妃能让刘嫔母子这么跪着,多半是有理由。可是什么理由,能让二皇子跪那么久,多少,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黄公公凑到邓太后身边,低声说,“听说是二皇子把五皇子给打了,刘嫔担心淑妃娘娘生气,就带着二皇子去跪门口求她原谅了。”
刘嫔和二皇子跪或者不跪,邓太后并不在乎。可她在乎的是,事情发生了这么久,宫里的人,竟然谁也没有报到她跟前。
“淑妃这是干什么?”邓太后知道,这事谁都不敢言语,就是担心淑妃知道了。
方太妃看邓太后生气了,就安抚道,“要不先去问问五皇子的伤吧,黄公公,淑妃那里再派个太医去看看。”
邓太后点点头,黄公公就赶紧下去请太医了。这事被太后一插手,淑妃再生气,也得出来绕过刘嫔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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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刘嫔,手段到也厉害。若是人家不原谅她,就成了彻头彻尾的恶人,仗势欺人。难怪当年邓皇后对上刘嫔,就没什么胜的机会。
再想想,太子长于这样的皇后手中,端方有余,计谋不足啊。虽然可以做一国收成之君,可敌不过这么多虎目眈眈的兄弟皇叔啊。
谢石安心想,恐怕今生这一次,太子仍旧会输。只是这样一来,他们镇国公一系,该何去何从,莫非,真投靠英王一系?
再过几年,等天灾频现的时候,肃宗就要对老臣子开刀了。当年辅佐太祖和太宗得到天下的勋贵,十个去了八个,镇国公府,也在其中。既然肃宗已经靠不住了,那跟着谁,才最安稳呢?
谢石安琢磨着心事,方太妃倒是安排了他和英王吃些点心,完全当他们小孩子一样对待。可英王和谢石安,眼下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了。屋里唯一的孩子,也就邓太后搂着的邓洁,勉强还算一个。
看来,方太妃对英王,倒是真的有些感情。前世英王继位,做太后的,的确也是这个方太妃。不知道,贺家的势力,究竟还剩下多少。
坐了一会儿,谢石安借口探望贤妃谢氏,就先告辞走了。英王带了邓洁,倒是去御花园玩了。
邓太后让人唤了邓皇后,让她去处理一下淑妃和刘嫔的矛盾。又因为皇后的母亲承恩公夫人也在,邓太后也不好说的太过分,只让她不要枯坐在坤宁宫,要耳目灵通一些。
邓皇后无奈,她也想耳目灵通,可她的手下,全被太后或明或暗给除掉了。要知道,培养几个亲信,没钱没时间可是不行的。
眼下在宫里,她既要顾着皇后的体面,又要顾及太后的自尊心,十分为难。就这样,她还是太后的亲侄女,这婆媳关系,真是自古难题。
皇后扛着太后的大旗,去处理了淑妃和刘嫔的矛盾。原来,是五皇子和二皇子在御花园里玩耍,言语之间起了冲突,最后动手收场。
二皇子已经十二岁,五皇子九岁,只是五皇子长的高大体壮,倒是也没吃多少亏。两人争斗被淑妃看见了,恼羞成怒。刘嫔担心得罪淑妃,才带了二皇子上门道歉。只是淑妃不愿意见他们母子,最后刘嫔才跪在门口,求淑妃谅解。
就这么简单的事,最后一个委屈的不行,跪到大庭广众之下,把皇子的面子糟践了个精光。一个也生气的不行,觉得自己孩子才九岁,就被二皇子打了。
邓皇后各打了五十大板,才回来跟邓太后复命。有好事从来就轮不到她这个皇后出门,有坏事,做坏人的事,全让她出面。邓皇后的心里,也难免嘀咕。
谢石安见过贤妃,就告辞出宫了。一回家,就被小厮喊去谢松的书房了。
“见过父亲。”谢石安行了礼,谢松点点头,吩咐他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见过你姑姑了?”谢松问。
“嗯,姑姑脸色不错,”谢石安虽然去了贤妃住的承乾宫,可姑侄两人合起来,也就说了十来句话,不过是问父亲谢松如何,家中子弟如何。边上全是宫里的内侍宫女,真想说什么话,也说不了。
“那就好。”谢松点点头,却拖长了声音,问,“今日又见英王了?”
英王除去纨绔,倒是没什么欺男霸女的恶名。再加上,他是肃宗最小的弟弟,没什么威胁,所以,谢松倒是不介意谢石安跟他走近。
“见着了,说了一会儿话,”谢石安又解释,“太妃和太后都在场。”
谢松跟大哥谢楠不同,他是个官场老油子,深知熟人的用处,所以,对谢石安和英王突然成了朋友一事,倒是没什么反对意见。
“英王毕竟是王爷,”谢松提醒,“不用考虑出仕举业,你们玩乐我不反对,却不能疏忽了学业。”
“是,”谢石安点头称是。前世他好好读书的时候,谢松这个父亲对他也还不错。即使他放浪形骸,无心仕途,谢松除去失望,倒是也没怎么针对过他。
只是,谢石安生母大傅氏的事,总让他放不下心里防御,彻底信赖谢松。这也是,前世谢石安之所以单打独斗的原因所在。今生,或许可以考虑,跟父亲和伯父,提前商量一下谢家的未来。(未完待续)
第174章 姑侄
谢石安辞了邓太后和方太妃,探望了姑姑贤妃,就出宫回家去了。
英王却带着邓洁,在御花园里跑了一个下午。倒不是他愿意陪着个六岁的女童玩耍,而是他挺好奇的,六岁的女童一般在想些什么。
忠顺府的大小姐也是六岁,英王有十成十的把握,她被潘知远带去山东了。可回京的路上,却始终没见到她的踪影。莫非,那六岁的女童,自己愿意留在远离亲人的地方。
上次在济南梨月楼,他给颜元初和蒋宇成看过徐婉如的蜻蜓簪子。颜元初去查访了以后说,这蜻蜓簪子,应该是河间王府的旧物。
只是这簪子,如何到了徐婉如手中,英王就不清楚了。蒋宇成的人守着大峰山的峰云观,眼下宁国长公主仍旧住在山里,别的,毫无异常。
京城派去查访忠顺府的人,也回来报告,说徐婉如的这个簪子,应该是她过世的母亲朱念心给的。
至于朱念心,娘家只是个寻常文官家庭,说不上多富贵,更和冀鲁一带的河间王毫无关系。
或许,是河间王府没落的时候,府里的饰品因此流落到了民间,再辗转到了朱念心的手里。
邓洁是个懂事的孩子,只是再懂事,六岁的孩子也还是孩子。英王又比邓洁大了一辈分,勉强算是叔叔。
两人在御花园正玩着呢,却遇上太子了。太子和英王同岁,却比他小了一辈,见了面,倒是恭恭敬敬喊他“十三叔!”
英王暗自挑眉,打量了一眼太子,见他穿了身劲装,边上的小太监背了弓箭和箭囊。这侄子身上的负担,可比他重的多了。
早上天没亮,太子就得去书房读书,七经八义,个个大儒都恨不得倾囊相授,压力可想而知。
下午又要骑射,晚上还要继续读书背书。难怪这孩子养成这么个性格,明明才十二岁,却看起来像个四十二岁的小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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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英王还没作声,邓洁倒是规规矩矩,给太子行了个大礼。
谁都知道,这邓洁,就是邓太后给太子准备的未来太子妃。邓家出了两位皇后,邓太后和承恩公都打算,再出第三位皇后。
邓洁自小就在宫里长大,住永寿宫的日子,远比住承恩公府的日子多。
因为方太妃和邓太后有一层姨表关系,英王见邓洁的机会也很多。即使他出宫开府了,只要进宫探望方太妃和邓太后,多半也能见到邓洁。
至于邓皇后是不是也希望邓洁做儿媳妇,英王就不怎么肯定了。肃宗登基之后,邓太后一口气选了十来个高门贵女进宫,来年又是后宫大选。
邓皇后就像个灭火的,邓太后却像个点火的,再这么下去,谁知道邓皇后会不会努力挣脱太后的掌控呢。眼下承恩公府明显站在邓太后一边,无视邓皇后的忍耐。
邓家终究是个外戚,现在出了两位皇后,威势已经到了显赫的顶峰。再给太子定一个姓邓的太子妃,已经没有多少好处了。或者说,是弊大于利的事。
若是邓皇后看穿这一点,必定会给太子找一个助力,文臣一系的领袖,或者武将一系的权臣。
看着邓洁和太子说话,英王心想,等太子选妃的那一天,估计,就是邓太后和邓皇后撕破脸皮的时候了。
邓家原是寻常人家,邓太后嫁到周家的时候,太祖正带着太宗四处征战。天下安定之后,贺太后又独揽大权,邓太后这个皇后,被婆婆压的极为憋屈。
等贺太后没了,太宗的疑心病又犯了,死活不肯立太子。肃宗一天没站稳,邓太后就得束手束脚小心谨慎着。
直到肃宗成了太子接着又登基为帝,邓太后的好日子才算开始。可满打满算,也才两年不到的时间。
邓太后已经是五十左右的人了,前面的几十年岁月,除了隐忍和伏低做小,她不知道如何管理后宫,更不知道如何驾驭宫人。
而今众人对邓太后,也是一味逢迎拍马。见识浅薄也没什么,偏偏她还不愿意放权,和邓皇后成了劲敌。
邓皇后虽然也没什么见识,连宅斗的水平都还比不上姑姑邓太后,可她毕竟年轻,又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争斗之心自然炽热。
英王微微一笑,也不知道,这对姑姑侄女,日后会怎么收场。看太子对邓洁不冷不热的模样,估计,邓皇后已经开口劝过儿子了吧。
贺太后去世的时候,英王不过三四岁的模样,早已经不记得贺太后掌权时候,后宫是怎么一副模样了。
可宫里的规矩,到现在为止,多半还是贺太后定下来的。英王心里暗叹,贺家的女子,果然跟小门小户出身的不一样。
至少,贺太后的眼光谋划都很不错。虽然太宗最后清算了宫中所有的贺家势力,可贺太后活着的时候,没有一件不顺心的事情。而她安排下来的英王,也长到这么大了。
也因为贺太后,英王对自己的生母贺纹,也有些好奇了。听说东海王贺绪是个美男子,可宫里都说英王的生母贺纹姿色普通。也不知道,自己是像母亲多一些,还是像舅舅贺绪多一些。至少,英王对自己的外貌,还是比较满意的。
邓洁和太子打好招呼,就跟英王说,“十三叔,我们回去吧,太后她们还等着呢。”
明明是个六岁的女童,却成熟的像个大人,这一点,倒是跟太子很配。
英王点点头,跟太子说了几句,就打算回去了。谁知,太子犹豫了一下,也陪着他们去永寿宫,给太后太妃请安去了。
英王知道,太子这是两边犹豫,皇后不让他太过接近邓家人,太后却巴不得把太子绑在邓家的马车上面。这么看来,虽然两人都是在斗气,皇后的见识,还是比太后高出了一点。
对于皇位,以前英王并没什么想法,可他有了东海王的势力,心里就不那么想了。谁都想坐那最高的位置,他也是太宗的皇子,为什么就不能一试呢。(未完待续)
第175章 长史
英王出宫回了王府,就见明忠带了个人,来书房见他。
“主子,这是宗人府安排的长史。”明忠自梨月楼一事之后,就和明诚一起做了英王的贴身侍卫。
虽然亲王的侍卫都是宫中安排,可英王撒个娇,邓太后和方太妃就觉得,是少年人胡闹,也就随他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
英王抬头一看,“颜先生?”
来的,正是梨月楼里见过的颜元初。
颜元初笑着作揖,“见过王爷。”不喊主子,却客客气气喊了王爷,像足了一个宗人府派来王府的陌生长史。
“颜长史?!”英王又惊又喜,“他们怎么派你来了?”
其实,英王想问的是,怎么宗人府偏偏派了颜元初来他府上做事。要知道,颜元初是东海王府贺家的人,如何会进京做了长史。
“英王府又不热门,”颜元初笑,“人家挑完了,剩下的就归我了。”
“那……”英王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那蒋宇成呢?”
“他得管着私兵,”颜元初压低声音,说,“日后府里的侍卫,我们慢慢再调自己人进来。”
“好!”有颜元初和蒋宇成帮忙,英王倒是极为痛快,对未来也明确了许多,“那就好。”
“听说谢三郎今日也进宫了,”颜元初问,“王爷可见着他了?”
“嗯,谢三郎为人倒是比较直爽,”英王说,“他的祖父镇国公就不用说了,外祖父也是朝中高官,在清流里有些名声。”
“王爷,”颜元初笑,“镇国公一系最好别碰。”
“为何?”英王愣了一愣,要知道,谢三郎最近跟他都挺亲近的,他还以为,镇国公一系的势力可以一用呢。
“镇国公只认皇上不站皇子,更不用说您了。”颜元初分析,“若是王爷只是私交,谢三郎倒是不错。若是指望镇国公府,还是算了。”
“嗯,”英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也没指望,一下子就拉拢镇国公府。只是斗转星移,水滴石穿,总有他们投诚自己的一天。
“王爷今儿见到太子了吗?”颜元初又问。
英王一愣,这事颜元初如何知道,莫非,他在宫里还有人不成?
“嗯,”颜元初微笑着点点头,“宫里还有我们的人。”
“什么人?”英王最关心的,便是宫里的势力,“在哪里做事?”
“眼下还不能告诉王爷,”颜元初笑,“哪里都有一些,当年贺太后安排了后招,只笑他们有眼无珠,都过去九年了,竟然一无所知。”
“为什么不能说?”英王面色不虞,有些不怎么高兴。都说好了奉他为主,现在又秘而不言,莫非,是想拿他当挡箭牌,替东海王翻身?
“王爷,”颜元初面色十分严肃,“您若是知道那些人了,一个不小心,或许会露了行藏。宫里人多眼杂,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轻易不会动用这些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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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贺太后都去世九年了,宫里还留了她的势力,这批人,自然十分谨慎,处处小心了。
而这些扎根后宫这么多年的棋子,一旦派上用场,只怕十分凌厉。这样一想,英王倒是不催着颜元初交出这批人的名单了。
英王是去年秋天出宫开府,当时也配了些王府官员。只是跟着同来的长史十分迂腐,英王闲散惯了,他却处处唱反调,要求英王上进努力。
英王当时只打算做个闲散王爷,一个闲散王爷要上进干嘛,又不打算造反夺位的。所以,英王就不怎么喜欢那个长史。
后来蒋宇成出现,英王就找了个机会,打发了那个啰啰嗦嗦多管闲事的长史。也不知道,那长史是谁派来的,这么不识时务。
中间隔了快半年,宗人府才给英王府配了第二个长史,这无为而治的水平,也越发高明了。
只是,这次来的是颜元初,英王倒是十分高兴。毕竟,这也说明,东海王已经成了个空架子,贺家和贺家势力看中的,是他这个贺家的外孙。
颜元初是琅琊颜氏出身,科举也有功名,只是仕途不力,一直在詹事府和长史司混日子。才学智谋都不突出,所以也没吸引谁的注意力。
身上唯一让人注意的,就是他的姓氏,琅琊颜氏。只是,也仅此而已。
颜元初是太宗早年中的进士,之后一直庸庸碌碌。即使有人知道他是琅琊颜氏之后,和贺太后或许有些关系,过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人再记得这么一个颜氏子弟了。更何况,颜元初对外,只说自己是颜氏旁支,和贺太后的母亲颜氏一系,已经离的很远了。
贺太后的母亲姓颜,而河间王和东海王的王妃,也有很多都出自琅琊颜氏。第二任的东海王贺绪,他的妻子就出自颜家。
只是第三代东海王少年夭折,颜氏被迫过继旁支子嗣,而今在东海王府做了个老太妃,从不出府。
英王开府之后,东海王府的势力,渐渐朝他靠拢。经过这次济南之行,英王算是彻底接纳了贺家的隐藏势力。
颜元初进府,明忠明诚也相继而来,再加上蒋宇成在外训练私兵,英王的基础,这会儿才算正式打下来了。
贺家亡国丢了天下,自然不可能服气。而今贺家有残存的势力,英王又是贺家的外孙,名正言顺的太宗皇子。
两边一见面,自然是一拍即合。只是,颜元初想给英王谋个早些就藩的出路,却不怎么容易。
肃宗登基一年了,对太宗留下的皇子,并不怎么放心。太宗有十三个皇子,除去肃宗和最小的英王,存活下来的,还有四人。
一个是贺皇贵妃所出的六皇子,经过夺嫡争位,而今已经聋哑残废。肃宗派人送了六皇子去洛阳,改姓为贺,囚禁在洛阳王府,做了洛阳王。
剩下三人,年纪都比肃宗小上几岁,却也二十出头了。只是,肃宗却迟迟不许他们就藩,只留在京城,好吃好喝供应着。
英王比他们的年纪还要小个十岁,怎么也越不过这些皇兄,提前就藩。(未完待续)
第176章 疑心
英王虽然是个闲散王爷,年纪又小,可心眼却一点儿也不小。
天家子弟,本就没有哪个心思单纯的。像英王这样早年丧母,又长于养母方太妃之手的皇子,心思就更不简单了。既要承欢膝下,又要小心翼翼,处处不能做错,英王在后宫能顺利长大,跟他自身的谨慎很有关系。
只是,事情分可为和不可为。没有得到颜元初等人的帮助之前,别说争夺天下,就是连这样的想法,对英王来说,都是不该有也不敢想的。
可是眼下,济南的东海王已经完全被架空,王府里的第四任东海王,早已经不是贺家嫡系子孙。
而贺家隐藏的势力,文臣武将,纷纷来投英王。他手里的筹码,自然就不一样了。所谓今时不同往日,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本来,英王只打算做个闲散王爷。方太妃和邓太后是表姐妹,因为这一层关系,他这个十三皇叔,很明显就是太子一派的人。
于兄长肃宗而言,英王这个幺弟是他兄友弟恭的证据。于太子而言,英王这个与他同龄的十三皇叔,日后就是他的簇拥者。
本来,英王自己也以为,他的一生就是这样了,不是为了兄长肃宗,就是为了邓家的太子。
谁知,等他搬出皇宫,自己开府了,蒋宇成却来教他武功兵法了。借口游猎,英王悄悄地跟着蒋宇成,已经在京郊练了快一年。
之后的济南之行,更是收获匪浅。这次,连颜元初都出现了。颜家子弟多俊杰,即使远在京城,英王也很清楚颜家的势力。
颜家原是贺皇后的外家,贺家稳坐大梁天下的时候,颜家代有名臣,族谱上食禄二千石的高官,不下百人。
贺家为王,颜家为臣,可时代更迭,反而是颜家得了保全,虽然没了官位,可田地屋宅皆在,子弟又多博学多才。
周家的大楚开国四十来年,太祖和太宗皆重武将。从太宗晚期开始,慢慢开始往重视文臣的方向发展。
而颜家因为前朝的原因,这四十年里虽然有人出仕,却没有重臣。多半,都是散落四海,做一地巡抚知府,为百姓的父母官。
倒不是颜家子弟不能高升,而是家训暂避风头,眼下需要厚积薄发,先在各地从政,等时机成熟,才是颜家再出高官权臣的时代。
所以,颜元初来投英王,他才确信贺家的势力,是朝他靠拢了。只是,颜元初究竟有几分真心,这一点,英王眼下还不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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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元初风姿儒雅,言谈不俗,才能明显高过一个小小的长史。才不配位,这样的人,委屈在长史的位置上,却不怨不怒,不是无心仕途,便是另有所图。
从年纪看,颜元初很可能是贺太后去世之前埋下的钉子。肃宗登基的一年再加上太宗在位清算贺家的七年,八年前的颜元初,不过二十五六,正是年轻有为的大好时光。
不知道,颜元初为何不选一条更容易的路,反而留在京城,一直在宗人府默默无闻。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使命?
想到这里,英王赶紧把自己的几个兄弟过了一遍,或许,宫里活着的贺家血脉,不止他一个。
英王的年龄和三皇兄肃宗差了一个辈分,中间差不多十个兄弟,可活下来的,就那么寥寥几个。
除去被迫改姓贺的六皇兄,还有五人。肃宗和英王之外,另外三个,眼下也都默默无闻地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
英王不知道,那几人里面,是否也有像他这样的贺家后代。毕竟,他的生母,本来姓窦,现在颜元初却说姓贺,还是贺绪的妹妹贺纹。
所以,虽然得了这么些强大外力,英王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贺皇贵妃所出的六皇子,比他这个从来不为人所知的贺家血脉,就名正言顺的多了。
若不是六皇子被软禁在洛阳,英王心想,或许,贺家的势力,还不一定会来找他这个小王爷。
或许,他们现在来找他,只是为日后救出洛阳王铺路。英王难免想的多一些,毕竟,他比六皇兄年少许多,手里也从来没有掌过自己的权力。
颜元初自然也十分清楚,英王到底在琢磨着些什么。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一夜之间突然有了一支秘密的队伍,还有幕僚武将,这事搁谁身上,都要细细想一想。
英王虽然存了疑心,却不好与人商量。他以前认识的人,不是邓太后和方太妃的眼线,就是头上压了父亲祖父好几座大山的纨绔子弟。说起来,并没有人可以商量。
只是心里疑问多了,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英王琢磨了好几天,突然想起谢三郎来。谢家只做天子臣,并不愿意站队皇子。即使太子已经册立,谢家仍是淡淡的,对这个未来的天子不近不远。
邓家的人却十分着急,若是拉拢了谢家镇国公一系的势力,太子这位子就算坐稳了。所以,上次英王去济南,和谢三郎同进同出,颇有几分交情,方太妃和邓太后就有些示意,让他邀了小友,一起聚聚。
进了十月,京城的天气就一天冷似一天,到了月底,北风嘶吼了一夜,次日一开门,满地皆白,竟是下雪了。
借了赏雪的由头,英王给京城有过来往的公子世子,下了帖子。又因为他独立开府,纨绔们一听,就不愿意去什么暗香园了,全都嚷嚷着要来英王府里吃酒。
英王倒是也打算让颜元初等人见见京城众人,就吩咐人请了戏班子来府里,到时候看戏吃酒,百无禁忌。
纨绔们听说了,自然十分欢喜,还有人撺掇着英王,去花楼要几个弹唱的清倌,一起陪着吃酒。
虽说英王这帮人不过十一二岁,却也有年纪稍长,略通人事的。看戏与否,他们倒是并不在乎,可是清倌长的如何,唱的如何,却很重要了。
英王把宴饮的事,一并托付给新任长史颜元初了,顺便,也想看看颜元初的本事,究竟如何。(未完待续)
第177章 东家
英王请客赏雪,府里宴饮的一切事务,自然就交给府里新官上任的颜元初去做。
颜元初在仕途上虽然毫无进展,可对京城勋贵权贵人家的底细,却十二分清楚。饶是宫里长大的英王,也比他不过。
颜元初不仅知道谁家和谁家有亲,更知道谁家和谁家曾经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逸闻。
英王召了颜元初,原打算问问酒宴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谁知道颜元初一进书房,拿了帖子,就滔滔不绝地讲开了。
英王听的有趣,就让万胜搬了个椅子给颜元初。再过了一会儿,颜元初清了清嗓子,英王又让万胜斟茶。
等颜元初讲到青柳枝的时候,万胜已经换了第三次的茶水了。
“王爷,”颜元初指了指英王划圈的地方,“这次的清倌,不仅要请青柳枝的,还要请百花楼的。”
“哦?”英王问,“周星指名点了青柳枝,有何不妥吗?”
“王爷,”颜元初捏着帖子,笑的高深莫测,“你可别小瞧了这些三教九流,有时候,朝堂还没起风,这些勾栏酒馆,一早就风起云涌了。”
“这跟青柳枝和百花楼又有什么关系呢?”英王年少,对红尘风流之地,并不怎么了解。
虽然出宫之后,他也跟着府里的仆从,微服去过那么一两次勾栏。可里面究竟如何,英王心中,并不清楚。
“哈哈哈,”外面突然有人大笑着进来,“这事就由我来解释吧,元初解释的太文绉绉了。”
“哦,愿闻其详!”英王一抬头,就看见蒋宇成来了。
蒋宇成在京里捐了个闲职武官,因他祖辈都是贺家的家臣,这武官的职位,就挂在京城东海王旧居的名下。
东海王在前朝,是冀鲁两地的河间王,藩王在外,京城自然也有老宅。蒋宇成住了东海王的京城宅子,借着同乡来往的名义,倒是常来探望颜元初。
颜元初和蒋宇成都是济南府的人,正大光明来往,反而不易招人耳目。再加上,蒋宇成进了京城,那个叫至交遍布四海,也不差颜元初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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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宇成领了闲职,手中又有银钱,就在京城武将里面拉帮结派,整日吃吃喝喝,倒是认识了不少狐朋狗友。所以,蒋宇成对勾栏红楼的风流韵事,自然十分清楚,听见英王问起勾栏的事,他自然笑着作答了。
“这青柳枝和百花楼啊,”蒋宇成笑,“一个就像阳春白雪,一个就像国色生香,有人偏爱冷落清秋节的清倌,有人就爱艳若百花的姐儿,若是只请青柳枝,漏了百花楼,日后传出去,众人只会说王爷的喜好如此。得罪百花楼倒不是什么大事,最怕有小人见了,日后专挑清清冷冷的女子送到府里来。”
“哈……,”颜元初正喝茶呢,听到蒋宇成的话,突然就呛住了。咳嗽了好一会儿,颜元初才指着蒋宇成说,“你自己喝花酒逛**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带坏了王爷!”
蒋宇成微微一笑,接过万胜递来的茶杯,一边掀开盖子,一边说,“只是,我最近逛多了**,却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英王对这些勾栏**的事,明显很有兴趣。少年人的心思,涉及风雨之事,总是特别好奇。
“这青柳枝,还有百花楼,表面上是竞争对手,实际上,他们的东家,很可能是一个人。而这个人,王爷你也认识。”蒋宇成故意卖了个关子,只顾喝茶,却一言不发了。
颜元初也是一愣,问,“是谁?庄大头?”
“不是,”蒋宇成继续摇头。
“谁是庄大头啊?”英王倒是好奇了,怎么有人好好的,竟然取了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庄大头是个诨名,”颜元初解释,“本名很是朴素,叫庄孝谨,只因脑袋长的有些大,就得了这么个外号。原是前朝庄迈将军的后代,大楚建国的时候,庄迈将军的孙子庄源以一抵百,死守京城。太祖派人跟他和谈,用一城百姓的性命,换了庄源弃械投降。”
“哦,就是那个太平将军?”英王倒是也听说过庄源的名头,大梁的皇室早已难逃,留在京城的庄源却死守不降。
士人将士都重名节,可庄源为了京城百姓,宁可放弃自己的名节,背上了降将叛国的名头。
京城交接之后,庄源投缳自尽,全了对大梁的忠孝。他的军队,也自此降了太祖。而他的子孙,太祖自然也尽量优待。本打算封个爵位,只是庄源留有遗书,吩咐子弟不得出仕,这事就这么搁下了。
庄家驻守京城多年,对京城的三教九流,自然十分熟悉。所以,明里暗里,太祖就许了庄家,管着京城的赌坊勾栏。
庄家虽然没了军队,暗地里却仍有许多人手。这些人从军多年,手段纯熟不说,还个个都见过血,身上满是煞气。让他们去管三教九流,再顺手不过了。
所以,太祖开国至今也有四十来年了,京城的勾栏酒馆还有赌坊,一般都有庄家的影子。
而这个庒大头,就是这一代的庄家家长。
颜元初深知京城掌故,蒋宇成一提青柳枝和百花楼的东家,他自然就想到庄大头了。只是,蒋宇成但笑不语,仍旧一脸的高深莫测。
见他如此,英王倒是更加好奇了,“不是庄大头,还是我认识的人?只是我认识的,不是宫里的,就是京城的这些世家子弟了……”
英王一边数着自己认识的人,蒋宇成突然笑了,“方向对了!”
“世家子弟?”颜元初大吃一惊,“谁?竟然这般能耐?”
要知道,京城的勾栏,没有一千家,也有九百九十九家。这么多家勾栏,最拔尖的,就数百花楼和青柳枝,一个艳若桃李,灿若朝霞,一个清冷如梅,高傲如菊,这样的两家**,若是一个东家所有,那么这个东家的本事,绝不一般。
虽说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可京城这地,想拔尖,想出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未完待续)
第178章 谢三
“你就别卖关子了,”颜元初笑着拍了一下蒋宇成的肩膀,他们年岁只有七八岁的差距,又是一文一武相辅相成,一向有如兄弟一般。
蒋宇成凑到颜元初的耳朵边,轻轻说了一个名字。颜元初一愣,又看了一眼英王,嘀咕了一句,“不会吧。”
英王更是郁闷了,“究竟是谁啊?”
“谢三郎!”颜元初和蒋宇成异口同声答道,一个声音犹豫,一个声音坚定,相映成趣。
“谢石安?”英王也很吃惊,“真的是谢三?你没说笑?”
只见蒋宇成一脸确定,英王嘀咕了一句,“谢三和我一样年纪吧。”
“嗯,”颜元初点点头,看向蒋宇成,“你确定,他和王爷一般年纪,怎么就做了青柳枝和百花楼的东家?”
“这个,就要问庄大头了。”蒋宇成笑,“这两家勾栏,原不是京城拔尖的,可到了谢三郎手里,不过短短半年,一下子就成了京城最出彩的。”
“哦,庄大头如何愿意让别人拔了头筹呢?”颜元初和庄大头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此人十分精明,雁过拔毛不说,还特别擅长点石成金。怎么会把自己手下的勾栏,让给谢三郎呢。
“据说谢三郎和他打了个赌,”蒋宇成说,“让庄大头随便给他两家勾栏,只需三个月,他就能让这两家勾栏成为京城翘楚。庄大头见他口气大,又是镇国公府的公子,就有意挫挫他的锐气,随口答应了赌约。谁知,庄大头竟然输给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了。这才叫,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
“这事镇国公府的人知道嘛?”英王倒是问到点子上去了。
“应该不知道,”蒋宇成笑,“估计谢松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自己儿子那么人小鬼大。这事也就庄大头身边的几个人知道,一开始只当笑话在说,后来被庄大头下了禁令,所以知道的人很少。”
“这谢三倒是个人才,”颜元初嘀咕了一句,看向英王,只见他也一脸很感兴趣的模样,就问,“上次去济南府,王爷可曾看出些什么?”
“没有,”英王摇摇头,“梨月楼的事一出,我就搬去北极阁住了,之后跟着谢三去过一次历山书院。你们也知道,随行的人太多,什么也没看出来。”
“不过,”英王犹豫了一下,又说,“只怕谢三去济南,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少年人嘛,”蒋宇成笑,“难得出京一趟,拿了访学做借口,自然是要玩的尽兴……”
“王爷觉得,谢三去济南是做什么呢?”颜元初却不这么想,就算谢三郎少年意气用事,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进什么勾栏,还做什么勾栏东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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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这三教九流的地方,信息最为流通。而京城里面的消息,青柳枝和百花楼,自然是最清楚的。
谢三郎做了这两家勾栏的东家,日后京城有什么事,消息最先进的,就是他的耳朵。只是,谢石安毕竟才十二三岁,或许,这事背后,还有镇国公府的手脚,颜元初多少有些怀疑。
“似乎在找什么人,”英王回想了一下谢石安在济南的举动,犹豫着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答案。
“哦,”颜元初问,“什么人?”
英王摇摇头,“看他早出晚归,去的似乎都是偏僻所在,也不想访师求学的样子,反而更像寻僧访道的做法。”
“是嘛?”颜元初点点头,看了一眼蒋宇成,问,“那几天,似乎听说孙神仙也去济南府了。”
“嗯,”蒋宇成出言赞同,“潘知远不是得了个国师的封号嘛,这圣旨总得给他师父孙神仙看一眼。潘知远去山东,给宫里说过,孙神仙那几天就在济南。”
“莫非?”英王问,“谢三找的,也是孙神仙?”
“那到不稀奇,”蒋宇成又抢着说了,“想见孙神仙的人,可不止他一个啊。”
颜元初点点头,也觉得这个理由比较可信。
只是乍一听说青柳枝和百花楼的事,颜元初觉得,镇国公府和谢石安身上,应该有些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这个只能慢慢打探了。
若是镇国公府插手青柳枝和百花楼的事,至少说明,镇国公的心思,也没那么单纯了。
颜元初轻轻地哼了一声,镇国公府就是前朝的定北侯府,大梁亡国了,他们谢家反而从侯府邸变成了公府,本事不小,卖主求荣的本事就更不小了。
大楚开国之后,一向善待前朝旧臣,更不用说,那些背叛大梁的从龙之臣。颜元初想到这里,也只能叹气。
他出生的时候,大梁一早就没了,可他们颜家,仍旧在给贺家人做事。太祖已经去世,太宗正是壮年,稳稳地坐在龙椅之上,背后有个扶植他上位的贺太后,宫里还有个宠冠六宫的贺皇贵妃。
虽然已经改朝换代,可贺家仍旧掌着天下。太宗母族衰微,倚靠贺太后得了天下,此后自然处处掣肘,听命于人。
好在贺太后的皇子早夭,膝下只有宁国公主一人。而太宗潜伏的也够深,伪装的也够自然,一直忍到贺太后去世,才彻底收拾了贺家。
宫里的贺皇贵妃被降了级别,五皇子丧命,六皇子被毒哑了不说,还被改姓贺,过继到了洛阳王的名下。
宫里的大小妃嫔,只要和贺家有关,也被清理的一干二净。朝里的势力,太宗用了十年时间,也已经牢牢握在手心了。
贺家就这么烟消云散,第二代的东海王体弱多病,第三代的东海王又早早夭折,过继的第四代东海王,早已经不是贺家嫡系。
而这一切突然变幻的时候,颜元初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那样的家庭出身,贺家的形势又是一片光明,他以为,自己这一生,必定是替贺家做事了。等贺皇贵妃的皇子登基,这天下,就有一半是贺家人的了。
谁知,太宗突然出手,彻底换了局势。好在,贺太后还留了不少暗线,连人选,都给他们预备下了,贺家的十三皇子,英王。(未完待续)
第179章 筵席
初见英王的时候,颜元初还在长史司里混日子,整日和同僚们八卦京城百官家里的长短闲话。至于这个不起眼的十三皇子,除去知道他被方太妃收养,又和邓太后一系亲近,别的,颜元初也不清楚。
英王出宫开府的时候,颜元初才得了消息,知道这个十三皇子,竟然也是贺家血脉。而后对英王的试探,就由蒋宇成私底下去做了。
只是,颜元初有些奇怪,英王一直都是贺家血脉,为何到了出宫开府的时候,才传出他生母的身份。
贺皇贵妃一早就没了,五皇子已经去世,六皇子又被众人紧紧地盯着,贺家势力已经群龙无首,为何不早些公开英王的身份?
蒋宇成得了命令,暗中接触英王,回来之后,偷偷告诉颜元初,英王是块美玉。颜元初找了机会,巧遇过几次英王。他是小吏,英王根本就不记得彼此见面的情形。
贺太后留下的人马,颜元初只是其中之一,只是蒋宇成力荐英王,颜元初相信蒋宇成的眼光。
再加上机会难得,他做了三十来年的暗棋子,这一次,颜元初很想正大光明一次,正式走到人前,让全天下都看看颜家子弟,是怎样一副模样。
所以,颜元初接了英王这一摊子事,等英王府的长史出了点意外,他就接手来了英王身边。而蒋宇成,也借着捐官的机会,进了京城。
他们围在英王身边,一方面要明察暗访京城的各种消息,另一方面,又得想方设法,早些带着英王就藩。这样一来,就可以早些部署兵力,日后要想夺位,也得手里有人马。
眼下英王尚且年少,又才出宫开府,京城相识相熟人,算不上多。为了日后着想,眼下倒是交际联络的好时机。
方太妃和邓太后又想借着英王,和京城权贵子弟交好,日后好给邓皇后的太子摇旗呐喊。所以,这次英王从济南府回京,方太妃就吩咐英王,好生招待京城好友,特别是镇国公府的谢家子弟。
毕竟,拉拢了谢家,就等于拉拢了朝里的兵部侍郎谢松,疆场上的镇国公和长房谢楠,宫里还有个年轻的贤妃谢纤柔。
贤妃不过二九年华,眼下虽然有了身孕,却不会卷到夺嫡之争里面。一方面,太子已立,即使贤妃得了皇子,也有十四岁的年龄差距。
另一方面,贤妃和谢家要是想夺嫡,第一个反对的就是肃宗。兵权在手的外戚有多可怕,大楚的开国皇帝太祖最是清楚。当年,他就是靠着手中兵权,夺了大梁的天下。这样的事情,肃宗自然不会允许重演了。
既然笃定贤妃不会参与夺嫡,那谢家的势力,就更值得争取了。邓家这么想,其他皇子的外家,也都这么想。
只是谢家的态度,一直十分坚定,他们只站皇帝,连太子,他们都不会站。谁坐天下,他们就彻底忠于谁。
这法子虽然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毕竟,太过得罪人了。若不是谢松玲珑八面,谢家在朝中,不见得能有今天余裕。
所以,颜元初听说谢三郎赢了庄大头,得了两家拔尖的勾栏,就猜疑,是谢三的父亲谢松在背后插手所为。只是这事究竟如何,颜元初也不敢妄下结论。
到了筵席的那天,英王府里一片欢腾。上门做客的,多是半大小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府里没有长辈,又有歌舞助兴,来访的众人,无不乐不思蜀。
谢石安自然也来了,不过,同来的,还有谢家长房的谢二谢籁鸣和二房的谢轻尘。自从靖远将军府的萧诚去了甘州,镇国公府也一直上表,想让长房的长孙谢古蟾去北疆。
谢古蟾已经十四岁了,过了冬天,就要十五岁了。这个年纪在谢家,一早就该上战场了。
只因肃宗刚刚继位,谢家担心皇帝起疑,所以才留了子弟在京城不动。眼下靖国公府的人都出发了,没道理镇国公府没动静。
所以,这折子一上去,肃宗就给批了,给了个职位,就派谢古蟾北上和镇国公谢克定汇合了。
英王这次请了很多人,几乎所有勋贵人家的子弟,都收了他的帖子。只因他是替邓太后和方太妃招揽人马,再招摇,也没什么干系。
所以,能请不能请的,英王都发了帖子。至于这些势力,后来为谁所用,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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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元初好奇谢石安和谢家插手勾栏的事情,就特意找了机会,去寻谢三。只是,谢石安和谢家的两个兄弟,形影不离,颜元初一直没找到机会。
好容易谢石安落了单,颜元初赶紧上前打探去了。
“谢三公子,”颜元初拱手行礼,“不知可曾看见我们王爷?”
“王爷?”谢石安喝了些酒,因为年少,一时间还不适应,“在梅林东边吧,先前还看见他了。”
“哦,”颜元初趁机搭了一把手,扶着谢石安在暖阁坐下,“明忠,让人给谢三公子端碗醒酒汤来。”明忠得令,吩咐了几句,就守在门口了。
谢石安前世跟着唐知非学过功夫,而今的身体虽然不适应,却有几分底子。明忠在门口一杵,他就知道,这明忠非同寻常。只是这个颜长史,又是何人?
前世英王继位的时候,并没听说,朝里有这么一号人。倒是有个英雄将军,似乎姓蒋,十分权重。当时靖远将军府替代了镇国公府的地位,只有这个姓蒋的将军,能够与之抗衡。
谢石安喝了口醒酒汤,知道眼前这个颜长史,多半也是英王的人。只是,颜姓跟贺家渊源深厚,也不知道,英王和这个颜长史,到底是什么关系。
颜元初存了打听的心,谢石安也存了一探究竟的心,两人半真半假,坐在暖阁里看雪,倒是聊的颇为投契。
只是,颜元初经验老到,谢石安又是再世为人,两人聊了半日,却一点儿实情都没泄露。外人看来,说不定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忘年之交,聊的如此高兴。(未完待续)
第180章 周玟
“谢三公子,”颜元初笑道,“上次去济南府,听说王爷跟公子在高唐县遇上了。秋雨遇故交,倒是一件美事啊。”
“是啊,”谢石安接了颜元初的话题,把那天如何下雨,如何遇见英王一行人的事,又给说了一遍。说的详细无比,却毫无用处。
颜元初原本不信,是谢石安赢了庄大头。可这么聊下来,颜元初不得不信,有些人,天生就比别人老道。
两人正说着呢,外面却响起了内侍尖细的嗓音,似乎是宫里来了什么人。颜元初赶紧告辞出去,谢石安也趁机出了暖阁。
到了外面一看,竟然是太子来了。
太子住在东宫,整日不是读书就是骑射。难得今天大雪,骑射取消,邓太后念及英王府的这一摊子事,就让太子出宫一趟,也来见见众人。
因为贺太后和贺皇贵妃的缘故,肃宗这个嫡出的三皇子,一直没做太子。即使是贺太后去世之后,太宗也迟迟不立太子。所以,肃宗自己这嫡出的皇子,一直做的不怎么顺畅。
由己及人,肃宗一早就承诺邓皇后,她生的嫡子四皇子,就是大楚的太子。所以,太子周玟的心态,和他父亲肃宗,又是不同。
肃宗一直活在煎熬里面,不停地与兄弟们争斗。可太子周玟,却只要顾及长辈的意思,从来不用顾及兄弟斗争。虽然,他的几个兄弟,外戚势力强大,年纪也与他相当。可太子现在,还没有什么危机意识。
肃宗登基一年多了,周玟这个太子也做了一年多。所以,眼下的周玟,除了烦恼如何平衡邓太后和邓皇后的矛盾,并无其他麻烦。
周玟读书认真,骑射也学的认真,虽然比不上才子武将,在皇子里面,也算不错了。所以,眼下的周玟,心态十分平和,只是,同时也埋下了日后他被兄弟逼迫的祸根。周玟这个太子,实在没把其他兄弟放在眼里。
轻敌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尤其,这些敌人和他的实力,相去无几。
谢石安看见太子的时候,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谁会料到,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太子,日后被几个兄弟,逼的几乎走投无路。
最后,还被英王截胡,得了天下。太子和太子妃谢飞雪,被英王软禁在东宫,一年之后,英王拔除所有残余势力,太子和太子妃,也就势病逝了。
所以,谢石安看见太子的时候,只在他的身上看到两个字,轻敌。
肃宗不过而立之年,不出意外,这龙椅还能坐个三四十年。皇帝做三四十年不算什么,可一个太子如果也做三四十年,那实在是太难了。
皇帝可以犯错,可太子不行。这一点,眼下的周玟,如何清楚。他做了一年多的太子,眼下正是意气风发,努力向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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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日后肃宗的猜疑渐生,邓家又不安分,其他皇子又不停出头,更是称的太子无能。
其实,太子文武都还不错,算不上全才,可作为一个未来皇帝来说,也足够用了。只是肃宗的几个皇子,不是权臣家的血脉,就是武将家的血脉。只有太子的外家,是个专产皇后的外戚之家。之后,邓家又在太子妃的问题上,和肃宗起了冲突。肃宗在邓太后挟制之下,无奈妥协。可他心中的怨愤,就无人知晓了。
太宗受制于贺太后,那是因为贺太后扶植太宗上位。可邓太后也想模仿一把贺太后,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邓太后之所以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不是因为能力,更不是因为邓家,而是因为她生了个当皇帝的儿子。
只是她处处仿着贺太后,又想把邓家塞到朝中重要位子上去,肃宗如何能忍。他的皇位来的名正言顺,是他自己坚忍了二十几年的成果,怎么会允许邓太后和邓家爬到他头上去。
所以,太子后来娶了镇国公府的太子妃,就是邓家和肃宗博弈的结果。只是,眼下的周玟,哪里知道这日后的腥风血雨呢。
谢石安刚出去,就看见丰城侯世子白梓轩了。白梓轩最近紧跟英王,本就打算攀上太子这个未来储君。这会儿见了太子,自然不离左右了。
只是,谢石安也知道,前世这白梓轩,虽然紧跟太子,却是个见风使舵的好手。等英王上位的时候,大家才知道,这白梓轩,一早就改投英王了。
丰城侯府自开国以来,家中无人出仕,衰颓的不行。若不是出了白梓轩这么一个变数,说不定,丰城侯府白家,一早就消失在京城的烟尘里面了。
所以,这会儿看见白梓轩这么巴结太子,谢石安心里,总有些不适应。
颜元初见了,就凑过来问,“谢三公子可是身子不适?脸色不怎么好看。”
谢石安摸摸脸,前世他饮酒无度,去世前的几年,一直在**醉生梦死。美人在抱,美酒在手,这样的日子过习惯了,重生回来之后,谢石安一直很不适应。
可真饮酒了,却发现,这会儿的谢石安,还真是个少年,一喝就醉。说起来,他也很久没有醉过了。
“万胜,”颜元初吩咐,“谢三公子醉了,你扶他下去歇息一会儿。有太子在,失礼了不好。”
万胜虽然不知道颜元初的真实身份,却见英王对他言听计从,所以,颜元初吩咐什么,万胜无不照做,就此,扶了谢石安,下去歇息了。
谢石安一走,小傅氏所生的谢四谢轻尘就活跃起来了,不停地跟在太子后面,总想攀些交情。
长房的谢二谢籁鸣,一早就寻了武将家庭出身的子弟,一处吃酒听曲去了,也不曾顾得上谢四。
谢家虽然有家训,不许结交皇子,可太子终究不同。讨好了未来的储君,才有出人头地的希望。
谢轻尘在家中,只看见父亲的不满,只听见母亲的叹气,他太需要一个机会,让他证明自己。所以,他比谢家的所有人,都更热衷于结交太子,或者说,抓住权势。(未完待续)
第181章 武将
谢石安醒来的时候,同父异母的弟弟谢轻尘,已经跟太子聊了一个下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一个遍。谢石安虽然不悦,却也无可奈何。
本以为,有谢二看着谢轻尘,不会让他这么攀着太子。谁知道,谢二没了谢大管辖,一早就醉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哪里还管得了谢轻尘。
而谢石安自己,却是无意醉酒,只因前世酒量不小,今生却仍是个少年,不得不醉倒了。想及日后长房就要出一个太子妃了,谢石安就头疼不已。
不过,好在他知道前后脉络,日后事发,也好有个应对的法子。
太子出身高贵,母亲就是邓皇后,上面又有个邓太后,这嫡系就坐的名正言顺。肃宗又由人及己,不愿儿子重蹈覆辙,所以,一早就告诉太子周玟,等他登基的时候,就立太子。
因此,太子自小就没什么竞争意识,所有的东西,都是顺理成章地落到他的手里,不过是时间迟早罢了。这样一来,太子周玟身上,就没什么咄咄逼人的斗志。丰城侯世子白梓轩虽然也想站队,却有些提不起劲头来。
他的父亲丰城侯体弱多病,祖父白望南开国之后立马就过世了。在这大楚,他们丰城侯白家,怎么看,都没留下什么痕迹。
眼下白梓轩想闯出一个新局面,挽救丰城侯府的颓势,就急需一个突破口。很明显,这个没什么竞争意识,又不怎么精明的太子,并不是丰城侯世子白梓轩的首选。
白梓轩费尽心思,先是走了英王的路线,接近太子。可真和太子接触了,白梓轩才发现自己想的太子,和现实里的太子,有些不一样。
太子是皇后嫡子,出身高贵不说,连他这个太子的位置,都来的十分水到渠成,毫不费力。
对于这样的太子来说,他的阵营多一个白梓轩不多,少一个白梓轩不少。毕竟,丰城侯府,现在真的算不上什么,不过是个破落的勋贵人家。祖孙三代,只有祖父白望南,勉强在史书上留了名字。
可对太子周玟来说,镇国公府的谢家子弟,就有价值的多了。
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果没有大过错,安安稳稳继位,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文官们一向拥护正统嫡出,所以,太子阵营,并不缺文官站队。
只是,武将一系,太子和邓家手里,就一直没什么人马。邓太后嫁给太宗皇帝的时候,太宗和太祖还是阳和卫的守将,邓太后一家,也不过是个千户。
之后太祖一路发迹,手下攥了一些兵力,就得了贺家河间王的青眼,把女儿贺皇后嫁给了太祖。
本来,河间王想把太祖的兵力收为己用,谁知,自己反而被太祖所用。最后贺家大梁的天下,落到了大楚太祖手里,改姓为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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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开国之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贺皇后成了贺太后,扶植太宗上位,把大楚的天下牢牢地握在贺家的手里。
这么些年,邓家一直没什么起色。即使太宗登基做了皇帝,邓家也只沿袭旧制,得了个承恩侯的封号。只有爵位,没有封地,一家子就靠着些俸禄,在京城勉强为生。
即使贺太后去世了,太宗也开始清算贺家势力了,邓家仍旧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毕竟,当时夺嫡争位的皇子,实在不少。
而现在的肃宗,当时只是个嫡出的三皇子,处处谨慎,战战兢兢地直到册立太子。这几十年间,邓家一直没有得意的机会。为了不给肃宗拖后腿,邓家也一直小心谨慎,唯恐做错事,落了把柄在对手那里。
直到肃宗登基,邓家的好日子才算正式来临,爵位也从承恩侯变成了承恩公。只是,从肃宗登基到现在,也不过一年多一点的时间,邓家手里,哪来的兵权啊?
好在,太子周玟不过十二岁,来日方长。
承恩公邓家出了两位皇后,一位皇帝,一位太子,他们自然期盼,再出一个皇后,一个皇帝。最好,大楚周家的血脉,都有他们邓家的一半。
期望高了,胃口自然也大了。
太子周玟的位子名正言顺,朝中文官拥护嫡出的不少,邓家也招徕了不少文臣。只是,武将就没那么容易了。
开国之后,朝中武将,多半是跟着太祖太宗打天下的功臣。太祖做了皇帝,他们自然也得了爵位。
可这些勋贵,利益纠葛,一时半会,谁也不会明确站到太子一边。毕竟,他们手里的兵权,既是力量的来源,也是皇帝猜疑的对象。
手里拿着这么一把双刃剑,勋贵们自然小心翼翼,不敢轻易站队。这样一来,邓家和太子阵营的武将,就寥寥无几。
忠顺府徐铮的婚事,承恩公府之所以要插一脚,也是为了培养自己的武将势力。忠顺府徐坤跟着太祖,从阳和卫一直打到京城,算起来,就是太祖的嫡系武将。
只是徐坤去世之后,子孙不肖,没有立的起来的人才,更谈不上带兵打仗了。所以,忠顺府一系的大小武将,都有改投靖远将军府的迹象。
燕国公主也看到了这一点,才选择了投靠邓家,站到未来储君,太子的阵营里去。忠顺府站到了太子一系,徐坤以前交好的武将,多少也会心系太子。同时,丁岚嫁到忠顺府,也给太子带来了宣府的丁家势力。
徐家虽然式微,在京城和三边仍有影响力,而丁家又是后起之秀,在宣府十分强势。邓家促成了徐铮和丁岚的婚事,才在武将方面,开了个好头。
只是,这山望着那山高,若是能和镇国公府拉上关系,邓家自然更是高兴了。镇国公府和别的武将世家不同,他们世代镇守北疆,根深枝茂。
京城往北,百姓只知道镇国公府谢家,而不知道皇帝是谁。若是得了谢家相助,太子这位子,就算是坐踏实了。
而且,这么一股势力,若是太子不取,落到了其他皇子手里,必然要成大祸害。所以,太子对谢家,自然是另眼相看的。(未完待续)
第182章 彷徨
白梓轩满怀热情地来英王府赴宴,也如愿见着了太子周玟。只是,事情的发展轨迹,却和他想象的不怎么一样。
对太子周玟来说,丰城侯这样的人家,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他对白梓轩的态度,自然算不上热络。
白梓轩是个能伸能屈的人,并不在乎别人的态度好坏。可太子的态度,却摆明了他和邓家的观点,白家于他们可有可无。
即使白梓轩紧跟太子脚步,牢牢站在太子阵营,即使太子继位,白家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白梓轩是个十分实际的聪明人,这么一笔糊涂账,他自然不愿意。投入远远超过回报,这样的从龙之功,白梓轩一点儿也不想要。
所以,谢石安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窗外游廊上坐着个白梓轩,正对着戏台发呆。白梓轩虽然年少,却一向举止有度,很少露出这么彷徨的表情。
前世,白梓轩就是英王的人,只是一直跟在太子左右。不知道的人,都以为白梓轩是太子一系的人。等到英王带兵进京的时候,众人才知道,太子身边的白梓轩,竟然一早就投了英王。
谢石安十分清楚白梓轩的为人,这人做事务实,为人精明,不可能临时倒戈。反而像是一早就安排好的,潜伏在京城为英王做事。毕竟,这样的从龙之功,远远超出陪着太子周玟,一路顺顺利利地继位。
看见白梓轩百无聊赖地坐着,谢石安马上就猜到了,白梓轩对太子很失望,对依靠太子也不抱什么期冀了。眼下,就缺一个契机,白梓轩就会改投英王了。
谢石安重活一次,只打算改变镇国公府的命运,倒是不在乎英王登基,还是太子登基。
按理说,太子的个性,适合在和平年代做个守成之君。眼下大楚已经传到第三代肃宗手里,没有意外的话,传到太子手里,应该是个太平盛世。
只是肃宗晚年多疑,又好猜忌,对那批跟着太祖打天下的老臣下手太过狠辣。皇子之间又势均力敌,彼此争斗不歇。
肃宗去世前的几年,天灾人祸不断,所以才被英王钻了空子,夺了太子周玟的天下。而这些事情,并不单独存在,很多事情都彼此牵扯,一件事,引出另外一件事。
谢石安自问,没有那个本事,扭转所有事情的发展轨迹。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努力保住镇国公府而已。
戏台上轰轰烈烈唱着霸王别姬,谢石安循着游廊漫行,突然就看见祭酒陈易的孙子陈奇可了。
谢石安是镇国公府的子弟,按理,武将勋贵人家出身的孩子,跟文官人家的孩子,并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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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谢石安的外祖父傅广雅,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从翰林一直做到内阁大学士,虽然没有希望做到首辅,在朝中也算举足轻重了。
谢石安自小跟着外祖父读书,来往的文人甚多,国子监的祭酒,自然也是傅家常客。陈易常去傅家,谢石安也曾请教过他,一来一往,谢石安对陈家的事情,也有些了解。至于陈奇可,谢石安说不上熟悉,却也认得。
再一看,陈奇可身边,还跟了几个太子一系,文官家庭的少年子弟。谢石安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看来,陈易已经站到了太子阵营。
不知道,他的外祖父傅广雅,会做什么选择。毕竟内阁大学士在朝中,影响力巨大,太子没道理不去争取。
看见陈奇可,谢石安倒是想起诡异消失的徐婉如了。前世,忠顺府的大小姐徐婉如痴恋陈奇可,非他不嫁,还是燕国公主进宫请了懿旨,逼着陈奇可娶了徐婉如。
只是,英王一登基,忠顺府就跟着灭门。谢石安死的时候,徐婉如似乎已经被休下堂,至于日后如何,只怕更是凄惨。
而陈奇可,反而从太子一系,跳到了英王一系,成了英王的助力。这里面,不知道是否和徐婉如和燕国公主有关。
毕竟,燕国公主请了邓太后的懿旨,逼着陈奇可娶了徐婉如。若是陈奇可记恨,因此恨上邓家和邓家的太子,也算理由正当。
谢石安刚露面,陈奇可就看见他了,远远地冲着他扬了扬手。
今日来英王府里的勋贵子弟,多是来饮酒作乐,或者来看青柳枝和百花楼的美人。有酒有美人,大家一闹,自然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陈奇可家教严谨,哪里习惯这样的场面。好容易看见谢石安,自然十分亲热。
谢石安和陈奇可同龄,两人也曾见过几面,讨教过学问。所以,这会儿陈奇可见了谢石安,就问起他去济南拜访龙川先生的事情。
戏台上的霸王,正抑扬顿挫地伤感着,谢石安和陈奇可,倒是凑在一起,聊起了龙川先生的新作。
谢石安一边听着陈奇可的话,一边心里有些奇怪,前世的徐婉如,如何就看上陈奇可了,还非他不嫁。
若是徐婉如没有逼婚,燕国公主没有讨来懿旨,那么陈奇可,还会改投英王吗?
陈奇可的确有才,可他的性格,还有陈家一贯以来的作风,都和英王格格不入,不知道,最后陈奇可倒戈,徐婉如的逼婚,究竟占了几分因素?
谢石安正琢磨着,就看见英王府的长史颜元初,朝白梓轩去了。看来,颜元初也已经看出来了,白梓轩对太子,并不怎么上心。丰城侯府的确已经没落,可白梓轩其人,倒是个人才。
陈奇可看见谢石安分了心,就不提龙川先生的新作了,倒是提起新上任的国师潘知远了。
“石安,”陈奇可问,“你可听说过忠顺府的事?”
“忠顺府?什么事情呢?”谢石安一愣,莫非,徐婉如和陈奇可竟是青梅竹马?这陈奇可如此记挂徐婉如,当年的懿旨逼婚,到底真相如何?
看他一脸惊讶,陈奇可就以为,谢石安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事。于是,他就压低声音,把京城传闻潘知远偷拐忠顺府大小姐的事情,又给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未完待续)
第183章 谢二
“这事,多半是厌恶潘知远的人胡乱说的,”谢石安一笑了之,“谣言之语,陈兄可当不得真。”
谢石安前世,就拜在潘知远的大师兄唐知非门下,他的心里,自然有些维护师门。即使他不赞同潘知远的所作所为,言语之间,还是维护居多。
徐婉如莫名其妙失踪,这事谢石安一早就得了消息,很可能落到潘知远手里了。至于潘知远和徐家,还有朱自恒是怎么商量的,谢石安并不清楚。只是,多少也能才个七八分出来。
有了这么一个背景,谢石安自然不会给潘知远脸上抹黑,多少,还得为唐知非留点面子。
“哦?”陈奇可还是不信,“那潘知远好美色可是出了名的,徐家那大小姐……”
“你也见过她?”谢石安越发好奇了,陈奇可和徐婉如若是青梅竹马,那当年的逼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陈奇可为了投靠英王,编造的什么借口不成。
可是,陈奇可当年婚后,的确飞速纳了个贵妾,有儿有女,跟徐婉如关系恶劣,也是京城众人皆知的事情。怎么到了这一世,陈奇可言语之间,对徐婉如十分关心呢。
“见过一面,”陈奇可点点头,“她外祖一家,和我们的一家远亲住的很近。”
苏家攀附陈家的事,陈奇可不好多说,苏夫人和陈易的妻子攀了亲,两家才当亲友来往起来的。
“哦,”谢石安点点头,越发肯定陈奇可和徐婉如是青梅竹马了。再想到前世陈奇可请旨休妻的事,谢石安对陈奇可其人,突然鄙夷起来了。明明有感情基础的,却因为忠顺府灭门,就请旨休妻,真不是个东西。
谢石安心中鄙夷,脸上却越发亲切起来了。只是,心里却暗暗为徐婉如不值得,京城美人无数,前世最光彩照人的,却是这个结局惨淡的徐婉如。为了这么个陈奇可,真不值得。
两人正说着,醉酒的谢二谢籁鸣也醒了,喝了内侍送去的醒酒汤,扶着小厮的手,来找谢三谢石安了。
谢家四个兄弟,长房谢楠膝下的两个居长,谢大谢古蟾已经出发去了北疆。因为是长房长子,谢古蟾为人谨慎,虽然是武将世家的子弟,身上却有一股子儒将的冷静。可长房的次子,也就是谢二谢籁鸣,却跟兄长完全不同。
谢籁鸣为人逞强斗狠,快意恩仇,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爱好习惯,都和沙场见血的老将相似。爱美酒,好美人,做事只讲痛快与否,绝对不会多想一下。
三思而后行的古话,对谢籁鸣来说,真的只是痴人说梦的一句空话。这样的性格,再加上出色的骑射,倒是彻头彻尾像个武将世家的子弟。
长房谢楠为人谨慎,对次子如此快意恩仇的性格十分看不顺眼。可他再怎么看不顺眼,也拦不住家里老头子偏爱次子谢籁鸣。
镇国公谢克定的为人,就和谢籁鸣一模一样,两人除去年纪,连外貌都像的出奇。所以,镇国公谢克定虽然远在北疆,可对京城的几个孙子,最重视的,就是这个谢二谢籁鸣。原因无他,就是谢籁鸣太像他自己了。
谢克定活到天命之年,自然知道,自己的性格有什么不足,可他吃了许多亏,仍旧觉得自己这样最为痛快。反而对自己生的两个儿子,诸多看不过眼。
长房谢楠太过谨慎,即使去了北疆,也不像个带兵夜战,兵刃见血的武将,反而像个运筹帷幄之中的军师。
而二房谢松就更圆滑了,在京城长袖善舞,各处都有交际。谢克定再不喜欢谢松的性格,也有时候也得有求于他。北疆的粮草衣服,军械士卒,处处都要谢松和人去打交道。
所以,谢克定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并不满意。高门多败子,可镇国公府的这两人,谢楠和谢松,个顶个的有出息。只是,因为性格和为人处世不同,并不怎么得镇国公谢克定的青眼。
反而是长房第二个孙子谢籁鸣,从外貌到性格,无一不像镇国公。所以,谢家最受宠的,一向都是长房次子谢籁鸣。无论闯了什么祸事,谢家总有人帮他收尾。
镇国公如此宠溺谢籁鸣,谢楠反抗了好几次,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谢楠最后只得放弃。毕竟,谢籁鸣虽然任性,为人倒是颇为正气,行事虽然冲动,却不是莽汉。谢楠又久居北疆,实在是鞭长莫及。
再加上,长房长孙谢古蟾的性格,和父亲谢楠如出一辙。若是长房的两个兄弟镇守北疆,一个谨慎多谋,一个英勇善战,也算得上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所以,谢楠对父亲的做法虽然诸多怨言,却也没有干涉两个儿子的为人处世。
只是,最近谢古蟾刚刚出发去了北疆,京城剩下一个谢籁鸣,制衡突然消失,谢籁鸣的日子,也就过的有些荒唐了。
来英王府上赴宴,他只挑最烈的酒喝,只选最热闹的戏看,喝醉了就地一躺,任由下人挪了他去屋子里休息。这样的快意人生,外人自然是羡慕不来的。就是谢家的其他子弟见了,也无可奈何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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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谢籁鸣环了胳膊在谢石安的脖子上,“今日酒宴上的梨花白极好,可曾吃上几杯?”
谢石安只得苦笑着点点头,他这二哥,除去梨花白的酒,还记得什么?
“往日我总觉得,梨花白太过素淡,”谢籁鸣笑,“没想到英王府上的梨花白,倒是与众不同,不知道,是否调了什么别的酒。”
“谢二公子好品味,”颜元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走了过来。
谢籁鸣虽然惫懒任性,却也深知,不可以和开府的亲王走的太近。皇子也罢,亲王也吧,镇国公府的人,全都可以不用搭理。
“哦,”谢籁鸣挑了浓眉,斜着看了一眼颜元初,“调了秋露白?”
“哈哈哈,这个谢三公子应该知道,”颜元初笑,“上次在高唐县,可是谢三公子推荐的呢。”(未完待续)
第184章 冬天
听了颜元初的话,谢籁鸣就低头看谢石安,“哦,三郎,你与哥哥我说说看,这什么酒,好有力气!”
“高唐县的冷泉香,”谢石安想了想,问颜元初,“你们特意去了高唐县吗?”
“不不不,”颜元初笑着摆手,“是王爷回京的时候,特意带回来孝敬太后太妃和皇上的。这不,大家都觉得好,就留了几坛子。今日筵席又不够,往梨花白里一调,风味倒是与众不同的很。”
谢籁鸣频频点头,“这到是个巧宗,梨花白原来的味道,太过浅显,这么一调,倒是多了些厚重感。”
“谢二公子说的有理,”颜元初一旁陪笑,心里却有些嘀咕,谢家子弟来了三个。谢二只顾着吃酒睡觉看美人,谢三滑不留手还一问三不知,谢四又专心跟着太子不放,哪一个,似乎都不可能。
说到酒,谢二又扯了谢三,说要去外面再吃几杯,两兄弟拉拉扯扯,一会儿就出去了。
英王从花厅里出来,正看见谢三他们离去,颜元初抛了个眼神,英王就跟着他,往书房去了。
“今日的事,”英王问,“颜先生怎么看呢?”
“不急于一时,”颜元初微微一笑,“眼下王爷不过是个闲散皇亲,手里没有资本,谁会投靠我们。要让那些观望的人站队,总得手里有些人手。”
“那……”英王欲言又止,“那今天这些人呢。”
“这些人,”颜元初笑,“王爷不用太过担心,里面倒是有几个可用之材。”
“你是说,”英王问,“谢家的几个?”
颜元初摇摇头,“谢家眼下不会站队,他们不站到太子那一边,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太子?”英王说,“镇国公一早就说了,他不站队,要忠心,也只忠于皇兄一人。”
“嗯,”颜元初点点头,“今天看来,谢家的人,心思并不一样。谢四对太子,可十分热乎。倒是谢三,一直不冷不热,很有距离。”
“谢二也是如此,”英王说,“我还以为,他就一个莽夫,没想到,倒是粗中有细,并不一味鲁莽。”
颜元初点点头,说,“谢家的事,王爷暂时先不用考虑,若是他们跟太子走近了,到时候再行动不迟。”
“那么,颜先生看上那几个了?”英王又问。
颜元初凑到英王耳边,轻声说,“白梓轩。”
“丰城侯世子白梓轩?”英王吃了一惊,“丰城侯府眼下可没落的很了。”
“正因为没落,他们才比别人更渴望机会。”颜元初扫了一眼英王,手指在桌上微微敲了一下,“很明显,太子看不上他们白家,白家这个世子,也没看上太子。这个白梓轩,倒是一个人才,务实,精明,又野心勃勃。”
当然,最关键的,就是野心勃勃。白家已经没落,白梓轩要想重整门楣,总得做出些大事情。
跟着太子,扶植他继位,这样的功劳,先且别说能不能落到白梓轩头上。即使落到他的头上了,大家一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功绩了,又如何振兴门楣呢。
所以,白梓轩需要的,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机会。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扶植一个没机会登基的皇子上位呢。
所以,颜元初稍微试探了一下白梓轩,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了。只是,眼下还不是出手的机会,只有时机到了,这枚棋子才会如英王所愿那样行动。
英王邀了京城勋贵子弟游玩赏雪,闹了一天。直到深夜,众人才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各自回家去了。
颜元初送走宾客,天色已经隐约有了亮色。悬在游廊上的宫灯,被风一吹,摆着穗子,胡乱飞舞着。
这京城的冬天,终于开始了。
自从十月底下了第一场大雪,今年冬天的雪,就纷纷扬扬,一直没个间断。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样整日价地下雪,出门做事诸多不便。
京城里的百姓,多数早已经习惯围墙里面的生活,至于庄稼地里的农活如何,他们并不放在心上。所以,瑞雪兆丰年的事,城里百姓并不怎么在乎。
一开门就漫天大雪,京城众人对今年冬天的日子,实在有些无奈。
不仅开门做事的百姓辛苦,连出入皆有车马轿子的达官贵人,这日子也不怎么舒服。肃宗登基才一年,正是勤政爱民的好时候。太宗晚年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一朝,肃宗登基之后,先是改成三天一朝,现在又想天天早朝。
都说朝臣代漏五更寒,到了这样大雪纷飞的冬天,这天天早朝,实在是件很要命的事情。
只是英王尚且年少,又是个闲散王爷,上朝的事,自然轮不到他。虽然搬到宫外居住,英王仍是隔三差五地进宫,给邓太后和方太妃请安。一切,都跟他以前住在后宫的时候,一模一样。
英王自己,倒是有些不愿意经常进宫。只是颜元初说了,一切都要跟以前一样,万万不能让人看出其他。
对于一个闲散王爷来说,进宫孝敬太后和太妃,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英王只得按捺住性情,时不时进宫,彩衣娱亲。
十一月下了好几场大雪,快到月底的时候,才算放晴。只是满地白雪,映着日头,就越发刺眼了。
燃文
英王进宫探望邓太后和方太后,一回府,天色已经大暗。
方太妃不敢叫他骑马,只许做了马车回府。万胜扶着英王下车的时候,英王的脸色黑的,能拧出一脸盆的墨汁来。
颜元初见了,就赶紧尾随着英王进了书房。
还没进书房呢,就有个四五十岁的嬷嬷,抢在颜元初的前面。颜元初打量了一眼,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嬷嬷这般胆大,到了前院不说,还擅自进了英王的书房。
仔细一看,正是方太妃赐的陆嬷嬷。陆嬷嬷原是方太妃宫里的人,英王出宫的时候,方太妃就赐了些嬷嬷内侍,这陆嬷嬷,就是里面打头的。
说是出宫照顾英王,倒不如说,是替方太妃出宫看着英王的。(未完待续)
第185章 愤怒
“王爷,”那陆嬷嬷半耷拉着眼睛,似是恭敬,却有些咄咄逼人地问,“太妃赏的人,您看,安置在哪里比较合适?”
英王还没坐稳,听见陆嬷嬷的话,脸色越发差劲了。颜元初进了书房,赶紧打岔了,“王爷,今天风雪交加,您这一路回来,没遇上什么事吧。听说兵马司东边的胡同,今儿可冻结实了。”
英王勉强点点头,“还好,我们从西边转了一个弯,从枣林胡同回来的。”
陆嬷嬷还想催问,颜元初看了她一眼,说,“王爷这才回来,嬷嬷着什么急。府里后院的事,太后和太妃全权交给嬷嬷了,不过两个宫人,您看着安排就是。”
陆嬷嬷得了这话,嘴角微微一笑,只是也不言语,抬头去看英王。英王点点头,陆嬷嬷就下去了。
她一走,英王抓了万胜递过来的茶碗,就要往地上砸。万胜眼明手快,知道这茶碗要是落地了,王府里的眼线,就会把这事告诉宫里。
所以,英王的茶碗还没落地,万胜就已经给接着了。只是茶水滚烫,万胜被烫的够呛,一只手抓了茶碗,一只手扯着袖子,十分狼狈。
颜元初一改先前恭谨小心的长史模样,自己拉扯了一把椅子坐下。
“王爷,不过两个宫人,你府上的眼线多的去了,虱子多了不痒,哪里还差这两个人,着什么急呢?”颜元初淡淡地调侃。
“你!”英王去宫里探望邓太后和方太妃,却被邓太后塞了两个美貌宫人,说是做事仔细,为人温柔,正好照顾他的起居。
按理,皇子十四五岁出宫开府,出宫之前,长辈会给几个宫人,教导人事。只是英王这皇子有些尴尬,他才十二岁的时候,父亲太宗就驾崩了。
等他的皇兄肃宗登基了,英王这个幺弟再住宫里就不合适了。所以,他年纪轻轻就出宫开府了。
方太妃自然盼着英王好,希望他做个永久太平的富贵王爷。等英王日后就藩了,方太妃这个养母,也好跟着一起去藩地做个老太妃,享享儿孙的福。
只是,邓太后这个嫡母,总想钳制方太妃和英王两人。本来,英王出宫的时候,方太妃也可以跟着出宫同住。毕竟,英王年少,一个人在宫外住着,确实没有人照顾他,方太妃如果同去,于情于理都十分合适。
但是方太妃的表姐邓太后,却不怎么愿意。她夹着尾巴,做了许多年忍气吞声的皇后,这会儿贺家势力尽除不说,和肃宗争夺皇位的几个皇子,非死即伤,邓家总算是熬出头了。
人到高处会想更高,手中的权力越多,心里的想法就越多。邓太后也不例外,她的侄女做了肃宗的皇后,可后宫的权力,邓太后一丝都没放弃。
至于方太妃这个表妹,邓太后自然希望她在自己身边跟着,凑个趣,解个闷什么的。所以,英王出宫,方太妃虽然也有出宫的想法,却明白邓太后不会同意,因此,出宫的事,就此不了了之了。
邓太后对方太妃如此,对英王更是如此。虽然英王出宫开府了,可她的掌控,却一点儿也没放松。
邓太后天生并不强势,反而十分隐忍。否则,贺太后当权贺皇贵妃专宠的时候,她也不可能这般毫无声息。
可是,邓太后却有个十分出色的师傅,她对后宫的掌握,对皇室宗亲的操纵,全部师从太祖的皇后贺太后。
不管是画虎还是画猫,邓太后从自己的婆婆贺太后那里,的确学了不少法子,至少,用来对付英王这样的小王爷,已经十分足够了。
英王虽然开府,可王府里的人,成分极为复杂。有肃宗的人,有方太妃的人,有邓太后的人,还有其他王爷皇子甚至太子的人。
颜元初和蒋宇成进王府的时候,英王曾经提议,找个法子打发了这些人,好好清理一下府里乱七八糟的局面。
可是,颜元初觉得,水浑了,才好继续摸鱼。所以,英王府里原来如何,现在还是如何。
而这个看似低眉顺目,实际上却很强横的陆嬷嬷,就是邓太后的人。
陆嬷嬷原是方太妃宫里的宫人,后来英王出宫的时候,她就跟着出来了。只是这陆嬷嬷,却不是方太妃的亲信。反而,是邓太后放在方太妃身边的暗线。自从方太妃娘家被流放之后,这暗线就成了明线,明目张胆地监视方太妃。
就连英王出宫开府这么大的事,邓太后都让自己的眼线陆嬷嬷出宫随行。方太妃想给英王安排几个妥帖的人,都十分困难。
这眼看就要过年了,英王马上就要十四岁了,邓太后自然打起他的主意了。英王虽然比太子大了一个辈分,可按年纪算,正好和太子同龄。
有这么个年纪差不多的皇叔支持太子,太子在宗室这一方面,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日后管宗人府的老王爷退下去了,邓太后就打算扶持了英王去管这差事。借着宗人府的事,连藩地都不用去了。
可这事,方太妃是一点儿也不愿意的。她在邓太后手底下活了大半辈子,日后就指望着英王去就藩了,自己才好跟着同去,做个享福的老太妃。
英王在宫里只是装天真无知,并不表态。可他心里,对邓太后的做法和打算,十分不满。
现在又有了颜元初和蒋宇成相助,英王正要风鹏万里,哪里愿意留在京城,管什么劳什子的宗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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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邓太后送了这么两个美人,英王心里,却十分不悦。他知道邓太后和方太妃一直派人盯着他的英王府,可到底没有人挑明了。多半,都是借着照顾他的名义,留在府里。
现在邓太后明目张胆送了这么两个人进府,有了这么一个开端,日后只怕不得安宁了。
眼下,英王不过即将十四岁,真为他好,又何必非送美人不可呢。可见,邓太后的心思,也不见得多纯正。
方太妃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自从方家被流放了,她在宫里,一切都要仰仗表姐邓太后。所以,邓太后送了美人,她也只能默认了。(未完待续)
第186章 美人
“她要是真对本王好,又何必送什么劳什子的美人呢,”英王的情绪,仍旧有些激动,“太子和我同岁,马上也要十四岁了,怎么就不见她给太子送什么美人呢。”
颜元初也不拦他,只是冲着万胜努努嘴,示意他去门口看着。万胜会意,半开了书房的门,去外面候着了。有他在门口站着,倒是不怕外人听了书房里的对话。
等英王发好牢骚,颜元初仍旧保持原有姿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英王有些不好意思了,看了一眼颜元初,微微叹了一口气,也发现自己抱怨太多了。
“太后送美人,倒不是什么大事,”颜元初说,“你若是不要这两个,明天她还能给你另挑两个送来,不过是两个人,放着就放着了。我看宝月楼就挺不错的,离的不远也不近,日后王爷若是想去看看了,拐个弯也就到了。”
“颜长史,你就别开玩笑了。”英王总算停止抱怨了,“宝月楼里还有父皇题的字,让她们去住,合适吗?”
“怎么就不合适了,”颜元初扯着嘴角一笑,“她们也是长者赐的,宝月楼的字也是长者赐的,放一起最合适不过了。”
“那倒是,”英王点点头,心里也转过弯来了。这两个宫人是邓太后赐的,他得小心对待,放到宝月楼里,才能显示他对邓太后的重视。
安置好邓太后赐的两个美貌宫人,英王才稍微安定了一些。今日进宫,晴天霹雳一般,邓太后突然给了他两个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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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是宫里长大的皇子,如何不知道这个背后的意思。他眼看就要十四岁了,这两人,就是给他来做侍妾来的。
出宫一年,英王的心早有些大了,手底下又拢了颜元初和蒋宇成等人,更不愿意做个什么劳什子的富贵闲散王爷了。邓太后这么塞了两个侍妾,英王自然恼怒。
这会儿安置好了,英王才有心思,问起了府里的事情。
“年底要走的几家,”颜元初摸了张单子出来,“我都列在这里了。去年王爷在宫里过的新年,今年可就不一样了,该准备的礼单份例,我都按着宗人府的规矩,不多不少备下了。”
“那就好,”英王随手扯过单子,看了两眼,突然却问,“怎么会有忠顺府呢?本王和忠顺府没什么来往啊。”
燕国公主虽然是英王的嫡亲姑母,可她对英王这个便宜侄子,一向不怎么亲近。太宗在世的时候,又把唯一的同胞妹子宠到天上去了,燕国公主跟皇室的许多人,关系并不密切。
“今时不同往日,”颜元初轻轻磕了下桌面,说,“燕国公主那里自不必多说,她是长辈,王爷是晚辈,本该多走动走动。而且忠顺侯娶了丁家的女儿,现在是铁杆太子党了。”
“哦,”英王回过神来了,现在,亲近忠顺府,就等于亲近邓家,亲近邓家,就等于支持太子。
“该到的礼数,还是到了比较好。”颜元初笑着说,“这忠顺府,还得王爷亲自去送礼呢。”
“亲自去?”英王有些郁闷,倒是点了点头,“也罢,亲自去就亲自去。”
颜元初笑了一下,又问,“王爷还记得那枚豆娘簪吗?”
“本王在忠顺府捡到的那枚?”英王愣了一下,倒是想起来了。今年上元节的时候,忠顺府在府里办了个赏花会。名为赏花会,实际上,是给忠顺府的徐铮和丁岚相看用的。
那天晚上,徐婉如和周莲叶等人在临风亭里戏耍,无意间丢了头上的豆娘发簪,却叫英王给捡到了。
之后,英王认识了蒋宇成和颜元初,看见了河间王府的令牌,却发现令牌上的豆娘,神似他在忠顺府捡到的那枚发簪。
英王和颜元初他们一说,颜元初自然派人去查了。这么查了几个月,倒是有了新消息了。
“那簪子我让人带去济南,找了旧日的工匠细看,”颜元初说,“应该就是河间王府的东西,只是不清楚,为什么河间王府的东西,会落到京城忠顺府。”
虽然济南的贺家,现在叫做东海王府。可颜元初口中的贺家,却始终都是河间王府。英王听的多了,心里也已经渐渐默认了这种说法。
“本王捡到的时候,倒是未曾打听,是谁的东西,”英王想了片刻,说,“当天就忠顺府的大小姐摔了一跤,可推她的那个二小姐,似乎还落水了。这簪子究竟是谁的,本王还真不清楚。”
“应该是徐家大小姐的,”颜元初从口袋里摸出豆娘簪子,指了指豆娘的一只翅膀,说,“河间王府的东西,都在这里做了印记。”
英王拿了豆娘簪子,对着亮处看了一下,的确有个大篆写的河字。大概,就是河间王府的印鉴了。
“颜长史如何这般肯定,就是徐家大小姐的呢?”英王有些奇怪,“莫非,你在忠顺府里也有人。”
“是,也不是,”颜元初笑道,“人自然也是有的,可这事,忠顺府的人,不见得清楚。”
“哦,”英王倒是彻底忘记邓太后给他添的麻烦事了,十分好奇地追问,“他们都不知,你如何得知?”
“这事,还真只有河间王府的旧人,才会知晓,”颜元初笑着把玩簪子,指了那个大篆写的河字说,“这批首饰,应该是贺智大婚时候制作的。”
“哦,”英王接过豆娘簪子,“上面没写时间啊,你又如何得知呢?”
“这里,”颜元初笑着指了指那个河字,“这是河间王的私章,传到贺智的父亲贺显手里,这个河字摔掉了一个角。之后太祖建了大楚,河间王的名号,也就此作废了。传到贺智手里,就是东海王了。这个私章,自然再没用过了。”
“贺智大婚?贺智不是娶了个姓颜的女子吗,是你们家的长辈吧。”英王虽然知道自己是贺家外孙,却仍旧改不了习惯,还是用名字称呼贺家长辈。实际上,如果英王的生母是贺纹,那么贺智就是他的外祖父了。(未完待续)
第187章 冯征
“嗯,第一任东海王贺智,他最后娶的,是我们家的秋水姑婆,”颜元初微微一笑,略带了些苦涩,心里想起自己的姐姐颜轩瑛,同样也嫁到了贺家,最后也落了个命运多舛的下场。
“什么叫最后娶的,莫非,一开始要娶的,并不是你们那个秋水姑婆?”英王越发糊涂了,他对贺家和颜家的关系,眼下还不怎么熟悉。
“嗯,”颜元初点点头,说,“河间王的王妃,一般都出自我们颜家。先且不提那几个东海王,连王爷你身上,应该也有我们颜家的血脉。”说着,颜元初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英王。
“哦,”英王倒是听说过,好几代的河间王妃,似乎都是颜家的女儿。如果他的生母是贺智跟颜秋水的女儿贺纹,那英王身上,还真有颜家的血脉。
“只是,贺显这个最后一任的河间王,”颜元初苦笑着说,“野心大过实力,他想逐鹿中原,夺取京城的宝座,却养虎为患,最后败在了女婿手里,也就是你们的太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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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这边的版本,英王倒是听过许多次。贺皇后嫁给太祖,一开始,却是河间王贺显拉拢太祖的手段。只是太祖虚与委蛇,看起来是从了河间王,其实却利用了河间王的势力,反客为主,最后夺了贺家的天下。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宝座却被女婿夺了,贺显心里有多憋屈,可想而知。之后贺显去世,他的儿子贺智改了封号,接着做了东海王。
封号虽然改了,可因为宫里有个姐姐贺皇后,贺智在济南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颜元初看了一眼英王,说,“贺显用女儿贺皇后拉拢太祖,自然也不会放过儿子贺智的亲事。当时宣府的守备冯征,膝下有个爱女叫冯绮雯。这冯绮雯的外祖父,就是大同总兵姚汝南。这样一来,若是贺智娶了冯绮雯,河间王就相当于得了宣府和三边两处的援助。贺显这般野心勃勃,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那贺智最后,怎么没有娶到冯绮雯呢?”英王问。
颜元初笑着摇摇头,“大同总兵姚汝南殉国,这个你听说过吧?”
英王愣了一下,这事史书上虽然有记载,可跟大楚周家的发家史,并不怎么相干。姚汝南殉国的时候,是大梁的藩王作乱,他死守不降,最后殉国而死。
这事虽然悲壮,却跟太祖得天下的事情,没太大关联。所以,南书房的先生,虽然也讲那段历史,却很少提及姚汝南殉国的事情。
“要说这百年间的名将,姚汝南绝对数得上号,”颜元初评价说,“河间王的眼光的确不错,只是这姚汝南却是高岭之花,只听皇帝不从藩王。河间王为儿子求娶冯绮雯的时候,她的外祖父姚汝南就不怎么乐意,频频拦截。只是河间王求亲心切,礼数又十分周全,首饰珠宝,全都提前做好送去宣府。就这么着,冯征才答应了河间王的亲事。这豆娘簪,应该就是那一批求亲礼物里面的。”
“都答应亲事了,那如何冯绮雯又没嫁给贺智呢?”英王觉得,这些联姻的事,实在是太复杂了,变数也实在是太多了。
“被大梁的皇帝截胡了,”颜元初笑,“河间王就在京城外面,他这般野心勃勃,冀鲁又一向风调雨顺,京城里的皇帝,如何坐的稳宝座呢。听说河间王这般诚心求娶冯征的女儿,皇帝就大笔一挥,给冯绮雯赐婚了。”
“啊!”英王不禁吃了一惊,“那冯绮雯最后嫁给谁了?”
“谢克宽,”颜元初冷冷一笑,“就是现在镇国公谢克定的兄长,当时是定北侯世子。”
“谢克宽?”英王倒是知道谢克宽其人,“他不是战死北疆了吗,之后爵位传给了弟弟谢克定。太祖封赏的时候,又把谢家的定北侯升成世袭罔替的镇国公了。”
“哼,”颜元初摇摇头,“谢克宽和谢克定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谢克定的母亲是继室,是她做主替谢克宽娶了冯绮雯。”
“这么说,谢克宽不待见冯绮雯了?”英王心想,这继母和前头原配留下的孩子之间,怎么总有那么多的矛盾呢。
“听说谢克宽就大婚的时候,回了一趟京城,过了一夜,次日就出发回北疆了。”颜元初说,“之后定北侯府跟了太祖,大梁的皇帝大怒,派人抄了京城的定北侯府。谢克定带了母亲和家中老小出逃,定北侯府里就剩了一个冯绮雯,最后听说是跳楼死了。那会儿她的外祖父已经殉国,父亲冯征赶来的时候,也只来得及给她收尸。这亲事是皇帝一手造就的,最后人也是他给逼死的。冯征之所以从了太祖,跟冯绮雯的死,很有关系。”
“哦,”英王点点头,可他不明白,为什么颜元初要提冯绮雯的事情。
“那豆娘簪子,应该就在冯绮雯的手里,”颜元初说,“也不知道,她跟贺智之间,是否有过什么。冯家接了赐婚的圣旨,就把贺家的礼物全都退了回去,只留了这枚豆娘簪子。”
“那冯征,不是也战死了吗?”英王对冯征倒是比较清楚,宣府守备投了太祖,太祖才能长驱直入,直奔京城,抢在河间王的前面,得了宝座。
“是,冯征战死,家眷也都全军覆没了。”颜元初说,“只是,冯征还有一个儿子,改了姚姓,过继到外家去了。姚汝南勇猛善战,膝下的几个儿子也是如此。只是刀枪无眼,三子去了两个,剩下的那个又无子嗣。冯征本就是姚汝南手下的战将,娶了姚汝南的女儿,和姚家的关系极为亲密。冯征就把自己的小儿子和小女儿过继给了小舅子,这两孩子改姓为姚,此后就在大同住下了。姚汝南殉国之后,太祖又很快得了天下,他们姚家虽然是大梁的功臣,却和大楚毫无干系。姚家因此没落,这一支的三房,如今就在京城住着。你猜,他们和谁家有关?”(未完待续)
第188章 姚氏
“就一个豆娘簪子,你都绕了这么一大圈,应该还是忠顺府的人吧。”英王说。
“嗯,”颜元初说,“是忠顺府的前任侯夫人,就是朱自恒的妹妹朱念心。他们两人的母亲姓姚,就是冯征的小女儿,也就是冯绮雯的妹妹。”
“这么说,”英王问,“冯绮雯跟贺智之间,应该有些什么吧。否则,她为什么留下贺智的簪子?”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颜元初说,“我们的秋水姑婆嫁给贺智,两人倒是相敬如宾,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后来他们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就是第二任东海王贺绪,女儿就是你母亲贺纹。”
“可外间都说,东海王的女儿贺纹,早年夭折,”英王问,“如何她又进宫了呢?”
“这个就得问贺太后了,”颜元初摇摇头,“当年的事,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其实,英王心里始终有些奇怪,为什么东海王的女儿能进宫,还做了这么一个卑微的宫人。毕竟,贺太后当时收进宫的,可有许多贺家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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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贺皇贵妃,就是贺绪的远房姐妹。远房的侄女做了皇贵妃,嫡亲的侄女反而默默无闻,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自然,这些事情,英王是不会去问颜元初的。不管颜元初找上门是为了什么,英王眼下,都急需壮大自己的势力。眼下,还不是弄清来龙去脉的时候。
“这簪子,应该是冯绮雯交给自己妹妹,最后留在了姚家。”颜元初分析,“姚氏嫁到朱家,生了一子一女,就是朱自恒和朱念心,之后朱念心嫁到忠顺府,这簪子自然留给了她的独女徐婉如了。王爷在忠顺府捡到簪子,倒似命中注定一样,这簪子从贺家人手里出去,最后又回了贺家。”
英王对贺家,总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即使他的生母是贺纹,英王觉得,他也更应该属于大楚皇室周家。
可颜元初说顺口了,总觉得英王也是贺家的人。英王倒是不会反驳这么一点小事,毕竟,颜元初和蒋宇成之所以来投他,看中的,也是他身上的贺家血统。
“都说忠顺府的侯夫人朱念心是京城第一美人,”英王有些八卦了,“那冯绮雯的长相,应该也不错吧。毕竟,两人应该是姨妈和外甥女的关系了。”
“应该,”颜元初也放松了许多,“冯绮雯当年,被冯征藏的很好,但是贺智似乎偷偷去了趟宣府,回来就答应了贺显的要求,同意娶冯绮雯。想来,她的外貌,应该不差。”
“那冯绮雯和谢克宽之间,怎么那般冷淡呢?”英王也有些想不明白。
“王爷,”颜元初长叹了一口气,“夫妻之间,不只看脸的。冯绮雯是皇帝赐的婚,做主娶她进门的又是谢克宽的继母。可以说,这样一门亲事,谢克宽一丁点儿也不愿意。而且,听说他在北疆还有个同生共死的侧室,冯绮雯的处境,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了。要不是她的外祖父姚汝南极为强硬,谢克宽不见得愿意回京完婚。”
英王把玩着豆娘簪子,心想,这冯绮雯的亲事,倒是涉及了好多人。河间王府的贺家,京城的大梁皇帝,大同的总兵姚汝南,宣府的守备冯征,北疆的定北侯世子谢克宽,京城的谢克定和他的生母,每个人的位置,似乎都很关键。
若是河间王跟冯家的亲事成了,太祖不见得有机会进京,那大梁的天下,不见得换了周家人来坐。
若是谢克宽高高兴兴娶了冯绮雯,夫妻和顺,北疆和宣府大同互为犄角,说不定,最后得了天下的,不是周家,反而是谢家。而姚家和冯家,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若是冯绮雯没有跳楼自尽,宣府守备冯征不见得会跟太祖。毕竟,他的岳父和师傅姚汝南那般忠义,殉国而亡。冯征于情于理,都做不出倒戈的事情。只有爱女惨死,他才会万念俱灰,对大梁的皇帝绝望。
这样想来,当时坐在宝座上的大梁皇帝,手段十分毒辣。这一招,伤了河间王府和宣府大同的关系。
明知道谢克宽不会善待冯绮雯,还赐婚于他,更是让北疆和西边的大同宣府对立。一道圣旨,把冀鲁,宣府,大同,还有北疆全都对立起来。
算起来,真是一步狠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却被阳和卫的太祖捡漏,得了天下。英王心想,太祖当年进京,多少还真有些命中注定的感觉。
不是这一刻,也不是那一刻,就是刚刚好,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障碍都彼此消耗殆尽。所谓天子,无不如是。
以前在宫里,英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争夺皇位的机会。可现在,太子和几个皇子的年纪接近,邓皇后懦弱,几个妃子又背景强硬。眼看着,怎么都少不了争夺。英王觉得,或许,这也是他的天时地利人和了。
英王正琢磨着,门口却有莺莺燕燕的声音,万胜似乎又低声在解释着什么。颜元初听了,不禁笑了出来,调侃说,“王爷,你的艳福来了。”
果然,万胜拦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拦住。两个宫人带着甜腻的脂粉香,夹着门外的寒气,进了书房。只见两人衣衫淡薄,弱柳扶风地进了书房,在英王面前齐齐行了一个大礼。
万胜红着一张脸,跟了进来,给英王投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多谢王爷!”一个圆脸的宫人说,“我们姐妹进了王府,日后就是王爷的人了,于情于理,都要过来谢恩。宝月楼那般地方,又岂是我等卑贱之人能住的,还请王爷另赐住所。”
“本王让你们住了,你们就住的。”英王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只得端起架子,跟这两个十五六岁的宫人装大人。
“谢王爷,”这两人又齐齐谢恩。她们自然认得先帝的手书,所以才来推辞。既然是英王的意思,她们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两人又莺莺燕燕地说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走了。(未完待续)
第189章 违和
等那两个宫人离开书房了,英王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颜元初见了,随之笑了起来,“王爷,要不要属下找两个小厮,陪了你去**走走。不过两个女子而已,何必如此郑重其事,又大动肝火的。”
“罢罢罢,”英王只是摇头,“眼下那么多事,颜长史有空去**,本王却是没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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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的事,”颜元初大笑,“王爷还是得找个机会,亲自去百花楼和青柳枝看看才是。”
“哦,”英王反问,“镇国公府的人,真的不知道谢三在外面的事吗?”
“这谢三身上,倒是有些奇事,”颜元初说,“去年秋天的时候,听说这谢三在府里坠楼,就是他们府里的天水楼,这天水楼的地势本来就高,建在小山坡上。他这么一坠楼,把家人吓了个半死。谁知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竟然毫无损伤,只是听说痴了一段日子。不过话说回来,谁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都得吓个半死。”
“天水楼?”英王回忆了一下镇国公府的位置,倒是想起来了,“就是靠近西边的那座高楼?边上还有两棵很大的槐树。”
“应该就是了,”颜元初的表情有些古怪,犹豫了一下,倒是也说了,“就是冯绮雯当年坠楼的地方,镇国公谢克定的母亲,当年就说这两棵槐树的风水好,怎么都不让人砍这两棵树。否则,哪有人家在院子里种槐树的。”
“是嘛,”英王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谢三也有个继母吧。”
颜元初点点头,说,“小傅氏,是他母亲的妹妹。谢松很是看重谢三,这个继母倒是没什么不好的传闻。”
“哦,”英王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那谢四,倒是十分巴望着太子呢。”
“谢四比不得谢三,也比不上谢二,”颜元初分析,“现在太子一系真指望找个武将当大树呢,谢四就眼巴巴送上门了。他们镇国公一系,一向不站队,只站皇上,谢四太过急于求成,日后镇国公府的变数,只怕就在他的身上。”
“是么,”英王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镇国公府的长房,谢古蟾精明细心,又擅长布局谋划,谢籁鸣虽然鲁莽一些,却是天生将才。兄弟两人合力,日后这一房出意外的可能性不大。
倒是谢家的二房,却充满变数。谢松没去北疆,也没上战场,留在京城做了兵部侍郎。一边从政一边给北疆的兄长谢楠做好后勤补给。
可谢松的两个儿子,就不好说了。谢三素有才学,现在又背着镇国公府,做了百花楼和青柳枝的东家,他心中的图谋,必定不小。
谢四一直生活在谢三的阴影下面,得不到父亲的重视。若是有机会翻身,谢四必定舍命为之。再加上他的生母小傅氏,谢松一房的变数极大。
“谢三去**容易,”英王笑了一下,说,“我想去**可就难了,只怕还没进门,宫里的太后太妃就先知道了。”
“哈哈哈,”颜元初笑,“不急,先留着这些眼线,我还有用呢。”
英王刚想打听,留着这些宫里的眼线干嘛,颜元初倒是又说了,“这年底也就快到了,王爷也该四处走走,拜访一下长辈亲朋。”
“哦,”英王挑了眉毛,斜着眼睛打量颜元初,“颜长史,你说的长辈,不会特指燕国公主吧,我怎么觉得,你对她似乎特别用心啊。”
“哈哈哈,”颜元初笑了起来,“非也非也,王爷出京就藩的事,最后还得落在这些宗室的头上。燕国公主和邓太后交好,她的话,自然有些分量。”
“那个蜻蜓簪子还是豆娘簪子的事,”英王问,“和燕国公主没什么关系吧,你上次都说了,是冯绮雯的妹妹姚氏收着的。”
“王爷想多了,”颜元初说,“这簪子虽然跟贺家有关,却是贺智那一辈的事情了。”
“哦,”英王拖长声音,点了点头。可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怎么对劲,颜元初和蒋宇成虽然跟了他,却不见得真的事事忠于他。
英王心里,总觉得颜元初对忠顺府和燕国公主的事情,特别在意。
只是,燕国公主也快五十岁的人了,跟三十多岁的颜元初,按理也不是同一辈分的人,彼此之间,更没什么交集。
一个是太宗的嫡亲妹子,一个是济南府出来的小长史。怎么看,颜元初和燕国公主之间,都没什么关系。
若是非要找一个理由出来,英王的直觉,还是跟那枚豆娘簪子有关。只是,每次提到豆娘簪子,颜元初都不愿意继续详谈。
这簪子的来历,英王也听颜元初说过,是河间王贺显为儿子贺智,求娶宣府守备冯征的女儿冯绮雯准备的。
可最后,贺智跟冯绮雯的婚事也没成,还没定亲,就被大梁的皇帝截胡了。而后冯绮雯奉旨嫁给了还是定北侯世子的谢克宽,夫妻关系恶劣。谢家背叛大梁的时候,冯绮雯孤孤单单留在京城,最后跳楼自尽。
虽说是个悲惨的故事,可跟颜元初又有什么关系呢。冯绮雯和颜元初的姑姑同辈份,两人一个是贺智没娶成的议亲对象,一个是贺智的王妃,颜元初对冯绮雯的事,似乎总有些不愿意多提。
英王觉得有些违和,却总找不到理由。所以,这次颜元初提起燕国公主,英王就顺便开了一下玩笑。只是,就藩的事情,哪里就那么容易了。
太宗的十三个皇子,除去肃宗和最小的英王,还有四个。只是贺皇贵妃所出的六皇子,已经改姓为贺,成了洛阳王。
英王剩下的三个皇兄,谁也没有就藩,大家都乖乖的在京城等着,做个富贵悠闲的王爷。
一则,就藩的事情涉及面很广,万一触动肃宗的逆鳞,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二则,肃宗也才登基不久,他的兄弟们也更愿意留在京城。
和肃宗先混点交情,日后出去就藩了,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彼此之间也好说话。(未完待续)
第190章 沈家
颜元初刚催了英王去忠顺府拜见燕国公主,忠顺府就传出了一个好消息。徐铮的夫人丁岚,腊月十三得了个千金。
自从娶了丁岚,徐铮在兵部也谋了个员外郎的差事。承恩公府撮合丁家和忠顺府,自然也乐意看见徐铮仕途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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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有爵位有身份,而丁家虽然是中层武将,日后却很有前途。
丁家父子扎根宣府,离京城不过两百里的距离,一样的守备,在京郊是一个身份,在边疆又是一个身份。丁家在宣府有多重要,自然不言而喻了。
而且,丁岚的父亲丁峰,已经得了内部的批文,过了年,就要升任宣府守备了。一时间,年关将近,丁家却是双喜临门。
嫁入高门的女儿得了个孩子,虽然是个外孙女,可丁岚毕竟还年轻,出嫁当年就开花结果,自然也是一件喜事。而丁峰的升职,更让丁家人喜上眉梢。
这不,刚得了丁岚喜得千金的消息,丁家人就纷纷上门了。长嫂温氏陪了丁岚的母亲黄氏,一早就来忠顺府守着了。
黄氏出身普通,却有个慧眼识英才的父亲。初见丁峰,黄氏的父亲就看好他,后来还把自己的女儿也嫁给了丁峰。
丁峰也不负众望,从小小的八品武官做起,直到现在的四品指挥佥事。都说四品和三品之间有条看不见的鸿沟,可丁峰却顺风顺水,一路上升。过了年,眼看着就要升宣府守备了。
大楚九边九镇,各处的事务,主要有守备负责。守备之上有总兵,总兵之上有总督。若是做到总督,就相当于一个地方的土皇帝了。
而镇国公府,就是北疆的土皇帝。北疆从前朝大梁开始,就一直掌在谢家手里,只是那会儿的谢家,还只是个定北侯。
除去北疆,现在京城附近的几处卫所,宣府大同靠近边界,常有外敌入侵。镇守宣府大同的守备,一方面要善战,一方面又要忠于皇帝。否则,宣府到京城就两百里,半天急行军就能攻进京城。
所以,宣府守备的品级虽然不是很高,却一向都是皇帝的心腹。前朝京城沦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冯绮雯的父亲冯征反戈。而冯征之所以反戈,和皇帝逼死了冯绮雯很有关系。
同时,宣府大同又挨着三边的几个卫所。在宣府大同做守备,还得深厚的军中基础,否则,三边一旦坐视不理,宣府和大同很容易被人攻破。
而丁峰能坐到这个位置,自然是万里挑一了。不仅要深得皇帝信任,还得骁勇善战,同时还要和三边等地的将领关系良好。
除去宣府大同,另外一个挨得很近的卫所,就是冀鲁。冀鲁一向风调雨顺,原是前朝河间王贺显的领地。
贺显把女儿贺皇后嫁给了太祖皇帝,本来打算自己做皇帝的,结果却成全了女婿,本朝的太祖皇帝。
周家得了天下之后,贺皇后的弟弟贺智成了本朝的东海王,封地仍旧在冀鲁。只是,太祖又封了沈国邦为安定侯,镇守冀鲁。让沈国邦和东海王互相钳制,彼此监视。
太祖在世的时候,贺皇后并未反对。可太祖死后,贺皇后扶了太宗皇帝登基,这冀鲁之地,在一段时间里面,可以算的上国中之国了。
那会儿,沈国邦不得已开始装病,回京养病不说,还不让自己的儿子沈允从军。所以,武将家庭出身的沈允却正儿八经做了个文人,进户部做了个主事。
只是这沈允也是个人才,进了户部没几年,就做的风生水起。不仅擅长筹谋计算,还是生财的一把好手。
户部有了这么一个人才,没几年就让国库翻了一倍。太宗听说了,还夸过沈国邦,说他们安定侯一门,父子一文一武,都是栋梁之才。
沈国邦只是谦虚,说犬子不肖。其实,沈允的筹谋计算,也是家传本事。沈家虽然是武将,却一直偏向后勤,作战的时候,沈家人上战场杀敌立功的不多,反而全都忙着补给调配。
这样的武将,既不会抢了主将的战功,又能侧面辅助。所以,沈家在冀鲁之地,一直是黄金副将的存在。后来河间王成了东海王,太祖就提拔了沈家,让沈家监视东海王贺家。
那一段日子,应该是沈家最辉煌的日子了。只是太祖没多久就驾崩了,贺皇后又扶植了一个没有背景的太宗皇帝,把持了冀鲁之地。
太宗清算贺家之后,收回了冀鲁之地,可沈家已经后继无人,沈允进了户部,做的风生水起,俨然一代计相。而沈家,也因为贺太后的阻拦,从武将的方向,彻底转到了文臣一边。
后来,沈允的女儿还嫁了当时的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肃宗。肃宗登基,和沈家的淑妃之间,很有关系。而这一点,也正是淑妃为人有些倨傲的原因所在。
沈允这样的人才,太宗自然也舍不得让他去带兵打仗。所以,冀鲁的守备,就从军中轮流调换。又因为冀鲁之地本就风调雨顺,平原万里,打仗也就不是第一要务。反而监视东海王府,却成了冀鲁之地各处卫所的主要任务。
只是贺家在冀鲁经营多年,贺皇后掌权的时候,冀鲁又一度恢复成贺家的领地。现在大楚传到第三代肃宗手里,自然也很重视冀鲁,可真要动冀鲁,却十分艰难。只能表明上让守备轮流守卫,暗地里,朝中也有势力紧盯着冀鲁和东海王府。
好在,东海王传到第三代,也就是贺智的孙子贺安一代,就断了血脉。现在的东海王,不过是个朝廷的傀儡,算不得贺家人。
所以,围绕着京城的几个卫所,冀鲁主要监视东海王和贺家的动向,而北疆又在镇国公谢家手里,谁也动摇不了。
而宣府和大同,倒是已经慢慢转到皇帝的心腹手中。只是肃宗刚刚登基,宣府和大同的人,还是太宗看好的人选。于肃宗的心意,并不一定符合。
俗话说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在肃宗一朝,也是适用的。(未完待续)
第191章 丁峰
丁峰之所以能升职,和肃宗的心意,就很有关系。
丁峰的前任守备,在太宗一朝,一向深得信任。所以这个守备对皇子的态度,就有些轻慢。
肃宗还是三皇子的时候,曾经奉旨去宣府和三边视察。本来,他是奉旨视察,又是皇后嫡出的皇子,地方上对他,总是恭谨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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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了宣府,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守备毫无优待不说,态度还有些倨傲。反而是当时的中层武将丁峰,为人十分周到,很得三皇子的欢心。
现在肃宗登基了,自然知道要恩威并施,让人死心塌地地给自己卖命。那么,亲手提拔一个人才,就远远好过用父亲太宗皇帝留下来的人。
而丁峰也因此,进了肃宗的眼。肃宗登基之后,对丁峰就恩宠不断,宣府几次进京述职,都是丁峰进宫报告。
肃宗还曾留了丁峰,在上书房关门详谈两个时辰。此后,丁峰在众人的眼中,再不是往日的四品武将,寻常的京外指挥佥事了。
邓家想帮太子培植势力,自然也看上丁峰了。丁峰虽然忠于皇帝,却不像镇国公一系那么有底气。
镇国公一系可以理直气壮地只忠于皇帝,可丁家却想抓住所有可以往上爬的机会。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丁家自然也往他身上投了一注。
而丁岚和忠顺府的婚事,就一口气把忠顺府和丁家,都绑在太子身上了。所以说,燕国公主虽然脾气大一些,可看事明白,机会也抓的紧。拿了自家的爵位,为儿子徐铮博了个好前程。
丁岚虽然出身并不高贵,可做继室,也能将就。进门之后,对前面夫人留下的孩子,也能温和对待,一年就开花结果生了一个女儿,总得来说,燕国公主对丁岚,还算满意。
只是和丁岚前后脚进门的许素白,心里就没那么痛快了。
她抢先一步进了忠顺府,身后还有个靖远将军府的许老夫人撑腰。可进门之后,却处处不如丁岚。
许素白是再嫁之身,和徐铮的事情又不明不白,进门也只能做个侧室。若不是靖远将军府的面子,说不定,只能作妾。
可许素白不顾名声再嫁,哪里看得上侧室的位置。进门之后,徐铮倒是对她十分宠爱。可徐铮的妾室众多,郭玉芙冰雪聪明还是个解语花,宋红妆生有一儿一女,和徐铮感情深厚。
除去这几个妾室,徐铮还有几个通房丫头,一个月下来,能来许素白这里的时间,实在有限。就算再宠爱,也不过如此。
许素白原想利用前头夫人留下的孩子,给丁岚添堵。可丁岚和徐婉如和徐简的关系,都算不错,丁家对这两个孩子,也十分照顾。
许素白虽然利用清风道姑的话,逼走了徐婉如,可这事,最后也没算到丁岚的头上去。再加上清风道姑干下的坏事暴露,名声尽毁,许素白的图谋,还是没成。
为了抢先,许素白又假孕争宠。只是流年不利,最后借了秦郎中的手,假装小产。可徐婉如又是那天晚上丢的,许素白对忠顺府这一摊子水,也觉得无可奈何,莫名其妙的很。她本想破坏丁岚和徐铮的关系,谁知道结果弄丢了徐婉如。
徐婉如走丢之后,燕国公主在忠顺府就没有好脸色了,见了她如是,见了丁岚也如是。可毕竟丁岚和徐家有利益同盟的关系,燕国公主总得收敛一下。可对许素白的时候,燕国公主就没那么客气了。所以,许素白小产之后,在忠顺府的这大半年的日子,可真不怎么好过。
这次,借着靖远将军府的许老夫人上门,许素白才得了机会,到萱园见上一面。
“见过公主,见过姑母,”许素白进了门,弱柳扶风地朝着燕国公主行了礼,又去见过许老夫人。
许老夫人对自己这个远房侄女,倒是十分心疼,毕竟是自小养在身边的。见许素白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心里就有些怪燕国公主。
她是燕国公主的表妹,自然知道燕国公主的性子。有燕国公主这么一个婆母,许素白又是做侧室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燕国公主看见许老夫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个表姐又在心里怪自己了。这么一来,对许素白就更加看不顺眼了。只是,徐铮如何跟许素白滚到一起,这一点,燕国公主也只能怪徐铮。
“白丫头,”许老夫人示意丫鬟摆了杌子,让许素白坐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吃不习惯就派人回府说一声啊,燕国公主为人方厚,一定不会计较的。”
燕国公主撇撇嘴,心想,自己这个表姐还是这么个习惯,先给你戴高帽子,让你在高台上下不来了,她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正说着话呢,徐铮倒是也来了,“姨妈,你也来了!”
“铮儿,你这有了差事,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啊,”许老夫人笑,“也不见你来我们府里吃酒了。”
“等过年了就去,”徐铮很随意地坐下,示意刚刚站起来的许素白也坐下。
许素白侧了头,微微一笑,挨着许老夫人坐下了。徐铮多看了几眼许素白,发现最近没去找她,许素白倒是越发清丽了。
于是,徐铮就多看了几眼。许老夫人看见了,噗嗤一声笑了,只是,她也没有当着燕国公主说什么,反而偷偷按了下许素白的手。
“竹君呢?”燕国公主问徐铮。
“还在芝园呢,”徐铮笑,“他跟丁家那个小子很说的来,这会儿正满院子跑呢。”
“这雪还没化呢,可别冻着了,”燕国公主赶紧吩咐宋嬷嬷,“婵娟,你让珍珠他们去看看,别摔着了,也别冻着了。”
“是,”宋嬷嬷笑吟吟地下去了。
自从丢了徐婉如,燕国公主对徐简就看得很牢,唯恐连这个也丢了。忠顺府的人,一直还在四处寻找徐婉如。只是过了这么大半年,还没有任何音讯,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所以,忠顺府里,寻常并不提起徐婉如的名字,也就燕国公主偶尔和身边的人叹一口气,连她的孙女都能走丢了,这世道,也真是活久见了。(未完待续)
第192章 亲家
许老夫人来忠顺府,探望生了孩子的丁岚是一回事,打听消息却是另外一回事。
忠顺府不提徐婉如的事,许老夫人也听说过。所以,她换了个话题,提起丁家来了。
“听说丁家要做宣府守备了,”许老夫人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这会儿,这亲家的身份,倒是配得上我们铮儿了。”
徐铮没有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倒是有些高兴,毕竟丁家得到重用,他这个女婿也能有些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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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这么一说,只是还没公开,”徐铮笑,“他们若是守了宣府,日后跟萧大哥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就多了。”
靖远将军府萧家,现在就守着甘州这几个三边的卫所。三边就在大同的西边,算得上宣府大同的防卫了。若是外敌来袭,三边坐视不理,那宣府大同就麻烦了。所以,徐铮才有这么一说。
“那是,”许老夫人笑,“这些打仗的事,我们内宅妇人可真的不懂啊。”
其实,许老夫人和燕国公主都曾经上过战场,说不懂,不过是推辞而已。
两人是姑表姐妹,自小就有些暗暗较劲。后来太祖起义打天下的时候,燕国公主和许老夫人就巾帼不让须眉,也曾上过战场。虽然不见得杀敌立功,却也不是寻常的深闺女子。
太祖建立了大楚,燕国公主嫁给了妻子亡故的忠顺公徐坤,而许老夫人则嫁给了忠顺公的左膀右臂萧墨。萧墨没有封侯,只是做了靖远将军。
当时,燕国公主在各方面都碾压许老夫人,身份,她是公主,夫君,徐坤是国公。可渐渐的,许老夫人却慢慢占了上风。萧墨未曾婚配,娶了许老夫人之后,夫妻和睦,生了三个儿子。而这三个儿子,现在个个都能独当一面。
而燕国公主嫁了徐坤,徐坤却好色多妾室,夫妻关系恶劣不说,两人也迟迟没有生育。前面夫人王氏留下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妾室出的孩子,燕国公主就在这么一个环境里面,最后生了个独子徐铮。
徐坤亡故之后,燕国公主一己之力,抚养独子徐铮长大。只是前面王氏留下的几个孩子,又为了爵位之争,和燕国公主徐铮两人面甜心苦,彼此内耗。
徐铮长于妇人之手,虽然没有变成纨绔子弟,却也不怎么上进,更没建功立业的野心。原先跟从忠顺府的武将,很大一部分跟了靖远将军。
所以,现在来说,靖远将军府虽然没有封侯,却比忠顺府这样没有实权的侯府有影响力的多。燕国公主虽然是大长公主,却也只是身份贵重。除去宗室里的一些影响力,燕国公主的处境,不见得比许老夫人好。
而许老夫人在靖远将军府,三个儿子已经顶了一片天,即使妾室有所出,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封君的日子,自然比燕国公主舒服的多。
现在,靖远将军府的事,完全可以交给萧墨的几个儿子了。而忠顺府,燕国公主仍旧处在操心谋划的位置上面。
所以,许老夫人在燕国公主面前,也渐渐有了些优越感,公主又如何,嫁错了人,日子就是过的不舒服。再想到她自己的三个儿子,许老夫人对燕国公主的教育方式,也颇多挑剔。好好的一个徐铮,被燕国公主养成了一个米虫。
燕国公主自然也知道许老夫人的心思,可她也知道,人的运势有高有低,忠顺府现在只是低谷而已。靖远将军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只是,人都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弱势,却能轻易发现别人的弱势。
两人聊了一会儿,话语里机锋不断,却都乐此不彼。徐铮听的无趣,就给许素白丢了眼神,示意她跟自己出去走走。
许老夫人微微一笑,放开了许素白的手,让她跟着徐铮出去了。
等徐铮和许素白一出去,许老夫人放下茶杯,跟燕国公主说,“还好,这次是个女儿。”
“哦,”燕国公主故意装作听不懂,“儿子也罢,女儿也罢,都好。”
“你懂我的意思,”许老夫人笑,“今时不同往日,丁家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我们铮儿的前程,还在他岳家身上。丁岚生了个女儿,对竹君来说,至少是件好事。”
燕国公主仍旧嘴硬,“有我在,谁还能委屈了竹君不成。”
“你总有老去的一天,”许老夫人说,“竹君的外家又是文官,品级虽然比丁家高一些,可武将的事,你我再清楚不过了,得了圣心,以后的前程,真是鹏程万里。”
徐坤和萧墨,其实都属于这一类型。所以,许老夫人这话,燕国公主是认可的。
“眼下先生个女儿,等过个五六年,竹君长大了,再让她生个儿子。”许老夫人很冷酷地说,“我也知道,你看不惯我那个侄女,她手脚虽然多,可毕竟跟你们没什么利益冲突。”
许老夫人的话,就停在这里,燕国公主也听明白了,她的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打算的。丁岚现在有了个女儿,和徐简并无利益冲突。可如果她再生个儿子,当母亲的,哪里不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呢。
徐简年幼封了世子,可他在忠顺府孤立无援,舅父又是个文官,实在帮不上太大的忙。若是丁岚有了儿子,忠顺府只怕不会安宁了。
可若是丁岚的儿子跟徐简年龄差距较大,以后兄弟互相扶持,也是件美事。
徐铮的性子,本就见一个爱一个。丁岚有孕的时候,他还收了几个通房。燕国公主只有徐铮一个儿子,自然希望他子孙繁盛。
可若是丁岚的孩子跟徐简内斗,燕国公主觉得,还不如让别人来生徐铮的孩子。这样一看,让许素白去跟丁岚斗,互相平衡一下,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看燕国公主听进去了,许老夫人又低声地问,“如意的事,有消息了吗?”
燕国公主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事,先是一愣,接着摇了摇头。这半年,她的心就一直悬在空中没下来过。(未完待续)
第193章 道喜
提起走丢了的徐婉如,燕国公主一脸的黯然神伤。
许老夫人见了,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说,“为了如意的事,我们家萧诚在京城又呆了几个月,现在虽然人在北疆,心却留在京城。”
忠顺府和靖远将军府的关系,一向有些微妙。忠顺公徐坤在世的时候,靖远将军萧墨是他的手下,左膀右臂的存在。可徐坤去世之后,王氏所出的两个儿子,也没什么出息。而燕国公主养大的徐铮,就更不用说了,都不是从军带兵的料。所以,以前跟着忠顺府的武将,很多都改投靖远将军府萧家去了。
而萧家却人丁旺盛,许老夫人所出的三个儿子,个顶个的能干,精通骑射不说,带兵打仗更是精通。
有这么几个亲儿子,萧墨反而后来者居上了。接过了忠顺府的许多势力,靖远将军府眼下,隐隐有了可以和镇国公府抗衡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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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夫人和燕国公主虽然明争暗斗了大半辈子,可两人毕竟是姑表姐妹,同时忠顺府和靖远将军府两家又关系紧密。
所以,许老夫人一早,就有打算,跟忠顺府做亲的念头。徐铮和许素白的这门亲事,毕竟只是侧室,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联姻。
可第三代里面,许老夫人就挺中意徐婉如的。父亲是忠顺侯,同胞弟弟又是下一代的忠顺伯。
靖远将军府要想名正言顺彻底继承忠顺府的势力,有个忠顺府出身的媳妇,自然是锦上添花的事。
萧诚又是靖远将军府的长房长孙,日后第三代的事情,一定会交给他来负责。萧诚听了祖母和祖父的打算,自小就把徐婉如当自己媳妇看。
燕国公主一向不怎么看得上靖远将军府,在她眼里,自己的孙女徐婉如,比萧家的小子身份贵重的多。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徐婉如已经走丢了,再提起萧诚的事,燕国公主越发觉得萧诚的好了。
本来,萧诚过了六月,就该启程去甘州的。结果徐婉如六月中旬就丢了,之后杳无音信。萧诚在京城留到十月,大雪即将封路,才不得不启程去了甘州。
这大半年里,忠顺府的人四处寻找徐婉如,而靖远将军府的人,也帮着一起寻找。燕国公主看在眼里,对萧诚的好感度,倒是上了几个台阶。
这会儿许老夫人提起萧诚了,燕国公主倒是也顺口问了几句甘州的事。
“每个月都派人回来打听如意的消息,”许老夫人摇摇头,“如意这模样……”
她的话没说完,燕国公主却听懂了。徐婉如的模样太好,若是落到人牙子手里,倒是不会吃什么苦头。只是等她年岁长大一些,麻烦也就大了。以色侍人,左右不过那几个地方。
“已经让人专门盯着京城的那些地方了,”燕国公主硬是把**两字,换成了地方两字。
“嗯,”许老夫人点点头,“我也让人跟庄大头提过,他说了,若是有像如意的,必定会来通气。”
燕国公主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我这心焦的不行,可该找的,全都找了。”
“是啊,是得早些找回来。”许老夫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十月后土娘娘圣诞,听说终南山那边很热闹。去过的人都说,一个瘸腿的道人,不知道从哪里拐了个极其貌美的小道童。这些拐子人牙子,真是挨千刀的。”
燕国公主听了,心里就更担心起来了。徐婉如的模样,再过几年,绝对是奇货可居。无论是落到哪里,下场都不会太好。
许老夫人本来还在絮絮叨叨说着终南山的事,可她一抬头,就看见燕国公主的脸色了。只得停了这个话题,打算说些别的。
两人正僵持着,外面倒是有人来报了,“公主,英王殿下来了,还有镇国公府的谢三公子。”
“哦,”燕国公主有些奇怪,“他们怎么一起来了。”
“听说是门口遇见了,”丫鬟笑吟吟地说,“应该都是来道喜的,礼单已经收下了。”
“哦,让他们进来吧,”燕国公主吩咐下去,又冲许老夫人点点头,“你这个当长辈的,多久没见十三了?”
英王是太宗的十三子,正是燕国公主嫡亲的侄子,也是许老夫人的表侄子。
“有两个月了吧,”许老夫人想了想,“他跟谢三怎么走的这么近了,听说上次去济南府,两人也在路上遇见了。”
“呵呵,”燕国公主想起邓太后和方太后的打算,微微一笑,“无巧不成书嘛。”
许老夫人自然也门清儿,两人都不说透,只是相视而笑。邓太后和邓家的打算,自然是扶植他们家的太子。英王和镇国公府走的近,多半也是宫里的意思。
其实,这一点,倒是她们猜错了。宫里自然也有这么一层意思,可是更多的,却是英王自己的打算。
日后,他若是也打算争夺皇位,镇国公府的态度,就很重要。不管镇国公府是支持还是不支持太子,英王都得心里有个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英王一进来,就笑着给燕国公主道喜了,“姑母大喜了。”
“你这孩子,”燕国公主赶紧拢了他的手,扶了起来。谢石安跟在英王一边,也行礼问好。
“你们家谢老爷子怎么样?”燕国公主问谢石安,“今年过年,回不回京城啊。”
“好像没说要回来,”谢石安笑,“不过也说不准,祖父若是心血来潮,骑马跑个几日,也就回京了。这事以前也有过,还真说不准呢。”
“哈哈哈,”许老夫人笑了起来,“还是谢老爷子身子最康健,我们家老头子今年还没入冬,就一直喊着冷的慌了。”
“是嘛,”燕国公主在英王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他吃杯温热的牛乳。
谢石安落落大方地坐在椅子上,眉目如画,说不出来的俊逸潇洒。许老夫人见了,心里不禁暗自点头,又把自己萧家的几个孙女,一一排了一遍。只是两家都是武将里面的头领,实在不好成亲。(未完待续)
第194章 今昔
谢石安自然也知道,他们镇国公府,绝对不能跟其他武将搭上关系。尤其,是靖远将军府这样的人家。
所以,许老夫人一脸赞赏地打量他,谢石安却越发大方了。要看就看,反正他也没什么损失。
英王毕竟是小辈,燕国公主这个做姑妈的见了他,自然要问些起居的琐事,唯恐他一个人住在王府,无人照拂。
“听说太后刚给赐了两个宫人,”许老夫人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英王,“王爷可曾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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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燕国公主一愣,问,“你今年多大了?”
“过了年就十四了,”英王回道,脸上略微有些脸红,果然,他的英王府就跟个筛子似的,什么消息都往外传。
“哦,”燕国公主点点头,很赞同地说,“是该给你安排人了。”
英王微微一挑眉,还能如何呢,宫里长大的人,都是这么一个待遇。邓太后也没轻慢他啊,挑的这两个美人,细腰丰臀,还很够瞧呢。
许老夫人笑吟吟地看了一眼英王,又看了一眼谢石安,心想,这两年轻人,一个俊美富贵,一个俊逸潇洒,只可惜谁都不是良配。
镇国公谢家,皇帝对他们多有防范,日后如何还真不好说。而英王呢,只是个富贵王爷,除去依附邓家和邓太后,毫无自由。
“听说你去济南府的时候,”燕国公主问,“见到宁国公主了?”
“是,在城外的峰云观里见了一面,”英王说,“宁国姑母只是问了几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就回城了。”
“哦,”燕国公主停顿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许老夫人,缓缓地问,“她还好吧。”
“身子看着还康健。”英王回答的很谨慎,可就他自己的感觉来说,那天的宁国公主,情绪有些太过激动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姑姑和侄子见面,激动一些也正常。可是,宁国公主出家做女道士,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出家人见了红尘里的亲人,能这么激动,实在有些奇怪。这点违和感,英王也没告诉别人,只是他自己心中有数。至于宁国公主为什么这么激动,英王就不得而知了。
燕国公主感慨了一会儿,大概是想起以前宫中的岁月了。她和太宗两兄妹是庶出,母亲早亡,并无依靠。
而宁国公主,却是太祖和贺皇后的嫡出女儿,身份不知如何尊贵。可现在,她在忠顺府里过着平淡的生活,而宁国公主,却出家做了道姑。世事无常,说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许老夫人的母亲,跟太祖是堂兄妹的关系,她对宁国公主这个表姐,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那会儿的贺家是皇室,贺皇后又是太祖的正室,宁国公主对她们这些姐妹来说,是要仰视的存在。
可现在,宁国公主的人生,早已出了红尘,而许老夫人和燕国公主,却仍是世俗中人。
燕国公主和许老夫人一怀古,英王就有些坐不住了。谢石安这个外人,自然更不习惯了。
“你看看,我都老糊涂了,”燕国公主笑着跟许老夫人说,“我们两个老家伙只顾着怀旧,忘了这两孩子还小呢,哪里听得进这些旧事。”
许老夫人也笑,说,“今儿天气不错,你们也去外面逛逛吧,忠顺府的山水亭阁,在京城也排的上号的。”
谢石安本打算起身告辞,可英王却拖着他不放,“谢三,听说你对山石知道的特别多,这次正好给本王讲讲。”
说着,英王就捉着谢石安的一支胳膊,出去逛园子去了。
谢石安有些无奈,只得跟着英王同去了。他曾跟着丰城侯世子白梓轩来过几次忠顺府,端午大雾的时候,也跟徐婉如一起去看过临风亭。可真要他讲个门道出来,却不容易。
至于山石亭阁的喜好,也是他前世特别擅长的一事。今生再来,谢石安对这些雅事,反而提不起兴趣了。
英王这般热情,谢石安也清楚,应该是宫里邓太后和方太妃的意思。可这事上,谢石安完全没有发言权。谢家的事,一向是他的祖父和伯父父亲做主的。
两人出了萱园,还没到芝园,就发现那边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多半,都是上门来给丁岚道贺的。英王不想遇见熟人,便带了谢石安,一路往东北角走去。
“我们刚进去的时候,燕国公主他们在说丢了的那个孩子吧。”英王问谢石安,“你可听说什么没?”
“听说什么?”谢石安装糊涂,徐婉如丢了的事,他心里有个七八分的底,多半是潘知远跟朱自恒捣鬼了。朱自恒不愿意让侄女在忠顺府长大,就偷偷把人给拐出去了。只是,徐婉如究竟在哪里,这一点,谢石安可真不知道。
“就是那个叫如意的孩子啊,”英王笑,“本王可听说了,那孩子落到拐子手里去了。就凭她的模样,拐子怎么都不会轻易脱手的。八成要养大了,做个花魁什么的。”
“忠顺府还在找呢,”谢石安问,“王爷怎么知道,一定找不回来了呢?”
“这个还得问你了,”英王笑,看了一眼谢石安,“你可是青柳枝和百花楼的大东家啊。这拐子要是得了这么一块美玉,总会找你这个大东家谈一谈吧。”
谢石安被揭穿了身份,只是微微一笑,“这拐子,多半还是亲戚吧。”
“哈哈哈,”英王大笑了起来,“谢三,你这人还真有趣。京城都说谢三风流倜傥,可本王看着,却是有趣的成分多一些。”
两人说笑着,谢石安就把青柳枝和百花楼的事,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
英王本意,也不是揭穿谢石安,他之所以道破这一点,只是表明一个态度。他知道谢石安的秘密,却不为难他,不过是想交他这个朋友罢了。
谢石安闻弦歌而知雅意,倒是也接受了英王的好意。若是没有前世,谢石安或许会误以为,英王是为了太子来亲近自己。可现在,谢石安十分清楚,这个英王,也是野心勃勃的很。(未完待续)
第195章 竹林
谢石安一边跟英王虚与委蛇,一边往忠顺府的东北角走去。一路行去,他也没注意到了哪里,只顾着避开前来道喜的人群。
两人在前面走着,小厮和侍卫在后面远远的跟着。英王正说的开怀,两人却进了片竹林。竹林极密,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明忠和明诚担心有失,赶紧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无事,你们退后一些。”英王摆摆手,示意万胜拦着些明忠和明诚两人。眼下,他还有话要跟谢石安说呢,而这些话,英王并不打算落到颜元初和蒋宇成的耳朵里面去。
“这两位,就是上次在济南的时候救了王爷的好汉吧。”谢石安看了一眼明忠和明诚,上次梨月楼的事,他自然也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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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没有前世的经验,或许谢石安也会相信英王的说辞,什么山东好汉出手相助。可是有了前世的经历,谢石安很清楚,这两个侍卫,明忠和明诚,很可能就是英王暗中的势力。
明忠和明诚拱手示意,英王笑着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说,“正是,他们兄弟原在镖局做镖师,本王见他们身手过人,就请回京城,帮着调教王府里的侍卫了。”
“哦,王爷倒是求才若渴啊,”谢石安一语双关地说。
“哪里,哪里,”英王笑着摆手。
这会儿已经是腊月十四,再过半个月,就是新年了。竹林虽然仍有绿叶,却十分萧索。前日又下了场大雪,称着仅剩的几枝绿叶,看着越发凄凉惨绿了。
两人穿过竹林,倒是看见一座两层的小楼,悬着块“如意”的匾额。
“哦,这就是忠顺府的如意楼了。”英王对忠顺府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就是他们府里小姐和公子出生的楼?”谢石安也听说过,可是前世,这忠顺府最后成了陈奇可的陈府。也不知道,徐婉如出生的这个如意楼,后来改了什么名字。
“就是,”英王笑,指了指这如意楼,“本来不叫这名字,却因为侯夫人生了一子一女,所以才改叫如意楼。他们家小姐的小名,不就是如意吗。”
“忠顺府的大小姐,似乎找不回来了,”谢石安很保守地说。
“哦!”英王拖长尾音,似是而非地和了一下。其实,他和谢石安都怀疑,忠顺府的大小姐,是被潘知远和朱自恒给藏起来了。至于藏哪里,英王心里却是没有数的。
“谢兄,你在京城消息灵通,”英王说,“若是得了徐家大小姐的消息,可千万记得告诉我们一声啊。姑母为了如意,这大半年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人也清减了许多。”
“是啊,”谢石安并不直接回答,“端午的时候见着燕国公主,可比这会儿精神多了。”
“就是,本王看着,也于心不忍啊。”英王点点头,引着谢石安就往如意楼走去。只是,为什么要去如意楼,英王自己心里也不清楚。
“这是株桂花树吧,”谢石安看见楼下一左一右种了两棵树,只是枝叶凋零,很难看出是什么树。
“应该是吧,”英王想了想,说,“以前中秋来过忠顺府,他们府里似乎很多桂花树。”
英王的话音刚落,谢石安却突然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了。英王赶紧伸手搭了一把,问,“谢兄,你怎么了?”
谢石安站直身,看了一下脚下的残雪,笑,“似乎是脚滑了一下,应该是结……”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人就直直地摔倒了。
“谢兄,谢兄,”英王赶紧招了万胜帮忙。谢石安的两个小厮离的有些距离,看到这边出事了,也赶紧跑了过来。
“公子,公子,”明矾和天青一左一右扶住谢石安,赶紧往如意楼里去了。
“万胜,你去萱园,跟姑母说一下,让她派人过来。”英王吩咐了万胜,就跟了谢石安主仆进了如意楼。
明忠明诚已经提前进去,找了个短榻,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让明矾和天青他们放下谢石安。
“你们公子以前有这样过吗?”英王有些吃惊,谢家是武将世家,他从来就没听说过,谢家子弟身子骨不行的消息。
谢石安虽然有才名,可骑射武功可一项都没落下。英王自小就见识过谢石安的弓箭骑术,所以,他也没料到,谢石安会突然晕倒。
明矾和天青吓的够呛,连连摇头。明矾倒是回过神来了,先谢过英王,又让天青出去找人,通知一下镇国公府。
天青刚出去不一会儿,万胜就带着忠顺府的石大夫来了。石大夫后面还跟了几人,其中一个,就是忠顺侯徐铮。
昨儿丁岚刚刚生产,今天就有许多人上门道喜。只因丁岚刚刚生产,不能见客,所以女眷多半去见燕国公主了,而男宾多半去见徐铮了。
徐铮只听说英王和谢石安去见燕国公主了,还没见着面,就有人来报,说镇国公府的公子晕倒了,就在竹林那边。
徐铮赶紧带了府里的大夫,亲自赶来了。毕竟,谢石安的父亲谢松,眼下正是徐铮在兵部的顶头上司。不看僧面看佛面,徐铮自然要十分重视此事了。
石大夫把了好一会儿脉,一直沉默不语,徐铮着急了,就催问,“石大夫,究竟如何?”
“老夫也说不准,”石大夫说,“谢公子的脉象缓和,不像突然晕倒的模样,反而像是睡着了的脉象。”
“他可是突然摔倒的,”徐铮越发着急了,“怎么可能是睡着了呢。”
石大夫抚了抚山羊胡子,沉吟了片刻,说,“要不,老夫给谢公子扎一下针,若是能醒来,应该问题不大。可能是最近累着了,突然气血不足,晕厥了过去。”
“那你赶紧扎针啊,”徐铮催道。
石大夫赶紧摸出针匣子,捏了银针,微微颤颤地找准穴位,扎了下去。
英王和徐铮守着一边,两人都有些担心。英王亲眼看见谢石安倒下,心里多少有些替他着急。徐铮又是忠顺府的主人,谢石安这个客人在他府里晕倒了,徐铮自然也是焦急万分。(未完待续)
第196章 冬日
冬天的白日似乎特别的短,申时过了三刻,天色就有些暗了。
石大夫微微颤颤地捏着银针,谨小慎微地找着穴位扎针。徐铮和英王围在边上,都有些焦急地观望着。
微薄的日光穿过花窗,投到短榻上门,光影斑驳地落在谢石安的身上。这时光,就显得越发地长了。
“好了,谢公子醒了。”石大夫突然喊了一声,
徐铮跟英王赶紧凑上前去,果然,谢石安醒了。西边的日光正好穿过花窗,投到谢石安的身上。
谢石安昏睡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睛,正对着日光,十分刺眼,只得拿手挡了光线。短榻前围了一圈的人,谢石安半眯着眼睛,耳边仿佛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眼前的手,似乎还是个少年的手。
原来,他现在仍然留在十三岁的冬天。
可梦中的一切,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窗外仍是腊月十四的寒冬,可谢石安梦中的天气,却是秋高气爽,桂香满城。对,就是桂花的味道,香气扑鼻,甜腻地就像看得见,摸得着一样,真实的让人毋庸置疑。
可偏偏一睁眼,却是这么寒冷的冬天,连阳光,都是那么的吝啬,那么的薄弱。
谢石安晕过去一会儿,只梦见香气四溢的桂花,其他事务,竟然一无所见。只是他梦中的心情,是那般轻快,似乎风一吹,就能飞扬起来。谢石安醒来之后,只觉得一颗心,似乎泡到了冰水里面,酸涩地让人想哭。
石大夫扶了谢石安坐好,又问了几句他的饮食起居,一时间也找不出谢石安晕倒的原因,只得开了幅调理的方子,让明矾收着,回去煎给谢石安服用。
石大夫正写着方子,镇国公府的管家也来了。谢松听说儿子在忠顺府晕倒了,就派了手下过来,先接了谢石安回家再说。
英王见了,就打算陪着谢石安一起回去。本来,镇国公府和王爷皇子们一直保持距离,可这会儿事出突然,英王又一直陪伴在侧。谢石安也不好拒绝英王的好意,就点头答应了。
镇国公府的管家谢过徐铮和英王,就带着谢石安打道回府了。英王带了万胜和明忠明诚,也一路同行,往镇国公府去了。
到了镇国公府,谢松自然要好好答谢英王,又留了他用晚膳。谢石安被送回住处,可镇国公府的大夫,左看右看,实在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镇国公府本是武将世家,大夫向来擅长处理刀剑外伤,哪里知道这种突然晕倒的富贵病是怎么一回事啊。所以,谢松问了几句,大夫一概是一问三不知,气的谢松只是跳脚。小傅氏这个继母加姨母,带人跑进跑出安置谢石安,看起来,倒是慈爱的很。
英王冷眼旁观,想起前朝旧事,而今镇国公谢克定的兄长,说不定就死在继母手里。说不定,谢克定能有今天,在他兄长谢克宽的事上面,也掺过一脚呢。
谢石安醒来之后,心里空落落的,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夫被谢松催的着急了,就不停找话来问谢石安。谢石安只觉得耳边聒噪,打发了众人,只说要跟英王聊聊,让人下去了。
谢松看他精神还好,倒是也没那么担心了。只以为谢石安没有休息好,或者最近累着了。下去之后,只让小傅氏好好吩咐厨房,照顾好谢石安的饮食起居。
小傅氏往日对谢石安就十分用心,可这会儿谢石安出事了,谢松看她的眼神就像指责她这个继母人心隔肚皮一样,让小傅氏十分难受。
可谢石安晕倒,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小傅氏虽然满怀委屈,却无处诉说,吩咐好事项,只得郁郁不乐地回屋休息去了。
等众人都散去了,谢石安长吐了一口气。
英王突然笑了起来,“父母都这样,太在意孩子了,所以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很。”
“是啊,”谢石安突然想起自己的生母大傅氏来,若是她还在世,估计也会跑进跑出,担心他吧。小傅氏虽然也是满怀关切,却是因为担心谢松责怪,担心外人指责她这个继母。
“所以,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忍一下的。”英王也感慨万千,“我上次在济南遇上劫匪,回来被宫里的太后太妃们知道了,也是千叮万嘱的,烦不胜烦。可一想到她们那么担心,我也只能咬咬牙,忍了。”
“呵呵,是嘛。”谢石安笑了起来,想来,英王和方太妃之间,应该有些感情。否则,英王登基之后,方太妃也不会做了太后。
明矾扶了谢石安躺好,英王也跟在一边,说着些京城权贵子弟之间的趣事。说着说着,就问起了谢二谢籁鸣的事来。
“大哥刚去北疆,二哥看着眼红,背着家人,一声不吭偷偷地出发了。”谢石安微微一笑,谢籁鸣还是和前世一样,冒着风雪,往北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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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段日子,京城就该听说谢家二杰的传闻了吧。只是这样一来,长房的堂妹谢飞霜,似乎又要走上前世嫁给太子的旧路了。
谢家长房的谢楠在北疆带兵,为人谨慎多谋。镇国公府的爵位,又是长房继承。有这么一个父亲,还有这么一对号称双杰的兄长,长房谢飞霜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最后反而被太子一系看上了,邓太后和邓皇后博弈之后,太子妃的人选,从原先的邓洁,变成了谢家的谢飞霜。
所以,英王提起谢家老二谢籁鸣的时候,谢石安先是有些笑意。可渐渐的,想到谢飞霜的事情,谢石安脸上的笑意,就有些勉强了。
英王以为谢石安是累了,就很识相的起身告辞。谢松看过谢石安的状况,又跟英王见过礼,一早就已经走了。
英王虽然身份尊贵,可镇国公府的人,还真不用巴结什么富贵悠闲的王爷。再说了,英王来镇国公府是事出有因,为了送谢石安才一起来的。
若是谢松还留着热情待客,只怕外面说起来,就要走样了。所以,谢石安让明矾和管家陪了英王,送他们一行人出府。(未完待续)
第197章 槐树
明矾和管家陪着英王一行人,刚出了谢石安的屋子,就看见楼下古树巍巍。英王一愣,突然想起颜元初跟他提过的槐树。
据说镇国公府里有两棵槐树,也不知道是哪一任的主人种下的,说不定,这两株古槐的年纪,比镇国公府这宅子的年纪还要大呢。
听说镇国公谢克定的嫂子冯绮雯,就在天水楼跳楼自尽的。而那天水楼前面,就有两棵古槐树。
“那两株是槐树吧,”英王虚指了一下楼下的古槐树。
管家还没点头,明矾倒是先出声答应了,“是,那槐树边上,就是我们府里最高的天水楼了。”
“哦,”英王点点头,镇国公府谢家,在去北疆之前,曾经在甘肃的天水住过一段日子。听说谢家的根,似乎也是天水来的。所以,他们府里最高的楼阁,自然而然也就叫做天水楼了。
只是冯绮雯在这天水楼前的惨死,还有谢克定母子跟谢克宽的纠葛,只怕现在知道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吧。
屋外说话的声音传到屋里,谢石安突然清醒了起来。梦中的一切,就跟这冬日冰凉的空气一样,冷的那么真实,却又冷的那么的远。
“槐树!”谢石安低声喊了一句,明矾赶紧扶了他去窗口。
从忠顺府醒来之后,谢石安只觉得身体和灵魂凑不到一块儿,手足有些缓慢,其他倒是无碍。只是明矾见了,总是无法放心,处处搀扶着他。
从谢石安的屋子望出去,正好看见天水楼的正门,门前的两株槐树,长的极好。虽然已是冬天,却仍是生气勃勃,枝干虬然有力,四下宣告着它的生命力。
“啊!”谢石安突然惊呼了一下,又晕了过去。明矾手忙脚乱,赶紧喊了谢石安屋里的大丫头,冰晶和月华过来帮忙。
三人刚安置好谢石安,又有人请了大夫和谢松过来了。
只是这一次,谢石安就没那么轻易醒转了。
“明矾,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子今天去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事情?”谢松有些气急败坏。
刚开始,谢松以为儿子只是休息不好,有些疲惫才晕厥过去。这会儿又晕了,多半是出事了,说不定,还是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明矾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所以谢松才让他跟着谢石安。
这会儿听了谢石安这么严厉的叱责,明矾的腿一软,跪倒地上,“老爷,小的真不知道啊。早上出门的时候,公子还好好的。后来去忠顺府,在门口遇见了英王,他们一起去萱园见了燕国公主和靖远将军府的冯老夫人,公子在里面说了一会儿话,吃了一盏茶,就和英王出来逛园子了。真的没做别的事情啊!”
明矾说的一清二楚,天青在边上也直是点头,“就是在竹林里转了好一会儿,可能是天气有些冷。”
听见两个随身小厮这么说了,谢松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看来,没出什么意外的事情。若是身子弱了,倒是可以调理一下。
“王大夫,怎么样了?”谢松看见大夫放下谢石安的手腕,就赶紧问了。
“公子的脉象没有什么大碍,可能是天气变冷,一时半会有些体弱罢了。”王御医收起脉枕,慢条斯理地说。
“那他怎么还不醒来呢?”谢松有些着急地问。
“要醒来也容易,老夫给他扎个一针就能醒来了。”王御医斜了一眼谢松,却问,“若是你睡的正熟,人家非要把你扎醒了,你的身子能好吗?”
“哦,哦,这样啊。”谢松的慈父焦急之心终于清醒过来了,“那犬子还要睡多久呢?”
“让他睡着吧,”王御医吩咐笔墨伺候,一边写了药方,一边吩咐谢松,“谢大人也别太着急,公子这病,应该是常年积累所致。让他好好睡个两三天,醒来之后用这方子调理个把月,之后我再来看看。”
“好好,好,多谢王大夫了。”谢松这个兵部侍郎,在王御医面前,倒是不摆架子了。毕竟,儿子的小命就在人家手里捏着呢。
王御医写好方子,正打算离开,谢松又追了上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犬子这一睡,还要睡多久呢?”
“少则一天,多则两三天,”王御医说,“若是三天仍旧没醒,谢大人就派人来说一声,下官马上就来。”
“好,多谢王大夫了。”谢松恭恭敬敬地送走了王御医,又吩咐家人去抓药准备饭食。
只是谢松心里,也有些疑惑,王御医只说谢石安是常年累月所致,却没说什么理由。是积劳成疾,还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回了谢石安的屋子,谢松看着儿子的睡容,坐着床边,就有些发呆了。他和大傅氏是少年夫妻,说不上惊天动地的爱情,却也是结发夫妻,彼此相处的几年,又是情意正浓的好时光。
现在回想起来,音容笑貌却渐渐淡去了。只有这会儿看见谢石安的容貌,才惊觉儿子长的很像大傅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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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他们是恩爱夫妻,可两人之间,却偏偏加进了一个小傅氏。大傅氏病重的时候,谢松一时不慎,和前来探病的小傅氏有了首尾。
大傅氏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一时激动,病的愈发厉害了。之后,就丢下新生的谢石安,撒手人寰了。估计,对谢松这个夫君,也是失望透顶了吧。
所以,谢松心里,对大傅氏本就有几分内疚愧意。后来虽然娶了小傅氏做继室,主要目的,却是要小傅氏照顾姐姐大傅氏留下的孩子谢石安。
小傅氏进门之后,很快就有了谢轻尘。只是谢轻尘的资质寻常,在人才辈出的谢家,毫不起眼。
谢家四个孙子,长房的两个,老大谢古蟾熟读兵书,甚有智谋。老二谢籁鸣有勇有谋,性格长相又酷似祖父谢克定,十分受宠。
二房的长子谢石安少有才名,人物俊美,京城才子里面,谢石安若是屈尊第二,只怕无人敢称第一。
所以,谢松对文武都不出色的次子谢轻尘,多少有些忽视。(未完待续)
第198章 华堂
小傅氏虽然成功进了镇国公府,又做了谢松的妻子。
可她在谢松心里的地位,却永远比不过死去的姐姐大傅氏。而她生的儿子谢轻尘,也一直比不上大傅氏所出的谢石安。
不仅在谢家如此,连在傅家,父亲傅广雅眼里,也只有谢石安一个外孙。至于谢轻尘和小傅氏,谁也没有把他们太当一回事。
所以,小傅氏在谢家的这些年,日子过的并不容易。人人都以谢石安为先,小傅氏也就顺水推舟,处处抬着谢石安。
只是谢石安这人,并不和小傅氏亲近。小傅氏待他再好,谢石安也只是淡淡的。继母和继子和气相处,却又很有距离。小傅氏虽然无可奈何,却也只得作罢。
年中的时候,小傅氏往谢石安屋里塞了两个美貌的大丫鬟,谁知那两人跟了谢石安,也渐渐生了异心。
毕竟,谢家说话有分量的,先是镇国公谢克定,再是谢楠谢松。未来的事情,下人们也都看得清楚,三公子谢石安的分量,一定远超四公子谢轻尘。
所以,小傅氏虽然塞了两个丫头到谢石安屋里,却也得不了什么好处。冰晶和月华本是谢家的下人,虽然是小傅氏安排到谢石安屋里的,可日后若是做了谢石安的姬妾,自然不会把小傅氏这个继母放在眼里。
谢石安这么一病,谢松大发雷霆,矛头直指小傅氏,说她没有照顾好谢石安。一说她这个继母失职,二说她这个姨母心狠。无论哪一条,小傅氏都觉得委屈。所以,谢石安躺下之后,小傅氏心里,那个叫百感交集,苦涩万分。
只是这路是她自己选的,非要在姐姐病重的时候,跟姐夫有了首尾。现在这么一个可悲可叹的处境,跪着走,也得继续走下去。
小傅氏带人去库房领了药材,又安排厨房随时热着汤水,唯恐谢石安突然醒来。安排好一切,小傅氏才满身疲惫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谢松在谢石安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想起亡妻,心里颇有些凄凄惨惨戚戚。又是年末,左右无事,便只身一人,去了华堂。
华堂是镇国公府二房的正屋,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只因大傅氏的名字里面有个华字,谢松跟大傅氏成亲的时候,为讨佳人一笑,就把院子该叫华堂了。
只因这两字光明正大,又不带一丝脂粉气,镇国公谢克定虽然知道了,却也没有说什么。此后,谢松一房住的正院,就叫华堂了。
自从大傅氏病逝,这华堂就再没有人住过了。小傅氏进门的时候,谢松说了,这房子刚有人去世,和喜事相冲。
所以,他们的新房就选了华堂西侧的青荫堂。此后,这正屋华堂,就再没人去住了。也就节日祭祀的时候,开一下正屋,进进出出做些准备而已。
听下人们说,谢松又去华堂了,小傅氏恨恨地砸了一个茶碗。自从他们结婚之后,谢松无时无刻不在散发一种“我很后悔,我很后悔”的情绪。
若是平时,小傅氏也能忍了。毕竟,死者已矣,活着的是她,占据谢松夫人位置的也是她,而她的孩子,也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公子。反而是大傅氏的儿子谢石安,孤零零的一个人。
可谢松这么不顾及小傅氏的脸面,径直去华堂过夜,却让小傅氏书孰可忍不孰不可忍。小傅氏在青荫堂里气的脸色发青。
这时,小女儿谢飞雪的奶妈却抱着孩子来了。
“夫人,夫人,”奶妈说,“小姐昨日开始就有些吐奶,今日吃了两口粥,又给吐了。听说宫里的王御医来了,要不,让王御医给看看吧。”
“王御医早走了,”小傅氏很没好气地回道,“府里的大夫怎么说的?”
奶妈有些兢兢战战,犹豫了一下,说,“大夫说,孩子吐奶是常事,不要大惊小怪。”
“大夫都这么说了,那你还紧张什么!”小傅氏的语气越发不好了,这会儿她又累又伤心,偏偏这个奶妈还不识趣。
她的嗓门一高,奶妈怀里的谢飞雪却听见了,不耐烦地哭喊了起来。
“赶紧带她回去,”小傅氏越发不耐烦了,正要打发了奶妈,谢轻尘却进来了。
他不明白,母亲对这个小妹,为何这般冷淡。要知道,谢轻尘和谢飞雪之间,差了十岁,中年得女,应该视若珍宝才是。可小傅氏对谢飞雪,却冷淡的可以。
谢轻尘接过奶妈手中的谢飞雪,低声哄了一会儿了。谢飞雪而今不过一岁,还不会言语,只是一向和谢轻尘亲近,看见兄长,就停了哭闹。只拿小手环着他的脖子,咿咿呀呀地笑着。
谢轻尘看了一眼小傅氏,见她没有那么生气了,就对屋里的丫鬟说,“去跟父亲说一下,就说飞雪病了,让他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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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干嘛。”小傅氏怄气反对,却也不拦丫鬟。
丫鬟知情识趣,出门去华堂找谢松了。
“你说说看,你哥哥生病,这事又不是我们母子俩的错,”小傅氏抱怨,“可他这样做,不是怪我们,又是什么?”
“父亲或许也没那个意思,只是哥哥生病了,他心里难受罢了。”谢轻尘还在努力开解母亲,只是这些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谢松看谢石安的眼神,充满骄傲,充满慈爱。可谢松看他的眼神,却时不时透出一股子轻视,一股子不耐烦来。
谢轻尘好容易开解了小傅氏,丫鬟却回来回话了。
“老爷说他累了,已经休息了。若是小姐病了,让夫人去请大夫。”丫鬟努力把话说的和缓,其实,谢松的原话,却是孩子病了,找他干嘛。
“你看看,你看看!”小傅氏的嗓门又尖锐起来了,谢飞雪觉得不对劲,又嚎啕大哭起来了。
“有这力气哭,能有什么病,”小傅氏十分不满,让奶妈把孩子抱回去。
奶妈看见气氛不对,也赶紧溜了。她一向可怜怀里的小姐,明明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却丝毫都不受宠。父亲眼里没她,母亲眼里更没她。(未完待续)
第199章 错误
奶妈抱着谢飞雪走了,小傅氏却越说越激动了。
“华堂华堂,我的名字里面也有个华字,他把姐姐供着,却把我放哪里了。”小傅氏说的哽咽,拿了手帕,拭起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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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轻尘无奈,只得坐下来陪着母亲。只是,他也才十一岁,并不懂得如何劝慰小傅氏,除去吩咐丫鬟拧了热帕子来,别的也无能为力。
小傅氏边说边哭,总算说累了,红肿着眼睛,满怀期望地看着谢轻尘,“母亲以后,就只能指望你了。”
谢轻尘坚定地点点头,“嗯,母亲放心,我一定不让您失望的。”
小傅氏听了,心头一酸,又落泪哭了起来。母子相对而泣,过了好一会儿,小傅氏才算恢复平静,问了几句谢轻尘的起居。
两人说着话,谢轻尘倒是提起来了,“母亲,再过几日,就是三哥的生辰。这次他病了,您看……”
“还是办的隆重一些吧,”小傅氏恨恨地说,“否则,你父亲又要怪我,轻慢了他的爱子!”
“这样才好,”谢轻尘安慰道,“母亲对三哥如何,父亲以后总会知道的,眼下还是依礼行事比较好。我们自问于心无愧,别人怎么说,都只是过眼烟云。”
“嗯,”小傅氏捏了帕子,轻轻按了几下眼睛,表示自己忍辱负重,会好好待谢石安的。
谢轻尘跟母亲说了一会儿话,聊好谢石安生辰的事,就起身告辞了。
谢松是个长袖善舞的政客,虽然是武将世家出身,却天生是个当官的料子。
所以,在谢松眼里,风流倜傥,才华卓绝的长子谢石安,更符合他心目里的理想形象。而谢轻尘那样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货,再孝顺守礼,也不过是无功无过罢了。
其实,谢松的两个儿子,都很像他。谢石安像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一面,至于文才,应该是他母亲大傅氏的遗传。
而谢轻尘为人谨慎,走一步看三步,这点也像谢松。至于性格,谢轻尘更像母亲小傅氏。所以,谢松更喜欢长子,估计和这点也有些关系。
在谢松看来,他跟小傅氏只是一个错误。偏偏这个错误害死了发妻,让长子没了母亲。因为岳父傅广雅的关系,他又不得不娶了小傅氏进门,把这个错误永生永世地背在身上,刻在脸上。
所以,谢松对小傅氏的态度,怎么可能好的起来。在他心里,谢松觉得自己是个风光霁月的风流人物,虽然比不得魏晋人才,却也和俗世的凡夫俗子不同。
可有了小傅氏这么一个污点,谢松想起这事,总觉得气短的很。因此,谢松的姬妾不少,来青荫堂的日子,更是屈指可数。
谢松心中遗憾,小傅氏又何尝不是如此。
还未出嫁的时候,小傅氏处处攀比着姐姐大傅氏。可大傅氏是嫡出长女,身份比她自是高出一截,嫁人也嫁的尊贵。
虽然谢松没有袭爵的可能性,可谢松在朝中活跃,前途无量,人物又长的俊美风流。小傅氏对姐姐和姐夫这样的婚姻,自是十分羡慕,甚至有些嫉妒。若非大傅氏是嫡出长女,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轮得到她。
等大傅氏生了谢石安,伤了身子,又一病不起。小傅氏的心思就有些活动了,时不时上门去探病。说是探病,倒不如说是找机会去见姐夫。
一来二去,她跟谢松就有些眉来眼去了。喝点酒,月光再好一些,两人就成就了好事。小傅氏自然不甘心这样默默无闻,找了个机会,让大傅氏知道了。
大傅氏一直以为,自己和夫君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想到,突然看见这么腌臜的一幕。撞破了自己丈夫和妹妹的偷情,大傅氏一气之下,病情越发严重了。之后,就与世长辞了。
大傅氏去世的时候,小傅氏已经有了身孕。再加上傅广雅那会儿正要进内阁,权势滔天。谢松自然不会让岳父难堪,在热孝里面娶了小傅氏,只借口让她进门照顾才一岁的谢石安。
此后,谢松对小傅氏的态度,也一直如此。照顾谢石安,才是小傅氏进门的第一要务。
小傅氏成功进了镇国公府的大门,做了谢松的妻子,才发现有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美好。
她和谢松婚前苟且的事,镇国公府里人人皆知。公婆的冷眼自不必说了,大哥谢楠和大嫂孔氏的神情,也有些怪异。
偏偏这镇国公府,主事的是长房的孔氏,小傅氏就算想打发了那些知道底细的下人,都没有机会。
所以,这么十几年下来,府里多数人都知道小傅氏的底细。是前头夫人的妹妹,来探病的时候爬到了姐夫床上。
小傅氏也只好打发了二房这边的一些丫鬟下人,躲在二房装作不知道人家说些什么。等她生了谢轻尘,谢松就不再来青荫堂了。而后又纳了些姬妾,和小傅氏的关系,更为冷淡了。
小傅氏没得选择,只能扮作慈母,对谢石安十分照顾。可长房的大嫂孔氏,却处处照拂谢石安。对外,孔氏只说,她有两个儿子,再多一个谢石安也没什么,两个是养,三个也是养。
公婆听说了,还夸孔氏懂事明理。就小傅氏一个人,落了个两头不是人。孔氏是南平侯的妹子,祖上和镇国公府谢家也联络有亲,进门之后,很得公婆喜欢。
而孔氏的众多兄弟姐妹,多数都和京城勋贵有亲,反而是小傅氏,孤立无援。她父亲虽然进了内阁,做了大学士。可她父亲眼里,并没有小傅氏这个庶女的地位。在傅广雅的眼里,小傅氏的功能,就是留住谢松做他们傅家的女婿。
所以,小傅氏在镇国公府的这些年,过的一点儿也不畅快。小傅氏也曾经设想过,若是她嫁了别人,又会如何。
她是内阁大学士的女儿,即使是庶出的女儿,也比寻常官家女儿金贵。若是嫁个京官,夫家处处都要仰仗傅家,那她的日子,一定比现在舒心。可若是非要大富大贵的人家,只怕谢家已经是小傅氏能够着的顶点了。(未完待续)
第200章 阿文
谢松在华堂里过夜,哪里知道小傅氏心中的挣扎。
小傅氏坐在半明半暗的正堂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想到谢石安的生辰,小傅氏心里的恶意,突然抑制不住了。她要给谢石安一个终身难忘的生辰,让谢松好好尝尝冷淡她的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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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念一起,便是地狱。只是,这地狱是谢石安的地狱,还是小傅氏的地狱,眼下还不好说。
秋石楼里的谢石安,眼下仍旧睡的深沉。明矾和天青守了床边,彼此都有些困倦了。天青的头一点一点,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明矾也不忍心吵醒他,只让天青休息片刻。谢石安一天没醒,他们两个贴身的小厮,就没一刻安宁。
所以,明矾强打起精神,拿手搓了搓脸,睁大眼睛,唯恐谢石安突然醒来,要茶或者要水。
一夜无话,明矾熬到快天亮的时候,也有些撑不住了,靠着谢石安的床沿,睡了过去。
冰晶和月华是小傅氏安排到秋石楼的丫鬟,素日并不怎么往谢石安的屋子里来。只是这次情况特殊,谢石安病倒了,而贴身的两个小厮日夜守候,也累的够呛。
所以,月华悄悄进了屋子,打算看看谢石安的情况,是否有什么要帮忙的。自然,她也知道,自己跟冰晶是小傅氏给的,谢石安心里,多少有些疙瘩。可月华也知道,机会难得,既然来了,自然要好好做下去。
谢石安比她们小个一两岁,才华自不必说了,相貌更是难得的俊美。假以时日,成年之后必定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相貌,性格脾气又一向不错,谢石安在丫鬟眼里,自然是个香馍馍了。
月华和冰晶一进秋石楼,就跟谢石安表明了立场。只是谢石安用惯了小厮,并不怎么让她们进屋。
月华性子温婉,为人又比冰晶和气一些,跟明矾和天青都还说得上话,有时谢石安不在,她也进屋收拾一下东西。
谢石安见她并不坏事,做事小心之余,也不多事多嘴,所以倒是默认了月华和冰晶的存在。所以,月华这会儿进来,心里虽然有些忐忑,却也十分小心谨慎。
对着天水楼的窗子没有关紧,月华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口,正打算关上窗子,却听见谢石安喊了一句,“阿文……”接着,就是压抑到接近窒息的啜泣声。
明矾突然醒了过来,看见窗前的月华,又回头去掀谢石安的床幔。
“公子,公子,您做噩梦了。”明矾给谢石安理了理头发,又示意月华去端茶水。
谢石安从撕心裂肺的梦境里醒来,只觉得心疼的痛不欲生,却一点儿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明矾一脸担心地望着自己。
天青这会儿也醒了,接了月华端来的茶水,正扶了谢石安,让他喝上几口,先定定神。月华放下茶水,又去屋外拿热水布巾。
谢石安定下神,隐约记得自己说了句什么话,然后就醒了。至于说了什么话,谢石安一丁点都不记得了。
“明矾,我刚才噩梦,可曾说过什么?”谢石安问明矾。
“小的迷糊了,并不曾听清楚。”明矾犹豫了一下,说,“那会儿月华进来关窗户,她倒是应该听见了。”
“月华?”谢石安皱了皱眉头,前世这月华和冰晶也来了他的屋里。只是他一时不慎,收了月华做通房丫头。而后月华和小傅氏之间,可是一言难尽啊。
今生重来,谢石安知道,问题还是在他自己身上。若是他和月华没有瓜葛,一主一仆,月华不见得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所以,这次月华和冰晶再来秋石楼,谢石安也没强烈抗拒。不是月华和冰晶,小傅氏还会挑了别人再来。倒不如,留下这两个知根知底的。
只是,谢石安再三跟明矾和天青强调过了,自己睡觉的时候,绝对不能让月华和冰晶进屋子。
所以这会儿听说月华进屋来关窗子了,谢石安就皱了眉头。
“公子,您先擦下脸吧。”月华端了热水进来,递了布巾给明矾。明矾有些讷讷不好意思,看了一眼谢石安,唯恐他怪罪自己失职的事。
谁知,谢石安倒是没有发怒,只是吩咐月华上前,“月华,我刚才噩梦,可曾说过什么?”
他两世为人,脾气一早就磋磨的将近没有了。明矾和天青失职,他能做的,只是再次强调,别让月华和冰晶贴身照顾他。
若是明矾天青再做不到,谢石安也能换了随从。毕竟,他才十二三岁,还有的是时间,去调理手下。
“公子就喊了一句‘阿文’,”月华想了想,说,“然后明矾就醒了,之后公子只是啜泣,并没说话了。”
“好的,你下去吧。”谢石安没有多说,就让月华出去了。之后,有些严肃地看着明矾和天青,“若是我吩咐的事情你们做不到,一次我可以原谅,两次我就应该做好准备,找人替换你们了。这是第一次,以后别再让我失望了。”
明矾和天青赶紧跪下,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谢石安素日很好说话,到了月华和冰晶身上,却从不妥协。或许,公子和夫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和睦吧。
“是,小的知错了。”明矾和天青赶紧认错,这次的确是他们失职,不该让月华夜里进屋的。
“知错能改就好了,”谢石安有些疲倦,这一觉,似乎睡的有些久了,“我睡了多久?”
“从忠顺府回来,就开始睡了,”天青想了想,说,“一整夜了吧。”
“哦,”谢石安问,“英王呢?”
“老爷让管家送出去了,”天青说,“英王还问起天水楼前的槐树呢,说那树长的好。”
“天水楼前的槐树?”谢石安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突然晕厥。当时听见英王在楼下说槐树,自己往窗外看了一眼,结果就人事不知了。
刚才噩梦,月华听见的那个“啊文”,又是何人?谢石安认识的人里面,从来就没有一个叫阿文的。(未完待续)
第201章 父亲
“阿文,”谢石安靠在床上,反复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两世为人,他真的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叫阿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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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矾和天青因为做错了事,这会儿也没了瞌睡,两人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外。等天色稍微亮了一些,明矾就派了个小厮,去华堂告诉谢松,谢石安醒了。
谢松在华堂住了一夜,心里对发妻和爱子的内疚感减轻了许多。这会儿又听说谢石安醒了,越发觉得自己和儿子得到妻子大傅氏的庇佑了。
心情一好,谢松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急匆匆带了下人,赶来秋石楼的时候,遇见来送早膳的小傅氏,谢松都能露出一两个笑脸了。
小傅氏心里松了一口气,听说谢石安醒了,果然,谢松的态度就转了一个大弯。想到这里,小傅氏的心情,越发沉重了。只是小傅氏的脸色,仍旧挂着慈母的微笑,进了谢石安的屋子,安排他用了早膳。
谢石安谢过小傅氏,用了早膳。等小傅氏带人走了,谢石安却突然问谢松,“父亲,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阿文的人。”
谢松一愣,他认识的人可多了去了。朝中百官,京城勋贵,边疆武将,还有三教九流,真是数不胜数的。谢石安突然这样问他,谢松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答案来。
“是魏闻吗?”谢松想了起来,镇国公谢克定手下有员猛将,就叫魏闻。年纪跟谢松差不多大,比谢楠小了几岁,这几年在北疆,屡有战功,风头正劲。
“魏闻?”谢石安也想起这个人了,前世这个魏闻,为了去救被困的谢籁鸣,被人射死马上。
“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魏闻来了。”谢松笑,“莫非,是想你祖父了?”
“嗯,”谢石安顺水推舟,也笑道,“说不定,今年祖父就派魏闻回京述职呢。”
“或许就是呢,”谢松也笑,想起远在北疆的父亲和兄长,心里也有些温情。
父子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谢松也提起谢石安的生辰来了,“前儿你病了,还是英王送回来的,这次你过生辰,要不要也请一下他。”
“不用,”谢石安十分肯定,英王这么野心勃勃的王爷,若是跟他搭上线了,日后可不得安宁了。
“没事的,真要请,皇上也不会怪罪的,更何况,太后也愿意让英王出来走动。”谢松以为,谢石安是担心镇国公府的立场,所以不跟王爷皇子接近。
“不是,”谢石安摇摇头,“父亲总说事情要长远来看,而今圣上登基不久,宽和大度。可万岁千秋鼎盛,以后的事,还是谨小慎微为妙。”
谢松听见儿子的话,心里颇为安慰,他一向有些担心,谢石安的才学太高,难免有些天才的毛病,沦为虚谈,而不务实。现在看来,这孩子又聪明,又有才学,还十分脚踏实地。怎么看,都是自己最满意的孩子。
“也好,那就依你的意思,”谢松笑道,“就家里人一起庆祝一下,让你大伯母下厨,做些你喜欢的点心。”
“好,”谢石安笑着点头,前世这个生辰太过热闹,不知道如何触动了小傅氏的心。最后小傅氏破罐子破摔,故意让谢石安知道了他母亲大傅氏的死因。
谢石安知道自己的父亲背叛了母亲,又害的病重的母亲去世,心中对谢松的印象一泻千里,对家族,对未来,一下子迷茫而不知所措。
而后谢石安开始放浪形骸,也是因为这事的打击。前世谢石安少有才名,却一直没有科举,更没有入仕。
等谢家倒塌的时候,谢石安一开始虽然幸免于难,却毫无能力,去救家人的性命。先是长房的伯父谢楠去世,再是谢二被人害死,之后祖父病重,谢古蟾一人独木难支。京城的谢松又莫名其妙,卷入纠纷,闲职在家。明知道有人在针对谢家,却无能为力,后来又突然伤寒,不治身亡。
谢石安想到这些,有些后悔,前世太过憎恨谢松,放浪形骸之余,完全不顾谢家上下。最后想出手的时候,却早已经无力回天了。
而他之所以那么恨谢松,原因就在小傅氏的身上。
前世生辰过后,谢石安满心欢喜地在秋石楼里读书,小傅氏却找上门,借口送点心,说了一通当年的旧事。
什么大傅氏是被谢松气死的,什么自己也是无奈才委身谢松的。听了这些,少年的谢石安义愤填膺,处处跟谢松针锋相对,父子两人,日渐疏远。
现在想来,谢石安觉得,谢松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不错。虽然过于宠爱自己,却没有溺爱,做错的地方,仍旧会好言好语地教导。可谢松背叛大傅氏,导致大傅氏病情加重,也是事实。
作为一个父亲,谢石安觉得谢松做的相当可以。可作为一个丈夫,谢石安觉得,谢松十分不称职。
至于母亲大傅氏和谢松之间的爱恨情仇,谢石安觉得,今生再来一次,他也能够理解母亲的心情,却不会站到她的一边,去恨谢松。
说到底,他对早死的母亲,并没有太大的感情。大傅氏生了他,却没有为了他,而努力活下去。这一点,谢石安觉得,大傅氏有些过于软弱了。
而他自记事以来,母亲的位置上面,就一直是大伯母孔氏。孔氏对他,该骂的会骂,该心疼的会心疼。说起来,谢石安对大伯母的感情,远超镇国公府的其他人,甚至超过谢松。
而这一点,也是前世谢石安后悔自己没有作为的最大原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哥和二哥去世,再看着大伯母痛不欲生,那时候的谢石安,才深恨自己的无所作为。
相比鲜活明亮的大伯母,谢石安觉得,文官家庭出身的大傅氏,有些太过软弱。不就是心中的爱情破灭了嘛,不就是被丈夫和妹妹背叛了嘛,可她还有孩子,还有未来,何必那么想不开,最后重病不起,抛下孩子去世了呢。
而今想来,谢石安觉得,自己前世对谢松的愤怒。很可能,也是因为自己心中的失望很大,所以换了个形式,变成了极端的愤怒。(未完待续)
第202章 生辰
谢石安病了几天,京城交好的勋贵子弟也有上门探望的。只因谢松拦截,谢石安倒是着实悠闲了好几天。
外祖父傅广雅听了,也派人送了医药。以往,他总觉得谢石安身子太过康健。这会儿谢石安总算病了一会儿,傅广雅越发觉得,这外孙像足了自己,反而不像谢家那些武夫了。
除去医药,傅广雅还给外孙写了封家书,忆苦思甜,说自己当年如何体弱多病,屡屡在生死边界上体会人生百味。吩咐谢石安要抓住这个生病的机会,更深一步地体会世界万物,反思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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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安收了外祖父的书信,只是微微一笑。人生百味,他前世就已经尝够了。今生,他只想家人平安,生活平淡,其他的,别无所求。至于人生百味,让别人去尝,自己还是做个看客吧。
只是这次生病,谢石安自己也有些弄不清情况。毕竟,前世他身子康健,即使在**日夜颠倒,也没出过什么大碍。
而这次的病,却来的如此突然。再想想,有许多地方十分奇怪。他和英王在忠顺府里逛园子,好好的,竟然在如意楼晕倒了。
回府之后,本来已经有些恢复了,却听见英王和天青他们在楼下讨论天水楼前的槐树,谢石安又晕了过去。
此后噩梦,又梦见一个叫阿文的人,只是,阿文是男是女,谢石安一无所知。这些线索联系到一起,谢石安的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前世今生,很少有人能过两遭。谢石安知道,自己有所得,必定有所失。说不定,这次的生病,就是因为这事。
只是,谢石安心里,总有些怀疑,为什么回来的不是别人,却是他自己。要知道,前世他的下场虽然不好,却也是时势所趋。
当时谢家长房全灭,死的死,伤的伤。二房的谢轻尘因为出卖家人,倒是苟且残喘。只是后来又出了谢飞雪进宫,又被误认为是刺客的事情,连谢轻尘也没法幸免了。
谢石安当时在**混沌度日,大厦将倾,他自然也难逃此难。算起来,谢家因为长房出了个太子妃,彻底打上了太子党的标签。也因此,注定要和夺位的英王成为对敌。
眼下的形势却完全不同,肃宗刚刚登基,英王现在还是个富贵闲散的小王爷。虽然有人聚拢到英王旗下,却还没伸出手足。
而太子一系,眼下也才刚刚开始发展。只要镇国公府别出什么太子妃,无论是太子继位,还是英王登基,镇国公府都没什么大难。
只是这事,谢石安心想,得和大伯母好好说一说,千万别让谢飞霜嫁给太子。可以的话,早些择户人家,把亲事定下来再说。
谢石安一边盘算着家中事务,一边养着病,吃着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至于梦中那种窒息的痛苦,谢石安连想都不敢去想。前世谢家全灭,他心中虽然苦闷,却也没有这种绝望到这种无法言语的地步。
谢石安只以为,这种心痛,是因为前世今生活了两遭的缘故。所以,倒是也没细细去想前因后果。只是读读书,琢磨下朝中的形势。
自从和庄大头打赌赢了青柳枝和百花楼,谢石安每次出府,总会往**看看。前世他是**常客,自然深谙此中窍门。
今生谢石安接手**,自然做的风生水起。朝中的消息有限,三教九流的消息,却不受拘束。
所以,今生拿了**,谢石安早打算掌握京城的信息,以防日后有变,也好有个对策。
到了腊月二十四,孔氏果然安排了一个小小的家宴,庆祝谢石安的生辰。长房的谢古蟾和谢籁鸣,一个得了祖父的许可北上,一个偷偷摸摸地北上。
眼下两人都在北疆,大伯母孔氏哭笑不得,反而对侄子谢石安看的更紧了一些。小傅氏虽然提议要大办筵席,孔氏却说,孩子还小,非五又非十的整数,办那么大要折福的。小傅氏好心惹了一鼻子臊,也不好多说,只得什么都按孔氏的要求来办了。
孔氏请了几个族中的小辈,又请了几个谢石安在国子监的好友,在家中简单聚了聚。只说谢石安还在病中,也不让多吃酒,众人吃的无趣,很快都各自散了。
谢石安早就不是少年心气,吃酒与否,热闹与否,他眼下一点儿也不在乎。众人早早散去,他的心里,反而觉得轻松许多。
虽然孔氏不让吃酒,谢石安还是吃了一两盏。在他心里,自己一早就是个中年人了,哪里有什么少年人的心情呢。
等他正打算回秋石楼的时候,大伯母孔氏却笑眯眯地冲他招手。谢石安想起堂妹谢飞霜的事情,也打算跟孔氏好好谈一谈。
“秋石,过来,我有东西给你看。”孔氏喊着谢石安的小名,笑的一脸慈祥。
孔氏生了两儿一女,长子谢古蟾少年老成,懂事不说,还很有心机。孔氏对长子,一向不知道如何着手,只是放任长子跟着丈夫。
而次子谢籁鸣,又是个一天不打就上梁的主。孔氏对着谢籁鸣,除了咆哮还是咆哮。只要看见次子,孔氏的嗓门就会无意识地提高两个高度,憋足力气,随时准备吼叫。
只有对着二房的谢石安,孔氏才觉得自己像个母亲。偶尔给他添件衣服,偶尔给他送点吃的,偶尔不许他做这做那。虽然繁琐,却很温情。
“伯母,”谢石安到了孔氏身边,“有什么事吗?”
孔氏很自然地牵了谢石安的手,很神秘地笑,“你祖父给你带了个礼物回来,我带你去看看。”
“哦,”谢石安挑了挑眉,想起前世祖父送来的大刀,还说上面至少葬送了三百人的性命。
当时谢石安握着这么一把血淋淋又杀气腾腾的大刀,心里真的是百感交集。要知道,前世的谢石安,心中自认为是个才子。才子应该配佳人,送什么大刀呢。
难怪外祖父总是鄙视谢家人,收到大刀的那一刻,谢石安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谢家人。(未完待续)
第203章 礼物
看见孔氏神秘兮兮的微笑,谢石安心中十分微妙。看来,这次祖父又把那柄大刀给他送来了。
果然,孔氏牵着谢石安的手,一转身,就进了武器库房。谢石安心中苦笑,果然,祖父让他从军的心思,是从来就没停歇过的。
谢松从政之后,就打算让谢石安科举入仕。以后有他和傅广雅在前面照看,谢家说不定也能出一个内阁大学士,甚至内阁首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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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谢松虽然是武将世家出身,却打算让儿子谢石安以文人的身份入仕。或许,谢松是看上安定侯沈国邦培养儿子沈允做户部尚书的路子,打算让谢石安也如此入仕。
谢石安自小才气过人,傅广雅早就有言在先,这孩子更像傅家的子弟,不像谢家的武夫。所以,傅广雅和谢松两翁婿齐心协力,就想带着谢石安往科举的道路上走。
可镇国公谢克定不这么想,他觉得,男儿自当马革裹尸,捏着一支笔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谢石安是他的孙子,自然也得上战场厮杀,这才是男儿本色。
至于什么首辅,什么内阁大学士,你可曾见过哪个首辅,哪个大学士封公列侯的?若是想封公列侯,只能一刀一枪拼杀,这就是谢克定的世界观。
所以,虽然谢克定远在北疆,鞭长莫及,却时时注意培养谢石安的尚武精神。生日年节,送的全是武器盔甲和宝马。
谢石安心中苦笑,跟着孔氏进了库房。谁知,库房里并没有前世的那把大刀。
“那个,看见了没有?”孔氏笑着指了指墙上的一把弓。
谢石安抬头看去,就见一把暗金色的长弓,不明不暗地悬在墙上。孔氏见谢石安没什么反应,就笑着上前,取下金弓,说,“你祖父让魏闻回京述职,只是魏闻走的急,一时也带不了什么东西。你祖父原打算把他的大刀给你送来,这样一来,只好换了这把长月弓。”
“这就是长月弓?”谢石安大吃一惊,要知道,长月弓是谢家的家传宝物。看来,祖父这次下够血本了,还真想拉着他去北疆从军呢。
“是啊,”孔氏笑着摸了一把长弓,“上次看见这弓的时候,我才刚进镇国公府呢。”
谢石安接过长月弓,却发现这弓看着长大,却比他想象的要轻一些。弓身非金非木,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倒是弓弦,绷的极紧,也有些磨损。看来,祖父最近,还在用这把长月弓。
谢石安虚挽了一下长弓,心里十分欢喜。那把粗粗笨笨的大刀,他是一点儿也不喜欢,可这把长弓,却甚合他的心意。而且这长月弓一握到手里,就像曾经跟随他多年一样,十分趁手。
看他爱不释手,孔氏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指了指地上的两只箱子,“这是你大哥和二哥送来的,都是些北疆的小玩意。”
说着,孔氏开了箱子,一个箱子里面是兵书和地方志,一个箱子里面是各种刀具,还有不少气味怪异的皮草。
谢石安笑,兵书应该是大哥谢古蟾送的,刀具和皮草应该是二哥谢籁鸣送的。这两人,风格如此不同,可用心却殊途同归,都想拉着他一起上战场。看来,谢松想把儿子培养成大学士,甚至内阁首辅的道路,十分艰难啊。
孔氏见他笑了,也担心他病中在家闷坏了,就拿了个箭囊,挂着谢石安的身上。
“这弓箭你拿去玩,只要不射人,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谢石安被孔氏这么一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心中十分畅快。
前世今生,他总觉得女子应该像大伯母这样,明亮活泼。而他的母亲大傅氏,就太过沉重,太过软弱了。
追根究底,谢石安觉得,自己内心,也的确有尚武的一面。至少,他就看不上娇滴滴的名门闺秀。今生若是有机会娶妻,谢石安觉得,自己很可能也会娶个像大伯母这样明快活泼的女子。
孔氏又吩咐了几句,才让明矾陪着谢石安回去了。
谢石安背了长月弓,斜挎着箭袋,踩着一地的积雪,就往秋石楼去了。他的小名叫秋石,只是大傅氏死在秋天,谢松总是不忍提起这个秋字。
也不知道,谢松是无情,还是多情。总之,除去孔氏,府里都叫谢石安的名字。为的,就是担心谢松难过。
只是孔氏却百无禁忌,她觉得,谢松既然能做出背叛妻子的事情,就该背负起一辈子的内疚。要么,谢松就干脆没心没肺,不用记挂过去的错误。要么,他既然做了,就该承担起后果。
所以,孔氏见了谢石安,总还是叫他的小名,秋石。谢石安倒是并不在乎这个秋字,这小名,还是大傅氏在世的时候给取的,大家都这么喊他。
后来大傅氏去世了,这名字才渐渐没人叫了。谢石安觉得,若是大傅氏还在世,应该也有人这么喊他吧。
斜背着长月弓,谢石安踩着雪,略微觉得有些酒意,一路上越走越快。就像他曾经也这么背着长弓,踩着积雪赶路。
快到天水楼的时候,谢石安突然一愣,这场景,他一定见过,一定见过!是什么时候见过的,谢石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也是这样漫天大雪初停,府里满是积雪,而他也是这个角度,也曾背着长弓,站在这里,仰望着什么。
想到这里,谢石安突然抬起头,看向天水楼的楼顶。
天水楼是镇国公府里最奇特的建筑。或者说,镇国公府里的其他建筑,都有些不同寻常,有些就像个农家的小平房,有些就像个郊区伏富户的小院子,有些就像一座库房。
只有这个天水楼,精致典雅,就像从江南的园林里直接挪过来似的。听说,还是伯祖父谢克宽娶亲的时候造的。而那位伯祖母,听说就是从这座楼上跳下来自尽而死的。
只是,那位伯祖母,似乎是叫冯绮雯?
谢石安突然想到这个名字,心中警铃大作,却不清楚,自己在紧张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204章 名字
“我上去看看,”谢石安背着长弓,头也不回,对明矾说了一句,就急匆匆上了天水楼。
“公子,”明矾马上回过神了,也跟着往楼顶上跑。
谢石安跑的飞快,一下子就把明矾甩在后面了。到了楼顶,谢石安直冲着扶栏而去,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引着他,一路向前。
“公子,”明矾追上楼,正看见谢石安飞速跑向栏杆。明矾吓了一跳,赶紧飞身扑了过去,一把拖住了谢石安。
谢石安一回头,就看见气喘吁吁的明矾,知道他是误解了,谢石安笑着摆摆手,说,“我是找个东西,你想哪里去了。”
明矾仍旧不肯放手,拖着谢石安的胳膊,唯恐他脑子糊涂,突然也学着以前府里的老夫人那样去跳楼了。
谢石安无奈,只得半拖着明矾,到了栏杆边上,蹲了下来。看见谢石安真的神志清楚,明矾才半信半疑地松开手。
就像一早就知道那里有字似的,谢石安蹲在栏杆下方,找到了一行刻痕。
“错错错,”署名却是一个“文”字。想来,这字应该就是跳楼的伯祖母留下的,她的名字是冯绮雯,估计这个“文”字,就是她的手笔。
这时,明矾也看见这个“文”字了,“公子,你那天夜里噩梦,似乎就喊的阿文。”话一出口,明矾就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莫非,这是什么鬼魂作祟的事情?这话,明矾可不敢说出口。镇国公府上下,全在刀尖上舔血过日子,谁也没把鬼神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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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明矾不慎说了这些揣测鬼神的瞎话,只怕轻则挨罚,重则被赶出府去。
谢石安却没这个顾忌,他跪在地上,凑近那行字,细细看了一圈。只见刻痕深浅不一,刻处却十分尖细。想来,应该是金钗所画,说不定,就是冯绮雯跳楼前的一刻,最后留下的遗言。
“错错错”,看来,又是一个跟大傅氏一样软弱的女子。谢石安在心中感慨,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是那个“文”字,却像刻到他的心口上一样,十分压抑。
“公子,我们下去吧,这里总觉得怪怪的,”明矾见谢石安看的仔细,越发担心起来了。
“嗯,”谢石安点点头,倒是没再继续看了,跟着明矾,下楼回了自己的住处。
若是旁人,见了这样的字迹,说不定感慨一下他人的喜怒哀乐,心里也就放下了。可谢石安却不一样,他经历了前世今生,知道冥冥之中,必定有些因果。
否则,如何解释他的噩梦,又如何解释他一下子就能找到冯绮雯的遗言。想的多了,夜里谢石安又做了噩梦。
只是这次的梦,比往日的却要长上许多。
在忠顺府的如意楼里,谢石安曾经梦见过秋天的桂花。这一晚,仍旧如此,只觉得冷香扑鼻,到处都是桂花的香味。
谢石安只听见女子的笑声,半晌之后,又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
“阿文觉得这信王府如何?”这男子的声音,好不耳熟,谢石安心里想着,却不知道,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很好,特别是那片竹林,还有这满院子的桂花。”女子笑的十分轻快。
“阿文喜欢就好,”那男子又深情款款地说,“以后我们搬出府来独住,就在这信王府里住下如何?”
“那信王呢?”那女子有些疑惑,反问道。
“信王啊,”那男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却不做任何解释。谢石安心中也有疑惑,这人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说话说到一半就不继续解释了呢。
心中一着急,谢石安突然就看见了。蓝天白云,一副秋高气爽的模样,而眼前的人,言笑晏晏,实在是个佳人。即使谢石安前世久住**,也没见过这般绝色。这会儿看见了,心中不禁击掌感慨。
再一看,那佳人侧了头,回过来微微一笑,贝齿若雪,笑容灿烂。谢石安突然一愣,这人他认识,这人他前世见过。
谢石安急的掌心冒汗,却想不起来,这样的佳人,他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的。按理说,这样的绝色,谢石安若是见过,绝对印象深刻的。
突然,谢石安想起来了,如意,是如意!就是忠顺府的那个花痴美人徐婉如啊。
徐婉如并不怎么出府,只是每年正旦,都会跟着燕国公主进宫拜见太后。她十五岁的时候,燕国公主帮她求了邓太后的懿旨,跟陈奇可定下了亲事。
只是陈奇可一直拖延不办,不是祖父死了,就是祖母病了。就这么拖了三年,才不得不娶了徐婉如。
当时,京城都说燕国公主的孙女徐婉如,是京城第一美人,似乎不逊于她母亲朱念心当年的美貌。只是,毕竟是大长公主养大的孙女,身上又有皇家血脉,温婉柔顺方面就大打折扣了。
谢石安在**里住着的时候,就常听人提起徐婉如,关于她的痴情和陈奇可的坐怀不乱,更是听了许多。
至于徐婉如本尊,谢石安进宫拜见太后的时候,路上倒是曾经见过一面。成年之后的徐婉如,的确绝色。
“怎么会是她呢。”谢石安在梦中低声地跟自己说,毕竟,这男子一直称呼她为阿文。徐婉如的名字,还有小名,都和阿文无关啊。
声音一出口,谢石安突然想了起来,这男子的声音,他究竟是在哪里听过的。因为,这声音就是他自己,是他成年之后的声音!
想到这里,谢石安一身冷汗,突然惊醒了过来。
谢石安惊惶未定,四下旁顾了一圈,大概是因为他没出声,明矾和天青也没发觉。自从月华上次闯到他的卧室之后,谢石安就下了死命令,守门的小厮,再不敢让丫鬟们进屋。而明矾和天青,也换了班次,轮流守夜。
谢石安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却跳的飞快。
那个叫阿文的女子,为什么长了一张徐婉如的脸。
而那个男子,听他的语气,多半就是阿文的丈夫,也就是祖父的兄长,谢克宽了。可这谢克宽,为什么用谢石安的声音说话。(未完待续)
第205章 长月
心中有这么多的为什么,谢石安如何睡得着呢。
他半靠在床上,看向墙上挂着的长月弓,或许,今天夜里的一切,都和这把长月弓有关。
自从他在库房里拿了这把长月弓,刚到天水楼下,就莫名其妙地上了楼顶。一上去,就马上找到冯绮雯的绝笔。
而他的梦里面,又有一个长的神似徐婉如的冯绮雯,还有一个用他自己声音说话的谢克宽。
谢石安觉得,自己的脑子就要炸了,这算什么一回事。莫非,是这长月弓上,有什么古怪?
只是,这鬼怪神佛的事情,谢石安并不擅长。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玄机。
突然,谢石安想到梦里的一个人。冯绮雯和谢克宽一直在说信王,这个信王,应该就是前朝贺家的某个王爷吧。
想到这里,谢石安一骨碌就起身,去书房里翻前朝的史书。明矾听见动静,也赶紧跟了进来。
看见谢石安半夜要读书,明矾半打呵欠,一边给谢石安研墨,一边说,“公子,这天冷,您不要加个火炉啊。”
谢松曾经耳提面命过,谢石安如果要读书写字,谁也不许拦着。无论他什么时候想读书,都要随他。
所以,即使谢石安半夜起来翻书,明矾也不觉得奇怪。这样的事,往日多的去了。毕竟,按照谢松的打算,谢石安日后是要科举入仕的,读书自然是第一要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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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安拿了大梁的史书,一口气翻到晚期。谢克宽和冯绮雯的年代,离现在,大概三四十年了。
“信王兵败,困于王府,与王妃世子,自缢而死。”谢石安读到这里,才理解,为什么梦中的谢克宽,会笑的那么云淡风轻。
看来,那会儿的谢克宽,一早就知道信王的下场了。所以,他才和冯绮雯说,要搬出府单住,还选了信王府做新家。没多久,这信王一家都死在信王府里,谢克宽倒是也不忌讳,还要带了佳人同住。
信王府,突然,谢石安回过神了,这信王府,就是现在的忠顺府。徐婉如,冯绮雯,忠顺府,信王府,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因缘?
一时间,谢石安没法安坐,只盼着天色赶紧大亮,他要出门去查个究竟。
明矾见谢石安一会儿翻书,一会儿写字,倒是以为他没什么大碍了,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冬日的长夜,总是那般漫长。谢石安等的心焦,天色微微一亮,他就打马出门了。孔氏醒的早,听说谢石安骑马出门去了,心里颇为安慰。孩子就该出门走走,才像个少年。天天闷在书房里读书,哪里像个孩子。
明矾细心有谨慎,谢石安怕他啰嗦,就借口明矾昨夜守夜了,带了脑子简单的天青出门去了。
明矾无奈,只得见过谢松,说了谢石安出去的事,才回秋石楼,惴惴不安地守着书房打瞌睡了。
京城的冬天,万物都是一种颜色,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大地,灰色的一切。连朝着天空蔓延的枝干,似乎也是灰蒙蒙的。
谢石安直奔城西而去,刚到阜成门附近,就看见城外运进来的煤车。或许,灰蒙蒙的京城,就是因为这些煤车,所以才是这个颜色。
除去灰色,冬天的京城还有两个颜色,一个是皇宫的金色,一个却是朝天宫的红色。皇宫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的屋子,而朝天宫,却有三千三百三十三间屋子。除去青色的屋檐,朝天宫的一切,都漆的血红。
从阜成门下往朝天宫看去,目光所到之处,全是红色。谢石安也不清楚,为何道教不选个清心寡欲的素净颜色,反而选了这么一个刺眼的红色。
或许,又是潘知远那个妖道的主意。什么红色是正道,黑红两色,才是天下大同。
谢石安赶到朝天宫的时候,夜里的月亮尚未下去,而早上的太阳,也还没有穿破云层。就见灰蒙蒙的天上,挂着一弯长长的白月,惨淡却又十分清晰。
进了朝天宫,谢石安就看见做早课的道士,穿着靛蓝色的道袍,排成两列,进进出出。穿过道士的队伍,谢石安直奔麒麟阁而去。
刚到麒麟阁门口,潘知远的一个道童,不知道是清风还是明月,就来拦着了。
“师尊说了,今日不见客,谁来了都不见。”
“我又不是客人。”谢石安耍无赖了,一个侧身,避开童子,就进了麒麟阁。童子年幼,谢石安又跟唐知非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自然轻而易举地进了屋子。
“谢三郎,你这又是翻墙,又是硬闯的,”潘知远的声音,从楼上慢悠悠地响了起来,“谢侍郎他知道嘛?”
谢石安哪里会担心这个,只是微微一笑,“若非道童拦路,我又何必硬闯呢。”
“强词夺理,”潘知远从楼上下来,挑着细长的凤眼,冷冷地看了一眼谢石安。等他打量好了,目光却越发冰冷了。
谢石安被他看的难受,只得僵硬地笑了一下,问,“国师这么看我,是觉得在下好看吗?”
“哼,就你。”潘知远冷哼了一声,自顾自回头上楼去了。
谢石安赶紧快步跟上,“国师,今日我来麒麟阁,实在是有事相求。”
“这是求人的态度嘛?”潘知远上了楼,在蒲团上坐下,冷嘲热讽地看了一眼谢石安,“好歹摆个低姿态嘛。”
谢石安正色敛容,跪坐在潘知远对面的蒲团之上,问,“国师,你信前世今生吗?”
潘知远不动声色,他能看见许多人的前世今生,如何不信。只是有些人的前世今生,潘知远却怎么也看不见。而这些人里面,多数都是和他自己的命运相关的。
到如今为止,潘知远看不见两个人,一个是徐婉如,另一个,就是这个谢石安。可潘知远的心里,对徐婉如十分亲近,对谢石安,却十分反感。这次见了,似乎更是厌恶了。
师傅曾经说过,潘知远入世,也是救赎。只是到底救赎些什么,潘知远自己,也不怎么清楚。(未完待续)
第206章 救赎
“国师,你信前世今生吗?”谢石安又问了一句,只是这一次,他没等潘知远回话,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知道,这话跟别人说了,别人或许不会相信。”谢石安说,“可国师法术高强,也曾揭示过他人的前世今生,想来,应该能理解我遇上的事情。”
“你且说来听听,”潘知远一身白袍,称的面目越发温润如玉了。
“昨日我生辰,得了一张长月弓,这是我们谢家的传家之宝。”谢石安并没说出自己活了两世的真相,只是从长月弓和梦境的事情入手,想找潘知远问个究竟。
“哦,”潘知远微微点头,“谢公子又添一岁,可喜可贺。”
“谢谢国师,”谢石安继续说,“可是昨日拿了这弓,我就觉得不对劲,回屋的路上,莫名其妙跑到天水楼上,还找到栏杆上的一行字。”
“天水楼?”潘知远的眼神有些奇怪,冷冷地看了一眼谢石安,表情越发淡漠了。
“嗯,是我们府里的一座楼,”谢石安继续说,“就在我住的秋石楼对面。”
潘知远不动声色,谢石安心里有些打鼓,却仍旧说了下去。眼下,他遇到的事,说给谁听,谁都会疑心他中邪了。只有说给这个妖道国师听,才不会觉得他的事情有多诡异。
“可我刚到天水楼下,心里就突然很想上去看看。一到楼上,我直接就奔着栏杆而去。”谢石安说,“栏杆底下写了一行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找就找到了。”
潘知远一愣,问,“写了什么字?”
“错错错,三个错字,”谢石安说,“最后还有一个文,估计是我们府里伯祖母的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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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知远的眸色一暗,又恢复了语调,问,“就这样?”
“不,”谢石安说,“我就觉得,我似乎以前也曾在天水楼下往上面看过。”
“或许是长月弓的缘故,”潘知远分析,“这长月弓既然是你们府里的家传之宝,估计你的伯祖父当年,应该也曾经用过。”
“哦,原来如此。”谢石安松了一口气,说,“难怪我做梦梦到自己就是伯祖父,又梦见伯祖母是……”
“是谁?”潘知远突然高声问道,“你梦见你伯祖母是谁?”
谢石安一愣,潘知远怎么如此激动。只是,谢石安也不好告诉人家,自己活过一世,认识前世成年之后的徐婉如。这样,可如何跟潘知远解释呢。
“也不是谁了,只是觉得眼熟,像……”谢石安琢磨着措辞,怎么说,才不会让人觉得可疑呢。
“像谁?”潘知远赶紧追问。
“像忠顺府的大小姐。”谢石安被催的急了,只得说了真相。
“哦,”潘知远长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国师,这又做何解释呢?”谢石安追问。
“放心好了,”潘知远笑,“不过是长月弓上带了过去主人的记忆,算不得什么大事。”
说着,潘知远起身,到了窗前的案子边上,提笔画了个符文,递给了谢石安,“把这符文贴到长月弓上,就能平息故人的执念。”
谢石安接过符文,心中有些犹豫。对于谢克宽和冯绮雯的事,他也有些好奇。更何况,梦中的冯绮雯,和徐婉如一模一样,而谢克宽的声音,又和他自己一样。这样一来,由不得谢石安不起疑心。
“谢三公子若是无事,还请早些回去,”潘知远开始逐客了,“这两天朝天宫的事务极多,怕是不能久陪了。”
谢石安见好就收,收起符文,告辞出了麒麟阁。以前,他总觉得潘知远不怎么喜欢自己。只是他们谢家人,也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个长相过于俊美的妖道,彼此彼此,所以谢石安也没觉得有什么违和之处。
可是这次前来,谢石安明显觉得,潘知远讨厌他们谢家人,似乎更讨厌他这个谢三郎。
至于理由,谢石安觉得,前世自己和潘知远几乎没有交集,今生他才是个少年,连得罪潘知远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这股子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出了朝天宫,谢石安回头看了一眼这高高在上的红楼,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用潘知远给的符文。
潘知远站了高高的红楼之上,迎着冬日的寒风,思绪万千。
他一向厌恶谢家的人,原因也很简单。冯绮雯死在谢家,就足够潘知远憎恨每一个谢家的人。
他是冯绮雯的表弟,自幼丧母,因为冯绮雯的善意,才留在冯家。与冯绮雯同吃同住,形影不离。
只是冯绮雯大他许多,潘知远还没长大成人,冯绮雯早就到了该出嫁的年龄。先后议亲的,非富即贵,不是河间王的世子,就是定远侯的世子。
冯绮雯的外祖父姚汝南是山西总兵,守着大同,而她的父亲冯征又是宣府守备。这么多的势力,都站着冯绮雯的身后。
不管冯绮雯的外貌如何,这样的家世背景,都不可能嫁给潘知远这样的孤儿。更何况,潘知远当时,还只是一个少年。
而冯绮雯除去家世,还是个绝色佳人。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嫁给孤苦伶仃的潘知远呢。
在冯绮雯和冯家人眼里,潘知远只是个少年,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可谁知道,潘知远心里,却不这么认为。
冯绮雯嫁入谢家,潘知远赌气出走,等他学了些本事回来,却听说冯绮雯跳楼自尽了。而养大潘知远的冯家,也早就不复存在了。
潘知远如遭雷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毁了谢家。可是师傅孙道隐却拦下了他,只说因果循环,有些事,都是命中注定的。
潘知远大怒,又不是佛门子弟,说什么因果循环,他就要谢家血债血偿。孙道隐说了句时机未到,就带着潘知远回了山里。
等他平息愤怒,再次出山的时候,师傅只给了两个字,“救赎”。至于是谁的救赎,孙道隐却只字不提。
潘知远出山入世,如今也过去许多年了。于他而言,这些年是不是救赎,潘知远并不清楚,可他对冯绮雯的思念,却只增不减。(未完待续)
第207章 恨意
潘知远站在高高的红楼之上,看着谢石安一路往东去了。
等谢石安的影子消失不见了,潘知远才微微地一笑,“原来如此!”
难怪,他一直看不透徐婉如和谢石安的前世今生。原来,这两人的前世今生,竟然和他如此紧密相关。
一个是他爱若性命的冯绮雯,一个,却是害死冯绮雯的凶手。
潘知远知道冯绮雯的一切,自然也知道徐婉如的外祖母姚氏,就是冯绮雯的亲妹妹。只因姚家没有子嗣,冯征才把自己的小儿子和小女儿,一并过继到了岳家。之后姚汝南为大梁殉国,姚家也因此没落。
所以,以往见了徐婉如,潘知远多少有些亲近之意。再加上,徐婉如的外貌酷似冯绮雯,潘知远对她,总是心生爱怜。
至于谢石安,潘知远本来只是普通的厌恶。他对害死冯绮雯的谢家人,一向只有恶意。现在知道谢石安和谢克宽的前因后果,潘知远的心中,恶念顿生,恨意渐长。
只是想到徐婉如,潘知远的心里又柔弱的不行。难怪,师傅知道他要收下徐婉如为徒,还让大师兄唐知非前来拦截。看来,师傅一早就知道徐婉如的前世今生了。
潘知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师傅带了徐婉如,如今住在哪里。他的心中,对冯绮雯的思念,是那么的漫长。现在知道她也回来了,潘知远心中,除去见她一面,诉说思念之情,别无他求。
“明月,”潘知远召了道童,“我要去趟济南府,京城的事,你让礼部侍郎他们先管着。”
“是,师尊。”明月问,“不知师尊此去,何时方归?”
“短则五六日,长则半月。”潘知远算了一下师傅的脚程,想着先去济南府打听一下消息,而后追去。算起来,也不过几日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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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领命下去了,虽然年关将至,正是朝天宫最忙碌的时候。可潘知远有令,他又不得不从。
好在潘知远也说了,他最长半月就回京城。到时候,正是正月斋醮的时候,倒是也不怎么耽搁事情。
眼下,潘知远哪里顾得上去恨谢石安,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去找师傅,去找徐婉如。去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她。
明月刚俯首领命,一抬头,高台上的潘知远,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月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师尊修炼了这么多年,可一听说冯家小姐的消息,就这么按不住气。
谢石安带着潘知远给的符文回了镇国公府,心里却有些疑虑。这符文,到底是用,还是不用。他正犹豫着,明矾却进来通报了,“公子,二夫人来了。”
这二夫人,自然指的小傅氏。在秋石楼里,众人提及孔氏,皆称夫人,只有提及小傅氏的时候,才说二夫人。
谢石安收好符文,心想,小傅氏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秋石楼,不知道又为了何事?
前世,是因为谢石安的生辰太过隆重,深深地刺激了小傅氏,所以她才做了疯狂的报复。来秋石楼,跟谢石安说了大傅氏的死因。
今生,莫非她还是来说这事的?谢石安暗自皱了皱眉头,起身出门相迎。不管如何,小傅氏是他的姨母,也是他的继母。若是谢石安打算好好走仕途,不孝的名声,谢石安是不敢招惹的。
小傅氏进了秋石楼,一眼就看见谢石安挂在墙上的长月弓了。
小傅氏自然也知道,这长月弓,是谢家的传家之宝。不过一个小小的生辰,公公竟然把这宝物给了谢石安。
由此看见,在谢家人的眼里,谢石安的地位有多高。想到这里,小傅氏的心里满是恨意。她恨谢松,也恨谢家的所有人,公公,婆婆,特别是假装大方,处处压她一头的大嫂孔氏。
谢石安看见小傅氏盯着长月弓不放,就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了。经过前世,谢石安知道,小傅氏的心里有多憋屈,有多压抑。而她有多压抑,爆发的时候就有多厉害。小傅氏的恨意,却像一杯毒酒,害了她自己不说,还连着毁了两个孩子。前世的谢轻尘,对谢家亲人都能下手,而谢飞雪更是不顾一切地爱上了英王,追根究底,和小傅氏的压抑脱不了干系。
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关系极近,却又害死他母亲的小傅氏,谢石安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可以说些什么。
“三郎,今日可曾觉得好些了?”小傅氏仍旧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好多了,多谢母亲关心。”谢石安也不愿意面对小傅氏疯狂的一面,只是客气应答,不远不近。
小傅氏环顾了一圈,示意丫鬟和明矾他们下去。明矾看了一眼谢石安,谢石安微微点头,明矾才退出门外。
“三郎,”小傅氏酝酿了一下,在谢石安左侧的主位上坐下了,“母亲有些话,想跟你私底下说说……”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开场白,谢石安的心,开始变的很冷,也很稳。
“哦,”谢石安笑,“有什么话,母亲不妨直说。儿子比较愚钝,有些话都说透了,才能理解二三分。”
小傅氏没料到,谢石安是这么一个反应。按理说,自己一向不和谢石安亲近,这么私底下找他说话,谢石安应该很好奇才对。
现在怎么看,谢石安都像心里有数,知道她打算说什么似的。小傅氏做贼心虚,话也说的越发断断续续了。
“三郎,你可知道,你母亲是如何死的?”小傅氏提到大傅氏,不禁潸然泪下,拿了帕子,擦拭起眼睛。
谢石安读书的时候,看见过一种叫忽律的动物,也有人说,忽律就是鳄鱼。忽律素日一动不动,看似十分温顺。可是一旦发动攻击的时候,又快又准又狠。而忽律吃掉捕获的动物,据说是一边吃,一边落泪。
而小傅氏这会儿的落泪,在谢石安看来,和忽律一模一样。若非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大傅氏也不会遭受打击。
大傅氏本来就在病中,她的性情如何,小傅氏估计很清楚。也不知道这样的落泪,能有什么意义?(未完待续)
第208章 心结
小傅氏见谢石安并不好奇,就有些心慌了。只是,她一早就想好该如何挑起这个少年人的怒火。
“你可知道,你母亲,也就是我姐姐,是被人害死的?”小傅氏压低嗓音,凑到谢石安的耳边低声问道。
谢石安心想,大傅氏死于心灰意冷,没法接受夫君和妹妹的背叛,所以才一病不起。至于谁害死她的,首先就是大傅氏自己,其次才是不要脸的小傅氏和谢松。
“哦,母亲这么说,莫非我娘不是病死,是被人害死的了?”谢石安反问道。
“这,”小傅氏一时口拙,没想到谢石安给了这么一个解读,“也可以这么说了。”
“既然母亲知道我娘去世的真相,还是被人害死的,为何不告诉父亲,为何不告诉外祖父,为何不告诉我们府里的其他人?”谢石安的嗓门突然高了起来,“为何又偷偷地来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屋外突然有人沉声问道。
“母亲刚刚说了,我娘的死因有些奇怪,应该是被人害死的。”谢石安正大光明地说,“只是,不知道父亲是否知晓此事,外祖父是否也知情?如果知道,为什么没人追查呢。”
“哦,怎么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呢?”谢松沉着一张脸,从屋外进来了。
小傅氏看见谢松,突然哆嗦了一下,她本打算,趁着谢松外出,偷偷来挑唆谢石安和谢松的父子关系。若是谢石安记恨谢松,她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丽华,”谢松冷冷地看着小傅氏,“你倒是跟我说说看,云华是怎么去世的,我竟不知道,她是被人给害死的。”
自从小傅氏进了谢石安的屋子,天青就已经请了谢松过来。只说三公子和二夫人在说话,请二老爷过去一叙。谢松没料到,自己来了秋石楼,却听见小傅氏这么问谢石安。
大傅氏的的确确是病死的,可她病死的主要原因,却是受了刺激,被谢松和小傅氏个刺激地失去活着的斗志,最后一病不起。
可小傅氏这样偷偷摸摸地来找谢石安,是想把责任推到谁的头上?谢松心里火冒三丈,面上却不动声色。
自从娶了小傅氏,谢松就觉得,自己是拿珍珠换了个鱼眼珠,凑活着过日子。若不是傅广雅在朝中影响力很大,他还真不愿意娶小傅氏。
而且,他娶小傅氏的主要原因,就是希望她能照顾谢石安。毕竟,小傅氏是大傅氏的妹妹,对嫡亲的外甥,总比外人好一些。
现在看来,他是大错特错了。照顾谢石安的事,大嫂孔氏就做的很好。完全犯不着娶个什么小傅氏来照顾谢石安。
而且,一个背叛姐姐,偷偷和姐夫上床的小姨子,你能指望她会好好照顾亡姐的孩子嘛。
谢松越想越气,脸色也愈发不好了。
小傅氏进了镇国公府,一直装的温柔善良,贤良淑德。她心中所有的不甘心和委屈,全都埋在心里,从来没在人前表现过。即使大嫂孔氏总是咄咄逼人,小傅氏也一直以礼相待。
在大嫂孔氏眼里,小傅氏来给姐姐探病却爬到了姐夫的床上,这样的女子,人品堪忧。根本就不配做一府的夫人,更不配抚养大傅氏留下来的孩子。所以,小傅氏进门之后,孔氏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她。
而公婆一向信任孔氏,也以她的喜好为喜好。所以,小傅氏在府里的处境,一向比较艰难。
可即使如此艰难,小傅氏也一直表现的温文尔雅,从来没有气急败坏过。可现在,就因为自己心中的一时恶意,来找谢石安挑唆他们的父子关系。
谁知道,偏偏她说的那些话,却落到了谢松的耳朵里面。
小傅氏虽然讨不了谢松的喜欢,却也深知谢松的喜恶。这些年,谢松对她不冷不热,主要原因,就在当年的心结上面。
错了便是错了,谢松却一直如此纠缠,小傅氏也无可奈何。她能做的,只是不要犯错,一直表现出最好的状态,温柔可亲。总有一天,谢松会看到自己的努力,也会认可自己的优点。
谁知道,过了十来年,小傅氏心中的不甘心和委屈,终有一天,压过了她的理性。或许,对她来说,进镇国公府做个正头夫人,是一项成就。可她的成就,是踩着姐姐的尸骨上来的。就算小傅氏否认这个事实,全天下的人都会记得。为了名正言顺,小傅氏只能比寻常人更加努力,来博得众人的认可。
只是这样的付出,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小傅氏的心理,自然有些不平衡。再加上,谢松觉得当年的事情,是个错误。他自己一转身,纳几个美妾就能把这麻烦丢到脑后了。
可是对小傅氏来说,这错误每时每刻都在惩罚她,逼着她更加温柔得体,更加关心谢石安。日子久了,谁都会受不了的,小傅氏也不例外。
这十几年的日子,小傅氏已经过的身心扭曲,而谢轻尘看在眼里,也深深地替母亲觉得不值得。
谢松的几个孩子里面,小傅氏明里暗里都最关心谢石安。自己所出的谢轻尘和谢飞雪,反而要往后面排了。
只是这样的努力,还是得不到谢家人的认可。谢石安自然是远着小傅氏,客气疏远。孔氏虽然没有明面上为难小傅氏,眼里却从来都没有她。
而公婆就自不用说了,远在北疆的公公眼里,估计只有孔氏一个儿媳妇。而婆婆呢,整日在佛堂里念经,也只跟孔氏说话。
所以这次谢石安生病,镇国公又送了家传之宝给他,一切都在刺激小傅氏。她早就在爆发的边缘上了,只是在等一个契机。
而这次,小傅氏以为自己能挑唆了谢石安父子反目,谁知,却把自己套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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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松冷冷地打量了一眼小傅氏,飞速地挪开眼睛,似乎很是憎恶,吩咐屋里的下人,“二夫人病了,你们送她回去,让她卧床休息,切莫离开青荫堂了。”
“老爷!”小傅氏大吃一惊,这是要软禁她吗?就为了这么一句话,就要让她生病吗?(未完待续)
第209章 禁足
“夫人身子不适,你们带回去,小心照顾。”谢松说一不二,根本就不听小傅氏的解释,挥挥手,就让人把她带下去了。
小傅氏喊了两句,也不好意思折了脸面,只得跟着下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三郎,你母亲只是一时糊涂,”谢松斟酌了好一会儿,说,“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她也没说什么,”谢石安眼下,并不打算安慰父亲。他能看到小傅氏的挣扎和痛苦,可让他替小傅氏说话,谢石安觉得,活了两世,他仍旧没法做到。
“那就好,”谢松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儿子提起过去的那段岁月,那些错事。犹豫了半天,谢松找了一句话,“你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事,缺什么东西,就找你大伯母去。”
谢石安见他脚步踉跄,脸色难看,倒是留了谢松坐下,“父亲,您喝口水。”
谢松接过儿子递来的茶水,心中百感交集。若是当年他没犯错,大傅氏也健健康康地活下来了。说不定,今天的一切,都可以避免。
“过去种种,那是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事,”谢石安说,“即使要解释,也是父亲和母亲去说。”他说的母亲,自然是指他的生母大傅氏。
谢松一愣,看来,谢石安还是知道了。自己果然还是来迟了一步,让小傅氏把不该说的话,全都说了。
谢石安继续说,“至于父亲,这些年来对我如何,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听到儿子这么夸赞自己,谢松的眼睛一酸,直直地落下泪来。谢石安侧开头,只当没有看见谢松落泪。
谢松拿了袖子,飞快地拭去眼泪,端了茶水,喝了一口。当年的错事,他自然是后悔的。可他更担心的,是长子谢石安因此记恨他。
谁想,孩子看的这么清楚,说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失职。谢松心里,如何不百感交集呢。
活了两世,谢石安对自己的父母,心里都有一个评价。大傅氏丢下他,没有为了幼子,努力活下去。虽然大傅氏没错,可谢石安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而谢松虽然犯错,可他在抚养亡妻留下的孩子方面,的确无可指摘。若是换一个没有责任感,或者无所事事的父亲,谢石安不见得能健康长大。
所以,谢石安虽然知道,父母都有弱点,父亲谢松更是做错过事,对不起过母亲。可他们为了自己这个孩子,也都尽力了。
谢松喝了谢石安递来的茶,心里的石头算是彻底放下了。
父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二房现在没了女主人,很多事情都要交给长房的孔氏负责。谢松坐了一会儿,就出去找大嫂和母亲安排事情去了。
至于小傅氏,谢松说她病了,她就是病了,别人也不会多问。连傅广雅,都不会过问。
即使傅家有人问起,谢松也是理直气壮,小傅氏这般行事,他只是禁足,已经很给面子了。
若不是因为小傅氏生了一儿一女,谢松觉得,自己就算休了她,也名正言顺的很。所以,小傅氏被禁足,唯一受到影响的,只有谢轻尘。
而襁褓之中,不过一岁的谢飞雪,素日就不怎么亲近小傅氏,即使母亲小傅氏被禁足了,她也没受什么影响。
谢石安自然知道,若是父亲谢松听见了小傅氏挑拨离间,煽动他们父子不和的话,后果多半会很严重。
可是,再世为人,他也懂得给人留个余地。所以,即使小傅氏上一辈子坑苦了他,谢石安也知道,一挫不起就沉沦的性格,也是自己的问题,与人无尤。
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像极了生母大傅氏。心里若是有块垒,除去自己想通,很难走出魔障。
前世也是如此,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他有一个见异思迁偷吃摸腥的父亲,背叛了他的母亲,偏偏偷吃的对象又是母亲的妹妹。
大傅氏想不通,更放不下,所以才怏怏不乐,病情加重,最后撒手人寰。而谢石安也没法接受,对自己一向慈爱有加的父亲,竟然这么亏欠自己的母亲。
所以前世,听了小傅氏的挑唆,谢石安恨小傅氏,却更恨父亲谢松。
今生回头再看,谢石安心里,对谢松再没那么深的怨恨了。爱情一事,本就只和当事人有关,谢松为人如此,想来大傅氏心中也是知情的。
若是大傅氏跟谢石安一样,也有两世为人的机会,说不定,她也能够放下这段不堪的记忆,安心自己的生活,抚养谢石安好好长大。
谢松作为父亲,却比大傅氏更好一些,至少,他尽到了父亲的职责。或许,大傅氏去世,也是情非得已。
可谢石安心里知道,他母亲跟他自己前世的处境相似,都是走到一个泥沼里面,就再也不愿意出来了。
他前世放浪形骸,久居**,心态和大傅氏又何尝不像呢。所以,谢石安也不怪母亲软弱,只是,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可若是大傅氏还活着,又该如何面对一个背叛自己的丈夫,一个爬床的妹妹?所以,今生重头再来,谢石安对父母,都不再苛求。
正如他在前世经历过的一样,谢石安知道,有时候,知道该怎么做是一回事,可真要去做,却是另外一回事。
就此,谢石安和自己和解。和解不等于原谅,却至少能心态平和地生活,朝着该走的方向出发。
看着谢松蹒跚而去的背影,谢石安有时候也想,莫非,父亲真的爱过母亲。若是真的爱过,又何必做出这么伤人的事情?明知道小傅氏是大傅氏的妹妹,他仍旧背叛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伤心后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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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或许,人性本就这样复杂。爱是真的,背叛也是真的,唯一不真实的,就是一直在变换的人心。
谢石安从怀里摸出潘知远给的符文,心里也是十分犹豫。这些鬼神前世的事情,他也只好去跟潘知远诉说。
可潘知远对他的态度,谢石安心知肚明,颇有些不友好。以往如此,今日更甚,特别是在他提及伯祖母冯绮雯的时候。(未完待续)
第210章 符文
谢石安心里也知道,潘知远对他一向没什么好感。
这一点,谢石安丝毫不觉得奇怪。毕竟,谢松和潘知远的政见不同,两人道不同而不相为谋。即使是谢松见了潘知远,两人也只是客气一下,一个是兵部侍郎,一个是礼部尚书,私底下也并没什么来往。
谢家对神神道道的潘知远,并没什么好感。在镇国公谢克定的眼里,文人跟建功立业都完全挨不上边,更何况潘知远这样的道士国师呢。所以,谢石安并不奇怪,潘知远对他们谢家的冷淡态度。
只是这一次,当谢石安提起冯绮雯的时候,他却看的清清楚楚,潘知远眼睛里的,是无边的痛苦和悔意。
这样的眼神,谢石安一点儿也不陌生。谢松提起大傅氏的时候,便是这样的眼神。只是,谢松到底有几分爱大傅氏,谢石安并不肯定。可这样伤感的眼神,谢石安一看就明白了,潘知远和冯绮雯的关系匪浅。
可这样一来,潘知远的年纪,就成了一个疑问。
若是只看外貌,潘知远顶多二十出头,可他入朝为官,已经快十年了。十年前的潘知远,据说和现在,看起来丝毫没有区别。
而自尽的冯绮雯,如果活到现在,应该跟镇国公谢克定一样大,五十五,或者五十六左右的年纪了。
谢石安觉得,潘知远的年纪,应该是冯绮雯的小辈,和谢家的谢松谢楠差不多大小,大概在三十上下。
至于潘知远跟冯绮雯,或者姚家冯家之间的关系,谢石安觉得,倒是可以跟进去查一查,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想到这里,谢石安收起潘知远给的符文,并不打算用在长月弓上。毕竟,潘知远是敌是友,眼下并不清楚,谢石安也不敢贸然乱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潘知远给的符文。自从拜访了一趟朝天宫,回来之后,谢石安再没做过冯绮雯和谢克宽的梦。
一时间,谢石安自己也有些恍惚,或许,真是长月弓的缘故吧。毕竟,谢克宽当年用的,就是家传的长月弓。
若是谢克宽的亡魂有知,依附在长月弓上,倒是也有可能。毕竟,谢石安也经历了两世生死,对鬼神之说,也不像前世那般不屑一顾了。
只是,谢石安也有一事,怎么也想不明白。虽然谢家不怎么提起伯祖父谢克宽,可京城里人尽皆知,谢克宽和妻子冯绮雯之间,不过是名义夫妻,哪来什么情意?
冯绮雯本来要嫁给河间王的世子贺智,只因大梁的皇帝作梗,被迫嫁给了定北侯的世子谢克宽。
而这场婚事的主导人,除去贺家的皇帝,还有谢克宽的继母。怎么看,谢克宽和冯绮雯之间,都没什么感情。更何况,谢克宽在北疆,还有个同生共死的侧夫人,膝下有儿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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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谢石安的梦里,他们两人却无比默契,谢克宽的深情款款,更不像是伪装的。而他们讨论的话题,放到谢家的环境背景下来说,的确十分贴切。
府里有个继母,谢克宽若是真有打算,自然会带妻子去外面居住。可他又是定北侯府的继承人,自然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讨论。
而信王府的事,谢石安也去查过,的确有过这么一回事。信王造反未遂,全家被软禁在王府里面,最后自尽了事。
若说是梦,也实在太过详细了。若说是真的,又如何解释谢克宽和冯绮雯之间的对话呢。莫非,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恶劣?
不管是真还是假的,谢石安倒是慢慢把自己从那个梦里剥离出来了。
那夜噩梦,谢石安醒来之后,有种非常真实的感觉,就觉得自己是谢克宽,而徐婉如就是冯绮雯。
可是,隔了这么一段日子,谢石安倒是慢慢生出距离感了。或许,就是因为长月弓吧,谢石安这么跟自己解释,同时,又开始着手追查潘知远和冯绮雯的关系。
冯家不是什么大家族,冯征死后,冯家就销声匿迹,再无声息了。而冯绮雯的外祖姚家,却还留了几支。
流着姚家人血脉的那几房,倒是都还住在陕甘一带,过着寻常耕读世家的日子,反而没有什么人从军,倒是出过几个读书人,几个县丞。
而冯家过继到姚汝南一支的后人,现在倒是都搬到京城居住了。冯征的两个孩子,小儿子现在五十出头,过继到姚家之后,就成了姚汝南一房的嫡支。
而小女儿出嫁之后不久,就因病去世了。留下的两个孩子,一个就是现在的吏部侍郎朱自恒,一个就是已经过世的朱念心。
所以,谢石安追查潘知远跟冯绮雯的关系,自然而然,就追到了姚家后人的身上。只是,无论谢石安怎么追查,都找不到潘知远跟冯家,或者姚家的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谢石安无奈,只得托了庄大头,在三教九流慢慢查访。只要潘知远跟冯绮雯当年有过交集,时间久了,总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里面的优伶得了口信,只让打听冯家和姚家当年的事情。一时间,什么五花八门的消息都传到谢石安的耳朵里面。
其中,传的最有头有尾的,就是冯绮雯和河间王世子贺智之间的爱恨情仇。
姚家盛产美人,连军功显赫的姚汝南,都是个让人惊艳的美男子。之后,姚汝南的女儿嫁给了冯征,这美人的血统,也传到了冯家。
姚汝南在大梁声名显赫,一个是因为他的战功,守着三边坐镇大同,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此外,还深得圣心。
另一个,就是他的美貌,当时京城的男子,皆以效仿姚汝南的装扮为傲。一样的白衣,姚汝南穿起来,就是仙人之姿,飘飘若飞。
到了天命之年,姚汝南进京述职,仍有无数佳人为之倾倒。连皇帝,都夸过几次姚汝南,说他仪表不俗。
据说姚汝南的女儿酷似父亲,长相智谋,无一不像。嫁给冯征之后,夫唱妇随,两夫妻守着宣府,十分稳妥。(未完待续)
第211章 绯闻
姚氏嫁给冯征之后,生了二子二女。
长子跟随冯征,死于战场,长女冯绮雯嫁给定北侯世子谢克宽。而后谢家投靠周家,也就是大楚的太祖,谢家被抄,冯绮雯跳楼而死。
小儿子和小女儿都过继到了外祖姚家,成了小舅舅家的孩子。姚汝南殉国,姚家退回祖籍,耕读度日。
冯家却因为冯绮雯的死,冲冠一怒,站到了周家,也就是大楚的太祖一边。之后,冯征在宣府战死,妻子姚氏也跟着自尽。
冯家本就没什么根底,此后再无后人。而过继出去的两个孩子,延用外祖父的姓氏,长大之后搬到了京城居住。
弄明白冯家和姚家之间的细枝末节,谢石安却听说了很多冯绮雯和河间王世子贺智之间的浪漫故事。什么花前月下,什么私定终身,什么一见钟情,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河间王贺显一向野心勃勃,早就盯上了京城的皇帝宝座。大梁晚期的藩王夺位,贺显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他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周家,也就是后来的大楚太祖,目的就是拉拢周家在大同附近的兵力。而他嫁到周家的女儿,也就是后来掌握大楚两朝沉浮的贺皇后。
同时,贺显也给儿子贺智定了一门极有利的亲事。冯征虽然只是个宣府守备,却有个坐镇大同统领三边的总兵岳父。
算上姚汝南和冯征的势力,冯绮雯若是嫁到河间王府,至少给贺显带来了大梁西路的五十万人马。
这么稳赚不赔的生意,贺显自然十分得意。可是,他的儿子贺智,却跟姐姐贺皇后不一样,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政治联姻。
贺智生来就是河间王府的继承人,又是皇家血脉,在自己的亲事上面,如何愿意马虎凑合,娶个什么武将家的女儿。
听说父亲给他定了这么一门亲事,贺智自然十分不满。明面上说是亲事,暗地里却是给他找了支队伍。
贺显根本就没料到,儿子会突然反戈。两父子斗智斗勇,贺显怎么都没法让儿子低头服软。
此间,贺智突然消失了一段日子,据说是出外游历去了。等他回到济南府的时候,据说满面春风,一口就答应了跟冯绮雯的亲事。
据他身边的人说,贺智是去了宣府,见到了冯绮雯。至于冯绮雯的姿色如何,在她出嫁之前,并没多少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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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盛产美人,姚汝南如此,冯绮雯的母亲姚氏也如此,所以,在姚家,姿色出挑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姚氏嫁给冯征之后,一直住在宣府,远离京城,同时,她对自己的子女又看护的很紧。冯绮雯的长相,京城并无人知晓,而河间王府在济南府,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贺显给贺智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都不知道冯绮雯长的是美是丑。反而是贺智自己去了一趟宣府,回来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贺显这才知道,冯绮雯姿容出挑,让儿子一见倾心了。对贺显来说,只要孩子答应成亲,他就没什么烦恼了。这亲事,就此算是定下来了。
而贺智跟冯绮雯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可坊间的传闻,都说两人一见钟情,彼此约了生死与共。
可是之后,却被京城的大梁皇帝给截胡了,硬是把冯绮雯指给了定北侯府的世子谢克宽。促成这么亲事的,据说还有谢克宽继母的手笔。
谢克宽常年守着北疆,和京城的继母之间,按理说,应该没什么大矛盾。可继母自己生了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镇国公谢克定。这样一来,爵位只有一个,争夺的人却不少,继母自然处处和谢克宽为难了。
谢克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继母抬出孝义的大旗,怎么都不让谢克宽娶他心仪的女子为妻。最后,这女子只得做了谢克宽的侧室,陪着他常驻北疆,再不回京。
谢克宽被继母所迫,娶不了嫡妻。他喜欢的,继母不让娶,他不喜欢的,继母却偏偏要娶回来给他添堵。就这么着,冯绮雯就进了谢家的大门。
冯绮雯出嫁那天,京城许多人家的夫人都见着了,只说美的天上有地上无的,难怪河间王世子一见钟情。
冯绮雯和贺智的绯闻是一方面,谢克宽继母的插手是另一方面,谢克宽跟冯绮雯之间,就注定了好无缘分。
迫于姚汝南的压力,谢克宽不得不回京成亲。只是次日天一亮,谢克宽就单骑回了北疆,一点儿脸面都没给冯绮雯留。
谢石安听了冯绮雯和贺智的绯闻,总觉得此间谣言居多。或许,是谢克宽的继母不愿意他们夫妻和睦,放出这样的绯闻。
或许,是河间王府不愿意谢家得了三边的势力,故意放出这样的传闻。又或者,是皇帝不愿意看见谢家跟姚家冯家和睦,放出这样的烟雾弹。
总之,京城内外,谢家上下,想破坏他们夫妻关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理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谢石安对冯绮雯,谢克宽和贺智三人之间的关系,倒是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只是,潘知远究竟出现在什么时候,他跟冯绮雯又是什么关系,谢石安仍旧一无所知。
冯绮雯自尽的时候,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大好年纪。若是潘知远认识冯绮雯,那么,他很可能是冯绮雯哪个亲戚家的孩子。幼年的时候见过冯绮雯,甚至,跟她之间比较熟悉,有些感情。
可是,谢石安沿着这个思路去找,却毫无所得。
因为冯征战死,姚氏自尽,冯家就再无音讯了。冯绮雯在家的时候,究竟接触过什么人,谢石安实在是无据可考了。
而冯绮雯出嫁之后,她能接触到的孩子,多半都是谢家子弟。谢石安对自己家的情况十分清楚,姑表姨表地梳理了一遍,能和冯绮雯见上面,说上话的人家,还有他们家的孩子。
可是,谢石安找了许久,却仍旧找不到谁家姓潘。想来想去,谢石安只能断定,潘知远认识冯绮雯,应该在她出嫁之前。(未完待续)
第212章 红梅
正当谢石安一筹莫展的时候,朱自恒却去朝天宫,寻访潘知远去了。
潘知远对朱自恒和徐婉如,一向颇为亲近。朱自恒和朱念心的母亲姚氏,其实就是冯绮雯的小妹妹。只因岳父家里没有了子嗣,冯征才把小儿子和小女儿都过继到了姚家。
十年之前,初见朱念心的时候,潘知远大吃一惊。只是朱念心和冯绮雯虽然长的极为相似,可神情气质却有些悬殊。
朱念心是朵温室里的花朵,被朱自恒保护的太好,身上弥漫着一种极为脆弱易折的美。而冯绮雯身上,却是百折不挠的坚强。反而是朱自恒,身上的气质倒是有些像他的姨母冯绮雯,坚强而又乐观。
初识朱自恒的时候,潘知远已经在礼部做了尚书,而朱自恒刚刚入仕。两人亦师亦友了许多年,朱自恒一有事,必定会来朝天宫,跟潘知远絮叨絮叨。
而潘知远若是出门游玩,也必定会请朱自恒同往。似乎,在朱自恒身上,他就能看见当时的冯绮雯。
朱自恒一直以为,潘知远跟他是意气相投,殊不知,潘知远在他身上,总能看见故人的影子,所以才如此亲近。
朱自恒进了麒麟阁,喝了几口清茶,就开始抱怨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要查姚家。最近我收了消息,不仅有人去京城的姚家打听消息,还有人去了陕甘一带。”
“哦,是吗。”潘知远一挑眉,心中一动,应该就是谢石安吧。
没想到,这少年倒是行动力十足,一下子就找到姚家身上去了。莫非,是在追查他跟姚家,或者冯家之间的关系。方向倒是没错,只是这样,估计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的。
“你说,会不会是忠顺府的人啊。”朱自恒做贼心虚,压低了嗓音,偷偷地问潘知远。在他眼里,目前唯一不能公诸于世的,就是徐婉如的下落。
若是忠顺府和燕国公主知道了徐婉如的下落,必定是要去找的。而姚家跟朱自恒的关系极为密切,既是他母亲的娘家,又是朱自恒妻子姚小夏的娘家。若是朱自恒要藏徐婉如,姚家自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或许,”潘知远笑的深不可测,“反正他们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那倒是,”朱自恒对孙神仙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若是孙道隐愿意,就算他住在皇宫里面,也有的是法子,让俗人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发现不了。
只是,朱自恒最近也没有徐婉如的消息,心里也有些没底了,“听说重阳节的时候,老神仙去终南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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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他没说完,终南山的事,朱自恒也是自己猜出来的。听说终南山的道士给后土娘娘过寿,办的极为盛大。一个瘸腿的老道人,带了个极端美丽的小道童,在终南山出尽风头,还收了无数香客的贺礼。
朱自恒的同年在终南山下做着学政,因为是通家之好,曾经见过朱念心,也见过徐婉如。见了那个小道童,朱自恒的那个同年一眼就认出来了,于是就偷偷地写信告诉朱自恒,说他走丢的那个外甥女,很可能落到那个瘸腿道人手里去了。
只是后土娘娘的圣诞一结束,瘸腿道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那个美貌的小道童。那个同年没逮住道士,只得通知朱自恒,让他赶紧去追那个瘸腿道士。
朱自恒收了书信,哭笑不得,心中也猜到了,是孙神仙化成瘸腿道人入世,而那个道童,应该就是他的外甥女徐婉如。
可这样的事情,朱自恒又如何跟外人解释呢。是说他这个舅舅不负责任,配合瘸腿道士,拐了自家外甥女嘛?还是说,他这个做舅舅的里应外合,瞒了忠顺府上下。
“嗯,”潘知远笑,“三师弟就在终南山,师傅大概是带着如意见他去了。”
“哦,”朱自恒对孙神仙的做法,心里有些异议,可嘴上,他是没那个胆子抗议的。“那如意什么时候能回京城呢?我和她舅妈,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
“别急,年底应该会回来一趟,”潘知远笑,“只是师傅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候他见全了他要见的人,别人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老神仙下会儿来了,国师可务必通知我一下。”朱自恒吩咐,“如意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家人了。”
“好,若是我知道了,一定跟你提前说一下。”潘知远笑着应了,心里却知道,师傅收了徐婉如为徒,只怕日后连自己,都要见不得徐婉如了。
两人正说话呢,清风却折了枝红梅回来,找了个莹白如玉的梅瓶插了,又摆到了潘知远的屋子里面。
潘知远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清风,说道,“换个梅子青的,白瓷红梅,不知道多少俗气。”
清风一脸惶恐,师尊一向酷爱白瓷,朝天宫了的白瓷,做工考究不说,还都刻了朵小小的荷花。怎么这会儿,又说白瓷红梅俗气了呢。
明月听见了,赶紧拿了个梅子青的瓶子,进来换下了白瓷瓶子。
朱自恒却突然笑了起来,“国师,你这品味倒是与我们家如意相似,她也曾经这么说过。去年赏梅,贱内从别处讨了几株红梅,插在白瓷瓶里,如意就说了,白瓷红梅,大家都这么插,好不俗气。还不如梅子青的,一红一绿,更有生意。”
“她真的这么说过?”潘知远问的有些沉重。
朱自恒只顾着笑,哪里会注意潘知远的神情,“是啊,就是这么说的。我当时还说,她不过五六岁,哪里来的这些主意。现在看来,她倒是跟国师殊途同归,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啊。”
潘知远在心里咀嚼了半日,当年的冯绮雯,的确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而今一模一样的话,却在朱自恒的口中出现,竟然还是徐婉如的意思。潘知远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看来,徐婉如果然是冯绮雯啊。
难怪,他初次见她的时候,竟然那般熟悉,那般的怀念。(未完待续)
第213章 白瓷
冯绮雯素日最爱白瓷,可是有个冬天,宣府的雪下的特别的早,而红梅也开的特别的艳丽。
冯绮雯的贴身丫鬟就折了几枝红梅,插在了白瓷瓶里面。冯绮雯看见了,就随口说道,世人都用白瓷插红梅,以为一白一红,十分精神。
殊不知,红梅配上白瓷,一红一白,对比太过强烈了,难免没有余白。即使让人想象,也只能想到白雪红梅的场景。若是配上温润如玉的梅子青色,反而更有生机,也更有想象的空间。
当时的潘知远尚且年幼,并不知道红梅配青瓷好,还是配白瓷好。反正,只要是冯绮雯说好的,潘知远都无条件支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冯绮雯的这番话,潘知远就记忆犹新。而今从朱自恒口中复述出来,潘知远的心情有多激动,就可想而知了。
只是朱自恒并没注意到潘知远的面色,说了一会儿徐婉如的趣事,就吩咐清风,去折几支红梅给他,好带回去给姚小夏看看。
清风笑着下去了,朝天宫里只有红梅。四季里面,只有冬天这一季,花开如血,满城皆红。
只是潘知远为人小气的紧,除去宫里皇帝太后开口讨要,其他人一概不给。连邓皇后,在潘知远这里,都吃过几次暗亏。
只是潘知远待朱自恒一向与众不同,朱自恒讨要红梅,潘知远自然不会反对。
清风笑着去折红梅,出了麒麟阁,从高处往下看去,整个朝天宫里,到处都是红色。红色的柱子,红色的围墙,红色的梅花。只有青色的黑瓦,在白雪的映衬之下,越发地深沉起来。
朱自恒得了红梅,高高兴兴地走了。潘知远却坐在麒麟阁的窗前,对着血红的朝天宫发呆。清风和明月也不敢打扰他,只是默默地守在潘知远的屋外。
“明月,把德化窑的那套荷花杯,送去终南山。”潘知远突然出声,却不指明,要送给何人。
德化窑盛产白瓷,这套荷花杯,胎质极密,十分透光。潘知远在宫中见了,一下子就看中了。肃宗见他喜欢,就赏了潘知远。
只是潘知远得了这套荷花杯,却从来不用,只是放在案头,时不时看上两眼。清风和明月跟随潘知远多年,知道师尊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绝不会放着套茶具不用,只是欣赏。
两人心里一直有些奇怪,今日倒是得到了答案。原来,潘知远打算,把这套杯子,送给他人啊。只是送去终南山,大约,是给三师叔吧。
清风和明月收了茶具下去,心里都有些奇怪,师尊跟三师叔之间,何时关系又这么好了呢。
只是,潘知远不说的事情,清风和明月两人,也绝对不会开口相问。他们幼年得潘知远相救,心里对他,如父如师,十分尊敬。
送出白瓷,潘知远像是放下了什么似的,松了一口气,从窗前缓缓站了起来。现在,他已经知道,徐婉如就是冯绮雯,那么,潘知远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前世的冯绮雯遇人不淑,自尽身亡,每每想到冯绮雯跳楼之前的心情,潘知远就心痛不已。
而今轮到他做年长的那一个了,潘知远心里暗下决心,绝对不让徐婉如有一丝不快,她的人生,必将满是鲜花。至于荆棘,就全部交给他来处理吧。
而其中,第一个,就是镇国公府的谢石安。这样的人,潘知远绝对不会让他接近徐婉如,更不会让他出现在徐婉如的视线里面。
谢石安,或者说谢克宽有过机会,可他却生生逼死了冯绮雯。这样的人,潘知远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毕竟对不起冯绮雯的,是以前的谢克宽,而不是今生的谢石安。潘知远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杀意,琢磨着,如何让谢石安离开京城,远离徐婉如的视线。
至于徐婉如,潘知远知道,师父不可能留她永住山里,总有一天,徐婉如还会下山。那时候,就是他们重逢相遇之时。
这一次,潘知远绝对不会放任不管,让谢石安等人再进了徐婉如的视线。
清风得了潘知远的命令,收好了白瓷,派人送去长安的终南山。至于送给终南山的谁,潘知远没说,清风也没有问。
只是,清风和明月也知道,终南山上的掌教道人,正是三师叔包天随的嫡传弟子。这白瓷,多半是给师叔送去的。可师尊和三师叔,什么时候好到这个地步,清风和明月就不得而知了。
终南山一向是道家圣地,只因大梁和大楚两朝更迭,战乱多发生在三边陕甘一带,才导致此处的道家,香火不旺。而终南山的地位,也多少有些下降。
道家的四大名山,除去张家祖传的江西龙虎山,还有安徽齐云山,四川青城山和湖北武当山。终南山虽然没有名列四大名山,却是修仙圣地,历史极为悠久。
孙道隐把自己的四个弟子派去四大名山,却独独留了终南山,只派了几个等级较低的徒子徒孙把守,自己也好来去自由,不受拘束。
重阳前后是后土娘娘的诞辰,孙道隐的三徒弟包天随,便从湖北的武当山出发,到长安的终南山主持典礼。
圣诞当日,终南山下的瘸腿道人和美貌小道童的事情,早就传到京城了。连朱自恒都从同年那里听说了,潘知远如何不知。看来,师傅带了新收的七徒弟,天南地北,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而今知道了徐婉如和冯绮雯的前世今生,潘知远自然明白过来了,师傅强收徐婉如为徒,目的就是拦住他和徐婉如过于亲近。
可现在,他都已经知道了,什么都为时晚矣。潘知远送出白瓷,心里就有些示威的味道。
孙道隐的法术高强,潘知远跟随多年,自然心知肚明。即使这样,潘知远也想反击,毕竟,这事涉及徐婉如,涉及冯绮雯,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即使失去法术,即使失去性命,潘知远也会看准机会,放手一搏。为了她,他忍了这么多年,就算失败,就算灭亡,又何足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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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偷闲
潘知远送出去的白瓷,自然到了师父孙道隐的手中。
包天随送了白瓷上山,还没坐稳就开口问,“师父,二师兄何时变的这么友善了,竟然还给我送了套德化窑的白瓷,你不知道,那贴片荷花,不知道多少精致啊,薄的吹口气就要碎了,竟然送给我这么个粗人,真是暴殄天物啊。”
他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时不时还挤眉弄眼逗一下孙道隐身边的徐婉如。徐婉如自从跟了孙道隐,一刻空闲的功夫都没有了。
不是跟着大师兄唐知非学功夫,就是跟着各地的掌教学法术。忙到一睁开眼睛,日程就满到不能再满的地步。
徐婉如也曾抗议过几次,只是有孙道隐坐镇,徐婉如就算想偷懒,也无能为力。上次去终南山给后土娘娘过圣诞,徐婉如还没开溜,就被孙道隐给定在终南山的山路前面,还被迫摆了个耻辱的招财童子的模样。
抗争过几次,徐婉如总算放弃反抗了,只是,能偷下懒的时候,她总是要取巧一下。否则,徐婉如觉得,自己可能没法健康长大了。至于前世和陈奇可的回忆,一丝半刻都没再出现。
渐渐的,徐婉如的心境,倒是跟实际年龄,有些符合了。不时跟师父孙道隐赌个气,或者因为偷懒,被大师兄追着满山头地跑。
本来,徐婉如重生以来,总有些暮气沉沉。她爱过,也决绝地追求过,可落了这么一个悲惨的下场。
若是简单快速的一死,说不定反而还痛快一些。实际上,徐婉如在下堂之后,因为无家可归,被迫住在了陈奇可和苏落雪的家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夫妻恩爱,子女成群。
更别提,这些年里面,苏落雪对她的各种侮辱和折磨了。等她半瘫在床上,死期却遥遥不至的时候,徐婉如的心境,自然跟活死人没什么两样。
而今到了山里,跟着个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师傅,徐婉如觉得,自己的年纪,说不定也算不得大。
跟死板的大师兄不一样,三师兄包天随却是个妙人,满身的江湖匪气,却又透出一股子游侠浪荡子的举重若轻。也不知道,三师兄跟随孙道乾之前,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徐婉如听见包天随在那里夸张地描述白瓷,就想看看了,“三师兄,你说的白瓷杯呢,拿来我们看看啊,说的那么天上有地上无的。不就是二师兄送的嘛,别那么宝贝了,拿出来大家看看。”
“好,”包天随挥挥手,示意提着包袱的道童开了盒子。
孙道隐听了,摸了摸白胡子,微微一笑。可唐知非的脸色,却不怎么好,板着一张脸,心情十分不佳。
徐婉如见惯了唐知非的扑克脸,一早就读懂了唐知非的表情,眉头微蹙的扑克脸是不耐烦,眼角微耷拉的表情是无可奈何却不得不做,这样抿着嘴巴的,则是有些不高兴了。
也不知道,潘知远究竟送了些什么东西,竟然惹得唐知非如此不悦。
徐婉如踮着脚,去看道童手中的盒子。谁知,一开盒子,里面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道童惊呼了一声,手一抖,却见盒子里面有白色粉末落下。
“原来如此,”唐知非低声说了一句,随手一挥,就见落下的白色粉末突然飞回盒子,一眨眼的功夫,又变成了白瓷荷花杯的模样。
“啊!”徐婉如一向以为,唐知非只是擅长功夫,于法术方面,功底并不深厚。没想到,他竟然露了这么一手,徐婉如看的十分惊讶,一时也忘记鼓掌喝彩了。
“这么漂亮的杯子,我说呢,二师兄怎么舍得送给我,”包天随抱怨了一句,“原来如此,他还埋了这一招。来来来,杯子都恢复了,我们总得喝上一杯吧。”说着,又招呼道童烧水沏茶去了。
唐知非瞟了一眼徐婉如,只见她一脸兴奋好奇的模样,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再看师父,却见孙道隐端了杯子,正专心致志地等着道童给他沏茶。
看来,这屋里紧张的,只有他一个人啊。唐知非松了一口气,也拿了一个杯子,接了一口茶水。
徐婉如收起惊讶,却不好意思追着唐知非问,就缠着包天随问,刚才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这个啊,”包天随喝了一口茶,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二师兄在杯子上施了法术,本来可能要变成别的什么东西。让大师兄给拦下了,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了。”
“那杯子都已经成了粉末,怎么能恢复原样呢?”徐婉如更加不理解了,若是粉末都能变成杯子,还要德化窑汝窑那些名窑干嘛。
“那是幻象,”唐知非插嘴了,“以前跟你讲过的,这会儿倒是不记得了?”
徐婉如撇撇嘴,那会儿跟填鸭一样地教她,一天要记三四十套法术,她哪里记得,这就是唐知非讲过的幻术啊。
“嗯,”包天随放下杯子,指了指上面的荷花,说,“你看见的粉末,就是这杯子的幻象。至于最后想成什么样子,因人而异。到了二师兄的地步,他能让你看见所有他预设的一切幻象。只是,大师兄,你怎么给打断了呢。我还想看看,二师兄最近修炼到什么水平了。”
唐知非低头喝茶,只是吐了两个字,“无聊。”
包天随却不依不饶,非要复原潘知远设下的幻象。唐知非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随手又是一挥,包天随手里的杯子就掉到了长袍上面,茶水洒的到处都是。
“啊哟,烫,烫死人了!”包天随开始大喊,“师父,你看看大师兄!”
徐婉如大笑,其实这茶一点儿也不烫,估计,又是唐知非用了什么法术,而包天随不小心中招了。
徐婉如整日跟着唐知非学功夫学法术,难得有个空闲。这会儿包天随来了,她自然跟着三师兄出去晃荡去了。
包天随为人幽默又有侠气,徐婉如有时候觉得,天下的男子,就应该活成三师兄这个模样,乐天又让人觉得可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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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师门
等徐婉如跟着包天随出去了,唐知非倒是问孙道隐了,“师傅,二师弟这是怎么了?你看看他,这次送的什么东西。”
“没什么,知远只是闹脾气了。新仇旧恨,心里有所不甘罢了。”孙道隐放下茶杯,“可是这不甘心,却也是知远必经的一关。只是这一魔障,只能靠他自己悟了。”
“那如意呢……”唐知非又问。
“如意,”孙道隐微微一笑,“她什么都不愿意记得了,自然什么都没反应。”
“那二师弟又何苦去挑起她的回忆?”唐知非不满,“这世上痛苦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世上的苦难,何尝少过。上位者争权夺利,民众却血流成河,他一个出家人,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一点呢。”
“所以我才让他入世啊,”孙道隐摇摇头,“只是这一劫,只怕谁都逃不了啊。”说完,孙道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等年底去过京城,我们还是先回海山去吧。”
唐知非躬身称是,他们是该回去了。这次离开海山,已经都快大半年了吧。
徐婉如跟着包天随,正在终南山上乱跑,哪里知道,师父和大师兄为了潘知远送的白瓷,正是头疼呢。
“二师兄,”徐婉如跑累了,就在树梢上坐下,包天随也飞身到了她的边上坐下。
“什么,”包天随随意靠在纤细的树枝上面,轻的,仿佛像根羽毛。
徐婉如刚学法术,做不到包天随的收放自如,搂着根树枝说,“我看大师兄见了二师兄的白瓷,心情似乎很不好啊。平时我偷懒了,他也没这么严肃过。”
“哈哈哈,”包天随大笑起来,声音清亮,直往元宵而去,“他就那个样子,整天没有个笑脸。不过,这次似乎有些严重。”
说着,包天随回头看了一眼徐婉如,很认真的问,“你知道二师兄是怎么入的师门吗?”
徐婉如想起自己的进门经历,心里有些想笑,就问,“也是大师兄去拐回来的嘛?”
“哈哈哈,”包天随又大笑起来,歇在对面大树上的鸟雀,被他一惊,全都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透亮的冬日天空,突然飞起一大群鸟,叽喳声盖住了世间的一切声音。
等鸟雀安静下来了,包天随才说,“二师兄进师门的时候,师傅座下只有大师兄一个人。而大师兄的本事,你也知道,法术不怎么高明,可武术却十分精通。外人听了大师兄的本事,都以为师傅是个武术名家。二师兄就为了这个名头,找到了师傅。”
“哦,这么说,二师兄是想学武术的?”徐婉如有些奇怪,潘知远可是以法术闻名的,怎么一开始是学武术呢。
“嗯,”包天随点点头,“二师兄一找到师傅,就宣称自己要拜师学武术。这天下,哪有徒弟逼着师傅,强买强卖的道理呢?大师兄自然看不下去了,出手教训了一下二师兄。”
“哦,原来如此。”徐婉如点点头,想起潘知远跟唐知非之间,似乎一直都彼此看不对眼。看来,两人之间果然是旧恨绵绵无绝期啊。
包天随接着说,“两人打了三场,毫无意外,二师兄不仅输了,还输的很惨。那会儿,他只会一些军中的本事,上战场能行,可比武,却远远不够。更何况,他的对手还是天下第一人的唐知非呢。”
听见天下第一人的时候,徐婉如的眼角,忍不住跳了跳。唐知非每天凶面獠牙地追着她补功课,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大气上档次的名头。
“那后来呢,”徐婉如问,“要是二师兄一直输,他就不可能进师门了啊。”
“嗯,”包天随笑着点头,又说,“师傅见他精神可嘉,屡战屡败却很坚韧勇敢,就偷偷教了二师兄一招小法术。只要用的得当,就能避开大师兄的绝招。”
“那大师兄知道嘛?”徐婉如大吃一惊,师傅竟然这么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难怪大师兄每次提起二师兄,口气总是酸溜溜的。原来,这根源就在这里啊。
“二师兄不愧是法术天才,学了这招法术,不仅避开了大师兄的绝招,还举一反三,差点打败了大师兄。”包天随说,“师傅见了,眼睛一亮,马上就答应收二师兄进师门了。”
“哦,真的!”徐婉如觉得,这哪里是什么法术天才,分明是师傅太偏心了,教了潘知远针对唐知非的绝招。
包天随见徐婉如不信,就说起当年孙道隐教给潘知远的法术,不过小小一招,竟然让潘知远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
徐婉如刚进师门不久,如何能听得懂里面的玄妙。只见包天随说的眉飞色舞,想来,潘知远应该有些过人之处。否则,这天下的国师,为何不是其他几个师兄,反而是他去做呢。
只是,包天随的话题,已经跑的太远了,从潘知远如何进的师门,说到了玄黄上古时代的法术。
徐婉如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晚饭又要泡汤了。就赶紧拦下包天随,问,“那二师兄就愿意放弃武术,转学法术了?”
“等他发现自己的天赋,”包天随笑,“他自然懂得扬长避短了。大师兄擅长武术,师傅就专门教武术,而二师兄擅长法术,很快就找到了压制大师兄的窍门,自然不会不愿意了。”
“哦,”徐婉如挑挑眉毛,也是,扬长避短嘛。
“只是,”徐婉如又问,“二师兄看着,不像是逞强斗狠的那种武夫啊,怎么一开始竟然想学武术呢。”
“哈哈哈,”包天随又是大笑,“那你看大师兄,他像个逞强斗狠的武夫嘛?”
徐婉如摇摇头,唐知非更像一个刺客,哪里像什么武夫。若非见过唐知非的身手,谁都不会觉得,唐知非是个高手。一直隐藏声息,看起来,就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了,”包天随笑,“人不可以貌相。以后见了外人,可千万别妄下结论啊。不过,二师兄倒是武将世家出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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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身世
“武将世家?”徐婉如有些吃惊,潘知远面目如玉,身上没有一点武将世家的味道。反过来,如果说潘知远是诗书世家出身的子弟,才更合适啊。
“是啊,”包天随很随意地点点头,“好像还是关中一带的世家,让我想想啊,哦,对了,就是大同的潘家。”
徐婉如对大楚一朝的武将勋贵,十分清楚。可她心里也明白,大同没什么姓潘的武将世家。而且,忠顺府徐家就是大同附近的阳和卫出身,若是大同真有个什么姓潘的武将世家,她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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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二师兄一家,在他三四岁的时候,就灭门了。”包天随说,“似乎是得罪了皇帝,莫须有背负了一个叛国的罪名,成年的男子全部砍头,女人和孩子发卖。”
“这……”徐婉如虽然也曾听说过这样的惨事,可这事发生在潘知远身上,她就有些心疼了,“那二师兄如何逃过这一劫的?”
包天随看了一眼徐婉如,见她十分紧张的模样,心里暗自叹气,果然,有些事,不是忘记了,就不关心的。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帮二师兄一把了。
“二师兄的母亲,和宣府守备冯征的妻子姚氏,是闺中好友。”包天随说,“姚氏听说好友家里出事,带了钱财人手赶去帮忙。只是潘家被押解进京,也在京中处刑,姚氏赶到的时候,她的好友已经病死,留下了二师兄一人。”
“冯征的妻子姚氏?”徐婉如一愣,她当然知道冯征和姚氏了。徐婉如的外祖母也姓姚,可她的外祖母本来,却是姓冯的。而冯征和他的妻子姚氏,就是她外祖母的亲生父母。
只因姚家没有子嗣,冯征才把自己的小儿子和小女儿过继给了姚家。而徐婉如的外祖母姚氏,还有舅妈姚小夏,算起来,都是冯征和他妻子姚氏的后人。
若说冯征的妻子姚氏跟潘知远的母亲是好友,那潘知远岂不是跟外婆同辈?徐婉如心里,极其混乱。
要知道,潘知远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的模样。若说他只十七八岁,只怕也有人会信。
可若说潘知远和过世的外婆同辈,那么潘知远再年轻,也已经是五十左右的年纪了吧。徐婉如越想越糊涂,脸上就一脸迷茫了。
“嗯,”包天随点点头,“否则,你觉得二师兄如何会去京城,还做什么国师。”
也是,若是潘知远的父母家人全都死于大楚皇帝之手,他怎么可能再给太宗肃宗做事。唯一的解释,灭了潘家的,不是大楚的周家皇帝,而是前朝大梁的贺家皇帝。
看来,果然人不可貌相,徐婉如微微点点头,表示受教了。只是,二师兄如果是四五十岁的人,那大师兄呢?
唐知非虽然没有潘知远那么年轻的模样,可看起来,也不过三十上下。莫非,道家竟然这么驻颜有术。
再想想,自己也已经活了四五十岁的岁月了,徐婉如心里,也莫名其妙有些释然。果然,到了一群都古古怪怪的人里面,徐婉如也就没那么古怪了。
“那之后呢,”徐婉如问,“二师兄去了宣府,怎么又来拜师了呢?”
若是旁人,可能不会这么问。可徐婉如是武将世家的孩子,虽然忠顺府已经没有了一点武将世家的味道,可武将勋贵人家的子弟,一般都会从军杀敌,很少有人会上山学艺的。
“二师兄有个心上人,”包天随低垂了眼睛,说,“只是他的心上人,却要出嫁了。二师兄虽然是世家子弟,却已经灭门,再没一丝一毫可以倚仗的东西。为了证明自己,也为了得到心上人的心,二师兄才上山学艺。”
“他心上人都要出嫁了,他才上山学艺,”徐婉如皱了眉头,没想到,二师兄也有这么糊涂的时候。人家是临时抱佛脚,他是临时学艺。
“哦,他的心上人定了婚期,结果泡汤了。”包天随说,“二师兄就痛定思痛,决定学成武术,下山求亲。谁知,他刚走没多久,他的心上人又定亲了。”
徐婉如瞄了一眼包天随,心想,没想到,三师兄这么大大咧咧的人,八卦消息竟然这么全面,这么细致。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也不知道,二师兄的心上人,会不会,就是她的外祖母姚氏。毕竟,若是冯征夫妻收养了潘知远,那潘知远跟冯家的几个子女之间,一定十分熟悉。
可自己的祖母,似乎没这么复杂的定亲史啊。不过,或许是为尊者讳,没人细说这些旧事吧。
这样一来,潘知远对朱自恒特别优待的原因,也很明显了,是因为冯家和姚家的旧恩情。
只是,不知道舅舅是否知道这些红尘旧事呢,徐婉如心里,不禁暗自猜测。难怪,自己被潘知远劫了,朱自恒一点儿也不着急。
或许,在舅舅眼里,潘知远比一万个徐铮还要可靠吧。至少,现在的徐婉如觉得,潘知远的确比父亲徐铮可靠多了。若非潘知远半路截胡,她一早就被徐家长房和二房的人给害死了。
徐婉如在心里暗自猜测,以为潘知远的心上人,就是已经过世的外婆。只是后来,为什么外婆还是嫁了外公朱立言呢。要知道,朱立言的为人和才能,都远在潘知远之下。
包天随似乎看出了徐婉如的疑惑,就说,“等二师兄学艺有成,下山的时候,才知道他的心上人已经自杀了。”
“自杀!”徐婉如一惊,她的外婆是产后虚弱,渐渐病死的,可不是什么自杀。这么说来,潘知远的心上人,不是她的外婆了。
“嗯,”包天随点点头,说,“我那会儿也刚进师门,师傅担心二师兄知道真相后受不了,还派了大师兄和我一起下山,去找二师兄呢。”
原来,包天随也是当事人之一。徐婉如打量了一下包天随的脸,有岁月的痕迹,也有白发的踪迹。看来,道家驻颜有术的话,用在三师兄身上,并不靠谱。(未完待续)
第217章 愧疚
“我们下山之后,找到二师兄,大师兄一言不发就暗算了他。”包天随说的正大光明,好像他们暗算潘知远,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反而光彩的很。
徐婉如听的目瞪口呆,对师门的无耻厚颜程度,也有了一番新的理解。
“那……”徐婉如问,“二师兄回来之后,不是还能下山吗。”
要知道,潘知远在师门里面,除去师傅孙道隐能压制他,别的师兄弟,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有师傅在,”包天随微微一笑,“二师兄再能耐,又能如何。”
说完,包天随的脸色,有些晦暗,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那后来,二师兄怎么又下山做了国师呢,”徐婉如问。
“后来啊,”包天随微微叹了一口气,“时过境迁,改朝换代,什么都变了,师傅自然愿意让二师兄下山走走了。总不能,一生一世都把他困在山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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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点点头,心里却有些茫然。她也曾经爱过人,也曾经失望过,自然十分清楚潘知远得知爱人自尽的苦楚。也不知道,是过了多少年,潘知远才平静下来,重新入世。
包天随突然嗅了嗅鼻子,大笑,“晚上有烤羊腿,快,快走,迟了就要烤干了!”说着,一秒钟的反应时间都没给徐婉如,拽了她的胳膊,飞奔就往后山的厨房去了。
道家不像佛门,有诸多禁忌。除去不吃牛肉,乌鱼,鸿雁,狗肉,山中的饮食并无什么特别。只是到了初一十五,山中总有斋醮法事,没有什么荤辛。
徐婉如对饮食并不挑剔,粗茶淡饭倒是也能入口。只是三师兄可就不同了,包天随每次进山,都要大包小包带许多东西同来,有时还有厨师数名,菜系都还各自不同。
所以,只要包天随进山了,徐婉如一闻就能闻出来。只要包天随来了,山里的厨房,就特别的香。这会儿,后山的厨房,就飘着一股儿孜然烤羊腿的味道。至于人世间的所有烦情愁绪,此时,徐婉如也顾不上了。
包天随大呼小叫地吩咐厨子,“别烤过头了,肥一些正好。”说着,就牵了徐婉如去吃羊肉,徐婉如跟了他,顾吃都顾不过来,哪里还记得潘知远的什么事呢。
而这会儿的京城,清风送了白瓷,正回京跟潘知远报告呢。
“师尊,白瓷已经交到三师叔手里。”清风说,“只是,三师叔却没听您的话,当着弟子的面,故意打开看了。”
“哼,”潘知远微微一哼,不像责怪,倒是有些意料之中的味道。
清风却有些担心了,“弟子跟三师叔说过,师尊吩咐切莫打开,可是……”
“没事,”潘知远安慰清风,心里却十分清楚,自己若是不吩咐,包天随不见得会打开。可自己已经吩咐别打开了,包天随就必定会打开,像他这么手痒的人,听见清风的话,一定心痒难耐,必定会打开偷看。果然,包天随就打开了。
潘知远微微一笑,也不知道,包天随跟徐婉如说了多少。他在白瓷上施了法术,一打开,就是他在宣府和冯绮雯一起出入,青梅竹马的场景。
若是徐婉如见了,即使想不起来过往的一切,心里也会有些迟疑。毕竟,冯绮雯的脸,就是徐婉如长大之后的脸,徐婉如见了,不可能不起疑心。
只是这样的场景,有师傅在,有唐知非在,徐婉如是必定没有机会看见的。既然看不到,他这白瓷,岂不是白送。
只是,潘知远并没打算让徐婉如看见这样的一幕。反而,他只打算让包天随看见。
要知道,当年他之所以赶不上去救冯绮雯,跟包天随很有关系。若不是为了救包天随,说不定,他就来得及进京,来得及救下跳楼自尽的冯绮雯。
有这么一桩旧事,包天随的心里,不可能没有愧疚。
既然如此,潘知远就打算,利用一下包天随的愧疚心理。而事实上,当年即使潘知远救了冯绮雯,她也不见得愿意求生。
让一个人丧失活下去的意志,莫过于诛心。而潘知远更恨的,却是毁了冯绮雯求生意志的那两个人。
毕竟,冯绮雯的自尽,不是跳楼,就一定还有别的形式,唯一能解救冯绮雯的,必定是心灵上的解脱。可是这一点,当时的潘知远,无能为力。
清风见潘知远没有怪罪自己,就拱手退下了。
潘知远看了一眼窗外,京城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今年没有三十。过了今天,明天就是新年了。这会儿北风呼啸,夹着鹅毛大雪,也不知道,新年会是如何一番模样。
至于徐婉如,有师父和大师兄在,潘知远是没机会见到她的。只是潘知远也知道,师父眼下还在终南山,若是他们要启程回海山,必定会带着徐婉如回京一趟,交待好一切,才会进山。
潘知远琢磨着,应该也快了吧。等京城的风雪止住了,师父就该进京了。只要他们进京,自己总有机会见见徐婉如。
只是,见了她,又该说些什么,吩咐些什么呢。想到这里,潘知远不禁有些泪目。是吩咐她远离镇国公府的谢石安,还是吩咐她别芳心错付?或者,是告诉她,自己才是最合适她的那个人?
而这会儿的镇国公府里,也是一番除夕夜的热闹模样。丫鬟仆人们端了瓜果盆碟,正四处忙碌。孔氏带了几个婆子,也正到处查看。
二房的小傅氏,因为挑唆谢松父子的关系,被谢松关了禁闭。只是,对外却只说小傅氏病了。孔氏身上的责任,凭空又多了二房的杂事,心里也无奈的紧。
小叔子谢松当年丧妻再娶,孔氏就有些反对小傅氏进门。就算谢松再娶,也该端端正正娶户清白人家的姑娘。何必娶个关系混乱,又涉嫌害死大傅氏的庶妹进门。
这会儿,小傅氏果然露出真面目了,又挑唆人家父子不和。好在谢石安不买账,还找了谢松对质,这才没有坏了父子情分。(未完待续)
第218章 月华
孔氏在二房安排好年底的各项杂事,就回了长房所在的东边。而她们的婆婆史太君,也住在长房。
孔氏忙好一切,总得去婆婆在的佛堂,回报一声。而小傅氏的事,也该让老人知道一下了。
谢石安送走了大伯母,刚打算回自己的秋石楼,却听见一阵孩子的哭声。
谢石安循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小妹妹谢飞雪,青荫堂的门口哭的震耳欲聋。抱着谢飞雪的丫鬟,也不知道安抚她,只让谢飞雪哭的面色涨红。
谢飞雪的奶妈站在一边,想去安抚,却又不敢伸手。见了谢石安,奶妈跟见了大救星一样,赶紧出声了,“三公子,三公子!”
谢石安无奈,只得过去。他又何尝看不出来,这是小傅氏装惨卖可怜的花招,故意拿了幼儿,让她在门口哭闹,惹起谢松的舐犊情深。
毕竟都年底除夕了,这次若是不能出来,正月里走亲访友,小傅氏又该如何解释?小傅氏一向爱好脸面,如何愿意让人看轻了自己,自然要努力出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谢石安从丫鬟手中接过谢飞雪,对着丫鬟叱责,“这么大的风雪,也不知道把姐儿抱进屋子,就这么站在风口里招风!”
这丫鬟本是小傅氏屋里有脸面的下人,被谢石安这么普天盖脸一顿叱责,就有些挂不住了,“是小姐要见夫人,哭闹不止,奴婢才……”
“小姐要见?”谢石安安抚好谢飞雪,就反问,“小姐现在还不会说话,她怎么告诉你的?哭闹不止就带过来见夫人,要你们何用?”
奶妈赶紧上前,说:“是绿衣姐姐说的,说夫人想小姐了,这位姐姐才来接小姐的。”
绿衣是小傅氏身边的大丫鬟,奶妈这么一说,谢石安的火气就更大了。素日都不管谢飞雪过的如何,现在要用女儿博同情了,就让丫鬟来接。
接进去也就罢了,还站着大风雪里,任凭孩子哭闹。这要是受寒了,一两天就能要了谢飞雪的性命。
虽然谢飞雪日后给镇国公府带来了灭顶之灾,可谢石安对着这么个一两岁的孩子,也只有同情。
若不是小傅氏和谢松太过忽视这个女儿,谢飞雪又怎么会一头扑进一个虚无的爱情里面,自寻死路。
小傅氏在屋里,其实都能听见外面的对话。只是,她被禁足,只得装病在床。这会儿,也没什么脸面去外面接了女儿进来。只得吩咐绿衣,“你去接了小姐进来。”
绿衣刚要出去,就听见屋外有人说,“这儿风大,奶妈先带小姐回去吧。若是夫人要见小姐,等风雪小些了,再来也不迟。”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听声音,倒像是小傅氏屋里出去的月华。小傅氏拦住绿衣,侧耳听了起来。
谢飞雪的哭声渐渐没了,奶妈的脚步声也渐渐消失了,月华又开口跟谢石安说,“公子,这会儿风雪大,您也回去吧。”
她是来给谢石安送披风的,正好撞见谢石安在小傅氏的青荫堂门口叱责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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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小傅氏眼下都是谢石安的母亲,他这么叱责小傅氏的丫头,总有些不妥。月华为了主子,自然得出来解围了。
谢石安毕竟不是十来岁的少年,也回过神了,自己只顾着谢飞雪的惨剧,却忘记了眼下自己的身份。他现在,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小傅氏却是他名正言顺的母亲。他一个少年人,如何能当面叱责母婢呢。
月华一开口,谢石安就点点头,披上披风,跟着月华,一路踩着碎琼乱玉,回了秋石楼。
进了屋子,月华就留在了门口。只是这会儿到了年底除夕,下人们也有些松泛了。明矾和天青被谢石安派出去送帖子,眼下都没回来。而天青又被孔氏找去做事,眼下秋石楼里,只有几个粗使的小丫头和婆子。
月华无奈,只得斟了茶水,站在门外跟谢石安说,“公子,茶水好了。奴婢能进来吗?”
谢石安在白日里,对月华和天青并不怎么防范,就点点头,示意她进来。
月华掀起门帘,端着茶水进屋,给谢石安斟好茶水,突然就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谢石安大吃一惊,却也不急着让月华起来。前世,月华就给他来过这么一出,似乎,说的是她的身世父母吧。
“公子,您可知道,月华的父母是何人?”月华问。
“知道,”谢石安点点头,“是我母亲的陪房。你母亲是我母亲的贴身大丫鬟,叫素心的。来谢家的时候,已经配了个傅家的管事。”
月华含泪点点头,“公子说的没错,奴婢也姓傅,是夫人的人。”
这一点,谢石安不敢苟同。前世,小傅氏并没有被谢松禁足,反而是他这个前头夫人留下来的长子,不思上进,糊涂度日。
月华虽然是谢石安前世的通房丫头,却处处都给小傅氏通风报信。月华姓傅,这一点谢石安并不怀疑,可到底是听大傅氏的,还是小傅氏的,这点就不好说了。
看见谢石安一脸狐疑,月华又说,“公子可曾注意,奴婢的名字里面,有一个夫人的名字。”
谢石安点点头,他以为,月华的名字,是父亲谢松取的。世家大族里有个不明说的规矩,若是男主人给哪个丫头取了个名字,多半,这人以后就是他的人了。
所以,谢石安一直以为,月华以后会是谢松的通房丫头。可后来,小傅氏却把月华安排到了秋石楼。那会儿,谢石安还以为,小傅氏是嫉妒月华呢。
“奴婢的名字,是夫人取的,”月华说,“奴婢自然会忠于公子,还望公子给奴婢一个机会。”
谢石安眼下,有些不相信。毕竟,前世月华出卖了他好几次。只是,论起过世的母亲,谢石安的心里,总有些柔软。
看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月华又说,“奴婢说这些,只是想让公子听一件事。这事只从奴婢的口中出去,也只进公子的耳朵,其他人绝对不会知道。”(未完待续)
第219章 朱颜
听她说的严肃,谢石安也有些奇怪了,问,“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月华起身,打开了所有的门窗,卷起门帘,又回到谢石安身边站好。只是,这一次,她没有下跪,只是装出给谢石安斟茶递水的模样,服侍在旁。顺便,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小姐不是二夫人的孩子。”
“什么!”谢石安大吃一惊,这个小姐,自然指的谢飞雪,而这个二夫人,自然是指小傅氏了。
前世今生,谢石安都觉得,小傅氏对女儿谢飞雪太过冷淡。最后谢飞雪走上那么痴心毁灭的道路,和小傅氏脱不了干系。
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谢飞雪不是小傅氏的女儿。毕竟,有些重男轻女的母亲,的确对女儿很无情,也很漠视。
“此话当真?”谢石安压制住心里的吃惊,低声问道。
月华点点头,“我母亲亲自给小姐接生的。”
月华的母亲,就是大傅氏的陪房素心。只是大傅氏去世之后,小傅氏进门就接手了姐姐留下来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了素心一家。
只是前年京城暴发时疫,素心和她丈夫都病死了,只剩了个十来岁的女儿月华。小傅氏为了拉拢人心,就把月华安排到自己屋里,做了个一等丫头。后来,又给派到了谢石安的屋子里。
谢石安细细思考了一下月华的话,心里有些奇怪,如果素心一家和月华真心向着大傅氏,如何前世又出卖了自己。如果不是月华,那又是什么人?
而且,谢飞雪不是小傅氏的女儿,那她又是谁的孩子?
月华见谢石安面色凝重,就补充说,“小姐是朱颜的女儿。”
“朱颜!和绿衣一起的那个朱颜?”谢石安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谢飞雪出生之前,朱颜的确生病了,让小傅氏安排去了京郊的一个庄子上。而朱颜和绿衣,则是小傅氏的两个陪嫁丫鬟。
“是的,朱颜爬了二老爷的床,事后被二夫人知道了,就给赶走了。”月华看了一眼谢石安,下定决心似地说,“奴婢只求照顾好公子,并没有攀高枝做姨娘的心思。这一点,我母亲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在夫人出嫁前嫁了傅家的管事。”
月华说的咬牙切齿,极为坚定。谢石安心里,突然有些彷徨了。前世出卖他的,究竟是谁?不是月华的话,必定也是他身边极为亲近的人。
谢石安点点头,问月华,“小姐的事,还有谁知道。”
月华想了想,说,“二夫人的乳母江嬷嬷是知情的,只是她已经荣养了,不知去了哪里。”
谢石安点点头,这个倒是不难。小傅氏多半把她藏到自己的什么庄子上了,小傅氏的庄子不多,稍微查一下,这个江嬷嬷并不难找。
“还有谁知道?”谢石安又问。
“我母亲知道,只是她已经过世,”月华说,“二夫人身边的绿衣,她可能知道一部分。”
谢石安心里有数,这事他并不打算揭破。毕竟,对谢飞雪来说,嫡出的身份,远远好过一个庶出小姐的身份。既然小傅氏和谢松都这么想,那么,他也打算保持沉默。就算,当是对谢飞雪的补偿吧,毕竟,小傅氏和谢松在前世,对这个女儿的忽视,很可能就是造成谢飞雪悲剧的根源。
月华说出了心中的秘密,又跟谢石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才告退下去了。只是,她的心里,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决绝。
她母亲素心,的确不愿意做什么通房丫头,所以才在大傅氏出嫁之前,选择嫁了傅家的管事。而后夫妻两人一起跟着大傅氏出嫁,到了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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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月华来说,她跟谢石安差不多年纪,几乎是看着谢石安一点点长大,她对他的心,自然与别人不同。
而谢石安又人物出众,月华看着眼里,自然心生爱慕。小傅氏也是看中这一点,才让月华来了秋石楼。否则,她怎么会安心把姐姐留下来的人,给了谢石安呢。
只有心中有了欲望,才会让月华为她所用。毕竟,小傅氏是谢石安的继母。继母也是母亲,给一个丫鬟安排通房的身份,或者日后提为姨娘,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来了秋石楼,谢石安处处防范月华,月华见了,心中才明白过来,公子对二夫人,应该十分防范。
所以,唯一走近谢石安的方法,就是明确的站队。之后不久,小傅氏又因为挑唆谢松父子的关系,被禁足不出。
月华想明白之后,断然割断了自己和小傅氏的关系,站到了谢石安的一边,一心一意地为他做事。
只是越接近谢石安,月华就越想留在他的身边,一生一世。
谢石安听了月华的一番话,对前世今生的很多事,也起了疑心。月华的确出卖过他,可有几次,不见得就是月华。至于是谁,想来总在秋石楼里。
谢石安想了想,倒是把这事给放下了,毕竟,他有的是时间,去发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告密者。而且,眼下他不过是个少年,能有多少秘密呢。
至于谢飞雪的这件事,谢石安心里猜测,谢松前世,很可能也是知情的。否则,按谢松的个性,不可能对谢飞雪那般冷淡。
只是今生这个时候,谢松是否知情,谢石安就不得而知了。而且,说来也奇怪,谢松的姬妾不少,却没有哪个生有儿女。
谢石安看着窗外的风雪,正发着呆呢,明矾和天青也送好帖子回来了。两人跟谢石安说了一会儿他的几个同窗如何回话,就各自下去了。
他们的一番话,倒是把谢石安拉回到现实里面来了。因为徐婉如的缘故,谢石安这次,还特意让明矾给陈奇可也送了封帖子。
一边,是前世徐婉如跟陈奇可的纠缠。另一边,却是他在梦里看见的自己和徐婉如,一个说着冯绮雯的台词,另一个,却说着谢克宽的话。
而这一切,由不得谢石安怀疑,他们几个人的前世今生,到底有什么纠葛。(未完待续)
第220章 高楼
而这会儿的陈奇可,正过着安宁温馨,阖家团圆的除夕之夜。
他的父亲陈式生因为赴京述职,带了一家老小,正好回京过年。这会儿,陈家一改往日的肃静安宁,一家子围到一处,正热热闹闹地说着闲话,吃着米酒呢。
陈奇可过了这个除夕夜,也要十三岁了。众人在席上,就说笑打趣起陈奇可的亲事来了。作为陈家的长房长孙,众人对他的期盼,自然比别的孩子多一些。
“礼部侍郎苏长治家的长女就挺不错的,模样整齐,年纪也跟我们奇可接近,就小了两岁。”陈奇可的祖母笑,“上次苏家的夫人,还特意带了两个女儿给我看呢。我看着,倒是不错。”
陈奇可的母亲听了,就笑着问,“苏家不是有三个女儿吗,怎么不一起带来,让我们大家都看看呢。”
陈奇可的祖母苏氏听了,并不回话。她这个儿媳妇,察言观色的本事就是不怎么样。苏家是有三个女儿,可是只有长女和次女是苏夫人生的,三女却是个姨娘生的。难道,让他们陈家的长房长孙娶个姨娘生的庶女不成。
陈奇可的母亲见婆婆苏氏没个好脸色,也知道自己多嘴,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只是,她跟着丈夫常年在外,对这个婆婆也只是敬而远之。婆婆给她脸色看,她忍下也就是了,反正过不了几天,马上又要出京了。
陈奇可毕竟是个少年郎,听人说起自己的亲事,就有些面红耳赤,借口醒醒酒,提前离席下去了。
苏家因为陈奇可祖母苏氏的关系,两家结了个干亲,虽然同姓,却没什么亲戚关系。只是苏家愿意亲近陈家,两家逢年过节也都彼此来往,在京城做了亲戚。
只是,祖母一提起苏家,陈奇可却想起徐婉如来。他在苏家,就惊鸿一瞥地见过一次,却深深地记在心里。可是后来他再去,就没怎么见过徐婉如了。
听说那次去苏家,也是苏夫人给周夫人的妹妹结亲安排的。现在周夫人的妹妹已经嫁到忠顺府了,徐婉如却莫名其妙失踪了。
想到突然失踪的徐婉如,陈奇可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他很想她,也很在乎她过的是否顺利,可偏偏,他们之间却毫无关系。他们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
想到这里,陈奇可不禁有些垂头丧气。也不知道,徐婉如现在过的如何,若是被人拐了,是否能回到京城的家里?而忠顺府的人,有没有努力去找呢。
陈奇可想到这些,不禁有些气馁。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书生,什么都做不了。陈奇可在书房里坐下,随手翻着桌上的帖子。一眼,就看到了谢石安送来的帖子。
谢石安是京城的风流人物,国子监的少年书生,多数人都以他为首领。不知道,这样风华绝代的人物,何时竟然看上自己了。
陈奇可因为祖父的缘故,在国子监中也有些交好的同年。可谢石安与他,却是两类人,他是兢兢业业读书求功名的那种,而谢石安却如魏晋时期的曹子建一般,丰神俊逸,才学无边。
按理说,两人只是点头之交,应该没什么更深一层的交集。可是上次英王宴请众人,他和谢石安在英王府上,倒是说上了几句话。这次邀请的帖子,应该只是一种客气吧。至于他是去还是不去,谢石安应都不会放在心上吧。
毕竟吃了不少酒,陈奇可也有些困倦,在书房的卧榻上躺下,打算小憩一会儿,再起来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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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睡,却长梦无边。
陈奇可只觉得,自己站在一座高楼的下面,而楼下,却种着两株极高的槐树。高楼上面,却站了一个女子。
明明隔的那么的远,陈奇可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个女子的脸,那一定是徐婉如。
虽然他见过的徐婉如,只有五六岁,可这高楼上的女子,陈奇可敢断定,一定就是徐婉如。
就算不是今时今日的徐婉如,也必定是某时某刻的她。因为,那脸上的表情,那眼里的神情,只能属于她。
突然,陈奇可看见那女子缓缓蹲下身子,像是哭泣,也像是在刻什么字。她的表情那般痛苦,陈奇可见了,心中十分难受。他想安慰几句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一会儿,就看见那女子丢了枚金簪,在地上发出叮当两声,单调而又沉寂。
突然,有人惊呼了起来。陈奇可抬头望去,原来,是高楼上的女子,攀了阑干,似乎想要爬上去。楼这么高,阑干却那么地细窄。
陈奇可站在高楼底下,想上去阻拦,却又担心她失足落下。只得站了原地,不停地在心里呼喊,千万小心,千万别掉下来。
谁知,那女子在阑干上站了一会儿,突然纵身一跃,跳下了高楼。围观的人群齐齐高呼,陈奇可却突然分奔上前,想要抱住跳楼而下的女子。他也没有多想,只是凭着直觉,飞奔上前,接住了她。
只是接着,陈奇可却突然醒了。至于梦中的那个女子,是否得救,陈奇可一无所知。
是不是,徐婉如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才做了这么古怪的梦。
陈奇可摇摇头,徐婉如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为什么会给自己这样的陌生人托梦呢。可万一,她出事了呢?
想到这里,陈奇可起身,又到书桌前面,看了看谢石安送来的帖子。还是去一趟镇国公府吧,谢家和忠顺府一直有来往,说不定,徐家的人也会过去。到时候,跟他们打听一下徐婉如的下落吧。
陈奇可虽然见过忠顺府长房和二房的徐法徐江,却并不熟悉。毕竟,他是文官人家的子弟,而徐法徐江,却是勋贵武将世家的孩子。若非为了打听徐婉如的消息,陈奇可还真没那个心思,去结交这些人。
想了想,陈奇可呵了呵手,自己研墨,提笔给谢石安写了个回帖,谢过了他的邀请,并表示到时候一定登门拜访。(未完待续)
第221章 衣钵
每年的除夕之夜和正旦,都是道家的大日子。
潘知远主持了除夕夜的斋醮大礼,穿了一身礼服,刚回了自己住的麒麟阁。
谁知,窗户一推,身后却有人笑出了声。
“师傅!”潘知远赶紧回头,就见孙道隐穿了一身麻布道袍,站在他的屋子里面。潘知远打量了一眼孙道隐的身边,并无他人。既没有徐婉如的影子,也没有唐知非的影子。
“坐吧,”孙道隐拍了拍椅子,示意潘知远坐下说话。
潘知远一脸委屈地坐下,师傅还是如此喜欢恶作剧,来了京城,还要偷偷摸摸地来朝天宫。
孙道隐看了一眼潘知远的礼服,一脸的心满意足,这是他看中的衣钵继承人,自然不能让他长歪了。
“师傅,”潘知远问,“您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弟子也好去接您啊。”
“知远,”孙道隐却避开这些闲话,单刀直入地问,“你在我门下,已经多少年了?”
潘知远一愣,师傅这是要干嘛,逐出师门吗,还问他呆了多少年了。
犹豫了一会儿,潘知远倒是回答了,“三十七年了。”
“嗯,”孙道隐点点头,开口问道,“《道德经》第四十二章是怎么说的?”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潘知远开了一个头,又被孙道隐给打断了。
“既然你也懂得这个道理,如何又做出这般无知的事来?”说着,孙道隐的手中出现一张符文,正是潘知远写给谢石安的那一张。
“这……”潘知远看见符文,就知道自己的心思,在师傅面前已经暴露无遗了。
不过,他在孙道隐面前什么丑都出过,暴露这么一点阴暗的小心思,潘知远并不觉得难为情,反而梗着脖子反驳道,“她回来了,师傅却不让我见。可是,现在连他都回来了,为什么不许我动手?”
“傻孩子,”孙道隐一扬手,把符文化的灰飞烟灭,“万物皆如流水一般,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彼此沟通相连,你把这里的流水给切断了,可你看不见的地方,仍会联接起来。事情的发展,仍旧会朝着原来的方向行进,这个,就叫命运。命运之水,又岂会因为你的拦截而中断?”
“命运!”潘知远突然红了眼睛,“师傅,徒儿也知道,不该出手拦截。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再看她反复循环那样的命运。”
“知远,”孙道隐停顿了一会儿,等潘知远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了,才缓缓地说,“你还记得,师傅那天跟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潘知远红着眼睛点点头,“您说,有生之气,有形之状,尽幻也。”
那天自然指的是那一天,冯绮雯从高楼上一跃而下,而潘知远却怎么都没赶上那一刻。
“你看见的,不见得就是她的命运,”孙道隐说,“可是如果你再贸然出手,说不定那样的事情又会发生了。”
“这,这是真的嘛?”潘知远一愣,他的确给谢石安写了个符文,只是这符文对人对事,却没有什么害处。
只是,有了这么一道符文,谢石安,或者说前世谢克宽的记忆,就不会再次出现。没了这样的记忆,潘知远觉得,谢石安对徐婉如,应该不会再起什么心思。他所做的,也不过如此,并没有什么害人的阴谋。
对着谢克宽这样逼死冯绮雯的凶手,潘知远都没有下杀手,更何况冯绮雯的今生,徐婉如呢。他怎么可能,坐视徐婉如走上冯绮雯的下场呢。
“知远,”孙道隐见潘知远有些不敢贸然出手了,就点点头,安抚道,“有师傅看着,你还担心什么呢?”
潘知远突然噗嗤一声笑了,的确,有师傅在,就算发生以前那样的事情,师傅也能救下徐婉如。更何况,眼下的自己,也有这个本事。或许,是他担心过度了吧。
“京中的俗事过多,”孙道隐想了想,吩咐潘知远,“你以前入世,为的就是找寻如意。现在如意跟着为师,你就放心修行吧。京城的事,什么时候找个借口,也可以放下了。”
“是,弟子从命。”潘知远对俗世的官职名分,毫无一点儿挂念,孙道隐这样吩咐,他自然十分乐意听命。
“天随那里,”孙道隐吩咐,“你也别再为难他了。”
“师傅,您知道了?”潘知远有些难为情地问,毕竟,上次送白瓷是障眼法,可让包天随去做说客,却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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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道隐轻笑,“天随糊涂,竟然一直受你蒙蔽。”
“三师弟只是心软,”潘知远说,“人却十分聪明。”
孙道隐知道,潘知远自从得知冯绮雯重生,就没打算接了自己的衣钵,永远出家。这会儿,竟然还夸起包天随了。
要知道,潘知远一向心高气傲,法术又一向一学就会举一反三,眼里哪有什么师兄师弟啊。只是这会儿存心离开师门,才夸起了包天随。
只是,有他在,潘知远遇见徐婉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果然,没一会儿,潘知远就问起徐婉如了,“师傅,如意呢,有没有跟你一起进京?”
“嗯,”孙道隐点点头,“我让知非带她回家看看,只是,并不现身。”
“哼,”潘知远冷哼一声,“忠顺府有什么好回的,那里又不是她的家。”
孙道隐苦笑,这徒弟,素日聪明过人,可一到徐婉如身上,他就偏执愚蠢的不行。徐婉如在忠顺府有父亲,继母,祖母,兄弟,姐妹,如何不是忠顺府的人。
虽然,前世的冯绮雯是冯家的女儿。可现在,徐婉如是徐家的孩子。只可叹,这潘知远还是看不透,只记得自己和冯绮雯的过往,却不知道,徐婉如也有自己的过往和未来。
孙道隐暗自叹气,心想,或许过了这一劫,潘知远才会真正醒悟。只是这一劫,不知多少凶险,若是潘知远丢了性命,自己的衣钵,又传给谁呢?唐知非太过死板,包天随太过随意,想来想去,还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未完待续)
第222章 记仇
徐婉如以为,自己短时间以内,都不会回到京城的家了。谁知道,刚过了半年,就跟着师父和大师兄回京来了。
师父只说,去京城见过故人,就要回海山了。
徐婉如有些好奇,孙道隐的故人,又会是谁,而海山,又在哪里?她也问过几次唐知非,只是唐知非语焉不详,十句话里面,只有一句话稍微有些内容。
徐婉如问了几次,也只得作罢。倒是在三师兄包天随那里,听了只言片语。师父进京,多半要去看看二师兄,至于见什么故人,包天随的表情有些让人忍俊不禁。明明很想告诉徐婉如,那个故人是谁,却故意又装出一副不说的模样,其实,心里一定在说,赶紧问我啊,赶紧打听啊。
可是,徐婉如偏偏不想让包天随遂心,也就没有接着打听了。毕竟,师父的故人,和徐婉如之间,一定没有什么关系。
徐婉如活了四五十年,好奇心也没那么重了,包天随很想泄露的消息,徐婉如并没什么心情去打听。
至于海山,几个师兄之间倒是口径一致,都说是师父隐居的地方,面对大海,所以就叫海山。具体位置在哪里,众人都缄默不言,只说在齐鲁之间。
所以,打听了一圈,徐婉如对海山的了解,还只停留在字面意义之上,有海有山,约莫在齐鲁之地。
送走了三师兄包天随,师傅和大师兄不知道说起什么,两人突然就决定要去京城一趟。徐婉如还举着筷子,正吃着午饭,那两人说走就走,扯着徐婉如,什么都没带,就这么施法去了京城。
等徐婉如觉得有些饿了,京城也就到了。从终南山到京城,再快的马,也需要好几个日夜的奔驰。
见了师父的本事,徐婉如倒是觉得,自己这拜师,还真拜对人了。如此来去自由,别的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刚进京城,徐婉如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家,师父就朝着大师兄唐知非点点头,突然没了身影。
“师父?师父他……”徐婉如大吃一惊,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唐知非。
唐知非面不改色,说,“师父去朝天宫了,你想去哪里?”
徐婉如跟唐知非也相处了半年,知道这个大师兄的做事风格,说话习惯。她离开京城小半年,最想念的,自然是弟弟徐简。只是父亲徐铮,她却不怎么相见。
“听说我们家新添了一个妹妹,”徐婉如问,“我想回家看看弟弟妹妹,只是……”
“没人会看见你的,”唐知非似笑非笑地挤出一个笑脸,除去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实在看不出来,是个笑脸。
“真的?”徐婉如问,“那样的话,我还想看看祖母和舅舅一家。”
“好!”唐知非点点头,牵了徐婉如的手,飞速到了忠顺府的外面。
“这个时候,你弟弟会在哪里呢?”唐知非问。
徐婉如和师傅他们进京的时候,已经是除夕当天的下午了。街道上行人匆匆,不是赶着回家,就是急着去买东西。而街道上的店铺,也已经关了大半,都准备回家过年去了。而许多人家的屋外,也都飘起了酒菜的香味。
站在这样香气四溢,又时不时响起鞭炮声的街头,过年的气氛,自然十分具体,十分生动。
“应该在芝园的正屋吧,”徐婉如想了想,说,“又或许,跟着祖母在萱园呢。”
“那我们先去萱园,”唐知非对忠顺府的构造,倒是十分清楚,牵了徐婉如,三五下,就到了萱园的外面。
徐婉如觉得有些奇怪,唐知非对自己家的布局,怎么如此熟悉。可她再三思量,都想不出来,自己徐家,跟唐知非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唐知非见她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倒是有些想笑,忍了一会儿,才说,“你们忠顺府以前,是信王府,那会儿我来过这里。”
“信王?”徐婉如问,“前朝的王爷?”
忠顺府的前身,是前朝大梁的一个王爷府邸。后来大楚的周家皇帝得了天下,就把这府邸赐给了功臣徐坤。徐坤又娶了燕国公主,夫妻俩就在信王府安家了。
徐婉如并不清楚,这个前朝的王爷原来叫什么名字,封号又是什么。可她却很清楚,他们家以前是前朝的王爷府邸。
唐知非这么一说,徐婉如倒是一愣,大楚开国已经二十几年了。太祖在外时间短,可太宗在位十几年,现在肃宗也是第二年了。这样算来,大师兄唐知非的年纪,究竟有多大了。
徐婉如在心里揣测了一会儿,就跟着唐知非进了燕国公主住的萱园。她离开忠顺府已经快大半年了,可萱园的一切,却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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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主跟徐铮两人,正在屋里说话。徐婉如虽然很想见见祖母,却对那个深夜赶她出门的父亲徐铮,并没什么感情。
所以,徐婉如跟了唐知非,只是静静地守在屋梁上,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长房和二房的大伯父徐铭和二伯父徐钧也带着管家们过来了。徐婉如知道,这是又要商量除夕夜守夜的事情了。
去年的除夕夜,是她重生之后的第一个除夕夜。今年又是除夕,想起这些,徐婉如的心里,不禁感慨万千。恍惚间,突然生出一种今夕为何夕,而我又是何人的迷茫。
在屋梁上看了一会儿,徐婉如刚想示意唐知非,先去芝园看看。谁知,大伯父徐铭倒是说起家中孩子们的交往来了。
陈奇可的名字,就这么飘进徐婉如的耳朵里面。
她重生以来,对陈奇可一直抱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前世是她逼人太甚,非要嫁给陈奇可。她自己的下场凄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却在徐婉如自己身上。
所以,徐婉如虽然心中有些恨意,却也知道,是自己一手造就了自己的悲剧。
今生重来,徐婉如知道,人生喜乐本就不多,能舒舒服服地过完一生,她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对陈奇可本人,徐婉如倒是不怎么记恨。(未完待续)
第223章 除夕
只是,这样一个让人不禁怀念过往,让人从寂静的冬天里生出无限愁绪的除夕,徐婉如刚好听见陈奇可的名字,心中难免有所触动。
唐知非见徐婉如听的仔细,倒是也守了她的一边,没再言语。
长房的大伯徐铭跟燕国公主说,“晚上的筵席,还是迟开两刻钟吧,大郎和二郎正陪了友人游园子。虽然都是些半大孩子,却诗兴正浓,说是要去叠翠阁赏雪吟诗。难得大家热闹一会儿,让他们玩尽兴了,咱们家再开筵席也不迟。”
“是嘛,也好,就这么吩咐厨房吧。”燕国公主点点头,对于长房和二房的子孙,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在燕国公主这里,忠顺府孙辈的排行,全是根据徐铮的子孙来排序的。
而长房二房,却也自有一套排序的法子。徐江徐法是大郎二郎,出嫁了的徐婉梅是大小姐,二房的徐婉秋是二小姐,而徐婉如是三小姐。
但是在燕国公主和徐铮这边,长房和二房的子孙,就不排行论序了。忠顺府的大小姐,反而是徐婉如了。而徐简,自然也就成了忠顺府的大公子。
长房和二房自然也知道,燕国公主对他们家的孩子,并不当成自己孩子看待。
只是这一次,来访徐江徐法的几个小友,家室高贵,出身不俗。有人有才名,有人有家室,和这样人家的子弟来往,徐铭和徐钧都觉得有些骄傲。所以,来见燕国公主的时候,还特意提了这事。
燕国公主问起那些孩子,徐钧一开口,就说了几个文官武将家的孩子。陈奇可虽然父亲的职位不高,却有个在国子监做祭酒的祖父。来往的人里面,自然没有白丁,反而清一色非富即贵。这些人来找徐江徐法,陈奇可因为徐婉如的缘故,也一向跟徐家兄弟亲近,所以这次,也跟着同来了。
“还有镇国公府的谢三郎,”徐铭强调了一句,对自己孩子,能和谢石安这样的子弟来往,他也觉得十分满意。
“前儿不是说谢三郎病了嘛,”徐铮对谢石安晕倒的事,可是记忆犹新。自从上次英王和谢石安,上门祝贺丁岚得女,徐铮就没怎么放下心来。
谢石安和英王走到如意楼,却突然晕倒了,大夫只说是累着了。送回镇国公府之后,徐铮还特意上门探病过。
毕竟,谢石安的父亲谢松,正是徐铮现在的顶头上司。徐铮虽然是勋贵子弟,自小也和皇子们一起长大。可他在朝中的人脉,还比不上大舅子朱自恒。
太宗的皇子,一开始朝中大臣看中的,都是贺皇贵妃所出的五皇子和六皇子。邓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反而不怎么得人心。
看见太宗那么偏心,百官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贺太后明里暗里握着朝政,贺皇贵妃又如此受宠,五皇子和六皇子兄弟相辅相成,日后若是得了天下,岂不是皆大欢喜。所以,很多人也都偷偷朝贺皇贵妃的皇子靠拢。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贺太后一去世,被她扶植上位的太宗一改旧日温情脉脉的模样,一口气收拾了贺家,以及宫里宫外贺家的势力。
贺皇贵妃被废不说,连她所出的两个皇子,一个殒命,一个中毒成了聋哑。最后,还被太宗改了姓氏,过继到贺家的洛阳王名下去了。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太宗这一招,实在是心狠手辣。
对燕国公主来说,太宗是她同胞兄长,哪个侄子继位,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她和邓皇后的关系较好,所以就站在了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肃宗一边。只是,徐铮却是个不争气,又没政治头脑的人。
先是在三皇子选侧妃的场合,抢了三皇子看中的朱念心。同时,又得罪了本来应该嫁给他的昭阳公主。一口气,徐铮就得罪了两个皇家的龙子凤女,更不用说,在他们背后的邓皇后了。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的邓皇后,并不敢发火,毕竟,支持三皇子的皇亲国戚很有限。而燕国公主作为太宗的嫡亲妹子,分量不可谓不重。
所以,邓皇后劝服了当时的三皇子,还颁了懿旨,给朱念心和徐铮赐了婚,成全了徐铮的一见钟情。
那会儿的三皇子,是如何咽下这一口气的,谁也无从得知。但是,三皇子成了肃宗,他对徐铮的态度,就很值得推敲了。
忠顺府自从徐坤去世之后,并没什么人出仕。徐坤的长子和次子年纪尚未成年,又有燕国公主在上面拦着。
笔趣阁
太宗为了妹妹燕国公主,态度也比较暧昧,只字不提徐坤的长子和次子。本来,勋贵人家的长子,多半会进五城兵马司,或者京郊的大营做事。若是出挑,还能选进宫里做护卫。
可徐铭和徐钧两人,就这么默默无闻地在家,一直到了二十几岁。等到徐铮顺利继承了忠顺侯的爵位,徐铭和徐钧两人,才有机会入仕。
只是太宗对自己妹妹所出的这个外甥,也十分清楚。徐铮志大才疏,既没有上阵杀敌的本事,也没运筹帷幄的谋划能力,至于从政为官,也是一无所知。所以,太宗干脆给他安排了个典仪官的闲职,好好养着。
太宗自己的皇子尚且顾不过来,自然也没心思教导外甥。看见燕国公主宠溺孩子,太宗虽然感慨,却也不怎么干涉。毕竟,无论他说什么,燕国公主总有理由。太宗对自己的妹子,本来就有些偏心,所以怎么教育外甥,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了。
而且,等徐铮入仕做事的时候,已经是太宗在位的最后几年了。贺太后去世,贺家势力的一派官员全部被清理了。
空出来的许多位置,一早就有人坐稳坐扎实了。也轮不到徐铮什么事了,更何况,他还年轻没什么经验。就算是太宗的外甥,又能如何。
都说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燕国公主和徐铮这种情况。只是,徐铮虽然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出息,可为人倒是纯孝,做事也没什么二世祖的恶习。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未完待续)
第224章 客人
就这样,在燕国公主的宠溺之下,徐铮在闲职的典仪官的位置上,一晃荡,就是好几年。
直到太宗去世前两年,燕国公主才回过神来,日后没了嫡亲兄长,忠顺府在京城的地位,似乎有些危险了。
等燕国公主明确这个危机感的来源之后,她毅然站了邓皇后一边,努力扶植侄子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肃宗上位。
而那几年,才是忠顺府和三皇子之间最甜蜜,也最亲近的时候。为此,三皇子立了太子之后,还特意带了太子妃邓氏,亲自来忠顺府拜见了燕国公主。而那会儿,徐铮也才娶朱念心没多久。
燕国公主觉得,自己的投资,必定会收效,而这一点,也确实得到了证实,三皇子真的继位,成了肃宗。
只是,成了肃宗之后的三皇子,对忠顺府的态度,却一直暧昧不清。徐铮在五品典仪官的位置上坐了许多年,本来新皇帝登基,又是燕国公主一力支持的皇帝,多少会升一下徐铮的位置,或者给他一个新的事情做。
可是,肃宗悄无声息,并没什么封赏。这一点,倒是并不奇怪。毕竟,太宗在位的最后几年,才彻底清除了贺家势力。把站在贺太后一边的官员,彻底给挖出去了。而这些空出来的位置,都坐满了太宗的心腹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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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刚登基,就要面对这一大批父皇留下来的肱骨大臣,坐满了各处关键位置。父不在,三年不改其道。
肃宗在儒家的孝义大道理面前,哪里敢动这些臣子。偏偏这些臣子,还全都年轻力强,坐上这个位置的时间不短不长。既没有长到很多把柄黑历史,又没有短到没有经验。
总而言之,这批人既又能力,又有太宗做背景倚靠,位置坐的很稳。
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肃宗心里,并不怎么愿意用这批人。只是,他没的选择,只能屈从父皇留下来的局面。
因此,肃宗登基之后,并没有大肆封赏扶植自己登基的功臣。只是选择性地,封赏了几个名声显赫的大儒,用来笼络人心,特别是读书人的心。
所以,徐铮和忠顺府没得到封赏,也就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去年正旦,燕国公主带了徐婉如和徐简进宫,一个目的,就是给徐简讨个世子的封号。另外一个目的,就是给徐铮换个位置。
只是,第一个目的顺利达成了,可第二个目的,却有些麻烦。因为嫡出庶出的事情,徐铮在家指责打压嫡女,对庶女一视同仁的事,传到了肃宗耳朵里面。
肃宗本就吃够了庶出嫡出的苦头,明明是个嫡出的皇子,却被贺皇贵妃所出的五皇子和六皇子欺压多年。现在翻身做了皇帝,自然看不惯这样的事情。还让宫里的内侍,亲自来忠顺府传了他的叱责。
这样一来,徐铮的位置,短时间就没法换了。
燕国公主察觉不对劲,才想方设法走了邓太后的路线。邓太后从皇后升了太后,对权力的欲望飞速增长。她不愿意放弃后宫,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侄女掌权,就一直住在永寿宫里。借口万寿宫要修缮,牢牢地掌着后宫大权。
至于前朝的事,邓太后也想插上一脚。这样一来,她自然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势力了。燕国公主在皇亲国戚里面,有些影响力。而徐铮若是扶植培养得当,在勋贵里面也有些用处。
所以,燕国公主跟邓太后一拍即合,给徐铮定了门亲事,娶了丁家的女儿丁岚。此后,又通过邓太后,给徐铮在兵部安排了新的职位。虽然品级没怎么变化,可是,从一个闲职的典仪官,到手握实权的兵部,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徐铮新官上任三把火,对兵部的事情,倒是十分上心。倒不是徐铮改头换面,打算好好出人头地。而是以往比他低的人,或者他看不上眼的人,似乎都比他混的要好。徐铮心里,自然有些不怎么乐意了。
比如靖远将军府的三兄弟,小时候,他们三人高高地捧着徐铮。而靖远将军府,一直都是忠顺府的附庸。
可是,这个情况,从忠顺公徐坤死后,就开始渐渐变了。徐铮觉得,靖远将军府的人,越来越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还有镇国公府,原先,徐铮觉得,忠顺府和镇国公府,应该是平起平坐的关系。可是,谢家人,却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而原先从来不跟他摆皇子身份的三皇子,也成了大楚的皇帝。思来想去,徐铮心里的不平衡感,自然有些明显了。
在兵部得了新职位,徐铮心里,自然也有好好干一场的决心。只是他自小被娇惯宠溺长大,又因为燕国公主的关系,在皇亲国戚里面,都是仰着脸看别人,连皇子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徐铮这样的为人,在官场里面,如何混的开了。所以,徐铮虽然进了兵部,却颇受排挤。倒是兵部侍郎谢松,对他还算和善。为此,徐铮对谢松的儿子谢石安,自然也十分关心了。
听兄长徐铭提起来,谢石安也跟着陈奇可等人一起来忠顺府了,徐铮就吩咐管家,送些酒菜去叠翠阁。又让人传话给徐江徐法,好好招待客人,这客人,自然指的谢石安了。
徐婉如听见陈奇可的名字,心里有些恍惚。她正出神呢,唐知非却表示,要去叠翠阁看看。
一则,潘知远提过,这个谢三郎谢石安,曾经是他前世的弟子。唐知非进了师门,从来就没有收过一个弟子。
唐知非觉得武艺再怎么美化,也是杀人的武艺。世界上少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就少一份潜在的威胁。所以,唐知非虽然武艺非凡,却从不收徒。
二则,二师弟潘知远的态度,实在有些微妙。以前提起谢石安,潘知远只是略微带过,可是这次回京,唐知非刚想打听一下谢石安的事情,潘知远就咬牙切齿,一个字都不说了。
唐知非跟潘知远同门多年,对他的喜恶十分清楚,这样的表情,背后必定有番缘由。(未完待续)
第225章 偷听
唐知非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只是,他对二师弟潘知远,却十分上心。
再加上,潘知远又曾经说过,他和谢石安前世师生一场。唐知非知道自己的性情,若非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收徒。可这个万不得已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自从跟了师父孙道隐,唐知非和这个世界,就再无干系。所以,唐知非在自己身上找不到理由,就往二师弟潘知远的身上去找。
潘知远拜师的缘由,以及出家为道的理由,唐知非心里,都十分清楚。说来说去,潘知远的一生,离不开一个情字。
拜师是为了心上人,出家远避红尘,也是为了心上人。而潘知远的心上人,唐知非十分清楚,就是谢克宽名义上的妻子,冯绮雯。
因为潘知远的缘故,唐知非也曾经见过冯绮雯。只是谢家起事泄露,冯绮雯早已经香消玉殒,而这个,也正是潘知远正式出家的理由。佳人已去,他活着,已经毫无意义。唯有离开红尘,说不定还能寻到一方净土,守卫自己心上的记忆。
那段万念俱灰的日子里,唐知非在潘知远的脸色,曾经无数次地看见过这样类似的表情,蚀骨的仇恨。
所以此次进京,唐知非在潘知远的脸上,又看见了这样的神色,心里难免大吃一惊。师父留在麒麟阁,说是有话要跟潘知远细谈。让唐知非带了徐婉如,回家里看看,只是,莫要让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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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知非带了徐婉如来忠顺府,却在萱园听说了谢石安的消息,心里就有些松动,想去打探一番。
而徐婉如听见了陈奇可的名字,也有些恍惚。唐知非一提议,徐婉如就点头答应了。屋里的燕国公主,还在听着徐钧徐铭的话,一边把玩着手上的佛珠,脸上略微有些不耐烦的模样。
徐婉如回头再看了一眼祖母,跟着唐知非断然离开了。对祖母,徐婉如很有感情。只是,而今徐铮没死,若是她不离开,父女之间必定会闹僵。
徐婉如不是六七岁的女孩,她的年纪,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了。如何看得惯,徐铮宠妾灭妻的做派。
父女两人闹僵,再凭空添上许多新仇旧恨,实在有些没有必要。徐婉如心里想着,有徐铮在,燕国公主应该没什么事吧。
唐知非带了徐婉如,很快就来到了湖边的叠翠阁。
叠翠阁的假山,是前朝名士所做,一向算是京城排的上号的名胜,也是忠顺府里最出名的地方。
徐江和徐法带了来访的客人,正在叠翠楼里吃酒吟诗。只是,徐家是勋贵出身,徐江和徐法,自然也没多少才学。只是来往的权贵子弟,里面有几个才学不错的,众人就附庸风雅,说起了吟诗作赋的美事。
谢石安自然是个中好手,只是他这次来忠顺府,目的也只有一个。自从梦见过自己跟徐婉如,说着谢克宽和冯绮雯的对话,谢石安的心中,就十分不安。
徐婉如又莫名其妙,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事跟前世完全不同,谢石安怎么也想不明白,徐婉如到底是怎么了。而且,这个前世娶了徐婉如的陈奇可,似乎也有打听徐婉如的心思。
所以,谢石安随手写了几句诗,就坐在一盘喝茶。众人都知道,谢石安大病初愈,谁也不去逼他。就这么闹哄哄,写诗的写诗,吃酒的吃酒,倒是各得其乐。
陈奇可刚放下手中的笔,谢石安很难得的,走到他的身边,点评了几句。陈奇可心中诧异,本来,收到谢石安的帖子,已经是件破天荒的事了。
今天他来忠顺府,谢石安听说了,也跟着同来了。陈奇可想到这里,心里越发不安起来了。
陈奇可的祖父曾经告诫过他,让他千万不要卷入皇子王爷争权夺势的事情里面去。而谢家,是太子和各路皇子王爷都想争取的势力。
只是,陈奇可不明白,为什么谢石安最近,对自己如此和善。要知道,他们在国子监同窗也有几年了,可说过的话,还比不上这几天说的多。
所以,谢石安一夸他的诗句,陈奇可就赶紧撇清,一副自己绝不攀高枝的模样。谢石安心中暗笑,原来,陈奇可没被忠顺府逼迫娶亲之前,还挺软糯的,脾气性格,并不偏激啊。
前世谢石安虽然死在了徐婉如之前,并不知道她的最终下场,可陈奇可请旨休妻的事情,谢石安可是听的真真的。
一个读书人做出这般决绝的事情,在原配妻子无家可归家族灭门的情况下,请旨休妻,夫妻两人之间,得有多大的仇恨啊。
所以,徐婉如消失了,谢石安就盯上了陈奇可。虽然,他也知道,眼下这两个人之间,还没什么联系。
只是,前世徐婉如痴恋陈奇可的事,给谢石安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所以,这次徐婉如不见了,谢石安心里,总觉得陈奇可或许知道些什么。
唐知非带了徐婉如,避开众人,就藏在阁楼上看着。唐知非要听谢石安的对话,徐婉如又想听陈奇可的说话,两人自然就藏在谢石安的附近。
谢石安毕竟是再世为人,三言两语就打消了陈奇可的疑虑,两人从国子监说起,很快就谈笑风生了。只是,谢石安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话题一转,又回到了徐婉如的身上。
陈奇可一听,不是皇子,也不是王爷争权的事情,心里就放松了许多。毕竟,他祖父说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陈兄,你可曾见过忠顺府的大小姐。”谢石安明知故问,把话题引到了消失的徐婉如身上。
陈奇可心想,这话,似乎谢三郎以前就问过,怎么来来去去,又是这一套呢。莫非,谢三郎也是没话找话?
心里虽然疑虑,陈奇可还是照实回答了,只说在苏家,曾经见过徐婉如一面。
谢石安问了一圈,陈奇可实在一无所知,徐婉如的消息,陈奇可知道的,还不如谢石安知道的多。
无奈之下,谢石安只得放弃徐婉如的话题,说起了叠翠楼的典故。(未完待续)
第226章 回家
唐知非看着侃侃而谈的谢石安,心里总觉得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只是,究竟是哪里曾经见过,唐知非就不得而知了。
最近,唐知非总是想起以前的旧事,以前的熟人。而以前见过的故人,也总在年轻一辈的身上,找到影子。
第一次见到徐婉如的时候,唐知非大吃一惊。
夏日里,唐知非得了师傅的命令,下山去截潘知远。潘知远在白鼻子他们手里,救了徐婉如,就想偷偷藏起来,让她拜师学艺。可唐知非收了师傅的命令,截下了徐婉如。
那样一个夏日的夜晚,潘知远白衣飘飘,而徐婉如虽然还是个孩童,可她一露面,唐知非就大吃一惊。
徐婉如的外貌,和潘知远的心上人冯绮雯,如出一辙。虽然徐婉如尚且年幼,可是完全能够想象她成年之后的相貌,说不定,就是冯绮雯的翻版。
当时,唐知非强压住心中的惊讶,截走了徐婉如。事后,知道徐婉如的外祖母,就是冯绮雯的亲妹妹,唐知非倒是理解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长的相似,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今天,唐知非又看见了谢石安。这次,自然不是唐知非第一次看见谢石安,可是,只有这一次,唐知非却在谢石安的身上,找到了故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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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谢石安的外貌,像他的母亲大傅氏更多一些。唐知非和谢家人,打过几次交道。可谢石安的外貌,唐知非见了,并不觉得熟悉。反到是谢石安的做派言语,让他觉得,十分熟悉,可真要细究,唐知非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唐知非藏在暗处,正仔细思量呢,徐婉如却大吃一惊。
谢石安跟陈奇可的对话,在外人听来,平淡无奇。不过是两个客人,说起主人家失踪的一位小姐。可在徐婉如听来,谢石安的话里话外,都在暗示,陈奇可应该知道徐婉如的下落。
可是,谢石安凭什么觉得,跟徐婉如只有一面之缘的陈奇可,应该知道她的下落呢。仔细一想,徐婉如脊背生寒,只有跟她一样,经历过前世今生的人,才会知道她和陈奇可的纠葛过往。
只有见识过徐婉如和陈奇可爱恨情仇的人,才会自然而然地默认,陈奇可对徐婉如的事情,一定知道的比别人多。
想到这里,徐婉如不禁有些茫然,莫非,这个谢石安与她一样,也是前世今生活了两世的人。
徐婉如心中生疑,却不知道该跟谁去细谈。师父去了朝天宫,大师兄又一脸严肃,看来,得再等等了。说不定,见了三师兄,反而可以仔细打听了。
唐知非盯着谢石安,一脸的不解。为何这般陌生的面目,却给他这么熟悉的感觉。突然,唐知非的脑海中想起二师弟潘知远的脸,那样的愤恨,那样的仇怨。这个世界上,能让潘知远这样咬牙切齿的人,只有寥寥数人。
是他,一定是他!唐知非突然大吃一惊,莫非,这个世上,真有前世今生的事情。如果是他,为何长的,一点儿也不像原来的他呢?
如果谢石安是他,那徐婉如会不会是她呢?否则,如何解释师傅突然让自己下山,去京城截了潘知远抢来的徐婉如呢。
唐知非心中,惊愕万分,看来,前世今生的事情,果然是真的。若是这两人都是自己心中所想的故人,那么,大家聚齐到今世,会发生些什么嘛?
唐知非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徐婉如。却发现,徐婉如正盯着谢石安的方向看着。唐知非的心里,就更加确定了,这个小师妹,绝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只是,唐知非也知道,自己在法术方面,造诣实在有限。师父之所以一眼就看中了潘知远,就是看中他的天分。
一样从师学艺,学的还是一样的法术,可是,潘知远就是能够看见许多人的前世今生,就想看见一朵花,一朵云一样简单。
唐知非无论如何努力,都追不上这个迟进门的师弟。师父想把衣钵传给潘知远,唐知非举双手赞成,他只希望,陪着师父,永远不问世事。
从谢石安身上,唐知非隐约猜到,他就是师弟潘知远最恨的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个,唐知非就不得而知了。
这样看来,师妹徐婉如,很可能是这个红尘循环里的一个。也不知道,这些人,日后又会如何,是重演当年的惨剧,还是放下一切?
唐知非心里默默地想着前尘旧事,却没料到,边上的徐婉如一个不小心,掉了枚珍珠发簪。
叮当一声,不轻不重,刚好落在谢石安的脚边。
“啊!”徐婉如刚出声,就被唐知非一把捂住嘴巴,带出了叠翠阁。
“大师兄,我的发簪……”徐婉如心怀歉意,以往唐知非老是逼着她用功再用功,果然,用功还是有道理的。这会儿才藏了一会儿,她就露了行迹,掉了枚发簪。
唐知非倒是没有趁热打铁,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我去拿回来。”
徐婉如点点头,唐知非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忠顺府,徐婉如前世今生住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先是出嫁前,终日在忠顺府里住着。之后出嫁,忠顺府随即灭门。陈奇可却买了忠顺府,举家搬了进来。
徐婉如的出生和死亡,都在忠顺府里。今生从头再来,徐婉如对忠顺府,自然十分熟悉。
唐知非进屋去拿发簪,徐婉如便上了屋顶,在阴影里等着。这是她的家,出生和死亡都在这里的家。只是因为徐铮,徐婉如并不愿意回来。
有这样一个父亲,要么,徐婉如就得忍气吞声,受许多委屈。要么,就是不停地抗争不停地和徐铮斗气,他生气,徐婉如的日子也不会太顺心。总之,要是住在忠顺府里,只会乱糟糟一塌糊涂。
徐婉如站在阴影里,看着日头在墙上一点点的下去,这是她的家,她却从来没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过。
在终南山呆了些日子,现在回家再看,总觉得有些恍惚。(未完待续)
第227章 姐弟
“如意,”唐知非出了叠翠阁,飞速到了徐婉如的身边,“发簪被人拿走了,晚上我再去取,这簪子要紧吗?”
徐婉如摇摇头,“大师兄,那是二师兄给的。”
燕国公主大寿的时候,徐婉如因为许素白小产的缘故,被徐铮赶出了家门。还没到舅舅家,中途却被长房和二房的人给截了。长房和二房联系了江湖流民,本打算做个局,没想到,却撞上了国师潘知远。
潘知远截走徐婉如,就把她留在了自己的朝天宫。朝天宫里都是些大小道士,徐婉如勉强能穿的衣服,也只有小道童的道袍。
潘知远见了徐婉如的模样,先是笑了大半天,后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许多小姑娘的衣物,从首饰到发簪,不一而足。
徐婉如跟着孙道隐上山之后,潘知远仍旧源源不断地送了衣物过来。孙道隐倒是也不拦着,任凭徐婉如自取。今日从屋梁上落下的发簪,就是潘知远派人送到山上给徐婉如的。
既然是潘知远送的,唐知非就有些无所谓了,左右不过是个发簪。只是,今晚就算不是为了这个发簪,他也需要出去一趟。
“如意,还有地方要去吗?”唐知非问出口,又改了话,“先去看看你弟弟吧。”
“嗯,”徐婉如点点头,两人刚打算离开叠翠阁的屋顶,却看见楼下来了一群人。领头的,一个是徐婉如的弟弟徐简,一个,却是丁岚大哥家里的孩子丁绍云。
两人穿了锦袍,围着狐皮领子,一前一后,在雪地里跑的飞快。后面跟着的小厮丫鬟,倒是跑的吃力。
“嘘!”丁绍云突然停了下来,跟徐简说,“这里好多麻雀……”
徐简还没会过意,丁绍云就笑着压低声音说,“我们抓了麻雀,烤起来吃!”
“麻雀?”徐简大吃一惊,“麻雀也能烤起来吃吗?”
“自然能吃了!烤焦一些,可好吃了。”丁绍云笑的高声了一些,吓的雪地里的麻雀,突然叽叽喳喳地飞了起来。
麻雀飞过屋顶,徐婉如觉得,自己的心情,就跟天上的白云一样高,一样飘。看见徐简在家里过的舒心,徐婉如觉得,即使自己不在家,弟弟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
徐简虽然没有吃过麻雀,却听丁绍云说的有趣,也有些蠢蠢欲动了。只是跟着的下人,哪里会让他们随心所欲呢。最后协商再协商,一个小厮倒是去拿了个箩筐,递给了丁绍云。
丁绍云折了支树枝,又拿了绳子,正儿八经地在雪地里布起了陷阱。只是,来传话的小厮丫鬟都在一边盯着,唯恐他们抓了麻雀,真的去烤了吃了。
不一会儿,玛瑙就得令,带着几个丫头出门来找徐简了。说是燕国公主有令,让他早些回去,吃些点心。
徐简跟着丁绍云,趴在假山后面正有些无聊呢,听见玛瑙的话,就打算回去了。突然,丁绍云猛的一拽手中的线,扣倒了箩筐。
“抓住了,抓住了!”徐简也跟着丁绍云喊了起来,两人兴冲冲地跑去箩筐边上,徐简手快,一把抓住了箩筐。
谁知,他刚抓开箩筐,里面的麻雀看见空隙,纷纷夺路而出。只剩下一只吓傻了的麻雀,愣愣地站在原地。丁绍云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怪罪徐简,把剩下的一只捉了起来。
“给我,给我!”徐简也想抓了麻雀,就闹了起来。
丁绍云有些犹豫,只是他的小厮不停示意,让他把麻雀让给徐简。丁绍云想了想,倒是下了决心,把手里的麻雀,递给了徐简。
徐简得了麻雀,高兴的一路小跑,要带回去给燕国公主看看。徐婉如在高处看见了,心想,祖母什么没有见过,哪里会稀罕一只麻雀呢。
祖父徐坤一辈,都是马背上出生入死,可到了徐简这一辈,抓只麻雀就很高兴了。想来,不过三代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只是,看见徐简在家里过的顺心,徐婉如心里倒是也有些满意。毕竟,对自己的弟弟,徐婉如并不想他出人头地,或者战功赫赫。这样平安而快乐,说不定,才是最好的事情。
想起前世忠顺府的灭门,徐婉如心想,只要不卷入英王和太子的争斗里面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只是眼下,忠顺府已经站到了太子一边,日后注定会和英王冲突。徐婉如心想,眼下虽然没有什么办法,至少,她能告诉一下燕国公主,让祖母提防英王。这一次,总不能让他再得了天下,灭了忠顺府。
想到这些,徐婉如觉得,自己离开忠顺府的决定,果然没错。只有跳出忠顺府的局限,才能看清形势,找到应对的法子。
唐知非见徐婉如盯着徐简的背影出神,以为她不舍得离家,就默不作声,陪在一侧。直到徐简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唐知非才带着徐婉如,离开了忠顺府。
徐婉如趴在唐知非的肩膀上,飞速出了忠顺府,去了城西的云栖观。而这个云栖观,就是宁国公主,也就是云栖真人修行的道馆。
只是,云栖真人秋日里去了济南府修炼,说是明年才回,这云栖观里,就剩了些洒扫的道童下人。
唐知非避开众人的耳目,带着徐婉如到了云栖真人的正房里面。这屋子久未住人,多少有些怪味。
徐婉如进了屋子,不禁打了个喷嚏,泪眼迷蒙中,却看见师父边上站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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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徐婉如赶紧扑上前,“你怎么来了?”
朱自恒笑,“老神仙带我来的,说你也进京了。”
徐婉如搂着朱自恒的脖子,问,“舅妈呢,小雨呢,还有小妹妹呢?”
“大家都好,”朱自恒笑,看了一眼孙道隐,心里十分满意。徐婉如跟着孙道隐去了终南山,朱自恒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里面。
毕竟,孙道隐的法术再高,也是个老道士,让他带孩子,能照顾的好吗。现在看来,徐婉如在终南山过的,还算不错。朱自恒的一颗心,总算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未完待续)
第228章 团圆
“如意,你舅妈跟小雨还不知道你回来呢,”朱自恒问,“要不,今天晚上跟我回家一趟,顺便也看看秋语。”
“好的,”徐婉如赶紧点头,她不愿意回忠顺府,却十分愿意去朱自恒的家里。姚小夏于她,是另外一个母亲。一个比朱念心坚强,又比朱念心细心的母亲。
对徐婉如来说,朱念心的形象,一直是个病弱的母亲,而姚小夏,却总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这个,恐怕有些不妥吧。”唐知非做了破坏气氛的坏人,开口劝阻,“若是如意去了你们家,只怕知道的人就更多了。”
“这个……”朱自恒也是一愣,看向了孙道隐。
孙道隐摸着胡子,微微一笑,朝徐婉如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师傅,”徐婉如抬头看向孙道隐,就见他一挥手,徐婉如成了一个面色青黑的半大小子。明明徐婉如不过六七岁,这会儿,看起来却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厮,连她身上的衣物,都彻底变了个模样。
徐婉如看不见自己,只觉得众人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朱自恒大笑,谢过孙道隐,就带着徐婉如离开了。
唐知非见他们舅甥两人堂堂正正地走了,心里有些着急,赶紧追上去,吩咐朱自恒,“别让如意沾水,这是师父的幻术,一沾水就没用了。”
徐婉如这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舅舅,现在我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徐婉如抬头去看朱自恒。
朱自恒微微一笑,只说,“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子,无论谁见了,都看不出来的。”
徐婉如点点头,心里十分满意,果然,师父比大师兄高明太多了。跟着个大师兄,整天东躲西藏,跟着师傅,却能满大街地逛,正大光明不说,无论谁都认不出她来。
朱自恒带着徐婉如,先去花市买了些花草,回家的时候,示意徐婉如搬了一盆,往他们住的小院子去了。
今天是除夕之夜,谁家都要团团圆圆,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可是,朱自恒的母亲姚氏死后,朱立言又娶了吴氏。
朱自恒不愿意敷衍继母和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就提前与父亲继母吃过年夜饭,今天就打算留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和妻子儿女一起过个除夕之夜。
眼下又带了徐婉如回家,朱自恒就更不愿意去见父亲和继母了。
姚小夏秋天生了个小女儿朱秋语,这会儿正穿了身半旧不新的衣裳,在屋子里逗着儿女玩呢。看见朱自恒带这个半大小子,进了屋子,就有些奇怪。要知道,朱自恒这人很讲究,从来不让外人进自己的屋子。这会儿,怎么带这个小子,端盆花,就这么进来了。
只是,姚小夏也没开口询问,只是看了一眼朱自恒,有些奇怪。
朱自恒随手关上门,回头笑着对姚小夏说,“你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朱时雨皱着眉头,盯着徐婉如打量,“父亲,这是谁啊?”
“小雨,”徐婉如突然笑了起来,还好,声音还是她自己的声音。
朱时雨一愣,“如意?”
徐婉如还没回答,朱时雨突然大哭了起来,猛地扑了上来,搂着徐婉如就哭的泣不成声。
“小雨,你这是要下大雨嘛?”徐婉如打趣道。
姚小夏也笑了起来,抱着朱秋语到了徐婉如边上,说,“小雨,你去擦把脸,让如意看看妹妹先。”
“舅妈,”徐婉如靠在姚小夏身边,伸手摸了摸朱秋语的小脸,“舅舅说了,妹妹叫秋语,和小雨是一个音。”
“嗯,”姚小夏点点头,又问徐婉如,“跟着孙神仙,在山里过的可还习惯,要是不习惯,还是回家来跟舅妈一起住吧。”
“师父挺好的,三师兄也很好,”徐婉如笑,指着自己的脸说,“师父一下子就把我给变成这样了,这本事可真不错,我得留在山上,好好学学。”
姚小夏哽咽了一下,有些泪目。她又何尝不知道,徐婉如的难处呢。若是家里过的舒心,这样年纪的孩子,谁会愿意离开家里,去山里跟个老神仙学艺呢。
只是,朱家虽然可以留下徐婉如,跟忠顺府对抗到底。可是,日后徐婉如长大了,是用朱家外甥女的名义出嫁,还是用忠顺府的大小姐,燕国公主的亲孙女的名义出嫁?
眼下虽然有些无奈,却也算是一个最优解。徐婉如跟着孙道隐,日后还是忠顺府的人,又多了一层老神仙弟子的名声,处世做事更加不用诸多顾忌了。
朱时雨洗好脸回来,听见姚小夏正劝徐婉如留在朱家的话,马上就脱口而出,“如意,你别走了,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徐婉如笑,牵了朱时雨的手,她跟徐简虽然是同胞双生姐弟,却长的并不相像。她长的像母亲朱念心,而徐简却很像父亲徐铮。反而是她跟朱时雨的外貌,颇有些相像。
“小雨要好好读书,”徐婉如笑,“我也要跟着师父好好学本事。”
说着,徐婉如指了指自己的脸,说,“我师父一挥手,我就变成这个模样了,这本事这么了不得,我怎么也得先学到手啊。”
“真的?”朱时雨突然精神抖擞,问,“那我也跟去学艺,和如意一起。”
“哈哈哈,”徐婉如笑了起来,“这个,恐怕师父不会答应的。”
“噢,”朱时雨的情绪又马上低落起来了,“那我什么时候能去看你呢?”
“以后你跟着舅舅出京,游山玩水之余,还能来看看我,岂不是也很不错?”徐婉如劝道。
“嗯,”朱时雨稍微有些高兴起来了,正要继续打听徐婉如最近的生活,朱秋语却突然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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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小姑妈又来了。”朱时雨牵了徐婉如的手,两人飞快地躲到了内室。
朱时雨许久没见徐婉如,这会儿一刻钟都不愿意松开她的手,只是贴到徐婉如的耳朵边,低声说,“每次小姑妈一来我们屋里,妹妹就一定会大哭起来。”(未完待续)
第229章 吴欢
听说只要朱念慈一来朱自恒他们的屋子,朱秋语就会大哭特哭。徐婉如听了,心里就觉得有些诧异,“怎么会这样呢?”
“大夫说了,”朱时雨说,“小姑的熏香太过刺激了,孩子受不住,所以一闻见她的香味,就哭泣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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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时雨正说着话,果然,朱秋语的乳母就抱着孩子到内室里面来了。看来,就是躲避朱念慈的熏香。
朱时雨跟徐婉如相视一笑,果然如此。也不知道,朱念慈的婚事,是否已经有什么眉目了。
以往,朱念慈并不这么用熏香,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喜欢上熏香了,还用这么重的味道。
前世的这个时候,过了年,朱念慈就该出嫁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只是外祖母吴氏瞒的隐秘,朱自恒这边的人,谁也不知道底细。
徐婉如跟朱时雨围到乳母身边,一起去看朱秋语。徐婉如的外貌,在外人眼里,就是个半大小厮。
朱秋语的乳母见她挨的这么近,也有些不自在。可她再一看,朱时雨紧紧抓着徐婉如的手不放,乳母也拿不准了,这脏兮兮的小子,跟主人家里是什么关系。
朱念慈进了姚小夏的屋子,说起了年底的安排。这两年,因为姚小夏有孕生子,家中到了年底,事务都由朱念慈打理。
“大嫂,”朱念慈交代好家中事务,突然甜蜜蜜起来了,“过了今年,家里的事情,只怕我就不得空了……”
姚小夏一愣,吴氏对家中事务一向看管的很紧,以前虽然也曾经让姚小夏管过家务,却从来不让她过问银钱,只让她做些琐事。
姚小夏知道,这是吴氏的私心,而她这样一个继子媳妇,也不好太过计较,所以,一直当做看不见。
而朱家的家底,是在朱自恒做了户部侍郎之后,才开始积攒起来的。吴氏若是头脑清楚,就该知道,不能跟继子分的过于泾渭分明。毕竟,朱家现在的主心骨,正是朱自恒啊。
莫非,吴氏母女这会儿又想明白了,知道撒手不管的好处了?姚小夏表示,不怎么相信。黄鼠狼给鸡拜年,总归没有好事。所以,她只是微微点点头,示意朱念慈继续说下去。
谁知道,朱念慈却一脸娇羞,还没开口说话,就先红了脸。
姚小夏见了,心里更是奇怪了,这还没开口呢就脸红,唱的哪一出啊。她跟朱自恒是表兄妹,自小对朱自恒的这个继母和异母妹妹,十分了解。
吴氏凌厉阴险,朱念慈学了她母亲的凌厉,却没学会她母亲的阴险,做事一向大开大合,哪里会什么小儿女的情态啊。
这时,朱自恒倒是猜出来了,他站了朱念慈的背后,偷偷给姚小夏比划了一下,无声地说了一句,“要定亲了。”
原来如此,姚小夏这才恍然大悟,吴氏和朱念慈瞒的可真厉害。都要定亲了,还瞒着他们夫妻。
“可是亲事有眉目了?”姚小夏笑着问,“不知谈的哪家公子,也让你大哥去打听打听啊。”
“不跟你说了,大嫂也真是的,就知道打趣我……”朱念慈避而不谈亲事的事情,反而说,“大嫂,你认识吴笑的妹妹吗?”
吴笑是吴氏的娘家族人,吴家没落之后,他就进京投靠吴氏。吴氏让吴笑跟着朱自恒做事,朱自恒自然是不敢用吴家的人。
可是,这吴笑也算忠心可嘉,硬是坚持到底,让朱自恒认可了他。所以,吴笑虽然姓吴,也是吴氏娘家族人,可却实打实,是朱自恒的心腹。
“前两年似乎进过京城,”姚小夏想起那个瘦弱单薄的身影,似乎有一年,也带了些土产进京探望吴笑。只是,两年前那孩子也不过十三四岁,现在能有多大了。
“对,就是那个三妮子,名字叫吴欢。”朱念慈笑,“母亲说了,她的绣工特别好,让她进京陪我一段日子。”
看样子,是真的在准备嫁妆了,连绣工都开始找了。
“是嘛?”姚小夏点点头,心里已经有数了。
“只是,母亲说她年纪大了,我那边的屋子又有些小。”朱念慈笑的有些幸灾乐祸,“让我问下嫂子,你这边可安排的下。我看西厢那边的几间屋子,朝阳又明亮,就挺不错的。”
言下之意,就是让吴笑的妹妹,来姚小夏这边住。连商量,都不带商量一下,就这么自说自话,就给决定了。
姚小夏心里有些不满,只是,这人是吴笑的妹妹,她多少也得给点面子,“是嘛?那就等小姑娘来了,我们到时候再安排。毕竟,她要陪着你做绣工,我这边出入的管家仆役杂多,她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只怕也不方便。”
姚小夏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吴笑的妹妹是个闺中女儿,不适合到他们夫妻住的院子里住。
只是,朱念慈哪里听得懂姚小夏的拒绝之意呢,只要姚小夏没有明确说不,她就觉得任务完成了。说了一会儿闲话,又施施然,带着一身香气走了。
等朱念慈走了,朱时雨和徐婉如才从内室出来。
“舅舅,”徐婉如笑,“姥姥这是要给你找个小的吧。”
朱自恒一横眼睛,看见自己外甥女一副野小子的模样,还说着这么不伦不类的话,突然对孙道隐一伙人,十分失望。这才半年,好好的一个外甥女,从公主府的大小姐,变成这么一个模样,看来,放养孩子果然是不对的。
“父亲,真的嘛?”朱自恒还没反驳,朱时雨倒是着急了。
姚小夏不禁笑了起来,横着眼波,扫了一眼朱自恒。徐婉如说的话,其实就是吴氏的小心思。既然朱自恒和姚小夏夫妻感情那么好,她就打算给他们加个塞。
“去你的,”朱自恒一巴掌拍在朱时雨的头上,“让你好好读书你不听,这会儿又听风是风,听雨是雨的,以后可怎么是好?”
朱时雨赶紧躲开了,一脸嗔怪,“是如意说的。”
徐婉如大笑起来,舅舅怎么会怪她嘛,自然要揍朱时雨了。(未完待续)
第230章 分寸
朱自恒很无奈,看了一眼笑的走形的徐婉如,故作严肃地吩咐,“如意,以后这种话,什么大的小的,可别轻易出口了。不合适……”
徐婉如噗嗤一声笑了,“舅舅,你也别不好意思了,这事在我们家里,可是时不时,就要来个小的,哪里就不合适了。”说着,她还一二三四地数了一下徐铮的侧室妾室通房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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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恒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看着面目全非的外甥女,心想,要是妹妹也这么想得开,说不定,也不会一病不起。天下男子多薄幸,只希望,如意以后一切顺遂。
“真的?”朱时雨越发不高兴起来了,“祖母真要给父亲找个小的,还是吴笑的妹妹?”
“八字还没一撇,”姚小夏也笑了,“你热乎个什么劲啊。”
“我不高兴啊!”朱时雨恨恨地说,“我才不让她进门呢。”
“放心好了,”朱自恒看了一眼儿子,说,“过了年,我去问问吴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是他们家里有什么难处,我们帮一下,也就是了。”
也是,吴笑的心,是向着朱自恒的。只要朱自恒出手,他们家再大的难事,基本也能化解。姚小夏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这种事,她还不屑去做呢。
“念慈说要做绣工,”姚小夏问,“这是真要出嫁了吧。”
说起朱念慈的婚事,岂止是一波三折啊。她比姐姐朱念心就小了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过了这个除夕夜,明天就是二十三岁了。二十三岁还没出嫁的姑娘,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触目惊心的存在了。
其实,朱念慈差点就能成功出嫁了。只是出嫁前后,也就是朱念慈十七八岁的时候,她的未婚夫,也就是吏部员外郎赵朴的独子赵鹏程,在酒楼吃酒争戏子,被人从酒楼上推下来,摔了个半死。
推人的那个,是内阁大学士孙友亮的孙子孙望贤。孙家出钱买了个替罪羊,让酒楼小厮背了锅。赵家不敢找孙家的麻烦,就扛着半死不活的赵鹏程,来朱家,强迫朱念慈马上出嫁。
他们原本就婚期在即,就算赵鹏程现在受伤,赵家顶着冲喜的名头,朱念慈也没道理不嫁。可是朱家心疼女儿,不愿意她一出嫁就守寡,拒绝了冲喜结婚的要求。
就这么一拖,赵鹏程孤零零的死了,赵家人不恨孙家,反而深恨朱家。只要朱念慈一议亲,他们就出来作祟。
闹了这么些年,硬是把朱念慈给拖到了二十出头。后来,肃宗登基,跟肃宗交好的朱自恒也得了出人头地的机会,赵家这才不敢跟朱家明着干了。
只是,京城才多大一个地方,赵家闹了这么些年,京城人家,谁心里都知道朱念慈的底细了。所以,朱念慈想嫁人,还真是千难万难。
去年徐铮再娶,吴氏就有心把朱念慈嫁给徐铮做继室。只是,燕国公主看上了丁家的丁岚,朱念慈就又少了一次机会。
这次朱念慈的亲事,吴氏瞒的滴水不漏,姚小夏是真的,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
“这事我也只是听了个风声,”朱自恒在太师椅上坐下,极为潇洒地撩了撩长袍,“说是京郊一户姓郭的人家,跟信国公郭家有些关系。其实,只是族亲罢了。信国公原籍就在京郊的郭家庄,那里谁跟谁都有亲戚关系。这郭家,就是这么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关系。”
“那跟姑子议亲的,是谁家的子弟,身上可有什么官职?”姚小夏追问。
“倒是郭家庄的富户,”朱自恒说,“家里原先在京城开了家酒楼,后来父辈突然去世,家里差点就被亲戚们给抢光了。当时才十二三岁的长子,就出来撑起了门户。这长子叫郭广义,倒真是个人才,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为人精明能干,眼光还很独到。现在京城的酒家,多半是他们家的。”
“这么说,这郭广义真的很厉害了?”姚小夏半信半疑,她对这种商户,实在不怎么了解。
“嗯,”朱自恒点点头,“只是,他们家赚的钱,要分大半给信国公府。京城的地界,有人罩着,他们的酒楼才开的这么顺畅。”
“那姑子嫁的,就是这个郭广义了?”姚小夏问。
“哈哈哈,”朱自恒大笑了起来,“我倒宁愿是这个郭广义呢,他们给念慈找的,是郭广义的亲弟弟郭广源。”
“郭广源?”姚小夏问,“也跟着他兄长行商?”
“不是,”朱自恒摇摇头,“郭广义让他弟弟在家安心读书,一点儿都没让他沾染商家作风,前两年出了国子监,似乎还在考举人。”
“有他哥哥在,”徐婉如突然插了一句,“这郭广源中个举人,还是很轻松的。”
“你……”朱自恒这会儿是忍不住了,轻轻拍了一下徐婉如的脑袋,“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三师兄……”徐婉如只得供出了她的聊天对象,包天随。这些红尘俗事,师傅根本就不会提,大师兄更不会这么八卦。只有三师兄,一天到晚,什么都会跟她说。
朱自恒倒抽了一口冷气,思量了半天,问,“你三师兄是哪个掌教?”
“武当山的那个,”徐婉如讷讷吐出一个名字,“叫包天随的。”
朱自恒在心里默默念叨了几次包天随的名字,想着哪天去武当山了,要好好跟这个包天随交流一下教育孩子的心得,别这样什么阴暗教什么。
“等郭广义中了举,”姚小夏打岔说,“他们家再捐个官职,倒是也算不错。”
毕竟,朱念慈眼下年纪不小了,若是嫁去有官职的人家,多半要做继室。若是嫁给郭广义,是原配先且不说,等他中了举,官位也是迟早的事情。这样一看,郭家有钱又有前途,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嗯,”朱自恒点点头,挺认真地说,“这事她们瞒着咱们,咱们就当不知道,反正日后我们也不跟她们来往。”(未完待续)
第231章 重逢
“以后不跟她们来往了?”姚小夏大吃一惊,她知道,朱自恒是个做事很有分寸的人,怎么突然蹦出一句不跟继母吴氏来往的话来。
就算是忠顺府,朱自恒恨死了徐铮,可看在外甥和外甥女的面上,还是一直来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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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朱自恒笑了起来,想伸手去抱徐婉如,却发现那孩子现在看起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子,只得讪讪收回手,在徐婉如的头上拍了拍。
“过了年,我们就去杭州。”朱自恒说的云淡风轻,就像明天去朝天宫上香祈愿一样轻松。
“杭州!”朱时雨大喊了起来,“是那个江南忆,最忆是杭州的杭州吗!”
“是是是,”朱自恒捂住耳朵,“你小子说话小点声不行吗?”
“哈哈哈,”朱时雨牵了徐婉如的手,“如意,我们一起去。到了杭州,就没人认识你了。”
“嗯,”朱自恒也插话了,“等我们在杭州安定下来了,我去找下你师傅,让你去杭州与我们同住。”
“好哦!”朱时雨在屋子里满地跑,十分兴奋。朱秋语的乳母抱着孩子,从内室里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大概也听见朱自恒说去杭州的事了。
“姚妈,”姚小夏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也出来。
“这是外祖母娘家的族人,”姚小夏跟徐婉如说,“为人很可靠的。”
说着,又跟乳母说,“这是我们亲戚家的孩子,父母都不在家,这事你别说出去。”
乳母点点头,很识趣地避开这个话题,“夫人和老爷要去杭州吗?”
“开春就出发,”朱自恒笑着跟家人解释,“去年不是也去过一趟杭州吗,最近皇上想在那里设个织造局,就让我开春去杭州看看,短则半年,长则,就要好几年了。”
“是嘛?”姚小夏的声音,也透着欢快了,“那可真是不错啊,杭州是个好地方。”
她爱朱自恒,那会儿出嫁的时候,娘家人就说了,朱家的情况复杂,让她仔细思量。可是,姚小夏太过喜欢朱自恒,虽然有吴氏这么一个恶声恶气的婆婆,她还是毅然出嫁了。
婚后的这几年,朱自恒虽然很护着她,可是,总有不周全的时候。姚小夏自己也算坚强,可这样刀枪霜剑的,整日提心吊胆,唯恐被人抓了小辫子的日子,姚小夏也不喜欢啊。
听说可以去杭州那样的江南名城,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姚小夏自然很是欢喜了。到了杭州,她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屋子,能够按照自己的口味,安排厨房。这样,才像是一家之主的感觉。
朱自恒看见妻儿都很高兴,也觉得自己接了杭州的差事,是个不错的决定。一家人正其乐融融,白嬷嬷带着白玉,进来说,“老爷夫人,家宴已经设下了。”
众人出了屋子,一起往堂屋去,徐婉如跟在人群里面,觉得这样欢乐的过年,才是家人团聚应该有的样子。
只是,舅舅一家若是去了杭州,那徐简身边,就又少了帮手。徐婉如心想,到时候,得跟师傅提一下,或者,跟二师兄提一下,让他帮忙看着些。只是这次进京,怎么就没看见二师兄潘知远呢。
家宴吃到一半,门外倒是有人说笑着进来了。
白玉卷了门帘,朱自恒就起身大笑,“潘兄,国师,这个除夕夜,您没什么法事要做吗,怎么还有空来寒舍呢?”
看他说的不正经,潘知远也笑,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徐婉如,心想,师傅还真随心所欲啊,这脏兮兮的小子模样,是他半路哪里看到的吧,随手就把如意变成这个模样了。
潘知远随手端了杯茶水,往徐婉如的脚边一泼。徐婉如刚想躲,却没避开,一下子变回了原型。
朱时雨更是高兴了,拿了胳膊,圈着徐婉如,“这样才对嘛。”
潘知远走近,一手拍开朱时雨,拎了徐婉如,坐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上,说,“师傅的品味,可真独特。变什么不行,非得变个这么脏兮兮的小厮。”
“脏兮兮?”徐婉如看不见自己的幻象,就问朱时雨,“小雨,真的嘛?”
朱时雨赶紧点头,又笑了起来,“不过声音还是如意的声音了。”
徐婉如长叹了一口气,就知道,师傅的法术,从来就没正经过。
“师傅吩咐了,让别沾水,”徐婉如抱怨,“这会儿恢复原貌了,等下就麻烦了。”
“有我在呢,我可不想对这个脏兮兮的小子吃酒。”潘知远毫不在意,拿了杯子,示意朱自恒递个酒壶过来。
潘知远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徐婉如,自己一抬手,喝酒喝的,不知道多少俊逸潇洒。
徐婉如刚凑近酒杯,就被朱自恒劈手给夺下来了,“你们都是这么带孩子的吗?”
朱自恒想起包天随的胡言乱语,心里就更烦躁了,“还有你们那个三师弟,都教了如意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啊。”
潘知远大笑,“出家人,出家人,百无禁忌嘛。”
“哼!”朱自恒把酒杯里的酒,一口气喝光,红着脸,“如意不是出家人,你们别那么百无禁忌啊!太让人操心了。”
“行行行,”潘知远安慰道,“过几天,我去大峰山,给你请个宁国公主的大丫鬟照顾如意,这下你可满意了?”
“嗯,”朱自恒点点头,又说,“你可抓紧点,如意再跟你们那个三师弟混下去,以后可就……”
“三师弟啊,”潘知远笑,“好好好,我下次见了他,一定认真严肃地批评教育他一顿。”
朱自恒也不敢穷追不舍,潘知远都这么说了,他也实在无话可说了。
至于徐婉如,她倒是觉得,三师兄是山里最有趣的一个人。若是让她整日跟着大师兄,眼下说不定,她一早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至于潘知远如何教育包天随,这个,徐婉如一点儿也不担心。三师兄要是没两把刷子,也当不了武当山的掌教。
再说了,三师兄看起来,反倒像是潘知远的长辈。潘知远背着个二师兄的名头,估计也没多少震慑力。(未完待续)
第232章 夜花
潘知远稍稍坐了一会儿,吃了几杯酒,就起身拿了自己的白色大氅,给徐婉如从头到脚裹好了。
“自恒,我带如意先走了,”潘知远微微拱手,“师父还在朝天宫里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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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朱自恒拦住姚小夏和朱时雨,“我去送送。”
三人出了朱家,一路到了翡翠胡同口,潘知远的车马,一早就守在门口了。朱自恒也不好跟徐婉如多说,只是给她围了围帽子,“去杭州了再细说。”
徐婉如点点头,也不好出声。虽然已经入夜,可胡同口来往的人,还真不少。
潘知远回头,朝朱自恒微微点头,就带着徐婉如上了车马。车辚辚马萧萧,嘉和一年的除夕之夜,在灯火阑珊处,慢慢开始了。
上了马车,徐婉如摘下帽子,却发现潘知远正盯着她看,眼中像是泪光,也像是灯光。
“二师兄,师傅呢?”徐婉如避开潘知远的视线,问起了师傅。
“在朝天宫,”潘知远随口答道,顿了一顿,又问,“如意,喜欢红梅吗?”
“嗯,”徐婉如点点头,“越多越好。”
“好,”潘知远笑了起来,声音里有些苦涩,“那好,等下师兄带你去看红梅。”
“去哪里看红梅呢?”徐婉如对京城风物,还是有些知情的。郊外西山附近,就有许多不错的红梅。
“回朝天宫,”潘知远又伸手,给徐婉如扣上大氅的帽子,“那里就有红梅。”
车里暖和,徐婉如一点儿也不愿意扣着狐裘帽子,只是潘知远却怕她冻着,又给扣上了。
徐婉如的脸,掩在狐裘里面,只露了鼻子,一如当年,他初见她的模样。
潘家灭门,女子和幼儿被当街发卖。冯征的妻子姚氏赶到京城的时候,潘知远的母亲,已经病死。姚氏买了潘知远,埋了闺中密友,拭干泪水,连夜赶回了宣府。
初到宣府,潘知远就看见城墙下等着的冯绮雯。不过五六岁的模样,穿着身雪白的狐裘,在帽子里露出个小小的鼻子。
此后,冯绮雯就是潘知远的一切,她是他的光明,也是他快乐的源泉。只是,冯绮雯的亲事,却突然惊醒了潘知远。
他比冯绮雯小上几岁,她到了议亲的年纪,他却还是个孩子。更别提,他们潘家,一早就灭门流放,只剩下他一个人,寄人篱下,无家无业。
而跟冯绮雯议亲的,还是河间王的世子,皇室子弟。潘知远遭此打击,想着自己若要出人头地,最快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学好武艺,上阵博个军功。
只是,等他进山找到孙道隐,冯绮雯的亲事又起了波折。只是,潘知远不问世事,等他下山的时候,冯绮雯早已经嫁到京城,成了谢克宽的妻子。
之后,又阴差阳错,冯绮雯坠楼而死。潘知远深恨自己,没有救得冯绮雯,可是,他更恨的,却是逼死冯绮雯的那两人。
原先,潘知远以为,徐婉如只是冯绮雯妹妹的后代,并没多想。只是,自从他知道了徐婉如的前世今生,心里却开始百般纠结起来了。
如果徐婉如就是冯绮雯,如果她就是想不起来自己,那可如何是好。只是,再三思量,潘知远也拿不准,自己是希望徐婉如想起来旧事,还是希望她永远都想不起来旧事。
想起来旧事,自己也不过是冯绮雯往日岁月里的一个熟人,虽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比得上让她刻骨铭心的谢克宽吗?若是想不起旧事,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和她一起长大的过往,却也不用想起谢克宽那个背叛她的人。
潘知远犹豫再三,还是认可了师傅的意见,什么都不说,顺其自然。那会儿,他不在其位,现在,潘知远觉得,自己再不会坐视不理了。
车马到了朝天宫,正准备进去,潘知远却吩咐停车。赶车的道人也不知道,为何国师突然又想下车了。只是,他这样吩咐,道人也不好多问,只得停车。
潘知远牵了徐婉如下车,又从门口取了个提灯,两人踩着雪,一路往北而去。朝天宫坐南朝北,取朝拜天子之意,除去往日礼部的演习,也是道箓司的所在。
都说禁城西北名朝天,重檐巨栋三千间,徐婉如一向都知道,朝天宫占地极广,宫殿无数。可这样从南往北一路穿行,此间的震撼,绝对无法用言语描述。
因是年末除夕,宫里不停灯火,就这么穿行在宫殿之间,看见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徐婉如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想要权力,为什么大家都想往上爬。在高处的感觉,或许真的不一样。
潘知远并不出声,只是牵着徐婉如,配合着她的脚步,慢慢行走。徐婉如披着潘知远的大氅,抬头去看,却只能看见潘知远穿了一身青色的道袍,翩然若仙。
潘知远一向喜欢白色,也不知道,为何今日,却穿了一身青色。徐婉如觉得,二师兄跟大师兄身上,都很沉重。
一个像是经历了许多,一个像是一潭死水,总之,两个人都很沉重。沉重到徐婉如都不想开口去问,他们究竟经历过什么。
潘知远带着徐婉如,一路往北,到了最北端的乾元阁。乾元阁边上,就是高玄殿,高玄殿在朝天宫最北,素日来往的人不多,可地势,却是最高的。
两人爬上乾元阁,潘知远给徐婉如搬了个凳子,两人站了栏杆边上,往南望去。
“哇,”徐婉如不禁感慨,“好多花,好多梅花,这么高看去,竟然跟云一样。”
潘知远微笑不语,是啊,他就想听这么一句话,才种了这些梅花。
天知道,他想听这样的话,想了多久。
他让种花的匠人,把红梅藏在亭台楼阁之间,只有在乾元阁上望去,才会看见红梅如海,或者说,像徐婉如说的那样,像云一样蔓延。
这一幕的夜花如梦,他只想让她一个人看。
若是没有她,这花,不如不开。潘知远嘴角带笑,或许,师父的话,也很有道理。(未完待续)
第233章 尘网
潘知远带着徐婉如,站在乾元阁上,一高一矮,朝南望着满宫院的红梅。红梅如火,而那两个身影,一青一白,甚是扎眼。
乾元阁附近的高玄殿中,却也有人在看他们。
“师父,这样好吗?”唐知非问。
徐婉如跟潘知远的关系,唐知非已经能猜个大概了。若是前世这般纠葛,现在又任由他们一处,这对二师弟来说,不怎么好吧。
“知非,你在我门下多年,应该懂得道法自然。”孙道隐微微一笑,“夜深了,你也该出门了。”
唐知非一愣,没想到,师傅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师傅,可以吗?”
“为何不可?”孙道隐背了手,施施然离开了。
唐知非站了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一闪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而这会儿的镇国公府,正灯火通明,众人守着史老太君,围在桌边看着烟火。镇国公谢克定不习惯京城的安逸生活,片刻离不开北疆。
太宗一朝的时候,谢克定也曾经奉旨回京,只是没住多久,就各种旧病复发。太医怎么看,都无济于事。
最后,北疆又有外敌来犯,谢克定连夜赶回北疆,之后啥病都好了。就这么着,太宗也无可奈何,只要谢克定安心守城,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现在,北疆的事务已经慢慢都到了谢克定长子,谢楠的手中。谢克定虽然还留在北疆,可他回京养老的日子,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史老太君是谢克定母亲娘家的侄女,两人婚后倒是举案齐眉,说不上多少恩爱,但是相敬如宾却是一定的。
谢克定只关心战事,无心女色,子女都是史老太君所生,这样的婚姻,也算得上圆满了。
丈夫和长子远在北疆,史老太君和长子媳妇,已经次子一家,安居京城,也过了许多年了。
孙子一辈,也都长在京城,到了岁数,得了皇帝的许可,才去了北疆。而二房的几个子孙,应该也会留在京城,读书入仕。
虽然没有丈夫作伴,可史老太君的日子,在京城也算过的不错。家中事务,都有长子媳妇孔氏一力承担,上上下下都打理的很妥帖。
这会儿,又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史老太君看了一圈子孙,心中也十分满意。她嫁到谢家,就知道谢家男儿必须镇守边疆,所以,对丈夫和长子的缺席,倒是没什么太过在意。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总会念叨起他们。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北疆的天气如何,或者谢楠又送了什么回京。虽是武将之家,却只字不提战场厮杀有多血腥,北疆生活有多艰难。
孔氏听了婆婆的话,心里也起了思念之情。她跟谢楠是少年夫妻,情谊深厚。可两人分居这么久,总有些伤感。
众人正念叨着北疆的亲人,谢石安却偷偷从桌前溜了出来。
“明矾,怎么样了?”谢石安问。
“发丝断了。”明矾回的话,就更莫名其妙了。
“赶紧,我们赶紧回去看看。”谢石安说好话,拔腿就往回跑。明矾不明究竟,看见谢石安跑了,他也跟在后面猛跑。
丫头婆子们看见了,都大吃一惊,谢家三公子一向温文儒雅,又以才学著称,什么时候,也会这样疯跑了。
谢石安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的眼光,一口气飞奔回了秋石楼,进门就吩咐天青关好门窗。
下午在忠顺府的时候,大家在叠翠阁里吟诗说话,巧不巧,偏偏一枚珍珠发簪掉在了他的脚边。旁人都没发现,谢石安捡起发簪,往上方一看,除去屋梁,什么都没有。只是,这发簪却是女子的用物,看样子,或许还是个女孩子的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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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安收了发簪,心想,若是徐婉如回来了,倒是极有可能是她的。再想想潘知远的作风,估计徐婉如跟了这样的国师,会上屋梁,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好好的大家小姐,却成了个梁上君子,谢石安也是哭笑不得。只是,这梁上的功夫,他也跟唐知非学过。
当时捡了发簪,谢石安隐约觉得,梁上的,很可能是他前世里的师傅,唐知非。只是,这发簪又做何解释?
所以,一回家,谢石安就按唐知非以前教的那样,布置了一个陷阱。这发簪,自然是陷阱里面的诱饵了。
家宴开始,谢石安不得不放弃守候,只得吩咐明矾,一眼睛都别眨,死死地盯着陷阱。只是,陷阱如何,明矾却又看不见。谢石安只得放了根发丝,告诉明矾,若是发丝断了,就赶紧飞奔过来告诉自己。
果然,发丝真的断了,谢石安一刻钟也不敢耽搁,飞速跑回了秋石楼。
只是,等他到的时候,陷阱里什么都没有,连发簪都消失不见了。
明矾却还是一脸的兴奋,指着发丝,跟谢石安说,“公子,你看,发丝断了。”
看着空荡荡的陷阱,谢石安身心疲惫,后悔不。早知道,就不去什么家宴了,自己一直守着,说不定就能见到那人了。没想到,簪子还是被人拿走了。这下子,谁丢的簪子,谁取的簪子,谢石安都没法确定了。
好在,明矾还是懂得看眼色的,见谢石安脸色不虞,就悄悄退到了一边。
“你怎么会我的尘网?”背后突然有人问道。
谢石安刚想回头,却发现,自己突然不能动弹了。而跟在他身后的明矾和天青两人,早已经一动不动,半靠在门框上了。
谢石安看不见明矾和天青的动静,心里明白,只怕那两人,早已经中招了。这背后的声音,谢石安已经许久没有听见了。
只是,这样的前世今生,该如何跟师傅唐知非解释呢。是说,自己在前世,曾经拜他为师过,还是找个借口。
“怎么,我可没点你哑穴,如何不会说话了?”唐知非问道。
“您,您……”谢石安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喊师父。毕竟,这样的处境,自己的小命就在唐知非手里,若是说出一些荒唐绝顶又让人生疑的话来,谢石安觉得,自己的性命堪忧。(未完待续)
第234章 师徒
“哼,”唐知非轻轻嗤笑了一声,“有话就直说吧,这天下,除去我,没人会用尘网。”
“师,师父!”谢石安知道,这会儿不说实话,估计是过不了关了。唐知非是孙道隐的弟子,前世今生这种荒唐事,说不定他也能够相信。
“呵呵,”唐知非绕着谢石安转了一圈,却怎么都看不出来,自己前世,为何收了谢石安为弟子。
若是收了谢石安为弟子,为何他又开始另一个循环?按理说,他唐知非的弟子,怎么都不可能死于非命的啊。随便学个一两成功夫,保命足矣,如何又陷入生死循环了呢。
“哦,师父?”唐知非笑,“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收过你做弟子。”
“师父,”谢石安说的极为诚恳,“不管师父相信与否,弟子至今为止,活了两世。前世曾经拜入师父门下,学过半年功夫。这尘网,就是师父当时教给弟子的。”
唐知非走到谢石安的面前,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突然,拔出一把匕首,直冲着谢石安的眼睛而来。
谢石安一着急,却发现自己能动了。赶紧一侧身,避开了唐知非的进攻。
唐知非无心取他性命,只是,潘知远说过,谢石安以前是他的弟子。今天唐知非来取珍珠簪子,却发现秋石楼里,堂堂正正地设了个他发明的尘网。
而且,这个尘网与他发明的那个,还有些不同,仔细一看,似乎还有改进。唐知非琢磨了一圈,马上就看出来了,这个改进,多半也是自己做的。
只有以后的自己,才能比现在的自己,技艺更精。唐知非一琢磨,就有些糊涂了。前世今生的事,他在孙道隐门下,自然也听说过一些。可是,这会儿确定了,却有些恍惚了。
所以,唐知非取了尘网里面的珍珠簪子,特意留下来,看看谢石安。最主要的,就是想看看,前世的自己,功夫究竟精进到那个程度了。
谢石安说过,他前世跟着唐知非学过半年功夫。唐知非试了一圈,发现谢石安的功夫,的确是他教的。
只是出于好奇,唐知非明知道谢石安没有撒谎,还是把他逼到了绝路。毕竟,知道自己以后的功夫如何,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唐知非这样的武痴,如何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谢石安跟唐知非学艺之前,只有一些骑射功夫伴身。而后在济南府跟着唐知非半年,才学了几成功夫。现在面对唐知非的进攻,已经十分吃力。只是谢石安的性子,却不愿意求饶。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招呼了一刻钟。
这一刻钟,可能是谢石安两辈子里最漫长的一刻钟。一眨眼的功夫,若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丢了性命。
谢石安心里的弦,绷的紧紧的,直到唐知非一个退身,谢石安才扑倒在地,安全出了唐知非的进攻圈。
唐知非试了一会儿,也隐约猜到自己为什么要收谢石安做弟子了。就像师傅孙道隐当年非要收潘知远一样的道理,看见一个十分适合传授自己衣钵的人,做师傅的,总会手痒。自己当年,估计也是出于这么一个心理吧。
谢石安摊在地上,累的喘不过气来。唐知非抬了足尖,踢了踢谢石安,“你多久没练了,就这么一小会儿,喘成这样。”
“师傅,”谢石安极度郁闷,“师傅,我跟您的时候,已经二十多岁了。这会儿才十三岁,体力跟不上啊。您老下手也不知道轻一些,有这么对待弟子的嘛。”
“这不是要试试,你是不是我的弟子嘛,”唐知非讪讪而笑。
不像二师弟潘知远,唐知非从来就没有收过弟子,不知道跟徒弟,应该如何说话。而他自己跟着孙道隐,师徒之间的关系,反而更像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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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唐知非想方设法,在脑子里回忆潘知远对待弟子的法子,却不知道,该如何用到谢石安的身上。
所以,两个人说着话,渐渐的,又往孙道隐跟唐知非的模式上转了。唐知非成了孙道隐,而谢石安则成了一个话多又啰嗦的唐知非。
“师傅,那簪子掉下来的时候,弟子可帮你隐藏了,你可得好好感谢一下弟子啊。”谢石安一脱离危险,就轻松起来了。往门口看了一眼,明矾和天青半瘫在地上,而他的秋石楼,除去这两个贴身小厮,旁人不敢轻易进来,想来也没什么事。所以,谢石安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开始烧水斟茶,还招呼着唐知非坐下。
他这么反客为主,唐知非反倒没什么不自在,就按谢石安的吩咐坐下了。看来,前世他们师徒相处,大概也是这么一个模式吧。
谢石安前世是个名士,煮茶自有一套功夫。不一会儿,就捧了茶,递给唐知非。唐知非喝了一口,心里赞叹不已,觉得自己之所以会收谢石安为徒,估计他的茶艺也加分不少。
“哦,既然你前世是我的弟子,如何又陷入生死循环,重过一生呢?”唐知非有些想不明白,他对自己的功夫很有自信。而谢石安的分量,他刚才也试过了,不可能轻易被人杀死啊。
谢石安苦笑了一下,“家人被抓,我进京劫狱,结果是个陷阱,家人早已经去世,只等着抓我这个落网之鱼。”
“哦?”唐知非更加感兴趣了,“对方的功夫如何?师傅又是何人?”
“不知道功夫如何,师傅大概是御林军的骑射教头,”谢石安笑,“两三百个弓弩手,倒是很给我面子了。”
“被弓箭射死的?”唐知非摸了一下心口,总觉得有些寒意。即使是他,如果被两三百个弓弩手围着了,若是不用法术,只怕也不容易脱身。
谢石安点点头,“他们认出是我,就一起放箭了。我试着突围,可弓弩实在厉害,中了一支,就再没希望出去了。”
“我没教你法术?”唐知非有些奇怪,他跟孙道隐,可是学了些法术的,怎么一点儿也没教给谢石安呢。(未完待续)
第235章 古怪
“没有,”谢石安摇摇头,“师傅当时说了,让我早些回济南,说是要得了师祖的许可,才能教我法术。”
唐知非一愣,这不像他说的话啊。更何况,师傅孙道隐也没这么稀奇古怪的规矩。既然都让他收徒传授武艺了,如何不让他传一些法术呢。
唐知非的法术,在师兄弟里,并不拔尖。可是,有法术辅助,武艺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且,逃命的时候,有法术帮忙,才有更大的生机。为何自己当年,会这么跟谢石安说呢?唐知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不是一个藏私的师傅,至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话,唐知非更是从来没有想过。他连弟子都没收过,为何说出这么古怪,藏头藏尾的话来。这个,根本就不是他的性格。
突然,唐知非想到一个人,就问,“那我之前,有没有提过,让你学些法术?”
“提倒是提过一句,”谢石安很努力的想了想,“只是,您每天都催着我学新功夫,一忙起来,您忘记了,我也给忘记了。”
唐知非点点头,这个才像自己的做法,急着让弟子学新武艺,结果忘记教他法术了。
“那次我跟你说,要请教过师祖,才能教你法术的事,”唐知非又问谢石安,“你还记得多少,那天,你可觉得我有什么古怪?”
“不大记得了,”谢石安想了想,说,“倒是没什么古怪,一切都……”
突然,谢石安叫了一声,“有,有古怪!”
“什么古怪?”唐知非心里知道,那人一定不是自己,只是,究竟是谁,竟然敢扮了自己,去骗谢石安送死。
“就是没有古怪,才是古怪!”谢石安说,“师傅往日出门,不是忘记头巾,就是衣服穿反了,有时候连靴子,都不是一双的。可那一日,衣冠整整,一丝不乱,我还记得自己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是他,一定是他!”唐知非叹了一口气,心想,果然是潘知远。师兄弟里,最注意衣冠的,就是潘知远了。竟然假扮自己,骗了谢石安去送死。看来,前世的潘知远,是那个时候发现谢石安跟谢克宽的关系。
潘知远有多恨谢克宽,唐知非一清二楚。相对而言,潘知远只是骗了谢石安去送死,已经十分仁慈了。
唐知非长叹了一口气,吩咐谢石安,“日后,你离二师叔远一些,他跟你说的话,一句都别信,若是不确定,派人来趟济南府。以前传话的方式,你还记得吧。”
谢石安点点头,“放在大明湖的北极阁里,自然会有人送去海山。”
“嗯,”唐知非点点头,又强调了一句,“尽量别招惹你二师叔。”
“潘国师?”谢石安有些不明白,“我前段日子病了,时不时就晕倒,还做了些怪梦,就找潘国师求解去了,他还给了我一些符文。”
说着,谢石安起身,去书房里找潘知远给的符文,只是,翻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
“咦,怎么不见了,前儿还在这里的。”谢石安有些想不明白。
唐知非知道,那符文多半被师傅孙道隐给毁了,“没事,以后离他远一些就是了。”
“师父,为什么呢?”谢石安有些不明白,潘知远对他,的确有些敌意。自从上次去过朝天宫,潘知远身上表现出来的那种厌恶感,似乎更加明显了。
现在,唐知非又再三强调,让他离潘知远远一些。谢石安就想问个究竟,毕竟,若是有人对他抱有敌意,知道根底,总是安全一些的。
“把你的梦,跟我说一说吧,”唐知非捧了茶,慢慢地吹了一口气。
“嗯,”谢石安就把自己如何在忠顺府晕倒,又如何梦见谢克宽和他的妻子冯绮雯对话。在梦中,他并不知道那人是冯绮雯,也不知道那人是谢克宽。次日得了祖父送来的长月弓,才回忆起冯绮雯是梦中的那个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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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一口气说完那几天的事,唐知非就确定了,看来,谢石安果然是谢克宽。难怪,前世今生,潘知远都想杀了他。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唐知非问。
“有没有可能,我是梦中的那个谢克宽,”谢石安问,“而冯绮雯,会不会就是忠顺府的大小姐?”
谢石安问的有些犹豫,毕竟,这事比他活了两辈子,还要离奇。而且,这事还涉及到徐婉如,他实在有些不好轻易问出口。
唐知非放下茶杯,从怀里取出珍珠发簪,放在茶几上,很严肃地跟谢石安说,“应该就是如此,只是以前的谢克宽负了冯绮雯,冯绮雯悲愤自尽,前世今生,算上你拜师学艺的一辈子,总共是三世了。”
“是我负了她?”谢石安总觉得,有些对不上号,毕竟,前世的徐婉如,嫁了陈奇可,最终跟他都没沾上一丝关系。
“应该是吧,”唐知非说,“你们谢家的事,我不怎么清楚,但是外界都说,谢克宽在北疆有个生死之交的侧室,子女成群。怎么看,都是谢克宽负了冯绮雯吧,具体如何,我也不怎么清楚。”
“只是,就算是谢克宽负了冯绮雯,”谢石安有些不解,“那跟潘国师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二师叔在冯绮雯的家里长大,两人是青梅竹马。”唐知非看了一眼谢石安,“他有多爱她,就有多恨你,你好自为之吧。”
谢石安想起潘知远的无所不有,背脊上突然有些寒意,这前世今生实在有些多啊,谁知道那一辈子,竟然给自己招惹了这么不得了的敌人。
这么看来,化身唐知非,故意骗了自己回京送死的人,应该就是潘知远了。只是,潘知远那般高傲,犯得着用这样的法子欺骗自己嘛。
要知道,谢家的人因为谢飞雪刺杀英宗下狱,谢石安为了家人,不可能不去劫狱。就算潘知远不骗他回京送死,谢石安也是死路一条啊。
总之,谢石安能明白潘知远对自己的恨意,却不明白,潘知远为何多此一举。(未完待续)
第236章 三生
谢石安也曾派人调查过潘知远的底细,只是,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这会儿唐知非说了,谢石安才知道潘知远跟冯绮雯之间的关系。两人若是青梅竹马,潘知远又深爱冯绮雯的话,他对谢家,以及谢克宽的恨意,就十分明白了。
只是,前世看过徐婉如跟陈奇可的一场悲剧,谢石安对徐婉如,心里倒是有些同情。如果师傅唐知非说的是真的,冯绮雯,或者说徐婉如的三生三世,实在有些可悲可叹了。
别人是遇人不淑,徐婉如却是惨不忍睹,经常丢了性命。今生,或许会不一样吧。谢石安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珍珠发簪,问唐知非,“那天在忠顺府,徐家大小姐,也跟师傅在屋梁上吧。”
“是,”唐知非点点头,“不过她的事,今生应该跟你无关了。”
谢石安也点点头,“前世就没有关系,徐婉如嫁了陈奇可,国子监祭酒家的孙子,似乎婚姻也很波折。最后如何,我倒是并不知情。”
唐知非对这些事情,倒是不怎么在乎,听过也就罢了。
收起珍珠簪子,唐知非想了想,又提了一句,“如意现在是我的七师妹,你们还是有些关系的,你应该喊她七师叔。”
谢石安一愣,没想到师傅正儿八经地开口,竟然是给他和徐婉如排了个辈分。这下子,谢石安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看见谢石安愣在一边,唐知非还以为,是因为潘知远的缘故,就安慰说,“我去跟你二师叔说一下,过去种种,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让他别再那样害你了。”
“这……”谢石安其实很想说脏话,什么叫别再那样害他了,要知道,他前世可是为此丢了性命的。莫非,今生还要死在潘知远的手里。就因为前世的前世,他辜负了冯绮雯?至于嘛,这样死个好几次的。
“放心好了,”唐知非继续安慰谢石安,“有你师祖在,你二师叔不会乱来的。”
谢石安心想,前世不是也有个师祖吗,自己不是也一样完蛋了。看来,师傅师祖什么的,果然是靠不住了,关键时刻,只能靠自己啊。
只是,面对无所不能的潘知远,谢石安心里很虚,他知道,眼下自己是绝对赢不了潘知远的。
“师傅,那我的武艺……”谢石安心想,靠人不如靠己,还是自己努力一些吧。
“每隔半年,你就来趟济南府,”唐知非说,“我在大峰山的日月泉等你。”
“算起来,是明年六月了?”谢石安问。
唐知非点点头,随手扔出一个卷轴,“你先练着,这个你应该没学过的。”
谢石安接了卷轴,唐知非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直到这一刻,谢石安才把三生三世的事情,彻底联系起来了。以前,梦中的事情,谢石安是一点儿也不敢相信的。他只以为,那是谢克宽的记忆,从长月弓上,进入了他的梦境。
现在看来,他的三生三世,先是谢克宽,再是前世的谢石安,最后才是现在的自己。而徐婉如的三生三世,先是冯绮雯,再是前世嫁了陈奇可的徐婉如,最后才是现在的徐婉如。
至于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谢石安觉得,应该早已经断了。否则,为何前世徐婉如嫁了陈奇可,跟他丝毫没有关系呢。
突然,谢石安想起一件事来,若是他有前世的记忆,那徐婉如呢,她记得嫁给陈奇可的那一世嘛,或者说,她有冯绮雯的记忆吗?
谢石安想了想,觉得徐婉如并不憎恶自己。或者说,徐婉如看见自己,就跟看见其他人毫无区别。
上次端午节,谢石安跟着白梓轩等人,一起去了忠顺府。次日清晨,他还跟徐婉如一起,去湖心的临风亭看了一会儿大雾。
徐婉如的表现,十分正常,没有恨,也没有情绪,完全就是面对一个陌生客人的表现。只是,谢石安突然一愣,徐婉如才五六岁,为何表现的像个大人?
要知道,前世的徐婉如,在京城以美貌和痴情出名。可她的性格,京城公子之间也在流传,都说十分娇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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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安今年接触了几次徐婉如,觉得她并不像大家以前说的那样。而且,现在的徐婉如,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如何这般沉稳?
莫非,她也跟自己一样,记得前世的事情,却不记得前世之前的前世。刚才唐知非走的太快,谢石安后悔不已,早知道,先拉着师傅好好问个仔细了。
唐知非在谢石安这里问了个清楚,就回朝天宫找潘知远了。
潘知远带着徐婉如看了一个晚上的梅花,也已经回了自己的麒麟阁。这会儿,正坐在窗前发呆。
师傅孙道隐跟他说过,一切顺其自然,徐婉如要是想不起来,让潘知远也不要插手。若是她想起来了,自然也有想起来的命运。
潘知远坐了窗口,大开着窗户,寒意冷冷地罩在他的身上。顺其自然?潘知远心里想要更多,却又知道,那个命运的匣子,万一开了,又不是自己想要的,还不如不开。
所以,他只能忍着,站在徐婉如的身边,听她说起以前说过的话。就这样,或许她能平安幸福,而自己,能陪着一边,也已经足够了。
潘知远的心里,不停地劝着自己,这样就足够了,她安好,自己又能陪伴,这就足够了。
他正想着心事,窗口却突然飞进来一个人,潘知远赶紧起身避开。
“唐知非,你发什么疯!”潘知远避开来人,就看清唐知非的面貌了。
“你做的好事!”唐知非又攻了上来,潘知远只得避开,他的武艺不如唐知非,可法术却不知高了几个级别。
等潘知远捏好符文施好法术,唐知非的进攻果然被挡住了。潘知远得了空闲,就没好气地问唐知非,“不就去见你的好徒弟吗,怎么一回来就冲我来了?”
偏偏唐知非认定,前世害死谢石安的,就是潘知远。这会儿听见潘知远这么冷嘲热讽,心里就更火大了。(未完待续)
第237章 失火
潘知远见唐知非进攻的越发快速了,心里也有些烦闷。一甩袖子,嘴里嘀咕了一句,就抛下唐知非,飞身出了麒麟阁。
唐知非被潘知远的法术困在麒麟阁里,一时半会儿也破不了他的法术,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等潘知远走远了,唐知非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也走入歧途了,犯了跟潘知远一样的错误。
潘知远是因为谢石安的前世的前世,也就是谢克宽害死了冯绮雯,所以前世才下了杀手。
现在自己也因为前世的弟子谢石安被害,就对师弟潘知远下手报复,算来算去,谁也没比谁高明多少。自己都会犯错,更何况潘知远呢,他对冯绮雯的感情有多深,唐知非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唐知非叹了一口气,果然,关心则乱。或许,也是因为潘知远化身自己,骗的谢石安送死,所以自己心里才有些火气吧。
潘知远一怒而去,唐知非心里,也有些内疚了。毕竟,他们师兄弟一场,已经是几十年的交情了。两人虽然面上不和,经常还有些口角。可说起来,师兄弟里面,也只有他们两人之间,还能说上几句话。
唐知非带着一肚子的内疚,回了高玄殿。孙道隐不怎么来京城,即使来了,也不愿意住到朝天宫来。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竟然接受了潘知远的邀请,住到了朝天宫最北的高玄殿。
一回到高玄殿西侧的厢房,唐知非就看见徐婉如在屋子里睡的正想。一簇红梅插在梅子青的西施瓶里,微微朝着火炉的方向绽放。屋里熏着梅花的香味,和着一丝炭火的暖意,十分的安宁平静。
唐知非给徐婉如放下床幔,就走到了外间。夜色已经深沉,只有几个守夜的道童,还在炭火前打盹。至于师傅孙道隐,却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想起刚才朝着潘知远发火的事,唐知非颇为自责。看见一个童子经过,唐知非就问,“可曾看见太师祖?”
道童摇摇头,“太师祖跟您一起出去,就没回来过了。只有师祖陪着小师叔祖来过。”
这个小师叔祖,自然指的徐婉如。徐婉如一早就在床上酣睡了,估计,她也不知道师傅去了哪里。
唐知非靠在椅子背上,轻轻地闭上眼睛,一招一式地回忆今日跟谢石安过招的经过。也想从中看出,自己当年修炼到什么程度了。
突然,外面开始嘈杂起来,似乎有人慢慢地集聚到高楼之上。
唐知非睁开眼睛,却看见天色已经微微有些发亮,而西南边的天空,似乎特别的亮。
“着火了,”有道童在喊,“着火了!”
唐知非一惊,他把朝天宫的掌教潘知远给气走了,师傅孙道隐又不在,现在主事的只能是他自己了。
若是着火了,那可是大事啊。唐知非赶紧从椅子上起来,到廊外一看,却是朝天宫西南边的人家,着火了。
再一看,唐知非心里暗自懊恼,可叹自己还在内疚,不该为难二师弟潘知远。可这回儿着火的,似乎就是朝天宫往西南方向去的镇国公府谢家。
潘知远才出去没多久,谢家就着火了。唐知非只得苦笑,果然,二师弟出手就是不凡。只是,今天的事,跟谢石安又没关系。只是自己一时恼怒,出手狠了一些。可怜这谢家,遭了池鱼之殃。
唐知非站在阑干前,看了一会儿西南方向的大火,见火势慢慢小下去了,才放心地进了屋子。
只希望,自己的一时之失,别闹出人命。至于潘知远,让他出出气,也是件好事。否则,日后谢家的人,若是为了这么一件事遭了殃,那就实在有些冤枉了。
果然,没一会儿,潘知远就神清气爽地回来了。看见唐知非坐在西厢房的侧厅里面,就转进来看了一眼,
“你啊,你!”唐知非哭笑不得地指了指潘知远,“怎么还是这么一个脾气!”
潘知远轻轻一笑,施施然坐在唐知非的对面,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瓶子里的红梅。这会儿,他又换了一身白色道袍,红梅青瓶白衣,说不出的雅致。
唐知非觉得,自己虽然不好男色,却也觉得二师弟赏心悦目。刚才对潘知远的火气,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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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谢家的失火,唐知非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潘知远虽然有些脾气,可是做事很有分寸,不至于闹出人命来。
潘知远走到内室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床幔深深,徐婉如应该睡的正香。他又轻手轻脚地到了外室,继续坐在唐知非的对面,颇有些故意较劲的味道。
唐知非一早就过了脾气,现在只是有些无奈,笑自己有些冲动,也笑潘知远仍旧这么一副臭脾气。
两人在外面还僵持着,却突然听见徐婉如喊了一句,“阿绣,下雪了,阿绣,快来看雪!”
潘知远手中的茶杯,就这么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唐知非低头捡起碎片,很是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潘知远。果然,师傅说的没错,谁都挡不住命运的河流,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潘知远愣在当场,不知道是自己应该跟进去追问徐婉如,还是就这么一切都保持现状。
他是最希望徐婉如想起自己的人,可是,潘知远也是最不希望徐婉如想起过去的人。所以,听见徐婉如喊出阿绣两字,潘知远心中的震撼,实在是无与伦比。
唐知非捡起碎片,放在茶几上,潘知远却突然转头问他,“你听见了没?”
唐知非点点头,潘知远又追问,“你听见她喊阿绣了?”
唐知非又点点头,潘知远突然撇过头,飞速跃出窗口,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道童不知道师祖这是怎么了,远远地看着茶几上的碎片,却不敢过来。唐知非点点头,道童才过来收拾了地上的茶渍碎片。
而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唐知非从窗口看出去,鸦青色的天空,略微还有几个星辰。这嘉和二年的正旦,还是来临了。(未完待续)
第238章 阿绣
徐婉如从舅舅朱自恒家里回来,吃饱喝足,心情十分愉快。回了朝天宫,又跟着潘知远去乾元阁上,眼花缭乱地看了一夜的红梅,实在是有些累着了。
所以徐婉如一回到高玄殿,躺下就睡着了,一睡,就睡的极为香甜。
至于师傅孙道隐那个老头子去哪里了,这样高深复杂的事情,徐婉如一点儿也没操心。
这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呢。没有道理,她前面有两个师兄,却还得她去操心师傅的事情。
徐婉如一丝一毫都没想到白发苍苍的师傅孙道隐,只顾着自己睡的香甜。潘知远看徐婉如睡着了,也回了自己的麒麟阁。
师傅答应让徐婉如见他,目的就在于顺其自然。一切都看徐婉如自己,看她愿不愿意想起来,看她能不能自己想起来。现在看来,徐婉如似乎已经开始记事了。
潘知远跟唐知非打好架,又去镇国公府添了一把火,帮他们烧掉了一些没什么用的亭台楼阁。回了朝天宫,梳洗罢,又换了身白衫去看徐婉如。
自然,徐婉如仍旧睡着,那个可恶的唐知非却守在侧厅。潘知远已经出了气,对着唐知非,倒是也没什么实际行动了。
谁知道,徐婉如睡到一半,突然很兴奋地喊了一句下雪了。下雪了也就罢了,小小孩子,梦见下雪了,自然十分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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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偏偏加了一句,阿绣。就这么一个名字,吓的潘知远摔了茶杯,吓的唐知非变了脸色。
别人可能不知道阿绣是谁,可唐知非却一清二楚,这个阿绣,究竟是谁。要知道,潘知远改名字的时候,唐知非就在现场。师傅看了潘知远,只说人如其名,一个绣字太过单薄,不如换成知远。
自此,潘绣改名潘知远,成了唐知非的二师弟,孙道隐的新弟子。此后的许多年,潘知远一直用着师傅赐的名字,至于原来的那个绣字,再没有人提起过了。
所以,突然间听见徐婉如很兴奋地喊了一句阿绣,唐知非的诧异,估计并不比潘知远小多少。只是,一个是旁观者,一个是当事人,心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潘知远虽然跑的快,可唐知非觉得,自己还是看见潘知远眼里的泪光了。这么多年了,二师弟一向俊逸超尘,美的不像世间俗人。
可是最近,只要遇见徐婉如的事情,他的眼神里面,就是人生百态,沧桑酸楚,爱慕执念,没有一个,是出家人应该有的样子。
唐知非知道,师傅说的没错,这是二师弟自己的魔障。除了他自己,谁也帮不了忙。可是,看见潘知远的心情这般跌宕起伏,唐知非心里,倒是有些同情。
情之为物,没有试过的人,总笑他人痴魔。可真到了自己身上,也是一样沦陷。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疯魔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唐知非觉得,师傅这一步棋,下的有些太过胆大了。万一二师弟不受控制,万一小师妹又给潘知远雪上加霜呢,到时候,师傅有信心摆平一切吗?
唐知非想了想,觉得自己跟着师傅这么些年,还是没有信心,去控制这样的场面。别的不说,一个是无所不能的二师弟,一个,却是新进师门的小师妹。
万一他们对立起来,自己究竟是帮哪一个呢?二师弟虽然相处的时间长,可感情不见得就比小师妹好。唐知非觉的,师傅这盘棋,下的有些大了。
说曹操曹操到,孙道隐满面风尘,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回来了。云淡风轻地从窗口进了高玄殿的西厢房,示意小道童给他端杯热茶过去。
唐知非挥挥手,拦下小道童,自己斟了茶水,亲自端给了孙道隐。孙道隐挑了挑眉头,似乎并不怎么满意。
只是,难得大弟子亲自倒茶,孙道隐倒是挺给面子,并不嫌弃,喝了几口,才放在身边的机子上了。
唐知非刚想开口,孙道隐倒是问了,“知远呢?”
“听见如意喊阿绣,”唐知非说,“二师弟就从窗口走了。”
看来,这高玄殿的窗口,真该改成大门,而这大门,正该封起来算了。反正,他们师门的人,从师父到徒弟,都是从窗口一跃,进进出出的。
“哦!”孙道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茶渍,却不问,潘知远听了徐婉如的话,作何反应。
“师父,”唐知非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二师弟这样情绪波动,对修行不利……”
“是嘛,”孙道隐说,“我倒是觉得,知远该堪破这一层了。否则,他的修为永远都上不去。”
“就二师弟那样子,如何堪的破?”唐知非着急了,“若是,若是他想不开,可任何话是好?”
“别急别急,”孙道隐还是语气平缓,慢条斯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会找到出路的。只是,这样的好机会,可得让知远好好磨练磨练啊。”
“师傅您,”唐知非觉得,师傅跟自己的思维,真不在一个维度上的。难怪,师傅怎么都不愿意传授衣钵给自己。
潘知远眼下,明显已经处于疯魔的边缘了。只要有人再推一下,潘知远这些年的修行,很可能就要灰飞烟灭了。而师傅教了这么多年的徒弟,很可能要重返红尘了,唐知非也不知道,师傅还在乐呵个什么劲。若是潘知远返俗了,看师父还去哪里找什么衣钵继承人。
“知非,”孙道隐笑,“你以后会懂的,别着急。如意还说了什么嘛?”
“如意只说下雪了,让阿绣一起去看雪。”唐知非想了想,总结道。
“哦,下雪了啊!”孙道隐站起身,走到窗前。鸦青色的天空,已经慢慢变成了鸭蛋青的颜色,虽然冷的彻骨,却万里无云,明显会是个晴天。
“如意说下雪了,那就让它下雪吧。”孙道隐笑着说了一句,外面却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而北风,也马上开始肆虐,一阵跟着一阵地叫嚣着,卷着大雪,直往屋里扑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239章 大雪
嘉和二年的正旦,本该是个万里无云的冷冽冬日。可孙道隐却一时兴起,随手下起了鹅毛大雪。
京城的天空,顿时黑了许多,大雪肆虐,北风呼啸。一霎间,京城的天空就换了一副模样。
若是有人注意到了天气的前后变化,必定会觉得,这京城的天,跟**女子的心一样,实在是靠不住啊。
唐知非看了一眼孙道隐,心想,师傅跟二师弟,果然有许多地方很相似。一个随心所欲的放火,一个随心所欲地下雪。两个人都是如此,想到哪里就是哪里,从来就不管凡人怎么想,更不管,会给凡人带来什么麻烦。
这样一想,唐知非对二师弟潘知远的同情心,顿时少了许多。天下受苦受折磨的人多了去了,二师弟不过是其中一个。譬如朝露之于大海,再咸的水,再痛的伤,总会变淡,总会忘记。
而且,师傅还指望二师弟想通堪破这一层苦难,把修行提高一个层次呢。能有回报的痛苦,实际上,都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痛苦。
徐婉如睡了美美的一觉,醒来一看,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北风又不停地在耳边呼啸而过。
本该起床的时间了,徐婉如却不愿意起身。倒不是犯困,昨夜她已经睡的足够多了。只是,赖床是寒冷冬天的一项隐形福利,徐婉如并不愿意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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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唐知非在内室的门口掀起了帘子,徐婉如看见了,就喊,“大师兄,今天下大雪了吧!”
唐知非见她这么精神,心里有些感慨,如意的一句无心之语,把潘知远吓的跳窗而跑。今儿如意醒了,却这般精神抖擞。真可怜那潘知远,这会儿一夜未睡,精神恍惚之余,还得去主持正旦的典礼。
果然,忘记一切的人最幸福,而记得一切的,才是真正的悲剧。
唐知非口中的悲剧之一,潘知远正穿了几重锦袍,带了徒子徒孙们,正在天坛做着法事。新年新气象,肃宗自然希望,今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而朝中一切,也都要顺心如意。
听说,肃宗今年正旦,因为听了燕国公主的话,又吩咐京城将士,好好寻找忠顺府的大小姐如意。京城里的风声,一下子又要紧张起来了。
得了这个消息,忠顺府里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不高兴。
徐婉如走丢,直接原因是许素白装小产,同时,丁岚的身孕,也开始有小产的迹象了。情急之下,众人联系上徐婉如命硬的谣言,徐铮一时混乱,才让人送了她去朱家。
可这事背后的原因,却十分复杂了。
忠顺府长房和二房的徐铭徐钧,因为燕国公主的缘故,两人虽然是正室嫡出的儿子,居长居嫡,却无法继承父亲徐坤的爵位。
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弟徐铮,得了父亲忠顺侯的位子。若说这京城里面,谁最不满意徐铮承爵,自然避不开这两位。
只是,徐铭和徐钧虽然不满,却毫无反对的余地。甚至,连不满,这两人都不敢在燕国公主面前表露出来。因为,燕国公主有一百个法子阻止他们承爵,就有一千个法子,悄无声息地除去他们。
而且,徐铭徐钧早已经成家立业,膝下子女成群。这些子女,对燕国公主来说,却只是名义上的祖孙关系。燕国公主跟他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也没多少感情。
燕国公主虽然任性妄为了一些,在关键大事上面,却从来不糊涂。该站队的时候站队,该支持的时候支持,该表态的时候表态,她从来就没有选错过。
当年出嫁的时候,忠顺公徐坤跟镇国公谢克宽一样,都是武将里面最拔尖的。一个是太祖的亲信嫡系,跟着太祖南征北战。一个是前朝叛将,军功显著。可以说,如果没有谢家的临阵倒戈,太祖不见得那么快登上皇位。
可是,偏偏这样的前朝叛将,在新皇登基的时候,身份就比较尴尬了。再加上,徐坤丧妻,谢克宽有妻子,燕国公主要出嫁,自然选了太祖的心腹爱将徐坤。
虽然燕国公主做出了正常人都会选的那一个,可她跟徐坤之间,倒是真的八字不合。婚后相爱相杀,谁都过的不痛快。倒是徐坤去世的早,燕国公主守着独子徐铮,虽然孤儿寡母,却也十分清净。
燕国公主的为人和性格,的确有许多缺点,可她在大局方面的眼光,的确可圈可点。面对这样的继母,徐坤的长子次子,自然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
他们只能接受命运给予他们的东西,不能妄想争夺爵位。因为,即使有人提出来,徐铭徐钧居长居嫡,应该继承爵位,可最后做决定的那个人,却是燕国公主的嫡亲兄长,太宗。
若是得罪了燕国公主,进而让太宗记恨,徐铭和徐钧才是真的惹上大麻烦了。毕竟,太宗一句话,就能褫夺他们的爵位封号。同样,太宗想给徐铮一个封号爵位,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虽然有百官看着监督着,可是皇帝找个理由治臣子的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徐铭和徐钧低头俯首,安分老实了许多年。
只是,自从大前年太宗病逝,肃宗继位之后,忠顺府长房和二房,就越发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眼下,肃宗并不喜欢徐铮,可是碍于燕国公主当年站队的份上,总得给他们母子几分薄面。可以后会如何,就不好说了。
燕国公主毕竟会老去,忠顺府的以后,必定会在徐铮手上。而徐铮为人,大事糊涂,小事任性,并不是个能干的大家长。徐家在他手上能走多远,就比较悲观了。
而今,徐铮刚刚二十九岁,三十未到。可他的两个兄长,一个三十六岁,另一个三十二岁,正值盛年,野心勃勃。
徐婉如走丢的事情,起因在许素白,背后布局安排的,却是忠顺府的长房和二房。现在燕国公主得了肃宗的允诺,又要开始寻找徐婉如。徐铭和徐钧听了,自然会怀疑,这次的目的,是不是针对他们两人?(未完待续)
第240章 安置
嘉和二年的正旦,本该是出门恭贺新禧,四下说些吉利话的时候。可忠顺府的长房和二房,却静悄悄地关起了门。
对外只说,是为了徐坤原配王氏的祭日。至于是哪个祭日,谁也没有去问,或许,是王氏的生辰,或许,是王氏辞世的日子。总归,有个相近的日子吧。
杏园的夜白楼上,门窗紧闭,孩子和下人们,都被打发的远远的,只有徐铭和徐钧两兄弟,在屋里说话。
“大哥,你说这次的事,若是有人去查,我们可怎么是好?”徐钧素日看起来,是兄弟两人里面比较精明的那一个,其实,两人里面的军师头脑,反而是看起来敦厚老实的兄长徐铭。
“你别自乱阵脚,”徐铭安慰道,“这么大半年都过去了,要是如意没事,一早就该回来了,怎么可能现在还没消息。而且,白鼻子一伙人死的干干净净,谁还知道真相呢。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不见得能联系上你我。”
他的一番话,十分有道理。白鼻子一伙人已经一个都不剩了,码头上的人,也不见得记得徐家两兄弟。
就算有人指证,总也得有个人证物证吧,可眼下,什么证据认证都没有,只要徐铭徐钧不自乱阵脚,露出线索,估计没人能给他们定个什么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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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皇上不是放出话来,说要重新追查此事吗?”徐钧又问,“那我们可如何是好?要不,我让人去码头放把火,等夜里那些人都睡着的时候,全给烧没了。”
“别,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徐铭赶紧拦下慌乱的弟弟,说,“眼下我们暂且按兵不动,若是真的万不得已了,再做商量不迟。”
徐铭的一番话,勉强安抚了慌乱的徐钧。两人总算安定下来,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徐钧又开始慌乱了,“大哥,万一找到了呢……”
“呵呵,”徐铭笑,“万一,能有多少个万一?终南山那边的消息,你也听说了吧,我们派出去的人,有一个打听到确切消息吗?终南山有多大,天下又有多大,怎么可能找的到。”
“可是,大哥,这样心悬在半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实在不好受啊。”徐钧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眼下只能按兵不动。
可这悬着心等待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啊。
这大年初一的,本该出门走亲访友,说几句恭贺新禧的吉祥话。可这会儿,他们都在做些什么啊,关起门来,商量这些破事。
“二弟,”徐铭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性急的毛病,实在应该改一改了,过了年,都三十二了,以后我们忠顺府的事,都在你我身上,怎可如此心浮气躁呢。”
“大哥,再这样下去,这忠顺府,哪里还有你我什么事情啊。”徐钧抱怨道,“你看看,今天这个生了个儿子,明天那个又生了个女儿。孙子辈的排行一溜排开,就是把你我两房的人给剔除。你看看,族里哪有人敢说一句话。就这么大小姐大小姐的喊,果然把他们的大小姐给喊没了。”
其实,徐铭和徐钧找了白鼻子拐走徐婉如,只是绑架,顺带搅浑徐铮一房的水。他们可没想过,徐婉如真的会不见了。
所以,这会儿徐钧一抱怨,就说出了真心话。燕国公主让下人们称呼徐婉如为大小姐,把长房的徐婉梅和二房的徐婉秋,置若罔闻。
徐铭没有再劝徐钧,只是端起桌上的茶碗,微微抿了一口,天冷了,即使屋里有火,茶水也冷的很快。
“大哥,你前些日子,吩咐我去找那个叫秦蕙兰的婆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徐钧耐不住,又开口询问。
“你可找到了?”徐铭问。
徐钧点点头,“找到了,这几天就在京城。”
“不是让如意给打发到老家去了嘛,她怎么又回来了?”徐铭有些奇怪,就问,“是偷偷回来的?”
徐钧点点头,“这个秦蕙兰,本来就是朱家陪嫁过来的丫头,虽然嫁了我们徐家的管事,可她很多亲人都在京城。这年底年初的,回家一趟也正常。”
听他的口气,徐铭就知道了,这秦蕙兰在二弟徐钧面前,估计没少逢迎讨好。
这种阳奉阴违,偷懒躲苦的下人,徐铭见的多了。往日可能看不出什么坏处,可真到了抄家灭族的灾祸面前,这些下人就是导火索,一点就着,一着就能把主人家炸个粉碎。
“找人安置好这个秦蕙兰,日后一定用得着她。”徐铭吩咐,“郊外那个庄子就不错,人少眼线也少。”
徐钧点点头,也笑了起来,“大哥,这个你我英雄所见略同,我已经给安排到那里了。这个蕙兰在我们家里多年,认识的人,没有全部也有一大半了。也就那里没什么徐府的人,她去了也不扎眼。”
“嗯,”徐铭点点头,他的这个二弟,做事还是挺可靠的,就是性子太着急了一些。
“大哥,”徐钧又问,“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把她给找回来了?”
徐钧抬起眼皮子,扫了一下徐钧,问,“徐铮前面那个夫人生产的时候,你没觉得奇怪吗?”
“奇怪?”徐钧喃喃自语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那会儿她的肚子算不得大,最后生的两个孩子,倒是跟人家正常一胎差不多大小。”
“是吧,”徐铭说,“你也觉得奇怪了吧。”
以前,他们比较是叔伯的身份,对女子生产的事情,也不好意思问那么多。可是,自从朱念心去世之后,越来越多的事情,让徐铭和徐钧都觉的有些奇怪了。
徐铮对朱念心一见钟情,这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进门半年之后,两人的关系突然降到冰点。
当然,这跟宋红妆也有些关系。只是这京城的勋贵人家,谁家没有几个姬妾。也不知道,朱念心何至于这般气大,两人突然变的跟陌路人一般冷淡。
冷淡也就冷淡吧,偏偏没多久,朱念心就有了身孕。(未完待续)
第241章 徐简
等朱念心生了龙凤胎,徐铮跟她之间的关系,仍旧没有一点儿改善。而两人之间的第三者,宋红妆也跟着朱念心,半年后生了个女儿,也就是徐铮的次女,徐婉淑。
之后没多久,朱念心开始卧病不起,慢慢耗光了所有生机,最后病死榻上。徐铮跟朱念心之间,就再没有往日的氛围。两人一个忙着纳妾收通房丫头,一个忙着吃药看病,就这么保持着夫妻的模样。
这些倒是不怎么新奇,毕竟,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夫妻呢。两人的感情变差,也很可能。
只是,徐铮对徐婉如的态度,十分值得推敲。徐婉如长的酷似其母,徐铮看见她,就跟看见朱念心一样。
一儿一女,徐铮对儿子徐简的态度,说不上好,却不怎么恶劣。可对着徐婉如的时候,却经常发火。当然,徐婉如本身比较会顶嘴,也是一方面的原因。可是,一般而言,父亲对儿子严格一些,对女儿宽松一些。到了徐铮身上,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让外人看了,总生出许多违和感来。
而这些,也正是徐铭觉得奇怪的地方。
明明只是寻常大小的肚子,却生了两个足月的双生儿,个头还不小。夫妻关系恶劣也就罢了,偏偏徐铮对亡妻留下的女儿,态度也十分偏见。反而对妾室宋红妆所出的徐婉淑,十分亲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或许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徐铮宠妾灭妻。可在熟悉他的人看来,里面多少有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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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徐铭跟徐钧,恰恰十分了解徐铮的为人。知道徐铮不算坏人,却也不是个聪明人。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至少能说明一件事,徐铮对朱念心,有些耿耿于怀,具体记恨什么,眼下还不知道。
“你可记得,前头那个夫人,生了孩子之后,遣散了两个丫鬟。”徐铭问。
“遣散?”徐钧想了想,突然点了点头,“是的,的确遣散了两个。”
“朱念心进门,带了四个丫头,除去现在这个秦蕙兰,还有一个金醉菊,现在就跟着徐简。还有两个,孩子出生之后不久,就被遣散回家了。”徐铭说,“你可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不是说,她生产的时候,那两个丫鬟,服侍不力,所以才在竹林早产了吗?”徐钧问。
“你看那两个孩子,哪个像早产的模样?”徐铭忍不住轻哼了一下,“人家的龙凤胎,总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小一些,他们非但没小,还是早产的呢。”
“大哥,”徐钧突然高声起来了,“你是说,这两个孩子有问题?他们不是朱念心生的?”
“生好孩子,马上遣散了两个贴身丫鬟,”徐铭说,“这里面的问题就很值得推敲了。至于他们是不是朱念心的,你看朱自恒的态度就好了。”
“啊!”徐钧又叫了一声,“徐简,徐简不是!”
难得徐钧猜对了,徐铭点点头,“如意走丢之后,你看朱自恒来过几次我们忠顺府?一次,两次,没再多了吧?”
徐钧突然笑了起来,“大哥,若是徐简不是朱念心的,那……那他这个世子,岂不是?”
“嗯,”徐铭微微一笑,“你别着急,眼下不是时候。”
“可,可他是假的,又不是我们徐家的人。”徐钧语无伦次了,若是让外人做了徐家的世子,他们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只是,话还没说完,徐钧自己又有些怀疑了,“可是,徐简长的,跟徐铮还真挺像的。他们这对龙凤胎,姐姐像母亲,绝对是朱念心亲生的。弟弟又像徐铮,若说他不是朱念心亲生的,那他……”
“嗯,”徐铭点点头,“他若不是朱念心亲生的,估计就是徐铮哪个相好生的。”
徐钧这会儿也猜到兄长的打算了,让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世子坐在世子之位上,这才是最容易推翻的事情。
或许眼下的丁岚,并没有什么野心。可是,等她生了儿子,又知道这个非嫡出的世子,是这么的名不正言不顺,她会作何想,作何打算?
这就等于,在徐铮和燕国公主的头顶上架了一把刀。只要时机成熟,徐铭徐钧把这事透露给丁岚,到时候,就看丁岚如何争夺了。
“只是,”徐钧又问,“徐简这事,徐铮知道嘛?”
“他要是知道的话,”徐铭说,“朱念心还需要遣散丫鬟吗?”
“这可是个大事,”徐钧问,“大哥,那我们从什么地方下手呢。”
“秦蕙兰,”徐铭吐出一个名字,“但是,别直接去问她。”
“如何不直接问呢,”徐钧有些疑惑,“人就在我们手里,她想回京城,自然什么都会配合。”
“朱念心把她留在女儿身边,”徐铭分析,“就说明秦蕙兰知道的不多。若是她知道一些蛛丝马迹,说不定也被遣散了。而这个秦蕙兰为利益所动,现在能为我们所用,日后也会被人家所用。”
“嗯,”徐钧点点头,脸色变的有些冷漠,“我有的是法子,让她永不见天日。”
“这事只能徐徐图之,”徐铭说,“眼下丁岚才生了个女儿,我们准备好一切,等她生了儿子,这事就可以放出去了。到时候,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还怎么讨好太子和邓家。”
眼下的燕国公主,除去太宗同胞妹妹的身份,除去支持肃宗上位的站队,和肃宗皇帝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以前那么亲近。而肃宗对徐铮,还很有恶感。
若是徐铮跟丁家的合作关系破裂了,那么,忠顺府在京城的位置,在皇帝心里的分量,只会往下滑。或许,根本就等不到太子登基的那一天,忠顺府的主人,就要换人了。
徐钧和徐铭两人,已经被燕国公主耽误了许多年。他们年少的时候,没有力量反抗。等他们成年了,燕国公主的兄长太宗皇帝却登基了,对孤儿寡母的妹妹和外甥极其维护。
现在,肃宗登基了,他们的时代,才真正来临了。而以前埋下的问题,都是他们打击徐铮和燕国公主的武器。(未完待续)
第242章 怀疑
徐铭和徐钧商量好事,就吩咐下人们摆了祭桌。祭拜过生母王氏,两人就带了家眷,开始出门拜年,恢复了往年正旦应该有的模样。
而萱园里面,自然也知道长房跟二房的动静。
“母亲,”徐铮问燕国公主,“为何您又跟皇上提了如意的事情,都过去大半年了,应该不怎么可能找回来了。”
“哼,我这是敲山震虎,”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儿子,徐铮对找回徐婉如,似乎真的已经放弃了。
“敲山震虎?”徐铮有些奇怪,“什么虎?”
“谁知道呢,”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或许是老虎,或许是人面兽心……”
“母亲,您是怀疑……”徐铮并没有说出长房和二房两位兄长的名字。他知道,母亲燕国公主对王氏所出的这两个兄长,一直没什么好感。
徐婉如不见了,燕国公主就怀疑过好几次,说是徐铭徐钧捣鬼了。只是,却一直没什么真凭实据。
“心里没鬼的话,干嘛大年初一的,关起门来祭拜亡母?”燕国公主冷笑,“他们母亲也不是去年死的,以前从来都不祭拜,偏偏这次我放出风声了,他们就关起门来,不出来拜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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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他们生母的整寿吧,”徐铮不是一个老好人,却不愿意母亲跟两个异母兄长之间的关系,太过恶劣。
他也知道,自己的确是抢了兄长的爵位。如果他的母亲不是燕国公主,这爵位根本就轮不到他这个做弟弟的来坐。
说到底,徐铮的内心深处,对自己的位置,有一种内疚感。所以,燕国公主针锋相对长房跟二房的时候,徐铮都尽量替他们开脱,把长房跟二房往好的方面解释。
其实,这样暂时看来,是缓解了徐铮内心的愧疚感。可实际上,却蒙蔽了他的眼睛。非要给死敌戴上一个温情的面纱,最后受害的时候,才后悔莫及。
燕国公主何尝不知道徐铮的想法,家和万事兴。可有时候,家和与否,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即使她是一家之主,即使她是大楚的大长公主,家和与否,也是需要很多人同心协力的。
而燕国公主的位置,就决定了她跟徐坤的长子次子,要么是一方压倒一方,要么就是不死不休的斗争。燕国公主并不天真,自然知道自己若是式微,这两房的人必定有所行动。
可是,每次她提到长房二房的恶意,徐铮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在燕国公主看来,徐铮自然不是因为内疚,反而是因为太过善良。在母亲的眼里,自己的孩子,总是最好的。
所以,虽然燕国公主对长房和二房的人有所怀疑,却总是无法说动徐铮。两人每每谈到徐铭徐钧,都是点到为止,并不深入分析。
这次徐婉如走丢的事情,燕国公主对长房和二房颇为怀疑。若是没有内应,谁能知道徐婉如何时出门,走的哪条路线。
而白鼻子一伙人,本是运河码头上的地痞无赖,为何他们会在那个时间点,正好成群结队出现在徐婉如的必经之路上?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忠顺府的内应和内贼。而这个内应,若是普通的下人,为的又是什么?不过是钱财二字。
可忠顺府的地位,燕国公主的身份,又岂是一个普通下人敢挑战的。若是事后败露,连累家人是一定的,说不定还会连累亲族。这样的事,一个普通的下人,绝对不敢做。至少,为了钱财两字,也没人敢做到这个份上。
而且,徐钧管的正好是白鼻子一伙人的地盘,自古官贼互通有无,这事燕国公主多少有些明白。这样看来,长房跟二房的嫌疑很大。
年底的时候,燕国公主又放出消息,说肃宗答应她追查此事了。一得到这个消息,长房和二房马上就反常了,连死去多年的王氏都给搬出来当挡箭牌了。
燕国公主自然就明白了,这事多半跟他们忠顺府的长房二房有关。可是,她手里又没徐铭徐钧犯事的证据。
即使有,她作为忠顺府的家长,该如何跟外界解释,她的继子布局绑架了她的孙女。是因为她这个大长公主仗势欺人呢,还是因为他们家风不好。
所以,燕国公主也不想公开此事。不过,她也在等一个机会,等着徐铭和徐钧犯错了,她抓了那两人的把柄,彻底压制住王氏留下的两个孩子,免得日后给徐铮带来麻烦。
徐婉如离家半年,自然不可能知道,忠顺府里的风起云涌。
这会儿,她躺在高玄殿的西厢房里,一动不动,看着窗外大雪纷飞。因为前世半瘫,今生的徐婉如,并不喜欢躺在床上不动。
可是,今天的大雪,却让她有了赖床的念头,又有了返老还童的真心。
“如意,”唐知非在门口喊,“如意,时候不早了,该起床练功了。”
“大师兄,你知道正旦是什么日子嘛,”徐婉如慢悠悠地说,“还有,你这个做大师兄的,都不知道给压岁钱吗?都大年初一了,我还没收到压岁钱呢。师傅躲起来了,你怎么说呢?”
唐知非心想,师傅为了你的一句话,随手就让京城下起了鹅毛大雪。这样的一场大雪,莫非还比不少几两银子。而潘知远呢,就为了徐婉如的一句梦话,含泪跳窗而去,现在也不知道躲在哪里舔伤口。
偏偏这徐婉如,一觉醒来,赖床上不动,心里还琢磨着掏他的腰包。唐知非气不打一处来,突然进屋,把徐婉如从床上拎了出来。
“啊!”徐婉如赶紧扯了被子,“好冷,好冷。”
看她又躲回床上了,唐知非忍不住开始教训,“如意,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我自然知道了,”徐婉如很厚颜无耻地回答了,“就是有些蠢人,专门挑最冷最热的时候去练习,效率十分低下不说,还自以为锻炼了意志力,日后遇到再苦再难的事,都有信心面对了。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未完待续)
第243章 请辞
“如意,”唐知非的口才不佳,被徐婉如一绕就糊涂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哪里就效率低下了。”
想起自己每年特意挑了最艰苦的日子锻炼,唐知非心里就十分不满。只是,徐婉如说的话虽然混账,却很难反驳。
“用冷和热来锻炼自己的意志,还不如烧锅水,自己跳进去熬着,”徐婉如打趣道,“莫非,大师兄也试过?”
“你!”唐知非顿时口拙,心想,自己跟潘知远的时候,一直吃亏。没想到,现在换了个小师妹,仍旧如此。看来,不是潘知远的口才有多厉害,而是自己实在没多少口才啊。
“大师伯,大师伯,”外面突然跑进来几个三四十岁的道士,一路喊着“师傅,师傅出事了。”
“知远,知远他怎么了?”唐知非一边问,一边看了一眼屋里的徐婉如。心想,都是她惹的祸,这会儿还这么安稳地窝在床上。
“师傅请辞了,说是不做国师,不做朝天宫的掌教了。”一个道士喘着气,事情倒是说的十分有条理。
“这混账东西,”唐知非问,“那他要干嘛,是要羽化成仙了,还是要去蓬莱仙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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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搂着被子,听着外面唐知非说话的语气,心想,这句话,倒是听起来有些像二师兄的口气了。看来,耳濡目染也是有些用的。
“不,不是的,”另一个道士接着说,“师傅说了,他的道行不够,要回山里,跟着神仙祖师爷多修炼几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混账真糊涂,”唐知非低声咒骂了一句,心想,潘知远哪里是觉得自己道行不够,分明是知道盯着徐婉如不放了,还打算跟着一起回山里,随时作伴呢。不过,这事有师傅在,潘知远是不可能得逞的。
所以,唐知非开始不着急了,不过是潘知远闹了孩子脾气,随他就是了。反正师傅一定会有道理,可以说服潘知远的。
“大师伯,这下可如何是好呢?”几个道士十分着急,若是潘知远这会儿撂摊子不干了,朝天宫的位置,该如何是好呢。
僧道两家,为了争夺国教的位置,素来争论不休。本朝太祖起事的时候,因为得过孙道隐的帮忙,所以对道教青眼有加。
现在天下到了肃宗手里,已经是大楚朝的第三代皇帝了。道教能不能保持天下第一教的地位,完全取决于皇帝如何看待他们。
若是潘知远突然撂摊子不干了,肃宗若是发怒,觉得这个国师没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那可如何是好?
这样一来,别说朝天宫了,就是全天下的道家,都有可能遭遇。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肃宗登基已经一年半了,现在,正是他这个新皇帝开始立威的时候。
若是潘知远正好撞到刀口上,那对朝天宫的道士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素日潘知远只管着法事,并不在俗事上用心。他的这几个大弟子,管着朝天宫的香火收项,里面不知道多少油水,谁在这个位置上,都不愿意轻易下来。
这会儿,师父潘知远突然撂摊子不干,他们这些徒子徒孙,还靠什么谋生呢。自然,谁听了潘知远请辞的消息,都会十分不愿意。没一会儿,潘知远不当国师的事,就在朝天宫传开了。
新年正旦,京城下了一场大雪,道士们起身之后,扫雪的扫雪,做早课的做早课,本来十分有序。可这个消息一传开,众人都茫然不知所措,朝天宫里,一下子就乱开了。
本该烧水的,却跑去围观了。本该扫雪的,却跑去撞钟了。从高处看下去,整个朝天宫里毫无秩序,就看见众人跑来跑去,乱糟糟的,就像抄家前的富贵人家。
唐知非带了徐婉如,就在高玄殿上看着,整个朝天宫里,不是无头苍蝇一般的大小道士,就是积雪满地的庭院。
徐婉如心里,也有些奇怪,为什么好端端的,二师兄潘知远就要请辞了。是以前早就想好的打算呢,还是临时起意。看大师兄的表现,更像是突然有了请辞的念头,还让唐知非措手不及。
至于朝天宫的徒子徒孙,徐婉如觉得,潘知远也没怎么把他们放在心上。否则,多少都会安排好这些人的出路。一朝天子一朝臣,万一来了个看不惯潘知远的掌教,自然会想方设法除了他的徒子徒孙。
朝天宫里正乱糟糟呢,天下道士的祖师爷孙道隐却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
他还没进门,唐知非就着急了,“师傅,二师弟说不干了,要请辞跟您回海山。”
说着,唐知非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徐婉如,心想,若不是徐婉如昨夜喊了阿绣,潘知远不见得会做这么偏激的决定。
自从知道徐婉如是冯绮雯的前世今生,潘知远的心情,就忽上忽下。孙道隐也知道,这个红尘里的纠葛,只有潘知远自己,才能解开。
以前潘知远是没有机会,冯绮雯出嫁的时候,他完全无能为力。冯绮雯自尽的时候,他又因为包天随的事情,无法相救。
可这次,潘知远有足够的能力,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挽回当年他后悔至今的悲剧。只是,究竟能否相救,就看潘知远自己了。
所以,昨夜徐婉如一叫潘知远的原名,潘知远的心情,就再也无法抑制了。没有徐婉如的京城,潘知远一刻都不愿意继续呆下去。
所以,早上做好法事,潘知远就跟肃宗说了,自己法术有限,想跟师傅回山修炼一段日子。
潘知远本是太宗一朝的掌教,肃宗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潘知远一提,肃宗犹豫了一会儿,也就答应了。
潘知远得了肃宗的应允,就出京去了。京城内外有几处事务尚未完结,潘知远虽然为人随意,却不愿意耽误别人。到底是另外请人,还是别做安排,潘知远也需要一一通知。
所以,潘知远心满意足地出去了结事务,他请辞的消息,也跟着传遍了京城。(未完待续)
第244章 旧伤
孙道隐一回朝天宫,唐知非就把潘知远请辞的事情给说了。
“师傅,要不您去劝劝二师弟吧,”唐知非有些着急,眼下的朝天宫就乱成这个模样了。若是潘知远真请辞去了海山,那可如何是好。
谁知,孙道隐压根就不搭理唐知非,却问徐婉如,“如意,你看这大雪,下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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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看着着急的唐知非,强压着笑意,说,“看起来还不错。”
“只是不错吗?”孙道隐笑着摸摸徐婉如的脑袋,“要不,我们让它下个几天如何?”
“师傅,”唐知非着急了,“现在还管什么下雪与否的事情啊,二师弟,二师弟他……”
“不就是请辞嘛,”孙道隐给了唐知非一个怒其不争的眼神,“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不喝水,你还能强压着他喝水不成?”
这下子,唐知非是真的焉了,一个二师弟如此异想天开,现在又多了一个不懂事的师傅。他这个做大师兄的,还能如何?
指责几句二师弟,唐知非倒是还有这个胆量,可是让他去说师傅的不是,唐知非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所以,眼下的唐知非,虽然着急,却实在是无可奈何的很。
“这雪够大了,”徐婉如走到高玄殿的门口,半探出身子,伸手去接天上飘下来的雪花,“等天晴了,才好看梅花啊。”
徐婉如正说着话,却发现边上突然就安静下来了。等她侧过身子,徐婉如就看见一身白袍的潘知远,站在一株血红的梅花前面。
落红如血,夹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之间,更称的潘知远不像红尘中人了。
潘知远的手中,正挽了件黑色的大氅。大氅上面,已经积了些雪,想来,潘知远站在雪中,已经有些时候了。
一瞬间,徐婉如突然有些晕眩,为何这个场景,看起来如此熟悉。而且,潘知远的脸色,为何看起来如此悲伤。
徐婉如以为,经历了前世的起起伏伏,她的内心,应该不会再有太大波动,太多悲伤。可是这会儿,她心中的悲伤,就像暗夜中的怒海,奔腾着将她吞没,又苦又涩。
“师父,”唐知非突然喊了一声,飞奔上前,扶住了即将倒地的徐婉如。
孙道隐站在潘知远的对面,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回转身,吩咐唐知非,“进屋吧。”
唐知非抱了徐婉如,进了高玄殿,在大殿后面的侧室里面,找了个卧榻,把徐婉如放下了。
潘知远站在雪地里面,大氅上的雪,积的越发厚了。
过了许久,唐知非倒是出来了,跟潘知远说,“进去吧,没事了。”
潘知远像是突然被人唤醒了,猛地往屋子里跑,大氅落在地上,积雪扬在半空,慢慢地落下,就像旧日的时光,突然在这一刹那复活了。
唐知非跟在他的后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冯绮雯出嫁,就在一个漫天大雪的冬天。潘知远在山上得了消息,违背师傅的命令,强行下山。等他赶到宣府的时候,城外正是漫天大雪,遍地红梅。
不管冯绮雯是否愿意,她要嫁给谢克宽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潘知远站在冯绮雯的窗外,静静地站了许久。他知道,冯绮雯的心里,只当他是家里的亲人,此外,别无他想。
而冯绮雯心里的人是谁,潘知远也是知情的。他反复思量,却找不到自己在他们之间的位置。
与其让她嫁给一个她喜欢的人,不如让冯绮雯,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潘知远在心中反复摇摆,终于下了决定,就此放手不管。总归,她嫁的,一定不是自己。
潘知远的心绪复杂,有嫉恨,有后悔,可是,更多的却是不甘心。或许,心里深处,他也恨冯绮雯,为什么没有考虑他。为什么她的世界里面,只有别人。
所以,潘知远选择静静观望,并不进去。他也曾经表白过,可冯绮雯却是微微一笑,拿手理了理他的头巾,笑的,就像一个母亲看着淘气的孩子,或者,像一个姐姐看着天真的弟弟。
潘知远知道,自己眼下,完全无法跟那人相比。冯绮雯心中的位置,已经全都给了别人。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她嫁给谢克宽,反正,他不会爱她,她也不爱他。
潘知远在雪地里站了许久,正想掉头离开的时候,却听见冯绮雯在屋里说了一句,“等天晴了,才好看梅花啊。”
这话,就此留在了潘知远的心里。许多年后,每当潘知远想起这事的时候,总是后悔不已。
或许,当时他进屋了,或许,当时他强行带走冯绮雯,或许,当时他把谢克宽侧室的真相告诉她,或许,他帮她联系下贺智,冯绮雯最后,很可能不会选择那样惨烈的死亡。
此后的许多年,每当潘知远想起那样的大雪,那样的红梅,他的心里,除去后悔,再无别的想法。他后悔自己太过自私,太过嫉恨。若非他的坐视不理,冯绮雯可能还好好地活着,或许还在东海王府里,做着贺家的老太妃。
只是,世上最难的事情,莫过于后悔太迟,遗憾太长。
昨夜听见徐婉如喊“阿绣”,潘知远就不顾一切,决定放下一切,现在的他,只想好好守着徐婉如。
别的事情,红尘中的俗事,世间的纠纷,潘知远全都不愿意再去费心。他只希望,这次自己能够做出不会后悔的选择。不管徐婉如如何看他,潘知远都想陪在她的身边,多一天,多一刻钟,都是好的。
谁知,他在宫中刚刚请辞,处理了京城内外的俗事,赶回朝天宫,却看见徐婉如和师傅站在高玄殿的门口,恰恰,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等天晴了,才好看梅花啊。”
这句话,刻在潘知远的心头,已经许多年了。每年,他偷偷地去看冯绮雯的坟墓,回来再悄悄地去种红梅。就算不能种满整个京城,他也想让朝天宫,满是红梅。
即使,这世上再没有人,会跟他说,“阿绣,红梅要插在梅子青的瓶子里,白瓷虽然漂亮,却太过扎眼,也太过单调了。”(未完待续)
第245章 猜忌
谁知,等朝天宫开满红梅的时候,冯绮雯却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她是六七岁的徐婉如。脸上有倔强,却也隐约藏有悲伤。
潘知远不知道,徐婉如究竟知道多少。而师傅跟唐知非,却又拦着他们见面。潘知远心中,越发有些逆反。只是,年底的时候,师傅却带着徐婉如进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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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这个消息,潘知远找了师傅孙道隐。孙道隐就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并不拦着他跟徐婉如见面。
只是,孙道隐却问他,当年冯绮雯选了那样的死法,对世间事物,究竟抱了怎样的心情?若是徐婉如回忆起这些,她会怎么看待过去的事情,又会怎么看待潘知远。
潘知远觉得,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情,都已经成了尘土,而他和冯绮雯之间,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或许,就算徐婉如想起冯绮雯的过去,时过境迁,也不见得有什么坏处。所以,潘知远还是选择了见面。
孙道隐也没有反对,让潘知远带了徐婉如,去朱自恒的家里,过了除夕之夜。事情的轨迹,都按潘知远的想法推进。他想守着徐婉如,看她康乐平安。
孙道隐也不阻拦,一切都由着潘知远。潘知远想请辞,跟着徐婉如同去海山,孙道隐也不置一词。一切的一切,全都按着潘知远心中所想展开。
只是,就这么一夜,下了这么一夜的雪,潘知远就发现,或许,紧紧地陪着徐婉如,又是他的一厢情愿。或许,他的陪伴,会让她想起许多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如此一来,还怎么安乐,怎么幸福。
潘知远脸上的纠结,许多年前,唐知非曾经见过。只是过了这么些年,潘知远仍旧没有堪破。
果然,就像师父说的那样,这一层的劫难,只有潘知远自己努力,才有可能堪破。能不能堪破,唯一的关键,只在潘知远的身上。
“进去看看吧,”唐知非劝潘知远,“如意还没醒,师傅已经看过了,只是晕厥,并无大碍。”
潘知远进了内室,站在离卧榻最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看着徐婉如。似乎,只要他一走近,徐婉如就会消失。
孙道隐冲着潘知远点点头,两人一起出了内室,只留了唐知非一人,在屋里看着徐婉如。
“知远,”孙道隐说,“你去终南山吧。”
“终南山?”潘知远有些奇怪,虽然孙道隐一直带着嫡传弟子住在海山,可终南山在孙道隐眼中,就是另外一个家。
天下道教,四处名山,孙道隐的几个弟子,分别在四处做了掌教。可是终南山上,却只安排了第三代的弟子,或是潘知远的弟子,或是包天随的弟子,并不安排嫡传弟子镇守。
而孙道隐自己,却时不时,化成各种形态,或乞丐,或道人,或乡绅,或落魄的读书人,出世入世,不亦乐乎。
而这终南山,就是孙道隐时不时小住一段日子的所在。眼下,他却吩咐潘知远,去终南山住上一段日子。潘知远跟着孙道隐多年,自然知道他的习惯,听了这样的吩咐,就不得不觉得奇怪了。
“知远,”孙道隐笑了笑,看着潘知远的眼睛问,“你入世,已经多久了?”
“五六年了,”潘知远在太宗朝的最后几年入仕,做了礼部尚书。现在到了肃宗一朝,他又成了大楚的国师,身份不可谓不尊贵。只是这身份的背后,很大一部分,却是太宗对孙道隐这个名字的尊敬。
太祖建立大楚,背后就有孙道隐的帮助。若非孙道隐出手相助,说不定,太祖不见得能坐这天下。所以,开国之后,道家的地位远超佛门弟子。而孙道隐的名声,也空前高涨。
到了太宗一朝,他登基本就有贺太后的影子。只是太宗一坐稳位子,就琢磨着收拾贺家的人。等贺太后一去世,贺家在朝里朝外的势力,全被太宗收拾了一个一干二净。
只是,太宗心里也不踏实,担心被人扣上一个寡恩少义的帽子。这样一来,太宗自然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了。
而孙道隐的支持,就会让人觉得,太宗之所以能坐天下,不是因为贺太后,而是因为天命所归。你看看,孙道隐这样的神仙都出山帮忙了,能不是天命所归嘛。
所以,太宗一边收拾贺家的势力,一边就派人去请孙道隐。只是无论他怎么求,孙道隐只是不出。最后,太宗退而求其次,让孙道隐派个弟子出山。这样一来,潘知远才被孙道隐派去京城,做了朝天宫的掌教。
太宗对孙道隐的代言人,潘知远,自然是恩遇有加。而潘知远的本事不小,京城的牛鬼蛇神,也都能镇压的住。一来一去,君臣之间,倒是颇有交情。
只是太宗没几年就去世了,潘知远留在京城,又到了肃宗的手下。肃宗上位,自然也借了潘知远的力气。可是,到了肃宗这一代,他的想法跟太宗又有些不一样了。
肃宗为人,不如太宗磊落。太宗是拿孙道隐和潘知远给自己正名,所以对潘知远一直恩遇有加。可肃宗为人却有些小气,他对这些扶植自己上位的人,心里总有些猜忌。总觉得,别人扶植他上位,必定是为了什么。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比如燕国公主出手扶植肃宗登基,就是为了忠顺府的私利。
可肃宗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有些心里不痛快。登基第一年,或许他还能礼贤下士,对有恩之人感恩戴德。可到了第二年,肃宗对这些人,猜忌之心大于感恩。
一年,两年,三年,越这样下去,肃宗的疑心病就越重。就比如忠顺府,燕国公主出力扶植肃宗,肃宗没法对忠顺府出手,却对徐铮颇为不喜。最后逼得燕国公主无可奈何,只得投了承恩公府邓家的门路。
而潘知远在国师的位置上,盛名之下,也颇有些压力。对孙道隐和潘知远来说,这样的位置,并不怎么放在眼里。所以,才有了孙道隐劝说潘知远去终南山一事。(未完待续)
第246章 去留
潘知远请辞,一方面,是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把国师一职放在眼里。另一方面,肃宗的为人,潘知远也看在眼里。有个猜忌多疑的君主,日后迟早会有祸事,不如早些离开。
而徐婉如的出现,又给潘知远一个迫不及待打算离开的理由。之后离开京城,去海山守着徐婉如,对潘知远来说,绝对是第一要务。
笔趣阁
只是,不过短短一个日夜,过了除夕夜,看了白雪红梅,潘知远的心情,却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也拿不准,自己若是一直跟着徐婉如,对她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徐婉如突然晕倒,在卧榻上睡着,也已经有个小半天了。
潘知远见了,又开始犹豫起来。这些年,他一直不敢往前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内心深处的愧疚。他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自私,冯绮雯才嫁给了谢克宽,最后有了那样的下场。
若是他不爱她,或许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内疚二字罢了。可他偏偏又那么爱她,内疚后悔,已经不能完全描述潘知远的心情了。
眼下徐婉如似乎开始记起冯绮雯的事情了,潘知远见了,心里有多欢喜,就有多害怕。害怕她记起所有不愉快的事情,也害怕她记起自己的胆怯和卑劣。
孙道隐的话,让潘知远又有了新的想法。或许,暂时先缓一缓,一切的事情,并不急于一时。
潘知远坐在高玄殿的阁楼之上,往南望去,大雪早已经停歇。朝天宫的红梅,立在积雪之中,时间就像停止在这一刻似的,连声息,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过了半晌,唐知非却来了,看见潘知远披了一件青袍,半耷拉在肩上。红梅白雪,再加上潘知远这么一个人物,唐知非的心中,总有些感慨。美好的人事,多半不会长久。就像这冬天的红梅,谁知道,还能开上几天呢。
“如意醒了,”唐知非轻轻地说了一句,只是,他也不问潘知远,是否要去看看。
过了好一会儿,潘知远“嗯”了一声,突然又问唐知非,“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我?”唐知非摇摇头,“我只知道,师傅的话,最后总是对的。”
潘知远长叹了一口气,想起当年师傅跟他说过的话。他要一意孤行下山,师傅却说,不如不去。
果然,就像师傅说的那样,潘知远虽然下山,却没出面去见冯绮雯。嫉恨也罢,放弃也罢,最终冯绮雯还是嫁了谢克宽,最后还是死于非命。
而潘知远身上,却因此背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内疚也罢,后悔也罢,这些年来,一直缠着潘知远。
而潘知远入世,也是孙道隐的建议。若是在山中还是无法专心修道,不如下山试试。或许在红尘里面,还能找到出路。
而今六七年一晃而过,潘知远心想,也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这次,有师傅看着徐婉如,他们在海山生活,一定不会出事。而他,也该放下过去种种,红尘俗事,再不该缠绕心头了。
潘知远缓缓地吐了一口长气,看白雾在空中慢慢消失,他才起身,披好青袍,就这么踩着雪,越走越远了。
徐婉如昏睡醒来,已经是正旦的傍晚了。早上她才听说潘知远要请辞,后来的事情,徐婉如是一点儿也不清楚了。
所以,一醒过来,徐婉如就问,“二师兄呢?”
“他去终南山了,”孙道隐坐了窗口,白须白袍,倒是比往日多了那么一丝的道家神仙气息。
“怎么好好的,又去终南山了,”徐婉如跟着孙道隐的时日尚短,可她也知道,孙道隐对终南山的感情,似乎比那个海山要深厚的多。
孙道隐微微一笑,却问徐婉如,“睡了这么久,可觉得饿了?”
徐婉如摸了摸肚子,的确是觉得饿了。昨夜在舅舅家中,只顾着说话,并没多吃东西。夜里又跟着潘知远去乾元阁上看红梅,直到今天早上,并没用过什么。
“嗯,”徐婉如点点头,孙道隐笑,挥挥手,示意小道童端了米粥小菜,放到徐婉如的面前。
饿了一日一夜,徐婉如这会儿无论吃什么,都很香甜了。却不知,这样的小菜米粥,都是潘知远提前备下的。
对于徐婉如的喜好,或许,潘知远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清楚。毕竟,他们才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算冯绮雯当年所爱非人,潘知远伤心离去,他们之间的一切,却历久弥新。
徐婉如正吃的香甜,唐知非却进来了,凑到孙道隐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徐婉如抬了头,大师兄一向直白,很少这么鬼鬼祟祟的。连句话都不大声说,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只是,徐婉如毕竟不是孩子,不该问的,她还是选择不问。
就听见孙道隐嗯了一声,微笑着说了一句,“该来的,总会来的,让他进来吧。”
唐知非点点头,出门去了。孙道隐却笑着过来,看了看徐婉如,吩咐她好生休息着,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徐婉如有些好奇,只是也不好意思跟着去看热闹。毕竟,这天下的热闹,她可是见识过两世的。
孙道隐也没有走远,就在高玄殿的侧殿里见客了。
徐婉如在内室里听着,似乎有内侍尖锐的声音,莫非,是宫中来人。潘知远刚刚去了终南山,一天都还没有过完,宫里就来人了?
这朝天宫里还有孙道隐坐镇,眼下是不会乱的。可是,等孙道隐回海山了呢,这天下的道家,这京城的朝天宫,还由谁来掌握呢。
徐婉如对京城的事情,并不清楚,前世今生,她都活在小小的内宅后院。只是,就连她,都觉得潘知远这次请辞,实在有些太突然了。
晕倒前的一切,徐婉如都已经很模糊了。只是,她很确信,潘知远就站在窗外。至于她自己当时说过什么,徐婉如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大概,说了梅花的什么事情吧。所以,再怎么样,徐婉如都不会把潘知远离去的事情,联系到自己的身上。(未完待续)
第247章 福王
徐婉如用好米粥,放下碗筷,却听见侧殿有人高声说话。接着,又有内侍的声音响起。
看这架势,似乎来了不少人啊。徐婉如对潘知远请辞的事情,也有些不怎么明白。好好的,二师兄如何就请辞了,接着,还去了终南山,连告别,都没有说上一声。而且,就算再无知的人都能想到,大楚的国师突然请辞,朝天宫的掌教突然消失,这样一来,京城的法事,在这个嘉和二年的年初,必定乱做一团。
所以,徐婉如心里,多少也有些好奇。虽然跟了孙道隐才短短半年,徐婉如也深知,她的这个神仙师傅,最擅长的,就是无为而治。
所谓的无为而治,就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顺其自然。这样想来,朝天宫很快就要天下大乱了吧。
徐婉如有些幸灾乐祸,披了件袍子,就去门口围观。也不知道,宫里究竟来了些什么大人物。到了孙道隐的面前,竟然还能如此喧哗。
朝天宫里的道士,多半进不了孙道隐他们住的高玄殿。所以,徐婉如虽然身份有些敏感,却也不怎么担心,仍旧走出去几步,探头探脑地去看热闹。
结果一出去,徐婉如就看见福王周钰了。这福王周钰,原是太宗皇帝的第九子,母亲出身高贵,可因贺皇贵妃拦在前面,福王自小就没少受委屈。年纪又和五皇子,六皇子接近,常常被贺皇贵妃当做潜在竞争对手打击。
可是人如其名,周钰没有福王的封号之前,一直颇有福气,总是逢凶化吉,顺利长大成人。而他的母亲又去世的早,外家没落之后,周钰就老老实实跟着三哥肃宗。等肃宗登基做了皇帝,他这个做九弟的,自然成了肃宗的自己人。
太宗一共十三个皇子,除去三皇子肃宗,十三皇子英王,活着的,还有三人。
一个是贺皇贵妃所出的六皇子,只是已经改姓为贺,过继到了洛阳王的名下。说是去做洛阳王,可是六皇子一早就中毒成了聋哑之人,去做异姓王爷,关在洛阳王府里面,说穿了,就是软禁。
另外两人,一个是九皇子福王周钰,一个就是十一皇子荣王周钤。肃宗登基之后,把自己剩下的三个弟弟封了王,九皇子周钰成了福王,十一皇子周钰成了荣王,而十三皇子周锦,也成了英王。
自古封王,多用地名为号。大楚一朝,更是如此,就连太祖的公主,除去贺皇后嫡出的宁国公主,其余都是地名做的封号,就比如燕国公主。
可肃宗一登基,只说先皇新丧,不宜大肆封赏,名号也降了一个等级,只取了一些富贵荣华的封号,比如福王,荣王,英王。
很明显,不管这几个皇子曾经为肃宗做过什么,肃宗都不愿意封这几个兄弟去地方上做藩王了。福王为人宽和,并不在乎。
可是,荣王和他的母亲荣太妃倒是有些怨言。但是肃宗并没放在眼里。荣王的封号,都是从的荣太妃,他在肃宗眼里的地位,自然可想而知了。
而今荣太妃还在宫里住着,早晚去永寿宫里给邓太后请安,荣王再不满意,也得压住脾气,等到出京就藩的时候。
可是,谁知道肃宗还能拖多久呢。所以,朝里朝外,若是有什么事情,荣王一概装作不知,也不理睬。既不得罪肃宗,也不替他出力做事,就等着时机一到,带着荣太妃出京就藩。
这次潘知远请辞,福王倒是看出一些端倪了。肃宗寡恩冷血,福王自然十分明白,他这个从一而终跟随三哥的弟弟,都没落个什么好处,更何况别人呢。可是,朝里朝外,有些事情,又是非要福王出面不可的。
皇室宗亲里面,有些人的辈分太高,有些人又不理世事多年。福王却正当年,又和肃宗关系亲厚,自然少不得做几次中间人了。
刚刚封了国师没多久,潘知远就要请辞。先且不说百官会怎么说,就拿京城的百姓来说,都会谣言四起。说来说去,有国师坐镇京城,跟没有国师坐镇京城,总是有些不同的。
平民百姓又最信鬼神,若是他们觉得肃宗得罪了国师,或者国师不信赖宫中的皇帝,到时候谣言一旦传开,不知道会有什么不良的后果。
潘知远请辞一事,十分突然。而肃宗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很自然听从了心里的真正想法,他也不愿意,有一个名声显赫的国师,老是一副于他有恩的模样。所以,肃宗一口就答应了潘知远的请辞。
君无戏言,肃宗的话一出口,他自己就知道不好了。可是,潘知远得了他的回复,头也不回,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福王得知宫里的消息,赶紧带着肃宗最信赖的魏明出宫,一起来了朝天宫。跟着他们同来的,还有许多皇室宗亲。
这些人里面,许多是太祖太宗那两代的老人,全都亲眼目睹过孙道隐的无所不能。同时,他们对朝天宫,对潘知远的信任,远超常人的想象。
众人一到朝天宫,就知道潘知远去远行了。除去孙道隐师徒几人,朝天宫的道士,并不知道潘知远的去向,只知道,国师远行去了。
皇亲们听了这么一个解释,都十分不满意。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朝天宫就是大楚皇室的保护神,没了国师坐镇,日后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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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声音一高,道士们也不敢拦着这些身份显赫的皇亲,就引了内侍魏明,先去拜见孙道隐了。
进了高玄殿一看,老神仙孙道隐就在那里稳稳地坐着。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才开始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潘知远的去向,以及他为什么离开的原因。
孙道隐只笑,吩咐唐知非一一解释。可是唐知非这人,说话能一个字就不会用两个字。虽然有孙道隐坐镇,大家着急了,追问的声音还是有些高了。
所以,声音一喧哗,就把徐婉如给引过来了。徐婉如趴了侧殿的后窗,看着里面的大楚皇亲。(未完待续)
第248章 帷幔
因为燕国公主的缘故,徐婉如对屋里的这些皇室宗亲,一点儿也不陌生。
朝东第一把椅子上坐着的福王,徐婉如特意看了他两眼。前世肃宗大肆清理有功之臣的时候,这个福王,就是肃宗的刽子手。
她的祖母燕国公主,一早就说过,像福王周钰这样不叫的狗,咬人才最厉害。果不其然,燕国公主去世之后,肃宗手下的功臣武将,几乎全被福王给清理完了。
看起来,肃宗是清理了所有碍眼的人。可是,福王清理朝臣的时候,顺便也加了许多自己的人。肃宗晚年的名声极为不好,刻薄寡恩,忘恩负义。可这个福王,却什么负面名声都没有。
皇室宗亲也罢,文武百官也罢,提起福王,总觉得是因为福王拦着,肃宗才没彻底清洗朝堂。其实,这个福王,才是背后推波助澜的刽子手。
肃宗最后众叛亲离,被英王逼宫,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和福王有关。英王登基之后,第一个就收拾了这个两副嘴脸的九皇兄。一开始谁也不理解,英宗为什么要对付一个像他投诚的王爷。
看清楚之后,连徐婉如都觉得,英王比肃宗这个当哥哥的,头脑好使的多。留着这样的福王,日后不知道要生出多少祸事。
看起来,他处处在帮忙,处处在给你出头。实际上,一旦你眨眼了,他就暗中使绊子。若是不注意,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看着一脸宽厚仁和的福王,徐婉如心里,也有些想笑。世人果然都是眼瞎的,只能看见表面的那一层。
现在的福王,比起臭脾气的荣王,不知道多讨喜。可偏偏肃宗讨厌的荣王,最后并没推波助澜,也没反扑。反倒是这个看起来一脸宽厚的福王,做尽坏事。
徐婉如正看热闹呢,却突然觉得身后有人。她跟着唐知非也有些时日了,虽然并不十分用功,却也马上反应过来了。回头一看,身后赫然站了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徐婉如一愣,也回过神来了,这人正是太宗的十三皇子,英王。也是日后逼宫肃宗,自己登基为帝的英宗。
看来,福王来劝潘知远,不仅带了庞大的皇亲国戚团,还把英王也给拉来了。这会儿的英王还是个少年,虽然已经有了未来的面目模样,却仍有稚气。
英王穿了身石青色的蟒袍,紫貂为领,薰貂为袖,两肩前后皆有文绣,间有五色祥云。正一身富贵地站在徐婉如的身后,脸上的表情,煞是有趣。
当然,无论是谁,在朝天宫里见到了消失半年的徐婉如,很可能都是这么一副表情。更何况,英王早就猜到,徐婉如很可能是跟着潘知远藏起了。这会儿在朝天宫里见着了,自然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了。
算辈分,英王是燕国公主的侄子,是徐铮的表弟。徐婉如见了英王,算起来,就小了一辈分。虽然带了个表字,英王却是徐婉如的叔叔辈人物。
徐婉如看见英王脸上的笑,心里也有些尴尬了。她跟孙道隐的事情,连燕国公主都不知道,她自然默认,谁都不会发现自己了。谁知,这会儿被英王撞了个正着,徐婉如就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就听见屋里有人说笑,一会儿高声,一会儿低声。徐婉如的脸上有些发烫,正不知所措呢,英王却突然拿出一个发簪,问道,“这是你的吗?”
徐婉如看向他的掌心,却是自己丢失许久的蜻蜓发簪。
“咦”徐婉如惊呼了一声,“怎么在你那里?”
英王也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伸手把发簪,斜斜地插在了徐婉如的头发上。徐婉如刚刚睡醒,用了些米粥,就来屋外看热闹了。这会儿的头发,自然有些凌乱。英王插好发簪,顺手给她理了一下头发。
英王做的自然无比,好像他曾无数次替她理过头发,簪过簪子。放下手,英王心里,突然停顿了一下,只是,却不知道为何缘故。
“谢谢英王,”徐婉如虽然小了一辈,却仍按封号称呼英王。
“不谢不谢,”英王笑着问,“最近可好?”他也不问,徐婉如在朝天宫的事情,燕国公主是否知情,忠顺府的人,是否知道。只是轻轻一句寒暄,最近可好。
徐婉如点点头,脸上有些犹豫。
“放心好了,”英王说,“我什么都没看见。”说着,还转了一个身,装作没有看见徐婉如的样子。
前世的徐婉如,下堂之后,却最终在陈家屈辱度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个英王。所以,徐婉如见了英王,一向没什么好表情。
去年上元灯节,忠顺府办了花会,徐婉如跟徐婉淑发生冲突,也是英王给她解围。只是,徐婉如对英王,总是没有好感。
这会儿见他还是个少年,说话有趣,为人亲和,徐婉如心里,倒是没那么大的反感了。只是让她对英王亲近,徐婉如是万万做不到的。
所以,徐婉如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语。只是英王却有些不愿意放她走,牵了徐婉如的手,偷偷地从后殿侧面进了屋子。两人藏在供桌后边,透过层层帷幔,看着屋里说说笑笑的众人。
这会儿,唐知非已经劝服众人了,这朝天宫的事情,本来如何,现在仍旧如何。等国师潘知远修行结束,还会回京掌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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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听,全都心满意足,也不喧哗闹事了。一个个坐了一边喝茶,唯恐错眼少看了一下孙道隐这个老神仙。
屋里气氛十分和睦,众人说说笑笑,道士们不停斟茶倒水,一派祥和气氛。徐婉如跟英王躲在供桌后面,多少有些无趣了。
英王把手搭了徐婉如的肩膀上,脸却靠近她的头发。眼下的徐婉如,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而英王自己,也不过十四而已。两人就这么躲在一起,看着外面的众人说笑。
突然,英王心中升起一股很熟悉的感觉,似乎他曾跟徐婉如,这样并肩多年。只是,徐婉如的心中,可没什么这样的想法。对于这个前世害她下场惨淡的英王,徐婉如心里,还真没多少好感。(未完待续)
第249章 归位
徐婉如一点儿也不愿意跟英王亲近,可是这会儿,却被他牵了手,一起藏到了供桌之后。
侧殿里面,满屋子都是大楚的皇亲国戚。谁都认识燕国公主,谁都知道燕国公主的小孙女走丢了,而且,谁都认的徐婉如的模样。
若是徐婉如这会儿发出一点声音,只怕她在朝天宫现身的消息,立马就要传回忠顺府了。
对于父亲徐铮,徐婉如是一点儿也没愧疚之心的。只是,若是燕国公主知道了,徐婉如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而且,她该如何跟徐简解释,自己抛下他,跟着孙道隐离开了京城呢。
所以,徐婉如躲在供桌后面,并不敢轻易出声。
突然,英王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问了一句,“你说,我们以前是不是也曾一起躲在哪里过?”
今日见了徐婉如,英王总觉得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却不知道,他心里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徐婉如的这枚蜻蜓发簪,说穿了,还是东海王府贺家的东西。原是贺家送去宣府,给冯绮雯做定亲信物用的。
后来婚事被大梁的皇帝给截胡了,这蜻蜓簪子,就跟着冯绮雯去了京城。后来,又传到了冯绮雯的亲妹妹姚氏手中。姚氏又把这个簪子给了女儿朱念心,最后到了徐婉如的手里。
虽然在外流传多年,这簪子,到的确是贺家的东西。英王自从得了这个消息,也没打算把簪子还给徐婉如。只是今天出门,不知道为何,英王顺手把这簪子放在了荷包里面。
等他见了徐婉如,又不知道为何,突然很想把簪子还给她。就这么着,簪子在英王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徐婉如的身边。
英王自己也觉得怪异,毕竟,他根本就无从得知,今天会遇见徐婉如啊。而且,遇见就遇见了,怎么会如此主动,把簪子还给她了呢。似乎,这簪子就应该归她所有似的。
等他们一起躲在供桌之后了,英王总算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了。只是,顺口这么一问,英王自己也觉得,问的有些奇怪。
可是,徐婉如却不这么想。毕竟,她是活了前世今生两次的人。若是她没前世的经历,说不定,也会跟英王一样这么问。
可是,她经历过前世,英王少年时候出京,在三边一带集聚力量,收用了靖远将军府,回京逼宫。步步为营,处处用心,为的就是京城的宝座。无论怎么看,都和她徐婉如没有什么瓜葛。
所以,英王这样问了,徐婉如只做没有听见。谁知,英王却把手环抱了她,低头靠在徐婉如的耳边问,“你冷不冷?”
徐婉如起身之后,就披了件长袍,身上的确有些单薄。可是,她究竟不是个孩子,心中十分不适,却被英王环在怀里,动弹不得。万般无奈,徐婉如只得摇摇头,说了一句,“不冷。”
英王却不松手,微微叹了一口气,问,“你跟的孙道隐?”
徐婉如点点头,也不说话,她的心里,也有些拿不准,这日后戾气无比的英宗,眼下怎么如此多愁善感。这样的英王,日后如何成就大事。
“老神仙不会照顾人,”英王凑到徐婉如耳边,“我给你找两个宫人吧。”
徐婉如摇摇头,回头对英王说,“我自己能行。”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徐婉如自己也有些迷糊了。她眼下不过是个孩子,英王也只是个少年,为何他们的对话,听起来那么像老夫老妻的对话。
两人正说话呢,外面的福王和魏明等人得了唐知非的肯定,心里都踏实了不少,喝够茶,谁也不敢再留下来麻烦孙道隐了。一个人起身告辞,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起身告辞走了。
等大家都走了,唐知非倒是开口说话了,“还不出来?”
英王掀开帷幔,徐婉如也跟着从供桌后面爬了出来。两人头上沾了香灰,颇有些狼狈。英王见徐婉如脸上有灰,顺手给她擦了一下。
唐知非看见了,心里只是摇头。还好二师弟走的快,否则,若是他看见了这一幕,只怕又要疯癫了。
师傅说的果然没有错,这三人,该回来的,还是都回来了。只有二师弟一个人,没有循环,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原地。
众生皆苦,有人流离失所,有人尝尽酸楚,也有人困在原地,却什么都改变不了。而今,这三人都已经就位,不知道,能不能有所改变。或许,二师弟这次,能够堪破红尘,彻底放下心中杂念,继承师傅的衣钵。
徐婉如哪里知道,自己正是大师兄口中叨念的三人之一。而另外两个,自然就是英王跟谢石安了。
徐婉如跟唐知非去过一趟忠顺府,所见所闻之后,徐婉如觉得,谢石安可能跟她一样,也有前世今生。可是,无论是她的前世今生,还是谢石安的前世今生,他们之间都没什么关系。
至于英王,怎么看,他都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徐婉如心里,除去前世阴影,并没有把英王的事情,放在心上。
这会儿英王伸手给她擦拭脸上的灰尘,徐婉如不禁倒退了几步。头上的发簪一个不稳,又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孙道隐半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看了一眼,又缓缓合上,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唐知非知道,师傅这是在说,一切都归位了,连簪子,都物归原主了。
看见师傅的表情,徐婉如知道,孙道隐一定有话要说。可是,她也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问,师傅都不会多说的。到时候,要么对大师兄旁敲侧击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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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给徐婉如擦了脸,倒是正式见过孙道隐,行了礼,在右侧的椅子坐下了。
鉴于前世的偏见,徐婉如一向没有好好观察过英王。这会儿见他言行有礼,为人温柔,心里倒是多了几分好感。再听他说话,条理清楚,有理有据。并不因为面对的孙道隐是世外高人,就失了本分。
徐婉如心想,这样的人,倒是的确比肃宗那样外强中干的人,更适合当天下的君主。(未完待续)
第250章 转折
英王在高玄殿,跟孙道隐和唐知非说了一会儿客气话,就起身告辞走了。
他这次来朝天宫,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只是来给福王助阵。荣王无论大事小事,一概都称病不出,他对肃宗的态度,也再明显不过,就是不支持不反对,不合作也不抗议。
可是,英王和福王,却不能像荣王这般破罐子破摔。所以,福王来朝天宫劝和潘知远,英王自然也跟着来帮忙了。只是,谁知道,他却意外遇见了这么多人。
先是燕国公主的孙女徐婉如,再是神仙一般的孙道隐。也不知道,为何孙道隐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突然进京。
世人都说道家乱世下山,佛家乱世避祸。也不知道,孙道隐这个时候下山,是否也与世道命数有关。
当然,英王绝对不会跟肃宗提及自己的想法。毕竟,肃宗刚刚登基,不过一年半的时间。
没有哪个皇帝,会觉得自己统治下的时代,是个乱世。谁都觉得,自己是个尧舜禹汤类型的明君,而自己治下的国家,都是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
所以,这个乱世的念头,只在英王的脑海里闪了一下,就自动熄灭了。毕竟,他也不愿意惹祸上身。眼下的他,连就藩都不见得有机会,哪里敢惹怒肃宗呢。
只是,潘知远请辞远去,至少说明,肃宗的天下,没有肃宗自以为的那样稳固。这一点,英王能够看见,其他人也应该看得见。
所以,肃宗没有太过着急,可后宫里的邓太后却着急了。立马派了魏明,让他跟着福王等人,务必去朝天宫请了潘知远回来。
邓太后的懿旨,一道接着一道传到福王府里,福王立马拉了一帮宗亲,出发去了朝天宫。
谁知,众人到了朝天宫,潘知远早已经人去楼空。不过,运气好的是,众人竟然遇见了孙道隐跟唐知非。
有这么两个人坐镇,多少能够跟邓太后交差了。所以,众人松了一口气,陆续都回宫跟邓太后报告去了。
等英王告辞了,徐婉如又拔下头上的蜻蜓发簪,总觉得,这次再看见这个母亲的遗物,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只是前世,这蜻蜓发簪,似乎就一直在徐婉淑的手中,还跟着她,嫁到了丰城侯府。
唐知非看见徐婉如把玩这个发簪,就笑,“如意,这簪子的玄机大着呢,可别不小心就给丢了。”
“玄机?”徐婉如一愣,“这是我娘的遗物,能有什么玄机啊。”
唐知非结果徐婉如手中的蜻蜓发簪,指了指发簪末梢的贺家符号,“这是河间王府的旧物,大梁和大楚的转折点,就在这个发簪上面。”
“河间王府?”徐婉如毕竟有个大长公主的祖母,对前朝旧事,知道的不少,“就是现在的那个东海王府,以前是贺皇后的娘家?”
徐婉如一口气,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河间王府的信息,都给倒了出来。唐知非听了,微微一笑,点头称是。
“我娘怎么会有河间王府贺家的东西?”徐婉如有些不明白,朱念心的娘家姓姚,据说跟宣府的冯家有些关系。
可是无论怎么看,朱念心都跟远在冀鲁之地的河间王府贺家,没什么关系啊。而且,唐知非都说了,这个发簪,差不多决定了大梁和大楚两朝的命运走向。
唐知非看了一眼师傅孙道隐,见他没有什么阻拦的意思,就对徐婉如说,“你的外祖母本来姓冯,后来过继到她的舅舅家,改姓为姚。而她本来还有个姐姐,这个姐姐曾经跟河间王府议过亲事。”
“哦,”徐婉如点点头,她也没有追问,这个外祖母的姐姐,究竟姓谁名谁,最后究竟嫁了哪里。毕竟,河间王府的老太妃,应该是姓颜的。
只是,徐婉如也很清楚河间王府当年的势力,若是冯家能够跟河间王府议亲,多半也是了不得的人家,不是手握重兵,就是百年名门。
可是,徐婉如再仔细一想,姚家似乎就祖上出过一个叫姚汝南的大将,在山西做着总兵。眼看要当总督的时候,却遇上前朝藩王作乱,姚汝南就此殉国死了。
之后的姚家人,就一直在陕甘一带,过着寻常百姓人家的生活。直到太祖开国前后,才有一支族人,从陕甘一带迁徙到京城定居。
想来,外祖母和她的这个姐姐,大概就生活在那个战乱频繁的年代吧。这样看来,姚家有姚汝南这么一个大将,而冯家,多半也是武将人家。只是,后来京城里的武将勋贵,似乎没有什么人姓冯啊。
大梁末年,各地藩王都有争夺天下的野心。河间王就在冀鲁之地,自然也是野心勃勃,对皇位的企图心,绝对不输于任何藩王。
虽然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可是,这些基本的情况,徐婉如心中,也是稍微有些眉目的。得知自己这根簪子的来由,徐婉如倒是有些明白了,唐知非之所以说这簪子有些机巧,大概就指的这个吧。
所以,徐婉如也没继续追问,唐知非倒是似有似无地提了一句,“若不是这枚簪子,说不定,得了天下的,就是河间王贺家了。”
徐婉如听了,觉的有些惊奇,“真的,就这么一枚簪子啊?”
“是啊,”唐知非想了想,就把冯绮雯的亲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从贺智如何不愿意娶个宣府守备的女儿说起,再到两人一见钟情,打算定亲,却被大梁的皇帝中途拦截,赐婚给了谢克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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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徐婉如问,“冯绮雯,就是我的那个姨婆婆跟那个河间王世子贺智之间,已经私定终身了?”
“也不算私定终身,”唐知非犹豫了一下,选了一个更合适的说法,“毕竟,他们父母都已经在商议亲事了,只是贺智自己不愿意盲婚哑嫁,偷偷去了宣府,见了冯绮雯。”
“是吗,”徐婉如微微一笑,“那我的那个姨婆婆,必定十分美丽吧。否则,河间王世子怎么会一见面,就改变原来的想法了呢。”(未完待续)
第251章 闲谈
这会儿已经快未时了,孙道隐独自去了乾元阁。每天的这个时辰,他总是要闭关独坐一会儿。
徐婉如跟唐知非都知道师傅的习惯,所以,谁也没有多问。两人就留在高玄殿的侧殿里,聊起了前朝旧事。
小道童们上了茶水点心,屋外出了太阳,却有些化雪前的寒意。徐婉如不愿意出去,就在屋里坐着,守着火炉,看着屋外的红梅白雪。
唐知非喝着茶,把当年冯绮雯跟贺智一见钟情的事情,跟徐婉如说了。
“既然如此,”徐婉如想了想,又问,“为何东海王府的老太妃,却是姓颜的。似乎他们家好几代的王妃,都是琅琊颜氏。”
琅琊颜氏,往上追溯,可以追溯到春秋时代的孔门俊杰颜回。这样的颜氏,在齐鲁之地,自然一向都是名门世家。
而他们家跟冀鲁的河间王府之间,也颇有渊源。贺智的父亲贺显,儿子贺绪,祖孙三代的王妃,都是琅琊颜氏的女子。
就连大楚开国皇帝的妻子,也就是贺皇后,她的母亲,也是颜家所出。若非贺皇后没有皇子,说不定,这大楚皇室的身上,还会留着琅琊颜氏的血脉。
“京城的前朝皇帝不愿意啊,”唐知非分析,“冯绮雯的身后,站了宣府守备冯征,还站了山西总兵姚汝南。若是河间王府娶了冯绮雯,又占据冀鲁之便,联络宣府大同,一眨眼就能攻陷京城,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哦,”徐婉如点点头,她若是那个可怜的前朝皇帝,也会想方设法,破坏这两家之间的联姻。
若是冀鲁和宣府联手了,再加上山西的外援,京城几乎没有逃脱的希望了。毕竟,宣府就在京城往西两百里,快马加鞭,半天功夫就能打到京城。
而冀鲁之地一向富庶,又在京城东南方向,水陆并举,运河加上海路,瞬间就能带了大军进京。
这样的两家,谁能放心让他们联手。所以,冯绮雯跟贺智的婚姻,若是偷偷定下,偷偷结了,说不定还能成。可是万一传出去消息,必定惹人眼红,总会有人出手破坏。
“那他们干嘛说出去呢,”徐婉如问,“偷偷地结亲不就成了?”
“贺家跟冯家的确是偷偷商量的,两家已经达成协议了,”唐知非说,“可是贺家的那个世子贺智却不愿意了,他想娶个自己想娶的,不想娶个被迫的联姻对象。”
“哦,”徐婉如点点头,问,“那这个消息,就是从他这里走漏的了?”
“大概吧,”唐知非说,“冯家和贺家从一开始,就十分谨慎。当年的局势,贺家必定有些野心,冯家若是准备上贺家的船,必定不敢大意的。”
“原来如此,”徐婉如又问,“可这消息走漏之后,贺智又喜欢上了冯绮雯?”
“是的,”唐知非苦笑,“所谓命运弄人,不过如此。等他喜欢了,高高兴兴回了河间王府,表示要去娶亲,京城的皇帝,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了一道圣旨去宣府,把冯绮雯赐给了定北侯世子谢克宽。”
忠顺府是勋贵出身,徐婉如对京城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十分清楚。
“这个定北侯世子谢克宽,就是现在镇国公谢克定的哥哥吧,”徐婉如说,“听说他被乱箭射死,后来的爵位,就给了现在的镇国公。莫非,他也没有子女吗?”
“应该有的,”唐知非说,“谢克宽本来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可他的继母却频频出手拦截,不是说那女子的身份不够做定北侯的世子夫人,就是说那女子的言行不当,总之各种理由,就是不让谢克宽娶他的心上人。”
“哦,是嘛?”徐婉如点点头,想起了陈奇可跟苏落雪的事情。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陈奇可跟苏落雪的事情了。过去种种,这半年里面,几乎都没再出现过。
一样的情投意合,一样的没法做正经夫妻,不知道,这个谢克宽,是怎么选择的。
“既然谢克宽已经有心上人了,”徐婉如问,“那冯绮雯嫁给谢克宽,不是注定要悲剧收场了嘛。”
“还没出嫁,就已经是悲剧了,”唐知非提了茶壶,斟茶倒水之余,还不忘给徐婉如递个点心。他带了半年徐婉如,反而比孙道隐,更像她的师傅了。
“还没出嫁就是悲剧,”徐婉如问,“那就别嫁啊,就算有圣旨赐婚,找个理由说不利子嗣,或者身有隐疾不就成了。只要不嫁,总还有机会的。”
徐婉如也曾通过懿旨赐婚,得了自己当时很想要的婚事。可是此后,却是地狱生活的开始。后来,徐婉如恨够了自己,却也恨陈奇可,为什么就不能拒绝了这样的婚事。他明明喜欢苏落雪,为了仕途,还是答应了宫里的赐婚。
自然,这事徐婉如负主要责任,可她心里,很多年之后,倒是很希望陈奇可严词拒绝。这样一来,说不定她就不用死的那么凄凉了。
“冯家应该也有这样的打算,”唐知非说,“可是京城的皇帝,干脆派了迎亲队伍,直接把冯绮雯给接到京城去了。”
“啊!”徐婉如目瞪口呆,心想,这个大梁的皇帝,吃相可真够难看的。强买强卖也就罢了,还绑了人,直接送去洞房结婚。
“当时的谢克宽,一直没法娶心上人为妻,两人一合计,就打算干脆不要夫妻名义了。”唐知非说,“谢克宽就带了心上人,久住北疆。京城的人,都称呼谢克宽的心上人为夫人,称呼后来进门的冯绮雯为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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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谢克宽也真没骨气,”徐婉如有些由己及人,“他不愿意,北疆什么理由找不到,外敌突然来犯,什么借口都可以啊。”
“哈哈哈!”唐知非突然笑了起来,“听说,是冯绮雯的外祖父,就是山西总兵姚汝南,带兵去北疆捉了谢克宽,逼他回京成亲。”
“强扭的瓜不甜,”徐婉如有些不明白,“干嘛非要绑他回来成亲呢。”(未完待续)
第252章 分歧
“这事,还得从姚汝南跟冯征的分歧说起,”唐知非看了一眼徐婉如,心想,她还不见得听过姚汝南跟冯征的事情呢。
“姚汝南是坚定的忠君爱国派,可他亲手带出来的女婿及弟子冯征,却比他的视野更开阔一些。”唐知非见徐婉如听过姚汝南的事情,就说的有些简单了,“毕竟,大梁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跟着它一起被人埋葬,还不如头脑灵活一些,选个明君跟从。无论哪个藩王坐皇帝,这天下,仍旧是大梁的天下。”
“嗯,倒是有道理,”徐婉如问,“那这个冯征,有没有做什么呢,比如偷偷地跟我们大楚的太祖,私下合作来往之类的。”
“一开始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唐知非说,“冯征毕竟是姚汝南带出来的人,即使时过境迁,他对大梁的感情,还是有上一些的。”
“哦,”徐婉如点点头,突然想到镇国公谢家。谢家和谢克定,可是很果决地站在太祖一边。也正因为这样,他们谢家,才从前朝的定北侯,变成大楚一朝的镇国公府。
大楚的勋贵武将极多,可站在武将和勋贵最高点的,必定是镇国公府谢家。虽然说,忠顺府本来也有这样的机会,可是徐坤不长寿,开国后不久,就亡故了。而徐家的孩子里面,又没哪个特别拔尖的,谁也扛不起徐坤留下来的担子。
徐坤娶了燕国公主,本以为能和皇室更亲近,却间接地毁掉了亡妻留下来的两个儿子。燕国公主所出的徐铮,性格有些懦弱,能力更是寻常,根本就扛不起徐坤留下来的人脉势力。
而亡妻王氏留下来的徐铭徐钧,又不敢太过出头,否则枪打出头鸟,燕国公主不见得容得下他们。所以,这样一来,忠顺府后继无人,就彻底走上了下坡路。
前世到了徐婉如这一代,二伯父徐钧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得了忠顺府的爵位。当时,徐铮和徐简都已经去世。
徐简是因为落水,徐铮是因为妻子病故,而儿子又落水身亡,接连不断的打击,才一病不起。
当时徐铮还有个儿子,就是宋红妆所出的徐策。可是徐婉如一直都没弄明白,为什么宋红妆的儿子,最后没有继承爵位,反而是二房的二伯父徐钧得了爵位。
虽说庶出子弟不容易承爵,可是徐策是燕国公主的孙子。徐策虽然是庶出的,却是燕国公主骨肉血脉相连的孙子,怎么看,都比徐钧这个没有血脉关系的继子强。
而宋红妆这个人,在爵位和权力面前,不可能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燕国公主对着此事,也一直沉默不语,并不像往日那般强硬,非要徐策承爵。
所以,前世今生,徐婉如活了两次,仍旧没有想通这一点。虽然对于此事,她一直有些疑惑。
前世出嫁之后,陈奇可也曾在她面前提过,说她若是有个爵爷弟弟,远比有个爵爷伯父好。
只是后来,二伯徐钧,却站到了太子一边,等英王夺位之后,忠顺府就此倒了大霉,抄家灭门,此后京城,再无忠顺府徐家了。只有徐婉如一人,留在陈府,成了下堂妇,饱受屈辱。
所以,即使徐婉如心中仍有怀疑,可是她的心里,并不愿意想及过去种种。因此,重生之后,徐婉如很少去想这事。
这会儿听到镇国公府的发家史,徐婉如多少有些为自己的徐家可惜。一样的开国元勋,他们徐家还是太祖的亲信心腹,最后却连镇国公府这样半路投靠太祖的前朝旧臣还不如,实在可惜可叹。
徐婉如一边听唐知非讲当年冯征和岳父兼恩师姚汝南之间的分歧,一边比较自己忠顺府徐家跟镇国公谢家的起起伏伏,心里总有些虚幻的感觉。她已经两世为人,可人世间的事情,却永远脱不了争斗,永远脱不了此起彼伏。
“既然冯征跟他岳父想的不一样,”徐婉如问,“那他就一点儿也没行动吗?”
“有!”唐知非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婉如,说,“他打算把女儿嫁给河间王府的世子,跟冀鲁的贺家联姻。”
“这么说,”徐婉如问,“冯征是看好河间王了?”
“应该是这么一回事,”唐知非点点头,“说起来,只是儿女亲事,可追根究底,是冯征选择了一个藩王,开始正式站队了。”
“原来如此,”徐婉如想了想,说,“不止贺显想给儿子找门联姻,冯征也想站队?”
“是的,”唐知非似乎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会儿,又回到冯征跟贺显两人预谋的联姻上来。“当年的河间王,应该是藩王里面,实力最大的一个了。只是他挨近京城,被皇帝顾忌,兵力方面有所限制,明面上的军力虽然不强,可冀鲁一向风调雨顺,又是平原万里,贺显的财力,说不定比当时的皇帝内帑还强。”
“哦,”徐婉如点点头,却有些疑问,“这样的联姻,涉及许多方面,怎么就走漏消息了。难到,真是贺智这个世子自己说出去的?”
“谁也不知道了,”唐知非摇摇头,“都这么多年了,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冯征的妻子告诉父亲姚汝南的,也有人说是冯家或者河间王府的细作告诉了皇帝。总之,这事一传出去,皇帝自然不答应,而姚汝南也强烈反对。有这么些反对的力量,河间王府跟冯家小姐的婚事,自然就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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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徐婉如又问,“那么说来,河间王世子,就那个贺智,他跟冯征的女儿冯绮雯已经两厢情愿了,结果又被棒打鸳鸯了?”
“是这么一回事,”唐知非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大概,这就是师傅说的,世事无常吧。姚汝南收到圣旨,就押着女儿女婿,把外孙女送到京城,打算听从皇帝的意思,把冯绮雯嫁给了谢家长子谢克宽。”
“这个姚汝南也过于忠心了,”徐婉如有些鄙视,拿别人的幸福来成就自己忠君爱国的名声,也忒滑头了一些。(未完待续)
第253章 巧合
徐婉如觉得姚汝南太过没有人情味,竟然拿了外孙女的幸福,成就自己的名声,心里就有些看不上姚汝南。
唐知非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多说了。
在后人看来,姚汝南的确有些犯傻。可是在那样分崩离析,风雨飘摇的时候,还有这样的忠臣,即使是愚忠,也足矣让人感慨万千了。
“这个冯绮雯,就这么老老实实嫁到谢家了吗?”徐婉如问,“不是说,河间王世子对她一见钟情了吗,为什么毫无行动呢?”
唐知非点点头,却又接着摇摇头,“皇帝下旨给冯绮雯赐婚,就是要看看河间王的态度如何,看看他们父子如何反应。若是贺智一时冲动,为了感情一事去阻止这场婚事,皇帝就有足够的理由,去对付河间王。所以,即使贺智想有所行动,他父亲贺显这个老狐狸,也绝对不会让他去做的。”
“是嘛,”徐婉如有些可惜,刚刚听说了一个一见钟情的故事,谁想,背后的现实,又是如此沉重。
果然,一见钟情的爱情,还真没什么好结果,比如贺智跟冯绮雯,又比如前世的她跟陈奇可。
想到陈奇可,徐婉如自然不可避免地想到苏落雪了。也不知道,究竟她是第三者,还是苏落雪才是第三者。徐婉如觉得,自己应该才是多余的那一个吧。
“谢克宽已经有了一个妾室,”唐知非继续说,“虽然不是正室,在谢克宽的眼里,却和妻子无异。冯绮雯嫁到谢家,可想而知,她的处境会有多艰难了。”
徐婉如点点头,唐知非先前提过,谢家人管妾室叫夫人,管冯绮雯叫冯夫人。这样的婚事,对冯绮雯来说,完全是种折磨。
而这样的婚事,对冯征这个做父亲的来说,也是一种侮辱,或者说,是种惩罚。毕竟,他选择了站队河间王,又被皇帝抓了个现成。
或许,冯征那会儿的心里,已经起了逆反之心。本来,他顶多只是政治投资,选择一个有前途的藩王投靠。可皇帝把冯绮雯嫁到谢家,不死不活地做个活寡妇,冯征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想来,冯征后来之所以投靠大楚的周家太祖,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和他的女儿冯绮雯有关。
都说红颜祸水,其实,即使冯绮雯不是什么绝代佳人,处于这样的一个位置上,无论她跟谢克宽的关系如何,最终,也会走向这样的悲剧结尾。
想到这里,徐婉如心里,有些为自己的这个姨婆婆悲伤。就因为她是姚汝南的外孙女,冯征的女儿,各方势力为了她身后的军力,就盯着她不放。别说婚姻不能自主,她连生死,都自主不了,何其悲哀。
至少,跟冯绮雯相比,徐婉如觉得,自己前世虽然结局惨淡,可她一开始,是顺着自己心意做事的,而她的祖母燕国公主,也处处给她助力。
只是,怪只怪,自己看走了眼,又太过于随心所欲,强人所难,最后陈奇可反扑,徐婉如虽然恨他,却也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这个冯绮雯,她是怎么死的?”徐婉如问,她虽然听说过,谢克宽的妻子,应该是跳楼自尽的。可事情的起始细末,徐婉如并不清楚。
“谢家投靠了大楚的太祖,一起起兵。”唐知非说,“京城的谢克定带着家人,一夜之间突然消失,定北侯府里面,就剩了一个冯绮雯。皇帝派人来抄家的时候,她就从天水楼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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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家又如何,不就是收监侯审嘛,”徐婉如见识过忠顺府被抄的事情,知道抄家不一定会死,就问,“她的外祖父和父亲呢,不是说了,他们手里有重兵嘛。”
“那会儿,姚汝南已经在山西战死了,”唐知非的目光投向远处,隐约有些泪光,“姚家已经搬去乡间避祸,而冯征手中的兵,却被调去山西对付鞑靼人了。”
“这么巧?”徐婉如问。
“是啊,真是巧合。”唐知非想起当年的事情,冯绮雯遇难前后,潘知远也准备下山去找她,却阴差阳错,最后还是错过了。当时有这么多人记挂着冯绮雯,似乎谁出手,都能救下她,可偏偏,最后是谁也救不得她。冯绮雯还是义无反顾地,从天水楼上一跃而下。或许,这也是她的抗争吧。
唐知非心想,果然,师傅有些话,还真有些道理,命中注定的事情,真不容易改变。也不知道,这一生的命数,是否有所变动。
“你也不问问,冯绮雯的丈夫,最后有没有来救她?”唐知非看了一眼徐婉如,见她太过冷淡,就有些好奇了。
“他们一开始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徐婉如淡淡一笑,“不过是彼此认识的陌生人罢了,哪里就能指望这样的丈夫?”
唐知非一愣,突然脱口而出,“听说,谢克宽最后爱上冯绮雯了。”
“爱上?”徐婉如笑了起来,“大师兄,你今天怎么如此八卦呢,说了这么久的姨婆婆,还说她那个丈夫爱上她,莫非,是看上她的外貌了?”
“不是,”唐知非很肯定地说,“一开始,谢克宽就反对这门婚事,只是谢家要得皇帝的信任,就不得不娶冯绮雯,这是皇帝的意思,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当时为了劝服谢克宽,官媒一早就把冯绮雯的画像带去了,说是绝代佳人,谢克宽都没动心。”
“那后来怎么就动心了呢,”徐婉如有些不齿,一开始对妾室爱的死去活来,后来娶了个绝色妻子,又发现自己爱上新婚妻子了,这算什么事啊。简而言之,这就是见异思迁啊。什么爱情,纯粹是个笑话好不好。
见她不信,唐知非只得暗中叹气。师傅说了,万事顺其自然,可是,全都顺其自然了,徐婉如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旧事呢?
没有了冯绮雯的记忆,当年的事情,又该如何找回来呢?唐知非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心中颇有些无力感。他的话,也只能言尽于此了。(未完待续)
第254章 归去
听完冯绮雯的爱情故事,徐婉如并没太多感慨,她觉得,自己已经见识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也见识过太多的美梦成空。
冯绮雯跟贺智这样的政治联姻,即使有真的相爱,又能有几分真情呢。冯绮雯跟贺智看似浪漫的一见钟情,最后也成了一场空。
至于唐知非说的,谢克宽最后爱上了冯绮雯,徐婉如就更觉得可笑了。作为一个已经有了爱人,并且生儿育女的人来说,谢克宽哪里来的资格,去说爱情?
毕竟,他娶了妾室当正妻的时候,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再娶妻子的资格了。总不能,这会儿娶个妾室说是认真的,等真到了再娶妻子的时候,过去的事情,又不作数了吧。若是如此,谢克宽此人,言而无信至此,也是个笑料了。
唐知非一改往日沉默的样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跟徐婉如讲了冯绮雯等人的旧事,可是,在徐婉如身上,他却没有看到应该看到的样子。
似乎,徐婉如只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仅此而已。若是非要说,有什么联系的话,徐婉如也只知道,冯绮雯是她外祖母姚氏的亲姐姐。
见徐婉如这样,唐知非也有些无可奈何。毕竟,有些事情,即使他知道此间种种,却也无法把这些事情,硬塞到徐婉如的脑子里面。
徐婉如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沉默寡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大师兄,这次一口气竟然说了这么多的事情。
只是,徐婉如毕竟不是孩子,唐知非说起姚汝南的时候,眼中隐约含有泪光。所以,徐婉如觉得,大师兄跟姚汝南发之间,应该有些交情。现在提起故人,难免有些话长。
这样一想,徐婉如也觉得释然了。谁没有个故交旧人的,说起事情的时候,有些情绪波动,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等徐婉如回了自己的屋子,孙道隐倒是从静坐的地方回来了。孙道隐一身白袍,站在高玄殿的门口,背对着夕阳西下,余晖映的他的白袍换了一个颜色,像是镀了一层金,又像是隐约带了一层光环。
“师傅,”唐知非回头,看见了孙道隐。
“嗯,”孙道隐点点头,问:“说与不说,现在你都试过了,觉得如何?”
“师傅教诲的是,”唐知非点头认错,“弟子知错了。”
“罢罢罢,”孙道隐摇摇手,“时候也不早了,是时候回去了。”
“是,弟子这就去找如意。”唐知非退下,屋里就剩了孙道隐一个人。
孙道隐背着手,面对着西下的夕阳,站了许久。
当年的事,最清楚来龙去脉的,除去当事人,就是孙道隐了。只是,事情会如何发展,连他这个始作俑者,都有些拿捏不定了。
若是徐婉如仍旧记不清冯绮雯的那一世,今生的许多事,很可能都不会发生。若是如此,只怕,这轮回还得再来一圈。
孙道隐微微叹了一口气,很多事,若是当年他没做出那个决定,说不定,也不会如此。
只是,为了天下苍生,他却不得不做出这样一个选择。在众多选项之间,选择对众人最有益的道路。只是,这个选择,真的是最好的方法吗?
眼下的孙道隐,心中并不确定。毕竟,前世英王夺位,最后陷入癫狂。天下苍生,也并未因为孙道隐当年的选择而平安康泰。
眼下,他还有机会重新作出选择,避开当年的错误吗,孙道隐站在高玄殿的门口,心中暗自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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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高玄殿的门口,却突然出现一个三四十岁的道士。看衣袍,应该是潘知远的徒弟,也就是孙道隐的徒孙了。
因为孙道隐和唐知非等人住在高玄殿,潘知远的徒子徒孙,并不敢接近这一块。只有贴身跟着潘知远的清风明月,经常出入,送些东西茶水。
只是潘知远突然请辞离去,朝天宫没了领头羊,大家就把目光投向了祖师爷,孙道隐的身上。
潘知远的几个大弟子,前来询问过师傅的去向,也带着皇亲国戚,来找过孙道隐。得知师傅潘知远去了终南山,朝天宫里有师祖坐镇,众人的心中,也安稳了几分。所以,高玄殿前,现在也有几个高阶道士的身影了。这次来找孙道隐的,正是潘知远的大弟子李云麟。
李云麟是潘知远下山之后收的第一个弟子,按理,道家弟子都要取个法名,此后就用这个法名,放弃红尘中的俗名,和俗世亲人,和一切关系,都告一个段落。
可是,潘知远却说,李云麟的名字,已经非常像个法号了。而且,潘知远还开玩笑说,李云麟的名字,说不定,就注定了他要出家做个道士。
于是,就这么半真半假的,李云麟的俗名,就成了他的法号。潘知远入世已经有个七八年了,李云麟拜师的时候,正是科举失意,走投无门的时候。父母给他取了个云中麒麟的名字,望子成龙之心可嘉,却总有些名不副实。
当时,李云麟万念俱灰,见了潘知远这样的神仙人物,就干脆跟着他出家了。这些年,潘知远不过问俗世,朝天宫的琐事,一向都是李云麟打理的。
“弟子李云麟,见过师祖!”李云麟的态度,极为恭谨。
“免礼,”孙道隐对着外人的时候,总是一副和善乡绅的模样,所以,李云麟对着这样的师祖,并没什么压力。反而是对着师傅潘知远,却很有压力,毕竟,对着那样一张完美无瑕,看起来又比自己年轻的脸,谁心里都会有些嘀咕的。
“师祖,”李云麟问,“师祖今天要走了吗?”
孙道隐点点头,李云麟又小心翼翼地追问,“那师傅那里……”
“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孙道隐虽然看起来和善,却不多言,只是微微一笑。
李云麟只想确认潘知远什么时候回京城,心里并不在乎孙道隐什么时候离开。对于朝天宫的人来说,潘知远才是他们的一切。只有这样的师傅住在朝天宫里,他们才能安心,安心做事,安心赚钱。(未完待续)
第255章 暗涌
得知潘知远很快就会回朝天宫,李云麟的心里,总算也踏实了不少。毕竟,这些年里,李云麟对朝天宫里里外外的事情,是真的十分用心。
李云麟可不愿意,换一个人来管着朝天宫,再把他手里的权力,一点点剥夺。他经营多年,处处用心,可不是为别人作嫁衣裳的。
“师祖可知道,师傅何时会回京城?”李云麟觉得,师祖比师傅好说话多了,所以,也敢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了。
“很快了,”孙道隐语焉不详,只是笑着摸了摸胡子,一脸的高古。
既然师祖老神仙都这么说了,李云麟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一脸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退了下去。
“他这是干嘛呢?”唐知非带着徐婉如,收拾好一切,来找孙道隐了。
“无他,熙熙攘攘,不过利益两字。”孙道隐说的云淡风轻,徐婉如听了,却觉得,师傅今天,头脑倒是十分清楚啊,看人也看的通透。
朝天宫的事情,潘知远一概不管,除去法事得他出席,多数时候,潘知远就在麒麟阁里打坐。若是得空,潘知远不是游山玩水,就是找人吃酒说笑,哪里有空管什么朝天宫的琐事俗世。
只是,朝天宫在大楚的地位,却非同一般。因为孙道隐的关系,道教成了大楚的国教。而朝天宫,正是主管天下道教的道箓司的所在。孙道隐不入红尘,他的弟子潘知远,自然成了他的代言人。
这样重要的地方,日常迎来送往就不必说了,各处礼仪法事的准备协调,也得大批人手。李云麟虽然屡试不第,可管起俗事杂务来,却是把好手。
潘知远也算知人善用,让手下的四个大弟子,各司其职,管香火财务的,管人事接待的,管法事礼仪的,管公务交涉的。而这个大弟子李云麟,就管的香火财务。
只是这人手里一旦有了权力,再让他放手,比断手断脚还要艰难。若是潘知远撂摊子不干了,这四个大弟子,都得跟着他远遁山林。
就算潘知远不用他们跟随服侍,这朝天宫,他们也不怎么容易留下来。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用在朝天宫里,也是适用的。
所以,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不愿意潘知远请辞,李云麟这四个大弟子,一定排在最前面。
所以,孙道隐说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左右脱不了一个利字。
听师傅这么说了,唐知非倒是有些担心师弟潘知远了,“要不要,跟二师弟提个醒。”
“说了与没说,有什么区别吗?”孙道隐又恢复无为而治的惫懒模样了,笑着拍拍徐婉如的头,示意她跟着自己。
唐知非跟在后面,心想,的确如此。就算他跟潘知远提醒了,潘知远也不会搭理这些琐事。即使潘知远搭理了,他的四个弟子已经绑定在利益的大树上了,也不是潘知远的一句话,就能改变现状的。
罢罢罢,唐知非摇摇头,快步上前,跟着孙道隐,一起带着徐婉如离开了。
没一会儿,一老一少,再加上唐知非的背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李云麟从乾元阁上望去,朝天宫的红梅如血,而这三人,似乎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那般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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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祖他们走了吧,”潘知远的二弟子陈飞龙也登上乾元阁的高台,站在了师兄李云麟的背后。因为李云麟的关系,潘知远的几个大弟子,法名都按大师兄李云麟的来取。
潘知远已经多年不问世事,朝天宫的事情,一直就是这四个弟子主持。四人各有分工,彼此之间,却也暗涌不断。毕竟,若是潘知远日后退出京城,这朝天宫的位置,总得有人来坐。眼下,四个弟子不见得有这个资格。可是,假以时日,若是再过个五六年,七八年的,说不定,他们中的一个,或许也能坐上国师这个宝座。
在积累到足够的力量之前,所有人都在蛰伏,积蓄力量,拉拢关系。有人在财力上有所行动,有人在百官间有所活动,为的,就是日后接过潘知远的位置。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四名弟子之间,倒是保持了一种巧妙的平衡,直到今年正旦,潘知远突然请辞,让大家都有了危机感。本来,他们觉得,至少还有五六年的时间。现在有了这么一个飘忽不定的师傅,众人都觉得,是时候想想未来的事情了。
“师祖说了,师傅很快就会回来。”李云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陈飞龙听,只是低声嘀咕了这么一句。
“是吗,”陈飞龙的心里,多少有些没数。别人可能不知道师傅潘知远的为人,可他这个主管人事接待的二弟子,知道的不要太多。
明明是提前说好了的事情,潘知远都能随意推卸。到了该露面的时候,不是还睡着,就是不知道去哪座山里面玩了。主管人事接待的陈飞龙,不知道遇见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所以,李云麟的话,陈飞龙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若是潘知远真的不回来了,他们该怎么办呢?
这句话,谁也没有问出口,可是,谁的心里,都在想着这事。
两人沉默了许久,陈飞龙倒是先开口了,“清风回来了,说是替师傅取些衣物经文。”
“怕是回来打听消息的吧,”李云麟一向不喜欢师傅身边的清风明月,明明来的比自己迟,却紧紧地跟着潘知远,关系比他跟师傅还要近,多少有些让他吃味。
陈云龙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大师兄管着财物,越发不和人打交道了,这样的事情,也表现的如此明显。他日日与人周旋,早已经喜怒不形于色,脸上永远是一层云淡风轻的微笑,似乎什么都动摇不了他。
李云麟看了一眼二师弟,心里有些厌恶陈飞龙的微笑,永远这样一成不变的套路式微笑,还自以为十分亲和。可是见的多了,谁都觉得腻味虚假啊,也就陈飞龙自己无知无觉。(未完待续)
第256章 信任
嘉和二年,从第一天开始,就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嘉和二年的正旦,也就是新年第一天。本来万里无云的早上,却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至于这雪从何处来,这云又从何处而来,就更是无人知晓了。
鹅毛大雪下到一半,京城多半人家都知道了,朝天宫的掌教,也就是当朝国师,突然跟皇帝请辞离去了。听说,潘知远去了终南山,为的,是进一步修炼法术。
可是,京城的人们,一向习惯了透过现象看本质。听说了这么重大,却又这么突然的事情,每户人家都都关起重重大门,躲在屋子里面说着悄悄话。
是因为掌教国师对皇帝失去信心了吗?还是皇帝不是顺应天命的天子人选?还是说,天下即将出现重大灾难,国师担心到时候不能应对,提前出京修行去了?
总之,无论是哪一个猜测,对宫中的肃宗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国师对他失去信心,说明他这个皇帝能力有限,或者说,是个昏君。若是天命另有人选,就更不能容忍了。这样一来,肃宗这个皇位,如何还坐的名正言顺,君权神授呢。
即使是将有大难临头,对于一个登基才两年的皇帝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眼下,肃宗刚接过皇位一年半,手中的权力还没扎实到随心所欲的地步。朝中他看不惯的重臣,眼下也不敢随意更换。若是大难临头,这些人若是临时倒戈,肃宗这个皇帝,很可能丢了性命。
所以,潘知远刚请辞的时候,肃宗一口就答应了。可是事后想想,肃宗也同意了邓太后的观点,这国师不见得有多大作用。
可是没了这个国师,肃宗这个皇帝的威望,在很多方面都要受到质疑。所以,眼下最重要,也最着急的事情,自然是让潘知远回京做事。
邓太后头脑清楚,一早就已经让皇室宗亲,比如福王和英王,前去朝天宫召回潘知远。只是潘知远走的快,没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去了终南山。福王得了孙道隐的话,说潘知远很快就会回京,就进宫跟邓太后报告去了。
虽然邓太后心里仍旧不踏实,可是,毕竟老神仙都这么说了,这事应该已经是板上钉钉,跑不了了。
只是,邓太后听说老神仙孙道隐进京了,就起了去朝天宫见见他的念头。这不,邓太后刚见过肃宗身边的魏明,就吩咐他去朝天宫投帖子。她虽然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在神仙鬼神方面,仍旧深信不疑。
魏明是肃宗身边的贴身内侍,原是邓太后在后宫内侍里面千挑万选择出来的,自小就陪在肃宗身边。
所以,虽说魏明是邓太后的人,他跟肃宗多年,心里却是向着肃宗的。这会儿国师不见了,邓太后着急,也的确很占理。
刚开始,肃宗并不愿意去召回潘知远,他就想看看,没了国师,自己也一样很好。可是,魏明却不这么想,他知道,无论有没有事故发生,国师不见了,对肃宗总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所以,魏明奉了邓太后的命令,飞速去了朝天宫,只是这事,却让肃宗心中有些不快。魏明跟他多年,虽然偶尔也给邓太后送些消息,可是,送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就算肃宗换下了魏明,邓太后还会塞人进来。这样一来,还不如就用魏明。魏明大事方面不糊涂,对自己也算忠心。
就这样,肃宗才让魏明留在自己身边。登基之后,肃宗也让魏明做了内侍里的一把手,就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
只是经过这次的事情,肃宗的脸色就有些阴沉了,坐在上书房里,对着张奏折,脸上都能拧出水来了。一张奏折,看了半天都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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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的二把手,秉笔太监宋印,低头守在帷幔的一边。宋印虽然低着头,却也能觉得,肃宗这会儿心情,极端不好。
肃宗过了年,就是而立之年了。之前为了争夺皇位,他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错,就算没有英名,肃宗也要博个孝名。对母亲邓太后,一直至纯至孝。
所以,他登基之后,让母亲邓太后管着后宫事务,还让邓太后选出来的魏明,做了内侍里面的一把手。
可是,过了这么一两年,肃宗的皇帝威仪日涨,虽然还要至纯至孝的美名,却对邓太后的指手画脚,有些看不过眼了。
魏明自然也是明白肃宗这个心理的,这一年半里面,他几乎不给邓太后传递消息。眼下肃宗已经立住脚了,魏明知道,他做出选择的日子,就在这个时候了。
可偏偏,潘知远发疯,肃宗发昏,答应了潘知远的请辞。两个站在顶尖的人意气用事,却苦了下面的一大批人。
魏明知道,若是他不去请潘知远,日后肃宗必定会受连累。从长远看,他违背肃宗的命令一次,却能给自己博一个忠心为主的机会。所以,魏明决定搏一搏,听了邓太后的意思,去了朝天宫。
只是眼下的肃宗,还没看出魏明的苦心,他皱着眉头,仍旧怀疑魏明对自己的忠心,同时,也气愤邓太后对自己的不信任。
肃宗正恼火呢,门外却有人求见。肃宗挥挥手,示意宋印让他进来。
来人一进来,就跪地上哭诉,“皇上,不是奴才做事不用心,实在是御马监的人太为难人了。”
肃宗哼了一声,扫了一眼宋印,宋印会意,马上就劝,“刘芳,有话你好好说,这才刚新年呢,你哭什么哭啊。”
刘芳和宋印,都是肃宗自己亲手挑的人选。宋印能来事,会跟人打交道,他就留在了自己身边,做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
而刘芳能力强,会管事,就派去内官监,管着宫里的建筑工程,采办购买。刘芳闻弦歌而知雅意,经常给肃宗偷偷带些宫里没有的东西。刘芳贪下的银钱,都进了肃宗的小金库。
所以,对刘芳和宋印,肃宗是百分之百信任的。(未完待续)
第257章 婆媳
刘芳之所以前来哭诉,这事还得从慈宁宫的修缮说起。
太宗在位的时候,邓太后还是邓皇后,当时先有贺太后这个婆婆,后来又有贺皇贵妃这个竞争对手,邓太后除了忍气吞声,做低伏小之外,别无选择。
当时,邓太后连皇后的坤宁宫,都不敢去住。前朝的历代皇后,多半也不愿意住坤宁宫。说起来,历代皇后都说那里阴气太重,不利居住。可是,她们是自愿不去居住。
可到了邓太后做皇后的时候,贺太后直接就不让她去住。只是轻轻巧巧说了一句,坤宁宫是给那些正儿八经抬进门的皇后住的。
邓太后并不是太宗的原配,后来太宗登基的时候,在自己的妻妾里面选了半天,挑了最没背景,却又跟了自己最久的邓氏做了皇后。
贺太后这么一句话,就把邓太后打入了无间地狱。邓太后只得依从贺太后的意思,选了当时最不起眼的永寿宫居住。
谁知道,永寿宫的名字这么福气,邓太后熬死了婆婆贺太后,又亲眼看见了情敌加竞争对手贺皇贵妃的惨死。
此后,邓太后就觉得,这个永寿宫是她的福地。等肃宗成功继承皇位,登基称帝,邓太后就此成了大楚最尊贵的女人。
虽然做了多年皇后,邓太后在后宫却一直没有任何存在感。太宗当年挑她做皇后,也有他的用意。当时太宗不是嫡母贺太后的对手,自己又是贺太后一手扶植上来的,他也担心,自己还得娶个贺家的皇后。
所以,太宗才在自己的妻妾里面选了个最不会坏事的邓氏做皇后。邓氏没有多少背景,邓家虽然是武将出身,职位却不怎么高。而且邓氏有子女,说起来更加名正言顺。
邓太后的表现也让太宗很满意,她不争不抢,正符合自己韬光养晦的策略。等贺太后一死,太宗的反扑就开始了。
贺皇贵妃嚣张得意了一辈子,却是这么一个下场。两个亲生的儿子,一个被杀,一个中毒成了聋哑,还改姓接了异姓王洛阳王的位置。
太宗对贺太后冷血还好理解,毕竟,贺太后是座日夜压着他头上的大山。可是太宗对日夜相伴的贺皇贵妃如此狠毒,邓太后就有些害怕了。而那两个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还真是太宗的血脉,他都能如此狠心。
邓太后见识过太宗的狠心,心里更明白了后宫争斗的冷血。此后的七八年里,太宗忙于肃清贺家势力,而邓太后却一言不发,暗地里给自己的儿子积蓄力量。
等她熬死了太宗,又名正言顺为儿子争得帝王的宝座,邓太后心里的得意,就真的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了。也因此,她就更加不愿意搬离永寿宫这个福地了。
肃宗继位之后,后宫的事情,就都交给了母亲邓太后管理。邓太后也不辞辛苦,仍旧管着后宫所有事情,事无巨细,事必躬亲。
先且不说邓太后的侄女邓皇后心里做何感想,肃宗心里,却是有些不愿意的。他倒不是为自己的妻子鸣不平,而是厌恶邓太后还想管着他。
邓太后此人,说她有大本事,她是没有的。可这么些年,贺太后没了,太宗死了,贺皇贵妃被杀了,五皇子六皇子也都没有好下场,就她邓太后活的好好的,现在还成了天子的母亲。不得不说,她身上的隐忍和坚持,远超他人。不过话说回来,运气也好过许多人。
就这样的邓太后,她想管个后宫,只要肃宗支持她,多半没什么问题。可是她若是想插手朝中事务,就有些不明智了。一方面是没有能力,另一方面,帝王多疑,就算是母亲,也不会放过。
只是这两年,邓太后的手,就伸的有些长了。而肃宗的耐性,也已经渐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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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娶的,正是邓太后的侄女邓皇后。夫妻之间说不上多少感情,可是为了母亲邓太后,肃宗对皇后也还保持面子上的恩情。
可是,等他的子嗣一多起来,邓太后跟邓皇后两人,里里外外夹击,就想催着他定下继承人。
毕竟,肃宗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他能理解母亲和妻子的焦虑,就决定登基的时候,顺便立了邓皇后所出的皇子为太子。
邓太后和邓皇后轻而易举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就以为,是她们的策略起了作用。其实,这背后更多的,是肃宗自己的切身体会,自己的决定。
可是邓太后跟邓皇后不知道啊,她们就觉得,催催皇帝就有用了。所以,等肃宗登基之后,两人还用一贯的策略对待肃宗,让肃宗不堪其扰。甚至,都不愿意去皇后的宫里面了。
邓皇后虽然是后宫之主,六宫首领,可她的权力被婆婆加姑母邓太后把持着。邓皇后的心里,也有些焦灼。好在她还不算愚蠢,知道自己的皇子若想顺利登上皇位,少不了姑母邓太后的支持。所以,邓皇后虽然不满邓太后的所作所为,却一声不吭,并不出声反对。
邓皇后本该站到丈夫肃宗一边的,她却一声不吭,站到了姑母邓太后一边。这一点,也让肃宗很不满意。夫唱妇随,可到了他身上,事情却不一样了。
所以,肃宗干脆冷落了邓皇后。即使邓太后有令,他也诸多借口,留在乾清宫里过夜。而且,他登基的时候,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正值盛年。虽然因为太宗的丧事,有所收敛,可后宫还是进了不少美人,哪里有什么兴趣,去见邓皇后。
肃宗倒不是想对付自己的母亲邓太后,只是想减少一些她的权力,别再压着自己,处处限制。
邓太后借口慈宁宫修缮,迟迟不肯搬离西六宫的永寿宫。肃宗就找人加快慈宁宫的修缮,而做这个吃力不讨好事情的,就是内官监的刘芳。
内官监管着宫里建筑修缮的事,也管着各处采办器物,比如床榻桌柜等事。刘芳是内官监的首领太监,他去监管慈宁宫的修缮,名正言顺。
可偏偏,就有人不停地给他添乱。而给刘芳添乱的,自然就是邓太后的人了。(未完待续)
第258章 美名
人家皇帝修缮慈宁宫,是为了对母亲尽孝。可是肃宗修缮慈宁宫,还这么火急火燎的,却是为了夺去邓太后手中的权力。
不管怎么说,邓太后手里掌握着御马监的权力,对肃宗来说,都是件如坐针毡的事情。万一邓家想造反呢,万一邓太后被娘家人蒙骗了呢,万一自己的儿子也起了反心呢。
肃宗好容易熬死了众多兄弟,扳倒了贺皇贵妃一系,得了父亲太宗的认可,才得了这个皇位。肃宗怎么都不可能允许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威胁到他的皇位。
所以,肃宗派了自己的心腹刘芳,带着内官监上下人等,忙了快一年,专门修缮慈宁宫,力求尽善尽美,让邓太后乐不思蜀,不再干涉他的朝政。
毕竟,他们母子也是相依为命一起熬出来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肃宗并不愿意跟母亲为难。而他的这点儿心思,也被邓太后吃的死死的。
邓太后知道,自己的儿子心软的很,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出很决绝的事情。只是,无论是谁坐到了皇帝这个位置上,心都会变的很冷很硬。可惜这一点,眼下的邓太后,还没有发觉。
邓家原是阳和卫的一个千户,管着些士卒,却算不上正儿八经的武将。自从邓太后嫁到了周家,邓家就很积极地绑定在周家的这条大船上了。
无论周家做什么,邓家都无条件跟从。就这么着,邓家从一个小小的千户,成了大楚朝的承恩公府。公侯伯子男,邓家一下子就站在了爵位的最高点上。家里又出了两个皇后,风头一时无二。
只是,自古皇家的姻亲关系,最是不易说清楚。外戚干权,甚至像王莽那样篡位的,也不在少数。所以,除去防备自己的皇家兄弟亲戚,皇帝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权力,旁落到皇后的娘家。
所以,皇后娘家承恩公府的爵位虽然很高,可是他们在朝里朝外,都没什么实权,更不用说,军政方面的大事了。
都说要学什么东西,就要从最好的老师那里学习。而邓太后就有个非常出色的老师,贺太后。贺太后跟她的兄弟贺智不一样,她完全继承了父亲贺显的野心和手段。
民间甚至有传说,说贺显之所以失败,在皇位争夺战中输给了女婿,就是因为他的宝贝女儿贺太后作祟。
毕竟,对贺太后来说,若是她父亲贺显登基称帝了,她不过是个公主。可若是她的丈夫登基称帝了,她就是天下最尊贵的皇后了。
是当皇后还是当公主,这个选项就十分容易。若是做了公主,她的后代,就不过是皇亲国戚的旁枝末节。若是做了皇后,她的子孙将世世代代都是帝王后裔。
所以,坊间都流传这么一个谣言,都说贺显是栽在女儿的手里。或许,是女儿跟女婿合谋,算计了老丈人贺显。
当然,这么多年之后,具体经过如何,并没有人知晓了。
邓太后自然也听过类似的说法,只是,贺太后从娘家夺权的事情,跟邓太后的情况有些不一样。邓太后得势之后,恨不得把自己的侄子兄弟全部安排到重要位置上去。若是肃宗不答应,她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来上一场。
肃宗不堪其扰,只得答应了邓太后。毕竟,邓家不仅是他的外家,还是他妻子邓皇后的娘家。后宫里面,总不能让皇后太过于势单力薄了吧。这样的话,日后太子登基,也会埋下祸根。
在肃宗的默认之下,邓太后把宫里的侍卫军力,全部换成了他们邓家的人。不是邓家的部下,就是邓家的子孙,而御马监里的太监,也都是邓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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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邓太后当权不久,可她这么大手笔地四处塞人,倒是也很引人注目。朝臣曾经为此上过折子,却被肃宗用孝心的理由打发了回去。
肃宗当时刚登基,对邓太后还有些孝心,虽然他的心里,还是不认可这样的事情。可是为了至纯至孝的美名,肃宗根本就没看清全局,随便就反驳了朝臣的折子。
为此,事后肃宗不知道有多后悔。只是他这个当皇帝的已经表态了,又是尽孝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了,哪个不懂事的朝臣,会为了这么些事情反驳皇帝啊。
邓太后塞人,倒是没塞到军队里面去。毕竟,邓家的权势一向不大,就算想塞,也没有门路。反而是宫里这些侍卫,邓太后就能做主。一时间,宫里的侍卫和御马监,全是邓家的人了。
朝臣们虽然觉得怪异,可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人家母子都高高兴兴的,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好去添乱啊。
后宫是不能干政,可是邓太后插手的,也只是家务事,后宫的安全而已。肃宗也默认了,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所以,即使有皇亲国戚和百官心里嘀咕,却也没有人那么不识时务,非要上个折子批评。
肃宗等了很久,就是没等到朝臣抨击邓太后揽权的折子,心里不知道后悔成啥样了。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肃宗只得咽下自己酿的苦果。
当然,肃宗也不会坐以待毙,他派了刘芳去修缮慈宁宫,又让朝中的心腹官员,到处鼓吹自己至纯至孝。反正这个名声已经在他头上了,不利用多浪费啊。
只是刘芳接了这个活计,却不是什么轻松差事。自从刘芳去慈宁宫,负责起修缮一事,隔三差五就要被御马监的人为难几次。不是说车马不能从这个门进,就是砖瓦土木今日不宜,或者,直接就说今日这里严防,不能进出。
御马监就这么处处为难刘芳,刘芳自然也会跟肃宗哭诉。为了面子上的那点孝心美名,肃宗也不好直说。
可是刘芳是自小跟着肃宗长大的,对他的心思,如何不了若指掌。所以,肃宗不方便说的话,刘芳哭着哭着,就给说出来了,左右离不开,太后年纪大了,该颐养天年了。(未完待续)
第259章 地动
刘芳跟肃宗哭诉的越多,御马监对他的为难,就愈发变本加厉。肃宗知道之后,除去了几个乾清宫的暗线。这些人,多半是邓太后暗地里塞进来的。
发现这些人之后,肃宗找个借口,随便打发了他们。他是皇帝,想打发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邓太后那里,却也另有想法,总觉得儿子跟自己的距离,越发疏远了。还不如,以前母子相依为命的时候,来的温馨可人。
邓太后感叹归感叹,抓权力的手,倒是一点儿也没有放松。
塞好御马监和后宫的侍卫,邓太后又盯上了前朝和军队。只是邓家一向没什么权势,军队里面又一向等级森严,外来的人,一下子难以占据高位。
邓太后试过几次,碰了好几次壁,总算是学聪明了。既然高阶的武将不听她这个后宫妇人的,那就瞄准中级武将,假以时日,这些人也会爬到最高的级别上面。
而丁岚的父亲,就是邓太后大网里的重要培养对象。丁家父子,人多势众不说,还在宣府和京城扎根极深。若是日后他们成了高阶武将,邓太后就是他们的第一大恩人,或者说,伯乐。
也因此,邓太后跟承恩公府合力,一个在外面拉拢中级武将,一个在宫里替众人开路。两边合力,邓家大网里面的中级武将,升起职位来,都跟一飞冲天似的。
丁岚的父亲丁峰,因为邓太后的这一层关系,过了今年正旦,就正式成了宣府的守备。踏上守备这个位置,离京城就很近了。
而丁岚的丈夫,忠顺侯徐铮,也因为邓家的缘故,进了兵部。在军政方面,邓太后也留了一手。所以说,邓太后的实战经验不足,可她的理论知识,却学的十分全面到位。
毕竟,有贺太后这么高明的一个师傅,邓太后再笨,也差不到哪里去。
先是邓家的外孙成了太子,再是宫中的军力落到了邓太后的手里,现在,邓太后又野心勃勃,对着军队和朝政出发了。肃宗看见了,自然难免胆战心惊。邓太后这架势,哪里像是干政,完全像是夺政。若是夺政,夺的就是他这个皇帝的权力,肃宗心里,对自己的外家承恩公府,越发厌恶了。
就像是要跟邓太后对着干似的,慈宁宫的修缮工程,速度快的惊人。一年不到,慈宁宫已经簇新,只等过了正旦新年,就能择日搬进去了。
肃宗是这么想的,邓太后可不怎么愿意。先且别说,永寿宫是她的福地,一切的好事,都是从这里开始的。慈宁宫远离东西六宫,偏居一隅,这样的地方,如何管理后宫,如何管着皇帝?
所以,邓太后也有她的法子。肃宗修的越快,邓太后就让御马监时不时给他捣点乱,修了破坏,破坏了修,就这么折腾了一年,慈宁宫总算快修好了。
可就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御马监却出了件大事。新年的第一天就下大雪,雪大人手又不够,宫里偏僻一些的地方,积雪来不及扫,就结成了冰。
慈宁宫在东西六宫之外,向来没有人居住,所以,地方就偏僻了一些。道路上的积雪,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结成了一大片的冰。
今天早上,御马监的人,赶了车马,运了些木块煤炭,恰好就从慈宁宫外经过。马蹄打滑,一下子连着翻了好几辆车马。车上的木炭煤炭,就这么跟着马车撞到慈宁宫里面去,也不知道撞翻了什么灯火,一下子就这么烧了起来。
这大火就跟泼了油似的,伴着西风,烧的那个叫痛快淋漓啊。一眨眼,慈宁宫修缮好的侧殿,就烧了个面目全非。刘芳勉强止住火势,就跑来乾清宫找肃宗哭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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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他刘芳再能干,也挡不住人家这样来捣乱啊。本来,你来我往的小斗法,刘芳也能化解。可这样不管不顾,就是要烧房子的做法,刘芳也读过几本史书,识得几个字,只有秦始皇跟项羽是这么蛮横干的。当然,这两人谁也没有一个好下场。
不过,刘芳的层次,还没高深到思考这个问题。他亲眼看见自己一年的努力,就这么化成灰烬,心中不知道多少悲苦。一进乾清宫,再顾不得体面,搂着肃宗的脚,就大哭了起来。
肃宗听说了此事,也是眉头打结。这事情,摆明了就是邓太后示意的。可是他若是追究,邓太后一定早已经准备好替罪羊了,不过是杀两个内侍顶死。而慈宁宫的事,又得往后拖个两三年了。
追究当事人的责任,肃宗倒是不怎么着急。可邓太后一直住在西六宫,却让他如鲠在喉,十分难受。就这么下去,他被至纯至孝的帽子压着,丝毫动弹不得,如何招架邓太后的攻势。
就这么下去,说不定,天下都要变成姓邓的了。肃宗想到这里,又被刘芳哭的心烦意乱,就起身抓了块砚台,正打算狠狠地砸下去,却觉得地动山摇。
刘芳赶紧搂住肃宗的腿,“皇上,皇上,好像是地动了!”
“地动?”肃宗有些疑惑,“真的是地动?”
他的话还没说完,刘芳就起身扶着肃宗,跟宋保两人一起,护着他往外跑了。乾清宫里的人,也都发现地动了。这会儿皇帝都开始往外跑了,大家自然不约而同地,一起往外跑了。还有人边跑,边惊慌失措地大喊,“地动了,地动了!”
好好的乾清宫,突然就有了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肃宗被自己的两个心腹扶着,安全到了乾清宫的外面,就吩咐宫人内侍,去永寿宫看看邓太后如何。这会儿,他还是很关心自己的母亲的。
眼见着宫里乱糟糟的,众人四下张皇失措地乱跑,肃宗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嘉和二年的开始,怎么就这么命运多舛呢?而且,潘知远刚刚请辞,京城就先是大雪,宫里的慈宁宫刚刚修好,又被大火烧了侧殿。现在,竟然又是地动!莫非,这些全是上天的暗示不成?(未完待续)
第260章 刘芳
刘芳扶着肃宗一出乾清宫,邓太后就打发人来问了。
肃宗虽然厌恶邓太后揽权,可她的确是这个世界上,利益与他最一致的,且又血脉相连的人。想到这里,肃宗又有些心软了。
看着脸色仓惶的内侍宫人,肃宗对邓太后的亲情,又飞速占了上风。
“太后的永寿宫里如何了?”肃宗一边问,一边就带着人,往西边的永寿宫而去。永寿宫在西六宫,从乾清宫出去,过了西一路,就是永寿宫的宫门。
肃宗大步流星地赶往西边而去,跟在他身后的刘芳,却心情极度复杂。他刚刚鼻涕眼泪一大把地来乾清宫告状,偏这么一打岔,肃宗和邓太后之间毫无
刘芳自小就跟在肃宗身边,他对肃宗和邓太后母子是如何相依为命,度过后宫艰难岁月的经历,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御马监烧毁慈宁宫侧殿的事情,不管是真心假意,多半是邓太后的意思。刘芳跟御马监斗智斗勇了大半年,成果却被人烧了。现在好容易博得肃宗对他的同情和理解了,却又这么巧,突然发生地动,谁都忘乎所以,没人再记得慈宁宫被烧的事情了。
对于肃宗的性格,刘芳也十分熟悉。若是肃宗已经记挂上什么事情了,谁的话,都不能改变他的心意。可若是他完全没有定下心思,就像现在,一会儿对邓太后的所作所为不满意,一会儿却又母子情深。
这样的情况,对刘芳来说,就是最糟糕的时候了。先且别提,之前大半年的努力付之流水了。若是肃宗和邓太后母子和好如初,他这个小内侍,就会成了他们之间的眼中钉。
肃宗如何反应,刘芳实在是太清楚了。眼下的关心,已经是从心底里起的念头了。看来,邓太后再后宫的日子,暂时不会有什么变化啊。
刘芳垂头丧气地跟着肃宗,一路往永寿宫去了。好在,刘芳也是宫里的人精,没一会儿,就调整好情绪了。本来,他是代表肃宗跟邓太后为首的御马监作对。可是现在,肃宗表现的母子情深,刘芳自然也随之变化了。他之所以与御马监作对,也成了事务矛盾,对事不对人。
肃宗带着一行人,急匆匆到了永寿宫的门口。慌乱四散的太监宫女,看见肃宗来了,一下子都给定在了现场,谁也不敢动上一动,更是没有人发出一点儿声音。好在,总算有人清醒过来了,赶紧跪下给肃宗请安。边上的人听见了,也齐齐跟着跪下三呼万岁了。
刘芳皱着眉头,心想,这永寿宫的下人宫人,可没怎么把肃宗放在眼里啊。否则,能这么马虎大意嘛。
当然,永寿宫的宫人内侍,可不知道,刘芳的心里在嘀咕些什么。
肃宗带着刘芳,两人进了永寿宫的院子。因为地动的缘故,邓太后并不敢留在屋里。这会儿正是正月,天气十分寒冷,宫人们搭起来帷幔,里面再烤上火,倒是有上几分的春意。
肃宗进了帷幔,心中一愣。同样是地动出逃,他出了乾清宫,也就守在屋外,并没什么变化。或者说,后宫二十四衙门的人,谁也没有记起他这个皇帝。反而,二十四衙门把东西全给了邓太后不说,还用最快的速度给搬了过来。一眼望去,就能知道,谁才是后宫最实权的人。肃宗见了,心里隐约又有了一丝不快。
而这一丝不快,很快就被刘芳发现了。
刘芳凑上前,到肃宗身边,不停地嘀咕二十四衙门的事情,比如银丝炭,永寿宫的宫人,都敢用乾清宫上书房的炭火。又比如,永寿宫里的首领太监,竟然能耀武扬威到他们司礼监的头上去。要知道,司礼监可是二十四衙门的首领,哪有外面的太监,管到他们头上的啊。
刘芳受气许久,说起来就有些滔滔不绝。永寿宫的宫人听见了,就不停地彼此交换目光,心想,这刘芳也真轻飘飘,不过才当了内官监的首领太监,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连太后宫里的人,也敢得罪了。
宫里的人,少说也都经过了两三朝的更替,看着刘芳这般咋咋呼呼,谁都觉得,他这样的人,竟然还能做到内官监的首领太监,也真是一件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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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这些人的想法,刘芳也是不知道的。本来,他就比较受宠,肃宗对刘芳,有种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而刘芳自己,身后也有些故事,所以越发认不清自己的处境了。
刘芳祖上,原是前朝的文官,据说品级还不错,至于有没有人入阁,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刘芳现在喝几口酒,就能翻出当年祖上的光荣历史吹嘘一番。谁也不知道,他吹嘘的,到底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假的。
只是这样的刘家,改朝换代的时候,仍是毫不犹豫地倒戈了,投到了大楚皇帝的一边。也因此,得以保存自己的荣华富贵。
可是,后来不知道是什么愿意,可能是族里有人得罪了皇亲国戚,还是树大招风,最后被抄了家,嫡系的几房,非死即伤。也就刘芳,因为年幼,侥幸逃了性命。
只是,刘芳的性命虽然是保下来了,可他却被去了势,成了宫里的小太监。进宫之前,刘芳在少年人里,也算得上翩翩少年郎,甚至,跟少年时候的肃宗,都有过几面之缘。
进宫之后,肃宗十分维护刘芳,干脆调到了自己的宫里。邓太后也不反对,毕竟,这样收留下来的刘芳,才会永远死心塌地地跟着肃宗皇帝。
所以,就这样,刘芳带着一身傲骨和格格不入的脾气性格,进了肃宗当时住的宫殿。又因为刘芳的见识广泛,跟寻常小太监不同,肃宗对他,十分维护。
两人这么一起长大,刘芳自然有些认不清自己的处境。一会儿,他觉得自己不是奴才,是肃宗的好友。可是一会儿,他又极度自卑,觉得自己身心残缺。这样一矛盾,刘芳的性格,在后宫里面,就有些独特了。(未完待续)
第261章 谈话
刘芳跟着肃宗,进了邓太后的帷幔。帷幔里面,温暖如春,花香四溢。
这地动才发生了这么短的一小会儿,邓太后这边,就有这样的条件。刘芳见了,心里难免有些嘀咕。连皇帝都没这个待遇呢,太后却这般享福。可见后宫这些势利眼的奴才,眼睛和心都长到哪里去了。
刘芳对肃宗忠心不假,可他对邓太后的感情,却说不上多好。以前在肃宗寝宫的时候,邓太后就处处挑刺,总说刘芳做事少,待遇太好。
再加上过去一年,因为慈宁宫的事情,刘芳跟御马监,其实就是御马监背后的邓太后之间,斗法都不知道斗了多少个回合。眼下仇敌相见,刘芳自然觉得,邓太后处处都不好了。看见帷幔,刘芳是看不见孝心爱心这些东西的,他的眼里,只看见邓太后的骄奢,只看见宫里的势利眼。
其实,宫里的人虽然势利眼,也踩低捧高,可他们之所以奉承邓太后,最大的原因,还在肃宗身上。可是刘芳被嫉恨糊了眼睛,看不见这些,只觉得心中愤愤不平。
肃宗有时候,也跟刘芳一个想法。可是,他跟邓太后之间,终究是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同时,也是同甘共苦一起过来的。所以,看见帷幔,肃宗虽然一开始有些疙瘩,后来倒是也释然了。
“皇帝,”邓太后自从肃宗登基之后,就再不唤他的名字了,全部改成皇帝。颇有股子居高临下,做天子母亲的自觉。
“太后!”肃宗也很针锋相对,自从邓太后只唤他为皇帝之后,肃宗也改成太后的称呼了。本来,一个喊孩子名字,一个喊一声母后。可现在,两人说话就跟打官腔似的,正儿八经。
虽然,这会儿的肃宗赶到永寿宫,也很关心母亲邓太后的安危。可是两人这么一开口,什么温情的气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既然如此,问好安危,两人就公事公谈的口气,开始了一场一点儿也不温馨的母子对话。
“皇帝,你看看,这国师前天才辞职,今天就发生这么多事情了。”邓太后一刻钟也不给肃宗留,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先是慈宁宫的车马出了意外,还好没伤到人。可是又那么巧,突然起火,烧了这么一日,毁了宫苑不可惜。可惜的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个时候,多不吉利啊。若是有人拿这个做文章,皇帝你可怎么办?现在又地动了,哀家看着,只怕天下人要逼着皇帝写罪己诏了。”
邓太后的话,越说越难听。肃宗的耐心,也越来越少了。只是这会儿,他还皱着眉头,听着母亲邓太后的唠叨埋怨。
肃宗的性子有些不信邪,人家说的事情,他不见的就愿意相信。所以,人家都在那里吹捧潘知远,肃宗就有些不乐意了。
既然这次是潘知远自己提出来,说要请辞回山里修炼,肃宗就送了一个顺水人情,让他回山里修炼去了。
可是,潘知远一离开,京城和宫里,就再没什么顺利的事情了。大雪连天,慈宁宫着火,侧边的宫殿烧毁,再就是今天,突然地动。
肃宗一边在永寿宫里跟邓太后表孝心,忍受着她的官话,还得担心京城内外的地动,是否有人伤亡,是否引起火灾人祸。
两人就这么毫不用心地聊着,邓太后指责肃宗答应了潘知远的请辞。否则,这些事情,意见都不会发生。可是,肃宗又觉得,这些事情,跟他和潘知远都没有一点儿关系。两人鸡与鸭讲,谁也听不进谁的意见。
寥寥说了几句,双方都觉得索然无味。邓太后觉得,肃宗真不听话,做事这般随心胡来。而肃宗觉得,邓太后的手,伸的可真够远的。而这种感觉,肃宗从一开始登基,就已经发觉了。过了这么一年半,他对邓太后的想法,又有些复杂起来了。
这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在屋子里嘀咕了大半天,最后的决定,还是听从了邓太后的意见。让肃宗派人去终南山找潘知远,请他回京城主持大局。
肃宗虽然不怎么想勉强潘知远,可眼下的处境,他也十分清楚。和邓太后斗嘴是一回事,他毕竟也是一个当帝王的人,政治敏感性不会低到哪里去的。
若是没有地动,一切的事情,他这个做皇帝的,都还能主导舆论。可是到了地动这件事情上面,涉及到鬼神太多,只能信了邓太后的说法和主张。
可是,就这么去终南山请人,肃宗又有些放不下面子。他和潘知远之间的交往不少,以前也有仰仗潘知远在太宗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都说恩情是最难琢磨的东西,肃宗上位,多少有潘知远的几分功劳。可是真登基了,肃宗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潘知远了。他给潘知远封了国师,可这个国师的封号,潘知远得来的名正言顺,和当年的恩情并无关系。
肃宗就像欠下了许多债,想还给人家,人家却不需要的那种挣扎感。纠结了几次,肃宗毕竟是皇帝,心里就有些不喜欢了。看见潘知远,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一来二去,两人以前本来亲善的关系,突然开始微妙起来了。
邓太后这么坚持,其实肃宗心里也是认可的,潘知远再不回来,京城如果再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多半又要载到他这个皇帝的头上。毕竟,地动的话,天子是要下罪己诏的。他这个皇位得之不易,肃宗并不舍得轻易毁了自己的羽毛。
邓太后说了一会儿,肃宗倒是点头答应了。只是,他也有个要求,只让邓太后借口祈福,请了潘知远回京。所谓的祈福,就是邓太后的生辰祈福,往年,都定在正月初十。
知子莫若母,邓太后自然知道,这是肃宗不好意思的下台。她也没有穷追不舍,点点头,吩咐身边的宫人内侍,准备好东西,该去终南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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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虽然无奈,可这事,却是不得不行的。若是潘知远不回来,京城的情况继续恶化,那可就真的糟糕了。(未完待续)
第262章 帝师
肃宗答应去请潘知远了,邓太后才算放下心来。
眼下肃宗登基才两年,这潘知远一请辞,京城接二连三地出事。就算跟肃宗没有什么关系,心里本来就有不满的人,一定会乘机闹事。
而且,这天子岂是那么好做的,自然有人会把这些事情的责任,归到肃宗头上。而邓太后的一切权势,都是来自儿子肃宗的皇位。
所以,她对肃宗的位置,看的可能比一切都重。或许在邓太后眼里,这个皇位的重要性,还超过了儿子肃宗这个人。
肃宗和邓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出去,这天下,这京城,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的。京城这么一地动,不知道有多少伤亡。这么冷的天,衣食起居,又是一件大事。
钦天监的监正高守谦,这会儿正颤抖着跪在乾清宫的前面请罪。肃宗见了,一眼睛都懒得看,直接就奔着上书房去了。
魏明这会儿已经回宫,跟在肃宗身边,把高守谦跟他说的话,从头到尾再跟肃宗说了一次。
据说这次地动,高守谦年底的时候预测到过,只是往上递的折子,却不知道被谁给压住了。只说今年这般顺利,又是新年新气象的,不让往上递这样不吉利的折子。
听了这话,肃宗的气才稍微顺畅了一下。他在上书房的时候,心里都恨不得要砍了监正高守谦了。这会儿听了魏明的话,倒是没有那么生气了。
魏明看了一眼跟着肃宗出入的刘芳,也不多说话,瞟了一眼,径直跟着肃宗进去了。反而是刘芳,微微哼了一句。
魏明是太后派到肃宗身边的,自小就管着刘芳和宋宝这些人。现在肃宗有了跟邓太后打擂台的态度,刘芳这样性格张扬的人,自然按捺不住,先行挑衅起魏明来了。反而是魏明为人沉稳,并不怎么接刘芳的茬,事情也就没怎么闹起来。
肃宗一行人进了书房,里面已经候着好几个内阁大学士了,为首的,正是白发苍苍的首辅霍君实。
过了年,霍君实就已经六十八岁了,离古来稀的七十岁,不过两三年的功夫了。到时候,肃宗也可以选一个自己中意的首辅了。
只是这两年里面,肃宗对这个帝师加首辅,还得尊敬有加,博一个尊师重教的美名。眼下的肃宗,手里还没多少功绩,手里能打的牌,也只有孝顺尊师这些传统美德了。等他真掌握了权力,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帝王,那会儿,这天下才是他的天下。
肃宗看了一眼白发巍巍的首辅,心里慢慢压下了愤怒。刚才魏明已经跟他说过了,钦天监监正一早就预测到今年年初的地动了,只是有人拦着不让上报。而这个拦着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首辅霍君实。
每个首辅都有自己的毛病,而霍君实的毛病,就是跟皇家离的太近了,最后觉得自己不是臣子,反而是皇帝的师傅加长辈了。
当然,霍君实的的确确教过肃宗,可是,他同时也是许多皇室宗亲的师傅。如果非要讲个什么师徒关系,霍君实的确是帝师。只是,这层师徒关系,在以前并没有给肃宗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得到更多的训斥和磨炼。
霍君实一开始并没有选择站队,直到贺家覆灭,贺太后一系的人被清理干净了,霍君实才在矮子里面拔将军,站到了肃宗这个三皇子的身后。而霍君实的大女儿,也是那个时候嫁到邓家,做了承恩公府的儿媳妇。
或许是希望过高,霍君实对肃宗一向没有什么如坐春风的态度,只有更加严格的要求,更加严苛的挑剔。
所以,总的来说,肃宗这方面对他们的师徒关系,并没有多少美好的回忆。
这会儿又听说,地动本来可以预防的,被首辅霍君实的人给拦下了,肃宗自然把这个错,怪罪到霍君实的头上去了。只是眼下的肃宗,还不能表现出心中的不满,看来这皇帝,也不容易做啊。
肃宗在心里平心静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吩咐魏明,“让高守谦起来吧,这事他也有责任,就算有人说不吉利,他这个做监正的,还是得来跟朕说的。”
这话,说起来是给高守谦的,却是给在场的首辅霍君实听的。
魏明自然明白,肃宗一说完话,他就出去请高守谦了。
“首辅,”肃宗说,“这次的地动,高守谦说了,应该还有一两场后续,到时候,还得麻烦首辅照看京城的百姓了。衣食住行,还有粮米药物。”
这些事情,都是细枝末节的低微工作,本不该首辅负责的。可是,霍君实也知道,这会儿肃宗的心情,估计十分糟糕。否则,他一向都称呼自己东江先生,这会儿却很疏远地喊首辅了。
可是,霍君实当首辅的时候,肃宗还是个兢兢战战,事事小心慎微的三皇子。别说太宗没有看好肃宗,连霍君实这个当首辅的,都没怎么看好他。
虽然现在肃宗已经登基两年了,霍君实心中,对他的尊重和敬畏,却还没有建立起来。面上虽然十分尊敬,可霍君实心里,却只有提拔自己的太宗皇帝。
这对师徒君臣,就这么各自戴着面具,一个压抑心中的不满,一个压抑心中的轻视,讨论好京城地动的处理细节。如何安抚百姓,如何摆设粥摊,如何延医布药,甚至,如何加强防备,以防有人趁乱放火抢劫。
商量好一切,霍君实一身疲惫,带着次辅和几个大学士,出了乾清宫。这地动,据说今晚还有一次,他们实在没有时间抱怨,只得匆匆出宫做事去了。
次辅胡士亮却留了一个心眼,跟肃宗的心腹亲信刘芳,偷偷约在了宫外见面。自古宦官不得干政,更不能和百官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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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古也有个传统,严禁什么,这事偏偏就会发生,推崇什么,偏偏这事就很稀少。所以,內侍结交朝臣的事,一向都很常见。只是,谁都不告诉皇帝罢了。(未完待续)
第263章 传说
刘芳在肃宗那里告了状,刚打动肃宗,却被这次的地动,打击的毫无作用了。
本了,肃宗也有些不满邓太后的所作所为了。可是经了这么一次灾难,他又觉得,母亲这一辈子也不容易,能让她随心所欲过几天顺畅日子,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该阻拦。只要这些事情,还在他的底线范围以内,肃宗就决定,来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一点,正是刘芳最不愿意看见的。
他原是好人家的官家子弟,最后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净身进宫做了内侍。谁都有上进心,更何况像刘芳这样大起大落过的人。
进宫之后,他也算运气,得了肃宗的青眼,才从一个小小的内侍,混到了现在内官监的首领太监。
这样心高气傲的刘芳,如何愿意屈居魏明之下?所以,刘芳动了结交百官的心思,自然有人给他从中搭桥引线,联系上了首辅霍君实。
霍君实在朝中虽然算不上一手遮天,可在文官里面,却十分有分量。刘芳搭上这条线,心里还是十分欢喜的。
这会儿,霍君实让人叫了刘芳,在城西金鱼胡同里喝茶,刘芳就飞速去了。
见了面,霍君实也不问别的,只问刘芳,“这高守谦的事,究竟是谁在皇上面前嚼舌头来着?”
“除了魏明,还有哪一个啊?”刘芳喝了一口茶,开始诉说自己对魏明的不满。
在刘芳心里,他还觉得自己是个文官人家出身的子弟。所以,刘芳更愿意跟霍君实这样的文官来往,多少能让他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过去的荣光。
可是在外人眼里,他却是个卑躬屈膝的内侍。在霍君实眼中,刘芳自然也没什么分量。跟他来往,不过是为了宫中的消息罢了。
霍君实忍着不耐烦,听刘芳抱怨了一大堆,得出一个结论,刘芳的敌人是魏明,而魏明又在皇帝跟前说过自己坏话。
只是相比刘芳,霍君实觉得,魏明在宫中的地位更稳定,日后的发展更大。只是,像魏明这样明哲保身的人,不可能像刘芳一样,什么事情都敢做。所以,虽然刘芳满身毛病,可这样的人,用起来更加便利。
霍君实得了刘芳的回答,本就有些急着离开,可刘芳却说个没完没了。霍君实无可奈何,只得微微闭上眼睛,喝茶打起盹来。
“首辅大人,”刘芳突然问,“您老可曾听过蜻蜓的事情?”
霍君实的眼睛突然睁开,眼里隐约有些寒光,冷冷地瞥了一眼刘芳,问道,“什么蜻蜓?”
刘芳打了个冷颤,有些结巴地说,“就是,就是前朝,那个蜻蜓的传说……”
“前朝旧事,本就不该提起来,”霍君实很威严地拦下了刘芳,“这些前朝的事啊,可千万别再四处问人了。若是被人知道你在打听这样的事情,说不定又要绕到你祖父的那件事情上去了。”
“多谢首辅大人提点,”刘芳对霍君实一向有种孺慕之情,看见霍君实这么上心,刘芳很是感激。
霍君实劝好刘芳,就立即离开了。这蜻蜓的事情,看来,又有人在京城提起来了。否则,像刘芳这样自小进宫的内侍,如何得知。
而这会儿的永寿宫里,邓太后也正等着今夜的第二次地动。钦天监的监正高守谦,一早就跟她通过气,所以这次宫里才没出什么意外。
对于首辅霍君实的独断,邓太后一向有些看不惯。以前太宗的时候,邓太后没有话语权,可是现在不同往日,邓太后觉得,自己要是不插手,很多事情都得泡汤。
这次的地动,霍君实的人给拦下了,不让肃宗知道。邓太后也没反对,自己让人做好一切准备,等事情一发生,才好叫皇帝看看,谁是真心为他好的,谁是口是心非的。
见识过太宗的冷血无情,邓太后也懂得了一个道理。无论什么权力,都比不上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力。
所以,肃宗一登基,邓太后就把自己的人马,安排到后宫各处,主管宫女和女官的六尚宫就不说了。连主管内侍的二十四衙门,邓太后也塞了无数的人马进去。
而且,邓太后的目标还不低,紧紧地盯着二十四衙门最重要的位置,就比如司礼监和御马监。
司礼监是二十四衙门之首,管着所有内侍。而司礼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陪在皇帝身边,替皇帝抄写奏折上的内阁批文,传宣谕旨。
前朝的时候,司礼监的大太监,比如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还能兼领地方事务,比如军镇的守备督军之类。
邓太后放在司礼监的人选,就是掌印太监魏明。魏明身在曹营心在汉,后来又对肃宗死心塌地,所以,邓太后觉得魏明干的还不错。
而肃宗也觉得,魏明的心是向着自己的。所以,魏明在这么一个风雨飘摇的位置上,倒是也还坐的安稳。只怕换了任何一个人坐这个位子,都会不得安宁。
而在御马监,邓太后几乎塞满了自己的人手。御马监不只管理御马,而且还管着皇帝的私人军力,也就是皇帝的保安军力,比如前朝的锦衣卫等。所以,御马监的权力和影响力,都不容小觑。
邓太后知道,后宫不得干政,所以她在司礼监还算有所控制,可到了御马监,就好不控制了。邓家本就是中下级武将出身,对军力的事情,邓太后懂的不少,可以用的人手,更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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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肃宗登基后的这一两年里面,邓太后完全掌握了御马监的一切。若是邓太后有心造反做乱,肃宗的小命不保。只是邓太后就肃宗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也不会害了他的性命。可是肃宗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无论是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别人手里,都是有些担心的。更何况,肃宗是天下至尊的皇帝呢。
邓太后正想着事情呢,却觉得桌上的茶水有些晃动。
“太后,又地动了,”永寿宫的大太监黄敏学一点儿也不慌乱,拿了大氅,替邓太后披好,扶着出了宫门。(未完待续)
第264章 枯井
第二次地动很快就过去了,正如钦天监的监正高守谦说的那样,这次一点儿也不厉害。只是有第一次的教训在前,地面稍微一动,宫里的人都纷纷跑出了宫殿。
邓太后一早就从高守谦那里得知,这次的地动,还有第三次。只是这第三次,可能是今夜子时,也可能是明日夜里。至于强度,只会更小,所以,邓太后倒是不怎么担心,只让黄敏学扶着自己,又回了寝宫休息。
只是,邓太后在寝宫里刚睡到亥时初刻,却被外面的说话声给吵醒了。
邓太后睁眼一看,门口站着黄敏学,而黄敏学的边上,却站着尚宫局的尚宫苏云华。
苏云华是女官首领,就想魏明是内侍总领一样,管着大半个后宫的事情。若不是万不得已,这个时辰,苏云华一定不会来永寿宫。
邓太后管着后宫的事情,这会儿既然已经被吵醒了,自然就打算过问一下了。黄敏学赶紧服侍邓太后起身,披衣服拢被子热汤水,一气呵成。
苏云华见邓太后被自己给吵醒了,颇为内疚,跪了地上请罪,“这般纷扰吵闹,请太后恕罪!”
“你都来了,还是先跟哀家说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邓太后的性子不急躁,管理后宫的手腕虽然比不上她的婆婆贺太后,可她这么慢条斯理的模样,看在下人眼里,总觉得她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色。
苏云华平静了一下,斟酌了一下,挑了最合适的话开口了,“太后,您记得春禧殿西侧的那口井吗?”
按理说,苏云华这话问的有些突兀。这后宫里面,少说也有几百口井,堂堂一个太后,如何知道哪个具体的井呢。
只是,这春禧殿就在慈宁宫附近,修缮慈宁宫的时候,邓太后带着苏云华,还亲自去查看过进度。当时,大家就在附近的春禧殿休息落脚,用了些茶水。
宫里的水井虽然很多,可饮水,却全是宫外山泉的水。这宫里的井水,除去洒扫卫生之用,就是用来走水的时候灭火。
当时邓太后就注意到,这春禧殿的西侧有个枯井,被草木掩埋,又塌去大半。若是维修,只怕费时更加费力。所以,邓太后干脆就吩咐黄敏学,跟宫里的工匠们说一声,彻底掩埋了这口枯井。
时隔不久,苏云华这么一问,邓太后自然就反应过来了,问,“那口井怎么了?”
苏云华犹豫了半刻,心想,宫人和内侍总说,半夜听见那口井里有什么异样的声音。这种话,她也实在难以启齿,若是说给太后听,吓着她了,自己可吃罪不起。
所以,苏云华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略过这些鬼神之说。
“春禧殿西侧的那口枯井,本来已经被掩埋了,”苏云华很简单地说,“可是这次地动,把这口井,又给震出来了。”
“哦,那就再埋一次吧。”邓太后有些不明白,不就是再埋一次的事情嘛,这个苏云华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为了这么点小事,大半夜地来永寿宫,还把她给闹醒了。
“太后,这……”苏云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了,“那口井有些古怪,本来早就是枯井了,今天地动过后,却开始有水了。”
“不就是有水了嘛,那就不用埋了,找人修一修吧。”邓太后仍旧不明白,为什么苏云华非得来永寿宫跟她报告此事。地下水脉错综复杂,有些枯井,经过地动,说不定就有水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奴婢说的不是很准确,”苏云华纠正道,“那个井里面的水,看起来却是红色的……”
“什么?”邓太后这会儿倒是清醒了,先是正旦大雪,接着是潘知远请辞,之后就没一件事情顺利过了。地动,再是枯井有水,这水的颜色还是红色的,怎么看,都是妖异之相啊。
“快,快去终南山请国师回京!”邓太后已经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迭声喊人去请潘知远了。
这后宫原是前朝大梁的后宫,里面的许多东西,周家虽然占了人家的地盘,可具体如何,并不清楚。
邓太后在后宫这么多年,对许多地方,也不敢轻易涉足。现在枯井有水,还是红色,怎么看都不吉利的很。
黄敏学得了邓太后的懿旨,赶紧安排人手,快马加鞭赶去终南山,务必要请潘知远回京主持事务。
突然,邓太后又想起了了,“孙神仙,孙神仙还在京城吗?”
正旦那天,潘知远请辞,邓太后就派了福王等人,去朝天宫请他不要离开京城,留下来辅佐肃宗。可是,潘知远一早就去了终南山,可他的师傅孙道隐却在朝天宫里。邓太后一直想去见见孙道隐,却没找到机会。这会儿地动频繁,还有枯井怪事,邓太后马上就想到孙道隐了。
“太后,”黄敏学回道,“孙神仙已经离去,具体何时离去,怎么离去,并没有人看见。只是这会儿的朝天宫里面,只有国师的四个徒弟在那里主持事务。”
“国师的徒弟,”邓太后突然想起里面一个比较面熟的,就问,“那个面白又留胡子的是谁?”
这个面白长须的,正是潘知远的二弟子陈飞龙。邓太后之所以记得他,一则是因为陈飞龙一直负责人事接待,邓太后看过几次,觉得眼熟。二则,是因为陈飞龙的样貌,和黄敏学有些相似。若是去了胡须,倒是有八分相像。
“那是国师的二弟子,陈飞龙。”黄敏学答道。潘知远的四个弟子,跟宫里内侍,还有宫人和女官的关系,都十分亲近。黄敏学又是永寿宫里的首领太监,众人对他,就更是巴结的厉害了。
“国师回京之前,就让这个陈飞龙进宫一趟,”邓太后想了想,不提这个诡异的枯井,只说,“让他进宫做场法事,这场地动这么突然,京城的百姓,怕是死伤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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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邓太后还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是为无辜的百姓难受。其实,若是她真有些替百姓考虑,一早就可以跟肃宗通下气。她这个母亲说的话,肃宗总会看重几分。有则备之无则防之,说不定就能救下许多百姓的性命。(未完待续)
第265章 进宫
“二师叔,二师叔,宫里来人请你,让你赶紧进宫呢。”
陈飞龙正在屋里休息,睡到一半,却听见门外有人大呼小叫。开门一看,正是师兄李云麟的弟子商灵均。
商灵均原是个账房先生,算账结账很有一套本事,就被李云麟给看上了,带进了师门。李云麟管着朝天宫的账目和香火,收了商灵均为徒,如虎添翼,做事十分顺畅。可这个商灵均在道家修炼方面的修为,几乎为零,他进朝天宫做道士,倒不如说,他是来给朝天宫做账来的。
可是,众人看在商灵均能力出众的份上,并不计较他的道家修为过低,也不计较他的个性,有时候太过咋咋呼呼。
潘知远的徒孙一辈,虽然以商灵均为首,可他并不专心修炼,日后也不会继承任何人的衣钵。
所以,商灵均在朝天宫里面的人气,反而因此变的很好。毕竟,他不会是任何人的竞争对手,而且还是个可用之才,众人对商灵均的忍耐度,就变的很高了。
敢在半夜这么砸陈飞龙的门,整个朝天宫里面,估计也就这个商灵均了。
听见宫里两个字,陈飞龙的睡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一边穿衣服,陈飞龙就一边问商灵均,“宫里到底是怎么说的,怎么会让我去呢,大师兄呢?怎么没让大师兄去呢。”
“师傅让弟子来跟二师叔说,宫里有人来请,让师叔尽快动身。别的,什么都没跟弟子说呢。”商灵均也是半夜被人喊醒,这会儿传好师傅的话,也有些反应不灵敏了。
“什么话都没有说?”陈飞龙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这大半夜的进宫,本就可大可小。宫里一般落钥之后,很少再开宫门。若是没什么怪事,不可能这个时辰,还派人来朝天宫。
而且,宫里请人不请大师兄,反而请他这个二师弟,更有些古怪了。要知道,李云麟跟着潘知远的时间最长,法术也最高深。
可是,商灵均语焉不详,陈飞龙问了半天,也只隐约得出一个结论,大师兄李云麟可能挺不高兴的。可是这次是宫里邓太后的懿旨,谁不高兴,都得忍着别说话。
陈飞龙心里暗自高兴,可又有些担心,万一进宫之后,局面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又该如何。
跟着商灵均到了上清宫的前面,陈飞龙就看见两个等的有些不耐烦的内侍。朝天宫夜里也要落钥,这里外之分,就定在上清宫的宫门前面。
内侍因为进不了后半边朝天宫,心里正有些不痛快呢。看见陈飞龙出来了,一个就有些阴阳怪气起来了,“陈天师,咱家等了这大半夜的,可把您给盼来了。太后她老人家可还等着呢,咱还是赶紧吧。”
“是是是,麻烦您了。”陈飞龙一向八面玲珑,并不把内侍的气话放在心上。毕竟,他主持朝天宫的接待事项多年,早已经磨的没什么棱角了。
内侍见他谦和,倒是也不好继续发火了。毕竟,太后真在等陈飞龙,若是出了点意外,到时候他也不好交代。所以,两个內侍唠叨了几句,就带着陈飞龙,火速赶回宫里去了。
一路上,陈飞龙也试图问一下情况,却怎么也问不出来。一则这两个內侍的态度颇为恶劣,二则,宫里已经吩咐过这两人,不要细说,先接了人进宫再说。
这事倒不是邓太后不信任朝天宫,而是她担心,万一这样的事情传到外人耳朵里面,肃宗的威望,只怕要大打折扣。他们母子荣辱与共,邓太后自然不许任何事情,伤害到肃宗的威望了。即使,这样地动和枯井的事情,和肃宗并不相干。
陈飞龙有些忐忑,也有些得意,忐忑的是,这次的事情,明显不怎么简单;得意的是,太后没要李云麟进宫,却召了他进宫。
一路颠簸,陈飞龙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口。毕竟是邓太后的懿旨,众人很快就放了陈飞龙进宫。宫人带了陈飞龙,飞速赶往西边。
陈飞龙跟着师傅潘知远,倒是来过几次后宫,知道邓太后的永寿宫,就在西边。客户到了西二路,这引路的宫人,还在继续往前走。
这越往西边走,陈飞龙就越发提心吊胆了。要知道,现在的太后,仍旧住在西六宫的永寿宫里面。
这永寿宫虽然是西六宫,可它和中轴线上的乾清宫,可是挨的非常近。眼见着带路的太监,越过永寿宫,一路往西而去,陈飞龙的心里,难免有些害怕起来了。
好在没一会儿,就到了春禧殿的门口。陈飞龙虽然没有来过春禧殿,可是潘知远给慈宁宫做法事的时候,陈飞龙也跟着一起来过。
这会儿到了春禧殿的前面停下,陈飞龙倒是松了一口气。先前引路的内侍低头猛走,陈飞龙还担心,会不会走到西六宫后边的冷宫里去。
陈飞龙倒是不担心冷宫会用到有什么难度很高的法术,只是冷宫的事情,多半是不能让人知晓的。若是他牵扯到冷宫的事情里面去了,日后的发展,就会受限。
看见内侍停在春禧殿的门口,陈飞龙反而松了一口气。只是,他刚一轻松,就看见永寿宫的大总管黄敏学,就站在门口候着。
陈飞龙赶紧上前招呼,“黄公公,您这是在等贫道吗?”
“陈道长,您可算是来了,”黄敏学迎上前,引着陈飞龙,直接就往西侧去了。一路上,黄敏学就把这次的地动,以及这个枯井突然有水,水的颜色又有些古怪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跟陈飞龙说了一次。
听完黄敏学的话,陈飞龙觉得,这事倒是不怎么难办。有可能,只是枯井多年没水,连上水脉之后,引出一些带颜色的积淀。就算是鬼神之事,陈飞龙觉得,自己的法术修为,对付这样的小魔小怪,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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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敏学看见陈飞龙胸有成竹,倒是也不焦灼了。毕竟,这会儿有个正儿八经的法师了,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未完待续)
第266章 设醮
黄敏学带着陈飞龙,到了出事的春禧殿北侧,找到了那口怪异的枯井。
这口枯井,明明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水了,这次地动之后,却有了水。地动之后有水不算什么怪事,可怪就怪在,这水的颜色不对劲啊。说是红色,却更像是血的颜色。
饶是陈飞龙见多识广,见了这口枯井,心里也有不详的感觉。
“或许,是地动之后,把多年没有疏通的地方给连上了,”陈飞龙嘴上虽然这么解释,心里却很明白。宫里的人手那么多,或许,这井一早就有人下去看过了。工匠们找不到原因,他们才想到鬼神之说上去。
“也有可能,”黄敏学却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一边吩咐宫人去内官监找刘芳派工匠过来,一边又跟陈飞龙说,“太后她老人家也说了,这次地动,京城百姓伤亡颇多,还是请陈天师设坛做法,为天下苍生设醮祈福。”
黄敏学的理由很是冠冕堂皇,可是这么大半夜的把陈飞龙招进后宫,可不是简简单单给天下苍生祈福的。摆明了,是让陈飞龙解决这口枯井的怪事。
陈飞龙心中会意,就接着黄敏学的话说,“太后仁慈,是天下百姓之福。贫道这就设坛做法,还请黄总管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设坛。”
黄敏学点头答应,马上吩咐宫人内侍下去准备了。
去朝天宫之前,宫里已经备下做法事的祭坛法器了。只等着朝天宫来人,就能设坛做法了。
陈飞龙的话音刚落,就有宫人抬着祭坛香炉,鱼贯而出。按照他说的五个方位,摆好了祭坛,焚起了香炉。
陈飞龙这次进宫,也带了几个自己的弟子。弟子们服侍他更衣净手,散下头发,带上芙蓉玄冠,披上轻尘净衣。
收拾完毕,陈飞龙半闭上眼睛,缓缓念起了五方卫灵神咒。
这会儿夜色深沉,后宫里却灯火通明。春禧殿里人头攒动,却没什么声响,只听见陈飞龙的声音,深沉稳重。
焕照东乡,洞映九门。转烛阳光,扫秽除氛。开明童子,备卫我轩。收魔缚祆,上对帝君。奉神正道,赤书玉文。九天符命,摄龙驿传。
偶尔,也有屋檐上的积雪滑下,或雪或冰,落到水中,砸到地上,沙沙作响。
这次的法事,说是给受灾的百姓祈福,可说到底,却是消除春禧殿的怪异之事。宫人们虽然也都看见了,可是,谁也不敢对外说些什么。毕竟,自己的小命,总比说真话来的更加重要。
五方卫灵神咒要从东方念起,经南方,西方,北方,最后回到中央。众人屏住呼吸,除去冰雪消融的声音,就只有陈飞龙念经的声音了。
道教是大楚的国教,众人对经文的内容,也比较熟悉。听见陈飞龙念到中央的经文,谁都在心里,默默地跟着他念道。
元炁阳精,炎上朱姻。洞照天下,及臣等身。百邪摧落,摄鬼万千。中山神咒,普天使然。五灵安镇,身飞上仙。
陈飞龙的经文刚念好,突然就有个内侍尖声欢呼了一下,“黄总管,黄总管,好了,这井水好了,干净了,没颜色了!”
众人一听,全都呼啦啦围了过去。陈飞龙也彻底松了一口气,这井水红的古怪,果然是鬼神之事。还好,他的法术也还能控制的住场面。
內侍宫人正围着这井水感慨,陈飞龙却想功成身退,告辞出宫了。可是,他想告辞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却有人突然尖叫了起来。
“啊!”最先尖叫的,是围在井边的几个宫女,接着,是她们边上的內侍,再接着,是离井有些距离的宫人。
黄敏学一脸惊慌失措地望向陈飞龙,只是这会儿的陈飞龙,脸上的表情,不见得比黄敏学好到哪里去,也是目瞪口呆,完全没有料到,井水已经恢复无色,怎么就又出问题了呢。
这时,外面隐约响起一个声音,像温玉那般柔和,却又像青松那般风骨卓越。
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
声音由远及近,吟诵的,却是易经中的文字。陈飞龙的脸上突然明亮起来,似乎刚才的一切惊慌失措,都与他无关似的。
“师父,是师父来了。”陈飞龙很兴奋地跟黄敏学说,只是,他终究忍下了后面半句话。其实,陈飞龙还想说,师傅潘知远若是来了,这世界上,就再没什么可以担忧的事情了。
只是,陈飞龙毕竟也想日后独当一面,这样没有底线的话,暂时,还不能随意说出口。所以,陈飞龙忍下这后面半句话,也是一脸兴奋地看向师傅潘知远的方向。
潘知远人还没到,声音却已经飘到春禧殿了。
宫人们尖叫的声音,也渐渐缓和了下来。只是,看众人的脸色,似乎很多人还在幻觉之中。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看见了什么,竟然被吓成这个样子。
没一会儿,潘知远就一身青衣白袍地过来了。金冠白袍,再加上潘知远的模样,看起来,真不像这个尘世间的人。
陈飞龙看了一会儿,心想,难怪师傅总说,收弟子要找有用的。至于什么叫有用的,现在看见师傅的模样,陈飞龙觉得,长的仙气飘飘,也是一种本事啊。
潘知远到了陈飞龙的跟前,念了句咒文,随手一挥,边上癫狂的宫人和內侍,也开始满满安静平和起来了。只是经过这么一次癫狂,众人的表情,都有些不怎么自然了。
等众人都有些正常起来了,陈飞龙到了师傅跟前请安,潘知远却问他,“这井水明显有问题,你为什么还用五方卫灵神咒呢?”
五方卫灵神咒多用于祈福避灾,陈飞龙听了黄敏学说的祈福,脑子就有些钻牛角尖了,只记得祈福,为天下求太平。
虽然五方卫灵神咒也能用于驱除恶灵,可却远远比不上别的经文,比如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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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飞龙只顾着大体上好看,却选了效果最弱的一种方式,最后事情没有做成不说,还差一点就砸了朝天宫的招牌。
万幸,潘知远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267章 黄门
陈飞龙一向做事得体,难得出错。
这次因为面子问题,陈飞龙没选对法术不说,还差点惹出祸事。这会儿被潘知远责问,陈飞龙自知错在自己,却仍旧不想在众人面前落下面子,仍旧有些嘴硬,“黄总管说了,是替天下苍生祈福,所以弟子才选了五方卫灵……”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潘知远一瞪,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黄敏学自然也知道,这两师徒在说些什么,他赶紧打圆场说,“国师回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太后和皇上,可是盼了很久。国师,这厢的事情,咱家还得跟太后回复一下,要不,您也一起去永寿宫坐坐吧。这两天您去终南山了,太后那里可真冷清了许多。”
其实,邓太后之所以拉拢潘知远,最大的原因,就是道教。到不是道教可以延年益寿,而是道教是大楚的国教,潘知远又是国教在红尘俗世里的最佳代表。别的不说,光潘知远那个模样,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所以,邓太后自从进入中老年以后,就没什么太多男女界限了,常请了潘知远进宫和她说经文。其实,潘知远的实际年纪,不见得比她小多少。
只是,潘知远仍旧没放弃教育弟子,对着陈飞龙,冷冷地说道,“这井上设了天山遁和天地否两卦,内含艮到坤阴的转变。而艮卦有上一阳爻和下两阴爻组成,阳轻阴重之卦,游走于地面与地下,类象为鬼。艮化坤,艮为门,化坤为开门放饿鬼之象。你一念五方卫灵神咒,这艮化坤,艮为门,后果你知道嘛?”
这会儿,陈飞龙也已经回过神来了,的确,他的做法若是再久上那么一刻钟,别说刚才那几个井边上的宫人內侍,连他自己,都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陈飞龙心中一惊,赶紧跪下,“师傅,徒儿知错了。”
“起来吧,”潘知远微微点头,“你先回去,为师先去见过太后跟皇上。”
“是,徒儿遵命。”陈飞龙从一开始的法师模样,又变回以前八面玲珑,温顺可人的状态了。
潘知远愣了一小刹那,可是想到自己跟着师傅孙道隐的时候,也有些自己的脾气和性格,就有些释然了,谁都一样,还是别计较了。
潘知远没有听黄敏学的话,反而先去乾清宫见过肃宗了。
肃宗对邓太后和潘知远走的近,一向也有不满。这会儿见潘知远十分头脑清楚,一回宫,处理了春禧殿的事情,就径直来乾清宫见自己了,肃宗心里也有些得意了。这个潘知远,晾他一会儿,他就知道谁是正主了。看来,以后还是不能太给他面子了。
肃宗心里正洋洋自得呢,潘知远却问,“皇上,贫道有些话要跟皇上细说,不知道,可否屏退左右呢?”
听了这话,肃宗一愣,要知道,潘知远不仅法术高强,连骑射武功都很不错。若是他对自己有什么异心,书房里又没有外人,自己这个皇帝,岂不是小命不保。
肃宗正犹豫呢,潘知远就打算开口说话了,他想说的事情,本就十分隐秘。可这个后宫里面,哪里能守得住什么秘密呢。
就算肃宗跟他的对话,没有外人听见,也难保,最后传的众人皆知。
肃宗到底是个小心的人,见潘知远无所顾忌,打算开口说话了,就赶紧挥手,示意魏明带着人退下了。
以前,肃宗对魏明深信不疑,可是有些事情,若是没人说给太后知道,太后怎么可能对他的言行如此清楚。宋宝和刘芳是他自己亲手提拔栽培的心腹,剩下最可疑的,自然就是魏明了。
魏明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可疑,见肃宗挥手,就赶紧带着书房里面的下人,退了下去。
见众人退下了,肃宗倒是招呼潘知远坐下了,“国师远道而来,还是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桌上有茶水,肃宗倒是不见外,直接给潘知远斟了一杯茶水。
潘知远谢过茶水,喝了一口,放在桌上,问肃宗,“皇上,您可听过黄门之事?”
肃宗自小在宫里长大,对前朝旧事知道的很多。而这个黄门之事,就是前朝传的最五花八门的传说。
有人说,前朝之所以灭亡,是因为前朝皇帝搬空了国库,全搬到自己的内帑小金库里面去了。而这个小金库的门,就是金子打造的,也称黄门。
也有人说,这黄门是易经上的坤位。东方属木是青色,西方属金是白色,南方属火是赤色,北方属水为黑色。只有世界的正中方,属土为黄色。
京城为国之中央,而皇宫又是京城的中央。这黄门,有可能就在后宫之中。可究竟在哪里,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没有人知道。
不过,坊间还有一个说法,都说黄门是内侍的别称,说不定,前朝之所以灭亡,跟大梁的內侍很有关系。至于这黄门是不是內侍的那个黄门,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五花八门的传说,却都离不开一个地方,那就是皇宫。
所以,世人总把这个黄门的传说,绑定在大梁贺家修筑的皇宫之上。大楚的周家皇室得了天下,也搬进了贺家人建的皇宫里面,却仍旧没有十全十美的感觉。
毕竟,大梁灭国的时候,毁了许多文书存档,与皇宫有关的,就只剩了一张全景图。至于地下的工程如何,是否有什么暗道,都是太宗登基之后,派人慢慢探究出来的。可是,这项工程浩大,皇帝又住在后宫,进度一向不怎么快。到了肃宗一朝,也不过才知道了十之二三。
潘知远一提起黄门,肃宗就想起来这些旧事了。他自小在宫里长大,各处乱钻,对传说秘闻十分好奇,自然知道这些掌故了。
“这么说,这个黄门,真的就在后宫了?”肃宗突然之间,有了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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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潘知远点点头,说,“春禧殿的枯井,应该就和黄门有关。只是,并不是黄门本身。”(未完待续)
第268章 入世
听说传说中的黄门,就在自己的皇宫里面,肃宗也变得有些激动了。毕竟,这可是他自小就听习惯了的传说啊,谁晓得,竟然还有成真的那一天。
“那国师可知道,这黄门该如何开启呢?”肃宗追问道。
“不知,”潘知远摇摇头,看见一脸兴奋的肃宗,心里有些叹气。果然这事,还是不说为妙啊。
“国师,”肃宗拖长音调,又问,“这黄门里面,真的是前朝贺家的财富吗?”
“呵呵,”潘知远冷笑,“皇上,您也坐着龙椅。您说,若是前朝贺家有财富,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天下大乱嘛?”
肃宗摇摇头,而今他在龙椅上面也已经坐了快两年了,虽然也有许多掣肘之处,可这个天下,他是丝毫都不愿意让给别人来坐的,更何况,还是异姓的外人呢。若是贺家当时在黄门里面存了巨大的财富,怎么可能不去动用呢。
“那里面,究竟是什么呢?”肃宗又问。
潘知远摇摇头,“贫道不知道,只听师傅说过,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这黄门里面,应该只是世道人心。”
“国师是说,这黄门是幻,黄门后面的一切,也是幻吗?”肃宗跟潘知远念过几天经文,知道一些道家的清静无为。
“皇上这么理解,就是天下万民之福了。”潘知远微笑着说道。
肃宗也相应一笑,这一次,君臣两人,才彻底没了芥蒂。地动之后,潘知远火速回京救急,救急之后,也没有去见太后,反而跟着来见肃宗了。肃宗心里要的,就是别人对他的看重。
肃宗是九五之尊,天下谁人不看重他。可肃宗要的,就是这种谁都把自己放在唯一的位置之上的感觉。
现在,他觉得潘知远对太后,远比不上对自己用心,就舒畅了许多,跟潘知远说笑起来,十分轻松。
潘知远见肃宗一改常态,跟自己有说有笑,心里也是微微叹气。以往对这个肃宗,他的确没有多少敬意。
大楚的开国君主,无论是太祖还是太宗,都有些个人魅力。太祖以一个寻常武将的身份起步,最终夺得天下,开国皇帝的气势威严,绝非肃宗可比。
而太宗先是凭借嫡母贺太后的势力起步,之后忍辱负重多年,最后心狠手辣反手灭了贺家势力。可以说,这人忍的下来,狠的起来,也非寻常帝王可比。
肃宗跟这两个皇帝比起来,的确没什么特色,潘知远也的确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可是,这次潘知远闭关终南山,也悟出了一个道理,若想在人世间得到最大的力量,要么是得民心,要么是得帝王的支持。
他是国师,又是孙道隐的弟子,得民心不难。若是能得到帝王的支持,日后做事,才能一切如意。而且,这一次,潘知远已经下定决心,必定要让如意,过的一生顺遂。
要实现这一切,积攒实力也是必须的一步,所以,潘知远也不介意,对一个新皇帝伸出友好的橄榄枝。
潘知远又陪肃宗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辞回了朝天宫。陈飞龙跟着师傅,满脸汗颜,低头出了宫城。这次进宫,他原以为,是自己飞黄腾达,取代师傅的开始。谁晓得,不曾降服怪事,还差点就丢了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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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潘知远见他一路都低着头,就说,“这事是为师没有跟你说过,后宫里的事,不能想当然。前朝留下的机关八卦,实在不少,日后还需谨慎处理。”
陈飞龙一愣,没想到,师傅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开解起自己来了。陈飞龙素日虽然八面玲珑,可这会儿听了师傅这么暖心的开解,却差一点落泪了。
“师傅……”陈飞龙的声音有些哽咽,“徒儿太过争强好胜,所以才……”
“无事就好,”潘知远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自己的二徒弟了,就往前快步走了起来。陈飞龙却一边拿袖子擦拭眼泪,一边走到潘知远的左侧,替他开路。
潘知远这次下山,的确与往常不再一样了。
以前,他随心所欲,在朝天宫里打发日子,过一天就是一天。法事的事情,做一场也就是一场,平日里想怎么醉生梦死,就怎么醉生梦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潘知远找到了徐婉如,心里有了要守护的人,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混沌度日了。
眼下的潘知远,打算积攒起自己所有的力量,开下盛世太平,让徐婉如可以随心所欲地过好这一生。
她的幸福安乐,便是潘知远入世的条件。
为了她,潘知远能做一个识时务的国师,还能做一个和善睿智的师傅。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日后的准备。
若是徐婉如再被人逼到了冯绮雯的处境,这次的潘知远,绝不会让徐婉如也走上那样的绝路。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免那样的收场,潘知远心里,微微一笑,或许,这个冷月无声的深夜,才是这一世的最佳开场。
潘知远一出宫,这春禧殿枯井的事情,就在京城传开了。这事,自然不是潘知远说的。
这会儿,潘知远站了朝天宫最北端的乾元阁,回忆起大年三十的那个晚上,他跟徐婉如一起站了这里看红梅的事情。
现在,他还是当年的那个潘绣,可冯绮雯,却成了个孩子。不过,至少她也回来了。
朝天宫有了潘知远,就跟找回了主心骨一般,众人又心平气和,恢复了往日的生活。陈飞龙因为师父的好言好语,更是死心塌地了。原来,他还有些跟大师兄一争高下的心思,可现在,陈飞龙觉得,跟着师傅学法术悟道,就这么过一辈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何必苦苦相争,要什么虚荣,要什么面子呢。
潘知远的大弟子李云麟,自然也发现师傅和二师弟的变化了。可是,这两人的变化,都对自己有好处,李云麟也就没有追问了。只是那一夜,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李云麟却一点儿也打听不出来。(未完待续)
第269章 宝藏
潘知远进宫的那一夜,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李云麟也不是一无所知。可是,二师弟陈飞龙到底在宫里做了些什么,李云麟却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京城都在传言,这次的地动,和前朝留下来的黄门有关。为了这个黄门,国师还特意去终南山闭关修炼了一圈。回来之时,刚好拦住了黄门引起的地动,保住了京城百姓。
百姓们听了,纷纷对国师感恩戴德,又对有国师护航的肃宗,表达了十分的敬意和信任。
虽然这个事情传的有些走样,可是对当事人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肃宗就放任这样的传闻,在京城四下传播了。
平头百姓越传越神,一时间,正月里谁也不去别处拜年走亲戚了,全都牵家带口地来朝天宫朝拜上香来了。
没两天,朝天宫所在的西城,就烟雾缭绕,看起来绝对就是神仙故里了。只是管着香火烟烛的道人就有些头疼了,找遍京城,都难寻到香火蜡烛了。
这些暂且不论,知道前朝旧事的人,可不止潘知远一个人。
英王府上,也有人正讨论着这件事情。
“颜长史,”英王也在追问黄门的事情,“这黄门,真的藏了许多财宝吗?当时的贺家真的那么有钱吗?”
英王听过的版本,跟肃宗听过的,几乎一模一样,也说黄门后面,藏了贺家的所有财宝。
“我的好王爷啊,”颜元初大笑,“要是您,手里藏了这么大的一笔钱财,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天下被人抢走吗?真到了国破家灭的时候,藏着金钱还有什么用,是能吃呢,还是能穿啊?”
“那,那里面不是财宝了?”英王明显有些失望,他自小就对这个黄门充满憧憬,就想着哪天若是撞见黄门的出口了,那该多好。
只是,过了年的他,已经十四岁了。再过一两年,邓太后和方太妃,说不定就要给他娶妻了。这样的英王,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天真下去了。
若是自己再没有掌握力量,以后的日子,必然跟现在的福王荣王一样。福王活的八面玲珑,却十分辛苦。
荣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心里其实怕的要死。肃宗的皇帝威严,一日大似一日,哪一天容不下荣王的做派了,说不定,荣王和荣太妃,都会没了出路。
活着的兄弟,就剩了这么几个。英王知道,自己若是不思进取,日后很可能活成福王的模样。而自己的个性,说不定完全做不到福王的地步,这种唾面自干的本事,英王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做不到。
上次肃宗答应了潘知远请辞的要求,就是福王拉下脸来,去朝天宫各种讨好说好话。这样的王爷,当的真没尊严。英王虽然年少,可是也不愿意自己成年之后,活成福王这么一副模样。
“虽然不是财宝,却也应该是个宝藏。”颜元初笑道,“就是不知道安帝,最后收藏了什么东西,放在黄门之后?”
安帝是大梁最后一个正式掌握着权力的皇帝,他之后的幼帝,不是太过年少,就是被人架空,毫无权力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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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安帝,就是把冯绮雯嫁到谢家的皇帝,也是把宝藏收在黄门之后的皇帝。
“宝藏不就是财宝嘛,”英王有些不以为然,可是,他也明白,若是安帝的子孙手中有钱财,大梁的天下不见得会落到他们周家人的手里。
“哈哈哈,”外面有人大笑着进来了,“王爷,谁跟你说的,宝藏就是财宝来着?”
“宇成,”颜元初也笑,“你给王爷讲讲黄门的事情,这宝藏还真不好解释呢。一言半语,很容易误解的。”
“好,”蒋宇成笑着,见过英王之后,在颜元初的顺手边坐下了,“王爷,这宝藏啊,又很多种的。比如武器库,图纸,秘术,这些都可以算是宝藏的。”
“那,黄门之后的宝藏,又是什么呢,”英王终究还是个少年,心中好奇,却所知不多,想不出宝藏还能有些什么东西。
“这个啊,还得从前朝的国师说起,”蒋宇成说,“前朝没有国教,佛家和道家平分天下,只是安帝一朝的国师,却是个和尚,叫一得法师。据说这个一得法师的本事十分了得,或许,比现在的孙道隐还厉害。”
“孙道隐?比孙道隐还厉害,真的嘛?”英王对孙道隐的故事,可是听过很多遍了。大楚太祖开国,就得了孙道隐相助,所以大楚的国教,才是道教。
“是与不是,我又如何知道,”蒋宇成笑,“毕竟都这么多年前的事了,王爷就当一个故事听吧。”
英王点点头,也不计较故事的真实度了。
“听说那个一得法师,有逆天换地的本事,”蒋宇成素来爱热闹,这些八卦故事,他也听的许多,这会儿跟英王说起一得法师的故事来,更是有声有色,说的十分动听了。
英王闷在宫里多年,素日里要听故事,也是从宫人和太监那里打听一些。鉴于太后和太妃的威严,大家还不愿意跟英王讲最吓人,最变化多奇的。所以,这会儿听见蒋宇成说一得法师,英王听的眉飞色舞,似乎当年做法事救人的,就是他自己似的。
“这黄门啊,就是一得法师给安帝造的,”蒋宇成说,“财宝与否,我们现在,也已经无从得知了。可是里面必定有些古怪东西,还有人说,黄门里面,放了可以改变日月天地的东西。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宝贝了。”
“可是,”英王已经听说昨夜潘知远在春禧殿做法的事情了,“可是宫里的人都说了,那口枯井上面是道家的八卦。”
“那就更加没有错了,”蒋宇成笑道,“一得法师造这个黄门,就是替大梁周家,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当时防备的,就是道家的人。至于是道家的谁,一得法师并不知晓。”
“莫非,就是当年的孙道隐?”英王想起孙道隐帮助自己祖父太祖皇帝的往事来了。(未完待续)
第270章 周铎
“有可能是孙道隐,也有可能不是孙道隐。”颜元初绕口令一般地回答道。
英王忍俊不禁,直接笑了起来,“莫非,这一得和尚,还有什么道家的死敌不成,这么严防紧守的,连宫里春禧殿的枯井,都给划上防备道家的符文了。”
蒋宇成也笑,“说起来也是件怪事,这一得法师,懂佛法不稀奇,竟然还懂道家的符文,这才是怪事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颜元初忍着笑意,给众人解释道。
“哈哈哈,”英王大笑了起来,昨夜宫中的事,方太妃的人,一早就把消息偷偷地传给他知晓了。
若是潘知远没有及时出现,当场的人,只怕都要凶多吉少。若是事态扩大,估计整个后宫的人,都有可能被危及到。
方太妃跟英王说这些的时候,也是后怕万分。这些涉及鬼神之事,竟然这般不能碰触。没有金刚钻,还真不能惹这些东西。
“话再说回来,”颜元初突然恢复正经脸,问英王,“王爷,您的那支蜻蜓簪子呢?”
英王一愣,正旦那天跟福王去朝天宫,他就见到过徐婉如。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十分想把那跟蜻蜓簪子还给她。鬼使神差,就这么把簪子给送还了徐婉如。
这会儿颜元初问起,英王又不想说破自己跟徐婉如见面的事情,只得糊糊涂涂打个哈哈,“本王好好收着呢,颜长史何故问起这个簪子呢?”
颜元初根本就没有料到,英王会把簪子送还徐婉如,所以,英王这么回答,颜元初也不往心里去,笑着说,“这黄门的秘密,似乎就和这支簪子有关。”
“什么!”英王突然打发了桌上的茶碗,站起身来,又问了一句,“真的?”
“是啊,”颜元初有些奇怪,好端端的,英王干嘛这么激动。莫非,是知道这金簪子如此重要,十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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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英王的心里十分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把这个簪子还给徐婉如啊。这金簪子虽说是徐婉如母亲朱念心的遗物,可是追根究底,这是河间王贺家的东西啊。
突然,英王想到河间王贺显,就问,“莫非,当年贺显起了反心的时候,就得了这个金簪子?”
“倒不是贺显起意造反的时候,”颜元初解释道,“黄门的秘密,和整个贺家有关。现在我们这些外人,知道的也十分有限。只是当年,贺家把宝藏交给京城的皇帝,而把宝藏的秘密,却交给了各地藩王。这也是当年,为什么大梁的藩王如此强势,而京城却从来不敢撤藩的理由所在。”
“他们这样彼此制衡,”英王微微一笑,“反而让我们大楚的太祖得了天下,想必大梁的皇帝,没有料到这一层关系吧。”
颜元初但笑不语,这才叫兄弟阋于墙,被外敌夺去了天下。
英王毕竟是贺家跟周家的血脉之后,对贺家当年的宝藏秘密,自然十分好奇。既然颜元初跟蒋宇成这两人都在府里,他自然要问个清楚了。
只是,颜元初和蒋宇成虽然追随贺家多年,可真让他们说个子丑寅卯,却也不见得十分清楚。毕竟,黄门的秘密,只在贺家嫡系里面流传,外人所知的,十分有限。
英王问的心急,恨不得回朝天宫找了徐婉如,跟她讨回金簪。
“孙神仙还在朝天宫里吗?”英王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颜元初跟蒋宇成面面相觑,并不知道,他在问些什么。
“好像已经离开了,现在管着朝天宫的,是国师潘知远了。”颜元初管着英王府的杂事,对朝天宫的情况,倒是也有些知情。
英王只得叹气,暗自后悔不已。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非要把金簪还给徐婉如呢。
颜元初跟蒋宇成倒是没有注意到英王的异样,毕竟,谁能料到,就那么一会儿,英王就能把金簪给送了出去呢。
“王爷,”蒋宇成突然说,“过完年,王爷已经十四岁了,若是再不出京城,只怕日后再想出去,就千难万难了。”
“蒋先生可有什么高见?”英王已经学会大人的语气说话了,过了年,他就再不是孩子了。方太妃是这么跟他说的,英王也是这么提醒自己的。
蒋宇成想了一下,看了一眼颜元初,见颜元初点头了,蒋宇成才说,“不知王爷可曾听说洛阳王的事情?”
“洛阳王?”英王一愣,心想有多少年,没人在他面前提起洛阳王了。
现任的洛阳王,就是太宗和贺皇贵妃所出的六皇子周铎,也就是英王的六皇兄。
太宗晚年的时候,贺家已经被他收拾的一干二净。只是太宗登基,全仗贺太后帮忙,只是他在贺太后去世之后反扑,灭了贺家所有势力。
为了名声着想,太宗特意留了两个异姓王爷,一个是贺太后的娘家,原先的河间王府,现在的东海王府。虽然里面的第三代东海王已经换了旁支血脉,可名头却还留着,说是贺太后的娘家。
另外一个,就是当时开门迎接太祖皇帝入关的洛阳王。洛阳王一支已经绝嗣,太宗为了当年的恩情,就把自己的六皇子过继到了洛阳王名下。
六皇子周铎是贺皇贵妃所出,身上也有一半贺家的血脉,去继承洛阳王的位置,倒是也还说的过去。
只是,六皇子要去洛阳的时候,却不知道误食了什么东西,虽然被救了回来,却又聋又哑,不能言语,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太宗灭贺家的心思很重,除去宫中所有跟贺家有关的势力,连自己跟贺皇贵妃所出的皇子,也不怎么信任。
贺皇贵妃所出的五皇子已经亡故,六皇子考虑再三,觉得还是去洛阳做个被幽禁的异姓王,来的更加自在,就上书太宗,请辞去了洛阳。
太宗去世,也已经两年了。六皇子出京,也有好几年了。英王觉得,似乎很久没有听见别人提及这个六皇兄了,怎么这会儿,蒋宇成又说六皇子了呢。(未完待续)
第271章 洛阳
“洛阳王的病情怎么了?”英王问的不缓不急,似乎这个洛阳王,跟他的六皇兄周铎,并不是一个人似的。
“听说洛阳王的病情有些好转了,”蒋宇成说的十分隐晦。
当年六皇子中毒的事情,朝里朝外很多人都猜,是他父亲太宗皇帝派人下的毒。此后,太宗也没有继续找人给六皇子医治,就这么给打发到洛阳去了。
思及太宗皇帝的心狠手辣,当时很多人都猜,就是皇家的父子相残,太宗为了以绝后患,才下此毒手。
后来太宗病故,肃宗继位,这个改名换姓的六皇子,就再没有人提起来了。英王在宫中出入,也已经很久没有听人说起这个洛阳王了。
贺皇贵妃在世的时候,英王才是个四五岁的小童,对她并无多少印象。方太妃虽然跟邓太后抱团,可她们两个人加在一起,也不是贺皇贵妃的对手,更何况,当时还有个婆婆贺太后呢。
所以,英王从来就没怎么跟贺皇贵妃的两个皇子正面交锋过。一则他们的年纪差距有些大,五皇子和六皇子围着三皇子肃宗争夺皇位的时候,英王还是个童子。
二则,方太妃和邓太后是一条战线的,英王自然一直是站在肃宗这边的。能不跟贺家所出的皇子来往,方太妃就尽量不让英王跟他们沾边了。
所以,英王对这两个皇兄,并没什么感情。五皇兄一早就过世了,现在的六皇兄虽然处境不好,英王对他,也没多少同情之心。
看见英王说的冷淡,蒋宇成倒是见惯不怪了,毕竟,他们蒋家追随河间王贺家多年,前朝旧事,皇家手足相残之事,听的不要太多。
“洛阳王的病情有所好转,”颜元初接过话头,说,“皇上在京城必定不安,可这洛阳王已经改姓为贺,叫做贺铎。若是皇上还认他这个六弟,就该派人去看看他的病情。若是皇上不认他这个六弟,看在以前那个洛阳王为太祖引路的份上,也该派人去看看他。可这样一来,该派谁去,才能兼有兄弟之情,又有旧人之意呢?”
英王这会儿总算听明白了,这两人一唱一和,是想让自己请旨,去洛阳探望六皇兄贺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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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英王并不愿意惹上洛阳王这个麻烦,所以,英王有些犹豫,“这个,本王去洛阳合适吗?”
“王爷,”蒋宇成比较性急,脱口而出,“这是王爷出京的最佳机会,若是错过了这次,以后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蒋宇成说的通俗,英王有些想笑,却又想到洛阳王跟贺家错综复杂的关系。心里有些怀疑,蒋宇成跟颜元初,是否打算哄骗自己去洛阳,他们再改投六皇子呢。
颜元初看见英王的脸色变幻莫测,就知道英王对自己两人并不信任。他们跟着英王也有大半年了,虽说不是十分亲近,却也有几分交情了。颜元初在心里微微叹气,看来,这祖传的疑心病,果然也传到英王身上了。
“王爷,”颜元初分析道,“贺家的旧部,早已经都在洛阳以西了。若是他们有心投靠洛阳王,何必等到今日呢。而且,洛阳王在王府里寸步不得外出,若是有一丁点儿异动,早就被洛阳的官员上报给朝廷知晓了。这样的洛阳王,就算贺家的人想投靠,也不敢投靠他啊。”
颜元初说话,一向点到为止,很少这样说的入木三分。
英王听了,心里倒是有几分心动了。毕竟,他是真的不愿意像福王那样,留在京城,做一个俯首称臣的富贵王爷。还要处处替肃宗说好话,到处求人。这样的日子,英王心高气傲,如何过的习惯。
看见英王有些心动了,颜元初趁热打铁地说,“这事若是跟方太妃说,一定能成。”
“哦,太妃她老人家,”英王想了想,果真像颜元初说的那样,这宫里要是有一个人希望英王出京,那一定就是抚养他长大的方太妃。方太妃跟邓太后虽然是姑表姐妹,可两人一个是太后,一个是跟着太后逢迎拍马的跟班。方太妃自然很想,跟着英王去藩地,做一个至高无上的老太妃老封君。
所以,若是英王有机会出京,建立自己的势力,最支持他的,一定是方太妃。
三人就此商定,由英王进宫去和方太妃露个底,表明就藩的心意。
次日,英王进宫探望邓太后跟方太妃。方太妃闻弦歌而知雅意,和英王一拍即合,就跟邓太后提了。只说英王想替兄长解忧,去洛阳看一下洛阳王。
一则他们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由英王出面去探望,肃宗脸上也好看一些。毕竟,太宗冷血狠心的事情,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肃宗并不愿意继承父亲这样的一个名声,他总想着,让所有人都仰望敬重自己。所以在名声上面,肃宗很是爱惜羽毛。
二则,天下的皇帝都是多疑的,肃宗也不放心,让别的兄弟去洛阳探视贺皇贵妃所出的洛阳王。而英王不过十四岁,还是个少年。由他出面,去洛阳探望贺铎,既能体现肃宗温情的一面,又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危害。
所以,肃宗听了邓太后的转述,立马就答应了。英王主动请缨,对肃宗来说,正是雪中送炭的好事。
英王得了肃宗的回信,就收拾了行装,进宫拜别邓太后和方太妃,出京前往洛阳去了。
一则要看看洛阳王的病情究竟如何了,若是有所缓解,则洛阳王府的防备和监视就要加强一下。
二则,颜元初和蒋宇成联络了贺家旧部,也在洛阳以西驻扎了。英王此去,就要正式接手这批旧部了。
在这个永嘉二年的年初,命运绑在一起的三人,英王去了洛阳,徐婉如去了海山,而另外一个谢石安,则背起行囊,前往山东济南府游学去了。
说是游学,谢石安更想找到唐知非,继续学些功夫。前世他就跟了半年,受益匪浅。今生还有许多事情要去面对,谢石安也打算在英王夺位之前,多做准备。
四下打探之后,谢石安觉得,孙道隐的海山,很可能就在山东。所以,他背了行囊,跟家人说去游学,就这么出发了。(未完待续)
第272章 首辅
都说岁月如梭,而山中的岁月,过的更是稍纵即逝了。
谢石安在历山书院住了一段日子,除去听听龙川先生的讲学,并没什么机会去找那个不知道在何处的海山。
而他前世的师傅唐知非,似乎对他更是避而远之,从来没有露过面。谢石安想起上次在忠顺府遇见唐知非的事情,总有些后悔,早知道,当时就跟唐知非细细商量了。何必等到后来,上下都没有一个着落。
找不到海山,又见不到唐知非,谢石安的山东之行,似乎毫无成效。就这么着,谢石安又回了京城,只是这些年里,他在京城和济南府之间频繁来往,顺便也经营着京城的**生意。
他和庄大头之间的合作日益,京城也渐渐知道有个十公子了。至于这个十公子是庄大头的亲戚,还是庄家的后辈俊杰,就无人知晓了。
一眨眼,便是嘉和九年了,肃宗在位,也已经九年半了。
嘉和二年黄门初现,引的地动不止,而后却被国师潘知远制住,此后一直毫无声息,京城一片太平。
只是上位者,怎么可能对黄门这样藏着宝藏的秘密不感兴趣呢。更何况,这个黄门的秘密,似乎就在他们的皇宫里面。
所以,这些年里面,肃宗一边在朝堂之上拉拢自己的势力,一边又派人明察暗访黄门的秘密。
只是贺家的人,被太宗皇帝灭的太过一干二净了。现在肃宗想找个知情人,都十二分的不容易。
一切都还在混沌之中,就算肃宗再想开启黄门,一探门后的秘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上次嘉和二年的地动,肃宗已经学到教训了。若是找个半桶水的外行人,很可能会把自己的太平盛世给赔了进去。
在皇帝的宝座上坐了九年半年,肃宗已经十分适应皇帝这个身份了。除去死亡,他想不出任何其他可能,会让他离开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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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上位之后,倒是也算得上国泰民安。北疆有镇国公谢家一门,西边有靖远将军萧家,偶有外敌侵犯,也很快就会平息战火。
靖远将军和镇国公都已经回京荣养,说是荣养,其实是给子孙腾出位置。而他们这些老头子在京城里面住着,皇帝也不会担心谢家和萧家的子孙在外起了什么异心。得了肃宗的信任,子孙们在外,也更自由一些,不用处处束手束脚。
若是边疆有什么需要,或是缺兵少粮,有这些老头子在京城,人脉雄厚,事情也好办许多。所以,镇国公谢家和靖远将军府萧家,这几年里面,倒是蒸蒸日上,更胜从前了。
镇国公府谢家有两子,长子谢楠一早就在北疆。镇国公谢克定回京之后,北疆的一切,都交到了长子谢楠手中。谢楠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守着北疆,眼下一切都顺畅平安。
次子谢松本是兵部侍郎,过了这么些年,已经擢升到兵部尚书一职。日后是否可以入阁,还要看肃宗这个皇帝的态度如何。
可是,无论谢松入不入内阁,他身后的镇国公府,已经是他最大的后台了。
肃宗看在谢家的面上,倒是很可能会让谢松入内阁。而谢松一旦进了内阁,他们谢家兄弟一里一外,一文一武,几乎就能独断朝纲。所以,朝中对谢松入阁的事情,反对的声音不小。
只是谢松的岳父傅广雅,而今也是内阁中人。有傅广雅在,内阁对谢松是否入阁,并没什么反对意见。毕竟,谢松就算不入阁,他也能够轻易影响内阁的决定。有傅广雅在,就相当于谢松在。
自从原来的首辅霍君实病退之后,这内阁,一直由次辅胡士亮管着,虽然名不正言不顺,可胡士亮并不在乎。
霍君实是帝师,又是两朝内阁首辅,名声显赫,肃宗就算对这个老师傅没什么感情,也得装出一副尊师重教的模样,逢年过节赐些东西,偶尔还要上门探望一圈。
这个,倒不是肃宗为人仁厚,或者说,也不全是为了名声考虑。毕竟,霍君实这样病休在家,对肃宗来说,才是最好的事情。
一则,肃宗不用急于提拔一个新的首辅,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选一个让他满意的听话的首辅。肃宗而今,也不过三十六七岁,正值盛年,实在不愿意找一个白发苍苍的首辅,整日跟自己作对。
霍君实占着首辅的名字,却不做事,对肃宗来说,就再好不过了。霍君实本就是他的师傅,肃宗完全可以借用尊师重教的名头,拖着不换首辅。
而朝中百官,很多都是霍君实在位的时候提拔上来的。过来这么些年,这些官员也都站稳脚跟,成了朝廷的中流砥柱,他们自然不会反对霍君实占着首辅的位置了。
而内阁次辅胡士亮,就更不愿意换什么首辅了。他是万年老二,若是再来一个新的首辅,他还得磨合,说不定,还得对着一个年纪资历都比自己小的人低头。胡士亮哪里愿意这样啊,若是如此,还不如前面永远摆着一个霍君实呢。
当然,胡士亮也考虑过自己做首辅的可能性。只是,他的年纪比霍君实小了七八岁,这么些年下来,他也到了该考虑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若是让胡士亮去做首辅,只怕也当不了几年,就得回乡。所以,胡士亮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满意,前面有个不管事的首辅,他这个次辅十分自在。名义上是次辅,权力和职责范畴却赶得上首辅,胡士亮再满意不过了。
可是,内阁里面,也有人想坐首辅这个宝座。只是肃宗的态度暧昧不清,对首辅霍君实百般尊敬,众人看了七八年,也终于看明白了,皇帝是不想有人去坐首辅这个位子。
所以,即使心里还有别的想法,众人也不敢表现出来。自古最多疑的,莫过于帝王,而今的肃宗,手里还有一支锦衣卫,谁敢把自己心里的想法,明晃晃说出来啊。
因此,朝中的局势,就跟肃宗刚登基的时候差不多了多少。只是,权力却慢慢都集中到了肃宗的手里面。(未完待续)
第273章 利刃
说到肃宗手中的权力,就不得不提一下肃宗的锦衣卫。
锦衣卫原是前朝大梁的旧物,大楚的太祖登基之后,就彻底废除了锦衣卫这一机构。自古以来,帝王身边多有十二近卫,比如锦衣卫,金吾卫,羽林卫等等。而这个锦衣卫,就是大梁一朝最让人风声鹤唳,不敢多言的机构。
锦衣卫原是大梁一朝的拱卫司,后来成了搜集军政情报的密探机构。对外,锦衣卫宣称统管皇帝出行的仪鸾司,掌管仪仗和随行侍卫。可实际上,这锦衣卫,却是皇帝的私人密探,直属于皇帝,也只听命于皇帝本人。
大梁的皇帝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统治,特令锦衣卫掌管刑狱,还给了他们巡察缉私的权力,锦衣卫里面,还设了镇抚司,处理诏狱。除去侦查,逮捕和审问,锦衣卫还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军事活动。
首领是锦衣卫指挥使,一般由皇帝的亲信武将担任,直接像皇帝负责,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
大楚建国的时候,太祖皇帝觉得这前朝的锦衣卫权力太大,诏狱之烈,让百官战战兢兢,所以才让自己有了可乘之机。所以,太祖下令废除了前朝的这个锦衣卫,该为亲军卫,只让负责仪仗和随行卫士。
可是到了肃宗手里,却把大梁一朝的这个锦衣卫,给发扬光大了。肃宗登基之时,前面的障碍已经都被父亲太宗皇帝剔除的差不多了,贺家已经只剩了一个外壳,连东海王都已经是旁支的子嗣了。
朝中百官也已经臣服,边疆又没什么战事,天下太平。可这样的天下,让肃宗如何立威,如何建功立业,让天下仰视?
若是肃宗按照父亲太宗皇帝留下的局面走下去,即使过了百年,人家也不会记得肃宗做过什么。而且,太宗留下的局面,君主手中的权力并不大,反而是百官和武将手中还都掌着相当大的权力。
所以,肃宗决定另辟蹊径,收拢权力的同时,开创属于自己的太平盛世。而肃宗开创自己时代的方式,和祖父父亲都不一样。他选了大梁最盛行的锦衣卫,做了自己的武器。
有了锦衣卫这一利器,肃宗在与百官的争斗之中,渐渐占了上风。霍君实的病休,内阁的听命行事,武将的循规蹈矩,都和肃宗的锦衣卫摆脱不了关系。
只是,肃宗重新启用锦衣卫的缘故,倒不是控制朝堂政局,反而是为了查探黄门秘密。
当时听了潘知远的话,肃宗知道,这黄门一事,非同小可。而他当时能用的,能指挥的动的人,也就宫里的侍卫。
所以,肃宗重启了大梁一朝的锦衣卫,给了他们相当大的权力。谁知事与愿违,黄门的事情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可是朝中的局势,却每天都朝着肃宗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也算得上错有错着了,肃宗对锦衣卫的表现,十分满意。可是黄门的事情,仍是锦衣卫的一项重要任务。
嘉和九年的清明在即,干燥的京城,也难得下了几天阴雨。只是京城人见惯了干冷,突然这样阴雨连绵,谁都有些不习惯了。
这般湿冷,夜里躺倒被子里面,都是一股子潮湿阴冷,实在有违京城人的常识。也不知道,今年的初春,为何这般料峭。
这一日,肃宗正跟锦衣卫的指挥使,在上书房里密谈。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正是肃宗乳母的儿子,王锦鹏。
肃宗出生之时,太祖刚刚起事,太宗跟着父亲太祖,也在外征战。家中妇孺,都跟着贺太后在陕甘一带居住。
肃宗的生母邓太后,那会儿还不是太宗的发妻,所以,日子过的也有些艰辛。而当时邓家见女儿在夫家日子过的不易,就送了个族里的妇人过来,帮她抚养肃宗。而这妇人,就是王锦鹏的母亲王邓氏。
王邓氏原是邓家女儿,出嫁之后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王锦鹏。可是丈夫早亡,族里争夺田地房产,就把他们孤儿寡母地给赶出了门。王邓氏无家可归,只得回到娘家,依附邓家生活。
邓家见邓太后在周家日子不易,又刚生了个儿子,就把王邓氏母子给送了过来,说是照顾邓太后母子。就这样,王邓氏母子就在周家住下,王邓氏做了肃宗的乳母,而王锦鹏则做了肃宗的跟班。
两家本就有亲戚关系,虽然是远的不能再远的关系,可邓太后在王邓氏最艰难的时候,给了她们母子一个栖身之处。王邓氏对邓太后,自然是死心塌地。
就这么过了几年,肃宗也长大懂事了,整日里跟着王锦鹏,跟他的感情也很深厚。只是这会儿,太祖和太宗的事业越发大了,占的地越来越多,手下的兵也越来越多。自然而然,就有人想朝他们下手了。
可是太祖父子的身边,侍卫太多,防守太过严密。所以,有人就想朝他们的后宅下手。贺太后本是皇家女儿出身,自小见惯了暗杀绑架,身边的防卫也很严密。所以,一来二去,他们就盯上了邓太后母子。
等他们下手的时候,邓太后险里逃生,得了性命。可肃宗和乳母两人,却陷入了重围。最后是乳母王邓氏拼死护着肃宗,才等到了太宗的侍卫前来救援。
只是乳母王邓氏重伤不治,丢了性命。而后,肃宗对王邓氏留下的奶兄王锦鹏,就十分关照。邓太后对王锦鹏,也是另眼相看。
等周家得了天下,太祖做了皇帝,后来太宗又做了皇帝,王锦鹏的待遇,自然不比军中武将人家的孩子差了。
只是他跟着肃宗,形影不离,并没什么实质职位。直到肃宗登基,王锦鹏才做了京卫的首领。而后肃宗重新启用锦衣卫,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自然非王锦鹏莫属了。
先且不提王锦鹏的母亲跟邓太后同属一宗,也不提王锦鹏的母亲王邓氏为了肃宗而死,就凭王锦鹏多年跟着肃宗出生入死的情义,肃宗心目里最信任的人,也一定是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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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码头
“锦鹏,”肃宗站了窗前,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阴雨,心中多少也有些烦躁,“这事还没什么消息吗?”
王锦鹏半低着头,回道,“皇上,上次追查的线索,就断在运河附近。若是皇上给属下一道密旨,说不定可以一试。”
“罢了,”肃宗对着窗外的雨,站了许久,却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王锦鹏明知会是这么一个答案,还是问了一句,“皇上,眼下还不是时候吗?”
肃宗摇摇头,“眼下还用得着他们,再等等吧。”
“是,”王锦鹏点头称是,肃宗口中的这个他们,可不是什么寻常人。
上次王锦鹏奉旨追查黄门的线索,到了京杭运河的千寻码头,却断的一干二净,什么都找不到了。
这运河的码头,自然和漕运的那批人有关。做漕运的,虽然都是些世俗豪强,可他们身后的关系,却错综复杂。不是高官,就是武将,尤其是大楚的文官集团。
肃宗一朝的武将,多是跟着太祖太宗从西边和北边起事的将士后代。可文官就不一样了,多数来自文章锦绣之地,比如江浙,比如两湖两广之地。
文官多出自江浙湖广的富贵乡绅人家,在当地立足多达几百年,家中耕地无数,钱粮无数。
江南有些地方,良田美景,一眼望去,尽属一家人所有。这事,肃宗派吏部侍郎朱自恒去江南的时候,就已经听过许多类似的事情了。
而这些人家有钱有粮,自然要找出路卖了这些堆积如山的粮食。而漕运,正是把江南的粮食,美酒,丝绸运往京城,运往北方。一来二去,这些漕运背后,怎么可能少的了文官集团的身影呢。
肃宗眼下,还要文官对自己的支持,一时半会,也不好去动了文官集团的利益所在。所以,王锦鹏明知道肃宗眼下还没法对付文官,却不得不问上一句。毕竟,黄门的秘密,也很重要,若是断在运河边上,实在有些可惜。
“算了,再等等吧,”肃宗犹豫了一回儿,突然脸色有些铁青,嘀咕了一句,“反正朕有的是时间。”
的确,他眼下不过三十六七岁,而朝中的那些文官领袖,多半已经在古稀之年了。这九年半里面,肃宗很少提拔新人,反而对太宗留下来的文官加以重用。
空了这么九年,看似重要,却把这些文官的后路给截断了。他们虽然身处高位,可家中子弟,却很难继承到他们的高官厚禄。毕竟,这九年的空档,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赶上的。
而朝中的中层文官,都是肃宗上位之后,通过科举,一一提拔上来的。虽然这些中层文官和高官之间也有师徒门生之谊,可说到底,他们都是天子门生,更看重肃宗的提拔之恩。
等这批古稀之年的高官们下去了,而这批中层文官也已经得到足够的锻炼了,那时候,才是肃宗的时代。
所以,肃宗才说,他等的起。毕竟,与那些古稀之年的高官相比,他正年轻力壮,正是大好时光。就算熬,都能把这些老家伙给熬死了。
天下谁都身不由己,连肃宗也不例外,王锦鹏在心中感慨,还是像他这样,只用听命皇帝一人,反而更加自在。
“皇上,有件事,属下不知道该不该说,”王锦鹏有些犹豫,最近他听了一些很荒唐的事情,看起来,跟鬼神之事脱不了干系。可若是不说,万一背后还有什么阴谋,他这个锦衣卫的指挥使,岂不是严重失职。
“你都开口说了,”肃宗笑道,“就跟朕说说吧,你我虽属君臣,可你跟朕的关系,可比朕跟那些皇兄皇弟之间,强太多了。有什么话,就随意一些吧。”
肃宗心里,倒是真把王锦鹏认作兄长的,名为君臣,实为兄弟。王锦鹏对肃宗,自然也是死心塌地,死而后已的。
“属下追到千寻码头的时候,跟丢了黄门的线索,却查到了一件颇为离奇的事情。”王锦鹏卖了个关子。
果然,肃宗就好奇起来了,追问道,“什么离奇的事情?快说来与朕听听。”
王锦鹏微微一笑,两人的关系,还是跟当年在陕甘的时候一般无二。既然如此,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就永远牢不可破了。
“皇上,请听属下细细说来,”王锦鹏笑着说,“这京杭运河上,竟然有个传说,只说寻得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日申时一刻的少女,就能富甲天下了。”
“富甲天下竟然这般容易?”肃宗笑着问,“这少女若是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日申时一刻出生,现在该多大了?”
“回皇上,现在应该十四岁了。”王锦鹏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哦,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日申时一刻,”肃宗突然问道,“怎么跟如意似乎是一天的生辰呢。”
“是,只是跟如意小姐的时辰不同,可日子却是同一天。”王锦鹏笑着补充,“难怪当年,京城都说如意小姐的命格贵不可言。”
这话刚出口,王锦鹏就觉得不对劲了。当年肃宗和朱念心,以及徐铮之间的情感纠葛,最清楚的,莫过于王锦鹏这个形影不离的跟班了。
这些年,燕国公主虽然费尽心机,把儿子徐铮弄到了兵部做事。可过了这么多年,肃宗就是爱理不理,前年勉强让徐铮做了个兵部员外郎,却不给他实职,只是这么挂着名字。
徐铮本不是什么有上进心的人,被肃宗这么虚挂在兵部,抑郁不得志,期间也做错了不少事情。就因为燕国公主出面,他才勉强挂在兵部,有点事做。
肃宗看不惯徐铮,徐铮自己又没什么真材实料,所以,燕国公主也实在无可奈何,只求子孙平安无事,并不想要什么出人头地的功绩了。
徐铮自然也知道,肃宗为什么看不惯他。太宗在位之时,对嫡亲妹子燕国公主极度宠爱,对燕国公主所出的徐铮,自然也青眼有加。徐铮在太宗皇帝面前,可比肃宗这个不受宠的三皇子,有面子的多了。甚至,还抢了肃宗看好的侧妃人选朱念心。
只是太宗去后,肃宗对徐铮的夺妻之恨,十分记挂,徐铮的日子,自然一点儿也不好过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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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脱罪
说及徐婉如,肃宗倒是又问了,“锦鹏,你派去济南府的人,可曾见过如意?”
“见过了,”王锦鹏笑着回话,“听说,如意小姐的容貌,酷似其母。”
“酷似其母,酷似其母。”肃宗嘴里念叨了几句,却问,“像不像……”。
只是,肃宗的话,并没有问全。可王锦鹏却会意了,回道,“神情颇有皇家威仪,回话的人说了,气势颇像燕国公主当年,敢说敢做,快意的很呢。”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肃宗拍手笑道,“姑母当年,可是巾帼英雄啊,不知道如意眼下,是何模样,朕可真想亲眼一见啊。”
“听说宁国公主已经答应,让如意小姐今年回京一趟。”王锦鹏说,“只是究竟何时回京,属下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不急不急,”肃宗笑道,“她在济南府,远比在京城过的畅快,何必急着回京呢。”
徐婉如跟着孙道隐的事情,潘知远并没有瞒着肃宗,只是,他也没有主动告诉肃宗。等肃宗的人马找到线索的时候,潘知远才顺水推舟,说到宁国公主身上去了。
只说徐铮见识不明,对庶出的女儿太过偏心,而徐铮的后宅又很混乱,徐婉如在忠顺府的日子,并不舒服。
所以朱自恒才出了主意,让徐婉如消失一段日子。潘知远为了朋友义气,就给介绍了宁国公主。因此,徐婉如才去济南府跟了宁国公主。
宁国公主的身份贵重,是太祖和贺皇后唯一在世的孩子,肃宗自然没什么意见。只要徐婉如不在徐铮边上挨白眼,肃宗觉得徐婉如跟着宁国公主,还能长些见识。
这些年里,肃宗通过潘知远跟朱自恒,往徐婉如那边送过许多东西。而这一切,只不过瞒着忠顺府上下,燕国公主和徐铮,自然毫不知情了。
说好徐婉如的事情,肃宗又回到运河的话题上了,“这个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日申时一刻的传言,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他们可曾找到过这样的少女。”
“不曾,”王锦鹏回道,“正是因为不曾,属下才觉的有些奇怪。按理说,就算没有这样的少女,为了钱财,也有不少人会弄虚作假,去试上一试。听说,有人开了大价钱,想买这样时辰的少女呢。”
“嗯,朕也觉得古怪,”肃宗吩咐道,“你继续追查,若是有什么异样,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协助你做事。”
“是,多谢皇上体谅。”王锦鹏这次回京,并没有什么收获,这会儿肃宗非但不怪罪他,还给了额外的权力。王锦鹏心中,自然十分感激。
只是,他在里面,也耍了小小的手段,把话题引到了徐婉如身上。只要提起徐婉如,王锦鹏知道,肃宗就不会继续追问失败的事情。
至于运河上那个命格时辰的事情,不过是件小事,哪里进的了他王锦鹏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眼睛。这天下卖儿鬻女的人家多的去了,因为一个奇特的命格时辰,买卖一个少女,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有些人家为了风水命数,买个和自己相符合或者相辅助的人,实在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王锦鹏听说的时候,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这少女的生辰,跟徐婉如有些接近,王锦鹏才稍微注意了一下。
后来在千寻码头丢了线索,回京没法跟肃宗交代,王锦鹏才把这事给想起来了。一旦把话题引到徐婉如身上了,肃宗就不会再生气了。
其实,那运河上的传言,要找的可不仅仅是申时一刻的少女,而是那天十二个时辰里面出生的孩子,无论男女,无论时辰。
倒不是王锦鹏对肃宗不忠心,而是人都有趋福避祸的天性。王锦鹏所有的权力都来自肃宗,自然更担心肃宗对自己不信任了,或者对自己失望了。所以,王锦鹏对肃宗的心里,一向掌握的,比谁都好。
一个少女的生辰话题抛出去,肃宗就有说有笑地提起徐婉如了,再不骂那些文官集团,也不说漕运码头了。
王锦鹏悄无声息地掩盖了自己的失败,离开了上书房。到乾清宫的外面,却看见了御马监的首领太监刘芳。
刘芳见了王锦鹏,趾高气扬地点点头,就往乾清宫去了。
这个刘芳,原是肃宗自幼挑选的内侍。跟现在的秉笔太监宋宝一样,都是肃宗的心腹之人。
王锦鹏虽然跟肃宗形影不离,可他毕竟是外臣,无法出入后宫。所以,肃宗在后宫的一切,王锦鹏还得找人通风报信,轻易也不敢得罪这些肃宗的贴身內侍。
刘芳原是内官监的首领太监,可这些年里面,肃宗和邓太后互相博弈,从邓太后手里,夺回了御马监的位置,让刘芳做了御马监的首领太监。
刘芳为人刚愎自用,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王锦鹏对他,也自有一套想法。只是面上,十分和气。毕竟,大家都是肃宗最信任的一批人,何必伤了和气。
而邓太后之所以落败,放弃了御马监的权力,跟肃宗跟前的魏明大有关系。魏明原是邓太后选出来放在肃宗身边的小內侍,这些年里面,跟着肃宗十分卖力。
肃宗登基之后,魏明坐了內侍的第一把手,当了司礼监的首领太监,也就是掌印太监。只是,肃宗生性多疑,对魏明并不十分信任。毕竟,魏明是邓太后给塞到他身边的內侍,究竟是听他的,还是听邓太后的,可就不好说了。
好在,魏明头脑清楚,看准时机,给邓太后挖了一个大坑,帮着肃宗,夺回了御马监的大权,还帮肃宗出了个好主意,让他重启锦衣卫。
就此,肃宗才压过邓太后,掌握了后宫的实权。虽然司礼监和各处衙门里面,还有邓太后的人,可是,已经无关紧要了。
而且,他们是嫡亲的母子,有时候没必要不留后路。所以,邓太后息事宁人退到了慈宁宫,借口自己体弱多病,把后宫的权力交给了侄女邓皇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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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丁循
邓太后退居慈宁宫之后,就把后宫的权力都交给了自己的侄女邓皇后。
只是邓皇后深知姑母为人,贪恋权力,不肯放权。所以邓皇后接过六宫的权力之后,只是安安静静地做了一个傀儡。宫中事务,无论大小,全都报去慈宁宫,一概由邓太后决断。
就这么着,肃宗和邓太后母子两人,才算保持了一个较为和平的相处模式。而邓皇后,虽然做着傀儡,倒是比以前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存在感。
肃宗心里,也对邓皇后多少有了一些好感。正因为有邓皇后在中间调和,他们母子才没有彻底决裂,眼下的处境,肃宗十分满意。
只是,魏明的处境,却有些微妙了。魏明选了肃宗一边,却得罪了邓太后。只是,他当时的处境,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慈宁宫,魏明就不怎么轻易去了。万一见着旧人,难免要被人损上几句。而别的內侍想要上位,也都指着他指指点点。
虽然站对了方向,成了肃宗的心腹。可魏明终究不是肃宗自己挑选的人,眼下做着掌印太监,却战战兢兢,十分小心翼翼。
好在,魏明给肃宗出了主意,让他重新启用锦衣卫,而后肃宗的奶兄王锦鹏也是魏明一力推荐的。至此,魏明和锦衣卫搭上线,他替王锦鹏传递后宫消息,王锦鹏也替他做些事情,彼此勾搭,互惠互利了。
司礼监的二把手,也就是秉笔太监宋宝,一直想要上位,却苦于没有机会。宋宝跟刘芳一起长大,两人交情极其深厚。
眼见着魏明跟王锦鹏亲近,宋宝和刘芳就有些看不过去。宋宝能忍,也善于掩藏情绪,可刘芳直来直去惯了,见了王锦鹏,有时候也没什么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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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会儿王锦鹏从上书房出来,遇见了刘芳,刘芳就点点头,并不和善。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王锦鹏深知其中道理,并不深究。而这些整日跟着肃宗的阉人,最好还是不要得罪,所以,王锦鹏虽然身居高位,对刘芳的态度,还是一直极为谦和。
肃宗正值盛年,膝下儿女成群,这个刘芳眼皮子太薄,现在就已经开始站队,日后怕是要吃大亏了。现在不点醒他,日后有的苦吃,何必自己动手呢,王锦鹏很想的开。
刘芳没给王锦鹏好脸色看,王锦鹏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微微一笑,出宫去了。
刚出宫门,王锦鹏就遇到了承恩公府派来的管事,说是清明将至,邓家要祭奠祖先,问王锦鹏是否同去。
王锦鹏是王家的子孙,可是王家没有恩义,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占了田地房产。后来,还是邓家收留了王锦鹏母子两人,帮他们找到了出路。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王锦鹏只当自己是邓家的异姓子孙,祭奠祖先的事情,邓家找他帮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的邓家,可不是以前阳和卫的小小千户了。现在的邓家,是邓太后的娘家,肃宗皇帝的外家,也是邓皇后的娘家,太子殿下的外家。这么牵扯不清的关系,血浓于水,如何不重要啊。
王锦鹏对于给邓家帮忙,是十分乐意的。听了管事的话,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说是晚上得空,就去承恩公府一趟。管事得了他的回话,就回府去和承恩公复命去了。
倒不是承恩公府还要外人帮忙准备祭祀,而是王锦鹏管着锦衣卫上下,做事十分方便,想要封哪个城门,想要锁哪条道路,都能随心所欲。有他出面了,京城百官都要卖王锦鹏一个面子,邓家不用直接出面,就有十足的方便。
应承了邓家的事情,王锦鹏就着急办好杂事,赶紧去趟承恩公府。可是,他越着急,手上的事情却越多。案牍劳形,王锦鹏也有些无奈。没事情做的时候,他觉得闲得慌,现在忙了,又恨不得生出三四双手来。
王锦鹏正忙得要命,手下却来通报了,“指挥使,五城兵马司来人了。”
“谁啊,”王锦鹏抬起头,很不耐烦地问道。
“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手下说,“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今日说了这个时辰要来,果然又来了。”
“丁循?”王锦鹏点点头,这个丁循是承恩公府的人,不能不见,“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丁循就跟着人进来了。
丁循的父亲丁峰,已经在宣府守备的位置上坐了七八年。听说皇上为宣府和大同的事情,打算再设一个大宣总督。而丁峰,很可能就是大宣总督的最佳人选。
而丁循的妹妹丁岚,嫁到忠顺府,做了燕国公主的儿媳妇,而今也有七八年了。出嫁次年就生了个女儿,前几年,又生了一个儿子,眼下夫妻和睦,身份也十分尊贵。
丁循自己则离开宣府,进京娶了五城兵马司副指挥的女儿温氏。后来又因岳父一家帮忙,慢慢接替了岳父的职位,做到了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
丁循年轻力壮,就已经是副指挥使了。若是得了皇上的青眼,随时都能坐上正位。所以,就算丁循不是承恩公特意关照过的人,王锦鹏也不会轻慢了他。
“丁大人,在下最近远赴江南,不在京城,听说丁大人来过几趟,实在轻慢了。”王锦鹏一边告罪,一边让人上茶。
丁循也十分客气,见礼之后坐下,只说,“是在下失礼了,明知道王大人公务繁重,还来打扰,是在下的不是啊。”
两人客气了好一会儿,才算进入正题。
丁循喝了一口茶水,才缓缓问道,“王大人,你可曾听说运河码头上的一个传闻。”
“哦,”王锦鹏想到自己拿去敷衍肃宗的传闻,心中一动,就问,“可是永嘉十三年生辰的那个传闻?”
“正是,正是!”丁循赶紧点头称是,“正是这个传闻,说是无论男女,无论时辰,只要是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日的孩子,有多少,他们就买多少啊。”(未完待续)
第277章 徇私
“什么!”王锦鹏明知丁循说的没错,却大声叫到,“那在下怎么听说,他们找的,是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日申时一刻的女孩呢?”
王锦鹏就是这么跟肃宗说的,这会儿,他自然要明知故问了。
“哎呀呀,”丁循抱怨说,“若是申时一刻的女孩,下官就不着急了。”
“哦,这事究竟是怎么一说呢,”王锦鹏问,“还请丁大人细细与我说来。”
“哎,”丁循叹了一口气,“王大人应该也知道,我们家里的小妹,正是忠顺侯的继室夫人。前头那位夫人过世的早,留下一对双生儿,一儿一女。这女儿许多年前就走丢了,这儿子一早就封了世子,祖母燕国公主看他看的跟命根子一般重。我妹妹而今又生了个小外甥,处境就突然有些微妙了。都说后妈难做,这公侯世家就更难了。我妹妹处处都先紧着这个小世子,唯恐落人口实,说她这个后妈无良。”
王锦鹏点点头,也说,“燕国公主年轻的时候,就有些刚烈,你妹子在忠顺府做儿媳妇,是比常人辛苦一些。”
“可不就是,”丁循感慨,“我妹妹并无野心,只想抚养外甥和外甥女平安长大,可在外人看来,她这个后妈,总有异心。这次运河码头传来这样的消息,可把我妹妹给吓坏了,若是忠顺府的小世子出事,她这个后妈可就是首当其冲啊。所以,她眼巴巴派人请了我过去,当众商量了一圈,只求避祸,让小世子避开这次的事情。”
“各家都有各家难念的经啊,”王锦鹏感慨了一句,忠顺府里的这些破事,他自然一清二楚。
丁循的妹妹没生儿子之前,燕国公主并不怎么针对这个儿媳妇。可是丁岚生了个儿子,燕国公主就有些疑神疑鬼了。
毕竟,她曾经丢过一个孙女,这会儿就剩了徐简一个,自然看的分外紧了。以前还让徐简跟着丁循出来走动,后来就越发少了。
对于京城富贵人家的事情,王锦鹏知道的,比谁都多。只是,他表面上装的一无所知,就听丁循说了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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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丁循就想找王锦鹏,把这次谣言背后的人给找出来,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干嘛。这样无风三尺浪的,丁岚在忠顺府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王锦鹏思考再三,觉得这事值得一做。一则肃宗有言在先,让他追查这事,若是有需要,还能找五城兵马司的人帮忙。
这会儿他还没动手呢,五城兵马司的丁循就自己找上门来了。若是查出一些什么,功劳可以记在自己身上。若是查不出什么,也能推到丁循身上。而丁循是为了妹妹着急,说起来也是情有可原。
想好这里面的来龙去脉,王锦鹏就点点头,说道,“丁大人的心情,在下也能理解。只是最近这锦衣卫的事,还真有些棘手。在下虽然有心,可人手方面,只怕有些紧张啊。”
听说王锦鹏愿意帮忙了,丁循赶紧跟进了,他不介意锦衣卫没几个人来帮忙,他只要锦衣卫的特权开路开门。
“人不在多,王大人的手下,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丁循赶紧拍起了锦衣卫的马屁,讨好王锦鹏。
王锦鹏倒是不怎么在乎人家对自己的拍马迎合,跟丁循商量好时机,就派了两人给他。
王锦鹏自然也明白,五城兵马司能搜京城所有地面,可是却不敢动百官的宅子。丁循找他们锦衣卫帮忙,很可能,这谣言背后,就是哪个高官。
这些得罪人的事情,王锦鹏觉得,让丁循去做,倒是也不错。等功劳来了,自己再分就是了。
等丁循离去了,门外却进来一个人,只站着对王锦鹏冷笑。
王锦鹏一抬头,却看见自己的族弟王锦秋,正背光站着,脸上似笑非笑。
这个王锦秋,正是王锦鹏在王家的族弟。虽说因为陈年旧事,王锦鹏从不跟王家人来往,可是这个族弟,王锦鹏却是另眼相看的。
当年王家全族都欺善怕恶,不敢出手援助王锦鹏母子,只有这个王锦秋的父母,帮着王邓氏说过几句公道话。后来,还帮着王邓氏出逃,逃回邓家。
周家登基之前,在大梁一朝,只是叛军反贼。王锦鹏跟了周家生活,自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王邓氏死后,倒是王锦秋的父母常常想到王锦鹏,逢年过节,总少不了给他送份衣物鞋袜。王锦鹏虽然是个孤儿,却对别人的恩情,十分上心。
等肃宗登基之后,王锦鹏跟着鸡犬升天,就提拔了这个族弟,带进了京城。等他做了锦衣卫的指挥使,这个王锦秋,自然也跟着进了锦衣卫。
若说王锦鹏在肃宗身边,已经学到许多官场上的伎俩招式。这个王锦秋,则是天生的个中好手,对官场人心,洞若观火,一清二楚。
“兄长可知,”王锦秋问道,“这个丁循,是想朝谁下手?”
王锦鹏摇摇头,“莫非是哪个文官?”
“哼,”王锦秋冷笑一句,“这个丁循,倒是跟他的外貌极其不符合,明明长的三大五粗,却是个心肠十八弯的精细人。”
说实话,王锦鹏对丁循哭诉妹妹丁岚在忠顺府的家长里短,也十分不耐烦。可人家难得来跟他求助了,王锦鹏总不能把他推出门去吧。
“你可知道,他想对付的是谁?”王锦鹏有些警觉起来了,若是自己被丁循当枪使了,说出去是件笑话就先别提了,若是肃宗因此怀疑自己的能力,那可如何是好。
“吕安邦。”王锦秋吐出一个名字,脸上浮起一种轻蔑的微笑。
“吕安邦,”王锦鹏听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是他?”
这个吕安邦,狐假虎威,借了兄长的威名,才在京卫混了个闲职,做了个从六品的武骑尉。因为吕安邦为人少了一根筋,做事常常出错,还经常被人戏耍。
所以京城官员若是提起吕安邦,大家都知道,多半又是什么糊涂搞笑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第278章 暗斗
因为吕安邦的职位低微,人也没什么能力,所以王锦秋说丁循要查的正是吕安邦,王锦鹏就有些不相信了。
“怎么不能是他呢,”王锦秋笑,“丁循的父亲要角逐大宣总督一职,吕安邦的哥哥吕安国也想要这个职位。”
“这么说,丁循是假公济私了?”王锦鹏皱起了眉头。若是如此,这事可就不怎么好办了。
大楚有九边九镇,可是朝廷只在三边和北疆设有总督一职。总督既管当地军事,也管治下几个州府的政事。在地方上来说,总督就是一地的土皇帝,天高皇帝远,日子过的极其舒服。
三边总督原是信国公郭义春,只是郭义春已经七八十岁了,这职位也就成了一个虚职。信国公府又陷入庶长子和嫡子之间的内耗,根本无心无力去管三边的事情。
之后,信国公的旧部吕安国成了山西大同的守备,而陕甘则到了靖远将军府萧家的手里。宣府的守备丁峰,更是和信国公府毫无关系,只是肃宗个人的亲信而已。
北疆一地,自来都是镇国公谢家的地盘。封不封谢家做总督,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所以,北疆的总督一职,众人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其实,这个北疆总督一职,也是由镇国公谢克宽兼任。而今谢克宽已经告老回京,这北疆的总督,也成了一个虚职。
此外,别地边防卫所,并没什么总督。
只是肃宗最近,有些想在大同和宣府两地,设立一个大宣总督,用来对抗北疆谢家和陕甘一带的靖远将军府。倒不是这两地让肃宗不踏实了,而是自古皇帝多疑,能分散一部分谢家和萧家的势力,对肃宗来说,总是利大于弊的。
所以,设立大宣总督,对肃宗来说,是件不错的事情。只是让谁去做大宣总督,肃宗还没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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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守备丁峰虽然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可丁峰独木难支,不知道能否撑起大宣总督的位置。
肃宗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宣府的丁家和大同的吕安国,自然都要行动起来了。这丁循唱的一出戏,多半就跟大宣总督的事情有关。
王锦秋说破了这一点,王锦鹏就有些恼火起来了,“你若是知道丁循的来意,为何不给我提前打个招呼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锦秋笑的意味深长,“若是兄长不允,丁循说不定要在承恩公那里告上一状。若是兄长允了,却要同去,丁循说不定调转矛头,却去了别处。只有给了丁循他想要的,然后偷偷跟去,才是万全之策。”
王锦鹏的怒气,倒是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自从王锦秋来了京城,许多地方,都十分有用。
“哎,我性子急躁了一些,幸亏有你帮我看着。”王锦鹏倒是说的实在,对王锦秋也夸奖有加。
王锦秋笑着摆摆手,“还是等事成之后,兄长再道谢不迟。”
王锦秋进京,自然也想博一个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只有王锦鹏混的好了,他才能出人头地,眼下只是互惠互利罢了。
王锦鹏跟王锦秋商量好丁循的事情,就派了手下,去偷偷盯着五城兵马司了。
忙好一天的事情,王锦鹏出了衙门,牵了马,就往承恩公府去了。邓家要祭拜祖先,喊了他去一起商量。想来,多是用到什么人手,封锁什么道路的事情。
这些琐事,对锦衣卫的指挥使来说,只是吹灰之力。承恩公的爵位虽然高高在上,可手中实在没有什么权力。做事还得处处去卖人情,并不轻松。
而肃宗对王锦鹏替邓家帮忙的琐事,倒是并不介意。毕竟,邓家也是他的外家。若是邓家太没面子,他这个皇帝,还有宫里的邓太后和邓皇后,也没什么面子了。
所以,王锦鹏在给邓家帮忙的事情上面,平衡感掌握的极好,绝对不会超出肃宗不喜欢的范围,却又控制在肃宗觉得应该帮忙的范围之内。
只是,去邓家的时候,王锦鹏不怎么带着族弟王锦秋。因为邓家人总觉得,王邓氏是被王家人赶出来的,他们王家人这般不厚道,王锦鹏为何又要提携族弟。
其实,一个好汉三个桩,王锦鹏是个孤儿,一起长大的,不是肃宗这样的皇室子弟,就是没有根基的內侍太监。他要做事,要找人手,总得换个范围吧。考虑王家子弟,也无可厚非。
只是邓家人不这么看,每次见了王锦秋,事后总要抓了王锦鹏,好好吩咐一番,让他忆苦思甜,别忘记王家人过去做下的恶事。
所以,王锦秋不愿意去承恩公府,王锦鹏也不愿意带着他同去。
王锦鹏孤身一人到了承恩公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邓家的人,许多早已经睡下了。只是王锦鹏常年在邓家出入,并不当自己是个外人,进了后院,直奔承恩公邓如光的书房而去了。
邓家人也见惯了王锦鹏,只当他是邓家的一个子侄,穿堂入户,就是这般行走的。
邓如光一向睡的很迟,这会儿正在书房里读书。他虽是武将家庭出身,可最终发达,却是因为家里出了个做太后的妹妹,自己的女儿又当了皇后。
这外戚,最忌讳的就是手握重兵,所以,邓如光也不敢再当他的武将,只拿了书本,读起了春秋。都说春秋大义,连关圣人都读的书,想来是没什么错的。
王锦鹏到了邓如光的书房外面,就有人进屋通报了。邓如光正等着王锦鹏呢,连忙让人带他进去。
“锦鹏,你可来了,”邓如光待人和善,王锦鹏虽然是他的小辈,邓如光却也满面笑容。
邓如光一家,和王锦鹏的母亲王邓氏,并不是一房。邓家在阳和卫一带居住多年,族长也另有其人。
只是因为邓如光一支出了太后,又出了皇后,邓家才以邓如光一支为主,把族长的位置也让给了邓如光。
做了族长的邓如光,对王锦鹏,就像对待自己邓家的子侄一般,想来十分和蔼。王锦鹏做了多年锦衣卫的指挥使,见过许多心口不一的人,可这么多年了,他总觉得,邓如光应该是个好人。(未完待续)
第279章 野心
王锦鹏的感觉并没有出错,邓如光的确不是一个坏人。或者说,邓如光的确没什么太大的野心。他唯一希望的,就是他们邓家,再出一位皇后。
现在的皇帝肃宗是他们邓家的外孙,现在的太子也是他们邓家的血脉,邓如光而今只希望,自己的孙女邓洁,能够嫁给太子,日后也做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只是这一点,在许多人看来,就是野心勃勃了。
肃宗当年娶邓皇后的时候,是因为邓太后要在太宗和贺皇贵妃面前装弱小,装目光短浅,所以才给三皇子定了娘家的侄女为妻。
肃宗当时年幼,只知道自己将来要娶这个表妹,其他的也一无所知。当时的肃宗,还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会做皇帝。
后来贺皇贵妃倒台,肃宗又被太宗立了太子,心绪就有些不一样了。他也想扩大自己的支持圈,邓家已经是他外家,不需要再娶一个邓家的姑娘了。
只是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被太宗皇帝给敲打了。所有的皇帝都畏惧自己的太子,而这个,也是太子不能久做的道理所在。倒不是这个位置有多难做,而是皇帝的疑心,是谁都没法打消的。
太宗看出肃宗的野心,就找了个机会,言语敲打了几句。肃宗被父亲一吓,再不敢悔婚,婚期一到,就乖乖地娶了邓氏。
毕竟,他已经是太子了,只有皇帝能够决定他的未来,妻子的家室背景虽然有用,可眼下远水救不了近火,总得讨好了太宗再说。
所以,肃宗对自己和邓氏的婚事,并不怎么满意。他总觉得,自己还有别的选择,皇后明明可以娶个高门贵女,而不是外祖家的表妹。
这一点,邓太后也很清楚,所以才有了后宫里选侧妃的一幕。偏偏肃宗看中的朱念心,进了忠顺侯徐铮的眼睛。而徐铮被燕国公主宠的,自己看上的东西,一定要入手。
朱念心就这么嫁去了徐家,肃宗心头,得不到的,就成了最好的。当时他为了不背上一个贪图美色的名声,放弃了和徐铮相争。谁知道,朱念心在忠顺府过的,也不顺心。
有了自己跟邓皇后并不圆满的婚姻在前,肃宗对自己的太子是否要娶邓家女,并不上心。邓家已经足够荣耀了,出了一个太后一个皇后,不需要再出一个皇后,来保证他们的地位了。日后太子继位,也会看护邓家。
所以邓如光想把孙女邓洁塞给太子的做法,只有邓太后是满心愿意的。连邓皇后,也不见得愿意。原因也很简单,邓家是太子的外家,无论如何,邓家必定要站在太子身后,支持他的决定,支持他的发展。
可是太子若想坐稳这个位置,需要更多更强大的人,去支持他。光一个外戚承恩公邓家,那是远远不够的。
邓皇后亲眼见过肃宗的上位过程,那个真叫险象环生。若不是贺皇贵妃一系倒台,肃宗成了最年长又是皇后嫡出的皇子,这皇位不见得能够轮得到他。
而且,他们婚姻里面,肃宗也曾经表达过几次对邓家非要结亲的不满。他觉得,自己若是能娶一个家室更好的皇后,说不定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肃宗说的时候,邓皇后自然是伤心的。可等她回过头来想一想,若是太子也处在肃宗的位置上,邓皇后就开始替自己的儿子考虑了。果然,还是得给太子找一个强大的妻族啊。
所以,这后宫里面,愿意跟邓家结亲的,只有邓太后了。邓如光跟姐姐邓太后有商有量,就想把孙女邓洁嫁给太子。可邓皇后并不愿意,肃宗更是不愿搭理这事,邓家眼见着邓洁快十五了,自然开始心急了。
这次说是清明祭祖,其实为的,还是邓洁跟太子的一档子事。邓洁已经十四岁了,这个年纪出嫁的都有不少,邓洁却连婚事都没有定下。
而太子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若不是邓家一直在背后用力,说不定,太子连太子妃都已经娶回东宫了。
若是再拖下去,邓洁等不起也就算了,邓家还有别的孙女可以嫁给太子。可太子的年纪,已经拖不起了。寻常人家,十七八岁的少年,很多已经为人父母了。可太子现在,连亲事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肃宗和邓皇后又一心给太子找个根基深厚的太子妃,若是他们有了人选,就更没邓家什么事情了。所以,邓如光眼下最着急的,自然是太子的婚事。
王锦鹏进了书房,邓如光就让他坐下,又吩咐下人上茶。说好清明祭祖的安排,王锦鹏以为,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谁知,邓如光的话题一转,提到了太子,“这次祭祖,正是先祖德英公的整寿。太后她老人家一直想去祭拜一下先祖,只是太后身居后宫,诸多不便。皇后倒是说了,这事可以让太子代为祭拜。只是,若是太子出宫祭拜,老夫这边的人手,就有些不够用了。”
“既然太后跟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那小的尽力安排就是了。”王锦鹏心中叹气,这邓家绑定太子的心思,就从来没有停歇过,难怪,最近肃宗都不愿意提起他们了。
“那就有劳锦鹏了,”邓如光满脸红光,王锦鹏答应的干净利落,正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王锦鹏答应了邓如光的事情,心里却有些烦躁。他们锦衣卫的事情,本来就很多了,这会儿又突然加上太子出巡,祭拜邓家祖先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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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这个要被祭拜的德英公,正是邓太后逝去的父亲。从孝顺方面来说,太子代祖母出宫祭祀,倒是也说的过去。
只是邓家,谁也没有看出王锦鹏的犹豫。在他们眼里,有邓太后在,邓洁必定是要嫁到皇家的。
至于这些年太子拖着不娶的事情,邓家虽然也有危机意识,却很少真的怀疑到自己身上。这般野心勃勃,却又短视看不见大趋势,邓家的祸根,或许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埋下了。(未完待续)
第280章 求旨
得了承恩公的话,王锦鹏自然要把这事告知宫里的肃宗。肃宗听了邓如光的话,知道他让太子祭奠太后生父是假,让太子亲近邓家才是真的。
肃宗正犹豫呢,毕竟邓如光找的借口十分体面,只说替太后尽孝。太后的生父德英公整寿,太后体弱多病又久居后宫,她的孙子去替太后祭奠,再合适不过了。
到底,该找个什么借口拒绝了此事呢?肃宗正琢磨着,邓皇后却来求见了。
他们夫妻,结婚的时候,正是肃宗当了太子开始有些悔意的时候。肃宗不满邓家的做法,邓皇后却也觉得,肃宗是过河拆桥,没有仁君之范。
两人彼此都生了芥蒂,可邓皇后毕竟是被动的一方,生了太子之后,占了中宫皇后的位置,只求儿子以后能继承大统,对肃宗那些莺莺燕燕,也一概无视了。
素日里,邓皇后只在邓太后宫里朝夕陪伴,日夜尽孝,淡的就像不存在一样。尽管邓太后退居慈宁宫,把六宫的权力交给了邓皇后。可是邓皇后丝毫不取,就像一个中转站一样运行,无论什么,事无大小,全都问过邓太后。就这一点,邓太后对这个侄女,是十分满意的。
可是,肃宗对这一点,却越发恼火起来了。他本来就想夺了邓太后的权力,让母亲颐养天年,别整天指手画脚,想干预他的朝政。
可偏偏这个皇后太过软弱,手里拿着权,却一股脑儿地全往慈宁宫送。可是再一想,肃宗也明白过来了,在邓皇后眼里,唯一的靠山就是邓太后,而不是他这个结发夫君。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肃宗心里越发生气。可邓皇后做事也有依据,一个孝字,就能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肃宗也奈何不了她。两人之间,就越发淡漠了。
邓皇后跟肃宗之间的关系虽然冷淡,却事婆母至孝,对六宫妃嫔也一视同仁,没有挑刺没有打压。在百官看来,这样的皇后,倒是算得上母仪天下。
肃宗就算不满,也没有任何名头,去动自己这个结发妻子。更何况,太子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到了弱冠之年,又在太子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这样的继承人,已经根深枝茂了。为了太子,肃宗自然也不会去动邓皇后了。
所以,邓皇后突然来找肃宗,肃宗倒是有些吃惊的,赶紧让魏明把皇后请了进来。
邓皇后一进书房,就给肃宗行了大礼,夫妻之间,生疏至此,倒也算得上一件可笑之事了。
行好礼,邓皇后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皇上,别让太子去给德英公祭奠。”
肃宗一愣,他虽然也不愿意太子娶个邓家的女儿,可邓皇后这么反对,他就得问个清楚了。
“德英公是朕的外公,虽然是外姓,太子去祭奠他,于情于理也说的过去啊。”肃宗开始了打哈哈。
邓皇后听了,突然落泪,跪在地上,猛地磕了三个头,说道,“若是太子这次去了,母后的懿旨就能跟着下去了。”
邓皇后说的懿旨,就是邓太后给太子和邓洁赐婚的懿旨。这道懿旨,很多年以前就在商量了,只因邓皇后一直暗中阻拦,肃宗的态度不明,所以才一直拖延至今。
肃宗跟邓太后周旋了这么多年,对自己母亲的短视和贪心,也是看得一清二楚了。他对邓皇后虽然有所不满,却也知道,邓皇后跟自己的母亲不一样,她只为太子的利益着想,心思并不贪。
肃宗沉吟了一会儿,邓皇后却哭的满脸是泪,“皇上,你我夫妻一场,只得这么一个孩子。别的事情,臣妾也不强求,可太子的婚事上面,还请皇上慎重考虑。”
肃宗和邓皇后的想法,其实是差不多的,他也不愿意,邓家再把手伸到自己周家里面来。只是,邓皇后多了一层为太子谋利益的考虑。
“皇后,你先起来吧,”肃宗示意魏明扶起皇后,“这事朕自有决断,你先回去,莫要走漏了风声。”
“谢皇上,”邓皇后对肃宗,一向没什么指望,也没什么期望,可这会儿,却在丈夫身上,看见了希望,心里倒是百感交集的很。
等魏明回转,肃宗突然又问,“十三那天写信回来,说是何时能到京城?”
这十三,自然是肃宗的十三皇弟英王了。肃宗登基九年半,却从来没有封藩。活着的三个兄弟,福王管着宗人府的事,此后再没希望离开京城了。
大楚和大梁都有惯例,留一个八面玲珑的王爷,在京城负责宗人府的事情,免去就藩一事。
而福王在兄弟里面,又是居长又是活络。所以,这宗人府的位置,肃宗理所当然就留给了福王。福王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在这宗人府的位置上面,一干就是七八年。
而那个又骄傲又臭屁的荣王呢,肃宗干脆就搁置他不理睬了。荣王本就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肃宗只是搁置他,他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有些人就是如此,他觉得别人就该理所当然地来搭理他,可真等别人回过神来,不理他了,他又无可奈何,荣王就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为此,荣太妃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可肃宗理由十分正当啊,让荣王亲自来说,否则,他不说话,朕怎么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荣太妃试过许多法子,攻击肃宗的,挑唆皇室宗亲的,最后无可奈何走邓太后的路子的时候,已经走不通了。母子两人,就这么被肃宗留在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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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百官里面也有不长眼睛,偶尔问起三位王爷就藩之事。肃宗也理直气壮地回答,十三年幼,总得等他行了加冠礼,否则,邓太后跟方太妃都不放心啊。
你看看,这答的多兄友弟恭,还得等英王过了二十,才去就藩。
按理说,藩王十七八岁就可以去就藩。只是自古有旧例,受宠的王爷,有些都是年纪一大把了,才出京就藩的。
所以,肃宗的回答合情合理,至于荣王嘛,大家就琢磨着,他这个当兄长的,大概要等英王长大了,一起出京就藩吧。(未完待续)
第281章 兄弟
所以,肃宗登基九年半了,英王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也长成二十一岁的青年了,至今还没就藩。
只是,多年前黄门再现的时候,远在洛阳的洛阳王贺铎,却出了怪事。
这个洛阳王,本就是肃宗的六皇弟周铎,只因贺家被太宗皇帝斩尽杀绝了,这个贺皇贵妃仅存的儿子,就给改姓派去了洛阳,继承洛阳王的香火。
偏偏出发前,这个倒霉的六皇子也不知道喝了什么,还是吃了什么,就中了毒,变的又聋又哑了。
六皇子在洛阳住了多年,肃宗也从太子变成了皇帝,彼此相安无事。洛阳王的府邸,自然里里外外都是肃宗的人,可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六皇子的毒,竟然慢慢解了,不像以前那样,完全听不见完全不会说话了。
洛阳王府里的下人,把这事传回京城,肃宗就起了疑心。要知道,当年贺太后的权势有多大,这天下大半都是贺家人掌握着,现在这个洛阳王身上的古怪,说不定就是残存的贺家人捣鬼。
一时间,肃宗在京城就没法安坐了,派了十三弟英王,带人出京查看。倒不是英王的能力有多强,而是肃宗实在无人可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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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洛阳王,从血脉上来说,跟肃宗是一脉相承的兄弟,从家族来说,当年的洛阳王又给大楚的开国皇帝帮了大忙,于情于理,都得派个可靠的人去探望。
可洛阳王中毒一事,本就不明不白,现在更不能仔细追查。所以,英王的主动请缨,就帮了肃宗一个大忙。
英王和洛阳王也是血脉兄弟,而且英王那会儿才十四岁,进洛阳王府住个几天,同吃同住监视着,也无伤大雅。
就这么着,英王年纪轻轻,就被肃宗打发去洛阳,监视着贺家残存势力了。为了让他做事方便,肃宗干脆划了长安一地,给英王做了封地。就等他行了加冠礼,就能名正言顺搬去长安,做个富贵藩王了。
方太妃对这样的决定,自然也是满心欢喜,她盼了这么多年,英王总算长大成人了,而且就藩的事,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所以这些年,英王常在京城和洛阳之间奔波,主要查访当年贺家留下来的势力。后来冀鲁那边的东海王府也出了些小意外,都是英王出京解决。
做生不如做熟,追查贺家残余势力的事情,肃宗就一概交给了英王。英王手下,自然也有许多王锦鹏锦衣卫的人,有他们看着英王,肃宗倒是十分放心。
今年年后,洛阳大雪,听说洛阳王府遭了雪灾,需要修缮。肃宗听说了,就让英王出京去看看,有无可疑之处,若是没有,就给洛阳王修一修屋子。
英王出京一两个月,很快就查清了来龙去脉,只说是房屋年久,耐不住风雪。等他安排好工匠,即刻就会回京。
算时间,正好是清明左右,英王就该回来了。
听见肃宗的问话,魏明赶紧答道,“说是赶在清明节前回京,还想祭祀一下先皇。”
英王是太宗最小的儿子,太宗待他,不像对待儿子,反而有些像是对待孙子了。所以,英王对父亲太宗,自小颇有些情分,说要赶回来祭祀太宗,倒是十分合理。
“哦,这么说,也就是这几天了?”肃宗微微一笑,“那德英公那里,也让他去吧。”
“是,奴才这就去英王府,把这祭祀的事情,跟他们王府里的长史先说上一声。”魏明知道,肃宗总算是下定决心了,太子的婚事,只怕邓家是再没什么希望了。
英王府里的长史,就是颜元初。
肃宗自从有了锦衣卫这么一个利器,把京城百官已经公侯王爵的人家,全都查了一个遍。自然,也不会放过英王府里的人。
只是颜元初的来历资质,实在太过简单浅显。虽然是琅琊颜家的子弟,却没什么才学。屡试不第,最后好歹通过颜家在京城的关系人脉,做了个长史。
颜家虽然和贺皇后的娘家关系密切,可颜家实在是个大家族。里面出来个把子弟在京城做事,实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毕竟,那地方很多村落,上上下下几千口人家,全都一个姓氏。若是就因为颜元初姓颜,就追究他和贺家的关系,实在有些太宽泛了。
所以,彻查颜元初之后,肃宗只得出一个结论,这颜元初是个酸儒,做个长史倒是还能胜任,别的,就一无是处了。
而这个颜元初和京卫里一些冀鲁出身的子弟,也有来往。只是他是文人出身,和那些武将兵痞来往,也只是因为同乡之谊。
如果他们从来不来往,肃宗反而要生疑了,可他们来往的次数不多,聚会也多在酒楼,十分坦荡。
所以,肃宗对英王府的这个颜元初,调查一番之后,完全没了兴趣。至于英王府的其他人等,除去英王少年时候在济南府收的两个镖师,其他人全是宫里派出去的。不是邓太后的人,就是方太妃的人,或者,干脆就是肃宗的人。所以,英王府上下,对肃宗来说,就是个全透明的地方。
英王府越透明,肃宗对这个兄弟的信任就与日俱增。洛阳的事情交给英王不说,后来,竟然连冀鲁东海王府的事情,也交给了英王去查看。
好在,英王十分忠心,也比较能干,得了肃宗的命令,基本能够完成他的任务。肃宗毕竟是个帝王,轻易出不了京城。有英王替他出京跑动,肃宗很多事情,都方便了许多。
所以这九年里面,英王在京城的日子,合起来,还不到半年的功夫。为了肃宗的命令,一直在外奔波。洛阳王的府邸,英王一住,也住过两三年。
方太妃困在后宫,见英王得了肃宗的信任,心中也十分欢喜。只有英王掌握实权,出京就藩,她这个养母,才能一起出京。
所以,英王需要什么宫里的消息,方太妃总会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到英王手上。这次清明的祭祀,方太妃一得到消息,也马上送出宫门了。(未完待续)
第282章 寒食
明日就是清明节了,这京城的雨,却越下越大,滂沱的,一点儿也不像清明的细雨绵绵了。
城外的官道上面,还有几辆马车,正在赶着路。夜色漆黑,只听见马蹄在路上踩踏的声音,还有车轮的轱辘声,伴着氤氲的水汽,真是一个寒意入骨的初春。
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勒住了带头的车马。就听见车轮在地上摩擦拉扯的声音,一阵纷乱之后,车队倒是停了下来。
“怎么了?马岱?”有人下了马车,前去查看。
“明忠,无事,就是马有失蹄,带着马车踩空了。”马岱一边回答,一边查看车马里面的人,“三公子,您可有什么地方磕着了?”
这车马里面坐的,正是赶回京城的英王。自从收到颜元初送来的消息,英王就日夜兼程,飞速赶回京城。毕竟,肃宗都开口了,要让他这个十三弟,代表自己去给邓家的德英公祭祀,英王自然马虎不得。
只是,方太妃也把邓太后,邓皇后以及肃宗之间的明争暗斗,告诉了英王。按照方太妃的意思,人家母子之间的暗斗,英王就别参合了。
可是,英王也有他的不得已,肃宗和邓太后之间如果只能选一个人,英王必定要站肃宗。所以,这次的事情,英王毫不犹豫地选了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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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岱,”英王问赶车的侍卫,“这车还能赶路不?”
马岱是肃宗派来照顾英王的锦衣卫,虽说做了英王的侍卫,其实,却是肃宗的耳目。为了让兄长放心,英王的贴身防卫事务,全部交给了马岱。连他自己原来的贴身侍卫,明忠和明诚,都要靠边站了。
这会儿英王坐的马车出事,马岱也十分自责。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听说英王赶回京城的消息,故意设下了陷阱。
马岱一边自责,一边琢磨会是谁下的套子。出门在外,他们一向掩饰身份,英王只装作寻常富贵人家的三公子,而其他人等,也只是他的镖师和仆从。
只是明忠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从后面的车马上下来,扶着英王坐到了放杂物的车马上去。
这次回京,英王带了许多洛阳的土产玩物,想给邓太后和方太妃赏玩,所以赶路回京的车马,就多出了几辆。
“三公子,这雨越发大了,”马岱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庄子说,“那边有些灯火,想来也有人家居住。这雨这么大,若是再出个岔子,只怕小的没法和王统领交代。三公子,要不我们先避避雨。等雨小一些了,再赶路不迟。”
自从马岱来了英王这边,很多事情,英王都不再拿主意,只让马岱决定就是了。马岱做过几次主,越发没把英王放在眼里了。这会儿想走就走,想停就停。
虽然这夜色深沉,大雨滔天,可车队里的主人,还是只有英王一个人。是走是停,总该问过英王才是。
所以明诚听了马岱的话,脸上就有些愠色。只是,明忠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众人听马岱的意思行事。
马岱见众人都不反对,英王也坐在车上不说话,就带了车队,往东南边的庄子去了。英王车队里的人,好几个都是马岱从锦衣卫里挑出来的好手。对着滂沱大雨他们没有法子,可若是到了人群里面,这些好手绝对能保英王平安。
所以,英王也没反对,示意众人按马岱的意思行事。只是,这马车为何会出事,英王的心里,却十分清楚。
这些年,他在洛阳住了几年,一早就把贺家剩下的残余势力,全部笼络到自己旗下了。等肃宗建立锦衣卫,再派人来监视自己的时候,英王的伪装已经彻底完成。
马岱虽然看似占据了英王府的护卫首领一职,却是个空把式。英王从贺家继承来的暗卫,一早就在附近窥视着了。若是马岱没有异心,自然不会有事。一旦马岱行事不妥,暗卫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而明忠明诚也深知其中缘故,不过假意顺从马岱罢了。英王跟肃宗做一天好兄弟,他们就保持一天服从的假象。
一切的事情,看起来都是马岱在主导,日后到了肃宗面前说起来,也都是锦衣卫决定的事情。可实际上,暗中主导的,却都是英王和他的暗卫。
明忠赶着马车,跟着马岱往东南边的庄子而去。明诚坐在马车里面,很是警觉地看着外面的大雨。
英王却交叉了双手,垒在脑袋后面,很是轻松惫懒地往车壁上一靠,十分惬意的模样。
明诚见主子这般闲适的模样,心想,颜长史他们,果然找对人了。贺家那些活着的子孙,被太宗打击的太过厉害,现在生不如死,无不战战兢兢。
只有这个英王,明明是贺家血脉,却活的十分惬意。一副富贵闲散的模样,任是谁见了,都不会怀疑英王暗地里造反。
不过话说回来,英王的演技,也不是盖的。到了肃宗面前,兄友弟恭的好戏,说来就来,一刻不带耽搁的。
“有啥吃的没有?”英王靠在车壁上,说道,“一路上只顾着回京城,本王都没好好吃上一顿呢。”
明诚在车上翻了一会儿,问马岱,“马岱,三公子有些饿了,你让人去庄子上先准备些热汤水吧。”
马岱心中嗤笑,果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富贵王爷,这会儿滂沱大雨,竟然还让人去给他准备饮食。
“今儿是寒食节,恐怕庄子上也不动火呢。”马岱回的,隐约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是嘛,”明诚只得无奈地去跟英王复命了。
就听见马车里面,传来英王很不高兴的抱怨声,马岱在前头听见了,嘴角微微带笑。这些年,他得了肃宗的密令,前来守卫英王,暗地里,却是监视英王府的动静。
只可惜,他马岱空有一身本事,却在英王府做着寻常侍卫的事情。除去欺男霸女,这英王什么纨绔毛病都学会了,虽然算不上五毒俱全,可**窑子戏子,哪一个他都沾边了。(未完待续)
第283章 夜雨
一赶路英王就各种喊累喊苦,到了肃宗跟前邀功的时候,却能把一分辛苦说成三百分,倒是也长了一张巧嘴。
马岱在前头,听着后面马车的动静,就见英王咋咋呼呼,像个二世祖一样高声抱怨,行路辛苦,热汤水都没得用。
明诚一边听着主子发牢骚,一边压低声音说,“王爷,前面就是吕安邦的庄子了,看门口的灯火信号,颜长史已经派人进庄了。”
“好,”英王言简意赅,快速问道,“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颜长史可有消息?”
颜元初和蒋宇成初跟英王的时候,英王对他们两人,并不十分信任。可这七年以来,就是依靠这两人的努力,英王才有机会脱离京城,继而掌握贺家剩下的势力,慢慢成长。
此时的英王,和七年前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信谁的少年,已经大不一样了。眼下的英王,手中已经握着相当多的兵将财富,还有朝中向着贺家的官员。或许,他手中的权势,若是运用得当,已经能够逐鹿中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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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有了权势,英王的眼神,已经带了上位者的威严,他这么一问,明诚赶紧回答,“暂时还没消息,王爷还得小心行事。”
“嗯,”英王点点头,这次的事情,的确有些玄乎。可是机会难得,他都路过了,必定要来看上一看的。
这个吕安邦一向都是京城百官之间的笑话。因为兄长吕安国十分出息,守的大同跟铁桶一般,让鞑靼无从进犯。所以,肃宗才给吕安邦一个从六品的武将闲职,留在京城牵制吕安国。
吕安邦这种无名小卒,本不会进入英王的视线。可偏偏,吕安邦庄子上放出来的消息,却让英王十分关注。
都说黄门的传说背后,藏着大梁灭国的秘密。或许,黄门后面藏的,是大梁的财富,或许,藏的是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不仅肃宗在查黄门的秘密,英王也在追查。而且,英王比肃宗还得天独厚,他身边还有不少贺家的死士和谋臣。
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日,对肃宗来说,可能只是跟徐婉如的生辰一样,所以他才关注一下。可是对贺家旧部来说,却是个惊天动地的日子。
因为,在大梁一朝,安帝在位的时候,就有人预测过,大梁必定会亡国。可是,能否复国,就要看五十年后出生的那人如何作为了。
当时预测这事的,就是大梁一朝的国师一得法师,而预测的那一天,正是九月十六日。后来,大梁果然亡国,而一得法师也不见了踪迹。算起来,预言之后五十年的九月十六,正是大楚太宗一朝,永嘉十三年的那一天。
贺家的人只记得一得法师说过的亡国,却没有几个人记得,一得法师还说过,大梁或许还能够复国。众人都被灭国打击的心神俱裂,总想着如何防止灭国,心思并没放在复国上面。
等太宗坐稳了天下,灭了贺家嫡系,找了个旁支去做东海王的时候,贺家也没什么人记得这个预言了。记得当年这个预言的人,本来就没有几个。被太宗那么一清理,更是所剩无几了。
只是,英王身边的这几个人,却都记得这个预言。他们自然不会正大光明地跟英王说,他们大梁想复国。颜元初告诉英王,一得和尚曾经预言过,这天出生的这个人和黄门的秘密,紧密相关。
只是,这一天出生的人,实在多的去了。大楚那么大,京城也那么大,别说全国,就京城一地,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日出生的人,不要太多了。
而且,一得和尚也没指明,是男是女。所以,英王对这个预言,并不怎么买账。直到吕安邦的庄子上,传出有人想买这一天出生的少年少女。
命运时辰之数,骗骗愚民百姓也就罢了,可英王却一早就听说过大梁黄门的秘密。一听到这个日子,英王马上起了疑心,这事背后的主谋,多半跟他一样,也听过黄门的秘密。
所以从洛阳回京的路上,英王就打算亲自去一趟吕安邦的庄子,一探虚实。正好肃宗催他回京的消息传来,英王名正言顺地开始赶路。又名正言顺地在吕安邦的庄子外面出了意外,接着,自然是名正言顺地到庄子上避雨了。
英王觉得,一切都那么的顺心顺利,连这场春雨,都大的让他满意。
只是一到吕安邦的庄子,英王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不是说好了,那些买来的少年男女,都在庄子上吗,怎么一点儿声息都没有呢。连吕安邦的下人,也不见了踪迹?
车队半夜到达庄上,声音喧嚣,却没什么人出来查看,实在有些诡异。
“三公子,这庄上没什么人,”马岱也有些不安了,这庄子到底要不要进去,也安静的太邪门了一些。
“我腹中饥饿,”英王很是任性地下车,“还是吃些热汤面才好,否则得了伤寒,更是没法赶路回家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马岱眉头一皱,知道不给英王吃顿好的,明日的清明节祭祀,只怕他要故意赶不上了。
马岱给侍卫抛了个眼神,众人四下散去,检查庄子里的情况去了。这些侍卫的身手可能不怎么样,可大家都是皇家的侍卫出身,气势却是十足。摔摔打打地检查了一番庄子,并没什么发现。倒是把几个睡的香甜的下人,给吵了起来。
都说大雨留人睡,估计这几个下人偷懒,一早就去见周公了,才没注意到英王的车队进了庄子。
看见睡眼惺忪的下人,还有蓬头垢面的丫鬟,明诚跟马岱彼此点点头,解除了警报。
除去没有密报里说的交易,这庄子上的其他事情,倒是都还正常,明忠松了一口气,拿了些银两,让庄子里的下人,去拿些食材来,他要给三公子做些吃食。
说是寒食节,可谁低档的了白花花的银子啊。庄子里的下人见了银子,无不笑的沁人心脾,极为热情地挑水和面搬桌子。还有人担心英王淋了雨,特意挪了火盆到堂屋里摆着,让他烤火。(未完待续)
第284章 春寒
等明忠生火做了热汤面,英王就坐了桌前,嘻嘻呼呼地吃开了。这明忠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厨艺,竟然做的一手好菜,让他做王府的侍卫,实在是可惜了一些。
内侍不能出京,英王这些年出京城,都不能正大光明地带着万胜。多亏了有明忠,日子才好过了许多。
英王正吃喝着,门外却来了一个中年汉子,赶了一辆驴车,带了一双儿女。两个孩子看起来,都差不多十三四岁的模样。
英王眼睛一亮,示意明忠明诚看好了,很可能来的,就是买卖的人牙子。卖人的来了,少年少女也来了,就等着买人的买家出现了。
这人牙子看起来十分忠厚老实,只有偶尔太过伶俐的眼神,看起来不怎么像个庄稼汉。跟着他的两个孩子,似乎中了什么迷药,两人瞌睡的要命,坐在驴车上面,就是不能起身下车。
吕安邦的这个庄子临水,主屋在湖水的另一边,绕过去有些距离。所以英王他们进了庄子,只在靠近大门的屋子里歇脚。
庄子的下人起身之后,又把这边屋子的烛火全给点上了。这赶路的庄稼人,大概也是看见灯火,才循着光过来的。毕竟,这大雨滂沱,夜色又这么黑,实在不好赶路啊。
庄稼人安置好驴车,就吩咐两个孩子在车上休息,自己拢着双手,就在英王他们的屋子门口晃悠。
英王虽然只扮作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可身边的侍卫,个个身怀绝技,警惕性远比寻常人要高出一大截。看见这个庄稼汉半夜赶车过来,心里都有些警觉。
那庄稼汉见众人打量他们,就笑着说,“孩子们睡习惯了,这个时候实在瞌睡,起不来身。”
听口音就是庄子这一带的人,庄子上的一个下人听见了,倒是问起那庄稼汉的家了。一来二去,两人倒是说的十分亲热了,似乎这庄稼汉的姐姐,跟这个下人相熟。
英王知道,今晚有人在吕安邦的庄子上交易,买卖跟黄门秘密相关的少年少女。这庄稼汉带着一身土气,一口土话,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庄子上,一定有些问题。只是,他伪装的,也实在太像了。
要不是他的驴车上坐了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英王都要被这个庄稼汉给蒙骗过去了。
明忠明诚知道今晚庄子上的底细,所以一左一右护着英王,十分小心翼翼。马岱不知道底细,却也有些提防。毕竟,暗杀皇室宗亲的疯子,这世界上还真不少呢。
窗外是滂沱大雨,夜色漆黑,屋里虽然有灯火,却只是烛火闪烁,忽明忽暗。
夜色越深,寒意越盛。英王吃饱喝足,还让明忠温了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了。这少年少女也来了,卖家也到了,不知道那个买家,究竟什么时候会到。
外面的雨下的越发大了,庄稼汉跟庄上的下人已经攀上亲了,只说车上漏风漏雨,孩子们睡的不踏实。庄上的人帮忙给找了间耳房,让孩子们下车休息一会儿。
两个孩子睡眼迷蒙地从驴车上下来,脚步倒是还有些力气,跟着庄稼汉,就要去边上的耳房休息。
两人经过英王的时候,那少女却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英王。英王端着酒杯,正好对上了她的视线,那少女的视线清冷明净,没有一丝睡意。
英王一愣,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那少女的眼神,就清明了一眨眼的功夫,马上又迷蒙起来,跟着庄稼汉和那个少年,往耳房走去。
英王给马岱丢了一个眼神,马岱以为,英王不放心这庄稼汉一家,就跟去耳房查看了。
过了一会儿,马岱回来,凑到英王跟前,低声说,“都正常,那两孩子进屋就睡下了,大概是太累了。”
英王听了实在想笑,这马岱还是锦衣卫的人呢,连这么一点细节都没看出来。这两孩子的脸色蜡黄,皮粗肉糙,可女孩子的那双手,粉雕玉琢,完全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可能是庄稼汉家里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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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想,也正是如此,马岱在英王府里多年,英王的秘密一直没被肃宗发现。这样的人才,可千万要好好保护住,免得换个精明人,再来监视英王府。
明忠明诚不好跟出去查看,可心里也很明白,这两个少年少女,多半是中了迷药。这庄稼汉一脸厚实模样,却是个十足十的人牙子。也不知道,买家什么时候才会现身。
这雨下了小半夜,不见转小,反而夹着寒风,越发凌厉起来了。
英王一行被风雨阻在庄上,一时也不好上路。明忠明诚围着英王,马岱和宫里的侍卫团团围在外面,众人虽然紧张小心,英王却大大咧咧,喝酒吃着点心,一派悠闲自在。
马岱里里外外看了一圈,见雨势怎么都不转小,十分恼火。明日就要去给邓家的德英公祭祀,可英王现在还在京郊。若是迟到了,不知道皇上会如何怪罪。
明忠明诚也暗自着急,这雨势这么大,庄子的地形他们又不熟悉,若是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颜长史他们是怎么安排的,这会儿都没见到人影。
众人正焦灼着,却又听见庄子门口开始喧哗了。有马蹄声,有人高声说话的声音,还有马车轱辘的声音,看来,又有车队过来了。
庄子里的下人,安置好英王一行,有些耐不住春寒,一早就已经去被衾里梦周公去了。只有先前带着庄稼汉一家三口去休息的那个下人,还在角落里坐着。
英王一行出手大方,一看就是京城的富贵公子,这下人倒是眼明手快,就想跟着赚点银钱。
还有一个粗使的丫头和婆子,看起来像是母女,也依偎在后面的土灶边上,一边看着火,一边给众人上些茶水。
听见外面的动静,角落里的下人又起身出去了。土灶间的丫头和婆子也到门口探头探脑了,这样的夜色,这样的大雨,还有谁,会来这个京郊的小庄子呢。(未完待续)
第285章 来客
明忠和明诚也紧紧站在英王左右,这次来的,多半就是买家了。卖家还有可能不知情,买家就不好说了。这黄门的秘密,知道的人不少,可真听过五十年后复国传说的人,这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了。
这事颜元初知道,蒋宇成知道,可明忠明诚却不知道。只是,他们也是贺家的旧人,涉及黄门的事情,就没什么简单的小事。所以,外面越喧嚣,他们就越紧张。
不一会儿,进来十七八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起来,是一户人家,赶着清明出京祭祖的模样。
众人拥簇着一个老太爷,约莫五十六七的岁数,其貌不扬,却养了一把翘的极高的山羊胡子,让人印象深刻。
仆从只有两三人,其余的,多是家中子弟的模样。还有两三个女眷,一个四十多岁的,虽然有些年纪,可眉梢眼角,却颇有风情,想来,应该不是老夫人,而是老太爷的如夫人。
另外两个女眷约莫三十来岁,看样子,应该是家中子弟的妻室。女眷们一下车,后面又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半大孩子,看起来,也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众人跟着庄上的下人,齐齐进了靠门的屋子。一进来,就看见英王等人,摆开架势,就坐在正中央。
这老太爷颇有些眼光,看见英王气度不凡,一身富贵的模样,而边上又侍卫环绕,知道他非富即贵。赶紧就招呼子弟,不要扰了贵人,招呼行礼之后,就要往后屋去落脚。
只是,英王一行看到他们队伍中的少年少女,也犯起了糊涂。不是有人来买,有人来卖吗,这个怎么看起来,也像是卖家呢。这买家,究竟是谁啊。
所以,为了弄个清楚明白,英王十分好客,只说大家都是风雨归人,半路相逢即是缘分。这屋子他已经烤了半天的火,十分干燥舒适了,再去别处烤火,只怕麻烦了主人家不说,一时半会儿也烤不干衣物,不如留在这堂屋里面,一起说说话。
这老者倒是十分善谈,跟英王一聊,就从京城的运河码头,一直聊到了城南的戏台子。英王这些年在民间走动的多了,聊起京城来,倒是也有些寻常公子的做派。
双方试探了一会儿,英王只猜这老者是京城的小官,而这老者也只觉得英王身份不同寻常。
老者带来的少年少女,应该是他的孙子孙女,两个孩子衣着精致,眉清目秀,也不胆怯,就坐在一边听老者跟英王聊天。女孩半躲在少妇的身后,偷偷打量着英王。
英王的相貌颇为英气,虽然比不上京城第一才子谢石安的俊逸风流,却也自有一套富贵安逸的从容劲头。
女孩十三四岁,正是从少女往女子转变的途中,而今见了个俊美英气的富贵公子,自然心生好感,不禁多看了几眼。
她这么一看,英王倒是想起先前庄稼汉的那两个孩子了,莫非,那个少女打量他,也是这样的心思不成。
一屋子的人正说着话,烤着火呢,突然,后边的耳房有人尖叫了一声,震耳欲聋。马岱飞速起身,出去查看,明忠明诚围着英王,十分警觉地隔开了老者。
这老者倒是个识时务的,赶紧让子弟们围成一团,把家中妇孺和孩子围在中间。
“三公子,相逢是缘分,有您在,我们也安心许多,这会儿要是有个什么事,可都仰仗您了。”老者十分客气,说是仰仗英王,其实看中的,是他身边身强力壮的侍卫。
马岱还没回来,先前那个庄稼汉,却疯了一般地冲了进来,“公子,公子,求求您,救救我们家阿平。”
看他满身是血,明忠赶紧上前,拦住了这个庄稼汉。
“怎么了,有事好好说,阿平是谁,阿平怎么了?”这个老者倒是有条不紊,问起了庄稼汉。只是,他的口音也带了点庄子附近的味道。庄稼汉一听是同乡,赶紧扑到老者面前,“阿平是我的娃,他,他……”
庄稼汉的话音未落,马岱就回来了,“三公子,那孩子没救了,一刀割喉,神仙都救不了他了。”
“啊,”庄稼汉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都怨我,都怨我贪这笔钱,阿平啊,我怎么去见你死了的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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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这死了的少年,还真是这个庄稼汉的儿子。英王跟马岱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麻烦了。他们急着赶路回京,这会儿死了人,若是官府来查,他们一行必定会耽误行程。若是露出身份,却要扯出不必要的麻烦了。
庄稼汉哭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发疯一般地往耳房冲,“伢妹,伢妹……”
看来,这会儿他倒是想起那个少女了,马岱看了一眼英王,就跟着庄稼汉又去了耳房。
被这个庄稼汉这么一哭一闹,屋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好端端的,就这么死了一个少年。老者一行人虽然没见过那个少年,却也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众人聚在一处,谁都绷紧了神经,唯恐那个杀手突然出现。
只是,英王在想,黄门的传说,不是要找到那天出生的少年少女嘛,怎么竟然死了一个少年。莫非,那人不想找到黄门,不想解开后面的秘密。
其实,这黄门和少年少女之间,还有大梁复国一说。只是英王并不知情,明忠明诚也不知情,这会儿见了这样的事,一时半会儿也猜不透,究竟是为了什么。
倒是英王自己,隐约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很可能,颜元初和蒋宇成还瞒着自己什么。看来,回去还得好好逼问一番。
“伢妹,伢妹……”那个庄稼汉的声音又开始喊了,不知道,这少女是否也遭了毒手。英王想起那个少女的眼神,有些不忍心了。
庄稼汉这么一哭一闹,屋里的两个少年少女也开始张皇失措了,三个妇人也开始擦起了眼泪。
“伢妹不见了,”庄稼汉哭着回来了,一手的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跪在地上求众人,帮忙找找他的伢妹。(未完待续)
第286章 生死
因为庄稼汉的变故,众人都互相通了一下姓名跟来历。
英王自称姓方,名锦,在家中行三,世居京城。而今,他带了下人,在京城和洛阳之间做些小买卖。
这个老者自称姓顾,单名一个亮字,家在京城南边一百多里外的顾家庄,祖辈上出过读书人,而今只在家中务农,薄有家产。
而这个庄稼汉姓孙,跟田安邦庄子上的那个下人一样,都是附近白水沟一带的村民。只因得了消息,说寒食的时候带着一双儿女来下吕安邦的庄子,就能得十两白银。这白水沟来吕安邦的庄子,不过四十里地,走路的话,一天就能走个来回。为了这十两白银,这庄稼汉还特意借了个驴车,带着一双儿女赶来看看。
至于原因,他也只是听说,这庄子的主人想找个压得住风水的命格来做客吃酒,有吃有喝不说,还送十两雪花银。
要知道,对庄户人家来说,一年十两差不多就够嚼用了,庄稼汉如何不动心。而这压得住风水的命格,就要一对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出生的龙凤胎。
想想也是,要找那天出生的人不难,可是要找一对当天出生的龙凤胎,可就十分不易了。庄稼汉得了这个消息,就被亲友们撺掇起来,带着一双孩子来了。
众人正帮着庄稼汉找他的女儿呢,突然就听了这么一个缘故,顾老汉一听就着急了,语无伦次地问,“要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出生的龙凤胎,真是这么说的?”
英王听了,就知道这顾老汉的一对孙子孙女,很可能也是那一天出生的龙凤胎了。他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堂屋那边突然有人尖叫了起来,苍茫而又绝望的声音,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老汉也顾不得别的了,扶着子弟的手,跌跌撞撞就往回跑。英王和侍卫也跟着他往回赶,刚进屋,就看见几个王府的侍卫围着两个孩子。而那两个孩子,也是一刀毙命,躺在了血泊之中。
“阿明,阿萱!”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尖叫了起来,随即倒在了地上。顾老汉赶紧让人去扶了那女子,众人也一起围上去查看。
按理说,英王府的这几个侍卫,虽然不全是锦衣卫出身,可身手也不算太差。可这会儿,就见他们面面相觑,一脸的惊愕。
马岱就问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侍卫马上反应过来了,“就是风灭了蜡烛,等我们再点上的时候,这两孩子就这样了。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一眨眼啊……”
马岱被他说的有些发憷,他的功夫虽然不怎么拔尖,可也经历过锦衣卫的严格训练。这样一眨眼就能置人于死地的杀手,该是什么级别啊。至少,马岱觉得,他是没法跟那样的杀手相抗衡的。
“保护三公子,”马岱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了,眼下死几个少年少女并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保护好英王才是他们这些侍卫的首要责任。
侍卫们呼啦啦一下子都围到英王身边去了,庄稼汉想起自己不见了的女儿,哭着说,“那我的伢妹呢,大家帮帮忙……”
也不知道是谁,冲着庄稼汉说了一句,“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若是再找,我们也会遭了毒手。”
被这人这么一说,大家都反应过来了,现在找那少女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跟着这个方三公子,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
除去晕倒的那个妇人,众人都朝着英王聚拢,英王环顾了一下周围,低声问明忠,“你怎么看?跟颜长史有关吗?”
明忠摇摇头,低声说,“不知道,那个下人是颜长史的人,等下事后问问他。”
方王只知道今晚在吕安邦的田庄上,会有一场交易。可他完全没料到,这哪里是什么交易啊,分明是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顾先生,”方王问顾老汉,“你们又是为何来此的?”
顾老汉的一个儿子有些激愤,刚想驳斥英王,却被顾老汉拦住了,“他们抓了我们家的把柄,不得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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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个有些激愤的青年就说了,“他们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底细。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来这么多人了。”
威胁利诱,英王心想,这个引了他们前来田庄的人,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杀了这些少年少女。而且,这命格,怎么又变成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出生的龙凤胎了呢。
看着屋子里面的两个少年少女,众人都有些不忍心,庄稼汉大概是想到自己死不见尸的女儿了,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外面的雨声夹着中年男人的哭声,这个寒食节,冷的特别的彻骨。
突然,外面响起哒哒哒的马蹄声,没有车马,只有马蹄的声音。来的,似乎是十几个人,是一群马。等跑的近了,就听见马的嘶鸣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英王的侍卫更加警觉了,谁知道,这来的是人是鬼。听声音,似乎来了十几个人,英王身边,也不过十几个侍卫,众人纷纷绷紧了背,十分紧张。
等那些人一进门,英王的侍卫都一下子放松了。来的正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跟英王府的侍卫,彼此之间还都认识。而带头的,正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丁循。
丁循打量了几眼英王,带了人马,就上前行礼。
马岱赶紧回礼,又解释了一下屋子里的状况,“三公子赶着回家,马车却在这庄子外面出了意外,谁知进了这庄子,先是那庄稼汉的儿子死了,女儿丢了。我们一起去帮他找女儿的时候,这屋子里的灯灭了,再点亮的时候,这两孩子就已经死了,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这凶手的身手极为高明,丁兄也要小心啊。”
马岱说的,跟事实差不多了多少,众人听了,都纷纷点头赞同。先前留在屋子里的人,还给丁循补充了一些自己听到的事情。
死的是顾老汉的孙子孙女,顾家人见了官兵,自然非常急着报仇雪恨,找出背后的杀手。只是谈及他们为什么来这里,却都有些畏畏缩缩。(未完待续)
第287章 回京
丁循之所以来吕安邦的庄子,就是听说这边有些诡异的不正当交易。
而这个交易,又跟忠顺府徐简的生辰有些关系。所以,丁循就一箭双雕,先给吕安邦找点难堪,再给妹夫徐家做点好事。
肃宗要在大宣新设一个总督的位置,他父亲和大同守备吕安国正好是这个位置的竞争对手,丁循自然要找一切机会,趁机抹黑吕家兄弟了。
谁知道,他一进来田庄,却遇到这么棘手的状况。什么诡异不正当的交易,这分明是场有预谋的屠杀。血淋淋的屠杀也就罢了,为什么连英王都在这里呢。
丁循一时间,实在有些头大。本来,他带了这么多人马,随便抓几个人回京,只说是田庄上有不正当的交易,抓了些有伤风化的恶人,总不会空手白跑一趟。
可是现在,有了英王跟英王府的侍卫,丁循想糊弄,是糊弄不过去了。这五城兵马司在京城,的确管着治安的事,杀人放火的事丁循都可以管。可这会儿毕竟是在京郊了,出了这样的事,总得按程序来,先通知官府吧。
丁循想了想,让手下守着庄子的出入,又派了一个人,冒雨去当地的官衙门报案去了。听说他要去报案,顾老汉一家随即就沉默了,神态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英王心想,这顾老汉一家,多半是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被人给威胁上了。只是,若是能找出谁威胁了顾老汉一家,说不定还能查到这个凶手。
英王想到这一点了,丁循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了,趁着当地官府还没来,丁循朝手下点点头,示意他们先扣下顾老汉一家。
谁知,今天真是丁循最倒霉的日子。他刚想下手,王锦鹏就带着锦衣卫赶来了。丁循一愣,他来搜吕安邦的田庄,可是借了锦衣卫的名头。日后吕安国若是追究起来,他完全可以推到锦衣卫的头上去。可是现在,王锦鹏怎么也来了?
“三公子,丁大人,”王锦鹏带着丁循去送信的那个兵将回来了,对吕安邦田庄上的事情,早已经一清二楚了。英王在这里的事情,两对龙凤胎意外死亡的事情,王锦鹏全都心里有数了。
英王有些哭笑不得,他是打算来看这场交易的,谁知道,正主没出现,倒是魑魅魍魉,一个个都冒出来了。
丁循一个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突然跑来京郊的田庄,本就有些不正常。而王锦鹏这个锦衣卫的指挥使,也来吕安邦的田庄上,就说明这背后的事情,已经非同寻常了。
只是,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会儿的英王,表面上装的云淡风轻,一点儿也不在乎了。自然,好奇还是有一点好奇的,所以,英王就问,“王大人,你怎么也来了。”
王锦鹏对着英王,十分客气,或者说,王锦鹏对京城的谁都很客气,只要他没抓住对方的把柄之前,王锦鹏估计是天下最有礼的人了。
“三公子,”王锦鹏知道,英王在外一直用方三公子的名号,“京城也出了几件这样的事情,只不过都在千寻码头一带。下官先是追到千寻码头,得知这边的消息之后,才赶来的。”
丁循倒是没有怀疑,王锦鹏一开始就盯着他了。听说千寻码头也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丁循倒是有些紧张了,毕竟,那里才是他的辖地。
“真的嘛?王大人,”丁循问,“千寻码头那边,也是京城人士吗?”
王锦鹏摇摇头,“也是京城附近的人,听说了这个谣言,都带着子女进京来了。不过这边是龙凤胎,千寻码头那边是不分男女,只要那一天出生的都行。好多人家信了,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个了。当时有人就说,这边也有传闻,我们就快马加鞭赶来了,结果还是没赶上。”
饶是王锦鹏这样见惯了厮杀,见惯了流血的锦衣卫指挥使,都觉得这个寒食节,是不是太过血腥了一些。他们赶了一夜的路,淋了一路的雨,可鼻端,总弥漫着散也散不去的血腥味。
好在吕安邦的田庄不是很大,王锦鹏的人手加上丁循的人马,沿着湖边一路搜过去,很快就搜了一遍。只是,什么人都没有找到,凶手不见踪迹,庄稼汉的女儿伢妹,也不见踪迹。
众人都觉得,伢妹一定遭了毒手,可这么一圈找下来,谁都有点犯嘀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伢妹究竟哪里去了。若是伢妹活着,就凭她自己,是走不出多远的,多半,是被凶手给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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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这么个消息,王锦鹏和丁循赶紧去查庄子附近的路。只是一夜大雨,又是人来人往不停,道路泥泞,却只余下一片狼藉,看不出有无车辆离开。
伢妹的线索断了,王锦鹏也想从庄稼汉跟顾家人身上着手,只说让他们跟去一起查案,就带着他们离开了。
英王因为次日一早就要进京,这会儿雨势转小,他也打算上路了。丁循帮着王锦鹏护送顾家人,王锦鹏却拨了几个人,前来护送英王。
那个跟着英王的马岱,是宫里御马监首领太监刘芳的亲戚。刘芳一向看不惯王锦鹏,王锦鹏自然也不会自找麻烦。
可是,王锦鹏也知道,马岱的护卫工作,十分漏洞百出。这会儿情况特殊,只得借着今晚的屠杀,护送英王安全回京。否则,万一英王出事,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可脱不了干系。
英王见到熟人,马上就开启了富贵懒散王爷的模式,脸上带笑,却什么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王锦鹏要给他加人,英王也点头答应。
只是心里,英王也琢磨着,得回去好好问问颜元初,究竟还有什么秘密,竟然又有这么血腥的屠杀。
先前失足的车马,本就是明忠明诚他们捣的鬼,这会儿自然已经修好了,安安稳稳地停在门口。
英王一上车,边上就围着一圈的侍卫锦衣卫,众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起往京城的方向出发了。(未完待续)
第288章 对弈
下了这么一夜的大雨,这会儿雨势渐小,天色微亮,隐约倒是能够看见田庄的大概模样。
英王坐了车上,从窗内望去,只见吕安邦的田庄青瓦高墙,房屋伴水,良田无数,看起来堪比江南的富庶。
这吕安邦虽然是京城官宦人家的一个笑话,可这个庄子,倒是颇有几分味道。英王心想,或许,是他兄长吕安国置下的庄子,也未可知。看这庄子,想来大同守备这几年,日子过得十分富足吧。
一路上,英王想着吕安国在大同的事情,琢磨着如何收为己用,又不被肃宗发现。他这个兄弟吕安邦,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这次吕家的田庄出了三四条人命,又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撞上了,连锦衣卫都插手了,事态已经十分严重了。
若是他们英王府这次能够援之以手,说不定,可以卖吕安国一个人情。这事,还是回去问问颜元初吧,英王一边琢磨,一边想着自己手中已经掌握的势力。
这些年里面,英王几乎没在京城居住,常年在洛阳一带活动。而他之所以去洛阳,就是因为肃宗不放心洛阳的六皇弟贺铎。六皇子虽然已经改姓为贺,中毒之后又聋又哑,可他和五皇子当年,对肃宗可是十二分的不友好。
肃宗的母亲邓太后当年之所以被太宗选为皇后,就是因为她背后没有实力,拿她做个傀儡,十分简单好控制。若是选了有背景的妃子为后,贺太后那一关就过不了。所以,太宗选了邓氏,却对他们母子并不怎么用心。也正是因为太宗的不用心,邓太后才把儿子平安抚养长大。
可是,自古以来都有名正而言顺的说法,邓太后跟肃宗这个三皇子占据了嫡出居长的位置,自然有人就会盯上他们。
反对贺皇贵妃一系的朝臣,就捧了邓太后和肃宗母子做挡箭牌,说太宗皇帝有中宫皇后,有嫡出长子,立嫡立长,都该三皇子居先。
不管他们是真心诚意捧肃宗上位也好,还是利用肃宗母子的身份跟贺家对抗,总之,肃宗怎么都没法摆脱棋子的命运。而下棋的,正是他的父亲太宗,对弈的一方,却是太宗的嫡母贺太后。
所以,在跟贺家斗智斗勇这么多年之后,肃宗对贺家的人,有一种风声鹤唳的危机感。一听说远在洛阳的洛阳王,病情有所好转了,肃宗在京城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非让英王去洛阳盯着这个六皇子。
而英王,也从肃宗的这种风声鹤唳的状态中获利了。
太宗的十三个皇子,在清算贺家之后,也所剩无几了。有些折在贺家手里,有些是贺家血脉留不得,也有些是误伤,最后就剩了五个。
肃宗是三皇子,居长居嫡,最后得了天下。英王是最小的皇子,养母方太妃是邓太后一系的人,自然跟着肃宗了。肃宗登基之后,英王就成了他最信任的兄弟。
其余三个皇子,一个是贺皇贵妃所出的六皇子,中毒后又聋又哑,改姓为贺,承了洛阳王的嗣。还有两个,就是老好人福王,还有万事不合作永远臭屁脸的荣王。
对于福王和荣王这两个兄弟,肃宗一向不怎么信任,福王再怎么笑,肃宗都觉得他不安好心,是个笑面虎。而荣王则是里外一样臭屁不合作,肃宗跟他两看相厌,尽量不打照面。
有前朝大梁的例子再前,大楚一朝的封藩,一向十分谨慎。藩王若是有地有钱,手里又有兵权,怎么可能不生出异心。大家都是龙子龙孙,凭什么他们不能做天子?所以,大梁就这么灭国了。藩王争斗不休,被大楚的周家太祖捡了个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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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开国之后,太祖没有封藩,到了太宗的时候,因为太宗受制于嫡母贺太后,倒是封过几个藩王。
只是贺太后一死,太宗开始清算贺家,顺带把这几个藩王,也给撸了。虽然没有撤藩,却逼死了两个老王爷,夺了他们手里的兵权,顺便还收了财税方面的特权。
所以,到了肃宗一朝,他死活拖着不愿意封藩,朝臣们的反对意见也不是很大。一方面,前朝的藩王之乱,已经是写到史书上的祸国之根本了,读书人都懂这个道理。
另一方面,大楚前面两个皇帝,谁也不怎么封藩,所以到了肃宗一朝,并无旧例可循。
所以,福王和荣王虽然盼着肃宗封藩,心里却没什么底气。因此,宗人府缺个管事的王爷,福王听说了,就半推半就地去了。他在皇亲国戚里面还有些人缘,倒是能替肃宗做些事情。
而福王又一向以老好人著称,做起宗人府的事情,倒是得心应手的很。只是这样一来,福王这一生,都没有出京就藩的机会了。
所以,英王想出京城的时候,颜元初就跟他分析过了,若是想要名正言顺地就藩,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如果不是名正言顺,那他就有三十六计,计计都能让英王出京。
颜元初的话出口没多久,洛阳的洛阳王就出事了,明明早已经中毒又聋又哑了,而今却有好转的迹象。
肃宗一着急,就让英王这个刚满十四岁的少年,替他出京查看去了。英王是肃宗自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是兄弟,可英王的年纪和肃宗的太子一般大小。所以,肃宗提防谁,都不提防这个十三弟。
再加上,洛阳王名义上是外姓藩王,实际上却是太宗皇帝的儿子,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派外人去洛阳,实在有些不合适。
而英王既得肃宗信任,又是宗室之人,让他去看着洛阳王,就等于是肃宗亲自去看了,名正言顺的很。
这些年里,英王就在洛阳住着,肃宗为了体面,给他在长安赐了宅子。朝里朝外也有传闻,说是肃宗有打算,让英王在长安做个太平富贵的藩王。
可是英王自己心里有数,他这个皇帝兄长,心胸可没有那么宽广。所以,洛阳的事情告一个段落,英王就直奔京城,回宫跟肃宗报告一二。(未完待续)
第289章 势力
虽然肃宗给英王在长安赐了宅子,而长安离洛阳也很近,可英王这些年里面,几乎不去长安。
一则是给肃宗表态,他一点儿也不想就藩,二则也是明哲保身,谁知道长安的府邸里面,究竟还有些什么奸细。
做生不如做熟,英王一早就知道,自己在京城的英王府是个透明窟窿。可英王府里面的那些人,谁是邓太后的人,谁是方太妃的人,谁是肃宗的人,英王可是一清二楚的。
可这个长安府邸里面的人,谁是谁的人,英王还真懒得去推敲了。所以,七八年里面,他在长安府邸过夜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了。
肃宗遣派英王出京之前,英王就跟贺家的人脉搭上联系了。颜元初和蒋宇成一文一武,早就是英王的左右手了。
贺太后去世之后,太宗清理朝中贺家势力,也趁机收了许多贺家武将的军权。只是,贺太后花了一生的心血布防,贺家的势力,哪有这么容易理清的。
太宗除去了明面上能看见的贺家势力,就花了七年多的时间。之后,太宗病入膏肓,贺家的事情只能告一个段落,立了肃宗这个三皇子做了太子,太宗把朝政交代好了,自己就殡天去见太祖皇帝了。
肃宗接手之后,只看到一个太平世界,朗朗乾坤,没有一丝阴霾。只是,太宗皇帝究竟对贺家做到什么地步了,肃宗心里,并不清楚。
也正因为这个空档,贺家许多暗地里的势力,都转去了陕甘一带的三边。一则,原先的三边总督信国公郭义春一家陷入庶长子和嫡子的明争暗斗,对三边几乎不再用心。
郭义春只让自己的几个手下分别管着三边的几个军镇,之后就万事不问了。当然,也有人分析,郭义春是被太宗皇帝吓破了胆子,所以才万事不问,回京城养病了。而他家的家务事,庶长子跟嫡子争夺爵位家产,也是京城朝臣百说不厌的新闻趣事之一。
二则,贺太后嫁给太祖的时候,河间王贺家就明里暗里给了她一支队伍。而这支队伍,经过太宗太祖两朝,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当然,很多人都猜,这贺家的队伍,应该都病死老死了。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队伍是如何消失的,里面又有些什么人。
要知道,河间王贺智一辈子老谋深算,送了一支队伍给女儿做陪嫁,怎么看,里面的事情都不简单。
太祖在世的时候,的确十分压制贺家势力。可是到了太宗一朝,因为贺太后扶植太宗上位,太宗对贺家就十分放任。贺太后的手上,就有不少军政大权。贺太后在位的时候,究竟做了些什么,就更没有人知道了。
贺太后去世之后,太宗开始反攻清算,处理了贺家的势力。可是,这些被处理掉的势力,或许,只是障眼法。又或许,这些势力本就无关紧要,贺太后之所以留着他们,也只是吸引世人的目光罢了。
等英王出了京城,到了洛阳之后,才得知了这支队伍的存在。人自然会生老病死,这支队伍从河间王贺智手里出来,跟着贺太后嫁到周家,已经几十年了。
队伍里面的许多士卒将领,自然早就病死去世了。可是,支撑一支队伍的,不仅仅是士卒将士,还有财富和组织。只要钱财不断,只要组织仍在,一支队伍很容易,就能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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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这样一支队伍存在,又得知军中许多将领是贺家的嫡系,英王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贺太后在世的时候,太宗不敢动弹,只等着贺太后去世之后,才打了贺家一个措手不及。若是他在太宗的位置上,只怕也不敢下手。
只是,这些秘密,以及这支队伍,并没有全部交到英王的手上。
颜元初倒是十分坦荡,跟英王交了底细,贺太后留下的势力,每一支都有各自的领袖,而他和蒋宇成,只负责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他们手上的势力,可以交给英王使用,可别人那里的势力,他们无能为力。若是英王足够能干,众人自然也会看见他的本事,前来投靠。
说来说去,就是防备他,英王心中十分烦躁。可是,除此之外,他却别无选择。要知道,若不是颜元初和蒋宇成,英王根本就出不了京城,更不可能积蓄自己的力量,谈何接手贺家的一切呢。
所以,英王一边在洛阳给肃宗做事,一边也在积蓄自己的力量,慢慢联系贺家的旧部,博取他们的信任。这些年下来,总算也有所小成,英王对自己这几年的努力,还是十分满意的。
这会儿坐着马车回京城,英王心里,自然难免想起这些年在洛阳的细枝末节了。他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才收到这么一点势力,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积攒力量的时候,英王并没有什么非要称帝,非要造反的不臣之心。可是,一旦他开始暗中积蓄力量,暗中招兵买马了,若是肃宗发现了,他一点逃不过一死。
想来,颜元初说的没错,一旦走上这条路,英王就没得选择,只能义无反顾地造反到底。
既然有了不臣之心,就只有坚定地抓住一切机会成长了。只有这样,被肃宗发现的时候,才有反手之力,英王看着窗外的春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眼下邓家太过着急,急着扶持太子,想来,肃宗心里一定很不舒服。英王想到这里,嘴角略微有些带笑。若说这世上谁的性子最多疑,他的皇兄肃宗,必定逃不出前三的排名。
只可惜,作为肃宗皇帝外家的承恩公府,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皇帝已经十分不耐烦了。
邓家恨不得马上就把孙女邓洁嫁给太子,让她做个万人之上的太子妃,日后再做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可这事看在肃宗眼里,就是想染指他们的周家天下,如何不疑窦丛生。太子这种位置,若是坐个十年二十年,就是天底下最难的事情。若是肃宗对太子起疑,这太子日后,还能继承大统吗。(未完待续)
第290章 进城
都说皇帝难做,其实啊,太子更难做。
明面上,兄弟们虎目眈眈地盯着,言来语去,暗地里刀光剑影,下手一个比一个狠,谁都不服谁。朝臣们更是利益纠葛,各自站队。若是斗的厉害了,得罪了皇帝,这太子也就没指望了。
可笑邓家看不穿这个道理,还指望家里再出一个皇后,对太子的亲事步步紧逼。其实,若是他们真为太子着想,帮他娶个大儒的孙女,远远好过娶个邓家的表妹。
只能说,每个人都有私利,涉及私利的时候,每个人都短视,邓家和邓太后,自然也不能免俗了。
邓太后又一向有染指朝政的做派,她手上多一个邓家血脉的太子,对肃宗来说,自然也是一个威胁。只可笑,这些人,竟然一个都没看出来,邓家若是再步步紧逼,马上就要出大事了。
英王想着邓家跟邓太后的立场,再想到邓皇后跟肃宗的立场,心里就觉得,这事有利可图的很。
邓家想让太子替邓太后出宫祭祀,祭祀的是太后的父亲德英公,按理说,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是,对肃宗来说,他并不愿意见到太子跟外家这般亲近。所以,肃宗才传了旨令,让远在洛阳的英王赶回京城,替代太子,去给邓家的德英公主持祭祀之事。
英王琢磨着,邓家和太子的婚事,最后一定不可能成功.只是,如何推波助澜,继而从中获利,这事可得好好问下颜元初。这方面,颜元初可是一把好手,怎么搅浑水,怎么渔利,这事他最拿手了。
英王正想着邓家和肃宗的矛盾呢,车马就快到京城了。
王锦鹏留下的锦衣卫就来车前,跟英王请示说,“三公子,还有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就要进城了。不知道,公子要不要出示一下腰牌。”
侍卫这么问,也是有道理的。京城的门禁很严,这会儿刚天亮,英王他们一大队的人马,就齐齐回京。他们的车队里,很明显有侍卫,还有锦衣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藩王的人马。若是不显示身份,只怕日后出事,城门的守卫不好交代。
“马岱,”英王在马车里吩咐,“你跟他们去一趟吧。”
英王府对外的事情,都交给了马岱处理。马岱得令,就跟锦衣卫的侍卫打了头阵,骑马先去城门那边开道了。
即使英王想低调进城,他是肃宗的兄弟,有封号的王爷,许多安全仪仗的事情,还是少不得做个场面的。
英王一行从西边的阜成门回京城,城门的守卫得了马岱的消息,一早就拦住通行的百姓,空出了道路城门。
等英王的车队到了阜成门的时候,就看见百姓们被士卒拦在一边。因为马岱没有公布身份,百姓只知道来的是个大人物,却不知道,这车马里面坐的,正是肃宗的弟弟英王。
京城的百姓见惯高官大人物,这会儿看见英王的车马,神态也都十分正常,低头避让在侧。
突然,英王车队前面的侍卫大喝了一声,“这是谁家的东西,赶紧挪开!”
一句话就像投进水里的石子,惹起了无数议论。
“什么啊,这谁啊!”
“棺材,竟然是棺材!”
“这清明节的,都说上坟祭祖,怎么还有人今天埋棺材啊!”
众人议论纷纷,英王在车马里面也听见了,就掀开帘子问明忠,“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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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进城之后,明忠就恢复称呼了,“前面有个棺材拦路,马侍卫正带人挪开呢。”
英王点点头,心里觉得有些荒唐,明知道他要进城,这谁啊,竟然还敢把棺材放在路中间。
谁知,英王刚露面,就有一大批人哭闹着跪倒在地,纷纷要求英王替他们做主。
原来,这棺材里躺的,正是昨夜在千寻码头上被害的少年,名叫张楷,不过十四岁的年纪。他父母中年得子,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谁知道,张楷昨夜在千寻码头下船的时候,却被人一刀割喉,就此天人永隔。
张楷的父母已经年过半百,家中在京城经营着几个绸庄,就指望这么一根独苗继承家业。谁知,张楷就这么意外身故了,他父母自然哭的死去活来。
张家在运河码头,经营绸庄多年,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可人脉还是有一些的。查出来昨晚千寻码头的事情不寻常,听说是有人专门暗杀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的孩子。这事稀奇古怪,各种诡异先且不说,为何他们家的孩子,偏偏那个时候去了千寻码头呢,张楷的父亲自然要查。
只是,人死如灯灭,总得入土为安。所以,张家就带了孩子的棺材,打算先运回阜成门外的老家,办了丧事,再慢慢计较。
偏巧,张家的队伍到了阜成门,就遇上大人物进城了。张家人脑子一热,觉得是个大人物,总能上达天听吧,就不顾一切,闹将起来,希望这个大人物能帮他们一把了。
英王被迫无奈,只得从马车里出来现身了。
众人一看见英王,就知道他多半是皇室宗亲,毕竟,这么个二十出头的年纪,说是高官也不像啊。
英王无奈,只得在百姓的感恩戴德的歌颂之中,表明了王爷的身份,还不得不答应了帮忙寻找凶手,给张家一个交代。
张家自然是感恩戴德,不停磕头,都说英王是个体察民情的好王爷。英王不愿意这么扎眼,却违背本意,被人架到了这么一个位置,心中也有些不愿意。
只是这么多百姓看着,英王也不好表现出心中的不乐意来,只是敷衍了一圈,应承下来再说了。
马岱倒是十分乐意,昨夜在吕安邦田庄的事情,就跟千寻码头的事情脱不了干系。这次倒是可以一起去查了,他觉得,自己这个锦衣卫到了英王府,也不算十分埋没了。
除去兴高采烈斗志昂扬的马岱,英王府的侍卫,倒是都很低调。毕竟,英王这些年,一直让大家低调,莫要张扬,防的,自然是人言可畏。(未完待续)
第291章 少年
城门口这么一闹,估计没多久,满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英王侠义又热血,在城门口答应张家人,要替他们寻找凶手了吧。
明忠和明诚暗自叹气,他们英王府遵循颜长史的教诲,低调了这么多年,谁知道,就败在了一个棺材上。这次出门,真是流年不利啊。
肃宗多疑先且不论,哪有皇帝喜欢自己的兄弟得民心的啊。英王这次回京,怕是又要努力许多,才能消去肃宗的疑心了。
明忠和明忠心想,不知道,颜长史知道了这事,会不会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他们英王府的人这么卖力,只求安稳低调,谁知道,就这么被一口棺材给毁了。
英王也十分无奈,只是,他心底的确也有取而代之,逐鹿中原的想法。这会儿被百姓拥簇着,心里的感觉倒是也还不错。
他正跟身边的侍卫说着话,突然,觉得左前方有人在看自己。英王赶紧抬头,顺着刚才的方向望去。
只是城门口人头汹涌,英王并不知道,刚才是谁盯着自己打量。要知道,众人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都跪地请安,起身之后,就没人敢盯着一个王爷细看了。也不知道,这谁啊,如此胆大。
英王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去,众人都低着头,并没有人敢直视他。突然,有个灰不溜秋的少年,视线跟他交错了一刹那。
是谁?看起来好眼熟,英王愣了一下,那少年的眼里,分明写满了幸灾乐祸。
该死,是这小子干的好事,英王突然回过神来了。马岱跟锦衣卫来城门口通报的时候,这小子多半就已经在城门口了。张家人之所以跟自己求助,多半也是这个小子唆使的。
英王一回过神,就喊,“明忠,明忠。”
明忠听见英王喊他,赶紧过来了,就见英王指着城门边的一个方向,说,“快去追那个小子。”
明忠顺着英王指的方向看去,老老少少,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不动,像是惊吓过度,不知道如何反应似的。
“该死,”英王嘀咕了一句,恨恨地放下胳膊,示意明忠不用追了。那个少年,一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也不知道这少年是谁的人,似乎是故意来跟他作对。
“哪个小子?”明忠为人谨慎,低声地询问英王。
“走了,”英王郁闷地摇摇头,那小子眼里的幸灾乐祸,不知道多少明晃晃啊,看了就让人想打他。
好容易处理好城门口的事情,英王的车队进了京城,刚到朝天宫附近,又有人来拦车马了。
“英王殿下,”来的,正是潘知远的大弟子李云麟,“这次德英公的祭礼,皇上让在北边的太平显圣真君观里面办,殿下是在朝天宫沐浴更衣呢,还是先回王府?”
妙察显圣真君观,英王听了,心里不禁冷笑,皇兄这意思,也太明显了吧。邓家人再愚钝,也该猜到了吧。
先是不让太子参加祭祀,而是把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周家王爷派去祭祀,说起来,是替肃宗和邓太后出面。
现在呢,又把德英公的祭祀,安排在了太平显圣真君观,是个瞎子,都能看出问题来了吧。
太平显圣真君观是个不大不小的道馆,据说,跟大楚开国的太祖有些关系。太祖带兵进京的时候,在城外久攻不下,后来得了一个道士的指引,从北边进了京城。
事成之后,这个道士却不见了踪迹。太祖问过孙道乾,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为了纪念自己进京的丰功伟绩,也顺便表示自己是个感恩戴德的人,太祖在北边建了个太平显圣真君观,说自己进京,是得了仙人相助的,真正的天命之子。
所以,这太平显圣真君观虽然不大,却是大楚皇室的道观。祭祀邓太后的父亲,在这样的道观里面办,倒是也合情合理的很。只是,邓家知道了,多半不怎么开心吧。
英王知道,朝天宫的道士来找他,多半是肃宗的意思。这样一来,就先且不回王府了,英王就跟李云麟说,“麻烦李天师了,本王还是在朝天宫沐浴更衣,再去太平显圣真君观吧。”
“也好,王爷这边请。”李云麟原来只担任香火财物的事情,可这几年,二师弟陈飞龙褪去锐气,只跟着师傅读经学术,并不争夺朝天宫的事务权力。所以,一些基本的法事,比如这次给德英公祭祀,也渐渐成了李云麟的任务。
李云麟引着英王去沐浴更衣不提,锦衣卫的人马,也自回宫,跟王锦鹏和肃宗报告一切了。
“哦,十三真的这么说了?他会给张家的人一个公道,给千寻码头惨死的少年一个答案?”肃宗听了锦衣卫的回复,有些不信地看了一眼王锦鹏,“他是觉得,他当皇帝,会比朕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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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锦鹏一愣,他自然也知道,肃宗对皇室宗亲,就没有一个真正相信的。
“只怕是事出突然,英王殿下也不知道如何回复了,英王殿下是皇上您带大的,哪里会这么想呢。”王锦鹏赶紧安抚肃宗,要知道,素日里,他可收了不少英王府的好处。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王锦鹏不得不给英王补贴描画一下。
魏明也赶紧说起了英王的好处,事事以肃宗为先,事兄如父之类的,反复又颠簸了一圈,才把肃宗的怒火压下去了一些。
肃宗自然知道,英王没那个胆子造反,可他就是见不得英王得了民心,做出什么承诺,必定会给大家一个公道的说法。他一个皇帝都不敢打包票呢,他一个小小的王爷,也好意思打包票,还要替张家主持公道呢。
阜成门的那档子事,说到底,张家怪的是他这个皇帝啊,京城不安,千寻码头才出事的。肃宗听了张家人对英王的感恩戴德,心里十分不得劲。抓了英王给张家人说的话计较,十分不悦。
好在英王素日里大方的很,到处撒钱,愿意给他说话的人,还是有那么几个的。(未完待续)
第292章 春燕
众人解释劝说了一圈,肃宗的火气才小了一些,王锦鹏心里暗自后怕,若是刚才被攻击的不是英王,而是自己,那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王锦鹏是跟肃宗一起长大的,可英王,却是肃宗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都改不了帝王的疑心病,王锦鹏作为肃宗身边的一员,自然会考虑自己未来的处境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王锦鹏偷偷打量了一眼魏明。却在魏明的眼里,看到了一样的担心。他们是肃宗的心腹,可肃宗却不是百分之百信任他们。
看来,必要的时候,他们还是得合起手来,给肃宗一个人为的印象,让他觉得身边的人都很忠心的印象。
这样,不管是真是假,他们这些一起合作的人,都不会突然被肃宗给怀疑上,继而遭了政敌的毒手。
魏明跟王锦鹏心照不宣,又说起了承恩公府的祭祀。
“邓家的那个小孙女,这次也去了吧,”肃宗没头没尾,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王锦鹏一愣,知道肃宗说的,就是邓如光的孙女邓洁。邓如光跟邓太后齐心协力,就想把邓洁嫁给太子呢。
“去了,不过她是女子,应该不会到里面去。”王锦鹏解释道,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肃宗为什么突然提起邓洁来。只是,王锦鹏心里有预感,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十三的年纪也不小了,”肃宗突然又补充了一句,“是时候娶妻了。”
这话一出口,魏明和王锦鹏面面相觑,才算明白过来,为什么肃宗要在这个当口儿,提起邓洁来,原来如此啊。
英王今年已经二十一岁,年纪的确不小了。只是前些年给他定下的王妃,还没到办婚事的时候,就已经夭折了。有这么一个死王妃在前面当挡箭牌,英王很是潇洒了许多年。
而太子的婚事,也托英王的福,一直没有定下来。太子比英王小了一岁,虽然是叔侄关系,可两人的年纪,却是同辈。
邓太后若是提起太子的婚事,肃宗就拿英王当挡箭牌,“十三还没成亲,他一个当侄子的,总不能越过叔叔吧。”
所以,为了英王的婚事,太后是操碎了心。英王不成亲,肃宗就永远有借口,拖着太子的婚事不办。
眼见着邓家越逼越紧了,肃宗心里自然也有思量,怎么才能化解邓家的这一招呢?邓家想把孙女嫁给太子,绑在太子的阵营上面。
若是他贸然出手,给邓洁赐了婚,先且别说邓太后答不答应,就算邓洁嫁给了别人,邓家还有不少孙女啊,一个个,都可以嫁给太子。
而且,若是邓洁嫁给高官或者得力武将的人家,岂不是又给邓家平添了一股子助力?到头来,自己担心的事情,没有减少,反而多出一股子阻力来,何苦来着呢。
所以,肃宗在太子跟邓洁的婚事上面,一向态度暧昧,引着邓家人和邓太后以为,他日后自有安排。其实,肃宗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对策,只是一味拖延罢了。
刚才锦衣卫报告了阜成门的事情,引的肃宗发现了一个事实,英王也不再年幼无知了。这些年,他放任英王在外行走,也是时候做个收尾了。
肃宗想了想,吩咐王锦鹏,“你去趟真君观,把这事给朕办好了。”
王锦鹏虽然收过英王许多财物,可他说到底,是肃宗的人。所以,肃宗吩咐他去撮合英王和邓洁,王锦鹏面不改色,答应的十分干脆。
“皇上,手下若是把他们给凑堆了,太后面上怕是……”王锦鹏没有说完自己的想法,可肃宗已经会意了。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合伙做过许多捣乱的事情,肃宗自然知道,王锦鹏是怎么打算的。
“哈哈,”肃宗突然笑出了声,“朕倒是要看看,太后怎么个不乐意法,你尽管去做……”
言下之意,王锦鹏做的怎么难看,都有肃宗给他兜底了。
谁知,肃宗的话音刚落,窗外却突然梆的一下,似乎有人偷听。王锦鹏飞速起身,推开了书房的大门,谁知,门外并无人影。
王锦鹏来上书房的时候,魏明每次都会调开门口的内侍宫人,只留下几个侍卫,保护肃宗。可这会儿,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躲在上书房的门口偷听呢。
魏明也跟了出去,却突然笑了起来,“皇上,是春燕呢。”
肃宗也走到门口,看见地上掉了块燕巢,脸色才放松开来,吩咐魏明,“你找人给春燕糊回去,它们筑巢不易。”
这春燕,就是上书房外面屋檐下的燕子。肃宗继位之后,这对燕子才来屋檐下筑巢,对肃宗来说,也是个好兆头,自然十分喜爱。
每年春天,这对燕子也会如期归来,到书房的外面哺育后代。因为这兆头喜人,肃宗对这个鸟巢,一向看得十分要紧。
这会儿看见鸟巢掉下来一块,肃宗倒是不疑心了,吩咐了王锦鹏去真君观,就在书房里看人修补鸟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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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锦鹏得了肃宗的密令,就赶紧回去找王锦秋了。这事若是让他去办,只怕要得罪很多人。还是先问问王锦秋的意思,怎么做,最后才好收场。虽然肃宗打包票了,他给王锦鹏兜着,可是帝王的话,此一时彼一时,这个道理,王锦鹏却是有深刻认识的。
“兄长莫急,莫急,”王锦秋听完王锦鹏上气不接下气的述说,笑的有些云淡风轻,“不就是做媒吗,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不是什么难事?”王锦鹏瞪大眼睛,看着王锦秋说,“你可知道,太后跟承恩公为这事忙了多久了?”
“正是如此,”王锦秋正色说道,“兄长才要务必办成这件好事。”
“啊!”王锦鹏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也听出来,王锦秋的意思了。他和母亲得到邓家的援助,得以跟着邓太后母子,现在才有了荣华富贵。说起来,邓家就是他王锦鹏的恩人。
只是,眼下是肃宗跟邓太后决裂的时候,若是王锦鹏还站着中间摇摆不定,日后的处境,可就有些不好说了。(未完待续)
第293章 婚事
王锦鹏之所以能有今天,得到过许多人的帮助。比如承恩公邓家,比如邓太后,又比如肃宗。可是他之所以能坐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最大的原因,就是肃宗信任他。若是没有肃宗的信任,他王锦鹏就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王锦秋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梦中人。
王锦鹏恍然大悟,现在不是他做老好人的时候了。肃宗要跟邓家,以及邓太后决裂,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就得坚定不移地站到肃宗的一边,任劳任怨。
想明白这一点,王锦鹏也不是个笨人,马上就知道了,这次邓洁和英王的事,他若是办成了,自己在肃宗心目中的可信度,马上要上升许多。
至于是否得罪太后跟邓家,王锦鹏已经顾及不上了。只是,邓家和邓太后这些年对他有恩情,王锦鹏自然也不会丢了邓家的人,更不会让邓洁难堪。
王锦鹏和王锦秋商量停当,就带了人手,往北边的真君观布置去了。
英王这会儿刚在朝天宫沐浴得当,穿了礼服,跟着李云麟,正踩着吉时往北边的真君观而去。他哪里知道,宫里肃宗做了这么一个决定,要把他跟邓洁凑对呢。
若是邓洁嫁了英王,她的姐妹自然没法子嫁给太子了。算起来,邓洁跟英王之间,也有些曲曲折折的亲戚关系。
可是,英王毕竟不是邓太后所出,他一个二十一岁的王爷,娶承恩公府的孙女为妻,虽然隔了一辈,勉强也还说的过去。
顶多,有人会说英王娶了个侄子的表姐妹。可这个京城,谁家里不混着几辈的亲戚关系啊,又没血缘关系的,娶了也就娶了。
只是,如果英王娶了邓洁,邓洁的姐妹们,也就是跟太子同辈的那几个姑娘,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嫁给太子了。
因为,她们跟英王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可英王跟太子之间,却是实打实的叔侄关系。叔叔娶了姐姐,侄子如何能娶妹妹,这样一来,邓家的算盘,不攻自破。
这个婚事,肃宗在脑子里面也盘算过许久,只是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这次英王回京,肃宗也发觉了,不能再让英王四处走动了,让他在京城成亲,绑住邓家人的手脚,也是好事一件。
就这么着,英王的婚事,悄无声息地拍下了命运的惊堂木,各有各的下回分解。
只是这场婚事的当事人,却都浑然不觉,走在安排好的线路,一步步朝着真君观的方向而去。英王如是,邓洁亦也如是。
英王的车马刚到北城的真君观门口,就看见英王府的长史颜元初带人候在外面了。按理说,英王回京城,不管是进宫复命,还是去道观代行法事祭祀,都会派人回府跟颜元初打个照面。
可是这一次,因为城门口的事情太过喧嚣,英王又自作主张,一口应下了张家的要求。所以,进城之后,英王就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找颜元初。如果说了,他是不是又要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
所以,英王一犹豫,就没有派人回王府传话了,只说事情紧急,暂时带着明忠明诚他们,先去真君观了。
谁知道,神通广大的颜元初,也不知道从何处打听到了英王的所在,带着王府的下人,过来陪着了。
英王见了颜元初,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他自小在后宫长大,所见到的人,多半拿他当个孩子。
太后太妃自不必说了,在她们眼里,英王永远是个孩子。肃宗对英王,虽是长兄,却不怎么教导,只是一味让太后太妃管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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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遇到颜元初之前,英王只是一个在黑暗中摸索道路的深宫皇子。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那样做,有些事情该这样做。
可为什么要那样而不能这样,英王并不知道底细,他只是凭着本能,凭着在后宫争斗中看到的,学会的一切行事。
而南书房的大学士们,也只会教他读书背书,别的,一无所有。只有遇到颜元初了,英王才知道,一个上位者该如何行事,该如何看人,该如何获得别人的信任,该如何成为别人的依靠。
颜元初接近英王,虽然是贺太后死前布下的暗棋,可对英王来说,颜元初亦师亦友,十分可敬。
所以,这会儿英王觉得自己在城门口太过锋芒毕露了,就有些不好意思面对颜元初了。
见他有些躲避,颜元初知道,英王多半是害羞不好意思了。只是,这会儿事态紧急,颜元初也顾不得许多了。
进了道观,李云麟要去做些法事的准备,英王就带着手下,在侧殿休息。避开众人的耳目之后,颜元初走近英王,刚打算开口,英王却先说话了。
“颜长史,本王知错了,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英王有些疲惫,他赶了一夜的路,这一路不止风雨,还有好几条人命。现在,他只希望,这次的法事顺利完成,他好进宫跟肃宗复命。
“呵呵,王爷,”颜元初笑的有些云淡风轻,“是时候了。”
“什么?”英王一愣,“什么是时候了?”
“现在王爷若是还想蛰伏,只怕会折了翅膀,”颜元初轻轻一笑,说道,“是时候展开翅膀,往高处飞翔了。”
“颜长史,你是说……”英王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男儿谁没英雄志,更何况,他也是太宗的皇子,为什么就不能争一争这天下呢。
颜元初也知道,英王成年之后,和肃宗分道扬镳的日子,就在这几年。只是他也没有料到,英王在城门口的无心举动,竟然惹出这么多事来。
是时候,撤去蛰伏的面具,是时候,露出狰狞的獠牙,不是不能一战,而是时机未到。现在,时机渐渐成熟,是时候,把贺家的势力,转给英王了。
他和蒋宇成守着英王差不多八年了,亲眼看着英王一步步从一个后宫皇子,变成今日的模样,颜元初内心,也是十分欣慰的。贺太后没有看错人,而他颜元初,也没有跟错人。(未完待续)
第294章 无为
颜元初表了态,英王也会意了,只是这会儿,他们人在真君观,也不能展开了细说。
“这事等回府再说,”颜元初朝英王拱拱手,“只是王爷,这会儿还有一件麻烦事,您可得赶紧拿个主意啊。”
“什么麻烦事?”英王有些内疚,问道,“是本王在阜成门说的那些话吗?”
“那些也就罢了,”颜元初说,“若是福王在王爷这个处境上,也不见得说的更好,皇上迟早会想通的。只是眼下……”
“眼下怎么了?”英王也听出颜元初的言下之意了,皇上迟早会想通的,不就是说,肃宗眼下很想不通嘛。看来,宫里已经有话传出来了,肃宗对自己在阜成门的事情,一定很生气。想到这里,英王就更后悔了,现在自己的实力微弱,得罪了肃宗,日后可就十分麻烦了。
“听说皇上打定主意了,”颜元初说,“让您娶了邓家的小姐。”
颜元初这么一说,英王就知道了,这个邓家的小姐,指的,就是邓洁了。邓如光眼巴巴地盼着邓洁嫁给太子,若是自己娶了邓洁,岂不是要得罪邓太后跟邓如光了。
“这事可真有些棘手了,”英王皱起了眉头,这些年,他跟着颜元初和蒋宇成学文学武,对儿女之事,甚少用心。
英王府里虽然也有姬妾,可多半,也是为了对付邓太后和方太妃,偶尔去她们哪里凑一下数。英王在女色上面,倒是真的不怎么用心。
而这一点,也是颜元初觉得非常欣慰的一方面。不贪财不好色,这些都是仁君的必备条件。他是千年世家的子弟,博学高傲,却为了贺太后的缘故,隐瞒自己的才学,装的一事无成,在英王府做一个长史。
颜元初要的,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而这样的人,最希望的,就是得到一个明君辅佐之。英王越表现的像个明君,颜元初就越欣慰,觉得自己这么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英王听了颜元初的密报,心里十分为难。倒不是他喜欢,或者不喜欢邓洁的问题,而是这样一来,他就成了邓太后和肃宗两母子之间的靶子了,谁都可以往他身上丢飞镖了。
若是英王不娶邓洁,肃宗有的是法子为难他。或者说,肃宗甚至可以下一道赐婚的圣旨,逼他娶了邓洁,断了邓太后跟邓家的后路。
若是英王娶了邓洁,自此就得罪了邓太后和邓家。而且,他虽然做了挡箭牌,肃宗也不见得信任他。说不定,肃宗利用完他之后,还觉得他跟邓家勾结,找个借口,等邓太后去后,灭了他和邓家呢。
而且,话再说回来,邓家这几年的野心,谁都看在眼里。若是英王有的选,他还真不想给自己背上这么一个大麻烦呢。更别提,英王私底下和贺家的势力有染,正秘密筹备自己的力量,打算逐鹿中原呢。他要做这么大的事,自然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遑论娶一个邓家小姐,自找麻烦呢。
“是啊,娶或者不娶,都是麻烦呢。”颜元初无奈地一笑,劝道,“眼下王爷要以不动应万变,先看他们两方如何争斗。这次的消息,就是邓太后那边的人传出来的,我们都收到消息了,想来邓家很快也会有所行动了。”
“也好,”英王点点头,“那本王就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颜元初点点头,就问起了阜成门的时候,英王怎么那么突然就下车了,还被煽动着说了这么些话出来。就好像,有人在故意揭开英王的面具似的,引着他说出些让皇帝忌讳的话。
“少年,什么少年?”颜元初一下子就找到关键点了。
“本王也没看清楚,只觉得十分熟悉,”英王想了想,说,“在田安邦的庄子上,那个叫伢妹的女孩,也是这么一个目光。”
“啊!”英王自说自话,突然叫了一声,“颜长史,你说,这伢妹,是不是就是这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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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元初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这伢妹就是那少年,这人的武艺,远在我们的暗卫之上。”
英王的一举一动,都有贺家的暗卫保护着,所以,英王遇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颜元初很快就会知道。
可是这个叫伢妹的少女,还有阜成门城下的少年,若是英王自己不说,颜元初根本就不会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因为,守着英王的暗卫,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如果这个伢妹和少年真的是一个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的功夫,远在贺家的这些暗卫之上。
而这些暗卫,已经是贺家剩下来的侍卫里面,身手最高明的一批了。也不知道,这次来的,又是何人,功夫竟然高深到这么一个程度。看来,麻烦实在不小啊。
英王提及这个少年眼中的幸灾乐祸,颜元初就皱了眉头,在一旁使劲琢磨,英王什么时候得罪过什么人。
可是,这些年,英王除去奉命在洛阳看着洛阳王,其他的事情,并没什么得罪人的啊。而且,贺家跟英王的联系,十分隐秘,知道的人,恐怕根本没有。
这个少年对着英王,哪里来的幸灾乐祸呢。按理说,英王的行事为人,也不是招人恨的那一种啊,颜元初是越想越不明白了。
惹上这么一个棘手的对象,他们却连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家都不知道,看来,以后还有的受了。
颜元初心想,得赶紧跟蒋宇成说一下,把英王的暗卫再加一倍。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可不能中途而废,他们陪了英王八年多,好容易等他长大成人了,现在可不敢出事啊。
英王哪里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让颜元初如临大敌。当然,英王还觉得,那个少年对自己没有仇恨,反倒像是捉弄一番的感觉。
只是,颜元初已经十分严肃对待这事了,英王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贺家暗卫的本事,他也是见识过的,十分厉害。(未完待续)
第295章 牺牲
吩咐好英王,颜元初就带了一队英王府的侍卫,先去追查张楷被害的事情了。千寻码头的事情,才过了一个晚上,趁热打铁,事情就好做许多。
而且,英王在阜成门的时候,当着许多百姓的面说了,他会查明真相,给张家一个公道。这事自然不能再让英王去做了,那个阜成门的少年,来者不善,对英王隐约有些敌意。
颜元初得知了这少年的存在,心里多少有一些忌惮,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追查张楷在千寻码头遇害一事,再顺便查访这个少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只是,颜元初离开真君观的时候,却没有把话给说完整了。
他让英王顺其自然,无为而治。无论肃宗的人打算怎么做,颜元初让英王都顺着肃宗的意思来。若是肃宗想把他跟邓洁凑对,就由着肃宗来。
毕竟这事就算成了,英王也有不得已的成分在,邓太后再恼怒,也不可能真的对他下手。
其实,颜元初还有一句话没说完,那就是,若是这事定下来了,那个邓家的小姐,多半是活不长久了。
毕竟,邓家上下,都指望家中再出一个皇后。不是邓洁,就是邓洁的堂姐妹们,她们里面,一定会有一个,嫁给太子。
若是邓洁折在英王身上,邓家无奈之下,很可能会丢车保帅,放弃邓洁。而这个放弃,很可能就发生在正式定亲之前。
邓家毕竟是肃宗的外家,肃宗的人手,就算奉命撮合英王和邓洁,也会留有情面,不会丢了承恩公府的面子。
这样一来,就算英王跟邓洁绑定了,也不会正大光明马上就定亲,多半有些缓冲的时间。而这段缓冲的时间里面,邓洁很可能会悄无声息地没了。
邓家要一个太子妃,要一个未来的皇后,自然不会把孙女辈的邓洁,真的嫁给英王。否则,姐妹之中,一个嫁给叔叔英王,一个嫁给侄子太子,就有些违背伦常了。
颜元初见过许多类似的事情,为了权势,为了达到目的,很多人家的子弟女儿,都是这么偷偷消失不见的。
见怪不怪,若是颜元初自己处在邓如光的位置上,或许也会跟他一样。所以,颜元初也没多说,跟英王也只是点到为止,就告辞离开了。
英王这些年在洛阳,也着实磨炼了不少,也长进了许多。可是在这些内宅的明争暗斗方面,他还是棋差一招。
颜元初跟他说了,让他顺其自然,英王也就没有多想。他以为,颜元初说不定有法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出路。他哪里料到,自己今天若是跟邓洁凑成一对了,邓洁的命运,很快就要接近尾声了。
英王没看穿这一点,不代表别人也看不穿这一点啊。
慈宁宫的邓太后,很快就知道了肃宗的决定。
“什么!皇上真的这么说?”邓太后大怒,摔了茶盅还不过瘾,不停地拍着桌子,“竟然还真这么说了?”
邓太后气的脸色铁青,黄敏学低着头,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黄敏学,”邓太后突然指着他说,“你去,你马上去邓家,宣哀家的懿旨,给太子和阿洁赐婚。”
“太后,太后……”黄敏学自然是向着邓太后的,只是,他也要权衡一下。肃宗摆明了车马,非要做成英王和邓洁两人了,他哪里真的敢去邓家,给邓洁和太子赐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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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且别说赐婚的懿旨还要礼部的大印,就算太后的这道懿旨合法合理,他黄敏学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去邓家找死啊。肃宗不敢对他的母亲邓太后怎么样,可收拾慈宁宫的人,可从来都不手软的啊。
“太后,您毕竟是皇上的亲生母亲,”黄敏学说,“若是您出面驳了皇上的意思,只怕朝中有人又要蠢蠢欲动,不服皇上了。”
“他的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母后,早知如此,哀家还不如跟着先帝去了。”邓太后说到伤心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哭了起来。
黄敏学赶紧捧了锦帕,又吩咐宫人准备热水香粉,服侍邓太后洗漱敷面。等一套敷面化妆的程序下来,邓太后也有些平静了。
“太后,奴才看着这事,倒是也可行。”黄敏学跟着邓太后多年,时不时帮忙出个主意,邓太后也不见怪。
“哦,说来听听。”邓太后重新匀面上妆,心情平复了许多。先前大哭,她自然哭的自己命苦,好容易拉扯大儿子和女儿,结果儿子登基之后,就不把她这个母后放在眼里了。
现在恢复了情绪,邓太后又成了个标准的后宫妇人,做事迂回又不直接。
“不如,这次太后让让皇上,”黄敏学笑道,“也让外人看看,太后跟皇上的关系好着呢。这家里再怎么闹,都不能让外人知道啊。”
“让他!”邓太后有些高声了,“黄敏学,你知道这一让,邓家就把什么都给让出去了吧。”
“太后,”黄敏学分析道,“这是明面上礼让,暗地里赶紧下手啊。”
“啊!”邓太后一愣,马上问,“如何下手?”
“邓四小姐这事,太后就由着皇上,他想怎么样就让他怎么样,”黄敏学说,“只是,邓家还有好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姐吧,太后要下懿旨,嫁哪一个不成啊。”
邓太后马上就听懂了,黄敏学的意思,就是拿邓洁当靶子,吸引肃宗的注意力。等他不备的时候,马上敲定邓家小姐跟太子的亲事。邓洁自然也不用再嫁给英王了,只是日后的出路如何,就不好说了。
邓家自然不只有邓洁一个孙女,只是长房嫡出的孙女,倒是只有她一个。二房阴盛阳衰,一口气出了三个孙女,长孙女比邓洁大三岁,接着的两个,和邓洁就一两岁的挨着,也都是嫡出孙女,才貌俱全,嫁谁不是嫁啊。
只是,这些年,邓洁常常进宫陪着邓太后,邓太后心里也有些不忍心,可是,她想想邓家的未来兴衰,那邓洁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就不怎么要紧了。(未完待续)
第296章 邓淑
“邓淑跟邓洁一样大吧?”邓太后问道。
就一会儿的功夫,邓太后已经找好替换邓洁的人选了。
邓淑是承恩公府二房的嫡出女儿,在家族里排行第三,只比邓洁大几个月,两人倒是一般岁数。只是家中的爵位,日后要传给邓洁父亲这一房,所以邓太后才选中邓洁,为的就是让日后的承恩公,在宫里有个女儿皇后做依靠。
现在邓洁眼看着要折在肃宗和英王两个人的手里了,邓太后马上就选了跟邓洁同岁,也是邓如光嫡出孙女的邓淑。
“是,邓三小姐就比邓四小姐大了两个月。”黄敏学也懂邓太后的意思了,不急不缓地回了这话。
“好,就她吧,那孩子看着,也还沉稳。”邓太后点点头,“你去趟承恩公府,让承恩公夫人好好准备一下。过两天,哀家的懿旨就会下去。这事要快,更要隐秘,千万别让人给知道了。”
“是,太后,奴才这就去办。”黄敏学应了差事,刚打算出去,邓太后却又拦下他了,“等真君观的事情结束了,你再去承恩公府上不迟,也好遮人耳目。”
黄敏学赶紧应下了,邓太后做事,虽然算不上十分铁腕,可她在后宫里坚持了这么多年,硬是熬死了这么多人,手段自然也是有个几分的。
一个忍字,不知道难倒了多少好汉高手,反而是邓太后这样百忍成金的人,笑到了最后,儿子也成了皇帝。
这会儿的邓洁,哪里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走马灯一般,开始了另一场轮回。
城北的太平显圣真君观里,香火弥漫,经声缭绕。斋醮的法事十分顺利,李云麟带了朝天宫的三代弟子,已经在真君殿里做起了道场。
道士们身着金丝银线的法袍,手持各异的法器,吟唱起古老而又悠扬的曲调,绕着坛场,像是起舞,又像是招魂。
欲如孽海如深渊,或滔天或难填。富贵至极的人们,却总想更进一步,殊不知,前面却是个万丈深渊,正睁大铜铃般的眼睛,看着短视的人们,一步步走近。
斋醮的法事在真君殿里举行,邓家上下人等,却分在各个侧殿,看着李云麟他们做法,摄召亡魂,沐浴渡桥,破狱破湖,炼度施食。
英王只在开始的时候去法坛上了香,之后就由侍香的道士接手了。所以,李云麟他们一开始,英王就退到了东边的侧殿,跟邓家男子一起,观看斋醮。
而邓家的女眷,则在承恩公夫人的带领之下,聚在西边的侧殿看着。因为是祭祖斋醮,众人也都十分肃穆,虽然人多,却没什么声音。只听见李云麟等人的吟诵声,还有铙铛铃鼓的声音,随着香火,慢慢往九天之外升去。
英王正百无聊赖呢,却看见一个邓家的下人,提了壶水,过来斟茶倒水。
说巧不巧,等他走到英王跟前的时候,突然就绊了一跤,来了个平地啃泥,直接就摔在了英王的脚边。
这人手里提着的滚水,自然而然,就溅到了英王的身上。好在这壶热水已经用去了大半,这会儿打翻了,虽然很烫,却没多少分量了。
英王很配合地啊哟了一声,飞速从椅子上起身,甩了甩袍袖。邓如光在不远处看见了,却故意挪开了视线。他这个邓家的大家长,对今天不请自来的英王,十分不满。英王明明还在洛阳,怎么突然就连夜赶回京城来了。
英王要拍皇帝的马屁,也用不着这么卖力吧。本来他都计划好了,今天正好做成太子跟邓洁的亲事,谁知道,被英王这个不速之客破坏了一切。邓如光撇开眼睛,装作并没看见这边的意外。
可是作为长房长子的邓飞鸿却装不下去了,毕竟,他跟英王之间,就隔了几把椅子。若是连他也装看不见,这话要是传到肃宗耳朵里面去,岂不是好端端的,又要生出许多是非。
邓飞鸿只得起身,踹了地上的下人一脚,又拉着英王嘘寒问暖,派人送了英王去后殿,更换衣物,涂些膏药。
作为皇后和太后娘家的邓氏,腰杆子自然要比英王这个无依无靠的王爷来的粗。而且,更别提,这个英王的养母方太妃,还是邓家的亲戚,他们母子两人,现在全指望着邓太后呢。
英王一出东侧殿,马岱和明忠明诚就跟了上去。英王心知,刚才摔倒的那个邓家下人,应该就是肃宗的人。
可是这戏该怎么演下去,英王心里还真没有底。按照他那个谁都不信任的皇兄的一贯作风,这事应该还有后招啊,怎么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呢。
英王跟着邓家的下人,到了后殿,一路平安无事的出奇。只是,后殿的门一开,英王差一点就笑出了声,因为,里面赫然站了肃宗最信任的锦衣卫指挥使,王锦鹏。既然肃宗都派王锦鹏来了,英王知道,今天的事情,必定会按肃宗的想法发展了。至于邓家,英王是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
素日里,邓家上下见了英王,也是一副施舍恩情的模样,总觉得英王和方太妃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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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方太妃之所以这般奉承邓太后,一则不过图个彼此照应,毕竟太宗去世之前,邓太后的手里,都没什么实权。二则,方太妃也希望邓太后母子开恩,放了她和英王去封地过个舒心日子,所以现在邓太后成了后宫的实际掌权人,方太妃的姿态一直摆的很低。
可是,即使姿态再低,方太妃和英王也是皇家的人.邓家不过是后族外戚,哪里来的资格,在太妃和王爷面前耍威风呢。
只是这一点,邓家的人,尤其是家长邓如光,毫无知觉。还常常在方太妃的面前,摆出恩人的姿态。方太妃跟英王虽然嘴上不说,可谁的心里,都扎着一根刺呢。
既然肃宗现在要邓家倒霉,英王自然不介意被他当做刀使,而且,这个邓洁,他根本就没打算娶,是死是活,更是与他无关了。(未完待续)
第297章 水火
英王跟着下人去了后殿,真君殿里的法事,也进行到炼度这一步了。
所谓炼度,就是用符法度化鬼神,使得超度。炼指的是,用真水和真火交炼亡者的灵魂。而度指的,却是修斋行道,拔度幽魂。据说生人服用符法,可以恢神,而鬼神得之,可以度化。
李云麟带着弟子,挥着宝剑,踩着天罡步,正绕着法坛做法。而他身边的水池里面,盛着拂晓时分从东井里取来的真水,火沼里面,置着午时对着太阳,截竹取火再用印香引来的真火。
邓家上下在东西侧殿里看着,鸦雀无声,十分肃穆。只是年轻姑娘们,却有些坐不住了。
只是这次的斋醮,是家族里面的大事。众人祭祀的,又是邓如光和邓太后的父亲德英公,姑娘们就算再不耐烦,也不敢有所懈怠。
清明时节,本就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侧殿里面虽然烧了炭火,却总有些透风。邓家的年轻姑娘们爱美,虽然还是春寒,却都穿了薄衫。
因为祭祀的缘故,颜色虽然素净,可这料子,也的确不怎么保暖。丫鬟婆子们,却又不能跟到里面,时时在眼前服侍。所以,邓洁和邓淑这几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姑娘,脸色都有些不怎么对劲了。
邓如光的夫人一向宠爱几个孙女,见众人在侧殿里有些冷了,就吩咐身边的婆子,带几个姑娘下去,梳洗一下。说是梳洗,其实是给孩子们一个机会,去加个暖和一些的披风。
婆子会意,就到了邓洁几个姐妹跟前,把承恩公夫人的意思,跟大家说了。
邓洁自来都是家中最受宠的孩子,就连家中的男孙,都比不上她的地位。这会儿在阴嗖嗖的侧殿里呆了这么久,也已经十分难受了。
听了婆子的话,邓洁忙不迭地,就带头出了侧殿。邓淑看了一眼这个长房堂妹,若有所思地,也跟着她们下去了。
邓如光有两个儿子,长子是邓飞鸿,次子是邓飞游。承恩公的爵位,因为是外戚之故,并不能世代相传。邓如光之所以得到这个承恩公的爵位,就因为他是邓太后的兄弟。
可是,这样的情况,在邓飞鸿和邓飞游两兄弟的身上,也是同样适用的,他们是邓太后的侄子,可同时,他们也是邓皇后的兄弟。
按理,如果他们不是邓如光的孩子,又在后宫里有个做皇后的姐妹,这会儿,也该封爵了。可是,谁让太后和皇后都是他们邓家出的呢,姐姐妹妹的,一时间也算不那么仔细。
所以,邓家也就邓如光得了个承恩公的爵位,而他的两个儿子,只是在朝里挂了个虚职,手中并无实权,头上更无爵位。这点,也是肃宗吸取了贺太后的教训,防止外戚的防备之举。
一个强大的外家,对太子来说,刚开始可能有利,但是之后,却是弊大于利。而对一个天子来说,一个强大的外家,则是百弊而无一利了。所以,肃宗虽然愿意给邓家一个体面,却丝毫不愿意放权力给他们。
只是邓家并不甘心这样碌碌无为,努力让邓洁嫁给太子是一步棋,扶植太子,顺便拉拢朝中文武百官,并让他们以邓家马首是瞻,却是另外一步棋。
只有自己扶植了一个皇帝,手中的权力,才会踏实,这一点,也是邓家人从贺太后身上学到的经验教训。
邓家有这样的野心,自然怪不得肃宗对他们百般防范,各种小心了。
若是邓如光去世了,邓家继承爵位的,就该是他的长子邓飞鸿了。正是因为如此,邓太后才自小就培养邓洁,打算让她嫁给太子,日后做个中宫皇后,帮衬邓家。
而邓家上下,也一向把邓洁当做未来的皇后看待,所以,邓洁在家中的待遇,一向好过所有同辈。邓淑这些姐妹和她之间,也一直客客气气,把她捧在掌心。
自然,邓家在培养邓洁上面,也用足了心血,请了最好的女先生。连才学读书,都是通过邓太后,请了宫里南书房的先生来教。
可以说,邓洁受到的教育,比宫里的公主,都好出许多。可是这样一来,她在邓家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眼下她还是邓家的孙女,身边也有几个邓家的姐妹。长房虽然只有邓洁一个嫡出的女儿,可二房却有好几个姐妹。
二房阴盛阳衰,邓飞游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两个嫡出一个庶出,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却还是妾室所出。这两年好容易,才添了一个嫡出的幼子,邓飞游的妻子中年得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连名字,都干脆叫邓宝了。
所以,二房的邓淑跟长房的邓洁虽然同岁,虽然祖父母相同,可在家中的待遇,却是差别极大。
邓淑是二房的三女儿,前头有个嫡出的大姐姐,庶出的二姐姐,后头又有几个弟弟,家中对她的关注度,自然低的微不可见。就算她是嫡出女儿,可在父母那里,她都得不到重视,更别提宠爱了。
所以,同样年纪的姐妹,邓淑看着邓洁的时候,心里真可谓诸多感慨。她长的不比邓洁差,人也不比邓洁笨,可运气一事,却怎么都比不上邓洁。
邓淑也想过,若是她生在长房,嫁给太子,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就没邓洁什么事情了。只是,这样的事情,她也只敢偷偷地在心里设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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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年岁渐长,邓洁身上的贵气日增。吃穿用度自然不用说了,说起宫里皇帝妃嫔的时候,邓洁极为平常,就像她天生是他们中间的一员似的。
事实上,邓洁住宫里的日子,实在不短,而且日后,她做太子妃再做皇后,在邓家人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邓淑呢,却永远是躲在阴影里的一个三小姐,一年里面,也难得进宫见上一次姑婆邓太后。
人和人之间,最难堪,最伤心的,不是差距太大。而是像邓洁和邓淑这样,明明各方面都没多少区别,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凡间。(未完待续)
第298章 门外
就这么一步之隔,邓淑的未来,就注定要向邓洁磕头跪拜,而她的子子孙孙,也将永远臣服。
这样的事情,放在哪个年轻姑娘身上,谁心里都会有些不服气。邓淑自然也不例外了。
只是邓家的规矩厉害,邓如光这个大家长的地位尊崇,他的意见,一旦定下来了,就不会更改。
所以,长房邓飞鸿就走在未来承恩公的路上,他的女儿邓洁,则走在未来大楚皇后的路上,不容有失。
而家中其他人,全部都为这两人的事情,齐心协力。可是齐心协力这个话,说起来十分容易,做起来却十二万分的艰辛。
毕竟,这两件大事,全是为了长房着想的,那二房呢,二房有什么好处嘛?若是没有,二房的邓飞游如何愿意,处处帮衬兄长,自己却一无所有呢?
邓如光在世的时候还好说,两兄弟不可能明争,但是万一邓如光去世了呢,这个家,还能听谁的?
眼下邓太后和邓如光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人生七十古来稀,还有几年的时光可以熬呢。或许,掰着指头也能数到头了吧。
若说二房的邓飞游有野心,这倒是错怪他了。邓家之所以到目前都风平浪静,最大的原因是邓太后和邓如光还健在,全部的人都会按他们的意思办事。可是邓飞游自身的因素,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邓飞游跟兄长邓飞鸿年纪相差倒是不大,但是邓如光壮年离家,长子邓飞鸿就管起了邓家上下。而邓飞游对这样能扛事的大哥,一向钦佩有加,更不会忤逆兄长的意见。
等太宗登基,邓太后虽然成了中宫皇后,可底子实在有限,邓家虽然得了个爵位,却实在翻不起什么风波来。
后来邓太后母子掌了实权,肃宗也成了大楚的皇帝,邓家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来,家中就没多少权势可争,若是再兄弟阋墙,未免有些贻笑大方。所以,当时的邓家,是全家上下拧成一股子,为一个方向努力。
可是现在,肃宗已经成了皇帝,邓家也成了京城最显贵的皇亲国戚。比起邓家,那些不受肃宗待见的王爷,实在是逊色的很。
所以这些年,随着邓家的权势威望水涨船高,邓家长房和二房的关系,却越发僵持了。
一开始,邓飞游并没有想到自己日后如何。可是,等他娶妻生子,也会对比一下自己的孩子,还有兄长的孩子。
长房的女儿以后要做皇后,长房的儿子以后会继承爵位。而他二房,说起来,不过有个堂姐妹在宫里做皇后,爵位更是不跟他们沾边了。
这样一对比,邓飞游也渐渐醒悟过来了。只是,兄长在他心目里的地位,仍旧很高,轻易动摇不得。可这个不甘心的种子一旦种下了,日后会长出什么样子的参天大树,还得拭目以待啊。
跟父亲邓飞游不同,邓淑没有以前的旧日恩情打底,却在对比强烈的环境中长大。她是二房的嫡女,邓洁是长房的嫡女,两人相差不过两个月,可祖父母,还有宫中的太后,谁都偏着邓洁。
小时候,无论她们有什么争执,长辈一概吩咐邓淑让步,说来说去,都是一句话,“你是姐姐,好歹懂事一些,让着妹妹。”
可是,她只大了两个月,算什么姐姐。这样要让一辈子的姐姐,邓淑从来就不想做。而这样的妹妹,邓淑也不想要。
等她们长到十四五岁了,两人的差距越发大了。邓洁和邓淑虽然住在一个家中,可却不像一个世界的人。邓洁的一切,吃穿用度,名师大儒,全部都是大楚最好的。那样的堂妹,亮的就像一轮明月,实在让人自惭形秽。邓淑在邓洁身边,从来都毫无声息,除去偶尔几声陪笑,再无别的言语。
连承恩公夫人都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三孙女邓淑,怎么内向的出奇。只是,谁都有谁的烦恼,谁都有谁的人生,承恩公夫人也没深究,毕竟,她最关心的,还是邓洁嫁给太子的事情。
只是邓洁本人,对嫁给太子这件事,毫无期盼。一件事情,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尾,多少总缺了一些悬念。
大概,这也是邓洁对自己的婚事,毫无想法的最大原因。家人都这样说了,她照做就是。
至于要找一个心心相印一见钟情的爱人,这样的事情邓洁也偷偷想过。可是这个大楚,还有谁,能强过太子呢。更何况,太子还是她的表哥,亲上加亲,不是再好不过了嘛。
所以,最近邓家因为太子的亲事,十分着急的时候,邓洁总有一种不怎么上心的感觉。反正是迟早的事情,何必准备着急呢。
她看不懂家人着急的原因,可邓淑却隐约知道一些,宫里的皇帝,似乎不怎么愿意再有一个邓家的儿媳。
至于消息的来源,邓淑也只是听见父母在屋子里密谈,提起邓洁的时候,邓飞游说了几句。
若是邓洁都成不了皇后,那邓家的姐妹,就更没有人可以了吧。邓淑想了想,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毕竟,她有生以来的十几年,都是活在邓洁的阴影之下,一切都要以邓洁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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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两人跟着婆子下去更衣,往南边走了一会儿,才进了个屋子。邓洁的丫鬟婆子一早就跟上来了,而邓淑的丫鬟婆子,现在都还没有找过来,两人在邓家的地位不同,有次可见一斑。
邓洁回头看了一眼邓淑,她和家中的姐妹,一向没什么话说。看见邓淑唯唯诺诺的样子,邓洁心里,就有些不顺,“三姐姐,你在这边先且等一下吧,我身上有些冷,还是先换了衣物再说。”
邓洁的婆子丫鬟,一早就捧着她的衣物了。可邓淑的下人,却一个都不见踪迹。自然,邓淑只得点点头,“那四妹妹就先去更衣吧,不用管我了。”
邓洁朝着邓淑微微点头,就带着几个贴身的丫鬟婆子进了里屋。留了邓淑一个人,很是尴尬地守在外屋,一门之隔,却是这样的遥不可及。(未完待续)
第299章 失火
邓淑一个人正尴尬地坐着百无聊赖呢,一个穿青衣服的婆子倒是掀起帘子进来了。
“啊哟,三小姐,”那婆子看着面生,可说话那个叫利落,京腔还特别的脆,“您怎么在这里呢,老夫人正找您呢。”
一听说祖母找她,邓淑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那,那我马上过去。嬷嬷可知,祖母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婆子看了一眼邓淑,见她身上衣衫单薄,而随行的丫鬟婆子,一个都不见踪迹,就暗自摇头。
邓淑刚打算回西边的侧殿找祖母,却被这个婆子给拦下了,拿了个捂暖的汤婆子,递到了邓淑的手里,“三小姐要是不嫌弃,先用老身这个吧。”。
邓淑拿不准,这婆子究竟是祖母身边的人,还是哪里的人。邓家的下人,衣着没有这般朴素。可是这婆子虽然衣着普通,但是看样子,却不是寻常仆妇,突然,邓淑心中一亮,莫非,是姑祖母邓太后派来的?
只是,她也来不及细想,就被这个婆子拉了个小丫鬟陪着,送出了屋子。邓淑倒是不担心邓洁,邓洁就算迟到了,祖母也不会生她的气,自己却不一样了。所以,一路上,邓淑尽管走的十分端庄,可心里却已经急地冒火了。
等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到了西侧殿,却见承恩公夫人好好地坐着,正看着殿里的法事,十分安静。
邓淑也不敢坏了法事的庄严肃穆,就悄无声息地到了承恩公夫人的身边,低声询问,“祖母,不知道您找淑儿,有何吩咐呢?”
“啊,淑儿啊,”承恩公夫人看了一眼邓淑,却问,“阿洁呢?”
“四妹妹还在更衣,”邓淑说,“听说祖母召唤,淑儿就赶紧先回来了,四妹妹换好衣物,马上也会回来的。”
“哦……”承恩公夫人正想说话,却见做法事的道士敲起了鼓,一时间有些听不清说话的声音。
等鼓乐的声音停下来了,承恩公夫人也已经忘记刚才想说的话了,只是吩咐身边的婆子,“你们去看看四姑娘,让她不用急着回来,这下雨天的,让她身边的人小心服侍。”
邓淑心里有些不适,跟祖母说话的明明是她,可祖母心里想的,嘴上说的,都是四姑娘邓洁。
可这样让人不舒服的事情,邓淑从小到大,实在是经历了太多。所以,她也没什么反应,面色如常地退下,十分平静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浮世茫茫,竞争嗜欲闲烦恼。邓淑想起真君观前的一副对子,进门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这句话了,烦恼,呵,是啊,何苦自寻烦恼呢。
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天早上稍微放晴了一会儿,这会儿却又开始下雨了。比起昨夜的暴雨来,这会儿的雨,倒是十分连绵,颇有寸雨寸金的味道了。
邓淑放宽了心,漫无目的地盯着雨丝,这春天,还是按时来了。今年,她就已经十四岁了,等邓洁和太子的婚事一定下来,家里也该安排她了吧。不知道,会把她嫁到哪家,又去拉拢谁家的子弟。
关于自己的婚事,邓淑也偷听过父母的对话。可是邓淑的上面有嫡出的亲姐姐,下面有嫡出的亲弟弟,父母心中,实在没什么空隙给她了。
邓飞游跟妻子提过,要把女儿邓淑嫁到军中。都说军中武将粗鄙彪悍,邓淑心中,实在是有些害怕的。
只是父母之言媒妁之言,邓淑的亲事,怎么都由不得她自己啊。而她的亲生父母,谁的心,都不在她的身上。父亲想着给邓家添砖加瓦,而母亲只顾着两岁的嫡子,谁也没把邓淑的事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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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使他们真把邓淑嫁给了军中武将,到了那一天,邓淑也得高高兴兴地披上盖头出嫁。
邓淑的心中微微叹气,等邓洁的亲事定下来了,自己也该出嫁了。邓洁是风风光光去做太子妃,自己却是去给邓家添砖加瓦,拉拢人心。一样的出嫁,境况待遇,却这般不同。
邓淑正发呆呢,却听见南边传来惊慌失措的喊声。仔细听去,却是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快来人啊!”
一下子,西侧殿的女眷们都听见了,大家目目相觑,倒是承恩公夫人拿了主意,让众人都原地不动。
这走水的事情,必定人来人往,女眷们出去,若是有个冲撞,倒是反而不美。更何况,里面还有好几个年轻小姐,若是叫人看去了,有失体面。
众人听了老太君的话,暂时安下心来,都聚在一处,往失火的方向看去。突然,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四小姐,四小姐还在那边呢!”
听声音,像是邓洁的丫头,因为邓洁还在火场,这丫头都快哭出来了。承恩公夫人瞪了一眼这个丫头,突然高声质问邓淑,“三丫头,阿洁呢,你怎么只顾自己回来了,也不等等你妹妹?”
邓淑一愣,这是怪她了?这事能怪她吗,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回来了,还不是因为祖母召唤。邓洁拖着不回来,这也成了她的错了?着火与否,又不是她邓淑放的火,怎么一开口,谁都冲着她来了呢。
邓淑心中十分委屈,可毕竟,她也习惯了邓家上下的做法,刚想说话,却被母亲郭氏,一把推了出去。
“三丫头,你怎么当姐姐的,”郭氏为人懦弱,可是教训起女儿来,却十分凌厉,“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洁对我们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怎么这样粗枝大叶呢?都十四岁的人了,谁家姑娘像你这样啊,你做事稍微也长点心吧。”
郭氏闺名丽婷,出身京城信国公府,只是她的身份,却颇有些曲折。
众所皆知,信国公郭义春极度宠爱一个跟随他多年的章姓姨娘。信国公夫人进门之前,这个章姨娘,就占据了信国公府女主人的位置,风头一时无二。
在信国公夫人之前,这个章姨娘还生了郭义春的长子长女。这个长女,就是邓淑的母亲郭丽婷。(未完待续)
第300章 母亲
按理来说,京城勋贵,很少有人会娶个庶出小姐做正室。
可这个郭丽婷,却跟别的庶出小姐有些不同。她被嫡母收在名下,做了信国公府的嫡出小姐,然后才嫁到邓家的。
这样一来,郭丽婷的心气总归有些不一样,要么过于敏感激愤,要么过于懦弱退让。有时候,人家无心的一句话,郭丽婷能憋着气很久,总觉得别人指桑骂槐,说她是个庶出的。
有时候,人家都逼上门了,郭丽婷却一反常态,懦弱到让人生憎的地步,总是盲目地自我安慰,退一步海阔天空。
对于母亲这样敏感自卑的性格,邓淑也是知道一二的。说到底,还是跟她母亲的生母章姨娘有关系。
章姨娘是丫鬟出身,而郭义春又是个武将,对红袖添香的事情一窍不通,娶妻纳妾,只求颜色。所以,年轻时貌美如花的章姨娘,自然能把郭义春哄的团团转了。
而且,章姨娘虽然出身市井不通文墨,可抓起男人的心来,比很多大家闺秀厉害了不知道多少。
只是,姨娘再受宠,也不是正室,章姨娘所生的长子长女,也只能算是庶出。信国公夫人黄氏进门之后,郭义春想方设法,就想让黄氏收了这对孩子,记在她的名下,当做嫡出,身份上也好尊贵一些。
黄氏自己也有子女,哪里会收别人的一双子女,更何况,章姨娘还是黄氏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且,若是她收了章姨娘所出的长子,那嫡长子的位置,究竟该归谁了,是她的孩子,还是年长一些的这个庶长子。
所以,黄氏百般推脱,夫妻两人因为章姨娘的关系,感情本就不好。再为了这两个庶出子女的事情,就闹的更僵了。
直到郭义春拿爵位威胁,若是黄氏不收章姨娘的子女,他就上表皇帝,辞去信国公的爵位,让黄氏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黄氏才百般无奈,请了族里众人商议,最后只收了章姨娘的女儿。毕竟,若是收了庶长子,黄氏所出的嫡子,身份就要受影响了。郭义春也只得妥协,宗族里也有人支持黄氏,觉得她收了郭丽婷,也算不错了。
这样,郭丽婷才成了信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嫁到了承恩公府,做了二房邓飞游的夫人。
这样的郭丽婷,心态自然跟别人不同。而且,她进了邓家,一直没有生子,连着生了两个女儿,接着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妾室生了庶长子,一如她娘家的情况。
郭丽婷与天斗与人斗,忙和了这么多年,才高龄得子,前两年生了个嫡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连名字,都直接叫邓宝了。
对于这样的郭丽婷来说,女儿邓淑的处境如何,她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只要邓淑不给她添麻烦,郭丽婷怎么都好。
只是这会儿婆婆出言责备邓淑了,郭丽婷为了表态,自然加倍责骂邓淑了。
邓淑被祖母和母亲这么一骂,脸上实在有些下不来,眼睛一红,说,“那我去看看,若是四妹妹有什么事,我也好去搭把手。”
她说的有些赌气,可在场的各位,都觉得邓淑这是要将功补过。承恩公夫人吩咐了几个婆子,就让她们陪着邓淑一起去了。
邓淑一跺脚,飞一样朝着南边的房舍跑去了。她的教养供给,一向比不上邓洁,可也是京城闺秀的做派,从不会这般乱跑。
可是,这会儿的邓淑,心中实在是太苦闷了,这样的祖母,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家,她实在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女眷这边,众人都担惊受怕地围在门口,等着南边房舍的消息。而东侧殿那边,邓家的男子,多数都已经赶去起火的地方了。
邓淑到的时候,就看见祖父和父亲伯父,正指挥着道人和家仆,挑水灭火。这场火,对邓家来说,实在有些不吉利的意味。
他们家正祭祀祖先呢,道观里的房舍,却突然起火。这是祖先对他们的提醒呢,还是鬼神对他们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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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如光跟李云麟商量了一下,今日做完斋醮,还想请他再安排几场太平醮,好给邓家祈福求个平安顺利。
好在,今天的法事,算是差不多完成了。李云麟见南边房舍的火势不大,就带着弟子回了正殿,完成剩下的一场法事收尾。
邓飞鸿和邓飞游两人,一个安排家仆去挑水,一个带人主动熄灭周遭的火势,都忙得不可开交。
等邓淑跑到跟前的时候,邓飞游大吃一惊,毕竟,这边人来人往,她一个女孩子跑这里干嘛。
“三丫头,你怎么来这里了,你母亲呢?”邓飞游赶紧提高声音,想让邓淑回去。
“四妹妹,四妹妹还在屋子里。”邓淑一边喘气,一边把话说齐全了。
“什么?”邓飞鸿听见了,赶紧过来,问邓淑,“三丫头,你说什么,阿洁还在里面?”
“我走的时候,四妹妹还在里面。后来我到了西侧殿,她一直没回来。”邓淑说,“我也不知道,阿洁是否还在里面。”
“快,快灭火!”邓飞鸿扯开嗓门,也不得什么斯文扫地了,冲着下人们大喊道,“四小姐还在里面,大家快救火,承恩公有赏!”
下人们听了,手脚更快了,邓飞游和邓飞鸿也都紧张地围在一起,紧盯着邓洁所在的屋子。这屋子先前跑出来几个丫头婆子,看样子,邓洁很可能还在里面。
众人加快手脚,这火势本来就不大,眼看着就要熄灭了,烟雾却突然起来了。没有火,却有了烟雾,一时间,也很难进去。
邓飞鸿等人站了外面,只是心急。邓淑站在一边,手心里全是汗,她知道,邓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小命,只怕也要完了。虽然这场火,跟她好无干系。
邓淑正手足发凉,提心吊胆呢,边上却来了个婆子。邓淑抬头一看,正是先前给了她汤婆子的那个青衣嬷嬷。
“三小姐,有些东西,你不争取一下,是不知道结果的。”那青衣婆子,莫名其妙,跟邓淑说了这么一句话。(未完待续)
第301章 撞见
青衣的婆子跟邓淑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突然就伸手推了一下她,低声说道,“快进去,一切都看现在了,快去。”
邓淑并不怕火,毕竟这屋子的火势已经灭的差不多了,只是烟雾有些呛人。她被这个青衣的婆子一推,身不由己地推门进了屋子。
等她进去了,才有人惊呼,“三小姐,三小姐也进去了。”
下人们赶紧进来追,只是烟雾太大,一时间,谁也找不到邓淑的下落。
邓淑沿着墙壁,按着记忆里的方位,朝着邓洁所在的屋子走去。只是这烟雾呛人,邓淑只得拿了手帕,捂住口鼻,努力向前行走。
好在,邓淑先前来过这里一趟,方向感也不错,很快就找到了当时的屋子。里面陪着邓洁的下人婆子,一早就跑了个精光,邓淑也不清楚,邓洁是否还留在这里。
邓淑半信半疑地推开内室的门,先前她只在门外坐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做,立马就被人喊回了西侧殿。
可是,正因为如此,现在邓洁不见了,众人都开始指责她,说邓淑这个当姐姐的,竟然撇下妹妹,自顾自先回来了,让邓洁一个人,身处困境,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邓淑知道,自己只有找到邓洁,才能摆脱危难关头抛弃妹妹的罪名。
当然,她心里也是害怕的,可是,如果回头,外边等着的亲人,谁都一脸憎恶地看着她,好像她才是连累家人的那一个罪魁祸首。这样的回头,又有什么意思呢。
只是门一开,屋里的卧榻之上,赫然躺了一个男子,而男子的边上,隐约又躺了个女子。
邓淑啊呀一下,赶紧拿帕子捂住了眼睛。
她这么大动静,卧榻上的两人,还是没有动弹,邓淑毕竟是来找邓洁的,还是打起精神,放下手帕,朝卧榻上看去。
谁知,这一看,邓淑倒是愣在当场了。这卧榻上的男子,正是早上带头祭拜德英公的英王。
只是这会儿的英王,已经换下了祭祀时候的礼服,穿了身牙白色的锦袍,系了条朱色的丝绦,公子如玉一般地躺着,一动不动。
而他身边的女子,看样子,正是邓洁身边的大丫鬟翠缕,不知道,翠缕怎么躺这里了?怎么看,都像是一早就在英王里面躺着了,一点儿也不像是临时晕倒的模样。哪有人临时晕倒,还能倒到卧榻内侧,躺的这么齐齐整整呢。
邓淑毕竟是个女儿家,看见这样的场面,也不好上前,更何况,这两人究竟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这就更不好说了。
若是死了,这可是英王啊,肃宗最宠爱的弟弟,又是替邓家祭祀出的事,只怕邓家的责任重大啊。
想到这一点,邓淑鼓起勇气,慢慢地伸手。谁知,她的手刚碰到英王的肩膀,英王就睁开了眼睛。原本睡着,邓淑就觉得英王公子如玉,这会儿突然睁开眼睛,更觉得凭空添了十分情意。
邓淑久在深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又是第一次,跟外男如此接近。英王睁开眼睛,先是朝着邓淑微微一笑,继而开始疑惑,“姑娘,本王这是在哪里?”
“这是真君观南边的屋舍,”邓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场景,“先前不慎起火,只怕王爷是被烟雾熏倒了。”
“哦,”英王皱了眉头,一边起身,一边看了一眼边上的女子,“这是?”
“翠缕,”邓淑说,“是我们府里四妹妹身边的丫头翠缕。”
他们正说着前因后果呢,翠缕倒是醒来了,一眼就看见了邓淑,“三小姐,我们小姐呢?”
在邓家下人的眼里,邓淑也是无关紧要的,虽然是个嫡出的小姐,可是谁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三小姐?”英王有些疑惑,起身看了一眼邓淑。他看的久了一些,邓淑脸一红,赶紧低头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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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我们小姐呢?”翠缕也顾不上自己为什么跟英王在一个卧榻之上,抓了邓淑,迭声追问邓洁的下落。
“我不知道啊,我一进来,屋里就英王殿下和你两个人。”邓淑有些手足无措,毕竟,她撞见了英王跟翠缕两人并排躺在卧榻之上。
按理说,这事应该不是什么体面事,而且也不该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看见。更别提,这样当面跟人说讲起来。所以,邓淑越发的口齿不清,含糊暧昧起来了。
翠缕问不出邓洁的下落,越发慌张起来了,开了屋门,跌跌撞撞地出去找邓洁了。邓淑无奈地看了一眼英王,低声问道,“王爷可好?”
英王微微一笑,“本王无事,这里不是叙话之处,三小姐,我们还是出去细说吧。”
邓淑点点头,很是温婉地跟在了英王身后,一前一后出了屋舍。而翠缕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邓洁,只得垂头丧气地跟着他们,也出去了。
“伯父,”邓淑见了邓飞鸿,刚想道歉,却看见众人都形色匆匆,想要离开的模样。
邓飞鸿倒是看见英王了,大吃了一惊,“王爷,你怎么也在里面。”
他们一起在东边的侧殿看法事,一眨眼的功夫,英王怎么也到这里来了。来这里也就罢了,怎么还是从屋子里面出来的。
邓飞鸿倒是想起火灾了,赶紧拉着英王,查看他是否有所损伤。
“没事,本王没事,”英王说,“就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晕了过去。”
“可是烟雾的缘故?”邓飞鸿很是担心,英王代替肃宗出来祭祀德英公,若是受了伤,他这个主人家,如何跟肃宗和邓太后交代。
所有人都围着英王问长问短,压根儿就没有人想到,邓淑也刚从屋子里出来。倒是邓淑的几个丫鬟婆子,这会儿总算是赶到了,拿了披风,赶紧给她拢上了。
“多亏了你们府上的三小姐,”英王说,“若不是她,本王还晕倒在屋子里呢。”
“是嘛,”邓飞鸿冲着邓淑点点头,又说,“三丫头,你赶紧回西侧殿吧,你祖母他们已经回去了,车马都在那里等着你了。”(未完待续)
第302章 委屈
“那四妹妹呢?”邓淑有些奇怪,怎么谁都不打听邓洁去哪里了。刚才不是都说,邓洁就在着火的屋子里面啊,可是,屋子里明明没人啊。
“哦,阿洁先前喝茶烫着了手,怕有个不好,以后难免留下印子,就先回家去了。只是她走的着急,还没来得及跟大家说。这回儿虚惊一场,你也早些回去吧。”
因为邓淑进了火场去救邓洁,虽然没有救到人,邓飞鸿对她的态度,也和蔼了许多。
邓淑环顾了一圈,果然,那个慌慌张张的翠缕,这会儿早就不见了,想来,是回家去追邓洁了。连一个丫头,消息都比她灵通。
邓淑的眼里,突然满是泪水,从头到尾,都是邓洁任性妄为。可是,挨骂的是她,不顾安危冲进火场也是她。
现在呢,邓洁早已经好好地回家了,她却一身狼狈,满是烟味的从屋子里出来。邓淑眼中的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扑簌而下。
邓飞鸿以为,她是听说邓洁安全了,放下心才哭的,就示意边上的婆子丫鬟,好好送了邓淑回去。女孩子家,这么又惊又吓地折腾了一圈,害怕自然是在所难免的,邓飞鸿并没有往心里去。
邓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低着头前行。从背后看去,她的身形高挑瘦削,说不出来的脆弱之感。
英王半眯了眼睛,看了一眼邓淑,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呢,更何况邓淑一个大活人。只是,这火气究竟什么时候爆发,就没有人知道了。
颜元初也带着英王府的下人过来了,倒是没有细问,只问了下英王是否受伤是否受了惊吓。
毕竟真君观这边起火,主办的邓家多半脱不了干系。只是,英王和方太妃根本就没有问责邓家的可能性。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就不问责。大家都装没事,不约而同说是意外,在肃宗面前博一个和和气气的形象也就是了。
英王跟颜元初说着话,正打算走呢,却看见南边有个青衣服的婆子,撩了裙角,上了一辆灰色车帘的马车。
颜元初见英王看着马车,就问,“那是谁啊,看着不像是邓家的下人。”
“不知道,”英王有些奇怪,摇摇头,像是自我确定似的,又问颜元初,“你也没有见过这个婆子吧。”
“嗯,没见过。”颜元初过目不忘,见过的人,过个几十年,即使音容相貌都变了不少,颜元初都有把握,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本王怎么觉得,看起来有些眼熟呢。”英王披上明忠送来的披风,这清明的天气,仍是春寒料峭啊。就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就有些凉意了。
这时,王锦鹏也过来了,他负责这次邓家祭祖的事情,谁知到了最后,还出了个火事,还把英王也给牵扯进去了。
“王爷,这次实在是下官失职,”王锦鹏嘘寒问暖之余,还表示,得闲了要去英王府请罪。英王赶紧拉来了邓飞游,让他们彼此客气,自己脱身出了人群。
这时,明诚也过来说,“王爷,车马已经备好了,您是现在走呢,还是等王大人一起。”
英王看看王锦鹏,知道邓飞鸿和邓飞游两兄弟,为了这次起火的事情,必定大为恼火,这下子,王锦鹏估计是走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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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还有事,我们先走吧。”英王不以为意,撩开披风,径直往车马的方向去了。
上了马车,英王就赶紧问颜元初,“颜长史,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本王装晕,可实在装的辛苦,那火怎么就没烧起来呢,还有,邓洁呢?她去哪里了。”
“王爷,你一句话,一句话慢慢说,”颜元初摆出倚老卖老的模样,“饭要一口口吃,话要一句句说,你这样一大堆的问题,让我怎么回答嘛。”
“你,”英王无语,“本王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看来,这世上也有颜长史不知道的事情啊。”
他这么一激将法,颜元初就笑了,“王爷,不要班门弄斧,我慢慢说给你听就是了。”
“王锦鹏奉命前来,这火就是他给点的。若是没有他的命令,你以为,锦衣卫层层把守的地方,能起火吗?”
英王点点头,的确,这火起的奇怪。虽说寺庙道观多香火,很容易着火走水,可今天是邓家的大日子,别说锦衣卫看着,连邓家的家仆下人,都有一大堆,这火起的,就十分诡异了。若不是里面的人动手,外人连进都进不来,如何放火。
“这王锦鹏,大概就想借着火势,把王爷和邓洁困在一个屋子里面。救火之后,邓家四小姐的名声,自然有损。而王爷很可能,就得娶了邓洁,以维护她的名声,以及邓家的体面。就算王爷和邓家都没这个打算,皇上也会促成此事。这事有理有据,太后根本就没法子拒绝。”
“监守自盗,”英王说,“这样也成?”
“嗯,”颜元初摸了摸胡子,笑着说,“王锦鹏估计也很头疼吧,既要把邓家四小姐跟王爷塞到一起,又不能毁了邓家的声望。这着火一事,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
“那邓洁呢?”英王摸了摸后颈,王锦鹏为了弄晕他,在他后颈上按了一下,也不知道按的哪里,现在还有些酸痛。要不是他有功夫在身,说不定只能由着王锦鹏摆布了。
“邓洁啊,”颜元初笑,“看来,皇上这次的事情,消息走漏的还真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有人来通风报信了。我们安排在乾清宫的人,都只比他快了片刻,真是了不得啊。”
要知道,颜元初在宫里的人手,都是贺太后当年留下来的,自然远比别人,更是消息灵通。可是,给邓洁通风报信的那个人,没一会儿也来了,这里面的关系,仔细一想,这人的身份地位,自然也不简单。
突然,颜元初一愣,问英王,“王爷,先前那个婆子,就是上了马车,你说看着眼熟的,可是宫里的人?”(未完待续)
第303章 隐忍
颜元初在英王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跟在他的左右了。也就是说,英王交际范围里认识的人,颜元初几乎全部认识。
若是有什么人,英王是认识的,而颜元初是不认识的,那么,这人很可能就在宫里。因为,颜元初只是王府的长史,没有资格进宫。所以,若是英王在宫里见着了什么人,颜元初自然是不认识的。
颜元初这么一说,英王也觉得有道理了,“看那婆子的做派,倒是真像是宫里的作风。只是,本王虽然觉得见过,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
颜元初叹了一口气,他怎么都理解不了,为什么看过的人,英王就是记不得。只是,这是常态,颜元初只得作罢。
“会不会,是太后的人呢,”英王问,“太后巴不得太子和邓洁的婚事能成,若是今天躺在屋子里的是邓洁和本王,她的计划就要全盘落空了。或者,是太后派来,告诉邓洁赶紧回家的呢。”
“不像,”颜元初摇摇头,邓太后做事的风格,一向十分直白,这样找人来劝邓洁避开的法子,不怎么像是邓太后所为。
若是换了邓太后的人,必定会咋咋呼呼,甚至批一通王锦鹏办事不牢,都是可能的。可那个婆子,悄无声息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像是慈宁宫的人。
突然,颜元初笑了起来,“看来,连皇后都出手了。”
“皇后?”英王一愣,“颜长史,你好好的,怎么说到皇后身上去了。”
要知道,这个邓皇后,除了跟肃宗生了个太子,在宫里就没有一点儿存在感。英王觉得,这次出来搅浑水的人,怎么看,都跟皇后无关吧。
“啊,”英王突然叫了一声,“是了,难怪本王觉得眼熟,是林嬷嬷,那是皇后的人啊。”
邓皇后比英王大了许多,算是叔嫂,却是两个辈分的感觉。所以,英王小时候,也跟太子一起,常去邓皇后的坤宁宫玩。
刚才看见的那个青衣婆子,就是坤宁宫的林嬷嬷。这林嬷嬷闺名香琴,虽然不是乳母,却自小带着邓皇后长大。而后邓皇后进宫,她自然而然也跟着进去了。
英王小时候在邓皇后宫里经常看见这个婆子,后来听说林嬷嬷的儿子十分出息,接了母亲出宫颐养天年。
此后,英王出宫开府,又因为洛阳王的事情,常年不在京城,进宫的机会少了,去坤宁宫的时候,自然就更少了。
算起来,这林嬷嬷眼下,也五十多岁的人了。英王见她的时候,她才三十来岁,跟现在的婆子,看起来终究有些区别。
“原来是她啊,这个林嬷嬷,就是皇后的心腹。”英王恍然大悟,把皇后跟林嬷嬷的关系,跟颜元初仔细说了一下。邓家大肆祭奠先祖,邓皇后的心腹回家帮忙,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颜元初点点头,“看来,她出宫一事,也是皇后安排的。没想到,皇后那般安静,竟然也不是个吃素的。”
英王嗤笑了一下,“如果皇后真是个泥菩萨,她在后宫也坐不了这么久的皇后宝座。太子的位置,也不可能一直这么顺风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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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元初微微一笑,英王倒是看的通透,“王爷能这么看,就对了,以后对人对事,都不可看的太过简单了。世人皆为利而来而利而去,找到利益点,就找到问题的关键了。”
人之患在于好为人师。英王给了颜元初一个很不耐烦的表情,又问,“阜成门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张楷去千寻码头,只是游学经过。与他一起的学生都说了,大家只是临时起意,想从千寻码头,去往大沽,看一看古炮台。”颜元初说,“只是,究竟是谁提出,要去千寻码头的,已经查不出来了。那些学生,谁都不记得究竟是谁提议的了。”
“这提议的人,是否知道,那天千寻码头会有这样的屠杀呢?”英王问。
“这一点,无从查探了,”颜元初说,“或许,也是他们听路人说的,才起意去了千寻码头。无论是谁说的,这个提议千寻码头的人,的确是知情的。”
“知情又如何,”英王十分不耐烦,“知情我们也无从找起啊。”
“千寻码头死的,又不只有一个张楷,”颜元初看了一眼英王,有些恨铁不成钢,“王爷别心急,这里有个线索,别处一定还会留下痕迹,合并到一起了,多少都能看出些端倪。”
“可是,本王都在百姓面前许诺了,”英王有些挂不住面子,说,“若是无功而返,岂不是很丢人。”
“王爷,”颜元初有些无奈,“就算查到真相了,你也不能对外说的。你越随口许诺,轻浮不可靠,皇上才会信任你。这次城门口的事,已经让皇上不舒服了。虽说邓洁这事,他迟早也会推到你身上,可这次跟城门口的关系,可着实不小啊。”
英王虽然听的有些不高兴,可是,他也知道,听颜元初的话,绝对没错。他那个皇兄,心眼比针尖还小。
若是自己表现的能干一些,做成了什么事,肃宗多半要黑脸好久。若是他按颜元初的话来,嘴上说的轻巧,什么都拍着胸口答应了,事后却忘记的一干二净。肃宗见了,才会放下心防,对他和颜悦色。
“这次的事情,”颜元初说,“不知道,跟忠顺府有没有关系。”
“忠顺府?”英王吃了一惊,好好的,颜元初怎么提到忠顺府了。忠顺府里现在除了个燕国公主,其他人谁都没多少分量了。
忠顺侯徐铮在兵部挂了个员外郎的位置,可是他本人并没多少上进心,呆了好几年,也没什么升迁,更没什么功绩。倒是徐铮的妻子丁岚,她娘家这几年,却跟芝麻开花节节高一样,越发兴旺了。
先是丁岚的父亲丁峰做了宣府守备,接着是长兄丁循做了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比徐家老二徐铭的职位,可是高出了一大截。现在,宫里又传,皇上想让丁峰去做大宣的总督了。(未完待续)
第304章 生病
“嗯,这次的事情,跟忠顺府应该也有些关系。”颜元初见英王有些吃惊,就说,“王爷也听说了吧,这次被杀的少年,都是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日出生的。忠顺府的世子,也是这一天出生的。”
“这么说,那个丁循去郊外的田庄,”英王问,“还有这一层关系了?”
“嗯,”颜元初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模样,说,“不管这事背后是谁,这人多半也知道,忠顺府的世子,就是这一天出生的。就算不是冲着忠顺府去的,也多半有牵连的可能性。难怪丁循,这么上心做事呢。”
“他们的大小姐,倒是安全无恙,”英王想到徐婉如,笑着说,“她就跟着那些个道士,出家去了。”
“说起来这个大小姐,也实在有些古怪,”颜元初对英王把簪子给了徐婉如的事情,一直骨鲠在喉,“哪有年轻姑娘,不眷恋红尘,反而跟着道士出家的呢。”
“不过,那可是孙神仙啊,”英王感慨,“若是他收本王为徒,本王也要好好考虑一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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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颜元初笑,“不仅王爷要好好考虑一番,宫里的皇上,怕是坐不稳龙椅了。”
英王会意,也跟着颜元初笑了起来。肃宗的疑心病极重,如果他真的跟了孙道隐,成了孙神仙的俗家弟子,肃宗不怀疑他才怪呢。
有孙道隐这个活神仙加持,英王在俗世的名声,自然好的不行,有百姓拥护,有神仙护佑,肃宗在龙椅上面,怎么可能坐的安稳。
马岱因为起火的时候,保护英王不力,这会儿被王锦鹏留在了真君观,说是要细查起火原因,没有跟着英王他们一起回府。
所以,没了马岱随行,英王和颜元初说话,就不怎么掩饰了。反正,车外有明忠明诚守着,出不来什么大事。
谁知,英王的笑声刚停,却听见有人很轻蔑地冷笑了一下。颜元初也愣住了,这冷笑的声音,分明是个女子。
车里的空气,一下子安静的有些吓人。
“谁,”英王突然喊了一句,这时候,外面的明忠和明诚,早已经没有声音了,只是车马,还在不停地往前冲。
“这次是邓洁,下次就是邓淑了,”这女子冷冷地数落道,“除去她们,邓家还有好几个适龄的孙女,你避的开嘛?避不开的话,你是没什么事,大不了听天由命,订婚了事。可她们却必定出事丢了性命,你又何必回京城呢,洛阳不好玩嘛?还是说,训练死士不够刺激?”
她说前半段的时候,英王只觉得这个来历不明的不速之客,真是个白莲花的圣母。邓家的孙女死不死,邓家人都不放在心上,他堂堂一个大楚的王爷,有什么好在乎的。
可是听到后半段,听见这人对自己在洛阳的行踪一清二楚,英王的头皮一阵阵的发凉。这个人,她究竟是谁?
要知道,英王训练死士的事情,连锦衣卫都不知道,这人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如果她也知道了,那就说明,还有其他人,也可能知道了。
想到这些,颜元初赶紧朝着空中拱拱手,“这位高人,既然出语点拨,不知道有何高见?”
“这天这么冷,”那女子轻笑了一声,“生场病多好。”
说着,就听见女子的声音,渐渐远去了。英王探出头一看,车马上的明忠明诚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而赶车的车夫,半偏着身子,也早就昏过去了。
颜元初手无缚鸡之力,见马车飞速疯跑,心中实在有些惊慌,“王爷,先让马车停下来吧,这样子太,太危险了!”他是个足智多谋的军师,可是,再聪明的脑子,到了这个时候,都不管用了。
智囊靠不住,护卫不见踪迹,暗卫更是无影无踪。
英王见状,只得自己亲自上阵了,掀开帘子,跳出车,攀上了飞跑的马。谁知,这几匹马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就是不肯停下来。英王无奈,只得拔出匕首,割断了缰绳。
一匹马脱了缰绳,飞速跑的无影无踪了。另一匹拖着一根缰绳,歪歪扭扭地带着马车,还是绕了好一会儿,才脱缰而去。剩下一架孤零零的马车,这才算彻底停了下来。
颜元初叹了一口气,劫后余生,手脚发软地从马车上爬了下去。谁知道,他一下去,却看见英王躺在地上,半脸的血,神志不清。
“王爷,王爷!”颜元初高声叫了起来,心里却怒号不止,原来那个女子说的生病,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啊,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路人听见颜元初高喊王爷,再见他们的车马十分豪华,便知道他所言不虚。众人扶了英王起来,英王府的侍卫才纷纷赶到。
等大夫赶来的时候,颜元初才发现,英王摔断了一条腿,伤了半边脸,还脱臼了一只胳膊。
这病,可病的不轻了,全京城的百姓,又看了个仔仔细细。就是早上在城门口说着要抓杀人凶手的英王,刚回城,就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啧啧,真是可怜啊。
没一会儿,宫里宫外都传遍了,英王今天不知道走了什么倒霉运。先是在真君观里,被火给熏晕过去了,一出真君观就更倒霉了,马车走到一半竟然出事了,活生生摔了个生活不能自理。
宫里的御医,邓家的补品,就跟流水一般地往英王府送去了。
本来,肃宗听说英王摔伤的时候,还有些疑虑,莫非,是十三不愿意夹在他和太后之间,所以装病了事。
谁知道,验伤回来的御医只是摇头,说英王这次摔的,没个两三百天,是好不齐全了。这是肃宗最信任的院使,他说的话,肃宗倒是相信了。
方太妃知道了,哭着求了邓太后,让她出宫去了趟英王府,回来之后,抱着邓太后只是哭个不停。
这事是因为肃宗和邓太后母子斗法而起,伤的,却是无辜的英王。所以,邓太后心里,还是有些内疚的,给了方太妃一块金牌,让她可以出入宫苑,探望英王。(未完待续)
第305章 恨意
安抚好方太妃和英王母子,肃宗就要好好查查,这次的事,究竟是谁在捣乱,坏了他的大计。要不是这人破坏,英王和邓洁缔结百年之好的圣旨,他这会儿已经发下去了。
王锦鹏已经回复过肃宗了,他按照计划,把邓洁和英王都给弄晕了,放到了一个屋子里,在卧榻上并排摆的整整齐齐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英王边上的那个人,怎么就成了邓洁的大丫头翠缕了。
按理说,真君观里里外外都是锦衣卫,就算有人想动手脚,也避不开锦衣卫的眼睛啊。
肃宗和王锦鹏自然怀疑过邓家的人,可是,别说邓如光根本就没料到,肃宗要出这一招。就算他们料到了,邓家也只是寻常富贵人家,哪里找个身手这么好的帮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邓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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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事发现场看来,邓家也以为邓洁就在屋子里面。看样子,并不是邓家干的。只是这样一来,就只能是邓太后了。
可是,邓太后一个深宫妇人,手下有这般高手嘛,王锦鹏觉得很怀疑。他对京城的高手,心中都有一个数,谁能做到这样地步,又听命于太后的,实在没有几个。
只是,肃宗并不轻易放弃怀疑舅舅邓如光和母亲邓太后,只让王锦鹏从这些高手身上着手,好好追查这次的事,究竟是谁干的。
若是邓家跟这些高手有来往,一个私蓄死士的罪名,只怕是逃不掉了。
倒不是肃宗趁机打压异己,对付邓家。而是邓家跟他之间,还有太子之间,联系实在是太紧密了。时不时,就有邓家的人进宫探望邓太后。若是这些人里面,夹了一个死士,肃宗的身家性命,岂不时时刻刻都在别人的手中。
对着这样的事,没有人能够安坐,更何况是天下至尊的皇帝呢。
王锦鹏办事不利,肃宗也没有过于责罚他。王锦鹏憋着一口气,就打算好好查一查,这人究竟是谁,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王锦秋听了,只是笑着跟堂兄说,“这哪里还是功夫啊,这分明就是妖术了。若是只有兄长你一个人看着,说不定还是个功夫高手,无声无息就把邓家四小姐给换了出来。可是,那会儿可是一大堆的锦衣卫啊,这人的功夫,真是深不可测。兄长以后若是遇上了,可千万要小心啊。”
王锦秋的一番话,倒是说到点子上去了。
王锦鹏心想,正好,千寻码头的事情,也得去朝天宫一趟,干脆一起去请教一下国师吧。这京城,怎么隐隐约约,就有了妖气呢。
肃宗这边开始追查,邓太后那边,自然也有所行动了。本来,邓太后打算,等真君观的法事一结束,她就让黄敏学出宫一趟,去邓家说一下自己的打算。
当时,她很笃定,肃宗这次在真君观,一定会把邓洁和英王凑成对了,所以,邓太后虽然火大,却不打算跟肃宗正面起冲突。她就想着,邓洁和英王的事情一定不会公诸于世,等他们定亲之前,让邓洁悄无声息地病故就是了。
而她手里,又不只有一个邓洁,这次换了邓淑上去,也是一样的。赶在英王和邓洁的婚事公诸于世之前,让邓淑嫁给太子,一样能够截断肃宗的后路,邓太后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跟黄敏学说的。
黄敏学得了消息,很早就跟别人说了,等消息传到邓家的时候,邓家才发现,今天若不是邓洁运气好,喝茶烫了手,说不定,这个孙女他们就已经赔进去了。
承恩公一边吩咐给那个倒水不小心的丫鬟打赏,一边又让人把邓洁身边的翠缕,送去了英王府。
邓洁一边失去了贴身丫鬟翠缕,一边又知道了邓太后的打算,心里岂止是凉了半截啊。又因着了一些春寒,咳嗽了一晚上,第二天一起床就病倒了,听说高烧不退,甚是吓人。
她在邓家多年,一直被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这下子突然听说,邓太后打算牺牲了她,让邓淑去做太子妃,去坐这个她的位置。
邓洁躺在床上,一想起这事,就泪流不止,心里更是恨意横生。她恨邓太后,恨邓如光,却更恨邓淑。邓淑这样的人,凭什么跟她平起平坐。
她以为,自己大小就跟着邓太后长大,感情总有些不同。现在看来,她在邓太后眼中,只是一枚棋子罢了,跟邓淑那样畏手畏脚上不了台面的人,竟然没有什么区别。这一点,才是邓洁最生气的事情。
只是,生气归生气,邓洁仍旧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仍旧要保持过去一样的高姿态。若是药不对口味,邓洁看也不看,直接让丫鬟倒掉了事。
所以,邓洁病着,也让太医院的御医们,来回跑了许多躺。说是风寒,喝一副药,捂捂就好了,可来回几次,却怎么都不见好。
也有御医知道,这邓家的四小姐,压根儿就没有好好吃药,这身子本就弱,受凉不吃药地折腾,能好起来才叫怪事呢。
只是,谁都知道,这个邓家四小姐,很可能就是日后的太子妃,未来的大楚皇后。所以,为了项上人头,也为了全家的富贵,谁也不敢揭破这个事实,只说换一个方子吧,又说邓洁体虚,本就不易好,吩咐好好养着,让她心情愉快最重要。
所以,邓洁一边心虚,一边愤恨,赖在床上,就病着不好了。时不时,在屋子里撒撒脾气,或者找姐妹们过来说话,说着说着,就折腾一下邓淑。
邓淑自然心知肚明,自从真君观回来以后,家中姐妹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赵姨娘出的二姐邓清,对着她都满是笑脸了。
是啊,若是邓淑嫁给了太子,日后做了大楚的皇后。二房的邓清,就是皇后的亲姐姐了。比起让邓洁做皇后,当然是二房的姐妹去做,对二房众人,更加有利啊。
这一点,不仅邓清看见了,邓飞游夫妻,也看见了。(未完待续)
第306章 亲情
这些年,邓飞游一直跟在大哥邓飞鸿后面转悠。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大哥好了,也就是他好了。
邓飞游以前,一直是这么个想法。
可是,渐渐的,邓飞游也想了,为什么做承恩公的,不能是他呢。要知道,邓如光也不是长兄,可是邓太后上位,太宗封的不是别的邓家兄弟,反而是邓如光啊。
自从邓如光封了承恩公,再把他的女儿送去宫里,给肃宗做了皇后。现在的邓如光,跟别的兄弟相比,不知道多少风光。
邓飞游也见过邓如光和邓太后的其他兄弟,众人说不上落魄,却绝对过的不舒心。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可能变成这些叔伯那样,邓飞游的心里,难免有些心虚。
若是父亲过世,邓洁又做了皇后,那自己二房上下,大概就要搬出承恩公府了吧。若是搬出去了,他该以何为生,怎么在京城活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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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飞游一直没有悟透这一点,直到这次真君观的事情,才彻底敲醒了他。肃宗对他们邓家已经起了二心,而邓太后却是一心一意成全邓家和太子的。而且,对邓太后来说,哪个侄孙女去做皇后,都没什么区别。
一旦认识到这一点,邓家上下的人心,就彻底变了。谁都有自己的消息通道,邓飞游也不例外。宫里的內侍,就给他传了不少邓太后当天说的话。
据说,邓太后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吩咐黄敏学,等肃宗的人办好真君观的事情,就让他到一趟邓家。让承恩公夫人,马上准备邓淑跟太子的亲事。
这话,邓飞游反复听了无数次,郭丽婷也听了无数次。
郭丽婷是庶长女出身,母亲章姨娘在信国公郭义春面前很得宠,宠到宠妾灭妻的地步。可是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个姨娘,再得宠也是个奴婢。
所以,拜父母所赐,郭丽婷在世家大族里的交际,一向十分艰辛。即使郭义春的正室黄氏收了郭丽婷为嫡女,她在婚嫁上面,仍旧比许多世家小姐,要艰难许多。
毕竟,人家若是娶个嫡出的小姐,她背后就是父母两家的亲戚人脉。又何必娶一个庶出的嫡小姐呢,再受宠,人脉上面也是有限的。
就比如郭丽婷,若是她父亲郭义春没了,黄氏的嫡子郭近承爵,这信国公府,郭丽婷还回得去吗。
现在,听说邓太后属意邓淑,想让她接替邓洁,嫁给太子。郭丽婷听了,能不欣喜万分吗。这样一来,日后兄长郭远想争爵位,她也有把握了。而且,想到自己要成为皇后的母亲了,郭丽婷的态度,一下子变的极好了。
可是,一向冷漠惯了的母亲,突然对自己亲热起来,邓淑是十分僵硬且抗拒的。
自从真君观的消息传开之后,邓淑就发现,母亲对自己好的太过甜腻。原先郭丽婷的眼里,只有两岁的弟弟,可这会儿,连邓宝都让后了一步,郭丽婷最关心的,就成了邓淑。
“淑儿,娘让人送来的燕窝,你可吃了?”郭丽婷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这女人啊,就得一早开始滋补,你看看邓洁,她打小就这么养着,皮肤亮的跟个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邓淑不习惯母亲的亲近,僵硬着身子,毫无反应地让郭丽婷摸脸,心里盼着,郭丽婷赶紧停下。
可是,郭丽婷扮起慈母来,那个叫唱念做打,演技拔群。估计,是自小跟着她母亲章姨娘学来的,一旦甜起来,谁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你要听娘的话,”郭丽婷说,“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往你大伯母见了我,招呼都不打一个的,现在见了你娘我,她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叫一声弟妹啊。”
郭丽婷说的大伯母,就是邓飞鸿的妻子大霍氏。大霍氏是内阁首辅霍君实的长女,这样的身份,若不是肃宗年纪比她小,进宫做个娘娘,都是合适的。
邓家当年千求万求,才把她娶进了门。有了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儿媳,邓家才摆脱了泥腿子外戚的名号。
邓如光为人精细,深知兄弟阋墙的危害,一开始就琢磨好了,给次子邓飞游找个寻常一些的妻子。可是,邓家毕竟还要拿婚事拉拢人啊,最后找到了信国公家。
霍家是文官领袖,信国公是武将代表,一文一武,再好不过了。而且,信国公因为宠妾灭妻,家里还有个受宠的庶长女。
邓如光就敲板,给邓飞游娶了郭丽婷。他要邓飞游做个助力,不要兄弟阋墙,而且,同时又拉拢了信国公郭义春,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进门之后,郭丽婷很快就发现了长房的待遇,远远超过他们二房,而大嫂的鼻子,也抬的特别的高。只是自己丈夫不争气,一直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郭丽婷才忍气吞声,不与大霍氏一般计较。
现在有了机会,郭丽婷恨不得把这十几年里受得气,全都甩到大霍氏的脸上,让她尝尝这个滋味。
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郭丽婷不得不收起心里的得意,吩咐了女儿一圈,就带着人走了。毕竟,她心里对邓淑,也真没什么话,说来说去,也就是要她上进,养好身子,日后抢了邓洁的位置。
郭丽婷一走,邓淑就长叹了一口气,靠在卧榻上面,想起了那天英王的微笑。嫁给太子,邓淑心里还没什么实感,可她对英王,却是动了芳心。
“金桔,”邓淑问自己的贴身丫头,“那天在真君观里,帮着大家做事的那个青衣嬷嬷,是谁屋子里的啊,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青衣服?“金桔那天没去真君观,却也记得那么个青色衣裙的嬷嬷,跟着邓家的车队一起去了真君观。
“是看起来却很贵气的那个嬷嬷嘛,”金桔是家生子,对家里的情况,比邓淑知道的多,“哦,那是林嬷嬷。”
“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个林嬷嬷嘛?”邓淑一愣,从卧榻上坐了起来。
“是啊,是林大爷家的林嬷嬷,就是以前陪着皇后进宫的那一位。”金桔见过几次林嬷嬷,邓家有事,林嬷嬷总要代表皇后,亲自来看一眼的。(未完待续)
第307章 偶像
邓淑是千金小姐,不怎么出去见外人,又不常跟着承恩公夫人,自然就不认识这个传说中的林嬷嬷了。
可是,在邓家下人的眼里,林嬷嬷就是他们的人生偶像,最高理想。
林嬷嬷自小带大的小姐,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林嬷嬷自己的儿子,又仕途得意,这样的人生,不知道有多圆满啊。
所以,邓淑一提起林嬷嬷,金桔就吧啦吧啦说个没完没了了。
邓淑一边听着,一边想起真君观的事情。一想到英王的微笑,邓淑就脸红不已。金桔唤了好几声,邓淑才回过神来。
“小姐,夫人让奴婢看着,让您务必用了这燕窝,”金桔的姐姐金绣,托了个托盘进来了。
邓淑点点头,示意金绣把托盘放下。
金绣取了碗盅,给邓淑摆好勺子,站在了一旁。她们姐妹跟着邓淑,这会儿才有了点底气。若是邓淑成了皇后,她们姐妹日后,就跟林嬷嬷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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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金绣见妹妹金桔傻头傻脑的,就知道她一定没有问出来什么,就问邓淑,“听说您在观里,遇到皇后娘娘身边的林嬷嬷了?”
“嗯,”邓淑点点头,正打算说些什么,金桔却抢着回答了,“林嬷嬷对我们小姐可好了,见她衣服单薄,还给了个手炉呢。”
邓淑去真君观的时候,金桔金绣两人没有资格陪同,去的,都是邓家有资格出门玩乐的大丫鬟和婆子。她们一出门就把这个不起眼的三小姐忘得一干二净了,哪里还顾得上邓淑的衣衫手炉呢。
“是嘛,”金绣有意无意地说,“林嬷嬷真是个好人,可能看见我们小姐,她就想起当年的皇后了。”
“当年的皇后?”邓淑一愣,她在邓家毫不起眼,莫非,姑母邓皇后当年在家里,也是如此吗?
“嗯,”金绣见邓淑上心了,就接着说道,“是啊,当年太后娘娘在宫里做皇后的时候,上头还有个厉害的贺太后,宫里还有个贺皇贵妃,日子不知道多少艰难。所以她给当今圣上娶妻的时候,就想找一个能吃苦的。”
“找个能吃苦的?”邓淑目瞪口呆,这大楚的皇后,可是母仪天下的,邓太后竟然是按照这个标准来找的,实在是别具一格啊。
“是啊,”金绣点点头,“奴婢的母亲当年跟着老夫人进宫,听的真真的,太后娘娘就是这么说的。”
邓淑咽下一口燕窝,心里总觉得有些诧异,没想到,邓太后当年,竟然这么艰难过。
“后来呀,”金绣口齿伶俐,很会说故事,普普通通的事情,经她的嘴一说,就有趣了三分,“太后在我们府里看了一圈,偏偏就选了最不起眼的皇后娘娘,说她福大命大,就这么嫁给了当今圣上。”
至于邓太后是怎么看上邓皇后,金绣说的并不仔细,可是中心意思却很明白。邓皇后是因为能吃苦,能隐忍,才被邓太后选上的。
的确,当年邓太后上有婆婆贺太后,边上又有虎目眈眈的贺皇贵妃,过的自然胆战心惊。若是选个咋咋呼呼不省心的儿媳妇,只怕凭空要生出许多事端。
现在,邓太后正式掌权了,这样一个隐忍不啃声的皇后儿媳妇,就更好拿捏了。
难怪,金绣说林嬷嬷看见邓淑,就想起了当年的邓皇后。想来,邓皇后没被选中之前,也是这么畏畏缩缩,不敢站到人前的吧。
想起林嬷嬷给的汤婆子,邓淑对邓皇后,倒是多了几分好感。至于邓太后,邓淑一向都很陌生。现在又知道邓太后对邓洁舍弃的那么干脆,邓淑心里,对这个姑婆,并没有什么好感。虽然邓太后选了她替代邓洁,而这个事情,也的确改善了邓淑的处境,可是,邓淑并不感激她。
邓太后这样的人,今天她可以舍弃自小带大的邓洁,日后自然也可以舍弃跟她都没怎么见过面的自己。这样的人,远不如邓皇后来的亲切。至少,林嬷嬷给的那个汤婆子,是的的确确暖和的。
突然,邓淑想到自己是怎么进的火场了。是林嬷嬷,是林嬷嬷推了她一把,还让她赶紧进去,是非成败就看这一会儿了。莫非,她是想让自己进去撞破什么?
邓淑飞快地想起当时的场景,一进屋子,她就看见英王和邓洁的大丫鬟翠缕,并排躺在卧榻上。
这事十分难为情,也不是邓淑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打听的,所以事后,邓淑一直没有跟人提起自己看见的事情。
邓如光等人倒是知道了,翠缕在屋子里服侍英王的时候,也被烟火熏晕过去了。既然英王对这个丫头有好感,还留了她在屋子里服侍,邓家自然就把翠缕送到了英王府。
虽然翠缕是邓洁的丫头,可毕竟,英王看上邓洁的丫头,总比英王跟邓洁有染来的好听吧。把目标转移到翠缕这个丫头身上,才能洗脱邓洁的嫌疑。
所以,邓家毫不留情的,就把翠缕送去了英王府。至于翠缕在英王府会如何,就不是邓家考虑的范围了。
如果说,当时躺在卧榻上的,是邓洁跟英王呢,邓淑突然忍不住这样想。若是邓洁也在那里,就算翠缕这些丫头也在屋子里,邓洁的闺名,总还是受损了。那样一来,自己自然而然就坐上了邓洁的位置,继而嫁给太子,登上人生巅峰。
原来,林嬷嬷当时,是这个意思啊,邓淑松了一口气。当时她就觉得,这个林嬷嬷有些古怪,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邓淑毕竟是个闺阁女子,她只能想到,邓洁若是名声有误,自己就能接过她的位置了,成为太子妃,做未来的大楚皇后。
可是,她却没想到,若是邓洁跟英王有了什么传闻,继而嫁给英王,那自己这个邓洁的堂妹,是否可以嫁给英王的侄子,当今太子呢。
当然,现在的邓淑,绝对不会猜到邓太后的后招,就是先发制人,抹杀邓洁的存在,截断邓洁跟英王成亲的可能性。(未完待续)
第308章 如意
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能成为邓太后亲点的未来太子妃,邓淑心中,真的是波涛汹涌,巨浪滔天。
从小到大,邓淑从来就没有奢望过取代邓洁,更没有觊觎过邓洁至高无上的位置。可是,就这么一下子,她差一点就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了。
这种不真实感和现实的撞击,让邓淑一时间,也有些恍惚了。
“听说四小姐屋里的翠缕,已经送去英王府了,”金绣补充道,“好像英王对翠缕,还青眼有加呢。”
金桔听了姐姐的话,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神情之间颇为暧昧。
这是邓家对外的公开说法,只说英王看上了他们府里的翠缕。这样一来,日后就算有人把邓洁和英王拉倒一起,他们也能解释,是英王看上了邓家的丫头,跟他们邓家的四小姐无关,四小姐可是冰清玉洁的很。
邓淑冷冷地哼了一声,她可是亲眼看见了,英王分明是中了别人的奸计,哪里看上翠缕那个丫头了。
见邓淑有些不高兴,金桔也不敢笑了,倒是说起英王的神奇事迹了,先是进城门的时候,当众要帮死者出头。结果当天下午,就摔断了腿,英王这个许诺,怕是绝对做不到了。这么轻易食言的王爷,可真是没什么担当。不过,英王本就是受宠长大的王爷,年岁跟肃宗差了这么多,自然不用负什么责任。
听见金绣和金桔这样评价英王,邓淑不禁黑了脸,英王明明是个温柔可亲,英俊有为的王爷,他当然是想帮百姓,才在城门口做了许诺。只是不幸出了意外事故,才不得不卧床休养,哪里是不负责任了。
见邓淑又不乐意了,金绣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只得换了个话题,说起了邓洁。邓洁的事情,邓淑很愿意听,自然又和颜悦色了。
“听说三小姐的病情,也好转了许多,”金绣刚想说邓淑的事情,却被妹妹金桔打断了。
“不过是个风寒,”金桔白了下眼睛,“亏她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也不嫌腰酸背痛。”
邓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自小就跟金绣和金桔两姐妹一起长大,对她来说,跟母亲郭丽婷之间只有仪式感的母女之情,可是跟这两个丫头,却颇有几分感情。
“我正给小姐说话呢,你别打岔,”金绣拍了一下金桔的脑袋,继续说道,“听说,三小姐收了个帖子,马上就开始吃药了,这不,一下子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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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帖子啊,这么管用,”邓淑打趣道,“日后我也准备个帖子,一生病就用这个帖子,包治百病。”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小姐有口无心,神仙莫怪,”金绣赶紧拦住,“我的好小姐,这些生病的事,您就别挂嘴上说了。”
“好好好,我不打岔,你继续说。”邓淑心情愉悦,就继续打听帖子的事情了。
“听说,是忠顺府的帖子……”金绣还没说完,就被邓淑给拦住了。
“等等,四妹妹跟忠顺府的谁来往吗,我怎么都不知道呢。”邓淑把忠顺府徐家想了个仔细,除去嫡系忠顺侯这一支,邓洁看得上别人吗?只是,忠顺侯夫人的女儿,似乎才七岁吧。
“是忠顺侯的大小姐回来了,”金绣说,“她跟四小姐自小有些交情,这次回来了,就给这些故交发了帖子,约着她们到府里一聚呢。”
“什么!!!”邓淑的声音都快尖叫了,“就是那个,那个被拐子拐走了的大小姐?”
“是啊,就是那个小名叫如意的大小姐,”金绣说,“看来,这名字还真有些用处,都走丢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被找回来了,真是称心如意啊。”
“她是怎么回来的,”邓淑所有的好奇心都被金绣给调动起来了,“快说来听听。”
“还不是千寻码头的那档子事,”金绣笑着说,“不是有人发了悬赏,要找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出生的少年男女。这个忠顺府的大小姐,就跟人牙子说,她也是这一天出生的,人牙子为了赚钱,一咬牙,就带着她进了京城。结果没赶上千寻码头那晚上的事情,侥幸得了性命。后来锦衣卫的王大人,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丁大人奉命追查这事,一处处搜过去,就找到了这个人牙子,还有她带着的如意小姐。”
“都这么多年了,这个如意,她还在人牙子手里吗?”邓淑有些奇怪,人牙子拐了孩子,不是立马脱手才对吗。这个道理,连她这个深闺中的姑娘家都懂,那个人牙子怎么就不知道呢,非留了个孩子在手里,等着人家来抓不成。
忠顺府虽然比不上开国那会儿了,却也是京城数得上号的勋贵,府里还有个燕国大长公主呢。
金绣压低了声音,凑到邓淑耳朵边说,“听说这个如意小姐长的极美,人牙子大概是留着,想等她长大点了再卖个高价吧。”
邓淑点点头,忠顺府的如意有多美,她小时候就见识过。都说邓洁是他们邓家最拔尖的姑娘,可小时候的邓洁站了徐婉如边上,就跟个丫头一样朴素,穿的再华丽都不管用。
那个如意,浑身上下,就有种气质,让边上的所有人黯然失色。这样的人,如果长大了,不知道会是何种风采。邓淑心中,不禁有些神往之。
金桔听见金绣的话了,就说,“说不定,也转了好几个人牙子,才到了现在这个的手里。”
她们虽然是邓家的家生子,可对人牙子的买卖勾当,知道的不少。毕竟,邓家日益兴荣,时不时,就要买几个丫鬟。金绣和金桔的父母管着府里的差事,自然知道一二了。
邓淑倒是不在乎,这个徐婉如到底经过几个人牙子的手,只是,她倒是很好奇,邓洁不是最高傲嘛,怎么还愿意跟徐婉如打交道呢。
毕竟,徐婉如虽然说起来是忠顺府的大小姐,可她这七年在外面生活,跟着人牙子颠沛流离,谁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未完待续)
第309章 对手
徐婉如跟着人牙子的这七年,就算相貌不会变丑,可她的性格呢,修养呢。
长在人牙子的家里,徐婉如能学的到琴棋书画吗。再说了,邓洁这么高傲的人,看得上这样的徐婉如吗。
邓淑心中,满是好奇,就问金绣,“四小姐听说这个如意回来了,是怎么说的?”
“四小姐只问,这个如意长的如何?”金绣回答,“别的,什么都没有问。”
“哦,”邓淑有些疑惑了,“四妹妹不像这么肤浅的人啊。”
“呵呵呵,”金桔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四小姐这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金绣瞪了金桔一眼,她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嘴巴没把门,该说不该说的,都往外倒。这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岂不是连邓淑都包括进去了。
“外界也有传闻,说燕国公主想把孙女嫁给太子,”金绣说,“可能,四小姐就是去忠顺府打听消息,所以才那么上心的。”
“燕国公主真的想把孙女嫁给太子嘛?”邓淑问了一句,又自言自语地分析道,“也是,这个如意算起来,也是太子的表妹呢。人又长的美,说不定太子就看中了呢。”
“听说那天三公主也会去忠顺府呢,”金绣的消息十分灵通,她说的这个三公主,就是太子的嫡亲妹妹周珏。
周珏今年十五,婚事早已经定下,只等着出嫁的时候再选封号。她是肃宗唯一的嫡出公主,身份极为尊贵。只是邓皇后心疼女儿,就多留她几年,打算到了十七,再让她出嫁不迟。
有这么个三公主陪着邓皇后,她在后宫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宫外有什么事,也能让三公主替她去看看。
看来,这次忠顺府的筵席,实在不怎么简单啊。邓淑心中一顿,她和京城的许多闺秀,都没什么来往。想来这一次,很多人都收到帖子了吧,只有她这里什么都没收到。
这样一想,邓淑心中的斗志开始昂扬起来了,不管她心里喜不喜欢太子,她都得争上一争了。毕竟,只有她坐到了那个位置上,别人才把她当一回事,认真对待。
燃文
为了忠顺府的这次筵席,坤宁宫里,三公主也有些牢骚,“母后,本宫不喜欢那个如意,这次的筵席,您让二姐姐去吧。”
这个二姐姐,指的就是德妃所出的二公主周珺。德妃跟邓皇后来往较多,她们的女儿年龄也挨得近,三公主跟二公主的感情,就比其他兄弟姐妹都好许多。仗着自己小上一两岁,三公主一有不愿意做的事,就要推到二公主身上,撒娇让她去做。
“阿珏,你也不小了,是时候知道内外有别了。”邓皇后自己是苦出身,家境虽然很好,却在拔尖的姐妹堆里长大。哪一个,都牙尖嘴利,演技超群。
邓皇后样子朴素,性格也不张扬,在姐妹堆里不知道吃了多少明亏暗亏。却也正因为这样,才对了邓太后的眼,嫁给了肃宗。
她跟德妃走的近,并不代表她们就是朋友,哪有朋友会分享一个男人呢。她们之间,只是合作互利的关系。需要组队打怪的时候,就一起合作,需要排解寂寞无聊的时候,就一起打发宫中的难熬岁月。德妃才不是她的朋友呢。
可是,三公主在蜜罐子里长大,邓皇后宠她就不必多说了,肃宗对这个活泼好动的女儿,也十分喜欢。他总是说,阿珏若是个男子,就有七分像他自己了。也正是因为肃宗这话,连邓太后对三公主,都另眼相看。
这样长大的三公主,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呢。至少,在她看来,德妃娘娘是个好人,二姐姐就更是不用说了。她不愿意做的事,她不喜欢吃的东西,全都交给二姐姐就好了。
邓皇后心中叹气,这皇家里面,同父同母的姐妹都有可能翻脸,更何况这样的异母姐妹呢。女儿太天真不好,可是不天真,她又担心女儿过的不好。
所以,即使三公主已经定下亲事,日后要嫁给昭阳公主的长子,邓皇后也拖着不放人。只说公主府修建需要时日,正好多留周珏住上两年。
昭阳公主是肃宗的嫡亲妹子,也是周珏的亲姑妈,嫁到这样的人家,邓皇后觉得,日子应该不会太为难。而且,邓皇后跟昭阳公主的私交也还不错。
当年邓太后在宫里苦熬的时候,都是邓皇后帮着她,照顾昭阳公主。肃宗当时还是个普普通通的三皇子,若是得了什么稀罕物件,邓皇后都会想着,给昭阳公主送去一份。
讨好婆婆邓太后自然也是一个原因,可是,邓皇后也是真心希望,昭阳公主也能开心一些。
听见母后语气严肃,三公主也不高兴了,“可是,本宫就是不喜欢那个徐婉如啊。”
“阿珏为什么不喜欢她啊?”邓皇后有些奇怪,小姑娘家,不是都喜欢跟漂亮可爱的孩子一起玩吗。
“那年冬天,她跟燕国大长公主进宫,”三公主瘪了瘪嘴,说,“父皇还特意让人带了她去上书房,连本宫都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去上书房,她凭什么去啊。”
“哈哈哈,原来如此,”邓皇后笑了起来,“那事另有别情,你父皇是由人及己,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所以才给她撑腰表态的。”
邓皇后说的,正是当年徐铮偏心庶出女儿,对嫡出的徐婉如十分刻薄。被肃宗知道了,才让徐婉如去了上书房,给了十分的面子。其实,就是摆明了教训徐铮,日后不要宠妾灭妻,不要嫡庶不分。
说到底,那是刚上位的肃宗,对当年自己被贺皇贵妃所出的皇子欺压,心中一直存了一股子恶气。借着忠顺府的由头,发泄出来罢了。作为肃宗的枕边人,邓皇后自然是知道其中内情的。
听见女儿讨厌徐婉如的原因,竟然是这么孩子气的事情,邓皇后不免又语重心长地教训了她一顿。周珏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不能让她再这般意气用事下去了。日后出了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呢。(未完待续)
第310章 沈周
邓皇后好言好语劝了一会儿周珏,就让她回去了。
周珏刚一出去,沈周就带着林嬷嬷进来了,“皇后娘娘,林嬷嬷来了。”
“好,”邓皇后很疲惫地挥挥手,示意沈周去外面看着,留了林嬷嬷在屋里说话。
她在宫里多年,却没攒下几个心腹。不是被邓太后东打一枪西打一枪地给拆了,就是被肃宗遣散了许多。
做主子要恩威并施,才能留住人心,让他们死心塌地给自己卖命。可是恩威并施这一条,邓皇后很难做到啊。就算她想施恩,也被上头那两位给弄的毫无威严可言。
所以,过了这么些年,邓皇后身边,只有两个心腹,一个就是照顾她长大,又陪她进宫的林嬷嬷,另一个,就是现在守在门口的沈周。
沈周原是书香门第出身,跟乾清宫的刘芳经历相似,也是家人卷入旧案,连累了全家。沈周年幼,被人买走之后,辗转几次,最后净身进了后宫做内侍。
跟高调敏感的刘芳不同,沈周乍一看,像极了读书人家的子弟,儒雅沉稳。连肃宗见了,都夸过几句,说他不愧是吴兴沈氏的后人。
沈周的祖上原是江南人士,后来曾祖父一代北上在济南做官,这一支后人就留在了山东。出事的,就是沈周的叔祖父,全家人被太祖皇帝下旨押解进京。男丁被杀之后,剩下老弱妇孺,全部发卖。
沈周就此流落京城,因为年幼,买去也无甚用处,辗转几手之后,最后进宫做了小宦官。
沈周和刘芳等人,年纪都跟肃宗差不多了许多,按理说,沈周为人比刘芳更出众,很可能选到肃宗身边。
可是,偏偏那会儿的后宫,权力掌在贺太后跟贺皇贵妃等人手中,也不知道贺家的人,为什么对沈周十分不喜,沈周在后宫,就只能在浣衣局一直待到贺太后去世。
之后太宗清算宫里贺家势力,沈周作为一个受了贺家冷眼的內侍,自然得到提升,被送到了当时还是三皇子妃的邓皇后身边。
自古江南多名士,沈周一到邓皇后身边,就成了邓皇后的主心骨,或者说,成了军师智囊的角色。
后宫这些年,自从肃宗登基之后,邓太后跟肃宗两母子的明争暗斗,邓皇后一次都没纠缠进去,就是沈周的功劳。
人家的家里面,多半是婆媳互怼,儿子夹在中间为难。可这天家,却是太后跟皇帝斗法,皇后坐山观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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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都有自己的消息通道,肃宗要做成英王和邓洁的时候,沈周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邓皇后听说之后,十分欣慰。她嫁给肃宗多年,夫妻感情说不上多么深厚。可是在太子一事上,他们这对父母的态度是完全一致的,绝对不能让邓家再塞一个女儿过来了。
只是,沈周一句话,就打破了邓皇后的美好愿望。他指出,就算肃宗成功把邓洁塞给英王,邓家也能趁着婚事没公布之前,让邓洁悄无声息的没了。
邓皇后毕竟也是邓家出来的,对这样的事情,并不觉得奇怪。可是这样一来,肃宗的努力,岂不是成了白用功。
沈周又说,若是邓洁没了,邓家最合适的,就是二房的嫡女邓淑,不如把她也给牵扯进去,让邓家暂时没有可嫁的人选。
所以,林嬷嬷去真君观,就是为了做成此事,一箭双雕,同时退去邓太后的第二个人选。
若是邓洁跟英王在屋里被人发现,而发现的那人又是邓淑,他们三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就算没人怀疑,皇后和肃宗也会放出消息,污蔑这两个姑娘。邓家的名声受损,一时半会之间,很难提出婚嫁的要求。
谁知道,肃宗的计划一开始就失败了,邓皇后的计划,也就跟着无效了。而且,英王还很配合地,摔了个半身不遂,卧病不起。
一下子,邓太后,肃宗和邓皇后的计划全部落空了。
若是邓太后想消去英王这个潜在不稳定因素,给他赐婚找个王妃。他眼下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还谈什么亲事。
若是肃宗想把邓家女儿塞给英王,眼下也不是时机。所以说,英王这次落马,摔的真是时候。
一下子,英王就从肃宗和太后的争斗里面脱身而出了。只是,这个脱身的期限,也就那么小半年的时间。等他的病一好,这婚事,估计马上就要提到日程上来了。
林嬷嬷把宫外的局势,一一跟邓皇后说了个仔细,邓皇后又喊了沈周进来,一起商量事情。
“嬷嬷是说,这邓淑在家中待遇不好?”沈周突然问了一句。
林嬷嬷点点头,看了一眼邓皇后,说,“下人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三小姐,她还是嫡出的小姐呢。”
邓皇后若有所思,她自己也是这样的出身,最后拼搏到了现在的位置。所以,她十分清楚,像邓淑这样的人,你如果给她机会,她能做到哪里。
“那就扶着邓三小姐,让她跟长房打擂台吧,”沈周很是云淡风轻地说,“承恩公忙着安抚两个儿子,就没空管太子的婚事了。”
邓皇后眼睛一亮,的确如此,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时候,她这个做姑姑的就一句话,不要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就能彻底摆脱邓家这个麻烦。
说完阴魂不散的邓家,邓皇后自然想着,要给太子早点定个合适的人选了。免得太子就像砧板上的一块肉,谁都想要咬一口。
既然要给太子找太子妃,自然避不开京城那帮闺秀。而京城现在最热门的话题,除去英王殿下摔残废了,就是燕国公主的孙女找回来了。
找回来也就罢了,听说燕国公主广发帖子,要给孙女好好庆祝一番。还有人暗示,燕国公主也看上太子妃的位置了,她的孙女这次回京,只怕也要争上一争了。
“是嘛,”邓皇后微微一笑,忠顺府的资历,她还看不上呢,家中男子百无一用,就剩了一个坏脾气的大长公主。
“三公主也打算去看看热闹,”沈周补充道。
“好好好,”邓皇后笑了起来,“让他们给邓淑邓洁也送两张帖子,大家一起去。”
“是,”沈周笑着退下了。(未完待续)
第311章 谣言
邓皇后的举动,邓太后自然是看在眼里。
邓洁和邓淑同时收到了三公主的帖子,邀请她们跟着自己一起去忠顺府,做做伴,顺便看看燕国公主走丢又回来的孙女。
“她这是跟哀家唱对台戏呢!”邓太后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她就知道,当年选了这么一个阴沉沉的儿媳妇,日后不好对付。
没想到,邓皇后安静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忍不住,开始跳出来跟她对抗了。
“毕竟是皇后的亲生儿子,”陈嬷嬷安抚邓太后说,“天下慈母心,都是一样的。要是换了太后您,有人想做您儿媳妇,您能不派人去调查一番。”
“谁要做她的儿媳妇?”邓太后一愣,在她的思维模式里面,能做邓皇后儿媳妇的,只有邓家的女儿,不是邓洁,也得是邓淑啊。现在听见陈嬷嬷这么说,邓太后自然奇怪了。
“燕国公主的孙女,如意小姐啊,”陈嬷嬷笑着说,“大家不是都在传说嘛,说燕国公主的孙女是个绝色佳人,不当太子妃可惜了。”
“啊,如意啊!”邓太后就像绷紧了的一张弓,突然放松下来了。身上竖起来的敌意,也慢慢散去去了,邓太后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是如意回来了,那是得大办一场。这些坊间传闻,也真是够乱说的,什么都能扯到一起去。”
陈嬷嬷见邓太后不信这个传闻,正要努力给她仔细讲一下外面是怎么说的,黄敏学丢了个眼色给她,制止了后面的话。
“燕国公主这么宠如意小姐,”黄敏学说,“现在人找回来了,是得好好办一场,庆祝庆祝。”
邓太后有些好奇了,问,“他们怎么确定,找回来的人,就是如意呢?”
徐婉如跟着孙道隐的事情,京城知情的,除去潘知远和朱自恒一家,就是肃宗和英王了。肃宗是潘知远跟朱自恒告诉他的,英王是自己看见徐婉如跟着孙道隐在朝天宫里出没。
其他人,谁也不知情,谁都以为,徐婉如是被拐子给拐走了,这会儿机缘巧合,才得救回家。
“听说跟前头那个侯夫人,长的一模一样,”黄敏学笑着说,“如意小姐小时候也常进宫,那会儿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长大了啊,估计错不了。”
“哦,是嘛。”邓太后点点头,想起了徐铮和朱念心的旧事,当年在御花园里见着朱念心的一幕,连她这个做长辈的,都记忆犹新。难怪,肃宗也记挂了这么多年。
“替哀家给她送副头面,”邓太后笑了起来,“不是都在传说吗,那哀家也加把柴火。”
陈嬷嬷有些不解,黄敏学却笑着应下,点点头,示意陈嬷嬷去选一副头面,越招人耳目越好。
陈嬷嬷越发奇怪了,这忠顺府的大小姐,身份地位都跟太子相配,就是人走丢了七八年,这一点说起来不怎么好听。
可若是太后都给她撑腰了,谁还敢小瞧了她去。这样一来,邓家的小姐,还怎么嫁给太子呢。
只是,这事陈嬷嬷也只敢在心中想想。太后对这个忠顺府的如意,似乎有些不一样。你说她对如意好,干嘛送她这么招人耳目的头面。若说她对如意不好,言语之中提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的,却也有些长辈的温情。
陈嬷嬷跟太后的时间,没有黄敏学长,所以,她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多打听,就听黄敏学的意思,退下去了。
等陈嬷嬷下去了,邓太后倒是问黄敏学了,“如意回来了,皇帝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皇上似乎也才知道,如意小姐回来了。”黄敏学笑着说,“听乾清宫的小太监们说,皇上还想招了如意小姐进宫一趟呢。”
“哼,”邓太后冷笑了一下,说,“这会儿知道要求哀家了吧。”
“两母子哪有隔夜仇啊,”黄敏学赶紧和稀泥,“太后心善,自然是帮皇上的。”
“哎,你这猴头,”邓太后指了指黄敏学,笑着说,“下个月哀家要去万寿山住段日子,你让如意,还有阿洁都进宫陪着吧。”
“是,”黄敏学劝服了邓太后,就把这个消息,悄悄地送到乾清宫里去了。
他是邓太后的心腹太监,可是这天下,这后宫,终究是肃宗的。黄敏学身在曹营心在汉,一边安抚邓太后,一边给肃宗通风报信。
这些年,邓太后跟肃宗斗法越烈,可最后胜利的,多半是肃宗。这里面,就少不了黄敏学的功劳。
这次邓太后跟肃宗斗法,差点把邓家的小姐给折进去了,邓太后也很着急,要是再不定下太子的亲事,以后的变数更多。
所以,邓太后说是要去万寿山上小住,其实,更多的是给邓洁和太子创造机会。这万寿山听起来十分气派,其实只是皇宫北面的一座土山。挖皇宫护城河的时候挖出来许多土,运出去不仅费时费力,听说还有损风水。所以,设计者干脆堆土为山,在皇宫北边堆了一座土山,名为万寿山。
就因为这个万寿两字,这山在宫里极受欢迎。前朝大梁也罢,这一朝大楚也罢,年纪大一些的上位者,尤其是太后太妃,对这个万寿山都很喜欢。邓太后也不例外,时不时要往万寿山上,小住上一段日子。
其实,邓太后倒不是因为万寿两字,而是因为万寿山在宫门之外。出了皇宫北边的神武门,才是万寿山。因为万寿山在皇宫之外,规矩就变通许多。
后宫之内,邓太后若是召见外臣,十分艰难,只有她生辰那天,三品以上官员才能到慈宁宫的门口磕头祝寿,若是往日召见百官,就是难上加难了。
邓太后也有心效仿自己的婆婆贺太后,不想拘泥在后宫的一亩三分地里面。只有住在万寿山的时候,她才能自由接见文武百官。
邓太后也没野心夺了肃宗的天下,只是,人都一样,手里能自己抓着的东西,就是不愿意让别人拿着。邓太后也有这个毛病,能抓着的,她就是不想放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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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美人
很快,邓太后让人给忠顺府大小姐送了一副头面的事情,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不管见过没见过那副头面,谁都在啧啧称赞,说那副头面上的红宝石有多红,比血还要红上几分,比云霞还要艳上几分。
总之,千言万语归结为一句话,就是大家都在说,邓太后看上忠顺府的大小姐了,看来,太子妃的人选,要换忠顺府的如意小姐了。
英王在家里,膏药绷带支架绑的到处都是,浑似不像一个活人,正躺了床上,听明忠明诚报告外面的传闻。
马岱因为办事不利,最近被王锦鹏盯的很紧。除去在英王府的保卫工作,时不时还要应付王锦鹏的抽查,十分忙碌,也没时间来英王的卧室守着了。
马岱的人马一离开,英王身边就围着无数帮闲了。有的是王公大臣塞进了陪他逗趣的,有的是方太妃派来照顾他起居,还有的是肃宗塞进来监视他的。总之,各色人等整天无所事事,就想着法子逗英王开心呢。
一个帮闲听英王笑的酣畅淋漓,就很猥琐地说,“只可惜王爷这次病了,否则也能去忠顺府看看美人,我等也能跟着去瞅瞅,啥叫京城第一美人了。”
英王很正色地拦下,“太后中意的人,你们就不要这样轻薄了,若是日后她成了本王的侄媳妇,这些话传出去,岂不是说本王这个做长辈的为人不端正。”
那帮闲很是能伸能缩,马上笑着凑趣,“王爷教训的是,小的这是听人夸那如意小姐美貌,一时迷了眼,王爷这般英明神武,哪里会跟小的计较呢。”
英王哈哈哈笑了起来,说,“放心,本王的腿稍微好一些,就带你们去看美人!管她是忠顺府的小姐,还是青柳枝的清客,百花楼的头牌啊。”
一屋子帮闲哄然大笑,原来王爷是假正经啊。
颜元初来的时候,屋子里正闹哄哄乱糟糟地笑成一团。颜元初皱着眉头,心想,英王的演技越发纯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的本性,就是如此。
“颜长史,”有帮闲看见颜元初了,就脚底抹油,偷偷地往外溜。颜元初管着英王府上下的琐事,打发一两个帮闲,是赶是留,全凭他一句话。
所以,在这些帮闲的眼里,英王完全比不上颜元初的地位。众人见了颜元初,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一个个全都乖的不像话。
“王爷!”等众人散去了,颜元初才抱怨地喊了一句英王,“这话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了,岂不是又要惹祸上身?”
“邓太后才不会把这蛇蝎女人嫁给本王呢,颜长史你就放心好了,”英王很是云淡风轻地挪了挪被绑着的那条腿,“本王跟她父亲是表兄弟呢,辈分不对,太后还没老眼昏花,乱点鸳鸯谱到这个地步。”
“你啊,少说一句又不会怎么样,何苦去招惹这个蛇蝎女人呢。”颜元初有些无奈,英王说的实在没错。徐婉如的父亲徐铮,跟英王还真是姑表兄弟,近的不能再近的亲戚关系。徐婉如小了他一辈,邓太后再糊涂,也不会把他们给凑对了。
至于徐婉如怎么突然就成了英王和颜元初口中的蛇蝎女子呢,这事还得从清明节那天说起。
颜元初和英王正在马车上说着私房话,不知道怎么提起了忠顺府的徐婉如。英王是亲眼看见徐婉如跟着孙道隐这般牛鼻子道士,在朝天宫鬼鬼祟祟地出没。
所以,当满京城的人都在说,忠顺府的大小姐丢了,英王是心知肚明的,徐婉如哪里是丢了,分明是跟着道士跑了。小小年纪,倒是冷血无情的很,离家出走,连父亲和祖母都不告诉一声。
虽然,英王也觉得,徐铮这个当父亲的,当的很不称职。可是燕国公主这个祖母,应该也还不错啊。所以,英王就有些想不通,这丫头小小年纪,哪来这么狠的心,说走就走,一点儿也不留恋。
只是,等他们再见面的时候,或者说,再次相遇的时候,英王就知道了,这徐婉如天生的蛇蝎心肠,狠心冷血算什么啊。一言不合她就弄疯了自己的两匹马,连他带颜元初,英王府的核心人物,差点就全军覆没了。
事后想起来,连颜元初都有些后怕,他跟着英王这么些年,小心谋划,步步为营,结果差点就死在一个疯女人的手里了。
还好英王还活着,否则,他跟蒋宇成,还有贺家留下来的众人,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全都化为流水了!
等颜元初拖着半死不活,浑身是血的英王回了王府,他的心中,是又害怕,又紧张。害怕的是,不知道对方是谁,可对方竟然连他们在陕西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而这些事情,无论哪一件,都是造反谋逆的罪名。
等他和蒋宇成一通气,两人才发现,英王摔伤的这一天,忠顺府的大小姐回来了,还是从人牙子手里救回来的。
这样一来,颜元初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都说孙道隐的大弟子唐知非,功夫深不可测,如果徐婉如跟着这两人,在山里混了七八年。那么,在马车上跟他们说话的女子是谁,就呼之欲出了。
哪有女子的功夫那么厉害的?找遍京城,蒋宇成都找不出一个这般水平的女子,除去跟着孙道隐和唐知非的徐婉如,还能是谁?
为了确定,马车上那个蛇蝎女子就是徐婉如,颜元初还特意去了一趟忠顺府,借口恭贺燕国公主找回孙女。
谁知道,徐婉如毫不在意,大大方方地出来见客,说话的声音和语调,就跟那天在马车上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颜元初觉得,自己都没法呼吸了,竟然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的无耻。只是自家的把柄还在徐婉如手中,颜元初不敢撕破脸,只得灰溜溜地回了英王府。他做智囊这么多年,只有这次被人包抄的没有后路。
此后,在英王府,徐婉如就有了一个蛇蝎女子的代称。而京城,也突然有了一个传闻,都说燕国公主要把孙女嫁给太子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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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争吵
这个传闻,自然是颜元初捏造的。
燕国公主心高气傲的很,让她找个公主当儿媳妇,比如当年给徐铮找昭阳公主,燕国公主还是愿意的。
可是让她倒贴了老脸,非要去攀太子那根高枝头,还把孙女硬塞过去做太子妃,这事燕国公主做不来。
所以,这流言蜚语一传开,燕国公主是最生气的那一个。
她的孙女好容易找回来了,现在这些人一抹黑,无论以后如意嫁给谁,攀高枝想做太子妃的名声都跑不了。
当然,燕国公主并不反对徐婉如去做太子妃,可是,那也得是两厢情愿,而不是他们忠顺府硬赶着上啊。
所以,邓太后送了头面给徐婉如的时候,燕国公主就把这头面拿给所有人看了。你们看看,是邓太后看上我们如意,才不是我们忠顺府主动。
至于背后大家怎么看,怎么想,燕国公主是禁止不了了,这副头面,勉强给燕国公主挽回了一场。
对于邓太后这个嫂子,燕国公主还是很感激的。太宗皇帝去世之后,反而是邓太后对她,还颇有照顾。徐铮在兵部的职位,还有丁岚娘家的事情,邓太后一直都很帮忙。
当然,邓太后帮忠顺府,也不是无偿的。邓家要拉拢武将,要建立自己的势力,自然要找原来有些根基的人家。
邓家只是个外戚,要文官人脉没有,要武将势力就更没有了。徐家原是陕甘一带的武将头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利用,总还有几分好处的。说到底,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自从得了邓太后送来的一副头面,燕国公主的气,顿时顺畅了许多。这会儿春眠不觉晓,年纪大了,一到春日和煦的午后,燕国公主就有些犯困。
吃了点心,燕国公主正在室内小憩,却听见外面有人匆匆忙忙地来了。丫鬟们知道燕国公主午睡,并不敢进来通报,可听声音,来人似乎十分着急。
“婵娟,怎么回事啊,”燕国公主睁开眼睛,问了一句。
“听说,是大小姐跟侯爷起了口角,”宋嬷嬷很努力的,把事情说的委婉动听。
燕国公主按了按太阳穴,这对父女,自小就磁场不对,这会儿好容易徐婉如也回来了,怎么又吵架了。
“怎么一回事,你让他们进来吧。”燕国公主接过张嬷嬷递来的衣裳,披在了身上。
进来的,是徐婉如屋里的珍珠。徐婉如多年不在京城,她屋里的人,自然也拨去别处做事了。
这个珍珠原是燕国公主屋里的丫头,去了徐婉如的西厢房,就做了大丫头。而后徐婉如不见了,珍珠在园子里做了几年,年纪到了,倒是嫁给大管家沈立山的儿子沈大楚。
现在徐婉如回来了,珍珠就回了徐婉如的屋子,做起了管事娘子。本来,徐婉如和徐简分别住了萱园的西厢房和东厢房。
现在徐简年纪大了,早就搬出后宅,到前院居住了。徐婉如这次回来,也不愿意继续住西厢房,指了西边的见山楼,搬去那里住了。
见山楼虽然在西边,可是离萱园和芝园都不远,燕国公主也就随她了。毕竟孩子大了,总要跟同龄的姑娘小姐们来往,整日拘在萱园也不是一回事。
珍珠从见山楼气喘吁吁地跑来萱园,却正好遇上燕国公主在午睡,她站了门口,也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珍珠不是家生子,很小的时候被买进了忠顺府,宋嬷嬷对她不错,就拜了宋嬷嬷为养母。所以,她来萱园这边,也有宋嬷嬷帮她代为打点。
“珍珠,公主醒了,你进来吧。”宋嬷嬷在门口招招手,低声问道,“大小姐又怎么了?”
“这事说来话长,”珍珠皱着眉头说,“还不是那个该死的传闻,说什么我们小姐要做太子妃。侯爷听了,就去催小姐了。”
“啊,这么一回事啊,”宋嬷嬷点点头,她是看着徐铮长大的,徐铮有几斤几两的本事,连她一个老宫女,都心知肚明。
徐铮明明没什么能力,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脾气还比什么都大。估计,是听说太子妃的谣言,就想逼着徐婉如搞定这个位置,日后他好做个国丈吧。宋嬷嬷摇摇头,引着珍珠进了屋子。
珍珠进了屋子,给燕国公主请了安,就把见山楼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次。
“侯爷说,让小姐只管放心,这太子妃的位置,他一定帮她搞定。”珍珠说,“谁知小姐就生气了,让侯爷出去。侯爷自然也生气了,指着小姐说她不孝。结果,小姐就……”
“小姐怎么了?”燕国公主越发头疼了,这对父女一碰到一起,就要出事。她就知道,这个谣言会引的许多人心动,没想到,徐铮也心动了。
“小姐就说,若是侯爷说她不孝,这个太子妃只怕就要当不成了。”珍珠复述了徐婉如的话,又马上纠正,“小姐是开玩笑的。”
燕国公主嗤笑了出来,果然是徐婉如的作派,这样的话,徐铮是有苦说不出了,怎么还吵起来了呢。
“小姐说笑的时候没注意,就说侯爷太天真了,”珍珠把天真两个字,压的很低。可是屋子里的人,谁都听的很仔细。
燕国公主倒是也没有见怪,太子妃这个位置,眼下邓家怎么都不会放手,只有等邓太后和肃宗较出高下了,才会确定最终人选。
而且,燕国公主自己心里也有个尺度。邓家已经出了两个皇后,若是再出一个,邓家就要从皇后娘家,正式变成权倾朝野,危及他们周家存亡的外戚了。
这一点,别说肃宗不答应,连燕国公主,也不会允许。她可以跟邓太后一起,扶植丁家和徐铮发展,可若是邓太后做出危及周姓天下的事情,燕国公主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而且,燕国公主心中也有一股子傲气,她的孙女,哪里就不能做皇后了。只是眼下局势未定,像徐铮这样毛毛躁躁,恨不得马上上位,自然是不可行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
第314章 千寻
徐婉如说徐铮太天真了,这话虽然没有说错,可的确过分了一些,毕竟,徐铮还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燕国公主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是徐婉如是个男子,又有这样的大局观,她就不担心忠顺府后继无人了。
只是,哎,燕国公主想到徐铮,又想到跟徐铮一模一样的徐简,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万千。
这些年,徐婉如消失的无影无踪,燕国公主膝下就留了徐简一个人,自然更加宠爱了几分。
徐简虽然受宠,却也没养成富贵子弟的穷奢极欲,只是为人有些懦弱,做事也不利落。若是让他做个享福的守成爵爷,或许能过的不错。
可是,燕国公主却有些着急了,她的年纪越来越大,现在还能作为纽带,连着忠顺府跟皇室,可是以后呢?谁来撑起忠顺府的门楣,谁在朝中代表徐家呢。
徐铮明显已经不行了,他在兵部呆了快八年,能力实在不行。该做的事情做不好,不该做的事情,他却时不时出错。不得上司欢心也就罢了,还常常摆出爵爷的臭脾气,连同僚都不能相处好。
眼下,徐铮已经三十六七的人了,本是男子事业最鼎盛的时期,可徐铮到现在,还是四下抱怨,找不到做事的目标。
这样的人,若不是自己的孩子,燕国公主绝对是看不上眼的。让他上战场是不可能的,让他在官场上做事,却也屡屡失败。
燕国公主活着的时候,还能替徐铮收收烂摊子,以后呢?谁替徐铮收拾烂摊子,摆平同僚的攻击?所以,这次徐婉如回来,燕国公主倒是真的动了,让她嫁给太子,日后做皇后的心思。
以前的时候,燕国公主就觉得自己这个孙女,比较有想法,也敢闹事。虽然以前也有朱家人的影子,可毕竟那会儿徐婉如才五六岁,就知道维护自己维护弟弟。这样有责任感的孩子,若是做了皇后,一定会维护忠顺府的。
所以,燕国公主跟徐铮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都希望家里出一个皇后。只是,徐铮肤浅而又着急,马上就找徐婉如去说了。他以为,自己是徐婉如的父亲,让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谁知道,撞了墙不说,还被女儿给好好地嘲笑了一番。
这事被珍珠捅到燕国公主这里了,燕国公主对徐婉如的想法,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这孩子,只怕强迫她是不行的,得好好让她理解,徐家眼下的处境。好在,现在也不着急。总得等肃宗和邓太后斗出个高低上下,她再行动不迟。
“月娥,”燕国公主吩咐张嬷嬷,“你带人去跟侯夫人好好说一说,让她劝劝侯爷,这事急不得,让他们安心,暂时别提太子的事情,本宫自有主张。”
张嬷嬷领命去了,燕国公主又问珍珠,“如意去哪里了,有谁跟着去了?”
“说是要去千寻码头。”珍珠有些不敢提千寻码头,要知道,清明前的那个晚上,千寻码头上的屠杀,京城人都听说了。
据说专门针对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日出生的少年人,当时侯夫人的兄长丁大人都来了好几趟忠顺府,派了许多人保护世子。这事虽然可怕,可是却把大小姐给带回家了,怎么看,总也有些好处。
“千寻码头?”燕国公主的声音,也不禁提高了八度,“你怎么就不拦着她呢?”
“大小姐没跟奴婢说,她走了,屋里的小丫头才说的。”珍珠解释道。
“哎,这个如意,等她回来了,让她来萱园一趟!”燕国公主也不敢太关着徐婉如,毕竟她才回家,总得纵容一些。
而燕国公主又是个很会宠溺孩子的人,徐婉如活了两世,早摸准祖母的习惯了,知道她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回家之后,做事并不收敛。
前世她就犯了那么一会儿傻,嫁给陈奇可那个心思阴暗的状元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婚后不停地跟陈奇可吵闹,不是因为孩子,就是因为苏落雪。
之后忠顺府覆灭,徐婉如再无资本吵闹,顿时成了陈家砧板上的鱼。而后在病榻上的十几年,彻底磨掉了徐婉如的自尊和骄傲。
再活一世,除去要远远避开陈奇可那个痴情男儿,徐婉如自然要好好享受人生了。她刚回来的那会儿,在忠顺府里过的憋屈,却又不知道出路在何方,人就有些阴沉不定。
后来跟了孙道隐,天天跟唐知非斗智斗勇,再加上几个师兄时不时回海山逗她玩,徐婉如的性格,很快就恢复到前世出阁之前的模样了,骄傲,而又肆意妄为。
她本是燕国公主一手带出来的孩子,性格不知道多骄傲,多冲动。可是这一次,她改了冲动,留下了原来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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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一世,生死都不在自己手中,这么憋屈的人生,能不努力自娱自乐,开心一下嘛。
至于爱情,徐婉如心想,什么狗屁爱情,今生今世,她谁也不想爱了。看看祖母,若不是嫁给祖父徐坤这样的花心萝卜,说不定日子过得极为畅快。
再看看母亲,若不是嫁给父亲徐铮这样外强中干的男子,若是嫁给一个像舅舅朱自恒这样的人,说不定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呢。
所以,徐婉如觉得,自己要是遇不见像舅舅朱自恒那样的人,这一世痛痛快快地活着,就凭她是燕国公主的孙女,这日子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有师傅孙道隐在背后撑腰,这世界上的事情,对徐婉如来说,已经没什么忧愁,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大不了,她打个包,回海山陪师傅过日子。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大师兄斗,更是其乐无穷。
所以,这样快快乐乐,毫无阴霾的徐婉如一回家,燕国公主觉得,似乎这孩子,没怎么变啊。
只是,鉴于她才回来,燕国公主也不敢细问,徐婉如在人牙子家里,是怎么过的。总怕,一个不小心,又引出徐婉如的伤心事来。(未完待续)
第315章 码头
听说徐婉如去了千寻码头,燕国公主有些着急了,“赶紧让沈立山去接回来啊!”
忠顺府的管家,一直都是沈家人。老管家沈立山从徐坤这一代开始,就管着忠顺府。现在沈立山退下来了,就换了他的长子沈大成做了忠顺府的大管家。
燕国公主喊习惯了沈立山,一时间,倒是忘记了,现在的大管家是沈大成了。
珍珠倒是也听明白了,“公主,奴婢已经让邦华备车去接大小姐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不会出事的。”
听说沈立山的孙子沈邦华已经出发了,燕国公主倒是放下心来了,“哎哟,怎么好好的,如意这会儿还要去千寻码头呢,这天都快黑了。”
“听说朱家的舅爷,今天回京城呢,”珍珠说,“前两日就派人送信给大小姐了,说是这两天就要到京城了。他们从杭州出发,走水路回京,大概就停在千寻码头,所以小姐今天就去那里了。”
“这朱自恒倒也真是的,”燕国公主挑了挑眉毛,没有继续评价。不过,边上的宋嬷嬷跟珍珠,都懂燕国公主的意思了。
徐婉如消失的这几年,朱自恒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或者说,不是无影无踪,却是几乎不跟忠顺府来往了。
朱念心留了两个孩子在忠顺府,可是在朱自恒的眼里,似乎就徐婉如一个,是他妹子亲生的。
徐婉如一走丢,朱自恒对剩下的徐简,毫无兴趣,连看都懒得上门来看一下。逢年过节,也就让人送点东西给徐简,意思意思也就是了。礼物倒是都不轻,可就是从来不上门。
徐婉如是七年前的夏天走丢的,她一走丢,朱自恒年底就调到江南去了。据说是皇帝在那里办了个织造局,专门替宫里管着丝绸织物,顺便管着江南一带丝织品的税收。
江南自古富庶,这织造局又管着江南最赚钱的织物丝绸,自然是个好差事。
朱自恒得了这个美差,就带着家人出发了。连次年他的异母妹妹,朱念慈结婚,朱自恒都没回来,更别提其他的事情了。
就这么毫无音讯了许多年,只有徐铮去兵部的时候,偶尔会在朝臣那里听说一些这个大舅子的事情。听说朱自恒在江南做的极好,皇帝很是喜欢。
其他的传闻,徐铮也听说了一些,据说朱自恒在江南,不仅管着织造局督办上进的织物,似乎还管着漕运。
这话,燕国公主一听就懂了。肃宗老早就打江南的主意了,只是江南铁板一块,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江南是鱼米之乡,自古也是文章锦绣之地。
大楚的江南官员,多数是耕读世家出身。说是耕读世家,其实就是大地主,占了无边无际的良田,家里米烂成仓,富的流油。说起来,还是耕读人家,说不尽的富贵风流啊。
可是肃宗这边,登基之后,却时常捉襟见肘。西北不是旱灾,就是飞蝗,再不,就是黄河时不时来次决堤。
黄河决堤也就罢了,时不时,淮河也要来个几次。除去西边,全国那么大,上上下下,哪里都要用钱。
可偏偏这些江南官员家里富成这个样子,皇帝看了,自然眼红心红的很。
只是江南人家遵纪守法,就算有什么诉讼也当地消化了,传不到京城。所以,肃宗派朱自恒去江南,更大的原因,应该是捉这些人的小辫子去了。
燕国公主悟出了肃宗的用意,对朱自恒倒是不敢太大意了。能替肃宗去做这些事情的人,必定是肃宗心目中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日后肃宗若是要收拾江南系的官员,这个朱自恒,只怕就是递刀子的人了。这样的官员,日后非朱即紫,进内阁是迟早的事。
只要朱自恒健康安健,总有他富贵滔天的一日。所以,燕国公主对朱自恒这边的亲家,倒是病不轻视。
朱自恒这次回京,必定带了什么大消息。或许,朝里又要翻天覆地了吧。只是,燕国公主微微一笑,怎么如意一回来,这朱自恒也马上回来了,有那么凑巧嘛。
张嬷嬷和宋嬷嬷自小陪着燕国公主,对她的心思,也能揣摩个两三分。见燕国公主但笑不语,话题又恰好停在了朱家舅爷那一边,张嬷嬷和宋嬷嬷也都明白了,这会儿,公主大概是在琢磨朱家的事情吧。
只是眼下的侯夫人,却是宣府守备丁峰的女儿,若是跟朱家来往密切了,不知道是否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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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张嬷嬷和宋嬷嬷对了对眼神,两人就提起了宣府的事情来了。
“大小姐回家的时候,已经派人给宣府送过书信了。”张嬷嬷管着忠顺府内宅的事情,这几日忙着准备设宴庆祝徐婉如回家,倒是把大公子徐简的事情给忘了。
徐简自小在祖母燕国公主跟前长大,十岁出头,才从萱园搬了出去,到前院的修竹堂居住。燕国公主是怎么宠徐铮的,就是这么宠徐简的,或者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铮是被宠溺长大的,虽然没有五毒俱全,也没成为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可终究不是个修身立家的人物。让他担负起忠顺府的一切,谈何容易。
眼下燕国公主还在世,宫里对忠顺府也还高看一眼,可日后呢。徐铮自己也渐渐回过神来了,自己仕途有限,日后府里要是出不了几个能干的栋梁子弟,只怕自己活着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看见忠顺府的没落。
这一点,徐铮倒是看的十分明白。要说徐铮为什么看得如此清楚,还得提一下靖远将军府。
徐铮自小长大的玩伴,肃宗这种皇子就不必说了。虽然以前肃宗在燕国公主面前极为谦恭,可他终究是太宗嫡子,没了贺家拦路,自然有问鼎天下的资格。徐铮虽然有此一时彼一时的感觉,却也不敢跟肃宗比。
只是,靖远将军府萧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萧家原是忠顺公徐坤的左右手,开国之后,徐家每况愈下,而萧家却蒸蒸日上。这一点,徐铮不想承认,却看的清清楚楚。(未完待续)
第316章 上进
萧家原是徐家的附庸,可开国之后,却混的风生水起,远比忠顺府更得圣心。
忠顺公徐坤去世之后,徐家子弟不是年幼,就是无能。原来追随徐家的武将,多半都改投了靖远将军府萧家。
这就使得,萧家在很短的时间里面,聚集起极高的人气。而这个人气,才是太宗看重萧家的根本所在。太宗一朝,萧家就隐约有了压过徐家的风头。到了肃宗一朝,燕国公主没了兄长太宗皇帝,徐家更是弱了一截。
开国的元勋,武将里面,除去镇国公屹立不倒,就数靖远将军府萧家了。最近萧家在陕甘大败敌军,带头的,就是他们长房的萧诚,年纪轻轻,听说已经封到四品明威将军了。
而徐铮在兵部混了这么些年,才得了个五品的员外郎,连四品的边都还没有摸到。眼见着萧家的小辈,都赶到自己的前头去了,徐铮自然很有危机感了。
改变自己不易,可从小辈身上下手,却是极为简单的。所以,徐铮第一步,就朝长子徐简下手了。
可以说,如果没有意外,徐简日后就会长成另外一个徐铮。这对父子,不仅长相相似,连性格脾气,都如出一辙。说不上大奸大恶,也说不上多少玩世不恭,只是都有些没上进心。
徐铮不用上进,是因为有个公主母亲,徐简不用上进,却是因为有个公主祖母。
徐铮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就跟燕国公主开口了,语重心长地把望子成龙的事情说了一番。
好在燕国公主通情达理,对忠顺府日后的走向,也十分担忧,听了徐铮的一番话,觉得也有十分道理,就答应了徐铮,让徐简出去磨砺一番。
至于去哪里磨砺,如何磨砺,这一点,徐铮就没有想法了。
忠顺府早已经离开阳和卫了,徐家还有几支族人留在那里,可兵卒,一早就散的一干二净了。
若是想让徐简从军日后做个武将,现在也没地方去了。若是想让徐简从文做个文官,这一点,就更不可能了。
虽然安定侯家里出了个户部尚书,可沈家术业有专攻,出个把计相这样的人才,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忠顺府从头到脚,都是武将出身,实在弄不懂粮草算筹那一档子事,想做文官谈何容易呢。
而徐简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封了世子,日后只等着老爹过世他接班,读书更是粗心大意了。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世子爷,能去哪里呢。
好在丁岚娘家在宣府,父亲丁峰做着宣府守备,兄长又在京城做着副指挥使,倒是个磨砺徐简的好去处。
徐简又自小跟丁家亲近,这么一说,两边都愿意了。丁家不介意接手照顾几天徐简,而徐简觉得那是亲戚家里,也不怎么担心,就由丁循陪着,送去宣府了。
徐简去了宣府没多久,徐婉如就回京了。忠顺府赶紧派人送信去了宣府,这一来一回的也好几天了,徐简也该收到消息了。
徐铮在儿子徐简身上用心了,自然也在其他子女身上用心了。除去走丢的徐婉如,徐铮还有两子两女,次子和次女都是妾室宋红妆所出,次女徐婉淑只比徐婉如小几个月,而今也十三岁了。
另外一双子女,都是继室丁岚所生,三女儿徐婉莹是徐婉如走丢那年冬天生的,而今也八岁了。最小的儿子徐符年纪尚小,现在也不过四岁,正是冰雪可爱的时候。
徐铮初为人父的时候,感觉不到孩子的可爱,只觉得幼儿不是哭啼就是吵闹,没有片刻安宁。倒是现在年纪渐长,看见幼子徐符,徐铮倒是十分心疼。为了徐符,徐铮倒是常去芝园,很是给丁岚面子。
其余妾室通房,除去许素白生了个早夭的哥儿,其他人并无所出。府中姬妾虽多,这几年倒是没什么浪花。一则是燕国公主手下的几个嬷嬷着实厉害,二则丁岚得了徐铮器重,这些年也渐渐站稳脚了。
忠顺府的后宅女子虽多,却也没什么大事。只可叹许素白,当年心比天高地赶在丁岚之前进门,到现在也还是个妾室。虽说许素白背后有萧家撑腰,可她说到底,并不是萧家的什么人,只是跟许老夫人有个亲戚关系。
丁岚在忠顺府后宅的日子,才稍微舒心一些,徐婉如就回来了。一个深得燕国公主宠爱,却又无故走丢了许多年的孩子回家,丁岚自然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去打点一切。继母难为,做好做坏都有人嚼舌根,丁岚不愿落人把柄,对徐婉如千依百顺。徐婉如开口要出门,丁岚想都不想,就依言备好车马下人,就送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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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徐婉如出门没多久,徐铮倒是气呼呼地回芝园了。丁岚见他心情不好,倒是也不多言语,只是递了茶水,陪在一侧。只等着徐铮心情好转了,她再让人抱了徐符出来。她嫁徐铮这么些年,对他心疼徐符这一点,最是满意。
至于徐铮为什么生气,丁岚也是知道一二的。她没进门之前,就听说忠顺府的大小姐,连皇上那里都敢去告状,据说徐铮当年为此,还受过叱责。
她进门之后,徐婉如对徐铮的态度,丁岚也看在眼里。本以为,徐婉如这么没把父亲放在眼里,对她这个继母,恐怕好不到哪里去。
谁知,偏偏徐婉如对她倒是颇为客气。丁岚觉得十分古怪,可再想想前头夫人早早去世,恐怕跟那个宋红妆脱不了干系。这样一想,徐婉如记恨徐铮,倒是也解释的通了。
这次徐婉如回来,丁岚哪里敢多问她去了哪里,只听说徐婉如被人牙子拐走,住在深山里面,别的,什么也没问出来。究竟是哪里的山,靠近那座城池,徐婉如都是一概不知。甚至,是北方还是南方,她都说不清楚。
燕国公主看见孙女回家了,哪里还顾得上盘完她究竟去了那座山,那座城池,光宝贝徐婉如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操心这一些琐事啊。(未完待续)
第317章 真假
只是,丁岚在忠顺府做当家夫人,也做了七八年了。
这个徐婉如,无论问她什么,她都是一问三不知,除去山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丁岚听了,总有些怀疑。虽然没有说与别人听,可丁岚总觉得,回来的,是徐婉如嘛。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忠顺府的大小姐走丢了,或许,是别人听了这事,弄了个假冒的大小姐呢。
自然,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丁岚并不敢开口说出来。甚至,连徐铮这里,丁岚也不敢跟他细说。只是言语之间,丁岚总有些疑心,有时候,免不了多打听几句。
可是,说来也奇怪,忠顺府上下,仆妇家人先且不说,就说燕国公主跟徐铮吧。这两人见了回家的徐婉如,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就十分肯定这孩子是他们徐家走丢的如意了。
至于他们干嘛如此笃定,丁岚也让身边的嬷嬷丫头们打听过。说是回来的大小姐,跟当年的侯夫人长的一模一样,这么美的姑娘,只能是他们府里走丢的如意小姐。其他人?怎么可能啊!
你听听这话,丁岚心里暗自叹气,莫非,这府里的人,都是糊涂虫不成。既然前头那个夫人当年是京城第一美人,一定有人见过她的相貌。若是假装,自然有人找个相似的姑娘啊,谁会找一个长的不像的啊。
可是这话,丁岚哪里敢说出口啊。这府里谁都欢天喜地的,就盼着走丢的徐婉如回来,这回儿回来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哪里敢去破坏这个气氛,泼这个冷水啊。只是,自从这个大小姐回府之后,丁岚也多留了一个心眼,处处都仔细看着,唯恐回来一个假的大小姐。若是假的,骗钱骗财也就罢了,可忠顺府是功勋世家,一个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若是被这个假如意害的家破人亡,岂不可笑。
徐家写信给远在宣府的徐简,丁岚就让父亲把信给拦下了,总得先看看再说。等确定是徐婉如了,再让徐简赶回家也不迟。毕竟,宣府回京城,不过一日的车程。
而且,听说朱家的舅爷马上就要回京述职了,有他在,真假必定能分的清清楚楚。燕国公主跟徐铮可能短视,可能太过激动,被人蒙蔽了眼睛。可这个朱自恒,朝里朝外,名头可响亮的很啊,说是多谋善断,精明过人的很。
若是他也认可了这个徐婉如,那多半就是真的了。所以,丁岚一点儿也不着急,她只等着朱自恒回京,日后再做决断,眼下先好好奉承着这位大小姐,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谁知道,徐铮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忠顺侯,这次又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了个消息,只说宫里要给太子选太子妃了,而他们家的徐婉如,似乎进了宫里某个贵人的眼,很有希望做未来的皇后呢。
自从得了这个消息,徐铮就恨不得马上去劝徐婉如,让她进东宫去做太子妃。可是,毕竟男女有别,徐铮也不好直接去女儿的闺房,说这婚姻大事啊。
所以,徐铮就找了丁岚好几次,让她这个做继母的,好好劝劝徐婉如,多跟她说说宫里有多好,多劝劝徐婉如要以家族兴衰为己任。
丁岚满口答应,一有空,也去见山楼看看,问问徐婉如,是否短缺了什么,下人们可有不留心的地方。却只字不提宫里的事情,更不提徐铮的打算。
眼下真假都还没有弄明白,若是嫁了个假的徐婉如给太子,这可是灭家的罪过啊。日后太子做了天子,徐家还有好日子过嘛。
丁岚的态度极为谨慎,徐铮催了几次,发现没什么效果,就亲自上阵了。这不,一听说徐铮去了见山楼,这会儿又气冲冲地回来了,丁岚就知道了,必定是在徐婉如哪里碰了壁。这样看来,这个回来的徐婉如,倒是有几分是真的了。若是个假的,犯得着跟徐铮吵架嘛,好好的骗钱骗财不就是了。
丁岚也不做声,既不问徐铮怎么了,也不出言安慰他。夫妻这么些年,丁岚也拿准徐铮的性格了。这种人,生气的时候最好别去招惹他,否则,他心里的火气,就要冲着自己发了。等他心平静气了,再慢慢细说不迟。
等徐铮吃了两盏茶,不等丁岚开口问,他自己倒是先说话了。
“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该好好管教一下如意,”徐铮一开口,就是指责丁岚。
丁岚听了,心里也是老大不愿意,只是,这出嫁从夫的道理,丁岚也不敢违背。
“夫君说的是,”丁岚点头称是,却只是假做谦恭。
见惯了她的平顺,徐铮倒是看不出真假,还只顾自己说下去。
“你说说看,眼下这京城,谁能及的上如意的条件,就她这样的相貌,这样的家室,”徐铮越说越觉得,太子妃的位置,非他们府里的徐婉如不可了。
思路客
丁岚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眼下真假小姐都还没弄明白呢,怎么好往宫里送,还要嫁给太子,去做未来的皇后。想来想去,丁岚总觉得,徐铮的心,也未免太粗心大意了一些。
丁岚微微皱眉听着,心里却琢磨着,怎么跟燕国公主透露一下自己的想法。万一他们母子俩不谋而合,岂不是给自己添乱。她正琢磨着,徐铮倒是问她了,“如意呢,我出来的时候,她说要来找你的。”
“去千寻码头了,”丁岚说,“听说……”
“什么!”徐铮眼下,把徐婉如看的比金珠财宝还要宝贵,听说她去了刚刚死过人的千寻码头,马上就发火了,“你怎么可以让她出去呢,还去那种地方!”
“我,”丁岚还没说完,又被徐铮给打断了。
“你莫不是见不得如意嫁给太子吧,”徐铮突然冷哼了起来,“你哥跟邓家的人来往那么密切,可也要分清远近亲疏,我们才是实打实的亲家。若是如意嫁了太子,你就是未来皇后的母亲,这事轻重,你总分的清楚吧。”(未完待续)
第318章 出事
“你!你……”丁岚又羞又怒,合着她这几天怀疑徐婉如的心思,徐铮全都看见了啊。不光看见了,徐铮还把她和丁家给误解成这样了。
她们丁家虽然跟承恩公邓家走的近,可是说到底,她父亲丁峰,是肃宗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跟邓家又没什么干系。就因为他们两人的亲事,是邓家人牵的红线,徐铮就敢这样冤枉她和丁家。丁岚想到这一点,心中就不禁委屈万分。
“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接回来!快去啊!”徐铮拍了下茶几,起身甩着袖子走了。
丁岚无奈,心中很是伤心,嫁到忠顺府这么些年,徐铮仍旧防着她,一有事,第一个就把她当外人对手看待。
要知道,徐婉如若是真的,丁岚自然是希望徐婉如能做太子妃的。要知道,如果徐婉如成了太子妃,日后忠顺府至少有两代人不用发愁了。
她生的幼子徐符,虽然是嫡子,前头却有个哥哥徐简,一辈子都没袭爵的可能性。所以,丁岚对徐简一向态度不错,也颇为照顾,毕竟,现在她施恩,就是给日后的徐符积福积善。
可她这么掏心掏肺对待徐简了,徐铮对她的态度,仍旧算不上多少亲近。一有事,还是拿她当外人看。
丁岚心里,实在有些委屈,不禁拿了帕子,拭了拭眼角。稳定了一下情绪,丁岚才喊了身边的婆子,让她去找管家,说是有要事相商,请他速来芝园。
芝园的这一番动静,自然逃不出长房和二房的耳目。只是这些年来,徐铮在兵部虽然算不上有出息,却也算是立住脚了。
而二房的徐钧在五城兵马司,却处处受到丁循的打压,日子并不好过。而今丁循做了副指挥使,徐钧更无出头之日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长房和二房并没有轻举妄动。毕竟,当年徐婉如走丢,就是他们两人布的局。谁知道,最后却被人给中途劫走了。若是有人深究追查,徐铭和徐钧当年的事情,很可能会被人挖出来曝光。
而燕国公主也不知道是猜到了什么,还是听说了什么,进宫跟邓太后说了好几次。最后借了肃宗的力,派了不少宫里的侍卫,跟着忠顺府的人一起寻找徐婉如。
虽然没有把徐婉如给找回来,却的的确确敲打了一番徐铭和徐钧两人。太宗去世之后,长房和二房总觉得燕国公主失势了。谁知道,她在宫里还有个邓太后做靠山呢。所以,徐钧和徐铭两人并不敢多事,这七八年里,彼此倒是也都相安无事。
这次徐婉如回京,长房和二房的人,最受惊吓。徐铭和徐钧关屋子里商量了老大半天,才让王氏做了代表,去仔细问了一下丁岚。
这么七拐八拐,才打听到徐婉如早就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不仅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丢的,连这几年在哪里过的,都说不清楚。
长房和二房的人听说了这个,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了。尤其是听说太子妃可能要落到徐婉如的头上,这两人就更不乐意了。他们没办法扳倒燕国公主,却有的是办法不让徐婉如入选。
这会儿听说徐婉如又跟徐铮吵架了,徐钧就很高兴地跟徐铭说,“大哥,这下子又多了一条不孝,一个不孝不贞不洁的女人,怎么做太子妃,怎么做母仪天下的皇后。”
徐铭倒是想的长远,“不仅太子,还有别的勋贵人家。”
“大哥!”徐钧也吃了一惊,过了几息,才笑了起来,“是啊,不能让竹哥儿有助力啊。”
眼下的徐简,除去燕国公主,几乎没有助力。虽然已经受封为世子,可丁岚毕竟还有个亲生的嫡子呢。若是燕国公主去世了,徐铮又如此偏心小儿子,以后的事情还很难说呢。
若是徐婉如嫁给太子,或者嫁给京城任何一家勋贵人家,对方都会支持徐简这个世子,何苦给徐简另外加一分助力呢。
长房和二房自然心知肚明,若是等爵位真到徐简这一代了,他们长房和二房就真要成偏亲远戚了,搬出忠顺府,也是时间迟早的事情了。
只有徐铮一房闹将起来,他们才有机会。就算夺不回来父亲留下来的爵位,恶心恶心徐铮一房的人,也是徐铭和徐钧喜闻乐见的事情。
只是,徐铭和徐钧两人跟丁岚不同。他们对徐婉如的身份,倒是一点儿也不怀疑。毕竟,朱念心嫁到忠顺府的五六年里面,长房和二房对她的模样也十分清楚。这会儿见了回家的徐婉如,模样几乎跟朱念心如出一辙,自然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更何况,哪有人见了伯父叔父,还吊着双眼睛,爱理不理,态度冷淡成那样的呢。这回来的,不是被燕国公主宠坏了的徐婉如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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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京城,对徐婉如是徐婉如这件事情深信不疑的,还有一位。毕竟,在徐婉如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眼下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英王,是打心眼里深信不疑,回忠顺府的,就是燕国公主的嫡亲孙女。
他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连一向多疑的肃宗,都没有疑心了。毕竟,谁好好的,为了躲避一个邓家四小姐,能把自己伤成这样呢。
所以,太后和肃宗都没有起疑心,还让方太妃时不时地出趟宫,来英王府看顾探望一下。
除去应付方太妃的眼泪,英王每日里,只和府里的帮闲们聊天说地。这些年里面,他在洛阳的日子远比京城多,躺床上的这几天,倒是听了许多京城勋贵高官人家的趣闻琐事。
颜元初见他问的仔细,也知道英王是想知道些京城的事情,所以并不拦着那些帮闲。毕竟,他们的渠道,跟这些帮闲的并不一样。虽说这些帮闲说的事情,十件里面也没有一件有用的,可万一哪天用到了呢。
英王正跟府里的帮闲们逗趣呢,却听见屋外有人大呼小叫地跑过来了。人还没进门呢,就听见他的笑声了,“王爷,王爷,出事了,出大事了。”(未完待续)
第319章 南夕
出事了,还是出大事了。这好好的,能出什么大事啊,屋子里的帮闲都有些不屑一顾。
只是英王做贼心虚,毕竟他在洛阳,可不光看着洛阳王啊。私底下见不得光的事情,英王可没有少做,什么训练死士了,什么暗地里养个几千几百侍卫了,什么偷偷离开洛阳去见贺家势力了,什么收买军中势力了。
外面的人这么一喊,帮闲们倒是没什么,英王却有些心跳加速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若是皇兄肃宗知道了,他该怎么解释,或者说,解释不清的时候,又该怎么逃离京城,保住身家性命。
可是,这会儿他躺在床上,一动一行皆靠他人,如何逃跑?英王急的,一时间手心都有些湿了。
前儿被徐婉如戳破了训练死士一事,英王一早就让颜元初派人抹去了洛阳的所有痕迹。即使肃宗知道了,再派人去洛阳追查的时候,也死无对证了。
到时候,皇兄是相信自己这个弟弟,还是相信燕国公主的孙女,英王觉得,自己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可是,除去洛阳死士的事情,谁知道这个徐婉如还知道点什么。英王暗暗咬紧了牙关,心中杀意渐起。
只是,想到徐婉如身后的孙道隐和潘知远,英王并不敢轻举妄动,这事,还是喊了颜元初,再好好商量一下吧。
英王刚想召唤颜元初,却想起来,为了知道徐婉如究竟知道多少底细,颜元初早就跟蒋宇成出京去了。这会儿,他孤身一人在京城,又断了一条腿,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英王心里正天人交战呢,门外大呼小叫的帮闲总算是进来了。这两天,马岱忙着挨训受罚,明忠明诚又忙着英王府里里外外的琐事,这帮闲进来的,一路顺畅,直到了英王的软榻前。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那帮闲一头扎到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边上的帮闲见了,就取笑他了,“郭四,有事你就说事啊,这么大呼小叫的,可别吓着王爷。”
又有人说了,“是不是因为马侍卫不在了,你小子就皮痒痒了?”
马岱一向不待见王府里的帮闲,见了他们,从来就没有一个好脸色。有时气性大一点,出手教训一下,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英王边上的帮闲,最怕的是长史颜元初,其次就是这个马岱了。颜元初握着他们出入王府的路子,而马岱,则是个马蜂窝,惹不起,总还躲得起吧。
众人正取笑呢,地上的帮闲见过礼,就顺势摊在地上不起来了,“王爷,南夕,南夕姑娘出事了!”
“南夕?”英王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哪个南夕姑娘啊。
“啊!南夕姑娘啊,”边上的帮闲马上就回过神来了,“是青柳枝的头牌,南夕姑娘嘛?”
“正是,正是,”地上的郭四见众人会意了,就说,“王爷,您上次进京的时候,青柳枝的妈妈就说了,这南夕姑娘,是给您留着的,是您的人了。”
“哦,留给本王的?”英王久不在京城,一时间记不清自己的风流债了。他在洛阳长安,不知道有多少相好的姑娘,哪里还记得京城这个南夕啊。看来,青柳枝的妈妈很是大方啊,竟然把头牌留给他这个纨绔王爷。
“是是是,”郭四见英王好歹有些印象了,就啧啧嘴,“那南夕姑娘,可比满京城的大家闺秀,还像大家闺秀啊!”
英王心里暗自撇嘴,一个**女子,偏偏要像大家闺秀靠齐,这不是自砸招牌嘛。这满京城的纨绔子弟,谁家里没几个大家闺秀出身的妻子正室啊,谁还花钱去买一个假的大家闺秀啊,这不自找苦吃嘛。
只是,英王还是记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南夕姑娘的。
好在郭四善于察言观色,马上就补充说,“前儿太后千秋,宫里召了教坊司的谱曲贺寿,这南夕姑娘就跟着去过一次宫里,回来之后,就对王爷芳心暗许非君不嫁了。他们楼里的妈妈,就顺势对所有人说了,这南夕姑娘就留给王爷您了。”
啧啧,英王心想,这不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嘛。青柳枝卖的就是这股子不主动,可偏偏总有人想当小霸王,青柳枝的头牌,总得找个靠山好乘凉吧。
看来,是人家拿了自己做筏子,当冤大头呢,难怪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什么南夕姑娘,分明是个算盘贼精的**女子。
“啊,你这么一说,本王倒是有些印象了,”英王又问,“那她怎么了?”
“怎么了?”郭四倒吸了一口气,“王爷,你可得给南夕姑娘做主啊!”
英王皱起了眉头,心想,这郭四往日里,估计没少拿那个南夕的钱财,看他这副忠心为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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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帮闲也都好奇了,这南夕姑娘在京城,没有一千个纨绔子弟捧着她,也有一百个死忠,怎么就出事了呢。南夕姑娘只要派人四下一说,谁还敢欺负她啊。
更何况,他们青柳枝的妈妈,可是广而告之,跟满京城的人都说了,这个南夕姑娘,要留给英王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还有人敢上门惹事呢。
郭四见大家不相信,就开始着急了,“真的,王爷,有人打上门了,南夕姑娘还让人给丢水里去了。”
“什么!”帮闲们异口同声大喊了一句,接着就开始群情激奋了。
“王爷,这是没把我们英王府放在眼里啊。”
“王爷,这是看不起您啊!”
“王爷,不能就这么算了!”
英王有些头疼,他都不记得这么个南夕姑娘,怎么就不能这么算了。还有,这青柳枝,私底下是镇国公府谢石安的产业吧。他是手下的姑娘出事了,干嘛来找自己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王爷啊。
突然,英王听到一个熟悉的字眼,赶紧拦住郭四,“你刚才说什么了,给本王再说一次。”
“该不是南夕姑娘坏了人家高门贵族小姐的婚事,所以才被人砸了吧。”郭四回想了一下,复述了刚刚说的话。(未完待续)
第320章 落水
“不是这句话,是前面一句!你再说一次给本王听听!”英王皱着眉头,迭声催问郭四。
郭四想了想,“哦,是不是南夕姑娘坏了忠顺府大小姐的婚事啊,所以才被人砸了屋子,还给丢水里去了。”
“哈哈哈,忠顺府的大小姐,”有帮闲就大笑起来了,“这个大小姐是真是假还不清楚,她哪有什么亲事婚事啊。”
“不对不对,”有帮闲也笑了,“看这打砸的脾气,估计是个假的大小姐,哪有侯爵府的大小姐,会这么去砸人**女子的招牌啊。”
“错错错,你们都错了,”又一个帮闲笑,“这才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当年燕国公主打砸**的光荣事迹,估计你们这帮人都没有见过吧。”
“哈哈哈,王三,你也没见过,扯什么皮呢……”帮闲们互相逗趣,越说越高兴了。
突然,有人回过神来了,他们说的这个燕国公主,可是英王嫡亲的姑母啊。他们这样取笑燕国公主,合适嘛?
谁知道,一回头,英王竟然一点儿也不生气,却是一脸的兴奋。似乎,不是生气,反而是看热闹的心态。帮闲们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英王是个什么态度。
“走走走,我们都去看看,南夕姑娘到底是哪里惹到这位忠顺府的大小姐了,”英王笑,“好歹本王还是她的长辈,正好去给他们主持主持公道。”
帮闲们恨不得天下大乱呢,看见英王要去凑热闹,全都开始狼哭鬼嚎起来了。
趁着颜元初不在府里,也趁着马岱不在,众人吆五吆六地收拾了东西,抬了软轿,一起扛着英王就出发了。
当然,徐婉如打砸青柳枝的事情,很快也传到了忠顺府里。
“什么!”徐铮轱辘一下,从卧榻上起来,一把推开了身边软玉温香的小妾林疏影,“大小姐在青柳枝,还把人给打了?”
“这,大小姐没,没打人,”沈邦华犹豫了半天,才选了一个词,“大小姐只是把他们店里的头牌,给丢水里去了。”
徐铮身边的小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疏影也是**出身,最看不起那些个明明是**女子,却装的高人一等的清倌。谁比谁高贵啊,活该。
“林姑娘,”沈邦华突然也想起林疏影的出身了,赶紧问,“林姑娘可知道青柳枝有个头牌,叫南夕的?”
林疏影本是百花楼的姑娘,生的艳丽明媚,年纪不过十六,却比实际年龄多出一股子风情。
京城**的姑娘梳拢之前,都有个初次登场拜码头的仪式。有些**是办个花会,有些**是办个文会,尽量引了京城的文人骚客,达官贵人看他们姑娘一眼。之后谁看对眼了,就私下里告诉**的妈妈,价高者得,公平竞争。
林疏影到了十五岁,百花楼的妈妈就带着她去曲江池。那会儿正是百花争艳的春天,林疏影一露面,就被徐铮给看上了。徐铮花了不少本钱,梳拢了林疏影,之后食髓知味,最后把她给弄回了忠顺府。
因为燕国公主见不得林疏影,徐铮就把林疏影放在了郭玉芙的莲园,半丫鬟,半姨娘的放着。
园子里谁都知道,这林疏影出身百花楼,只因燕国公主那一关通不过,所以才住了莲园,可她不过十五六岁,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所以,谁也不敢轻视了她,都喊她林姑娘。
沈邦华这么一问,林疏影倒是笑的花枝乱颤了,“大小姐好眼光,这个南夕,早就该打她一顿了。明明是个妓子,却装的跟个侯爵府的大小姐似的,我若是大小姐啊,看见这么个装模作样,拿腔作势的妓子,我也要把她打上一顿,丢到水里去。”
沈邦华本来只想打听一下南夕的性格脾气,谁知道林疏影说了这么一大堆。不过,有件事还是能够肯定的,这个南夕,只怕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脾气。或许,是她惹得大小姐不高兴,才被丢到水里去的。
“别胡说,”徐铮脸色十分难看,这个徐婉如,刚回来就给他添乱。把人丢水里就够惊世骇俗了,竟然还丢了个**女子。好好的大家闺秀,高门贵女,跟一个**女子打闹起来,算什么事嘛!
“如意在哪里?”徐铮腾地一声站起身,示意沈邦华赶紧带路。
“还在千寻码头那里。”沈邦华得了妻子王珍珠的托付,紧跟着徐婉如去了千寻码头。等他到的时候,徐婉如已经进了青柳枝。
沈邦华一打听清楚,又惊又吓,刚打算追进去,却又担心影响了小姐的闺誉。毕竟,他不进去,人家顶多知道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进了青柳枝。
而京城打到**的女子也不少,百样米养百样人,难免有些人家不小心娶了个河东狮醋坛子。
可万一他进去了,人家一看就知道了,这是忠顺府的人。再顺藤摸瓜一查,岂不就暴露小姐的身份了。
沈邦华又担心徐婉如吃亏,只得让家里的小厮先跟进去帮忙,他是忠顺府的管事,常年在外行走,认识的人实在不少,不敢就这么贸贸然进去了。
沈邦华正担心呢,就听见南夕被人给丢水里去了。这才三月初,春寒料峭的,这样子可要出人命了,所以,沈邦华脚底抹油,赶紧回家报信来了。
这事,沈邦华是不敢跟燕国公主求助的,在门口问了小厮,直接就奔着莲园来了。找到徐铮,就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把徐婉如大闹青柳枝的事情,都给徐铮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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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铮赶紧带了家仆,飞速前往千寻码头了。他还指望家里出个太子妃,帮扶忠顺府呢,这次的事情,绝对不能闹大了。无论花多少银子,这次的事,务必要压下去。否则,日后谁来帮扶忠顺府,谁来帮扶徐简。
只是,徐铮也不想一想,忠顺府若是真的出了这么个太子妃,动不动就把人给丢水里去,这以后的日子,能安心嘛?
不过,徐铮眼下,哪里想得到那么久远。骑马赶路的徐铮,满心满眼都是,如何把这事抹去,抹的无影无踪才是最好。(未完待续)
第321章 小莲
这青柳枝原是千寻码头上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馆子,因为靠着玉带桥,边上有几户人家,所以就做了迎来送往的买卖。
先是有些唱曲的姐儿,后来又有了些涂脂抹粉的卖唱兼卖身的女子,最后才成了个小馆子。只是馆子里的姐儿,姿色寻常,也没什么名气。
来往的,多半是走水路远行的客商,一来一去就是大半年。所以馆子里的生意寻常,也没什么常客。
只是十来年前,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风流去处。满京城的少年公子,尤其是文官人家的读书子弟,特中意去青柳枝。
据说镇国公府的谢三郎,还给青柳枝写了个什么杨柳岸晓风残月,什么执手相看泪眼,什么念去去千里烟波的送别相思曲子。
一时间,满京城的姑娘姐儿都在唱这个曲子,甚至,连清白人家的女儿,也有人哼唱这个曲子。没多久,就把青柳枝捧到了京城第一的高度。
有了名气,自然就有了姿色出众的姐儿,青柳枝的妈妈又故意选了个卖艺不卖身的路子,吊足了京城子弟的心。就这么几年下来,青柳枝不仅站稳了脚,还跟曲江池边上的百花楼一样,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
要说区别,也就是青柳枝的姑娘多才清高,而百花楼的姑娘甜媚娇柔,对徐铮来说,还是百花楼更对胃口一些。
可是,徐铮来青柳枝的次数,也实在不少。等他快到千寻码头的时候,徐铮才想起来,自己在青柳枝,也算是熟客了。这么贸贸然进去,如何瞒的了徐婉如的身份。
徐铮赶紧勒马停下,左顾右盼了一圈,突然看见个卖斗笠的店。
“邦华,你去给我买个斗笠。”徐铮低声吩咐,一边又转头避开了路上的人来人往。
沈邦华一愣,侯爷不是常来青柳枝的嘛,这会儿怎么想起来要遮遮掩掩,避人耳目了。再一想,沈邦华倒是理解了,大小姐就在里面。若是有人把大小姐跟侯爷联系到一起了,他们忠顺府就要出名了。都说父子一起逛**是件美谈,可谁听过父女两人一起逛**的,沈邦华赶紧下马,去买斗笠了。
这三月天也有个好处,虽然整日里阴阴沉沉的,可带个斗笠上街,一点儿也不招眼。毕竟,谁知道刚才是不是下过雨,谁知道接下来是不是要下雨。头上戴个斗笠,有备无患吗。路上行人匆匆,带着斗笠赶路的,不知几许。所以,徐铮头上戴了个斗笠,倒是一点儿也不招人耳目。只是,为什么好好的,连沈邦华也戴了个斗笠呢。徐铮心里腹谤,一个人戴了不打眼,可两个人带着斗笠,是不是有些打眼呢。
只是,沈邦华也有他的想法,他整日跟着徐铮东跑西跑,**更是没有少去。这青柳枝的妈妈,好几个都认得他沈邦华。若是徐铮戴了斗笠,他没戴,效果还是一样。人家一眼就能猜出来,沈邦华陪着的,不是忠顺府的侯爷是谁。
好在,徐铮很快就想明白这一点了,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戴斗笠,岂不是一叶障目,掩耳盗铃。虽然两人齐齐戴着斗笠进了青柳枝有些犯傻气,可是,总比一眼就让人给认出来好吧。
徐铮带着沈邦华,很快就进了青柳枝。只是青柳枝的人匆匆忙忙,全都往二楼跑。徐铮从斗笠下示意沈邦华,两人也跟着青柳枝的客人,上楼去看热闹。
到了二楼,就见人群里三圈外三圈地围在东边的阁楼,徐铮和沈邦华也挤了过去。只是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徐铮踮起脚尖,却仍旧什么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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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徐铮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怎么,你们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会唱青柳枝的?”听声音,并不是徐婉如。沈邦华凑到徐铮身边,低声说,“是小莲。”
“哪个小莲?”徐铮一愣,他可从来就没听过这个名字,这谁啊。
“就是原先祠堂里扫地的那个小莲,”沈邦华说,“以前大小姐跟世子爷落水的时候,就是这个小莲发现的。后来跟着大小姐去了萱园的西厢房,只是大小姐不见之后,她就派去祠堂做事了。”
徐铮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个小莲啊。当年徐婉如跟徐简落水,倒是有个丫头,突然闯到芝园的后花园,意外救了他们。
沈邦华娶了徐婉如屋里的王珍珠,对萱园西厢房里的下人,自然十分清楚。听见小莲的声音,马上就认出来了。
人群里有个男子就笑了,“水里的南夕姑娘唱的最好,小娘子,你让她上来给你唱吧。”
小莲哼了一声,“做人要说话算话,她自己都说了,宁可跳水里也不给我们小姐唱,说到要做到!”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丫鬟竟然这么死板,也不知道,水里的南夕姑娘,究竟还能撑多久。
徐铮听见这话,赶紧示意沈邦华去下面看看,可别闹出人命了。沈邦华赶紧下楼,去水边查看去了。
“你别停啊,我们小姐还没说话,你怎么就停下来了呢?”小莲的声音又高了起来。徐铮皱着眉头,心想,府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没眼色的丫头。大小姐来**闹事,她倒好,狐假虎威,闹的比谁都厉害了。回去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个人牙子来,把这个小莲先给卖了。
“是是是,”就听见一个女子很惶恐地应了几声,接着,琴声马上就响了起来。听曲子,这次弹的,应该是高山流水吧,只是这弹的人,手都不知道抖成什么样了。徐铮越发低了头,看来,这会儿不是自己露面的时候。
也不知道,这徐婉如到底做了什么,把青柳枝的人吓成这个样子了。而且,这些围观的客人,怎么就没有一个见义勇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啊?
这要是搁平时,早就有人跳出去英雄救美了。要知道,落水的可是青柳枝的第一头牌南夕姑娘啊。徐铮素日里来青柳枝,这个南夕姑娘就没怎么正眼看过他,高傲的不得了。(未完待续)
第322章 左月
不一会儿,沈邦华就上楼来了。
“侯爷,大事不妙,”沈邦华压低嗓音说,“那个南夕姑娘还在水里泡着,这个小莲手里拿了根竹竿,怎么都不让她上岸。”
“什么!”徐铮大喊了一声,边上的人循声看了过来。见他们主仆两人都带着斗笠,就有些奇怪地打量起他们了。
徐铮知道,这会儿可千万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忠顺府有这么一个刁奴,还有一个这样的恶小姐,名声可就再也保不住了。
别说当什么太子妃,估计徐婉如的婚事,都没法子谈了。这满京城的人,若是知道忠顺府有这么一个大小姐,恐怕连接下来的几个女儿,都要嫁不出去了。
自从徐婉如回京之后,徐铮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后悔过。早知道,他就应该听听丁岚的话,这徐婉如丢了七八年,在外面一定野惯了。早知道,他就拘着徐婉如在家里学女训了。哎,悔不当初啊,竟然让她自由行动。
“府里的小厮呢,”徐铮想起跟着徐婉如的家仆来了,“你偷偷去找了他们,让放了那个南夕啊,再跟小姐说一声,就说我来了。”
沈邦华哎了一声,刚要往前挤,突然就听见人群齐齐拍手鼓掌起来了。原来,是青柳枝的左月姑娘,唱起了杨柳枝。
这曲子,左月唱起了有左月的风情,南夕唱起来有南夕的味道。围观的人群听的十分满意,间歇处就忙着给左月鼓掌了。
“好,左月姑娘唱的好!”
“小娘子,好听的话下次再来啊!”有人很殷勤地跟徐婉如招呼了。
徐铮也是青柳枝的常客,一听这魂不守舍色迷迷的声音,徐铮就气不打一处来。合着这些围观的客人,是觊觎徐婉如的姿色,所以才纵容她想干嘛就干嘛啊。难怪没有人英雄救美,合着他们眼里的美人不是南夕,是徐婉如啊。
徐铮气的打哆嗦,自己觊觎别人是一回事,自己的女儿被人觊觎了是另外一回事。他伸了手,刚打算推开众人,去阁楼上抓了徐婉如回家,却听见楼下有人笑着喊,“如意,回家了,快下来。”
徐铮像是被雷电劈中了一样,这谁啊,竟然大大咧咧在楼下喊徐婉如的闺名。还嫌他们忠顺府不够丢人嘛,连名字都给喊出去了。
这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徐婉如的乳名叫如意。这么一嗓子,忠顺府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啊。
谁知,小莲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小姐说左月姑娘唱的好,还要再听一曲。”
楼下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青柳枝的妈妈出来一下,我们王爷有话说。”
“王爷,”人群里顿时骚动起来了,“哪个王爷啊。”
有人就说了,“这个年纪,又摔断了腿的,还能是哪个王爷啊。”
“英王?”有人猜到了,就说,“那这个小娘子是谁,看她跟英王殿下的关系,似乎不同一般啊。”
“是啊,是啊,你们没看见,先前王爷的跟班不是喊如意了吗,还让她下楼回家去呢。”
“莫非,是王爷府上的姬妾?”
“有可能哦,”有人又说,“否则哪有这么大的脾气啊。”
众人七嘴八舌,徐铮就更不敢做声了。英王是个纨绔王爷,府里姬妾众多,赖他身上了,总比赖在忠顺府的头上好吧。
不一会儿,青柳枝的妈妈就跟英王的人谈好了,就听见英王的跟班又喊了,“如意小姐,我们王爷说了,这个左月姑娘唱曲唱的好,就送你们忠顺府了。这个南夕姑娘不懂事,王爷打算带回去好好教训一番,让她上岸吧。”
得,忠顺府的名头一出去,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了。
“忠顺府的,竟然是忠顺府的小姐。”
“谁啊,忠顺府的哪位小姐啊?”
“叫如意的,”有人就猜,“应该就是忠顺侯的女儿,就走丢了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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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啊,难怪了,都说她母亲当年是京城第一美人。看看这模样……”
徐铮突然间被人揭穿了一切,脚底下一软,差点就摔倒了。还好,沈邦华一把就给扶住了,“侯爷,小莲让那个南夕上岸了。”
徐铮一点儿力气都没了,这会儿,忠顺府真出名了。这该死的英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揭穿徐婉如的身份。这下子,可如何是好啊。
“侯爷,您先回去吧,”沈邦华说,“反正他们也都知道大小姐的身份了,我出面去请大小姐回府吧。”
徐铮脑子一片空白,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生了这么个抛头露面的女儿。抛头露面也就罢了,她还专门跑到**里面抛头露面,顺带还把**打砸了一圈。
这青柳枝的常客,基本上覆盖了满京城的青年才俊。日后她还怎么嫁人啊,还有,太子妃这个宝座,明明已经那么近了,就这么不翼而飞了。徐铮的心,疼的都要流血了。
沈邦华看见徐铮还在发呆,就说,“侯爷,要是被人看到您也在这里,就更说不清楚了。”
徐铮一哆嗦,赶紧按了按斗笠,吩咐沈邦华,“你赶紧带她回家,赶紧!”一说完这话,徐铮就带了亲随,飞速下楼去了。
等徐铮上马走远了,沈邦华才脱了斗笠,凑到阁楼前面,“大小姐,时候不早了。”
围观众人一早就发现沈邦华跟另外一个男子嘀嘀咕咕很久了,这会儿见他出来了,就开始起哄了。
“这是你们府里的大小姐嘛?”
沈邦华不理睬,只是往前挪动,这人群也太密密麻麻了。好容易挤到前面,却看见徐婉如半靠在太师椅上,一个丫头捶腿,一个丫头端茶,过的好不惬意。
再转头一看,小莲威风凛凛地拿了根竹竿,正守着一旁,跟个护法金刚似的,不知道多少忠心耿耿。沈邦华就不明白了,他们忠顺府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丫头,又二又愣。
突然,沈邦华想起水里的南夕,赶紧低头一看,好家伙,总算是让她上岸了,湿漉漉的跟了一大群帮闲,正朝英王的软轿而去。(未完待续)
第323章 强买
忠顺府的小厮见了沈邦华,赶紧围上来了,“沈管事,你怎么才来啊。”
“混账东西,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沈邦华大怒,“小姐发脾气,你们就不会拦着点嘛,哪有真把人家丢水里去的道理?”
“不是我们丢的,”小厮们赶紧否认,“是小莲姐丢的。”
其实,小莲跟他们的年纪差不多大小,只是个头不小,往那里一站,大姐头的味道就十足十了。
“小莲,”沈邦华拿出大管家儿子的派头来,“还不赶紧扶了小姐回去。”
谁知道,小莲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自顾自撑着竹竿,还美滋滋地不动弹呢。
“小莲!”沈邦华不禁火了,刚才的事情还没跟她算账呢,她倒好,连自己这个大管事的话,都当耳边风了。
“喊什么喊,那么大声吓着小姐了怎么办?”小莲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沈邦华,又一脸谄媚地看向徐婉如。
沈邦华的眼珠子都要掉下去了,先前他还觉得这个小莲又愣又二呢,这会儿看来,这小莲是个彻头彻尾的刁奴啊,刁奴!
看她这脸变的,估计宫里的公公们换脸的速度都比不上她呢。这欺上瞒下的谄媚样,还有这三大五粗的老实外貌,怎么看怎么不搭呢。
“哎,不就听个曲子,哪来这么多的事,”徐婉如扶了个小丫头,刚起身,左月就拎了个小包袱,跪倒在她的面前。
“小姐和王爷是左月的再生恩人,”左月哭的涕泪纵横,“请受左月一拜,日后做牛做马,全凭小姐驱使。”
沈邦华不禁倒退了三步,没问题吧,这个左月竟然还感恩戴德起来了。不过再一想,沈邦华倒是也理解了,青柳枝的姑娘,身价银子高的不得了,若不是英王出面买下她们,估计她们这一辈子,都很难跳出火坑。
青柳枝不比百花楼,她们的招牌就是卖艺不卖身。自然,也不是不卖,只是价格够了才卖。可这个价格,就跟百花楼不一样了,高的极为离谱。
而这个高价,也是青柳枝的卖点之一,就是吊在人的眼前,看得见却摸不着,弄得人心痒痒。等众人对这批姑娘的兴趣淡下去了,老鸨们再推出另外一批新人。
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退下去的那批旧人,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转到百花楼里,等着被人看中赎买的一天。若是运气不好,年纪渐大,颜色渐衰,那就一辈子零落在这风尘里面,只有死亡才是脱身而出的唯一出路。
左月的相貌并不十分出众,只是却有一把惊艳的好嗓子,所以才被青柳枝的妈妈看中,买了进来。这样的姿容,在青柳枝怎么都混不到出头的一天。左月靠着一把嗓子,日后实在不易脱身。
这次徐婉如来青柳枝,一进门就让头牌给她唱曲。
青柳枝是个**,哪里招待过什么良家女子啊。一看见徐婉如进门,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砸牌子的恶人来了,如临大敌。
南夕本就傲气,听说一个良家女子进了青柳枝,指名就要她唱曲子。南夕就觉得,应该是对方的心上人看上自己了,所以这女子才来闹事。问都没有问清楚,南夕就打算出去怼一下这个良家女子,让她知难而退。谁知道,刚一出去,就遇上一个粗粗笨笨的丫头,三言两语,就把她给丢水里了。
直到自己落水,南夕才想起来,自己不就是说了一句,宁可跳水里,也不给那女子唱曲嘛。可是,那个女子长什么模样,南夕都还没有看清楚,就被这个丫鬟给推到河里了。这叫什么事啊!
谁知道,还有更不像话的事情,这丫头就拿了个竹竿,不停地捅南夕,只要南夕一靠岸,那丫头手里的竹竿就狠狠地捅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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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青柳枝的人,从妈妈到小丫头,竟然一个人都不来捞自己。南夕从来都以为,青柳枝非自己不可的,谁知道,竟然没人来救自己,一个都没有。
最后,还是英王殿下救了自己。南夕一上岸,就泪流满面,连扑带爬地跑到了英王的软轿边上,哭到在地。心里的委屈啊,就被提了。
英王皱了皱眉头,这就是那个南夕啊,自己都不认识她,她就敢赖在自己身上。若不是为了维持纨绔的名声,这样心怀不轨的女子,一早就该灭口的。
南夕哪里知道,英王心里正杀气腾腾,她还以为,这是英雄救美呢,哭的不能自禁。
谁知,英王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了一眼南夕,又对着青柳枝的阁楼喊了,“如意,阿叔先回府了,你有空来英王府玩啊。”
南夕一愣,阿叔?什么阿叔?英王的侄女,不就是皇亲国戚吗?
帮闲们看南夕哭的可怜,就笑着说了,“那是英王殿下的表侄女,忠顺府的大小姐,让你唱个曲子怎么了,看把你给委屈的。”
南夕一愣,她还以为是哪个毛头小子的正室夫人呢,吃醋吃到青柳枝找她麻烦来了呢。
“如意还小,只是来听个曲子,”英王笑眯眯地从软轿上探出脑袋,“你别介意啊。”
“是,”南夕的脸突然刷的一声,红了起来。
“带南夕去更衣吧,”英王笑眯眯地吩咐帮闲,“我们也该回去了,颜长史也快回来了。”
帮闲们一听颜长史的名字,一下子谁也不敢说笑了,齐刷刷扶了英王的软轿,赶紧回家去了。
南夕是青柳枝的头牌,色艺双绝。若是没有个强大的靠山,在这京城,很难保持卖艺不卖身的姿态。
所以,青柳枝的妈妈就给挑了个英王,放出风声,只说南夕是给英王留的。这英王一年里面有十一个月不在京城的,也不至于找上门来。
谁知,英王断了腿,竟然还找上门来了。所以,他一开口,青柳枝的妈妈也不敢压着左月跟南夕不放了。谈了个合适的价格,就把青柳枝的头牌让了出去。
得罪谁,也别得罪纨绔王爷啊。青柳枝的妈妈自叹倒霉,一口气损失了两员大将,得写信给十公子了。(未完待续)
第324章 旧恨
徐婉如扶了小丫头的手,示意小莲在前面引路,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沈邦华正打算下楼备车,突然就看见背着小包袱的左月了。这左月可是青柳枝的清倌,若是就这么跟着大小姐回府,燕国公主或者侯夫人要是问起来了,可怎么回答是好呢。
“小姐,这……”沈邦华往左月的方向丢了一个眼神,希望徐婉如能够看懂他的意思。谁知道,徐婉如一个眼风都没给他,带了小莲几个丫头,就这么从沈邦华的身边,目不斜视地擦身而过了。
“大小姐,这个左月姑娘……”沈邦华赶紧追上,看了一眼左月,心想,果然是**出身的女子,脸皮还真厚实,说跟着走,还真赖着不放了。
“长者赐,不敢辞,”徐婉如轻轻笑了起来,“带回去呗。”
眼下,能让徐铮抓狂的事情,徐婉如都很热心。既然是英王那个混不吝的纨绔王爷送的,她就收下了。
反正这次来青柳枝,徐婉如第一个目标是毁掉徐铮做国丈的美梦,第二个目标,就是毁掉自己出嫁的一切可能性。
前世徐婉如热衷于嫁人,最后嫁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陈奇可。或者说,是徐婉如霸王硬上弓,逼着人家娶了她,最后被陈奇可反扑,倒是也怪不得许多了。
所以,今生再来一次,徐婉如对嫁人结婚的事情,连一丁点的兴趣都没有。眼下她回京,就打算在红尘里开开心心,吃喝玩乐一圈。解决了该解决的事情,她就差不多可以回山里找师傅去了。
至于以后做哪里的掌教,徐婉如觉得,还是终南山比较合适,离师傅和二师兄有些距离,不会被他们管的死死的。去三师兄的武当山也便宜,时不时拉了三师兄一起玩乐,这日子过的,赛似神仙啊。
何必在这红尘里面,抛出去一片真心,收回来却满是伤痕呢。
刚回忠顺府,徐婉如就发现了,自己的忍耐度越发低了,对父亲徐铮的耐性,更是接近于无。不就出来一个太子妃的谣言吗,徐铮就上跳下窜,指手画脚。徐婉如跟他吵了几句,就打算出门散散心。
徐婉如这次回京,跟千寻码头的谣言,自然很有关系。这个放出谣言的人,就算不是针对徐婉如和徐简等人,估计也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清明那天,千寻码头成了许多人断魂丧命的终点。徐婉如当时只顾盯着京郊吕安邦的庄子,分身无术。
等她回到京城的时候,千寻码头早已经血流满地,死了好几个少年人。而这几个不幸遇害的少年,都和她的生辰是同一天。
不管这事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徐婉如觉得,让徐简一个人在京城住着,她有些不放心了。借着人牙子被抓,徐婉如胡诌了个理由,正大光明地被丁循找了回来,接着回了忠顺府。
离家多年,徐婉如倒是不怎么陌生。这七八年里,孙道隐隔个一两年,总要带她进趟京城。虽然不去朝天宫,却总会带她回忠顺府见见祖母,见见徐简。虽然,不是正大光明的见面,可看上一眼,总是好的,聊胜于无嘛。
徐婉如回了忠顺府,心里对燕国公主有那么一丝丝的内疚,所以,在家里安分守己了几天。谁知道,这个太子妃的传言,却越穿越离谱。离谱到徐铮都觉得,他这个国丈当定了。
徐婉如觉得,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糊涂父亲啊,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脾气一上来,就又冷嘲热讽了一通。徐铮气地直跳,却又奈何不了徐婉如。
不想在家里呆着了,徐婉如自然就往千寻码头去了。只是,她一个侯爵府的大小姐,若是正大光明去千寻码头追查,总会有人生疑。
这样一来,徐婉如倒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对英王下手别那么狠,让他断只胳膊继续追查千寻码头的案子,自己也好跟在他后面查看。
只是,世界上的事情,哪有这么天随人愿的啊。徐婉如只得自己亲自出马,到千寻码头看看,寻找机会出手,追查清明那天的消息。
结果一来千寻码头,徐婉如却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南夕姑娘。
这位青柳枝的南夕姑娘,前世却是英王称帝之后的妃嫔,贵淑贤德,四妃里面她就占了头一位的贵妃,不知道多少尊贵。
英王夺位的时候,据说这位风尘女子出身的南夕姑娘,着实帮了他很大的忙。南夕具体帮了英王什么忙,徐婉如并不清楚。
当时徐婉如早已经嫁到陈家,处处受限不说,连消息都很不灵通。徐婉如只知道,这个南夕姑娘跟陈奇可的妾室苏落雪,私交笃厚。
似乎是陈奇可投靠英王的时候,苏落雪就跟英王的内眷开始走动了。南夕出身低微,苏落雪待之以诚,两人自然好的跟什么似的。
后来忠顺府被抄家灭门,据说这位南夕贵妃,也推波助澜了不少,最后徐婉如被休,这圣旨似乎跟她也有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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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榻上躺了那么多年,徐婉如也隐约听了许多事情,比如南夕跟苏落雪的私交如何之好。苏落雪做妾,南夕又是如何为她不值的。
一个**出身的贵妃,会怎么看待一个侯爵小姐出身的下堂妻,徐婉如心知肚明。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样的南夕,自然是愿意帮扶一把苏落雪的。
南夕做贵妃的时候,最恨人家提起**两字,装的不知道多少清纯无暇。英王称帝的头一两年,徐婉如还有进宫的机会,见了这个南夕,不知道多少牙酸。
一个风尘女子,偏偏装的比谁都大家闺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抹去风尘里的一段岁月似的。徐婉如倒是没有看不起风尘女子,只是看不惯这拿腔作势的矫情劲。
南夕本就是风尘中打滚的人物,玻璃心窍水晶肝,看人通透的很,自然知道徐婉如看不起她。所以,徐婉如进宫的时候,南夕就免不了趁机磋磨一下她。而前世的徐婉如,下堂之前,哪里受过气啊,自然跟南夕对着干了。(未完待续)
第325章 痛快
前世的徐婉如,本就看不惯风尘**出身的南夕贵妃。再加上这个南夕贵妃跟苏落雪这样的人是好姐妹,徐婉如就更是眼睛长额头上,看都不看这个英宗的宠妃一眼了。
一来二去,徐婉如又给自己招来了一个强敌。最后,南夕的枕头风一吹,徐婉如下堂也就罢了,苏落雪这个妾室,却被扶正了。
要知道,大楚一朝,以妾为妻是犯律法的。也不知道,陈奇可是怎么操作的,最后竟然平平安安富贵了这么多年。
直到陈家被灭门的时候,这段旧事才被重新提起,当做陈奇可欺君罔上,无视律法的证据。徐婉如困在玉戒指里面,虽然没有亲眼看见陈奇可的下场,却也知道他在牢狱之中,秋后问斩。
再活一生,徐婉如以为,自己早就翻页了,什么陈奇可,什么苏落雪,她一早就不放心上了。更何况,她还跟着师傅清修了这么些年,就算还有一丝红尘俗念,也早就无影无踪了。
谁知道,在千寻码头看见南夕的时候,徐婉如的火气,还是腾腾腾地往上冒。又或者,这些年跟着师傅他们,反而把徐婉如的脾气,养的更大了?
她本就是燕国公主一手宠出来的侯府大小姐,性格脾气从根本上来说,就是长歪了的。只是在陈家的几年,徐婉如的日子实在辛苦,先是被苏落雪缠着煎熬,再是忠顺府灭门没了靠山,最后活的毫无尊严。
就因为这样,徐婉如再活一生的时候,性子就很压抑,不敢大喜,也不敢大悲,似乎冥冥之中总有根绳子拎着她的心。或许,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快乐和亲人,都会烟消云散。
直到孙道隐带着徐婉如去了海山,离开了这个纷纷扰扰的红尘,徐婉如的重生,才开始有些变化。而山中岁月,跟大师兄的猫捉老鼠,跟三师兄的志同道合,才慢慢抹去了前世在陈家的悲凉。
所以这次下山,徐婉如的性格,很大程度上,已经恢复到前世无忧无虑的状态了。只是,经历了两世的她,心中早有沟壑,玩闹归玩闹,该做的事情,徐婉如心中十分清楚。
今生有她在,英王一辈子两辈子,永远都别想当皇帝。至于南夕,徐婉如还真没有放在眼里。没有了称帝的英王,南夕还能是那个贵妃不成。
只是,徐婉如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兜兜转转,南夕还是到了英王身边。尽管她弄折了英王一条腿,英王还是坐着软轿来了青柳枝。
而南夕,也因为小莲把她给丢下水,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去了英王府。看来,师傅说的顺其自然,还是有些道理的。
如果南夕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徐婉如脾气再大,也不至于丢了她下水,还百般折辱于她。可前世今生算笔旧账,徐婉如觉得,南夕泡一辈子冷水,都是活该。
只是,如果南夕是活该落水,那她徐婉如,前世是不是也是活该。
徐婉如有些心烦意乱,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场闹剧,是该落幕了。
谁知,沈邦华还追着不放,“大小姐,这个左月姑娘,您可不能带回去啊!”
徐婉如抬头看了一眼沈邦华,又问小莲,“左月唱的曲子好听不?”
“好听,好听极了,”小莲一脸的艳羡,“奴婢也爱唱个曲子,可是啊,总也唱不好。”
“那就让左月教你,教多久都可以。”徐婉如笑,这次回京,倒是找回了一个有趣好玩的丫头。前世的小莲,似乎没出现到她的跟前,这次见了,实在是很对她的胃口。
“大小姐,这……”沈邦华还想反对,小莲突然一掌推了过去,沈邦华没有防备,噼里啪啦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小莲上前一步,仔仔细细地扶着徐婉如,小心翼翼地说,“大小姐,楼梯有些高,您小心一些。”
徐婉如微微一笑,果然,骄纵的主子,就该配一个蛮横的丫头。
前世她就是太想装温良淑德了,结果犯傻带了一批软糯的丫头去陈家,所以才被欺负成那个样子。
活该!真是大写的活该!
若是带一批小莲这样的丫头去陈家,就这个战斗力,两天就能把苏落雪给打残了。就算自己最后下堂,也不至于在苏落雪那样的小人手里讨生活啊。
徐婉如摇摇头,心想,果然人就不应该伪装自己啊。不痛快的事情,若是忍了,就会一直不痛快啊,何苦来着呢。
左月见她们主仆两人,说说笑笑,就把管事给推下楼了。再联想起小莲一把抓过南夕,行云流水一般丢到河里,似乎丢的完全不是一个人。左月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可别是出了狼窝,又进虎口啊。
徐婉如一行人说笑着下了楼,却看见楼下早已经围了一大圈的看客了。有人是来看落水的南夕姑娘,有人是来看英王英雄救美,可是更多的人,是来看忠顺府的大小姐,如何逛**,闹场子的。
沈邦华好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搂了搂腰,心想一定青紫了,这个小莲的丫头,出手又快又狠,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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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的,回家就找个人牙子,直接给卖了吧。他是大管家的儿子,这个主,他还做的了。
沈邦华一边揉着腰,一边酸疼的不行。谁知道,一抬头,边上好多人都认出他来了。
“沈管事,来接你们家大小姐啊?”
“沈管事,陪你们家大小姐再逛逛呗,青柳枝过去还有好几家呢,不去看看?”
“去去去,”沈邦华赶紧赶人,一边护送着徐婉如上车,一边放好帷幔。突然,沈邦华想了起来,大小姐不是来码头等舅老爷的嘛,怎么又回去了呢。
“大小姐,大小姐!”沈邦华又大呼小叫了起来,“您不等舅老爷了?”
“舅老爷?”徐婉如啊了一声,“舅老爷那么大个人了,他认得回家的路。”
“啊!”沈邦华愣在当场,合着大小姐不是来等舅老爷的,就是来逛**的啊。(未完待续)
第326章 追查
当然,徐婉如并不是专程来逛**的,只是遇见了南夕,难免手痒。
徐婉如自然知道,在千寻码头大开杀戒的那些人,现在一定也还盯着这里。她这么一闹,现在那人,应该知道她这个忠顺府的大小姐了吧。
要知道,她也是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出生的,不知道,那人够不够胆量,来找她呢。若是那人敢来,必定让他有去无回。
徐婉如面上得意,心里却暗自计较,也不知道那人是何方神圣,干的勾当,却有些邪术的味道了。
她这次下山,本就是偷偷摸下来的,这会儿遇到难题了,也不好回去找师傅求助啊。等师傅出关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徐婉如心里琢磨了一圈,就打算得空了去趟朝天宫,见见二师兄潘知远,把这事跟他说一声。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七八年里,她在海山见的最多的,却是三师兄包天随。时不时,就带了各地的吃食玩意,上山来看她。
二师兄反而来的很少,即使来了,也是跟师傅说会儿话,马上就告辞走了。徐婉如想了想,莫非,当国师就这么忙?
上山前的那个除夕,徐婉如还记得很清楚,二师兄从舅舅家接了她回朝天宫,满宫苑的红梅,开的像火,却更像血。
只是此后,潘知远再没有接近过徐婉如,没怎么来往,更没什么言语。或许,是因为辈分的缘故。徐婉如暗自思量,潘知远跟舅舅朱自恒是好友,莫非,因为这个关系,他才不屑跟自己这个小辈来往?
更奇怪的,就是三师兄每每上山,总要说几句二师兄的事情。徐婉如总是有些疑惑,再仔细听听,包天随似乎对潘知远很是敬仰。这样一来,倒是也能理解了。所以,这些年里,徐婉如对潘知远的了解,都来自包天随的聊天。
也不知道,潘知远若是听说自己偷偷下山,会作何反应?眼下师傅还在闭关,大师兄守在门外,一步也走不开。三师兄远在武当山,天高皇帝远,谁都管不着徐婉如。海山虽然缥缈,可海山下来,一日夜就能到济南府,徐婉如想念红尘俗世的时候,就会背着师傅和大师兄去趟济南府。等她吃喝玩乐好了,顺路看望一趟宁国公主,再回海山挨训。
这次也是如此,好容易山上的雪停了,师傅和大师兄又闭关去了。徐婉如就带着一帮徒子徒孙的小道士下山,刚到济南府,就听说京城那边有人在找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出生的孩子。而她和徐简,正好都是这一天出生的。
即使这人不是针对徐婉如,多半也会牵扯到徐简。徐婉如心中有些不安,就让小道士们先回海山,自己只身前往京城。
到了京郊,徐婉如听说了吕安邦庄子上的交易,就前去查看了。谁知道,千寻码头还有一摊子类似的事情,只可惜她去了吕安邦的田庄,错过了千寻码头的屠杀。
这样兜兜转转,徐婉如觉得,这背后的人,必定没那么简单。可是看样子,这次的事情,并不是针对她,或者针对徐简的。
笔趣阁
一开始,徐婉如以为,有人盯上忠顺府世子这个位子了,想让徐简挪一挪位。她赶回京城的路上,就怀疑是丁家的人,在背后动手脚。又或者,是忠顺府长房跟二房的人。
谁知道,田庄上死的,都是些徐婉如不认识的少年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的生日,都在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日。
这样一来,徐婉如就越发奇怪了。不是针对她,更不是针对徐简,那是为了什么。而且,这田庄和千寻码头的事情放到一块看,就有些像禁术了。
她在海山这么些年,也听师傅说过一些道家的法术,无比强大,却违背天地伦常,常常要以性命为引。
这样的禁术,如果真是道家子弟所为,徐婉如觉得,自己也算半个道家弟子了,怎么都不能坐视不管。
所以,徐婉如就干脆进了京城,查看了一圈千寻码头的事情。再顺水推舟,在阜成门的门口,让英王抗下了追查此事的锅。
之后跟着英王,徐婉如又见到了幼时的小伙伴邓洁,邓洁也不知道喝了什么药,中了什么邪,跟英王齐头并足地躺在卧榻之上。
说实话,徐婉如对邓洁这个小伙伴,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前世的邓洁,似乎很早就病逝了。忠顺府跟承恩公府也有来往,徐婉如出嫁的时候,这个可怜的邓洁,一早就不在人世了。
所以今生见了这个邓洁,徐婉如只是觉得可惜,年纪轻轻,怎么就那么体弱多病呢。承恩公府有钱有势,想请多少太医不成,怎么就让邓洁病逝了呢,也不早点调养身子。
当然,邓洁跟太子的婚事,虽然一直挂在邓家和邓太后的心头,可没肃宗应允,谁也不敢真的在外面说起。
所以,前世的徐婉如只是隐约知道,邓太后想把侄孙女嫁给太子,可后来邓洁病逝了,徐婉如就以为,是邓洁身体不行。
今生刚回来没多久,徐婉如见过几次邓洁,也只知道,邓太后很宠爱这个侄孙女。其他的,徐婉如也只是猜测,邓家很可能想把邓洁嫁给太子。
虽然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邓洁身体不好,邓家再怎么期盼也成空。所以,邓洁的事情,徐婉如一直没有多想。
等到她在真君观里,亲眼看见英王和邓洁躺在卧榻之上。徐婉如才回过神来,原来,邓洁是这么死的。不是因为身体不好,也不是因为没来得及谈婚论嫁,而是牵扯上英王了。
再看看英王也没什么动静,明显是被人动了手脚,徐婉如毕竟活了两辈子,一细想就知道了,多半,是邓太后跟肃宗两人角力,连累了英王跟邓洁。
门口围了那么多的锦衣卫,徐婉如猜不到肃宗身上才叫怪事。既然是肃宗安排的好事,徐婉如一开始并不打算破坏。
可是再一想,以前在宫里碰头的时候,邓洁待她不错。为了她的这点善意,徐婉如也不愿意邓洁因此丢了性命啊。(未完待续)
第327章 后怕
所以,为了点儿时的情谊,徐婉如顺水推舟地救了邓洁。把邓洁的丫头翠缕往英王身边一放,徐婉如就带着邓洁出去了。找了个邓家停在真君观外的马车,就让人送了邓洁先回承恩公府了。
好在,邓洁也是个聪明人,一醒过来就知道自己出事了。一边往家赶,一边又赶紧让人往真君观带话,只说自己喝茶烫了手,先回家了。
再等翠缕回来,邓洁就知道,自己晕过去的时候,可能发生了很大的事情。可究竟是怎样的事情,邓洁并不敢细想。
要知道,翠缕醒来的时候,就躺在英王的卧榻之侧,还被二房的邓淑给亲眼看见了。如果,那个躺在英王身边的是她,邓洁觉得,自己恐怕活不长了。
邓洁比谁都清楚,邓如光和邓太后有多希望,邓家再出一个皇后。
邓洁在府里这么多年,被邓如光捧在手心,高高地压着所有姐妹,就因为她日后很可能就是下一个邓皇后。
邓家把宝押在邓洁身上,自然是希望她能中选,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扛起邓家未来的荣光。
可是,邓洁常年出入宫苑,知道邓太后是一个想法,肃宗却是另外一个态度。而且,最关键的是,邓皇后似乎也跟肃宗一条心。
邓太后再位高权重都没有用,她百年之后,邓洁要打交道的,一定是邓皇后。如果邓洁逆着邓皇后跟肃宗的意思进了东宫,做了太子妃,等邓太后一走,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只是,家里这么殷切地希望她中选,邓洁在家人面前,自然一个字都不敢提。在邓家的环境里面,所有人都满心满意地觉得,邓家必定还要出一个皇后。而这个皇后,多半还是邓洁。
如果只是一个人,两个人这么想,邓洁还有辩驳的余地。可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邓洁只能闭嘴,把这个不安,悄悄地埋在心里。
眼见着家人越来越迫切地希望她成亲,嫁给太子,邓洁心里,就越发紧张。她是年初的生日,到现在,已经实打实十四岁了,若是今年能够定下亲事,明年十五,或者后年十六就能出嫁了。
邓洁也知道,自己的亲事,如果没做成太子妃,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真要问邓洁,她觉得自己会如何收场,邓洁却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她也担心,做不了太子妃,可若是做不了太子妃,邓洁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所以,这次在真君观里出事,邓洁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至于是谁救了她,赶车的小厮也说不清楚,只说是个道童扶了她出来,吩咐送回承恩公府。
邓洁自然不信,哪有这么简单的道理。可偏偏那个小厮跟中了邪似的,完全想不起来那个道童长什么模样。总之,十分诡异不说,听起来还像个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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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邓太后的话传到承恩公府,邓洁也知道了,自己这一次,差点就被太后给牺牲掉了。如果她跟英王躺在一起,还被人给看见了。这门亲事,估计就不得不就此定下了。
英王是个富贵王爷,注定不会有什么出息。这样的婚事,邓洁心里,多少也是有些不情愿的。要知道,她自小就按皇后的标准被人教导着长大,如何肯庸庸碌碌,无所事事地过完此生。
可是,退一步来说,如果邓洁没机会成为太子妃,那么嫁给英王,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要富贵有富贵,要威仪有威仪,做皇家的儿媳,就算不是太子妃,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且,太子继位之后,对这个年龄相仿的皇叔,总不会太过为难。而其他皇子的待遇,可就不好说了。所以,若是非要邓洁嫁给英王,她倒是也能够接受。
只是,邓家和邓太后有多走火入魔,邓洁也是十分清楚的。如果她跟英王被人撞破,那么,邓家必定会在定亲之前,除去她这个绊脚石。毕竟,邓洁如果嫁了英王,邓洁的姐妹,还怎么嫁给英王的侄子太子呢。
听说了翠缕的事情,邓洁才明白过来,不管那个道童是什么人假扮的,或者是什么人指使的都好,这个道童倒是扎扎实实地救了她一次。
否则,她的清白被毁,这门亲事,就算英王不提,肃宗也会提起来。等肃宗提起来的时候,就是她邓洁的死期到了。因为,邓家绝对不会允许邓洁挡了其他姐妹的道,邓家还要出皇后,怎么可能死心呢。
想通这一切,半吓半惊,邓洁也着实病了一场。在这期间,宫里的话又传到承恩公府,说太后有心让邓淑代替了自己,邓洁听了,心里有些想笑。
莫非,邓太后觉得,随便换一个人做太子妃,就能比自己做的好?这想法,实在有些太天真了。
邓太后之所以能够坐上皇后的宝座,是因为贺太后。而邓皇后之所以能坐上皇后的宝座,也是因为贺太后。现在没了贺太后,邓家还想再随便出一个皇后,实在不怎么容易。
邓洁自懂事之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上面。虽然只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可她对后宫,对前朝的事情,了解的,不比父亲邓云鸿少。
邓太后之所以做皇后,是因为太宗避实就虚,故意立了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女子做皇后。可以说,邓太后之所以成为皇后,就是因为贺太后的火力太猛了,太宗韬光养晦,所以才捧了邓太后这么一个软柿子做皇后。
而邓皇后之所以做皇后,也是因为贺太后,以及贺皇贵妃。贺家如日中天,邓太后一个没有背景依靠的女子,只能战战兢兢地做着皇后,哪里敢奢望天下。而她所出的三皇子,更不敢掠去五皇子和六皇子的锋芒。
娶妻取贤更娶弱,三皇子娶了个外家的表妹,才能避开贺家的攻击。所以说,邓家出的这两位皇后,都跟贺太后脱不了干系。
可是现在,朝中已经没有贺太后了,肃宗又想独揽朝政,怎么可能让邓家坐大,成为第二个贺家呢。(未完待续)
第328章 娇娘
就是因为深知这个道理,邓洁才有些彷徨。
她知道,肃宗跟邓皇后,都不希望邓家再出一个太子妃。可是,邓太后跟邓家又是这么走火入魔地期盼着。
邓洁作为两派人中间的一个棋子,根本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从真君观脱险之后,邓洁也曾发狠想过,若是再遇上这么担风险的事情,倒不如,干脆做了太子妃再说。反正,人总是要死的,就是早晚不同罢了。
可再一想,邓洁却不愿意把一生的幸福,都押到这么一次的赌气中去。若是她逆着肃宗和邓皇后的意思,做了太子妃,就算有邓太后保驾护航,那以后的日子呢。
而且,邓皇后之所以不喜欢她,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本身,而是因为邓家的实力不够,不能给太子带去多少好处。
眼下的太子,虽然早早被立为太子,看起来比肃宗幸运一些,可前途却不见得比肃宗明朗。
当年的肃宗是三皇子,是嫡出又居长,名正言顺地压着贺皇贵妃所出的五皇子和六皇子。虽然没有被立为太子,可在很多朝臣眼中,这个皇后嫡出的三皇子,才是太宗皇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太宗迟迟不立太子,一边让贺家以为自己有机可乘,一边又积蓄力量以待时机。而贺太后跟贺皇贵妃的存在,也恰恰除去了许多可以跟肃宗抗衡的皇子势力。
等太宗清除了贺家势力,剩下的皇子里面,自然数肃宗这个三皇子最占优势了。虽然等了许多年,肃宗的太子之位,还是如愿到手了。
次年,太宗驾崩,肃宗就从太子成了皇帝。虽然等待很漫长,可最终,肃宗还是有惊无险地成了皇帝。
肃宗登基之后吸取教训,马上立了邓皇后生的四皇子为太子。可是,太子避开了肃宗经历过的磨难,却遇上了更大的麻烦。
贺太后在位的时候,邓太后不敢给儿子找什么背景雄厚的世家贵女,只敢找个亲上加亲的邓家侄女。可是,等贺太后去世之后,太宗又开始收拾贺家势力了,邓太后也开始行动了。为了儿子的太子之位,邓太后也要拉拢朝臣,为日后早做打算。
不管是明是暗,邓太后为了肃宗的太子之位,的确拉拢了几个位高权重的朝臣。她一个后宫女子,能许诺给百官的,自然只能是后宫未来的位置。
所以,肃宗被立为太子之后,府里进了好几个侧妃,而这几位侧妃,个个都比邓皇后有背景,有实力。
可以说,若是没有这几位侧妃的娘家相助,肃宗也不见得能这么顺利地登基。邓皇后百忍成金,终于等到肃宗登基称帝的时候了,可是,她的日子,她的未来,却越发混沌起来了。
肃宗后宫的后宫里头,除去承恩公府出身的邓皇后邓娴,还有五个数得上号的妃子。都说一后四妃,可肃宗为了个杜娇娘,硬生生改了规矩,非给四妃之外,另外加了一个位置。
笔趣阁
庄妃杜娇娘是肃宗登基第二年进的后宫,美貌无双,进宫之后,就夺了六宫粉黛的颜色,成了肃宗最放心上的宠妃。
进宫次年,杜娇娘就生了个六皇子,之后母凭子贵,马上从嫔进了妃位。就为了杜娇娘的妃位,肃宗一反常态,跟邓太后怄气,跟朝臣们对着干,还差点在金銮殿上杀了言官御史。
要知道,帝王斩杀言官,就是乱国的开端。邓太后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为了个女子,丢了好容易到手的江山把。
所以,闹了大半年,最后邓太后还是从了肃宗,让杜娇娘成了庄妃,搬到了永和宫居住。
至于邓皇后,谁也不会把她的意见当一回事。肃宗跟邓太后闹的正欢的时候,邓皇后只是专心闭门抄女诫,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邓太后才发现,自己这个侄女,跟她似乎并不是一条心。
邓皇后只求一个贤名,最看重的也只有太子,对肃宗这个丈夫,却并不怎么用心。而这一点,却是肃宗最满意的地方,他的皇后没有嫉妒心,不知道帮他省去了多少麻烦。
而杜娇娘的父亲杜鸿渐,原是两浙都转运盐使司的一个四品同知。就因为女儿进宫的缘故,没两年就从四品同知成了三品的都转运使,踢掉了上司,自己坐稳了两浙都转运盐使司的第一把交椅。
两浙都转运盐使司管着两浙盐政,下辖的嘉兴,松江,宁绍,温台四司,历来就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杜鸿渐做了两浙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就牢牢握住了两浙的咽喉。
都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百姓吃盐,总避不开杜娇娘的父亲杜鸿渐。杜鸿渐在江南各州,明里暗里,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偏他又长袖善舞,瞒的一丝儿风声也没穿到京城。依旧小酒喝着,小曲听着,小日子过的不知道多少安乐。
可是,杜鸿渐的日子,倒是有紧张的时候。自从杜娇娘进宫之后,杜鸿渐也升迁到了三品的都转运使,好日子刚开始,京城却来了一位朱侍郎。据说这朱侍郎是肃宗的心腹,在吏部好好的做着侍郎,不知道怎么就来了杭州。
杜鸿渐摸不准朱自恒的底,就试探性地塞了几次钱,谁知道,这个朱自恒来者不拒,见钱眼看的很。杜鸿渐送了几次,渐渐觉得肉痛了,偏这朱自恒还捉了他的把柄,时不时示意他孝敬一番。不是夫人生辰了,就是老母亲做寿,朱自恒总有理由,敲一笔竹杠。
过了这么七八年,杜鸿渐捞的钱不少,可花的钱也不少。而这送出去的钱,一大半落到了朱自恒的口袋里面。
不过,好在朱自恒收钱办事,童叟无欺。得了杜鸿渐的贿赂,朱自恒一次也没跟皇帝说过杜鸿渐的问题。若是同僚问起,朱自恒还会帮着打几句哈哈,遮掩过去。
所以,杜鸿渐虽然心疼钱,却也知道,千金散去还复来,越发努力地搜刮起地皮来了。(未完待续)
第329章 庄妃
朱自恒算不上一个刚正不阿的正人君子,可也不是一个敲竹杠的官场老油子。他刚到江南,就把庄妃父亲杜鸿渐搜刮钱财的事情,给肃宗说了。
肃宗这个皇帝,做的也实在有些可怜,一直捉襟见肘,不是这里缺钱了,就是那里有漏洞了。所以,一听说杜鸿渐来钱来的这么快,这么容易,肃宗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江南这般富庶,而江南世族又一直桀骜不驯,倒不如,就让杜鸿渐这样的贪官占着位子,使劲扒几层皮下来。反正,江南这些世家大族,很多都因子弟出仕免去了税赋,不抢他们抢谁啊。
朱自恒自然知道,这盐税课的重了,百姓是第一个遭殃的。可肃宗又实在缺钱,好容易有了个杜鸿渐这样的钱篓子,哪里舍得放过他。
最后,还是朱自恒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把寻常百姓从杜鸿渐的爪子底下救了出来。杜鸿渐虽然是个贪官,却贪的江南世族,还专盯着那些传承百年,家中良田无数的大家族。所以,对杜鸿渐的所作所为,朱自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肃宗还指望着杜鸿渐的钱袋子呢。
这些年,朱自恒也背了不少黑锅,替肃宗捞了不少钱。只是这朝廷实在是穷,有多少钱投进去,都跟无底洞似的,一下去就没了。
穷则思变,肃宗对江南世族的忍耐度,也越发低了。而朱自恒这次回京,也隐约猜到了肃宗的意思,大概,不久之后,就要朝江南籍的官员下手了吧。或许,肃宗跟他提过的江南加赋税的事情,也要开始了吧。
而这个贪得无厌的杜鸿渐,哪里知道自己成了肃宗的私人钱袋子呢,他还是努力不懈地捞钱,再迫不得已地掏钱给朱自恒。而朱自恒收了钱,一五一十全交给了肃宗。来往的账目十分清楚,肃宗自然越发信任朱自恒了。
当然,杜鸿渐也在女儿杜娇娘面前提过,说朱自恒如何贪得无厌,如何伸手不倦。杜娇娘一听,就火冒三丈了。她进宫极为受宠,为了她的庄妃封号,肃宗愣是跟所有人都干上了,连邓太后的面子都敢驳了。所以,庄妃就以为,她父亲吃了朱自恒这么多亏,肃宗会给她讨回一个公道。
谁知道,庄妃刚在肃宗面前吐了半个字,就惹的肃宗大发雷霆,说后宫不得干政,态度是从所未有的严肃,之后连着大半个月没来永和宫。
庄妃第一次见识了君王的雷霆之威,哪里还敢给父亲伸冤抱不平啊。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花了多少银钱,才打通了乾清宫的关系,让肃宗原谅了她。
后来,庄妃就再不敢当着肃宗的面,提起朱自恒了。等她稍微了解点情况了,让人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这个朱自恒跟肃宗的关系不一般,只得赶紧托人给父亲带了口信,让他以后避着些朱自恒,切莫得罪了他。
就这么着,杜鸿渐在江南捞钱,一转手,钱就到了肃宗的手里。这天下都是肃宗的,肃宗自然不会觉得,这个钱来路不正了。而庄妃杜娇娘,隔了两年,又生下一个七皇子,在后宫彻底站稳了脚。
自打庄妃站稳了脚,就开始替她自己所出的两位皇子着想了。虽说这宫里有皇后,这东宫有太子,可肃宗眼下还没有四十岁,没灾没病,身子骨十分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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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估摸着,肃宗至少还能抗个二十来年,这样一来,太子在储君的位子上,只怕还要再等二十来年。
而且,肃宗一向注重养生,跟朝天宫的国师来往甚密。虽说十分信道,却只信养生之术,并不迷信长生,于丹药上面,从不妄动。
所以,如果肃宗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太子在储君的位置上,很可能要坐到四五十岁。
庄妃眼下是宫里最受宠的妃嫔,膝下又有两个皇子,自然而然,也会百尺竿头,还想更进一步。
嫡庶之分虽然重要,可这道理,在这皇宫里面却没那么泾渭分明了。这历朝历代的皇帝,有几个是嫡出的皇子?
而那些打小就被立为太子的,最后有几个能顺利登基的。算起来,被废被杀被赐死的,反而占了绝大多数。
所以,庄妃心里,虽然没有明确想到这一点,却也十分心痒。她进宫,自然是尽量往上爬,能爬多高,就到多高。而她眼下又是最受宠的妃子,两个儿子又聪明伶俐,十分可人,庄妃自然也想试一试。
只是,比起其他四妃来说,庄妃的底子,实在是太单薄了一点。可是,万事皆在人心,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努力,坐以待毙好。
更何况,这样的局面,连庄妃这样底子单薄的人都看出来了,其他来头更大的妃嫔,怎么可能没有想法呢。眼见着其他四妃时常跟娘家人走动,庄妃见了,自然更有压力了。
若是太子登基,她倒是也还心服口服,至少人家是个嫡出的太子。可若是其他四妃的皇子登基,那她岂不吃了大亏。日后要对着这些姐妹相称的妃嫔,俯首称臣呢。
庄妃身后,只有一个捞了不少油水的父亲杜鸿渐。而杜鸿渐身后,还有一个常敲诈勒索他的朱自恒。而这个朱自恒,在肃宗面前,似乎很说得上话。
所以,庄妃听说朱自恒要回京述职了,心里就有些蠢蠢欲动,或许,拉拢了这个肃宗的心腹重臣,她的野心,或许能够一展拳脚。既然朱自恒爱财,她总有法子收拢他。
就算不能做个太后,庄妃也想有个靠山。眼下,她虽然受宠,可身后却没什么强有力的支撑。若是朱自恒留在京城,一个两品或者三品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有这么一个肃宗的心腹支持六皇子和七皇子,即使日后登基的还是现在的太子,他们也有自保的能力。
庄妃也想越心热,招了心腹宫人内侍,就商量起给朱自恒接风送礼的事情来了。要知道,肃宗的这几个妃子里面,就属她最没有家世背景了。(未完待续)
第330章 四妃
肃宗的几个妃子里面,就数庄妃最没有背景。只是,庄妃心里也隐约知道,或许,这也是肃宗为什么最喜欢她的原因所在。
因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肃宗是真的放松,真的欢喜,而不是为了她的父亲,或者为了她的家世,勉强对她加以恩宠。
要知道,肃宗的另外四妃,个个都极有来头,父兄不是内阁大学士,就是勋贵侯爵,不是文臣领袖,就是武将首脑。
作为竞争对手,庄妃进宫之后,对肃宗的几个妃子,自然也打听过不少。钟粹宫的德妃,还有储秀宫的淑妃,这两人就是肃宗做皇子的时候,进府做的侧妃。
德妃郑秀的父亲是工部尚书郑韬,这个郑韬别的本事没有,揽财的本事却极为高强。当年肃宗还没做太子的时候,这郑韬就架空了上司,在工部说一不二。既能生财有道,还能堵住悠悠众口,绝对是个难得的人才。
肃宗登基之后,郑韬就成了工部尚书,暗地里,就是肃宗的钱袋子,专门负责解决疑难杂症。要知道,这工部主管各地屯田水利,营造工程,还管着边疆卫所的武器衣物的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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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什么工程营造,只要郑韬插手了,必定能给肃宗省下一大笔花销,同时还能把事情给办妥帖了。所以,有这么一个工部尚书,肃宗是捡到宝了,对郑韬的女儿德妃,自然不会怠慢了。
而德妃倒是也还对得起这个封号,为人四平八稳,言不高声,行动有序,礼仪更是周全。可是这样一来,就没什么味道了,再加上德妃的姿色并不拔尖,肃宗虽然敬重她,却并不喜爱。
肃宗当皇子的时候,德妃就进了王府,郑韬也坚定不移地站了肃宗这个三皇子的队伍。这么些年下来,郑家的功劳,说不定远超承恩公邓家。
德妃生了三皇子跟二公主,子女双全。三皇子比太子大一岁,而今已经二十岁了,娶了大理寺卿史明德的女儿史云,膝下早已经儿女双全。比起现在还没成亲的太子,三皇子在百官眼中,更为可靠忠厚。
都是自古明君难得,可做朝臣的,还是更希望有一个忠厚老实的君王,而不是一个独断专行,极有主见的帝王。
肃宗没有登基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个忠厚老实的嫡子。谁知道,肃宗登基之后,渐渐露出独断专行的一面来。百官在这么一个动辄变脸的帝王面前,也十分辛苦,自然而然,就希望有一个不用他们这么提心吊胆的储君了。可是,太子常年跟着肃宗,有样学样,倒是很像父亲。
而且,德妃所出的三皇子,前面虽然有两个兄长。可这两位兄长,都是肃宗旧日王府里的侍妾刘氏所出。刘氏是邓太后送去王府的宫女,服侍肃宗多年,现在也只是个嫔位。而她所出的大皇子,早年夭折,就剩了个二皇子,并不起眼。
所以,对太子来说,这个三皇兄,年纪比他大,人缘威望比他强,连家世背景都不错。这样的兄长,太子觉得,实在有些压力。
好在德妃为人踏实,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绝对不会露出心里的真实想法。所以,邓皇后虽然看着眼里,却也不能因为三皇子得民心,就去贸然出手。
这么些年,肃宗收了不知道多少妃嫔,邓皇后最恨的,却是跟德妃一起进府的淑妃沈薇。
淑妃是户部尚书沈允的女儿,而沈允除去户部尚书的身份,身上还有个安定侯的爵位。沈家原是冀鲁一带的武将,因为擅长筹算,物资后勤方面做的极好,一直是河间王极为看重的副将。
到了贺太后父亲贺智这一代,贺家丢了天下,周家太祖得了天下。之后,周家为了监视贺太后的娘家河间王府,也就是现在的东海王府,提拔了沈家,封了沈允的父亲沈建为安定侯。
只是太祖去世之后,整个周家天下,几乎都落到了贺太后的手里。背叛了贺家,又监视着东海王府的安定侯沈家,自然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沈建倒是个狠人,背叛贺家的时候说背叛就背叛,现在改弦易辙,也说改就改。逼着儿子沈允读书就学,硬是从武将出身转到了仕途之上。沈允两榜进士出身,在朝为官,不知道多少名正言顺。
而沈允又深得当时的内阁大学士王叔平欣赏,娶了王家的女儿为妻,彻底在文官队伍站住了脚。
沈家本就家学渊源,特别擅长运筹计算,沈允去六部观政,直接就奔户部而去。没几年,就光彩夺目,连太宗都极为欣赏他,说是计相之才。
沈允为人极有才气,可养的女儿沈薇,却有些傲气。可是,沈允不仅是朝中重臣,勋贵子弟,背后还有个文坛领袖的岳父王叔平,完美的融合了武将,勋贵,文臣,清流,权臣各种身份。
所以,当时还没做太子的肃宗,自然盯上了沈家的女儿,好容易求了沈薇做侧妃,自觉有些亏待了她,十分体贴细微。
对于沈薇这样的勋贵女儿来说,邓皇后出身的承恩公府,十足就是个破落户。要不是看在邓太后的面上,沈薇哪里会把邓家放在眼里。
所以,这些年,淑妃在后宫的所作所为,言行举止,还真对不起她的这个封号,为人颇为骄纵。当年刘嫔的二皇子得罪了她,淑妃就敢不理不睬,任由刘嫔带着二皇子在她的宫门外面,长跪不起。
淑妃生育的时候落下了病症,膝下只有五皇子一人,比太子小了两岁,而今也十七岁了。只因太子的婚事迟迟不定,连带着比他小的皇子,也迟迟不能定亲。
淑妃不见得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可她对邓皇后以及太子,却没什么敬意。相反,她对坤宁宫的牢骚话,还真的不少。
而且,除去得罪了邓皇后跟太子,淑妃和五皇子在宫里的人缘,也不怎么好。这些年,淑妃的高傲脾气,得罪的人,不知几许。虽说这个后宫,没有谁是谁的朋友,可像淑妃这样,跟谁都关系不佳的,也不常见。(未完待续)
第331章 无奈
德妃和淑妃是肃宗做皇子的时候进的王府,庄妃是几个妃子里最迟进的宫,在她之前的,就是贤妃和敬妃了。
承乾宫的贤妃是谢纤柔,正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小姐。镇国公府从来不站队,永远只忠于在位的帝王。
所以,肃宗也是登基之后,才选了镇国公府的谢纤柔进宫。等谢纤柔有了身孕,马上封了贤妃。为的,就是拉拢谢家,让镇国公府永生永世忠心于他。
当然,肃宗这么做,还有一层目的。虽然镇国公府放出来的话,板上钉钉十分坚定,只忠于皇上,不站任何一个皇子的队伍。可是,肃宗也十分清楚,镇国公之所以不站队,很可能,只是因为利益不够诱人。
若想永远掐掉镇国公站队皇子的可能性,就是给他们府里一个希望。让他们觉得,谢纤柔也会有一个皇子,而这个皇子,才是谢家的希望所在。
其实,这是肃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镇国公虽然是前朝的定北侯,最终又背叛了贺家皇朝,投靠了周家太祖。可是谢家却十分会站队,一旦做出了选择,轻易不会更改。因为,历经两朝的谢家心里最清楚,只有忠臣孤臣,才能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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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他们祖上之所以背叛贺家,就是审时度势,知道贺家的气数已尽。而今他们投靠了周家,自然要摆出一副跟以前截然不同的面目来,要努力做个忠臣,做个只忠于皇帝的孤臣。
只可惜,他们遇上了肃宗这么一个多疑的皇帝。
肃宗才不管他们谢家的路线,是打算做忠臣,还是做孤臣,他要的,只是牢牢把握住镇国公府的命脉。
所以,谢家的嫡女不得不进宫,不得不做妃嫔。谢纤柔进宫之后,不得不在六宫粉黛里面争宠。而肃宗时不时的恩宠,就是谢纤柔头上的阳光,帮她挡去部分黑手,却又招惹来更大的黑暗。
把谢纤柔置于这样的处境,肃宗还要适当的对镇国公府表示恩宠,封个贤妃,再让谢纤柔生儿育女,一直把谢家的人,半吊在空中。免得镇国公府空出手脚,别有打算。
谢纤柔进宫当年,就怀了身孕,生了四公主之后,却再无动静。直到五六年后,才又生了一个九皇子。
谢纤柔母子三人,就成了肃宗手中最好的人质,镇国公府若是有所异动,这三个人的性命前程,全在肃宗手中。
而且,有了贤妃,真要给镇国公府找个罪名,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肃宗对贤妃和镇国公府虽有忌惮,却很满意眼下的处境。
只是,贤妃和镇国公府的心情,又有谁能理解呢。
贤妃本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自幼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无论嫁给那家勋贵子弟,就凭镇国公府的背景,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吃什么苦头。
可现在掉到了吃人不眨眼的后宫,边上的妃嫔全都虎目眈眈,不管谢纤柔愿不愿意斗,她都得斗下去,步步为营。
否则,时不时来个小陷阱,再时不时来个罗网,别说连累镇国公府,就连她自己的两个孩子,都不见得保得住。
所以,贤妃不愿意斗,不愿意进宫,可事与愿违,什么都没得选,只能进宫,只能永远地争斗下去。只有这样,肃宗才会放心,只有肃宗放心了,镇国公府的日子,才会稍微好过一些。
贤妃是无奈进宫,斗与不斗根本就没得选择。可另外一位前后脚进宫的敬妃李挽,却是立场鲜明地进了后宫。
李挽的父亲李信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在肃宗登基后不久,就进了内阁。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宗一朝的几个内阁大学士,在肃宗登基之后,也都请辞致仕了。
肃宗压了几次请辞的折子,最终皆大欢喜地放了他们告老还乡,启用了自己的人进内阁。
只是,内阁关系重大,能进内阁的,最年轻的,都差不多四十多岁了。而熬到这个年岁的臣子,多半都有自己的想法。而肃宗登基的时候,不过二十七八岁,怎么可能牢牢掌握这么一帮老头子呢。
太宗一朝的内阁虽然散去了,可新进内阁的大学士,一个是前任内阁首辅王叔平的弟子,一个是前任次辅孙友亮的弟子李信。
而现任的首辅霍君实,既是帝师又是大儒,一个尊师重教的名头压下来,肃宗根本就奈何不得,动弹不得。
还有一个吏部尚书汤怀瑾,白发巍巍,一旦事情不利于他的时候,汤怀瑾就开始装聋作哑,不是听不见了,就是卧病在床了。一旦事情明朗,这老头子比十七十八岁的少年人还迅猛。肃宗到现在,也抓不住汤怀瑾的把柄,只能忍气吞声。
内阁五人里面,只有次辅胡士亮,是东宫旧臣出身,只听肃宗的。可胡士亮一个人,也是独木难支,十分为难。肃宗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即使胡士亮全力支持,内阁里那几个老头子一票拟,最后也会泡汤。
为了平衡内阁势力,肃宗好容易拉拢了李信,收了他的女儿李挽进宫。为了敬妃李挽,李信不得不站到了肃宗一边。内阁里面,勉强算是有了两个肃宗的人。政令也比以前,更为顺利了一些。
李挽比贤妃谢纤柔迟一年进宫,进宫之后先是生了个五公主,隔了两年,再生了一个八皇子,坐稳了四妃之一的宝座。
如果说,德妃和淑妃是肃宗的钱袋子,那么贤妃和敬妃,就是肃宗挟制文武百官的利器。镇国公府是武将之首,肃宗有了贤妃,就控制了镇国公府谢家。而敬妃,虽然只是内阁大学士之女,却很巧妙的平衡了朝中文官的明争暗斗。
所以,怎么看,肃宗的这四个妃子,谁的出身都不简单,对肃宗的帝王宝座,也都贡献不小。而这一点,恰恰是邓皇后最缺少的。邓家除去是邓太后的娘家,肃宗皇帝的外家,别的,几乎一无所有。
而这四位妃子,谁膝下都有儿女,而这些皇子的年龄,跟太子之间,相差不大。这样一来,太子的位置,怎么可能做的安稳。(未完待续)
第332章 太子
连四妃之外的庄妃杜娇娘,都能看出这一点,邓皇后这个当事人,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呢。
太子自十一岁被立为储君,而今已经快十年了。虽然邓皇后跟太子步步为营,处处小心,却总敌不过有人不断地挖坑,不断地出手。
所以,肃宗对太子的态度,也十分值得玩味。虽然肃宗一开始就表明态度,不愿意太子跟他一样,战战兢兢那么多年,最后才成为太子。可自从立了太子,肃宗就不再相帮了,一副物竞天择,强者为王的观望态度。
肃宗这样的态度,自然引的其他妃嫔,竞争的更加激烈了。在这几个妃嫔眼中,邓皇后和太子不过是恰好坐到了那个位置之上,并没有什么实际本事。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所以,邓皇后才着急,绝对不愿意再让邓家的女儿,成了太子妃。若是邓洁做了太子妃,太子怎么跟这些如狼似虎地兄弟争夺天下,他凭什么呢,就凭肃宗对他的偏爱吗?邓皇后觉得,这纯粹就是一个笑话。
可邓太后跟邓家像着魔了似的,非要亲上加亲,让太子娶了邓洁。邓皇后有时候半夜都会做噩梦,醒来之后冷汗涔涔。
这么明显的事情,为什么邓太后就是看不见呢。若是太子娶了邓洁,对邓家和太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太子若是被那些个皇子挤下来了,邓家才是真的穷途末路了。只有太子好好的,邓家才会好好的,他们怎么就是想不通这一点呢。
邓皇后有时候也跟心腹嘀咕,可她在邓太后面前,却一丝一毫都不敢表露心迹。或许,邓皇后觉得,邓太后是想做第二个贺太后吧,所以才要扶植邓家,控制太子。可邓皇后作为太子的生母,怎么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后掌握权力的棋子呢。这要是成了,邓太后也是母鸡司晨,败坏朝纲,总有被人清算的一天。若是不成,邓家就此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天下,还有太子什么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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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皇后对姑母的做法,心里越发不满,可真说到实际行动,也只有这一次,派了林嬷嬷出宫,促成英王和邓洁一事。
这后宫哪里有什么秘密啊,邓皇后一动手,邓太后知道了,其他几个妃嫔,也都知道了。
太子行四,眼下已经十九岁了,这个年纪还没定亲,在大楚一朝,也算的上怪事了。太子后面的几个皇子,虽然没有正式下定,却都已经有了人选,只等着太子妃的人选一定下来,礼部就能给其他几位皇子定亲了。
所以,其他四妃对太子的婚事,也各有看法,私底下,也都派人紧盯着这事。对她们来说,太子娶了邓家姑娘,一直这样默默无闻,毫无助力才好。
可是,也有明眼人看出来肃宗的心态,只要太子没有犯错,日后这至高无上的位子,一定还是太子的。相比上下折腾,太子还不如娶个舅舅家表妹,老老实实等着肃宗驾崩。
于理于法,到时候都是太子的天下。就算有强势的皇子,等太子登基之后再收拾,也不是什么难事。最怕太子被眼下的处境搅扰,失去了本心,做出什么让肃宗讨厌的事情来。
邓太后最了解儿子肃宗皇帝,所以,于公于私,她给太子选的人,都是邓家的表妹。只要太子没有犯错,邓家再抓紧机会成长,等肃宗驾崩之时,这天下的勋贵里面,承恩公府就要数一数二了。
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邓太后打的这个主意,虽然没错,却不怎么入的了邓皇后的眼。所以,真君观的事情之后,这姑姑侄女,婆婆媳妇之间,就有些波涛汹涌,暗流涌动的味道了。
邓太后一向看不上自己这个默默无闻的侄女,所以,虽然看出邓皇后的心思了,邓太后也没放在眼里。只是让人给邓洁送了些烫伤的膏药,吩咐她养好伤,月中的时候进宫来陪自己。
而这个膏药送到邓家的时候,邓家小辈的姑娘,全都聚在邓洁的屋子里面说笑。
邓太后的人说好话,送好膏药,就去花厅找承恩公夫人回话去了。因为上次真君观的事情,承恩公夫人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宫里的意思。
邓如光虽然满心满意希望邓洁嫁给太子,可上次的事情,不得不让人疑心。好好的,真君观如何会起火,边上的锦衣卫都是干什么的。
还有,英王好好的,怎么会跟邓洁的丫头躺倒了一起。这翠缕虽然有几分姿色,英王也不至于这样急色啊。
邓如光在王锦鹏那里打听不出来消息,唯一的路子,就剩了太后这边。而且,太后宫里传出来的话,怎么又说邓淑可以代替邓洁呢,这么多问题,邓如光也实在很是头疼啊。
等宫里的人一出去,邓家的姑娘就聚到了一处,七嘴八舌地问起了邓洁。虽说宫里有话传出来,说让邓淑替代了邓洁。可这会儿,邓太后看中的,还是邓洁啊。给她送了膏药不说,还吩咐她月中进宫一趟。
自从真君观的事情之后,邓淑在家中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这会儿,宫里的人一来承恩公府,她就又被打落原形了。
众人围着邓洁问东问西,一件件细看邓太后赏给她的东西。似乎当时邓太后的话,根本就没有发生一样。
而邓太后也十分明确地告诉了邓家,是有人暗中捣乱,真君观的事情也罢,宫里的谣言也罢,都是别人朝邓家下手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促成太子跟邓洁一事。而这个亲事,邓太后已经有些等不下去了,听意思,太后已经有赐婚的打算了。
邓家得了这个消息,心口的大石头,才算彻底放了下去。原来,太后没有三心两意,还是记挂着他们邓家的啊。而太后心中的人选,一直都是邓洁,没有邓淑啊。
所以,问起事情的始末之后,承恩公夫人又召集了府里上下人等,敲打了许久,主要说的,还是邓洁的婚事。(未完待续)
第333章 朱楼
经历了这么一场磨难,邓洁对邓太后的话,倒是没有那么深信不疑了。若是可以赐婚,为什么邓太后要等到现在呢。
而且,被人放弃过了一次,谁都会变得小心翼翼,唯恐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邓洁损失了一个贴身丫鬟翠缕,才勉强保住了自己的清白名声。至于是谁帮的忙,是谁下的黑手,邓太后都不清楚,邓洁就更是一无所知了。
送走了所有人,邓洁看着窗外的茶花,心里却沉甸甸的。进宫啊,这个时候进宫,婚事一定能成吗?若是不成,自己又会身处何地呢。因为邓太后的态度,邓淑小心翼翼了许多,而邓家的其他姐妹,也恢复成以前的恭敬模样了。
至于是否要当太子妃,是否要做未来的皇后,邓洁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么些年,她出入后宫,也看多了宫中妃嫔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嘛?
邓洁不禁反问自己,是否打算,也像那些女子一样,围在宫墙里面,盼一辈子的恩宠,玩一辈子的明争暗斗。
邓洁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口问了一句,“明日就是初十了吧?”
“是,明日就是初十了,”侧立一旁的朱楼答道。朱楼和翠缕是邓洁的贴身丫头,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不错。
这次真君观的事情,朱楼醒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翠缕跟邓洁。所以,朱楼除去惶恐内疚,还十分担心去了英王府的翠缕。
她们两人没有照顾好小姐,已经是大过错了,翠缕又跟英王传出这样的事情来,朱楼心里虽然不信,却也颇为忐忑。这几日,邓洁魂不守舍,朱楼过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倒是新进来的朱梅,上前关了窗子,“小姐,这风今儿是东南方向,虽然转暖了,可湿气很大,这窗子前面,您可不能久坐了。”
这朱梅原叫红梅,是邓洁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去真君观的那一日,邓洁推说茶水烫手,也没点名。可当日负责邓洁茶水的,正是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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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莫名其妙背了个烫伤四小姐的罪名,本以为要受大过了,结果,峰回路转,邓如光还打赏了红梅,把她调到了邓洁的屋子里面。
红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错事情,又是怎么得了邓如光的赏识。总之一句话,现在她改了名字叫朱梅,成了邓洁屋里的一等丫头。
等日后邓洁成了太子妃,朱梅觉得,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所以,眼下的朱梅,干劲十足,做事十二分的用心。
“哦,就要初十了,”邓洁在家里病了几天,倒是有些出去走走的心情了,“忠顺府的宴会,就在初十吧。”
“啊,”朱楼突然出声阻拦,“小姐,这忠顺府……”
“哦,”邓洁问,“这忠顺府有什么不妥吗,他们府里的如意,我倒是自小就认识的。她难得回家,我自然要去看看的。”
“小姐,”朱楼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最终还是实话实说了,“明日估计没什么人家会去忠顺府了。”
“为什么?”邓洁十分好奇,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其实,邓洁听了朱楼的话,有那么一霎那,以为回来的如意,是个假如意。
看见朱楼犹犹豫豫,朱梅倒是抢先开口了,“大小姐,忠顺府那里去不得了,那个如意小姐做的事情太出挑,估计谁家的千金小姐,都不愿意惹上她这样一个混世魔王呢。”
“啊!”邓洁大吃一惊,“混世魔王?”
“还有人说忠顺府的大小姐是河东狮呢,”朱梅自顾自地往下说了,“她都还没出嫁,就有人说她河东狮了,小姐,你可千万别跟她来往了。”
“怎么一回事,徐婉如又怎么了?”邓洁有些好奇了,朱梅说的没头没尾,可意思却很明确,这徐婉如刚回家没几天,似乎又做了什么犯众怒的事情了。
朱楼就接了朱梅的话茬,把徐婉如怎么去千寻码头逛**,又让手下的丫头丢了青柳枝的头牌清倌下水,还跟纨绔英王一唱一和,低价强买了青柳枝两个头牌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次。
邓洁听的目瞪口呆,她知道徐婉如有点脾气,否则小时候,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跟她父亲徐铮争执起来。
可这会儿的事情,也实在太玄乎了吧。侯爵家的大小姐去逛**,动手打砸不说,还让**的头牌泡了半天冷水,最后还压价买走了一个清倌,这跟天方夜谭有什么区别啊。
“哈哈哈,这个徐婉如!”邓洁一扫最近的阴霾,突然很畅快地大笑了起来,“真亏她做的出来呢,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朱梅和朱楼面面相觑,小姐这是怎么了,貌似很赞同忠顺府大小姐似的。
“明天我们一早上就去忠顺府,”邓洁站起身,目光炯炯地扫了一眼屋子,她的人生过得如此憋屈,好容易听说徐婉如的事迹,邓洁觉得,怎么都要去凑个热闹。
以前听说燕国公主大闹京城**红馆的时候,邓洁就觉得十分有趣。只是生不逢时,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一个人。
这会儿燕国公主的孙女徐婉如,一回家就折腾出这么些事情来,她自然要去看看热闹了。或许,徐婉如一天里做的事情,她邓洁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去做。
至于名声,既然邓太后要她进宫做太子妃,自然会替她铺好后路的,邓洁一点儿也不担心。若是成不了太子妃,也不过一死罢了。
现在的邓洁,就像在万丈悬崖上走绳索一般,战战兢兢,说不定也难逃一死,还不如,自己找个乐子,好好打发时间。或许一睁眼,就到了对岸呢。
邓洁笑的脸都红了,可朱梅跟朱楼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这事,还得跟承恩公夫人商量一下。否则,若是日后传出来不好的名声,她们这些贴身服侍的,就会第一个倒霉。
看看这次的翠缕,就是前车之鉴。说起来是进了英王府,可英王府里的姬妾岂止是成群啊,翠缕姿色说不上拔尖,这一进去,几乎再无出头之日了。(未完待续)
第334章 舅兄
初五清明,忠顺府找回了走丢多年的大小姐徐婉如。
只是到了初七,徐婉如就被禁了足,关在了见山楼里。而她带回来的左月,正忐忑地跟着小莲,被关在芝园边上的小黑屋里。
暗无天日,所以到底关了多久,小莲跟左月,并不清楚。两人在屋子里昏昏欲睡,却腹中饥饿,饿到想睡却又睡不着的地步,实在是十分难熬。
小莲在这府里,虽然做惯了粗活,却很少挨饿,这会儿饿的头昏眼花,就念叨起前日没吃的花卷来了。那日小姐出门出的急,她着急跟着出门,就藏了半只花卷在柜子里,不知道,是否有人看见了。
小莲只顾嘀咕花卷,左月却悄无声息,坐在一旁。**里妈妈们折磨人的招数多的去了,不让吃饭只是最粗浅的一种。所以,对于左月来说,饿个一两天,并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
两人正相对无言地坐着呢,突然窗子吱啊一声开了,一个仆妇端了个盘子,上面就放了几只花卷,虽然比不上小莲念叨的那半个花卷,却也十分诱人。
“刘嫂子,”小莲一跃而起,接过托盘,“小姐呢,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你啊你,”这仆妇素日对小莲颇有照顾,“怎么能出手打人呢,这下子可好,小姐都被禁足了,看你还怎么办。”
说着,这仆妇看了一眼地上的左月,见她清清冷冷,就有些不怎么高兴,鼻子里哼了一下,问小莲,“干嘛带她回来,要不是她,侯爷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
“刘嫂子,公主怎么说的?”小莲一点儿也不在乎徐铮怎么说,这忠顺府里说话算数的,只有燕国公主。
“公主还没说话,”刘嫂子回头打量了一圈,低声说,“你也别着急,舅老爷昨天就回京了,今天递了帖子,说要来看看小姐。等舅老爷走了,估计小姐就能出去了。到时候,你也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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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老爷回来了!”小莲大喜,“那就好,那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刘嫂子嘀咕了一句,“侯爷和夫人似乎要给小姐重新安排照顾的人选,连我们这些做粗活的,说不定都得调走呢。”
“啊!”小莲有些气馁,慢慢坐到了地上,刘嫂子是背着外人来的,这会儿也不方便多说话,匆匆收了托盘走了。
小莲坐在地上,味同嚼蜡地吃着花卷,再无先前雀跃的味道了。
左月倒是伸手拿了一块,安慰小莲说,“放心好了,你们小姐有办法的。”
“真的!”小莲对徐婉如十分亲近,若是让她去服侍别的小姐少爷,小莲宁可去扫祠堂。可若是让她去服侍徐婉如,她是十二分愿意。跟着大小姐,想做什么都可以,多好啊。
“嗯,”左月点点头,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小莲十分单纯,对那个霸王一样的大小姐,忠心的不行。
“你又不知道我们府里的事,”小莲有些不信左月的话,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下子,她又得回去扫祠堂了。
“我是不知道你们府里的事情,”左月说,“可我却是英王送给你们大小姐的,这一点,你总没有忘记吧。”
“嗯,”小莲点点头,突然觉得胃口好了许多,花卷也没那么硬了。
“如果公主收下了我,就没道理打发了你,”左月分析给小莲听,“你只是听了你们大小姐的话,又没逆着你们大小姐的意思做事,怎么怪,也怪不到你的头上的。”
“真的?”小莲的语气明显轻快了许多。
“嗯,”左月无奈地点点头,慢慢咬了一口花卷。公子让她去英王府的,谁知道,阴差阳错,她竟然来了忠顺府。也不知道,青柳枝的人,是否把她和南夕的消息,传给十公子了。
而这会儿的翡翠胡同,排了一溜的车马行李,离京多年的朱家长子朱自恒,带着家人回京述职了。朱家这些年,就靠着长子撑着门楣,可朱自恒却又去了江南。这次好容易回京,朱立言就想留下长子,不让再去江南了。
朱自恒前日到的千寻码头,骑马直奔宫中,见过肃宗皇帝,才回家拜见父亲和继母。
到了今日,朱自恒的家眷才带着行李细软,从码头赶回家里。
而朱自恒回家看了一圈,安排长子朱时雨负责琐事,自己就出门走亲访友去了。第一个去的,就是忠顺府徐家。
忠顺侯徐铮对这个大舅子朱自恒,一向没有好感。而朱自恒对这个妹夫徐铮,一向只有最差的印象。两人从不对盘,为了徐婉如跟徐简,却不得不时常通个音讯,彼此都很无奈。
徐婉如走丢的七八年里,朱自恒跟消失了一般,再没骚扰过徐铮,除去逢年过节给徐简送点东西,就再无音讯了。
徐铮好容易舒坦了几年,这会儿,朱自恒又回京了。看他的架势,这次是不打算离京了。徐铮暗自腹谤,却不得不出面接待大舅子。
原因也很简单,燕国公主早就看清楚了,这朱自恒在江南做事,明里暗里,就是肃宗的心腹重臣。这次回京,多半要升上一升了。
吏部尚书汤怀瑾年纪不小了,又兼着内阁大学士,最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上朝了。朱自恒出京之前,就是吏部侍郎。若是汤怀瑾下去了,朱自恒很可能接任吏部尚书一职。
吏部管着百官,是六部之首,朱自恒日后入阁拜相,只是迟早的事情。燕国公主自然要盯着徐铮,让他跟朱自恒打好关系。就算不能亲如一家,也得让朱自恒为了徐婉如和徐简,护着忠顺府。
有这么一个大舅兄,再加上丁家那边的势力,燕国公主觉得,忠顺府日后只要出一个站得起来的世子,日子就不会太过艰难。
朱自恒正值壮年,等他做了吏部尚书,再入阁拜相,少说还有二十几年的好日子。有他照看忠顺府,燕国公主倒是十分放心,毕竟,像朱自恒这么护短的人,真不多见。(未完待续)
第335章 来访
朱自恒回京的第二天,就来了忠顺府。
当然,徐婉如在千寻码头和青柳枝做的事情,一早就传到他的耳朵里面去了。
这些年,朱自恒没少找包天随的麻烦。可是,包天随的身份摆在那里,人家是一派宗师,朱自恒也不能把话说的太难听了。
更何况,包天随的口舌便利,也不是轻易让人占便宜的。所以,朱自恒怎么也没办法消除包天随对徐婉如的负面影响。
好容易请了潘知远出面,从宁国公主哪里挖了几个嬷嬷宫人去陪着徐婉如,朱自恒觉得,总该没事了吧。
谁知道,徐婉如一回京,没两天就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朱自恒除了在家里痛骂包天随,也无可奈何的很。
进了忠顺府,燕国公主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朱自恒想起妹妹初嫁忠顺府的时候,心中总是感慨万千。若是一直这么客客气气的,他妹妹何至于丢下孩子,撒手人寰啊。
只是这种逢场作戏的客气,朱自恒却是拿手好戏,陪着燕国公主客气了一番,又跟着徐铮,前往见山楼了。
徐婉如在千寻码头闹了一场,回来就被徐铮禁足在见山楼了。这会儿朱自恒来了,徐铮就带着他去看徐婉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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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见山楼,如何困得住徐婉如,只是,她左右也是无事,就窝在家中,细细想想前尘旧事。
这南夕只是**女子出身,虽说是个清倌,可终究是个妓子,最后如何爬到贵妃那样的高位上去。后宫向来都是权力的竞技场,南夕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她凭什么占据贵妃的位置?
前世徐婉如在南夕手中吃过亏,而南夕帮着苏落雪,坐上了陈奇可的正室位置,对徐婉如来说,绝对是个打脸。
当年的徐婉如,自然十分鄙视南夕跟苏落雪的关系。可现在没什么利害关系了,徐婉如今生根本就不愿意搭理陈奇可跟苏落雪,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南夕能爬那么高?
毕竟,英王登基之后,也要赏罚分明,有功的要提拔,有过错的要罚。可是那两年,正是忠顺府风雨飘摇的时候,没多久,就被灭门抄家了,徐婉如虽然觉得南夕有些怪异,却始终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等忠顺府被抄,徐婉如又马上下堂,当时的徐婉如满心愤恨,对事情的经过,早已经模糊不清了。
徐婉如皱着眉头,正苦思冥想呢,却听见院子外面有丫头的声音。
“侯爷,小姐在屋子里呢。”
“大舅兄,这边请。”徐铮听说徐婉如在屋子里,也没细问,就带着朱自恒进来了。
徐婉如一起身,就看见朱自恒,穿了身宝蓝色的直裰,风光霁月地进来了。而他身边的徐铮,虽然年纪还小上几岁,可看起来,却油腻畏缩。
“舅舅!”徐婉如赶紧上前,“小雨呢,舅妈呢?”她刚想问表妹朱秋语,却突然打住了。这些年,朱自恒常接了她去杭州小住,可徐铮他们却一无所知啊。
丁岚对徐婉如是否是真的徐婉如,略有疑问。可是徐铮对这件事,却丝毫没有疑问。从小到大,徐婉如惹怒他的时候,都是一个路数。
这次虽然变本加厉,可本质却没有一点儿不同。徐铮被徐婉如气的二佛出世,哪里会怀疑她的身份啊。若非亲生的,他一早就让人把她拖去沉水了。
徐婉如竟然还敢带一个清倌回家,她若是个世子公子也就罢了,明明是个侯府的大小姐,竟然敢上**。
徐铮觉得,自己的脸面,早就被全京城的人给踩在脚底下了。而且还加上一个纨绔英王,手脚断了还不老实,竟然跑去瓜分青柳枝的头牌,真是没眼看了。
所以这会儿见了徐婉如,徐铮一点儿好脸色也没有,只是带了朱自恒进屋,自己冷冷地坐下。
只是,徐婉如眼里,一向没有徐铮这个父亲,牵了朱自恒的手,又是撒娇又是问长问短。徐铮见了,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还好,他把儿子送去宣府了。至少在徐简眼里,还有他这个父亲忠顺侯。
朱自恒跟徐婉如压根儿就没搭理徐铮,两人自说自话,朱自恒倒是问起了徐婉如,“如意,青柳枝的事情,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我记错了舅舅回京的日子,”徐婉如笑靥如花,“到了码头才想起来,是明天才回来。既然都去了,我就找个酒家休息一下了。吃酒的时候,有人说他们店里一个叫南夕的姑娘唱曲子唱的最好,我就让她给我唱一曲了。她气的跟什么似的,还说宁可跳河也不唱,那小莲就把她给丢下水了。”
说着,徐婉如叹了一口气,“小莲就是太实诚了,舅舅,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跟竹君落水了,有个小丫头叫起来,救了我们的事情吧。”
“嗯,记得。”朱自恒点点头,一边接过丫头递来的茶水。那丫头见朱自恒扫了自己一眼,红着脸下去了。
“那个丫头就是小莲了,”徐婉如还叽叽咕咕个没完没了,“我走丢了之后,她就被人派去祠堂扫地了,粗活做多了,就有几分力气。一个不小心,就真把那个南夕给丢水里了。”
说着,她自己又笑了起来,似乎说的,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跟**毫无干系。
“你,你还笑的出来!”徐铮怒了,“亏你还是大家闺秀,侯爵府的大小姐,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去的什么地方,还好意思笑!”
“你不也常去嘛,”徐婉如轻飘飘一句话丢了出来,“那里好多人都认识沈邦华,沈邦华说了,平时都是陪着你去的。”
“你!”徐铮突然词穷,看了一眼言笑晏晏的徐婉如,再看一眼毫不在意的朱自恒,徐铮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徐铮一甩袖子,站起身,跟朱自恒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客气话,“舅兄,我还有些事,让如意陪着你吧。”
也不等朱自恒点头,徐铮就气呼呼地走了。(未完待续)
第336章 姐妹
徐铮气呼呼地甩着袖子出了见山楼,身后却是徐婉如跟朱自恒的笑声,徐铮听了,越发火大了。
到了院子门口,朝着花盆踢了一脚,徐铮才愤愤地离开了。他奈何的了女儿徐婉如,却奈何不了舅兄朱自恒。有朱自恒做靠山,徐婉如是永远不会听他的话了。
现在别说太子妃的位置,徐婉如这么一闹,估计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忠顺府有个不知所谓的大小姐了。不仅徐婉如自己的婚事堪忧,还连累了家中其他姐妹,真是该死啊。这一回家,就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徐铮刚走到湖边,就看见宋红妆领了次女徐婉淑,正喂着水里的锦鲤,边上还跟了几个丫鬟婆子。
一看见徐铮,宋红妆就哭丧着一张脸,带着同样神色戚戚的徐婉淑迎了上来,“侯爷,这回来的,真是大小姐嘛?”
徐婉淑见过礼,也一脸好奇地等着徐铮的回答。她觉着,这世界上这么骄傲,这么讨人厌的人,估计也就徐婉如一个人了。这次回来的徐婉如,跟小时候如出一辙地让人厌恶,应该就是同一个人吧。
只是,徐婉淑心里也暗自期盼,若是徐婉如永远都回不来,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了。虽然庶出,可也占了一个长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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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她了,”徐铮有些丧气,“朱家的舅兄就在见山楼,他怎么会认错人呢。”
宋红妆突然哭了出来,“可是,大小姐这样一闹,婉淑跟丰城侯府的事情,可怎么办是好呢?”
这些年,丰城侯世子白梓轩越发出众了,虽然也跟徐家一样,依附了太子和邓家,却进了京卫,十分的少年有为,前途无量呢。
白梓轩倒是不介意跟忠顺府联姻,可徐婉淑一个庶女,他是看不上眼的。只是忠顺府嫡出的大小姐走丢了,丁岚所出的嫡女又年幼,白梓轩就再没考虑忠顺府的事情了。
本来,忠顺府大小姐有个仕途不错的舅舅,又有个燕国公主联络宫里的关系,就算她的模样寻常一些,白梓轩也能接受。更何况,白梓轩见过幼年的徐婉如,这长大之后,绝对是个美人。
白梓轩略有心动,却没有多想,对于他这样一个万事都要靠自己,破落侯爵府的世子来说,谈情说爱是件浪费时间的事情。他要做的,只有努力发展实力,看准最有前途的皇子,替丰城侯府开百年太平。其他的事情,白梓轩从来都没有想过。
只是宋红妆借口当年白梓轩救过徐婉淑,逢年过节从来都是一份厚礼。白梓轩虽然没考虑跟忠顺府结亲,可得罪了忠顺府却也犯不着。所以,两家彼此还有来往,而宋红妆想把女儿嫁给白梓轩的心思,更是一年重似一年。
京城传出邓太后看中徐婉如,想让她做太子妃的时候,徐铮就跟宋红妆说过,若是徐婉如做了太子妃,那家中的女儿,想嫁京城哪一个世子公子都可以了。
毕竟,有一个太子妃的姐姐珠玉在前,就算徐婉淑是个庶出的女儿,来求娶的人,都会踏破忠顺府的门槛。
为了这事,宋红妆已经兴奋了许多天,连带着,徐婉淑看徐婉如的眼光,都温和了许多。虽然明知道徐婉如不愿意见客,徐婉淑还时不时去见山楼送些点心,小玩意什么的,以期拉拢关系,铺设一个姐妹和睦的景象。
只是,谁知道徐婉如做事这么不按理出牌,在青柳枝闹了一场不说,还带了个清倌回家,把忠顺府的面子掉的一丝儿都捡不起来。
别说什么太子妃了,现在,估计忠顺府的姑娘,都成京城的一个的笑话了。所以,徐婉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徐婉如不是真的。只有徐婉如是个假的,日后忠顺府才有脸面去见其他勋贵人家。
谁知道,徐婉如这样闹腾,徐铮还觉得她是个真的。徐婉淑一委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在徐铮面前一直很得脸,也就是这几年,才稍微疏远了一些。而这个疏远,多半还是嫡母丁岚动的手脚。
徐铮见不得女儿哭,就说宋红妆,“这会儿天还这么冷,婉淑穿的单薄,你还不带她回去加件衣裳?”
宋红妆跟徐铮,也曾有过很甜蜜的一段日子。可以说,朱念心在世的那段日子,是宋红妆跟徐铮的蜜月期,两人也曾情意绵绵过。
可是这会儿,徐铮对她的态度,却冷硬的不行。而府里的妾室,一个跟着一个进府,一个个不是年轻貌美,就是婀娜多姿,饶是宋红妆,也觉得有心无力了。
只是为了女儿的婚事,为了儿子徐策的前程,宋红妆还是得挣扎一下。
“侯爷,妾身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鱼羹,”宋红妆说,“这会儿回去正好入味……”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徐铮就点点头,“你有心了,让人送一份到莲园吧。”说着,徐铮就懒得再跟宋红妆说话了,自顾自带着人走了。
“莲园!”宋红妆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莲园住着郭玉芙,还有一个去年进府身份未名的林姑娘林疏影。
郭玉芙念经茹素多年,这鱼羹,自然是给这个林姑娘的。宋红妆恨不得下把盐齁死林疏影,可又担心落了证据,被徐铮指责,只得恨恨地吩咐身边的婆子,给莲园送一份鱼羹,还要十全十美。
徐婉淑丢了一个眼神给身边的丫鬟,就跟着宋红妆回了菊园。这些年,她也看得十分清楚,宋红妆当年虽然挤兑死了前头那个侯夫人,却也没有捞到什么好处。
看得见的好处,也只有留了子女在自己身边照顾。可说到底,徐婉淑一点儿也不愿意跟着一个清倌出身的母亲,更不用提徐策了。
人家府里都是庶出子女跟着嫡母,可他们却偏偏相反,只跟着姨娘。小时候徐婉淑觉得很好,可现在看来,百害而无一利。
至少,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就吃了很大的亏。谁也不愿意要一个庶女,更何况,还是一个跟着姨娘长大的庶女。(未完待续)
第337章 埋怨
所以,徐婉淑对宋红妆,心中其实颇有埋怨。
好好的,为什么留了她在身边抚养,而不交给侯夫人抚养?宋红妆要见识没见识,要出身没出身,怎么可能养得好侯府小姐。
以前的侯夫人朱念心也就罢了,她跟宋红妆之间,是不死不休的情敌关系,可后来的侯夫人丁岚呢。丁岚进门的时候,徐婉淑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为什么不送到嫡母身边呢。徐婉淑想到这一点,总觉得气闷的慌。
只是后来进府的侯夫人丁岚,对宋红妆也是表面客气,从来不干涉宋红妆屋里的事情,徐婉淑也罢,徐策也罢,丁岚都一概不过问。衣食住行全都照顾的好好的,可别的事情,丁岚只做不知。
徐婉淑也曾经生出过去芝园跟着嫡母丁岚的想法,可丁岚这么个不理不睬,保持距离的态度,徐婉淑想下手,也无可奈何啊。
宋红妆十分宠爱子女,若是徐婉淑突然提出来,要去跟丁岚,别说丁岚会不会答应,宋红妆第一个就不答应。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丁岚很轻松就能把徐婉淑给推回宋红妆的身边。
徐铮又不管后宅这些琐事,他又习惯宋红妆带着徐婉淑跟徐策,更是从来没有提过让丁岚照顾庶出子女的要求。
更何况,丁岚进门第一年,就生了个女儿徐婉莹,她自己都忙不过来,如何有空去照顾庶出子女。再过了几年,徐婉淑也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这时候,徐婉淑才发现,跟着姨娘长大,在婚事上竟然这么不利。可是这会儿后悔,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徐婉淑正琢磨着,如何让丁岚帮自己一把,说成嫡母抚养。
偏偏这个时候,府里走丢了多年的大小姐徐婉如又回来了,徐婉淑一时之间,也只能先观望再行动了。
自从那年端午节在曲江见了白梓轩,徐婉淑就觉得,自己此生非他不嫁。可究竟该怎么嫁,徐婉淑却也没有个想法。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婉淑就盼着,徐铮会给她定下这门亲事,别出什么差错。至少,她也是侯爵府的小姐,燕国公主的孙女,就算是庶出,也不见得比别人家的小姐差到哪里去。
徐婉淑的这点子心思,忠顺府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多好的一个佳话啊。白梓轩从水里救了徐婉淑,两家又来往了这么些年,定亲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嘛。
而且,忠顺府因为祖上阔过,现在也还保持一个空架子,对落魄潦倒的丰城侯府,很不看在眼里。就算徐婉淑是个庶出女儿,徐铮觉得,也配得上白梓轩这个丰城侯世子。
只是,白梓轩却从来不这么看,这一点,忠顺府的人,就不怎么明白了。
徐婉淑陪着宋红妆回了菊园,先前离开的那个丫头就回来了。徐婉淑见了,就偷偷出了屋子,问,“她怎么说?”
“她说小姐还得再意思意思。”丫头有些紧张,似乎徐婉淑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好。
徐婉淑恨恨地拧了一把丫头,又跺了跺脚,“你去把我首饰匣里的那个手镯,拿去死当了。”
丫头低声应了一句,匆匆忙忙走了。
宋红妆在屋子里听见了,就问,“婉淑,怎么了?”
“没事,”徐婉淑回答,“送鱼羹的丫头回来了,说是林姑娘嫌弃太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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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宋红妆恨恨地呸了一口,“这骚蹄子好大的面子,这是给侯爷的,又不是给她的,她倒是挑剔上了。”
徐婉淑懒得跟她一般,冷冷地站在不说话。若是宋红妆还得宠,她的亲事,何至于去求林疏影那个小蹄子。眼下在父亲面前说得上话的,也就林疏影了。可这个林疏影,果然是**出身,见钱眼开却又狮子大开口,贪的不行。
只是,眼下花多少银钱,只要事情能够办成,倒是也算值得。徐婉淑暗暗压下心口的怒火,也不搭理宋红妆,回了自己的屋子。
徐婉如一回家,就去了个见山楼,仆妇丫鬟一大堆地搬去单过。祖母燕国公主还怕她缺了什么东西,让张嬷嬷搬了大半个库房,去给徐婉如收拾屋子。
可她这个庶出的孙女,在燕国公主眼皮子底下过了这么些年,却什么都没有得到。眼下,还挤在宋红妆的菊园里住了个侧院。
徐婉淑想起这些,就有些气不顺。不就是因为徐婉如有个能干的舅舅吗,若是她也有个舅舅,能轮得到徐婉如得意嘛。
刚一回家,就说什么太子妃,捧的也太过头了吧。果然,烂泥扶不上墙,没两天就出事了。
徐婉淑想到那一天的事情,不禁笑出了声音。那天徐婉如刚带着人回家,徐铮就大发雷霆,让人把她关了起来。若是徐婉如嫁不出去了,那么,接下来轮到的,就该是她这个二小姐了。
看样子,忠顺府这个大小姐,已经可以无视了。京城里面的话,不知道传的有多难听了。只希望,徐婉如的肆意妄为,别影响了她的婚事就好。
徐婉淑在屋子里正发呆呢,却听见宋红妆的院子来了一个人,细听一下,似乎是长房的管事嬷嬷。也不知道,宋红妆跟长房有什么牵扯,徐婉淑并没多想,毕竟,长房和二房迟早都要分出去的。
只是,徐婉淑想到初十的宴请,心里就十分解气。看看这个徐婉如,闹成这么一个样子了,那天宴请,估计要唱空城计了吧。想到这里,徐婉淑突然笑了出来。
突然,屋顶上啪啦一声,摔下块瓦片。院子里的丫头叫了几声,闹腾了一圈,说是野猫闹事,就再无声息了。
“天青,你最近又去哪里喝花酒了?”夜色里有人压低声音问道,“连个上檐都能出错,还让公子怎么信你?以后可别跟着我出来了,真丢人。”
“还能去哪里喝花酒啊,”天青抱怨道,“你以为我喜欢喝花酒啊,还不是公子逼着我去的。丢人不丢人的,她们这些丫头片子知道个什么。”
“得了得了,先回家吧。”两人说着话,翻墙出了忠顺府,一路往西北边而去。(未完待续)
第338章 公子
初九的夜里,突然下起雨来,先是细细绵绵,到了后半夜,来却渐渐转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屋檐上,莫名有种秋意。
可这天气,却刚过了清明,春意料峭,跟秋意肃杀之间,界限总有些模糊不清。谢石安刚回京城,坐在秋石楼的书房里面,正煮着茶,手上握了一卷书。
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他也该下场一试了。拜别了祖父和大伯父,谢石安刚从北疆回到京城。还没开始走亲访友,却也听说了忠顺府的事情,果不其然,徐婉如回来了。
只是,回来的这个徐婉如,好不奇怪,是她吗?谢石安看着书卷发呆,心中总觉得各种怪异。
前世徐婉如根本就没有走丢,反而是忠顺府的世子,一早就去世了。谢石安再活一世,谁都沿着轨迹前行,就徐婉如,处处透着一股子诡异劲。
八年前不知所踪,现在又突然回来,回来的时候,刚好遇上千寻码头的腥风血雨。都说无巧不成书,这书究竟是谁在背后写的。
英王一回京,就出了意外,摔断了腿又折了胳膊。这事前世是否发生过,谢石安并不清楚,可英王前世,似乎没在京城停留这么长的时间,这一点,谢石安倒是十分确定。
谢石安正琢磨着忠顺府的事情,天青和明矾倒是提着一包子烤鸭回来了,“公子,公子,九花香的烤鸭,花香酥味的。”
两人一边帮着谢石安收拾桌子,一边拆着荷叶包着的烤鸭。
“还烫手的很呢,公子。”天青笑着去温酒,明矾却加了一句,“要不要给老爷送半只过去。”
“嗯,”谢石安点点头,“天青,你去跑一趟,老爷还在书房里呢。”
天青只得不情不愿地出去了,他一走,明矾就抱怨了,“公子,天青的手脚实在得好好练练了,这趟出去,就差点露了行藏。”
“见到左月了吗?”谢石安倒是不问天青出了什么错,只问左月的事情。
他在青柳枝跟百花楼经营多年,手下自然有一帮愿意为他卖命的女子,而左月正是其中一个。
谢石安自然知道,青柳枝的南夕,后来成了英王的贵妃。所以,他让青柳枝的妈妈放出风声,只说南夕是要留给英王的。倒不是谢石安担心错过英王,而是他想看看,为什么英王这么一个权力场中打滚的人,会封一个毫无出身背景的女子为贵妃。莫非,是真爱不成。
自从南夕进了青柳枝,谢石安也去看过,姿色倒是出众,可这性格,即使在青柳枝,也算不得出众。也不知道,前世怎么就进了英王的眼睛。
既然南夕可能就是英王的心头好,谢石安也不介意推波助澜,让她早日进了英王府,也好传些英王的消息出来。
左月愿意为谢石安做事,谢石安也信得过她,可南夕,却是另外一种情况了。南夕浮躁又虚荣,这样的女子,除去以利益诱惑,别的法子却不见得有用。
雅文吧
谢石安混迹**多年,自然知道如何用人,如何利诱。本来,他还打算让左月也一并进了英王府。可是,谁知道阴差阳错,这个左月为了给南夕解围,自己却到了忠顺府。
收了青柳枝传来的消息,谢石安赶紧找了借口,辞别了祖父和大伯父,回了京城。他不喜欢继母小傅氏,却也不愿意看见谢家再次走上覆灭的道路,总得出手拦下英王。
“见到左月姑娘了,她挺好的。只是屋里还有别人,一时半会儿说不上话。”明矾对左月进了忠顺府,倒是比较放心,跟着徐婉如,总比跟着英王这个纨绔子弟强啊。
“是嘛,”谢石安点点头,又问,“那个忠顺府的大小姐,你们可曾见到了?”
“见到了,”天青从屋外回来,很是兴奋地说,“公子,你得空了也去看看,这脾气先且不说,就这模样,不知道能看醉多少人。青柳枝的妈妈还说,那天满楼的客人都围着忠顺府的大小姐,我还以为是她瞎说呢,这次见了,实在是没有一丁点夸张。公子,你真得去看看。”
明矾看谢石安皱着眉头,就问,“公子,这个回来的大小姐,不会是假的吧。”
谢石安摇摇头,还没说话呢,天青又抢着说话了,“不会不会,徐家大小姐的亲舅舅今天去忠顺府了,两人聊的可亲热了,哪里会是假的。”
“这么多年没见,她舅舅也不见得认识啊。”明矾反驳道。
“等等,”谢石安问,“他们聊的很亲热?”
“是啊。”天青点点头,问明矾,“对吧。”
明矾也点点头,肯定了天青的说法。
谢石安突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他说呢,徐婉如一回家,她舅舅朱自恒就前后脚也跟着回京城了。
看来,徐婉如走丢的这几年,是被她舅舅给藏起来了。这么说,徐婉如绝对是个真的了。
只是,朱自恒长年在杭州做事,倒是也没听说,他们府里有个什么侄女外甥女什么的。也不知道,朱自恒究竟做了什么手脚,而且,只藏外甥女不藏外甥,倒是也有些意思。
“还有,”天青补充说,“我们跟着忠顺侯出了见山楼,还遇见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哦,奇怪?”谢石安问,“他们府里,能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们长房派人去了忠顺侯的一个妾室屋里,”天青笑,“似乎来往太过密切了,长房的人一开口,那个姓宋的姨娘气灰了脸,却只能从命,也不知道被人抓了什么把柄。”
“还有他们府里的二小姐,”明矾也补充说,“一个人在屋子里能演全套的戏,姑娘家可真不简单啊。似乎是看中丰城侯府的世子爷,还让丫头去贿赂忠顺侯最受宠的小妾,让她在侯爷面前说好话,促成这门亲事。”
“是丰城侯世子白梓轩还是他弟弟白梓楼?”谢石安记得,忠顺府这个二小姐,前世就是嫁到了丰城侯府,似乎,还是英王牵的红线保的大媒。(未完待续)
第339章 夜访
“是丰城侯世子白梓轩,”明矾很认真地回答,“似乎是为了报恩什么的。”
“哼,”天青冷笑,“报恩怎么报不成,非得以身相许啊?还不是看见人家丰城侯世子英俊有前途,你换个老无赖救她试试,看她是不是哭着喊着要以身相许。”
明矾啪地拍了一下天青的头,“就你话多,公子都还没说什么呢。”
谢石安愣了一会儿,他记得,忠顺府的二小姐,嫁的应该是白梓轩的弟弟白梓楼。因为,白梓轩娶的,可是皇家的公主,不是忠顺府的小姐。
不过,眼下一切都还没有定型,看来当年,忠顺府的确也有这个意思。谢石安想明白这一点,就又问明矾,“他们府里的二小姐,模样性格如何?”
“跟他们府里的宋姨娘一个模子,”明矾说,“性格脾气,连模样都相似。”
谢石安去过忠顺府,见过几次宋红妆,明矾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把一个侯爵府的小姐,养的像个姨娘,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看来前世徐婉如过的不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她自己身上,竟然瞎了眼似的,非要嫁给陈奇可这么个两面三刀的人。也不知道,徐婉如今生会过的如何,若是她再看中陈奇可,自己是否要帮一下她,揭穿一下陈奇可跟苏落雪的私情?
说到徐婉如,天青又说了,“公子,听他们说,这个徐家大小姐的脾气很大啊,对南夕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下手狠的不得了,就像南夕抢了她心上人似的。”
“真的?”谢石安突然皱起眉头,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
“嗯,”天青说,“她让人拿了竹竿,就是拦着南夕不让她上岸,这天多冷啊,一直让南夕泡在水里。”
“是嘛?”谢石安的语气,已经有些怀疑的口吻了。
天青见谢石安不信,赶紧让明矾作证。谢石安虽然是青柳枝背后的主人,可明面上,他仍是镇国公府的公子,时不时去趟青柳枝玩乐罢了。明矾和天青作为他的贴身小厮,去的自然也很多了。
青柳枝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头牌又被英王强卖强送了,不知道多少人在讨论这事呢。天青听了,自然觉得徐婉如下手狠辣了。
“她们无冤无仇的,”天青说,“何至于下这么狠的手,果然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无冤无仇,”谢石安嘀咕了一句,端了一杯酒,迟迟没有喝。
突然,谢石安放下杯子,头也不回地翻窗出了秋石楼。前世他跟了唐知非,着实学了不少功夫。今生虽然没有继续拜师学艺,却把前世学的东西,好好琢磨了一番。所以,论功夫,很可能进步了不少。
而天青跟明矾的功夫,也是谢石安随手指点的。只是没有唐知非的允许,谢石安能教的,也只有一些粗浅的入门功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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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这雨……”明矾在窗口干着急,“还下雨呢,怎么就走了呢。”
“公子是去忠顺府了吧,”天青想了想,“我们还是别给公子添乱了,先去门口守着吧,万一老爷来了呢。”
天青猜的没错,谢石安去的,正是忠顺府。
谢石安去过几次忠顺府,对府里的位置方向,心中还有个大概。天青跟明矾说了,徐婉如住在见山楼,谢石安稍微一琢磨,就朝她的住处去了。
“无冤无仇,”天青的一句评语,突然点醒了谢石安。
徐婉如跟南夕之间,可是颇有冤仇的。南夕跟陈奇可的妾室苏落雪交好,因为南夕的缘故,陈奇可请旨休妻之后,竟然扶了妾室苏落雪为妻。以妾为妻,这事多半是南夕在背后捣鬼。
之后徐婉如究竟如何收场,谢石安当年死的早,并不清楚最后的结局,可是细细想来,怎么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一个心高气傲的侯府小姐,被一个妾室抢了位置,怎么可能心平静气。
徐婉如对南夕的态度,让谢石安坐立难安。莫非,这世上重活一次的人,不止他一个人?
自重生以来,谢石安总觉得徐婉如有些怪异,幼年时的老气横秋,少年时的莫名消失。以及回来之后,出手对付南夕,下手还颇为毒辣。
如果说,徐婉如跟他一样,有着以前的记忆,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为何前世花痴的徐婉如,今生这么老气横秋。而她对素未谋面的南夕,为何下手狠辣。
想到这一点,谢石安怎么可能安坐?为了弄明白徐婉如是否跟自己一样,谢石安直奔见山楼而去,避开丫头婆子,飞身进了屋子。好在徐婉如正在禁足之中,屋里不能留人,丫鬟们都在外面做事,屋子里就剩了个徐婉如。
就着烛光看去,徐婉如一早就已经上床休息了,帷幔放了一半,隐约看见床上有人横卧着休息。
谢石安也没有多想,直接摸到了徐婉如的床边,他只想问问她,是否记得过去的一切。若是徐婉如记得,谢石安很想问问她,是怎么回来的。
外面的雨声越发响了,屋里的烛光摇曳,屋外的丫头也渐渐没了声响。这夜,越发深沉了。
谢石安到了床边,刚一伸手,却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谁?”
声音从背后传来,谢石安刚想回头,却发现自己困在了尘网里面,不能动弹。
“哼,先前那两个毛贼,就是你的人吧。”徐婉如冷笑了一声,转到谢石安的面前。
谢石安笑而不语,这脸,就是前世长大之后的徐婉如。看来,她果然也跟自己一样啊。
徐婉如盯着谢石安看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谁来,“谢石安?”
谢石安微笑着点点头,仍旧没有挪动半分。
“你不好好地在镇国公府里呆着,跑我们府里做什么?”徐婉如很是随意地靠在椅子上。前世今生,她跟这个谢家的三公子,都没什么交集吧,他怎么深更半夜跑这里来了。莫非,那个南夕跟他也有些关系。想到谢石安前世在**的名声,徐婉如觉得越发像了。(未完待续)
第340章 尘网
谢石安半夜进了见山楼,却被徐婉如抓了个正着。
前世今生,徐婉如跟这个镇国公府的谢三郎,都没一丝一毫的瓜葛。所以,这会儿谢石安进了自己的屋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徐婉如就有些不明白了。
再想想,她这几天也就出手对付了一下英王跟南夕。前世镇国公府就毁在英王手里,想来谢石安跟英王之间,关系好不到哪里去。否则,英王怎么就没手下留情,饶了谢家的性命呢。
这么一排除,剩下的,就是南夕了。南夕是青柳枝的头牌,而谢石安前世今生,都是**常客,所以,徐婉如自然而然就以为,谢石安是为了南夕讨个说法来了。
徐婉如摸了茶壶,自斟自饮倒了一杯茶水。这深更半夜,茶水早已经凉透了,而外面的风雨声,也越发大了。
徐婉如一言不发,谢石安也一动不动,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屋子里一点光亮也没有,只有窗外朦朦胧胧的夜色。
徐婉如喝了一口凉水,放下杯子,打量了一下谢石安,有些好奇地问,“不知道谢三公子深夜来访,究竟为了何事?”
看她不动如山地坐着喝茶,谢石安心中的猜测,越发明确了。徐婉如而今不过十四岁,半夜屋子里闯进来一个男子,她还这般安稳,实在是够奇怪的了。
“听说徐大小姐回家了,有些好奇,就过来看看了。”谢石安很是促狭地对着徐婉如微笑。不知道,她生气了,会是怎么一副模样,是冷若冰霜,还是跟前世那样顾头不顾脚。
当年陈奇可的家事,在京城可是众人皆知的,谁都知道,陈奇可的夫人是个河东狮,有事没事就抓狂呢。
谁知,徐婉如放下茶杯,略抬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谢石安,“这不见着了嘛。”
谢石安心中一愣,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梦。梦里的冯绮雯言笑晏晏,眼睛也是这么一闪一亮的。一时间,梦境混合现实,冯绮雯混合徐婉如,谢石安有些呆了。
徐婉如活了两辈子,虽然婚姻极其不幸,可京城第一美人的帽子,却一直戴的牢牢的。被人这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倒是也遇上过几次。
只是,徐婉如心中总是不喜,谁好好的,愿意让人这么盯着看啊。所以,徐婉如微微蹙起眉头,心想,该怎么收拾这个乱闯深闺的谢石安。他是镇国公府的人,总不能一刀子下去收拾了他的性命吧。
谢石安见徐婉如神色莫测,知道她在琢磨如何收拾自己。徐婉如设下的尘网,一看就是唐知非教的。
谢石安知道,徐婉如的舅舅朱自恒跟潘知远走的很近,若是徐婉如这些年都跟着朱自恒,遇见唐知非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看样子,这尘网,应该就是唐知非教给她的,而且,还是谢石安改良过的尘网。所以,谢石安虽然被困,却一点儿也不着急。徐婉如在他面前用尘网,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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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样一来,徐婉如身上的变化,都能解释的通了。谢石安心中有些失望,他以为,徐婉如跟他一样,都是重生之人,所以才兴冲冲地找上门来。
本以为徐婉如只是个闺阁弱女子,可现在看来,这一世的徐婉如遇到了高人,又是潘知远,又是唐知非的。技高人胆大,或许,这才是徐婉如性格发生这么大变化的原因所在吧。
谢石安突然有些气馁,这样前世今生的事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是梦是幻,怎么可能,同时发生在两个人身上呢。或许,他经历过的一切,只是虚幻罢了。
徐婉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谢石安,明明是个翻墙夜盗的小人,却落落大方地站在尘网里面,就像站在他自己家里一般自在。
要丢他出去,就免不了自己动手。徐婉如有些后悔,早知道,跟徐铮松一口气,先把小莲要回来。小莲这丫头虽然没什么功夫,可身上的力气不小,让她扛了谢石安,随便丢哪里都成。
想到要自己动手扛人,徐婉如心里十分无奈。早知道,就从山上带几个人下来了,也不至于沦落到自己扛人去丢。
徐婉如下定决心,进屋找了块鸦青色的织锦缎子,对着谢石安比划了一下。谢石安见了,立马就知道她想干嘛了。这徐家大小姐扔人扔习惯了,大概想把他也给丢出去。
“别别别,不劳大小姐你动手,我自个儿走就成。”谢石安赶紧开口阻拦,这尘网,还真困不住他。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这里成什么地方了?”徐婉如冷笑了一下,把缎子朝着谢石安扔了过去。
缎子缓缓地落下,徐婉如刚跟了过去,却发现谢石安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徐婉如用尘网对付外人,从来就没有落空过。
所以,这会儿对付谢石安,徐婉如一点儿也没放心上。她觉得,谢石安一定逃不出尘网,唯一棘手的,就是她得亲自搬了谢石安出去。
等缎子落地的时候,徐婉如突然惊觉背后有人,赶紧转过身来。谁知,谢石安坐了她先前坐的椅子里面,端着她的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
“这茶凉了,以后别喝了。”谢石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看来,晚上很多事情都不对劲啊。
徐婉如刚想上前,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了。低头一看,她设的尘网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另外一层尘网。两层尘网的设置法子不同,叠加起来,却十分复杂。若是要解开这两个尘网,只怕还得好一会儿了。
“你也会尘网?”徐婉如脱口而出。
“嗯,”谢石安点点头,“徐大小姐也会啊。”
“谁教你的?”徐婉如知道,师门里想出尘网的是大师兄,可会用尘网的,就有好几个人。
谢石安站起身,凑近徐婉如的脸,笑吟吟地说,“徐小姐想知道吗,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徐婉如进退不得,只得把脸往后缩了缩,问,“什么问题?”(未完待续)
第341章 误会
谢石安像是没看见徐婉如往后缩的动作,反而靠的更近了。
他以为,徐婉如有多镇定自若呢,看来,也不过是少年人胆大罢了。这会儿被尘网困住了,徐婉如的脸色,明显有了波动起伏。
谢石安靠的很近,看的也很仔细,他掌着京城和江南数家**,见过的美人更是无数。可哪一个,都比不上徐婉如。这般花容月貌,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糊涂,上辈子非要嫁给陈奇可,谢石安心中,十分替她惋惜。
徐婉如见他越靠越近,心中暗道不好,只得出声阻拦了,“不知道谢公子想知道什么?”
眼下技不如人,徐婉如只能一边去解尘网,一边拖着谢石安。至于这个破尘网,徐婉如觉得,等见了大师兄,可得好好追究一番。
见她开始紧张失措了,谢石安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在胸腔里低沉下去。徐婉如离的很近,都能听见那股子闷着的笑声了。
若不是她大意失荆州,徐婉如心想,自己怎么可能落入谢石安的手里。只是眼下却无可奈何,得赶紧想办法解开尘网。
谢石安一边笑着,一边替徐婉如拢了拢头发,放下手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做的这么顺手,这么的轻浮。
“来问问徐小姐,南夕姑娘是哪里得罪徐小姐了?”谢石安退开了一步,心中暗自警觉。这徐婉如有些古怪,不知道是她姿容太盛,还是别的原因。他一靠近她,就忍不住动手动脚。
“哦,”徐婉如的声音高了起来,“莫非,谢公子是来给南夕姑娘打抱不平的?”
谢石安一愣,他想问的,是徐婉如为什么对付南夕,跟南夕又没什么关系,他只想知道徐婉如是怎么想的。可这话一问出口,似乎就是找上门,专门来找徐婉如算账的感觉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谢石安解释,“只想知道,徐小姐为什么发作了南夕姑娘。”
“哼,”徐婉如冷笑了一声,“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了。”
谢石安素日里自诩能说会道,可刚才开口问错了话,这会儿徐婉如跟个刺猬一样,完全没处下手了。
“我是说,南夕姑娘以前,是否得罪过徐小姐?”谢石安想了想,问了这么一句。
可是,徐婉如前世经常被苏落雪下套,每次陈奇可问起家中矛盾的时候,都是这么一副认定她有罪的口气。
所以,徐婉如听见谢石安的话,骨子里就十分厌恶。只是眼下受制于人,倒是不好马上发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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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人,不一定都对自己抱有善意。可是受了这样带偏见的追问,徐婉如总是没法子平心静气。
自然,徐婉如也知道,这世上有人很爱她,比如舅舅,比如朱时雨。对于他们来说,无论徐婉如是对是错,他们都觉得没错。
可是,她也知道,有人就是带着偏见看她,现在看来,这个谢石安就是这一类人。徐婉如心中,顿时一点儿也不愿意搭理谢石安了。
本来,她也有些好奇,为什么谢石安半夜会来忠顺府。要知道,他们之前,前世今生毫无瓜葛,如何有了这么一次碰头呢。现在,徐婉如一点儿也不好奇,只想打发了谢石安,赶紧让他走人。
看见徐婉如有些恼怒,谢石安也自觉问的不好,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却发现徐婉如已经解开了尘网,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好在,徐婉如的功夫,都是唐知非教的,学的还不怎么认真,哪里比得上前世今生全在用心学武的谢石安。
谢石安一眼就看穿她的来路,心中越发清楚了,一定是唐知非教的路数。徐婉如刚到谢石安的身边,就被他抓了手,轻轻一转,圈在了谢石安的胸前。
下山以来,徐婉如一点儿亏都没有吃过,原以为,自己就算不是天下无敌,也该数一数二了吧。谁知道,对付英王的暗卫竟然那么轻松,可对付谢石安,却处处束手束脚。
徐婉如也不傻,过了这么几招,心中也已经很明白了,谢石安的路数,估计就是唐知非教的。只是她学的不认真,而谢石安似乎下过苦工。
两厢一对比,徐婉如就知道,自己在这方面,估计占不了上风了。只是,她是孙道隐的弟子,除去功夫,更擅长法术。
徐婉如刚捏了咒语,正打算出手,却发现谢石安早已经跳出窗口,没入了夜色。
徐婉如又是无奈,又是恼怒,恨恨地关了门窗。本打算上床休息,却担心谢石安回头再来。
果然素日不用功是不行的,徐婉如虽然有些后悔没努力,却也不愿意太过苛责自己。遂点了灯,研墨写起了符文。
既然技不如人,那就另寻出路,让他没有机会再进这个屋子吧。至少,师傅教的符文,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写好符文,徐婉如飞身上梁,在各处贴好了,才放下心,回到床上休息。她这么折腾了一圈,屋外的丫鬟婆子也都醒了,徐婉如不想惹人注意,放下帷幔,听着一夜的雨声,慢悠悠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跟谢石安的口角,徐婉如做了个噩梦。梦中满是绝望,似乎所有的信任,都被人背叛了,所有的付出,都成了镜花水月。心中的惶恐和绝望,徐婉如感同身受,却无法诉诸言语。
胸中太过气闷,徐婉如只看见一圈红色的阑干,阑干上,似乎刻了什么字。徐婉如凑上前细看,明明睁大了眼睛,却总看不清楚,阑干上刻了什么字。
突然,似乎有人推了一下自己,徐婉如一下子摔下了高楼,正飘飘荡荡呢,一睁眼,却看见了一张多年未见的脸。
陈奇可!
徐婉如突然醒了过来,拥着被子坐了起来,一身的冷汗。
梦见坠楼并不稀奇,可落下的时候,为什么会看见陈奇可的脸?徐婉如对陈奇可深恶痛绝,今生连一丝一毫的关系都不愿意跟他牵扯上。怎么就梦见他的脸了?
门外的丫鬟听见屋里的动静,赶紧端了茶水进来,服侍徐婉如换了身衣服。(未完待续)
第342章 白雾
徐婉如只觉得晦气,她都多少年,没想起陈奇可跟苏落雪两人了。怎么今天晚上,突然又梦见陈奇可了。
再想想谢石安,徐婉如觉得,自己下山之后,太过大意了。若是让师傅或者大师兄知道了,必定又要挨批了。
什么往日不用功,临阵磨枪终究没什么用之类的话,再配合唐知非那张臭脸,徐婉如顿时有些头大。
她素日虽然不是十分用功,却也学了一些。更何况,三师兄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大师兄只是更擅长功夫罢了,也不见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也不知道,师傅闭关结束了没有。若是知道自己偷偷下山了,师傅修养高,不会有什么事。可大师兄那张臭脸,风言风语是少不了了。徐婉如暗自神伤,搂了被子,翻身想起了心事。
她这次匆忙进京,为的就是徐简。若不是听说有人在找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出生的孩子,徐婉如也不会这么紧张。
徐简前世一早就夭折了,若是这次的事情又是针对他的,也不知道,徐简能不能安全度过。因为担心徐简的安危,徐婉如也没来得及请示师傅,偷偷就回了京城。
回京之后,丁岚跟徐婉如说,徐简在宣府一切安好。徐婉如倒是不急着让他回来,毕竟,京城的事情还没查明,徐简贸然回京,说不定反而落入对方的陷阱。
可是,徐简一直不回来,徐婉如对自己是否继续留在京城,又有些动摇了。她一回京,就收拾了英王,破坏了肃宗的计策,送回了邓洁。看起来做了许多事情,可对未来的事情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
而且,英王逼宫夺位,那是好久之后的事情,眼下的英王,还在积蓄力量。即使她想拦着英王,也不是现在就能办成的。
前世,她十八岁出嫁,三年之后,英王才成功夺位。肃宗病死,太子和太子妃被困东宫。之后太子一家病逝,拥护太子的人家全都遭到了清洗,镇国公府灭门,南平侯府削爵了,安定侯府被流放了,而她们忠顺府也被杀了个精光。
而今她才十四岁,离天下易主,至少还有七年的时间。这七年里面,英王会从一个韬光养晦的王爷,慢慢走到众人的前面,最后吞噬掉肃宗留下的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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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想这时间,七年啊,似乎十分漫长。
徐婉如拥着被子,想起多年前腿脚不便的时候,也是这么躺着想心事。
突然间,徐婉如觉得,自己再也不想留在京城了,一刻钟也不想多留了。还是看一眼徐简,回海山去吧。师傅也该出关了吧,趁着大师兄没有注意到她,回去还能少一顿教训。
想到海山,徐婉如心中安宁平静,渐渐有了睡意。而窗外的夜色,也渐渐有些淡了。
谢石安出了忠顺府,心中有些悔恨。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问出那样的话来。听起来,似乎是上门给南夕打抱不平,还质问起徐婉如了。
结果,徐婉如是否跟他一样重生的事情,完全没有打听出来。看模样,徐婉如只是有了奇遇,遇见了唐知非跟潘知远,学了一些本事,所以才跟前世的路线有些不同。谢石安终究还是没有查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刚出了忠顺府,谢石安正打算回镇国公府,却发现大雾四起,渐渐不能视物。谢石安在大雾里面摸索,试了许久,却突然回过神来。刚刚还在下雨,怎么突然就起雾了。虽然大雨之后变暖会起大雾,可今天那么冷,如何起雾?
跟着唐知非的时候,谢石安听他说过法术,无关体力,更无关技巧,纯粹是种空灵的艺术。有人天生就擅长法术,风云雷电,招手则来,挥手则去。
似乎,唐知非还说过,他的二师弟潘知远,也就是现在的国师,天生就是法术的集大成者。而这一点,也是孙道隐坚持传他衣钵的原因所在。
谢石安停下脚步,他的心中已经有些明白,这会儿遇见的,多半不是真的大雾。只是对方为何冲着他而来,谢石安并不清楚。眼下能做的,只是站在原地不动,护好自己。
突然,有什么东西朝着谢石安冲了过来。谢石安侧了下身子,他以为,自己能够避开。谁知道,来的并不是什么人,只是冰凉凉的一股子空气。却像郁结了千年的寒气和阴冷,就这么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谢石安勉强撑过了这股子压力,脸上却已经变了颜色,寒冷是一回事,可这股子阴冷刻骨,让人心都发凉了。
好容易缓过气,谢石安却发现,身后又是一股子阴冷,夹击而来。现在,无论这白雾身后是谁,谢石安都很清楚,这人绝对不怀好意。
只是,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若是对方出手取他性命,谢石安只能坐以待毙了。想到今生一事无成,而英王一日日壮大,总有一天灭了镇国公府上下,而自己却什么都来不及做了,谢石安的心中,不禁悔恨万分。
过了好一会儿,白雾的攻势慢慢放缓,雾气也渐渐散去。谢石安早已经站不住脚,只是勉强撑着膝盖,半跪在地上,朝着白雾散去的方向望去。
就看见一个白衣金冠的道人,踩着雾气,缓缓走近。
谢石安半眯了眼睛,就着渐渐发白的天色看去,“国师,别来无恙啊。”
谢石安的语气仍旧轻松,可人却早已经累的够呛了。
“离她远点,”潘知远走到谢石安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她?”谢石安突然高声笑了起来,“国师原来也是红尘中人啊。”
只是,他刚才忙着对抗白雾中的杀招,实在已经有些累脱了形,笑到一半,却笑不出来了。
看来,这徐家大小姐的靠山,还真的十分强大。难怪,她进了京城,敢这么胡来。想到这里,谢石安头一偏,突然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343章 宴请
到了初十这一天,忠顺府上下,都有些忐忑。
今天是他们府里宴请京城勋贵人家的日子,可自从青柳枝的事情一出来,谁还敢来忠顺府啊。谁家女儿胆子这么肥,敢来招惹他们府里的大小姐。
忠顺府的仆妇们,谁都垂头丧气,心里都猜着,今天的筵席,怕是要唱空城计了。
只是,安排好了的事情,总得按照原来的打算,一一做了再说。
丁岚虽然是侯府夫人,可上面有个燕国公主,下面的徐婉如又不是她亲生的。所以,丁岚只让身边的管事嬷嬷去二门口候着,只是谁的心里都有些数,今天上门的,只怕一个都没有吧。
若是谁都不来,不知道燕国公主会不会发火,进而迁怒于她。这些年,丁岚跟着燕国公主身边,也把她的性格给摸透了。
有没有人来,丁岚并不在乎。徐婉如究竟如何,与她这个继母,实在没有太大相干。若是徐婉如再这样肆意妄为,丁岚觉得,还不如远远地送出京城,免得日后影响了徐简的亲事。
更何况,她自己膝下的徐婉莹,今年也已经八岁了,这一眨眼的功夫,说不定就要定亲了。若是有这么一个名声受损的姐姐,日后可如何是好。
丁岚对徐简,还有几分感情,毕竟在一个屋檐底下住了这么久。而且徐简跟丁家的关系,素来不错。可徐婉如就不好说了。虽然她进门的时候,徐婉如表现的十分配合,可之后多年不见,谁知道她在人牙子手里,究竟长成什么模样了。
这次徐婉如回家,丁岚吃惊不小,她总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可是燕国公主跟徐铮,一看见徐婉如,就再不怀疑了。
之后徐婉如又在青柳枝闹出这么大的一桩事来,丁岚的耐性,就越发没剩下多少了。进门的时候,丁岚还有些战战兢兢,毕竟,她是高嫁,徐家怎么说,也是勋贵侯府。而他们丁家,当时还只是宣府的一个四品同知。
可是过了这么些年,徐家原地不动,燕国公主一天天老去,徐铮的牢骚越来越多可本事却一点儿也不见长。丁岚算是看穿了徐家的底细,渐渐的,也没一开始的自卑了。
等丁峰坐到了宣府守备的位置上,丁岚就觉得,她跟徐家,已经不存在谁高谁低的问题了。而且徐铮好色多妾室,仕途虽然借了邓家的力气进了兵部,却一点儿也没起色。
丁岚对徐铮,暗地里也少不了埋怨。可是,她已经是忠顺府的侯夫人,又生了一儿一女,还有什么余地可以抱怨呢。
眼下的丁岚,只希望徐铮别闹出太大丑事,燕国公主的脾气稍微好一些,接着,她只希望自己的子女,个个过的体面舒畅,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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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样的丁岚来说,徐婉如的归来,自然不是个好消息。更何况,徐婉如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先是京城四下流传,说太后看中了徐婉如。可丁岚跟着邓家这么些年,十分清楚邓家对太子妃的态度,怎么可能把这个宝座让给外姓人呢。即使流言提到了徐婉如,也不过拿她当个挡箭牌罢了。
接着又是青柳枝的事情,丁岚就更是气的有心无力了。这徐婉如的做事,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做派。可是她这个做继母的,有燕国公主压着,说也说不得,教更是无从教起了。
徐婉如自从回家以后,住了见山楼,晨昏定省也不怎么往芝园来,丁岚就算是想跟她亲近,也没有机会。
而见山楼的一切,燕国公主都让萱园的婆子丫头们负责,丁岚也只能坐壁上观,很客气地问一句徐婉如,是否有什么缺的东西。两人之间的交流,也仅限于此。
本来,徐婉如年纪也不小了,该懂事向继母示好了,可偏偏,徐婉如除去看望燕国公主,连父亲徐铮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更何况她这个继母呢。丁岚有些受挫,似乎初进忠顺府的那股子自卑,又被徐婉如挑了起来。
再加上青柳枝的事情一出来,丁岚心里的火气就更大了。到了初十,明知道是燕国公主定好的日子,丁岚也提不起精神。反正没什么人来,何必这么闹腾呢。
徐婉如回家之后,也看出丁岚的立场和态度了。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没什么太过亲密的必要。有燕国公主在,徐婉如的一切,都会有人照顾。而丁岚这个继母,彼此客客气气,保持距离也就是了。
至于徐简,徐婉如觉得,还是等他回来了,细细问过,再说不迟。毕竟,这些年,徐简也是跟着燕国公主长大的。
虽然跟丁家的人来往密切,可说到底,他是燕国公主看着长大的,也没怎么需要丁岚操心。若是丁岚客气,徐婉如自然也以礼相待。若是丁岚挂着脸,徐婉如也懒得搭理她。
就算起了冲突,徐婉如也知道,有燕国公主这么一个护短的祖母在堂,丁岚只会吃大亏。所以,关于丁岚的事情,徐婉如想的很少。虽然,前世她的生活里面,并没有这么一个继母。
至于初十这一天的宴请,徐婉如觉得,多半不会有人来了。若是换做前世的她,也不见得敢去这样的人家做客,更何况那些被娇养的闺阁小姐们。
所以,初十一大早,徐婉如起了身,就往燕国公主的萱园去了。不管如何,她得先把小莲要回来。昨晚上谢石安突然来见山楼,徐婉如差点就沦落到亲自去扔人的地步了。
徐婉如跟着珍珠,刚进萱园,就听见徐婉淑娇滴滴地在哪里诉苦。
“祖母,与孙女交好的小姐妹们都让人捎话来了,说我们府里的大小姐派头太大,脾气更大,”徐婉淑说,“谁也不敢来了。”
其实,才不是因为徐婉如脾气大,派头大呢,反而是因为她逛了一圈青柳枝,还带回来一个清倌。
徐婉如在门口听见了,心里不禁冷嘲热讽,这个徐婉淑,连告状都带着一股子小家子气。与她交好的小姐妹,还不是谁家的庶女,这些人,说不定燕国公主根本就没给帖子。(未完待续)
第344章 放人
徐婉如在门口听见里面的对话,心中不禁一阵厌烦。
徐婉淑明明想说她坏话,却拐弯抹角转了十八个弯,在燕国公主面前诉苦。等会儿大家见面了,还得明争暗斗地互掐,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跟这种人多呆一刻钟,都是浪费生命。
徐婉如心里暗自叹气,可是,这就是京城闺阁的生存之道啊,实在是无趣的紧。
“谁说我派头大了,”徐婉如进了屋子,笑吟吟地揽了燕国公主的胳膊,“这府里还有祖母呢,谁的派头能大的过祖母去?”
徐婉淑背后说人坏话,却被抓了个正着,一时间,脸色变幻莫测。徐婉如心想,上一辈子,徐婉淑在京城闺秀里面,可是颇有名声的。毕竟,她当年痴恋陈奇可的事情一出来,就沦为京城笑谈了。对比起她,徐婉淑这个中规中矩的侯府庶女,反而更符合京城闺秀的三观了。
虽说嫡女庶女阵营分的仔细,可是勋贵人家经历了几朝风雨,多数早已经不成气候了。徐婉淑仗着嫁到了丰城侯府,在人前人后,倒是颇有几分面子。
看着徐婉淑变幻莫测的脸色,徐婉如心想,也不知道,当年徐婉淑是如何嫁到丰城侯府的。
今生这个时候,忠顺府还没有彻底没落,而丰城侯府的白梓轩还没有进入世人的视线,还没博得富贵。即使两家的状况一个高,一个低,像徐婉淑这样的庶女,想嫁进丰城侯府,即使是嫁给次子白梓楼,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也不知道,宋红妆还有什么本事,能把女儿嫁到白家。可是徐婉如再一想,若是宋红妆有什么本事,如何徐策连个世子的位子都做不到,反而被二房的徐钧得了去。若说宋红妆拿了儿子的世子之位,换了女儿的侯府婚姻,徐婉如觉得不可信。毕竟,宋红妆的终身依靠,就是儿子徐策,怎么可能放弃世子之位呢。
可见,前世很多事情,徐婉如都没看清楚。而今再活一次,她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心里有些疑惑。
“祖母,”徐婉如又说,“这都好几天了,我屋里的那个小莲,也该放出来了吧。”
“你呀你,”燕国公主说,“你父亲的火气还没下去呢,让她们多关几天,等你父亲没那么生气了,再放不迟。”
对于燕国公主来说,徐婉如去趟青柳枝,带个清倌回家都不算什么事。只是徐铮被徐婉如气的七窍生烟,燕国公主是心疼这一点。
至于太子妃的位置,燕国公主这样的皇家公主自然知道,人言永远取决了上位者怎么说。
要是邓太后和肃宗定下徐婉如做太子妃了,别说这个京城,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得改口说徐婉如贤良淑德,宜家宜室。否则就是大不敬,对皇帝不满,这样的罪名,天下几个人担的起啊。
至于徐婉如去青柳枝,还扔了个头牌下水,燕国公主就更不放在心上了,对她来说,这些头牌妓人,不过是个玩意,打了就打了,还能如何。
更何况,这些事情,燕国公主当年可没有少干,现在孙女有她的风范,燕国公主心里,说不定还颇为自得呢。
“祖母,”徐婉如开始撒娇,这事她前世就是拿手好戏,虽然时隔多年,用起来仍旧如臂指使,“昨晚上我想搬个花盆,都找不到人搬,还是让小莲出来吧。我们悄悄的,别让父亲知道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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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院子里的人,连个花盆都搬不了?”燕国公主的眉头一蹙,就有些不高兴了。自从分了一部分管家的权力给芝园,这府里的事情,就越发混沌不清了。也不知道那个丁岚,什么时候才能管好家中事务,做个名副其实的侯夫人。
“是那口养莲的水缸了,”徐婉如自幼怕水,所以她住的见山楼,离忠顺府的水系最远。可这庭院里讲究风水,既然没有池塘流水,那就摆个水缸养鱼养睡莲。
“哦,”燕国公主微微颔首,“那个叫小莲的丫头,倒是跟你们有缘。”
“小莲这两年在祠堂里做事,”张嬷嬷见燕国公主提起小莲,就有心替她描补几句,“听说倒是一身的好力气。”
燕国公主听了,哈哈哈笑了起来,到了她这个年纪,最见不得风一吹就倒的美人,反而待见小莲这样力气大的丫头了。
“祖母,让她出来吗,”徐婉如继续撒娇,“小莲出来了,我布置庭院也有人帮忙。”
燕国公主笑着看了一眼张嬷嬷,“那就让她出来吧,就是别让侯爷知道了。”
“是,”张嬷嬷笑着应下了,这府里的事情,只要燕国公主有心隐瞒,徐铮一辈子都不可能知情。
徐婉如听说小莲可以出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至于跟小莲一起关着的左月,徐婉如想都没有想起来。
英王硬是塞了一个清倌给她,徐婉如本来就不怎么愿意。她倒是不介意带个清倌回家,可是,徐婉如压根儿就没打算留在京城的忠顺府,又何必添什么人手呢。
更何况,这人是英王送的,又是青柳枝出身的,谁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听不听话,会不会泄露主人家的秘密。
寻常人家买个丫头,都要查个仔细,更何况是忠顺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呢。不用徐婉如说,燕国公主也不会让左月待在见山楼的。至于左月的出路,左右逃不了送人,或者留给爷们做个玩意。
徐婉淑听见徐婉如三言两语就让燕国公主放了小莲,就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中十分不满。祖母一向耳根子软,对喜欢的人,耳根子更软。
这也是宋红妆老让她来萱园的原因,只要讨好了燕国公主这个祖母,日后的婚嫁和嫁妆,都由她负责了。
对于一个没什么根底的庶女来说,有燕国公主送的东西做嫁妆,自然是体面不少。所以,徐婉如这几年不在京城,徐婉淑倒是天天承欢膝下,紧紧地跟着燕国公主,唯恐遗漏什么好处。连丁岚嫡出的徐婉莹,来萱园都没徐婉淑来的多。(未完待续)
第345章 现状
这七八年间,丁岚的娘家渐渐立了起来,状况也一年比一年好了。可是,丁家对忠顺府的态度,却起了很微妙的变化。
燕国公主跟邓太后的关系虽然不错,可丁家更愿意避开中间人,自己跟太子搭上关系。只有这样,日后太子登基为帝了,才会真心记得丁家的好处。而君臣之间的感情,也是这样慢慢处出来的。
丁循有意让自己的长子丁绍云去太子的手下做事,只是丁家的大家长丁峰,却不愿意做的太过明显。毕竟,当年若不是肃宗皇帝的知遇之恩,丁峰很可能早就回家养老了,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今天,坐上现在的守备位置。
丁家父子之间虽然有些意见不同,却保持了一个基本的大方向,就是紧跟肃宗,同时又向未来的储君示好。只要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丁家就会在很大程度上,都偏向太子。
这次徐简去宣府,一部分的原因,跟太子也有关系。
一开始,是徐铮想让徐简去军中好好磨砺一番。后来,燕国公主走了邓太后的路子,给徐简要了个东宫侍卫的位置。等过了今年春天,夏至的时候就能去太子府里做事。虽说徐简不过十四岁,可他的个子长的高,对京城的勋贵人家也知道的详细,去东宫给太子做个亲随倒是绰绰有余。
丁家借着徐简去宣府磨砺的机会,就想让燕国公主再走动一下,给丁绍云也谋一个类似的位置。只说丁绍云跟徐简这两个孩子,自幼关系就很好,若是能一起去东宫做个伴,说不定日后也是一段佳话。
所以,徐简去宣府,丁家的人不仅主动,还十分的热情。为的,就是让燕国公主给丁绍云,也谋一个位置。这个位置说不上多少尊贵,可日后等太子登基了,这些天天陪在他身边的人,感情自然跟人家不一样了。
虽说徐简跟丁家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可名义上说起来,徐简还得喊丁循一声舅舅。连带着,丁绍云也算是徐简的表兄弟了。
若是两个表兄弟一起去东宫做太子的亲随,说起来就没有那么扎眼了。即使人家觉得丁家在站队,可丁家也能解释,只是找个机会让孩子去磨砺一番。正好徐简这个表兄弟去东宫了,就顺带一起去了。到了肃宗面前,丁峰也好含糊的过去。
丁家人打的什么主意,燕国公主再门清不过了。只是,她一向也觉得,一个好汉三个桩,有人帮衬徐简,也是一件好事。所以,丁家人这么积极地请了徐简去宣府,燕国公主也只看不说,并不点破。
至于东宫的位置,这样的亲随侍卫,燕国公主的确只用跟邓太后说一句即可。可是,燕国公主总也得看看丁家的诚意,再开口不迟。
这些年,丁家明显有些想撇开忠顺府这个中间人,直接跟太子效忠。可以自然可以,可这样一成事,就把媒人抛过墙的做法,有些不怎么厚道了。燕国公主觉得,她还得等等,再看看丁家的为人,以及丁绍云这个孩子的本性。
至于这次徐婉如回京,燕国公主就让管家去宣府报信去了。宣府到京城,骑马不过一日的行程。可徐婉如回京已经五六天了,宣府却一直没有动静。直到昨日,管家才带了消息回来,说是徐简跟丁绍云随着兵士往北边去了,不在卫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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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主一边担心徐简吃苦了,一边又想着他赶紧回京,对丁家的做法,倒是还算认可。既然孩子交给他们了,好好磨砺一番也是应该的。
若是丁岚在徐婉如的事情上表现的得体,燕国公主就打算,给丁绍云也要一个东宫的位置。到时候,徐简去太子手下做事,也有个帮衬的人。只是,答应丁家之前,燕国公主总要摆足姿态,把一分难度的事情,说成十分难度。
丁岚自然也知道燕国公主的习惯,她嫁到忠顺府都这么些年了,对徐铮跟燕国公主的性格脾气,她看在眼里,虽然没有诉诸于口,却也知道的十分详细了。这次邀请徐简去宣府,实际上,却是丁岚的主意。只有丁家示好了,燕国公主觉得满意了,她才会给丁绍云开口要一个东宫的位置。若是丁家没有十足十的诚意,又没有摆出足够低的姿态,燕国公主不见得愿意援手。
其实,丁家也可以走承恩公的路线去给丁绍云要这么一个位置。只是那样一来,就没有通过燕国公主,跟徐简一起去东宫来的自然。在肃宗皇帝眼中,说不定就会扎了一根刺。丁家还指望着肃宗的恩宠,自然不会干这样往肃宗心口扎刺的事情。
而徐简跟太子是表兄弟,又是勋贵人家的子弟,燕国公主的外孙,这样的身份去东宫做事,十分的名正言顺。若是捎带一个丁绍云,就顺理成章的很。
丁岚都算好一切了,却出了个大意外,消失多年的徐婉如,突然回家来了。据徐铮和燕国公主的态度来看,这个徐婉如,多半还是真的。
刚刚确认这个徐婉如不是假冒的,却又发生了青柳枝的事情。丁岚虽然不是京城闺秀出身,却也觉得臊的慌。
燕国公主当年武力强砸**的事情,丁岚虽然也有耳闻,可毕竟没有亲自经历过。现在来了个徐婉如,倒是让丁岚经历了一把,这世上,竟然真有女子会去**闹事。即使丁岚是武将家庭出身,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情急之下,丁岚就拦着徐婉莹了,不让她跟长姐徐婉如接触。而徐简那边,也是丁岚送了书信给父亲,让他偷偷支开徐简,等京城的事情安定了,再回京不迟。
毕竟这些年,丁岚在忠顺府的位置十分安定,自己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徐符年幼,日后指望兄长徐简的地方还很多。而徐简这些年,对丁岚和她的几个孩子,都十分亲近。于情于理,丁岚都不愿意改变现状。
徐婉如跟徐简是双生姐弟,这样的关系,丁岚很担心,徐婉如的言行,会影响了徐简的态度。在确定徐婉如无害之前,她并不愿意,让徐简这么快回京。(未完待续)
第346章 善后
因为宴请的事情,丁岚吩咐好芝园的仆妇,就打算往燕国公主住的萱园去了。这请客的事,是燕国公主的意思,可被徐婉如这么一闹,谁还敢上门啊。
丁岚就觉得,今天一定是没人来忠顺府了,得好好安排一下宴请的后续。本来请好的戏班子,安排好的酒水筵席,都得派人去取消了。
丁岚安置好徐符跟徐婉莹,就带了陪嫁的陈嬷嬷出了芝园。刚到门口,就有人急匆匆的跑来,拦住了丁岚的去处。
“夫人,夫人,”来的,正是徐铮身边的亲随松烟,“侯爷,侯爷说谢侍郎的公子病了,问家里有没有百年的人参。”
松烟虽然跑的气喘吁吁,倒是把话给说齐全了。
“谢侍郎的公子回京了?”丁岚有些好奇,听说谢家三公子这几年都在北疆,怎么就回来了。谢石安虽然是武将家庭出身的孩子,却是京城才子之首,说起来,也实在很有反差。
丁岚倒是见过几次谢石安,的确是君子如玉,看着他,就觉得少年男子就该如此,生的俊逸飘洒,卓然不群,却又才华横溢。
若是丁岚给徐婉莹找夫婿,这样的谢三郎最合适。只是谢三公子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徐婉莹不过八岁,年纪略有些不配。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谢石安做不了她的女婿,丁岚也觉得,这京城的闺秀,无论谁嫁了谢三郎,都是上辈子救人无数积累下来的福气。
“是,谢三公子前几日刚回京,”松烟喘着气,又强调了一句,“老爷让夫人准备一对百年的老参。”
“陈嬷嬷,你去库房里看看,挑一对好的。”丁岚吩咐了,又问松烟,“这谢三公子是怎么回事啊,刚回京就病了,可别是路上累着了吧。”
“有可能,”松烟这几年跟着徐铮在兵部做事,倒是有几分见识,“这北疆啊,现在还是漫天鹅毛大雪呢,谢公子这样冒着风雪回京,到了京城又是连着几天的雨,能不病倒嘛。”
“也是,”丁岚感慨道,“这几天,京城就没放晴的时候。”
其实,这天气倒是放晴过一天,就是徐婉如去青柳枝闹事的那一天,雨倒是停了一会儿。只是那一天,忠顺府上下乌云压顶,徐铮又暴跳如雷,谁也不记得当天的天气了。
等陈嬷嬷从库房取了人参回来,松烟就又匆匆忙忙地走了。丁岚带着丫鬟婆子,刚打算出芝园,又遇到萱园来的玲珑了。
玲珑跟珍珠,还有徐简屋里的玛瑙等人一样,都是燕国公主屋里出来的丫鬟。而今都在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嫁了府里的管事。虽然成了妇人,府里上下,却都喊她们的原名。因为是燕国公主跟前的人,玲珑这些管家娘子,在徐铮跟前都有几分体面,更何况丁岚呢。
所以,丁岚就笑着问玲珑了,“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夫人就别打趣奴婢了,”玲珑笑着说,“大小姐赖着公主,非要她把小莲给放了。”
“公主这是答应了?”丁岚心中微微有些不悦,如此奖罚无度,让她这个侯夫人怎么当家?该罚的不罚,该赏的不赏,让下人还怎么听她的话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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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人如其名,一下子就知道丁岚心中的不悦了,赶紧就说,“夫人是没见过大小姐撒娇,公主私底下都说,大小姐这么一张让人心疼的脸,一撒娇她就什么都肯答应了。”
原来是徐婉如啊,丁岚心中的不悦,都转到徐婉如的头上去了。对燕国公主,丁岚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办法。可是对徐婉如,总有她落单的一天。而且,女儿家出嫁前是客,不过几天功夫,就去了别人家,犯不着跟她计较。
徐婉如若是没有这么乱来,丁岚原来还觉得,她说不定能结一门好亲事,给徐铮和忠顺府添些助力。可现在,丁岚是不敢指望这个了,她只希望,徐婉如安安分分地别闹事,在家里呆到出嫁。
之后的事情,也不是她一个继母能管的着的了。最好啊,就是徐婉如跟徐简的关系寻常一些,疏远一些,有事没事,别回侯府就成。
“公主只让放了小莲?”丁岚问,“那个清倌呢?”
“公主没说,”玲珑笑,“这事就夫人做主吧,毕竟是英王送给大小姐的。”
都说燕国公主身边的丫头,一个顶俩,这会儿,丁岚倒是领教了。一句话轻轻松松,就把难题丢到了她的头上。
这左月本就是个清倌,出身**,这样的人,如何能留。徐铮素日里常去**红馆,最爱拈花惹草,家里再放这么一个清倌,能安生才怪。
丁岚倒是见过那个左月,长的也不怎么拔尖,可清秀里面,总透出一股子勾人的狐媚气来,丁岚很是不喜欢。
可左月是英王送给徐婉如的,自己若是发卖了左月,于英王这一层,就不好交代。现在看来,这个丢了复返的徐婉如,似乎更是个硬茬,她连徐铮的脸面都敢下,更何况自己这么一个继母呢。
丁岚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行,那还是放见山楼吧,让她给如意唱个曲子解解闷吧。”
“这样也好,”玲珑笑,“公主都说了,改明儿找几个伶人,好好唱个几天解解闷呢。这左月就先住见山楼,日后若是人多了,就再改派住处不迟。”
其实,玲珑知道,燕国公主并不愿意让左月住到徐婉如的屋子里去。只是,丁岚这么安排,于情于理也都讲得过去,等她回复了燕国公主,如果不妥,再换也来得及。这会儿先留下一个话尾,再改也就留有余地了。
玲珑传好话,就带着小丫鬟先回去复命了。丁岚坐在花厅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跟身边的陈嬷嬷说,“这徐婉如,怎么就那么多事呢。”
陈嬷嬷也加了一句,“小莲这样的丫头,若是放在我们丁家,早就打死或者发卖了。竟然毫发未损,关了几天就给放了。这叫什么事啊,公主也太……”(未完待续)
第347章 收买
“祸从口出,嬷嬷你别说了,”丁岚拦下了陈嬷嬷,“既然公主都这么吩咐了,你就去……”突然丁岚犹豫了一下,改口吩咐道,“你让金珠去,放了那个小莲吧。”
“夫人,真放了她啊!”陈嬷嬷是那种一根筋的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在她眼里看来,小莲撺掇着大小姐做出这样的事情,就该活活打死。再不济,也得把小莲给卖了,以儆效尤。
丁岚无奈地点点头,这些年,她身边最亲近的,一直是陈嬷嬷。可陈嬷嬷的脾气太直,除了得罪府里的人,帮不了她什么忙。反倒是陪嫁来的金珠和金秀,这些年倒是能干了不少。
金珠和金秀也嫁了徐家的管事,在府里帮着丁岚做事。丁岚从燕国公主手里得了一部分的管家权,就是金珠和金秀帮衬着她,一点点管着。
金珠正在外院跟管事要内宅库房的钥匙呢,就有小丫头来跟她说了,“金珠姐姐,夫人让你去一趟后院,好像说是公主吩咐,让放了那个小莲。”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嘛?”金珠知道,丁岚一定不愿意就这么放了小莲。这次的事情,这小莲可出风头了。
“夫人说了,让你看着办。”来传话的小丫头,正是陈嬷嬷的外孙女玉雪。陈嬷嬷的女儿生产的时候丢了性命,就留了这么一个外孙女在丁家。陈嬷嬷担心孙女,就跟丁岚开了口,把外孙女从丁家要了过来。
这玉雪说是丫鬟,在徐家因为陈嬷嬷的照顾,丁岚的纵容,过的比小姐还好。丁岚让玉雪跟了徐婉莹,屋里的丫鬟婆子都说,这玉雪是副小姐,徐婉莹是正小姐。可这个副小姐的脾气,比这个正小姐还要大。所以,府里的下人,除去萱园的,没什么人敢招惹玉雪这个小魔头。
金珠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暗自叹气,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玉雪。小小年纪,却被娇惯成这个样子,日后陈嬷嬷没了,谁还能纵容着她啊。
更何况,金珠也听人说过一嘴,这个玉雪性格霸道,有时候闹起脾气来,连徐婉莹都让着她。
丁岚因为自己是京外人家出身,对京城闺秀的那一套风花雪月,礼仪举止,十分钦羡。在她自己身上是来不及了,她就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儿徐婉莹的身上。请了女师傅,努力把徐婉莹培养成京城那些温婉贤淑,谈吐文雅的官家小姐。
丁岚进门就有喜,当年就生产,丁岚本来很期盼,生一个儿子,日后就有了依靠。
谁知却生了一个女儿,丁岚自然十分失落。而且,她生了徐婉莹之后,过了很多年,一直没有生育,她虽然只有一个女儿,可心里却颇为不满,无意识的,就有些怪罪徐婉莹,怪她不是个儿子,怪她拦了自己儿子的去路。
再加上前两年生了徐符,丁岚如愿以偿得了儿子,对女儿就更不怎么上心了。反而是燕国公主,还照拂徐婉莹一二。
只是丁岚也不愿意女儿跟燕国公主亲近,除去晨昏定省,也不怎么让她去萱园。更何况,徐婉淑和宋红妆整日里去萱园,丁岚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也不怎么去燕国公主跟前示好。
所以,徐婉莹的性子,就养的十分懦弱。明明是忠顺府嫡出的小姐,可气势上,比玉雪这么个丫鬟,还弱上几分。
金珠拿了钥匙,就按丁岚的吩咐,去放小莲。她自然不会轻信玉雪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进了后宅,金珠先找了金秀,问明了丁岚的打算,才起身去了柴房。
小莲跟左月,在柴房里也关了好几天了。可是,至于她们以后的出路,这两个人谁都不担心。
小莲是没心没肺,所以不担心。而且,她是孤儿出身,自从卖到了忠顺府,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家让扫地她就扫地,大小姐让扔人她就扔人,小莲可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左月却是心思缜密,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清倌,必定近不了徐婉如的身边。可她却是英王买下来,送给徐家大小姐的,这样一来,徐家碍于英王的面子,总归不会太为难她。
所以,当柴房的门吱啊一声打开的时候,小莲是一脸兴奋,左月却是收敛容色,装出一副老实懦弱的模样。其实,谁不知道,在家里懦弱老实,顶多被兄弟姐妹欺负一下。可若是在外面也老实懦弱,比如青柳枝那种地方,若是老实懦弱,只怕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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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金珠好容易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夫人说了,这次的事情你做的不对。你是大小姐的丫鬟,应该拦着她,你怎么还助纣为虐呢?”
小莲以为金珠是来放她的,谁知的,金珠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的讨伐,小莲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只是她不擅长言辞,没法子反驳金珠,助纣为虐,大小姐又不是皇帝!
金珠长篇大论了一番,才语重心长地跟小莲说,“你说说看,你做了这么些事,是不是应该关你两天?”
小莲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套路她太熟悉了,都是打一棍子再给你一颗糖吃,然后你还得承认,这棍子打的太对了,都是你的错!所以,小莲脸上很真诚,心里嘀咕些什么,金珠就不知道了。
看见小莲认错了,金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可是呢,夫人她为人仁厚,见不得下人受苦,就跟公主说了,求她放了你出来。为了让你出去,夫人不知道求了公主多少次,她是大小姐的继母,有些事也不能真的去教她说她,只能事后帮补一下。你日后可要记得夫人的好,时时劝着大小姐才是。像这样去青柳枝那种地方的事情,可千万别让大小姐再去了,就算你死了,也得拦住大小姐。就算拦不住,也要跟我们通风报信一下啊!”
小莲长了一张憨厚的脸,只要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真诚极了。金珠以为她受教了,就点点头,让她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348章 劝说
谁知,小莲却不承金珠的情,坐在原地动也不动,还指了指左月,问道,“那她呢?”
“她啊……”金珠还有话要吩咐左月,却不愿意让小莲知道,只得说,“夫人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呢。”
“不行,我走她就得走,”小莲跟左月处了几日,颇有几分友情了。这会儿听说只放自己一个人,就不愿意了。
“这……”金珠管事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遇到过小莲这样不按理出牌的人。先前教训她的时候,金珠觉得,小莲还蛮上道的,这会儿怎么就又偏执起来了。莫非,跟见山楼沾边的人,都有些古怪不成?
“小莲,你先回去跟小姐说一声,免得她担心我们。”左月微微一笑,看着金珠说,“我是第一次进府,金珠姐姐还要教我一些府里的事情呢。”
“这样啊,”小莲倒是也不疑有他,“那我先回见山楼了,你知道见山楼在哪里嘛,这里出去往西走,看不见水了,就快到见山楼了。到时候,你仔细找找就知道了……”
“好了,好了,”金珠赶紧催着小莲,“我会让人带她回去的,你就放心好了。”
“那好,说定了,金珠姐姐,你可记得送左月回来啊。”小莲在忠顺府这些年,并没什么朋友。她进府之后,只因误打误撞救了徐婉如和徐简,被安排到了徐婉如的屋子里去。
后来徐婉如马上又消失了,小莲是萱园的丫头,天天在燕国公主面前晃荡,只怕会引的公主伤心,就被安排去其他地方做事。
可小莲一不识字,二不懂人心,模样更是普通,一来二去就到了祠堂。在祠堂里她只管着扫地,什么事情,什么人都不搭理,哪里来的朋友呢。
这几天,跟左月说话说的多了,小莲就认定,这个左月,是她的朋友了。左月倒是也发现这一点了,只是笑着安慰小莲,“我等下就去找你。”
小莲放心地走了,金珠就说了,“按理,像你这样身份的人,是不应该留在大小姐身边的。只是夫人仁慈,见不得你四处飘零……”
“奴婢一定记得夫人的好,”左月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补充道,“若是大小姐做错了什么事情,奴婢不敢拦,也会告诉夫人的。”
金珠抖了抖眉头,先前那个小莲,跟她说话如对牛弹琴,现在这个左月,却是一点就通,可偏偏这样,她的心里反而更不得劲了。
“你知道就好,”金珠说,“你从那种地方脱了身,以后就好好做人,若是以后运气好,夫人开恩,说不定还能成全你,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人呢。”
左月在心里撇了撇嘴,风风光光嫁人,嫁什么人,小厮还是管事?然后任劳任怨做个黄脸婆,谁稀罕似的,还说的跟天大的恩惠似的。左月心里,早有了十公子,就算是给他为婢为妾,都好过嫁什么人家,做什么正头娘子。
只是脸面上,左月十分恭谨,她好歹也是青柳枝的清倌,读人跟读书一样,熟知什么人是什么脾气性格,投其所好正是她的长处。
金珠说了一通,自以为收买了左月,长舒了一口气,喊了个小丫鬟,带着左月去见山楼,自己就回芝园报信去了。
左月回了见山楼,四处正乱糟糟的,她就跟小莲说,自己受了点寒,得去找个大夫看看。
其实,这忠顺府里的丫头,有病也是找了后巷的秦郎中看看。大病也往小病说,顶多抓副药,偷偷煮着吃了。免得主子发现了,赶去后巷的杂院居住。若是到了杂院,那真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小莲不明所以,就点点头答应给左月传话了。管事的王珍珠这会儿去芝园了,要跟丁岚一起,商量着筵席善后的事情。而其他人,因为珍珠不在,正好撒欢去玩了。所以,左月出府,出的就极为顺利。
自从在庄大头手里赢了青柳枝跟百花园,谢石安就有心把**红馆,变成自己的耳目。而其中有些女子,他都各有用处。
像南夕,谢石安就打算安插到英王府里。前世的南夕在青柳枝一露面,就成了头牌,而后没多久,就被回京瞎逛的英王看上,赎回了王府。
在王府的时候,南夕一直默默无闻,也没听说她如何受宠。毕竟当时的英王,顶着一个纨绔的名头,实际上整日干着造反的勾当,那有空去管后院的美人姬妾啊。
因为知道南夕日后要进英王府,谢石安一早就把南夕跟英王挂钩了,散布出谣言,只说英王一早就看中南夕了。可是南夕的性格轻浮,并不是可信之人。所以,谢石安又准备了一个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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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月姿色虽然没有南夕拔尖,却也是美人一个。而且,左月长的,跟英王前世一个宠妃极像。那宠妃姓蒋,说是山东一个寻常读书人家的女儿,在京城毫无背景,却极得英王的宠爱。
谢石安也听人说过,那宠妃蒋氏长的,有几分像英王的生母,窦娘子。只是窦娘子福薄,刚生下十三皇子,就病逝了。
英王终其一生,都没见过生母的面,他哪里知道,窦娘子长什么模样啊。大概,也就是他周围的旧宫人跟他说的。至于蒋氏是否跟窦娘子一样,也只有那些作古了的人知道了。
所以,见到左月的时候,谢石安也问过她的身世。左月幼年就被拐子拐走了,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世啊。
所以,谢石安也就放弃了,只从人牙子那里问了个大概,听说左月,也是山东济南府一带的人。
或许是同个地方的人都有些相似,所以,谢石安也没追问。请了师傅,好好教左月唱曲子,他琢磨着,左月性格沉稳听话,日后让她做事可靠些。
即使左月在英王那里受宠得了前程,为了她自己的未来,会更加愿意跟他合作。谁知道,谢石安就去了趟北疆,自己藏在青柳枝的两枚棋子,就被徐婉如冲了个七零八落。
南夕还是跟前世一样,去了英王府里,而左月这枚更重要的棋子,却进了忠顺府。(未完待续)
第349章 探病
一开始,谢石安以为,徐婉如跟他一样,也是重生之人。就因为徐婉如记着前世跟南夕的仇怨,所以才故意去青柳枝找麻烦。
可是,等谢石安见了徐婉如,两人却一言不合,惹出许多误会来。谢石安本想打听徐婉如的经历,却不小心,说成了替南夕打抱不平的意思。无论徐婉如是否是重生的,听了谢石安的问话,哪有不发火的道理。
而且看徐婉如的模样,说她重生,倒不如说她有奇遇,遇见了改变她命运的人。无论是唐知非,还是潘知远,徐婉如遇见他们里面的哪一个,都会有如神助。
既然徐婉如学了唐知非的本事,又有潘知远暗中相助,谢石安觉得,自己是真的错了。徐婉如跟他,怎么可能一样呢。
因为潘知远的缘故,谢石安一回家,就支撑不住病倒了,发起了高烧,还说起了胡话。谢松本在兵部做事,一听说长子病倒,就赶紧请了御医一起回家。
同在兵部的徐铮听见了,总得表示一下好意。他在兵部这些年,谢松可没有少给他帮忙。徐铮做事并不利索,可谢松却常指点他,真出了错,也帮他兜着。
两人都是勋贵子弟出身,共同话语也比较多,徐铮虽然做事能力不行,却是个一起吃酒聊天的好搭档。谢松在这一点上,倒是挺满意徐铮的,两人私底下虽然算不上至交,却也说的上话,能一起吃杯酒。
所以,谢石安病倒了,徐铮既然听说了,自然要上门去看看的。谢家的情况有些像他们家,也是继母继子。虽说继母也是母亲,可这关系,就没那么融洽。
谢松吃酒的时候,也跟徐铮抱怨过不少。听说前些年,谢松的继室小傅氏,还乘着谢石安病重的时候,去他面前说了许多胡话。
谢松虽然没有明说,可徐铮也知道,谢家的事情比他们家更复杂。这个小傅氏还没进门,似乎就跟姐夫有了勾搭。可进了门,两人的关系却并不融洽。
也是看了小傅氏这样的继室,徐铮再娶的时候,绝对不考虑朱念心的妹妹朱念慈,两娶一门,只会把事情给弄复杂了。
徐铮经常听人说,这个谢三郎投错了人家,他这样的子弟,不应该出生在勋贵武将家庭,反倒应该出身在江南的耕读世家。
这话徐铮觉得有些道理,他就经常听说,谢三郎生病了,明显这身子骨,就不如勋贵人家的子弟结实。风一吹,雨一淋,马上就病倒了。
这不,谢三郎刚回京,马上就病倒了。而谢松这个做父亲的,对他也是十分上心,马上就去太医院请御医去了。
徐铮让松烟回家取来了探病的人参,就出发去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常年住在北疆,而今年岁越发大了,却说故土难离,怎么都不愿意回京城。合着京城就不是他的故土啊,徐铮心里有些想笑,镇国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给谢家留条退路。
有这么个老怪物在北疆蹲着,说起来白发横生,行将就木。可是,谁知道他是廉颇老矣,还是老骥伏枥啊。就算镇国公已经没办法上战场了,看军帐中有他,北疆的人心就很安定。北疆安定了,肃宗才不敢动镇国公府。
徐铮觉得,有时候,镇国公府喊忠君爱国喊的最响亮,可退路却比谁家都留的明显。而且,皇帝还拿镇国公府没辙,就算肃宗想灭了谢家,人家天高皇帝远,肃宗拿什么去灭谢家。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整个天下就跟个大筛子似的,拆了东墙补西墙,日子过得那个叫苦啊。
别人或许觉得肃宗这个皇帝当的舒坦,可徐铮这个自小跟着肃宗一起长大的姑表兄弟心里最门儿清,肃宗这皇帝当的,颇有些吃力。他又不像太宗皇帝,前有贺太后帮忙当挡箭牌,后来又拿贺家开刀,搜刮了不少金银。
眼下天下这几家武将,就数镇国公府最强大,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要土地,还有北疆一大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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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压制镇国公府,肃宗这两年对靖远将军府十分提拔重用,萧家乍富贵,突然间就有些鼻孔朝天了。
徐铮对这一点,尤为不满。因为,萧家原是他们徐家的跟班,接过了忠顺公徐坤留下的人马,才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
若是他徐铮年纪稍微大一些,接过父亲留下来的人马,哪里还轮得到萧家发达。所以,徐铮对萧家仰的越来越高的脑袋,心里十分愤恨。
在徐铮看来,萧家这些东西,都是偷的他们徐家的。至于萧家的人会不会这么想,那就不好说了。
萧家也十分领肃宗皇帝的情,姿态放的极低,在京城极为低调。可府中的男子,大半都出了京城,别说老靖远将军,就连家中的几个子弟,也全都去了甘州。
这甘州往西就是嘉峪关,正守着大楚的西门,历来最是天高皇帝远。萧家姿态摆的低,可下手一点儿也不软。徐铮虽然骑射都不行,却也觉得,萧家没有他们表现的那么低姿态,那么忠诚。
肃宗这几年,除了提拔了萧家对抗镇国公府,还提拔了好几处中底层的武将,其中就有徐铮的老丈人,宣府守备丁峰。
最近,听说肃宗又要在大同和宣府搞一个宣同总兵。宣府一向是京城门户,皇帝只交给最信任的人,眼下守宣府的,就是丁峰。可以预见,丁峰未来的发展,还有很大的机会。
而大同的守备吕安国,却是旧日信国公郭守义的手下。信国公原是三边总督,退守京城之后,三边的事情,就慢慢散落到郭家旧日部下的手里。只是信国公府跟忠顺府一样,都是败于后宅之乱。
信国公宠爱妾室章氏,娶妻之前就生了庶长子和庶长女。等妻子黄氏进门之后,家里就硝烟四起,信国公头大如斗,却又无可奈何。
如果黄氏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说不定早就被信国公的妾室生吞活剥了。可这个黄氏,却是永乐侯府的嫡长女。(未完待续)
第350章 永乐
京城有句老话,叫做一门两公主,两朝三大夫,说的,就是永乐侯府的旧事。
这永乐侯黄喆,在前朝大梁的时候,叫做永乐驸马,他娶的,就是大梁倒数第三个皇帝安帝的女儿永乐公主。
大梁亡国之前摧枯拉朽,最后两个皇帝一个叫少帝,一个叫夭帝,全都没有活过五岁。无知无觉地被大臣和宗室推上皇位,又无声无息地夭折在皇宫里面。而他们之前的皇帝,就是永乐公主的父亲安帝。
大楚的开国皇帝太祖曾经评价过安帝,说他并不无能,只是生不逢时罢了。安帝为人多谋善断,手段也颇毒辣,冯绮雯嫁给谢克宽的事情,就是他下的旨意。
一道旨意就让北疆谢家跟宣府冯家,大同姚家成了生死仇敌。同时,又给了贺家宗亲河间王一棍子,夺了他们密谋要娶的世子妃。
安帝的这个永乐公主,说起来,跟大楚的贺太后,倒是叔伯姐妹。只是,永乐公主短寿,在大梁亡国之前,就香消玉殒了。否则,看见原来的叔伯姐妹,夺了自家的天下,不知道,永乐公主会做何感想。
永乐驸马黄喆只是个寻常的读书人,可他父亲却是人称大梁脊梁的黄成秀。黄成秀是安帝一朝的内阁首辅,也是翰林院的掌院,座下学生无数,可以说,遍布天下,遍布所有大小衙门。
太祖成事之前,在黄成秀手中吃过不少苦头。所以,等他得了天下,对黄家就有些不怎么客气了。当时黄成秀已死,太祖的埋汰对象,就换成了前朝驸马黄喆。他故意给永乐驸马封了个永乐侯,还世袭罔替。
明面上看,是优待黄家,以拉拢天下士子的心。可实际上呢,却是打击报复。
要知道,当时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将士里面,加官进爵的不少,可多半是三世而终。像黄家这样可封了侯爵,还世袭罔替的,可真不多。
众人自然不服气,可他们谁也不敢对太祖的决定表示不满。这样一来,黄喆这个世袭罔替的永乐侯,就成了武将勋贵们发泄不满的对象了。有事没事,就去黄家欺辱一番。
黄家这爵位加身,摆明了跟天下读书人说,黄喆也背叛了前朝,黄喆也是个软骨头的奴才。黄喆压根就不想要这爵位,可他要是不收,全家的性命堪忧。
所以黄喆只得忍辱负重,扛起一切,坏名声也罢,士人的怀疑也罢,武将的欺辱也罢。毕竟,永乐公主丢下了三个孩子,这个家,总得有人带着家人走下去吧。
好容易拉扯大孩子,黄喆却发现,自己的独子黄立新,才学脾气,都酷似祖父黄成秀。如果黄立新籍籍无名也就罢了,可偏偏这般有才气,若是惹得皇帝注意了,那可如何是好。
黄喆就拦着儿子,不让他参加科举。偏偏黄立新的脾气跟他父亲完全相反,不让干的事情,他还非干不可。
黄立新背着父亲参加了会试,之后又是殿试,当时的皇帝已经是太宗了。太宗爱才,钦笔点了状元。黄立新进了翰林院,甚得太宗欢心。
而黄家当年的门生们,也都渐渐朝黄立新靠拢。眼见着黄立新要搞出一些事情来了,黄喆在家里极为担心。谁知,黄立新突然一个辞呈上去,辞官去京郊做了道士。
黄喆急的,赶紧找两个女儿商量。长女已经嫁入信国公府,而小女儿,也已经嫁到丰城侯府。两人见黄立新坚持出家,也无可奈何,劝说无果,只得好好抚养黄立新的独子黄默存长大成人。
这个黄默存的才学远远比不上父亲黄立新,可是人却长的一表人才,在国子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有次太宗去国子监讲学,邓太后所出的昭阳公主,就女扮男装混在了队伍里,对这个黄默存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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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正是燕国公主替徐铮求娶昭阳公主的时候,徐铮看上了朱念心,死活不愿意尚公主。而昭阳公主也借口徐铮的事情,给自己定了黄默存做驸马。
本来,黄家在太祖一朝颇受打击,可到了太宗一朝,就彻底翻身了。先是黄立新中了状元,在朝中越爬越高,虽然他最后出家了,可名声十分响亮。而后又是黄默存尚了公主,还是太宗唯一的嫡出公主。不管如何,黄家算是彻底翻了身。估计这一点,太祖根本就没预料到。
而信国公的妻子黄氏,就是黄立新的长姐,也是前朝永乐公主的嫡长女。因为母亲早逝,黄氏在家就极为能干,据说年轻时模样也长的不错。
信国公的老母亲一进京城,就打听到这么一个能干的贵女,还是公主之后,马上就派人上门提亲了。要知道,信国公迷恋妾室,这事连信国公的母亲都看不过眼,早就想棒打鸳鸯了,听说黄家答应了,马上就给娶回来了。
黄氏果然能干,在章姨娘横行郭家的时候,都能安全生下子女,还闹的信国公根本就不敢离了京城。否则,等他一出京城的城门,章氏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可信国公也拿黄氏没辙,她事事有依据,有理有法,次次都打信国公的脸,却句句都是信国公的原话。
信国公后院起火,这么些年,就困在了京城。据说太宗对此,十分满意。而且,也有人传说,这事是太宗的谋臣出的主意,牵的红线。至于具体如何,谁知道呢。
黄氏不仅自己嫁了个国公,还把妹妹嫁到了丰城侯府。好在丰城侯府虽然没有信国公府富贵,却没妾室姨娘这些个糟心事,她妹子在丰城侯府,日子过的极好。
黄氏与人斗,其乐无穷,可却苦了信国公。他征战半生,最后却被妻子妾室困在了京城。妻子妾室互斗,庶长子和嫡子互斗,他哪里还顾得上三边的事情啊。这三边总督一职,早就成了虚职。
三边指的陕西的三处卫所,延绥,宁夏以及甘州。信国公离开之后,甘州和肃州到了靖远将军府萧家手里,而延绥到了郭家的嫡系马梦龙手中。
因为萧家的缘故,信国公的旧部多半丢了原来的驻地,有人回京养老,也有人占了新的地盘,比如吕安国就做了大同守备。(未完待续)
第351章 撕咬
在兵部混了这么多年,徐铮自然知道,郭家旧部的吕安国有多能干。离开陕西,他都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山西扎根强大。
可是,这大同和宣府合在一起的大宣总督,却有些挑拨离间的味道。
宣府是肃宗一手提拔的丁峰,大同是郭家的旧部吕安邦,两家水火不容,虽然互不侵犯,却也彼此看不起的很。
这会儿把他们放到一个竞争位置上互相撕咬,不管谁输谁赢,最大的赢家都是肃宗皇帝。以后他只要看哪家武将不爽,就在两家之间设一个位置,让他们彼此厮打,无论输赢,两家的势力都会削减不少。而他这个皇帝,则是渔翁得利。
这一点,徐铮自然是看不到的,可镇国公谢家,以及靖远将军府萧家,都已经发现了。或许,肃宗这一次,不过是演练罢了。等他在大同和宣府之间练好手,下次针对的,很可能就是萧家跟谢家了。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萧家跟谢家是互相撕咬呢,还是互相合作?所以,对当下大宣总督一事,两家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和关心来。
谢家的谢三郎回了京城,听说萧家的大郎也快回京了,自然,萧家大郎没什么才学,并不是回京应试来的。据说,是许老夫人快要过寿了,只是并不是什么整寿,就让他送了礼物回来探望。
两家都派了自己最杰出的子弟回京,想来,这事背后并没有那么简单。
徐铮虽然看不出那么多东西,却也知道,谢三郎跟萧家大郎回京,并不简单。只是,他的关注点,却是这两家孩子的亲事。
谢三郎今年都二十岁了,连亲事都没有定下。谢松倒是理由正当,说是等谢三郎会试之后,再定亲不迟。
徐铮心里有些犯嘀咕,都说谢三郎才学无双,莫非谢松还指望家里出个状元郎不成。一个守北疆的武将家里,出什么状元郎啊。要出,也出个武状元啊。
更何况,人家读书士子待价而沽,只等着中了进士,再谈婚论嫁,就指望谈个家世更好的人家。可这天下,有几户人家能比镇国公府强啊?莫非,谢家想给谢三郎尚个公主。那样的话,谢三郎才算真的毁了。
要知道,京城的人最喜欢谈论两件事,一件就是信国公府的宠妾灭妻,一件就是尚公主有多可怕。尚了公主的人家,无一例外地走上衰微之路。永乐侯府如此,忠顺府如此,连娶了永乐公主长女的信国公府也如此。
徐铮早有耳闻,他自然不认可燕国公主毁了忠顺府,可对其他两家,他却深表同情。还好当年,他没尚了昭阳公主,否则现在,昭阳公主祸害的,就不是黄默存了。
这黄默存当年多少玉树临风的一个美男子啊,现在眉间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你说说看,这永乐侯府的祖坟上,到底冒的什么颜色的烟啊。连着尚了两位公主,这日子还能过嘛?
徐铮骑了马,一路往镇国公府而去。春天已经在京城落脚,树梢上隐约能够看见绿色了,只等着雨水一停,放晴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看见花红柳绿百花争艳了。
想起当年的决定,徐铮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明智了。只是,徐铮突然又想到了徐婉如的生母朱念心。他有多久没有想起她了,徐铮皱了皱眉头,甩了一鞭子,驱马前行。马蹄声滴滴答答,一路朝着西边而去。
而这会儿的镇国公府里,谢轻尘正一脸不满地朝着小傅氏发火,“母亲,我又不是今日才约的同窗,一早就跟您和父亲说过了。为什么突然就不行了?”
“三郎这不是病了嘛,”小傅氏有些无奈,她被谢松禁足了两年,直到谢石安去了北疆,才放了她出来。只是放出来之后,府里上下看她的眼神就更古怪了,先是趁着嫡姐病重勾搭姐夫,现在又趁着继子病重胡言乱语,什么意思还不够明白啊,摆明了是逼死继子,好给自己生的儿子挪坑啊。
谢松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啊,一看出小傅氏的企图,就把二房的所有家务事都交给了大嫂孔氏。
同时,又写信给了远在北疆的父亲和兄长,只说如果二房的谢石安有个三长两短,他请兄长把长房的次子谢籁鸣过继到自己名下,继承香火。丝毫不给小傅氏所出的谢轻尘,留有一丝余地。
小傅氏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彻底懵了。或许在谢松眼里,他和她的一段过往,只是一个无法抹去的错误?连他们所生的谢轻尘,也无辜受累。
小傅氏沉寂了好久,才慢慢站了起来。不管如何,现在她是不敢朝谢石安出手了,否则,得不到好处不说,还要连累谢轻尘。
因为小傅氏的举动,连带着傅广雅都不待见谢轻尘了。这些年,谢石安自然是国子监中最出风头的才子,可谢轻尘考了好几次,都进不了国子监。
小傅氏求到父亲面前,傅广雅把谢轻尘和小傅氏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他们进了国子监,也是尸位素餐,占了人家子弟的位置和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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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怒之下,傅广雅还赶了小傅氏和谢轻尘出来。他们傅家的子弟,竟然如此文墨不通,实在是丢人。还好谢轻尘不姓傅,否则傅广雅的怒气还要见长。
最后还是谢石安求了父亲谢松,让他帮了谢轻尘进国子监。这京城的勋贵人家,不读书的是另外一回事,可那些在读书的子弟,多半都能进国子监。毕竟,谁家背后都有些人脉关系,要进国子监还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进不了国子监,那基本就是差到狗不理,文字完全不通的状况了。
若是不让谢轻尘进国子监,只怕外人看他,会误以为谢轻尘极差,差到连镇国公府都帮不了他。这样对谢轻尘而言,也算是致命的打击。
谢松到底也是谢轻尘的父亲,心虽然偏的很,却也不愿意就这样毁了次子。最后,还是谢松出面,让谢轻尘进了国子监。(未完待续)
第352章 不服
谢石安当然没那么好心,前世的他,之所以肆意妄为,醉生梦死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小傅氏给的打击。
小傅氏在他心性未定的时候,给谢松扣了一顶见异思迁的帽子,还说大傅氏的死,或许是被谢松给气的。当年的谢石安,挣扎在恨与不恨之间,异常煎熬。
一个是他一直崇拜的父亲,一个是害死他母亲的负心人,正好他又处在少年最敏感的时期,突然就有些肆意妄为,不愿意循规蹈矩起来了。
即便今生谢石安并没有被小傅氏的言语误导,却也记得这一茬的事情。若是前世自己并未沉沦,考学入仕,镇国公府不见得就会全军覆没,英王也不见得有机会,一一害死长房的谢楠,谢古蟾,还有谢籁鸣。
活了两辈子,谢石安已经非常明白,只有谢家在北疆屹立不倒,京城的谢家才会安全,而宫里的谢纤柔也会没事。可若是北疆的势力被人拔除,谢家的灭顶之日,就在咫尺。
所以,今生一反常态,谢石安不再醉心外祖父教的锦绣文章里面。说起来,谢石安心里清楚,他的本性更偏母亲一边的傅家,读书写文,对他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而长房的两位堂兄,他们更像谢家的子弟,一个勇猛一个善谋,只有战场上的一刀一枪,才会让他们热血沸腾。
前世只有到了最后的日子,等长房全军覆没了,谢石安才想到拜师学艺,磨炼功夫。他们谢家以武立身,谢石安也会一些拳脚骑射的功夫。可是,只有等他遇到唐知非了,才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今生再活一次,谢石安就不再醉心文章,反而对学武颇有兴趣。只是,再次相遇,唐知非并没收徒的打算。谢石安只得琢磨前世学的武艺,一边又去北疆,带出一批谢家的暗卫。而京城,他又通过庄大头,四处撒下耳目。
若是英王再次起事,谢石安觉得,他手中的势力,不见得比不过英王。至少,不会让英王赢的那么容易了。
谢石安凭借的,很大一部分取决了前世的经验。若是今生的事情发生变化,那未来的走向,可就不容易掌控了。所以,谢石安才开口,替谢轻尘求了情,让他进了国子监。只有这样,谢轻尘日后的走向,以及英王的举动,才不会逃脱他的眼线。
谢轻尘和小傅氏哪里知道谢石安的打算啊,见他示好了,小傅氏自然也频频示好。只是,谢松并不允许小傅氏往秋石楼里去,府里这几年,倒是风平浪静的很。
毕竟二房不能承爵,日后的出路,就看子弟能否入仕。而入仕最好最有底气的法子,自然是科举。自从谢轻尘进了国子监,小傅氏对他的学业十分看重。谢轻尘也看出母亲的弱点,要去吃喝玩乐,全都托辞同窗聚首。
这会儿,三月里天气正新,谢轻尘早就约好了一帮好友,去曲江玩乐。谁知道,小傅氏却突然派人来说,让他去秋石楼给兄长探病,最好多陪一会儿。
谢轻尘听了,就怒气冲冲地来了青荫堂,找小傅氏论理来了。他难得休沐,早就定好了跟同窗聚会,怎么能就此改变呢。
“他毕竟是你兄长,”小傅氏说,“若是入仕,有人互相帮衬,总好过一人单打独斗。”
谢石安的才学,小傅氏也看在眼里,她是傅家女儿出身,自然知道谢石安的本事。连傅广雅都赞不绝口,这样的才学入仕,起点必定很高。
又有谢松和傅广雅护航,谢石安的仕途,估计十分顺利。若是谢石安能够顾及兄弟情义,拉谢轻尘一把,两人一起在朝为官,也算得上佳话。毕竟,二房也没什么爵位,非此即彼,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谢松这几年的态度也很明显,只要小傅氏对谢石安好,他的态度就好一些。小傅氏吃了教训,现在十分不愿意违背谢松的心意。
以前小傅氏还有个幻想,希望谢松和傅广雅的人脉,都用在谢轻尘的身上。可这些年,谢石安一日比一日耀眼,谢松和傅广雅的眼里,只有谢石安,哪里还有什么谢轻尘。与其跟谢石安争夺,还不如扮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好戏,争取一些好处。
谢轻尘已经十九岁了,他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是懂得这个道理,并不等于他心甘情愿。所以,遇到小傅氏让他去秋石楼侍疾,谢轻尘就有些怒不可遏了。这些年,天天有人在他面前提谢石安,他实在是受够了,为什么连家里,都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他都昏迷不醒,哪里就知道我去看他了?”谢轻尘十分不满。
“你又不是给他看,是给你父亲看啊,”小傅氏抱怨道,“你难道就不知道,你父亲的心,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我要是有办法,会让你去嘛。”
谢轻尘重重地咬了咬牙,“那我去过秋石楼,就能出去了吧。”
他都愿意去探病了,小傅氏还能说什么呢,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总是心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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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就是小心些,若是遇到你父亲了,只说去访学,别说去曲江啊。”小傅氏对谢轻尘的小把戏,一直心知肚明。
“知道了,知道了。”谢轻尘很不耐烦地走了。
等他走了,小傅氏面色凝重地坐了下来。不是她不愿意做手脚,而是她手里可用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嫁到谢家,处处受制不说,连派人出府做个事情,都要通过大嫂孔氏。
小傅氏也很认真的考虑过,如果谢石安没了会怎么样。可是,谢松有话在先,他要过继长房的次子,继承香火,摆明了是不信任小傅氏母子。
或许,是当年的事情,他也有所怀疑吧。小傅氏拽紧了帕子,像谢松这样骄傲的人,若是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只怕自己的性命难保,连谢轻尘,都不见得有好下场。在他发现之前,或许,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吧,小傅氏呆呆地望着屋外的雨,心情十分复杂。(未完待续)
第353章 野心
谢轻尘从青荫堂出来,飞速去了一趟秋石楼,正好看见谢松带着御医,在给谢石安看病。
谢石安昨日才从北疆回了京城,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发烧昏迷。看样子,这身体还真不结实。谢轻尘心里,多少有些得意,别的不说,自己在这方面,绝对比谢石安好上许多。
谢石安的功夫,在谢家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除去镇国公谢克定,就是谢楠和谢松了。谢家毕竟不是大楚的从龙之臣,他们投奔大楚之前,却是大梁的定北侯。
再加上,他们手里又握着强大的兵权和辽阔的土地,对肃宗来说,他们就不是寻常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规则,用不到他们身上。
肃宗对他们客气外加束缚,他们谢家就表达出一定程度的臣服,仅此而已。宫里的谢纤柔,就是他们之间的平衡点。谁都保持外在的体面,维持君臣之间的平衡。
谢石安重生之后,就找了个机会,跟祖父和父亲说了朝中局势。肃宗要动江南世家,以及北边武将的心,由来已久。这事若是办好了,则天下太平。可这事若是错了分毫,就是血流成河。而他们镇国公府,必定逃不脱杀鸡儆猴的命运。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未雨绸缪,先准备着,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大不了拥兵自立。就凭肃宗的兵力和财力,谢家说不定真的能自立为王。
谢松和谢楠不敢苟同,可镇国公却高瞻远瞩,赞同了谢石安的观点,先未雨绸缪起来。而谢石安的功夫,他就推到了唐知非的身上,只说他不愿意收徒,只教了自己半年功夫。可这些功夫,也足矣让谢家建立一支很靠谱的暗卫了。
之后太子的年岁渐长,其他几个皇子也渐渐长大,肃宗下一代的接班人,彼此斗的不可开交。别人看在眼里,或许会琢磨怎么站队。可谢家人看了,就知道肃宗下一代,很可能就要衰微了。若是这几个皇子势均力敌又彼此相争,很可能让外人得了机会。到时候,就算谢家想做忠臣,只怕都做不了了。
谢石安十分惊讶祖父的高瞻远瞩,他是重生之人,才会知道当年太子和几个兄弟之间的争斗,最后让英王捡了便宜。
现在看来,谢石安觉得,或许祖父谢克定前世就是这么野心勃勃的,只是自己没怎么注意到。难怪,肃宗也罢,英王也罢,谁都要灭了镇国公府。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而且,这样同时也能解释,为什么镇国公府总是不站队,他们根本就不看好任何一个皇子,谢家看好的,永远只有他们自己。
对于是否要反,谢石安没什么心理负担,前世英王灭了镇国公府满门,在这之前,肃宗频频出手,也没给谢家留什么生路。
只是,这备兵以待时日的做法,若是让人看出门道了,就不得不反了。所以,谢家知道这事的人,只有寥寥几人。第三代里,只有谢石安是参与者。而长房的谢古蟾,应该也猜出来一些什么了,只是,观棋不语真君子,谢古蟾只做不知。
谢松深知谢石安的本事,却见他回京次日,就高烧不起,昏迷不省人事,自然大吃一惊。急匆匆交代了兵部的事情,就带了御医回家。
只是谢石安的病,御医还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谢松正着急呢,却看见谢轻尘蹑手蹑脚地进了秋石楼,他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就呵斥道,“你哥哥正病着呢,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快走。”
谢轻尘是来探病的,既然谢松都这么说了,他想反驳也无从说起,只得讷讷了几句,“我来看看三哥。”
“你又不是大夫,别在这里碍事,”谢松的语气明显好了许多,谢轻尘见了,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就带着小厮,欢天喜地地往曲江去了。
谢轻尘刚走,徐铮就带着人参来了,他以为,谢三郎只是体弱,需要进补,哪里知道,谢石安这次病的如此诡异。
“王御医,犬子这是怎么了?”谢松有些着急,这王御医进了秋石楼,就紧紧皱着眉头,不言不语的。
“下官才疏学浅,”王御医仍旧紧皱眉头,“只是三公子的模样,倒是有些像前些日子安家小公子的病症。”
徐铮略一思量,点点头,跟谢松说,“谢兄,还真有些像啊。”
徐铮是京城纨绔,对那些不成器的子弟十分清楚。这安家原是太祖开国时候的大功臣,祖父安照是太祖的谋臣,也做了第一任的内阁首辅。
只是安照多谋谨慎,让子孙只求读书,不许入仕。他的儿子安明翰才高八斗,却只在翰林院编了一辈子的书,从来不问政事。而安明翰的长子也是如此,高中两榜,却只在翰林院做个小小的庶吉士,日后大概,也要跟他父亲一样,留在翰林院了。
只是谁家都有个混世魔王,这安家的小儿子安少聪,正是其中一个。好在他读书不成,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想坏事,也轮不到他。素日里只知道跑马纵犬,声色娱乐,毕竟安家只是读书人家,安少聪也没玩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可是正月里祭祀频繁,这个安少聪也不知道是哪一根筋不对劲了,竟然惹到了国师潘知远。据说被国师出手教训了一下,回家就高烧不退,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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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去安家看病的,正是太医院的王德安。王德安一开始按照退烧的法子开方子,谁知道越吃越糟糕。
等安家小公子的小厮说了当天的经历,安明翰马上带了长子,亲自去了朝天宫,跟潘知远请罪。
听说国师只是微微一笑,说正月里魑魅魍魉横行,小公子怕是冲撞了什么鬼神。他给写个符文,回去化水吃了,大概就没事了。
什么冲撞了鬼神啊,谁都知道,安小公子在酒楼里大放厥词,把朝天宫批了一通,还说国师装神弄鬼。偏偏国师正好在楼上吃酒,顺手就教他做人了。至于国师做了些什么,在场的人,谁也没看出来。(未完待续)
第354章 算计
安明翰请了符文回家,化火入水,让小儿子吃了。
没一会儿,那安少聪就恢复精神了,烧也不发了,糊涂话也不说了。而且此后,这安少聪乖的不得了,除去读书,什么事情都不干了,完全一个道德楷模般的好儿郎。
一个纨绔子弟,突然改了吃屎的本性,变的上进好学。安明翰对国师,感激都还来不及呢,哪里敢有什么不满。
所以这事,京城知道的人不多。可徐铮这样的资深纨绔,还是听人说起来了。大家都说,若是国师当年肯出手收拾他们,说不定他们现在也是国之栋梁了。当然,这些人并不愿意做国之栋梁,能安安稳稳做一辈子纨绔,那也是本事啊。
谢松并不清楚安家的事情,听徐铮也这么说了,就问,“那安家小公子,是怎么治好的?”
徐铮跟王太医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听说他们请了国师,说是惹到什么鬼神之事了。”
“鬼神之事?”谢松很是惊讶,好端端的,谢石安怎么就惹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了。他跟潘知远的关系很是寻常,这会儿去求助,会不会有些太功利了。
见谢松为难,徐铮想了想,说,“要不,我去跟国师探个口气,若是需要谢兄亲去,你再去朝天宫不迟。”
“事关三郎,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谢松说道,“徐兄跟国师颇有渊源,不知可否为我引荐一二。”
徐铮的舅兄朱自恒,跟国师好到穿一条裤子,这一点,大楚满朝文武都知道。有徐铮出面引荐,谢松觉得,自己贸然上门,也就没有那么突兀了。
“自然自然,”徐铮很愿意给谢松帮忙,倒不是奉承拍马,而是谢松这人,素日对他真的不错。
其实,谢松让徐铮同去,还有一个目的,只是眼下并不好说罢了。
他一回家,就抓了谢石安的两个小厮,问清了当天发生了什么事。听说谢石安让他们去忠顺府盯着徐婉如,接着夜里谢石安又突然出门去了,估计多半去了忠顺府。
少年人慕少艾是好事,谢松倒是松了一口气。再想想,朱自恒屡屡跟徐铮为难,不是替妹妹出气,就是替妹妹的两个孩子出气。莫非,谢石安去徐家,被朱自恒看破,找了潘知远帮忙?
这孩子,喜欢徐家大小姐也不早说。
谢松毫无心理负担,人家不敢娶那么彪悍的徐家大小姐,可他们家不怕啊。谢家的女主人,就得彪悍一些,才立得起来。
日后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谢石安的媳妇,就得扛起京城的镇国公府。徐家大小姐这样敢扔人的,才是好样的。
谢松虽然走了文官路线,可骨子里,他还是个武将家庭出身的子弟。对风一吹就倒的美人,没有太大好感。
更何况,都说徐家大小姐跟她母亲朱念心长的一模一样,谢松当年可是见过朱念心的,这样想来,谢石安看上徐婉如,还真有可能,谁家少年不爱美人呢。
如果谢石安这次病倒,是因为潘知远为了徐家大小姐出的手,谢松就打算把这一层纸给捅破了。喜欢就求亲呗,徐家大小姐也十四了,正好春天求亲,秋天娶亲,说不定明年,自己就能升级做祖父了。
谢松想的美滋滋的,就打算带了未来的亲家徐铮,一起去朝天宫问问潘知远,干嘛朝他宝贝儿子下手了。如果潘知远敢提徐家大小姐,谢松就打算当场挑明,让徐铮答应了这门亲事。
徐铮哪里知道世途艰难,人心险恶啊。他还一股子热心肠,要帮谢松和潘知远做个中间人,劝和这次的矛盾呢。谁知道,谢松连他的女儿,都算计上了,这叫什么事呢。
当然,这会儿的徐铮觉得,满京城的人,算计谁家闺秀,都不会算计他们家徐婉如了。徐婉如这样彪悍的打砸**,只怕满京城的权贵,谁也不敢正眼看她了。
也不知道,今天的筵席,家里处理的怎么样了,应该没什么人敢上门了。哎,徐铮想到太子妃的名头,心中一阵惆怅。到手的鸭子,说飞就飞了。
这会儿等着看忠顺府好戏的,可不是一家两家啊。连曲江池的百花楼,头牌妓子们也都围坐在一起,等着看徐家大小姐倒霉呢。要知道,她敢丢南夕,就敢丢百花楼的头牌。大家同仇敌忾,自然见不得徐婉如得意了。
“苏公子,这徐家大小姐,真的是京城第一美人嘛,不知道,比起我们姐妹来,又如何呢?”百花楼的连莲笑着拍了一下苏继业的手,又把身子,若有若无地靠在了他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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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继业是礼部侍郎苏长治的嫡长子,一向循规蹈矩,听说在国子监里,也算的上有才学。
连莲对这个少年才子,倒是颇有好感。她在百花楼里,早已经不是白壁之身,可她能指望的,也就是偶尔的一丝甜蜜,让她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对她来说,苏继业就是这丝甜蜜。她没有奢望,苏继业能赎了自己出去,毕竟,就苏继业的家室和年纪来说,都不现实。
可是,连莲就喜欢这种什么都不用想的处境,他来,自己笑脸相迎,他走,自己再假意迎合他人,这样的日子,能过几天就是几天吧。
“比你美丽许多,”苏继业实事求是,那天在青柳枝,他也在围观的人群里面。谁都没有觉得徐家大小姐霸道,大家都觉得,她想做什么事情都是对的。
原因也很简单,围观的都是男子,谁见了这样的美人,都恨不得答应她所有的要求,就是掏心挖肺,估计都有人愿意,徐婉如不过是丢个清倌下水,怎么了。
等事后大家回过神来,才觉得这个徐家大小姐,好不霸道,竟然跟她的祖母燕国公主,如出一辙。
可是同样的事情,燕国公主做了,大家就会义愤填膺,可她的孙女做了,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徐婉如长的太好了,好到所有人忽视她的所作所为。(未完待续)
第355章 旧仇
“别说你了,就连你们楼里的云云姑娘,只怕也不够给她提鞋的。”说话这么刻薄的,正是永乐侯府的黄承志。他在隔壁吃酒,听见连莲的撒娇,就毫不客气地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黄承志的父亲是永乐侯,可他母亲却是邓太后的掌上明珠昭阳公主,黄承志的日子,自然过的极为随心所欲了。
上次去青柳枝,他没赶上徐婉如扔南夕,却也在最后关头赶到了青柳枝,一睹佳人的芳容。只是此后,黄承志看见什么美人,都觉得没有滋味了,非要闹着母亲,去忠顺府提亲。
而今黄承志也十七岁了,正是定亲的年龄,可这亲事,昭阳公主觉得,还是得小心谨慎一些。
更何况,昭阳公主可是一点儿也不喜欢徐婉如的。
明明邓太后跟燕国公主都谈好了,让徐铮娶她,可徐铮却临时倒戈,非要娶什么朱念心,让她一个嫡出的堂堂公主脸上无光。
虽然当时昭阳公主也看中永乐侯的世子黄默存了,可这话由徐铮说出来,就比较伤脸面了。徐铮为了娶朱念心,闹的满京城皆知,她这个公主的脸,可是被打的够呛了。
同时,昭阳公主也不喜欢朱念心,长了一副祸国殃民的狐媚样,果然也没活几年,福薄命短,却非要跟她一个堂堂公主争。
另外,昭阳公主对姑母燕国公主也没什么好感。肃宗登基之前,邓太后对燕国公主很是奉承,常常让昭阳公主亲近姑母。
可燕国公主的性格爽快,昭阳公主的性格扭捏,两人怎么都说不到一块儿去。这回儿听说,徐婉如的性格跟燕国公主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昭阳公主更加不愿意了。
偏偏黄承志夜闹日闹,闹的昭阳公主更是火大了,收拾了东西,带人连夜进宫找邓太后去了。
黄承志找不到他母亲闹腾,就跟着狐朋狗友出来喝花酒了。刚到百花楼,黄承志就看见往日里常跟在他后面的孔秀夫了。
这孔秀夫是南平侯孔廷玉的长孙,贪玩懦弱可本性不坏,因为孔家是川蜀出身,有人就戏称他为小阿斗,为人脾气可见一斑。
南平侯原是川蜀的地方大员出身,太祖的时候进京封了爵,可跟川蜀一带的联系,却一直没有中断。
孔家在川蜀过着土皇帝一般的日子,却因太祖的缘故,举家迁入京城,若说没有被迫的成分,只怕也没人会信。只是太祖和太宗两朝,都看的很紧,孔家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在京城韬光养晦。
南平侯孔廷玉的妻子郑氏是德妃的姑姑,而孔廷玉的次子,娶的正是母亲郑氏的侄女,德妃的嫡亲妹妹。可以说,南平侯府,就是德妃和三皇子的助力。
三皇子有个工部尚书的外祖父,有个南平侯的姑祖父,还有个大理寺卿的岳父,他在朝中的势力,也实在不小。再加上,他的年纪比太子大一岁,又已经娶妻,这兄长的威仪,倒是也摆的十足十。
因为家中富贵,这孔秀夫跟黄承志这样的纨绔子弟,就走的十分近了。都说一个好汉三个桩,黄承志和孔秀夫素日里一起混日子的,还有两位。
一个是信国公府庶出长房的长孙郭久辉,另外一个,就是前些日子得罪了国师,又突然换了性子的安家小公子安少聪。
按理说,像黄承志孔秀夫这样勋贵人家的子弟,不会跟翰林学士家的学渣混到一起。可这事,还得从他们小时候说起。那会儿,谁也不知道安少聪的本性如何,大家只知道,他爷爷是太祖的谋士,大楚的第一任首辅,他父亲和兄长都极会读书。
所以,勋贵人家的长辈们都很乐意看见自己的子弟,跟安家的孩子一起读书一起玩。所以,安少聪一不小心就混进了这些勋贵子弟的圈子,他的本性跟这些人一般无二,不知道多少如鱼得水,几年下来,就成了至交。等大家发现安家出了个害群之马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黄承志见了孔秀夫,自然要打听另外两个人的下落,“久辉跟少聪呢,怎么都不见他们来百花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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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家二房的郭久青要定亲了,你也知道的,他们长房一辈子就盯着二房的事情。这会儿,自然就不放久辉出来了。”孔秀夫虽然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可他家里,却有个京城最快的消息网。
倒不是孔家有多未雨绸缪,而是孔家的女儿多,嫁了许多权贵人家,比如忠顺府二房的徐钧,娶的就是孔廷玉的庶女。镇国公府长房的谢楠,娶的也是南平侯的嫡长女。这出嫁的女儿一多,八卦消息就十分迅速密集外加第一手了,京城里面,几乎就没有孔家不知道的事。
“娶的谁啊,这郭久青素日里这么臭屁的。”黄承志一向看不上信国公府的妻妾内斗,虽然这郭久青的祖母黄氏,就是他的姑婆。
郭久青比黄承志和郭久辉等人大个一两岁,可是却十分好学上进,文武全才,据说比他父亲郭近有气魄的多了。郭近这个信国公府的世子,做的兢兢战战。郭久青却跟父亲说,这爵位是皇上给的,他这个世子只要听皇上的就没错。至于那些庶子庶女,就算没有家规,这天下还有王法呢,是谁的,不是谁的,规矩道理摆在那里呢,不用那么担心。
所以,在学渣和纨绔眼里,文武全才又懂大道理的郭久青就是个讨厌鬼。黄承志明明应该支持信国公府嫡出的二房,却跟庶出长房的郭久辉关系更好一些。
“听说是靖远将军府长房的姑娘,”孔廷玉压低声音说,“虽说还没下定,可八成是真的了,听说萧诚也从甘州回京了,就是为了他妹妹的亲事。”
“靖远将军府啊,那他们长房不得急死了?”黄承志对近年肃宗扶持萧家的事情,自然也有耳闻。这些年,勋贵人家渐渐没落,反而是靖远将军府这样的武将人家,越发发达了。
“可不就是,”孔廷玉嘿嘿地笑了起来,“只怕久辉要消失要一段日子了,说不定,他们明天就要给久辉定门亲事呢。”(未完待续)
第356章 喜欢
“亲事,对了,说到亲事,昭阳公主答应你了没?”孔廷玉突然问起了黄承志,自从那天打青柳枝回家,黄承志就跟所有人说了,他非徐婉如不娶。
“哎,我娘不喜欢她,”黄承志长叹了一口气,“她说如意那样的性格,以后会欺负我的。”
“昭阳公主说的也有道理,”孔廷玉点点头,说,“你没看见,忠顺府这些年是什么模样吗,还不是因为燕国公主的缘故。这徐家大小姐又不是公主,脾气却那么大,的确不是什么温良贤淑之辈。娶妻娶德,还是娶个脾气好一些的比较好。”
“脾气好有什么用,”黄承志恨恨地比划了一下,“这天下都是好脾气的人,可我一个都看不上,我屋里的,还有这满京城的女子,哪个不贤良淑德,温良恭谨了,可哪一个有意思呢?我就喜欢如意这样的!”
“你喜欢她的脸,还是她的脾气啊?”孔廷玉有些调侃地问。
“我,”黄承志一愣,“我都喜欢!”
“哈哈哈!”门口突然有人大声笑了起来,黄承志很不满地往外看去,却见门口站了个笑吟吟的锦袍公子。
“白梓轩,你怎么有空来百花楼了?”孔廷玉笑着问,“这几日英王病了,怎么不见你往兵马胡同去呢?”
英王的王府,在皇宫东边的兵马胡同,而白梓轩攀上太子,借的就是英王的关系。所以,事成之后,白梓轩对英王,也十分感激,时不时,就往英王府里坐坐,聊聊闲事。
白梓轩笑着冲孔廷玉点点头,却不回话,只朝着黄承志说,“满京城的人都说,黄世子看上徐家大小姐了,我还以为是个以讹传讹的谎话,这徐家大小姐这般彪悍,竟然还有人真喜欢她,莫不是被色相迷了眼睛,发起昏来了?”
听他说的不客气,黄承志心中立马就不满起来了。他出身的时候,外祖母邓太后已经站稳脚了,贺家已经全军覆没了,而昭阳公主自然也跋扈的不行了。所以,黄承志虽然只是个侯府世子,可性格脾气,却比皇子们更加霸道。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个哑巴,”黄承志没好气地说,“发昏不发昏,色相不色相,还轮不到阿谀奉承之辈来评价。”
这话一出口,白梓轩跟孔廷玉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黄承志是公主的儿子,自然不用巴结哪个皇子,反而是皇子们为了在肃宗眼中留下好印象,对这个嫡亲的姑妈以及表弟,都客气的很。
可白梓轩跟孔廷玉却不同了,白梓轩八面玲珑,就是为了攀附太子。而孔家却是三皇子的铁杆支持者,两家的立场,都有些奉承皇子的味道。
黄承志一句话出口,也知道自己有些言重了。只是他一向不知道如何下台,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僵了。
好在白梓轩毕竟历练了几年,笑着岔开话题,问孔廷玉道,“这次东宫又要招一批亲随侍卫了,听说你们府里二房的秀宁也想去啊。”
南平侯的次子孔德龄娶的,可是德妃的嫡亲妹妹,东宫怎么会要三皇子的嫡亲表弟做亲随呢。
“哪里的话啊,”孔秀夫笑着打岔,“他年纪还小,今年不过十三岁,又吃不得苦,还是在家里做纨绔来的悠闲自在啊。”
“是嘛,我还听说,秀宁跟忠顺府的世子关系不错,我还以为,他也一定会去东宫呢。”白梓轩在东宫做事,对这些来投太子的子弟,自然十分清楚了。
“忠顺府的世子?”黄承志本来打定主意不搭理白梓轩了,可是一听见忠顺府三个字,马上就不能自己了,虽然很讨厌白梓轩,却马上开口问起了徐简的事情。
“是,”白梓轩笑着点点头,“燕国公主早就跟邓太后商量好了,让忠顺府的世子去东宫做事,差不多夏天一到,就该开始了。”
“真的!”黄承志的眼睛一亮,这个忠顺府的世子,可是徐婉如的双生兄弟,两人的感情,想来必定很好。若是见不到闺阁里面的徐家大小姐,先跟徐简认识起来,也很不错啊,看来,接着倒是可以常去东宫串门了。
白梓轩含笑点点头,他来百花楼,目的就是钓黄承志这条鱼。至于英王为什么要把黄承志卷进来,白梓轩还有些想不通。只是英王吩咐了,白梓轩自然照做不误。他进东宫,可不全是为了太子。这人生那么漫长,不赌一把,谁知道自己能不能封公列爵,复兴侯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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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徐简,听说去宣府了,徐家大小姐回京,他都没有回来呢。”孔廷玉的一个姑母,正是忠顺府二房徐钧的妻子,所以,忠顺府的事情,他也十分清楚。
“应该快回来了,”白梓轩想了想,感慨道,“这京城的侯府勋贵,哪家没有点什么破事啊。”
“你是说,他们府里的侯夫人?”黄承志虽然脾气不好,可他对后宅的争斗,心里却是门清的。
“谁知道呢,”白梓轩微微一笑,“说不定,徐简回来了,京城还有许多热闹呢。”
“这京城,也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孔廷玉倒是慢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自从徐家大小姐回京,京城就大事小事不断啊,先是千寻码头的屠杀,再是英王受伤,现在又有个这样的徐家大小姐大闹青柳枝,突然间就眼花缭乱了。”
“谁知道呢,”白梓轩突然问,“听说今日,忠顺府要请京城的闺秀们赴宴,你们说,有人会去吗?”
“当然有人去了!”门口有人很肯定地回答了,语气说不出来的无奈。
“哦,真的?”白梓轩笑着看去,“邓二郎今日怎么有空来百花楼了?”
这邓二郎,正是承恩公府长房邓飞鸿的庶出次子邓宣。邓家为了太子的名声,极为约束子弟,寻常并不让小辈涉足烟花场所。
只是近日承恩公府因为邓太后和肃宗暗斗,无心顾及家中子弟的言行举止了。邓宣素日又和镇国公府的谢四谢轻尘交好,自然就跟着狐朋狗友一起来玩了。(未完待续)
第357章 耐冬
“别提了,我们家的那个四小姐,”邓宣抱怨道,“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了,一大早就起来,引着丫鬟婆子去库房里取礼物,说要去忠顺府赴宴。把我们府里闹的鸡飞狗跳,这会儿全家都去拦着她了,哪有什么功夫来拦着我逛百花楼啊。”
“哈哈哈,”白梓轩笑着说,“没想到,你们府里的四小姐,也是性情中人啊。”
“什么性情中人,”邓宣说,“不过是幼时的一些交情罢了,现在听说徐家大小姐回来了,她就想去看看热闹。那徐家大小姐……”
邓宣本来想抱怨,明明知道那个徐家大小姐也是太子妃的人选之一,干嘛还要上门去看呢,无事生非说的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可是再一想,府里长辈千叮嘱万吩咐,就是不许把太子妃的事情到处跟人说起。所以,邓宣的话,说到这里就打住了。
“说什么呢,这般热闹,”隔壁的谢轻尘听见这边的动静,带着几个国子监的同窗过来了。里面有几个也是勋贵人家的子弟,可有几个,黄承志就不认识了。
“在说忠顺府的筵席呢。”邓宣把几个陌生的面孔介绍了一下,又说起了自己自己府里的闹事。
“忠顺府今天还有筵席啊?”谢轻尘笑,“先前还看见忠顺侯在我们家呢。”
“去你家干嘛?”黄承志对徐婉如相关的人,都十分好奇。
“我三哥刚回京就病倒了,他来探病的。”谢轻尘说的颇为平淡。
“谢三公子这次回京,不会再走了吧,”苏继业对谢石安的才学,一向十分钦佩,明年就是大比之年,想来谢石安回京,为的也是这事吧。
“嗯,”谢轻尘十分酸涩地点点头,父亲和外祖父不支持他,他能理解。从小到大,父亲跟外祖父的眼里,就从来没有他这个孩子。
可是,现在连母亲,都劝他讨好谢石安,谢轻尘的心里,就十分堵的慌了。连亲事,都得等谢石安定了,才谈他的。
偏偏这个苏继业,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谢轻尘明显不愿意多说兄长谢石安的事情,可他却追问个没完没了。
谢石安是苏继业钦佩的人,只是两人素日说不上话,苏继业的好奇心遇到谢轻尘,就彻底爆发了。他总觉得,谢轻尘是谢石安的弟弟,应该知道许多事情吧。
可谁知,这两人的母亲虽然是姐妹,他们自己也是异母兄弟,可彼此之间的交流,说不定比陌生人还少。
好在随行而来的连莲发现了谢轻尘的无奈,连说带劝地,拉着苏继业走了。苏继业来百花楼的机会不多,连莲自然想跟他多处一会儿了。
苏继业在京城子弟里面,不算富更不算贵,只有才学勉强还能压过这些权贵子弟一头。可他身上的这种孤寒倔强,反而让连莲觉得很特别,所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苏继业虽然古板了一些,可也是慕少艾的年纪。连莲是个软玉温香的美人,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他的身边,说着话,逗着趣,时间一久,自然彼此生情。
大楚一朝的风气较为开放,即使未出阁的女子,也能上街游玩。读书的青年学子出入**,也不算什么怪事。若是惹出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世人也只当风流雅事,并不批判叱责。
而青柳枝那样的清倌所在,更是学子们常去的地方。连名满京城的谢三郎,都常去青柳枝,更别提其他人了。
只是这会儿的谢石安,还发着高烧,躺在床上说着胡话。天青和明矾守了一边,隐约只听见他说,“这耐冬得下雪了才好看。”
镇国公府的天水楼下,有一片长的极好的茶花,因是山东一带移栽而来,就用了它们在当地的名字,耐冬。到了冬日最肃杀的时候,这花却开的如火如血,花型却又惊人地精致繁华,所以,也算得上镇国公府的冬日一景。
明矾和天青是家生子,自然熟知府里的花草,听谢石安在说茶花,两人相视而笑。公子这是烧糊涂,春天里竟然想起冬天的茶花来了。
只是没一会儿,谢石安又嘀咕了一句,“阿雯,我回来了。”语调里说不出来的沧桑绝望,天青和明矾一愣,这个阿雯,很多年前就出现过。那一次,公子也是大病不起,躺着喊了几句阿雯。
“那一年,也是在忠顺府出的事吧?”天青凑近明矾,问,“老爷去朝天宫了,你说这次,是不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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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胡说,”明矾赶紧打断了天青的胡言乱语,只是这忠顺府,实在有些古怪啊。那一年,忠顺府的侯夫人生了个千金,公子上门祝贺,却遇见了英王。结果却晕倒了被送回家,之后大病了一场,这次,不会也这么倒霉吧。若是如此,这忠顺府,日后可真得拦着公子,让他别去了。
“明矾,”天青皱着眉头,问,“你说这个忠顺府,是不是有些邪门啊?”
他们是镇国公府的下人,讨论镇国公府的事情,自然有些不合适。可是,讨论一下忠顺府,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镇国公府在京城,就算不敢自夸数一数二,可在众多勋贵眼里,也是领头的人家。所以,天青和明矾在镇国公府做事,素日里也高看自己两眼,总觉得自己好过其他人家的下人。
明矾毕竟稳重许多,朝天青摆摆手,“公子这会儿烧的厉害,你让月白她们再取些冰块来。”
天青欲言又止,只得听了明矾的话,除去吩咐月白和冰晶去了。
月白和冰晶都是小傅氏塞到秋石楼的丫头,本打算留给谢石安做通房的。可谢石安并没这个意思,留的久了,这会儿这两个丫头的年纪,也都快二十了。
谢石安倒是不怕两人被小傅氏所用,月白的母亲素心,原是他生母的陪嫁丫鬟。论起亲疏远近来,月白也算是谢石安的人。只是谢石安有些不明白,月白前世,为什么就听了小傅氏的话,做出这么些不知所谓的蠢事来。(未完待续)
第358章 春雨
今年的春天多雨,进了三月,这雨就没怎么停过。
潘知远坐了麒麟阁上,看着雨色重重,红色的朝天宫,似乎更加夺目了。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红色吧,潘知远转了转手上的茶盏。
师傅已经知道如意下山了,却没有什么吩咐,信中只说顺其自然。若是真的顺其自然,潘知远一早就去见她了,这才是顺其自然,顺着自己的心意从事。
可是这些年,潘知远也已经发现了,他见一次徐婉如,就会或多或少地引出冯绮雯的记忆。对于潘知远来说,他自然是希望徐婉如记起他来,记起他们一起在宣府度过的日子来。
可是对于冯绮雯来说,她最后的记忆,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永远没有救赎的希望。或许,还有刻骨铭心的爱,至死难忘的恨。可这一些,潘知远一点儿也不愿意她记起来。那里面没有他,只有那两个人。
设身处地,潘知远失去过爱人,知道那种悲伤,那种绝望。若是让他心爱的人,再经历以前的事情,即使只是记忆,潘知远也于心不忍。
这些年来,他尽量远着她,只在远远的地方,看上几眼,知道她一切安好,就马上回京。他自然是想见她的,随着徐婉如的年纪渐长,她跟当年的冯绮雯,渐渐合二为一。
潘知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挪开眼睛的。
可当年徐婉如的大病,却让潘知远记忆犹新,不能让她记起这些。里面的痛苦和快乐,多数与他无关,对于当年的冯绮雯来说,潘知远只是个一起长大的弟弟。可她的爱情与希望,只和那两个人有关。
想到这些,潘知远有些黯然神伤,这一次,不能再让那两人进入她的世界了。或许,还是早些送了她回山里吧,只有师傅那里,才是安全祥和,远离尘嚣的所在。
潘知远正发着呆,明月却进了屋子,“国师,谢松谢大人和忠顺侯来访,二师兄已经陪着他们了。”
潘知远自然知道,这两人是为了什么来访。谢石安被他的白雾袭击,这会儿一定病倒了。也不知道,是谁指路指到他的朝天宫来了。
“国师可要见一见他们?”明月发现,国师近日,发呆的时间越发长了。经常对着窗口,一坐就是大半天。
“不见,”潘知远言简意赅,“研墨。”
“是,”明月见惯了京城的贵人,镇国公的二老爷,忠顺府的侯爷,在别人那里或许算得上大人物。可是到了朝天宫,再大的官,再高的爵位,都得毕恭毕敬地等着。
所以,潘知远不见谢松,明月也不觉得奇怪,反而站在潘知远的桌前,认认真真地研起墨来了,一推一收,悠闲至极的模样。
潘知远提了笔,笔走龙蛇,没一会儿就画好了一张符文,递给了明月。明月跟着潘知远也快十年了,见过不少符文,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
“国师,这是?”明月有些奇怪,就不禁问了出口。
“回魂符,”潘知远笑的有些冷,他给安少聪的是回魂符,给谢石安的,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谢石安跟块狗皮膏药一样,总是这样缠着徐婉如,潘知远可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好歹,他得使点手段,给这谢石安,找些事情做做。或许他一忙,就无心去烦徐婉如了。
明月一听就明白了,上次安学士来求救,国师也是给了一张回魂符。看来,这个谢三郎,运气实在不好。刚回京城,就遇上了国师,遇上了也就罢了,似乎还得罪了国师。明月深知国师的脾气秉性,睚眦必报不说,还十分记仇,心里不禁为谢三公子感慨了几分。
见潘知远纹风不动,明月就知道,国师是不愿意出去见客了,就捧了符文,出去见谢松和徐铮去了。
徐铮陪了谢松来朝天宫,心里也有些忐忑。国师跟他的大舅子朱自恒关系极好,可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可见这两人必定有什么很相似的地方。
而朱自恒对徐铮,却是从头挑到脚,没有一分看得上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陪着谢松来朝天宫,会不会自讨没趣。
没一会儿,就看见潘知远身边的道人出来了。明月清风跟随潘知远多年,这会儿也都十七八岁了,不再做道童装扮,换了寻常道人的服饰。
“谢侍郎,忠顺侯。”明月微微一笑,说,“国师略有小恙,不便见客,让两位久等了。”
谢松本是上门质问潘知远的,可这会儿被明月这么一说,反而没什么气了。他所图的,不过是子女平安,家中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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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谢家着手准备死士兵卒,谢松心里也有些虚,万一潘知远是看出什么端倪,才跟谢石安起的冲突呢。
还是别大闹了,万一潘知远那混不吝的,把他知道的都给抖出来,或者干脆胡编乱造一番,给谢家扣一顶大帽子。到时候,肃宗是信国师,还是信他们镇国公府。答案不是明摆着了嘛,还是小心为上。
谢松收敛了身上的锐角,看了一眼明月手中的符文,问,“这是?”
明月见他没有非见潘知远不可的打算,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国师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呢,若是自己进去传话,只怕还要受牵连。
“回魂符,”明月说,“国师听说了谢三公子的事情,说这符文可以一用。宁心静气,这个符文极好。上次安家小公子,就是用的这个符文。谢侍郎,你就放心好了。不管什么病,保证符到病除,第二天就好的跟没事一样。”
明月若是不在朝天宫做事,倒是可以去街头卖卖狗屁膏药,这一口的江湖气,谢松听了都觉得俗气。
不管如何,谢松收了符文,又问了几句注意的事情,就跟徐铮一起出了朝天宫。两人刚到宫门口,就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连滚带爬地从马车跳下来,直奔着朝天宫而去。
徐铮见了,就笑着跟谢松说,“多半,也是来求符文的,你看他急的。”(未完待续)
第359章 报喜
徐铮的话刚一出口,那个蓝色的身影就停住了。顿了一下,飞速又朝着徐铮跟谢松来了。
走近一看,徐铮大吃一惊,“邦华,怎么是你?”顿了一下,徐铮才想起来问道,“家里出什么事了?”
沈邦华是老管家沈立山的孙子,素日跟着徐简行走,可徐简最近去宣府没带他,沈邦华就跟着徐铮了。家里因为徐婉如回京,事情也凭空多了不少,这沈邦华不在家里帮忙,怎么跑朝天宫来了。
“侯爷,”沈邦华还算有眼力劲,朝着谢松行了一礼,“见过谢老爷。”
“徐兄,你家中若是有什么急事,我就不耽搁你了。这次的事,实在是多谢徐兄了。”谢松拱拱手,谢过徐铮,就先离去了。
“家里怎么了?”徐铮被沈邦华这么一闹,越发着急了。当着谢松的面,他不肯说,现在没人了,怎么还不说。
沈邦华却一脸欢喜,凑到徐铮耳朵边说,“侯爷,宫里传圣旨了,让大小姐进宫陪几天太后,您说,这不是……”
“圣旨?”徐铮一愣,不是让进宫陪太后吗,怎么不是懿旨,反而是圣旨呢。
“公主说了,”沈邦华马上复述燕国公主的话,“这是皇上的孝心,担心太后在宫里无人说笑,就召了几个年轻姑娘进宫,陪着说说笑笑。”
“几个年轻姑娘?”徐铮一愣,“还有谁?”
“没别人,就承恩公府的四小姐,”沈邦华这样的家仆都看出来了,这次太后召进宫的,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了,徐铮自然也听出这个意思了。
看来,肃宗皇帝中意的人选是如意啊。徐铮心中大喜,若是只让邓太后拿主意,只怕邓家四小姐的胜算更大一些。可是现在有皇上插手了,只怕邓家就没那么大的希望了。
谁都知道,肃宗不愿意邓家一直出皇后。出皇后是一回事,邓家若是做了三代帝王的岳家,只怕日后就此坐大,不好对付。
肃宗的心思,徐铮可能没那么清楚。可他再娶的时候,也不愿意娶朱念心的妹妹朱念慈,徐铮心里,可是十分理解那种被人逼着娶妻的味道,对肃宗和太子,多少也有些共鸣了。
徐铮是骑马来的,沈邦华牵了马,主仆两人欢欢喜喜地策马回府了。
路上,徐铮才想起来,“今日府上的筵席,夫人让人散了没,要是还没有,今儿让大家一起热闹一会儿。”
徐铮不是个小气的主子,有了喜事,倒是十分乐意跟下人们分享。
“夫人正打算撤,宫里就来圣旨了,”沈邦华笑,“紧接着,那些勋贵人家的小姐,一个个都来了。”
“真的?”徐铮颇有些意外,果然,燕国公主说的没错,若是皇家认可徐婉如,徐婉如怎么做都没关系。而且,非但她怎么做都没关系,别人还得装作没看见。这次的圣旨一出,果然就如此了。看来,京城里面,消息最慢的,反而数他们忠顺府了。
“真的!”沈邦华笑,“邓家的四小姐,倒是一大早就过来了,跟大小姐在见山楼里说说笑笑,关系不知道多好。或许,邓家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吧。”
“嗯,”徐铮点点头,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向来给太子皇子娶妻,都是一个正妃,一两个侧妃。莫非这次,邓家的四小姐跟徐婉如,要争的就是太子的正妃位置?
看邓家表现的这么热络,莫非,他们还以为这个太子妃的位置他们拿定了?想到这里,徐铮有些不快起来了。
邓家什么情形,徐铮自然清楚,三代里面就没一个出彩的人物,要军功没有,要文才更是几近于无。
倒是承恩公世子邓飞鸿娶了内阁首辅霍君实的长女大霍氏,往家门上贴了些文墨。可这文墨的底蕴,又不是娶个媳妇就能改变的,徐铮对邓家,总有股子看不起的感觉。
其实,邓家和徐家,倒是半斤八两,相称的很。两家都是皇亲国戚,邓家是外戚,徐家是皇亲。除去开国时候的一些军功,徐家也是一无所有,并不比邓家强到哪里去。
反而是邓家,这些年因为邓太后和邓皇后,日子越发过的好了。徐家却只能靠燕国公主一个人,独自撑着一个大家。若是论以后的发展,还是邓家更胜一筹。
笔趣阁
只是这会儿徐铮钻了牛角尖,觉得太子妃不是邓家四小姐,就是他们家的徐婉如,心中一热,自然就千方百计要贬损邓家了。
主仆两人急匆匆地赶回忠顺府,只见门外车水马龙,各家的马车排了长长的一溜。徐铮这才有了实感,看来,徐家要发达了。这热闹盈门的气像,自从太宗过世之后,徐家就再没有这么多人上门过了。
进了后院,徐铮抓了个丫鬟就问,“大小姐呢?”
“侯,侯爷,”丫鬟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只是哆哆嗦嗦地回答,“大小姐在公主屋里。”
徐铮抬了脚,就打算往萱园去,可他走出去几步,就停了下来。
为了徐婉如回京的事情,燕国公主可是给满京城排的上号的人家,都送了帖子。这会儿,那些闺秀们,多半也在萱园里面。他若是这么贸贸然往萱园一闯,日后他这未来国丈的名声,岂不受损。所以,徐铮赶紧收住脚,改往芝园去了。
他对徐婉如这个神似亡妻的女儿,并没有太大的感情,再加上又不在他身边长大,徐铮心里,就更没多少喜欢了。而且,徐婉如一回家,就气的他肝疼,徐铮恨不得早日打发了这个女儿出门。
可是,现在徐婉如眼看就要做太子妃了,徐铮想起这个女儿,心里就满是欢喜,得意之情,顿时上了眉梢。
一路走去,徐铮的脸色,都好的不行。下人们见了主家心情好,自然也愿意锦上添花。不停有人来跟徐铮报告,早上圣旨来府里的时候,究竟是怎么一副模样。徐铮听了,但笑不语,这都多少年了。天家终究还是没有忘记他们徐家啊。(未完待续)
第360章 后宅
进了芝园,徐铮就直奔丁岚的侧厅而去了。这会儿,她这个侯夫人,应该带了管事和管家娘子,正在安排筵席的事情吧。
谁知,一进去,里面冷冷清清,只坐了个徐婉淑,一脸委屈地在擦眼泪。
徐铮以前对这个女儿挺好的,可自从有了新人,就不记得宋红妆了。这会儿,宋红妆也三十五六岁了,半老徐娘。虽说还有些风韵,可终究比不上**里出来鲜花露水一般水灵灵的林疏影。
而林疏影的路数,又比宋红妆更胜一筹。比起林疏影来,宋红妆的邀宠充满了陈旧的腐朽味道,徐铮顿时,对宋红妆就没了念头。
自打林疏影进了莲园,徐铮十天倒是有八天宿在莲园,也就丁岚这边,初一十五还要来应个卯,充个样子。毕竟,丁岚才是明媒正娶的侯夫人。
至于宋红妆那里,徐铮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去了。上次在明辉池边上,宋红妆还硬塞了份鱼羹,他让人送去莲园了。
徐铮本也没有放在心上,还是林疏影提醒他,是宋姐姐一片心意,让他试了一试。结果,又腥又咸,完全像是作弄他一样。
再一想,徐铮也就知道了,多半,是宋红妆嫉妒林疏影,以为这鱼羹是他给林疏影的。徐铮不是这么心细的人,遇见这么烦人的争宠,就干脆不去见宋红妆了,断了她的念想。
据说此后,宋红妆带了徐策和徐婉淑,整日往丁岚跟前献殷勤去了。大概是觉得侯爷靠不住,就来投靠夫人了。
徐铮也不以为意,这就是他娶妻的目的啊,让丁岚管着他的后宅,他只顾喜欢谁,就带回家,别的事情,都交给丁岚了事。
丁岚进门之前,就见识过徐铮的几个妾室。宋红妆一儿一女,若不是出身太差,一早就跟她打擂台了。那年来忠顺府相看,宋红妆的女儿就大哭大闹了一场,那会儿,丁岚就觉得,徐铮不是个好夫婿。
可家里要她嫁,丁岚也没别的选择,嫁谁不是嫁呢,就这么来了忠顺府。好在丁家争气,这几年蒸蒸日上,徐家也不敢小瞧了她。而且她子女双全,以后享的是子女的福气,跟徐铮毫无干系。
只是,这爵位却是要给先头那个夫人的嫡子,这事,丁岚一早就妥协了。可是想起来,日后自己母子要依靠继子过日子,总觉得有些膈应。可这事,她出嫁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现在反悔,哪里还来得及呢。
这几年,丁岚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虽说府里的事情,多由燕国公主手下的嬷嬷们管着,可渐渐的,这两年燕国公主也放了部分权力给她。丁岚一边学着管家,一边还要管着徐铮后宅的那些个妾室子女,有时候也觉得十分心烦。
徐婉如回京,燕国公主请了许多人赴宴,可偏偏有青柳枝的事情在前,众人都觉得,大概是没什么人家回来忠顺府赴宴了。所以,府里就有些怠慢了。
这个徐婉淑秉着跟徐婉如唱对台戏的精神,一早就来跟她请安,说要去靖远将军府找他们二小姐萧莹玩。话里话外,都挤兑徐婉如性格脾气太差,害的她的朋友都不愿意上门了。
丁岚自然也不喜欢徐婉如的脾气,可对徐婉淑,她也没什么好感。进门之后,燕国公主有意让丁岚带带徐婉淑,可宋红妆在徐铮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还是作罢了。
丁岚本就不愿意带庶出的子女,若是燕国公主非要她带,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带起来。可宋红妆这么一闹,别说丁岚这个正室的体面,就是燕国公主的脸色,都被她弄的有些无光。
既然如此,丁岚乐得做个老好人,就看着宋红妆母女折腾。那几年,徐铮对宋红妆还有些情谊,可这两年,明显不往宋红妆的屋子里去了。本来放在心尖上的庶女,自然也没过去的待遇了。
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丁岚只管着自己的女儿徐婉莹,从来不管宋红妆屋里的事情。
其他的几个姨娘,除去许素白,别的倒是都还省心。郭玉芙没有生育,一向又低眉顺目,这样的妾室,丁岚自然不会去管她。
新来的林疏影虽然刁蛮了一些,却也不像宋红妆那样,仗着有子女,时不时就忘记自己的本分。
至于进门的时候就跟她唱对台戏的许素白,自从她小产了两次之后,丁岚就没把她放在心上了。许素白的年纪本就不小,进门的时候又使了些下作手段。
听说谢家早就想送了这尊金佛出来,正好撞上即将娶妻的徐铮,大家就顺水推舟把许素白推给了徐铮。否则,徐铮在萧远水的屋子里喝酒,怎么就跑到许素白屋子里去了。这京城的高门大院,都这么做事的话,一早就乱套了。
只是这两年,许素白安静的有些诡异了。除去跟萧家还有来往,别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动静。也是,遇到徐铮这样一个重色轻情,转头就能把心上人丢到脑后的男人,许素白能施展的空间,也有限的很。
所以,徐铮要收新人,丁岚全都支持。即使燕国公主有所不满,丁岚都低眉顺眼地表示,徐家人丁不旺,是得多收几个人在屋子里。
既然丁岚都没有意见,燕国公主也不多说话了。她自然知道,一个女人若是不在乎丈夫纳妾,多半是已经死心了。丁岚有子有女,日后守着孩子就能过的不错,大概,她也是想通了。
反而是宋红妆,吃过许多飞醋,到燕国公主面前,也有过微词。说丁岚为了贤良淑德的名声,也不管一管侯爷。
其实,丁岚只是掌握住诀窍了。徐铮不是一个一往情深的男子,他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不够新鲜了,心上的爱意就没剩多少了。
这样的人,只要不停地给他塞人,这些个小妾通房,一个都闹不起来。至于宋红妆和许素白两人,丁岚自然是极其讨厌的。可是让她这个主母亲自动手收拾她们,丁岚还不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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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如找些与她们极为相似的年轻姑娘,一茬一茬地往徐铮的屋子里送。既然知道徐铮喜欢什么套路的,送什么就很简单了。
所以,这几年,丁岚的日子,过的极为宁静。(未完待续)
第361章 欺负
只是生活宁静了,却也透出一股绝望的味道了。
丁岚而今,也不过二十六七岁,让她就这么守着孩子过一生,丁岚总觉得有点看不到头,看不见未来会怎样。
看着娘家这几年崛起的劲头,丁岚倒是很替徐家担心。她倒不是担心徐家,而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徐符。
徐符现在不过四岁,长兄徐简已经封了世子,年长他十岁。让徐符跟徐简去争爵位,已经几乎不可能了。年纪差距过大是一回事,徐简的舅舅朱自恒,虽然是个文官,却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听说简在帝心,日后做个一部尚书,甚至入阁拜相都有可能。
这一点,大哥和大嫂都跟她分析过,朱自恒从吏部侍郎的位置上,突然到江南管着织造,这里面,不能为人所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有朱自恒站在徐简身后,徐简的世子之位,就不可能动摇。而今看来,徐简的姐姐徐婉如回来,立马就被肃宗召进宫去。这徐婉如日后的造化,只怕不凡。若是她出嫁了,徐简又多了一股子助力。
若是如此,还不如好好拢着徐简的心,即使他做了忠顺伯,也会好好看顾弟弟。丁岚眼下,是这么考虑的。而且,这几年徐简和她,还有丁家的关系都极好。丁岚虽然也想儿子扬眉吐气,不要看人眼色。可已经如此,只能往最好的方向上靠了。
早上收了圣旨,丁岚就让人往大哥丁循的家里传话了,让他赶紧派人去宣府,找了徐简回家。徐婉如若是发达了,日后最受益的,就是徐简。而徐简受益了,她和徐符也能连着受益。
偏偏她正忙的焦头烂额呢,徐婉淑却哭哭啼啼地来了,说是徐婉如不带她一起玩,这是欺负她是姨娘养的。
丁岚一个头两个大,徐婉淑不是去萧家看萧莹了嘛,怎么这会儿又哭哭啼啼来告徐婉如的状了。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徐婉淑本来就要看徐婉如笑话,明知道今天一定不会有人上门的,故意带着丫头婆子出门,去探望萧莹,一起说说徐婉如的坏话。
萧莹是靖远将军府三房的庶出小姐,虽然在家里是二小姐,却从来没什么底气。她比徐婉淑大个一两岁,做事说话却畏畏缩缩,让徐婉淑生出许多优越感来。
所以,徐婉淑就把萧莹放到了自己的好友里面。有人交朋友是交势均力敌的,有人是交那种让人心神向往的,有人却跟徐婉淑一样,专挑比不上自己的。
谁知道,徐婉淑的车马刚到靖远将军府的时候,就听说宫里有內侍去忠顺府传圣旨了。具体传的什么,靖远将军府的人还不清楚。
听说了这事,徐婉淑就坐不住了,辞了萧莹,想回府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非,是徐婉如的事情闹大了,宫里派人来叱责她了,还发了圣旨?
这得多大的罪名啊,徐婉淑心中很是幸灾乐祸,一路吩咐车马快行,赶回家看热闹来了。
谁知道,徐婉淑刚一进门,就听说了圣旨召徐婉如进宫的事情。
徐婉淑虽然嫉恨万分,却也知道,眼下怎么也不能得罪了徐婉如,就赶紧去见山楼找徐婉如,要扮好姐妹了。
可是一到见山楼,就遇见了邓家的四小姐。邓洁来忠顺府的路上,就遇见了徐婉淑的车马,那会儿徐婉淑正是心情极好,还寒暄了几句,说是要去萧家做客。
邓洁有些奇怪,自家摆筵席,主人家却出门访客,只是她也没有多问。毕竟,京城的闺秀,嫡庶壁垒明确,彼此之间并不来往。顶多见面了,彼此客气一下,也仅此而已。
徐婉淑压根儿就没料到,这样的情况之下,邓洁竟然是往忠顺府去看徐婉如的。所以,她只顾着自己得意,一时不察,把话全给交代了。
等她进了见山楼,见过徐婉如,邓洁就问她了,“不知道萧二小姐如何了?”
徐婉如一听就知道了,徐婉淑这么个小心眼的人,哪里会来给她做场面。果然,一大早就故意打脸了,要让她孤家寡人一个人丢人呢。到时候,京城会说,没有一个大家闺秀肯来忠顺府,连她的妹妹都故意不见她,偷偷去府外做客去了。
打完脸又来跟她充好姐妹,这脸还真够大的。
徐婉如还没有想好怎么反击,屋里的一个姑娘就笑了,“哪个萧二小姐,我怎么都不认识呢?”
另外一个就笑,“他们三房的叶姨娘生的,很少出门,你自然不认识了。”
她们说的没错,可徐婉淑听了,就觉得很是刺耳。家中三个姐妹,只有她是姨娘生的庶女。
前些年,因为徐铮宠着她,而徐婉如又走丢了,徐婉淑一向觉得自己才是府里的大小姐。可是,丁岚的女儿徐婉莹也渐渐长大了,在她面前摆出一副侯府千金的端庄模样,徐婉淑看了,恨的牙痒痒。现在,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徐婉如又回家了,她这个庶女,就成了这些人的嘲弄对象了!徐婉淑当场就哭了起来,徐婉如无奈,只得吩咐小莲,扶了徐婉淑出去。
小莲粗手粗脚,说是扶,却摆明了是抓着徐婉淑丢出了见山楼。徐婉淑也不知道,自己是心里难过,还是被这个笨手笨脚的丫鬟抓疼了,只得拍打了小莲几下,带着自己的丫鬟,回去找宋红妆哭诉了。
宋红妆一听,立马就带着徐婉淑找丁岚论理去了。
丁岚好容易听清曲折来回,心里只是叹气,谁让徐婉淑自己要去打脸。她若是不提那个萧家二小姐,人家也不会这样问她啊。而且话再说回来,人家也没说什么啊,只不过提了一句,萧二小姐是叶姨娘生的,是事实啊,哪里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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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她听了心里不高兴,也不能为了徐婉淑心里不高兴,就去得罪客人啊。若是人家真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丁岚这个主母出面说一下,也还算有道理,可是这样无理取闹,丁岚又不蠢,自然是不愿意的。(未完待续)
第362章 灰心
宋红妆知道,在丁岚这里讨不了好,就留下徐婉淑,自己去外面打听徐铮的去向了。以前,只要是说徐婉如坏话,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徐铮都会火冒三丈地去骂徐婉如。
这次,宋红妆觉得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定要让徐铮为她出头,教训一番徐婉如了。
谁知道,她在园子里看见徐铮,就见他一脸灿烂的笑容,跟下人们言笑晏晏地说着今天圣旨来府里的事。宋红妆离的远,却也听见好几个字,左右离不开大小姐的名字。
宋红妆这会儿,才真的心灰意冷了。徐铮一年多没来她的屋子了,她早就被他舍弃了,只是她现在才发现罢了。
若是再像以前那样意气用事,只怕连婉淑的婚事,都要被她给连累了。
眼下这府里,哪里还有他们母子三人的容身之地啊。宋红妆越想越伤心,果然,他们说的没错啊。宋红妆擦着眼泪,红着眼睛回了菊园。
徐铮没有遇见宋红妆,一路顺顺当当进了芝园,却看见徐婉淑在丁岚的屋子里擦眼泪。他一脸的喜气洋洋,看见徐婉淑哭泣,自然有些不喜。
可是,对这个女儿,他一向有些偏爱,徐婉淑自小就喜欢贴着他,比徐婉如这样自大又爱顶嘴的女儿,更像个贴心小棉袄。所以,徐铮倒是还算平心静气,问道,“婉淑,怎么了?”
“父亲,姐姐欺负我是姨娘养的。”徐婉淑马上就丢出了一句话,接着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本来,丁岚还有些同情徐婉淑,毕竟庶女比起嫡女来,在许多方面都很吃亏。可听了徐婉淑的话,丁岚就有些不能忍了。
徐婉淑一大早得意洋洋地来找她要车马,说是要出门访客。明明知道今天是给徐婉如设筵席,就算别人不来,她这个做姐妹的,总该在家里守着吧。
可是丁岚懒得跟徐婉淑和宋红妆计较,就许了她出去,毕竟今天,真的很可能没人上门。这样的脾气性格,日后有的是人去磋磨她,自己犯不着教她做人。
这会儿装好姐妹被人拆穿了,反而哭着恶人先告状了,一口就把徐婉如描黑成这样了。若是放在以前,徐铮不暴跳如雷才怪呢。丁岚对徐铮说过的一视同仁,可是记忆犹新的很。
谁知,徐铮很平淡的一句话打发了徐婉淑,“玩不到一起就别去见山楼,你姐姐现在忙,你要愿意跟萧二小姐来往,多让她到我们家里来。萧诚他们,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你这样老去萧家,名声不好。”
“父亲!”徐婉淑听的目瞪口呆,她只喜欢丰城侯世子白梓轩,谁喜欢那些粗里粗气满身汗臭的武将子弟了。
丁岚听了,心里只想笑,谁说徐铮糊涂了,他这心里面,分明是什么都明白嘛。
只是以前,徐铮怎么就那么偏心徐婉淑呢。这一点,丁岚有些疑惑,或许,是宋红妆那会儿正得宠吧。
徐婉淑哪里见识过徐铮的这一面啊,不仅不骂徐婉如,还让她别碍事,徐婉淑心中一酸,哭的更加大声了。
徐铮见了,不禁皱起了眉头,让徐婉淑跟着宋红妆,可能真的错了。这会儿看来,徐婉如虽然骄纵,可姿态礼仪,一看就是世家小姐。
徐婉莹虽然比不上长姐,却也举止有礼,丁岚也的确下了力气,教的很不错。就徐婉淑,跟着宋红妆,别的没有学会,讨好人的本事倒是学了十足十。现在仗着自己宠她,就骄纵闹事,也实在没了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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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是做母亲的,婉淑的事情,还要我来管吗?”徐铮把锅丢给了丁岚,自己皱着眉头喝起了茶。
丁岚哪里肯管宋红妆跟徐婉淑的破事,只是徐铮这么说了,丁岚只得让金珠带了徐婉淑回去,好好开解开解。
徐婉淑无可奈何,只得收起眼泪,洗面梳妆,再跟着金珠回了菊园。
“婉淑这样子,夫人你可得好好教教了,”徐铮板起脸教训道,“日后女儿出嫁了,丢人丢的都是我们家的脸面。”
“是,侯爷教训的是,”丁岚也很聪明,“大小姐跟着公主,姿仪出众,若是二小姐也能跟几天公主,只怕比我教个半年还有效呢。”
“眼下如意跟婉淑闹矛盾,”徐铮叹了一口气,“她们自小就不对盘,等如意进宫了,我再跟母亲说说,让她别这么偏心,也带几天婉淑。”
丁岚把锅丢了出去,自然就没打算管什么徐婉淑。
“侯爷,”丁岚又说,“公主接了圣旨,已经让人放到祠堂去了。”
“嗯,圣旨里面怎么说,”徐铮问。
“说我们大小姐贤良淑德,又说公主教导有方,”丁岚想了想,也不知道拟旨的人是谁,这么厚着脸皮说瞎话,不脸红吗。满京城的人,可都听说了,徐婉如一回京,就把青柳枝的头牌给丢水里了,这个跟贤良淑德,哪一个字对的上号了?
只是,徐铮这个当事人,却觉得这圣旨上的话,再对没有了。
“母亲的确会教孩子,”徐铮还很陶醉,“如意自小就跟着母亲,宫里的礼仪,自然是熟记在心的。”
丁岚心想,谁知道大小姐这两年在外面,跟着个人牙子,究竟学了些什么。看来,自己还得找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好好管一管大小姐,免得她进宫陪太后,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来。
可这府里,燕国公主屋里就有出宫的老宫女,若是找了外人,不知道他们知道了,是否会怪自己多事呢。丁岚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主意,看徐铮又一脸陶醉的模样,知道他一定不会多想了。
本来,丁岚对徐婉如回京的事情,并不热心。突然凭空出现一个走丢多年的徐婉如,真假还没弄清楚,她怎么可能上心。
可是现在一来,无论这个徐婉如是真是假,她都要一口咬定,就是他们府里走丢了的大小姐。
毕竟,欺君之罪,轻则杀头,重则灭门,圣旨都夸徐婉如贤良淑德了,那她就是贤良淑德。就算徐婉如眼下不达标,丁岚这个当家主母,也要把她弄成贤良淑德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363章 掌嘴
徐婉如正靠着燕国公主撒娇,哪里知道,丁岚下了决心,要给她找个严格的嬷嬷,管教礼仪,免得进宫丢了忠顺府的人呢。
自打她回家以来,这个继母就远远地跟她保持了距离。甚至,连徐简迟迟没有回京,多半也是这个继母的手脚。
只是这样一来,徐婉如倒是确认了,徐简在丁岚手下,这些年过的还不错。否则,丁岚完全可以像对徐婉淑一样,什么都不闻不问。既然如此,徐简迟一两天回京,也没什么打紧的了。
徐婉如回来之后,丁岚也拦着女儿徐婉莹,不让她跟长姐来往。而徐婉如回京之后,就弄出了个大事件,被徐铮禁了足。
所以,徐婉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长姐,十分好奇。都说是她出生的那年夏天,祖母寿辰的时候丢的。家人找了许多年,愣是没找到。可今年清明,却突然被人找到了。母亲有些不信,怀疑真假。可府里的人,谁也没有疑问。
徐婉莹也问过府里的老人,据说,这回来的大小姐,跟当年的侯夫人长的一模一样,再真不过了。
所以,徐婉莹对当年的侯夫人,也十分好奇起来了。她才八岁,这些年除去读书习字学女红礼仪,并没什么热热闹闹的事情,生活十分平淡。
好容易长姐禁足结束了,宫里又传了旨意让她进宫陪伴太后,府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长姐做错了什么,徐婉莹只是隐约听人说了,什么**,什么头牌之类的。可**是什么,徐婉莹毫无概念。只知道,大概是个不好的地方。
可是圣旨一出,大家都说长姐好了,贤良淑德自不必说了,连她小时候的趣事,都被下人们翻出来说了。
徐婉莹跟长兄徐简来往的较多,现在知道徐婉如是徐简的双生姐姐,心中自然也有几分亲切。
丁岚一向不让女儿跟徐婉如来往,可圣旨一出,她就让徐婉莹来萱园,跟着燕国公主和徐婉如学学规矩了。
徐婉莹对母亲的话,一向言听计从,就带了丫鬟玉雪,一起来了萱园。长姐坐没坐相地赖在祖母身边,祖母一向那么严肃的人,这会儿笑的跟个糖人一样。徐婉莹看着长姐,越发觉得神奇了。
屋里坐了许多闺秀,大家都穿着漂亮的衣服,梳着最时兴的头发,珠翠环绕,徐婉莹有些局促,却从心里觉得,自己很喜欢这样的热闹,也很喜欢这个没怎么说过话的长姐。
用过午膳,众人在屋子里坐着,渐渐有了倦意,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促狭的姑娘,提议找人唱个曲子解解闷。马上就有人想到徐婉如大闹青柳枝的事情了,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她们是来给徐婉如捧场的,可不是来砸场子的,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提起这么无聊的事情来了。
“唱曲啊,”徐婉如却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屋里气氛骤变,笑嘻嘻地跟燕国公主说,“祖母,我带回来的那个左月,曲子唱的极好,就让她来吧。”
燕国公主跟寻常闺秀的不同就在于,她也没觉得找个清倌唱曲子有什么不妥。要知道,历代的公主,养面首的都大有人在,不过找个清倌唱曲子,哪里有什么不妥了?
“这名字倒是不俗,”燕国公主的关注点完全不同,“以后还是叫左月吧。”
小莲早就奉命,回见山楼去找左月了。不一会儿,左月就到了萱园外面。屋子里的闺秀十分激动,她们这一辈子,都没见过什么清倌。这会儿来了个左月,众人都开始雀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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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人离开位置,大家的眼睛,却都往窗外瞟。徐婉莹自然也不例外,大家都这么雀跃,她自然也好奇起来了。谁知,玉雪却推了推徐婉莹,“三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母亲让我来的,她可没有说,这时候就得回去。”徐婉莹一点儿也不想走,怎么着,也得见了左月,听了曲子再走不迟啊。
“三小姐,”玉雪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这是**女子,你要是看了,回去夫人就要罚你跪三个时辰了。”
徐婉莹有些害怕了,可是,仍旧不愿意就此放弃。
玉雪知道,徐婉莹终究是怕丁岚的,就伸了手,去拖徐婉莹,“三小姐,这会儿走还来得及。”
徐婉莹不想走,被她拖着趔趄了一下。众人的目光,顿时都朝她们看去了,徐婉莹更是脸红了。玉雪却仍不放弃,拖着徐婉莹就打算离开了。
啪的一声,众人就看见玉雪突然捂住了头,地上滴溜溜转着一个李子。
“谁?是谁砸我!”玉雪在侯府一向骄纵惯了,可在萱园里面,她素日还会小心谨慎一些,可这会儿被人拿李子砸了,哪里还忍得住,立马就发火了。
“哼,”徐婉如手里拿了个李子,咬了一口,“一个奴才,竟然敢对三小姐拉拉扯扯,当着祖母的面,还我来我去凶的跟什么似的,连个尊卑贵贱都不分。”
众人这才发现,这个丫鬟,竟然强拉着徐婉莹,而徐婉莹的脸上,分明写满了不愿意。谁家都有恶奴欺主,可是当着燕国公主跟徐婉如的面,这丫鬟就敢动手,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小莲,”徐婉如放下李子,“拖下去掌嘴,就二十吧。”
小莲对徐婉如的话,唯命是从,根本就不考虑,这屋里还有个燕国公主,长辈还没发话,徐婉如怎么就发作起下人来了。
“大小姐,我,”玉雪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赶紧求饶,“奴婢,奴婢也是为了三小姐好啊。”
“哼,”徐婉如冷笑一声,看着徐婉莹说,“她是主子,若有不好,祖母自然会教她,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丫头教她了。小莲,拖下去打五十下!”
玉雪知道,这大小姐是个混不吝的魔王,自己再有理,到了她嘴里都是个错,这会儿再争下去,只怕脸都要被打烂了。只得赶紧给张嬷嬷示意,希望她求求大小姐。(未完待续)
第364章 春宴
张嬷嬷自然知道,这个玉雪是丁岚身边陈嬷嬷的外孙女,女儿没了之后,她就全指望这个外孙女了,所以素日里宠的有些不像话,连在徐婉莹的面前,都没个尊卑上下。这一点,张嬷嬷也有所耳闻,只是在燕国公主面前,她倒是从未提过。
可是,如果徐婉如打伤了这玉雪,于丁岚面上却不怎么好看。所以,张嬷嬷犹豫了一下,倒是张口劝和了,“大小姐,这个五十下……”
“张嬷嬷,”徐婉如冷冷地看了过来,“你的年纪也大了……”
张嬷嬷跟了燕国公主多年,自然知道,若是玉雪这样的人犯在燕国公主手里,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只是她没料到,大小姐的脾气,跟燕国公主竟然也差不了多少。
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张嬷嬷,倒是没有说话,宋嬷嬷赶紧打圆场,“小莲,你还不快去。”
“哎,”小莲立马起身,连拉带拽,轻轻松松就把玉雪拖了出去。玉雪在芝园里金尊玉贵地养着,身上根本就没几分力气。遇上小莲这样的丫头,连个叫唤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拖出去噼里啪啦挨了五十掌。
屋里的闺秀们,一下子都不瞌睡了,这忠顺府,也太热闹了吧。她们早就听说过,忠顺府的大小姐,脾气可不怎么好,这会儿亲眼看见她吩咐丫头掌嘴,大家来之前的本来半信半疑全变成了原来如此。
没一会儿,小莲就兴冲冲回来了,“大小姐,打全五十下了。”
徐婉如倒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辛苦你了,等下去珍珠那里领赏。”
“谢谢大小姐!”小莲对这样的工作,十分满意。
这个玉雪的年纪,也就比她小个三岁,仗着外祖母是夫人的陪嫁,时不时摆出副小姐的架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小莲以前也吃过玉雪的亏,这会儿打回来了不说,还有赏,这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嘛。
屋里的闺秀,就看她们主仆一说一笑,都觉得有趣,邓洁看了,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如意啊如意,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呢。”
众人说说笑笑,徐婉莹倒是也不紧张了,她长这么大,从来都只有玉雪教训她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别人教训玉雪的时候。果然,有个长姐真不错啊。
徐婉如倒是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在燕国公主的边上坐下。
“姐姐,”徐婉莹一脸孺慕地看着徐婉如,大家都说长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可是挨的这么近看,真有些眼花缭乱啊。
徐婉如伸手理了理徐婉莹的衣襟,“别让丫头对你动手动脚,有什么事,府里有祖母有夫人的,轮得到她一个丫头教训你嘛?”
“可是母亲……”徐婉莹有些担心,回去之后,母亲会不会怪她。
“夫人若是不对,还有祖母教她,”徐婉如笑着看了燕国公主一眼,“祖母不是什么都没说嘛,这就说明你没做错。”
“哦,”徐婉莹半信半疑地看了燕国公主一眼,她很少来萱园,来了也是请安,从来没有跟长姐一样,这样赖在祖母身上。
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徐婉莹的头发,“你姐姐说的没错,哪有丫头朝着主子动手的道理。”
丁岚把女儿教的不错,可是却太胆小怕事了。家里的刁奴恶仆,是该收拾一下了。
这么闹了一场,左月再进来的冲击力,就小了许多。众人虽然还很好奇,却也没有先前那么雀跃了。
“见过公主,见过大小姐,三小姐,还有众位小姐。”左月不卑不亢,倒是很稳得住。
“你就是左月啊,”燕国公主点点头,“如意说你会唱曲子,可有什么拿手的?”
左月最拿手的,却是那种少儿不宜的小曲,这会儿满屋子的名门闺秀,这些小曲,自然不合时宜。
“奴婢会唱《长命女.春日宴》,”左月挑了个很讨喜的曲子,又是祝寿又是春日的,谁不喜欢呢。
“好,就这个,你且唱来听听。”燕国公主见左月形容不算出挑,为人也还端正,倒是也不着急打发了她。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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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祝寿的祝词,却也有男女私情的味道,在座的众人,除去燕国公主和重生的徐婉如,多是正值芳菲之年的少女,听了这样的祝词,多少有些心神往之。左月的嗓子又好,在这春日里这般吟唱,就像阳光里的微尘一般,飘飘悠悠很是动人。
邓洁想到家中的压力,还有这次肃宗传来忠顺府的圣旨,总觉得心中十分抑郁。一抬头,却看见徐婉如毫无杂念地听着曲子,脸上还有窗外洒进屋来的几许阳光,顿时觉得夺目万分。
徐婉如这样的美貌,若是太子见了,只怕看不上自己吧。若是自己做了太子妃,徐婉如做了侧妃,她们儿时的友情,到时候又该如何安放呢。
邓洁想的有些混乱了,却看见徐婉如朝着自己,微微一笑,似乎是让她放心,似乎又没什么别的意思。
邓洁原打算,等众人散去,自己到见山楼,跟徐婉如说会儿话。可是,忠顺府接了圣旨的消息一传开,邓家的几个姑娘也都一起来了。来了只说,邓洁也不等等她们,就这么急呼呼来忠顺府了,可见她们小时候的感情,是真的好。
忠顺府倒是对邓洁另眼相看,一则她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二则,忠顺府没接圣旨之前她就来了,多半是出于真心的。
可是有邓家的这些姐妹围着,邓洁想找徐婉如说个话,还真不怎么容易。邓洁试了几次,都没找到机会,只得跟着邓淑等人,准备打道回府了。
谁知,徐婉如却带着人出来相送了。邓洁见外面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就说,“如意,你进去吧,有什么话,我们进宫了慢慢说。”
边上的邓淑见了,笑着凑趣,“四妹妹跟如意小姐的关系真好。”(未完待续)
第365章 小心
“三姐姐,你先上车吧,”邓洁说,“这雨还没停呢。”
“嗯,”邓淑从善如流,“你们慢慢说话。”
徐婉如站在垂花门口,说是来送众人,却是来找邓洁说话的。可是这会儿,众人不是她说一句,就是她笑一声,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也好,”徐婉如笑,“阿洁,我们进宫再细聊,那是你三姐姐吧。”
邓洁回头看了一下车马,点了点头。
“小心。”徐婉如也没多说,只是点点头,带着小莲和左月,折了回去。
她记得,前世太子娶了镇国公府长房的嫡女为太子妃,侧妃似乎就是邓家的三小姐。至于邓洁嫁给谁了,徐婉如毫无印象。
她当年十五岁得了邓太后的懿旨,抢了陈奇可这个状元为夫婿,可成婚的时候,却是三年之后了。
这几年待嫁的日子里,徐婉如不是听说这个谁出嫁了,就是那个谁出嫁了,可是,从来都没有邓家四小姐的消息。
邓洁是承恩公府力推的太子妃人选,若是落选,侧妃的人选,也不会是邓淑。所以,徐婉如的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且,看了上次在真君观的事情,徐婉如就觉得,邓家对邓洁,恐怕并没什么亲情。若是上次英王跟邓洁被人看见并卧一榻,只怕这会儿,邓洁的性命就已经没了。除去小心,别的建议,暂时她也想不出来什么。
邓洁站在细雨里面,不知道,徐婉如说的小心,是指什么,莫非,是让她小心邓淑?这半个月,邓淑的确有些不安分了,可最后,这次进宫陪太后的,不还是她跟徐婉如吗。
邓洁有些拿捏不定,打算回家了,再问问母亲,这次的事情,到底该怎么看。以前京城传说徐婉如也是太子妃的人选,她还有些将信将疑,可是这次,肃宗直接传了圣旨来忠顺府,摆明了是给徐婉如撑腰来的。
论相貌,邓洁觉得,自己怎么都不是徐婉如的对手。可是,若是论脾气,自己倒是远远好过徐婉如。可是再一想,徐婉如虽然霸道,却护着妹妹,教训刁奴也有理有据,这些年在外面,似乎并没有长歪了。
赴宴的闺秀们纷纷离去,带着忠顺府里最新的消息,带着徐婉如性格脾气的细节,各自回家与家人细说去了。
肃宗的一道圣旨,自然在京城砸出了许多魑魅魍魉,第二天一大早,魏明就捧着一个大盒子进了上书房。
“皇上,都是弹劾忠顺府还有忠顺侯的折子呢。”魏明一脸的苦笑,还不是眼红忠顺府的际遇,担心他们府里出个太子妃呗。
肃宗一脸平静,拎了一份,读了起来,“忠顺府大小姐蓄养歌姬,白日唱曲,靡靡之音……”
“哼,”肃宗很无谓地丢下折子,嘀咕道,“朕倒是要看看,这京城还有谁家没有蓄养歌姬的,这都能怪到如意的头上去,十三也太混不吝了,好端端的,干嘛给如意送这么个玩意。”
“英王也是看戏的不嫌台高,”魏明笑着解释。
“摔断了腿,他就给朕在家里好好地躺着啊,”肃宗有些无奈,“好端端的跑什么**,送什么歌姬。”
本来,若是没有这个歌姬,他大可以随口搪塞,说是人家弄错了。可是昨日在忠顺府,这个歌姬,可是实打实地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人唱了好几个曲子。燕国公主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随着如意了,肃宗心里,对这个姑姑也有些恼火了。
魏明一脸的无可奈何,只得装作很有同感的样子,附和了肃宗的意思。果然,自己家的孩子,怎么都是对的,人家家的孩子,怎么都是错的。
“如意什么时候进宫?”肃宗突然问道。
“三月十七,”魏明心想,这不是昨日圣旨上的内容吗,皇上怎么又给忘记了。
“嗯,还有六天,”肃宗分明是记得很清楚,不过是想找个人附和他罢了。魏明一脸黑线,有时候,太懂皇帝的心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还得装着一些,免得窥破圣心,不幸殉职。
“如意小姐进宫了,也住慈宁宫吗?”魏明说,“慈宁宫那边,可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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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慈宁宫有些远啊。”肃宗马上接过话题,开始琢磨起来,这六宫哪里空一些,“咳咳咳,”魏明咳的都要尴尬了,肃宗总算是发现了,“有什么你就直说,咳什么嗽呢。”
“皇上,”魏明犹豫了一下,“如意小姐进宫,可是陪太后的。只是,太后似乎想去万寿山上小住。”
“哈哈哈,”肃宗有些尴尬,“朕到时候去万寿山看望母后就是了。”
魏明暗地里擦了一额头的汗,这才三月天,怎么就这么热了呢。
“对了,”肃宗又问,“昨日是你去的忠顺府吧,看见到如意了吗?”
“见到了,跟当年的侯夫人,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魏明颇有些激动,“一看就是侯夫人的女儿,这满京城啊,像如意小姐这么出挑的,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哦,”肃宗想了想,颇有些与有荣焉地笑了起来,“不过这脾气倒是也够臭的,听说徐铮前日把她给禁足了,看着还好不?”
“有皇上的圣旨,谁还敢为难如意小姐啊。”魏明心里琢磨,皇上是故意混淆太子妃的人选呢,还是故意耍着忠顺侯玩?这忠顺侯年轻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得罪的皇上啊,魏明心里不禁有些嘀咕起来了。
“宁国公主那边,派人去说了没?”肃宗只知道,徐婉如这些年,多半时候跟着宁国公主在大峰山上住着,所以也认识国师的师傅孙神仙。徐婉如这次偷偷下山,肃宗就觉得,得派人跟姑母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说了,”魏明笑着说,“听说公主让熊嬷嬷下山来了。”
“是那个让老五吓尿床了的熊嬷嬷吗?”肃宗还记得当年的旧事,贺皇贵妃所出的五皇子跟六皇子老是找他麻烦。有次被贺太后身边的熊嬷嬷看见了,一句话就吓的五皇子尿了半个月的床。(未完待续)
第366章 愤怒
后来,宁国公主出宫的时候,这个熊嬷嬷,就跟去了公主府。也是因为这个,太宗清洗贺家势力的时候,这个熊嬷嬷才躲过了一劫。
“她还在啊,”肃宗呵呵地笑了起来,“熊嬷嬷长的老相,朕还真不知道她的年纪呢。”
“熊嬷嬷跟黄敏学差不多年纪,现在都快五十了。”魏明笑,“他们进宫,可比奴才早多了。”
“哦,朕还不知道,黄敏学进宫也这么早。”肃宗有些感慨,当年贺太后在世的时候,他和邓太后活的兢兢战战,现在,这皇宫的主人,早已经换了他们母子。
“听说忠顺府正四处打听,要给如意小姐找个合适的教习嬷嬷呢,”魏明笑,“奴才找人去说和一下,让熊嬷嬷名正言顺地去管如意小姐。”
“嗯,”肃宗突然大笑了起来,“有熊嬷嬷管着她,她还长成这个样子,胆子可真够肥的。”
想起那个一句话就被熊嬷嬷吓尿床的五皇子,魏明觉得,如意小姐的胆子,可能真的有些大了。或者,是熊嬷嬷年纪大了,变的春风化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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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这边言笑晏晏,邓太后那边的慈宁宫里,可就没有这么欢快了。
邓太后正板着一张脸,端坐在窗口。本来,她一早就示意肃宗了,这次如意进宫,她会传懿旨去忠顺府。可是肃宗却跳过她,擅自召了徐婉如进宫。
她自然知道,徐婉如跟太子妃的事情,隔了十万八千里,不过是皇帝想见她罢了。
可是这样一来,满京城的人都会猜,是不是肃宗不满意邓家的人选,所以才自己出手了。
徐婉如最后一定不会做什么太子妃,肃宗必定会想法子把她给摘出去。可是,若是谁都觉的邓家没什么希望了,墙倒众人推,到时候,蠢蠢欲动的人不要太多了。
想到这一点,邓太后十分火大。而且,她可是听说了,肃宗之所以跳过她下圣旨,就是听了邓皇后的话。
说什么皇上孝心太炽,所以才召了忠顺府的大小姐进宫陪伴。这哪里是陪伴她,分明是给邓家挖坑,让满京城的人都觉得,肃宗不满邓家呢。
都说女生外向,这个邓皇后,实在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向着肃宗。邓太后心里,只顾着发火,却没有想一想,太子是邓皇后唯一的儿子,若是再娶一个邓家的表妹,日后如何跟权势日重的三皇子和五皇子竞争。
邓皇后也曾暗示,愿意让太子娶一个表妹做侧妃,可在邓家眼里,侧妃如何能做皇后,他们邓家只要皇后。所以这事,完全是无疾而终,谁也没有再提侧妃一事。
眼下,为了太子着想,邓皇后怎么也要站到肃宗一边了,虽说他们夫妻之间并没什么感情,可是这会儿,两人的利益却是完全一致的。一个为了儿子,一个为了平衡朝堂,都不会让邓家如意。
只是邓家和邓太后还执着的很,非要把邓洁塞给太子。而肃宗这个皇帝,虽然可以反对,却也不能背上不孝的骂名。所以,双方的博弈,眼下还在胶合状态。
昭阳公主这几日正在慈宁宫里小住,她被家里的独子催的要命,不得不躲到了太后这里。谁知道,进了宫,还是避不开徐婉如的名字。
看见邓太后头疼,昭阳公主误以为,邓太后是为了太子妃的人选忧心呢。
“母后,让承志娶了徐婉如吧,您下道懿旨,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承志的意思算了。”昭阳公主大大咧咧地说,“一来承志也会高兴,二来您也不用烦恼了。”
“胡扯!”邓太后赶紧打消女儿的蠢主意,“让承志别打徐婉如的主意,她的事,皇上自有主张。”
“皇兄还忘不了那个女人嘛,”昭阳公主撇了撇嘴,“都多少年了,真喜欢就纳了她女儿呗。”
虽然从名义上来说,肃宗是徐婉如的表叔,可这皇家,侄子娶姑母的,或者姑母侄女同嫁一个人的事情,哪里还少嘛,怎么看,也不差肃宗这一件了。
“胡扯,”邓太后又是一句很严厉的呵斥,“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天一句,地一句的,都是当娘的人了,心也该定下来了。”
“母后,”昭阳公主开始不愿意了,“我才进宫几天,您就朝我发脾气了,明明是皇兄的错,您朝我发什么脾气啊。”
“哎,”邓太后摇摇头,都说子女是前世的债,看来,她的一儿一女,都是债啊。一个老是跟她作对,一个呢,三十六七岁了,还拎不清的很。
“母后,你干嘛非要一个邓家的太子妃呢,”昭阳公主虽然有时候很拎不清,可肃宗的态度,她这个做妹妹的,也看得十分清楚了。
若是肃宗真愿意,早就可以定亲了,两家这么近的关系,却拖到了现在,太子都二十岁,还没定亲,还不是被邓太后跟肃宗的拉锯战给害的。
“那是因为你没做过侧室啊,”邓太后想起自己的当年,心中颇有感慨。她吃了多少苦,才从侧室的位置上,做到了皇后的宝座。头上虽然有贺太后跟贺皇贵妃压着,可一个皇后的身份,给了她多少的底气啊。
当年,邓皇后提议,让邓家出个侧妃的时候,邓太后就十分生气。她觉得,邓皇后是没有吃过苦头,所以才说的这么轻巧。
真让邓家的姑娘做了侧妃,这日后,一个侧字就能压死人。虽说太子的侧妃也上玉牒,可是在太子妃面前,侧妃就是个妾,是个奴婢。
这里面的心酸,邓太后实在不愿意跟人提起,所以在侧妃一事上,邓太后一点儿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那就算了呗,”昭阳公主说,“舅舅他们,以后还能靠皇后呢。这次没有邓家的姑娘,下次太孙的时候,或许能选个邓家的姑娘,何必每次都是邓家的女儿,多招人眼啊。”
昭阳公主的外家虽然是邓家,可她心里,只认为自己是皇家的公主。对邓家霸着皇后的位置不放,她也有些看不惯。(未完待续)
第367章 背叛
“你!”邓太后气的猛烈咳嗽了起来,一下子怎么都停不下来。
“我的好公主哟,您就少说两句吧。”黄敏学赶紧拍了拍邓太后的后背,又捧了茶水,喂了邓太后几口。
昭阳公主是揪着黄敏学的头发,在他背上长大的,所以被黄敏学说了几句,倒是也不怎么在乎。只是,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邓太后非要让邓洁做太子妃。
邓太后现在什么都有了,谁也不会为难她了,皇后是邓家的侄女,为人小心慎微,什么都听邓太后的。肃宗也算孝顺,邓太后到底有什么不满呢,非要世世代代的皇后,都姓邓。
“母后,我出去逛逛园子,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昭阳公主行了礼,就退下了。
“太后,公主也是无心之言。”黄敏学一边安抚邓太后,一边替昭阳公主开解。
“你不用提她描补,”邓太后摇摇头,“日后哀家若是不在了,谁还能照顾她这臭脾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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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敏学只得安慰,“皇上对公主虽然严厉,可也心疼的紧,宫里有了什么好东西,总是第一个给公主送去的。”
“哎,”邓太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了窗外的春雨,这天气,即使上了万寿山,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啊。
黄敏学守着一边,沉默不语了。他是太祖一朝,也就是贺太后还是贺皇后的时候进的后宫。只是他家贫,也不懂宫里的规矩,没好好孝敬人,最后去了当时微末的太宗府上,服侍了邓太后。
那会儿邓太后还是太宗的侧室,一切都看不到前途,看不见未来。谁能知道,当时那般挣扎的人,竟然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太后。都说造化弄人,果然如此啊。
邓太后为什么这么焦灼,这么非要邓家出个太子妃,黄敏学心里,是十分清楚的。这事,他是经手人,邓家是主谋,谁也撇不干净。
至于知情的那些人,现在活着的,恐怕就是那两个大长公主了吧。只是无凭无据的,肃宗又做了快十年的皇帝,谁会这么不识相,非要说个是非黑白呢,反正是太宗的儿子,不就成了吗。
黄敏学对眼下的处境,并不怎么担心。这后宫,全在邓太后的掌握之中,能起什么波澜呢。太子有邓太后护航,怎么都会顺利登基的。
只是邓皇后的目光,却是短浅了一些,邓家早就是这个利益圈子的一环了,她背叛了自己的娘家,邓家若是发现自己被丢弃了,背水一战,到时候一撕扯,别说邓皇后了,就连肃宗都不见得有好处。还不如,给个太子妃,大家都息事宁人,利益互助地走下去呢。
偏这时候了,邓皇后却出来坏事了,黄敏学也不知道,这个皇后,当年邓太后是不是看走眼了,挑错了人。
邓家那边,自从知道了肃宗的圣旨是邓皇后的手笔,就火冒三丈,关起门来生气了。
邓皇后当年在家的时候,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庶女,邓如光并不看好她。可是邓太后却说,这样的性格,挨得住艰难,就选了她做皇后。还让承恩公夫人收了她在名下,充作了嫡女。
关于皇后的身世,外面也有各自说法,可是,她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肃宗一声令下,谣言自然就此断了。
可是这会儿她做了这样背叛娘家的事情,邓如光想骂人的,都不知道该骂谁。骂承恩公夫人吧,这又不是她生的。骂那个姨娘吧,她早就不在人世了。骂自己吧,又做不到。
总之,邓如光气的是够呛的。总不能为了这么点事,就让太后废了她吧。好歹也是一国之母,还做了十来年的皇后了。
“那个忠顺府的徐婉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邓如光问,“派去追查的人,可查出她这几年的经历了?”
“毫无消息,”邓飞游叹了一口气,“就像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一样,中间没有一丝痕迹。”
“那个人牙子呢,”邓如光又问。
“被抓的次日,就死在牢里了。”
“你就不知道派人去追查这个人牙子的踪迹吗?”邓如光大怒,“怎么次次都得我说哪里,你才做到哪里呢。就不会自己动脑子想一想吗,都多大的人了。”
邓飞游在父亲这里讨了个没趣,心中十分委屈。他们邓家集中全家的力气,全为长房服务,什么时候考虑过他们二房了。还不如,索性让外人当了太子妃,也免得他们二房在长房面前,连腰杆子都直不起来。
邓如光没有觉察次子的不满,还在继续生气,“这个徐婉如,什么时候不出现,偏偏这会儿回来了,你说,没有古怪才怪。”
邓飞游并不说话,心里还憋着一肚子气。邓飞鸿倒是没那么偏激,分析道,“父亲,您没觉得,这徐婉如回京的时间,跟她的舅舅朱自恒回京的时间,重合的太厉害了吗?”
“哦,你说?”邓如光有些兴趣了。
“儿子打算派人去江南问一下,”邓飞鸿说,“霍家的老二就在杭州做知府,儿子去跟他打听一下,朱自恒这些年在江南,是否带着徐婉如。”
“你是说,”邓如光一愣,“这朱自恒背着徐家,偷偷带走了外甥女。”
“很有可能,”邓飞鸿说,“阿洁回家也说了,这个徐婉如虽然脾气大,可举止有度,礼仪十分得体,绝对不像跟着人牙子长大的。”
“江南还有扬州瘦马呢,”邓飞游嘀咕了一句,“人家的礼仪举止也得体的很。”
“有用的你不清楚,没用的东西你倒是清楚的很啊!”邓如光突然高声喊了一句,邓飞游又不敢嘀咕了。
“扬州瘦马,”邓飞鸿笑了起来,“你看看她这脾气,跟河东狮子似的,还什么瘦马呢。”
“那就去江南查查,”邓如光高兴了起来,“若是她背着父亲祖母,偷偷跟朱自恒去了江南,这不孝的罪名,就够她受的了。这样的脾气,还不孝,当太子妃是别想了。”
“是,”邓飞鸿赶紧答应,“我这就派人去查。”(未完待续)
第368章 告状
“小姐,小姐,”小莲在屋外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大声嚷嚷了,“夫人,夫人让你去趟芝园。不会是陈嬷嬷告状了吧,怎么办呢!奴婢那五十个巴掌,可一个都没省着力气啊……”
“这会儿你倒是开始担心了,”徐婉如在屋里笑道,“那会儿怎么还下死劲打呢?”
“小姐吩咐的,奴婢自然使劲了。”小莲的声音,到了门口。后面跟着个珍珠,气喘吁吁地也到了门口。
“小姐,你也说说小莲,”珍珠抱怨道,“嚷嚷的整个院子都知道了。”
“小莲不嚷嚷,你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就不知道了嘛。”徐婉如一脸的无所谓,她活了两世,早就知道,这世界上的东西,你越藏,越有人喜欢挖掘。还不如,什么都顺其自然。若是师傅听见了,多半要夸她了吧。
前几日,大师兄来了趟忠顺府,只跟她说,不用担心谢石安了。具体为什么不用担心,徐婉如并不清楚。
她只听说,谢三郎刚回京,就遇到了国师,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国师,结果大病了一场。还是谢松去了趟朝天宫,请了符文回家,谢石安的病,才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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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次是二师兄出手,替她解决了麻烦。只是她回京这么些日子,似乎还没见过二师兄呢。
至于谢石安是否是大师兄的弟子,徐婉如也问了,唐知非语焉不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还损了徐婉如几句,说她素日不用功,差点折了师门的名头。
徐婉如无可奈何,她连谢石安都打不过,如何对付的了唐知非。若是师傅在,她还能找人帮帮忙,也罢,既然不用担心谢石安了,徐婉如倒是松了一口气。若是谢三郎老是这样盯着她,她行动不便,可怎么是好。
突然,徐婉如想到谢家长房的谢飞雪,这个,就是太子前世娶的太子妃吧。太子今年已经二十了,行了冠礼,再不成亲就说不过去了。
看来,谢飞雪出嫁,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只是谢家绑定了太子,就是绑在了一条漏风的破船上面,日后只有一起沉没了。
前世今生,徐婉如跟谢家都没什么来往,所以,谢家出不出太子妃,沉没与否,她并没放在心上。毕竟,如果太子妃不是谢家的谢飞雪,也会是另外一个大家族的嫡女。
大家族的嫡女,突然,徐婉如想到了自己。这次坊间都在流传,说肃宗相中她做太子妃,连忠顺府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会不会,自己前世就是因为肃宗和邓太后斗法,所以成了炮灰?有可能,难怪邓太后下懿旨下的这么痛快。给她和陈奇可赐婚的速度,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她还以为,燕国公主跟邓太后的关系有多铁呢。
看来,是邓太后为了消灭邓洁的潜在对手啊。谁知道,最后的太子妃宝座,还是落到了谢家头上。
可是谢家,应该一点儿也不愿意吧。他们自成一体,有兵有土地,只因贤妃的缘故,表现的极为顺从。可若是再让他们交出一个女儿,估计谢家的人,一点儿也不愿意吧。
可是想到谢石安,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就上门来找她麻烦。徐婉如觉得,谢家的人,也没聪明到哪里去了。估计日后的走向,还是会跟前世一样,跟着太子一起沉没。
徐婉如还在发呆呢,珍珠倒是催促了,“夫人还等着呢,大小姐还是快一些吧。”
“哦,夫人让我去芝园,能有什么事啊?”徐婉如有些百无聊赖,她跟丁岚,并不愿意热络起来。
“一定是那个玉雪,”小莲打了人,这会儿极为紧张。陈嬷嬷在芝园,可是握着众人的生杀大权的。或者说,生死倒是不至于,可她要发卖哪个丫头,却是有这个权力的。
“你紧张什么,这么大个人的,”徐婉如笑了起来,“你去跟左月学唱曲,就说是我吩咐的。”
左月的来历,她也让大师兄去查了,说是山东一带的人士,很小的时候就被拐卖了。人牙子养了两年,就卖给了青柳枝,据说进京城的时候,才十岁。之后一直在青柳枝,学了两年唱曲,音律上颇有天分,今年十五,比徐婉如长了一岁。
徐婉如听了,倒是有些同情左月,若是当年她没遇见潘知远,说不定,也被那些人给卖到**里去了。只要左月的背景清白,留着倒是也没关系。只是,徐婉如觉得,还没摸清左月性子之前,还是让小莲跟她打打交道,看看她的为人。若是可以,让她留着忠顺府,安静度日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莲一向羡慕左月的嗓子,听说可以去学曲子,一边高兴,一边又担心芝园的事情,脸色就有些扭曲了。
珍珠看不过去,挥挥手,让小莲赶紧去找左月,自己服侍了徐婉如,带去芝园了。
徐婉如跟着珍珠,不紧不慢地进了芝园。这会儿还是辰时,管家娘子们来请示事情领腰牌,这会儿还没散去。
徐婉如看了一眼屋子,知道这多半,就是丁岚给自己的下马威了。明明知道这会儿有人,却故意让人这个时候带她过来。
又或者,丁岚是想她发火,落下个把柄?徐婉如也懒得细琢磨,她对丁岚的原则就是,有事说事,没事大家客客气气就好了。若是丁岚再这样,下次想喊的动她,就没什么可能了。
管家娘子们倒是也都知道这个大小姐的厉害,赶紧领了牌子,又来见过徐婉如,才各自走了。
大家一散,徐婉如这才看见,徐婉莹紧绷着一张小脸,很紧张地站在丁岚的身后。而那个挨了打的玉雪,这会儿并不见踪迹,也是,这会儿卧床才是正理啊。
另外一边的陈嬷嬷,徐婉如并不知道她就是玉雪的外祖母,可那个憎恨的眼神,徐婉如看的仔细,自然知道,这就是苦主了。
陈嬷嬷毕竟老道,知道不能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徐婉如看,等丁岚不注意的时候,她才盯着徐婉如看上几眼,眼神凶恶,连珍珠都觉得有些诡异了。(未完待续)
第369章 纵容
按理说,那天玉雪动手去拖徐婉莹,已经是犯上了。若是让燕国公主动手,玉雪的性命一早就没了。
徐婉如这个做姐姐的动手,玉雪才得了条性命,莫非,这五十个巴掌,还打不醒陈嬷嬷这个糊涂虫嘛。这些年,她怎么纵容玉雪,珍珠这些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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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主那里有没有人去告状,珍珠是不知道。可她却清楚,这个忠顺府里,对陈嬷嬷和她那个宝贝外孙女不满的人,可是大有人在的。
徐婉莹知道,母亲今天找了长姐过来,是要教训一下她了。自从昨日玉雪在萱园挨了打,回来之后就病倒了。陈嬷嬷熬夜看护,又在丁岚面前说了不知道多少坏话。这会儿,长姐要倒霉了,可如何是好呢。
只是,徐婉莹自己也被罚了一顿,跪了两个时辰。这会儿刚起来,膝盖都站不怎么稳,脸色就更难看了。
徐婉如一看,就知道这屋里发生过什么,微微叹了一口气,吩咐珍珠,“珍珠,你给三小姐拿把椅子,我看她站不住了。”
丁岚没有阻拦,屋里的仆妇自然也不敢动。珍珠拿了把椅子,放在徐婉莹的身后。只是,没有丁岚的示意,徐婉莹自然是不敢坐的。
“夫人喊我来,不会就是为了看三妹挨罚吧,”徐婉如起身,扶了徐婉莹坐下。徐婉莹一点儿也不敢坐下,可是徐婉如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徐婉莹就坐在椅子上了,一动也不动了。
丁岚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对她说的话,一向是奉若圭臬的,这下子徐婉如刚回家,怎么连她也不听话了。
丁岚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丢了过去,徐婉莹想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只能无助地看着母亲。
看他们母女俩眼神来眼神去,刀光剑影的,徐婉如都觉得累的慌。
“听说夫人的女儿,在府里过的,还不如下人的外孙女,”徐婉如也不绕圈了,“这个恶狠狠盯着我看的,就是陈嬷嬷吧。这若是叫祖母瞧见了,夫人的贤名尽毁不说,这婆子的眼睛,恐怕也保不住了。”
丁岚一愣,她以为,徐婉如要开脱昨日的事情了,谁知道,这个混不吝的徐婉如一开口就这么荒唐。竟然说徐婉莹活的还不如下人的外孙女,这不就是说玉雪嘛。
还有陈嬷嬷,什么时候盯着她看了,年纪轻轻,动不动就说挖人家眼睛,有意思嘛。还是说,公主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丁岚突然觉得后悔了,她就不该让人找了徐婉如过来。徐婉如的逻辑和道理,寻常人根本就与她说不通啊。
“老奴又没瞪大小姐,”陈嬷嬷很不愿意地嘀咕了一句。
“好,”徐婉如笑着点了点手指,“那你发个毒誓,拿你的外孙女发誓。”
陈嬷嬷突然跪到了地上,丁岚吓了一跳,“陈嬷嬷,你怎么了?没有就没有,跪下干嘛呢。”
徐婉如见丁岚这样,就知道她从来就没觉得陈嬷嬷和玉雪有什么不妥。这样一来,自然觉得徐婉莹无事生非不听话了。
徐婉莹红了眼睛看向徐婉如,徐婉如只得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当年,也是这样向别人求助的。徐铮只知道埋怨她,是她的错也罢,不是她的错也吧,全往她身上怪。
这时,徐符的奶娘,跟着徐符跑了出来。
“三少爷,你可慢一些,千万可别摔倒了。”
徐符而今不过四岁,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丁岚见了,马上收起对女儿的恼怒,很是欢喜地抱起了徐符。
徐婉如回头一看,就看见徐婉莹飞速地擦了眼泪。她也才八岁,不过大徐符四岁罢了。可这一生,她永远是满怀心酸,站着观看羡慕人家母子情深的那一个了。
“婉莹,你可愿意去萱园住?”徐婉如问。
徐婉莹的眼睛往丁岚的方向瞥了一下,飞速地点了点头。
徐婉如起身,也不与丁岚多说,就打算走了。谁知道,陈嬷嬷却突然扑了上来,“大小姐,你这个做人女儿的,怎么连点礼仪都不懂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陈嬷嬷,你干嘛!”珍珠往徐婉如的身前一挡,丁岚这会儿也看过来了,皱着眉头,低喊了一句,“陈嬷嬷。”
陈嬷嬷先前莫名其妙地跪倒在地,自觉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在芝园里面,除去丁岚,谁都对她唯命是从,这会儿丢了脸面,徐婉如又说完话就走,陈嬷嬷就觉得,怎么也得拉回来一些脸面,不能让徐婉如就这么走了。
谁知道,她一出手,就显得过分了一些。连珍珠这样的老好人,都气的脸色通红了。
徐婉如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陈嬷嬷这么一扑,说不定就会伤到她了。可是,现在的徐婉如看来,跟这些仆妇费口舌,辩是非,实数无聊。
徐婉如指了指徐婉莹,说,“夫人,我会跟祖母说的,让婉莹去萱园住,她身边服侍的人,祖母都会安排好的。剩下的这些人,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我不管闲事。”
“这,婉莹……”丁岚一愣,看向徐婉莹,徐婉莹却撇开了眼神。这一刻,丁岚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可具体是哪里出问题了,她实在不清楚啊。
“是因为母亲对你太严厉了吗?”丁岚有些愤怒,“可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可是你从来不冲我这样笑,”徐婉莹指了指徐符,“可你每次看见三弟,笑的就很不一样。”
“那是因为他还小啊,”丁岚这会儿有些明白了,女儿这是吃醋了,“等他长大了,我也不会这样宠着他的。”
“那祖母对长姐,怎么还是这样笑的呢?”徐婉莹突然哭了起来,“长姐都十四岁了,祖母还这样笑,宋姨娘看见二姐姐的时候,也是这样,就我不是。为什么,就是没人对我这样笑。”
徐婉如一愣,她知道祖母宠溺自己,可是没想到,连徐婉莹都看的这么仔细。这孩子的心思这么重,也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未完待续)
第370章 摊牌
“好了好了,”徐婉如知道拍了拍徐婉莹的肩膀,“以后让祖母也这样看着你,但是你也要对祖母好。”
“嗯,”徐婉莹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搂着徐婉如就不放了。
“珍珠,带三小姐去洗下脸,”徐婉如吩咐,“收拾些她喜欢的东西,明儿让张嬷嬷收拾了西厢房,就把她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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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徐符不认得徐婉如,却见徐婉莹一直在哭,他的声音也有些哭意了。
“阿宝,这是大姐姐。”徐婉莹指了指徐婉如,又笑着蹲下身,“姐姐去祖母那里住,你可要常来看我哦。”
“嗯,”徐符点点头,又抬头去看徐婉如。孩子都喜欢美丽的东西,美丽的人,看见徐婉如,他虽然不知道美丑的概念,却只觉得好看,不停冲着徐婉如笑。
徐婉如无奈,只得蹲下身子,抱了一下徐符,心里却突然想起自己的弟弟徐简。那会儿,他也是这么小小的,软软的,直冲着自己傻笑。
丁岚也不知道,明明是自己找了徐婉如来教训的,怎么就成了她教训自己,还把自己的子女都给圈走了呢。
“如意,婉莹真的去萱园吗?”丁岚有些心虚的问道。
“夫人毕竟不是京城人士,”徐婉如看了一眼丁岚,她跟她之间,相敬如宾是最好的状态,“来往走动的夫人不多,可祖母那里,来往的夫人很多。”而且那些来往的,多半是宫中的贵人。徐婉莹若是跟了燕国公主,日后婚事必定能好许多。
丁岚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听了徐婉如的话,倒是也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陈嬷嬷没错,玉雪没错,自己也没错,为什么最后总觉得怪怪的。
徐婉莹朝着母亲行了一礼,仍旧有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徐婉如。徐婉如只得点点头,示意珍珠跟着她过去,徐婉莹才放心地转身走了。
胆小归胆小,心思重归心思重,倒不是个懦弱的孩子。说走就走,也不拖泥带水,这一点,徐婉如觉得倒是还不错。只是祖母那里,她得好好去说道说道了。
燕国公主也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会儿让她再照顾一个孩子,总归有些劳累。徐婉如琢磨着,得给徐婉莹找个靠得住的管事娘子。这样,燕国公主就不用太费心思了。
徐婉如到了萱园,很安逸地在燕国公主的身边躺下,又吩咐了张嬷嬷端茶倒水。
因为昨日张嬷嬷给玉雪求情的事情,徐婉如毫不留情地说了她一句,今日一来,却又要她倒茶。要知道,这萱园里面的规矩,像张嬷嬷宋嬷嬷这样的,早就不做端茶送水的事情了。有的是小丫头去做,她们只用服侍燕国公主就好了。
燕国公主只得戳了戳徐婉如的额头,“月娥本想做个好人,你怎么就说她老了呢。祖母比月娥还大一岁呢,是不是也老了。”
徐婉如搂了燕国公主的胳膊,“祖母不老,张嬷嬷也不老。”
张嬷嬷端了白瓷茶碗过来,听见了徐婉如的话,就笑,“大小姐都说老奴不老了,老奴改明儿也做件花衣裳穿穿。”
燕国公主笑了起来,跟徐婉如说,“这花衣裳可得你出了,祖母这边可没什么花料子了。”
“好,”徐婉如笑,“那天宫里不是送了几匹妆花织金库缎织锦嘛,有个盘绦四季花卉的,看着就很称张嬷嬷。还有个双狮球路纹的,给宋嬷嬷正合适。”
“这孩子,”燕国公主摇摇头,“一口蜜糖的是她,恶语伤人的也是她。月娥,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哪会呢,”张嬷嬷一开口,突然有些哑了嗓子,“大小姐能回来,老奴高兴还来不及呢。”
徐婉如一愣,她知道,自己这些年躲着忠顺府的人,终究还是错了,至少祖母和萱园的这些人,都很伤心难过。若是自己到了祖母的这个年纪,丢了个掌上明珠一样的孙女,不知道会多难过。
一时间,徐婉如的心里,很是内疚。当年她义愤出走,路上又遭了长房和二房的暗算,最后跟潘知远走的时候,就已经打算放弃忠顺府了。可是现在回来,却又舍不得祖母燕国公主了。
前世今生,祖母对她,一直好的没有话说。徐铮再差再渣,为了燕国公主,徐婉如都不会跟他计较。
徐婉如半起身,喝了口茶,又歪到燕国公主的身边,“祖母,这宫里的事,咱们掺和嘛?”
“你觉得呢?”燕国公主的眼睛一亮,她就知道,自己的孙女比别的姑娘聪明。
“自古太子被废的,不要太多。”徐婉如很轻巧地吐了一句,“还不如做个孤臣,日后谁上位,都不会为难我们勋贵人家。”
“你这孩子,”燕国公主倒是见怪不怪了,她的孙女,说一句自古太子的事情怎么了,不就是历史吗,还不让人说了。
张嬷嬷跟宋嬷嬷,倒是赶紧清了屋子,让丫头们都下去了。
“皇上四十还没到吧,”徐婉如算了算,“他跟父亲的年纪差不多,三十八了吧。”
燕国公主点点头,肃宗春秋鼎盛,身子又康健,再活个二十年,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到时候,太子能不能熬到那一年,还真不好说了。何苦家里出个太子妃,全家跟着提心吊胆过个二十年。
而且,子弟要是真有本事,二十年里也足够闯个名堂出来了。若是没有,凭忠顺府的家底,过个平安富足的日子也不会太难了。子孙各有子孙福,这一点,燕国公主就比邓太后想的开。
“而且,”徐婉如又说,“太后,皇上,还有皇后,三个人对太子妃的人选,似乎意见都不一样。”
“哦,你怎么知道的呢?”燕国公主微笑,心中却不禁得意了起来,果然是她的孙女,看事情就是精准。
“太后就不用说了,”徐婉如蹙了蹙眉头,“她只要邓家的姑娘,邓皇后与她相反,只要背景强势的。至于皇上是怎么想的,我得进宫了才知道。”(未完待续)
第371章 谋算
“嗯,如意说的没错,”燕国公主拍了拍徐婉如,“我们先看看皇上的意思,再做决断。若是没什么好处,自然是不掺和的,这二十几年提心吊胆的等待,谁要等谁等去,咱们家不掺和。”
至于宫里的陈年旧谈,燕国公主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眼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是阖家兴旺之道。她虽然公主脾气,却也十分清楚,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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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燕国公主也知道,自己孙女的脾气,很可能做不了母仪天下/忍气吞声的皇后。若是徐婉如当了皇后,要么是闹出意外,要么是连累娘家,哪一个,都不是理想的结局。还不如,一开始就给她找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
等徐婉如出宫了,也该给她看看,准备起来了。婚姻大事,毕竟得好好挑一挑,总不能太马虎了。
宫里的太后皇后还有皇上,都是各怀心思。而四妃里的德妃和淑妃之间,也是火药味十足。三皇子和五皇子,谁的背景都比太子强硬。
太子唯一能够凭借的,就是邓家,此外却一无所有。若是徐婉如嫁给太子,徐家就彻底成了太子派,要跟着太子一起沉浮,实在有些艰难。
而且话再说回来,燕国公主也明白,邓太后是不会要徐婉如的,邓皇后也是看不上徐家的背景的。
若是徐铮抓住了徐坤留下来的人马,说不定邓皇后还会另有相看。可是现在,徐铮不过在兵部混日子,邓皇后为了儿子,怎么可能选一个这么弱势的岳家呢。
只是肃宗那里,就不怎么好说了。万一他觉得忠顺府的家室相当,背景不强,正好不会给太子添砖加瓦,那可如何是好。
突然,燕国公主想了起来,京城开始传闻,说徐婉如也是太子妃人选的时候,徐婉如就去了青柳枝。
“如意,你去**,莫非也是故意的?”燕国公主马上就开口问了。
“嗯,”徐婉如伸了个懒腰,“没想到我都这样了,皇上还夸我贤良淑德。”若不是英王添砖加瓦,给她送了个清倌,徐婉如估计都想不到,要买个清倌回家。不过错有错着,效果十分不错。众口铄金,立马就把她给妖魔化了。
“那昨日说婵娟呢?”燕国公主一愣,想到了昨天的事情。
“本来没张嬷嬷的事情,”徐婉如笑了一下,“不过有玉雪那丫头在,没事也会有事的。”
“那玉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燕国公主皱着眉头,昨天的事情,她是亲眼看见了,一个丫头,竟然敢对徐婉莹拉拉扯扯,命令来命令去的。
“她外祖母是夫人身边的陈嬷嬷,”徐婉如说,“据说她娘生她的时候没了,可怜是可怜了一些,可这个陈嬷嬷宠外孙女,宠的有些过头了,据说在婉莹屋里,都压在婉莹头上兴风作浪的。”
“这样的事,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燕国公主哼了一声,“看来如意说的没错,真是老糊涂了。”
“祖母,”徐婉如解释道,“这又不关张嬷嬷和宋嬷嬷的事,他们就算听说了,也没亲眼目睹。一个玉雪,就算嚣张也嚣张不到她们眼前。没有真凭实据,就在您面前说玉雪跟陈嬷嬷的坏话,若是坏了您和夫人之间的关系,岂不是让她们为难。”
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这家大了,总也有不好的地方,总有这样的刁奴,一个两个的张狂。”
“夫人眼下看不见他们的问题,”徐婉如说,“祖母也就别去说她了,由她们张狂,说不定,还会出一对柳婆子母子呢。”
这柳婆子母子,指的就是徐铮的妾室柳色的母亲和兄弟。这两人当年合谋,想害了徐婉如跟徐简的性命。跟陈嬷嬷和玉雪一样,也是手里得到的越多,最后反而更加贪心狠毒了。
“哎,这就是我不让她管家的原因啊,”燕国公主指了指张嬷嬷他们,“婵娟他们的年纪也大了,可若是我放手,她这脑子糊涂,指不定哪天就让那些仆妇给哄骗了。长房和二房的人,也在一边看着呢。”
“夫人心地不坏,”徐婉如说,“只是身边没个帮手,这府里的事情,日后迟早要让她管的。祖母若是担心她拿捏不起来,不如给她几个帮手。”
燕国公主点点头,有个孙女跟她说说心里话,感觉真的好多了。这些年,她看着丁岚恨铁不成钢,却没想过,她一个四品武将家庭出生的姑娘,如何懂得管理一个偌大的侯府。
“祖母,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徐婉如突然笑了起来。
“说吧,”燕国公主很是无可奈何,这孙女虽然是回来了,可这厚脸皮的样子,怎么就没改掉呢。
“我让婉莹来萱园住了,”徐婉如说,“我屋里的珍珠先给她做管事娘子,小丫鬟的话,您给指几个,也不用多,四个就差不多了。”
“大小姐,”宋嬷嬷笑了起来,“你自己倒是搬去见山楼了,反而给公主弄了个三小姐过来,这不是给公主找事做嘛。”
“哎,婉莹也挺可怜的,”徐婉如摇了摇燕国公主的胳膊,“反正她也不会闹着祖母,也就早晚请安会来主屋,祖母就别嫌弃了。”
“你啊你,”燕国公主十分无奈,“你都先斩后奏了,我还能怎么样,把她推出去?”
“我就知道,祖母最好了。”徐婉如有些雀跃,她自然知道,燕国公主会答应她的要求。可是,这么顺利却是意外之喜。
徐婉莹来萱园住,自然会累着燕国公主。可是,燕国公主的年纪还不算很大,有人闹着她,也热闹一些。
正说着珍珠呢,珍珠就从芝园回来了。见屋里的丫鬟都在门外站在,就有些拿捏不定,是进来回话呢,还是再等一会儿了。
毕竟,珍珠也是从萱园出来的,知道燕国公主有时候跟人说事,并不愿意让丫鬟们在屋里听着。所以,萱园的保密程度,在忠顺府也算的上首屈一指了。(未完待续)
第372章 韵仙
“是珍珠回来了吧,”燕国公主在窗口也看见了,“让她进来吧,这样探头探脑的像什么话。”
宋嬷嬷笑着去打了帘子,珍珠红着脸进来了,看来,燕国公主的话,她也听见了。
“大小姐,三小姐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珍珠担心徐婉如还没提过这事,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燕国公主。谁知道,屋子里的人,大家都一脸我们早就知道了的表情。
“哦,”徐婉如点点头,“我刚才还跟祖母说呢,让你给婉莹做管事娘子,先在西厢房陪她一段日子。”
“那大小姐呢,”珍珠有些着急,“见山楼的丫头可贪玩呢。”
谁知,燕国公主却笑着摆摆手,示意珍珠不用担心,“我给她找了个教习嬷嬷,如意屋里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什么?”徐婉如大吃一惊,“祖母,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您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就许你先斩后奏,就不许祖母先斩后奏了。”燕国公主趾高气扬地看了一眼徐婉如,见她一脸惊讶,心里就越发高兴起来了。
“祖母,您找的什么人啊,”徐婉如倒是稳住阵脚了,宫里出来的,还有谁能残忍的过熊嬷嬷。她都熬过熊嬷嬷的折磨了,别人来当教习嬷嬷,徐婉如才不放在心上呢。
“是个宫里的老嬷嬷,”燕国公主笑道,“说了你也不会认识的。”
“哦,”徐婉如松了一口气,果然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啊,不怕不怕。
“这嬷嬷啊,是个能人,出宫有些日子了,可是最近老家遭了灾,只得回京投奔老姐妹,”张嬷嬷笑着说,“也是大小姐运气好,一找就找到这么个高人。”
徐婉如一愣,这什么高人啊,出宫这么久,宫里的规矩还记得吗。看张嬷嬷和宋嬷嬷笑吟吟的样子,估计她们应该都认识的。若是这样,说不定张嬷嬷跟宋嬷嬷比这个莫名其妙的高人,更适合做教习嬷嬷呢。
“如意,你可别小瞧了这个教习嬷嬷啊,”燕国公主笑着说,“当年贺皇贵妃不知道多嚣张,她的两个皇子,整日欺负当今圣上。这个嬷嬷一句话,就吓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再也不敢招惹圣上了。”
“是啊,”张嬷嬷笑着补充,“只要说一句熊嬷嬷来了,五皇子那天必定要尿床。”
“哈哈哈,”徐婉如听的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到一半,她的手一哆嗦,熊嬷嬷,她没听错吧。
“熊嬷嬷?”徐婉如很心虚地问道,“怎么姓熊呢。”
“大小姐少见多怪了,”张嬷嬷跟宋嬷嬷相视一笑,解释道,“熊嬷嬷是楚地出身,秦灭楚国的时候,很多人都改姓为熊,以念亡国。所以楚地姓熊的人,可着实不少呢,以前还出过七十二望族呢。”
徐婉如哪里会不知道这些细节啊,她跟熊嬷嬷打交道,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
当年她在终南山上,跟着三师兄包天随玩的太过头了,也不知道在舅舅面前露了什么口风马脚,最后师傅托人去了趟大峰山,从宁国公主那里,给她带了个管教嬷嬷回来。
这个管教嬷嬷,姓熊名韵仙,原是贺太后身边的宫人。因为极为能干可靠,就被贺太后指给了宁国公主。
熊嬷嬷跟着宁国公主出宫开府没多久,贺太后就病逝了。之后,太宗反扑,开始清理贺家势力。贺太后宫里的人,自然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什么活口。
宁国公主知道,这京城的清理,迟早有一天要清理到她的头上,就干脆遣散众人,自己在云栖观出家做了女道士。
太宗见了,也知道这是宁国公主的让步和不让步。让步的地方在于,宁国公主已经遣散了贺太后给她的一切人事。可是不让步的地方在于,她用自己的出家,来指责兄长的忘恩负义。
太宗无奈,只得由着宁国公主随意行事,却给她保留了尘世中的名号爵位。所以现在京城的人提起宁国公主来,都说她的封号,不提她的法号。
而贺太后留下来的人,也是因为宁国公主的决断,才保存了性命。这个熊嬷嬷,一早就出了京城,带人去了贺太后留在山东的别院。
之后宁国公主慢慢脱离京城,才与旧日的奴仆汇合,过起了不问世事的日子。她护不了许多人,可她母后留下来的人,宁国公主还是有能力保护好的。
这个熊嬷嬷在宫里的时候,能力就极为出众,到了山东别院,自然成了管事的一把手。孙道隐跟宁国公主一开口,她就派了自己的一把手去海山,也算十分看重孙道隐的请求了。
只是对徐婉如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她还记得那个冷冷的冬日早晨,自己睡的正香,却被人拎出了被窝,三下五除二,就给收拾打扮好了。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熊嬷嬷面无表情的一张老脸。徐婉如都不知道,这个熊嬷嬷到底多大年纪了,宁国公主派了这么个老嬷嬷上山,没问题吗。
后来,徐婉如就知道了,熊嬷嬷什么问题都没有,爬山走路比年轻人还快。她要是不用符文,说不定还赶不上熊嬷嬷的脚步。
再世为人,徐婉如就想对自己好一些,多吃些好吃的,多睡个懒觉什么的。可是有熊嬷嬷在,徐婉如的一切打算都成了梦想,还是永远的梦想。
本来,徐婉如跟着燕国公主长大,自以为宫里的礼仪也学的到位了。谁知道,到了熊嬷嬷嘴里,不是这里错了,就是那里错了。
在屋子里是熊嬷嬷挑错,出了屋子就是大师兄处处挑刺。徐婉如觉得日子没法过了,还好三师兄来访,给她带了套法术,能跑多快就有多快。连唐知非这样的功夫,都追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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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套法术,徐婉如在海山里面的日子,才勉强好过了一些。真的没法忍受了,徐婉如就躲开熊嬷嬷和唐知非,玩深山里跑上一圈。等心情恢复了,才回屋子,继续忍受熊嬷嬷的折磨。(未完待续)
第373章 老贼
当然,自此之后,三师兄包天随就被熊嬷嬷列为严禁来往的对象了。
只要包天随回海山,熊嬷嬷就寸步不离地盯着徐婉如,唯恐她跟包天随又做什么坏事去了。
包天随虽然是一派宗师,可见了熊嬷嬷,总有些发憷。最后导致徐婉如也有了包天随的这个毛病,见了熊嬷嬷,总是有些心虚,唯恐又被她挑出什么毛病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八年,徐婉如下山的时候,自然姿态礼仪好的让人没法子挑错。可是自从回了忠顺府,徐婉如的幸福生活就开始了。
借着败坏名声的打算,徐婉如闹了场**,把前世的英王宠妃南夕丢到了冷水池里泡了半天。一边又公报私仇,摔倒了英王一条腿,日子过的,不要太逍遥放肆了。
前世她放肆也放肆过,忍耐也忍耐过,无可奈何也无可奈何过,总之人都有一死,不如痛快行事。所以这一生的徐婉如,做事几乎不打算忍耐。
忠顺府里的人都纵容着她,丁岚不敢管她,徐铮一管她就要气的肝疼,燕国公主眼里,徐婉如身上根本就没有地方不好,处处都是好的。所以,这七八年来,徐婉如第一次体会到了耳根清净的幸福感。
谁知道,她回家还不足十天,熊嬷嬷就改头换面,入驻了她的家里,成了新上任的教习嬷嬷。
徐婉如顿时觉察到了来自师傅的深深恶意,说的好好的,让她顺其自然,真的顺其自然,何必派了熊嬷嬷下山。
徐婉如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总不能,跟燕国公主说,这个熊嬷嬷极为暴虐,她不愿意要她吧。
若是这么一说,燕国公主就会问了,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们还见过面不成。徐婉如总不能老实交代,说自己这些年,不是被人牙子拐走了,反而是自己离家出走,还去海山跟这么一群怪人住在了一起。
这不是自己找抽嘛,徐婉如心乱如麻。看来,熊嬷嬷进她的见山楼,只是时间问题了。徐婉如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这天下,这世间,还有一片净土嘛。
燕国公主见了,眉开眼笑地乐呵了起来。徐婉如自小就像个大人脾气,看见她惊慌失措,燕国公主总觉得有些好玩。
熊嬷嬷的能力,燕国公主可是亲眼目睹过的,这样的能人来忠顺府,燕国公主对未来也有了些希望。若是让她再带带管家的人手,说不定忠顺府接下来三代的后院管事,都不用发愁了。
徐婉如正头疼呢,小莲却从见山楼匆匆忙忙跑来萱园了。
“小姐,公主。”小莲招呼人的顺序,老是不对,张嬷嬷给她抛了几个眼色,小莲压根儿就感受不到。
“小莲啊,有什么事啊,”燕国公主对这个一根筋的丫头,倒是有些喜欢。她这个年纪,见过太多水晶心肝的剔透人,反而是面对小莲这样的丫头,不用费心,更觉得轻松一些。
“公主,”小莲行了礼,“霍家长房的大小姐霍妍,还有毅勇伯府的大小姐周莲叶,她们派人递了帖子,说是下午会来府里。”
徐婉如昨日筵席的时候,霍家去潭柘寺礼佛,毅勇伯府的夫人是小霍氏,得了消息,就带着女儿周莲叶,一并跟着出京散心去了。
两家人都觉得,徐婉如这边的筵席必定不成,所以,最后别人家得了消息来捧场给肃宗面子的时候,这两家都没来人。
小时候,徐婉如和邓洁,还有邓洁的这两个表姐妹都有来往。只是最近邓家遭了事,霍家自然吩咐霍妍和周莲叶,别搅和到邓家的事情里面去,出京礼佛,也有这一层的考虑。
谁知道,忠顺府这样的咸鱼都能翻身。所以,霍家和毅勇伯府一回京,就派人去邓家通了消息,往忠顺府递了帖子。
“啊,霍家啊,”燕国公主笑了笑,讥讽道,“霍君实在家里躲了这么久,这会儿倒是探出脑袋来了,如意,你的面子可真够大的。”
徐婉如知道,这个霍君实到了英王夺位的时候,日子仍旧过的不错,真可谓,老而不死是为贼。
霍家二房的嫡女霍娴,就是日后的英王妃,未来的皇后。只是话再说回来,据说这个霍娴虽然做了皇后,日子过的可不怎么舒服。
那会儿徐婉如已经没什么机会进宫了,忠顺府灭门之前,她还能听到一些消息,都说英王极度宠爱两个妃子,一个就是跟苏落雪交好的南夕,一个就是蒋贵妃,听说跟英王的生母长的相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徐婉如当年就在心里吐槽过,做儿子的娶个妃子,还长的像他没见过面的生母,真真可笑。可天下人还把这个当做纯孝的模板,给英王脸上贴金,这叫什么事啊。
不过这话说回来,霍君实这个老狐狸的眼光,还真不是盖的。肃宗的三个皇子,太子,三皇子,五皇子厮杀的这么厉害,他就是不站队,非要等英王来了,他才站队。一站就站对了位置,又是五十年的荣华富贵。
当年投靠英王的那些人里面,徐婉如觉得,霍君实的手段最高明了。出了皇后不说,还辖制的英王都没了脾气,只能言听计从。
镇国公府似乎出了个害群之马,应该就是谢石安的弟弟谢轻尘,听说害死了长房,又杀了谢石安,最后得了镇国公世子的封号。可不幸,却有一个嫡亲的妹妹谢飞雪,突然行刺英王,一下子把谢轻尘也给拉倒了地狱里面,谢家灭门。
丰城侯世子白梓轩本是太子一边的人,徐婉如也弄不清楚,他是太子和英王两边的奸细呢,还是被英王给策反了。可是今生看来,这个白梓轩头脑极为清楚,只为利益所动,估计,一开始就是英王的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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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事成之后,白梓轩对太子那边的旧日同僚太过心狠手辣,在朝堂上面留下了一个恶名。有了这样的名声,白梓轩虽然封侯娶了公主,却再没出仕做事。(未完待续)
第374章 霍家
当时徐婉如还觉得十分可惜,白梓轩辅佐了英王登基,自己却在驸马的位置上止步了。
后来在戒指里目睹了陈奇可的下场,徐婉如突然觉得,这个白梓轩好聪明。娶了公主,做了驸马,名正言顺地退出了朝堂。再加上对旧日同僚心狠手辣,一刀就划开了和过去的牵连。即使英王翻旧账,也清算不到他的头上。家里的大门一关,日子想怎么过怎么过。
虽然有些可惜,但是富贵封号,家人子女,一样不缺。哪像陈奇可那么倒霉,最后全家覆灭。
这样想想,徐婉淑嫁给了白梓轩的弟弟白梓楼,后来的日子应该过的不错。只是想到英王的为人,刻薄寡恩,徐婉如有些担心朱时雨。
她在戒指里的时候,朱时雨借着英王的势力,收拾了陈奇可一家。可是以后呢,会不会也有人借着英王的势力,收拾了朱时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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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朱时雨跟白梓轩一样,懂得及时退出朝堂,或许还能平安过好下半生。若是像陈奇可一样野心勃勃,最后很可能没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次有她在,徐婉如觉得,自己一定会跟朱时雨提前说一说英王的本性,即使日后英王登基了,也让朱时雨提前有个防备。
突然,徐婉如想到舅舅朱自恒,大概在自己成亲那年去世的,当时只听说舅舅去西域,却不想就这么病逝在异乡了。不知道,舅舅当年去世,究竟是因为什么。若是得病去世了,这会儿就得开始注意起身体来了。
徐婉如一脸放空地在想旧事,燕国公主就拍了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都出神了。”
“在想霍家跟邓太后的事情,”徐婉如一直有个疑问,霍家是文臣领袖,根本就不用拍承恩公府的马屁,为何又把女儿嫁给了邓家长子邓飞鸿呢。
大霍氏跟承恩公府的氛围,可是一点儿也不搭调的。她一个首辅的女儿,若是嫁诗书世家,要娶她的人,能从霍家门口排到京城的城门口。
“大概,”燕国公主是略微知道一些底细的,笑道,“是想他们霍家出个皇后吧。”燕国公主说的,自然是邓洁了。
“皇后?!”徐婉如大吃一惊,霍家的确出了个皇后,英王的妻子霍娴,不就是后来的皇后嘛,“为什么,他不是首辅吗,干嘛还执着去做外戚。”
要知道,文臣清流最看不起的,就是外戚。明明能靠才学本事做个首辅的,何必去做什么外戚,靠家中的女儿上位呢。若是被士林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这事可得从大梁的灭国说起,”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小莲,示意她也在一边听着。张嬷嬷笑了笑,给小莲递了个杌子。看来,公主对这个小莲,倒是青眼有加啊。
徐婉如一听这事得从大梁灭国说起,就觉得十分来劲了,这事,前世的时候,祖母可没怎么跟她说过。
“太祖攻进皇宫的时候,”燕国公主说,“宫里早已经没了皇帝的玉玺,只剩下一枚凤印,就是皇后的印鉴。”
“那现在的玉玺?”徐婉如问。
“这是新的,”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小莲,继续说道,“传国玉玺早就没了踪迹,当时京城还流传一句话,真龙避世,真凤现世。”
这话,徐婉如从来就没听人说过,可是这事跟霍家有什么关系呢。
“当时的霍家先祖,就是大梁一朝钦天监的监正。”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婉如,说,“历朝历代的钦天监和太医院,都是子承父业的,为的,就是保住宫里的秘密。”
这一点,徐婉如也是十分清楚的,“那霍家怎么就出了个首辅呢?”
“霍君实才学横溢,可是他的父亲霍清澜,并不甘心儿子就此埋没在一个小小的监正位置上,”燕国公主继续说道,“就用前朝的秘密,给霍家子弟要了一个自由。此后,霍君实参加科举,果然高中,之后在皇兄一朝进了内阁。到了现在的皇上这一代,他虽然托病不出,却还是内阁之首。”
“前朝的秘密!”徐婉如听的越发糊涂了,燕国公主知道这么多秘密,怎么前世都不告诉她呢。
“嗯,”燕国公主点点头,笑着看了一眼徐婉如,这孩子还算可造之材,让她知道一些宫里宫外的秘密,对日后的忠顺府也有好处。
“就是那一句真龙避世,真凤现世。”燕国公主解释道,“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话是说贺太后,所以父皇一开始,对她和贺家颇为忌讳,多有约束。后来霍清澜就说,这事和现在的皇后无关。这句真凤真龙,指的是前朝的宝藏。”
“大梁都亡国了,哪里能有什么宝藏呢。”徐婉如觉得不可信。
“我刚听说的时候,跟你的反应一模一样,”燕国公主大笑,“这宝藏自然不是亡国之君存下的,而是大梁的开国君主留下的,据说霍家的先祖从开国之初就跟着贺家,这宝藏的秘密,贺家不少人知道,这事父皇找人核对过,的确有这么一个传说,至于真假,我就不知道了。”
“那真龙真凤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徐婉如追问道。
“真龙大概指的传国玉玺,还有宝藏,”燕国公主说,“霍家也说不出真凤究竟是个东西,还是个人。他们只说,找到了真凤,就能找到真龙。霍家还说,河间王很可能找到过真凤,只是最后不知道怎么错失良机,最后还是被太祖得了天下。”
燕国公主说的河间王,就是太祖的岳父贺智,也就是贺太后的父亲。也不知道,这皇权是如何在这两家人之间,突然转手的。都说当年是贺太后帮了太祖,坑了娘家。可是看贺太后之后的举动,对贺家又十分照顾,谁知道呢,当年的事情毕竟也过去这么多年了。
或许,贺太后只是不愿意做一个公主,她更愿意做一个皇后。可是再想想,贺太后身后,只留下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宁国公主,做公主还是做皇后,似乎也没太大的区别了。(未完待续)
第375章 回京
燕国公主说了一大堆陈年旧事,徐婉如倒是弄明白一件事了,为什么霍家时机总是抓的这么准,原来如此,是家学渊源啊。
钦天监本就是相时而动,让他们选一个最有优势的皇子王爷,自然就不是什么难事了。难怪英王一出来,霍家就主动站好了队,而且他们也没看走眼,英王也的确登基成了皇帝,看来霍家的家学,似乎并没有埋没了。
徐婉如正听着祖母讲旧事呢,却有人来报,说徐简在宣府已经得了家里的消息,这会儿已经出发往京城赶了。快马加鞭的话,也就大半日的行程,到了晚上,多半就要到家了。
“祖母!”徐婉如回家以后,第一次觉得高兴。她跟徐简多年未见,虽然知道他在忠顺府过的不错,可毕竟,他们是骨肉相连的姐弟,听说徐简要回来了,自然是各种欢喜。
“好好好,都回来了,”燕国公主笑着拍了拍徐婉如的手,孙女对徐铮没什么父女之情,可是对这个弟弟,却感情深厚,这样就好。
“世子喜欢万香阁的烤鸭,”张嬷嬷笑眯眯地说,“老奴这就让人去准备,晚上世子回来的时候,正好让他们送来。”
“好,”燕国公主也笑,“如意喜欢的芙蓉鸡,油焖春笋,鲈鱼羹也让他们备下。”
这是徐婉如离开忠顺府之前最喜欢的几道菜,时隔多年,燕国公主倒是记得仔细。
“是,”张嬷嬷笑着下去吩咐了,徐婉如靠在燕国公主身边,问起了徐简这几年的事情。
因为不知道怎么跟燕国公主解释自己这些年的去向,徐婉如对离开的八年,一直语焉不详。而燕国公主担心刺激了徐婉如,也不让徐铮跟丁岚多问,至于她自己,燕国公主这样的老人,心里多少有些数。
徐婉如一回京城,她舅舅一家就马上从杭州回来了。这里面,要说没有什么猫腻,燕国公主是不相信的。
更何况,徐婉如回京以后,虽然闹了一场**,可言行举止,却是一派大家气象。燕国公主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大长公主,别处的礼仪她不清楚,可宫里的事情,她是门清。
她看着,徐婉如的举止,倒像是宫里的模样。若是如此,怎么可能是人牙子养大的。就算江南有什么扬州瘦马,他们顶多教出个大家闺秀的礼仪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知道宫里的做派呢。
如果说,徐婉如这几年跟着她舅舅在江南,那就一切都解释的通了。朱自恒跟肃宗的关系不错,请个宫里出去的老嬷嬷教外甥女,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燕国公主对朱自恒这样藏而不报的做法自然很不喜欢,可是,朱自恒回京以后,眼看就要高飞了。若是他日后仕途顺利,入阁拜相,对忠顺府的徐婉如跟徐简来说,都是好事。这样的亲戚,犯不着去得罪了。
所以,燕国公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计较朱自恒的事情,毕竟,徐婉如被他照顾的不错。另外,若是日后徐婉如出嫁,走丢的事情多少有些影响闺誉,到时候再跟朱自恒商量一下,就说徐婉如被他找到了,在杭州住了几年。不管真假,这事燕国公主都打算栽在朱自恒身上了。
所以,徐婉如避而不谈过去的八年,燕国公主也只当不知,并不多问,倒是笑呵呵地跟徐婉如说起徐简来了。
徐婉如离家之后,徐简在萱园住到了十一岁,快十二的时候才搬去外院。而今在外也才住了两三年。
到了今年年初,徐铮被萧家的事情一刺激,觉得不能再这样庸庸碌碌地下去,即使自己身上看不到希望,也得让徐简有些出息,扛起忠顺府的未来。
这一点,燕国公主虽然赞同,却十分心疼徐简,不是拦着他早起练武,就是帮着他骗夫子。所以,徐铮虽然望子成龙,在徐简身上,却有心无力的很。
丁岚见了,跟宣府的丁家人一商量,倒是让徐简去了宣府,打算在军中长些见识,再回京城。燕国公主舍不得孙儿在军营吃苦,进宫跟太后一说,就给徐简在太子府里找了个亲随加侍卫的位置。说是侍卫,其实徐简才十四岁,能做什么事情,不过是跟着太子和他的心腹,和未来的皇帝权臣们打好关系罢了。
忠顺府娶丁岚的时候,就是邓太后的意思,现在世子徐简长大,要投效的,自然是邓家的太子,去太子的东宫,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徐婉如听了这事,心中倒是并不吃惊。毕竟,燕国公主跟邓太后的关系,她也看在眼里,忠顺府无论如何,都会偏向邓皇后的太子。
前世徐铮和徐简去世,爵位到了二房的徐钧手中,可徐家那个时候,也是投靠太子。而徐铭跟徐钧在山西一带的势力,还让起兵的英王吃了大亏。所以英王登基之后,忠顺府自然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了。
想到这里,徐婉如心中有些无力感,她明明知道,未来会如何行进发展,可现在的她,却什么都无能为力。而英王夺位逼宫的那一年,离现在还有七八年的光景。即使她想拦,现在也不是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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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徐婉如想到了长房跟二房暗地里布置下来的兵力,若是这一部分的兵力落到了徐简手中,他们忠顺府日后无论是帮太子还是自保,都有个出路。
即使最后还是英王赢了天下,他们徐家谁都不帮,到最后总能以勋贵身份躲过一劫,留个未来。
只是前世,徐婉如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听说徐家有兵,还是她出嫁之后的事情。所以,徐婉如就想着,这次可得好好问问燕国公主。
“祖母,”徐婉如想了想,就问起了远在山西的徐家本家来了,“山西的七伯最近可有进京?”
徐婉如说的这个七伯,就是徐家在大同的本家族长徐文和,虽然跟徐铮同个辈分,年纪却跟燕国公主比较接近,现如今,也差不多四十五六岁了。(未完待续)
第376章 陈醋
“哦,文和啊。”燕国公主半眯着眼睛笑了,丁岚一直怀疑徐婉如的真假,殊不知,在她们这些熟知徐婉如的人看来,一看就知道是真。
“以前不都是七伯进京,给祖母送一些小米红枣老陈醋,还有汾酒什么的,”徐婉如想起以前她跟徐简背着大人,偷喝了不少汾酒,就有些心虚。
“大小姐那会儿可醉的不轻,”宋嬷嬷在旁加了茶水,顺口就这么一说,徐婉如倒是一下子就脸红了起来。
说是四五岁的时候,可离现在的徐婉如,算起来差不多快五十年前的旧事了。那会儿,朱念心病重,却又不舍得让两个孩子去萱园住,就这么一个病人带着两个孩子,在芝园里兵荒马乱着。
有次春天,也是这个徐文和进京,带了许多汾酒,他见过燕国公主,自然要来芝园见见徐铮。朱念心病重,他也不好久坐,留了些汾酒土产,就告辞走了。
徐文和一走,徐铮也跟着去了宋红妆的屋子里,朱念心自顾不暇,哪里知道,徐婉如带着徐简,两人偷偷喝了徐文和留下来的汾酒。次日一醒来,徐婉如头大如斗,还听说徐简夜里吐了好几次。因为这事,徐婉如还被朱念心好一顿批。现在想来,还真是恍如隔世了。
世人都说徐婉如长的像她母亲朱念心,可这么多年没有见了,徐婉如真的不记得了,自己究竟有多像母亲。前世的徐婉如,多少也有些为了自己的容貌骄傲。
可是在陈府里住了十五年,下堂妻的日子有多磋磨人,徐婉如心知肚明。七八年半瘫的日子,一想起来,徐婉如就觉得彻骨寒冷。
有时候做噩梦,她梦见的不是忠顺府灭门,也不是徐简去世,反而是她自己躺着不能动的那几年。就这么躺着床上,一直看着窗外,直到日出,再直到日落。
徐婉如也不知道,当年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明知道结局惨淡,却仍旧没有自寻短路。或许,是她的心有不甘,对陈奇可跟苏落雪的愤恨,才撑了她那么多年吧。
可现在,大仇早已经得报,徐婉如对陈奇可跟苏落雪的恨,也已经无足轻重了。虽然没有烟消云散,却也不放在心头了。这些年又跟着师父去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世面,徐婉如的心中,已经不再只记挂着一个人,两个人了。
她这次回京,多少也有争上一争的打算。而今若是出事,她自然可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投奔师傅而去。可若是其他人出事了呢,徐婉如能救的,毕竟有限,就算她能救徐简,可是没了忠顺府的徐简,究竟还能做些什么呢。
所以,徐婉如回京,心中虽然没有明确的目标,却也知道,有些事情,非改变不可了。前世的徐简早已经去世,徐婉如也不清楚,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可是,事在人为,如果不去试试,又怎么会知道结局呢。
师傅也曾说过,不争和争都是顺其自然,只需适时而动,争也是道法自然,否则这流水,为何有快有慢,这日夜,为何有明有暗。
为了徐简,徐婉如自然要多方打听大同那边的情形。长房和二房私底下在那边存了不少人手,徐坤的亡妻王氏在燕国公主进门之前死的不明不白。虽然京城众人都直指燕国公主,其实,徐婉如知道自己这个祖母的性子,骄傲的很。
让她杀人给自己挪位置,燕国公主绝对干不出来。而且,太祖在世,也不可能让一个女儿如此行径。若是她真让人杀了王氏,她和忠顺公的这门亲事也成不了。虽说徐坤和燕国公主最后夫妻反目,却也不是因为王氏,而是因为那些花花草草。
再说了,当年燕国公主看上的,可是镇国公谢克定,不是什么忠顺公。虽然两人都有妻子,可忠顺公人如其名,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又忠又顺。忠顺府的夫人王氏,没多久就病逝了。而谢克定那边,他和妻子史氏是少年夫妻,情深义重,对太祖抛出的橄榄枝,看也没看。所以最后,燕国公主嫁了忠顺府,王氏成了黄土一捧。
可这事,说到底是忠顺公徐坤做的,具体如何,徐婉如也不想太过猜忌自己的祖父,可这人的品行,徐婉如是看不上眼的。虽然燕国公主年轻的时候闹腾过,不是打杀妾室,就是去**闹事,可终究只是个爱憎分明的普通人。
听见徐婉如问起山西的本家了,燕国公主倒是想起了她和徐简小时候的趣事,说了汾酒醉酒的事情,倒是又想起徐婉如不爱吃醋的事情了。
“如意这次,可不能再伤了你七伯的心,”燕国公主打趣道,“不喜欢他送的老陈醋,也别给推倒了啊。”
徐婉如又是脸上一红,这事其实是徐简干的,她只是跟徐简说,这醋难吃的很,结果两人去偷汾酒的时候,徐简就把醋坛子给推到了。
要不是这一坛子醋倒了,下人说不定还不知道,他们去哪里偷酒吃了。毕竟,有些婆子屋里,私底下都藏了几瓶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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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事情查到自己头上去,那些婆子当时还想帮着徐婉如跟徐简掩盖行踪。谁知道,大同七伯送来的老陈醋被人给打翻了,汾酒又少了许多,两件事放一起,大家就知道他们两孩子去哪里偷酒吃了。
燕国公主本就不是什么拘泥于世俗的人,听说了这事,非但没有罚徐婉如跟徐简,还正正经经给他们尝了一小口,吩咐日后吃酒的时候,要让大人知道。
所以,说起这些陈年旧事,燕国公主也是笑个不停。只是这笑声一起来,燕国公主突然觉得,这都多少年了。当年才膝盖高的孩子,现在都跟她差不多高了。她是一年年老去,可这忠顺府的后继者,却仍是一片茫然。
徐铮这一世,燕国公主知道,顶多是个不过不失的侯爷了,可是以后呢。让徐简承爵以后,忠顺府该何去何从。总不能三代以后,她的子孙就成了平民吧。(未完待续)
第377章 添堵
徐婉如走丢之后,燕国公主自然难过,可这忠顺府的日子,还都挑在她一个人的肩头。虽然也让人找着徐婉如,可燕国公主心中,对这个孩子的下落,早就不报乐观态度了。
谁知道,这次徐婉如突然回京,却给了燕国公主一个巨大的惊喜。这孩子怎么看,都像是她的翻版,性子脾气,甚至想法,都跟她如出一辙。连看事情的角度,都跟她神似,这一点,让燕国公主尤为惊喜。
而今肃宗的皇子,除去早夭的大皇子,年长的几位,现在都已经二十上下了。二皇子虽然势弱,却投靠了三皇子,两人同气连声,看起来最为强势。
太子行四,虽然比不上三皇子跟二皇子的联手,却是嫡子出身,背后有个绝对强势的邓太后。邓家虽然没什么实力,可终究是两朝皇后的母族,怎么都会尽力帮助太子。
五皇子是淑妃沈氏所出,沈氏的父亲沈允,不仅仅是肃宗的钱袋子,更是五皇子的钱袋子。淑妃得宠不说,处处还压着那个没有存在感的邓皇后一头,若不说邓太后压着,说不定淑妃一早就进贵妃位了。
太子有这么一个年纪相差无几的兄弟比着,自然处处都差强人意。有个强有力的对手也就罢了,偏偏这个对手还不差钱,这日子真是别提多憋屈了。
皇子们争斗也就罢了,可偏偏肃宗的年纪,还不到四十岁,身子康健,看不出一点毛病,素日还最喜欢跟国师潘知远来往,问些长生之道。父亲壮年,儿子又已经长成,这样的京城,一旦明争暗斗起来,最后鹿死谁手,可真的就没人知道了。
对肃宗和皇家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可是对燕国公主和忠顺府来说,这就是个好机会。
忠顺府的爵位,三代而终,徐简是第三代,到时候接过手的,就是个伯爵的位置了。再往后,忠顺府就真成平民了,燕国公主每每想到这一点,就有些怪去世了的皇兄太宗皇帝。
若不是他拦着,忠顺府早就成了世袭罔替的人家,现在她也犯不着担心这一点。可是太宗也说的有理,徐坤的功劳,已经让太祖封了他做忠顺公,
后面的子孙要想再进一步,自然也要有个功劳,他才好跟朝臣解释,为什么要加封忠顺府。否则,他一个当皇帝的,跟臣子都解释不了,岂不成了昏君。更何况,太祖的旨意,他一个当儿子的,怎么好去反驳。
所以,当年燕国公主的打算就这么落花流水,成了一场空期盼。只是,太宗也冒着众人的指责,把忠顺府的爵位给了徐铮,跳过了前面两个嫡出的徐钧和徐铭。这一点,燕国公主也知道,自己让皇兄为难了。
后来昭阳公主出嫁的时候,燕国公主又想抓住这个机会试一试,毕竟,昭阳公主是邓太后所出,日后为了这一点,邓太后也会照顾昭阳公主的后人。
谁知道,又被徐铮这个色字当头一把刀的儿子给毁了这个好机会。所以,朱念心进门之后,燕国公主着实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
可现在徐婉如回家,燕国公主觉得,或许当年徐铮的选择并没有错。要知道,燕国公主的独子黄承志,就比徐婉如跟徐简大了两岁,现如今狐朋狗友一大堆围着,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燕国公主拿黄承志跟徐简一对比,再加上一个徐婉如,她心中的想法,自然跟当年不一样了。若是她有黄承志这么一个孙儿,说不定早就气得够呛了。
可如今,徐简孝顺不说,还从不出去胡天胡地。现如今徐婉如又回家了,怎么看,都是朱念心的孩子好啊。
看着徐婉如神似其母的脸,燕国公主又觉得,这孩子生的这般好,若是蠢笨一些,或许能嫁个寻常勋贵人家,安享富贵一生。可偏偏又跟自己一样,世事看的明白,若是不嫁到皇家,实在有些可惜了。
听见徐婉如问起大同本家,燕国公主只顾着说素日的笑话,却不多提王家和徐家的事情。长房和二房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可终究有些事情,燕国公主也知道一二。
王氏当年死的奇怪,燕国公主嫁了徐坤之后才回过神来,多半是徐坤自己下的手。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对外是怎么说的,多半,是栽在自己头上吧。可笑王家被徐坤拿去做了嫁衣,还恨错了人。
只是这事,燕国公主觉得没必要跟王家人解释,她有她的骄傲,自然不愿意低头。而王氏生前,就给长子徐铭定下了一门亲事,娶的王家的女儿。这事燕国公主也没拦着,娶谁不是娶,既然王氏定下了,就随他们好了。
谁知道,王氏进门之后,徐钧和徐铭就有些小动作。一开始,燕国公主没看出名堂来。后来大同的本家来了几次京城,燕国公主才知道,长房和二房接了一部分徐坤的旧日部下,假托王家的名义,养在了大同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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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私兵是重罪,燕国公主也不言语,就等着长房和二房什么时候闹大了,她再出面。到时候,用这个隐私,逼着他们退出徐家,分家而住。
这些年,因为徐坤不分家的遗言,这两个王氏所出的嫡子,就这么一直住在忠顺府里。燕国公主虽然不喜欢,可人家也没把柄落到她的手上。
徐婉如走丢的那一次,燕国公主心知肚明,如果没有人里应外合,劫匪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找到了徐婉如的马车。说穿了,这事就是长房和二房干的。可是她苦于没有证据,实在逼不走这两房的人。还让他们借着忠顺府的名头,做着各种坏事。
徐坤当年的意思,是说爵位已经亏欠了前面的嫡子,不想再分家了。有忠顺府的名头靠着,王氏的儿子在京城,也不至于太难过了。
现在想来,燕国公主觉得,徐坤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父慈子孝,不过是留了后手防她,给她和徐坤添点堵罢了。(未完待续)
第378章 异常
眼见着徐婉如也知道盯着大同的本家了,燕国公主老怀欣慰。就凭眼光和直觉这一点,徐铮和徐简都没有这个天分。反而是她的孙女,知道打蛇要打七寸,一出手,抓的就是事情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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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大同雪特别的大,”燕国公主笑,“所以你七伯动身就迟了一些,这会儿还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估计也快出发了吧,往年也都是这个时候进的京城。”
“大雪?”徐婉如皱起了眉头,似乎就是从这一年开始,大楚突然天灾不断,朝堂之上隐约总是有人指责肃宗。不是说他绝非天命所归,就是说他为君得罪了天地,惹了这般天灾人祸出来。当然,也没有谁敢这样直言不讳,可私底下传出来的话,大体都是这个意思。
而后,肃宗一改往年的柔和手段,突然杀了好几个言官,宫门外的血流了一地,据说几日都散不去那股子血腥味。
而肃宗一朝的杀戮,朝臣和君主之间的互相猜疑,就从这里正式开始了。到了肃宗晚年,京城的勋贵人家,十户去了七户,再剩下的,又被英王给收拾了一个干干净净。
“是下了大雪,”燕国公主点点头,说,“还给我们来过信,说去年冬天的雪特别大,家里养的马,都冻的受不了,全往屋子里挪了。”
“有这么冷吗?”徐婉如在海山里面,常年温暖如春,哪里知道外面的四季变换呢。也就偶尔下山去济南府里闲逛,才有重回人间,体会四季的感觉。
可每次下山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这七八年里面,徐婉如没冻着,更是没有热着,的确已经有些不知道人间疾苦了。要知道,光这个冷,这个热,一旦极端起来,真要出人命的。
“要是真有这么冷,”徐婉如问,“是不是下了许多雪呢。”
燕国公主点点头,“是说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这不是瑞雪兆丰年嘛,应该没什么事。”
只是,燕国公主突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瑞雪兆丰年这话是没错,可也要看看用在什么地方。要知道,大同和三边就在黄河的拐歪口上,若是这大雪突然化了,再加上今年的春雨,只怕很容易出事啊。
徐婉如知道燕国公主已经会意,就不再多说了。只等着本家的七伯进京,再问个详细。若是真有什么预兆,让徐铮或者徐简去说,比他们这些后宅妇人去指指点点,要强上许多。
既然徐简晚上就要回来了,徐婉如也不急于一时了。长房和二房藏在大同的人马,她一定会给徐简抢到手,之后有这么些人马,无论谁登基,总要借助忠顺府的势力。就算忠顺府谁都不站,也能保持中立。有这么一批人马在手中,谁都会担心抢的过头了,会把忠顺府推到敌人那一边去。到时候,反而比现在的处境容易上许多。
徐婉如打定了主意,就不再多问大同本家的事情了。虽然活了两世,她都没有弄明白,为什么长房和二房能积攒下这么大的势力,而燕国公主一直没有出手。
其实,徐婉如若是再仔细一些,必定能发现一些端倪。毕竟,燕国公主这样的性子,竟然能收了二房的徐钧到自己名下做养子,还把爵位给了他,实数不可思议的奇迹了。
而且,长房和二房帮着太子的事情,到了最后,燕国公主完全是纵容着他们肆意妄为,卷入夺嫡。
经历了太祖太宗以至于肃宗三朝的皇室宗亲,燕国公主如何会不知道,夺嫡的事情,除去从龙有功的,其他都是谋逆,不是流放,也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而且,即使太子成功登基,之前蹦跶的太厉害的,日后恐怕也会碍了新皇帝的眼睛。开国时候的从龙之功是一回事,太平盛世时候的从龙之功是另外一回事。
前者是马上得天下,即使是皇帝看了,也得因为属臣的军功善待一二,否则落下个寡义忘恩的名字,没法收拢人心。
可是太平盛世的时候,皇帝虽然也要收拢人心,却没必要那般忍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雷霆雨露均为君恩,无论皇帝怎么做,臣子也只有受着的份。随便一个罪名,就能轻轻松松除去看着碍眼的臣子。
长房和二房用开国时候的做法去支持太子,这里面有多少,又是燕国公主怂恿的呢。徐婉如若是再仔细想一想,必定能想出个端倪来,毕竟,她的祖母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
所以说啊,时光让你快一步,也必定让你慢上一拍。
眼下的徐婉如,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很大的异常,还是言笑晏晏地跟燕国公主说起了徐简的事情。
过了午后,刚用了些点心,徐婉如还没开始瞌睡呢,就有人来报,说霍首辅家的大公子,带着他们家的大小姐霍妍,二小姐霍娴,还有毅勇伯府的大小姐,已经到大门口了。
说曹操曹操到,先前徐婉如还跟燕国公主说着霍家的旧事呢,这会儿,霍家的子孙就上门来了。
燕国公主和徐婉如相视而笑,赶紧吩咐人带他们进来。
忠顺府这些年,因为徐婉如走丢了,和世家大族的来往,就少了许多热闹。本来,徐婉如这个年纪的小姐,在京城中最是爱俏爱热闹。可燕国公主见了别人家的孩子,总觉得心中有些凄凉。
所以小辈们知道了,很少到她跟前走动了。徐铮虽然有个庶出的徐婉淑,可终究不是燕国公主跟前长大的,情分上总是少了几分。
这会儿这么多孩子上门,燕国公主也是个爱热闹的,自然吩咐带人直接来萱园了。她是府里的老太君,谁上门了都得来见见她。即使燕国公主不见,他们也得来上一趟。以往众人上门,总是虚拜一下,并不得见。
这次见燕国公主这般热闹,张嬷嬷也是高兴,她都多少年了,没有看见公主笑的这么开心了。果然,这人的年纪一大起来,就有些爱热闹了。(未完待续)
第379章 好奇
因为错过了忠顺府昨日的筵席,霍家跟毅勇伯府这次来的十分诚心。不仅名帖上的霍妍和周莲叶来了,连霍家长房的大公子霍星,还有二房的霍娴,也都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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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是霍家和周家的姑娘来访忠顺府的大小姐徐婉如,其实,还有霍家试探燕国公主的意思在。
霍家的大女儿嫁了承恩公世子邓云鸿,而大霍氏生的女儿,就是很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的邓洁。作为大霍氏的娘家人,霍家自然也想看看忠顺府的意思。毕竟,眼下的徐婉如,可是太子妃一位的有力竞争者。
而周莲叶来忠顺府,则完全是她母亲小霍氏的意思了。小霍氏嫁到了毅勇伯府,可行事做派,全都看着娘家和姐姐大霍氏行事。所以,周家眼下的意思,也跟霍家一样,就想看看,忠顺府是什么打算。
可是,虽说霍家跟周家有替邓洁打听的意思在,可他们跟邓家之间,却没有那般连气同声。邓洁在清明节的遭遇,虽然没有外传,可霍家还是知道了。
众人都听说,祭祖的时候邓洁失手打翻了茶杯,不慎烫伤了手,提前回了家。可是,谁都知道邓洁是按什么标准养大的,那可是邓太后挑了最仔细的宫人嬷嬷,完全按照一个皇后的标准养大的。
宽宏大量,为人大度,这些表面上的文章先且不说,只说邓洁的行动举止,任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什么打翻了茶杯,烫伤了手,这借口若是放其他闺秀身上,或许还说的过去,可放邓洁身上,就十分的不对劲了。
霍妍跟周莲叶自小和邓洁一起长大,听说了这事之后,两人都觉得背后还有什么原因。再后来,邓太后在宫中的话被人传了出来,说是如果没有邓洁,就让二房的邓淑进宫。
这话,自然是邓太后故意露出一丝端倪的。可霍家人和周家听了,都大惊失色,这是邓太后的态度了。无论邓洁还是邓淑,她只要一个邓家的女儿,别的,邓太后是不管不顾了。
一方面,霍家和周家自然也替邓洁担心,可是另一方面,众人也都知道,这个太子妃之位,其实是邓太后跟肃宗最大的博弈。或许,还有邓皇后跟姑母邓太后之间的明争暗斗。
现如今,邓太后这般气急败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还被人传的沸沸扬扬,至少说明一件事,肃宗和太后之间,已经势如水火,彼此不能相容了。
肃宗正值壮年,谁都知道这宝应该押在皇帝身上,而不是年岁渐衰的太后身上。邓太后本身就不是什么手腕高明的人,她之所以得人重视,完全就取决于肃宗的一个孝字。
若是肃宗真孝顺,众人自然高高地捧着邓太后,可若是肃宗至少名义孝顺,那众人见了,也有各自的对策。
所以说,与其说霍家和周家是来给邓洁撑腰的,还不如说,他们是来打听肃宗的态度的。毕竟,满京城那么多名门闺秀,肃宗可就指了一个徐婉如进宫啊。
而且这个忠顺府的大小姐,还是走丢多年刚回家的,一回家还做出这么骇人的事情来。对霍家的子弟来说,自然是件十分好奇的事情了。
徐婉如的美貌,走丢复返的经历,还有青柳枝的谣言,已经吊足了京城少年的好奇心。这会儿有了机会,霍星自然要主动送着两个妹妹和表妹一起来忠顺府,看看这个众人传说中的女主角了。
不一会儿,丫鬟婆子们就引着霍家兄妹,还有周家的莲叶一起进屋来了。
“见过燕国公主,”霍星长身玉立,带头给燕国公主行了一礼,身后姐姐妹妹们也跟着行礼。一时间,屋子里有些热闹的过了头。
燕国公主很是欢喜,只吩咐众人扶了他们起来。
霍家的家风甚好,霍君实的两个儿子,长子霍英泰一直在翰林院做事,娶的江南四大世家的凇江吴氏女,生了霍星和霍妍,并无妾室。
次子霍英亭不在京城做事,这六年间,都在杭州出任知府,娶的右佥都御史林永清的女儿,生了一女二子,也没纳妾。
所以,霍家的子弟,一个就是一个,全都立的起来,拿的出手,人品十分有保障,绝对不会出什么坑爹连累家门的子弟。
当年霍星到了婚嫁年纪的时候,燕国公主甚至都考虑过,若是她的如意没有走丢,嫁给霍星这样的人,去霍家过日子,或许比嫁给其他子弟都好。毕竟,霍家的家风正气,进门不用受什么妻妾齐人之乐的气。
只是,燕国公主也只是想想罢了。先别提徐婉如已经走丢了,就算她没走丢,霍家是文官领袖,家中世代只和大儒,或者耕读世家通婚,怎么会娶一个公主的孙女,勋贵出身的徐婉如呢。
后来,果然不出燕国公主所料,霍星娶了江南四大世家的东阳左家女儿为妻,而今也有一年多了。
这左氏和霍星的母亲吴氏虽然不同姓,可两人之间却是百折千回的关系,极其错综复杂。就知道吴氏跟儿媳妇的母亲是表姊妹,两人的祖母辈是亲姐妹。除去母亲这边的关系。吴氏跟左家又是表亲关系,所以,这个左氏,无论从哪个方面算,都是吴氏的外甥女。
按理说,已婚的外男不能进内宅见未出阁的小姐姑娘们。可燕国公主这里,很多规矩都是没什么实际意义的,万事只看她的心情如何。
更何况,霍星不过二十一岁,成亲也才一年,在燕国公主看来,他还只是个孩子。
霍星抬了头,很自然就看见燕国公主身边的徐婉如了。
果然,京城纨绔们说的没错,这第一美人,非她莫属。只是这性格跟真人,实在有些对不上号啊。好在霍星的定力够,看了一眼,就笑着跟燕国公主寒暄起家事来了。
霍星好奇徐婉如的长相模样,徐婉如也很好奇霍星。前世她没什么机会见外男,只知道霍家长房后来没落了,二房的霍娴当了英王的皇后,可霍星却出了家。(未完待续)
第380章 霍娴
霍星出家的事情,当年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说这个霍家大公子疯了,也有人说他堪破了红尘,众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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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传的,连徐婉如都知道了。当时她已经困在陈府,寸步不得外出,身边全是苏落雪的人,外面的消息,根本就听不到丝毫。这样的她,都听说霍星出家了,那今生见了真人,徐婉如自然带了几分好奇的打量。
霍星也隐约觉察到徐婉如的视线,因为是美人盯着他看,霍星心情大好,目不斜视,在燕国公主面前,倒是越发大方得体起来了。
徐婉如见过许多美人,她自己算一个,她舅舅朱自恒也算一个,二师兄潘知远就更是美人了。而朝天宫里里外外,徐婉如觉得,能算得上美人的,至少得有一半。
所以,在徐婉如看来,美人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若说潘知远是块美玉,朱自恒是幅好字,那这个霍星就是幅墨竹图。深墨为面,淡墨为背,浓淡相宜,灵气逼人,却又潇洒肆意。
徐简虽然乳名唤做竹君,可徐婉如觉得,这两个字,用在霍星身上,或许更加合适。霍星的五官面容,都是常见的书生模样,只是身材瘦而不弱,挺拔却又俊逸,虽然算不上美人,可风姿夺目。
徐婉如的目光,自然落到了霍家姐妹,还有周莲叶的眼里。
“如意,”周莲叶笑着打趣,“多年没见,怎么就发起呆来了。”
她生性活泼,自小被小霍氏捧着长大,生活里没什么拘束,所以说话做事,都比霍家姐妹放的开一些。
小霍氏嫁了毅勇伯周政,只生了一个女儿周莲叶,之后再无所出。无可奈何,小霍氏只得给周政找了几个妾室。而今一个妾室生了个庶出的女儿,一个则生了个庶出的儿子。虽然周政儿女双全了,可小霍氏心中却越发空洞起来了,所以宠起女儿来,也就没了边际。
听见周莲叶的话,霍星的眼光闪了闪,有美人盯着他看,自然是美事一件。
“哦,我看霍公子跟阿妍长的不像,”徐婉如解释道,“反而跟二小姐很像。”
霍星跟霍妍是亲兄妹,而霍娴却是二房的堂妹了。
“如意说的没错,”霍妍笑嘻嘻地挽了徐婉如的手,“我们兄妹出去,众人都以为大哥跟二妹是同胞兄妹,我这个亲生的,反而成了旁支了。”
“阿姐!”霍娴第一次见徐婉如,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被人打趣,就娇嗔了一下。
霍家的两个妯娌,长房吴氏和二房林氏,都是江南出身,而霍娴更是自小在江南长大,所以家中诸人的口气,都带了江南的软糯,和京城的铁骨铮铮,颇有些不同。
徐婉如含笑看去,这就是英王未来的皇后啊,看这模样,的确不像宠后。英王登基之后,独宠两位妃子,一个就是被徐婉如丢到水里去的南夕,一个是济南府的姑娘,却偏偏不理睬这个中宫皇后。
霍娴比徐婉如小上一岁,却身姿挺拔,看起来并不娇小。面容更是神似霍星,只是在她身上,就多了几分刚毅。若说英气倒是也算不上,徐婉如在心里评价霍娴,倒是中规中矩的一位少女。
比起霍娴来,霍妍这个鹅蛋脸的姐姐,就柔美了许多。霍妍比徐婉如大了两岁,而今早就到了定亲出嫁的年龄。只是霍妍心有所属,前世就被谢三郎给耽搁了,徐婉如念及此处,十分替霍妍不值得。
为了一个**女子,谢石安不问青红皂白就杀到她的闺房,想让她认错低头,最好还赔礼道歉什么的。徐婉如觉得,这样的男子,实在是差劲的不行。
乱闯她的闺房也就罢了,若是其他任何一个女子,这名声就此毁了。为的,还是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日后又是英王的宠妃,这叫什么事啊。
所以,徐婉如心里叨念着,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让霍妍知道一些,这个谢石安有多差劲,绝对不是什么良人。最好赶紧忘记,离的越远才越好呢。
霍星跟燕国公主寒暄了几句,倒是起身先告辞了。剩了霍妍姐妹和周莲叶,跟徐婉如围着燕国公主的身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只是霍妍和周莲叶也都知道,不能细问徐婉如走丢的事情,所以,不约而同的避开了这个话题,说起了京城这些年的变迁,谁家的女儿嫁了谁家的公子。
眼下最热门的亲事,自然要数信国公府的郭久青跟靖远将军府的萧茉了。这两人大家都认识,一个是信国公府二房世子的嫡长子,年纪也快二十了,总算定了亲事。一个是靖远将军府的长房嫡长孙女,两人也算十分般配了。
因为信国公府庶长子跟嫡次子暗斗了许多年,郭久青虽然年纪轻轻,却沉重的很,为人极为谨慎坚毅,徐婉如前世就觉得,这郭久青不是什么佳偶。
可今生看来,徐婉如倒是觉得,郭久青跟萧茉的婚事,定的真妙。信国公本是三边总督,就因为家中妻妾争斗,被困在了京城。三边的权力,渐渐落到了他的手下马梦龙吕国邦等人的手中。
只是三边太大,就凭马梦龙跟吕国邦还守不了三边。所以,靖远将军府这几年,渐渐吞掉了三边,逼的吕国邦远走山西,而马梦龙一个人独守延绥,十分艰难。
郭家若是没有嫡庶冲突,说不定要跟靖远将军府争斗一番了。可是信国公眼下自身过的稀里糊涂,哪里还顾得上三边的事情。
而内斗的庶长子跟嫡次子都着急找人添势,二房找了靖远将军府,自然算是不错的打算了。
二房郭近利用靖远将军府的势力再起,压制庶出的哥哥郭远。而靖远将军府也名正言顺接手亲家留在三边的势力,顺手扶一把孙女婿。
只是靖远将军府自己的孙儿就不少了,能有多少东西交到郭久青的手里,也就不好说了。不过眼下看来,倒是门互惠互利的好亲事。(未完待续)
第381章 试探
燕国公主言笑晏晏地看着小儿女们,若不是肃宗这次召了徐婉如进宫,或许,她也应该开始着手,给如意找个郎君了。
众人正说笑着,张嬷嬷带人送来了点心,张罗着给姑娘们摆上。
周莲叶吃着甜羹,突然就笑着问徐婉如,“如意,你知道不,我最近去哪里了?”
“我这刚回家,你就给我出这么大的难题,”徐婉如笑的有些无奈,“看你这么得意,想来是去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吧。”
“嗯,”周莲叶笑着点头,“去年秋天去了苏州,呆到今年春天才回来,刚好你也回京城了,真是巧啊。”
毅勇伯家的一个姑太太,就嫁在苏州,周莲叶去那里,多半就是家里的安排。徐婉如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苏州好玩不,去那个姑苏城外寒山寺了没?”
“别提了,”周莲叶笑着摆摆手,“我车行舟走了大半日,才看见一座小山,往里去,就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山寺,实在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你啊!”霍妍笑着点了点周莲叶的头,“你就刻薄吧,看你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我这不是在你们面前嘛,”周莲叶笑,“别人面前,我可端庄大方着。”
徐婉如不禁笑了,吃了一口桂花芡实羹,叹了一口气。
霍娴见了,就问,“如意姐姐,是觉得这芡实不够好吗?”
徐婉如点点头,随口就说了,“确实不够粉……”
无心的话刚一出口,徐婉如就后悔了。这芡实是苏州特产,运到京城已属不易,品质自然比不上苏州本地的水准。
徐婉如在江南的时候,跟着舅舅去过苏州,自然吃过更好的。这会儿霍娴问了,她随口就说了真话。可这事,若是有人细究起来,只怕很容易追根究底到朱自恒身上。徐婉如觉得有些做贼心虚,就不多言了。
霍娴只是笑笑,看着燕国公主说道,“皇上对公主那般尊敬,有什么好东西,自然不会忘记孝顺公主。如意姐姐见惯了好的,自然比我们有见识一些。”
她这话一出口,徐婉如就觉得,自己这两辈子都白活了,根本就比不上一个才十三岁的少女。这滴水不漏的讨好和打探,实在了不得,难怪霍娴前世成了英王的皇后。
这会儿,徐婉如已经不敢轻视霍娴了。或许,在霍家里面,这个霍娴才是个头脑清楚的主。你看看那霍妍,为了个狗不理的谢石安痴情了两辈子,实在是错错错,莫莫莫啊。
徐婉如一边汗颜,一边低头挑着桂花。自打重生以来,她就不爱桂花,或许是前世埋在桂花下面的阴影太重了,这一世见了桂花,总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来。
燕国公主见她低头不语了,知道这孩子又犯心结了,就笑着打岔,让张嬷嬷取些枇杷来。
霍娴不动声色地试探了一番,只有燕国公主和徐婉如这个当事人听出了画外音。周莲叶仍旧眼睛闪闪地看着枇杷,霍妍一脸欲语还休,凑到她的耳边说着笑话。
徐婉如知道,这个霍娴自小在杭州长大。朱自恒在杭州任织造的时候,跟霍娴的父亲霍英亭也有来往,看来,霍家是怀疑上自己了。
不是,徐婉如又马上否定了,霍妍明显一无所知的模样。那么,是霍家二房怀疑自己了。他们二房跟忠顺府素来没什么来往,怎么就怀疑上她了。
徐婉如马上就想通了,是承恩公府邓家。若是邓家怀疑她的来历了,自然要去朱自恒的任职地查她。
一看她是真的还是假的徐婉如,二看她是否掩人耳目地去了江南。若是父母祖母都在堂,她一个小小女儿家离家出走,跟着舅父生活,把孝义置于何地?这样的人,自然是没资格做什么太子妃的。
说来说去,为的,还是一个太子妃的位置啊。徐婉如知道,自己无心做什么太子妃,更何况这个太子妃的下场极为惨淡,这事还是让谢三郎家里的谢飞霜去做吧。
只是肃宗偏偏又召她进宫,把她放在了火上烤着。无论到时候选不选的上,人家总有话说。
选上了,徐婉如得琢磨如何退婚,她的名声已经在青柳枝丢过一次,徐婉如不介意再丢几次。
若是选不上,众口铄金,徐婉如必定会被说的极为不堪。虽然名声有误,可是对徐婉如来说,也算得上好事,毕竟,这样一来,家里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打发了她。
正因为这样,徐婉如才不介意,被肃宗召唤一次,进宫就进宫吧。虽然是前世没有这样和邓洁并排着去争太子妃的架势,可进宫的事情,徐婉如实在经历了不少。
周莲叶见了枇杷,马上出口称赞,“公主,您府里的枇杷,就是比我们家的好。”
“好就多吃几个,”燕国公主笑着吩咐张嬷嬷,“给她们准备一些。”
张嬷嬷笑着下去吩咐了,燕国公主不能多吃凉物,只是笑着看年轻姑娘们说笑。
这会儿门口突然有人低喊,“三小姐,三小姐。”
徐婉如抬头一看,门口站着她的三妹妹徐婉莹,背后站了个西厢房的丫头,看样子,是从芝园搬来了。
“婉莹,”徐婉如笑着朝她招手,“快来,祖母这里的枇杷可好了。”
徐婉莹抬头看看祖母,她从来都不知道,祖母也能这般慈祥。犹豫了一下,徐婉莹倒是进来了,很是规矩地朝着燕国公主行礼,又看了一眼边上的霍家姐妹和周莲叶。徐婉莹看见周莲叶的时候,微微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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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岚的亲事,是小霍氏做的媒牵的线。丁岚的姐姐丁薇就嫁给了毅勇伯周政的庶出兄弟.所以,丁岚跟小霍氏之间的关系,还算亲近,逢年过节也有来往。
徐婉莹在芝园见过周莲叶,知道她性子随和,就冲她笑了笑,又有些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霍家姐妹。
“婉莹,”周莲叶笑着挑了个最大的枇杷,塞到了徐婉莹的手里,“这个长的最好看,跟婉莹一样。”(未完待续)
第382章 归人
“跟姐姐一样才叫好看呢。”徐婉莹看着徐婉如的脸,很是羡慕地说道。
童言无忌,众人闻言,一下子都笑了起来。
“婉莹长大了,也会变的跟如意一样的,”周莲叶很认真地解释道,“你们可是姐妹哦,一定会很像的。”
“真的?”徐婉莹抓着枇杷,笑的十分开心。这个刚回家的长姐,就是她心目中的偶像,若是自己长大了能跟她一样好看,徐婉莹自然十分高兴了。
燕国公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周莲叶,一回头,目光正好对上徐婉如,两人相视一笑,突然都明白了彼此心里的想法。
徐婉如和周莲叶同龄,两人都到了要定亲谈亲事的年纪了。周莲叶在家中虽然受宠,却不娇气,性子随和,遇事也不钻牛角尖,这样的人,若是娶来做媳妇,多半不会太差。
徐简也到了定亲的年纪,虽然他是男子,迟上一两年也无碍,可燕国公主觉得,总不能太迟了。若是先定好亲事,她的心事也少了一桩。
这会儿见了周莲叶,燕国公主觉得十分顺眼,就往那方面想了。正好,徐婉如也觉得合适,就看向了祖母。两人一对眼,都暗下决心,日后要常请周莲叶上门来玩了。
周莲叶正吃着枇杷,哪里知道这对祖孙,正算计着她的终身大事呢。
在周莲叶看了,霍妍都不着急,她就更不用着急了。婚事什么的,她还是个孩子啊,结什么亲,定什么婚啊。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霍妍就丢了个眼神给周莲叶,两人齐齐起身,跟燕国公主告辞了。霍娴跟着霍妍,冲着徐婉如微微一笑,也跟着她们起身了。
徐婉如总觉得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的感觉,就跟燕国公主说了几句,带着小莲去二门口送霍家姐妹跟周莲叶去了。
到了垂花门口,徐婉如送走了霍家姐妹,又送了周莲叶上车。两人正隔着车帘说话呢,突然听见有人骑着马,嘀嗒,嘀嗒,嘀嗒地朝着二门口来了。
要知道,燕国公主虽然肆意妄为惯了,可这忠顺府里的规矩,都得按照她的意思来。燕国公主的规矩里面,可不包括骑着马,冲到二门口的做法。
徐婉如有些惊愕,周莲叶也觉得奇怪,从车窗里探了头出来,正打算看个究竟,是谁这般大胆无礼,竟然敢在忠顺府的内宅,骑马横冲直撞。
周莲叶刚探出脑袋,就看见一个白衫少年,骑了匹黑里透红的骏马,擦着她的马车飞驰而过。
这个年纪,又能在二门里面这么肆意纵马的,除了从宣府刚回家的徐简,还能有谁。
徐婉如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跟周莲叶就这么明晃晃地站在二门口,徐简不可能没有看见她们。若是担心周莲叶是闺中女子,不好下马来见,那徐简就更不应该纵马横穿门口了,即使在没规矩的忠顺府,这样的事情,也算是很过分了。
多年未见,徐简究竟成了什么模样,徐婉如心中,突然没了分寸。他还是儿时赖着自己不放的弟弟嘛?
跟着大师兄混了多年,徐婉如虽然功夫寻常,可眼神极好。刚才徐简过去的时候,可是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过去。
他们多年未见,若是徐简为了她赶回京城,在门口见着一个像她的人,怎么可能如此平静。而且,他这样纵马而去,这是去往何处?
徐婉如缓了缓神色,还是送了周莲叶出去,好在周莲叶是个心大的人,也没往别的地方想,神色自若地离开了。
等周莲叶的马车消失不见了,小莲才凑到徐婉如的耳边,低声说,“大小姐,刚才过去的,就是世子爷了。”
小莲的话音刚落,二门口急匆匆赶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子,小厮不像小厮,亲随不像亲随的模样,穿了件锦衣,很是违和。经过徐婉如的时候,神色倨傲,还拿眼角瞟了一下她,神色不虞地进了二门。
“这是王嬷嬷的孙子郑聪,”小莲跟徐婉如解释,“王嬷嬷就这么一个孙子,求了公主,才让他跟了世子爷。”
徐婉如皱了眉头,心想,这忠顺府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一个个家仆不像家仆,主子不像主子的,这王嬷嬷的孙子,竟然敢在她跟前眉高眼低。这究竟是仗着谁给的胆子,如此狗仗人势?
王嬷嬷和张嬷嬷,宋嬷嬷一样,都是燕国公主带到忠顺府的陪嫁。只是王嬷嬷擅长管事,燕国公主就把后宅的事情,一概托给王嬷嬷做了。
张嬷嬷和宋嬷嬷只管跟着燕国公主,服侍好她就成。而王嬷嬷也的确能干,前世徐婉如就知道,忠顺府的后宅,很多事情都是这个王嬷嬷做的。
打个比方来说,忠顺府前院的管家是沈立山,后宅的管家就是这个王嬷嬷。前世徐婉如并不认识王嬷嬷的这个孙子,她一直跟在萱园,府里的下人再跋扈,也不可能到燕国公主面前跋扈。
所以,徐婉如这次回家,一下子就撞见了好几个鼻孔朝天,权大欺主的下人,心里不可谓不诧异。家仆这样跋扈,这是乱家的前兆,燕国公主在萱园里住久了,是不是疏忽了外院的事情。还是说,众人欺上瞒下,全都瞒着燕国公主一个人。
若是如此,那前世忠顺府这么多意外事故,也不是什么怪事了。连徐简跟她都能落水,估计没有柳婆子和柳方,动手的人也有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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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见徐婉如面色沉重,倒是也不多语了。倒不是小莲识时务,而是她在祠堂住久了,也不怎么知道后宅的事情,刚刚跟徐婉如说的这一切,已经是她知道的全部了。
徐婉如带着小莲,刚打算回萱园,边上又来了两个小厮,看着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倒是老老实实穿了家仆的青衣。
一个看见徐婉如就愣在了那里,一个愣了一下,马上就喊:“大小姐。”
徐婉如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隐约记得徐简身边的两个小厮,一个叫石青,一个叫石绿。(未完待续)
第383章 挑唆
“你们是石青石绿吧?”徐婉如看了一眼这两个拘谨的小厮,一个背着行李,一个抱着个箱子,想来,都是徐简的东西吧。
灵活一些的那个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小的是石青,这是石绿,都在世子爷身边服侍。大小姐这是在等世子爷吗,他刚过去一会儿,大概去夫人那里了。”
徐婉如点点头,不去萱园见祖母,倒是直接去芝园了,这徐简跟丁岚的关系,是不是有些好的过分了。
徐婉如不反对徐简跟丁岚亲近,毕竟丁家人这些年,在徐简身上十分用心。他们用心了,徐婉如才会放心。
因为他们用心了,就是相信徐简日后会承爵,而丁岚日后也会依靠徐简。丁家人不来争夺爵位,徐婉如自然是满意的。可是,徐简分不清亲疏远近,跟丁家人走的这么近,真的没问题吗。
徐婉如忧心忡忡地回转身,带了小莲,往萱园而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徐简一回来,就是这么一副局面。
本来,他们姐弟多年没见,按理来说,徐简一回家,应该直接来找她的。可是这会儿,在门口遇见了,他都一脸熟视无睹的模样,还带了个锦衣小厮,竟然敢给她眼色瞧,实在是够荒诞的。
石青和石绿见徐婉如不言语,就行礼告退,去安置徐简的东西去了。
刚才门口骑马而过的,自然就是徐婉如多年未见的弟弟徐简。只是他为何一回来,就是这般模样,这事却得从郑聪说起。
郑聪是王嬷嬷的孙子,因为祖母在燕国公主跟前有体面,他在下人里面,也是一副眼睛朝天的模样。
自从跟了徐简,郑聪倒是能够收敛好素日的倨傲,对徐简百般讨好,从小玩意到市井趣事,无不信手拈来。
有他跟着,徐简的日子也过的有趣许多,而且有郑聪帮忙,徐简背地里想做些什么事,也容易许多。毕竟,有王嬷嬷这么座大靠山,郑聪想偷拿些违禁的东西进府,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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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郑聪帮忙,徐简在府里的日子,一下子就多姿多彩起来了。从违禁的书,到市井的小玩意,再到街头的吃食酒水,应有尽有。
所以,郑聪在徐简身边,就比其他小厮有体面的多。虽然石青和石绿自小陪着徐简长大,可徐简却从来么有遇见像郑聪这样的小厮,待他自然与别人不同了许多。
只是这郑聪在后院来往的多了,也认了几个干姐姐干妹妹的。而他交好的一群姐妹里面,就有个陈嬷嬷的外孙女玉雪。
这个大小姐刚回府,还不知道真假呢,就已经赏了玉雪五十个耳光,郑聪听了府里传来的闲话,一早就气的不行了。
他跟徐简在宣府,众人都知道徐婉如回来了,只瞒着徐简一人。郑聪倒是不在乎,是不是大小姐,那是侯爷和公主的事情,与他无关。
而且女儿总是要出嫁的,他只用逢迎好徐简,日后自然有他的好日子过,何必去管一个失而复得的大小姐呢。若是真的,也与他一个小厮无关,若是假的,也是侯爷和公主的麻烦,更是与他无关了。
只是,府里的消息总是源源不断地传动宣府,只说这个大小姐跟当年的夫人长的极像,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
郑聪也到了慕少艾的年纪,听说大小姐极美,倒是有些好奇了,也不知道,比起百花楼的头牌姑娘来,又是如何。
因为不确定徐婉如是真是假,丁岚就一直没松口,只说联系不上徐简,并不让他回来。直到宫里的圣旨下来了,丁岚才知道,不管这个徐婉如是真是假,忠顺府都得认下她了。所以,消息马上就传到宣府了,让徐简速速回京,只说徐婉如找到了。
前去宣府传话的人,跟郑聪的关系不错,知道玉雪和郑聪有交情,就把徐婉如惩处玉雪的事情告诉了郑聪。郑聪听了就大怒,什么大小姐,真假还不知道,就敢这么打人耍派头,真是太过分了。
至于玉雪如何被打,徐婉莹又是如何搬去萱园,郑聪自然也都听说了。只是事情到了郑聪嘴里,就变了一个模样。变成了大小姐回家,处处跟夫人作对不说,还挑唆了燕国公主,把三小姐挪去了萱园。
要知道,这几年,徐简是真的把丁岚当做母亲看待的。燕国公主虽然宠他,可毕竟隔了一辈,徐简本就依赖徐婉如,姐姐一走,他无处寄托,就对丁岚特别依赖了。而丁岚对他,也的确不错,再加上丁循和丁绍云常来徐家走动,徐简倒是对这个舅舅和表兄弟,颇有感情了。
而燕国公主因为徐婉如走丢的事情,对丁岚有过几分为难,徐简看在眼里,也知道自己的祖母对母亲并不喜欢。
虽然徐简不好明着维护丁岚,可心里也十分替她不值得。在徐简看来,祖母的性格,的确是肆意妄为了一些,做事更是从来不顾及他人的想法,公主脾气太重了一些。
所以听郑聪这么一说,徐简赶回家的心情就更急切了。若是一个祖母欺负丁岚,他一个做孙子的实在不好出头去说。可若是徐婉如也跟祖母一样,去欺负丁岚了,他这个世子爷,就有资格去说话了。
至于徐婉如,徐简心中的印象,已经非常淡薄了。五六岁的时候,他们就分开了,又因为徐婉如下落不明,燕国公主下了禁言令,谁也不许提起这个走丢了的孙女。徐简一开始日夜哭泣,可孩子的忘性大,到了最后,他只知道,自己有个双生姐姐,很小的时候走丢了。
孩子的情感,终究与大人不一样。依赖的时候十分依赖,可真分开了,哭上几场也就好了。
这样一比较,孰轻孰重自然就十分明白了。郑聪把丁岚说的越可怜,徐简就越讨厌徐婉如。更何况,这样一个徐婉如,谁知道是真还是假的呢。连真假都还没有确定,在家里就敢这么跋扈,徐简心中,自然就带了三分火气。(未完待续)
第384章 拱火
石青和石绿,是燕国公主挑给徐简的小厮。
当年徐婉如住了萱园的西厢房,徐简住了东厢房,燕国公主觉得徐简整日混在女儿堆里面,多少有些不好,才在下人的孩子里面,千挑万选找了两个出来,取名石青石绿,放在了西厢房。
而后徐简搬去修竹堂住,石青和石绿自然也跟着搬去外院了。可是到了外院,丫鬟就不怎么派得上用处了,有时候徐简来往的,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人,所以,燕国公主就给徐简的屋里,添了几个人。而这个鼻孔朝天的郑聪,就是这个时候进的修竹堂。
小莲自从徐婉如消失之后,被各处的人指派了几次,最后去了杏园边上的祠堂做事。那里没什么人,小莲又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她对忠顺府里面的人事变迁,也都是道听途说。这会儿小莲说事情给徐婉如听,倒是把大概的经脉讲了个清楚。
徐婉如心里知道,这个郑聪对她,应该很有敌意。至于是为什么,徐婉如眼下并不清楚。而徐简的态度如此,徐婉如的心已经沉到最低点,虽然并不明白徐简的态度有何而来,徐婉如也知道,多半跟这个郑聪脱不了干系。
她前世在陈府看了不知多少白眼,敢来磋磨她的下人们,多半背后有人。这郑聪身后,究竟只是王嬷嬷呢,还是丁岚。徐婉如心想,若是丁岚,这次的事情只怕有些棘手。若是王嬷嬷,她有的是法子,只是眼下,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只是这心情,却再也好不起来了。徐婉如听说徐简回京的消息,本有些雀跃,多少年未见的弟弟,眼看就要回来了。谁知道,一见面,却是这般难堪,这般敌意。
徐婉如冷冷地皱了下眉头,这府里,的确是该收拾一下了。别说她眼下是个金尊玉贵的侯府大小姐,就算她落魄了,也轮不到这些小厮婆子来踩她的脸面。
小莲没什么眼力劲,却也看出徐婉如的面色不虞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大暗,府里的灯笼都已经陆续点上了。徐婉如抬头看了一眼宫城的方向,这次的事情,是否可以借力?
风从东边来,带了湿润的雨气,想来明日,仍然不会放晴吧。徐婉如有些心浮气躁,这时间呵,过的实在是太慢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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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带了小莲,正打算回萱园呢,却看见前面隐约有几个人的影子。仔细一看,一个穿了白衫,正是刚刚擦肩而过的徐简,还有一个,徐婉如冷笑了一下,竟然是徐婉淑。
也不知道徐简在说些什么,挥着手,十分生气的样子。徐婉淑一边劝,一边往徐婉如的方向看来。徐简的背后,五步之外还站了个郑聪。石青和石绿,却不见踪迹。
“小姐,”小莲也看见那几个人影了,看向徐婉如,以为她会上前询问。
徐婉如冷冷一笑,这不是摆明了挑起徐简的火气,让他找自己麻烦吗。一个徐婉淑,一个郑聪,足够拱火拱到徐简这傻小子丧失理智了。这样的弟弟,徐婉如突然有些厌烦,还不如小雨呢。
他们爱唱戏,徐婉如还嫌不够好看呢,头一撇,径自往萱园的方向去了。小莲一愣,也赶紧跟上去了。世子和二小姐素日关系就很不错,不知道,这会儿大小姐回来了,二小姐会不会不高兴。
小莲心里,对徐婉淑这个二小姐,是有些害怕的。她去祠堂之前,被徐婉淑要去菊园用了几天,动辄罚跪挨饿,小莲受不了这苦,才宁愿去了祠堂,那里得做粗活,却也好过这样不见光地挨罚挨打。
而且,小莲虽然并不聪明,却也知道,二小姐之所以要了自己这个原本做粗活的丫头,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大小姐屋里的人罢了。折辱了小莲,就是折辱了大小姐徐婉如,二小姐心里,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吧。
徐婉淑本来拦着徐简,等着徐婉如过来,她就打算退居二线的。谁知道,徐婉如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压根儿就不过来。徐婉淑心中一急,就松了手,放开了徐简。徐简虽然只有十四岁,可毕竟是个少年郎,若是有心避开徐婉淑,怎么可能会被她拦着。左右不过是顾及二妹妹的脸面,所以才由着徐婉淑拦着他。这会儿徐婉淑的手一放开,徐简就冲着徐婉如跑来了。
“站在,”徐简在后面追喊,“你给我站在。”
徐婉如在廊下缓缓地转身,灯笼昏黄的灯光印在她的脸上,眉目更深,唇色更浓,一切都变的说不出来的浓郁。
先前擦肩而过的时候,徐简没有细看,这会儿见了真人,徐简心中也是有所悸动。他早已经不记得母亲朱念心的模样了,可是大家都说,长大之后的徐婉如,像极了母亲的模样。
徐简看向徐婉如的脸,想在她脸上找到母亲的痕迹。可徐婉如面色如霜,神情严肃,可隐约之间,又有儿时宠他的模样。徐简一愣,刚才的火气,突然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的感觉了。
“徐简,”徐婉如冷冷地看向弟弟,吐了两字出来,“何事?”
明明是姐姐的神情,却这般冷冷地唤他的名字。徐简心中又是一阵不甘,她不是应该软软地喊他竹君吗,怎么就这么语气生硬地喊名字了呢。
难道她不知道,她的身份,自己这个做弟弟的,做世子的,才最有资格来断定真假吗。为什么,对他一点儿也不好呢。
“你是何人?”徐简也语气生硬地反问道。
徐婉淑听了,拿袖子偷偷地捂了嘴,看表情,是笑开了。郑聪的眼睛含笑,幸灾乐祸地看着徐简。
就着灯笼的亮光看去,徐婉如把这些人的神色,看了个仔仔细细。徐简身边,竟然都是这么些人,而他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突然之间,徐婉如有种恨其不争的心烦。这些幸灾乐祸的围观者,就跟食尸的怪物一般,他们围着徐简,只等着他一倒下,这些人就要扑上来撕咬了他。(未完待续)
第385章 蠢货
身处这样的环境,徐简竟然毫无知觉,还仇者快亲者痛地找起了她的麻烦。徐婉如在心里微微地叹气,果然,当年丢下他在忠顺府,终究还是错了。
“徐简,眼睛是用来明辨是非的,”徐婉如看了一眼徐简身后的人影,问道,“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徐简一时语塞,愣了一会儿,才反问道,“我问了,你是谁?”
“哼,”徐婉如冷冷哼了一下,“皇上刚刚下了道圣旨,想来你这个忠顺府的世子也应该听说了吧,至于我是谁……”
徐婉如还没说完,就被徐简给打断了,他当然知道,这个人就是圣旨里说的徐婉如,可是,他的姐姐,怎么可以对他这么冷淡。
“忠顺府没有你这样不孝的女儿,”徐简的声音高了起来,“哪有女儿,去管着母亲房里的事情,挑唆了人家母女不和,还敢出手打了母亲身边的丫鬟婆子。”
徐婉如挑了挑眉毛,总算找到症结所在了。原来,徐简这一通怒火,是替丁岚抱不平啊。她让徐婉莹到萱园跟着燕国公主住,丁岚倒是还没有不满意,徐简却找上门来了。
徐简这到底,是替谁出气啊。徐婉如扫了一眼郑聪和徐婉淑,心里知道,徐简听说的事情,多半就是这两人给说的。
看来,徐简不仅没有眼力劲,还偏听偏信的很,实在是个蠢货。
这两个字一出现,徐婉如心中一惊,这两个字,是当年她贬损徐铮的时候,最常用的字眼。怎么这会儿,她竟然用到了自己弟弟身上。
“祖母的身份尊贵,能跟着她住,也是婉莹的福气,”徐婉如笑了起来,原本冷若冰霜的脸,突然生动了起来,就像含苞待放的牡丹,突然在晨光露水中盛开一般。
徐简看的一愣,这才是他熟悉的姐姐,就算她的容貌有所变化,可这样的神情,一定是她。
“若是些下九流的玩意,祖母才懒得操心呢,”徐婉如看了一眼徐婉淑,“你是男孩子,如何管起女孩子家的事了。莫非,是你身边的小子胡言乱语,整日引着你不思上进?”
徐婉如口中的下九流,自然指的宋红妆跟徐婉淑。徐婉淑虽然是侯府小姐,可是有个下九流出身的姨娘,小时候又因为不孝和徐铮偏爱,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名声颇受影响。
现在徐婉如这么一句话抛出了,徐婉淑又气又恨,却无力还手,总不能,自己跳出去跟徐婉如打对阵吧。若是徐铮还宠着宋红妆,徐婉淑说不定还有这个胆子。可如今,她在徐铮跟前都难得说得上一句话,还得靠林疏影帮着描补,怎么敢跟徐婉如唱对台戏呢。只能含着眼泪,低下了头。
徐简回头一看,就看见徐婉淑眼里的泪光了,心中又是火起,冲着徐婉如说,“都是一家骨肉,谁也不比谁差,你又何必这般高高在上。”
徐婉如冷冷地盯着徐简细看,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淑妹妹别哭了,”徐简皱起了眉头,“这儿风大,等会儿仔细头疼。”
徐婉如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宋红妆这么个清倌进府,朱念心说不定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呢。可如今又如何,徐简倒是维护起徐婉淑来了。徐婉如心中,只觉得疲惫。她重生以来,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累了。
“小莲,我们回去吧。”徐婉如扶了小莲的手,打算离开了。
“你干嘛老欺负人,”徐简见徐婉如懒得搭理他了,又不愿意放她走了,“淑妹妹也是父亲的女儿,哪里就比不上你了,你就这么作践她。也难怪,他们都说你心狠手辣,不把下人当人看,一回家就把玉雪打的牙齿都掉了。”
“蠢货,”徐婉如总算,把心里想的字眼,说了出去。她等了徐简这么些天,却没料到,自己的弟弟,竟然跟父亲徐铮一模一样,也是个眼睛糊了屎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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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徐简听了个仔细,这蠢货两字,可真是他姐姐最喜欢说的字眼了,“你说什么!”
“蠢货,”徐婉如回身,对徐简微微一笑,“像你这样的蠢货,还是在家里养着比较合适,可千万不能放出去,免得祸及家门!”
本来,对徐简去东宫的事情,徐婉如还没拿定主意。她自然知道,太子日后要倒大霉。英王的布局已经安排好了,连她都没找到英王所有的势力,只在洛阳看出了一些端倪,拿来吓唬了一次英王。
若是日后英王还跟前世一样,忠顺府还是远着些东宫的太子比较合适。现在见了徐简,看见一个冲动又容易被人蒙蔽的少年,徐婉如觉得,这事的确得跟祖母说一下了,取消为上。
“你,你!”徐简气的满脸通红,这些年在忠顺府,谁都顺着他,徐简何尝听过这么刻薄的评价呢。
“你身边这小厮,”徐婉如笑着指了指郑聪,“这小子明摆着跟玉雪有私情,他的话你也信?玉雪素日如何张狂,莫非你在府里就一无所知,她在祖母的面前,都敢对婉莹这个三小姐推搡动手,背地里如何,你要不要去问问婉莹?”
郑聪红了脸,赶紧扯了徐简的袖子,“世子,我没有,真的没有。”
徐简也回过神来了,玉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怎么可能跟郑聪有私情。顶多,也就是交情罢了。
“玉雪才十一岁,”徐简反驳道,“你都胡说些什么啊。”
“哦,”徐婉如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就是玉雪和陈嬷嬷收买了郑聪,好端端的内宅仆妇,收买你一个世子身边的亲随,你无知无觉也就罢了,还听人摆布,还真是有出息啊。”
“我,”徐简顿时语塞,想了想,又说,“我是去母亲屋里……”
“哦,”徐婉如做恍然大悟状,“你去芝园,那个玉雪不好好在自己房里养病,还跑到你跟前让你看牙齿了?”
徐简一愣,的确,丁岚没有跟他提任何玉雪和徐婉莹的事情。这一切,都是郑聪跟徐婉淑告诉他的。(未完待续)
第386章 台阶
“小姐,小姐,”小莲扯了扯徐婉如的袖子,辩解道,“奴婢没有把玉雪的牙齿打下来。”
徐婉如微微一笑,“那赶紧啊,她都说掉了,你还不去打下来。”
“是,小姐。”小莲听了徐婉如的话,捡了块鹅卵石,飞一样跑去芝园了。
“你,你!”郑聪一着急,就追着小莲边跑边喊了。玉雪的牙齿自然没有掉下来,可这个粗笨丫头一去,估计是要倒霉了。他不过是跟徐简夸大了一些,谁知道徐简就当真了呢,还当着众人的面说了。
“看见了吧,”徐婉如笑着看了一眼徐简,“你的小厮为了个丫头,在后宅就这么跑,这府里都是这么个规矩的啊,看来沈立山是真不中用了。”
沈立山是徐坤一辈的老人了,一早就退下来,让他的儿子沈大楚和沈大成管了忠顺府的差事。徐婉如明知道后宅不归沈立山的儿子管,却仍旧点了沈立山的名字。要知道,这忠顺府的前院后宅,可都脱不了沈家的影子。
别人不知道,徐婉如可清楚着,前世徐铮去世之后,沈家跟了二房的徐钧,日子仍旧过的不错,还是府里的大管家。至于他们是忠于忠顺公徐坤呢,还是见风使舵,徐婉如就不得而知了。
徐婉如跟徐简正对峙着,珍珠却找了过来。园子里的动静,一早就传到萱园去了,燕国公主听说自己的孙子和孙女在园子里对上了,就赶紧让珍珠过来做和事老了。
“世子爷,”珍珠朝着徐简和徐婉如一福,“大小姐,公主那边摆下饭了,让你们赶紧过去呢。”
“好的,”徐婉如干净利落地回身,就打算回萱园吃晚饭了。被这个愚蠢的弟弟气了一通,差点就没有胃口了。
“我,”徐简有些犹豫,他跟徐婉如大吵了一通,如何好跟她一起用餐呢,“我就不去了吧。”
“世子爷,”珍珠赶紧上前扶了徐婉淑,“公主都叨念你一整天了,三小姐也在那里,你们就赶紧去吧。二小姐就由奴婢送回去了。”
“她,”徐简本想带了徐婉淑一起去,可是徐婉淑哭哭啼啼不说,还很不招燕国公主喜欢。若是带她去了,怕是连燕国公主都要恼了。只得朝边上的丫头们努了努嘴,示意他们带着徐婉淑回菊园去了。
徐婉如远远地走在前头,珍珠半拖半扶地扯着徐简,一起往萱园去了。
众人刚到萱园门口,徐简就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飞一样从屋子里冲到了院子里。
“大姐,大姐,”出来的,正是三小姐徐婉莹。自从搬来了萱园,素日陈嬷嬷管着她的那些规矩,全都被徐婉莹抛到了脑后。
小丫头们追着徐婉莹出来,一看见徐婉如,全都站了一边,齐齐给她屈膝行礼。
徐婉如牵了徐婉莹的手,正打算往屋里面走,却发现手心里多了个东西。
低头一看,正是先前徐婉莹拿着不放的枇杷,似乎还是周莲叶给的吧。
“大姐,这个很好吃的,”徐婉莹见徐婉如看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大姐去送客人了,我就留了个最大的给大姐。”
徐婉如大笑,摸了摸徐婉莹的头发,“好,还是婉莹贴心,一直想着大姐。”
徐简就着廊下的灯笼看去,徐婉莹的脸上,天真烂漫,不见一丝不快。素日里见了这个三妹妹,总觉得她少年老成,憋在屋角,一言不发。而今看来,竟然是他看差了。
这么看来,郑聪和徐婉淑的话,至少有一半是不对的了。毕竟,徐婉莹在萱园,似乎真的比在芝园开心。
进了屋子,饭菜早已经摆下,燕国公主看见孙女孙子进来,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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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徐简跪倒在地,“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徐婉如心想,他就去宣府呆了几天,既没有上战场,也没有与人起冲突,燕国公主这样马背上下来的公主,担的哪门子心。
再一想,自己这些年去了海山,燕国公主才是真的担惊受怕了。想到这里,徐婉如也跪倒燕国公主的面前,“孙女不孝,让祖母担心了。”
燕国公主搂了徐婉如跟徐简,眼泪突然就下来了。这些年,她总算是过来了。嫁给徐坤,日子过的如此鸡飞狗跳,生了徐铮,孤儿寡母竭尽全力在京城存活,而今,总算子孙也都长大了。
徐婉莹见众人都哭了,她一个小孩子站了一边,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宋嬷嬷见状,赶紧擦着眼泪,推了一下哭的忘乎所以的张嬷嬷,“你这老货,公主伤心,你不劝着还跟着一起哭,这算哪门子事。”
张嬷嬷被她给推醒了,赶紧吩咐小丫头们准备热水,众人洗了脸,才坐下来细话。到这会儿,徐简已经十分确定,这人就是他的姐姐徐婉如,再没有别人,让燕国公主这样上心的了。
正说着话,丁岚倒是带着徐符来给燕国公主请安来了。晨昏定省,丁岚一直坚持不懈,总不能平白落人一个话柄吧。更何况,她以后在府里立足,还要看徐简的孝心如何了。
“姐姐,姐姐,”徐符前日见过一次徐婉如,这会儿见到她,就侧着身子,从奶妈身上探出去,非要徐婉如抱他。
徐婉如前世今生都不知道如何跟小孩子打交道,只得头不是头,脚不是脚地抱了他过来。徐符已经四岁,个头长的结实,徐婉如一抱过去,就喊了一句,“好沉啊!”
徐简笑着接过徐符,拍了拍他的背,一边把他立了起来,一边又回头跟徐婉如说,“得这样抱,你的手放他胳膊底下,才能抱结实了。”
徐婉如挑了挑眉头,这小子虽然蠢笨了一些,人倒不是什么牛脾气,也没有一根筋到底。虽然被人愚弄了,可回过神来,也没有意气用事,非要争个长短。这台阶下的,还极为自然。看来,也不是完全无可救药啊。
丁岚见了,就笑着说,“世子这几年抱符儿,抱的比侯爷都多了。”(未完待续)
第387章 救命
这话一出去,丁岚就发现不对劲了。
按她的意思,徐铮这几年,是真的没怎么往芝园去了,所以才没怎么抱徐符。燕国公主又是个一向护短的人,她这么说落徐铮,不会又出什么事情吧。
张嬷嬷见了,就打岔道,“都说长兄如父,世子这是爱护小公子呢。”
她这么一解释,意思又变了一番,众人都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屋子里满是温馨。
徐婉如心里暗笑,燕国公主身边的这两个老嬷嬷,张嬷嬷为人和气,却容易为了做老好人而做老好人。宋嬷嬷爱憎分明,喜欢的人她就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她就连眼神也不给一个,总归都有些缺点。
而这两个人,当年也是贺太后给燕国公主安排的,虽然都很忠心,可到底视线有限,帮不了燕国公主什么大忙。燕国公主若是有几个能干的心腹,嫁到忠顺府的时候,一早就能摆平府里的事情。而不用她以公主之尊,才硬压下各方势力。
丁岚服侍着燕国公主净了手,又给她盛了汤,就站在一边布菜了。因为丁岚在场,徐婉如跟徐简徐婉莹都不好就坐,燕国公主摆摆手,就示意丁岚回去。
丁岚也知道,这会儿燕国公主心情正好,就看了看徐婉莹,吩咐她好好听长姐的话,就抱了徐符,打算回芝园了。
徐简在一边看着,觉得徐婉如跟丁岚之间,竟然毫无芥蒂的模样,而徐婉莹来萱园住,似乎也是各方达成的一致选择。这么看来,他先前进门闹的那一通,似乎真有些被人利用了。
想到这里,徐简凑到徐婉如耳边,低声问道,“你一回来,就去青柳枝那地方干嘛?”
“我去千寻码头等舅舅啊,”徐婉如笑,“边上那么大一座酒楼,就随便进去坐坐了。”
徐简心里直叹气,你知不知道那座大酒楼,就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啊。
“吃酒就吃酒,干嘛又把人家的头牌给打了呢?”徐简觉得,自己的姐姐,不可能那么不讲道理。
“看着不顺眼呗,还得什么理由不成?”徐婉如笑,看了一眼徐简,这孩子还是燕国公主养大的,竟然还这么讲规矩。
要知道,她前世在燕国公主手下长大,她的规矩,就是别人的规矩。没有反过来,让她去守他人规矩的道理。看着不顺眼,就足够出手了。
“你,你怎么跟祖母一样呢!”徐简无力地哀叹了一句,他进京的路上,就听说了徐婉如大闹**的伟大事迹。
有了这样的印象打底,后来郑聪和徐婉淑说的话,他就很容易听进去了。一个自大又不讲道理的霸道姐姐,硬是打了芝园的丫头,还把徐婉莹挪去了萱园,怎么听都很像那么一回事啊。徐简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轻信的人,要不是徐婉如做事大起大落,他怎么可能被骗。
“那你要不要问下夫人,是不是我逼着她,抢了婉莹过来的?”徐婉如斜了眼睛看徐简,调侃道,“免得你又觉得,夫人吃了大亏。”
“别别别,”徐简赶紧摇手,“好姐姐,你就饶过我吧。”
燕国公主见他们两个凑到一处说话,就知道没事了。先前的冲突,她也听了个大概,只是还没来得及问个究竟。
众人正准备用餐呢,门外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丫头。
“大小姐,大小姐,”来的正是奉命去芝园的小莲。
“死丫头,在公主面前都大呼小叫的!”宋嬷嬷倒是不讨厌小莲,只是她也不明白,这粗笨丫头,怎么就进了大小姐的眼。
“大小姐,你快救我。”小莲赶紧躲到了徐婉如的背后,她身材壮实,藏在徐婉如的背后,怎么都藏不住。
“小莲,怎么了?”燕国公主颇为火大,谁敢在她的院子里喊打喊杀。
燕国公主的话音刚落,门口又进来两个人,一个是玉雪的外祖母陈嬷嬷,一个是徐简的亲随小厮郑聪。
陈嬷嬷面目狰狞,头发凌乱,袖子上还有血迹。而郑聪也是一股子戾气,只是见了屋里众人,郑聪一下子气馁了,赶紧扯了扯陈嬷嬷的袖子,示意她先行礼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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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岚抱着徐符刚出去没多远,就看见陈嬷嬷一行人冲到了萱园。陈嬷嬷冲的飞快,连她这个主子都没有看见。这一去,八成是要出事了。丁岚把徐符交给乳母,吩咐带小公子回芝园,自己也跟着陈嬷嬷等人,折回萱园了。
“见过公主,见过世子。”陈嬷嬷和郑聪眼里,是没有徐婉如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小姐的。
燕国公主一听就知道他们的意思了,本来的十分不快,现在又多了三分。
行了礼,陈嬷嬷抬起头,就义愤填膺决眦裂牙地指着小莲说,“请公主给奴婢做主,这丫头拿了块石头,进门就去砸奴婢的小孙女,可怜奴婢的小孙女,被她砸的满脸是血,牙齿尽落……”说着,陈嬷嬷就伤心的大哭了起来。
丁岚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陈嬷嬷是她的陪嫁嬷嬷,一向帮了她不少的忙,她对陈嬷嬷也十分倚重。可若是为了陈嬷嬷跟燕国公主,甚至徐婉如为敌,丁岚又没那个勇气。这事,还是再听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小姐,我没砸光她的牙齿,”小莲又有话说了,“本来要按您的吩咐,全砸光的,结果这婆子疯了一样地来咬我,我就只好撒手了。”说着,小莲撩起衣袖,胳膊上果然一个血印子,看来陈嬷嬷是下了死力气。
“你尽力了,不怪你。”徐婉如很是云淡风轻地安慰小莲,“跟宋嬷嬷下去,上些药,回去有赏。”
小莲的委屈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谢谢大小姐!”
徐简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这就是他姐姐的驭下之道?还有,小莲这丫头这几年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脑子就这么一根筋了,他姐姐说什么,小莲都照收不误。让去砸牙齿她就去砸牙齿,让去领赏她就去领赏,这叫什么事啊!(未完待续)
第388章 处罚
“如意,”燕国公主看向徐婉如,“你好好的,让小莲去砸她孙女干嘛?”
徐婉如哦了一声,看向徐简,说,“这就得问问世子爷了,他斩钉截铁地说小莲打掉了玉雪的牙齿,孙女就让小莲去看看了,若是没掉就给敲了,好歹不能让咱们的世子爷说瞎话啊。”
“你……”陈嬷嬷本来趴在地上大哭特哭的,这会儿知道是小莲打人是徐婉如吩咐的,更是怒从心起了,一时间有些失态,朝着徐婉如扑了过来。
徐简眼明手快地给拦下了,果然徐婉如说的没错,这陈嬷嬷祖孙两人,眼里根本就没有主子。连徐婉如这样的大小姐他们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三小姐徐婉莹那么一个小孩子呢。
“放肆!还不快给绑了。”本来,燕国公主还不清楚徐婉如跟徐简到底是为了什么起冲突,这会儿一听就明白了。这陈嬷嬷是恶人先告状,还想朝她的宝贝孙女动手。
张嬷嬷看了一眼丁岚,脸上的神色颇为无奈。她不愿意燕国公主太过得罪丁岚,这府里丁岚毕竟是侯夫人,日后有个脸面,大家也好见面说话。
陈嬷嬷也马上就明白过来了,不管她的外孙女这会儿怎么惨,现在能保住她们祖孙两人的,只有丁岚了。
想明白这一点,陈嬷嬷就赶紧扑倒丁岚跟前,抱着她的脚就哭开了。
要说丁岚不难过,那是假的。陈嬷嬷自小陪着她长大,又一起来了忠顺府,对她忠心无二。虽然做事有些托大了,把外孙女玉雪也宠的过分了点,却还不至于是什么大罪过啊。
“夫人,”陈嬷嬷哭着说,“老奴的女儿早亡,就剩下这么一个丫头片子,老奴糊涂,为了这个丫头急昏了头,请您大人大量,看在老奴服侍您多年的份上,绕过老奴这一遭吧。”
“这,公主……”丁岚也觉得,陈嬷嬷只是一时糊涂。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燕国公主也是有孙女的人,应该能理解陈嬷嬷的一时冲动吧。
燕国公主还没开口,徐婉如倒是接了话茬,“夫人,这本是你屋子里的事,我说过不管闲事,可这会儿闹到祖母跟前了,有些话还是说个清楚比较好。”
的确,徐婉如是说过不管闲事,指的,就是陈嬷嬷祖孙两人的事情。可是丁岚觉得,徐婉如有些逼人太甚了。所以,她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了。
“不知道,大小姐有何指教?”丁岚的立场,已经彻底站到了陈嬷嬷一边。
“祖母也有孙女孙子,”徐婉如笑着看了一眼燕国公主,“自然能理解陈嬷嬷的一片苦心。”
听她的语气,似乎有些余地,陈嬷嬷一下子就不哭了,只拿袖子擦着眼睛,这些年,她的确不容易啊。又是当娘,又是当外祖母的,才把玉雪拉扯到这么大。
谁知道,这恶毒的大小姐一回家,就朝他们玉雪下手,打一顿还不够,今天又来砸了她的一口牙齿。
陈嬷嬷的泪光里面,带了丝怨恨,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只是你要宠你的外孙女,”徐婉如笑,“你自己买婢置屋地去宠她啊,何必用着我三妹妹的丫头屋子,把她宠的眼中没有主子。”
丁岚一愣,的确,当年为了陈嬷嬷的恩情,她还提过,让玉雪脱了奴籍,在宣府好好长大。可陈嬷嬷偏偏不愿意,只说小小孩子离了她不行,才留了奴籍,带到忠顺府,进了徐家的名下。
“我们玉雪也没怎么……”陈嬷嬷反驳道,不过是推了下三小姐,这大小姐就不依不饶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丁岚见燕国公主的面色越发难看了,知道这事徐婉如说的有道理,陈嬷嬷要宠玉雪,别用徐婉莹的东西,她怎么宠别人都不会有意见。
可玉雪在徐婉莹屋里,颐指气使,的确很有派头。这一点,连丁岚都是知道的。只是玉雪这孩子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丁岚对她,就多了几分宽厚,若是换了其他丫头,说不定丁岚也容不下她作威作福。
“夫人,”徐婉如话锋一转,问丁岚道,“这个陈嬷嬷和玉雪,是您从丁家带来的人。这犯上的处罚,是按我们忠顺府的规矩来,还是你们丁家的规矩来。”
丁岚知道,若是按忠顺府的规矩来,陈嬷嬷跟玉雪,只怕要倒大霉。看燕国公主的脸色就知道了,在她眼里,陈嬷嬷和玉雪还真就是两个下人,没有一丝感情。若是按照丁家的规矩来,说不定还能侥幸脱罪。
笔趣阁
“还是按丁家,丁家的规矩来吧,”丁岚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个丁家一出口,她算是把燕国公主得罪惨了。
徐婉如早就在这里等着她了,丁岚舍不得处理了陈嬷嬷,必定会选这个法子。徐婉如也没打算亲手处理陈嬷嬷和玉雪,无论她处理的如何,日后都有人会指指点点,说她处理了母亲屋里的嬷嬷。
“那就这样吧,”徐婉如看了一眼珍珠,“让沈邦华绑了陈嬷嬷跟玉雪,送去丁舅舅家里,把事情跟他们说清楚了,以后就与我们家无关了。”
“这!”丁岚大吃一惊,她以为,徐婉如会把陈嬷嬷和玉雪交给她处置的。到时候,她只要装作打一顿,别的总能掩人耳目过去。谁知道,徐婉如抽刀断水地,一下子就打发了陈嬷嬷跟玉雪。这两人一出忠顺府的大门,再没回来的可能性了。
“夫人若是觉得身边没有趁手的嬷嬷,”徐婉如挑了挑眉毛,“就让丁家再送几个过来,总归是您屋里的事情,祖母也不会反对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丁岚觉,徐婉如把丁家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而燕国公主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面色就更黑了。
她嫁到徐家这么些年,为了陈嬷嬷和玉雪,还是丢了徐家媳妇的本分,这下子,丁岚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现在别说救陈嬷嬷和玉雪了,丁岚觉得,她连自己都救不了了。(未完待续)
第389章 打发
不一会儿,沈邦华就带着家仆过来了。
燕国公主知道,这事不能让徐婉如开口,就吩咐沈邦华绑了陈嬷嬷和玉雪,送去丁循家里。
这事究竟如何处理,就看丁家的态度了。若是徐家处理了丁家的仆妇,日后说起来,丁家总有个想法。倒不如,像徐婉如说的那样,简单明快地送去丁家,让他们自己处理,徐家一概不过问。
若是丁岚还想找人手,就让丁家只管送过来。丁循和丁循的妻子温氏都不是糊涂人,见了陈嬷嬷和玉雪,自然知道该如何从事。
陈嬷嬷哪里知道,晚上这么一哭闹,倒是把自己跟外孙女都给赔进去了。眼看着丁岚面如锅底,知道她是靠不住了,就盯着徐婉莹喊了起来,“三小姐,三小姐,玉雪素日对你这么好,你就忍心见她走吗?”
徐婉莹看了一眼丁岚,垂下眼眸,看着桌面,定定地说道,“我从来都不喜欢她,是你们硬塞了她在我屋里的,什么好东西,头钗脂粉,玉雪全都抢着先用,我不喜欢她。”
燕国公主摸了摸徐婉莹的头发,看向丁岚的目光,已经十分严厉了。
丁岚垂下头,不敢再做争辩了。看来,素日是她心大了一些,没注意玉雪在婉莹身边的行事做派。
“我们家的姑娘,不受这种委屈,”燕国公主拍了拍徐婉莹的脑袋,“以后就乖乖地跟着祖母。”
“嗯,”徐婉莹靠在燕国公主身边,看着母亲,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都没有胆量违背母亲的意思,这会儿一口气说出心里想的事情,倒是有些茫然了。
沈邦华很快就绑好了陈嬷嬷,塞了嘴巴,带出了萱园。丁岚也有些不知所措,这事她还得跟嫂嫂通一下气,就也退了下去。
看见丁岚走了,徐婉莹又有些担心了,“玉雪他们去了舅舅家,不会有事吧。”
徐简刚想安慰她,徐婉如却开口了,笑眯眯地说,“放心,丁舅舅家里没有女儿,这会儿没人跟她抢脂粉用了。”
“这就好,”徐婉莹虽然不喜欢玉雪,可也担心,自己说的话,会让玉雪和陈嬷嬷为难。听说他们到丁家之后,不会受苦,徐婉莹也就放心了。
孩子的心思,毕竟浅显的有限,知道和自己无关,徐婉莹就不再考虑玉雪的事情了,专心吃起了饭菜。
徐简挑了挑眉头,“姐,你就这么教孩子的啊。”
徐婉如只当没有听见,不这样教,难道还要告诉徐婉莹,玉雪这下子倒大霉了,去了丁家会很惨吗?
“婉莹,”徐简很认真地跟徐婉莹说,“以后跟着祖母,大姐的话,你就当没有听见。”
“大姐对我很好,”徐婉莹却很认真地反驳,“她说的有道理!”
具体是什么道理,徐婉莹自然是说不出来的。可是,她这么认真地给徐婉如辩解,燕国公主见了,一下子就笑的不行。
徐婉如吃了几口春笋,看了一眼门口的郑聪,心里正琢磨着怎么打发了这个小人,王嬷嬷却来了。
王嬷嬷和张宋两位嬷嬷一样,都是跟着燕国公主从宫里出来的。只是王嬷嬷擅长内务,嫁了管事之后,就一直管着忠顺府的后宅。这郑聪,就是王嬷嬷的孙子。
郑聪在徐简面前传话,惹得世子跟大小姐吵了起来,这事王嬷嬷一早就听说了。只是,她还在观望,打算看看燕国公主是怎么处理的。若是燕国公主云淡风轻一笔带过,她就不用出面。
可是没一会儿,萱园就传出来个大消息,燕国公主绑了陈嬷嬷和玉雪,送回丁家去了。王嬷嬷是府里的老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燕国公主是发大火了,这是要收拾挑唆了世子跟大小姐吵架的那些人了。
郑聪这小子素日里小聪明的很,这下子搬砖砸了脚,王嬷嬷这个做祖母的,自然要来善后了。
王嬷嬷很懂燕国公主的心思,一进门,就把自己的孙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只说他小孩子家,什么都不懂,别人说风是风,说雨是雨,所以才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燕国公主倒是没有怎么怪罪王嬷嬷,郑聪跟着徐简身边,误听了陈嬷嬷和玉雪的话,胡乱传话也是有可能的。燕国公主又是个护短的人,她自然觉得,错的都是丁家的下人,不是王嬷嬷和郑聪。既然陈嬷嬷和玉雪已经打发了,这事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看见燕国公主点头了,王嬷嬷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来的及时,否则这次,郑聪这小子一定要倒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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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徐婉如却突然开口了,“王嬷嬷,不知道郑聪是听了谁的风言风语,就敢在竹君面前瞎说了?总得是个信得过的人吧,否则郑聪也不敢乱说吧。”
“这,”王嬷嬷一愣,这个大小姐可不好惹的很,自小她就跟大小姐打过交道,连侯爷都没有讨过便宜。
“这个,老奴就真不知道了,左右都是些府里的小厮吧。”王嬷嬷笑的一脸憨厚,心里却很明白,若是让大小姐逮住错处,绑到陈嬷嬷和玉雪身上,郑聪日后在府里,就别想有什么出头之日了。
“哦,”徐婉如敲了敲筷子,“我先前看着,郑聪跟二小姐似乎关系很好啊。”
她这话,一下子就把徐婉淑的闺名给毁了。众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徐婉如,不知道她会如何解释。徐简也有些皱眉了,这徐婉如对徐婉淑的意见,就这么大吗?
“哈哈哈,”徐婉如又笑了起来,“看我说的,二妹妹久在闺中,怎么可能跟小厮走的近,多半是二妹妹的弟弟跟郑聪走的近,王嬷嬷,你说对吧。”
不是跟徐婉淑走的近,就是跟徐婉淑的弟弟徐策走的近,这样二选一的回答,王嬷嬷一点儿也不想选。
宋红妆以前受宠的时候,把女儿徐婉淑捧起来跟大小姐打擂台,现在不受宠了,菊园里面是什么光景,王嬷嬷可是十分清楚的。无论如何,王嬷嬷也不想跟宋红妆和菊园的人扯上关系。(未完待续)
第390章 郑明
“这个,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王嬷嬷仍旧在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的样子。
“也是,你年纪也大了,”徐婉如笑嘻嘻地玩着筷子,“否则当年,我怎么一出门,外面就有人知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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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老奴不敢,老奴冤枉啊,”王嬷嬷赶紧跪下来了,徐婉如这话,是把当年勾结白鼻子一行人的罪名,放她头上了吧。
“没事没事,”徐婉如摆摆手,“你是郑聪祖母,又不是他娘,不知道他跟谁走的近,也是情有可原的。”
王嬷嬷松了一口气,这个大小姐,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可千万别被她抓了错处啊。当年大小姐走丢,绝对是府里有人里应外合,究竟是谁,王嬷嬷可是一点儿也不想沾惹上身。她毕竟也是燕国公主带到忠顺府的人,就算有时候跟长房二房的人来往一下,也不过是收些银钱,谁不爱财呢。可她还是有原则的,绝对不会出卖大小姐的行踪。
“嗯,”徐婉如笑,“王嬷嬷快起来,郑聪不过是喜欢徐策,你何必跪下呢。他喜欢,就让他去菊园好了。”
话音一落,郑聪的脸色都灰败了。谁都知道,宋姨娘为人刻薄的很,而那个二公子,谁都没把他放在眼里。燕国公主也罢,徐铮也罢,丁岚也罢,谁都对宋红妆生的二公子视若罔闻。若是他跟了二公子,日后还有什么出头之日啊。
王嬷嬷自然知道此间道理,可她已经当众说了,自己并不清楚郑聪素日与谁亲近。既然大小姐都说他跟二公子走的近,那就只能默认了。
“郑聪这一走,”徐婉如拍了拍徐简的肩膀,“竹君身边不就只剩下石青石绿那两个呆子了,这可不行。”
徐简无可奈何地苦笑,郑聪在他面前搬弄是非,还搬徐婉如的是非,他自然也不会轻饶了郑聪。偏徐婉如这会儿猫捉老鼠一样,还玩起了王嬷嬷跟郑聪,实在是因果循环啊。
“你就郑聪一个孙儿?”徐婉如笑嘻嘻地看向王嬷嬷,脸色颇为为难的样子,似乎,她还想留了郑聪在徐简身边。
王嬷嬷眼睛一亮,“老奴还有个孙儿,年纪比世子爷大两岁,叫郑明的,为人机灵,性子也敦厚。”
徐婉如蹙了蹙眉头,这王嬷嬷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过了头,人又机灵,怎么可能敦厚呢。小莲却凑到徐婉如耳边,说,“郑大哥是个好人。”
徐婉如不禁笑出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别人送来祠堂的柴火都是湿的,只有郑大哥送来的是干的。”小莲如是说道。
“嗯,”徐婉如点点头,机灵与否她是不知道了,可为人敦厚看来却是真的了。
“那就他吧,”徐婉如笑,“你是祖母身边的老人,郑明去竹君身边,我也放心啊。”
徐简目瞪口呆,看了一眼燕国公主,他身边的亲随,徐婉如就这么三言两语给换了个不认识的,家里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说的是,老奴也是这么想的。”王嬷嬷又是一脸灿烂的笑容,看来,大小姐针对的不是她。
既然郑明能到世子身边做事,就说明大小姐一点儿也没记她的仇。郑聪这小子,素日看着聪明机灵,可这会儿尽坏事,还是打发去菊园算了,家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
到了这个时候,郑聪要是还看不明白,那就奇怪了。他祖母本来是护着他的,可是被大小姐一忽悠,这会儿已经彻底舍弃他了。他之所以能到世子身边,就是祖母跟燕国公主提的。
可是这会儿,祖母又当着燕国公主的面,换了大堂兄去了世子的屋里。这跟世子和跟二公子能同日而语吗?
世子日后要承爵,要做忠顺府的主人的。可二公子呢,庶出不说,现在十一岁了,还没搬出后宅,整日跟着个市侩尖酸的宋姨娘,能出息到哪里去。
郑聪心中又恨又后悔,没回京城之前,他只听说,这个大小姐不见得是真的,脾气还这么大,事情还这么会闹。他琢磨着,就挑唆了徐简跟她冲突。
谁知道,这才刚回家呢,这个大小姐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硬塞给了二公子。这家里当家做主的,似乎就是这个传言中的大小姐啊。这个忠顺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突然,郑聪想起当年的传言,据说大小姐走丢之前,连侯爷见了她,都没有占上风的时候。果然,回来的就是那个魔头啊,郑聪这会儿,是真的后悔不迭了。
如果他知道这大小姐就是当年那一个,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跟她对着干啊。可是到了这会儿,说什么都迟了。
王嬷嬷面带笑容地带着郑聪下去了,两人一路往菊园而去,郑聪低着头,很是生气,他气祖母就这样舍弃了自己,也气世子一句话都不替他说。
“你还有什么好气的,”王嬷嬷拿指头戳了戳郑聪的脑袋,“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怎么就被人给骗了。”
“你听谁说的,玉雪被人打掉了牙齿?”王嬷嬷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郑聪,“我还以为孙儿里面,你是个聪明的,竟然还不如笨一些的好。”
“刘栋啊,”郑聪到底是个机灵的,马上回过神来了,“他故意的?”
“玉雪那丫头妖妖娆娆的,你的心思谁看不出来,”王嬷嬷说,“大小姐打发了她,倒是去了我的一个心头大患,这样娇生惯养的假小姐若是进了我们家的门,那可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
郑聪正想反驳,王嬷嬷又笑了,“也是我多想了,人家接近你,不过是想做世子爷的姨娘,大小姐还真是好眼光,好手段啊,一下子就连根拔起了。公主当年,可比不上大小姐这恩威并施的手段啊。”
王嬷嬷一脸的赞赏,看的郑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刘栋跟父亲不对付,干嘛冲着我来了呢?”郑聪被刘栋坑了一把,这会儿放下玉雪的事情,气起刘栋来了。(未完待续)
第391章 恨意
刘栋跟郑聪的父亲郑源一样,都是回事处的大管事。两人的资历差不多,也都是家生子出身,在回事处针锋相对,彼此并不相让。
郑聪到了世子的身边做事,刘栋见了,自然是眼红的,可他的孩子,要么是年纪不合适,要么是进不了燕国公主的眼睛,没法子到世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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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像郑聪,有个王嬷嬷做祖母,随时随地都能到燕国公主身边说上话,塞个人去修竹堂也不是什么难事。刘栋除了嫉妒羡慕恨,也无能为力的很。
可是,你让他做成一件事,刘栋说不定没法子。可是你让他毁掉一件事,刘栋有的是法子。
这次去宣府传话,因为是宫里的圣旨,丁岚郑重其事,就派了回事处的大管事刘栋出门。
刘栋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玉雪和陈嬷嬷出事。玉雪这妮子有多欺上瞒下,狐假虎威,忠顺府的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偏这玉雪心比天高,素日里常借着陈嬷嬷的名义,去修竹堂送个帕子送个甜汤的。说起来,都是夫人让她去的,可谁看不出来,这妮子虽然年纪小,心却是个大的。才十一二岁,就给未来铺路了。
只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世子爷没注意到玉雪,反而是郑聪注意到了玉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谁不是畏畏缩缩,见了外人就跑的。只有玉雪见了郑聪,大方亲近,郑聪这种未谙人事的小子,自然以为玉雪对自己有好感了。
一来二去,刘栋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些事。只是府里的规矩,大家都看破不说破罢了。
这次去宣府,刘栋就给郑聪煽风点火地说了通玉雪多可怜。至于这事,刘栋到是的的确确没有夸张,挨了小莲的五十个耳光,玉雪怎么可能好到哪里去。
果然,郑聪听了刘栋的话,起了记恨心,就在徐简面前播弄是非了。徐简一回家,就跟大小姐干上了。
刘栋自然知道,这事就算大小姐不出手,燕国公主也会出手收拾了郑聪。敢挑唆徐简跟徐婉如争斗,这郑聪不知道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别人他不清楚,可是刘栋对这个大小姐,可是一向敬畏的很。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这会儿长大了,怎么可能任人揉搓。
更何况,这次宫里的圣旨下来,大小姐多半是要做太子妃了。若是她成了太子妃,忠顺府就是日后的皇后娘家,这得多荣耀啊。大小姐的话,在忠顺府自然好使的很,说不定,比侯爷的还好使呢。
脾气大怎么了,脾气不大,还坐不了那位置呢。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不敢有脾气呢。刘栋对这个大小姐,可是十分看好的,这样的美人,谁舍得不听她的话啊。
果然,先是陈嬷嬷和玉雪被打发回了丁家,接着郑聪又被打发去了菊园,刘栋倒是一点儿也没看错。
到了这会儿,郑聪已经十分明白,自己中了刘栋的暗算。可这事,他也是一时心急,才在徐简面前添油加醋了一番。这会儿,难道真的没有退路了吗。
“你先安心做着吧,”王嬷嬷看了一眼郑聪,“大小姐这次进宫出来,说不定还有大造化呢,你惹了她,谁还敢用你啊。”
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若是郑聪这性子在宫里,王嬷嬷心想,一早就被人拿去填井了。果然,还是粗粗笨笨一些的好,不会自作聪明,害了全家人。
“她进宫,会当太子妃吗?”郑聪突然问道。
“谁知道呢,”王嬷嬷没有看郑聪的脸,“太后毕竟是皇上的母亲,可宫里也不是只有太后一个人说了算。”
“她要是做不了太子妃呢?”郑聪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
“做不了太子妃,她也是名门世家的大小姐,”王嬷嬷笑,“只要公主在一日,她在忠顺府就百无禁忌,你趁早收了那点心思吧,胳膊拗不过大腿的。”
郑聪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这么恨过一个女人。可这会儿,他心里满是恶念,只希望这个大小姐,成不了太子妃。
徐婉如敢作敢当,自然不怕府里的下人捣乱。有了陈嬷嬷和玉雪的前车之鉴,丁家来的下人,在她面前是绝对不敢捣鬼了。而徐家的下人,她这么敲打了一番王嬷嬷,又骂了沈立山,也足够敲山震虎了。
暂时,不会有人那么不识时务,非要跳出来跟她作对了。可是,等她从宫里出来,府里的事情,说不定又要变了。毕竟,人心是最可靠,却也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徐婉如百无聊赖地吃着饭菜,徐简给她夹了一筷子鲈鱼。徐婉如低头一看,正是眼颊上的一块,他们小时候吃鱼,常常要争这一块。
“现在倒是不跟我抢了,”徐婉如笑着问。
“你这不是刚回家吗,”徐简笑,“先让让你了。”
燕国公主自从徐婉如回家之后,就一直笑意盈盈,徐简虽然性格简单了一些,却有徐婉如看顾着,日后不会差到哪里去。若是徐婉如有大造化,他们姐弟扶持着前行,说不定忠顺府还能兴旺个三四代呢。
想到这里,燕国公主甚是欣慰。徐婉如的做派她也看在眼里,这样处理陈嬷嬷和玉雪,快刀斩乱麻,还不留把柄。对付王嬷嬷跟郑聪,又知道恩威并施,收买人心,实在是不简单。
燕国公主琢磨着,自己管家好多年了,才看透这些。而现在,徐婉如一回家就无师自通,实在是忠顺府的福气。
徐婉如从小到大,吃饭总有个毛病,筷子捏的特别的高,等不顺手的时候,又在碗上敲一敲。加上她又是个左撇子,敲筷子的时候,总是要碍着边上的人。
其实,这是个坏毛病。可在燕国公主眼里看来,这才是她的孙女徐婉如,真的不能再真。虽然她看见了徐婉如敲筷子,却从不阻拦,毕竟,这才是她的孙女啊。
多年未见,这会儿燕国公主怎么舍得,为了点小事情,就去说徐婉如呢。她只是微笑着,在边上看着徐婉如跟徐简说话,一脸慈祥的不能再慈祥的微笑。(未完待续)
第392章 天敌
燕国公主正看着徐婉如和徐简微笑呢,却听见一个妇人的声音,“如意小姐,筷子!”
这人的声音平淡冷静,徐婉如却一哆嗦,差点吓掉了筷子。
徐简一愣,他姐姐跟个混天魔王似的,怎么这么容易受惊吓。所以,徐简也赶紧回头去看了,只见珍珠的身边,站了个五十来岁的妇人,衣服穿的一丝不苟,头发纹丝不乱,说不出来的端庄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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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嬷嬷,”燕国公主倒是笑着开口了,“珍珠,你怎么也不说一下,是熊嬷嬷来了。”
珍珠福了一福,“熊嬷嬷说了,公主在进餐,等下再禀报不迟。”
张嬷嬷和宋嬷嬷也看见熊嬷嬷了,两人也顾不得燕国公主了,跑到熊嬷嬷面前,先是屈膝行礼,接着宋嬷嬷就开口问了,“熊姐姐,你这几年,都去哪里了?”
徐简一愣,看样子,这个熊嬷嬷,倒是忠顺府的老熟人啊。至少,祖母跟前的两个老嬷嬷,对她就十分熟悉。
“家中有个弟弟,”熊嬷嬷朝着燕国公主说,“奴婢出宫之后就去了他家,虽然薄有家产,却也十分艰辛。今年年初他亡故了,奴婢一个老姑婆,也不好继续留在侄子家里,所以托了老姐妹,想回京找份差事。多谢公主,招了老奴进府。”
“熊嬷嬷,”燕国公主摆了摆手,拦下了熊嬷嬷的话,“你是母后身边的老人,本宫能遇到你,也是种缘分。你就别这么客气了,这些年在外,也吃了不少苦。你侄子那边,本宫会派人去解释的,你就安心住下吧。”
徐简又挑了挑眉头,他这个祖母,惹怒人的本事是一流的,可这么好好说话的时候,还真不多见啊。听口气,这个熊嬷嬷,以前是贺太后宫里的人啊。再回头一看,他那个谈笑风生的姐姐,这会儿怎么蔫的跟只鹌鹑似的,一声不吭了?
众人寒暄好,熊嬷嬷就轻轻巧巧,跟徐婉如重复说了一句,“如意小姐,筷子。”
徐简不解其意,回头一看,徐婉如换了右手,乖乖地吃起了饭菜,既没有百无聊赖,更没有敲着筷子,看起来,就像个完美的闺秀。
这下子,徐简是真的目瞪口呆了,原来,徐婉如还是有天敌的!徐婉莹倒是没有发现什么,见徐婉如换了手,笑着说,“原来姐姐两只手都能使筷子啊,真了不起。”
徐婉如支吾了两声,脑袋似乎埋的更低了。
熊嬷嬷很满意地看了一眼徐婉如,这才是她教出来的大家闺秀啊。先前那个左手敲筷子,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徐婉如,她还真不认识。
燕国公主也看出来了,徐婉如有些不自在。就笑着吩咐珍珠,“你带熊嬷嬷先去见山楼,那边的事情,就都交给她了。”
熊嬷嬷给燕国公主行了一礼,倒退着出了屋子。徐简又是一挑眉,这嬷嬷出宫这么久了,做派竟然还一成不变。这得多刻板的性格啊,看来,如意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熊嬷嬷一走,徐婉如明显松了一口气,虽然还用右手拿筷子,捏的模样,又开始随意起来了。燕国公主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道,这次找了熊嬷嬷来教徐婉如宫中规矩,是不是太过头了一些。或许,应该换一个更和气些的嬷嬷。
突然,徐婉如叫了一声,“小莲!”
小莲赶紧上前,“大小姐,怎么了。”
“你快跑回见山楼,”徐婉如吩咐,“我床底下的酒瓶子,你赶紧都拿去丢了。”
“还满的怎么办?”小莲可是亲手塞了许多酒瓶子到徐婉如床底下的,里面有些奇贵无比,她可不舍得就这么丢了。
“别管那么多了,来不及了,”徐婉如急的跳脚,这会儿,她又不能露了原形,用什么功夫跑回见山楼,只得吩咐小莲,“拿个床单,不管满的还是空的,全包起来丢了。”
“丢哪里呢?”小莲虽然心疼那些酒,却也十分听徐婉如的话。
“随便找个河,找个湖,丢进去毁尸灭迹就是了。”徐婉如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别,”徐简赶紧拦下了,“全拿去我的修竹堂吧,别人问起来,就说是大小姐给我买的。”
“哎,”小莲听说不用扔酒了,脚步都轻快起来了,飞速就出了萱园。
燕国公主看的目瞪口呆,徐婉如回来好几天了,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孙女是个酒鬼。难怪小时候,就撺掇着徐简去偷汾酒。
“如意,这酒瓶子是怎么一回事啊?”燕国公主开口问道。
徐婉如一愣,她光顾着毁尸灭迹,忘记祖母就坐在对面。
“这个,”徐婉如只得改口,“孙女听说调酒若是调的好,可以做出新的名酒,上次经过酒庄,一时兴起,就买了许多回来。”
“哦,”徐简做恍然大悟状,“那我给你收着,得空了你就来修竹堂调酒吧。”说着,徐简也有些忍俊不禁了,笑了起来。
“我也去,我也去,”徐婉莹不知道调酒是个玩笑,只觉得大家都在笑,她就也想掺和一下。
“好,到时候婉莹也去,”徐简在徐婉莹面前,一直是个好哥哥的形象。
燕国公主只做不知,笑着指了指张嬷嬷,“该上鱼羹了,如意应该很喜欢的,里面放了不少绍酒。”
徐婉如的面色一红,只是在燕国公主面前,她的脸面早就不当一回事了,“那我醉倒了,就去占了祖母的床。”
“给你三分颜色,你倒真开起染坊来了。”燕国公主笑着瞄了一眼徐婉如,“就那么两调羹的绍酒,你也好意思说。”
萱园也已经许多年,没有这么热闹了。张嬷嬷捧了鱼羹出来,看着一屋子的笑脸,总觉得不够真实。大小姐就这么回来了,公主可真高兴啊。
宋嬷嬷见她发呆,就接过鱼羹,放到了桌上。她们两人跟着燕国公主出宫,却一直没有婚嫁,在她们眼里,徐婉如和徐简,就像他们的孩子一样。难得徐婉如回家,大家都这么高兴,真是件喜事啊。(未完待续)
第393章 密谈
用好晚膳,徐婉莹也有些倦了,靠在徐婉如的身边,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徐婉如给珍珠丢了个眼神,让她抱着徐婉莹先下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燕国公主,徐婉如,还有徐简三人了。张嬷嬷见燕国公主似乎有话要说的模样,就带了屋里的小丫头,一起去外面守着了。
“如意,你先前的话,是否当真?”燕国公主很突兀地问道。
徐简想起徐婉如骂自己蠢货的事情,顿时面红耳赤起来了。
“嗯,”徐婉如看了一眼红着脸的徐简,点了点头,“太子不见得能赢。”
“如意!”燕国公主的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祖母,”徐婉如压低声音,“眼下太子除去承恩公府的助力,这朝中文武百官,你倒是说一说,谁是向着太子的。”
燕国公主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却故作反对,“可太子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是,太子是名正言顺,”徐婉如点了点头,“可是三皇子有工部尚书的外祖父,有大理寺少卿的岳父,有二皇子互相呼应,还有南平侯府一门,太子身后有什么?而且五皇子年纪也不小了,有个户部尚书的外祖父,只要亲事一定下来,也马上要开始角逐了,太子跟这两个兄弟比,究竟是哪一点比得上他们。是人才,还是钱财?”
徐简听的大惊失色,他从来就不知道,女子之间的对话,竟然这么彪悍。他祖母和他姐姐之间的话,够惊世骇俗了。
“那我们站太子一队,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事情啊,”燕国公主说,“从你父亲再娶开始,有些事情,就有邓家和太后的意思。”
“对啊,”徐婉如笑,“这样他们才不会防备我们,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觉得我们忠顺府是邓家的人了。至于我们真的如何打算,也用不着告诉邓家啊,我们徐家总不会落魄到要去投外戚邓家吧。”
燕国公主挑了挑眉毛,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徐简去东宫的事情,她已经跟邓太后讨了说法,若是不去,是不是有些让人起疑呢。
“眼下没必要着急站队,”徐婉如缓缓地说,“皇上才三十八岁,我们站队越明显,在皇上眼中就越难看,还不如先混着,暗地里让太子觉得,我们是他们的人。日后若是太子登基,我们就是一早站对了的人,若是其他皇子登基,他们也挑不出我们的错来。”
“那东宫亲随的事情,”燕国公主说,“该怎么解释呢。”
“这事皇上一定也不喜欢,”徐婉如想了想,“这事我进宫探一探,若是有机会,最好让皇上打消太子拉拢世家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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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找个事情做,竹君以后可怎么办呢,”燕国公主有些忧虑,她让徐简去东宫,自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只是徐简这次若是去了东宫,就明确了忠顺府站队的位置,日后就再也不能更改了。现在徐婉如觉得不能站队太早,燕国公主也觉得有道理。可若是徐简现在不占了先机,等日后年纪大起来,却一无所长,那可如何是好。
“祖母,太子身边的亲信众多,”徐婉如解释道,“即使竹君到了太子身边,也成不了心腹之人。竹君在东宫,就是我们忠顺府押给太子的一个人质。对竹君来说,有些太不公平了。”
徐简点了点头,他也想到过这一点,太子对他的态度,其实就是对忠顺府的态度。再直白一些,就是对燕国公主的态度。忠顺府和燕国公主能帮到太子几分,他这个忠顺府的世子在东宫就有几分分量。这会儿徐婉如很直白地说出其中道理,徐简觉得,自己这个姐姐,还真是为他着想的。
“另外,竹君的确不谙世事,”徐婉如说,“就郑聪那样的几句话,就能让他闹事,还是再修炼几年,否则现在出去,倒是会累及家人啊。”
这话徐婉如说的老气横秋,徐简就有些不爱听了。
“我才十四岁,”徐简反驳道,“事情都是慢慢学的,人也是慢慢长大的,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行。”
“小雨跟你一样大,”徐婉如看了一眼徐简,说起了朱时雨,“郑聪那种小把戏,别说一个郑聪,就是一百个郑聪,也别想骗过小雨。”
“你,你就知道朱时雨!”徐简有些愤怒了,“他自小就不是个好的。”
这一点,徐简说的倒是没错,徐婉如表示默认了,朱自恒若是有一百个心眼,朱时雨就有三百个心眼,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见他们姐弟又要争执了,燕国公主赶紧拦下来,“如意,别逗你弟弟了,他就是个老实孩子,心眼不多。”
徐婉如噗嗤一声就笑了,“祖母,您可别护短啊。”
“祖母都说我没心眼了,哪里就护短了,”徐简有些不服气,一个说他没心眼,一个说他比不上朱时雨,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意思,就是他不够好呗。
“眼下局势复杂,竹君又太过简单,”徐婉如说,“我担心,一个不小心,反而被人利用,倒打一耙。要知道,盯着咱们家的,可不只是外人,还有那两房的人呢。”
“姐姐,你走丢的事,真的跟长房二房有关?”徐简也有些阅历了,若不是府里漏了消息,南城运河码头的匪人,如何会进城盯着他们忠顺府的大门。
“嗯,”徐婉如点点头,“这批人是来绑架的,还有一批人是来灭口的。这府里有人要我走丢,也有人想恶化局面,让我们鹤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还有灭口的?”徐简惊呼了一声,“这个我都不知道。”
燕国公主点点头,“在阜成门那边,死了一批人,后来北城的破庙里面,这批人就全军覆没了。”
“我现在也没什么证据,即使知道是他们做的,也抓不住把柄。”徐婉如吩咐徐简,“见了他们,你只当不知道,别露出什么神色,免得他们接着朝你动手。”(未完待续)
第394章 放弃
“祖母,就让他们这样,一直在我们府里住下去吗?”徐简有些高声,“他们敢对如意动一次手,就敢动第二次手。我们就这么被动地等下去吗?”
“说你没心眼,你还真简单了,”徐婉如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徐简的脑袋,“好好用用这里,那玩意又不是摆设,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想一想呢。祖母留了他们在府里住,自然也有别的打算,你着的哪门子急。”
“什么打算,”徐简精神一振,他还以为,这是祖父的遗言,让长房和二房留在府里,所以祖母才束手束脚的,不能赶了他们出去。
“暂时还不能说,”燕国公主看了一眼毫无心机的孙子,心想,孙女倒是像舅家人,玲珑心窍,可这孙子,倒是纯正的徐家血脉,直接的不能再直接。这一点,倒是有些祖父徐坤的做派。
“嗯,对外,就说竹君跟我大吵了一架,祖母禁了他的足,暂时不去东宫吧。”徐婉如说,“等太子的亲事定下来了,朝里面的局势也应该开始明朗了。”
“你,那你进宫干嘛?”徐简以为,自己的姐姐也要当太子妃的。可这会儿听她的语气,似乎压根儿不想做太子妃。
“皇上不可能让太子娶邓洁,”徐婉如看了一眼徐简,“皇后也不愿意,邓家注定是没戏的。我进宫,只是让邓洁有个台阶下,两个一起进宫的姑娘,谁都没有选中,所以邓家这个皇上的外家,也不会太丢面子,这下子你懂了没?”
“如意,”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婉如,“你真的无心这个位置吗,如是你去,我们忠顺府一定支持到底。”
“祖母,我知道您对我好,可也要想一想,这个投入划不划算。”徐婉如分析说,“我们徐家现在没兵没权,就算太子勉为其难娶了我,他还得借助朝里其他文武百官的力量,到时候,有背景的侧妃绝不会只有一两个的。到时候,我的日子压根儿就过不好,而我们徐家又被绑到太子身上,再没别的选择,这又何苦呢。还不如,抓住点该抓住的东西,无论谁上位,都会看中我们手中的东西。”
燕国公主自然知道,徐婉如说的东西,指的什么。看孙女想的这么透彻,燕国公主对这个母仪天下的宝座,也就没那么纠结了。看看邓皇后,她就觉得,这皇后还真没什么意思。
听着徐婉如跟燕国公主的对话,徐简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很没用。祖母从来就不跟自己说这些,而姐姐一回家,两人就商量的有模有样,定下了家中的方向。巾帼不让须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徐婉如见徐简心气低沉,就拍了拍他的背,“有好多事还等着你去做呢,祖母和我出不了内宅,你可别气馁啊。”
徐简一听,眼睛一亮,“姐姐,什么事情,真的不能透露一下吗?”
徐婉如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燕国公主,说,“你的武艺如何,骑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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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舅舅说我不错,”徐简很是得意,他比丁绍云可强多了,丁循还常夸他呢。
“要带兵,光骑射武艺可不够啊,”徐婉如笑,“还得找几个出谋划策的人啊。”
徐简也听出些意思来了,似乎祖母跟姐姐手里有什么兵马,只是他们徐家已经没落了许久,父亲徐铮压根儿就没上过战场,徐家哪里还有什么人马呢。只是徐婉如坚决不说,徐简也无可奈何的很。
三人商量好眼下的事情,徐婉如就打算回见山楼了。她让小莲去藏酒瓶子,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被熊嬷嬷抓住。若是小莲被抓了,她要不要回萱园跟祖母挤一个晚上呢。
徐简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也有些累了,他在东厢房的屋子还在,燕国公主就留了徐简住下。徐婉如在燕国公主身边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了见山楼。
萱园离见山楼的距离很近,可徐婉如愣是走了一刻钟。
这熊嬷嬷,还真是她的克星啊。她跟着大师兄学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学了大师兄的一些皮毛。师傅见了,只说顺其自然,并不逼着徐婉如学武。大师兄更是无可奈何,除去满山坡地追着徐婉如跑,别的法子也找不出来。
徐婉如跟了唐知非这么些年,功夫学的马马虎虎,可跑路的本事,连唐知非都自愧不如。果然,每个人都是有天分的,三师兄说的没错,如意的天分就在跑路上面。徐婉如更是洋洋自得,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少随心所欲。
没多久,这个熊嬷嬷就奉命上了海山。她一来,徐婉如才发现,自己果然是错了,早就应该跟着大师兄好好学功夫的。
因为,熊嬷嬷的功夫,远在徐婉如之上,对徐婉如不留面子,下手又狠又快,徐婉如连跑路,都找不到机会。
只能屈从了熊嬷嬷的意思,乖乖学起了宫中礼仪。她这一辈子都打算在海山四下乱跑,学什么礼仪,还学什么宫中礼仪。只是当着熊嬷嬷,徐婉如是不敢说出心里话的。
没几年,徐婉如身上被燕国公主宠出来的坏毛病,全没了踪迹。朱自恒见了,不知道多少高兴。
幸亏他跟潘知远提了这事,潘知远记在心头,让宁国公主派了个老嬷嬷上山,一下子就把徐婉如给教成大家闺秀了。
还好,那个包天随的影响力有限,朱自恒算是放心了。只是徐婉如在海山上的日子,也越发难熬起来了。
唐知非叫不动徐婉如,就去找了熊嬷嬷,熊嬷嬷一来,徐婉如马上就唯命是从。而那个白发白须的师傅,仍旧拈花一笑,嘴里只会一句,顺其自然。
徐婉如觉得,这老儿一定是老年痴呆了,无论见了什么事,都是这么一句话。亏的天下人,都拿他当神仙供着。
所以,徐婉如下山的时候,一听说京城有人在找自己这个生辰的少年男女,她就偷偷溜回了京城。别的不说,先避开熊嬷嬷就是头等要事。(未完待续)
第395章 规矩
好容易下山过了几天畅快日子,谁知道,熊嬷嬷阴魂不散,竟然也跟来了忠顺府。徐婉如心里,一片灰暗,她的日子,何时才能拨云见日,痛快起来啊。
一回见山楼,徐婉如就发现,跟她出门的那会儿完全不一样了。或者说,熊嬷嬷在短短的一个时辰里面,已经把她的见山楼,变成了海山上的屋子,里面的一切,都按海山上的规矩来了。当然,这个规矩,就是熊嬷嬷多年的习惯了。
徐婉如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发现见山楼的丫鬟,都里外分工,守着门做事了。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她的见山楼就变了一个模样,哎,熊嬷嬷果然了不得。只有环境去适应熊嬷嬷,没有熊嬷嬷去适应环境的,这样说来,到也是件奇事啊。
徐婉如灰溜溜地进了门,身边的丫鬟马上陪了上来,跟着她进了里屋。
果然,熊嬷嬷还没休息,坐在东首的椅子上,看见徐婉如进来了,就起身相迎,顺手又打发了陪着徐婉如进来的丫鬟。
这见山楼,不是她的见山楼,徐婉如在心里呐喊着,可却没什么声息。
“如意小姐,这几日过的开心吧,”熊嬷嬷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还,还凑合,”徐婉如自然否认了,哪里开心了,见了熊嬷嬷她第一个就不开心了。
“忠顺府大小姐好大的威风,”熊嬷嬷又笑,“一回京就打了花魁头牌,老奴这几年陪着的,究竟是市井妇人,还是大家闺秀啊。”
“熊嬷嬷说笑了,”徐婉如讪笑,果然,熊嬷嬷也听说了。
“说笑,老奴可不敢,”熊嬷嬷冷冷道,“若是老奴再不进京,脸上就要被大小姐给抹的乌七八黑了。老奴可没那个胆子,否则,在公主面前提起,老奴可如何自处啊。”
熊嬷嬷提的公主,自然不是燕国公主,她的眼里,自始至终只有宁国公主一个人。她是奉宁国公主的命令上的海山,自然有义务按照宫里的规矩,教好徐婉如。
谁知道,这徐婉如为人这般口是心非,一眨眼,下山没几天就干出几票大事。大到熊嬷嬷都不好意思承认,这孩子是她教出来的。
对这么个阳奉阴违的孩子,熊嬷嬷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只能在她动歪念头的时候拦下她。
凭着绝对的武力值,熊嬷嬷压制徐婉如,倒是轻轻松松。她本来就是宁国公主身边的侍卫,只是身为女子罢了。对付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再简单不过了。
只是徐婉如下山闹出来的笑话,连宁国公主在大峰山都听说了,熊嬷嬷觉得脸上很无光,赶紧联系了旧日友人,进忠顺府当起了教习嬷嬷。
宁国公主那么看重英王殿下,这妮子一下山,就把人给弄折了胳膊打断了腿,熊嬷嬷觉得,自己一刻钟都不能疏忽,否则这妮子能一口气拆了京城。
想到这里,熊嬷嬷对唐知非也有些怨念,你一个当大师兄的,教什么武功呢,教就好好教,怎么就让师妹逃的那么快呢。熊嬷嬷知道徐婉如跑路的本事一流,所以跟她一起的时候,片刻不敢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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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对着熊嬷嬷,处处束手束脚,一时气闷,就打算去睡觉了。推开卧室的门,却一眼就看见小莲趴在地上。
“熊嬷嬷,这是怎么了?”徐婉如赶紧去扶小莲。
“这丫头鬼鬼祟祟的,叫我给打翻了。”熊嬷嬷很是直白,说的非常理直气壮。
“这,她,是我吩咐她来拿东西的。”徐婉如难得硬气了一会儿,小莲因为她被打,她这个做主子的,总得维护一下吧。
“哦,大小姐让这丫头来拿什么东西啊?”熊嬷嬷笑了起来,看向了徐婉如的床底下。
徐婉如做贼心虚,赶紧撇清,“没什么。”
“是没什么,大小姐这么紧张干什么,”熊嬷嬷掀开床罩,下面空空如也。
徐婉如松了一口,熊嬷嬷却说,“下面本来藏了一百三十七瓶酒,大小姐,你得空了,就把太平经抄个一百三十七次吧,老奴还要拿去供着呢。”
还好,勉强算是最低的惩罚了,徐婉如松了一口气,指了指小莲,“那她怎么办呢?”
“这丫头忠心的很,在地上给大小姐陪个夜也是应该的。”熊嬷嬷微微一笑,转身就要离去。
“你!”徐婉如实在是有心无力,她完全拿捏不住熊嬷嬷,可自己却一身的把柄,人家一抓就是一大把。
“算了,这丫头虽然结实,这天气也够凉的。”熊嬷嬷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弄醒了小莲,吩咐她下去休息了。
徐婉如见状,才顺着丫鬟们,洗了脸,撤了首饰,上床休息了。熊嬷嬷来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明日,又该卯时起床了吧,哎。
熊嬷嬷安排好徐婉如屋子里守夜的丫头,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夜色也渐渐笼罩了京城,偶尔有一两声鹧鸪,叫唤着春天。
英王在府里闷了些日子,总觉得不得劲。他的英王府漏的跟个筛子似的,无论他做什么,满京城的人都能打听的到。
只是英王也不在乎,日日唤了南夕,在他的床前唱小曲。南夕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王爷,一整天的唱下来,嗓子都哑了,他还不依不饶。
连英王身边的那些个帮闲都看不下去了,英王仍旧不让停。南夕的眼泪,对男子是十分有效的武器,可是对着英王,愣是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英王自然是有理由的,这个南夕是青柳枝的头牌,青柳枝又是谢石安的**。谁知道这个南夕,是不是镇国公府的细作呢。
而且,南夕很早就放出话,说她是英王的人,所以京城的纨绔子弟碍于英王的脸面,一直没有朝她动手。而她这个青柳枝的清倌头牌,就这么稳稳当当地坐了好几年。
可英王明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心里自然不舒服了。虽然他对外纨绔的名声很响亮,英王也不喜欢,有人利用他。尤其,是南夕这么一个**女子。(未完待续)
第396章 伤药
英王在王府里养腿伤,日子早已经过得日夜颠倒,不知岁月了。
这会儿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别人家早就灯熄火灭,一早就上床休息去了。可英王府里,还是笙歌不断。
窗外的人守了半日,也有些不耐烦了。好在英王总算是腻味了,撤了曲乐和伶人,端了份桂花芡实羹吃了起来。
前些天,忠顺府的大小姐在家里招待京城闺秀,据说甜点就用的这个桂花芡实羹。好像徐大小姐还说漏了嘴,说京城的芡实不够粉。
英王边笑边摇摇头,这丫头心狠手辣,倒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三言两语就被霍娴套出了底细,她没去过江南,如何知道京城的芡实比不上苏州的呢。
英王正对着碗芡实羹傻笑呢,窗外的人影却突然进了屋子。
“谁,”英王虽然不能动弹,却马上看见了进屋的妇人,五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不像江湖女子啊,怎么就翻墙进了他的屋子,连贺家的暗卫都没有发现她呢。
“王爷,你的腿怎么样了?”来的,正是熊嬷嬷,徐婉如在京城胡乱闹了一通,她总得过来收一下场,别让卫国公主太担心了。
“你是何人?”英王探了手到枕头底下,就去摸匕首。
熊嬷嬷后退两步,行了个很标准的宫礼,“奴婢姓熊,是宁国公主身边的嬷嬷。”
“姑姑?”英王对宁国公主的印象非常的淡,虽然,他也知道这个宁国公主,跟他一样,都有一半的贺家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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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公主听说王爷受伤,很是担心,”熊嬷嬷摸出个瓷瓶,“里面是伤药,效果特别的好。”
“你怎么进的王府?”英王仍旧有些怀疑熊嬷嬷的身份。
熊嬷嬷微微一笑,“奴婢是公主身边的侍卫首领。”
“啊,”这下子轮到英王吃惊了,他可没有料到,卫国公主身边的侍卫首领,竟然是个女子。也难怪了,贺太后就宁国公主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了。
英王也很快就发现自己失态了,“是小王少见多怪了,嬷嬷勿怪。”
“公主有话让奴婢带给王爷,”熊嬷嬷说,“公主让王爷择机出京,京城非久留之地。”
“小王的腿都断了,”英王开始惫懒了,“如何出京?”
“王爷,”熊嬷嬷正经惯了,哪里见识过英王这种无赖儿郎呢,“奴婢给您伤药了,这个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一定能好的。腿好了,不就能够出京城了。”
英王本来还不信熊嬷嬷的伤药,听说效果这么好,倒是有些心动。太医可都异口同声,说他至少得躺个半年的。
“嬷嬷进京,就为了给本王传这么一句话吗?”英王的疑心病,可不是一般的重。门口的侍卫,一个人都没有发现这个熊嬷嬷,可见她的功夫,远在这些人之上。自己若是与她来硬的,恐怕是讨不了好处。
“不是,”熊嬷嬷为人直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在英王面前,倒是一点儿也不藏私,“公主让奴婢下山看着忠顺府的大小姐。”
“哈哈哈,”英王笑了起来,“是得找个厉害的人看着她了,这丫头可够心黑的。”
熊嬷嬷见英王这么评价徐婉如,倒是有些不愿意了,“如意小姐生性不差,就是被人给宠坏了。”
“这么说,这些年你都在她身边了?”英王有些好奇,“她真跟孙神仙在一起?”
“是,”熊嬷嬷来京城之前,宁国公主就吩咐过,让她拿英王当主子看待,所以,英王的问题,她自然是知无不答了,“一直在海山上面,偶尔去趟杭州。”
“杭州,是朱自恒那里吧。”英王问。
熊嬷嬷总觉得,英王对徐婉如的好奇心,也太过头了一些。就算徐婉如一下山就弄折了英王的腿,也不至于这么关心她的行迹吧。
“是朱侍郎那里,”熊嬷嬷又替徐婉如描补,“如意小姐跟邓洁有些交情,这次的事情若非如此,邓洁的性命不保,王爷切莫太记恨了。”
“合着你是来给她当说客的啊,”英王冷冷地放下了瓷瓶,脸上已经有了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威仪。
“这倒不是,”熊嬷嬷说,“如意小姐这会儿,可能压根儿就没想过王爷您,是奴婢自己的意思。”
“你,”英王一时气短,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宁国公主这么信任这个熊嬷嬷,她就这么直来直去的脑子,跟她说话不费劲啊。
再想想,英王觉得,徐婉如不见得愿意身边有个宁国公主的人,还这么忠心原主的嬷嬷。
“如意对你没意见吧?”英王笑的有些幸灾乐祸。
“老奴下山了,如意小姐很不高兴,”熊嬷嬷答的很诚实,英王听了很是开心,总算徐婉如也有不高兴的时候了。看来,徐婉如虽然功夫莫测,貌似还有人能钳制的了她。
“如意干嘛回京啊,”英王问,“莫非,她真想做什么太子妃?”
“老奴看着,如意小姐没那个意思。”熊嬷嬷有些不耐烦了,她是来给英王送药的,不是来做包打听,专门出卖徐婉如所思所想的。
“那她干嘛下山,”英王说,“你可别跟本王说,她是想念家人了,就那妮子的黑心肠,本王不信。”
“如意小姐在济南府听说了那个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的说法,担心她弟弟受牵连,所以才进京的。”这是唐知非告诉熊嬷嬷的版本,熊嬷嬷就这么跟英王解释了。
“哦,她倒是个好姐姐,”英王有些吃味,“她跟忠顺府的世子,都是那天出生的吧,这个生辰,究竟有什么说法吗?本王看你下山下的这么急,也不光是为了本王吧。”
熊嬷嬷一愣,她火急火燎地进忠顺府,谁都没有猜出她的本意。反而是英王这个局外者,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思。看来,宁国公主说的没错,这个小王爷,日后绝非池中物啊。
“是,王爷说的没错,”熊嬷嬷敛眉正色道,“奴婢是来保护如意小姐的。”(未完待续)
第397章 劝诫
“啊!”英王大吃一惊,“就如意的身手,本王府里的暗卫侍卫锦衣卫,就没一个是她的对手,还要你来保护她,你别说笑了好不好!”
再一看,熊嬷嬷一脸正色,怎么看,都不像说笑的模样。英王这才觉得,熊嬷嬷这话,说不定还就是真的。
“莫非,是有人想要害她?”英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王爷,奴婢虽然久住山中,”熊嬷嬷说,“却也知道,贺家的许多旧部,都到了王爷手下。那么,黄门和复国的事情,想来王爷也有耳闻了吧。”
英王想否认,却不得不点了点头,“本王就知道那个黄门,跟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出生的人有关。”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如意小姐,”熊嬷嬷说,“当年一得和尚的预言里面,是有具体时辰的,可是过了这么多年,谁都不记得细节了,只记得那一天的日子。所以现在传出这个说法的人,很可能也是当年的知情者之一。只是背后的人究竟知道多少,老奴早已经不是红尘俗世里面的人,管不了许多了。”
英王冷冷一笑,熊嬷嬷说什么不管红尘俗世,却替宁国公主四下奔走,现在还替她看起了孩子。如果熊嬷嬷这样的人才能为他所用,不知道该多好。
“黄门究竟是什么,谁也不清楚,可是有人为财,有人为皇位,”熊嬷嬷说,“公主就是不愿意见到天下战火再起,才让老奴守着如意小姐,万一有事,直接送回海山,免得有人借口黄门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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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门的关键,真在她身上?”英王也有野心,知道徐婉如跟黄门有关,自然想知道更多。
“王爷,说句您不爱听的话,”熊嬷嬷说,“一得法师的预言,只是说未来纷争再起,大梁复国的事情和这五十年后出生的人有关。可是现在大梁早已经灰飞烟灭,连东海王的嫡系,都已经绝了,公主早已经心灰意冷,贺家已经没有后人了。王爷觉得,大梁还有什么复国的机会嘛。不过是众说纷纭,借口前朝旧事作祟罢了。”
英王还在犹豫,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追着打听一下,实在有些可惜。
“老奴也不自量力一番,”熊嬷嬷劝道,“王爷是周家子弟,借的却是贺家的势力,若是再让人联系到大梁复国的事情上去,对王爷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话如同冬日里的凉水,英王一下子就醍醐灌耳了,若是他追着黄门的秘密不放,还牵扯上大梁这个前朝的事情,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周家王爷,很可能被人归为贺家的漏网之鱼。到时候,别说争夺天下,说不定连王爷的位置,都不见得保得住。
“谢谢嬷嬷指点,”英王在床上拱了拱手,他借助贺家势力是一回事,让他做贺家人,英王还是不愿意的。
“老奴言尽于此,”熊嬷嬷行了一礼,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英王愣在床上,他就知道,贺太后留了一手,宁国公主身边的侍卫,可真了不得。比起熊嬷嬷来,他身边的那些暗卫就是吃白食的。
英王在屋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人把颜元初找来了。
“王爷,下官不是奴仆,”颜元初一脸怒气地来了,“不能整日贴身伺候王爷。”
“你先坐下,”英王一脸的拿不定主意,把手上的瓷瓶递给了颜元初。
“这是什么东西?”颜元初闻了一下,“挺好闻的。”
英王把刚才的事,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次,颜元初也愣在了当场。
“我们府里的暗卫,要不还是撤了吧,”英王有些感慨,“上次徐婉如坏了我们的马车,这次熊嬷嬷又来跟本王长谈了一番。”
颜元初也不知道,这是该点头呢,还是摇头。
“这个熊嬷嬷,”颜元初说,“应该就是贺太后宫里的那一个了。听说宁国公主出宫开府的时候,贺太后就把身边的熊嬷嬷给了宁国公主。如果她说的没错,还在忠顺府里做事,那基本就是熊嬷嬷没错了。毕竟燕国公主当年,一定也见过她的。”
“这么说,宁国公主真把身边的嬷嬷派给如意了?”英王蹙了眉毛,“她若是真的跟黄门有关,我们要不要从她身上下手。”
颜元初是贺家人,他的想法跟熊嬷嬷自然是不一样的。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自从千寻码头出事之后,颜元初奉命去追查千寻码头的事情,越追查,颜元初越是胆战心惊。
这股子势力,谁也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却这般无所不能。连消失,都能如此的了无踪迹。颜元初自诩头脑过人,都找不到蛛丝马迹。可是越干净的案子,后面就越可疑。
光从他们的行动来看,这批人就是要杀尽所有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日出生的少年人。他们连一丝留下活口,去找黄门的心思都没有。
要么,他们明确知道这黄门是个虚假之事。要么,他们明确知道这些少年人跟黄门无关。无论是哪一条,颜元初都不敢轻易下断论。毕竟,他手上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现在,有宁国公主和熊嬷嬷相助,他们才知道徐婉如跟黄门可能很有关系。这事若是让那股子势力知道了,多半要杀了徐婉如。
徐婉如死不死,与英王的野心没什么关系,跟贺家复国更是没什么关系。可若是徐婉如很有用,却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所以,颜元初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总得等那批人露了行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方好行事。
“王爷,”颜元初开口说道,“我查了许久,都没查出千寻码头背后的人,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眼下最好,还是按照宁国公主的意思,别露了行藏。如意小姐就算有关,现在也不是时候。”
“也罢,先听她们一次吧。”英王指了指桌上的瓷瓶,“这药,还是丢了吧。”
“让蒋宇成看看,”颜元初说,“我看着,这个熊嬷嬷没有恶意。”
英王毕竟也想早点起身行走,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认可了颜元初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398章 威胁
熊嬷嬷一出英王府,就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只是这人的功夫,应该还比不上自己。熊嬷嬷也没放在心上,出了英王府,就往东边的曲江去了。
到了曲江边上,熊嬷嬷折了几下,硬是没有抛下那人,只得回过身,站了水边,等着那人现身。
“嬷嬷好兴致,这么好的月色,倒是出来游湖了。”对面的水榭边上,突然出现一个人,笑吟吟地朝着熊嬷嬷走了过来。
“国师且住,”熊嬷嬷赶紧拦下,这个国师可是徐婉如的二师兄,虽然在山上没怎么打照面,可熊嬷嬷也知道,潘知远对徐婉如可上心的很。
这些年,送到山里的东西,哪一件都是潘知远精心选的。她跟着徐婉如多年,如何不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她的功夫虽然比不上唐知非,可对付国师,应该已经足够了。可问题在于,国师从来就不用靠功夫,所以,熊嬷嬷怎么都不敢让潘知远靠近自己。
“嬷嬷多虑了,”潘知远笑的云淡风轻,“贫道就算离的远,也有的是法子。”
熊嬷嬷无可奈何,他们两人若是隔那么远说话,就算夜色深沉,估计总有人会看见。
潘知远微微一笑,径直朝熊嬷嬷走去。就算他一丝功夫都没有,要杀熊嬷嬷,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功夫。只是眼下,他还需要熊嬷嬷守着如意呢。
“英王知道宁国公主如此关心他,是不是很感动呢?”潘知远笑着问道。
熊嬷嬷知道,自己刚才的事情,瞒不过潘知远的耳目,就点了点头,“老奴是按公主的意思,给英王送药去了。如意小姐下手太狠,公主有些担心英王的腿。”
潘知远可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英王的腿,这小子瘸了才是最好。省的他处理了谢石安,还得对付英王。
熊嬷嬷哪里知道潘知远的阴暗心理,只当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他的师妹伤了人家。
“别老是吓如意,”潘知远笑的人畜无害,“她睡觉都皱着眉头呢。”
熊嬷嬷一愣,“国师这是刚从忠顺府出来?”
潘知远却不答她,自说自话,“若是如意还这样皱着眉头,贫道一难过,说不定就废了英王一条腿,一只胳膊,或者聋哑了了事?”
熊嬷嬷瞠目结舌,她这辈子仗着武艺高强,只有她威胁人家的份,还没人敢威胁她呢。当年五皇子就是被她装神弄鬼吓了个半死。可这会儿,国师是在威胁她吗?
“别以为你们公主的那点小心思瞒得了贫道,”潘知远看着熊嬷嬷,这会儿倒是不笑了,“大梁也罢,大楚也罢,这事贫道不放在心上,你可记牢了,别吓着如意了。”
潘知远一折身,跟轻烟一般消失了。熊嬷嬷愣在当场,公主的心思,真的这么好猜吗,为什么这个妖道也看出来了。
熊嬷嬷进海山的时候,跟唐知非讨教过几招,自知远不是唐知非的对手。可这会儿见了潘知远,才知道为何孙道隐要把衣钵传给这个二弟子。
这妖道让人见了,总觉得不是尘世间的存在,隐隐的心生畏惧。连她这样手上满是血腥,杀人如麻的侍卫首领见了,都觉得有股子寒意。
只是这妖道,却是有软肋的,熊嬷嬷心中暗叹,也不知道,潘知远跟徐婉如究竟是什么关系。两人几乎从不碰面,可潘知远说起徐婉如的时候,却如珍如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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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知远哪里知道,熊嬷嬷这个老实人,竟然也这么毒舌,诋毁起他跟徐婉如来,也刻薄的很。
他教训好熊嬷嬷,志得意满地回了朝天宫。这些年,为了权力,他在朝中可着实用了翻心思,日后无论是谁登基,总少不了拉拢他这个国师。
这样一来,他在俗世间,就能护如意一程。真不行,还有海山,还有师傅呢。所以,这会儿的潘知远,一点儿也没觉得前途艰险。
回了屋子,潘知远细细想起刚才去忠顺府的事了。他都多久没有见如意了,这次再见,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可他看在眼里,却是往日的岁月倒流,一一回放在他的眼前。
谢石安不知死活,前些日子硬闯了忠顺府。似乎仗着唐知非教他的功夫,在徐婉如那里占了上风。潘知远自然毫不留情,狠狠地收拾了一番谢石安。
直到谢松上门来讨符文,潘知远就给了一个加料的还魂符。他早就琢磨着,抹去谢石安对徐婉如的记忆。
可前次长月弓的事一出来,他的符文就被师傅给发现了。这次,估计就没人帮谢石安了。谢松爱子心切,应该已经让谢石安用了还魂符吧。最近就听说谢三郎又回国子监了,认真准备明年的科举了。想来,应该是不记得前尘旧事了。
至于英王,那就是个肉眼凡胎,在轮回里打几个转,都不记得丝毫过往。潘知远心中,一点儿也没把英王放在心上。处理了谢石安,再让英王忙于夺位,他和徐婉如就算安全了。
倒是徐婉如这次进宫,可别着了邓皇后的道。潘知远蹙了眉头,这宫里知道内情的,邓太后是一个,肃宗这个当事人更是一个,可邓皇后却是一无所知的。
对邓皇后来说,徐婉如比邓洁还不如。至少邓洁还是承恩公府的姑娘,可徐婉如这个忠顺府的大小姐,身后一点儿势力也没有。除去一个行将就木的燕国公主,忠顺府还真没什么让人看得上眼的东西。
潘知远琢磨着,要不要派人看着邓皇后,又或者,干脆点醒她算了。只是这样一来,对如意不好,还是算了,让人看着一些吧。
徐婉如自然不知道,为了她的事情,潘知远殚精竭虑了多少年。布置好京城的事情,又要忙着压制谢石安不断涌起的回忆。还好英王是个省心的,肉眼凡胎什么都不记得,潘知远对付英王,倒是不用花什么力气。
当然,这两人浑身都是把柄,一个在北疆养兵买马,一个在洛阳私蓄死士,哪一个都在干着造反的勾当。(未完待续)
第399章 祸害
潘知远手里捏着谢石安跟英王的把柄,所以不慌不忙,只要事情不按他的想法进行了,他有的是法子纠正事情的发展轨迹。不过是威胁一下英王和谢石安嘛,这事潘知远拿手的很。
可笑英王跟谢石安,两方人马都觉得自己做事足够隐秘,可在潘知远的眼中,却是透明一般清楚。
当然,徐婉如对潘知远做了什么,却是一无所知。就连谢石安遭了潘知远的毒手,这事都是小莲听了坊间传言,进而告诉她的。都说潘知远睚眦必报,想来谢石安这次,必定没有讨到便宜吧。徐婉如幸灾乐祸了几下,也就没再多想了。
这次熊嬷嬷下山,徐婉如的欢乐时光,就已经宣告结束了。
次日一起床,徐婉如就看见枕边放着她的荷花玉佩。这是拜师的时候,师傅送给她的。徐婉如睡觉的时候,一直放在枕头底下。
上面的丝绦已经有些旧了,偏偏徐婉如身边的得力丫鬟小莲是个笨货,除去扫地干粗活,打丝绦串玉珠什么的是一窍不通。
徐婉如倒是也不着急,就这么半新不旧的用着。谁知道,今天早上一醒来,这半旧的青色丝绦,就换了条全新的墨色丝绦,墨色里面透出一股子红色,十分精神。
徐婉如以为,是熊嬷嬷夜里给换的,就也没有多问,放到了荷包里面,收了起来。
也不知道,熊嬷嬷是不是昨夜休息好了,今天的气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没绷的那么紧了。小莲进屋的时候,熊嬷嬷看了一眼,倒是也没拦她。
“大小姐,大小姐,”小莲大呼小叫地进来了,“昨天奴婢一回屋就睡着了,酒瓶子怎么办啊。”
徐婉如赶紧捂住了小莲的嘴巴,“别让熊嬷嬷听见了,她正想找个由头在见山楼立威呢。”
“啊,”小莲大吃一惊,“她就是公主找的教习嬷嬷啊。”
“嗯,你日后小心一些,”徐婉如说,“熊嬷嬷原是贺太后宫里的人,祖母见了她都留三分面子,你可别撞到她手里了。若是犯错了,她怎么罚你都先受着,好歹留条命,等我回来了救你。”
“小姐,”小莲哭丧着一张脸,“有这么危险吗?”
“嗯,你别乱说话,也别自作主张,”徐婉如谆谆教导,“要是拿不准,就去问了熊嬷嬷,她不许的你就别做。”
“那奴婢是听大小姐的,还是听熊嬷嬷的啊。”小莲有些糊涂了。
“蠢货,你自然是听我的,”徐婉如拍了一下小莲的脑袋,“你又不是熊嬷嬷的丫头。不过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听她的话,就少顿打嘛。”
“哦,”小莲点点头,似懂非懂的应下了。她来小姐身边做事,府里的人不知道多少羡慕嫉妒恨,可这会儿,就该让那些骨头轻眼睛红的家伙们来听一听。小姐身边的活计,可不是人人都能干的。
徐婉如跟小莲还窝在床上说话呢,熊嬷嬷带了几个丫鬟,热水的热水,香膏的香膏,一群人流水般进来,扶了徐婉如就开始收拾。
小莲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原来服侍大小姐,还要这么做啊。徐婉如倒是早就习惯了熊嬷嬷的做派,毫无反抗地随着丫鬟们摆布。
没一会儿,徐婉如的妆容服饰,就完美的挑不出一点毛病,小莲见了,越发看呆了。徐婉如只得拍了拍她的脸,“我去祖母那里用早膳,你也一起来。说不定祖母一高兴,还会赏蟹黄包子给你。”
“真的!”小莲在萱园吃过蟹黄包子,那外面薄的像一层纸,都能看见里面的汤水晃荡,之后小莲就念念不忘萱园的蟹黄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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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熊嬷嬷开口了,“这是你的贴身丫鬟,你得教她做事,又不是阿猫阿狗,好玩就可以了的。她要是没本事,日后吃亏的就是她自己。”
徐婉如虽然不喜欢熊嬷嬷的话,可是也不得不承认,熊嬷嬷说的有道理。
“算了,你先跟着熊嬷嬷做事,”徐婉如扶了一个丫鬟的手,“若是有蟹黄包,我让人给你捎回来。”
“谢谢大小姐,”小莲可不在乎别的,只要有蟹黄包就可以了。
熊嬷嬷只是摇头,小莲这丫头还真的无可救药的很。只是她答应了潘知远,也不敢继续吓徐婉如,只得催促丫鬟,赶紧陪着徐婉如去萱园,别耽搁了请安的时辰。
徐婉如挑了挑眉头,还请安的时辰,她只要去萱园了,她祖母就笑的合不拢嘴了,哪里会挑她的毛病。
熊嬷嬷像是能读心似的,跟在徐婉如背后说,“大小姐,你总有出嫁的一天,不是谁都跟燕国公主一样,不计较细节的。”
徐婉如这次撇了撇嘴,若是前世,她说不定也这么想。可是今生,她就没有一点儿嫁人的打算,是海山不好玩呢,还是天下不够热闹,干嘛非要嫁人生子,操劳辛苦一辈子。说不定,还要再下次堂,这么苦逼的日子她才不干呢。
熊嬷嬷才不管徐婉如心里想什么呢,只要她看起来像个大家闺秀,熊嬷嬷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看着徐婉如莲步微移,衣裙文风不动地出了见山楼,熊嬷嬷还是很满意的。这些年,她的力气也没有白花。
别说在忠顺府,就算是进宫,徐婉如的仪容举止都没得挑。熊嬷嬷突然想起当年的旧主子贺太后来,即使让她来挑,应该也挑不出什么刺了吧。要知道,贺太后可是前朝皇室宗亲,又是千年世家的外孙女,那才叫贵女典范呢。
至于徐婉如,这妮子也就外面看着光鲜,若是她不在身边,徐婉如能过的跟个山野村夫一般。
想起英王被打断的腿,熊嬷嬷就觉得,徐婉如就是个祸害。再一想,那英王也是个祸害,似乎两人还一起闹了青柳枝,瓜分了两个头牌。
昨夜英王府里唱曲的,似乎就是青柳枝的清倌。这么说,另外一个,就在见山楼了?
“小莲,小莲,”熊嬷嬷赶紧喊起了小莲,那天去青柳枝,这丫头就是当事人。(未完待续)
第400章 面熟
“熊嬷嬷,什么事啊,”小莲进了屋子,看了一眼一丝不苟的熊嬷嬷,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你们从青柳枝带回来的清倌呢,”熊嬷嬷问。
“什么清倌啊,”小莲表示不理解,“大小姐就带了左月回家,没别人啊。”
“就是这个左月,”熊嬷嬷觉的,跟小莲说话好累,能不绕弯,还是别绕弯了,她听不懂。
“哦,左月啊,”小莲又表现出一点江湖义气了,“有什么事你就直接问我吧,别欺负左月。”
“你,”熊嬷嬷也不知道,大小姐在小莲面前是怎么说的,这笨丫头怎么直接拿她当贼防范了呢。
“谁欺负她了,”熊嬷嬷觉得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在这见山楼里,就得按见山楼的规矩办事,我找她问问话,怎么就不行了。”
小莲想起徐婉如的吩咐,让她别跟熊嬷嬷对着干,才勉强收起恶声恶气,“那你注意一些啊,若是欺负人,我会告诉大小姐的。”
熊嬷嬷暗自叹气,她可是一点儿也不怕徐婉如,倒是徐婉如背后的潘知远让她很犯愁。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熊嬷嬷才找了左月问话。这左月虽然是**清倌出身,外貌倒是不怎么拔尖。又有徐婉如这样的绝色压着,这左月看起来,到像个寻常人家的小家碧玉。
只是,熊嬷嬷总觉得,左月看着有些眼熟,就问了,“左月姑娘,我们以前可曾见过。”
“嬷嬷说笑了,”左月倒是也十分坦白,“奴婢六七岁就被拐子拐走了,之后进了京城的青柳枝,此后就再没来过了,嬷嬷是好人家的嬷嬷,怎么可能见过奴婢这样的人。”
听她说的悲哀,熊嬷嬷倒是不好继续追问了,只让人带了左月下去,并没有多说什么。谁都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若是她当年没遇到贺太后,说不定,也是被人卖去那些个腌臜的地方。
这左月看着清清爽爽,也不是作妖的类型。熊嬷嬷自问,见山楼有她在,左月这样的小丫头是搅不起什么风波的,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就给她留个活路吧。
小莲躲在门口,偷偷地往屋里窥视。熊嬷嬷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有些地方很像她,可很多时候,却十分缺心眼。这窗子那么大,小莲就躲在门口,里面的人看的仔仔细细,怎么就这么没心眼呢。
“小莲,跟我来。”熊嬷嬷想着,怎么也得给这丫头安排些事情做,总不能让她一直晃荡在徐婉如的身边,一无所长吧。
小莲正庆幸左月安全无恙,却被熊嬷嬷喊了一声,只得奄奄地上前,听凭吩咐。见山楼多了个教习嬷嬷,就像多了个巡海夜叉,日子可真不容易啊。
难怪大小姐起的那么早,一睁开眼睛就要去萱园,竟然是去避难了啊。大小姐是躲出去了,可她们这些虾兵蟹将可怎么办啊。
徐婉如去萱园,自然是去避难的。她给燕国公主请安,什么时候去不成,干吗非要饿着肚子去,还不是要躲开熊嬷嬷。
这会儿,徐婉如用好早膳,正捧了一盏茶吃着。
徐简跑了马回来,正劝着徐婉如,“姐姐,你昨天看见我的马了吧,那可是漠北的名驹,据说还有汗血宝马的血统呢。”
“这马不是越纯越好吗?”徐婉如吹了吹茶叶,“怎么你这个还是杂的?”
徐简本来还想卖弄,一下子就被徐婉如打击的没了兴趣。
“可是丁舅舅说了,这马虽然混了几个品种,却特别能跑,”徐简辩驳道,“北疆那边这几年,都换这种马了,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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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徐婉如一愣,听说谢石安这几年没在京城,倒是去北疆了。
“是啊,”徐简笑着说,“北疆的天气多恶劣啊,这马在他们那里都跑的好,到京城自然也是好的。”
徐婉如在心里嘀咕了几句,招兵买马,谢石安前世可没这么机灵啊。那会儿醉生梦死在**里面,最后谢家覆灭的时候,不知道他有没有跟着一起倒霉。
正说着,徐简突然想了起来,“早上去校场的时候,还遇见萧大哥了,他刚从甘州回来,说是他妹妹要定亲了。”
“哦,是萧茉吧,”徐婉如早就听说了,信国公府二房的长子郭久青要娶萧茉。信国公府一摊子糊涂事,比忠顺府还复杂,徐婉如对萧茉这婚事,并不看好。
虽然前世这两人也成了夫妻,可郭久青娶萧茉,更多的是指望靖远将军府帮他们二房一把,灭了庶出的长房。
一个家里沦落到要靠外人对付庶出子弟的时候,这个家,多半是不中用了。徐婉如对信国公此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明知道庶子不可能承爵,却把庶子抬到跟嫡子唱对台戏的地步,乱家之根本,就在信国公郭义春的身上。
“嗯,萧大哥还问了,”徐简看了一眼徐婉如,“说你怎么都没出门走动,萧姐姐忙于定亲的事情,也不好出门来看你。”
“哦,”徐婉如很随意地应了一句,前世萧诚可是死缠烂打,就想娶她进门。可是一则燕国公主看不上靖远将军府的门第,二则徐婉如看不上萧诚的模样,所以两家的事情一直没成。
直到徐婉如遇见陈奇可,一见钟情之后,萧诚就被她丢到了脑后,再没有想起。
后来英王登基,萧家成了最大的功臣。忠顺府灭门前后,萧诚还为徐家奔走过几次,只是当时的徐家,已经没几个徐婉如在乎的人了,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陈奇可落井下石,趁机请旨休妻。也是萧诚出来反对,私底下揍了顿陈奇可,却还是没有改变英王的旨意。
之后的萧家,虽然看起来鲜花着锦,却处处危机。狡兔走,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谁都明白。
而且就徐婉如看来,今生的萧家跟英王之间,并不像前世那样是什么主仆从属关系。英王手里的力量,压根就不是萧家的人马。(未完待续)
第401章 七伯
正说着萧家跟信国公府的亲事呢,见山楼的丫鬟来报,“大小姐,熊嬷嬷说早课的时间到了,让您回去呢。”
徐婉如一听,就拽了徐简的袖子,“你说萧大哥让我去趟他们家?”
徐简一愣,这可不是萧诚的原话啊,不过,大概的意思倒是不差,“萧茉出不了门,萧大哥想你去看看她呢。”
“你去跟熊嬷嬷说,”徐婉如马上恢复元气了,“萧家来人了,我得去趟靖远将军府。”
丫鬟本来只听徐婉如的,可熊嬷嬷一来,这丫头就有些摇摆不定了。徐简只得冲她摆摆手,这丫头才告退回了见山楼。
“这个熊嬷嬷,是不是太厉害了一些?”徐简也看出问题所在了,“怎么你屋里的丫头,都听她的了。”
“哎,”徐婉如摇摇头,“别提了,祖母好容易请了一尊神,我可不敢送走她。”
“不喜欢就换一个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徐简想的很简单。
“你不知道熊嬷嬷的过往,”徐婉如解释道,“当年贺太后还在位的时候,贺皇贵妃的几个皇子,整日欺负当今圣上,还是这个熊嬷嬷出面,替圣上挡了五皇子和六皇子。所以,熊嬷嬷对皇上的恩情可不轻,咱们请了她,没两天又辞了她,这不是打皇上的脸面嘛。”
“这倒也是,”徐简有些幸灾乐祸,毕竟,徐婉如太过肆意妄为,是得有个人看着她,才妥帖一些。
“姐姐,哥哥,你们要去哪里?”徐婉莹扎了个小包子的发髻,跟着珍珠,也进了侧厅。
“去靖远将军府,”徐婉如解释,“就是许姨婆家里。”
靖远将军府的许老夫人,跟燕国公主是表姐妹,算起来,也是姨婆了。
“那许姨娘是怎么一回事?”徐婉莹在芝园住的时日不短,对丁岚跟许素白之间的暗流涌动,也有些觉察。
“哦,许姨娘也姓许,”徐婉如笑着说,“这天下姓许的人家多的去了。”
“她和那个许姨婆没有关系吗?”徐婉莹问道。
“他们是一个族里的关系,”徐婉如解释,“就像婉莹跟山西本家那些亲戚的关系。”
“哦,”这下子徐婉莹明白了,山西本家那些亲戚,她认都不认识,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了。看来,是她母亲大惊小怪了。
“姐,我们走吧,”徐简说,“再迟了,怕是要午膳的时间了。”
“姐姐,我也去。”徐婉莹可不愿意被他们给落下来,无论哪里,她都要跟着同去了。
徐简一脸的无可奈何,只得对徐婉莹眨眨眼睛,示意她丢下这个小玩意,偷偷地溜走。
“算了,你骑马,我和婉莹坐车吧,”徐婉如一句话出口,徐婉莹就欢呼了起来。
燕国公主扶了宋嬷嬷的手,正好进来,问清了去向,只吩咐带上礼物,去了萧家,先拜会许老夫人,莫失了礼节。
徐婉如一一应下,带了徐婉莹,一起去了垂花门。这会儿,门口的马车早已经准备好了,徐简骑了他的黑马,一早就候在一旁了。
徐婉如看了一眼他的黑马,倒是十分精神,难怪徐简爱不释手了。
黑马边上站了个方脸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个头倒是蛮高,眼神明亮。看见徐婉如的时候,半跪了地上,“奴才就是郑明,多谢大小姐提拔。”
徐婉如笑着摆摆手,示意郑明起来,“以后跟着世子,可要用心做事。”
“是,多谢大小姐教诲,”郑明虽然长了个方脸,为人倒是颇为通透。
徐婉如微微一笑,毕竟是王嬷嬷的孙子,教个几次自然就会了。眼下看着,这郑明倒是还不错。
珍珠抱了徐婉莹上车,就来扶徐婉如。徐婉如哪里用得着人扶,只是仍旧搭了珍珠的胳膊,准备上车。
突然外面进来一行人,带头的是个乡绅模样的男子,五十来岁的模样,带了个四方巾,一身的新衣,看起来就像走亲戚的模样。
“七伯?”徐简认得山西的本家,这来的,正是大同徐家的族长徐文和。
“世子,这是打算出门呐?”徐文和的口音,还带了很重的大同味。
徐婉莹在车里听见外面的对话了,就掀了帘子,也冲外面喊了一句,“七伯。”
“啊哟,是三小姐啊,”徐文和虽然是个外乡豪绅,却也知道高门大院的规矩,徐婉莹开口之前,他是一眼睛都没往马车上扫。徐婉如看的仔细,觉得这徐文和倒是个人才,难怪族里这么多人,就他做了族长。想来在大同本家,应该颇得人心。
徐婉如也不遮遮掩掩了,让珍珠卷了车帘,下车与徐文和见过礼。
“大小姐啊,”徐文和有些激动,“你都长这么大了,老夫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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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和比划了一下,徐婉如宛然一笑,她走丢的那年,祖母办生辰请了不少本家的人。那次徐文和没来,想来他们见面的事,应该在这之前了。
“竹君都这么大了,”徐婉如笑,“我自然也要长大了。”
“那是,那是,”徐文和老泪纵横,“公主不知道多担心大小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七伯,你怎么今日才来啊,”徐婉莹说,“我早就盼着七伯来了,问过好几次,都说还没消息。”
徐文和进京,每次除去土产,总会给府里的小姐公子们带些好玩的东西。所以,徐婉莹对这个七伯,倒是印象深刻的很。
“这不是黄河大水吗,”徐文和解释道,“去年的雪下的特别的大,到了春天,这雪一化,黄河里的水就哗啦啦地涨。原本进京的几条官道,都被冲坏了好几处,我改了好几次道,这才到的京城。”
“去年的雪,真有这么大吗?”徐简说,“萧大哥也这么说,今年春天怕是要有水患了。”
徐文和点点头,“眼下还没事,只是这水再大起来,我们老家的几处庄子,只怕今年都要泡汤了。那几处庄子,可都是良田啊。”
说着,徐文和皱着眉头叹起了气。(未完待续)
第402章 买粮
“天灾人祸的,”徐文和感慨道,“好在咱们徐家也还有些积蓄,总不能叫族人挨饿吧。只是这有钱却没地使,想买谷子还不容易呢。”
青黄不接春三月,若是今年的水患重一些,只怕到了夏秋季节,仍旧颗粒无收。若是如此,那徐家要买的粮食,可就着实不少了,怎么着,也得够族人吃用一年,熬到来年光景好的时候。
京城是八方通衢,各处物产皆聚于此,徐文和这次进京,就有存粮之念。可是刚才跟徐铮说了一会儿,却被徐铮说是杞人忧天。徐文和无奈,只得让人搬了土产礼物,先去萱园见过燕国公主再说。
若是没有京城徐家的帮忙,他一个外乡人,想在京城买那么大一批粮食,只怕十分不易。而且就算买到了,也不见得能安全运回大同。
这天气一天暖似一天,黄河决堤就在眼前了,只是当官的多数欺上瞒下,只怕京城的达官贵人,压根儿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难怪,徐铮会说他杞人忧天。
“七伯也莫着急,”徐婉如却开口接了话,“我和竹君的舅舅刚从杭州回京,江南的粮商多在京城做生意,到时候问问舅舅,说不定他识的什么人。”
“大小姐的舅舅,就是吏部侍郎,兼着江南织造的那一位朱大人吧。”徐文和对忠顺府的亲戚关系,可是十分清楚的。
“嗯,是他。”徐婉如解释道,“舅舅这些年,在江南也识的不少人,七伯到时候跟他商量商量,或许他知道应该找谁帮忙呢。”
“好,好!那到时候等朱侍郎有空了,我就登门拜访去。”徐文和在徐铮那里碰了一鼻子灰,这会儿听说朱自恒有门路,立马就高兴起来了。
徐婉如寒暄了几句,就又回了车上,跟着徐简,三人一起往靖远将军府去了。
徐简有些奇怪,他姐姐可不是什么礼贤下士的人,怎么对这个七伯,十分客气呢。
“姐姐,你说七伯要买多少粮食啊,”徐简算了算大同本家的人口,“他们应该有存粮的,怎么连一年都熬不过去呢,还说是大同的豪绅富户。”
“就本家那些人,自然是够用了,”徐婉如冷笑一声,“七伯手里,可不止这些人啊。”
“你是说……”徐简大吃一惊,
“嗯,”徐婉如点点头,“到时候买了粮,你陪七伯一趟,去大同看看,究竟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
徐简心中波涛汹涌,原来,祖母和姐姐昨晚上说的人马,就是七伯手里的这些。他也是将门子弟,虽然父亲徐铮未曾上阵,可武将世家的子弟,谁心中都有建功立业的梦想,徐简也不例外。
与其去东宫做一个人质,倒不如去大同一刀一枪带一些人马出来,徐简想到这里,突然有些热血沸腾了。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徐婉如微微一笑,“七伯还没站队呢。”
“又是长房跟二房,”徐简有些咬牙切齿了。
“他们在大同可比我们强多了,”徐婉如解释道,“王氏的娘家兄弟出面,管着一大批人马呢。祖父原先的手下,大部分跟了靖远将军府,剩下的,不是投了大同本家,就是阳和卫王家。七伯不见得愿意屈尊人下,所以才没站了长房二房,否则,王家人硬生生要压他一头。”
“姐姐,你这几年,真的不是祖母把你给藏起来了吗?”徐简有些气馁,这些事,他可是一个字都没听说过啊。
“瞎说什么呢,”徐婉如想了想,又吩咐说,“我知道你容易心软,见不得徐婉淑吃亏,可你也小心些,别被宋红妆母女给骗了。”
“姐,二妹妹是二妹妹,她跟宋姨娘不一样,”徐简辩驳道。
“哼,”徐婉如冷哼一声,“当年我走丢,一开始谣传我命数太重的,就是许素白。后来传消息去长房二房的,就是宋红妆,最后下黑手灭口的,你也能猜到是谁了。”
“真的是宋姨娘?”徐简有些想不通,“许姨娘跟宋姨娘,干嘛要针对你呢。”
“许姨娘是争宠,”徐婉如分析道,“若是夫人跟父亲为了我的事争吵,那就正和她的意思了。宋姨娘是为了徐婉淑,只有我这个嫡出的大小姐没了,日后的好事才会都落到她女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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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简虽然觉得徐婉如想的有些多,可事实的确如此,徐婉如不见了,徐婉淑就成了府里的大小姐。若是到了定亲的时候,没有一个年岁相近的嫡出长姐压着,徐婉淑的机会是要好上许多的。
徐简看了一眼徐婉如身边的徐婉莹,提醒说,“姐,婉莹还在这里呢。”
徐婉如看了一眼徐婉莹,继续跟徐简说,“她以后也要扛起家里责任的,早点知道以后才不会糊涂。父亲的几个姨娘,真没一个简单的,你若是光看可怜不可怜就出手相帮,最后赔进去了,可别说我不帮你。”
“我离她们远一些就是了,”徐简点了点头,又吩咐徐婉莹,“大姐说的话,可别告诉别人了。”
徐婉莹点了点头,大姐当她是大人了,她自然要保守秘密了。徐婉如微微一笑,她敢说就敢认,她倒是要看看,谁敢为了这些话找她麻烦。
徐婉如还跟徐简絮絮叨叨说着家中的事情,郑明倒是来报了,“世子,大小姐,萧小将军出来相迎了。”
萧家的男子都上了战场,这会儿在京城的萧小将军,自然是萧诚了。萧诚十二三岁就上了战场,这么七八年砍杀下来,硬是凭军功升了个四品游击将军。
这次萧茉定亲,他这个嫡亲的兄长,自然要回京一趟了。可是萧诚一回京,府里的祖母和母亲就逼着他娶亲。
萧诚本没成亲的心思,可听说徐婉如也回家了,立马就说漏了嘴,非她不娶。可这会儿宫里传了圣旨出来,召徐婉如进宫。
徐婉如这一去,说不定就成太子妃了呢,靖远将军府的许老夫人,只觉得头发越发白了,也越发稀疏了。(未完待续)
第403章 相见
跟燕国公主做亲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情,现在又加上宫里的一档子事,真是为难啊。许老夫人只得应承萧诚,等太子妃的事情定下来了,她自去忠顺府提亲。
得了祖母这句话,萧诚才算放下心里。只是,徐婉如的容貌自小就好,太子可别见色起心啊。总之,萧诚十分的不安,回家几天,终日在府里踱步。
萧诚的母亲郭氏虽然有些反对,可见儿子难得定下心来成亲,也就随他了。忠顺府近年虽然衰败,可跟靖远将军府做亲家,倒是也不辱没了萧诚。只是这忠顺府的大小姐,可真是一言难尽啊。
莫名其妙走丢这么些年,一回京,还大闹了一场**。昨日徐简回府,听说家里又是鸡飞狗跳,连侯夫人身边的老嬷嬷,都让徐婉如给打发了。若不是儿子要死要活,非要这么个厉害丫头,郭氏是怎么都不愿意的。
萧诚的母亲郭氏,是信国公郭义春的侄女。这郭义春有个同胞弟弟,唤做郭义秋,一直没有进京做事,只在老家守着田地宗祠。
郭义春家里虽然嫡庶不分,闹的不可开交。可这个弟弟郭义秋家里,却十分清净,一是一,二是二。当年靖远将军萧墨就是看中郭义秋的家风,才给长子萧远山定了郭氏。
而萧家接手郭家在三边的势力,很大程度上,也得到了郭义秋的鼎力相助。所以郭氏在萧家做长媳,日子也还过的顺畅。可偏偏到了她的宝贝儿子身上,事情就开始不顺了。一开始,萧诚怎么都不愿意成亲,还放出一些万事皆空,一了百了的话来,吓的郭氏的心,是一跳一跳的。
现在一听说徐婉如找回来了,萧诚马上就愿意成亲了,还非她不可。只是宫里传了圣旨,这下子不是跟皇家抢儿媳妇吗。若是徐婉如落选了,他们萧家再去求娶,也有些落皇家的面子。总之,郭氏很不喜欢徐婉如。
萧诚可不管母亲是怎么想的,他今天起了个大早,特意去了徐家的校场跑了一圈马。当然,徐婉如自然是不可能一大早去跑马的。萧诚就觉得,离她近一点也好,所以才莫名其妙去了那里。
谁知遇上了未来的小舅子徐简,萧诚自然十分热情了,夸了一通徐简的马,又示意他带了徐婉如来看萧茉。其实,萧茉大了徐婉如四岁,是个十足十的大姑娘了,跟徐婉如之间,可没什么话说。
刚练好武回屋,下人就来通报了,说忠顺府的世子和大小姐已经出门了,约莫一刻钟,就要到萧家了。萧诚赶紧冲了个澡,换了衣物,头发都还湿的,就骑马出去候着了。
萧诚身边的小厮都知道,只要跟他提忠顺府的大小姐,就一定有好处。所以,众人摸准了萧诚的性子,关于徐婉如的事情,事无巨细都报告给了萧诚。
萧诚回家这么几天,连陈嬷嬷和玉雪的事情他都听说了。说来说去,徐家的下人就是不信徐婉如是真的大小姐吗,萧诚很替徐婉如不平,可话在说回来,他也没有见过徐婉如啊。
萧诚在门口候了一刻钟,就看见徐简骑了匹黑马,陪着辆马车过来了。这车里坐的,自然就是徐婉如了。萧诚突然间觉得嗓子发干,手里握着的缰绳,总觉得不对劲。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物,又觉得浑身上下都不满意了。
倒是萧诚的亲随长安见了,先上前问候起徐简来了。萧诚这才回过神,驱马上前,“竹君,早上还没跑够,要不咱们再去跑一圈。”
徐简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你究竟是盼着跑马呢,还是盼着见我姐?
“萧大哥,小弟陪了姐姐和三妹,只怕一时走不开啊。”徐简笑道。
徐婉如在车里听的想笑,就掀开车帘,冲着萧诚喊了一句,“萧大哥,好久不见啊。”
萧诚觉得时间突然就停在了这一刻,耳边一直响着徐婉如的那句话,萧大哥,好久不见啊。等等,怎么有回声呢。
萧诚抬头一看,徐婉如的身边坐了个徐婉莹,小小的丫头学着姐姐的话,也朝他喊,“萧大哥,好久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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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徐婉莹还真不记得萧诚的模样。徐婉莹出生的时候,萧诚早就去了甘州,这么些年也没怎么回京,即使回来,也是匆匆几日就走,哪有时间东走西逛,走亲访友呢。
养在深闺的徐婉莹,自然是不认的萧诚的。只是徐婉如这么说了,她有样学样,也这么说了。
“如意,”萧诚到了车前,看着徐婉如问,“这是府里的三小姐吧。”
徐婉如点点头,“是婉莹,今年八岁了。”
萧诚看了一眼徐婉莹,眼睛又回到徐婉如的身上,“如意,你没怎么变啊。”
徐婉如有些无奈,她走丢的时候六岁了,现在可是十四岁,怎么可能没变化呢。再一看萧诚,倒是变化极大。少年时候的萧诚,因为身量高,所以总显的有些瘦弱。而今长大成人,高大壮实,眉目虽然英气,肤色却黑的紧,变化实在不小。
徐婉如微微一笑,萧诚倒是脸红了,黑里透红,越发显的牙齿雪白了。徐婉如心想,自己前世的眼光,还真不怎么样,尽挑小白脸喜欢。其实萧诚这样的,反而更好啊。再一想,徐婉如有些明白了,这就是少女跟中年女子的审美差异了。而今算来,她快祖母的年纪了吧。
珍珠见萧诚堵在车门口,就开口道,“萧公子,我们还是进去说话吧,还要见过老夫人的。公主吩咐了,不可失了礼节。”
“珍珠姑娘说的对,”萧诚也回过神了,扯了缰绳,倒退了几步。再一想,珍珠这会儿已经嫁人了,他是不是又说错话了。看来,得给许素白身边的人多塞点银钱,否则他的消息,总是迟上一拍。
好在长安是个很玲珑的人,带着徐家人,很快就进了靖远将军府。徐简下了马,就陪着徐婉如和徐婉莹,进去拜见许老夫人了。(未完待续)
第404章 为难
徐婉如等人进了里屋,就见许老夫人身边围了好几个年轻姑娘,想来应该是萧家的小姐们。再一看,长房萧远山和二房萧远川的媳妇也都守着屋里,只有三房萧远水的媳妇不在。
看来,该来的都来了,徐婉如心里暗笑,果然大家都想看看忠顺府的热闹呢。她回来大闹了这么一场,还没到亲戚府上露过面呢。
徐婉如带着弟弟妹妹行了礼,许老夫人就笑着招呼他们坐下。
“如意,”许老夫人朝徐婉如招手,“你到姨婆这边坐,让姨婆仔细瞧瞧。”
徐婉如笑着上前,在许老夫人的身边坐下了。
“啊哟,”许老夫人握了徐婉如的手,“跟你母亲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长的可真是好,难怪燕国老不放你出来。”
徐婉如笑,“是该早些来姨婆家里拜会的,只是……”
其实,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徐婉如大闹青柳枝,被她爹徐铮给禁足了,这几天因为宫里的圣旨,才侥幸出来活动。
“刚回家,是该多在家里住几天,”许老夫人又开解徐婉如道,“你祖母这些年,可真想你。”
郭氏见婆婆越说越悲情了,就开口道,“如意回来了就好,是喜事,燕国公主高兴还来不及呢。”
“也是,”许老夫人收起泪光,拍了拍徐婉如的手,看向徐婉莹,“这是婉莹吧。”
徐婉莹上前,又屈膝行了一礼,这些年,丁岚对徐婉莹不够慈母,可礼仪方面的管教,着实不差。
“见过姨婆,”徐婉莹行了礼,侧立在徐婉如的身边。
“这小模样心疼人的,”许老夫人摸了摸徐婉莹的小脸,“跟我们访哥儿,还有谓哥儿一般大吧。”
“婉莹八岁了,”萧诚这时候也进屋来了,“比访哥儿小两岁,比谓哥儿也小一岁。”
“也是,”许老夫人笑,“看我都老糊涂了,侯爷成亲那年,谓哥儿才出生呢。”
只是说起当年,许老夫人自然提了下许素白,言下之意,颇有徐家怠慢了她的意思。
徐婉如突然有些想笑,这许老夫人可真是死咬不放啊,还扯着许素白的事情。若不是萧远水的小妾生了个萧谓,徐铮也不会上门庆贺,最后醉酒醉到许素白的屋子里去了。
许老夫人这会儿提这事,莫非还想指责忠顺府不成。这些年,许素白在徐家好吃好喝供着,并不曾短缺了她什么。至于徐铮花心多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徐铮对谁都一样,没两天就翻页了。谁叫许素白先起了歹心,最后没捞到好处,也怪不了别人啊。
“是啊,”徐婉如接了话茬,“许姨娘进了我们家也八年了,就见她整日求佛寻道的,也没个一男半女,可见有些事啊,真是强求不得。”
许老夫人顿时黑了脸,她早就听说过,忠顺府的徐婉如不是个善茬,她才开了一个头呢,徐婉如就一巴掌回过来了。又说她求佛拜道,又说她强求不得,这背后栽赃命数重的事情,只怕徐婉如也一清二楚呢。
燕国公主虽然也不是个善茬,可她的心思直白,许老夫人一直觉得,自己可以稳稳地压住表妹一头。可现在看来,这个徐婉如可不容易对付。若是真听萧诚的,把她娶进门来,这日子只怕不舒坦啊。
郭氏见婆母的脸都黑了,心里也是暗笑。为了许素白这么个货,至于去给徐婉如没脸吗。而且许素白这事,一半是徐铮这个糊涂虫犯下的事,一半是靖远将军府半推半就成全了他们,这事谁也别说谁,半斤八两的很。
萧诚虽然听不懂她们你来我往地在说些什么,可祖母的面色不善,他是看明白了。就赶紧推了推萧茉,“如意是来看大妹妹的,她们年轻姑娘有话说呢。”
郭氏白了儿子一眼,这媳妇还没过门呢,就先维护上了,真是够没骨气的。
许老夫人挥了挥手,示意徐婉如跟萧茉她们年轻姑娘们下去玩。徐婉如笑盈盈地行了礼,带了徐婉莹跟萧茉等人出了正屋。
徐婉莹有些不理解,“姐姐,你不是说,许姨娘跟许姨婆没关系吗,可我看着,许姨婆很维护许姨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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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许姨娘嫁人之后做了寡妇,”徐婉如解释道,“就一直住在萧家,可她要是再住下去,说不定就要成了萧大伯,萧二伯,萧三叔的姨娘,那样面子上多难看啊,这叫监守自盗。”
“监守自盗?”徐婉莹有些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让你负责看东西,你却偷偷地往家里拿,”徐婉如笑,“这样被人看见了,面子上就不好看的很。”
“哦,所以许姨婆就把许姨娘塞到我们家了?”徐婉莹一下子就击中要害了。
萧茉在前面带路的,听了这话,差点就跌倒了。刚想回头打岔,徐婉如又说上了。
“是啊,他们不知道父亲见一个爱一个,就塞给了他。”徐婉如笑,“现在许姨婆又后悔了。”
“啊,是这么一回事啊,”徐婉莹笑,“我还以为许姨娘的靠山有多大呢,原来是这边不要她了。”
萧茉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这会儿听见徐家姐妹的对话,实在是脸红的紧。萧家塞了许素白给徐铮,这事萧茉也能猜出来一二。可是徐婉如又这么直白地说徐铮见一个爱一个,看来这忠顺府大小姐的嘴巴,连她父亲都要刻薄的。
若非她大哥千求万求,萧茉还真不想帮这个忙呢。这个徐婉如的做派,跟她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她好歹也是将门出身的小姐,听了徐婉如的话,都要打跌,那些文官人家的小姐若是听见了,可如何是好呢。
看来,都说徐婉如是被人牙子养大的,这话说不定就是真的。看她那言语锋利的模样,还真不像大家闺秀。
萧茉一边按捺住不愿意的情绪,一边带着徐婉如回自己的屋子。再一看,二房的妹妹萧莉在边上听的津津有味,萧茉赶紧赶人了,“三姐儿,这会儿针线房要准备春装,大哥过几天就要出发了,衣服就跟他一起走,你去看着点,可别出什么差错了。”(未完待续)
第405章 怒起
萧莉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正听徐婉如姐妹说的有趣呢,就被大姐姐打发去了针线房,自然是十二个不愿意。
徐婉如看了一眼萧莉,这孩子满脸天真烂漫,还真不像个世家小姐。日后就是她做了英王的萧贵妃吧,听说被南夕跟蒋妃挤兑的很惨。这么没心机的孩子,萧家怎么舍得送她进宫呢。
萧莉不情不愿地走了,萧茉也带着徐婉如姐妹回了自己的屋子。吩咐丫鬟上好茶水,萧茉就开始给大哥打听起徐婉如的事情来了。
“如意妹妹,这些年都住在哪里呢?”萧茉问道。
“四海为家了,”徐婉如蹙了眉头,很轻巧地一句话。
萧茉的胸口一堵,四海为家,你就这么答话的啊。
“那如意妹妹以后可有什么打算?”萧茉继续追问,这些话,可都是萧诚耳提面命,让她非问不可的。
“哪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了。”徐婉如捧了茶盏,吃了一口,靖远将军府果然是粗人出身,这茶就远远比不上燕国公主屋里的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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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莹也学了长姐的模样,捧了茶盏,微微颤颤地喝了一口,放下盖子,还说了一句,“好茶。”
徐婉如忍俊不禁,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这品味可真不咋的。
萧茉见徐婉如软硬不吃,就开始打温情牌了。
“如意妹妹也是女子,这女子的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萧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婉如给打断了。
“萧姐姐,”徐婉如说,“郭久青喜欢身材娇小,杏眼白肤的女子,你长这么高大,可曾想过以后怎么办?”
“你!”萧茉一下子又气又怒,他们萧家人都长的高大细目。放在男子身上还算的英俊,可放在女子身上,真的就不怎么娇小玲珑了。再加上萧茉的肤色偏暗,在深闺里养了多年,仍然不见好转,反而更是晦暗阴沉了。
气归气,萧茉还是打算问一问这个消息的来源,“你怎么知道的!”
萧茉已经懒得跟徐婉如演戏了,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也不管自己是个主人家了。
“我屋里不是有个清倌嘛,”徐婉如笑,“京城哪个公子的爱好,我这边都能问的到。”
萧茉本来想骂徐婉如无耻,可再一想,清倌是英王送给她的,若是骂了徐婉如,岂不是连英王也一起骂了。
“夫妻本就是举案齐眉的,”萧茉辩解道,“我又不是以色侍人,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徐婉如笑的云淡风轻,“就怕郭公子跟他祖父一样,娶个名门闺秀充门面,用完亲家就专宠小妾。”
“他敢!”萧茉本就是将门女子,听到这样的设想,自然怒不可遏了,徐婉莹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姐姐,缩了缩肩膀。
“敢不敢他都做了,”徐婉如笑,“不信你让萧大哥去郭家查一查,郭久青身边有个叫碧玉的丫头,已经三个月没出现在人前了。他们郭家的事情很好打听,问长房就可以了,说不定,他们还会告诉你,那碧玉快四个月身子了。”
这事,自然不是左月告诉徐婉如的。前世萧茉为了这个碧玉,跟郭久青相爱相杀,闹了不知道多少笑话出来。大家都说,郭久青真是郭义春的嫡亲孙子,连宠妾灭妻的路数都是一模一样的。家里的庶长子,都比嫡子受宠。
黄氏能制住章姨娘,那是黄氏的本事。可萧茉最后压制住碧玉,靠的就是萧家的势力。萧家通过联姻,吞了三边很大一块势力,之后郭家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而郭久青跟萧茉之间,更是成了怨偶。
眼下徐家要东山再起,怎么可能放弃三边这么一大块肥肉。徐婉如自然不会让萧家再跟郭家联姻,事情她点到为止,怎么做,就看萧茉自己了。
一口气扔完内情,徐婉如就带着徐婉莹,施施然告辞了。
出了萧家,徐婉莹问徐婉如,“姐姐,萧姐姐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她的未婚夫有孩子了,”徐婉如笑,“她自然生气了。”
徐简在窗口听见了,就问,“姐,你怎么知道碧玉那丫头的。”
“这碧玉在你们中间很出名吧,”徐婉如笑,“我也是听左月说的,不管碧玉有没有孩子,这婚事只怕没什么好下场了。”
“萧大小姐的年纪也不小了,”徐简表示不理解,“她若是取消了这门亲事,这一拖得拖到什么时候去。”
“嫁错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徐婉如苦笑,“萧茉不是蠢人,她会明白的。”
果然不出徐婉如所料,徐家人一走,萧茉就风风火火杀到了许老夫人跟前。
“祖母,”萧茉涕泪纵横,“你帮我去郭家查一个人。”
“茉儿,你这是怎么了,”郭氏赶紧抱起女儿,“可是徐婉如那丫头欺负你了。”
“若不是如意,我还瞒在鼓里呢,”萧茉恨恨地道,“说不定,你们也都瞒着我。”
许老夫人这会儿觉得事态严重了,他们两家很快就要择日定亲了,萧茉这是中了哪门子邪,竟然闹起来了。
萧诚正打算找妹妹问个究竟,一进屋,却看见萧茉哭成这样。
“茉儿,你这是怎么了?”萧诚也是大惊失色。
“大哥,”萧茉像是溺水的人看见稻草一般,扑了上去,“大哥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怎么回事,好好说来我听。”萧诚是长房长孙,日后靖远将军府就是他的,这会儿严肃起来,颇有几分家长的模样。
“大哥,”萧茉哭哭啼啼地把碧玉的事情给说了。
“这个郭久青,”萧诚也是火起,要知道,信国公府宠妾灭妻的事情,实在是太有名了。这个郭久青如果也有这么个碧玉,萧茉还是趁早打消念头,别嫁过去受苦了。
“等等,”郭氏也算得上郭久青的姑妈,就问,“茉儿,如意她怎么知道的。”
“她屋里有个清倌,”萧茉大哭特哭起来了,“那清倌说**里谁都知道碧玉这个丫头,听说是郭久青的心头好,京城的公子哥都知道。”(未完待续)
第406章 问责
萧诚久不在京城,对这个消息还真没把握。看来,真的得去郭家探探究竟了。
萧茉见大哥应承下来了,才慢慢止住了哭声。她跟郭久青没见过面,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会儿知道郭久青是自己的未来夫婿了,却被一个叫碧玉的丫头拐走了,萧茉也有自尊心的,自然不依不饶地哭闹开了。
萧诚也来不及问徐婉如的事情了,带了长安,就出门打听去了。
郭家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们长房和二房极度不对头。若是要打听二房的事,找长房就没错。萧诚一出门,就直奔郭家长房而去。
郭家长房的郭久辉跟萧诚差不多年纪,两人虽然来往不多,却也彼此相熟。萧诚带了长安,就直接找郭久辉去了。
郭氏虽然是萧茉和萧诚的生母,可她终究也希望女儿跟郭家的婚事能成。所以暗地里,就派了身边的杨婆子往郭家问话去了。她毕竟也是萧茉的生母,可不愿意看见郭义春的事情,在她女儿身上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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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的杨婆子一到郭家,把来龙去脉说了个仔细,郭久青的母亲永清郡主就气的摔了杯子。
“把大哥儿叫来,还有他屋里的那个碧玉。”永清郡主是平王的独女,平王英年早逝,这女儿就是跟着邓太后长大的。所以,永清郡主虽然是个郡主,可脾气还着实不小。
在永清郡主眼里,她的儿子自然是处处都好的,一定是他屋里的丫头们不好。
很快,郭久青就跟着下人来了。一进屋,就看见母亲身后站了个脸生的婆子,一脸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
“母亲!”郭久青给永清郡主行了礼,立在一旁。
“碧玉呢,”永清郡主单刀直入地问道。
“她病了,”郭久青说,“就没法过来给母亲请安了。”
“李嬷嬷,”永清郡主吩咐身边的婆子,“你去押了那碧玉来,若是她起不来,抬也要把她抬过来。”
这李嬷嬷是邓太后赐给永清郡主的,在郭家一向有些体面。郭久青见李嬷嬷去找碧玉,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了。
“碧玉病了些时日,”郭久青说,“儿子让她出府养病去了。”
听到这里,永清郡主背后的杨婆子冷笑了一声,“养病,莫不是养胎去了。”
郭久青是个聪明人,他就知道,母亲不会无缘无故让人喊了碧玉前来。这会儿屋里又有个陌生婆子,看来,有人把事情给抖出去了。
“郡主,”杨婆子一手带大萧茉,感情极深,这会儿来郭家,看到郭久青这么一副模样,就为自己家小姐不值得了,“老奴这就回去,跟夫人回话。”
“你这婆子,”永清郡主笑着拦下,“这不还没问出个究竟嘛,你怎么这么性急呢。”
永清郡主倒是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不过一碗药的功夫,谁家没有这样的事啊,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青儿,”永清郡主云淡风轻地笑,“这是萧府的杨嬷嬷,你姑妈派她来问一句,那碧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就要结亲了,这事总得给萧大小姐一个交代吧。”
“交代什么?孩儿不知。”郭久青真不是个笨人,他知道,这会儿放弃碧玉,碧玉跟她腹中的孩子,就必死无疑了。所以,这事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人知道。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走漏了风声,现在连萧家都来打听了。
杨嬷嬷见郭久青死鸭子嘴硬的很,也不继续站着了,朝着永清郡主福了一福,“郡主,我们大公子已经去查了,郭公子的话,老奴也会一五一十传给主母知道的。”
说完,杨嬷嬷就一步不留,飞速走了。
这门亲事,看起来一边是国公府邸,一边是将军府,似乎萧茉还高嫁了。可事实上,郭家除了个空壳子,已经再无别的什么东西了。而萧家虽然没有封爵,可手中兵权日盛,连皇帝都要忌惮他们两分。
萧家怎么可能把一个空壳子的国公府看在眼里。这一点,在杨嬷嬷这样的下人身上,就能看出两家今日的悬殊。
“青儿,这会儿是你错了。”
郭久青一向文武双全,比起昭阳公主生的那个黄承志,是好的不能再好,永清郡主也一直为自己的儿子觉得骄傲,可这一会儿,他是真的错了。
“儿子身为一个男子,却护不了一个女子,一个幼儿,”郭久青愤然道,“母亲还说儿子错了吗?”
“在这之前,你是我的儿子,是国公府的继承者,”永清郡主按了按太阳穴,“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可是……”郭久青自然也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娶萧茉的。
“为了一个丫头,你把我们二房的前途,扔到了泥里面,”永清郡主冷冷地问,“这下子你满意了?”
这下子,郭久青开始摇摆起来了,这些年,他努力习武,勤奋读书,为的就是摆脱长房。可若是他不护着碧玉,她母子必定出事,一时间,郭久青有些混沌起来了。
“母亲,这事一定是有人害我,”郭久青突然喊了一句,“是谁把这消息告诉萧家的。”
“忠顺府的徐婉如,”永清郡主冷冷地问,“她都没有见过你,怎么害你。”
“她怎么知道的?”郭久青追问道。
“英王送了个青柳枝的头牌给她,”永清郡主笑,“那清倌说了,你那碧玉,在**里可有名气了,是你郭大公子的心头好。”
永清郡主越说,越觉得这事很荒唐,她精心养大的儿子,怎么就看中碧玉那么一个妖妖娆娆的丫头呢。要美人什么时候不行,非要在定婚的时候来这么一出。通房丫头谁家都有,别生出个庶长子来,也就是了。
可这郭久青,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让碧玉有了身孕呢。看来,郭久青说的没错,这事长房一定居功至伟。只是错的,的确是郭久青,毕竟,这事谁都替不了他。
只是,永清郡主也有些怪罪自己,若不是她太过大意,放了这么个碧玉在儿子身边,说不定今天也不至于闹到这个程度。(未完待续)
第407章 出事
“青儿,”永清郡主缓缓地劝道,“眼下补救还来得及,母亲给你备份药,让碧玉用了,以后再许她一个孩子。”
这事,是永清郡主为了郭久青,所能做出来最大的让步了。现在去了碧玉的孩子,对萧家人来说,还能弥补一二。
至于萧茉进门了,若是郭久青还恋着这个碧玉,自己也不能为了打老鼠伤了玉瓶,得给儿子留两分体面。
郭久青犹豫了半晌,一直沉默着。他自然知道,这事的确得按他母亲说的这样做了。若是碧玉的事情确凿让萧家知道了,他们的亲事多半要出意外。
郭久青正犹豫着,门外的下人却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了,“公子,公子,萧家大公子跟长房的公子一起去杏花胡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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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杏花胡同,正是郭久青金屋藏娇的地方。
“还不快去,”永清郡主吩咐郭久青,“去了给萧家一个交代,就说这事会处理的让他们满意。”
郭久青很沉重地点了点头,跟了下人,正打算出门,却又是一个下人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抱了他的腿,跪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你慢慢说。”郭久青越发不耐烦了。
那个下人好容易喘过气,“公子,碧玉姑娘小产了。”
“什么?”郭久青一愣,“她怎么就小产了呢?”
“长房的辉公子带了萧大公子,非说你也在杏花胡同,”下人说,“那萧大公子就生气了,说要找你问个清楚,究竟成不成这门亲。”
“然后呢?他们就闯进去了?”郭久青面色漆黑,让他自愿舍弃碧玉的孩子,已经是千难万难了,现在这萧诚还敢跟郭久辉逼上门去,叫他如何不恨呢。
“碧玉姑娘一个没注意,就让他们进了院子,”下人哭丧着脸说,“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碧玉姑娘摔了一下,就小产了。”
“萧诚!”郭久青气的怒火直冒,“母亲,这次不是我让步不让步的问题了。”
“哎,”永清郡主挥了挥手,示意下人们退下,自己坐在了椅子上,“你还没有看出来,这是长房的圈套吗。萧诚是个武将,怎么可能真的朝一个女子动手,多半是长房的人火上浇油,就怕你不生气,就怕我们两家不反目呢。”
“这,”郭久青说,“萧诚找上门,跟长房什么关系。”
“你忘记了?长房的女儿嫁了忠顺府长房的徐江吗。”永清郡主问道。
“他们长房和忠顺侯关系不是不好吗?”郭久青有些不理解了。
“他们关系再不好,也不像我们家这样是死敌啊,”永清郡主叹了一口气,当年她到底是怎么嫁到郭家的,是因为跟昭阳公主赌气嘛?她嫁了个侯府,自己就要嫁个国公府,只可惜,就找到这样的国公府。
“李嬷嬷,”永清郡主又吩咐,“这事你去善后吧,青儿这几天就别出门了。”
“母亲,”郭久青有些不忍心,他想去看看碧玉。
“哼,”永清郡主冷笑了起来,“你真这么多情,怎么就不娶她为妻,名正言顺三媒六聘地娶进来,非得无媒苟合,弄出个庶生子来。又要多情,又要好处,你总得牺牲一下吧。”
说完话,永清郡主就愤愤地进了屋子。她一直以为,自己教养出一个好儿子,谁知道,这糊涂孩子,这么容易就让长房给坑了。
这次的亲事,若是碧玉没出事,说不定萧茉还会嫁过来。可这会儿,她还没出嫁,就逼的外室小产,这事一传出去,萧茉是怎么都不会嫁过来了。
这信国公府里的事,真是一摊子烂事啊。二房无权无势,现在郭近还是个世子,郭家就剩了个空架子,也不知道信国公搬了多少东西给长房等郭近承爵的时候,这府里还剩的下什么呢。
他们这样,就算想站在太子身后,邓家也看不上他们啊。永清郡主觉得,这下子实在是头疼的很啊。
郭久青从来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打击,他素日勤学苦练,从来不偷懒,本以为这样就能博得母亲的夸奖。可这会儿,母亲脸上的失望,再彻底不过了。
萧诚去了杏花胡同,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人大喊,说碧玉小产了。可他真的没有碰到碧玉,这事实在是一笔糊涂账。萧诚虽然不清楚京城世家的勾当,可也知道,多半是郭家长房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
这么一来,萧茉是真的不能去郭家了。否则,郭家人怎么看她,一个还没出阁的大小姐,就让兄长打了未婚夫的小妾。
听了萧诚的话,郭氏倒是也死了心,“大伯父这一家,实在是够混乱了,这长房跟二房,人家家里顶多是有些嫌隙,彼此不和。他们是非生即死,恨不得对方去死。这样的修罗场,茉儿还是别搅和进去。只可惜,这次连累了你的名声。”
“母亲,我没什么事,”萧诚冷笑,“我又不住在京城,素日里也干的杀人流血的事,也不差这么一件扣到我头上。”
“总归有些不好,”郭氏叹了一口气,“日后婚嫁的时候,这样的名声会吓跑人家姑娘。”
“如意不会怕的,”萧诚很认真地说,“别人我也不在乎。”
“你还是少说几句吧,”郭氏劝道,“如意还要名声的。”
萧诚赫然一笑,“妹妹那里,母亲多去陪着她吧,结婚是终身大事,这次知道郭久青非良人,日后再找一个好的就是了。让她别难过,大不了我养着她。”
“别,好的不灵坏的灵,”郭氏赶紧否定了萧诚的话,她可不愿意女儿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萧诚这一天都过的昏昏沉沉的,一早上遇到徐简,接着徐简就带着徐婉如来他们家了。萧诚都还没看够,徐婉如就去了萧茉的屋里。最后萧茉又哭成那样,他就只好出门找郭久辉问话去了。
郭久辉把碧玉的事情一说,还非扯着他去杏花胡同,说郭久青多半也在那里,让他这个大舅子去问个仔细。最后却成了这样,真是一笔糊涂账啊。(未完待续)
第408章 寄托
徐婉如去了一趟靖远将军府,当天萧家和郭家就退了亲,这事马上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信国公宠妾灭妻的事,满京城的人都看不惯,大家听说郭久青也跟他祖父一样了,全都觉得靖远将军府的萧茉,绝对不能嫁去郭家。否则,黄氏的今天,就是萧茉的明天。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个萧茉也太霸道了一些,碧玉不过是个小妾,一个玩意罢了,留着怎么了,打发了又怎么了,萧茉干嘛坏了一条性命,这样多少就有些残忍了。
说来说去,大家总结出一句话,郭久青总归是不该弄出个庶子。众人感慨了一圈,回家约束了自己家孩子,可别让通房丫头弄出个孩子,到时候,丢的可是全家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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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自然也知道萧家跟信国公府的亲事泡汤了,这会儿肃宗正高高兴兴地坐在桌前,跟魏明说话呢。
“朕还琢磨着,这亲事有些不妙,”肃宗笑,“没想到,他们自己就黄了。”
肃宗说的不妙,自然是指萧家的权势日涨。萧家在甘州一带,天高皇帝远,京城里只知道他有多少在编的兵,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少编外的兵。
西北这么大,藏个几十万人马,还真不是什么难事,人往沙漠里一藏,谁都找不到。所以,肃宗就算是想防萧家,也只能克扣他们的粮草军马。可萧家若是真养私兵了,他也不缺这个钱。
“听说还是如意小姐立的功呢,”魏明一早就从王锦鹏那里知道了始末,“如意小姐把郭久青的那个小妾告诉了萧大小姐,萧大小姐就让萧诚去找人了。萧诚这个大老粗一去杏花胡同,不是他干的,也成了他干的,郭家的长房一早就候在那里了,这锅萧诚是背结实了。”
“如意怎么知道的?”肃宗有些好奇。
“听说是英王给她的那个清倌说的,”魏明说,“郭久青有个叫碧玉的心头好,这事**里的姑娘都知道,清倌可能就说给如意小姐听了。”
肃宗皱了眉头,“如意哪能跟清倌混一块儿呢。”
“熊嬷嬷已经去忠顺府了,”魏明笑,“她应该会有分寸的。”
“皇后呢,”肃宗问,“她还看好萧家大小姐吗?这个萧家大小姐,可不是什么母仪天下,心胸宽大的料啊。”
魏明讪笑,“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
“你就扯吧,”肃宗叹了一口气,“皇后的说法,也是个办法。”
在太子的亲事上面,肃宗和邓皇后站在一条战线,绝对不要邓家的女儿。肃宗不愿意太子的势力太过强大,想给他找一个大儒的女儿或者孙女。可是这样一来,只有文人撑腰的太子,跟其他几个皇子一比,就显的太过势弱了。到时候,太子弱而皇子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于国于家都是祸根。
可是,若是要给太子找个武将人家的女儿,肃宗算来算去,京城也就这么几家。京外的虽然也有不少武将,可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
镇国公家长房的大小姐本来是最合适的,谢飞霜今年十六,年纪相貌都正好。可是前两年,这谢飞霜生了场病,脸上满是疤痕,完全没法见人。
这事肃宗也怀疑过,他让太医院的医正去查过,的的确确是没法治愈了。想来镇国公也不会拿自己的孙女开玩笑,姑娘家毁了脸,这一世的幸福就算完了。肃宗只得把谢飞霜的名字划了去。
可是武将里面看来看去,还剩了个萧茉年纪相仿。只是皇后刚一提萧茉,京城就传出来萧茉和郭久青要定亲了。
最后皇后脑子一抽,竟然跟肃宗提议徐婉如,可把肃宗吓了一大跳,赶紧呵斥了一番。邓皇后就越发觉得,肃宗要留下徐婉如了。
太子已经二十岁了,今年再不定亲,已经说不过去了。而前面那个英王,肃宗一直拿他当挡箭牌的,可这会儿也不管用了。英王摔断腿,没个半年好不了,太子的亲事,总不能一直等着这个皇叔吧。
眼下肃宗的打算,就是给太子找个武将世家的太子妃,可是,他又不能让太子跟妻族走的太近了。
这样一来,外貌寻常,又有恶名的萧茉,似乎就是个不错的选择。有了这样的妻子,太子跟萧家,既有利益绑定,又有不满,到时候,他也不用太过担心。而且,真不行他还可以塞侧妃,塞几个跟萧家死敌的侧妃,萧茉的日子就不会太舒服。
有了萧家做后盾,太子的势力就跟其他皇子持平了,萧家远在甘州,即使想进京,还有大同宣府拦着,一时半会也出不了什么事。
而且,这样一来,萧家想无声无息地扩大,就有些难度了。有那么多皇子监督着萧家,可比肃宗一个人盯着萧家强。
渐渐的,肃宗越发觉得,皇后这个建议,倒是有点意思。
“你让王锦鹏这几日盯着些萧家,尤其是萧家大小姐。”肃宗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魏明赶紧下去找王锦鹏了。
肃宗打发了书房里的宫人太监,自己拿了支蜻蜓簪子,在手上玩着。这蜻蜓簪子是河间王府的旧物,最后倒是落到朱念心手里。
蜻蜓双飞,一支在他手上,一支却留在了忠顺府。
肃宗一直都不清楚,朱念心究竟是怎么死的。徐府只说她病的厉害,可太医们去看了,都说不是什么致命的病症。
“你就不能再等两年吗?”肃宗看着簪子,很是悲伤,“两年就够了,偏偏剩了朕和如意,就这么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
“你不为朕考虑,也得为如意想想,”肃宗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簪子,“若不是你哥哥帮衬着,如意不知道有多委屈。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让朕怎么见她。你啊你,真是太任性了。”
肃宗总觉得,朱念心多半是自杀,忠顺府为了面子名声,才没有张扬开来。可是他让锦衣卫查过,却查不出什么究竟。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好歹他还有个寄托,如意还活着。(未完待续)
第409章 萧茉
邓皇后那里,自然也知道萧茉的婚事泡汤了。
“他们退亲了?”邓皇后问道。
“是,退清楚了,”林嬷嬷刚从宫外赶来,这事她一听说,就赶紧进宫来了。
“那就好,”邓皇后又问沈周,“皇上的那边怎么样了。”
“听说,让锦衣卫的王大人去看着萧家了。”沈周也有他的消息渠道。
“这样就好,”邓皇后跟肃宗夫妻多年,感情是真没什么感情,可对肃宗的心里,倒是把握的非常到位。
“这样一来,郭家和萧家就结仇了,”邓皇后笑,“皇上也能放心了,三边的人一盘散沙,他自然很高兴了。”
林嬷嬷赶紧示意皇后别这么大声,“娘娘,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忠顺府的大小姐?”沈周问,“皇上会不会立了她做侧妃。”
“不会,”邓皇后很鄙夷地摇了摇头,母女两人一个德行。
若是萧茉做了太子妃,像肃宗这么爱搞制衡的皇帝,必定会给太子找几个萧家的对头做侧妃。徐家跟萧家,可不是什么对头,两家走的还挺近的。
林嬷嬷又问,“皇上若是让萧小姐做了太子妃,只怕对萧家也会多方约束啊。”
“有得就会有失,”邓皇后很坦然地看着林嬷嬷,“我们手中一无所有,总得借力打力,最后收为己用啊。太子日后要君临天下,也不能有一个太过强势的妻族啊。”
看来,萧家这是成了太子的垫脚石,等他坐稳了位子,得了天下,第一个要对付的,说不定就是萧家。自古外戚难做,权臣外戚更难做,林嬷嬷在心里微微叹气。
“这次进宫,”林嬷嬷问,“就让邓洁小姐进宫吗?”
“让邓淑也来,”邓皇后笑,“本宫倒是要看看她的本事,若是可以,东宫倒是有她的一席之地。”
林嬷嬷点点头,跟邓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就去邓家传话了。只说邓皇后担心邓洁一个人进宫太过孤单,让邓淑也陪着一起来。
这话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邓洁素日进宫,都是一个人去的,从来就没人跟她说过孤单与否的话。这会儿邓洁听了林嬷嬷传来的话,就知道邓皇后对自己不满,非要挑着邓淑来咬自己。
这事最后还是邓太后拿主意,邓洁就不明白了,邓皇后这时候非要跳出来做恶人干嘛。再一想,也是,毕竟上次真君观起火的时候,邓太后也让人传过话,邓淑也是个备选的。若是她邓洁没用了,就轮到邓淑了。
想到这里,邓洁顿时心头火起。若是徐婉如跟她争这个太子妃的位置,她也觉得算个对手,毕竟徐婉如的容貌家室都不错,算的上一个体面的对手。
可邓淑算什么,这些年一直唯唯诺诺地躲在家里,琴棋书画一样都拿不出手,说句话都要结巴,这样的人,凭什么跟自己争。
邓淑得了消息,自然是惊喜异常,她在等一个机会,而今机会来了,怎么可能不好好表现一番。得了消息,邓淑就带了丫鬟去邓洁的屋里,问起了宫里的规矩。
邓洁这人有个毛病,什么地方都太端着了,明明看见邓淑很不爽了,却又装的云淡风轻。邓淑觉得邓洁都快气炸了,却偏偏问的极为仔细,还把姿态摆的很低,让邓洁想发火都抓不住地方。
其实,邓淑哪里不清楚宫里的规矩,她好歹也是承恩公府的姑娘,就算进宫的次数没有邓洁多,可也不是没去过。
邓淑气了一会儿邓洁,示威结束,就回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邓淑低声地说,“我也是个嫡出的,凭什么都让给你。”
“小姐,你要什么啊?”金桔以为邓淑在跟自己说话,就上前来问了。
“没什么,”邓淑想了想,又问,“忠顺府的大小姐,这几天干嘛去了?”
“听说回她舅舅家里去了,”金桔自然知道,自家小姐潜在的竞争对手,一个是长房的邓四小姐,一个就是忠顺府的大小姐。
“她倒是有个好舅舅,”邓淑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她母亲郭丽婷的兄长,就是信国公府长房的郭远,只是郭远是庶出长子,一直立不起来,处处还要郭丽婷帮衬。
徐婉如因为大同本家的事情,一早就跟徐简回了朱家。
朱家老太爷见了她,总觉得见了当年的女儿朱念心,想起过去,多少有些伤心。吴氏这些年被子女拖累,也实在没心情扮什么好姥姥了。
所以,吴氏见了徐婉如,也不过浅浅的,倒是对徐简,还客气上几分。毕竟,在吴氏看来,这个封了世子的外孙,日后还有来往的价值。至于这个长的像极了朱念心的外孙女,倒是没什么花头。
徐婉如都多大年纪了,压根儿就没把吴氏的嘴脸放在眼里,见过朱老太爷,就跟着朱自恒回了他们的院子。
“如意姐姐,如意姐姐,”朱自恒的女儿朱秋语这会儿也八岁,她一向跟徐婉如亲近,这会儿见了面,自然是飞扑了出来。
徐简一看,又觉得这几年,姐姐多半是被舅舅给藏起来了。
徐婉如搂了朱秋语,问,“小雨呢?”
“我哥去学堂了,”朱秋语长的颇像徐婉如,徐简看着,到觉得亲切。
“竹君,如意,”姚氏也带着白嬷嬷出来了,“怎么站在这里说话,赶紧进屋。”
徐婉如不在,徐简也多年没来朱家了。这会儿站在朱自恒的院子门口,徐简突然觉得有股子陌生感。为什么姐姐一回来,舅舅也回来了。在舅舅眼里,姐姐一定比他重要。是因为他长的像父亲,而姐姐像母亲吗?或许吧,徐简自己自嘲道。
“我还琢磨着,过两天去看你呢,”朱自恒笑着说徐婉如,“听说熊嬷嬷来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吧。”
徐婉如挤眉皱眼,“舅舅,都怪你,好好的干嘛去说这事!”
朱自恒看了一眼徐简,笑,“我总不能看着你乱来吧,总得找个人管着你。”
其实,朱自恒忍下了三千字批判包天随的话,若不是徐简在这里,他一定又要骂包天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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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红梅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也没个正形,”朱自恒笑着拍了下徐婉如的脑袋,“怎么想着来我这里了,我还以为你天天串门,乐不思蜀呢。”
“我还是少串门吧,”徐婉如笑,“刚去了趟萧家,萧家大小姐的婚事就泡汤了。”
“如意,”姚小夏也好奇了,“都说是你告诉萧大小姐的,你怎么知道的?”
“哎,”徐婉如叹了一口气,“**里人人都知道,郭久青有个心头好,这么宝贝的丫头三个月不见了,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干嘛去了。”
“你啊,跟你舅舅一个德行,”姚小夏有些无可奈何,朱自恒就有这个本事,你让他知道一点消息,他能推出背后一大堆的事情。
“把那清倌给你爹了,”朱自恒吩咐,“别留在你屋里,这像什么话啊。”
徐简正喝茶,突然一口气喷了出来,在他舅舅眼里,他父亲就是这么个形象啊。有什么清倌头牌的,全丢给他。
“左月是个好姑娘,她不愿意的。”徐婉如半瘫在椅子上,“熊嬷嬷都夸她呢,说她比我像个大家闺秀。你说青柳枝培养的姑娘,不都是这一型的嘛,看起来就要像大家闺秀。”
徐简脸色一红,他姐就这么跟舅舅说话的啊。
朱自恒啪地拍了一下徐婉如的脑袋,吩咐朱秋语,“不许跟你姐学。”
朱秋语眨巴眨巴眼睛,她爹老这么说,可是对如意姐姐,还是好的没话说。
“熊嬷嬷这几天在改造我的见山楼,”徐婉如赖在姚小夏身边,“舅妈,我不回去了,你收留我吧。”
姚小夏自然知道,这个熊嬷嬷是徐婉如的克星,就给朱自恒丢了个眼神,“如意难得来趟外家,让她住几天吧。”
朱自恒无奈地叹气,又跟徐简说,“我这几日要去运河码头做点事,你跟着我一起吧。”
徐简眼睛一亮,他舅舅回京之后,很多人都说,他要升吏部尚书了,这运河码头的事,想来不是小事。
“小雨呢,”徐婉如不满了,“小雨倒是在学堂里好好念书,反而让竹君去干苦力,你这个舅舅也太偏心了吧。”
“小雨老去码头,”朱时雨笑,“面孔太熟了,这次换竹君去。”
“舅舅,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啊,”徐婉如有些埋怨,“鬼鬼祟祟的,可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你这乌鸦嘴,”朱自恒很是无奈,“前儿大同的徐文和来找我,是你介绍的吧。”
“七伯来找你了,”徐婉如笑,“他的动作倒是快,舅舅,你没答应他吧。”
“你都没有一起来,我自然不会轻易答应他了。”朱自恒笑着问,“看上他手里的人马了?”
“嗯,”徐婉如很老实地点了点头,“竹君也长大了,得有些人马了。”
朱自恒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徐简,这孩子虽然长的像徐铮,本性倒是不错。
“这是要跟你们长房二房抢人马了,”朱自恒笑着看了眼徐简,“要小心一些,到时候我给你挑几个人。”
“谢谢舅舅,”徐简觉得,朱自恒回来之后,什么事情都顺利了起来。不用去东宫做什么亲随,能去码头长见识,还能抢了人马自己干。
正说笑着,院子门口却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朱自恒的亲随吴笑,一个却是国师潘知远。
潘知远许多年没见徐婉如了,没想到,一来朱家,却又撞见她了。一时间,就愣在了门口。
徐婉如刚想喊二师兄,又看了一眼徐简,硬生生从二师兄改成了“国师”。
潘知远本来还有些拘泥的,听见徐婉如从二师兄硬是改成国师,不禁宛然,笑的拨云见日。
徐简也见过潘知远,可他觉得,这世上能笑的这么好看的,只有国师跟他姐姐了。而且,两个人笑起来的模样,非常相似,都让人觉得百花盛开,无比明媚。或许,美人都有各自的相似吧。徐简略微有些遗憾,他长的,实在太像父亲了。
“听说熊嬷嬷来了,”潘知远笑,看着徐婉如问,“你这是来避难了?”
徐婉如无奈地点点头,二师兄怎么专挑痛的地方下手呢。
“开春之后有个大法事,”潘知远自说自话,“到时候你来朝天宫住段日子吧。”
“嗯,”徐婉如点点头,“不用我做什么吧。”
“你就吃酒看花,什么都不用你做,”潘知远大笑。
徐简觉得有些奇怪,他姐姐好好的,去什么朝天宫,那里可是道士的天下啊。只是舅舅没有反驳,姐姐还答应了,他就也不做声了。具体如何,等回家了再细问吧。
“国师,”朱秋语挨着姚小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给小语变个兔子吧。”
徐婉如笑,看了一眼潘知远,想来他每次来朱家,都给孩子们变什么戏法吧。
“兔子有什么好玩的,”潘知远笑,“整天吃个没完,拉个没完的。”
朱自恒噗嗤一声就笑了,“知远,上次的兔子,可把我给害惨了,你都不早说,兔子竟然这么会吃。”
“那就变个不会吃的吧,”潘知远伸手在空中折了一支梅花,红梅如血,递给了朱秋语。
“娘,这是梅花吧,”朱秋语也八岁了,知道春天是没有梅花的。
“障眼法罢了,”潘知远笑,也不多做解释。
朱秋雨倒是不计较这些,喜滋滋地捧了梅花,就要进屋去插,白玉跟在后面,也进了屋子。
“国师,”徐婉如笑,“那年的红梅,可真好看。”
潘知远突然有些泪目,只是这么多人在场,他硬生生忍了下去,隔了半晌,才说,“是啊,可真好看。”
“今年我们再去吧,”徐婉如笑,“舅舅竹君也去看看,从朝天宫北边往南看去,真的很美。”
朱自恒扫了一眼潘知远,“国师这梅花跟宝贝一样藏着,我连讨个几枝都要费半天口舌,还是罢了吧,让他敝帚自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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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知远这会儿心情大好,完全没把朱自恒的话放在心上,端了茶盏,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411章 渊源
很多年前,他和如意,也是这么随意地坐了屋里,天南地北地聊着闲话。而今过了四十五年,他们总算又坐到了一起。
天知道,为了这四十五年,潘知远耗费了多少心血。找到她后,他又是如何的小心翼翼,连见一面,都不敢轻易妄为。
这一次,如意应该不会再想起些什么了吧,潘知远心里暗自祈祷。
谁知,徐婉如突然说了一句,“阿绣,你喝茶别这么快啊,要伤喉咙的。”
徐简喝茶一向很快,只是他姐姐好端端的,干嘛喊他阿绣呢。徐简捧着茶,一脸诧异地看着徐婉如。
徐婉如也是莫名其妙,自己笑了起来,“我想喊竹君的,怎么就成了阿绣呢。”
朱自恒完全没往心里去,“喊急了是会错的。”
潘知远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这阿绣喊的是他啊,她从来都没忘记自己啊。姚小夏倒是注意到了异样,只是也不好说破。
潘知远借口朝天宫有事,逃也似地跑了,师傅说的没错,他就不该来见徐婉如。
只是,若是他不见徐婉如,一切都保持原样,看着徐婉如结婚生子,这样子还有什么意义。若是徐婉如记起来了过去,那也是前世旧事,算不得什么。
潘知远一边压着心里的乱涌,一边开解着自己,他觉得,不能再按师傅的吩咐做了,否则,总有一天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徐婉如虽然觉得二师兄有些怪,可二师兄怪异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想了想,徐婉如就放下了,眼下,还是琢磨下,怎么弄了七伯手里的人马,才是大事。
入了夜,姚小夏安置了几个孩子,回了自己的寝室。
“夫君,我怎么看着,国师今天有些不对劲啊。”姚小夏问,“如意喊了阿绣的时候,国师的眼睛立马就红了。”
“国师出家前就是这个名字,”朱自恒看了一眼妻子,有些事,也该让她知道了,“似乎跟我们祖上有些渊源。”
“国师多大年纪了?”姚小夏有些奇怪,怎么就扯到他们祖上去了。
“不知道,”朱自恒有些严肃,“你父亲,还有我母亲,应该跟国师有旧。”
姚小夏的父亲姚霑,跟朱自恒的母亲姚绮霖,都是前朝宣府总兵冯征的子女。而后过继到了外家,改了姚姓。
外祖父姚汝南战死之后,姚霑和姚绮霖就跟着舅妈去了老家生活。之后冯征战死,冯家彻底没了音讯,姚霑和姚绮霖自此再没联系上父亲一族的人。
等太祖建了大楚,姚霑和姚绮霖就进了京城生活。姚绮霖嫁了朱家,姚霑也结婚生子,而后姚绮霖的女儿朱念心嫁了忠顺府,儿子朱自恒娶了舅舅家表妹姚小夏。
所以,如果国师跟这两位老人家有旧,年纪多半也在五十左右了。
朱自恒从来就不愿意去窥视潘知远的秘密,可是,他岳父也是舅父,有一次就跟他说过,这个国师长的,很像他们家的一个旧相识,叫潘绣的。只是潘绣到如今,应该也是五十多的年纪了,姚霑觉得,或许潘知远,就是那个潘绣的后人。
这事姚霑提了一嘴,朱自恒却放在了心里,他管着吏部,很多事情要查,并不是难事。有个名字,朱自恒很容易就查到了潘绣的来龙去脉。
只是国师待他一片赤诚,朱自恒也不愿意去细究国师的来历。
“大概是触景生情吧,”朱自恒解释道,“多年前的名字,突然被人叫了起来,总有些感慨的。”
“那如意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呢,”姚小夏问道。
“或许是口误罢了,”朱自恒并不愿意多想,“如意身边的丫头很多,指不定哪个就叫这个名字。”
的确,阿绣听起来像个女子的名字,姚小夏也觉得能够理解,既然朱自恒都这么说了,她就点头认可了。
一夜无话,次日朱自恒一起床,就带了徐简去运河码头做事去了。徐婉如百无聊赖,就跟了姚小夏在屋里聊天打发时光。
因为潘知远的缘故,姚小夏特意问起了徐婉如,“如意,这些年在山里,国师常去看你吗?”
“从来就没有,”徐婉如摇摇头,“来的最多的,就是三师兄了。”
姚小夏挑了挑眉头,这个三师兄包天随,她是听朱自恒念叨了无数次,若是言语能够杀人的话,包天随已经死了成千上百次了。
不过,姚小夏觉得,朱自恒也有些道理。如意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被包天随教的,坐没坐像,站没站像,一说她,理由还一大堆。气的朱自恒差点连夜摸去武当山,结果了这个妖道的性命。
后来熊嬷嬷上山,徐婉如的举止言行才恢复成大家闺秀的模样,否则,姚小夏都觉得有些担心了。徐婉如跟着孙神仙,学些功夫法术的,越发不把世俗规矩放在眼里了。若是没人压制她,只怕这会儿已经大闹天宫了。这一点,倒是压根儿不像她的小姑子朱念心。
“过两天就要进宫了,”姚小夏又问起宫里的事了,“这太子妃的位置,可不是什么好事。太子娶一个正妃,还要同时娶两个侧妃,日后说不定还有侧妃源源不断的进门。”
徐婉如笑,“舅妈放心,我没那个意思,皇上估计也没那个意思。”
“怎么跟你舅舅说的一模一样呢,”姚小夏有些郁闷,“他也说,皇上就召你进宫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啊,”徐婉如笑,“不过是给邓家留个脸面罢了,邓洁是一定成不了太子妃的,可邓家还是皇上的外家啊,总不能硬生生一个耳光上去吧。我进宫就陪陪邓洁,最后大家都没选上,邓家面子上才不难看。若是我选上了,邓家落选了,皇上不是给自己外家打脸嘛,不会的。”
姚小夏又絮叨了一会儿,总之她觉得,嫁个像朱自恒这样的人才算好亲事。
徐婉如自然很赞同这一点了,朱自恒一心一意对姚小夏,这样的夫妻,不知道羡煞多少人呢。前世朱自恒意外去世,姚小夏就一蹶不振,徐婉如捉摸着,这事可得提前预防一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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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 竹马
“舅妈,舅舅这几天神神秘秘的,究竟在查什么啊,”徐婉如问的直接,她跟姚小夏之间,根本用不着绕弯子。
“我也不知道,”姚小夏说,“似乎是宫里的事,那天出了宫,就开始做了,多半是皇上的意思。”
徐婉如皱了眉头,朱自恒知道太多秘密,也不是什么好事。等他要脱身的时候,只怕就要来不及了。
前世她出嫁的那一年,就是四年之后,朱自恒去西北做事,就在路上出了意外。后来她在陈家,就没有舅舅可以依靠了。朱秋语又不知道怎么的,嫁给了苏家的小子,朱时雨为了妹妹,也救不得徐婉如。
看来,这次怎么着,都得拦下舅舅,别去什么西北。好在还有些时间,徐婉如想了想,这事总得找舅舅谈谈,免得他又丢了性命。
她们正说着闲话呢,朱时雨却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如意,你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朱时雨在国子监里呆了段日子,似乎有些瘦了。
徐婉如给他递了块帕子,“怎么跑的一头的汗,这才春天呢,外面能有多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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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怎么也不让人去国子监跟我说一声,”朱时雨嘀咕道,“今日我休沐呢,若是知道如意来了,我早就回家了。”
姚小夏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儿子,知子莫若母,她怎么会不清楚朱时雨的心思呢。两个孩子一般年纪,又是青梅竹马,她心里是十分愿意的。只是朱自恒一早就说过了,如意的亲事他们没资格定。
他们没资格,莫非燕国公主和徐铮就有资格了,姚小夏在这一点上,十分不满丈夫的决定。
见了徐婉如,朱时雨又教训开了,“如意啊,你做事怎么就这么简单粗暴呢。”
徐婉如皱眉,心中很是无奈,在朱时雨看来,她做什么事情都是简单粗暴的。可这位前世的首辅大人,做人有多阴险,手段有多婉转,徐婉如是深有体会的。
“你看看,你跑去萧家,”朱时雨分析道,“还亲口告诉萧茉那个大傻妞,郭久青有个相好的。人家以后还怎么看你呢,会不会觉得你是个长舌妇,专门搬弄是非?”
“是又如何,”徐婉如嗔怒道,“反正我也不差这么一个名头。”
“哎呀呀,你早些跟我说,我帮你出主意嘛,”朱时雨想了想,突然问徐婉如,“你好端端的,干嘛帮了萧茉这么大一个忙啊,你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可别说你临时起意啊。”
徐婉如大为郁闷,挥手拍了一下朱时雨的背,“你怎么想的这么多啊,累不累啊。”
突然,朱时雨笑了起来,“前日来找我爹的那个徐文和,就是你们大同本家的亲戚吧。这下我明白了,只是,徐简那小子能行吗?我可听京城的纨绔们说了,他寻常的很。”
“寻常不寻常怎么了,”徐婉如叹了一口气说,“军中多是他这样的人,物以类聚,反而容易同生共死。你看古往今来成大将的,有几个聪明绝顶的?”
“也是,”朱时雨笑,“至少开国皇帝,就没有那个是聪明绝顶的,多数是最得人心的。”
听他又扯到皇帝身上去了,姚小夏也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扣在儿子头上,“你少说些给你爹惹祸的话。”
“行行行,不说皇帝,”朱时雨抱了头,问徐婉如,“邓家没戏了吧,都找了你一起进宫。”
姚小夏叹了一口气,朱自恒跟朱时雨看事情的角度,惊人的一致,她有时候都觉得,这儿子不是她生的,是朱自恒生的。
“我怎么了,”徐婉如也不示弱,“我好歹也是侯爵府的大小姐呢。”
“哟,”朱时雨笑,“你还知道你是侯爵府的大小姐啊,那天去青柳枝闹的那么欢,怎么就不记得了。我娘听了那事,在船上都快急死了。”
“都这样了,我还被招进宫,你说着皇帝和太后是不是这里有点,”徐婉如指了指脑袋,笑着看向朱时雨。
朱时雨也笑,“谁知道呢,说不定皇上也很好奇,想看看大闹青柳枝的女侠呢。”
“去你的,”徐婉如推了一把朱时雨。姚小夏很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人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等姚小夏出去了,朱时雨却突然正经了,“如意,你不想嫁人,也犯不着坏了自己的名声啊。”
徐婉如知道,这事瞒不过朱时雨,只是让她怎么解释呢,她经历了前世今生,这辈子压根儿不打算嫁人了?
“若是有人求亲,”朱时雨淡淡一笑,“我会一个个处理了他们,你着什么急呢。”
徐婉如皱了皱眉头,少年,你才十四岁,怎么口气听起来像四十岁的。
“小雨,舅舅最近在查些事情,”徐婉如想了想,说,“有些秘密知道太多了,反而不容易脱身,你看着点,别让他出事了,最好早些收手。”
朱时雨点点头,朱自恒在查什么,他心里是有个大概的,只是这事跟徐婉如有关,朱自恒不可能放下不管。
两人正说着闲话呢,胡同口的苏夫人却带了小儿子苏继芳,来找姚小夏了,白玉引了他们,就往花厅去了。
徐婉如听到苏继芳的名字,心中一阵厌恶,前世这个苏继芳,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硬是逼着朱秋语嫁了他。
“看来又是来找我的,”朱时雨叹了一口气,自从他回京考进了国子监,这苏夫人就时不时带了小儿子上门,说是让孩子多学着些。
你说着脑子笨与聪明,岂是能学会的,朱时雨很是无奈。大概,又是陈祭酒到处夸他了,所以这苏夫人又上门了。
国子监几年前也出了个天才,就是镇国公府的谢三郎。谢三郎本是武将世家的子弟,进不了文人的眼睛,可他有个大儒出身的外祖父,那就另当别论了。
陈祭酒把这谢三郎捧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谁知道谢三郎从楼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不愿意从文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不时跑去北疆呆着。
这会儿国子监又出了个朱时雨,陈祭酒赶紧又捧起了新人。你说这些读书人,怎么就跟**老鸨似的,捧了一个头牌接着捧另外一个。(未完待续)
第413章 潘绣
朱时雨无可奈何地出去应付苏夫人了,徐婉如靠了卧榻,随手抽了份邸报看着。
因为朱自恒刚回京,这屋子里的邸报,什么时候的都有。徐婉如看的这一份,刚好是去年年底的。上面记着肃宗的起居言行,上谕朝旨,官员升迁,徐婉如看的无趣,刚想丢开,却看见了一个熟人的名字,柳好问。
徐婉如赶紧又抓了几分时日相近的邸报,果然,肃宗的局已经布好了。只等着时机一到,就要收网对付那些站在高位的勋贵权臣了。
这个柳好问,就是新上任的刑部侍郎,等肃宗清洗好朝廷,这个刽子手就要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了。
跟柳好问同为嘉和四杰的还有三人,一个就是徐婉如的舅舅,吏部侍郎朱自恒,一个就是户部侍郎陈渔,另外一个就是工部侍郎胡清明。
除去被潘知远这些道士霸着的礼部,还有被武将世家霸占的兵部,其余四部,肃宗的人马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着前面的尚书告老还乡,或者获罪折在位子上,他们就能马上接替上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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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和户部首当其冲,六部中最关键的,就是这两处。现在的吏部尚书是内阁大学士汤怀瑾,他年纪不小,却恋着内阁的位置不放,眼下还没致仕的打算。
可毕竟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所以汤怀瑾在吏部的事情,就管的比较松。因为这一层关系,朱自恒在吏部做的也还自在。
户部就完全不同了,户部尚书是淑妃的父亲安定侯沈允。沈允是冀鲁武将世家出身,虽然家里祖传是管辎重军需的,可毕竟是刀口上舔血过来的。
而今握着户部,肃宗要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只怕很难打发了沈允。而且,沈允在肃宗上位的过程中,居功至伟。而淑妃的五皇子比起太子,在很多方面都占优势。
就这么些因素在,就决定了沈允不可能轻易下去。日后肃宗和沈允之间的明争暗斗,就由这个户部侍郎陈渔来做。这陈渔原是江南一个钱粮小吏家的孩子,科举一路顺风地中了进士,打起算盘来,连沈允都要夸上几句。
只是姜还是老的辣,最后陈渔仍旧输在沈允手中。五皇子也因此,差点就能干掉太子了,只可惜最后被英王截胡了。
工部侍郎胡清明倒是顺利上位,可那也是肃宗最后几年的事情了。而这四人,因为鼎力支持肃宗新政,打击旧日权贵,很被众人记恨。
徐婉如以前就觉得,舅舅是得罪了太多人,才被人下黑手暗杀的。可究竟是谁,眼下她是毫无头绪。
再想想,今年年初大雪,黄河眼看就要决堤,天灾人祸,再加上朝廷动荡,到真是私底下养兵起事的好时机啊。
徐婉如歪在榻上,却看见邸报里面掉出来一封信。她舅舅素日谨慎,书房里的东西有条不紊,更不可能乱了规矩,把书房的文书混到起居侧厅的邸报里来。
徐婉如觉得,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书信,就顺手捡了起来,谁知,这信封里面的信,就这么直直地落了下去。这下子,徐婉如也不知道,该不该捡了。
犹豫了一会儿,徐婉如还是伸手去捡了书信。谁知,一拿到手里,徐婉如就看见了上面的内容。大概,是朱自恒去调查了一个叫潘绣的人,出身以及父母的情况。
徐婉如无心细看,正打算放回去,却突然想起自己昨日喊过的阿绣,阿绣两字配上潘姓,怎么念怎么顺口。
“潘绣,”徐婉如起了好奇心,展开书信,细细看去。徐婉如隐约觉得这个名字熟悉,等她细读下去,才知道为何朱自恒要去调查此人。
徐婉如的外祖母姚绮霖,以及姚小夏的父亲姚霑,都是大梁朝宣府守备冯征的孩子。只因外家断了香火,才把他们过继给了姚家。
这些事情,徐婉如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说过。因为姚小夏的关系,徐婉如对京城这支姚家的过往,也有所耳闻。
只是她从来就不知道,冯家竟然还收养了一个养子,叫做潘绣。不过也是,冯家的人早已经战死,过继出去的姚霑和姚绮霖又十分年幼,对于当年家中的情形,想来知道的不多。
这书信甚短,寥寥数行,只说潘绣原是山西潘家的长子,只因潘家卷入藩王叛乱,全家被押送进京,男子斩首,妇孺发卖。冯征的妻子进京救了三岁的潘绣,带回宣府,收为养子。
只是九年之后,这潘绣突然不见了踪迹,后来再没人见过他了。事情倒是简单,可徐婉如总觉得,这潘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冯家全都战死了,也不见这个养子出来善后,可见是个薄情寡义的。
又或者,这少年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意外,毕竟,潘绣离开宣府的时候,也不过十二岁。说起来也奇怪,冯家怎么会让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就这么出门了呢,不是故人之后吗,怎么也不照顾一些。
总之,这潘绣跟冯家有旧,却消失的很是奇怪。徐婉如收起书信,也没多想,就放回了邸报堆里。
虽然朱自恒对徐婉如翻看他的东西,并不怎么介意。徐婉如总觉得,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收了邸报,就到后园子里晒晒春天的太阳。
朱时雨带了苏继芳去书房,姚小夏就在花厅里陪着苏夫人说话,朱秋语喜爱热闹,自然也跟着姚小夏去花厅了。
徐婉如无所事事地半靠在走廊的躺椅上面,拿了把团扇半挡了脸,窝在太阳底下暖烘烘的。她在忠顺府里,总觉得手里有忙不完的事,打不完的仗,可是一到舅舅家里,她就躺在那里动都不想动。
就算天塌下来,也有舅舅顶着,再不济,还有朱时雨呢。徐婉如也没发现,自己对少年的朱时雨,已经这般依赖了。只是话再说回来,前世若非朱时雨替她收拾了陈家,徐婉如很可能死不瞑目。
所以,即使现在的朱时雨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徐婉如对他的信赖,却十分坚定。(未完待续)
第414章 面相
徐婉如正躺在春天的太阳底下发呆,白玉倒是端了碗银耳莲子羹过来。
“如意小姐,”白玉笑,“这太阳再好,也不能多晒的,来,起来把这莲子羹吃了。”
徐婉如懒洋洋地抬了手,半勺着往嘴里放。偏她又贪心,满满的一勺子,就这么滴滴答答地边漏边往嘴边放。
白玉实在看不过眼了,只得接过碗,半扶了徐婉如起来,一边喂给她吃。
徐婉如一边吃着莲子羹,一边问,“白玉姐姐,怎么都不见吴笑呢?”
白玉在杭州的时候,就由姚小夏做主,嫁给了朱自恒的亲随吴笑。因为吴笑只是亲随,并非下人,所以姚小夏干脆给白玉脱了籍,只当是管家娘子留在家里。
“这几天都跟着老爷去码头,”白玉抱怨道,“整天不着家的。”
徐婉如咽了口银耳,笑嘻嘻地说,“那我让舅舅管管他。”
“别,”白玉耳朵一红,“还是让他用心做事吧。”
吴笑跟着朱自恒,已经在吏部得了个出身,若是以后做的好,白玉可就是官家娘子了。她自然是盼着吴笑好好做事的,当然,吴笑不着家的时候,她也是要埋怨几句的。
徐婉如还没吃完莲子羹呢,徐小夏就陪着苏夫人出来了。
“啊哟,”苏夫人见白玉在给徐婉如喂吃的,也吓了一大跳,“这是忠顺府的大小姐吧。”
苏夫人早就听说忠顺府的大小姐找回来了,青柳枝的事情闹的满京城都知道,苏夫人今天来朱家,其实也存心见见这个徐婉如的。
可是姚小夏只陪着她说话,怎么都不让徐婉如出来,苏夫人还觉得有些遗憾呢,谁知道,刚到花园就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躺着让白玉喂她吃东西。
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手不能拿的,竟然这么懒,苏夫人心里也是啧啧惊叹。这丫头要是在她家里,早就家法伺候了,也就燕国公主那种天家贵胄,才养出这么个极品的孙女来。
徐婉如倒是不怯场,微微扇了下团扇,冷风嗖嗖地笑道,“这是苏侍郎的夫人吧。”
苏长治是礼部侍郎,可这礼部是潘知远的天下,一屋子全是道士。这个苏长治在礼部,不过是个摆设,权当儒家在礼部也有个位置,其余的作用,一概没有。
苏夫人见她也不起身,越发不舒服了。只是朱家蒸蒸日上,这个忠顺府的大小姐似乎又要进宫,说不定就成太子妃了,苏夫人也不好当面挑刺。
本来,就算苏夫人只是个侍郎夫人,她是姚小夏的客人,徐婉如总会给点面子。可是对着苏家人,徐婉如怎么都给不了脸面。给苏家人面子,不是让自己难过吗,所以,徐婉如压根儿就不打算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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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夫人觉得,徐婉如小时候还懂事一些,怎么到了这个年纪,反而胡作非为起来了。莫非,这几年真落到人牙子手里,变的不知道礼节了。这样的话,如何进宫做什么太子妃呢。忠顺府的心也未免太宽了,竟然敢送这样的孙女进宫。
先前,苏夫人还打算带了几个女儿过来,让她们见见忠顺府的大小姐,说不定日后也能来往一二。这会儿见了这么个惫懒无礼的货,苏夫人是彻底没了这个念头,可千万别让徐婉如带坏了她家的孩子。
苏夫人在心里诋毁了半日,倒是突然想起来了,这忠顺府的大小姐,跟没了的侯夫人,果真是一模一样。长的跟朱侍郎也有几分像,还有朱侍郎的小女儿,也十分相像。看来,这么个无礼惫懒的货,还真是忠顺府的大小姐。
“徐大小姐这是晒太阳呢,”苏夫人打定主意不得罪徐婉如了,就打个哈哈,说说天气就打算走了。她是一千个一万个看不惯徐婉如,可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啊。无礼怎么了,进宫的还是她。说不定,人家只是看不上他们苏家罢了。
徐婉如撩撩眼皮子,嗯了一声,“苏夫人好走,不送了。”
苏夫人心里嘀咕着,你压根儿就没打算起身,还什么不送了。姚小夏送到院门口,就让白嬷嬷送了苏夫人出去了。
朱秋语挨在徐婉如的躺椅边上,拿了她的团扇玩着。徐婉如半眯着眼睛,看着表妹,就像看着自己小时候一般。
这表妹长的像她,可性格倒是有些像她娘朱念心,家里父亲兄长这么强势地宠着,朱秋语的性子还是有些懦弱。
徐婉如觉得,这一定是舅舅朱自恒的错,否则,他的妹妹跟女儿怎么都是一个性格呢。徐婉如正琢磨着,却看见朱时雨陪着苏继芳出来了。
苏继芳看见院子里有女眷,有些好奇,就看了过来,正好眼神跟徐婉如就遇上了。徐婉如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跟朱秋语说,“妹妹,这个苏家的小子,你可要留心了。”
“为什么啊?”朱秋语不明所以,不过是个邻居嘛。
“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贼眉鼠目的,”徐婉如说,“看见女眷在院子里,他的脖子还伸的老长,这种人,长大了就是祸害良家妇女的恶棍。说不定,还会设下圈套毁了人家女子的名节。”
“姐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朱秋语对徐婉如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的。
“哎,我师父不是孙神仙吗,”徐婉如笑,“面相什么的,我也会看个一二了。”
“哦,那姐姐看我的面相呢?”朱秋语追问道。
徐婉如挑挑眉头,“你的我就看不出来了。”
朱秋语哭丧着脸问,“为什么啊?”
“因为你长的太像我了,”徐婉如大笑,“医者不自医,我看不出自己的面相,自然也看不出你的了。”
“如意,你瞎扯些什么啊。”朱时雨很无奈地从后面绕了出来,“还面相,我怎么都不知道你会这一手了。那我呢,你看我如何?”
“你啊,”徐婉如笑,“一定会位极人臣,只是十分招人嫉恨。”
姚小夏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三个孩子打闹成一团。这么好的一对,朱自恒到底是哪里抽筋了,就是不答应呢。(未完待续)
第415章 怀疑
姚小夏的意思,朱自恒没道理不知道。
只是在朱自恒眼里,徐婉如不像外甥女,反而更像自家人。在他眼里看来,徐婉如像他妹妹,又像他女儿。
说像妹妹,是因为徐婉如早慧,自小就跟个大人一样,说起徐铮来,那道理是一套一套的。说像他女儿,自然是因为徐婉如的年纪和辈分。
所以,在朱自恒眼里,徐婉如本就是他朱家的人,并不需要通过结亲,再把她变成自家人。因此,朱自恒对朱时雨娶徐婉如的事情,并不像姚小夏那般上心。
至于朱时雨对徐婉如的感情,朱自恒也看在眼里,只是他觉得,他自小也是这么维护妹妹朱念心的,所以,朱自恒并没有觉得,两个孩子之间有什么儿女私情。
更何况,在朱自恒看来,徐婉如压根儿就没把朱时雨当一个外人看待。这样的关系,已经用不着结亲了。
而且,朱自恒一手策划了当年的事情,对徐婉如的事情,自然比谁都清楚。而这事,他连姚小夏都没有说,毕竟,这里面牵扯的,是他妹妹朱念心的名声。
当然,对朱自恒来说,他妹妹喜欢谁,不喜欢谁,他都无条件的支持。可是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人言可畏,对徐婉如不好,对去世了的朱念心更不好。
所以,朱自恒在徐婉如的出身一事上,沉默的不能再沉默。这些年,他跟肃宗在徐婉如一事上,两人十分默契,一概不提,一概不说,各自小心。
肃宗身边也有不少明眼人,看破不说破的人,宫里也有几个。而其中,就有慈宁宫的邓太后。
只是邓皇后眼拙了一些,再加上她只盯着太子跟几个皇子的明争暗斗,对这个渐行渐远的肃宗,并不怎么上心,所以一点儿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当年肃宗还是皇子的时候,已经定下了王妃人选,也就是今日的邓皇后。可那会儿的肃宗,就对朱念心极为上心。明知道娶这么一个绝色美人,会在太宗眼里留下好色而不上进的坏印象,肃宗仍旧求了邓太后,要娶朱念心做侧妃。
当时的邓皇后在娘家听说了,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所以,这些年来,一提起朱念心,邓皇后的心中就不能平静。
当年她好容易在姐妹中脱颖而出,成为三皇子的皇妃。可偏偏这个本应该最风光的时候,却被三皇子痴恋朱念心的传闻,打击的好无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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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朱念心最后嫁了忠顺府,并没有进三皇子的王府。否则,邓皇后都不知道,自己跟朱念心该如何共处。
虽然朱念心在徐家表现平平,被一个清倌出身的小妾活活气死。可那是徐铮并不珍惜她,若是换了三皇子,邓皇后觉得,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要知道,就算朱念心再没本事,也挡不住一力降十会啊,有肃宗这个当年的三皇子宠着,邓皇后觉得,自己的隐忍,可能还要漫长一些了。
邓皇后以及肃宗潜邸的几个妃子,都曾见识过肃宗对朱念心的心意,所以,即使现在肃宗对徐婉如有些关心过头,她们也不会多想,顶多觉得,大概是肃宗爱屋及乌罢了。
只是肃宗后宫里的妃嫔,也的确有人心生疑虑的。
肃宗的少年和青年时期,一直处于隐忍状态,表面上风光霁月一片祥和,可心中却是百忍成金。而今成了皇帝,心思就未免沉重了一些,心胸算不上宽大。
可是,偏偏是这样的肃宗,对朱自恒却宽大的没了边际,信任起来,也没了底线。这一点,永和宫的庄妃杜娇娘,却有些疑惑。
杜娇娘进宫的时候,宫人都说肃宗待她与众不同。为了给她封妃,肃宗硬是在四妃之外,为她特意设了一个庄妃的位置。就凭这一点,杜娇娘就知道,以后若是有人在史书上提及她,多半逃不了宠妃两字。
庄妃这般受宠,连她的父亲杜鸿渐都鸡犬升天,踢掉了原来的上司,自己坐上了两浙都转运盐使司的第一把交椅。
可是,偏偏是这样鸿运当头的杜鸿渐,遇上了一个没什么背景的朱自恒,连着吃了七八年的明亏暗亏。
杜娇娘在肃宗面前不提还好,才提了几个字,肃宗当下就摔了茶盅,愤愤离去。杜娇娘脱簪披发跪了许久,肃宗才勉强原谅了她。此后杜娇娘在肃宗面前,再不敢说朱自恒一个字的不好。
既然成了对头,杜娇娘对朱自恒,以及朱自恒的外甥外甥女,就十分关注。可是,她这么一关注,也看出点不同寻常来了。
肃宗对忠顺府一向没多少好感,也就对支持他上位的燕国公主,还有几分面子。只是忠顺府的大小姐一回京,肃宗脸上就开始喜气洋洋了,对人对事也多了笑脸。
杜娇娘之所以这么受宠,靠的可不止外貌,她对肃宗的心思,把握的也算不错。宫里自然有人会告诉杜娇娘,当年肃宗跟忠顺府的侯夫人之间的旧事。
杜娇娘听了这事,也觉得有些道理,或许,是肃宗爱屋及乌了吧。可是,再仔细瞧瞧,这爱屋及乌,也太过头了一点。
若是真的爱屋及乌,那个忠顺府的世子,又该作何解释呢?要知道,徐简可是徐婉如的双生兄弟。
这样一来,杜娇娘也想歪了一下,或许,是肃宗旧情难忘,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现在又看上了朱念心的女儿。可是,杜娇娘总琢磨着,不是那个味啊。
所以,这次徐婉如进宫,杜娇娘心里,就打算去看个究竟。要知道,而今肃宗不过三十八岁,正是壮年。可太子和几位皇子,都已经二十左右了。
杜娇娘进宫也有八年了,她的六皇子和七皇子,而今一个七岁,一个五岁,自然不是太子和几位皇兄的对手。可是,若是肃宗安然无事,再过个十几二十来年,到时候她的两个皇子,说不定机会更大。而今正是细水长流,积攒势力的时候,杜娇娘可不会行差踏错,失了圣心。(未完待续)
第416章 生病
徐婉如在朱家住了几天,就差不多三月中旬了,临近进宫的日子,燕国公主就派人接了她和徐简回府。
徐简这几日跟着朱自恒在外行走,见识了不少事情,每日回来,就跟徐婉如说个没完没了。不是说朱自恒怎么诈人家,就是说朱自恒怎么套人家话,听的徐婉如暗笑不已。
看来,徐简也没那么单纯,勉强还算得上孺子可教。这几日,舅舅应该费了不少心思,故意让徐简看出来他在使诈吧。要知道,朱自恒若是真的耍手段了,徐婉如觉得,她可没什么信心看穿。
不管如何,徐简跟着朱自恒跑了几日,提起舅舅的时候,也多了许多热情。以前,徐简总觉得舅舅待姐姐好过自己。可现在想想,他也知道男女有别,而今跟着舅舅在外做事的,却是他这个外甥,所以,徐简心中的不平,眼下倒是消去了不少。
徐婉如倒是不知道徐简是这般理解,眼下进宫的事情逼近,她对宫里的是是非非,也觉得有些心累。
前世她跟着燕国公主,进宫的次数也算不上少,对宫里的皇后妃嫔们,也知道的比较清楚。
皇后,德妃还有淑妃,这三位为了各自的皇子,努力拉拢朝臣,斗的死去活来。忠顺府那会儿已经式微,自然没什么人把她这个没了父母的侯府小姐放在眼里。
可是,她进宫几次,几乎次次都会遇见肃宗。要说肃宗对她别有用心,徐婉如觉得也算不上,虽然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可总觉得,肃宗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徐婉如对当年的事情,也知道一二,所以自然而然,徐婉如就觉得,肃宗在想的,应该是她的母亲朱念心。
只是,她十五岁的时候,燕国公主就从邓太后和邓皇后那里得了赐婚的懿旨,逼着陈奇可定下了亲事。而后,徐婉如就不怎么进宫了,整日在忠顺府里琢磨陈奇可的喜好,准备着嫁衣。
除去她大婚的时候,肃宗派人送了厚礼,别的地方,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而今想来,徐婉如对肃宗,倒是颇有好感。至少,她小时候被徐铮胡乱叱责,是肃宗传了口谕到忠顺府为她撑腰,前世出嫁,也是肃宗送上厚礼为她做足了面子。
只是这后宫的妃嫔,可真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从邓皇后开始,一后五妃,看见她的时候,都是一脸的酸意,不知道是在酸朱念心呢,还是在酸徐婉如。
想起这些人的嘴脸,徐婉如就有些不怎么想进宫。她进宫是陪邓太后,而这一后五妃,自然是早晚要去太后跟前尽孝,难免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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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朱自恒官运亨通,忠顺府派来朱家接徐婉如姐弟的,就不是普通管事了,随着车马来的,却是管家沈大成。
徐婉如听说祖母派人来接,就让人收拾了东西,喊了徐简,刚到二门口,却遇上了苏夫人。
因为苏落雪的关系,徐婉如对苏家的人,一概没有好感。苏夫人是苏落雪的嫡母,在苏落雪出嫁之前就去世了,算起来,徐婉如跟她还真没什么过节。可是徐婉如见了她,总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徐小姐,”苏夫人倒是很热情地招呼了,“你这是要回家了吧。”
徐婉如点点头,“祖母让人来接了。”
苏夫人对徐婉如的印象极为妖魔化,这会儿徐婉如虽然态度生硬,她倒是也不计较,自说自话,说笑了几句,就打算跟着白嬷嬷进去找姚小夏了。
突然,电光石火间,徐婉如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当年陈奇可之所以拖着不娶她,一方面是因为被迫,所以心里面不愿意。可是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苏落雪在孝期里面,不好出嫁。
苏落雪的姨娘和父亲苏长治,活的比徐婉如还长,想来,当年苏落雪守孝,应该就是给苏夫人守的孝。
徐婉如十五岁的时候,燕国公主已经替她求来了赐婚的懿旨。按照大楚的习惯,定亲后的半年,就可以出嫁了。若是再郑重些,等足一年,也应该出嫁了。
可是,徐婉如定亲之后,硬是等了足足三年。而后,徐婉如才知道,她这三年等的,竟然是苏落雪。
细细算来,她十五岁定亲的时候,苏落雪的嫡母已经去世小半年了。徐婉如皱了眉头,这么说来,这个苏夫人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苏夫人来朱家做客,妆容服饰十分得体,可是徐婉如总觉得,她的气色有些不对。再联想到前世的事情,徐婉如就脱口而出,“苏夫人,你是不是生病了?”
苏夫人一愣,她的确有些不适,可是看过不少大夫,还真没有一个人说得出她的毛病。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是夜里盗汗,经常噩梦。
苏家的品级也够请太医了,可为了这么点小毛病,苏夫人总觉得不值当,所以就一直拖着。这会儿听了徐婉如的话,苏夫人倒是吃了一惊。
看她面色惊愕,徐婉如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春日里忽冷忽热,最容易生病,苏夫人得空,还是找个御医好好瞧瞧吧。”
苏夫人对徐婉如一向很有成见,却不想,她一句话就猜对了自己生病了,还说的十分有道理。一时间,苏夫人也有些愣着了,想了一会儿,才讷讷地跟徐婉如说,“徐小姐有心了。”
徐简刚好辞了朱自恒,跟朱时雨一起到了二门外,看见徐婉如跟苏夫人站着说话,两人都觉得有些好奇。要知道,前几日苏夫人上门,徐婉如可没给什么好脸色。事后还把苏继芳给编排了一通,朱时雨还以为,徐婉如不喜欢苏家的人呢。
等苏夫人进去了,朱时雨倒是问徐婉如了,“如意,怎么了?”
徐婉如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看见苏夫人脸色不怎么好,问了几句。”
“哦,”徐简不知道徐婉如的为人,以为她是好意,就没多想,催着徐婉如启程了。
朱时雨送了他们出去,等马车渐渐没了踪迹,朱时雨看了一眼胡同口的苏家,转身回家,眼里却颇有深意。(未完待续)
第417章 远嫁
朱时雨送走徐婉如姐弟,没有回自己的书房,反而一转弯,去了姚小夏待客的侧厅。只是,到了侧厅外面,朱时雨却不进去,只在外面寻了白玉说话。
白玉嫁了吴笑,虽然在姚小夏的院子里做着管事娘子,可朱家的人,却拿她当亲人看了。白玉的母亲白嬷嬷,原是姚小夏的乳母,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朱时雨一向把白玉当长辈看待。
“白姨,”朱时雨朝侧厅看了一眼,问,“这苏夫人,怎么又来了,前儿刚带她儿子上门,怎么来的如此频繁?”
“哎,说是让夫人帮她参详参详,”白玉低声说,“他们家的二小姐,似乎快要定亲了。”
“二小姐?”朱时雨对苏家的人,倒是比较清楚,“苏落梅?”
“嗯,”白玉点点头,含笑看了一眼朱时雨,“这女儿家的亲事,总比男子要早一些。他们家二小姐,今年也满十六岁了,听说已经有了人选,这会儿大概快要定亲了。等明年会试的结果一出来,他们家就打算喜上加喜呢。”
“哦,”朱时雨听见会试两字,就知道是文人子弟,“可是国子监的什么人,说不定我也认识呢。”
“虽然八字还没一撇,看苏夫人的模样,似乎是十拿九稳了。”白玉的声音越发低了,“听说是国子监祭酒陈大人的孙子。”
“陈奇可?”朱时雨虽然进京的时日不长,可对国子监的人物,倒是十分清楚。所以白玉一提陈祭酒的孙子,他马上就想到陈奇可身上去了。
“嗯,”白玉点点头,笑着说,“这陈公子小时候也常来苏家走动,倒是一表人才,听说文章也做的不错。”
“虽然有匠气,可应付科举,倒是也足够了,”朱时雨随口点评了一句,心里却想起镇国公府的谢三郎了。
最近这谢三郎病了一场,突然又开始热心学业,说是要好好备考了。谢三郎没回来之前,众人还觉得陈奇可不错,可谢三郎一回来,陈奇可顿时变的平平无奇了。
其实,朱时雨倒是觉得,陈奇可的诗文虽然不出彩,可写的策论,颇有几分见解,若是对了考官的眼,说不定来年能出不少风头。
只是,想到这里,朱时雨不禁暗自叹气,他眼下才十四岁,比起徐婉如来,还小了一天。十四岁的年纪,女子已经可以开始定亲了,可在世人眼里,他这样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还只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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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的事情,眼下的朱时雨虽然想去,却也知道不实际。即使十四五岁中了进士,这个年纪他跟同僚也说不上话啊。
白玉倒是没发现朱时雨的这点不高兴,还是说的颇有兴致,毕竟,这天下哪里还有什么比喜结连理更热闹的事情呢。
朱时雨半靠在椅背上,听着白玉说着闲话,或许,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本就是女子的偏好呢。只是,朱时雨想到徐婉如,脸上又浮起了笑容,如意可不一样。
“苏夫人倒是不担心儿媳,只担心女儿,”白玉说,“长女苏落英前两年嫁了鸿胪寺卿王实甫的长子,儿媳今年也要进门了,现在定下了次女的婚事,以后就只要操心小儿子的事情了。”
说着,白玉对苏夫人的福气,还是十分羡慕的。这年头生养不易,即使孩子安全落地了,长大也很艰难。苏夫人生了两儿两女,全都平安养大,现在长女出嫁了,长子就要成亲,次女的亲事一定下来,肩上的重担就去了大半了。
“他们府里,还有几个庶出的子女吧,”朱时雨问道。
“他们府上的二公子,还有三小姐,都是蒋姨娘出的,”白玉对苏家的情况,自然十分清楚。
这个二公子苏继恩,朱时雨也是认识的。苏家的长子和次子,都在国子监里读书。长子苏继业的学业好一些,而庶出的次子苏继恩,不知道是韬光养晦呢,还是天性就喜欢玩,整日里跟着国子监的一帮学渣,玩的不亦乐乎。连他长兄苏继业去百花楼,都是苏继恩带的路。这事被苏夫人知道之后,可是一顿好批。
朱时雨虽然不怎么了解苏家这两个兄弟,可他总觉得,苏继恩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没心没肺,而苏继业虽然学业过得去,可为人却死板了些,入仕的话,说不定还比不上他们家庶出的二弟。
前日徐婉如对着苏继芳一顿狠批,朱时雨事后就去查过。除去好奇多看了一眼徐婉如跟朱秋语,苏继芳那天在朱家,并没招惹徐婉如。别人偷看徐婉如,朱时雨也是不愿意的,所以,他就盯着苏家的几个兄弟,都查了一圈。
苏继芳不过十一二岁,眼下有些公子脾气,可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如意不喜欢苏继芳,朱时雨自然无条件地支持她。
朱时雨打听了一圈,除去家长里短,白玉知道的,似乎还比不上他知道的多,朱时雨就打算偃旗息鼓,不再追问了。
谁知道,白玉想了想,却笑着说了件趣事,“这苏夫人,似乎还打算把他们府里庶出的三小姐远嫁了呢。”
“哦,好端端的,干嘛远嫁啊?”朱时雨有些好奇,这庶女跟庶子不一样,不会争夺家产,更不会分走东西。相反,只要给份嫁妆,一个庶女可以给娘家带来许多好处,人脉,消息,不一而足。好好的,干嘛把庶出的女儿远嫁呢,这不是浪费资源吗。
白玉看了一眼侧厅,压低声音说,“这个三小姐,似乎有些心眼,陈家公子来苏家,不怎么跟二小姐说话,反而跟她有说有笑。估计苏夫人见了不高兴,才琢磨着打发了她,远远地给嫁出去算了。”
“这样就给打发了?”朱时雨觉得有些不能理解,就跟外人多说了几句话,算的了什么事情啊。
“这苏家三小姐的心思有些大,”白玉很隐晦地暗示,“若是定亲的时候,传出什么姐妹相争的话来,只怕就不好了。”
朱时雨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啊。(未完待续)
第418章 相争
娥皇女英,在别人身上是佳话,可到了自己身上,那就是个笑话。
苏夫人自然不会让苏落梅沦落到跟苏落雪相争的地步。苏落雪既然露出了贪念,苏夫人这个嫡母,自然有千百种手段,打发了她出门。
说起来,苏夫人的次女苏落梅,长的却比长女苏落英出色几分。只是上有长姐,下面又有个姨娘出的苏落雪称着,这个次女总有些不够大方。即使知道陈家和自家都有意思把她跟陈奇可凑对,苏落梅见了陈奇可,却越发拘谨起来了。每每陈奇可来苏家,苏落梅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飞一样红着脸回屋里躲着去了。
苏夫人本意是让苏落梅跟陈奇可说说话,趁着两人都年少没有忌讳的时候,先培养些青梅竹马的感情。日后成了夫妻,恋着这点旧日恩情,苏落梅即使年纪大了,即使做错了些什么,陈奇可看在少年夫妻的面子上,也能待她宽上几分。
苏夫人的打算,方向倒是不错,只是却用错了人。苏落梅跟陈奇可之间,倒是没说上几句话,反而是陪着苏落梅出来见陈奇可的苏落雪,跟陈奇可有说有笑,好的跟什么似的。
本来就是苏夫人让苏落雪来陪着的,总不好指责她什么。可是,这么一次,两次,苏夫人的耐性也是有限的。
蒋姨娘在苏家这么些姬妾里面,能够生下一儿一女,心机手段自然都不会差。看见苏夫人着急了,她不退反进,示意苏落雪抢了苏落梅的这桩亲事。
陈奇可非池中物,之后入仕,无论职位大小,假以时日,总能有所成就。到时候,封妻荫子,做他陈奇可的妻子,绝对体面。
蒋姨娘看中了陈奇可,苏落雪也看上了他,毕竟,在她能够接触到的少年人里面,这个陈奇可,已经是最好的一个了。只可惜,却是嫡母苏夫人给二姐苏落梅找的夫婿人选。既然还只是人选,苏落雪自然还有机会。
只是,苏落雪跟蒋姨娘算来算去,却算漏了一件事情。陈家的苏老夫人,却是看不上苏家的庶出女儿的。她给孙子陈奇可定亲,找的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只求跟他们陈家差不多的出身背景。
苏长治是礼部侍郎,正儿八经三品大员。只可惜在京城这权贵多如毛的地方,一个无权无势的礼部侍郎,并不怎么挑眼。可陈家是诗书人家,跟苏家又有同乡之谊,彼此就有些看的对眼。
陈祭酒虽然桃李满天下,可是说穿了,也只是个读书人,对勋贵权臣避而远之,能挑选的余地,也就不怎么大了。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顺眼,陈奇可的祖母,自然要给孙儿找个最好的媳妇。可这个好的标准,却跟别人家不怎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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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结亲,只求最大利益,有人结亲,只求家风严谨,子孙有礼。陈奇可的祖母,就看上苏家这样不争不抢的,陈祭酒也觉得,苏长治虽然不得志,却也没有坠了读书人的名头。
而苏夫人治家有方,又多子多女,想来她的女儿,日后也不会太差。所以,陈家的苏老夫人看了几年,就觉得苏家的二小姐苏落梅不错,敦厚老实,相貌看着也不错。
只是老年人跟少年人的审美,总是有些不同的。在陈奇可眼中看来,苏落雪却是远远美过苏落梅的。苏落雪娇俏动人,说笑皆是风情。
可那个苏落梅,身材长相都比苏落雪笨上几分,一见他,就跑的飞快,脸红的没法见人。就算长辈们已经暗许了,苏落梅这样一脸红,陈奇可也觉得很难堪。两厢一比较,陈奇可自然觉得,跟苏落雪很说的来。只是,他自然也知道,陈家不会真要一个庶女做他的正头夫人。
只是,蒋姨娘跟苏落雪,却不是这么想的。陈家清贵,就不容易折腰,若是陈奇可少年冲动,在苏家做下些什么,真追究起来,陈家也不得不娶了苏落雪。到时候,估计苏夫人也不得不让步。
若是真让苏落雪和苏落梅两姐妹嫁了一个白身的陈奇可,苏家说出去总有些丢份。蒋姨娘跟苏落雪是这么筹谋的,心里自然也打的一个好算盘。怎么看,只要攀上陈奇可了,苏落雪的亲事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谁知道,苏夫人管家多年,虽然一向手段不怎么毒辣,可人都有逆鳞,蒋姨娘和苏落雪把算盘打到苏落梅的头上来了,苏夫人自然不能忍了。
也不知道苏夫人跟苏长治说了些什么,一夜就把他给说动了,让苏落雪嫁去江阴的卢家。这卢家,本是苏夫人的舅家,在江阴却是地方领袖,家中出了好几个官员,虽然没有进京,可在地方上,却也实在是了不得了。
偏偏这样的卢家,却出了个小霸王一样的子弟,苏夫人的表兄卢道中,就生了个唤做卢方的幺儿。
都说皇帝重长子,百姓爱幺儿。这个卢方虽然长在读书人家,却自有不爱读书,年岁稍长,就爱往花红柳绿的地方钻。一来二去,为了个**妓子,跟人大打出手的事情也多的去了。名声在江阴,可真是一言难尽。
好在卢家在地方上颇有名头,还是有人愿意把女儿嫁到卢家。卢方就这么定亲成亲,可没多久,这新嫁娘不知道怎么的,就死在了卢家。
中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苏夫人远在京城,并不清楚。可她这个做表姑的,多少也听说了一些,这个卢方的性子不怎么好。既然如此,卢方想在江阴再找个体面人家的女儿,就有些难度了。
苏夫人瞒下这些不提,只跟苏长治说起卢家这几年的运道,在地方上如何呼风唤雨。三言两语就把苏长治给说动了,苏长治并不是什么慈父,他也是江阴出身的人,如何不知道卢家出了个小霸王。
可是卢家在地方上的势力,苏长治比苏夫人知道的还要清楚。苏长治虽然进京了,可他的本家,还有许多人在江阴,若是能够跟卢家联姻,对谁都有好处。(未完待续)
第419章 着急
既然有这么个好机会,苏长治并不介意试一试。
一来,苏落雪是个庶女,若是嫁在京城,想给家里带来些什么好处,要么是给丧妻的官员做继室,要么就是嫁给勋贵做妾室。
苏家也是体面人家,怎么可能让女儿去做妾,这一条路,苏长治自己就低不下头来。若是丧偶的人家,年纪大且不说,能不能帮上忙还是另外一回事。所以,听说江阴的卢家在找媳妇,又是名正言顺的正室位置,苏长治自然也是愿意的。
不得不说,苏夫人对丈夫苏长治的心思,把握的极为到位。就这么一席话,就把苏落雪的终身大事给定了下来。等蒋姨娘打听到消息的时候,远在江阴的卢道中,都收到表姐苏夫人的来信了。
一不做二不休,蒋姨娘也知道,若是让苏落雪这嫁去江阴了,说不定,就得把小命给丢那里了。要知道,卢方原先娶的,还是地方官员的女儿,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连当地娶的媳妇,都敢随意折辱逼死,更何况远在京城的苏家呢。
蒋姨娘只生了一子一女,无论哪一个,她都视若珠宝,哪里舍得就让女儿如此认命呢。更何况,若是苏落雪远嫁,以后家中就剩了一个苏继恩,他们母子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难过了。总不能,一辈子都看着苏夫人的脸色过日子吧。
听到这里,朱时雨对苏家发生了什么,心中已经十分清楚了。
“如意小姐说了,苏夫人看着脸色不大好,像是生病了,”白玉笑,“我还真看不出来,还以为她是累着了呢。”
“如意眼睛毒,”朱时雨笑笑,说了几句闲话,就回了自己的书房。
“石头,”朱时雨捏着个刚写好的名帖,递给自己的小厮,“你给送去太医院,就说翡翠胡同苏侍郎家来请。只是别让人知道,是我们家送去的帖子。”
“哦,”石头笑,“那还不简单,小的识的苏侍郎的小厮,跟他们说个几句,胡混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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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时雨微微一笑,把帖子交给了石头,已经把苏家的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看来,如意要是没有看错的话,这个苏夫人,多半是真的病了。而这个病,八成又跟苏落雪和蒋姨娘有关。
对于苏家的事情,朱时雨毫不关心,只是如意说了一句,他总要帮她好好做成了。石头收了帖子,就出门办事去了。
朱时雨坐了书房里,看着阴沉沉的天色,心中颇为烦躁。如意已经十四岁了,眼看着那些牛鬼蛇神都要来打她的主意了,他却仍旧是个少年,谁也没把他当一回事。
甚至,连他的父亲朱自恒,都没把他的心思,太当一回事。
可是,朱时雨却很清楚,徐婉如在他心中,是什么地位。为了她,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是,如意她知道嘛?
想起徐婉如,朱时雨的心头总有些涩涩的,她朝着自己笑,跟朝着徐简笑,似乎毫无区别。好在,徐婉如是个有主意的,不像别的姑娘,只知道谋划终身大事,她的眼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男子,这一点,朱时雨倒是觉得很庆幸,至少,不是他不够好,而是徐婉如还没往那个方向想。
石头很快就送好帖子回来了,只说混在苏长治的小厮堆里,谁也没认出他来,太医院已经收下帖子,多半很快就会派人来苏家了。
朱时雨听了,微微点点头,吩咐石头收拾了衣物,往国子监去了。这些年,朱时雨常常仿了朱自恒的笔迹,谁知道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仿谁的笔迹都不是什么难事。刚才送出去的帖子,就是苏长治的字迹。
徐婉如自然不知道,朱时雨在家已经查到这个程度了。她见了苏夫人,联系到前世,才觉得她气色差了一些,具体是什么病,徐婉如压根儿就没兴趣知道。虽然苏夫人跟她无冤无仇,可是因为苏落雪,徐婉如就是看不惯苏家的所有人。
刚到萱园,徐婉如还没坐定,就听下人来报,说大同的七伯徐文和求见燕国公主。徐简听了,就问徐婉如,“姐姐,舅舅那边,现在还没消息啊?”
“是得让他急上一急,”徐婉如慢悠悠地说,“若是轻易帮了七伯,日后怎么好卖人情呢。”
“可若是七伯急了,孤注一掷站到了长房跟二房那边,”徐简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他们要是能吃下七伯这一块的势力,”徐婉如笑,“你以为他们还会等着啊?”
“这么说,”徐简问,“七伯是找不到人帮忙了。”
再一想,徐简又觉得不对劲了,“可是我看着,京城不像缺粮的样子啊。”
他这几日跟着朱自恒,常在运河码头行走,徐简一辈子看过的米粮,估计都比不上这几天看见的多。因为西边今年大雪,接着怕是又有大涝,京城的粮商也精明的很,这会儿不囤积,更待何时。所以,肯大批出卖米粮的人,自然就少了许多。
徐文和在京城四处碰壁,这会儿离京的时间越发近了,他却手中无粮,心里实在发慌。所以,不管不顾,就求到燕国公主这里来了。
这次进京,他能求的人,都已经求过了,徐铮这个百无一用的侯爷,压根儿就没把粮米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没吃过苦,没当过家,徐文和只能这样理解了。可是长房二房就更贪心了,拿不出什么米粮,却想吃下他徐文和经营多年的势力,哪有这么美的事情。
徐文和来求燕国公主,就有些破釜沉舟,打算站到徐铮这一边的打算了。虽然侯爷徐铮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可世子爷跟大小姐看着,还有模有样的,徐文和一咬牙,就打算彻底站队了。若是这样还不行,就是天意要灭他徐文和了。
徐婉如自然知道,徐文和这是被逼急了,这样的机会,若是错过,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碰见了。
徐婉如凑到徐简耳边吩咐了几句,两人就往燕国公主见客的花厅去了。(未完待续)
第420章 站队
几日没见,徐文和突然憔悴了许多。本来还是个精神抖擞的乡绅模样,这几日在京城奔走下来,气势突然跌到最低,整个人消沉的可以。虽然穿着新衣裳,却总觉得有些灰头土脸的,想来京城居不易,徐文和已经深刻理解到了。
徐婉如见了,看了一眼徐简,自己退后了半步。
“祖母,七伯,”两人见过礼,就在边上坐下了。
徐文和跟燕国公主正说到关键,却看见两个半大的孩子进来,脸色就有些不上不下,不知道是不是该起身告辞。毕竟,这么些年,大同本家哪边都不站,既没有帮长房二房,也没有站到徐铮这一边,现在站队,是不是有些迟了。
“竹君,你姐姐说了,你这几日都跟着朱侍郎在码头上做事,”燕国公主笑着看徐简,“祖母看着,你反倒是精神了许多啊。”
一听见朱侍郎三个字,徐文和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那个朱自恒,精的跟鬼一样,看来,自己若是不站队,朱自恒的这一关,怕是过不了了。
“是啊,”徐文和笑,“少年人多出去走走,反而精神许多,我看着世子,也比前几日有精神。”
燕国公主听了,呵呵笑了起来,一边吩咐徐简上前,让她看个仔细。
“跟着你舅舅,都做了些什么?”燕国公主笑着问徐简。
“也没什么,就是江南来的一些商家,”徐简笑,“皇上让舅舅交付了江南的事情,回京城做事,这些江南的商家,就隔三差五上门,估计想在京城留个门路吧。”
徐简的话,倒是提醒徐文和了,“朱侍郎近日,倒是真忙,上次我去朱家,就看见他忙的坐不下半刻钟。”
徐婉如捧着茶,心想,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朱自恒摆架子呢。
“这也要看什么事了,”徐简笑,“若是不相干的人,舅舅这么忙,自然不得空,可若是自家亲戚,那就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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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着,就是给徐文和指路了。徐文和当了大半辈子的徐家家主,若是连这么一点画外音都听不出来,就算是白活了。徐简这话,已经是在问他站哪一边了。
这些年,徐文和养着徐坤原先的那些手下,说不吃力,那是假的。一开始,他也有些野心勃勃,总觉得手里有人马,日后总有个说话的地方。谁知道,这些人马,却是块烫手的山芋,拿起不容易,放下也不容易,盯着想抢的人,还有一大堆。
养活这些人,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财。好在徐家是他当家,想怎么花钱,至少还能想的出法子对付。可人马就在那里,谁都看得见,若是没有忠顺府的名头挡着,说不定大同的那些地方官,一早就找徐文和的麻烦了。
而这些仍旧跟着徐家的人马,多半是各处的千户百户,若是现在放弃,也实在可惜。所以,徐文和仍旧养着这些人,却看不见自己的出路。他虽然是徐家族长,可膝下的子女,也没有一个立得起来的。而且,若是没有京城忠顺府的名头,这些人马也不会真听徐文和的。
徐文和是骑虎难下,而长房跟二房又是趁火打劫。若不是徐铮太过扶不起来了,徐文和说不定一早就撂摊子不干了,交给徐铮,一了百了。可是徐铮实在是太没野心,也太没心机了,若是把人马交给他,徐文和也实在有些不甘心。
所以,这次见了徐铮的两个孩子,徐文和倒是有些动心了,徐简虽然年少,却有些祖父徐坤的模样气势。若是日后徐简走的正道,把人马交给他,倒是也算得上名正言顺。现在又是危机关头,徐文和也没得选,三言两语,就跟燕国公主表明了心迹,答应日后帮衬着世子爷。
徐婉如进了花厅,就只顾着喝茶,一边看着燕国公主引着话题,一步步跟徐文和敲定了未来的走向,心中对这个祖母,倒是十分钦佩。只是,这样的祖母,怎么就养出徐铮这么一个儿子来了,徐婉如总觉得,有些可惜可叹。
“祖母,七伯,”徐简喝茶喝到一半,就起身告辞,“今日先送姐姐回家,傍晚还要去下千寻码头,就不陪着祖母和七伯了。”
燕国公主笑吟吟地答应,又问,“是跟你舅舅出去吧,多带几个人手。”
“是,”徐简笑着答道,“是大鸿的人找舅舅,具体什么事情,孙儿倒是不知。”
“大鸿,”徐文和如何不知道这个大鸿呢,他进京第一个打交道的,就是江南第一粮商大鸿米铺,“是那个杭州的大鸿米铺吗?”
徐简点点头,心中暗笑,果真跟姐姐说的一模一样,“就是那家,说是他们当家人这几日进京,想见见舅舅。”
“啊!”徐文和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其实,他倒是很想跟着同去的。若是大鸿米铺,只怕养个几十万人的军队,他们的米粮都是够,更何况徐文和那么点人马呢。
“七伯进京,侄儿也没什么机会陪着到处走走,”徐简说的客气,“若是七伯不介意,侄儿跟舅舅说一下,先推了他那一处的,陪着七伯走走。”
“别,别,别,”徐文和迭声否定,犹豫再三,徐文和倒是开口说出了心里话,“朱侍郎那边有事,世子自去不妨,只是我这乡野鄙人进了京城,也想涨涨见识,听说千寻……”
“那七伯也一起来吧,”徐简笑,“侄儿给舅舅送个口信,不过是一起吃酒,想来舅舅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真的?”徐文和喜出望外,看了一眼燕国公主,再看了一眼徐简,总有些不敢相信。若是晚上能见到大鸿米铺的当家人,他这粮食,就有着落了。
徐简喊了郑明,当着徐文和的面,把话吩咐了一圈,让他前去朱家传话了。徐文和听了,大喜若望,只说要买些礼物去拜见朱侍郎,就请徐简陪着去参谋参谋。两人说着话,一起出了萱园,往前院去了。(未完待续)
第421章 人选
燕国公主言笑晏晏地看着徐简的背影,心中颇为感慨,徐婉如一回家,徐简也变了个人似的。明明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突然就成了家中支柱的感觉,燕国公主心中,颇为感慨。
徐婉如看着燕国公主的面色,知道她在感慨些什么。若是徐铮立的起来,他这个当父亲的,才是那个应该引着徐简入仕做事的人。可徐铮自己都是一笔糊涂账,如何能教徐简。
“竹君这样能干,我还真的没有料到呢。”燕国公主笑了起来,跟徐婉如打趣道。
“竹君是个聪明的,”徐婉如笑,“偏偏面上还不显,让人看了,凭空多了几分信任,这才是最妙的。”
燕国公主听了大笑,指着徐婉如说,“你这猴子,哪有这么编排你弟弟的。”
徐婉如半赖在燕国公主身边,心中却琢磨着长房和二房若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动作。朱自恒提醒过她,说他们忠顺府的长房和二房,只怕没那么简单。
徐婉如自然知道,前世连英王,都在长房和二房手里吃过亏,想来是不会简单的。眼下的徐简,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让他跟长房和二房的人对上,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这一点,徐婉如还是有些担心的。要知道,前世的徐简,压根儿没有长大成人。今生反而是因为小莲误打误撞,救了他们姐弟两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徐婉如对小莲,十分宽厚。若不是因为小莲,竹君很可能就不会活下来。
徐婉如正琢磨着呢,徐婉莹倒是也过来了。这几日,她在萱园也已经住习惯了,虽然往日的早课读书刺绣仍旧排满一整天,可小孩子的天性,还是贪玩的。听说徐婉如回来了,就催着教琴的师傅早点放了她出来,一溜烟回了萱园。
“姐姐,你可回来了,”徐婉莹已经不再拘束,见了徐婉如,倒是粘的很紧。
徐婉如牵了徐婉莹的手,看见她手指上还有薄茧,就叹了一口气,跟燕国公主说,“学这么多东西,这都是为了些什么呢,打发时间,娱人娱己的话,知道一二也就足够了。”
这一点,燕国公主跟徐婉如的想法是一样的。燕国公主是天家的公主,从来都是别人要让她高兴,她是不用考虑别人是否高兴的。至于娱乐,听琴吟诗,会个几分,懂个一二,不是俗人即可,何必技艺精湛呢。
“各有各的看法,”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婉莹,倒是也没驳斥丁岚的做法,“婉莹要是觉得累,就跟祖母说。”
“嗯,婉莹不累,”徐婉莹倒是个不怕吃苦的,又或许,自小就被丁岚灌输了要努力要刻苦的观点,这方面,倒是一点儿也不像徐婉如。
徐婉如前世今生都有个毛病,能躺着就绝不站着,能偷懒就绝对不麻烦。所以,学琴吟诗这些事,她自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学到什么。到了陈家,连庶女出身的苏落雪,都能强压她一头,可想而知,徐婉如这个侯府大小姐,在家里究竟学了些什么。
其实,这锅一半在燕国公主身上,另一半,在徐婉如身上。一个是觉得没必要精益求精,自娱自乐就够了。一个呢,是能偷懒就偷懒,祖孙两人一拍即合,自然就没把世俗的标准放在眼里了。
祖孙三人正说着话呢,见山楼倒是来人了,说是熊嬷嬷让徐婉如回去,明日就要进宫了,晚上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徐婉如听了,撇了撇嘴,她又不怕进宫,自然不会半夜跑路,熊嬷嬷这是担心个什么啊。
徐婉莹听了,却很好奇地问徐婉如,“姐姐,宫里好玩吗?”
燕国公主的身份,自然能带孙女进宫。可是这些年,徐婉如走丢了,燕国公主总是提不起劲头,就没带徐婉莹进过宫。只说着,让她年纪再大一些,懂些规矩了,再进宫去见邓太后不迟。丁岚也是不自信,总觉得徐婉莹的规矩还没学好,不敢让她出去丢了面子。所以,至今为止,徐婉莹都没进过宫。
“说不上好玩,见了谁都得行礼,”徐婉如叹了一口气,“还特容易被人跳出刺来。”
“真的?”徐婉莹对宫里的好奇心,突然就被扑灭了。
“不过,你要是跟祖母一起进宫,”徐婉如笑,“就不用担心别人挑刺了。”
“祖母,”徐婉莹眼睛一亮,满怀希望地看着燕国公主了。
“好好好,这次皇后千秋,我们几个一起进宫瞧瞧。”燕国公主很无奈地看了一眼徐婉如,这孩子,怎么老把徐婉莹往自己身边推呢。
突然,燕国公主想了起来,问徐婉如,“你进宫,打算带哪几个人?”
“啊!”徐婉如突然一愣,她光顾着吃喝玩乐,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事。现在燕国公主问她了,徐婉如本能的反应,就是不带熊嬷嬷。若是带了熊嬷嬷,她在宫里还怎么欢快地跑来跑去啊。
“有熊嬷嬷带着你进宫,”燕国公主自说自话,“我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小丫头的人选,你心里可有个数?”
徐婉如虽然才回家,燕国公主总觉得,自己对这个孙女,实在了解很深。一看她那张脸,燕国公主就知道,这丫头多半就没想过要带谁进宫。说她没心机呢,教起徐简来,是一套接一套的。可是,若说她有心机呢,这会儿却是一张白纸。
既然徐婉如没有安排,燕国公主就说了,“小莲那丫头还是算了,宫里规矩大,她去了也不自在,让她看着见山楼。”
徐婉如点点头,她也是这么个意思,若是小莲在宫里被人抓了把柄,她虽然能救,只怕也很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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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山楼的胭脂和花青,这两年她们都跟着婵娟,宫里的规矩也懂一些。”燕国公主想了想,跟徐婉如说,“就带她们两个吧。”
徐婉如倒是没什么意见,祖母这么安排,她就点头答应了。只是胭脂和花青,今生兜兜转转,倒是也来到了她的身边。(未完待续)
第422章 前夜
前世徐婉如出嫁的时候,燕国公主也是选的花青和胭脂陪嫁。
徐婉如的容貌,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拔尖。所以,燕国公主对陪嫁的两人,反而不看重姿色,只求她们能帮衬着徐婉如。因此,花青和胭脂,一个擅长管家,一个管着徐婉如身边的琐事,就这么一起去了陈家。
只是,这两人陪着徐婉如,头上却压了个秦蕙兰,总是讨不了好处。秦蕙兰带着徐婉如长大,徐婉如总是偏信她几分,对着两个丫头,倒是不怎么依靠。
秦蕙兰借着徐婉如的信任,趁着燕国公主病重不知人事的时候,一一打发了这两个大丫鬟,安排了陈家的丫鬟进了徐婉如的屋子。而后徐婉如小产,跟秦蕙兰的安排,就脱不了干系。
现在想起来,徐婉如自知前世眼瞎,可想到细节,却没料到,竟然有那么多可疑的地方,自己却一概视而不见。可见,人一旦偏听偏信起来,实在是十分可怕。
对于前世的一笔糊涂账,徐婉如自知是理不清了,所以,重生以后,就很少想起过去种种。只是这几日在朱家见到了苏夫人,心中多少有些气血翻滚。这会儿又听见花青和胭脂的名字,突然就有种前尘旧事又上心头的感觉了。
燕国公主看见徐婉如楞楞的,也以为她这几日在外玩累着了,就吩咐人带了她回去好好休息。
徐婉莹想跟姐姐多说几句,却也忍了下来。自从姐姐回家以后,祖母和母亲对她,都好了许多。说起来,徐婉莹是很喜欢长姐的。前日舅舅家的云表哥也来了,话里话外,倒是跟她打听起长姐的事情来了。徐婉莹本来还想跟长姐说说她的云表哥,可是长姐却要进宫去了,这事,只能等她回家再说了。
徐婉如黑着一张脸,回到见山楼的时候,脸上阴云密布,都能挤出水来了。
熊嬷嬷见了,不禁乐了,“大小姐,好久不见,你这脸是怎么了,都快能下雨了。”
“哼,”徐婉如鼻子出气,她不痛快了,熊嬷嬷就高兴了。若不是担心自己离家出走的事情曝光,徐婉如怎么会让熊嬷嬷留在见山楼。只是,这哪里像个管事嬷嬷,分明是压在徐婉如头上的一座大山,一座大山啊!
徐婉如在心里咆哮了几声,心情方才舒缓了一些。只是她一转头,却看见小莲穿了身杏黄色的衣裙,很规矩地站在一侧,站姿手势,无一不是宫中的规矩。
“熊嬷嬷,你!”徐婉如突然怒上心头,她自己被压迫也就罢了,怎么连小莲都脱不了这个命运呢。
“我早就说过了,小莲想干嘛,你就让她干嘛,”徐婉如压低声音,说,“你跟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日后我怎么也不在京城里度日,身边用不着懂宫规丫头!”
熊嬷嬷倒是还没反应,小莲倒是先垮了身形,看见徐婉如发怒,赶紧上来解释。
“大小姐,是我自愿的。”小莲一脸的真诚。
徐婉如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她这个丫头,徐婉如是心知肚明的,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其实是个腹黑的,另加心狠手辣,怎么就这么老实,还一脸真诚地说她是自愿的呢。
“大小姐,熊嬷嬷说了,”小莲很是欣喜地说,“若是我会宫里的规矩了,就教我功夫。”
徐婉如突然觉得无力的很,就为了这个啊,小莲就放弃尊严,不跟恶势力搏斗了?
“功夫,这个……”徐婉如本来想说,功夫我也可以教你的,后来想了想,还是闭嘴了事了。
这会儿轮到熊嬷嬷冷笑了,“大小姐,可不是老身逼着她学规矩的,反而是小莲逼着老身。”
徐婉如的心情就更差劲了,挥挥手,示意小莲下去。小莲素日虽然麻木的很,可对徐婉如的脸色,却看得十分清楚。
“大小姐,”小莲很是可怜兮兮地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学功夫了。”
“我……”徐婉如不喜欢的,其实是小莲学宫规。可是,熊嬷嬷正是拿这个当鱼饵,吊了小莲上钩,现在,让徐婉如还怎么说呢。
“罢了,罢了,你喜欢就好。”徐婉如很是无力地挥了挥手,小莲看来是靠不住了,这么快,就已经跟熊嬷嬷投诚了。这见山楼,哪里还有一片净土啊。
“小莲就知道,大小姐对奴婢最好了!”小莲又是一叠声的马屁送上,徐婉如叹了一口气,她才走了几天,家里就后院失火,连最信得过的小莲,都投敌了。看来,这见山楼,她是真的少回来为妙了。
等小莲下去了,熊嬷嬷倒是问徐婉如了,“大小姐,明日进宫,不知道你打算带谁去。”
“祖母说了,”徐婉如说,“让花青和胭脂一起去。”
“嗯,”熊嬷嬷点点头,“这两个丫头,倒是好的,老身带了她们,倒是也还放心。”
“等等,”徐婉如马上拦下,“谁要你带了?”
“大小姐进宫,”熊嬷嬷笑,“老身这个教习嬷嬷外加管事嬷嬷的,怎么也得陪着一起去啊。再说了,老身也多年没进宫了,也想着故地重游一下啊。”
徐婉如都快暴走了,她还有人身自由吗?说来说去,这究竟该怪谁?是怪舅舅多事弄了这么一尊神看着她呢,还是怪师傅这老牛鼻子不管事?
连三师兄都怕了熊嬷嬷,她一个小师妹,也只能逆来顺受了,徐婉如觉得,这样的人生,实在是没劲透顶。
突然,徐婉如想到二师兄的提议,说是接着快有个大法事了,正好去朝天宫住上几天,避开熊嬷嬷这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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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说不定会怕熊嬷嬷,徐婉如心里觉得,二师兄是一定不会怕的。拿定主意,徐婉如倒是缓过气来了。由着熊嬷嬷带人替她除去珠钗,梳洗罢,上床休息了。
这些年,熊嬷嬷虽然处处压制徐婉如,可细究起来,生活上倒是真的无微不至。徐婉如叹了一口气,果然,有得就有失啊。人生自古如此,看来真是没有说错。(未完待续)
第423章 家人
一夜无梦,徐婉如好好睡了一觉,次日神清气爽地醒了。
小莲一脸谄媚地守在她的床前,看见徐婉如一睁眼,就笑嘻嘻地过来服侍她起床了。这几天,徐婉如不在家,熊嬷嬷三下五除二,就把小莲教上道了。徐婉如见了,也觉得有些诧异。看来,熊嬷嬷的那个诱饵,在小莲身上,还真有用啊。
“大小姐,”小莲压低声音说,“奴婢知道,你不喜欢奴婢跟熊嬷嬷走的太近,等奴婢学会她的功夫了,就把她赶跑了替小姐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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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噗嗤笑了出来,挑了眼睛,往外面看了一眼,平时这个时候,熊嬷嬷应该就在外面。凭熊嬷嬷的本事,小莲这几句吃里扒外的话,应该已经听的一清二楚了。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小莲继续跟徐婉如说,“大小姐,眼下我们还是要忍气吞声一段日子,不过不会太久了,明日奴婢就能开始……”
“小莲,”外面的花青突然掀了帘子进来,“熊嬷嬷说了,以后服侍小姐起身的事情,就由我跟胭脂来做,你管着楼里的事情就好了。”
“大小姐,”小莲突然可怜兮兮地看着徐婉如,“您这是不要我了吗?”
徐婉如很是无奈,谁知道,熊嬷嬷竟然又出手了。
“没有的事,”徐婉如说,“就是这次进宫先不带你。”
小莲差不多都快抓着徐婉如的袖子了,“大小姐……你可不能不要我啊。”她一着急,就开始你啊我啊的了。
“大小姐都说了,不会的,你还拉着大小姐的袖子干嘛?”花青看不下去了,出言阻拦了。
“小蹄子,别得意的太早了。”小莲推了一把花青,又一脸信任地看着徐婉如,“大小姐,说好了,等你回府我就换回来。”
徐婉如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十分想笑,难怪总有皇帝喜欢用佞臣,看着小莲一脸的狐假虎威,她怎么觉得也很爽呢。自己不用做坏人,却也乐在其中。看来,佞臣也有佞臣的好处啊。
花青一脸无奈地看着小莲,见她出去了,才服侍了徐婉如更衣梳洗。也不知道这个小莲,如何就进了大小姐的眼睛,这般宠着她。
听说徐婉如跟徐简小时候落水,就是这个小莲给发现了,叫喊了起来才救回性命。可熊嬷嬷琢磨着,徐婉如也不像那种知恩图报的类型啊。
好在,小莲这丫头好拿捏,熊嬷嬷在门外看了一眼,面色凝重地下去准备进宫的事情了。离她出宫,这都多少年了啊。也不知,章台柳色是否如新?
徐婉如还没出门呢,徐铮这个当父亲的,一大早就来她的见山楼了。
徐婉如知道,徐铮大概要说些什么,就说,“父亲,祖母还等着我呢,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吧。”
“请安迟些也无妨,”徐铮说着话,就让徐婉如跟着他往侧厅里去。
徐婉如无可奈何,知道这个权势迷了眼睛,却又眼高手低的父亲,大概要耳提面命,教她些什么了。
“如意,”徐铮坐定之后,就挥手退下了楼里的丫头,“你这次进宫,可知道还有两人一起进去?”
“不是只有一个邓家的四小姐吗,”徐婉如只知道,邓洁也要一起进宫,对邓淑的事情,还没听说。
“你啊你,”徐铮很是怒其不争,“你怎么连这么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都不懂呢?”
徐婉如撇了撇嘴,谁跟邓淑是敌手来着,要什么百战不殆啊。
徐铮自打听了邓淑也进宫的消息,心中就有些不安定了,莫非,邓太后是想让邓洁做个正妃,让徐婉如和邓淑做个侧妃?又或者,邓家姐妹里面选一个,他家的徐婉如也是一个,那谁正谁侧呢,徐铮可是琢磨了好几天。谁知道,徐婉如竟然问都没问,知也不知道。
徐铮说了一堆自己的猜测,又吩咐徐婉如,“你进了宫,可得防着这两个姐妹一些,免得她们姐妹联手,先让你出局了。”
徐婉如心想,邓洁和邓淑可是水火不相容的很,要排挤,也是她们中间的一个,来联合她啊,徐铮猜了大半天,却连个边都没有摸到,真是可怜。
徐铮见徐婉如油盐不进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一句话都没放心上,只得让熊嬷嬷进来,吩咐了几句,才一起往萱园拜见燕国公主去了。
因为徐铮催的急,丁岚一大早也起来了。只是她这个做继母的,不好去徐婉如的见山楼里耳提面命,只得先来萱园,给燕国公主请安了。
徐婉如进了萱园,就看见一大屋子的人,大大小小,好不热闹。
“姐姐,”徐婉莹第一个看见她了,眼睛一亮,飞速迎了上来,只是看见徐铮,徐婉莹又是一滞,讷讷地补了一句,“父亲。”
看见徐婉莹亲近徐婉如,徐铮倒是挺满意的,若是大女儿飞上枝头,她和家里姐妹亲近,才是好事。
徐婉莹拖了徐婉如的手,低声问,“姐姐,父亲说你进宫,是要做太子妃去,这是真的嘛?”
毕竟,萱园里的人,可一个字都没提什么太子妃。徐婉莹一时间,有些联系不上了。
“没有的事,”徐婉如笑,“就去看看太后她老人家,过几天就回来。”
“哦,那就好。”徐婉莹放了心,就笑着跟徐婉如进了屋子。只要长姐在家,她的日子就不会回到从前了。
大家刚坐定,宋红妆就带着徐婉淑来了。
宋红妆可不觉得,宫里会看得上徐婉如,只是徐铮那么热心,她自然也要前来凑趣,说几句吉利话了。
徐婉淑一脸的不情愿,却只得跟着宋红妆说几句好话。徐婉如见了,不禁有些心烦。先且别说,朱念心的死,很可能是被徐铮跟宋红妆给气死的。就说徐铮以前宠着徐婉淑,打压自己,徐婉如就不愿意看见她们母女。这哪里是来给她送行的啊,分明是看热闹看好戏来的。
谁知道,宋红妆终究是看不上朱念心的一对子女,说着说着,就把话头抛到了徐简身上。(未完待续)
第424章 歉意
“大小姐进宫这么大的事,”宋红妆捏着把嗓子,娇滴滴地埋怨道,“怎么世子爷也不来送送,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也不见个人影。”
燕国公主的脸色一沉,宋红妆就不敢再说下去了。丁岚对徐婉如不怎么样,可是对徐简这个继子,却还是有几分维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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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有别,内外不同,”丁岚说,“世子也有他的事情,哪能围着内宅的事情,不顾外头的事呢。”
这话一出口,宋红妆就挑了眉毛,笑吟吟地看向徐铮。果然,丁岚这话虽然维护了徐简,却给了徐铮一下,一大早的,人家世子都知道去做事了,怎么徐铮这个做侯爷的,反而蹲在后院里,围着些内宅的事情忙个没完没了呢。
“父亲是一家之主,”徐婉如接了话头,“里里外外多少事情,也只能让竹君帮着做一些了。我进宫又不是什么大事,竹君自然先顾着父亲的安排了。”
徐铮听了,不禁心身舒畅,他这个长女,也不是不会说话。愿意说好话的时候,极为动听,可是不愿意好好说话的时候,能把人活活给气死了。
徐婉如话锋一转,提起了没见过几次的徐策了,“策哥儿也不小了,总不能老在后宅里窝着吧,听说二伯前儿还夸策哥儿了,说他会读书,倒是可以去东边的学堂了呢。”
这话一出口,徐铮就恨恨地看了一眼宋红妆。他虽然做事算不上聪明,却很清楚,长房和二房灭他之心不死,虽然都是忠顺公的儿子,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二房去夸徐策,他这个当父亲的怎么就不知道了。而且,还让徐策去东边的学堂,这是当他死了不成?
宋红妆揭人短处,结果踩雷害了自己,这会儿正后悔不迭呢,徐婉如又补了一刀,“都说二伯长的最像祖父,我看着啊,策哥儿也有些像。”
其实,徐婉如哪里见过什么忠顺公徐坤啊,她只听人说过,二房的徐钧颇有祖父遗风。前世的时候,也有人说过,宋红妆的儿子徐策,长的有些像徐钧。这些风言风语,徐婉如并没有往心里去,可若是听在徐铮耳朵里面,只怕是不高兴的很。
果然,徐铮的脸色越发黑了,宋红妆低了头,也不敢说话了。
“策哥儿呢?”徐铮问道,“一大早的,家里就不见了他,读书不好好读,练武又怕吃苦,他究竟能干什么呢?”
其实,徐铮说的话,用在他自己身上都是合适的。只是,做了父亲,徐铮就可以挺直腰板,无限苛责小辈了。
燕国公主冷眼看着一屋子的小辈,倒是一言不发。她当年嫁给徐坤的时候,就想过,一家人和和美美,热热闹闹的过日子。可是徐坤花心在外,时不时闹出个外室小妾,燕国公主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现在到了她儿子徐铮身上,一开始,燕国公主也想让他家中宁静一些,简单一些,别闹出那么多姬妾来。可到了如今,燕国公主看着,徐铮现在的日子,说不定还比不上她当年呢。看起来花团锦簇,可是一个真心人也没有。夫妻离心,姬妾争宠,真是乌烟瘴气的很。
徐婉如看见燕国公主的心情不好,也不多事,不再追着宋红妆穷追猛打了。丁岚服侍了燕国公主用早膳,事后众人都退了下去。燕国公主才语重心长地跟徐婉如叹了一口气,“当年我对你母亲严厉了一些。”
这是燕国公主对朱念心最大程度上的道歉了,徐婉如会意,只是她的心中,却不知道如何抉择。朱念心是她的母亲,可前世养大她的,却是祖母燕国公主。
徐婉如心中,虽然也知道祖母对母亲不好,可她的心,却是更偏燕国公主一些的。原因无他,只因燕国公主无限宠溺她,为她求了赐婚,又问她要不要和离。
要知道,赐婚的事情,自古就没有和离的可能。燕国公主为了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徐婉如觉得,虽然祖母对母亲不好,可对她却是没话说的。
“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徐婉如笑着安慰祖母,“顺其自然吧。”
燕国公主拍了拍徐婉如的胳膊,心里颇有些感慨,她的孙女长的这般容貌,又聪慧至此,日后也不知道,会是什么造化。
“咱们不求富贵,”燕国公主说,“等你出宫了,祖母给你好好挑一挑,总得一心一意,才得长久。”
徐婉如知道,燕国公主的意思,她也十四岁了,京城的闺秀们到了她这个年纪,多半要开始择婿了。忠顺府虽然比不得当年,却也是勋贵人家,自然要早作打算。
只是,徐婉如压根儿就没打算久留红尘里面,燕国公主的话,她也就没打算反驳。毕竟,迟早都是要走的,只等着家中的事情一定,她终究要回海山。日后有徐简孝顺祖母,徐婉如倒是颇为放心。
燕国公主倒是没看出徐婉如的心思,她以为,姑娘家听了这些话,都会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也没追问,徐婉如喜欢什么样子的。
至于人选,燕国公主心里,倒是有几个。只是眼下,一切还是等徐婉如出宫了再说吧。毕竟这次进宫,京城里传的厉害,都说忠顺府的大小姐,是进宫去选太子妃的。若是没有选上,不知道那些多嘴的闲人,又会传出什么难听话来。
不过,燕国公主活了这么些年,富贵见过,闲言闲语更是听过不少。人的日子是自己过的,合不合适,舒不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眼下徐婉如已经回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而且有了朱自恒帮忙,徐简的路也好走了许多,燕国公主眼下,倒是没什么不顺心的。只等着徐婉如出宫回家,有些事,就可以开始打算了。
想到这里,燕国公主倒是让宋嬷嬷,去把陪徐婉如进宫的人,都给找来了。吩咐了几句熊嬷嬷,燕国公主只说平平安安,好好地回家就好。
熊嬷嬷自然听懂了,燕国公主和徐婉如已经达成一致,这家里除了徐铮还蒙在鼓里,谁都不愿意争什么太子妃的位置。(未完待续)
第425章 魏明
到了时辰,燕国公主吩咐了张嬷嬷,让徐婉如用自己的车架仪仗出行。她是大长公主,车架仪仗自是不俗,徐婉如是她的孙女,用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知道,燕国公主刚吩咐下去,就听说宫里来人接徐婉如了。燕国公主一愣,就问,“来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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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多半是邓太后宫里的哪个內侍。谁知道,来人却说,“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魏明魏公公。”
燕国公主一愣,这不是大材小用吗,让司礼监的一把手来接忠顺府的大小姐,肃宗倒是给了徐婉如好大的面子。只是,徐婉如进宫不是去陪太后的嘛,怎么又关皇帝什么事情了。这天家的母子情深,可没这么夸张的。
谁知道,说话间,魏明却跟了府里的管事进了萱园。
“奴才见过公主,”魏明眼明手快,马上给燕国公主磕头行礼了。魏明是宫里的大太监,燕国公主怎么会怠慢了他呢,赶紧让张嬷嬷扶了魏明起来。
这魏明原是邓太后塞到肃宗身边的小太监,跟着当时的三皇子,也就是肃宗一起长大。而今明确站到了肃宗身边,倒是跟邓太后成了水火之势。
只是人活一世,总要选个对的方向坚持下去,燕国公主觉得,魏明倒是也聪明,站队站的早,也站的坚决。虽然邓太后是肃宗的生母,可终究这个天下,还是肃宗的天下。
燕国公主跟魏明闲话了几句,不过是问候肃宗的饮食起居,再多,燕国公主也不能问了。窥视帝踪的事情,就算她是大长公主,这样的罪名也是担当不起的。
说话间,徐婉如倒是带着熊嬷嬷来了。魏明自小就跟着肃宗,自然认识熊嬷嬷。当年的肃宗,还在贺皇贵妃的五皇子和六皇子手下吃过不少亏,还是熊嬷嬷出手相助,说了几句公道话。魏明见了熊嬷嬷,自然十分亲切了。
“奴才是司礼监的魏明,”魏明见了徐婉如,躬身行礼,“这次如意小姐进宫,就由奴才领着进去。”
燕国公主听见他称呼徐婉如为如意小姐,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只是魏明在宫里权势滔天,他帮着徐婉如,总比不帮来的好。所以,燕国公主也没打断他的话。
“有劳魏公公了,”徐婉如看了一眼魏明,这就是前世被朝臣骂成阉竖的魏公公了。肃宗前世大动干戈,不是对文官下手,就是朝武将下手,最后身边能信的人,就剩下这些內侍。
这个魏明,就是当时众人针对的靶子,大家不敢骂肃宗,可骂骂太监,却是理直气壮的很。自然,这个魏明接手锦衣卫的事情之后,心狠手辣的不行,也没让那些骂他的人失望,连根拔除了好几个世家。
只是这会儿的魏明,还没日后生杀予夺的威风,见了燕国公主,姿态还摆的很低。其实,他已经是肃宗跟前最得意的人了,对着一个大长公主,实在没必要低到尘埃里去。
前世徐婉如出嫁的时候,就是魏明带了肃宗的圣旨,送了厚礼上门。所以,于情于理,徐婉如对魏明都没什么坏印象,吩咐下人上了茶水,闲话了几句,徐婉如就跟着魏明起身了。
徐婉如一出门,徐婉淑在菊园就砸了一屋子的瓷器。樱桃在门口见了,也不敢进屋,只在外面拦着小丫头们,不敢让他们进去再招惹了徐婉淑。
樱桃原是宋红妆屋子里的小丫头,只因徐婉淑搬到侧院居住,宋红妆才把樱桃和绿蕉给了徐婉淑。跟着徐婉淑几年,樱桃倒是看出来了,这个二小姐,可不是什么心善的人。
再想想当年的旧事,樱桃觉得,这都是侯爷的错,宠的庶出的二小姐没了分寸,处处和嫡出的大小姐攀比,而今侯爷自己一转身,去宠新进门的小姨娘去了,二小姐没了靠山,还怎么跟大小姐比啊。
只是这个人啊,一旦上去了,再让她下来就有些难度了。眼下徐婉如身边,全是些好事情,徐婉淑如何不嫉妒了?
先且别说宫里这一档子的事,大小姐一回府,靖远将军府的萧大公子,就来过好几趟了,这眼巴巴的上门,谁都能看出个究竟来了。
而二小姐呢,她眼巴巴看着丰城侯府的世子许多年了,却连一个水花的声音都没听见,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丰城侯府世子上门的那一天。
大小姐若是选上太子妃,只怕二小姐要彻底疯了,樱桃在门口,不禁嘀咕了起来,她跟绿蕉也都十五岁了,若是二小姐这么疯疯癫癫的,她们可就没有别的去处了,只能守着菊园了。
若是放在以前,菊园的事情也还体面,可现在侯爷都不来菊园了,宋红妆又苛刻的很,菊园的活计,能丢还是趁早丢开手吧。
除去得罪了主子的下人,现在已经没人来菊园了。樱桃想到前几日才来菊园的郑聪,就觉得这小厮浑身上下,就没一个字配得上那个聪字。现如今还看不清形势,想要跟大小姐作对。
只是,一来二去,这个郑聪,倒是跟二小姐很有话说。果然,物以群分,人以类聚,樱桃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可别折腾出什么坏事来,否则,连他们这些做丫头的,也要跟着一起倒霉了。
徐婉如自然是不知道,徐婉淑在家里打砸闹事,她跟着魏明出了忠顺府,上车就往宫城去了。魏明带来的车架仪仗虽然简单,却是肃宗微服出访的马车,舒适安全自不用多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肃宗对忠顺府的大小姐,可是另眼相待的很。
邓皇后自然也知道,肃宗派了魏明去接徐婉如。
沈周提到车架仪仗的时候,邓皇后恨恨地啐了一口,果然母女两人一个德行,没一个好东西。既然肃宗喜欢,她就把这小丫头给留下吧,反正宫里这么多女人争来斗去,也不缺这么一个小丫头了。
至于肃宗的心,邓皇后是一点儿也不稀罕了。她只盼着,太子能够顺利登基,肃宗死的也准时准点一些。(未完待续)
第426章 御史
“只是,”沈周犹豫了一下,跟邓皇后说,“只是萧家大公子,似乎也看上忠顺府的大小姐了。若是……”
沈周的话没有说全,自从萧茉的婚事泡汤了,邓皇后跟肃宗,就有些不约而同,看好萧茉了。若是萧茉成了太子妃,偏偏肃宗又留下了徐婉如,只怕萧家大公子不愿意。这样一来,即使萧茉嫁到了东宫,萧家也不见得会跟太子一条心。
“宫里这么多公主,”邓皇后却不怎么在乎,“到时候金枝玉叶的,萧家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计较这么多。”
“是,娘娘看的长远。”沈周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他在宫里都听说萧家大公子对忠顺府的大小姐很不一样,若是徐婉如成了宫里的妃嫔,萧家不离心离德才怪呢。至于公主,沈周觉得,京城稍微有点前景的人家,都不愿意娶个公主回家供着。更何况,萧家这样手里握着兵权的人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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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皇后一点儿也没顾及萧家,只以为,到时候给个公主,萧家就会感激涕零。这一点,她终究是比不上姑母邓太后了。这人心,哪有那么容易摆布。
因为坐了肃宗的车架,徐婉如进宫的时候,侍卫宫人对着马车,礼数极重。他们自然也知道,肃宗这会儿还在宫里早朝,车里的不是皇帝。可就算不是皇帝,见车如见人,他们自然不敢怠慢。
徐婉如在车上,倒是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反而是熊嬷嬷,觉得有些古怪了。她从来就没听说过,肃宗跟这个忠顺府的大小姐之间有什么纠葛,眼下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吗。
因是肃宗的车架,徐婉如就没从后宫的神武门出入,只在东华门进宫换了轿子,绕着南三所,就往后宫去了。这路线,本是肃宗往日微服出访走的路线,宫人內侍自然十分熟悉,带着徐婉如就往后宫去了。
只是这会儿朝臣刚下了早朝,三五成群地往外走,徐婉如的轿子就停了一会儿。徐婉如等的无聊,就掀了帘子一角,看着朝臣们出去。
一晃眼,似乎看见舅舅了,徐婉如心中一喜,却也知道,这会儿不能出声,否则,别说忠顺府丢人现眼,连带着舅舅都要被人说三道四了。
只是,这个世界上的道理,并不是你不攻击,人家就保持和平的。有人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肃宗的仪仗。只是谁都知道,肃宗这会儿刚下早朝,这轿子里坐的,不可能是皇帝。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敢坐肃宗的轿子。虽然这轿子不是九五之尊的仪仗,却也十分不俗,有几个官员见了,都是微微摇头,径直离去了。
可是有人却反而盯上徐婉如坐的轿子了,这朝里,有种官员就是以攻击他人言行为生的,看见这么一桩事,不来找麻烦才怪呢。
朱自恒一眼就看见轿子外面的熊嬷嬷了,里面坐的,不是徐婉如是谁。看见言官和御史们反方向往轿子那边去了,朱自恒倒是有些着急了。徐婉如虽然素日里牙尖嘴利的很,可毕竟是个孩子啊,这些人还真不要脸,竟然想找如意麻烦。
一个御史到了轿子前面,直接就开口了,“这是前朝重地,不知轿中何人,还不速速离去。”
徐婉如本就是个惫懒的货,魏明接了她进宫,用的什么仪仗,徐婉如虽然心知肚明,却也懒得搭理。进了宫,她换了轿子,魏明心里急着去找肃宗报喜,就吩咐內侍带着徐婉如慢行,他先走一步。徐婉如也没意见,反正事情是别人安排的,她坐着就是了。人家不给,她也不可能抢了副肃宗的车马坐着啊。
只是这会儿,轿子外面的人,神色可是正气凛然,似乎她成了祸国殃民的什么人了一样。徐婉如突然就有些不愿意受气了,想让她灰溜溜的避开,也得看看说话的是谁。
徐婉如反而掀开轿帘,正大光明地下了轿子,扶在熊嬷嬷的胳膊上,微微给这几人行了个礼。
朱自恒在一边干着急,却不知道,徐婉如究竟要干什么。这孩子被包天随带上了歪路,朱自恒觉得,自己有时候都拿不准,徐婉如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既然是忠顺府的女眷,为何不去后宫,反而在前朝出现?”一个姓张的御史冷脸问道。
熊嬷嬷是宫中女官出身,自然知道如何应付这些纠缠的言官御史,只是这会儿,她倒是要看看,徐婉如怎么打发了这些人。
“是张华张御史吧,”徐婉如笑笑,前世这个张华春风得意,见谁咬谁,就是肃宗的一条好狗。只可惜,眼看着要升左佥都御史的时候,却被年青时候做下的一件蠢事给拖累了。这事,可是当年京城里的头条笑话呢,徐婉如在家里,可是听人说过好多次的。
张华一愣,回头看了一眼朱自恒,这老狐狸的外甥女,怎么一眼就说出他的名字职位了呢。
听见徐婉如喊出张华的名字,朱自恒倒是不着急了。看来,如意是知道这个张华底细的。孙道隐的本事在那里摆着,朱自恒知道,若是徐婉如能学了老神仙一分两分的本事,想知道什么,也不是难事。
“正是本官,”张华在徐婉如面前,倒是官威十足,非常气派。
“我前儿去千寻码头,倒是遇上了一对均州来的母子,”徐婉如突然挑眼看了一下张华,“张御史也是均州人士吧。”
边上的言官均是一愣,这忠顺府的大小姐,怎么跟宫里的锦衣卫似的,还没见面,就把张华调查的这么仔细了。莫非,她也知道他们的底细,这样一想,众人的气势就弱了几分。
看众人气势弱了几分,朱自恒就知道,徐婉如不会有事了,这下子,他倒是要好好看看,如意这么收拾这些言官。素日里,朱自恒就看不惯这些言官,闻风而动,一副正义的化身,跟他们作对的全是万恶之首,看着就恶心人。别的本事没有,欺负小孩子弱女子的本事,倒是一流。(未完待续)
第427章 解围
“本官正是均州出身,”张华压根儿就没把徐婉如放在眼里,虽然她坐了肃宗的车架仪仗进宫,可为了自己的清名,张华自然要好好打压一下不正之风了。
“哦,”徐婉如点点头,说,“这就对了,那对均州来的母子,见人就打听张华张御史,想来跟张御史,应该是老熟人才是。”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不禁一笑,这忠顺府的大小姐,说话可真够隐晦的。张华早就在京城结亲生子,老家来的一对母子找他,被忠顺府的大小姐这么一说,似乎味道就变了许多。
张华也会过意来了,“老家来找本官的人,又不止一个两个的,徐小姐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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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徐婉如一愣,问,“我还没说完呢,张御史就知道是个误会了?就听说那个张姓寡妇,要找她儿子的生父,也在朝里做御史,名字也叫张华,别的事情,我出门机会少,也就不得而知了。”
朱自恒恨不得给外甥女鼓掌喝彩了,这打脸打的,张华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还有个私生子,还是寡妇的私生子,可真够精彩的。
等等,突然朱自恒又想起了,徐婉如怎么强调是张姓寡妇?要知道,这年头,同姓不通婚,莫非,这张姓寡妇还是张华的族人?
朱自恒想到的,别人也都想到了。他们跟着张华来找徐婉如的麻烦,谁知道,张华反而丢了这么大一个人。忠顺府的大小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连寡妇的姓氏来历都说清楚了,这事八成是真的吧,看张华的脸色,也知道这事是真的了。一下子,大家都有些幸灾乐祸了,也不知道,张华接下来会怎么掩饰。
“徐小姐,人言可畏,”张华还强咬着不放,“你这样败坏一个寡妇的名节,居心何在?”
“张御史,”徐婉如挑了眉毛,笑的极为讽刺了,“毁她名节的不是我,是那个爬床的。”
言官们早就耳闻过徐婉如的言行举止,她在青柳枝闹事的那次,言官们的折子,差点就把肃宗给淹没了。这会儿亲眼目睹,众人倒是真信了,这天下,没有忠顺府大小姐说不出口的字眼。
朱自恒在人群里气了个半死,均州均州,武当山就在均州,一定是包天随那妖道说给徐婉如听的。这爬床不爬床,一定也是包天随的原话。
龙生九子,他怎么就没料到,孙道隐还有包天随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徒弟啊。结果徐婉如一进海山,就被包天随带的面目全非了。
朱自恒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熊嬷嬷,见她拦着徐婉如了,才稍稍心平静气了一些。
熊嬷嬷扶了徐婉如,让她进了轿子,就跟众人说,“各位大人,早朝后不出宫,意欲何为?”
朱自恒闻言一笑,背过身,就先离开了。有熊嬷嬷护着徐婉如,就是邓皇后,邓太后来挑刺,徐婉如也能安全度过,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更何况,他的外甥女压根儿就不是吃素的。
贺太后的时候,有官员意图不轨,早朝后迟迟不散,被贺太后抓了个正着,扣了个合谋造反的罪名,全给抄家灭族了。
这事不当官的人家可能不知道,可这些做言官的,对大楚历史上的事情,可不要太清楚了。熊嬷嬷这么一问,众人全是吓了一大跳,他们光顾着围攻徐婉如,却没想到,自己在宫里停的太久了。
众人手忙脚乱,赶紧出宫,熊嬷嬷微微一笑,魑魅魍魉,也敢穿身红袍就来上朝。果然,没了贺太后的朝廷,就无趣了许多。
“如意小姐,如意小姐,”魏明听说前朝这边出了这么一桩乌龙案,也赶紧出来解围了。他一时着急,去跟肃宗道喜去了,谁知道,徐婉如都进宫了,还能惹出这么一大堆的麻烦事来。
也不知道,这路线是谁给安排的。这路线本来没错,若是肃宗走,就是这么走的。可今天坐轿子里的是如意小姐,也跟肃宗一样走法,岂不是招人耳目的很。
很快,魏明就想明白了,多半是宫里的哪个女子,以为如意小姐是潜在的敌手,先给她下个马威,让她背上祸国殃民的名头,日后斗起来也好下手。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竟然敢把手伸到他的人马里面。
魏明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以为,让自己的手下带徐婉如进宫,一定不会出什么岔子呢,看来,还是得清理一下人马。这不忠不信的,一个都不能留了。
魏明带着徐婉如去见邓太后,肃宗在上书房,也听说前朝的一番闹剧了。王锦鹏正在书房里候命,肃宗就吩咐,“你去查查。”
“是,”王锦鹏点点头,“张华这事,多半是真的,属下也曾听人说起过,张华在老家有个私生子。”
肃宗嗯了一声,“你再去查查,当时在场的,一个都不能放过了。”
王锦鹏心里诧异,肃宗可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主,否则这些年,他完全可以软禁了邓太后,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给太子找什么太子妃呢。
“熊嬷嬷也来了吧,”肃宗问道。
“是,刚才就是熊嬷嬷给如意小姐解围的。”王锦鹏对徐婉如的身世,虽然没有点破,却也心知肚明。
“嗯,有她在,如意就不会吃亏了。”肃宗挥挥手,就示意王锦鹏下去了。
肃宗让魏明去接徐婉如,自然有他的打算。徐婉如进宫的路线,不是别人排的,却是宋宝派人安排的。徐婉如沿着这条路走,肃宗在书房里,才能看见她的轿子路过。就算见不得人,看见轿子,也是一种安慰。
谁知道,肃宗正看着书房的窗子呢,就看见一帮言官去围攻徐婉如了。魏明火急火燎的赶去,好在熊嬷嬷已经解了围,而徐婉如也没受什么难堪。否则,肃宗灭了张华一家的心思都有了。
不过,万事有利有弊,徐婉如被拦,反而下了轿子。肃宗远远的看着,觉得这孩子看起来像朱念心,言行举止,到是很像他。一时间,不禁有些心酸。(未完待续)
第428章 青梅
肃宗认识朱念心的时候,两人都不过十来岁的年纪。
朱念心跟了继母进宫给邓太后贺寿,可她的继母却不怎么上心,朱念心在宫里一绕,就迷了路。
邓太后那会儿虽然是皇后,可千秋节却过的比不上贺皇贵妃,心中也是憋屈。所以,邓太后的千秋节,除去四品以上的外命妇进宫朝贺,听两天戏,别的也没什么意思。宫里年年岁岁,都是这么过的,肃宗也一向没放心上。
只是,邓太后过千秋节,肃宗这个嫡出的三皇子,必定是要去永寿宫露脸的。一来二去,肃宗就看见迷路的朱念心了。
肃宗想起刚才惊鸿一瞥看见的徐婉如,总觉得像当年的朱念心,却又一点儿也不像朱念心。当年朱念心见了他,畏畏缩缩,可怜的不得了。哪里像如意这样,大大方方下了轿子,教训了一通言官。
要知道,这些言官倔起来,可是连肃宗都不给面子的。果然不怎么像,肃宗自嘲地笑了笑,像他却又不能公开,真是憋屈的很。
肃宗不说自己是三皇子,反而装作也是进宫拜寿的模样,两人倒是一处说了许多话。一个是少年公子,一个是美人如玉,彼此心里没留下些什么,才叫怪事。
肃宗事后打听到朱念心的名字,算着等她及笄了,就求了母后,让她嫁了自己。反正贺太后跟贺皇贵妃都不愿意他娶个有背景的王妃,既然如此,倒不如娶个自己喜欢的。
朱家不过是个工部的员外郎,这品级,在贺太后她们眼里,应该够低了吧。定了主意,肃宗就时不时去找朱念心说话,只是,朱念心却有个精明过人的哥哥。没几次,就被朱自恒逮了个正着。
肃宗能瞒的过朱念心,却瞒不过朱自恒的眼睛,只得老实交代了,喜欢他家的妹妹,想娶回去做王妃。
肃宗天真,朱自恒可不天真,肃宗当时是三皇子,虽然前头有个嚣张跋扈的贺皇贵妃拦着路,可朱自恒觉得,肃宗是嫡子一天,就有名正言顺角逐天下的一天。若是贺太后真有心抬举贺皇贵妃,干嘛不干脆废了邓皇后呢?邓家说起来,还真没什么底气跟贺太后作对。
总之,宫里的事情,也不算朱家这个档次的人能够搅和进去的。更何况,朱自恒很清楚自己妹妹的性格,只怕进了宫,没几天就会交待了性命。
后来,果然像朱自恒猜想的那样,邓太后给肃宗定下了娘家的侄女。只是朱念心念念不忘,总觉得这事还有回转的余地,朱自恒不忍心伤她,总是拖延不说,没点到痛处。
其实,他妹妹这样的人,不适合嫁给任何家室复杂的男子。朱自恒心中有数,只盼着妹妹放下了这一桩心事,日后过的舒心一些。
而后宫里给皇家子弟选王妃,朱家的女儿也在名单之上,说是进宫赏花,却是定亲相看。肃宗求了邓太后,才给朱念心求了个侧妃的位置,本以为,就算他们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能守在一处。至于邓氏,肃宗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他觉得,朱念心应该也不会在乎的。
谁想,朱念心进宫赏花,就听说了肃宗只选侧妃的消息。原来,众人瞒来瞒去,就瞒了她一个人。朱念心本就不是什么坚强的人,一回去,就病倒了。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跳出来作乱。这个不识相的,自然是燕国公主的宝贝儿子徐铮了。一看见朱念心的脸,徐铮就美色冲昏了头脑,嚷着非娶她不可。
他是太宗的儿子,却要这般隐忍,徐铮只是太宗的外甥,却这般张扬。肃宗觉得,自己当时恨死了徐铮。可偏偏,朱念心再不理他了,朱自恒更是一眼睛都不看他了。
等朱念心的病好了,就传出她跟徐铮的亲事了。燕国公主进宫求了邓太后,得了个赐婚的旨意,不管朱念心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进他们徐家的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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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朱念心因为肃宗的原因,觉得嫁谁不是嫁呢,只要是做当家主母,总比做什么侧妃,做什么妾来的名正言顺吧。
肃宗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嫁了自己一无是处的表弟,却什么话都不能说,什么事都不能做。燕国公主是太宗的嫡亲妹子,若是他坏了徐铮的亲事,只怕在太宗那里,他这个三皇子就彻底完蛋了。所以,肃宗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心上人出嫁,追根究底,就是他给不了她正室的名头,可徐铮却可以。
肃宗从来都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徐铮不是皇子,却比他更是肆意妄为。果然,没多久,徐铮就旧病复发,开始在外沾花惹草。而燕国公主因为昭阳公主的事情,对朱念心也没个好脸色。肃宗听说,她在徐家过的糟糕透了。
肃宗一时没有忍住,去了一趟忠顺府,看见那样憔悴的她,肃宗除了揽着她落泪,却什么都做不了。连两人私底下的见面,肃宗都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肃宗一直忍着,想着自己可以说话算话的时候,就带了她走。
之后,肃宗在夺嫡的路上,稳稳当当地前行。忠顺府的事情,仍旧传到他的耳朵里面,听说朱念心有了身子,想来,跟徐铮的关系也会好转吧。肃宗也不再假设带她远行,或许,他们各有天命,只在各自的位置上彼此思念,才是他们的宿命。
而后她生儿育女,他也渐渐成了太宗眼中最合适的继承人,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直到他成了太子,而太宗也时日无多。
肃宗一时兴起,带了当时的太子妃,去忠顺府给燕国公主祝寿。谁想,那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等天气一凉,进了秋天,朱念心就去世了。留下一双儿女,就这么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
肃宗听说的时候,心如刀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来访,让她没了求生的念头。他对她,自然也是有怨的,若是爱他,为什么就不能先做个侧妃。可追根究底,他却是爱她的,所以才会有怨,所以才会不甘心。(未完待续)
第429章 追查
等他登基做了皇帝,肃宗才渐渐有了自己的声音。好在太宗晚年,已经把贺家的势力收拾干净了,给肃宗留下的,是个百废待兴的朝堂。
肃宗忙于政务,把儿女私情,都随着朱念心一起埋葬了。宫里的妃嫔,不是权臣的女儿,就是武将的姑娘,他要的,只是一个制衡。
而后,他也听说,忠顺府宠妾灭妻,徐铮对嫡出的女儿很不待见,对庶出的女儿,却宠若珠宝。再后来,肃宗又听人说,这忠顺府的大小姐,长的跟没了的侯夫人一模一样,肃宗自然就起了心思。趁着徐婉如进宫的时候,召去书房见了一面。
这孩子身上,看不见一丝徐铮的影子,肃宗觉得,朱念心小时候,一定也是这么一副模样。他对徐婉如,自然就起了维护之心,听说徐铮针对她的时候,肃宗就忍不住要去干涉人家的家务事。
再后来,徐婉如走丢了,朱自恒扔下江南的事务,不管不顾地回了京城。肃宗本想治他的罪,可再想想,这是朱念心唯一在乎的兄长,就不忍心出手。
朱自恒找不到徐婉如,自然有求于肃宗。一来二去,肃宗就看出端倪来了。朱念心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她哥哥朱自恒是个什么人,肃宗可是门清,这朱自恒是个心黑手毒又极端护短的人。朱念心之所以改了念头,嫁入徐家,很可能就是朱自恒在后面推波助澜。
可偏偏这样护短的朱自恒,为徐婉如跑的差点没了性命,却一点儿也不挂念忠顺府里的小世子。按理说,那个才是他的亲外甥,比起没了的外甥女来,外甥总是重要一些的吧。王锦鹏帮着肃宗做事,觉得诡异,就把这事告诉给了肃宗知道。
肃宗一早就知道,朱自恒这人恋妹,所以也没往心里去。一个外甥长的像仇人徐铮,一个外甥女长的像妹妹朱念心,他要是朱自恒,也知道该怎么取舍。
等朱自恒通过潘知远,救了徐婉如回来,又偷偷带去山东,自己一溜烟,也往江南去了。肃宗才品出个不对劲来,那个忠顺府的小世子,朱自恒究竟上门去看过没有啊?他这个做舅舅的,就这么不靠谱,丢下外甥自己就跑了啊?朱念心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哥哥呢,肃宗很是感慨。
也不知道是哪次筵席,徐铮带了徐简进宫,肃宗看了几眼,总觉得徐简是不是长大了,怎么身上一点儿朱念心的影子都没有呢。都说外甥像舅,这个徐简长的,可一点儿也不像朱自恒啊。难怪朱自恒跑的那么快,带着徐婉如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毕竟,肃宗跟朱自恒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王锦鹏一开始就跟他说过,朱自恒挺奇怪的。可肃宗总觉得,那是因为徐婉如的模样长的像朱念心,朱自恒才那么偏心。可是,等肃宗自己琢磨出不对劲来了,才喊了王锦鹏,让他去查朱自恒。
王锦鹏一脸愕然,皇上不是很信任朱侍郎的嘛,好好的怎么又查朱自恒了。莫非,江南就这么富贵,连朱自恒去了江南,都开始出手了?
谁知道,肃宗不让王锦鹏去江南,反而让他去查六七年前的旧事。说是永嘉十三年前后,朱自恒在忙些什么。那是太宗一朝的事情了,王锦鹏就更是一头雾水了。只是皇帝吩咐了,王锦鹏没道理不答应,只得下去查了。
这一查,王锦鹏倒是目瞪口呆了。这个朱自恒当时还在礼部做事,有潘知远这个国师罩着他,朱自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整天没什么正事,反而天天走马章台,在花红柳绿的地方胡混。
果然,每个人都有见不得人的一面,王锦鹏做锦衣卫的事情久了,也觉的见怪不怪,只要朱自恒的夫人不介意,他一个锦衣卫的头子介意什么啊。
再一查,王锦鹏就笑出声了,果然,这朱自恒的口味真是独特啊,专挑着妹夫徐铮好过的女人,似乎还弄了一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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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王锦鹏又觉得对不上号了,朱家可从来就只有一个姚夫人,连个通房都没有,这个弄回家的烟花女子,是当外室了吧。
**女子来的快,去的也快,王锦鹏找了几个当年的旧人,谁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知道,那个被朱自恒收回家的,多半有了身孕。
要知道,朱自恒的夫人姚小夏也是那个时候有的身孕,这样一来,王锦鹏就觉得更加有趣了,抽丝剥茧,很卖力地往下追查。
本以为能抓住朱自恒一个大把柄,王锦鹏却被自己吓了个半死。他没找到朱自恒的把柄,却似乎找到了肃宗的一个把柄。这忠顺府的大小姐,究竟是谁的孩子。
很明显,朱自恒找的**女子,是给他妹妹准备的。而那会儿,他妹妹朱念心也有了身子,这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一个侯府至于嘛?又没有皇位,这次生不了儿子,下次再生呗,王锦鹏有些看不起朱自恒的手段。果然,朱念心生了一子一女,龙凤双生,圆满的不能再圆满。
可是,王锦鹏看着朱自恒的准备,家里备下好几个乳母奶娘,摆明了是想换了朱念心的孩子,到朱家抚养。好好的勋贵人家子弟,干嘛到朱家住着?莫非,忠顺府里就这么龙潭虎穴,容不下一个小孩。看朱自恒的模样,无论他妹妹生儿生女,他都要把孩子弄出徐家。
王锦鹏这才对朱念心的孩子,起了疑心。而今大家都说走丢的大小姐长的像朱念心,那么,这个女儿一定是亲生的了。这么一来,就能够解释,为什么朱自恒对另外一个外甥,毫不上心了。那个世子,多半就是徐铮在**留下的种,被朱自恒捡回家,现在又塞回徐家罢了。
只是这样一来,这忠顺府的大小姐,究竟是谁的孩子。朱自恒要这样千防万防,唯恐被人知道了似的。侯夫人好好的在家里待着,二门不出的,见过的外男,也不过几人罢了。王锦鹏一查,就把自己给惊着了。(未完待续)
第430章 女儿
朱念心的相好,不是别人,正是吩咐他去追查朱自恒的肃宗。
王锦鹏觉得,自己是不是进了什么陷阱,这会儿,是跟肃宗说呢,还是不说呢。说了的话,自己就知道肃宗的一个秘密了。
王锦鹏在秘密堆里打滚,知道保命的上上策,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可偏偏,肃宗却来问他了,只问朱自恒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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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锦鹏一咬牙,就如实说了。肃宗坐了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屋里只有魏明和王锦鹏两人,守着肃宗过了好大半天。肃宗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她知道嘛?”
王锦鹏知道,这个她,多半指的是朱念心。
“侯夫人应该不清楚,”王锦鹏说,“她身边帮着朱自恒做事的两个丫头,后来也被朱自恒给打发了。”
肃宗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总算这个世界上,还有她的一点骨血。
“朱自恒呢?”肃宗又问。
“皇上,您不是让朱侍郎去杭州了嘛,”魏明有些郁闷,这回儿他可变不出一个朱自恒来。
“锦鹏,你去趟江南,”肃宗吩咐王锦鹏,“就问他,如意呢?朕的如意呢?”
王锦鹏一哆嗦,这回儿他跟朱自恒,似乎上了一条船了,得了肃宗的旨意,王锦鹏飞马下了江南。
等王锦鹏到了江南,朱自恒知道瞒不过肃宗,倒是老实交代了。他只觉得,说出来对朱念心的名声不好,肃宗什么都给不了朱念心,就别再为难她了。
王锦鹏听了,也郁闷的紧,这朱自恒眼里,压根儿就没有皇帝,偏偏肃宗对他,还信任有加的很,果然,有个好妹妹真是件好事。
听说徐婉如跟着宁国公主在大峰山上住着,肃宗倒是派人去看了。徐婉如的确时不时去趟大峰山,她出了海山总要进城去玩,师傅师兄不让她住外面,指明了要去大峰山过夜。那她也没得选择啊,一来二去,大峰山自然去的很多了。
肃宗的人在大峰山见了徐婉如,又有宁国公主作保,肃宗自然也愿意了。毕竟,让徐婉如在忠顺府里过日子,喊徐铮做爹,他才不舒服呢。这一点,肃宗跟朱自恒的心思,是一模一样的。
就这么过了七八年,徐婉如好容易回京了,肃宗自然不能等了,立马召了她进宫。他跟朱念心错过了,可不能再连女儿也错过了。
徐婉如进了宫,肃宗却不能马上去见她,只能等着去太后宫里请安的时候,再看上两眼。他们父女之间的距离,可实在是够遥远的,肃宗想起朱念心,总是有些胸闷。他在皇位上也坐了许多年了,后宫的女子也一天比一天多,可像朱念心那样的,只是他年少时候的一抹影子,像烟霞一般灿烂,却只留在他的记忆里面,不与任何人提起。
徐婉如前世今生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前一世,徐铮早早去世,她跟燕国公主相依为命,跟宫里打交道的时候,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肃宗看她的眼神虽然有些古怪,却多半是在想念朱念心。究竟他们当年走到什么地步了,徐婉如也不清楚。只是肃宗给不了朱念心想要的名分,而朱念心也不可能像邓皇后那般隐忍地活着,这两人压根儿就不合适,这一点,是徐婉如的判断。
而这一世,因为有前世的经验打底了,徐婉如一点儿也没紧张,见过邓太后,就跟着女官,在慈宁宫的侧殿住下了。没一会儿,邓家的两个姐妹也来了,见过邓太后,两人先来徐婉如的屋子里见面了。
“阿洁,”徐婉如还跟小时候一样称呼邓洁,邓洁这几日被邓淑逼的紧,正想松口气呢,就故意跟徐婉如说个没完没了。
邓淑却不急不缓,只是微笑着,坐在一边听她们讲话。
“三姐姐,你要是听的无趣,还是先回屋子去吧。”邓洁很是大方地说,“我和如意多年没见,有好多话要说呢。”
邓淑在心里嘀咕,前不久刚去过一趟忠顺府,怎么就多年未见了?只是人家都下逐客令了,邓淑只得起身,识相地先回自己屋子去了。
“哎,你这三姐姐,跟个猫头鹰一样看着咱们,”徐婉如一弯腰,半躺在临窗的软塌上,“害的我躺都没法躺。”
邓洁也一声不吭,躺了徐婉如边上,“她每日都这样看着我。”
“哈哈哈,还好我家没人这样看着我,”徐婉如想起徐婉莹,“小妹妹还很听我的话呢。”
突然,徐婉如想起熊嬷嬷了,就喊了一句,“花青,花青,你看着点,等熊嬷嬷快回来的时候,你记得发个信号!”
花青哎了一声,就去外面看着了。邓太后见了熊嬷嬷,想起当年旧事,就留了她在屋里说话,估计没个一会儿半会儿的,是好不了了。
“你这个熊嬷嬷,燕国公主究竟是从哪里找回来的,”邓洁笑,“连我母亲都听过熊嬷嬷的大名,祖母更是后悔不已,没在燕国公主动手之前找到熊嬷嬷。”
“你喜欢啊,”徐婉如马上孔融让梨了,“那让给你好了。”
“如意,人家跟你说正经话呢,”邓洁有些郁闷,“你也知道,这次进宫是干嘛的吧。”
“吃饭睡觉,看戏听曲,然后出宫回家,”徐婉如侧了头,去看邓洁,“莫非,你还有什么打算不成?”
“表姐他们都说了,你是个混不吝的,”邓洁笑,“看你说的云淡风轻的,不会真这么想吧。”
“我们府里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兵更是一个都没有,”徐婉如笑,“就剩了个老祖母,在宗室里面还说的上一两句话,没人看得上眼的,何必自寻烦恼呢。”
邓洁也叹了一口气,他们家的情形,说起来,除去邓太后和邓皇后两人,比忠顺府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只是这些年,他们府里为了太子妃的事情,一直忙个没完。而邓洁自己,就是被人当做准太子妃养大的,眼下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有些不知所措了。(未完待续)
第431章 霍星
徐婉如却是知道的,邓洁前世压根儿就没成太子妃,反而是刚才盯着她们的那个邓淑成了太子侧妃。只是太子不走运,最后被英王堵在了东宫,关了一年,全家都病逝了。
因为苏落雪在守孝的缘故,陈奇可拖了三年才娶徐婉如。徐婉如在家待嫁,听了京城许多闺秀的亲事,却从来没有听过邓洁的消息。现在想来,邓洁要么是已经去世了,要么就是没有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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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徐婉如觉得,邓洁若是栽在太子妃这个坑里面起不来,这一辈子的幸福,都要搭进去了。
“阿洁,除去太子,你就没觉得别人家的少年不错啊?”徐婉如问。
“你,”邓洁脸红了一下,果然她母亲说的没错,徐婉如是个皮厚的,什么都敢问出口。
“我上次见了你霍家的表哥,那个叫霍星的,”徐婉如说,“像他这样的就不错啊,家风好,不纳妾,人也精神。”
“你别是看上我们霍星表哥了吧,”邓洁打趣道,“他可是成亲了的。”
“我知道啊,”徐婉如点点头,“我就是打个比方,像他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比家里一笔糊涂账的那些人好多了。太子也就说起来有些体面,可这后宅得多少女人啊。”
邓洁倒是不觉得这是什么难题,她受的教育,就包括如何管理这些女子。所以,邓洁听了,但笑不语。
徐婉如叹了一口气,知道邓洁被邓家洗了一辈子的脑,怕是不会改变主意了。人各有命,看来师傅说的没错,谁也改不了谁的命。
而这会儿的上书房里,肃宗正请了朱自恒喝茶,两人坐了窗口,看着慈宁宫的方向,书房里一片祥和。
宋宝站了一边添茶水,总觉得这屋子静的有些诡异了。这时,门外有人说话,却是王锦鹏来了。
王锦鹏一进屋,就看见跟肃宗并排坐着的朱自恒了,肃宗生性凉薄,对朱念心倒是上心动情的很,连她的哥哥,都跟座上宾一样对待。
“如意她们在聊什么呢?”肃宗问。
王锦鹏刚从慈宁宫听了墙角回来,堂堂锦衣卫的首领,竟然去听小姑娘的闺房密语,实在是太丢人了。王锦鹏强压下耻辱感,跟肃宗说,“如意小姐在说霍家大公子霍星。”
肃宗一愣,看了一眼朱自恒,一副你这个做舅舅的怎么都不知道的怪罪。
朱自恒也有些好奇了,“如意什么时候见过霍星了?”
“说是霍家大小姐去忠顺府的时候,是霍星送去的。”王锦鹏回道,“如意小姐还说,像霍星那样的,家风好,不纳妾,人又精神,才是好的。”
朱自恒听着,知道这话多半就是他的宝贝外甥女亲口说的,这么只求实惠不要脸皮的话,还能是谁。
“霍星不是成亲了吗?”朱自恒自言自语了一句,却见肃宗一脸的认真,似乎真打算把霍星弄来给如意了。
王锦鹏点点头,“娶的东阳左家的孙女左双珍。”
这些大臣的家务事,王锦鹏再清楚没有了。你若是问他左双珍的家事,只怕王锦鹏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如意也就这么一说,”朱自恒解释,“她就这样,天一句地一句,想到什么说什么,皇上别往心里去。”
肃宗嗯了一声,却很明显,仍在琢磨霍星的可行性。是让他和离再娶呢,还是干脆弄没了他的妻子。可是,让如意做继室,岂不是委屈她了,就霍家的门道,还不值得他这么做吧。
看见肃宗当真在考虑霍星了,王锦鹏倒是多了一句,“其实萧家大公子,很喜欢如意小姐。”
他这话不说出口还好,一说出口,肃宗和朱自恒一起黑了脸。霍星已经成亲,没什么威胁了,如意夸他一句,他们也不计较,就当是个趣事,听听也就算了。萧诚就不一样了,他可是真的追在忠顺府外,让人看着十二分的扎眼啊。
“黑了点!”肃宗评价道。
“蠢了点!”朱自恒也脱口而出。
王锦鹏差点就笑出来了,只是这人是他提出来的,这会儿可不能笑场了。只可怜萧家大公子,在外面多少人夸的少年英雄,到了宫里,皇帝嫌他丑,朱侍郎嫌他蠢,竟然一点闪光点都找不到了。
说他黑呢,也没错。萧诚日夜在甘州那鬼地方呆着,日晒雨淋,不黑才怪。说他蠢呢,也有一些,听了郭家长房郭久辉的话,真的就去杏花胡同了。糊糊涂涂就把郭久青的小妾给弄小产了,事情不是他做的,罪名却跟定他了,这不是蠢,是什么呢。
只是,肃宗的心情明显很好,一女百家求,他自然感觉不错。
“如意也长大了啊,”肃宗看了一眼朱自恒,“你这个做舅舅的,这些年也操心不少啊。”
朱自恒不敢居功,“都是公主教导有方。”
“嗯,”肃宗点点头,吩咐宋宝,“今年公主寿辰,记得往大峰山送份厚礼。”
宋宝应下,心想,这宁国公主不在京城,可在肃宗心里的地位可不低啊。
正说着呢,外面的小太监却来报,“皇上,庄妃娘娘炖了您最爱喝的汤,晚上请您过去呢。”
肃宗哼了一声,冷冷地看了一眼宋宝。宋宝吓的膝盖一哆嗦,赶紧弄了小太监出去。皇上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这可都是秘密,庄妃就这么咋咋呼呼地嚷的人尽皆知,肃宗能喜欢吗。更何况,徐婉如刚进宫,肃宗这会儿,哪有心思去她宫里喝什么汤啊。
不过,这小太监的一句话,倒是提醒肃宗了,“去慈宁宫说一声,朕晚上去陪母后用晚膳。”
书房里的小太监赶紧应下,去慈宁宫传话去了。既然肃宗要去慈宁宫,邓皇后这个做儿媳的,自然也要去慈宁宫陪着了。
一时间,宫里热热闹闹,都知道肃宗要去慈宁宫了。只有庄妃一人,气呼呼地坐了屋里,这该死的徐婉如,一进宫就勾走了肃宗。
而那个不长眼,贪点小钱就给庄妃传话的小太监,这会儿已经拖去打死了。这宫里,行差踏错一小步,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未完待续)
第432章 太医
因为肃宗要来慈宁宫的缘故,邓太后的脸色出奇的好。
她膝下孙子孙女无数,多徐婉如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的。可若是能拉了肃宗的心到她这个太后身边,徐婉如这样的孙女,她是很愿意纳入羽翼之下的。
京城都说忠顺府的大小姐是个混不吝的,邓太后看着,这丫头倒是不错。仍旧跟小时候一样,和邓洁的关系很好。这样一来,她压根儿就不用担心,徐婉如会去凑什么选太子妃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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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能骗骗外人,可骗不了宫里的自己人。徐婉如是肃宗的血脉,这事能乱来吗。邓太后一开始也不知道徐婉如的事,只看着肃宗每年搜集了堆小姑娘的玩意,眼巴巴让人送去山东,邓太后就知道不对劲了。
肃宗妃嫔众多,子女更是不少,从来就没见他对什么小女孩用心的。莫不成,他微服出访,在外面生了个女儿?
邓太后有些好奇,让人追着送礼的人一查,东西是送去大峰山的。大峰山上面住了谁,邓太后心里可是门清的。还能是谁,贺太后的嫡亲女儿宁国公主呗。
连太宗皇帝都奈何不了宁国公主,邓太后自然也不会去撩拨她。可旁敲侧击,邓太后还是会的。没多久,邓太后就知道了,宁国公主在山里养了个小姑娘。
再一打听,就有眼尖的认出来了,说是跟忠顺府丢了的那个大小姐一模一样。徐婉如跟着燕国公主,进宫的次数不少,模样又长的出众,确实很容易被人给认出来。邓太后一听,联系肃宗跟朱念心的前尘旧事,就有些琢磨出来了。
她的这个儿子,邓太后心里清楚,性子凉薄的很,就算徐婉如是朱念心的女儿,若是跟肃宗没关系,他也不会这么上心。再看他偷偷摸摸,时不时搜集些小女儿的玩意,邓太后心里自然一片雪亮了。
这孩子,八成就是肃宗的。只是忠顺府的那个世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邓太后一时还真没弄清楚。不过看朱自恒和肃宗的态度,那个多半不是朱念心生的了。
至于细节,邓太后并不打算细究,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徐婉如都十四岁了,过去的事情,除去蒙在鼓里的徐铮跟燕国公主,谁还在乎呢?
邓太后跟燕国公主的关系虽然不错,可一开始,却是她奉承燕国公主居多,这份心酸,邓太后事后想起来,总有些愤愤不平。
所以,眼下她知道了燕国公主不知道的事情,自然心里有些平衡,坐了主位上,乐呵呵地看着一屋子的小姑娘。
邓洁半靠着徐婉如的肩膀说话,邓淑端坐在一旁,听她们说着春日里哪里看花,哪里吃茶,时不时凑上几句。
徐婉如听了,真觉得这个邓淑是个人物,难怪前世是她去了东宫做侧妃。不卑不亢,抬得起头,也低的下头,单单这份心性,日后就不是池中物。若是前世太子成事,徐婉如觉得,这邓淑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前途呢。
邓洁却不一样了,她被教成了一个完美的皇后人选,不会嫉妒,只会用心辅佐丈夫。而她的丈夫,大家都说,必定是日后的天子。所以,邓洁身上,就看不见一丝挣扎,一丝奋斗。她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只是,偏偏是这样的人,最不合适进宫。徐婉如冷眼看着,不知道邓太后发现了这点没有。
眼下虽然被邓淑逼的急了,邓洁却仍旧守着自己的地盘,并不打算反击。徐婉如心中微微叹气,邓洁没有野心,她要的东西,人家都会双手奉上。这样的邓洁,如何跟邓淑去抢,去争,去斗呢。即使邓洁已经坐稳太子妃的位置了,这样的心性,总有一天,也会被人吞噬了。
没一会儿,邓皇后就带着宫人先来了。徐婉如跟了邓洁邓淑,也起身见过礼。邓皇后看了一眼邓淑,目光回到邓洁身上,“阿洁还是这般漂亮得体,姑妈见了,可是欢喜的很呢。”
徐婉如的目光一闪,这邓皇后口是心非的好厉害,她是最不喜欢邓洁的,却装的这般亲切。可笑邓洁听了,说不定还会当真呢。
“娘娘,”邓洁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她每次进宫,邓太后和邓皇后都对她很好。可是近日,她总觉得,皇后的态度,热情过了头。
“这是忠顺府的大小姐吧,”邓皇后这才看到徐婉如,“这小模样长的,可跟当年的侯夫人一模一样啊。”
只是,邓皇后的言语里面,可不怎么友善。徐婉如是什么人,一听就知道邓皇后记着当年的事,还在吃她母亲的老陈醋呢。只是,徐婉如也不反击,只是跟邓洁一样,害羞地低下了头。
“好了,好了,”邓太后打岔道,“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你这个做长辈的,就别取笑他们了。”
“母后,”邓皇后笑,上前扶了邓太后,问起了她最近身子如何,可有什么地方不适。
“等下王太医就要过来给太后请平安脉了,”邓太后身边的陈嬷嬷笑着看了一眼邓皇后,素日都不上门的,这会儿倒是来装孝顺了,也不知道装给谁看的。
“这样正好,本宫正好陪着母后看看,”邓皇后就着台阶,下的自然极了。
没一会儿,宫人果然带着太医进来了。徐婉如见过一两次王太医,印象不怎么清楚,可王太医的儿子王清远,徐婉如却十分熟悉。
最后几年,她在陈家不能行动,多亏了这位王清远帮忙,才减去了不少苦痛。有他陪着说说话,徐婉如最后的几年,也没那么孤单。
至于王清远盖在她脸上的帕子,徐婉如至今都还记得那股子药香。听说,他们家原是太医院的御医,只因在宫里坏了事,才出京躲了许多年。而后回京,也只敢在民间开个医馆,再不敢提宫里的旧事。这会儿跟着王太医进来的少年,不是王清远是谁。
徐婉如见了旧日相识,突然觉得这一世有些不够真实。(未完待续)
第433章 故交
因为王太医的缘故,邓淑和邓洁已经避开了。倒不是男女有别,而是他给邓太后请脉,总有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
徐婉如看了一眼门外的王清远,也偷偷避开,绕到了外面的走廊。
王清远眼下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因为日后要继承父亲在太医院的位置,所以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在宫里走动了。只是进了宫,除去內侍,就全是女子,王清远总觉得,目光都没地方放,只能永远低着头,看着地面。他正发呆呢,却听见有人很轻地喊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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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远,王清远。”
王清远抬头一看,边上却站了个少女,美的不像人世间的存在,眼睛亮亮的,正盯着他看。
“你,姑娘你怎么知道小生的名字,”王清远一愣,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不知道,姑娘有何要事?”
王清远在宫里行走也有一两年了,可他看着,这少女的服饰不像宫女更不像女官。邓太后的几个侄孙女,王清远也见过几次,却不是这女子的模样。莫非,这就是大家在传的忠顺府大小姐。若是忠顺府大小姐长这个模样,王清远觉得,太子妃的人选根本就不用多想,必定是她无疑了。
“王清远,你发什么呆呢,”这女子摆明了跟他很熟悉的样子,吩咐道,“最近若是有人说肚子疼,你可千万看着你爹,别乱开药,说不定人家是有喜了,让他开养胎的,保管没错。”
王清远还没反应过来,被她一催,就嗯了一声。那女子见王清远应了,就一转身,回屋子里去了。
等她走了,王清远才回过神来,这女子好好的,干嘛跟他说这些话。还有,肚子疼跟养胎有什么关系不成。
只是,王清远还没想明白,就听见外面有人喊,“皇上驾到。”
王清远赶紧跟着慈宁宫的人,跪在了一边,等肃宗过去了,王清远才晕晕乎乎地起身,今天是怎么了,什么事情都有些古怪。
肃宗刚进屋,没看见徐婉如,却一眼就看见王太医了。
“王太医这是给母后请平安脉嘛?”肃宗问了一句。
王太医赶紧把邓太后的脉象说了一圈,事无巨细,十分小心。肃宗笑着点点头,示意他退下。王太医擦了一把冷汗,赶紧退了下去。
一到门口,却看见自己儿子呆若木鸡地等着在那里。王太医一着急,啪地拍了一下儿子,“看什么呢,还不赶紧走。”
回了家,王清远把徐婉如说的话,仔仔细细给王太医复述了一次。王太医知道,那会儿在邓太后宫里的,应该就是徐婉如。听王清远的复述,衣服也对的上号,模样也听着对。可是忠顺府的大小姐,干嘛来提点他们宫里的事情。王太医怎么都没想明白,只是,徐婉如的话,怎么看,也不像害他们的模样。
有些宫人怕有孕被害,都拖到很迟才说有喜,之前肚子不适,一概都说肚子疼。这样一来,有些太医不细心,很容易开错药。这样的事情,王太医以前也听父亲说过。可是,他总觉得,自己这么点医术还是有的,如何会看错的。
只是,这人啊,小心点总是没错的。王太医吩咐了几句儿子,就说起了翡翠胡同苏家的事情来了。
“亲日苏家的小厮来请太医,”王太医说,“医正让金太医去的苏家,一开始,金太医还没当一回事,不过是个侍郎夫人,病的也不重,只说是盗汗夜梦。苏夫人也四十奔五十的人了,这个年纪的妇人,也常有这些毛病。”
王清远哦了一声,心思全在今天见过的徐婉如身上,王太医一瞪眼睛,他倒是又认真起来了,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王太医冷冷地笑了一下,“只能说,苏家真是请对了人。若是请个民间大夫,只当苏夫人是到了年纪,说不定就不了了之了。可偏偏请的是宫里的御医,金太医就问了句牙齿如何,结果,苏夫人却说连日牙齿酸疼,完全没法咬东西。”
“父亲!”王清远熟知宫中历年的脉象,“这不是……”
“对,”王太医看见儿子马上就想到过去的事情了,就笑着点点头,“是汞,有人偷着给苏夫人下水银呢,只是分量还浅,若是再过半个月,只怕神仙去了,都不见得能救她一命呢。”
“查了吗?”王清远有些好奇,“他们府里,就这么乱嘛?”
“我们只管治病看人,不问人家的家务事,”王太医敲了一下儿子的头,“以后万万不可多事。”
“是,”王清远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服气。
王家的事情按下不提,徐婉如倒是也不记得,当年王家究竟是怎么出的事情。只记得王清远跟她说过几次,说是他父亲误诊了一个宫人,原先说是肚子疼,结果却小产了。
后来追究起来,说是他父亲帮着宫妃残害皇嗣,只因那宫妃很快就没了,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王家丢了祖传的太医位置,被赶出了京城,家财丢了个精光,父亲也在路上亡故了。
具体如何,徐婉如也只听了一个大概。算起来,时间应该就是今年。王清远还抱怨过,他在国子监有不少同窗好友,可次年他们王家落难,再找那些出人头地的同窗帮忙,不知道吃了多少闭门羹。人心淡漠,莫过于此。
算起来,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徐婉如见了王清远,就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不管如何,总得报答他的一帕之恩。
至于能不能救他一次,徐婉如也拿不准。她救了邓洁一次,还让英王断了腿,可邓洁仍旧在太子妃的路上走到底。只怕现在,谁也救不了她了。
只是这事,徐婉如倒是也只能点到为止,她和邓洁是少年相识,却不是至亲骨肉,人家凭什么听她的话呢。更何况,眼下在外人看来,徐婉如也是太子妃的潜在人选之一。就算邓洁没有戒心,那邓家的人呢。徐婉如突然觉得,邓家在宫里,手似乎伸的有些远了。(未完待续)
第434章 晚膳
其实,邓洁也不是谁都不喜欢的。只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却不能让人知道。
自小,她就跟着邓太后,在宫里住着,见得最多的外男,却是跟太子差不多年纪的英王。英王自小就一股子不求上进的惫懒,看在邓洁这样正儿八经的人眼里,多少有些羡慕。所以,邓洁看英王的时候,比她想象的要多的多。
太子因为邓皇后的缘故,也有些防备着这个舅舅家的表妹。又加上太子的身份,年纪轻轻,却是一脸的严肃,虽然跟邓洁是同一类人,却很少说得上话。反而是英王,时不时就逗逗邓洁。
上次在真君观的事情发生之后,邓家送了邓洁的贴身丫头翠缕去了英王府。其实,邓洁心里,也有一丝期盼,想着自己跟英王的事情,若是真暴露了,说不定也没什么。
可是,她在邓太后身边这么多年,深知邓太后的脾性。若是她挡了邓家姐妹嫁太子的路,只怕她邓洁再得宠,邓太后也会不皱眉头,让人灭了她。所以,英王的事情,邓洁也只敢想想,并不多说。
而后见了徐婉如,她身上也是这么一股子懒洋洋提不起劲,却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邓洁就觉得,自己跟徐婉如很投缘。可这股子投缘深究起来,其实跟英王,也有一丝半缕的关系。
只是,受了邓家耳提面命这么些年,邓洁一直把当太子妃,当做了自己人生的必经之路去做,别的,她实在也无暇顾及了。
徐婉如的话,她自然也听进去了。可是,徐婉如可以找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邓洁却是没有机会了。所以,两人的对话,只能这样戛然而止。
晚上因为肃宗过来的缘故,邓太后心情极好,时不时让人添个肃宗喜欢的菜,母子情深的很。徐婉如坐了下首,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饭菜。
邓洁倒是笑了,“如意,你怎么不用左手了?”
徐婉如很无奈地看了一眼熊嬷嬷,“熊嬷嬷不让。”
“不过是左手嘛,”肃宗抬头看了一眼徐婉如,“喜欢就用,怎么就不行了。”
徐婉如笑着看了一眼熊嬷嬷,那一眼生动的,把小女儿的那股子娇俏不讲理全放在了脸上,邓皇后看的,心里直接一堵,差点就呛着了。
熊嬷嬷也不解释,只说,“皇上,规矩就是规矩。”
鉴于熊嬷嬷当年的救助之恩,肃宗可不会当着众人扫了她的面子,只笑着跟徐婉如说,“熊嬷嬷不在的时候,你就随意。”
徐婉如笑了起来,她就是这么做的,肃宗看着她笑,就希望她一生一世都这么光鲜灿烂,花团锦簇地过好一生。既然她要扶植忠顺府的世子,就帮她一把吧,免得自己走后,她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
邓太后自然懂得肃宗的意思,可邓皇后却全想错了。一边看着肃宗跟徐婉如眉来眼去,邓皇后心里就恨的牙痒痒。
众人正吃饭呢,邓皇后出的三公主却一身劲装,风风火火地来慈宁宫了。
“母后,父皇,你们在皇祖母这里用晚膳,也不让人说一声,”三公主周珏,就比徐婉如大了半岁,这会儿进了门,就开始撒娇,倒是也别又趣味。
“还不是你自己要去骑马,”邓皇后笑着跟邓太后解释,“我让人去找,没找着才一个人先过来了,这会儿倒是怪起我们来了。”
邓太后也笑,牵了周珏在自己身边坐下,看着儿孙满堂,她心中也十分愉快,问起周珏去哪里骑马了。
“去杨山岭了,”周珏随口回了一句,眼尾扫了一下邓洁边上的徐婉如。上次她听说忠顺府的大小姐回京,见过的人都说,那徐婉如相貌极好,周珏本有些兴趣上门瞧瞧。可偏偏这徐婉如打砸了**,邓皇后心中不喜,周珏只得放弃了。
这会儿见了,乖巧的很,一言不发,礼仪周全,像极了宫中的人,哪里还有一丝传闻中的嚣张。周珏觉得,传闻都是言过其实的。
肃宗听了,倒是问起徐婉如了,“如意可喜欢骑马?”
周珏一愣,父皇怎么称呼徐婉如的小名?她是邓皇后嫡出的公主,肃宗对她,都没这般亲近,周珏心中,突然就有些不喜欢徐婉如了。
徐婉如摇摇头,“手疼。”
她也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只是很纯粹地表达了一种不喜欢。
周珏顺着肃宗的目光看去,徐婉如的手正握着筷子,纤细灵巧,白地跟玉一样,的确美的很,也的确跟缰绳很不搭。
肃宗讪笑,“一开始的确会疼,疼就别学了。”
肃宗在皇位上做了八年多的皇帝,只有别人顺着他说话的道理,哪有他顺着别人说话的时候?周珏越发觉得不舒服了,看了一眼邓皇后,果然,她母后也是一脸的不爽快。倒是邓太后,一脸慈爱地看着肃宗跟徐婉如,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果然,姜是老的辣啊。
熊嬷嬷在背后轻轻咳了一下,徐婉如无奈,只得好好说话。
“都在府里呆着,也没什么机会去学,”徐婉如全推到了徐铮头上,“父亲也说了,女儿家当贞静娴慧。”
肃宗最听不得徐铮的事,哼了一下,徐婉如也没放在心上,继续捏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笋。这宫里的笋,可真够难吃的,还是祖母让人新拔的春笋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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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听他的,如意要是想学,”肃宗又说,“明日下了早朝,朕来教你。”
肃宗的话一出口,桌边坐着的,屋子里站着的,全都吃了一大惊。连熊嬷嬷这样经验老道的人,也愣了一下。再仔细打量了一下,熊嬷嬷倒是回过神来了,原来如此啊。
难怪这些年,肃宗老是让人送了东西到大峰山。一开始,熊嬷嬷还以为,是因为看在公主的面子上。现在看来,这徐婉如,多半跟肃宗脱不了干系。
熊嬷嬷倒是想明白了,可邓皇后仍旧蒙在鼓里,听说肃宗要教徐婉如骑马,邓皇后更是气的够呛了。趁着众人不注意,邓皇后赶紧丢了个眼神给女儿。(未完待续)
第435章 送马
三公主倒是也识趣,看见邓皇后的眼神,一下子就懂母亲的意思了。
“父皇偏心,”周珏抱怨道,“您都没有教过儿臣呢。”
肃宗一愣,笑了起来,“好好好,都一起去,让玟儿他们也一起来,朕正好考考他们。”
肃宗想着,让太子和几个皇子见见徐婉如,兄弟姐妹一场,日后有人帮衬徐婉如,他也放心一些。却没想过,太子和几个皇子,全是些不知底细的。
邓太后笑着拍了拍周珏的胳膊,“都去,都去,阿洁她们也跟去看看。”
邓皇后看了一眼徐婉如,这般娇滴滴的,再看了一眼三公主,倒是有些巾帼英雄的味道,想来明日,这个徐婉如讨不了什么好。就也点点头,示意邓洁邓淑也跟着同去。
肃宗不喜欢邓家姐妹,可他若是带了徐婉如一个外姓女儿去跑马,说起来总是不怎么好听。说不定,明天朱自恒就要找他理论了。所以,肃宗只得皱了皱眉头,只当没有听见邓太后和邓皇后的建议,去就去吧,给如意挡着点人言是非。
徐婉如一脸的生无可恋,这春天坐着看看花,喝喝茶不好嘛,非得去外面跑的一身汗,一身的泥,不累吗。
肃宗硬是找了一个机会,要带徐婉如出去增进感情,心情自然很好,用了晚膳,还留在邓太后的宫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邓太后心情不错,邓皇后却不怎么高兴了。徐婉如这小蹄子,进了宫就没好事,把肃宗迷的七魂六魄丢了个一干二净,说话颠三倒四的,恨不得拍起小姑娘的马屁了。九五之尊的面子里子,全被肃宗给丢了,邓皇后觉得,自己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也跟着很没面子。
偏偏徐婉如坐了一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时不时说几个字,肃宗反而更高兴了。果然,是色迷了心窍,邓皇后不禁暗自嘀咕。琢磨着晚上让人给太子传几句话,明天可千万别盯着这个徐婉如看,免得得罪了肃宗而不自知。
肃宗总算是回乾清宫了,徐婉如垮了肩膀,辞了邓太后,也回屋休息去了。
熊嬷嬷看见徐婉如垮着肩膀,一脸的没精神,倒是忍住没有教训她。这丫头,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这样拖拖拉拉,没个精神劲的,哪里像个周家女儿。若是公主知道了,只怕也会大吃一惊吧。
一夜无话,徐婉如睡到天色微亮,就被熊嬷嬷吵醒了。
“如意小姐,”熊嬷嬷守了床前,吩咐花青胭脂服侍徐婉如起来,“皇上快下早朝了,都说了要带小姐去学马,过会儿就该出发了。”
徐婉如在床上扭了几下,还是被熊嬷嬷一伸手,抓了出来。
“这皇帝可真不好当,”徐婉如打了个呵欠,“这么早就得起来,难怪寿命全都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熊嬷嬷一伸手给捂住了。
“大小姐,这水温合不合适?”花青拧了面巾,去给徐婉如擦脸。
徐婉如吚吚呜呜,才算避开了熊嬷嬷。不过说句实话嘛,熊嬷嬷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嘛。
熊嬷嬷站了一边,心里直叹气,徐婉如先是在燕国公主手里长歪了,上了海山又遇到个包天随,直接就歪到天边去了。
等她上山的时候,徐婉如身上的娇气加不讲理,能把人给活活气死。偏偏唐知非又教了她几下子三脚猫的功夫,徐婉如嚣张起来,真的是天下无双了。
熊嬷嬷觉得,自己大半辈子的心机,全都用在徐婉如一个人的身上了。偏她又跑的快,一眨眼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为了跟徐婉如斗智斗勇,熊嬷嬷是把屋子守的没有一丝漏洞,才勉强制住了徐婉如,让她学了些规矩。
可是徐婉如一离了她的视线,能躺着绝不站在,能歪着绝不正着,这点,熊嬷嬷在心里恨的咬牙切齿,全是包天随教的。阳奉阴违,这事包天随就玩的一手好把戏。
熊嬷嬷想起前尘旧事,都是一把辛酸泪啊。她以为,就凭她的手段,教出个把贵女,不过是举手之劳。谁知道,斗智斗勇了这么久,就养出个阳奉阴违的祸害。
徐婉如一离开她的视线,就能把天给翻了。她要是不跟着一起进宫,只怕宫里的这些贵人,一个都讨不了好。徐婉如看起来娇滴滴的,其实下手极狠,英王那次,不就着了她的道吗,现在还躺着呢。
说曹操,曹操到。徐婉如刚收拾好,出了屋子,就看见小太监们抬着英王,一溜烟往邓太后的屋子去了。
徐婉如回头看了一眼熊嬷嬷,两人都觉得有些奇怪,这瘸腿王爷不在家里养伤,来宫里凑什么热闹啊。就凭英王的消息渠道,一定知道邓家姐妹和徐婉如这几天住了慈宁宫啊,怎么偏偏挑了这个时候上门,莫非,被摔了一次还不够?
徐婉如带了熊嬷嬷,进了邓太后的侧厅,还没看见人呢,就听见英王在那里说故事,逗得邓太后和邓家小姐们不停地笑。
可见,这也是个人才,徐婉如心里暗自摇头,谁能料到,英王日后会这么强硬地逼宫呢,这会儿兄友弟恭的,不知道多少温情脉脉。
“如意来了啊,”英王摆出表叔的架势,一副既往不咎的模样,“都说皇兄今儿要带你们去骑马,皇叔我就给你们弄了几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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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姑娘家的,会骑什么马?”方太妃倒是出声了,“你可别把好事办成了坏事。”
徐婉如看了一眼,这方太妃慈眉善目的,后来却坐了太后的位置,想来,也不是个善茬吧。
“儿臣知道她们不会,所以才送了马来,”英王很是凑趣,“宫里哪有老实好性子的马啊,儿臣带来的几匹马,你让它们走它们就走,让它们停就停,最适合姑娘小姐们了。”
听他说的有道理,方太妃只是笑,跟邓太后低声说着什么,两人的表情都很欢快。徐婉如坐了一边,空着肚子,还要陪着一起笑,心中实在是厌烦至极,可脸上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朝熊嬷嬷丢了个我在努力忍耐的眼神。(未完待续)
第436章 反常
熊嬷嬷见了,知道徐婉如的耐性有限,就领了她,先去用早膳了。这丫头要是没吃饱,等会闹起脾气来,熊嬷嬷也没信心制得住她。还是先喂饱了,等会儿才好说话。
英王看了一眼告辞下去的徐婉如,嘴角挂着笑容,很是耐人寻味。
进了宫,还能这样赖床的,估计也就只有徐婉如一个人了。昨晚慈宁宫的事,英王跟颜元初仔仔细细讨论了一番,都觉得肃宗有些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英王就借着送马的机会,进宫来瞧一瞧了。只有徐婉如这个始作俑者,英王在她脸上,是看不见一丝愧疚的。即使他坐了椅轿,那丫头也是一脸的麻木,似乎自己摔断腿,完全是不相干的人做的。
这点厚颜无耻的水平,英王是佩服不已的,忠顺府上上下下,虽说燕国公主脾气大了些,徐铮糊涂了些,可也没有哪个这么厚脸皮的。也不知道,这妮子跟着孙道隐,究竟从哪里学了这么副惫懒脾气。
英王正陪着邓太后和方太妃说话呢,肃宗下了早朝,倒是直奔慈宁宫来了。近年因为邓太后夺权,肃宗跟邓太后之间闹的不怎么愉快,来慈宁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英王见了肃宗,虽然不能起身行礼,倒是在椅子上很是热情,心中却有些诧异。他跟颜元初商量了一晚上,肃宗这么热心,要么是看上徐婉如了,要么就是另有别情。若是肃宗看上那丫头了,英王倒是有些幸灾乐祸,他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断了一条腿,肃宗的下场,英王打算拭目以待。
只是这会儿,徐婉如用好早膳,也回侧厅来了,见了肃宗,行过礼,就跟邓洁她们坐一块了,看起来不知道多少纯良。英王见了,不禁在心里暗自嘀咕,这般心狠手辣,外面却丝毫看不出来。果然,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如意,用过早膳了吗?”肃宗很是热情。
徐婉如嗯了一声,看见熊嬷嬷瞪她,只得怏怏地说,“用过了,吃了些鸡丝粥,只是太清淡了,没什么胃口。”
“清淡?”肃宗看了一眼徐婉如,突然笑了起来,“太后宫里的东西,是清淡了一些。魏明,以后如意的饮食,你记得从乾清宫送过来。”
英王一愣,这还是他皇兄吗?怎么几天不见,就换了个人似的。莫非,徐婉如那丫头,还会什么妖法不成?不过这事还真难说,要知道,她整日跟着孙道隐这些人,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还真是可能。
邓太后倒是见怪不怪,“清淡点好,你看阿洁她们都吃的惯,对身体也好。”
徐婉如暗自撇嘴,这么清淡,她还不如出家当尼姑去,至少还有个名声。这样清淡,她图个啥啊。
熊嬷嬷见徐婉如不作答,怕邓太后下不了台,就笑着说,“忠顺府里还是山西的口味,多酸重盐,如意小姐习惯了家里的,一时不适应宫里的。”
“魏明,你去忠顺府问问,如意平日都喜欢吃什么,”肃宗又吩咐了,“总不能,让她进宫陪太后,却连吃的都吃不习惯吧。”
英王揉了揉眼睛,这个一定不是他皇兄,这么善解人意的肃宗,一定是假的。
邓太后笑而不语,肃宗越这样做,日后越给徐婉如招嫉恨,她一个老婆子,犯得着跟他对着干嘛,随便他们了。
“皇兄,昨日听说您要带三公主她们去学马,”英王笑着说,“臣弟不善骑马,府里就养了不少老实的好马,正好给几位姑娘送来了。”
“你倒是有心,”肃宗昨天完全没有隐藏消息,在宫里闹的人尽皆知,谁都知道他今天要带姑娘们去骑马,所以,英王在宫外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奇事。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三公主就骑着她的马,又是一身劲装地来了慈宁宫。
看见三公主的衣服,肃宗才想起来,问徐婉如,“如意,你可有行动方便的衣服?”
徐婉如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裙,“这个就挺方便的。”
肃宗一愣,又笑了起来,“这个也行。”
英王觉得,他已经没眼看下去了。无论徐婉如说什么,肃宗都是一张笑脸,对的错的,早已经没有分界了。
只是,英王倒是也认可徐婉如的说法,她就算穿着九层宫装,也能行动自如。这一点,英王早就深有体会了,这会儿腿还疼呢,能不深刻嘛?
不一会儿,宋宝就带人准备了车马,来接肃宗他们出门了。说是去校场,其实就在万寿山下,临湖搭了个跑马射箭的地。
后宫出了神武门,过了河,对面就是万寿山。进去不用走多久,就是校场。可毕竟是皇家出行,总不能一群人手拉手,过了大路就到校场吧。
宋宝一早就备下了肃宗的车架仪仗,三公主要骑马去,也就由她了。邓家的两位小姐跟忠顺府的大小姐,宋宝就备了两架车,可是英王这个瘸腿的王爷,非要也跟着去看热闹,宋宝就有些为难了。总不能,现在回去调车吧,一来一去,肃宗要是不高兴了,觉得他办事不牢怎么办。
“本王跟如意一架车,”英王说的很是纡尊降贵,一脸不愿意为难宋宝的样子。
宋宝站了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倒是肃宗点了点头,“那十三就照顾着如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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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英王也是如意的亲叔叔了,肃宗觉得,如意还是个孩子,英王又是她叔叔,能有什么事啊。
就这么着,徐婉如不情不愿地上了车,跟在肃宗后面,一起往北边的万寿山去了。邓家姐妹上了另外一辆车,跟在了徐婉如他们的后面。
徐婉如一上车,英王就跟万胜说,“车里太挤了,你去外面候着。”
这时,徐婉如才发现,熊嬷嬷没有跟来,心中一乐,却听见熊嬷嬷在车外凉悠悠地问,“如意小姐,你在找什么呢?”
“没什么,”徐婉如顿时没了脾气,半靠在车壁上,无可奈何的很。熊嬷嬷如影随形,隔着车帘,她都知道徐婉如在想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437章 清白
英王见了,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再霸道的人,也是有天敌的。有熊嬷嬷在,英王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了。
徐婉如见他笑的嚣张,就拿脚踢了一下英王的断腿。
英王装作很疼,弯腰去看自己的腿,突然一伸手,却飞速抓住了徐婉如的两只手。
“你!”徐婉如吃了一惊,她没料到,英王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发难。
“你什么你,”英王贴近徐婉如的耳朵,“你这妮子,差点就毁了皇叔的一条腿,还踢的这么带劲,心也太黑了吧。”
徐婉如刚想反抗,英王却又说了,“这会儿皇兄的锦衣卫,可都围在外面,你我要是有一点儿动静,只怕本王的清白,就要毁在你手里了,以后还怎么娶王妃?”
其实,英王自己都不相信这样的说法。可是徐婉如却有些犹豫,她实在是不想跟这黑心王爷扯上什么关系,所以,能忍一下,就忍一下了。
虽然算起来,她父亲徐铮跟英王是表兄弟,可这点表亲的关系,在皇家眼里还真不算一回事,徐婉如只得暂且忍耐一下,免得英王比她还不要脸。
“这就对了,”英王贴在徐婉如的耳边,笑嘻嘻地问,“京城比山里好玩吧,皇叔送你的那个清倌,曲子唱的还不错吧。”
徐婉如嗯了一下,京城的确比山里好玩,可是让她久住,整天对着些心怀不轨,算计来算计去的人,那还是算了吧。
“乖,”英王见她老实了,突然就起了逗她的心思,“要是喜欢,皇叔就再送你几个,你要男的,还是女的?”
“不用了,”徐婉如挣扎了一下,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没有脱开英王的手,心中也有些诧异,她以为,这英王就是个绣花枕头,看来,她又大意了。
“那哪成呢,”英王打趣道,“否则出了什么事,你都往左月身上推,事情一多,人家不就起疑心了嘛,她一个清倌,能知道多少事情啊。”
“你,”徐婉如哼了一声,“我又没有……”
“萧茉的事情,不是左月说的吧,”英王冷笑一声,“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到好,一下山就忙成这样,孙神仙知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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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要是不知道,熊嬷嬷能下山吗,”徐婉如很是无奈,熊嬷嬷这会儿就在外面,估计里面说什么,她听的是一清二楚的。
“太子娶太子妃,你来凑什么热闹,”英王贴着徐婉如的脸细看,究竟是谁看上她了,莫非,真是肃宗?看先前肃宗那个是非不分的糊涂模样,英王觉得像,又觉得不像。他皇兄这些年,早就用不着哄女人开心了。徐婉如虽然美,可让一个帝王丢了尊严,这事还是有些不靠谱啊。
更何况,徐婉如就这脾气,眼下还是个丫头片子,肃宗能看上她啥,英王觉得十分可疑。
“你这丫头,究竟给皇兄吃了什么迷糊汤?”英王笑的有些坏,“什么时候也教教本王啊。”
徐婉如趁着马车颠簸了一下,摆脱了英王,反手扣住了他的脉门,就开始得意洋洋起来了。
英王心中暗笑,不是他抓着她的手,就是这丫头抓着他的手,也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好笑的,竟然这么开心的模样。说到底,有肃宗在,他们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
徐婉如制住英王,就笑的很得意了,学着英王先前的模样,凑到他耳边问,“这会儿敢出来活动了,洛阳的死士处理好了?”
“看你说的,”英王故作亏心地瞥了下徐婉如,为了这个死丫头的一句话,他在洛阳经营了多年的死士,连根拔起,处理的一丝踪迹都没有了。虽然十分可惜,好歹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即使这妮子嚷嚷出去,也不见得有人会信了。
蒋宇成为了这事,已经气了大半个月了,说毁就毁,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这妮子了。只是颜元初见识过徐婉如的肆无忌惮,倒是一点儿痕迹也不敢留下。就为了个徐婉如回京,他们英王府上下,可真是元气大伤啊。
英王自怨自艾的时候,还想起他的难兄难弟来了,“听说谢三郎夜里去了趟忠顺府,回来就人事不知了,是撞你手里了?”
徐婉如想起那天晚上,因为自己大意,以为大师兄的尘网一定无人能解,结果差点在谢石安手里吃了大亏,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英王见了,就笑了起来,“怎么,传闻是真的啊,竟然撞国师手里了?”
“不知道,”徐婉如压根儿就不愿意说谢石安的事情。
“怎么,我们如意还吃亏了不成?”英王马上就笑着追问了,他这会儿,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看徐婉如吃瘪。
徐婉如懒得看他那种得意洋洋的脸,就把头一撇,不去看英王了。她的手扣着英王的手,自己的头又撇的老远,再加上胳膊本就不及英王长,一下子就被英王脱了束缚。
只是这会儿也快到万寿山了,徐婉如也懒得再跟英王斗来斗去,就撇着头,不搭理他了。她斜着身子,云鬓上的蜻蜓簪子,离英王就一指的距离。
英王自然记得这个簪子,八年前上元节的时候他在忠顺府捡到了,颜元初他们说是河间王府的旧物,最后他又莫名其妙还给徐婉如了。直到现在,颜元初他们还以为,这簪子一直在他手里呢。
“如意……”英王刚想打趣,说徐婉如还戴着自己送她的簪子,却不知道怎么的,脱口而出,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徐婉如一愣,回头看英王的眼神,就有些惊悚了。
莫非这厮也记得前世了,还是他的圣旨抄了忠顺府,也是他的圣旨让她成了下堂妻。这下子,可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
徐婉如正打算出手,英王又说了,“怎么总觉得,你戴着这簪子,看起来很眼熟呢。”
原来啥都不是啊,徐婉如翻了个白眼,又回了头,不去搭理这一肚子心机的英王。
英王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问出了这么傻的话,看来,这徐婉如果然有些古怪,还是离她远一些吧。(未完待续)
第438章 斗气
车马到了万寿山的校场,徐婉如就听见外面山呼万岁,想来,是校场的侍卫,或者,是宫里的御林军吧。
英王不便于行,徐婉如只得先下车,示意万胜扶了他主子下来。万胜站了车外,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儿好奇心也没有。
徐婉如心想,这英王虽然混不吝了一些,可手下的人,就比肃宗身边的好一些。前世这个万胜,也到了掌印太监的位置上,却始终没有魏明那样胡天胡地。
宫人早就在校场上设好凉棚,这三月的天,日头并没多大,众人都去棚子里坐着,徐婉如搭了熊嬷嬷的手,也往肃宗的方向去了。
一进去,徐婉如就看见肃宗的几个皇子了,从刘嫔所出的二皇子开始,一直到庄妃所出的六皇子,齐齐站了五个皇子。
徐婉如心里暗自摇头,这肃宗看起来也不是个福薄的,太宗这么多皇子,就他当了太子,得了天下。现在坐着皇位,膝下子嗣也繁盛,眼前的这五个皇子,除去六皇子才十三岁,其他几个,都在二十上下了。
只可惜,等英王逼宫的时候,肃宗的皇子,连一个都没有活下来。真可谓,此一时,彼一时啊。
因为肃宗说了,要看看他们的骑射,所以,皇子们穿了窄袖的劲装,一眼看去,倒是一下子不知道哪个是太子了。
徐婉如前世对太子,就没多少印象,再加上肃宗的几个儿子,长相都有些像他,徐婉如看了一眼,也就不猜了。
倒是庄妃所出的六皇子,只比徐婉如小了一岁,还不知道男女大防,抬头看了几眼徐婉如。其他几个皇子,多半都有母妃通风报信,千叮万嘱让他们别看徐婉如。这会儿那几个皇子,一个个谁也不敢抬头。
徐婉如行了礼,他们也只敢支支吾吾应下了。邓洁跟邓淑已经就坐,徐婉如行了礼,就去她们边上坐着了。三公主这会儿也来了,一进来,就挨着个皇子坐下了。徐婉如心想,那个应该就是太子了。
肃宗的几个皇子年纪挨的近,二皇子比三皇子大一岁,三皇子比太子大一岁,太子比五皇子大一岁,就这么一圈挨着,徐婉如觉得真够眼花缭乱的。
再一看,邓洁低头不语,邓淑却有些大胆,竟然看了几眼太子。徐婉如心想,这就是邓洁跟邓淑的区别所在了,一个不争不抢,一个却见缝插针。她这个旁观的,都觉得累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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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万胜带人扛了英王进来,太子跟几个皇子都站了起来。英王虽然比二皇子的年纪还要小,却是肃宗的弟弟,众人当着肃宗的面,自然给足这个皇叔面子。
“十三叔,”太子毕竟是未来储君,嘘寒问暖的事情,张口就来,“您的腿好些了吗?”
“哎,哪有这么快啊,”英王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徐婉如,“还不是这雨下个没完没了,再在床上躺下去,皇叔我都要发霉了,听说皇兄这里有热闹看,自然要来凑一下趣了。”
肃宗听了,也笑了起来,“你自己躺不住就别怪别人,这样东跑西跑,到时候好不了了,看太妃怎么说你。”
英王做无奈状,“好不了就好不了,有皇兄在,太妃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啊。”
他们兄弟两人说说笑笑,几个皇子却十分小心,一边侧耳听着肃宗的话,一边又要死死避开徐婉如的方向。
肃宗跟英王说了几句,就跟徐婉如说,“如意,十三送了几匹马进宫,朕看过了,那匹白马的性子老实,你先试试。”
说着,又吩咐魏明取了自己的马鞍,给徐婉如的白马套上。想了想,肃宗又吩咐宫人去取手套。毕竟,昨晚上徐婉如刚抱怨过,骑马要手疼的,肃宗可记得清楚呢。
几个皇子听了肃宗的话,头就低的更厉害了。唯恐一个不小心,多看了一眼徐婉如,最后惹上什么是非,坏了自家前程。
反倒是三公主,听说肃宗竟然把他自己的马鞍给了徐婉如,就有些愤愤不平了,“父皇,您的马鞍给徐小姐了,那儿臣呢?”
徐婉如心想,这宫里的纷争可真够复杂的,什么地方都能争上一争。不就是个马鞍嘛,谁稀罕谁拿走。
英王听了三公主的话,也瞥了一眼徐婉如,肃宗对她,可真不一般啊。三公主在那些公主里面,也算是得宠的一个了,在徐婉如面前,竟然连争的余地都没有。
突然,电光石火之间,英王愣了一下。难道?他赶紧看了一眼徐婉如,再看了一眼肃宗。相貌上还真不好说,可徐婉如跟忠顺侯,也没一点儿相似。这丫头完全复制了她母亲的长相,还真不好说,谁是她父亲。
英王猜对了方向,却苦于没有证据,只是,他心里暗自觉得,今天真是来对了。否则,凭他跟颜元初在府里猜破头,估计也想不到这个方面。
徐婉如的姿容太盛,外人听说了肃宗宠她,很容易想歪。可真亲眼见了,英王又熟悉肃宗的做派,自然很容易猜中。
只是,肃宗的几个皇子公主,谁也没有往那个方向上想。三公主为了个马鞍,脸色已经气的通红了。当着肃宗的面,她不敢闹腾,估计等会儿,少不了动什么手脚。英王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徐婉如,这丫头自然不会怕人下黑手,她可是下黑手的鼻祖。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她敢不敢现出原形呢。
这时,外面进来个劲装打扮的中年女子,穿了身细甲,进了棚子,就跟肃宗说,“皇上,给公主小姐们的马匹都已经备下了。”
肃宗点点头,笑着看了一眼熊嬷嬷,说,“熊嬷嬷,你是高手,多看着些如意。”
听见肃宗这么说,那中年女子突然一愣,马上就抬头朝熊嬷嬷看来。
徐婉如顺着熊嬷嬷的视线看去,就见那中年女子哽咽了一下,因为顾及肃宗在场,才把眼泪勉强给忍了下去。
徐婉如知道,熊嬷嬷出宫之前,是贺太后宫里的人,想来这个女子,也是那时候的旧相识吧。(未完待续)
第439章 撒谎
座中都是些少年人,除去肃宗还算知根知底,其他人见那女官哽咽,都是一头雾水。肃宗倒是微微一笑,跟熊嬷嬷说,“熊嬷嬷,你还认识倪司仪吧。”
徐婉如前世进宫的机会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倪司仪,这会儿又听肃宗说了,想来,也是熊嬷嬷旧日的相识。只是,不知道是否也是贺太后宫里出来的人。
要知道,贺太后去世之后,太宗皇帝可是血洗慈宁宫,收拾了宫里明的暗的贺家势力。若是这个倪司仪也是慈宁宫的人,运气倒是真不错啊,竟然还混到了六尚宫之一的尚仪局做了一把手。
这后宫的女官宫女,不计其数,虽然没有內侍二十四衙门争夺的那么厉害,竞争也是相当激烈的。若不是背后有靠山,倪司仪不见得能坐这把椅子。
肃宗都开口说话了,熊嬷嬷自然也不沉默了,看了一眼倪司仪,眼中颇有波澜。
“回皇上的话,”熊嬷嬷语气平静地回道,“老奴老眼昏花,刚才乍一看,还没认出来,倒是皇上提了醒。”
“哈哈哈,熊嬷嬷也有服老的一天啊,朕倒是第一次听说。”肃宗笑了起来,今天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啊。
一大早,素日扒着他这个皇帝攻击不断的那几个御史言官,就狗咬狗一嘴毛,彼此斗了个不可开交。
昨日被如意当众揭穿丑事的张华,今日证据确凿,被同僚在金銮殿上狠狠地告了一状。而他这个皇帝,稳坐龙椅看热闹,最后还语重心长地教训了一番都察院的一帮言官,身正不怕影子斜,不要自己都是歪的,看谁都是歪的。
只是这些,他这个做皇帝的,自然不能跟别人分享心得,只能闷在心里,暗自得意。这会儿看见徐婉如穿了身鹅黄色的衫儿,越看越得意了,果然,女儿是自家的好。肃宗这么想的时候,可是一眼睛都没看见邓皇后出的三公主。
三公主在边上看见父皇笑的没了眼睛,对徐婉如就越发鄙夷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狐媚子。
肃宗笑了一会儿,倒是也没有忘记正事,跟徐婉如说,“如意,以前可曾骑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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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有些犹豫,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前世她的确没有学过骑马,而今生,她压根儿就用不着学骑马。
三公主看见徐婉如犹豫了,就冷笑了一声,“徐小姐是在京外长大的吧,也难怪了。”说着,她英姿飒爽地甩了一下鞭子,颇有几分女中豪杰的味道。
徐婉如半眯了眼睛,实在想不起来,前世三公主是个什么下场。她就知道,三公主嫁了肃宗同胞妹妹昭阳公主的嫡子,而驸马又是个沾花惹草的。
婚后几年,就跟当年燕国公主和忠顺公一模一样,一个不停闹出绯闻,一个不停喊打喊杀,连她这个婚姻不幸的人,听见三公主婚后的日子,都觉得实在无趣。
后来英王逼宫夺位,把肃宗的几个皇子收拾了个一干二净。徐婉如倒是知道眼前几个皇子们的下场,却不记得,三公主最后怎么样了。
熊嬷嬷看见徐婉如愣着不回话,就轻轻咳了一声。
“臣女未曾学过,”徐婉如实话实说了,毕竟,她的确没有学过啊,两辈子都没学过。
听见徐婉如自称臣女,肃宗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只是对着徐婉如,他又不能真的黑了脸,只得勉强了几下,才笑的很不自然,“虎父无犬女,骑马很是容易,朕来教你,很简单的。”
肃宗的话音一落,四个妃嫔出的皇子,齐齐看向太子。要知道,他们五人里面,只有太子的骑射,肃宗亲自带过,只是,也只是带过而已,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地教啊。
太子心中诧异,虽然低着头,却也偷偷瞄了一眼徐婉如。就见她穿了件鹅黄色的袄裙,满头珠翠,怎么看,都不是来骑马的打扮。这美人,果然一刻都不愿意疏忽外貌吗?或许,父皇是真的看上这个徐婉如了?只是,十三叔这会儿干嘛也来凑热闹,莫非,他也有心?太子越想越觉得惊骇,赶紧低头,避开了徐婉如的视线。
徐婉如只觉得有人看她,绕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目光到了英王身上,却见他对了个口型,却没有出声。仔细一些,那该死的英王,说的正是“撒谎”两字。
她哪里撒谎了?徐婉如心下愤愤,谁叫英王府的马跑的那么慢,她给英王的马车动手脚,就跟在桌子上写字一样简单,这事能怪她嘛?
只是,肃宗才不管底下人怎么想呢,自说自话,就起身要带徐婉如出去看马。他吩咐的马鞍,这会儿已经稳稳地安在了英王送来的白马身上。那白马看着健壮,可马尾极长极飘逸,一看就是油光水亮好吃好喝供着,却从来不去跑的宠物。
肃宗虽然不是马背上得的天下,却因为太宗的缘故,十分重视骑射,看见英王送来的马,自然知道,这些马,除去外形像那么一回事,别的一无用处。或许,就只能给女儿家们逗逗趣。
熊嬷嬷见了,担心徐婉如张狂,一个不小心露了原型。到时候,如何跟人解释,忠顺府的大小姐,跑的为什么比兔子还快?
只是,肃宗忙着跟徐婉如解释骑马的常识,两人走在前头,熊嬷嬷想使眼色,却英雄无用武之地。
幸好,那个管着宫里妃嫔皇后出行的倪司仪,一身劲装就站在熊嬷嬷附近。
“红霞,你是行家,”熊嬷嬷笑,“帮老身看着点如意小姐。”
这倪司仪一脸孺慕地看着熊嬷嬷,无论她吩咐什么,倪司仪都能赴汤蹈火地给办好了。眼下熊嬷嬷就这么一句吩咐,她自然要好好做了。
“嬷嬷才是行家呢,红霞只是班门弄斧罢了。”这倪司仪的回话,听起来倒是知道些当年的旧事。徐婉如在前头听见了,心里也有些奇怪。一个旧人,又知道熊嬷嬷的旧事,竟然成功躲过了太宗的血洗,还真是了不得啊。看来,回家之后,得好好跟熊嬷嬷八卦一下了。(未完待续)
第440章 青眉
看见徐婉如一脸的好奇,邓洁倒是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这个倪司仪,现在管着宫里的娘子军呢。”
“青眉卫?”徐婉如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虽然前世她没见过倪红霞,可这个青眉卫在京城里,却是大名鼎鼎的很。明明是红粉青眉,却做巾帼英雄,算是大楚皇宫里的一抹亮色了。
大楚的太祖在马背上得了天下,他的子女,皇子自不必说了,连女儿和外甥女,都曾上过战场,其中就有徐婉如的祖母燕国公主,还有靖远将军府的许老夫人。
虽说用不着她们上阵杀敌,可这股子杀气腾腾,却是大楚老一辈贵女的骄傲。弯弓征战作男儿,梦里曾经与画眉,这股子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就留在了宫里的青眉卫,世人也称娘子军。
宫中本有十二卫,肃宗重启锦衣卫,再加上青眉卫,现在倒是成了十四卫。这青眉卫,就管着宫中女眷的出入安全。毕竟有的时候,女子照顾女子,总是比侍卫去贴身保护,更加合适一些。
因为燕国公主的关系,徐婉如很早就听说过这支青眉卫,多是下层武将的女儿,舞刀弄枪,用的倒是尚仪局的名义。
前世也有几个青眉卫的女官,最后嫁了英王的几个将领,一下子就把青眉卫的档次拔高了不少。本来,青眉卫只是个下层武将女儿接近皇宫的地方,可这样一来,反而成了觅佳婿的好去处。
前世徐婉如在陈家,就听说过青眉卫变的极为抢手。不过眼下看来,应该还是护卫的功能多一些吧。看着倪红霞,正儿八经,为人极为端重,徐婉如心中微微叹气,英王这人,毁起东西来,还真不是盖的。好好的一支英姿勃发的娘子军,结果成了莺莺燕燕的娘子军,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邓淑听见徐婉如跟邓洁的对话,也凑上来说,“这倪女官的骑射功夫,太后提起来都赞不绝口呢。”
徐婉如心想,这邓淑也不傻,怎么说的话这般没有头脑。太后就是个内宅深宫的女子,压根儿就不会骑射,她的评价,如何算得了数。至少,得让燕国公主那样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女子来说,还有几分可信度。
只是再一想,徐婉如倒是觉得,这邓淑的逻辑,反而容易理解了。在她眼里,只要是上位者说的,就是真理,只要简单一条路走到底,倒是也不用纠结。这一点,邓淑倒是比邓洁又胜了一筹。徐婉如微微一笑,“是嘛,太后她老人家慈爱,难怪倪司仪深得太后看重。”
这话,也是毫无逻辑,只是徐婉如觉得,跟邓淑说话,就得保持这么一个毫无逻辑,却永远围绕太后最棒的中心展开话题。邓洁倒是也发现了,拿了帕子,掩着嘴微微一笑。
“四妹妹,你这是笑什么呢,说来也让三姐姐我同乐?”邓淑的这句话,就说的有些大声了。
肃宗带着三公主走在前头,几个皇子也在徐婉如她们前面,听见邓淑的话,就有人回头来看了。
邓洁自然不好说,是徐婉如学着邓淑夸太后,她觉得好笑才笑了。只是邓洁变通也快,凑到徐婉如耳边,笑着问,“如意,即使你不换骑装,这头上的珠钗,也实在多了一些吧。”
徐婉如跟邓洁倒是不见外,伸手扶了扶鬓上的蜻蜓簪子,“热热闹闹的,看着才开心嘛。”
她前世活了四十年,前面十八年花团锦簇,后来嫁了陈奇可,就不停的悲剧。之后躺床上动不了的十五年,不知道多少寂寞。而今重来一遍,徐婉如自然要热热闹闹,衣衫首饰,什么贵重她就挑什么戴,完全一副过完今日就不管明日的做派。
熊嬷嬷为了这事,也被徐婉如气的够呛。明明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穿衣打扮,却堆砌累赘,专挑库房里打眼的首饰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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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们在海山上的时候,徐婉如库房里的东西,绝大多数是潘知远送的。国师自己是个绝代佳人,打扮出尘,送去海山给徐婉如的东西,自然也不俗气。可偏偏这样的库房,徐婉如都能挑出最热闹,最有尘世味道的首饰来。
可如今下了山,徐婉如在见山楼里住着,自然不好一口气搬了海山上的库房。而今的穿戴首饰,多是燕国公主给准备的。燕国公主自来富贵,给徐婉如的东西,又尽挑最好的给。所以,徐婉如回了忠顺府,首饰衣衫,就突然俗气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熊嬷嬷进京之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改了些现状。
这次进宫,徐婉如带的珠翠,就实在不少。衣衫有熊嬷嬷看着,总不会出大错。可这个首饰,谁也挡不住徐婉如自己偷偷往鬓上插个七彩蜻蜓簪子,八宝东珠钗啊。
听见邓洁跟徐婉如的对话,三公主倒是也回头看了一眼。她回头的时候,徐婉如正偏了头跟邓洁说话,三公主一眼就看见徐婉如鬓上的蜻蜓簪子了。
一看见这个簪子,三公主就恨的牙痒痒。分明是父皇的东西,如何一眨眼,就到了这徐婉如的头上?
当年在父皇的寝居里,三公主也曾看见过这个七彩蜻蜓簪子。因为她动了一下,还被肃宗狠狠批了一通。而后全家进了宫,三公主在乾清宫,也曾再次见过这个簪子。没想到,徐婉如刚回京几天,一进宫,父皇就把这个宝贝簪子给她了。
三公主的心中,就越发愤恨了。只是一回头,却看见兄长太子正偷偷打量徐婉如,三公主就更火大了,往前猛走了几步,心里就琢磨着,怎么收拾了徐婉如。就算不弄死她,也得让她断条腿回去,否则,谁都这样妖妖娆娆地来一趟宫里,她和皇后的脸面往哪里搁。
徐婉如虽然没看见三公主的脸色,却也知道,这个嫡出的公主,多半要找她麻烦了。昨晚的晚膳开始,徐婉如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肃宗的言行颇为奇怪,三公主吃味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了。(未完待续)
第441章 太子
三公主虽然没再回头,徐婉如却也知道,只怕马上就要有事发生了。
就凭她前世对三公主的了解,这皇家公主的脾气,比她的祖母燕国公主,可厉害多了。燕国公主对徐坤的外室妾室下手狠辣,可是对京城同辈的贵女,并不过分。除去骄傲了一些,与众人之间,也还算以礼相待。
可这个三公主,前世就坏了好几个京城贵女的婚事,说起来,就因为她的准驸马夸过她们几句。那会儿,徐婉如一早就定下了亲事,而三公主对徐婉如看中的陈奇可,并不上心,所以两人虽然认识,却没什么过节。
只是,徐婉如艺高人胆大,并不把三公主的事情放在心上,不过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能下什么狠手。
邓洁比徐婉如还了解三公主的习性,担心肃宗对徐婉如的照顾,惹了三公主的眼,做出些什么事来。就牵了徐婉如的手,特意与她在后面慢行。
英王虽然不良于行,却也让小太监们抬了自己的软轿,跟在徐婉如他们的身后。就看着徐婉如慢悠悠前行,头上的珠钗映着早上的阳光,亮的刺眼。
英王半眯了眼睛,这忠顺府的大小姐,或者说,他皇兄的私生女,品味还真直接,什么贵重,什么热闹,她就戴什么。
这满头珠翠,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只怕不俗也变的俗气了,偏偏在她身上,似乎怎么都是好看的。英王心中一惊,自己竟然是这么看徐婉如的,这算起来,徐婉如还是他的亲侄女了。
或许,是因为那枚蜻蜓簪子吧,英王自我安慰道,颜元初他们还不知道自己送出了簪子,是不是,找个机会拿回去呢?
英王正想着心事呢,前面的三公主倒是回头了,冲着英王笑,“十三叔,您府上的马,也叫马吗?”
英王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他送来的白马,安上了肃宗的马鞍,看起来倒是富贵吉祥的很,只是,却没一丝战马的模样。
“让姑娘小姐们骑,这样的就可以了,”英王笑,“跟三公主的飞雪,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三公主得意洋洋地抬了下巴,父皇一向重骑射,所以她才在骑射上下功夫。就凭这宠物一样的白马,还有满头珠翠的徐婉如,这不是个笑话嘛。她这么大声地跟英王打趣,笑的,其实就是徐婉如。
徐婉如是当事人,如何听不出里面的枝枝蔓蔓。只是,她早不是十来岁的少女,为这么句打趣的话,她还真不怎么放心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看不起对手,这三公主也够天真单纯的。
邓洁有些担心地看着徐婉如,别说肃宗现在这么偏心她,就算是徐婉如素日的性格,也没有这么忍气吞声的时候。
邓淑看了一眼邓洁和徐婉如,心想,这忠顺府的大小姐,不是性烈如火嘛,怎么到了宫里,反而跟个鹌鹑一样,连火气都没有了呢。看来,也不过而而。只是,邓淑进宫的目的,可不是参与小女儿家的斗气,她偷偷看了一眼太子,又马上害羞地低下了头。太子自然也注意到了,只是他对邓家的表妹,一向都没什么好感,不管是邓洁,还是邓淑。母后跟他说过,千万别沾上外家的姑娘,否则,太子妃的位置一旦被邓家人占了,日后怎么笼络朝臣?
太子心中,自然也有他的打算。这朝中,文臣眼下是霍家为首,霍君实占着内阁首辅的位置,以退为进,给足了肃宗空间和面子,在朝里朝外,都颇有影响。
只是这霍君实却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这几年越发老谋深算,别说太子,就连肃宗,都不见得猜得出来,霍君实到底想些什么。太子自然也试探过几次霍家,霍君实不说帮忙,也不说不帮忙,态度极为暧昧。
虽说霍家眼下有几个嫡出的孙女,正值出嫁的年龄,太子也曾琢磨过,娶了霍家的小姐做太子妃。可见了霍君实的态度,心中却有些没底了。所以,霍家的事,他就暂时放在一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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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邓皇后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只有手中有权有兵,才不怕出事。文臣一向是墙头草,这霍君实又这般老谋深算,即使娶了霍家小姐,也不见得能赢得文臣的心,倒不如,干脆娶个武将女儿。
再加上,邓家舅舅娶了霍君实的长女,多少有些帮助。再加上,太子占了嫡长两字,名正言顺的很,而文人墨客,最重视的,就是名正言顺四个字。所以,太子倒是不怎么担心,文臣派系会给自己添乱。
只是,武将里面,最拔尖的自然是镇国公府。谢家两房,不见任何颓势,反而蒸蒸日上。若是让太子自己选,镇国公府长房的谢飞霜就是太子妃的第一人选。
可是,两年前,谢飞霜得了怪病,眼下面目全非,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见人了。即使太子再喜欢谢家的势力,对着这样的谢飞霜,他也出不了手啊。
自然,太子完全可以娶了谢飞霜,放在府里供着,让谢家对自己死心塌地。可是,他毕竟是一国太子,这样的吃相,有些太难看了。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只怕又要生出许多是非。
到时候,父皇一旦生了疑心,觉得他这个当太子的有反心,娶谢飞霜反而会误事。太子皱着眉头,想起邓皇后最近跟他提的萧茉。他自然知道,靖远将军府近年崛起迅速,接手忠顺府的旧日势力,又抢了原先三边总督,信国公的地盘。
萧家要人手有人手,要势力有势力,更重要的是,靖远将军府崛起,就是肃宗一手操作的。这样的忠诚武将,跟他们家里联姻,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想到萧茉最近的名声,太子有些心烦。萧茉跟郭家差不多要定亲了,却出了小妾小产一事。现在说起来,萧茉身上的污点,实在不少。
这样爱吃醋,背后家室又强大的女子,娶过来做太子妃,真的合适吗?太子心里,也不怎么确定。(未完待续)
第442章 出事
太子正心烦着自己的亲事呢,却突然听见有宫人尖叫了一声。紧接着,肃宗大怒,劈手夺了身边三皇子的马,一跃而上,飞速往南边去了。
一帮內侍尖着嗓子,喊皇上的喊皇上,喊侍卫的喊侍卫,乱作一团。倒是魏明比较镇定,吩咐身边的侍卫,先去追皇上,又吩咐了小太监,去锦衣卫找王锦鹏过来。
太子这才回过神来,三皇子被肃宗夺了马,一时间也没法子去追,只得站了一边,闲闲地冲着太子一笑,“四弟,父皇赶去救徐小姐了,你这个太子,就这么站着看戏啊?”
“三哥,你不是也站着吗,二哥也是。”太子看了一眼抱成团的二皇子跟三皇子,心中有些不满。二皇子是刘嫔所出,身份不高,自小就常受欺负。
后来,刘嫔母子投靠了德妃,二皇子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现在,三皇子处处与太子为敌,二皇子自然也不客气,太子见了他们,心里总是有些火气。
要知道,二皇子小时候受欺负的时候,他这个当四弟的太子,帮忙的次数也不少。就不知道,为什么二皇子就看准三皇子,丝毫不朝他这个太子示好。
太子冷哼了一声,不愿意言语上起什么冲突,就站到了英王一边。
“十三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侄子一时没看清楚。”太子进宫服侍肃宗,身边的亲信跟不到这里,所以他一走神,就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也没人告诉他。
“也没什么,”英王懒洋洋地回答,“不过是三公主甩了一鞭子,抽中徐小姐那匹白马的眼睛,白马吃不了疼,胡乱跑开了。”
“什么!”太子大吃一惊,他今天跟着肃宗来万寿山,已经看出父皇有多看中徐婉如了。不管是肃宗要纳新人,还是纯粹对小辈的喜欢,太子都不会违逆肃宗的意思。可偏偏,是他的嫡亲妹子惹出了祸事。这会儿肃宗正偏心徐婉如呢,何苦往上冲撞呢。
“珏儿也太不小心了,”太子赶紧替妹妹开脱,“徐小姐不过是个新手,何苦跟她争个什么先后呢。”
英王微微一笑,这三公主的脾气,可真不怎么好,也不知道,若是嫁到昭阳公主府上,两婆媳都是这么个脾气,日后如何共处。
再一想,昭阳公主倒是不这么烈性,只是绵里藏针,阴沉沉的吓人。英王心想,等太子的亲事定下来了,三公主也该出嫁了。只是,不知道皇兄和太后太妃她们,这次会给自己找个什么王妃,上次那个病死了,这次这个,让她得个什么病才好?
英王不落井下石,不代表三皇子跟二皇子不落井下石。看见肃宗大怒,他们这些皇子心里都明白,三公主这次要倒大霉了。
听见太子跟英王的对话,三皇子就笑着走近英王的软轿了,“十三叔,你可曾见过,父皇这般生气?”
英王笑的很是幸灾乐祸,摇了摇头,“未曾,皇兄一向好脾气。”
“哎,三公主也是有本事,”三皇子笑,“能把父皇气成这个样子,只希望徐小姐没事,否则,也不知道会怎么收场呢。”
太子听了,心中有些不服气,三公主是天之骄女,父皇为了个徐婉如,再生气也是有限的,总不能,真把自己的女儿怎么样了吧。
三皇子可没把太子放在眼里,邓家除了太后皇后,实在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了。看邓太后的打算,太子妃又是邓家女儿了。
别说皇上容不容得下,就说太子若是娶了邓家女儿,还怎么跟他争啊。这样弱势的太子,而父皇又正当年,日后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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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早就有所准备,他也是龙子龙孙,为什么不能出手一争?就算他不争,老五就不争了不成?三皇子的目光,阴沉沉地看向南边,肃宗夺了他的马去追徐婉如。五皇子就眼巴巴地跟着去了,不知道,是为了佳人,还是为了讨父皇的欢心。就跟他的母妃淑妃一模一样,特别会讨好肃宗。为了个忠顺府的大小姐,身段就能放的这么低,也算是个人才了。
二皇子站了三皇子身边,目光有些闪烁。若是父皇这般看重徐婉如,娶了她做王妃,也是个机会。只是,三皇子已经成亲,即使娶徐婉如,能给的也只是侧妃的位置。若是徐婉如不愿意,反倒不美了。
英王居高临下,扫了一眼这几个侄子,说是侄子,年纪却跟他差不多大小。每个人的眼里都是算计,英王心想,果然跟颜元初说的一样,他们越势均力敌,对自己就约好。
这会儿,青眉卫的人,已经护着邓洁和邓淑回来了。她们也是新手,虽然不像徐婉如那样是第一次,却也吓的够呛。好在英王带进宫的马,实在是老实的不行,这会儿邓洁她们虽然受了惊吓,却没出什么意外。
两人的脸色苍白,扶着侍女的手,看起来颇为楚楚可怜。太子毕竟跟她们是表兄妹的关系,只得带人上前照顾。邓洁倒是没什么,邓淑抓了太子的手,突然泣不成声,想来,是真的吓坏了。太子只得拍了拍她的手,带着邓家姐妹往边上坐下了。
二皇子看了一眼邓淑,再看了一眼邓洁,先是莫名其妙的一笑,接着,却有些脸色僵硬了。看来,邓皇后已经出手了,看来,邓太后的打算,多半要落空了。
三皇子虽然是两人里面为首的一个,心思却不如二皇子细密,看见二皇子变了脸色,就凑近问道,“二哥,怎么了。”
“皇后出手了,”二皇子低声地说,“让德妃娘娘小心。”
三皇子一愣,他也不知道,二皇子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只是这个二哥,的确有他过人的地方,三皇子默默地点头。就算二皇子不说,他也打算去见见德妃,徐婉如这么得圣心,这事总得跟母妃商量一下。
英王看着脸色各异的几位皇子,嘴角微微上扬,眼下他什么都不用做,肃宗的几个皇子,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斗死了,多好的事啊。(未完待续)
第443章 挨打
邓洁坐稳喝了口茶水,才算安定下来。环顾了一眼,邓淑仍旧挨着太子,哭个没完没了。
邓洁皱了下眉头,她自然知道,邓淑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她自小受的教育,就是要包容这些女子,所以,邓洁虽不满,却没打断邓淑。
没想到,徐婉如竟然会出事,也不知道,肃宗带人,可曾追上徐婉如了?邓洁有些担心,却一眼就看见了徐婉如身边的熊嬷嬷。
就见熊嬷嬷气定神闲地坐着喝茶,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邓洁大吃一惊,这可是燕国公主千方百计给徐婉如请来的嬷嬷,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模样?
“熊嬷嬷,”邓洁一开口,熊嬷嬷就笑着放下茶盏,“倪司仪追去了,有她在,邓小姐就放心好了。”说着,熊嬷嬷倒是看了一眼邓淑,只是,邓洁这个当事人都不反对,她一个外人就更不会开口了。
邓洁只做没有看见邓淑的小女儿状,把话题引到了徐婉如的身上,“倪司仪真有那么厉害嘛?”
熊嬷嬷又啜了一口茶水,“倪司仪的父亲,原是军中的明光营的都统,她自幼在马背上长大,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明光营?”邓洁不愧是宫中长大的贵女,马上就听出关键了。
熊嬷嬷说的这个明光营,原是太祖的骑兵,巅峰时期约莫有个四五万的人。人数不是很多,却个个精通骑射,四万人马,重甲骁勇,一旦开战,所向披靡,在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是到了太宗一朝,后来因为贺太后的缘故,里面的很多将领都纷纷落马。太宗收拾贺家势力的时候,明光军中的将领,去了七八成。明光军元气大伤,就此没落,而后京城的三大营风头渐长,其中的五军营,就收编了明光军的旧部。自此,大楚再无明光军,也再无金甲十骑。
熊嬷嬷叹了一口气,想起贺太后在世的时候,明光军何等威风,而现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她的年纪也大了,不知道,贺太后的安排,会不会实现。而宁国公主避世多年,也是时候,回京看看了。这个天下,她才是最金贵的公主,却避世躲着这些人,熊嬷嬷心中,不免伤感。
邓洁见熊嬷嬷不想多说,自然也不好追问。要知道,太宗当年,把宫里跟贺太后沾一点边的人,都抹杀干净了,怎么就剩了个倪司仪。看样子,这倪司仪眼下在肃宗一朝,混的还风生水起的很。
邓淑只顾着装柔弱,“不知道,徐小姐怎么样了,白马吃了一鞭子,刚好又打在眼睛上……”
她只字不提,是三公主惹出来的祸事,只装的楚楚可怜。太子听了,倒是也不厌烦,“父皇带了人去追,应该不会有事。”
邓淑哪里会管,徐婉如是否安好。她刚才扶了太子的手,这事多半有人会报知太后跟邓家。眼下,她只能进,不能退了,邓淑一咬牙,又泪眼盈盈地看向太子,“公主也吃了惊吓,不知道怎么样了。”
太子心里虽然恼火三公主惹出事端,可这个毕竟是他的嫡亲妹子,听见邓淑关心三公主,也好言好语地安慰她了,“珏儿擅长骑射,应该没什么事。”
正是因为她擅长骑射,事后肃宗的怒火,才会更大。太子心里有数,就凭肃宗这么偏心的态度,三公主多半讨不了好处。
想到这里,太子赶紧让內侍,去给邓皇后传话,这事还得早些拿个主意。虽然三公主身份尊贵,可这个宫里最重要的,始终是肃宗的心。可不能为了个徐婉如,就失了父皇的心。
太子正琢磨着,三皇子和二皇子陪着英王的软轿,说着话,也过来了。
“十三叔,”三皇子问,“您府上的马,不是很老实的嘛,怎么又跑的这么快了?”
“哎,”英王叹了一口气,“这马是老实,可也扛不住被人伤了眼睛啊。畜生就是畜生,真疼的时候,它哪里知道老实还是不老实啊。”
这马是他让人挑的,专挑最老实的送进宫。谁知道,三公主这么一闹腾,连他这个英王,都受了牵连。英王心中,实在有些郁闷,皇兄也真是的,两个女儿,却当着众人如此偏心私生的那一个,不出事才怪。
只是,英王也有些幸灾乐祸。徐婉如这丫头,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回来。就凭她的本事,就算骑着老虎,都能毫发无损地回来,就一匹马,能把她怎么了。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如何装的不会功夫,又要安全脱身,那就有些难度了。想到这里,英王的嘴角不禁上扬。
因为英王和几个皇子都回来了,太子也避开了一些邓淑。他照顾表妹是一回事,被自己的对手看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亲事定下来之前,太子并不愿意出什么意外。邓家的表妹,若是进府做个侧妃,他还是答应的。毕竟,外家和邓太后的支持,也很重要。
太子看了一眼邓洁,他们自小就被大人当做一对儿看待。邓洁虽然不及徐婉如美貌,却也四平八稳,是个当家主母的模样,这样的性格,不会出什么差池,进了王府,倒是也能平衡一下萧茉的戾气。免得他府里的姬妾,被萧茉祸害个遍。
众人正坐着呢,就听见一片马蹄声,滴滴答答,疾风骤雨地朝着他们来了。接着,就听见三公主含怒地嚷嚷,“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
饭团探书
“哼,”肃宗扶着徐婉如下了马,一眼睛都不看三公主,就往屋子里走。
“父皇!”三公主在后边追喊,“您就这么对待儿臣吗,她徐婉如不过是个臣子的女儿,狐媚……”
她的话还没说完,肃宗就一鞭子挥了过去,虽然没有打到三公主,却愣是打趴了三公主的飞雪。飞雪是匹白色的宝马,突然挨了这么狠的一鞭子,身上马上显出血痕来了。三公主本就刁蛮,可却从没见过肃宗如此大怒,一时间也不敢大闹,只是哭着,骑马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444章 牵连
屋子里面的人,一早就听见肃宗到来,齐齐出门去候着了。一出去,就正好看见肃宗挥鞭子教训三公主的一幕。
太子的脸色一沉,没想到,父皇为了个徐婉如,竟然不顾三公主的体面了。而三公主也真是的,为了个徐婉如,犯得着顶撞父皇吗。而三公主呢,一个女儿家,差点就说出不得体的话来。太子和三公主是嫡亲同胞兄妹,妹妹三公主的言行,对他这个兄长,也影响深远。
肃宗这会儿厌憎三公主,连带着对太子也不待见起来了。太子自小看着父皇的脸色长大,这会儿见了,心里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只是,今后可得让母后看着些周珏。若是再这样拖他后腿,太子保不齐哪天自己先出手,收拾了三公主。
三皇子却跟二皇子对了一眼,肃宗的态度如何,他们不是看不出来。看来,这个徐婉如在父皇心中,很有分量。若是肃宗要收她进宫,倒是可以交好一二。若是肃宗不收她进宫,倒是王府侧妃的好人选。虽然忠顺府早已经不顶用了,可徐婉如这么得肃宗青眼,只怕娶了她,会有不少好处。一时间,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只是面上都不显罢了。
熊嬷嬷昨儿就明白了,徐婉如估计不是忠顺侯的孩子。这会儿看见肃宗如此对待徐婉如,心里就更是一片清明。绕来绕去,她这一辈子,就一直围着周家人打转啊。也难怪,徐婉如跟忠顺侯,这般不对盘。不知道,忠顺侯心里,知道多少?又或者,徐铮也知道个几分,只是碍于肃宗,不敢动弹?
想到这里,熊嬷嬷看了一眼徐婉如,心想,这丫头倒是也有几分可怜之处。这会儿惊了马,边上围着关心她的人,哪一个不是势力眼,明里看着肃宗宠她,暗地里不见得怎么笑她。
“皇上,让老奴来吧。”熊嬷嬷上前,扶着徐婉如,问,“如意小姐,你还好吧,可有什么地方伤着了。”
其实,不用问,熊嬷嬷也知道,徐婉如压根儿就不可能出事。别看她裙摆上有泥,若是徐婉如自己不愿意下地,还真没人能强迫她落马。
“嗯,”徐婉如点点头,也不回话,她哪里知道,三公主发的什么疯啊。两人的马刚出去一会儿,三公主趁着她不注意,一鞭子就挥在了白马头上,打中了眼睛,再温顺的马,也会吃疼的啊。还不是为了将计就计,徐婉如才故意顺势落下马来。既然三公主出手了,她总不能巍然不动,更是惹火三公主吧。
肃宗才不管徐婉如有没有事呢,一早就唤了太医。国君发话,太医院的医正白胡子颤颤,带着好几个副手一起来了。
徐婉如这会儿已经被人安置在后殿的厢房里了,靠了软榻,心里有些烦躁。她回京城,可不是对付这些没头脑外加不高兴的公主殿下的。
她无心跟三公主争执,可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三公主的性子这么鲁莽,看见她不爽,直接就下黑手啊。她也顺势摆了个就范的姿势,不想跟三公主斗起来。可这样的退让,在外人看来还真是不值得一提啊。
果然,这世道,就算你想清净,也不见得能够如愿。肃宗如此,他的三公主更是如此,徐婉如心里有些烦。肃宗这么大动干戈,她这个臣女和三公主的梁子,这下子是结定了。
徐婉如倒是不怕三公主再出手,就周珏的这点本事,徐婉如还是不放在眼里的。可万一,三公主给忠顺府添点乱,以后就麻烦了。既然如此,那只能打的对方再不敢伸出手脚了,徐婉如微微撇了下嘴,真是的,树欲静而风不止,也真够难为她了。
熊嬷嬷陪了徐婉如多年,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丫头又有坏心眼了,三公主惹谁不行,竟然惹了这么个混世魔王。亏她先前还为徐婉如的身世感慨,同情于她呢,呸。
医正和太医们围着徐婉如查了好几次,才确定没什么大碍。只是肃宗仍旧担心,不停地让再查一下。医正素日就得圣心,这会儿自然懂的怎么操作了。捏了徐婉如的脉,脸色凝重,半天才说出一句,“皇上,徐小姐这次受了惊吓,只怕要好好养着一段时日了。这天气又快换季,一来二去,正是容易得病的时候。若是一个不小心,只怕……”
徐婉如心里都快烦死了,这老不休捏着她的脉门,半天才说出这么一个结论,而这个结论里面,就没一个字是有用的。虽然没个字都没错,可是联系到一起,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只是,满屋子里的人都看出来了,肃宗对徐婉如非同一般,太医自然很识时务,慢条斯理地让徐婉如火大。可大家都是一脸的小心翼翼,徐婉如再娇蛮,也不至于当众发作,只得撇了头,去看窗外,看不见,心不烦,干脆不看了还不行吗。
徐婉如正看着窗外呢,却看见有个青袍的少年,就守在院子里的甬道边上,背着个箱子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着,正是王太医的儿子王清远。
看见王清远,徐婉如倒是想到自己的前世了,那边惨淡收场,所以今生,她怎么都有及时享乐的倾向。人生多苦,她一早就知道了,可人生有多甜,她只能偶尔尝试一下。吃喝享乐,虽是外物,却能动心,在这一点上,徐婉如跟三师兄包天随,想法是一模一样的。所以,重生以来,徐婉如在外物方面,从来都不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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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远守在院子外面,等着太医院的众位大人给徐婉如看病。只是,肃宗也在屋子里面,他一个打下手的,自然没有资格进屋。不过,王清远心中,也有些担心。这宫里有多少门道,他这个太医院的子弟,自然是知道一二的。
自古以来,太医院和钦天监的事,都是父传子,子传孙,就怕泄露了宫里贵人的消息。后宫有些事,王清远自然也有听说,徐婉如刚进宫呢,今儿就出事了,也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未完待续)
第445章 手脚
王清远正琢磨着宫里的人物关系呢,却总觉得有人看着自己。他在宫中一向谨慎,不敢明目张胆地抬头张望,倒是借着跟边上的內侍说话,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看见了屋子里正往外张望的徐婉如。
徐婉如看见王清远抬头,就冲他微微一笑,这一笑,其实并没什么意思。前世是他心存善意,陪着她过了那么不堪的岁月,最后她去世了,脸上的帕子,还是王清远给盖的。所以,看见王清远,徐婉如难免会想起过去种种,脸上不禁有了些悲凉。
屋子里众人都围着肃宗跟徐婉如,谁也不曾想,徐婉如的脸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神情。而今她的身边花团锦簇,肃宗对她又与众不同,年纪轻轻,徐大小姐能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英王对徐婉如的认识,可与别人不同。在别人看来,徐婉如顶多是个刁蛮的勋贵人家女儿。可英王却知道徐婉如的底细,心狠手辣不说,对父母家人,尤其是忠顺侯徐铮,徐婉如可没多少情分。
一个冷血的人,突然脸上有了这么人性化的表情,英王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看她如此悲凉寂寥的模样,英王心里突然颤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口直往指尖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却总觉得有些心酸,有些怅然。
英王一时间,对徐婉如的记恨,也淡了许多。也不知道,他哪里招了徐婉如的眼,就这么不待见他,一回京就拆穿他在洛阳的秘密不说,还弄折了他的腿。
颜元初跟他分析过,有可能,徐婉如回京,是想给忠顺府争取点什么。若是双方能够合作,倒是件好事。虽说忠顺府没什么底子了,可徐家在大同,可留了几手。若是能为英王所用,到是件锦上添花的好事。
更何况,英王打量了一眼徐婉如,若是不论燕国公主这一层亲戚关系,他倒是觉得,徐婉如做个英王妃,应该十分合适。只是,眼下肃宗这般模样,英王见了,已经猜出个七八成了。让他娶个姑姑的孙女,英王还没什么负担,可是让他娶个皇兄的私生女,英王还是敬谢不敏的。
英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这么远了。前几日,自己还在府里气愤不已,可这会儿见了她,一点儿火气都没有了。
英王静静地坐了一边,对自己心里的变化,实在有些吃惊。再一看,徐婉如冲着窗外浅浅一笑,英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然是太医院的小子。
英王心中不禁冷哼一下,沾花惹草!
自从他在徐婉如手里吃了大亏,英王就让人不眨眼地盯着徐婉如和忠顺府了。别的不说,这徐婉如的性子做派,还真是皇家女儿的习惯。看见好东西,绝对要今日事今日毕,先享受了再说。当然,这个好东西包括美食珠宝服饰,以及一切美好的东西。
外面那小子,青袍瘦弱,哪里就进她的眼了?英王正有些不平呢,却突然发现,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啊。怎么遇见这个徐婉如,他的心思就变的这么古怪了?
英王毕竟是个心存高远的人,见势不妙,赶紧就理好心思,不再胡思乱想了。
“皇上,微臣告退。”医正和太医们给徐婉如看好脉,写了方子,吩咐了许多,这才齐齐告辞下去了。
“皇兄,这次的事,都怪臣弟,挑马的时候也没上心,连累了徐小姐。”英王道歉的很是诚心,他落马折了胳膊断了腿,让徐婉如落次马,能算得了什么呢。
虽然,这事是三公主干的,与他无关。英王府送来的马,自然是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可三公主的马,英王心里冷笑,那就说不好了,谁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没你的事,”肃宗挥了挥手,他自然也知道,英王对他是绝对忠心耿耿的,这次送进宫的马,不会有什么问题。徐婉如落马的事,多半是三公主刁蛮罢了。想到这个女儿,肃宗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太子,“让你母后好好管教她,这个月就别出来了。”
“是,父皇!”太子很恭谨地领命,心中的不甘和苦涩,却慢慢地上涌。
为了个臣子的女儿,肃宗把他和三公主的脸面,都舍在一边了。还为了这事,连皇后都怪上了,哎,太子对三公主,一时间也有些不满了。他也不指望妹妹能多懂事,可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太子妃一天未定,他这个太子的未来就有许多可能,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冲撞了肃宗啊。
这会儿,王锦鹏也已经查过马匹了,进了屋子,见过肃宗,倒是也没多提马匹的事情,只说吏部朱侍郎求见,这会儿已经在宫门外面了。
肃宗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徐婉如,心想,这朱自恒到底塞了多少钱给宫里的人?徐婉如这才刚出事呢,朱自恒就在宫外守着了。想到朱自恒那刻薄模样,肃宗一时间有些不愿意回书房,只是吩咐了几句徐婉如,又让魏明留下,陪徐婉如回慈宁宫,他才摆驾走了。
作为当事人的徐婉如,自然知道这次的事情,多半是有人做了手脚。三公主的飞雪是宝马,而徐婉如骑的白马只是匹宠物马,三公主再怎么着,也不会落后到跟徐婉如同行的。
只是她的飞雪一直跑不快,三公主才慢了下来。她一慢下来,就看见徐婉如不顺眼了,又觉得被人挡了路,公主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给了徐婉如的坐骑一鞭子。谁想,正好误伤了马的眼睛,把徐婉如摔下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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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一走,太子和几位皇子也都不敢留下,一起跟着走了。太子往皇后宫里去了,三皇子跟二皇子也结伴离开了,徐婉如看了一眼离去的二皇子,心想,若是动手脚的人就在现场,那多半就是这个二皇子了。
都说不咬人的狗最凶狠,这话放在二皇子身上,十分合适。徐婉如心中冷哼,她才不管二皇子为什么害她,这帐先且记下了。(未完待续)
第446章 警告
因为徐婉如落马,三公主在肃宗跟前没得了好,挨了几句,就气咻咻离了万寿山,直往坤宁宫去了。
皇后见了三公主,看她神色不虞,再一问,才知道女儿竟然得罪了皇上。为的,还是徐婉如那个小蹄子,她就知道,这母女两人,没一个好东西。
只是,邓皇后毕竟比三公主有大局观,知道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三公主有些孩子脾气,只顾着意气用事。往大了说,就是不孝不悌,惹了肃宗的眼,以后难免吃亏。
邓皇后一边心疼自己女儿,一边又担心为此惹的肃宗不快,只得劝着三公主,先找个机会,去跟肃宗请罪。以后的事情,有她和邓太后铺垫打点,总不会落下什么痕迹。
三公主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她的飞雪从一早上开始,就有些亢奋过头,这事以前也发生过一两次。所以三公主也没往心里去,到了万寿山下的箭场,她只顾着盯徐婉如,哪里会想到自己的马,被人动了手脚呢。
“你呀你,”邓皇后见三公主的语气也缓和了,就开始教训她了,“他是你父皇,说什么就是什么,跟他较什么劲。”
“可是,儿臣就是不服气嘛!”三公主靠了邓皇后身边,眼眶微红地说,“父皇把他宫里的那个蜻蜓簪子都给了她,儿臣见了,心里气不过,就甩了她一鞭子,谁知道,就甩到……”
邓皇后自己忍气吞声了一辈子,出嫁前是邓家最不起眼的庶女,出嫁后跟着肃宗这个三皇子,就跟不存在一样。可她自己过的这么辛苦,为的,就是让子女不过她以前的日子。
这会儿听说肃宗把那簪子都给徐婉如了,邓皇后心中更是酸楚不已了。这蜻蜓的簪子,邓皇后原本并不清楚,还是三公主幼时去肃宗寝宫里玩,给翻出来的。
那会儿的三公主,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孩子,肃宗为了这事,还大发雷霆,让邓皇后不得不留了一个心眼。后来隐约听说,这是前朝旧物,说是跟贺太后娘家的河间王府有些关系。具体如何,邓皇后也不是十二分清楚。
只是这簪子在肃宗心目中的重要性,邓皇后认识的很是深刻。这会儿,肃宗竟然把这簪子给了徐婉如,邓皇后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从来都没把后宫的这些妃嫔放在眼里,这些年来,唯一让她十分在意的,就是忠顺侯夫人朱念心。现在,换成她的女儿了吗?
邓皇后摸着三公主的头发,心中暗自发狠。本来,她还没打算那么做,既然如此,她倒是要成全一下肃宗了。只是,他们能不能如愿,就不好说了。
按理说,邓皇后这样的性子,养不出三公主这般骄纵的女儿。可是,事情都有两说,邓皇后自己压抑的苦了,在儿女身上,就宽泛了许多。就是连太子,她有时候都会放松一二。毕竟,他们是皇后嫡出的太子和公主,天下谁也越不过他们去啊。
只是这样一来,太子的心性,就远不如其他皇子狠辣。这一点,眼下的邓皇后并没有发觉,她现在就琢磨着,给太子找个有家世有背景的太子妃,再找几个能帮衬的侧妃。只是太子妃的事情没有定下来,侧妃也就有些不好说了。
孩子是自家的好,邓皇后暂且放下徐婉如和肃宗的糟心事,琢磨起太子妃的人选来了。
靖远将军府的萧茉虽然退了亲事,可是因为郭久青的小妾出事,她身上的名声,眼下正难听着。若是邓皇后这时候为太子求娶萧茉,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看中的不是萧茉本人,而是萧茉身后的萧家。
虽然谁家娶妻嫁女都看对方的家室背景,寻常百姓还说个门当户对呢。可是,肃宗壮年而太子也二十了,父强子壮,谁知道还有多少年的隐忍呢。
眼下虽然肃宗也不愿意娶个邓家的太子妃,若是邓皇后跟太子在萧茉一事上表现的太扎眼了,说不定反而会惹怒了肃宗,反而不美了。毕竟,宫里还有个邓太后,处处想把邓洁塞给太子呢。
邓皇后想着,让三公主什么时候,约了京城贵女们去城外的园子里逛逛,看看萧茉的品行,她也好最后敲板。毕竟,萧茉的年纪不小了,今年已经十八了,若不是郭久青突然爆出这么一桩丑事,估计萧茉已经顺风顺水准备出嫁了。这么一耽搁,萧家人不着急才怪呢。邓皇后觉得,这事可得抓紧了,就吩咐了三公主,记得给萧茉下个帖子。
“母后,”三公主心情有些低落,“皇祖母这几日,不是要去万寿山上小住嘛,到时候儿臣再给她们下个帖子,一起去万寿山住几天,不是更好嘛。”
话虽如此,邓皇后总有些忌惮邓太后,“你皇祖母……”
“罢了罢了,儿臣就替母后跑一趟吧。到时候,就说儿臣约了她们赏花,顺道拜见一下太后,不在万寿山久留,这样可好?”
三公主有些无奈,她心里也隐约知道,母后想给太子找个有家世背景的太子妃。邓洁虽然模样性格都合适,可偏偏没有足够的背景,光外戚的身份,还进不了邓皇后的眼睛。
邓皇后笑,果然还是自己的女儿好。
“这次的事情你受委屈了,”邓皇后摸了摸三公主的头发,“母后会看着办的,你别毛手毛脚,最后坏了好事!”
邓皇后的警告,颇有几分明显了。三公主一贯受不得气,这次已经因为徐婉如的事情得罪肃宗了,若是她再毛毛躁躁出手,只怕后果更加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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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儿臣知道了。”三公主口头上虽然应下来了,可心里,却不这么想。她自己丢了场子,自然会自己去找回来。哼,宫里她动不了太大手脚。可若是到了万寿山,那就不好说了。
万寿山虽然不高,却也有几处险峻的地方,一个不小心,摔断腿,丢了性命都是有可能的。徐婉如还想像这次这般运气,只怕没那么容易了。(未完待续)
第447章 飞霜
邓皇后安抚好三公主,又安排下相看萧茉的事情,就琢磨起来,怎么对付徐婉如了。而三公主也受气不过,明里暗里都打算要徐婉如好看了。母女两人虽然没有说破,却心思一致,都打算教训一下徐婉如了。总不能,让她占了便宜,还毫发无损地出宫去了。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邓皇后和三公主私下里说话,边上并不留人。这会儿太子来了,沈周才到门口通报。
“让他进来吧,”邓皇后听说太子来了,知道多半要说徐婉如的事情,一时间也提不起来心情,脸上就有些淡淡的。
邓皇后自然知道,现在是关键期,不能为了个小小的徐婉如,就得罪了肃宗。可是,女人跟男人的心思毕竟是不一样的。
三公主为了肃宗偏心徐婉如,就能发怒,动手伤人。这一点,邓皇后是十分理解的。当年若是她身后也有屏障,说不定,她一早就给朱念心一鞭子了。这事,还真怪不得三公主,要怪,也只能怪朱念心和徐婉如母女两人行为不检,招蜂引蝶。
可是,这样的话,邓皇后是不会跟太子说的,因为,他压根儿就不可能理解,女人这股子莫名其妙的恨意。反而会觉得,母亲和妹妹不为他着想,还无事生非,惹出许多麻烦来。
“你先下去吧,”邓皇后吩咐三公主,“你皇兄这会儿来,多半有正事,你也不耐烦听,先回去好好歇息吧。”
“也好,那儿臣告退。”三公主这会儿也怕见太子,她惹怒了肃宗,又气冲冲骑马走了。肃宗的性格脾气她清楚,事后一定找太子麻烦了。这会儿太子来坤宁宫,多半是因为刚才在万寿山的事情。她惹出一堆麻烦,这回儿也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久坐,就点头答应,先退下了。
三公主刚一下去,太子就进来了。看他面色不虞,素日里爱往太子跟前凑的宫人,也都有些战战兢兢了。
邓皇后一向爱惜羽毛,不让人知道太子的真实性格。其实,泥人都还有三分土性子呢,更何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可眼下,几个皇子这般胶着,个个都往肃宗跟前讨好,太子在这么多兄弟里面,更要显出他的好来,这品德言行,自然是不得不注意万分的。
这会儿太子虽然不高兴,却也不怎么外露,他素日一向温煦,外人见了,就算不夸上几句,也实在挑不出他这个储君的毛病。孝悌恭和,文人心目里的理想君主,不就是这个模样的嘛。
只是坤宁宫的人一向熟知太子素日的作风,面色这样,已经是很不高兴了。所以,宫人上好茶,邓皇后就留了沈周在门口侍候着,屋里就剩了她们母子两人私下说话。
“母后,”太子叹了一口气,颇有些不满地说,“父皇下旨了,让您禁足珏儿,这个月别让她出去了。”
邓皇后心里一恨,为了个徐婉如,这惩罚也太重了吧。当众给三公主没脸,还甩了她的马一鞭子,肃宗还不够嘛?竟然还要禁足,若是三公主禁足了,谁替她去张罗太子的亲事呢。这一点,邓皇后实在很是不满。
只是,就算肃宗这么说了,邓皇后也有她的法子。太后一向喜欢小辈承欢膝下,这次去万寿山,免不了招呼皇子公主们同去。邓皇后有的是办法,让三公主也趁机跟去。只是,这心里的这口恶气,总也出不去,实在憋闷的慌啊。
“本宫知道了,”邓皇后点了点头,女儿一向跟她亲近,可太子跟她,似乎总有些隔阂。只怕,也是不满她一向表现的像个泥菩萨,没有性子,也不知道维护他吧。
殊不知,在邓皇后看来,她已经尽力了。她自小吃苦长大,受尽了白眼,若不是突然得了邓太后的青眼,说不定早就被父亲嫁给什么老头子当继室去了。
其实,邓皇后有些话,不好跟太子直说。她在宫里装贤良,一装就是十几年,现在一则是习惯这般做派了,二则也是不愿意轻易露了真心,在太子跟前,更是贤母一个,哪里会私底下算计什么呢。
“母后,您就管管珏儿吧!”太子总觉得,邓皇后对三公主,偏心许多,可他一个男儿,也不好去跟妹妹一个女子争个长短,所以邓皇后纵容三公主,太子也多半不去计较。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为了三公主言行无状,肃宗已经发火了。若是再出什么事情,被禁足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本宫知道,”邓皇后还是这句话,“你是兄长,也不能太只顾着自己了。日后,本宫和珏儿,还都指望着你呢。”
太子本想从邓皇后口里得个保证,让她约束了三公主,至少眼下别给自己惹麻烦了。要知道,三公主气咻咻走了,肃宗瞪着他的眼神有多凶恶,太子心里也胆寒的很啊。
“母后,”太子见邓皇后油盐不进,似乎毫不放在心上,实在有些无奈,就换了话题,“谢家的事情,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谢飞霜不是已经搬去北疆了吗?”邓皇后皱了眉头,“这一来一往,至少得要一个月的时间,本宫只怕,萧家会等不及啊。”
萧茉已经十八岁了,定好的亲事突然泡汤了,萧家不可能不着急。若是邓皇后再不动手,萧茉说不定又要定亲了,到时候,太子跟臣子夺妻,说起来就不美了。这事,宜早不宜迟啊。
“毕竟是终身大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太子对萧茉实在没什么好感,心里就存了一丝希冀,希望谢家大小姐的脸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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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谢飞霜不是美人,对着个性格脾气都好的谢家大小姐,也远远好过萧茉这个妒妇。他是储君,日后三宫六院美人三千,要是有这么个妒妇做皇后,他后宫还能活下几个妃嫔,几个子孙?
“也好,”其实邓皇后已经完全放弃谢飞霜了,娶个满脸是疤的谢家嫡女,岂不是太委屈太子了。(未完待续)
第448章 暗涌
要知道,天下的母亲都是一般心理,觉得这天下哪家女儿都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就算是九天仙女下嫁,她们也能挑出个一二三四五的错来。
更何况,谢飞霜北上之前,邓皇后让林嬷嬷亲自去看过,谢飞霜的脸,毁的不能再毁了。连林嬷嬷这般镇定的人见了,回来都跟邓皇后说,这事还是算了吧,看着怕是饭都要吃不下了。
邓皇后自己觉得,萧茉这样的性子,其实非常容易压制,喜欢或者不喜欢,全都写在脸上。而萧家又一直宠着这个嫡长女,把萧茉养的,更是没什么心思。
脾气大点怎么了,会吃醋怎么了,其实每个女人都一样。只不过,有人看到长远利益,隐忍起来装的贤淑罢了。邓皇后自己装了一辈子的贤良淑德,对那些个和她相似的人,还真是敬谢不敏。
所以,邓皇后口上是应了太子,让人去北疆查查谢飞霜的事情,可终究,只派了几个不得力的下人,去北疆打听消息。
邓皇后虽然是承恩公府出身,可她跟邓云鸿和邓云游都不是同胞兄妹,邓家的势力,没几个人听她的。也是林嬷嬷出宫之后,才在外面带了些手下,有事的时候,也有人跑腿。
所以比起五个得势的妃子来说,邓皇后的确很吃亏。邓家本就没多大实力,而且邓家眼里只有一个邓皇后,那就是现在的邓太后,而不是她这个庶出被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女。
当年邓太后看中她,邓皇后压根儿就没料到。她还以为,宫里局势险恶,真的需要找个能够忍气吞声的人做肃宗的三皇子妃。其实,肃宗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嫡出皇子,就算不封太子,他的皇妃找个高官人家的嫡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最后,反而便宜了她这个邓家的庶女,说穿了,就是邓太后的主意。
刚开始,邓皇后也是领情的,要不是邓太后,她一辈子压根儿不可能入住中宫,做到皇后。
可是之后的事情,邓皇后也有些怀疑,她真的有那么好嘛,还是说,邓太后只想找个好压制的儿媳妇?
只是,想起邓太后的事,邓皇后赌气或者意气用事的时候居多,一直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离真相很近了。
太子自然知道,邓皇后不见得有心去看谢飞霜,只得告退下去,回东宫找幕僚商议去了。既然要娶个武将家的女儿,谢飞霜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要好过萧茉。
家世背景不说,谢飞霜的脾气却一向都是好的。没有发病之前,在京城贵女里也是名门闺秀的模范,也是很多贵夫人挑儿媳的首选。
只可惜,天妒红颜,偏偏得了这么个怪病。太子对谢飞霜,并没多少感情,只是这会儿眼看就要被萧茉绑定了,心中有些担忧,自然有了比较。想起谢飞霜的事情来,自然都挑好的回忆了。
太子刚出宫,就有人传了话到慈宁宫,邓太后正派人去安慰徐婉如,听了皇后宫里的对话,不禁冷笑了一声。
“他们还想着谢家啊,”陈嬷嬷有些不屑,“只可惜谢家长女的脸,是真的毁的彻彻底底了,他们就算去了北疆,也不过是一场空。”
当年谢飞霜北上的时候,宫里好几个嬷嬷都去看了,京城很多贵夫人的贴身婆子,也都去看了,那脸,是真的好不了了。这么铁板钉钉的事情,太子都想再去查过,想来,对萧茉是十二分的不满了吧。
可是为了萧家的势力,只怕太子还是会皱着眉头,硬是吞下去吧。可这个世界上,有人结亲是结缘,有人结亲是结怨。邓太后宫里的人都觉得,谁娶了萧茉,就是娶了前世的孽缘。
黄敏学倒是没有意气用事,凑到邓太后的耳边说,“听说三公主给萧家大小姐下帖子去了,说是让她来宫里赏花。”
“哼,”太后仍旧冷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就这么贸贸然跳出来跟她斗,要知道,她能提拔一个皇后,自然也有法子打压一个皇后。若不是废后牵扯太子,她一早就想除了邓皇后了。只是,这事还得从头计议,怎么让她病逝的无声无息才好。
“三公主被骂的事情,”邓太后慢悠悠地问,“皇后是怎么说的。”
“皇后让三公主忍一忍,”回话的宫人说,“坤宁宫的人说了,看着两人都各有打算的模样,怕是要朝徐小姐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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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会儿,太后倒是笑出声了,只是这话,她却不好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这个世界上啊,有人就是嫌弃生活太安逸了,有人就是嫌弃命太长了,总要做出个后悔不迭的事情来,才堪堪满意。
太后知道皇后可能要动手,肃宗又如何没有防备呢。他跟邓皇后夫妻多年,邓皇后面具下的真面目,肃宗多少知道几分,贤良淑德是假,心狠手辣是真。
一开始,肃宗还真觉得,邓太后是找了个容易对付的儿媳妇做皇后,后来看来,邓太后为了这个人选,还真是煞费苦心,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了个这样心机深沉的侄女,还巴巴地改了嫡女身份,送来做了他的王妃。
肃宗有了锦衣卫之后,也让人查过邓皇后的身世。她的确不是承恩公夫人生的女儿,只是生母究竟是谁,锦衣卫也有好几个答案,不过听起来最像真的,就是那个孙姨娘了。
据说邓皇后入住三皇子府里之后,邓家给一个姓孙的姨娘迁了墓,迁到了邓家的祖坟里面。而这个孙姨娘的姐姐,却是跟着邓太后进了周家,似乎两三年就没了。
当时太宗跟着太祖在外打拼,邓太后还住在山西老家,这个孙姨娘的姐姐是怎么没的,肃宗并不知情,想来,总是后宅的阴私,要么就是病死,要么就是被人害了。
孙氏姐妹还有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叫孙前,估计邓家是顾着邓皇后的面子,倒是把他好好地养在了山西老家,让他看着个庄子,手上钱不多,却也不至于饿死。(未完待续)
第449章 进宫
自从退了亲事,萧茉在家里的日子,就十分愁云密布。好在萧家是武将世家,萧茉心情不佳发个火,谁也不会把这事攀到她的品行上去。
许老夫人也说了,这是茉儿随性,像她的。许老夫人这话一出口,谁也不会指责萧茉了。再加上,萧家三兄弟都是许老夫人所出,武将人家争夺的,也不是后宅里面的一亩三分地,反而是战场上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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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战场上谁都有个疏忽的时候,多个兄弟看护就多一层生机。所以在萧家,即使妯娌之间有些小矛盾,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所以,在这样人家长大的萧茉,实在没多少心机。她又是家中的嫡长孙女,家族的荣誉感更是时刻记在心头。除去几分不识时务的脾气,萧茉的确是武将人家娶媳妇的最佳人选,有背景,性格也通达。
若是信国公府的郭久青真娶了她,说不定,还真能除去眼中钉的长房,恢复往日的荣光呢。只可惜,郭久青为了个通房丫头,失了这么块玉石。只能说,因小失大,终究失了这么个好机会,日后不知道要走多少歪路了。
可是对萧茉来说,却是躲过了人生一个劫难。避开了郭久青,她今生再不用经历被人利用,再被人丢弃的命运。
眼下的不幸,不过是漫漫人生路上的一个小小波折罢了。只是身在其中的人,有时候却很难发现这一点。
就比如萧茉,这会儿她正自怨自艾,一会儿觉得,若是兄长没有闹上门去,说不定也就没什么事情了。现在,说不定她已经定下亲事了。至于那个通房丫鬟碧玉,谁家没有个三妻四妾呢。
一会儿萧茉又觉得,还好郭久青的事情被兄长给彻底弄砸了。否则,日后让她重复信国公夫人的老路子,萧茉心里也有些害怕。
总之,正在忐忑不安的萧茉,却突然收到了三公主的帖子,让她三月二十去趟万寿山的玉澜堂一趟。
这玉澜堂是邓皇后在万寿山陪伴邓太后常住的院子,三公主的帖子,不让去万寿山的乐寿堂,反而去玉澜堂。萧家的人再不仔细,也觉得有些奇怪了。
京城里谁都知道,邓太后最近带着邓家的两位姑娘,还有忠顺府的大小姐,要往万寿山上住个两天。而这邓家的邓四小姐和忠顺府的大小姐,可是未来太子妃的潜在人选。一个是邓太后的意思,一个却是肃宗的意思。
这会儿,三公主却突然让萧茉也去万寿山。去万寿山不说,还去的邓皇后的玉澜堂。一时间,萧家都觉得,这是邓皇后看中他们家了。
只是,萧家这几年的崛起,一靠收拢忠顺府的势力,二靠肃宗提拔。肃宗为了压制一家独大的镇国公府,自然要扶植另外一个武将,萧家就这么进了肃宗的眼睛。所以,在萧家眼里,邓皇后的分量,是远远比不上肃宗的。即使邓皇后有心让他们家出一个太子妃,萧家在没弄清楚肃宗的意思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萧茉收了帖子,倒是没有马上回复,只派人去跟母亲郭夫人讨个主意。郭夫人又赶紧派人去找婆婆许老夫人,婆媳两人商量了一个下午,打算兵行险着,让萧茉去万寿山试一试。
萧家的男子,本来有个三房的萧远水在京城里住着。可是这几年,萧家发展的太过迅速,三边一带急需人手,所以,萧远水这个本来在京城扮纨绔子弟的,也去了三边,家里就剩了许老夫人和三房的妻妾们。
萧茉收到帖子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十九日的下午了。即使萧家的信鸽再快,也不可能马上赶到三边,再送信回京城。许老夫人心里也清楚,谁家都想争一个上位的机会。这次若是萧茉成了太子妃,日后他们萧家就是镇国公府在大楚的地位了。有兵权,有皇后,谁家还能与他们家相比,燕国公主和忠顺府就更不用提了。
许老夫人有私心,也有为了萧家的心思,就让萧茉去了。郭夫人就让自己贴身的杨嬷嬷陪着萧茉,次日去一趟万寿山,只是郭夫人比许老夫人保守,只求无功无过,安全回家。萧茉已经十八岁了,若是再搅和进太子妃的事情里面,这一耽搁,实在是再无出头之日了。那几个待选的姑娘,谁不是十四十五岁的年纪,她们再怎么耽搁,也嫁的出去,可萧茉就不好说了。
郭夫人这个做母亲的,十分清楚这一点。若是太子妃能够稳稳拿下,那自然没话说,可如果只是试一试,那还不如算了。这京城的子弟,郭夫人这几天正抓紧时间看呢,里面还真有几个不错的。犯不着,在萧茉这个年纪,这样的关键时刻,还把宝押在太子这个不确定的因素身上。
而且,萧远山出门之前也吩咐过妻子,让她处处小心,务求安稳。眼下肃宗对萧家全盘信任,这已经是萧家最大的依靠了,若是行差踏错,惹毛了肃宗,岂不是因小失大。
所以,应下三公主的帖子,郭夫人又派人去找王锦鹏的妻子邓氏,问了王锦鹏的意思,次日才送了萧茉去万寿山。
王锦鹏的母亲本是邓家旁支,出嫁守寡之后被王家欺辱,还是邓家出手相助。所以,王锦鹏相当于就是邓家的异姓子弟,长大之后,娶的自然也是邓家的旁支嫡女。
这邓氏听了萧茉进宫的消息,倒是让府里的下人去问王锦鹏了,王锦鹏一早就知道这事,只吩咐妻子,别去邓家传话,让他们明天再收到消息也来得及。邓氏出嫁从夫,自然唯命是从,一点儿消息也不敢露给邓家知道。
所以,次日萧茉进宫先拜见了邓皇后,而后就跟着三公主往万寿山去了。等这个消息传到邓家的时候,承恩公夫人气的,连摔了两个茶盅。
“孽障,孽障!”承恩公夫人骂了几句,又马上回过神来了,“快去宫里,不,快去万寿山,给太后报个口信,那孽障又背后下手了。”(未完待续)
第450章 刁难
承恩公夫人口中的孽障,指的自然就是邓皇后。
自从她做了三皇子妃,直到入主中宫,邓皇后一直都像个傀儡,邓家让干嘛,她就干嘛。可是这段日子,才不到短短半个月,邓皇后已经伸了三次手。
第一次,是徐婉如回京,肃宗本打算借着邓太后的口,下道懿旨召了徐婉如进宫陪伴邓太后。可偏偏,是邓皇后跟肃宗开口,说皇上要为太后着想,多找小辈们进宫陪着太后。这小辈,自然不是指邓家的姑娘,而是肃宗心中想找谁,就是谁。
肃宗听邓皇后的话,自然就下旨让徐婉如进宫了。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偏偏那会儿肃宗跟太后为了太子妃的事情,正有些罅隙。而邓太后还眼巴巴地等着肃宗,来慈宁宫求她下旨让徐婉如进宫呢。邓皇后这么一出手,就把邓太后的打算,弄了个满盘皆空。
第二次,就是明知道太后让邓洁进宫,邓皇后却插了一手,让邓淑也跟去看看。虽然邓家和邓太后都没太反感,可总觉得,皇后这下子,不知道在谋划什么。可邓淑毕竟也是邓家嫡女,让她进宫,和邓洁做个伴,也实在是名正言顺的很。所以,第二次的事情,邓家人并没太放心上。
可偏偏没几天,就来了第三次。这一次,邓皇后明目张胆地让三公主给萧茉下帖子了。这萧茉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啊,背后有个手握重兵的靖远将军府,而且刚被退了亲事。邓皇后找她,还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承恩公夫人被邓皇后气的,心口疼的喘不过气来,可这事实在不能耽搁,邓家的下人,一早就进宫去见邓太后去了。
只可惜,邓太后用过早膳,已经带着邓洁邓淑,还有徐婉如上山去了。邓家的人到了宫门口,再往万寿山赶,就耽误了好大一会儿的功夫。
老年人醒的早,睡的少,太后一大早就要起身上山,徐婉如半眯着眼睛,坐在轿子里面,心里嘀咕个没完没了。
一样是老年人,为什么他们家的祖母就那么好,从来不折腾年轻人。可这个宫里的老太后,前半生隐忍谦恭,这后半生还真是怎么做就怎么来啊。也亏的邓洁脾气好,才跟着太后这么多年,也没被厌弃。
徐婉如打了一个呵欠,泪眼迷离,这天到底是亮了没有啊?要是让大师兄知道了,说不定又要笑她了。在海山的时候,她都没有起这么早过。现在进了京城,日子反倒苦成这个样子了。
想到这里,徐婉如突然很想回海山,那里的日子,什么都不用想,只要避开大师兄和熊嬷嬷就好了。而这两个人,大师兄从来都不会对她下狠手,而熊嬷嬷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哪里像这个太后,面甜心苦,绕大半个弯,就为了怼一句她。
徐婉如昨日跟三公主起了矛盾,肃宗发做了三公主和太子,邓太后就有些不舍得了。对她来说,徐婉如不过是肃宗的私生女,可邓皇后生的这两个,可是她嫡亲嫡亲的孙子孙女。虽然都是孙子辈的,可分量却是截然不同的。
徐婉如这个孙女,若是肃宗让邓太后高兴,她就认下徐婉如,算是对肃宗的投桃报李。可若是肃宗为了这么个徐婉如,苛责太子,那邓太后就完全换了一副嘴脸了。
徐婉如昨日回了慈宁宫,马上就发现宫人的态度转了一个大弯,就似乎她不是出去一个早上,而是出去了十几年似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连她要个热水,宫人都敢直接回,太后那里还等着用水呢,徐小姐就等等好了。
只是,那会儿太后一早就睡着了,要个什么狗屁的热水啊。徐婉如心里有火,正打算发作呢,熊嬷嬷倒是说了,“你们慈宁宫连主灶客灶都不分的啊。”
徐婉如也不知道,为什么熊嬷嬷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吓的那宫人马上就送了热水过来,虽然脸色还是很难看,可有热水用了,谁管她脸色好看难看,又不能吃。
洗了澡,徐婉如就喊着要回家,熊嬷嬷安抚了半日,才算劝住徐婉如,让她明日游了万寿山,再请辞不迟。
熊嬷嬷自然也知道,徐婉如这货,在邓太后宫里吃了冷落,能多留一天,已经是很给皇家面子了。若不是她拦着,徐婉如能连夜翻墙走了。等她想起忠顺府的亲人了,说不定这货次日又会爬墙回慈宁宫。这样折腾来折腾去,何苦来着呢。更何况,宫里还真有几个能人,若是让他们看见,忠顺府的大小姐翻墙翻的那么顺溜,岂不是让皇上难做。
太宗当年彻底拔出贺家势力的时候,熊嬷嬷虽然已经跟着宁国公主出家,可她的好些至交,还是托了三皇子,也就是肃宗的福,才脱的身。别的不说,就这一点,熊嬷嬷对肃宗这个孩子,也有些好感,知恩图报,也对得起当年贺太后让她出手帮了一把。
本来,熊嬷嬷也只打算跟着徐婉如进宫看个究竟,为什么肃宗选太子妃,非要扯上徐婉如。进宫看了个仔细,熊嬷嬷才知道,这哪里是挑太子妃啊,分明是肃宗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正大光明见女儿呢。
既然如此,太子妃花落谁家,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宁国公主这些年,也只让她守着徐婉如安全,别让前朝的人盯上了。
熊嬷嬷也知道公主的难处,一边是父族,一边是母族。父族这边寡恩薄情,母族那边却又人丁寥落,两朝更迭,两家更是对头,帮谁都不是,最好维持现状。
百盟书
既然徐婉如跟太子妃的事情无关,熊嬷嬷也不愿意久留宫中。这慈宁宫里的一草一木,熊嬷嬷再熟悉不过,却又再陌生不过。一切都有当年贺太后的痕迹,一切却又被蒙了一层。不是这里多了一株不合时宜的石榴树,就是哪里多了一株俗艳逼人的牡丹。明明是贺太后的东西,却被这个当年唯唯诺诺的女人占了去,熊嬷嬷看了,心里自然也不舒服。(未完待续)
第451章 拦截
熊嬷嬷心里的公主只有一位,太后,自然也只有一位。
明明一样是太后,可在熊嬷嬷看来,贺太后跟邓太后之间的区别,就像雄才大略的开国皇帝和任人摆布的傀儡皇帝的区别一样大。
所以,徐婉如发脾气要出宫,熊嬷嬷一点儿也不当回事。这宫里,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了,她还留着干嘛呢。贺太后已经作古,而她唯一的血脉,也被这对母子排挤到了宫外,出家了事。
想到这里,熊嬷嬷冷冷地哼了一声,母子。
徐婉如在轿子里听见了,突然掀开帘子,“熊嬷嬷!”
听她喊的兴奋,熊嬷嬷就知道,这丫头估计是听见她冷哼了,看她一脸幸灾乐祸,得意洋洋的脸。这样的人,竟然跟公主有血脉关系,熊嬷嬷不禁扶额,“如意小姐,这万寿山来往的外男不少,你赶紧放下帘子。”
徐婉如最爱跟熊嬷嬷唱反调,偏偏就一手扯着帘子,一手撑着脸,“嬷嬷,你起这么早就不累嘛?”
“老身又不是如意小姐,”熊嬷嬷不无嘲笑地说道。
在宫里就是这一点不好,徐婉如不能正大光明地翻墙用功夫,而熊嬷嬷也不能正大光明地用功夫教训徐婉如。所以,这丫头的脸皮就越发厚了,对抗起她来更加明目张胆了。
熊嬷嬷强压下心里上涌的气血,不动声色地伸了手,去攻徐婉如手上的穴位,想逼着她放下帘子。
谁知,她们两人还没分高下,突然有人笑着说话了,“如意,你这么不乐意坐轿子,出来跟皇叔做软椅嘛。”
徐婉如跟熊嬷嬷齐齐看去,正是那个瘸了腿的英王,笑盈盈地坐在软椅上,被四个小黄门抬的高高的。
熊嬷嬷和徐婉如又齐齐黑了脸,这厮断了腿,不在家里养着,又跑山上来干嘛?莫非,太医给他的医嘱不是静养,而是到处蹦跶吗。
“王爷,您那软椅高,可别再摔下来了,”徐婉如嘲笑道,“这骨头啊,最怕养到一半又摔了,本来养个百来天也就没事了,可再来一下,恐怕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也是,”英王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再摔一次,可就惨了。”只是说话的时候,英王没看徐婉如,倒是重重地看了一眼熊嬷嬷。
熊嬷嬷一愣,这英王,莫不是要给她传什么话,却又不好明说的样子。
“如意,”英王倒是问的直白,“昨儿还戴着个蜻蜓发簪,今儿怎么没带?可别是忘山下了吧。”
徐婉如也有些会过意来了,大楚的风气虽然开放,却也没有开放到男子去关心女子发簪的地步。英王这么问,多半有些道理,他又特指山下,似乎想留她片刻的模样。
“嬷嬷,”徐婉如开始撒娇了,“那是我娘的遗物,我寸步不离身的,怎么给忘山下了呢。”
“老身这就去拿,”熊嬷嬷看了一眼英王,又吩咐花青和胭脂,“你们照顾好大小姐,在半山的重翠亭等我,我去去就来。”
英王见她们主仆很上道,就笑着冲熊嬷嬷点点头,“那本王就陪着如意,在重翠亭等嬷嬷。”
熊嬷嬷点点头,就跟了个小內侍,下山取簪子去了。其实,徐婉如这簪子哪有寸步不离身,她在海山疯跑的时候,头上估计就插了个竹簪,哪里来的珠翠。
潘知远跟肃宗这些年送的珍宝不少,也没见她满头皆是。倒是下了海山,这丫头突然起了俗念,穿衣打扮尽量往俗气上靠。突然,熊嬷嬷一愣,莫非,这是徐婉如不愿意做太子妃的对策。真是个傻孩子,也不看看,肃宗看她是什么眼神,这太子妃怎么会轮得到她啊。
熊嬷嬷知道,英王也在争权夺利,可是一个王爷,手里没有点东西,如何让皇帝忌惮呢。难不成,还一辈子都扮演一个逗趣的,拍马屁的。所以,熊嬷嬷觉得,英王想在手里抓一点什么东西,也算不得什么。都是太宗的儿子,各凭本事罢了。
而英王虽然争权夺利,可对徐婉如,却不见得有什么坏心。今天一大早他来拦路,只怕是有什么不好明说的意思。而且,徐婉如的功夫,对付一个瘸腿的王爷,还真是易如反掌,熊嬷嬷丝毫不担心徐婉如吃亏。
若是英王有什么阴谋诡计要对付徐婉如,熊嬷嬷也不怕,这样的处境,再加上一个心怀愧疚的肃宗,徐婉如吃不了亏。既然英王都出面阻拦了,必有他的道理,所以,熊嬷嬷倒是不介意下山一趟。
徐婉如的轿子,因为她要补觉,走的就特别慢。这会儿一早就跟太后邓洁她们的轿子拉开距离了,徐婉如也不让內侍去通报,只说自己去重翠亭等熊嬷嬷。
內侍们也都知道这个如意小姐脾气不小,又深得肃宗的欢心,能不得罪,最好还是别得罪她了。所以,倒是没有人上山通报这事,毕竟也没什么,只是徐小姐忘记了发簪。
只是,偏偏是这么小的事情,却让许多人的如意算盘,满盘皆输。
熊嬷嬷下山去了,徐婉如的轿子,就跟着英王的软椅,晃悠悠往重翠亭去了。花青和胭脂进宫之前,就得了熊嬷嬷吩咐,让她们寸步都别离开徐婉如。两人这会儿一左一右,紧紧地贴着徐婉如的轿子,唯恐出了一点岔子。
英王见了,嘴角微勾,别说徐婉如是肃宗的女儿,就算不是,他也不会趁着这个时候下手啊。这万寿山的,他若是都敢出手,肃宗能不怀疑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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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听说有人要这么陷害她,英王还是忍不住来拦截。他昨夜没有出宫,就歇在静怡轩里面。英王在宫里经营多年,自然也有他的渠道。这事若是让肃宗知道了,只怕那几个人都要倒霉。可是,英王却不愿意坐着,看徐婉如中了他们的招。虽然有熊嬷嬷陪着,可那些人要的,只是徐婉如的名誉,并不会对她做什么。可就这么一点牺牲,英王觉得,他也不愿意,所以,这一大早的,就眼巴巴赶来了。还好熊嬷嬷知情识趣,一下子就听懂了。否则,他可怎么劝这个牛脾气的徐婉如呢。(未完待续)
第452章 眼光
重翠亭在万寿山的东侧山腰,三面对着悬崖,只留了一处出入。若是派人收了出入口,外人再有心,也听不见里面的声响。
熊嬷嬷对宫中的人事,一向了若指掌,她让徐婉如跟英王在重翠亭等她,自然也是留了十二分的小心。虽然英王和徐婉如不见得在宫里动起手来,可万一徐婉如不禁事,急了出手也难说。有重翠亭这么个所在,即使她出手了,最后也不见得有人看见。到时候,也不怕落了外人的口舌。
“你的这个熊嬷嬷,”英王坐了高高的轿辇上面,居高临下地冲着徐婉如笑,“倒是很懂你的心思啊。”
徐婉如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英王半路拦下她做什么。这会儿,太后已经带着邓洁和邓淑上山去了。
进了重翠亭,英王让万胜带着花青胭脂去门口守着了。说是亭,却是座不大不小的阁楼,只有临着悬崖的一边,八角峥嵘,半挑出去一个亭台的模样。
英王带着徐婉如去了亭台上,一挥手,就让抬轿子的四个小黄门也下去了。一时间,亭台上就剩了徐婉如跟英王两人。
“王爷,”徐婉如问,“您这一大早的上山,不知所为何事?”
“你这丫头,”英王故作长辈,伸了伸手,替徐婉如理了一下鬓发,又扶了扶头上的钗环。
徐婉如伸手去挡,却被他抓了一个正着。英王抓了她的手,笑的很是不正经,“如意可是想做英王妃了?”
徐婉如气急,就凭她的本事,怎么可能轮得到英王来调戏她?所以,徐婉如一反手,反而捏了英王的脉门,又一伸手,在英王的脸上摸了一把。
“长的也不怎么样,”徐婉如故作姿态地放下手,“还没我们家小表弟有看头……”
“你!”英王不怒反笑,这徐婉如,可真够惊世骇俗的,他以为,自己调戏一下这姑娘,徐婉如就算不哭,也会又气又急,找他麻烦的。
谁知道,这丫头反手就调戏起自己来了。再一想,徐婉如的小表弟又是哪一个?朱自恒家里的,还是丁峰家里的?
英王还没琢磨好呢,徐婉如倒是自己去坐着了,背对着悬崖,身后就是万寿山的初春景色,柳色新新,花色隐约如霞。
再看徐婉如今日的衣物,妃色织金纱通肩翔凤短衫配了幅盘绦四季花卉妆花缎的马面裙,怎么看,怎么金光灿灿。
这花团锦簇,金光闪闪的,英王不禁半眯了眼睛,模样长的再好,也不能这样糟蹋啊。闪的他眼睛都没地方放了,看来,还是要提点一下熊嬷嬷,他们家大小姐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啊。挑衣服的眼光不行,看男人的眼光更不行,还小表弟,哼!
既然徐婉如都放得开,英王就更没什么好拘谨着的了。
“如意,皇叔在这椅子上坐久了,这会儿浑身不舒服,”英王笑嘻嘻的伸了手,“你扶皇叔下去坐坐。”
“还想摔一次不成?”徐婉如有些不耐烦了,跟这个九曲十八弯的英王,还是粗鲁一些,直接一些才好。否则,让他再这样绕下去,还怎么问话呢。
谁想,英王除去九曲十八弯的心肠之外,脸皮也是城墙的水准,一句话不说,直接朝着徐婉如摔了过去。
徐婉如无可奈何,这屋子里就她和英王,若是这个断腿王爷再断一次腿,传出去总有些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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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徐婉如伸手接了英王,只是英王从高处往下摔,又用了几分劲道,徐婉如刚接着他,两人就齐齐摔了地上。
英王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只是断腿,又不是没了腿,这压下来的分量,可真不轻。徐婉如有些恼羞成怒,刚打算推开,英王却贴了她的耳朵边低语,“你救了本王一次,本王怎么着,也得救你一次啊。”
徐婉如一愣,“我什么时候救过你啊?”
也是,她一下山,就去了吕安国的庄子。虽然见着了英王,却也没做什么事情,不过是进城的时候给他添了点堵。而后在真君观里,她出手救的,也只是邓洁,不是英王。更何况,那会儿她还塞了个邓洁的丫头在英王身边呢。
“你说,若是那天邓洁也在本王身边,”英王眼里,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看着徐婉如,却又不像看她,“太后会放过本王吗?”
他这回儿的势力,自然是不怕宫里的一个邓太后了。只是,偏偏他的势力,不上不下,上不足以撼动朝堂,让臣子们推了自己上位。下不足以对抗诸位皇子,若是让人看出他的心思,只怕最难看的,就是英王自己了。
毕竟,肃宗可是一直以为,他的十三弟是个纨绔,没有野心的纨绔。若是让肃宗和一干皇子们都知道了,英王不是个纨绔,而是个心机勃勃的假纨绔,人家父子一联手,第一个对付的就是英王。
可若是英王不出手,瞒下他的势力,那他就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了。邓太后想怎么留了他在京城,想给他指一个什么王妃,都不是英王自己能做主的了。他若是什么都没有,被人这么摆布也就罢了,若是他手里已经有点实力,英王还能忍吗?
所以,徐婉如虽然救的是邓洁,说到底,对英王却也很有好处。可是,话再说回来,这事已经完结,徐婉如再弄翻了马车,就有些心狠手辣了。
英王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只想着徐婉如对自己的好,把马车的那一档子事,忘记的一干二净了。若是颜元初也在这里,见了英王这么一副好色不若好德的模样,说不定,会起了寒心,最后归隐了事。
徐婉如听见英王提起真君观的一事,心里大吃一惊,问道,“是谁出手?”
她进宫以来,唯一得罪的,只有三公主。若是连邓皇后也算上,她眼下的敌人,也不过是三公主和邓皇后两人。就为了昨日坠马的事情,今日就要给她下套,毁了名节不成?徐婉如心里,顿时满满的斗志,谁这么不长眼啊!(未完待续)
第453章 圈套
“你说,还能是谁呢?”英王这会儿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他才不愿意起身呢,就这么趴了地上不动弹。
“皇后?”徐婉如挑眉,很是斗志昂扬地反问。
英王忍不住伸了手,摸了摸徐婉如的眉毛,这丫头可真精神啊。听说有人要布局害她名节,这丫头还能兴奋成这样,这眉毛长了她脸上,真是好看啊。英王的手,从她的眉毛往下,刚到脸颊上,却被徐婉如狠狠咬了一口。
“你,”英王叹气,“果然还是个孩子。”他怕自己再趴下去,会做出些后悔的事情来。就徐婉如的性格,英王一时半会也不敢惹她,就撑了胳膊,从地上起来了。虽然腿脚还有些不便,却已经能够自由行动了。
“你!”徐婉如也发现了,“你装病!”
“美人,”英王回了头,伸手牵了徐婉如起身,“教你一个乖,日后生病了,一分的病,要装作十分的模样,可别说皇叔没教你哦。”
徐婉如一起身,就打算出手,谁知,英王却跟未卜先知的一样,伸手挡下了徐婉如的腿。
“你就不想知道皇后打算干什么吗?”英王问,“何必急着朝本王出手呢?”
他总觉得,徐婉如对自己有股子敌意,可究竟是为了什么,英王实在找不出理由。他们自来就没怎么见面,虽然徐婉如小时候进宫,偶尔也有遇见的时候。可是有燕国公主在,彼此也只是隔的远远的,行了礼就走开的。
这次她长大后回京,先是揭穿他在洛阳的行径,又摔断了他的腿,说起来,是为了替邓洁出气。可徐婉如真的,只是替邓洁出气吗?英王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像。
徐婉如扫了一眼英王,她记恨他,自然是有原因的。若不是他前世的旨意,她就算下堂被休了,也能过的不错,何苦下旨,让她留在陈家。平白在苏落雪的手里,受了这么多年的屈辱。
“我又没跟去,”徐婉如很是平淡地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皇后还能怎么样啊?”
“那到也是,”英王点了点头,说,“你可知道,皇上这会儿在哪里?”
这会儿已经是辰时了,早朝的时间一早就结束了,徐婉如就猜,“上书房吧。”
“哈哈哈,”英王笑着摸了一下徐婉如的头发,“乖,皇叔教你,这会儿皇上,正在山顶的排云殿。”
“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徐婉如有些想不明白,“就算上了山,我也只会跟着太后和邓家姐妹。”
“排云殿的上方,”英王笑,“就是太后的佛香阁,你说有没有关系呢?”
“这两处是连着的嘛?”徐婉如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隐约知道皇后到底想干什么了。只是,让皇帝跟一个臣子的女儿传出些什么来,有意思嘛?
更何况,论起来,她还是肃宗正儿八经的表侄女。只是,这姑侄关系在皇家,一向也是淡漠的不行,不提也罢。想到邓皇后的用心,徐婉如突然觉得有些恶心,她不过十四岁,邓皇后就这么急着让她进宫争宠?
看了徐婉如的脸色,英王也知道她猜到了几分。要说这个邓皇后,素日也是个聪明隐忍的,这会儿怎么就如此按捺不住,明明人家是父女,她却不知道想歪到哪里去了。以为肃宗是看上徐婉如了,她干脆就布个局,挑明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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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邓皇后觉得,自己一向都很明白肃宗的心理。等她挑明了这一层,之后徐婉如进宫,有她这个中宫皇后在,想来蹦跶不出她的手掌心。
“你都知道了,”徐婉如问,“皇上能不知道嘛?”
英王大笑,很是欣赏地看了一眼徐婉如,这丫头要不是皇兄的私生女,讨来做英王妃还真是个合适的人选,聪明美丽。
“皇兄自然知道了,”英王虽然还笑着,面色却有些凉意,“你说,他会怎么报答皇后的一片贤妻良母心呢?”
听见良母两字,徐婉如的眼睛一亮,“太子?”
这次英王没笑,他觉得有些不妙了,徐婉如果然是皇家的孩子,这千转百折的心思,竟然一点就通。再想到他们的身份,一个是叔叔,一个是侄女,就算他再禽兽,也不能对自己的侄女有什么绮念啊,英王的心,突然开始往下沉。
徐婉如见英王没有开口,想了想,就说,“我若是皇上,有人这么算计我,我自然要让她感同身受的。”
听到这里,英王倒是憋不住笑了,只是这次的笑,云淡风轻,很有长辈的模样。真是可惜,这么灵动的美人,竟然真是自家骨肉,实在可惜的很。
“嗯,”英王点点头,“皇兄也是这么想的。”
“这么说,”徐婉如也回过神来了,“是皇上让你来的?”
英王有些晦涩地笑,“这宫里,哪有皇兄不知道的事情,自然是他让我来的。”这一刻,英王的心里,有那么几分不切实际的想法,希望徐婉如真是徐铮的女儿,跟肃宗好无干系,这样一来,日后他才能名正言顺要了她。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美人,颜元初一早就收集了各地美色,把英王府塞了个满满的。颜元初的原话也有几分道理,见过美色了,日后才不会沉沦。可是英王自打见了徐婉如,这心里想到她,总会有所触动。
想到她会长大,会出嫁,英王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不如嫁给他。其实,两人见面,也不过那么两三次,而且,英王还吃了不小的亏。或许,这徐婉如,真就是他的孽缘了。英王心中,不禁如此想到。
邓皇后做了手脚,可肃宗也不是吃素的,看穿不说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吃亏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英王一早上,在静怡轩里睡的好好的,却被王锦鹏给吵醒了。一睁眼,床头坐了个锦衣卫的活阎罗,英王又是个心里有鬼的,自然吓了一大跳。谁知道,王锦鹏一开口,竟然是让他这个做叔叔的,来万寿山拦徐婉如。(未完待续)
第454章 着急
王锦鹏自然没有说穿徐婉如的身份,可言辞之中,也隐约暗示,这忠顺府的大小姐,在肃宗眼里有些不一样。究竟是如何不一样呢,王锦鹏倒是也不点破。就凭肃宗的这点青眼,京城内外,估计没人敢动徐婉如了。
英王只做不知道徐婉如的真实身份,皇兄让去拦截,他就去拦截了,一切都正大光明的不能再正大光明了。
知道是肃宗的安排,徐婉如倒是不着急了,出声让外面的內侍送了茶水进来,只说熊嬷嬷这一下山,怎么半天都没回来,莫非,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不成。她一边说着,脸上还一副跃跃欲试,打算下山看看的模样。
送茶进来的,正是邓太后安排的內侍,他们的任务是送徐婉如上山,这会儿停下了不说,貌似徐小姐还想下山。內侍们越发觉得,这次的差事难办了。
倒是英王懂得宫里的规矩,跟徐婉如说,“你若不上山,他们在太后面前没法子交代。我们再等一会儿,等熊嬷嬷来了,一起去跟太后告个罪,你那簪子是侯夫人的遗物,太后念在你一片孝心,也不会说什么的。”
几个小太监听了英王的话,恨不得跪下来给他磕头,全都一脸感恩戴德地去门外守着了。
英王这会儿也从绮念里清醒过来了,这徐婉如果然有几分古怪,他见了她,总是魂不守舍。眼下两人的身份已经十分清楚,亲的不能再亲的关系,若是他有什么不该起的念头,别说肃宗饶不了他,就是别人知道了,他这个英王的名声也算完了。
不过一个美人,何必因小失大呢。英王又抬眼看了一下徐婉如,穿了一身织金亮灿灿的衣服,却还是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睛,再俗气的衣物到了她身上,也美的很。英王毕竟是颜元初用帝王术教大的,心思一动,倒是不动声色了。
不一会儿,熊嬷嬷就从慈宁宫回来了,取了徐婉如的蜻蜓簪子,也弄明白了山上的事情。英王能这么正大光明地来拦徐婉如,多半是肃宗的意思吧。肃宗是徐婉如见不得光的爹,总归不会害了她。熊嬷嬷心里是这么想的,所以脚步就放慢了许多,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肃宗都出手来拦他们了。
英王接过熊嬷嬷手中的簪子,很认真地插到徐婉如的发髻里面。她年少,还没到乌发如云的地步,可这头上插的,都是些什么啊。英王看不过眼,拔下来几支,塞到了熊嬷嬷的手里,自己又退了一步,看了眼徐婉如的发髻,总算是顺眼了一些。
“你们家小姐不懂事,”英王挑了眼睛质问熊嬷嬷,“你跟着姑姑这么多年,还不懂这些?日后别给她插的满头都是,还有!”
英王顿了一顿,又指着徐婉如的衣服,“这是什么,财主家的大小姐,地主家的大闺女?”
熊嬷嬷苦笑着点了点头,“王爷教训的是,老奴以后会注意的。”
这事能怪她嘛,她可是贺太后宫里最得意的女官,这衣物服饰品,熊嬷嬷就算眼睛瞎了,都不会弄错。可这徐婉如,她是个听人话的人吗?不跟她动手,徐婉如压根儿就不会搭理熊嬷嬷。
为了让徐婉如不失了规矩,熊嬷嬷不知道费了多少的劲。这可是进宫见贵人,若是这徐婉如一时心血来潮,穿身素衣裙,或者干脆穿身道袍出来,熊嬷嬷不得给急疯了。要知道,在海山的时候,徐婉如可没少穿道袍。
现在,徐婉如不过是打扮地刺眼了一些,只能算是用力过猛,不算失礼。就这一点,熊嬷嬷已经很满意了。可是,英王这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他整日去管着徐婉如试试。殊不知,若不是有层血缘关系在,英王倒是真的很想天天管着徐婉如来着。
熊嬷嬷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退到一边,徐婉如有些想不明白,英王眼下不过是个寻常纨绔王爷,也不知道,熊嬷嬷何故对他这么恭敬。昨儿对着太子和那几个皇子,可没见她这般用心。
只是,徐婉如对熊嬷嬷的事情,也没什么追根究底的念头,就问英王,“王爷,差不多时候上山了吧,这茶也喝了第三遍了。”
英王笑了笑,挥手让人抬了轿子,又看着徐婉如进去,才一起动身,往山上去了。只是这会儿,他面上的神情,就像一个长辈,照顾着自己小辈一样。可心里究竟如何,就只有英王自己知道了。
两人刚走出去一小会儿,英王就在轿辇上喊,“皇嫂,您怎么也来了,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万寿山啊,就是得这会儿看,才……”
他罗里吧嗦还没说完,徐婉如就听见邓皇后身边的沈周说话了,“王爷,娘娘上山还有些事,您腿脚不便,就带着……徐小姐慢慢走,慢慢上山吧。”
徐婉如被点了名字,也掀开帘子,就看见邓皇后的仪仗飞一样往山上奔去了,只有沈周点头哈腰,跟英王说着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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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皇后的仪仗走远了,徐婉如问英王,“这山上是着火了嘛,看皇后那着急的模样!”
熊嬷嬷劈手放下帘子,跟徐婉如说,“如意小姐,慎言。”
进宫之后,熊嬷嬷不好在外人面前显露身上,所以很少对徐婉如动手。过了几天悠闲日子,徐婉如已经忘记熊嬷嬷有多可怕了,得意洋洋地又掀开帘子,很轻蔑地瞥了一眼英王的腿,可真够能装的啊。要不,等下出宫的时候再给折了试试。
英王吃过一次亏,又知道徐婉如的心性,看她瞄着自己的腿,就知道不对劲,这妮子只怕又起歹意了。
“哎,”英王突然诉起苦来了,“本王的王妃还没过门就没了,谁都说本王克妻。你看看,这会儿连也腿断了,更没人中意本王了,看来,只能求了皇兄,求娶……”说着话,英王也看了一眼徐婉如,“让他给本王赐个王妃,本王看着,如意小姐就很不错。”(未完待续)
第455章 吃亏
“哼,”徐婉如可不想沾惹上英王这么一个黑心王爷。日后他要是谋反不成,岂不是要拖累于她,谁会那么想不开,去做什么英王妃呢。这英王妃的位置,还是让给霍家姑娘算了。
徐婉如放下帘子,避开了眼睛,有些人,不看他就行了,徐婉如提醒自己,一定要忍着些。等出宫了,再敲了他的狗腿不迟。或者,干脆毒哑了了事,免得他真的去肃宗跟前求赐婚。
英王笑吟吟地看着徐婉如的轿子,就算隔着轿帘子,他也能想象她这会儿的脸色。想着,英王就不禁笑出了声。
万胜听见了,虽然低着头,却也忍不住望了一眼徐婉如的轿子,王爷对徐家大小姐,可真是另有相看啊。
不过,这徐家大小姐,也真是美的没话说。若是站在不说话,万胜觉得,自己一个没根的人,都恨不得什么都顺着她。只是一开口,不知道多少可恶。
虽然颜元初没把清明马车出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万胜,可万胜听着,也知道多半和这个徐家大小姐有关。只是,也不知道是谁帮的她,竟然害了王爷。
熊嬷嬷看了一眼英王,就见他笑的没心没肺,容貌神情像极了那个人。也不知道,这样的人精,怎么就没看出来,徐婉如是肃宗的女儿呢。又或者,在肃宗身边的人看来,肃宗就是个色胚,他对哪个女子好一些,就是看上她了吧。
只是,熊嬷嬷也没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吩咐道,“我们家小姐体弱,轿子慢一些吧,昨日刚受了惊吓,今日还是稳妥一些好。”
英王听见了,也点头赞同,吩咐小黄门们慢行。所以这样一来,两个人就越走越慢,用蚁速上了山顶。
想来这会儿,皇后要跟肃宗打架也罢,吵架也罢,都已经结束了。否则,邓皇后本来就嫉恨徐婉如,若是再被她看见了自己失态的模样,恐怕徐婉如日后就麻烦不断了。
肃宗终有一日是要去的,照顾不了徐婉如一辈子,而太子若是登基,邓皇后就是未来的太后,能留一步,还是先留一步吧。
熊嬷嬷是这么打算的,可英王却不是这样想的。他本是个爱看热闹的闲人,这会儿皇兄跟皇嫂估计已经对上了,英王恨不得快点上山看个仔细。
只是,这一路上有徐婉如陪着,英王倒是把这看热闹的心思收了起来,只想着跟她慢慢上山,到不了山顶,才是最好的。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斗下嘴,慢悠悠到了山顶的佛香阁。就见略低佛香阁的排云殿,门口守了队御林军,门里却又守了一队锦衣卫。
英王和熊嬷嬷都是熟知宫廷规矩的人,见了这个场面,就知道,皇后多半真的把事情给办砸了。只是,排云殿素日都有侍卫把守。因为是肃宗往日歇脚的地方,守的那个叫严密,也不知道,皇后怎么就让人给混进去了。英王觉得,自己对这个皇嫂,也的确有些低估了她。
眼见着,万寿山上是出了大事,熊嬷嬷不愿意带着徐婉如趟这趟浑水,就让徐婉如的轿子,半歇在排云殿和佛香阁之间,她自己带了邓太后安排的內侍,先去佛香阁看看。
英王素日虽然跟肃宗十分亲近,或许,他和肃宗的关系,比肃宗跟太子之间还要好。可眼下,他也拿不准,到底丢人的是肃宗还是皇后,英王也不好贸然上去。只等着熊嬷嬷打听了情况,他和徐婉如再行动不迟。眼下借口倒是也现成的,走了这么久的路,徐婉如累了,他也累了呗。
两人就这么停了路中间,英王吩咐小黄门抬了自己,往树荫下去了。一回头,看见徐婉如的轿子还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就给万胜使了个眼神。
万胜会意,赶紧吩咐抬轿子的內侍,把徐婉如也挪到了树荫底下。虽然是初春的太阳,可这会儿快正午了,就这么当头晒着,英王心里有些不舍得,万胜这个跑腿的,心中虽然不满,却一分不差地给办好了。
到了树荫底下,徐婉如也发现凉了几分。熊嬷嬷不在,她自顾自掀了帘子,看了一眼坐的高高的英王,心想,这黑心王爷倒是也还细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也没让她一个人在太阳底下晒着。
英王见她打量自己,就朝小黄门摆摆手,示意靠近徐婉如。徐婉如见他过来,脸色一黑,丢下帘子又进去了。谁知,英王仍旧不死心,贴到轿子的窗口问,“你觉得,这会儿是谁倒霉了。”
“还用说嘛,”徐婉如也是个好热闹的,这会儿被熊嬷嬷按住了,不能亲眼去看热闹,心中也是十分不舒服,“皇后那么着急,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也是,”英王自顾自笑开了,“谁能让皇兄吃亏呢。”
万胜在边上听的一头冷汗,心里琢磨着,等会可得查仔细这几个小黄门的底线,拿捏了他们家人,不许透露出英王这会儿说的一言半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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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坐的高望的远,突然“咦”了一声,又突然没了声音。
徐婉如有些好奇,就掀开帘子,谁知道,一掀开帘子,就看见英王坐的高高的,俯视着她的轿子。
“怎么了?”徐婉如终究还是好奇的,忍不住问道。
英王含笑看了一眼徐婉如,果然还是年轻姑娘,好奇心不小。
“那不是太子身边的小和子吗,”英王低头问万胜,“他怎么跟了皇兄身边,莫非,太子也……”
徐婉如虽然不知道邓皇后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可是听英王先前透露的意思,邓皇后想把她跟肃宗绑一起,坏了她的名节。这事虽然不知道细节,可听起来,终究不上台面,想来邓皇后安排的招数,离不开瓜田李下的事。
这会儿听见太子也在,徐婉如心里也有些明白了,只怕肃宗是将计就计,反将了太子一下。邓皇后安排的局,落到了太子头上,肃宗心里,一定很得意吧。搬起石头,结果却砸了自己的脚,邓皇后一定没有料到这个结局。(未完待续)
第456章 耳目
没一会儿,熊嬷嬷就从佛香阁下来了,身边却跟了个魏明。魏明手里还捧了个锦盒,恭恭敬敬地朝着徐婉如跟英王的方向来了。
英王看了一眼徐婉如,徐婉如撇开眼睛,只当没看见英王打探的眼神。
等熊嬷嬷他们走到跟前了,魏明先给英王见过礼,又来给徐婉如行礼。按理说,魏明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已经是二十四衙门的第一人了,犯不着对着一个臣女行礼。即使徐婉如真是肃宗的女儿,一个无权无势的私生女,一个是肃宗跟前的红人,魏明也没必要这么卑躬屈膝。
他这么做,只说明徐婉如在肃宗眼里的地位,实在是很不一样。英王本来因为徐婉如的姿色,颇有几分把持不住。可这会儿见了魏明的态度,心中不禁一凛,看来,肃宗对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看的很重啊。
“十三爷,”魏明还用以前的称呼来喊英王,“皇上让您送了如意小姐回府,他这会儿有些家务事要处理,一时间走不开,得空再找您看画。”
“皇兄有令,本王自当好好送了如意小姐回府,画又没有长腿,下次再看也来得及。”英王特意强调了如意两字,看来,这会儿宫里亲近肃宗的人,都知道这个如意小姐了。
魏明又躬身到了徐婉如的轿子前面,捧着锦盒奉上,“小姐,皇上说了,这簪子跟您头上的蜻蜓簪子是一对的,他昨日见了,就让小的找出这一支了,当是三公主吓着您的赔礼。”
徐婉如搭了熊嬷嬷的手下了轿子,毕竟是肃宗的赏赐,她不得不行礼拜谢,又让胭脂接过了锦盒。
既然肃宗已经有了安排,徐婉如也不客气,跟着魏明,就往慈宁宫去了。英王奉命陪她回家,自然也一路同行了。
魏明送了徐婉如出宫,就飞速返回万寿山了。他一向就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说句难听点的话,邓皇后就是这个类型的。
魏明一直觉得,邓皇后不会在这个时候发难。谁知道,邓皇后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朝肃宗出手了,一出手,还打算把徐婉如绑死在肃宗身上。
肃宗和徐婉如是什么关系,别人可能不清楚,肃宗身边的这几个人,可都是一清二楚的。若不是担心魏明去大峰山太过招人耳目了,每年去山东看徐婉如的,一定就是他魏明。
皇后竟然不长眼到这个地步,魏明也觉得十分惊奇。昨日三公主对徐婉如出手,魏明倒是能够理解,三公主这脾气,这眼力,是看不穿肃宗的举动。可偏偏邓皇后被子女的事情一闹,也犯糊涂了。
其实,邓皇后哪里是看不穿啊,她是看的太穿了。她知道,只要遇上朱念心,她这个皇后就没什么好下场,所以,这次是三公主欺负了朱念心的女儿,邓皇后就打算趁早下手,免得迟了来不及。这人一着急,就容易出错,邓皇后又妒火中烧,哪里还会细想,徐婉如跟肃宗究竟是什么关系。
要说,也是朱自恒的遮眼法实在厉害,弄了个神似徐铮的徐简。徐简是徐婉如的双生弟弟,一个像母亲,一个像父亲,谁看了徐简的脸,都会觉得他是徐铮的孩子。这样一来,徐婉如的身份自然也就没人怀疑了。
要知道,前世徐婉如长在京城,就在肃宗眼皮子底下过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发现朱自恒藏起来的秘密,更何况他人呢。今生是因为徐婉如走丢了,朱自恒的蛛丝马迹实在是太多了,才让肃宗起了疑心,追查之后才知道了真相。所以,邓皇后看不穿,也实在怪不得她。
英王送了徐婉如回府,跟燕国公主见过礼,送上肃宗赐的各色礼物,也回了英王府。
“王爷!”颜元初没料到,英王这个时候就回来了。本以为,他进宫去打听徐婉如的消息,还要一会儿呢。
“万寿山上,有没有我们的人?”英王见了颜元初,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有倒是有,”颜元初问,“万寿山上怎么了,我就听说太后带着邓家小姐和徐婉如,一大早要去万寿山礼佛。”
“皇后给皇兄设了个局,”英王笑的很冷,“结果被皇兄摆了一道,估计太子这次是吃大亏了。我也没有进去,不知道里面究竟如何了。”
“哦,”颜元初点点头,“那只能等今日的事情散了,我们的人才能穿出来消息。”
英王点点头,心想,即使那会儿传出来消息,只怕事情也已经是板上钉钉,不会更改了。一时间,英王对宫里的耳目眼线不够灵通,有些心急起来。这样什么都要等事后才知道消息,实在让人抓心挠肺,很是难受啊。
“那忠顺府的大小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颜元初问,“莫非,还真是皇帝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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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邓皇后设局的事情一出来,颜元初这么精明的人,自然就猜到了这一层。若是肃宗是看上徐婉如了,那自然会顺水推舟收用了了事。可现在却又郑重其事,让英王送了徐婉如回忠顺府,多半,就是另外一个猜测了。
“嗯,”英王点点头,“皇兄待她,似乎很是不同,昨日为了她坠马的事,已经罚了三公主,今日看魏明的态度,这徐婉如日后,倒是个关键人物了。”
三公主欺负徐婉如的事情一传到英王府,颜元初就让人带话给英王了,让他千万留在宫中过夜。一则洗脱马匹出事的嫌疑,二则,颜元初觉得,这事只怕还有后招。果然,就让颜元初给猜中了,一大早,王锦鹏就找上了英王,让他去拦徐婉如。
邓皇后安排了这么不上台面的招数,肃宗为了徐婉如,自然不舍得她沾惹半分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是想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只有英王一个。英王是徐婉如的叔父,由他出面拦截徐婉如,再送她回府,一切都很合情合理。所以,英王因为这一层关系,倒是又讨了肃宗的欢心。(未完待续)
第457章 猜测
却说徐婉如进宫才两三天,次日就被英王送回了忠顺府,徐家的人见了,谁心里都有些想法。很多人都幸灾乐祸,心想,这太子妃的事情,只怕是泡汤了吧。
只是,燕国公主干脆就留了徐婉如在萱园的西厢住下了,连徐铮,都没从徐婉如那里套出些什么话,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即使是幸灾乐祸,一时间也没人敢张扬,毕竟,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婉如回府之后,就把早上在万寿山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次。只是,她没提英王是故意来拦截她的,只说是两人偶然遇上了,她又忘了东西,所以才没赶上山顶的一场热闹。
燕国公主毕竟是天家女儿,对这种热闹,避之不及,听说徐婉如避开了,她心里也是一阵庆幸。若是不小心撞进去了,别说徐婉如的名声不保,说不定连人也要赔进去了。还好遇到了英王,所以,燕国公主吩咐张嬷嬷,好好备一份礼,给英王府送去,算是谢意。
具体发生了什么,燕国公主不是十分清楚,毕竟,徐婉如进宫,先是被三公主害的坠马,之后又差点卷进肃宗和皇后的斗法,这样的宫廷,没她陪着,燕国公主是不敢让徐婉如再进去了。
至于三公主为何对徐婉如动手,燕国公主眯着眼睛都能猜出来,徐婉如的模样,太招女人的恨意了。三公主跟邓皇后的性格,可一点儿也不相似,她见不惯徐婉如的模样,自然会出手教训。
还好,肃宗还念着忠顺府的面子,教训了三公主。只是,如意这样就算是得罪了三公主和邓皇后了。眼下,燕国公主倒是不怕什么,毕竟她和邓太后的交情还在,在肃宗面前也有几分面子。
可日后呢,若是太子登基,三公主和邓皇后必定会在这里找回场子。想到这里,燕国公主有些沉重,这不是摆明了推开他们忠顺府嘛,是看不上他们呢,还是攀上别的高枝了?
这几天,三公主替邓皇后召了萧茉进宫的事情,燕国公主可是听了很多次了。想当年,许老夫人是她的跟班,而萧家是徐坤的跟班,现在一切都开始颠倒了。
邓皇后攀上萧家,就敢这么对他们徐家了,燕国公主心里的怒气值,也一直在攀升。皇后她们不是看中萧家的实力嘛,那她就争一争,看他们到时候后不后悔。
至于太子妃的事情,徐婉如进宫的时候就和燕国公主说过,并不愿意进东宫。燕国公主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犯不着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太子妃位置,就把忠顺府未来二十年给赔进去了。后来又传出三公主欺负徐婉如的事情,燕国公主马上就知道了,就凭邓家女人的小心眼,邓皇后是怎么都不会选徐婉如做太子妃了。徐婉如早些出宫,反倒算是好事。
只是忠顺府的人心不定,谁都想来打听宫里的事情,燕国公主担心人多口杂,万一传出什么对天子不敬的话来,对忠顺府不好,所以就干脆留了徐婉如在萱园,连徐铮都问不出什么了。
徐婉如住了西厢,就让熊嬷嬷回了见山楼。小莲听说徐婉如回来了,赶紧来萱园候着了。几天不见,小莲倒是越发精神了,徐婉如问了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这几天她觉得心里乱,实在不愿意耳边有个聒噪的丫头,就留了花青和胭脂服侍。小莲泪眼婆娑的回去了,徐婉如只得让人传话,叫熊嬷嬷教小莲一两招。
熊嬷嬷本就有心教小莲,这次进了一趟宫,知道徐婉如身边,日后总需要一个会功夫的丫鬟,就正式带起小莲了。小莲知道是徐婉如的意思,这才擦了眼泪放下心来,在见山楼跟着熊嬷嬷学起了基本功。
徐婉如心烦的地方,就在肃宗赐的这枚蜻蜓簪子上面。魏明送这簪子的时候就说了,这簪子是皇上给徐婉如的,别让外人知道了,这外人,也包括燕国公主。所以,徐婉如倒是没有跟祖母提起这个,只把肃宗赐的东西,交给了宋嬷嬷收起来。
肃宗赐的东西不多,却都是今年各地进贡的新鲜玩意,衣食住行,无所不包。许多东西,连燕国公主都没见过。所以,就凭这一点,燕国公主觉得,徐婉如没讨了邓皇后的好,却给肃宗留了个好印象。至于肃宗有没有歪念头,燕国公主心里也犹豫了一下,可这事,眼下还没影呢,燕国公主就按捺下来不提了。
徐简近日跟着徐文和处理粮草的事情,朱自恒给他派了个亲随,这几天忙的脚不着地。知道徐婉如回来了,也只带了亲随回府,见了一面徐婉如。
“姐,”徐简这几天在外奔波,肤色突然暗了一个色调,徐婉如见了,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笑嘛,”徐简有些不好意思,“我和朱时雨一样做事,他一点儿也没黑,我却这样了,姐姐你还笑!”
徐婉如越发笑的停不下来了,朱时雨前世可有玉面朱相的美称,这脸自然是黑不了。可她这个弟弟,就有些凄惨了,脸上灰灰的,像是蒙了层什么东西。
徐婉如边笑边让徐简上前,拿帕子沾了茶水,去擦他的脸,擦了两下也不见干净,就越发笑的肚子疼了。
徐婉莹闻声而来,看见姐姐笑成一团,她不知究竟,也跟着咯咯咯地笑,气的徐简直是跺脚。燕国公主见了,也不去制止,只带了张宋两位嬷嬷,笑着回了正堂。
眼下她的孙女孙儿这般开心,何必让他们去蹚那邓家的浑水,太子,哼,等他们徐家抓回权势了,看他们到时候后悔不?
燕国公主倒是没有放弃太子改投其他皇子的打算,毕竟太子是正统,他们徐家跟太后的关系一向又好,犯不着改弦易辙。只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抓回徐家的兵权了,不能再让长房和二房搅和下去了。
到时候,徐简手里有兵有权,徐婉如只用嫁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燕国公主觉得,她这辈子就算圆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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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孙眉
徐婉如好容易停了笑,才问了徐简几句正经话,“七伯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装车出去了一批,”徐简也坐下来说话了,“最后一批在四月初,到时候,我和刘裕跟着七叔一起去大同。”
“刘裕就是舅舅给你挑的吧,”徐婉如喝了一口茶,又吩咐花青弄碗桃露给徐婉莹。
“是,说是刘通的侄子,”徐简又说,“这会儿跟郑明都在二门外候着,姐姐要是想见,我让他们进来就是。”
刘通和吴笑都是朱自恒的长随,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徐婉如这些年在杭州,也深知两人对朱自恒忠心耿耿。
“不必了,”徐婉如摇摇头,“是舅舅的人,我就放心了。日后总有碰见的机会,不必专门让他进来了,免得别人上心。”
“姐姐,宫里的事情,以后能推你就推了,”徐简想了想,倒是提起三公主的事情来了,“她身份在那里,咱们硬碰硬没机会。”
徐婉如点点头,想来经了这一遭,三公主和邓皇后,谁都没空来对付她了。只是无缘无故惹上一个对头,连人家干吗怨恨自己都没弄明白,徐婉如心里也憋气的很。
眼下三公主还没出宫开府,徐婉如想下手,机会也不多。只琢磨着,等三公主出宫了,再找个机会教训她不迟。
徐婉如正和徐简说着大同的安排呢,花青却火急火燎地来了,“大小姐,世子,公主让你们过去呢。”
徐婉如看了一眼徐简,两人都觉得有些古怪,祖母不是刚走吗,怎么又让他们过去呢。只是,两人也不多说,想来燕国公主总有些急事,两人就赶紧去了正堂。
花青看见徐婉莹也想跟着去,就想拦下,倒是徐婉如丢了个眼神,花青退下,徐婉莹上前一步,拽住了徐婉如的手,三人一起去了燕国公主的屋子。
一进去,燕国公主就让宋嬷嬷清了场,屋子里就剩了几个忠顺府的主子。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婉莹,倒是也默认她的存在了。
“祖母,有什么事情吗?”徐简有些小心翼翼,看祖母这么谨慎的模样,想来是大事了。
“太子妃定下来了。”燕国公主吐出一句话,抬眼打量了一下徐婉如。虽然这事已经和他们家孩子无关了,可这样的结果,燕国公主也有些始料未及。
徐婉如觉得,如果没有万寿山的意外,这太子妃,多半就是萧茉了。可这会儿看燕国公主的脸色,只怕事情十分意外。
“是谁啊?”徐婉如也有些好奇了,“不是萧茉吗?”
燕国公主摇摇头,吐出一个名字,“孙眉。”
“谁?”饶是徐婉如活了两世,她都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
“都御史孙乾的小女儿孙眉,”燕国公主倒是把孙眉的底细给调查清楚了,“原先皇上给二皇子找继室,似乎就点过孙眉的名字,这会儿怎么又……”
这时候,徐婉如才想起来,二皇子前世娶了个继室王妃,的确是姓孙的来着。莫非,就是这个孙眉?
孙眉的出身很不错,父亲是二品大员,母亲左氏是江南大儒左家的嫡女,嫁个皇子做王妃,也算般配。可问题就出在她父亲孙乾的身上,人家二品大员,手里掌着天下权势,可孙乾的手中,却掌着满朝文武的恨意。
也就是说,谁娶了孙眉,满朝文武都会避着那人了。眼下孙眉成了太子妃,只怕太子在朝中的日子,要十分难过了。
徐婉如想到这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邓皇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儿子给赔进去了。
徐简听说太子妃跟自己姐姐无关,也松了一口气,他才不管孙眉是什么人,太子的际遇又会如何呢,自顾自坐下,跟张嬷嬷讨了杯茶吃。
“那邓洁和萧茉她们呢?”徐婉如知道,这会儿邓洁估计没戏了,却不知道,肃宗有没有把怒火牵连到邓洁的头上。
“邓家的姐妹啊,”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张嬷嬷,说,“是邓洁吧,邓洁要嫁二皇子做继室,另外一个给太子做侧室。”
张嬷嬷补充了一句,“萧茉也是侧妃。”
“对,萧茉也嫁太子。”燕国公主笑的极为舒心,前几日许老夫人得了三公主的帖子,不知道多少嚣张,还真以为她的那个臭脾气孙女能做太子妃呢,这会儿可好,萧茉成了个侧室。侧室是什么啊,说穿了就是个妾,燕国公主笑的,自然十分得意了。
徐婉如倒是没有祖母那般幸灾乐祸,这孙眉和萧茉,可算是京城闺秀里面的两座难以攀爬的大山了。
一个有个做御史头子的父亲,大楚的朝里朝外,有点权势有点品级的人,都在孙乾手里吃过亏。
就是因为孙乾,孙眉的婚事一直不大顺利。京城内外,谁都不愿意跟孙家做亲家。倒是二皇子,他本就无心朝政,只求一个出身好的继室,肃宗挑来挑去,就相中孙眉了。
另一个因为信国公府的事,妒妇的名头正十分响亮呢,年纪又是十八岁了,这不上不下的,也没人敢去求亲。肃宗倒是一口气,解决了京城两大名媛的婚事,也算行善积德了吧,徐婉如心中不禁苦笑。
“萧家会愿意吗?”徐简有些奇怪,别人可能不知道萧家的势力,皇帝会不知道嘛。让萧家的嫡长孙女去做侧室,是不是有些打脸了呢。
“瓜田李下的,”燕国公主板着脸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谁让人看见了呢……”
燕国公主在宫里,自然也有她的耳目渠道,她听说的,就是萧茉跟太子瓜田李下,被邓家姐妹给撞破了。既然大家都看见了,肃宗这个做长辈的,为了掩盖儿子的过失,自然要一口气全给赐婚了。
徐婉如听着,有些瞠目结舌,她就迟到了那么一小会儿,谁想到,山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真够热闹的啊。若不是担心惹祸上身,她还真想亲自去看看,邓皇后上山的时候,到底是什么脸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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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心烦
“求仁得仁,”燕国公主评价道,“孙眉的出身,做个太子妃也足够了,虽然不能给太子招揽人马,可她的家教,做个主母管着后宅,教导子孙,远比萧茉要好。”
这话倒是没错,萧茉的性格,若是做了太子妃,只怕太子的后宅,再无宁日。而对太子来说,若是他兢兢战战听从肃宗的安排,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得一个贤妻良母,内宅安宁也是件好事。
只是,当事人会不会这么看,就不好说了。毕竟,邓皇后盼了一辈子,甚至宁愿和邓太后撕破脸,都是为了让太子娶个有权势的太子妃,日后好斗过几个兄弟。
徐婉如觉得,这是肃宗在敲打太子了,邓皇后和邓太后已经听不见去话了,肃宗只得敲敲儿子,让他明白是谁让他做的太子。肃宗既然能让他做太子,自然也能让他做不成太子,还是趁早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好好做个孝顺儿子。
可这事,只是肃宗的一厢情愿罢了。历朝历代,太子做久了,结局一般都很血淋淋,不是逼宫,就是自己被害被废。而今太子在这个位置上,也坐了八年有余了,而肃宗才三十八岁,前景真是一片黯淡啊。
徐简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哪里知道后宅那些个阴私。这些年,丁岚对他也不差,又有燕国公主护着,徐简还真没觉得,一个主母如何,对家里能有什么影响。
“还好姐姐早些出宫了,”徐简叹了一口气,“若是姐姐也跟着邓家小姐上山了……”
他在朱家听说姐姐出宫的事情,就火急火燎赶回来了。可舅舅跟朱时雨这两个人,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一样,风平浪静地该干嘛干嘛。
素日里,舅舅跟朱时雨不是很在乎姐姐的嘛,徐简那会儿有些想不通,觉得外人就是外人,不如自己这个同胞弟弟来的着急。这会儿听说了结局,他才觉得,朱家舅舅真是人精,而那个讨人嫌的朱时雨,只怕也知道一二。
“这事我们知道就行,”燕国公主吩咐道,“可别到外面去说,”说着,看了一眼徐婉莹,“在夫人面前,也别多提。”
徐婉莹点点头,她不知道,燕国公主这话是对她说的。其实,徐婉如觉得,让丁岚知道也没什么,只是宫里的丑事,少知道一些,就多一分安全,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燕国公主正说着话呢,外面的丫头突然喊了一声,“侯爷。”紧接着,徐铮就火急火燎地进来了,一看,屋里该来的都来了。
“母亲,”徐铮也顾不得别的了,开口就问,“太子妃的事情,您可听说了,如意怎么就不能多留一会儿,不就是坠马了,又没摔伤的,干嘛不多留一会儿啊!”
要知道,多留一会儿的人,这会儿全成皇子的妻妾了。就算徐婉如做不了太子妃,徐铮觉得,做个侧妃也不错啊,怎么就出宫了呢?
徐婉如知道,这渣爹靠不住的很,没想到,为了攀龙附凤,他竟然想让自己去做妾,这底线可真够低的,低的徐婉如都没眼看了。
燕国公主很是无奈,只得让徐婉如他们先下去了,自己慢慢安抚徐铮。徐铮虽然急功近利,可是胆子也小,她多说了几句皇家隐私,徐铮倒是不敢再提太子妃的事情了。只是,他心里的可惜可叹,就别提了。
徐婉如回了西厢的屋子,心里也有些烦乱。肃宗赠她的蜻蜓簪子,到现在徐婉如算是看出个门道来了。只是事情的真相,徐婉如压根儿就不敢去想,她母亲和肃宗之间,能有什么呢。就算有,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会不敬,非去追究什么。
进宫的时候,徐婉如就发现了,肃宗对她,好的实在是过头了一些。幼年的时候,她也曾经进宫拜见过肃宗,那会儿虽然也亲切,可不像这次,肃宗像是找回了丢失多年的东西,热乎的不行。尤其是那个魏明,明明是个位高权重的大太监,却在她面前奴颜婢膝的不得了,想来,为的就是肃宗。
徐婉如终究不是个十四岁的少女,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她前世就见过不少。可肃宗看她虽然热乎的紧,却不是这一类的眼光。如果非说像谁,倒是有几分像她舅舅见了她的模样。对,就是长辈看见小辈的目光。而这一点,让徐婉如尤为难受,她到宁愿,是前一种目光,只要无视也就没什么了。
可这种长辈的作态,徐婉如就不得不想起肃宗跟朱念心的往事来了。徐铮是怎么娶的朱念心,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是选妃的时候,他路过御花园,一见钟情之后求了懿旨,娶的朱念心。
这故事太有名了,徐婉如这个当女儿的,自然也知道的十分详细。所以,当时朱念心是暗中定下来给三皇子做侧妃的说法,徐婉如也听说过。这样一来,徐婉如就自然而然会有疑心。
再加上,肃宗送来的簪子,跟朱念心留下来的那支,完全就是一对的。这簪子是外婆姚家的旧物,如何到了肃宗手上?若说肃宗跟朱念心之间没什么,徐婉如都有些不敢信了。
可他们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徐婉如压根儿就不愿意去想。尤其眼下,肃宗一脸看见女儿的模样,徐婉如就更心烦了。徐铮是渣,可朱念心已经去世多年了,她的名声,徐婉如一点儿也不愿意被人折辱了。不管肃宗跟朱念心之间有无过往,徐婉如都不愿意让人知道。
只是这事,徐婉如根本就找不到人来商量,或许,也只得回朱家找舅舅问问过往了。说到底,徐婉如是不信朱念心和肃宗之间有过什么的。
肃宗眼光灼灼,只怕是误解了吧。毕竟,她和徐简两人,是一起来到这个世上的姐弟。徐简的模样,七八成像徐铮,不用说他们的关系,外人一看就知道徐简是徐铮的儿子。
既然这点没有错,她这个同胞姐姐虽然长的像母亲,应该也是徐铮的孩子。所以,徐婉如心中十分笃定。但是,却又心烦,母亲干嘛把簪子给了肃宗呢,又或者,是他抢走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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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归一
徐婉如手里把玩着两支蜻蜓簪子,心中十分烦恼。
不管肃宗和朱念心有无过往,他让魏明给自己送回母亲的旧物,就说明他们一定有过什么。
不管这过往到了什么程度,徐婉如的心思就是要使劲瞒住过往。可偏偏,肃宗的做法,却一点儿也不像要隐瞒的模样,这一点,让徐婉如十分烦恼。她总不能去呵斥一国君王,让他收敛着一些,别把少年时候的破事拿出来嘚瑟吧。
别的先且不说,若是肃宗和朱念心的过往被人诟病,徐简和她的日子都会难过起来。徐婉如对自己倒是无所谓的很,可徐简日后要撑起门户,若是名声有误,如何行走在这世间。更何况,徐婉如很是心疼祖母,不愿意让她伤心为难。至于徐铮,徐婉如是压根儿没想到他。
徐婉如正玩着簪子,却一个不小心,失手落到了地上。毕竟是母亲的遗物,徐婉如捡起来的时候,细细查看了一番,免得上面的珠宝松动。谁知,这仔细一看,她倒是有些奇怪了,这两枚簪子,倒像是一根钗上分出来的。
单股为簪,双股为钗。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这金钗一分为二,更是恋人或者夫妻之间的赠别习俗。一半赠给心上人,一半自己留着,待到他日重见的时候再合到一处。
徐婉如略微有些手抖,将两支簪子合到一处,果然,竟真是一枚钗上分出来的。莫非,当年朱念心对肃宗,也是有心的吗?
这样一来,徐婉如更是看不起肃宗了。若是两人彼此有情,他是皇子,如何让徐铮抢走了朱念心?为的,只怕就是一个美名吧。为了名声能够牺牲爱人的人,徐婉如怎么可能看得起他。
既然已经放弃,何苦又留着她送的半枚金钗,装什么有情人?难怪当年,朱念心一点儿也不稀罕这个簪子,随随便便就给了徐婉淑。若不是徐婉如存心抢回母亲的东西,这簪子,说不定就永远跟着徐婉淑了。
想的心烦了,徐婉如兀自将金簪丢下,招了花青,略做收拾,也就上床安置了。
只是,徐婉如收到金簪的事情,却瞒不过英王。
英王是当面看见魏明送了锦盒,事后一查,自然也就知道,肃宗是把当年朱念心的定情之物送给徐婉如了。
肃宗眼下找回了女儿,自然要让徐婉如知道,自己跟她的关系了。有什么,比当年的定情信物,更能说明他们的父女关系呢?肃宗送这个,已经存了挑明的心思。只是,不知道那倔强臭脾气的徐婉如收了,会作何感想?
英王想到徐婉如的脸,心里难免有些恍惚,若不是他的侄女,这忠顺府的大小姐,他一个王爷自然也碰的。可现在,看得着,却动不得,英王心中也是郁闷非常。
颜元初见了,以为他担心亲事,便列了几个名字,“王爷,这几个小姐,你看如何?”英王正心烦徐婉如的事情呢,压根儿就不想听见自己的亲事,很没好气地说,“你看着办就好了,问本王干嘛?反正洞房的时候本王出现就成了,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麻烦的。”
颜元初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受了气,这会儿火气这么足。正好后宅的南夕来请,说是新学了个曲子,想唱给英王听,颜元初就打发了万胜,陪着英王消遣去了。总得去去他的火气,接下来,他们还有大事要做呢。太子的亲事一定,估计一时半会儿,宫里也顾不上他们英王府的事情了。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呢。
南夕本是青柳枝的头牌,性子也有几分傲娇,私底下,又有十公子的嘱托,让她得了英王的消息,互通有无。
南夕自然也知道,这是背主的事情。可她也知道,就凭美色,她在英王府里,也只能做一个姬妾,一个玩物。若是真想往上爬,得英王一分看重,她手里也得有些什么。
拿英王的消息换些机会,之后再拿了十公子去英王那里换前程,南夕也不是一个没成算的人,这会儿,早已经琢磨好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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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得了十公子的银钱,南夕在府里十分大方。而英王府里又跟个筛子一样,连她这样的歌姬,想得到英王的消息,都只是花钱的事。所以,今儿英王一早回府,南夕就买通人,求到英王跟前了。
颜元初见英王火气正足,就推了他去姬妾那里玩,所以,南夕误打误撞,倒是抓了个机会,把英王弄到自己屋子里来了。
英王府里美人如云,又没个主母,府里人心浮动,谁都想压谁一头,南夕自然也不例外。论美貌,她觉得自己在英王府,也数一数二了,论身段,她更是放的下,所以,这机会她自然要抓牢了。日后生下个一儿半女,未来就是老封君了。
英王搂着美人的腰,又吃了几杯酒,正拍着调子听着南夕唱曲呢,却突然吩咐她上前。南夕心中一动,有些忐忑地到了英王跟前,半抬了水灵灵的眼睛,怯生生地去看英王。
本来,英王倒是吃这一套欲语还休的美。可今儿他心里只有一个泼辣货,见了怯生生的眼光就有些心烦,谁见了他这个王爷都客客气气,只有她见了他,不是喊打就是喊杀。偏偏他这会儿,心里只有她。而她却偏偏有那么一个身份,英王能不借酒浇愁嘛。
南夕只觉得,站了许久,而英王的目光又灼热的不行。她含羞地半低了头,却听见英王问,“你头上的,是什么簪子?”
南夕顿觉的脸红,她虽说是**头牌,却是个清倌,素日里也只给客人唱个曲儿,并没多少接触。这会儿,英王的手都摸到她头上来了,南夕自然害羞了。
谁知,英王突然拔了她头上的簪子,看了一眼,嘟囔着就丢下了。南夕听不仔细,就听见他说了一句,“怎么不是蜻蜓。”
问好发簪,英王又跟没事人一样,吩咐上酒,吩咐继续唱曲,笙歌又是一夜。(未完待续)
第461章 夜色
南夕在英王哪里没讨得好处,自然要在十公子哪里露点口风了。
谢石安很快就收到消息,英王似乎很中意蜻蜓簪子。这事,谢石安就觉得有些古怪了,英王虽然装的十分纨绔,可经历了前世今生的谢石安,绝对不会觉得他真是一个纨绔。
英王夺位之前,可是潜伏了许多年。那份忍耐的本事,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只是这蜻蜓簪子,谢石安也在一个人的头上见过。而这人,正是肃宗让英王送回家的徐婉如。
谢石安很早以前就觉得徐婉如可疑,他自己经历了前世今生,就觉得世界奇妙,说不定也有人跟他一样的际遇。而忠顺府的大小姐,所作所为又和前世完全不同,谢石安盯上她,也有几分道理。
可是,自从上次夜访忠顺府之后,谢石安每次想起徐婉如,脑子里总是一片空白。费了好大劲,才能隐约记起一些细节。这会儿理顺了,谢石安也只记得,自己跟徐婉如打过几次交道,又被国师摆了一道,别的,谢石安毫无印象。
所以,南夕跟谢石安说了簪子,谢石安就画了个图纸,照着徐婉如的簪子模样,打算让人给南夕也做一副。
至于南夕能挖出多少底细,谢石安并不指望太多。毕竟,南夕前世就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若非如此,她一个**出身的清倌,如何在无依无靠的前提之下,成为英王最得宠的贵妃,风头甚至盖过了当时的霍皇后和蒋贵妃。
而徐婉如那边,谢石安只让左月盯着,并无动作。以前谢石安觉得,徐婉如身上有许多怪异之处。可是夜探忠顺府之后,谢石安觉得,徐婉如今生运气好,遇上了国师,又认识了唐知非,改变了命定之数,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谢石安对徐婉如的心思,倒是淡了许多。
眼下太子妃的人选定下来了,谢石安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而谢家,是不是就此逃过一劫了呢,这事却还不好说。毕竟,谢家致命的问题在兵权,不在女子。
谢飞霜为了家族,装作毁了容貌。可是这样一来,她的婚事自然不会顺利。即使日后出嫁,也只能往下婚配了。
这点,谢石安心中,有些遗憾。又或者,等太子的事情完全过去了。再找个“神医”,治好谢飞霜的病,两三年后再出嫁。可是那会儿,谢飞霜的年纪不小,出嫁也难觅得佳偶。
总之,谢石安总觉得,自己对不住大伯母,也对不住堂妹。可若是谢飞霜真嫁给太子,那他们谢氏一族,就真是走上了毁灭之路。所以,当年他跟祖父和伯父提出这事的时候,家人虽然犹豫,最后还是决定,让谢飞霜得病了事。
而今看来,这次若不是谢飞霜得病,上万寿山的就不是萧茉,而是他们家的女儿了。想想萧茉的遭遇,携家人都觉得,幸好谢飞霜得病了。否则,这么一个瓜田李下的罪名扣下来,他们是让谢飞霜做侧室呢,还是挣扎一下,说他们谢家女儿不做妾?
虽然谢家暂时避开了太子这个大坑,日后如何,却仍旧如履薄冰,谢石安收起图纸,心里十分沉重。眼下谢家在北疆私底下招兵买马,而他和父亲谢松则在京城,负责安稳帝心。
谢石安装作一副要用功名入仕途的模样,谁会料到,他们谢家一早就在谋划分疆而治。经历了前世的灭门,谢石安对周家王朝,已经早无臣服之心。
谢家的镇国公本就不是个老实人,和孙儿一拍即合,一个是老谋深算,一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谢家在自立的路上,已经越走越远了。
他们等的,就是一个一拍两散,各自为政的机会。只是眼下朝中安稳,谢家也就埋头扩张势力,面上都是一片平和。
谢石安喊了明矾,让他拿了图纸下去,做好簪子,再让人给南夕送去。明矾做事谨慎,谢石安交代好了,就上床歇息去了。
这会儿,也快子夜了,杜鹃在外啼鸣,总让他心里有股子失落无依的感觉。可眼下万事顺心,连太子妃的人选都定下来了,谢石安不知道,自己还在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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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睡前画了个簪子的图纸,谢石安梦里,就迷迷糊糊梦到了蜻蜓簪子,七彩的宝石,闪着流光,就这么落在地上。
梦里有人在哭,是女子的声音。
谢石安觉得,自己的心在泣血,又是愤怒,又是害怕。他看得见簪子,却看不见哭泣的女子,只听见有人在问,“那一半呢,你给他了?”
听声音,似乎又是自己,谢石安明知道是梦,却对自己说,看,又梦见她了。似乎,他盼望了一辈子,就盼着能够梦见她。只是,他怎么就看不见她的脸呢。
那女子哭着,似乎要起身离开,谢石安心中一惊,赶紧扑上去,“别走,求你了,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手里顿时软玉温香入怀,谢石安抓牢了人,死也不愿意放开了。
明矾在门口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默默地退了下去。天青想说些什么,也被他拦下了,月华想公子想了这么些年,他自然也看在眼里。眼下公子愿意了,他一个小厮,又何足轻重呢。
次日天还没亮,谢松就听说谢石安屋子里的事了。这些年,谢石安为家里着想,风里来雨里去,文武兼修,谢松对这个儿子,是满意的没话说。
只是有一点,谢松十分不安,谢石安眼看着,就要二十了,却对女子,毫不上心。除去跟同窗逛下青柳枝,谢石安在女色上面,几乎跟个老僧一般平淡。
谢松也是年轻人过来的,他知道这年纪,不该是这么一副模样,心中自然有些担心。而小傅氏安排给谢石安的两个丫鬟,也不见他收用,谢松就一直闹心的很,可也不好意思跟大嫂开口,让她给谢石安准备屋里人。
听说月华终于上了谢石安的床,谢松这个做父亲的,倒是松了一口气。大傅氏已经病逝多年,眼下儿子文武全才,谢松琢磨着,接下来,该给他定一门亲事了。(未完待续)
第462章 求证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徐婉如收拾了母亲留下来的蜻蜓簪子,沉沉睡去。
许是前日跟英王说了太多话,徐婉如梦里,只觉得有人凑了她的耳朵边,说,“这个你留着,这个我带着,日后再见,便是事成之时。”
这人的声音,像极了英王,只是语调,却正经了许多。只是这种哄骗女子的话,徐婉如即使是在梦中听见了,也嘴角带着嘲笑。这种瞎话,也就哄哄小女儿家罢了,还日后再见,估计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谁知,竟然真有个女子,哭哭啼啼地问,“你真让我嫁给他吗?”
徐婉如更是皱眉了,嫁与不嫁,问你情人干嘛。这婚姻大事,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何苦来着,竟然去问情人,这女子也实在是太没脑子了吧。难怪,那男子竟然拿这玩笑话来哄她,果真是个蠢的。
“别担心,”那神似英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呼一吸之间,似乎就贴着徐婉如的耳边说话,“他在北疆有个爱妾,子女双全,一早就发誓终身不娶的。即使你进了谢家,他也不会碰你半分,你且等着,我进京城的那一天。”
“你进京城,”那女子的声音突然凄凉了起来,“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那时我是谢家妇,你身边,又会是谁?”
“不哭,不哭,”那男子的声音着急起来了,“无论娶了谁,我都让她病死,好不好,你别哭了,我心里只有你,你这一哭,我的心都疼了。”
徐婉如听了,不禁撇了撇嘴,这一对,女的傻,男的坏,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听那男子的话语,倒是对这蠢女人,还有几分真心。
徐婉如想睁眼去看看,这对男女,到底是何模样,谁知,没有看见人,却看见了一对簪子,或者说,是折成两半的一副金钗。七彩宝石,蜻蜓欲飞,正是她母亲留下的一对簪子。
徐婉如突然惊醒,赶紧让花青取了灯火,又拿了两支簪子细看,果然,这断痕极为陈旧。只是朱念心去世,也已经好多年了,不知道,这断痕,究竟是朱念心折的,还是在她之前就是如此。
徐婉如细细想去,知道这副簪子的,估计只有舅舅一个人了。看来,天亮之后,得去朱家一趟。
若是这断痕一早就在了,是不是就说明,肃宗跟朱念心之间没什么。不过是他偷偷藏了朱念心的一枚发簪,而不是朱念心折钗相送?
想到这点,徐婉如的心情稍微轻快了一些。若是如此,便算不得什么,谁没个过往啊。就算肃宗把这金簪还回来了,也不过是物归原主。
徐婉如收好簪子,让花青收了烛火,就心安理得地继续安睡了。
次日天一亮,徐婉如就辞了祖母,说要去舅舅家里一趟,天黑就回来。燕国公主一向不拘着徐婉如,听说去朱家,更是没有反对的理由,就让仆妇们小心陪着,别出了差错。
徐婉如火急火燎赶到朱家,姚小夏倒是吃了一惊,“如意,你舅舅上朝去了。”
这时候,徐婉如才回过神来,原来她舅舅一大早还得上朝的。没办法,她就只好等着呗。姚小夏倒是让人去给朱自恒传话了,只说如意在家里等他,让他下了朝,回家一趟。
徐婉如昨夜没有睡好,半夜还起来看了一次簪子,这会儿到了朱家,心神放松,倒是觉得有些困了。姚小夏赶紧安排了人,带徐婉如下去休息了。
宫里的事情,朱自恒一向不怎么跟姚小夏说。可是,姚小夏跟着朱自恒多年,也能看出个一两分的真相来了。
三公主跋扈,欺负了他们家如意,姚小夏自然也是记恨的。可听说肃宗为了如意,狠狠地教训了一番三公主。紧接着,太子娶了个莫名其妙的太子妃,原先定下的人选全都成了废棋,姚小夏自然也有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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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恒早就说过,如意的亲事不是他说了算的。
姚小夏对朱自恒十分了解,虽然徐铮是徐婉如的父亲,可在朱自恒眼里,徐铮还比不上路边的一只蚂蚁。为了个徐铮,甚至为了个燕国公主,朱自恒都不可能退让。徐婉如的亲事,他这个做舅舅的,怎么可能不管。
而当年肃宗还是皇子的时候,就纠缠过朱念心,这事,姚小夏也听过一二。现在联系起来一想,姚小夏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再看儿子朱时雨的态度,姚小夏就知道,果然他们父子俩都瞒着自己。
只是,不管徐婉如的身世如何,她是朱念心的孩子,这点是跑不了了。至于徐简,姚小夏当年自己忙着生朱时雨,并没太上心朱自恒忙些什么,就记得他找了许多乳母产婆,自己当年还笑话过他,把京城的乳母全给招来了,别人家可怎么办。
现在仔细想想,姚小夏对徐简和徐婉如的身世,越发觉得都是自己夫君在里面捣的鬼了。不过,姚小夏也是个聪明人,有些事堪破不说破,才是正理。
至于徐婉如,姚小夏眼里自然和往日没有丝毫区别,只是,她的心里,多少也有些为徐婉如担心。万一当年的事情泄露,她一个姑娘家,如何挡得住流言蜚语。至此,姚小夏才算理解,为什么朱自恒会有这么一说,说如意的亲事,不是他能定的。
只是这样一来,不知道小雨会多伤心,他自小眼里就只有徐婉如一个。姚小夏摇了摇头,总觉得有朱自恒在,有些事用不着她去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法子的。
姚小夏吩咐了朱秋语,不让她去烦扰徐婉如,母女两人正在花厅里说话呢,外面倒是有人来报,说胡同口的苏夫人上门来了。
苏夫人前些日子病了,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来了,姚小夏有些奇怪,就随口问了一句,来人就说,是听说徐家大小姐来了,她来道谢的。
这样一来,姚小夏就更奇怪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只是,她也不能拦着苏夫人不让进,就让人引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463章 道谢
徐婉如在舅舅家里,比在忠顺府里更自在。昨夜没有睡好,一大早又出门来朱家,所以,徐婉如从正午睡起,一直睡到日头偏西,美美地睡了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一圈,赖着就是不肯起来。朱秋语见了,倒是来笑话她了。
“姐姐,苏夫人来了,”朱秋语来打小报告了,“说是来跟你道谢的,还什么救命之恩。”
“啊!”徐婉如打了个呵欠,这才想起苏夫人的事情来。进宫之前,她提点了一句苏夫人,说她似乎是得病了。后来她进了宫,就不知道苏家的事情了。
“我就随口一说,”徐婉如笑着问朱秋语,“她真的病了?”
朱秋语对徐婉如的本事,可是深信不疑的,要知道,她姐姐可是国师的师妹,本事自然了不得的很,一眼就能看穿苏夫人是否生病了,怎么可能是随口一说,一定是姐姐在谦虚了。
“姐姐说她病了,她自然是病了,”朱秋语的口气,有点像个小神棍了,“说是请了太医院的金太医,说是病的不轻,只是请大夫请的及时,给救回来了。”
“什么啊,别瞎说,”朱时雨倒是回来了,他跟徐婉如素来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意识,自顾自就进了徐婉如的卧室,坐了她的床边,笑嘻嘻地说,“听说是中毒了,还是家里人给她下了汞。这苏夫人也不是吃素的,马上就让娘家兄弟上门了,说是夫家想谋害她的性命。”
朱秋语在旁张口结舌,看着朱时雨一脸的惊愕,她那风光霁月的哥哥,竟然这么八卦。连她不知道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赶紧,告诉母亲去。
“哈哈哈,原来如此,”徐婉如笑,“我说呢,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竟然是中毒了。”
“如意,你怎么看出来的,”朱时雨靠了床头,也不催徐婉如起床。
“山里的道士很多嘛,”徐婉如胡乱瞎说了,“他们最喜欢鼓捣些丹药,汞用多了,模样都有些相似,我就看出来了。”
“哦,算她运气,竟然正好遇见你了。金太医也说了,若是换个寻常的大夫,苏夫人恐怕早就没得救了。”朱时雨对徐婉如的话,一向是毫不怀疑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徐婉如知道,这些太医给人看病,不可能把话传的到处都是。估计,这些也是朱时雨事后打听出来的。这孩子跟她弟弟还真不一样,果然虎父无犬子,徐婉如笑着摸了摸朱时雨的头发,“是小雨背后插手了吧。”
在她眼里,朱时雨一辈子都是个孩子。谁想,朱时雨脸一红,倒是避开了她的手,“如意,起来了,母亲说晚上有你喜欢的鲈鱼羹。”
徐婉如挑了挑眉,让朱秋语替她拿下外衫,朱时雨这时候才想起什么似的,脸一红,跟着了火一样地跑出去了。徐婉如心想,这孩子,估计是快长大了,在她面前有什么好脸红的,真是的。
她心里,只觉得自己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妇人,哪里知道,这会儿的自己,在别人眼里,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而朱时雨虽然比她小了一天,却也差不多大小了,这会儿,正是少年心事渐起的时候。
徐婉如慢悠悠起了身,果然,她那个靠不住的舅舅还没有回来。徐婉如心里开始咬牙切齿了,若是此间没有古怪,她舅舅一早就该回来了。
这会儿还不回来,只怕肃宗跟朱念心当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她舅舅估计在里面也充当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角色,这会儿没脸来见她,所以就躲起来了。徐婉如对朱自恒的心思,倒是猜了个七八分。
“舅妈,舅舅还没回来吗?”徐婉如到了花厅,看见桌上的鲈鱼,胃口大开,一边坐下吃饭,一边问起了朱自恒。
“听说国师找他有事,”姚小夏笑,“怎么今儿这么急,有事告诉舅妈也一样的。”
徐婉如心想,怎么可能一样,我是找舅舅麻烦,又不找您麻烦。
“我等下还回国子监,”朱时雨马上就出卖自己的父亲了,“国子监就在朝天宫附近,我带如意去找父亲。”
“也好吧,”姚小夏莫名其妙点了点头,反正在朱自恒和朱时雨两父子前面,她经常一个不小心,就进了他们的陷阱。
突然,姚小夏想了起来,“今天不是休沐,你怎么回家来了。”
“国子监的饮食太差,我这不是偶尔回家吃顿好的嘛,娘,您都不心疼儿子的啊。”朱时雨一脸平淡,还倒打了一耙,果然是朱自恒的儿子。
姚小夏环顾了一圈周围,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去国子监通知他了。子女果然是前世的债,这朱时雨,就是她欠了十辈子的债,真够沉重棘手的。
姚小夏很是无奈,只得无视自己的儿子,跟徐婉如说,“如意,今儿胡同口的苏夫人来了,说是来谢谢你的提点,说是前日生病了她自己都没觉得,还是你告诉她的。”
“嗯,”徐婉如又把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看她眉间的神色,很像山里那些炼丹炼过头的道士,就随口提了一句,她倒是警醒,听进去了。”
“这三妻四妾的就是麻烦啊,”姚小夏压低声音,跟徐婉如八卦道,“苏大人仕途也就那样,可家里好几个姨娘,这次苏夫人出事,就是他们家一个姨娘干的。”
“哪个姨娘啊,下手这么毒的。”徐婉如心里猜,是苏落雪的生母蒋姨娘。
“就是说啊,”姚小夏感慨道,“听说姓王,一辈子无所出,似乎就是坏在苏夫人手里。现在不知道怎么受了刺激,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得了毒药,就朝主母下手了。”
“王姨娘?”徐婉如夹了一筷子鱼,笑的有些高深莫测。当年苏落雪朝她下手,忠顺府的人上门去查,最后也是陈奇可的一个通房顶罪了事,看来,这事苏落雪做的顺手,早不是一回儿两回儿了。
人家是家学渊源,自己当年,怎么就那么傻,非要跟她斗成一锅粥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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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相逢
“苏夫人这次真是运气,”姚小夏感慨说,“先是遇见了你,提点了她一句,后来又请了个好太医,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会儿啊,算是苦尽甘来了。”
“哦,他们家有什么好事嘛,”徐婉如随口问道。
“他们家二姑娘,跟陈祭酒的孙子定下亲事了,”姚小夏说,“苏夫人膝下,眼下就一个小儿子了,总算是儿女都长大成人了,可以放心了。”
徐婉如心想,还没吧,苏夫人的长子,似乎来年春闱之前,还要跟一个**女子殉情吧。虽然最后没有殉情成功,却也成了京城的一个笑柄,这子女啊,真是一辈子的麻烦,苏夫人眼下高兴的,也太早了一些。
用了晚膳,徐婉如跟姚小夏辞了行,只说答应了祖母,夜里要回忠顺府。朱时雨陪了徐婉如,一起去朝天宫找朱自恒,两人就一起出了翡翠胡同。
路过苏家的时候,朱时雨突然说了一句,“如意,我以后一定一心一意的,绝不会三妻四妾。”
徐婉如噗嗤一声笑了,的确,朱时雨前世就娶了姚小夏娘家的一个表妹,一生一世一双人,很是妥帖。
“你别笑啊,”朱时雨憋了半天,却仍旧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本来,徐婉如只是他的表姐,即使是忠顺府的门第,朱时雨觉得自己也攀的上。他们是青梅竹马,朱家又家风清白,父亲和母亲对徐婉如又是视若己出,再好不过的姻缘了。可是这次徐婉如进宫,没两天,朱时雨就猜出她的身世了。
别人说不定还看不穿,毕竟忠顺府还有个徐婉如的双生兄弟,长的神似徐铮。可朱时雨心里明白,父亲对徐婉如和对徐简,那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待遇。
若是没有徐婉如,朱时雨觉得,父亲估计一眼睛都不会搭理徐铮的儿子。对,那是徐铮的孩子。而徐婉如,不是。
再加上肃宗的所作所为,朱时雨本就是个人精,没三两下就看穿了,很是沉默了两天。徐婉如是公主,朱时雨第一次认识到这一点,尽管肃宗不会公开这事,可她的身份,不是眼下的他能够得着的。而他现在才十四岁,功名未成,寸业未立,凭什么让徐婉如选他。
朱时雨不禁沉默,只是听说徐婉如一出宫,次日就来他们家了,朱时雨满是欢喜地回了家。看见徐婉如,他心中的犹豫,一点儿也不存在了,什么时候都怕有心人。眼下他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可终将有一天,他会站到徐婉如的身边,毫不逊色。
只是时光啊,请你快一些,让少年人长的更高一些,让他们的未来,更璀璨一些。
朱时雨没有表白自己的心思,却越发笃定,自己的一生,将为谁而活,为谁存在。
车马到了朝天宫附近,朱时雨就让车夫停了车,自己去扶徐婉如下来。徐婉如刚站好,却听见对面有人惊呼了一句,“如意妹妹。”
朱时雨咬牙切齿地抬头,如意是你喊的嘛,还妹妹?
这会儿,月色初上,而各家灯火也才亮起,虽然看不分明,朱时雨也知道,对面骑着高头大马的,应该就是那个刚回京的莽夫萧诚。
就萧诚的脑子,朱时雨一点儿也不担心徐婉如会看上他,如意最怕蠢人了,可萧家上下,在朱时雨看来,全是蠢人。
萧诚很快就打马过来了,而他同行的几人,也跟着围了上来,只是几步之外,都停了下来。
“如意妹妹,你怎么来这里了,伤可好些了?”萧诚跃下马,身姿无比从容,看得朱时雨更是眉头紧皱了。他是个读书人,虽然也会骑马,可真做不到萧诚这种跟喝水一样自然的水平啊。
“没什么大碍,”徐婉如自然知道,她落马的事情,传到外面,一定会变了模样,“萧大哥这是从城外刚回来吧。”
萧大哥?朱时雨又是瞪了一眼萧诚,年长几岁就这么占便宜?还大哥?
萧诚对着徐婉如,完全没什么城府,压根儿就没看见一个豆芽菜,老是在瞪他。
“是啊,”萧诚笑着说,“刚和几位故交去城外跑了一圈,有几天没见到竹君了,让他什么时候来趟我家,我带他出去跑跑,城北有一处,真是跑马的好去处。”
朱时雨半笑不笑地看着萧诚,这莽夫,估计对着如意说一辈子话,如意都听不进去吧。如意这人啊,能不动最好不动,能坐着就不站着,你跟她说跑马,别说她刚坠马,就是没坠马她也不乐意动啊。
谁知,徐婉如倒是笑了,“那好,我跟竹君说一下,让他明儿去找你。”
什么!朱时雨一愣,马上又明白过来了,这是如意给她那个没用的弟弟铺路拉拢关系呢。
只是,这会儿朱时雨倒是正经打量萧诚了,这莽夫还真有一套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知道走小舅子路线。看来,他这几天,要给徐简灌输点正确的世界观了。
这会儿,萧诚终于发现边上有个挤眉弄眼的豆芽菜了,“这是?”
“是我表弟,”徐婉如笑着跟朱时雨说,“小雨,你以前见过萧大哥吗?”
“嗯,以前见过几面。”朱时雨点点,这么黑这么丑的人,一见难忘,他以前去忠顺府看花灯的时候就见过,像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哦,是朱侍郎的公子啊,”萧诚大笑,一口白牙,很是坦荡地指了指身后,说,“先前还听三郎说了,国子监英雄辈出,今年最出风头的,就是朱时雨了。”
谢石安被萧诚点了名,就在人群里拱了拱手,也不言语。徐婉如往人群的方向瞟了一眼,就见谢三郎穿了身玄色长袍,系了根血色的丝绦,鹤立鸡群,很是打眼。
二师兄说过,大师兄教过谢三郎几日功夫,而谢三郎日后,也不会再来烦扰她,所以,徐婉如倒是撇开了眼睛,一如陌路人一般。
谢石安看见她的目光挪开,突然心中十分难受,就像昨夜梦见有人要离开一般。只是在人群里,他只能看着,萧诚和她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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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们,只是毫无干系的陌生人。(未完待续)
第465章 舅舅
“如意,”朱时雨开始催了,“父亲还在朝天宫呢。”
徐婉如想起来朝天宫的目的,倒是不跟萧诚寒暄了,“萧大哥,那如意就先告辞了。”
“好,”萧诚仍旧站着不动,只目送着徐婉如和朱时雨进了朝天宫,才回头加入同行的朋友。
“是忠顺府的大小姐吧,”有人不禁出声感慨,“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啊,刚才她那一眼,我的心都停了。”
萧诚扫了他一眼,说话的,正是信国公府长房的郭久辉。郭久辉见萧诚看他,倒是不再言语无礼了。
“看模样,也十分有礼,”又有人说话了,“怎么就传出那样的话来了,明明是个贤淑人,看来,长的太美了,果然招人嫉恨。”
这话很对萧诚的胃口,萧诚赶紧点头。徐婉如大闹青柳枝的事情,萧诚也只是耳闻,没有目睹,人家说如意什么坏话,他都不会信的。所以,萧诚看向孔秀夫的眼神,就十分和蔼可亲了,南平侯府的人就是厚道。
“这事你得去问黄承志,”又有个少年笑着跟孔秀夫说了,“那天他可是飞马奔去青柳枝了。”
孔秀夫跟黄承志交好,自然知道当天的事情,“黄承志去迟了,没看见发生了什么,只见了徐小姐一面。”
“我说,”又有人开口了,“这朝天宫夜里看起来,总有些诡异,咱们能不能别在这里聊天了,朱雀街上这会儿好酒好菜还有美人,去了那里再聊也不迟啊。”
“安少聪,你是被国师吓破胆了不成,”郭久辉笑道,“国师这会儿看不见你的,别怕……”
可是话一出口,郭久辉又想起来了,似乎谢三郎也栽在国师手里过,这……他敢得罪安少聪,可不敢得罪谢三郎,所以,郭久辉只得闭嘴了。
“走吧,吃酒去。”谢石安驱马上前,哒哒哒地就往前跑开了。众人见了,也嬉笑着追了上去。
徐婉如和朱时雨进了朝天宫,自有小道士上前来迎。到了麒麟阁下,清风明月也看见徐婉如了,“小师叔,怎么得空来我们朝天宫了?”
“我舅舅呢?”徐婉如也懒得跟着两个惫懒小子废话,直接就问朱自恒的所在了。可真是她的好舅舅啊,做错了事,竟然躲起来了。
“在跟国师下棋呢,”清风指了指阁楼,徐婉如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楼上门窗大开,窗前坐了两人,一青一白,正风姿如玉地对弈。
徐婉如进京之后忍的辛苦,这会儿到了朝天宫,也算是回家了,纵身一跃,飞上了阁楼,面色带霜地坐在了朱自恒的身后。
潘知远见了,微微一笑,挑眉看了一眼徐婉如,“如意,你的脚不是伤着了吗,跳这么高,万一被人看见了,多不好啊。”
“二师兄,是你留我舅舅的?”徐婉如正有火气呢,直接就攀上潘知远了。
“哎,我们是君子之交淡如玉,”潘知远笑吟吟地落了一子,“你舅舅给我送东西来了。”
徐婉如又回头去看朱自恒,朱自恒有些不自在,“过两天是太宗皇帝的诞辰,皇上让我送些东西过来。”
说着,朱自恒倒是挑起朱时雨的毛病来了,“你不在国子监里待着,跑这里干嘛?”
“我陪如意来的,”朱时雨理直气壮的很。
“回去吧,等会儿我送如意回去。”朱自恒下了命令,朱时雨只得百般不舍地走了。
潘知远看了一眼远去的朱时雨,这少年真像他啊,连看如意的眼神都像他。只是可惜,如意不会在原地,等着他长大。
等朱时雨一走,徐婉如从发上拔下两枚簪子,哐当一声丢在了棋盘上面。
潘知远笑着抱手让开,“自恒,这事是你们的家务事,我这个做师兄的,也不好插手啊。”
朱自恒无可奈何,只得回头去看徐婉如,见她鬓发凌乱,不禁又想起病逝的妹子,心里就十分难过。
徐婉如一辈子,只见过舅舅风光霁月的一面,哪里见过他难受的模样。这会儿自己把他逼到了这一步,突然也有些后悔了。
“如意,”朱自恒捡起棋盘上的两枚簪子,又给徐婉如插好了,语气平和地说,“你是舅舅的亲人,竹君不是。别的,你还想问些什么?”
其实这一点,在进宫之前,徐婉如也隐约有些觉得,朱自恒对她,和对徐简,实在是太不一样了。朱自恒偏心,偏的那个叫离谱,若非徐婉如偶尔提起徐简的名字,朱自恒不见得想得起来,京城还有这么一个外甥。
这会儿,他大大方方承认了,徐简跟他无关。可是,朱自恒却不说,徐婉如究竟是谁的孩子。也是,无论徐婉如是谁的孩子,都是他妹妹朱念心生的。
徐婉如心中有数,也不想在这当口,把话说出口了。只是靠了朱自恒怀里,偷偷地擦了下眼泪。
“傻孩子,”朱自恒拿了帕子,塞到了徐婉如的手里,“有舅舅在,你怕什么。”
徐婉如捏了朱自恒的帕子,突然间泪如雨下,前世若是舅舅没有出事,她怎么可能落到那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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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哭,”朱自恒拍了拍徐婉如的背,“这事没人敢说,只是你日后与人交往,不可全抛了一片心。”
他的话,已经十分明白了,徐婉如不是徐家的人,她对徐简的心,也不能太赤诚了。此中的道理,徐婉如自然明白,可她想起前世,燕国公主这般掏心掏肺地对她,可自己却不是她的血脉亲人,心里就有些凄凉了。
徐婉如哭了一会儿,倒是收了眼泪。朱自恒不提徐婉如的身世,却把徐简的来历,说了个清清楚楚。
“他也没有母亲,”朱自恒说,“我看着他的本性不错,是个实诚孩子,日后如何,我也会照顾几分。你就当他是小雨看待,别多想了。”
“嗯,”徐婉如点点头,“那母亲身边的人呢?”
当年朱念心生产,虽然是在竹林里独自产子,可边上也有两个丫鬟,只是事后,这两人就分别请辞回了老家。(未完待续)
第466章 原委
朱念心出嫁的时候,朱自恒给她准备了四个陪嫁丫鬟,蕙兰醉菊,文松剑竹。朱念心生产的时候,陪在竹林如意楼里的,就是文松和剑竹两人。
只是事后不久,文松和剑竹,两人都说家里有事,先后请辞回了老家。朱念心为人和善,听说她们家里出事,送还了身契不说,还给了不少救急的银两。而剩下的那两个丫鬟,就是徐婉如屋里的秦蕙兰,还有徐简屋里的金醉菊了。
徐婉如和徐简落水之后,就借故打发了秦蕙兰。前世秦蕙兰卖主求荣,把徐婉如彻底交代给了苏落雪。这一世又故伎重演不说,竟然还私藏了朱念心的书信。
这样的人,徐婉如自然不可能留下来祸害自己。所以,告诉朱自恒之后,这个秦蕙兰就由朱家处理了。只有一个金醉菊,如今还在徐简的屋子里做着管事嬷嬷。
徐婉如对母亲的几个陪嫁丫鬟,自然十分清楚。徐婉如出生的时候,文松和剑竹就在如意楼里。而朱自恒能把徐简弄进去鱼目混珠,也是这两人帮的忙。
这会儿朱自恒说起徐简的身世了,又提到了文松和剑竹两人,徐婉如就顺口问了一句,她们现在如何了。
“她们在彭亨,”朱自恒倒是没有犹豫,很直接地说了,“你母亲心善,我就放了她们一条生路。”
徐婉如自然知道,她舅舅可不是什么心善手软的人,“彭亨?”
“嗯,在南洋的一个小岛上,很远很远的地方,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朱自恒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可一点儿也不心慈手软,小时候就打发了那个秦蕙兰。没想到,他这么仔细防范,还让秦蕙兰看出了马脚,藏了朱念心的书信。还好如意眼睛尖,及早除了祸害。否则,若是凑上现在这档子事,只怕如意的身份,一下子就要曝光了。
“那竹君的……”徐婉如还没问出口,朱自恒就打断她了,“生产的时候死了,这个倒是真的。”
徐婉如牵了舅舅的手,微微晃了几下,她自然是相信他的。就她舅舅的为人,说不定为了挟制徐简,会留了他的生母做把柄呢。这会儿说人没了,估计也只是个意外吧。
甥舅两人说了半日旧事,却只字不提肃宗,徐婉如心里,终究还是有些疑问的,“母亲这簪子,原来就是两支吗?”
“传到你外婆手里的时候,就已经是两支的了。”朱自恒想了想,他和朱念心的母亲姚绮霖也去的早,现在想来,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外婆从哪里得了这个簪子,”徐婉如听英王说过,“好像是河间王府的旧物。”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有空了我慢慢跟你说,”朱自恒拍了拍徐婉如的头,“你外婆的姐姐,跟河间王府定过亲,这个应该就是那会儿的信物。”
潘知远一早就退出了屋子,留了空间让他们甥舅说话。这会儿在屋外,却听见徐婉如问起簪子的事情,心里突然想起师傅问他的话,“知远,你真的要一意孤行,一错到底?”
“师傅,徒儿我……”
“罢罢罢,”孙道隐摇了摇头,“她一直在找他,你拦一次也只一次,何苦来着?”
“徒儿宁可她找错了,也不愿意……”潘知远记得自己当时的话,这会儿,她又开始找那个他了吗?这簪子的事,是谁告诉她的?潘知远皱了眉头,眼里满是戾气,是英王,还是谢三郎?
若不是怕改了天命影响到徐婉如,潘知远一早就灭了这两人,哪里会容他们蹦跶到今日,还整日价地出现在徐婉如的面前。
谢三郎还好一些,除去上次夜访忠顺府,而今离徐婉如极远。只是那个英王,潘知远想了想,觉得他日子是不是太闲了,明明是一个要谋反的王爷,该干嘛干嘛去啊,围着他们家如意转悠算什么。
徐婉如弄明白这簪子原就是折断了的,不是她母亲分给肃宗的,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即使肃宗手里也有一支簪子,却也说明不了什么。朱念心若是心里有肃宗,也不会把另一半随随便便赏给了徐婉淑。
既然如此,徐婉如觉得,肃宗跟朱念心之间就算有过什么,也没到刻骨铭心的地步。等这会儿的热情过去了,肃宗该干嘛,也会恢复本来面目了吧。
若是肃宗能够保持沉默,不作妖不出挑,不在别人面前再那么热乎。徐婉如很有信心,把这个秘密永远地埋藏下去。
毕竟前世,直到她快死的时候,谁也没发现她跟肃宗的关系啊。可见这事,她舅舅做的,还是很仔细的。眼下唯一的变数,就在肃宗身上,徐婉如想了想,又跟朱自恒说了自己的担心。
“这事我明儿进宫去说,你别担心,有舅舅呢。”朱自恒见徐婉如想开了,他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今日因为徐婉如要来追问过去的旧事,朱自恒觉得自己没法面对,才躲了朝天宫。这会儿说开了,徐婉如都没怪他,朱自恒也不愿意久留了。
“国师,我们先走了,有空再找你下棋啊。”朱自恒一改先前的憋屈模样,高高兴兴地挽着个外甥女,下了麒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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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我先回家了,”徐婉如走到一半,又回头说,“你什么时候遇见三师兄了,叫他来京城看看我嘛,我都想他了。”
包天随个妖道!朱自恒的脸色一黑,拖了徐婉如快步猛走,一边还跟潘知远说,“国师,记得跟包天师说一句,新仇旧账,我朱某人等着他呢。”
徐婉如还吚吚呜呜说个没完没了,却被朱自恒塞进了马车,潘知远在高楼上望去,脸上似笑非笑。如意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师傅偏偏说不好呢。为什么师傅偏偏要让她找到那个他呢?
潘知远的手抓着阑干,不经意咔擦一声,折断了一处围栏。
“国师,”清风赶紧上前,“国师没事吧。”
潘知远嗯了一声,一甩袖子,返身进了麒麟阁。(未完待续)
第467章 家人
朱自恒送了徐婉如回忠顺府,到门口的时候,下弦月已经微微颤颤挂在了树梢。
京城的雨一停,春色就漫天满地地铺开了。微凉的春夜,有花草的味道,也有鹧鸪的啼声。
眼见着前面就是忠顺府了,朱自恒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这黑沉沉的府邸,里面的人,谁和如意都没有关系。可是为了妹妹的名声,他又不得不让如意去徐家。
想到这里,朱自恒心中,十分寂寥。妹妹的逝去,他总觉得,大半是他的过错。而如意的未来,朱自恒自然不敢有误。
姚小夏和朱时雨的心思,他这个一家之主如何看不出来。只是,家人永远会是家人,而爱人,却不一定永远是爱人。
除去他这个舅舅,徐婉如在这世上,并无其他亲人。朱自恒觉得,他宁可朱时雨伤心,也要他做徐婉如的家人。
至于爱人,你能决定爱谁,却不能决定那人是否爱你。朱自恒觉得,这点便是他比妹妹幸运的地方,他是个男子,行事多份主动,也多份决绝。
而如意呢,日后如何,虽然肃宗必定会插一脚,朱自恒心里,也不是没有计较的。眼下如意还小,可这两年之间,多半也要挑几个人选出来了。否则,等肃宗拿主意的时候,就太被动了。
徐婉如哪里知道,她舅舅心里的事情,已经洋洋洒洒想到她未来十几年了。只是她弄明白了朱念心和肃宗的过往,又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忠顺府的家人了。
“如意,”朱自恒到了马车前,“到了。”
徐婉如掀开车帘,就见忠顺府的守门已经打着灯笼出来,开了侧门,恭恭敬敬地守着了。
“舅舅,”徐婉如的心里,也有些怪怪的。早上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忠顺府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而今,她算什么呢。
“你只当和以前一样,”朱自恒扶了车窗,细细嘱咐,“万事有我,别想太多了。往日如何,以后也就如何,若是遇上什么事,只管派人回去找我。”
徐婉如点了点头,“舅舅,路上小心。”
朱自恒点点头,放下徐婉如的车帘,又示意门人把马车引进去。等大门掩上了,朱自恒才挥了下鞭子,哒哒哒地回家去了。
再过两年,再过两年就好了,朱自恒心想,若是如意的亲事定了,自然就能离开了。
徐婉如回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燕国公主早已经休息,徐婉如倒是松了一口气,让花青服侍她拆了发髻,就安置了。
这蜻蜓簪子的来历,今天算是问清楚了。可昨天夜里的梦,徐婉如躺在床上,心想,应该就是姨婆冯绮雯的记忆了吧。
她前世死后,也在朱时雨送她的戒指里过了三年,想来,这簪子上,说不定也有冯绮雯的痕迹。这样一想,徐婉如觉得,也解释的通。这事毕竟与她无关,当年河间王世子贺智是否骗了冯绮雯,就更与她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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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想着忠顺府里的人事,徐铮,燕国公主,徐简,慢慢地也就睡着了。
这几天府里的事情,忠顺府的长房和二房,自然也有所耳闻。
先是徐简搭上本家的徐文和,接着又传出肃宗中意徐婉如做太子妃。还好,几经周折,徐婉如啥都没有捞到地回了忠顺府,长房和二房这才松了一口气。趁着夜色深沉,徐钧又到了兄长徐铭的夜白楼小酌。
“大哥,”徐钧喝着酒,皱了下眉头,问道,“你不是说,那小子不是老四的种吗?怎么看那如意,对她的这个弟弟十分不错呢。”
“嗯,”徐铭看着面相老实,却是心思深沉的一个,“这事的确有些古怪,只是看那朱自恒的态度,实在偏心的紧。这事慢慢来,总会找出些什么。”
“见山楼里多了个教习嬷嬷,”徐钧叹气说,“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大哥,让大嫂想个法子,打发了那个教习嬷嬷吧。”
“你没听说,那是贺太后宫里出来的旧人吗?”徐铭恨铁不成钢地埋怨道,“在公主面前还有几分体面,你大嫂哪来的本事,能打发了她?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啊?”徐钧喝了一口酒,他大哥就这点不好,说话喜欢说半截。
“这次宫里的事情,谁都忌讳莫深,我们先看个究竟吧,”徐铭想了想,替弟弟斟满酒,“跟三房的月姨娘提个醒吧,她的华丫头,跟那边的三姑娘一般大了吧。”
徐铭说的三房,正是徐坤唯一的庶子徐锋。徐锋比徐铮虚大了两岁,正好赶在燕国公主进门的时候出生。为了皇家的脸面,徐坤不得不把他们母子两人挪去了大同的老家。
福祸相依,也正是因为如此,徐锋倒是在大同好好地住到了五岁。之后因为徐坤病逝,子弟进京守丧,徐锋才进了京城的忠顺府。
而徐锋的生母刘姨娘原是军中人家的女儿,生性颇为利落,不知道怎么投了燕国公主的脾气,倒是没打发了他们母子,留在京中,拨了个萝园与他们住了。
这刘姨娘和徐坤本就没什么感情,七八年里也就见过那么几次,生了个儿子徐锋之后,一心思只为孩子着想。所以,徐坤去世之后,她在燕国公主手下极为老实。有时候也知情识趣的很,所以多年相安无事。
只是萝园在这忠顺府,就跟个隐形的园子一般,素日无人提起,更无人想起来。徐锋替忠顺府管着些庶务,一年里有大半日子在各处庄园上住着,倒是也不来碍着兄长和燕国公主的眼。
徐锋娶了青梅竹马的萧家庶女,两人只得一子徐潇,比徐婉如大了三岁,而今十七,正在国子监里读书。
萧氏生子的时候伤了身子,之后一直无所出,就把贴身的丫头彩月给了徐锋。彩月跟了徐锋许多年,也只得了一个女儿徐婉华,年纪倒是和徐婉莹一般大小,今年都是八岁。
徐婉华虽然庶出,可徐锋只得一子一女,而月姨娘本就是萧氏的心腹,所以这徐婉华倒是娇养的丝毫不比嫡出的差,名字也记在萧氏下面,全当做嫡出的小姐了。(未完待续)
第468章 缘起
徐铭提的月姨娘和华丫头,就是徐锋屋里的人。可徐锋跟两个嫡出的兄长,还有继母燕国公主之间,都保持了一种很巧妙的平衡。
他只管着府中庶务,年终算账的时候有他,平日并不见人影。只因徐锋也无心仕途,素日没有求人的地方,跟徐钧徐铭来往的很少。
“就老三那脾气,”徐钧有些没把握,“月姨娘会听话吗?”
“谁不想水涨船高,”徐铭很肯定地说,“她不是听我们的,是听她自己的。为了华丫头,她自然会让弟妹去求丁岚。”
“也好,让人跟月姨娘提个醒吧。”徐钧也知道,燕国公主对他们两房的人十分警惕,倒是对三房,并没有那么高的警觉。
徐婉如回府之后,对继母所出的三妹妹十分亲近。而徐婉莹素日和同岁的徐婉华也很说得来,若是萧氏开口,让徐婉华多亲近徐婉莹,跟着熊嬷嬷学点见识,想来,见山楼也不会不答应。
商量好见山楼的事,徐钧又提起徐文和的事情来了,“七哥的粮草,朱自恒都帮他办好了吧。”
“嗯,”徐铭看了一眼弟弟,“你别急,路上我安排好了,定正那一带的堤坝一向不牢,等他们车队到定正的时候……”说着,他挥了一下手,来了一个全军覆没的手势。
徐钧点点头,“听说世子也跟着去呢,正好送了他们一起上路。”
徐铭端起酒杯,一言不发地喝尽,眼神认真的有些渗人。徐钧也端了酒杯,虚敬了一下兄长,也一口到底。
徐简这个世子已经十四岁了,眼看着就要长大成人。等他羽翼丰满之后,再撼他就不易了,倒不如,趁着天灾人祸,找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灭口了事。而徐文和若是去世,他们正好让王家去收了徐文和的人马。
“大哥,你不觉得,如意回来的有些巧吗?”徐钧感慨道,“顺天府抓了那个人牙子,当天夜里就死在牢里了。我们派出去的人,一丝踪迹都没查到。前些日子,邓家的人还来探过我们的口风,我是一个字都没说,可是连他们都找不到线索啊。”
“应该是朱自恒藏起来了,”徐铭分析道,“朱自恒是什么人,他动了手脚,怎么会留下把柄。你没看他这几年在江南,收拾了多少人,这次回京……”
说到这里,徐铭又想到徐简身上了,有这么一个厉害舅舅,徐简只要不是个刘阿斗,这世子的位置就坐扎实了。看来这次不动手不行了,还得一击必中啊。
徐铭凑近徐钧的耳朵,细细商量起定正的细节来了,这些年,他们除去京城的势力,也在大同养了不少人。对付一个少年人,只要时机抓的稳,并不是什么难事。可麻烦的,却是如何不落下一丝痕迹。否则,事后朱自恒追究起来,他们可没信心骗得过他。
屋内的阴谋正伸了枝蔓,而窗外却有人侧耳倾听,等徐钧徐铭的声音小下去了,那人才一跃而去。他就说了,这三妻四妾看起来是件美事,可背后不知道多少脏污。他们谢家如是,忠顺府徐家也如是。
“公子,我们不是来看簪子的嘛,怎么来他们长房这边了?”明矾压低声音,心里实在疑惑不解。
前日公子画了幅蜻蜓簪子,本打算让他拿去打个簪子给南夕送去。可次日醒来,公子又说图纸不够仔细,得去忠顺府看个究竟。谁知道,来了忠顺府,公子不去徐婉如的见山楼,反而来他们长房这边了。
“你出去吧,”谢石安看了一眼明矾,“出去之后先别回府,直奔城西而去,到了阜成门,再慢慢回府,腰牌可带好了?”
明矾点点头,这太平盛世的,大半夜在路上走,没个腰牌可真不行。公子一早就把镇国公府的腰牌给他收着了,只是让他这么满京城的跑一圈,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明矾是想不明白了。
等明矾走了,谢石安才折回忠顺府的西边。他进府的时候就探过了,徐婉如这两天住了萱园的西厢房,就是她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谢石安常来忠顺府,每次上门都去萱园给燕国公主请安,这路一早就走熟了。
因为国师的缘故,能不来忠顺府,谢石安必定不会上门。可前日,他从南夕哪里得知英王关心蜻蜓簪子,而之后,他又听说肃宗给了徐婉如一枚蜻蜓簪子。
这天下,究竟有多少蜻蜓簪子啊,谢石安正觉得无趣,却突然想起前世的旧事来了。他的小妹妹谢飞雪,一向痴恋英王,对英王身边的人事,知道的十分清楚。他就记得,谢飞雪说过,英王的宠妃南夕之所以得宠,就是因为一支蜻蜓簪子。
只是具体如何,当年的谢石安完全没把谢飞雪的话当一回事。可现在这么多人频繁提到蜻蜓簪子,容不得谢石安细想了,会不会,就是徐婉如的这个簪子。又或者,就是肃宗赐下来的这一支。
前世谢石安跟南夕毫无交集,南夕若是有个蜻蜓簪子,也不可能是从他这里得去的赝品。那这事,究竟哪里才是源头,哪里才是结束呢,谢石安好奇心一起,就又来夜访忠顺府了。
自然,谢石安并没有忘记上次的教训,刚从忠顺府出去,就遇上了国师潘知远,吃了一个大亏。
这次来忠顺府,谢石安一早就探过消息,肃宗召了潘知远,晚上正商量太宗诞辰的事情,眼下根本不会出现在忠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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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国师在忠顺府留了后招,谢石安也安排了明矾引开他的耳目。等明矾绕着半个京城跑下来了,他在忠顺府的事情,估计也早就做好了。
更何况,徐婉如出宫之后,并没有去住她自己的见山楼,反而在燕国公主的西厢住下。谢石安熟门熟路,很快就进了萱园的西厢房。
徐婉如没在西厢房里设下什么陷阱,谢石安进了屋子,一路就到了她的卧室。一进去,就看见妆台上摆了两支簪子。即使夜色深沉,谢石安也认得出来,就是他梦中的七彩蜻蜓。(未完待续)
第469章 过往
因为潘知远的缘故,谢石安虽然记得些冯绮雯跟谢克宽的旧事,却也没有往心里去。
毕竟,他还记得前世谢家灭门,家人惨死的事情。眼下的谢石安,实在有太多要操心的事情,如何会把梦中的事情,联系到自己身上呢。
即使前日梦见了徐婉如的这支簪子,谢石安也只觉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毕竟,肃宗刚赐了簪子给徐婉如,而南夕又传了话出来,说英王也很在意这个簪子。
而那个梦,却又是那般的不愉快,醒来之后,谢石安的心口沉甸甸的,始终没法疏解。梦中的人,梦中的事,谢石安记得仔细,可那女子的脸,他却始终看不清楚。
直到进了忠顺府,看见西厢房里睡着的徐婉如,谢石安才幡然醒悟,梦中的那个女子,一定是她。不,不是徐婉如,而是跟她很像的人。对,就是谢克宽的妻子冯绮雯。
一时间,所有过往,梦境现实,全跟走马灯一般,在谢石安的面前出现。皇帝强硬的赐婚,冰冷的京城春日,回京路上的不得已,以及洞房当晚的惊艳。
谢石安看着过往呈现,却也知道,这些事情,他虽然活了两世,却一件都没有经历过。这记忆,不是他的,却是他伯祖父谢克宽的。
谢石安有些不能理解谢克宽的心理,新妇如此天香国色,为何他次日天不亮,就单骑匆匆回了北疆。莫非,北疆的爱妾,还能比他的妻子冯绮雯更美吗?
前世今生,谢石安都没真正爱过一个女子,**谈笑间,也只留下了薄幸的名声。他不知道,谢克宽为何这般决绝,连一点儿尊严都没留给他的新婚妻子。若是真爱他的妾室,又何必娶个新妇?若是没有那么爱他的妾室,为何又把新妇的尊严踩到泥底。
谢石安觉得,他的伯祖父太过偏执,最后却是两头皆空,谁的心里都有遗憾。三个人的世界,实在太过拥挤,挤到最后,谁都粉身碎骨。
再后来,就是桂香满城的秋日,一眨眼,竟然是谢克宽拥着他的新婚妻子,在信王府里谈笑风生。看起来,郎情妾意,情意绵绵。
谢克宽指着竹林,和妻子说着未来的打算。明明还是信王的府邸,他却说的跟自己的家一般,想来,那会儿的谢克宽,私底下早有行动了。
这一幕,谢石安很久以前曾经梦见过。梦里他看不见冯绮雯的表情,只记得谢克宽指点江山,十分畅快。而冯绮雯陪了一边,似乎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可是这会儿的谢石安,却看见了冯绮雯的表情,她脸上的神色,竟然勉强的成分居多。
谢石安大吃一惊,他以为,谢克宽和他的妻子,这会儿应该琴瑟和鸣了,谁知道,竟然还是同床异梦。也难怪了,一开始,他是这般对她,而今冯绮雯不与他一条心,又能怪谁呢。
再接着,就是昨夜的梦了,谢石安虽然不是谢克宽,却深深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和绝望。眼前的蜻蜓簪子,闪着七彩的流光,却刺的他满眼酸楚。
谢克宽爱上了冯绮雯,可冯绮雯的心里,却没有他。没有他也就罢了,她却深深藏了另外一个人。鸳鸯双宿,蜻蜓双飞,另外的一半金钗,她却给了别人。
那种无力感,那种绝望,谢石安虽然没有经历过爱情,却也感受至深。果然,没有情也没有爱,说不定反而是种幸运,谢石安一边感受着谢克宽的心情,一边还偷空得出了一个总结。
昨夜他的梦中,冯绮雯开口相求,求谢克宽留下。可这会儿,谢石安却没听见冯绮雯开口,只见她冰冷冷地转身,连眼角都没瞥谢克宽一下。
而谢克宽能做的,也只是牵马出门,趁着漫天的飞雪,一路往北。这冬日北上,谢石安觉得,谢克宽是不是有些糊涂了。
要知道,北疆的天气更冷,京城都已经开始漫天飞雪,那北疆很可能已经大雪封山。即使谢克宽北上,道路封阻,也不见得能回驻地。这般没有头脑,实在有负他的一世英名。果然,人一动情就糊涂,谢克宽也不外如此。
谁知,漫天的飞雪还没停,谢克宽却突然得了消息,远在京城的冯绮雯死了。那一刻,谢石安的心,都跟着谢克宽一起停止了。原来,过往的一切绝望,比起这会儿来,都算不得什么。
谢克宽的世界,突然没了颜色,谢石安深有体会,却无法理解。只在黑白之间的世界,无趣冰冷却没有痛苦。谢克宽麻木着,直到返回京城。飘雪的北疆渐渐远去,京城的绿色似有似无,原来,又是一个春天了。
只是这个春天,他的心上人,已经不再呼吸了。谢克宽日夜兼程回到京城,那柳色虽淡,却也看得出绿色了。原来,谢克宽的世界,还有颜色,谢石安很冷静地想到。
他们都说,她从天水楼上一跃而下,谢克宽骑着马,刚到槐树跟前,却一骨碌坠下马来。他骑射一生,自小在马背上长大,谢克宽实在不记得,何时他竟连马背都坐不稳了。
谢克宽刚刚栽下马,谢石安却觉得心口好疼,而周边竟然是一片杀声。突然,谢石安想起自己前世的死亡,也是这般疼,也是这般被人围攻。果然,他一转头,就看见谢克宽的周围,密密麻麻数百名将士,手持弓弩,直直对着他。
也不知道是谁挥了一下手,将士们万箭齐发,全都朝着地上的谢克宽而去。谢克宽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了天水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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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和她,百转千折,竟然还是死在了一个地方。谢石安刚想笑,却突然想了起来,自己也曾这般死过一次。没想到,他和他之间,竟也这般相似。
躺在地上的谢克宽,却做着一个梦,梦中的冯绮雯,没有转身,没有沉默,却是开口求他,谢郎,求你了,别走,留下来陪我。
我不走,阿文,只要你留我,我哪里都不去。谢石安的耳边,似乎响着谢克宽的遗言,他心中一动,眼泪潸然而下。(未完待续)
第470章 醒来
谢石安的眼泪刚落下,他却发现,床上的徐婉如醒了。
前世徐婉如在苏落雪手中吃过亏,就是深夜睡觉的时候,帐子太深,长夜太长。等她发现自己屋子着火的时候,早已经没有落足之处。
当时的徐婉如也知道,她在陈家不得人心,众人恨不得她早死早干净。而她陪嫁的几个丫鬟,也是死的死,散的散,当时只得拼死一搏,冲出火海。
而那会儿,也是苏落雪的运气,徐婉如的命数,屋梁烧到恰好,刚刚砸在她的腿上。徐婉如勉强爬出了火海,却就此折了双腿,半瘫在床。
苏落雪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吃药看病,这病没见好,倒是越发坏了。本是养个半年就能恢复的毛病,硬是养成了半瘫。
因为这事的缘故,徐婉如今生,再不敢让床帐彻底放下。虽然,她早已经不是当时无助的徐婉如,可这心病,却留的很久。
徐婉如醒来,已经有那么一小会儿了,只见床前站了个谢石安,她的心中早就怒火中烧了。一个不小心,又让谢三郎进了屋子,二师兄不是说过了吗,怎么还是没有用呢?大师兄是怎么回事,竟然收下这么个不长眼的徒弟,见了师叔也不行礼。
当然,徐婉如也很有自知之明,她这八年里光顾着跟大师兄猫捉老鼠,本事学的不扎实,净是三师兄教的一些歪门邪道。
而三师兄又不常住海山,来一次也就那么一次,徐婉如虽然学了些微末本事,可最擅长的,却是跑路。一则是被唐知非和熊嬷嬷给逼的,二则她可能天性就偏这个,所以,若是门窗留有一丝余地,徐婉如能跑的无影无踪。
只可惜,这会儿的谢石安,就守在她的床前,徐婉如要想出去,怎么也得先过了他这一关。更何况,徐婉如这会儿穿着寝衣,实在没法自由行动,只得往上扯了扯被子,很是冷漠地看向谢石安。
“谢三,大师兄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徐婉如想着,先摆出师叔的款来,即使唐知非没有正式收徒,可这谢石安的功夫,比她只高不低,能不动手,还是先别动手了,免得折了师叔的尊严。
本来,谢石安还沉浸在谢克宽的悲伤和绝望之中,却被徐婉如故作威严的一句话,扯回了现实。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再美貌,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却偏偏装的跟个大人一般,还故作长辈,谢石安心头的阴霾,突然间一扫而空。再怎么说,他也是二十弱冠的年纪,怎么可能被一个小丫头吓退了去。
谢石安拂了拂徐婉如的床沿,竟然缓缓坐了下去,毫无男女之防,更无徐婉如故作深沉的师叔师侄之分。毕竟,眼下的徐婉如,在谢石安看来,还真是个孩子。虽然可以预见日后的绝色,只是眼角嘴角仍有些圆圆的,多少显出几分稚气来。这样的孩子,竟然跟自己摆起师叔的款来了,谢石安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
“谢三,”徐婉如越发郁闷了,声音虽然压的很低,却满是威胁的意味了。只是她的声音稚嫩,压的再低沉,那也是孩子的腔调。徐婉如却毫无自知,睁圆了眼睛,不错目地盯着谢石安。
“如意,在别人的家里面,睡的如何?”谢石安毫不客气,一句话,就揭破了徐婉如心里最矛盾的地方。
虽然前世徐婉如的身份毫无疑点,可今生,却明显出了岔子。谢石安觉得,唯一的解释,就是徐婉如前世藏的太好了,所以肃宗才没发现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今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徐婉如一回京,肃宗就眼巴巴派人上门来请了。派的,还是宫里最有来头的大太监魏明,可见肃宗心里,这个忠顺府的徐婉如多有分量。
这情况,别说谢石安,任何京城里的文武百官见了,都要细细思索一番。他们素日和忠顺府的关系如何,这个忠顺府的大小姐,他们以前可曾得罪过,日后见了,是否该多加小心。
谢石安自有他的渠道,虽然没有英王那么便利,直接进宫去面圣察看,可谢石安的耳目遍布京城,宫里自然也少不了他的人。即使宫里的耳目不够聪明,看不出什么名堂,等他们的消息传到谢石安那里了,他又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如何看不出其中的诡异之处。
男子会这样对待一个女子,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心上的爱人,一种是上心了的女儿。很明显,肃宗对徐婉如,就是后一种情况。
只是这事,眼下京城的很多人都看不透,毕竟肃宗正值盛年,难保他看上谁家的小女儿。可谢石安心里,却十分笃定,这会儿看见徐婉如装腔作势地来责问他,谢石安就小小地开了一个玩笑,问她,在别人家里,睡的如何。
果然,徐婉如一听就变了脸色,腾地一声,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这倒是要问问谢三郎了,大半夜跑到人家屋子里不说,还坐下来了,你这是要作甚?”
虽然她不见得打得过谢石安,可是谢石安并不了解她的底细,抓了机会逃出去,概率实在不小。只等她一出去,看二师兄怎么收拾谢石安。不过这会儿的徐婉如,心里对大师兄唐知非是恨的咬牙切齿,教谁不好,非要教出这么个不靠谱的徒弟来,连师叔都不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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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安探过徐婉如的见山楼,知道这丫头的符文也有几分造诣,只可惜,还远远没有达到捏文成符的水平。看她见山楼里贴的到处都是符文,谢石安就猜,徐婉如还要纸笔,才会一些微末法术。而不是国师那种,随手呼风唤雨的水平。如此一来,谢石安困了徐婉如在床上,自然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本来,徐婉如得知自己的身世,心中还有些惊惶不安。这会儿被谢石安一问,反倒心安理得起来了。她的身世的确有些不明,可是以后,徐婉如自会好好保护忠顺府,护着燕国公主和徐简。(未完待续)
第471章 一样
事情已然如此,就只能往好的方面看。
眼下的忠顺府,正是衰微之际,若是在这一代再无支撑门户的人物,这徐家日后,在京城就是泯然众人。这一点,她明白,燕国公主更是清楚。而大家的目光,现在都放在徐简身上。
徐婉如对自己这个弟弟,虽然了解的不多,可也看得出来,是个脚踏实地又有几分脑子的人。相比徐铮,徐简完全算得上一块美玉了。若是徐简能够彻底站稳脚,忠顺府日后,还能在京城里立足。即使燕国公主去了,徐家也不至于就此泯灭。
可如果徐简的身世出了岔子,徐家这才叫遇上大麻烦。世子的身份未明,丁岚嫡出的孩子又年幼,长房和二房早就虎目眈眈,家里这么一闹,只怕全要耗在内斗上了。就算不是为了徐家,为了燕国公主和徐简,徐婉如都要好好撑下去,把这个徐家大小姐做的名正言顺。
即使徐婉如真觉得自己的身世未明,她的存在,对于忠顺府来说,也是利大于弊。想明白这一点,徐婉如自然也不惧谢石安了,反而很是闲适地抱着被子往床靠上一歪,挑了眼睛,波光潋滟地看着他。
谢石安被她这么一看,突然有些脸红了。他以为,徐婉如不过十四岁,看起来虽有日后的模样,却还是个孩子。可她这会儿的眼神,谢石安见了,心跳实在有些乱的离谱了。他本风光霁月地坐着,这会儿也觉得不对劲起来了,男女有别的字眼,这会儿才出现在谢石安的心里。
趁着他走神,徐婉如丢了被子,只穿了一身寝衣,朝着床外跃去。花青在她的床尾,搭了一件外袍。徐婉如不喜欢有人守夜,这外袍放着,就怕她有时候起夜的时候着凉。
徐婉如一边往外冲,一边伸手去拽外袍。一心两用,再加上本来就技不如人,自然就吃了大亏。
她刚拽到外袍,就被谢石安扑倒了。眼见着徐婉如的头要磕到床踏上了,谢石安赶紧搂着她的腰转了一圈。徐婉如手中的长袍落下,象牙色的云锦缓缓落下,正好蒙住了她的脸。
“谢三!”徐婉如本以为,自己走脱不是什么难事,可这会儿,却衣冠不整地被他给抓住了,心中自然恼羞成怒。虽然被蒙着头,手脚却不慢,逮着谢石安就出手了。
谢石安虽然跟着唐知非学过一段日子,可本事却精而不宽,看见徐婉如眼花缭乱的招式,一时间也只得一心一意地破解。好在徐婉如蒙着头脸,攻击的方位不是很对。谢石安见了,又是想笑,又有些大意不得。
等谢石安退开了几步,徐婉如总算得空扯下自己头上的外袍。屋里没什么灯火,有的,也只是下弦月穿过窗棱的微光。月色如霜,更映的她的脸色,莹莹如玉。
就这么一会儿,谢石安已经惊艳了好几遭。眼下的徐婉如已经是这般颜色,谢石安突然就想到了前世的徐婉如,嫁给那般寻常的陈奇可,最后竟然那般下场,这人的命数,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都说红颜薄命,可薄到徐婉如的这个份上,也真是暴殄天物。只是今生,肃宗已经发现徐婉如了,也不知道,她的命运,会走向何方。不过,有孙道隐和潘知远在,想来出不了大问题吧。
“陈奇可订亲了,”谢石安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他自己一时间也有些糊涂,是同情前世的徐婉如呢,还是担心今生的她?
徐婉如的手脚一慢,愣了一下,陈奇可?
要知道,今生的徐婉如,和陈奇可毫无交集,只有小时候去苏府看梅花的时候,见过一面。别说谢石安,只怕连徐家的人,都不见得知道徐婉如认识陈奇可。
陈奇可定亲的消息,徐婉如在舅妈那里就听说了。苏家的夫人病愈,他们府里的二小姐苏落梅就和陈奇可定了亲事。
这门亲事,想来前世也曾经出现过。只因苏夫人病逝搁浅了,之后陈奇可高中状元,又在路上被徐婉如给看中了,强取豪夺定了亲事。
只是今生,徐婉如对陈奇可和苏落雪的事情,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就凭苏落雪的身份,想完完整整得个如意郎君,只怕是不怎么容易的。
更何况,有苏夫人看着,苏落雪想朝她的嫡姐出手,估计没什么机会。所以,徐婉如也只听说陈奇可和苏落梅的定亲,并无出手的打算。
这会儿谢石安却莫名其妙提起陈奇可来,徐婉如马上就回过神来了,他和她,竟然是一样的。若非如此,谢石安怎么会知道,自己和陈奇可的事情?
只是窗外,却传来几声鹧鸪的鸣叫,谢石安听了,微微皱了下眉头,只说了一句,“小心英王,”就跃出了窗口,一闪不见了踪影。
徐婉如若是有心去追,自然也能跟上,只是眼下的她,心里实在有些震撼,看来,前世今生活了两遭的,不止她一个啊。
只是,眼下她算是知道谢石安的事了,那谢石安是否知道,她也一样呢?
徐婉如犹豫了一下,若是她去追谢石安,只怕他回头一想,也就知道前因后果了。有那样不堪的前世,徐婉如实在不愿意再听人提起过往,所以,她披好外袍,站了原处不动,实在是想了好一会儿了。
“如意,”窗口的人影一闪,又进来一人。
徐婉如心想,这一晚上,可真够热闹的。家里还用什么门呢,干脆封了门,大家都从窗口出入得了。
再一看,来的正是潘知远,大半夜的,仍旧穿了身白的亮眼的道袍,叠纱叠锦,说不出来的神仙气派,潇洒的完全不似人间。
“二师兄,”徐婉如被谢石安的话惊着了,这会儿就有些怏怏的。
“如意,你没事吧,”潘知远见她神色不快,披了件衣服,光脚站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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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摇摇头,“谢三郎又来了。”
“他来干嘛?”潘知远的声音满是怒气了,“是师兄大意了,竟然让他钻了空子。”(未完待续)
第472章 小心
“如意,回床上去,夜里还凉呢,”潘知远见徐婉如还站着,就试了试她的手,手掌冰凉,“师兄去找他算账。”
潘知远长了副神仙面孔,说出口的话,却和朱自恒如出一辙,护短护的没了边际。徐婉如听了,不禁笑了起来。虽然她没了血脉亲人,可师兄,徐简,燕国公主这些人,除去血脉,跟她却是这般亲近。
“算了,师兄,”徐婉如回了床上,“他也没怎么样,就是来提醒一下我,小心英王。”
“就这事?”潘知远可不相信,谢石安半夜来访,就为了这么点事。
“嗯,”徐婉如点点头,“大概是看见英王送我回府,就想来提醒一下。英王这些年的手脚,别人不知道,谢家大概心里有些数。”
“呵,”潘知远微微一笑,替徐婉如盖好被子,“你管他们这么多干嘛,英王的事,皇上不见得不知情。”
徐婉如还是第一次听说,肃宗对英王在外的小动作,竟然是知情的。前世肃宗病重,被英王逼宫,之后很快就病逝了。太子被关在东宫,英王就此得了天下。既然肃宗知道,为何最后还是那么一个结局呢。
“如意,”潘知远拍了拍徐婉如的被子,“宫里的事,你舅舅会去说的,你别多想,一切照旧。若是觉得不舒服了,干脆就回海山去。师兄交待了这边的事,就陪你出去走走。”
徐婉如点点头,眼下的她是幸运的,一切都有人给她做主。舅舅,师兄,谁都护着她,就算她不再是徐家的人,那又如何呢,徐婉如的心里,突然多出许多勇气来了。
想到这些,徐婉如心里有些暖暖的,靠了枕上,跟潘知远说,“师兄,你也回去吧,这夜里露水重着呢。”
潘知远的眼眶一热,唔了一声,倒是没有多说,就出了西厢房。
这话,当年的冯绮雯也跟他说过,他们一起长大,这般秉烛夜话的机会,实在不少。有时候说的久了,冯绮雯就半靠了床上,与他说,“阿绣,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夜里露水重着呢。”
她是越来越像她了,潘知远心中十分安慰,可师傅的话,却响在他的耳边,只怕如意就是前朝卷土重来的关键所在。
也不知道,前朝的那些势力,是否会找上如意?
潘知远的心里,也有些担心。这次太宗的诞辰,之所以要大办特办,就是打算引出前朝的余孽。
也不知道,到时候京城会发生些什么。潘知远的脸色有些凝重,这忠顺府的防备,实在是薄弱了一些。得赶紧,让如意去朝天宫里住着。有他看着,才终得安宁。
徐婉如并不知道,这次的太宗诞辰的目的所在,只是看着潘知远的脸色,像是比较严肃,所以,她见潘知远匆匆而去,倒是也没多想。
可谢石安先前说的几句话,徐婉如却不得不往心里去,一时间,想起过往,心中满是悔恨。思虑重了一些,徐婉如迷迷糊糊间睡去,做了一夜七零八碎的梦,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花青和胭脂一早就进屋服侍徐婉如起身了,小莲从熊嬷嬷手里得了半天的空,也来萱园跟着了。
“大小姐,”小莲对宫里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你还记得左月不?”
怎么不记得,徐婉如想起英王就有气,这左月是英王强买强卖送给她的,徐婉如如何不记得了?
“嗯,”胭脂正给徐婉如梳头,徐婉如半眯着眼睛,点点头,示意自己记得左月。
“我这儿正给大小姐梳头发呢,”胭脂不敢指责徐婉如乱动脑袋,却敢叱责小莲,“你别在一边多事。”
“我又没多事,大小姐都没赶我呢。”小莲跟胭脂她们不一样,前者是放养的,后者是宋嬷嬷她们精心提点的,思维模式自然不同。
小莲压根儿就没把胭脂的话放心上,继续跟徐婉如说,“左月说英王府的旧相识,给她捎了口信,说是今天想来看看她。这事她不敢私下应了,就让奴婢来问问大小姐,让不让她的熟人过来,就是上次奴婢扔下水的那个。”
小莲对左月的印象不差,虽然府里的人都说,左月是个清倌,**出身。可小莲觉得,左月身上有股子与众不同的沉静,并没旁人说的那样轻浮。大小姐让她唱曲她就唱曲,实在没什么不好的地方。至于左月的那个旧相识南夕,小莲可没什么好印象。只是碍于左月,她才到徐婉如跟前提了一提。
昨晚上谢石安才吩咐过徐婉如,小心英王,今天一大早,这个英王府里的歌姬就找上门了。这南夕前世,可是英王身边最得宠的贵妃,风头一时无二,连霍皇后在她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这会儿上门,多半就是英王的意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徐婉如微微一笑,“那就让她们见一见呗,左右也没什么事情。”
小莲帮左月求了徐婉如,得了回话,就高高兴兴回去跟左月说了。胭脂有些看不惯小莲的做法,拿了簪子,一边替徐婉如簪上,一边抱怨,“大小姐,你也太惯着小莲了。”
“她跟你们不一样,”徐婉如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胭脂,“粗手笨脚,做不来许多事。”
徐婉如而今,倒是有心带着小莲离开忠顺府了。她一向身边没个人,在海山上虽然有熊嬷嬷带着一帮宫人照顾,可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宁国公主的。
就算找个人跑个腿,徐婉如都没有自己的人手,而今想来,是得留几个人了。像小莲这样的,若是教的好,日后用处实在不小,更不用拘泥于闺房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了。
只是这一点,徐婉如倒是不跟胭脂她们细说。花青和胭脂是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忠顺府,日后自然不会跟着她离开。而小莲就不一样了,她孤零零被卖到忠顺府,无牵无挂,来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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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徐婉如的心中,早已经有了去意,只是时机未到罢了。(未完待续)
第473章 伯母
熊嬷嬷似乎也知道徐婉如的意思,教小莲的时候,倒是也有几分用心。
她带了徐婉如这么些年,虽然一开始是宁国公主的意思,可两人斗智斗勇闹了那么多年,熊嬷嬷对徐婉如,多少有些真情实意了。
而今知道她是周家的女儿,和宁国公主之间也算得上血脉亲人,熊嬷嬷心里,自然会替徐婉如多筹谋几分。
熊嬷嬷的年纪毕竟不小了,而宁国公主那边,她迟早也得回去,徐婉如虽然会些功夫,可一个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多给她留个帮手,总也是好的。
小莲开始的迟,可这人心思单纯,学起来也算认真。再加上力气又比寻常女子大上几分,熊嬷嬷教着,到是也觉得略有所成。
徐婉如梳洗罢,就带了花青往燕国公主的屋子去了。一进去,就看见一屋子的人,徐婉如一愣,回头看了一眼花青,心想,难怪这丫头给她打扮的这么仔细,怕是一早就知道,很多人守在萱园里了。
自她出宫之后,忠顺府里很多人都想打听一下消息。谁都想知道,太后究竟是怎么看徐婉如,或者说肃宗是怎么看忠顺府的。没弄明白皇家对徐婉如的意思,许多人即使想动手脚,也不敢太过张狂了。
徐婉如虽然没有选上太子妃,可也清清白白从那一团子的污糟事里脱身了。脱身了不算,肃宗还让魏明送了大礼,让英王陪着她回府。怎么看,都是十分看重的意思。
既然没做成太子妃,莫非,是肃宗想自己留下徐婉如了?可他们的辈分,的确有些尴尬啊。肃宗可是徐铮正儿八经的姑表兄弟,徐婉如算起来,也是他的侄女了。
只是天家的亲情一向薄如纸,即使肃宗真纳了个表侄女做妃嫔,估计也没人说什么。所以,忠顺府里的人,除去燕国公主和徐简,多半都有些猜疑,徐婉如是不是要进宫做妃子了。
再加上,前些年许素白给徐婉如造势,说她命数过重的时候,钦天监和国师就辟过谣,说徐婉如的命数贵不可言。现在联系起来一看,很多人就觉得,莫非他们忠顺府,还要出个皇后不成?所以,众人看徐婉如的目光,就十分复杂了。
“如意,”长房的王氏倒是先招呼徐婉如了,“你的口福不错,今儿南京那边的庄子,刚送了些雨花茶过来,你来试试。”
“大伯母,”徐婉如到了燕国公主身边坐下,“今日你们怎么都来了?”
二房的孔氏笑着指了指徐婉如,朝王氏说,“大嫂,你看看这孩子,说的好像素日咱们都不过来似的。”
三房的萧氏一向安静,这会儿倒是也凑趣笑了起来。徐婉如抬头看了一眼她,心想,前世萧家投靠了英王,最后忠顺府抄家灭门的时候,三房的人似乎一早就消失不见了。这样看来,这个三叔和那两位,倒是并非同心同德啊。
夹缝中求生存,三房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这一点,徐婉如倒是并无意见。就算三房最后舍弃了徐家,可那会儿的徐家,早就没什么徐婉如在乎的人了。
长房和二房的子女,年纪都比徐婉如和徐简大上不少。长房徐铭的长女徐婉梅,而今已经二十五岁,徐婉如走丢之前她就嫁去大同王家。
而徐婉梅的两个弟弟,徐江和徐海,而今也都二十多岁了。徐江在徐婉如走丢那年娶了信国公长房的长女郭云慧。
信国公府的庶长子和嫡子闹成一锅粥,可婚事却被嫡母黄氏压了一头,只给定了个忠顺府庶出的小姐徐芳。
思路客
除去萝园的刘姨娘和徐锋母子,忠顺府里还有个徐坤的姨娘,住在蓉园。只是这个张姨娘,虽然得了个女儿徐芳,却孤老终生。徐芳嫁给了郭远,生下个女儿郭云慧,就撒手人寰了。
郭云慧自小就和长房二房走的近,亲事也定了长房的徐江,而今做徐家妇,也八年有余了。这会儿陪着婆母来萱园,郭云慧虽然不怎么言语,脸上却是一直带笑的。徐婉如前世,对这个大嫂加表姐,印象不差。那会儿她常觉得,自己无父无母,可比起这个大嫂来,还是多了个关心她的祖母,所以日子才勉强过的不错。
只是王氏因为燕国公主和徐坤原配的关系,并不亲近萱园。郭云慧虽然也算是燕国公主的外孙女,可实际上,却没多少来往。
徐海娶了舅家的表妹王琳,这会儿夫妻两人都去了大同,说是探亲,徐婉如却猜,多半和阳和卫的人马有关。
二房因为徐钧在五城兵马司的缘故,徐法就娶了东城指挥使沈全的幺女沈离儿,而徐婉秋也嫁了顺天府府尹秦清的长子秦杰英。
眼下忠顺府里没有婚嫁的,也就三房徐锋和侯爷徐铮的子女了。徐锋的长子徐潇而今十七岁了,虽然也在国子监里读书,可徐锋却有心让他跟了舅家去三边从军。
而徐潇的亲事,多半也会娶个萧家的女儿。以前的忠顺府比萧家强,现在的局势却是反了过来,徐潇虽然是嫡出,可他父亲徐锋却是个没官职的庶子。所以徐潇的亲事,眼下还不好说,萧氏知道,娘家恐怕不愿意嫁个嫡女过来。
另外一个庶出的徐婉华,而今不过八岁,和丁岚所出的徐婉莹一个年纪。月姨娘跟萧氏亲近,所以徐婉华在嫡母身边,倒是丝毫不见拘谨。
徐婉如打量了一圈这三房的人,心想,来的可真整齐啊,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莫非,就是为了打听宫里的事。只是肃宗如何,太后如何,这就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徐婉如能够评论的了,只怕众人多半是要失望而归了。
燕国公主如何不知道这些人的来意,只是她的年纪大了,脾气也好了一些。虽说这满屋子的人,都算她的小辈,可真论起来,谁和她都没多少关系。所以,燕国公主只笑着看了眼徐婉如,慈爱地抚了抚她的鬓发,吩咐宋嬷嬷给徐婉如上茶。(未完待续)
第474章 闲话
张嬷嬷很是殷勤地给徐婉如上了雨花茶,众人边吃茶,边看着徐婉如的面色。
“如意,这茶吃着如何?”王氏又笑着问起茶水了。
“还不错,”徐婉如点点头,“比寻常的银针好一些。”
银针因为炮制的过程,茶叶一般偏淡,而青味更重一些。雨花茶倒是一反常态,青味没那么重,茶香却是不错。
“如意倒是好品味,”王氏一早就听丈夫说过,徐婉如多半不是走丢了,而是被她舅舅朱自恒给藏起来了。就徐婉如那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毛病,哪里像是人牙子手下长大的。
只是眼下还没弄明白肃宗对她的心思,徐铭也吩咐过王氏,千万别轻举妄动,免得他们刚指责徐婉如离家出走事亲不孝,一转眼就得罪了肃宗。
王氏脸上浮着笑,刚想说些什么,外面却有人打了帘子,“夫人。”
这府里的几位,除去燕国公主,就只有丁岚够的上夫人的称号。徐铭根本没有入仕,而徐钧也只是个五六品的南城指挥使,就算给妻子请封,也不过是五六品的宜人安人之类,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夫人。
这忠顺府里,眼下也就丁岚,能当得上一声夫人。屋里众人听见了,也都知道,该是丁岚来了。果然,帘子一起,当头的就是丁岚,后面跟了徐婉淑和徐婉莹,徐符窝在乳母怀中,睁着眼睛,见了屋子里这么多人,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丁岚等人见过燕国公主,王氏就打趣徐符了,“符哥儿这是怎么了,没见过这么多姐姐婶婶吗?”
丁岚笑着从乳母手中接过徐符,“昨夜睡的安好,今日精神就特别足,只怕闹个一早上,晚上天没黑就该瞌睡了。”
她们妯娌絮絮叨叨说些家长里短,徐婉莹自然而然又粘到了徐婉如身边,“姐姐,早上我去学琴的时候,珍珠姐姐说你还睡着,早上厨房里的蟹黄小笼特别好吃,我让珍珠姐姐给你留了,你吃着了没?”
徐婉如笑,摸了摸徐婉莹的头发,这孩子倒是有心。只是这小笼,总得现做现蒸的才好吃。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学琴了?”徐婉如避而不谈小笼,问起了徐婉莹的安排来,小小孩子,学这么多东西干嘛?
“本来还有女红的,”徐婉莹微微一笑,“只是母亲要来给祖母请安,我就也跟着一起来了。”说着话,长叹了一口气,颇有几分老气横秋的意味。
徐婉如见了,不禁笑了起来,凑到徐婉莹耳边问,“竹君这会儿去运河码头了,等会儿跟我一起去看他不?”
“码头?”徐婉莹一脸的兴奋,却偷偷看了一眼丁岚,“我就听秦家的小姐姐说过,却从来没有去过,我外祖家在宣府,从来都只坐马车去,从来没坐过船呢。”
徐婉如一听就知道,这丫头是很想去看看热闹了。也是,丁家在宣府,出了阜成门往西两百里,车马半日就能到了,徐婉莹就算出远门,也没机会坐船。
三房的萧氏见她们姐妹凑了一处说话,就推了推徐婉华,示意她也上前说说话。只是徐婉华一向娇生惯养,不知道如何与人搭讪。听见徐婉如跟徐婉莹在说坐船,就丢出一句话来,“坐船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舅舅家的船,能有五层楼那么高呢。”
听见徐婉华的话,徐婉如倒是挑了挑眉头,萧家守着三边,除去黄河,哪里都不临水。萧家弄条五层楼高的大船出来,莫非还想占了冀鲁之地不成?
冀鲁本是安定侯府的起家之处,沈家得了太祖的密令,守着冀鲁的同时,也看着东海王府的贺家。
而后贺太后扶植太宗上位,沈家赶紧装病舍了冀鲁之地,回京做了个田舍翁。而现在的安定侯沈允,也因此走上了文官道路,凭着祖传的粮草算筹的本事,成了现在的户部尚书。
沈家也因祸得福,保住了爵位,出了个一品大员,主管户部不说,还生了个女儿,进宫做了淑妃。
而今淑妃的五皇子也快二十岁了,肃宗虽然早就定下太子,可肃宗康健,太子不见得能久坐东宫的位置。沈家说不定,还要出个太后,出个皇帝呢。所以,就算是为了五皇子,沈家都会琢磨重回冀鲁,朝里有权臣,朝外有驻地,这样的底气,才能撑到太子倒台的一天。
眼下萧家是给肃宗办事,徐婉如琢磨着,或许这大船,就是肃宗的意思。毕竟,他的几个皇子明争暗斗,肃宗也不是一无所知。可对一个壮年的皇帝来说,皇子们越争夺,他越心烦。或许,这一招正是肃宗切断沈家臂膀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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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氏也知道徐婉华说错了话,露了萧家的底细,赶紧帮着描补,“不过是个五彩的竞渡龙舟,看着大,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也就是端午的时候,出来热闹热闹。”
徐婉华还想反驳,可看见嫡母的眼神十分严肃,倒是也忍住没有继续开口了。
徐婉如睃了一眼萧氏和徐婉华,心中有些无趣,若是萧氏真把徐婉华当做亲生的,也不至于宠的这么没了边际。
若是萧氏自己所出的徐潇也是这般宠溺,那倒还好理解,可偏偏就这么宠着一个庶出的徐婉华,没有私心才是怪事。
萧氏本就是靖远将军府的庶女出身,她如何不知道,怎样才是庶女该有的模样。可她偏偏一反其道,将徐婉华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徐婉如也在后宅里待过些日子,虽然当时不明白,可事后想想,很多事也就看清楚了。萧氏这样对待徐婉华,这徐婉华才会忘记生母,只亲着能给她好处的萧氏。
而她的生母月姨娘,为了女儿着想,也只能什么都依着主母,萧氏让干嘛,她都无从拒绝,这才是当家主母拿捏小妾和庶女的正确方式。
徐婉如微微一笑,堪破不说破。只是这一点,估计屋子里的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只有那个月姨娘,而今已经上钩,悬在空中不上不下,只得任由萧氏摆布罢了。(未完待续)
第475章 知春
由人及己,徐婉如看见萧氏宠溺庶出的徐婉华,突然想到自己的前世。要知道,当时燕国公主对她也是宠爱万分,或者说,是宠溺无度。
徐婉如心中突然一愣,只是再想想,那会儿父亲徐铮已经去世,徐简也没了,燕国公主没了寄托,对孙女盲目宠溺也是有可能的。
抑或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而今徐婉如看事看物,都多了一分心思。只是这样去琢磨自己的祖母,徐婉如还是不愿意的,她看了一眼燕国公主,就赶紧放下了这个念头。
萧氏见徐婉华凑不进去徐婉如姐妹的聊天,就在边上助攻了一下,“如意带着妹妹出门,可别厚此薄彼啊,婉华跟婉莹可是一般大小呢。”
说的,就像徐婉如已经答应带了徐婉华出门似的。丁岚倒是也听见萧氏的这句话了,问道,“大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啊?”
徐婉莹很紧张地看向长姐,徐婉如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带婉莹去坐船,也不拘去哪里,有水有湖就可以了。”
“这春天啊,正是游湖的好时候,”王氏在边上倒是笑了,推了推一直默不作声的二房孔氏,“要说这画舫游船,你们家的要是排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孔氏是南平侯府的庶出小姐,而南平侯原是川蜀的土皇帝,被太祖逼着进了京城。当年在川蜀一带,南平侯借着长江天险,水军颇有几分能耐。而孔家世居川蜀之地,游船画舫自不在话下。进京之后,南平侯府倒是在游湖的时候,屡屡露脸。所以京城的人家都知道,要说游船画舫,当推南平侯府。
“不知道如意何时去游湖,”孔氏看了一眼徐婉如,她对着这个侄女,总有些发怵,“我让人去兄长那里问问。”
孔家别的不多,可庶出的女儿最多,孔氏早已经出嫁,让她去借孔家的游船,岂不是让人笑话。
燕国公主听见了,倒是开口吩咐徐婉如了,“知春庄上的画舫,前些日子刚让人捯饬了一番,如意,带你妹妹去那里玩玩。”
这知春庄在城北,出了德胜门往北十里地,因为连着曲江的水系,可以坐着游船,一路从城里直到庄子上。
徐婉如对这知春庄,倒是十分熟悉,前世她出嫁的时候,燕国公主就把这个庄子给了她做陪嫁。因是皇庄,给她的时候,燕国公主还进宫跟邓太后说了一句。
只是徐婉如被陈奇可休弃之后,这知春庄就成了苏落雪的囊中之物,连名字都改成了落雪庄。
徐婉如有两年,就住在城西附近的民宅之中,缺衣短食,连冬日取暖的炭火,都得想方设法。而苏落雪却夺了她的正室位置,抢了她的陪嫁庄子,带了子女在知春庄上自得其乐。
就算徐婉如再愿意放下过往,可是想起这些,心中难免有些恨意。若是换一个人去做主母,苏落雪还能这般惬意吗?
而今苏家的事情,徐婉如也听人说了,陈奇可跟嫡出的二小姐苏落梅定了亲事,而苏落雪也已经定了江阴卢家的卢方,来年春日,这两个前世纠葛不断的人,就要各自成亲了。
只是,徐婉如深知苏落雪的能耐,只怕这会儿,早已经开始动手抢夺陈奇可了吧。也不知道,这一世,她打算如何跟她的二姐争夫婿?大概,也是从作妾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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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主倒是没有注意到徐婉如心思远去,还在吩咐珍珠,“你多带些人手过去,船上的时候多加小心,安排些会水的服侍。如意还能听你几句话,到时候别让她吃醉了去吹风。”
丁岚听了,心中十分无奈,只是婆母都这般安排了,她一个做媳妇的,还能说些什么呢。她本不想让徐婉莹和徐婉如亲近,可偏偏自己身边的陈嬷嬷出了大纰漏,让徐婉如抓了个现着,调了徐婉莹到燕国公主的身边。这几日,丁岚仍旧督促着女儿练琴学女红,可拦不住有个坏榜样整日价晃在眼前啊。
别的不说,丁岚就知道,徐婉如连根针都捏不起来,长这么大,连块帕子都没自己做过。说不定,八岁的徐婉莹在女红方面,还能做徐婉如的师傅呢。
这样的姐姐,只会听曲吃酒玩乐,压根儿就不像个贵女。只是丁岚再一想,倒是也明白了,徐婉如的确不像京城的闺阁做派,可她的习惯,却跟燕国公主如出一辙,完全是天家女儿的肆无忌惮。
丁岚实在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也变成这么一个模样,可她眼下,实在不敢出头。前日因为陈嬷嬷的事,她的大嫂温氏也说过几句,让她对女儿也别那么不上心。女儿若是嫁的好,心中又有兄弟,日后互相帮衬才是好的。莫把亲人硬是推成了外人,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所以,为着徐符,丁岚也对徐婉莹好了几分。只是,若是徐婉莹继续跟着徐婉如胡闹,日后坏了名声,哪里还能嫁个好人家呢。所以,这会儿的丁岚,心里发苦,却有苦说不出,总不能指责徐婉如,却字字句句都打在燕国公主的脸上吧。
“如意,”燕国公主想让熊嬷嬷跟去,可又担心熊嬷嬷去了,徐婉如不得自在,“你屋里的嬷嬷要是没空,就让婵娟跟你去一趟,也松快松快。”
徐婉如笑,“祖母身边可缺不得人,宋嬷嬷和张嬷嬷想松快,就哪天撺掇了祖母,去城外玩玩,到时候想怎么松快都成。我跟婉莹出去,就让熊嬷嬷陪着吧。”
既然她自己都愿意带熊嬷嬷了,燕国公主倒是放心了。熊嬷嬷的本事她很清楚,有熊嬷嬷在,压根儿就不会出什么事。
见徐婉如出行的安排都定下来了,徐婉淑倒是娇娇俏俏地提了一句,“祖母您偏心,姐姐要去游船,您连庄子都修缮了。”
“你啊!”燕国公主虽然不宠徐婉淑,可这会儿众人围着她热闹,心中也有些高兴,“我这不是让你姐姐带着姐妹们一起去吗,她哪里是去玩,是陪你们去呢。”(未完待续)
第476章 出行
听燕国公主说的有趣,媳妇们全都很配合地笑了起来,屋子里一时间其乐融融,丝毫看不出,这些人之间,除去名义上的婆媳,实际上毫无干系。
徐婉如看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心里突然有些苍凉。她扫了一眼徐婉华跟徐婉淑,这两人,她是压根儿就不愿意带出去的。徐婉淑多半要生事,而徐婉华被宠成这个模样,只怕婉莹和她一起的时候,还要吃亏。
只是燕国公主都这么说了,徐婉如不得不带上这两个包袱,所以,她才愿意带上熊嬷嬷。有熊嬷嬷在,这两个丫头片子压根儿就别想捣什么鬼。
有得有失,徐婉如很想得开,而且,小莲都说了,英王府的那个南夕,今日似乎来找左月了。游湖听曲,本就是人生乐事,更兼这春日里风和日丽,实在应该出去走走。
既然燕国公主都发话了,下人仆妇们自然都开始忙碌起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准备车马的准备车马。知春庄虽然只在城外十里,可来来回回,只怕也要停留个两日,徐婉如带了徐婉莹,也回见山楼了。
一到见山楼,小莲就从里面冲了出来,“大小姐,大小姐,您要去知春庄?”
“嗯,”徐婉如笑着点点头,小莲马上很狗屁地上来扶着她了,似乎风一吹,徐婉如就会倒了一样。
“听说熊嬷嬷也去,”小莲如今也学乖了,知道循序渐进了。
徐婉如心里想笑,就故意逗逗她,“是啊,祖母让我带了婉莹她们一起去,熊嬷嬷不去,我一个人如何照看的过来。好在熊嬷嬷能干,一个人就能顶三,这下子我就不要担心了。”
小莲这会儿才看见徐婉如的胳膊上,还挂着个徐婉莹,“三小姐,您带谁去啊?”
“我带珍珠姐姐,”徐婉莹微微一笑,很是矜持的模样。
听说珍珠也去,小莲就越发着急了,“小姐,那我呢,我呢?”
“你想去?”徐婉如故作疑问,“那怎么不早说呢?”
“大小姐,奴婢想去啊,”小莲见徐婉如有些松动了,赶紧贴的更紧了,只差托着徐婉如走路了,“奴婢去了,还能给大小姐撑船呢。”
忠顺府里多池塘,夏日里荷花开的甚好,可到了秋冬时节,总得有人冒着严寒下去收了残荷。小莲孤身一人在忠顺府里做事,好事轮不到她,像这种苦差事,就常年是她。所以小莲倒是学了身撑船的本事,在徐婉如面前很是显摆。
“啊,这样也好,”徐婉如逗够了小莲,就笑着答应了,“那你去帮帮熊嬷嬷,说不定她有什么安排。”
“大小姐,”小莲感激涕零,“您对奴婢真好,出去玩都想着奴婢。”
徐婉如哭笑不得,只得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姐姐一开始就打算带小莲姐姐的吧,”徐婉莹见小莲走远了,就笑着问徐婉如。
“嗯,”徐婉如懒洋洋地眯着眼睛,这会儿的太阳,已经有些热了,“小莲多好玩,不带她岂不可惜了。”
徐婉莹挂了徐婉如的胳膊上,咯咯咯笑的开心忘形,想来丁岚若是见了,只怕又要后悔不迭了。
进了侧厅,徐婉如倚了软榻,浑似无骨地摊在上面。徐婉莹见了,也学她的模样,往软榻上一躺。
熊嬷嬷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这样一幕,心中直是摇头。这三小姐虽然被拘泥的僵化了一些,可许多地方都还不错。跟了徐婉如这么几天,就退化成这样了,果然坏榜样的力量,才是无穷的。
看见熊嬷嬷进来,徐婉如才勉强起身,坐了个像模像样,“嬷嬷,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熊嬷嬷看了一眼徐婉莹,问道,“英王府的歌姬,说是得罪过如意小姐,现在奉了英王的命令,上门来给您赔礼道歉来了。”
“哦,就是那个不愿意唱曲的南夕?”徐婉如笑,“英王也真够拿得出手的,得罪了人,就让一个歌姬出门赔礼道歉,连点礼物都没有,真够小气的。罢罢罢,我还是大人不记小人过,让那南夕上来吧。”
熊嬷嬷心中汹涌了一会儿,毕竟是英王的意思,就算上门的是个歌姬,她也不好拦着不让见徐婉如啊。
没一会儿,左月就陪着南夕进来了,“大小姐,三小姐,这是英王府的南夕。”
“南夕见过大小姐,三小姐,”南夕在英王府几日,倒是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明白了。虽然这个忠顺府的大小姐为人倨傲,一不如意就把她丢水里了。可是也是因为这样,她才因祸得福,进了英王府。
虽说眼下只是个歌姬,可就南夕看着,英王府里没有正头王妃,英王又年轻俊美,日后若是有些恩宠,生个一儿半女,下半辈子就算有着落了。所以,南夕虽然不喜欢徐婉如,却也不恨她。
“嗯,是英王让你来的?”徐婉如点点头,按她的身份,实在没必要亲自见一个歌姬。只是这个南夕,前世把她坑的不浅,所以,徐婉如见了她,总有些无名怒火。
“是,以前是奴婢不懂事,”南夕马上赔礼道歉了,“而今上门负荆请罪,还望大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一遭。”
徐婉如若是个男子,见了这般怯生生的南夕,只怕早就答应下来了。可徐婉如却是个女子,丝毫不为所动。
“知错能改也是好的,”徐婉如微微一笑,熊嬷嬷见了,眉头一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果然,徐婉如马上就说了,“我这会儿正好要去湖上,水上听曲子是再妙不过了,你跟左月都一块儿去吧。”
笔趣阁
南夕心中一沉,脸上却不敢变色,这次来忠顺府,颜长史可放过话,得讨了徐婉如欢心,她若喜欢什么,万事都要顺着,绝对不可以违逆。
南夕虽然不知道颜元初打的什么算盘,可英王有多信任颜元初,南夕也是看在眼里的。既然颜元初都这么吩咐了,多半就是英王的意思了,所以,南夕听了徐婉如的话,也只得点头答应了。(未完待续)
第477章 听风
徐婉如辞了燕国公主,就带着一大帮人马,浩浩荡荡地往城北去了。等潘知远收到消息的时候,徐婉如一早就到了知春庄。
“清风明月,”潘知远心中着急,徐婉如在忠顺府里他就觉得不够安全,这会儿竟然去了郊区,他能不担心嘛,“赶紧去知春庄布下结界,莫要迟了!”
清风明月领了潘知远的符文,匆忙起身了。好在知春庄离京城很近,两人快马加鞭,没多时就见到徐婉如了。
听说朝天宫的人来访,徐婉如倒是一愣,昨儿刚见过二师兄,这会儿又是怎么了?只是她和潘知远的关系,徐婉如并不愿意让徐家人知晓,只留了熊嬷嬷和小莲,才召了清风明月进来。
“见过师叔,”清风和明月很少一起出动,这会儿因为潘知远过于担心徐婉如,两人才一起来了知春庄上。
“你们倒是来的整齐,”徐婉如见他们赶的面色通红,倒也不废话了,“师兄可有什么吩咐?”
“国师让弟子去布结界,”清风朗声说道,“特来告知师叔一声。”
“结界?”徐婉如看了一眼熊嬷嬷,见她也是毫不知情的模样,心里就有些奇怪了,“这地儿没什么鬼神传言吧。”
“嗯,”明月马上补充了,“前儿这护城河里出了件怪事,老有妇孺落水,师傅担心师叔这边上的水系有问题,所以才让弟子来布结界。”
“哦,原来如此,”徐婉如本就不学无术,而她的师傅孙道隐又完全无为而治,她的符文结界的水平,就可想而知了。
“那弟子告退了,”清风和明月得了徐婉如的许可,就下去布局去了。熊嬷嬷自然知道,这事多半和千寻码头的屠杀有关。
明里暗里,还有人在找徐婉如,只是他们追查徐婉如的原因,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莫非,贺家复兴一事,竟然传的天下皆知了?
熊嬷嬷从宁国公主那里,也听了些大概,这忠顺府的徐婉如,多半和贺家天下有关。可是贺家的人早已经死的死,亡的亡了,就算复兴,又关宁国公主什么事呢?
所以,熊嬷嬷对这些暗中追查徐婉如的人,并没什么好感。日子好容易太平了几天,就不能好好过吗,非要弄出些事来。
徐婉如本就有心带走小莲,所以做事也不瞒她。只是小莲终日待在忠顺府,并不认得清风和明月,就见着两个道人对徐婉如恭敬有礼,小莲也不觉得奇怪。
更何况,现在的富贵人家,有些人不能自己出家,便在寺庙道馆里挂个名字,跟僧人道士师兄师弟相称呼,小莲觉得,大小姐多半也是这种情况,所以,她压根儿就没多想,更没有去问。
熊嬷嬷见了,倒是觉得,徐婉如眼光不错,一挑就挑了个省心的丫头,虽然不怎么能干,可这心思倒是全在徐婉如身上,忠心可嘉。
安置好众人,徐婉如自己挑了听风台住下。这听风台,前世就是徐婉如在知春庄的住处,这会儿故地重游,自然是百感交集。
知春庄对着城北的湿地,水系四通八达,春天一到,这庄上就是姹紫嫣红,鸟语花香美不胜收,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名字。听风台对着片湖面,却又避在凹处,即使是曾经畏水的徐婉如见了这么个住处,都十分喜欢。
这次出行的徐家姐妹里面,就数徐婉如最为年长,她自然而然给自己挑了个最好的住处。因为不是长住,只是短住两日,所以徐婉如倒是也不费事,只让徐婉淑和徐婉华住了听风台东侧的海棠楼,自己带着徐婉莹住了听风台。
徐婉莹从来没有到过知春庄,这会儿安置好了,见屋子外面四面八方都是水,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紧张,跑来徐婉如边上绕着打圈。
“姐姐,姐姐,这万一夜里有人过来,外面都是水,我们可怎么办呢?”徐婉华有些担心。
“他们过不来的,”徐婉如指了指水面对岸的高塔,“那里有人看着呢,若是有人半夜来袭,就会出声警示。”
“就跟打仗一样吗?”徐婉莹的外家是宣府守备,自然见过军营的模样。
“差不多,”徐婉如毫不负责地回了一句,听的熊嬷嬷眉头紧皱,就她这么教小孩子,过两天回去,徐婉莹又要吃苦了。这教孩子就跟养树苗一样,一旦歪了,再扳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不一会儿,徐婉淑和徐婉华也从海棠楼过来了。没了长辈看着,众人的心性也有些显露出来了。
“姐姐这里倒是敞快,”徐婉淑有些酸溜溜地说道,自从宋红妆失了宠,连带着她这个女儿也没了许多好处。徐铮以前得了什么好东西,总想着留她一份,而今全搬去莲园那个林疏影屋里了。只是她和徐婉如攀比惯了,而今虽然身份不同,可徐婉淑心里多少还是拿自己跟徐婉如比的。见她住了这么大的屋子,风景绝佳,自然愤愤不平了。
“婉淑若是不高兴,回去便罢了,”徐婉如笑,“侯爷而今在林姑娘那里住着,你先派人去通传,十天半个月,说不定就说上话了。”
“你……”徐婉淑被徐婉如揭破了底细,有些恼羞成怒,只是眼下事不如人意,跟出来的下人仆妇,竟然全是燕国公主的人,徐婉淑实在指使不动他们。
徐婉淑的丫头倒是打圆场了,“二小姐也是想跟大小姐多亲近,在屋子里的时候就说了,想搬来跟大小姐一起住。”
“哦,”徐婉如微微一笑,倒是不计较这个丫头插嘴,“婉淑也是做姐姐的,自然要带着点婉华了,我一个人,照顾了婉莹,实在没法再多看顾一个了。她帮我照看婉华,也算是替我解忧了。”
笔趣阁
“大小姐心善,”这丫头又笑着逢迎,“又有本事,府里上下,谁不说大小姐能干体恤姐妹啊。”
“樱桃,”徐婉淑有些听不下去了,呵斥了一声。她在府里这么些日子,可真没听人如此不要脸地夸奖徐婉如啊。(未完待续)
第478章 吃酒
听见徐婉淑的呵斥,这个丫头马上收了声,脸色顿时红了起来。
徐婉如心想,这樱桃的名字,倒是恰如其分啊。人家上赶着朝她献殷勤,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了。
“你是樱桃吧,”徐婉如笑着吩咐,“小莲在准备画舫,她粗心,你去替她看顾一下。”
“是,”樱桃也不看徐婉淑,赶紧点头答应了。
谁不知道,那个叫小莲的粗笨丫头,就因为对了大小姐的眼,而今月银比谁都高。在见山楼里吃香的喝辣的,还不怎么做事。即使做错了事,大小姐也就一句话,小莲本就粗手粗脚,做错了也正常,全不怪罪。
樱桃觉得,自己比那个小莲,可是好上十几倍了,若是得了大小姐的眼,说不定就能离开菊园了。徐婉淑气的只差摔倒了,带了个丫鬟出来,谁想竟是个白眼狼,上赶着讨好徐婉如。
同来的徐婉华这会儿也打量好屋子了,的确比海棠楼要好上许多。她虽娇惯,却也知道,不要跟侯府西边的人起冲突,否则谁也维护不了她。即使眼红徐婉莹住的比她好,徐婉华这会儿倒是也没吭声。
熊嬷嬷冷眼看着,倒是替徐婉如庆幸,有徐婉淑这样的姐妹,还不如没有。只不过,这富贵人家的姐妹兄弟,说穿了,大多如此。
小莲这会儿准备好画舫了,飞一样进屋,“大小姐,大小姐,画舫好了,酒也摆上了,乐师也准备好了,左月和南夕也在那里等着了。”
“嗯,”徐婉如微笑着点点头,“不错,我们走吧。”
徐婉淑一愣,“姐姐,那左月和南夕?”
“嗯,就是青柳枝里来的那两位,”徐婉如毫无芥蒂,拎了徐婉莹就走。
徐婉淑一把拉着徐婉莹,“姐姐,这样不好吧,说了只是游船,怎么有清倌呢?”
“哼,”徐婉如嗤笑,“有何不可,男人听的,我们就听不得了,是何道理,你不去就留下吧。”
徐婉淑也想看热闹的,只是这狎歌姬游湖的名声,她实在不敢背上了。现在有徐婉如这个出头鸟顶着了,徐婉淑自然退后几步,装作无可奈何的模样了。心里却琢磨着,如何事后扣徐婉如一顶大帽子。再百般解释,自己如何苦苦哀求,可徐婉如就是不听。
徐婉如跟她做了两辈子的姐妹,徐婉淑心里的这点沟沟道道,她是门清。只是这会儿的徐婉如,做事已经不怎么管世人怎么看了,等徐简立住脚,她就该功成身退,回海山去过逍遥日子去了。
徐婉华也听过左月和南夕的名字,前些日子徐婉如大闹青柳枝,这事忠顺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带着,谁都知道见山楼里有个清倌叫左月,和英王府里的南夕是一起买下的。
只是徐婉华一向骄纵惯了,再加上年幼,实在不懂得清倌歌姬是怎么一回事,听起来热闹,她就高高兴兴地跟着上了画舫。
熊嬷嬷在徐婉如身边跟着,心想,这丫头的这句话,若是叫贺太后听见了,只怕要引为知己了。
这知春庄是燕国公主年初刚让人修缮的,这会儿看起来,倒是花团锦绣,精巧玲珑的很。庄子虽然不大,却正好当着城北湿地和城西水系的交叉处,往北就是湿地,往西就是凤凰池,凤凰池南下就是曲江,曲江再过去就是皇城。所以风水绝佳,自来都是皇家的庄子。
燕国公主出嫁的时候,因为没来得及修缮公主府,太祖就赐了几座庄子。而后徐坤去世,公主府也没什么必要修缮了,所以燕国公主手里的庄子,比寻常公主多了不少。就连邓太后,都对燕国公主的几个庄子,十分羡慕。
徐婉如上了画舫,小莲就去船头站着了,“小姐,奴婢给您撑船。”
徐婉莹有些好奇,也想上前去看,徐婉如扯了她坐下,“我们坐好了,你往凤凰池去。”
“好嘞,”小莲带了几个船娘,竿子一点,画舫就离了岸头,往水面宽阔处去了。
“姐姐而今不怕水了吗?”徐婉淑又来找不痛快了。
徐婉如嗤笑了一下,“老被人推水里,一来二去就不怕了。”这一来二去,自然也有徐婉淑的份。徐婉淑讨了一个没趣,只得临窗坐了。好在这春日里的湖光山色,的确十分不凡,徐婉淑看着,倒是十分赏心悦目。
等画舫到了凤凰池,徐婉如只让小莲把船停了湖中心,让人热了酒水,又吩咐乐师们鼓乐吹笙,左月和南夕自然也没闲着,低吟浅唱起来。
其实,这酒水也只徐婉如一人在吃,徐婉莹和徐婉华不过八岁,吃点果子也就是了,而徐婉淑又自矜身份,不愿吃酒。
所以徐婉如一人吃着无趣,就唤了小莲进来,“小莲,回去就交给她们了,过来陪我吃酒。”
小莲对徐婉如言听计从,也不顾熊嬷嬷的眼神,径直跪坐了徐婉如边上,陪她吃起酒来。熊嬷嬷见了,只是摇头,这是愚忠啊,史书上批判的愚忠啊。
“嬷嬷,你也吃一盏,”徐婉如吃了几杯,心情好了许多,这几日因为身世,她也憋屈了好些时日。
熊嬷嬷知道她这些日子憋屈,倒是没有逆了她的意思,接过酒盏,吃了一口。金华春,酒色如金,燕国公主倒是舍得,把这百年的佳酿拿来给这丫头糟蹋了。
“给嬷嬷添个酒盏,珍珠,你也吃一口。”徐婉如一边吩咐,一边又递了半盏给珍珠,前世珍珠跟着她去了陈家,最后不得善终。这一次,她倒是好好地嫁了沈邦华,安稳地做着管事娘子。
珍珠红着脸推脱了一下,终究还是拗不过徐婉如,就着她的酒盏,吃了一口。徐婉如放下酒盏,心情十分不错,眼下该在的人,都还好好过着日子,她憋屈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再说了,谁心中没点块垒,不过酒浇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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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嬷嬷冷眼看着,心中庆幸徐婉如是个女子,就她这么逼人喝酒的模样,若是换了男子,那完全是个纨绔子弟的模范了。(未完待续)
第479章 救人
春日里游湖的画舫不少,可这般明目张胆歌舞升平的,却不多见。
毕竟京城里面言官可畏,官家勋贵子弟就算打算找点乐子,也不愿意惹祸上身,最后连累自己长辈。这会儿见了这么艘鼓瑟吹笙的画舫,谁都觉得有些意思了。
“那是谁家的船啊,”有人就问了。
“好像是宫里的画舫,”有人眼尖,仔细看了一圈,又摇头否认,“莫非是哪位长公主的?”
燕国公主是大长公主,她这个辈分的已经没几个人会出来走动了。而肃宗的几个姐妹,倒是都有庄子在京城。
“承志,”有人就喊了,“你来看看,这画舫是不是哪位长公主府上的?”
黄承志正搂了个小娇娘吃酒呢,听见有人喊他,颇有些不乐意。出来一看,那画舫竟然比他的还气派,心中就更不乐意了。
“管他是哪家公主,”黄承志吩咐船夫,“尽管上去看看。”
他母亲昭阳公主,是肃宗唯一的嫡亲妹子,还有哪家公主的身份,能比得上他的母亲。黄承志的眼里,可从来没有其他长公主。
“世子,”船上的下人眼睛尖,“对面都是船娘,只怕船上也是小姐夫人,这么贸然上前,恐怕……”
黄承志倒是有些犹豫了,若是长公主家的少爷公子,他倒是敢得罪。可若是传出去,说他黄承志欺负妇孺,这个就有些挂不住了。
只是船舱里的狐朋狗友听见了,知道黄承志犹豫了,就开始催促,“承志,莫不是不敢惹人家吧。也是,看那画舫,只怕来头不小呢。”
“去,”黄承志经不起撺掇,“给小爷正面撞上前看看,是谁家小娘子,光天化日地出来听曲作乐。”
听说要去正面单挑了,船舱里的狐朋狗友都乐了,“少聪,你猜是哪家长公主?”
“久辉,你怎么不自己先说啊,”安少聪越发得意了,探出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画舫,“怎么看着像大长公主的规制啊,莫非,是燕国公主的画舫?”
“燕国公主,”孔秀夫对京城的画舫游船无所不知,也赶紧探出脑袋去看了,“啊哟,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看这规制,说不定,还真是燕国公主的船。”
“燕国公主?”黄承志在船头也听见了,赶紧喊停,只是船夫听他的吩咐,卯足劲往那簇新的画舫身上冲,这会儿即使喊停,也有些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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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意,如意会不会也在对面,”黄承志这会儿哪里还记得挑刺啊,在他心目里,徐婉如的画舫再气派,再嚣张跋扈,那都是应该的。
“不会吧,”郭久辉笑着出来,“这做派哪像个闺阁小姐,你没听见歌姬的声音吗,只怕是侯爷带了人出来。”
黄承志的脸色突然有些落寞,“不是如意?”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安少聪唯恐天下不乱,撺掇了黄承志上前。
船夫们听了主家的对话,也知道对面画舫上的人,非富即贵,可速度一上来,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住了。
“世子,小心,”一个船夫喊了一句,“要撞上了。”
黄承志赶紧抓了栏杆,很是紧张地看着对面,心中想着,若是如意,自己就先求饶,再上门赔礼道歉,日后天天缠着她。若是侯爷徐铮,自己也整日上门痴缠,总有遇见如意的一天。
黄承志心里正打着算盘呢,却听见有女子尖叫,“落水了,二小姐落水了。”
黄承志没听清哪位小姐,刚听见小姐两字,就毫不犹豫地跳到水里,朝着船娘围着的方向去了。
安少聪在后面见了,摸了摸鼻子,“承志这会儿算是栽了,这万一不是徐家大小姐呢。”
“听着像是二小姐,”孔秀夫也帮腔了,“他们府里的二小姐,就是清倌姨娘生的那个吧。”
“谁说不是呢,”郭久辉也到了船前,“不过听说长的还可以。”
“昭阳公主不会愿意的,”安少聪补了一句。
众人都默默地看着水里的黄承志,一言不发。好在黄承志的水性不错,已经找到方向,正上下潜水,打算找人。
对面画舫上的人,倒是也都出来了,丫鬟婆子们众星拱月地围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不是徐婉如是谁?
安少聪等人,跟萧诚去朱雀大道吃酒的时候,在朝天宫附近都见过徐婉如。这会儿一看,果然是她。
“这般白日吃酒听曲的,”郭久辉摇了摇头,“果然也就只有她了。”
“这般容貌,”安少聪叹了一口气,“难怪萧大哥跟承志都糊涂了,也不知道,承志比起萧大哥来,又有几分胜算呢?”
孔秀夫摇了摇头,“若是没有落水这一遭,承志的机会大一些,他是皇亲国戚,和燕国公主又有血脉关系。可这么一来,我看好萧大哥。”
郭久辉倒是一言不发,若是他能继承爵位,忠顺府的大小姐,他一个信国公府的世子,自然也是娶得的。这般容貌,哪个男子见了不心动。
徐婉如吃了两杯酒,这会儿正面若芙蓉,熊嬷嬷担心她吹了风,就和珍珠扶了她进去。只留了个小莲,在船头指挥船娘捞人。在小莲眼里,除去徐婉如,谁都不是她主子,所以捞起人来,也有些懒洋洋的。
好在,黄承志很快就捞到徐婉淑了,春日虽然暖和了一些,可在水里泡了这么会儿,实在冻的不行。
船娘们赶紧拉着黄承志上了画舫,等脚踏了实地,黄承志才知道,自己救错了人。这年头,男女大防的厉害,若是女子落水,救她的只能是骨肉至亲。若是外男救了她,这女子的清白就算不保了。除非,这人愿意就此娶了她。
黄承志看清楚救上来的人,心里倒是有些厌烦起来了,万一这人赖上他,他还怎么娶徐婉如呢。现在宫里的邓太后一直说,让他娶了三公主,黄承志一点儿也不愿意重蹈父亲的旧辙,所以才使劲纨绔,努力荒唐。就盼着三公主见他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最后改个人选做驸马。(未完待续)
第480章 醉酒
谁想,人算不如天算,这会儿却救了徐婉如的庶出妹妹,黄承志的脸色,越发苍白了,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船娘赶紧拿了毛毯,给两人裹上,丫鬟们又下去找衣物,准备姜汤去了。众人正乱哄哄呢,边上却又来了条船,当头站着的,正是东宫属臣白梓楼。
徐婉淑被人裹了毛毯,灌了姜汤,刚有些恢复意识,就看见船头站着的白梓楼了,一时间不禁有些失神,脱口而出,“白世子,是你救的小女吗?”
白梓楼还未作答,黄承志倒是先摆脱责任了,“是,是白世子让我下去救的。”
徐婉淑虽然见过几次黄承志,可这会儿彼此衣冠不整,她一愣,倒是没有认出黄承志来。黄承志的心里,越发不得劲了,他是红尘中人,风流公子,如何看不出徐婉淑喜欢的是白梓楼。他本就无心救徐婉淑,眼见着徐婉淑跟白梓楼亲近,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否则,若是被徐婉淑给赖上了,他还怎么求娶徐婉如啊。
“承志,你也不用这般谦让,”船舱里出来两个小太监,抬了个锦袍公子,玉带金冠,笑的很是和蔼可亲,“你救了徐二小姐,这个功劳,本王自会报知皇兄。”
“小舅舅,”黄承志这才看见,白梓轩的身后,竟然高坐了个英王,笑的如沐春风,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黄承志一向看不上这个依附肃宗的英王,可明里暗里,却在英王手里吃过几次亏,所以,黄承志到了英王面前,倒是不敢托大。
“快扶徐二小姐下去更衣吧,”英王很是云淡风轻,又吩咐黄承志船上的下人拿了衣物过来,替他换了。
黄承志换好衣物,刚想去找徐婉如道歉,却被英王给拦下了,“承志,你赶紧回府吧,你父亲一早就在找你了。”
黄承志一向畏惧父亲,这会儿听说黄默存在找他,赶紧带着人马,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徐婉如的画舫,匆匆离去了。
英王让人抬进了画舫,一眼就看见徐婉如醉的脸若芙蓉,眼若秋水,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刚送了她回府,没两天这妮子就喝成这样,还无知无觉地到船头观望。落水有那么好看吗?天知道这凤凰池上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可真够让人窝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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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夕见英王来了,正打算上前请安,却被人拦在了外面,她隔着湘帘望去,英王正坐了徐婉如的身边,跟她说着什么。徐婉如背对着她,头上的金簪特别的刺眼。南夕仔细一看,正是英王说过的蜻蜓簪子,原来如此,他心里的人是她啊,难怪了,这般佳人。
南夕再不服气,也不得不先退下了,而今的身份,徐婉如是侯府大小姐,而她只是个小小的歌姬。来日方长,南夕含恨退下,脸色却丝毫不变。
因为宁国公主的缘故,英王来找徐婉如,熊嬷嬷一向不加阻拦,更何况,英王这会儿来,还是因为肃宗的旨意。
肃宗因为太子妃的缘故,虽然生邓皇后的气,却不愿意就此让儿子记恨自己,所以召了太子,正在书房里给他分析利弊。
邓家已经出了两个皇后,若是再出一个,邓家日后坐大,绝对不是皇家的福气。这一点,邓皇后和太子早就明白了。而邓淑这次,也只是进了东宫做侧妃。可邓太后的怒气,却需要一个出口,若是让萧茉直接做了太子妃,只怕邓太后那一关就过不去。
太子听了肃宗的一番话,才知道父皇是真心为自己考虑的,正滴泪纵横,为邓皇后请罪呢,英王倒是来找肃宗下棋了。他们兄弟之间关系一向不错,肃宗训了几句太子,就让他陪侍在侧了。没一会儿,王锦鹏也来了,说是忠顺府的徐婉如出城去了,好像去了燕国公主的知春庄。
徐婉如因为身世的事情心烦,这一点肃宗一开始就知道了,他送了蜻蜓簪子,为的就是挑明父女关系。可朱自恒次日却进宫来了,说徐婉如不愿意公开这事,让肃宗低调行事。
肃宗现在,虽然完全不把徐铮放在眼里了,可强夺臣妻的罪名,也不敢轻易背上,所以,只得答应了朱自恒的要求,默不作声,找个机会,再封徐婉如。
太子在边上默不作声,看着王锦鹏跟肃宗的对答,这才知道,父皇一早就盯上徐家大小姐,难怪邓皇后贸然出手,踢到了铁板。至于辈分的事情,太子完全没往心里去,父皇喜欢谁就喜欢谁,不过是个表侄女,又能如何。
见肃宗着急派人去找徐婉如,太子就提了,“父皇,儿臣东宫的属臣,这会儿正在城北。”
“是白梓轩吧,”英王对东宫的人事,倒是一清二楚。
“是他,”太子赶紧让人给白梓轩传了信,让他跟着英王去一趟燕国公主的知春庄。英王带人到了庄上,听说徐婉如游湖去了,再备了船追去,就看见徐婉如当着风口,就站在船前。
再一打听,说是徐家二小姐落水了。这个徐家二小姐落水,英王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以前去忠顺府赏灯的时候,这个二小姐就落过水,这么多人下去了,能出什么事,英王很不放在心上。
等打发了黄承志,英王才静下心来,进了船舱教训徐婉如。
“你吃了酒,”英王说道,“何苦又去外面吹风,你那二妹妹落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有下人去捞,你出去干嘛?”
“看看,”徐婉如吃了些酒,虽然没醉,却也慢了几分。
“就看看?”英王挑了眉,“莫非,还是你推下去的?”
“哪有啊,”徐婉如笑着比划了一下,“她坐那边,我坐这边,怎么推啊。”
看她笑的促狭,英王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回头一看,熊嬷嬷倒是开口补全背景了,“如意小姐是没推,只是她抓了老身的手不放,否则老身倒是能够拉住二小姐。”
也是,这船舱里的人,身手最好的就是熊嬷嬷和徐婉如了,谁落水也不会轮到他们。(未完待续)
第481章 报恩
可英王听见有人落水了,心里就着急的不行。
偏他又装作折了腿,不能亲自下水去救。现在定下心里,才知道自己心里着急的,到底是为了谁。
前日英王回了府里,虽然召了歌姬取乐,却始终怏怏不乐。颜元初闻弦歌而知雅意,就退了歌姬乐师,来陪英王吃酒。
英王发现自己看上了不该看上的人,心中烦闷,难得颜元初愿意陪他聊聊,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开了。
颜元初是何许人,听了两句就知道这个不该看上的人是谁了。
“王爷,”颜元初笑,“卑职看着,皇上也不会公开这事,君夺臣妻,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而且为了她的颜面,皇上多半会暗中补偿。”
“哦,”英王醉眼迷离,抬头问颜元初,“那又如何?”
“哼,”颜元初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等王爷坐拥天下了,娶个表侄女,谁敢有二话呢。”
英王一愣,他虽然碍于徐婉如的身份,不敢有所行动。可听了颜元初的话,的确如此,堵得,不就是悠悠众口嘛。
肃宗碍于朱念心的名声,一定不会公开徐婉如的身份。这么一来,若是他得了天下,谁还知道,徐婉如是他侄女呢,还是表侄女。一表三千里,到时候他想怎么做,不过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罢了。
颜元初一语点醒梦中人,英王倒是振作起来了,好歹徐婉如才十四岁,即使定亲了,到时候他也抢的过来。而且,就徐婉如的名声,英王心里暗笑,这京城,还真没人敢上门提亲。
她那倾国倾城的貌,本就不是宜家宜室当家主母的料子。再加上徐婉如的彪悍个性,哪个不长眼的婆婆非要给自己找不快,娶这么个媳妇进门啊。而且,肃宗的态度未明,只怕京城观望的人家居多。
英王好容易振作起来了,刚进宫,就听说徐婉如出城去了。肃宗总觉的英王是自己的幺弟,有些事情交给别人不便,交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徐婉如是他的私生女,肃宗觉得,英王就算不知道,也能处理妥帖,所以一有徐婉如的事,出马的一定是英王。尽管这瘸了腿的英王,行动实在不怎么方便。
英王假公济私,打发了黄承志,又让白梓轩去照顾徐婉淑,自己就坐了徐婉如的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徐婉如吃了些酒,反应有些迟钝,脸又红红的,英王见了,心里说不出来的熨帖。坐了一边逗她,时不时说几句笑话,熊嬷嬷在边上听了,都替英王脸红,这孩子没追求过女孩子吧,怎么这般笨手笨脚的。
英王听见熊嬷嬷嗤笑,只得故作严肃,让熊嬷嬷下去煮了醒酒汤来。熊嬷嬷对他,因为故人的缘故,倒是很给面子,就告退下去了。
“熊嬷嬷怎么那么听你的话,”徐婉如有些不明白了,“我若是让她做个事,不说上十天半个月,熊嬷嬷压根儿就不会动。”
“大概是看我长的顺眼吧,”英王也不知道,为什么熊嬷嬷待他这般客气。只是,英王也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贺家女儿,而贺家又是宁国公主的外家,想来熊嬷嬷如此客气,顾及的也是宁国公主的面子。
“哦,”徐婉如倒是有点好奇了,贴近英王的脸,细细看了一圈,一呼一吸之间,全落到英王的脸上,“我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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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本就年长,这会儿被徐婉如这般盯着细看,难免心浮气躁,捧了她的脸,就凑了上去。他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这一出手,就自然而然地亲了下徐婉如。
徐婉如一愣,赶紧推开英王,这黑心王爷想干嘛?莫非,肃宗还瞒着他?英王一时间也有些面红耳赤,退开了半步。
熊嬷嬷端着醒酒汤过来的时候,恰好就看见他们两人正襟危坐,面色全都红的跟什么似的。也不知道,她就走开了一会儿,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意小姐,”熊嬷嬷递了醒酒汤,“二小姐醒了,这会儿直哭呢。”
“她哭什么呢?”徐婉如皱着眉头,喝了一口酸不拉几的醒酒汤。
“说是被人污了清白,又叫白世子给看见了。”熊嬷嬷打听的倒是很仔细,连徐婉淑暗恋白梓轩的事情都给打听出来了。
“噗,”徐婉如正喝着汤呢,一个不小心全呛了出来,“嬷嬷,你这不是谋杀嘛,趁着我喝汤,就给我说这么不着调的话。”
英王倒是噗嗤一笑,“谁救的她,让她找谁去。”
他可不愿意,把一员战将折在徐婉淑的手里。白梓轩年轻却又有耐性,沉得住气又心思细密,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英王把他安插在东宫,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黄世子只怕不行,”熊嬷嬷进京没几天,却对京城里的勋贵了如指掌,“昭阳公主还等着娶三公主进门呢。”
黄承志跟三公主的婚事,一早就在说了,只是肃宗一直没表态,而邓太后也拿这个笼络着黄家。昭阳公主自然是愿意的,可黄承志怎么想,就不好说了。
年轻人都有些气性,黄承志虽然纨绔了一些,心气却比谁都高。让他尚公主,黄承志都不见得愿意,更何况徐婉淑一个忠顺府的庶女了。
更何况,有昭阳公主在,徐婉淑连进门作妾的机会都没有。若是黄承志娶妻之前纳妾,还怎么尚公主?
“那就说,是本王派人救的二小姐,”英王想了想,虽然这样也不利于徐婉淑的名声,却保住了白梓轩。只可怜这个白梓轩,没下水救人,都被徐婉淑给赖上了。要知道,当年就因为白梓轩救了徐婉淑,这以身相报的事就一直传到了现在。这次下水救人的是黄承志,没想到,倒霉的还是白梓轩,这叫什么事啊。
英王都有些替白梓轩叫屈了。只是眼下的白梓轩,早已经不是当年彷徨无助的少年了。他是太子的肱骨之臣,东宫里的很多事,白梓轩都能敲板拿主意。怎么看,都不可能被徐婉淑给挟制了。(未完待续)
第482章 留下
英王压根就不在乎徐婉淑的名声,不过是为了徐婉如,留点面子罢了。
而徐婉如对这个庶出的妹妹,毫无感情。前世她在陈家受苦的时候,徐婉淑除了耀武扬威地嘲笑她,可真没什么姐妹情分。而今生,她又仗着徐铮的宠爱,对徐婉如屡屡出手,这样的人,徐婉如可真没把她当姐妹看。
所以,熊嬷嬷说起徐婉淑在哭,徐婉如挥挥手,示意随她去吧。英王更是旁观不吭声了,倒是徐婉莹和徐婉华见二姐姐哭个没完没了,就来找徐婉如了。
“姐姐,二姐姐为何哭的那般伤心,”徐婉莹问了一句,又看见歪坐在软榻上的英王,心想,这人干嘛坐着不动。
“大概是想家了吧,”徐婉如笑,“婉淑自来亲近宋姨娘,大概是想她了吧。婉莹呢,想不想夫人?”
“嗯,有一些,”徐婉莹点点头,“不过跟姐姐一起,就没那么想了。”
英王靠在软榻上翻了个白眼,这小丫头的马屁,可真是非常直白啊。再一看,徐婉如似乎很受用,英王更是不能理解了。
“姐姐,他干嘛坐着不动啊,”徐婉莹倒是有些好奇了,指了指英王。
“他的腿断了,这样你都没有看出来吗?”徐婉华笑了起来,指了指船舱外面抬着软椅的两个內侍,“你看,他的椅子还在那里呢。”
英王英雄一世,还真没有被两个孩子取笑的时候。再看徐婉如笑的十分开心,他倒是也不计较了,瘸腿就瘸腿吧。正好借了这个理由,晚上住了知春庄不走。
珍珠刚从徐婉淑那里过来,刚进门就听见两个小祖宗在嘲笑英王,而大小姐坐了一边,笑的跟个傻子一样。而那个教习嬷嬷,坐了一边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啊哟,”珍珠赶紧上前拦下徐婉华和徐婉莹,“王爷莫怪,三小姐和华小姐不知道您受了伤,童言无忌,王爷……”
“珍珠,没事的,”徐婉如笑着摆摆手,问,“婉淑还在哭吗?”
珍珠点点头,怎么劝都劝不住,哎。
“把她安排远一些,”徐婉如吩咐道,“我听着会头疼的。”
珍珠一愣,大小姐,大家都知道你不待见二小姐,可这会儿当着外人的面,你好歹装一装贤良淑德吧。怎么一开口,就说自己不愿意听人哭泣,听着要头疼呢。还有,那个教习的熊嬷嬷,怎么一点儿也不管着大小姐呢。
熊嬷嬷就点点头,说,“烟雨阁那边就不错,离听风台不远,可隔着片海棠林,什么声音都传不过来。安排几个婆子和丫鬟照看着,也就可以了。”
熊嬷嬷都这么说了,珍珠自然点头答应了,“那三小姐和华小姐呢?”
“就跟着我住听风台吧,”徐婉如一脸的郁闷,“你说这个徐婉淑她能干点啥,让她坐个船都会掉下水。”
徐婉莹和徐婉华都跟着点头赞同,她们两个孩子都没落水,怎么徐婉淑一个大人,还会落水呢,可见是个没用的。
珍珠觉得,这屋子里就她一个人是正常的,得了熊嬷嬷的吩咐,她就下去安排事情住处去了。
熊嬷嬷看了一眼徐婉如,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跟了徐婉如,没两天就能给带坏了。天知道那个三房的萧氏在谋划些什么,竟然把孩子送来给徐婉如荼毒。
英王看了只觉得有趣,就问熊嬷嬷,“嬷嬷,本王晚上住哪里呢?”
“你不回去?”徐婉如脱口而出,却又发现自己问的太快了,就不做声了。
“本王的腿都断了,”英王说的极为可怜,“赶出来救你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天色已经黑了,还怎么回去?城门都关了,莫非本王要露宿街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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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莹和徐婉华都很同情地看着英王,觉得是该留他住下。孩子的同情心,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她哪里需要人家来救?徐婉如翻了翻白眼,只得看向熊嬷嬷,“嬷嬷,你看着办吧。”
“那就海棠楼吧,”熊嬷嬷说,“先前安排给二小姐和华小姐住,这会儿倒是空出来了。”
“好,”英王赶紧冲外面的內侍吩咐,“回去让万胜准备了本王的东西,送去知春庄的海棠楼。”
他还真当海棠楼是他英王府了,徐婉如气不过,狠狠地瞪了一眼英王。这瘸腿装的,可真够便利的啊。
下船的时候,徐婉如倒是看见徐婉淑了,弱柳扶风一般搭在樱桃身上,眼睛哭的红肿,也不知道是为了啥。不就是被白梓轩看见了吗,还能如何,看见的人多的去了,莫非还让他们个个都来负责不成。也不知道当年,她到底是怎么嫁到丰城侯府去的,不会也是用落水这一招数吧。
陪着她们姐妹出府的,都是燕国公主的人,他们眼里只有徐婉如。所以,徐婉淑虽然哭哭啼啼,仆妇们也只装作没看见,视而不见地给送去烟雨阁了。
因为徐婉淑的事,徐婉如知道,府里很快就会得了消息,这次出行,看来明天就该回去了。也不知道,宋红妆若是知道了这事,又会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好在现在徐铮的心思早已经不在宋红妆身上了,否则,徐婉如觉得自己都难逃其咎。
想当年,明明是徐婉淑冲过来推她,结果却自己不小心落水,徐铮当着众人的面,一副要严惩于她的模样。想起这些,徐婉如就一点儿也不同情徐婉淑。
突然,徐婉如想起来了,那次的冲突,其实都是因为一支蜻蜓簪子而起。自己坚持那是母亲的遗物,非从徐婉淑的手里要了回来。而徐婉淑记恨在心,晚上就朝她动手了。
再想想,徐婉如也觉得无趣了,这样争来夺取,她又不是徐家人,管徐铮偏心与否干嘛,守住母亲给的东西也就是了。
熊嬷嬷看徐婉如的脸色有些寂寥,就带了徐婉莹和徐婉华下去了,她自然也知道,徐婉如这些日子,心情不定的很。这次出来散心,因为徐婉淑的缘故,又要草草收尾了。(未完待续)
第483章 夜谈
徐婉如回了听风台,突然有些提不起劲来。花青服侍着她换了衣物,除了珠钗,徐婉如才觉得有些饿了。
“姐姐,”徐婉莹倒是带着徐婉华进来了,“外面那个人在煮锅子,闻着很香呢。”
徐婉如这会儿也闻见了,想来徐婉莹说的那人,大概就是英王了。明明瘸了腿,花样倒是不少。徐婉如带着两孩子,往外到了听风台的台榭之上。
这听风台其实是个水榭,半靠着水,后边再加了半座阁楼,美其名曰唤做听风台。台榭凌空而出,半挑在水面之上。这会儿夜色深沉,走在台榭之上,仿佛走在水面之上。
徐婉如一手牵了一个,到了英王身边,见他半靠在软椅上面,前面摆了个火炉,炉子上架了个锅子。锅子前面几个小内侍半弯着腰,忙着添水添火,打头的一个,就是英王日后身边的大太监万胜。
“万公公怎么也来了,”徐婉如捡了张椅子坐下,示意徐婉莹她们也去坐下。万胜见徐婉如跟他说话,赶紧上前请安。
万胜自小长在宫里,见多识广不说,对风向的把握,也十分精准。肃宗如何对徐婉如,万胜是看的仔仔细细。
别人或许会猜错,可像万胜这样的內侍,却绝对不会猜错,徐婉如的身份,绝不是忠顺府的大小姐。只是这话,却不该由他们这些內侍来说。
“大小姐,王爷说您今日受了些寒,奴才觉得这天气吃锅子不错,就去御膳房借了人手,”万胜弯着腰,解释说,“还好魏公公赏脸,给了人不说,还给了不少好东西。”说着话,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几块毯子,替徐婉如拢好了,又一一给徐婉莹她们也盖上了。
英王见万胜做事仔细,脸上也是一副的与有荣焉,徐婉如坐的舒舒服服的,倒是没什么脾气了。
“锅子里煮的什么啊,”徐婉如看了一眼徐婉莹,见她跃跃欲试,就替她把话给问出口了。
“野鸡汤加菌菇,”万胜一脸的得意,“这野鸡还是王爷打下来的……”说到一半,他又想起来了,他们家王爷这会儿正装瘸腿呢。
“嗯,”英王听不下去了,“本王让侍卫们打的,你就不用描补了。”
好在在场的几个人,徐婉如是知道内情的,而两个孩子只顾着等吃的,压根儿没注意万胜说了些什么。
“姐姐,我饿了,”徐婉华在家骄纵惯了,这会儿倒是也直白,有什么说什么了。这一点,倒是对徐婉如的脾气,“那就开动吧。”
“奴才这就给华小姐盛,”万胜倒是低姿态的很,徐婉如有些恍惚,这万胜日后,可是权倾朝野的大太监,这会儿也太老实了吧。
万胜说是这么说,那几个小太监倒是手脚勤快,一会儿就给弄好了。万胜捧了托盘,给众人上了汤,又上了饭食。
徐婉如拿了调羹,刚喝了一口,就知道果然是御厨的手艺。也不知道这几个小太监,究竟在御厨房里偷学了几成的功夫,吃着确实不错。这人生不过吃喝二字,她是不是,也该去御厨房要几个小太监呢。
“姐姐,这汤很好喝。”徐婉华终究只是个八岁的孩童,往日在府里的确被人宠的没了分寸,可这会儿跟着徐婉如在外,知道这个大姐姐说的话才算数,自然也就乖巧了许多。
“嗯,姐姐,我们也带野鸡回家吧,”徐婉莹看了一眼周围,有些不确定地问,“这里有野鸡吗?”
英王大笑,“明儿就有了,三小姐放心。”
熊嬷嬷送了饭食给徐婉淑,这会儿也来台榭上候着了。
“嬷嬷,”万胜赶紧搬了个椅子给她,“可不敢让您老站着。”
熊嬷嬷倒是也不客气,徐婉如跟她说是主仆,却更像师徒。而英王,虽然身份贵重,却也不在熊嬷嬷面前摆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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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了,徐婉莹跟徐婉华就有些瞌睡了,熊嬷嬷见了,就说,“如意小姐,我送两位小姐回去休息,你也早些回来。”
徐婉如点点头,拢了拢毛毯,这春夜的郊外,还真有些冷啊。
万胜马上知情识趣地燃了篝火,炉子上的鸡汤飘着香气,篝火下面不知道埋了什么,闻着一股子甜香。
“如意,接着。”英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酒壶,丢了过去。
徐婉如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接住了酒壶,开了盖子一闻,“梨花白?”
“你这丫头,”英王笑了起来,“你才多大,这些年在外面,朱侍郎究竟让你喝了多少酒?”
其实,才不是朱自恒呢。徐婉如这些年跟着孙道隐,倒是趁着师傅和大师兄不注意,偷了不少好酒。
有三师兄这个强大的外援,徐婉如偷什么都能偷着,自然吃了不少好酒。若是让朱自恒知道了,估计包天随又要多一条罪名了。
谁都以为道家不好酒,其实孙道隐偏偏就喜欢名酒,只是藏而不饮,也是件怪事。只是正因为这一点,才被徐婉如和包天随屡屡得手。
想到三师兄了,徐婉如就有些想念海山上的逍遥日子。她下山才一个月不到,就觉得浑身疲惫,这红尘俗世,实在是很累人啊。
听见徐婉如叹了一口气,英王倒是开口问了,“如意,你干嘛下山啊?”
徐婉如想了想,“因为千寻码头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王爷断了腿,事后就没追查了吧。”
英王被她堵了个正着,倒是也无言以对,其实,颜元初去查了。可是什么都查不出来,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连他和锦衣卫都查不出线索,这事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如意,徐简是徐简,你是你,”英王很隐晦地提醒,“各有前途,犯不着为他冒险。”
“王爷,”徐婉如却突然看向英王,“皇上对你宠信有加,你也犯不着另寻出路啊。”
英王一愣,再想到徐婉如提过的洛阳死士,知道自己的心思,瞒她不过,就微微笑了起来。
而万胜知情识趣,一早就带着几个小內侍,退的远远的了,压根儿就没听见他们的只言片语。(未完待续)
第484章 暗香
英王被徐婉如说破了夺位的心思,倒是不慌不忙,伸手拨了拨篝火,“我坐天下,还是太子坐天下,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同吗?”
徐婉如一愣,心想,大不一样啊,你当了皇帝,我就倒霉了。当年那道准许陈奇可休妻的圣旨,可把她害惨了。休妻就休妻,可把她关在陈家又算怎么一回事。
英王见徐婉如没有回应,就继续分析,“邓皇后为人阴沉,这次太子妃的事,多半要算到你的头上。等她做了太后,到时候不见得会放过你,太子为人刻薄寡恩,这会儿用得到你,身段可以放的很低,日后没用了,不见得会善待你。”
徐婉如听英王说的恳切,倒是不做声了,不管是哪个皇子上台,她这么一个身份未明的人,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你与本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英王很是灼热地看向徐婉如,“我待你,自会不同。”
徐婉如一愣,大概这就是英王的报复了,前世关了她在陈家受折磨,不知道今生会换什么法子。看来,最好的法子,就是在英王上位之前跑的无影无踪。至于徐简,若是他能占据一方势力,保持中立,最后反而能够独善其身。
熊嬷嬷送好徐婉莹她们,远远地看着台榭的方向,只见万胜带着小太监们退的远远的,就剩了徐婉如跟英王坐了孤台之上。篝火映着湖水,天好像远的够都够不着。熊嬷嬷远远地看着,心里突然觉得,宁国公主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
“你就不怕,我把这事说与皇上知道?”徐婉如问。
“不怕,”英王定定地看向徐婉如,“你不会的。”
“哦,是嘛?”徐婉如挑眉,英王哪里来的信心,竟然这般笃定。
“你又不在乎是谁坐那龙椅,”英王笑着伸手,替徐婉如塞了塞毯子,“我若是答应你,日后帮着照顾徐简,你还会去说嘛?”
徐婉如微微一笑,不管英王说的是真是假,得了他的这么一句保证,徐简至少多了一层保护符。
英王见她笑的可爱,不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凉了。”
徐婉如赶紧收回手,又卷了卷毯子,把自己包裹的更舒服一些。看来,肃宗真没告诉别人,她的真实身份。英王到现在都无知无觉,这样也好,至少母亲的名声,不会受到拖累。
徐婉如靠了椅背之上,遥遥地看着湖水,风从东面而来,拂过水面的时候,却隐约似有花香。花香?徐婉如一愣,还是水面的方向而来,有些不太对劲啊。
知春庄的西边连着京城水系,出去不远就是凤凰池,说是池,却是个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大湖。就算有花香,也不该是西边而来。
徐婉如赶紧丢下毛毯,一把拖起英王,飞速往熊嬷嬷的方向跑去。她一个人自保足矣,只是拖着个英王,不见得能赢。
好歹英王是奉旨来知春庄保护她的,总不能让他丢了性命,徐婉如拖了英王快跑,就想交给熊嬷嬷了事。
熊嬷嬷一早就发现不对劲了,等徐婉如起身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英王身边。两人一左一右,挟着英王飞快地往听风台跑。
万胜带着一帮小太监,也发现不对劲了。只是,王爷不是来保护徐家的大小姐的嘛?看样子,他们王爷才是那个被保护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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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事情紧急,万胜也来不及细想了,赶紧呼喊起来。不一会儿,白梓轩带了侍卫,就把听风台里里外外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英王吃了些酒,又被徐婉如和熊嬷嬷拎着跑了一圈,这会儿酒一早就醒了。谁曾想,危机时刻,他竟然成了被保护的对象,英王不得不暗自苦笑。就这样,日后还怎么让徐婉如看上他?只是眼下倒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英王召了白梓轩进屋,问起了外面的情况。
徐婉如和熊嬷嬷已经去了徐婉莹她们的屋子,白梓轩见没有外人在场,也就不做戏了。他本就是英王的人,借了东宫谋一个出路罢了。
若是没有英王引路,白梓轩毫无出头之日。可搭上了英王,日后太子登基,白梓轩也讨不了什么好处。所以,白梓轩干脆就站了英王一边,全心全意为英王府谋利益了。
而且,白梓轩看着,英王比太子,不知道能干聪明多少倍。良臣择主,白梓轩自然也有他的想法。
“王爷,外面有些不妥,水面不远的地方,似乎有伏兵。”白梓轩素日只在东宫行走,偶尔奉命到城郊各处巡查。太子巡视六部的时候,他偶尔也跟着,可这般风声鹤唳,一触即发的对峙,却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毕竟,谁敢明目张胆地攻击太子啊。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英王面色有些严肃,是他太大意了,只顾着谈情说爱,竟然把暗中潜伏在京城的势力忘了个一干二净。
千寻码头的事情,才过去半个多月,他和锦衣卫全都一无所获。而那事的起源,也和徐婉如的生辰有关。今天她来了知春庄,这股子莫名其妙的势力又出现了。怎么看,都有点瞄上徐婉如的味道了。
徐婉如不过是肃宗的私生女,哪里就值得这些人大动干戈。只是,就凭上次千寻码头的身手,以及事后处理一干二净的水平,英王觉得,这些人不管是谁,都不容易对付。
“你尽量弄大声响,让侍卫们多点火把,”英王吩咐,“别让他们找到机会靠近。”
“是,王爷。”白梓轩犹豫了一下,倒是提起徐婉淑了,“忠顺侯的二小姐,还在烟雨阁里住着,那边似乎没什么人,要不要卑职派几个人过去。”
说实话,白梓轩是一丁点儿也不愿意搭上徐婉淑。可是人命关天,他在其位不得不谋其政。徐婉淑若是出了什么事,白梓轩这个负责保卫的,面上总过不去。
英王点点头,“派几个人过去吧,不用大动干戈,说不定目标小一些,反而更安全。”
白梓轩退下,点了几个侍卫,让他们避人耳目,去烟雨阁守着。(未完待续)
第485章 围攻
英王吩咐好白梓轩,就进屋去找徐婉如。
徐婉莹和徐婉华这会儿睡的正香,她们白日里跑了一圈,这会儿累了,压根儿就没听见外面的动静。
“王爷,”熊嬷嬷见了英王,就问,“外面什么情况?”
“白梓轩说了,水对面有人,只是看不出来历。”英王沉吟了一下,看向徐婉如,“可能就是上次千寻码头的人。”
“哦,这么说,他们真要杀尽那天出生的人了?”徐婉如挑了眉,突然有些斗志了。这都什么人啊,杀人与否就看人家的出生时辰,这么不讲道理的屠杀,徐婉如听了就来气。这会儿这些人又往她身上撞了,徐婉如自然不打算轻饶了。她的本事有限,可对付江湖屑小,实在是够用的很了。
“熊嬷嬷,你看着婉莹她们,”徐婉如起身,“我出去看看。”
英王一把扯住了徐婉如,“你去看什么看,外面还有白梓轩,用得着你吗?”
熊嬷嬷倒是也开口了,“小姐,你没打算让满京城的人都防着你吧。”
也是,若是所有人都知道忠顺府的大小姐功夫不错,日后她还怎么行动自如呢。徐婉如有些忿忿不平地坐下,问英王,“你就打算让他们这么嚣张下去?想围谁就围谁,想杀谁就杀谁?”
“没那么便宜的事,”英王微微一笑,“只是眼下,安全最重要。”
英王想起先前在台榭上的时候,徐婉如一发现不对劲,马上就抓了他一起跑,看来,关键时刻还是挺关心他的嘛。
熊嬷嬷见英王笑的诡异,心想,多半他有别的安排,还是拦下徐婉如,别让她出去乱搅和,免得误了大事。
众人正静静地坐着呢,白梓轩却匆匆跑了进来,英王赶紧起身出了屋子。徐婉如和熊嬷嬷也跟了出去,不知道,外面又出了什么事,守着的侍卫,似乎有些骚动。
“怎么了?”英王马上问了。
“王爷,”白梓轩有些为难,“他们没来攻听风台,反而朝着烟雨阁去了。”
“烟雨阁?”英王倒是吃了一惊,他以为,这次的人是冲着徐婉如的来的,就像千寻码头那次一样,冲的就是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出生的人。可烟雨阁里住的,却是徐婉淑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王爷。”白梓轩点点头,“那边没几个人手,只怕要守不住了。”
“别管了,生死有命。”英王眼下,只想护住徐婉如,他的暗卫不多,加上白梓轩的人手,勉强能够撑到天明。
白梓轩点点头,他虽然不喜欢忠顺府的二小姐,可这会儿知道她的命运,也有些不忍心。只是眼下,若是分了人马去救烟雨阁,只怕两边都要保不住。
英王身上系着许多人的性命和前程,其中也包括了白梓轩,仔细衡量一下,白梓轩就知道何去何从了。他也不是什么心软的人,真要选择的时候,白梓轩也不会头脑发昏。
就算徐婉如不是徐婉淑的姐姐,可人是她带出来的,若是出了事,徐婉如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而听风台里还有两个孩子,英王和白梓轩决定只守着听风台,徐婉如也无话可说。毕竟人手不够,权衡之下只得这样取舍。
“那我去一趟烟雨阁,把婉淑弄过来吧,”徐婉如想了想,就打算出去了。英王扯了徐婉如的胳膊,刚想开口,却听见熊嬷嬷说了,“如意小姐,还是老身去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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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嬷嬷的本事,徐婉如和英王都很清楚,估计她去救徐婉淑,两人都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只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小莲跟了熊嬷嬷几日,这会儿也挺身而出了,“小姐,我陪熊嬷嬷一起去,我力气大,背了二小姐过来。”
徐婉如看了一眼熊嬷嬷,她知道,小莲的本事有限,可力气的确不小。她背着徐婉淑回来,再多个熊嬷嬷护着,安全系数明显高了许多。至少,熊嬷嬷不用一边背个徐婉淑,还一边跟人动手。
“小莲,我们走,”熊嬷嬷朝徐婉如一点头,就带着小莲出去了。
小莲跟了熊嬷嬷几日,身手倒是见长。白梓轩看见了,忍不住夸了一句,“徐大小姐的手下,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英王微微一笑,心想,白梓轩还没看见徐婉如抓着自己狂奔的模样吧,那才叫巾帼不让须眉呢。只是,这事英王才不会拿出来显摆。
熊嬷嬷出去才一会儿,徐婉如却觉得,似乎过了许久。她对熊嬷嬷很有信心,可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夜色的缘故,还是上次千寻码头的事情太过骇人听闻,徐婉如的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她坐了厅里,望着屋里,心里一边担心着熊嬷嬷,一边又害怕徐婉莹她们突然醒来。她对动手倒是不怎么害怕,可万一孩子们哭闹起来,徐婉如觉得,那才叫大麻烦。英王见她心浮气躁地左顾右盼,就把手搭了她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熊嬷嬷一定没事的。”
“我知道,”徐婉如垂下头,“可我总觉得心里发慌。”
“别担心,”英王把摸了摸徐婉如的头发,“她们马上就回来了。”
“嗯,”徐婉如又看向窗外,不知道那些人,眼下围到哪里了。上次千寻码头的事情她没赶上,可京郊吕安国的庄子,徐婉如却是亲自去了的。
徐婉如也有自知之明,她的功夫实在不怎么样。否则,也不至于连谢石安都比不上。只是,寻常江湖人的本事,却瞒不过她的眼睛。唐知非的功夫,说天下第一,已经毫不夸张了。名师出高徒,徐婉如自然也学了几分。
清明前的那一天,徐婉如就在吕安国的庄子上,可那人,还是当着她的面,杀了三个少年。就一眨眼的功夫,快的徐婉如都觉得不可思议。
若是这次围攻知春庄的人,也和上次一样,徐婉如觉得,自己勉强能够自保。可她身边的这些人,她一个都保全不了。
想到这里,徐婉如又有些烦躁起来了,熊嬷嬷怎么还没回来。(未完待续)
第486章 国师
徐婉如正担心呢,就看见门口有人冲了进来。
熊嬷嬷倒是好心,除去徐婉淑,还把烟雨阁里的人,全给带回来了。左月和南夕也住了烟雨阁,这会儿衣冠不整,全都披着外袍,拆了发髻,跟着熊嬷嬷和小莲跑来听风台了。
徐婉如担心她们吵醒徐婉莹,就让花青关上了里屋的门。
“熊嬷嬷,”徐婉如轻轻喊了一声,就见小莲身上,伏了个惊恐未定的徐婉淑。今日又是落水,又是暗杀,徐婉淑吓的已经有些魂飞魄散了。
“小莲,”徐婉如虽然不喜欢徐婉淑,却也有些不忍心,“你扶二小姐进去休息,这次做的好,回去有赏。”
“是,奴婢这就去。”小莲扶了徐婉淑,就往里屋去了。
徐婉淑惊吓过度,倒是也没来找徐婉如聒噪了。徐婉淑的丫鬟,那个叫樱桃的,倒是有几分胆色,虽然惊惶未定,却也留在了徐婉如身边。
“樱桃是吧,”徐婉如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吃了惊吓,去里面陪着你们小姐吧,小莲有些拳脚功夫,让她出来守着。”
“大小姐,奴婢……”樱桃其实早有离开菊园的打算,这次跟着徐婉淑出门,对徐婉如十分逢迎,为的就是跳出菊园。
“你这次若是做得好,”徐婉如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回去我跟夫人说,让她给你调去三小姐屋里。”
“谢谢大小姐。”樱桃已经达成目的,她虽然想攀上徐婉如,可也知道,大小姐屋里的丫鬟实在不少,而且个个都是燕国公主屋里出去的,轮不到她这样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小丫头。既然大小姐做主,让她以后去服侍三小姐,退而求其次,樱桃觉得这样的结果也算不错了。
白梓轩本以为,忠顺府的大小姐就是个绝色花瓶,来庄子上玩一趟,都得有人贴身保护着。谁想,她遇事不慌,又驭下有道,只言片语之间,就赏罚分明,倒是有几分胆色。
再一看,英王一脸欣赏加迷恋地看着徐婉如,白梓轩觉得,这事有些糊涂了。听太子的意思,肃宗对这个忠顺府的大小姐青眼有加。现在看来,英王也是如此。兄弟相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再看徐婉如的时候,白梓轩就换了看红颜祸水的表情。英王见了,心里有些不快,吩咐白梓轩,“出去看看。”
英王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有人低喊了几声,“师傅。”
英王一愣,除去他们和这批不知名的敌人,这知春庄上,莫非还有别人?不知不觉间,竟然就到了他们的门外。这么多侍卫,竟然也拦不住来人?
就见大门洞开,有人白衣飘飘地乘着夜风进了屋子。这穿白衣的,不是国师是谁?就见潘知远的身后跟了两个青衣道士,恭恭敬敬地站了两侧,正是早上来寻徐婉如的清风和明月。
“如意,”潘知远进了屋子,就看见徐婉如坐了英王身边,“你没事吧。”
“二师兄,”徐婉如也顾不得别人了,赶紧上前,“我能有什么事啊,这时候,你怎么来了?”
“清风和明月说这里有点奇怪,我就来看看了,”潘知远云淡风轻地看了一眼外面,“什么魑魅魍魉,也敢出来胡作非为。”
他的话音刚落,半空里突然一个霹雳,竟然是春雷阵阵,电闪雷鸣了。
英王一早就知道,徐婉如多半是跟了孙道隐,这会儿听见她喊潘知远二师兄,才算彻底对上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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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国师对这个小师妹,倒是很上心啊。有这么厉害的国师做师兄,还有个孙神仙做师傅,徐婉如就算不是肃宗的女儿,在京城也能呼风唤雨了吧。
英王刚想上前招呼潘知远,却见外面的雷电越发厉害了,轰隆一阵,倒是下起了滂沱大雨。听风台外面的杀气,这会儿才算彻底褪去,只听见风声,雨声,偶尔还夹上几声雷鸣。
清风和明月已经反客为主,自顾自烧起了炉子,一个煮茶,一个烧水,好像这里不是忠顺府的知春庄,而是他们朝天宫里的一间屋子似的。
白梓轩看的目瞪口呆,他虽然见过几次国师,却不知道,国师私底下是这么一个模样。英王比起国师来,架子和派头可就小了许多啊。
徐婉如见清风在烧水,就让小莲取了些王氏给的雨花茶,“这是府里带出来的雨花茶,师兄试试,比寻常银针强一些。”
小莲从来就没有见过国师,这会儿见了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就有些缩手缩脚了。
清风从她手里接过茶叶,有些不快地瞥了小莲一眼。谁见了国师都是这么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谁知道,师叔身边竟然也有这么一个庸俗的丫鬟,见了国师就挪不开眼睛。
清风正暗自嘀咕呢,却听见小莲跟徐婉如说,“小姐,国师跟你好像啊。”
听了她的话,谁都抬了头去看徐婉如跟潘知远,两人虽然都是绝色美人,可五官姿容,并不怎么相似,也不知道,小莲哪里就看出他们相似了。
“哦?”英王倒是感兴趣了,问道,“本王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那是你不了解小姐,”小莲很鄙视地给了英王一个白眼,“国师说话的神态表情,连动作都像小姐。”
潘知远年长,又是师兄,要像也是徐婉如像她。可在小莲口中,却是潘知远像徐婉如。众人只当她是个蠢笨丫头,胡言乱语,谁也没怎么当真。只有熊嬷嬷,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潘知远和徐婉如。
听了小莲的话,潘知远微微一笑,跟徐婉如说,“你倒是找了个好丫鬟。”
“小莲,还不赶紧谢谢国师。”徐婉如笑,她知道二师兄的好东西多的去了,既然他都开口夸小莲了,自然要帮她讨点便宜。
“奴婢看着国师就亲切,”小莲一向只对徐婉如谄媚,可这会儿见了潘知远,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他像徐婉如,所以马屁越发直白起来了,“国师这么夸奴婢,奴婢就很高兴了。”(未完待续)
第487章 小人
小莲倒是真心喜欢潘知远,原因也很简单,她就喜欢讨好美人,无论男女。
偏偏她跟的主子是个绝代佳人,顺带着,小莲也变得眼高于顶,寻常美人进不了她的眼睛。这会儿见了潘知远,绝色不说,还神似徐婉如,小莲自然谄媚的不行。
清风一开始还以为,小莲和那些寻常妇孺一样,见国师美貌,就挪不开眼睛。这会儿听见她一句话比一句话谄媚,清风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小师叔的品味可真独特,竟然搜集了这么个丫头在身边。
再想想三师叔的品味,清风又是一个寒颤,只怕小师叔的喜好,已经被三师叔给带歪了。还好,他们师傅是个好的,品味一向不差,身边从来就没有小莲这样的小人。否则,整日要琢磨着如何讨好师傅,逢迎拍马,岂不是也很辛苦。
“清风,”潘知远笑着吩咐道,“你的金玉丸,给个小莲。”
“师傅,”清风像是被雷电给击中了似的,他跟着师傅,辛辛苦苦做了十年小道童,师傅才给了一个金玉丸。而今这粗笨丫头,就这么几句马屁,拍的师傅忘乎所以,就这么给了金玉丸?太不公平了!
明月见清风还愣着,就推了推他,清风这才反应过来,从怀里取了个瓶子,递给了小莲。
小莲开了塞子,倒出个金色的小药丸,看了一眼徐婉如。徐婉如点点头,她就吃了进去。
白梓轩倒是听过金玉丸,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会儿,国师就这么赏给一个小丫鬟了,白梓轩真心觉得可惜。
毕竟,军中都传,金玉丸可以起死回生。白梓轩觉得,就算起死回生是假的,轻身健体的功能总该不差,给一个丫鬟,实在是太浪费了一些。
“白世子,”潘知远看了一眼白梓轩,“夜深了,你安排几个侍卫守着也就行了。”
这是让他下去了吧,白梓轩看了一眼英王,想来,有国师在,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大概是用不着他了吧。英王点了点头,白梓轩就告退下去了。
“英王殿下也是,”潘知远冷冷地说,“你的腿伤还没好,熬夜不利养伤,还是早些歇息了吧,海棠楼也不远,贫道就不送了。”
看他一脸赶人的模样,英王心中实在无可奈何。若是没有别人在场,英王仗着守卫的名义,倒是可以赖在听风台上。可潘知远是何许人,肃宗对他都尊敬万分,英王只得跟徐婉如说了几句,就带人离开了。
“熊嬷嬷,晚上辛苦你了。”潘知远对熊嬷嬷,倒是没那么冷冰冰了,言语之中,带了几分客气。
“是老身分内的事,国师无须多礼。夜色已深,老身也告退了。”熊嬷嬷宠辱不惊,知道潘知远要赶人,也趁势退下了。
潘知远清好场,才冲徐婉如招了招手。
清风赶紧搬了个椅子,放在了潘知远边上,徐婉如上前坐下,“师兄,晚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潘知远叹了一口气,“上次千寻码头的人,你还记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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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点点头,“英王先前也这么说了。”
“他倒不是个蠢的,”潘知远嗤笑了一下,“只是聪明的不是地方。”
“真是同一批人吗?”徐婉如问。
“嗯,”潘知远想了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这事,总得让徐婉如小心提防,“他们在找人……”
“找谁?”徐婉如想了想千寻码头的事,再加上今晚的事,共同点就是她,而她的生日,就是那批人在找的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日。
潘知远看了一眼徐婉如,知道她已经猜出个大概了,就说,“应该是在找你,只是清风和明月一早布下了结界,万一有变,就把他们的目光转移到别人身上。眼下他们,大概盯上你们府里的二小姐了。”
“哦,难怪他们去攻烟雨阁了,”徐婉如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不攻主楼听风台,反而朝着偏远的烟雨阁去了。大概,就是清风和明月一大早布下的局,引得敌人偏了方向。只是究竟如何,徐婉如就不得而知了。
“这事瞒不了太久,”潘知远说,“他们在京城根扎的很深,我追了几处,只查到几个咯罗,一时间看不到背后何人指使。这次事情失败,他们多少会安静几天。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多半就要盯上你了,如意,来朝天宫吧。”
“嗯,”徐婉如点点头,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在忠顺府里,也是度日如年,“等竹君去了大同,我就搬去朝天宫,只是这个理由……”
“放心,皇帝已经想好法子了,”潘知远笑的云淡风轻,“他也不愿意你住忠顺府。麒麟阁边上是北极阁和高悬殿,要不我让人把北极阁修缮一下吧。”
“嗯,随师兄安排。”徐婉如对朝天宫里的住处,倒是没怎么上心,“其实宁国公主的云栖观也空着……”
“又不是让你出家,”潘知远叹了一口气,“朝天宫里安全一些。”
“京城真没意思,”徐婉如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潘知远,“师兄,你怎么呆了这么久,不觉得累吗?”
潘知远心中一动,他也觉得累啊,可这些年,总有个盼头不是。
“等事情都定了,我们一起回海山,”潘知远摸了摸徐婉如的头发,“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师兄都陪着一起去。”
“嗯,还有三师兄,”徐婉如对包天随的感情,可不一般,随时随地都要带上他。
潘知远皱了皱眉头,这些年,他让包天随常去山里陪着徐婉如,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前些年,他担心徐婉如记起冯绮雯的事情,自己很少出现在徐婉如的面前。
可现在,潘知远一早就想通了,徐婉如若是记不起来旧事,又浑浑噩噩忘记了他,这样的人生,还不如没有呢。既然打算面对了,潘知远自然不会后退了。
眼下徐婉如回京不过一个月,除去要跟肃宗解释一下她的行踪,别人,应该都没什么关系吧。至于英王和谢石安,今生他们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吧。(未完待续)
第488章 雨夜
只是,潘知远却不知道,很多事情,早已经不知不觉,按照各自的轨迹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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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潘知远的到来,围攻知春庄的人,也知难而退了。春雷阵阵而又大雨滂沱,一瞬间,就把先前的杀气冲了个一干二净。
徐婉莹和徐婉华睡了徐婉如的寝室,而徐婉淑又占了她们俩的屋子,一时间,徐婉如也懒得动弹,只在正堂上坐着。
听风台朝西,正对着一片湖水。这会儿雨势虽然稍稍小了一些,可打在湖面上,却凑上了春寒,氤氲出一层雾气。
潘知远坐了徐婉如身边,两人相对无言,静静地看着湖面。清风和明月已经退出正堂,守在了门外。
而英王一早,就被潘知远赶去海棠楼了。白梓轩带了侍卫,仍旧守在听风台和海棠楼的外面。因为有国师坐镇,白梓轩和侍卫们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还守着,可心里却毫不紧张了。
只是,先前徐婉淑住了烟雨阁的时候,白梓轩派了几个过去守着。等知春庄被围的时候,烟雨阁就成了重灾地。
熊嬷嬷到烟雨阁的时候,这几个侍卫已经是强弩之末,后来勉强杀出重围,也有几人丢了性命。能在太子东宫做侍卫的,多半都是京城勋贵人家的子弟。就算不是嫡支,也是旁支说得上名号的少年。他们就这么折了性命,白梓轩见了,也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
若不是英王一开始就提拔他,白梓轩觉得,他若是凭自己的本事进东宫,眼下混的,说不定还比不上这几个去世的侍卫。能力是一回事,很多时候,机会却更重要。在外做了这么些年的事,白梓轩越发明白这个道理了。
白梓轩正发呆呢,英王却披了件长袍,出了海棠楼,站到了他的身边。
“王爷,您怎么出来了,”白梓轩看了一眼周围,危险的确已经解除,可这雨,似乎越发大了。
“睡不着,”英王看了一眼听风台的灯火,问了句,“国师还在?”
“嗯,”白梓轩点点头,抱了手,往后靠到了柱子上,“没出来过,倒是他身边的道士,出来取过水。”
“也不知道,如意睡了没,”英王自言自语了一句。
白梓轩听了,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倒是开口了,“不知道皇上……”
这是白梓轩能做的极限了,他早已经认准英王了,有些事,他们的利益已经完全一致了。
日后太子还要跟三皇子五皇子这帮兄弟厮杀,而英王完全可以趁其不备,夺了肃宗的位置。这样的局势,英王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丢了身家性命,连带着跟他的人马,都会全军覆没。
为了自己和丰城侯府着想,白梓轩不得不开口劝说一二。
太子话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肃宗应该是看上这个徐家大小姐了。若是英王也对她念念不忘,现在为了个美人惹怒了肃宗不划算啊。因小失大,为了美人丢了江山,这可不是什么明主啊。
好在,英王倒是个明事理的人,白梓轩这般暗示,他倒是一点即通。
“梓轩,”英王笑,“这事你不用担心,皇上没那个心思。”
“那太子?”白梓轩终究有些好奇,毕竟,邓皇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在万寿山上安排了一出游龙戏凤的局。
结果徐婉如没进去,肃宗没进去,反倒是太子进了局。陪着三公主游山玩水的萧茉,也进了这个局。等太子和萧茉进了局,糊糊涂涂还没弄清楚的时候,邓家姐妹又一起到了门口,就这么撞破了太子和萧茉的瓜田李下。
为了这事,太子得了个莫名其妙的太子妃,本来能成左膀右臂的萧家却成了他的鸡肋,不上不下。萧茉虽然是个侧妃,却在孙眉之下,名不正而言不顺,让萧家如何不顾一切地扶持太子?
邓家更是彻底失去了再出一个皇后的机会,邓洁定给了二皇子做继室王妃,邓淑成了太子的侧室。虽然算是给邓家一个面子,让他们这个肃宗和太子的外家不至于丢人。可期望太高,失望自然很大,邓家和邓太后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别扭呢。也不知道,肃宗会如何安慰邓家。
英王微微一笑,这事邓太后分明是知道内情的,只可惜,她来不及通知邓家,就被邓皇后动了手脚。而偏偏,邓皇后妒火中烧,烧的眼睛都看不清楚了,一出手就错了,连累了太子。
最后的结果,对肃宗来说反而是最好的,他不用迁就邓太后,也不用担心萧家背叛自己,成了太子的助力。
“皇兄高兴了,就是皆大欢喜,”英王笑,“梓轩觉得如何。”
白梓轩一愣,的确如此,这事获利最大的,果然是肃宗。肃宗和邓太后在太子妃的事情上面,明争暗斗,互不相让了很多年,所以太子拖到二十都没成亲。眼下看来,肃宗为了这个结果,为了让邓皇后出昏招,说不定利用了一把徐家大小姐呢。
帝王策,愚民术,谁知道其中究竟如何呢。白梓轩也知道,有时候要装糊涂,可这心里面却得十分清楚,否则丢了性命,也不知道是哪里错了。
对于肃宗和徐婉如的事情,英王压根儿就不打算跟别人说。颜元初劝过他,等他得了天下,想娶个表侄女,完全没什么压力。可若是人家知道了,这是他侄女而不是表侄女,只怕就不容易了。
英王自己对这份亲戚关系看的很轻,可不代表天下的人也跟他一个想法啊,所以,能不外传的事情,英王绝对不提半分。
既然说到徐婉如了,白梓轩倒是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这徐家大小姐哪里进了孙神仙的眼,竟然成了国师的师妹。”
“说不定,她真的福泽深厚,命数贵重呢,”英王微微一笑,若是他得了天下,如意倒是真可能是中宫。
白梓轩有些不信,只是微微一笑。笑意到了眼角,白梓轩却突然想起徐婉如的庶妹徐婉淑了,这次又是落水,可千万别再惹出什么麻烦事了。(未完待续)
第489章 访客
“时候也不早了,”白梓轩看了一眼夜色,估摸着差不多丑末时分了,再过两个时辰,也该天亮,“王爷还是稍作休息吧,这里有属下守着也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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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抬头朝听风台看去,只见风雨笼着台榭,天色和湖色一般深沉,更显得那楼阁飘摇不定。
“嗯,”英王回头看了一眼白梓轩,“辛苦梓轩了。”
白梓轩目送着英王离开,心里却突然有些不安。他跟英王也差不多七八年了,一开始,白梓轩以为,英王只不过是小打小闹,想在皇子的争夺之间占点好处。
谁知,英王一出手,就让白梓轩死心塌地了,有三边那么多将领认同英王,谁知道以后,究竟鹿死谁手呢。更何况,朝中那些大人,又有多少还没显山露水,谁知道,又有多少人是英王的人呢。
可现在,一起都有些模糊起来了。太子在肃宗的耳目之下长大,东宫压根儿就积蓄不了多少势力。可万一,肃宗是真心扶持这个继承人,以后手把手地教太子,那英王还有几成胜算呢。
朝中的大人们,之所以没有表明站谁,为的,还不是观望,最后做个墙头草嘛。肃宗对他的几个皇子一视同仁,所以越发显得太子不讨好了。可眼下,又给他定了萧家,白梓轩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一样起来了。
他一早就站了英王,而今再无反复的机会,所以,白梓轩越发希望英王能够得了天下。只是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春日深夜,白梓轩的心里,的确有那么一丝的不踏实感了。
英王回了海棠楼,万胜服侍着他歇息。因为原是安排给徐婉淑的住处,屋子里就难免满是闺阁气息。
英王府中早有姬妾,十三四岁的时候,邓太后就找着法子往他府里塞人了。方太妃担心他年少不懂事,在这方面吃了大亏,倒是也送了几个体贴精细的宫人到英王府上。
可是这样单独宿在女子的闺房,英王还从来没有经历过。他明知这是徐婉淑的屋子,却难免会想,徐婉如这会儿在干嘛,还陪着潘知远聊天吗?国师就仗着自己是出家人,不出听风台了吗?
英王越想越清醒,只觉得外面的雨声,越发扰人了。他披了外袍,下了床,站到了窗口。今日的万胜,受了不小惊吓,这会儿坐了门口,早已经打起了瞌睡。英王见了,倒是微微一笑,并不做声。
听风台的灯光,仍在风雨里闪烁着,这会儿,竟然还没睡。英王想到徐婉如,难得他们离的这么近了,却只能这般隔水相望。
眼下太子的亲事定下来了,之后,大概就是他和五皇子了吧。淑妃和沈家必定会给五皇子挑个家室背景强过太子妃的,而他的王妃,邓太后和方太妃心里,一定也早有人选了。多半,就是给太子站队的人家里面,选一个年纪相当的姑娘吧。
只是,这人却永远不会是如意,有肃宗在,这事永远就不可能。英王自然也知道,自己对皇兄的私生女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实属不该。可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遇到了,电光石火之间,就像遇见前世约好再见的人一样,只会沦陷。
细细追究起来,徐婉如的容貌和性格,都很对英王的胃口。美人如斯,却又多了几分不易掌握,英王初见这么个徐婉如,心中自然跟初恋的少年一般,念念不忘了。可是若真深究起来,倒也不是什么非君不可,非她不娶的深情。不过,是常人见了新奇人物的好奇心加执念罢了。
而英王盯上了肃宗的皇位,心性自然多几分对世俗规矩的蔑视。他都打算抢了兄长和侄子的皇位,还在乎侄女还是表侄女嘛。不过是夺取一切可以夺取的,收拢所有喜欢的,仅此而已。
英王对着窗外的冷雨正想着心事,却觉得屋里的氛围有些诡异。万胜自小跟着他长大,从来就没出过意外。他都起床许久了,万胜还没醒来,这样的事,几乎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今晚,万胜是不是睡的太沉了一些。
正打算回头,英王却觉得,自己身后有人。英王伸手暗自拔了随身的匕首,刚要转身,却听见有人说道,“周锦,把匕首收起来吧。”
英王一愣,他已经很多年,都没听见别人喊他的名字了。肃宗只喊他十三,而邓太后和方太妃也是如此,此外,别人再没资格喊他的名字了。所以这会儿听见屋里有人喊他的名字,英王又是诧异,又是紧张。
那人见他紧张,就嗤笑了一声。
因为这声笑,英王倒是怒气占了上风,突然回转身来,手里还握着拔出鞘的匕首,在夜光下寒意凛凛。
谁知一转身,却看见一个灰衣僧人,布袍芒鞋,竟是个出家人的模样。无须无发,说五十亦可,说六十亦可,实在看不出具体年龄。
英王不及细看,就握着匕首,打算出声呼喊外面的侍卫。
“王爷,”那僧人倒是开口劝阻了,“贫僧若是有恶意,王爷还能等到这个时候吗?”
“你是谁?”英王倒是也发现了,来人没有恶意。毕竟,万胜睡了那么久,多半就是这个僧人的手脚。他在窗前也站了好一会儿了,若是这人动手,他一早就没有性命了。只是半夜来访,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贱名不足挂齿,”那僧人微微一笑,脸上倒是有了些神采,“只是贫僧来此,就想问王爷一个问题。”
这会儿,他倒是不喊英王的名字了。
“哦?”英王有些惊讶,“何事?”
“王爷觉得,”那僧人问道,“你在洛阳的那点人手,真能成事?”
“你!”英王觉得胸口堵得慌,他回京城一个月都没到,已经有两个人来嘲笑他了。一个是进城第一天遇上的徐婉如,另一个,就是今晚莫名其妙出现的老和尚。
“王爷若是觉得能行,”那和尚颇为狡黠地一笑,“就当贫僧多虑了。若是不行,涌泉寺的香火倒是挺灵的,定能助王爷心想事成。”(未完待续)
第490章 涌泉
“涌泉寺?”英王反问了一句,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寺庙。只是这和尚如此说了,那这涌泉寺,多半就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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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僧人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侧耳听了一会儿,冷冷地笑了起来,“他倒是收了个好徒弟。”话音刚落,这老和尚就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门窗毫无变化,可这人,就这么消失了。英王有些不相信,使劲揉了揉眼睛,门窗的确没有动过,也不知道这和尚,是如何消失的。
没一会儿,就听见门口有人在喊“国师,”想来,是潘知远过来了。
万胜这会儿也醒了,看见英王披了件长袍,站在窗口,就赶紧上前服侍了。
潘知远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英王和万胜站了窗口,一主一仆,似乎在说些什么。潘知远也没多问,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王爷,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国师操劳,小王如何敢先歇息,”英王看了一眼潘知远,心里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国师的场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从七八岁的少年,成了而今的弱冠王爷。只是这个妖道,却仍旧面如冠玉,浑身上下,丝毫没有时光的痕迹。
潘知远看了一圈,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就退了一步,“贫道在对面住下了,王爷也早些歇息吧,外面有白世子,想来不会有什么事了。”
“国师辛苦了,”英王微微一笑,“有国师在,小王就放心歇息了。”
万胜扶了英王回床上,潘知远见了,略微一点头,也退出了屋子。
万胜替英王拢好了床幔,很是自责地去外边站着了,先前一个不小心,竟然睡了过去。要知道,万胜当差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这么低级的纰漏啊。
英王在黑暗中渐渐习惯,看着帐顶有些心跳加速,这老和尚,明显跟潘知远不对劲。而国师这么突然过来,想来就是找这个和尚。也不知道,国师是否怀疑到他这个王爷了?
看来,涌泉寺不能马上就去啊。英王听了老和尚的话,心中自然是有所动的。只是,他也拿不准,这是他的助力,还是他的陷阱。还是,回去跟颜元初商量了,再去不迟吧。
想到此人的本事,竟然能瞒的过国师,英王就觉得有些不同凡响了。他以为,除去孙道隐这个老神仙,大概没人能压制国师了。看样子,这老和尚说不定,就是其中一个意外。
英王既然要谋事,助力自然是多多益善。老和尚既然开了口,这涌泉寺,英王迟早会去。只是眼下,还是避人耳目比较重要。
知春庄一夜风雨,天亮的时候,花落不知多少。侍卫们守了一夜,看见晨光,心里才彻底放松下来。丫鬟们踩着一地的落花,莺莺燕燕地穿行在听风台和海棠楼之间,倒是颇为赏心悦目。
白梓轩守了一夜,知道危机已经解除,这会儿只要把徐婉如安全送回忠顺府,也就大功告成了。他正和几个东宫侍卫说着话呢,却见手下挤眉弄眼,都朝着他笑的古怪。
一回头,白梓轩就看见忠顺府的二小姐徐婉淑,扶了个丫鬟的手,弱柳扶风地提了个食盒,朝他走来了。白梓轩心头警铃大作,刚想借口避开,却听见徐婉淑开口说道,“白世子,一夜辛苦了,小女亲手做了些羹汤,还望世子不要嫌弃。”
英王这会儿刚从海棠楼里出来,一来就撞见这么个场景,不禁乐呵起来了,“徐小姐,不知道这羹汤,有没有本王的份啊。”
徐婉淑回头看了一眼英王,这瘸子坐了软轿,又来坏她的好事,“自然是有的,一早就送去长姐那里了。”
英王听了徐婉如的名字,倒是也不纠缠了,乐呵呵带着万胜,丝毫没有同袍情谊地丢下白梓轩,兀自走了。若是白梓轩连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怎么做他的手下呢。
一进听风台,就看见徐婉如做了朝南的正座之上,边上围了圈丫鬟,正服侍她用早膳呢。就见她捧了只甜白釉的茶盏,指尖和这茶盏的颜色,几乎一样。唇色如拂晓之花,低头去饮茶水,英王看的发呆,一时间想起昨日捧了她的脸,不管不顾亲下去的事来。也不知道,这丫头酒醒之后,是否还记得昨日这一遭。看她神色正常,只怕是忘了也说不定。
万胜倒是发觉了,开口先跟熊嬷嬷笑了,“王爷担心徐小姐安危,起身就往这边来了,这不,还没吃茶呢。”
熊嬷嬷也一早就看见英王的不对劲了,只是万胜这般说,她就笑着让丫鬟们给上了茶水。
英王到了徐婉如对面坐下,瞅了一眼她桌上的膳食,捡了只虾仁烧麦一口吃了,“这虾还不错,烧麦差了些。”
“不过是个别庄的厨子,哪里能跟王爷府上比呢。”徐婉如睨了他一眼,放下茶盏。英王的眼睛,又盯着她的茶盏不放了,徐婉如心中,自然是记得昨日之事。她借着酒醉,装作不记得旧事。可这英王,也不能如此见色起心啊。虽说他要扮纨绔,可扮到她头上来,徐婉如可不会坐视不理。
徐婉如还没发作呢,外头就有下人来通报了,“大小姐,王统领来了。”
“王统领?”徐婉如一愣,马上就知道是谁了,除了锦衣卫王锦鹏,还能是谁。估计,是肃宗也知道昨夜的事了吧。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王锦鹏就跟着下人进来了。见了英王,先见过礼,又恭恭敬敬地跟徐婉如说,“徐小姐,圣上让我送了您回府呢。”
英王吃着茶,心想,皇兄对这个私生女,实在是太过上心了。他让王锦鹏这么一送,徐婉如身上的印记,就彻底打上肃宗的标记了。
京城里的人家,只会觉得,肃宗这是看上忠顺府大小姐了。此后,自然没人赶去忠顺府提亲了。这事对英王来说,自然是件好事。可眼下,他实在不愿意徐婉如沾上这么一个未来宠妃的名头。所以,英王倒是开口了。(未完待续)
第491章 担心
“锦鹏,这知春庄上昨日进了歹人,”英王说,“你就带人在庄上细细查看一番,本王送了如意回去,你看如何?”
王锦鹏一愣,肃宗昨夜就听说知春庄被围,急的跟什么似的。王锦鹏深更半夜就拿了令牌出宫,遇上国师,才知道知春庄没事了。等他折回宫里,细细通报一番之后,又领了令牌出宫接徐婉如回府。
他堂堂一个锦衣卫的统领,啥事都没做成,就为了个徐婉如跑进跑出。只是,王锦鹏知道徐婉如的身份,自然没有怨言。可肃宗这么做,让一个锦衣卫的统领送徐婉如回府,得多招人耳目啊。
这事,王锦鹏也跟王锦秋说过,可是肃宗有令,他又如何反驳呢。这会儿听见英王的建议,王锦鹏就觉得,这话就靠谱许多了。英王是徐婉如的叔叔,让他送回家,肃宗自然放心。
而世人也都知道英王是个纨绔,看见个神仙似的美人,殷勤一些也不离谱。世人就算把徐婉如绑上了英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王统领,王爷说的有理,”熊嬷嬷也开口了,“昨日虽然有白世子坐镇,可终究比不上锦衣卫的手段,这歹人留下的痕迹,还得王统领亲自带人查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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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看了一眼英王,心里也有个衡量,这会儿跟肃宗绑定了,日后岂止是行动不便啊。
“那就有劳王爷了,”徐婉如挑眉看了一眼英王,这帐还没跟他算呢,回去的路上正好修理一番。
英王也发现徐婉如的来意不善了,可再看她远山为眉,秋水为目,心里一动,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最难消受美人恩,他受着也就是了。
众人刚商量好,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少年。
“姐姐,你怎么样了?”来的正是忠顺府世子徐简,他在京城走动不多,可相貌酷似徐铮,众人见了,自然心中有数。
“竹君,”徐婉如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听说知春庄出事了,”徐简一开口,王锦鹏和英王齐齐对视了一眼,这事怎么传的这么快,连徐家的人都知道了?
“你好好的,惹那个黄承志干嘛,”徐简抱怨道,“那就是个混世魔王,谁沾上臭谁,你好好的名声,干嘛碰他啊。”
徐婉如倒是不知道,她在京城还有什么好名声。
“是他先让人来撞我们的,”徐婉莹这会儿也出来了,听见徐简的话,就反驳了,“哥哥,你可不能怪姐姐啊。”
“我,我哪里是怪姐姐啊,”徐简无奈道,“我这不是担心吗,听说皇上召了黄家,孔家,安家,郭家的当家人,这会儿舅舅也进宫去了。我一听说,就赶来庄上了,这几个都是京城出名的纨绔儿,黑说成白,白说成黑,好人家的女儿,谁敢招惹他们啊。”
也难怪徐简担心了,这黄承志是侯府世子,还有个肃宗的同胞妹妹做母亲,素日里欺男霸女,名声不知道多差劲。而另外那三位,安少聪是大学士家的老鼠屎,郭久辉是信国公府的败家子,孔秀夫是南平侯府的刘阿斗。徐婉如这是走了什么倒霉运,一口气集齐京城四大纨绔,徐简能不着急吗。
这会儿,徐婉淑和白梓轩也都进来了,听见徐简着急,徐婉淑心中暗笑。别人她不清楚,可昭阳公主府上那一位,明里暗里糟蹋了不知道多少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有昭阳公主和肃宗在,谁敢说他一个字。那些急匆匆寻了夫家,嫁去外地的官宦小姐,徐婉淑就认识好几个呢。只怕这次,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呢。
朱自恒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户部侍郎,那四位,皇亲国戚不说,又是勋贵世家,背后不知道如何枝叶相缠呢。凭朱自恒一个人,如何撼的动他们。
这次的亏,徐婉如吃定了。徐婉淑微微笑了起来,她不过是落水,说不定还能得一桩好姻缘,而徐婉如呢,这次死定了。这四个纨绔子弟事后,必定会来找她麻烦,哪里还有好日子过啊。
听了徐简的话,徐婉莹倒是有些担心了,“姐姐,回家我替你作证,是那些坏人先撞我们的。”
徐婉如笑着拍了拍徐婉莹的头,看了一眼屋里的人,笑道,“我离京这么些年,倒是不知道京城子弟而今这般嚣张,敢撞我们家的船也就罢了,还敢夜里来围,多亏了王爷和白世子,才算没有出事。这事我们忠顺府,……”
说着,徐婉如倒是浅浅的笑了起来,京城的日子那么无聊,来几块磨刀石还真不错啊。这知春庄被围的事,她正不知道如何解释呢,刚好有这么四个替罪羊,她不栽赃才怪呢。
王锦鹏和白梓轩是知道她在肃宗心里的地位,看她这般浅笑,一边觉得美人如玉,一边觉得那几个纨绔算是踢到铁板,这次要倒霉了。
英王却有些跃跃欲试,他自然知道,那四个小子这次倒大霉了,没个一年半载,别想消去肃宗心里的火气。
而且,英王深知徐婉如的能耐,就算肃宗不替她出手,这四个可怜孩子,只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英王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腿,也不知道,那几位,会是什么下场。
众人用过早膳,收拾了行装,就打算回城了。英王倒是突然想起来潘知远了,也不知道,这国师是什么时候离去的。虽说是师兄妹,可这世上,一旦外姓人沾了哥哥妹妹的,都不单纯,英王不无恶意地揣测道。
忠顺府的车马从德胜门进了京城,刚进城没多久,就迎面遇上一队人马。虽然没有戎装,可英王看着,却像是军中儿郎,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将士,竟然进了京城。
英王这些年,最看中的,就是军中的人马。眼见着这么一支人马迎面而来,心中自然起了爱才之心。
谁知,徐婉如的车马里面,却有个稚嫩的声音,很高兴地喊了一句,“萧大哥!”
这下子,英王算是看清楚了,带着人马而来的,正是靖远将军府的萧诚。(未完待续)
第492章 回城
“如意!”萧诚很快就停在了徐婉如的车前,刚才喊人的,自然是徐婉莹了。她跟徐婉如去了次靖远将军府,对萧诚的印象极为深刻,这会儿见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萧大哥,”徐婉如倒是掀开车帘了,徐婉莹一脸雀跃,依了徐婉如身边,也甜甜地喊了一句。徐婉华不示弱,自然也跟着喊了一句。
萧诚倒是被两个孩子弄的红了脸,眼睛亮亮地问徐婉如,“如意,你没事吧!”
想来,黄承志去知春庄找麻烦的事情,京城里已经传开了。
“我大姐姐没事,”徐婉华抢着回答了,“二姐姐倒是落水了。”徐婉华生性爱热闹,萧诚又是她嫡母的娘家人,她自然有什么就直说了。
“那就好,”萧诚上下打量了一眼徐婉如,“没事就好,我正打算去知春庄,哪知就遇上了,我送你回去吧。”
还好徐婉淑的马车还在后头,否则,听见萧诚这么一句话,她不知道得多火大。什么叫做那就好,她落水了,那就好了?
“萧将军,”英王不阴不阳地开口了,“皇兄让本王送了如意回府,就用不着萧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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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才是一回事,可萧诚这是什么眼力劲,蠢笨如驴!他一个大活人就在徐婉如边上的马车里坐着,一早就掀开帘子了,萧诚愣是没看见?还上上下下地打量徐婉如,这眼神,英王看了就有气。
其实,他一个瘸腿王爷坐了车马里面,即使掀开帘子,萧诚也不见得马上注意到他啊。
“末将失礼,”萧诚赶紧下马拜见英王,“这才看见王爷,实在愧疚。”
萧诚带来的人马,齐刷刷下地行礼,整齐利落,看得英王又起了拉拢之心。
“本王是与你说笑,反正顺路,萧诚也跟着本王,一起去忠顺府讨杯水酒吃吧。”英王笑,看了一眼徐婉如,心想,这丫头也太招惹人了,早知道,还是让王锦鹏送了她回府,打上肃宗的标记算了。他倒是想看看,到时候,萧诚还敢来招惹徐婉如不成。
“谢谢王爷!”萧诚压根儿就没多想,得了英王的许可,就心无旁骛地陪在徐婉如的车马边上了。徐简和萧诚自来相熟,这会儿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十分和睦。
英王见了,脸色又沉了几分,早知道,他就不装断腿了。这会儿,本该是他骑马陪在一侧的。万胜无奈,只得帮他放下车帘,“王爷,外面尘土大。”他们王爷心怀天下,才不是吃醋呢。
徐婉淑的车马跟了后面,就挨着押队的白梓轩。白梓轩带了东宫的侍卫,在队伍后面跟着,时不时,就看见前面的车帘掀起,心里十分腻味。
这会儿看见萧诚打马而来,跟着的儿郎个个精神,哪里是京城里纨绔子弟能比的。他虽然跟了英王,谋了个出路。可男子的心里,谁不羡慕征战沙场的英雄啊。即使是文人,不也说个千古文人侠客梦嘛。
若是白梓轩有的选,他也希望丰城侯府没有一蹶不振,手里仍有人马。谁会知道,背负一个空壳的侯府,还想振兴家业,他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弟弟白梓楼体弱,白家的未来,全在他这个兄长一个人的肩膀上,白梓轩如何不处处筹谋呢。丰城侯府的未来女主人得多重要,他怎么可能娶一个没落侯府的庶出女儿,更何况,她还有个那般不堪的生母。
白梓轩看了一眼徐婉淑的车马,眼里颇有些寒意,真不行,他就点一下太子,让东宫出面。太子眼下得了个莫名其妙的太子妃,心中正有火气呢,总得有个发泄的地方不是。
徐婉淑在车马里面,一眼就看见白梓轩看向自己的那一眼了,她心中的小鹿乱撞,脸色更是飞红。樱桃见了,倒是打趣道,“白世子一路都看着小姐呢。”徐婉淑挥了下手帕,笑而不语。
樱桃在大小姐那里得了门路,眼下自然是看好戏的心态。若是她真心替徐婉淑着想,就会指出来,那白世子目光带刀,可没什么好意。只是眼下,徐婉淑想听什么,她就说什么了。
芭蕉看了一眼樱桃,也不做声,这事,总得跟宋姨娘通下气。若是二小姐真的嫁了丰城侯府,也是她们这些丫鬟的造化不是。
只是,芭蕉也听宋姨娘和侯爷说过,靖远将军府的大公子,日后是个有出息的。若是能笼络了他娶徐婉淑,也是一桩美事。
燕国公主一向看不上萧家,她故步自封,总觉得萧家还是徐家的跟班,却不知道,而今早已经颠倒了。
萧家一直有心求娶徐婉如,只是人走丢了,这事也就搁浅了。宋红妆苦求白梓轩不得,次次送礼上门,都被他打太极一般绕开了。
时间一久,宋红妆就有些看上萧诚了。只是徐婉淑对萧诚,倒是处处都看不上,外貌不行,家里又没爵位。
其实,这爵位也就说起来好听,谁不知道,萧家封侯列爵只是时间早晚的事。他们手里兵多将广,打个几次胜仗,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吗。
樱桃看着前面萧诚跟着徐婉如的马车,心里琢磨着,得告诉一下大小姐,宋姨娘和侯爷说过的话。可不能,让二小姐抢了萧家大公子。
车马进了城,白梓轩就带人上前,跟英王请辞。他昨日带了东宫的侍卫,到北城巡视,这会儿过了一天一夜,也该回去报告一番了。更何况,让人老是看见他和英王在一处,也不是什么好事。
英王深知其中利害,就让白梓轩回去了。有萧诚从战场上带来的那批将士护着,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冲撞徐婉如啊。
更何况,黄承志那四个纨绔败家子,这会儿应该已经挨了家法,在屋里关着了吧。就肃宗对徐婉如的心,没要他们的性命,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至于昨夜的人马,这会儿人潮涌动,他们一时也出不了手吧。
只是他们这般盯着徐婉如,英王觉得,这事实在是古怪的很,总得跟颜元初细细问一下,究竟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未完待续)
第493章 怒火
英王和萧诚陪了徐婉如回府,一个是燕国公主的侄子,一个是忠顺府的世交,所以,都登堂入室,一起往萱园去了。
徐婉如带人回了趟见山楼,梳洗了一番,才去萱园见燕国公主。谁想,才到萱园的院子里,就遇上了闻讯而来的徐铮。
徐铮对这个女儿,一向是处处看不过眼的,见她一脸平淡,没事人一样地回来了,心里就起了无名怒火。
让她去选太子妃没选上,这会儿带姐妹们去庄子上玩,都能招惹上京城数得上号的纨绔,让徐婉淑落水了不说,还惹下这么多麻烦。
一口气给他惹下黄家,郭家,孔家,和安家四个仇家,忠顺府而今式微,没什么人把他一个侯爷看在眼里。为了徐婉如这个不孝女,他还得去各家道歉善后,想到这里,徐铮就气不打一处来。
“跪下!”徐铮大喝了一声,面目狰狞地看向徐婉如,“逆女,你可知罪!”
徐婉如小的时候,尚且不怕这个外强中干的父亲,这会儿长大了不说,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自然不怕。徐婉如就琢磨着,徐铮是不是知道一点朱念心和肃宗的事啊,否则,怎么就这般不待见自己。
可是,若说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怎么又逼着她去当太子妃呢?想来,是知道肃宗和朱念心之间有情,却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别的不说,就她舅舅的手段,徐铮就算活三百年,都不见得能看穿。
徐铮今日没去衙门,只在芙园里听林疏影唱小曲,郭姨娘又送了点心,他带了两个爱妾,一个温柔如水,一个热辣如火,日子过的正逍遥呢。却听下人来报,世子去知春庄了,听说大小姐跟昭阳公主的独生爱子杠上了,二小姐还被连她累的落水了。
没一会儿,宋红妆就披头散发,如丧考妣地哭诉来了。把徐婉淑如何落水,她又觉得一定是大小姐故意为难徐婉淑的混乱逻辑,有条不紊言辞确凿地说了一遍。
林疏影自来看不惯宋红妆,可宋红妆跟了徐铮多年,虽然而今色弛爱衰,她对徐铮的心思,把握的不是一分半分地精准。
她就这么一哭诉,徐铮就怒发冲冠,派人去找徐婉如回来。下人刚出去,就遇到送了徐婉如回府的英王和萧诚,就赶紧折回了芙园报告。
徐铮少年时候连肃宗的心上人都敢抢,怎么会看得上英王这种无权无势的王爷,而萧诚又是晚生后辈,他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明知道两人都在燕国公主的屋子里坐着说话,他在院子里遇上了徐婉如,就控制不住脾气,直接朝着徐婉如发作了。
以前,徐婉如遇上这种事,多少会觉得有些委屈。而今嘛,她只觉得徐铮可怜可恨,所以,倒是没怎么生气。
徐婉如觉得,朱念心是诗书世家的女儿,嫁了徐铮,自然会从一而终。之所以中间出了肃宗这一档子事,多半是对徐铮绝望了。徐铮能有宋红妆,朱念心为什么就不能有个肃宗。
所以,徐婉如一点儿也没把母亲跟肃宗的事放在心上。只是世俗之人,与她的看法不同,朱念心的名声,她自然会守着。别的不说,为了徐简,她也会小心一二。
这会儿听见徐铮恶言恶语,徐婉如连眼睛都没多看他一眼,带着小莲就绕开他,直接往燕国公主的屋子走去。
徐铮见徐婉如连看都不多看他一眼,心里的怒气值顿时到了最高点,当年朱念心对他的不屑,而今重合了徐婉如的不屑,徐铮举起手,一巴掌就赏了过去。
“老爷,你这是干嘛呢?”小莲一伸手就拦下了徐铮,徐铮虽是武将家的子弟,可多年沉迷酒色,力气和功夫,连个丫头都比不上。
“好,好,好,”徐铮越发面目狰狞了,“松烟,去祠堂取家法来。”
这时,哭的面红目肿的宋红妆也赶来了,听见徐铮下令,就催道,“松烟,侯爷让你去,你就去。”
“我看哪个敢去!”燕国公主带了英王和萧诚,气势汹汹地出来了。本来,她在屋子里和萧诚说着许老夫人,英王在一边听着。谁知突然就听见徐铮的声音,看样子,是对着徐婉如发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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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儿子的体面,燕国公主一时还不愿意出去,打算等徐婉如和徐铮进来了,她在说话不迟。谁想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竟然在外面动手了。
英王扶了一把燕国公主,心里有些替自己这个姑母可惜,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糊涂虫的儿子来。他若是生了这么个儿子,不用别人说,自己都觉得丢人,说不定,一早就溺死了,哪里会容他这般丢人现眼呢。
“侯爷,”英王开口了,“父女两的,有什么事好好说嘛,喊打喊杀的干嘛。”
这会儿,徐铮的怒气值下降了一些,上前给英王见礼,“见过王爷。”
“都是自家人,这般客气做什么,”英王年纪比徐铮小了一半,处事却是十个徐铮都比不上的。
燕国公主心里叹气,这宫里养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眼下忠顺府衰微,日后能倚仗的,就是徐婉如这些孩子们了。她怎么舍得,让徐铮教坏了孙子孙女。
对着英王,徐铮倒是没多少尊敬,见过礼,就兀自说了,“王爷,这事您不知道,如意这丫头的臭脾气不教不行啊,我也是实属无奈,才在堂下教女啊。”
“哦,”英王挑眉看了一眼宋红妆几人,“带了妾室教女儿,侯爷倒是别开生面啊,本王倒是要好好看看,回去也跟皇兄说个新鲜。”
徐婉如的臭脾气,英王自然是知道一二的,可是想教训她,也得看看徐铮有没有这个资格了。这个忠顺府,徐婉如住着,可真够不顺心的,英王都替她觉得辛苦了。
因为宠妾灭妻,嫡庶不分的事,徐铮挨过肃宗一顿骂,而今英王这般说了,徐铮自然不敢造次。
“你们都回去,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徐铮朝着宋红妆几人挥了挥手,赶走了姬妾。(未完待续)
第494章 求娶
徐铮赶走了姬妾,就让松烟去请了丁岚过来。
这事涉及教女儿,他教不得,丁岚总该可以吧。殊不知,丁岚在徐婉如跟前,连句话都不敢说错了,到底是谁教谁,还真不好说啊。
丁岚本就听说英王来访,一早就带人往萱园来了,半路看见哭的面红耳赤的宋红妆,就觉得事情不妙。侯爷和大小姐的关系一向不好,若是中间加上宋红妆这么个搅屎棍,只怕要出事。
徐婉淑落水的事,丁岚仔细问过徐婉莹了,的确和徐婉如无关。可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带了妹妹出去,出事了自然会怪到她头上。而徐婉如又不是个肯受委屈的人,丁岚心里是七上八下,只怕闹出点什么事来。
果然,没一会儿,她就遇上来请人的松烟了,丁岚带了丫鬟婆子,赶紧往萱园去了。一进去,就看见徐铮和徐婉如剑拔弩张地坐了燕国公主的正厅里面。
徐铮还在滔滔不绝地说话,“女子以贞静贤淑为美德,你看看你,回京之后,到底那个字符合了?”
这些话,徐铮一早就想说了。徐婉如大闹青柳枝,害的他这个忠顺侯在京城丢了多大的颜面。而今不管是**红楼,徐铮都不敢轻易涉足了,唯恐被人给认出来。活生生,让他的人生少了多少乐趣啊。
“都是那些坏人,是他们先来撞我们的。”徐婉莹见徐铮咄咄逼人,自然要为长姐分说一二了。
“夫人,”徐铮看见丁岚,“你还不管管家里的事?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婉莹,父亲说话的时候,你怎么可以插嘴。”丁岚在徐婉莹那里,还是有些积威的,她一开口,徐婉莹就不敢说话了,含了眼泪,很是委屈。
徐婉如递了个芙蓉糕给徐婉莹,低声说,“你们夫子教过夏虫不可语冰吗,这就叫做不与蠢货论长短。”
她的声音不大,英王坐了一边,听的那个叫仔细,一不小心,就喝呛了茶。
万胜赶紧给他顺背,徐婉如的话,万胜自然也听见了。果然,不是忠顺侯的孩子啊,眼里完全没有徐铮这个父亲。想来,这个如意小姐,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敢这么说话。
萧诚坐的远一些,压根就没听见徐婉如她们的悄悄话。听见徐铮越说越过分,萧诚倒是忍无可忍了。
“侯爷,您是长辈,我本不该说什么的,”萧诚说,“这次的事,连皇上都叱责永乐侯府的子弟了,您觉得,莫非还是皇上错了。”
萧诚去找徐婉如的时候,早就听说肃宗对这四家的处罚了,徐铮窝在小妾屋里,哪里知道这个消息。听见萧诚这么一说,徐铮倒是目瞪口呆了。
都说萧诚实诚,看样子,也不怎么老实吗,在这里埋伏了徐铮。英王端了一杯茶,乐呵呵地笑起来了。
万胜看的胆战心惊,王爷,您可别再呛到了。前儿湘地就有个老藩王,在家里吃什么石榴,一边跟小妾逗趣,一边就呛到了,一呛到,当场就去见太祖太宗了。这事可大可小,他怎么也得看着些,别让王爷笑出事啊。
“皇上真这么说?”徐铮一愣,看了一眼燕国公主,见母亲也点头了,脸上的神色就有些变幻莫测了。他逮着徐婉如的错,正打算大做文章呢,谁知道,肃宗一早就有决断了,是黄承志的错。
“皇上停了黄世子和郭公子在骁骑营的职,又让安公子和孔公子在家好好读圣贤书,学好了,明年再回国子监不迟。”
丁岚的话还没说完,徐铮就急了,“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早说,丁岚心里也有怒气,他整日赖在林疏影的屋里,妾不妾,姬不姬的就这么养着,连去衙门都偷懒。她一个当家主母,还能怎么去找他啊?去小妾屋里找一个**女子吗?
“侯爷,”萧诚补上一刀,“这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您这是刚起床吗?”
这会儿,日近中午,已经是午饭时分了。虽说徐铮不介意睡到下午,可是被一个后生晚辈揭穿了,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笔趣阁
英王喝着茶,肩膀抖的更厉害了,万胜的心,也提的越发紧张了。
徐铮哼了一声,端起茶杯掩饰,眼下,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谁知,萧诚却不放过他,“侯爷,既然您这么不待见如意,就让她早些来我们家吧。”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英王赶紧放下茶杯。他从来就没听说过,萧诚和徐婉如之间有过什么婚约,可为什么听萧诚的口气,好像徐婉如是他没过门的媳妇似的。这萧诚,究竟长没长脑子啊,怎么说话的。
“他就这脾气,一急起来说话就严厉了些,对如意和婉莹,其实心倒是好的。”燕国公主给儿子描补了,说着,倒是转折了一下,“如意前儿刚去看过她姨婆婆,过段日子再去你们府上不迟。”
她一开口,就把这事给描平了,徐铮是爱女心切,说话重了些。而徐婉如去萧家,也只是看望许老夫人而已。
“公主!”萧诚突然跪下,正儿八经地说道,“今儿我祖母本就打算来忠顺府的,只是我去接如意了,这事就给拖到明日了。”
看他态度极为严肃,燕国公主也有些拿不准了,“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好好说,先起来再说。”
萧诚也不起身,颇有些寒意地看了一眼徐铮,“我祖母明日上门,会替我跟公主求娶如意。这事我本不打算亲口说的,只是侯爷待如意,实在比不上路人,萧诚替如意不值得,所以才开口相帮。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来了,我自当亲自跟公主说明。”
说着,萧诚还不忘看一眼徐婉如,“日后娶了如意,我必定万事都敬重她,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
英王听了,这才知道萧诚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合着萧诚觉得,只要开口了,如意就会嫁他,想的可真简单,他问宫里那位的意思了没?
要知道,徐婉如可不是徐铮的女儿,肃宗不发话,萧诚竟然敢上门求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未完待续)
第495章 商量
万胜也大吃一惊,他知道徐婉如的身世,也知道自己家王爷心里见不得人的想法。萧诚这般光明磊落又义薄云天,岂不是称的他们家王爷更见不得人了。
万胜心知不妙,赶紧看向英王。果然,英王脸色漆黑,神色未动,虽然没有发怒,可万胜知道,这是王爷最火大的模样了。
“还请公主成全,”萧诚很认真地磕了几个头,十分心诚的模样。
徐婉莹偷偷地扯了扯徐婉如的袖子,她虽然年幼,却也八岁了,知道求娶嫁人是怎么一回事了。
“姐姐,我喜欢萧大哥,”徐婉莹笑了一下,“他是要做我姐夫吗?”
徐婉如这个当事人,十分无奈地拍了拍徐婉莹的脑袋,天知道,萧诚这番话,她前世听过一模一样的。
前世萧诚死缠烂打了很多年,等她嫁了陈奇可,才算彻底伤了心,去了甘州再没回京。等她出事的时候,萧诚回京也救不得忠顺府了。之后虽毒打了一顿陈奇可,终究手下留情,没要了他的性命。
而后她在陈家被人断了消息,压根儿不知道萧家如何。等她去世之后,在戒指里倒是听说了萧家的事,萧诚早几年就战死沙场,而萧家也渐渐没落了,再不是英宗的心头大患了。
今生又听了一模一样的话,徐婉如心中,难免有些触动,前世她嫌弃萧诚长的不够风光霁月,又嫌弃他处处跟着自己,压根儿就没看上他。
而燕国公主对萧家的态度,也一直不上不下,她既然不喜欢,燕国公主自然不会逼她。所以,萧诚死缠烂打了很多年,终究是伤心而去。
而今再来一次,徐婉如倒是觉得,若是她有心结婚生子,萧诚倒是个不错的人选,手中有将士,为人又可靠。若是她跟萧诚去了甘州,这京城的一切,都可以不用操心了。等祖母百年之后,徐简手里有心势力,她完全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只是,问题在于,她想不想嫁人。
英王满脸阴云地看了一眼徐婉如,他这么一看,丁岚才想起来,徐婉如还在场呢。
“如意,婉莹,”丁岚赶紧说,“芝园来了些料子,你们跟我去看看,夏装也该裁了。”
徐婉如携了徐婉莹,倒是看了一眼萧诚,跟着丁岚下去了。
萧诚跪在地上,没看见徐婉如看他,英王倒是看了个仔仔细细,牙关咬的越发紧了。当着他的面,都敢眉来眼去!
万胜跟了一边,看着心惊胆战,王爷还以为,就徐家大小姐的脾性,京城没人敢来求娶。谁知道,萧诚这不怕死的莽夫,一来就单刀直入地求娶了。
也不知道,萧家的老夫人和夫人,怎么会答应他这么麻烦的事情。徐婉如的身世是个麻烦,脾气性格更是个大麻烦,有肃宗撑腰,只怕萧家不是娶媳妇,是求了一尊大佛供着。
等徐婉如一走,徐铮就开口说话了,“世侄,这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心思我们也知道了,只是,还得你家长辈开口啊。”
徐铮字字句句,都在强调自己的父亲身份。只是萧诚一点儿也不搭理他,心中对徐铮对待徐婉如的态度,十分不满。以前萧诚就见徐婉如受过委屈,这次他见了,不可能不出手。若是徐铮还这样,萧诚觉得,如意得赶紧嫁去他们萧家。至少在萧家,没人敢给如意脸色瞧。
“公主,我祖母明日便来,这事她自然会跟您说仔细。”萧诚很是真诚,“我自知功名未立,可心中实在爱慕如意,所以才腆着脸,来向您老人家求上一求。”
你都知道自己功名未立,赶紧上战场杀敌去啊,最好马革裹尸。英王在边上听的双目喷火,可偏偏就他是外人,说不得什么。好在万胜是个聪明的,赶紧开口了,“前儿太后召了徐大小姐,似乎还问过她的亲事呢。”
徐铮一听就明白了,若是太后有安排,他们徐家自然不能擅自决定了,“世侄,这事还得商量了再定,你先起来吧。”
思路客
萧诚这时候,才起身坐下,脸上虽有不安,却满是年轻人的一往直前。
燕国公主心里是明白的,邓太后问起如意的婚事,不见得另有安排。只是这事,说不得还得跟宫里说上一声。
萧诚这孩子看着还行,只是让如意嫁去萧家,燕国公主总觉得,有些下嫁的味道。只是想想萧诚待徐简也还不错,日后萧诚做了萧家的家主,对徐简和忠顺府来说,倒是十分有用。徐家已经脱离战场多年,再回去,只怕没那么容易。若是有人带路扶持,估计要好上许多。而萧家现在已经坐大,三边一带,隐隐成了气派。
英王看着众人的脸色,就知道大家都在估量萧诚的价值,一个萧家的未来家主,能给徐家带来什么好处。若是没有肃宗这一层关系,英王觉得,他一个堂堂王爷,哪里就比不上萧诚了,若是他来提亲,只怕徐家马上就答应了吧。
虽然不担心徐家马上答应亲事,可这事,英王心里却有些沉重。好容易看上一个,却迟早要嫁给他人。等他能伸手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想到这里,英王的脸色越发差了。他哪里都比萧诚强,可偏偏不能跟徐婉如提亲。一则他是徐婉如的表叔,二则,宫里的肃宗还虎目眈眈看着呢。这是他的亲女儿,英王有这个贼心惦记,可没这个贼胆让肃宗知道自己的心思。
萧诚把话说出口了,自知一时半会儿也得不了回信,就起身告辞了。而英王一个不小心,听见了这么一桩事,心里也是各种滋味地回府去了。
颜元初跟他说过,等他得了天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可现在看来,在他为所欲为之前,徐婉如是一定会嫁人了。
一时间,英王觉得有些萧索,万胜见主子面色不虞,也不敢多说,只陪了他回去,说不定,颜长史有些法子,阻了这门亲事。最好,让这个如意小姐,一直待字闺中。(未完待续)
第496章 隐瞒
英王气冲冲回了府里,颜元初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摇着把扇子,悠哉悠哉地来书房了。
一进门,就看见英王砸了个笔洗,颜元初笑道,“王爷,您又不写字,砸这笔洗作甚。府里的预算有限,哪能一不高兴就砸东西呢,这笔洗当了,还能养几个人呢。”
英王面色不虞,冷哼了一声,“颜元初,你我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什么话,你就不妨直说吧,有些事,也不要一直瞒着本王。否则……”
否则什么,颜元初倒是不怎么怕英王,除去他们这支势力,英王手里,可真没别的了。虽然他们同坐一条船,可眼下掌舵的,还不是英王。
“不就是萧诚求娶徐婉如嘛,”颜元初很凉薄地坐下,“就算没有萧诚,也会有张三李四王五的,你发什么疯啊。”
英王想到自己跟徐婉如的关系,心里越发火大了,举起笔架,却被颜元初的扇子给拦下来了。
“王爷,”颜元初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您好好想想,这事能成吗?”
“怎么就不能成?”英王恨恨道,“徐家眼下缺个扶持徐简的人,萧诚各方面都正合适,徐铮看不出来这一点,我那个姑母可不是吃素的,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这就是了,”颜元初放下扇子,坐在椅子上笑的风光霁月。
“还望先生指教,”英王这会儿倒是消了火气,问起正事了。
“这事若是让侯爷做主,说不定就成了,”颜元初笑,“可忠顺府里当家做主的,可不是徐铮。”
“你是说,公主不会答应?”英王的眼睛一亮,他就说嘛,他姑母的眼界高着呢,就萧诚这般家室,模样又不出挑的,姑母怎么会看的上嘛。
“王爷,”颜元初笑的有些高深莫测,“我有时候也想,您究竟是看上如意小姐哪里,外貌倒是有可能,只是,您没觉得,她跟您很像吗?”
“如意啊,”英王说起徐婉如,倒是面色缓和了不少,“她那臭脾气,本王才不一样呢。”
“如意小姐跟王爷一样,都是野心勃勃的人,”颜元初分析道,“你让她跟着人家分一杯羹,这事若是有的选,她一定不干。”
“对,”英王这会儿倒是来劲了,“如意这脾气,非得她说了算才高兴。”
“这就是了,”颜元初说,“她这么说一不二的人,让她嫁给萧诚,再让萧诚带着徐简做事,你觉得这么麻烦的事,如意小姐会做吗?”
“哈哈哈,”英王倒是笑出声了,“她一定不肯,她宁可抢了人马自己带。”
“对了,”颜元初说,“蒋宇成这会儿已经过大同了,传了消息回来,说是徐家几房很快就会斗起来了,等徐简得了人马,日后抢的,就是萧家的地盘和人手,如意小姐若是看到这一点,绝对不会嫁给萧诚,王爷就放心好了,如意小姐的野心大着呢。”
“只是,”英王又有些担心了,“就徐家的势力,能抢得过萧家吗?”
“哼,”颜元初不屑道,“若是只有徐铮,那徐家自然是没有一丝机会,王爷可别忘了,如意小姐背后是谁,他一句话,就能天翻地覆。不过是三边的军权,假以时日,等徐家的少年长大成人,以后的局势怎么样,还真不好说呢。”
萧家这几年的确得意,子弟成才不说,还简在帝心。只是,看看镇国公府的今日,就可以预见萧家的明日。哪个皇帝,会让手握重兵的武将坐大呢。
这次让萧茉嫁了太子做侧妃,说不定,就是肃宗在敲打萧家呢。萧家嫁了嫡长孙女给太子做侧妃,估计日后丝毫不敢站在太子一边吧。这孙女,萧家大概是打算舍弃了。
而太子和邓皇后,这会儿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娶了萧家的女儿,却得不到萧家的支持。娶了邓家的女儿,却丢了邓家心心盼盼的皇后之位。果然,赢家只有一个,除去肃宗,谁都损失惨重。
说到这里,颜元初倒是问起知春庄的事来了,“王爷,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围攻知春庄。听说,连锦衣卫都惊动了。”
“应该和千寻码头的是一帮人,”英王说到一半,突然留了半句,“只是国师一来,他们就退去了,本王却是没见着。白梓轩的手下,倒是折了几个进去,想来功夫不弱。”
他字字都是真的,却避而不谈夜里来访的老和尚。英王年岁渐长,自然知道,他手中的势力都在颜元初和蒋宇成两人手中握着,他们给多少,他就得多少,永远不能自己做主。
即使日后事成,这样受限于人,也不是英王愿意的。所以,这次知春庄的深夜访客,英王就按下不提。心里琢磨着,日后找个机会,摆脱贺家的暗卫,去一趟涌泉寺,看个究竟。
知春庄的经过,颜元初一早就听暗卫说过,这会儿和英王说的,完全对的上号,就没有多问了。这批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若是能跟他们联手,日后说不定能够得些好处。只是,眼下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实在不宜贸然出手联络。
英王和颜元初各怀心思,对这批围攻知春庄的人,自然不再多说。只是他们这般攻击徐婉如,英王多少有些好奇。
颜元初以前说过,徐婉如的蜻蜓簪子,和前朝的宝藏有关,而她自身,也可能是一得法师预言中的那个人。
可是,英王对这些鬼神之事,并不尽信。问了几句,总觉得颜元初有所隐瞒,多少有些无趣。
等颜元初下去了,英王沉思了许久,倒是问万胜了,“你觉得,颜长史说的,是真话吗?”
“应该是真的吧,”万胜很谨慎地回道,“只是他说了多少真相,奴才就不敢说了。”
这也是英王的心里话,颜元初说的应该是真的,却不是全部的真相。
“也罢,”英王哼了一声,“找个机会,我们去郊外走走。”
万胜懂得英王的意思,他自然有法子,找个适当的理由,让英王出去松快松快。这些天,烦心事实在是太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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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挑剔
萧诚求娶徐婉如的消息,虽然徐家有意隐瞒,却瞒不过锦衣卫的耳目。
肃宗很快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听说萧诚亲自上门求娶的时候,肃宗手里的朱笔,哐当一声就掉地上了。
魏明赶紧上前,捡起朱笔,拭去桌上的痕迹。肃宗好容易找回来女儿,掌上明珠似的,还没宠够呢,就有个不识相的小子,上门来求了。
王锦鹏也不知道,肃宗这会儿心里做何感想,只是,萧诚这一举动,实在是太贸然了一些。婚姻大事,也不知道让家里长辈去说,就这么自己冒冒失失地去求了,果然是个粗人。
“哈哈哈,”肃宗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大笑了起来,“如意也长大了啊。”
王锦鹏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皇上没有发怒,就他看着,皇上对如意小姐这般重视,说不定还会因为萧诚迁怒他呢,还好,没有惹祸上身。
“皇上说的是,”魏明笑着应道,“如意小姐今年十四岁了。”
“十四岁也还小,”肃宗很不以为然,“萧诚这小子倒是好眼光,只是太心急了一些。明日让他进宫一趟,朕倒是要瞧瞧,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求娶如意。”
听肃宗的语气,似乎没有生气,魏明笑着下去吩咐了。这事,自然不能单独挑了萧诚一个人出来,魏明让人传话出宫,只说是皇上想嘉奖一下边疆归来的将士,里面自然少不了萧诚这个少年将军。
肃宗其实见过几次萧诚,只记得他面色颇黑,人倒是少年英雄,颇为健壮。只是,面目长相颇为一般,肃宗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女儿家都喜欢颜色好的少年郎,如意看得上萧诚吗?
上次如意不是说了,像霍星那样的,才是好的嘛。如意若是喜欢这一类,肃宗觉得,自己得去国子监讲一次学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少年郎。才学要高,人品要好,模样更要俊。
突然,肃宗想到了镇国公府的谢三郎,年纪和萧诚差不多大小,模样长的俊,如意应该会喜欢吧。只是这些年,谢家实在是有些不太老实,肃宗存心收拾谢家,自然不会嫁了女儿过去吃苦。
就因为萧诚,王锦鹏一夜没得回家,在书房里陪肃宗点评了一晚上的京城少年。从武将世家,说到诗书世家,总之在肃宗看来,没一个配得上如意的。
主子这般说了,王锦鹏自然点头称是,皇上说的对,一个都不好。可偏偏这样,肃宗还不放过他,非要他把适龄的少年人一个个都翻出来,再批判一番。
王锦鹏这个锦衣卫的统领,自然不是白做的,脑子里存了一本百家谱,里面谁家的阴私都有。肃宗让他说个少年人,王锦鹏脑子里就冒出一大堆家长里短的阴私,实在是很烧脑啊。莫非,皇上这是变相考评他这个锦衣卫的统领?
肃宗说的尽兴,就回寝宫休息了,王锦鹏守了乾清宫,心里倒是琢磨起知春庄的事来了。那些围攻知春庄的人,很可能就是千寻码头的那一批。只是这京城,到底是什么时候,突然蹦出这么一群人,来去无踪,连他都逮不住一丝一毫的踪迹。
若不是萧诚这小子突然出了昏招,王锦鹏还不知道,如何跟肃宗交代知春庄的事呢。还好肃宗一心想着徐婉如的亲事,挑剔了大半夜,才没追问知春庄的事情。否则,他这个锦衣卫的统领,办事不牢,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次日天一亮,萧诚就吵着许老夫人,带了重礼去了忠顺府。只因宫里召唤,萧诚才不得不送了祖母到忠顺府门口,自己带了将士,进宫去了。
许老夫人对徐婉如,本来并不上心。燕国公主不好处,她教出来的孙女更不好相处。上次就来了一趟靖远将军府,牙尖嘴利不说,还把他们家搅了个天翻地覆。
萧茉的婚事就此泡汤,正儿八经的国公府主母做不成,现在却要去做太子的侧妃。妻不妻,妾不妾,究竟算个什么事。萧茉是嫡长孙女,她嫁的那样,自然要连累下面的姐妹。许老夫人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全怪在徐婉如身上了。
远在甘州的萧老将军听说了,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了封书信给许老夫人。他们夫妻多年相敬如宾,可这书信,却字字句句都在骂许老夫人糊涂。他们萧家得势就是因为皇上,岂能背信弃义,去捧邓家。更何况,就邓家那样的出身,迟早是国之大患,萧老将军是一肚子火,许老夫人是一肚子委屈。
萧诚的亲事,萧老将军更是发话了,让萧诚自己拿主意。这话,就相当于是认可徐婉如了。萧诚打小眼里就只有忠顺府的徐婉如,让他拿主意,不娶徐婉如,还能娶谁?
既然如此,许老夫人倒是妥协了,她想找个顺从好拿捏的孙媳妇,可萧诚偏偏就看上个全是刺的。萧老将军当年娶许老夫人的时候,就看中她浑身有刺,许老夫人自然不会拿这一点去反对徐婉如。可是别的不好呢,许老夫人也找不出来。
郭夫人也不喜欢徐婉如,这儿子是要上阵杀敌的,这儿媳妇才是她天天打交道的,找个徐婉如这样牙尖嘴利的,这真是折阳寿的苦差事啊。
只是,郭夫人现在也学聪明了,早点给子女定下亲事,才能抓住主动权。否则,一道圣旨懿旨下来,说不定又给赐婚了。万一给萧诚尚个公主,那萧诚这一辈子就算完了,出不了京城,打不了仗,一辈子做个吃软饭的驸马爷。
比起尚公主来,郭氏宁可给儿子定个徐婉如。至少徐婉如那模样,拿得出手啊,而且儿子也喜欢。千金难买心头好,随他了。
徐婉如进宫虽然没有当上太子妃,可肃宗和太后的态度,众人也都看得仔细,对徐婉如十分不错。京城有人传言,说肃宗看上徐婉如了。可许老夫人自小看着肃宗长大,倒是没觉得肃宗起了这个心思。倒不如说,徐婉如很得宫里贵人的青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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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 上门
所以,萧家人一商量,觉得徐婉如虽然有些毛病,可家室模样都出挑。
现在加上肃宗和太后的青眼,日后说不定能在贵人面前说得上话,对萧诚也有好处。衡量再三,许老夫人才带了重礼,由萧诚陪着往忠顺府提亲去了。
自然,这次上门,只是跟燕国公主交个底,若是对方也有这个意向了,再请媒人不迟。
萧诚急匆匆进宫去了,却不忘吩咐几句祖母,让她务必答应燕国公主的所有要求。许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她都多少年没来求这个表姐妹了,现在为了个不成器的孙子,又得来低头讨好燕国公主了。
萧诚昨日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给说了,今日许老夫人上门,萱园的丫鬟们都心照不宣,彼此相视而笑。
萧诚长的英武,昨日的一番话又发自肺腑,一生一世一双人,谁家女儿听了不动心。丫鬟们素日里没什么消遣,都爱听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这会儿亲眼见了这么一对人,一个是少年英雄,一个是如花美眷,大家自然都很关心了。
燕国公主见了老姐妹,也不多说昨日的事情,只顾着让许老夫人吃茶吃点心。
“燕国,”许老夫人总算是切入正题了,“我们家的萧诚,你也是打小看他长大的,为人实诚,做事也上进。别的都好,就是有些牛脾气。”
燕国公主笑而不语,只吩咐张嬷嬷加水。一家有女百家求,求归求,答应不答应,却在她手里握着。
“萧诚是个好的,”燕国公主倒是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萧诚,“听说在甘州,杀敌很是英勇。”
这后半句话,可就不怎么好了。听起来是夸萧诚英勇,可萧诚这会儿是来求娶徐婉如的,他这么上阵不顾死活,谁愿意嫁他做寡妇啊。
“这孩子还小,”许老夫人又调低了姿态,“长辈跟他说了,自然就会懂事,知道珍惜身体了。”
“嗯,”燕国公主又笑着补刀,“甘州离京城,快马也要走个二十来天吧。萧诚这回来一趟,也不容易啊。”
燕国公主这话一出口,许老夫人胸口就一阵发闷。甘州是远,可他们萧家的妇孺,都在京城做人质呢。只是,这话若是出口了,这亲事就不可能成了。
若是说,让徐婉如跟着萧诚去甘州,燕国公主说不定又要嫌弃见不到孙女了。总之怎么回答都是个死局,许老夫人的面色,一时间难看的紧,却偏要装出微笑的模样,实在是十分为难。
许老夫人觉得,自己这些年在燕国公主面前的得意,全都成了一场空。果然,还是养个孙女划算啊。早知道,她也娶个绝色的儿媳妇,生个绝色的孙女,让那些傻小子干着急。
“萧诚对你们如意,”许老夫人避开甘州的话题,说起萧诚的一片真心来了,“打小就放在心上,重视的不得了。你还记得不,如意走丢那一年,萧诚可是特意留了京城,找了大半年啊。”
“嗯,这孩子倒是真心。”燕国公主自然不会否认这一点,只是除了真心,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老夫人也知道,是时候给出些好处了,“是啊,不仅对如意好,他对竹君,也十分上心,前儿还说,要带竹君去北城跑跑,认识些军中的朋友呢。”
来忠顺府之前,许老夫人就想过,他们萧家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子弟成材。而忠顺府眼下最大的危机,就是没有人撑起门户。
徐铮是没戏了,眼下燕国公主和徐婉如最看重的,自然是世子徐简了。只是徐家长房和二房不断添乱,徐简就算斗赢了这两房,也不见得立得起来。若是萧诚能够援之以手,带着徐简上道,这才是忠顺府最想要的东西。
燕国公主见许老夫人一点就通,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她和许老夫人虽然有些小过节,可毕竟是姐妹一场,磕磕绊绊了这么些年。萧诚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对如意也一心一意。
“毕竟是孩子们自己的事,”燕国公主的语气,也没那么挑刺了,“总得问过了如意,再回你话吧。”
听了这话,许老夫人心里大喜过望,这么说,燕国公主是赞同了。只要徐婉如不反对,这亲事多半就要成了?
其实这事,昨日萧诚走后,燕国公主倒是细细想过一遭。萧诚对如意一片痴心,对徐简和徐家,也十分照顾。若是徐简有这么一个姐夫提携,日后就算不能恢复忠顺府昔日的荣光,也能在京城站稳脚。
若是徐简得个军功,爵位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再说了,即使徐简只得了一处卫所做守备,日后也有安身立命的地方。怎么看,萧诚对徐简,都是一大助力。
徐婉如昨夜住在见山楼,燕国公主还没来得及问她。只是徐婉如回京以后,处处帮着徐简,这事多半也会同意。
而京城的少年郎,燕国公主心里也有一张谱,比萧诚出色的,一只手都不到。可这些人里面,对徐婉如这般上心的,对忠顺府这般有用的,就萧诚一个。
所以今日拿捏了许老夫人大半日,燕国公主最后还是松了口,只说要问问徐婉如的意思。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忠顺府里当家做主的,可只有燕国公主一个人。许老夫人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她就知道,提了萧诚和徐简,燕国公主一定会答应。果然,生个出色的好孙子,也是很重要的。
“公主,”张嬷嬷倒是掀了帘子进来了,“大小姐带着三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这孩子就是孝顺,”燕国公主当着外人的面,自然使劲夸奖徐婉如了,“心里总挂念着我这个老祖母。”
徐婉如是怎么对待父亲徐铮的,满京城的人家都知道,还真算不上孝顺。可是,许老夫人这会儿有求于人,自然顺着燕国公主的话,满口好话地夸起徐婉如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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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打猎
徐婉如进屋的时候,就看见许老夫人和燕国公主,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昨日萧诚的一番话,徐婉如就知道许老夫人的来意了,看祖母一脸笑意,想来,是答应他们家的求亲了吧。
徐婉如自然知道,燕国公主眼下最想要的,就是找人扶持徐简。朱自恒虽然位高权重,前途无量,可他毕竟是个文官,带不了徐简。自古文武殊途,朱自恒再能干也没用,武将里面的规则,他一个户部侍郎插不了手。
只是,徐婉如虽然打算帮着徐简立足,却没打算折了自己的亲事进去。一则她对成亲嫁人,心中毫无想法。下山的时候,徐婉如就想好了,等京城诸事一定,徐简站稳脚跟,她就要回海山去了。时不时,下山探望一下祖母和兄弟,此外,徐婉如一点儿也没打算沾染红尘俗世。
二则,她前世在陈奇可手里,实在是吃了大亏。俗话说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徐婉如虽然胆大,可对前世那样绝望中苦捱,最终无声无息熬死的人生,实在是心里发怵的很。人生的苦,她已经尝够了,而今的徐婉如,只打算吃酒听曲,开开心心地过一天算一天。
所以,即使燕国公主和许老夫人达成一致,徐婉如心里,也没打算嫁给萧诚。就萧诚的人品,徐婉如深信,即使她不嫁到萧家,萧诚也会帮着徐简。而且,她这个做姐姐的,并不是那么没用,多少也能帮点忙。
再说了,徐简也是个少年人,若是这么多人出手帮忙了,他还没法彻底站稳脚跟,徐婉如觉得,他倒不如跟徐铮一样,在家里做个富贵闲人。说到底,就看徐简自己能努力到哪里,她这姐姐,也只是一旁看着些小人,别让他们坏了大事,仅此而已。
徐婉如牵了徐婉莹上前,给祖母和许老夫人见过礼,就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了。
许老夫人以前不待见徐婉如,可这会儿和燕国公主谈拢了,再看徐婉如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家的孙媳妇,越看越顺眼了。这长相,这气质,不愧是大长公主的孙女,侯门勋贵家的小姐。
“如意,”许老夫人慈眉善目地问了,“怎么没看见竹君呢?”
“竹君出去做事了,”徐婉如端了杯茶,掀了盖子,吹了一口气,“姨婆找他有事?”
“你们姐弟素来亲厚,”许老夫人笑眯眯地说,“看见你,自然就顺口问问他了。什么时候得空了,你们姐弟俩,一起到姨婆府上,陪姨婆热闹几天。”
“嗯,”徐婉如随意地点点头,徐简眼看就要去大同了,哪里有什么空呢。
徐婉如正陪了许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呢,玲珑却从外面进来,说是英王殿下派人送了些野鸡过来,指明了要给大小姐。
徐婉如一愣,“什么野鸡?”
“那天断腿的王爷不就说了吗,”徐婉莹见长姐记不清了,就解释道,“要给我们送些野鸡过来。”
“哦,”徐婉如点点头,“可别是咱们知春庄上打的。”
燕国公主笑着看了一眼徐婉莹,“那是英王殿下,别再喊错了。”
徐婉莹赶紧点点头,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徐婉如,长姐可不就是这般乱喊的,也没见英王生气啊。
不一会儿,万胜就跟着人进来了,原来,到忠顺府送野鸡的,竟然是未来权倾朝野的司礼监头子。徐婉如的嘴角,略带了点冷笑,也不知道,英王又打什么主意。这黑心王爷为了装纨绔,可别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否则,有他好看的。
“见过公主,见过许老夫人,”万胜很乖觉地给屋子里的许老夫人也请了安,又对着徐婉如行了礼。
“小胜子,怎么这会儿送野鸡来了?”燕国公主笑着问,“你们王爷的腿,好一些了吗?”
万胜心中有些哀怨,却不敢表达出来,偷瞥了一眼徐婉如,回道,“回公主的话,王爷好了许多,今早天没亮,就带人去城外打猎去了。”
“打猎,”燕国公主呵呵地笑了起来,问道,“他怎么打?坐在软轿上让人抬着去打猎?”
许老夫人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孩子啊,就是胡闹。”
她是太宗的表姐妹,虽然比不得燕国公主和英王的姑侄关系,却也是名正言顺的长辈。
“王爷说了,”万胜笑着说,“他许久未动,实在憋的慌,所以就带了侍卫,去城外跑了一圈,也算透透气。”
“也是,”燕国公主点点头,“前儿这雨下个没完没了,好容易停了,是该出去动动了。只是他的腿还没好,你们也该劝着点。这腿上的伤啊,一次也就罢了,若是再伤上加伤,日后年纪大了,就有苦头吃了。”
“公主教训的是,”万胜很乖觉地回道,“奴才回去一定只字不差地告诉王爷,好让他知道公主的苦心。”
“你这猴头,”燕国公主笑着指了指万胜,“跟你主子别的没学会,贫嘴饶舌倒是拿手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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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胜很凑趣地陪笑,他哪里是来送野鸡的啊,是他们家那个小心眼的王爷逼着他来打听军情来了。还有什么好打听的,没看见许老夫人一脸小心翼翼地捧着燕国公主的臭脚嘛。摆明了燕国公主已经松口,两家正在商讨以后的细节呢。
只是,看如意小姐的面色,倒是跟往日没什么不同。或者,两家长辈已经谈拢,只等着如意小姐点头了?
万胜心中忐忑,面上却不敢丝毫松动。王爷还在家里等着他的回话呢,万胜厚着脸皮,倒是开口打听了,“奴才也不知道许老夫人在此,要知道,就给您捎带些野味过来了。”
萧诚昨日表白的时候,英王就在忠顺府里坐着,怎么可能不知道许老夫人的来意。所以,许老夫人看了一眼燕国公主,就打算把两家的意思,先放出点风声。
“还不是子孙债,”许老夫人笑地有些无奈,却又有些骄傲,“他想一出是一出,老身总得帮他给落实了吧。”(未完待续)
第500章 讨价
许老夫人都说到这个份上,燕国公主也没反对,一直笑吟吟地旁观。万胜看了就知道,萧诚这小子,只怕要如愿以偿了。
只是再看徐婉如的面上,却丝毫没有动静,万胜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了。徐婉如的脾气不小,若是她没点头,这亲事是成不了的。可她和萧诚,却是自小就相识的,难保,里面有个什么青梅竹马的交情。
万胜正七上八下,心里没个底呢,徐铮却带着夫人丁岚,来给燕国公主请安了。听说许老夫人在萱园,丁岚心里是不怎么愿意的。可是昨日徐铮留了芝园过夜,和她说了一夜几个女儿的亲事,今早自然是一起过来了。
徐婉淑落水的事,徐铮自然要想方设法把她绑定到白梓轩头上。只是,结亲不是结仇,总得丰城侯府的人也愿意吧,否则这么强买强卖,徐婉淑过去了,也不见得能给忠顺府带来什么好处。
以前,徐铮是没把白梓轩放在眼里,随着宋红妆母女咄咄逼人地追着白梓轩。可现在却不一样了,白梓轩成了东宫的红人,眼看就要成为未来皇帝的权臣,徐铮自然要趁早下手了。
再加上,昨日萧诚这么一闹腾,徐铮也觉得,是时候给两个女儿定下亲事了。徐婉如比徐婉淑大几个月,她这个长姐不定下亲事,徐婉淑的事多半成不了。所以,要想攀上白梓轩,就得先送了徐婉如出门。
丁岚对徐婉如和徐婉淑的事,一概不管,徐婉如有燕国公主做主,而徐婉淑有宋红妆这么一个碰都不碰得的生母,丁岚也懒得搭理。可她一个继室夫人,进门之后,自然要帮着徐铮照顾先头夫人留下的女儿,亲事自然也在其中。
所以,徐铮说了一夜,丁岚只顾点头嗯着。只是最终如何,丁岚心里明白,不是她这个继室夫人能做主的,甚至,徐铮都不见得能拿主意。
只是一来萱园,看见许老夫人和燕国公主很是默契地言笑晏晏,丁岚心里倒是有些拿不准了,或许,婆婆已经给徐婉如定下了萧诚。丁岚的父兄都是武将,自然知道萧诚在军中有多能耐,按她说啊,徐婉如倒是找了个好郎君。若不是她的婉莹还小,丁岚觉得,萧诚也算一个不错的潜在对象了。
丁岚年轻的时候,就因为喜欢文质彬彬的书生,才会拖到十八岁未嫁。而后年纪尴尬,才嫁到了忠顺府做继室。现在想来,书生意气又什么好,手不能提,完全是弱鸡一个。若是像她一样,摊上个徐铮这样的花心萝卜,又虚荣又没本事,那才是倒了大霉呢。
当然,徐铮是不可能知道,他夫人心里是这么看待他的。只见许老夫人也在座,徐铮就笑着说了,“姨母这一大早就上门,外甥倒是来迟了。”
“你这孩子,”许老夫人含笑看了一眼他和丁岚,“姨母老了,自然睡不多,哪里能跟你们年轻人比呢。”
这话,又把丁岚给刺了一下。徐铮迟来是可以的,没人会怪他。可丁岚也跟着迟来了,这就不像话了。
丁岚在京城呆了这么久,一早就学会京城贵妇的说话方式了,一听许老夫人的话,心里就来气。为了个许素白,她这门亲事也是结的极为不舒服。
若不是因为太后和邓家看着,她不一定嫁到忠顺府。进门之后,为了个许素白,她多次没脸。后来又因为许素白鼓捣出来的命数一说,硬是逼走了徐婉如。
人家才不会说,是姨娘逼走了大小姐,人家只会说,是她这个继室夫人肚量窄,容不下前头夫人留下的嫡长女。
徐铮却丝毫没注意丁岚的心情,只顾着和许老夫人说笑,不时问几句萧家的几个表兄弟如何了。
“远山他们都好,”许老夫人倒是说起她的三儿子了,“就是远水在京城住惯了,这几年去了甘州,各种不适应。老身跟老头子争了好几次,才让他放了远水回京城住几天。可怜见的,在甘州一年,倒是有大半年在生病,还是回京城养养再说吧。”
徐婉如听了,心里不禁冷笑,这个萧远水可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京城竟然藏了这么多伪装的纨绔子弟,英王是一个,萧远水是一个,南平侯府的孔秀夫也是一个。
若不是这次在凤凰池撞了画舫,徐婉如一时半会儿还记不清孔秀夫呢。没想到,日后英王的肱骨之臣,眼下还跟着黄承志喝酒听小曲呢。
至于黄承志嘛,这人完全就是徐铮的倒霉版本。前世的徐铮虽然英年早逝,却没遇上什么困境。而这个黄承志嘛,那就一言难尽了。
徐婉如一边喝着茶,一边听徐铮跟许老夫人探着萧家的底牌,似乎完全不干己事的模样,十分超脱。
万胜看看她,又看看一脸讨价还价,想把女儿卖个好价钱的徐铮,心里就替徐婉如不值。只是,这事没那么简单吧,就算萧家和徐家谈好了条件,宫里的那位没发话,谁敢给徐婉如定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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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们谈好了,也不见得能成啊,万胜就抱着这样一种心态,半是幸灾乐祸,半是替英王担心地旁观着。
徐铮打听好萧家的底牌,知道他们会帮着徐简和忠顺府,心里就十分畅快,终于把朱念心的女儿脱手了,还卖了个好价钱。只是一回头,却看见母亲身后,站了个內侍。仔细一瞧,是昨日跟着英王同来的万胜。
“小胜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站这里了?”徐铮心情不错,就开始谈笑风生了。
只是,小胜子这个称号,除去太后和燕国公主这些老一辈的人,已经没什么人这么叫万胜了。连英王,都已经称呼他的原名了,这个忠顺侯,不知道是假傻还是真傻,竟然按着燕国公主喊他的法子叫开了。
“侯爷,您贵人多忘事,”万胜谄媚地笑着,“王爷前儿就说要给侯爷和公主送些野味,这不,让小的给送野鸡来了。”(未完待续)
第501章 变脸
徐铮见万胜这般说,就随口问道,“你们王爷的腿伤还没好,怎么就打猎去了?”
他是英王的表哥,自觉得有资格指点英王的言行举止。以前他对刚登基的肃宗,也没多少敬意。只是入仕这么些年,徐铮才深切体会到君君臣臣的区别。而今他畏惧肃宗,自然避开任何可能得罪皇帝的地方。可是对英王这么一个小了许多的表弟,徐铮心里,还真没怎么当一回事。
徐婉如见徐铮如此轻慢,再想到日后万胜权倾朝野,这不是给徐简招祸嘛,只得开口说了,“王爷在知春庄上许了婉莹婉华,不过是孩子们的戏言,王爷倒是较真了。”
万胜听见徐婉如这般解释,倒是替英王觉得高兴,这如意小姐嘴上没怎么说,可心里对英王,还是很维护的。
“王爷许了三小姐她们,”万胜笑着解释,“毕竟是忠顺府的事,王爷自然放在心上了。”
燕国公主和徐铮听了,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在他们听来,英王是看在燕国公主和忠顺府的面上,才这么上心跟小孩子的约定。其实,万胜想说的,却是忠顺府的徐婉如。
许老夫人见他们说的有趣,也凑了几句,不过是说些英王小时候的趣事,众人大笑,看起来十分的欢乐。
正说笑着呢,却听见管家沈大成急匆匆地进来了,“公主,侯爷,夫人。”
“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的,”徐铮见不得沈大成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宫里来圣旨了,”沈大成紧张地擦了擦额头,这四月初,他都能跑出一头的汗来,“是司礼监的魏公公来了,大楚陪着在吃茶。公主侯爷,赶紧安排接旨吧。”
“圣旨?”徐铮不禁脱口而出,若是太子妃未定,他一定会猜是给徐婉如和太子赐婚的圣旨。可现在,太子一个太子妃,两个侧妃都已经定下来了,莫非,肃宗还想让徐婉如去做侧妃。
徐铮的心思一动,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即使萧诚日后是萧家的家主,可太子日后,却是天下的主人。而他的侧妃,再不济也是个妃子,徐婉如又生的这般模样,说不定还有别的造化呢。
徐铮想到这里,突然有些后悔了,看了一眼许老夫人。早知道,就不跟萧家谈了,再一想,也好,眼下可是什么都没定论呢。只是两家都有了做亲的意愿,可许老夫人矜持,还没开口提媒人上门的事。
这不,徐铮转念一想,就等于啥都没有说嘛。燕国公主深知自己儿子的为人,见他眼珠转个没停,一会儿看徐婉如,一会儿看许老夫人,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只是太子妃的位置早就定了,即使是侧妃,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再添一个忠顺府的大小姐。
所以,燕国公主轻轻咳嗽了一声,张嬷嬷就开口说道,“侯爷,您先去陪着魏公公吃茶,公主换了衣物就出去。”
徐铮听了这话,也觉得有道理,起身到了门口,却又站住,回头跟徐婉如说,“如意你也去接旨。”
这不是废话吗,圣旨到了忠顺府,不仅徐铮这一房的人要去,连长房二房和三房的人,也都要去接,徐婉如自然也会跟着同去。
燕国公主看着徐铮走远了,才跟许老夫人说,“你先坐坐,我去去便来。”
许老夫人含笑点点头,而今太子妃的事情一早就定下来了,他们靖远将军府的萧茉成了侧妃之一,这会儿的圣旨,一定跟东宫无关。
看徐铮乐的那样,估计是异想天开,脑子糊涂了吧。若是宫里把徐婉如指给五皇子,那倒是忠顺府的造化。只是,就忠顺府的条件,淑妃娘娘压根儿就看不上吧。
许老夫人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虽然知道徐铮只是个墙头草,谁给的好处多他就选那边,却也没有露出不满,只是跟燕国公主点点头,笑道,“你去忙吧,我去看看素白。”
许素白就住了芝园边上的蕉园里面,虽然无所出,却因为许老夫人的缘故,成了徐铮的贵妾。贵妾不比贱妾,别说发卖,就算主母要惩处,也得理由正当。许素白这些年一直无所出,又不受燕国公主待见,所以一直在蕉园里窝着。
燕国公主对许素白的事,并不上心,当年许素白进门使了下作手段,若不是看在萧家的面上,她一早就发作了许素白。只是徐铮生性如此,后宅里多许素白一个不多,少一个许素白不少,燕国公主渐渐也不管了,只要丁岚管好那些个姨娘通房,她一个做婆婆的,也得个清净。
既然许老夫人要去看看许素白,燕国公主就吩咐了房里的玲珑,陪了同去蕉园。安排好许老夫人,燕国公主换了身朝服,带了丁岚和徐婉如出去接旨了。
前院里早已经摆上香案,魏明一看见燕国公主带人过来,马上就放下茶盏,上前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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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安好,”魏明行礼的时候,又朝徐婉如点了点头。
徐婉如也没放心上,她上次进宫出宫,都跟这个魏明有关,想来是熟悉了一些,魏明才点头示意吧。
前世她待嫁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个笑话。虽然说是笑话,却也有几分可信之处。百官们都说,只要看魏公公对他们的态度,就能猜到皇上的态度。
所以,徐婉如心想,魏明这般行事,多半就是肃宗的意思吧。想到肃宗送来的半支蜻蜓簪子,徐婉如心里就有些膈应,也不看魏明了,只跟在丁岚身后。
燕国公主带头跪了下去,魏明捧了圣旨,一开口,却是肃宗思念太宗皇帝的孺慕之情。徐婉如没抬头,却能看见祖母跪的纹风不动,也不知道,肃宗这会儿提太宗干嘛。
太宗的诞辰的确近了,可是这个跟燕国公主和忠顺府有什么关系。莫非,肃宗是想起太宗对这燕国公主十分照顾,所以连带着也想照顾一下燕国公主和忠顺府,聊表他对太宗的孝心?(未完待续)
第502章 封赏
魏明念完肃宗对太宗皇帝的思念孺慕之情,话题一转,突然就夸起燕国公主来了。肃宗登基之后,燕国公主的地位,却是每况愈下。太宗在位的时候,无论燕国公主闯了什么祸,太宗总会想法子帮她压下去。
可肃宗登基之后,燕国公主从皇帝唯一的同胞妹妹,变成了新皇帝的姑姑之一,再不复以前的肆意妄为了。而燕国公主也开始进了中年,气性倒是也没以前那么大了,把过往的嚣张跋扈收起来大半。
再加上忠顺府后继无人,徐铮非但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还常给燕国公主添乱。燕国公主内外交患,倒是渐渐多了些心机和手腕。对邓家,她也从一开始的高高在上,变成了和睦来往,身段也越来越放得下了。
这会儿听见圣旨里面提到太宗当年是如何夸赞她的,燕国公主的年纪再大,心里总还有柔弱的地方,不禁落了几滴眼泪。只是这会儿不能失仪,燕国公主忍下眼泪,对肃宗素日的不满,倒是少了许多。
夸好燕国公主,魏明念着圣旨,才算进入正题。眼见着太宗的诞辰将近,肃宗心念父皇,又知道太宗对姑姑燕国公主青眼有加,就打算让燕国公主和裕王一起操办这次的诞辰。
裕王是太宗一辈的老王爷,一直管着宗人府,在皇亲国戚里面颇有威望。只是年纪渐大,精神有些不济,而今多半时间,都在府里养着。宗人府的事,几乎都交到肃宗的弟弟福王手里。
肃宗这旨意,虽然提了裕王,其实做事的,最后还是福王。而燕国公主却不一样了,这些年忠顺府毫无出彩的地方,若是她领头办好了太宗的诞辰,人前风光先且不说,实际上的好处,也是妥妥的。别的先且不说,至少京城内外的势利眼,都会知道燕国公主简在帝心,她这个大长公主的威望和地位,自然见长。
给燕国公主安排好事,肃宗的圣旨,这才提到燕国公主的两个孙儿,徐简和徐婉如。字面上听起来,是肃宗为了太宗皇帝,才对燕国公主青眼有加。而徐简和徐婉如,就是因为燕国公主的关系,才沾光了。
徐简眼下不过十四岁,肃宗给他封了个五品的千户,挂在五军营的名下。一下子,就赶上了徐铮在兵部的从五品员外郎。
众人听了,心里都有些疑惑,肃宗若是真的为了封赏燕国公主,如何不提徐铮,反而去封她的孙子徐简。只怕,当年徐铮真的把肃宗给得罪惨了,这才跳过他,封了世子徐简。
二房的徐钧在五军营里做事,而今也不过一个从五品的南城指挥,听说十四岁的徐简,一跃就超过了自己,谁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徐铮如是,徐钧也如是。只是这不满,谁也不敢表现出来。
而今徐简有了职位,又有了封赏,谁若是再打他的主意,就得考虑一下宫里的想法了。徐婉如听到这里,倒是松了一口气,日后就算没有她帮衬着,徐简也不会太艰难了。
谁知,她刚松了一口气,魏明的话,却又一个霹雳,砸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徐氏婉如,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贤良淑德……”
徐婉如听着,头皮一阵发麻。若非早就知道,她是肃宗的女儿我,徐婉如说不定,还会以为这是封皇后的圣旨呢。
果然,魏明的话风一转,念道,“兹仰承太后慈命,册封为如意郡主,冀诚孝以奉重闱。”
原本跪着不动的徐家诸人,突然间有些骚动了。只是,谁也不敢抬头,更没有人会去追问。即使是燕国公主,眼里也有些惊讶。听见肃宗跳过徐铮,反而去封徐简的时候,燕国公主就知道,肃宗多半还是不待见他。
后来听到徐简的五品千户,燕国公主心里也有个度,这种封赏不上不下,算不得什么。他们是勋贵人家,徐铮虽然在兵部只是个五品员外郎,可侯爷的身份,却是超品。而徐简现在得了个五品的千户,他世子的身份,却是二品。只是千户的位置,日后掌着京城的实权,这才是关键所在。
可是到了徐婉如,怎么突然就成了从一品的郡主。虽说大长公主的女儿也有被封为县主乡君的,可却没听说过哪个封了郡主。更何况,徐婉如已经是燕国公主的孙女,这个封赏,实在有些过了吧。
只是,魏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念道,“禄二千石,赐郡主府……”
连神色未动的燕国公主,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俸禄已经是公主的待遇了,而郡主府,更有些意思了。
大楚开国的时候,公主出嫁都不见得有个建好的公主府。燕国公主当时嫁到忠顺府,她的公主府还不知道在哪里,只说在建。而后徐坤去世,燕国公主带了徐铮,自然不打算再搬了,这公主府,自然不了了之了。
而今徐婉如封了郡主不说,俸禄和公主持平,连府邸,都给准备好了,肃宗到底是什么心思。燕国公主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算是捧他们忠顺府呢,还是打徐铮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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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念的久了,嗓子略微有些低了下来,“特赐如意郡主府一座,修缮期间,且住朝天宫,为太宗皇帝祈福,钦此。”
到这里,肃宗的意思大家算是看明白了,他要表孝心,就给太宗的妹妹燕国公主封赏一通。可对徐简徐婉如的封赏,里面的含义就太多了。
徐简的千户位置不高,日后却大有可为。五军营是京城三大营里面最大的一个,若是徐简日后能成了一营的指挥使,这京城就能横着走了。
只是,徐简究竟能不能升到那个位置,一看肃宗的恩宠,二看他自己的能力,多少是个机会。同时也让人知道,肃宗眼下是看护这个表侄子的。
至于徐婉如的封赏,除去魏明和旁观的万胜,谁都有些不明究竟。燕国公主从一开始的欣喜落泪,到这会儿,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了。(未完待续)
第503章 恭喜
“恭喜公主,恭喜郡主,恭喜侯爷。”魏明宣好旨意,十分殷勤地来寒暄了。一下子,就把徐婉如放在了徐铮的前面。
徐铮忍下心头的不快,强装笑颜,让人赏了魏明,又好好送了他出府回宫。
魏明心知,肃宗的这道圣旨,忠顺府的人,多半是要不高兴的。只是看见满屋子的强颜欢笑,魏明看了一眼徐婉如,心想,皇上的主意没错,是得让如意郡主搬出忠顺府,这地方可怎么住人啊。看看这些口不对心的人,难怪小时候都差点出事了,还好朱侍郎有眼力劲,一早就把她给带走了。
燕国公主虽然感激肃宗记着她,让她和裕王一起主持太宗的诞辰,可肃宗对徐婉如的赏赐,太过了一些。
燕国公主觉得,至少眼下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她就盼着徐婉如留了家里,跟徐简好好相处,日后徐婉如无论嫁谁,姐弟互相扶持,一起把忠顺府复兴起来。
可眼下看来,肃宗打定主意,把徐婉如给挖去皇家了。这会儿徐婉如封了郡主,等她的名字上了玉牒,就彻底成了皇家的人,婚姻大事全部都由肃宗和太后说了算,再由不得忠顺府了。
先前跟许老夫人谈的事,到现在也只能搁浅了,徐婉如的亲事,再不是燕国公主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再想想许老夫人说的,萧诚一大早就跟着三边的将士进宫去了,说是肃宗想见见这些沙场上的少年英雄。
燕国公主就觉得,皇家这是要拿如意当饵,收拢人心了吧。若是萧家知情识趣,只站肃宗一边,说不定宫里一高兴,就成了这段亲事。可若是萧家心志不坚,这事就不好说了。看来,萧诚想马上定亲的打算,又泡汤了。
近年北疆和三边并无大战事,所以肃宗的册封圣旨一下来,燕国公主倒是没想到和亲上。再想想而今武将里面,镇国公府一家独大,在北疆人人只知道谢家而不知道皇帝。
想来肃宗的心情,一定不怎么舒服。而他扶植起来的萧家,现在却也出了些状况。先是萧家想跟信国公府联姻,暗地里收拢郭家原先的地盘和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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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肃宗就很不高兴,他希望萧家能和谢家抗衡,却不希望萧家成为第二个谢家。萧家本就是三边起家,若是再收拢了信国公府在三边的势力,眼看着就是第二个一家独大的武将了。到时候,是他们听肃宗的,还是肃宗听他们的。
再接着,邓皇后又看上了萧茉,各种算计,就想让萧茉成了太子妃。若是萧家真没那个意思,只想做个纯臣的话,有的是法子拒绝萧茉去万寿山。可是萧家偏偏什么都不做,萧茉跟着三公主,直接就进宫见了邓皇后,又去了万寿山。
若是萧茉真成了太子妃,萧家还会全心全意为肃宗做事嘛。可别忘了,太子是未来的天下之主,萧家为了长远计,怎么也会分出几分力气,去辅佐太子。这事,偏偏是壮年的肃宗,很不愿意看见的事。
肃宗借力打力,让萧茉成了太子侧妃,里面既有恩宠的意思,也有敲打的味道。他可以接受一个萧家出的侧妃,这是对萧家的恩宠。但是他不会接受一个萧家出的太子妃,这就是敲打。若是萧家还反应不过来,肃宗只怕,又要在武将里面选个新的心腹了。到时候,被肃宗舍弃了的萧家,还能有什么好结局。
燕国公主自然也看到这一点了,眼下的萧家,忙着撇清跟太子的关系,正是向肃宗
表忠心的时候。徐婉如眼下封了郡主,他们自然也会猜到肃宗的意思。若是他们萧家听话,这郡主自然会到他们家。
虽然大致的方向和燕国公主原先打算的一样,让徐婉如嫁给萧诚,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怎么对劲。徐婉如的亲事,肃宗干嘛要强插一手。而且,成了郡主,上了玉牒,周家皇室子弟,就再没人可以求娶徐婉如了。燕国公主虽然知道这一点,眼下的关注点都在萧家身上,所以也没多想。
而徐铮却是忧喜掺半,高兴的是,忠顺府得了肃宗的亲眼,燕国公主受重视不说,徐简得了职位,徐婉如还封了郡主。不高兴的是,肃宗一个字都没提他,似乎他这个忠顺侯完全不存在似的。
好在徐婉如封了郡主,徐铮想到这点,还是很满意的。谁家侯爷的女儿能成郡主啊,就他们忠顺府特别有恩宠。他的想法,倒是跟燕国公主并不一样,徐婉如有了这么一个身份,日后的亲事,只会更好。
想到这里,徐铮有些不满意萧诚了,眼下不过是个四品的游击将军,哪里配得上徐婉如。还好先前没有把话说死了,徐铮琢磨着,等会回去好好送走了许老夫人,亲事一概不提。
丁岚一向不知道宫里对徐婉如究竟如何,就见徐婉如进宫两日,就匆匆出来了,也不像是得了太后青眼的模样。虽然肃宗身边的魏明,车前马后地陪着徐婉如出入,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啊。
丁岚不知道朱念心和肃宗的过往,所以还曾想歪过,徐婉如这个模样,莫非是肃宗看上她了。现在看来,却又不是。这般封赏,若说只是对燕国公主的敬重,恩及徐婉如,却也有些说不过去的感觉。
总之,丁岚是大吃一惊,却又隐隐不安。只是,对徐家来说,徐婉如的身份越高,自然越好。勋贵人家的长女嫁的如何,直接就影响到家中的姐妹,这样一来,日后徐婉莹也能沾光不少。
更何况,肃宗还给徐婉如赐了个郡主府,这个脾气大,身份又高的继女,能搬出去住,丁岚也觉得压力小了一些。至少,这府里已经有一个燕国公主了,丁岚不想再出一个人压着她。大家保持距离,客客气气做对继母继女不是更好。
所以,丁岚对肃宗的旨意虽然吃惊,却是高兴居多。徐婉如回来的这个月,她的日子就没轻松过。因为陈嬷嬷和玉雪的事情,眼下她在燕国公主面前还抬不起头呢。(未完待续)
第504章 惊讶
许老夫人正在许素白的蕉园里坐着呢,就听见丫鬟婆子们急匆匆地进来了。
众人知道许老夫人身份贵重,虽然纡尊降贵来他们姨娘屋子里探视,为的,也只是旧日情谊。因此,丫鬟们虽然急着把前院发生的事情告诉许素白,却不敢莽撞开口。
“姑姑,”许素白正打听萧诚和徐婉如的事呢,“诚哥真的看上大小姐了?要说呢,这京城里适龄文静的大家闺秀,还真不少。这府里,也不只有她一个啊。”
许素白自然是知道许老夫人的心病,徐婉如失踪多年,教养似乎也有些问题,脾气性格就更别提了,跟燕国公主如出一辙。
这样的忠顺府大小姐,谁娶回去谁受气。许素白当年编造命数之说,害的徐婉如被徐铮厌弃,赶去朱家的路上被人劫走。这事,府里不少人知道根底。可是徐婉如回来之后,从来就没管过许素白什么事,这偏偏让许素白更加不安了。
所以,至少在许素白的心里,她和徐婉如是天敌了,自然而然,许素白更不愿意徐婉如嫁的好了。萧诚少年英雄,又一心一意,许素白自然要挑唆上几句。
“你们府里的另一个,她也配,”许老夫人回的很直接,他们萧诚是长房长孙,日后就是萧家的家主,身份贵重着,怎么可能娶个忠顺府的庶女。
许素白自然知道,徐婉淑的身份,是配不上萧诚的。只是宋红妆跟徐铮提过萧诚,想来是看上萧家了。许素白进门之后无儿无女,吃过宋红妆不少暗亏,这会儿提徐婉淑,可没什么好意。
“还能如何,”许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诚哥儿的脾气,自小就是这样,不吵不闹,但是拿定主意的事,谁都劝不动他。更何况,老爷也点头了,就随他吧,这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许素白听许老夫人这么说,心里也有些气馁了,看来,两家的喜事近了。有徐婉如这么个魔星做萧家的宗妇,日后她回萧家,还能找谁帮忙呢?许素白自小跟着许老夫人长大,一早就把靖远将军府当成自己的娘家了。
许素白正有些郁闷呢,就看见自己身边的丫鬟画眉,一脸想插话的模样。素日里,她还以为画眉是个稳重的,没想到,也是个不中用的。
“画眉,怎么了?”许素白问道。
画眉看了一眼许老夫人,犹豫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姑姑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许素白扫了一眼画眉,很不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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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画眉讷讷了几句,“圣旨让公主跟裕王一直主持太宗皇帝的诞辰。”
“这也是应该的,”许老夫人点点头,“太宗在时,就对燕国这个妹子特别看重,现在让她帮着办,也合情合理。”
“世子被封了五军营的千户,”画眉说完这句,又看了一眼许素白,才一口气说出最后一件事,“大小姐被封了如意郡主,皇上赐了郡主府,修成之前,让她去朝天宫给太宗皇帝祈福。”
“什么!”许老夫人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就掉了地上,“郡主?还郡主府?”
画眉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撒谎。边上的几个丫鬟婆子也凑话了,“老夫人,画眉姑娘说的没错,是这么一回事,前院都说开了,公主和侯爷正让大家去沈管家那里领赏呢。”
许老夫人突然垮了肩膀,浑身上下,再无力气,软软地靠在椅背之上。果然,是天恩难测啊,老爷说的没错,皇上果然是怪罪他们萧家了。否则,怎么会在萧诚求娶的这个当口,封了徐婉如做郡主。这样一来,徐婉如的亲事,只有宫里能够做主了,燕国公主的身份再尊贵,和徐婉如的关系再亲,都得先听宫里的。
许素白见许老夫人的脸色不怎么好,赶紧让人收拾了地上的茶杯,又送了热汤进来。许老夫人喝了点热汤,等脸色缓过来了,才去萱园跟燕国公主告辞。
许老夫人一见到燕国公主,就开口贺喜了,只说在蕉园里就听说了,丫鬟婆子们领了赏,都在说府里的喜事呢。只说,许老夫人也不说,究竟是哪件喜事,大家彼此心里有数就是了。
现在徐婉如成了郡主,她的亲事,许老夫人自然不再提了。萧诚有这个心,就得好好建功立业,而萧家若是也有这个心,就得丝毫不动摇地站在肃宗身后,而不染指太子东宫的一丝一毫。
这真是,拿她孙子的亲事,制约她孙女的亲事,肃宗这算盘打的,许老夫人只能叹气,萧家并无其他选择,只能按萧老将军的话,赤胆忠心到底了。这肃宗,连个退路都不给萧家留,许老夫人除了腹谤,也说不得什么。
徐婉如被徐铮喊去问话,这会儿才回萱园,看见许老夫人笑的勉强,就知道她也听说了。
许老夫人以前看徐婉如,还有不满意的地方,现在看去,却处处满意了。徐婉如有了郡主的身份,若是嫁到他们萧家,自然是天家的恩宠。
而郡主又不同公主,不仅不会影响萧诚的前程,而且还有许多好处。妻子的身份贵重,日后萧诚的孩子,自然也能沾光不少。而且眼下看来,肃宗对这个忠顺府的大小姐,真是青眼有加。就这一点,也能给萧家带来很多恩宠。所以,许老夫人这会儿看徐婉如,越发满意了。徐婉如见过礼,就带着徐婉莹,坐了燕国公主的右手边。
徐铮虽然不满肃宗只字不提他,可是再想想,这封赏也是封到徐简和徐婉如头上,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脸上有光。
只是,徐铮也不知道,肃宗为什么突然给徐婉如封了这么个郡主。或许,真是太后看中了徐婉如,所以才抬举她。
徐婉如自然是知道,肃宗为何这么做,可这事却不能公之于众。所以,徐铮猜是太后,徐婉如就点头称是了。这样一来,徐铮教训了徐婉如几句,让她日后要谨记贤淑贞静,莫要辜负太后的厚望,又安排了进宫谢恩的事,就让徐婉如走了。(未完待续)
第505章 出城
丁岚本不喜欢徐婉莹接近徐婉如,可这会儿徐婉如得了宫里贵人的青眼,又封了郡主。
今时不同往日,眼下的徐婉如,身份贵重不说,日后的前程,也花团锦簇的很。所以,徐婉莹愿意跟着长姐,丁岚就随她了。说不定,日后也能混个好前程。所以,徐铮打发了徐婉如,徐婉莹也就跟着来萱园了。
许老夫人跟燕国公主寒暄了几句,就匆匆回府去了。不知道,萧诚今日进宫面圣,究竟如何了。若是他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很失望?
所以,许老夫人心里有些担心,就想回去安慰一下萧诚,他们只要表现的符合肃宗的意愿,徐婉如迟早还是会进萧家的。
萧诚自然是知道这个消息了,不是因为他的耳目灵通,而是早上进宫的时候,肃宗亲口跟他说的。那会儿,册封的圣旨还没到忠顺府呢。
萧诚带了十几个三边的战将进宫,肃宗见了一帮虎将,都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个个看起来都精神抖擞,心里就十分满意。等这批人在战场上再厮杀个五六年,大楚的军营里面,不知道又要出几个大将了。
萧家果然会带人,会带将士!只是,萧家却只能听他这个皇帝的,而不是太子那个储君。这次萧茉的事情,肃宗也看出萧家的意思了,多少也有些想为日后做打算的姿态。
而这一点,肃宗不得不敲打一番。所以,萧茉成了侧妃,而萧诚的亲事,也被肃宗拦下了。偏偏就选了许老夫人上门求娶的时候,让魏明去忠顺府宣旨,中断了两家的商议。
肃宗见过几次萧诚,只记得他面黑身高,这次见了,倒是十分英气。虽然面目不算俊美,可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把银枪,英姿勃发。若是这样的利器忠心耿耿,肃宗倒是不介意,把女儿嫁给萧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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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京城里比萧诚更出色的子弟,也不过一掌之数,而萧诚对徐婉如的心思,肃宗一早就让王锦鹏打听清楚了,那是自小就痴心不已的,想来日后,也不会亏待了徐婉如。
赏过众人,肃宗只留了萧诚,开口就说,“朕让魏明去忠顺府了。”
萧诚一愣,他祖母这会儿正在忠顺府求亲呢,魏明怎么也去了,肃宗这是干嘛呢,太子妃的事情,不是早就有定论了吗?
肃宗见他紧张,心里就越发高兴了,“先皇的诞辰近了,朕打算让如意去朝天宫祈福。”
萧诚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徐婉如是燕国公主的孙女,而燕国公主又是太宗皇帝的嫡亲妹子,肃宗这么安排,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想到国师潘知远,萧诚多少有些不舒服。别人看如意,多少是因为她的姿色,可国师看如意,眼里却丝毫看不见她的美色。可究竟是什么眼神,萧诚却又说不出来。
“如意不识道家的经文,”萧诚讷讷道,“不知道能否胜任。”
其实,他是不希望徐婉如去朝天宫的。一则是因为国师,二则,他去找徐婉如也不方便啊。好好的女儿家,就该在家里吃喝玩乐,听曲游园,去什么道观,祈什么福呢。
“嗯,”肃宗微微一笑,“有国师教导,应该没事。只是让如意去祈福,朕总得给点封赏,就让魏明去忠顺府,封她做个如意郡主了。”
“郡主?”萧诚大吃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肃宗。他祖母去忠顺府求亲,肃宗又让魏明去封徐婉如做郡主,这是不让他娶如意吗?
看萧诚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肃宗往椅子后面靠了靠,这样的人,他用着放心啊。只是想娶如意,萧诚总该拿出些战功吧,眼下这样的四品游击将军,就有些不够瞧了。
“如意的身份贵重,”肃宗现在,已经很有把握,能用如意控制萧诚了,“萧诚你认识的年轻人多,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如意啊。”
这话,就意犹未尽的很了。萧诚虽然心思直白,可为人并不愚蠢,听话听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肃宗是让他好好努力,争取配得上如意呢。
“是,末将一定不辜负皇上的厚望,”萧诚眼里带了点泪光,“一定努力配得上郡主。”
肃宗皱了下眉头,这后半句话,就不要说的这么透了,日后若是他变卦,想把如意嫁给别人,岂不是要让萧诚觉得自己食言了。
所以,许老夫人回府的时候,完全没看见她猜想中惊慌失措的萧诚,反而听下人们说,大公子去城北练习骑射去了。好好的,又去城北作甚?
许老夫人心里不踏实,唯恐长孙心情不好,去城外出了什么意外。找了跟着萧诚一起进宫的将士一问,众人也说不出个什么来,毕竟,肃宗赏了众人,就留了萧诚一个人说话。宫廷之内,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打听肃宗跟萧诚说了什么。
所以,许老夫人问了一圈,仍旧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听萧诚的侍从们说,大公子的心情似乎还行,并没有大悲大喜,只是很正常地去练习骑射了。
许老夫人一向知道,萧诚对骑射功夫看的很紧,每日早晚练习不说,还专门挑了最难的地方去练。这一番打听下来,许老夫人虽然还是提着心,却也没有那么担心了。毕竟,萧诚也是大人了,日后还要挑起靖远将军府的未来,心志不可能那般脆弱,总得有几分担当。
萧诚从宫里出来,心里就明白了一点,自己如果没什么大出息,是娶不到徐婉如了。而眼下他虽然略有战功,可身上也只有一个四品的游击将军,如何配得上郡主。不用肃宗指点,萧诚自己就能想到这个方面去,所以,一回家,萧诚就抓了弓箭,换了衣袍,出城去了。
前些日子出城,偶遇了一片极美的桃花林,萧诚觉得,如意应该会喜欢,所以就进去看了一番。结果,却发现里面的路径地势极为险峻,倒是练习骑射的好去处。
而今桃花渐歇,绿叶渐长,虽然没了前些日子云蒸霞蔚般的美丽,却也是春意盎然,风光无限。(未完待续)
第506章 情敌
萧诚看中城北的这片桃花林,就是因为其中的地势,像极了甘州附近的鬼哭岭。甘州往北,就是鞑靼。而甘州地势平坦,鞑靼善马,每每袭来,决不恋战,烧杀一番立即撤退。
萧家的人虽然倚仗长城,可终究把守不了所有的地方。因为经费有限,有些地方常年失修,即使萧家明知道那里有缺口,却也无能为力。
而其中最大的缺口,就是鬼哭岭附近的沙河口。沙河口就在黄河之上,到了冬日,总要断流几个月。而这几个月,恰恰是三边最冷最缺衣短食的时候。
鞑靼人逐水草而居,不事稼穑,到了冬日,若是又遇上饥年,水草不丰,或者牛羊疫病,就必定会到大楚的境内劫掠一番。萧家虽然小心防守,却总有疏忽的时候,防不胜防。
而鞑靼最喜欢进攻的地方,就是鬼哭岭和沙河口的交界处。他们骑着马,沿着冻的铁硬的沙河口,就这么杀进来。沙河口又是甘州百姓的聚居处,每次遇袭,后果都很惨重。
萧家自然想过修缮鬼哭岭附近的长城,可是沙河口一冻上,鞑靼就能从河上过来,长城修的再好也没用。
萧诚多次出入鬼哭岭,就想琢磨出一个办法,如何把鞑靼人逼入鬼哭岭,让他们的战马发挥不了最大的作用,再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这鬼哭岭地势险峻,双方人马进了山,最后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所以,萧诚发现城北这片桃林的所在,就想到了甘州的鬼哭岭。
而今他人在京城,一时也去不了鬼哭岭,萧诚就琢磨着,到桃林这边的山里转转,说不定,能够有所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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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正是四月初的暖春,萧诚心中虽然遗憾亲事没有定下来,可心里对未来,却有了更加明确的目标,倒是也有些意气风发。
一路上花红柳绿,萧诚骑着马,倒是跟长安说起了闲话。主仆两人说着话,却见前方一队人马,卷着烟尘迎面而来。
萧诚带着长安让到路侧,来人到了跟前,中间一人却突然笑着招呼道,“萧小将军,这会儿怎么来这里了,许老夫人不是去忠顺府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长安抬了眼睛,正打算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纨绔子弟,竟然敢嘲笑他们家大公子。
老夫人去忠顺府提亲,大公子高兴的一夜辗转反侧,若不是还要进宫面圣,估计他们大公子压根儿就不打算睡了。谁知道,宫里竟然来了这么一出,好在大公子还想得开,没有颓废,反而更加用功了。
谁知一抬头,长安就看见一辆马车,高高地卷着车帘,里面坐了个半身不遂的瘫痪王爷。这京城纨绔里面,英王应该排的上第一了吧,长安心里暗自嘀咕,都瘸了腿,还带人到处瞎逛,也不知道依从医嘱,在家好好养伤,活该他好不了。
萧诚自然也知道,英王这话没什么好意,只是尊卑有别,他只得下马,见过礼,倒是问起英王为何来此了。
“哎,”英王叹气,“本王许了如意,要给她打些野鸡尝鲜,听说城北这边林子大,山里野味更多,本王就带了侍卫,来打些野味了。”
“哦,王爷好兴致。”萧诚看了一眼英王的随行侍卫,的确像是打猎归来的模样,很多人的马鞍上,都挂着猎物。
“哪里及得上你呢,一主一仆,闲来到这里逛逛。”英王看了一眼萧诚的马,心里倒是赞了一句好马。
“王爷,末将还要进山看看,”萧诚倒是没有太客气,直接告辞了。他年少的时候,跟英王来往的不少,一则是年纪相近,二则那会儿的英王,还像模像样,没有现在的纨绔名声。
“去吧,”英王笑着挥挥手,他自然是知道的,萧诚求亲的事,眼下算是泡汤了。皇兄早就透露过册封徐婉如的意思,英王听过风声,却不知道,肃宗会特意选了今天去忠顺府宣旨,狠狠地敲打了一下萧家。
不过,看萧诚那直肠子的面色不错,似乎皇兄没把话给说死了。英王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些烦躁起来了。他以前只知道自己对徐婉如抱有非分之想,可现在,英王却很明白,自己一丁点都不愿意,别人先娶了她。
眼见着萧诚什么地方都不如自己,却能正大光明地求到忠顺府,又在肃宗那里过了眼,英王心里就十分火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徐婉如是他的亲侄女,心里的念头却怎么也压制不下去。
英王气自己,更气萧诚,所以一劈手,就把车帘放了下来,自己坐了暗下来的车厢里面,一脸的阴沉。青梅竹马什么的,最讨厌了!
昨日从知春庄回京,英王本打算迟些日子再来涌泉寺,谁知一回城,就当场听说萧诚这个傻大个,求娶徐婉如。
回府的时候,英王就琢磨着,自己的实力不够,进度太慢。而颜元初和蒋宇成一文一武,控制了所有贺太后留下来的势力,虽然眼下帮着英王夺天下,可日后会怎么样,英王真不敢说。他心里隐约也有些害怕,若是颜元初只是假托他这个大楚王爷的名义起事,最后过河拆桥,那他可如何是好。
所以,英王急需准备一份其他力量,在知春庄遇上的那个和尚,就给他指明了方向。
英王借口打猎,趁着颜元初毫无防备的时候,出城来找涌泉寺了。
颜元初深知英王对徐婉如的念头,这会儿萧家去忠顺府提亲,英王在府里待不住,心里烦躁也可以理解。所以,颜元初很大方地忽视了英王的反常,反而让人陪了他出来散心。
英王舍了暗卫,到了桃林,又避开了侍卫,进了涌泉寺,稍作休息。只是这涌泉寺,里面满是灰尘蛛网,哪里有什么和尚,分明就是个骗子嘛!
英王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了,竟然傻乎乎地,真来涌泉寺了,欲速则不达,结果被人摆了一道。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颜元初的试探,英王心里,颇有些忐忑。(未完待续)
第507章 老僧
英王阴沉着一张脸,带人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西斜的傍晚了。
京城的天边,云蒸霞蔚,无限风光。可英王的心情,却不怎么好。一个是因为徐婉如,总有人缠着她要定亲。另一个,自然就是因为涌泉寺的和尚,言而无信,不知道是不是陷阱。
若是颜元初安排了人试探他,英王心里还不知道,该如何掩饰呢。他今天出门没带暗卫,只带了王府的寻常侍卫。这些人里面,说不定就有颜元初的耳目。
只是见了颜元初,他却丝毫没有什么异常,只问了英王打猎有何收获,可曾给忠顺府送去了。
英王又问了下肃宗的旨意,听说徐婉如要去朝天宫祈福,他倒是放心了不少。至少在道家清净地住着,总不会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去招惹徐婉如,求娶上门吧。
万胜这会儿早就从忠顺府回来了,就跟了英王进他的小书房,把今天徐家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仔细。
英王打发了万胜,在书房里总觉得不得劲,就打算回屋歇息了。谁知,刚让丫鬟们下去,英王就发现,自己的床上,赫然坐了个灰衣老僧,不是知春庄里的那个是谁?英王顿时怒从心起,明明说好了在涌泉寺见面的,他白跑了一趟不说,这老和尚倒是有脸来找他了。还穿了这么脏兮兮的一身僧袍,坐在他的床上?
“王爷稍安勿躁,”那老和尚倒是稳稳地先安抚英王了,“贫僧也没料到,王爷去的那么快啊。”
也是,前天才在知春庄里见了,昨日回城,今天就去涌泉寺了,英王的行动,不可谓不快啊。
“那你也说个具体的时日啊,免得本王白跑一趟。”英王往门外看了一眼,万胜这会儿,应该就在外面,别人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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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僧坐了英王的床榻,还十分自然地比划了一下,让英王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英王忍着怒火,倒是要看看,这老和尚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如意郡主,就是皇上的私生女吧,”这老和尚不可口则已,一说话就语出惊人,英王惊地,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事知道内情的,除去朱自恒和徐婉如,宫里也就肃宗和邓太后身边的几个人知道吧,这老和尚从什么地方听说的。
莫非皇兄封如意为郡主,就让人给看穿了,祈福的理由找的也还好啊,怎么就被人给看出底细了,英王心里满是疑惑。
只是老和尚故作玄虚,只笑不语,却问起徐婉如的事情来了,“听说这忠顺府的大小姐,是个双生儿,莫非她那个兄弟,也是皇上的不成?”
“你一个出家人,管人家的这些红尘俗世做甚,”英王可没忘记,这和尚第一次就出现在知春庄里,那会儿外面,可围了不少来历不明的杀手。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针对徐婉如的,他不得不小心一些。
“王爷就说是不是吧,”老和尚微微一笑,“听说忠顺府的世子爷,倒是被封了个千户啊。”
“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又来问本王。”英王也不解释,这老和尚已经知道徐婉如的身世,再看看肃宗对徐简的态度,不难猜出真相。
“王爷倒是也实诚,”老和尚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就打算走了。
“你!”英王为之气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他的英王府是什么地方了。
“王爷,你可知道,早上去涌泉寺的时候,你身后跟了三个暗卫。”老和尚突然又止步了,微微一笑地看着英王。而今终于找对人了,总得让他自个儿清醒过来,去抓住属于他的未来吧。
英王沉默不语,他就知道,颜元初没那么容易放弃跟踪他。果然,还是派了暗卫跟着他啊。
这英王府的暗卫,说是他这个王爷的,倒不如说是颜元初和蒋宇成的。他掌握贺太后留下的势力也有七八年了,可到现在,这势力还握在别人的手上,实在是不甘心啊。
“王爷,”老和尚突然笑着说,“前朝也有些人马,比起贺太后那些,不知道王爷可看得上眼?”
英王的眼睛一亮,虽然又是贺家的势力,可现在的他,只想快速强大,并不在乎方式如何。颜元初和蒋宇成的势力他都吃了,还顾及别的做什么。
“只是这前朝的财宝人马,”老和尚又说,“却不是那么好拿到手的。”
“他们都亡国了,还有什么财宝剩下?”人手的事,英王是相信的,看颜元初和蒋宇成就知道了,潜伏多年,愣是等到他出宫开府,马上就找上门来了。
可财宝,英王就呵呵呵了。他是大楚的皇家子弟,自然知道太祖杀进京城的时候,大梁的皇室还剩多少底子。除去破破烂烂的皇宫一座,只怕什么都没有剩下了,还什么财宝呢,纯属扯淡。
“信与不信,只在王爷一念之间,”老和尚倒是不生气,“只是老衲也不打诳语,王爷若是要接手,只怕还得先解了豆娘令的暗语。”
到这会儿,英王才算彻底相信,这个老和尚真的是大梁一朝的余孽。否则,他如何知道贺家世代相传的豆娘令呢。
据说是大梁一朝自开国太祖起,就藏了一笔宝藏和人马,豆娘令就是调动这一切的关键所在。只是这豆娘令,究竟长什么模样,无人知晓。
大梁皇室为了制衡藩王,硬是把豆娘令的秘密拆散,分到各处藩王手里。无论哪个藩王,都不愿意别家坐大,一来二去,既守住了祖代相传的宝藏和人马,也切断了皇帝为所欲为败坏祖宗基业的可能性。
可是安帝驾崩之后,大梁陷入藩王夺位的旋涡之中,这豆娘令最后如何了,更是无人知晓。而后周家的太祖得了天下,建了大楚一朝,而今也传到第三代的肃宗手里了,以前的前尘旧事,谁还记得呢。
颜元初和蒋宇成虽然也跟英王提过豆娘令,却始终没有深入解释,为什么非要找个豆娘令不可。所以,这会儿英王听见老和尚提起豆娘令,倒是有心打听一番了。(未完待续)
第508章 豆娘
“王爷也曾听说过豆娘令吧,”老和尚淡淡地看了一眼英王,说道,“这豆娘令上系着前朝人马财富的秘密,只是想找到豆娘令,还得先解开前朝太祖留下来的暗语。”
“什么暗语?”英王有些糊涂,颜元初他们提过豆娘令,听口气,他们似乎还见过豆娘令,怎么这会儿这个老和尚的口气,豆娘令不知所踪了呢。
“前朝的藩王,没有哪个不想解开暗语的,”老和尚笑的云淡风轻,“可到底,还是全都失败了,河间王府闹的最凶,还造了假令牌出来,说他们解开了暗语。只是假的,终究是假的。”
英王觉得,这话怎么像是针对自己说的。莫非,颜元初他们说的豆娘令,就是假的不成。河间王府的确想逼宫,只是最后还是没成,被周家太祖截胡了。不知道,那假的豆娘令,替河间王府招揽了多少人马。
“既然这么多人都解不开,”英王自暴自弃地说,“那本王又何德何能,找得到豆娘令呢。”
“前朝有人解开暗语了,”老和尚笑的有些别有意味。
“谁?”英王有些不信这个老和尚的疯话了,明明都解开暗语,找到豆娘令了,怎么得了大梁天下的,还是他们周家的太祖呢。
“冯绮雯,”老和尚吐出一个极为陌生的名字。
英王一愣,才想起来,这个冯绮雯,就是颜元初他们提过的,差点嫁给河间王府世子贺智的女子。只是被安帝截胡,最后嫁给定北侯世子谢克宽了。
“那谢家不是也没得天下吗,”英王有些不屑一顾了。果然,解开暗语也没什么用。
“哼,小儿无知。”老和尚倒是嬉笑着骂了一句英王,又很是感慨地说道,“谢克定现在,应该后悔死了吧。”
英王一愣,谢家后宅的纠葛,他也有所耳闻。毕竟镇国公府是大楚武将世家里最拔尖的,无论他这个王爷要不要夺权,都要打听下谢家的底细。
思路客
现在的镇国公谢克定,并不是前朝定北侯的嫡长子,他前头还有个异母兄长谢克宽。谢克宽驻守北疆,深得人心,又早早做了世子。按理说,谢克定是没有机会扳倒这个兄长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谢克宽死于乱箭之下,家主之位就传给了谢克定。谢克定又跟了大楚的开国太祖,成了现在的镇国公。
听这老和尚的口气,莫非当年,谢克宽也有逐鹿中原的野心?而谢克定为了夺取家主之位,因小失大,投靠了周家太祖。只是事后,才发现兄长当年有多接近那个宝座?否则,这个后悔又从何谈起呢。
“这冯绮雯不过是宣府守备的女儿,”英王笑,“她又如何知道贺家的秘密,解的开豆娘令的暗语呢。”
“你也听过真凤一说吧,”老和尚见英王处处刺探,倒是也把话说开了,“她是真凤,也不是真凤。”
这个真凤的说法,七八年前宫里出事的时候,英王就听颜元初他们提过。只是这事太过玄妙,英王知道的也不多,更不愿意去信。
“真凤出世的时候,”老和尚笑,“才是真龙现身的开始。冯绮雯是真凤,却也不是真凤。她死了,这天下的秩序自然就乱了套,现在,又到了拨乱反正的时候,王爷,你想好了吗?”
什么真龙真凤,听的英王一个头两个大,果然和尚道士是一家的,全是怎么假大空怎么来。
“想好什么?”英王反问道。
“夺取属于你的天下!”老和尚明明是个出家人,可口口声声,全在煽动英王作乱。
原来,英王还怀疑他是颜元初的人,可这个老和尚知道的事情,明显比颜元初他们多得多。所以,英王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前朝已经灰飞烟灭,而今大楚都已经三代了,哪里来的人马?”
“哼,”老和尚冷笑,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霍君实。”
“霍阁老?”英王大吃一惊,他自然知道,霍家是前朝钦天监的监正。到霍君实这一代,才在大楚的朝廷上转换身份入仕,成了文官。
而今霍君实把持内阁,已经好多年了。虽然他多半时候托病在家,可是给足了肃宗面子和实权,肃宗一时半会儿,可舍不得换什么首辅。换了霍君实,哪个首辅能这么依从圣心呢。
“王爷也到了婚嫁的年龄,”老和尚笑的慈眉善目,“是该娶个王妃了,别整日价盯着侄女表侄女的。”
英王的脸色一黑,他最厌恶人家跟他说亲事,每次成亲,都是宫里太后太妃的一番博弈,最后还要弄个耳目过来,明目张胆地安插在他身边。
上次那个,英王费了不少手脚,让她病逝了,这次若是有人再提,英王打算故技重施的。怎么这个老和尚,又提他的亲事了呢。
只是这老和尚跟没长眼睛一样,自顾自说下去了,“霍家的几个孙女,不是都不错嘛,这春暖花开的,王爷也该出去走走了。”
说着,突然就没了身影。英王见了,顿足不已,话都没说完,他怎么就走了呢。
谁知,没一会儿,府里的暗卫就进来报告了,“王爷,刚才有人在外面窥探,小的让人去追了,只是那人的身形极快,不知道是什么人。”
英王心想,多半就是那个老和尚吧,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呢,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暗卫给发现了。要知道,熊嬷嬷的身手,来去英王府都能出入自由,这和尚竟然连熊嬷嬷都比不上,听他作甚。
只是英王心里也有些疑虑,这老和尚出现了两次,却只字不提他自己姓甚名甚,即使是出家人,总也有个法号吧。这般藏头藏尾的见不得人,只怕没按什么好心。
“你让人去跟颜长史说一声,”英王装的有些不快,“本王府里都成什么地方了,人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是!”暗卫悄无声息地退下,英王才发现,万胜今天又没声息。起身一看,果然,万胜靠了门口的脚凳,睡的直流口水。(未完待续)
第509章 夜行
英王见万胜睡的正香,突然就抬脚踹了他一下。
万胜跌到地上,摔了一跤,这才醒了过来。一睁眼,却又看见英王就站在自己跟前。万胜自知失职,赶紧跪下求饶。他自小跟着英王一起长大,从来就没出过什么差池。可是最近,已经连着两次守门的时候睡着了,万胜心里,不知道多少自责。
“王爷,奴才该死。”万胜这会儿也听见外面侍卫的声音了,估计先前暗卫发现有人偷进英王府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侍卫们喧闹了一会儿,倒是安静下来了。先前那个暗卫又进来报告了,“王爷,追到宫城西门,那人进了皇宫,我们也不敢继续追了。”
英王府的暗卫,进出皇宫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若是那人是肃宗派来的,又被英王府的人追到皇宫,再追下去,多半会惹得肃宗起疑。所以,不管那人是否和肃宗有关系,追查都只能放弃。
英王以为,那个老和尚顺利走脱了,就故作深沉地问道,“可看见模样了?”
“属下无能,”暗卫低头道,“只看见穿了身黑色夜行衣,身形高瘦,却没看见那人的脸。”
黑色夜行衣?英王一愣,不是灰衣的老和尚,莫非,当时府里还有别人。这可不怎么妙了,就凭当时他们说的话,已经是死罪了。
“还不下去,继续追查!”英王挥了挥衣袖,有些不耐烦的模样。
“是,属下这就去查,”暗卫赶紧下去了。
英王一晚上听了这么多的事,心中也实在需要消化的时间。前朝真有那么多人马和珍宝吗,英王半信半疑。
可是老和尚说的霍君实,却有几分可信。英王心里就琢磨着,是得去探探霍家的底细了。若是朝里有人帮着自己做事,他在洛阳招兵买马,也轻松许多。至少在肃宗面前,就有人帮忙打掩护了。
只是想到先前偷偷进了王府的夜行人,英王心头,又有些阴霾了,是谁,竟然能夜闯他的王府。英王府里的侍卫自然算不得什么,可他府里还有锦衣卫马岱的一支人马,这些锦衣卫虽然比不上暗卫,可也功夫了得。
再加上,颜元初还派了批暗卫守着英王,能越过这么多障碍,靠近他的卧室,这人的功夫,实在了得。若是敌人,可就不怎么好对付了。
英王府里一夜不得安眠,这京城,却也有人一样深夜未眠。
秋石楼里,谢石安一身黑色劲装,从窗口进了自己的屋子。明矾正打着瞌睡呢,一眼就看见公子回府了,赶紧擦了擦眼睛起来,“公子,可要吃点宵夜。”
谢石安摇摇头,“用些茶水吧。”
“是,”明矾起身下去烧水煮茶了,谢石安也换了身青袍,拿了卷书,在桌前坐下了。没想到,英王府里的暗卫,竟然这般严密。虽然功夫不见得怎么高,可是巡视路线安排的极妙,不熟悉他们夜巡方式的人,很容易暴露行踪。
谢石安的功夫不错,只是一个不慎,却引起暗卫的注意了。最后没听到什么,反而去皇宫避风头了。等英王府的暗卫撤走了,他才折回谢家。
自从千寻码头的事情一出来,谢石安就盯着线索不放了。他跟英王和锦衣卫的路线不同,英王的人脉都是贺太后留下来的,文武百官里面想打听什么隐私,十分容易,而锦衣卫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谢石安却是三教九流的路线,只要那些人动了,他一定能收到消息。循着痕迹去找,总有些蛛丝马迹可循。所以,谢石安的追查,反倒比英王和锦衣卫,都强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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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寻码头那批人的来去方向,谢石安一直在跟进。直到前夜,那些人,似乎又在知春庄附近出现。谢石安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天亮了。
而王锦鹏又带了人在知春庄追查线索,谢石安实在无法马上去查。只得等了一日,才追到了英王府上。谁知还没听到什么,就被人给发现了,一来一去,谢石安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些杀手,是英王的人吗?
前世英王登基的时候,有这么一批无所不能的杀手吗?若是有,英王夺位为何还等了那么多年。这么厉害的杀手,指哪打哪,除去太子那些个皇子,都不算太难的事情,如何就等了那么久,英王的耐心也太好了吧。
谢石安心里总有些怀疑,若说不是英王的人,如何线索都指向英王府。若说是英王的人,如何前后又矛盾重重。
明矾端了茶水进来,放在谢石安的手边,静静地退了下去。
谢石安喝了一口,却皱着眉头放下了。前世的谢石安是红尘中的佳公子,日子怎么舒服怎么过,怎么费心思怎么折腾,煮茶更是其中好手。明矾的煮茶是他教的,名师出高徒,水平虽然不算顶尖,却也不差。
可这盏茶,明显不是明矾泡的。而他秋石楼里,能把茶煮成这个样子,还能让明矾送到他跟前的,只有月华了。
眼下的谢石安,和前世完全不同,压根儿不想在儿女私情上面费心。虽然有天早上醒来,他发现自己抱了月华同塌而眠,之后却也没什么不同,反而更少让月华冰晶进入他的屋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华又托了明矾,送茶水给他,谢石安皱了眉头,想起前世的事,颇有几分厌烦。若是明矾还这样,他得另作安排了。
小傅氏今生比前世安份了许多,可月华心里对他有情,就容易行差踏错。谢石安重生以来,一直忙着家中的布局,北疆的安排,哪里顾得上后宅里的阴私。只是,他终究不是狠硬心肠的人,眼下多少有些犹豫,只是把茶盏推了一边,并不作声。
千寻码头的这批杀手,去知春庄的目的,谢石安觉得,应该是冲着忠顺府的徐婉如去的。可是,徐婉如除去肃宗私生女的身份,别无特殊之处。莫非,谣言里的那个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的事,竟然是真的不成?(未完待续)
第510章 醒悟
谢石安夜探英王府,虽然没有查出千寻码头的事,跟英王之间有什么关系,却也知道,英王这府里的水,深不可测的很。
明面上英王府跟个筛子一样,哪个纨绔帮闲都能上门窜上一窜,红楼**的粉头清倌更是常客。可是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英王还能做成这么多事,不得不说,是个人才。
谢石安活了两辈子,对英王的隐忍和本事,都不敢小觑。只是英王老盯着忠顺府的徐婉如,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徐婉如是肃宗的私生女。英王是肃宗的亲弟弟,想来对徐婉如不会有什么儿女私情。莫非,是得了肃宗的密令,照顾徐婉如?
这样一来,千寻码头的杀手,他们盯上的是徐婉如,还是另有其人?若是这些人和英王有牵扯,他和徐婉如走的近,目的只怕就不单纯了。
谢石安觉得,眼下的事情,越发迷雾重重了。英王和千寻码头的杀手联系上了,徐婉如的身世竟然另有别情,而这些,都是前世未曾发生过的。
至于去忠顺府求亲的萧诚,这个谢石安倒是见怪不怪了。前世萧诚苦缠徐婉如,而徐婉如却对陈奇可一见钟情,这爱也罢,情也罢,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谢石安想到他人在情和爱中痴缠,他自己倒是两世,都不曾动心。前世是**薄幸儿,今生却忙着布局谢家大事。只是为了谢家,让堂妹谢飞霜牺牲不少,谢石安总觉得对不起大伯母,又多少有些责怪自己。
若是早几年回来,或许,就能一早送了谢飞霜去北疆,早早定下亲事。只是,哪有那么多的或许呢。
想到自己的重生,谢石安仍旧有些拿不准,忠顺府的徐婉如,究竟是否和自己一样。看她行事,和前世完全不同,命运的走向也完全不一样。只是念及国师和孙神仙,谢石安总觉得,或许是徐婉如得了贵人相助,所以命数得以改变。虽然这般解释,谢石安的心中,总有些疑虑,为何别人都没有变化,就徐婉如身上变数最多呢。
就凤凰池和知春庄的事情来说,谢石安觉得,自己听到的徐婉如,和前世听到的言行,基本一致,一样的肆意妄为,一样的唯我独尊。
他前世虽然言行荒唐,可一直混迹秦楼楚馆,对京城各家的底细和传闻,都听了许多。这些人,前世今生的言行轨迹,几乎都没有改变。而徐婉如的性格,也跟前世一样跋扈,想来,该是他多虑了吧。
谢石安研磨提笔,给远在北疆的祖父写了封家书,又让天青马上拿给家中的暗卫,天亮就往北疆送去。算起来,自他回来之后,他们谢家谋划布局,也快八年的功夫了吧。
这一夜迟迟不肯熄灯的人家,又岂止谢家和英王府这一两处呢。
肃宗的圣旨一到忠顺府,邓皇后就收到乾清宫的眼线来报了,说是皇上封了忠顺府的大小姐为如意郡主。
这郡主两个字一出口,就像晴天霹雳一般,突然震醒了邓皇后。当时三公主仍在坤宁宫里,见邓皇后面色苍白,人又摇摇欲坠,三公主倒是一时半会也不敢对肃宗的旨意不满,只让宫人扶了邓皇后坐下吃茶。
邓皇后六神无主一般,在榻上坐了半刻钟,突然站起身,扶了沈周的手,直愣愣就要往慈宁宫去。
三公主见了,慌慌张张也跟着去了。邓皇后身边的于嬷嬷见了,也只得带了宫人,跟在三公主身后。皇后眼下六神无主,三公主再有个差池,事后他们这些奴才就都没命了。
邓皇后到了慈宁宫外,却被太后的人给拦下了,只说太后身子不适,眼下正在休息,让邓皇后改日再来。
邓皇后和邓太后婆媳多年,自然知道她这个婆婆的性格,自己先前这般顶撞她,想来,这时她自然要报复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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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说到底,太子不仅仅是她的太子,更是邓家的太子。她就不信,邓太后不会出手。所以,邓皇后二话不说,直接就跪倒了慈宁宫的门口。
等三公主赶到慈宁宫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母后,明明是母仪天下之尊,却被几个宫人拦在了慈宁宫的外面。
三公主一向和邓皇后亲厚,这会儿自然为母后打抱不平了。她这么一闹,邓太后倒是让邓皇后进去了,三言两语打发了三公主,却一言不发,冷冷地看了一眼邓皇后,兀自回屋午休去了。
邓皇后自知理亏,可是为了太子,她怎么都要求了邓太后。这一局,她和太子已经输了好几着,若是再这样输下去,只怕会满盘皆输。
原来,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大局已定,谁知道,肃宗跟徐婉如竟然是那般关系。自己母子两人,竟然被他们父女两人联手坑了个彻底。朱念心啊朱念心,果然是死了都有办法让她难过。邓皇后跪了地上,恨恨地回忆起当年的心酸来了。
眼下太子身上的局可以解,却不是她这个不明究竟的皇后能够解开的,只得求了邓太后,希望她看着邓家的面上,出手相助。
以前,邓皇后恨不得让太子赶紧撇清了和邓家的关系,而今,却又不得不靠这一层关系,让邓太后为之出手,想来想去,血缘一事,便是如此纠结吧。
邓皇后在慈宁宫跪了一下午,邓太后倒是起身了,用过晚膳,才召了她过去。
邓皇后已经许多年没有跪这么久了,一时间还有些起不来身,倒是邓太后跟前的陈嬷嬷伸手扶了她一把。
等她坐安稳了,邓太后才挥手退下宫人和內侍,冷冷地看着邓皇后。过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邓娴,哀家当年,是不是看走眼了。哀家看你是个聪明的,怎么如此糊涂?”
那天太子在万寿山进了圈套的事,邓太后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一早就知道徐婉如是肃宗的孩子,可邓皇后处处和她对着干,出手又那么快,抓了机会就把肃宗和徐婉如往一个屋子里送。(未完待续)
第511章 低头
邓皇后干的这事,别说肃宗了,就是邓太后听了,都有些动怒。
这是中宫皇后干的事吗?就这么着急赶着往夫君床上送人吗?也不看看送的是谁,那徐婉如可是肃宗捧手心里疼着,却又不能公诸于世的女儿,这叫什么事。
肃宗本就不满邓家在太子妃的事情上处处挟制他,这下子可好,一下子就把邓皇后看中的萧茉和邓家的两个姑娘全给套进去了。这宫里想动个手脚不容易,可这个动手脚的人是皇帝,那自然再简单不过了。
邓皇后给肃宗和徐婉如安排的屋子,肃宗就让太子和萧茉进去了。之后,又让人引了邓家的两个姑娘,去撞破了瓜田李下的好事。
一下子,不管是邓太后的打算,还是邓皇后的打算,她们的三个人选,一下子全都套进去了。太子还落了个没有自制力,行事冲动好色的名头。只怕没个半年一载的,很难在肃宗心里抹去这个坏印象。
邓皇后是折了夫人又陪兵,而邓太后也没好到哪里去。当年她怎么就挑了邓娴这么个货色,一声不吭,咬人的时候特别狠,还不明是非,不分黑白的乱咬一通。
这婆媳两人是两看生厌,可是为了太子,还是得统一战线。
邓皇后突然往地上一跪,扑倒邓太后的脚边,“母后,都是媳妇的不是,可玟儿是无辜的啊!还望母后看在玟儿一贯孝顺的分上,点拨媳妇一二。”
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邓皇后哪里会来苦苦哀求邓太后。她本来打的好算盘,让徐婉如名声有损,即使进宫为妃嫔,位分也高不到哪里去。她这个中宫皇后行的正坐得端,到时候有无数的理由为难徐婉如。
更何况,宫里那几个高位分的妃子,哪一个是好惹的。她就不怕徐婉如不进宫,一旦进宫,有的是好日子等着徐婉如。
谁知道,一招错,步步错。亏她还是肃宗的结发妻子,却没看出来,肃宗对徐婉如究竟是什么态度。只要涉及朱念心,邓皇后的眼前,总是看不清事情的真相。这次怒极攻心,就出了昏招。
而今萧家成了鸡肋,邓家又得罪了个遍,邓皇后实在是无能为力了,才来邓太后这里告罪。只是邓皇后心中,也是暗恨不已,看徐婉如进宫夜宿慈宁宫的那一晚,邓太后的言行明显是知道徐婉如的身份的。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说,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太子跳进了坑里。
只是眼下求人要紧,总不能让太子在亲事上输的一塌糊涂吧。自从太子的亲事一定下来,淑妃马上就求了肃宗,给五皇子也定了婚事。正妃娶的淑妃娘家长兄的女儿沈蕴,侧妃一个出自湖广总督林家,一个出自太常寺卿的府上。
淑妃自己就是安定侯府出身,沈家在冀鲁本来握有军权,因为贺太后的缘故,折回京城从了文。而淑妃的父亲沈允更是得天独厚,凭着一手算筹的功夫,坐稳了户部尚书的位子。勋贵,军权,再加上钱财,沈家要什么有什么,哪里像邓皇后的娘家,要什么没什么。
而五皇子定的这个表妹正妃就更有趣了,她是安定侯府的嫡长孙女,祖父是户部尚书沈允,外祖父却是内阁大学士李信。李信本是都察院出身,在言官里面甚有地位,正好弥补了沈允在朝堂上的不足。
而沈允自己娶的侯夫人,却是太宗一朝内阁大学士王叔平的女儿,算起来,沈家倒是有这么一个传统,专挑内阁和自家互补的人家结亲。
所以,一个正妃沈蕴,就能给五皇子带来安定侯府,内阁大学士李信,以及王叔平的人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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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两个侧妃呢,一个是湖广总督家的嫡次女林南生,一个是太常寺卿府上的吴红英。湖广总督林铭的手中人马钱财无数,虽然在京城不见得多扎眼,可在地方上,那活脱脱就是个土皇帝。再加上他的妻子白氏出自江南首富白家,这腰包有多鼓,可想而知了。
太常寺是个清水衙门,可太常寺卿却是小九卿之一,颇为清贵。而太常寺卿吴荣的生母,却是端王的女儿柔嘉郡主。这端王是太祖皇帝的兄弟,在战场上丢了性命,太祖开国后追封了端王。柔嘉郡主算起来,正是燕国公主的堂姐妹。只是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对路,一个温柔贤淑,一个喊打喊杀,所以即使同在京城,来往的也不多。可偏偏这个柔嘉郡主在皇室宗亲里面,还颇有几分面子。所以,这个吴红英进了五皇子府,宗亲里面就必定有人会站淑妃一派了。
邓皇后想到淑妃这般顺风顺水,更是恨的咬牙切齿了。看看淑妃选的媳妇,再看看她被肃宗塞的几个媳妇,心里真的是拔凉拔凉的。
本来,邓皇后看好萧茉做太子妃。可是萧茉的娘家手握重兵,邓皇后又怕压不住这个儿媳妇,所以挑了个邓淑来对抗萧茉。既让萧茉和萧家死心塌地为太子出力,又让邓淑在后宅牵制萧茉。
谁知道,这会儿萧茉和邓淑都成了侧妃,日后斗的死去活来,除了弄乱太子的后宅,别无益处。而肃宗点名的太子妃孙眉就更莫名其妙了,光一个都御史孙乾,就能让满朝文武绕着太子走了。
以前邓皇后眼红德妃给三皇子选的正妃侧妃,可现在到了淑妃这里,就不是眼红而是愤怒和绝望了。德妃和淑妃的性子不同,德妃万事求稳,稳中求进,而淑妃是张扬跋扈,唯恐天下人不知似的。这次给五皇子求娶王妃和侧妃,全是挑最打眼的闺秀来。也不知道肃宗是怎么想的,一概都给答应了。
其实,只要不涉及兵权武将,肃宗还是比较大方的。文官们拉帮结派,他也就震怒的时候说上几句,想沈允这样忠心耿耿为他捞钱的,肃宗并不会太过苛责。谁都求个自保和互助,沈家娶个内阁大学士的女儿也没什么。
虽说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可真正夺的走大楚天下的,只可能是武将。所以,肃宗对文官,还是宽容许多的。(未完待续)
第512章 联手
邓太后阴沉了脸,冷冷地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邓皇后。当年邓娴也是这般跪着,看上去老实又坚韧,却不想,竟是个孤拐倔强的性子。
邓皇后这么一下子,就把太子的局面弄的一团糟了。若不是没了皇后会影响太子,邓太后说不定早就出手了。只是她这个做祖母的再上心,总比不上有个亲娘看护着太子和三公主。
只是,邓太后心中也十分清楚,肃宗是不会让她们邓家再出什么皇后了。前朝大梁的时候,倒是也有个顾家,出过三个皇后。只是顾家是百年世家,而这三个皇后也不是连续出的,但是最后顾家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以,以史为鉴,邓太后的心里也很清楚,就算肃宗不反对,朝臣们也会反对一个邓氏的太子妃。只是邓太后一家独大惯了,总觉得自己能够压制这些朝臣百官。谁知道,她连自己的儿子肃宗都搞不定,两人明争暗斗了好多年,愣是把太子拖到了二十岁的高龄还没成亲。
这次邓皇后做了傻事,肃宗已经一棋定了输赢。邓太后本就是极为隐忍的人,这些年虽然不受拘束了一些,可天性在那里,这会儿的情绪,倒是也没有太为起伏。
“起来吧,”邓太后叹了一口气,“哀家也是为了太子好,你也是,这事就算了吧。”
邓皇后听了邓太后这一句话,眼里一下子就忍不住了,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陈嬷嬷无奈,只得上前劝解,扶了她起身。
等她哭声止了,陈嬷嬷又服侍邓皇后洗脸梳妆,这才坐下来细谈。
邓皇后红着眼睛,低声地问了一句太后,“母后,您是不是知道,那徐婉如……”
“这事不用再提了,”邓太后瞥了一眼邓皇后,“大局为重,太子都长大成人了,你眼里怎么还盯着那么些情啊爱的,眼光放长远一些……”
邓太后的话没有说完整,眼光放长远一些,只有自己坐了太后,儿子做了皇帝,这日子才会称心起来。只是肃宗终究是她的儿子,邓太后也不方便跟邓皇后分享自己的心得,若是邓皇后起了心,岂不是要肃宗的命。
“是,母后教训的是。”邓皇后又软软地说道,“日后涉及徐家这个丫头,皇上说什么,媳妇全都答应就是了。只是母后,太子妃的事……”
“哼,”邓太后冷哼了一声,阴森森地笑道,“这样说不定更好,萧家那丫头是个蠢的,嫁狗随狗嫁鸡随鸡,日后心思必定还在玟儿身上。只要给她一个机会,说不定她会更努力。”
邓皇后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暗地里许给萧茉一个正室的位置,让她给太子出力呢。只是,太子妃已经定了孙乾,如何能给萧茉呢?
邓太后见邓皇后脸上有些疑虑,就很轻蔑地说了一句,“孙家的给寒尘,萧家的给溶月,这点总不用哀家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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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皇后赶紧点点头应下了,这寒尘和溶月,都是宫中禁药。前者让人奄奄一息,卧榻不起,用不了半年一载,就能香消玉殒。看起来,就和痨病没什么区别。
后者却是悄无声息地断了女子的生育,即使萧茉坐到了太子妃的位置,一个没有子嗣的未来皇后,能有什么前景。到时候,萧家这外戚没了可以扶持的皇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母后,过了端午,珏儿就十五了。”邓皇后也没说完整话,只是她的示好之意,却已经十分明显。三公主眼看就要十五岁了,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是要挑个好的,也该开始早些下手了。
昭阳公主一早就看上邓皇后所出的三公主了,嫡出身份尊贵不说,还是太子的嫡亲妹子。日后太子登基,他们黄家又是一朝荣宠。所以,昭阳公主把兄长肃宗的几个公主看了个遍,觉得三公主虽然性格直率了些,却是个简单好控制的,日后说不定黄承志还要沾三公主的光。
只是邓皇后一是看不上黄承志那没出息的纨绔模样,二是看不上黄家的背景。虽然是诗书人家,可永乐侯是个闲人,虽然长的风光霁月,可男人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啊。
邓皇后一点儿也看不上黄家的背景,除了得到昭阳公主一个助力,别无好处。而昭阳公主是邓太后的女儿,自然会帮邓家出的太子。
所以,嫁不嫁三公主给黄承志,都没什么区别。无论是邓太后开口暗示,还是昭阳公主来说,邓皇后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想着给三公主挑个好人家,又帮的了太子。
可是这次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邓皇后百般让人打听疏通,就得了慈宁宫一句话,问的,却是三公主的亲事。
邓皇后一下子就明白了,若是想让邓太后不记恨自己,继而出手相帮,这个三公主,她注定是留不住了,给黄承志就给黄承志吧。
虽然黄承志纨绔了一些,可三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想纳妾娶小是纳不得的。日后太子登基之后,黄承志更不敢对三公主做些什么了。所以,虽然心里不舒服,眼下的邓皇后,只能主动把女儿献出去了。
谁知,邓太后却很轻巧地丢出去一句话,“这事就你和昭阳商量吧,哀家就不插手了。”
说的,就好像她完全没插手似的。邓皇后心中暗恨,却也无可奈何。这宫里的人手,她实在没有几个。否则,也不会中了肃宗布好的圈套,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说好三公主和黄承志的亲事,邓皇后见太后的脸色好转,就轻轻地问道,“母后,二公主比珏儿就大了半岁,这亲事也该定了吧,前些日子,德妃还跟媳妇提起……”
“德妃看上谢家了?”邓太后嗤笑了一声,看向邓皇后,“谢家长房的孩子,不早都成亲了吗?”
谢楠一房的谢籁鸣和谢古蟾,一早就在北疆成家立业了,一个娶的军中武将的女儿,一个娶的孔家的嫡长孙女,压根就没给皇家留一丝尚公主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513章 据婚
“德妃看上了谢家二房,”邓皇后解释道,“最近还派了身边人去国子监看谢三郎呢。”
“谢三啊,那孩子长的好。”邓太后微微感慨道,就谢家的地位,就谢三郎的模样风采,被德妃相中了也是正常的事。
当年英王去山东的时候,就跟谢三开始来往了。因为贤妃的缘故,谢三郎少年时候,倒是也有进宫。太后自然也见过谢三,虽然年少,却俊美异常。
“现在满京城都知道谢三郎,”邓皇后这会儿也轻松起来了,跟邓太后说起了京城的传闻,谢石安如何丰神俊朗,如何才华横溢,刚从北疆回京,就如何让京城闺秀痴迷暗恋,不一而足。
只是,谢三郎再好,身后却有个镇国公府。别说肃宗,就是任何一个皇子,都不会让德妃招了谢三郎给二公主做驸马。
二公主和三皇子是嫡亲的兄妹,若是谢家成了二公主的婆家,这三皇子夺嫡的机会,不就又大了许多嘛。而且,肃宗的猜疑心这么重,德妃再眼红,也不敢轻举妄动。
“由她去,”邓太后冷笑了一下,又吩咐道,“只是小心,说不定是个障眼法。”
“母后英明,媳妇这就让人去查。”邓皇后心中一凛,就德妃那阴险小人的做派,说不定还真的找了乘龙快婿,却拿了树大招风的谢三郎当挡箭牌呢。
“小心些,别再惹得皇帝不高兴了。”邓太后轻轻咳嗽了一声,陈嬷嬷就上前服侍她吃药了。邓皇后见了,接过药碗,服侍了邓太后吃药休息,才告退回了自己的坤宁宫。
被邓太后一提醒,邓皇后赶紧派了心腹內侍去宫外找林嬷嬷,吩咐她务必查一查京城勋贵人家的底细,看看德妃究竟看上谁了。
谁知,邓皇后刚打发了人出去,三公主就找来了。正好听见邓皇后的只言片语,就问起二公主的亲事来了。
“母后,二姐姐要出嫁了?”三公主是个没心机的,跟德妃所出的二公主关系一向不错。这会儿听说她要出嫁,自然要问上几句。
“德妃在给她找人家了,”邓皇后笑着跟三公主说道,“她放出风声,看上谢家三郎了,只是这谢三郎可以看却动不得,谁想攀扯上谢家,就在皇上眼里烙下不臣的痕迹了。”
“儿臣也听说这谢三郎长的极好,”三公主倒是也有些慕少艾地感慨道,“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好看。”
邓皇后看了一眼女儿,心想,若不是自己没有能力,三公主什么人嫁不得,非要嫁给黄承志那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
想到这里,邓皇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谁知,三公主倒是也有眼力劲,赶紧劝邓皇后道,“母后放心,儿臣就是好奇想看看,不会看上谢三郎的。”
毕竟宫里长大的孩子,再天真也知道有些事情绝对不能碰。谢家迟早是要除的,这是皇家所有人的共识,三公主虽然没有深刻认识到这一点,却也知道,绝对不能看上谢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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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又怎么,不看上又怎样,邓皇后无力地想道,这亲事,也不知道如何跟女儿开口。
“母后,太后跟您说什么了,”三公主倒是也不蠢笨,问道,“您怎么心事重重的。”
“太后让你嫁去姑姑家里。”邓皇后一狠心,就把这事给直说了。这个姑姑,自然指肃宗的嫡亲妹妹昭阳公主了。而昭阳公主只得一子,不是黄承志是谁。
三公主性子直率,颇有些男儿作风,早就听说过黄承志的言行举止,整日出入秦楼楚馆不说,还不学无术的很。这样的人,三公主认他这个表哥也就罢了,让她跟黄承志做一辈子夫妻,三公主气的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母后!”三公主有些高声了,“这亲事,您答应了?”
“为了你兄长,”邓皇后有些心虚,“母后也没办法,太后……”
“兄长兄长,那太后为何处处为姑姑着想?”三公主的声音越发高了。
邓皇后的眼光一闪,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服女儿。
“儿臣去问父皇!”三公主撂下话,连告退都不曾告退,兀自就跑出坤宁宫了。
“这孩子,”邓皇后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得吩咐于嬷嬷,“你赶紧让人跟上。”
于嬷嬷找了宫人跟上三公主,自己又扶了邓皇后坐下,“娘娘放心,公主机灵着呢,说不定……”说不定这门亲事,三公主自有化解的法子呢。肃宗对这个女儿,一向宠爱有加,说不定,还真有希望呢。
邓皇后叹了一口气,若是三公主不嫁给黄承志了,那太后那里,自己是一定过不了这一关了。日后若是邓太后和昭阳公主怪罪起来,她这个当母亲的一力承当就是了,总不能逼着女儿结这个亲吧。
三公主红着眼睛跑出坤宁宫,一路跌跌撞撞就往上书房去了。到了门口,也不管肃宗是否忙着做事,就让宫人去通报了。
肃宗眼下打了个胜仗,终于把邓洁嫁给二皇子做了继室,正心情愉悦呢,就听人来报,说三公主来了。
肃宗看了一眼宋宝,问道,“珏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后宫不得干政,虽然他宠爱女儿,可三公主来上书房的时候,也就那么一两次。
“公主急匆匆的,”宋宝犹豫了一下,说道,“似乎还哭过。”
“让她进来吧,”肃宗的脸色有些阴沉下来了,皇后刚去过慈宁宫,三公主就哭着来找他了,究竟是什么事,实在不难猜啊。
“儿臣见过父皇,”三公主到了肃宗跟前,虽然觉得委屈,却也不敢失了礼节。
“起来吧,”肃宗看了一眼三公主,倒是笑着问了,“谁给珏儿委屈受了,这眼睛都红了。”
“父皇,”三公主终究是个女子,听了父亲的话,一下子就落泪了,“儿臣不喜欢黄承志!”
“不喜欢就不嫁呗,”肃宗冷冷一笑,“这天下,谁还能逼着朕的公主嫁人啊。”
眼下边关安稳,压根就不用公主和亲。更何况,真要和亲,也不会是三公主这样的嫡出公主。(未完待续)
第514章 白府
得了肃宗的话,三公主又是哭又是欢喜,谢恩之后就退下了。上书房毕竟是肃宗接见朝臣的地方,她虽然受宠,却也只是个公主,并不敢久留。
只是昭阳长公主的算盘,这次终究又要落空了。邓太后出面,邓皇后服软,可三公主不是个没脾气的,又有肃宗这个看戏不嫌台高的掺和一手,黄承志这个纨绔子弟,眼下勉强还算安全。
只是黄承志脱了险,这京城里面,还有个白梓轩,眼下也被人给盯上了。不过,白梓轩被人盯上,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以前丰城侯府衰微的时候,白梓轩这个世子,日子过的还不如寻常的官家子弟。这些年,白梓轩进了东宫做事,丰城侯府的日子,才算开始好转。
只是白梓轩的弟弟白梓楼体弱多病,帮不了兄长的忙,还得名医名药的养着,很是金贵。所以忠顺府看上白梓轩的时候,白梓轩虽然厌烦宋红妆这个姨娘,却不得不收下她送来的名贵药材。
以前是人穷气短,白梓轩以为现在自己高升,总不用再朝忠顺府低头了吧。谁知道,肃宗的一道圣旨下去,忠顺府的大小姐就成了郡主,可见徐家有多简在帝心。白梓轩只是个小小的东宫属臣,如何敢在这个当口儿,跟忠顺府过不去。
而这一次,忠顺府听说徐婉淑去知春庄游湖落水,又得了白梓轩相助,宋红妆第一个就忍不住了。徐婉如是徐铮的女儿,徐婉淑也是,凭什么徐婉如得了个郡主的封号,而徐婉淑什么都没有呢。
既然徐婉淑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得一门好亲事,总是应该的吧。所以,宋红妆使出全身解数,留了徐铮在屋里服侍了好几个晚上。总算哄的徐铮开心了,随口就答应了宋红妆,马上派人去丰城侯府问问白梓轩,何时上门提亲。
徐铮自己越说越觉得这门亲事有谱,白梓轩跟徐婉淑是青梅竹马,又是自小有缘分,救了徐婉淑上岸。这次一出门,又是白梓轩相助,这不是月老绑的红线是什么?更何况,白梓轩一表人才,在东宫也说得上话了。等太子登基了,白梓轩多少是个权臣,徐婉淑跟了他,日后做定一品夫人了。不用说宋红妆心动,就连徐铮都心动了,吩咐了管家,备下厚礼去丰城侯府了。明面上是感激白梓轩救了徐婉淑,实际上,却是暗地里提亲事去了。
这事,燕国公主自然也听说了,白梓轩这孩子傲气的很,如何肯低头娶一个庶出女儿。只怕这事最后,徐铮和宋红妆会讨个没趣。
这会儿皇恩一浩大,徐铮又忘记了这些年夹着尾巴做人的日子,燕国公主心里,对自己的儿子,实在有些失望。
好在孙儿孙女都还不错,徐简也上进,做事也努力,总算有个希望。所以,白梓轩的事,燕国公主也不打算过问,只是心中难免叹气。
肃宗晾了忠顺府好多年,而今却突然开始皇恩浩荡,燕国公主总觉得,这背后应该有什么事情,眼下还没有真正说出来。虽说北疆和三边现在颇为安定,用不着封个公主郡主的去和亲,可究竟是什么事呢?
莫非,她知道的事,肃宗也知道了?燕国公主心里暗自摇头,若是肃宗知道了这事,第一个要封口的,就是她这个姑姑,如何反其道而行之,对忠顺府这么好呢。只是,如果不是此事,又是为了什么,肃宗突然对忠顺府这般上心了?
燕国公主自问,眼下的忠顺府,还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突然,燕国公主想到了徐婉如,莫非,皇帝想拿徐婉如拉拢什么人?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就徐婉如的容貌,再加个郡主的身份,如果嫁给谁,的确是皇家的恩典了。
想到这里,燕国公主倒是有些安心了,那么,是萧家吧?真是没想到啊,就这么十来年,忠顺府和靖远将军府的位置调了个,而今萧家竟然强大到让肃宗都侧目的地步了,真是了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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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主想通了肃宗的旨意,心里顺畅了许多,就更加不管徐铮和宋红妆如何折腾了。
这年头,提亲终究还得男方来提,徐铮跟宋红妆再想把徐婉淑嫁过去,也得等到白梓轩上门啊。可这白梓轩收了礼物,大大方方地说救人是英王的命令,他一个东宫属臣,也只是听命行事。
就这样,白梓轩有理有据地避开了忠顺府想结亲的意思。宋红妆和徐铮在府里等着消息呢,听了沈大楚的一番话,两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了。
“你没跟他提侯爷想结亲的事?”宋红妆按捺不住,没等徐铮开口,就直接问沈大楚了。
沈大楚和沈大成是管家沈立山的两个儿子,沈立山退下去之后,沈大成管着府里的事,沈大楚管着外面的交际,在忠顺府里,也算是最有脸面的下人了。
所以,对着宋红妆这样一个渐渐失了宠爱的姨娘,沈大楚并没放在眼里。只是这脸上的恭敬,沈大楚倒是做了个十足。
“奴才提了,”沈大楚说道,“只是白世子说了,这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他救人也是英王殿下的命令,还说咱们府上,也得谢谢英王府。”
“他这是不想结亲吗?”徐铮有些火大了,他难得看上白梓轩了,这个不识抬举的白梓轩竟然想撇清!
“要不,奴才再去问问白侯爷的意思?”沈大楚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个病歪歪的丰城侯白兴安,必定只听长子白梓轩的话。
徐铮还没想好呢,松烟苦着一张脸进来了,“侯爷,丰城侯府派人来了。”
宋红妆一听是丰城侯府的人,眼睛突然一亮,刚想开口,却听松烟说道,“他们管事把咱们府里送去的东西,都给退回来了。那管事还要见侯爷,说白侯爷有话要说。”
徐铮听说退了礼物,就知道这个丰城侯府来的管事,多半没什么好话要说。只是人都来了,他还怕了不成,“让他进来。”(未完待续)
第515章 恶人
不一会儿,外面就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管事,穿了身靛青长袍,腰里还挂了质地不错的玉佩。看模样和年纪,应该是丰城侯白兴安身边的心腹。
白兴安的父亲白望南和忠顺公徐铮一样,凭战功封爵,得了丰城公的位置。只是丰城公白望南进京没多久,就莫名其妙突然暴毙了。只留下个独子白兴安,体弱多病。
白兴安虽然承爵做了丰城侯,却完全接不了父亲留下来的人马。丰城侯府,也就此一蹶不振。若不是府里还有个永乐侯府出身的黄老夫人,估计京城的阿猫阿狗,都敢去丰城侯府踩上一脚。
直到白梓轩做了世子,又在东宫立住了脚,丰城侯府的状况才开始好转。只是爵位也到了第二代,若是白梓轩承爵,就要降等成了丰城伯。爵位也罢,仕途也罢,白梓轩面对的,一直都是各种艰难险阻。
眼下肃宗对忠顺府十分上心,白梓轩自然不会拂了徐铮的面子,收了道谢的礼物,却打了个太极,把功劳推到了英王身上。
而且,白梓轩也准备了后手,若是徐铮再纠缠不清,他就打算让太子知道一下,用东宫的势力挡一挡忠顺府的攻势。
只是,白兴安心疼儿子,就自己出面做个恶人。白兴安是个不问世事多年的病人,就算他得罪了忠顺府,白梓轩以后也能开脱。
更何况,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这个做父亲的表态了,忠顺府的脸皮再厚,也不会继续纠缠了吧。白兴安就打着这个主意,让管事单风送还了忠顺府的谢礼,再替自己传一句话。
“小的单风,见过忠顺侯,”单风进了屋子,就给徐铮行了大礼。徐铮没有个好脸色,却也不能晾着人家,只得嗯了一声,让单风起来了。
单风进来的时候,宋红妆避到了隔间的屏风后面,只是光影绰约,也能看见个女子的身影,就在不远窥视着。
单风心知,这个妇人,一定就是纠缠世子多年的宋姨娘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出身,竟然敢攀扯他们家人中龙凤的世子。
心中虽然愤慨,单风却面色不动,他自小服侍白兴安,长大后当了白府的管家。名为主仆,却把自己当做白府的一员看待的。如何容得下徐婉淑这样出身的庶女,嫁到他们白府,做个宗妇主母。
“忠顺侯,”单风说话极为有礼,“我们侯爷说了,世子奉命救了贵府的大小姐,当不得这般厚礼。”
他把白梓轩救人的对象,一下子就给换成了徐婉如。还把救人,推到了奉命行事上面,丰城侯府不收厚礼,自然也就理所当然了。
“忠顺侯让人带的话,我们侯爷也听说了,”单风笑的颇有所指,“只是你们府里的大小姐,而今封了如意郡主,这亲事还得宫里做主,只怕侯爷和夫人,也不一定……”
宋红妆听见单风字字句句都在说徐婉如,却一个字都不提徐婉淑,心里就有些着急了,在隔间里找了小丫头说话,大概想让她带话给徐铮,反驳单风一二。
可是,单风瞥了一眼隔间的屏风,就又说话了,“我们侯府虽然不敢高攀如意郡主,可这府里的未来主母,总不会要个庶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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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丰城侯府已经给足了忠顺府的面子,只说不敢高攀徐婉如,却只字不提纠缠不休的徐婉淑。
庶出两字,若有若无,虽然点明不会娶徐婉淑,却也没有打脸。毕竟,忠顺府提亲事的时候说的隐晦,而府里年龄适合的,也就徐婉如这个大小姐和庶出的二小姐徐婉淑了。
徐铮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可他一向不是急智之人,找不出什么应对之话,只得寒暄了几句,问了下白兴安的身体,就让单风走了。
等单风一走,宋红妆急急忙忙从屏风后面出来,脸色黑的就跟锅底一样了。只是徐铮被单风打了脸面,这会儿并不愿意跟宋红妆多说,只几句话,就让宋红妆出去了。
宋红妆红着眼睛回了菊园,还好徐婉淑这会儿去见山楼了,不在屋子里。宋红妆搂着枕头哭了个痛快,才让丫鬟打水梳洗。
金嬷嬷知道她心情不好,就打发了丫鬟去喊徐婉淑回来。只是宋红妆却给拦下了,“让二小姐在那边多留一会儿,沾沾郡主的喜气也是好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宋红妆的脸上,却是咬牙切齿的恨意。金嬷嬷看的心惊,就拦下了去传话的小丫头。
虽然宋红妆的出身见不得人,可金嬷嬷一直跟着她,也别无出路。这些年她帮着宋红妆,也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对宋红妆的心性,实在清楚的很。都说戏子无义清倌无情,宋红妆就是其中一个。
“金嬷嬷,你晚上去趟杏园,”宋红妆恶狠狠地吩咐道,“就问下大伯,婉淑的事,他是帮还是不帮。”
金嬷嬷点头下去了,这杏园里住的,是徐坤前头没了的正室王夫人的长子。宋红妆跟长房和二房一直私下来往,这点金嬷嬷很清楚。可是,听宋红妆的语气,这大房似乎非帮不可的模样,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干系。
这会儿,徐婉淑正眼巴巴地守着见山楼,脸上全是笑容,就盼着徐婉如一个高兴,给她分些个珠钗摆件呢。
徐婉如封了如意郡主,宫里的赏赐跟流水一般送来,而皇亲国戚,京城勋贵人家听说了,都派了人上门道贺。
徐婉如懒得一一去见,就打发了人,全去萱园见燕国公主了。而燕国公主跟这些人家素有来往,故人来访,说的倒是也有些滋味。聊天之余,就打发了人,把送来的礼物搬来见山楼了。
小莲力气不小,带了几个丫鬟,忙着搬东西。徐婉如就坐了堂上,一会儿指东一会儿指西,让小莲拿这个,拿那个。而徐婉莹和徐婉华这两个小丫头,就坐了徐婉如两侧,眼睛亮亮地看着一屋子的新鲜玩意。(未完待续)
第516章 吝啬
“姐姐,这是什么啊,黑乎乎的?”徐婉华抱着徐婉如给她的金梳背,蹲在一个红匣子前面,很是好奇的抬头看向徐婉如。
徐婉如看了一眼匣子,里面放了两只黑釉油滴碗,乍一看毫无特色,可细看内壁,却满是银色小点,晶莹透亮,形似油滴。
“黑釉里的滴油釉了,”徐婉如微微一笑,跟小莲说,“这对给舅舅拿去,他喜欢这样黑丑且闷骚的。”
朱自恒喜欢黑釉,而徐婉如喜欢白釉,两人曾经为此有过一番争执。朱自恒夸黑釉“盛茶闪金光,盛水闪银光”,而徐婉如觉得,用白釉饮茶,才是道法自然,返璞归真。舅甥两人素来臭味相投,只有在这个上面,各不相让。
说着,徐婉如又留了对影青梅瓶,听三师兄说过,二师兄最喜欢拿青瓷插梅花。当年又特意带她去北极阁看过红梅,为了这梅花,徐婉如觉得,也得给二师兄送对梅瓶。这影青半介于青白两色之间,想来插红梅,应该极好。
徐婉如一一归置好送人的礼物,就吩咐小莲,把东西都给搬库房里收着去。徐婉莹得了个东珠发箍,这会儿正戴头上,脖子上还绕着徐婉如觉得很俗气的珍珠链子,个个都有拇指大小。而徐婉华也得了个金梳背,放在匣子里收着,抱在怀中乐呵呵的。
只有徐婉淑什么也没得到,无论她夸哪一件,徐婉如都赞同一句,然后吩咐小莲收起来。只把徐婉淑气的脸色发白,熊嬷嬷在旁看着,只是摇头。
若是徐铮前几日没朝徐婉如发火,说不定她一大方,随便给徐婉淑一点什么首饰也极有可能。
只是那日从知春庄回来,徐铮劈头盖脸就骂徐婉如,说她害的徐婉淑落水,不安好心。而宋红妆红着眼睛,在边上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所以,徐婉如想起来就心里腻歪的很。
而今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忠顺府的人。可当年徐铮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她的事,徐婉如心里印象深刻着呢。这次被宋红妆又给唤醒了记忆,自然不愿意分一丝一毫东西给徐婉淑了。丢到水里了,也比给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好。
徐婉淑从来就没这么低声下气过,谁知道,徐婉如竟然一眼睛都不搭理她,只顾收了东西,跟个守财奴一般把东西都往库房里收着了。要知道,她封了如意郡主,还不是看在祖母燕国公主的面上。而今竟然什么都藏起来,实在是太自私了。
“姐姐,”徐婉淑勉强笑道,“这宫里的封赏也就罢了,其他府里的礼物,可都是给咱们忠顺府送来的,你不给母亲,怎么都自己收起来了?”
“夫人让你来问的?”徐婉如明知道不是丁岚,却故意这般问道。丁岚为人正气,可不会染指人家送她的东西。
徐婉莹也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徐婉淑,她母亲还吩咐过,让她来了见山楼,不要拿姐姐的东西。怎么二姐姐一转眼,就说母亲想要收走大姐姐的东西呢。
徐婉淑心中暗恨,嘴上却是不弱,“这个用不着夫人吩咐吧,姐姐也是侯门闺秀,这样的道理,想来熊嬷嬷总会教你吧。”
谁知,熊嬷嬷马上就出来打脸了,“二小姐言重了,郡主的事,只有宫里的太后皇上教的,老奴是不敢的。至于礼物,各府都分了两份,一份给府里的,都送去芝园了,这一份,也是夫人吩咐,让送到见山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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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微微一笑,熊嬷嬷下山之后,识时务多了。这些日子,从来就没逼着她做事,也没逼着她守规矩。不过话再说回来,她这些日子都在燕国公主的萱园里待着,熊嬷嬷想教训她,也没机会啊。
熊嬷嬷说的有理有据,徐婉淑面上一愣,无言以对,只得讷讷告辞了。出去不远,就发现自己的帕子丢在了见山楼,只得让樱桃回去取了,自己带着芭蕉,在池塘边等着。
这几日,父亲和姨娘一直在商量丰城侯府的事,徐婉淑脸上一热,不知道,办的怎么样了。听说今日派了沈大楚去白家,想来,晚上该有个音讯了。
徐婉如刚送走个瘟神,又看见樱桃折回来了,就问,“怎么了?”
樱桃从怀里摸出块帕子,笑嘻嘻地回道,“给二小姐回来找帕子了。”
徐婉如嗤笑一声,这樱桃也够鬼的,偷偷藏了徐婉淑的帕子,就为了回来跟自己说句话。不过是许诺她,换到芝园去嘛,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这样巴巴地过来嘛。
樱桃笑了笑,打量了一下屋里,徐婉莹和徐婉华这会儿跟了丫鬟,去里边吃点心去了。
“大小姐,”樱桃压低声音说道,“宋姨娘派了沈大楚,去白府提亲了。还说有大小姐的郡主身份在,白家不敢不答应。”
徐婉如冷笑一声,果然这个宋红妆不是寻常人,她得了封号,宋红妆看着眼红还能算计到她身上来,实在难得的很。比起宋红妆这种锲而不舍的不要脸精神来,徐婉淑果然是弱了许多,被她挤兑了几句,就无功而返了。
看来,前世徐婉淑能进丰城侯府,估计也是宋红妆一手推上去的。只是这宋红妆,究竟有什么底牌,竟然能让白梓轩答应,娶了徐婉淑做他的弟媳妇。
白梓楼虽然体弱多病,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嫡出公子,就算娶不到高门嫡女,低娶必定能找个好的,何必娶个忠顺府的庶女。
要知道,前世徐铮一早就病死了,二房的徐钧过继到燕国公主膝下,成了忠顺伯。徐婉淑是庶女不说,还跟徐钧隔了房头,这其中,实在有些奇妙。
徐婉如端了茶水,心里有些好奇。她还没开口呢,樱桃就笑着说了,“奴婢愿意帮大小姐看着宋姨娘,只是……”
“只是什么?”徐婉如放下杯子,随口问道。她对樱桃的印象极浅,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丫头,小时候一直跟在徐婉淑的身边。至于徐婉淑出嫁之后的事,徐婉如就不清楚了,她自己嫁去陈家之后,就再没跟徐婉淑说过话了。(未完待续)
第517章 投诚
“只是,奴婢愿意服侍大小姐。”樱桃也不扭捏了,一口气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而今大小姐成了如意郡主,日后的前景不知道多少光明,她这次是撞大运了,不仅能从菊园里跳出来,还能得了大小姐的青眼。
“哦,”徐婉如微微一笑,熊嬷嬷刚想阻止,徐婉如却说话了,“那你以后,就到我这楼里来吧。”
“谢谢大小姐!”樱桃赶紧跪下,给徐婉如行了主仆大礼,才匆匆起身,告辞下去了。
等樱桃一出去,熊嬷嬷就皱着眉头跟徐婉如说,“如意小姐,这樱桃不是个安分的,你何苦调了她来见山楼?”
“就是因为不安分,才不能放到婉莹身边。”徐婉如微微一笑,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跟熊嬷嬷解释,自己有些怀疑宋红妆手里的底牌。虽说她行动方便,可以随时去菊园查探,只是终究比不上樱桃日夜都守在菊园。
樱桃取了帕子,气喘吁吁地回到徐婉淑身边,却见她阴沉着一张脸,而边上的芭蕉,也是一脸不屑地看着她。
“你这蹄子,”徐婉淑狠狠地掐了一下樱桃的胳膊,“莫不是讨好徐婉如去了?”
“二小姐,”樱桃赶紧跪下,“奴婢跟芭蕉不同,心里只知道二小姐,从来都不敢想别的,更不会借机讨好大小姐。”
樱桃一贯是个能说会道的,而芭蕉是个急躁脾气,听了这话马上就反驳了,“上次在知春庄,不是你拍大小姐的马屁吗?”
“那是为了我们二小姐,”樱桃叹了一口气,“大小姐估计记着以前的事呢,处处都挑我们小姐的刺,我也是为了我们小姐,才不得不哄着她几句。倒是芭蕉你,似乎还跟人说过,大小姐是侯府的嫡出小姐,封郡主也算不得什么吧。”
芭蕉一愣,这话她的确说过,只是,却不是这个挤兑二小姐的意思。当时有人说徐婉如封了郡主,真是了不得,芭蕉觉得自己是菊园的人,自然要维护二小姐一些。所以就当场表示,这郡主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看在燕国公主的面上,封了忠顺府的大小姐做郡主。
“你……”芭蕉怒目,可徐婉淑却一个巴掌扇到了芭蕉的脸上。
芭蕉捂了脸,却不敢跟徐婉淑顶嘴,只含了眼泪,恨恨地看了一眼樱桃。樱桃递上徐婉淑的帕子,也不看芭蕉,半扶了徐婉淑,径直往菊园去了。
刚回菊园,徐婉淑就急匆匆地去找宋红妆了。她对白梓轩记挂了多年,这次在知春庄上见了,更觉得他英俊多情,英勇能干了。
“娘,”徐婉淑终究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心里又记挂着白梓轩,不免迷了眼睛,没看出宋红妆脸上的不自在来。
“乖,用过晚膳了吗?”宋红妆对这个女儿,比儿子徐策还要好上几分。若不是怀了徐婉淑,她如何进的了忠顺府。说不定,要在秦楼楚馆了此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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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呢,来陪娘一起用。”徐婉淑脸色微红,想提白梓轩的事,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宋红妆是过来人,如何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只是眼下,大房还没回话,宋红妆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去做,只安抚了女儿吃饭。
用过了晚膳,大房王氏身边的婆子匆匆而来,宋红妆就打发了徐婉淑回房。徐婉淑虽然一向娇惯,可是也知道,宋红妆遇到大房的人和事,从来是不加颜色的。所以,徐婉淑带了樱桃,乖乖地回房休息去了。芭蕉今日给樱桃泼脏水没泼成,反而让樱桃反咬了一口,这会儿被徐婉淑冷冷地撂在了一旁,只让在门外守着。
大房派来的楚嬷嬷,正是王氏身边的陪嫁丫头,而今也四十多岁了,一早就嫁了徐铭的管事,在大房里面,颇有几分颜面。论起来,说不定比府里许多无出的姨娘还有体面。
“楚嬷嬷,怎么是你来了。”宋红妆有些慌张,也不知道,这个楚嬷嬷一路过来,是否被人看见了。若是让人知道,王氏派了楚嬷嬷过来,岂不是露了行藏。
“宋姨娘不用担心,”楚嬷嬷微微一笑,“老身来这里的事,侯夫人也是知道的。”
“哦!”宋红妆大吃一惊,丁岚也知道,莫非,大房连丁岚也拉拢了。只是就这么一瞬间,宋红妆就知道,这事绝不可能。丁岚膝下还有个徐符呢,怎么可能放弃忠顺府的爵位,跟大房二房来往呢。
“侯夫人也知道今日白府的回话了,”楚嬷嬷说的,就是白府的管家单风退了礼物,还替丰城侯留了句不娶庶女的话。
宋红妆听说丁岚知道了,脸上更是灰暗了。她是个姨娘,无论徐铮娶谁做夫人,她都只能侧立在旁,端茶送水。本来还指望女儿嫁个好人家,自己日后也过的顺畅一些,可现在,她跳过侯夫人找了徐铮给女儿谈亲事,本就是得罪人的事,结果又没成,可想而知,丁岚有多幸灾乐祸了。
“她高兴了吧。”宋红妆有些累了,口里也出了恶言。
“二小姐是侯府的二小姐,”楚嬷嬷面色不动,只是说道,“若是二小姐没了颜面,侯府也跟着没脸,侯夫人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有那么好心?”宋红妆这些年,对丁岚可没少干挑衅之事,只是得逞的时候,并不算多。当年朱念心的时候,有燕国公主撑腰,宋红妆一出手就能获胜,还让她觉得,自己的手段有多高明。
等朱念心死了,换了个丁岚,燕国公主对徐铮的后宅,就不管不顾了,也不偏帮了。宋红妆是清倌出身,拉拢男人的心,那是状元里的状元。可真论内宅里的手段,还真不是许素白的对手。
而丁岚有主母的身份护身,宋红妆也没讨了好去。所以这些年,随着颜色姿容老去,宋红妆也老实了许多。虽然她跟徐铮有旧日的感情,可是说到底,徐铮这人的心里,感情能值多少呢。只是为母则强,宋红妆为了女儿和儿子,多少也要争上一争。(未完待续)
第518章 自救
“宋姨娘,”楚嬷嬷解释道,“下午夫人去给公主请安的时候,正好遇上侯夫人了,说起二小姐的事,夫人就提了下秦府尹的二公子。侯夫人有些兴趣,就让老身来问问姨娘。”
楚嬷嬷是长房的奴婢,却不是徐铮这一房的人。更何况她是王家出身,对燕国公主这一支的人,更是没有什么好感。而宋红妆的身份,半主半仆,在她面前,楚嬷嬷也就不用自称奴婢了。
府尹不过是个四品的官,若不是管着京城,谁会把他放在眼里。而秦府尹的二公子更是个生母不详的庶子,京城里都传,这二公子,多半是婢生子。
要知道,婢生子比妾生子更没体面。若是要脸面的人家,多半在孩子出生前,就扶做姨娘了。如果没扶,要么是这家主人愣是看不上这丫头,却不小心有了孩子,要么就是主母太过厉害。无论哪一种情况,这婢生子的生活,都会暗无天日。
这样的人家,竟然也敢来求她的徐婉淑,宋红妆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口堵的慌。
笔趣阁
“二伯的女儿嫁了他们家大公子,我们侯爷的女儿,就得嫁他们庶子了?”宋红妆一着急,就口不择言了。其实,她素日也是自觉高人一等的,以前徐铮宠着宋红妆的时候,宋红妆可丝毫没把朱念心母女放在眼里。名门闺秀又怎样,如花美眷又怎样,不懂得握住男人的心,就是没用。
而那个徐婉如就更不用说了,和徐铮就是天生的八字不对。当年徐铮宠宋红妆的时候,可是把徐婉淑捧到跟徐婉如一样的地位,吃穿住行,所有的一切都一样。
这人啊,一旦上去了,他就下不来。即使每况愈下,念着过往的一点荣华,总觉得自己还留在昨日。
宋红妆也一样,明知道徐铮对自己的心已经没有多少了,却总觉得,徐婉淑跟徐婉如应该还是一样的,都是徐铮的女儿,凭什么分个三六九等。
所以,一听见楚嬷嬷提起秦府尹,宋红妆就口不择言,爆出句难听话,摆明了,是觉得自己的二小姐,比二房的嫡出小姐金贵。
楚嬷嬷微微皱了下眉心,却马上掩饰了过去,“我们夫人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在侯夫人面前打个掩护罢了。”
其实,王氏跟丁岚提起秦府尹的时候,也有几分是真的。徐婉淑庶出的身份摆在那里,要么是给丧妻的官员做继室,要么是给寒门小户做正室。无论哪一个,宋红妆都不见得满意。
而这个秦府尹的庶子,却是个读书好的,日后若是中了进士入了仕途,撑起秦家的门户,谁还记得他是个庶子呢。
宋红妆这些年也帮长房做了些事,为了堵她的嘴,长房也得安排个过得去的人家给徐婉淑。这秦英敏,虽然出身不高,可的确是个有前途的。只是宋红妆不这么看,楚嬷嬷是个聪明人,马上就收声了。
长房本着互惠互利,趁机也拉拢一下秦英敏,谁知宋红妆不买账,楚嬷嬷马上就改口,说是掩饰而已。
“那有什么话,嬷嬷就直说吧。”宋红妆只关心丰城侯的事,“大伯到底是肯与不肯。”
“姨娘,这事没那么简单的,白侯爷的口气,不是一般的决绝。若要他改口,多少总要些时日。”楚嬷嬷按捺下心头的不满,安抚宋红妆。
他们大房被挤兑到现在,嫡子不嫡子,长子不长子地寄人篱下,眼下用到他们了,这宋红妆一个小小的姨娘,口气都这么大。
“那就是不行了?”宋红妆挑了眉毛,趾高气扬地看着楚嬷嬷。
“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楚嬷嬷并不想得罪了宋红妆,长房很多事,都得通过这个小姨娘来做。
“送客!”宋红妆倒是一点儿也不虚与委蛇,直接就赶人了。
楚嬷嬷虽然语重心长,可毕竟是大房最有脸面的下人,这会儿被赶,面子上也挂不住,只是沉了面色,回去跟王氏回话去了。
等楚嬷嬷走了,宋红妆却打发了身边的金嬷嬷去看徐婉淑,而其他丫鬟下人,全都留在了外面。
宋红妆坐了窗口,就着灯火往向芝园的方向。她进忠顺府,也差不多十五年了吧,从这个窗口望向芝园,她究竟望了多少年。里面的目光,有得意的,有失意的,也有现在这般毫无波澜的。宋红妆慢慢起身,合上了窗子,这春日的夜晚,果然还是有一些凉意啊,这次的事,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徐婉如一早就得了消息,大房派了楚嬷嬷去看宋红妆,只是这事,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吗。前世今生,徐婉如都知道,宋红妆跟大房一定私下来往,她究竟给大房二房的人送了什么消息,徐婉如不得而知。
只是看大房反应这么迅速,想来宋红妆在他们眼里,应该颇有利用价值。只是宋红妆眼下,早已经不再受宠。徐铮那里,宋红妆虽然也还说得上话,却远远比不上林疏影。这里面,果然有些古怪,大房和二房究竟在指望宋红妆什么呢?
徐婉如用过晚膳,也靠了窗口,看着京城西边的远山。前世她死后,苏落雪是把她丢那边的哪座山里面了?
徐婉如正想着前尘旧事呢,却听见有人脚步颇重地奔着她的屋子而来。再一会儿,就听见门口的丫鬟在喊世子了,想来,是徐简来了。
前日在知春庄遇袭,徐婉如心里有些担心,只怕那些人,又是冲着他们的生辰而来。所以,徐婉如留了徐简在家,没让他去码头上帮着徐文和做事。
只是昨日肃宗圣旨来的时候,徐简却不在府里。徐简回来之后,跟徐婉如说徐文和的粮草已经准备妥当。只是眼看着就要出发了,他却成了五军营里的一个千户。
这下子,是陪着徐文和一起走呢,还是留着京城,徐简一时间,倒是犯了难。今日徐简一大早就又去了西郊,说是让徐文和等他两日,看看能否得了假出京一趟。(未完待续)
第519章 姐弟
丁岚的兄长丁循,就在五军营里做事,而今也已经升到四品的统领。徐简今日出门,就是找丁循帮忙去了。
徐简帮着徐文和弄了粮草,又安排了出京的路线,自然想去大同看看,若是能得些人马,日后也是一股助力。
忠顺府眼下虽然得了圣心,可圣心这东西不可靠啊,徐简想着满门妇孺,而父亲徐铮又是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心里就沉甸甸的。若是他父亲有一分像萧家人,或者像丁家舅舅,他们忠顺府也不会是今日的模样。
这不,徐简得了丁循的消息,一回府,见过燕国公主就往见山楼来了。燕国公主也知道他们姐弟一向亲近,也没多问丁循的回话,就让他过来了。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气,燕国公主也算是看出来了,肃宗对朱念心的一对子女,与别人不同。
“姐姐,”徐简一坐下,就抢了徐婉如的茶盏,一口气喝了个见底,“丁舅舅答应帮忙了。”
笔趣阁
“哦,”徐婉如笑着让丫鬟上了茶水,却不给徐简,自顾自喝了起来,“他是怎么说的?”
徐简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见底的茶盏,又看了一眼自家姐姐手里的新茶,不禁嘀咕了一句,“姐姐,我还没用晚膳呢,你怎么连茶水都不舍得似的。”
“就你那般牛饮,”徐婉如笑,“给了也是浪费。”只是说归说,她还是吩咐下去,给徐简做了份牛腩刀削面和金丝虾烧麦。
徐简一边吃着烧麦,一边跟徐婉如说着丁循的安排。只说丁循找了几个统领,一起给他这个新来的千户批了假。借口只说清明将近,徐简又是忠顺府嫡孙,受了皇恩,理应回故地祭拜先人们,以慰先祖。
徐婉如听了,倒是微微一笑,没想到,丁循那方脸大眼的率直模样,心思倒是长的七窍玲珑。这事办的,十分周到而且细致,理由也找的好。
“只是,”徐简说到这里,倒是有些犹豫起来了。
“只是什么?”徐婉如问道,想来丁循多少还有些要求吧。徐简虽然喊他丁舅舅,可两人之间,除去丁岚的这层关系,还真不是什么舅甥关系。
“丁舅舅想让绍云也跟着我一起去,”徐简说,“绍云以后迟早也要进五军营的,日后也好有个帮手……”
“嗯,”徐婉如有些犹豫,丁循让丁绍云跟着徐简同去,自然是想在徐家几房的争夺战里面,也得些好处。否则,丁绍云何必跟着徐简一起去大同。若是历练,徐婉如觉得,就凭丁家在宣府的本事,丁绍云有的是历练的机会。
不过,再想想丁家在宣府一家独大,而宣府过去就是大同。若是丁绍云陪着徐简同去大同,至少在宣府一带,必定有人照顾。这样一来,她也放心许多。
“我也多年没见绍云了,”徐婉如笑,“你什么时候带了他过来,让我看看。”
“姐姐,”徐简白了一眼,“你跟他一样年岁,怎么口气听着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呢。男女有别,你就别看了。”
要知道,丁绍云对徐婉如,可是打听了好几次呢。徐简自然知道这个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小伙伴在想些什么,可丁绍云才多大,徐简是看不上眼的。所以,徐婉如一开口,徐简就给拒绝了。
其实,徐婉如也只是想给徐简把把关。多年没见丁绍云,不知道这孩子长大之后人品如何,前世丁家并没有出现在徐婉如的生活里面,她也不知道丁家的人,习性如何啊。
所以,徐婉如就想着看上一眼,自己也好放心让徐简出门。谁知,徐简不答应,还批了她一通,徐婉如只得作罢了。想来丁岚眼下,并没什么理由跟徐简过不去。而丁循若是能够帮着徐简,日后也是件好事。
“那让郑明和刘裕明儿来一趟见山楼,”徐婉如的话还没说完,徐简又给拦下了,“姐姐,我就比你小了那么一刻钟……”
徐婉如只得微笑,她总不好意思跟徐简说,她活了两辈子吧。
“男主外女主内,”徐简又故作大人强调说道,“日后我会照顾姐姐的。”
徐婉如封了郡主,徐简心里也是忧喜夹杂,他虽然年少,却也是勋贵人家出身的孩子,知道宫里的恩宠,不是那么好拿的。而徐婉如这次的封赏,实在是太过让人意外了。连丁循这样不好奇的人,都忍不住跟他打听了两句,想来京城内外,早已经众说纷纭了吧。
这样一来,徐婉如的身世,走丢的经历,跟府里父亲继母的关系,一切的一切,都被人放在嘴上搬弄。传闻多半不是真的,俗人们喜欢听什么,传闻就传成什么样子。而徐婉如的身份和经历,更是对了许多猎奇者的心理。
徐简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心里很是难受。若是忠顺府有人能够撑起门户,徐婉如即使封了郡主,人家也只会说,这是皇恩浩荡,记着忠顺府的功劳呢。
可现在忠顺府没落,世人的猜测,就会离谱起来。虽说人心就是如此,谁也见不到人家比自己好,可徐简心里,终究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弱小,也不甘心忠顺府的颓势。
徐婉如见徐简闷闷的,心情不怎么好的模样,倒是也不多说了,只让人再准备些果子点心来。
徐简嘻嘻呼呼吃了面条,倒是扯了嘴一笑,“姐姐,倒是有个人想见见你。”
看他笑得古怪,徐婉如倒是有些好奇了,“谁啊?”
“萧大哥!”徐简推开面碗,摸了摸肚子,“姐姐这里的厨子,饭食做的,竟然比祖母屋里的还好。”
“你就扯吧,”徐婉如嗤笑,“厨子就是祖母屋里出来的。”
“祖母偏心,”徐简哀叹,“我的修竹堂,里面可没什么厨子。”
徐婉如微笑不语,燕国公主给她的这些人,自然是给她陪嫁用的。这些个厨子,账房,前世都是这样安排的。而徐简不用离家,自然不用给他准备什么了。虽然他们没了母亲,而徐铮这个父亲也算不得什么父亲,这个祖母,无论是否有血缘关系,徐婉如都很感激。(未完待续)
第520章 偶遇
抱怨了几句厨子,徐简倒是回到正题上来了。
“姐姐,萧大哥想见见你呢。”徐简一手剥着枇杷,一边拿眼角瞄着徐婉如,唯恐她不答应,自己不好跟萧诚交代的模样。
“你见着他了?”徐婉如没有好气地问道,这徐简是什么弟弟啊,胳膊肘往外拐的也太明显了吧。
“嗯,”徐简情知瞒不过徐婉如,就点点头,吃了个枇杷。
“他有什么事吗?”徐婉如知道,萧诚要见她,左右不过一件事,除了求亲还是求亲。眼下时机没到,萧诚说的,大概是要她等他吧。
只是,徐婉如心里,却平淡如水。她前世不喜欢萧诚,见了他苦苦纠缠就心烦。今生倒是不讨厌了,可是说心动,徐婉如却没什么感觉。
只是她前世在感情上吃了大亏,今生说不定压根儿不会心动。所以,徐婉如一时间也拿不准,该把萧诚放在可以喜欢的人选里面,还是放在不会喜欢的人选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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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一脸沉吟不定的模样,徐简倒是着急起来了,“那就定下来了,我让萧大哥明日去校场等你。”
“校场?”徐婉如一愣,好好的,她去那种地方干嘛。
“嗯,”徐简微微一笑,递了个剥好的枇杷给徐婉如,一脸讨好地说,“我带你学骑马啊,萧大哥也来骑马,不就遇见了嘛。”
合着他才不管徐婉如是否会答应,一早就答应萧诚了吧。不知道的人,或许还以为萧诚爱慕的是徐简呢,看他那股子积极劲,徐婉如顿时觉得心累不爱。果然弟弟什么的,还是没有比较好。她家这个,完全是坑姐姐的路数嘛。
徐简看徐婉如默认了,也眨巴了下眼睛,低头暗笑。其实,他心里一直觉得,姐姐嫁给萧诚,必定会过的幸福。萧大哥对他这个准小舅子,可是讨好了许多年,每次回京城,都要捎带些新鲜玩意给他。即使那会儿,徐婉如下落不明,回不回的来还是两说。
明知没有回报,却仍旧深情似海,徐简觉得,这样的萧大哥,比父亲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萝卜,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姐姐若是一定要嫁人,就该嫁给萧大哥这样的。
所以,虽然背着徐婉如答应了萧诚,徐简心里,也没什么内疚感。反而一口气吃光了小莲送来的枇杷,心满意足地回了修竹堂。
熊嬷嬷倒是在一边听见徐简的话了,只是这些少年人的事,她一个老宫人也不好插手。至于萧诚,熊嬷嬷觉得,或许对徐婉如来说,这个青梅竹马的萧大哥,可能也有一些分量。
次日天还没亮,徐简就来见山楼了,因为小莲在外面拦着他,两人说话大声了些,就把徐婉如给吵醒了。
“小莲,”徐婉如压着怒火喊道,“别吵……”
小莲赶紧收声,干脆君子动手不动口,扯了徐简就往外走。徐简虽然年纪不大,可在骑射上花过功夫,有几分力气。小莲一时半会儿也拉扯不走他,反而让徐简得了机会,冲到了徐婉如的卧室里面。
“姐姐,该起床了,”徐简乐呵呵地站了徐婉如的床头,到底是男女有别,他这个做弟弟的,也不好去掀被子。
“哼,”徐婉如没睡够,脾气这会儿正是最毛躁的时候,卷了被子,往里面一扭,压根儿就不搭理徐简。
见屋子里乱哄哄的,熊嬷嬷倒是来了,一进屋就看见个徐简立在徐婉如的床前。就凭徐简,还想喊徐婉如起床,真是痴人做梦。熊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可是用了三百六十五种手法,才逼的徐婉如不敢赖床。
“熊嬷嬷,”徐简倒是也发现了,熊嬷嬷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姐姐昨儿答应了的,要早起跟我去校场。”
“世子先出去吧,”熊嬷嬷无奈地解释道,“老身这就服侍大小姐起来。”
徐婉如在床上听见了,吓的一个哆嗦,睡意顿时去了大半,熊嬷嬷的手段,可一向不怎么温和啊。
徐简在屋外,端着丫鬟们送上来的茶水,刚吃了半盏,徐婉如就一身霜色素锦的出来了。虽然穿的裙钗,倒是也简洁利落,像是去校场的模样。她一向穿的艳丽,突然这么素净,倒是让徐简愣了一下,想起书里的一句话来,淡妆浓抹总相宜。
“姐姐,”徐简见徐婉如起来了,就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熊嬷嬷,“用些早膳再走也来得及。”
“哼,”徐婉如有起床气,这会儿见了徐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除了哼气,啥也懒得动。
用过了早膳,徐婉如的不满才下去了一些,坐了徐简的黑马,由他牵着往校场去了。郑明和刘裕两人,一早就在二门外候着了。等徐简带了徐婉如出来,两人赶紧跪下给她贺喜,这会儿大小姐封了郡主,可比世子的品级还要高了。
一到校场,徐婉如的脸色就有些郁闷了,萧诚明晃晃地站了大门口候着她,这偶遇也太没诚意了。徐婉如低头看了一眼徐简,见他一脸心疼地看着黑马。
“姐姐,你抓缰绳就好了,不用抓马鬃的。”徐简实在心疼自己的宝马,忍不住开口劝道。
萧诚也赶紧打马上前,“竹君,如意,这么早也来骑马啊?”
徐婉如都快哭笑不得了,这萧诚,都这会子了,还扮什么偶遇的戏码啊。
“嗯,”徐简去扶徐婉如下马,“姐姐不会骑马,我带她来练练。”
“我来吧,”萧诚一伸手,就扶了徐婉如下来,看见徐婉如今日的装扮,知道她该是用心思了,眼睛一亮,笑了起来。
“萧大哥,你的骑射比小弟强,要不你教教姐姐,”徐简说好出卖徐婉如的话,一溜烟就带着自己的宝贝黑马跑远了。就剩了徐婉如,站了萧诚身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郑明和刘裕一溜烟,也跟着徐简跑出去很远。徐简回头看来,男才女貌,甚是般配的感觉。虽然萧诚这个才,与旁人的才不一样,徐简这个勋贵人家出身的子弟,却觉得十分羡慕。(未完待续)
第521章 表白
“如意,”萧诚扶了徐婉如,轻声问道,“是骑我的马,还是换匹小一些的?”
萧诚的白马,自然跟徐简的黑马不同,徐简虽然从北疆搞了匹宝马回来,只是这黑马终究没有上过战场,虽然神俊,却少了股子杀气。
而萧诚的白马,不知道经过多少血腥厮杀,轻易不让人近身。徐婉如在宫里的时候,就曾坠过马,萧诚自然有些担心,万一自己的马伤了徐婉如,那可不是他愿意看见的。
“就它吧,看着也漂亮。”徐婉如伸手摸了摸萧诚的白马,这马素日颇有几分性子,偏这会儿侧着头让徐婉如摸,萧诚见了,也有些想笑,果然是他的马。
萧诚扶了徐婉如上马,自己又找了匹棕色的跟上。徐婉如虽然不会骑马,可在马背上坐的,却十分自在。萧诚半守在她身后,看她坐姿没一处对的地方,可偏偏就是坐的很稳,心里也有些好奇了。想来,多半是他的白马稳妥吧。
“如意,最近你过得如何?”这些日子,京城里对如意郡主的传闻,萧诚也着实听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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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样子,该吃吃,该睡睡,”徐婉如打了个呵欠,回头泪眼迷蒙地看着萧诚,“就是今天没睡好,让竹君给拖到校场来了。”
“下次我说说竹君,”萧诚笑的有些腼腆,校场早练的时间,的确太早了一些。只是他素日见着的,都是盛装的徐婉如,这会儿见她穿了身霜色锦衣,与往日十分不同。萧诚是个武将,他读过的书里面,除去布阵杀人,实在没一个字描写佳人的。萧诚搜肠刮肚了好一会儿,只总结出一句话,徐婉如怎样都好看。
“嗯,”徐婉如也知道,这个时间最不会落人口实,她跟徐简来校场,偶遇萧诚这样的事,实在寻常的很。
“如意,”萧诚打马上前,跟徐婉如并排走着,“我们的事,不知道祖母跟你说了没有?”
徐婉如自然知道,萧诚说的,就是他们两人的亲事。只是许老夫人跟燕国公主刚开了口,魏明就来忠顺府传旨了,徐婉如自己,还没来得及亲口听许老夫人提呢。
“那日祖母来你们府上提亲事,”萧诚也有些脸红了,“只是皇上突然传旨封了你做郡主……”
“不过是个名义上的郡主,”徐婉如见萧诚有些拘谨,心里倒是有些不忍心了。她前世在陈家吃了亏,能为她出头的,也就朱时雨和萧诚两人。
“嗯,皇上问我了,”萧诚笑着看向徐婉如,眼睛亮晶晶地,“我也跟皇上说了,一定会建功立业,努力配的上你。”
徐婉如暗自抽了抽嘴角,她十分确定,肃宗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说话不会这般直白。萧诚描述的,估计就是他自己的理解了。
萧诚见徐婉如不说话,以为自己的话太过唐突,吓着她了。就赶紧停下马,调头面对着徐婉如,“如意,我是真的心慕你,自小就是。”
难得萧诚突然说了句文绉绉的话,徐婉如的年纪再大,也难免脸上一红。她前世也听萧诚表白过,却从来没有这会儿的感觉,想来,自己对他,还是有好感的吧。
萧诚虽然是个武将,却也心细的很,徐婉如的脸色,他自然看的仔细。见徐婉如有些脸红,萧诚心中狂喜,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如意也中意自己呢。
“如意,不管你是不是郡主,”萧诚伸手牵住了自己的白马,“我都觉得,自己高攀了你。可是明明知道,却忍不住想你。”
这话,萧诚说的极为深情,却也极为认真,就这么直直地看向徐婉如的眼睛,想得到她的回应。徐婉如一愣,她一直以为,萧诚喜欢自己,是因为容貌。可现在看来,萧诚这一往情深,似乎跟容貌没太大关系啊。
见徐婉如一脸惊愕,萧诚也自知,今天说的话,实在有些离经叛道了。
“如意,我今日就回三边,”萧诚低了头,有些伤感地说道,“战场上需要一些时间,你能等等我吗?”
萧诚说的,自然是等他建功立业,等他回朝再跟肃宗提亲。话已经出口了,萧诚觉得,这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嗯,我等着。”
过了几息,萧诚才听见徐婉如嗯了一声,他惊喜地抬头去看,却见徐婉如微微笑着,脸上倒是颇有几分信任他的味道。
其实,徐婉如也没想好,今生要不要嫁人。只是如果要出嫁,萧诚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他喜欢了她两辈子,徐婉如很有把握,别人会背叛她,萧诚不会。
再功利一些,有萧诚在,徐简就一定不会出事。怎么看,于她也好,于徐家也好,都是好事。只是,她真的愿意再结婚嫁人了吗?
徐婉如心里微微有些苦涩,经了前世这一遭,结婚在她眼里看来,还真不是什么好事。难怪什么婚礼都是大红色,这夫妻厮杀,流的不是鲜血是什么。只是有人的婚姻看得见厮杀,有人的婚姻看不见厮杀只看得见伤口。
得了徐婉如的回话,萧诚的嘴角,已经咧到耳边了,一口白牙笑的极度晃眼。说话了话,萧诚就扶了徐婉如下马。只是这一次,他抓了徐婉如的手,迟迟不愿意松开。只等着徐简带人回来了,萧诚才慢慢地松开徐婉如的手,站到了一旁。
徐简带了郑明和刘裕,一直远远地看着。他深知徐婉如的脾性,若是一个不对劲,就打算冲回来救场。当然,他是要给萧诚救场,可不是替他姐姐救场。
还好,远远地看着,萧诚跟徐婉如两人一直在说话,没什么矛盾的模样。徐简看着,就没有过来。这会儿见他们都下了马,他才过来看看。想来,萧大哥应该谈的差不多了吧。
徐婉如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徐简也姓萧呢,看他那股子热乎劲。
萧诚看了一眼这个帮了自己大忙的小舅子,脸上满是喜色,“竹君,我今天就回三边了,你在家里好好照顾如意啊。”(未完待续)
第522章 吃醋
“是,不用萧大哥说,我自会好好照顾姐姐,”徐简笑着答道,“只是过两日,我要跟着七叔去一趟大同本家。”
“嗯,”萧诚点点头,“那我让长安留在京城吧。”
长安是萧诚的亲随,自小跟着他长大,萧诚留了长安,为的就是徐婉如了。
徐简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徐婉如,见她神色不变,也猜不出她究竟喜欢萧诚呢,还是不喜欢。不过看萧诚的模样,徐婉如刚才应该是应下了。女儿家都薄脸皮,他姐姐素日虽然彪悍了些,只怕遇到这样的事,难免也要小女儿家一番。
“如意,那我就先走了,”萧诚低头去看徐婉如的脸,心里一阵难过,他才得了她的许诺,却得马上离开。三边最近有些异动,回去正好立个大功,到时候,再跟肃宗求旨不迟。
“你也小心一些,”徐婉如看了一眼萧诚,心情有些复杂。就这样吗,真的就这样选了萧诚吗。若是自己许诺了,事后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道萧诚做何感想。徐婉如眼下,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仍旧十分犹豫。
“是,我会小心的。”萧诚很是激动,如意竟然这般关心自己,只是上了战场,哪里还顾得上小心呢。
萧诚骑了白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徐简一脸讨好地扶了徐婉如上马,“姐姐,你的骑术很好嘛……”虽然坐姿完全不对,竟然就是掉不下来,也真是奇了。
“你就这么喜欢萧大哥吗?”徐婉如有些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徐简一愣,“姐姐,你不喜欢他?”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徐婉如倒是跟徐简说了自己的心里话,“可这亲事,多半也是如此,哪有那么多的心心相印,举案齐眉呢。”
“萧大哥很好的,”徐简倒是替萧诚说好话了,“你眼下还不了解他,以后熟悉了就好。”
“嗯,”徐婉如点点头,“他是个好人。”
“可是,”徐简倒是也回过神了,“姐姐别为了我……”
“想什么呢,”徐婉如嗔笑着看了一眼徐简,“我自己会拿主意,不关你的事。”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徐简心里,倒是也有些计较。徐婉如眼下,估计对萧诚了解不够,所以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可是为了他这个弟弟,徐婉如对萧诚也算多了几分好感。
只是徐简心里很清楚,这么些年跟萧诚来往下来,他直觉萧诚最合适他姐姐。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以后姐姐一定会看见萧大哥的好。徐简暗自想到,若是萧大哥对不起姐姐,他自然会出手拦下这门亲事。
忠顺府上下就跟个筛子似的,徐婉如一早上去见萧诚的事,自然传到英王耳中了。英王听了灰衣老僧的话,本打算出门去趟霍家,谁想,刚用好早膳,就听说徐婉如跟萧诚在校场说了些什么。
“这萧诚!”英王啪的一声摔了筷子,“看他长了副老实面孔,没想到手段这么下作!”
万胜蹲地上捡起摔断了的象牙筷子,心想,萧诚只是让徐简做了牵线人,说的话也没他们家王爷轻薄,哪里就下作了。若是萧诚下作了,那他们家王爷该是什么呢。
英王才不管万胜心里在嘀咕些什么呢,急匆匆推了椅子,让人找了颜元初过来说话。
不一会儿,颜元初就急匆匆赶来了,一大早的,难得这纨绔王爷起来了,竟然还发起火来了,也不知道为的什么。莫非,又是为了忠顺府的大小姐。
“你派些人,去路上堵了萧诚。”英王一边吃茶,一边吩咐道。
“王爷,现在动手,很容易暴露自己啊。”颜元初皱眉,为了吃醋,他们家王爷可真够拼命了。眼下肃宗还盯着大家伙儿呢,他倒好,为了个侄女还是表侄女的,就吃起干醋来了。
“这是你的人马,还是本王的人马?”英王素日纨绔惯了,这会儿突然间严肃起来,颜元初倒是也吃了一大惊,“自然是王爷的人马。”
“那就是了,”英王冷哼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就是一个傀儡呢!”
这些年,英王心里的确是有怨气的,他处处都得按照颜元初和蒋宇成的意思办事。这次的傀儡两字出口,英王也存心探探颜元初的底线。
果然,一听英王说的这般严肃了,颜元初虽然心里反对去拦萧诚,却也不敢继续当面跟英王对着干了。只得琢磨着,如何派了人出去,又悄无声息地回来,别留下任何痕迹。
“本王也知道颜长史的心思细密,”英王冷笑一下,掀了掀长袍的下摆,说道,“不会追不上萧诚的。”
一句话,就把颜元初的路给堵死了。颜元初无奈,只得下去筹谋,如何拦截萧诚,又不暴露了英王府的痕迹。
只是萧诚是靖远将军府的长房长孙,又是未来的萧家家主,若是他在半道上出了事,只怕细究起来,很容易追到英王府的身上。颜元初皱眉想了半日,倒是想出了个法子,赶紧喊了人,出发先去布局去了。
英王看见颜元初苦着一张脸下去了,心里就十分畅快。这些年,就他吃瘪,这会儿总算轮到颜元初头疼了。
“王爷,”万胜拿了披风过来,替他细细系好,问道,“您去霍阁老府上的事,颜长史知道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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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英王点点头,“他早就想让本王去了,这次倒是顺了他的心。”
上次灰衣老僧上门,英王才知道大楚的内阁首辅,竟然是前朝大梁的人马。也不知道,这样的霍君实,是如何在大楚做到百官之首。这人啊,果然最会伪装了。
再想到以前,颜元初总是似有似无地在自己跟前提及霍家,也不知道,颜元初是否知道霍家的底线。英王细细想来,总觉得过去处处都藏着谜团。好在眼下他得了外面的助力,并不用一心一意跟着颜元初他们。
细细想来,虽然都是贺家的势力,颜元初和蒋宇成却是贺太后留在冀鲁的人马,而灰衣老僧,现在却连个名字都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523章 举荐
英王去霍家,自然也有他的理由。太宗的诞辰将近,他这个幺儿,自然要多进孝心。虽然太宗是看不见了,可全天下的人都看着呢。
所以,英王跟方太妃一商量,就打算在文章上下点功夫。这文章,自然不是英王自己写,也不是找人捉刀。而是干脆借了霍君实在文坛的领袖地位,让他找个才俊出来,写篇辞藻华丽感人至深的悼文,以表哀思。
这事既讨好,又不会犯了肃宗的忌讳。方太妃问过邓太后,就跟英王安排开了。邓太后为了太子妃和邓家的事,最近压根儿就没心情搭理英王和方太妃,这事就随他们折腾了。
霍君实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托病告假在家,自然不会出门来迎英王。倒是让孙子霍星,在门口候着了。
英王看了一眼霍星,见他丰神俊朗,身姿如松,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起来了。上次徐婉如在宫里夸霍星的话,也传到英王耳朵里面了。一大早的,先是萧诚,再是霍星,英王心里的怒气,是压都压不住啊。
作为最清楚主子内心活动的万胜,就赶紧开口问起霍君实了,“不知道阁老可起身了,我们王爷还说要迟一些时辰再来,免得耽搁了阁老休息。”
“祖父卯时就已经起身,”霍星微微一笑,姿容越发出众了,朝着英王说道,“王爷不必多虑。”
英王抽了抽眼角,想起自己来霍家的目的,才隐忍下来。
万胜低了头,越发觉得今天流年不利了,一早上的,先是萧诚再是霍星,摆明了不让英王舒服嘛。只是他们家王爷心怀天下,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坏了大局。
谁知一抬头,万胜却看见软轿上的英王,居高临下,极度不善地打量着霍星。那眼神,跟个饿了很久的狼崽子似的,凶亮的不得了。
万胜心里直喊不妙,这可不是登门求人帮忙的模样啊。好在霍星是个君子,丝毫不为外物所动,自然也不会因为英王的脸色所动。一直翩翩有礼地带路,直到霍君实的书房外面。
“祖父,英王殿下到了。”霍星推开了书房的门,将英王一行人引了进去。万胜扶着英王在客位上坐下,才让抬轿的小太监下去,自己立了一侧。
霍星让人上了茶水,也在霍君实一侧站着了。英王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霍星,多半就是日后霍家的继承人了。也不知道,霍君实的底细,霍家人知道多少。
就英王所知,霍家长房老老实实在翰林院呆着,二房在江南做着知府,家里子孙的婚嫁,也多半是读书人家,丝毫不见一点前朝余孽的痕迹。
“英王殿下来访,不知所为何事?”霍君实对这个纨绔王爷,倒是没多少耐性,寒暄了几句,就单刀直入,问起他的来意了。
“还不是为了先皇的诞辰,”英王笑着端起了茶盏,吹了吹上面的叶子,心想,这老狐狸,竟然拿了这般寻常的茶叶待客。也不知道,装的什么清明。
“哦,王爷有心了,也不知道,王爷打算如何办?”霍君实摸着山羊胡子笑的很是和蔼可亲,他的年纪比太宗还要大上一些,这会儿虽然借口病休,看起来却精神不错。
“本王跟太妃商量了一下,”英王说道,“打算找个才俊,写个悼文,以表哀思。”
霍君实暗自翻了个白眼,悼文自有礼部的人准备,英王插这一脚是干嘛。还找到他们霍家来了,真是不知所谓。
只是,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仍旧笑眯眯地问英王,“不知道王爷想让谁来写这悼文呢?”
若是英王开口要霍家人写,霍君实有十二万个理由推卸责任,拒绝了事。
“不拘是谁,”英王重重地放下茶盏,这种茶,他实在吃不进去,“霍阁老说谁好,本王就找谁写。”
合着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上门,就是为了让他推荐个人选啊。这事容易,霍君实有的是法子,推荐个有文才却没家室背景的,或者一转手,让英王去找国子监的人去。
谁知,霍君实还没开口呢,英王却突然盯上霍星了。
“霍公子才华横溢,”英王突然一脸推崇地夸起霍星来了,霍君实的脸色一变,刚想阻止,英王却又笑着说,“只是霍公子终究是霍家人,到时候悼文写的好,人家只记得霍公子,就不记得本王了。”
霍君实松了一口气,对这个纨绔王爷倒是有些正眼相看了,这宫里玩弄人心的事,看样子英王没少观摩啊,学的那个叫到位。刚才差点一点,就骗到他这个老狐狸了。
霍星看了一眼祖父,倒是笑道,“王爷过奖了,其实国子监里,才学最受推崇的,非谢三郎莫属。只是……”说着,霍星笑了起来,言下之意,却不用再说了。
谢三郎背后有个镇国公府,若是英王找他写悼文,最后这悼文究竟算谁的,是英王的,还是镇国公府的,或者一个不小心,让肃宗觉得英王这是攀上镇国公府了,那就更不妙了。
英王倒是个爱才的,这些读书人,日后不是为他所用,就是要成为他的对头,所以,英王倒是也细细问了下国子监中,最近有些什么才俊。
听他问的仔细,霍星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了,“不知道,王爷可否听说过国子监陈祭酒?”
霍君实这会儿半眯了眼睛,面色平淡无波,想来,这个陈祭酒,应该没什么背景。至少跟霍家,扯不上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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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已经在心里衡量好轻重,就微微一笑,说道,“本王倒是不知,你说来听听。”
霍星就把陈祭酒一家的事,还有陈祭酒的孙子陈奇可说了一番。
“这陈奇可的文风,虽然比不上谢三郎的鬼斧神工,”霍星点评道,“却针砭时弊,颇有几分见地,而且他的四六文做的好,辞藻华丽工整。”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英王自然也要问问这个陈奇可了,霍星突然一笑,说,“小生书房里还有他的文章,这就取来给王爷看看。”说着,就起身往书房去了。(未完待续)
第524章 交手
英王看了一眼万胜,示意他退下,书房里就剩了英王和霍君实两人了。
霍君实就知道,英王这次上门,没那么简单。果然,这纨绔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提了茶壶,给霍君实满了一杯茶,又笑嘻嘻地坐下去了。这纨绔深藏不露的很,也不知道,这会儿在自己面前露了真相,究竟有何打算。
“王爷的腿好了啊?”霍君实笑的一脸慈祥,说道,“那皇上和太后,也该放心了。”
“皇兄不知,”英王很坦然地坐下了,接着,却说出句让霍君实胆战心惊的话来了。
“皇兄不知道的事多的去了,”英王笑的很是轻松,看了一眼霍君实,说道,“他也不知道,霍阁老是前朝的人。”
霍君实的心脏,就这么停了片刻,直到他听见英王的笑声,才算回过神来,反驳道,“霍家的确是前朝钦天监的神官出身,只是这一点,皇上一早就知道了,王爷又何须吓唬下官。”
“阁老说是如何,便是如何吧,”英王推开了桌上的茶盏,蘸茶在桌上写了几个字,敲了敲桌子,说道,“只是有人却解开了这个。”
霍君实一直半闭着的眼睛,突然睁的老大,桌上赫然写着“豆娘”两字。
“谁?”霍君实一愣,“是王爷的人吗?”
英王但笑不语,果然,这老狐狸真是前朝的人。看样子,似乎对这豆娘令,很是在乎啊。只是豆娘令是大梁一朝的皇家秘密,跟这个前朝的钦天监后代,又有什么关系。英王自己也不知道底细,只能拿着自己多方打听来的消息,各处试探罢了。
“不是亦不远异。”英王笑的高深莫测,心情极好,一下子,局势就倒转过来了。
谁知道,霍君实这时候倒是拿乔起来了,“王爷,这令一到,下官无敢不从,只是……”只是眼下的英王,似乎手中并没什么豆娘令,能拿什么命令他做事呢,霍君实仍旧不为所动。
“霍阁老实在谨慎,本王佩服。”英王笑着打翻了桌上的茶盏,掩去了先前的豆娘二字。
其实,这话霍君实也很想说,他一直知道,这个纨绔王爷在洛阳有所异动,只是却不知道,他竟然走的这般远了,已经打听到豆娘令。看样子,应该是得了贺家的势力相助,否则,如何知道这个。
英王的话锋一转,倒是提起自己的亲事来了,“本王的年纪也不小了,前头的王妃病死,府里也没个照顾起居的人。阁老府上的大小姐,似乎也十六了吧。”
霍君实越发拿捏不准英王的脾气了,自己先前摆明车马,就是不愿意听从英王的意思,也不见他生气发怒。只是这话锋一转,又要拿亲事做文章了吗?
这天下,竟然有这般厚颜无耻,自己给自己求娶的人,霍君实觉得,自己活到七老八十,今天也算是长见识了。
“王爷,妍儿心有所属,”霍君实笑道,“这事您没听说吗?”
霍妍喜欢谢三郎,这事满京城都知道。只是一个阁老家的贵女,竟然让人把这事传的天下皆知,英王也不知道,霍阁老究竟在想些什么。按理说,一个贵女思春,家里人就算打杀奴仆,也要把这个消息埋在家里,绝对不会外传。
这霍君实倒好,随便让外人传说也就罢了,他一个做爷爷的,一开口就说孙女心有所属,实在是,让人没话说的很啊。
英王虽然不按常理出牌,却也没有遇到跟霍君实这般为老不尊的人,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两人正僵持着,霍星倒是取了陈奇可的文章回来了,见两人面面相觑地坐着,屋子里的氛围也有些古怪。再一看,英王面前的茶水打翻了,霍星就赶紧让人进来收拾了。
英王又和霍君实寒暄了几句,才拿了陈奇可的文章,带着万胜走了。
送走了英王这尊瘟神,霍星才开口问道,“祖父,英王来我们家,就为了这篇悼文?”
“嗯,”霍君实点点头,眼下还不到时候,家中的事情,日后再说与子孙知道也不迟。
“那英王这茶,如何又打翻了呢,”霍星有些不信。
“他想求娶妍儿,”霍君实很不以为意地笑道,“就算他肯皇上也答应,老夫还不答应呢。”
“那谢三郎那里,孙儿要不要去探探口风呢?”霍星跟谢三的交情不错,虽然两家都是高门,可是一文一武,交会的地方很少。
即使联姻,也到了霍君实退下来的年纪。到时候,霍妍的父亲只是一个翰林,威胁不到皇家,想来肃宗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妍儿没有姻缘,不争反而是争。”霍君实半闭了眼睛,叹了一口气问道,“前日让你做的功课,做的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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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儿有些不懂的地方,还请祖父指教。”霍星虽然不愿意学神官的本事,可这观天测地的功夫,却是祖传秘密,总得有人传承下去。
他是长房长孙,这事责无旁贷。所以,霍星虽然无奈,却也读起了霍君实给的书。只是没心去学,读的虽多,却总是一知半解,现在霍君实又追查起来,霍星不得不对付上几句。
只是霍星不明白,他们霍家已经彻底走上了文官的路,为何祖父总是抓着神官的这些功夫不放呢。
做个首辅,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苦做那品级低微,被人误解为装神弄鬼的神官呢。更何况,而今的国师,可真是法力无边,肃宗也用不到他们霍家的祖传本事啊。
英王一路懒洋洋地回到府里,却听说白梓轩一早就在书房里候着他了。
“他怎么来了,”英王有些好奇,他和白梓轩的关系,眼下没什么人知道。白梓轩这么一上门,岂不是让太子生疑。太子这人,虽然没多少本事,可疑心病却重的很。就看这方面,倒是个皇帝的好人选,英王无不调侃地想到。
万胜已经打听清楚,就回道,“说是忠顺府的找上门了……”
“忠顺府的,”英王冷哼了一下,“这都搞不定,要他何用!”(未完待续)
第525章 报信
英王进书房的时候,却又恢复了素日懒洋洋的模样。
只是白梓轩深知英王为人,在他面前,丝毫不敢懈怠了。看见英王进来,白梓轩就赶紧起身行礼。
“见过王爷,”白梓轩站的笔直,脸色没有被忠顺府纠缠的无奈,倒是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切。
“梓轩,你这会儿来,太子可曾知道?”英王很随口地问道。
“太子知道了,”白梓轩笑道,“属下只说忠顺府纠缠不休,要请王爷作证,这才来的英王府。”
“哦,”英王点点头,眼下他处处受制于人,实在不愿意惹上别的麻烦。可是这般谨慎小心,他实在是有些憋气啊。
“忠顺府又怎么了,”英王想起徐铮的嘴脸,心里一阵厌烦,“这个徐铮的胆子,越发大了。”
“不是忠顺侯,”白梓轩低声说,“是他们府里的宋姨娘。”
“就是二小姐的那个清倌生母?”英王嗤笑了一下,“她也敢上门,你们丰城侯的门人,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王爷,”白梓轩面色有些严肃,看了一眼书房外守着的万胜,压低声音说,“如意郡主和徐世子的生父,另有其人。”
英王哈哈两声就笑开了,引的万胜不停地往屋子里探视,也不知道,王爷笑的什么。今天一早上就没什么好事,王爷被萧诚坏了心境,这会儿总算是好转了。
“那宋姨娘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英王笑着示意白梓轩坐下,“你倒是说来,也让本王乐上一乐。”
白梓轩很谨慎地坐下,说起了宋红妆今日上门的事。鉴于前些日子忠顺府逼着结亲的事,丰城侯府上下,都同仇敌忾的很。他们世子是什么人,忠顺府也太瞧不起人了,竟然想把一个姨娘生的庶出小姐,嫁给他们世子。
所以,门人一听见忠顺府三字,就啪的一声摔了门,坚决不给开。谁知道,那忠顺府的宋姨娘倒是好本事,不知道如何说动了门人,最后竟然一路给引到白梓轩的书房门口了。
白梓轩原先的反应,也跟英王一样,又怒又想笑,一个小小的姨娘,竟然敢打他的主意。只是宋红妆一开口,白梓轩倒是不笑了,这个姨娘在徐家,还真知道了不少东西。而今谁也帮不上徐婉淑,她这个生母,自然要为女儿拼一拼了。
“那她可曾说了,谁是如意郡主和徐简的生父啊?”英王听到这里,知道宋红妆了解的,并不多。否则,她就不会把徐简和徐婉如两人,混到一处说。
“她说,如意郡主多半找到生父了。”白梓轩抬眼看了一下英王,宋红妆说的话,他也没有全信。加上最近几日宫中的见闻,白梓轩心中,也已经有个猜测了。只是眼下,谁也不敢戳破了真相。
“这个宋姨娘倒是好本事,”英王笑着看了一眼白梓轩,问道,“那你觉得,谁是如意郡主的生父啊。”
“属下不敢,”白梓轩低头不语。
“这就对了,”英王也知道他猜对了,就笑着继续问道,“她一个小小的姨娘,寸步出不了忠顺府,如何就知道如意找到生父了。”
“她说了,是蜻蜓发簪。”白梓轩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就见英王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
“你仔细说来,”英王自然知道,徐婉如的这个蜻蜓发簪,背后不知道纠缠了多少旧事。这宋红妆倒是好眼力,一下子就发现了关键所在。
“她说先头的侯夫人,嫁到忠顺府的时候,本来有两支蜻蜓簪子。”白梓轩说道,“只是中间,这簪子丢了一支,就剩了一个。为了这事,侯爷和侯夫人也吵了好几次。侯爷去她屋子里的时候,也提过,说侯夫人以前把这簪子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这次少了一支,多半是给了……”
白梓轩没把宋红妆说的那几个粗俗字眼复述出来,宋红妆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和英王心里可都明白着。看来,徐铮这个傻的,竟然也一直糊里糊涂。英王想起皇兄的隐忍,心里倒是也有些了然。若非徐婉如出现,英王还真想不到,自己正儿八经的皇兄,在外面竟然有个私生女。
“后来,侯夫人为了平息争吵,就随手把剩下的一支簪子,给了宋姨娘的女儿,”白梓轩解释道,“大概,是为了让忠顺侯觉得,她不看重这个簪子吧。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他们二小姐得了这个簪子。”
“那这簪子……”英王也有些糊涂了,这簪子不是又回徐婉如手里了吗。
“本来,这事就这么平息了,”白梓轩继续说道,“那簪子做工极好,宋姨娘打算留给二小姐做嫁妆,就给藏了起来。”
英王微微一笑,这些后宅妇人藏个簪子,还真没有人能想到,会藏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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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侯夫人一死,”白梓轩的面色开始凝重了,“却有人偷偷进了忠顺府的后宅,到处找寻这支剩下的蜻蜓簪子。”
“她怎么知道,人家找的就是这个簪子,而不是其他首饰珠宝?”英王觉得,多半是宋姨娘那个女人自己胡思乱想,编出来的瞎话。
“她说给侯夫人守灵的晚上,”白梓轩皱了皱眉头,这话他当时听着就觉得可疑,可现在让他复述,还真说不出来的别扭啊,“她说那天有人在茶水里放了药物,她一吃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暗自给吐了。”
英王自然想起宋红妆的出身来了,她是当年京城秦楼楚馆里的头牌清倌,这勾栏里的勾当,宋红妆自然耳熟能详。
若是有人在饮食里下药,忠顺府后宅的女子不见得能吃的出来,这个**出身的姨娘,倒是真有可能发现。果然,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机缘。
而这个宋红妆,倒是真有几分本事。当年朱念心何等颜色,宋红妆都能仗着徐铮的宠爱,给侯夫人没脸。想来,也不是个没有心机的。更何况,为了女儿,能亲自往丰城府走一趟,这份胆气也是了不得了。(未完待续)
第526章 交易
“那后来如何了?”英王听故事正听的有趣,白梓轩却突然停下来,开始喝茶去了。
“女眷们吃了茶水,都有些迷糊,”白梓轩说,“宋姨娘就也跟着众人,装起了迷糊。等他们都快晕过去的时候,突然有人进了灵堂,一一询问他们,是否见过蜻蜓簪子。众人只知道侯夫人有这个簪子,却不知道,朱念心把剩下的一支给了徐婉淑。大家说的话,都差不了几分,只说在侯夫人手里。宋姨娘也就仿着大家,也如此说了。那些人也没有起疑,就这么不见了。事后,谁也不记得这些人,除了宋姨娘。”
“她没说,这些人长什么模样?”英王心里,也有些猜测了,多半,是贺家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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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姨娘说了,大概是侯夫人的那个……”白梓轩说道,“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非要这个簪子。来的时候都蒙着脸,来去无踪,她也没看清,就消失了。”
“嗯,这宋姨娘胆子不小。”英王点点头,越发明白,应该就是千寻码头的那批人,和灰衣老和尚,应该是同一批人。这个宋红妆还真是胆大妄为,鸟为食亡,人为财亡,为了个蜻蜓簪子,她还真够拼命的。总之,英王就一个感想,这女人胆子大起来,可真不一般。
“是,属下也这般觉得。”白梓轩点点头附和道,“只是事后,宋姨娘说,她总觉得府里有人盯着她们,属下倒是觉得,她是受了惊吓,有些疑神疑鬼了。”
英王微微一笑,并不言语,他倒是觉得,宋红妆说的没错,应该就是有人盯着她们后宅。朱念心是秋天没的,可忠顺府的长房和二房,一直等到年底,才对徐婉如和徐简下了毒手。如果说,这中间他们没什么想法,那才叫奇怪呢。多半,长房和二房出手的时候,被这些暗中盯梢的人给拦下了。
那些人找不到蜻蜓簪子,自然会盯着朱念心仅剩的两个孩子。而她的遗物,多半也被那些人翻了个彻底,只是一个在肃宗那里,一个被徐铮的小妾藏起来了,自然谁也没有找到。
等到他们觉得徐婉如徐简和簪子无关的时候,这些人大概就撤了。而那会儿临近年底,燕国公主忙着宫里的事,徐婉如跟徐简就彻底没了护卫,被长房和二房得了手,差点让柳方母子给害没了。
一个小小柳姨娘的兄弟,都能害了徐婉如和徐简,想想就可以知道,当时的忠顺府,防护又多糟糕。若是没有那些暗地里找簪子的人,说不定这两孩子,一早就跟着朱念心去了。
“后来的事,”白梓轩说道,“宋姨娘说了,她本来藏着的簪子,让二小姐给翻出来了,还戴到头上,被大小姐一把就给抢回去了。后来大小姐走丢,这簪子她就再没有见过了。这次大小姐回京,头上戴的就是蜻蜓簪子,别人或许怀疑大小姐的身份,宋姨娘却说,她是丝毫不怀疑的,长了张前头侯夫人的脸,头发上还插着蜻蜓簪子,脾气又臭的跟燕国公主一模一样,不是大小姐是谁。只是前些日子,这簪子从一把,变成了两把。宋姨娘就知道了,大小姐多半是找到她的生父了。而这簪子,侯爷猜的没错,应该是侯夫人给了……”
英王微微一笑,徐铮虽然不聪明,可这男子的嫉妒心,总不会出错。他觉得朱念心把簪子送给情人了,可不就是,这簪子跟着肃宗,在乾清宫里躺了十几年呢。只是,这簪子究竟是肃宗强拿的,还是朱念心送的,那就得两说了。
“她与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要什么呢?”英王问道,“还是你的亲事?”
“嗯,是也不是。”白梓轩看了一眼英王,“这事还得看王爷的意思。”
“你的亲事,本王不插手。”英王笑着抱了手,往椅子背上一靠,白梓轩是他的得意手下,就一个忠顺府的二小姐,不够分量啊。就算宋红妆也知道蜻蜓簪子,又能如何呢。
“她跟属下说了,”白梓轩微微一笑,心里真觉得这个宋姨娘是个人物,“她不求世子夫人的位置,只是却要个丰城侯府正室的位置。”
“这……”英王马上也反应过来了,“这是看上你弟弟了?”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梓楼的身体已经好转。”白梓轩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我们府里也有人走漏风声。”
若不是这个宋红妆处处和徐婉如作对,英王都要为她叫好了,有眼光,有胆识。无论日后是太子上位,还是英王上位,白梓轩多半都要翻身做个权臣了。
而后丰城侯府,自然与往日大不一样。徐婉淑若是能够嫁到丰城侯府,做个嫡妻正室,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虽说眼下不显,可日后风光着呢。
“不过,就这么点消息,”英王摇摇头,“不够分量啊。”
徐婉如的生父是谁,日后京城聪明点的,都会猜出个七八分。宋红妆虽然猜出徐婉如不是徐铮的女儿,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那些找寻蜻蜓簪子的人,现在多半也知道徐婉如手里拿着簪子了,宋红妆提供的消息,也相当于没用。
虽然宋红妆的话,把很多旧事给联系起来了,可说到底,没多大用处。所以,英王没怎么把她的条件放在心上。白家日后是他的臂膀,可不能随意结亲,就这么浪费在一个庶女身上。
“她说,那些找簪子的人,还说了个什么叫豆娘令的东西。”白梓轩犹豫了一下,知道太多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事,可眼下的处境,他又不得不说,白梓轩心里,多少有些埋怨宋红妆,一个姨娘,竟然能知道这么多秘密,这忠顺府还真是筛子。
“豆娘令?”英王这会儿倒是上心了,这令牌,他一认识颜元初和蒋宇成的时候,就听他们说了。现在刚认识灰衣老僧,他说的第一件事,也是豆娘令。可见这令牌,究竟有多重要了。(未完待续)
第527章 姨娘
“只是属下再问她,”白梓轩说,“宋姨娘却坚决不愿意再说了,只说这个消息,无论是谁,都会感兴趣的。”
也是,无论是太子,肃宗,还是英王,只要谁想要这个皇位,谁都会关心一下豆娘令。看宋红妆这般笃定,想来当年,真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英王在心里琢磨了一番,若是他让人捉了这宋红妆,细细拷问,想来也能得出个答案。只是他若是眼下动手,难免露了行藏。而且,宋红妆既然赶去丰城侯府做这笔交易,就说明她有恃无恐,多半留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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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若是觉得这个秘密值得,”白梓轩一点儿也不心软,“属下就让梓楼娶了徐家二小姐。虽说她的出身不高,可梓楼眼下在世人眼里,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倒是也算般配。”
只是日后如何,就不要怪白梓轩这个做大伯的狠心了。白梓轩虽然愿意跟宋红妆做交易,却不保证,一辈子都让她家女儿留在丰城侯府。
就徐婉淑看他的眼神,白梓轩知道,自己弟弟眼下,多半是拢不住这个女人的。留一个觊觎自己的弟妹在府里,这丰城侯府日后多半要出事。
英王自然不会想这么多,看白梓轩的脸色,像是准备好牺牲白梓楼的婚事了一般,英王就笑着说,“那本王日后给他指个好的。”
“多谢王爷!”白梓轩跪下道谢,白梓楼的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
等白梓轩出了英王府,谢石安才出了英王的书房。英王府的戒备,今日不知道为何,松懈了许多。
一开始,谢石安还以为是个圈套,后来才知道,英王早上临时调了些暗卫出城,估计就是为了这个,府里就剩了些锦衣卫和侍卫。这些人,谢石安自然不会放在眼里,趴在书房里面,仔仔细细把英王和白梓轩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难怪前世徐婉淑进了丰城侯府,嫁给了白梓楼。这后面的门道,竟然在宋红妆这个姨娘身上,实在有些让人叹为观止。
别说英王和白梓轩吃惊了,连偷听的谢石安都有些惊讶,谁能料到,女人的后宅竟然这么复杂。这宋姨娘心机深沉,当年的朱念心,如何玩的过她,难怪跟徐铮的关系,日益恶劣。
谢石安回了府里,赶紧拿了纸笔,把当年的事情列了个表,细细看来,他却发现自己不记得有件事了。前世这蜻蜓簪子,究竟是怎么从徐婉如的手里,到了英王宠妃南夕的手里?
若是这蜻蜓簪子还有豆娘令,真有英王说的那么重要,他一个做皇帝的,如何会轻易把簪子给了后宫的妃嫔。而且,南夕出身**,毫无背景,却在宫中这般得宠。若说英王想宠个没背景的妃嫔,又何必连当时的霍皇后也给得罪了呢。
南夕在宫中跋扈异常,好几次为难霍皇后,想来这些事,英王也是知道的吧。若说英王是个重情重义的,谢石安却是不信的。
谢石安一时间有些头大如斗,早知道,他就对英王的后宅多加打听了。他正烦恼呢,明矾却来通报了,“月姨娘来给公子送宵夜了。”
谢石安皱了皱眉头,明矾说的月姨娘,自然就是原先的大丫鬟月华了。自从那天陪着他同榻住了一宿,府里的人都拿月华当姨娘看待了。
谢石安原打算打发了月华,谁知没多久却传出来,说月华有了身孕。那天夜里,谢石安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可是天亮的时候,月华的确是衣无寸缕,躺在他的怀里。只是这事,让他如何开口去问月华,多个姨娘就多个姨娘吧,谢石安也没打算结婚娶妻,顺带,把冰晶也给抬了姨娘。
反正他回京城备考,就是掩人耳目,让肃宗放松警惕的。倒不如,顺便传出些红袖添香的绯闻,免得有人打起他的主意。
谢石安在英王府里,刚听说了白梓轩如何被徐婉淑看上,又如何拿了弟弟做替死鬼,自然就会想到自己身上。
而今长房的两位兄长都已经娶妻生子,二房就剩了他和谢轻尘。谢松对外,只说等明年大比之后,再说亲事不迟。
毕竟有理有据,眼下虽然有人打听他的亲事,却也没有逼婚上门的。所以,为免哪个不长眼的闺秀看上自己,谢石安也不介意,拿月华和冰晶当个挡箭牌。
而且,霍阁老府上的那位大小姐,谢石安也是有些害怕的。霍家虽然只是文官,却是文官领袖,而那霍君实父子,却一概不拦着孙女痴情,也不知道,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他跟霍星也打听过,却得不出个结论来,霍星被他逼急了,倒是说了句让谢石安十分奇怪的话。只说霍君实卜过一卦,说霍妍没有姻缘,不争反而是争。
前世这个霍家大小姐,为了谢石安终身不嫁,也生生吓退了许多想跟谢家结亲的人家。而谢石安当年又是**佳公子,镇国公府的权势再高,有这么个不靠谱的风流子弟,结亲的人总会三思后行。
想到那个霍家大小姐,谢石安倒是不怎么心烦月华的事了,若是他真做了,孩子生下来也是谢家的人。若是他没做,想来月华也没那么胆大,在这事上做什么文章。前世月华压根儿就没有孕,谢石安也不知道,如何今生多了这一出。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出来了,他总得应对不是。
听说月华在门口了,谢石安把书桌上的东西一收,拿了本书看着了。月华刚刚有了身孕,倒是多了几分妇人的娇美,细声细语地呈了托盘,服侍谢石安用起了宵夜。
谢石安经了前世今生,倒是也知道明矾对月华的心思了。只是自从月华升了姨娘,明矾就再没有抬眼看过月华了。虽然两人也有说话,明矾对月华的态度,却是仆人对女主子的神态了。
谢石安看在眼里,觉得自己多出了个姨娘,却不用牺牲明矾了。明矾前世对他忠心耿耿,却为了月华,苦苦哀求过他。本来,他还想让这两人今生结个连理,谁知,最后月华还是成了他的妾室。(未完待续)
第528章 拼图
谢石安想不明白的事,徐婉如却是知道来龙去脉的。
前世这个蜻蜓簪子,徐婉如并没有抢回来。最主要的原因,却是为了徐铮。徐铮前世去的早,徐婉如印象里的父亲,就是个和蔼可亲,慈爱深情的人。虽然她也知道,若是徐铮对朱念心真的深情,多半也不会有宋红妆的两个子女了。
可是父亲和弟弟都没了,徐婉如自怨自艾,想起亡故的亲人,总要美化一番。再加上,燕国公主极度宠爱徐婉如,宋红妆哪里敢在她面前张牙舞爪,老实的不得了,随时逢迎拍马不说,还压着徐婉淑对她这个嫡姐,也恭恭敬敬的。徐婉淑虽然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
徐铮去世去的早,宋红妆虽然知道,侯夫人可能另有心上人,却也没有怀疑到徐婉如和徐简的身份。更兼徐简的面貌,跟徐铮十分相似,虽然也跟着病没了,却实打实地证明了徐婉如和徐家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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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徐铮活着对徐婉如恶言恶语,宋红妆虽然七窍玲珑,却也不会猜到,徐婉如不是徐铮的女儿。今生却不一样,徐铮活着不说,还处处针对徐婉如。宋红妆多看几眼,就能猜出来,徐铮对朱念心当年的事,应该是有余恨的,而今发泄到子女身上罢了。
多多少少,宋红妆也开始觉得,徐婉如算什么嫡出长女。就算她是嫡出长女,有个朱念心这样的母亲,也该抬不起头来。所以,宋红妆就支持了徐婉淑,处处和徐婉如明争暗斗。
前世的宋红妆谦卑守礼,即使徐婉如看见蜻蜓簪子,只要宋红妆说几句朱念心的好话,徐婉如有的是首饰珠宝,自然不会抢回蜻蜓发簪。可是今生因为徐铮还活着的缘故,徐婉如见了宋红妆母女就没好气,不抢回来才怪。
所以这簪子,前世一直在宋红妆母女手里。至于这个簪子,如何从宋红妆母女的手里,到了英王的宠妃南夕那,却是后话了。
而今徐婉如虽然抢回蜻蜓发簪,也从肃宗那里得到了剩下的另一半,却不知道,这簪子上藏了什么秘密。宋红妆虽然知道一些蜻蜓发簪的秘密,而今手里却一无所有。谢石安虽然知道前世南夕得了这蜻蜓发簪,却不知道,南夕是如何得到的。
一切的一切,就像每个人手里都握着真相的一块拼图,只是何时才能凑到一块,就不得而知了。
徐婉如刚用过晚膳,院子里就来了个面目陌生的小丫头,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大概是那一家的家生子,进了屋子,倒是也不怯场。
“大小姐,”小莲指了那小丫头说,“这是沈大成的大女儿,叫巧霞的。”
沈大成是府里的管家,他的女儿虽然是家生子,可年纪毕竟还小,就在府里跟着母亲冯莺儿管着些各院的针头线脑。若是冯莺儿去送东西,巧霞也跟去帮个忙。所以,走东串西,很是熟悉各个院子的事情。
“大小姐,”巧霞虽然年幼,倒是十分懂礼,给徐婉如行了礼,就上前说道,“樱桃姐姐让我跟大小姐说一句,楚嬷嬷给宋姨娘提了秦府尹的二公子,宋姨娘发了好大火,今儿出门拜菩萨去了。”
徐婉如微微一笑,吩咐小莲带了巧霞下去吃糖。巧霞知道了,相当于沈大成一家子都知道了。这樱桃做事,倒是好手段,一边让巧霞送信,瞒过宋姨娘一房的耳目,一边又把自己暗地里给大小姐办事的事,告诉了沈大成一家。
这般有手段的丫鬟,倒是真不能留在府里了。若是这樱桃日后不作恶,徐婉如倒是打算,给她找个好出路,送一份平安富贵。若是不然,徐婉如深知,这样的丫鬟,恐怕就是宋姨娘第二了。
樱桃毕竟是徐婉淑身边的丫鬟,宋姨娘去了哪里,她一时半会儿也打听不出来。只是,徐婉如却是知道的,宋红妆前世去求了谁。
那会儿英王府里有个宠妾,府里没有王妃主母,英王就让宠妾管了后宅,而他自己,长年累月不在京城。这府里有美妾,有子嗣,谁能料到,英王在外面忙着造反呢。而这个当家的宠妾,就是后来的贵妃南夕。
当时的徐婉如并不知道,宋红妆母女如何跟南夕搭上了线,可现在想来,徐婉淑当年能嫁给白梓楼,多半是南夕在后面推波助澜吧。只是今生的南夕,毫不得宠不说,眼下也就一个寻常歌姬。不知道,宋红妆这次出府,又是去求哪一方的菩萨。
徐婉如正琢磨着宋红妆求谁去了,却听丫鬟来报,说燕国公主让她过去一趟。这会儿都已经快天黑了,徐婉如也不知道,祖母为何这个时候召唤她。
进了萱园,徐婉如见祖母正搂着徐婉莹说话,而徐婉莹的脖子上,却十分扎眼地挂着徐婉如给的珍珠链子。熊嬷嬷一下子就看见了,顿时觉得眼睛生疼。
这徐婉莹的品味,跟着徐婉如飞流直下三千尺,好好的一个京城闺秀,这会儿成了暴发户家的三小姐。熊嬷嬷只觉得,徐婉如要是再不出去开郡主府,徐婉莹日后又是个活生生的小魔王,折腾天折腾地,还要满头珠翠。
“祖母,用过晚膳了嘛?”徐婉如见过礼,就在徐婉莹的边上坐下了。徐婉莹正说的手舞足蹈,跟燕国公主描述徐婉如屋子里的礼物呢,看见长姐来了,笑的就越发甜蜜了。
“用过了,”燕国公主见徐婉如一脸沉静,知道她和萧诚早上一定谈的不错。只是,她一个做祖母的,也不好这个时候,当着徐婉莹的面,提这档子事。所以,燕国公主说了几句,就提起宫里的事情来了。
“这次封赏,”燕国公主说,“虽说皇上不止赏了我们一家,可这个谢恩的事,却马虎不得。”
“嗯,”徐婉如知道,她这次受封郡主,怎么着,都得到邓太后跟前表个态度。只是,她想起邓太后为着万寿寺马场的事,让宫人冷待她,徐婉如就有些不怎么得劲。(未完待续)
第529章 荣园
燕国公主虽然也有些宫里的眼线,却只知道,为着三公主被罚的事情,邓太后不怎么待见徐婉如。
至于邓太后为何那般冷待徐婉如,燕国公主觉得,大概是她的这个皇嫂,好日子过久了,就有些趾高气扬了。
所以,那天徐婉如要是不出宫,她次日也要派人去接回来了。这次再进宫谢恩,也不知道这个邓太后,会有什么幺蛾子出来。
“到了太后宫里,你只管跟着祖母,”燕国公主笑着吩咐,“不用多说的话,一句都别说。反正我们礼仪到了,表面上的谢意也到了,她还能如何。”
徐婉如倒是不怎么担心邓太后甩脸子,只是,她倒是有些担心燕国公主进宫,万一邓太后这人小人搓搓的,故意在燕国公主面前提起朱念心和肃宗的过往来,那不是麻烦大了。
她这般小心谨慎,都是为了朱念心的名声着想。虽然徐婉如自己觉得,母亲没什么对不起徐铮的,他先纳了宋红妆,他们夫妻之间的契约,就此为止了。
可这世人的眼光,徐婉如还是有所担心。毕竟,徐简可没法子像她那样,往山里一跑就能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所以,这次进宫谢恩,徐婉如最担心的,反而是肃宗太过不小心,而邓太后太过小人。燕国公主毕竟也是宫里出身的大长公主,若是她听了什么话,往心里去了,那真相迟早要大白天下。
只是,燕国公主眼下心情不错,提了几句宫里谢恩的事,倒是说起徐婉如的郡主府了。
“荣园那边,宗人府已经拨了修缮银子,”燕国公主笑,“这次他们的动作,倒是蛮快的。反正你要去朝天宫住段日子,这郡主府就慢慢修,修到你出嫁前刚刚好。”
郡主不比公主,出嫁之后即使有郡主府,也得去夫家住着。这郡主府相当于只是一座别院,派不上什么大用处。只是说起来,却是皇家的恩典,又是郡主的一笔私产。所以,燕国公主对徐婉如多了座郡主府的事,丝毫没有多想。
“说是在曲江边上,再过去就是兵马胡同,”徐婉如笑着说,“从西面的揽月楼上看出去,就是半个京城的风光。等屋子修好了,祖母同我一起去住段日子吧。”
“好,”燕国公主笑,“曲江那一带的宅子,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等,这个荣园就更不用说了。谁知道,倒是你这个后来居上的,反而得了这个。”
“祖母,姐姐,我也去一起住。”徐婉莹的性子,跟徐婉如刚回家的那会儿,已经完全不同了。那会儿战战兢兢,什么都隐忍不发,而今什么热闹,她都要掺上一脚。
徐婉如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婉莹要是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也可以带去。”
虽说人的性格不可能那么快就变,可徐婉莹毕竟年幼。孩子都希望有人能宠着她,徐婉莹也如是。等她发现徐婉如真的宠着她的时候,在别人面前不敢或者拘谨的事,在自己姐姐面前,却是敢的。
燕国公主一向都不喜欢徐婉莹唯唯诺诺,正儿八经的小模样。而今自由自在,反而对了她的胃口,所以,徐婉莹住了萱园,燕国公主倒是也有人作伴。
祖孙三人聊了会儿,就提起徐简出京的准备了。徐简去了趟五军营,把回乡祭祖的事情给定了下来,只等着宫中谢恩出来,就跟徐文和一起出发。
徐文和进京也快一个月了,从一开始的买不到粮食,到最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他倒是也着实累的慌。徐简得了职位,徐婉如封了郡主,徐文和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
先且不说世子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宫里对郡主的青眼,徐文和觉得,忠顺府的这一代,势不可挡。既然自己都选对方向了,徐文和也不介意,在京城多留个两三天。
而徐婉如受封的事情,本就是朱自恒给肃宗出的主意,只怕那道圣旨,都是朱侍郎草拟的。所以,徐婉如得了礼物,见着好的,就挑几个给舅舅送去,暂时倒是也不往朱家去了。
等她搬去朝天宫了,朱自恒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压根儿就不用让徐家人知道。所以,想到这一点,徐婉如对自己的郡主府,还是颇为期待的。若是有了自己的地盘,想干嘛都舒服自由许多。
前世她被休弃之后,也曾想过,若是能够出府单过,不用被陈奇可夫妇干扰,日子该多舒服。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假如啊,徐婉如出身在忠顺府,就在陈家待了五年左右。之后没多久,陈奇可又买了被灭门的忠顺府府邸,带着被休弃的徐婉如,重新搬回了这里。
一来一回,徐婉如终身,也就那么几年不在忠顺府里住着。所以对着忠顺府,徐婉如的感情,也颇有些复杂。这次得了郡主府,对她来说,反而事最欢喜的事情。
虽说封郡主不是她想要的,可这单独开府,对徐婉如的诱惑力极大。想来,应该就是朱自恒的主意,这般投其所好。
正说着呢,燕国公主突然想起来了,跟徐婉如笑着说,“只怕这次皇上也用心了,我们的忠顺府原是前朝信王的府邸,这荣园,也是他们的别院。”
原来如此,徐婉如微微点头,忠顺府的前身是大梁信王府,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只是她的荣园,竟然也是信王的别院,徐婉如就有些吃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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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这次的郡主府,是谁给挑的。朱自恒虽然给肃宗出主意了,可这皇庄的事,他这个户部侍郎,只怕也插不了手。应该,是宗人府的裕王或者福王吧。
裕王是太宗一代的老王爷,早已经不怎么出来理事了。
宗人府的事,眼下多半是肃宗的弟弟福王管着。这福王可是肃宗的一把利刃,前世收拾了不知道多少世家勋贵。等大家都觉得他是肃宗派的时候,福王却突然倒戈,成了英王的人。这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隐私,徐婉如冷冷地想,说不定,这福王一开始,就是英王一派的。(未完待续)
第530章 谢恩
只是眼下的英王有几斤几两,徐婉如就算不是十分清楚,却也知道个大概。
虽然英王在洛阳有那么几千人马,军中也有些人听他的,可见得了光的势力,却说不上多少。若说前世的英王,就是靠着这些人马取的天下,徐婉如觉得,有些不怎么可信。
只是,再想想太子和三皇子五皇子之间的绞杀缠斗,徐婉如又觉得,或许是英王隐忍外加走运,最后才得了天下。只是这些事,徐婉如也只能自己想想,并没什么人可以商量。
至于谢石安的事情,徐婉如觉得,去了朝天宫,再跟二师兄仔细打听就是了。只是,提起谢石安的事情,徐婉如又担心自己重生的事情被人知道了。
虽然二师兄算不得外人,徐婉如也不愿意提起过去种种。她的愚蠢,她的落魄,徐婉如并不愿意让外人看见。
有谢石安这么个一样经历前世今生的人,徐婉如总觉得,这世界真是出人意外的很。眼下的她虽然能够自保,却不见得,能够一劳永逸。
为着谢恩的事,燕国公主递了帖子进宫,没两天就传了消息出来。说太后想见见燕国公主和如意郡主,而肃宗自然没空,让忠顺侯和世子徐简上表谢恩,就不用进宫了面圣。
到了四月初二,燕国公主就带着徐婉如进宫谢恩去了。这次进宫,徐婉如坐了燕国公主的车驾,到了后宫,就由邓太后身边的宫人带去慈宁宫了。
邓太后对徐婉如这个孙女,并没多少上心。只是肃宗上心了,邓太后若是想跟肃宗和平共处,这面子情,也得给徐婉如。
所以,进了慈宁宫,徐婉如就发现,上次对她冷眼相待的宫人,全都挂着笑意。只是她一向是个记仇的人,见慈宁宫的人如此,反而越发记起以前的事情来了。
三公主害她落马,如果徐婉如只是个寻常女子,说不定已经没了性命。就这样谋害性命的做法,肃宗说三公主几句又如何了。就为了肃宗给三公主难堪了,慈宁宫上下,对徐婉如就没有一点儿好脸色。连梳洗沐浴的热水,都得熊嬷嬷出面去要。
只是燕国公主对着邓太后,倒是姑嫂见面,叙起旧来了。徐婉如见过礼之后,就坐了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
燕国公主正跟邓太后说着话呢,三公主却来慈宁宫请安来了。这会儿不是早上,也不是晚上,徐婉如也不知道,三公主请的什么安。只怕,是因为自己和燕国公主在这里,三公主是来找茬的吧。只是有燕国公主在,徐婉如倒是也不怎么担心,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呢。
果然,三公主进了慈宁宫,一眼就看见徐婉如了。徐婉如刚打算起身见礼,倒是被邓太后给拦下来了,“都是自家姐妹,见什么礼,快来,见过你姑婆。”
“珏儿见过燕国大长公主。”三公主颇为委屈地看了一眼邓太后,倒是没有发作。肃宗封了徐婉如做如意郡主,这事她自然早就知道了。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三公主就直接跑去邓皇后的坤宁宫了。
只是这次的邓皇后,却病的不轻,躺了床上,用过汤药之后,就奄奄一息的。三公主虽然任性,却也知道母后这会儿为了太子的事,多半正难过呢。倒是邓皇后身边的林嬷嬷,跟三公主细细说了一圈,让她眼下别再给邓皇后惹事了。
所以,尽管三公主看徐婉如怎么都看不顺眼,却也隐忍没有发作。见过燕国公主之后,倒是乖乖地在另一边坐下了。虽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好歹算是没有发作。
邓太后也知道,三公主不待见徐婉如,就想着让她稍微坐坐,陪燕国公主留个表面情分也就是了。眼下忠顺府又有翻身的机会,虽说忠顺府的世子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可恰恰是因为这样,反而更容易控制。眼下肃宗爱屋及乌,连徐婉如的这个名义弟弟都给了五军营的职位,日后算起来,也是太子的一股助力。
三公主哪里知道邓太后的谋算,她心浮气躁地坐了一会儿,就打算走了。偏偏这会儿,肃宗倒是也来慈宁宫了。
不是早上更不是晚上,肃宗来慈宁宫,邓太后心里实在是太明白不过了,一定是为了徐婉如。也罢,总得让人家父女见见面,日后有了感情,她才好用徐婉如拿捏肃宗。
不一会儿,魏明就陪了肃宗,进来给邓太后请了安,又问了几句燕国公主。肃宗难得来一趟慈宁宫,邓太后自然吩咐宫人,取了今年新下来的春茶,让他尝尝。
“母后这里的好东西,还真让儿子羡慕。”肃宗一边打趣,一边掀了盖子吃茶。刚放下茶盏,这盖子却突然从桌子上往下掉。本来,这种事压根儿不老肃宗动手。可偏偏就这么巧,肃宗左手一捞,就把盖子给接住了。
宫人们见了,脸上都有些笑意了,连邓太后都笑了,“皇帝这左手啊,比右手可灵活多了。”
燕国公主也笑盈盈地看着肃宗,颇有深意地说道,“那会儿皇兄见了,还不让皇上用左手呢。”
“可不就是,”邓太后也笑了起来。
肃宗微微垂目,嘴角也带着笑意,只是这笑意,却有些淡薄。屋子里的气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有些诡异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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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姐也用左手的,”三公主却突然问道,“燕国大长公主都不说的嘛?”燕国公主是她的姑婆,可三公主眼里,却没怎么把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口口声声,也只喊她的封号。
燕国公主虽然笑盈盈地看着,可徐婉如觉得,这眼神已经够冷了。也不知道,那般隐忍小心的邓皇后,究竟是如何养出来这么一个天真直率的三公主的。这宫中本就与世家不同,这般率性而为,也不知道,最后要吃什么大亏呢。徐婉如感慨三公主的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再想想,燕国公主这样生于民间,长于宫外的公主,和三公主还真不一样。(未完待续)
第531章 姐妹
“如意也用左手?”肃宗倒是笑盈盈地,问起这些个无关紧要的细节来了。其实,徐婉如上次进宫,在慈宁宫用晚膳的时候,肃宗就知道这事了。
可这会儿听见三公主提起来,肃宗的心里,总是有些高兴的。徐婉如长的像极了朱念心,可终究是他的女儿,身上也有他的影子。
“如意小时候,左手倒是用的挺多的,”燕国公主接了话,笑着看了一眼徐婉如,“毕竟是一家人,多少也有些相似的地方。”
听了燕国公主这句话,徐婉如吓出来一身虚汗,再一看,祖母却没别的意思,真的只是帮她拉拢关系。想来,是打算让肃宗多亲近徐婉如,日后也好对忠顺府有些益助。
徐婉如偷瞄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三公主本是无心一提,而燕国公主却拿这事,替忠顺府又挣了一份好处。肃宗似笑非笑,徐婉如看不出他的心思。
而邓太后的脸色,却有些差了。徐婉如觉得,她和肃宗这两个当事人都不怎么害怕,为什么邓太后反而跟见了鬼一样,气色如此差强人意。
只是,徐婉如不愿意跟肃宗绑的太近了,免得哪天燕国公主回过神来,看出他们之间的猫腻。虽然忠顺府不能拿肃宗怎么样,而肃宗也能护得徐婉如安好。可徐简该怎么办?
而且,虽说燕国公主并不是徐婉如的亲生祖母,可她对燕国公主的感情,前世今生加起来,都很不错。远比那个真祖母邓太后,来的更为亲近。
三公主见屋子里气氛奇妙,却又看不出问题所在,就有些想离开了。只是难得肃宗也来慈宁宫了,她一时半会儿也不愿意告辞。
想到徐婉如封了郡主,三公主就有些心烦。她这个嫡出的公主还没封号呢,徐婉如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郡主,却封了个如意,用的还是徐婉如的小名。
也不知道,肃宗究竟是怎么想的,自己的孩子不当一回事,反而把燕国公主的孙女捧在手里。
“如意,你什么时候去朝天宫呢?”三公主故作亲近地问道。
“眼下还没定,”徐婉如看了一眼燕国公主,回道,“大概还要七八日的模样。”
太宗是四月下旬的诞辰,徐婉如只要提前个几天去朝天宫斋戒,也就差不多了。
“哦,”三公主笑了笑,有些好奇地问道,“也不知道,朝天宫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副模样?”
“公主没有去过嘛?”徐婉如有些奇怪了,朝天宫她去过多次,从来就没有注意,外人能否自由出入。
“也就小时候跟父皇去过几次,现在都没怎么去了。”三公主字字不离父皇,她前些日子得罪了肃宗,这会儿正卯足劲,要给自己扳回一些宠爱呢。
这么听来,徐婉如也知道了,这朝天宫,公主和后宫的妃嫔们,多半不能随意去朝天宫。
只是想来也是,朝天宫虽然是道家的宫苑,可潘知远掌着礼部,许多官员和新晋进士朝见天子的礼仪,就是在朝天宫里练的。若是妃嫔公主们随意去朝天宫,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呢。
正说着话呢,慈宁宫的宫人来报,说二公主来了。这个二公主周珺是德妃所出,素来和三公主亲近。肃宗这会儿在慈宁宫的消息,估计是德妃告诉她的吧。
肃宗听说二公主来了,就不禁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把他的消息传给后宫。
“见过皇祖母,父皇。”二公主跟三公主截然不同,为人极为温和柔美,虽然是容长脸,可五官生的秀气,再加上身子单薄,看上去就十分柔弱温柔。
即使肃宗对德妃有气,也不会冲二公主发作。而邓太后对这个孙女,倒是也有些好感。德妃这些年,虽然处处压着邓皇后,可是对邓太后,却一直恭敬有加。
所以,邓太后也乐的看见有人对付邓皇后,时不时还添一把火。明知道三公主太过率直,邓太后也不拦着她亲近二公主,反而让两人自小就关系不错。有邓太后撑腰,又有德妃在背后指点,二公主在三公主眼里,一直是个好姐姐。
所以这会儿看见二公主,三公主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很亲热地招呼道,“二姐姐,父皇正说朝天宫的事情呢。”
看见她们两人凑到一处说话,徐婉如心中讪笑,前世三公主虽然嫁了黄承志,可名声却被这个好姐姐二公主败坏了一个精光。而后三公主和黄承志不知道大打出手了多少次,就跟燕国公主和忠顺公徐坤的关系一模一样。
满京城的人,说起三公主和永乐侯一家来,无不讪笑。当然,那会儿的徐婉如,也是勋贵人家教育女儿的负面典型。或许是物伤其类,徐婉如对三公主,反而没什么恶意,只是见她如此信任二公主,心中仍旧有些感慨。
“这就是如意郡主吧,”二公主见过了肃宗太后跟燕国公主,自然而然就看见徐婉如了。见她一身郡主的礼服,头上簪着肃宗最宝贝的蜻蜓簪子,一脸平静地坐了一边,见了自己这个二公主也不起身见礼。
徐婉如活了两世,自然听懂了二公主绵里藏针的话,只是,她偏偏就不愿意起来给二公主见礼。她倒是要看看,这个二公主假装温柔贤淑,还能装到什么程度。
燕国公主自然也听懂了,笑着跟徐婉如说,“如意,这是二公主,比你大个两三岁,你们小时候还见过面呢。”
这话,就是示意徐婉如起来行礼了,不管是长幼有序,还是尊卑有别,徐婉如都该给二公主行礼了。
笔趣阁
谁知道,肃宗却高高兴兴地补充了一句,“是啊,都是一家人,如意,你喊她二姐姐就好了。”
两个都是他的女儿,一个却是亲亲热热的如意,一个却是平淡疏远的她。
三公主听不出这个区别,二公主却明显愣了一下。万寿寺下马场的事情,她早就听母妃说过了,虽然知道这个徐婉如很得圣心,却没有料到,是这般宠法。(未完待续)
第532章 出宫
二公主觉得,看肃宗这个样子,徐婉如在他眼里,远超自己这个一向听话懂事的二女儿啊。二公主微微蹙眉,忍下心中的不快,又装出一副甜美的模样。眼下,可不是打压徐婉如的时候。
“父皇,”二公主嗔怪道,“怎么女儿一来,您就不继续说朝天宫的事了呢,三妹妹还说很有趣呢。”
“你啊!”肃宗对子女一向不差,二公主又乖顺懂事,他自然笑着解释了,“珏儿和如意在说朝天宫,以前朕带你们去过,而今也有些日子没去了。”
“那父皇若是得空了,”二公主笑着说道,“一定要带我们姐妹去趟朝天宫啊,都说那里的梅花极美,儿臣只闻其名,未见其面呢。”
“好,”肃宗微笑道,“那就今年冬天吧,到时候,你们可要记得提醒朕。”说着,他看了一眼太后,补充道,“母后每年冬天都要去朝天宫做法事,到时候大家一起都去。”
邓太后虽然在笑,徐婉如却觉得,太后皮笑肉不笑,似乎并不愿意带着众人一起去朝天宫。法事在冬天,也不知道,为的什么事情。徐婉如对宫里的那些人事不了解,虽然觉得邓太后的表现有些异常,倒是也没有多想。
“父皇!”三公主却突然开口了,“母后这几天身体一直不好,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转,儿臣想去趟朝天宫,给母后祈福。”
其实,邓皇后为什么病倒,肃宗是最清楚不过的。而且,邓皇后眼下,一定已经知道徐婉如是他的女儿了。可是看三公主的模样,似乎毫不知情。看在邓皇后为自己保守秘密了,肃宗倒是没有怪罪邓皇后病倒的事情。
“你倒是有孝心,那就去一趟吧,”肃宗倒是点头答应了,“让人提前去朝天宫,跟国师打个招呼。”
朝天宫在京城是个特殊的存在,世俗的法律规则,都用不到那里。朝天宫里唯一的主宰,就是国师潘知远。
即使宫里有人想去朝天宫,至少也得让潘知远知道一下。连肃宗自己,都不能免俗。毕竟,冲撞了国师,说不定就冲撞了国运呢,这里面的干系太大,肃宗也不得不多加小心。
三公主对朝天宫的这个规矩,明显有些不满,只是眼下她还忙着拉拢肃宗的心,不敢放肆。看了一眼徐婉如,三公主倒是有了主意。
“如意迟早也要去朝天宫斋戒的,”三公主笑道,“不如一起去看看,提前了解一下,日后也免得出错。”
徐婉如才懒得应酬这个被宠的过于直率的三公主呢,刚想拒绝,却听见肃宗乐呵呵地替她答应了,“也好,如意也该多出去走走,交几个同龄的朋友。”
合着肃宗这会儿,是给徐婉如拉拢小伙伴啊。可徐婉如的身世,就注定了她跟这几个公主,都不可能有什么良好关系。
只是,肃宗为她考虑,觉得自己若是走了,徐婉如留在这个世上,多半是要靠太子照顾的。提前让她和三公主打好关系,日后在太子那里,也有人说得上话。
前些日子为徐婉如罚了三公主和太子的时候,肃宗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这些。眼下徐婉如上了玉碟,肃宗倒是正儿八经地给她谋划起来了。
听见肃宗这般说了,燕国公主倒是也赞同了,在她看来,日后太子若是顺利登基,徐婉如跟三公主的关系如鲠不错,对忠顺府也好,对她自己也好,都有许多好处。
“如意,”燕国公主说道,“皇上和三公主都这么说了,你就一起去一趟吧。顺便,也给祖母请个平安符。”
“是,”徐婉如听祖母这般说了,自然点头答应了。
“那二姐姐你呢?”三公主虽然为人直率,却也知道,自己这次去朝天宫,多半要对徐婉如出手的,如果当场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之后,只怕肃宗一定会怪罪。多一个人分担自己身上的责任,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所以说啊,宫里长大的孩子,真没有一个简单的。
燕国公主虽然知道三公主的性情,却不怎么担心徐婉如会吃亏。因为那朝天宫,就是国师潘知远的天下。而潘知远跟朱自恒是什么关系,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只怕到时候,如果三公主动手,吃亏的不是徐婉如,反而是她自己。
“择日不如撞日,”三公主笑呵呵地说道,“二姐姐,如意,用过了午膳,我们一起去朝天宫吧。”
她也不管二公主有没有答应,径自就安排好了。徐婉如就算没有看见二公主的表情,也能想象出来,这个二公主心里,有多讨厌三公主。也真是难为她了,明明讨厌三公主,还装的那么亲近。难怪,后世反扑的这么厉害,根源就在这里啊。
就这么着,邓太后就派了内侍,先往朝天宫去了。把二公主和三公主,以及徐婉如三人去朝天宫的事,提前跟国师潘知远说了,也好清了场,免得冲撞了她们。
徐婉如也有些日子没见二师兄了,这会儿倒是也打算顺便去一趟朝天宫。二公主和三公主,一个阴险,一个黑心,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对付她一个,想来是没什么好事了。
只是朝天宫里有潘知远坐镇,这两人只怕会很倒霉。就算潘知远不出手,徐婉如一个人,都能轻松摆脱这两位的纠缠,更何况,她背后还有个了不得的国师呢。
所以,徐婉如用过午膳,很放心地跟燕国公主辞行,跟着二公主和三公主,出发去了朝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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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会儿的潘知远,收到消息之后,也很着急。他着急的,自然不是怎么接待宫里来人,而是怎么把朝天宫里碍眼的人赶走。
因为太宗诞辰的缘故,英王和礼部动了一样的心思,都要给太宗皇帝上个表,写个悼文什么的。礼部找了谢三郎,而英王找了名不见经传的陈奇可。文章一早就写成了,这会儿,国子监的人带了学生,正在演练祭文,既要气势磅礴,又要感人至深,不演练几次,还真不容易让人满意啊。(未完待续)
第533章 赶人
不用说,给太宗皇帝写了悼文的谢三郎和陈奇可,自然就在国子监的学生里面。
潘知远从高楼上望下去,看见谢三郎一身青衫,俊逸潇洒的不像话,眉头就打了个结,很是不满地看了一眼清风。
“国师,”清风有些讷讷地解释道,“是二师兄请的人……”
潘知远的二徒弟陈飞龙,管着朝天宫的人事来往,虽然心思细密,却从来都不知道,自家师父不待见谢三郎。虽然国师和谢家的关系十分寻常,可是除去朱侍郎,国师跟谁家的关系好了。所以,陈飞龙也没特别关注谢三郎,给国子监的人安排了场地,自己就去做事了。
潘知远的几个弟子,虽然都管着朝天宫的各项事务,却不贴身服侍师傅。所以,潘知远想些什么,不高兴什么,只有清风和明月还算清楚一些。清风虽然知道师尊不喜欢谢三郎,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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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谢三郎多年不在京城,一会来就吃了师尊的挂落,得了一场大病。谢松上门求了符文,师尊还动了手脚。总之,清风有一点倒是十分清明,就是谢三郎这人,还是少来往比较好。
想到徐婉如马上就要来朝天宫了,而这个谢三郎还在跟前碍眼,潘知远就十分不满,“谢家最近,都没什么事嘛?”
“听说……”清风知道,师傅一向不是八卦的人,可这个消息,该不该说呢?
“什么?”潘知远蹙眉,脸上虽然写满了不满,可这容貌,清风看着,觉得师傅怎么样都好看。大楚上下这么多人,也就忠顺府的大小姐,能配的上师傅。只是师傅是个出家人,清风讪笑,他都在想些什么。
“听说谢三郎抬了两个通房丫头做姨娘,”清风很八卦地说道,“其中一个,已经有了身孕。”
潘知远的眼神闪了一下,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看见师傅感兴趣了,清风就更加来劲八卦了,“听说是他继母小傅氏给的两个丫头,有身子的,是那个叫月华的。”
“你知道的还真多!”潘知远不满地睨了一眼清风,吓的清风一动也不敢动了。
“弟子错了,还请师尊责罚。”清风赶紧请罪。
“罢了,”潘知远嗤笑了一下,果然,什么都跟以前一样,“你让人去找谢三郎,只说他家里有事,让他赶紧走人。”
至于谢家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就不关潘知远的事了。清风见师傅不怪罪自己,就赶紧屁颠屁颠下去骗人了。别的不说,骗个把谢三郎,清风还是很有把握的。不是家里的小妾怀孕了嘛,就拿这个说事吧。
潘知远吩咐了徒子徒孙,让扫了东边的大门,清了场,准备迎接宫里来人。只是,他眼里可没什么二公主,三公主,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徐婉如罢了。
徐婉如跟着两位公主出宫,自然也用不着费心。虽然她没自己的车架,有肃宗在,哪里会让她吃亏,一视同仁地拨了车马。除去随行的人数比不上两位公主,其他方面,还真没什么区别。
三公主看在眼里,就想着等下子怎么让徐婉如出丑。而二公主呢,虽然也记恨徐婉如,可她更愿意先折了三公主。毕竟,攘外必先安内嘛,先对付了邓皇后所出的三公主,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付徐婉如,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还名不正言不顺的,竟然敢跟她平起平坐。
眼下正是太子和诸位皇子夺位的关键时期,邓皇后摆明了想把三公主嫁给昭阳公主家的黄承志。虽说昭阳公主必定不会帮德妃出的三皇子,可是,如果能够削掉太子的一股助力,二公主和德妃,也是求之不得的。
怎么着,二公主都比三公主有大局观,眼下三人同行,一个想折了三公主,一个想折了徐婉如,总之,没一个踏实的。
徐婉如心中,自然也知道这两位公主的心思。三公主不用说,必定会针对她,只是朝天宫是她的地盘,三公主估计是讨不了好处。至于二公主心里想些什么,徐婉如就懒得搭理了,多半,是想着坑害三公主吧。
其实眼下的三公主,对德妃一系的人来说,还真没多少威胁。昭阳公主开了价,要三公主嫁给黄承志,而邓太后已经答应,邓皇后不管愿不愿意,都得答应。否则,太子不仅要失去姑姑昭阳公主的助力,还会失去邓太后的心。即使他是邓家太子,也不敢这样糟践邓家的人心啊。更何况,邓家还送了个侧妃去东宫呢。
只是,对于德妃一系的人来说,太子的助力越少越好,太子的敌人越多越好。还有什么,比结亲更容易成仇人的呢。三公主的亲事,邓皇后已经答应昭阳公主了,只等着皇家公开了。若是这个时候,三公主也和当年的昭阳公主一样,半路看上个俊美书生,岂不是又要乱了邓皇后和太子的棋路呢。
二公主之所以提议这个时候来朝天宫,就是存了这个心思。德妃的耳目灵通,趁着肃宗在太后那里,让女儿来慈宁宫,顺便再到三公主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这个直率又偏听偏信的三公主,不上当才怪呢。
至于这些青年才俊,哪个被三公主看上了,都和德妃无关。如果在朝天宫,三公主还得罪了徐婉如,那就更顺德妃的心意了。只是,这世界上很多事,都是人算不如天算,德妃后悔的日子,倒是也不远了。
三公主一行人,很快就从东门进了朝天宫,由陈飞龙带着,一路直奔麒麟阁,先去见过国师潘知远了。虽说二公主和三公主都是金枝玉叶,可到了朝天宫,谁也不敢乱来,毕竟,这是道家天下,不是什么红尘俗世。
徐婉如跟着两位公主进了麒麟阁,就见清风站了门口候着。见过礼,清风倒是对徐婉如眨了眨眼睛。徐婉如但笑不语,进了朝天宫,就是她的地盘了,还真不担心,二公主和三公主出什么幺蛾子。(未完待续)
第534章 无视
三公主见了清风,倒是问起潘知远了,“不知国师何在?”
其实,三公主对潘知远没有出迎,心中略微有些不快。她只知道,这个国师在朝里朝外很有影响力,可她总觉得,自己是皇室公主,哪有她去见潘知远的道理?看见门口只有个小道士守着,心里就有些不满了。
清风见惯了宫中贵人,哪里会把邓皇后出的三公主放在眼里,也不笑,只是很平淡地说道,“国师的事关乎天下,贫道哪里知道,公主也太抬举贫道了。”
清风说的不卑不亢,让徐婉如很是欣赏。只怕这个大楚的朝堂之上,都找不出几个能像清风这般反应的人了。
三公主碰了个软钉子,对朝天宫的人越发不满了。只是她这次出宫,实在不愿意惹上什么麻烦。否则,肃宗那里的旧账还没消除,就来了个新账,实在不划算啊。所以,三公主勉强压制心中的不满,问起了礼部筹备悼文的事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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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悼文的事情,实在跟一个后宫的公主无关。要么是礼部的事,由潘知远负责,要么是宗人府的事,由福王或者裕王负责。
清风听见三公主问及悼文了,倒是也不阻拦,只是指了指麒麟阁南边的高悬殿,说道,“这会儿,礼部的侍郎正带着国子监的学生们,演练悼文呢,三公主若是有兴趣,倒是可以前去一看。”
“混账东西,”三公主马上变色了,“男女有别,你让本宫如何去看?”
其实,她还没有封号,算不得什么本宫,可她愿意这么自称,别人自然也不会去纠正什么。
“是贫道错了,”清风口中虽然在道歉,可脸上的表情,却一丝歉意都没有,只是指了指北极阁的方向,说道,“那公主看北极阁如何呢,它与高悬殿南北相隔,可以看得见高悬殿里的人事,却比高悬殿高了一些,不容易被人看见。像公主这样的千金之躯,倒是正合适去北极阁。”
清风说的,倒是十分仔细。三公主听了,点了点头,也不顾二公主和徐婉如的想法,就同意往北极阁去了。
徐婉如刚打算跟着同行,清风却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师叔,师父在麒麟阁里等着您呢。”
徐婉如挑了挑眉毛,她刚想为谢石安重生的事情找二师兄呢,谁想,二师兄这会儿倒是有空。
三公主一回头,就看见徐婉如跟清风说话,就问了,“还有什么事嘛?说话这么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国师说了,让如意郡主去下麒麟阁,”清风很是正大光明地解释道,“太宗皇帝的诞辰,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斋戒的事,国师也有事情要吩咐。”
听说是太宗皇帝的诞辰,三公主和二公主,自然是没什么异议的
“那你就去吧,”三公主说的,那个叫居高临下。倒是二公主说了一句,“如意,你速去速回啊。”
京城里谁不知道,徐婉如的舅舅朱自恒,跟潘知远好的跟什么似的。徐婉如若是去了麒麟阁,她想撺掇着三公主针对徐婉如,只怕就不怎么容易了。
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二公主的心思可不小,既要撺掇着三公主看上谁家学子,又要撺掇着三公主针对徐婉如,哪里会轻易放弃这么个便宜机会呢。
徐婉如轻轻一笑,点了点头,也不作声,懒得搭理这个满脑子歪念头的二公主。这人啊,不到利益关头就看不出好坏来。好在她已经经历了一生,知道二公主是个什么货色。所以,她也懒得应酬,只跟着清风去见潘知远了。
而陈飞龙的人,也带着二公主和三公主去北极阁了。道家也有女冠,来陪公主的,自然也是这些女子了。宫里出来的宫人内侍,除去几个极为贴身的,倒是都守在了北极阁的外面。
徐婉如进了麒麟阁,正好就看见潘知远宽袍大袖,一身白袍地下楼来了。
“二师兄!”徐婉如很高兴地喊了一句,潘知远看了过来,眼里先是一喜,慢慢地归于平静。这样的关系,虽然很好,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如意,最近可好?”潘知远到了徐婉如身边,在他素日坐惯了的椅子上坐下。
自从知春庄一别,先是萧诚让人去忠顺府提亲,接着肃宗又封了徐婉如为如意郡主,让她到朝天宫祭祀斋戒,这里面,可少不了潘知远和朱自恒的套路手脚。
“还能如何,”徐婉如倒是也轻轻巧巧地坐了潘知远身边,示意清风给自己沏茶,“都是舅舅和二师兄的主意,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有什么好说的,”潘知远微微讪笑,“你舅舅这次,口风就这么紧了,一点儿也没告诉你嘛?”
“估计是没来得及,”徐婉如大笑,她舅舅可是什么都不瞒她的,只怕是来不及,所以才没告诉她。
“得了封号就得了,”潘知远接过清风沏的茶,很平淡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这些魑魅魍魉的,还是早些让他们现了原形,我们才放心。”
徐婉如接过清风递来的茶,喝了一口,二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有他们这些人替她考虑,她还自己瞎琢磨个啥呢。
“不过,这两个公主,”潘知远吩咐道,“你还是别跟她们走的太近了,一个个都心怀不轨的。”
徐婉如扑哧一声笑了,跟潘知远说道,“师兄,这个你就不知道了,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如何是好啊。”
潘知远撇了下眉毛,似乎并不赞同。可是想到这两位公主的战斗力,潘知远倒是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她们联手,也不够徐婉如一个小指头的,爱咋样就咋样吧,反正如意不会吃亏。
只要徐婉如别跟谢石安纠缠上了,潘知远对别的事情,没什么意见。眼下,谢石安的小妾有了身孕,他自顾尚且不暇,如何会来招惹徐婉如。潘知远微微一笑,端起了茶盏。(未完待续)
第535章 归属
徐婉如哪里知道,潘知远在笑些什么呢,反倒问起了上次知春庄的事情来了。
“师兄,上次知春庄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徐婉如问道,“我怎么觉得,跟吕国邦那个庄子上的事情,有点相似呢。”
潘知远本来不打算跟徐婉如细说,毕竟这前朝追查真凤的事情,多少有些没什么踪影。只是这事关及徐婉如,他倒是也不敢大意了。
“如意,”潘知远问道,“你可曾听说过真凤之说?”
徐婉如摇摇头,这真凤啥的,即使活了两世,她可真的没有听说过。
“这些人在找真凤,”潘知远的神色,有些严肃,看了一眼徐婉如,凝视了一会儿才说,“如意,他们要找的这人,很可能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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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可能?”徐婉如嗤笑,若不是前世的经验打底了,潘知远这话说出口,徐婉如说不定还真要想一想。只是她前世死的那般不甘心,却又那么的无可奈何,怎么可能是真凤。如果她那样的命运都算得上真凤,那这天下,谁还不是真凤呢。
见她不相信,潘知远微微一笑,倒是也不逼着徐婉如相信了,毕竟,这事还是得他出面,去守着徐婉如,不如她着了那些人的道。
“师兄,”徐婉如又问,“你可知道,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啊,我觉得,不怎么像是京城的人。”
“是前朝大梁皇室的人,”潘知远微微一笑,“跟英王身边的那些人,还真不是一伙儿的。”
“那英王身边的,”徐婉如问,“是什么人呢?”
本来,徐婉如也算是一个爱动脑子的人。可是到了潘知远身边,她却什么都懒得自己去琢磨。一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去问潘知远,反正在她心目里,谁骗她,二师兄都不会骗她。
“我估计啊,”潘知远笑道,“是贺太后的人马,只是英王眼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玩火自焚。”
“谁知道呢,”徐婉如也笑,只是,她倒是十分确定,英王前世真的得了天下。可是他身边的人马,说不定有所变化。至少,今生一直守在英王身边的那个颜元初,最后就消失不见了。
说完京城的事情,徐婉如又问起师傅孙道隐来了,“二师兄,你最近可有师父的消息,我回京都一个多月了,一点儿师傅的消息都没有。”
“熊嬷嬷不是下山了嘛,”潘知远笑着问道,“她就没有给你带话嘛?”
徐婉如想起熊嬷嬷下山时候的吩咐,说是得了孙神仙的指示,务必看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心中就是一阵哀叹。
“多的去了,”徐婉如摇摇头,并不打算细说,“多是一些罗里吧嗦的细节,也不知道,师傅在山上的时候那般和蔼可亲,怎么一到了山下,就多变如斯,莫非,是大师兄动的手脚。”
潘知远但笑不语,徐婉如或许不清楚孙道隐的为人,可潘知远却知道甚深。
只是其中的仔细,潘知远却没法跟徐婉如细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一会儿海山的趣事,清风就来请了,“小师叔,那两个公主有请呢。”
潘知远微微挑了下眉头,就这么两个公主,还真不够瞧。只是,眼下徐婉如还要做她的忠顺府大小姐,这事还是顺着她们为好。至于那两个公主有什么心思,潘知远是不会管的。就凭她们两个,还不够徐婉如一指头的。
徐婉如虽然想问谢石安重生的事情,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所以,犹豫了一下,徐婉如倒是笑着起身,跟着清风往高悬殿去了。
高悬殿是朝天宫最北的宫殿,再往北,就是个小小的北极阁,再往北,就是潘知远住的麒麟阁了。朝天宫的地势北高南低,从高悬殿往南看去,一览无余不说,还有满宫苑的黑瓦红楼,气势说不出来的雄伟磅礴。
徐婉如往南看了一眼,总觉得跟小时候看的,有所不同。而今正是四月芳菲的春天,那年却是白雪红梅的冬天,陪她看花的,正是二师兄潘知远。
自从知道自己不是徐家的人,徐婉如就没了归属感。忠顺府与她再无关系,虽说祖母和徐简都在府里住着,可终究,不是徐婉如的家。
朱自恒跟姚小夏虽然是徐婉如的至亲,可朱家也只是她的外家。想来想去,满京城里,唯一让徐婉如有归属感的,反而是二师兄所在的朝天宫。至于她自己的郡主府,徐婉如也不知道,何时会被人给收回去了,也不会怎么上心。
清风送了徐婉如进高悬殿,自己带了几个道童,就守在了门外。虽说男女有别,可这朝天宫里,公主的话,可比不上国师的话有分量。三公主没有注意道人,可二公主却是看见了,微微蹙了下眉头,这朝天宫的道士,也太不把天家放在眼里了。
徐婉如看见二公主的蹙眉了,却装的什么都看不见。眼下德妃的三皇子虽然得势,却还比不上太子。可这二公主,却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日后若是得势,还真不知道如何厉害。难怪当年三皇子得势的时候,她一个庶出的公主,都敢对嫡出的三公主各种下黑手。说来说去,这邓皇后养的公主,也实在是太单纯了一些。徐婉如看她们姐妹情深,一副同仇敌忾对付自己的模样,心里难免有些腻味。
这女人之间的友谊最淡薄,今日好的什么似的,明日为了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说不定就成了死敌。徐婉如倒是想看看,这两人的姐妹情深,到底能坚持到哪一天。虽然两位公主对徐婉如都没好感,可今天打算出手的,只怕就三公主一人吧。徐婉如掂量好这两人心里的谋划,倒是安心坐下来了。一力降十会,又是二师兄的地盘,她又何惧之有呢。
“如意,你这是去哪里了?”二公主笑盈盈地问了,自然,谁都知道,是国师喊了徐婉如过去。
“还不是祭礼的事,“徐婉如在她们右侧的椅子上坐着,端了道童捧来的新茶,很是无所谓地说了一句,“二公主,莫不是忘了今日来朝天宫的目的了?也是,宫里确实是平淡了些。”(未完待续)
第536章 中意
二公主在人前一向都温柔贤淑,懂事大方,被徐婉如这么一问,突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她哪里会知道,徐婉如说话这般不留余地,二话不说,就指责她这个二公主耐不住宫里的寂寞。
这话要是传到肃宗和太后耳朵里面,该怎么看她啊。更何况,她母妃头上还压着个邓皇后呢。为了她们小女儿之间的几句口角,最后却让母妃为难,二公主心里,却是不愿意的。
“如意,”二公主笑着反驳道,“这朝天宫虽然是道观,可是毕竟男女有别,我比你年长,问个几句,也是关心你嘛。”
“都说后宫不干政,”徐婉如压根儿就不按理出牌,“怎么到了二公主这边,似乎怀疑起国师来了?二公主年轻没经过事,这话恐怕是……”
“啊哟,好烫!”二公主赶紧打翻了茶,拦住了徐婉如的话。若是让她说完整了,只怕德妃马上就要吃挂落了。
好在这茶水上来已经有那么一会儿了,并不怎么烫。只是二公主身边的人,倒是急急忙忙扶了她下去更衣上药去了。三公主不愿意跟徐婉如一起呆着,就跟着二公主下去了。
三公主倒是想找徐婉如的麻烦,只是二公主不正场,她若是犯事,回宫肃宗若是怪罪起来,就没人一起背锅了。所以,三公主按捺住心中的不满,跟着下去了。她对二公主,倒是有那么几分真心,见她受伤,也有几分担心。
徐婉如自然知道,这两人下去更衣,多半没什么好事。只是徐婉如也懒得搭理太多,等她搬到朝天宫了,应该能过几天舒服日子吧。
徐婉如伸了个懒腰,却见圆脸的明月,一脸笑意地来找她了。
“小师叔,朱侍郎来了。”
“我舅舅?”徐婉如笑着放下茶盏,“这会儿去麒麟阁了?”
“是的,”明月比清风圆滑许多,对着徐婉如这个小师叔,还是有些嬉皮笑脸,“师傅让弟子来请师叔呢。”
“最近怎么没见着你?”徐婉如想了想,自己上次来朝天宫,似乎就只看见清风,没有看见明月。
“师傅让弟子出去办事了,不在京城呢,”明月想了想,倒是忍下来了,没有告诉徐婉如,自己去了哪里。
徐婉如跟潘知远虽然是师兄妹,却没有跟包天随那般亲近,就没再追问。她刚到朝天宫,连盏茶都没吃安稳,她舅舅就赶来了。可想而知,朱自恒在宫里,也不是没有耳目的。
至于朱自恒为什么找自己,徐婉如心里也有些眉目。徐简眼看就要出发去大同了,朱自恒自然不会担心这个便宜外甥。可是徐简出京,人家想让徐婉如伤心,机会就多了许多。只要让徐简出个意外,徐婉如必定难过。所以,为了徐婉如的缘故,朱自恒也不得不用几分心思。
“舅舅,”徐婉如进了麒麟阁,就看见朱自恒跟潘知远坐了两边,正吃着茶呢。
“竹君是初五出京吧,”朱自恒一言就说明了来意,“听说中山一带的水患十分严重,让竹君小心一些,别大意了。”
“哦,”徐婉如点点头,在朱自恒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了,“舅舅,那个刘裕没什么问题吧?”
“你见过了?”朱自恒笑着看了一眼潘知远,跟徐婉如问起了忠顺府的事来了。
“见过两次,”徐婉如点点头,说道,“看着样子,到还稳重。”
“哈哈哈,”朱自恒笑了起来,“如意你看走眼了,这刘裕的性子跳脱着呢,不过人倒是很机灵。”
徐婉如有些不能理解,看起来,郑明虽然忠厚,却有股子世家家仆的机灵劲头,可那个刘裕,看起来却跟个呆头鹅一般。她说刘裕稳重,已经很努力在挑优点夸赞了。怎么她舅舅的看法,和她截然不同呢。
潘知远笑而不语,还能为什么啊,这个刘裕,多半是看见徐婉如的容貌看傻了,所以才显得像个呆头鹅。至于这样的小角色,潘知远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他心烦的,一向只有两个人,或者是,只是那两个里面的一个。
朱自恒边吃茶,边跟徐婉如说起了姚小夏和朱时雨最近的事来。国子监最近的功课吃紧,朱时雨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回家了。只是,朱自恒没有说出口的,却是朱时雨用功的理由。
徐婉如跟朱时雨同岁,一般年纪,却已经成了郡主,日后会有自己的府邸,会有自己的俸禄。而他眼下,只是个一文不名的小书生,年纪小,说话更没分量。朱自恒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去拦着儿子上进好学。
看见他们甥舅说着家里的事情,潘知远倒是起身到了门外。清风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的,不陪着二公主和三公主,反而来麒麟阁了。潘知远心中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否则,大家都在公主身边照看着,清风不可能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潘知远打发了几个闲人,就问清风,“前面怎么了?”
“苏侍郎带着国子监的学子,往高悬殿演练去了。”清风有些担心地说道,“高悬殿就在北极阁前面。”
这个清风,对师父潘知远的心思,倒是把握的很准,知道他不愿意别人看见徐婉如。能不见,最好就免得看见外人。
潘知远回头看了一眼徐婉如跟朱自恒,见他们正聊的欢,就微微一笑,“那就让他们去吧,反正到了祭日,终究也是要去高悬殿的。”
“是,弟子知道了,”清风跟几个小道童吩咐了几句,就让道童们下去了。
潘知远靠了椅子上,微微一笑,那两位公主打的什么主意,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只是眼下,还是先留了徐婉如在麒麟阁吧。潘知远在徐婉如的事情上面,可是一丁点儿冒险也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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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清风补充了一句,“看样子,三公主倒是看中了一个学子。”
大楚满朝的人,都知道当年昭阳公主是怎么看上她丈夫的,这会儿,三公主有样学样,跟她的姑母一样了,倒是件趣事。(未完待续)
第537章 才俊
潘知远一向不把俗事放在心头,就算三公主是看上朝天宫里的神像了,他也没什么想法。
只是,朱自恒却是红尘中人,一听见清风说的八卦消息,就蹙了眉,看向潘知远,“知远,这事在朝天宫里,只怕不好……”
徐婉如若是真的只有十四岁,说不定她也感兴趣了,只是眼下,徐婉如除去意外,还真没什么好奇的感觉。
天家的人做事随心所欲,而三公主的身份尊贵,看上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更何况有昭阳公主那么个姑姑金玉在前,三公主怎么中意青年才俊,都不奇怪。
只是,这人会是谁呢?
潘知远听见朱自恒的话,就问清风了,“究竟怎么了,你细细说来。”
清风听见师父没有怪罪自己,就放了心,说起了北极阁里的事情来了。
二公主跟徐婉如说了几句话,却一个不小心就被徐婉如带偏,她怕连累了宫中德妃,只得洒了茶水,装作更衣下去了。徐婉如又因为朱自恒的缘故,折回了麒麟阁,并没有看见北极阁那边的事情。
三公主和二公主一向亲厚,看见她下去更衣了,自然也跟着去了。她跟徐婉如互相看不过眼,留下只怕起了冲突,又没有二公主缓冲或者一起背锅。三公主也不是个笨的,自然知道换个时间找徐婉如麻烦。她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公主,想折腾徐婉如,有的是机会。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是这么个道理。
两位公主下去更衣了,北极阁前却来了些人。因为演练祭祀的缘故,写了祭文的谢三郎和陈奇可,都穿了青袍,带着国子监的学子按着礼部给的规矩演练呢。
而谢三郎却因为潘知远动了手脚的缘故,已经回了镇国公府。一帮少年人里面,就剩了个鹤立鸡群的陈奇可,一身青衫,看起来特别的出众。
前世徐婉如能够一眼看中陈奇可,就说明他的外貌,至少是不错的。这会儿两位公主更衣回来,一眼就看见了这么个出众的陈奇可,二公主是个心思深沉的,知道自己以后的亲事要为兄长三皇子铺路,可三公主却不是个省事的。
她是宫中唯一的嫡出公主,身份原本就比其他姐妹高出一截。虽然说邓皇后活得跟个隐形人一样,可后宫毕竟还是邓家的后宫,有邓太后和邓皇后两个保障,宫里的小人为难谁,也为难不到三公主的头上。
上次肃宗就这么训斥了一番三公主,徐婉如在慈宁宫里就吃了挂落,谁也不给她好眼色看了。三公主在后宫的特殊,由此可见一斑。
而三公主的性子,多半也是邓太后和邓皇后博弈的结果。一个拿孙女拿捏儿媳妇,一个做不了主,也只得顺着婆母,最后好好的一个后宫公主,性子却过于直率。说难听些,就是为所欲为,从不顾及他人的心思。
两人一回到北极阁,就看见一帮青年才俊,在北极阁不远的地方演练礼仪,宽袍大袖,再加上朝天宫的氛围,不得不说,还真有几分神采。
三公主一下子就看呆了,目光灼灼,脸色微红。二公主是个人精,如何看不出来,三公主这是怎么了。她们要是寻常人家的姐妹,二公主这个做姐姐的,少不得说两句妹妹,带着避开外男也就是了。可偏偏两人是天家姐妹,天家无亲情,二公主微微一笑,正和她的意思啊。
德妃一早就跟她说过,三公主如果嫁给黄承志,昭阳公主就必定会帮太子。就德妃看来,昭阳公主也是个不懂事的,她才不管太子是不是邓家女儿生的。在昭阳公主看来,三皇子五皇子,哪一个都是邓家的小辈,她帮哪一个都是帮邓家。所以,如果昭阳公主在皇子夺位的时候不站队,对三皇子来说,至少去了一个外敌。
昭阳公主不懂事,可德妃却很清楚,她的三皇子虽然跟邓家也有些关系,却比不上太子跟邓家的关系。有邓皇后在,太子就是邓家的外孙,可她们这些宫嫔所出的皇子,就远了那么一层。能砍去太子的这一支助力,德妃是喜闻乐见的。这点,德妃一早就跟女儿说过,而二公主也是个懂事的。
看见三公主这样,二公主马上就打好注意,要推波助澜了。
“珏儿,”二公主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模样,喊了一句三公主,“这茶水有些寡淡,你吃的惯吗?要不要让人换了茶来。”
三公主正盯着一帮青年人看呢,哪里顾得上二公主的问话。二公主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三公主才突然惊醒,边上还站着个二公主呢。只是,她一向觉得自己跟二公主亲近,也没多想,连掩饰都不做,大大方方地收回目光,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如意怎么又不见了,”三公主这会儿,可真不愿意徐婉如站着她的身边。要知道,徐婉如的那个模样,若不是肃宗过于维护,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看。而今三公主正是芳心暗许的时候,哪里会让徐婉如出现。
边上的宫人听三公主问起徐婉如了,就上前解释,“如意郡主去麒麟阁了。”
“怎么又去麒麟阁了,”三公主想起国师谪仙一般的模样,总觉得徐婉如跟这个潘知远之间,有些奇怪的味道。
“如意郡主的舅舅来了,”宫人回复道,“先前那个叫清风的道人来请,如意郡主就跟着去了。”
三公主眼下,是压根儿不愿意徐婉如回来,就点点头,嗯了一下,表示她知道了。
北极阁前面的青年学子,这会儿一场演练结束,有礼官带着,正打算休息一下,继续下一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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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是个随心所欲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马上就主动出击了。二公主见状,心中一乐,都不用她推波助澜,三公主自己就眼巴巴上前了。这么一大群学子,她看上的,应该就是领头的那个青年吧。二公主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青衫少年,看模样,书生气十足,却没多少勋贵人家的味道,面孔更是陌生,想来,只是寻常读书人家的子弟吧。(未完待续)
第538章 芳菲
二公主见三公主一脸欣赏地看着领头的青衫学子,就招了身边的宫人下去打听。没一会儿,二公主身边宫人就来回复了。
“二公主,说是陈祭酒家的长孙,名字叫陈奇可,今年刚刚二十。”宫人凑到二公主的耳边,把陈奇可的年龄家境,婚配与否,说了个仔仔细细。
一个小小的国子监祭酒,二公主自然是不会放在心里的。可是,她却不愿意让太子那一方的人,在文人学子心中增加分量。
国子监的品级虽然不高,在读书人里面,却颇有分量。只是,比起昭阳公主和永乐侯府来,陈奇可的家室,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了。二公主细细衡量了一下,有得有失,舍弃哪一边,她心中自然有数。
三公主还看得认真,二公主倒是走到她的身边了,笑着问道,“珏儿,这春光如许,在这阁楼上坐着,倒是要辜负这般美景了,要不,我们下去走走。听宫人们说了,这朝天宫里的红梅,可是京城一绝。”
这会儿都四月初了,哪里来的红梅啊。三公主只想着下去走走,靠近国子监的学子看看。这阁楼上看去,只觉得领头的那个,身姿颀长,风姿过人。只是这面目究竟长的如何,她在高楼之上,如何看的仔细。二公主的提议,正好对了她的心思。
“二姐姐说的有道理,”三公主欣然起身,扶了扶自己的凤钗,颇为雀跃地跟着二公主一起下了阁楼。
自然,二公主不会直接带着三公主去看国子监的学子。两人反而围着北极阁附近的梅林走了一圈,虽说而今是芳菲四月,根本就不可能有梅花。可这个时候倒是也有别的春花灿烂,姹紫嫣红的,称着红墙黑瓦,倒是颇有几分趣味。
宫里虽说有御花园,却小的可怜,时不时,还有搔首弄姿的宫妃在那里等着偶遇肃宗。公主们即使想去逛下园子,也得衡量许多,不能惹了宠妃们的不快,更不能给自己的母妃招祸。
所以,这会儿二公主虽然很想三公主马上去见国子监的学子,倒是也很享受梅林里的风光。
谁知没一会儿,三公主就按捺不住了,指着南边的一片林子问道,“二姐姐,你可知道,那里是什么?”
二公主哪里会不知道,那片林子再过去一点,就是国子监那些学子演练的地方。只是,她自然要装一无所知,只是摇了摇头,“看着那片海棠倒是不错,不如,我们走近了看看吧。”
听她一答应,三公主就带了宫人,往南边去了。这迫不及待的模样,看着二公主眼里,十分好笑。她本打算推波助澜的,谁想,这个三公主自己就这么主动了。
其实,这里面的关系,倒是也好理解。三公主眼下,正夹在邓家和昭阳公主之间,虽然肃宗说了,他的公主,想嫁就嫁,不想嫁,谁也逼迫不了。
可这个后宫里面,邓皇后和邓太后,对公主婚事的安排,更有话语权。她们先斩后奏,肃宗这个当皇帝的,当父亲的,不见得能如何反对。毕竟,昭阳公主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妹,他总不会一棍子打死,让黄家和昭阳公主下不了台面吧。
有这么一个潜在的不安定因素在,三公主心里很明白,眼下祖母和母亲,只是碍于父皇,所以才没逼迫的太紧。可如果哪一天,父皇和祖母的关系没那么僵持了,她这个嫡出的公主,很可能就要被姑姑昭阳公主给讨过去了。
而祖母邓太后,一定会喜闻乐见的。她母亲邓皇后虽然不十分满意这桩亲事,可为了太子,只怕更差的人家,说不定母后也会牺牲她一个公主。
所以,三公主的心里,对父母和后宫的权力局势,颇有一个底。若是她不给自己挑个好的,说不定,就会遂了昭阳公主的心意。这样的事,三公主是一丁点儿也不愿意看见的。
眼下她到朝天宫闲逛,看见这么个丰神俊朗的年轻郎君,自然也会起了招驸马的心思。毕竟,当年她的姑姑昭阳公主,也是跟着太宗皇帝,到国子监的时候,看上了而今的永乐侯的。听说永乐侯当年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比起姑父来,究竟如何。
二公主眼见着三公主到了人群前面,她反而走的更慢了,拖着脚步,半藏到了海棠林里。若是三公主回头,她也可以马上出去,若是三公主喜欢那个青年学生,她也可以出去加一把柴火。
总之,进可攻退可守,二公主的宫人,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都慢慢跟三公主的人马拉开了距离。
不得不说,德妃在养育女儿的时候,远比邓皇后用心。又或者说,邓皇后有邓太后这么一个姑母加婆母,实在没什么权力去教导自己的子女。
三公主的性子如此,里面少不得有邓太后的影子。她让邓洁成了个大家闺秀的模范,却把三公主也培养成了刁蛮公主的模范。
二公主远远地看着,就见领头的礼官带着年轻学子们,齐齐给三公主跪下行礼。三公主很是温柔地让他们起来,礼官带着领头的那个青衫青年上前,似乎在给三公主解释些什么。大概,三公主问的,也是太宗的祭礼吧。
借着祖父的诞辰,做这种勾搭,二公主心里,难免有些鄙夷。只是,这事若是成了,母妃一定会很高兴吧,二公主有些暗喜。
她比三公主大了一岁,这会儿亲事却还等着嫡出的三公主先定下来呢。她是庶出,虽然年长,却也不能压过三公主去。宫里邓太后和邓皇后角逐,一直拖着三公主的亲事不定,二公主自然也没法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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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二公主的亲事,眼下虽然没有定下来,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的生母德妃,是工部尚书郑涛的女儿。而郑涛的姐妹嫁给了南平侯孔廷玉,而德妃的妹妹郑盈,也嫁给了孔廷玉的次子。也就是说,德妃的姑姑和亲妹妹,都在南平侯府。(未完待续)
第539章 争风
德妃的姑姑和妹妹,都在南平侯府。这样一来,二公主的亲事就很好说了。如果没有其他要拉拢的势力,二公主日后,多半是要嫁去南平侯的。
从小到大,二公主很少有少女心动的时候,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日后,不是帮着兄长三皇子拉拢朝臣,就是嫁去姨母的南平侯府。
无论去哪里,她这个做妹妹的,都要帮衬着三皇子。若是三皇子能够继承大统,她就是大楚最尊贵的公主了。至于之前的努力和牺牲,二公主自然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眼下,看见三公主这般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努力挣脱邓太后绑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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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锁,二公主虽然觉得她很傻,却也有些感慨。为什么自己一向都过的那般辛苦压抑,一点儿也不像个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
虽然羡慕人家任性妄为,二公主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她的归属,不是一早就已经定下了嘛,多想何益?
三公主正和陈奇可说话呢,却见他的眼神往自己的身后看了一下。三公主立马回头,却看见二公主人比花娇,正弱柳扶风地半靠在海棠花后。
刚才,二公主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春风拂过,拂过落花,拂过她的一片愁绪。三公主见陈奇可打量二公主,心中就莫名其妙的起了怒火。自己这个好姐姐,什么时候出来不行,非要这个时候出来抢了她的风头。
三公主自小娇惯,想骑马就骑马,想学射箭就去射箭,肃宗觉得自己的公主,就该如此随心所欲,自然就纵着她一些。
而邓太后和邓皇后博弈,为了让三公主亲近自己这个祖母,自然要对三公主好一些。可是,这样一来,也就成了宠溺多于教导了。三公主之所以亲近祖母,也就是因为去了邓太后那里,可以不受约束。
邓皇后是庶女出身,自小谨慎,可是她再怎么想扳正三公主的性子,都避不开肃宗和邓太后两股负面影响。所以,三公主长到十五六岁,眼下就成了这么一副随心所欲的骄纵模样。
海棠花下的二公主,完全就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成了三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见众人都往自己这个方向看来,二公主倒是落落大方,出来见过众人了。众人也纷纷行礼,见过了二公主。
三公主为了讨肃宗欢心,在骑射马术上下过功夫,所以看起来就肤色略黑,身形比寻常女子结实了许多。而二公主的容貌虽然不算特别出挑,可她整个人看起来,就有那么一股子娇弱可怜的劲头,让人看了,难免心疼她几分。两人放了一处,更显得三公主粗糙,二公主娇弱了。
虽然三公主一向亲近二公主,可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显被她给比下去了,心中自然是不快的。她在高楼上看见陈奇可,以为这人就是大家口中传说的谢三郎,看着风姿神态,皆是不俗,就有些心生向往。
二公主先前一提下去看看,三公主就单刀直入,下了楼,就找了借口来看这些国子监的青年学子了。谁想,刚才礼官介绍的时候说了,这是国子监陈祭酒的孙子,陈奇可。
虽然不是自己猜想中的谢三郎,三公主觉得,这个陈奇可倒是也有几分可取之处。为人不卑不亢,举止言行都比寻常人高出不少,虽然出身寻常,却也不算太差。
出宫之前,邓皇后就千叮万嘱过,让三公主千万别对谢三郎动什么心思。可三公主是什么人,她才不会把母后的每句话都听进去。
自从邓皇后让她嫁给昭阳公主那个没出息的儿子黄承志,三公主就对母后有些介意了。邓皇后是她的生母,为了太子哥哥的未来,就打算这么牺牲她这个女儿嘛。
三公主跟二公主的思维模式完全不同,她才不愿意自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呢。享福受宠的时候她愿意做太子的同胞妹子,可让她付出牺牲的时候,三公主是不愿意的。尤其,是嫁给黄承志那么个纨绔子弟,永乐侯府里不知道藏了多少个姬妾通房的,她才不愿意呢。
而且,昭阳公主是个没本事的人,就知道到处显摆她是肃宗的同胞妹妹,三公主眼里,对这个姑姑,也没多少敬意,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罢了。
昭阳公主也不见得喜欢三公主,不过是为了太子罢了。太子日后若是顺利登基,三公主是他唯一的同胞妹妹,永乐侯府到时候,免不得要沾三公主的光。有这么个护身符在家里供着,永乐侯府又有三十多年的富贵太平。
就为了这个,昭阳公主自然要千方百计把三公主讨过去。她自己就是肃宗的嫡亲妹子,此间有什么好处,昭阳公主是再清楚不过了。
三公主虽然喜好骑射,可说到底,心中也有少女心思的。谁不希望嫁一个人才风姿过人的夫婿,而谢三郎的名声,三公主听了自然心动。刚才她误以为陈奇可是谢三郎,在高楼上看的心动,就急匆匆下来见面了。
谁知道,不是谢三郎,反而是个相貌清俊的陈奇可,家室不显,人才再出众,三公主也没放在眼里。无论男女,都有虚荣之心,男子希望自己的妻子如花美眷,最好家室财富双全。而女子,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三公主也不例外。
一旦知道了陈奇可的身份,三公主倒是没什么兴趣了。只是,看见陈奇可打量二公主,她对自己这个二姐姐,突然有些不满起来了。好好的走路不会吗,非要那般扶着宫人矫揉造作?
起了争斗之心,三公主的心,就变的有些奇怪了,她虽然看不上陈奇可的家室,却不愿意他看二公主。所以,当着二公主的面,三公主的话里话外,就有些奇怪的味道了。
二公主不知道,自己刚才不在的那么一小会儿,三公主的心思已经变了三四次。她只以为,自己比三公主长的美丽,所以三公主在心上人面前,开始吃飞醋了。(未完待续)
第540章 八卦
“二姐姐,你刚才去哪里了,”三公主貌似在关心二公主,却有些咄咄逼人。素日里三公主跟二公主虽然亲近,却没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姐尊重,所以这会儿问话,就有些不怎么客气了。
二公主一心一意以为,三公主是在吃醋,就说了,“刚刚在海棠林里,似乎看见如意了……”
她以为,自己这么一说,三公主就会让她离开,免得自己在陈奇可面前碍眼呢。谁知道,三公主就是不说,也不追问徐婉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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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二公主心里也有些狐疑了。三公主不继续提徐婉如,这点她能理解,徐婉如那个模样,谁都不愿意让她出现在自己心上人的面前。可三公主不让她离开,却又是为了什么。
礼官带着陈奇可,低头不语,先且不说他们的身份,单论男女有别这个理,他们就不该久留。只是公主们的身份尊贵,礼官一时间,也不敢主动提出要告退。
陈奇可听见如意两字的时候,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也在这里。徐婉如这人,陈奇可只见过一次。那会儿她才五六岁,去苏府看梅花的时候,机缘凑巧,与他见过一面。
陈奇可自认是个正人君子,可夫子也说过,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陈奇可对徐婉如的印象,倒是十分深刻。
而后忠顺府的大小姐走丢,隔了七八年找回来了,又在京城大闹了一场,跟英王这么个纨绔领袖,一起硬买了青柳枝的头牌。这些事,陈奇可一一听在耳朵里,有些好奇,更有些怀念。
可这个怀念,终究由何而起,陈奇可却是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自己听见徐婉如的事情,都会多留一些心思,打听个仔细。当然,像徐婉如这样的勋贵人家的小姐,而今又封了郡主,不是他这样人家能够肖想的。
只是,听见徐婉如的名字,陈奇可难免会想多听一会儿,不知道,这会儿她在朝天宫里做什么。京城里都传说,肃宗为了父亲太宗,刚刚厚赏了燕国公主一家,而忠顺府的大小姐,也要来朝天宫为太宗的祈福。
虽然有些怪异,可在道理上面,倒是说得通的。爱屋及乌,毕竟燕国公主是太宗皇帝唯一的嫡亲妹子。肃宗看在父皇的面上,爱护一些忠顺府,也是有的。
只是又有人说了,为什么忠顺侯丝毫没受封赏呢。于是,就有人说起忠顺侯年少时的荒唐事了。可国子监的夫子们听说学子在传这个,赶紧让人下了禁令,不许再提天家的事。
徐婉如的表弟就在国子监,也有人接近朱时雨,就想着能见见她。毕竟,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她一回京,就稳稳拿下了,无人能出其右。国子监里多是年轻人,自然有些轻浮不自重的,想去看上一眼。
再加上,永乐侯府的黄承志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就是要娶徐婉如,她的名头,就越发响亮了。虽然陈奇可就见过徐婉如一面,对她的事情,知道的可真不少。
这会儿听见二公主提起徐婉如,陈奇可自然有些好奇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一面,时隔多年,她而今,不知道是怎么一副模样了。
北极阁附近的事,自然被人传到国师潘知远这边了。徐婉如听见三公主看上陈奇可,就觉得甚是可笑,这个相逢,像极了她的前世。她也是这般一见钟情,一眼就看上了陈奇可。这样看来,三公主跟她以前,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啊。
只是,有邓皇后和邓太后在,三公主只怕是不能如愿了。徐婉如有些好奇,她会用什么手段,达成目的呢。要知道,前世三公主就是个不怎么怕臊的,今生虽然刚刚起步,就这么几日交往下来看,徐婉如觉得,三公主估计会是个变数。
潘知远对这些公主喜欢谁,不喜欢谁,他一个字也懒得听,爱咋滴咋滴,就算公主与人私奔了,也怪不到他的朝天宫身上。道家清净之地,出了事,自然也是公主不自重,关他何事。
这会儿,潘知远正努力跟徐婉如解释,为什么谢三郎提前离开了。据说,刚抬了两个如花美眷的姨娘,一个,还有了身孕。
潘知远说的很是仔细,徐婉如就有些不明白了,她二师兄这是为了什么啊。莫非,二师兄早就知道,谢石安也活了两辈子,所以才这么关注他?
徐婉如听的云里雾里,她和谢石安,还真没什么交际。南夕被她丢下水的那次,谢石安还上门找过她麻烦,为佳人出头呢。后来又夜闯了一次见山楼,跟她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小心英王之类的。
徐婉如琢磨着,他活了两世,自然是知道忠顺府徐家的下场,这般提醒徐婉如,也不知道,是敌是友。若是敌人,这个小心英王,就是推着徐家去投太子,可若是友人,这个小心英王,就是提醒忠顺府小心提防,别小瞧了英王。
总之,徐婉如眼下,还没弄明白谢石安的想法。这次来朝天宫,她本就打算问问二师兄,这前世今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碍于自己前世下场太过丢人,徐婉如一犹豫,还没好意思开口呢。潘知远就滔滔不绝说起了谢石安的坏话,徐婉如琢磨着,自己这个谪仙般的二师兄,莫不是妒忌谢三郎了?
毕竟,大家都说,国师是京城里最俊美的,可若是说起风姿才学,就首推谢三郎了。所以,徐婉如虽然听着潘知远的话,却毫无反应。她只觉得,师父该下山来看看了,这二师兄眼下,可八卦的紧呢。至于谢三郎有几个姬妾姨娘,几个子女,徐婉如是一概不放在心上的。
好在,朱自恒还是个省事的,推了推潘知远,让他派人去分开公主和学子们,即使要传风流韵事,也别在朝天宫里传。
潘知远懒洋洋地睨了一眼清风,“你去!”
清风有些为难,毕竟,这三公主的身份不同一般,他没把三公主放在眼里是一回事,让他去对抗三公主,这事清风还真做不出来。(未完待续)
第541章 后悔
徐婉如看见清风有些为难,也知道潘知远做事太过随心了。他是国师,自然不把天家的公主放在眼里。可清风只是个小道士,虽然跟着潘知远,学了几分本事,可终究只是个普通人。
“我去看看吧,”徐婉如笑着说,“反正过来也好一会儿了,这二公主暗戳戳的一肚子坏水,说不定正想搞事呢。”
听她说的粗俗,朱自恒蹙了眉头,心里对包天随又是一阵毫不留情的鞭笞。若不是徐婉如跟着这么个不着调的三师兄,他犯得着去请熊嬷嬷吗。再一看,果然今天熊嬷嬷没有跟着同来,徐婉如一下子就露了原形,张狂成这个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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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你一个女儿家,多少也得注意一些,那里有外人,还是我去一趟吧。”朱自恒觉得,自己妹妹在这个方面,就比外甥女省心懂事许多。若是他妹子以前也这般大大咧咧,朱自恒觉得,自己说不定护不了妹妹周全。
好在徐婉如有个肃宗护着,再大大咧咧也出不了什么事。可万事没有绝对,更何况,肃宗还会老去,他这个做舅舅的,也有一天会先走,到时候,谁护着如意呢。再说了,肃宗的几个皇子,就朱自恒看来,一个都不是省心的,日后争夺起来,说不定还会连累如意呢。
其实,听说陈奇可也在那里,徐婉如是不怎么想去的。讨厌他是一回事,再去看见他的嘴脸,徐婉如觉得,还不如省省事,别去看算了,毕竟眼不见为净呢。
可是有朱自恒带着,徐婉如就觉得轻松许多。陈奇可又不记得前世今生,她也是时候解开自己的心结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认错能改,日后又是一条好汉,何必老是跨不过去这个坎呢。
为了自己的心结,徐婉如笑嘻嘻地上前,跟了朱自恒的身后,一起出去了。舅舅也真是的,二师兄都不操心,他一个户部侍郎,为礼部操的什么心。公主若是出点什么绯闻,丢人的也是天家,徐婉如没想通朱自恒为了什么着急,不过,有朱自恒在,她是懒得动脑子了。
其实,朱自恒为的,自然是徐婉如。徐婉如眼看就要来朝天宫祭祀了,若是这个时候,朝天宫传出些公主和学子的风流韵事,日后人家会怎么看待,在朝天宫久住的徐婉如?
为了徐婉如的名声着想,朱自恒这会儿,恨不得赶紧过去,把惹是生非的三公主和二公主,迅速打包送回宫里呢。
朱自恒走的快,徐婉如赶紧抓了他的衣角跟上。朱自恒一回头,看见神似妹子的一张小脸,心里一软,好言好语地跟徐婉如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当年让你跟着孙神仙上山,究竟是对是错。若是你在京城长大,舅舅也不用担心这么多了。”
“才怪呢,”徐婉如笑着挽了他的胳膊,“说不定,一早就被那些个姨娘继母的给折腾死了。”其实,她对继母丁岚倒是没什么意见,可忠顺府的后宅之乱,也是京城出了名的。
朱自恒自然知道,当年送徐婉如上山是对的,可现在看来,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啊。而今徐婉如的性子长歪了,歪的偏偏跟包天随很像,朱自恒心里也抓狂啊,难免后悔起当年的决定来了。
这会儿,徐婉如也不给朱自恒继续添堵了,倒是好好地跟着他,往北极阁的方向去了。
朱自恒带着徐婉如和清风,他们一行人刚到北极阁的楼下,就看见三公主和二公主之间,似乎在争执什么。
朱自恒上前见过礼,三公主倒是打量起这个京城有名的玉郎君来了,都说户部侍郎朱自恒美姿容,果然是名不虚传。比起眼前那些个青涩学子来,这个朱自恒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徐婉如见三公主盯着朱自恒上下打量,心里不免讪笑,这还真是见一个爱一个啊。她舅舅眼下不到四十,正是男子姿容风采最盛的时候。而朱自恒本就美姿容,虽然年轻的时候太过俊美,而今年纪渐长,身上的威仪反而压住了这个俊美,怎么看,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二公主见三公主见一个爱一个,心里也有些发慌了,莫非,她就是这么个德行。这样不专心不专情的人,让她为了爱情要死要活,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好在,陈奇可倒是出声打破了这么个尴尬的局势。朱自恒眼下做着户部侍郎,可京城里谁都知道,朱侍郎简在帝心,日后做个户部尚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至于别人不敢想的入阁拜相,位极人臣,朱自恒都极有可能做到。
所以,看见这么一个肃宗跟前的红人,陈奇可自然要上前见礼,说上几句。更何况,他还是徐婉如的舅舅,陈奇可自然有些亲近之意了。
“学生陈奇可,见过朱侍郎。”陈奇可很是郑重地见礼,顺便,偷偷看了一眼朱自恒身边的徐婉如。他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徐婉如,这会儿,可不能贸然相认。就算给她见礼,也得看朱自恒愿不愿意。
朱自恒把徐婉如往自己身后塞了塞,倒是跟陈奇可说了几句客气话,问了下他的文章,夸了几句。只是,只字不提徐婉如的身份,更不会让陈奇可跟徐婉如见礼。
得了朱自恒的夸奖,陈奇可十分高兴,毕竟年轻,脸上难免就露了形色。徐婉如在朱自恒身后,可看了一个仔细,还真看不出来,陈奇可日后,能爬的那么高,就这心机,也实在是不够瞧啊。
估计当年被她逼婚,陈奇可受了很大刺激吧,所以才变得那般心机深沉。也不知道,眼下他跟苏落雪,是否已经私相授受,郎情妾意了。
朱时雨提及苏府的时候,倒是跟徐婉如说过,苏夫人把自己生的二女儿,定了陈奇可。而姨娘所出的苏落雪,则是定了苏夫人外家。听说,是个卢家的幺子,骄纵的跟个混世魔王一般,前头的妻子,进门没多久就折在他手里了。(未完待续)
第542章 下套
朱自恒三言两语打发了陈奇可跟礼官,倒是问起三公主和二公主,先前在说些什么?至少,在朱自恒和徐婉如看来,这两位公主,似乎是起了争执。
三公主对徐婉如虽然没什么好感,对她的这个美人舅舅,却是十分感兴趣,抛着媚眼问道,“我和二姐姐说了许多话,不知道,朱侍郎问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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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她也不端着架子自称本宫了,徐婉如在边上听的,脸色黑如锅底。这个三公主的骨头也太轻了一些,见了个美男就把持不住。先前一个陈奇可,就惹得她舅舅出来救火,现在呢,又盯上她舅舅了。不知道,她舅妈要是知道了,做何感想?仔细想想,三公主也就比徐婉如大了个一两岁,如何就成了这么一副模样。果然是深宫寂寞啊,徐婉如不禁感慨道。
朱自恒哪里想知道,两位公主在说些什么啊,只是看见她们似乎起了争执,所以才问上一句。再看三公主的这个模样,朱自恒也暗自叹息,肃宗这个嫡出的公主,还真被纵容的目无法纪啊。看见个外男就敢上前搭讪,连自己这样的朝臣,她都敢抛媚眼。眼下才十五六岁的年纪,若是等她到了如狼似虎的四十岁,真不知道要荼毒多少京城才俊。
好在,这些都与朱自恒无关,他只微微一笑,说道,“微臣过来的时候,看见二公主拉了三公主的胳膊,似乎在说些什么,所以才问上一问。”
“哦,那个啊,”三公主毫不介意地说了,“我想跟国子监的学子们说说话,二姐姐拦着我,说那样不妥啊。”她说的这个国子监学生,其实就是陈奇可,其他的学子,可都远远地站着呢。
朱自恒心里暗叹,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只是,他在麒麟阁的时候,只听说三公主看上陈奇可了,却没有亲眼看见这边发生了什么,所以,看见三公主不停冲自己献媚,他心里就奇怪了,这三公主好歹是嫡出公主,怎么就这般见一个爱一个。
徐婉如虽然跟三公主来往过几日,却也知道,这个三公主,可没这般爱献媚。她舅舅自然是美的,可是,早已经成家立业,儿子朱时雨都快三公主的年纪了,没道理三公主会盯上朱自恒。
只是,这事终究透着一股子古怪。徐婉如扫了一眼二公主,看她眼里含笑,想来,先前三公主跟陈奇可,应该搭上话了。这个心机深沉的二公主这般心满意足,大概,三公主先前的言行很符合她的预期吧。
徐婉如不喜欢三公主,却更不喜欢这个二公主,虽然前世她跟这个二公主,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她和二公主两人,谁也算不上什么好下场。
至于三公主,徐婉如压根儿不知道她的下场,只知道嫁给黄承志之后,闹的鸡飞狗跳。别的,徐婉如被下堂之后,消息全无。等她死后,虽然魂魄有知,可这个中间毕竟隔了许多年,三公主只是个后宅妇人,也没什么人再提起她了。
就徐婉如看来,二公主虽然心机深沉,最后却没什么好下场,而三公主肆意妄为,却跟自己祖母的结局差不了多少。想来,这宫里心机虽然重要,可真正的实力才是一切的关键。
朱自恒问清两位公主的争执,自然不会深究什么国子监学子的风言风语,为了徐婉如的名誉,他才出来干扰三公主的恋情。所以,朱自恒只笑着说了几句,让三公主和二公主去用午膳,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二公主看了一早上的好戏,却被朱自恒三言两语给抹去了,心中有些愤恨,倒是偷偷地打量了一眼朱自恒。
徐婉如在边上看了个仔细,心想,这个二公主,可不是什么善茬。好在现在的后宫,还是邓太后一家独大,就她所知,邓太后很长寿。想来德妃在后宫,还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即使二公主想给三公主扣一个结交外男的名头,有邓太后和邓皇后在,什么也不会发生。嫡出的公主又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儿,被外男看了一眼,说上一句话,就名节不保的。
更何况,邓太后还指望三公主嫁到昭阳公主家,日后护着她的外孙黄承志呢。二公主要是真破坏了三公主的名声,她自己的亲事,也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而且,三公主即使坏了名声,日后的亲事,仍旧不受什么影响。至少,昭阳公主是不会介意的。至于黄承志,谁会放在心上呢。
徐婉如冷眼看着二公主的算计,心里只为她感慨,这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可别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再说了,前世三公主的名声就够臭的,今生提前臭一下,虱子多了不痒,估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日来朝天宫,这两位公主,都没表现出知道她身世的模样,徐婉如心想,多半是肃宗下了禁令。即使邓太后和邓皇后知道了内情,也不敢告诉三公主。既然肃宗眼下说话还有人听,徐婉如觉得,自己母亲的名誉,大概是没什么关系了。
等徐简去了大同,她就可以放心搬到朝天宫里住了。有二师兄和舅舅在,徐婉如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二师兄先前提起的真凤,徐婉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是眼下的她,自然不知道,自己日后,和这事牵扯至深。
两位公主前去用膳,徐婉如虽然不愿意同行,却不能老是跟着舅舅和师兄,所以,只得也跟着同去了。
只是这两位越说,徐婉如越觉得奇怪。怎么听着,三公主对陈奇可不是很上心啊,反而字字句句都在讥讽二公主,说她故意藏在海棠花后,人比花娇?
听起来,像是三公主争风吃醋,为了二公主夺了她风头的事生气。可徐婉如觉得,三公主似乎,并没有那么生气。她前世跟三公主的性子相近,这会儿听着,倒是有些像是抬轿子,故意给二公主下套的感觉了。只是,这个三公主有这么聪明吗?
第543章 古怪
徐婉如冷眼看着,总觉得三公主表现的有些古怪。
若是看中陈奇可了,怎么她见了朱自恒就猛抛媚眼。如果是个寻常的青年才俊,不被三公主吓坏才怪。
可朱自恒是什么人,肃宗的肱骨之臣。年纪又是肃宗的同辈人,怎么可能被三公主吓住。只是这样的举动,即使放在一个骄纵的公主身上,也是不合适的。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笔趣阁
突然,徐婉如想到黄承志。如果自己在三公主的位置上,又不愿意嫁给黄承志,那么,会采取什么办法呢。
首先,自然是找肃宗寻求帮助。听燕国公主说了,肃宗似乎并不愿意让三公主嫁去昭阳公主府里。可是徐婉如也知道,这公主的婚姻大事,邓太后的话语权,可比肃宗大上许多。
要知道,这赐婚的旨意,绝大多数都是太后的懿旨,而不是皇帝的圣旨。只有前朝那个冯绮雯的亲事关乎国运,大梁一朝的皇帝才下了圣旨,硬是把她嫁给了谢克宽。至于徐婉如前世的亲事,也是邓太后下的赐婚旨意。所以,陈奇可才无可奈何,只得借口孝期,拖着不娶。
既然是邓太后说了算,那三公主的处境,的确是危危可及了。徐婉如心想,自己若是在三公主的处境,说不定,也会琢磨自寻出路。眼下的邓皇后是靠不住了,她为了太子,只怕很愿意牺牲女儿三公主。那么,如果她是三公主,她会怎么做?
徐婉如想了想,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找一个权臣子弟出嫁。有这么一个权臣做靠山,邓太后就算不满意,也无可奈何。而且,就算邓皇后见了,也不见得会生气。毕竟,这权臣以后,很可能就是太子的助力,邓皇后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责怪三公主。而昭阳公主是邓太后所出,她和邓家的关系,就注定了她只会支持邓家的太子。即使三公主不出嫁,这事也差不了多少。毕竟,家族的利益,总是在个人之前的。
就算昭阳公主大怒,也只会事后报复三公主。可若是太子登基了,哪里还有昭阳公主报复的机会啊。所以,三公主这招棋,倒是不怎么烂。
只是,陈奇可并非权臣家的子弟,他的父亲在外任知府,说起来是最大的地方官了,可这京城权贵多如狗,一个小小的四品知府,还是穷山恶水的地方回来的,谁会正眼看他。也就陈奇可的祖父陈祭酒,还有那么一些分量。
祭酒的品级虽然不高,却是国子监的领袖。有多少学子在国子监学习,陈祭酒就有多大的影响力。日后这些子弟入仕,都是陈祭酒的人脉。就算他们不听陈祭酒的,这么一个少年时期的师傅,多少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所以,世人看陈奇可,压根儿就不会看他父亲,反而只会看他祖父。徐婉如把陈祭酒衡量了很多遍,总觉得,不够权臣的分量。
突然,徐婉如想到谢石安,如果是谢石安,那么一切都能解释通了。要不是她家二师兄突发奇想,打发了谢石安回去安慰小妾,这里本来应该有两领头的青年学子。一个是谢石安,一个,就是刚才的陈奇可。
电光石火之间,徐婉如就明白过来了,原来三公主看上的,并不是陈奇可,却是谢石安。只是,三公主如何挑了这么块硬骨头来啃,徐婉如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不过,这事不难理解。如果她是那个心高气傲的三公主,必定会挑个最拔尖的青年子弟来做驸马。谢石安有才学,有相貌,还有家室,哪一点都符合三公主的择偶标准。毕竟,她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如何不想一个最好的良人呢。
想通这一点,徐婉如突然也明白了,为什么三公主一直跟二公主抬杠,表现的很是争风吃醋的模样了。
这个三公主,还真不是一个蠢人。或者说,这个三公主,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徐婉如心里暗自警惕,她前些日子得罪过三公主,肃宗又帮她强出头教训了一番三公主。不知道日后,这三公主会有什么法子来对付她。
三公主一向和二公主亲近,是因为二公主处处以她为先,处处让着她捧着她。谁都喜欢别人奉承自己,三公主自然也不会例外。
可若是刚才,三公主觉得二公主抢了自己的风头,即使她不喜欢陈奇可,也不打算跟陈奇可继续发展什么关系,也不愿意二公主比自己得人心。女子的心思,有时候就是这般容不了人。
这会儿这个抬杠,很明显就是让二公主下不了台了。二公主不像三公主,她的名声一直保护的很好,可偏偏越是这样小心谨慎的,反而越容易受到破坏。而像三公主那样的,破罐子破摔,反而没什么太大的坏处。
徐婉如很快就理清其中的关系了,可二公主,明显还不知道,三公主究竟在想些什么。她还以为,三公主还在争风吃醋呢。
所以,二公主十分卖力地解释,她对那个陈奇可,并没什么上心的地方。徐婉如听了,微微一笑,她越解释,这下子就越说不清楚了。也不知道,邓皇后听说了这么一件事情,会如何顺水推舟,毁掉德妃的一个棋子呢。
用好午膳,徐婉如也听了许多有的没的猜想,关于二公主的,也有关于陈奇可的。突然,徐婉如想到了苏落雪,若是她跟一个名正言顺的公主争夺陈奇可,不知道,能不能像前世那么酸爽顺利?
所以,对三公主的推波助澜,徐婉如反倒有些暗戳戳的期待起来了。若是这事能成,也算是报了她前世的大仇了。尚了公主的驸马不能纳妾,她就想看看,苏落雪还怎么进陈家的大门。
按前世的经验来推算,这会儿的陈奇可,很快就要跟苏落雪私相授受了。至于他们会发展到哪一步,徐婉如也很清楚。
陈奇可在她面前言辞凿凿,似乎不纳苏落雪进门,就很对不起她。徐婉如觉得,若是没有发展到至关紧要的一步,想来陈奇可也没那么情深吧。看他做了首辅之后,对苏落雪也是一般,若是真的情深至此,也不会那样了。
第544章 护卫
用过午膳,公主们回了宫里,徐婉如跟潘知远下了会儿棋,也回了忠顺府。
朱自恒一早就匆匆进宫去了,不知道,是被三公主吓的,还是被肃宗找去问话了。徐婉如自是不会担心舅舅,除去拦着朱自恒别去三边和北疆,免得重蹈前世的覆辙,别的事情,眼下她还不怎么放在心上。
徐婉如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徐简跟着七伯徐文和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粮草装车,辞过徐铮和丁岚,打算明日就要上路了。出发前,自然要来见山楼,跟徐婉如说上一会儿话。
思路客
徐简身边有个郑明是家生子,还有个刘裕是舅舅朱自恒的人,据说还会些拳脚,如果不是千寻码头那些杀手,估计能够保全徐简。徐文和知道这批粮草关系重大,倒是也雇了些镖师护着。
徐婉如对京城通往大同的路,并不怎么熟悉。这会儿,正跟徐简对着舆图,一一查看路径呢。
只是,纸上得来终觉浅,舆图再仔细,也看不见具体的山川水系,徐婉如跟徐简慢慢聊着,两人对京城外面的世界,知道的都十分有限。
徐婉如前世没有出过京城,甚至,很少离开忠顺府。即使出嫁之后,陈奇可也很快买了灭门的忠顺府,带着她和苏落雪搬了进来。中间,徐婉如只在京城西边的郊外住过一段日子。
而今生,她自小跟着孙道隐进了海山,虽然常常下山去济南府玩耍,可毕竟不了解三边和大同一带的事情。
徐简虽然跟着丁绍云,一起往宣府住过小半个月,可终究是勋贵子弟,丁家也不敢怎么劳累着他。一路前拥后呼,上下都有人打点,徐简虽然去过宣府,却真没什么经验。
徐文和虽然已经表态,要站在忠顺府长房一边。可如果他看不起徐简,最后这事,只怕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里,徐婉如心中有些犹豫,两人正说着话,燕国公主却派人来请他们了。
“祖母这个时候还没休息吗?”徐婉如回来的晚,还以为燕国公主已经休息了,就有些奇怪。
“应该是有事要吩咐我们吧,”徐简觉得,自己明天就要出门了,祖母找他们,多半是要吩咐些事情。只是,该注意的,该安排的,他都已经做好了。
舅舅也曾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过,很多人条件远不如他,也能成就一番事业。现在他也是个大人了,日后也要承担起忠顺府的重任,是时候好好去闯一闯了。
姐弟两人都以为,是燕国公主要吩咐些出行的事。谁知道,一进萱园,却看见张嬷嬷清了场,屋子里只剩了几个燕国公主身边的心腹。徐简看了一眼姐姐,觉得这样子似乎有些不对劲啊,祖母似乎要说什么大事了。徐婉如点点头,抬腿先进了屋子,徐简跟着也进屋给燕国公主见了礼。
“祖母,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徐婉如很自然地,坐了燕国公主身边。今早她们祖孙两人一起进的宫,后来她去了朝天宫,燕国公主留宫里用过晚膳,才回的忠顺府。徐婉如还以为,祖母这样折腾了一天,早就已经累地休息了。
“竹君,明日出行的事,你都准备好了吗?”燕国公主避而不谈,反而提起了徐简明日出行的事。
徐婉如觉得有些奇怪,只是,也不好打断了祖母的话。燕国公主倒是拍了拍徐婉如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又吩咐徐简在另一边坐下。
“都已经备好了,”徐简把这几日做的准备,仔仔细细都跟燕国公主说了一遍。
燕国公主点点头,很是欣慰。虽然徐简出行的事,也有人帮衬着一起做,可他年纪轻轻,就能把事情处理到这个程度,燕国公主还是很满意的。
徐铮当年的条件比徐简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宫里还有个极度宠信忠顺府的太宗皇帝,可徐铮愣是什么水花都没有扑腾出来。两厢对比,燕国公主更觉得自己的孙儿有出息了。
等徐简说好一切,燕国公主倒是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徐婉如,却又笑了起来。
“萧诚给竹君送了五个护送的士卒,”燕国公主看着徐婉如,笑着说,“看样子,都是军中得力的精兵,我让沈大成带着,都安排到修竹堂去了。”
这话,明着是跟徐简说的,实际上,却是对徐婉如说的。燕国公主对萧诚本就颇有好感,眼下见他这般为徐简着想,还送了得力的手下过来护送,就更加满意了。所以,她对着徐婉如说话,其实,已经是在表态了。她这个做祖母的,眼下很满意萧诚呢。
徐婉如微微一笑,她还以为,萧诚是个没什么心思的人,眼下看来,倒是个颇为仔细的。再想想也是,上阵杀敌,骑射武功是一方面的事情,可这个心细谋划,也是另外一个方面。萧诚战功累累,想来,不止靠的骑射武功,头脑方面,应该也不会太差。
为人仔细,勇敢又有实力,对她不错,对她身边的人也不错,怎么看,萧诚都是个上佳的夫婿人选。难怪,连燕国公主这么挑剔的人,都开始在徐婉如面前,明着暗着帮萧诚说好话了。
得知萧诚派了人马,徐简就赶紧辞了祖母和姐姐,先往修竹堂去了。明天就要出发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要跟这几个人,先聊聊各自的打算呢。
等徐简走远了,燕国公主才笑着拍了下徐婉如的手,缓缓地说道,“萧诚是个好的。”
徐婉如看着祖母笑盈盈的目光,虽然心里拿捏不定,是否要嫁人结婚,却也知道,这样的幸福,是她前世可望而不可即的。
又或许,她今生选了萧诚,完全可以过一个平淡安稳,却又满是幸福的人生,徐婉如暗自这样想道。
“如意,”燕国公主突然有些严肃地问道,“你跟祖母好好说一说,今天在朝天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婉如一愣,她没想到,祖母的耳目这般灵光。虽说燕国公主是晚膳之后出的皇宫,可邓太后的为人,绝对不会提起公主们在朝天宫里的事情,也不知道,燕国公主究竟是从哪里听到的。
第545章 夺亲
徐婉如也不知道,燕国公主对朝天宫里发生的事情,究竟了解到什么程度了,就把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个仔细。甚至,连她自己对三公主心思的猜测,也说给了祖母知晓。
“这么说,”燕国公主沉吟道,“是二公主先起了歹心,想引着三公主犯错?”
“就孙女看来,”徐婉如笑道,“她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都多大的人了,”燕国公主微微一笑,轻轻地拍了一下徐婉如的胳膊,“说话也不知道文雅一些。”
思路客
“好吧,”徐婉如眨巴了下眼睛,说道,“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啊!”燕国公主倒是笑了起来,并不说徐婉如什么。
张嬷嬷这会儿,也已经清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亲自捧了茶上来,“大小姐,喝茶。”
徐婉如接过茶盏,燕国公主倒是笑着看了一眼张嬷嬷,这些都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老人。自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些老人,还是交给如意,她才放心。
张嬷嬷是个老好人,宋嬷嬷是个精明能干的,虽然年纪大了,却很镇的住场子。燕国公主想好自己身边这些老人的去处,一下子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燕国公主虽然知道,自己的身子,近些年开始日渐衰弱,却不知道,自己还能熬到哪一天。只希望,孙儿们在京城站住脚,日后不让人辱没了忠顺府。
她跟忠顺公徐坤虽然相爱相杀,对徐家,却感情深厚。毕竟,徐坤死后,这个府邸,就在燕国公主一个人的掌握之中。用了多少心血,就有多少感情,虽然徐铮不争气,可燕国公主对自己的儿孙,仍旧满怀希望。
徐婉如见张嬷嬷和燕国公主的眼神有些古怪,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笑话,既然祖母不说,她也就不问了。
“祖母,您看这两位公主,”徐婉如吃着茶,闲闲地八卦道,“最后到底会怎么样啊?”
她只是随口一问,虽然二公主心机深沉,可终究胳膊拗不过大腿,有邓太后在,徐婉如不看好二公主。
“我出宫的时候,”燕国公主很平和地说,“二公主的亲事,就已经定下来了。”
“什么!”这会儿轮到徐婉如大吃一惊了,“真的吗?”
这事发生的也太快了吧,难怪她都在见山楼里趴着了,祖母还让人喊了她过来,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啊。
“祖母,您快说,二公主到底定哪一家了?”徐婉如虽然知道,经过今天的事,邓太后和邓皇后一定不会放过二公主。只是,却不知道她们的反击这么迅速,这么快捷。
燕国公主笑着看了一眼徐婉如,亏的自己今天在宫里还担心了老半天她,没想到,今天中招的,竟然是德妃的女儿。
二公主一向温柔贤淑示人,谁想,今天竟然掉进了三公主的大坑里面。只能说,这宫里的孩子,还真没有一个简单的。如意日后要和这些豺狼虎豹一般的龙子凤孙打交道,还真不容易啊。
见徐婉如追问的急,燕国公主倒是也不卖关子了,“陈祭酒家。”
“不会吧!”徐婉如大吃了一惊,“真的?”先前在朝天宫的时候,她还暗戳戳想过,如果陈奇可真娶了二公主,那苏落雪还怎么嫁给陈奇可啊。没想到,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苏落雪的人生,就要翻天覆地了。
“真的不能再真了,”燕国公主冷冷一笑,想起邓太后的嘴脸,她这个嫂子,还真不是个善茬。以前贺太后在位的时候,她嫂子能够那般隐忍,而今轮到她做太后了,这婆母贺太后的手段,倒是学了个十足十啊,雷厉风行的不得了。
二公主在慈宁宫里,一向也有几分体面,邓太后为了平衡邓皇后的势力,对德妃也有几分照顾。连带着,懂事乖巧的二公主在邓太后面前,也一直是个孝顺的孙女。谁想,就这么一天,什么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陈奇可不是定亲了嘛?”徐婉如有些好奇,前儿朱时雨还跟她说过,苏家的二女儿,定给了陈奇可,莫非,邓太后还要强夺苏家的女婿不成。
“你怎么知道的,”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婉如,这陈奇可名不见经传,她都没有听过,徐婉如刚回京城,如何知道的。
“他的未婚妻就是苏家的二女儿苏落梅,”徐婉如倒是云淡风轻,而今再世为人,她和陈奇可一早就再无干系了。
“哦,就是朱家边上的那个礼部侍郎啊,他们家二女儿多大了?”燕国公主对朱自恒附近的邻居,还是有些知道的。毕竟,以前徐婉如走丢的时候,燕国公主可是深深地怀疑过,是朱自恒藏了徐婉如。
后来事隔多年,徐婉如回来了,其中果然有朱自恒的手笔。可朱家一路高走,燕国公主也不会这个时候去得罪亲家。可当年查探徐婉如下落的时候,这个苏家她也去查过,所以知道一二。
“他们家的苏落梅,好像比我大个三岁,”徐婉如想了想,说道,“正是出嫁的年纪了。”
“嗯,年纪不小了。”燕国公主点点头,若是这个苏落梅年纪小一些,说不定苏家也不会太逆着宫里的意思。可现在,人家女儿已经十七了,只等着陈奇可来年大比之后成亲,就这么被宫里夺了姻缘,不知道该多郁闷啊。
宫里的懿旨,自然没人敢违背,可嘴巴长在人家身上,就算不敢说,谁心里没杆子称啊,只怕这事不能善了。
“太后是怎么说的?”徐婉如对宫里发生的事情,仍旧十分好奇。
“哼,”燕国公主冷笑道,“她说啊,都是给太宗皇帝做寿,既然谢三郎和这个陈奇可都写了悼文,实在应该嘉奖一下。”
“就这么嘉奖给他一个公主,”徐婉如哭笑不得,“那他还考不考功名了?”
“你说呢,”燕国公主笑着看了一眼徐婉如,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孙女对这个陈奇可,有些太过上心了。莫非,这陈奇可果真相貌不错?
第546章 看戏
只是,燕国公主看徐婉如目光清明,不像芳心暗许的模样,就没再追究。毕竟,这天下的人,长的再好,能好的过如意嘛?就算陈奇可再清俊,至少京城有个俊美的不像话的国师,还有个风华绝代的谢三郎,什么时候能轮到陈奇可了。
可是再想想萧诚的模样,燕国公主突然有些担心了。徐婉如身边的人,尤其是男子,个个模样俊美,连她的舅舅朱自恒都不例外。徐婉如见惯了美人,看得上萧诚那个类型的嘛。
其实,在燕国公主看来,萧诚这孩子哪里都好,甚至连面目容貌都长的让人放心,绝不是谢家三郎那般招花惹草的类型。
只是世人多数浅薄,像她也是年纪大了以后,才觉得萧诚这样的孩子才是好的。不知道,如意能否看得透呢。燕国公主捉摸着,日后要好好引导徐婉如,让她认可萧诚。至少,也不能厌恶萧诚这样的外表啊。
徐婉如哪里知道祖母在琢磨些什么,看她不怎么说话,还以为是在宫里累着了。所以,徐婉如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燕国公主敲着肩膀,这事她前世做了无数次,这会儿重操旧业,十分手熟。燕国公主笑着半眯了眼睛,对张嬷嬷说,“如意这两下子,还真比你好。”
“大小姐有孝心,”张嬷嬷笑着打趣道,“自然不是老奴能比的。”
“你啊,什么时候也学的这般油嘴滑舌了?”燕国公主的兴致颇高,睁开眼睛,笑着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心腹。
自打出宫以来,燕国公主在徐家的生活,主要就依仗这三个忠仆。一个是管着后宅的王嬷嬷,燕国公主压根儿就不用担心那些琐事了。另外两个贴身陪着的,就是张嬷嬷和宋嬷嬷了。
这些年下来,燕国公主对她们几个的感情,实在不浅。
而徐婉如上次对郑聪出手的时候,也知道给王嬷嬷留了张脸皮,燕国公主就知道,把这些老人交给徐婉如,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至于徐婉如当时对丁岚身边的陈嬷嬷下狠手,这些事,燕国公主自然是不会往心里去的。
丁岚是不是真的跟表面上那般不介意,就不一定了。只是她就算介意,有燕国公主在,徐婉如也不会有什么麻烦。而今又封了郡主,丁岚这个继母,更没什么法子了。
对于丁岚来说,最好的法子就是阖家欢乐,大家和睦,让徐婉如帮衬徐婉莹,让徐简帮衬徐符。这些事,燕国公主都看在眼里,万事都在掌握之中,她的心情自然不错。等萧诚再回京城,两家就可以探亲事了。
徐婉如前世一直跟在燕国公主身边,自然能够看出来,祖母的心情不错。也不知道,二公主的亲事,祖母这般高兴干嘛。
“二公主的亲事,”徐婉如问,“太后就这么给定下来了,德妃娘娘不会闹腾吗?”
“又不是马上就定,”燕国公主很是慈爱地拍了拍徐婉如的头,“动动脑子。”
也是,陈奇可眼下还有亲事在身。虽说只是小定,还没走三牲六畜的大礼,却也是实打实的亲事。如果让陈奇可马上放弃原来的亲事,改做二公主的驸马,别说陈家苏家可能有想法,连京城的吃瓜群众见了,说不定都要编排几句。
“这么说,”徐婉如马上想到来年的会试了,“莫非宫里还想要个状元驸马?”
毕竟,前世陈奇可就是个状元,毫不掺水的状元。
“大概吧,”燕国公主点了点头,说道,“太后她们,总得给德妃一些好处吧,只是这……”
说着,燕国公主笑了起来,倒是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徐婉如自然知道,祖母笑的什么。
德妃赔进去一个公主,却只得了一个永远没有仕途的状元驸马,只是面上光鲜罢了。而且,京城里谁也不是傻的,即使陈奇可有夺魁的实力,这会儿大家也不这么看了。说不定,大家都觉得,这个状元头衔是宫里给他的安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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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苏家的二小姐了,”徐婉如想起苏夫人前些日子中毒的事情,就觉得这位二姑娘真是命运多舛,遇人不淑。
前世苏夫人这个时候已经逝世了,很可能,就是苏落雪母女下的手。为的,就是从二姑娘苏落梅的手里抢夺陈奇可。谁知道,她们毒死了苏夫人,却得在家里守孝。而陈奇可高中之后,就被徐婉如挑了最好的时候抢了去。
经了两世,这个苏落梅都无缘陈奇可,看来是真的有缘无分啊。徐婉如想到苏落雪,心中颇有些幸灾乐祸,她不是很擅长抢人家丈夫嘛,这次试试二公主吧。
二公主心思细密又沉得住气,背后就算没有德妃和三皇子,也有个父皇肃宗。只要她是名正言顺的公主一天,苏落雪就没可能翻到天上去。
自从重生以来,徐婉如很努力地去忘记过去的事情。毕竟,陈奇可对她不好,根本原因在她逼着他成亲,用一道懿旨压的陈家没得选择。
可对苏落雪,徐婉如毫无内疚。就算不是她嫁给陈奇可,也会有别的名门闺秀看上他的。毕竟,一个新鲜出炉的状元郎,年轻英俊,家里又是书香门第,前途无限,自然有人去抢。
怎么都不可能轮到苏落雪这么一个庶出的女儿,至少今生,她压根儿抢不过苏家嫡出的二小姐。可前世给她泼脏水,陷害构陷的,都是苏落雪。所以,就算徐婉如不打算报前世的仇,对苏落雪的心结,却是很大的。
所以,在听到陈奇可跟二公主的亲事之后,徐婉如最幸灾乐祸的,就是苏落雪的去向。这一次,她倒是要看看,苏落雪如何翻云覆雨。
不过,就凭苏落雪的心机,就算到了南边,也不见得会吃亏。而且,这一生,她完全可以当一个名正言顺的正室。虽然卢家的幺子离谱了一些,可对苏落雪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至少前世,她是十八般武艺上阵,活生生灭掉了京城第一美人徐婉如。
第547章 辞行
说好了宫里的事,燕国公主就有些乏了。
今日进宫陪着说笑了一天,燕国公主想起以前邓太后奉承她的日子,总觉得风水轮流转,心中虽然算不上酸楚,却也不是很舒服。徐婉如见了,知道祖母乏了,就告辞回了见山楼。
只是一晚上听了太多关于陈奇可的事情,徐婉如心中多少有些起伏。回了见山楼,辗转反复了好久,才算安歇了。小莲守在门外,一早就撑不住,沉沉睡去了。
熊嬷嬷虽然没有跟去宫里,却也知道,今天二公主栽在三公主手里了。或者说,她是栽在比她更强大的人手里。一力降十会,这个道理在宫里特别的对。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先低调才是保命生存的上上策。只可惜,二公主着急了,一着急,所以就失手。
人生不是游戏,一旦失手,就再没有重来的机会。所以,像徐婉如这样活了两世的人,虽然一直很庆幸自己回来了,却又时时刻刻担心着,自己这样作弊,是否有一天会被冥冥之中的力量抓住。等她一睁眼的时候,万事皆空?
徐婉如心事重重地睡下,却做了个很是甜蜜的梦。有人执着她的手,对着叠翠阁边上的池塘,凑在她的耳边问道,“你看这里如何,春天可以搭个藤萝架子,那边可以再搭个葡萄架子。等夏天的时候,可以在葡萄藤下吃酒纳凉。”
梦的极为甜蜜,徐婉如觉得,自己在睡梦之中,都似乎在笑了。可是心里却十分凄凉,似乎知道这事必定不成,也知道万事只是云烟。
等她昏昏沉沉地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小莲一张圆脸,就凑在她的帐子边上打探。徐婉如习惯不放全帐子,小莲又是贴身跟着她的,睁开眼睛没看见熊嬷嬷,徐婉如就伸了个懒腰继续睡了。“大小姐,大小姐,”小莲有些狗腿地喊道,“世子爷在外面等着了。”
原来如此,熊嬷嬷多半是招待徐简去了。徐婉如扶了额头,这会儿才觉得,有个兄弟真不错。他来找她,却又男女有别不能进屋,只能让熊嬷嬷去招待。这样一来,谁也吵不到她睡觉。
“世子爷今天就要出发了,”小莲嘀咕了一句,“说是来给大小姐告辞的。”
徐婉如嗯嗯了一声,才勉强坐了起来。徐简这次出门是第一遭,她这个做姐姐的,这会儿还是别睡懒觉了。
花青和胭脂比小莲守礼,徐婉如没起床之前,她们不会发出什么响动。这会儿见她起身了,就一起进来服侍了。
因为来的是徐简,徐婉如就简单地穿了身道袍,披了件披风就出去了。
花青和胭脂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大小姐从哪里弄来了这些道袍。柜子里还有一大摞一模一样的,只是颜色略有不同。有月色的,霜色的,白色的,象牙色的,鸭卵青的,寒鸦色的,不一而足。
其实,徐婉如在海山的时候,穿惯了道袍,往身上一披再绑个带子,就能出门闲逛去了。可是自从回了京城,就天天得收拾整齐了出门见人,徐婉如心里也有些莫名的厌烦。
自从肃宗下了圣旨,让她去朝天宫祈福。潘知远就让人给她裁了这么一大箱子,件件都是上品,昨日就顺便让人给送来见山楼了。
徐婉如一早上就看见道袍了,不顾花青的反对,直接就套上了。她穿道袍多年,花青还没看仔细,她就出门去了。没有熊嬷嬷,谁能拦得住徐婉如啊。
花厅里坐着的徐简正吃茶呢,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姐姐穿了身道袍,简单束了个发髻就出来了,一个不小心就呛到了。
“姐姐,你这是干嘛?”徐简回过神,就赶紧追问了,“皇上只让你去祈福,你这个装扮,莫不是想多了?”
徐婉如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以前都这么穿的,看见熊嬷嬷紧绷绷的脸,就讪笑道,“昨日国师给的,总得给几分面子,穿上一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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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简听说不是徐婉如自己的意思,就没那么担心了。再看这道袍的材质大小,都不像随意做的,也不知道,是朝天宫的道士一向穿的好呢,还是国师一向大手笔。
“以后还是不要穿了,”徐简一脸的不赞同,“看着冷清。”
徐婉如点点头,等她搬去自己的郡主府了,想怎么穿怎么穿。不过在忠顺府里,有燕国公主这个长辈在堂,她也的确不该穿的过于素净。更何况,这还是道袍呢。
徐简好容易适应了,一边吃着早点,一边跟徐婉如唠叨,“姐,祖母就是偏心,我也跟她讨了,想要个厨子放在修竹堂,你知道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一定是说,日后都是他的呗。
徐简也没真的指望徐婉如回答,自顾自说下去了,“她说我这个年纪,正是吃苦的时候,她当年在阳和卫,还吃过战马呢?”
说着,徐简偏了头,看了一眼徐婉如,问道,“姐姐,我跟你同岁的吧,我正是吃苦的年纪,怎么你就有厨子了?”
徐婉如捂着嘴巴笑了半天,才说,“我这是要开府另过了,祖母自然要给我准备些好的。你又不出府,自然不用给你了。”
“姐姐,”徐简放下筷子,很认真地问道,“你真要出府啊。”
其实,徐婉如倒是不怎么想搬出去住。可是想起徐铮的嘴脸,她就恨不得赶紧走。她小时候还以为,徐铮是她爹,又气又怒又无力。现在知道背后真相了,她也懒得敷衍徐铮了。一个背叛了她母亲的男人而已,之后,各生欢喜,谁也怨不得谁。
虽然朱念心跟徐铮没有和离,在徐婉如看来,却已经差不多了。所以,徐婉如对燕国公主和徐简有感情,对别人还真没多少正面想法。若是徐铮,或者徐铮的姨娘要作怪,可怪不得她心狠手辣了。
所以,这样一来,还是搬出去清净。
“毕竟是皇上的赏赐,”熊嬷嬷倒是来开解徐简了,“赐了府邸不去住,有些扫皇上的面子啊。”
这话说的有道理,徐简点点头,很是落寞地认可了。
第548章 出发
徐婉如回京之后,并没有打算久住京城。本来想着,等徐简立住脚了,她就回海山去。每年得空的时候,再回京城看看祖母和徐简。现在有了自己的府邸,徐婉如就打算,把出府单过作为跳板,之后再做打算。
可是,祖母和徐简的打算,明显跟她不一样。燕国公主已经看中萧诚,很是期盼地指望徐婉如成亲出嫁。
而徐婉如自己,在面对萧诚心意的时候,也有些动摇。虽然前世惨淡一生,病倒多年,最后连死都没有一个体面。可归根结底,徐婉如的心里,并没有死彻底了。见萧诚这般不顾一切,再想及前世对他的愧意,多少有些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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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样一来,徐婉如越发觉得,自己应该搬出去独自想想,日后该如何行事。总不能,老是被家里的祖母和兄弟牵着鼻子走吧。他们喜欢萧诚,自己也渐渐受了影响。
徐简用好早膳,就打算去萱园请安了。
“姐姐,你慢慢来,我等着你。”徐简笑呵呵地往椅背上一靠,“这一出去啊,什么时候吃得上热汤水都不好说了,哪里还有你这般的口福啊。”
徐婉如夹了根春笋,绿中略带了嫩黄色,看起来煞是可爱。
“萧大哥都派了些什么人给你啊,”徐婉如昨晚上就听说了,萧诚派了五个亲卫,到忠顺府陪着徐简了。
说到萧诚,徐简马上来劲了,“带头的叫许同光,脸黑的哟,我昨晚上差点就没看见他。”
徐婉如呵呵一笑,却突然想起来,萧诚的祖母许老夫人,可不就是姓许的。
“许同光?”徐婉如问,“不会是许老夫人娘家的人吧?”
“是老夫人那边的远方亲戚,”徐简倒是不介意,“只是他们萧家任人唯才,不讲亲疏。这个许同光你要是见了,马上就知道了,真有几分本事的。”
既然如此,徐婉如也不多问了。她知道,自己若是关心过度了,徐简日后不见得能够自己立足。可这京城,她注定不会久留,若是徐简站不住脚,忠顺府的人,还是没有依靠。就凭徐铮,那就什么都别想了。
徐婉如用好早膳,就换了衣裳首饰,跟着徐简,一起往萱园给燕国公主请安去了。燕国公主一早就派人查看过徐简出门的行礼车辆,这会儿,有些心神不宁地坐在正堂上。一看见徐婉如和徐简进来,宋嬷嬷就笑脸迎了上来,“公主正念叨大小姐和世子爷呢。”
徐婉如扫了一眼,徐婉莹这会儿不见踪影,大概,又被丁岚抓去学什么琴棋书画了。这样一想,有时候没有娘,也是件好事。
“竹君,东西可都备好了?”燕国公主有些忧心忡忡,“再仔细想想,可有什么遗忘的?”
徐婉如觉得有些奇怪,祖母一向是个四平八稳,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人物。如何这会儿就乱了心绪,莫非,真是关心则乱?
“祖母,不用担心了,”徐简笑着说,“东西一早就备下了,就算真忘记了,路上也买得到,没什么非要带着不可的东西。”
他新封了五军营的千户,小小的千户印章,他也收在怀里了,别的,能有什么可以遗忘的。手里有银子,还能买不到东西不成。
燕国公主总算平静了一些,问起徐婉如来,“朱侍郎是说中山一带有水患吧?那就让竹君绕着中山走啊。”
“是,舅舅派人去查过了,”徐婉如笑道,“绕开中山就好了。”
徐简也点头附和,这事他跟徐文和一早就商量过了。昨天晚上遇到萧诚的亲卫,他也跟大家商量过。萧家的人常在京城和三边之间行走,十分熟悉这条路线,基本不会出错。他们也说绕开中山即可,徐简就更是深信不疑了。
燕国公主仍旧有些疑虑,只是徐简出发在即,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张嬷嬷拿了赏钱,再去打赏了一番修竹堂的人。
徐简担心祖母和姐姐送行,执意让她们留在萱园,只说自己见不惯女子哭哭啼啼。徐婉如看了一眼祖母,见她状态的确不好,就没再坚持,只让小莲替她陪着徐简出京城。小莲刚学了骑马,听说能够陪着徐简出京,十分雀跃,得了徐婉如的命令,飞速就跟着徐简出去了。
丁绍云还在宣府等着徐简汇合,所以,徐简也不敢耽搁了。从京城到宣府,至少两百里的路,他们护送粮草,比不得骑马赶路。早上从京城出发,晚上不知道能不能到宣府呢。
等徐简正式出了忠顺府,燕国公主才垮了身形,靠在徐婉如身上,神色有些怆然。这些年,徐婉如走丢之后,只有徐简一直跟在她左右,祖孙之间,感情倒是十分深厚。徐简没有母亲,而徐铮对他也是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敌意。若非燕国公主用心维护,还不知道要遭多少明枪暗箭的。所以,徐简对祖母也是十分孝顺。
好在嫡母丁岚不是个惹是生非的,而她所出的徐符跟徐简之间又差了个十岁,彼此之间,倒是相安无事。丁家对徐简虽然说不上十分帮衬,却也多有照顾。虽说是继母继子,徐符对丁岚倒是真当母亲敬重了。
这会儿徐简正式为了自己的前途开始远行,燕国公主自然颇多担心。这一点,徐婉如也很理解,只是祖母的神态,似乎过于担心了一些。
徐婉如多问了几句,燕国公主倒是叹了一口气,跟徐婉如说了实情。
“昨晚上我做了个噩梦,”燕国公主拍了拍徐婉如的手背说道,“梦见竹君胸口中了一箭,从马上坠了下去。他这天一亮就要出发,我醒来之后就担心啊……”
其实,燕国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整。
不止徐简中箭坠马,她还梦见了孙女徐婉如,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徐婉如跟徐简,是燕国公主最心疼的孙辈,可她这一个噩梦,却直接梦到徐婉如和徐简的惨死。燕国公主醒来之后,梦里的事情却记得十分清楚,联系到徐简出门的事,自然越想越心慌了。
第549章 提亲
听燕国公主说了她的噩梦,徐婉如突然想到了自己昨夜的梦,的确也是个不怎么吉祥的梦啊。也不知道,徐简这次去大同,会不会平安无事。看来,还得去找舅舅,仔细商量一下对策,以防万一啊。
徐婉如安抚好祖母,就带着花青,从萱园里出来了。因为想着昨日那个冷冰冰却又显得很甜蜜的梦境,徐婉如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叠翠阁。
这叠翠阁算是忠顺府里最出名的景致了,前面就对着前朝名士钱如是造的假山林,层峦叠翠,不过几丈之地,却峥嵘出一个世界,所以才有了叠翠一名。
徐婉如一早就知道,他们的忠顺府,是前朝的信王府。信王谋逆不成,一家老小全都自尽而亡。这个叠翠阁,就是信王府的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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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梦中的叠翠阁,却跟眼前看见的有些不同。梦里的是秋季,闻得到桂花的味道,也记得有菊花的影子。可现在,却是草木渐长的春天。
看了半天叠翠阁,徐婉如也没看出个名堂来。或许,是她对叠翠阁的印象过于深刻,所以才梦见了这么个地方吧。
前世陈奇可曾经陪她回过一次娘家,当时下榻的地方,正是这个叠翠阁。想到这里,徐婉如突然有些不想留在这里了,当时的爱情有多深,现在的悔意就有多深。
徐婉如有些心烦意燥,就绕着池子,慢慢走着。花青见她没有回去的意思,就派人回去取了件披风,替徐婉如披好了,主仆两人就围着湖水,慢慢走着。
正走到芝园附近,却遇见了丁岚身边的金珠。金珠一早就嫁了忠顺府的管事,这会儿虽然做了管事娘子,众人仍旧喊她原来的名字。徐婉如虽然离开京城多年,对丁岚身边的人,倒是还叫得出名字来。
“金珠,你这么急匆匆的,有什么急事不成?”花青见徐婉如有些好奇,就先开口问起了金珠。
“啊哟,郡主,您在这里啊!”金珠走的匆忙,被花青这么一喊,才看见徐婉如主仆两人。
给徐婉如见过礼,金珠就说,“郡主,夫人正找您呢,她往公主那里去了。”
“夫人找我何事?”徐婉如有些奇怪,丁岚是个很没存在感的主母。除去对徐婉莹严苛了一点,对手下奴婢纵容了一些,徐婉如对她并没有什么看法。
“哎,郡主,奴婢跟着您一块儿走吧,”金珠走到了徐婉如左手边,和花青一左一右陪着徐婉如往萱园去了。一路上,就把丁岚为什么找徐婉如的事,给说了个仔仔细细。
原来,竟然是丰城侯府白家的人上门提亲来了。
“白家,丰城侯府的白家?”徐婉如一愣,她倒是没有太吃惊,毕竟前世,徐婉淑嫁的就是丰城侯府白家。虽然没有嫁给白梓轩,却是实打实做了白梓楼的正室。
只是这一世,事情都在徐婉如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着,怎么这事她就一点儿也不知情呢。徐婉淑身边的樱桃,似乎也没传出来什么消息。
花青不愧是张嬷嬷这些宫里老人训练出来的,虽然也很吃惊,却没表现的一惊一乍。
可金珠就不一样了,她是丁岚身边的贴身丫头,却不是自小跟着丁岚长大的。虽然也学了些侯门规矩,可底子终究是不厚,这会儿就眉飞色舞地跟徐婉如说起自己的见闻来了。
“是丰城侯世子亲自来的,”金珠很是叹为观止地说道,“刚开始,大家都以为,是给他自己提亲的……”
毕竟,宋红妆母女两人,八字还没有一撇的时候,就在府里大肆宣扬,白梓轩又救了徐婉淑一次。而且,徐婉淑才五六岁的时候,就因落水,被白梓轩救过一次。这会儿又是英雄救美,府里的人都以为,宋姨娘一定会抓着这个丰城侯府的世子爷不放手了。
等白梓轩带着礼物媒人上门,所有人都笃定,这是他给自己来提亲了。毕竟,丰城侯而今病的死去活来,白梓轩虽然有爹,却不见得有什么用。连亲事,都得自个儿上门来提。
“谁知道啊,这个白世子见了公主,直接就表明来意了,”金珠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见闻,“他直接就说,想给家中弟弟求一门亲事。可这个白世子的弟弟白梓楼,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病秧子啊,也不知道,宋姨娘她们去了公主那里,要怎么大哭大闹呢。”
听到这会儿,徐婉如已经明白了一个大概。在她不知不觉当中,徐婉淑和白梓楼已经按着前世的轨迹,即将走到一块儿。而徐婉淑,也会跟前世一样,嫁去丰城侯府。这中间,到底少了哪一块?徐婉如心中,总有些疑惑,为什么,她总是看不穿这事情之后的真相呢。
一时间,徐婉如总觉得,十分的无力。很多事情,明明她一早就知道发展的轨迹走向,却总是拦不住最后的结局。
想到这里,徐婉如也开始担心徐简了。西去大同的路上,应该潜伏了许多敌人,他能应付的过来吗。
长房和二房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更加不愿意看见徐简得了势,想到这一点,徐婉如有些后悔,没让熊嬷嬷跟着徐简去大同。可是,熊嬷嬷这人,还真不是徐婉如能够说动的。
看见徐婉如走神了,金珠倒是不再喋喋不休了,引着路,径直到了萱园附近。突然,徐婉如想起来,白梓轩是个外男,她一个女儿家出面并不合适。
花青明显也想到这一点了,带着徐婉如进了花厅后面的暖阁。这个暖阁就连着花厅,只是中间隔了座屏风,不会被人看见。
隔着屏风,徐婉如倒是把正厅里的人物,看了个仔细。白梓轩这会儿坐了燕国公主下首的椅子上,一边吃着茶,一边等着燕国公主的回复。
丁岚坐了另外一侧,倒是沉默着一言不发。宋姨娘的事,丁岚是心中有数,绝对不能沾上身,否则,有的苦头吃。
而燕国公主坐了北边的主位之上,也没说什么话。毕竟,这孙女的亲事,她一个祖母虽然能够插手,却比不上母亲的意思。
第550章 哭闹
徐婉如刚到萱园没多久,徐婉淑就跟着宋红妆急匆匆地来了。
萱园这个地盘,宋红妆是很少有机会来的。上次过来,还是因为撺掇了徐铮质问徐婉如,问她为何害了妹妹徐婉淑落水。这次过来,却因祸得福,等来了白梓轩上门求亲。虽然,求亲的对象并不是白梓轩,而是他的胞弟白梓楼。
京城里的人都晓得,丰城侯府的二公子,是个体弱多病的命。长到二十多岁,吃过的饭,都不见得比药多。这样养大的白家二公子,眼下仍旧靠药吊着命。谁家不长眼的,胆敢要这么一个短命女婿啊。
所以,白家的世子白梓轩虽然出彩,可拖着这么一个病怏怏的爹,那么一个病怏怏的弟弟,还有一个衰颓的举目无亲的侯府,也没几个胆子大的敢跟他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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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女儿的,则不舍得宝贝女儿过去做白家的宗妇。宗妇难为,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风一吹就倒的侯府。不宠女儿的,也怕被人说嘴,看见白梓轩有前程了,就眼巴巴地把女儿嫁过去,是图日后的富贵吧,心也忒狠了一些。
就这么不上不下,白梓轩的亲事,也被家人耽误了不少。
也就宋红妆这样的破落户,胆大心细,一早就盯着了白梓轩。可绕了这么一大圈,她拿出浑身解数,也只给女儿定下了白梓楼。
好在,宋红妆也有私底下的消息,知道白梓楼的身子开始好转了。即使白梓楼是个短命的,只要徐婉淑嫁去白家,有个一儿半女,日后有这么个能干的大伯照顾着,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白家就这么两个兄弟,若是白梓楼没了,白梓轩对这个二房的孤儿寡母,自然不会亏待了。宋红妆看得见好处,对白梓楼短命与否,倒是没有那么上心了。
宋红妆以前是身不由己,本是个青楼的清倌,哪有什么选择。可现在她的女儿,却比她以前好上许多,至少能进侯府做个正室夫人。只可惜,这个选择的范围,也实在有限的很。
她也听下人学过丰城侯上门拒绝的话,说什么若是郡主,他们家就高攀了。可若是个庶女,却做不得他们白家的宗妇。
也就是被白兴安的这几句话给刺激了,宋红妆才不管不顾,就算是白梓楼,她也认了,非要把徐婉淑给嫁过去。而今,她手里的消息,明显很够分量。这不,白梓轩上门提亲来了。
徐婉如侧眼看着宋红妆母女,只见宋红妆一脸目标达成的兴奋,而徐婉淑却是一脸的愕然和不快。想来,宋红妆私底下,应该跟白梓轩搭上线了,而徐婉淑虽然也在菊园住着,却明显不知道其中的底细。
樱桃站了徐婉淑背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丢了一个眼神给徐婉如,似乎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徐婉如对着身后的花青侧了一下头,花青知情识趣,就先往屋外去了。不多久,樱桃借口给徐婉淑取东西,也出了侧厅。
胭脂人如其名,是个两颊微红的小美人,见花青神色淡定,丝毫不露行藏的出去了,又是着急又是后悔。急的是,她跟花青都是公主派到见山楼的,而今郡主出入,常常带着花青。后悔的却是,自己怎么就没一点儿眼力劲,早点出去,不就抢了这个表忠心的机会吗。
花青和樱桃还没回来,徐婉淑却突然闹将起来了,宋红妆抓也抓不住她,一个猛子,徐婉淑就推倒了屏风。哐当一声,玉石面的屏风,就这么砸了个稀烂。
丁岚和燕国公主皱着眉头,看见有些癫狂的徐婉淑,心中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亲事,竟是太子跟皇后提了白家的事,邓皇后也点了头的。
燕国公主向来没把邓皇后放在眼里,可这门亲事,她跟宋红妆一样,也看见好处了。白梓轩是个人才,日后太子如果顺利登基,这个白梓轩说不定就是另外一个朱自恒,妥妥的心腹权臣。
就算他弟弟白梓楼是个短命的,徐婉淑嫁过去,就是他们白家二房的主母了。白梓楼短命才好呢,到时候白梓轩伤心弟弟的死,就不会分了二房出去独过。
而他们忠顺府,只是嫁了个无足轻重的庶女给他们白家,却死死绑定了白梓轩的大好前程,怎么看,都十二分的划算。
再说了,徐婉淑上头有个封了郡主的嫡姐,深得宫里贵人的赏识,外貌又出落的如此惊艳,徐婉淑这个庶妹在徐婉如下面,实在没什么出头之日。
更何况,她小时候因为徐铮的过分宠爱,在京城勋贵人家里面,名声并不怎么好。大楚最讲究各依本分,不要乱了尊卑秩序,可徐铮对徐婉淑的事,就是明着跟这个规矩对着干。
徐铮挨了肃宗的训斥,徐婉淑却被勋贵人家的主母们齐齐嫌弃了。徐婉如回京之后又干了许多出格的事情,徐家女儿的教养,也颇受各家的怀疑了。虽然肃宗把徐婉如夸的跟朵花一样,众人心里都是瞎子吃饺子,肚子里有数呢。
这样的徐婉淑,说实话,很难在京城找到个好人家。即使有,也是寒门学子的正室,或者是官宦人家的继室。
燕国公主对徐婉淑就是亲近不起来,所以,听了白梓轩的话,心里其实马上就同意了。只是女方多少要矜持一些,总要慢慢想一想,才好答应了人家。
谁知道,她还没拿定主意呢,这个徐婉淑就耐不住气,跳将出来了。燕国公主也是够为难的,只得瞪了一眼丁岚,示意她这个主母去安抚。
宋红妆没扯住徐婉淑,脸色也有些讷讷的,她知道女儿死心眼,喜欢白梓轩就一条道走到黑。可这世道对女人最为不公,情也罢,爱也罢,哪里比得上实际利益呢。她拿自己深藏多年的秘密,去换女儿的一个前程。谁想这个死脑筋的女儿,竟然还闹起来了,宋红妆也是一脸的惊慌失措。
白梓轩上门为客,自然不好往屏风摔倒的侧室看去。只是先前那么一下子,就足够他看见那个身影了。
第551章 发火
这般身份,这般模样,才是他们白家宗妇该有的样子。白梓轩垂目看着脚尖,避开了后头的喧闹。
白梓轩自然知道,徐婉如的真实身份。可是,英王对徐婉如是什么态度,白梓轩同为男人,心里也知道的很清楚。
虽然里面的关系极为混乱,又不为世俗所容。可英王若是已经存心夺位了,谋逆造反他都敢,如何不敢抢一个侄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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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对于徐婉如的事,白梓轩也只敢想想,并不当真。他只所以答应宋红妆的条件,一则是英王想知道宋红妆口里的秘密。二则,他很明白,徐婉如在英王心目中的地位。
若是日后有这么一个小姨子,能在后宫与他互成羽翼,他们白家,至少能兴盛个百年啊。这么一想,让白梓楼娶个徐婉淑,对白家大有好处。
只是看见徐婉淑哭闹起来,白梓轩却有些心烦了。这个宋红妆也真是的,来白府算计他的时候,倒是一板一眼,看起来很有章程。怎么这会儿,却连个女儿,都搞不定了呢。果然是个清倌,当不得当家主母。若是日后徐婉淑也是如此,那府里的事,就绝对不能让她沾手。
白梓轩低头想着心事,燕国公主却说院子里春光不错,想出去走走。白梓轩闻弦歌而知雅意,赶紧主动上前,扶了燕国公主出去赏花去了。见白梓轩这般上道,燕国公主十分满意,这亲事莫说是邓皇后敲定的,就算不是,她也愿意。
等燕国公主和白梓轩出了花厅,丁岚才呵斥了一声,“还不赶紧扶着二小姐。”
说是扶着徐婉淑,却是让人扯住了她的手脚。几个婆子手劲不小,抓了徐婉淑,一动都不动了。徐婉淑哭的满面泪痕,朝着母亲宋红妆求助。宋红妆一向没怎么把丁岚这个主母放在眼里,这会儿见丁岚发火了,她也不放在心上,反而喊了一句,“夫人!”言语之间,甚有怪罪丁岚的味道。
偏偏这会儿丁岚是真火大了,徐婉如出嫁的事情,她这个忠顺侯夫人是管不住的,自有宫里的皇上太后做主。可徐婉淑的亲事,就是她这个当家主母该管的事。
丁岚也不是一无所知,宋红妆借口上山拜佛,却偷偷去了丰城侯府,现在一联系,丁岚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个宋红妆倒是好本事,去了趟白家,就给女儿求来了一门好亲事。
宋红妆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她进了忠顺府的门,连身子都是不属于她自己。这样的人,拿什么去劝动白梓轩。丁岚心里觉得,她是拿了徐婉如的事说项了。
徐婉如封了郡主,宫里对她的恩宠,满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说不定,这个白梓轩也打着徐婉如的主意呢。丁岚对徐家的旧事,毕竟知道的不多,她能想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理由。
更何况,刚才白梓轩若有若无,的确看了一眼徐婉如,更是印证了丁岚的猜测,宋红妆一定是利用了徐婉如,给她自己的女儿找了门亲事。
刚才白梓轩提了皇后,还说宫里都知道了,徐家的二小姐对他的救命之恩念念不忘。这话说起来是好听,可实际上却没多少好的意思,丁岚听在耳朵里,脸上都臊的慌。以前宋红妆和徐婉淑怎么折腾,她不愿意得罪徐铮,也不愿意闹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闹大了,白家都给说到皇后那里去了,她这个主母再不管,莫非还等着皇后的凤旨出宫训斥她?
既然邓皇后都觉得白梓楼跟徐婉淑很登对,那徐家就该成全这门亲事。而且,丁岚也不是个傻的,自然看得出这里面的好处。
宋红妆母女虽然不要脸面,却也给忠顺府带来了好处,丁岚自然不会反对。可这会儿她没意见了,徐婉淑这个脑子缺一根筋的二小姐却哭闹成这个样子,还当着未来大伯的面,连屏风都给砸了。
丁岚毕竟是武将家庭出身的女子,就这么冷冷地看了宋红妆一眼,满身霜气。宋红妆这才发现,自己看走了眼,这继室夫人,竟然也不是个好惹的。一下子,就没有先前那么咋呼了。
徐婉淑见母亲帮不了自己,倒是泪眼朦胧地看向丁岚了。丁岚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她,自己安安稳稳地坐下了。
“如意,刚才没吓着你吧,”丁岚对徐婉如这个即将开府单过的大小姐,很是照顾。虽然徐婉如回京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没脸,可对徐婉莹,还真是不错。日后她做她的如意郡主,自己做忠顺府的侯夫人,众人拾柴焰火高,徐婉莹的前途,一定不错。
“我没事,”徐婉如从徐婉淑的身边走过,不知道前世她得知亲事的时候,是否也这么闹过,徐婉如心中似乎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那会儿白梓轩提亲提的迟,徐婉如已经定了个新科状元陈奇可。陈奇可说起来光鲜,可家室实在是拿不出手。
估计也是因为这样,当年的徐婉淑才觉得自己压了徐婉如一头,没有今生这般大闹。又或者,她们在菊园里也闹了,只是当年的徐婉如不知道罢了。
“二小姐,你可想好了?”丁岚缓缓地开口道,“这事皇后娘娘已经点头了,你若是不肯嫁,我们府里也不敢留你,你倒是想想看,去哪里出家比较合适?惠泉庵和白雀庵跟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徐婉淑就撕心裂肺地喊起来了,“谁要出家了,我才不会听你的,让父亲来,让他来……”
徐婉如见她这般癫狂,就皱起了眉头,徐铮这人会如何决定,压根儿就不用问了。只是徐婉淑眼里的父亲,可不是徐婉如眼里的徐铮,所以,她还抱了些幻想。
其实,只要徐铮知道这婚事邓皇后点头了,他怎么都不可能反对。更何况,这门亲事对徐家来说,反而是利大于弊的。
“宋姨娘,”丁岚这些年,也受了宋红妆不少挤兑,这会儿见她仓皇的模样,心里也有些隐隐约约的快意,“你这个做娘的,怎么也不劝劝二小姐。
第552章 挑衅
宋红妆的气势虽然弱了一些,这会儿却仍然不肯低头,“夫人,您一个当家主母还没说话,妾身怎么敢越过您去呢。”
“你!”听了宋红妆这样的话,丁岚气的手的都哆嗦了,她不是个懦弱无能的主母。只是徐铮头几年,的确十分偏爱这个妾室,而丁岚又跟许素白明争暗斗呢,一直就没制住宋红妆。这会儿被她挑衅了,心头怒火一起,就不管不顾摔了一个杯子。
宋红妆才不管丁岚是否发火呢,只要徐铮不给夫人撑腰,她有什么好怕的。这亲事是她亲自上门谈下来的,这夫人还跟她摆谱。她在忠顺府得宠的时候,这个丁岚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跟她斗。
所以,宋红妆也不看丁岚,只顾拉开了几个婆子,搂着痛哭的徐婉淑安慰了起来。眼下徐婉淑受了刺激,宋红妆倒是也不好马上开始推销白梓楼,只是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冷眼看着上座的丁岚,以及她边上的徐婉如。
凭什么都是徐铮的女儿,徐婉如得了个如意郡主的封号,她女儿却连个如意郎君都得不到,太不公平了。宋红妆看向徐婉如的眼神,越发冰冷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种,这么正大光明地坐了正堂。
不一会儿,徐铮就应声而来了。白梓楼上门提亲的事情,徐铮也是知道的。他虽然也看出其中的好处了,可毕竟徐婉淑是他最宠爱的女儿,这会儿要嫁给一个痨病鬼,徐铮还是不满意的。他多少还想着,要博上一博,至少嫁给白梓轩嘛。
一进门,就看见丁岚的杯子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徐铮就怒从心起,这个夫人,若不是看在邓太后的面子上,他压根儿就不会娶进门。进了门也没带来多少的好处,竟然在这关键时刻,还给他的爱妾爱女使绊子。虽然他现在不怎么去宋红妆的屋子了,可两人十几年恩情,不是说断就断的,大狗还得看主人呢,丁岚怎么敢?
“你这是干嘛,这是主母该干的事吗?”徐铮也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骂起丁岚来了。
徐婉如见了,心中冷笑,果然这男人,对那些不逢迎他不谄媚他的妻子,就是这么一个态度。
丁岚觉得自己没做错,自然不会赔礼道歉,反而喊了一声,“侯爷……”
谁知道,却被宋红妆铺天抢地地哭声给压了下去,丁岚面色讪讪,捏着手帕不言不语了。她虽然不是高门大户出身,可现在丁家,也是堂堂的宣府守备了,品级虽然不高,可是手中有权有人啊。
徐婉如对忠顺府的闹剧,并不打算插手。要不是因为她好奇徐婉淑究竟是怎么嫁到白家的,这会儿也不会过来看热闹了。
只是这事看着,实在让人糟心,徐婉如就扶了胭脂的手,打算起身离去。刚起身,却看见刚刚打翻的屏风边上,站着个惊恐不定的徐婉莹,小脸煞白,惊恐地看着徐铮和丁岚。
这孩子,还是胆小了一些,徐婉如冲她招了招手,徐婉莹就跟乳燕投林一般,扑到了她怀里,“姐姐,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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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夫人跟侯爷在讲道理,不用怕。”徐婉如安慰道。
宋红妆看见徐婉莹出来了,哭的越发大声了,“夫人,您也是有儿有女的人,这做母亲的心思,你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就对我们婉淑下这么重的手。”
说着,宋红妆一边哭,一边拉起了徐婉淑的手,刚才那些婆子使劲制住她,手腕上自然留了一些青紫。
徐铮一见,果然大怒,啪地一声,回头就给了丁岚一个耳光。
丁岚顿时,就愣在了当场。没想到,出嫁至今,她一个堂堂的侯夫人,竟然因为一个小妾的一句话栽赃,就挨了一个耳光。
先前若不是她让人拉住徐婉淑,徐婉淑的闺名早就荡然无存了。白梓轩就在前厅,若是她这样冲将出去,别说徐婉淑的名声,就连徐婉莹和忠顺府,都要受到牵连,她哪里就做错了。
丁岚的眼眶一红,眼泪滚珠一般地落下。徐婉莹松开了手,跑去安慰母亲了。徐婉如微微叹了一口气,徐婉淑的这一摊子事,她本来不打算插手的。可是宋红妆欺人太甚,给女儿找了亲事,还恶人先告状,摸了丁岚一脸的屎。好处她们母女两人得了,还在徐铮那里,把丁岚给踩了一通。怎么看,怎么不爽快啊。
花青一早就回来了,把樱桃知道的事,都告诉徐婉如了,说是宋红妆借着上山拜佛,其实去了丰城侯府白家。
徐婉如虽然不知道宋红妆拿什么东西跟白梓轩交易,可是前世今生,忠顺府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唯一没有变的,只有她六岁之前的一切。想来,总是跟以前的旧事有关。
“青楼出身的果然好本事,一句话,就把黑的说成白的!”徐婉如一点儿情面都不打算给宋红妆留了,若是往日,她还称呼一句宋姨娘,可就是这个宋红妆跟徐铮狼狈为奸,逼的朱念心毫无退路,最后早早弃世。
徐铮听见青楼两字的时候,面色大怒,只是,徐婉如封了郡主,级别已经高出他这个侯爷了,又有宫里的肃宗护着,徐铮攥了攥拳头,倒是没敢打出去。
丁岚也是一愣,捂着脸颊,她没料到,徐婉如竟然替她出头了。徐婉莹也搂着母亲的胳膊,看向了长姐。
“青楼青楼?”徐铮恶声恶气地说道,“青楼是你一个女儿家说的啊!”
“本不是我们该说的,”徐婉如指了指宋红妆,“可架不住有个青楼里出来的妓子整日晃荡在眼前啊!”
宋红妆顿时大哭了起来,多少年了,谁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她的出身。可这会儿被徐婉如指出来了,她觉得十分的没有面子。徐婉淑也忘记刚才自己的不痛快了,跳将起来,指着徐婉如就想反驳。
“你这样跳出去,”徐婉如冷笑地看向徐婉淑,“白梓轩就非你不娶了?奔则为妾,聘则为妻,你就这么想跟你姨娘一样?”
第553章 疑心
丁岚忍了徐铮的妾室们许多年,许素白是一款白莲花,郭玉芙是个隐忍有心机的,宋红妆又是个嚣张跋扈的。她为了自己安宁,一直没去找这些人麻烦。可这会儿被宋红妆反咬一口,也不愿意再做老好人了。
“侯爷,”丁岚也开口了,“您进门之前,可知道这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就凭宋姨娘一句话,就认为我这个主母不慈呢?”
徐铮这会儿倒是回过神来了,丁岚很少这么强硬的说话,容不得他细想。而且,徐婉如又已经点出,徐婉淑不顾一切地跳出去了。
“到底是怎么了?”徐铮很生硬地问道。
“二小姐不愿意听皇后的话,”丁岚现在也不管宋红妆母女的事了,“推翻了屏风就要往白世子跟前冲,妾身让人抓住她了,她挣扎的厉害,难免留下些痕迹。要是侯爷觉得这样就是不慈,就麻烦侯爷给个休书,妾身辞了公主,就带着儿女离去,绝不多说一言。”
“你怎么敢!”徐铮突然怒目看向徐婉淑,手扬在半空,硬是忍着没有打下去。
他压根儿就没想到,徐婉淑不愿意嫁给白梓楼。在他看来,白梓轩是个千里马,嫁给他弟弟也很划算啊。痨病鬼怎么了,徐婉淑进了白家,就是白家的人了,日后也会给忠顺府带来好处的。
徐婉淑这会儿才发现,父亲跟姨娘的态度,竟然是一样的,都希望她嫁给白梓楼那个痨病鬼。想明白这一点,徐婉淑捂着脸,大哭一声,跑了出去。
“哼,”徐婉如拉了徐婉莹的手,并不愿意在徐铮跟前久留,“宋姨娘去了一趟丰城侯府,白世子就上门来替他弟弟求亲了,侯爷和夫人还是好好琢磨琢磨,她到底许了什么东西给白家吧。到时候,别好处没捞到,反而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徐婉如的话音刚落下,就有人高声问了一句,“如意,你听说了什么?”
徐婉如听见祖母的声音,就回头去看。张嬷嬷和宋嬷嬷扶了燕国公主,正从外面回来。白梓轩已经不见踪迹,想来是看情形不对,先告辞回府去了。
听见了徐婉如的话,燕国公主也大吃了一惊,她跟丁岚的想法有些类似。即使白梓轩不是看上徐婉如了,也看上了徐家未来的发展趋势,所以才给他的弟弟求亲。病公子娶个庶女,倒是也说得过去,所以,燕国公主心里,本就有几分愿意了。可是听了徐婉如这话,摆明了另有究竟嘛。
“我也才听下人们说起,”徐婉如看了一眼宋红妆,说道,“宋姨娘说是去拜佛,却直接去了丰城侯府,进去一个时辰,才从里面出来。究竟说了什么,祖母不如问她自己吧。”
难得这会儿人都在,正好问个清楚,徐婉如对这事,也很好奇。当然,这样问宋红妆,这人一定是不会说实话的。可是假话真话,徐婉如活了两世,倒是不难听出宋红妆的意思。
宋红妆见众人都看着她,噗通一声就跪倒了徐铮跟前,“侯爷,妾身什么都没做啊,只是,只是去求求白侯爷,给我们婉淑一个出路。”
“哼,”徐铮甩了一下袖子,“本侯的女儿,还用不着你一个妇人去求他一个病鬼!”
宋红妆被他一甩,半跌到了地上。只是,徐铮倒是不再追问了,宋红妆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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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燕国公主却没有这么好打发,“婵娟,你给宋姨娘挪个蒲团,让她把那天的经过,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
张嬷嬷应了一声,就去取蒲团了,燕国公主这是打算让宋红妆老实交代了,不说清楚当天干嘛去了,不会让她走了。
这些年,燕国公主对后宅的事,也不怎么插手了,宋红妆出府去了白家的事,她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若是宋红妆去过丰城侯府,这里面,就没那么简单了。
上次丰城侯白兴安的管家单风上门的时候,态度可是十分坚决的。怎么没两天,这个白家的态度就转了一个大弯?
忠顺府看白梓楼是个痨病鬼,可白家看徐婉淑,也不一样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如何一眨眼,又上门求娶了?
若说白家为了徐婉如身上的恩宠,那白兴安上门的时候,徐婉如已经得了封郡主的圣旨,里面的猫腻,实在不小,燕国公主的脸色,越发沉重起来了。
宋红妆紧张地看了一眼徐铮,徐铮有些不忍心了。不过是他的妾室爱女心切,做了妇人的蠢事罢了,母亲这样也太过大张旗鼓了。
“母亲……”徐铮刚想拦下,却被燕国公主瞪了一眼,“白世子提了好几次,是邓皇后的意思,若是不问清楚这背后的事,你敢让婉淑过去吗?”
是啊,若是不问清楚,他们就让徐婉淑嫁去白家,说不定会害死忠顺府啊。毕竟,谁都知道,邓太后跟肃宗之间争权夺利了很多年。
而邓皇后刚刚不久,才跟姑母邓太后斗过一场,败的一塌糊涂,给太子定了个糊里糊涂的太子妃不说,自己还大病了一场,想来,是里子面子全无了。
白梓轩字字句句强调邓皇后,把肃宗和邓太后放哪里去了?
看燕国公主摆出审犯人的姿势,宋红妆心里就开始打鼓了。为了女儿徐婉淑,她自然不会把当时说的话,说与燕国公主知道。只可惜女儿不懂事,这番闹将起来,被徐婉如这个野种逮住了机会,这下可如何是好。
宋红妆的眼睛四下滴溜了一圈,什么都不说,反而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徐铮还记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就有些不忍心了,“母亲……”
燕国公主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儿子,一言不发。如果这个宋红妆真拿了忠顺府的秘密去投靠白家,第一个出卖的就是她的枕边人徐铮啊。
别人的秘密,即使宋红妆听说了一些,也不会知道的太详细。白梓轩是一个精明的,如何会替宋红妆一知半解的秘密埋单。
想到这里,燕国公主的眼神越发寒冷了。
第554章 后院
徐婉如见祖母起了疑心,就不再久留,带了花青和胭脂,先告辞回了见山楼。这次的事情,如果徐婉淑不闹,而宋红妆也不火上添油,她说不定会暗中细查,宋红妆跟白梓轩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可现在宋红妆这么一闹,她又当众说出宋红妆去过丰城侯府,有燕国公主在,基本上就不用她这个小辈出手去问了。
只是,徐婉如也不清楚,燕国公主这样逼问,是否能问出个什么结果出来。前世没人逼问过宋红妆,徐婉淑也好好地去了丰城侯府,事情究竟会怎么发展,还真不好说。
徐婉如回了见山楼,丁岚也让人送了徐婉莹去芝园,徐铮见母亲动怒,也不好插手。就这么着,众人在萱园里面,审了宋红妆一个下午。只是到了最后,却只问出来一件事情。
“什么?”燕国公主皱起眉头,问道,“白梓轩就问了如意的生辰?”
“妾身也不知道大小姐的具体生辰,”宋红妆皱了眉头,燕国公主的手段,净是宫里那些不见血的法子,折磨了一下午,丝毫不见外伤,可她实在是熬不住了,就老实交代了。至于有多老实,宋红妆知道,白梓轩也知道。
“那他是怎么说的?”燕国公主马上反问,如意小时候,京城里的确传过她的生辰。当时是无尘道长先传的命数重,最后钦天监和国师,都出来证明,说如意的八字贵不可言。莫非,白梓轩是为了太子来问这事的?
宋红妆这些话,是瞒不了徐婉如的。白梓轩自始至终都是英王的人,关太子什么事。就是他们当时提及徐婉如的生辰了,也不是什么重点。只是这会儿徐婉如已经回去了,有什么没什么的,只能由着宋红妆瞎说了。
看燕国公主相信了,宋红妆不禁感慨,白梓轩的头脑,真是聪明。他们分开的时候,自然对过暗号。宋红妆一个小小的妾室,谁让她交代当时的事,她都得交代,白梓轩不得不防。
“这么说,太子看上如意了?”徐铮的眼睛一亮,可是想到玉牒,眼神又黯淡了一些。只是,白梓轩都这么问了,一定说明太子有什么想法了。
其实,看见徐婉如趾高气昂地攻击自己,宋红妆就疯狂地想揭露她的真实身份。
只是宋红妆也知道,就算徐婉如不是徐铮的女儿,为了如意郡主这个封号,徐家的人也会忍气吞声,装的若无其事,不让外人知道,皇上封的郡主和世子,竟然不是徐家的种。
这样一来,宋红妆丢了底牌不说,还连累了徐婉淑。到时候,为了杀人灭口,说不定她没了生机,连婉淑都会受罪。
所以,宋红妆咬紧牙关,就等着日后有机会了,对徐婉如一击致命。这会儿,她什么都先忍着,只要徐婉淑顺利进了白家,日后自有她们母女两人翻身的机会。
燕国公主也看得出来,宋红妆已经到了极限,这会儿说的话,多半就是真的了。徐铮又是一脸的怜香惜玉,燕国公主只觉得心累,就让人送了宋红妆回菊园,吩咐人仔细看好了。对外,自然是说宋红妆病了,也不让徐铮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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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铮毕竟是个没心没肺的,母亲不让他干嘛,他就放弃了,吩咐了几句松烟,自己就往郭玉芙的莲园去了。早上徐婉淑派人来求助的时候,他还在林疏影的床上没起来,这会儿正好回去睡个午觉。
燕国公主并不愿意徐婉如跟太子扯上关系,她跟徐铮不一样,深知这后宫有多艰辛,并不愿意徐婉如去后宫挣扎。而且,燕国公主实在中意萧诚,若是萧诚日后成了武将里的领袖,徐婉如做一个权臣妻子,远比宫妃更有话语权。
忠顺府里这么大的干戈,自然很快就传到丰城侯府去了。白梓轩听了下人的通报,微微一笑,扬扬手,让人下去了。
英王果然好算计,不仅要拿宋红妆手里的秘密,还要把这个宋红妆变成他的武器。眼下谁都知道,他白梓轩是太子的人,若是宋红妆日后有什么野心,人家都会以为,是白梓轩,或者说,是太子给了她这么一个心思。
若是如此,燕国公主会怎么看待搅屎棍一样的太子?而那个肃宗的宝贝女儿徐婉如呢?宋红妆要是得罪了这个如意郡主,背后再一查,是太子的意思,肃宗会如何行事?只怕,暴怒不止吧,白梓轩想到英王的手段,再不敢有什么疏忽了。
在外人看起来,是太子想方设法,得了徐婉如。可在知情人看来,这个不孝子是罔顾人伦,背弃父命。这一笔糊涂账,英王做的巧妙啊。这次这个邓皇后的意思,不就栽在太子头上了?不知道,肃宗的锦衣卫如果听说了,会如何反应呢。
英王这会儿正在府里吃酒听曲,知道了白家去忠顺府提亲的事,笑而不语。现在,一切都该按着他的方向发展了吧。忠顺府虽然没多少实力,可他们站太子,却站的很坚决。
燕国公主认定了嫡出的太子,观点极为鲜明。而皇亲国戚里面,跟燕国公主一样想法的人,还有很多。他现在,就是要把这些人的后院点起火来,看看太子会如何反应。
太子的敌人那么多,他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这个无所事事的皇叔。英王微微一笑,继续半眯了眼睛吃酒玩乐。
至于二公主和三公主的亲事,英王心里暗笑,这陈奇可,还真是意外之喜啊。他就这么随意地跟霍家一提,就要来了陈奇可给自己代写悼文。
一来二去,两位公主竟然为了他争风吃醋,最后二公主竟然得了这么一个驸马。虽说亲事还没公开,可等着陈家退了苏家的亲事,就该定下来了。
至于三公主,她这么闹腾了一圈,邓太后看不出她的心思才怪。黄承志也真倒霉,这个三驸马,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娶个燕国公主一样的三公主,黄承志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英王很是同情地想起黄承志,昭阳公主是站定太子了,也是时候挑唆其他皇子朝他们动手了。
第555章 流言
像英王这样想的人,京城里面可真不少啊。
三皇子和五皇子听说了白家往忠顺府提亲,都猜到太子想跟徐家亲上加亲,谁见了心里都有些愤愤不平。
燕国公主在宗室里本来就有几分面子,现在又出了个徐婉如,在肃宗那里举足轻重。太子让自己的心腹去徐家娶个庶女,自然有拉拢徐家之意。
一时间,各有各的对策,各有各的门路,全都忙碌开了。
自从宋红妆抛出太子,她的日子就彻底没了自由,终日困在了菊园,无法出入。徐婉淑虽说没关禁闭,可这白梓楼的亲事,她却不得不答应了。
前日那么一闹,徐婉淑也知道了,父亲虽然对她宠爱有加,却逃不过利益两字。她嫁给那个痨病鬼,就能给徐家带来好处,她父亲和祖母,如何不愿意呢。
只是燕国公主也派了身边的嬷嬷看着,徐婉淑虽然愤恨,却也知道,这是自己最好的出路。可是,嫁去白家之后,守着个痨病鬼,那种春闺寂寞,又该如何呢?
眼下的徐婉淑,还不知道,那种寂寞有多刻骨,心下虽然愤愤,却也没有绝地反击,背水一战。
丁岚自从挨了徐铮一巴掌,对宋红妆母女的事情,越发不爱搭理了。她上次完全没有做错,那宋红妆一上来就是黑说成白的。若不是徐婉如为自己出头反驳了一句,自己这个当家主母的面子往哪里搁。
丁岚闷在屋子里生了两天闷气,倒是燕国公主逼着徐铮往芝园来了几趟,两人才算勉强和好了。为了女儿和儿子,丁岚也没什么底气,对抗到底。见好就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弄明白宋红妆到底说了什么,徐婉淑的亲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白家派了媒人上门,三牲六畜,就把定亲的礼给走好了。
而同时,陈奇可跟苏家的亲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苏夫人在家哭红了眼,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斗不过宫里的主子。她丈夫苏长治还在礼部做事呢,哪里敢跟天家的人争女婿。
恨来恨去,苏夫人唯一恨的,就是陈奇可这个招蜂惹蝶的便宜女婿。以前她看陈奇可,怎么看怎么顺眼,可现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上次她自己中毒的事,苏夫人也不是个吃素的,虽然找到王姨娘身上,就没继续追查下去了。否则,京城又要传出什么难听话了,说她苏佟氏嫉妒失德,容不下妾室。收拾了一个王姨娘,苏夫人也只能见好就收。可这私底下的事,还真让她查出来不少。至少,陈奇可跟苏落雪眉来眼去,暗通书信的事,苏夫人是抓了个现行。
这会儿又添上二公主这么一件事,苏夫人虽然知道天家的公主任意妄为,可对陈奇可,却也没什么好想法。一来二去,难免就传出一些对陈奇可不利的话来了。
连徐婉如去了趟翡翠胡同,都听说了不少陈奇可的事。本来,陈家和苏家结亲的事,知道的人也没有几个。可这么一传,谁都隐约知道了,陈祭酒家的长孙,才华人物出众,似乎被什么大人物给看上了。而今陈家退了苏家的二姑娘,不知道要攀哪里的高枝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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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原来就不想要陈奇可这么一个二手女婿,听见坊间的传闻,就赶紧来找邓太后了。这人是邓太后推荐的,她自然要来说道说道。
“太后,”德妃虽然跟着肃宗多年,却也只是个妾室,见了邓太后,连个母后都不能喊,只能保持君臣本分,喊上一句太后。
邓太后对德妃一向倒是和蔼,就招呼她起身赐座了。没说两句话,德妃就开门见山,说起陈奇可的事情来了。
“太后,京城都在说,”德妃故意抛了个话头,虽说陈奇可跟二公主的事已经暗地里定下来了,可是知道的人,还真没有几个,“陈祭酒的孙子攀了高枝,退了苏家的亲事……这话一旦传开,让儿可怎么见人呢……”
邓太后心里冷笑,公主挑驸马,传出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算是明抢,二公主又没杀人,又没害死人,怎么就见不得人了?这德妃也太轻狂了,二公主的亲事,就是她的敲打。
虽然朝天宫的事情,邓太后没有亲眼看见,可听宫人回来们复述,邓太后也知道了一二。如果三公主真中意陈奇可,说不定真会干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来,丢了皇家体面。
二公主明知道三公主的心思,还在边上煽风点火,别说姐妹情谊了,她连天家的体面都没放在心上,所以邓太后才拿陈奇可教训一下二公主和德妃。
没想到,德妃忍气吞声了几天,一听说陈奇可的流言,就赶紧来找邓太后了。这亲事已经敲定了,哪有那么容易退的。
邓太后冷冷地想到,三皇子的助力,也实在太大了。是该敲掉二公主这个妹妹了,免得他再得到外力。比起三皇子的势力,太子实在是势单力薄的很啊。
这次邓皇后出了昏招,连累了太子,又砸了自己的棋盘,邓太后心里也堵的慌,见德妃字字句句都在说陈奇可退亲攀高枝,邓太后心一烦,随口就是一句,“那就先让苏家二小姐攀个高枝啊!”
既然都说陈奇可攀了高枝,可毕竟陈奇可眼下并没有定亲。若是苏家二小姐先攀了个高枝,就是女方嫌贫爱富,舍弃陈家了,关陈奇可什么事。
虽然邓太后对陈奇可也没多少好感,一个少年人,这般招蜂惹蝶做什么。可是,这陈奇可以后,毕竟是天家的女婿,总得维护一下他的面子。否则,都说天家的公主强取豪夺,说起来也不好听啊。
“啊!”德妃一下子就愣住了,这邓太后,还真是想一出,就是一出啊。偏偏她的身份又是太后,只要肃宗不反对,邓太后完全可以主宰任何人的亲事。
邓太后冷冷一笑,吩咐黄敏学道,“你去英王府上传下哀家的意思,就说苏家二小姐贤淑贞惠,是个良配。”
第556章 侧妃
邓太后的话一出口,别说德妃愣了,就连黄敏学也有些回不过神来。
要说邓太后这是赐婚呢,却没正式的旨意。要说邓太后只是给英王塞个姬妾呢,却又说苏家的二小姐贤淑贞惠,是个良配。
“太后,”黄敏学倒是机灵,“那奴才这就去英王府上,跟英王说,太后见他起居也没个人照顾,给指了个苏家二小姐……”
“嗯,就侧室吧,”邓太后微微一笑,“十三那孩子的命数重,苏家二小姐还没那个福气。”
英王第一个王妃是怎么没的,邓太后心里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这个苏家二小姐的身份,自然是做不了英王妃的。可是做个侧妃,却是够资格的,所以,邓太后就这么给苏家二小姐挑了个高枝,高高地挂在上面了。
要知道,英王的身份是足够贵重,可这人,实在是很不着调。眼下的英王府,后院里不知道多少女人。既然苏家这么愿意往外面放流言,邓太后就决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先让苏落梅攀上英王这个高枝。
英王妃的人选,邓太后心中早已经定下来了。只是英王这些年老是不在京城,这亲事才一拖再拖。这次好容易回来了,腿却摔了个半残废。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先凑合着安排个侧妃,照顾起居吧。
邓太后虽然也知道,英王有些小动作。可是这个宫里的人,谁没个小动作。总体来说,邓太后对英王和方太妃两人,还算放心,毕竟是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
这苏落梅的亲事,她如果赐婚,就坐实了二公主强抢陈奇可的流言,虽然二公主压根儿就不想要陈奇可。只是这人,却是邓太后抢来硬塞给她的,为的,就是敲打德妃,切莫得意忘形了。
英王一向聪明,听了黄敏学的话,自然就知道了,邓太后不想赐婚,却让他主动求娶苏家二小姐。罢罢罢,反正他的英王府是个破落户,香的臭的,宫里处理不了的,全塞到他府上了。
反正他府里多苏落梅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的。也不知道,苏落梅来了英王府,能熬的过几天。所以,英王倒是派了颜元初,准备了大礼,很是热闹地去苏家提亲了。
英王的人马,敲敲打打上门提亲的时候,徐婉如正在朱家坐着,听见外面锣鼓喧天,就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嘴。
朱时雨正给她摆上冰杏子,一边吩咐不要多吃,一边又忙着给她剥杏子,侧耳听了一下,就让人出去打听了。
没一会儿,他的小厮石头就打听了一个仔细,回来活灵活现地搬弄起来了。
“什么?”徐婉如大吃一惊,“是英王府的人?”
“是啊!”石头很是热情地描述细节,“听说还是英王府的长史,来下聘要娶苏家二小姐做侧妃嗯。苏夫人听了,都快高兴坏了,过会儿,大概要开门撒铜钱了。”
见他只惦记着苏家的铜钱,朱时雨很是无奈地撇撇嘴,“素日里缺你什么了,就惦记着人家的赏钱。”
“小的虽然穷,可没穷到要铜钱的份上,”石头甩起了嘴皮子,“只是听说,等会儿苏家二小姐会亲自带人打赏,这可是准王妃啊……”
“侧妃,什么准王妃,”朱时雨赶紧给打断了,他怎么就有这么个不靠谱的亲随呢,“去去去,继续盯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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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少爷,你什么时候定亲,也打赏一圈啊,”石头一边取笑朱时雨,一边跑出去了。
朱时雨红着脸,看了一眼徐婉如。石头是他的心腹,自然知道朱时雨的心思。这会儿在徐婉如面前提这些,摆明了就是给朱时雨创造条件嘛。
只是,徐婉如毫无反应,仍旧吃着她的杏子。朱时雨心中有些失望,却也松了一口气。
“如意,要不要出去看看,”朱时雨很殷勤地又剥了个桃子,徐婉如摇了摇头,“吃不下了,热闹有什么好看的,等石头回来说吧。”
看她懒洋洋提不起什么劲头,朱时雨倒是好奇了,“怎么了,最近在那边受委屈了不成?”
姚小夏刚好进门,听见这么一句话,就有些担心地追问起徐婉如了,“听说白家上门提了亲事,之后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徐婉如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那边的糊涂虫,素日是个什么德行。”
姚小夏对徐铮一向没什么好感,只是听见徐婉如这般排揎徐铮,倒是有些正色地吩咐道,“还是正经些,莫要说顺了嘴,让人听了去。”
“是是是,舅妈说得对。”徐婉如眨巴了下眼睛,表示受教了。
“什么时候去朝天宫啊,”姚小夏对国师,总觉得有些不怎么放心。朝天宫里都是些道士,如意一个人住进去,是不是总有些不妥啊。
“四月初九,”徐婉如晃了晃手指头,“然后我就自由了,自由啊!”
朱时雨也笑了起来,“朝天宫离国子监很近,我每天去寻你说话。朱雀大道边上有家南北干货,里面的零嘴很……”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姚小夏拍了一下脑袋,“小心你爹知道。”
“我去朝天宫找如意,爹又不会反对的。”朱时雨对父亲朱自恒的心思,把握的不是一丝半点地准确。
姚小夏无奈,只得吩咐女儿朱秋语,“你可不能跟你哥学,要听娘的话。”
朱秋语吃着桃子,呜呜点了点头,估计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徐婉如跟朱时雨相视而笑,姚小夏也无可奈何,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这都笑什么呢,屋顶都要被你们掀翻了,”朱自恒刚从外面回来,听见屋子里大家笑的开心,就来凑趣了。
“舅舅,”徐婉如笑着起身,“在说英王娶侧妃的事呢。”
“苏夫人可高兴了,”姚小夏也说,“刚送走了英王府的人,就派了下人,在门口送铜钱了。”
“以后有的她哭,”朱自恒接过茶水,冷笑着说道,“英王府里的女人,没个四五十,也有三四十。个个出挑,个个有心机,你又不是没有见过那个二小姐,你说她能活几天?”
第557章 出京
苏家和英王府的亲事,姚小夏自然也觉得不怎么合适。
可是苏家二小姐刚被陈家退了亲事,正四下没有着落呢,却突然得了个王爷做夫婿,自然是件喜事。可是再想想,英王是纨绔里的纨绔,后宅又那么多女子,苏家二小姐进门做了侧妃,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朱自恒的话一说出口,就把苏家二小姐的处境,挑了个明白。姚小夏和苏夫人多少有些交情,心中就有些同情了。
可是,朱自恒的这些话,她却不能说给苏夫人知道。而且,连一点儿提醒,她都不该去说。眼下人家正是喜气洋洋,姚小夏就一个普通邻居,虽然素日来往不少,却没什么资格去点破什么。
更何况,苏家二小姐眼下若是不嫁英王做侧妃,已经没有多少旁的选择了。苏落梅的年纪不小,本来就等着陈奇可来年大比之后成亲,可现在一下子没了着落,又背负着被退亲的名声,自然十分艰难。
有时候啊,即使你看出人家的困境,却也不能多说。人家说不定自己也知道,是个大坑。可是如果不跳进去,说不定更凄惨,还不如跳进去搏一搏呢。不在其位,不知道其中的艰辛啊。一时间,姚小夏也有些沉默了。
可是朱时雨和朱自恒,却对苏家没有多少同情心。这会儿苏家不正高兴得意嘛,今日高兴了,日后总要付出代价的。人生总是如此,这里得了,说不得哪里就要失去了。
“如意,”朱自恒斟酌了两下,才说起徐简的事来,“徐文和的车队,已经到了中山附近,如果能安全穿过定州,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只是……”
“只是什么?”徐婉如问道,“舅舅,您就直说吧。”
“只是,我听说定州上游的河道,可能会有崩塌的危险。”朱自恒也没料到,徐简他们避开了中山的水患,却面临定州的难题。
这定州上游的河道堤坝如果不保,徐简和徐文和他们,别说车队,连性命估计都难保全。等朱自恒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徐简一行人,刚好进入定州的范围。不知道,徐简和徐文和,是否已经想好对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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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我去趟定州,”徐婉如也不多说,只吩咐朱自恒,“您给忠顺府传个话,就说我在这边住下了。”
今日她出门来朱家,没做过夜留宿的打算,身边只带了一个小莲。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得还不容易解释,可是小莲嘛,徐婉如指鹿为马,小莲都能闭着眼睛说瞎话,给徐婉如作证。
朱自恒知道,徐婉如跟着孙道隐学了些功夫和法术,可她只身一人上路,实在不放心。
“让小雨陪着如意一起去……”姚小夏脱口而出,在她看来,徐婉如再有本事,也是个闺阁女儿。
“小雨,”朱自恒倒是知道,朱时雨不跟着徐婉如还好,若是跟着她一起出发,明晃晃就是一个拖后腿的,“你去趟忠顺府,就说如意在我们家住下了,让熊嬷嬷收拾些东西,可能要住个四五天。”
“我……”朱时雨这会儿,已经不愿意留在京城了。为什么一出事,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累赘呢,“我也去。”
“去什么去!”朱自恒一巴掌拍了他头上,“赶紧去请熊嬷嬷,见了面,就说如意往定州方向去了,熊嬷嬷自然知道分晓。快去,别耽搁了!”
朱时雨一路往外去了,姚小夏也赶紧理了个小包袱给徐婉如带上,这路上风餐露宿的,总得准备点吃食。
想到这里,姚小夏就怨极了朱自恒,好好的,把如意一个姑娘家送到山里干什么。现在好了,时不时还得让她亲自上阵去救人。如果小姑子朱念心还活着,还不得心疼死了。
“如意,你出了阜成门,一路往宣府的方向去,”朱自恒吩咐道,“这样熊嬷嬷也好追上你,我去衙门请个假,带些人手追上你们。”
“好,那就交给舅舅了。”徐婉如知道,自己舅舅做事,绝对万无一失,就点点头,拎了姚小夏备好的包裹,换了身道袍,就出门去了。
朱自恒也不顾妻子的埋怨,赶紧穿了朝服,往宫里去了。这事他一个人做不齐全,总得找了肃宗帮忙。
至于徐婉如最后怎么出现在定州,他自会解释。可是现在,朱自恒是不愿意让人知道,徐婉如跟着孙道隐和唐知非,现在无所不能。
这水患,朱自恒倒是不怎么担心徐婉如,他就亲眼见过外甥女沿着树梢,从山顶上一路飞奔下来,连大气都不喘一下的。可徐简是个普通少年,若是堤坝塌了,不知道能否留条小命。这次出行,还真是各种艰险啊,天灾人祸不断的。
肃宗自然知道,徐简的真实身世,可如意以后若是一直姓徐,这个兄弟就很关键。眼下看着,徐简对徐婉如也真心实意,所以,肃宗就让王锦鹏挑了七八个锦衣卫,跟着朱自恒出京去了。
熊嬷嬷得了朱时雨的消息,也收拾了东西,沿着京城往宣府的路,追着徐婉如而去了。朱时雨见了熊嬷嬷的本事,才知道父亲为什么让自己来报信,一时间,对徐婉如的安危略微放心了一些,却又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来了。这般一直念书念书,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徐婉如出京的消息,只有朱家的人知道。可朱自恒出京的消息,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燕国公主听说了,也以为徐婉如留在朱家,是陪着舅妈姚小夏。而今还没开府单过,徐婉如的心思,就不怎么在忠顺府了。日后若是搬去郡主府了,不知道还会怎么疏远。
燕国公主想到徐铮的糊涂,心里就有些不乐,好端端的,对朱念心留下的两个子女,怎么就那么看不顺眼呢,处处针对。因为徐简的模样酷似徐铮,燕国公主从来就没有起过疑心。
燕国公主只觉得,徐铮这人,爱起来不顾一切,讨厌起来也是各种一言难尽。儿女子孙都是债啊,燕国公主派人往朱家送了些时新果子,吩咐徐婉如在舅家住开心了再回家。舅家再好,也不是自己家啊,暗示的十分明显。
第558章 出逃
英王是个雷厉风行的纨绔,刚得了邓太后的旨意,就让颜元初去苏家提亲了。
亲事才定下来没两天,他就让人把苏落梅给抬回来了。毕竟只是个侧妃,前头那个英王妃死了还没满三年,自然要低调行事。
京城最近没什么事,到月中就要给太宗过诞辰,谁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找死啊。所以,一时间京城风平浪静,英王觉得无趣,就自己找了件事情做,让颜元初把苏落梅给抬回来了。
一开始,听说苏落梅要做英王侧妃的时候,苏夫人还很高兴。可是这么快就过门,苏夫人又哭的不能自已,只是这事毕竟是太后开的口,想来英王也是奉命行事。日后有太后这个靠山,女儿在英王府里也有些体面,就算是个侧妃,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苏夫人自我安慰,哭哭啼啼送了二女儿出门,一时间,就把苏落雪那个小蹄子给忘记了。
苏落雪压根儿不愿意嫁去老家,那卢家少爷听说是个残暴的,苏落雪如何敢去。就算她有几许手段,人家听不听她的,还不好说呢。更何况,她去了老家,她的生母蒋姨娘可怎么办。莫非,就靠她那个没出息的兄长供养老娘?
陈奇可跟苏落梅定亲之前,就跟苏落雪有了首尾。若非如此,苏落雪和蒋姨娘也不会下狠手,要了苏夫人的性命。谁知道,苏夫人命大,眼看就要死的时候,偏偏请对了医生,让太医院的金太医给看出症结来了,吃了几服药就好了。
最后一查,查到了直接动手的王姨娘身上。苏落雪和蒋姨娘虽然没有被抓出来,却也落了痕迹,让苏夫人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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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奇可定亲之后,苏夫人快马加鞭,让人南下给苏落雪定了亲事,嫁给卢家少爷做个填房。同时,借口苏落雪哭闹,干脆关了禁闭。苏长治不怎么管家室,苏夫人就下了死命令,锁着苏落雪和蒋姨娘,哪里都不许去了。
她们谋害过她的性命,苏夫人眼下只是没有证据,可主母对付小妾,用什么证据。等她打发了苏落雪,再出手对付蒋姨娘也不迟。不是还有个二少爷嘛,她手里拿捏着苏继芳,就有的是法子挟制蒋姨娘母女。
只是,陈奇可的亲事,没多久就泡汤了,被二公主抢去做了驸马。这事虽然还没说出来,可苏家和陈家彼此心里都有数,只等着他们两家亲事退干净了,二公主才会出场。到时候,公主贤淑,驸马多才,才子佳人啊。
苏夫人哭丧着脸,怨天尤人了好几天,却突然天降喜讯,说是太后给英王提了一嘴,说苏家二小姐是个贤良淑德的。果然,英王就上门来提亲了,虽然是个侧妃,却是皇亲国戚了。
苏夫人正苦闷呢,天上却掉下来这么一个大馅饼,也顾不上别的了,忙着又张罗苏落梅的婚事了。英王又是个心急的,没两天就要抬过门,苏夫人就更加担心了,不是担心这里的嫁妆没准备好,就是担心嫁衣哪里出问题。一来二去,哪有心思管着苏落雪母女。
苏落雪得了个空,就跟着苏落梅的轿子,偷偷出了苏家。眼下她一个月没来月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怎么着,也得找了陈奇可讨个说法。就算他要尚公主,也得安排好她这个青梅竹马吧。
再说了,苏落雪也听京城闺秀说过,德妃生的这个二公主,性子温柔贤淑,跟别的公主完全不一样。说不定,还能容得下她。
只是,苏落雪也不是个天真的傻白甜,她自然知道,如果陈奇可真的尚了公主,姬妾姨娘就不用想了。就算她只想做个妾室,恐怕公主容得下她,天家的尊严也容不下她。
但是眼下的苏落雪张皇失措,只想找个人说说,眼下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了肌肤之亲的陈奇可。
好容易脱了苏夫人的掌控,苏落雪躲在苏落梅的陪嫁马车上面,穿了身丫鬟的衣服,低着头,一声不吭。一样是苏家的女儿,她家二姐姐如此光鲜地出嫁,她却躲在这里,苏落雪心中,不禁百感交集。若是她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必定叫这些看不起她的人,都伏在她的跟前。
苏落雪一边含恨想着旧事,一边又琢磨着自己在哪里下车。陈家离苏家不是很远,过几条街,转到巷子里就是了。她上了苏落梅的陪嫁马车,就等着到陈家的时候,去找陈奇可呢。
谁知道,今天是英王娶侧妃,这车马不走小街道,反而往最热闹的远路上绕了。等苏落雪发现的时候,车马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她出门的机会本来就少,这么一下子,顿时晕菜了。
她正惊恐呢,就听人说,英王府到了。花轿一到门口,鞭炮就噼里啪啦地想了起来,虽然是个侧妃,可这热闹,还真不逊色。
苏落雪这才知道,是到了英王府邸上。只是,眼下前无进路,后无退路,苏落雪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得躲在车马上,盼着人家找不到她。
花轿从侧门进了英王府,陪嫁的东西,也跟着一路进了英王府。苏夫人一早就开始准备女儿的嫁妆,又有陈奇可这个亲事在前,准备的还算丰厚。一时间,卸嫁妆的人,还没找到苏落雪的车子。
苏落雪躲了车上,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心中就更是担惊受怕了。早知道,就不跟陈奇可有什么首尾了,现在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连嫁去老家的路,都被自己给堵上了。如是真有了身孕,别说卢家少爷是个残暴的,就算是个寻常人,也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啊。
苏落雪挨着马车,觉得夜色越发寒冷了,自己搂着自己的肩膀,哭的哆哆嗦嗦,悔不当初。姨娘那时说的好好的,王姨娘跟苏夫人有旧恨,不会供出她们。可现在,还不是什么都露陷了,苏夫人下手这般毒辣,说一不二,苏落雪越发觉得自己没有出路了。早知道二姐姐有这么大的造化,她抢陈奇可干嘛啊,跟着来英王府做小姨子不好嘛。
第559章 救美
现在被苏夫人找到了自己跟陈奇可的书信,想来二姐姐也知道自己当时撬过她的墙角,如何肯让自己常来英王府。
苏落雪边哭边琢磨起以后来,如果真是有了身孕,得赶紧想个法子摆脱了事。陈家的事,陈奇可的事,只能当她有缘无分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出路。
陈奇可是要做驸马的,不同别的人家,即使知道她有了身孕,只怕也会藏起来,或者打杀了了事。苏落雪心一横,知道这事求不得人了,只能自己处理了。
眼下还是先安定下来,回家找了姨娘,把这事处理了才是正道。苏落雪刚定下心,却听人大喝了一声,“谁!谁在车里!”
这年头,竟然有人敢偷嫁妆偷到英王府里来,真是不长眼睛啊。英王府的侍卫素日里无所事事,突然听见车马里有人的声音,就齐齐围了过来。谁都不敢先伸手去掀开那车帘,只是围在外面,狐假虎威地呵斥起来了。
苏落雪毕竟是深闺里长大的女儿家,听见外面侍卫们如狼似虎地呵斥声,吓得泣不成声,哭了起来。
侍卫们一听,是个女子的哭声,就更害怕了。这天色已经大暗,车里却是阵阵哭声,女子的声音尖细,听的人一阵鸡皮疙瘩。
侍卫们推脱了半晌,总算有个胆子大一些的,拿刀鞘挑开了车帘。众人见里面就一个哭的头发凌乱的小丫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干嘛呢!哭什么哭!”一个侍卫就呵斥道,“王爷大喜的日子,你好好的在这里哭什么!”
看她的衣服,不像是王府的丫鬟,众人就猜,应该是侧妃家里带来的丫鬟,就推推搡搡着要往后院送。他们不认得这个小丫头,侧妃身边的婆子们,总该认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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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推我,我是你们侧妃的亲妹妹!”苏落雪不愿意人家这般对她,就喊出了自己的身份。
“就你,”侍卫们知道她是个人了,就露了素日插科打诨,调戏良家妇女的嘴脸来了,“你是侧妃的妹子,咱们就是王爷的兄弟了。”
谁也不信苏落雪的身份,见她穿了身丫头的衣服,人又瘦小,看不出一点千金小姐的模样。更何况,苏家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小姐,也不会让她到处乱窜,跟到英王府来的。
众人围了苏落雪,打趣的越发厉害了,还有人伸手去摸她的脸,“也让我老张看一看仔细,侧妃的妹子长什么模样!”
他一吐黄腔,众人就跟着起哄起来了,一时间,也不把苏落雪往后院送,反而围着她打趣起来了。
“你们这是干嘛呢?”有人路过,站住问了这么一句话。这英王府,实在是乱的不像话啊。
众人一回头,看见个玄色长袍的公子,站了月色之下,俊美的不像是这个世间的人。有人砸吧了下嘴,嘀咕了一句,“比小娘子还好看,莫不是个兔儿爷?”
有人赶紧按住他的嘴巴了,“那是谢三郎!”
“啊,镇国公府的谢三郎”大家赶紧噤声不响了,若是个文人子弟,他们也敢说上几句。可镇国公府是什么人家,权高势重,还是武将世家。再仔细看去,果然这个谢三郎身上,并不是一味的书生意气,隐约有些峥嵘之气。
虽说英王府的侍卫眼下极为荒唐,可毕竟都是军中出来的,知道见过血的人,跟没见过血的人之间,精神气儿完全不同。看这谢三郎的眼神,只怕不是个吃素的,众人赶紧夹起尾巴装老实了。
“谢公子,”领头的侍卫就指了苏落雪说道,“这丫头藏了车马里面,还说她是侧妃的妹子,我们兄弟觉得可疑,在问她话呢。”
“谢公子,”苏落雪从来就没见过这般俊美的人,谢三郎的名字她早有耳闻,可却没有见过真人。这会儿知道是京城闻名的谢三郎,就不管不顾,冲上前去。
谢石安一侧肩膀,苏落雪眼看就要落地上了,却被一个人笑嘻嘻地给扶住了。苏落雪回头一看,这人穿了身喜袍,想来就是英王殿下了。
苏落雪刚要行礼,却被英王拦下了,“谢三郎,难得见你英雄救美,这次救的是谁啊?”
侍卫们见主子来了,齐齐松了一口气,赶紧说,“这丫头一嘴胡话,只说是侧妃的妹子呢。”
对于苏家那些个破事,英王一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了,否则,他也不会让颜元初这么快抬了苏落梅进门。
这个苏落雪看起来瘦小,倒是个心狠手辣的,竟然敢给主母投毒,英王自然看得出来,苏落雪不是丫头,而是苏家的小姐。就那双雪葱一般的手,哪个丫头养的出来。
英王笑了起来,“要是侧妃的妹子,本王倒是要做个媒人了,谢三郎难得英雄救美,想来也是看上本王的小姨子了……”
“王爷!”谢石安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英王给他塞什么女人。
“去,让侧妃过来认一认,是不是她的妹子!”英王打了个酒嗝,毫不介意地让人去请苏落梅了。
前院里吃了酒的客人,久候英王不至,有些就端着酒杯找来了。
“王爷,良辰美景奈何天,这时候不醉,更待何时啊!”有人就来给英王劝酒了。
英王来者不拒,笑嘻嘻地接了酒杯,冲谢石安指了指,说道,“今儿大喜的,不止本王,还有谢三郎呢!”
“谢三郎?”那几个酒鬼就缠了上去,“谢三郎有什么大喜?”
谢石安虽有功夫,却不能对着酒鬼开打,只得虚与委蛇,跟众人笑道,“哪有什么喜事,日日读书,夜夜读书的,难得来吃顿英王殿下的喜酒,吃开心了也就是了。”
“那是那是,”酒鬼里面也有几个来年要下场的,听谢三郎都说日夜读书,心里莫名其妙就有些内疚了,只是好容易出来一趟,是得吃开心了才够本。
不一会儿,苏落梅就跟着丫鬟婆子们来了,一身玫红色婚服,脸色却有些苍白。她身边的婆子,脸上也有些愤愤,哪有这样的新郎官,让新娘子出来认人的。再一看,那个小丫头打扮的,不是苏落雪是谁?苏家的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第560章 送嫁
酒鬼们虽然都是世家子弟,可是这会儿吃醉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节呢。
既然这个小丫头说是侧妃的妹子,他们当然要盯着两人看个仔细,是不是长的想象呢。可是怎么看,都没觉得侧妃和这个小丫头长的相似。
苏落梅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追根究底,都是她那个不争气的庶妹惹出来的祸事。
苏落梅一着急,就问道,“你怎么来了?母亲让你出来的?”
看来,果然是侧妃的妹子啊,大家眨巴了下眼睛,彼此对视了一眼,才算收起了打量的眼神。
“我,我……”苏落雪知道,自己若是这个时候被送回苏家,说不定留不了性命。苏夫人怪罪她破坏苏落梅大喜的日子,新仇旧恨,说不定一起发作。苏落雪一害怕,就扑上去,抱住了谢石安的胳膊。
谢石安正被几个酒鬼围着,一个不防备,就被苏落雪抱了个正着。
“谢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苏落雪也打起了以身相许的牌,英王心中暗自一笑。他还担心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姨子攀上他这个冤大头呢,没想到,这妮子好眼光,一下子就挑中了谢三郎。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英王拍了拍手掌心,笑的一脸的喜气洋洋,“这就叫做双喜临门啊。”
说着,就吩咐亲随,“赶紧去苏府报信,就说三小姐跟谢三郎一见钟情,非君不嫁了。本王这个做姐夫的,自然要玉成此事……”
众人都目目相觑,不知道英王要如何玉成此事。镇国公府不是寻常人家,苏家虽然是个官,却差距甚远。谢家不主动,这门亲事是怎么都不可能成的。再看这个小娘子,怎么都不像个千金小姐,眼波流转,风情万种的,谢家会答应才怪呢。
围观的酒鬼们虽然醉了,却都知道,这事多半是成不了的。他们自小就在京城这样的氛围里长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此中的干系呢。
偏偏英王是个混不吝地,直接就开口问苏落雪了,“三小姐,你可心悦谢三?”
苏落雪“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脸色绯红。
“那就成了,”英王哈哈大笑,让人抬了苏落梅的喜轿,不管不顾,就塞了苏落雪进去,吩咐直接抬去镇国公府。
苏落雪是个胆子大的,她知道,回家就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去谢家博个前程。她的轿子一出去,名声就荡然无存了。
如果谢家不收留她,苏落雪只有死路一条。可是,谢家再可怕也比不上苏夫人,说不定为了她的性命着想,还会留个位置给她。盘算完毕,苏落雪擦了眼泪,理了妆容,坐着轿子出发了。
谢石安这会儿才发现,英王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偏偏几个酒鬼围着他,手攀着他肩膀,非要他海饮几盏,沾沾喜气。
谢石安赶紧给天青使眼色,让他回去拦住。可是,英王哪里容得他回去通风报信啊,早让人拦了天青,怎么都不放出府去。谢石安又被英王抓住吃酒,这荒唐事,就越发荒唐了。
等谢石安脱身出了英王府,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英王侧妃的庶出妹子,在婚宴上和谢三郎一见钟情,被英王一顶花轿,就这么送去谢家了。
这样一送,自然是做不了正室的,可苏家也是官家,苏落梅又做了英王侧妃,她的妹子做个谢三郎的姨娘,还是够资格的。所以,苏落雪的轿子,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往谢家去了。
只是,谢家大房的孔氏,却不是个好相与的。看见一顶花轿抬到自家门口,直接就让人给拦下了。
谢家的侍卫,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兵将,哪里是英王府的虾兵蟹将能比的,一时间,苏落雪的花轿就停了门口,寸步动弹不得了。
孔氏带了婆子和丫鬟,浩浩荡荡地出了大门。她是当家主母,没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再加上谢家本是武将人家,女子上阵杀敌都是常事,不就是拦个花轿吗,孔氏还真没放在眼里。
送嫁的英王府婆子,把英王的话说了个仔细,孔氏却冷笑了一声,“什么香的臭的,你们王爷不自己收了,往我们府里塞什么。”
别人怕皇家,他们镇国公府可不怕皇家,不过是个纨绔王爷,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不成?
那婆子没料到,谢家的当家主母竟然这么彪悍,一时间就愣住了。王爷的指令的确很离谱啊,哪里有他这样的,不问双方的父母一声,直接就把苏家的小姐给送到谢家来了。这差事,可真不好办啊。
可是颜长史也说了,办成的话,让他们家小子跟着王爷到洛阳去,这可是件美差。婆子狠狠心,上前福了一福,说道,“老奴也是听令行事,谢公子在王府里,也没反对,怎么,大夫人还管着三公子屋里的事?”
这个大夫人三字,就挑明了孔氏的身份,她虽然是谢家当家主母,却只是谢石安的伯母,管不到他纳妾与否。
孔氏一愣,吩咐身边的人,“你去找小傅氏出来。”
不过是件小事,孔氏并不愿意惊动小叔子谢楠。既然这婆子口口声声说她管不着谢石安屋里的事,她就让小傅氏来回绝了他们。
不一会儿,小傅氏就带着丫鬟们来了,看了一眼大门外面的花轿,也吃了一惊。路上已经有人跟她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小傅氏觉得,如果谢石安恪守本分,英王也不会送了苏家姑娘上门。既然来了,总有个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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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这是怎么了?”小傅氏看了一眼门外的兵荒马乱,有些问责地看向孔氏。孔氏这个当家主母不是很有本事嘛,这会儿怎么来找她出来了,小傅氏心中,难免有些得意。
“夫人,”谁知道轿子里突然跑出来一个女子,直愣愣就跪到了小傅氏的跟前,这个跪下的,自然就是苏落雪了。
孔氏是个棘手的,这么一来,这个谢石安的继母小傅氏,就是苏落雪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第561章 进门
“夫人,”苏落雪也不矜持了,“小女在英王府里遇难,得谢三公子救助,心生爱慕,愿意服侍公子左右,也为夫人排忧解难。”
她一个官家的女儿,拉下脸来,当众这样低声下气,实在是京城闺秀里的异数了。可是想想京城女儿们对谢三郎的爱慕,连霍首辅家里都有个痴情的孙女,这个苏落雪,也不算什么了。
谢三郎坏了她的清名,总不能让这姑娘再丢了性命吧。小傅氏微微一笑,心中早有了决断。只是,这么轻易答应的事情,怎么让人家感激她呢。
果然,孔氏就呵斥了一声,让婆子去寻苏家的夫人,“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人自说自话,就要服侍左右的,你去苏家找了苏夫人问问。”
谁知,却给小傅氏拦下来了,“大嫂,何必去问呢,这三姑娘已经没了名声,你这样去问,还让不让她活了,若是逼死了她,你让三郎如何见人。”
也是,如果谢石安反对这个事,说不定早就回来了,孔氏心中也没底。毕竟,谢石安刚抬了两房姨娘,未婚就抬了妾室,可不是什么大家子弟的做法。只是,她毕竟不是谢石安的母亲,实在管不到秋石楼里面的事情。
“就这样吧,”小傅氏若有若无地甩了甩手帕,吩咐道,“先抬去三公子的楼里,安置下了再说。”
苏落雪心中的石头落地,赶紧跪下,给小傅氏磕了三个头,才又哭又笑地跟人去了。
“弟妹,”孔氏有些看不惯小傅氏的做法,却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三郎要是不愿意呢?”
“他一个男的能吃什么亏,”小傅氏笑的云淡风轻,“人家姑娘家都愿意,他要是不喜欢,丢开手也就是了。”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孔氏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去赶苏落雪。就这么着,谢石安的楼里面,又多了一个苏姨娘,还是二房夫人小傅氏亲自给抬的。
等谢石安回府的时候,他的秋石楼里就是这么一个模样。月华红着眼睛,偷偷地打量苏落雪。而苏落雪呢,已经洗净铅华,老实的不得了了。冰晶眼对鼻,鼻对心,什么都不言语。
谢石安在英王府的时候,不知道这个苏落雪就是前世抢了陈奇可的那个苏家小姐。可是一打听,苏落梅家里就这么一个妹妹,庶出的,谢石安就对上号了,竟然是徐婉如前世的死敌。
所以,谢石安倒是不着急回家来了。陈奇可已经定了二公主,只是这个天下可没驸马爷纳妾的道理。现在苏落雪这般拼命攀上他,多半是知道真相了,去不了陈家,只能找个下家了。
估计,苏落雪原来的下家,应该是英王府。谁知道英王这酒囊饭袋偏偏是个精明的,谢石安摇了摇头,吩咐月华和冰晶安置下苏落雪,就回身上了楼。留着这个苏落雪,他自有用处。
谢石安的秋石楼边上有个小院子,他就把这些姨娘跟妾室,都打发去了小院子,自己仍旧住着秋石楼。
毕竟他还没有娶妻,是不能让妾室太张狂了。而谢石安的三个姨娘,基本上就吓的京城人家,无人敢和谢三郎提亲了。这是后话,暂时按下不提。
英王听说苏落雪在谢家安顿下来了,倒是对她起来些好奇心,这女人的手段实在高明,日后不知道会搅得谢家怎么分崩离析呢。都说谢三郎不好色,这样子看来,也不全对啊。
谢石安用这么惊世骇俗的法子,纳了苏落雪为妾,让满京城的人,全都大吃了一惊。霍家的大姑娘霍妍听说了,在家绝了好几天食,后悔自己没有突破那一层。太过要面子,所以才没得到谢石安。一时间,又是悲愤,又是伤心,竟然病倒了。
久病在家的霍阁老,却突然出门走动了。说是为了孙女的亲事上火,在家里心烦呢。具体是什么意思,路人皆知,就是想逼着谢家来求娶霍妍。
可这个亲事,男方要是不主动,女方是主动不了的。霍妍病了几天,谢石安仍旧毫无动静,京城的人,全都伸长脖子看着热闹。谢石安能够怜香惜玉收下苏落雪,为何不能顺带收了霍家大小姐呢。
也有青楼的头牌们出来点评了,霍家自恃身份,所以才不得门路。反而像苏家那样的,不要脸面,就容易许多了。一时间,苏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都无颜见人了。苏落梅虽然到了英王府里,除去吃酒的时候见过英王一面,后来再没见过王爷。一问起身边的人,全都恶声恶气,不是说她嫉妒,就说她们家的女儿不要脸面。苏落梅本身就是脸皮薄的人,姿色又不拔尖,被人这么一打击,倒是有些心灰意冷了。再看看英王府里花枝招展的姬妾,顿时没了生意,整日奄奄的,也不提英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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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亲事是邓太后指的,虽然没有懿旨,却也涉及了二公主德妃。所以,太子就派了白梓轩,来英王府看个究竟。只是,他一向不把这个十三皇叔看在眼里,自己就懒得跑一趟了,让白梓轩上门看了,回去与他细说。但凡他有一丝把英王看在眼里,都不会让白梓轩这般频繁地上门了。英王也不知道,他是该笑这个侄子大意呢,是还笑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总之,英王捧了一盏茶,颜元初坐了一边,白梓轩坐了另外一边,说起京城里的怪事。
英王这么大手笔地给谢石安送了一个妾室,里面又涉及到苏家,京城里早就人言鼎沸了,传的面目全非。英王毫不介意,可白梓轩有些不愿意,那些话难听的哦,他都听不下去了。若是谢家不收苏落雪,她一个想不开,自尽了事,那英王的名声该怎么办啊。
白梓轩在那里干着急,英王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的,就苏落雪的性子,怎么可能自杀。她一个小小的庶女,连嫡母都敢毒杀,这天下哪里还有苏落雪不敢的事情。说不定,谢石安这会儿正温柔乡里沉醉着呢,这就是个蛇蝎妇人啊。
第562章 生死
“哼,你知道什么?”英王冷笑着,把苏落雪在苏家的作为说了一圈。白梓轩张大嘴巴,愣在了一边。
他们白府虽然没落了,可也是勋贵人家。只是府里的老夫人黄氏管的严,而他的父亲白兴安又体弱多病,实在没什么女人缘。府里一直干干净净的,所以白梓轩听过这些个事,却没什么实感。
“那谢三郎可倒霉了,娶了这么个毒妇。”白梓轩幸灾乐祸地笑道。
英王也笑,突然想起了徐婉淑跟白梓楼的亲事,就问,“徐家后来没反对吧。”
“嗯,”白梓轩笑着点点头,“一如王爷的算计,燕国公主问过宋姨娘,就没再追问了。他们哪里知道,这个宋姨娘的秘密,可多的数不清啊。”
“得,赶紧让梓楼娶了她进门,”英王有些着急宋红妆口中的秘密,豆娘令的玄机,贺家的人猜了那么多年,却仍旧什么都猜不出来。说不定,关键就在这个宋红妆偷听来的那个闲话上面。
“王爷,这个恐怕急不来。”白梓轩解释道,“他们府里还有个嫡出的大小姐呢。”
“如意啊,”英王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徐婉如出嫁的,“她的亲事又不是徐家人能定的,不算不算。”
“那是,”白梓轩对英王的心里,也是知道一二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白梓轩就附和了两声。颜元初听了,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白梓轩注意到了颜元初的笑意,就问,“颜长史,你怎么都不说话呢。”
“这春茶不错,”颜元初笑道,“一时就忘乎所以了。”
“哦,”白梓轩倒是不再继续追问,这个颜元初在王爷的心目里,地位可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高。
突然,颜元初问了一句,“明儿就初九了,如意郡主该去朝天宫了吧。”
“啊,这么快就初九了。”白梓轩也回过神来了,说好了四月初九,徐婉如就要去朝天宫斋醮的,明日就是初九啊。
英王敲了敲茶几,笑道,“最近京城这么热闹,也不见她出来走走,本王大婚她也不来吃杯酒,真是无情无义的很。”
颜元初心想,这徐婉如还是别来的好,一来,说不定英王又得断腿了。上次马车出事,颜元初脸上的伤才刚刚好彻底,他可一点儿也不愿意见到那个煞星。
“听说是病了,”白梓轩的消息灵通,就说,“前些日子去她舅舅家里住着,好像是受寒了还是什么的,属下听说宫里派了个金太医,去看了一下,说是受了凉,不过不碍事。只是去朝天宫的日子,可能要往后延一延了。”
“金太医?”英王冷笑着放下杯子,吩咐颜元初,“赶紧让人查查,这丫头去哪里了?”
京城里知道徐婉如有功夫的不多,可英王和颜元初却是深有体会的。
所以,英王这么一开口,颜元初马上就回过神来了,估计这如意郡主是出京去了。要是她真病了,肃宗怎么会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金太医去朱家,说不定把太医院都给搬去朱家了。
不一会儿,颜元初就回来了,“估计是去定州了,王爷。忠顺府的世子前日往大同去了,刚好走的定州中山一路。只怕如意郡主是知道定州有危险,才追了过去的。”
“定州?”英王皱起眉头,问道,“是不是前些日子塌了堤坝的那个地方啊?”
颜元初点点头,英王突然间心慌意乱,如意就这么没了?
看他惊慌失措成这样,颜元初倒是安抚英王了,“想来没什么事,朱自恒一早就出京去了,他见多识广,以前还治过水,想来不会出事的。再说了,您看皇上不是还没着急嘛。说不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白梓轩这才知道,如意郡主在英王心里的地位如此之重。他本来还想靠着徐婉淑的关系,跟徐婉如拉近关系,日后徐婉如要是进了英王的后宫,也能帮衬一二。现在看来,他如果攀上徐婉如了,日后完全可以为所欲为了。
只是,徐婉淑跟她这个嫡姐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啊。白梓轩正琢磨着,怎么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一层关系。
英王却坐不住了,吩咐颜元初,“赶紧整队人马,跟着本王出京。”
“王爷,”颜元初看了一眼他拄着拐杖的手,“您现在不宜出京,要么属下替您跑一趟?”
“也好,”英王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下,“你走快一些,务必找到她。”
以前,他对徐婉如也只是戏谑调笑,虽然起了独占之心,却也没有非她不可的心思。可是这会儿,听见颜元初说了半句话,英王的心,突然就像死了一遭一样,等知道自己误会了,英王才活了过来。英王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清醒,看来,自己是不会放过徐婉如了。
白梓轩正想着到徐婉如跟前卖个好呢,听说颜元初要去定州,也自告奋勇了,“王爷,属下回去跟太子商量一下,找个理由,也去定州找如意郡主。”
“好,”英王听说白梓轩要去,又多了一层安心,“一定要找到她。”
“王爷放心,”白梓轩赶紧表态,“属下定不辱命。”
至于跟太子解释的理由,白梓轩一早就想好了,只说定州水患,不如带几个东宫属臣去安抚百姓,刷点好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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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打发了颜元初和白梓轩,手脚冰冷地在书房里坐了半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徐婉如会先他一步消失。这次静悄悄的,徐婉如竟然就出京去了,英王觉得,自己派到忠顺府的眼线,失职的很。
若不是朱自恒太阴险,他早就往朱家塞人了。只是朱自恒的院子,却是怎么也塞不进去的,英王早就尝试过了。而且,他也不想这么早就暴露了自己,免得朱自恒到肃宗跟前一说,反而成了他窥视权臣家务了。
英王正在书房里坐着,却听见门口有莺莺燕燕的声音,他很没好气的问了一句,万胜知道他心烦,就上前低声解释,“是侧妃娘娘让人送了汤水……”
第563章 找人
“让她滚!”英王想起自己近日为什么疏忽了忠顺府的事,原因都在这个苏落梅身上。他不过是给邓太后一个人情,收下这个大龄嫁不出去的苏家二小姐,可不是真娶了她做侧妃。
若不是自己忙着给谢家塞苏落雪,怎么可能疏忽了徐婉如的事。想来想去,英王就把气给撒到苏落梅头上了。
邓太后之所以给他塞这么个苏落梅,就是给二公主和德妃善后,他这个皇叔反正名声不佳,多一个侧妃,少一个侧妃完全没区别,虱子多了不痒,所以才给留下了。谁知道他一忙,就把徐婉如给疏忽了,英王这会儿吃了惊吓,心里正想找人泻火呢。万胜看出他的倾向了,赶紧出去把苏落梅赶走了。苏落梅在万胜这里吃了闭门羹,又被人嘲笑,说她拉拢不了英王的心,就更不知所措了。
眼看着就要三天回门了,英王若是还这样,她一个侧妃,该如何回娘家啊。苏落梅压根儿就不知道,天家的人之所以给她找个下家,不过是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等大家忘记陈奇可有个前未婚妻了,她也差不多就没用了。
只是这会儿的苏落梅,还在伤心,母亲那么高兴,自己可如何回家见人啊。而且,苏落雪的事情,她也有许多话,想要问问母亲。
徐婉如自然不会知道,英王府上,为了她离京的事,这会儿已经人仰马翻了。徐简出京没两天,朱自恒就跟她说定州有危险。徐婉如带了熊嬷嬷,飞速赶往定州了。只是定州地方不小,她和熊嬷嬷虽然功夫不错,可江湖经验太过欠缺,两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徐简的下落。倒是朱自恒追上来了,才打听出徐简一行人的消息,说是已经出了定州往西边去了。
只是这危危可及的堤坝,就在西边,徐婉如吓出了一身汗,赶紧扯着朱自恒去找徐简了。锦衣卫们也认出这是肃宗最近新封的如意郡主了,全都站了一边,低头不敢直视。
他们老大王锦鹏早就耳提面命过了,京城里最不该得罪的人,就数忠顺府的大小姐了。至于徐婉如长什么模样,锦衣卫里人人都清楚,所以,一见了她,大家都低了头,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们是给肃宗做事的,肃宗高兴了,他们才有好日子过。谁那么不长眼睛,去得罪徐婉如啊。而且,锦衣卫里人精多,一来二去,谁都看出肃宗跟忠顺府大小姐之间的关系了,谁也不敢说破。见了徐婉如,自然恭敬万分了。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定州西边,就看见人潮逆着方向跑着进城,拦住了一问,百姓们都说,堤坝像是要塌了,只得往定州城的方向跑。
定州挨着黄河,常年有水患,所以这个城墙,就坚固的很。而且一开始建城的时候,就建在高处,即使有了水患,定州城里的损失也不会太大。
朱自恒情知不能继续往前,就拦了徐婉如和熊嬷嬷回城。无论徐简眼下在哪里,都只能自求天命了。他是徐婉如的舅舅,自然先考虑她的安全。即使徐婉如的功夫再好,朱自恒也不会让她冒险。
好说歹说地把徐婉如给劝回了城,朱自恒才松了一口气。熊嬷嬷倒是提议,等水退下一些了,她出去看看。徐婉如对熊嬷嬷有信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别人跟她不同,没有经历过前世,要知道,徐简前世就是夭折的。今生活到十四岁,已经十分难得了。
如果不是她太贪心,徐简说不定还在京城里住着,徐婉如心中,突然有些自责。是她太过贪心了,一回京就让徐简出去做事。其实,徐简做不做事,又有什么干系,徐铮一辈子无所事事,不是也好好的嘛。
当天夜里,定州城西的堤坝就塌了,据说那一带的村落,无人生还。已经逃进定州城的乡人,想起没了的亲人,无不哭到在地。
徐婉如从客栈上看下去,满城的街道都是水,泥黄泥黄的水,浮着各色杂物,有妇人的衣物,有人家的米斗,有储水的水缸,还有溺死的家禽牲畜。即使她想下去看看,却也无处落脚了。再听见满城的哭声,徐婉如的心中,也是悲凉的很。
重活一世,没有救得徐简,反而催着他去送死,自己这个姐姐,还真不够格。熊嬷嬷见她自责,倒是借了条船,又雇了个会水的船夫,往西边去寻徐简了。
徐婉如见状,赶紧从高楼上一跃而下,跳到了熊嬷嬷的船里面,一起去寻徐简了。朱自恒知道这会儿已经安全了,就由着徐婉如先去,自己带了人,雇了几条船,四下找人去了。
高楼上有人撑着竹竿,打捞水上漂浮的物件,也有人坐了水缸,浮在水上,熙熙攘攘,不过是为利为财罢了。而满城的哭声,却又无处不在,实在是让人心烦意乱。
只是徐婉如一行人找了几日,始终找不到徐简的下落。反倒是朱自恒,打听出徐简最后落脚的地方,正是堤坝崩塌下方的村落。
徐婉如听了这个消息,就觉得跟前世对的上号了,徐简果然没有长寿。自己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犯错了。
看见她面色灰暗,朱自恒也颇为担心。他只以为,徐婉如跟着孙道隐在外多年,又跟徐简不是亲生姐弟,感情不会那么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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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看她的模样,似乎又极为在乎徐简。脸上的悲戚神色,连他见了都有些心酸。朱自恒觉得,这次的事,是自己疏忽了,若是早点知道定州有误,说不定徐简也不会没了性命。
朱自恒心里,也觉得徐简若是宿在堤坝下面的村落,只怕眼下尸骨无存了。徐婉如不愿意放弃,想等着水退去之后,再去找找。朱自恒自然也随她,毕竟都来了定州,总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徐婉如跟朱自恒忙着找徐简的下落,英王的人马也到了定州,找起了徐婉如的下落。朱自恒和徐婉如一行人特色鲜明,颜元初一打听,就找到徐婉如的下落了。
第564章 重逢
颜元初找到了徐婉如,赶紧就派人回京报与英王知道了。
他跟着英王十几年,第一次看见这个吊儿郎当的王爷,把什么人什么事当成正事。颜元初没有想到,绕来绕去,英王心头的正经事,竟然是徐婉如这个煞星。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颜元初无可奈何,他跟了英王,就没有退路了,只能以英王的喜好为喜好了。
白梓轩也已经赶到定州,借着太子的名义,很快就知道了朱自恒和徐婉如的下落,也跟着来了。白梓轩倒不是全心全意为英王着想,而是打定主意要自己攀上徐婉如,打好关系了。
他已经投靠英王,也觉得几个皇子压根儿不是英王的对手,所以一门心思等着英王继承大统呢。至于是夺了太子的,还是夺了肃宗的,白梓轩哪里会放在心上。
徐婉如找了几天,身心俱疲,正在楼上休息呢,熊嬷嬷却说英王府的人和太子东宫的人来了。
徐婉如懒得搭理,只问,“他们是找舅舅的吧。”
熊嬷嬷摇摇头,那些个见利忘义的,都是来找郡主的。
徐婉如无可奈何,太子的人马毕竟是打了安抚百姓的旗号来的定州,她这个上了玉牒的郡主,没道理把人拒之门外。
徐婉如只得梳妆,挽了个头发,跟着熊嬷嬷下楼去了。刚到楼下坐好,却看见一个泥人一般的小厮跑了进来,看见徐婉如就跪倒在地,“郡主,郡主,我们公子找到徐世子了。”
众人都有些奇怪,皱眉去打量那个小厮,却又觉得十分陌生。徐婉如倒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长安?”
跪在地上的,正是萧诚的亲随长安,他见徐婉如认出他来了,一脸泥一脸泪地哭诉道,“公子快到大同了,却听说定州这边有事,知道徐世子可能快到定州了,就冒着危险来找了。”
“天见可怜,”长安一边拭眼泪,一边说道,“及时在那堤坝下面找到了徐世子,我们跑的匆忙,马都累死了好几匹。”
听他说的混乱,朱自恒倒是开口问了,“你们往哪个方向逃了?”
“往东北啊,”长安眨巴了下眼睛,“那边是山,自然往高处跑了。”
原来如此,徐婉如松了一口气,脸上顿时有了生意。朱自恒的脸上也有了笑意,问道,“那你们公子呢?”
“听说如意郡主在定州城,”长安一脸骄傲地说,“公子带着徐世子,已经在路上了。”
这个路上,自然是往定州城来。徐婉如一高兴,赶紧吩咐熊嬷嬷,好好备下酒水衣食。朱自恒微微一笑,这个萧诚,还真不简单。他才不相信,早早离京的萧诚,还没赶到大同。
按萧家人的脚程,这会儿说不定早到甘州了,还什么大同,差了十万八千里。估计早就知道徐简会出京城,故意路上慢行,想给他帮点忙呢。
虽然这小子谋算的是自己外甥女,朱自恒倒是没什么不满。毕竟,萧诚这不是救了徐简一命嘛。如果不是萧诚留心了,这次徐简说不定还真的送命了。
朱自恒当然知道萧诚去忠顺府求娶的事情,现在想来,肃宗对这个未来女婿,应该也是满意的。可见这个萧诚,不是传闻中那般有勇无谋的人。
不一会儿,萧诚就带着徐简,乘了条小舟过来了。徐婉如站了客栈的高台之上,帷帽的白纱飞扬在身后,看见徐简的时候,使劲摆了摆手。
徐简也猛地站起身,冲着姐姐摆手,他以为自己的小命要交代在定州了,结果萧诚却出现了。他对萧诚一向言听计从,自然跟着逃命了。
之后又听说姐姐和舅舅来定州找他了,徐简从来没有现在这般满足过,家人都在乎他,担心他。虽然是个少年郎,徐简的心思,却也细密的很。这会儿看见姐姐,才知道她是真心想着自己的,一时间,心里难免十分感动。
朱自恒看了一眼萧诚和徐简,虽然有些慌乱,倒是衣着整齐,没受什么大磨难。再看看长安泥人一样,朱自恒微微皱了下眉毛,看来这萧诚,可不是个简单的莽汉,竟然知道苦肉计。
有长安这么泥人一样的哭诉,徐婉如永远会记得,是萧诚在泥水里救了徐简,虽然事实上,洪水之前,两人就逃生去了。这到是个人物,朱自恒暗自点头。
船还没停稳,徐简一个箭步窜上岸,抱住了徐婉如。他们分别多年,虽然徐婉如回了忠顺府,可他们到底是姐弟有别,一直没有这般亲密无间过。
可是这会儿生离死别后重逢,徐简就顾不上许多了,他已经没了母亲,父亲又老是针对他,徐简心里除去祖母,就只有姐姐徐婉如了。
徐婉如拍了拍徐简的背,突然落了眼泪,再一抬头,却看见萧诚递了块皱巴巴的帕子过来。徐婉如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接过了萧诚的帕子。
这一下,却让颜元初皱起了眉头。朱自恒看到的东西,颜元初也全都看见了,这个萧诚是员猛将。若是能为英王所用,自然是好的。可是英王对徐婉如又是这样一个态度,这样可就有些棘手了。
白梓轩也知道英王的心思,看了一眼颜元初,心里敲起了鼓,默默地为萧诚感慨,遇到谁不好,非要遇到英王这样的对手,真是人生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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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萧诚这会儿,眼睛里谁都看不见,除去徐婉如,他勉强看得见朱自恒。毕竟这是徐婉如最在乎的舅舅,日后少不了跟他打交道,萧诚才勉强先朝朱自恒行了礼,又把眼神欢快地看向徐婉如姐弟两人。
他到不是心机深沉,而是萧诚知道,忠顺府里长房和二房一直不安分。当年徐婉如走丢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奈何不了那两房的人。现在徐简长大,承担起家里的责任了,那两房自然要出手。
所以,萧诚就带着将士,慢慢西行,一边给徐简开路,一边防着那两家人动手脚。果然,徐简一行人到了定州,萧诚的人马,就发现忠顺府长房和二房的人了。
第565章 说笑
萧诚让许同光小心忠顺府长房和二房的人,只是,他们却没有料到,这两房的人如此丧心病狂。
竟然不顾定州满城百姓的安危,眼见着堤坝没有自行坍塌,他们等徐简在西郊落脚的时候,夜里偷偷去凿开了堤坝的缺口。
因为黄河泛滥,这堤坝本就是千钧一发的时候,被他们这么一鼓捣,自然一泻千里,洪水冲没了堤坝下的几个村落,又直往定州城去了。
好在萧诚早就盯着他们了,赶紧去接了徐简,又派人跟几个村落说了几句,各自逃生去了。他们一路打马往东北而去,就听见轰隆一声,堤坝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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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萧诚的亲随早就准备了船只,才算得了性命。只是徐文和的几车粮草,全都泡汤了。好在之前已经分批运回去许多,而这个建议,也是萧诚提醒徐简的。徐简这会儿想起来,越发觉得萧大哥处处都有成算,做他姐夫再好不过了。
这会儿到了徐婉如面前,就把当时的惊险,说的更多了三分。徐婉如含笑看着徐简,知道他的意思。萧诚对她一片真心,徐婉如也已经看的清楚了。看重她,连带她身边的人,全都照顾上了,徐婉如觉得,萧诚也没传说里的那么单纯。
只是这样的萧诚,反而更对她的胃口,徐婉如低头浅笑。经历了前世今生的她,更知道生活里只有感情,是靠不住的。有时候,需要一点智慧,也需要一点心机。而这些,眼下的萧诚都有。前世她真是瞎了眼睛,竟然舍弃了这么一块美玉。
萧诚偷偷地打量徐婉如,见她笑的比往日开怀了许多,就知道,自己这次,多半是做成功了。只是,刚收回眼神,就看见朱自恒跟只鹰一样盯着他看,萧诚只得强装笑颜,冲着朱自恒谄媚一笑。朱自恒冷哼一声,收回了视线,虽然萧诚哪里都没错,可他怎么就是浑身不舒服呢。
白梓轩和颜元初从京城而来,朱自恒就顺口问起了京城的事。颜元初不想在徐婉如面前提起英王娶侧妃的事,可是白梓轩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把英王娶侧妃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徐婉如搂着肚子笑开了,颜元初有些愕然,看来,这个如意郡主跟英王倒是心思想通。都知道这个侧妃,不过是替邓太后善后罢了。
等白梓轩说到侧妃的妹子苏落雪了,徐婉如倒是收起笑容了。颜元初仔细观察着,总觉得这个如意郡主,不像看起来这般天真。也是,帝王家的孩子,即使流落在外,也简单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她边上还坐了个鹰一样目光敏锐的朱自恒,母亲一边的聪明,想来也继承了不少。
颜元初在外人面前只是一个寻常的王府长史,可朱自恒和徐婉如都知道,这个颜元初是英王的心腹。只是不知道,英王怎么派他来定州了。
几方势力彼此打探,谁也没打听出什么来。倒是宾主尽欢,吃了许多酒。正吃到好处,张友英也抓了忠顺府长房和二房的下人回来了,得意洋洋地来徐婉如跟前请赏了。
这个张友英,就是跟着朱自恒出京的锦衣卫头子。之前一无所成,他这个锦衣卫头子就很低调,什么声音都没有。这会儿徐简找到了,连忠顺府捣乱的两房人,都给他抓来了,张友英到了徐婉如跟前,就邀功的很。
萧诚见了,觉得有些奇怪。朱自恒虽然位高权重,可肃宗也不会把锦衣卫的人,全权交给他啊。而且再看张友英的眼神,似乎在跟徐婉如献媚啊。
萧诚觉得有些奇怪,可他这会儿正眷恋着徐婉如,以为张友英也是争宠的情敌,就没了好脸色。张友英眼里只有主子徐婉如,哪里顾得上萧诚,得意洋洋地说了一通,自己怎么把这几个害人的东西逮出来。
看萧诚一脸如临大敌地盯着张友英,朱自恒倒是唤了萧诚出去散散酒。萧诚知道,这是舅舅有话要说,赶紧跟上了。徐简这会儿正靠了姐姐身边吃酒,徐文和已经醉倒,谁也没有注意萧诚跟着朱自恒出去了。
“朱大人,”萧诚拱了拱手,“如意一路上,劳您看护了。”
朱自恒撇了撇嘴,难怪他总觉得萧诚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个地方啊。明明如意是他外甥女,这个萧诚却一副如意跟他更亲近的模样,朱自恒见了,自然不舒服了。
“我妹妹命苦,”朱自恒很少说这些感慨命运的话,这会儿却语重心长起来了,“遇人不淑,就丢了这么两个孩子,早早弃世了。”
萧诚点点头,他也觉得如意命苦,家里有个这么不靠谱的徐铮做父亲。
“我就如意这么一个外甥女,”朱自恒半眯了眼睛,笑道,“怎么着,也要看着她结婚生子,说不定,还能看见她的孩子娶妻生子呢。”
萧诚仍旧点点头,心里却给朱自恒算了一笔账。眼下的朱自恒已经三十七八了,如意要是早点嫁给自己生个孩子,再过十六年,那孩子再结婚生子,朱自恒倒是还在花甲之年。看来,要跟这个舅舅打一辈子交道了,萧诚脸上越发恭敬了。
朱自恒哪里知道,萧诚心里在盘算这个。他这么说,只是威胁萧诚,他这个做舅舅的,会一直守着徐婉如的,让萧诚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半日,光是朱自恒威胁,萧诚认真点头,倒是配合的十分默契。说完了自己心里担心的事,朱自恒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把徐婉如的真实身份说出去。
萧诚见舅舅总算停了嘴,心里松了一口气,琢磨起自己未来和如意的儿子来了。可千万别像这个舅公,否则,自己还真受不了这般长篇大论。
不过再想想朱自恒长的俊朗,说不定孩子以后也长这个模样,萧诚一时间,想的就有些多了。朱自恒一回头,就看见个傻小子瞅着自己乐呵呵的,顿时又为徐婉如担心起来了,该不会,真找一个傻小子吧。
第566章 分别
酒喝到三分醉,月亮也圆了三分,众人互相扶持着,彼此回了客房休息。
徐婉如刚想回去,却听见有人轻喊,“如意。”
一回头,却是萧诚灼热的眼神。
徐婉如看了一眼边上,徐简和徐文和一早就被人抬下去了。锦衣卫的几个人都知情识趣地跟着朱自恒退下去了,屋里就剩了她和熊嬷嬷,现在再加上一个萧诚。
熊嬷嬷看了一眼萧诚,退出了屋外。虽然出去了,却没走远,就站了门口。
萧诚自然也不会失礼,只是定定地看向徐婉如,似乎总也看不足。每见她一次,萧诚都觉得更加夺目。也不知道,这样的人,会不会看上自己。
祖母许老夫人也跟他说过,徐婉如长的太美,还是祸国殃民的美。问他可想仔细了,这样的美色,觊觎窥视的人,绝对不少,他有这个勇气和能力承担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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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诚记得自己点了点头,若是如意爱他,他们自当生死相随,别人又何足挂齿。可是今日见了那个献殷勤的张友英,萧诚就十分不快。可这样的事,以后还会不断发生,萧诚恨不得,早日娶了徐婉如回家,深深地藏在屋子里。
可是,眼下他功名未成,而徐婉如却是肃宗御封的郡主,两人说不上天差地别,却也距离悬殊。萧诚有些拿不准,自己救了徐简,是否能让徐婉如爱上自己。
其实,萧诚救了徐简是一方面,他表现出来的急智和谋算,也让徐婉如看清萧诚的心意。所以,徐婉如看向萧诚的目光,十分温柔。
萧诚从徐婉如的眼里看见了自己,心中一动,伸手握住了徐婉如的手。眼下的萧诚,压根儿说不出来,握着心上人的手,是种什么感觉。他只觉得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徐婉如倒是微微一笑,低头避开了萧诚的视线。
到了这一刻,萧诚才彻底确信,徐婉如对自己也动了心。上次离京的时候,如意虽然也说了,会等他回来。可是这一次,萧诚觉得,不用如意开口,他都知道,她一定会等他回京,回京娶她。
两人执手相看了一会儿,萧诚倒是开口说话了,“如意,我路上耽搁了几天,甘州军情吃急,我也不能久留……”
徐婉如这才知道,萧诚要赶夜路,想来为了徐简,他真的牺牲了许多。
“路上小心,”徐婉如说着话,倒是想起萧诚白日里递给自己的帕子了。
恋人们分别之际,总要送点什么。徐婉如虽然早不是少女心思,却也不能免俗,拿了块自己的帕子,递给了萧诚。
萧诚接过帕子,角落里绣了柄碧玉色的如意,就知道是她的贴身之物,唯恐徐婉如反悔似的,赶紧收了起来。
熊嬷嬷在外面轻轻咳嗽了一下,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萧诚听见了,就说,“如意,那我先走了……”
“嗯,”徐婉如点点头,退开了两步。谁知,萧诚却反身上前,一把抱了她在怀里,紧紧地搂着不放。
徐婉如从未经历过这样浓稠的爱恋,前世虽然有,却是她对陈奇可的纠缠。而今生,却是萧诚对她,徐婉如不禁低了头,靠在萧诚怀里,一动不动。
毕竟熊嬷嬷还在门外,萧诚也不敢搂太久,过了一息,就放开了徐婉如。之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徐婉如扶了桌子坐下,久久地看着萧诚离去的方向。他们是青梅竹马,而萧诚又一直爱恋自己,真不知道前世如何就看走了眼,非要选个陈奇可。还好,今生算是没有出错。
萧家有许多不足的地方,可徐婉如也知道,无论她嫁给谁,谁家里都会有些不足的地方。萧家的许老夫人多事,而郭氏又对她有敌意,可是归根结底,萧诚爱她,且又知道进退。徐婉如想到以后,脸上倒是带了些笑意。
熊嬷嬷见她久坐不动,就进来扶了她去休息。跟了徐婉如这么久,难得见她有些少女模样。熊嬷嬷也暗自称奇,她刚去海山的时候,见了徐婉如的模样就大吃了一惊。这般绝色,若是到了俗世,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眼下见她回了红尘,似乎也没出错,熊嬷嬷倒是觉得,这都是她的教导有方。所以,比往常对徐婉如的态度,又慈祥了几分,让徐婉如总觉得酒后有些错觉。
次日天亮,徐简倒是来跟徐婉如辞行了,他也不是个胆小的,被人一吓也没犯怂。徐婉如在床上坐着,看见徐简的肤色有些暗了,心想少年人,是该出门走走。而萧诚的几个亲随,仍旧跟着徐简往大同去。这样一来,徐婉如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吩咐了徐简几句,又让他去找了舅舅,一家人吃了早饭,才彼此分开。
徐简跟着徐文和往大同而去,朱自恒带着徐婉如回了京城。而锦衣卫的人,抓了忠顺府长房和二房的人,也回京复命去了。
到了初十夜里,徐婉如刚好赶回忠顺府,半躺在萱园的贵妃榻上,把这几天的事情,跟祖母说了个仔细。燕国公主听的胆战心惊,得知是萧诚救了徐简,赶紧念了一声佛号。
至于长房和二房,锦衣卫抓了他们的人,不剥下一层皮来,怎么可能松口。燕国公主也抓住机会,让长房和二房答应了搬出忠顺府的条件。徐坤死前留了话,让长房和二房永远不用出府,可是眼下他们为了自保,不得不答应了燕国公主的条件。
锦衣卫手里的人,自然供出忠顺府的长房和二房来了。只是肃宗为了徐婉如的面子,总不能让她有个这样的伯父,只得撸了二房徐钧的职位,暂时隐忍不发作。
只等着定州伤亡的人数报回京城,再秋后算账。若不是徐婉如还挂在忠顺府的名下,肃宗连徐铮的爵位,都想撸了。
本来肃宗没打算让徐婉如改名换姓,只是徐家这般不争气,一家子斗狠,竟然殃及百姓。燕国公主也是老了,连那么几个小辈都看不住。
第567章 闲话
想到忠顺府的这些破事,肃宗就有些心烦,胡乱丢了本奏折在地上。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让徐婉如摆脱忠顺府。
即使徐婉如出嫁了,她也还是姓徐的。就像这次一样,徐婉如不顾自己安危地去救徐简,就让肃宗很看不过去。
只是对外,肃宗只说徐婉如去定州,是替太后去安抚百姓的。邓太后听了,也只微微一笑,她这个儿子,搬起大旗来的时候,倒是一等一的本事。
背后下起黑手来,也是数一数二的。太子眼下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到了祖父太宗的诞辰,还得出来尽孝,邓太后看了,十分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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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邓太后就给忠顺府下了懿旨,催了徐婉如赶紧去朝天宫。肃宗不让她孙子舒坦,邓太后自然也不会让肃宗的女儿舒坦。
徐婉如赶回家,次日天一亮就收到慈宁宫的懿旨了,催着她去朝天宫呢。好在朝天宫对徐婉如来说,是个更加安心的家,她倒是也不介意,自己坐了轿子,就往朝天宫去了。
至于要带的东西,熊嬷嬷自然会收拾好了送来,就算没有,二师兄在那里,如何会少了徐婉如的东西。要知道,从小到大,徐婉如库房里好玩新奇的东西,都是潘知远送来的。
而三师兄包天随也会送礼物,可每次都是些他觉得有趣,徐婉如觉得无趣的东西,远不如二师兄会挑东西。对二师兄的品味,徐婉如是很欣赏的,每次挑的东西,都让徐婉如觉得,自己去选,也不过如此了。
昨日她在萱园的东厢房里住下了,小莲赶来服侍,却说了半夜的闲话,京城的家长里短,到了小莲嘴里,都变了一个模样。
英王娶了个侧妃,小莲说,这是太后给英王后宅的女人们送人头。苏家二小姐小莲去朱家的时候也见过,是个貌不惊人,柔柔弱弱的闺秀。
而英王后宅有多乱,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然,忠顺府的后宅以前也是乱出名的,这个小莲就跳过不提了。直接说起那个南夕有多会勾人,连去知春庄给徐婉如赔礼道歉,都不忘勾着英王。徐婉如听了只是笑,她倒是没看出来啊。
说起南夕,徐婉如倒是问了一句左月,小莲对人的认知很简单,她觉得是好人的就是好人,她觉得是坏人的就永远是坏人。而左月在小莲这里,就是个好人。
所以,小莲有些同情地跟徐婉如说,“其实左月是个好的,在见山楼这么久,做事一直很勤快……”
徐婉如心情不错,就顺口吩咐小莲,让左月管着她的绣房吧。她看那个左月也不是个多事的,安排些事情也好,免得她生出什么心思。
徐婉如的衣物多是宫里送出来的,就算是道袍,也是潘知远送来的,见山楼里的绣房,其实就是一个摆设。只是左月无所事事,徐婉如又不放心她,干脆就指了这么一个鸡肋的活计。小莲不知情,欢天喜地地告诉左月去了。
今天天一亮,左月就跟着小莲来跟徐婉如道谢来了。她进忠顺府这么久,也就小莲一直把她当一回事。谁见了她,都要斜着眼睛打量一番,青柳枝出来的清倌,怎么就素净成这样了。
徐婉如见了左月,也吃了一惊,那日从青柳枝带回来人,她就再没管过左月了。就是上次去知春庄,带她去了一趟。没想到,现在是这么一副家常模样。看她的样子,如果不说过往,看起来倒像是个大家闺秀。
见她沉稳,徐婉如倒是觉得有些亲近之心,只是她前世终究是吃了太多亏。今生对人不怎么相信。吩咐了几句,就让左月回见山楼了。
小莲却是一片真心地喜欢左月,徐婉如也微微一笑,能像小莲这般心思单纯的,也是一种幸福。只是现在的她,早已经不可能了。
小莲说了英王府的事情,自然不会忘记镇国公府谢三郎纳妾的事。这事的版本实在是太多了,小莲挑了几个最出名的,给徐婉如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
徐婉如自然知道,谢石安是重活一世的人,见他收了苏落雪为妾,心里就连谢石安也恨上了。他明知道苏落雪是她的死敌,却好好地养了起来,想来这个谢石安跟她的立场,是敌对不同的了。
这次去朝天宫,她倒是要让二师兄找大师兄好好问问,怎么就带出这么一个徒弟。顺便也要问了谢石安的弱点,免得万一对阵起来,打不过还可以拿法术凑数。
见徐婉如不喜欢谢石安,小莲倒是也不多说了,倒是又说了会儿苏家两姐妹。听说苏落梅在英王府里十分不受宠,连回门宴,英王都没陪着回来。
那个纨绔王爷,徐婉如心里暗自想,果然是选对了路,扮作纨绔了,做出再荒唐的事情,人家都会一笑了之。
至于陈奇可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瞒过京城人的耳目。毕竟,二公主是三皇子的同胞妹妹,攻击她,就是攻击三皇子。谁知道是太子还是五皇子啊,一早就派人传的沸沸扬扬,什么陈奇可攀了高枝,见异思迁等等。至于二公主如何横刀夺爱,就由着大家猜想了。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苏夫人气不过,竟然敢跟皇家作对。可是等苏落梅嫁去英王府,有了着落了,这个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播着。大家就看出名堂来了,是皇子们内斗呢,怨不得苏夫人。
徐婉如听了一肚子的八卦,坐了轿子里晃晃悠悠,往朝天宫里去了。潘知远一早就知道徐婉如今天要来,派人收拾了北极阁,里外一新,就等着徐婉如到来了。
他的弟子们见了,都觉得师父有些奇怪,这如意郡主只是来祈福,又不是要出家久住,师父怎么准备的这般仔细。再想想,或许是肃宗的意思也说不定,没看见肃宗如何宠这个如意郡主吗。
毕竟是为太宗祈福,朝天宫上下不敢大意,陈云龙等人带了大小道士,忙的脚不着地。反而是师父潘知远,清闲的像个外人。
第568章 旧梦
徐婉如到北极阁的时候,就看见潘知远坐了棋盘边上,执了白子,对着棋盘神游物外。一时不察,徐婉如就脱口而出,“师兄,我回来了。”
这话一出口,徐婉如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朝天宫和二师兄在她心里的地位,竟然远远超过了忠顺府。
潘知远抬头一笑,说道,“回来就好。”
两人自说自话,倒是把小莲吓的一惊一乍,她知道大小姐跟国师师兄师妹相称。可是大小姐说什么回来了,多少有些寒碜人的。
这朝天宫又不是大小姐的家,小莲呆呆的站了一边,想着,若是大小姐以后久住这里,她应该也要久居于此了吧。朝天宫不是尼姑庵,想来是做不了姑子了,小莲只顾着发呆,倒是被清风领了下去,让徐婉如跟潘知远清清静静地说一会儿话。
笔趣阁
徐婉如歪歪扭扭地靠在了潘知远的对面,看着棋盘上的白子凌乱,就知道二师兄这会儿只是在北极阁里等她,并无心思下棋。
“师兄,接下来要做什么,”徐婉如嬉皮笑脸地问,“我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
“没人让你做事,不过是走过场,你露个面就成了。”潘知远很是宠溺地笑,一边收拾起棋盘来,捡了白子,像是藏起自己心事似的,一一搁到了白玉的罐子里去。
徐婉如心里也知道,她来朝天宫,不过是肃宗掩人耳目的手法,只要不暴露朱念心的旧事,徐婉如对离开忠顺府的事情,反而有些喜欢。
“京城里这么热闹,”徐婉如捏了个黑子,在手里抛了一下,问道,“师兄,你都没有出去走走。”
潘知远微微一笑,“有什么热闹,不过是些琐事罢了。”
英王娶了侧妃,谢石安纳了姨娘,潘知远不知道有多高兴,这下子,终于清静了。如意是个心高气傲的,就算因缘前定,而今跟那两个人也没关系了。
潘知远松了一口气,就只顾着给徐婉如收拾北极阁了。坐具要如何,几案要如何,床榻台架又要如何,就够他忙活好多天了。摆设帷幔屏风,潘知远进了库房,就好几天没理正事。这会儿徐婉如一到,却问起了京城里的热闹事,潘知远自然是云淡风轻,一语带过了。
见他无心谈论京城的新鲜事,徐婉如倒是也无所谓,反正过两天,听说师傅要带着大师兄和三师兄进京。包天随一到京城,徐婉如哪里还会无聊呢。
“师傅他们什么时候来啊?”徐婉如看了一眼博古架上的釉里红松竹梅玉壶,觉得甚合眼缘,潘知远的品味,果然很靠得住。
“月底的时候吧,毕竟是太宗皇帝的诞辰,就算师傅不来,三师弟总会进京一趟的。”潘知远一点儿也不愿意看见师傅,眼下他好容易让徐婉如住进了朝天宫,哪里愿意看见碍眼的师傅,还有唐知非包天随他们呢。
“哦,”徐婉如见他没什么心思说师傅,也就不多问了。只是,她憋心里挺久了,总想找潘知远问问谢石安重生的事,这会儿没人打搅,徐婉如就想开口问上一问。
“师兄,”徐婉如突然问道,“你信不信前世今生啊?”
潘知远的心头,突然警铃大作,徐婉如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她也跟谢石安一样,知道些什么了?
徐婉如走丢前后,谢石安曾经夜访过潘知远,谈话之间,也问过潘知远类似的问题。所以,潘知远对谢石安经历过什么,现在正经历些什么,心里十分清楚。
谢石安记得前世的惨死,却在遇见徐婉如之后,不停地想起谢克宽和冯绮雯的事情来。别人或许觉得,这是谢石安得了谢克宽的记忆,可潘知远却十分清楚,谢石安就是谢克宽,而徐婉如就是冯绮雯。
他们纠葛了一生一世,爱错了人,也恨错了人,最后全都没了性命,谁也没走出原来的轮回。潘知远知道此间种种,却不愿意看见旧事重现。他好容易找到了徐婉如,怎么会放手让她再去重头来过,跟那些人纠缠不清呢。
师傅虽然一早就提醒他了,徐婉如跟他接触的越多,对以前的事情,记的也越多。只是潘知远守不住自己的心,更不愿意远离徐婉如,所以,他心中对未来的走向,其实比谁都更担心。
潘知远担心,因为他的一己之私,徐婉如会走上冯绮雯的旧路,在情和爱之间迷失了自己,最后没了性命。可真让他远离,潘知远却是万万不肯的。而今见着徐婉如,他如履薄冰,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却始终不愿意放弃。
上次谢石安夜访忠顺府,被潘知远逮了个正着,而后的符文里面,潘知远自然动了手脚,封掉了谢克宽的记忆。
至于谢石安记得前世的事,潘知远是一点儿也不在乎的。只有谢石安记得这些,英王的日子才不会好过。这两人,最好谁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天下太平,才算合了他的心意。
只是这会儿,徐婉如也问出跟谢石安一样的话来,就由不得潘知远心里一紧了。
“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些事了,”潘知远装的云淡风轻,笑道,“佛家倒是讲轮回,数不清的前世今生,可是我们道家啊,就不讲这些了。没了就是没了,哪有什么前世今生啊,不过是心里的贪念罢了,什么前世今生。”
听他这么一说,徐婉如倒是不好继续追问了,只在心里暗想,等三师兄来了,再问不迟。只是这一迟,就把这今生,又弄错了一遭。
潘知远对徐婉如的经历,也不是一无所知。师傅早就跟他说过,如意记得前世,却不是冯绮雯的一世。潘知远以为,冯绮雯的一生,就已经足够多灾多难了,谁想,徐婉如还有那样的一生。只是,潘知远却不知道,为何徐婉如的前世里面,他这个本该最亲近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师傅却说,在有在的理由,不在,也有不在的理由。而这前世今生,说不定,只是黄粱一梦。
第569章 窗外
孙道隐说的含糊又不负责,潘知远对徐婉如的前世,也知道的不多。
只晓得前世的徐婉如,过的颇为惨淡,虽然嫁了人,却又遇人不淑,最后抑郁而终,颇有些神似其母朱念心的经历。
至于徐婉如具体嫁了什么人,过的什么日子,这一切,孙道隐没有说,潘知远又看不穿徐婉如的前世今生,自然不得而知。
这会儿徐婉如提起,潘知远轻轻带过,他知道徐婉如记得前世,可她记得的前世,里面既没有冯绮雯,也没有他,潘知远并不怎么上心。或许,就像师傅说的那样,不过是黄粱一梦,谁知道是真是假,是梦是幻。
只是,潘知远不说京城里的事情,不代表他不打听京城外面的事情。
徐婉如出京去救徐简,潘知远是不怎么担心的。毕竟是唐知非带出来的,徐婉如的身手,只要不遇到真的高手,几乎没什么问题。至于水患涝灾,有朱自恒跟着就足够了。
只是定州的有个人,潘知远是一定要问的,萧诚怎么就出现了呢?前世今生都没萧诚什么事,他怎么横插了一脚。
徐婉如和谢石安的前世今生,潘知远是看不见的。可这个萧诚,潘知远看的清清楚楚。萧诚的三生三世,全没徐婉如的踪迹,怎么这一次,他却出现了,究竟,是哪里又起了变数吗?
听潘知远提起定州的事,徐婉如倒是轻轻巧巧地带过了萧诚,反而说起英王府里的颜元初,以及东宫的白梓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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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知远对这两人,以及他们背后的英王有些兴趣,可对这些个虾兵蟹将,却没多少意思,反而字字句句都在打听萧诚。
徐婉如倒是也不遮拦了,把萧诚如何留了心,抓了长房和二房的把柄,再去定州救了徐简的事,从头到尾给说了一遍。看她言笑晏晏,潘知远心中略酸,刚想说些什么,明月却进来通传了。
“国师,熊嬷嬷来了,”明月指了指外面,徐婉如跟潘知远齐齐抬头,就看见熊嬷嬷面无表情地站了门外,想来,是听了好一会儿了。
“嬷嬷,怎么也不进来。”徐婉如坐直了身子,心想,熊嬷嬷有用的时候很可靠,可是没用处的时候,真是让人心烦啊。坐立行走,熊嬷嬷都有她的道理,徐婉如是万万说不过,打不过的。
熊嬷嬷进了屋子,微微一笑,倒是给潘知远福了一福,说道,“国师这是陪着我们姑娘说话呢?”
潘知远坐了徐婉如的对面,两人本来隔了个棋盘,只是一早就被收起来。这会儿看去,的确像是并肩坐着说话。
徐婉如自小就认识了潘知远,再加上他是自己的二师兄,又有包天随那个三师兄比称着,徐婉如对潘知远也严肃不起来,言谈之间,一向颇为亲近。
被熊嬷嬷这么一问,两人才惊觉坐的太近了.
徐婉如微微一笑,起身到了窗边,远远地看了一眼楼下。
道士们下了早课,这会儿正从高玄殿里出去,而另一侧的国子监学子们,却正排了两列,往高玄殿的方向来了。带头的学子,青衫翩然,正是陈奇可跟谢石安两人。
徐婉如瞥了一眼,很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今生的事情已定,她跟陈奇可,是绝对再无交集了。这会儿的徐婉如看着陈奇可,倒是再没什么情绪波动。
潘知远也起了身,看见楼下的谢石安,眉头微微蹙起。从徐婉如住的北极阁望去,正好能够看见高玄殿的前院。所以,潘知远已经吩咐下去,让国子监的学子们往高玄殿南边的崇圣殿去,怎么这会儿,又来高玄殿了。
明月见师父蹙眉,就低声解释了几句。徐婉如听着,像是礼官的意思,崇圣殿虽然是大殿,却在高悬殿的南边。大楚以北为尊,毕竟是太宗皇帝的祭祀,高玄殿自然是最合适的。
虽然朝天宫里是潘知远的天下,可这些祭祀的事情,总有些祖祖辈辈的规矩管着。礼官虽然是礼部的人,可潘知远素日不怎么搭理手下,所以总有一个两个不长眼的,以为国师是个好脾气的神仙,不怎么把他当做长官敬畏。
只是这事,毕竟是礼官有依据,潘知远倒是也发作不得。更何况,在这二十几天的祭祀里面,谢石安跟徐婉如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他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
而且,谢石安已经纳妾生子,在潘知远看来,徐婉如是万万不会跟谢石安有什么牵扯了。前尘旧事又如何,而今大家都已经忘记过往了。
熊嬷嬷也看见了窗外,人来人往,道士不说,还有许多国子监的学生,就上前掩了南边的窗子,开了东边的。
潘知远又跟徐婉如说了几句闲话,就带着明月下楼去了。谢石安整日价出现在北极阁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潘知远琢磨着,得给谢家添点堵,让谢石安在家好好处理家务事,又或者,北疆也可以下手。
徐婉如倒是因为陈奇可的缘故,心神有些恍惚,也没发现师兄一脸狐狸相地下楼去了。
熊嬷嬷也知道,徐婉如跟包天随的关系极好,这份亲近延伸到潘知远身上,所以也没了距离感。可是国师看徐婉如的眼神,熊嬷嬷却看的胆战心惊。这样的眼神,她在卫国公主身上见过。卫国公主痴恋东海王贺绪,她的眼神,就跟国师看徐婉如一样。
熊嬷嬷自问不是一个聪明人,却不小心看穿了聪明人的心思,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国师的本事,熊嬷嬷是知道的,她的功夫虽然不错,可是到了国师跟前,不过是如来佛祖掌心里的孙猴子。可偏偏,这个国师的眼神又那么不对劲。
所以,这朝天宫里的二十天,熊嬷嬷觉得,十分难熬。
熊嬷嬷正想着心事呢,小莲却咯噔咯噔地上楼来了,手里不知道抱着个什么匣子,一边嚷嚷着,“大小姐,大小姐……”
“你抱的什么啊?”徐婉如也看见小莲手里的匣子了,随口问道。
第570章 香叶
“香叶冠,”小莲乐呵呵地放下匣子,“国师让人送来的。”
小莲对美人都偏心,对着徐婉如和潘知远的时候,小莲的心能偏到胳肢窝去。所以,潘知远让她做什么,小莲都会欣然从命,这不,就给徐婉如搬了个匣子回来了。
“香叶冠?”熊嬷嬷微微皱起了眉头,小莲可能不知道,可她却跟着宁国公主在道馆里住了大半辈子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叫做香叶冠。
这香叶冠,就是道士的法冠。寻常的道士,葛巾单衣,帔履手板也就是了。可修行多年的高功道士,就有许多讲究了,这香叶冠便是其中一种。
原是模仿着青叶所做,后来却又渐渐往莲花冠的模样上靠拢,最后变的非花非叶,造型极为精巧。虽说道冠不得用鹿皮珠玉装饰,却拦不住有些人的爱美炫富之心。所以,香叶冠不仅多金还多玉。
潘知远送来的这顶香叶冠,便是纯金所制,小巧玲珑,说不上如何富贵,却精致的惊人。熊嬷嬷见匣子一开,是个女冠用的香叶冠,心中就是咯噔一下。也不知道,潘知远是何心思,怎么给徐婉如送了这么个东西。
虽说徐婉如在海山上长大,素日里也常穿着道袍四下走动,可说到底,终究是个红尘俗世里的女儿家,过早地染上出家人的气息,不知道是福是祸。
小莲却没这些心思,开了匣子,看见这么漂亮的一顶金冠,就赞不绝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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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自然是认得的,这是女冠常用的样式,师兄倒是有心了。至于出家与否,徐婉如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今生大概是不会嫁人了,留在师门做个女冠倒也不错。
进京之前,徐婉如还琢磨着帮衬好徐简,就回山里自由自在去。虽然没有明确出家的意思,却也差不了许多了。只是这次遇见了萧诚,却让她心里起了点恋恋红尘的眷念。
徐婉如拿起香叶冠,却发现下面压了件玉色的道袍,想来,是师兄一并安排下的。熊嬷嬷看见道袍,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宁国公主让她来看着徐婉如,有保护之意,却也有盯防的意思。若是徐婉如出了家,那些人,还会出现吗?
而且,熊嬷嬷陪着徐婉如多年,心里多少有了些亲近之意。她见宁国公主一身孤苦,在道观里面过了无数个秋冬,不禁有些担心徐婉如,切莫重蹈了宁国公主的覆辙。
“国师倒是有心了,”熊嬷嬷笑着接过徐婉如手中的香叶冠,放回了匣子里面,“这个到了祭祀的时候再穿也来得及。”
徐婉如已经没了出家之心,所以,也不坚持,由着熊嬷嬷收拾了匣子,放到了柜子里面。
前世她十里红妆地出嫁,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来。临死的时候,只有朱时雨送她的一枚白玉戒指。所以到了今生,徐婉如对身外之物,越发淡薄了。
金玉衣冠,珠宝摆设,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她越是淡薄,熊嬷嬷看了越是心惊,也不知道,萧诚能否拉了徐婉如回这红尘俗世。
小莲哪里知道熊嬷嬷的心思,反而叽叽喳喳说着国师的好处,这般细心,这般周到。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朝天宫比忠顺府舒服多了,谁也不会管着他们。
徐婉如微微一笑,她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想来,她喜欢小莲,也有这一部分心思想通的原因吧。她也想纵容着自己,说些傻话,做些蠢事。只是前世蠢过了头,现在徐婉如不敢犯错,只是见了小莲这般随心所欲,自然喜欢上几分。
北极阁的南窗已经半掩,可高玄殿外,却有人盯着徐婉如的屋子,目光缥缈,似乎穿过了那扇窗子。
陈奇可看见谢石安对着北极阁发呆,倒是上前寒暄了。
谁都知道,北极阁里住进了京城第一美人,也就是肃宗新封的如意郡主。人很美,可那脾气也不是盖的,再加上背后撑腰的又是肃宗。国子监的学子们虽然私下讨论的热火朝天,可真到了北极阁的下面,却不敢往上打量一眼。敢这样的盯着北极阁看的,也只有镇国公府出身的谢石安才行。
“谢兄,刚才匆忙过去的,可是国师潘知远?”陈奇可寒暄了几句,却迟迟没有问及苏落雪。
谢石安一早就让人打听过陈奇可和苏落雪了,他们前世毁了徐婉如,他琢磨着,两人应该早就是一对了。果然,打听消息的人回来,就说苏落雪曾经出手毒过苏夫人,为的,就是抢夺二姐姐苏落梅的未婚夫陈奇可。想来,这两人早已经有了首尾吧,否则,一个深闺的女子,如何敢下这般毒手。
只是看这陈奇可,自己纳了他的心上人为妾,也不见他有丝毫顾虑,这城府实在了得。前世谢石安去的早,只知道陈奇可深得英宗信任,落井下石地休了原配徐婉如。不过,已经内定做了驸马的陈奇可,今生恐怕就没什么入仕的机会了吧。
谢石安的嘴角微微一翘,说起了自己的红粉知己和红袖添香来了。
“前日府里的小妾有喜,”谢石安笑道,“我就请了王太医,顺便给几个妾室都把了脉,谁知道,进门才两三天的苏氏,竟然也……”
谢石安的话还没说完,陈奇可就变了颜色。苏落雪进谢家为妾的时候,他心里颇有些矛盾,一方面,苏落雪是他的人了,眼下变卦跟了谢石安,陈奇可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可是另一方面,陈奇可也知道,自己已经是未来的二驸马了,宫里出来的公公说的很清楚,只差白纸黑字写下来给陈家了,他是再没沾惹其他女子的机会了。既然如此,苏落雪能够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陈奇可也算摆脱了一个包袱。
可是,谁能想到,苏落雪竟然有了身孕。天下哪个男子,会咽下这口气,更何况,谢石安这会儿来跟他说这话,估计,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了吧。突然,陈奇可只觉得后背冰凉,寒意入骨。
第571章 把柄
陈奇可变了脸色,谢石安就知道,自己达到目的了。
一开始,谢石安并不愿意收留苏落雪。只是英王赶鸭子上架,非逼着他纳了苏落雪,还把人给抬到了镇国公府。小傅氏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就这么误打误撞地把苏落雪接进了秋石楼。
等谢石安弄明白,这个苏落雪就是徐婉如前世的死敌,他就觉得有那么点意思,暂且留下了苏落雪。
之后一查,却又联系到了陈奇可的身上。再想想前世徐婉如被休,苏落雪上位,谢石安只为徐婉如不值得。可这天下,就有这样瞎了眼的女子,专挑狼心狗肺的人去爱,百折不挠。
等他知道苏落雪有了身孕,谢石安就知道了,他手里可以用的人,就这么多了一个陈奇可。无论陈奇可是跟前世一样,走上英王谋臣的路子,还是尚了二公主,做了天家的驸马,有苏落雪和她腹中的这么一个私生子,他这一辈子,都要听谢石安的了。
毕竟前世的陈奇可,为了苏落雪,可是连明媒正娶的妻子徐婉如,都能请旨让她下堂。这里面的感情,想来总有几分是真的。就算不是,谢石安也有的是办法,让陈奇可俯首听命。
即使陈奇可不做驸马,一个未婚生子的苏落雪,也能让他名声坠地,再无出头之日。陈家的品级在京城里面很普通,家里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门风清白。
一个这样的子孙,来年就是大比之时,他却弄出这么一桩丑闻,到时候倒霉的,可不止陈奇可一个人,说不定,还会连累陈家上下。
所以,谢石安有十分的把握,拿捏住陈奇可。至于陈奇可是乖乖听自己的话,还是阳奉阴违,暗地里投靠英王,谢石安都没放在心上。他进京城,本就打着迷惑肃宗的目的而来,水越混,对他们谢家自然越好。
陈奇可前世做到首辅,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这会儿冷不丁地被谢石安拿了把柄,他还记得注意细节。
“王太医?”陈奇可问道,“可是太医院的医正王德安?”
“正是,王太医和在下,颇有些私交。”谢石安点明王太医跟自己的关系,示意陈奇可不用担心,他的秘密,眼下非常安全。
果然,陈奇可明显松了一口气,谢石安看在眼里,倒是正经打量起陈奇可来了。
果然,前世的徐婉如,眼光也没那么差。这陈奇可外貌俊秀,家世清白,心中还颇有些城府。只可惜,为人差了一些,在男女大防的方面随性了一些。
只是,再想想自己前世在青楼里胡乱度日,谢石安倒是高看陈奇可一眼了,虽然不是个君子,却不会为了感情之事乱了分寸。也不知道,前世如何就非要纵着宋红妆,如此践踏徐婉如呢。
“那宫里的……”陈奇可仍旧有些担心,王太医是宫里的御医,自然更偏向肃宗和邓太后。若是邓太后让人打听了,王太医能守口如瓶嘛,陈奇可觉得,很难。
谢石安却云淡风轻地一笑,“知道的不会在乎,在乎的不会知道。”
说完这话,谢石安就掉头进了高玄殿,只留了陈奇可一人,青衫飘飘,站在高台之上。
徐婉如推开南窗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这么一副景象。陈奇可站了空旷的高玄殿前,就如当年她在街头乍见之时的那般孤傲,那般坚定。只是现在的徐婉如,却心如死水,就这么定定地看了两眼陈奇可,心中毫无波澜。
像是觉得有人在看他了,陈奇可突然往徐婉如的方向看来。徐婉如闪避不及,倒是被他看见了身影。
陈奇可小时候在苏家见过一次徐婉如,而后再见,就是二公主和三公主纠缠他的那一天了。算上这一次,两人见面,是第三回了。
初见之时,陈奇可心头颤栗,只觉得有什么声音在心中叫唤。他不知道,是因为徐婉如太美,还是因为自己太过心动。
而后徐婉如没了踪迹,等她再回京城的时候,却是众说纷纭的传说了,有人说她极美,有人说她脾气极臭。肃宗的宠爱,萧诚的痴恋,京城里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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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奇可听说了许多,也渐渐知道了,这样的传奇人物,他这一生,见个几次也就罢了,绝不是他生活里的人物。
之后他和苏落雪的感情水到渠成,却被苏夫人和祖母棒打鸳鸯。陈奇可也跟家人提过苏落雪,可祖母一句话都不让他继续往下说。只说陈家门风清白,日后三代,都指望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而不是一个姨娘所出的妖娆庶女。
陈奇可是个红尘中人,听了祖母的话,也觉得深有道理,就安心跟苏落梅定了亲事。至于苏落雪,他也曾经想过,等苏落梅进门之后,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再纳了苏落雪。倒是,苏家即使不愿意让庶女为妾,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苏夫人为了女儿苏落梅的婚姻幸福,也不得不低头送出苏落雪。
陈奇可算的好好的,只等着坐享齐人之福。谁想,宫里却突然来了旨意,让他退亲等着做父母。
而苏家也没省心到哪里去,苏落梅的亲事一波三折,总算是平平安安嫁了出去。只是苏落雪却有了身孕,她一着急,就走了歪路,最后被英王胡闹着送给了谢石安。
而今谢石安不吭不响,突然给他来了一个回马枪,陈奇可心里那个叫恨啊。他要是知道苏落雪有了身子,一定早就送药去了苏府,哪里会让苏落雪带着这么个身子到处跑啊。
一旦被人知道,苏落雪折进去就不用说了,连他的大好前途,也要折进去了。更何况,他现在是二公主的准驸马,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要得罪宫里的人,背上杀头灭门的罪名。
就算陈奇可舍得苏落雪,他也不可能舍得自己的身家性命。而且眼下的陈奇可,不过二十出头,人生才开了一个头,正是大好年华,哪里就舍得没了一切呢。
第572章 凉薄
说到底,不为感情左右的人,心里多数藏了一个凉薄的自己。
陈奇可眼下最看重的,当然是他的性命,他的前程。前不久的海誓山盟,除去给他留下这么一个后患,就是无穷无尽的后悔了。
而且,宫里的夺嫡争位的事情,陈奇可也不是一无所知。德妃所出的三皇子,在朝中的势力颇大,为人又端方稳重,比起没有根基的太子来,更得人心。
二公主是德妃手里的一枚好棋子,这会儿被邓太后浪费在陈奇可身上,她们母女两人,正不甘心地盯着陈奇可的短处呢。
陈奇可莫名其妙卷进了德妃和三皇子一系的夺嫡争位,自然只能处处小心,不能丢了自家性命。苏落雪的事情一旦暴露,德妃和二公主一定会想方设法摆脱他。最好最简单的法子,自然是给陈奇可一个罪名,让他永远不能翻身,更不能再做什么二公主的驸马。
明白自己的处境,陈奇可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谢石安的话,他信了七八分,剩下的两三分,陈奇可却是不敢冒险的,只能暂时听命于谢三郎了。
陈奇可见高楼上人影一闪,心知多半就是徐婉如了。可他们两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陈奇可也不会多想,抬脚进了高玄殿。谢石安的话,还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呢,陈奇可的肩膀,不禁有些耷拉了下去。
徐婉如看了他一辈子,如何看不出来,这会儿的陈奇可,心境不佳呢。之前她看见了谢石安,也不知道,他跟陈奇可说了些什么。
谢石安活了两世,自然知道徐婉如前世丢人丢到家的事情,徐婉如想到这一点,心中难免有些恨意。也不知道,苏落雪进了谢家,而今过的如何。看样子,她和陈奇可,这一生是结不成夫妻了。
邓太后这样乱点鸳鸯谱,肃宗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不过是为了打压三皇子一支的锐气。肃宗正值壮年,不过三十七八岁,最见不得的,就是臣子们纷纷站队皇子。所以,邓太后的做法虽然粗糙了一些,却也符合肃宗的意思。
宫里的势力,一时间彼此平衡,最得意的,就剩了个淑妃。她的五皇子得了个名正言顺的正妃,还得了两个家室背景十分有用的侧妃。
二公主的亲事不着急,德妃千方百计要延迟,自然就假托陈奇可要参加会试。等明年出了名次,公主再嫁,也算得上锦上添花。德妃说的有道理,肃宗倒是也点头答应了。
毕竟眼下的陈奇可,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让他去配肃宗的公主,身份的确是低了一些。不过陈奇可这样的出身,日后才会乖乖听话,在府里老老实实做个享福的驸马爷。
说到底,肃宗也不是不心疼二公主,陈奇可若是能够入仕,只怕未来颇有建树。而今配了公主,人物才华,各方面都还说得过去。
眼下宫里最要紧的事,就是给太宗皇帝过好了诞辰。之后太子娶妻,五皇子娶妻,等过了年,经了会试,才是二公主和三公主的亲事。
邓太后打压了德妃,却也拿了三公主的亲事。邓皇后无可奈何,女儿嫁去永乐侯府,虽然不是十全十美,却也不会辛苦。
黄承志是个没什么出息的纨绔子弟,就算他再不着调,日后太子登基了,黄承志和昭阳长公主,都会敬着三公主。就这么一条,邓皇后也不会太反对了。
利益之外还有人情,邓皇后眼下最头痛的,却是太子的亲事。这孙眉该如何打发,这萧茉和邓淑之间的关系该如何平衡。日后还能提拔谁去东宫,还能娶了谁的女儿做侧妃,邓皇后虽然病着,心思却没闲下来。
好容易宫里安静平和了几天,肃宗的日子,也慢悠悠了起来。这日听说徐婉如进了朝天宫,肃宗倒是找了朱自恒,说起了闲话。
“朱爱卿,徐家的事,你怎么看?”肃宗想起忠顺府长房和二房的肆意妄为来,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他是一国之主,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蛀虫,安然无恙地留在他的京城,波澜不惊地生活下去。
“皇上早有定论,又何必问微臣呢。”朱自恒喝了口茶水,正是今年明前的龙井。这会儿才四月初十,离清明不过十几天,也不知道,这明前春茶,是怎么送到宫里来的,来的还真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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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心不在焉,肃宗有些无奈,把手在几案上敲了敲,“朕想杀了他们,却没个正经理由,而且眼下,也不是好时候啊。”
眼下正给太宗的诞辰祭祀,肃宗实在不好大开杀戒。当年徐婉如走丢的事,肃宗回想起来,就很记恨徐家长房和二房的人了。只是名不正而言不顺,所以他才没有出手。
这次徐家的人,竟然不顾天下百姓,借着天灾强行人祸,拆了堤坝不说,还把定州搅和的一塌糊涂。
肃宗气的,自然是咬牙切齿了。他在宫里殚精竭虑地为天下筹谋,早上每天四更就起床早朝,可这些蠹虫,却日子过的这般舒服,肃宗心里,实在是怒火熊熊啊。
朱自恒跟肃宗相识多年,也交手过不少次,心里十分明白,眼下的肃宗,早已经起了杀心。徐家长房和二房的人,跟燕国公主明争暗斗了许多年,这会儿才算踢到铁板了。先是拐卖截杀徐婉如,这会儿又毁了堤坝,坏了民生,肃宗如何愿意放过他们。
不杀徐家两房,已经不足以平息肃宗的怒火了。只是如何杀,却是个问题。所以,肃宗才找了朱自恒商量。
在徐婉如的事情上面,他们两人的立场,永远是一致的。徐家两房的人早就该杀了,可是如何,才不牵连徐婉如,这才是他们要商量的事情。
朱自恒也明白,如果肃宗只想杀了徐家两房,压根儿就不用找自己商量。看来,肃宗已经想好了怎么名正言顺地出手了,只是,他还缺一个人,最后给他一些信心。而这个人,自然就是朱自恒了。
第573章 杀意
“王锦鹏,”肃宗低声喊了一句,“你进来,跟朱侍郎说一说。”
朱自恒挑了挑眉头,看来,忠顺府的长房和二房,这会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肃宗一早就安排好了,竟然连太宗的祭祀都不管不顾了。
只是再想想也是,他们连黄河的堤坝都敢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呢。这样肆意妄为的人,手里又有些将士,对肃宗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有燕国公主在,忠顺府的长房和二房,跟皇室的关系,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边。既然不能为我所用,趁早毁掉才是正途。
只是,王锦鹏进来一开口,却让朱自恒大吃了一惊。
都说前朝的大梁皇室,到亡国的时候还守着个找不到的宝藏。这事凡夫俗子会信,朱自恒却是不信的,哪有人快要饿死了,还捧着个金饭碗讨饭。
只是听王锦鹏这么一说,有理有据,甚至连前朝旧事都给挖出来了,听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啊。
“皇上?”朱自恒不禁看向肃宗,“这是真的嘛?”
肃宗冷冷一笑,点头示意王锦鹏下去。
书房里只剩了肃宗和朱自恒两人,朱色的帷幔层层交叠,映着博山炉的几缕轻烟,肃静的不像人间。
“你可知道,太祖皇帝的手下,哪一个首先进的京城?”肃宗突然问起大楚的开国史事来了。
朱自恒熟读四书五经,对本朝的历史,更是了如指掌,立马就回答了,“忠顺公徐坤,还有丰城公白望南。”
肃宗点点头,虽然面无表情,却嘴角微微带了点笑意,只是这笑意,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寒意。
朱自恒跟肃宗相识多年,自打交代了徐婉如的身世,他们两人之间,就像结了一个秘密的同盟,互为依靠,彼此信赖。
这会儿见肃宗笑的诡异,再联系到忠顺府和丰城府后来的际遇,朱自恒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莫非,这里面……”朱自恒抬了眼睛,去看肃宗,只是这后面的话,却没有问出口了。
肃宗点点头,“前朝的确有那么一个宝藏,只是开启宝藏的关键,却在豆娘令上。而这个豆娘令的秘密,却分藏了七处,由七个世袭罔替的亲王传承。”
这个说法,朱自恒也听人说过,只是,大梁末年的时候,世道崩坏,纲纪全无,谁还守着这个祖上传下来的秘密呢。
而且,大梁之所以亡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藩王太强。而藩王之所以强大,原因也在这个豆娘令的秘密之上。藩王们手里拿着皇家的秘密,皇室也不能随意撤藩,一家独大。
一来二去,最后安帝一驾崩,剩下的少帝哀帝,就成了权臣勋贵手中的傀儡皇帝。而藩王们,也在各地争了个你死我活。其中,自然有几个佼佼者,灭了弱势不走运的藩王,自己收了人家的地盘,同时也得了别人祖传的秘密。
只是,大梁最后还是没了,无论哪一家藩王,都没取得天下,反而叫河间王的女婿,也就是本朝的太祖皇帝得了天下。
所以,说起前朝的时候,肃宗多少带了些不屑,好好的天下,就这么被这些不孝子孙们内斗给弄丢了,实在丢人的很。
虽然大梁最后两个皇帝,少帝和哀帝,不过是两个傀儡。可他们之前的安帝,却是个有手段,有谋略的皇帝。只是天不假时,安帝生不逢时,最后只留下个烂摊子,被权臣们彻底玩坏了。
肃宗略略带过大梁的末代皇帝,言语间多少有些不忍。虽然彼此际遇不同,一个是丢了天下的失败者,一个是得了天下的统治者,却终究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味道。
紧接着,肃宗就提到了安帝,“他死前,也在找这个豆娘令,听说河间王手里也得了两三个豆娘令的秘密,而安帝手里,只怕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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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些……”朱自恒本来想说,这些不是传言吗?可是再想想,为了安抚天下人心,本朝太祖皇帝得了天下,自然要大肆否定前朝还有宝藏的说法了。否则,前朝余孽不是更加猖狂了嘛,而人心,不是更加摇摆不定了嘛。如果是他,只怕也会这么做吧,否定一切,再秘密追查。
“你今天是怎么了,”肃宗微微一笑,“这里只有朕和你两个人,有什么话,出你的口,进朕的耳朵,有什么好犹犹豫豫,不敢开口的?”
“是,皇上教训的极是!”朱自恒一笑,倒是也放松了起来,“皇上先前说了,第一个进京的,就是忠顺公徐坤和丰城公白望南,而今他们两府的情况,徐家先且不说,白家的际遇,可不怎么好啊。莫非,跟当年的事情有什么牵扯?”
“父皇也是这么猜测的,”肃宗看了一眼朱自恒,他就知道,朱念心的这个哥哥极为聪明。以前朱自恒为了妹妹朱念心,多少有些跟肃宗对着干。而今朱念心没了,却生了个徐婉如,有这么个骨血在,肃宗就知道,朱自恒只会帮着自己了。毕竟,他这个九五之尊,才是徐婉如的亲生父亲。
“忠顺公人如其名,”肃宗有些不屑地嘲笑道,“知道太祖皇帝震怒,立马就出卖了丰城公白望南,最后白望南不明不白地没了,估计白家的人,世代都会恨着徐家人吧。”
白梓轩替弟弟白梓楼求娶徐婉淑的事情,肃宗自然也是知道的。有王锦鹏带着帮锦衣卫的人做事,肃宗对京城内外的勋贵高官人家的事情,了如指掌,非常清楚。
只是不知道,现在病歪歪的丰城侯白兴安,对他父亲白望南的死,知道多少。若不是黄老夫人撑着丰城侯府,只怕白家,现在已经淹没在京城的红尘里面了吧。
白望南只娶了永乐侯府的小黄氏,两人举案齐眉,夫妻关系甚好。肃宗也拿不准,白望南死前,是否留了什么话语给妻子黄氏。
白兴安的病,跟宫里有些关系。只是,白梓楼的病,却和宫里没什么关系,这一点,肃宗十分清楚。这样一来,白家的事,就越发显的扑朔迷离起来了。
他们,到底知道多少?
第574章 无梦
说好了丰城侯府的事情,肃宗又说起忠顺公徐坤其人来了。
“太祖皇帝真是会看人,”肃宗感慨道,“就这么给他赐了个封号,忠顺,又忠又顺。只可惜,这人表里不一,大奸似忠,心机深沉着呢。”
徐坤的为人,朱自恒也听过一二。虽然徐坤去世的时候,朱自恒也不过是个黄毛小儿,并没见过其人。
可是自从朱念心嫁到了忠顺府,朱自恒对徐家的底细,也是打听了不少。燕国公主的为人,徐铮的为人,长房二房的为人,所有人的性格和处事方法拼凑到一起,多少能够看出一些徐坤的为人来。
徐坤能够白手起家,在沙场上博得国公的名号,这人的手段和智谋,绝不是世人传说的那般好色愚蠢和懦弱。
燕国公主是凶悍,可是,徐坤绝对没那么简单。或许,燕国公主的凶悍名声里面,就有徐坤的手笔。
徐坤把白望南卖了个一干二净,白望南很快就病死了,这个病死,朱自恒心里猜测,是宫里的毒药。否则,一个三四十岁的壮年武将,好好的在京城里住着,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肃宗好像猜到朱自恒在想什么了,微微一笑,说道,“无梦,白望南死于无梦,前朝留下来的宝贝,明明是毒药,吃了以后却像永远睡着了一样,只是却再也无梦,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朱自恒一愣,反问道,“那……那徐坤似乎也是无疾而终,梦中而亡的!”
肃宗摇摇头,“父皇还想在他身上多挖些东西,哪里舍得毒死他。”
朱自恒心念一转,就知道是谁下的手了,果然,至亲至疏是夫妻啊。
这无梦是前朝的宫廷毒药,若非宫里的人,谁能碰得到这样的东西。徐坤去世的时候,太宗刚上位不久,正忙于讨好贺太后,忙于压抑自己,哪里有什么心思去逼武将权臣交代当年的底细呢。太祖都没问出个一二三的所以然来,太宗自顾不暇,更是不会去问了。这毒药,只怕就是燕国公主从宫里弄出去的吧。
只是,朱自恒跟燕国公主也交过几次手,虽然众人都说燕国公主有勇无谋,脾气暴躁,妒忌心极强。可是朱自恒却觉得,燕国公主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却拿暴躁掩饰自己的真性格,那就多少有些可怕了。朱自恒也跟徐婉如提过,可是徐婉如对这个名义上的祖母十分尊重,并没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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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恒冷眼看着,也不知道徐婉如为何这般亲近燕国公主,明明都不是亲生的,明明也没在她跟前住过多久。想来想去,只能怪自己以前没有多用心思,不知道如意在忠顺府是那样无依无靠,燕国公主偏疼她一些,如意就死心塌地了。
至于燕国公主为什么毒死徐坤,朱自恒觉得,一定不是争风吃醋那般简单。也不知道,这里面,跟前朝旧事又有什么相干。
肃宗倒是一语挑破真相了,“皇祖父当时嫁了姑母到徐家,只怕也曾吩咐过她什么。只是徐坤这人也聪明,从来就不在家里住,整日里沾花惹草。别人看去,一个是争风吃醋,一个是花心纨绔。其实,一个是打探秘密,一个却是守着不放。”
至于燕国公主最后为什么动手,这事也是个谜团,不过,真相如何,终究是无人知晓了。
“不过有一点,却很有意思……”肃宗挑了个话头,去问朱自恒,“你可看出什么来了不曾?”
“是,微臣也一直觉得奇怪,就燕国公主的名声,就她不管不顾的性格,怎么会容忍王氏的子女,一直住在忠顺府呢,”
朱自恒确实一直弄不明白这一点,毕竟,徐婉如走丢的那一次,的确跟忠顺府的长房和二房有关。如果燕国公主不是有把柄在这两房人的手里,就是她在等着什么东西。而且,朱自恒觉得,徐婉如在燕国公主的心目里,应该不值得什么。
“徐坤去世之前,应该是把他知道的东西,交给王氏留下的两个儿子了。”肃宗绕了一大圈,终于把话题绕回到忠顺府的长房和二房身上去了。
燕国公主不管是真泼辣,还是假凶悍,她容不下王氏的子女,是十分明显的事情。徐坤活着的时候,她都没有把徐坤这个忠顺公放在眼里,徐坤死了,燕国公主会乖乖听从他的遗嘱,让徐铭徐钧住在忠顺府里才怪。
只怕,燕国公主也知道,徐坤是把东西给了这两个儿子吧。至于具体是给了东西,还是说了什么,燕国公主到现在,只怕也是一无所知吧。所以,她到现在,还在容忍着这两房的人。
这次肃宗抓了徐钧徐铭的把柄,燕国公主不得不出面赶走了这两房的人,只怕,也不是她所愿意的吧。
对燕国公主来说,赶走这两房的人,自然是符合她的心思的。只是,在没有弄明白当年徐坤到底跟这两人说了些什么,她总是不甘心的。
可是,这次定州堤坝的事,徐钧和徐铭实在是过了头,燕国公主于公于私,都不得不赶了他们出府。于公,他们祸害百姓,又被肃宗的人逮了个正着。于私,他们在忠顺府搅浑水,弄得大家的日子都不安生。
眼下忠顺府已经赶了长房和二房的人出去住,只是徐钧和徐铭仗着当年徐坤留下来的遗言,在忠顺府已经横亘多年。后宅和庶务的许多事情,都有徐钧徐铭的影子。一时半会儿,这个家也分不干净,燕国公主虽然下了最后通牒,却也不见得马上就会生效。
朱自恒听话听音,听见肃宗提起这两房人来,就知道,多半是要朝他们下手了吧。只是,徐坤当年只把秘密告诉了王氏的儿子嘛?
这一点,别说朱自恒抱有怀疑,连去查探徐家的王锦鹏,心里都不怎么确定。所以,锦衣卫呈给肃宗的书信里面,只是提了一句,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具体如何,还得假以时日,才能知道真相。
第575章 罪名
“朕倒是要看看,徐坤藏了多年的秘密,是不是真的。”肃宗指了指言官递上来的折子,笑的有些老奸巨猾。
朱自恒不敢打量折子的内容,却也猜得出七八分,这些闻风而动的言官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不外乎忠顺府母不慈子不孝,坏了这朗朗乾坤的三纲五常。
毕竟徐家长房和二房在定州城做下的事情,外人无从得知,现在的矛头,都直指燕国公主,说她这个继母为人不慈爱,苛待前头夫人留下的继子。
可说到底,燕国公主是天家女儿,三姑六婆们也不敢把话说到她面前去,也只有言官们听风是风,听雨是雨,就这么把忠顺府的进展,不停报到肃宗跟前了。
所以,除去锦衣卫们上报的细节,肃宗面前还不停出现各种折子,跟进忠顺府的状况。不是长房二房的人去祠堂哭闹了,就是二房的婆子跟忠顺府的婆子打起了了,总之,丑态百出,洋相出尽。
肃宗敲了敲这些折子,跟朱自恒感慨道,“还好如意去了朝天宫,否则在这会儿在忠顺府里住着,不知道要受多少腌气。”
朱自恒点头称是,心里对肃宗这个便宜妹婿并没多少好感,却也知道,徐婉如搬出忠顺府,不管是去朝天宫,还是她自己的郡主府,都算得上明智之举。
毕竟,忠顺公名正言顺的子孙都被人赶出忠顺府了,徐婉如这样一个鸠占鹊巢的孩子,如何能够体面?还不如早些找了退路,离开了清净。日后即使事情被人揭穿了,只是如意不会困在忠顺府,出入不得自由。
只是,燕国公主对徐坤把秘密传给长房和二房的事情,真的一无所知吗?
朱自恒觉得,这话就不好说了,毕竟,燕国公主的性格唯我独尊,能容忍徐铭和徐钧这么些年,必定有她自己的理由。也不知道,是太宗皇帝跟她说过呢,还是燕国公主自己悟出来了。
总之,朱自恒觉得,这样看下来,这个燕国公主,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如此一来,徐婉如还是远离燕国公主比较好。
否则,等她发现自己宠了这么多年的孙女,竟然不是亲生的孙女,也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而如意眼下,对燕国公主又深信不疑的。万一出点什么事,朱自恒远水救不了近火,只怕要来不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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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恒没有开口询问,肃宗倒是自说自话,提起了燕国公主。
“朕看着,燕国公主也知道些底细,”肃宗很是猜疑地说道,“否则如意走丢的那次,她又何必借了朕的名头,去压那两房的人。”
这个道理,朱自恒也很明白。别说燕国公主原来就有跋扈的名声,就算没有,扯上了亲孙女走丢的事情,线索又直指王氏留下的两个儿子,她也早应该发作了。可是,燕国公主却自始至终,好无动静。除去进宫跟邓太后讨了人马,到处去找徐婉如,顺便压一压长房和二房的气焰,别无其他了。
肃宗说好这话,朱自恒就知道了,这次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燕国公主逼问出徐坤留下来的秘密,肃宗就该上前夺了这个消息了。
只是,燕国公主问的出来吗?徐家长房和二房的人,常年掌着忠顺府的庶务,这次分家,虽然有皇家撑腰,燕国公主明面上得了好处,可私底下的事情谁知道啊。
朱自恒对燕国公主并不看好,这么多年了,她都没问出个二五六来,眼下到了紧要关头,估计更难说了。这么复杂的一家人,徐婉如跳出来了,反倒是件好事。
果然,朱自恒从宫里刚回家,就听姚小夏说了件事。
“还好如意去了朝天宫,”姚小夏也是这么一个观点,“这会儿了那边,闹的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听说,又砸了什么御赐之物,这会儿又闹到宫里去了。”
这个那边,指的就是忠顺府了。姚小夏一边给朱自恒换了衣服,一边吩咐人倒了茶水,说起了忠顺府里出的乱子。
“怎么了,闹了好几天,怎么还不见消停?”朱自恒换下了朝服,总算舒服了一些,心里倒是有些诧异,没想到,肃宗这么快的手脚。一下子,就砸了御赐之物,这个可是死罪啊。
这次分家,是燕国公主拿了定州城的证据去压长房和二房的人。证据确凿,谋害徐简不说,还害了整个定州城的百姓,人证物证都在锦衣卫手里握着呢。
徐钧和徐铭没想到燕国公主有锦衣卫相帮,更没想到萧诚那小子不识好歹,非要搅和进来,这么多人对付他们,落败自然在所难免。没害死徐简那个便宜世子,反而自己背上了损毁堤坝,残害百姓的罪名。
徐铭是个有心机的,知道这个罪名,已经够的上抄家灭族了。若不是有燕国公主这么个皇家的女儿在前面挡着徐铮一支,估计忠顺府上下都会倒霉。
可是,如果他们两房的人搬出忠顺府了,自此以后,就跟忠顺府再无关系了。这个忠顺府,却是他们父亲留给他们的,不是留给燕国公主的。徐钧和徐铭如何会服气,自然不愿意出去。
只是有锦衣卫的证据在那里,他们不敢不从。所以这么一来,搬的就是各种不情不愿,各种拖延闹事了。
而且,徐钧徐铭也十分清楚,这一出去,燕国公主这个保护伞就罩不到他们头上了。徐钧在五城兵马司的职位已经给撤掉了,两家人身上没有一个官名,手里就算握着忠顺府的大笔财物,又能如何。
官字两张口,到时候,别说燕国公主和锦衣卫,就算是个寻常京官,都能对他们为所欲为了。
所以,在拿定主意之前,徐钧和徐铭的策略,就是尽量拖延,把这个事情闹大一些,让燕国公主脸面上也难看。毕竟,锦衣卫手里的证据,燕国公主只是私底下说的,并没有公开。不公开有不公开的道理,徐铭徐钧可不会认为,这是燕国公主照顾他们。
第576章 公堂
损毁堤坝的罪名一旦公开,不止长房二房的人,连徐铮这个忠顺侯,也得跟着他们兄弟一起落马。
说不定,徐铮的罪名,比徐钧徐铭两人还要重一些呢。
鱼死网破,最后也不过是大家一起死罢了,徐钧和徐铭就不信了,燕国公主舍得她那个没出息的儿子。所以,这事只要肃宗不追究,徐钧和徐铭也不信,燕国公主能做出什么决绝的事情来。
谁知道,燕国公主就这么明着赶人了。
刚得了锦衣卫送来的消息,燕国公主就让人抓了徐钧徐铭派去定州的奴仆家人。几家子老小,杀的杀,卖的卖,片甲不留。就连一定点的反应时间都没留,府里的事情就处理了个一干二净。
等徐钧和徐铭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定州城的事情败露了。
徐家的族长是刚刚离京的徐文和,定州城脱险之后,他一早就托徐婉如带了书信给燕国公主。估计,这个老谋深算的徐文和,也知道燕国公主必定是要发难的。所以,做族长的徐文和,自然就选择了站在强势一方,给了燕国公主一个名正言顺驱赶长房二房的理由。
徐钧和徐铭的做法,也的确不顾徐文和的生死了,怨不得他落井下石。更何况,为了私怨就放水淹城,放在哪个家族,都是不可饶恕,祸及满门的做法,早早除去这样的不孝子孙,才是家族常保平安的上策。
徐铭和徐钧被燕国公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等他们谋定而后动的时候,燕国公主已经把忠顺府清除了一个干净,只留了西北边的侧门,就等着他们两家人搬走了。
徐铭和徐钧无可奈何,只得把一些粗笨的东西先搬出去了,留了些细软最后跟人一起走。谁知道,就在离开忠顺府的时候,偏偏掉了一个匣子,匣子里哐当一声,很明显是个瓷器。
燕国公主的人马,一早就在边上看见了,见他们摔了东西,就上前看了个仔细。这一看就吓了一跳,这不是太宗皇帝赐给燕国公主的嫁妆嘛?原本一对的釉里红折枝牡丹纹花口盘,出嫁不久就摔了一个,燕国公主睹物思人,干脆把这个剩下的收好了。这些年库房里也没去查,怎么就到了长房的手里去了?
燕国公主派出去的,都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亲信,别的事情他们不见得拿手,可这宫里的东西,这些人是过目不忘的。一下子,就把长房的人给揪住了,非要看看他们所有的匣子物件。
主是主仆是仆,长房的人如何愿意?一来二去,自然就打起来了。一方说另一方是贼,偷东西的,另一方却是对方诬赖,谁都不肯相让。
长房跟京兆尹有亲,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就在私底下嚷嚷,要去京兆尹说个清楚。不是他们偷了燕国公主的东西,是燕国公主的奴才私藏了东西在他们匣子里,明明是栽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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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嚷嚷,双方早已经吵上头了,马上就一起去京兆尹了。可是,这事在忠顺府里不出去,就是个家务事,被摔的,也只是燕国公主的嫁妆。
可若是到了京兆尹那里,就不是什么家务事了。这个被摔的,也成了太宗皇帝的御赐之物。要知道,很多人家得了皇帝赏赐的东西,是要供在祠堂里受香火的,哪有什么人敢去用啊。更何况,还是这样吵吵闹闹把御赐的东西给砸了呢。
京兆尹秦清虽然名字叫清,却是个浑水摸鱼的高手。要知道,府尹不过是个四品的官。因为是京城的缘故,秦府尹才做了个从三品的。可是在京城,一块砖掉下来能砸到三个四品官,一个从三品的府尹算得了什么。
京城多贵人,这京兆尹自古至今都不是个好差事。请君屈指数,十年十五人,说的就是天子脚下的京兆尹。
秦清能在这样鱼龙混杂,关系矛盾尖锐的京城待上个十来年,本事绝对不小,浑水摸鱼的本事更是一流。而且他为人长袖善舞,和许多人关系良好,黑路白路那条路上都有人,办事无往不利。
可是,遇到忠顺府的这一摊子破事,秦清也犯嘀咕了。他的长子秦杰英,娶的就是忠顺府二房徐钧的女儿徐婉秋。要算起来,他跟徐钧的关系更亲一些,这事也该帮着徐钧。
可是徐钧很明显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一夜之间就丢了五城兵马司南城指挥使的位置,成了个白丁。
而这次忠顺府的事情,又透着一股古古怪怪的味道,秦清虽然有心想帮徐钧徐铭,却也犹豫了。
说不定,燕国公主这个大长公主,背后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得罪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没看见徐钧被撸了职位吗,秦清衡量再三,就打算休息一会儿,喝杯茶清醒清醒。
他刚回了后堂,就看见长子秦杰英匆匆忙忙的来了。秦杰英今年二十,和徐婉秋成亲不过一年半,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见儿子行色匆匆,秦清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事事都听妇人的,还要他一个男儿做什么。那会儿徐钧还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人脉不错,这个徐婉秋又是侯门嫡出的女儿,嫁到秦家也算是下嫁了。
可是现在,京城的形势早已经不一样了,秦清越发觉得,跟徐钧的这一门亲事,应该是个包袱了。燕国公主一房的人,蒸蒸日上,这老国公前头夫人嫡出的两个孩子,只怕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想到这里,秦清的脸色越发黑沉沉了。
秦英杰听妻子一哭,早就没了主见,匆匆忙忙就跑来找父亲求情来了。一时匆忙,压根儿就没顾得上看父亲的脸色。
“父亲,”秦英杰一开口,就听见秦清捧着三才碗,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这时候,秦英杰才觉察出来,父亲的眉目之间,有那么一丝不高兴的味道了。
“你这个时候,不在国子监呆着,来这里作甚?”秦清故作不知,问起了儿子的学业。
第577章 兄弟
“父亲,今日是休沐,不用去国子监。”秦英杰赶紧跟秦清解释,来年就是大比之时了,他怎么敢怠慢学业呢。
“嗯,”秦清点了点头,“你不在家里好好温书,来这里作甚?”
说起来,是问儿子来这里做什么,可字字句句,都在压制秦英杰,希望他别说出什么求情的话来,免得自己为难。
谁知道,秦英杰是个没长进的老婆奴,仍旧要为徐婉秋出头。
“父亲,婉秋她……”秦英杰一开口就是妻子,只是见秦清面色不善,才改成自己,“岳父他这次,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哈哈哈,”门外却突然有人笑了起来,“兄长,你岳父自然是被人陷害的,只是这人你想动,父亲却是不敢动的。”
“孽障!你还不快滚进来!”秦清大喝了一声,把三才碗往地上一摔,噼里啪啦,才算掩去了刚才的一番糊涂话。
门口的帘子一掀,进来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面目和秦英杰有两三分相像,却比他俊美了许多。
“英敏,你来做什么。”秦英杰有些无奈地抱怨道。本来他岳父这事就有些棘手,又来了个专门跟他作对的庶出弟弟,马上就更是复杂了。
这个庶出的弟弟,不过小了秦英杰几个月,却处处抢了他的风头。读书也罢,人物风采也罢,处处比他这个嫡出的兄长强上几分。
“看见兄长匆匆忙忙来了衙门,”秦英敏笑道,“我就急着赶来了……”
可是他的脸上,却是云淡风轻,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模样,实在不像着急赶来的样子。
“我和父亲有正事要谈,你来干嘛,还不赶紧回去。”秦英杰在这个庶出的弟弟面前,还是颇有几分兄长威严的。
只是,这个威严有没有人听他的,就不好说了。来年就是大比,秦英敏就等着鱼跃龙门的一天,此后谁看谁的脸色,还不一定呢。
“我看兄长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满了,”秦英敏笑着看了一眼父亲,“嫂子是个妇人,她不懂事,兄长莫非也不懂事。”
秦清明显不想帮长子,更不想帮徐钧和徐铭,所以,脸色不虞地看着两个儿子。态度却很明显,就等着秦英敏拦下秦英杰,别让他做出什么蠢事来呢。
笔趣阁
秦清一点儿也不喜欢次子,却也不怎么喜欢长子。
长子秦英杰是妻子俞氏所出,跟俞氏一样的四平八稳,是个读书人的性格,却不是官场中人。秦清就指望他考个功名,做个一方地方官,也就足够了。
可是次子秦英敏呢,这个出身就有些纠结了。秦清之所以在京城立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他的旧幕僚马文远身上。马文远是个屡试不第的举人,一腔才学,全都化作了人情练达。秦清刚入仕的时候,就用的马文远,在官场上无往不利。
后来马文远病逝,秦清就用着马文远教他的招数,一路混到了京兆尹。可是秦清对马文远,却是有一股子不甘心和愧意的。
他们合作日久,秦清不知道是自己在当官,还是马文远在当官。他总觉得,自己就是马文远的一个傀儡,指哪里打哪里,日子一久,他就厌烦的紧。
后来马文远生病,秦清虽然有能力去请名医,却不怎么主动,只是表面客气。马文远是个怪才,对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了如指掌,可到了生活里面,却是个随心所欲没什么心机的人。马文远这一病就没了性命,留下个十七八岁的妹妹,吩咐秦清多加照顾,给份嫁妆送出门。
谁知道,秦清监守自盗,没多久就纳了马氏为妾。秦清的正室夫人俞氏一直无所出,马氏进门进的名正言顺,长辈们自然也都支持,纳妾开枝散叶。
马氏刚进门,俞氏就有了身孕,而马氏紧跟着也有了孩子。一前一后,就是嫡出的秦英杰,还有庶出的秦英敏。
秦英杰是个中规中矩的孩子,可这个秦英敏,秦清却打心眼里觉得害怕。秦英敏的相貌性格,甚至做事的手段方法,都跟马氏的兄长马文远如出一辙。
都说外甥像舅,秦英敏这般像马文远,秦清总有些不舒服。毕竟,马文远的死跟他多少有些关系。而且,秦清又背叛了马文远的嘱托,没有嫁了他妹妹,反而纳做自己的妾室了。
马氏生了秦英敏,没多久就病逝了,秦英敏得了老夫人照看,才算安全长大了。也因为这一点,这个庶出的秦英敏,上学读书并不吃亏。只是在亲事上面,却有些难了。
他和秦英杰一般年纪,不过差了几个月,却迟迟不好议亲。只能等着会试之后,借着功名再谈亲事。可秦英杰却一早就娶了忠顺府的侯门小姐,孩子都已经怀上了。
上次秦老夫人看不过眼,就逼着俞氏给秦英敏找个妻子。俞氏被逼无奈,就给谈了个忠顺府的庶出小姐。秦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孙子是庶出的,强求不得,就点头答应了。
谁知道,反而是那个庶出的小姐看不上他们家秦英敏,气的秦老夫人在家里骂了好几天。而秦英敏的亲事,也就这么搁浅了,只能等到来年再说了。
“你嫂子的事,不是你该管的,”秦英杰听见弟弟指责妻子徐婉秋,马上变了脸色。
“兄长都知道这一点,那徐家的事,你就更不应该管了,”秦英敏也不逊色,马上就反攻了,“我还至少是姓秦的,兄长可不是姓徐的。”
“你……”秦英杰气的,顿时不愿意跟弟弟说话了,转向秦清,“父亲……”
秦清无奈,只得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吩咐秦英敏,“跟你兄长说话,要恭谨一些。”
“是是是,父亲教训的是。”秦英敏嬉皮笑脸地敷衍道,“只是这次徐铭和徐钧死定了,父亲可千万别搭进去。”
秦清半眯着的眼睛,突然一亮,又缓缓合上,“你一个小子,不知道的事情,不要瞎说。圣人都说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第578章 后怕
虽然秦清素来不喜欢次子秦英敏,却也明白,两个儿子里面,长子忠厚,为人也端正,却没什么心机,根本不是官场中人。反而是次子,目光精准不说,剑走偏锋,行事出人意料,常有妙计。
见他说的笃定,秦英杰倒是反问弟弟了,“你如何知道,徐家长房和二房这次没救了呢?”
“父亲,您知道如意郡主出京的事情吧?”秦英敏不回答兄长的问话,反而提起徐婉如出京的事情来了。
朱自恒代表肃宗出京安抚灾民,他的外甥女如意郡主也跟着同行,说是为太后尽一份心意。可是偏偏这么巧,忠顺侯世子跟了族长往大同去,刚好也到了出事的定州城。这事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可有些人能够看见事情背后的真相,有些人,却只能人云亦云。
而秦英杰,恰恰就是人云亦云里面的一个。
“那又如何?”秦英杰有些不满,他来替徐钧徐铭求情,哪里有什么耐性,跟弟弟从头说起,把这前因后果说个仔细呢。
秦清倒是皱起眉头,问道,“如意郡主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这事明摆着是燕国公主想赶了徐坤亡妻留下的两个儿子出家门,借着太宗的御赐之物闹开罢了。
“自然有关系了,”秦英敏笑道,“若是燕国公主想赶那两房人出府,何必闹的满天下皆知。”
也是,燕国公主再怎么样,也算是徐钧和徐铭的继母。为母不慈,的的确确不是什么体面光荣的事情,赶了人出去,也就是了,何必到京兆伊告状,弄得满城风雨呢。这怕这事,背后一定有人啊。徐钧和徐铭是不会给自己扣这么一个屎盆子的,燕国公主也是可疑快刀斩乱麻的,那这个背后的人又会是谁呢。
秦英敏说的有道理,秦清虽然没有点头,却也认可了他的说法。
“不是燕国公主,还能是谁?”秦英杰为了岳父徐钧的缘故,对燕国公主非常没有好感,言语之间,就很没有好气了。
秦清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子,果然,这人聪明还是愚蠢,一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
而今秦英杰还是个嫡长子,等来年大比之后,秦英敏若是高中,再加上他又长袖善舞,日后秦家,只怕还要倚仗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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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虽然很不愿意,却也看到了这个可能性,所以,对秦英敏的态度,也稍微好了一下。
“父亲,听说忠顺府的世子跟如意郡主小时候,曾经因为一个妾室,差点遭了毒手?”秦英敏问道。
这事秦清十分清楚,那会儿他刚进京城,做了这个天下出了名难做的京兆尹。一上任,就遇到忠顺府的妾室勾结赌场,想谋害嫡出子女的性命。当时那个柳姨娘的兄弟和母亲,都是秦清带人去抓了回来,里面,自然少不了朱自恒的手笔。
秦清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这事件的背后,是否有徐家长房和二房的动作,也未可知。
“后来如意郡主走丢的时候,”秦英敏又跟着追问了,“似乎也是……”
“够了,父亲是一方长官,断案也要讲证据的,哪里容得了你这样胡乱猜疑。”秦英杰赶紧打断了弟弟的话,再让他这么引导下去,岳父大人岂不是真要出事了。
“这次忠顺府的世子出京,恰好在定州城下住着,偏偏堤坝就在那个时候塌了。如意郡主和他们舅舅朱大人,偏偏又在这个时候飞速赶去定州城了。等他们一回来,燕国公主就要赶了长房和二房出府。而他们长房跟二房一向巍然不动的,这次竟然也乖乖听话搬出了忠顺府,父亲,您觉得,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秦英敏一连串的问话下来,秦清只觉得冷汗涔涔,心中只浮现出四个大字,祸及百姓。
这徐家的长房和二房,一定在定州城动了手脚。如果定州城的堤坝跟他们有关,自己却又偏袒了亲家,别说官运到头,说不定连自己全家上下的性命都要搭进去了。
“快快快,”秦清赶紧吩咐长子,“速速回家,拦下你媳妇,这一个月,先让你母亲看着她,日后再定。”
“可是,婉秋她刚有了身子……”秦英杰虽然不聪明,可是,却也看出来父亲的担忧来了。
“都什么时候了,”秦清是个务实派,这会儿,已经在心里算计开了。若是这次的堤坝真跟亲家有关,这个亲家是做不成了。长子的媳妇,也是留不得了,该休的休,该杀的杀,他们秦家,是不起这趟浑水了。
这些年在京城里面打转,秦清如何不清楚这次事情的轻重缓急。一时间,秦清连茶也不敢继续喝了,赶紧带了人,急匆匆又去升堂了。
秦英敏微微一笑,正打算跟去前面看看,却被兄长一把抓住了胸襟。
“你这个下贱坯子,就是见不得我们安乐,你!”秦英杰本是来求父亲救人的,结果岳父没救到,连妻儿都给搭进去了。眼下妻子刚刚有了身孕,父亲却吩咐他把婉秋关起来。这样子的事,秦英杰如何做得出来啊。
这会儿想起父亲的话,秦英杰都气的有些发抖。可是他对父亲不敢如何,对这个庶出的弟弟,却是百无禁忌的,一伸手,就想开打。
可是,秦英敏却是一脸同情抓了秦英杰的手,无限可悲地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死人一样。
秦英杰被他看得心虚,狠狠地甩开了秦英敏的手,说了一句,“干嘛?”
“你完了,”秦英敏凑到秦英杰的耳朵边上,低声说道,“你要是不摆脱徐家女儿,你和夫人都要完了。”
秦英杰刚知道徐婉秋有了身孕,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她。事情有多严重,秦英杰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他只知道,他们岳父跟忠顺侯燕国公主之间,多少有些矛盾。可是说穿了,也不过是家里的兄弟之争,能严重到哪里去。
秦英敏微微一笑,擦肩而过,也不再言语了。他的这个兄长愚蠢,可他们的父亲不愚蠢,这么说,自己的好时光,终于要开始了。
第579章 明断
秦清匆匆回了前面,马上升堂审起了案子。
忠顺府的事情,继母继子不和,又涉及争夺爵位争夺家产的,本就十分复杂。前些日子言官们又闻风上奏,全在弹劾燕国公主,为母不慈。
秦清见宫里一直没有反应,才拿捏不定,没有立马决断。要知道,肃宗是个孝顺的,虽然跟邓太后争权夺利了好些年,却从来没有做出让人诟病的事来。而且最近又是太宗皇帝的诞辰,怎么着,也得断个家和万事兴啊。
所以,秦清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拖着不办,想给亲家徐钧争取点时间。只是被次子秦英敏这么一说,秦清才恍然大悟,这次的事情要是办不好,别说这个京兆尹的位子了,就是他们秦家上下,只怕也讨不了好。
至于后宅里的徐婉秋,这会儿在秦清眼里,已经跟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了。秦英敏深知父亲的为人,这会儿,别说秦英杰夫妻了,就算是正室俞夫人,只怕也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秦清升了堂,只问了几句话,就给摔了瓷盘的下人判了个斩立决,又着人去忠顺府押了亲家徐钧。这事是二房出的乱子,秦清扯不到长房身上,按律,摔了御赐瓷盘的是死罪,所以,秦清扣了徐钧,那个叫名正言顺啊。
只是,他们两家的亲家关系,到这一天也就彻底结束了。
秦英敏在西城吃了一圈茶,绕到朝天宫的东门口,就看见宫苑巍巍,气派的不似人间。听说如意郡主眼下就住了北极阁,秦英敏微微一笑,不知道,他何时才能走到她的身边。
就他的所见所闻来说,这个如意郡主,可不是安心嫁人做个内宅妇人的主。即使萧家真把她娶回去了,没几日,说不定又会搬回郡主府单过。
如意郡主这样的人,注定是要自力更生的,注定要养一帮门客面首的。秦英敏自问,他有才有貌,日后终有他的出路。
只可惜,眼下他身份低微,去不了太宗的祭祀,见不了徐婉如的面。当时祖母替他求娶忠顺府庶出的二小姐徐婉淑,秦英敏就曾琢磨过,如此一来,也能走到徐婉如身边。
谁想徐婉淑眼高于顶,压根儿就不屑做他的妻子,而今,又听说定了丰城侯府的次子。秦英敏心里,难免有些恨意,徐婉淑宁可选一个痨病鬼,却也不愿意嫁他。
只是这样一来,他也可以专心走自己的路了。秦英敏的才学不错,来年中个进士,并非难事。只是他没外家,官场上无人帮衬,本觉得忠顺府做个亲家不错,可眼下,似乎还有别的出路。
秦英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朝天宫,骑马缓缓回了秦家。一进门,就听见家里狼哭鬼嚎,人仰马翻。
果不其然,徐婉秋听说了娘家出事,父亲被扣,立马闹腾了起来。秦英杰本来还护着她,为了身孕一事,老夫人也不愿意锁了徐婉秋。
可是这样一来,俞夫人护不住徐婉秋,老夫人被她正面冲撞,气的心口直疼。徐婉秋闹的厉害,又动了胎气,家里如何不乱。
秦英敏对这个家,并没什么真心,只是冷冷一笑,朝着自己的院子去了。这个家,他迟早是要离开的,吵也罢,闹也罢,与他何干。
徐钧被京兆尹扣下,之后定了罪,就要转交刑部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次,肃宗皇帝是站在姑母燕国公主的身后了。也是,太宗的诞辰就在眼前,徐钧又恰好摔了燕国公主的嫁妆,伤了皇家的体面,这会儿不杀鸡儆猴,更待何时呢。
至于秦清六亲不认,众人说上两句,也没什么风波了。毕竟,这京城里面,六亲不认的人,多的去了,不差秦清这么一个。
徐婉如在朝天宫里,自然也知道这个消息了。她一向有些奇怪,为什么祖母迟迟不赶了长房和二房的人出去,这次,却又突然发难。
只是再想想,这次长房和二房伤的是徐简,想来,她和弟弟在祖母的眼里,终究是男女有别,徐简的分量更重一些吧。徐婉如倒是不吃醋,毕竟她不是徐家的人,更何况,徐简日后要在忠顺府立足,是得赶走这两房的人。
徐婉如刚得了府里的消息,就知道这会儿,徐钧和徐铭自身难保,一时半会儿,惹不到她和徐简身上。这次徐简去了大同,接手徐文和的人马,想来不会太过周折了。再想想,萧诚的几个得力将士,正陪了徐简前去大同,徐婉如觉得,这次的事情,多半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该处理的麻烦都处理了,该做的事情也都上了轨道,徐婉如心一宽泛,就在朝天宫里安顿下来了。花青和胭脂有些诧异,没想到小姐在道观里,日子过得这般舒心,看她如鱼得水,似乎比在忠顺府里还舒服。而小莲倒是见怪不怪,潘知远说什么,她听什么,屁颠屁颠的不像话。
潘知远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缸泉水,正让小莲给徐婉如送来呢,北极阁的门口,却站了几个妇人婆子。
小莲哐当一声放下水缸,正想发作呢,却看见一个小小的姑娘,冲着她喊了一句,“小莲姐姐!”
思路客
小莲一看,却是夫人丁岚所出的三小姐徐婉莹,“三小姐,您怎么来了。”
小莲看了一眼周围,没看见珍珠,也没看见徐婉莹的婆子丫鬟,就有些不快了。谁知,边上又出来一个小姑娘,小莲一看,正是三房的徐婉华。
徐婉华是三房徐锋的小女儿,和徐婉莹一般年纪,两人近些日子,常常联袂到见山楼玩耍,小莲自然是知道的。
“四小姐,您也来了,是找我们小姐吗?”小莲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去搬水缸了,可这泉水得来不易,放在日头底下晒坏了,小莲只得让她们等着,自己挪了水缸在阴凉处,才出来带路。
只是小莲这一进一出,却又看见一个妇人,站在徐婉莹和徐婉华的身后,不是徐锋的妻子萧氏是谁。
第580章 名利
“三夫人,”小莲是在忠顺府里长大的,对徐家这几房的关系,也是知道一二的。
长房和二房跟燕国公主一支,从来都是互不两立的。可是这个庶出的三房,却没这般争锋相对。
眼下长房和二房搬出去住了,这个三房,只怕也是要搬出去的。倒不是燕国公主容不下一个庶子,而是她把前头王氏嫡出的两个儿子都给赶走了,不可能留下一个庶出的三房。这个萧氏在这个时候来朝天宫,就连小莲这般心思单纯的人,都能猜出她的意思了。
“小莲啊,大小姐在楼上嘛。”萧氏刚才在外面应付守门的道士,这会儿才脱身进来,见了徐婉如身边的小丫鬟,倒是也和颜悦色的很。
萧氏这次来找徐婉如,自然是想让她求求情,让自己三房留在忠顺府里过日子。毕竟,他们三房只帮忠顺府看着田产庄子,不在府上度日。若是燕国公主能额外开恩,让他们在外面的庄子上管事,府里留一个院子,偶尔进京应酬一下,萧氏保证不会给燕国公主添堵的。只是燕国公主那里,萧氏是不敢去求的,反而是徐婉如这边,萧氏心里有几分把握。
一则,徐婉华在徐婉如跟前有几分体面,二则,徐婉如注定要嫁给萧诚了,她是萧诚的姑妈,虽然不是嫡亲的姑妈,却也是实打实的亲戚。
两边的关系一合计,萧氏觉得,自己在徐婉如跟前,还是说得上话的。这不,就带了徐婉华和徐婉莹来了。她怕徐婉华一个人不够分量,就连徐婉莹也给带来了。
小莲带着萧氏和徐家姐妹一上楼,徐婉如就知道她的来意了。这次的事情,她一点儿也不想插手,祖母怎么做,她就打算怎么看着。
“如意,”萧氏说了没几句,就提起了搬家的事情来了,“婉华年纪小,也没到外头住过,这个……”
徐婉如拿了把团扇玩着,也不知道潘知远从哪里得了这么些精巧玩意。这才刚春天呢,他竟送了许多扇子,白绢地绣孔雀漆柄的团扇,缂丝凤栖梧的桐叶扇,丝花鸟牙柄刻八仙的,个个精巧,说不出来的新鲜细致。
萧氏见徐婉如毫无反应,只是玩着手里的团扇,心中有些愠愠不快。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意,”萧氏好言好语地说道,“也不是婶子不识时务,只是这天下当母亲的,都希望儿女平安……”
“三婶婶,”徐婉如笑着放下团扇,正色说道,“祖母让大伯二伯出府,也是族长同意了的。偏这样,世人还有许多指指点点的,若是她单单留了你们一家,岂不是让人说嘴。”
这个道理,萧氏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她实在不愿意脱了忠顺府的身份,成为普普通通的徐家夫人。可是这事,她又不好直说,只得推到徐婉华的头上,“婉华日后还要说亲,侯爵府里的姑娘,自然与别人不同……”
这一点,徐婉如倒是认同的,伸手给徐婉莹递了个芙蓉糕,倒是看了一眼萧氏。
“这就要看,三伯母是要名,还是要利了。”徐婉如也懒得跟萧氏周旋了,“如果要名,可以赖着不走,若是要利,我这边倒是有些个主意。”
萧氏本来打算,让徐婉如帮她去燕国公主面前求情,留在忠顺府不走。其实他们也不碍着徐铮一房的眼,只求留个名头。可是眼下看来,徐婉如丝毫不打算去拦燕国公主,而这个求情,更是无从说起。
既然如此,萧氏倒是愿意选择更为实际的利好了。
“这个名,这个利?”萧氏问道,“不知道,大小姐是什么意思。”
“府里的庶务,多年都掌在他们两房手里,”徐婉如看了一眼萧氏,还没说完,就看见萧氏的眼睛一亮,果然聪明人不用说破,一点就透。
忠顺府的庶务,原本握在长房徐铭的手里。徐铭握着徐家的田产庄子店铺酒楼,手底下微微一动,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抽走许多好处。
长房手里的这个权力,也是忠顺公临死之前吩咐的。燕国公主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动徐铭。
而二房的徐钧,则专心仕途,接手了徐坤留下来的人马,在京城里也站稳了脚。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也做了快十年,手底下不知道拉起了多少人脉。
三房无声无息,只替长房看着田园庄子。这些庄子一年有多少出产,年成好的时候如何,年成差的时候又如何,大抵有个数。
长房也不怕三房的庶出弟弟,就此得了什么好处。却用这个名头,拉拢了三房的人,让他们一直跟在自己和徐钧的身后。
萧氏自然听懂徐婉如的意思了,也是,而今徐钧徐铭是走了,可徐铮却是个不通庶务的。虽然燕国公主手下能人辈出,却是外人或者仆役,如何跟他们三房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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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萧氏马上就明白过来了,眼下不是赖在忠顺府就能解决问题了。眼下,他们要挺身而出,替徐铮和燕国公主说话,表明态度呢。
见萧氏一点就透,徐婉如倒是微微一笑,拿扇子微微摇着,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这会儿,庶务的事情有了希望,萧氏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看徐婉如,也越发顺眼了。果然,这才是他们萧家要娶的媳妇。
突然,萧氏又想到徐婉华了,若是徐锋搬出了忠顺府,那徐婉华的亲事,岂不是大打折扣。原来是个忠顺府的姑娘,而今却成了个白丁的女儿。徐锋身上一无职务,二无功名的,让徐婉华嫁给什么人呢。这门当户对,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再一看,徐婉华边上就坐着个徐婉莹,萧氏心中突然一惊。徐婉莹有个郡主姐姐,有个侯爷父亲,有个大长公主的祖母,这一切,可不是徐婉华能比的。日后徐婉莹出嫁,非富即贵,可徐婉华呢?眼下小姐妹一处玩着,看不出什么差别来,可是日后,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那可如何是好。
第581章 情敌
萧氏这般犹豫,徐婉如倒是也看出她这个人的本性了,实在有些贪得无厌。别人一让步,她就得寸进尺。
可是再看看徐婉华眼睛亮亮地坐了一侧,正跟徐婉莹说笑,一派的天真烂漫,徐婉如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萧氏不是徐婉华的生母,都能为她求到这个份上,徐婉如也不忍心断了三房的希望。
“以后我搬出去住了,”徐婉如说道,“府上人少,难免要找姐妹们过来做客。到时候,婉华就和婉莹一起来吧。”
这话一出口,就是承认徐婉华的身份了。即使他们三房搬出了忠顺府,徐婉华却仍旧是如意郡主的妹妹。就这一点,足够徐婉华日后找个好人家了。
萧氏在心中快速地盘算了一下,这会儿,他们既得了府里的庶务,又给婉华找了出路,为什么还要赖在忠顺府呢?别说惹怒了燕国公主没好果子吃,最后被赶出门了,还不如现在主动离开,支持燕国公主的决定。更何况,自己单过,上头就一个形同虚设的婆婆刘姨娘,萧氏自觉以后的日子,十分舒心。而且,这次以退为进,反而能替儿子徐潇争的一些好处。
一时间,萧氏就有些志得意满起来,陪着徐婉如说笑,提起了萧家的许多事情来了。她未出嫁的时候,只是个小小庶女,在许老夫人的威严底下小心翼翼地活着。和许老夫人所出的三位兄弟,其实并无多少交情。
只是这会儿,因为徐婉如日后总要进萧家的门,萧氏总有些得意忘形起来,把萧家说的花团锦簇,又把自己的往日,也描补了几句。
说到萧诚的时候,萧氏倒是压低了声音,“如意,你别看诚哥是个不言语的闷葫芦,在三边,喜欢他的姑娘,可多了去了。”
徐婉如微微一笑,她自然知道,慧眼识珠的,绝对不止她一个人的。只是前世萧诚始终不娶,所以在这一点上,徐婉如对他很有信心。
见徐婉如笑而不语,萧氏倒是有些着急了,“如意,你可知道,延绥守备马梦龙?”
徐婉如点点头,上次因为吕安国和吕安邦的事情,她倒是听过一些。吕安国兄弟,还有这个马梦龙,都是信国公郭义春的手下。
只是信国公为妻妾的家务事拖了后腿,久住京城,渐渐丢了三边的位置。而萧家是后起之秀,得了忠顺府的人马,又接手了信国公的地盘,得了三边。
信国公的旧部,渐渐也守不住三边了。只剩下一个马梦龙,实在是员不可多得的猛将,稳稳地守了延绥,寸步不让。萧家倒是奈何不得马梦龙,反而开始交好。
“这个马守备呢,”萧氏的语气突然有了那么一股子八卦的味道,“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这女儿呢,名字叫做马玉容,生的花容月貌不说,还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萧氏说到这里,徐婉如已经大概知道了,这个马玉容,多半对萧诚有些想法吧。他们同在三边,虽说延绥到甘州的路途遥远,可是总比跟京城的距离近吧。萧家又要拉拢马家,牺牲个把儿郎的亲事,也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不知道,前世她对萧诚看都不看一眼,为什么这个马玉容的名字,也从来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不过再想想自己前世的所作所为,徐婉如心想,多半,是太关心陈奇可的事情,没留心萧诚身边的事情了。
眼见着徐婉如听懂她的意思了,萧氏又是一副悄悄话的样子,继续说道,“这个马小姐呢,对我们诚哥……”
“咳咳咳,”熊嬷嬷咳嗽了两声,“三夫人,三小姐和婉华小姐吃的甜汤备好了……”
才不是甜汤备好了呢,是这萧氏说话没个准头,这会儿又跟徐婉如提什么爱慕萧诚的马玉容。熊嬷嬷心里有些担心,徐婉如走了宁国公主的旧路,这会儿正竭尽全力让她走入红尘俗世,萧诚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哪里容得下萧氏在背后拆台呢。
萧氏也知道这个熊嬷嬷的厉害,当着她的面,倒是不敢无事生非,说了几句家常话,带着徐婉华和徐婉莹,就回府里去了。
等他们一走,熊嬷嬷倒是来跟徐婉如说话了,“郡主,这三夫人的话,颠三倒四没个正理,你别往心里去。”
“嬷嬷,”徐婉如挑了眼角,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熊嬷嬷,“您这事担心我吗?”
“谁担心你!”熊嬷嬷一口气堵在胸口,她担心徐婉如吃马玉容的醋,可是看她那个模样,反倒像是在担心晚上吃什么。
熊嬷嬷负气下楼去了,徐婉如坐在榻上,抚掌大笑。花青和胭脂没看出来,小姐跟熊嬷嬷到底怎么了只是见徐婉如笑的开心,两人脸上也有些笑意盈盈。
小莲在门口探头探脑,看见屋子里都在笑,就问道,“小姐,你们在笑什么啊?”
花青一见到小莲,就说道,“怎么一来了朝天宫,我们的小莲就不见了踪影,这是又去哪里了,也不在小姐跟前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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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不搭理花青,反倒了徐婉如跟前,说道,“小姐,奴婢去看谢三郎了。”
徐婉如知道,小莲喜欢美人,就她对自己,对二师兄的态度,就能知道一二。谢三郎人品暂且不论,这外貌吗,的确很够看。小莲去看谢石安,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见徐婉如不怪她,小莲越发热乎了,“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啊,那个谢三郎真的很好看的。”
花青翻了翻白眼,和胭脂相视一下,彼此都有些无可奈何,也不知道,这个小莲怎么就进了大小姐的眼睛,留了她当大丫鬟。
“哦,”徐婉如倒是起了点兴趣,“怎么,今天他也来了?”
“是啊,听说他们府里的新姨娘有孕了,谢三郎前些日子都在府里照看着,今日才得空过来一趟。”小莲在朝天宫里混了些许日子,已经打听到许多闲话,“这才进门几天呢,怎么就有孕了,这也太快了吧。”
第582章 旧案
小莲这么一说,徐婉如倒是想起一桩旧案来了。
前世陈奇可拖了三年,才娶了她进门。一则是不喜欢被人强压着嫁娶,二则,那会儿苏落雪在家守苏夫人的孝期,三年未满。
陈奇可不愿意过早娶了徐婉如进陈家,否则等她这个正室立稳了脚,就没苏落雪的立足之地了。
徐婉如进门才半年,陈奇可就要纳苏落雪为妾,理由就是徐婉如无所出。其实,他们那会儿连肌肤之亲都没有,如何会有孩子。
只是徐婉如出嫁的时候,一无母亲指引,二则心高气傲却又痴恋陈奇可,没有看出其中的道理。
被陈奇可那么一指责,徐婉如虽然闹腾开了,却也有些心虚,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好。只是,这闺房里的事情,徐婉如也不好意思跟燕国公主去说,就这么让苏落雪稀里糊涂地进了门。
只是,苏落雪进门之后,次日敬茶的时候,就穿了一身红衣来见她。徐婉如大怒,这红色,苏落雪一个妾室竟然也敢穿。
只是边上全是陈家的仆妇,徐婉如说是红色,她们却说主母看岔眼了,苏姨娘穿的明明是粉色。就这么着,还传出主母妒忌妾室,胡编乱造罪名的谣言。
因为这事,徐婉如当时受不了这个窝囊气,第一次回了娘家。而那个时候,徐钧早已经是忠顺府的当家人了,燕国公主仍旧住了萱园,徐婉如自然也去了萱园。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燕国公主一句都没问她,陈奇可待她如何,只是在问苏落雪的为人,如何如何不好。徐婉如好容易找到人倾听,就气愤填膺地说起苏落雪的坏话,在家出了心中的闷气,最后被陈家接回去了。
现在想起来,徐婉如心中突然一个咯噔,这不是祖母应该问的事情啊。她那会儿嫉恨上头,只想找个人诉诉苦,说说苏落雪的坏话。可她祖母,不是更应该问问陈奇可的态度吗。一家之主是陈奇可,他对妻妾的态度,自然决定陈府下人的态度,如何陈家就这么一边倒,都说她看错了,把粉色看成了大红色。
眼下的徐婉如,自己也辗转了两次人世,若是还不懂得这个里面的道理,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莫非,徐婉如的心突然一停,莫非祖母知道她的身世了?
只是眼下,燕国公主并不知情的样子,那前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燕国公主都知道了,她自己前世反而什么都不知道呢。
徐婉如的心不停地往下坠,心思却十分清晰起来了。
前世徐简和徐铮一早就没有了,这个爵位,按道理怎么都会传到宋红妆的儿子徐策的手里,为什么,反而到了燕国公主最不待见的二房手里?
二房徐钧接了爵位,长房的徐铭又在大同拉起了大批的人马,最后两人还让英王吃了一个大亏。眼下看来,这两位都没这个实力,可前世,如何就有这么大的本事了,不仅让燕国公主乖乖让出了爵位,还让英王吃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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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宋红妆的儿子徐策太不成器了吗?徐婉如细细想去,徐策前世是个纨绔,最后死在红楼还是青楼里面了。似乎走的,比她还早一些。反而是宋红妆的女儿徐婉淑,顶着忠顺府小姐的名头,处处都占尽好处。
徐铮一房的人,当时就她,徐婉淑,还有徐策。她痴恋陈奇可,成了京城的一个大笑话,徐策眷恋青楼,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纨绔,只有徐婉淑,嫁的好,过的更好。再细想燕国公主的态度,徐婉如突然心中有了个疑问,为什么徐策过的,也那么差。如果她过的不好,是因为燕国公主看穿了她的身世,那徐策呢?
徐策来的有些突然,那会儿,徐婉如虽然还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却也知道,父亲和母亲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时不时还一起用个早膳。
以前的徐婉如可能不知道原因,现在,徐婉如冷冷地笑了一下,还不是因为肃宗快要继位了。肃宗对朱念心如何,想来徐铮心里是十分清楚的。就算他没发觉徐婉如不是亲生的,就徐铮那个势利眼的劲头,估计也要对妻子百般讨好,以期在肃宗面前卖个好。
肃宗是冬天继位的,而朱念心,却是秋天走的。
徐婉如心中一惊,莫非,徐铮还想着献出妻子求个前途?莫非,朱念心也发觉了这点,左右逃不了这个污名,所以才……
只是,有朱自恒在,朱念心得个自保,却是足够了。那么,应该还是病死吧,徐婉如叹了一口气,母亲活着的时候,就像一朵花,开出了最美的一刹那,接着就是枯败,死亡,永别。
虽然不明所以,徐婉如隐约觉得,前世的祖母,应该是知道她的身世了。再细细想去,外面给世人看的东西,祖母做的都不错。十里红妆,太后赐婚,可说到底,哪一样是为了她好?连她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没一个得力的。最后嫁妆散尽,不是进了下人的腰包,就是被苏落雪夺走,而她的仆妇,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不知道祖母前世是什么时候看穿一切的,徐婉如这会儿也隐约有些明白了,自己之所以掉进陈家这个大坑,多半还有祖母的手脚。一时间,徐婉如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舅舅时不时,会提一嘴燕国公主,让她不要忘记防人之心。
别的不说,就陈奇可纳妾抬了苏落雪进门的时候,燕国公主的身子还很康健。就她的性格脾气,如果掌上明珠的孙女被人这般欺辱,早就打上门了。可是,燕国公主什么都没做。
娶妻半年,陈奇可就借口徐婉如不孕纳妾,或许,陈家一早就看穿燕国公主和忠顺府的态度了吧,否则,他们怎么胆敢如此。看来,不明究竟的,只有徐婉如一个人。
想明白这一点,徐婉如长叹了一口气,看来前世自己作死,里面还不简单。至少,有这么一个祖母时时刻刻引着她走歪路,徐婉如就好不了。
第583章 陷阱
就因为小莲的一句话,徐婉如突然间明白过来,前世的燕国公主,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难怪,自己在陈家饱受折磨的时候,燕国公主曾经提过一嘴,问她想不想跟陈奇可和离。人非草木孰能无心,徐婉如毕竟在燕国公主膝下长大,想来那句和离的问话,燕国公主也挣扎了许久吧。一边是希望她这个假孙女受苦,一边,却又有些心疼她在陈家的际遇。
徐婉如叹了一口气,心里突然空荡荡的。迟早有一天,祖母会发现她的身世,之后,她们会是敌人,还是假情假意的祖孙?
想想前世,徐婉如心知,燕国公主和她之间,只怕是回不去了。日后何时决裂,就取决于燕国公主何时发现她的身份罢了。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门口有人嬉皮笑脸地进来了,只是手里,却玩着根拐杖。
徐婉如抬头一看,正是断了腿的英王。一个月刚出头,他的腿就好的差不多了,这宫里的御医,是不是太能耐了一些?
这会儿她正心情不好,看见个前世害她下堂的英王,一时间就新仇旧恨都上了心头,徐婉如一掉头就往屋里去了,一丁点儿也不愿意搭理英王。
可是,有的人就是这般厚脸皮。英王见徐婉如掉头进了屋里,他忙不迭地跟了进去。花青和胭脂想拦,却被英王的侍卫给拦下了,小莲想进去,却被熊嬷嬷拦下了。
“怎么好好的,就不高兴了,是这朝天宫太无趣了呢,”英王很凑趣地跟在徐婉如身边,见她脸色不好,就问,“还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还能是谁啊,”徐婉如坐了窗口的美人靠上,看往窗外,也不搭理英王。心中却仍旧有些起伏,前世的事情那么简单,自己怎么就没有看穿呢。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竟然都不知道。因为她那会儿太过亲近燕国公主,连朱家,都去的不多。不知道,舅舅有没有看出来一些。
英王站了徐婉如身边,见她目若秋水,盯着外面的高玄殿。而窗外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肌肤跟透明了一样,唇色却又润的跟春日的花瓣一样。
突然之间,英王想起知春庄上的一吻。那日她醉了酒,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自己亲了她。若是这会儿再亲她,不知道又是如何一番滋味,英王正盯着徐婉如的红唇发呆呢。
徐婉如倒是回头来了,正色问道,“王爷,如果有人一直跟你很亲近,却突然明面上对你好,实际上很不好,你会怎么做呢?”
英王一愣,这事他最拿手啊,随即就笑道,“那就好好演戏啊,他对你表面上有多好,你表面上就更好,暗地里,却要比他更狠,他想要什么,你就毁掉什么。”
徐婉如听了,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好好的,自己怎么问起这个黑心王爷来了。他给的招数,完全用不上啊。
只是,徐婉如也的确没有人可以问。若是跟朱自恒那个老狐狸问了这话,三两下,他就会猜到,是燕国公主身上出问题了。若是跟师兄潘知远问了这话,三两下,师兄就替她出气去了,理由都不带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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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徐婉如觉得,自己今生,也不是那么孤单了,心情略微有些好转。只是如何对待祖母和她之间的变故,徐婉如心中仍有些疑虑。眼下这事还没发生,只是前世燕国公主都能看穿,想来以后,迟早会看出真相。
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她们祖孙两人,该如何相处。如果燕国公主还是跟前世一样,面甜心苦,徐婉如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能否狠得下心来,跟她断了来往。
“别这样闷闷不乐了,跟皇叔出去走走。”英王伸手捏了捏徐婉如的脸,他现在的身份是皇叔,捏捏侄女的脸,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他的手指,却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红唇,看得见,却吃不到的感觉,真是糟心。
“去哪儿?”徐婉如有些懒洋洋的,可是她在朝天宫几天了,的确有些想出去走走了。
“皇兄不是给你赐了个郡主府嘛,”英王笑嘻嘻地牵了徐婉如的手,“皇叔带你去看看。”
徐婉如甩开英王的手,心里倒是也有些兴趣。现在,她已经猜到燕国公主的心思了,日后若是跟祖母决裂,自己有个住处,是再好不过了。免得还要对着原来的至亲之人,各种演戏,各种勾心斗角。还不如,往自己的郡主府里一住,不管外面的春夏秋冬呢。
“不是还在修缮嘛,”徐婉如随口问道。
“修的差不多了,”英王笑道,“而今就等着内官监送家具帷幔了,等布置好了,就跟别处没什么区别,那多没劲。”
“那到也是,”徐婉如倒是有些想去看看了,毕竟,这是她以后的家了。
劝动了徐婉如,英王倒是也不毛手毛脚了,笑嘻嘻地跟了她后面,安排了车马,就要往荣园去了。
这荣园,本是皇家的园子,而今给了徐婉如,做了郡主府。门匾还没换下,仍旧挂了原先的名字,好在题字的,只是个名士,不是什么帝王手泽。所以,日后要换成郡主府的匾额,也很简单。
英王指了匾额,正絮絮叨叨跟徐婉如说着题字的名士呢,却看见一行苦行僧,蓑衣芒斜,七八人的模样,正打荣园的门口经过。
大楚虽然只尊道家,可释家在民间,却也十分有地位。所以,见了一行僧人,英王的侍卫倒是没有去拦。两行人,一左一右,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英王抬头,看了一眼苦行僧里的一个和尚,只见那人眨了眨眼睛,之后就面无表情了。想来,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吧。英王带了徐婉如,下了车马,就往荣园里面去了。
谁知,刚进了大门,就听见背后有人骑着快马,嘀嗒嘀嗒地飞驰而来。
“师叔,师叔,”骑马而来的,正是潘知远身边的清风,“三师叔来了,大师伯也来了。”
第584章 进京
“什么?三师兄进京了?”徐婉如自动忽略大师兄进京的事情,抓了清风,问起了包天随的事情。
“是啊,大师伯带着三师叔,一起进京来了。”清风还在强调,大师伯也来了。毕竟,这师门总得有个尊卑先后,当然是大师伯排在三师叔前面了。至于三师叔,他跟师傅的关系太亲近了,朝天宫的人,还真不怎么怕包天随呢。
“快,我们也快点回去,”徐婉如马上就不想看荣园了,抢了清风的马,一跃身,已经上马出发了。
英王也想回转,却被清风拦下了,“师傅说了,王爷贵人事多,就不烦王爷护送我们小师叔了。”
英王压根儿没把一个小道士放在眼里,只是,清风却指了指荣园,说道,“师傅今早就来荣园了,毕竟是小师叔的家,总得布好了结界,师傅才放心。眼下这荣园啊,不知道多少安全,什么腌玩意,蛇虫鼠蚁的,全都进不去了。王爷,您可要进去看看?”
英王的眼皮一跳,眼下他可不打算跟潘知远撕破脸皮,更何况,若是潘知远来过,想来里面的局,多半是破了。
“是嘛,国师还真是有心了,”英王马上回归自己的位置,笑嘻嘻地说道,“那本王进宫,可得跟皇兄好好夸夸国师。”
“王爷,朝天宫的祭祀事多,贫道就此告辞了。”清风弯腰行了一礼,一甩袖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走了。
万胜看在眼里,咬了咬牙,什么玩意,竟然敢在他们王爷面前摆谱。若不是国师,他一个小道士,算得了什么。
“人都走了,还杵着干嘛?”英王有些不高兴,呵斥了一声,带着人马,就往英王府回了。
徐婉如本就因为想到前世的事情,心中有些烦闷,英王顺口提了一句荣园,她便跟去闲逛了。至于其中有什么奥秘,徐婉如一时半会儿,压根儿就不知道。可她没注意的时候,潘知远一早就看到了。
知春庄一事之后,潘知远一直在找那批人。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他逮到了一点线索,追到了荣园。再一看,里面的布局设阵,都是内行人的作为。也不知道,是否就是师傅当年说的旧人。
只是潘知远也不说破,坏了荣园里面的布阵,反而让清风明月守了荣园。谁知,今天英王就带着徐婉如来荣园了。
若不是潘知远纵容,英王在朝天宫里面,压根儿见不得徐婉如,哪里这么轻易,就带了她出门呢。这一出门,竟然真的是往荣园来了。
潘知远心中,大抵是知道了一些,那批人,果然是找上英王了。英王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王爷,手里正缺人马,一定是一拍即合的。
只是,他们天家的兄弟如何争夺天下,那是天命,不关潘知远的事情。可是,若是涉及到徐婉如了,潘知远怎么也要生吞活剥了英王。
英王一回府,就看见颜元初神色慌张地等着他了。
“怎么了,”英王有些没好气地问道,心中也有些不安。毕竟,这个天下,能让颜元初大惊失色的事情,只怕不多。
“王爷,”颜元初定了定心神,不知道该如何跟英王解释,他若是照实说了,不知道,英王会不会相信他。
“有什么事,颜长史你就直说吧,”英王冷冷地看了一眼颜元初,认识灰衣僧人之前,颜元初和蒋宇成就是他所有的一切。而今,却不一样了。
“洛阳王,”颜元初讷讷道,“洛阳王要进京城了。”
“什么!”英王大惊失色,“洛阳王!”
“是,皇上已经答应他进京的折子了。”颜元初也没料到,当年被太宗皇帝改了姓氏,扔到洛阳的六皇子,现在竟然要进京城了。这旨意,竟然还是肃宗亲自下的,这里面的事情,就有些奇妙了。
这个洛阳王,就是当年贺皇贵妃所出的六皇子。太宗是借贺太后的势力登上了宝座,所以,这个后宫,自然也是贺家女儿的天下。
而今尊贵的邓太后,在那会儿,只是一个受气包的傀儡皇后。反倒是贺家的皇贵妃,统领后宫,说一不二,膝下还有两个很得太宗欢心的五皇子和六皇子。
只是,太宗是个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代表。等到他站稳脚,就开始慢慢反攻。只是碍于母后贺太后,太宗一直恭恭敬敬,没露出一点反意。
等贺太后一去世,太宗的反攻清算就正式开始了。短短五六年间,就把宫里宫外,贺家的势力除了个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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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往日父慈子孝的形象,也彻底没了踪影。五皇子不知道被谁刺杀,六皇子不知道吃了什么,中毒成了个聋哑残废。而嚣张跋扈的贺皇贵妃,从皇贵妃一路贬到美人,最后无名无姓,不知道埋在了安乐堂的哪个角落。
唯一活着,却生不如死的六皇子,就成了贺家最后的希望。只是,太宗连这一点希望都不给贺家的人留。直接将六皇子改了姓氏,赐给了洛阳王做子嗣。
洛阳王是前朝大梁的皇室后裔,却投靠了大楚的太祖皇帝,算起来,是前朝的乱臣贼子,却是这一朝的功臣。只是洛阳王传了两代,最后没了子嗣,太宗朱笔一挥,就这么把贺家外孙六皇子,改成了贺家的子嗣。
到此刻,天下的局势才算大定。太宗一直虚与委蛇,并没有真正培养出什么继承人了,他的父慈子孝,全用在了贺太后和贺皇贵妃的宫里。
在六皇子和五皇子眼里,太宗才是个好父亲,好皇帝。在现在的肃宗眼里,太宗皇帝,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只是,太宗收拾好贺家,已经没了力气继续收拾天下,只得匆匆定了太子,做好了更迭传承的打算。没多久,太宗就驾鹤西去了,肃宗正式登基做了天下之主。这一坐,也已经九年了。
每一年,肃宗都要祭祀太宗皇帝,可是这一年,却偏偏收到了洛阳王的折子。这洛阳王,正是往日对他多有欺凌的六皇弟,肃宗也不是什么宽厚仁德的皇帝,如何就答应了呢。
第585章 道虚
肃宗如何就答应了,让洛阳王进京呢,这一点,别说满朝文武想不明白,就连英王这个亲眼目睹过贺氏跋扈和倒台的见证人,都觉得奇怪。
太宗当年对贺家,不知道多少雷霆之威,雷厉风行地收拾了所有人。无论是姓贺的,还是跟贺家有亲的,甚至是门生故旧,无一漏网。
当年这般毫不留情,为的,不就是给肃宗留一个太平安乐的天下嘛。而今,肃宗怎么又想不开,反而答应让洛阳王进京呢。
万一,洛阳王不是进京朝拜肃宗,祭拜太宗,反而是来捣乱的,那可如何是好?百官想不明白的是这一点,英王想不明白的,却是另外一点。
要知道,颜元初和蒋宇成投靠他这个十三皇子,为的,就是贺家的势力,眼下就剩了他这么一支。若是六皇子也进京了,贺家的势力,最终会听谁的,英王可没多少信心。
他开始动作,也不过十来年的功夫。可他的六皇兄,却已经在这腥风血雨里出入了二十几年。以前的贺太后有多厉害,英王不是一无所知。
而贺皇贵妃有多张狂,英王更是一清二楚,后宫里整日都传说着贺皇贵妃当年是怎么作死的,英王在后宫长大,如何不知道。
而今这样一个背景复杂的贺家皇子要进京,英王能不紧张吗。或许,那些以前依附他的人,突然之间,会成为暗杀他的敌人。英王看向颜元初的眼神,就有了几分怀疑。
颜元初自然知道,英王若是知道洛阳王进京,第一个要怀疑的,一定是他们这些贺家旧日的部属。可是,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洛阳王却突然要进京了。只是一知道这个消息,颜元初就没片刻耽搁,赶紧来找英王了。英王多疑,若是不打消他的疑虑,只怕日后更是难处了。
难得看见颜元初紧张,英王半信半疑,倒是听进去一句半句了,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颜元初摇摇头,说,“属下是真不知道,这个洛阳王还能咸鱼翻身,只是他这一进京,只怕和皇上之间,有了什么……”
“皇兄?”英王半眯了眼睛,琢磨起肃宗最近的言行来了。只因太宗的祭祀将近,肃宗所说的,也不外乎父慈子孝的一些旧日事情。莫非,他真信了洛阳王要来祭拜父亲的纯孝。英王冷冷一笑,这是皇家,哪里有什么亲情。若不是这个理由,肃宗能让洛阳王进京,想来一定有什么好处。
好在这些年,英王在洛阳一带的事情,并没多少传到洛阳王的耳朵里面去。洛阳王常年被软禁在王府,外面的消息,实在传不到他的耳朵里面去。连进京,也只有肃宗答应了,他才能够起身。
英王仔细琢磨了下自己的言行,觉得洛阳王手里的秘密,估计跟自己无关。毕竟多年以来,洛阳王耳目全被人封上了,他能知道的,也只是以前旧日的恩怨秘密了。也不知道,洛阳王知道了什么秘密,竟然打动了肃宗,这一点,英王十分好奇。
颜元初也猜到这一点了,“属下会让人紧盯着洛阳王的……”
“别,”英王挥了挥手,“这会儿皇兄一定派人盯着了,我们不能有所行动。”
颜元初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这会儿他要洗刷自己的嫌疑,自然要不遗余力地去查事情背后的真相了。
“是,”颜元初点点,“那属下让人在宫里注意一些。”
“别露了马脚,摆个样子也就是了。”英王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是洛阳王进京,想来打听的人,都会各显神通吧。他若是不去打听,反而成了异数。颜元初深知其中道理,下去安排不提。
英王阴沉着脸色,回了自己的书房。今天出师不利,没遇见一件顺心的事情。一进门,就看见灰衣僧人,正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英王就有些气不打一出来。
万胜早就知道,主子应该是勾搭上别的什么人了,只要这老和尚不伤及主子,他自然不会吭声,只在门外安安静静守着了。
“藏头藏尾,”英王哼了一声,也不看灰衣僧人,只是一句,“难怪成不了什么气候。”
“王爷,”那灰衣僧人倒是好脾气,明明听的清楚,却只微微一笑,“贫僧道虚。”
“谁管你道虚还是道隐,”英王随口抱怨,却突然灵光一闪,愣愣地看向老和尚,“孙道隐是你什么人?”
“道隐是贫僧的师弟,”老和尚微微一笑,解释道,“我们两人,都是一得法师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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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一得法师的名字,英王是一早就知道的。一得法师是大梁一朝的国师,安定的时候,据说能够呼风唤雨,高深莫测的很。
“你们一僧一道,何来的师兄师弟之说?”英王有些怀疑,定定地看着老和尚的光脑门。
“道释本出同源,”道虚笑道,“贫僧继承了师傅的衣钵,可师弟却继承了师傅的法术。”
“法术,”英王一出口,也有些信了,毕竟,一得法师不仅是个得道高僧,还会呼风唤雨。你见过那个和尚呼风唤雨了,看来孙道隐和道虚同出一门的说法,倒是有几分可信。否则,太祖皇帝见了孙道隐,不可能马上就信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道士,听从了孙道隐的话。
见英王信了自己的身份,道虚老和尚倒是也不故弄玄虚了,问起了今早荣园的事情了。
“那结界,被潘知远识破了?”道虚随口问道。
英王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不是他的演技不过关,是潘知远那妖道处处小心,没给他留一丝的机会啊。
道虚无所谓地一笑,“识破就识破,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荣园里面的,究竟是个什么结界?”英王有些好奇,前日这个老和尚让人带话与他,让他今日引了徐婉如往荣园一趟。里面的结界,带话的那人只提了一嘴,并没多说。英王心中有些忐忑地领了徐婉如前去,却被清风给拆穿了。
第586章 忘记
英王被清风说了一肚子气,这会儿遇见了道虚,他自然要问个仔细了,那宅子里的结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引他前去的和尚,只说与人无害,却没细说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破坏宅子气息,扰的主人家宅不宁的小把戏。”道虚说的很是轻描淡写。
“什么!”英王有些火大了,在他眼里,徐婉如迟早是他的人,哪里容得了道虚在这个方面动手脚。难怪,清风后来跟他说话的时候,那么刻薄了。
“那是个对付男主人的结界,你又不是荣园的男主人,”道虚看穿了英王心思,反而笑道,“对如意郡主,反而是没什么害处的。”
“这……”英王耳朵微红,“这是本王引了如意往那里去,国师岂不是……”
“有这结界没这结界,潘知远都会盯着你的,”道虚微微一叹气,“不差这么一个两个的。”
“你!”英王很少吃瘪,可是遇见这个道虚,却处处都占不了上风,心中实在有些愤愤不平。
“这个结界只是个障眼法,”道虚看向英王,语重心长地说道,“王爷,豆娘令的秘密,都在如意郡主身上了。”
“豆娘豆娘,又是豆娘令,”英王有些不耐烦了,他对徐婉如有种不可明说的想法。只是偏偏他身边的全是人精,一眼两眼都看的透透的,这会儿,连这个老和尚都来取笑他了。
“王爷,”道虚解释道,“贫僧不是跟王爷说笑,如意郡主记得过去的事,却又不记得过去的事。”
“她记得什么,又不记得什么?”英王面色有些冷峻,他实在不怎么愿意,跟一个老和尚讨论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
道虚微微一笑,只说,“她若是记得了,这天数就要变了,王爷只顾看着就好了。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英王一向讨厌和尚道士,说一箩筐的话,却没有一句话说明确的。这会儿道虚又开始虚虚实实了,英王的脸色就十分难看了。
“记得还是不记得,你就连一句话都说不明白吗?”英王有些口不择言了,涉及徐婉如的事,他总是有些上火。
“王爷可是为了洛阳王的事着急?”道虚倒是一点儿也没有把英王的不敬放在心上,反而问起了洛阳王进京的事情。
听到洛阳王的名字,英王一下子没了气焰。是啊,洛阳王才是贺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东海王没了又如何,这个贺铎,本就流了一半贺家的血脉,而今又改姓为贺。颜元初他们是贺太后留下来的人马,而今有了正主,如何会忠心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英王。
颜元初说过,他的母亲是东海王贺绪的妹妹贺纹,可是,英王却是不怎么信的。若是贺纹进宫,太宗不可能一点儿痕迹都没找到。而贺皇贵妃在贺纹面前,也不可能那般跋扈嚣张。即使贺太后想拿贺皇贵妃做个靶子,也不会让人如此无视贺家的嫡出女儿贺纹。
英王再一想,眼前的这个道虚,也是贺家的势力。只是和颜元初他们不同,道虚不是贺太后的人马,却是被贺太后出卖了的贺家皇朝的人。英王心中一黯,不知道为什么,他走了好远,走了很久,怎么都绕不出贺家人的圈子。
他们都说,他是东海王府嫡出女儿贺纹的孩子。可是,英王无论如何都不信,他只觉得,自己的母亲窦娘子,很可能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宫人。只是被贺太后的势力挟制,所以才做了贺家手下。
而颜元初他们,也只是没得选择了,才投靠自己。眼下真正的贺家继承人回来了,英王自觉地,已经输了一场。再加上今早带了徐婉如去荣园,因为结界的事情,被清风讽刺了一通,英王心中,更是没了分寸。
他爱的人,会如何看他,而这个世上,又有谁是真的爱他的。一时间,英王心中混乱不堪,眼神更是迷茫一片。
道虚见状不好,赶紧按了英王坐下,没想到,连他也记得过去。只是,看他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真正想起来。
这天道,这命数,是按他安排的来,还是另有变数,一时间,道虚也有些怀疑了。师傅去前,曾经吩咐过他,顺其自然,无论什么果,必定有什么因。天道变化,也跟四季更替一般,其中自有定数。不必因为夏天来了,就哀伤春天,该来的,总会来,该回来的,也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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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虚不服输,非要再弄一个一模一样的轮回出来。可现在,却发现英王心里,也记着过去。只是他的记得,却与徐婉如的记得不同,他的记得,却是忘记。徐婉如的忘记,却是藏起记得。
道虚叹了一口气,看向英王,见他眉目和过世的贺绪一模一样,心中早有了计较。这个哪里是贺纹的孩子,分明是东海王贺绪的儿子。
也不知道,是贺太后,还是东海王府的人,把这个孩子塞到了宫里面。这天下迟早会重归贺家所有,只是这人,竟然还是东海王府的子嗣。也不知道安帝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地活过来。
道虚虽然是个释家子弟,却十分不信因果,更不信什么劳什子的命数。可是到了现在,连他也有些怀疑了,或许,当年这天下,本就应该归东海王所有。只是贺太后这个做女儿的私心,抢了娘家的天下,给了夫家。
时过境迁,十年之后再看,二十年后再看,贺太后的子嗣在哪里?这天下,还不是周家人的天下,实在是可笑可叹。
道虚想到贺太后的精明能干,而今只剩了个宁国公主,在大峰山上,人比人,仙不仙,道不道,俗不俗地活着,心中突然一片空明,自己何苦逆天而行?
罢罢罢,这次他就当做是替天行道,扶了贺绪的儿子,重回帝位吧。至于记得豆娘令的小娘子,或迟或早,总也会归位。只是有孙道隐那个老不休地在,估计事情还有的变化。
第587章 寡人
道虚本是利用英王,这前世的因果循环,道虚自然早已经看透。
徐婉如已经归入孙道隐门下,道虚再无动手的机会。剩下的英王和谢石安,道虚能选的,只有英王。因为他野心勃勃,又最是缺少助力。
这次荣园的结界,道虚本打算看个究竟。徐婉如忘记了多少,道虚都有法子,帮她一点点回想起来。只是,没想到孙道隐那老道的徒子徒孙,竟然出来坏事。
别的不说,道虚对孙道隐的弟子,却是十分眼红的。他也是带徒弟的人,却从来没有遇见潘知远那般的美玉。若是他和孙道隐离世,只怕这个世上,能继承师傅一得法师衣钵的,只有这个潘知远了。
羡慕归羡慕,道虚下手仍旧没有留情。他不仅接手了一得法师的势力,还得了安帝的人马。这些年虽然蛰伏了许久,却也是重现人间的时候了。
当年的河间王离帝位有多近,道虚是最清楚的一个。给贺太后送了消息的,不正是他的人马吗。道虚微微一笑,他能乱了天下,自然也能重整山河。
这个英王,不正是他重整山河的最好棋子吗。有野心,有手腕,更有贪念,这样的人,差的,只是一个机会罢了。至于是安帝的贺家,还是河间王的贺家,对道虚来说,没什么区别。
道虚一指按了英王的眉间,扶了他缓缓坐下。
万胜听见屋子里有动静,虽然没有探头探脑查看,却也瞥了几眼,看见英王似乎失了精神,才急匆匆冲了进来。
道虚微微一笑,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万胜知道,主子最近又搭上了什么人,却不知道,是个这般神出鬼没的老和尚。好在英王的脉搏有力,呼吸顺畅,不像出事的模样。万胜扶了他躺下,刚弯了腰,打算给他脱靴子,英王却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万胜,”英王睁开眼睛,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问道,“朕这是在哪里?”
万胜的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给跪下了。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万胜不敢给英王扣个胡言乱语犯了癔症的名头,可是英王说的这些话,的确不能让外人听见啊。
好好的一个王爷,即使真在造反,打算日后夺了肃宗的皇位,这会儿也不能让人听见,自称用个大逆不道的朕啊。
英王环顾了一下周围,不是他乾清宫的住处,屋子狭小,陈设简单,细细看去,倒像是他年轻时候在英王府的住处。再看万胜,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饶是英王胆子大,或者说,这时候应该叫英宗了,也吃吓不小。这是梦,还是现实?为何梦中的一切,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又或者说,年轻时候的日子,临死之前,记得特别的清楚。
偏偏万胜没有看穿,只以为主子发了癔症,着急去找颜元初。
“主子您先躺躺,奴才这就让人去找颜长史,”万胜急匆匆起身,打算抓个人,去前面找了颜元初过来。王爷突然变成这样,跟先前那个老和尚,八成脱不了干系。颜元初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一些什么。
“颜元初?”英王如梦初醒一般,问道,“颜元初还没死?”
“王爷,您说什么呢,颜长史刚刚还在前厅和您说话呢。”万胜大吃一惊,越发着急起来了。王爷分明还是他们家王爷,可这会儿犯起糊涂来,实在大意不得,万胜刚想走,却被英王一把抓住了袖子。
“万胜,”英王对这个自小服侍自己的侍,倒是一直信任有加,“跟朕说说,今儿是什么日子,什么年?”
“主子,您改改吧,千万别再说那个字了,”万胜吓的腿软,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倒是说明白日子了,“今儿嘉和九年了,太宗皇帝的祭祀就在眼前,王爷您怎么就病了呢。”
“朕病了?”英王叹了一口气,“朕是病了……”
的确,他已经病入膏肓,只能躺在龙榻上,听着妃嫔们的哭声,还有皇子们争权夺利的厮杀声。
至于他的王朝,以后会不会落到旁人手里,英宗也说不准。皇兄一系的后人,正在卷土重来。而前朝大梁贺家的人马,据说有人找到了宝藏,正在招兵买马。可他这个皇帝,却一病不起,而他的年纪,也才五十出头。
若是垂垂暮年,英宗也就放弃了,毕竟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可他不过五十多岁,为何就一病不起。到手的天下,到手的皇位,眼睁睁就要随风而去。还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身体康健,不过二十出头。
“王爷,您没事呢,您身子好着呢。”万胜这会儿,也不敢招了外人前来。若是哪个太医来给王爷看病,他再一句朕如何如何的,这太医回宫一说,王爷哪里还有活路。眼下,还是先让王爷安定下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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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这消失的和尚,究竟是何方神圣。看来,要去朝天宫找下国师了。万胜是个忠心的,一边给英王打着掩护,一边琢磨着解救之法了。
英王按着万胜的肩头,让他扶了自己,在屋里走了一圈。的确,他现在的身子好的很,压根儿没有毛病,只是腿脚,略微有些不便。
“朕的腿,”英王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王爷,您前些日子摔下马车了。”万胜并不打算陪着自家主子玩什么皇帝太监的把戏,虽然,他的确是个太监,可主子眼下还没登基呢,这么一口一个朕的,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朕什么时候摔下马车了?”英宗怎么也不放弃这个自称,似乎只要这么自称,眼前这一切,就只是梦境。
可是,现实和梦境,英宗觉得,似乎还是这个梦境更合他的心意。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从头再来。这一次,他一定不再犯错,一定找出对的那个人来。
“清明的时候,王爷替了皇上祭祀邓家太爷,”万胜解释道,“回府的路上,中了埋伏,马车出了意外。”
第588章 虚实
其实到了这会儿,英王也已经有些弄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他从漫长而又真实的梦境中醒来,里面有他得了天下,坐上宝座的种种,也有他病危无奈的种种。只是,英王却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如果说,眼前这个低调的伪装是现实,那登基称帝的经历便是梦境。
在这长梦里面,他得了皇兄的天下,杀了太子,稳稳地坐了将近二十年的龙椅。只是在五十一岁的冬天,等他收拾了首辅陈奇可,却突然一病不起了,药石无灵,只得在龙床上躺了些日子。人躺下了,京城内外却噩耗不断,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就到了现在。
究竟哪一处是梦,哪一处是现实,英王实在有些头疼欲裂,为什么两边都清晰真实的吓人。
万胜刚刚说了,他的腿脚,是在清明的时候摔伤的。这一点,英宗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可是这会儿万胜说了,他却渐渐记起来了。清明的时候,他在马车上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徐婉如,徐婉如呢!”英王终于把梦境和现实分开了,他得抓了徐婉如,问个究竟,这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个小小的侯府女儿,如何敢折了他这个皇帝的腿。他们无冤无仇……突然,英王心中的义愤填膺,戛然而至,他们不是无冤无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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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里的徐婉如,就是首辅陈奇可的下堂妻。而这个下堂的旨意,还是他亲自下的。连徐婉如留在陈家的命令,也是他的意思。
徐婉如毕竟是皇兄的骨肉,这样的身份,还是不要流落到外面比较好。虽然肃宗的子孙,那会儿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死的死,躲的躲,可难免有人会利用徐婉如的身份做文章。所以,英王当时才下令,让陈家养着徐婉如。
而当时这般劝说他的,正是他的贵妃南夕。南夕说的有理有据,徐婉如无家可归,陈家又是诗书人家,即使下堂了,也会给她留个立足之地的。
可是陈家哪里给她留了什么立足之地啊,最后不过是一口棺木,埋在了她出生的如意楼下。生生死死,都脱不了这个忠顺府的地界啊。
也难怪,她见了自己,恨不得杀了解气。弄折他的腿,还真算不得什么。英王暗自叹气,若是有人让他经历了这么一些破事,只怕早已经不是断腿断脑袋的事了,而是抄家灭族,挫骨扬灰了。
再一想,英王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心中一阵狂喜。莫非,这就是人家说的前世今生?这么说,他眼下是回到少年时候了?
见万胜的脸色惊恐不定,英王倒是由着他扶着自己坐下,仔细打听起前尘旧事来了。
窗外一直旁观的道虚,微微一笑,飞身离了英王府。
这场戏,主角本就有三个人,眼下那两位都记得前尘旧事,这一位也不能吃亏啊。迟是迟了,可迟也有迟的好处,他知道的事情,那两位都不知道呢。
至于他们三人的纠葛,也只能靠他们三人解开。若是解不开,谁去找豆娘令呢。师弟,愿赌服输,却不能这般作弊啊。道虚嘴角带笑,疏忽一下,不见了踪影。
“爷,您早上跟如意郡主去了荣园,那地方闲置了许多年,”万胜旁敲侧击,“可别是见了什么不干净的。”
“如意郡主了?”英王分不清现实和虚幻,随口就问,“谁是如意郡主?”话一出口,他自己就反应过来了。
万胜也已经补充上了,“是忠顺府的大小姐,徐婉如。”一边补充,一边打探着英王的脸色。王爷说自己没事,可这个模样,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以前整日价念叨着如意郡主,这会儿怎么又想不起来她是谁了呢。
英王自然记得徐婉如,只是前世很迟了,他才发现徐婉如的身世。而皇兄临死之前,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儿。
前世陈奇可做了内阁首辅的时候,英王才让身边的锦衣卫调查陈家上下。而徐婉如的身世,就是那个时候查到的。
只是,肃宗死了,朱念心死了,朱自恒死了,燕国公主死了,徐铮死了,徐简也死了,跟徐婉如有关的亲人再没一个活着的。所以,公不公开徐婉如的身世,都没有一点儿意义了。
今生这徐婉如的身世,暴露的可真早。英王对今生的事情,也记得十分清楚。只记得自己隐约对徐婉如有很特别的感觉,可前世,他们几乎没有交集的机会。他常年在洛阳一带活动,而徐婉如常年在京城里住着。
等等,英王一混乱,又想起今生徐婉如走丢的事情来了。动手的人,自然是忠顺府的长房和二房,后来徐婉如又辗转几次,跟着潘知远去了山东。他和谢石安曾经追去济南府,最后也没见到过徐婉如。大概,是跟着孙道隐和唐知非上了海山。
等英王理顺前世今生两次经历,却发现,最大的不同,就是徐婉如了。前世,他们毫无交集,今生,英王深知,自己就算没有爱上徐婉如,也是非要她不可了,这纠葛,可有些复杂了。
内心来说,而今的英王,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经历过风风雨雨,坐在宝座上二十来年,英王的心思,早已经不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了。
英王正和万胜对着前世今生的事情,眼下,他倒是认清现实,暂时放弃自称朕如何朕如何了。
万胜和英王正说着话呢,外面的小黄门来报,说丰城侯府的白世子来了。
白梓轩?英王皱了皱眉头,他都多少年没有见白梓轩了。
自从他顺利登基,就把肃宗的五公主嫁到了丰城侯府。白梓轩一直忠心耿耿,可是临门一脚,却藏了私心。这一点,英王绝对不会允许。所以,白梓轩尚了公主,就乖乖在家做了个驸马爷。
最后,丰城侯府虽然富贵,却不显赫。等英王病倒的时候,不知道白梓轩是否又蠢蠢欲动了。想到这里,英王挑了挑眉头,让人请了白梓轩进屋说话。
第589章 照旧
万胜打起帘子,白梓轩就进了屋子。至于他为什么这会儿来英王府,多半,就是为了洛阳王进京的事情。
白梓轩虽然在东宫做事,可是来英王府的次数,却实在不少。毕竟,太子那个没太多心眼的,对兄弟们虎目眈眈,可是,对皇叔英王却极其放心。要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太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白梓轩去英王府打听打听。
虽然说,洛阳王的年纪比英王大了许多,可两人毕竟都是太宗的儿子。太子自然觉得,洛阳王进京,皇叔必定知道些什么。要知道,前些年,英王可是一直驻守洛阳,帮肃宗看着洛阳王的。这不,白梓轩又来英王府了。
只是一进书房,就发现英王冷冷地看着他,白梓轩一愣,也不知道王爷这是怎么了。素日里嬉笑怒骂的纨绔,一旦严肃起来,竟比肃宗还多了几分威严。
“王爷,”白梓轩见过礼,就提起自己的来意了,“洛阳王就要进京,太子心中不安,就让属下来打听打听。”
英王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白梓轩,心里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为什么冷落了这个一直暗中跟随自己的亲信。是因为夕贵妃的话,还是因为白梓轩的野心,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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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他们前不久刚刚见过面,可在英王看来,他们已经二十来年没怎么来往了。自从他给白梓轩赐婚尚了五公主,他们君臣,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见英王阴沉沉地不作答,白梓轩也有些不踏实了。瞄了一眼英王身边的万胜,白梓轩觉得,自己今儿来的不是时候。只是,万胜言对鼻,鼻观心,完全没看白梓轩一眼。
好在,英王总算是想起来了,白梓轩上门的目的,是打听洛阳王进京的事情。只是以前,洛阳王来过京城吗?英王总觉得,似乎没有啊。再想想,以前太宗诞辰的时候,肃宗这个孝顺儿子,虽然也有祭祀,却从来没有让藩王进京的道理。也不知道,这次异常,存了什么心思。
不过,英王在宝座上坐了二十来年,之前又在腥风血雨里夺得王位,心中自然有些计较。以前他就知道,这个洛阳王,也是贺家争夺天下的棋子之一。
颜元初和蒋宇成投靠自己的时候,英王以为,京城内外,就剩了他这么一个贺家棋子,所以才不得不投靠于他。
可是经过夺位一事,英王才知道,自己说不定,只是贺太后留下来的一个挡箭牌。真正的棋子,其实是洛阳王这个改名换姓的六皇子。至于最后为什么颜元初和蒋宇成跟定了他,而没有投靠洛阳王,大概就在于那会儿,英王的势力已经成型。
想到这些,英王的心里安定了不少,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的心里都已经有数了。唯一缺少的,不过是时间罢了。等时机一成熟,他还会跟以前一样,顺利登基。说不定,现在洞察了先机,还能避人耳目,做的更好呢。
前世因为逼宫,英王背负了一定恶名。用了很长时间,才算洗去一部分,可现在有了先机,应该可以随心所欲了吧。
“嗯,梓轩也不用多想,皇兄让洛阳王进京,”英王想了想,回忆起以前跟白梓轩说话的口吻,吩咐道,“多半只是为了父皇的祭祀之礼,毕竟,洛阳王以前……”
白梓轩点点头,“那属下就这么跟太子说吧。”
其实,白梓轩心里可是一点儿也不买账。不过,英王这人最擅长说虚话,想来这话,就是他给太子的讯号吧。白梓轩为英王办事,自然会把他的意思传给太子。至于太子怎么想,是从中获利,还是按兵不动,都和白梓轩没太大关系。
既然英王都这般说了,白梓轩也就知道该怎么回话了。完成了太子交代的任务,白梓轩又提起府里的亲事。他给弟弟白梓楼定了忠顺府的二小姐徐婉淑,这会儿忠顺府里闹翻了天,白梓轩自然要跟英王探听一下风声。
“王爷,那个宋姨娘眼下,不一定守得住秘密。”白梓轩之所以答应徐婉淑的亲事,目的就在于换取宋红妆口中关于蜻蜓发簪的秘密。
可是眼下忠顺府乱的一塌糊涂,燕国公主得了宫里的示意,正集中精力对付长房和二房的人。据白梓轩的耳目报告,宋红妆有些把柄在长房和二房手里。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秘密和把柄,可是看宋红妆的模样,对长房和二房,的确是言听计从的。以前徐婉如走丢的那一次,就是长房和二房让宋红妆传的消息。否则,燕国公主千方百计防备长房和二房,如何就让他们得手了呢。
只是,这个金簪的秘密,英王上辈子就听过了。眼下,他还真的一点儿也不稀奇呢。
“哼,”英王冷冷一笑,“真……本王早就知道了,说与不说,没什么打紧的了。”
白梓轩愕然,他没想到,宋红妆竟然这般手眼通天,一下子就把秘密捅到英王跟前去了。只是英王府里的事情,白梓轩也不敢打听。现在英王这么说了,他就这般信了,心里还以为,是颜元初等人不愿意分一杯羹与他,所以才提前部署了。
既然英王已经知道金簪的秘密,白梓轩就有些犹豫了,再用弟弟的亲事换这么一个秘密,就显得完全无关紧要了。虽然白梓楼眼下有个体弱多病的名头,可是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这个体弱多病,估计也就一两年可以拿来做借口,再长也就不行了。毕竟,京城里有的是八卦小道消息,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丰城侯府的二公子,身体一点儿也不差劲。
“那梓楼跟忠顺府二小姐的亲事……”白梓轩想问问看,是否可以就此取消他弟弟跟徐婉淑的亲事。怎么说,白梓楼都是侯府嫡次子,娶个忠顺府的庶出小姐,总有些不够妥帖。
谁知道,英王却冷冰冰地丢出来一句,“那就照旧啊,该怎么样就怎么来。”
第590章 卷轴
既然徐婉淑过去就是嫁给白梓楼的,现在干嘛要变呢。
英王以前是受制于人,无可奈何,为了宋红妆手里的秘密,不得不让自己的左右手娶了这么一个弟媳妇。
可是现在,他对白梓轩,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见啊。他弟弟白梓楼娶了徐婉淑,日后这个白家才有好戏看啊。否则,他的臣子日子一舒服,他这个皇帝还怎么当的顺心呢。
至于宋红妆手里的秘密,英王眼下,心里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只是,字字句句都清楚,他却不知道,那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当年宋红妆就说过,那些来忠顺府找蜻蜓簪子的,私底下说过一句话。当时所有的女眷都已经昏迷,宋红妆因为知道茶水有问题,才避开了一劫。只是那话,她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因为找不到蜻蜓簪子,一个就问另外一个,找不到可怎么办,上头若是怪罪,可如何是好。
另外一个稍微知道些内情,就说了,“光这簪子没用,得她心甘情愿地去死,那才有用。”
至于是谁心甘情愿地去死,宋红妆虽然把话传到英王耳朵里面了,可谁都没有弄明白,究竟是谁,应该心甘情愿地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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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宋红妆就用这个秘密,把女儿徐婉淑送到了丰城侯府,当了个金尊玉贵的二夫人。今生,她又故伎重演,走了白梓轩的这条路。
眼下白梓楼和徐婉淑的亲事已经定下了,英王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再有什么变动了。他弄不明白梦境现实,可他就想一切都跟自己希望的那样发展,那么一来,一切都保持不动,才是最好的。
英王倒是没怎么担心白府的事,只是因为宋红妆的缘故,倒是想起自己的贵妃南夕来了。
“夕……”英王想了想,眼下的南夕,应该还是他府里的一个姬妾,就吩咐万胜道,“让南夕过来一趟。”
万胜看了一眼白梓轩,在他眼里,白梓轩还算是个可靠之人。所以,万胜点头答应,就下去找南夕去了。
英王跟白梓轩说了几句,对洛阳王进京的事情,也有些始料未及。
白梓轩倒是说了,“听太子那边的消息,说是洛阳王要给皇上送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英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前世他也在找安帝留下来的七个秘密,最好查到洛阳王的头上,才知道他也收了两个。最后,英王虽然集齐了七个秘密,也就是分藏在大梁各个藩王手里的七个卷轴,却仍旧找不到豆娘令。这豆娘令的秘密,似乎并没什么用处。是真是假,英王就更加不信了。
英王和白梓轩正说着话,颜元初却匆匆来了书房,看见白梓轩也在,倒是没怎么犹豫,就提起自己查到的消息了。
“王爷,”颜元初的面色有些难看,“听说洛阳王进京,就是给皇上进献一个卷轴的。”
“什么卷轴?”英王毫不上心地问道。
“是那个,”颜元初看了一眼白梓轩,见英王没有让他退下的意思,就直说了,“是豆娘令的秘密,听说前任的洛阳王至死,都没把这个卷轴交给太祖皇帝。”
“哼,”英王冷笑,前任的洛阳王贺晴,才不是真心投诚太祖。只因时机未到,他不过是为了一时的权宜之计。
贺晴以为,自己迟早能够解开豆娘令的秘密,所以才暂时投靠了太祖。谁想到,太祖得了天时地利人和,一下子就摧枯拉朽,得了天下。
之后,洛阳王贺晴再无机会,只得隐忍下来。谁知道,太祖没两年就去世了。而继任的太宗,又在贺太后支持下,对洛阳王和原来的贺家皇室下手。一家家清理过去,无论这些人家是否投诚,是否帮过太祖。
洛阳王贺晴被困在王府,只能看着自己的子孙,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所以他手里的卷轴,怎么都不可能交给周家的皇室了。也不知道,太祖之所以留了贺晴这个洛阳王,为的,是否就是他手里的秘密。
不过,太宗至死,也没得到贺晴手里的秘密。六皇子被毒哑的时候,太宗不知道听了谁的话,就让周铎改姓贺,继承了洛阳王的香火。知道内情的人也猜,太宗是否为了大梁皇室的这个秘密,所以才让六皇子去了洛阳。
只是贺家,无论是前朝皇室,还是贺太后的娘家东海王府,都已经溃不成军。想来,即使这个秘密再现,贺家也没实力拉起大军,和周家天下对抗了。
因为曾经集齐过七个卷轴,英王对这个传的玄乎其玄的豆娘令,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他用了一生的时间,也没解开这个秘密。
而豆娘令是大梁一朝的旧物,经历了大楚几个皇帝,从太祖算起到肃宗,正好三十九年的时间。等天下再到英王手里,大楚已经差不多六十年的光景了,豆娘令即使能号令群臣,这个群臣,也该死的差不多了吧。
六十年的时间,就是一个甲子的岁月,即使再忠心的属下,也该变心了,他们忠心,他们的子子孙孙呢。愚公一说,不过是世人的杜撰罢了,岂能当真。
所以这会儿颜元初又提起洛阳王府的秘密来,英王倒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这个随着自己得了天下的左右手。
一开始,他以为颜元初和蒋宇成是贺太后的人。谁知道,这两人竟然是河间王府的人。贺太后背叛了父亲兄弟,帮助自己的夫君得了大梁的天下。此贺家,早已经不是彼贺家。而同一个河间王府出来的贺家手下,也是各为其主。
虽然因为贺太后的缘故,河间王府改名东海王府,还存活了下来。可是到了太宗晚年,东海王府的命运,跟洛阳王一模一样,也是子嗣死的死,亡的亡,后继无人。
颜元初一直说,英王是东海王贺绪妹妹贺纹的女儿。贺纹隐姓埋名进了宫,做了太宗的妃嫔。可是,这贺纹,一早就英年早逝了。英王又怎么可能,是她跟太宗的孩子呢。
第591章 身世
英王想起自己的身世,心中一阵苦涩。
兄终弟及,英王登基的时候,已经饱受诟病了。可是颜元初还逼着他,公开身世秘密。一个异姓人,如何能坐稳周家的大楚江山。
英王无奈,只得赐死了颜元初,永远埋下了自己的身世秘密。至于他自己是姓周,还是姓贺,英王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这个天下。既然他做周锦的时候能当天子,又何必非要改名换姓,做回贺安呢。
可是,颜元初就是不愿意,就是要喋喋不休,所以,他不得已,只得让人赐死了颜元初。英王对这个忠心耿耿,真心诚意辅佐自己上位的颜元初,不是没有感情。可是,颜元初辅佐的,不是周锦,却是贺安。
等他知道英王怎么都不愿意认祖归宗的时候,颜元初的反噬,自然不弱。只是,英王在这权力场上玩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要把一切不利因素,都扼杀在萌芽的时候。
所以,颜元初就这么死了,而知道英王秘密的人,一个都不剩了。
蒋宇成那边,英王也打探过好几次,似乎真的不知情。而蒋宇成的侄女就在宫里做着贵妃,想来,他即使知道个只鳞片爪,也是不敢声张的。更何况,谁会相信,坐着周家天下的皇帝,竟然是个贺家的子弟。
英王冷冷一笑,有些寒意地看着颜元初。他一直怀疑,颜元初和蒋宇成为什么来辅佐自己,而不是投靠名正言顺的洛阳王。原来,这个理由一早就存在了。
饭团探书
贺家也有各形各色的贺家,有大梁皇室安帝的贺家,也有河间王贺绪的贺家,自然,也有后宫里贺太后的贺家。这么些势力,偏偏是河间王的人马来了他的身边,英王觉得,自己一早就应该知道了,他是贺绪跟颜家王妃之间的孩子。算起来,这个颜元初,还是他的舅舅吧。
而贺绪的颜王妃,眼下守着个过继的儿子,还在东海王府里苦熬呢。只是,她的儿子,却在外面得了天下。英王唯一庆幸的,就是在他登基之前,颜王妃就在东海王府病死了。否则,他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认祖归宗的事了,还有一个方太妃和颜王妃的太后之争了。
颜元初总觉得,英王最近神色有些不对,却也查不出来,他究竟跟谁勾搭上了。所以,颜元初神色不动,只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追查的结果。洛阳王进京,竟然跟豆娘令的秘密有关。
这事是个大事,可看英王的神色,似乎毫不在乎。只怕,是他不知道豆娘令的厉害吧,颜元初的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远在济南府的姐姐,她这般隐忍,为的,都是眼前这个混不吝的英王啊。
若非祖父提前救下了这个孩子,说不定,他跟冒名顶替的贺安一样,早就被人害死了吧。
英王扫了一眼颜元初,见他有些走神,就问,“颜长史,你说,要不要派人跟洛阳王接触一下,毕竟我们在洛阳的时候,跟他有过来往。”
英王所谓的来往,其实是肃宗让他去洛阳监视六皇子,其他的,并无真正意义上的来往。洛阳王被困王府,除去来监视他的,能跟谁搭上话啊。
颜元初听了,倒是微微摇头,“王爷不可,皇上让洛阳王进京,总有他的意思,我们一切听命行事,也省去许多麻烦。”
英王压根儿不打算去见洛阳王,所以,颜元初这么一说,他就放弃了。他和洛阳王之间的年纪差的不小,虽然是兄弟,却没多少感情。
更何况,现在英王记起前世今生的事情来了,更加清楚,他是贺家子弟,跟周家人之间,还真没什么关系。非要说个什么关系出来,也是夺家灭国之恨。
见英王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自己的意见,颜元初有些欣慰。这孩子自从长大之后,就多了很多反骨,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似乎是顺从了许多。
颜元初正琢磨着心事呢,万胜却带着南夕来了。颜元初看了一眼外面的姬妾,脸色有些难看。姐姐把外甥交到他手里,可是托付了一切的。
眼见着英王在伪装纨绔的路上越走越欢快,这后院的女子一天比一天多,颜元初心里面,也不是一个滋味。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乐在其中呢,就算是伪装,至于假戏真做嘛。
白梓轩见后院的姬妾前来,就告辞回东宫去了。英王早已经许了他,让他回去跟太子说,洛阳王手里的卷轴,可不是一个,而是一对。这个事,在洛阳当地,很多人都知道。
其实,洛阳人谁也不知道这事。而肃宗那里,也不知道。如果太子的手伸的太长了,肃宗心里一担心,说不定还得出什么事。英王做过皇帝,也立过太子,对这些事的发展走向,十分清楚。
肃宗会想,他一个皇帝都打听不出来的事情,为什么太子那么清楚。可是,肃宗反而不会用这个洛阳王的理由去敲打太子,只会在别的地方寻个理由发作。
这样一来,太子的消息来源究竟是谁,就没那么重要了。即使太子的人咬到英王身上,说不定,肃宗反而不信呢。所以,英王说出口的话,他完全可以预见事情的走向,而且,还牵扯不到他的身上。
因为南夕跟着万胜进了屋子,颜元初也不好久留。算起来,他是英王的亲舅舅,可众人眼里,他不过是个谋士。所以,颜元初目不斜视地退下去了,屋子里就剩了英王,万胜还有南夕。
南夕不过二八芳华,进了英王府后,却没多少亲近他的机会。她在青柳枝,怎么也算得上姿色技艺双绝,可到了英王这里,他却连正眼都没看过她。不是让她唱戏就是让她唱曲,完全当她是个玩意。
也不知道,这会儿怎么突然让万胜,带了她到书房。要知道,书房重地,连侧妃苏落梅都没机会踏进来一步的。
莫非,这是她的机会来了?南夕眼里隐约有了笑意,却也不敢抬头去看英王。
第592章 宠妃
世人都说英王纨绔,可南夕却觉得,英王有些深不可测。如果英王真是纨绔,自己进府这么久,他不可能秋毫无犯。
而今不知道是什么东风,吹的他想起自己了,南夕越发觉得,要好好表现了。青柳枝里面教的欲擒故纵,到了这会儿,南夕已经忘记了一干二净。她心里所思所想的,不过是如何抓住眼前人的心思。只有这样,她才能翻身,才能摆脱过去。
看着南夕低垂的脖颈,白的亮眼,英王心中微微一动。虽然当时纳了她,多半是因为蜻蜓簪子,可是说到底,南夕的确是个温柔动人的美人儿。
英王正打算开口询问那枚簪子,却突然想起今生的事情来了。不对,这枚簪子是一对的,一个在徐婉如手里,一个在肃宗手里。原本就是以前肃宗跟朱念心的定情之物。而现在,这两枚簪子,都在徐婉如手里,跟南夕毫无干系。
等英王想明白这一点,他才突然回过神来,以前的南夕,是如何入了他的眼睛,最后竟然成了自己的宠妃?
一开始,他听信人言,说得了蜻蜓簪子的人,就能解开豆娘令的秘密。所以,一看见南夕头上插了蜻蜓簪子,他就打心眼里认为,这是他的机缘所在。只是,这簪子是谁给她的?
皇兄吗?英王盯着南夕的眼神,一片冰冷。如果是皇兄,他对自己的心思猜到了多少?
肃宗手里的簪子,在他去世之后悄无踪迹,所以英王前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不知道,这个蜻蜓簪子,竟然是一对的。
而今知道这簪子是一对的了,英王自然开始怀疑起来了,莫非,他前世就算得到七个卷轴也解不开豆娘令的秘密,是因为他一开始就错了吗?而这么说来,引到他一路犯错的,就是眼前这个夕贵妃了?
是皇兄算到他会造反,所以在他身边插了这么一个眼线?还是别人另有所图,让他找错了人,得不到天下?
英王心中翻来覆去地琢磨,突然,就想到了宋红妆头上。前世徐婉如没有抢回来蜻蜓簪子,她手里的那一支,最后应该是落在了宋红妆母女的手里。
可是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宋红妆和徐婉淑那里有什么簪子。而徐婉淑跟南夕的关系,又十分亲近。而南夕跟陈奇可的夫人苏落雪,也十分亲近。似乎,南夕跟徐婉如的敌人,都很亲近。
一刹那,英王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了,徐婉如,徐婉如有问题。
先是清明的时候,徐婉如咄咄逼人地对自己和颜元初下手。之后不久,就去青柳枝找了南夕的麻烦。如果徐婉如只是跋扈,不可能专门去青柳枝挑事的,她毕竟是个勋贵人家的大小姐,去青柳枝那种地方只会污了她的名声。而今生,也是肃宗帮她遮掩,这事才算抹平了。
英王突然回过神来,这事,跟他记忆里的不怎么一样。徐婉以前如何,英王并不清楚,可是收拢陈奇可的时候,他派人打听过陈家的事情。当时陈奇可的夫人,还是太后赐婚的徐婉如,把陈家搞的那个叫乌烟瘴气,却又对陈奇可一往情深。
现在看来,徐婉如对陈奇可,似乎压根儿还没看对眼吧。不过,对于陈奇可和徐婉如的亲事,英王心中有数,就是陈奇可中了状元,徐婉如才求了太后赐婚,最后结成了冤家,一生一世没和解。
或许,还是得等陈奇可中了状元,徐婉如才会一往情深吧。
突然,英王又觉察出来,记忆跟现实严重不对盘了。陈奇可的亲事,宫里已经内定了,就是德妃的二公主,只等着殿试结束,陈奇可得了名声,就招为驸马的。
而陈奇可之所以被二公主看上,却跟徐婉如和三公主脱不了干系。婚事虽然是邓太后为了惩罚二公主定下的,可里面,却有徐婉如的影子。
英王眼下可不是什么少年人,心思不再简单,一眼就能看出来,陈奇可跟二公主的亲事,只怕徐婉如也动了手脚。这么看来,徐婉如才是一切变化的根源了。
只是,事情有这么巧嘛,他记得梦中的事情,徐婉如也记得跟他一样的事情。还是说,他们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样的东西。
英王想起了徐婉如,心中略微有所触动。前世他压根儿就没怎么把徐婉如放在眼里,今生,却时时刻刻记挂着她,不知道,是否也是因为蜻蜓簪子。怎么一回事,前世今生,他怎么总是对这个簪子的主人,一见钟情?
以前是南夕,现在,换成徐婉如了,就因为她们戴了一样的簪子?英王心中有些不解,毕竟,这么凑巧的事情,不会这般简单。
而且,到现在为止,没人在英王跟前透露过他的真实身份,眼下的英王,只知道自己是太宗的十三皇子,并不知道,自己并不姓周,反而是东海王府的子弟。
可偏偏他们这样的关系,英王却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徐婉如,明明算起来,一个是肃宗的异母弟弟,一个是肃宗的女儿。英王细细想去,总觉得有些奇怪,莫非前世,他应该喜欢的,也是徐婉如?
想到这里,英王抬头去看南夕,却一眼就看见她发鬓上插着的蜻蜓簪子。英王在徐婉如那里看过许多次,只觉得南夕头上的神似徐婉如的簪子,就开口说道,“拿来……朕……本王看看。”
万胜被他的一个朕字,吓的腿脚打哆嗦,听见英王吩咐拿上前,又见他盯着南夕头上的蜻蜓簪子,就主动上前取了簪子下来,呈了上去。
英王接过簪子,细细看了一圈,知道是个赝品,不是徐婉如和肃宗手里的簪子。虽然七彩的宝石很夺目,却毫无岁月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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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做这个簪子的人,是否知道自己对簪子的迷恋。英王暗自琢磨,或许前世,南夕手里的簪子,就是个假货。可是,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戴着假簪子的南夕,今生又喜欢上戴真簪子的徐婉如。
第593章 错过
这会儿的英王,心思早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只是盯着手上的假簪子,一言不发。
南夕前世跟丰城侯府的二夫人徐婉淑交好,后来又和陈奇可的妾室苏落雪交好。偏偏这两个人,都跟徐婉如水火不容,而这个簪子,原本应该属于徐婉如的,如何竟然到了南夕手上?
而今南夕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自己的喜好,又弄了支相似的假簪子过来鱼目混珠。再想到前世南夕跟他生的二皇子,非嫡非长,却在夺位的时候占尽先机。想来,他的这个夕贵妃,心思实在不小。
本来,英王对洛阳王进京呈送卷轴的事情,并不上心。他前世集齐了七个卷轴,还有一支蜻蜓簪子,却仍旧不得其解。英王就觉得,这大梁的宝藏,多半是个众口相传的佳话。
只是,这会儿知道簪子的主人不是南夕,而是徐婉如,英王自然知道,自己前世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不是卷轴的问题,而是他找错了人,那蜻蜓簪子的主人,从头到尾都在忠顺府里住着,压根儿就没到他跟前露过脸。
虽然徐婉如小时候常跟燕国公主进宫,可英王那会儿早早出宫开府去了,只顾鸡飞狗跳地扮纨绔。没多久,又因为洛阳王的病情好转,肃宗不放心那边的事,就把英王给派去洛阳监视洛阳王了。
此后英王一直在外,徐婉如一直在京城,几乎没有遇见的时候。即使有,她是女眷,他是王爷,在邓太后宫里遇见了,徐婉如也会避让到后厅,如何得见。等他起兵夺了天下的时候,徐婉如早已经是陈奇可的妻子。
本来,他登基做了皇帝,说不定能见到心腹肱骨之臣的妻子。可偏偏陈奇可恨毒了徐婉如,别说带她进宫了,才安定了没多久,就请旨休妻了。
英王体恤心腹之臣,就很痛快地答应了,让徐婉如下堂离去。只是南夕又说了些话,让英王临时多加了一条旨意,吩咐徐婉如终老陈家。
如果说,前世英王没看透南夕的意思,这一世,如何看不透呢。若是自己见到徐婉如,很可能就会发现,这簪子的主人究竟是谁。南夕已经身处高位,如何愿意让人翻出当年的旧账。
至于这个蜻蜓簪子是如何落到南夕手里的,英王心想,多半就是宋红妆送来的。毕竟,南夕前世也是这个时候进的英王府。因为貌美多娇,很快就得了自己的宠爱。虽然那那些不能自由来往书房,可在他的院子里出入,却有几分便利。
因为英王假装纨绔,所以他的英王府上下跟筛子一样,只要南夕肯使钱,到英王身边并不是什么难事。若是南夕再有心,听去只言片语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英王也知道,自己偶尔会有梦呓,说漏了嘴,让南夕听去了,也极有可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南夕得了簪子的线索,自然会派人去找。而宋红妆当时嫁了女儿到丰城侯府,正缺一个名头脱离忠顺府,来白家跟着女儿养老。这么一来,她手上的蜻蜓簪子,自然就派上用场了。
而那会儿,英王在三边频频受挫,里面就有忠顺府徐铭徐钧的手笔。他的爱将白梓轩,却娶了忠顺府的姑娘,让他总觉得十分憋气。既然南夕提了让宋红妆到白府,英王也乐得顺水推舟,成全了徐婉淑母女。想来,这个簪子,就是那个时候到了南夕手里的吧。
一开始,他只当南夕是个玩物。等她得了这个蜻蜓簪子,英王就知道,自己一天都离不开她了。现在想来,这其中实在是古怪,前世是南夕,今生是徐婉如,原因都在这个蜻蜓簪子上。
等宋红妆母女在白府安定下来了,那会儿徐婉如也已经出嫁两三年了,据说跟陈奇可打的死去活来,家里片刻不得安宁。那会儿的英王,哪里知道什么徐婉如呢,只觉得自己的手下娶了个泼妇,家宅不宁。
陈奇可因为徐婉如逼婚的事,对忠顺府恨之入骨,等徐家灭门之后,还跟他要了忠顺府的旧日宅子。算来算去,这个徐婉如前世,一辈子都没怎么出忠顺府吧。她出嫁之前住着忠顺府,出嫁后腥风血雨了一段日子,下堂了还被陈奇可安置在忠顺府的如意楼里。
原本,前世的英王对这么一个勋贵人家的小姐,并没多少印象。除去知道她是陈奇可家里的河东狮,其他没多少概念。
只是徐婉如在陈家去世之后,他终日梦见一座高楼,就见一个女子面色哀婉,头上正戴了他十分眼熟的蜻蜓簪子。可是,这女子的面目,英王却始终看不清楚。
自从这梦一起,他却突然开始病倒。先是头疼欲裂,而后渐渐衰弱,不能起身。见他病倒,宫里宫外纷争四起,皇子,宗亲,藩王,还有站队的文武百官,烦不胜烦。英王缠绵病榻,时日一久,反而对梦中的女子越发熟悉起来,渐渐的,也能跟她说上两句话了。似乎她的爱人远赴沙场,留了她一人在家,闺中寂寞,少不得倚了高楼,悔教夫婿觅封侯。
谁知,等来等去,没等来良人,却等来了仇人。这女子从高楼上一跃而下,英王看清了她的面目,倾城国色,美艳不可方物。英王心中突然喊了一句“如意”,就从梦中惊醒。
那会儿,他刚打算收拾陈奇可,打压一下南夕和二皇子的野心。英王听说陈奇可的下堂妻徐婉如的乳名,便是如意,而这个徐婉如,京城都说她有倾城之貌。一时间,英王有了戚戚相惜的心思,就让万胜出去打听了一遭。才知道这徐婉如的身世,竟然别有隐情,想来,应该是肃宗跟忠顺侯夫人的私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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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英王不姓周,却自认是周家人多年,哪里允许别人这么折辱自己周家的女儿。只是徐婉如已经去世,英王替她复仇的心思,也只能祭奠她的亡灵了。而后陈奇可被抄家灭族,也算是英王对徐婉如的一番心意了。
第594章 真假
想到前世跟徐婉如的错过,英王的目光越发阴沉了,看向南夕,就有些冷飕飕的了。
南夕也知道,权贵子弟,皇室贵胄,哪个是好相与的。再纨绔的人,也有阴冷坏脾气的时候。更何况,这些个权贵,谁把她们这些女子当人看待。
所以,英王的目光一冷,南夕也有些不敢动了。只是她心里,也有些奇怪,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王爷。莫非,是自己的这个簪子?
英王看了好一会儿簪子,倒是让万胜还给南夕了,只是,却冷冷地说了一句,“假的,终究是假的。”
南夕自知头上的簪子是从何而来,为何而起,所以听了英王的话,面上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时间,脸色绯红,无地自容的娇俏模样。
英王看了她一眼,这女子,还真懂得利用一切机会,连这样责罚她的时候,她都能恰到好处地表现羞怯。难怪,自己前世捡到了一个鱼眼珠,还跟宝贝一样收藏了一辈子。
当时他的亲信都建议,让他逼死南夕贵妃。因为宋红妆的话,也说明一个道理了,只有簪子主人死了,豆娘令才会重现天日。
可是英王却一直拖延,只说那预言也说了,必须得她心甘情愿。英王觉得自己已经得了天下,多一个宝藏与否,意义不大。何苦牺牲了自己在意的人呢,所以才留了南夕的性命。
只是越到后面,南夕越没有可能心甘情愿去死。毕竟,她生的二皇子,在朝里颇多支持,南夕还盼着英王驾崩之后,她当个太后呢,如何可能去死。
现在想来,从头到尾自己都没找对人,何其可笑。英王暗自叹气,不禁多看了几眼南夕,的确是个美人,却是个骗了自己一生的美人。
南夕以为英王看她,不禁表现的更是婉转娇柔了。只是英王心中,却没有一丝悸动,有的,只是厌恶。若非是这个假货,他以前如何会跟徐婉如错过。
今生的一切看来,那人应该是徐婉如,而不是南夕。若是她前世没有跟宋红妆联手,想来也不会爬的那么高,那么受宠了。
英王挥了挥手,示意万胜带了她下去,这南夕心思不小,日后可得小心防范,莫要再被她钻了空子。只是眼下,英王毕竟还有多年的恩情在,不愿意就此杀了南夕。
万胜只对英王忠心,他的吩咐,万胜自然奉若圣旨,一字不差地去执行去了。有万胜的人看着南夕,英王眼下还算放心。只是,今生的他,该如何去接近徐婉如呢?
他虽然是贺家子弟,可眼下的名义,却是周家的皇子。徐婉如是肃宗的私生女,跟他名义上,就是叔叔和侄女。无论是谁娶徐婉如,都不会是他这个名义上的叔叔。英王暗自咬牙,莫非,这一世他们还要错过?就因为自己的身份,是个周家的王爷,是徐婉如名义上的叔叔?
只是眼下的英王,还算头脑清楚,他还没有登基称帝,现在手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而他占尽先机,若是不用,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所以,英王把洛阳王的事情先搁到一边。他对卷轴自然也是感兴趣的,只是,毕竟曾经到手过,英王心里,总有些觉得,这些东西日后终归会到他手里,所以就有些不着急的味道了。
颜元初忙好外面的事情回来,就看见英王面色阴沉地坐在那里,一身的暮气。虽然他也知道,这个英王表里不一的很,可这会儿看去,却肃穆庄严的很,倒是颇有几分帝王气象。
英王的真实身份,颜元初连蒋宇成都没有透露。颜元初的年纪比蒋宇成大个七八岁,他都不知道贺绪年轻时候的模样,更何况比他还小的蒋宇成呢。蒋宇成记事的时候,贺绪都成亲了,年貌和少年时候自然不同。
更何况,当时给英王准备的身份,即使贺纹跟太宗所生的皇子。就算英王长大了,蒋宇成觉得英王像贺绪,也有甥舅相似一说。更何况,贺绪早就没了,就算蒋宇成有些印象,只怕也没那么深刻了。
所以,颜元初对英王的身份,一点儿也不担心。只是日后,该如何跟他说呢,说他不是周家皇子,而是东海王贺绪的儿子,是贺绪跟他姐姐颜轩瑛的儿子?
英王做惯了周家皇子,会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恢复自己贺家子弟的身份吗?就算他愿意,跟随英王打天下的文臣武将愿意吗?
若是不恢复贺家的姓氏,如何对得起苦守东海王府的颜轩瑛。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在济南府演独角戏,瞒着宫里的耳目。到时候,却落了个满盘皆输,万事皆空,颜元初如何去见家姐。
英王见颜元初进屋,倒是把洛阳王的事情轻轻带过,反而说起了收拢萧诚的事情。毕竟,前世他在三边吃了忠顺府好几个大亏,就是因为手下没有得力干将,守住地盘。
而今不同往日,英王清醒过来第一件事,不是处理南夕,也不是去找徐婉如,而是抓住萧诚,让他为己所用。
只有三边的将士都听从了自己,那么洛阳的人马再起,他的力量,就无人能挡了。等他登基做了皇帝,想做什么,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到时候,如何收拢了徐婉如到自己宫里,又或者如何解开豆娘令的秘密,都是后话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争权夺利,抢占地盘。
颜元初的姐姐嫁了贺绪,之间又涉及英王的身世,他对东海王府和前朝大梁的秘密,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只是,英王眼下抓大放小,颜元初觉得也有些道理。肃宗正跟洛阳王要卷轴呢,若是英王横插一脚,岂不是让人侧目。
京城里的事,说大事就是大事,再小的事,只要有人放大搬动,难免惹祸上身。还不如,等肃宗收集的差不多了,他们在插手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英王却要现在收服萧诚,颜元初觉得,有些难度。毕竟,三边是周家王朝的兴起之地,这些年,又轮换了许多守将。收服萧诚,谈何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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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人心
“王爷,”颜元初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萧家在三边一家独大,眼下要收服萧诚,谈何容易。”
英王也不说话,只是气势压人地看着颜元初。一时间,屋子里的氛围极其压抑。颜元初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觉得英王跟变了个人似的。人自然还是原来的人,可这性格脾气,似乎是把内心最阴暗最沉重的地方都给挑出来了。
其实,真要对萧诚下手,颜元初也是有办法的。可是,萧家的人不好对付,三兄弟都是一母同胞,跟个铁桶一般团结。若是有人朝萧诚下手了,被他们追查出来,别说收服萧家的人心,说不定反而被他们所害呢。
萧诚又是萧家的长房长孙,这日后家主的身份,妥妥地就安在他的身上。若是出什么事,萧家的确不会善了。
“萧诚眼下着急立功,”英王沉吟片刻,说道,“正是容易犯错的时候。”
这个倒是真的,颜元初也十分清楚。徐婉如封了如意郡主,萧诚的亲事受挫,自然要在战场上立个大功,也好回来求娶徐婉如。而肃宗的意思,大抵也是如此。大家都等着萧诚建功立业,封个将军,把他和徐婉如的婚事也给办了。
“既然他着急嘛,”英王慢悠悠地说道,“那就要了他的性命吧。”
“性命?”颜元初一愣,“王爷不是要收服萧诚的嘛?”
收服萧家最好的办法,就是救了萧诚,给萧家上下一个天大的人情,再把他们绑定英王的战车之上,再无回头之日。
可好好的,英王突然怎么又要萧诚的性命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英王冷冷地笑了起来,问道,“黄承志还盯着徐婉如吗?”
这会儿,颜元初回过神来了,合着他们的王爷想着打杀萧诚的忠君之心啊。他在外面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可肃宗却把女儿徐婉如嫁给了黄承志。
那么一来,等萧诚脱险回京,对救了他性命的英王自然是感恩戴德,对言而无信的肃宗,自然是恨之入骨的。
不知不觉之间,没想到英王玩弄人心的手法,竟然如此娴熟了。颜元初越发觉得,当年把姐姐的孩子送进宫里,实在没错。
若非英王在深宫长大,怎么会这般冷血这般心思深沉。毕竟,东海王府要想得了天下,终究得有这么一天。若是当家人太过软弱,如何霸占周家天下,做个雄主呢。所以,颜元初对当年的决定十分认可。至于姐姐,她在东海王府里装作一个丧子的王妃,抚养一个吊儿郎当的东海王继子,付出的心血也是不少。
虽然英王的想法没有错,让萧诚九死一生回来,发现肃宗背叛了当时的诺言。可是,一个黄承志够分量吗?
“王爷,黄承志娶三公主,是昭阳公主的意思,”颜元初问道,“昭阳公主的为人,绝对不会答应换一个徐婉如进门的。更何况,徐婉如的为人你我都见识过,就算是圣旨,她也不会答应出嫁的。”
“谁让她真的出嫁了?”英王冷哼了一声,“让萧诚以为如此不就是了嘛,颜长史,你的人马,做这么一个局,不是什么难事吧。”
的确,对颜元初来说,布局追杀萧诚再临死的时候拉他一把,不算什么难事。至于给萧诚一个错觉,觉得肃宗出尔反尔,要把徐婉如嫁给黄承志,更不是什么难事了。人到了危难的时候,偏听偏信,惶恐不可终日,负面的情绪一旦起来,再压抑就不容易了。
“这样双管齐下,倒是可行,”颜元初斟酌了一下,“那属下让人去办,只是黄承志那里,还要王爷……”
“本王知道!”英王一句话就打发了颜元初,不过是鼓动黄承志吗,他有的是人手。而今的黄承志,就跟当年的徐铮一样,宫里有个太后宠着,还有肃宗罩着,家里又有个昭阳公主善后。估计,他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有人帮忙出主意去摘呢。
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如意郡主,在昭阳公主眼里,恐怕什么也不算吧。他们母子是这样的态度,英王这边的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颜元初自去安排三边的事情,而英王招了几个素日来往的纨绔子弟,往外放出了风声。只说黄承志跟三公主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
黄承志负隅抵抗了这么多年,千防万防,防的就是三公主。昭阳公主一边觉得儿子还小,等他长大了就懂事,一边又到太后那里讨要三公主。
所以黄承志跟三公主的亲事,即使传开了,也没人觉得奇怪,早就是板上钉钉,迟早要成的。压根儿没人会注意,这个消息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传起来的。
英王轻轻松松就把消息放出去了,只等着黄承志上钩了。果然,没两天,黄承志正在百花楼里吃酒呢,突然就听人在说二公主和三公主的亲事。
二公主和陈奇可的事情,本来是个秘而不宣的事,只等着陈奇可明年殿试高中了,才选驸马。可是因为三皇子跟太子的斗法,他们的亲事自然就传开了。说是二公子横刀夺爱,陈奇可奴颜婢膝。
老百姓最喜欢这种宫廷秘闻了,什么娇蛮公主抢驸马,驸马又是个陈世美抛弃妻子狼心狗肺。所以二公主跟陈奇可的亲事,就没瞒过京城的任何人。
听见外面大家讨论二公主的亲事,黄承志还有些幸灾乐祸,他是昭阳公主的儿子,自然无所谓肃宗的那个皇子登基,反正都是他的表兄弟。
只是太子毕竟是邓家的外孙,而他跟邓家的关系,也比其他人近上一些。所以,听见二公主的笑话,黄承志不为所动,也不出去阻拦,只是笑嘻嘻地听着曲子吃着酒。过两天就是正式祭祀了,昭阳公主是太宗的嫡出公主,自然要去朝天宫祭拜几日。他这个太宗的外孙儿,自然也要跟去尽孝的。
徐婉如这会儿正住朝天宫的北极阁呢,黄承志一早就打听仔细了,就等着祭祀的时候去见见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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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软肋
黄承志正琢磨应该穿点什么去朝天宫祭祀,既不能太过招摇晃眼不稳重,又要体现他的绝代风华公子如玉,还得华丽低调称得上他的身份地位。
突然,黄承志就听见外面有人谈笑,说起了三公主的亲事。
黄承志对三公主的名字十分敏感,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想把他们两个凑成一堆,黄承志抵死不从,好容易坚持到现在,守身如玉。听见三公主要成亲了,马上耳朵一竖,专心去听隔壁的聊天了。
莫非,这天下还有哪个不怕死的,要当三公主的驸马了?黄承志心中一喜,只差回家给那位仁兄上高香加香案了。
只是仔细一听,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还不是永乐侯府的黄承志,天下哪个敢尚三公主,他们一家子表哥表妹不是正好凑对嘛,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哪个纨绔在那里笑的放浪形骸,边上还有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奴家实在不能再饮了……”
哐当一声,黄承志砸下手中的酒杯,一个起跳,把门帘子甩的哗啦啦,就进了隔壁的花厅。
“你……黄世子……”那纨绔常在百花楼里出入,自然知道眼前这个阎罗太岁是谁。
“你给小爷我再说一次,”黄承志二话不说上前就拽了这纨绔的领子,逼问道,“究竟谁跟三公主定亲了?”
那纨绔素日就在酒色里面败坏了身子,这会儿被勒紧了脖子,一口气眼看就要上不来了。白眼轱辘了几下,眼看着就要晕将过去了。跟着黄承志一起的几个少年公子就劝了,“先让他好好说话,事后再收拾也不迟!”
黄承志倒是还听得进去人话,放开了那纨绔的领子,顺势把他往地上一推,上去一脚踩住他的胸口,手里拿着个桌上的酒壶,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给小爷好好说道说道,”黄承志嬉皮笑脸地加重了脚下的力度,“到底是谁要尚公主了?三公主要成亲,我这个做表哥的还不知道,你小子怎么就知道了?”
那纨绔自知最贱惹上这个太岁了,只得吞吞吐吐说了真话,“京城里都这么传呢,说黄世子要尚三公主了,就等着太宗皇帝的祭礼一结束,太后娘娘就要赐婚了。”
“真的?”黄承志碾了碾靴子,那纨绔脸色苍白如纸,只顾着点头。
黄承志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几个,见郭久辉的眼神有些闪烁,心中就明白了几分。抬起脚,放开了那个纨绔。纨绔捡回一条性命,也顾不得起身,四肢着地,连滚带爬就要出去。黄承志气不过,一脚踹了他屁股上,才恨恨地回头,看向自己的跟班。
“郭久辉,你给老子说道说道,”黄承志趴的一声,又踢翻了一张椅子,“这事京城里面到底是怎么传的?”
他心心念念要去见徐婉如,谁知道京城里已经漫天风雨,传的这么离谱了。若是他今天没听见这个闲话,还喜滋滋的去徐婉如跟前卖好,岂不是丢人现眼!
想到这里,黄承志越发火大了,看向郭久辉的眼神也越发不友善了。
郭久辉名义上的奶奶是黄老夫人,黄老夫人就是黄承志的姑婆。而黄承志的另外一个小姑婆,就是丰城侯府白家的黄老夫人。怎么转悠,黄承志的身边,都是太子一圈的人马。
所以,黄承志尚三公主,是最符合所有人利益的。郭久辉一早就听说这事了,他以为黄承志也应该知道一二了。谁知道,今日出来吃花酒,才知道黄承志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看来,昭阳公主为了这门亲事,也实在费了不少力气。
黄承志不过是个孩子,他高兴与否,都得接受昭阳公主安排下来的亲事。大概,昭阳公主也打的这个算盘,等太后懿旨下来了,生米煮成熟饭,再给黄承志塞几个美妾。
谁知,黄承志偏偏就不愿意娶三公主。他亲眼看见自己父母是如何相处的,自然不愿意跟父亲永乐侯一样,唯唯诺诺,一生不得开心颜。
以前黄承志就不愿意做驸马,现在有了心上人,黄承志就更加不愿意了。
弄明白来龙去脉,黄承志就觉得,必定是母亲跟外祖母已经安排好一切了。心中虽然愤恨,却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宫里的势力。所以,黄承志牙一咬,也不跟随行的狐朋狗友打招呼了,一个纵身下了百花楼,骑了马,哒哒哒哒地就跑了。
郭久辉知道出事了,赶紧派人去昭阳公主府上传话,一边又带了狐朋狗友跟着黄承志而去。
黄承志出百花楼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干吗。只是一味骑着马,嘀嗒嘀嗒地往西边而去。
到了朝天宫下,黄承志才想起来,徐婉如就在里面。自己求而不得,还要被家人逼婚娶个女夜叉。
黄承志从来就没有这么委屈过,看见朝天宫的红楼,突然就泪流满面。只觉得这个世上谁都背弃了他,这人生活着十分无趣了。
昭阳公主赶到朝天宫的时候,就看见儿子泪流满面,了无生趣地往道观里面走。一瞬间,昭阳公主心中警铃大作,她公公黄立新现在还住在城北的天一观里面,做着个出家的道士呢。
“志儿,志儿!”昭阳公主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形象了,扯开嗓子,哭腔十足地呼喊起来,“快回来,快回来!那是道观,去不得……”
黄承志本来还没想到这一点,被昭阳公主这么一喊,马上就回过神来了。他们永乐侯府,还有个出家做道士,过的闲云野鹤一般的祖父呢。看来,母亲是担心他重蹈祖父的覆辙啊!
黄承志心中一动,走的就更快了,连奔带跑的往朝天宫里面去了。昭阳公主本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这会儿如何追的上儿子。只得让身边的人去拦着,却又担心他们粗手笨脚气着儿子。一时间,昭阳公主又是气又是着急,又是担心的,带了人马跌跌撞撞地往朝天宫里面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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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7章 出家
好在,朝天宫这地方,可不是外人可以随意撒野的。一路狂奔的黄承志,刚冲进朝天宫的大门,一下子就被道士们给拦下来了。
黄承志推搡了几下,硬是没有推开,正闹腾着,里面却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道士,带了几个道童,清风道骨地站在了黄承志的面前了。
“黄世子,里面正给太宗皇帝做道场,暂时不方便让您进去。”出来拦人的道士,不过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文质彬彬,举止有礼,反倒像个朝中的文官大臣。
“你是何人,敢拦本世子的路!”黄承志到了这会儿,还没忘记嚣张跋扈,睨着眼睛,就打算一言不合就动手推人打人了。
“贫道的贱名不足挂齿,”那道士拱拱手,仍旧不放黄承志进去,“若是冲撞了太宗皇帝的法事,恐怕黄世子也担当不起。”
这点倒是真的,难得太宗十年祭祀,肃宗可是下了血本办这法事,若是被人捣乱了,还真不是小事了。
黄承志刚一犹豫,就被昭阳公主派来的下人给追上了,“世子,世子,赶紧回去吧,公主还等着您呢。”
就这么着,黄承志被半拖半哄地带回昭阳公主府了。只是他也拿捏住昭阳公主的命脉了,动不动,就拿出家做个道士来威逼利诱。
当晚,就让下人们拿了道士的衣袍穿扮起来,又是锣又是鼓的,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因为有公公黄立新在前面做了一个好榜样,昭阳公主当然非常担心,万一儿子一个想不开,真的中了魔障,跟他祖父一眼,也出家做了道士,那可如何是好。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何不担心呢。
就这么着,朝天宫里做着太宗的法事,黄承志在家里念着经文,十分趁景,却把昭阳公主吓了个够呛。次日去宫里参加祭祀的时候,昭阳公主各种精神不济,邓太后自然看出来了,就找了人,把昭阳公主带回慈宁宫休息了。
“昭阳,你这是怎么了?”邓太后有些不满地看着女儿,“这是先皇的祭祀,是大事,你这么一副没睡够的模样!”
昭阳公主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睛,不是听人说黄承志穿了道袍,就是听说他在念经。好容易劝他去睡了,昭阳公主自己却做起噩梦来了,梦见黄承志一脸决绝地出家去了。还跟她说,母子情分,到此就是永别了。
昭阳公主被吓的一夜没有安睡,这会儿自然精神不济了。
“母后,”昭阳公主只得说,“昨日儿臣思念父皇,夜里就没怎么睡好,今日难免有些精神不济。”
“你啊你,”邓太后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很宽容的,“还好是哀家的人看见你在打瞌睡,要是让你皇兄的人看见了,你说说看,能行吗?这天下的言官整日里扒拉着皇亲国戚,没毛病他们都能整出一个幺蛾子来,要是给他们看见了,还不反了天去。你不会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皇兄想想……”
“母后教训的是,”昭阳公主出嫁之前也是个娇蛮的,只是这么些年为人妻子,为人母亲,多少也磨去了一些蛮狠。听见邓太后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的模样,昭阳公主赶紧认错服软了。
“跟哀家老实说吧,究竟是怎么了?”邓太后才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梦见太宗。要知道,太宗在位的那会儿,就差住到贺皇贵妃的宫里面去了,何尝来过她的宫里面?
自己的一双儿女,对父皇太宗的印象,淡薄的不行。昭阳小时候见太宗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现在女儿长大了,还会思念父亲以至于梦见太宗,真是个笑话。所以,昭阳公主的鬼话,邓太后是不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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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她运气好,保着子女一路平安长大,又熬到了贺太后和贺家倒台的时候,说不定,他们母子三人一早就死在后宫的某个角落了。太宗,太宗哪里会管他们的生死。所以想起丈夫,邓太后心中一冷,全是过往不开心的记忆。
也不知道,他下去之后,如何去见扶他上位的嫡母贺太后。邓太后想到这里,心里莫名其妙有些欢欣。他为难了,她就高兴了,虽然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母后,”昭阳公主有些犹豫,三公主的为人她也不是不知道,跋扈任性,可是天家的女儿,哪一个不是这般模样的?
若是错过了三公主,日后太子登基了,他们永乐侯府在太子哪里,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个姑母,不过是个大长公主。看看燕国公主和忠顺府的事情,昭阳公主就要逼着自己忍下三公主这么个儿媳妇。
黄承志昨日大闹朝天宫的事情,邓太后也知道一二。
毕竟,这会儿太宗的祭祀就在朝天宫里做着,黄承志这么去门口一闹,自然有言官上折子让肃宗训斥于他。
这样弹劾黄承志的折子,邓太后自然让人给压着了,没呈到肃宗跟前去。肃宗没有看见折子,即使知道黄承志闹事,也不会大发雷霆,借机发做,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这会儿见昭阳公主吞吞吐吐,邓太后就知道了,多半是为了府里的那个孽障,只是再孽障,也是自己的外孙儿,邓太后也是知道心疼的。
“是志儿又怎么了吗?”邓太后问道,语气十分平和,昨日的事情她已经压下了,再不会起什么波澜了。
“哎,母后!”昭阳公主心一横,“志儿对徐婉如念念不忘,儿臣打算……”
打算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了,不就是顺了黄承志的心,让他得手一次,日后乖乖听话尚了三公主吗。
至于徐婉如吃亏与否,昭阳公主是不管不顾了。她要定了三公主这么个儿媳妇,自然不会给黄承志纳妾娶侧室。
男人都一样,得手了就不会念念不忘了,昭阳公主深知其中道理,就打算坑一把徐婉如了。
只是徐婉如的身份地位不差,吃了这样的暗亏如何会肯。所以,昭阳公主自然要邓太后帮忙一二,派点人手给她善后了。(未完待续)
第598章 布局
有母后给她撑腰,这个天下,昭阳公主还真没什么不敢做的。
不过是欺负一个侯府没有母亲的孩子罢了,再得宠又如何,忠顺府里也不只有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如是坏了名声,看她的姐妹还如何出嫁。
而且,徐铮早就娶了继室,继室丁岚就生有一子一女,那女儿的年纪,再过两年也是说亲的时候。昭阳公主就不信了,忠顺府敢把徐婉如吃了暗亏的事情说出来。
“昭阳!”邓太后啪地一声砸了茶杯,“这事万万不可!”
“母后!”昭阳公主虽然不复当年娇蛮的模样,可一个中年妇人恶毒起来,却是极为吓人的,“这样对谁都好,三公主也好,志儿也好,大家都好。徐婉如不过是个小小的……”
的确,徐婉如只是一个小小的郡主,名不正言不顺,凭借的,也就只有燕国公主这么一点血脉。
在昭阳公主看来,若不是因为太宗和燕国公主的这一层关系,徐婉如压根儿就封不了郡主。不过是朱念心这个妖媚狐子的女儿,跟她母亲一个德行。
只是,看见邓太后面色铁青,昭阳公主也不敢造次。更何况,昨天晚上她没有睡好,这会儿也是精神不振的很。
邓太后见女儿面色青白,还以为她被自己吓着了,只得缓和了语气,“别动徐婉如,燕国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昭阳公主知道,燕国公主跟母后有几分私交,以前在大同的时候,姑嫂之间还有几分情谊。可是天家给忠顺府的,已经很多了。太宗在位的时候,宠这个妹妹宠的比自己的女儿还过分。
而燕国公主的跋扈,在诸多皇家公主里面,也是出类拔萃的。就连贺太后所出的嫡公主宁国大长公主,都没她过分,没她嚣张。所以,昭阳公主心里,也是暗自不服气的。
邓太后以为女儿听进去了,就吩咐了几句,怕她担心府中的黄承志,就让昭阳公主先回去了。
昭阳公主刚出了慈宁宫,就遇到了小时候的闺蜜,长大后翻脸各走各路的永清郡主。永清郡主是已故平王的女儿,平王是太宗皇帝的一个兄长,年少早夭,就留了这么一个独生女儿。邓太后为人慈悲,就收留了永清郡主,跟昭阳公主一般,留在永寿宫,当做自己的女儿养大。
等永清郡主长大之后,邓太后也给她指了门好亲事,嫁去了信国公府,做了世子郭近的夫人。只是这信国公府,里面的人事一言难尽,绝对不是女儿家安居乐业生儿育女的好地方。
邓太后面甜心苦,永清郡主长大之后才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只是也为时已晚。嫁到郭家之后,永清郡主兢兢业业,跟郭近两人斗天斗地斗长房,忙的戾气极大。
毕竟坐了龙椅的是邓太后的亲儿子,而永清郡主又是邓太后抚养长大的,所以面上的情谊,大家都做的很好,客客气气,亲亲热热。这会儿,永清郡主正打算来慈宁宫给邓太后请安呢,就看见小时候的小伙伴了。
“昭阳公主,”永清郡主连名带姓地喊她,还微微行了一礼,“不知道公主的贵体如何了,早上在祭祀的时候,可看见您不停地打呵欠,皇兄都看了您好几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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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锅不开提哪壶,这个也是永清郡主的本事了。她知道昭阳公主的脾气不好,却偏偏不停地挑拨,等昭阳公主暴怒找麻烦的时候,又成了昭阳公主脾气恶劣,动辄拳脚相加。
所以往日里她们两人起了纷争,肃宗总是偏帮这个没有父母身世凄凉的堂妹多一些。只有邓太后知道其中纠葛,暗中替昭阳公主收拾了一顿永清郡主。
永清郡主虽然学乖了许多,却仍旧时不时小小的拨弄一下昭阳公主。信国公府的事情都在皇上手里捏着,太后和昭阳公主是不能干政的,永清郡主才不怕他们坏事。为了养育之恩的面子情,太后对她也不至于太过分了。再不济,也就是冷淡他们信国公府一下而已。
可是上一次,她的青儿刚定亲,就被徐婉如一嘴给说破了丫头有孕的事情,最后快到手的儿媳妇就这么飞了。飞了也就算了,偏偏飞到了太子府里,做了太子侧妃。虽然知道萧茉成了侧妃的时候,永清郡主也乐呵呵了大半天。
可是,毕竟萧家有兵权,日后太子登基还指望萧家的势力呢。说不定,日后萧茉做个皇后,也是极有可能的。想到自己以后要给曾经的准儿媳磕头行礼,永清郡主就火冒三丈。所以,这会儿见了昭阳公主,就忍不住挑起她早上的毛病了。
昭阳公主正打算反击,却突然想起徐婉如的事情来了。上次信国公府的郭久青跟萧茉,明明已经要定亲了,却被徐婉如横插了一脚,一个的小妾小产不说,还被萧家给恨上了。
而另外一个萧茉呢,也没得了好处,进了太子府做了个侧妃。要知道,萧茉的身份做太子妃也足够了,可就因为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做了侧妃,听说,这里面还有肃宗和皇后斗法的原因。
这样一想,昭阳公主就按捺下心头怒火了。她要徐婉如倒霉,这个永清郡主,也八成不想看见徐婉如顺风顺水。
既然如此,她们眼下就不是敌人,更不应该彼此怒目相向。毕竟,她们可是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啊,不能让徐婉如舒服。
所以,昭阳公主微微一笑,毫不在意永清郡主的言辞,说道,“昨夜梦见父皇,劝本宫要好好孝敬母后,半夜醒来,不知身在何处,一时间就有些恍惚了。所以今日就没什么精神,想来是有些失礼了。”
她自己都承认自己失礼了,永清郡主就想抓着不放,也没什么意思了。
“那公主今日,可得好好休息了,”永清郡主微微一笑,想到黄承志昨日在朝天宫门口的大吵大闹,心里自然也知道,昭阳公主失眠的原因了。
第599章 合谋
永清郡主心想,永乐侯是个万事不管的,昭阳公主什么都得自己上阵。昨日抓了黄承志回家,估计耗去了她不少精力吧。
至于黄承志,永清郡主对这个纨绔自然是不喜欢的。原因无他,于情于理,黄承志都应该亲近黄老夫人嫡系的信国公二房。可是,黄承志却偏偏喜欢信国公庶出长房的郭久辉,两人臭味相投,彼此的关系,远远好过他和郭久青的关系。
当然,永清郡主也知道,自己的儿子郭久青是个上进青年,跟这些纨绔不能一起沆瀣一气,所以才疏远了黄承志。
只是求不得,心里总有些不高兴,所以,永清郡主素日,也喜欢拿自己处处都是优点的儿子,去对比昭阳公主那个处处都是缺点的儿子。
见她态度倨傲,昭阳公主也忍不住讥讽两句了,“青儿也二十一了吧,这京城里二十一还没娶的,可真不多了。青儿也实在是守身如玉……”
说着,她又呵呵呵笑了起来,“看本宫健忘的,青儿不是有个叫碧玉的红袖添香嘛,你这个做母亲的,也不用太着急了,总有你抱孙儿的一天。”
“公主说的是,”永清郡主也火大了,“像志儿那样一屋子姬妾的,公主倒是不用担心,只是啊,日后谁敢进门做这个主母啊……”
昭阳公主给儿子求娶三公主的事情,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永清郡主自然也要刺上几分了。
两人明明没什么,一言不合,却跟乌眼鸡一样又斗上了。
还好,昭阳公主及时刹住,想起正事来了。母后不帮她,她又不是没有办法了。
“今儿你可看见那个徐婉如了?”昭阳公主突然声音一低,问起徐婉如来了,“说是跟她的母亲一个模样,本宫看着皇上啊,眼睛都看直了……”
永清郡主的眉头一紧,虽然肃宗是徐婉如的表叔,可这天家有什么亲情的,更何况一表三千里了。如果徐婉如进宫为妃,自己日后见了她,岂不是冤仇无处报了。
“你是说,皇兄看上……”永清郡主打探道。
“那倒是没有,”昭阳公主也不傻,如果她说肃宗看中徐婉如了,只怕永清郡主这么拎得清的人,不会这一趟浑水,“不过是多看了她几眼,想来,是觉得她跟当年的忠顺侯夫人相似吧。”
忠顺侯夫人,就是当年的朱念心。朱念心长什么模样,肃宗对她的感情如何,昭阳公主和永清郡主这两个姐妹,倒是心里都有些数。
若是为了朱念心的缘故,肃宗再看中徐婉如,那她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会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现在徐婉如就随口一句话,毁了他们青儿的婚姻。让浑身优点的青儿,成了京城的笑柄,这个仇,永清郡主自然要替儿子报了。
眼下,趁着肃宗还没表明意思,得趁早下手,除去徐婉如才是正理。这一点,永清郡主想到了,昭阳公主更是心知肚明。
她之所以要毁掉徐婉如,不仅仅为了黄承志,还有肃宗这么一关。她可不愿意,肃宗身边再多一个宠妃,和自己做对。
看母亲的意思,皇兄对徐婉如,已经十分上心了。如果再迟一步动手,只怕日后就再没有反击的时候了。
女人的友谊和仇恨,有时候都很莫名其妙,昭阳公主和永清郡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才一会儿,两人就从乌眼鸡状态,变成往日闺中姐妹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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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清郡主给邓太后请过安,就飞速往昭阳公主府上去了,为的,就是要看看徐婉如的笑话,她倒霉了,她们才会快活。
徐婉如这会儿正高高兴兴地跟着包天随,坐了麒麟阁的屋顶上,哪里知道,有人正要算计她呢。
“三师兄,师傅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徐婉如穿了身雪白的道袍,批头散发,手里玩着根白玉做的簪子,簪子尾端却是红玉,刻了朵血一样的红梅。
包天随接过她手里的簪子,顺手帮徐婉如挽起头发,“都大姑娘了,别再这样披头散发的,被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嘛。”
只是,包天随的水平有限,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硬是被他挽了一个硬邦邦的道士头。徐婉如自小就有包天随给她绑头发,所以,一点儿也没觉得不自然。
“三师兄,这话听起来可不像你的口气啊,”徐婉如半低着头,让包天随帮她挽头发。包天随远远的看见高玄殿上站了个人,一身白衣,正朝他们看来。包天随眸光一动,说道,“还不是你舅舅,让二师兄传话给我,若是再听见我带坏你的一言一语,他要烧了我的武当山,武当山啊!”
得,这会儿总算是三师兄的口气了,徐婉如翻了个白眼,往屋顶上一躺。这会儿舅舅跟着肃宗进宫去了,熊嬷嬷去找唐知非访学探讨武功去了,她才得空爬了屋顶,跟三师兄叙叙旧。
“师傅最近很忙,”包天随皱了皱眉头,“大师兄说了,他要闭关一段日子,不问世事。”
“嗯,他老人家这么忙啊。”徐婉如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句,她才不会担心师傅呢,不过是随口一问。而且,太宗皇帝的祭祀,还真不用师傅亲自下山来做法事。有二师兄带着朝天宫的道士,已经足够了。
包天随看了一眼徐婉如,见她没心没肺地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其实师傅没有闭关,反而也进京城来了。只是这事,也就只有他们三个师兄弟知道。至于师傅到底来京城干嘛,孙道隐却只字不提,他们这些做弟子的,也不好开口去问。
能让师傅这么严肃对待的,想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以往师傅进京,总有故人要见,不知道,是否是那个不知名的故人。
包天随很不负责任地想到,师傅都一两百岁了,他的故人得有多老了。而且,是男是是女呢,一个百岁的老妪,会是什么模样呢。包天随的脑洞一开,就笑嘻嘻也躺了徐婉如身边,看起了星星月亮。
第600章 出事
徐婉如在麒麟阁的屋顶上正躺的悠游自在呢,却觉得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三师兄包天随横七竖八本就在她不远处横着,徐婉如往另一边看了一眼,却是二师兄,美人如玉一般,坐在月色下面,凌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就这么随随便便一坐,在别人身上只是寻常,到了他的身上,却是百般的风采神韵。造物之奇妙,说的就是潘知远这样的人。
徐婉如一想起自己躺的歪歪扭扭衣冠不整,对比之下,就有些汗颜了。她正打算起来,却被潘知远按了一下肩膀。
“躺着好了,这屋顶上也不怎么凉,”潘知远也抬头看月,侧脸称着月色,从额头到鼻子,从鼻子到下巴,更是俊美无俦了。
只是,徐婉如在包天随面前放肆惯了,在潘知远面前,却没这般肆无忌惮,仍旧坐了起来。
“如意,萧诚出事了,”潘知远十分平淡地说了一句,他一向不喜欢萧诚,可是徐婉如对萧诚,似乎有所动心。她既然动心了,潘知远自然会把萧诚的消息告诉她。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可偏偏萧诚似乎是生死不明了。
徐婉如知道,二师兄不会开玩笑,可是,她今生刚刚拿定主意,要跟萧诚一生一世一双人了,他怎么就出事了。
“是在甘州吗?”徐婉如有些严肃,早知道,就不再朝天宫里住着了,虽然可以无所事事度日,却疏忽了许多事情。不知道,徐简在大同如何了,有没有出事。
燕国公主前些日子收拾了长房和二房的人,徐钧又被扣在了京兆尹,只等着太宗的祭祀一好,就上报肃宗问罪的。
看了一眼徐婉如的神情,潘知远倒是放下心来了。她对他,只是寻常。
虽然问的有些担心,却不是要死要活的那种,看来,如意心里没有萧诚。不过是因为萧诚实在是太会死缠烂打,又处处献殷勤的缘故罢了。
潘知远松了一口,就把萧诚如何出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个仔细。其实也很简单,萧诚回了甘州之后,立功心切,只要有人来犯他就出战。只
是这会儿是四月,正是水草丰美,天气转暖的时候,鞑靼人并不着急来犯大楚。毕竟,好好的谁愿意打仗了,打仗可是要流血要送命的。
只是秋冬饥寒的时候,鞑靼人就会南下。所以萧诚等了些许日子,就有些着急起来了,迟迟没法立个大功,何时才能回京去见徐婉如,去求肃宗赐婚呢。
他一着急,就有些主动出击的迹象了。只是萧家的家主眼下还不是他,萧诚只得继续在甘州待命。等到三天前,却突然传来消息,说鞑靼沿着鬼哭岭南下了。这会儿水草丰美,他们好好的南下做什么?
萧远山就让儿子去看看,鞑靼人究竟想干嘛,是否是为了秋冬南下做准备。他们死守严防的,可不能让鞑靼找到捷径。
萧诚领命而去,本来只要探听清楚对方的动向即可,只是他少年气盛,又立功心切,就这么一追,中了鞑靼人的埋伏。
据说跟着萧诚出去的八十将士,只有七八人拼死突围。突围之后,却不见萧诚的踪迹。本来,萧诚的功夫在这些将士里面是最拔尖的,他不能突围的原因,很可能就是鞑靼人专门冲萧诚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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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士们虽然愧对萧家主将,却不得不回来报信,说萧诚中了鞑靼人的埋伏,不知生死。等萧远山等人去救的时候,路上又回来两三个突围而出的幸存者,哭倒在地,怎么都不肯起来。
萧家人问了好几次,才在突围的将士口中,听到萧诚的噩耗,说是跟鞑靼人厮杀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从悬崖上摔下去了。这片山叫鬼哭岭,陡峭危险,可想而知。
萧远山当机立断,马上派人下悬崖去找,只是,找到了摔的不成人形的几具尸体,还有萧诚的爱马。究竟哪个是鞑靼人,哪个是萧诚,哪个是萧家的将士,早已经分不清楚了。
其中一个衣物身形,多少跟萧诚有些相似,众人都默认,这个就是萧诚了。只是萧远山接受不了长子突然去世的消息,拒绝承认,这个就是他的儿子。所以,萧诚虽然死了,可在萧家人眼里,萧诚死不见尸,生不见人,只是生死不明罢了。
所以,三天后消息传到京城,肃宗也大吃了一惊。还好,他没把如意早早许给萧诚,否则,女儿岂不是要独守空闺了。
肃宗再一想,这么能征善战的少年英雄,损失了也的确十分可惜。肃宗下了旨意,给萧诚封了个从三品的怀远将军,安抚萧家。
毕竟萧诚这次没有立功,从四品的游击将军升到从三品,也是皇家的恩义了。萧家虽然不愿意承认萧诚已经亡故,却不得不接受了肃宗的封赏。这一接受,就表示萧诚已经死了。
肃宗这么快的动作,自然是想撇清徐婉如跟萧诚的关系。虽然他们曾经有议亲的打算,可最终,人不是没有了吗。他可不愿意,自己的宝贝女儿,跟一个少年早夭的萧诚绑在一起,被世人指指点点。
所以,萧诚一出事,肃宗就默认他的死亡了。毕竟,锦衣卫调查的结果十分清楚,萧诚的确是摔成肉泥了,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不代表那个就不是萧诚。
既然如此,就要早点把这事给撇清了。如意日后还要出嫁,不能绑在萧诚身上了。肃宗一紧张,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话,就赶紧给萧诚提了品级了。似乎提了品级,他们和萧诚之间就没什么牵扯了一样。
只是这事,肃宗也不好自己来跟徐婉如说,毕竟,当时拦着他们定亲的就是自己。万一如意对萧诚情深义重,一时糊涂,难免要怪罪他这个皇帝。肃宗可不愿意,还没认回来女儿,就被女儿给记恨了。
所以,这事他就让朱自恒来说。朱自恒总觉得萧诚不是那么没心机的一个人,这次意外,说不定还有什么底细。所以,交代了潘知远几句,就去萧家询问当日的情形去了。
第601章 灵堂
对于萧诚的这次意外,朱自恒心中十分疑惑。
第一个疑惑,就是萧诚突然就莫名其妙死了。就他所知,萧诚是个有心机有成算的少年人,又久在沙场征战,如何就会失算坠下悬崖。就算不能杀敌,拼死突破重围,就凭萧诚的本事,应该也不难做到啊。
第二个疑惑,就是肃宗为什么这般着急脱手。萧诚去世的消息,传回京城不过几天,虽然锦衣卫的消息十分可靠。可甘州毕竟那么远,即使肃宗插了人手耳目在萧家的军队里面,也不见得就是真的。
这年头,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都有可能是假的。肃宗如何,就这般轻易,给萧诚提了品级,默认他死亡了。
如果朱自恒不是了解内情,知道肃宗对萧诚这个准女婿还算满意,他可能都要猜,是不是肃宗杀人灭口了,所以才这么快默认萧诚死了。
所以,朱自恒到了萧府的时候,看见一色的白色灯笼,白色蜡烛,心中突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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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灵堂外面白幡乱舞,一瞬间,朱自恒都有些愣了。好好的一个少年人,前些日子在定州城刚见过面,如何就这样没了。
再看灵堂之上,虽然设了灵位,设了香炉,灵位上面却没有写名字。想来萧家,仍旧不愿意接受萧诚死亡的消息。若非肃宗要把这事强行按捺下去,只怕萧家现在还不肯设灵堂呢。
本来,朱自恒位高权重,虽然是个文官,来了萧家也是上宾。可是他看萧家上下,对他的态度极为冰冷,心中就有些隐约猜到了,大概,他们是怪如意吧。若非为了徐婉如,萧诚也不可能立功心切,最后战死。
只是这事如何能怪徐婉如呢,她又不知道,萧诚会是这么一个结局。而且,拦着她和萧诚亲事的,却是宫里的肃宗啊。
肃宗这个当父亲的,这么些年从来就没有尽过父亲的义务,可是一出场,就害的徐婉如被人误会,朱自恒心中,十分不舒服。
只是人在萧家,朱自恒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找了管家,让他去找家主,说是吏部侍郎朱自恒来了。
管家分明是知道朱自恒是谁的,却非要讨了名帖细看,才让人安排了朱自恒去了侧厅。
若不是为了徐婉如,朱自恒压根儿不会来萧家。大楚重文轻武,他又是文官领袖,日后入阁拜相是迟早的事,区区一个武将世家,他还真的不怎么放在眼里。虽然朱自恒在官场多年,早已经见过许多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事情,可他有才有能力,又有肃宗背后撑腰,还真没有人让他低头的。所以,朱自恒强压着心头的不舒服,在侧厅里坐下,等着萧家的家主。
只是在这略有春寒的深夜里,萧家却连一杯热茶都没奉上。等了三刻钟,朱自恒心知,是萧家故意为难,只是他不问清楚萧诚的事,实在没法和徐婉如交代。所以,朱自恒只得再坐一会儿。
等他实在不耐烦的时候,萧远水却出来了。除去萧远水,还有一个朱自恒十分厌恶的人,就是忠顺府的徐铮,竟然也跟着萧远水出来了。
萧远水是萧家三兄弟里久驻京城的一个,只是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去趟甘州,跟三边的兄长们通一下气。
看起来,萧远水是三兄弟里最没出息的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可朱自恒也知道,萧家三兄弟一个都小看不得,这萧远水是真纨绔还是假纨绔,他是不好明说的。
而跟萧远水关系甚好的徐铮,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真纨绔。两人关系一向不错,这次萧家出事,徐铮自然义不容辞,上门来帮忙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萧家人对朱自恒怒目相向,对徐铮却十分亲切。朱自恒心中疑惑,却跟两人见过礼,问起了萧诚的事情。
萧远水的说法,和朱自恒从肃宗那里听来的,几乎没有区别。等朱自恒打算细问的时候,萧远水却看了一眼徐铮,跟朱自恒说道,“末将跟侯爷商量了一件事,正好朱大人也来了,这事还得问问大人的意见。”
朱自恒一愣,他跟萧家没什么关系啊,萧诚的葬礼,他能有什么意见。既然肃宗压着萧家赶紧办了,他一个臣子,虽然跟萧诚有过来往,也只能感慨天不假年,让萧诚英年早逝。他之所以仔细询问萧诚是怎么死的,也只是想跟徐婉如有个交代。萧远水能有什么事情跟他商量呢。
朱自恒在朝堂上,是个无所不能,心思缜密的人。所以这会儿萧远水说起来了,朱自恒也滴水不漏,只让他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
谁知道,萧远水一开口,朱自恒就差点砸了萧诚的灵堂。
“朱大人,”萧远水看了徐铮一眼,对着朱自恒说道,“末将刚才跟侯爷在商量大郎的事。”
“嗯,”朱自恒点点头,这个大郎,就是萧诚了,他是萧家长房长孙,自然是萧家大郎了。
“大郎今年也二十一岁了,为了如意,他也等了许多年,”萧远水说的没错,朱自恒也没出声,却有些奇怪起来了,这会儿萧远水说这个干吗。
突然,朱自恒看了一眼徐铮,见他目光贼亮贼亮地坐了一边,心中就知道,多半有些不妙。要知道,徐铮这个人没什么本事,你让他做什么事,他是万万不成的。可是若让他破坏什么事,那个十拿九稳,看他目光灼灼,貌似又闯下什么烂摊子了。朱自恒心中一紧,却听见萧远水说道,“大郎去甘州之前,我们老夫人也跟燕国公主商量好了,让如意嫁给大郎。”
虽然朱自恒有不好的预感,可到这个时候,萧远水说的话,都没有太大的毛病。的确,萧诚是为徐婉如耽误到现在的,这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而许老夫人去忠顺府提亲的事情,朱自恒更是清楚了。若不是肃宗横插一手,说不定如意和萧诚的亲事,一早就成了。对于萧诚的突然去世,朱自恒也不知道,是该庆幸没有定亲呢,还是该可惜萧诚的不幸。
第602章 大怒
正是为了这一点,朱自恒看萧诚与别人有几分不同。
而后在定州城,萧诚有勇有谋,救出了徐简。朱自恒就觉得,这孩子靠谱,把如意交给他,应该出不了大差错。而且萧家是武将世家,在肃宗那里又得信任,日后萧诚继任家主,前途光明着呢。
朱自恒对徐婉如的脾气性格清楚着呢,他这个外甥女,可不是个善茬,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若是夫家没什么权势,如意即使嫁了,只怕也不会太顺心。毕竟自己去对付别人,和有人替她对付,不是一回事。
所以,朱自恒对萧诚这么一个觊觎徐婉如的,倒是不怎么反感。只等着萧诚立功回京,到时候仔细考察之后,再答应他和如意的亲事不迟。
谁知道,萧诚的命薄,就这么没了呢。
朱自恒听着萧远水绕弯子,心中有些不耐烦了,一个武将,心里的弯弯道道比他都多,这个萧家三爷,真是个纨绔才怪。
萧远水绕了一个大弯,知道再不进入正题,朱自恒要不耐烦了,就说道,“末将刚刚跟侯爷在后面商量,让如意嫁了大郎……”
“什么!”朱自恒嗖的一声起身,目光冰凉地看着萧远水,“你再说一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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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如意嫁给萧诚啊,”徐铮皱着眉头,很不耐烦地说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如意已经跟萧大郎议亲了,在定州城又被人看到跟他出双入对,这事就这么定了。”
啪的一声,朱自恒的巴掌就扇到了徐铮脸上,虽然朱自恒是个读书人,可手上的力气,却是不小。
朱自恒气的发抖,他倒是忘记了,婚姻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朱念心走了,徐铮这个父亲,自然有权力决定徐婉如的婚姻大事了。
他从来都不愿意让人知道,徐婉如还有个亲生父亲。为了朱念心的名头,为了徐婉如以后的名声,他都不愿意让人知道,肃宗才是徐婉如的生父。
可是这一刻,朱自恒心里的信念,却开始动摇了,是不是,不该继续隐瞒如意的身世了。有这么一个愚蠢的父亲,哪一天如意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应该找谁去。
徐铮对这个大舅兄,一直有些隐约畏惧之感。朱自恒不仅位高权重,而且为人毒辣,下手的话,几乎不给人留生路的。
以前徐铮对不起朱念心的时候,这个大舅兄就致力于劝朱念心和离。只是朱念心为了两个孩子,怎么都不愿意和离,大舅兄才无可奈何。等朱念心去世的时候,徐铮差点就被朱自恒给整死了,心中自然有些惧怕。
这会儿挨了朱自恒一个巴掌,徐铮愣在一边,倒是也不敢反击。
谁知道,萧远水却煽风点火起来了,“这亲事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知道,朱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么一说,徐铮突然就挺直脊背了,这事,他问过母亲,燕国公主也是同意了的。虽然燕国公主没有亲口答应这门亲事,却吩咐他便宜行事,要记得竹君还在大同呢。长房和二房的人这会儿是困兽,谁知道他们手里有什么保命的王牌。若是没有萧家人的帮助,只怕竹君是抢不过长房他们的。
“什么意思?”朱自恒狠狠地盯着萧远水,“你们动谁都不关我的事,就是别打如意的主意!”
至于狠话,朱自恒没有说出口。如果萧家真敢让徐婉如和萧诚结这个一生一死,不伦不类的亲,别说朱自恒,就是肃宗,都不会让萧家和忠顺府得逞的。只是,朱自恒一想到如意被人这般威逼,心中难免心酸难过。妹妹就留了这么一个骨血,这些年在忠顺府里被徐铮欺负冷落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拿她去换大同的那么点兵力。
朱自恒心里十分清楚,他跟徐婉如不一样,对燕国公主和徐铮母子两人,他一个都没有丝毫好感,全是深深的厌恶。
所以这事徐铮一开口,他马上就想到了,多半燕国公主也有份。如果只有徐铮一个人,他是不敢把话说的这么满的。如果说到这个份上了,多半,那个老妖婆也已经默认了。
再想想徐简这会儿正在大同,跟长房二房外家王氏正争的你死我活,朱自恒就有数了,多半是萧家提出帮忙的条件,徐铮和燕国公主想按死长房和二房,衡量一下,就拿如意换萧家的帮忙了。
不过,也不知道,燕国公主是否已经知道徐婉如的身世了。如果知道了,那倒是燕国公主顺水推舟,故意为之。如果不知道,就是为了子嗣,抛弃了孙女。如意对燕国公主的感情至深,
如果让她知道,祖母为了徐简的利益,就出卖了她,不知道,如意该怎么难过。朱自恒想到这些,不禁心如刀割,或许,如意还是呆在海山上面,才有几天舒心日子过。实在是他这个舅舅无能,护不了她母亲,也护不了她。
朱自恒的神色虽然骇人,可萧远水也不是吃素的。回京之前,兄长萧远山就说了,既然大郎这么喜欢这个丫头,那就让她进门吧。不管大郎会不会回来,总要了却他的一桩心事吧。
至于忠顺府,萧远水是一向没有放在眼里的,自然不会担心。毕竟,他们忠顺府的世子还想在大同立足,抓点将士在手里,就离不开他们萧家的帮忙。
若是徐婉如不嫁他们大郎,萧家随时可以反身去帮忠顺府的长房和二房。别的不说,光凭这一点,就足够忠顺府心烦的了。
所以,今日徐铮上门,萧远水三言两语就得了他的同意。毕竟,忠顺府的主事人,永远是燕国公主。燕国公主很识时务,听了萧家传去的话,考虑了一个晚上,今天就让徐铮来了,吩咐他便宜行事,说穿了,就是答应了。
牺牲孙女,换一个孙子的前程,换一个家族的兴旺,萧远水觉得,燕国公主做了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他和徐铮正商量亲事怎么办,是捧牌位进门,还是让别的萧家子弟代迎,朱自恒就不请自来了。
第603章 谜团
既然朱自恒都来萧家了,萧远水也不介意,多问一句他的意见。毕竟,朱自恒也算是徐婉如最亲近的长辈之一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朱自恒对他妹妹留下的两个孩子,尤其是徐婉如,爱如性命。只是这亲事,还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个当舅舅的,除去祝福,能有什么意见呢。
萧远水知道,要娶徐婉如进门,最大的障碍不是忠顺府,反而是这个朱自恒。可是,有徐铮和燕国公主帮忙,这事不成也会成。
所以,虽然他也有些惧怕担心朱自恒,萧远水却不担心这门亲事。毕竟,有徐铮这么个蠢笨的父亲,有燕国公主这么个自私的祖母,徐婉如没得选择,只能嫁到萧家。
等大局一定,朱自恒就算再不满,他也只是一个舅舅,能反对到哪里去呢。就算朱自恒是天子宠臣,随时能够上达天听。却要知道,萧家的大郎是为国捐躯,肃宗那里,总不会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答应吧。
只可惜,萧家算来算去,却把肃宗的意思给弄岔了。他们以为,肃宗封徐婉如为郡主,不过是给燕国公主面子。
在萧家人眼里,搞定了燕国公主,就是搞定了一切,所以,谁也没有料到,朱自恒的反对,竟然能够决定一切。
朱自恒冷冷地看了一眼空着没写名字的排位,对萧诚再无好感。本来,萧诚的人品能力都算不错,对如意又死心塌地,只可惜,有这么些家人,如意即使嫁了他,只怕也不会开心。
既然如此,萧诚是死是活,朱自恒都不放在心上了。
至于忠顺府的徐简,朱自恒更不会放在心上了,他争夺成了,也是徐家的事情,争夺失败了,是他命该如此。争斗战争,总不能死的都是别人吧。
朱自恒甚是冷血地出了萧家的大门,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萧家打算强娶的事情,肃宗一早就心里有数了,只是朱自恒去的匆忙,他也来不及细说。朱自恒进宫之前,锦衣卫就已经把萧家发生的事情,字字句句详细告诉肃宗了。
肃宗一向知道,朱自恒极疼徐婉如。这会儿听了他在萧家的言行,心中甚是安慰。朱念心的兄长,当年虽然老是拦着他们来往,却是个靠得住的。
朱自恒有能力,有气魄,还对如意视如己出。肃宗觉得,自己这个大舅子,也是朱念心留给自己的珍宝。
不一会儿,朱自恒就进了御书房,神色颇有些疲倦。
肃宗见了,就吩咐魏明弄了浓茶,来给朱自恒提提精神。朱自恒恹恹地谢过恩,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来叹了一口气。
“皇上,您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朱自恒虽然知道,有肃宗在,萧家人的打算是成不了真事的,却十分震撼。若不是自己这个舅舅在,如意该多委屈。忠顺府的人,为了个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徐简,就舍弃了如意。这样的地方,一没血缘,二没亲情的,还留在那里干嘛。
“如意是朕亲封的郡主,”肃宗冷笑道,“他们竟然敢让一个郡主结冥亲,这是看不上皇家的郡主呢,还是嫌弃如意的品级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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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恒听了这话,又觉得头大如斗,肃宗正巴不得如意出点事,好体现他这个父皇的无限好处呢。
现在肃宗一开口,就说如意的品级低了,郡主之后就是公主,肃宗这是想干嘛。只要如意封了公主,朱念心的名声就算彻底毁干净了。不管世人信不信徐婉如是肃宗的孩子,不管肃宗有没有表现,一定有人众说纷纭,把朱念心从坟墓里挖出来各自评价,各种糟蹋。
想到这里,朱自恒心烦不已。肃宗是一国之君,有的是法子阻拦萧家人的疯狂计划,可他偏偏就要选个暴露如意身份的做法。
朱自恒叹了一口气,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顺心。要不,干脆带了如意,辞官南下,找个地方避开这些人事。只是想想朱时雨,朱自恒避开红尘的做法,似乎还是行不通啊,孩子还要在这红尘里打滚,他这个当父亲的,不能一走了之啊。
只是,朱自恒毕竟是朱自恒,虽然被萧家的蠢事搞的心烦意乱,却也知道,还得问问肃宗,萧诚这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么快,他就默认了萧诚的死讯。
肃宗以为,朱自恒晚上在萧家受了打击,不会追问这些事情。一时没有防备,被朱自恒问了个正着,脸色的神色就十分意味深长了。
朱自恒一看就知道,肃宗这次的处理有问题,再配上这样惊慌失措却又做贼心虚的表情,朱自恒心里大概,是有些眉目了。
萧家把女儿萧茉嫁给太子做侧妃的一天开始,就注定他们是太子党了。不管他们使多少力气撇清,人家都不会觉得萧家清白了。无论太子能否成事,萧家都算是给太子铺路铺到底了。
先且不说萧家和太子的反应如何,只说太子的对手。眼下太子明着的对手就有两个,一个是德妃所出的三皇子,一个就是淑妃所出的五皇子,一个比他年长一岁,一个比他小一岁,就这么紧紧的前后夹击。
太子又没一个强大的外家,就这么跌跌撞撞到了现在,临娶太子妃了,还被人给阴了一把。虽然娶了萧茉进门,却是个侧妃。萧家十分的热情,也要化作三分的冷淡了。
更何况,萧家完全可以舍弃一个女儿,换一家平安无恙。他们不搅和到太子登基上位的破事里面去,外人也不会指点什么,毕竟只是一个侧妃的娘家。他们萧家,还能得一个忠心直臣的美名。
太子拉拢萧家,太子的几个兄弟,自然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所以,纷争在所难免,而萧家,自然而然成了众矢之的。
作为萧家的长房长孙,萧诚自然不可避免地被人给盯上了。至于是谁下的手,肃宗没有明说,有可能是三皇子,也有可能是五皇子。更有可能,是太子本人。
第604章 人言
肃宗虽然没有挑明,究竟是哪个皇子害了萧诚。可有一点,朱自恒是听明白了,对萧诚下手的,左右不过都是肃宗的皇子。
如果朱自恒没去萧家,而是直接跟来上书房打听萧诚的死因,估计听了肃宗的回答,会有些生气。毕竟,萧诚对徐婉如怎么样,他这个当舅舅的是看在眼里的。为了皇家兄弟之间的争权夺利,就把萧诚给害死了,朱自恒是看不下去的。
可是,朱自恒却是从萧家回转,再到上书房面圣的。
这会儿,萧家人是什么嘴脸,朱自恒一早就看明白了。萧诚再好,有这么一家子拖后腿的亲人,徐婉如即使到了萧家,也会饱受磋磨,日子不可能过的舒服。
当年朱念心还只有一个恶婆婆,可萧家从许老夫人到郭氏,再到萧远水,没一个好东西。别说萧诚现在是没了,就算萧诚活着,朱自恒也不会让徐婉如嫁去萧家了。
所以,即使肃宗说了真相,是某个皇子下手害了萧诚,朱自恒也没那么愤慨了。左右不过是皇家争权夺利的那么点破事,看肃宗说的遮遮掩掩的,大概,这几个皇子,全都有嫌疑吧。或许,还是大家合伙儿搞死了萧诚。
三皇子现在是出头的椽子容易烂,不是他干的,也会赖到他身上。毕竟,现在跟太子打擂台打的最凶的,就是三皇子。
德妃为人贞静贤淑,可这个三皇子,却很有太宗皇帝的作风,隐忍强势,出手的时候一击而中。这次萧诚的死,看起来的确很像他的手法。
如果不是三皇子,那么淑妃所出的五皇子,也有可能。只是眼下的五皇子王妃侧妃都很顺心如意,处处都比太子顺利许多。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谁知道是不是五皇子趁机下手。毕竟,最没嫌疑的人,反而是最有嫌疑的。
而太子就更不用说了,萧茉成了侧妃,可以预见,萧家在辅佐他的态度上面,必定不是全心全意。有什么比一个共同的敌人更好的呢?只有萧诚被害,凶手又是皇家的某个皇子,萧家才会义愤填膺,跟太子一道反击。
算来算去,只有太子,反而是萧诚之死的最大受益人。所以,肃宗对三个儿子,都有怀疑。只是锦衣卫查到最后,似乎每个人都出手推了一把。
肃宗虽然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人死如灯灭,如意对萧诚也不是那么上心,这事能糊弄过去,就赶紧过去吧。
眼下太宗的祭祀刚刚结束,旧日的许多将领都进京朝拜。若是让他们跟萧家通了气,知道皇家子弟这般阴狠,不知道大家会做何感想?
所以萧诚之死,肃宗就打算糊糊涂涂糊弄过去了事,给萧家一个好名声,日后再封他们府里一个少年将军,安抚一下也就是了。
朱自恒见识过萧家的真面目,现在对肃宗的决断,倒是没什么反对意见了。毕竟,他现在恨不得给萧家一些颜色瞧瞧,肃宗这么做,朱自恒自然同意。
只是说到底,最可怜的,还是萧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于沙场。都说英雄应该马革裹尸还,可真的有几个人,愿意自家子弟这般生存,今日看不见明日的太阳,在刀口上舔血呢。
肃宗含糊其辞,朱自恒也不会继续追问,倒是提起了萧家跟忠顺府的打算来了。他们两家这般密谋,为了徐简和大同的势力,就要牺牲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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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是皇家玉牒上的人,”肃宗冷哼一声,“她的亲事归宗人府管,朕倒是要看看,我们大楚是不是亡国了,竟然让一个郡主去结冥亲。”
肃宗说的坚决,朱自恒倒是不怎么担心徐婉如的亲事。只是,如果让她知道了,萧家和忠顺府这般算计与她,不知道如意得多难过。她对燕国公主,可真是一片孺慕之情。
“这事,朕让太后去跟如意说吧,”肃宗叹了一口气,很是认真严肃地看向朱自恒,“自恒,你说如意还有必要姓徐吗?”
自打肃宗封了徐婉如做如意郡主,朱自恒就预见到这么一天了。而今肃宗都直接问了,朱自恒也不能继续装不知道了。
“皇上,心儿她……”朱自恒犹豫了一下,他也很纠结。为了如意,朱自恒自然知道,越早摆脱忠顺府越好,可是为了朱念心,徐婉如最好别暴露身世。
毕竟,朱念心是侯府夫人,跟人有染,虽然那人是皇帝,天下人骂的,也只会是她。至于肃宗,谁会指责他什么,不过是天子少年的时候多情风流。不涉及家国朝政,言官也不会提上一嘴。
即使言官提了,肃宗也有的是法子压下去。可这人言,却不是皇帝能够打压的了的。他在宫里住着,哪里知道如意的处境会有多艰难。她得和自小认为是亲人的徐家割裂,又得顶着个私生女的名头见人。
有势利眼的,说不定会利用她的身份做文章,自认清高的,说不定在背后要骂出花样来了。如意还要结婚生子,还要在这京城住下去,怎么面对这么些流言蜚语。
见朱自恒反对,肃宗倒是也不多说了,他当年让朱念心抱憾离世,心中也是内疚不已的。而今想到女儿被人轻视践踏,肃宗才起了这么个心思。迟早,如意会回到他身边,只是理由,还需要合适一些,正式一些。
他这个皇帝做的,实在无趣,连自己心爱的人,也无法留住。连自己的女儿,也保护不了,肃宗一时间,神情也有些寂寥。
朱自恒虽然记恨肃宗坏了朱念心的清白,却也有些同情他们,相逢的不是时候,徐铮又横刀夺爱。
当年的肃宗为了太子之位,为了江山,自然不敢争夺朱念心。就这么各自安好也就罢了,偏偏又弄出事来。朱自恒对这一点,十分不满。
可是他再想想朱念心在忠顺府的苦日子,也觉得可以理解。若是没有徐婉如这个孩子,说不定早就被燕国公主给折磨死了。而后来的宋红妆进门,更会逼的她这个主母没有容身之地。
第605章 训斥
肃宗和朱自恒相对无言,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朱自恒倒是起身告退了。
等他走后,肃宗唤来了魏明,让他去慈宁宫跟太后细细说一下萧家和忠顺府的打算。如意是天家女儿,哪里可以让他们两家随意定夺,做出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安排来。
肃宗脸色黑的不行,魏明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得了吩咐,就赶紧去找邓太后了。这事肃宗本打算自己找徐婉如谈,可是他们毕竟没有挑明父女的身份,虽然彼此心中有数,却也不好去谈徐婉如的亲事。所以,还是交给邓太后吧,毕竟,她才是徐婉如的真祖母。
魏明到慈宁宫的时候,昭阳公主正陪了邓太后左右,母女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正是高兴。
“魏明,”邓太后见魏明跪了一边,就笑着问了,“你主子让你过来,可有什么事吗?”
这个魏明,原来就是邓太后的人,自小就指给了肃宗,让他陪侍一边。魏明也聪明能干,在众多小太监中脱颖而出,成了肃宗的心腹。可是肃宗登基之后,魏明却面临两难的抉择,邓太后要他时时督导皇帝,说穿了,就是监视肃宗。
而肃宗也知道,这魏明是母后的人,若是他不能一心一意,肃宗自然也不会用他。魏明心一横,就坚决选了肃宗,因此,也得罪了邓太后。
所以,每次魏明来慈宁宫,都跟九九八十一难似的,总要脱去一层皮,才能安然回去。可偏偏,肃宗乐此不疲,偏要让魏明去慈宁宫给邓太后添堵,又或者,是让邓太后明白,这天下是他的天下,邓太后只要好好做一个享福的老太后就可以了。
肃宗跟邓太后斗了这么些年,后宫里很多事,仍旧还在邓太后的手里握着。毕竟,邓太后有个最好的师傅,贺太后。
贺太后当年是怎么掌握后宫的,做孙儿的肃宗不清楚,可邓太后这个儿媳妇却是十分清楚的。她依样画葫芦,学的没有九分,也有七八分相似。
所以,肃宗一时间,倒是没法把这些门门道道都给弄回来握手里。而且有锦衣卫在,肃宗也不怎么担心,大不了,到时候一锅端了。更何况,水不浑浊,他还怎么养鱼呢。
邓太后睨了魏明一眼,心里说不出来的不痛快,只是,眼下她还有事情要问,倒是不能晾着魏明太久了。
魏明看了一眼昭阳公主,见她没有退下的意思,就把肃宗的话,一五一十跟邓太后说了一遍。
“母后!”昭阳公主先惊呼了一句,“他们让如意跟萧诚结冥亲?”
别说天家的郡主,就连寻常勋贵人家的小姐,都不大可能跟一个死人结什么亲事。除非,那家的当家人利欲熏心,为了一点眼前的利益,不怕滔滔众口,更不顾及以后的体面。
“荒唐!”邓太后的口气虽然很严重,却没什么情绪,“陈静,你替哀家去一趟忠顺府,燕国这次闹的,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
陈嬷嬷点头应是,领了几个宫人,连夜就往宫外去了。陈嬷嬷知道,她这次去忠顺府,怕是得不了什么赏钱了。太后让她去忠顺府,是去训斥燕国公主的。
虽然太后跟燕国公主两姑嫂的关系一向不错,却没有表面上那么和谐。可是训斥的事,也是第一遭啊。
陈嬷嬷对这个差事,有些不怎么情愿,可太后一声令下,她这个为奴为婢的,只能往前冲,自身的利益,只能先放一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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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燕国公主和忠顺府的打算,邓太后一早就有耳闻。有肃宗在,这事怎么可能会成,邓太后就等着,看肃宗怎么来找她帮忙的。
所以,肃宗的人一来,邓太后就派了陈嬷嬷出宫去训斥燕国公主。虽然她们姑嫂关系不错,可邓太后管着天下命妇女眷,有资格去训斥一个大长公主。
这事,邓太后完全可以私底下招了燕国公主进宫再训斥,她却偏偏派人连夜出宫去打脸。其中的意思,明眼人一看,也会知道邓太后对燕国公主开始不满了。
昭阳公主正想对徐婉如下手呢,看见母后不喜欢燕国公主了,心里不禁有些暗喜。看来,即使徐婉如吃了暗亏,邓太后也不会太过生气了。
这样就好,昭阳公主脸上略有喜色,靠了邓太后身边,看着地上跪着的魏明,不过是个奴才,还要挑主子,难怪母后不喜了。
说好徐婉如的事情,魏明就想告退了,谁知,邓太后却问起了洛阳王的事情。
“老六进宫了,怎么也没来给哀家请安,”邓太后问的理直气壮,洛阳王是过继到贺家门下了,可六皇子是太宗的亲生儿子,自然要认她这个嫡母了。即使已经过继,这份母子的关系,在世人眼里还是存在的,如何洛阳王进京多日,就是没到慈宁宫请安。莫非,是贺皇贵妃生的皇子,就这么金贵了。
魏明没有料到,邓太后会为了这事生出许多是非来,心里暗自感慨,嘴上却是十分老实。
“皇上留了洛阳王谈政事,”魏明说道,“只怕得忙好了,再来拜见太后娘娘。”
邓太后冷哼一声,她哪里是想见那个贱人的儿子,不过是想羞辱一番洛阳王罢了。
魏明低头掩饰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却有些嘀咕,现在的洛阳王又聋又哑,听不见也说不出口,邓太后究竟要如何,才能到洛阳王面前显摆呢。
有些东西,以前没有的,现在即使有了,又能如何,不过是母凭子贵罢了。这一点魏明自然看的明白,否则,他也不会马上改辙易弦,这么决绝地认了肃宗一个主子。
更何况,这次洛阳王进京,连魏明都没怎么见到过他的面。当年金尊玉贵的六皇子,在主子面前不知道多少嚣张跋扈的六皇子,而今只是个不能言语,什么也听不见的废人。
魏明这个当奴才的,也很替肃宗高兴,总算是熬出头,得了天下。连带着自己这样的人,也跟着肃宗鸡犬升天。
第606章 失望
邓太后派人训斥燕国公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耳目灵光一些的人家,马上就打听出萧家和忠顺府究竟商量了些什么事情,竟然惹得素日里和和气气的邓太后,发这么大的火。
原来,萧家和忠顺府竟然打算把如意郡主嫁给已经没了的萧诚,这事,还真是一言难尽呢。
原来萧诚怎么跟在如意郡主身后,京城里的人家都长眼睛的,看的仔细着呢。只是这个人都死了,还让如意郡主出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再怎么着,那也是肃宗亲封的郡主,上了玉牒的,哪里能够随便。
京城里这般沸沸扬扬的时候,徐婉如自然也从小莲口里得知忠顺府的决定了。
“小姐,”小莲担心徐婉如难过,解释道,“不见得就是公主的意思,说不定,是侯爷自作主张呢。”
花青在边上一脸菜色,这小莲,哪壶不开提哪壶,侯爷做什么决定,大小姐都不会难过。可这一次,被太后训斥的,可是燕国公主。
既然太后都让人去训斥了,想来燕国公主就是这起子事情的背后主谋了。让小姐嫁给死了的萧公子,这也太欺负人了。要知道,大小姐可是如意郡主,皇家的郡主,能这样嫁给一个从三品的死武将不成?
其实,事发之前,徐婉如已经有些悟过来了,前世她嫁给陈奇可,其中很可能有祖母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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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在陈家过的不幸,手下的丫鬟婆子一团糟,不见得没有燕国公主的示意。说不定,燕国公主那会儿早就知道,这个一手养大的孩子,不是徐铮的亲骨肉,所以才报复到她的身上,为所欲为的宠着她,尽量往错的方向带。
别说讨了陈奇可欢心,就算一个寻常的正室该做的,徐婉如都做不到,难怪陈家人恨不得早点除掉她。
回过神之后,徐婉如却不知道了,该如何面对祖母。所以,她在朝天宫里住着,借口祭祀的事情,一步都不曾离开。
现在突然传出来这么一个消息,徐婉如也不怎么吃惊。只是难过,多少总是有一些的。朱自恒亲自来跟她说过当天在萧府的始末,也暗示她,肃宗不愿意再等下去了。她留在徐家一天,徐铮是她父亲一天,就能为所欲为。
就算这次躲过了萧诚的事情,说不定,日后还会给她指一个更混账的亲事。他和肃宗在边上看着,无可奈何,又担心她受伤害。
朱自恒也留了话,让她想公开身份的时候,别顾及母亲朱念心,万事有他担当着。毕竟,活人比死人重要。
徐婉如还好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不会为了这么点打击,就一蹶不振。前世有太多失望,太多绝望,而今她什么都不缺,身体康健,只是有些伤心罢了。
前世认定了祖母是待她好的,今生回来细看,前世燕国公主很可能早已经动手。而现在,即使她的身份还没暴露,燕国公主仍旧想拿她换徐简一个前程。
徐婉如对徐简自然是有感情的,可毕竟两人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今生又不是一起长大的,两人之间的情分,多少有限。想到徐简在大同,徐婉如马上就明白了,多半是萧家拿了徐简的事情要挟。很可能,还是徐简的性命。
徐简有徐文和帮忙,还有朱自恒给他的人,萧诚给他的人马,不可能压制不了长房和二房。徐钧和徐铭虽然厉害,这会儿却自顾不暇,一个被扣在京兆尹,一个忙着照顾一大家子还要捞人,估计是没空去对付远在大同的徐简。
可是,萧家为了长孙的事情暴怒,抓了徐简在手,也是很可能的。否则,就凭这么一点利诱,想来燕国公主是不会答应的。
而且,徐婉如的确有些日子,没收到徐简的来信了。前后一联系,就知道,徐铮是利欲熏心,可燕国公主却是被人胁迫的。
只是,徐婉如没料到,自己在燕国公主的心目里面,这般没有分量。又或许,徐简嫡长孙的身份,远比她重要吧。
徐婉如垂目,也不搭理小莲,只看着脚下的一方之地。萧诚真的死了吗?前世萧诚也遇到过生死危机,消失了好长一段日子,最后才回了京城。此后,却突然成了英王的人,这一次,莫非也是如此?
只是时间上,却和以前有些不同。上次萧诚消失的时候,正是徐婉如出嫁的时候,这一次,却足足早了三四年。想来,今生的英王,比前世动手的早了吧。徐婉如总觉得,萧诚没死,应该是英王的手段。只是,这事她又如何跟人去说呢。
这次的事情一出来,徐婉如觉得,对萧家和忠顺府,都得另眼相看了。她一向知道,萧诚府里不太平,许老夫人一言堂,郭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萧茉那些个姐姐妹妹也没一个谈的来的,这样的人家,嫁过去注定不少艰难。
而这一次,萧诚一出事,萧家就恨不得按了自己去殉葬,这样的人家,徐婉如是不敢碰了。
在定州城里,她对萧诚起了心思,或许,今生可以得一个真心真意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地安稳度日。可是现在,徐婉如却有些怀疑了。
想到萧家的人,徐婉如不禁有些气馁,前世的陈家,也是如此。一开始,陈奇可的祖父在世,对皇家赐婚还有些敬畏。可徐婉如在苏落雪的刺激下,行事越发极端,闹的陈家鸡飞狗跳。
而后陈老爷子一过世,陈家对她的怨恨,就全都浮出水面了。苏落雪这样的出身,按理不受正经人家喜欢。
可偏偏是这样的苏落雪,还挤兑的徐婉如不成体统。可想而知,前世的徐婉如犯过多少错误。而这个的背后,燕国公主又有几分责任。
所以这次萧诚的死讯一传开,萧家的做派,徐铮的做法,都没让徐婉如十分难过。可是燕国公主,却让徐婉如十分失望。
毕竟眼下,燕国公主还不知道徐婉如的身世,就这样,她仍旧选择了放弃徐婉如。所谓的亲情,究竟还值的了什么。
第607章 收拾
徐婉如前世跋扈,一方面是燕国公主纵容的,另一方面,她的骨子里的确有些不安分的因素。
若是人家对她好,一分好,她能还人家十分。若是人家对她不好,一分的不好,徐婉如也要还十分。所以,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再被人一宠溺纵容,混成前世的模样,也的确不是什么意外了。
徐婉如坐了北极阁的南窗前面,冷冷地看着外面的仪式。今天已经是四月二十四了,太宗的祭祀,也进行到最后两天了。
过了明天,忠顺府的人,大概就要来朝天宫了吧。不知道,萧家的事,他们打算怎么跟她解释。
至于徐简,徐婉如倒是不担心他的安危,萧家是徐家的旧日属下,现在反害徐家世子,说出去没得丢份。
将帅在军中带领将士,名声威望十分重要,想来萧家,也不敢背上害主,不仁不义的名头。彼此博弈,偏又出了徐铮这么一个搅屎棍,所以这事才越发离谱起来。
徐婉如也不愿意太过怪罪燕国公主,就把理由全都推到了徐铮头上。其实,她自己心里也知道,舅舅说的对,这次的事情,就是燕国公主搞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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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徐婉如很反感这次的事情,却也担心徐简,不知道,萧家的人有没有给他苦头吃。而今她在朝天宫里困着,背负皇命,要给太宗祈福,实在寸步离不了京城。可她能用的人,却没有一个愿意帮她的。
朱自恒对徐家的事,冷哼了一声,听都不愿意听下去。徐简于他,不过是个外人。以前幼时待他好些,长大后扶持一些,也全是看在徐婉如的份上。现在因为徐简,反而连累到徐婉如了,让偏心的朱自恒如何甘心。
这次燕国公主挨了训斥,朱自恒还嫌不够呢,连着在肃宗那里挑了好几次忠顺府的毛病。肃宗其实比朱自恒还记恨徐铮,好好的,竟然敢打他女儿亲事的主意。不知道如意上皇家玉牒了吗,竟然还敢擅自定亲,定的还是什么不伦不类的亲事。
肃宗恨的咬牙切齿,朱自恒又不断煽风点火,于是,给太宗守长明灯的活,就落到了徐铮头上。从萧家事发那天起,徐铮已经在灵前守了三天长明灯了。而肃宗,压根儿就没有让他停下来的打算。
徐铮根本就没吃过什么苦,这会儿被肃宗压着去守夜,自然苦不堪言。四月初春,虽然已经不是春寒料峭的深夜,却也有些寒意。
这么熬了几天,徐铮赶紧派人回去跟燕国公主求救去了。只是燕国公主挨了训斥,这会儿也自顾不暇,帮不了徐铮。
无可奈何,徐铮只好让人去请了徐婉如,毕竟,朝天宫的潘知远跟朱自恒是密友,或许,徐婉如能帮他说几句好话。
谁知道,那个不孝女来了趟灵前,拨了拨火烛,只凉凉地说了一句,“这烛火可不怎么亮啊,”连一声父亲都没叫,就这么闲闲地带着丫头婆子走了。
徐铮气了个半死,却不能在太宗的灵前发火。太宗皇帝在位的时候,对徐铮这个外甥,也算是百般照拂了,现在十年祭祀了,让徐铮守一下火烛长明灯的怎么了。
所以,肃宗罚的心安理得,徐婉如走的也心安理得。至于朱自恒,据说他还吩咐朝天宫的道士,用井水养砖,每日在灵堂里洒几次冰凉的井水,夜里的湿气,就大的不行。至于这个井水为什么这么冰凉刺骨,就得问问朱侍郎了,这刚刚春天的,他买了这么多冰干嘛。
就这么日不日,夜不夜地熬了几天,夜里的寒气湿气又那么大,徐铮坚持了几天,很快就病倒了。
毕竟,这是太宗皇帝的祭祀,多出一个病人在灵前,总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徐铮因为病倒了,经太医诊治之后,总算是送回了忠顺府。
徐婉如听说了,也没有前去查看,而今,她连燕国公主都打算放弃了,自然不会再把一个徐铮放在心上了。再说了,她身上也有祈福祭祀的活计,走开了,也是对太宗的不敬。就这么着,徐婉如一脸平静地在朝天宫里住着。
熊嬷嬷看徐婉如面色平静,心里十分替她担心。年少的爱人突然死去,家人又突然背叛了她。
别的不说,熊嬷嬷在定州城的时候,也见过徐婉如看萧诚的眼神,的确有些波澜的。这么一双人,而今生死相隔,想起来当时的事,还像昨日一样。
虽说忠顺府跟徐婉如的关系,熊嬷嬷知道的不少,可毕竟这么十几年,都深信不疑,又尊敬孺慕的祖母,就这么出卖了徐婉如,她心里如何能好过呢。
看徐婉如面无波澜的样子,像极了宁国公主刚出家的那一会儿。熊嬷嬷见证了宁国公主的少年和中年,实在不愿意徐婉如也像宁国公主一样,花开花谢,却无人知晓。
熊嬷嬷正打算祭祀结束,劝和一下徐婉如跟忠顺府的关系,或者,开解开解她。宫里的邓太后,却派人来接徐婉如进宫聊聊了。
算起来,邓太后才是徐婉如的正经祖母,所以,熊嬷嬷倒是也愿意让徐婉如进宫一趟,听人劝解一下。即使劝解不了,散散心也是好的。
虽然邓太后对徐婉如也不算和善,可这次事关皇家颜面,熊嬷嬷还是信任邓太后的,不会这个时候对徐婉如出手。
毕竟是宫里派来的人,一切都准备的很周全,熊嬷嬷送了徐婉如上车,自己就带了小莲留在朝天宫。明天祭祀就要结束了,她们说不得,就得搬回忠顺府了。虽然徐婉如对忠顺府的心结难解,可这会儿她能去的,也只有那个名义上的家了。真不行,说不定得去朱家住上一段日子。不管如何,熊嬷嬷总得先准备起来。
这次到朝天宫,潘知远每日流水一样送了东西进来,包天随和唐知非又进京办事,带来的东西就更多了。熊嬷嬷这个管事的,自然要一一打点起来。万一徐婉如要走,也不用匆匆忙忙收拾东西。
第608章 救人
徐婉如坐了宫里派来的车马,晃晃悠悠就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天色渐渐暗下,四处人家的灯火渐起,白日里的暖意早已经成了春夜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润孤寂。
到了宫门口,就有人来引了徐婉如进去。因为肃宗的吩咐,徐婉如进了宫,可以坐了轿辇,再往慈宁宫去。
一切,都跟徐婉如以前进宫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花青和胭脂跟了两侧,一路到了寿安门附近。寿安门再过去,就是寿康宫和慈宁宫。只是,抬着徐婉如的两个小太监,却往寿安门一绕,就进了寿安殿。
徐婉如刚想说话,陪着同来的嬷嬷就解释道,“太后这会儿还在用晚膳,还请郡主在寿康宫里稍候片刻。”
说话的这个嬷嬷,徐婉如也见过一两次,虽然说不出名字,却也知道,是慈宁宫邓太后身边的人。
所以,这个嬷嬷陪着徐婉如进宫,徐婉如并没有起疑。只是,即使邓太后在用晚膳,也可以让徐婉如在慈宁宫里等着啊。
这寿康宫,可是英王的养母,方太妃的住处。也不知道,邓太后的人,如何就引了徐婉如进了寿康宫。
只是,徐婉如知道,英王心机深沉,正积蓄力量夺位呢,哪里有空沾惹什么无聊的是非。想来,她来寿康宫,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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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徐婉如在寿康宫里出事,肃宗总会彻查方太妃的宫殿。至于方太妃,徐婉如前世就知道,这可不是一个任人揉搓的主,绵里藏针的很。
既然如此,徐婉如就跟了那个穿青色对襟比甲的嬷嬷,进了西配殿的侧厅等着。屋里的宫人见了,便呈了茶水上来。
徐婉如还没用晚膳,这会儿天色已经大黑,她却不得不坐在寿康宫里等着邓太后用好晚膳,心中难免有些心急气躁。
看见茶水,徐婉如就接过来喝了几口。只是几口下肚,徐婉如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茶水的味道,颇有些古怪。
再一看,刚才给她端茶的宫人早已经不见了踪迹,而花青和胭脂,也不知道被人领去哪里了。那个青色比甲的嬷嬷,更是没了影子。
“花青,胭脂?”徐婉如觉得有些不对,起身一喊,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头晕,赶紧扶了卧榻坐下。
没想到,宫里竟然有人冲她下手,这茶水里面,究竟放了什么?
孙道隐教过徐婉如一些浅显的符文,解百毒的符文徐婉如没记牢,可是让自己清醒一些的法子,她还是记得几个的。
想了想师傅教的,徐婉如赶紧咬了手指,在裙摆上画了个蛇形的符文。好在这符文有些作用,徐婉如巍巍颤颤起身,挪动一步要花去全身的力气。
刚到门边,徐婉如就有些绝望了,果然,朝她下手的人,做事做的滴水不漏。这个西配殿本来就无人居住,方太妃就留做宴请的时候用,所以,素日几乎没什么人影。即使徐婉如有力气呼救,只怕也没人能够听见。而外面的房门,又已经紧紧锁上了。徐婉如的力气即将耗尽,看着锁的严严实实的门,心里满是绝望。也不知道,是哪个这般胆子大,竟然朝她下手。
是邓太后唤了她进宫,这事多半和她有些干系,徐婉如想到这里,突然没了力气,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倒下。外面却突然吱啊一声,锁上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徐婉如只剩下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抬眼看去,竟然是英王。
也不知道,这个糊涂王爷,究竟想要干嘛,他不要谋权篡位了嘛,怎么敢对她下手,惹起肃宗的怀疑和记恨呢?
徐婉如的眼睛慢慢闭上,昏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这茶水里用的什么药,效果竟然这般明显。
英王伸手扶住徐婉如,又伸手扯下自己的披风,把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会儿万胜也跟了进来,“王爷,太妃娘娘让您带了郡主快走!”
“太妃那里没事吗?”英王对自己的这个养母,感情还是不错的。方太妃虽然功利,可对这个自小养大的孩子,还是十分上心的。
先且不说她在邓太后跟前,时不时替英王描补一下,私底下给金银财物,还帮着通风报信。这次英王进宫来救徐婉如,就是方太妃的人给带的路。
英王若是带走徐婉如,只怕不好跟人交代。这事眼下看来,应该是邓太后做的无疑,只是得罪了邓太后,有英王和方太妃的好果子吃吗。所以,英王要带走徐婉如,还是记得问了一句方太妃。
前世他被颜元初逼着恢复身份的时候,也是方太妃做主,替他除掉了颜元初,把贺家的隐患掐在了萌芽状态。而蒋宇成的侄女蒋贵妃,也是方太妃帮英王平衡势力弄进宫来的。
所以,英王现在记得过去种种了,对这个养母,自然与别人不同。虽然,方太妃心里的小算盘,英王也不是不清楚。
可是,谁人没有私心呢,若不是他有利用价值,方太妃何必这样尽心呢。或许,随着邓太后的心意,把英王养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才是更合适的选择。
“太妃都安排好了,只让您快走。”万胜有些紧张,看了眼外面。宫里的规矩他最清楚,这样偷偷摸摸坏了邓太后的大事,只怕方太妃会受牵连。只是方太妃的人语焉不详,万胜得了令,就赶紧来请英王了。
“走吧,”英王打横抱起徐婉如,带着万胜,从西侧殿的小门绕了出去。因为腿脚受伤的缘故,英王进宫素来都坐轿子。这会儿,他的那顶轿子,正停了门口。英王抱着徐婉如,径直上了轿子,就吩咐出宫去了。
本来,英王想进宫救人,可没那么容易,这宫里,哪里都有肃宗的耳目眼线。
只是因为邓太后和肃宗两人的斗法,这慈宁宫附近,并没有多少锦衣卫的人,只有寻常的侍卫和巡逻将士。而这些人,方太妃又早就知道他们的路线和时间,英王想避人耳目,不要太容易了。
第609章 解药
出了宫,英王就带了徐婉如飞速回府。方太妃虽然知道,徐婉如进宫这事,多半跟邓太后脱不了干系,却不得不帮英王一把。
一方面是为了养子,英王坚持要救徐婉如,方太妃也无可奈何。另一方面,方太妃也不是个愚蠢的人。邓太后和肃宗斗法多年,方太妃不是一无所知。
她虽然面上是邓太后的人,可实际上,方太妃私底下也给肃宗卖一些好。而肃宗看在方太妃拉拢调和他们母子的面上,对寿康宫的待遇,也好上几分。
方太妃想在自己宫殿附近做些什么事情,肃宗也给了一定的自由。所以,这次徐婉如出宫,才出的这般顺利。
毕竟,肃宗对徐婉如的态度如何,别人可能看不清楚。可方太妃是看着肃宗长大的姨母,如何不知道他的性子。即使方太妃不知道徐婉如的身世,可肃宗重视的人,方太妃还是愿意帮一把的。
更何况,英王素日,也没少在方太妃面前提醒,让她小心别怠慢了徐婉如。所以到了关键时刻,方太妃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英王带着徐婉如到了王府,就直接回了寝室。他的书房出入的人实在不少,万一被人看见徐婉如,日后只怕不容易守住秘密。
而他的寝室,经常有女子出入。人家看见他抱了个蒙住头脚的女子,只怕不会多想,顶多觉得,是英王又弄回来什么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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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了徐婉如在床上睡好,英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当皇帝的时候,对大楚后宫的阴私手段,也知道几分。可看徐婉如的模样,像是中了什么不该用在年轻姑娘身上的玩意。
“快召医官,”英王刚吩咐下去,万胜就反对了,“王爷,颜长史还问了,您去哪里了,这医官一来……”
英王府里的医官,是太医院派下来的。如果这医官看见了徐婉如,只怕英王救人的事,也掩盖不住了。英王一想,也知道自己着急出错了。只是,这王府里面,还有谁会医术。看徐婉如的模样,这药性,还真有些狠毒。
“你先弄点凉茶水来,”英王见徐婉如的脸色通红,想来,弄些冷水给她喝,总不会出错。他自小锦衣玉食,而后又当了二十来年的皇帝,连自己的衣服都不会穿,哪里知道该如何服侍人呢。
万胜也不敢看床上的徐婉如,听令下去了。
徐婉如的脸色烧的绯红,唇色更是红艳,英王伸手试了试她的脸,发现烫的有些惊人。一时间,就有些火大,万胜去拿个凉水,怎么要这么大半天的。
其实,万胜要避开众人耳目去取茶水,也不容易。万胜是英王的贴身太监,有的是人奉承他。这些动手去取茶水的事,压根儿不用万胜去做。可是这会儿英王要保密,这事只能让万胜去做。所以,万胜这一去,就有些费时了。
英王的手刚沾到徐婉如的脸,却被她迷迷糊糊给抓住了手。徐婉如烧的难受,好容易抓了个比较凉快的东西,自然贴到了脸上,顺便还蹭了蹭。
一下子,英王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
他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前世今生加起来,英王阅人无数。只是这里面,没有一个像徐婉如这样的,让他的心一片迷茫绝望,却又斗志满满,目标明确。
徐婉如的脸,贴在了英王的掌心,一动不动了。英王也不好抽回自己的手,只觉得软玉温香,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只是,没等英王回过神来,徐婉如却又蹭了蹭他的掌心,咿唔了一声,绵长却又勾人心魄。一下子,英王就愣了,徐婉如吃了什么药,他心里大概有个数了。应该,就是宫妃们讨好帝王所用的千山醉了。
宫里的这种房中药,花样数不胜数,有狼虎之性的,也有温和缠绵的。而徐婉如中的千山醉,就是后者,温和缠绵,痴情绝对。
前世他年纪大了,对女子的兴趣渐渐少了。可妃嫔们为了争宠,更为了替自己的皇子争权夺利,所以,拉拢英王的心,就成了关键。
可英王四五十岁的时候,潜邸出身,膝下育有皇子的妃嫔,多数也已经人老珠黄,半老徐娘了。
所以,这些位高权重的妃嫔,就拿千山醉,给年轻宫人或者地位妃嫔用。若是得了英王的心,还能帮着自己做事。
这些妃嫔们打算一石二鸟,英王又何尝不知道呢。
所以,若是有人用了千山醉,在他跟前娇滴滴地出现,英王都让人扔将出去。一来二去,倒是把他后宫的风气,饬的好了一些。
只是这个千山醉,却是前朝传下来的宝贝,除去让女子多一点春意盎然的姿态之外,据说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就为了这一点,英王也不好毁掉千山醉,只让人做个辅助的解药来,消去那些女子的春心。
可是现在还是肃宗在位的时候,让英王去哪里找千山醉的解药啊。即使千山醉有解药,人家又不会给他的。而英王以前曾经拥有过的解药,也得整个太医院陪着尝试,调制出来的。
所以,英王只得无可奈何地坐了徐婉如的床头,右手,却被她紧紧地扯着,贴在了脸上。
因为前世今生,英王都喜欢上了戴蜻蜓簪子的女子。上一次是南夕,这一次是徐婉如。
所以,英王坐了床头,心里就琢磨着,得让人去查查这簪子,究竟有什么古怪。
据他所知,这簪子应该是朱念心的两股钗,其中的一边给了肃宗,另外一边传给了徐婉如。前世他压根儿就没有机会看到肃宗手里的簪子,想来,应该是被肃宗带走了。
而南夕当时手里的簪子,多半就是徐婉如手里的那一支。前世被宋红妆母女拿走,献给了英王的宠姬南夕。而南夕又借着簪子,得了英王的心,最后成了夕贵妃。
想到这里,英王不禁冷笑,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得了他的皇位,想来,应该不是南夕的二皇子吧。若是被皇兄的子嗣得去了,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第610章 沦陷
英王正琢磨,打算找人去查查蜻蜓簪子的来龙去脉,万胜就端了个托盘拎了个食盒进来了。
托盘上放了个水盆布巾,食盒里,似乎放了茶水点心。英王不禁暗自点头,眼下的万胜还不是日后的掌印太监,可这会儿就玲珑心窍,做事有头有尾,难怪,自己前世用了他这么久。
万胜见英王的脸色放缓,心里有些暗喜,知道自己的自作主张,主子没怪罪不说,似乎还很高兴。
放下食盒,万胜刚打算去放水盆,却听见床上的徐婉如,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似醒未醒,似醉未醉。这一声出口,别说英王,就连万胜的心里,都有些动摇了。
都说这如意郡主是京城第一美人,可这会儿的声音旖旎缠绵,连他一个没根的听了,都有些心猿意马。也不知道,王爷该如何是好。前些日子,英王就对如意郡主起了心思,这会儿坐了一边,怎么反而没有什么动静了。
万胜的胳膊绷的很直,慌慌张张地去端水盆,却听见英王大吼了一声,“出去!”
万胜赶紧放下水盆,连滚带爬地出去了。只是,守在门外,万胜却有些担心了。这会儿的如意郡主是砧板上的肉,可等她醒了,还不知道会如何呢。上次王爷受伤断了腿,似乎就是如意郡主干的好事。
自打记事之后,英王一早就不是个少年人的心思了。睁眼之前,他缠绵病榻,看清了无数枕边人的真心,连他最喜欢的南夕,也不过如此。为了个皇位,为了个二皇子,连他这个皇帝,她们都敢下手。
所以,前世的英王还多少有些眷恋女色红尘,现在醒来,发现自己正值大好青春,身体康健又前途无量,如何肯在女子身上,再浪费时间精力呢。
虽然知道自己前段时日,对徐婉如动了心思。可是,谁知道是因为这个邪乎的簪子呢,还是因为徐婉如的好相貌。更何况,她的亲爹就是肃宗,谁惹得起。所以,英王并不愿意沾惹上徐婉如。
再美人又如何,英王坐皇位上的二十年,也见过些美人。可到了最后,在病榻上苦苦捱日子的,还不是他一个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只是徐婉如的声音一出口,英王就知道,自己沦陷了。眼下不管任何理由,他都要她。不管徐婉如日后会如何报复,也不管肃宗知道了会不会杀了自己,英王的脑海一片空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她,要永远留下她。
英王低头去看徐婉如,见她发丝微乱,便伸手去拨开挡了她眼睛的碎发。触手却是很烫,不知道是千山醉的效果,还是他的手太凉了。
这一世的英王喜欢徐婉如,在知春庄的时候,已经得了机会,趁着徐婉如酒醉的时候亲过一次。盯着徐婉如的红唇看了一眼,英王便低了头,去一亲芳泽。这如糖似蜜的感觉,英王心中微叹,徐婉如竟是他的毒药,这一世,怕是再离不了她了。
英王不愿意抬头,干脆伸手放下床幔,这一世,他胸有成竹,不怕纵容自己一会儿。爱情这种事,哪有那么多的两情相悦。只要他爱她,日后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拘了徐婉如,在后宫里住着罢了。只要他还爱她,这天下什么东西,徐婉如都能得到。吃这么一点小亏,也算不得什么了吧。
只是,床幔一落下,英王却听见有人在外面说,“还请王爷三思。”
说话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嬷嬷,态度恭谨,却有些义不容辞的正气。
英王一听就知道了,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他寝室,还不被暗卫发现的嬷嬷,只能是徐婉如身边的熊嬷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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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摸了摸徐婉如的脸,替她盖好被子,微笑着掀开了床幔。这个熊嬷嬷,前世他也见过,就跟在宁国公主身边。前世他没去济南府,只在三边度日,与宁国公主没怎么见面,更没什么交集。
今生却不一样了,因为徐婉如失踪,英王曾经跟着朱自恒去过济南府,也见到过姑姑宁国公主。只是,这宁国公主,当时就表现的十分心绪不宁。现在想来,还不是因为他的外貌,长的神似贺绪罢了。
“熊嬷嬷,”英王笑的,很有上位者的威严,虽然在笑,却处处在压人。
熊嬷嬷自然也知道,自己坏了英王的好事。只是这事,她现在若是不做,最后吃亏的,一定还是英王。不管是为了徐婉如,还是英王,熊嬷嬷都得出面,来做这个恶人。公主让她来护着英王,看着徐婉如,熊嬷嬷自然要尽心尽力了。
今天徐婉如一进宫,熊嬷嬷就去收拾明日回府的东西去了。只是过了半个时辰,她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虽然来朝天宫接人的,都是邓太后身边的人。可是,熊嬷嬷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最后,她才想起来了,那马车,不是郡主该用的马车。
那会儿,熊嬷嬷还没想到有人要害徐婉如。她只觉得,这个马车违制,若是让人知道了,再给上个折子弹劾徐婉如这个没背景的郡主,到时候不仅肃宗难做,徐婉如更是要变成众矢之的。
所以,熊嬷嬷就追进宫来,借口徐婉如忘记了东西,她给送来了。只是进了宫,熊嬷嬷就发现,邓太后压根儿没召见过徐婉如。
那会儿,熊嬷嬷才彻底反应过来,是有人要害徐婉如。这车马违制,顶多让徐婉如挨点批,可这个无召进宫,若是出了什么事,徐婉如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虽然有肃宗挡着,可后宫毕竟是邓太后的天下,她想收拾一下徐婉如,只怕有的是法子。
熊嬷嬷也不知道,为什么邓太后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孙女,似乎并没什么感情。或许,是因为她当年不喜欢朱念心?
再想想,熊嬷嬷觉得,大概是邓太后生性凉薄吧,她连自己的亲孙女三公主,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就这么嫁给了一个纨绔外孙,不是毁了三公主一辈子嘛。
第611章 回府
在邓太后的眼里,孙女三公主,是远远比不上外孙黄承志这个纨绔儿的。为了扶持昭阳公主一家,邓太后宁可牺牲三公主的亲事,也要给外孙帮忙。
其实,黄承志如果真有本事,不尚公主更有机会施展手脚。若是没有本事,随便尚个公主做驸马,安乐太平一生也就罢了。
肃宗这么多女儿,黄承志尚哪一个,估计都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偏要嫡出的那个金枝玉叶呢。
这事,熊嬷嬷只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天下奇怪的事情多的去了,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的。多数人家重孙子轻外孙,可偏偏就有人,只亲外孙不亲孙子。谁知道呢,所以,熊嬷嬷也没多想,打听清楚,就找去寿康宫了。
虽然离宫多年,熊嬷嬷也不是吃素的,每一会儿,就打听齐全了,是谁要朝徐婉如下手,这会儿,徐婉如又去了哪里。就这么着,沿着线索,熊嬷嬷就一路追到英王府来了。
一进屋子,熊嬷嬷就看见英王坐了床边,正打算放下床幔。而床幔里面隐隐约约躺着的人,应该就是徐婉如了。
熊嬷嬷贴身跟着徐婉如,自然知道她是肃宗的孩子,算起来,也是宁国公主的晚辈。正因为这个,熊嬷嬷对这徐婉如,也有些另眼相看。虽然太宗对贺家毫不留情,可宁国公主身上,却是一半周家,一半贺家,实在分不开彼此。
而英王就更不用说了,他长的神似贺绪,又是宁国公主嫡亲的侄子,熊嬷嬷对他更是不同。这两人若是起了冲突矛盾,熊嬷嬷是十分不愿意看见的。所以,这一路追来,熊嬷嬷还没喘一口气,就赶紧出声拦下英王了。
英王见是熊嬷嬷,倒是也没有唤了暗卫进来。他府里的侍卫自然是没用的废物,而肃宗给他的锦衣卫,倒是还有几分能耐。最厉害的,却是蒋宇成培训出来的暗卫。只是这暗卫的培训法子,就是东海王府贺家的做法。
熊嬷嬷是宁国公主身边的老人,如何不知道这些暗卫的路线习惯。所以,谢石安来英王府,会不小心露了行踪,而熊嬷嬷的功夫不见得高过谢石安,却可以安然无虞地出入英王府。
这一点,英王早就想通透了,而他自己的功夫,跟熊嬷嬷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所以,英王也只是笑笑,掀开床幔半坐了起来。只是,却怎么也不起身。
熊嬷嬷看了一眼,总觉得英王跟往日有些不一样。虽然也在微笑,虽然看起来也没什么攻击力,却十分危险。
见过礼,熊嬷嬷倒是说了,“如意小姐累了,让老身带她回去休息吧。”
“本王府上,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留她一夜两夜又何妨!”英王反驳的很是理直气壮,算起来,他是叔父徐婉如是侄女,即使肃宗知道了又如何。这事背后下黑手的人,肃宗才要追究呢。
熊嬷嬷一愣,提醒道,“王爷,皇上还没打算公开……”
是的,肃宗还没打算公开徐婉如的身份。若是她在英王府上这么住几宿,到时候,是她名节有失呢,还是朱念心名节有失。
如果肃宗不公开徐婉如的身份,她在英王府上过夜,就是徐婉如的名节受到质疑。而如果肃宗公开女儿的身份,则朱念心这个忠顺府的侯夫人要丢脸。眼下还不是最佳时机,肃宗自然不愿意英王给自己添乱子。
英王也想到这些了,先前心里不顾一切的念头,这会儿慢慢平静下来了。只是,这床上的人,他是要定了,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熊嬷嬷见英王起身,就赶紧上前,扶了昏睡的徐婉如起来。
“王爷,这次的事,”熊嬷嬷点点头,说道,“多谢您了。”
“你就打算这样走?”英王问了一句。
熊嬷嬷推了窗,正打算带着徐婉如离去,却被英王给留下了。
“王爷有何主意?”熊嬷嬷自恃功夫不错,带着徐婉如也能悄无声息地离开英王府,所以,半推了窗子,面色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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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英王倒是觉得,徐婉如身边的这个熊嬷嬷,也是个二愣子。不过也是,她本就是宁国公主身边的侍卫统领,只知道杀人救人,却不怎么懂得照顾人。
“万胜,”英王提了音量,说道,“备轿,本王送如意郡主回府。”
“回府?”熊嬷嬷扫了一眼外面,万胜领了令,早就下去准备了。只是英王说的回府,回的哪个府。现在因为萧诚的死讯,忠顺府和萧家把徐婉如卖了个精光,怎么能把徐婉如往忠顺府里送呢。
“去郡主府。”英王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前些日子,他就带徐婉如去过荣园的郡主府,而今家具帷幔,文玩摆设,早就一应俱全了。
忠顺府自然是不能回去,眼下徐婉如这个模样,他再亲自送回去,没有什么事情,说不定都要传出什么事情来。有些人正琢磨着坏了徐婉如的名声,这会儿,英王可不想让人得逞了。
见他安排得当,熊嬷嬷倒是也没意见了。虽然对她来说,抱着个徐婉如回朝天宫,一点儿也不难。可是,有省力体面的法子,干嘛不从呢。
没一会儿,万胜就备好一切,停了轿子在寝室外面,马车也在二门外等着了。
英王接过徐婉如,打横一抱,就放到了轿子里面。只是,放下的时候,他却心中突然一跳,像是接新娘子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之间,以后会不会有这么一天。
“王爷!这……”颜元初匆匆赶来,“这是如意郡主?”
先前英王抱着个女子回来的时候,颜元初已经听说了,只是,却不知道是什么女子。这会儿万胜去安排马车,颜元初自然就知晓了。
方太妃一直藏在邓太后的背后,而英王在肃宗和邓太后之间来往,正是最大利益的时候,何苦为了个徐婉如,暴露自己呢。
毕竟,眼下的英王,羽翼未满。接着邓太后和肃宗母子两人内斗,还有太子几个皇子内斗的时候,才是壮大自己力量的好时候。
第612章 心累
轿子边上就站了个熊嬷嬷,颜元初自然知道,这轿子里坐着的,就是徐婉如了。只是,为了周旋一二,颜元初仍旧多问了一句。
“是,”英王放下轿帘,笑的一脸自得,“是如意。”
颜元初对他的心思,知道的不是一星半点,看见他笑的跟偷了腥的猫似的,就开始着急起来了。
英王如果现在站出去,送了徐婉如回郡主府,就是挑明了,这次无论是谁害徐婉如,都被他给坏事了。这背后害人的,能不恨死英王吗。
而且,据颜元初推测,这次的事,就算不是邓太后,也是邓太后边上的人。这样一来,不是逼着方太妃选择站队吗。以后,再不能守在慈宁宫里,通风报信了。
而且,肃宗如果知道了,有人要坏徐婉如名声,这事往后面一查,说不定方太妃就被人给当替罪羊了。眼下低调才是头等大事,颜元初有些急地冒冷汗,为了个徐婉如,不值得啊。
只是,英王美色当头,哪里会管这么多呢。他对徐婉如势在必得,早就不怕肃宗追究了,至于旁人,他就更不在乎了。
颜元初见他执意要送徐婉如去郡主府,就知道英王已经打定主意,要站到肃宗这一边,跟邓太后做对了。
颜元初叹了一口气,英王的性子现在越发左了,强按着绝对不干,只能以后慢慢哄了。眼下,只当做是英王误打误撞,去见方太妃的时候带了徐婉如出来吧。
见他不再反对,英王也不看一眼颜元初,只带了人,往二门外去了。换了马车,自己扶了徐婉如上去,半搂在怀里,就往如意郡主府去了。
英王这般正大光明地同车而行,熊嬷嬷自然不能疏忽了,守在车厢外面,侧着耳朵仔细听。徐婉如估计还在迷糊,嘟囔了几句,声音突然没了,像是被谁吃去了所有声音动静。
熊嬷嬷一惊,却能听见徐婉如的呼吸声,心里知道是英王这纨绔作怪,只能面不改色地装作一无所知。
颜元初为了维护英王,一早就放出消息,说徐婉如进宫拜见邓太后,吃了些茶水不舒服。英王去给邓太后和方太妃请安,就顺便送她回郡主府了。
这个说法听起来,极为妥帖,可是这事牵连着的人,却没一个过的踏实的。
先是邓太后,一听说徐婉如进宫,又莫名其妙被英王接去英王府了,而且,似乎还是从寿康宫接走的,邓太后就大吃了一惊。
那会儿,方太妃还在她的慈宁宫里面陪着说话,好好的,怎么徐婉如就去了寿康宫那地方。
邓太后知道,徐婉如就算再不懂规矩,她身边的熊嬷嬷是极懂规矩的,不可能让徐婉如在宫里面犯错。
而且,熊嬷嬷过了没多久,还找来慈宁宫了,说是徐婉如忘记东西了,她来送一下。宫里的人都贼精明,熊嬷嬷的话一出口,大家就知道,她是来探听什么的。
接着徐婉如的事情一出来,谁都知道了,徐婉如进宫,估计是中了谁的圈套。这么一想,邓太后马上就知道了,是有人借了她的名义,召了徐婉如进宫。而这个圈套,就设在寿康宫。
方太妃也反应过来了,一脸的凄婉惶恐,“太后,臣妾真不知道,锦儿这会儿进宫来请安……”
邓太后皱着眉头,却不得不开解她,“这事跟锦儿无关……”
自然跟英王有关了,这贼小子,什么时候进宫请安不成,偏偏等徐婉如进宫中了圈套的时候来。八成,是在宫里安插了眼线。只不过,这眼线插在寿康宫,邓太后也没太大意见。
至于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借着邓太后的名义狐假虎威,邓太后心里也有数了,多半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女儿。都跟她强调了好几次,碰谁都可以,就是别碰徐婉如,她非不听,这会儿,不知道皇帝会怎么发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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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点,估计慈宁宫上下的人,全都心里有数。前些日子,昭阳公主刚来慈宁宫,似乎就是为了永乐侯世子黄承志的事。这个外孙,邓太后一直十分疼爱,可他的名头,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
黄承志痴恋徐婉如,那个也是众人皆知的。如果不是徐婉如住了朝天宫,黄承志能天天去忠顺府门口装偶遇。
而黄承志前几天发疯要出家,这事宫里本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可是昭阳公主进宫这么一哭,大家都知道了,永乐侯世子想不开了。
看来,是昭阳公主为了儿子的贪念,对如意郡主下手了。所有人都交换了下眼神,心知肚明,谁也不敢挑破了。毕竟,肃宗对如意郡主是怎么捧在手掌心里的,大家都是看见过的。
方太妃一边示弱,一边给英王开脱。邓太后心烦意乱,一时间也懒得搭理方太妃,只得挥挥手,示意方太妃先回去,这边她也有些累了。
其实,邓太后哪里是累了,她是心累啊。
那个该死的昭阳公主,说了不许做,她偏偏做了。这祭祀刚结束,她就要往刀口上撞!这么蠢的女儿,让邓太后怎么是好。
方太妃一回去,邓太后就派人去找昭阳公主进宫了。这会儿,她也顾不得这样匆忙找女儿进宫,会不会惹得肃宗起疑。要是她们再不对个口供,等肃宗找上门的时候,只怕不能善了了。
因为萧诚和忠顺府的事情,最近肃宗的火气正大的没处撒呢,邓太后可不愿意女儿就这么撞刀口上去了,做个冤枉鬼。
至于方太妃,邓太后也不是没有怀疑。昭阳在她的寿康宫里动手脚,方太妃自然是不喜欢的。方太妃不敢把事揭开了,跟儿子英王说两句,也是有可能的。
想来,是那个无事生非的英王周锦干的好事。英王一向就有些亲近肃宗,邓太后心里有些烦闷,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开始靠近皇帝,远离她这个太后了呢。
这些年,她是哪里没有做好,露出破绽了吗?还是说,她为了后宫的一亩三分地,跟肃宗争的有些过分了吗?邓太后心里,自然觉得,自己是对的。
第613章 母后
过了半个时辰,派出宫寻找昭阳公主的侍,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一看他那没精打采的模样,邓太后就知道,一定没有找到昭阳公主。
这个出去找人的,正是黄敏学的干儿子罗良。见邓太后脸色不好,黄敏学自然要罩着罗良几分。
罗良见过邓太后,就跪了地上,打算把出宫的事情仔细说上一番,可是哆嗦了一会儿,声音实在有些颤抖。
看见邓太后的脸色越发难看,黄敏学就先骂罗良了,“素日里看你还是个能干的,怎么关键时刻就不顶用呢!”
黄敏学翘着兰花指骂罗良,邓太后的头就更疼了。
“昭阳不在公主府?”邓太后问。
罗良跪了地上,哆嗦着回答,“公主,公主不在公主府,也不在永乐府。”
虽然哆嗦的很,却也说的清楚。找不到昭阳公主,这事就不能善了。若是肃宗先发难,邓太后担心女儿会吃亏啊。
“再去找,找不到就不用回来了。”邓太后发狠,一巴掌拍在几案上。
罗良赶紧连滚带爬地出去,正打算出宫找人呢,却突然又跪了地上,今日大惊大惧,只怕要夭寿十年了。
“母后这是要找谁呢?”外面的宫人太监跪了一地,说话的,自然是当家的天子肃宗了。
肃宗穿了身玄色的团龙常服进了花厅,给邓太后见过礼,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打量了一眼外面跪着哆哆嗦嗦发抖的罗良。
邓太后在外人面前,素来装的极为温良恭俭让。可是,自从他登基做了皇帝,邓太后掌了后宫的事情,这真面目就渐渐出来了。
只是,邓太后不知道如何恩威并施,只学了婆母贺太后,对宫人侍,用刑的时候极为残忍。这也是罗良找不到昭阳公主,回宫之后这般哆嗦的原因所在。
慈宁宫里,一年不知道要拖出去多少个冤死的宫人侍。罗良在黄敏学手下,战战兢兢地做事,眼看就要升个小总管了,可不想就这么没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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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里的这些事,自然是逃不过肃宗的耳目。只是,一开始,肃宗是同情母亲以前吃过苦,现在总得在宫里立威。
后来嘛,他们母子斗了好几个回合,肃宗也算是回过味来了,他母后这是东施效颦,模仿贺太后呢。
不过,就这么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事情,肃宗并不愿意揭穿。只要不闹出事情来,他只做不知道。而邓太后做事也干净利落,并没落下什么把柄。
肃宗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了一定没好事。邓太后心里十分警觉,再加上昭阳公主又做了坏事,邓太后就更加小心翼翼了。
听见肃宗问起原由,邓太后就微微一笑,“也没什么了,哀家昨日回宫的路上,看见个有趣的玩意,让他出去找来解解闷。”
昨日是太宗皇帝的祭祀典礼,邓太后和肃宗都去了朝天宫,自然,昭阳公主也去了。
“哦,是什么有趣的物件,”肃宗很感兴趣地问道,“母后不妨说与儿子听听,说不定,儿子找得到呢。”
“也没什么了,”邓太后一笑了之,“不过是些妇人家的东西,皇帝还是莫要放在心上了。”
他们是亲生母子,可是到了这会儿,彼此步步设防,小心谨慎,连语气,都十分客气起来了。
肃宗见邓太后打起了太极,他也不着急了,只顾坐了邓太后下首,不急不缓地喝起了茶水。
邓太后一边担心昭阳公主是否露陷,一边又拿不准,肃宗这个时候来慈宁宫,是为了什么。所以,她倒是先开口询问了。只是,这个时候,谁先开口,谁就先输了气势。
“先皇的祭祀也顺利办好了,”邓太后看了一眼肃宗,“可是还有什么遗漏的?”
“那倒没有,”肃宗放下杯子,脸色开始变的严肃起来了,“母后可知道,昭阳做了何事?”
邓太后心知肚明,肃宗是为徐婉如来找茬了。邓太后一边感慨肃宗对个私生女徐婉如上心,一边感慨昭阳公主没眼力劲,就这么挑了个刺头撞上去了。
“哀家昨日回宫之后,只觉得乏的很,”邓太后笑的有些勉强,“这不,也没出宫,不知道昭阳如何了。也就昨日见了一面,看她为了先皇的祭祀,也累的有些脱了形。”
“哼,”肃宗毫不客气地,当着邓太后的面冷哼了一声,“为了先皇,好一个为了先皇!”
若不是邓太后是长辈,肃宗一早就摔茶碗了。刚才王锦鹏来报,说徐婉如进宫在寿康宫里面,不知道怎么就中了千山醉。正好遇见英王去寿康宫给方太妃请安,就被他给送去郡主府了。
只是徐婉如去荣园的郡主府之前,在英王府里耽搁了一小会儿。肃宗只当英王是为了照顾徐婉如,心中感激,并没多想,派王锦鹏做好一切准备,自己就来慈宁宫摊牌来了。
邓太后做了这么多年太后,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看见肃宗发火了,她的脸色更冷,语气更难听了。
“皇帝这是怎么了?”邓太后冷冷地问道,“这是心里有什么火气,要朝着哀家发作吗?”
肃宗冷冷地盯着邓太后看了好一会儿,他这个母后,最擅长冷暴力的打击闹别扭。他的一切努力,到了母后面前,都是各种贬低,各种看不上眼。
若是他有这么个脾气的妃嫔,一早就让她去冷宫里过日子了。可这是他的母亲,肃宗无可奈何。
所以,想起太宗当年冷淡自己母子,肃宗觉得,倒是也有些情有可原。这么一个脾气,这么一个外貌,若不是太宗需要一个傀儡,哪里轮得到邓太后做皇后。
见肃宗不说话,邓太后就越发火大了,搭了黄敏学的手,就打算起身离开了。
“母后,”肃宗压下心中的反感,说了一句,“儿子来您这里,是想求个赐婚的懿旨。”
“哦,说来听听,哀家倒是不知道,皇帝最近对谁家孩子这么上心了。”邓太后一听,不是昭阳公主的事情,心里的石头顿时就放下来了,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第614章 赐婚
肃宗一开口,就说要跟邓太后讨个赐婚的懿旨。
邓太后听了,心里就琢磨开了,也不知道,皇帝这会儿,打算给哪个人家的子弟赐婚。至少,应该不是徐婉如的亲事。虽然萧家处处紧逼,可是肃宗是什么心思,邓太后也是明白的很。
大楚一朝的赐婚,多是太后或者皇后的懿旨。极少数,才是皇帝的圣旨。肃宗能来慈宁宫跟邓太后商量,就说明这事还有周旋的余地。想来,没有恶化到没法收场的地步。
所以,邓太后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下了。她一紧张,就会做出恶声恶气的模样,这会儿不担心了,面色倒是缓和了不少。
“不知道,皇帝想给哪家的儿郎赐婚啊,”邓太后心里琢磨着,既然是肃宗主动提起赐婚,多半是给勋贵人家或者权臣的子弟赐婚。
若是后宫提起,则多半是给闺阁小姐们赐婚。所以,邓太后问的,心里也有几分把握,左右,不过是那几个红人。
肃宗轻声一笑,可这笑声里面,却透出深深寒意来了。
“还能是谁,”肃宗看了一眼邓太后,笑道,“是昭阳的独子,黄承志了。”
邓太后突然间如坠冰窖,肃宗怎么又提起昭阳来了,还要给黄承志赐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肃宗言笑晏晏地看着她,邓太后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惊涛飓浪,说道,“前儿不是还在说珏儿嘛,皇帝如今又有别的人选了?”
说的,就好像,是肃宗非要把三公主嫁给黄承志似的。事实上,却是昭阳公主看中三公主和太子的同胞关系,想着太子继位登基了,有三公主在他们永乐侯府,黄承志和他的子孙,以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肃宗对这事,本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无可无不可。毕竟,昭阳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自己若是去了,给她一个保障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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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三公主的脾气性格,肃宗也看在眼里,的确不是宜家宜室的女子。只是他的公主,金枝玉叶惯了,也不必小家子气地贤良淑德。
而昭阳公主也是这么一个性格,肃宗就觉得,或许三公主到了永乐侯府,有姑母照看,说不定日子比去寻常勋贵人家来的舒服。
一开始,肃宗就是这么一个态度,对自己的妹妹,也留有余地,对女儿的出路,也觉得永乐侯府是个过得去的选择。
反而是邓皇后,对黄承志千般万般地看不上眼,处处不让昭阳公主得逞。这些年,黄承志之所以迟迟没有跟三公主定下亲事,就是邓皇后搞的手脚。
邓皇后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希望女儿不要像自己一样,坐着母仪天下的位置,和成千上百个女人分享一个丈夫。
黄承志又是那么一个处处留情的性子,为人不上进不说,读书武艺,无一长处。这样的男子,谁遇到他,都是一个劫难。邓皇后火眼金睛,自然是不愿意让三公主和黄承志搅和到一处的。
只是上次太子的事情一出来,邓皇后为了儿子,为了以后的权势,终于跟昭阳公主低头了,答应了邓太后的要求。本打算,等二公主明年的亲事一公布,他们就要给三公主和黄承志定下亲事。
谁知道,先是因为三皇子和太子斗法,连累了准驸马陈奇可,同时又把二公主抢夺他人丈夫的光荣事迹给公诸于世了。舆论一会儿指责二公主,一会儿又杀一个回马枪,指责陈奇可丢尽文人斯文,虚荣无耻。一来二去,二公主和陈奇可的事情,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只是近日,京城又四处传说,三公主跟黄承志的亲事,眼看就要定下来了。这事虽然是真的,可邓太后和昭阳公主,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出去。只是邓皇后已经低头答应了这门亲事,这事也算不得秘密了。所以,谁也没有太在乎这些近乎真相的谣言。
直到黄承志听了谣言,怒火攻心,在家里又是哭,又是闹,还吵着要出家,这才逼的昭阳公主走了邪路。想着帮儿子一把,把徐婉如送到黄承志身边,让他如愿以偿,日后乖乖听话,也别闹着出家了。
谁知道,这徐婉如压根儿就是碰不得的。邓太后这会儿才知道,肃宗一定什么都打听仔细了,这才过来跟她摊牌的。
邓太后心里都要结冰了,却还是压抑着怒气,冷冷地说道,“志儿也是皇帝的外甥,都说外甥像舅舅,舅舅也疼外甥,不知道,皇帝想给志儿指个谁家的姑娘。”
肃宗心中冷笑,这个黄承志,还真的一点儿也不像他。外甥像舅舅,这话在他身上是不适用的。在朱自恒身上,也是不适用的。但是再想想,朱自恒的那个外甥徐简是假的,没什么血缘关系,自然是一丁点儿也不像。
因为一切在握,肃宗神色悠闲,就看着邓太后着急却又压抑住情绪的样子,心中颇是快意。今天如意进宫中圈套的事情,其实跟邓太后没关系。不过是昭阳公主假借邓太后的人手,去害如意。
虽然邓太后不知情,却也脱不了干系。这宫里的人事,不需要说出口,只要上位者讨厌哪一个人,总有懂眼色识时务的小人,帮着上位者解决他的麻烦。
所以,昭阳公主讨厌徐婉如,她想出手收拾一个小小的郡主,慈宁宫的人,自然十足十地倾力帮忙了。
毁人清白,坏人声誉,这些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啊。肃宗对后宫的事情,一直有些放手,毕竟邓太后是他的生母,太过计较了,肃宗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一道坎。
能忍让,又不会危及国家社稷的,肃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想,她们竟然能弄出这么些恶心事来,差点害到如意。
一想到黄承志那厮企图染指如意,肃宗心里的怒火压都压不住了。而他的好妹妹昭阳,竟然还帮着黄承志做这么荒唐的事情,真是人不可貌相。
既然她们那么想要一门亲事,肃宗就决定,给她们一门亲事。
第615章 报复
肃宗这般开口了,多半不会给黄承志定三公主了。邓太后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可是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其实心中已经快气的七窍生烟了。
“儿子看着,信国公府的姑娘不错……”肃宗微笑着,看了一眼邓太后,似乎,想看看她是如何反应的。
果然,邓太后脸上的面具再也戴不下去了,“皇帝,你说谁?信国公府的哪个姑娘?”
邓太后一连串地问了出来,肃宗倒是也不急不缓,说道,“母后对京城这些勋贵人家,一向知道的仔细,以前永清定亲的时候,母后不是还跟儿子说了,这信国公府的门风清正,女子贤良淑德,宜家宜室,最适合婚姻嫁娶了。”
“这……”邓太后一时卡词了,这些话,的的确确都是她当年说的,说的那个叫正大光明,光明磊落的。
只是,邓太后嫁永清郡主的时候,是面甜心苦,并没有给她选一个好人家。当时信国公和正室妻子黄氏之间,就一直争锋不断。而庶长子郭远和嫡子郭近之间,也是势如水火。
只是所有人都觉得,毕竟嫡庶有别,最后继承家业的,一定是嫡子郭近。所以,永清郡主也是这么认定的,就答应嫁给了郭近。
谁知道,这个不要脸又老而不死是为贼的信国公,活的很久不说,还在他的有生之年,竭尽一切可能地把家产从左边口袋的公中库房,掏到右边口袋给庶长子。
郭近虽然娶了永清郡主,也在邓太后的帮助之下得了世子的位子,可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郭近的老子不待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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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信国公府的这个爵位怎么传法,还未可知也。前朝就有勋贵人家,自知子嗣不良,临死之前就上表朝廷,请求收回爵位。一请再请,最后还是恢复白身了,人走茶凉,爵位再没传承下去。
谁知道,这个信国公临死的时候,是不是也给黄氏和郭近,来上这么一招呢。眼下郭近虽然封了世子,可府中的一切,都还在信国公的手里握着。
等这个老而不死的信国公去见祖辈的时候,能有多少东西传到郭近手里。别说爵位,说不定连家产,都要被庶出长房给掏空了。
所以,这永清郡主嫁了世子郭近之后,才发现自己不上不下,进了个彻头彻尾的火坑。如过信国公府不能保住现有的一切,日后就是寻常人家。在这京城,勋贵多如狗,若是沦为寻常人家,那就是彻底没落了。
为了儿子,永清郡主怎么也要拼上一拼,不能让长房耗光他们二房。素日里讨好邓太后自然不用说了,永清郡主对堂兄肃宗的想法,也有揣摩,总让郭近往肃宗身边靠。
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肃宗跟这个郡马,实在没什么交情。所以郭近承爵之后,也没个正经差事,就这么蹉跎岁月,一眨眼,就到了中年。
永清郡主看丈夫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了,只能看好儿子了。谁知道,郭近跟萧家萧茉的联姻,被徐婉如的一句话给坏了事,还连累了名声。
其实,郭久青的事情,错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明明马上要定亲了,却弄出了个有身孕的丫鬟。本来丫鬟也好办,一碗药下去就什么都了结了。
只是郭久青却跟祖父信国公一个德行,宠爱丫头的名声传的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信国公和黄氏之间的恩怨,京城人家,谁不看在眼里。哪个宠爱女儿的人家,敢把姑娘嫁给郭久青啊。
跟萧茉的亲事一坏,郭久青就不上不下,一直谈不下来亲事,这一点,肃宗和邓太后都是知道的。永清郡主不会觉得错的是自己儿子,反而觉得徐婉如可恶,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她这么肆意妄为,错的自然是徐婉如了。再加上,郭久青谈亲事的时候,处处碰壁,一个阳光上进的好青年,一下子就颓废的不行,永清郡主就算知道肃宗很看重徐婉如,也恨的牙痒痒,巴望找个机会对付她。
所以,昭阳公主一提议,永清郡主知道对付的是徐婉如,马上就答应了。一个是给自己的不孝子完成心愿,一个是替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自然是一拍即合了。
更何况,这事真算曝光了,永清郡主觉得,也有昭阳公主这个冤大头在前面挡着。有邓太后在,昭阳公主就出不了事,所以,更不会牵扯到她的头上。
永清郡主帮忙的时候,做的十分隐秘。可眼下看来,肃宗一开口就提信国公府,看来,她做的事情,也没瞒过肃宗。
本来,邓太后还不知道,这事有信国公府的人掺和。可是听了肃宗的口气,邓太后只得,肃宗很可能是不忍心对昭阳公主下狠手,就拿相关的人出气了。
而这个相关的人,自然就是永清郡主了。邓太后心中琢磨着,这事应该是昭阳公主做的主导。可是,谁知道,是不是永清郡主记恨徐婉如坏了郭久青的亲事,所以才唆使昭阳公主出手的。对这个侄女的小心思,邓太后也是心知肚明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把永清郡主嫁去信国公府。
永清郡主有心机,若是能够扶持郭近承爵,日后信国公府也是太子和邓家的一个助力。要是不行,让她做一个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邓太后也算对得起永清郡主的父母了。在世人眼里,邓太后也有体面和美名,两全其美的很。
只是肃宗这会儿提的信国公府的姑娘,究竟是哪一个。黄承志是邓太后的亲外孙,他娶妻,邓太后自然要过问的。就算肃宗眼下大怒,坚决不把三公主嫁到永乐侯府。那永乐侯府的亲事,她这个做外祖母的,总还有几分说话的余地吧。
邓太后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这会儿,她知道三公主的事情很可能成不了了,心思一定,就打算给黄承志争取最大利益。要娶别家的姑娘也可以,但是,总得过了她这个外祖母的眼睛,点头了才算数。
第616章 犹豫
邓太后对京城勋贵人家的女儿,心中十分清楚。
这个信国公府郭家,眼下只有两房,长房是信国公和章姨娘所生的庶长子郭远,二房是正室夫人黄氏所出的嫡子郭近。
嫡出一系的郭近娶了永清郡主,只是永清郡主的女儿郭云蓉,眼下不过八岁。怎么看,肃宗都不会把八岁的郭云蓉许给二十出头的黄承志。
邓太后只考虑嫡出的,却完全没有想过,郭近在正室永清郡主之外,还有几个妾室。自小陪着郭近长大的吴姨娘,就生了郭近的庶长女郭云萍。
郭云萍今年十五,正是出嫁的年纪。只是因为永清郡主当家,所以才迟迟没有定下亲事。
郭近的世子之外,很大程度上来说,是永清郡主和邓太后为他争取来的。所以,新婚的时候,郭近对永清郡主十分举案齐眉,家中莫说妾室,就连通房丫头都给打发出去了。
只是得了世子之外,永清郡主又迟迟没有身孕,郭近就添了几个房里人。里面那个吴姨娘,就是原先服侍郭近的丫头。
永清郡主自恃身份,没对郭近的几个姨娘明着出手,可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邓太后是十分清楚的。别的不说,就说郭近好几个妾室,却没有一个庶子,就可以想象永清郡主的手段了。
而这个郭云萍,也是因为不是男子,才留下了性命,平安无事长大成人的。永清郡主只得了一儿一女,儿子就是原先的模范少年郭久青,而女儿,就是八岁的郭云蓉。
“云蓉才八岁,”邓太后摇头了,“皇帝莫要说笑,这个年纪,让志儿如何等得起啊。”
黄承志已经二十出头了,而郭云蓉才八岁,即使郭云蓉十四出嫁,黄承志也得等上六年,的确不合适。
所以,邓太后说的颇为轻松,心里却有些计较,不知道肃宗考虑的,究竟是信国公府的哪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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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国公的弟弟郭义秋还在三边,他家也有许多适龄的姑娘,虽然品级低一些,却也有几个拔尖的。别的不说,有萧远山的妻子郭氏这么个姑姑,那些个姑娘差不到哪里去的。
谁知,肃宗却笑了起来,眼睛亮亮却又带了点笑意地问邓太后,“永清不是还有个女儿嘛?”
“还有一个女儿?”邓太后突然想起来郭近的庶长女郭云萍了,“那些个姨娘丫鬟生的,如何使得!”
邓太后的话一出口,肃宗就变了脸色,“娶妻取贤,母后这话,也有些过了。”
邓太后心中的郁闷,就别提了,肃宗今日说的话,全是她以前教训别人时候说的。这会儿,肃宗拿来堵她的嘴,邓太后实在是无可奈何,束手束脚的很。
只是,让一个丫鬟生的庶长女嫁黄承志,邓太后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这婚姻二字,还讲个门当户对,”邓太后反驳道,“郭云萍虽然是信国公府的姑娘,可这生母,却的的确确是个丫头。别的不说,志儿的母亲是你妹妹,你就这么拿一个丫头去寒碜你妹妹?”
说到这里,邓太后有些哽咽,越发觉得儿子没用,除去给她添堵生气,毫无用处。
“嗯,母后莫要难过,”肃宗点点头,也不起身,只是示意宫女们服侍邓太后梳洗了,“那信国公府,倒是也有嫡出的姑娘。”
“谁?还有谁呢。”邓太后这会儿,十分担心肃宗硬塞一个庶长女给黄承志,赶紧问起肃宗的提议来了。
“他们长房不是还有个嫡出女儿,叫……”肃宗一时想不起名字了,魏明低声提醒道,“皇上,叫郭云琴的。”
“对,就是长房的嫡出女儿郭云琴,”肃宗笑道,“她母亲也是永乐侯府出身的,让她嫁去永乐侯府,不是正合适吗。”
说起这个郭云琴,还得重新回到信国公府的宠妾灭妻上面来。信国公郭义春娶了永乐侯府的大小姐黄氏为正妻,却宠溺妾室章姨娘。
先是章姨娘生了庶长子郭远,再是黄氏生了嫡子郭近。郭远先娶了一房妻子,就是忠顺府的大小姐徐芳。徐芳是徐铮的异母姐姐,母亲是忠顺公的亡妻王氏。徐芳嫁到郭家长房没两年,生了个女儿郭云慧,就撒手人寰了。
之后,黄氏不知道拿住了郭义春和章姨娘的什么把柄,硬是给郭远塞了一个自己娘家的远房侄女。这个侄女自然也姓黄,却不是永乐侯府的人。
黄氏给自己的庶长子外加敌人塞了这么个自己人做媳妇,本来打的一手好算盘,就此捏住长房。谁知道,这个侄女一过去,就倒戈投敌了。
现在,黄氏对这个自己一手挑选的长子儿媳,恨的是咬牙切齿。只是,人家自顾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也没把一个不得宠的正室夫人放在眼里,大不了,不来往就是了。有信国公郭义春在,黄氏拿长房的人没辙。
而这个郭云琴,就是她侄女黄氏的嫡出女儿。算起来,是跟永乐侯府有些亲戚关系,只是,感情上却十分恶劣。
肃宗这么一提,邓太后算是想明白了,这事八成是永清郡主捣鬼了,所以肃宗下手才这么狠辣。肃宗把郭家长房的女儿嫁给黄承志,这样一来,郭家长房和二房就唱对台戏了,最后是谁得了爵位,还真不好说。
如果长房的女儿,郭云琴嫁到永乐侯府受看重,说不定,还能帮她父亲郭远争上一争呢。毕竟是个国公的位置,谁舍得就这么拱手让人啊。
邓太后对郭家长房和二房谁输谁赢,并不在乎。可是给黄承志娶一个国公府庶出一支的姑娘,虽然这个姑娘是嫡出的,邓太后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郭云琴,跟三公主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就黄氏跟长房的恶劣关系,郭云琴即使嫁到永乐侯府,日后也会颇多周折。日子不安稳,还结什么亲事啊。日后若是鸡飞狗跳,岂不是害了黄承志。
看见邓太后犹豫,肃宗倒是也不说话,就这么似笑非笑地坐了一边喝茶。
第617章 让步
邓太后迟迟没有决定,肃宗也一直安静地坐着喝茶。
邓太后之所以不吭声,很大原因在于昭阳公主。自从她派人去公主府找女儿,此后就再没有别的消息。
侍罗良回来以后,只说寻遍了京城,就是没有昭阳公主的踪迹。能够把一个长公主藏的毫无踪迹的,除了坐着喝茶的肃宗,还能有谁。
邓太后现在,拿不准肃宗有多生气。如果他只是寻常教训一下昭阳公主,邓太后就会反对这门亲事。
可是,邓太后恰恰知道徐婉如在肃宗心中的地位,而肃宗的性格,又是越生气越沉得住气。看他今日的模样,像是已经气到极点了。
即使肃宗不收拾昭阳公主,收拾一下黄承志,也能毁了他的一生。所以,邓太后不敢轻举妄动。
而昭阳公主那个脑瓜子里在打算做些什么,邓太后心中十分清楚,左右不过是让黄承志坏了徐婉如的清白。
而这个事情,又发生在寿康宫里面。到时候,一个秽乱后宫的罪名,就够黄承志死三次了。就算肃宗不发难,文武百官也要吱声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邓太后心中,自然在仔细衡量得失。既不能坏了黄承志的前程,也不能让肃宗得逞。
这种亲事,即使眼下答应了,日后等肃宗心情好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去哭一哭,诉一诉苦,还是可以取消的。即使懿旨下去了,邓太后也有的是法子,让郭云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些都不是难事,让邓太后为难的,恰恰是昭阳公主的下落。
肃宗见邓太后大半天不说话,就笑着问道,“母后可见过昭阳了?”
邓太后心中一惊,恰好就是她的弱点。
“昭阳何在?”邓太后问的有些心虚,有些气动。
“儿子也有几天没见到她了,”肃宗闲闲地说道,“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了。”
这话,已经是满满的威胁了,邓太后知情识趣,知道肃宗已经在警告她了。现在,昭阳公主和黄承志,一定都在肃宗手里。
笔趣阁
邓太后要是不答应这门亲事,肃宗有的是法子,让妹妹和外甥去个远的不着边的地方受苦。或许,终其一生,都不得回京城。
这事历朝历代都有发生,邓太后自然也提防着。虽然昭阳公主是肃宗的同胞妹子,可邓太后心中,自有她的分寸。对肃宗,她始终存有提防心里的。
所以,邓太后换了一个脸色,笑道,“皇帝说那姑娘好嘛,自然不会差的了,哀家一个老太婆,知道什么啊。”
她这话,既答应了肃宗的条件,却又没说自己是满意这门亲事的,一手太极打的,进退皆宜。如果黄承志安全了,邓太后就可以找个借口,退掉这门亲事。
肃宗自然知道,邓太后现在急着救人,日后说不定还会变卦。
“那就请母后下道懿旨吧,”肃宗笑道,“嫁娶都是喜事,早一天知道早一天高兴,也该让信国公高兴高兴了。他们府里,很久没办喜事了吧。”
邓太后只是权宜在敷衍肃宗,听他催促下懿旨,就有些愣了,“这会儿天色都黑了!”
“喜事不挑时辰,”肃宗笑的有些冷,“也不能让人久等啊。”
“好,哀家这就写。”邓太后咬咬牙,吩咐道,“黄敏学,笔墨伺候。”
黄敏学赶紧下去准备了,一会儿,就给邓太后准备好了。邓太后提了笔,一口气写好赐婚的懿旨,黄敏学交给魏明,就拿去礼部盖印去了。
看着魏明的背影,邓太后叹了一口气,看向肃宗,“皇帝,昭阳和志儿呢?”
肃宗冷冷地一笑,“结婚的时候,他们总会回来的。”
“你!”邓太后这才知道,肃宗压根儿就没打算放人,“昭阳她是你妹妹,志儿是你外甥!”
“正因为昭阳是妹妹,儿子才留了她一条命,”肃宗有些感慨,“竟然把手伸到宫城里面了,今天是害人,下次是不是就要造反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妹妹,”邓太后着急了,“她……她是个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她就是性子急躁一些,心里何时不是记挂着你这个兄长的。”
肃宗也没说话,扯了扯嘴角,这么蠢的妹妹,若是哪天有人挑唆她来杀自己,说不定也来了。这种危险系数这么高的人,留在身边,不是给自己惹祸吗。
肃宗打算,先扣着昭阳公主,等事情过去了,再给道旨意,不许她随意出入宫城。至于眼下,肃宗有的是借口,太宗的祭祀了,陪伴太后了。
而永乐侯府的人,得了昭阳公主和黄承志住在宫里的消息,也不敢跟肃宗打听什么的。肃宗留了昭阳公主母子两人在宫里,也不怕邓太后去朝信国公府的人下手。
他们敢这么胆大妄为地在后宫下手,倚仗的,就是邓太后的势力。肃宗一向知道,自己母亲在后宫耳目众多。可是他却没有想到,邓太后的势力到了这么一个程度,连他的锦衣卫,都发现不了。这次幸亏昭阳公主使坏,让他发现了邓太后的几股势力,这些人要是不除掉,说不定日后就能朝他下手。
不知道为什么,肃宗总有一股子不安。邓太后爱权力,他能够理解,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很少有人能够主动放下的。可是,邓太后只有他一个儿子,这皇位,她抢过去给谁?
这个疑点,眼下的肃宗,是没法子解开的。
邓太后见肃宗安排周详,知道自己没法对信国公府的郭云琴下手,这亲事,看来不到洞房的时候,肃宗是不会放黄承志了。
为了女儿和外孙的安全,邓太后眼下只能服输,肃宗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不就是娶妻嘛,这个郭云琴没了,以后还可以娶个继室的。燕国公主当年,不就是给忠顺公做了继室。
肃宗带着人离去了,邓太后坐了原地不动,恨恨地看着门口,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春夜的风渐渐起了,带着一丝丝暖意和花香,就这么沉寂在这灰蓝色的深夜。
第618章 妒火
肃宗出了慈宁宫,就让人抬着轿子,往乾清宫的方向去了。
还没到月华门,就有坤宁宫的人来请了。肃宗在轿子里听的仔细,是邓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沈周。
魏明听见肃宗很低地“唔”了一声,就知道他是同意去坤宁宫了,就让抬轿子的小黄门,跟着沈周,往坤宁宫去了。
沈周不敢越过魏明,只在一旁跟着,不快不慢,就比魏明慢个两步。魏明知道沈周素来谨慎,也就不再计较了。
肃宗刚从邓太后的慈宁宫出来,就跟着沈周往坤宁宫去,想来,邓皇后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彻底站到肃宗一边了吧。
前些年,邓皇后两边摇摆,摇摆到现在,还连累了太子。太子妃成了个名不经传的孙眉,侧妃却一个是将门虎女,一个是皇后娘家人,情况复杂还易生成暗斗。
邓皇后两边摇摆,却得了这么一个结果,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这次昭阳公主又打徐婉如的主意,邓皇后得了消息,就赶紧派人通知肃宗去了。
也多亏了邓皇后的消息,肃宗才知道,昭阳公主竟然敢在宫里动手,动手的对象,竟然还是他的宝贝女儿。所以,肃宗对邓皇后的示好,还是卖面子的。
这不,沈周来请,他也答应去了。素日里,只有初一十五,肃宗才到坤宁宫见见皇后。今儿不过二十四,肃宗破天荒也去了坤宁宫,也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虽说窥视帝踪是个掉脑袋的事情,可是后宫的妃嫔为了争宠,明里暗里,都在探听肃宗的消息。听说肃宗去了坤宁宫,不知道多少人气的睡不着觉。其中最愤怒的,就属永和宫的庄妃杜娇娘了。
庄妃的出身不显,进宫之前,本是个四品地方官员的女儿。因为美貌无双,进宫之后深得盛宠。为了她,肃宗特意在四妃之外,另外设了个庄妃安置她,可谓用心良苦。
而庄妃的父亲杜鸿渐,也因此鸡犬升天,挤掉了上司,自己坐上了两浙三品的都转运使的位置。借着职务之便,杜鸿渐搜刮了不知道多少民脂民膏。
再加上,庄妃连着生了六皇子和七皇子,在重视子嗣的皇家,自然有些劳苦功高了。美貌,盛宠,再加上两个皇子伴身,庄妃多少有些志得意满了。
庄妃是因为美貌,所以才得此盛宠。正因为这个,她对其他美貌的女子,心中十分排斥。若是比不上她美貌的,庄妃总要打击贬斥一番。若是比她好的,庄妃恨不得彻底抹杀了那人的存在。
好在,庄妃实在是美丽动人,进宫之前就不用说了,进宫之后,也很少见到比她自己更美丽的女子。
所以,庄妃一直没有什么危机感。而她的六皇子和七皇子尚且年幼,眼下也不是争夺皇位的时候。庄妃也不算笨,知道帝王一向多疑,并不敢在夺嫡上面露出一点心思。
争权夺利的心思一下去,女子就会生出许多他爱她,他不爱她的猜疑里面去。而这个后宫又是三宫六院,处处都住满了肃宗的女人。
庄妃在这样的氛围里面,反而更关心爱啊情啊的。而这一点,也可能是肃宗之所以特别青睐她的缘故。后宫的女子都拿臣子自比,只有庄妃,不当她自己是个臣子,而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妇人。
可是,偏偏这样的庄妃,最见不得肃宗对别的妃嫔好言好语。这次肃宗无缘无故,突然去了坤宁宫的皇后那里,庄妃心里,就有吃不完的醋,烧不完的妒火。
这些天,肃宗一直在忙太宗皇帝的祭祀。祭祀之前要斋戒要远离女色,肃宗一直住在斋宫里静修,完全没到后宫里来。到了祭祀的日子,肃宗又一直跟邓皇后扮演着天下最尊贵的夫妻。肃宗是天,邓皇后就是地,哪里有什么庄妃的位置。
好容易等祭祀的事情结束了,庄妃托人去上书房问过肃宗,请了他来永和宫坐坐,约的,就是今晚。谁知道,她的汤水是白白送了,肃宗答应了要来,结果却去了邓皇后那里。
知道了肃宗去向的庄妃,自然气的浑身发抖,心里直冒火了。只是,她却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否则,传到邓皇后耳中是轻,传到邓太后耳中,就是严重的事情了。这后宫里管事的,一向不是邓皇后,而是肃宗的母亲,邓太后。
因为惧着邓太后,庄妃气的发抖,却也不敢随意摔个杯盏,唯恐被人看去,说与邓太后知道。
庄妃虽然不敢拿东西出气,却是敢找个理由为难宫人侍的。这不,就因为一个宫人的呼吸重了一些,庄妃把她屋子里的人,全给罚跪了。
只说下人们的呼吸,污浊气太重,熏到她了。虽然矫情,却也十分有效。邓太后自恃身份,并不愿意跟庄妃纠缠这样的事情,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庄妃正找理由罚下人呢,外面却进来一个侍,看衣着,应该是永和宫的首领太监了。
一看见他回来,庄妃就着急地问,“宋宝是怎么说的?”
宋宝是肃宗身边的大太监,自小跟着肃宗长大,而今是个司礼监的二把手,乾清宫的秉笔太监。他头上只有一个魏明压着,若是能扳倒魏明,宋宝就是后宫二十四衙门的第一把手了。
人一旦有了往上爬的野心,出卖自己的时候,就变得很容易了。宋宝这个自小跟着肃宗长大的亲信,也是如此。他和朝臣,甚至和后妃之间,都有不小的交易。而交易的东西,自然是肃宗的隐私,
肃宗身边的另外一个大太监,就是魏明,可魏明一开始,却是邓太后放到肃宗身边的。宋宝对这个两边都投诚的魏明,很是看不上眼。所以日常的明争暗斗,也十分火热。
庄妃有心在乾清宫安个自己的耳目,魏明不听使唤,心中只有肃宗,并不好用。所以,一来二去,庄妃就跟宋宝搭上线了。
宋宝觊觎魏明的位置,而庄妃又想知道肃宗的消息,两人自然一拍即合,成了暗地里合作的好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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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章 敌意
庄妃白日里让人送了汤水给肃宗,从他那里得了个许诺,说是晚上会来永和宫。谁知道,肃宗刚从邓太后的慈宁宫一出来,就被邓皇后的人给截走了。
庄妃本就娇纵惯了,若不是邓太后在后宫积威甚重,她早就发作起来了。眼下只是罚了宫人跪着,还没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这会儿看见自己宫里的大太监钱益打听消息回来了,庄妃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丁点。
“宋宝怎么说的?”庄妃在乾清宫的眼线,就是肃宗身边的大太监宋宝。宋宝是司礼监的二把手,秉笔太监,除去上头的掌印太监魏明,这宫里二十四衙门的太监,就数宋宝最大了。
可是,这人心不足蛇吞象,宋宝也是如此。他和内官监的首领太监刘芳,都是自小陪着肃宗长大的心腹。可这个司礼监一把手的位置,偏偏给了魏明。
魏明是邓太后自小放在肃宗身边的人,只是魏明精明,等肃宗一长大,他就彻底放弃了原主邓太后,坚决地站了主子肃宗一边。
有魏明在宫里一天,宋宝就不可能做到一把手。所以,宋宝孜孜不倦地找机会拉魏明下马,自然不会放弃跟后妃权臣们合作的机会。
徐婉如走丢多年,回京后第一次进宫见肃宗被言官围攻,就是宋宝下的黑手。魏明带了徐婉如进宫,又着急去禀告肃宗,中途离开了一会儿。
而宋宝却故意让人带了徐婉如,去走文武百官下朝的路线。不管有没有言官出来刁难徐婉如,这事总会传到前朝去的。魏明办事不牢,连累了徐婉如,如此一来,他在肃宗那里自然会失了圣心。
徐婉如进宫之后,肃宗为了她,连三公主都给罚了。这忠顺府大小姐的分量有多重,宫人们自然都是看在眼里的。事后宋宝也是后怕不已,早知道,就不去惹这么个得宠的主了。
只是这个事情,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庄妃给知道了。庄妃也有些小聪明,素日里都是真金白银地从宋宝那里换消息,自打知道了这事,就时不时的,拿这个事情威胁宋宝了。毕竟有利益关系,宋宝现在收了真金白银,不像以前那样打个哈哈,倒是也会漏几句真话出来。
所以今天肃宗被邓皇后截走了,庄妃就让自己宫里的钱益去找宋宝了,务必问个仔细,肃宗究竟是干嘛去慈宁宫了。
要知道,肃宗跟邓太后之间的关系,妃子们也有些心知肚明,虽然母子两人面上母慈子孝,可这个心里啊,谁都扎着一根刺呢。
当年邓太后从永寿宫搬去慈宁宫的时候,这个刺就种下了。现在肃宗突然去慈宁宫,又爽了庄妃的约,自然有些事情。
钱益倒是没有辜负庄妃的厚望,真的从宋宝那里打听出来什么了。庄妃见钱益有话要说,赶紧挥挥手,示意屋里跪了一地的宫人们下去。宫人们松了一口气,倒退着出了屋子,顺手,还把门给掩上了。
“娘娘,宋宝说了,”钱益也不等庄妃开口追问,马上就说开了,“是因为那一位的事。”
这个那一位,就是宫里太监宫女对徐婉如的别称。大家也弄不明白,究竟在肃宗心里,这个忠顺府的大小姐,是个什么身份。
如果说,肃宗是爱屋及乌,喜欢徐婉如母亲朱念心,顺带对小辈表示好感,那赐点财物也就是了,怎么就给封了郡主,记到玉牒上去了。
如果说,肃宗是男女之情的喜欢,那就更不应该把徐婉如弄到玉牒上去了。所以,众说纷纭,谁也猜不透肃宗究竟是怎么打算徐婉如的,是未来后宫的主子,还是个富贵郡主。一切都云里雾里,糊里糊涂的,所以,大家私底下提起徐婉如的时候,都用那一位指代。
当然,肃宗和邓太后身边的亲信,其实都能猜出徐婉如的真实身份。而邓皇后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以后,心里其实也已经明白过来了。只是为了讨好肃宗,邓皇后还需要出面掩饰,藏好徐婉如的身世。
正是因为如此,宫里知道徐婉如身份的,并没有几个。宋宝可能猜到了几分,可这个里面的曲折,肃宗从来不让他知道。素日里谈起徐婉如,肃宗跟前只留一个魏明,偶尔还有个负责办事的王锦鹏。
宋宝不知道真相,庄妃自然也不知道了。到现在为止,她还一直以为,徐婉如就是个要进宫争宠的竞争对手呢。
听说跟徐婉如有关,庄妃就更是气的脸色铁青了。看来,是邓皇后为了讨好肃宗,连一个忠顺府的大小姐,似乎都给讨好上了。看肃宗那么欣然地去坤宁宫,想来邓皇后的招数,是用对了。
别的妃嫔或许会想,即使徐婉如进宫,她的年纪尚小,日后就算有生育,也赶不上她们的皇子皇女,再受宠又如何呢。
可是庄妃这人,情和爱看的比谁都重。说好听点是真性情,说难听点就是霸道,只顾着自己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
所以一听见和徐婉如有关,庄妃就恨的不行,拧着块帕子,绞地自己指节发白。也不管是不是敌人,先把徐婉如恨的死去活来了。
“她不是在朝天宫里住着吗,”庄妃追问,“怎么晚上又进宫了?”
“好像跟昭阳公主有关,”钱益的消息打听的周全,“皇上见过太后之后,就听说太后的人出宫往信国公府去了,似乎是道赐婚的懿旨。”
“赐婚的懿旨?”庄妃的眼睛一亮,莫非,太后这是要把徐婉如赐婚赐给信国公府的郭久青。徐婉如跟萧茉多嘴,说破了碧玉有孕,顺带就坏了郭久青的亲事,这事宫里的人都知道。所以,庄妃直接就给想到这个方面去了。
“是,”钱益见主子眼睛亮亮的,就知道她多半是想岔了,就赶紧纠正说,“是给永乐侯府的世子指婚。”
“那怎么懿旨却给送到信国公府去了……”这话一出口,庄妃自己也回过神来了,多半,就是信国公府的姑娘,指给了黄承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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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 打听
黄承志的亲事,邓太后和昭阳公主心中的理想人选,一直都是三公主。这一点,宫里宫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到了这会儿,突然就把信国公府的姑娘,指给了黄承志呢。
庄妃自然也很好奇了,追问道,“是信国公府的哪个姑娘?”
她进宫的时候,只是个江南女子,对京城的人事,知道的不多。可是现在,庄妃在宫里住了多年,和京城勋贵权臣的人家,也颇多来往,自然知道信国公府的底细。那府上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嫡出的二房,也就是永清郡主嫁的那一支。只是,永清郡主的女儿,眼下不过八岁,总不会,把这个女娃娃定给黄承志吧。
“听说是他们长房的嫡女,”钱益早就跟宋宝打听仔细了,却在庄妃面前装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一点,也是奴才在主子跟前生存的智慧。庄妃性子急脾气燥,要是事事都让她知道一切了,下次再去办事,若是有个意外没办好,说不定就要倒大霉了。
所以,钱益在庄妃面前,总是只说七八成,剩下的留着以后备用。万一庄妃再让去查,这点留着的,就可以交出去应付一下。
听说是信国公府庶出长房的人,庄妃的眼睛一亮,马上就知道了,“永清郡主得罪皇上还是得罪太后了?”
钱益点点头,“好像把两位都给得罪了。”
“哈哈哈,”庄妃气了一个晚上,这会儿心情才开始好转,“她也真有本事。”
庄妃进宫之后,因为是以色侍人,家室又只寻常,一开始的时候,很受欺负。而永清郡主这种阴阳怪气的宗亲,更是自恃是太后养大的,在庄妃面前各种端着架子。庄妃是个真性情的人,记恨自然记的正大光明了。
嘲笑完永清郡主,庄妃倒是也不忘问一句,“你可打听清楚了,她是怎么得罪了那两位的?”
“这个奴才还不知道,”钱益心中有些线索,听说昭阳公主带着儿子黄承志,现在被困在了冷宫附近的延辉阁。多半,永清郡主府上的赐婚,跟昭阳公主这次的事情有什么联系吧。
只是在庄妃面前,钱益绝对不会多说半句,更不会自作主张说出自己的猜想。若是事后庄妃问起,钱益自然还有话说,不过,不是眼下罢了。
“那你留心打听打听,”庄妃得知肃宗今天变卦的事情跟昭阳公主有关,就知道这事不是她能继续打听的了。
这后宫里的人,谁知道哪个是邓太后的眼线耳目呢,万一自己说漏了嘴,得罪了肃宗事小,得罪了邓太后,那就要赔进去一辈子了。
邓太后这人,极其睚眦必报,据说以前做皇后的时候,对她不怎么恭敬的宫人侍,不是被打死,就是被赶去浣衣局,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庄妃进宫也有些年份了,自然知道,哪个不该得罪,哪个可以得罪。既然跟邓太后有关,庄妃就不打算追问了。只是,徐婉如的事情,庄妃还是有些好奇的。不过,眼下什么都未分明,庄妃也只得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以待时机。
徐婉如进了一趟宫,却迷迷糊糊误饮了茶水里的千山醉。本来,要哄她喝下这个千山醉,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可是徐婉如自恃功夫不错,又是邓太后召唤进宫,她就没有多想。肃宗和徐婉如是什么关系,宫里最清楚的,就是邓太后了。
所以,徐婉如压根儿就没想到,昭阳公主会糊涂到这个地步,假借邓太后的名义,骗了她进宫下黑手。
而且,徐婉如更没想到,邓太后的势力,竟然大到这个地步。所以,说来说去,一则是她太大意,二则是邓太后的势力太强大,三则是昭阳公主太胆大。就这么几个人凑到一起,就巧合成晚上这个局了。
若不是英王及时赶到寿康宫,徐婉如也不知道,自己会遇上什么事。毕竟,昭阳公主可是带了黄承志进宫的。所以,醒来之后,徐婉如发现自己坐了马车,被英王搂在怀里,倒是也没声张。
反而是英王先发现徐婉如醒了,就低了头,去看她的脸。夜色深了,马车上就挂了盏羊角琉璃灯,在风中晕出昏黄的一个影子,隐约能看见个大概,却不能再仔细了。
“醒了?”英王伸手理了理徐婉如的头发,贴了她耳边问道,“可要喝点什么?”
徐婉如想起寿康宫的那盏茶水,心里顿时没了念头,这会儿她还软绵绵动弹不得,哪里想喝什么茶水呢。
英王素日里忌惮徐婉如的身手,并没什么机会近身,这会儿她行动不便,他自然搂的自然了,一手揽着徐婉如,一手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地密不透风。
徐婉如早不是闺中少女的心思,对男女大防,倒是也没那么忌讳。若是英王不扶着她,这会儿车马颠簸,说不得她还得吃点苦头。这样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反而有个肉垫子抵消颠簸,徐婉如心中,倒是有些莫名其妙地放松。
因为前世今生的缘故,徐婉如跟人相处,多多少少总有些防备,极少这般放松过。细究起来,反倒有些像是家人的感觉了。
再想想,英王是肃宗的十三弟,算起来,还真是自己的叔叔。所以,虽然英王对她常有些越轨的举动,徐婉如倒是也不怎么太往心里去。再热乎,他和她,终究也是血缘相连的亲人。所以,对英王的亲近,这会儿动弹不得的徐婉如,倒是没有太大反感。
因为道虚的缘故,英王也记得前世今生的事情。只是他和徐婉如不同,对前世的感觉,并没有那般刻骨铭心的亲历感。
英王记得过去的种种,却如梦似幻,走马观花一般,他知道自己九死一生夺了皇位,在那个枯燥无味的宫里住了二十余年。最后一病不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帝国,在妃嫔和权臣拉帮结派的内斗中走向末路。而他身边唯一值得信赖的,却只有一个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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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1章 离开
和肃宗不同,英王一出生,就没有人要求他做个睿智的明君圣主。
太宗晚来得子,给他取名周锦,就希望他过的锦绣绚丽,随心所欲地做个富贵王爷。而那会儿的肃宗,也已经渐渐走上了未来储君的道路,对这个和自己嫡子同龄的十三弟,也充满了友善。后宫的皇后和妃嫔们就更不用说了,众人只拿他逗趣,当他是个孩子。
这样长大的英王,心思自然跟肃宗有些不同。对于享受人生,英王的理解更深,对于案牍劳形和无终止的奏折,英王心中自然多了几分不满。
若不是出宫开府的时候遇见了颜元初和蒋宇成,英王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在富贵王爷的路上,一直走到最后。再想想,那样的日子也很不错,又何苦去宫里争了个你死我活,最后孤家寡人了一辈子。
若是有一知心人相陪,日子慢悠悠春花秋月地过,何尝不是一件美事呢。想到这里,英王低头靠近徐婉如的耳侧,想贴着她的脸,却又怕她反对,就这么靠的很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长绵却又暧昧。
不管这次是不是因为蜻蜓发簪,英王都已经打定主意,为了徐婉如,他也得把皇位再次弄到手。
否则,有肃宗和肃宗的子嗣在,谁也不会允许他娶徐婉如的。而他的贺家子嗣的身份,却是绝对不能公诸天下的秘密。
所以,最好的最合适的法子,还是谋取天下。只是,上一次他得天下的时候,徐婉如已经嫁为人妇了,这次,她能等着自己吗。
算起来,离前世自己夺得天下的时间,还有七年,英王在心中暗自叹气,没想到,眼下竟然是这么进退不得的处境。
英王正想着前世今生的事情呢,却发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没有听见侍卫的声音,反而听见万胜喊了一句,“国师,王爷和郡主在车上呢。”
万胜的话音刚落,英王就看见潘知远掀了车帘,冷冷地站在车前。英王虽然是王爷,可肃宗赐了亲王仪仗给潘知远,所以,即使见了英王,潘知远也不用行礼,就这么直直地看了一眼英王,十分无礼地说道,“多谢王爷带了如意出来,夜色已深,还是由贫道送如意回去吧。”
英王哪里肯放,抓了徐婉如的手,握的更紧了,“国师事务繁重,还是由本王送送如意吧。”
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好,就发现徐婉如到了潘知远怀里,英王惊的目瞪口呆,要是潘知远刚才想要他的性命,只怕是个自己,也死的干干净净了吧。也不知道,这妖道是怎么办到的。
前世的潘知远,似乎一点儿也不讨厌,英王半皱了眉头,却不敢表现出来。他记得前世今生的事情,还有道虚跟他来往的事情,英王一点儿也不想让潘知远知道。
虽然前世的潘知远,也是他的国师。可是现在的潘知远,却是皇兄肃宗的国师。这一点,英王还是很清楚的,心里一点儿也不糊涂。他只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王爷,潘知远没道理对他客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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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前世潘知远为什么留在京城,一直做着国师,英王总觉得,他在等什么人,却始终没有等到。英王自己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有人会来找自己,却始终没有等到。前世他和潘知远,大概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有些彼此惺惺相惜的味道吧。即使他夺了肃宗的皇位,潘知远也没太大反对。
不过,前世的潘知远,在肃宗一朝,并没有做到国师,反而是在自己的一朝,成了国师。所以,也不存在谁背叛谁的事情,不过是一朝天子接手了上一朝的旧臣罢了。
只是,英王也不敢真把潘知远当臣子看待。前世对他,就十分客气尊敬,而潘知远对英王,也算有所益助。想到这里,英王对潘知远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一些。
“国师,本王有车马,”英王强调,“送如意回府也方便一些。”
“贫道不用车马,”潘知远微微一笑,打横抱了徐婉如,跟熊嬷嬷点点头示意,一个转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这个夜色里面,似乎还响着他的笑声。
熊嬷嬷见了,就跟英王告辞,“王爷,老身也得追去看看了。”
“去吧,”英王想吩咐熊嬷嬷好好照顾徐婉如,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照顾人,只得吩咐,“让如意多喝水,好好休息。”
“谢王爷关心,老身一定代传王爷的吩咐。”熊嬷嬷行了礼,也往潘知远消失的方向赶去了。大概,都往荣园的郡主府去了吧。
既然谁都用不到他,英王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就吩咐万胜回府了。今天他贸然进宫,坏了昭阳公主的好事,只怕,要连累方太妃了。
本来这事,既然没有事发,大家都会装作没发生什么事情。可是,昭阳公主这次大肆利用邓太后的势力,却暴露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在后宫里面,邓太后的势力,已经威胁到肃宗的安全了。
肃宗在继承人的问题上犯过不少错,可这人在政务宫斗上面的敏感性,远超常人许多。毕竟,从小到大,作为一个皇后嫡出的皇子,肃宗在宫里的生活,就只有前进,没有退路了。这样环境里明争暗斗长大的肃宗,自然比英王这样被人逗弄着长大的皇子,更有心机城府了。
以己之心度肃宗的心思,英王觉得,这会儿宫里一定忙的天昏地暗了吧。邓太后又要操心昭阳公主和黄承志的事情,一边又要赶紧熄灭肃宗的怒火,抢救自己的人脉,别被肃宗赶尽杀绝了。
而肃宗呢,多半正在处理邓太后的势力,把关键点上的人事,来一个清洗换盘。至于肃宗能做到什么程度,英王也有些疑虑的。
肃宗和邓太后这一对母子,身上也有许多很违和的地方。以前的英王可能看不出来,可是现在,他已经是个经历了前世今生好几十年的老皇帝,其中的曲折,不可能看不出门道来。
第622章 前路
前世英王夺位的时候,肃宗已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
算起来,英王虽然夺了天下,却只是抢了侄子们的天下,没有跟兄长肃宗正面对上。等英王带人逼宫的时候,肃宗已经断了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而邓太后,也在肃宗病重之前,突然殁了。
事后英王围了东宫,又派人绞杀了肃宗的几个皇子,英王登基次年,肃宗的太子非常识时务地“病故”了。英王给了他一个体面的谥号,就正式端坐天下,收拾了许多当年的反对者,里面,就包括了忠顺府。
这次记起旧事来,英王第一个反应,就是出手夺了萧诚。只有萧家人听他的,军队在手,英王的夺位才能顺利。
前世,英王在四面楚歌的时候,千辛万苦救了命悬一线的萧诚,博得了萧家上下的忠心。这一次,英王换了一个方法,只让太子和三皇子等人内斗,他在边上捡了个大便宜,救下了萧诚,却不急于公布真相。只等着萧家人快绝望的时候,他才会让萧诚重现天日。
到那个时候,英王夺位的事,想提前多久都不是难事。而且,今生的英王,还突然多了个叫道虚的老和尚相助,手里的筹码,远比前世多了许多。
只是今生的事情,似乎远比过去复杂,这一点,英王也已经发现了。
以前认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南夕,现在看来,只是个心机深沉见风使舵的内宅歌姬。而前世几无交集的徐婉如,却似乎像是他等了两世的灵魂。
以前没有进京的洛阳王,这次竟然开始蠢蠢欲动,不知道这个背后,跟贺家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虽然英王也掌握了一定的先机,可这些变化,他却从来没有见过。所以,英王也不敢大意,沉下心来,细细想起宫里宫外的线索来了。
肃宗前世曾有过废太子的念头,这事英王也有耳闻,可是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他却不得而知。太子虽然比不上三皇子得人心,比不上五皇子得圣心,却也没什么大过错。
既然涉及废立太子,那多半是极大的变故,比如逼宫夺位,比如弑父杀兄。可是,就英王前世的情报来看,太子并无异动。唯一的理由,只能是肃宗看这个儿子不耐烦了。
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肃宗动了这样的心思?
英王也做了多年的皇帝,自然知道,只有自己的位子受到威胁的时候,君王才会不顾父子情意,狠心动手。
只是,那次的废立,最后以邓皇后的去世做了终结。太子仍在原位,只是东宫的看守和防卫严密了许多。而这一点,才是英王之所以能够轻松围住东宫的关键所在。
太子被监视,邓皇后去世,突然,英王想到邓太后。那次宫变之后,他就没怎么听人说起邓太后了。
那会儿英王早已经出京到了洛阳三边一代,方太妃和他的书信来往总有人监视。所以,英王和方太妃的书信,说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不重要的,只有素日都心知肚明,却不提起来的东西,反而是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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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方太妃总要说几句邓太后,而那次事情之后的书信里面,却再没有提起邓太后来了。再等他逼宫的时候,邓太后早已经没了。
算起来,这中间很多年,都没有邓太后的消息。等英王登基之后,方太妃也跟着做了方太后,慈祥温和,从来不跟英王争权夺利,很好地扮演了一个慈母太后的角色。所以,英王就更没有想起他的嫡母邓太后来了。
现在想来,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邓家。这个太子是邓家的外孙,而邓家的两个女子,一个是邓皇后,一个是邓太后,两个人在太子废立的时候,一个死,一个没了消息,太子却保住了位置。
虽然东宫的防卫监视多了许多,可是,肃宗终究没有下狠心废了自己的嫡子。英王对肃宗的心思也有几分明了,肃宗是嫡子出身,却在皇子的争夺战里面出生入死,最后才坐上了太子之位,顺利登基。
这样出身的肃宗,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嫡子,也经历这样的腥风血雨。所以,英王得出一个结论,当年太子废立之时,应该是邓皇后和邓太后做错了什么事情,让肃宗觉得有了威胁,所以才动了废立之心。
英王对邓皇后的了解不多,可是,就现在看来,这两个人里面,如果说非要挑一个人,英王觉得,应该是邓太后,让肃宗十分忌惮。
可是,肃宗是邓太后的亲生儿子,他忌惮她什么呢?莫非,邓太后还能逼死儿子,让孙子继位不成。英王嗤笑,儿子都靠不住,隔了血缘的孙子就靠得住了。
所以,英王也没继续往下想,闻着车里的香味,又惦记起徐婉如来了。
英王自然知道,徐婉如今生遇见了孙道隐,跟潘知远算是师兄妹的关系。可是,先前潘知远掀开车帘的时候,那副吃人的模样又是为了什么。他一个出家人,好好的挂念什么红尘俗世。
想到孙道隐,英王倒是越发觉得,自己前世今生等的人,应该就是徐婉如了。孙道隐找上了徐婉如,而道虚,却找上了他自己。若是冥冥之中没有联系,为何这对师兄弟,分别找上了他们两人。
道虚也跟英王交过底细,他手里有着前朝贺家皇室的人马,跟贺太后手里的势力,不可同日而语。只是到了现在,英王也没见着多少势力。
反而是道虚的一个小把戏,让英王想起前世今生的事情来了。可是,他所记得的前世今生,究竟是真还是假的。或许,只是道虚为了利用英王,故意给了这么一段记忆,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帝王。
可是既然让他成了帝王,英王为何又记得久病不起,众叛亲离的那段日子,道虚究竟要让他知道些什么?
英王坐了马车,靠着车壁,细细想着自己心中的疑问。这前面的路,看起来清楚明晰,却处处都是危机。
第623章 虚惊
英王送了徐婉如去郡主府,肃宗也没闲着,一口气派了锦衣卫和司礼监的人马,连夜抓了这次涉事的宫人侍。一眨眼的功夫,天色都还没亮,邓太后在后宫的势力,就被肃宗连根拔起了一大块。
邓太后在慈宁宫里,一边担心昭阳公主和黄承志,一边又恨肃宗心狠手辣。再想想,最可恨的就是永清郡主,竟然唆使了昭阳公主做下这样的糊涂事。现在可好,她们信国公府只是有些内斗,嫁了个庶出长房的女儿给黄承志。可昭阳公主和黄承志就倒大霉了。
先且不说这门亲事邓太后一百个不认可,就说现在延辉阁那边,慈宁宫的人进都进不去。门口守着的侍,连一句话都不愿意都说,只反复鹦鹉饶舌一般地说,是肃宗吩咐了,没有他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
邓太后和邓皇后虽然尊贵,可在延辉阁那地方,还是不行。而且,邓太后也知道,自己这次惨败,人马被连根拔起了一大群,关键就在邓皇后反水。
只是眼下邓太后手中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没空去收拾那个没眼力劲又长了反骨的侄女加儿媳妇。
邓皇后出卖邓太后,为的就是太子。邓太后哪里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心里更是恨的咬牙切齿。若是太子登基,她是万万容不下邓皇后的。到时候,她倒是不介意做个太皇太后,继续管着后宫。只是这个邓皇后,处处和她对着干,到时候,总得找个法子除去才是。
邓太后正心思乱成一锅粥呢,却看见黄敏学急急忙忙地进来。
“怎么了?”邓太后有些没好气的问道。
“太后,”黄敏学急的声音都有些破音了,“皇上派人去忠顺府了。”说着,黄敏学的眼神闪了一下,又赶紧低下了头。
“什么!”邓太后吓了一大跳,突然站了起来,还趔趄了一下。陈嬷嬷赶紧上去扶着了,“太后,应该是如意郡主的事。”
陈静跟邓太后的时间不算太长,却也有个十几年了。陈静进宫的时候,邓太后仍旧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中宫皇后,而肃宗,还没成为太子。
当时的邓太后只说自己的永寿宫没什么事务,就留了个心眼不多的陈静,慢慢培养成自己身边的大嬷嬷。
陈静虽然管着永寿宫的事,对邓太后的事情,知道的却不多。邓太后为人心机深沉,却不愿意身边的人也是如此,所以陈静虽然偶尔犯错,却也顺风顺水在永寿宫存活下来了。
这会儿邓太后和黄敏学都很紧张,反而是陈嬷嬷的这么一句寻常话,让邓太后平静了下来。看来,皇帝是派人去忠顺府,通知一下燕国公主,徐婉如去哪里了吧。毕竟徐婉如眼下,还是忠顺府的孙女,她若是出点事,肃宗是得告诉燕国公主一声的。
这样一下,邓太后倒是慢慢坐下来了,黄敏学见状,头就低的更低了。他刚才一时心急,不知道邓太后是否注意到他了。
黄敏学跟着邓太后的时间很长,从他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就跟在邓太后身边首领太监王清安的身边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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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安是太祖一朝的老人,到了太宗一朝,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就给分到不受宠的傀儡中宫皇后身边来了。
王清安在永寿宫带了几个徒弟,年纪到了,自己就出宫去守皇陵去了。可是王清安的几个徒弟,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肃宗登基之后,邓太后和肃宗争权夺利,王清安的几个徒弟,几乎都损在了这场争斗里面。也不知道,邓太后是故意的,还是无心。
不管邓太后是有心无意,黄敏学都不会让人知道,其实,他才是王清安最看重的干儿子。他们父子这些年很少来往,却不代表没有来往。
王清安自然给黄敏学指点过慈宁宫的事,黄敏学举一反三,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只怕邓太后对肃宗,还比不上对太子的信任。
至于邓太后为什么如此,黄敏学心里敢猜,却不敢说出口来。这可是弥天大罪,黄敏学还要留着项上人头吃饭的。
邓太后和肃宗身世的那点旧事,隐约能猜个大概的,除去守皇陵的王清安,还有两位大长公主,一个是大峰山上住在,万事都不过问的宁国公主,一个,就是忠顺府的燕国公主。
这两位公主是因为当年住在大同,多少总有些耳闻。邓太后能够杀掉所有知情的人,却不能动这两位。所以,别人可能不知情,这两位很可能心里有数。只是一个不问世事,自诩是个出家人,另一位心有红尘,放不下家中子孙,多少也有求于邓太后。这样一来,利益达成一致,燕国公主也不会说破。
只是邓太后心中的猜疑,总是时不时地蹦出来。刚才黄敏学一说肃宗派人去忠顺府了,邓太后就条件反射,是去追问当年的事情去了。其实,肃宗现在哪里会有这个头绪呢,不过是邓太后想太多了。
陈嬷嬷是个不知情的,所以她的看法反而更合乎实际。邓太后听了,倒是放下一点心了。只是,看黄敏学的模样,王清安似乎跟他说过什么。邓太后心中暗自记下,得找个机会,弄明白黄敏学究竟知道了多少,是杀是留还是利用,都是后话了。
黄敏学藏起心中的忐忑,又跟邓太后补充道,“薛丹那边,奴才已经处理好了。”
找个处理好了,自然指的杀人灭口。薛丹就是引着徐婉如进宫的那位嬷嬷,她素日里跟着邓太后,就在屋子里服侍。徐婉如来过几次慈宁宫,自然记得薛嬷嬷的脸,所以这次,才轻易上了昭阳公主的当。
昭阳公主小的时候,薛丹曾经服侍过她一段日子,所以两人的感情还算不错。邓太后又喜欢找一些看起来不太灵便的宫人使唤,这个薛丹,自然也不是精明能干的人,唯一的优点,就是特别忠心。只是她对着昭阳公主,也特别忠心。就这么着,被昭阳公主一忽悠,就给徐婉如带路去了。
第624章 缘分
邓太后处理了薛嬷嬷,肃宗自然也知道了。
只是这次的事情,肃宗并不打算闹大。作为天子,让自己的母亲掌握后宫,势力还发展到这么大,肃宗觉得,自己也很有责任。
这些年,他虽然有反抗邓太后,却并不激烈。最激烈的一次,也只是把邓太后挪去了慈宁宫居住。而这事,也是宗人府的老王爷出面说和的,毕竟,永寿宫属于西六宫,邓太后一直住着,也与身份不符合。
邓太后搬去慈宁宫之后,貌似放了一些权力,邓皇后也接了一些相应的事务。只是邓皇后是个傀儡,事无巨细,全都告诉邓太后,让她做主。
所以,邓太后虽然搬去慈宁宫了,可对后宫的管制,仍旧与以前没什么区别。而肃宗的一些妃嫔们,也从来不惧怕邓皇后,反而对慈宁宫的邓太后,十分小心翼翼。
因为自己的疏忽,心上人留下来的女儿,差一点就折在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手里了,肃宗心里的自责,真有些无边无际了。
王锦鹏打听了薛嬷嬷的消息,就回来通报了。
肃宗一脸消沉地靠在卧榻上面,就着灯,仍旧读着折子。王锦鹏见了,心中有些不忍,他自小跟着肃宗一起长大,知道肃宗有多有功,也知道他有多会忍。
“皇上,”王锦鹏轻声说道,“慈宁宫那边的薛嬷嬷,尸首已经找到了,在……”
肃宗放下手中的折子,摆了摆手,邓太后造孽太多,他这个当人儿子的,也不好指责母亲的是非。
可是这样杀人毁尸的行径,肃宗虽然在位多年,也有些不忍卒听。王锦鹏已经找到薛嬷嬷的尸首,那这事,就是死无对证了。
即使肃宗想收拾昭阳公主,也找不到人证物证了。只是,肃宗一开始就没想收拾妹妹昭阳公主,他只打算关了她,少惹些是非,受个教训。
可是邓太后的手脚偏偏就这么快,为了给昭阳公主善后,杀个把宫人嬷嬷的,算得了什么。
王锦鹏其实还有事情要禀报,只是肃宗陷入了沉思,脸上又是神色疲倦,眉头紧锁,王锦鹏也不敢开口打扰。
英王送了徐婉如去郡主府,锦衣卫的人自然先去开路了,毕竟谁都知道,这如意郡主,是肃宗放在心尖上的人。上次跟着徐婉如去定州城的张友英,就被派去了荣园。
张友英是王锦鹏的得力干将,很快就报了消息回来,说是国师接了如意郡主回府,英王在半道上折回去了。至于为什么是国师送回府的,张友英并不清楚。
这一点,王锦鹏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如意郡主回府了,谁送回去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素日里,有关徐婉如的事,事无巨细,肃宗都是要过问的。所以,这会儿见肃宗烦恼,王锦鹏也衡量轻重,并没有开口烦扰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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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沉吟了半日,突然抬头去问王锦鹏,“你说,太后是不是,从来都不喜欢朕。”
“皇上!”王锦鹏有些心酸,开解道,“属下前日听高僧讲道,说人的缘法深浅不同,有人前世结下的因缘大,这一世的缘法就深。许是皇上和太后前世的因缘不深,并不是太后不喜欢皇上。”
前世,王锦鹏这些话,已经十分逾矩了。只是肃宗自小拿他当最亲近的人看待,王锦鹏有些话,也敢在肃宗面前说一下。
只是肃宗的这个疑问,王锦鹏也跟自己的弟弟王锦秋提过一嘴。
当时徐婉如的身份还是忠顺府的大小姐,王锦秋就笑着拿忠顺府的事情打趣。说是这天下千奇百怪的事情多的去了,亲生父子母女也不一定看的对眼。比如说,忠顺侯一向看不惯府里的嫡出大小姐,反而对庶出的女儿宠爱有加。
后来徐婉如的事情出来,王锦鹏也知道了她的身世,再回想起王锦秋的这一番话,心里那免有些想歪了。哪有父母,对自己亲生的孩子那么看不过眼的啊。
史书上虽然有郑伯克段于鄢,可至少,那个母亲武姜,是生了两个儿子的。这个不喜欢,总有个喜欢的。邓太后只生了一个儿子,怎么也是如此。
这会儿肃宗自己提起来,说邓太后不喜欢他。王锦鹏听了,虽然使劲安慰肃宗了,心里却也有些疑惑不解。只是他在锦衣卫久了,知道活命的最好秘诀,就是尽量别去打听皇帝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肃宗虽然这般感慨,却也没有真的细究起来的意思,吩咐了几句王锦鹏,就继续看起了折子。王锦鹏得了旨意,就下去让人盯着慈宁宫了。眼下肃宗收拾了邓太后的人马,不知道慈宁宫还有什么后招。
而荣园如意郡主府那边,王锦鹏也派了张友英带人前去把守。等明日天亮,锦衣卫还有御林军,都要派人去如意郡主府了。
毕竟,徐婉如已经住进去了,虽然事出临时,却也有情可原。一边是萧家步步紧逼,逼着徐婉如嫁给生死不明的萧诚。一边是忠顺府无情无义,为了个世子,就出卖了如意郡主。徐婉如有家归不得,只能独立出去,搬到郡主府里单过。
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谁也没有料到,昭阳公主会在这个时候,在宫里朝徐婉如动手。可是以后,肃宗是必定不会允许类似的事情发生了。所以,王锦鹏还要找张友英好好商量一下,日后荣园郡主府该如何设防。
王锦鹏匆匆下去了,肃宗倒是握着手里的折子发起了呆。晚上英王进宫拜见方太妃,才撞见了徐婉如中了昭阳公主的圈套,及时救了她出宫。若不是英王反应机灵,真不知道,还要出什么乱子。
再一想,英王和方太妃不过是一对养母子的关系,他和邓太后却是亲生母子的关系,可是相形之下,反而是寿康宫更多几分温情。而他和邓太后之间,已经有多少年,都是这样剑拔弩张了?肃宗想到这点,心中莫名其妙有些寂寥。莫非,真像父皇说的那样,做了皇帝,就是永远的孤家寡人了。
第625章 起疑
因为昭阳公主的一着错棋,彻夜未眠的,还不止宫中邓太后和肃宗一对母子。宫外的忠顺府里,燕国公主和徐铮这对母子,也担了一夜的心。
徐铮倒是不怎么担心徐婉如,就算徐婉如折进去了,他也还有女儿。即使要嫡出的女儿,徐铮也还有个徐婉莹,并不在乎徐婉如怎么样。只是,徐婉如要是出事,他这个做父亲的,脸上无光。徐铮的消息并不灵通,可是这一次,却是有人故意给忠顺府露了个底。这个给徐铮传消息的人,自然就是永清郡主了。
昭阳公主在寿康宫布好了局,打算让徐婉如折在黄承志手里。可是这事只要徐婉如这个当事人愿意隐瞒,黄承志就算嚷嚷地满天下都知道,也没有人相信。毕竟是勋贵人家的女儿,又是肃宗亲封的郡主,谁会相信她在宫里吃了暗亏。
所以,昭阳公主让人引了徐婉如进宫之后,永清郡主就传了消息到忠顺府,暗示徐婉如进宫要出事了。其实,这一步棋,却不是昭阳公主的意思,毕竟,昭阳公主还打算让黄承志尚三公主的,若是跟徐婉如纠缠不清,还怎么做驸马。
永清郡主的宝贝儿子郭久青,亲事坏在了徐婉如手里不说,连原来的上进好青年的名声也毁了。议亲的时候,众人都拿郭久青跟祖父郭义春相提并论。宠妾灭妻的名头,怎么也摘不下来了,能议到什么好亲事啊。
所以,永清郡主忍气吞声了很久,这次逮到机会了,怎么也要让徐婉如名声扫地,在京城永远都嫁不出去。永清郡主就抱了这么一个心思,也不管昭阳公主事后会不会怪她,就这么派人来忠顺府传消息了。
当然,永清郡主也有她的考虑,毕竟这是丑事,即使忠顺府知道徐婉如吃了暗亏,也不见得会张扬。但是,至少有人知道徐婉如多狼狈,多难堪,才能解了永清郡主的心头之恨。
昭阳公主既然敢带黄承志进宫,她的安排,自然比较仔细。昭阳公主虽然任性,却也跟着邓太后过了挺长时间的艰难岁月。那会儿,小心隐忍才是生存的前提,所以昭阳公主学的,自然不差。
只是这次的事情,谁都有私心,昭阳郡主要成全儿子黄承志,永清郡主要给儿子郭久青报仇雪恨,而方太妃要给养子英王搭桥铺路,所以,三个女儿一台戏,就这么把这个原本密不透风的事情,给传开了。
英王得了线索,进宫救了徐婉如,在肃宗那里刷了个好感度。肃宗也得了线索,抓住了邓太后隐而不宣的势力,连根拔起。虽然是件让人气愤的事,可最后肃宗和英王都得了好处。
只有忠顺府的燕国公主和徐铮,却还瞒在鼓里。只等着邓太后的懿旨传到信国公府,说是要给郭家庶出长房的嫡次女郭云琴赐婚,燕国公主才隐约品出一点意思来。而徐铮,仍旧是睁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忠顺公徐坤的第一任妻子王氏,生了个小女儿徐芳。徐芳就嫁到了信国公的长房,生了个女儿郭云慧,之后就撒手人寰了。
郭云慧自小没了母亲,经常回忠顺府借住。长房的徐铭见状,就干脆把外甥女定给了长子徐江,也算是给早逝的妹妹一个交代。郭云慧长大之后,就嫁给了表哥徐江为妻,和信国公府的来往极少。
只是因为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忠顺府对信国公府的消息,总是比较灵通的。邓太后的赐婚懿旨一到,信国公府就炸开了锅。这消息众人皆知,自然有人给传到了府外,燕国公主没多久,也就知道了。
一个是信国公的孙女,一个是永乐侯的世子,听起来,是满般配的。可是,这两家里面的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
先且别提昭阳公主和邓太后,一直是把三公主当做理想人选看待的。就说黄承志这人本身,也是个没人敢嫁的纨绔领袖。好好的女儿,谁愿意往火坑里面推啊。
而且,邓太后这懿旨下的古怪啊,她一向看好三公主的,突然怎么就变卦了,还连夜下了懿旨赐婚,唯恐次日就变卦似的。
别人可能不清楚,燕国公主这样的天家女儿最清楚不过了,邓太后怕是被人给威胁了,所以才下的这么个赐婚的旨意。
这宫里的人上上下下翻遍了,能威胁到邓太后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肃宗。如果肃宗都出手了,说明邓太后这次栽的很厉害。至于究竟栽在哪里了,燕国公主就从信国公府开始反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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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赐婚的懿旨,对信国公府的嫡出二房,是最不利的。若是长房的人跟永乐侯联手,又通过昭阳公主搭上邓太后,那二房就再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郭家二房的当家人是郭近,可是跟邓太后有关的,却是永清郡主。燕国公主对永清郡主的为人,自然是十分清楚的。永清郡主的伎俩再多,在燕国公主看来,也不过是如来佛祖手掌心里的孙猴子。现在想来,肃宗这次逼着邓太后赐婚,多半是永清郡主也得罪皇帝了。
再联系永清郡主派人传来的话,说徐婉如进宫会出事,燕国公主很快就联系到昭阳公主身上去了。搭上一个昭阳公主,徐婉如能出什么事,燕国公主仔细一想,马上也明白了,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她们竟然敢这么对待如意。
今天晚上邓太后的赐婚懿旨,明显是被肃宗逼的。邓太后那么无奈,想来昭阳公主多半已经被肃宗扣下了。
燕国公主有些意外,她知道肃宗对朱念心旧情难忘,可是,却不知道,肃宗对徐婉如也这般爱屋及乌。以前给徐婉如封郡主的时候,燕国公主觉得,徐婉如是托了她的福,借着太宗祭祀,肃宗才顺带封赏了徐婉如。
可是就这件事情看来,燕国公主也品出不对劲来了。肃宗的天性凉薄,对旧人也不过如此,怎么会如此重视旧人的女儿?
第626章 埋怨
只是,燕国公主心里的这点疑问,是不能跟徐铮说的。
徐铮是个直肠子又没什么心思的人,若是让他听见自己的这个猜疑了,只怕没一会儿,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到时候,就算徐婉如实打实是徐家的女儿,也要被徐铮闹的心灰意冷,翻脸无情了。而且,此刻燕国公主心里虽然起疑了,却没有什么实际证据。毕竟,徐婉如跟徐简一母同胞的印象,在燕国公主心里面,实在是太深刻了。
更何况,现在萧家拿捏着徐简的小命,威胁着要徐婉如嫁给萧诚。虽然燕国公主也知道,即使她不答应,萧家也不至于要了徐简的性命。毕竟,两家先有主从之谊,又有姻亲姐妹的关系在,不至于闹到那个地步。
就为了这事,徐婉如今晚出宫,既没有回朝天宫,也没有回忠顺府,反而去了她自己的郡主府。这一点,至少说明徐婉如对忠顺府,已经开始离心离德了。
燕国公主不愿意损失一个孙女,更不愿意损失一个有用的孙女。眼下的徐婉如,不管是对萧家也好,对肃宗也好,价值似乎都比燕国公主想象的要大的多。
徐婉如多年没有住在忠顺府,一旦搬走,离心离德的速度会很快。燕国公主并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尤其眼下的徐简,真的很需要徐婉如扶持。
所以,虽然对肃宗这般关心徐婉如的事情有疑心,燕国公主也没继续往下想。至于肃宗对徐婉如是什么心思,燕国公主觉得,绝对不是男女之情。只是晚上的事情太多太纷乱,燕国公主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萧家的事情,忠顺府的站队,已经明显让徐婉如不满了。若是她真的闹了个鱼死网破,就是不答应亲事,燕国公主也拿她没辙。更何况,现在看肃宗的态度,对徐婉如极度上心。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皇帝上心,那就是天下第一等的大事。现在他看中徐婉如,燕国公主觉得,也可以是个机会。
萧家的事情,她可以反悔改口,可是,徐简年少,他背后始终需要一个强大的外援。既然萧家的交易不成,那就换了皇帝试试。若是有肃宗撑腰,徐简的前途,更是无可限量。
只是,既要让肃宗帮忙,又不能让他觉得是被胁迫的,这一点,倒是有些难度。燕国公主觉得,自己得好好琢磨一下,该如何推进了。
至于慈宁宫那边,燕国公主觉得,或许可以暂缓一下。邓太后自顾不暇,即使她去求,也不见得帮得上忙。
徐铮来往了萱园几次,看见母亲不言不语坐着想事情,他就颇有些着急。等他知道信国公府赐婚的消息,徐铮就又来萱园了。
“母亲,您还不休息啊。”徐铮忙活了大半夜,这会儿脸色有些苍白,眼下的青影在烛火下十分明显。
“嗯,”燕国公主点点头,“再过会儿就去休息,这会儿还没睡意。”
“母亲,您说……”徐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如意去了郡主府,她这次,是不是有些埋怨我们。”
虽然徐铮觉得自己没有错,他是徐婉如的父亲,天地君亲师,他就是徐婉如的天,无论他说什么,徐婉如都得遵守。更何况女儿家的亲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她徐婉如凭什么不满意。
可是说到底,徐铮也是心虚的,毕竟,很多人眼睁睁看着萧诚摔倒悬崖下面去的。说生死不明,只是萧家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永清郡主让人来忠顺府传话的时候,徐铮还没反应过来,等徐婉如出宫,由英王送回郡主府的时候。徐铮才隐约知道了一些,宫里估计是出什么事了,徐婉如不回忠顺府,反而去了郡主府,多半,是记恨他们了。
“如意是个懂事的孩子,”燕国公主说道,“我们跟她好好说说,如果萧诚是真没了,我们也不能看眼见着她守寡的,这亲事眼下先应了,说不定萧诚也能回来。更何况,我们大家都看着的,萧诚对如意有多用心,我们家和萧家也一向有渊源,至少给人家一点希望嘛……”
燕国公主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其实,这些话,也是燕国公主不时劝解开导自己的。萧诚对徐婉如这么好,总不能他一出事,徐婉如就彻底不管不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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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留个情面,即使萧诚回不来了,以后也还可以有别的打算嘛。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又能顺手帮一把弟弟徐简,怎么徐婉如就是不愿意了呢。
徐婉如这次进宫,明显就是中了昭阳公主的圈套暗算。若是徐婉如真被算计了,吃了暗亏,燕国公主觉得,说不定还真能把徐婉如嫁到萧家去了。
可是现在,还得好言好语,找好理由去劝了徐婉如,这事可不容易办啊。这孩子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朱自恒又那么难对付,现在还多了个肃宗,燕国公主心里,也是乱做一团。她始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迟迟没有找对关键。
她也不是不疼这个孙女,可是女儿家长大了,就是在关键时刻帮助家里用的。现在徐简急需有人扶持,萧家本来就是最好的帮手。可是萧诚没了,萧家和徐家之间的纽带就断了。
若是徐婉如答应了这门亲事,无论萧诚回来与否,燕国公主都不会让她吃亏守寡。同时,对徐家也是极大的益助。所以,燕国公主才下了那样的绝对,让徐铮去萧家答应了这门亲事。
谁知道,反对这事的,除去朱自恒,还有个徐婉如。燕国公主一直觉得,朱自恒压根儿没把外甥徐简放在眼里。虽然这次徐简去大同,朱自恒也出力不少,可是燕国公主总觉得,朱自恒为徐简做的事,说到底,却像是帮着徐婉如似的。
燕国公主最近一直没有见到徐婉如。本来,她觉得徐婉如那么在乎弟弟徐简,应该会愿意帮忙的。可是就今晚郡主府的事情看来,徐婉如很可能是不愿意的。
第627章 安宁
因为昭阳公主的一招错棋,不知道多少人受了牵连。京城里耳聪目明一些的人家,也不敢睡踏实了,这次明显是肃宗和邓太后对上了,谁是太后一派的,谁是肃宗一派的,这会儿都要小心了。免得城门失火,遭了池鱼之殃。
所有相关的人,全都提心吊胆地等着天亮。只有徐婉如,跟着潘知远回了自己的郡主府,舒舒服服地躺床上休息了。
倒是不千山醉的后效有那么厉害,而是潘知远压根儿不愿意给解了药效。最近这些日子,徐婉如在朝天宫里住着,潘知远虽然见的不多,却也知道,她就在自己不远的地方。
可是就这么十来天,京城内外发生了多少事情。先是萧诚没了,再是忠顺府为了徐简为了利益,牺牲了徐婉如。
萧家竟然还闹出要活人去结冥亲的笑话出来,潘知远听了,可没把那事当个笑话,反而十分火大。若是这些人还敢再提萧诚,潘知远是不介意送几个亲人去跟萧诚团结的,一家子,总要和和美美整整齐齐才像样。
至于忠顺府,潘知远从朱自恒那里多少也知道一些,是个靠不住的。只是,他对忠顺府的认识,终究没有朱自恒来的深远。
听说徐家为了徐简,竟然答应萧家这么荒唐的事情,潘知远是又惊又怒。好在朱自恒早就把事情处理好了,若非如此,这次不止萧家要倒霉,说不定忠顺府也要跟着遭殃。
至于他们打的如意算盘,让徐婉如帮衬弟弟,先答应萧家亲事,以后再改的打算,潘知远是一个字都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说出口的。无论徐婉如是否想帮家人,在潘知远看来,这些忠顺府的人,压根儿就和她没有一点儿关系。
徐婉如已经在床上休息了,潘知远坐了她的床边,半靠在躺椅上面,想着很多年前的旧事。那会儿,她也喜欢赖床,自己每天早起了,就这样静静地到她屋子里坐着。谁也不会说什么,谁也觉得这样理所当然,自然也包括他们两个当事人了。
这样片刻的宁静,已经多少年没有经历过了。潘知远半闭上眼睛,却想起刚才马车里的一幕。英王对她,始终还是动了真心。这一次,如意不会再上当了吧?
至于邓太后和昭阳公主,潘知远有的是法子,天家人身上宿怨都重,经常听说后宫那个妃子被魇着了,等昭阳公主出宫了,潘知远多的是法子对付她。不过,潘知远也自问,这次实在是他太过大意了,认识从他的朝天宫接走的。等陈云龙来告诉他的时候,潘知远才觉得有些异常,再接着,就收到消息,说英王带着徐婉如离开皇宫,往荣园郡主府的方向去了。潘知远马上知道,有英王搅和进去,必定没什么好事情发生。所以,他飞速找去,在荣园不远的地方,对上了英王。
潘知远一直以为,她以前喜欢的,是谢家那个没心没肺的负心人,谁知道,她喜欢的,一直是这一个。这会儿冥冥中,两人又碰到了一处,他又救了她。
冯绮雯当年错了,如意这一次,可不能再错了。不管是哪一个,两个都避开了,冯绮雯的磨难,总不会再发生到徐婉如的身上。
孙道隐很早以前就说过,天道不变,可是潘知远总是心存侥幸,天道虽然恒久,可是人心易变,说不定,一切都能改变呢。
徐婉如睡的深沉,潘知远坐了床边,想着如何隔开徐婉如跟这两人。眼下的谢石安不足为虑,倒是英王,他再这样一次两次的蹦出来,难免出事。这次虽然是英王救了徐婉如,潘知远却是一点儿也不开心的。
只有他们都不好了,他才能顺心,徐婉如才能如意。至于谢石安,潘知远很高兴他找了个正经事做,忙着造反跟肃宗对抗,这样的谢石安,怎么可能有空来沾花惹草,惹到徐婉如的头上来?
更何况,英王那一招借花献佛,也玩的颇是神来之笔,把苏落雪推给了谢石安,这会儿几个姬妾在谢家住着,一个两个都有了身孕,就算满京城的闺秀都喜欢谢石安,想到这一点,很多人家也会打退堂鼓。
而徐婉如本就心气极高,怎么看,都不会选中谢石安了。现在,潘知远对这一边,倒是没什么疑虑了。眼下最担心的,就是英王这个搅屎棍了。他若是再继续留在京城,恐怕要惹出些什么麻烦来。
看来,还是早点打发了英王出京才是。毕竟,男儿志在四方的,英王也该出去做点正经事了,不能老留在京城,一天接一天地扮演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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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睡的不踏实,伊呜了一声,似乎要醒过来了。潘知远有的是法子解了千山醉的药效,只是,他也想要一刻这样的时光。像是回到过去,毫无忧虑,毫无阴影,每日里只盼着去看花,去喝酒,去骑马的日子。
只是,她出嫁之后,她的世界,还有他的世界,一起都碎成了冰凌。
过去的事情想的越多,潘知远就越不愿意留了英王,继续住在京城。看来,得给三边和洛阳加点火了,否则英王再这样在京城太平富贵下去,实在是很扎眼睛啊。
至于洛阳那边倒是好办的很,洛阳王进京,给肃宗献了前朝的宝藏秘密。说是前朝有个豆娘令,得豆娘令者得天下。
只是这个豆娘令,却又绑定在七个卷轴上面。洛阳王进京献出的,就是其中的一副。这个秘密,别人或许不怎么清楚,潘知远却是知道的很多。他们潘家之所以被抄家灭族,就是因为这个卷轴的秘密。
对外,大梁一朝的皇帝只说,是他们潘家战事不利,损兵折将,连累了士卒,所以才被抄家灭族。而年幼的潘知远,却跟着冯家,安然长大了。
只是这个安然平静,却只在冯家里面,外面的世界,却充满了冷眼和指责。就连当年的潘家旧部,也是这么指责潘知远的。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人,现在都已经入了黄土,潘知远想起这些,仍旧心有不甘。
第628章 冷茶
英王送了徐婉如回荣园,刚绕回自己的王府,就听有人来报了,说是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哪个公公啊?”英王换了身衣服,不紧不慢,语气悠闲地问起宫里的事情了。
英王自然知道,晚上他救了徐婉如,肃宗对他一定是感激不尽的,那里会有什么不满呢。即使派人来英王府,也不过是嘉奖安慰。
而方太妃晚上帮了他和徐婉如,自然脱不了干系,现在不是肃宗在查寿康宫的事情,就是邓太后在查方太妃有没有出卖她们。
昭阳公主在寿康宫下手,就说明邓太后至少在方太妃身边埋了不少人,而且,昭阳公主也知道这些人的存在。更关键的是,这些人,也听昭阳公主的话。
不管方太妃这个当事人知不知情,她是一宫之主,这点事情都没顾及到,差点让徐婉如在寿康宫出事,肃宗多少是有些迁怒的。不过,看在英王来的及时,也不会太过为难方太妃了。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能派内侍出宫来英王府的,多半不是肃宗和方太妃的人了。而邓太后,英王从救徐婉如的一刻开始,救已经做好绝定,要跟邓太后划清界限了。这会儿慈宁宫来人,他自然不会急急忙忙上去招待了。来了就来了,等会儿就等会儿,他至少也做了二十几年的皇帝,如何就慢不得了。
果然,下人们见英王慢慢悠悠,知道他们这个纨绔主子没谱的时候很没谱。所以,有人就低声再提醒了一句,“王爷,是慈宁宫的黄公公来了,颜长史让人陪着吃茶呢。”
素日里,英王对慈宁宫的来人一向都很客气,今天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了,特别的不急不慢。
“知道了,”英王坐下来,下人见他不动声色,就知道自己是劝不动王爷了。有识时务的,就赶紧去外面找颜元初去了,这个王府里面,也就他在英王跟前的话,还有几许分量。
颜元初自然知道,英王已经打算站到肃宗一边了。虽然颜元初也觉得英王有些冒险,却也知道,有些事情,迟早是要做出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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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肃宗和邓太后的关系,颜元初觉得,这对母子日后对着干,也是迟早的事情。一个忙着在后宫布置自己的势力,一个装出一副孝子明君的模样,心底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英王已经做出抉择,下了决定,颜元初这个扶持他的人,总不能拆了英王的台。所以,颜元初只让下人去陪着黄敏学吃茶,并不过多干涉。
黄敏学在侧厅里吃了第三盏茶的时候,已经有些不耐烦起来了。邓太后让他出宫,为的还不是让英王不要反水。可是,英王和方太妃已经用行动表明了态度,他们已经站到了权力的一边,成了肃宗的拥趸。
这个时候,英王都已经做出选择了,邓太后还想哄着他,说自己不计较这次的事情,让他赶紧救火帮忙,先给邓太后救下一批人脉。英王又不是个孩子,这种眼下用得着就哄哄,以后秋后再仔细算账的事情,他怎么会看不穿呢。
偏偏邓太后先前有些不喜黄敏学,故意派了他出宫,到英王府上来碰这个软钉子。黄敏学是邓太后身边的大太监,他自然是希望邓太后好的。
可是,一个后宫的太后,她最大的依仗,还是儿子肃宗皇帝啊。这么大的靠山她不去靠着,反而拉起虎皮到处想争权夺利。
邓太后跟肃宗争权夺利抢到最后,如果招了肃宗厌恶,别人还会讨好她这个太后吗。黄敏学觉得,这个事情,即使他说了,邓太后也是根本不可能听进去的。
更何况,他一个没家没业的奴才,何苦凑到邓太后跟前去卖这个好,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太后,身家性命不保。到时候,他这些年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东西,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哪一个去。
或许,干爹暗示的没错,邓太后和肃宗母子之间,不是世人看见的那样。黄敏学坐了英王府毫无人气的侧厅里面,手指碰了一下冰冷茶杯,心中的寒意一点点上来,怒火也慢慢聚集。
要知道,英王和方太妃两人,在邓太后面前一直乖乖的,这次却弄出这么大的篓子来,实在是出人意表。
而且,邓太后现在被肃宗困在了慈宁宫,什么手脚都伸展不开。只得让他来跟英王说说好话,能救下多少是多少,能保住的势力,日后都有用处。
不过这事,黄敏学来英王府之前,就没抱多少希望,英王就自保都不行的能力,能救邓太后的人马?
黄敏学跟邓太后多年,对方太妃和英王究竟有多少底细,知道的比谁都清楚的。所以这次方太妃和英王反水,邓太后觉得,是肃宗撑腰了,所以他们才敢这么做。而黄敏学,恰好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这会儿的黄敏学,刚才在慈宁宫受了邓太后的冷眼,这会儿又在英王府碰了壁,火气那个叫嗖嗖嗖地涨啊。
黄敏学正生气呢,倒是听见外面有人给英王请安了。
这会儿,倒是敢来露面了,黄敏学心中的怒气,一下子救提到了嗓子眼。就等着英王进来,自己再阴阳怪气好好折辱他一番,方才解了心头的无名怒火。
英王一进门,就看见黄敏学的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种内侍的嘴脸,他多少年没看见过了。也就以前寄人篱下,要讨好邓太后的时候,才看过黄敏学这些大太监的脸色。
英王心中冷笑,只是面上却不显。至于这个黄敏学前世是怎么死的,他也不是很清楚,就知道肃宗跟邓太后大闹的时候,这个黄敏学就没了。当时颜元初在黄敏学身上下了血本,花了不知道多少金银珠宝,就这么突然折了,颜元初十分可惜。所以,英王对黄敏学的下场,也知道一个大概。
不过是个阉人,也敢在他面前扑腾。英王脸上平静没有波澜,心中杀意四溢。他做了这么多年皇帝,身上多少带了些威严。黄敏学抬头一看,倒是有些愣住了,英王看着,和素日十分不同啊。
第629章 得罪
黄敏学看见英王,顿时自觉矮了几分。
他素日仗着邓太后的信任,在宫中还真没把哪个主子放在眼里。就算是肃宗,黄敏学也不会太过奴颜婢膝,他是邓太后的奴才,又不是肃宗的奴才。
至于后宫的那些妃嫔皇后,公主皇子们,黄敏学更是眼角朝天,从来没怎么把她们当回事。所以,黄敏学得罪的人,可真不少。若不是邓太后在后宫一手遮天,黄敏学的小命,说不定早就折进去了。
要说这个后宫,谁不是人精。黄敏学对邓太后的心情和情绪把握的极好,为人看眼色的本事也很拔尖,只是这人的性子里有点小人得志,他弯的下腰奴颜婢膝,也做得到逼别人弯腰弓背。媚上辱下,说的就是这种人。
所以,看见英王与往日有些不一样,黄敏学直觉就小心谨慎了几分。他自小就是奴才出身,察言观色的本身比谁都强,区别只在于,他愿不愿意做,仅此而已。
“奴才给王爷请安,”黄敏学膝盖一软,就跪地上了磕头了。要说这邓太后宫里出来的大太监,到英王府上若是传个旨意,压根儿就不用行这么大礼的。可是黄敏学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跪下行礼了。感觉比往日见了肃宗,还来的拘谨紧张。
“黄公公,”英王也不客气,挥挥手,示意黄敏学起来,就问起了他的来意。什么来意,还不是邓太后的小心思。知道他和方太妃是投靠了肃宗,才敢对慈宁宫下手。现在派人来英王府吓吓他,让他犹豫一下,即使不反水,也让肃宗起疑心。要说这个邓太后,别的本事没有,这个蛊惑人心的本事,还真学的不错。即使方太妃和英王背叛她了,她也有法子让肃宗不信任他们。
只是,邓太后不知道,英王为何要跟她划清界限,更不知道,英王在洛阳一带,已经根深蒂固了。而这一点,也是方太妃愿意一搏的原因所在。
有底气了,人想要的东西,自然会更多。
方太妃对自己这些年的隐忍,也有想法。她和邓太后是姑表姐妹,又嫁的一个丈夫。邓太后和她一起跟着太宗的时候,谁也不是正室。
可是到了最后,却是邓太后成了皇后,而她却只是个小小的嫔妃。若不是她娘家遭殃出事,说不定,她比邓太后更有可能上位。
方家的职位不比邓太后家低,略微高出一点点,不会太过刺贺太后的眼睛。而且,方太妃这些年一直无所出,对邓太后的嫉妒,也在阴暗中蔓延生长。
如果有机会,谁不想做人上人,为什么一样的出身,邓太后就能一直压在她的头上呢。这个太后的宝座,为什么她就不能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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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些年,英王在洛阳的事情,多少都有方太妃给他遮掩着。邓太后一方面没想到他们母子两人敢背着自己使坏,二则也觉得英王没什么本事,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正是因为邓太后的轻视,所以英王做事才放开了手脚。而肃宗和邓太后的内斗,更是给他许多机会。
虽然觉得英王和素日有些不一样,黄敏学还是把邓太后的吩咐给说了一遍。
“娘娘说了,王爷一向是个孝顺懂事的,”黄敏学模仿着邓太后的口气,“只怕是有些不懂事的下人犯了糊涂,做错了事……”
听到这里,英王面上一笑,黄敏学以为,英王会就此下坡,找个下人问罪了事。谁知道,英王反而问起黄敏学了,“不知道,太后觉得小王哪里做错了?”
“这……”黄敏学一愣,一脸复杂地看向英王,莫非背叛邓太后,还真是英王和方太妃的决定?
如果真是这样,他又何必出宫一趟。办不好这个差事,只怕邓太后那里就更难过关了。先前他在宫里,一时不慎露了些马脚,也因此得罪了邓太后,所以才被打发出来打压英王。若是连这个事情都办不好,他以后在慈宁宫里如何立足呢。
“王爷说哪里的话?太后的意思,王爷不是不明白吧,那奴才也正好跟王爷说道说道……”黄敏学马上板起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至少是邓太后的代表,做什么需要跟英王好声好气?
这口气强硬的,英王听的,差点就拧了黄敏学的脑袋。只是眼下,他还只是个小小的王爷,连邓太后的走狗都能到他英王府里面耀武扬威。
英王对眼下的处境,十分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心里虽然火大,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黄敏学,一脸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
看见英王装傻充愣了,黄敏学的尾巴翘的更高了,鼻孔也越发朝天了。
“王爷若是不知道,”黄敏学冷笑道,“那方太妃呢?”
既然方太妃做出了背叛邓太后的决定,就早有这个觉悟了。更何况,肃宗若是连投靠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他在宫里还有什么威信呢。
现在邓太后虽然独断后宫,可是权力的来源,谁都看在眼里,是从肃宗那里来的。肃宗当她这个太后是母亲,她就永远占据上风,要是肃宗只是面上意思,那下人们看碟下菜,谁都势利着呢。
英王知道,肃宗和邓太后母子之间必定还有一战,只是,如何才能让他们早点动手嗯。看这个黄敏学耀武扬威的,英王就更想早点搞掉肃宗母子,自己上位。时间那么慢,他可等不起。
“方太妃?”英王冷冷地看了一眼黄敏学,“那个,就得看皇兄的意思了,至于对错,他金口玉言,总有个决断。莫非,你这个奴才觉得,是你说了算?”
他这么一压,黄敏学毕竟是个奴才,不敢反驳,只是恨恨地甩了下袖子,“既然王爷不识好人心,那奴才还是回去禀告太后吧。”
“那也得看你回不回得去啊,”英王突然笑的一脸开怀,拍了拍手,一群侍卫冲了进来。
刚才他忍了黄敏学这么久,就是想看看这奴才有多少把戏。没想到,黄敏学黔驴技穷,只会回宫找邓太后告状,真是让他失望。
第630章 栽赃
冲进屋来的,正是肃宗派给英王的锦衣卫。这带队一马当先的,正是内官监首领太监刘芳的老熟人,马岱。
马岱是个粗心大意的,在英王府里多年,非但没发现英王的反常之处,反而处处给英王帮忙做事,或者做个挡箭牌。这不,英王又利用了一把马岱。
“马统领,”英王笑着问马岱,“刚才黄公公说了,他知道皇上和太后的一个……”说着,英王拖长了声音,马岱脑子没转过来,马上脱口而出,问道,“秘密?”
“哦,”英王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大概是吧,本王也没有听清楚……”
“王爷!王爷!”黄敏学虽然被三四个侍卫按住了手脚,固定在地上动弹不得,却也知道,这事可大可小,若是一个不慎,邓太后也救不了他。
更何况,黄敏学深知,自己这次出宫到英王府,就是得罪了邓太后的后果。现在出事,更没人来救他了。心里一着急,黄敏学就大呼小叫起来了。
“王爷,奴才冤枉,奴才没说……”黄敏学还没喊出口,就被马岱很有眼力劲地塞了嘴巴,屋里的锦衣卫全都松了一口气,只有黄敏学的脸色,憋的跟个猪肝的颜色一样,在地上使劲挣扎着。
马岱虽然不怎么灵光,可锦衣卫里聪明的人不少。谁都知道,邓太后和肃宗的秘密,那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去听的。若是不知道还好,万一真知道了,小命不保啊。
所以这个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愿意让黄敏学把秘密给喊出口的。他一个阉人,死了便是死了,左右不过是再挨一刀罢了。
可锦衣卫他们这些人,谁都有锦绣前程,谁家都有妻儿老小,哪个愿意被阉人的一句瞎话给拖累了啊。如果能够杀了黄敏学保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拔刀相向。
所以,黄敏学的冤枉还没喊好,就被人堵了嘴巴,塞的严严实实,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啊。只能吱吱呜呜在地上挣扎,可是锦衣卫的人抓一个侍,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没三两下,大家就把黄敏学收拾好了,绑的那个叫结实啊。
看见黄敏学想动却动不了的样子,英王笑的嘴角高高,眼里却带着寒气,看他就像看个死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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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黄敏学,就折在邓太后跟肃宗的争斗里面。这就说明,黄敏学至少知道一些什么。英王算了下黄敏学跟着邓太后的年份,心想,他知道的,应该是最多的了。
不管邓太后跟肃宗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这个黄敏学,都是最好的切入口了。想来,邓太后一定不知道,自己给肃宗送了个活宝出宫。
“马首领,”英王很是客气,“黄公公也是母后跟前的人,这样绑着还堵了他的嘴巴,合适吗?”
马岱想到黄敏学要喊出肃宗和邓太后的秘密,浑身一个哆嗦,他可不敢听。这种事关皇家秘辛的东西,他一个字都不想沾。不就绑也给太监嘛,再大的太监也是太监,绑了就绑了。
“这位公公……”马岱笑的有些得意了,“别人是不敢绑您的,可咱们锦衣卫,上到阁老首辅,皇亲国戚,下到七品芝麻官,我们都是敢绑的。绑错了,绑对了,自有皇上决断。”
听见马岱这么说了,黄敏学挣扎的更加厉害了,他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去肃宗面前。尤其眼下邓太后对他又起了疑心,怀疑他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可是,黄敏学哪里知道那么仔细啊,还不是干爹喝醉了,时不时露出一丝半点的马脚,让他听出个画外音,肃宗和邓太后两母子可能有什么秘密。
只是,他这次落到肃宗手里,以后再没可能回慈宁宫了。黄敏学想到未来的前途晦暗,人生更没了希望,能不挣扎嘛。
马岱看黄敏学还挣扎,干脆挥挥手,示意手下把人抬走。锦衣卫三两下,就把人给搞出去了。英王笑着看了眼马岱,吩咐道,“黄公公毕竟是太后跟前的红人,马统领还是别怠慢了他。”
英王说的极为贴心,就好像他很替黄敏学和邓太后着想一样。而黄敏学素日在宫里得意惯了,得罪的人实在不少,锦衣卫里面看他不顺眼的自然也不少。
英王这么一吩咐,就有许多不知来路的拳脚招呼道黄敏学身上去了。英王只做没看见,笑着跟马岱吩咐了一圈,让他别张扬。
毕竟黄敏学是邓太后宫里的大太监,如果被人知道,是肃宗弄走了他,多少有些不好。万一有人指责皇上不孝,岂不是麻烦大了。
马岱表示知道,“王爷,属下办事,您就放心好了。要属下说啊,王爷您就是太心善了……“
不学无术的英王,在马岱眼里,就是个纨绔子弟,哪里知道什么是世情险恶啊。像这种阉人,不知道多坏多有心机,想到这里,马岱又蹬了一眼黄敏学,跟英王行了礼,告退下去了。
马岱和锦衣卫的人,很快就带着黄敏学去宫里了,而英王说的那半句话,自然成了最大的证据。只是,英王自己也不知道,这次抓了黄敏学进宫,是福是祸。
万一那个秘密,肃宗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呢?那自己和马岱他们,多半也逃不了一死。只是英王心里隐约有个想法,却没有丝毫证据。或许这一次,肃宗自己能够找出前因后果吧。
而且,这次英王做的仔细,让马岱他们从头到尾跟在屋外,黄敏学说的话,基本都落入了锦衣卫的耳朵。只有英王编造的一句话,却是硬塞到他们耳朵里去的。
虽然有些忐忑,英王却有些期盼,他倒是很想知道,肃宗和邓太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是母子两人相依为命,为什么走到今日,却越发像对死敌了。甚至,连他和方太妃这样的养子养母,都比他们更像一对母子。
英王心里很清楚,若是他按照以前的做法来,这一次轮到他当皇帝的时候,至少也是七年之后的事情了。做惯了皇帝,英王实在是没法,再等那么长的时间了。
第631章 指路
马岱拖了黄敏学,塞到了马车里面,很快就到了锦衣卫的衙门。
这会儿王锦鹏出去做事了,屋子里面就留了个王锦秋。大家都知道,王锦鹏对王家人不好,可是对这个堂弟,却十分照顾。
“马兄,这是带了什么人啊。”王锦秋只在锦衣卫里做个幕僚,平时帮着王锦鹏做做事,打打下手,所以对谁的态度都不错。他脑子灵活,为人聪明又放得下身段,和谁的关系都不错。马岱对王锦秋的印象,也一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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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弟,你还是别打听了,”马岱一脸得意洋洋,抓了这么个大太监,无论如何都能敲出来一点东西了,这次算是立大功了。英王傻人有傻福,也不跟自己抢功劳,马岱心里对英王府的差事,还是很满意的。
看见马岱的样子,王锦秋就知道了,这次多半是抓了个大主顾,不是大官,就是皇亲国戚沾边的那种人。
“马兄,”王锦秋笑着说道,“这次抓了大鱼,马兄升职在望,日后可别忘了提携兄弟我啊。”
“那是那是!忘了谁也忘不了你王老弟的。”马岱笑的很开心,他在英王府做的顺手,可是,换个职位他更高兴。就这么说说,马岱已经看见自己的前途似锦,金光灿灿了。
说着,王锦秋压低声音,很是贴心地跟马岱说起体己话来,“马兄,这个抓人的事,也要小心谨慎,虽然皇上一早就说过了,咱们锦衣卫抓错不究。可这个人啊,谁没有父母兄弟,一大家子在京城住着,万一得罪了谁,这个牵连起来,咱们也焦头烂额的很。这个要是抓啊,就得抓牢了,抠死为止,不能让他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啊。”
王锦秋这么一说,马岱倒是有些紧张起来了。他抓的,可是邓太后身边最红的大太监。要知道,黄敏学见了皇帝肃宗,都有些体面的,如何就被他给逮到锦衣卫来了?
这会儿,马岱倒是有些回过神了,是英王说了,这个太监靠近他,想说肃宗和邓太后的秘密。所以那会儿,英王才喊将起来,让人逮了这个心术不正的太监,送来了锦衣卫。
这么仔细想想,马岱又觉得自己没有过错了,他做的事情,正是王统领吩咐他做的,也符合皇上的利益。如果有人要说皇上和太后的事情,他们做锦衣卫的,自然要第一个把那人给扣了,绑起来去审问啊。
“只是,锦秋啊,”马岱有些紧张了,王老弟也不叫了,开始用名字了,“你说,如果我抓了个大人物身边的红人,你说……”
“哦,红人啊,那也得看,是谁身边的人了。”王锦秋已经猜到了,多半是宫里的内侍,这会儿天色已经大黑,宫女不能出宫,现在还在外面活动的,只能是内侍了。
“那个,”马岱犹豫了一下,始终不想说出邓太后的名号来,“总之很大,比公主还大……”
这个话,不就是在说邓太后嘛,王锦秋马上就回过神来了,原来如此。晚上马岱竟然真逮了个大鱼!邓太后身边的人,王锦秋虽然不认识,却也都听过名号。想来想去,王锦秋没出声,只做了个嘴型,无声地问马岱,“黄敏学?”
马岱见王锦秋猜对了,赶紧扯着他往屋子里面走。
“锦秋,你也是个聪明的,”马岱开始求助了,“你说万一他什么都没问题呢?”
“那就让他有问题啊,”王锦秋笑的很是意味深长,“你不是有个至交在宫里嘛,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啊?”
马岱从回过神,知道自己抓了个不能轻易得罪的人,到这会儿发现,既然抓了黄敏学,就不能放他走了,不管什么理由,总得钉死了黄敏学,自己才有活路。然后,才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否则,小命都没有了,谈何升官发财啊。
既然王锦秋都已经猜到了,马岱也不忌讳了,“锦秋,你也给我出出主意,刘芳这会儿人在宫里,我又进不了宫商量,怎么就能钉死他了?”说着,马岱朝黄敏学的方向努了努嘴。
刘芳和马岱是亲戚,两家都是官宦人家出身,只是刘家犯了事,被抄家灭族,而刘芳也因此进宫做了太监。
只是,刘芳的运气和能力都不错,进宫就到了肃宗身边。那会儿的肃宗是个受气包,没人搭理他,连身边的奴才都糟践他。
邓太后为了大局,只让肃宗忍耐,肃宗唯一信的过的,就只有最贴身的宋宝和刘芳。魏明比他们大一些,又是邓太后派来照顾肃宗的,所以情分上终究差了一些。
只是肃宗登基之后,却用了魏明做司礼监的一把手,而魏明这个两面派,也顺风倒的厉害。刘芳和宋宝对他虽然嫉恨,却又无可奈何的很,毕竟,魏明处事老练,没有空子可以钻。
现在刘芳去内官监管事,宋宝还在肃宗身边做个秉笔太监,两人对魏明都很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
刘芳要站稳脚,自然难免要跟宫外的人来往,马岱就是他介绍去锦衣卫的。皇帝的耳目里面有个自己人,总是能够帮上忙的。
谁知道,这个马岱是个闯祸精,眼高手低,刘芳无奈,只得跟王锦鹏好说歹说,给弄去了英王府。英王府没什么事情,就让马岱去那里看着吧。
所以,马岱去了英王府多年,无功无过,时间就跟流水一样过去,他还是个小小的统领,帮不了刘芳什么忙。
可是这次,马岱想到黄敏学的身份,突然有些激动了。刘芳老是抱怨自己帮不了忙,这会儿,先弄出个大事情来,让他看看,自己也是能够帮上大忙的。
马岱立功心切,就把英王府里发生的一切,都从头到尾,跟王锦秋细细说了一圈。英王是怎么说的,他们是怎么做的。
王锦秋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事有些诡异。只是涉及皇家秘辛,还是别牵扯进去为妙。所以,给马岱指了条路,让他找刘芳帮忙,自己就脱身走了。
第632章 灭口
王锦秋给马岱指了条明路,让他去找内官监的刘芳帮忙,自己便脱了身,继续做事去了。
因为昭阳公主妄自动了邓太后在宫里的人手,暴露了一大批人,肃宗着了王锦鹏,这会儿正在宫里宫外地抓人呢。时不时,就送回来一批人,王锦秋自然也走不开,带着留守的几个锦衣卫,不停安排这些人的关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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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里面人声鼎沸,外面却是星空朗朗的春日深夜。王锦秋看向窗外的夜空,心里十分清楚,这次肃宗和邓太后,算是撕破脸皮了。
肃宗和太后的这次争斗,很可能就要决定以后朝里朝外的局势了。他跟着王锦鹏进京做了很多年事情,难道一直就这么给王锦鹏打打下手,出出主意吗?
王锦秋自然是不愿意的,他是个聪明人,却也有聪明人常有的毛病,心高气傲,不甘心长久居于人下。
王锦鹏的母亲是邓家女,因为不容于王家,不得不带着儿子投奔了邓家。邓太后的娘家,就把王锦鹏母子,送到了邓太后身边做事。
而王锦鹏,就是跟着肃宗长大的,所以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就落到了王锦鹏的头上。因为,肃宗最信任的,不外乎几个跟他一起长大的人。除去宫里的侍刘芳和宋宝,肃宗在宫外最信任的,很可能就是王锦鹏了。
也是因为这一点,王锦秋虽然也想过取而代之,却迟迟没有动手。
他衡量过得失,王锦鹏深得肃宗信任,自己跟着王锦鹏,凭自己的本事和手腕,能够取的更多的东西。
若是取而代之,外面没了深得帝心的王锦鹏罩着,王锦秋觉得,自己反而伸展不开手脚。而且,没了王锦鹏,肃宗会找另外一个类似的人物做锦衣卫的指挥使,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这个没什么交情的外人。
所以,衡量再三,王锦秋做出了决定,留在王锦鹏身边,帮他做事。
只是王锦鹏母子,在王家人身上吃过大亏,所以,即使王锦鹏对王锦秋很好,也十分谨慎,绝对不沾惹上王家其他任何事情。王锦鹏除去还姓王,压根儿不把王姓人看在眼里。
而王锦秋跟了王锦鹏多年,也没什么升迁,反而让人觉得,他之所以在锦衣卫里占据一个位置,都是因为王锦鹏的关系。
王锦鹏对王锦秋,倒不是十分防范,只是肃宗自小就在背叛与被背叛的环境里长大,心眼比王锦鹏多上许多。所以,王锦鹏要留个堂弟在锦衣卫做事,肃宗并没有反对。可是,无论王锦鹏怎么给王锦秋请功,肃宗一概不应。
就这么着,几次之后,王锦鹏也知道,肃宗这是为了他出气,就算王锦秋没得罪过王锦鹏母子,肃宗也要压着王家人,不让他们出头。
既然如此,王锦鹏感动之余,自然顾不得王锦秋的仕途了。既然仕途无望,自己多补他一些财务,再加一个锦衣卫的名头,王锦秋在京城的日子,就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若是真让王锦秋上位了,王锦鹏也想,那些当年欺负他们母子两人的所谓亲族,不要又要耀武扬威了嘛。所以,王锦秋的仕途,这些年就一直没有起色。
王锦鹏做的这一切,自然让王锦秋十分不满,却又找不到别的出路,只能在锦衣卫里帮着打打下手。他觉得自己远比王锦鹏聪明,但是际遇上面,却远远比不上王锦鹏。
突然,王锦秋想到,王锦鹏是邓家送给邓太后母子的人。邓太后,邓家,肃宗,再想到王锦鹏,王锦秋突然灵光一闪,若是他投靠邓太后呢?
邓太后眼下正缺人手,这个派出宫的黄敏学,很明显没办好她交代的事情。而现在肃宗围了邓太后在宫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是自己帮了邓太后这么一个大忙,日后的仕途,是不是能够容易许多?
想到这里,王锦秋赶紧站起身,想去黄敏学的屋子看看。只是,一起身,王锦秋却突然回过神来了。如果他去了黄敏学的屋子,那这事,他以后就脱不了干系了,只能永远站了邓太后一边了。
王锦秋也隐约知道一些,他这些年仕途不顺,一则是王锦鹏不愿意帮忙,二则,是肃宗对他们王家有些看法。
王锦鹏的母亲是肃宗的乳母,自小带着他,感情十分深厚。比起没什么人情的邓太后,说不定,肃宗对王锦鹏的母亲,感情更好一些。
当年王家人怎么欺负王锦鹏母子的,肃宗知道的,不比王锦鹏少。所以,连带着也迁怒了王锦秋。
想明白这些,王锦秋心里也知道了,这次是个转折点,若是自己还抓不住机会,那以后,这一辈子就得庸庸碌碌到死了。
若是这次出手了,但是最后却失败了,左右也不过一条性命。不成功便成仁,王锦秋嗖的一声,推开了椅子,站起身来。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渴望。
既然拿定了主意,王锦秋就藏了个刀片在袖子里,出了屋子。外面人来人往,时不时,还有宫里的侍宫人被送来锦衣卫。
有人哭,有人笑,更有人不时叫骂,都是些不知死到临头的蠢货。王锦秋心中嘀咕,找到了关押黄敏学的屋子。
门口守着的,正是英王府的几个锦衣卫,而马岱,早已经去找人联系刘芳去了。刘芳虽然出宫还算自由,可毕竟宫门已经下钥,再出来就不容易了。
“里面不就一个太监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你们这么紧张干吗?”王锦秋笑着上前说起了话。
守门的几个锦衣卫有些讪讪,的确,里面就一个动弹不得,绑的跟粽子一样的黄敏学,能出什么花样。他们的确,有些太小心了。
“这大半夜的,弄点什么吃吃喝喝吧,否则这个晚上,可怎么打发哦。”王锦秋笑着起哄,边上很多人马上附和了。
这都大半夜了,大家还留在衙门里做事,弄些吃喝热下身子,顺带打发一下时间,不算过分吧。
第633章 下手
却说马岱得了王锦秋的指点,知道自己抓了黄敏学,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要么立功升职,要么被黄敏学反咬一口,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马岱被王锦秋一点就通,赶紧找人进宫去找刘芳去了。刘芳是内官监的首领太监,在宫外自然也有自己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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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会儿宫门已经下钥,就算皇帝太后想出宫,都得找人开了门,手续繁多。更何况,刘芳还只是一个太监首领呢。
马岱急匆匆摸去刘芳在槐树胡同的私宅,找了人往宫里递话。只是,这宫里要是这么好递话,也不叫宫里了。所以,马岱在槐树胡同等到天色大亮,才得了信,说是刘芳很快就会出宫。
刘芳一大早,就收到了私宅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英王府的锦衣卫统领,马岱来槐树胡同找他了。
英王府能有什么事?刘芳有些奇怪,也不怎么上心,谁知道,那个来传话的,凑到刘芳耳朵边说,“马岱把黄敏学给抓了。”
“什么!黄敏学,真的?”刘芳的声音,立马拔高到了云霄。因为肃宗和邓太后斗法的事情,刘芳夹在里面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对黄敏学那个叫恨之入骨啊。
“真的,”来传话的小太监压低声音说,“慈宁宫那边,只说黄敏学昨晚上就出宫了,宫门下钥的时候,也没见他回来,还以为他住外面了,谁想,是被马岱给抓去锦衣卫了。”
刘芳这会儿,才觉得自己当年把马岱塞到锦衣卫,是多么正确的一件事情了。
马岱这小子一直糊糊涂涂,不是这里做错了,就是那里出问题了,时不时地给他捅娄子。他好容易才给马岱找了英王府的差事,不用他干什么,只要别出错就好了。谁知道,这个马岱竟然能这么出息,一出手,就把邓太后身边最大的太监给抓了,了不起。
刘芳都快笑成一朵花了,赶紧让人去乾清宫找宋宝。
马岱抓了黄敏学,这个局势,不是他死,就是黄敏学死。既然马岱知道要来槐树胡同找自己了,那就说明,马岱这个笨小子,也看到这一点了。心中有觉悟了,所以才找上门,想让刘芳帮忙钉死黄敏学。
这个自然不用马岱说了,一旦有机会,刘芳是恨不得黄敏学死个十次八次的。这一点,刘芳深信,宋宝也是如此。
只是,宋宝一来,却让刘芳见识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宋宝是个沉得住气的,刘芳是个性子比较跳脱的,两人一动一静,这些年合作的非常好。又因为两人有个共同的敌人魏明,刘芳和宋宝之间,既有一起长大的交情,又有同仇敌忾的心思。所以眼下,刘芳什么事情都不瞒宋宝,得知马岱找上门了,马上就找宋宝去了。
宋宝听好刘芳说的事情,就知道黄敏学这次非死不可了。只是,既然要死一个黄敏学,为什么不再死一个魏明呢。
刘芳惊讶地看了一眼宋宝,虽然宋宝说的事情,他也十分乐意看见,却从来没有想过了,要用黄敏学,来拖死魏明。
不过,话说回来,宋宝的主意还真不错啊。刘芳听了他的话,一下子就心动了。若是魏明下去了,宋宝做了司礼监一把手,那自己呢?
刘芳和宋宝对视了一眼,彼此的心意,都心知肚明了。刘芳虽然是官家子弟,却性格跳脱,再加上官宦人家的傲气,一开始被宫里的小太监欺负的很惨。
反而是农家苦出身的宋宝,小时候拳头够硬,在宫里打了一片天下出来,有那么一帮小太监,不敢得罪宋宝。
所以,宋宝自小就照顾着刘芳,两人又一起到了当时的三皇子肃宗身边服侍,感情自然好的没话说。
而刘芳的潜意识里,也把宋宝当成了兄长,有困难找他,有麻烦也找他帮忙。所以,日后若是宋宝做了掌印太监的位置,刘芳是不会不满的。
两人这么互补,宋宝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刘芳,暗地里,给刘芳收拾了不少烂摊子。
两人一合计,就请了假,一起出宫去槐树胡同了。
马岱在槐树胡同等了一个晚上,心急如焚。好容易天一亮,让人递话进了宫里,等到辰时,这两位大爷才姗姗来迟,可把马岱给急的哟。黄敏学要是不死,他马岱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刘芳进了屋子,看向马岱的神色,也比往日亲和了许多。宋宝倒是不客气,一下子就问起了黄敏学被抓的经过。马岱提到英王的时候,宋宝又仔细询问了几句,刘芳一旁听着,就想知道,宋宝想怎么操作,才能把魏明也给拖下水了。
三人正说着话呢,外面却有人来通报,说锦衣卫的人,来找马岱了。马岱一愣,他来槐树胡同,就跟心腹孔七说了一句,让他有事来这里来找自己。也不知道,这才过了一晚上的,能有什么事。刘芳和宋宝知道来人是马岱的心腹,就让下人给带进了。
“孔七,你这是怎么了?”马岱一眼就看出孔七的不对劲来了,急匆匆不说,脸色还很难看。
“统领,”孔七看了一眼主位上的两位,面白无须,心里知道,应该就是刘芳和宫里的侍了。
“不碍事,有什么就直说吧,”马岱示意,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不用藏着掖着了。
“统领,”孔七有些不安,看了一眼马岱,讷讷了半日,倒是说出原委了,“黄敏学死了。”
“什么?”马岱吓的,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椅子被他一推,哐当就倒地上了。
刘芳和宋宝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哪一个,竟然动手这么快,一下子,就把黄敏学给解决了。
肃宗办锦衣卫的时候,就特别小心,跟邓太后有一丝沾边的,都不放进去。按理说,锦衣卫里面,没人会替邓太后办事,解决了黄敏学这个大麻烦啊。
不过,也不排除有些人见财起心,背叛了肃宗。只是锦衣卫里面,大家彼此之间互相有钳制,盯的很牢,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
第634章 软禁
徐婉如进宫出宫,不过是昨天一日一夜的事情。可是,就这么一个晚上,什么事情都颠倒过来了。
邓太后被肃宗困在了慈宁宫,不得自由出入。慈宁宫的上下人等,更是没有机会往外传一点一毫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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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公主和黄承志被关在了冷宫附近的延辉阁,这地方原是太祖皇帝放笔墨的一个地方。
后来太宗继位,为了表示对父皇的尊敬,就把他的墨宝请去文渊阁了。而这个延辉阁,就成了个闲置的去处。
后来延辉阁渐渐荒芜,成了冷宫附近的一个僻静破旧的院子,少有人踏足此地。因为离后宫稍微远了一些,有时候,宫里扣下什么皇亲国戚,都会留在延辉阁。
昭阳公主对这个地方,自然也是听过几次的。那些曾经住过延辉阁的皇亲国戚,现在多半已经没了性命,不是被皇帝给吓死了,就是被什么案子牵连圈禁起来了,没多久就死了。
想到这些,昭阳公主就有些绝望了,皇兄就她这么一个亲妹子,总不会对她下狠手吧。她要对付的,只是徐婉如一个人,皇兄至于这么生气嘛。
所以,昭阳公主的状态,是又生气,又惶恐。兄妹多年,她对肃宗的脾气,也是知道几分的。肃宗对她这个妹妹,冷血不讲情面的时候,也是很冷血的。
说到底,昭阳公主也有几分怕肃宗这个哥哥,若不是母后撑腰,昭阳公主一个人,是不敢在宫里对徐婉如下手的。
这次的事情,邓太后虽然不知情,人手却都是她的,只是听了昭阳公主的话行事。当然,昭阳公主压根儿不知道,肃宗把邓太后给禁足了,而那些帮她出手对付徐婉如的人手,已经死的死,被抓的被抓,被肃宗一网打尽了。
所以,昭阳公主在延辉阁里,发了好一通脾气。只是守门的侍卫训练有素,而里面管着她的老嬷嬷们又身强力壮,昭阳公主没占到什么便宜,嚎叫累了,也开始吃喝睡觉了。
黄承志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他就跟着母亲进宫来看太后,怎么就被关起来了。他前些日子知道了自己跟三公主的亲事,十分不爽,所以在家里哭闹了几次。这次进宫,黄承志就是打算来找邓太后帮忙,取消亲事来的。谁知道,刚进宫没多久,就被人给扣起来了。看母亲的反应,似乎很严重啊。
可是,黄承志不知道事情背后的具体经过,只觉得大概宫里出了什么意外吧。昭阳公主哭闹的厉害,黄承志也实在看不得母亲的丑态,就借口休息,现在还睡着没起来。
他正睡着呢,就听见外面昭阳公主又在骂人了,声音尖锐,语气强硬。
这是宫里,又不是外面的昭阳公主府,黄承志懒得听了,就捂上了耳朵,继续往被子里面一钻。他是肃宗的亲外甥,是邓太后的亲外孙,这天下没人能对他如何的。大概,是母亲做了什么事,惹怒了皇上舅舅吧。
无论如何,都与他无关的很。要知道,他进宫之后,可什么都没做。就他母亲的暴脾气,关上几天,大概也就没事了,黄承志一点儿也不担心,继续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谁知道,外面昭阳公主尖叫了一声,硬生生把黄承志给吵醒了。
“什么!”昭阳公主大叫,“什么赐婚,什么信国公府的野丫头,本宫不承认!”
黄承志被母亲这么叫啊叫的,终于给吵醒了,隐约听见什么信国公府,什么赐婚。黄承志心头一激灵,三公主,赐婚?人倒是马上就清醒了几分,再仔细听去,似乎太后给他和信国公府的姑娘赐婚了。
黄承志的心上人是忠顺府的徐婉如,他可不愿意娶什么信国公府的姑娘。所以,黄承志拖着鞋子,披着衣服,睡眼迷蒙地到外面去了。
“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黄承志到了昭阳公主身边做好了,“儿子怎么听着,您在说赐婚什么的。”
“本宫不答应,她就进不了本宫的公主府,”昭阳公主发狠道,“什么赐婚,母后压根儿不会给这么荒唐的旨意。”
“还请公主慎言,”来人正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范聪,虽然比不得宋宝和魏明,却也是个品级颇高的,素日里有几分颜面。所以,范聪对昭阳公主的反应,也是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胆敢劝阻两句。
“啪”的一声,昭阳公主的巴掌,就扇到了范聪的脸上,“狗奴才,还用得着你来教本宫嘛。”
黄承志看见那个范聪,脸色从白变成红的,再从红的变成紫的,再褪的一干二净,白的惨无人色,就知道,自己母亲又过分了。
这个范聪,黄承志来往乾清宫的次数不多,却经常见到。知道他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管着肃宗生活各方面的琐事。这样的大太监,可真不能轻易得罪啊,他母亲也实在是太肆无忌惮了一些。
范聪平静了一下,倒是面无表情地说了,“昨晚上,太后给黄世子赐婚的懿旨,已经送往信国公府和永安侯府了,两边都已经接了旨,开始准备婚事了。吉日就定在两月之后,这段日子,还请公主和世子,在宫里短住,若是下人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请公主告诉奴才一下。”
说完,范聪就退了一步,避开了昭阳公主的第二次袭击。
昭阳公主举着落空的手,心里火烧一样的。皇兄这是软禁她们了吧,那母后呢?若是母后知道她被软禁了,一定不会答应的。昭阳公主也不是一个傻的,知道肃宗这么做了,邓太后的处境,只怕也不怎么妙了。
她的脾气虽然大,可是脑子还是在的。毕竟小时候,邓太后被贺皇贵妃逼的仓皇,对女儿和儿子都管的仔细,唯恐被人抓住了尾巴。只是肃宗登基之后,昭阳公主再不用夹着尾巴过日子,舒坦惯了,才忘记过往的仓皇岁月了。
范聪见昭阳公主不闹腾了,就赶紧告退下去了。这样的地方,他是万不得已,才来一趟的。这次把昭阳公主,算是给得罪透了,范聪巴不得肃宗厌弃了昭阳公主呢。
第635章 荣园
宫里的事情,徐婉如醒来之后,也听熊嬷嬷说了。
昭阳公主这般胆大妄为,徐婉如倒是有些吃惊,前世她只听说,昭阳公主的性格和她祖母燕国公主并不一样。燕国公主做事胆大妄为,而昭阳公主做事隐忍,为人十分不同。
怎么眼下看来,两人差距不大,没多少区别呢。莫非这皇家的公主,无论什么脾性,没了约束之后,都是这么一副放飞自我的模样?
熊嬷嬷说好一切,又提起英王来了,“是王爷偶然进宫,去给方太妃请安的时候,撞见了如意小姐您。”
说着,熊嬷嬷打探着看了一眼徐婉如,也不知道,英王的那点小心思,徐婉如是否知情。只是,看见徐婉如面色如常,熊嬷嬷倒是不再多说了。毕竟,有肃宗在,英王再有心思,也不会挑战世俗伦常,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情来。
徐婉如虽然有些本事,却没什么防人之心,这个有些麻烦,熊嬷嬷自己提醒自己,日后还是她多用些心思,防着英王吧。
至于忠顺府的事情,徐婉如一个字都没有提起来,似乎,她从一开始,就是住在这个荣园的郡主府的,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熊嬷嬷也知道,徐婉如这次,是对忠顺府和燕国公主彻底死心了。毕竟,徐婉如是肃宗的女儿,在忠顺府这么些年,也是时候脱身了,所以,徐婉如不提,熊嬷嬷也不问起。
倒是朱自恒带着姚小夏和朱时雨来过几次荣园,只说留了朱秋语,陪徐婉如热闹几天。所以,徐婉如带着小表妹,还有身边的几个丫鬟,就住在了荣园。
宫里的反应也很迅速,徐婉如醒来的时候,宫里的侍和宫人,已经整整齐齐等在她院子外面了。
徐婉如只是个郡主,用不了侍。可肃宗却把侍宫女都给送出来了,摆明了,什么都按公主的规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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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自然知道,树大招风,可是,她就算不是树大招风,人家也是明的暗的往她身上招呼。比如这一次,她差点就折在昭阳公主的手里了。
徐婉如以为自己活了两辈子,又会些手脚功夫,哪里能料到,这宫里这般险恶,差点就出事了。既然明的暗的,迟早都是要来的,那就随便了。
徐婉如也不介意树大招风,人家要嫉妒,要嚼舌根,她也拦不住。只是闯到她跟前折腾了,徐婉如是不会手软了。
至于肃宗对她的额外待遇,徐婉如也不怎么烦恼,燕国公主迟早会猜出来的,还不如让她早点知道。
对别人,比如徐铮什么的,徐婉如完全无所谓。可是她对燕国公主和徐简,却是有几分亲情的。可是这次萧家的事情一闹腾,徐婉如就知道了,即使她真是徐家的女儿,燕国公主也会牺牲了她,去成亲府里的儿孙。既然如此,这个忠顺府的孙女,她不做也罢。
更何况,徐婉如去朝天宫的时候,就猜到前世燕国公主很可能,已经看穿她的身世了。再细细想起自己和陈奇可的亲事,才知道,当时的事情,一定有燕国公主的手笔。
徐婉如和燕国公主祖孙一场,实在不应该沦落到那样的处境。即使燕国公主恨朱念心,也不该对徐婉如下手,捧的她不知所以,还帮她达成心愿,送去了陈府那种地方。
以前,徐婉如很自责,觉得自己前世活的一塌糊涂,就是自己犯蠢。可是现在看看,她只是个十四五岁,被宠坏了的孩子,美貌,出身侯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中个陈奇可,就想要得到,也是常事。
可是,若是没有燕国公主的一路开道,替她请了懿旨赐婚,这事不见得能成。毕竟,陈家跟忠顺府的地位不同,一个是清贵读书人家的孩子,一个是勋贵武将家的女儿,实在没多少交集。
现在知道有人在自己过去的不幸里面,掺和了一手,徐婉如自然有些堵心了。更何况,这人还是她一直很孺慕尊敬的燕国公主。
徐婉如以为,前世的忠顺府里,对她好的只有燕国公主一个人呢。谁知道,连她也是假的。既然什么都是假的,何必再记挂着呢。虽然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徐婉如的心情,倒是也有几许低落。
好在有朱秋语在荣园,陪着徐婉如四下走动,看看各处的景致,日子才算轻快了一些。
而萧家的亲事,自然也再没有什么人提起来了。邓太后派人出宫训斥燕国公主的时候,这事就算是结束了。萧家再不满意,也得考虑天家的意思,所以,萧诚的葬礼一结束,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徐婉如过的轻快了一些,也尽量不去想忠顺府的事情了。至于萧诚,徐婉如深信,他一定会回来,至于是什么时候,她还真说不好了。
以前萧诚出事,是在英王登基前的一两年。萧诚回来之后,就彻底投靠了英王,想来这次,也不会差很多了。只是这个时间,却提前了许多。
而黄承志和信国公府长房郭云琴的亲事,徐婉如也听说了。忠顺府的人,也来荣园探视过徐婉如,只是一概都进不了院子,全被宫里派来的人,给拦在外面了。
本来,若是徐婉如的下人拦了忠顺府的人,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可是,如果是宫里的侍宫人,把忠顺府拦下了,就是肃宗的意思了。
所以,徐铮知道肃宗出面之后,心里是又急又怒。急的是,担心肃宗因此怪罪自己,怒的是,肃宗这么偏帮徐婉如,还不是为了朱念心。
当时给徐婉如封郡主的时候,燕国公主和徐铮都以为,肃宗是看在燕国公主的面上,才给了徐婉如一个郡主的封号。
现在看来,压根儿不是燕国公主的面子,反而是徐婉如亡母朱念心的面子。肃宗对朱念心的感情,徐铮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所以想起来,就更窝火了。
至于徐婉如记恨与否,徐铮哪里会想这么多。在他眼里看来,女儿为家族如何牺牲,都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是让她和萧诚定个亲事,哪里就害她了,以后还是可以退亲的嘛,又不是让她真嫁个死人。
第636章 余留
徐婉如刚住进荣园的郡主府,宫里的赏赐就流水一般往她府上去了。
肃宗忙着处理邓太后的势力,还不忘让人去荣园看看,徐婉如是否安置妥帖了,可有什么缺少的,不习惯的。
为着这个,宋宝和魏明前后都来过几趟郡主府,事无巨细地查看,然后回去跟肃宗报告。只是宋宝不知道徐婉如的身份,又心疼黄敏学死的突然,没有咬死魏明,拖了他一块儿下水,所以来郡主府的时候,只是走个过场,并不怎么用心。
魏明却不一样,他深知徐婉如的身世,甚至,连她在肃宗心目里的分量,魏明也比邓太后清楚许多。所以,昭阳公主对徐婉如下手,这事只怕不会善了。更何况,昭阳公主做的这般肆无忌惮,敢在宫里大肆下手,一则没把肃宗放在眼里,二则,邓太后的势力,也实在太扎眼了。
借着这个理由,肃宗没道理不大闹一场,收拾邓太后的人马,只是刚刚开始的第一步。现在邓太后被困在慈宁宫,不知道,有没有相通,这个天下都是肃宗的。而她这个太后的尊严和体面,全都建立在肃宗对她的尊敬和信任上面。
若是肃宗撕破了脸皮,只做一个面子上的情谊,全天下的人都是长眼睛的,对邓太后自然会懈怠了。肃宗如果只做表面情谊,孝道上就没人能够指责他。即使有人不满,也只不过私底下嘀咕一两句。
肃宗最大的损失,也就是成了个不孝的君主。反观邓太后,却是满盘皆输,不仅仅自己失去了自由和尊严,连带着昭阳公主和邓家,只怕都要倒霉呢。
虽然说,眼下还没到那个时候,魏明心想,就邓太后的做法,只怕是迟早的事情啊。也不知道,这位邓太后,为什么就这么强硬了。她以前在贺太后和贺皇贵妃手下讨生活的时候,也没这么脖子硬脸色差的。
现在做了几年太后,跟肃宗干起来的时候,邓太后真的是丝毫没有情面。或许,觉得这个儿子是自己生的,所以肆无忌惮了吧。可是郑伯克段于鄢,黄泉不复相见的故事,也不是没有过。也不知道,邓太后究竟是怎么想的。魏明虽然不明白,却也觉得有些奇怪。
更何况,前几天宫里出事,慈宁宫的黄敏学出宫给邓太后带话,据说是去了英王府,结果再无声息。看王锦鹏频繁出入乾清宫和上书房,魏明觉得,黄敏学这事,只怕也不简单。
据说是英王让人抓了黄敏学,具体理由不得而知,但是抓人的,据说是锦衣卫的马岱。马岱是刘芳的亲戚,这一点,魏明十分清楚。
马岱抓了黄敏学,据说当天晚上就去了槐树胡同,想找人帮忙,往宫里给刘芳递话。魏明自然明白,这个递话,还不是马岱抓了个邓太后身边的红人不放心,想让刘芳帮忙钉死这个大太监黄敏学,免得他恢复了元气,反咬一口。
只是,马岱找上门的时候,不仅刘芳出宫了,连乾清宫的宋宝也出去了。按理说,那天夜里出了大事,宫里正忙着呢,刘芳是内官监的人,他出宫还可以理解。但是乾清宫处于风暴中心,忙的要死,宋宝为什么就出宫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听说,刘芳和宋宝一前一后,去的,就是槐树胡同。这两个人,这般整齐地去见马岱,想来不是什么小事。也不知道,马岱究竟知道了些什么,魏明没打听出来,只知道黄敏学在关押的时候自尽了。
说的好听,自尽?去收敛尸体的小太监看过了,说黄敏学被绑的跟个大粽子一样,怎么可能自己动手自尽。也不知道,是被人打伤了不幸死的,还是有人故意要黄敏学的命。
这么多不寻常的事情下来,魏明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只是,他的嗅觉再灵敏,有不敢太过打听,肃宗这几天脸色极为沉重,和王锦鹏两人,都是一副不愿意详谈的样子。
王锦鹏和魏明私下,其实有些来往。只是王锦鹏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连人影子都逮不住,魏明就看他在乾清宫跑进跑出,却始终搭不上话,没得空闲啊。
魏明也是,得了肃宗的旨意,不时出宫来荣园看看徐婉如。其实,肃宗表现的那么上心,那些看菜碟的下人们,越是势利眼的,越不敢怠慢了徐婉如和她的郡主府。这不,送来的内侍和宫人,都是肃宗自己的体己人,全是乾清宫一系出来的,身家清白,和慈宁宫没太大瓜葛的。
魏明一到郡主府,就被人引去徐婉如的嘉乐堂,还没进门,就看见宫里派来郡主府的余留恭恭敬敬地守在外面了。
肃宗要违制给徐婉如的郡主府配上内侍,魏明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肃宗之所以要用内侍,一方面是内侍用的长久,既不用成家,也不用嫁人的,可以永久侍候在徐婉如身边。有一个用的趁手的内侍,相当于一个全能的管家外加终身的贴身丫鬟。
肃宗的意思是好,可是操作起来,却不怎么容易了。违制的事情一旦说出去,不仅徐婉如要受弹劾,连肃宗自己,说不定都要被言官弹劾几句。
所以,魏明想了半天,弄了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放到了徐婉如的身边。这个余留,原是乾清宫里管着寝宫的小太监,会点拳脚,嘴巴极为严实,另外,还是魏明的干儿子。所以,想来想去,魏明觉得余留是最合适的,就给送到郡主府里来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徐婉如的身世,魏明却是一清二楚,而且,肃宗有多看重这个女儿,魏明也十分清楚。这么一来,有个自己人在徐婉如身边,日后做起事情来,不知道方便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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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余留就这么着,从一个前途光明的乾清宫内侍,被魏明送出了宫,变成了郡主府见不得光的下人,心里,多少有几分委屈的。这会儿虽然恭恭敬敬地守着门口,可余留脸上,却不见多少开心。
第637章 探望
魏明到了门口,余留赶紧上前见礼,“魏公公,郡主在水榭里用早膳呢,这会儿不在嘉乐堂。”
看见余留的脸色,魏明嗯了一声,掉头往水榭的方向而且。走出去三四步,发现余留还傻愣愣地站在嘉乐堂的门口,魏明怒其不争地咳嗽了一下。
余留毕竟是跟着魏明长大的孩子,这会儿见干爹示意了,赶紧跟上了。
“魏公公,”余留当着人家的面,只称呼魏明为公公,“这如意郡主……”
“哼,”魏明冷笑了一下,“你是想说,她不是皇室中人,又只是个郡主,不是公主的,如何用的了内侍?你小子啊,公公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啊。你在宫里,你觉得你在哪位主子跟前站的起来?”
余留在乾清宫做事,现在十五岁,再过两三年,倒是可以在乾清宫做过小小的首领,管个寝宫,或者管个库房的。
只是,肃宗和他的年纪相差太大,余留没机会在肃宗心目里扎根发芽。能和主子一起长大的奴仆,才是主子最信的过的人。肃宗身边,早就有魏明,宋宝和刘芳这些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的内侍了,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余留。
而太子和几位皇子,他们身边的人,都是皇后和几个妃子精心挑选的,也轮不到余留。所以,余留虽然在小一辈的内侍里面算能干会来事的,可却没有一个地方,会把他当自己的心腹看待。
即使他留在乾清宫里,日后也只能靠着魏明,在肃宗身边有一席之地。而现在,魏明宋宝咬的很紧,最后不知道是谁胜出,前景也是难料的很。若是宋宝上位了,余留这样的魏明派,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所以,魏明送了余留出来,余留都有些担心干爹,是否是宋宝咬的太紧了,所以才给他留了条后路,去郡主府做事。
看见余留听懂人话了,魏明也不多说,只慢慢悠悠地提醒道,“昭阳公主现在还在延辉阁里关着呢……你觉得,如意郡主比她如何?”
余留能在一干小太监里面拔尖,还得了魏明的青眼,自然也不是个笨的。魏明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昭阳公主虽然是肃宗的亲妹子,可这个如意郡主,在肃宗心目里的地位,似乎还要高出一筹来。别的不说,昭阳公主对上如意郡主,这次亏是吃定了。
只是,肃宗为什么对一个不是皇家血脉的勋贵小姐这般好呢,封了郡主不说,连玉牒都给上了。
自古至今,给有功的勋贵人家女儿封个郡主县主乡君的不稀奇。徐婉如的祖母是燕国公主,她受封也不算太奇怪。可是,上玉牒的外姓郡主,就有些少见了。
余留马上就想到京城里的传言了,徐婉如长的如何,余留早有耳闻。可是他进郡主府参见徐婉如的时候,就那么一眼,却被惊艳地忘了身在何处。宫里多美人,那个庄妃杜娇娘更是绝色,可是到了如意郡主跟前,就算不得什么了。
有人的意思,是说肃宗看上过如意郡主的母亲,现在爱屋及乌,喜欢上她女儿了。可是,这个玉牒一上,徐婉如就跟皇室的人再无姻缘的可能了。肃宗如果真起了别的念头,不可能让徐婉如上玉牒的。
既然这么喜欢她,却又上了玉牒,余留觉得,似乎真相呼之欲出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干爹,就见魏明眼里满是了然,余留一愣,原来如此!难怪肃宗给徐婉如配了内侍宫人,也难怪昭阳公主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女儿对上妹妹,肃宗的心偏那一边,自然就很好理解了。
魏明转身就往前走,余留跟在后面,终于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郡主府了。
“那皇上就这么……”余留一开口,魏明就给打断了,“你现在到了郡主府,主子就只有如意郡主一个人,别再想着宫里的事了,你没回去的一天了。有时间,就琢磨琢磨,怎么服侍好郡主,说不定,哪天这府里还得升一级呢,你到时候做个一府的总管,不见得比宫里差。”
魏明说的这么清楚了,余留也明白了,宫里他是回不去了。可是,皇子和公主身边是没他余留的位置的,只有徐婉如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郡主身边,还有空缺。
现在肃宗把他调到了郡主府,日后这个内侍大总管的位置,余留是打定主意要坐了。所以,明白了自己的方向,余留也精神了许多。
现在的关键,是得了徐婉如的信任,日后她恢复原位,做了公主的时候,自己这个公主府的大总管,出去才体面。
余留人小心大,这会儿又念念不忘讨好徐婉如了。魏明见了,暗自摇头,这孩子啊,就是孩子,年少不更事,什么都写在脸上。这样的性子,若是继续留在宫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折在宋宝手里了。
他们魏家早就断了根,就这么一支过继给余家的还有子嗣,这个余留算起来,也是他的侄子辈了,魏明自然会照顾一二。
余留到了郡主府,至少不用担心身家性命,日后做的好,自有好处,做的不好,府里就他一个内侍,也差不到哪里去。魏明给余留安排好一切,又多少露了些口风给他,余留才打起精神,要在郡主府好好做事。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后花园,去了水榭。徐婉如的荣园靠着凤凰池和曲江,园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水系了。
这会儿正是晚春时间,什么都带着初初萌芽的那股子楚楚动人,花如是,草木也如是。这园子又是前朝信王的私宅,设计更是精巧。在大楚传承了几代,大致样子没变,修缮的功夫也做的很到位,素日里,都是皇家留做己用的园子。肃宗这次赐给了徐婉如,余留觉得,自己早就应该看出端倪的,竟然要等着干爹开口,他才知道,实在是有些后知后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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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了徐婉如的来龙去脉,可是余留对自己的新主子,仍旧有那么几分不看好。饶是美貌如斯,这亲事,似乎不大顺利啊。
第638章 劝解
余留引着魏明,一路穿过荣园的亭台楼阁,到了最西边的水榭,因是对着落日的方向,所以应景就唤做落霞水榭。
这会儿却是早上,徐婉如用了早膳,就在水榭里看花。这荣园虽然久未住人,可里面的花草树木,却经年有人打理。又因为是前朝信网的私宅,这草木深深,颇有几分葳蕤的味道。
昨夜不知道是风疏还是雨骤,这会儿落红满地,春意渐渐往夏天的味道上靠了,草木颜色渐深,而花色更是艳丽。这落红满地,颜色对比起来,就更是惊艳了。
因为忠顺府的烦心事,徐婉如无奈住进了自己的郡主府,这会儿心情也不是很好,静静地坐了水榭里面,看着丫鬟婆子们跟着朱秋语闲逛。
魏明走近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么一副美人临水闲照的画面,心中也有些感慨。徐婉如是这样的出身,日后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家的公子,配得上他们肃宗的女儿。
眼下肃宗正值壮年,四十未到,若是没有意外,他在位至少还有十年。这十年间,徐婉如会结婚生子,而肃宗对她又心怀愧疚,想来,这如意郡主以后的待遇,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了。
但是,魏明也有顾虑,徐婉如没有兄弟,忠顺府的徐简算不得她的亲兄弟。而宫里那些个跟她血脉相连的几个皇子太子,谁都有自己的母妃母后和姐妹。无论是谁登基,都不见得会照顾徐婉如这么一个异母姐妹。
除非,登基的那一个,受了徐婉如很大恩惠。
想到这里,魏明也知道,太子如果登基,对徐婉如没有一点好处。有三公主和邓皇后在,只怕徐婉如要受许多委屈。不过这些储君的事情,也不是魏明一个侍能够置喙的。所以,万事也只是想想罢了。
朱秋语最先看到进来的魏明和余留,她这几日住在郡主府,跟余留倒是有些交情了。
“余留,”朱秋语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个毽子,“她们都说,你毽子踢的好,踢起来我看看嘛。”
徐婉如也看见魏明和余留了,魏明上前请安,“见过如意郡主。”
徐婉如自然知道,这个魏明是肃宗身边最得意的人。只是,谁都有谁的难处。魏明在乾清宫里,被宋宝咬的很紧,日子也不轻松。只是这些事,却是与她无关的。
宋宝也来过郡主府,魏明的态度比起宋宝来,让人舒服许多。很明显,魏明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可是表现的,却不是那种我什么都知道的嘴脸。具体如何,徐婉如形容不出来,却是十分妥帖的感觉。即使魏明知道真相,她也没有觉得被人冒犯了,或者被人窥视了。
徐婉如点点头,吩咐魏明坐下了,又让余留陪了朱秋语,去边上踢毽子去了。彩色鸡毛的毽子,在早上的阳光里一上一下,扬在日光里的粉尘,就这么缓缓的随着毽子的轨迹变化着形态,徐婉如远远地看着,倒是有些发呆了。
魏明见徐婉如的心情不是很好,又盯着余留和毽子发呆,就开口说起了余留。
“这孩子是奴才本家的人,”魏明彻底跟徐婉如交了底,“在宫里跟着奴才在乾清宫做事,只是奴才也有难处,护不了他周全。想着郡主这里缺人手,这孩子又机灵,就让他来府上跟着郡主了。若是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郡主千万别见外,告诉奴才就好了。”
徐婉如点点头,收回目光,看向了魏明。她不知道余留是魏明的亲戚,只知道,应是魏明的人。
“哦,那他怎么姓余,公公却是姓魏的?”徐婉如随口问起了余留的来历。
“奴才家贫,兄长自小就过继到了余家,”魏明解释道,“奴才进了宫,兄长倒是成家立业生了孩子,只是到了余留这一辈,不知道怎么惹了官司,陪了许多钱财,地也卖了。没多久,只得也让孩子进宫了。”
其实,余留进宫的时候,魏明已经在肃宗身边站稳脚了。而魏明兄长,也就是余家那一边,明显是想复制魏明的出路。
八年前的时候,肃宗已经是太子了,魏明作为他身边最得意的大太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偏偏是那个时候,余家把二儿子余留送进了宫,净身做了小太监。魏明哪里知道,还有这么个侄子也进宫做了太监。
等他知道的时候,魏明自然也看穿兄长一家的打算了,不过是看中宫里机会多,觉得发达容易,就把儿子送了一个进宫。
反正余家好几个儿子,不怕断了香火。只是这事对余留来说,却不容易接受,进宫之后,很是苦了一段日子。
而魏明那会儿还在东宫做事,帮不了余留什么忙,只是远远地看着。还好余留也算争气,活下来了不说,还活的不错。
等肃宗登基之后,这侍里面的事情,就是魏明最大了。余留虽然聪明,却没有跟着哪个小主子长大,在情分上终究少了一些。
更何况有人知道他是魏明的侄子,魏明也担心自己受了人家挟制,所以把余留弄到了乾清宫。只是这样一来,余留的出头之日就更没希望了。
所以,徐婉如的郡主府一开,魏明就打上了主意,最后把余留送了过来。这会儿徐婉如问起余留的来处,魏明自然老实相告了。徐婉如不见得会让人去查余留,可是这些事,还是早些交代了比较好。
“哦,也是个可怜人……”徐婉如留了半句话没说出口,其实,她想说的是,也是个被家人舍弃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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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想到自己,忠顺府为了徐简,第一个就舍弃了她,无论他们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无论他们是否得了自己许多好处,该舍弃的时候,无比痛快。
对于徐铮,徐婉如是从来没有太多期望的,只是燕国公主,这次让她很是失望。所以,徐婉如的心情郁郁,跟燕国公主很有关系。
魏明知道徐婉如的心结所在,就借着余留的事情,劝解开了。
第639章 家人
“这亲情一事,各人有各人的缘分,有人缘浅,有人缘深,都是前世注定的因果,”魏明说道,“像奴才这样的,就是没有家人缘分的,可是家人这边没了缘分,别处却另有所得。”
徐婉如也知道,魏明这是在开解自己,就微微一笑,问起了昭阳公主的事情。昭阳公主敢对她下手,这仇她还没有报呢。
“昭阳公主的事,”魏明安慰道,“郡主就不用担心了,一时半会儿,皇上是不会让她出宫的。总得等着黄世子的亲事成了,他们再出宫不迟。”
徐婉如自然知道,邓太后前几日下了懿旨,给黄承志和信国公府长房的姑娘郭云琴指了亲事。黄承志虽然不想娶三公主,可是昭阳公主和邓太后心里的人选,从来都是三公主的。
这次成了这么个结果,想来,邓太后也始料未及吧。
而肃宗的动作,也实在是太快了,当天事发,他就逼着邓太后下了懿旨,又让人软禁了昭阳公主母子两人。邓太后虽然没有被软禁,可是,实际上却相去无几了。
她一个堂堂的太后,自然能在后宫自由行动,可是邓太后手下的人,所有内侍和宫人,无论去哪里都要跟司礼监的人报备。
这样一来,邓太后一个人孤掌难鸣,即使她想去什么地方,也没法一个人去。没有随从的太后,这样的事情,像什么样子啊。
慈宁宫的下人,除去出宫去英王府耀武扬威的黄敏学,其他人谁也没有出过慈宁宫。而出宫的黄敏学,邓太后明明是让他去好言相劝,让英王帮忙救下一部分人。可黄敏学出宫以后耀武扬威的很,冲撞了英王,直接就让马岱给捉去锦衣卫的衙门了。
之后宋宝和刘芳又想利用黄敏学的事情,把魏明给拖下水。只是王锦秋选了个队伍,站到了邓太后一边,暗地里解决了黄敏学的性命。
至于郭云琴前世是嫁给谁了,徐婉如并没什么印象,她对身边的人还有些用心,对于郭家长房,那可真是十分模糊了。
对于黄承志跟郭云琴两人的亲事,徐婉如丝毫不看好。若不是昭阳公主和邓太后都被关在宫里出不来,这个郭云琴很可能随时丧命。
只是,邓太后在后宫经营了这么多年,想来,总有一两个法子吧。肃宗这几日看的紧,这些底下的人不敢动弹,可是再过几天,再过半个月一个月的呢。
徐婉如觉得,总会让邓太后的人找到契机的,只怕这个郭云琴讨不了什么好处。说不定,没结婚之前,就丢了性命。再说了,如果嫁到永乐侯府,面对黄承志这么一个夫君,昭阳公主这么一个婆婆,郭云琴的日子也没法过。
想到这里,徐婉如倒是有些可惜郭云琴了,好好的一个姑娘,不知道怎么的,就卷入了这次事件。
“那个郭家的小姐,”徐婉如笑道,“算起来,还是我的表妹呢。”
其实,郭云琴跟徐婉如之间毫无关系。郭家长房的郭远,他的第一任妻子,倒是忠顺府的嫡出小姐徐芳。徐芳是忠顺公徐坤第一任妻子王氏生的女儿,燕国公主进门之后,忠顺府的级别又高了一层,所以徐芳就嫁去了信国公府。
郭远虽然是庶出的,可是拦不住他有个受宠的娘章姨娘。章姨娘还有个女儿,挂名在正室夫人黄氏的名下,嫁到了承恩公府,做了世子夫人。
所以,郭远的处境,并不比他的世子弟弟差多少。而徐芳因为没有母亲,毕竟差了几分,就这么成了亲事。只是徐芳生了个女儿郭云慧,人就病死了。郭远续娶,就娶的嫡母黄氏的远房侄女。而这个侄女所生的女儿,就是这次的倒霉蛋郭云琴了。
因为郭云慧是徐婉如的姑表姐,从这一路算起来,徐婉如跟郭云琴,的确算是表姐妹来着。
魏明对京城官宦勋贵人家的关系,十分清楚,徐婉如一提,他就明白了,“郡主迁居,也该找些姐妹们来热闹一下,这事奴才也回宫跟皇上说一下,宫里的东西人事,总比外面的要好一些。”
魏明是一点儿也没客气,直接就把郡主府的差事揽过去了。余留在不远处也听见魏明的说话了,想来这次宴请,他这个新来的内侍,得好好表现一下了。
正说着宴请的事情呢,一个长圆脸的嬷嬷急匆匆的来了,身后跟了个小丫头,也是一脸的着急。徐婉如刚住进郡主府,对人事还不怎么了解,但是宫里给她的几个关键下人,徐婉如倒是都见过面。
这个长圆脸的,便是宫里送来的方嬷嬷,带了几个姑姑级别的宫人,一来就管起了郡主府的所有事务。而方嬷嬷本人,说是极为擅长内务,说穿了,就是对后宅的事情了如指掌。
每个公主成亲的时候,宫里都会给这么一个嬷嬷,免得公主不知道后宅的水深,一个不小心出错吃了大亏。徐婉如虽然没有定亲,可肃宗担心她吃亏,连送嫁嬷嬷都给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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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嬷嬷对宫里的事情十分清楚,看见方嬷嬷一来,徐婉如的许多事情,她就有些放手了。毕竟,她终有一天要回大峰山去陪宁国公主的。而徐婉如这边,迟早只能靠她自己了。
方嬷嬷一眼就看见魏明了,给徐婉如请安的时候,也跟魏明点了点头。这次来郡主府的人,都是肃宗挑了再挑的人手,基本是乾清宫的直属。而方嬷嬷这样的送嫁嬷嬷,虽然不是直属,却也是乾清宫的人手。
“郡主,”方嬷嬷行了礼,就递上了一个名帖,“忠顺府的侯夫人来了。”
这个忠顺府的侯夫人,自然就是徐婉如的继母丁岚了。想来,徐婉如出了朝天宫,不往忠顺府去,反而来了郡主府,忠顺府的人多半有些想法。只是燕国公主和徐峥做下的事情,徐婉如不可能放下。所以,就轮到丁岚这个侯夫人出马了。上门也就罢了,竟然还递了名帖,想来,多少有些来意不善的味道了。
第640章 继母
听见来的是继母丁岚,徐婉如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她正想着忠顺府里的破事,还没理出个头绪,丁岚就来了。
方嬷嬷见徐婉如坐着不动,也知道忠顺府的事情不怎么地道,偷偷看了一眼魏明。只是丁岚再怎么说,也算是徐婉如的继母。现在她又递了帖子过来,不管是上门打脸的,还是给徐婉如面子来说和的,都算是长者来访。徐婉如若是怠慢了丁岚,只怕到时候一传开,被指责的必定是作为小辈的徐婉如。
至于丁岚,她自然是不愿意来荣园的。可是忠顺府里眼下能来徐婉如府上的主子,也就她这个没什么牵扯的继母了。
萧诚的事情,棒打出头鸟,丁岚也是十分不愿意出头的。燕国公主和徐铮跟徐婉如再怎么闹,他们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是丁岚,却只是个继母,夹在两边怎么说都错的那一种。所以在萧诚的亲事上面,丁岚多少有些觉得,自己这个继母对得起徐婉如,并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跟燕国公主和徐铮表态。
可是,徐婉如哪里知道忠顺府里面的事情,她刚听说萧家逼着结冥亲,接着就发生了昭阳公主骗她入宫的事情。哪有还什么闲工夫,去打听忠顺府里面的事情。
只是,随便想一想,徐婉如也猜得到,她的事情,这个继母多半是不会说什么的。无论她说好还是说坏,最后都会怪罪到丁岚的头上,丁岚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等着燕国公主和徐铮拿定主意了,她再附和不迟。
魏明见了,就轻轻地咳嗽了一下,跟在方嬷嬷身后的宫人定力不够,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他。而方嬷嬷,仍旧神色不变,低头不语。徐婉如看见宫人抬头了,就说话了,“把那帖子拿过来吧。”
宫人被徐婉如逮了个正着,就上前呈上了丁岚的名帖。丁岚倒是聪明,知道用她自己的名帖,完全不沾徐铮一丝一毫,更是没有抬出燕国公主来压徐婉如。若是这会儿名帖上看见徐铮的名字,徐婉如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摔了名帖,又或者,撕了了事。
魏明见徐婉如愿意看名帖了,就知道她不会拦着丁岚进府了。只是,丁岚等会儿就要进来了,魏明如何还站在徐婉如的身边的。
徐婉如抬头看了一眼魏明,见他完全没有挪动的意思,就知道,魏明这次出宫,多半又是肃宗的旨意。现在丁岚上门,魏明不避开反而规规矩矩站了她身后,多半是要给她撑腰了。
“魏公公,”徐婉如并不愿意跟肃宗扯上太大的关系,“你在宫里还有事吧,先回去跟皇上回个话,这里就交给余留吧。”
其实,余留在宫里的名字叫做小六子,只是出宫之后恢复了姓氏,魏明又给取了个谐音的名字,就叫做余留了。
魏明想想也是,余留现在开始,就是郡主府的人了,若是有什么风雨,的确应该他出面替徐婉如遮挡处理的。徐婉如这么吩咐,倒是有些把余留当自己人看待了。
魏明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余留,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告辞回宫去了。自然,魏明也不会悄无声息地离去。他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上丁岚一行人。
“侯夫人,”魏明浅笑着上前,弯腰拱了拱手。他出宫代表的是肃宗,是宫里的威势,没有勋贵人家,敢受魏明的礼。所以,丁岚侧身略微一让,笑道,“魏公公这是要走啊?”
“是啊,宫里事多,”魏明笑着看了一眼丁岚,见她穿的正式,不像继母来见女儿,反而像是去拜访不熟悉的人家。
不过这样也好,忠顺府跟徐婉如拉开距离了,日后肃宗要做什么,也不用顾及忠顺府的脸面了。人的面子都是自己给的,自己可劲糟蹋面皮,还能怪别人不成。
丁岚面对宫里的内侍宫人,一向不怎么从容。她跟徐铮不一样,徐铮是自小混在皇子堆里长大,顺便里里外外把肃宗得罪了个遍。
说来说去,还是燕国公主太过自大,把徐铮养的太过无知。否则,凭着这份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再加上姑表兄弟的血缘,肃宗登基之后,徐铮怎么着,混不了高官,也能有个出路。
哪里会像现在,什么都没着落,最后靠着邓太后的娘家承恩公府,在兵部挂了个名字行走。
这样对比起来,昭阳公主的确比她姑母燕国公主能干。昭阳公主的儿子黄承志,也跟徐铮一样,被宠成了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做出的荒唐事情,简直是罄竹难书。
可是有一点,黄承志却是不一样的,他从来就不得罪宫里的皇子,更不会跟太子对上。估计,当年昭阳公主看见徐铮这些人,在她兄长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就心有戚戚了吧。
魏明也不和丁岚多说,笑着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徐婉莹,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带着小内侍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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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岚带了徐婉莹进去的时候,徐婉如正带着朱秋语喝茶,水榭里半洒着阳光,花影在台阶上浮动,似乎连时光,都慢了下来。再看她们表姐妹,长的十分相似,一大一小,就这么言笑嫣然地吃茶说话,丁岚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这忠顺府的大小姐,长的可真像她娘家人啊。
据说徐铮的亡妻朱念心,当年就是京城第一美人。丁岚当时年幼,进京也没见过这位侯夫人。可是丁岚的姐姐周夫人,却是见过朱念心的。
丁岚问过姐姐,这先头的夫人究竟有多美丽,周夫人只笑着说,“看看你们府里的大小姐吧。等她长大了,你就知道朱念心长什么模样了。”
现在徐婉如不过十四,仍旧没有完全长开,可就这样一张脸,丁岚见了都心动不已。想来朱念心的美,没有男子能够拒绝吧。也不知道徐铮,如何娶了这样一位绝代佳人,却又喜欢上宋红妆那么个俗物。又或许,阳春白雪多了,就开始想念咸菜萝卜了。
第641章 姐妹
丁岚到了水榭附近,徐婉如注意到了,却不愿意起身相迎。倒是徐婉莹看见徐婉如了,很是高高兴兴叫了一句,“长姐!”
徐婉莹的这一句长姐,倒是把徐婉如的心,又拉回来了几分。
徐婉如也不再坐着了,起了身,朝着丁岚微微一福,“夫人来了,怎么也不派人说一下,我也好有个准备。”
其实,她有什么好准备的,不过是准备一下心里该怎么面对忠顺府的人罢了。只是徐婉莹的一句话,却把她这几日的淡漠,又给打了个粉碎。
丁岚见徐婉如虽然面色冷淡,却也没有失礼,心里就知道自己这次来郡主府,体面算是保住了。好在她今天出门的时候,想起来徐婉如对徐婉莹这个异母妹妹,似乎不错,所以丁岚才顺便带了女儿出门。
在知道忠顺府把自己推给了萧家的时候,徐婉如心里自然十分委屈。她自问对忠顺府的亲人,每一个都算不错,虽然徐铮是个例外,可是其他人,徐婉如问心无愧。
可是到了最后,大家就这么统一战线,把她给丢了出去。即使徐简在萧家人的手里又如何,萧家就敢要了徐简的性命不成?有燕国公主在,萧家最后还是得好好送了徐简回家的,能有多少影响。
即使徐婉如活了两辈子,遇到这么委屈的事情,心里不舒服也是自然的。紧接着,她进宫去见邓太后,却被昭阳公主给暗算了。
这么些事情凑到一块儿,徐婉如一点儿也不愿意见忠顺府的人。只是丁岚这会儿自己来了不说,还带了徐婉莹同来,徐婉如的脸色,就不能太难看了。
“这几天府里的事情多,上个月大雨,你的见山楼也损毁了些屋子,”丁岚也不提燕国公主和徐铮,“最近刚得空收拾了一下见山楼,以后有什么缺的少的,你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这话,就是让徐婉如回去忠顺府住了。丁岚避开她搬迁的事情不提,只推到见山楼损毁上面去。不得不说,徐家压根儿就不愿意徐婉如单独开府出来住。
若是徐婉如已经成家立业,这个郡主府就是她的别院,她想怎么住,想怎么招待客人,忠顺府都没二话。
可是现在,徐婉如仍旧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却离开家人独自开府住了。即使是皇家的郡主,也是出嫁的时候才赐个郡主府。
有的,比如永清郡主,出嫁的时候就什么府邸也没有,宫里也只给了几处私宅。
如果没有萧家的事情夹在里面,燕国公主就会出面,不让徐婉如搬出府单过。可是现在,有了萧诚的事情混在里面,燕国公主是没法来跟徐婉如说这个话了。否则,好好的祖孙感情,都要给这些个事情给挤兑没了的。
现在换了丁岚来说,这个语气就轻了许多,只是意思,却没有多大变化,仍旧让徐婉如回去住。
本来,徐婉如在忠顺府里住的,也不舒服。她的身世就像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剑,随时会掉下来斩断她和燕国公主这些亲人的一切感情。
既然迟早有一天会东窗事发的,还不如早一些,早一些自己主动离去。至少,彼此都能保持一个脸面。日后若是再相见,也有个回转的余地。
这次萧家的事情,就是一个契机,是时候离开了,所以徐婉如对英王送她来郡主府,并不抵触,更没有反对。住进来了,就是住进来了,再没有想过回忠顺府的事情。
可是这会儿丁岚的意思,似乎是让她回见山楼去住,而郡主府这边的事情,就这样算数了?
“是么,”徐婉如听说前些日子见山楼受了损毁,知道其他地方一定也有损失,只是燕国公主的事情,她实在提不起劲头来问。
丁岚倒是知情识趣,马上就补充道,“府里也就公主那里,什么都没损毁,可见这个房子啊,还是要多下功夫。”
这话倒是没错,又让徐婉如知道了燕国公主没事,丁岚这个继母当说客,倒是有几分本事。
徐婉莹在边上,愣愣地看着朱秋语发呆,徐婉如倒是笑了,“婉莹,这是朱舅舅家的秋语……”
只是一时间,她倒是忘记了,到底是朱秋语大一些,还是徐婉莹大一些。
丁岚补充道,“是秋语大几个月,婉莹是妹妹了。”、
“朱姐姐,”徐婉莹被丁岚教的,十分像个小大人,有理有据,进退得体,行礼都行的规矩。
朱秋语却是个害羞的,她在熟人面前很是自在,可是到了外人跟前,就有些扭捏起来了。
“徐妹妹,”朱秋语的声音非常的低,脸色的绯红一下子就到了耳朵后面。
看着朱秋语的反应,丁岚觉得,徐铮先头的那个夫人,可能更像这个朱家的小姑娘。要知道,徐婉如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对着徐铮说起刻薄话来,丁岚都受惊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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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徐婉如回京以后的事情,丁岚更是没眼睛看,哪里像个闺阁小姐啊,完全是个混世魔王。为了陈嬷嬷和玉雪的事情,还从她手里把婉莹搞去萱园了。万幸婉莹的基础根子打的结实,现在才没有被她给带歪了。
至于徐婉如出门访友,丁岚更是觉得惊心动魄。人家姑娘小姐们出门顶多是磕到碰到,或者起个口角,闹个不愉快。人家徐婉如一出门,直接毁了萧茉和郭久青的亲事不说,还把郭久青的名声给糟蹋的一塌糊涂。
这次信国公府的长房姑娘嫁给黄承志,似乎就跟永清郡主有关。这长房越强大,对郭家的二房就越不利。可是现在,一道懿旨就把长房扶起来了,永清郡主这个二房的夫人如何愿意。二者事背后,据说也跟徐婉如有关。
宫里发生了什么,燕国公主没说,可是丁岚察言观色,觉得有些古怪。徐婉如怎么好好的,从朝天宫进了皇宫,如何当天夜里就来郡主府了。
其中要是没发生什么事情,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而且,昭阳公主和黄承志就再也没有出宫了,这些事情,勋贵人家里面也都在猜疑。
第642章 劝说
丁岚也跟徐婉如转弯抹角打听了几次,只是徐婉如这个人,丁岚正面问她,她都不见得会说,更何况是转弯抹角呢。
每次丁岚打听宫里事情的时候,徐婉如就微微一笑,权且当做没有听见,话题一转,就跟徐婉莹说起郡主府的好玩来了。
“这个落霞水榭啊,”徐婉如指了指临着水榭的一片湖水,跟徐婉莹说道,“到了傍晚,映着夕阳,不知道多少美丽。若是我们再弄个船,就可以去游湖了,水天一色,到时候,什么地方都是玫红色的,紫红色,那个才叫美呢。”
朱秋语也猛点头,这几天在郡主府里住着,徐婉如已经带她去过几次水上,落日的时候,的确十分美丽。
徐婉莹看了一眼朱秋语,也有些好奇了,只是丁岚还在边上,徐婉莹不自主的,习惯性看了一眼丁岚。
丁岚来郡主府的任务,就是劝了徐婉如回去住,哪里会让徐婉莹也跟着过来呢。所以,无论徐婉莹怎么暗示,丁岚巍然不动。徐婉如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继母上门,就是为了劝她回忠顺府的。、
可是,徐婉如偏偏不愿意让丁岚顺心,就喊了一句,“余留,你下去理理清客的单子,不懂的地方,就去问熊嬷嬷。”
余留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即使声音和寻常男子不同,丁岚也听不出来。只是这后宅里放一个少年使唤,丁岚总觉得有些不怎么对劲。
再看余留,面目清俊,耳目极为灵光。徐婉如一点脸色眼神,余留就反应迅速,一看,就是服侍惯主子的孩子。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方嬷嬷见丁岚打量余留,就上前打岔,“郡主,奴婢也去帮忙吧,这事魏公公也说了,得早点办起来。”
方嬷嬷说的这事,就是徐婉如乔迁宴请京城各家小姐的事情。只有宴请办起来了,徐婉如这个独立出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了。日后再有什么,忠顺府也不能约束到荣园郡主府的头上来。
若是徐婉如孝顺,对忠顺府好一些,那也是她自愿的范围里面的。若是徐婉如不愿意回忠顺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自有自己的领地。
方嬷嬷穿着宫里嬷嬷的品级衣裳,丁岚一看,就知道是宫里出来的。再看余留,心里也大概有个数了,大概是宗人府派出来的吧。徐婉如毕竟是个郡主,宗人府给她府邸上派些下人宫人什么的,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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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丁岚怎么都没有想到,肃宗竟然给徐婉如送了个侍出来。不过,正常人谁会往那个方向想啊。
方嬷嬷告退下去了,丁岚倒是想劝一下徐婉如,毕竟,若是她没办好差事回去,燕国公主总是要嗦几次的。
“如意,”丁岚语重心长地说,“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始终是我们忠顺府的大小姐,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我想不用多说了。”
说着,丁岚打量了一眼徐婉如,见她不喜不怒,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定了。
“这个家里人的事情,”丁岚说,“人来人往的在一起久了,总有些磕磕碰碰的,有些事情,你做的时候,也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想法和感受。就算你觉得无所谓了,可是家中的长辈,家里的姐妹兄弟,他们也要出去与人打交道,看别人的眼色……”
这种为了家人着想,忍气吞声的想法,徐婉如上辈子就没怎么有过。忠顺府里,她前世只在乎祖母燕国公主。
可是今生,也是徐婉如最信任的祖母背叛了她,就这么直接放弃了她,答应了萧家的要求。这一点,徐婉如最是想不通。她的价值,在燕国公主的眼里面,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吗?
至于徐铮,徐婉如十分理解,他做出什么事情来,徐婉如都不会吃惊。可是燕国公主,却是徐婉如跨不过去的一道心坎,实在闹心。
见徐婉如面色不虞,丁岚也很识时务地收了声音,若是她再继续说下去,只怕连她这个嫡母,都要难看了。
“你在朝天宫里住了段日子,”丁岚换了个话题,“又是吃斋又是祭祀的,也该热闹热闹了,过两日,我让府里把你见山楼里的歌姬送来,你听听曲子,也好散散心。”
合着,徐婉如在丁岚眼里,真成了一个喜欢听曲子散心的人了。不过左月,似乎也很久没到徐婉如跟前晃动了。小莲喜欢左月,听见丁岚提起左月,马上就朝徐婉如看去了。
看见小莲的表情,徐婉如只得点点头,“让她过来也好,这边也热闹一些。”
就这么着,在绣房里做事的左月,就被她们三言两语决定了去留。丁岚点点头,愿意让人过来,都还算好的。至少也没拦着她们忠顺府的人,以后再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这次来郡主府,虽然没有劝回徐婉如,却也弥补了一下裂痕,丁岚觉得,过犹不及,还是到此为止比较好。
看丁岚还在犹豫,徐婉如倒是问了一句徐简,“竹君到底如何了?”
丁岚一愣,她自然知道,忠顺府对外面是怎么说的。其实,萧家并没有那么过分,对徐简也只是言语上的威胁,没有真正出手。
反而是徐铮知道了真相,觉得有必要夸大一下局势,因为徐婉如对这个弟弟,一直很上心。所以,徐铮觉得,夸大以后,说不定徐婉如一紧张,一担心,就赶紧答应了。这事,说到底,是徐铮弄出来的,跟萧家人没太大的关系。
萧诚出事之前,给徐简送了几个兵士。等萧诚出事的时候,萧家人就联系了这几个兵士,让他们看着点徐简,仅此而已。
至于徐婉如是否会答应亲事,萧家一开始并没有怎么担心。毕竟,徐婉如身上的郡主封号,也是皇家看在燕国公主的份上封的。只要燕国公主答应了他们的亲事,徐婉如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变数啊。
所以这事,自始至终,徐婉如知道的,都不是真相。反而是忠顺府的人,跟萧家人之间,默默达成了一致。
第643章 访客
丁岚对真相,其实也有存疑。燕国公主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就一下子服软了,萧家人来往了几次,她就答应了这门亲事的。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徐婉如的亲事成了这么一个下场,丁岚想到自己的女儿,自然也十分担心。这徐婉如,既是忠顺府的大小姐,更是燕国公主眼中最得意的孙女,她都是这么一个下场,更何况徐婉莹呢。所以,丁岚对徐婉莹住在萱园,也觉得有些不值得了。既是跟着燕国公主十年,那又如何呢。还不是孙子比较重要,为了徐简,就牺牲了徐婉如。
这事丁岚想不明白,却也没有多问。反而是宋红妆母女两人,各自张牙舞爪,在府里得意非凡。毕竟,宋红妆给女儿徐婉淑谈了一门好亲事,定给了丰城侯府的次子白梓楼。
这事是宋红妆亲自上门去给徐婉淑谈的,这一点,燕国公主和徐铮都知道了,连带着,丁岚也听说了几分。也不知道,宋红妆一个小小的姨娘,究竟是怎么让白家人改了态度,答应了这么亲事。
只是最近忠顺府里事情多,长房二房搬出去的不情不愿,闹的喋喋不休。而长房的徐铭被关到了大理寺,现在太宗的祭祀办好了,也该轮到审他的案子了。
徐铭才关了半个月,长房就闹的鸡飞狗跳。素日里看着二房徐钧是个清醒的,谁知道,也没派上什么用处。
而二房出嫁了的女儿徐婉秋,现在有了身孕,却被秦家关在了后宅,哪里都去不了,也见不了家人。
徐铭的事情,本是忠顺府继母和继子的争斗,摔了个太宗赐的嫁妆盘子。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偏偏赶在太宗祭祀的时候,这不明摆着给人做文章吗。所以,徐铭进去之后,这事情就酝酿的越发厉害了。
连累的二房女儿徐婉秋,差点就被秦家人给休弃了。只是徐婉秋有了身孕,这次的事情才没有继续恶化。只等着徐铭出来,一切才会恢复正常。
经过这次的事情,丁岚多少也有些明白了。往日看着,二伯徐钧是个厉害的,现在看来,真正厉害的,应该是大伯徐铭才对。只是真人不露相,就这么不声不响了几十年,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徐婉如在丁岚这里打听不出什么,却也知道,长房和二房终于搬出去了。前世徐简的溺亡,徐铮的病死,估计跟这两房的人都有些关系。而二房最后还过继到了燕国公主名下,继承了爵位,也不知道,她的那个二叔,是拿什么跟燕国公主交换的。
不过,丁岚在徐婉如这里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徐婉如在丁岚那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彼此散了。至于徐婉如让余留去写的帖子,丁岚还着急回去,告诉燕国公主,跟她拿一个对策呢。所以,徐婉如也没留她,丁岚急匆匆,带着徐婉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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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秋语倒是看出来这一点了,“姐姐,这个侯夫人很着急回府啊。”
“语儿真聪明,”徐婉如笑着摸了摸朱秋语的头发,这孩子,应该是像她母亲朱念心的吧。自己虽然长了个外形,可是这前后两辈子,性格从来就没有像过母亲。所以,也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跟肃宗生了个自己出来。现在既不是忠顺府徐家的人,又不是周家的人,徐婉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家的人了。
不过有一点却是好的,朱念心倒是给她留了个最好的外家,有朱自恒这么一个舅舅,徐婉如实在不用担心什么。
若不是前世她跟燕国公主太过亲近,朱自恒又早早遇害,说不定她根本不会落到陈家那个地狱里面去。
看明白了燕国公主的嘴脸,徐婉如心里叹了一口气,只怕前世,暗中捣鬼的,也少不了她这个祖母。也不知道前世,燕国公主是什么时候知道她身世的,还瞒的滴水不漏的。
徐婉如正发呆呢,下人又来通报,说是府外有人求见。徐婉如苦笑,这是怎么了,她还没正式请客上门了,今天却来了这么多人。
先前的丁岚,她不怎么愿意见。这会儿来的,可别又是什么不喜欢的人啊。只是话说回来,这个京城,除去朱家的人,还有朝天宫的师兄,徐婉如还真没什么喜欢的人了。
说曹操曹操到,一会儿,就进来一个穿道袍的出家人,宽袍大袖,云卷云舒地进来了。
徐婉如抬头一看,来的倒不是师兄潘知远,反而是他门下的一个弟子。徐婉如在朝天宫住了几天,知道这个是师兄的二弟子陈云龙,管着朝天宫的人事往来。
师傅孙道隐进京的事情,徐婉如从三师兄包天随那里,也听了一鳞半爪。可是,二师兄和三师兄都没有明说,师傅跟大师兄究竟是进京干嘛的。
既然师傅他们来了,为什么也不来看看她。这几天,连带着二师兄都不见了踪迹,徐婉如心中有些烦躁。
这个天下,还有什么事情,会让她师傅为难的?孙道隐早已经是民间众口相传的活神仙了,如何还有为难的事情。
若是孙道隐没有遇上麻烦,应该早就来看她了,徐婉如微微皱起了眉头。现在二师兄都不见了,想来,麻烦不小啊。
陈云龙进了水榭,给徐婉如见了礼,“小师叔,师傅这几天出京去了,让小徒给师叔送个东西。”
说着,陈云龙又递上了一个匣子,徐婉如示意小莲收下了,倒是也没打开看看。看样子,只是个装了寻常物件的匣子,貌不惊人,颇有些不像潘知远的一贯作风。
陈云龙虽然是徐婉如的师侄,年龄却跟徐铮差不多大小,所以,他在徐婉如跟前,终究有些不好意思。徐婉如知道,就让陈云龙先回去了,潘知远不在朝天宫里,想来,那边的事情也急需人手。
陈云龙走出去几步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来,跟徐婉如嘱咐道,“师叔,师傅让您好好想想。”
徐婉如有些疑虑,倒是也点了点头,大概,跟那匣子里的东西有关吧。
第644章 羽衣
陈云龙一走,小莲就捧了匣子,呈到了徐婉如的跟前。倒不是徐婉如着急看,而是小莲心里着急。
前些日子,徐婉如进宫没带她,反而带了花青和胭脂两个人,小莲就十分不情愿。其实那一天徐婉如进宫带谁,全是熊嬷嬷的决定。
宫里来的人,什么都一应俱全,又是慈宁宫的熟面孔,熊嬷嬷觉得天色不早了,让徐婉如带几个懂事的进宫,早去早回,所以才让花青和胭脂去的。
事后也证明,花青和胭脂这样乖巧的丫头,进了宫,很容易被人摆布了。反而是小莲这样的,她只咬定自己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听别人的。
只是,小莲这样的,也有她的毛病,很容易被人布个圈套中计。所以熊嬷嬷时候琢磨着,得给徐婉如准备几个精明懂事的丫头了。不过,这个也是后话了。
小莲捧了匣子在徐婉如身边,见徐婉如微微一点头,小莲就赶紧掀开了匣子。
“小姐,是个衣服,”小莲把盒子朝徐婉如一现,的确是件雪色的袍子。
“拿出来看看,”徐婉如以为,又是潘知远搞来的什么新鲜玩意。
“啊,这是什么!”小莲一扯出衣服,却发现这白袍下摆,却缀了一圈黑色,再细细看去,却是鹤的羽毛,细细密密,织在整件外袍上面,白色是白羽,黑色是黑羽。
“羽衣,”徐婉如有些无奈地微微一笑,师兄怎么又给她送羽衣来了。
羽衣是道家的东西,前些日子送的香叶冠,也是如此。莫非,二师兄是想劝着她出嫁不成。
“小姐,你试试吧,这衣服虽然古怪,却好看的紧,”小莲伸了手,再衣服上轻轻触摸了一下,又赶紧挪开了手,一脸眼巴巴地看着徐婉如。
徐婉如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小莲赶紧拿了衣服给她披上。这羽衣本就是外袍,套了徐婉如身上,大小极为合适。想来,又是潘知远的用心良苦了。
“小姐穿什么都好看,”小莲无不艳羡,一边替徐婉如整着衣服,一边上下打量。
“是吗,”徐婉如也不知道,自己穿了羽衣,究竟是什么模样。
“奴婢这就去拿镜子,”小莲也不等徐婉如吩咐,丢下匣子,飞速往宅子里取镜子去了。
徐婉如临水照了个大概,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就回水榭坐下,穿了件宽袍大袖的羽衣,一边端了茶水,喝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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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岚也罢,俗世红尘也罢,这一刻,她只想看看这春日的花,闻一闻这春日的阳光,喝一口江南来的春茶,其他的,什么都不想提起。
熊嬷嬷办好事情回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这么一副场景。徐婉如穿了件羽衣,坐了水榭里面,手执白瓷清茶,焚香默坐,消遣世虑,像极了宁国公主素日的样子。
熊嬷嬷心中一紧,她就担心,徐婉如重蹈了自家主子的覆辙。没想到,徐婉如还是一步步,朝宁国公主的方向,越走越近了。
“如意小姐,”熊嬷嬷仍旧用她的旧日称呼,“您怎么穿了个羽衣坐着,也不嫌多。”
这会儿已经五月初了,天气虽然说不上热,却不是穿羽衣的季节了。
“师兄让人送来的,”徐婉如笑着起身,转了一圈,问道,“如何?”
“国师可没让小姐出家,”熊嬷嬷说话很是直接,“就算他想,小姐还有舅父祖母一大帮子亲人呢。”
虽说忠顺府的事情做的不地道,可是丁岚上门的事情,熊嬷嬷一回府就听说了。想来,徐婉如就算没有原来忠顺府的作为,应该也已经没那么水火不容了。所以,熊嬷嬷顺便就提了一嘴。
燕国公主的为人,熊嬷嬷也是知道一两分的,是个图利的人。可是这个天下,谁对你好,总有个理由。就比如肃宗对徐婉如好,那是因为他这个皇帝觉得自己亏欠了女儿徐婉如。而燕国公主对徐简负责,那是因为徐简是燕国公主的孙儿。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人生多是如此,徐婉如也该认识到这种不完美了。谁都有用到别人的时候,周旋人间,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生存罢了。
眼下徐婉如已经受封成了郡主,再想突然离京,别说肃宗不答应,就算其他百官,也会有些看法。
所以,徐婉如注定要在这个京城生活了,那就好好利用所有有利的条件,过好她的小日子。至于别人对她是好是坏,心中有数,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仅此而已。
熊嬷嬷见徐婉如显摆羽衣,倒是没有什么出家离俗的念头,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去了。
“这眼看就要晌午了,”熊嬷嬷劝道,“还是把羽衣给老奴吧,再这么捂下去啊,等会若是热着了,只怕就不好了。”
“哦,”徐婉如倒是听话,起身让熊嬷嬷解去了身上的羽衣。
熊嬷嬷一拿到手,就发现这羽衣触手冰凉,难怪徐婉如捂了这么久,也没觉得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看样子,却是仙鹤的羽毛,可这手感,倒是让熊嬷嬷想起天蚕丝来了。
只是这天蚕丝的做法已经断绝,现在皇宫里,都不见得剩下多少,看徐婉如的这件羽衣,只怕不是宫里出来的吧。这个潘知远,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许多东西。饶是熊嬷嬷见多识广,都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如意小姐,”熊嬷嬷劝道,“人都会糊涂,有些事情,你也不用太想不开,说不定,就是他们糊涂了。”
徐婉如微微一笑,“嬷嬷,我没烦恼这个。”
“那就好,”熊嬷嬷点点头,又提起英王来了,“王爷临时有事出京一趟,已经跟宗人府的老王爷说好了,让小姐缺什么东西,尽管去要。说是皇上准备了十五人的侍卫,明儿就要送过来了。”
“不是已经送过一次宫人和侍卫了嘛,”徐婉如有些不耐烦,她一个人住在郡主府,用不着多少人,可是肃宗却不停送人过来,不是宫人就是侍。这会儿,怎么又有什么侍卫了。
第645章 乔迁
就徐婉如和熊嬷嬷的本事,这郡主府里,其实已经用不到侍卫做什么事情了。
府里寻常的巡逻,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熊嬷嬷按照贺太后管理府邸的法子,把郡主府的侍卫,也弄的跟以前一般无二。
只是宗人府送来的侍卫,功夫上面差了许多。熊嬷嬷正嫌弃用不顺手呢,肃宗就又雪中送炭来了。
这次来的十五个侍卫,十个是锦衣卫的高手,五个是肃宗的暗卫。虽然现在由暗转明,可这些人的伸手,就连熊嬷嬷,也很满意。
“如意小姐,”熊嬷嬷还跟徐婉如解释,“这人只有一双眼睛一对拳头,总有个疏忽的时候,你看这次,老身和你,不都看走眼了嘛,这个万事小心,还真不是说说的。”
的确如此,在宫里功夫再高,本事再强,靠山再硬,都得有命才能享福。而万事小心,才是留下小命的关键。熊嬷嬷是宫里出身,自然深知其中的道理。
“嬷嬷,”徐婉如斜睨了一眼熊嬷嬷,“我怎么觉得,宫里的事情一出,你就越来越胆小了呢。”
“如意小姐,”熊嬷嬷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老身不能总是陪着你啊,公主身边也没个身手好一些的。万一有个什么,老身总是担心的。”
“哎,”徐婉如叹了一口气,果然谁都要离开她的,祖母如是,熊嬷嬷也如是。燕国公主的背弃,对徐婉如来说,就是心灵上的离开。而熊嬷嬷的离开,却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开。
“老身不急着走,总得给你准备几个趁手的人才行。”熊嬷嬷看徐婉如叹气了,终究也有些为难,毕竟这孩子,是她一手管教大的,现在要扔下她一个人在京城,熊嬷嬷也是不舍得的很。
趁手的人,徐婉如微微一笑,看来,小莲是没进熊嬷嬷的眼睛。也是,按照贺太后那一辈人的要求来看,小莲就是个粗使丫头,会一点手脚。
熊嬷嬷是贺太后跟前的红人,在她眼里看来,小莲真的派不上多少用处。所以,熊嬷嬷想着自己离开了,就有些担心徐婉如身边,没有可用之人。
徐婉如初识熊嬷嬷的时候,两人虽然名为主仆,却是师徒的情分。熊嬷嬷约束着徐婉如,徐婉如想方设法避开她,虽然屡屡失败,却也从熊嬷嬷那里,学到了些前世没有学过的规矩礼仪。
现在细细想来,徐婉如觉得,燕国公主前世宠溺自己,还真有些居心不良的味道了。连熊嬷嬷这样的宫人都知道,培养一个孩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世间正确的道理告诉她,而不是随心所欲地放任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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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主虽然任性惯了,可是等她做了祖母,回想自己一生的时候,总有些人生道理可以教给徐婉如吧。即使她看不见徐婉如身上被宠坏了的性格脾气,别的道理,总有一些吧。
可是,燕国公主从来没有给徐婉如讲过什么道理。反而是今生主仆相称的熊嬷嬷,对徐婉如教导有加。
徐婉如想的多了,脸色又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了。熊嬷嬷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回到英王的话题上来。
“听说是洛阳有些事情,”熊嬷嬷在宫里,也有自己的眼线耳目,“皇上让王爷去做了。”
因为故人的缘故,熊嬷嬷对英王,十分上心。可是徐婉如,却没什么心思听她嘀咕英王的事情。
英王前世就是从洛阳一带起家的,现在肃宗又派了他去洛阳,这不是放虎归山吗。看来,按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说不定七年之后,这个天下,又是英王的了。
“那洛阳王呢,他还留在宫里?”徐婉如有些奇怪,前世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京城,也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洛阳王进京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次是哪里出了差池,肃宗竟然愿意召洛阳王进京了。
谁都知道,肃宗小时候,在贺皇贵妃所出的五皇子和六皇子手中,可是吃了大亏的。而这个洛阳王,就是那个六皇子。或许,现在的胜利者肃宗,想在失败者面前找回昔日的尊严?
熊嬷嬷唔了一声,不愿意多说。前朝的旧事,还有谁,比得上宁国公主清楚?只是宁国公主一心修行,并不愿意涉及红尘俗世,更何况这京城皇宫里面的事情。洛阳王进京,熊嬷嬷猜的出几分。
再加上她在宫里的耳目,大概是为了什么,熊嬷嬷心里有数。那会儿,正是因为猜测洛阳王进京的事情,熊嬷嬷才耽搁了徐婉如这一边,结果差一点就被昭阳公主钻了空子,酿成大祸。
所以,这会儿熊嬷嬷并不愿意提起洛阳王的事情。这事,她已经跟宁国公主传过信了,只是公主似乎并不愿意回复。
红尘俗世,对宁国公主来说,就这么远在天边,恍若隔世了。其实细细数来,离贺太后去世,也不过短短十五六年的时间而已。
徐婉如跟熊嬷嬷正说着话,余留和方嬷嬷倒是回来了。
方嬷嬷对熊嬷嬷甚是尊重,跟徐婉如见过礼,就冲熊嬷嬷打了声招呼,“熊嬷嬷,先前郡主让奴婢和余留去理一下宴请的名单,您看看,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其实,熊嬷嬷原先是贺太后宫里的侍卫统领,最喜欢的,最热衷的,只是安排侍卫的巡逻路线,防卫和训练。对宫里的习俗礼仪虽然也知道的很是详细,却已经多年没有接触了。
熊嬷嬷接过单子,却倒抽了一口冷气,看向徐婉如,“如意小姐,你这是要大办?”
徐婉如点点头,全然不放在心上,“嗯,乔迁之喜嘛,自然是越热闹越好了。”
看她已经拿定主意,要从忠顺府分出来单过,熊嬷嬷也有些黯然神伤。这事不是徐婉如的错,可最后这个不孝的名头,却要扣到徐婉如头上了。
只是既然决定要大办,那就好好地,热热闹闹地给办起来吧。熊嬷嬷看全了单子,这个宫里出来的送嫁嬷嬷,做事十分可靠,该请的人,一个都没有落下。
第646章 请帖
熊嬷嬷自然知道,徐婉如大办乔迁宴会的原因,她这是想跟忠顺府的家人们划开距离呢。
迟早总是要知道的事情,不如早一些划清界限,拉开距离。日后事发的时候,也不至于太过伤心。这一次萧家的事情,就是个极好的教训。
既然如此,熊嬷嬷也不打算拦着徐婉如了,细细看了一遍清单,跟方嬷嬷说,“邓家的姑娘,这个三姑娘和四姑娘,各发一个帖子。另外,这个信国公府长房的二小姐都请了,那么,给他们的大小姐也发一个帖子吧。”
邓家的事情,方嬷嬷能够理解,这两位小姐,一位是未来二皇子的继室王妃,一位是太子的侧妃。虽然现在都没有出嫁,可是以后,两人却代表了截然不同的势力。二皇子无权无势,母妃刘嫔的出身低微,只得选了个队伍,跟着三皇子,和太子作对。而所以,现在给她们发两个不一样的帖子,也说明郡主府的另眼相待。
可是这个信国公府的事情,就有些不妙了。方嬷嬷倒是不知道,昭阳公主胆大妄为到这么个地步,带了黄承志进宫想做秽乱宫廷坏人清白的事情。但是黄承志的心上人是谁,满京城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如意郡主徐婉如。
现在信国公府长房的二小姐郭云琴,接了邓太后的懿旨,跟永乐侯府的世子黄承志定下了亲事。再提起徐婉如的时候,对郭云琴来说,就比较尴尬了。
所以,方嬷嬷考虑宴请的时候,对这个郭云琴,十分的犹豫不决。还是余留说了一句,郭家的二小姐跟郡主之间,却是没什么过节和矛盾的。最后,方嬷嬷才敲板写了帖子给郭云琴。
可是郭云琴的姐姐郭云慧,就有些不好说了。毕竟,郭云慧虽然是信国公府长房的大小姐,可是,她母亲徐芳,却是实打实的忠顺府出身。而郭云慧自己,在母亲徐芳过世之后,几乎就在忠顺府的长房二房长大,现在嫁的,就是长房的表兄。
方嬷嬷自然听说过,燕国公主跟继子之间有些什么过节。而徐婉如小时候走丢,据说跟这两房的人也大有关系。现在请郭云慧这个徐家长房的儿媳妇,算是什么意思?方嬷嬷看了一眼熊嬷嬷,突然明白过来了,这是如意郡主的意思。
萧家逼婚的事,方嬷嬷在宫里的时候也听说了,一则是因为萧家蒸蒸日上,二则,徐婉如又是宫里的新贵,方嬷嬷自然知道一二。
太宗的祭祀结束,徐婉如出了朝天宫,不回忠顺府,却直接来了她的郡主府,其中的意思,也十分明显了。这次,徐婉如是要跟忠顺府划开界限了,日后虽然是家人,却是住在不同府邸里的家人,这个亲情,自然要疏远几分了。
方嬷嬷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熊嬷嬷的吩咐,就是郡主的意思了。
“奴婢这就去办,”方嬷嬷听了熊嬷嬷的话,又跟徐婉如说道,“只是这个萧家的姑娘……”
徐婉如一愣,问道,“萧茉?”
“是,”方嬷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前几天,萧家也派人给郡主送了乔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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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熊嬷嬷也是知道一二的,“不是已经还回去了吗,怎么还有说法?”
“是还回去了,只是后来,却是萧家大小姐的意思了……”方嬷嬷有些犹豫,总觉得是自己办事不牢,所以才让萧家的人时不时冒出来,惹了主人家的眼睛。
若是萧茉让人送了礼物来郡主府,多半是感谢徐婉如的意思了。毕竟,徐婉如的一句话,救了萧茉。
郭久青这样的嘴脸,永清郡主这样的婆婆,萧茉的性格又不是逆来顺受,挨打不还手的路子,去了信国公府,估计要折腾个好几年,说不定,被夫君和婆母厌弃,也有可能。还不如一开始就认清郭家的嘴脸,另择夫婿。
只是,萧茉也没想到,自己最后却成了太子的侧妃。不过,萧茉自己在这件事情上面,却很是乐观。
萧家人因为肃宗的缘故,不敢偏帮太子。可是萧茉却觉得,有自己的娘家在,日后太子怎么也会多看重自己几分。至于正妃孙眉,她是个什么东西。
而另外一个侧妃邓氏,萧茉觉得,日后也不可能成为正主儿。所以,对徐婉如搅和了她和郭久青的亲事,萧茉心里隐约是有几分感谢的。
所以听说徐婉如搬到郡主府住了,萧家人送礼又被退回来了,萧茉就出面送了些东西,表示闺阁之间的情义,和家族无关。
这些个东西礼物,方嬷嬷就给收下来了。毕竟,把一个闺阁小姐送来的礼物退回去,于面子上,实在是很难看的。
熊嬷嬷有些迟疑,萧家的人,做事实在是有些过分的。可是这个萧茉,似乎又有些不怎么一样。既然收了人家的礼物,总不能全京城数的上号的人家都请了,偏偏跳过萧茉吧。打人不打脸,这样岂不是太过难看了。
看见熊嬷嬷有些犹豫,徐婉如倒是发话了,“给萧家也送个帖子。”
“这……”熊嬷嬷看了一眼徐婉如,“只怕来的,不会只有萧茉一个人啊。”
“怕什么,”徐婉如有些云淡风轻,“这个京城就这么点大,谁和谁没点交情,谁和谁没点过节,总有一天会遇到的,不如放开些。”
“这样也是,”熊嬷嬷算是答应了,只是,她却有些担心,萧家人会不识时务,又来多嘴多舌,说些讨人厌的话。到时候起了纷争,只怕事情会更加恶化。也罢,徐婉如都这么说了,只能她这个主事的嬷嬷多下功夫,阻止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吧。
“既然请了信国公府长房的郭云慧,”熊嬷嬷看了一眼徐婉如,问道,“那忠顺府的长房和二房呢?”
“我看着他们生厌,”徐婉如翻了个白眼,“那会儿走丢的时候就受够了,现在还请上门来讨人嫌吗?”
熊嬷嬷听了一笑,挥手示意方嬷嬷他们下去准备了。
第647章 无情
徐婉如乔迁的事情,就随着这些宴请的帖子,满京城地传开了。
燕国公主得知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在萱园大发脾气。徐铮坐了她的下首,火上浇油地说道,“母亲,我早就说过了,这丫头是个白眼狼,你看看,早听我不就对了吗?这种人啊,就跟她娘一个德行,翻脸无情的很!”
“她连萧家人都请了,就是没给家里传一句话,”燕国公主感慨道,“看样子,这是真的恨上我们了。”
听了燕国公主的这句话,徐铮变了脸色,外强中干地高声道,“不就是一个郡主吗,皇上能给她,自然也能收回去。她最后,还不是靠的我们家。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如此忘本,数典忘祖,就这么不把自己当徐家人看了。竹君还在萧家人的手里呢,她也不为亲弟弟着想,就这么没心没肺的……还敢恨上我们!”
燕国公主本就心烦,她没料到,徐婉如竟然真的不管徐简了,这会儿听见徐铮嘀嘀咕咕牢骚满腹,她也实在有些头疼了。
本来,徐婉如对徐简不知道多好,回来京城以后,处处在为这个弟弟谋划前程。可是这次一出事,她压根儿就不愿意帮忙。
定州城的时候,徐婉如在京城知道有人要害徐简,带人连夜赶出京城去救弟弟。燕国公主那会儿看了,心里十分感动,也十分震撼。果然是一母同胞的姐弟,这份血脉相连,外人果然是比不上的。
所以,萧家拿了这么一个无理的要求出来的时候,燕国公主震怒之后,也觉得可行。不过是定个冥婚,日后退婚也成,只是眼下先给萧家人一个安心。毕竟,他们刚损失了一个最为倚重的家中嫡长孙。
可是谁知道,徐婉如知道了这个消息,完全不配合家里不说,反而一扭头,住进了荣园的郡主府去了。果然,不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心思就跟自己不在一个地方。真用到她的时候,全然帮不上忙了。
燕国公主母子两人正说着徐婉如呢,丁岚带了徐婉莹和徐符过来萱园请安了。
“祖母,”徐婉莹给燕国公主行过礼,就问道,“祖母,听说长姐要在她的园子里招待客人了……”
徐婉莹素日表现的稳重懂事,可是这会儿,眼睛里明显也有些好奇想去看热闹的神态。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婉莹,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也想去吗?”
“母亲,”徐铮赶紧拦下,“婉莹就算了,还是别去了,那边的事情复杂着呢……”
“祖母,我想去的,”徐婉莹只记得徐婉如对她的好,并不知道,长姐眼下跟家里的长辈闹开了。在她眼里,眼下长姐却是去其他好玩的庄子住几天罢了。
丁岚这个做母亲的,却面色平静,徐铮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也不管管她!”
燕国公主出声制止了徐铮,丁岚是个聪明的,知道徐婉如心疼这个妹妹,若是让徐婉莹去了郡主府,说不定两家的关系不会断的那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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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徐婉如宴请京城众人,她家的姐妹们一起去帮忙,不是正合适嘛。在外人看来,是忠顺府替徐婉如主办了这次宴会,让大家都热闹一下呢。
“让婉莹去吧,”燕国公主吩咐道,“她素日也听话懂事,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那就让婉淑也一起去,”徐铮说道,“都是姐妹的,不能厚此薄彼了。”
其实,徐铮有半句话还没说完,徐婉淑眼看就要嫁到丰城侯府了,是时候出去走走了。徐婉如虽然言行无状,可是她的身份,却是实打实的郡主。徐婉淑跟徐婉如来往的多了,人家也会高看她几眼。
燕国公主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现在能用的地方,还是尽量用上吧。
“也好,”燕国公主吩咐道,“那就让他们屋里的管事嬷嬷们都跟着去吧,珍珠,婉莹这边就你看着点。”
王珍珠自小是跟着徐婉如在萱园的西厢房里做大丫头的,而后徐婉如走丢了,珍珠长大后就嫁了府里管事,做了管事娘子。
等徐婉如回来了,又把珍珠找回自己的屋子做事去了。后来徐婉莹搬到萱园住,身边的玉雪和陈嬷嬷又被徐婉如给打发了,珍珠才来了徐婉莹的身边。
怎么看,珍珠的身份都不比寻常,去郡主府的事情,交给她去办,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前些日子,”丁岚补充道,“媳妇跟郡主提了下她的见山楼,看样子,要不把见山楼的人,先挪一部分去郡主府?”
现在郡主府里全是宫里的人,燕国公主自然明白,若是让徐婉如再跟他们离心离德下去,日后这个孙女就算没了。还不如,现在先小恩小惠拉拢着,至少让她心里还有个父母祖母的。
说好郡主府宴请的事情,丁岚就带着徐婉莹下去了,至于宋红妆那里,她自然会让人好好去传话的。
不过现在的徐婉如,可不是以前那个对燕国公主纯孝的孙女儿了。丁岚觉得,徐婉淑这么一个庶妹,又和徐婉如处处不对头的,现在去郡主府里,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丁岚需要考虑的。她作为侯夫人,也已经努力拉拢两边的关系了。而且徐婉如很明显,对她和徐婉莹都没有怒火。
明白这一点,丁岚就觉得,徐婉如也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人,至少,她恩怨分明,知道这事应该怪的,是燕国公主和徐铮。
只是徐婉莹身上,也的确有了一些变化,这些,丁岚也已经发现了。以前的徐婉莹唯唯诺诺,在她面前不怎么敢说话。
可是这一次,徐婉莹却主动在燕国公主面前,提起徐婉如要宴请京城名媛的事情。说的口齿清楚,有理有据,虽然跟丁岚期望的贞静贤淑有些距离,却也颇有几分侯府千金的气派。
对于徐婉莹身上的这一点变化,丁岚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徐婉如那边,她倒是放心让徐婉莹去走动来往。
第648章 宾客
徐婉如的郡主府,就在曲江和凤凰池之间,从高楼上望去,三边都是湖水,北边是曲江,南边是凤凰池,曲折有致,风景十分秀美。
到了这个五月初,正好是端午节前后,不少龙舟在水上练习,就等着端午那天一展身手。
徐婉如担心端午的时候路上太过拥挤,所以,就让余留定了五月初三的日子。京城里她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徐婉如全都下了帖子。
肃宗又在宫里帮她提点了几句,朝官们都知道,这次如意郡主的帖子发出去,许多人已经准备赴宴了。
这其中,就有未来的太子妃孙眉,侧妃萧茉,侧妃邓淑。自然,也有自小跟徐婉如交好的未来二皇子妃邓洁,毅勇伯家的大小姐周莲叶,还有首辅霍家的几个姑娘。别的不说,就这几个人,也值得众位千金小姐们去交际一下,看看未来的太子妃和王妃,究竟是何性情,长什么模样。
肃宗这么一露口风,文武百官全都知道,这次如意郡主的宴请,就算他们家女儿明天就要出嫁了,今天也得去一趟郡主府露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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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徐婉如这次发出去的帖子,全都回来了,几乎毫无意外,所有人都表示要来。郡主府第一次办大筵席,余留这个小侍,跟着方嬷嬷忙的是手脚朝天。同时,他也发觉干爹说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了。
的确是出了宫,就有机会伸展手脚了,而且,现在多学多做,日后才有机会站稳脚。若是郡主真成了公主,他这个公主府的首领大太监,自然也有几分体面的。
就看这次宴请,就知道肃宗有多重视如意郡主了。京城勋贵多如狗,谁家办喜事,总有请不到的人。可是他们如意郡主府,发出去的帖子,所有人都会来参加,这是何等的体面。若是肃宗对这个女儿继续这个态度下去,余留觉得,自己在郡主府的前景,一片金光灿灿。
到了初三一大早,第一个来的,却是承恩公府的邓家姐妹。这次邓太后被软禁的事情,邓家早就收到消息了,多半跟徐婉如那天进宫的事情有关。
可是究竟是怎么有关的,等家人也不知道。所以,邓如光急的坐立不安,他们邓家能够依靠的,只有邓太后了。
可是邓皇后那边又传不出什么消息,只让邓家人稍安勿躁。若是邓太后倒下了,邓如光可如何稍安勿躁啊。
所以,徐婉如的郡主府一发宴请帖子,邓如光就让孙女去徐婉如那里打听个消息了。虽然徐婉如这人有些脾气,可是跟邓洁,却是比较要好的。
而且徐婉如回京之后,被京城勋贵人家的闺秀排挤,也是邓洁率先去的忠顺府给她撑腰,想来,这点消息,总能打听出来一些。
所以,邓洁虽然有些无可奈何,却只得提前来了。她的亲事定的不愉快,邓洁也有许多话,想跟徐婉如聊聊的。
只是邓洁这些日子,却受了邓淑许多恶气。邓家原来都指望邓洁做个太子妃,可是现在,太子妃落到了言官孙家的女儿孙眉身上。大家也都明白了,肃宗这是要给太子一个不冒尖的正室,免得有些人的心太贪了,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可是,偏偏是这么一个不冒尖的太子妃,却配了两个十分出彩的侧妃。
一个是太子外家的女儿邓淑,虽然不是自小准备当太子妃的邓洁,却也是个嫡出的邓家女儿。有邓太后和邓皇后在前,谁都觉得,这个邓家三小姐,说不定也有一些希望,去坐中宫的宝座。
另外一个,却是萧家的大小姐萧茉。萧茉的属性,大家一看就知道,肃宗是真把太子当成继承人了。不管萧茉的表现如何,也不管萧家是不是现在努力撇清,等太子正式继位的时候,萧家必定是太子的助力。但是,如何利用外戚又不被外戚反噬,却是太子需要面对的难题了。
而太子妃的位置,却是肃宗平衡两家势力的一个缓冲,既让萧家的人不会把太子当做囊中之物,又不会马上跟邓家人决裂。眼下的太子,实在是需要很多势力的扶持,这一点,肃宗看到了,其他人也都看到了。
所以,邓淑在家里,自是洋洋得意,她虽然是个侧妃,却的的确确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太子妃,进而坐上皇后的宝座。可是邓洁呢,妄想了一辈子太子妃的位置,却连一根线头都没有抓住,最后成了二皇子的王妃,还是个继室王妃。这个事实对邓淑来说,真的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二皇子是个什么人啊,要权力没权力,要威势没威势的,母亲还只是个肃宗潜邸的丫头,现在的位分,也只是个嫔位。而肃宗自从登基之后,已经多少年没去过刘嫔那里了,哪里还有什么恩宠。
淑妃仗着娘家的势力,最喜欢针对的,就是这个刘嫔。而且据说,刘嫔年轻的时候轻狂的很,把邓皇后得罪的不浅。邓皇后是个隐忍的人,她眼下只是隐忍不发,等太子继位了,你说刘嫔母子有什么好日子过。
所以,二皇子才会那么坚决地站了三皇子,帮助这个弟弟跟太子争斗。二皇子自然也知道,万一三皇子失败,他这个站队这么清晰的皇子,自然也会受累。
可是太子那一边,的确不是二皇子能够去的。先且不说邓皇后跟刘嫔的私人恩怨,在刘嫔失宠之前,肃宗曾经最疼爱的,便是她生的长子和次子。太子长大的过程中,无数次看见父亲宠爱刘嫔的孩子,心中的怨恨,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消除的。
所以后来刘嫔的长子溺水而亡,次子勉强救活,肃宗后宅里的女人,谁也没有表示出多大的同情来。说不定,动手的人里面,包括了肃宗所有的女人。
进宫之后,刘嫔因为长子的死,多少有些疯疯癫癫了,在肃宗那里也失了宠。二皇子低调了很多年,却仍旧被五皇子压着欺负。
第649章 炫耀
对于二皇子和刘嫔在宫里的处境,邓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却从来不闻不问,绝对不出手相帮。
就这样,二皇子迫于无奈,也只能选择一个方向,帮着三皇子搏一搏了。否则,别说刘嫔一生孤苦,老死宫中,就连他这个皇子,只怕也没埋骨之地。
邓洁嫁的,就是这么一个二皇子,还是去给他做继室,能又多少体面。所以,别说邓淑看不上这亲事,连邓家的人,也都变了嘴脸,时不时给邓洁添堵。
好在邓家管事的,还是邓洁的母亲大霍氏,可是下人们山高水低,看的十分清楚,谁都知道,四小姐这次是完蛋了,日后只能做个没出息的二王妃。
在邓家人看来,太子登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么一来,跟太子有冲突的二皇子,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所以,邓洁在邓家的待遇,一落千丈。原来什么最好的,都先给邓洁拿过来的,现在全挪去了邓淑那边。
邓洁身边的丫头倒是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却时常在外面受气,回了邓洁的院子,谁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而年长一些的婆子,也想着往邓淑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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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霍氏掌家管的严,却也拦不住一些势利小人。你不让他们挪位置,这些人有的是法子消极怠工,破坏你的好事。
大霍氏无奈,留了这些人也没用,就给打发出去了。而邓洁身边,经过这么一番清理,倒是只剩下一些对她和大霍氏还算忠心的下人。从某个方面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只是这个最难受的,却是你习以为常的东西,却突然成了高不可攀的。邓洁在邓家多年,身份贵重,谁都以为她就是未来的皇后。可现在,却落到了这么一个下场,邓洁心情,怎么可能好的起来。
所以,一早上祖父又吩咐她早些出发,去郡主府问下宫里的事情,邓洁就有些不情愿。原来,有用处的时候,她才是祖父的好孙女。若是没有了用处,只怕什么都不是了。
而现在,她就要嫁到二皇子府上去了,邓洁最怕的,就是祖父让她为太子,在二皇子府里打听消息。若是如此,她这个二皇妃的路,只怕是走不远了。
这一点,母亲大霍氏早就跟邓洁耳提面命过了,绝对不要听邓家人的,她一旦出嫁,就是天家的儿媳,没道理为了太子还牺牲了自己的婚姻。
邓洁心情不虞地来了郡主府,同行的邓淑,却是兴高采烈,斗志满满。毕竟这一天,太子的未来太子妃孙眉,还有另外一个侧妃萧茉,可是都要来郡主府现身的。她倒是要看看,是她这个邓家的女儿厉害,还是萧家的大小姐厉害。至于孙眉,邓淑完全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面。
“四妹妹,你看我这个东珠的簪子如何?”邓淑侧了头,很是妩媚地摸了摸头上的珍珠簪子,很是炫耀地让邓洁去看。
邓洁出门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个东珠,还是去年她挑剩下了的,虽然看起来圆润饱满,光泽却有些淡。她也是考虑再三,才放弃了那个东珠。没想到,现在镶到了凤钗上,配着红宝石的光泽,倒是颇有几分富贵。只是,也只有几分罢了,邓洁冷冷一笑,“挺好的,跟三姐姐很是般配。”
可不就是,她挑剩下的,跟邓淑最配了,邓洁不无恶意地这样想到。但是邓淑却不知情,她以为,邓洁只是不情愿夸她罢了。所以,邓淑就愈发得意了,不停说着这东珠如何珍贵,如何来的艰难。
邓洁听的心烦意乱,好容易看见郡主府的大门,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跟邓淑同车了,这个聒噪起来,就像看见一支锦鸡在那里卖弄尾巴上的羽毛,一转身,屁股就露了出来。
因为徐婉如这府上就她一个女子当家做主,所以这个二门的规矩她就不守了,女眷们来了,之间开了大门进去,一进去,就是女子的天下,除去巡逻的侍卫,完全没什么外男。
邓洁和邓淑的车马到了门口,就之间进了郡主府。外面的大门一关,就没人窥视了。邓洁下了车,跟着引路的宫人往里面走,到了二门口,邓淑却一提脚,赶在了邓洁的前面。一回头,邓淑还给了邓洁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看着啊,以后只有我走在你前面了。你还是好好跟着吧。
邓洁哪里会不明白邓淑的意思啊,只是她这般小人得志,让邓洁的确十分不舒服。邓洁见宫人打量她们了,就说,“三姐姐请。”
似乎邓淑往前抢,邓洁是故意让她的,而这个三姐姐,又恰到好处地说明了邓洁让着姐姐。就这么一句话,邓洁就把邓淑的洋洋得意,轻易打去了大半。
带路的宫人没有作声,心里也却暗自感慨,都说这个邓家四小姐是邓太后潜心打造的未来太子妃,现在看来,的确传言不虚啊。
那个咋咋呼呼的三小姐,虽然有可能从太子侧妃爬到正妃的位置上去,可是就眼下看来,这个机会,似乎很小了。就她的心机,跟萧家的大小姐,说不定还能斗个半斤八两。可是听说孙家那位,却不是个心思浅的。
御史孙乾在朝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可是听说,就是因为这位孙小姐的斡旋,孙乾虽然得罪了无数人,却一直仕途无忧,升职的时候从来就少不了他的份。
也有人分析,说孙乾之所以如此顺利,是看准了攻击对象才出手。每次孙乾攻击的人,都是肃宗心里恨的厉害的那几个,所以,自然一击必中了。
至于孙乾是给女儿造势呢,还是孙小姐真的这么厉害,大家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年头还有人自己画了山水,给子女署名,拿去博个名声呢。
女儿家有才名,出嫁的时候,自然能找个更好的夫婿。而少年们有才名,也可以在师长那里,多一些关注。
不管如何,这位未来的太子妃,虽然现在几乎没有人看好她,可日后中宫的宝座,她却是希望最大的那一个。
第650章 不平
邓洁和邓淑进了荣园,就跟着下人们往徐婉如住的嘉乐堂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就跟挤着一样进了门,徐婉如看见她们的时候,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再看邓洁一脸的不愉快,就知道,多半是她的这个三姐姐在挤兑她了。
要说邓洁可怜,其实邓淑更可怜。邓洁自小被人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就算现在凤凰落架不如鸡,也仍旧有种高高在上的清冷。
可邓淑,自小就被罩在邓洁的光环之下。并不是因为邓洁比她更优秀,而是因为邓洁的父亲是长子,而邓洁的母亲又是首辅霍家,书香门第出身的千金小姐。就这些条件,邓淑是打马都追不上的。
她父母一向不和,就因为母亲进门之后一直没有儿子,父亲邓云游不停地纳妾。好容易她母亲郭氏有了个宝贝儿子邓宝,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很淡薄,远不如长房来的其乐融融。
因为女儿多了,所以邓淑这么一个三小姐,在府里就不受重视,即使她是嫡出的,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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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郭氏自己,又是个假的嫡出小姐,只是挂名在嫡母黄氏名下,因为邓家想拉拢信国公,所以才娶了他的庶长女,当做嫡女对待的。
就这么些事情积累起来,很容易就摧毁了一个孩子,尤其是少女的敏感自尊。这些年,邓淑就这么一直躲在阴影里面,看邓洁无限风光,年年入宫过节赴宴。心中积累的怨恨,的确不浅。要说他们姐妹之间,倒是真没多少敌意,有的,也是大人长年累月不公平待遇的后果。
而今邓淑明显占了上风,却因为常年的耳濡目染没有跟上,即使高高在上了,也不知道如何体面地对付别人。被邓洁那么一句话,轻轻巧巧就给弄的灰头土脸了。
徐婉如因为跟邓洁交情多一些,对她的同情自然也更多一分。可是上次清明节在城北的真君观里面,徐婉如也见过邓淑的难处,所以,一时间也不好指责,谁对谁错。这人生在世,谁都被人推着走,邓家姐妹如此,她徐婉如不也如此嘛。
重活了两世,徐婉如现在才算独立出忠顺府,可事实上,她又算独立了多少呢。若不是肃宗在背后撑腰,徐婉如怎么可能名正言顺地离开忠顺府。而肃宗这个父亲,徐婉如又有几分愿意承认呢。所以说,这世上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啊。
今天徐婉如是主人家,自然也不会偏帮邓洁,但是对她亲近一些,也是人情使然。众人寒暄了几句,门外就不停有人来了。徐婉如让丫鬟引着邓淑往前厅去,自己和邓洁却往后院走了。
“你又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呢,”徐婉如轻声说道,“今儿太子府还有两位要来,真要刀枪剑雨的,也不是你们之间啊。”
听徐婉如这么一说,邓洁不禁笑了出来,“你这人,还是这般心直口快。”
“我要是心直口快,先前当着她的面就说了,”徐婉如笑道,“她日后有的是人跟她争锋,你又何必去做她的磨刀石呢。”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邓洁的脸色一变,突然消沉了起来。只是一念之间,她倒是问起徐婉如来了,“今儿萧茉也来?”
徐婉如自然知道,邓洁先前感慨的,还不是二皇子府上的诸多姬妾。邓淑有萧茉和孙眉争风吃醋,邓洁去了二皇子府上,岂不是一样。
二皇子的正妃去世有几年了,据说府里有个很受宠的侧室,邓洁又是太子的表妹,去了二皇子府上,只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只是邓洁这样的为人,岂会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难处?大家闺秀的做法,哪怕是再亲密的人,也只是点到为止。她能跟徐婉如叹一声气,已经很把徐婉如当自己人看了。
而徐婉如住到郡主府,邓洁自己猜测,跟忠顺府和萧家的荒唐事有关。萧诚突然没了,的确是个悲剧。可是让徐婉如活人嫁死人,别说徐婉如是个郡主,就算她是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也不可能答应这样的亲事。
而忠顺府完全无视徐婉如的终身幸福,就这么把她给推出去了,答应了萧家的要求。自古也有女子为未婚夫守节的,可是徐婉如跟萧诚连亲事都没定,现在守的哪门子节。
邓洁自然是为徐婉如不平的,所以搬到郡主府的事情,邓家人都在猜测,跟邓太后被关一事有关。可是邓洁却觉得,是徐婉如对忠顺府的亲人失望了,所以才彻底搬走了。
至于祖父邓如光想让她打听的事情,邓洁自有对策。她难得有个说得来的朋友,可不愿意为了这么一家子人,就舍弃了徐婉如这个朋友。
到时候回了家,往萧诚身上一解释,也是说得通的。所以,邓洁压根儿就没提起邓家想问的事情来。
“嗯,”徐婉如点点头,“没给萧茉送帖子,她倒是自己要来的,那我只好也给了一个,毕竟为难我的,也不是萧茉。”
徐婉如说的直接,邓洁也点点头,“萧茉倒是个直性子的。”
邓洁也设想过,自己如果做了太子妃,萧茉成了侧妃,她觉得这样的女人,还是比较容易对付的,胸无城府,头脑简单。而今要和萧茉斗的人,换成了邓淑,邓洁觉得,这两人倒是半斤八两,应该会斗地很热闹吧。别的,邓洁也没有多想,她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如何会想其他。
两人正说话间,方嬷嬷来找徐婉如了,看了一眼邓洁在场,有些不好意思声张。
徐婉如微微一笑,示意方嬷嬷直说无妨,“方嬷嬷,外面是有什么事情吗?”
方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自然是知道徐婉如和邓洁自小就认识,关系还十分不错的。
“忠顺府的二小姐和三小姐来了,”方嬷嬷一犹豫,“您看,是让她们当客人进来呢,还是以主人家的身份进来。”
徐婉如有些奇怪,“客人便客人,主人便主人,她们可有什么话说不成?”
第651章
方嬷嬷见徐婉如完全不像知情的模样,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徐婉如的意思,那她这个管事的下人就好做了。
“先前忠顺府的二小姐到了门口,”方嬷嬷解释道,“非让门子开了正门……”
着郡主府的正门,即使徐婉如自己出入,如果不是重要事情,一般也不会开。听见徐婉淑来了她家门口,还要开什么正门,徐婉如就觉得有些可笑了。在忠顺府里,至少有徐铮护着徐婉淑,来她家门口了,莫非还有个徐铮跟来不成?
看见徐婉如的面色不虞,方嬷嬷越发清楚了,这忠顺府嫡出的大小姐,跟庶出的二小姐之间,还真是传闻里说的那样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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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郡主的姐妹,”方嬷嬷说,“门子也不好太过阻拦,就让她们进来了。”
“给她们开的正门嘛?”邓洁倒是有兴趣了,微笑着看了一眼徐婉如,谁都知道,门子就算让忠顺府的人进了郡主府,估计也不会开正门放行。
“开了侧门,”方嬷嬷又看了一眼徐婉如,“就是郡主经常出入的那个门。”
徐婉如住进了郡主府,倒是出去过几天,只是寻常,也只是到朝天宫看看。上次师傅和大师兄进京,但是谁也没有露面,徐婉如心中有些不安,就想去打听一下。结果,连二师兄似乎也没了踪迹,徐婉如越发觉得可疑了。所以去朝天宫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只是她去了几次,却始终没有遇见潘知远。而朝天宫里管着事情的陈云龙,也说不清楚,潘知远究竟去了哪里。所以,徐婉如去了几次,也渐渐不去了。想来师傅和师兄们,多少有些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情。既然如此,她就等着时机成熟,他们自己说出口了。
不过,再想想,徐婉如也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世上,哪有什么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孙道隐出马了,这事仍旧没有解决,那就不是徐婉如能够帮的了的了。
这几日郡主府开始宴请,朝天宫倒是送了贺礼,只是潘知远仍旧没有消息。徐婉如虽然心中有些牵挂,却也没有太过担心。
只是徐婉淑这个讨厌的庶妹都闹到门口了,徐婉如哪里还会记得朝天宫里的事情。听方嬷嬷说了几句,徐婉如就有些皱眉头了,问道,“人在哪里了?”
“徐二小姐快到嘉乐堂了,”方嬷嬷看了一眼徐婉如,见她面色越发不好,心里也有些担心了。虽然这两姐妹的关系不好,京城很多人都知道,可是,今日宾客云集的,若是传出去个难听话,对徐婉如这个做姐姐的,就不怎么好了。
世人眼里的恃强凌弱,其实并不见的就是真的。
比如说徐婉如和徐婉淑吧,一个是嫡出的,一个是庶出的,若是争执起来,不知道徐铮宠妾灭妻的,多半要说了,是徐婉如这个嫡出的姐姐仗势欺人。即使知道忠顺府里面的破事,人家也愿意嘀咕几句,给徐婉如的名声抹点黑,徐婉如也只能干着急。
所以,看见徐婉如皱着眉头往外面走了,方嬷嬷又担心起来了。千万不要因为她办事不利,最后连累了徐婉如的名声啊。方嬷嬷来郡主府做事,可是打算做长久的。若是初来乍到,就让郡主背上了恶名,总不是什么好事吧。
所以方嬷嬷一边跟着徐婉如往外面走,一边让人去请熊嬷嬷。毕竟,徐婉如跟熊嬷嬷亲近,多少会听她劝上两句。方嬷嬷给丫头们使了眼色,让她们出去先安抚一下徐婉淑,让她别说出什么让徐婉如发火的话来。若是出了闹剧,对她们姐妹都不好。虽然徐婉如背上骂名,可徐婉淑也不见得多光彩啊。
总之,方嬷嬷心里面就一句话,千万别让她们两人闹僵了起来。
徐婉如走的快,邓洁也跟了一边,一起出去看徐婉淑。
徐婉如到了嘉乐堂的院子,就看见徐婉淑带了徐婉莹,正跟一些人家的小姐们说笑着正院子来。这荣园是徐婉如的郡主府,她住的嘉乐堂,自然是最中心的位置。徐婉淑走到现在,也有些微微出汗了,脸色飞霞遍布,边说边走,指点江山地就像回了家一样。
徐婉如远远地看了一眼,果然跟前世徐婉淑借了忠顺府小姐的名声,在外交际的时候一模一样。前世徐婉如不在乎自己的名声,痴恋陈奇可,所以忠顺府里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二小姐徐婉淑了。所以徐婉淑顶了这个忠顺府小姐的名头,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虽然很多人也知道,徐婉淑是个庶出的,姨娘还是个清倌出身。可是总有比忠顺府身份家世低的,人家就愿意跟徐婉淑攀上一攀。
只是今生,徐婉淑却没多少机会,徐婉如虽然走丢了,可是一到十四岁,就又回了京城。没多久,又成了如意郡主。京城里提起忠顺府,谁都知道大小姐徐婉如,却没多少人知道二小姐徐婉淑。
也就是宋红妆跟白梓轩谈好了条件,继而给徐婉淑定下了亲事,才有人知道,忠顺府的庶出二小姐,要嫁给丰城侯府的病秧子了。
所以这次得了机会出门,徐婉淑就没打算低调过。徐婉如不待见她又如何,徐婉淑压根儿就不需要她待见。有徐铮和燕国公主在,总有人压着徐婉如的,就算她是郡主又如何,还不是要嫁给一个已经死了的萧诚。
当然,徐婉如值得得意的地方,徐婉淑也不是不知道,一个郡主的名头,就能压死一片人。她办个宴席,满京城的闺秀都来捧场,连未来的太子妃,皇子妃都来,更别提那些个侧妃了。
既然来了,徐婉淑就打算好好交际一番,至少显示一下自己的贤良淑德,日后她也是要在这些贵女圈里面生存的,提前露个脸,总是有好处的。
至于徐婉如的脸色,徐婉淑并不在意,她带了徐婉莹同来,就打算让徐婉莹给自己做挡箭牌了。
第652章 赶人
看见徐婉淑在院子前面喧宾夺主,方嬷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个忠顺府的二小姐,是她让门子给放进来的。
邓洁扯了扇子,贴近徐婉如,噗嗤一声就笑了,只是团扇挡了脸,只看见她的眼里满是笑意。徐婉如也是无奈,摇摇头,看了一眼方嬷嬷。
方嬷嬷的腰就弯的越发厉害了,就像肩头压了块巨石似地。她在宫里是个体面的陪嫁嬷嬷,各宫的娘娘都抢着找她陪嫁公主。方嬷嬷也一直自诩对后宅的事情门清,可是这一会儿,她还真是没有料到,忠顺府的二小姐,竟然这般喧宾夺主。
“郡主,”方嬷嬷低声解释道,“先前二门外的婆子也跟奴婢提过,这个忠顺府的二小姐,她说是来给您帮忙招待客人的,一到门口,就摆出主人家的仗势。奴婢还没来得及看,只觉得有些不妥,所以先来跟您通报一下,您看这……”
徐婉如冷笑了一声,“我说呢,这是哪阵风把她给吹来了,原来是鸠占鹊巢,狐假虎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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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洁看徐婉如已经冒火了,就安慰道,“不过是个庶出的姐妹,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别人家也不会当真的。”
“人家当不当真我不知道,”徐婉如哼了一声,“她当真了却是一定的。”
好在一部分先来的宾客,已经被人引去荣园西边的园子。这会儿五月才刚刚开了一个头,夏日虽然已经有了行迹,却还没有热的难受。
荣园西边的园子靠水,高楼上望出去三面环水,远远的,还能看见曲江上的赛龙舟。闺阁女子寻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难得有机会远远地看一眼龙舟,所以听说西边的院子靠水,很多人就跟着同去了。
到了这会儿,嘉乐堂前的小姐宾客们,并不算多。只是徐婉淑已经张扬的,边上众人皆知了,是忠顺府的长辈,派了她来郡主府,给如意郡主帮忙来的。
邓洁轻轻拍了下徐婉如的肩膀,“你那妹子看过来了。”
徐婉如很是无奈,看了一眼邓洁,就发现徐婉淑带着徐婉莹,朝着她们走来了。徐婉莹有段日子没见过徐婉如了,这会儿进来的时候,因为徐婉淑太过张扬,她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会儿见着徐婉如,又觉得跟素日有些不一样,就有些拘谨地站着不动了。
“婉莹,”徐婉如冲她招了招手,徐婉莹倒是放松了下来,上前软软地喊了一声,“长姐。”
“来了多久了?”徐婉如很自然地牵起徐婉莹的手,引着她往屋子里去,徐婉淑自然也赶紧跟上了。
果然,她带了徐婉莹来郡主府,真是个对的不能再对的决定了。徐婉淑心中正得意呢,却听见徐婉如吩咐道,“把那个给我丢出去。”
方嬷嬷一愣,很明显,徐婉如说的那个,就是指的徐婉淑。
本来跟徐婉淑有说有笑的贵女们也都惊呆了,她们也都听说过忠顺府徐铮宠妾灭妻的事情,而这个庶出的二小姐,在嫡母的丧期里面穿红戴绿,毫无敬意。所以徐婉如讨厌徐婉淑,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是勋贵人家的姐妹面和心不和,不是都会放在肚子里面不让人家知道的嘛,这个徐婉如,怎么一开口,就要丢了徐婉淑出去呢。本来还有说有笑的宾客们,这会儿全都竖起耳朵,赶紧往徐婉如她们的方向看来了。
徐婉如的话音刚落,就有人要充好人,来化解她们姐妹之间多年的恩怨了。
“郡主,”一个穿了青色衣裙,又套了件比甲的姑娘就开口劝阻了,“这都是姐妹的,不要这么不留情面吗,徐二小姐也姓徐,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来,何苦这般为难她呢?”
徐婉如半眯了眼睛,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但是看这人说话的口气,似乎不是第一次见面。
邓洁看见徐婉如想不起对方是谁,就笑了一下,凑到徐婉如耳边提醒道,“郭家长房的二小姐,郭云琴呢。”
“原来是她啊,”徐婉如这会儿倒是对郭云琴有些印象了,前世郭云琴就有个女学究的名声,姿色不出众,更不知道收拾自己。
所以,徐婉如对这样普通的同辈姑娘,并没多少印象。虽然看见了郭云琴,下次会记得她是谁,可是真叫她记起郭云琴的脸和面目来,徐婉如觉得,至少她是做不到的。
再看郭云琴那青色衣裙的裙摆上还绣了云纹,这朴素的模样,若说是女冠,也差不多可以说得过去了,徐婉如心中暗自嘀咕。
都说切莫凭外表判断一个人,可是这个郭云琴,真是前世今生都一个模样,就这么朴素地让你忘记她的真实模样。
本来这个时候,如果徐婉淑能够适当地出来示个弱,说不定,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了。可是偏偏徐婉淑示弱的方法,和大家闺秀很不一样。徐婉淑的示弱,却是从她生母宋红妆那里学来的。宋红妆跟徐铮表示自己很委屈的时候,都是一股子幽怨,外加楚楚可人的表情。
所以,徐婉淑当着许多闺秀的面,就这么泪光点点,委屈万分,只要人家给她撑腰的模样一摆出来。原来想帮她说话的人,都往后倒退了几步。
这个嫡出和庶出,还真是不一样啊。这个徐婉淑,先前看着不是还很上台面的嘛,这会儿怎么成了这么一个鬼样子。刚刚跟她搭过话的人,都有些后悔起来了。唯恐徐婉淑的名声,以后会拖累了自己。
徐婉淑就这么眼含泪光,似嗔似怪地等着别人给她出头。谁知道,徐婉如挥了挥手,府里的宫人就直接上来请徐婉淑离开了。
肃宗给徐婉如的郡主府,送了许多东西,许多人手,其中就有几个品级不怎么低的宫人。这几个人进了郡主府,早就唯命是从了,徐婉如的话一出口,她们就打算上前拖人了。
别人都退出去五六步了,偏这个郭云琴还站了一边,非要跟徐婉如讲个道理不可。
第653章 质问
邓洁看郭云琴站着不动,就开口劝到,“郭小姐,你们家堂妹似乎也来了,我们去后园看看,听说她们来了好一会儿了。”
郭云琴是长房的女儿,她的堂妹,自然就是跟长房很不对头的二房了。既然今天能来徐婉如筵席的,基本上都是各家的嫡出小姐,
所以,郭云琴也知道,来郡主府的那个,多半是永清郡主的小女儿郭云蓉。郭云蓉而今不过八岁,想来她若是来了,二房庶出的女儿里面,一定也有一个陪着同来了。
郭云琴的性格过于耿直,为人又太过老成拘谨,生性在年轻姑娘里面,难免有些古板。所以,二房的那些个庶出的堂妹,虽然跟郭云琴年纪相仿,关系却是丝毫不亲近的。
邓洁深知京城各家的底细,如何不知道,郭云琴跟二房的那些个堂妹关系不好呢。既然郭云琴自己也跟亲人的关系不怎么好,如何就有资格来指点徐婉如呢。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还是别管人家的家务事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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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徐婉如看了一眼邓洁,也知道邓洁是在帮自己。这样玲珑心窍的人,最后竟然没有做成太子妃,不知道,是不是太子以后的遗憾。
果然,听见邓洁提起二房的堂妹,郭云琴的脸色变了变。人家郭云萍的确是二房庶出的,可是八岁大的郭云蓉,却是嫡出二房的嫡出小姐,母亲又是永清郡主,怎么看,都比郭云琴的身份尊贵。
只不过,这次郭云琴突然得了太后指婚,可把永清郡主给气的够呛,就这一点,也让长房的人扬眉吐气了很久。
想到这点,郭云琴倒是有心去看看郭云萍和郭云蓉两个了。人得意的时候,总想见见跟自己有过节的人,至少吐一吐当年的恶气。
郭云琴跟邓洁刚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突然高声叫了一句。
“徐婉如,你凭什么赶我走!”
敢在郡主府里这么叫喊的,除去徐婉淑,还能是谁。她今天风风光光地来,就打算好好表现一番,为以后嫁去丰城侯府做准备的。
而且一开始,徐婉如并没有出现,徐婉淑在郡主府里如鱼得水,跟各家闺秀谈笑生风,过的不知道多少开心愉快。
偏偏徐婉如一出来,二话不说,牵走徐婉莹,就要赶她出去。赶也就罢了,还说了那么难听的一个字,丢出去。这叫什么事啊!
她徐婉淑就算不是嫡出的大小姐,可是这些年,也是被人放在手掌心里宠大的。虽然宋红妆后来也得了个儿子徐策,可是对徐婉淑这个女儿,还是好的没有话说,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给她。
宋红妆从朱念心那里得去的首饰,也给了徐婉淑。宋红妆原是个清倌,正是因为徐婉淑的到来,她才进了忠顺府,做了姨娘,彻底改变了原先的命运,所以宋红妆对这个女儿,总是有几分不同的。
这样一来,宋红妆自然把徐婉淑宠的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家里没有嫡母,父亲徐铮又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徐婉淑这些年,压根儿就没把徐婉如这个嫡出的姐姐放在眼里。
而且,看宋红妆的意思,也不怎么把徐婉如当一回事,徐婉淑有样学样,更是变本加厉了。即使徐婉如今年回了京城,又是一路顺利地封了郡主,徐婉淑除去嫉妒羡慕,也没多少敬畏的意思。
自从她跟丰城侯府的亲事定下来了,徐婉淑更是觉得自己高出徐婉如一大截了,封了郡主又如何,什么郡主,也不过是配个死人萧诚罢了。
这会儿被徐婉如一激怒,徐婉淑多年的老习惯就出来了,什么嫡长,根本就不放眼里了。随心所欲就喊叫了起来,别说勋贵人家的礼仪了,就连女子的贞静,只怕也没剩半分了。
邓洁本想拉着郭云琴快走的,可是被徐婉淑这么一喊,也只得停下来了。这么大的声响,她能装作听不见,可是郭云琴却是十分在意的,马上就停下来了。
不止邓洁和郭云琴,其他的闺秀们听见动静,也往嘉乐堂的方向去了。
“徐婉如,”徐婉淑连名带姓地说了,“你不过是封了个郡主,就不把家人放在眼里了。出了朝天宫,连家也不回,父母亲还得上门来见你,祖母在家提起你好几次,每次都是泪涟涟的。这般不孝不悌,你这是数祖忘典呢,还是天家的郡主都是你这样的?”
边上的人听见徐婉淑这么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她一个庶出的妹妹,拿孝顺的事情来指责徐婉如,的确很站得住脚。
而且因为萧诚的事情,徐婉如出了朝天宫之后,的确一天都没有回过忠顺府,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今天来的勋贵人家小姐们,更是清楚的很了。
所以,徐婉淑虽然当众失了礼仪,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有几分道理的。虽然这个孝顺的事情,轮不到一个庶出的妹妹来当众指责徐婉如,可是嘴长人家身上,她又有几分道理,大家也都定定地看向徐婉如,就打算看她是怎么回复的。
徐婉淑若是不闹事,徐婉如也不过是赶了她出去了事。她一向不喜欢这个小动作不断的庶出妹妹,若不是徐婉淑和宋红妆,她母亲能抑郁而死嘛。对于一个这样坏了她母亲姻缘甚至性命的姨娘和庶妹,徐婉如还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徐婉莹有些紧张,她一向不喜欢跟徐婉淑来往,可是今日,却是祖母和母亲吩咐的,让她跟着二姐姐同来。只是这一到郡主府,二姐姐就跟个花蝴蝶一样去交际了。徐婉莹跟了她一路,不好意思了一路,现在她又突然跟大姐姐闹起来,徐婉莹顿时有些惊慌失措了。
再加上大家都往徐婉如和徐婉莹的方向看过来了,徐婉莹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了,握着徐婉如的手,也越发使劲了。
一时间,嘉乐堂前的院子里,虽然花团锦簇,可是所有人一瞬间似乎都失去了声音。虽然院子里不少人,却静的连呼吸声,都快明显起来了。
第654章 闹剧
众人都看着徐家姐妹,彼此对立在嘉乐堂前,就这么一直静悄悄的。徐婉如没有开口,徐婉淑倒是越发有气势了。
其实,徐婉淑的性格里面,有一点像父亲徐铮。生气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她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气势十足。若是对方再弱势一点,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再正确没有的了。
可是吵架斗气的时候,每一边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十分正确,十分有道理。即使有错,也不过一丝半点,或者,是不得已而为之。打个比方说,一百分的错,在他们看来,九十九分都是对方的不好,自己顶多,就占了一分。
此刻的徐婉淑,见徐婉如不吭声,就越发觉得自己有道理起来了。
“皇上给你封郡主的时候,”徐婉淑说道,“可是让你不孝顺祖母,不孝顺父母的?哪有人做好事,连家都不回,也不跟祖母父亲回复一声,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住到外面,成何体统?”
其实,徐婉如为什么不回忠顺府,在场的每一个人,其实心里都有数。徐婉淑说话咄咄逼人,其实就有这么一分意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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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徐婉如也好,还是在场的任何一个姑娘,只要有人提起萧家的事情,徐婉淑就已经挖好坑等着了。
只要有人提起萧诚和徐婉如的亲事,指责说,这事是燕国公主做的不地道,徐婉淑就打算把徐婉如不孝顺的名声给扣结实了。就像当年徐婉如抓着她的红裙子不放,非要说她不孝,在嫡母的丧期里面穿红着绿。
徐婉淑既然敢来郡主府,还大摇大摆像个主人一样自在,当然是有几分准备的。若是徐婉如不挑刺,她就好好占了便宜就回去。
若是徐婉如挑刺,徐婉淑就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当年徐婉如是怎么给她扣罪名的,徐婉淑就打算怎么扣回去。
徐婉莹压根儿就不知道,二姐姐是这么一个人。难怪她西厢房的丫头们都说了,二小姐是个厉害的人。只是徐婉莹年纪跟她差的大,又被丁岚安排着整日学东西,完全没机会知道徐婉淑的真面目。这会儿看见徐婉淑借着祖母和父母的名义,在郡主府里撒泼了,徐婉莹抓着徐婉如的手,越发禁张了。
徐婉如听见徐婉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不看她了,只是捏了捏徐婉莹的手,问道,“朱舅舅家的秋语就在后面,你先找她玩一会儿,姐姐等下去找你。”
徐婉莹有些担心,看了一眼徐婉如,又看了一眼徐婉淑,倒是很听话,跟着宫人们往后院去了。
围观的众人见徐婉如对继母的妹妹很好,就越发觉得徐婉淑跟她,是因为天生不对盘,所以才闹成这么一副模样。
等徐婉莹跟着宫人走了,徐婉如倒是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问方嬷嬷,“嬷嬷,这般不敬,是什么处罚?”
徐婉如虽然只是个郡主,可品级实在不低,肃宗一口气就给了个一品的郡主,另外还给了个封号。有封号和没封号,又是一个级别的不同。所以,算起来,在场的许多人,如今见了徐婉如,都得行礼请安。
只是闺中女儿家来往,也不会细究这些个品级身份。更何况,有些姑娘,以后便是太子妃,皇妃,或者是侧妃之类。虽然眼下的品级比不上徐婉如,可是未来却满是机会。
方嬷嬷自然知道,徐婉如若是跟徐婉淑对着辩驳,即使说个几句,徐婉如也占不了便宜,说不定还掉身价。而徐婉如都这么问她了,已经拿出郡主的身份了,方嬷嬷自然也不敢怠慢了。
方嬷嬷来忠顺府的时候,魏明也跟她透过底,只说在郡主府,是一步登天的好事,还让她什么都顺着徐婉如。至于徐婉如在肃宗眼里的地位,方嬷嬷是资深宫人出身,其中的厉害,自然十分清楚。
“按规矩,是要鞭打二十下,”方嬷嬷很是恭敬地回答,声音不大不小,却十分清楚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面。
在场的众位姑娘,都有些诧异了,这个如意郡主,真要跟她的庶出妹妹摆郡主的款了吗?而且,这个鞭打若是真做了,徐婉如在京城,也不用做人了。
听见徐婉如跟方嬷嬷的对话,徐婉淑更是火大了,“你以为你做个郡主,靠的是谁啊,还不是祖母。凭什么都是祖母的孙女,就你可以受封……”
徐婉淑的后半句话,其实是反问,为什么她这个孙女,就不能做郡主。只是涉及天家的事情,徐婉淑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本来,旁观的众人对徐婉如和方嬷嬷的对话,多少有些反感。即使徐婉淑出言不逊,可是好好的,让人去打一个闺阁小姐,都还没有出嫁的,多少有些没体统吧。更何况,她们至少还是异母姐妹,这样做,实在不怎么体面。
谁知道,徐婉淑一开口,大家就知道了,为什么徐婉如完全不搭理这个庶出的妹妹。因为在徐婉淑的眼里,她这个庶出的女儿,跟正室嫡出的长女,是没多少区别的。抢起东西来,徐婉淑是理直气壮的,而天家封的郡主,她也是要抢上一抢的。
就徐婉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就算真被鞭打了,也是她自取其辱。所以,本来有些想出来劝和的人,一下子就被徐婉淑的惊人之言给吓住了,谁也不敢徐家姐妹这一次的浑水了。
徐婉淑看见众人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的难听话已经说出口了,现在能做的,只有死撑到底了。
“朗朗乾坤,”徐婉淑拿了一个指头,就这么指着徐婉如,“你们还敢打人不成?皇上能因为祖母给你一个郡主的身份,也能因为祖母的关系,再收回你的郡主身份。”
看她十指蔻丹,徐婉如也不知道,自己干嘛放这么一个人进来,来落下这么一个大闹剧。
第655章 出府
徐婉淑指着徐婉如,说出口的话又这般难听,什么徐婉如的郡主是皇上看在燕国公主面上给的,若不是燕国公主,她徐婉如什么都不是。
徐婉淑这般口不择言,很多人已经看不下去了。毕竟京城勋贵人家的女儿,出门交际的,多半是嫡出的千金小姐,很少有人会让庶女出门。
而庶女若是出门交际,要么是家里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嫡出小姐,就像前世徐婉如的名声有误,忠顺府出去交际的,一般都是徐婉淑。要么,就是家里真的没有嫡出小姐,把一个庶出的当做了嫡出在养。
所以今天在场的姑娘,多半是看不惯徐婉淑一个庶女,却这般咄咄逼人地指责徐婉如的。只因为徐婉如的名声实在有些奇怪,做出来的事情,也有些惊世骇俗,所以众人一直沉默没有说话。
可是徐婉淑这般咄咄逼人,邓洁倒是看不下去了,“徐二小姐,你以为天家的封号,是你想给谁就给谁,想不给谁就不给谁的嘛?你把皇上和太后的旨意和恩情,都放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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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洁素日里并不是个会当众出头的人,只是她和徐婉如的交情不浅,又在清明节的时候得了徐婉如相助,才没落入圈套,丢了性命。
虽然真君观里是谁出手相帮,邓洁并不清楚,可是事后,徐婉如却提醒她了,让她小心英王,莫让人得了机会。
英王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想把邓洁和英王凑堆。她要是跟英王凑了一对,就断了邓家所有女儿嫁太子的可能性。
承恩公府期盼了这么多年,就是想要再出一个皇后,如何会让邓洁断了这个可能性呢。最后,他们顶多是损失一个女儿,而邓洁,却是永远没了性命。
这一些,邓洁事后也想明白过,所以才对徐婉如的提醒十分感激。再加上年少时候的一些情分,这会儿闺阁之中的互助友情,就更上了一层楼。
徐婉淑自然是认识邓洁的,小时候家里开花会的时候,这个承恩公府的小姑娘,就那么高高在上,一副未来皇后的派头。
只是那个时候,邓洁还有那些勋贵人家的女儿,只和徐婉如玩。可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徐婉淑定了丰城侯府的亲事,就已经把自己当做这个交际圈里的一分子了,并不觉得,自己比邓洁差上多少。
“哟,是未来的二皇子妃啊,”徐婉淑有些笑音地说道,“做太子妃也是太后皇上的旨意,做二皇子妃也是太后皇上的……”
徐婉淑的话音还没落下,方嬷嬷就出声打断了,“徐二小姐,看在你和我们郡主姐妹一场,你先前胡言乱语也就罢了,这会儿又是皇上又是太后的,你这是……”
突然,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大不敬,按律要流放的。”
听见男子的声音,所有的姑娘都愣在了当场,这是郡主府的后院,哪里来的男子。有些手脚迅速的,已经往屋里去躲避了。
徐婉如抬头望去,却是跟着她去过定州城的锦衣卫,张友英。张友英穿了身飞鱼服,身后还跟了几个人。众人一看是锦衣卫,躲避的就更为迅速了。
锦衣卫上可以查皇亲国戚,下可以抓朝臣百官,只要他们觉得有理由,就可以随时抓人。这些勋贵人家的女儿,谁愿意跟锦衣卫沾边啊,就算没什么事,也太晦气了一些。
所以,大家躲避的紧,一时间,院子里的莺莺燕燕,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剩了徐婉如和徐婉淑,以及一个见惯了锦衣卫的邓洁。
“属下张友英,见过郡主。”
张友英身后的几个人,虽然穿了锦衣卫的服饰,可身上的气息,却丝毫没有锦衣卫的张扬,反而稳妥而又踏实的模样。
方嬷嬷知道,肃宗拨了些暗卫来郡主府,看来,这些个锦衣卫,就是肃宗的人手了。有这么些人在荣园,方嬷嬷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郡主,这女子对您无礼,言语之中又冒犯了皇上和太后,”张友英就是来偏帮徐婉如的,自然把徐婉淑说的一文不值了,“属下既然见着了,没道理不送了她去锦衣卫的衙门走一趟。”
这话,自然是吓人的成分居多,谁会真的,把一个勋贵人家的女儿,送去锦衣卫的衙门。即使是庶出的女儿,也不会真的这么做。若是徐婉淑去过锦衣卫的衙门,回来之后,无论她是否犯过什么错,她这一辈子,就算是彻底完了。
徐婉淑本就是个窝里横,在忠顺府的时候,因为有徐铮明面上撑腰,而宋红妆又会私底下援手,所以徐婉淑对上徐婉如,很少有太吃亏的时候。
小时候花会的那一次落水,要不是英王看见了,徐婉淑完全有把握,让徐婉如吃大亏的。所以,这么些年下来,徐婉淑对自己的定位,十分地不正确。而徐婉如多年不在忠顺府,也给徐婉淑一个错觉,觉得她自己才是忠顺府的嫡长孙女。再加上徐铮的偏心眼,徐婉淑更是没了轻重,自我膨胀的厉害。
只是突然之间,遇到一个外男,还是个锦衣卫,就这么一言不合,马上就要把她送去锦衣卫的衙门。徐婉淑不可能不害怕,只是她骨子里,倒是真有些胆量,这会儿也只是有些惊慌失措,并没有吓坏了。
徐婉如本打算收拾徐婉淑的,所以先前徐婉淑咋咋呼呼的时候,她就问了方嬷嬷,徐婉淑这般失礼,该怎么处罚的。她是一品的郡主,徐婉淑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忠顺府庶出女儿,即使她让人打了徐婉淑,也没什么大事。
可是这会儿锦衣卫都出面了,若是徐婉如还咄咄逼人,抓着徐婉淑不放,日后她的名声,可能真的又要跌破一个极限了。让锦衣卫对付自己的庶出妹妹,这个话若是传开了,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所以,徐婉如还是拦下了张友英,看向徐婉淑,“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女儿,她说的话当不得真,让她走吧。”
第656章 失言
徐婉如对这个庶出的妹妹,前世完全就没放在眼里。有燕国公主给她撑腰,宋红妆也不敢闹到徐婉如跟前来。
而徐铮前世早就去世了,没人给宋红妆母女撑腰。所以,宋红妆一直很乖觉,连带着徐婉淑,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而徐婉如前世就任性的很,看不惯徐婉淑,就连萱园都不许她来了。燕国公主只顾宠着徐婉如,对徐婉淑这个庶出的孙女,也不放在心上。让不让徐婉淑来萱园,竟然都听徐婉如的话了。现在想起来,徐婉如有些怀疑,祖母当年是有意纵容自己。
所以细细想来,现在的徐婉如,对忠顺府的人事,并不愿意牵涉太多。徐婉淑是好是坏,徐婉如都不愿意太过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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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今天徐婉淑闹成这个样子,徐婉如已经动了收拾她的心思。只是有锦衣卫插手,这事徐婉如不会去做。否则,就为了点闺阁小事,坏了一个女子一生一世的名声,徐婉如还是不愿意下这样的狠手的。
只是徐婉淑听见徐婉如提及姨娘,口气又是这般轻蔑,徐婉淑当场就高声叫喊起来了。这会儿,什么贵女不贵女,什么形象不形象,徐婉淑早就忘记了一个精光。
素日里,宋红妆在菊园里面,也给徐婉淑掩饰了许多。徐婉淑的生性残暴,小时候养只猫,就因为那猫不愿意在她手里吃东西,徐婉淑硬是系了根带子在猫的脖子上,活活等着它饿死。
而菊园里的那些个丫头,徐婉淑也是动辄出手伤人,也就跟在她身边的樱桃和绿蕉,一个能干又会来事,一个老实又忠心,才留了这么多年。
就这样的性子,徐婉淑素日里在徐婉如面前,自然是颇多掩饰的。即使以前挑拨离间徐婉如和徐简的关系,被徐婉如好好刺了一番,徐婉淑也没有当面发作。
如果没有人撑腰,徐婉淑知道自己一旦发作就要吃亏,所以才迟迟不敢跟徐婉如面对面起冲突。可是这会儿,她在荣园春风得意了一会儿,心里正膨胀到最高呢,突然被徐婉如一句话,贬低到了尘土里面,徐婉淑如何不暴怒呢。素日里宋红妆在徐婉淑面前,虽然没有挑明她对徐婉如身世的怀疑,可徐婉淑在宋红妆和徐铮的对话里面,总有些可以揣摩的地方。
“姨娘生的又怎么了?”徐婉淑冷哼了一声,“总比有些来路不明的强吧……”
徐婉淑的话一出口,满场的人都惊到了,合着这个忠顺府的庶出女儿敢这么嚣张,就是因为徐婉如不是忠顺府的孩子啊。
可是徐婉如分明长的跟朱家人一个人模子出来的,先前那个朱家的小表妹,跟徐婉如就像亲姐妹一样。这样一来,徐婉如是朱念心的孩子,这点绝对没错了。这么说,她不是忠顺侯徐铮的孩子了?再想想徐铮这些年来的宠妾灭妻,对嫡出的女儿爱理不理,一有矛盾就维护庶出女儿,众人一想,都觉得这事的确有那么点味道了。
可是,徐婉如会是谁的孩子,在场的闺秀们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对这个京城的事情,谁都知道的十分清楚。只是想到那个人是谁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徐婉淑喊好这句话,本以为大家会议论纷纷,去质疑徐婉如的身份。既然她不是名正言顺的忠顺府嫡出小姐,那么一来,她借着燕国公主封的郡主位置,是不是就该让出来,给自己坐坐了?
徐婉淑毕竟是年少气盛,又被父母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因为是庶出女儿的身份,出去交际的时候极少,即使有,也是跟同样身份的庶女们来往。这些个庶出姑娘们比的,不过是在家里的荣宠,不过是女儿家身上的饰品衣物,哪里会谈什么家国大事。对于京城里面的人事,庶出女儿们懂的,就远远比不过这些嫡出的贵女。
所以,徐婉淑洋洋得意,她觉得徐婉如的身份有问题,否则父亲为什么那么不待见这个嫡出的女儿。也是因为这个,在徐婉如面前,徐婉淑一直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她。这会儿一斗嘴,斗的火大了,就直接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忠顺府里,从来就没有人提及徐婉如的身世可疑。毕竟朱念心当年一儿一女龙凤胎,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的。徐婉如要是不是徐铮的女儿,那世子徐简呢?可是徐简长什么模样,京城的人都见过,跟忠顺侯徐铮长的很像。虽然说不上十分相似,可是那个模样,一看就知道是父子两人。如果徐婉如不是,那徐简也不是徐铮的孩子了,怎么可能呢。
大家细细想了一圈,也觉得徐婉淑的话有些不对。或许是她姨娘对过世的主母心怀怨恨,所以在女儿面前这边说了,也是有可能的。
围观群众的心,一会儿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渐渐相信再到不相信,一会儿又从不相信到怀疑,总之,大家都觉得徐婉淑这话,估计有些问题。
只是,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谁知道这个背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谁都觉得今天的宴席来对了,听见这么石破惊天的消息,得赶紧回家和长辈们商量一下了。
虽说忠顺府现在是没落了,可是徐婉如背后的那个人,却事关重大的很。一时间,众人对视了几眼,都有早些告辞的念头了。
难怪呢,太宗的祭祀,肃宗谁也不封赏,偏偏赏了忠顺府。大家都快忘记忠顺府了,偏这事一出,又觉得徐家起来了。刚开始,谁都以为是因为燕国公主,毕竟,她是太宗皇帝唯一的同胞妹妹。肃宗要是想对太宗表孝心,善待姑姑燕国公主,也是一个好法子。不过被徐婉淑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原来如此,这个如意郡主,才是肃宗的目的所在啊。
不管如何,这事可大可小,怎么也得赶紧让家人知道一下。所以,有些闺秀就开始找贴身丫头了,她们也不说自己的猜测,只让人回府把今天的事情说上一声,家里那些个聪明人,自然都会猜得到,这事背后的来龙去脉了。
第657章 醉酒
院子里的闺秀们,想着给家里通风报信,都找起了自己的丫头。她们自小跟身边的贴身丫鬟一起长大,很多事情,能派的上用处的,也就只有这些身边的人了。
邓洁看到这里,也已经明白过来了。别人对邓太后和肃宗的认知,远远比不上她,所以邓洁听了徐婉淑的话,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徐婉淑说的是真话。不管忠顺府是不是已经明白徐婉如的身世了,至少,徐婉如一定不是忠顺府徐家的女儿了。
肃宗对谁的态度,都没有对徐婉如来的热络。虽说徐婉如是好相貌,可是一个十四岁未满的小姑娘,看起来再美也是个孩子,邓家对徐婉如的猜测,就觉得她继承了母亲朱念心的美貌,日后倒是可能做个妃嫔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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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邓洁总觉得,家里长辈们的猜测不对。至少,邓太后看徐婉如的眼神,一点儿也不像看个未来准后妃的眼神,反而有些像是祖母辈分的人,看自家小孙儿的模样。
再想到自己和邓淑在万寿寺撞破太子和萧茉的事,邓洁越发觉得,那事不仅是邓皇后出了纰漏,很可能,是邓皇后踩了肃宗的痛处。
邓皇后安排肃宗和徐婉如在万寿山上偶遇的事情,邓家人事后都知道了。只是肃宗在宫里的耳目众多,很快就知道邓皇后的安排了,反而将计就计,把太子和萧茉给安排去了万寿山偶遇。那天邓洁和邓淑两人先上的山,就撞破了这么一场闹剧,连带着,把邓家姐妹也都陪了进去。万寿山事情之后,就肃宗一个人赚了个盆满钵满,邓皇后吃了哑巴亏,邓家也只能无可奈何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邓太后,却一直丝毫没有波澜,似乎知道事情一定是这么展开的。邓洁自小跟着邓太后长大,对这个姑婆的作风十分熟悉,她一定是知道什么事情。而这个事情,肃宗知道,邓太后也知道。今天徐婉淑挑破的,很可能就是肃宗和邓太后都知道的真相。
邓洁想明白这一点,突然对徐婉如有了一种悲天悯人的同情。她以为,自己从准太子妃成了二皇子的继室,已经十分可悲了。没想到,还有人是这样曲折却不能见人的身世。
她自小就认识徐婉如,一个是注定要成太子妃的小姑娘,一个是大长公主的孙女,两人没什么利益冲突,又彼此说的来,虽然少年时候分离,并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可是邓洁突然觉得,自己比谁都了解徐婉如,比谁都更同情她。
这样的身世,被一个庶出的妹妹这么戳破,不知道徐婉如会多难过。所以,邓洁就开口了,“郡主府的果子酒不错,徐二小姐多吃了几杯,方嬷嬷,送她回去好好休息吧。”
按理说,邓洁也是个客人,这样反客为主,多少有些不对味。可是,她自小就被人当作未来皇后培养,而边上那些个闺秀,也一直以为邓洁会做太子妃的。虽然现在事过境迁,对她的那种敬畏,却没有马上消失,既然邓洁这么说了,也有人附和了,“徐二小姐这是醉了,那果子酒的确不能多饮的。”
“是啊,我刚才多饮了几盏,这会儿都有些晕晕的呢。”
其实,那果子酒淡的很,吃一坛子估计都不会醉。更何况,这些个贵女都矜持的很,谁会一来就吃酒呢。这么附和邓洁,很明显就是想给郡主府卖一个面子。不管徐婉如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给徐婉如帮忙,总是好事。所以,大家都有些异口同声起来了,也有人去劝徐婉淑,如果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家休息一下。
徐婉淑这么直冲冲地嚷出了心里话,其实也有些不踏实的。祖母燕国公主对徐婉如,那是真的好的,如果徐婉如不是亲生的,燕国公主怎么一点都没有发觉呢。而且,徐简有多像徐铮,这个事情徐婉淑也是看在眼里的。至少,在徐婉淑看来,这个兄长和父亲之间的相似度,远远高过自己同胞弟弟徐策跟父亲之间的相似度。若是徐简都不是亲生的,那她弟弟徐策岂不是更是捡来的了。所以,徐婉淑自己心里是不踏实的,但是,话已经出口,再无反悔的余地了。这么多人又很客气地来劝她,问了几句,徐婉淑自己也觉得有些头晕眼花起来了。
“好像是有些晕了……”徐婉淑的话音未落,人却先往地上摔去了。边上的闺秀看见了,谁都喊着自己的丫头去扶,自己却纹风不动,谁也不会去扶。
毫无意外,徐婉淑直接就摔到地上了,边上的樱桃赶紧上前去扶,只是她的力气有限,怎么都扶不起来。至于是真是假,这事只有樱桃自己知道了。她早就不愿意在菊园里继续做事了,也跟徐婉如通过气,只是一直没拿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晋身,所以才留在了徐婉淑身边。
几天内徐婉淑上了郡主府的门,又是闹事又是说刻薄话,樱桃已经十分胆战心惊了,她还想到郡主府做事的,被徐婉淑这么一闹,即使日后她来郡主府做事了,只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这些个下人们都看在眼里的,她现在可是跟着徐婉淑的。现在大家有多讨厌徐婉淑,日后她来郡主府的日子就有多难过。
所以,樱桃去扶徐婉淑的时候,心里是极为不耐烦的。手上能有多少劲道,就更不用说了。张友英在边上听见徐婉淑说话的时候,也猜出真相了。难怪他们统领千叮嘱万吩咐的,让千万小心做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也不早说。郡主实际上是个公主,看样子还很得圣心,这对他们这些来郡主府做事的锦衣卫和暗卫来说,都是前途光明的好事。
至于徐婉淑是怎么晕过去的,张友英再清楚不过了,就是他下的手。这会儿徐婉淑晕倒了,他反而撇清了。“男女授受不清的,方嬷嬷,您找几个力气大点的宫人,把徐二小姐送回忠顺府吧,女儿家的,就不该吃酒,失礼失仪就不说了,说错什么话,那可是全家的身家性命啊……”
这话,就是威胁在场的所有人了。
第658章 闺秀
张友英的话音刚一落地,各家闺秀派回家的丫鬟们,也都被人拦了回来。只说郡主府里在办宴席,来往的都是贵客,可不敢随意开门,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本来,在场的姑娘们,都是勋贵人家的女儿,或者是文武百官里面数得上号的人家出身,怎么可能任由人拿捏。
只是张友英穿了一身飞鱼服,气势没有十分,也有九分,就这么站在一群少年姑娘的面前,说出口的话,自然十分具有威慑力。
所以,众人的脸色,都有些慌张和不安了。这样的聚会,还真是凶多吉少啊,不小心听到了这么一句不该听到的话,回家不说呢,父母知道了会责怪。要是说了呢,说不定要把一家老小的性命都给搭进去了。
看见众人的脸色惶惶,张友英也知道,自己的目的差不多算是达到了。徐婉淑说了这么不要命的一句话,众人自然都是听见了。即使没有听见,也已经传开了。这些姑娘们回了家,必定是会说给父母家人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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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张友英就先给徐婉淑定位了,她是醉酒了,所以才胡言乱语起来。若是那些个人家也不知道个轻重,张友英不介意去一趟人家府上,抓个把高官,对锦衣卫来说,还真是家常便饭,算不得什么。
对众位姑娘们来说,听了徐婉淑这句话,实在没多少好处。现在大家都跟架在火上烤一样,说与不说,都可能被牵扯进去。可是对于郡主府里服侍的众人来说,可就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方嬷嬷的脸色一下子就亮堂起来了,心里那种骄傲写在脸上。而余留笑的也更殷勤了,他就知道,干爹不会误了他的前程。虽然家人跟他说过,这个魏明魏公公,是他们同支的叔叔,可是余留到现在,才知道魏明对自己有多照顾。
至于张友英一干人,就更不用说了,他带着锦衣卫的几个人来郡主府,自然不是来当个寻常侍卫的。更何况,宫里还给塞了几个面貌不扬,沉默寡言的侍卫进来。
现在想来,张友英也知道了,这几个不出彩的侍卫,应该就是肃宗给如意郡主安排的暗卫了。别的都不说,就这样的配备,他早就应该看出个端倪来了,张友英的心情,自然是十分舒爽的。这前程似锦,谁不高兴呢。
所以,郡主府里一时间,气氛就有些诡异了,一边是郡主府的下人兴高采烈,一边是宾客们垂头丧气,却又强打精神的模样。
邓洁知道,徐婉如这会儿心里必定有许多想法,所以,就拉了她,去跟众位闺秀们见面。她在京城多年,又一直被邓太后当做未来太子妃培养的,邓洁对众人的了解,自然不是徐婉如这样一个半路回京的人能够比的。
即使徐婉如前世对这些闺秀们有所了解,也早已经时过境迁,记不大清楚了。而邓洁却十分清楚,介绍好人,还顺带给徐婉如补一下人家的家室背景。
两人就这么在园子里兜兜转转,很快就把今天来的闺秀们见了一个遍。那个看起来不出彩的鹅蛋脸姑娘,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孙眉,穿了身秋香色的长裙,罩了件藕色的湖绸比甲,看起来十分寻常,毫无富贵的意思。不过,倒是也符合孙家言官御史的身份。
“你别看她一言不发的,”邓洁跟徐婉如说,“听说孙大人断案,很多时候都有孙眉的影子。”
“不会吧,”徐婉如有些惊讶,“这是朝堂的事,即使孙眉帮忙了,孙大人也不会传出这样的话吧?”
“人家不敢,”邓洁说,“孙家这个女儿,可没什么不敢的。她自小就有神童的称号,国子监那个陈祭酒你知道吧,他就夸过孙眉,说她若不是个女儿家,才学绝对不让须眉的。”
徐婉如自然是知道陈祭酒的,前世她就进了陈家的门,跟这个陈祭酒,也算有过一些来往的,是个孤傲清高的读书人。
“你想想了,”邓洁分析道,“孙家的女儿有才名,不管是虚名还是实名,终究是有些才能的,否则陈祭酒那样的人,是不会随便夸人的。有这样的才名,她日后嫁给哪个才子公子不行啊,估计孙家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才不管女子无才便是德,放出了孙眉的名声。”
“哦,”徐婉如点点头,倒是觉得有些道理了,“既然他们放出这样的才女名声,针对的,估计也是才子之流吧。”
“嗯,”邓洁说道,“孙家虽然只是言官御史,可她祖上不差的,前朝大梁的时候,也是高官,这么些年下来,一直在京城排的上号。若是没有这次的事情,说不定,谢三郎她也配得上的。”
说着,邓洁突然笑了起来,自己打趣道,“谢三郎那般风光霁月的,就孙眉的相貌,孙家有些高攀了。”
“或许,这个才是孙家的卖点,”徐婉如也笑,“谢家不用一个家室很好的媳妇,他们在北疆这么些年,正需要一个聪明的媳妇,在京城安置好老人孩子,又能给远在北疆的夫君帮忙传些消息。孙眉这样的,反而是最好的人选。”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道理了,”邓洁点点头,笑着指了孙眉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姑娘,“只是谢三郎那般抢手,京城里对他痴心不断的,还有我那个糊涂表姐呢。”
她们两人在阁楼之上,看得见别人,而别人去不见得看得见她们。所以,邓洁说起话来,也没太多小心了。
孙眉边上,就坐着个霍君实家的长孙女,霍妍。霍妍和霍娴都跟徐婉如有过数面之缘,上次徐婉如回京城,也办过一次筵席,那会儿霍家去了郊外,没来得及过来。次日倒是霍星带了两位姐妹,也来过一次忠顺府。
因为霍娴前世是英王的皇后,所以徐婉如对霍家两个姐妹,也有点印象。只是这次看去,霍妍穿了身象牙白的衣裙,整个人颇为憔悴的模样。
第659章 闲话
“看着比前些日子,倒是瘦了许多。”徐婉如看了一眼霍妍,见她跟孙眉正说着话,也没看见霍娴的身影。
“能不瘦吗?”邓洁叹了一口气,“谢三郎一口气纳了三个美娇娘,两个都有了身子,这眼看着,暂时是没什么打算娶妻了。就算他要娶妻,有这么两个妾生子在堂,谁嫁过去,都不会有安生日子过的。”
徐婉如对谢石安毫无好感,却也说不上多少恶意,只是想想苏落雪就在谢家,现在有了谢三郎的孩子,她就觉得有些荒唐。
前世她跟苏落雪,还有陈奇可纠缠了一辈子,现在却这么容易,人生果然如水上的浮萍啊,风一吹,说散就散了。
现在陈奇可虽然还在国子监里读书,准备着来年大考,可是心境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寒窗苦读数十载,最后成了二公主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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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是英雄的战利品,而一个俊俏才子,又何尝不是一样呢。徐婉如对陈奇可的遭遇,毫不奇怪。京城里的几个皇子互相争斗,才俊不是进了他家,就是进了别人家。若是两边不靠,最后成了牺牲品,也是正常的事情。
权势说到底,不就是践踏别人的选择机会嘛。陈奇可前世没有避开这个命运,这次又是如此。徐婉如倒是有些好奇,他成了驸马就没入仕的机会了,不知道,陈奇可这次会怎么翻身。
徐婉如一边听着邓洁说话,一边随意想着些前世今生的旧事。她对陈奇可和苏落雪两人,眼下的心结算是解开了。一个已经去了谢家做姬妾,仍旧是前世的路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想以前那样,坐上正室的位子。
一个已经内定成了二公主的准驸马,日后就算高中,仕途上也没什么发展的机会了。对陈奇可这般心高气傲的人来说,想来不是什么好滋味。
而徐婉如自己呢,眼下已经从忠顺府出来了,可是她是肃宗的女儿一天,就不可能突然离开京城,回海山自由自在去。这个京城,真是让人窒息啊。
想起忠顺府的事情,徐婉如倒是不再担心了,水来土掩,想来这会儿,徐铮和燕国公主要开始商量对策了吧。别人或许会半信半疑,可是燕国公主不是个笨的,她在宫里这么些年,早就把人心给琢磨透了。徐婉淑的话一出口,不管京城的人信或者不信,忠顺府都要做好准备了。
在肃宗开口之前,谁都不会揭破徐婉如的身世,不管忠顺府是怎么想的,他们都要在世人面前装作毫无芥蒂的模样。
想到这里,徐婉如突然有些想笑,估计前世,祖母也是这样想的吧。不让世人知道徐婉如的身世,但是,燕国公主却又偷偷把她往错的路上引,好歹,能够出心里一口恶气了。
更何况,前世的肃宗,对徐婉如的身世毫不知情,想来其中,燕国公主也出力不少吧。一边围护忠顺府的体面,一边又对徐婉如下手,这样的人心,这样的世道,徐婉如也只有冷笑了。
若不是她提前猜到前世的事情了,这次燕国公主的做法,徐婉如会很难过,也很吃惊。可是她已经隐约知道前世燕国公主的所作所为了,再听说萧家的亲事,也没多少太过吃惊的感觉了。
邓洁还在说着霍妍对谢三郎如何痴心不改,“你说说看,霍家的女儿,哪有这样低身段的。我母亲是世子夫人,姨母做了毅勇伯夫人,谁不是同辈里的翘楚,可就我这个表姐啊,就这么低到尘埃里去了。要说以前的谢三郎,还有几分风光霁月,现在几个美妾几个妾生子了,她怎么就这么糊涂,还是痴心不改啊。”
徐婉如微微一笑,是啊,前世霍娴还是英王的皇后呢,霍家的女儿,还真没有嫁的不好的。也就这个霍妍,前世耽搁在痴心上面,一直没有出嫁。
而她痴心绝对的谢三郎,那会儿比今生还不如,一早就醉卧红尘,无数红粉知己。所以今生谢三郎纳了这么多妾室,徐婉如一点儿也不吃惊。本就是个浪迹红尘的人,还能变成什么洁身自好的人不成。连个英王的宠妾南夕,都跟谢三郎似乎有什么关系。
邓洁只顾说着霍妍,脸上却有些寂寥,想来,是记起她自己的亲事了。
徐婉如知道,对邓洁来说,她不见得多喜欢太子,可是这个位置,却是她从出生以后一直以为是属于她的。突然之间,就成了孙眉的位置,而且,她的堂姐妹,还要去做太子的侧室。这一切,对邓洁来说,一定是十分不愿意提起的。
这会儿两人在说霍妍,旁观谈论人家的时候,总是容易的,可是自己,却每个人都有伤心事,不过是不愿意提起罢了。
“你的亲事,”徐婉如倒是开口问了,“可有什么想法?听说二皇子府上,有个很受宠的侧室。”
“没什么想法了,”邓洁很是平淡地说,“不过管个姬妾侧室,我难道还跟她争宠不成。”
也是,她是按照皇后的标准养大的,自然不会介意夫君有别人,有宠妾。徐婉如自问,她活了两辈子,都不可能做到这个分上。要么嫁,要么不嫁,就是不能嫁去这么糊糊涂涂后宅一院子女人的人家。
“你呢,萧家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邓洁也问起萧家逼亲的事情了。萧诚若是活着,英雄美人,是个佳话。可是,现在萧诚已经没了,他们再逼上门来谈亲事,就很过分了。不过,邓洁眼下一点儿也不担心徐婉如了,皇帝的女儿,谁能逼着她嫁啊。
“萧家啊,”徐婉如笑,“这事他们倒是没什么,只是我们家的人过分了些,我那个不中用的父亲,落井下石的干净利落。”
“只可惜萧诚,”邓洁有些感慨,萧诚对徐婉如,自小就喜欢的紧,上次还进宫求到了肃宗跟前。只是肃宗估计是心疼女儿,还想等上一等,谁知道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第660章 反对
邓洁提起了萧诚,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
萧家跟忠顺府商量了冥亲一事,让京城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忠顺府竟然答应了亲事不说,连忠顺侯徐铮都上门去讨论细节了。
只是这事被徐婉如的舅舅朱自恒给闹了,还连夜给闹进宫,去找肃宗讨说法了。最后是邓太后发了旨意,让宫里的嬷嬷连夜出宫,去忠顺府叱责了燕国公主一顿。
别说寻常人家的女儿不应该结个什么冥亲,徐婉如还是皇家的郡主,什么时候轮到忠顺府这么肆意妄为了。所以,萧家和忠顺府的事情,最后还是没成。
可是萧家倒底是不肯死心,萧诚是他们家的长房长孙,早就内定成未来的家主了,不可能就这样孤零零地下葬。
所以,萧家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户落魄的官家,那户柳姓的人家为了攀上萧家,卖女求荣也在所不惜。所以,就这么着,萧家又给萧诚找了个愿意活着为他收望门寡的官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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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事?”徐婉如听邓洁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也皱起了眉头,萧家这事做的,十分不地道啊。莫说萧诚以后必定会安全回来,就算萧诚是真没了,他也不见得愿意有这么一个没见过面,却要给他守一辈子寡的妻子啊。
“是真的,”邓洁说,“京城里大家都知道,这个柳家的小姐也已经搬到靖远将军府在西郊的宅子里住着了,就等着出殡前一天拜堂,然后次日这柳家小姐,就是萧柳氏,给萧诚送殡了。”
“荒唐,他们这样也太荒唐了。”徐婉如摇了摇头,她倒是并不奇怪,柳家会这么卖女求荣。萧家现在的势力日涨,女儿萧茉又成了太子侧妃,日后即使做了皇后,也不奇怪。有这么一个手握重兵的娘家,萧茉当不了皇后才是怪事呢。
只是对于萧诚来说,如果现在娶了这么一个柳家小姐,等他安全以后回来了,就再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虽然徐婉如对萧家,已经生了失望之心,却也不愿意看见萧诚被家人断了选择的余地。
她知道,自己如果选了萧诚,这一生不见得比前生成功或者幸福多少。但是,萧诚对她的心思,徐婉如是十分感动的。所以,这会儿听见邓洁这么说,徐婉如的直觉就是反对。
“荒唐?”门外有人冷笑了一声,推开门进来的,正是萧诚的嫡亲妹子萧茉。
因为徐婉如揭穿了郭久青的真相,萧茉的对徐婉如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再加上,萧诚生前对徐婉如这般用心,萧茉爱屋及乌,也不会对徐婉如不好。
可是这会儿,萧茉来郡主府给徐婉如捧场,来迟了一会儿,听说徐婉如跟邓家在玲珑阁上,便带人来找了。谁知道,还没进屋,就听见徐婉如跟邓洁在说萧家的事情。还说萧诚娶妻的事情荒唐,萧茉就有些不能忍了。
她哥哥活着的时候,对自己这个妹妹,都比不上对徐婉如好。萧诚是全心全意把徐婉如放在第一位的,这一点,认识萧诚的人都知道。
而徐婉如小时候消失的那一会儿,萧诚一边在边关做事,一边派了人马四处搜寻,除去这两件事,萧诚心里再没有别的。
所以,萧茉对徐婉如这会儿的言论,很是不满意。你自己不愿意嫁萧诚,难道还不愿意让别人嫁了。
既然你徐婉如有太后和皇帝撑腰,不愿意成这门亲事,总不能让萧诚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吧。所以,萧茉捏着帕子,手都有些气的发抖了。
萧茉的声音有些大,阁楼下的孙眉和霍妍都听见了,两人本就是文官人家的闺秀典范,最擅长打太极做和事老。所以,两人听见了玲珑阁的动静,就带着几个一起说话的贵女们一起上来了。
众人上来的时候,就看见萧茉气的面色铁青,捏着一块帕子,指了徐婉如正指责呢。
大家心想,这个萧茉来的迟,估计没看见先前徐婉淑的下场,竟然敢挑徐婉如的刺,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没看见楼下那些锦衣卫都竖起耳朵来了吗。
不过也是,萧茉跟徐婉淑毕竟不一样,徐婉淑得罪了徐婉如,只要肃宗一句话,忠顺府就会心甘情愿毁掉一个庶女。
可是萧茉却是不一样的,即使她得罪了徐婉如,也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萧茉是萧家的嫡长孙女,现在又是太子的侧妃,太子日后能不能翻身,还得指望萧家,如何舍得没了萧茉呢。
再说了,萧家这样死心塌地给肃宗做事,就算徐婉如真是个见不得光的公主,肃宗也不会明着出手给女儿出气的。顶多,暗地里给萧家一些绊子。
不过,明君忠臣,想来肃宗要是头脑清楚,也不会为了女儿家的小事,就坏了君臣之间的情分。
所以,大家看见萧茉指着徐婉如叱责,也不怎么着急去拦着,多少有些看好戏的味道了。
邓淑也跟着孙眉一行人上了玲珑阁,看见萧茉气势汹汹地站着跟徐婉如对峙,心里倒是也吃了一惊。她早就听说了,萧家是个武将世家,女儿家养的也是三大五粗的。
萧茉这个人,她以前也是见过几次的,的确是长的高大,肤色还黑。这次见了,完全验证了邓淑心里的印象不说,还多了一条性格粗暴脾气急躁的缺点。
若是这样的人来做主母,邓淑觉得,自己在太子东宫的日子,可能不会太舒服。只是时间一长,等太子利用好萧家,萧茉的好时候也就算到头了。到时候,她这个邓家的女儿,就会被邓太后和邓皇后捧上皇后的宝座。
可是现在,凭空多了一个性格绵柔的孙眉,邓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看样子,萧茉这样的性格,还是不要跟她正面起什么冲突吧。先挑拨着萧茉去跟孙眉斗,自己权且坐上观虎斗吧。
反正最后的好处,一定会落到邓家女儿身上。有邓太后和邓皇后在,邓淑心里也很踏实。所谓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说的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第661章 劝和
孙眉不动神色地打量了一眼邓淑,再看了一眼邓洁,心里也有些感慨。
若是邓家送了个邓洁来做侧妃,自己这个正室,即使再贤良淑德,能比的过一个自小用皇后标准养大的邓洁吗?
孙眉知道,自己在女子里面算是聪明有才学的,可是才学在后宅,却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夫君的恩情,长辈的看重,哪一个,都跟才学无关。才学一事,也只有到了对的人那里,才有一丝希望。
她自小早慧,稍长之后,读书才学远甚兄长,连父亲孙乾都感慨,若是孙眉不是个女儿,孙家怕是要出个首辅了。
只是这世道,对女子总是更加艰辛刻薄一些。孙眉也知道,很多时候,一个女子显露才学,要么是虚荣博一个名声,要么,就是不甘心自己的才华不为人所知,在明知道世道艰辛的前提下,还要挣扎,还要去抛头露面成为众矢之的。
偏偏,孙眉属于人不知而不愠的那种类型,除去儿时无知显露的一些才能,孙眉丝毫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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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孙眉心里有了一个人,就生了浮华之心,盼着那人看她一眼。
所以,自十二三岁之后,孙家有个才女的名声,就这么传开了。有人说,她帮父亲孙乾断案,堪比大理寺卿。也有人说,她诗文书画,有前朝名士的风采。
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孙眉心里期盼着的那个人,却从来没有看过她一眼,而今美妾成群,似乎连娶妻,也不怎么上心。
本以为,等他心定下来了,说不定两人可以结成连理枝,到时候,她会让他知道,夫妻比翼有多珍贵。只可惜,一道赐婚的旨意,就这么把她送去了东宫。
孙眉知道,自己的家室寻常,姿容更是寻常,出众的,只有才学。而她的才学,和才女们只懂得吟诗作对,感春伤秋的才学,并不一样。或者说,孙眉也会她们的那一套,只是,她的心中,更多的是经纬之学。
孙眉知道,那个人也是如此,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却一定不甘心于只做镇北的一方霸主。他看见的,必定是天下,所以,她要帮他,自然也会看向天下。只是现在,还有什么她,还有什么他,还有什么他们的未来呢。
现在的东宫,被各位皇子挤兑,而东宫招揽的几个侧妃,各方的势力虽然不小,却都彼此敌对抗衡。若是维持的不好,别说太子丢了宝座,只怕东宫上下,谁都身家不保。
所以,眼下的孙眉,只得把爱意和感情放在一边,先好好活下去。若是再有相逢的一天,或许,他们也能彼此成就。
孙眉对谢石安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可是她看问题的角度,却十分契合谢石安的内心。又或者,她进了东宫,或许才是真的帮他?
孙眉心中微微叹气,只羡鸳鸯不羡仙,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罢了。
邓淑发现孙眉在看她了,也抬头望了过来,孙眉微微点头示意,邓淑也回了个礼。不管日后如何,至少在未来的两三年,她们几个人,是免不了要打交道的。
毕竟萧茉和孙眉邓淑三人,算起来,都是东宫太子府里的人。所以,众人虽然没有出面去拦萧茉,却都默默地后退,把地盘让了出来给太子府的人。毕竟,她们几个以后是一家的,现在劝起来话来,也得体一些。
所以,孙眉带着邓淑,就这么站到了萧茉边上。萧茉刚说好一长串话,无非是萧诚如何爱慕徐婉如,而徐婉如却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给萧诚,想让他孤孤单单一个人走。
“孤零零?”徐婉如也反问萧茉了,“既然你也知道是孤零零,你怎么就不想想那个柳家的姑娘?先别说萧诚愿不愿意,她都要给萧诚守了活寡,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她也是父母生养的,活生生的一个姑娘家,她就不孤零零吗?”
萧茉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了,“是她家父母答应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
“是嘛,”徐婉如问道,“那你跟郭久青的婚事呢,不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亲事都要定了,最后还不是因为他的人品不行,没有成吗?”
“我跟她的情况不一样……”萧茉反驳道。
“是不一样,”徐婉如笑道,“你是靖远将军府的大小姐,父兄手里掌着天下的兵权,替皇上守着三边,是朝里重臣,自然有分量替你出头。可是人家柳家小姐,父兄就不见得有你们家的势力了。更何况,这天下,卖女求荣的人,可真不少。”
这句话,徐婉如就在点忠顺府的名了。徐婉淑闹了一场,徐婉如也早就有些想挑明了,她已经不愿意再背着忠顺府大小姐的名声了。既然祖母是这么一个人,徐婉如也算是彻底死心了。
至于肃宗能不能给朱念心维护好名声,徐婉如虽然没有十分的希望,却也知道,肃宗的能力不小。别的不说,就他手下的锦衣卫,就能让所有人闭嘴不敢讨论。虽然,肃宗若是走了,这些人的嘴巴,估计就拦不住了。
只是,那也是后话了,眼下的徐婉如,并不怎么在乎这个事情了。肃宗若是对朱念心有心,自然会把事情办好。若是不行,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儿,还是避开这些人,回海山跟着师傅住。
到时候,京城的人,也会忘记他们家的旧事吧。至于燕国公主,徐婉如心中有些酸涩,不过,人生便是如此,总有分开,总有重逢。
萧茉被徐婉如的话一拦,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的确,柳家愿意把女儿送给萧家守活寡,为的就是萧家能够帮着他们柳家,说是卖女求荣,一点儿也没有说错的。
看萧茉没了气焰,孙眉倒是出来劝和了,“萧大小姐,萧将军的事,郡主也是难过的,你们都关心他,何苦现在又为了他,失了和气呢。”
萧茉想到没了性命的大哥,眼眶一红,落了眼泪。
第662章 盲目
看见萧茉红了眼眶,徐婉如倒是也没什么斗志了。说来说去,眼下最担心萧诚的,还是萧家的人。萧茉跟兄长素日就十分要好,这会儿为萧诚的事情难过,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前世的经历,徐婉如知道萧诚一定能够回来,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却也有个九分的把握。看见萧茉眼睛红红的,徐婉如也叹了一口气,吩咐人打了水来。
等萧茉洗了脸,重新梳洗了,徐婉如才说,“你也知道你大哥的,你说,你们家里人给他塞这么个不认识,还毫无相关的人,他若是知道了,会不会难过?”
听了这话,萧茉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徐婉如也无奈的紧,这么高大的一个姑娘站了她的身边,高出了一个头,却动不动就掉眼泪,红着眼眶。若是旁人不知情的看见了,说不定还会以为,徐婉如是把萧茉给怎么了呢。
萧茉比徐婉如大上几岁,这会儿一哭,却把天性里的单纯显露了一个无疑。孙眉和邓淑看在眼里,都知道,这个萧家的大小姐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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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的背景是强势,可是有这么一个没心机,又不知道人情险恶的大小姐,萧家日后,成不了什么气候。顶多,就是太子上位过程中的一个垫脚石罢了。
孙眉想到的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其中无限的悲哀和无奈。而邓淑想到的,却是自己可以很轻松压制萧茉,剩下的对手,就是那个毫不出彩的孙眉了。要容貌没容貌,要家世没有家世,不知道,太子会看上孙眉什么地方。
邓淑确定了自己的敌手,心中越发觉得,这两个人,全都上不得台面,看来,这次太子妃的事情,肃宗还是向着他们邓家的。
等她想清楚来龙去脉,邓淑看向邓洁的目光,就有些轻蔑了。这个侧妃的位置,其实家里面,第一个考虑的,也是邓洁。
即使做不了太子妃,邓家虽然火大,却想让邓洁试试侧妃的位置。可是邓洁太过心高气傲,所以,这个侧妃的位置,就轮到了邓淑来坐。
而邓洁,则去了毫无权势不说,连后宅都不安定的二皇子府里,做个继室。虽然是个皇妃,可是又有什么前途呢。
别说日后邓淑不做皇后,就算邓淑只是个妃嫔,也压过无权无势的二皇子妃一头啊。更何况,二皇子现在铁了心随三皇子做事,跟太子可是有你没我的死对头。
若是太子继位了,有二皇子的好果子吃吗?邓淑心里,现在满是安乐平和。还有什么,比看见往日高高在上的人,突然坠落到泥潭里面,来的更让人开心的呢。
邓洁也注意到邓淑眼睛里的亮光了,对于这么一个堂姐姐,邓洁也是无语了。眼前的孙眉,明显是个极为厉害的人,很可能,肃宗都十分清楚,这个孙眉有多厉害。
太子困在兄弟的争夺之间,势力最为薄弱。可是太子只要兄友弟恭,保持各方势力的平衡,日后登基的可能性很大。而这一点,也是孙眉最能派的上用处的地方。娶了这么一个才女,太子的智囊马上多了一个强大的后援。
而萧家,只不过是肃宗用来引开火力的靶子罢了。萧茉虽然是萧家的嫡长孙女,可是这样简单的性情,萧家也不可能寄予厚望。剥离了家族利益,对萧家反而更有好处。
肃宗对太子是一片慈父之心,但是对邓家的插手,也十分不满,这个才是邓洁落败的关键所在。可惜邓淑看不见,还洋洋得意起来了。
邓洁也懒得提醒邓淑,这个萧茉,都不是个简单的。人家打直率的牌,打的让人不讨厌,还觉得她真性情,这就不简单了。只可惜,邓淑是个眼瞎的,什么都看不见。
邓洁和徐婉如陪了萧茉,去吃茶说话,其他人知道她们有体己话要说,也都纷纷下了阁楼。有去赏花的,也有攀关系的,各人做各人的事情去了。
虽然今天来郡主府,听见了和看见了许多不该看见的,可是姑娘们毕竟年纪轻,知道很多事情她们无能为力,也都没往心里面去。倒是把萧诚要娶柳家姑娘的事情,又拿去讨论开了。
锦衣卫的人听见了,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想让这些闺秀守住秘密,比让石头开口说话还艰难。张友英也暗自思量,看来,先前徐婉淑说的话,多半会在京城传开了。
要让一个人的真话变成谎话,张友英也有的是法子。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毁掉说话那个人的可信度。
眼下最重要的,是看肃宗的态度,他要是想让人知道徐婉如的身世,张友英就不必画蛇添足,去毁了徐婉淑。若是肃宗还在犹豫,那张友英就会毫不犹豫,直接毁了徐婉淑的名声。
一个女子没了名声,在这个世道,就是彻底被毁了一切。这样的事情,徐婉如会谨慎从事,可是张友英,他却丝毫不会在乎。眼下,他只等着宫里的消息,若是肃宗有一丝犹豫,不愿意公开徐婉如的身世,那么,张友英马上就会出手。
这厢张友英在等着宫里的消息,那厢燕国公主也已经得知了郡主府里发生的一切。本来,她只打算让徐婉莹去郡主府,跟徐婉如拉拢一下关系,别再僵着互不理睬。
可是,偏偏徐铮脑子进了水,非要让徐婉淑也去。说起来也有道理,徐婉淑马上就要出嫁了,出去见见世面也是件好事。而且,有徐婉如这么一个郡主姐姐,徐婉淑的身价也能上去几分。但是,燕国公主也想过,她们两人之间,关系十分不和睦。可是想着徐婉如自恃身份,应该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对了。所以,徐婉淑就这么出发去了郡主府。谁知道,徐婉淑去了郡主府,蹬鼻子上脸,直接就把徐婉如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先是说徐婉如不孝,扣了她一个大帽子。就这个事情也就罢了,谁知道徐婉淑从哪里听来的,突然说徐婉如不是忠顺府的女儿。
第663章 追问
如果真的像徐婉淑暗示的那样,徐婉如不是忠顺府的女儿,那她是谁家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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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顺府在京城是什么地位,徐婉如出生前后,燕国公主的嫡亲兄长太宗还在位呢,当时是如何宠着忠顺府的?
京城里稍微有些背景的人家,谁会忘记那一段日子啊,仔细想想,哪一家不长眼的小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再联系到肃宗和朱念心的旧事,这个京城的人,谁会猜不到徐婉如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如果是个别的男子,说不定这事说破了也就说破了,可是肃宗是当今天子,若是说破了,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更何况,君占臣妻是最不体面的说法了,既抹黑了肃宗的形象,又在文武百官的心里种下了不信任的种子。而朱念心就更不用说了,她是个女子,又留了一儿一女在这世上,她的名声毁了,她的两个孩子也就完了。
现在,无论徐婉如是不是忠顺府的孩子,都已经说不清出了,现在去撇清,只会越描越黑,落了下乘。
其实,燕国公主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徐婉如和徐简一母同胞,怎么可能不是忠顺府的孩子。徐婉如虽然不像徐铮,可是看看徐简,那个眉目那个样子,跟徐铮当年,实在是十分相像的。
若是徐婉如不是忠顺府的孩子,那徐简呢,徐婉淑的无心之语,让一个世子以后如何面对满京城的人呢。徐婉淑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毁了忠顺府两个嫡出的孩子,燕国公主心里,真是气的发昏了。
都说家祸家祸,果然祸事都是从家里起来的。如果这次的事情处理不好,到时候,别说肃宗震怒牵累到忠顺府,徐婉如这个郡主和忠顺府断了关系,连世子徐简,都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徐婉淑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毁了她们府里最有希望的两个孩子,燕国公主气的,心口只疼。但是,她也清楚,徐婉淑说出这样的话,跟宋红妆必定有些关系。所以,徐婉淑还没送回府,宋红妆已经被押到萱园了。
徐铮自知闯了祸,一声不吭去芙园里躺着了,说是中暑了。这个天气,夏天才刚刚有了点模样,树上的绿叶的颜色都还不是很重,他竟然就中暑了,起不了身了。
燕国公主一向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担当,可是看见他直接装病,心里也是颇多感慨。这么一个烂摊子,就交给她一个老妇人。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她养的什么儿子啊。
抱怨归抱怨,这个烂摊子还是得收拾的。燕国公主雷厉风行抓了宋红妆,又让人接了徐婉淑,直接送来萱园。家中的仆妇们里三圈外三圈,把萱园围了个水泄不通。
燕国公主心里也感慨,还好长房和二房的眼下不在府里面,否则这次事情一起来,估计徐简反而是最大的一个靶子。他是朱念心的孩子,如果徐婉如的身份有可疑的地方,徐简这个世子也跟着完蛋了。
不管是为了徐婉如也好,为了肃宗的体面也好,还是为了徐简这个未来的继承人,燕国公主都不能有一步行差踏错。
这会儿的萱园,已经把紧张的氛围,调到最高的程度了。宋红妆本来还在哭闹的,进了萱园,越往里面走,越觉得心口压抑的紧。等她被人托到燕国公主面前,宋红妆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的差不多了。
燕国公主带人在东厢房里坐着,既不去侧厅,也不在花厅,偏偏就选了徐简小时候住过的东厢房。徐简十一岁的时候搬去了前院,这个东厢房里,就一直保留了徐简住过的样子。因为有些日子没有人住了,看起来虽然整洁干净,却终究有点远离了时空的错落感。
燕国公主在丫鬟婆子的环绕里坐着,面上毫无表情,只有淡淡的寂寥。宋红妆见过燕国公主很多种表情,其中生气发火的样子,却是见的最多的。
可是,这会儿的燕国公主,坐在斜射的阳光里面,微尘在阳光里,把时光拖的越发的慢,越发的长。宋红妆见了这样的燕国公主,反而心里最没有底,她不知道,燕国公主这会儿,到底生气到了什么程度。
“婢妾见过公主,”宋红妆也不知道,燕国公主究竟要问些什么。今天除去徐婉淑去了郡主府,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即使徐婉淑在郡主府吵闹起来了,也至少女儿家之间的斗嘴闹事,能大到什么程度去呢。莫非,是徐婉淑得罪了哪个贵女,是未来的太子妃嘛?
想到这里,宋红妆倒是没那么紧张了,徐婉淑的确有些脾气,可是作为徐婉如的妹妹,她跟客人起了什么冲突,最多也是个道歉赔礼的事情,能有多大的后果呢。
看见宋红妆明显松了一口气,燕国公主气的太阳穴只跳,当年就是她让宋红妆进了门。这个清倌出身的下九流,才活的有了个人模人样,可是,看看她是怎么回报自己的。
虽然生了个徐婉淑和徐策,可是一个脾气大,一个没出息,这样的子嗣,再加上这样出身的姨娘,能有什么前途。
“宋姨娘,”燕国公主身边的张嬷嬷开口了,“今日二小姐在外犯了口舌,只怕要毁了我们忠顺府了。公主仁善,还打算给你一个机会,把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果然是徐婉淑出事了,宋红妆眼睛一红,说哭就哭了,拿着一块帕子,哭的那个叫梨花带雨,眼睛还滴溜溜四下寻找徐铮的下落。
张嬷嬷素日是个老好人,这会儿看见宋红妆不老实交代,还想起来了脱身的法子,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燕国公主的意思,是直接捆去打个半死,问出个东西缘由之后,直接打死的。可是,毕竟宋红妆给忠顺府生了一儿一女,就此打死了,有些过头了。所以张嬷嬷才力劝燕国公主,给宋红妆一个机会,把来龙去脉说一个仔细,或许,是徐婉淑听差了呢。孩子家的,一知半解也是可能的。
第664章 盘问
宋红妆这人是抓来了,可是徐婉淑说出口的那些个话,该怎么开口去问呢,张嬷嬷心里,是着实为难了。
徐婉淑会这么当众暗示徐婉如的身世有问题,多半是从宋红妆那里听去的。可是,宋红妆口里出来的话,究竟是她一个妾室对正室夫人的嫉恨呢,还是真的有些真凭实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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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是徐铮在宋红妆面前,表露了什么。毕竟这些年,徐铮对嫡出的女儿徐婉如,的确是差的没了谱。
要说徐铮也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对庶出的女儿徐婉淑,宠溺起来的时候,也颇有几分当父亲的样子。
燕国公主的脸色凝重,看了一眼宋红妆,也不打算跟她绕圈子了,冲宋嬷嬷点了点头。她身边的这两位嬷嬷,张嬷嬷是老好人,一向唱的白脸,而宋嬷嬷的脾气急一些,说话做事也不会留情面,所以,她一直唱红脸,扮的坏人。
宋嬷嬷收到燕国公主的信号,就说了,“公主午睡刚起来,听不得哭声,姨娘还是省点事吧,也别让老身为难了。”
宋红妆听到这里,赶紧收了声,把哽咽留在了嗓子眼里。只是这眼泪哭泣一事,既然已经发动了,要收的时候,却没那么容易的。宋红妆哽咽了几下,脸色涨的发红,才算止住了哭声。
倒不是宋嬷嬷的话说重了,而是燕国公主的确活活打死过徐坤的一个姬妾,就是因为那个姬妾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她看了心烦。
所以,燕国公主身边的人,都以此为戒,即使被燕国公主打骂了,责罚了,宁可忍死了,也不敢哭出声音来。
宋红妆为了讨好燕国公主,功夫下的十分到位,这些个事情,自然也知道的很是详细。
等她收了声音,宋嬷嬷倒是继续说了,“二小姐在郡主府出了点事,锦衣卫的张大人,已经派人护送二小姐回家了,说是吃醉酒……”
宋红妆护女心切,马上解释,“婉淑不会吃酒的,她沾了酒就脸红,不会吃多少酒的,这事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啊。”
宋嬷嬷也不跟她绕圈子了,“有没有误会,得看宋姨娘怎么说了。若不是你跟二小姐说了什么,她一个姑娘家,知道什么?”
宋红妆一愣,原来,不是因为徐婉淑做错了什么来找她麻烦,而是徐婉淑的事,牵扯到她了。宋红妆马上就想到了自己跟丰城侯府的交易,莫非,燕国公主也想知道这个事情。
不,不行!宋红妆赶紧摇头,这事若是让第三个人知道了,徐婉淑的亲事,也就没了价码,人家白梓轩,还会让徐婉淑进门做他的弟媳妇吗。
谁知,宋嬷嬷一个字都没提丰城侯府的事情,反而问起了宋红妆,他们在徐婉淑面前,是如何说徐婉如的。
“大小姐?”宋红妆知道,现在的徐婉如封了郡主,不是她们母女能够招惹的对象了。若是徐婉淑能够借着这么个嫡出姐姐的名声,攀到京城的贵女,也算是十分划算了。所以,即使宋红妆对徐婉如隐约有些不齿,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嗯,大小姐和世子爷,”宋嬷嬷顺带加了徐简进去,这次徐婉淑的失言,连累的最惨的,其实是徐简。徐婉如已经封了郡主,这天家的事情,哪有随便的,已经定下来的郡主,多半是不会变化了。可是徐简这个世子,若是他的身世存疑,那么这个世子的位子,别说丁岚,就连宋红妆都会心动不已的。
“婢妾哪敢对大小姐和世子爷不敬啊,”宋红妆撇的一干二净,“侯爷有时候生大小姐气的时候,婢妾还帮着劝说几句呢。”
宋嬷嬷听到关键,马上就问,“那侯爷当着你,可曾说过大小姐什么话吗?”
“这个,侯爷说的话多了,婢妾一时间,也不知道嬷嬷想问什么?”宋红妆抓到关键了,这事,只怕连徐铮都有牵扯。
否则,都过去这么久了,徐铮怎么还没来萱园救她。就算林疏影那个小蹄子很会坏事,涉及徐婉淑和宋红妆,徐铮还是有几分情义的。先前宋红妆派人去通风报信,就说燕国公主找她,只怕是什么大事了。
看她饶了这么一大圈,燕国公主听的有些火大了,宋嬷嬷也发现了,冷冷地朝宋红妆看了一眼,“宋姨娘,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是记不清了……”
听见这话,宋红妆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燕国公主手里的性命,真的折进去不少了。以前许素白跟清风道长合谋坏了徐婉如的名声,燕国公主直接让人放火烧了道观,杀了清风道长,一眼睛都没眨,雷厉风行地就办好了。
所以,宋嬷嬷说是一次机会,宋红妆倒是深信不疑,自己若是不老老实实回话,只怕脱不了一死了。
“婢妾一定知无不答,”宋红妆有些疑虑,问道,“不知道二小姐说了什么,婢妾也好有个方向。”
宋嬷嬷回头去看燕国公主,徐婉淑的话,让不让宋红妆知道呢。
燕国公主微微点了一下头,宋红妆在她眼里,早就跟一个死人没多少区别了。让她知道徐婉淑说的什么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二小姐在郡主府里吃醉了酒,”宋嬷嬷说道,“她说有人来历不明……”
宋红妆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的惨白,她从来不跟徐铮讨论这些,徐婉淑是怎么知道的?其实,徐婉淑并没有听见宋红妆和徐铮直接讨论徐婉如的身世。可是宋红妆和徐铮的互动,表情,所有的态度,都指向一个事实,徐铮很不喜欢徐婉如。
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她,很可能的原因,徐婉淑也能猜个两三分出来,跟她母亲朱念心有些关系。具体是什么关系,这一点,徐婉淑就不知道了。只是,人一生气,口不择言的时候,往往回把心里最不堪的话,直接丢了出去。
看见宋红妆的脸色,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次的祸事,果然是从家里起来的。哎,当年她怎么就让宋红妆进了门呢。
第665章 直觉
燕国公主哼了一声,她也知道,宋红妆不可能在徐婉淑面前说什么很清楚的话。可是,徐婉淑会这样说,必定是在菊园里面,曾经听见或者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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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宋红妆这般不愿意老实交代,燕国公主也懒得继续跟她周旋了,“月娥,她不爱说,就让她以后都别说了吧。”
“是,公主。”宋嬷嬷得了令,也懒得跟宋红妆废话了。燕国公主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既然宋红妆不愿意说真话,以后就老老实实做个哑巴聋子。而且她还认识几个字,顺便,也毁了她写字读字的能力吧。
宋嬷嬷做事一向周全,马上让人扯了宋红妆出去,一边又吩咐婆子们去准备工具。
燕国公主接了张嬷嬷递上来的一杯茶水,略微喝了一口,心里的抑郁,就跟这个初夏下午的天空一样乌云密布。
先前的阳光,现在已经全藏到了乌云背后,就这么一层一层积压起来,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徐婉淑既然说错了话,不管后果如何,不管是真是假,这个孩子,算是折进去了。总不能,为了个庶出的女儿,折进去两个嫡出的孩子吧。
徐婉如的事情,燕国公主本来是没什么疑心的。可是一方面,肃宗对徐婉如,的确是好的有些过分了。另一方面,徐简出事,徐婉如对这弟弟的态度太过冷淡了。
如果说,徐婉如回京城之后,对徐简的态度是十分,那么她在徐简落到萧家人手里之后的态度,就是零分,完全的不闻不问。
就这么两件事合到一起,再加上徐婉淑的一句话,燕国公主心里自然生了疑虑。她的直觉非常准确,第一个反应,就是徐婉如跟徐简,很可能不是亲姐弟。
别的都不说,就朱自恒对两个孩子的态度,以前还能够解释成,徐婉如长的像朱念心,所以朱自恒偏心外甥女,反而对长的像徐铮的外甥,不怎么上心。
现在回过头去看,朱自恒对徐简的一切付出,都有一个相同的前提,就是他在徐简身上的投入,都会间接对徐婉如产生好处。
等燕国公主想明白这一点,她的直觉,就引着她找到了事实的真相。虽然燕国公主并不清楚,朱自恒是怎么做到的,让朱念心生了一儿一女,瞒天过海。可是,有一点燕国公主也很清楚,朱念心当年在如意楼下的竹林发作,最后去如意楼生了一儿一女,这件事里面,一定有朱自恒的手脚。
至于朱念心,燕国公主一向对她没有什么好感,现在想到当年的事情,燕国公主立马就给她定了罪,觉得是朱念心伙同朱自恒,欺骗了忠顺府上下。
可是,就算燕国公主想明白这事的来龙去脉,可是徐婉如是谁的孩子,徐简又是谁的孩子?很明显,徐简这个模样,怎么着也跟徐铮有关。也不知道,朱自恒去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娃娃,时间还凑的这般近。可是再一想,朱念心有孕的前后,正是忠顺府里面气压最低的时候,燕国公主对朱念心各种挑刺,百般看不惯。徐铮夹在两个女人之间,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烦不胜烦,所以整日就不归家了。至于他去哪里了,后面带了个宋红妆回家,大家也能猜到徐铮去哪里打发时光了。除了秦楼楚馆,还能是什么地方?
既然他能让宋红妆有了身子,想来这样的清倌或者头牌,也不是宋红妆一个。或许,徐简就是这样的出身吧。
燕国公主很快就猜到了徐简的来历,心中也只是感慨,朱自恒这一步棋步的巧妙,无论徐婉如是不是徐铮的孩子,至少这个徐简身上,总有几分像父亲的。
有一个儿子像父亲了,女儿稍微不像一些,也不会有人多想。这不,忠顺府从来就没有人想过这一点,包括燕国公主。
也只有宋红妆这样心怀嫉妒的女子,才会注意到一些大家都看不见的细节。或许,是徐铮的态度显露了几分,又或许,是宋红妆看见了什么。
想到这里,燕国公主的眼神更是冷了几分。当年肃宗被封了太子,来过几次忠顺府,一开始,燕国公主以为,他是来拉拢自己这个姑母的,谁知道,是跟朱念心暗通曲款啊。
次年,太宗病重,肃宗这个太子开始监国,六皇子被改了姓氏,流放一般去了洛阳,这个天下大势,就算彻底定下来了。而徐婉如和徐简,也是这个时候出生的。
算时间,一切都吻合,燕国公主咬了咬牙关,看来,她的那个儿子,并不是一无所知啊。这个夫妻之间的事情,即使朱念心什么都不说,徐铮总也有些发觉。至于徐铮发觉了多少,看他对徐婉如的态度,燕国公主觉得,徐铮必定知道一些。看来,这么些年糊糊涂涂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啊。
燕国公主正伤感呢,徐铮倒是有些脸色浮肿地来萱园了。宋红妆派人去找徐铮,被郭芙和林疏影挡了几次,直到徐婉淑被锦衣卫送回忠顺府,下人去请徐铮,徐铮才发现这事躲是躲不过去了,只得来萱园找母亲帮忙。
“母亲,”徐铮请过安,就坐下了,“红妆呢?”
“你还有脸问,”燕国公主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只是气势,终究没那么足了。
“母亲,婉淑回来了。”徐铮也有些无奈,可是这会儿徐婉淑闹了这么大的事出来,锦衣卫已经警告过他了,若是不好好处理二小姐的事,只怕会祸及家门啊。
“把她关去快雪楼吧,”燕国公主挥了挥手,示意徐铮不要再问了。
“那红妆呢?”徐铮对宋红妆母女两人,还是颇有些感情的。
“她没了,”燕国公主冷冷地看了一眼徐铮,“谁叫你让她忘记了本分,什么是她该知道,什么是她不该知道的,你一个做侯爷的,心里就没点数?”
燕国公主目光灼灼地盯着儿子,看他的脸色,从浮肿颓废,到一点点的怒气,再慢慢散去所有怒气,恢复了死鱼一般的目光。
第666章 偏心
燕国公主出言指责徐铮的时候,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儿子闻过而终礼,知耻而后勇,以后奋发图强,好歹把忠顺府给撑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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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看徐铮的表情,隐约有那么一丝丝的愤怒,在一脸浮肿的倦意之下,就这么挣扎了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燕国公主看了就知道,这个家,还是得靠她支撑下去。
至于他们定下来的下一个接班人徐简,眼下已经被徐婉淑的一句话,彻底逼入绝境了。无论徐简的生母究竟是谁,从他的模样看,的的确确就是徐铮的孩子。燕国公主不管如何,都要救下徐简。
眼下徐简还在大同,又被萧家的人限制了自由,可是这样也好,终究听不见京城的风言风语,对徐简来说,反而是个好事了。等她这个祖母处理好京城的一切,再让孩子回来不迟。到时候,耳根清净,也可以推的干净。
只是,忠顺府若是一个处理不当,丁家必定起来反对,而这一切,都取决于徐婉如如何看待忠顺府。若是她认徐简这个弟弟,就算徐婉如真不是徐家的人,凭她的身份和肃宗的帮助,徐简没道理站不住脚。
若是徐婉如不认徐简这个弟弟了,破罐子破摔,彻底不要朱念心的名声了,那么,徐简只有死路一条。就算徐简是徐铮的儿子,就算他现在是府里最年长的孙辈,就算他一直是被当做继承人养大的,全都没有用。
一个嫡出的身份,就能压得徐简彻底溃败。而丁岚所生的徐符,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丁家这些年长进了不少,在宣府也成了气候,早已经不是当日吴下阿蒙。若是知道了徐简的情况,没道理不为自己的女儿争上一争。
对丁岚来说,道理也是如此。与其在一个庶出的继子手下讨生活,不如让自己的儿子做世子。而且,徐符如果做了世子,对徐婉莹来说,也是个好事情。
总之这事,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好事情。可是,就是对于旋涡中心的,徐简来说,却是个噩耗。
燕国公主看了好一会儿徐铮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早些跟母亲说一声?”
“母亲,”徐铮的声音突然有些不成调,“他那会儿已经摄国了……”
看了,果真是那个时候啊。燕国公主心里微微有些伤感,她的兄长刚病倒,这个侄子就踩过线,夺人妻子,辱人家门。
即使徐铮有一些猜疑,猜疑朱念心和肃宗有染,也已经不敢动弹了。即使他看见了,听见了,他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所谓的权势,便是如此,进不得,退更退不得,只能留在原地,等着末日到来的一天。
“那你至少也跟我提个醒啊,”燕国公主有些无力,“若是她生个儿子呢,我们徐家,岂不是就此了断了。”
若是徐婉如是个儿子,肃宗很可能把忠顺府的爵位给她,而真正的徐家子弟,反而要迁出忠顺府。前朝旧事里面,这样的帝王私生子,成为权臣的故事,不要太多了。燕国公主闭着眼睛,就能数出许多个类似的故事。
看起来,那样的人家简在帝心,恩宠不断,其实,大红大紫的那一个,却是帝王见不得光的儿子。而真正的子孙,却被鸠占鹊巢,没了出头之日。
“母亲,”徐铮倒是想起来了,问道,“那徐简呢?”
这会儿,他也不耐烦喊竹君了,直接就喊名字了。徐婉如若是肃宗的孩子,那徐简呢?这么说,他们家里还有个皇子了?
“他?”燕国公主摇摇头,“他应该是你的……”
“我的?”徐铮一愣,的确,徐简长的神似自己。很小的时候抱出去,亲族们都说,徐简像他小时候。至于徐婉如,因为长的太像朱家的人,所以徐铮从来就没有起疑过。
女儿像母亲,儿子像父亲,这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徐铮虽然知道朱念心很可能和肃宗有染。可是,他在两个孩子的事情上面,却是没什么疑心。
只是看见徐婉如的相貌太像朱念心,徐铮心中的恶意就不停翻滚,总想为难她一下。而徐婉如的性格,也跟徐铮天性不和,一见面就吵架,生死仇家一般。所以这些年下来,父女之间的感情,淡薄的不行。现在想来,果然万事皆有因果。
“徐简的生母,你可有什么印象?”燕国公主问道。
徐铮摇摇头,“这事估计是朱自恒干的,可能还得找他。”
“他?”燕国公主冷笑了一声,“这个朱自恒倒也厉害,把我们家当猴耍了这么些年,你觉得他会说吗?这个事,还是只能私底下查。”
“查这事干嘛?”徐铮有些不耐烦,他又不是没有亲生儿子,就算徐简是他的,也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他现在膝下,还有个徐符和徐策呢,干嘛非要徐简不可。
“世子只能是他,”燕国公主冷冷地看了一眼徐铮,“徐策庶出,徐符才四岁,若是世子的位置空出来了,你觉得,眼下府里的情况,能撑多久?”
“长房他们不是已经搬走了嘛,”徐铮解释道,“听说长房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徐钧给救出大理寺了,似乎花了好大一笔钱。”
“你觉得长房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燕国公主继续冷笑。
“是他们这些年贪墨家里的公库吧,”徐铮对家里的庶务不通,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管账务庶务的长房从中揩油了。
“你啊你!”燕国公主恨其不争的很,“公库的账上能有多少钱,就算他们全拿走了,他们养得起大同一带的私兵吗?更何况这次赎人这么大的开支?”
“母亲,您是说?”徐铮一愣,怒道,“父亲也太偏心了!”
燕国公主出嫁的时候,国库空虚,太祖对她也不是特别宠爱,所以并没有给她准备什么公主府。只是搬到了忠顺府,和徐坤住在了一个屋檐下。
第667章 亏欠
忠顺公徐坤打了那么多年仗,钱财着实积累了不少。可是他的这些钱财,一文钱都没露到燕国公主跟前。
自从燕国公主进了忠顺府之后,徐坤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几乎从来不回忠顺府。等他死了之后,这个忠顺府,就是燕国公主一个人撑起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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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主的俸禄和嫁妆,撑起了忠顺府的花费家用。而长房和二房手里,却拿着徐坤的所有财富,秘而不宣。
徐铮自然是明白家中情况的,他知道父亲留了钱财给了长房和二房的兄长,但是却不知道,那些钱财的数量会那么大,大到可以豢养私兵。
这会儿被燕国公主点明了,徐铮心中自然愤怒。他这些年买个字画不舍得,去个秦楼楚馆也不能大手大脚。而长房和二房,却坐拥了忠顺府的所有财物。他们四房,除了一个空宅子,一个侯爷的名头,还有什么。宅子常年要修,而侯爵的俸禄还不够填进去修缮用。
徐铮是太宗皇帝的亲外甥,这个爵位,就算他不去争,太宗也会找个理由给他的。想到这里,徐铮就更是愤怒了,他拥有的东西,究竟算的了什么。
燕国公主见徐铮为了点钱财,会这般愤愤不平,就把心中的话,给拦下来了。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有权势,什么时候都能取回来。可是有些东西,却是一个家族的立身之本,比如徐坤留下来的秘密。
前朝大梁有个豆娘令,分了七个卷轴在各个藩王那里。藩王借着卷轴壮大,而京城的皇帝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两边内斗了这么些年,把大梁的天下丢给了他们周家。
可是这个豆娘令,却在大梁亡国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没多少人知道它的秘密了。而最后跟豆娘令有关的人,却是忠顺府的徐坤,还有丰城侯府的白望南。
而今白望南和徐坤都已经作古,周家历代的天子,都没法子从两家身上追查出什么来。
可是,燕国公主却很清楚地记得,父亲太祖皇帝在她出嫁前说的话,“你盯着徐坤,他手里有东西。”
这句话,燕国公主至死不敢忘记。可是,这话,眼下她却不想告诉徐铮。有些事情,徐铮不知道,才是对他好。
徐坤手里的东西,燕国公主知道,很可能,也给了长房和二房。这个,也是燕国公主多年以来,一直容忍长房和二房蹦在她眼皮子底下的根本原因。
可是这么些年,长房和二房韬光养晦,就是什么都不拿出来,这次在定州城,又做出如此祸及家门的事情,燕国公主不得不跟肃宗表个态,把两家逐出府去了。
或许,只有等他们出了忠顺府,才会拿出徐坤给他们的东西。这不,为了救徐钧,徐铭已经把钱财露了一个脸。只等着他们境况越差,就会把徐坤给的东西,渐渐派上用场吧。
周家已经坐稳了天下,也不知道,为何徐坤和他的两个儿子,还要抓着过往的秘密不放。这样烫手的东西交出去了,才是皆大欢喜。只是,徐坤有他的理由,燕国公主猜不出,也不能理解。所以,只能步步为谋,逼着长房和二房出手了。
不过,眼下的燕国公主,隐约也体会到徐坤的心思了。至少,她现在就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徐铮,若是徐铮又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到时候,忠顺府真的要穷途末路了。就因为徐婉如这个身世,已经把忠顺府的处境逼上了绝路,燕国公主眼下,还真不敢跟徐铮说太多秘密。
“那这个世子,”徐铮又回到徐简的话题上来了,“就一直让徐简做下去?”
说他笨,倒是也不怎么笨。燕国公主心里微微叹气,总算还是孺子可教的。
“等符哥儿长大吧,”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铮,“丁家那边,以后可以给他们一些暗示。但是眼下,务必不能让他们知道。”
徐铮点点头,又摇摇头,“让他们知道,早一些不是更好嘛?他们帮起我们家来,也更尽心一些。”
“京城里面没几个眼瞎的,”燕国公主冷冷地说道,“丁家突然开始帮忙,眼下有涉及徐简的身世,两件事放一起,你觉得人家会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当然是觉得徐简是个假世子了,所以丁家才那么热心,为自己的外甥以后铺路搭桥呢。
“如意既然不是我们家的人,”徐铮有些不满地说道,“早点让人认回去才是正理,何苦为他们遮掩。”
徐铮自然也是知道的,肃宗要是想认女儿,就得冒着天下人的指指点点,还要考虑到遗臭万年的可能性。
想到这一点,徐铮心里还是有一些痛快的。虽然,肃宗若是丢人了,徐铮其实更丢人,他是个连妻儿都保不住的懦夫。只是,大家都丢人,在眼下的徐铮看来,也是个不错的出路。毕竟,他可以丢的脸面不多,而肃宗的脸面,却十分值钱。
“说什么傻话,”燕国公主瞪了一眼徐铮,“有这么一个郡主帮着忠顺府,你觉得,皇帝会怎么对我们徐家?”
徐铮沉默不语,若是忠顺府护着徐婉如,肃宗一定会护着忠顺府。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反对,我们也得认下如意,”燕国公主冷冷地说道,“我们认下了这个公主,皇帝就欠了我们。”
这个天下,哪里还有比这个更划算的事情?
不管忠顺府认不认徐婉如,这个公主眼下一见光,就会成为万夫所指的靶子。而她的母亲朱念心,更是名声扫地。
可是,若是忠顺府认下徐婉如,不仅护住了他们府里的世子之位,还能向肃宗卖个好,让他产生亏欠的愧疚之意,继而照顾忠顺府。
亏欠,才是让人永远愧疚的捷径。
不过,燕国公主没有说出口的,却是利用肃宗的权势,逼着长房和二房交出徐坤留下来的东西。不管是秘密也好,还是财富也好,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自然什么都要拿到手。
第668章 避雨
就这么着,燕国公主和徐铮母子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就定下了对策。
徐婉如这个见不得光的公主,他们忠顺府认下了。而徐简这个世子,暂时也算是保住了。可是,等徐符长大的时候,十年之后,就是徐简功成身退让位的时候了。
徐铮也才四十不到,完全能够等到徐符长大成人的时候。徐符又有丁家做助力,到时候无权无势的徐简,完全不是弟弟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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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唯一要防范的,燕国公主和徐铮都心知肚明,不能让这个来路不明的儿子,坐稳了世子的位置。
就算徐简实打实是徐铮的儿子,可他生母不详,世子的位置,坐的名不正而言不顺,等时机一到,还是应该物归原主的。
只是眼下,徐简被萧家的人掌握了,不知道,能否得了徐文和的人马。若是徐简得了本家帮忙,又掌握了大同那边的人马,只怕也有些麻烦。
想来想去,燕国公主派人去了一趟大同,务必让萧家的人看住徐简。说起来,自然是祖母不放心孙儿,前去探望。其实,主要的目的,却是让徐简不要成长起来,免得日后要除去他的时候不容易。
徐铮也知道母亲的安排,只是,一个生母不详的儿子,他想一想就觉得愤恨。朱自恒真不是个好东西,竟然拿这么个儿子塞他家里,让徐简当了这么些年的尊贵世子。他到底把忠顺府当什么了,莫非,当年朱念心的死,朱自恒还这样耿耿于怀?
徐铮是个小心眼的人,燕国公主也是个小心眼的人,可是,两人的胸怀,却差了不小。燕国公主已经忙着布局去了,一边要拉拢徐婉如,一边要跟肃宗献好,一边要压制长房和二房,一边还要明抬暗打地控制徐简。
而徐铮,却仍旧气着朱自恒,心中愤恨,也不知道该如何排解。毕竟,现在的朱自恒是朝中重臣,不是徐铮一个手无实权的侯爷能够对付的。
徐铮生着闷气,又去了芙园,打算去林疏影那里散散心。只是半路上,倒是遇见了宋红妆身边的金嬷嬷,带着哭哭啼啼的徐策,匆匆忙忙地从快雪楼的方向过来。
金嬷嬷看见徐铮,就哭到在地,搂着徐铮的靴子,就让他救救宋红妆。徐策也红了眼睛,跪倒在地。
因为知道了徐简的身世,这会儿的徐铮看见谁都觉得有些可疑。徐简虽然生母不详,可是长的倒是很像徐铮。这个徐策,却怎么看怎么不像自己,徐铮有些心烦意乱,一脚踢开了金嬷嬷,“吵什么吵!”
“父亲……”徐策刚喊了一句,徐铮又是一脚,接连踹到了两个人,心中的怒气才算下去了一些。现在,还是去温柔乡里,跟美人煮酒焚香解解愁闷吧。
徐铮一眼睛都不回地走了,金嬷嬷带着徐策倒是跟了一段,到了芙园附近,倒是不敢继续跟进去了。
宋红妆已经被抓去萱园大半天了,府里还说,已经被公主下令打死了。金嬷嬷是她身边的老人,知道的东西虽然不少,却也没多少涉及秘密的,所以才留了性命。
因为是忠顺府的旧人,金嬷嬷倒是也有些消息,赶紧找了徐策,想让公主和侯爷看在孩子的面上,饶了宋红妆一命。只是眼下看来,徐铮是靠不住了。
二小姐做错了事,被关到了快雪楼。宋姨娘被抓,音信全无。金嬷嬷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菊园留多久了。只是这二公子,却是她自小看大的,总不能看他孤苦无助吧。
徐铮进了芙园,自去找林疏影了。金嬷嬷带着徐策,站了门口,却是不敢进去。两人正百般无奈呢,却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是二公子吗,来芙园可有什么事情?”
金嬷嬷带了徐策赶紧回头,一眼就看见了郭玉芙。素日里宋红妆跟哪个姨娘都不对头,在屋子里咒骂的最多的,一开始就是这个郭玉芙,后来许素白进了府,才从郭玉芙转到了许素白身上。
不过,这两个姨娘谁都没有所出,金嬷嬷觉得,是宋红妆太过敏感了。没有子女的姨娘,年纪一大,还能有什么指靠呢。而宋红妆膝下,已经一个二小姐,一个二公子了。
眼看着二小姐定了丰城侯府的二公子,日子就要好过起来了,宋红妆却突然出事了。金嬷嬷自己无儿无女,服侍宋红妆久了,也有些把她当自己孩子看待。这会儿看见大势已去,实在有些仓皇失措。心一乱,就有些站立不稳了。这初夏的天气,也着实闷的很。
“这天气,”郭玉芙笑着扇了扇手中的帕子,“眼看就要下雨了,嬷嬷和二公子,你们要不先进屋坐坐,用杯茶,避一避这个雨。”
“也好,”金嬷嬷看了一眼徐策,见他六神无主的样子,就做主给答应下来了。
进了芙园,郭玉芙引了金嬷嬷和徐策就去了她的院子。这个芙园位置虽然偏了一些,可是常年只住了郭玉芙一个人,日子也算过的舒心。
徐铮去年接了个花满楼的头牌进忠顺府,燕国公主反对了几次无效,只能装作看不见。为了让母亲眼不见心不烦,徐铮就把头牌给安排到芙园,跟郭玉芙一起住。所以,这一年以来,林疏影就跟郭玉芙作了伴。
郭玉芙是好人家的女儿出身,父亲是个落魄的读书人,家里清白干净,给徐铮做了良妾。燕国公主对付好朱念心,发现清倌出身的宋红妆有些扎眼,所以才选了郭玉芙这么一个良妾。
可惜,郭玉芙进门之后,小产了一次,就再也没有所出了。好在她性格沉静,为人也温柔体贴,徐铮在迷恋宋红妆的时候,也常来郭玉芙这里。而今有了个林疏影,徐铮已经常住芙园了。
这会儿金嬷嬷和徐策,就是跟着徐铮来的芙园,只是却不得门而入,到郭玉芙这里避雨。
知道他们刚从快雪楼过来,郭玉芙倒是也不打听徐婉淑的事情,只让金嬷嬷那些日常用的东西,好好送去快雪楼。把金嬷嬷听的,更觉得找个郭姨娘是个好人了。
第669章 偶遇
郭玉芙一边跟金嬷嬷说这话,一边也侧眼打量着徐策。
这个金嬷嬷,本是忠顺府的下人,只因宋红妆刚进门的时候没什么人手,府里就给了这么个嬷嬷。原以为,她一个清倌出身的姨娘,能站多久?所以去跟宋红妆的人,在府里都没什么人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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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金嬷嬷,也是如此,原先是府里的丫鬟,年纪大了配了管事,可是丈夫又死的早,她只能回来继续做个管事娘子。就这么没儿没女也没个家,就在宋红妆身边安定下来了。
也因为金嬷嬷没什么牵绊,又一心一意,所以在宋红妆身边,倒是处的长久。宋红妆的两个孩子,都跟着金嬷嬷长大,在菊园,她现在也算得上有体面的下人了。只是宋红妆这么一出事,金嬷嬷就有些手足无措了。这会儿拉着郭玉芙,也是老泪纵横,为宋红妆和徐婉淑十分担心。
徐策虽然没见到宋红妆,也没有见到徐婉淑,却不怎么担心。毕竟眼下,金嬷嬷还在他身边,再不济,衣食住行,忠顺府里总不会少了他的。至于姐姐和姨娘究竟出了什么事,徐策眼下,是顾及不到了。
先前跟着金嬷嬷东跑西奔,徐策的脸色颇为仓皇,这会儿安定下来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更何况,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这会儿搬去前院也住了一年多了,对姨娘和姐姐的依赖,也没那么要紧了。
反而是因为金嬷嬷一着急,徐策被带动着,也觉得着急了。现在安定下来了,也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郭玉芙看了一眼徐策,笑着吩咐丫头们伺候他吃茶吃点心,自己又听金嬷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起来了。
徐婉淑一直这样咋咋呼呼,明明是个庶女,却比嫡长女还骄傲任性,郭玉芙看在眼里,知道她迟早要栽。这次徐婉如郡主府的宴请,徐婉淑一去,郭玉芙就知道,必定要出什么大事。可是,她没想到,徐婉淑直接醉倒了回家,还把宋红妆也给连累进去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金嬷嬷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可是,有一句话,却让郭玉芙想了好一会儿。
据说徐婉淑还没回忠顺府的时候,宋红妆已经被扣着去了萱园。这就说明,徐婉淑在郡主府闹事,至少跟宋红妆有关。或许,是宋红妆指使女儿说了什么?
郭玉芙跟宋红妆过招多年,知道她没那么笨,这个时候徐婉如蒸蒸日上,徐婉淑攀了这个嫡姐,进入贵女圈子才是正事。犯不着为了姐妹之间的一些小矛盾,毁了自己在人前的形象。
只是萱园那边文风不透,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郭玉芙也打听不出什么来,只是悠悠地听着金嬷嬷哭诉,时不时看一眼徐策。她的孩子没了,宋红妆的孩子,倒是安全长到这么大了,果然,这个天下,就是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说的。
金嬷嬷等着雨停,却也知道,多半是见不到徐铮了,只是这个眼泪一上来,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郭玉芙又是个温柔的,这么好心的劝她,金嬷嬷一时半会儿,也不愿意回到冷冷清清的菊园,所以,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坐着了。跟郭玉芙说说自己有多担心,说说菊园里什么都缺不了自己这个老嬷嬷,诸如此类。
徐策却是个孩子心性,见雨停了,就有些坐不住了。因为是后院,所以他的贴身小厮就站了郭玉芙的小院门口候着,不敢随意走动。徐策在走廊上看见了外面候着的郑聪,就往院子门口去了。
两人在院子门口说话呢,却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美人,丰盈艳丽,带着个丫鬟,就这么撞到了跟前。徐策和郑聪一愣,紧接着马上红了脸,避让到了一边。
徐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其实不怎么知道男女大防的事情。只是这个美人身上,却有一股子仪态,让人看了挪不开眼睛不说,还不时提醒别人,她是个美人。
那丫鬟看见徐策和郑聪在后院,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郭玉芙的院子,引着美人往西边去了。
“姑娘,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丫鬟抱怨道,“什么脏的臭的,都往院子里引。”
这个姑娘,自然就是徐铮去年纳进府的林疏影了。只是燕国公主不许,所以就给放到了郭玉芙的园子里面。而她身边的丫鬟,也是进府的时候新买的,所以不认识徐策,更不认得什么小厮了。
“就你话多,还不快走!”林疏影说了一句丫鬟,又回头千娇百媚地冲徐策笑了笑,再回了身,把手搭了丫鬟手里,弱柳扶风地走了。
她这一回头,就把郑聪的七魂六魄带走了一大半。这人是谁,郑聪自然猜到了,在芙园里住着,又是这么个年纪相貌,丫鬟又喊她姑娘的,一定是林疏影了。这百花楼的头牌,果真不同凡响。
徐策不过十二岁,可郑聪却已经十五岁了,有些事情,不管经历如何,总听人说起过。所以这会儿,郑聪看着林疏影的背影,就有些恍惚了。
“郑聪,郑聪,你这是在干嘛呢。”金嬷嬷这会儿正从院子里出来,看见郑聪带了二公子徐策,就站在一洼积水的边上发呆,就喊了几句。
郑聪赶紧低了头,他是世子身边,被徐婉如给弄到了二公子这里的。宋姨娘对他这个二手的小厮,可是十分不满意的,反而是二公子对他,倒是十分和善。所以在菊园的人跟前,郑聪一般不会太过显山露水,反而在徐策面前,十分自然。
金嬷嬷见他没事,就蹬了一眼作罢了。郭玉芙带着丫头出来,看见徐策就说,“你姨娘最近有些事,可能顾不上你,你要是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可以来芙园说一说,侯爷多半时间在这里,总有个说法的。”
这话说的,既挤兑了丁岚这个主母,把她视若无物,即使丁岚问起,郭玉芙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回话。同时又拉拢了徐策,让他知道自己跟徐铮关系近,有能力帮他说好话。
第670章 悔意
徐婉淑被锦衣卫送回忠顺府的事情,在郡主府的宴席散会之前,已经传遍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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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的人家都知道,忠顺府的两个女儿之间,关系十分不好。自小两人就常有矛盾,忠顺侯娶继室丁岚的那次花会相看,就被这两人弄的乌烟瘴气。
一个自己落水了栽赃说是嫡姐推她落水,一个被冤枉了也不委曲求全,各种义正言辞却又冷面无情地闹腾。当时京城的贵人去了大半,谁都看见了,一个庶出的刁蛮狡猾,一个嫡出的眼里完全没父亲,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次徐婉淑被赶的事情一出,等宴席散了的时候,后续就也跟着传开了。贵女们回了家,都要跟长辈说一说,今天郡主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大家都知道,徐婉淑的话不一定就是真的,可是很多事情,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既然忠顺府里有人这么看,那徐婉如的身世,必定有些古怪。京城里的聪明人不知道有多少,很快,谁都猜到那个背后的人是谁了。
只是这一猜到,谁也不敢继续声张了。肃宗明显是认这个女儿的,封了郡主给了宅子,还撑腰让她宴请百官和勋贵人家的女儿。现在缺的,就只有一个契机了。
肃宗什么时候公开承认了这个女儿,大家才能表现出知道的样子。现在,谁都只能乖乖地装作不知情,但是私底下,却要对这个郡主十分小心敬重着。
所以,这些人家上下通了气,彼此注意小心,以后见了如意郡主,千万要礼仪周全。人家是公主,又是肃宗心尖上的女儿,谁敢大意呢。所以,有些人家也顺带通知了自己的世交亲族,千万别犯错了,免得大家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了。
就这么着,消息跟长了脚一样,在京城勋贵和百官的人家里面传开了。这里面,自然就包括了丰城侯府白家。
白家的丰城侯白兴安,上次宋红妆和徐铮想议亲的时候,他让人去忠顺府打徐铮的脸面,说自己家儿子娶郡主是高攀了,可是娶个庶女,却是万万不愿意的。
只是白兴安的这个话送出去没两天,就被宋红妆给改了个彻底。宋红妆拿着忠顺府十几年前的秘密,来白府跟白梓轩做了个交易。白梓轩知道豆娘令的秘密,跟英王一合计,就答应了宋红妆的要求。只是,不是他娶徐婉淑,而是他的弟弟白梓楼娶徐婉淑当正室。
为了女儿的前程,宋红妆也算豁出去了,白梓楼健康与否,在她看来并不重要,只要能撑到洞房,让徐婉淑正式成了丰城侯府的人,那就足够了。
所以白家和徐家的亲事就这么一拍即合,走起了三牲五畜的流程,还把亲事给正式定了下来。正是因为这事定下来了,徐婉淑才底气那么足,往郡主府里去露脸了。结果徐婉如一言不合就要扔她出府,徐婉淑被气急了,自然攻击徐婉如的身世。可是徐婉淑被困在内宅没机会出去见世面,别人家姑娘可是都长眼睛长脑子的,就这么着,徐婉淑吃了个哑巴亏,被锦衣卫送回了忠顺府。
等各家的消息汇总到白家的时候,白梓轩和弟弟白梓楼两人,正坐了父亲的病床前面尽孝。
“父亲,这药对梓楼有用,”白梓轩劝到,“您再用一段日子,说不定会有改善的。”
“是药三分毒,”白兴安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弟弟是年纪轻,恢复的也容易一些。这个家啊,终究还是得你来扛起来。”
白梓轩听的心酸,却又无可奈何。从他记事开始,父亲就一直病卧在床,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他读书好,父亲也只会笑笑,他功夫练的勤奋,父亲也只是笑笑。
白梓轩觉得,自己的父亲那么好,却又那么的无能为力,一张病床,就困住了所有。至于父亲是为什么生病的,小时候的白梓轩,一直不怎么理解。
直到弟弟白梓楼出生,也是这般孱弱,这般病卧在床,连病的模样,都有几分相似。白梓轩就知道了,这个病有些古怪。
等白梓轩再长大,就知道是天家的人下的手,为的,不过是一个完全没有踪影的什么豆娘令。从那时候开始,白梓轩就恨足了天家人。
所以,等英王来招揽的时候,毫无助力的白梓轩,自然而然地跳到了英王的船上,卯足劲头,跟他一起拉肃宗的皇子下马。一方面是为了白家的富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这些年家里受的冤枉气。
白梓楼停药已经有几年了,虽然看起来有些孱弱,却没什么大碍了。这会儿也坐了父亲的床头,脸上有些怏怏不乐。兄长扛起了家里的一切,他这个弟弟的性命,都是兄长救回来的,可是,他能给家里做点什么呢。
为了宋红妆的一个秘密,白梓楼愿意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去做交换。可是现在,若是娶进门一个徐婉淑这样的妻子,对他们白家来说,究竟是福是祸呢。
以前定下徐婉淑,一方面是因为忠顺府还有些实力,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就是宋红妆手中的秘密。现在这个条件没有变,可是徐婉淑这个人,他们却只得的更多更仔细了。
以前白梓楼以为,娶个妻子,若是自己不怎么喜欢,留她在后院里自生自灭也就是了。可是听了今天郡主府发生的事情,白梓楼觉得,这个徐婉淑可不是什么好像与的角色,若是把她娶回家,只怕是接神容易送神难。
他们白家这些年,已经在天家的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很久了,实在犯不着给自己找个大麻烦进门。
更何况,徐婉如的身份,现在已经呼之欲出了,就是肃宗的女儿。徐婉淑却跟这么一个郡主对着干,处处为敌。现在说起来,是忠顺府的姐妹争斗。可是等她嫁到白家了,就是丰城侯府挑衅徐婉如这个公主了。若是有什么冲突,丰城侯府是首当其冲,挡在徐婉淑面前的。
第671章 退亲
“父亲,兄长,”白梓楼鼓起勇气,看向两人,说道,“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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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说到徐婉淑的时候,白梓楼多少有些底气不足。当时兄长为难,父亲又反对这门亲事,是他自己急匆匆跳出来,非要给兄长帮忙,答应娶了徐婉淑。现在又出尔反尔,不愿意娶徐婉淑过门,岂不是十分自相矛盾。
“是徐家二小姐吗?”白梓轩看了一眼急的满脸通红的弟弟,心里知道,自己是个无恶不作的人,可家人却是纯白如纸。
“嗯,”白梓楼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头低的更低了。
白兴安听见了,连连拍床沿,“我早就说了,这样出身的女子要不得。”说着又看向长子,“你是当哥哥的,怎么可以给弟弟娶这样的媳妇?娶妻不贤误三代,她的生母是个清倌,能教她什么,跟着姨娘长大的教养……”
白兴安一口气说的急,有些喘不过气来,咳嗽了起来。白梓轩赶紧给父亲倒了茶水,又一边给他拍背。白兴安总算是喘过气来了,又要教训长子,刚一张口,却听见白梓轩说道,“这门亲事,就退了吧。”
“啊!”白兴安吃了一惊,当时他反对的那么厉害,长子却纹风不动,而次子又一向听长子的话,两个人拧成一股绳,他怎么反对都无效,只得答应了这门亲事。谁知这才几天,白梓轩竟然提出要退亲了。
“真的?”白兴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又看了一眼白梓楼,这孩子放下了心里的石头,算是缓过气来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娶妻误人的事情,白兴安见过许多人中箭,忠顺公徐坤就首当其冲。不怕娶妻脾气大,也不怕妻子性格急躁,就怕夫妻不一条心,背地里互相挖坑,那个内耗就没完没了。
“真的,”白梓轩分析道,“这个如意郡主是谁,现在满京城的人家都知道了,徐家二小姐得罪了这么一个主,本来就不容易。现在忠顺府不敢不站在郡主身后,你说他们会怎么处理一个做错了事的庶出女儿。”
白兴安虽然卧病多年,却也知道人情世故,“多半是没用了。”
“是的,”白梓轩看向弟弟,说道,“即使我们不上门去退亲,这个二小姐,估计也要传出病倒的消息了。等两天他们消息出来了,我们再上门把这个亲事给退了。身有恶疾,本就不宜结亲的,说出去,哪里都占理的。”
白梓楼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觉得那么为难的事情,兄长却早已经胸有成谋,自己比起兄长来,实在是差的太远了一些。而今他身体也好了许多,是该学着给家里做事,帮着兄长一些了。
“你也别着急,”白梓轩像是看穿弟弟的想法一样,吩咐白梓楼道,“这个亲事退了以后,你也该找个出路,读书说起来更符合你的状况一些,到时候我找太子给你安排个詹事府的行走,先做起来再说。”
“兄长,我想去国子监。”白梓楼虽然身体不怎么好,可是性格却有些强硬,他自然知道,白梓轩给他安排的路,顺风顺水。
可是,不是进士出身,做官始终是上不去的,他想帮着家里,就必须做出些名堂来。家里的爵位,三代而终,兄长是最后一辈了。而他自己,就得自力更生,在外面闯出一条出路来。
看见白梓楼自有打算,白梓轩也有些欣慰,目标定的高一些没关系,就怕那种什么都不敢一试,什么都靠着家里亲族的纨绔子弟。
“也好,过些日子,我给你安排。”白梓轩在东宫做事,虽然没什么品级,可人脉很广,想安排一个勋贵人家出身的弟弟去国子监,他还是办得到的。
“梓轩,”白兴安有些担心,“早点把忠顺府的亲事给退了吧,这样子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也好,”白梓轩点了点头,这事的确是宜早不宜迟的,早点摆脱了徐婉淑这个拖后腿的才是正道。
“那王爷哪里?”白兴安是知道的,儿子身在曹营心在汉,明面上给太子的东宫做事,私底下,却是给英王办事的。
这事白梓轩也不瞒父亲和弟弟,毕竟他们家对天子的看法,都有些不怎么好。替他做牛做马,最后狡兔死走狗烹也就罢了,还怀疑上他们丰城侯府,觉得白家偷拿了豆娘令的卷轴。
“王爷早就替皇上做事了,”白梓轩分析道,“如意郡主出宫那天,就是王爷送去郡主府的。”
事后,大家就都知道了,邓太后很久没有音讯了,而昭阳公主带了儿子黄承志进宫,也很久没有出宫了。如果说,邓太后是病了,那太医院多少会有一些消息。可是,偏偏事情就是这么诡异,什么消息都没有。
即使大家不敢说出来,谁也知道,邓太后跟肃宗之间,多半发生什么不愉快了。究竟事情的具体经过如何,谁也不知道。只是邓太后和昭阳公主,却多半是遇到麻烦了。而这个麻烦的来源,很可能是肃宗。
英王一直在肃宗和邓太后之间周旋,这一点,白梓轩这个亲信自然十分清楚。只是他也不清楚,英王为什么这么快,就下了决定,坚决地站到了肃宗一边,舍弃了邓太后。
上次英王陪徐婉如出宫,去了郡主府,就是最好的证明,英王已经站队了。这个时候,白梓轩自然也只能跟着表态了。舍弃徐婉淑还是支持徐婉如,已经完全不用考虑了,白梓轩自然而然,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再也不用牺牲白梓楼的亲事,白梓轩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听了徐婉淑的一些事情,他也觉得自己有必要,仔细考虑一番。而英王以前也跟他透过气,表示不需要宋红妆的秘密了。
既然如此,白梓轩觉得,这门亲事,也到了该退的时候了。既然预设的好处一个都没有落实,放弃这门亲事,英王应该也不会责怪于他吧。
第672章 教训
白家做好了退亲的打算,京城的另外一户人家,却也正在商量退亲的事情。
“母亲,这事您怎么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的?”说话的,正是萧家长房的儿媳妇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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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日里郭氏对婆母萧许氏十分尊重,可是这会儿着急了,说话也有些不着边际了,语气里的责怪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哎,”许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估计燕国都不见得知道,我又如何知道呢。”
他们说的,正是徐婉如的身世。连燕国公主和徐铮这样的亲人都不知道,许老夫人这么一个外人,如何知道徐婉如的来龙去脉呢。
忠顺府里一个嫡出的世子得了五军营的统领位置,一个嫡长孙女又封了郡主,看起来的确是花团锦簇一片光鲜。可是谁能想到,这个郡主压根儿就是个公主呢。这么一来,那个世子徐简又是什么来历?
只是眼下的萧家人,丝毫不关心徐简的来历,他们现在最关心的,只有徐婉如。早知道她是肃宗的女儿,他们就不会上门逼亲了。
萧诚有多喜欢徐婉如,这一点,京城里的人都看见了。徐婉如对谁也没有假以颜色,对萧诚倒是有几分意思。上次去定州城的将士们回来,都说郡主对将军极好,还给了他帕子。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一对佳偶。
只是肃宗挑剔女婿,看谁都不顺眼,所以萧诚去忠顺府求娶徐婉如的那一次,被肃宗给拦下了。如果萧家人有一点消息,说不定就能猜到,肃宗和徐婉如之间的联系。只可惜,万事都没有如果。
萧诚去了甘州,因为急着立功丢了性命。萧家人急红了眼睛,就想拖了徐婉如进门,让她给萧诚守寡补偿一下。忠顺府因为徐简在萧家人手里,又看中萧家能帮助徐简在大同一带站稳脚,就答应了这门荒唐的亲事。
这事仔细想想,就应该知道,不可能成功的。除去糊糊涂涂的徐铮和利欲熏心的燕国公主,徐婉如还有个视她若珍宝的舅舅朱自恒。
别人都答应了,朱自恒也不可能答应的,就算是圣旨下去了,朱自恒抵抗不过,都可能卷着家人外甥女一起跑路的。这样的舅舅呆在京城一天,徐婉如就不可能给萧诚守寡。
更何况,谁都不知道,徐婉如身后还有个肃宗的存在。去逼这样的徐婉如就范,萧家不是鸡蛋往石头上撞吗。所以郭氏想起这事的时候,都觉得心里急的发慌,埋怨起婆母来,也忘记了自己做媳妇的本分。
死的是她的长子,嫁去皇室的又是她的女儿,得罪徐婉如,对郭氏来说,简直是蠢不可及的事情。还好,徐婉如对萧茉今天在郡主府发作的脾气,还算包容,没有为难萧茉不说,还安抚了她几句。对比那个被锦衣卫送回忠顺府的徐婉淑,萧茉的待遇,算是好的惊人了。
萧茉去郡主府去的迟了一些,没有当场听见徐婉淑跟徐婉如的对峙,可是事后,她也从人家那里听说了当时的场面。
而萧家的耳目更为灵通,在萧茉回家之前,已经知道了很多郡主府里的事情。听说萧茉在郡主府里发火的时候,郭氏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这女儿,完全是个祸害啊。脾气急了一些也就罢了,干嘛火气也这么大嘛。
她在家里好好坐着,都有横祸从天而降,若是萧茉嫁去太子东宫也是这么一个做派,郭氏觉得,自己的寿命都要短上几分。
“娘,徐婉如真是个公主?”萧茉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她比徐婉如大上几岁,可是亲眼看着徐婉如从一个小婴儿变成个倾城美人的。
“你就少说一句吧,”郭氏恨其不争地拍了一下女儿,“以后见了她,别再这么没大没小的了。”
“算了,”许老夫人倒是发话拦下了,“眼下皇上还没表态,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好了。”
“那如意和大哥……”萧茉刚开了一个头,就被祖母和母亲齐齐给打断了。
“什么你大哥,”郭氏教训道,“现在别把徐婉如扯进来……”
“可是……”萧茉想起徐婉如的话,“可是她……”
“可是什么?”郭氏很认真地吩咐女儿,“你也是要出嫁的人了,以后出门了,千万要记得,你说的一句话,做的一件事,都会牵扯到我们,谨言慎语,这个道理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郭氏滔滔不绝地教训女儿,许老夫人也跟着点头,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尤其萧茉嫁的还是太子,日后有个什么万一,真的很容易惹祸上身,引的萧家抄家灭族啊,不小心不行。
否则,他们萧家的男子在外面浴血杀敌,家里的女子几句话,就能把他们的战功抹杀的一干二净,岂不是冤枉的紧。
“可是如意不愿意让大哥娶柳家小姐!”萧茉终于不耐烦了,一口气喊出了自己要说的话。
萧茉在郡主府里面跟徐婉如起冲突,还不是为了柳家的这门亲事。她觉得徐婉如背叛了自己大哥,那么自己大哥再娶个柳家小姐也没什么。而徐婉如却说,柳家小姐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让她给萧茉守一辈子活寡,不过是柳家父母卖女求荣罢了。所以,两人才争执起来了。
“真的?”许老夫人看了一眼郭氏,仔细追问孙女,“她还怎么说了?”
“她说,大哥也不见得愿意娶柳家的姑娘,”萧茉想了想徐婉如的原话,大致跟祖母说道,“她说大哥不会喜欢柳家姑娘,而柳家姑娘进了萧家,也只是无奈的选择罢了。”
许老夫人无视后半句话,继续追问孙女,“她怎么知道你大哥不会喜欢柳家姑娘的?”
“她,”萧茉一时语塞,“我怎么知道她知道啊!她就是这么一说罢了。”
只是,许老夫人却和郭氏对了一眼,两人都明白彼此心中想的是什么。既然他们因为忠顺府跟徐婉如交恶了,那么,这次就干脆抛开忠顺府,直接跟郡主府谈谈。
第673章 请帖
“母亲,”郭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许氏,问道,“要不明日,给郡主下个帖子?”
许老夫人沉默不语,萧茉却有些紧张起来了,“她会来我们家吗?”
毕竟,萧家和忠顺府可是背着徐婉如,给她定了一门冥亲的。若不是朱自恒给力,徐婉如说不定已经跟萧诚交换了庚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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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来的,一定会来的。”许老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徐婉如对萧诚也情深义重,他们压根儿就不用去逼徐婉如的。
现在连着忠顺府,他们萧家也成了跳梁小丑。露丑也就罢了,京城的人家,谁都有些丑事。可是这丑态,却落在了肃宗的眼里,那个是他的宝贝女儿,你说他会怎么看萧家。
要知道,萧家可是肃宗一手提拔起来的武将,现在这么忘恩负义,去逼他女儿结冥亲,这叫什么话啊。
“那柳家的事?”郭氏问道,“还继续吗?”
“如果郡主答应过来,”许老夫人摇摇头,“就给他们些银两,让人送回老家吧。”
这是彻底斩断了柳家想攀龙附凤的机会了,萧家有的是将士,让他们送了柳家人回去,其实说穿了,就是押送他们回乡了。这一路上,绝对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不会影响到萧家,更不会影响到徐婉如了。
“那好,”郭氏马上就点头了,与其让儿子名义上有这么一个柳家的妻子,不如让世人记着,他们萧家的大公子,跟如意郡主是一对的。只是天妒英才,萧诚意外去世,留了徐婉如一人在这世上孤苦。
不管是对萧诚来说,还是萧家人来说,跟一个如意郡主或者说,未来的公主绑定,都是一件好事。郭氏和许老夫人一下子,都看到了最重要的一点。
可是萧茉,还是有些懵懵懂懂。这些年,她被家里的祖母和母亲保护的太好了,兄长又处处护着她,萧茉对人心险恶,理解的十分不够。
眼看着萧茉就要去东宫了,也是时候,让她学着做一些事情了。真诚淳朴的人,也有真诚淳朴的出路,各有各的活法,不过是各显灵通罢了。
“茉儿,这帖子,你亲自去送。”郭氏提笔很郑重地写好帖子,递给了婆母过目,又吩咐女儿,“去了也不用多说,只让她过来,看看你大哥最后一眼。”
说到这里,郭氏不禁有些泪目,她的儿子,自小就勤奋上进,什么事情都不用她操心。可是偏偏在这娶妻生子上面,却这般折腾。先是徐婉如消失了,等她一回京城,却又这么多事情夹杂在里面。
说实话,郭氏对徐婉如的心思,也是十分复杂。而今萧诚已经死了,她们也不会做什么婆媳,所以郭氏倒是有些释然。只是,萧诚之所以战死,跟徐婉如多少也有些关系,郭氏对徐婉如,心里隐约是有些恨意的。
只是眼下,事已如此,给萧家争取最大的利益,才是她这个当家主母应该做的事情。郭氏封好了帖子,交给萧茉,让她次日天一亮,就往郡主府去。顺便,家里也给徐婉如备下了重礼,只说是替萧茉赔礼道歉。
两家本是世交,萧茉来送帖子又十分诚心,徐婉如倒是一口就答应了。就她的本事,天下能困住她的地方,少之又少。
就算萧家只是布了一个陷阱,仍旧想拖着她陪萧诚,也不可能留得下徐婉如。这一点,徐婉如十分有信心,去就去了,也算是给萧家一个安慰。
毕竟在萧家看来,萧诚的死,的确跟她脱不了干系。至于萧诚是不是真的死了,徐婉如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前世萧诚的确也遇到了类似的事情,只是她在京城,萧诚在甘州,具体是什么事情,徐婉如并不清楚。只是京城传说萧诚战死,后来隔了一段日子,萧诚回来了不说,还成了英王的心腹。
所以,这一次会不会跟前世一样发展,徐婉如心里没什么底气。毕竟,眼下的英王还只是个寻常的纨绔王爷,虽然在三边一带颇有些势力,却也没成气候。
这会儿英王又奉命出京,去查洛阳王的事情,徐婉如也不知道,他们能否遇上。就算遇上了,萧诚会投靠英王吗。很多事情跟前世,都吻合不上,会不会跟以前那么发展,实在不好说的很。
徐婉如收下了萧茉送来的帖子,萧家自然就做出了决定,取消了跟柳家的亲事。这事要成或者不成都是萧家一句话的事情,所以,柳家也闹腾不起来,收了萧家送来的财物,答应过两天安置好一切,就回老家。
毕竟突然让柳家回老家,这事来的突然,的确得让人有些准备,所以,萧家收到消息,也没有起疑,只等着徐婉如次日来访了。
因为萧诚的死,萧家三房的萧远川回京主持葬礼,这会儿正在母亲许老夫人的屋子里坐着。萧家的男儿常年在外,所以萧家的媳妇和女儿,地位就比寻常人家的高一些。家里大人议事的时候,媳妇和女儿们也在边上听着。
讨论好徐婉如明日来了,大家怎么准备的事情,许老夫人顺口问了一句,“柳家的东西别少了他们,这事是我们起的头,也得好好收尾。”
“母亲放心吧,”萧远川安慰道,“答应他们家的一千两银子,分文不少,已经包给他们家太太了。本来说好的给他们家老爷谋个京城的职位,这个眼下有些为难,他们家也表示理解,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帮忙不迟。”
“那就好,”许老夫人点点头,“等他们收拾好东西,过几天你去给饯个行,好好送回去了,别出什么岔子。”
许老夫人为人还算厚道,可是该冷血的时候,她也十分不讲情面。否则,她怎么撑的起靖远将军府这么多年。
更何况,靖远将军萧墨当年也不是没有姬妾,可是那些人,虽然留下了几个不足挂齿的庶女,却没有一个人留下儿子,而今谁还记得当年那些人呢。这个靖远将军府,只能是她和她三个儿子的。在这一点上,她跟燕国公主一样坚决,可是手法,却更为灵活精明。
第674章 七妹
萧家得了徐婉如的回帖,就让管家去了城郊的宅子,把退亲的事情,跟柳家的人仔细说了一番。
柳家虽然当着管家的面答应了,可心里并不高兴。嘴上只说,得容他们收拾几天东西,跟京城的亲友告辞一番,再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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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拉着柳家进京的是萧家人,现在要他们离开的,又是萧家人。柳家这么一点要求,管家回来告诉了萧远川,就送了答复给柳家。毕竟是萧家临时变卦,萧远川自然是答应他们多留几天了。
只是萧家为何突然变卦,柳家人心里,并不清楚。可是他们为什么进的京城,柳家人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的。
还不是因为萧诚的死,萧家人不舍得嫡长孙在地下一个人孤零零的,所以才找了柳家进京。而柳家的姑娘,也已经跟萧诚合过庚帖了。虽然这门亲事和正常的亲事有些不同,该走的行程,也只打算出殡前的一天去走。
可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个柳家的姑娘,已经定给萧诚了。现在突然临门一脚,让他们打包回老家,这个脸面往哪里挂。
虽说柳家人卖女求荣,找个死了的女婿,脸皮早就厚的跟城墙一样了。可是,每个人都有软肋,对柳家人来说,带着个本该出嫁了的女儿回老家,不啻于面上涂泥,毫无光彩。
所以,得了萧远川让他们多留几天的口讯,柳家人就气呼呼地说开了。
这次进京的,只有柳家夫妇和一双儿女。柳家是宣府一带的人家,祖上有些功名,可是到了柳父这一辈,只在衙门里做个县吏,只是做些文书主簿的活计,实在没什么油水。
柳母不过四十出头,却像个五十岁的老妇人一般,头发斑白,生活的艰辛,都写在了这个妇人脸上。只是丈夫和长子在场的时候,她一丝声音都不会发出来。只是眼睛偶尔一转,颇有些生硬粗粝的残忍味道。
柳家大哥柳传声二十五六了,文不成武不就的,现在早已经成家,可是立业吗,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
本以为,这次攀上萧家了,日后他在宣府可以混个一官半职。或许,还能去萧家的三边做个将军。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泡汤了。柳家大哥的心情,自然是最糟糕不过的。
本来,萧家的地盘在三边,即使要给萧诚找个守寡的妻子,也不会在宣府找。可是甘州离京城实在是太过遥远了,所以,萧家的部下在宣府一带有相熟的人,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柳家这么一户人家。
柳家听将士们一说,是京城的靖远将军府,就马上答应了。而今天下,谁都知道,除去镇国公府,就数靖远将军府了。宣府跟三边虽然还隔着个大同,却也十分了解行情。所以,柳家收拾了下东西,马上带着女儿进京来了。
这次进京的柳家姑娘行七,素日里唤做七妹,不过庚帖上倒是写着个颇为端庄的名字,唤做柳淑娴。
因为萧家是个高门大户,七妹进京的时候,衙门里的师爷就给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大家都说这名字好,日后花团锦绣,少不得封个诰命夫人做做。
其实,萧诚身上本就有个四品游击将军的头衔,再加上萧家帮他请封,柳七妹若是真嫁了他,可不就是个三品夫人。师爷说的没错,柳父自然十分欣喜,就给女儿改了这么个名字,带进京城了。
柳父得了萧远川的回话,就砸了茶壶。柳母不敢做声,拿着块抹布收拾好桌子,就蹲地上捡瓷片。柳父看的心头火起,又是抬腿一脚,把柳母踹到了茶水和瓷片渣里。柳母的衣襟湿了一片,也不敢做声,埋头收拾了起来。
柳传声见怪不怪,丝毫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只是愤恨不平地在椅子上坐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柳七妹见家里气氛紧张,知道自己不能再到父亲和兄长面前转悠了,赶紧捏了帕子,就打算往屋里面躲。
偏偏柳父又是一个茶盅子,哐当一声,就砸在了柳七妹的脚下。
柳家的女儿不值钱,七妹前面有六个姐姐,有几个没养大,有几个早已经嫁了人。就她这个最小的,眼下还留在家里面。因为素日里有几分姿色,柳父奇货可居,对柳七妹倒是比对几个姐姐好上几分的。
这会儿父亲生气,理由却是莫名其妙的。所以,柳七妹也不干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又不是我的错,你自己没本事,从我发什么火啊。”
这会儿柳母已经收拾好瓷片渣滓了,起身冲着女儿就是一声吆喝,“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
柳七妹素日就看不上母亲的做派,只知道在她跟前耍威风,所以,冷哼了一声,继续捏着帕子抽泣。
柳传声倒是看不下去了,跟父亲说道,“不嫁给萧家也好,反正宣府那边的金三也看上她了,金三家里别的没有,却是不缺这个的。”
说着话,柳传声做了一个孔方兄的动作。金三是宣府的一户财主人家,父母给他打下了一片基业,家中十分富贵,妻妾满堂。
前不久,金三看上柳家七妹,却因为柳家攀了高枝,才不得不放弃。而今柳七妹没嫁给萧诚,回了宣府,柳传声还会去金家给妹妹拉媒作保的。
所以,即使京城的事情没办成,柳传声还是有退路的。没有将军的权力,得个财主也不错的。
所以,气归气,柳传声倒是没有柳父那么在乎面子。毕竟只是个妹妹,嫁给谁不是嫁啊。嫁死人是一回事,嫁个三妻四妾的土财主也是一回事,算不得什么。
谁知道,听见金三的名字,柳七妹哭的更厉害了,“他一身的膘,看了就倒胃口……”
“合着你还非要一个死人不可了?”柳传声冷哼了一声,“只可惜,人家压根儿不要你。这白日梦,你也该醒醒了,回去还得脚踏实地的过日子呢。”
这个说别人的话,柳传声张嘴就来,可是在他自己身上,却是一个字都做不到的。
第675章 不满
“谁做白日梦了?”柳七妹哭归哭,话还是说的很清楚的,“我在宣府好好的,是谁死活硬拽地非要拉了我进京城的,是谁好好的想着要做将军的,不是我啊,是你啊!”
“得了得了,都少说几句吧!”柳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都什么时候了,家里还要吵成一锅粥吗?像什么话,也不怕叫人听见了笑话。”
柳家住在萧家在京郊的宅子,虽然没什么萧家人住着,可是下人却是有几个的。再哭闹的大声一些,只怕就要被嘴碎的下人传去萧家了。
柳母丢了瓷片渣滓,到窗外鬼鬼祟祟地看了一圈,见萧家的下人都在另外一个院子,才进来掩上门,坐在了炕的角落上。
“你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柳传声开始嘀咕起来,“还不要金三,只怕金三到时候不要你呢。”
“不要就不要,”柳七妹还是有些脾气的,“谁稀罕他这么个一身膘的东西。”
“嘿,”柳传声提高了嗓门,“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还挑三拣四起来了。”
“我,我,”柳七妹找不出理由,只得哼了一声,“至少萧家看上我了。”
的确,萧家想给萧诚找一个愿意守寡的妻子,也只有这种小官吏人家的女儿。萧家在军中势大,军中人家的女儿其实也是可以的。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才将就了宣府的柳家。
“哼,”柳传声冷冷一笑,“啥叫看上你了,人家不过是被人给难看了,没得选,才选了你。”
“你胡说!”柳七妹赶紧跟父亲确认,“爹,大哥又瞎说了。这么编排人家,也不怕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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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声,有些事你也注意一些,”柳父叹了一口气,眼下的处境,他也十分为难。虽说萧家答应他们,可以在京城留几天。可是柳父进京之后走的门路,却一个都没有走通。人家也是看在萧家的面子上门,才跟柳父周旋了一下。
虽说是卖女求荣,可是这门亲事如果真成了,他们柳家就是靖远将军府的正头亲家,以后来往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他在萧家能够说的上话,那些个人自然也愿意跟柳父来往。可是现在,萧家的事情成了镜中花水中月,还有什么以后可言。
柳父也担心得罪了萧家,虽然这次的事情,明显是萧家做的不对,可是他也不敢太过声张了。毕竟,这可是靖远将军府啊,他一个小小的宣府衙吏,哪里敢吱声啊。
“又不是我瞎说,”柳传声被父亲的阻拦给挤兑的有些不满了,“外面都这么说。”
“什么叫外面都这么说?你小子又知道个什么。”柳父进了京城,就在萧家的宅子里面摆老爷的款,轻易不出门。即使出门,也带了萧家的下人同去拜访京城的旧相识。而那些旧相识知道萧家进京的目的,自然不会跟他说的太过仔细。
所以,萧家和忠顺府的事情,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偏偏柳家的人并不知道。
柳母进了京城,一心一意是来准备嫁女儿的,又是足不出户,萧家的下人也不会在他们面前嚼舌头,所以,除去经常出门去吃喝嫖赌的柳传声,另外三个柳家人,谁都没有听说过忠顺府和如意郡主的事情。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柳传声梗着脖子反驳道,“人家萧诚生前,可是跟忠顺府的大小姐,也就是如意郡主郎情妾意看对了眼的,听说忠顺府的大小姐,那可是京城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怎么了?”柳七妹反驳道,“她不是没有嫁给萧将军嘛。”
“是没嫁,”柳传声得意的看了一眼妹妹,说道,“不过事后,他们先找的忠顺府,只不过人家没答应,所以才找到我们家了。”
“这么说,前头还有个什么郡主?”柳父这会儿才正视起这个问题来,“她跟小将军有婚约不成?”
“听说萧将军去甘州之前,”柳传声把这几天在秦楼楚馆听来的消息,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还曾经求到金銮殿上,想要娶这位如意郡主呢。”
“金銮殿?”柳父哆嗦了一下,问道,“这个跟皇上有什么关系吗,他怎么还给求到金銮殿去了。”
“这个郡主可是上了皇家玉牒的,”柳传声解释道,“虽然是忠顺府的大小姐,姓的徐还是许啊,可是却是皇家的人,所以萧将军要求皇上。”
“哦,那皇上答应了没?”柳父又问,柳母也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很是认真地看着儿子。
“听说是没答应,也有人说,是等萧将军打胜仗回来再定亲,”柳传声刚想补充些什么,却被柳父给打断了。
“这样不是还没定亲吗,”柳父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并不在乎,“我们七妹可是正儿八经定亲了的,庚帖都跟萧将军换过的。”
“那有什么用?”柳传声冷笑,“人家还不是说退就给退了,说不定啊,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郡主又反悔了,来跟萧家和好了,所以他们才不要我们家的七妹了。”
“这怎么可以,”柳母突然蹦出一句话来,“我们七妹生死相随地替他们家守一辈子的!”
不得不说,这话柳母说的有道理。虽然柳家是卖女求荣,可是柳家七妹,的确是准备跟萧诚的牌位过一辈子了的。就算她是贪图萧家的权势和少夫人的名头,可赔进去的,的确是一个女子的一生。
柳父有些不满柳母开口说话,不过,她说的有些道理,柳父也不好反对,只得换了话,把柳母刚刚说过的话,重新组织了一遍。
“是啊,先来后到,”柳父说道,“我们七妹是先定的亲,她是郡主就能抢人家的亲事了,这个没道理的,要来,她也是做小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一个郡主是不可能给人做小的。虽然柳家是地方上的小吏人家,却也知道,郡主的身份了得。
一家人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了。萧家的确跟柳家定下了亲事,庚帖也已经交换过了。
第676章 弥补
本来,两家人退了亲事,就该派人取回萧诚庚帖的。
可是萧远川办事不怎么仔细,只让管家传了退亲的话,却没把庚帖要回去。毕竟,萧诚和柳家姑娘这个亲事,已经不是什么普通的亲事了,即使留了萧诚的庚帖在柳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萧远川哪里料的到,柳家还要借此生事呢。
萧家得了徐婉如要来的消息,就全心全意准备起这个事情来了。自从知道了徐婉如的身份,萧家对她,再不敢大意了。
以前是他们错了,以为徐婉如只是忠顺府的大小姐。毕竟,有徐铮这么一个父亲,徐婉如又不受宠爱,日后的前途实在没多少希望的。
即使徐婉如现在封了郡主,也是看在燕国公主的面子上。等燕国公主去世了,谁还记得忠顺府的这个如意郡主呢。所以,萧家才没把徐婉如放在心上,一个丧母长女,父亲又不待见的,家族的助力终究有限。
更何况,家里还有徐简这么个弟弟,眼巴巴指望着徐婉如以后帮衬他坐稳世子的位子,日后继承家业的。有这么一点在,萧家人就很放心,这一点,只有萧家人能帮徐婉如。
当然,徐婉如还有朱自恒那么一个舅舅,他们也是考虑过的,只是,萧家对朱自恒知道的实在太少了。
两家一文一武,本来交际就不大,朱自恒的那些个彪悍之事,也是年轻时候的往事了,现在年纪大了一些,手段更为沉稳阴暗。还没等事发,就把敌人和对手都悄无声息解决了。再加上,他外放江浙多年,也就今年刚刚回京。
所以这么一来,萧家自然不会知道太多关于朱自恒的手段为人了。一个疏忽大意,轻视了朱自恒,就这么满盘皆输了。
现在知道了徐婉如的亲爹是谁,萧家人自然是悔不当初啊,早知道,就不该跟徐铮商量这个事情的。
萧家人心里,对徐铮这么一个糊涂虫,都是十分埋怨,这叫什么事啊。他一个做父亲的,随口就把事情给应承下来了,萧家本来就是这么希望的,自然不会多想,只觉得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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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来,都怪徐铮这个糊涂虫不够负责任,做爹的不像个做爹的。可是话再说回来,或许徐铮还真知道一些什么事情,故意来坑害他们萧家的。
毕竟,忠顺公徐坤过世之后,徐家的部下和大部分势力,都转到了萧家的手下。要说徐铮心里有什么意见,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萧远川回过神来,就觉得是徐铮把他们萧家往坑里面带。毕竟,前些年徐婉如在忠顺府里面,跟徐铮可是冲突矛盾不断的。都说父子天性,天下哪有像徐铮这么对待女儿的父亲。
所以,萧远川一时半会也拿不准,跟母亲许老夫人商量了一下,隐约都觉得徐铮有些问题。一时间,萧家对忠顺府的态度,也模棱两可起来了。
他们的确扣下了忠顺府的世子徐简,但是却没有明说,只跟忠顺府暗示了一下。毕竟陪着徐简去大同的,就是萧诚的心腹,现在萧诚出事,他们这些个死忠,自然要让萧诚达成心愿的。
军中只知道有将军,不知道有皇帝,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就毫不奇怪了。一边陪了徐简在大同,一边从甘州拉了人马去大同,说是替徐简争夺王家控制的兵权。可是实际上,却是控制了徐简的自由。
燕国公主倒是不怎么担心萧家对徐简下手,但是她却十分眼红王家的势力。徐文和的那些人马,燕国公主早就不放在眼里了。徐简跟着徐文和去大同,基本上十拿九稳了。
可是,如果能够一口气吞下王氏控制的人马,那么一来,忠顺府在大同,就算东山再起了。想到这一点,燕国公主不禁有些失了分寸,所以才答应了萧家的要求。
只是两家人都没有料到,徐婉如这般碰不得。先是朱自恒闹事,接着肃宗站位,太后斥责燕国公主,一眨眼的功夫,局势马上就翻转了。
等徐婉淑失言说出了徐家的猜测,满京城的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个郡主是个公主啊,难怪徐铮这个便宜爹当的那么不高兴了。
所以萧家得了徐婉如的回复,就忙碌起来了。上次得罪了徐婉如,这次可得好好表现,不能再让她丢了面子。
虽说萧家得罪徐婉如在前,可是死者为大,毕竟萧诚已经去世,看着故人的面子上,徐婉如也不会太为难萧家。
所以,萧远川对徐婉如的上门,抱了很大希望。他们萧家在肃宗心目里,不知道被徐铮拖累成什么样子了,这次可得好好弥补一下过失。
等徐婉如的车马到了靖远将军府的时候,素日从来不开的正门,就这么吱啊一声,缓缓地打开了。
熊嬷嬷担心徐婉如来萧家出什么状况,自然也陪在车上。这会儿看见大门打开了,熊嬷嬷倒是冷笑了一下,萧家明显是知道徐婉如的身份了。
看来,被徐婉淑这么一闹腾,也有些隐形的好处啊。至少,不用处处跟人提点,让他们尊重徐婉如了。
虽然这个私生女的身份不怎么光彩,可是权势一事便是如此,谁看见了,都不敢说个什么长短,反而趋炎附势想着讨好了徐婉如。
萧家而今如日中天,也不是如此做派。果然,萧家只听肃宗的,也只会看肃宗的意思做事。
想来萧茉嫁去太子府做侧妃,一时半会儿,萧家都会撇的很清楚的。只是这样一来,只怕要得罪日后的未来储君了。
徐婉如登门,若是按徐家小辈的身份来说,这个正门是万万走不得的。即使萧家客气,她也得推让几次。
可是,若是从郡主的身份来说,徐婉如跟靖远将军萧墨这个大家长的地位是一样的。这样级别的客人来访,萧家打开正门相迎,在道理上是站得住脚的。
即使有言官想攻击,也不能提这一茬的事情。毕竟,郡主是天家的郡主,代表的是皇权和宗室的脸面,怠慢不得。
第677章 哭闹
靖远将军府的下人们,一早就收了指示,绝对不能惊扰了如意郡主一行。
对于他们来说,徐婉如而今只是忠顺府的大小姐,虽然因为祖母燕国公主的缘故,封了个郡主。可是对靖远将军府的许老夫人来说,她还是个晚辈。而对故去的大公子萧诚来说,她更是未来的准大少夫人。
现在天人两隔,前些日子又发生过朱侍郎大闹灵堂的事情,萧家的下人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等他们看见许老夫人穿了身礼服出来的时候,众人心里的惊愕,更是无以复加了。
许老夫人在燕国公主面前,说不定还有几分好说话。可是在这个靖远将军府,许老夫人多年以来,一直手握生杀大权,说一不二。靖远将军萧墨在三边多年,回京城的萧家短住,都比不上许老夫人有威势。
所以下人们见许老夫人都盛装出迎了,心里对这个如意郡主又有了几分不一样的认识。虽然不知道主子们到底在担心什么,但是那股子小心翼翼,也传染到下人身上去了。众人看见徐婉如下车的时候,却又不禁感慨她的美貌。这样的佳人,是他们公子福薄啊。
“姨婆婆,”徐婉如见了许老夫人,倒是没有摆什么郡主的架势,很是直白地喊了一句。
许老夫人内心微微点头,这么一来,徐婉如就是认她这张老脸了,看来,事情还有的商量啊。
“如意,这天气也热,先进屋吃个茶,缓一缓这个暑气。”许老夫人上前牵了徐婉如的手,往自己臂弯里一搭,很是慈祥地带着徐婉如进屋去了。
徐婉如扫了一眼萧家的众人,就见郭氏的头压的很低,反而是萧茉很是得意地冲她露齿笑了笑,似乎是高兴她能来,也似乎是得意自己请来了徐婉如。
萧远川因是男子,就在前院招待客人,萧诚明日就要出殡了,今日来祭拜的人,比素日多了许多。
萧家又是军中领袖,武将能来的,几乎都来了。镇国公府的人,自然也不例外。谢松带了长子谢石安和次子谢轻尘,这会儿代表谢家,也来祭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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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虽然没有见到徐婉如的面,却也知道,这个传闻里的郡主,也来靖远将军府祭拜萧诚了。不管忠顺府和萧家之前的事情做的有多难看,眼下看来,郡主对萧家,似乎没有不满。
因为潘知远的缘故,谢石安不记得自己和徐婉如的几次交锋,回京之后,他又忙着京城内外的布局,谢家做的事情,都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容不得有一丝疏忽。所以手头上的事情一忙,谢石安就不怎么关心徐婉如的事情了。
这会儿听说如意郡主来了,萧远川的脸上,笑容顿时凝滞了一瞬,如何又跟冰河解冻一般笑了起来,看来,是没事了。
众人见了萧远川的神情,也知道,这次多半是要和好了。毕竟两边都对萧诚有感情,和好了也是正常的事情。一时间,男宾客里面,就有人说起了萧诚生前对徐婉如的痴恋来了。
谢石安前些年一直在北疆,倒是没听说这么多八卦,这会儿发现,男人们八卦起来,可是一点儿也不遑让妇人女子的。
说的那个叫详细啊,什么十年生死两茫茫,萧诚为了走丢的徐婉如,放出话来,终身不娶。又什么徐婉如回京之后,忠顺府的校场上面,每天早上都能看见萧诚。也有人说,如意郡主也曾去过校场。
一时间,众说纷纭,还有人提起定州城的事情来,说的都跟亲眼所见一眼。谢石安喝着淡茶,突然心里有些酸涩。
萧诚死了,可他终究是真心真意爱过一个人了。而那个人,似乎也爱着他。他前后活了两辈子,除了青楼薄幸名,还留下什么呢。
谢轻尘见兄长只顾饮茶,倒是凑上前,说道,“三哥,你与萧家大郎也有些交情,去给他上一炷香吧。”
谢石安一向看不惯这个弟弟,前世长房两位堂哥的性命,就是断送在这个小人手里。可是谢轻尘的处境,谢石安也是理解几分的。
家中的事务,无论大小,一概都不让谢轻尘知道。说起来,谢家是有四个孙辈,可是真正知道谢家事情的,只有长房的两个堂兄和二房的谢石安。
谢轻尘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子,却什么都碰不得摸不着,在这个环境里久了,人心思变,也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为了个人的出头,却毁了整个家族,这一点,谢石安十分不屑。有本事,自己去拼一个前程出来,何必卖了整个谢家,吃骨肉的血,踩着亲人的尸首上位呢。
谢松这会儿也过来了,跟谢石安点点头,两人一起往萧诚的灵堂去了。谁知,刚走到院子里,却听见里面狼哭鬼嚎地闹起来了。有妇人的声音,有年轻女子的声音,还有男子大怒的呵斥声。
谢石安跟父亲谢松对望了一眼,这个闹法,不像是如意郡主的风格啊。徐婉如回京之后的行为,的确有些彪悍,可是她再彪悍,身上的贵女特征仍旧十分明显。没道理这个时候,用这个方式,在萧诚的灵堂上闹事啊。
谢松和谢石安对视了一眼,这个时候,他们这些外人,似乎不怎么合适进去啊。若是撞见个什么,大家日后见面了多难堪啊。
谢松顿了足,谢石安也想回身,可是正好却遇见正从外面赶回来的萧远川。萧远川看见谢松这个老熟人,脸上哭笑不得,只好开口打招呼了。
“谢大人,您也来了啊。”萧远川一直以纨绔身份在京城处理萧家的事,身上职位不高,若不是两家的交情,他见了谢松还得行礼来着。
只是这会儿,萧家在办丧事,也说不上这些个讲究了。更何况,他们两家一直是世交来着,而萧远川虽然跟谢松同辈分,年纪却小了一些。
所以这会儿萧远川见了谢松,倒是有些像是见了世交人家的大哥一般,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却也隐约有些求助的神态。
第678章 为难
萧远川看着谢松父子三人,却是一脸的为难,而灵堂里面的哭闹声又是一阵高过一阵的。
“这里面是怎么了,”到了这会儿,谢松也不好意思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了。
“出了点小意外,小意外,”萧远川仍旧有些不想谢家人知道自家的丑事,只得打个马虎眼,“我这就去让人处理了。”
萧远川的话音刚落,里面却有个妇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喊道,“如意郡主在此,岂容你们聒噪。”
谢石安听这声音,就知道,应该是宫里出来的嬷嬷,这说话的方式,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前世小傅氏为了让小女儿谢飞霜去宫里做个妃嫔,就找了一院子的嬷嬷教导她,那会儿的镇国公府,随便一个四五十岁的嬷嬷,一开口说话,就是这个腔调。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说话的腔调,怎么也会传染似的,谢石安心中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想笑。
萧远川一眼就看见谢石安脸上的笑意了,这谢三郎,京城里传的跟谪仙一样的人物,谁知道也是个幸灾乐祸的主。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笑的出来,也是个没轻重的少年人。
谢轻尘好容易看见兄长出了点纰漏,很是高兴,就接了萧远川的话,说道,“是如意郡主来了吗,她的事,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萧远川很无奈地看了一眼谢松,谢松也不好当着面装不知道,只得对视了两眼,一起进了灵堂。谢轻尘看了一眼兄长,也径直跟着父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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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安对徐婉如没什么兴趣,对宫里的那些个传闻也没多少兴趣。公主如何,郡主又如何?等他们谢家成事的时候,周家的这些个公主郡主,皇子皇妃的,谁不是他们谢家的阶下囚呢。
前世他们谢家明明没有造反,却被皇家扣上了一个造反的帽子,而今他们谢家就是造反,肃宗能奈何的了他们嘛,谢石安心中冷笑,也抬腿进了灵堂。
萧家的下人还算有眼力劲,赶紧把闻声赶来看热闹的宾客引开了。毕竟萧家势大,很多人家也不敢太过得罪靖远将军府,就算心里虽然跟猫抓一样闹心,却也识相地避开了。只是个个都竖着耳朵,往灵堂的方向望去,唯恐漏过了什么动静。
谢石安跟着萧远川一行人,进了灵堂,一眼就看见了徐婉如,像她这样的人物,无论在哪里,都是最打眼的一个吧。
就算没有华服珠翠,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件青衫,徐婉如也穿出几分出尘的飘逸感。谢石安倒是在心里,暗自给她叫了一声好。
他前世今生都在青楼出入,前世是醉卧美人膝,今生是拿百花楼和青柳枝当做据点,收些朝堂内外的消息。留在京城,布做他的眼线。所以谢石安见过的美人,真是多如云烟,只是这么多的美人里面,徐婉如还是最出挑的一个。
只是她的长相太过艳丽,艳的犹如百花盛开的姹紫嫣红。若是盛装,则气势太盛,让人不敢直视。反而是这样的一件青衫,反而尽显她的美丽,让人不再觉得遥不可及,艳丽中又带了清纯,十分动人。这样的佳人,谢石安见了,自然要在心里夸上几句。
不止谢石安在打量徐婉如,谢轻尘也在看她,这样的美人,若不是有个皇帝父亲,谁能护的了她的周全。也不知道,以后会是哪个驸马这么好命,尚了这么个美人公主?
谢轻尘心里,也有些意动。他们谢家的门第,尚个公主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家里前面还有个谢石安挡着,一时半会,轮不到他这个弟弟的谈婚论嫁。
谢石安忘记了自己跟徐婉如的交锋,可是徐婉如却没有忘记啊,她一眼过去,就看见谢石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心里突然有些火大。今天真是出门不利,都摊上些什么人了。徐婉如恨恨地收回视线,看向了跪在萧诚灵牌前的一个女子。
谢石安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地上跪了个披麻戴孝的女子,看身形,应该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身形瘦弱,跪倒了地上,正哭的痛不欲生。也不知道,是萧家的什么人,哭成了这么个伤心欲绝的模样。
只是再看萧家人的脸色,却有些不怎么妙了,众人脸上看不出心有戚戚的悲伤,反而各种欲言又止的为难。
谢石安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再一看,就瞧出些古怪来了。这个地上的姑娘,身上披的,正是妻子给丈夫服丧的衣物。
萧诚的妻子?谢石安一愣,心里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听来的事了。萧家跟忠顺府打算让徐婉如嫁进门,给萧诚守个一辈子。可是这事被朱自恒给闹没了,萧家只得走了下策,找了个寻常官宦人家的女儿,愿意为了点权势就卖女求荣的那种人家,定了亲事。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个姑娘吧。实在,也是有些可怜的,好好的,被父母卖给了萧家,守着一个牌位过上一辈子。
见那个姑娘还哭个没完没了,郭氏倒是忍不住了,“柳姑娘,你替我们萧诚哭一场,这个情我们领了,可你这身打扮,有些不合适了吧。”
说着,郭氏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徐婉如,只见她面色平静无波澜,胆子就又壮了几分,“我们两家只是议了一下亲事,最后也没有成,我们也不敢耽误了柳姑娘的……”
郭氏的话还没说完,柳家七妹又哇哇哇地哭开了。她一个弱智女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个人混进灵堂来的。
披麻戴孝又抱着萧诚的灵位哭泣,边上的人谁会知道,这柳家姑娘和萧诚素未谋面,毫不相干呢。
不知道的看见了,说不定,还以为柳家七妹和萧诚再不济,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爱人。灵堂里的客人虽然不多,可是大家看向柳家七妹的眼神,明显带了一股子同情。可投向郭氏的眼神,却明显凌厉了许多。一个是弱质女流,被人欺凌。一个是权势之家,仗势欺人。人心所向,自然一清二楚了。
第679章 退让
郭氏看见众人的眼神,也知道他们多在谴责自己。她一个内宅妇人丢了脸面不要紧,可是郭氏却很在乎萧诚的脸面。
若是这些人一直这般看萧家,等他们出了靖远将军府的大门。萧诚这个妻子,就会成为满京城大家都同情的悲情女主角。
而萧家和萧诚,则会成为众人心目中最不堪的存在。郭氏作为萧家的掌家大夫人,心中自然十分清楚舆论的压力。
郭氏亲眼见着郭久青,就因为舆论,从一个上进模范青年,一下子变成众口铄金表里不一的渣男,现在别说前程受阻,连亲事都没了着落。
而今萧诚虽然已经天人两隔了,可是在郭氏的眼里,自己的儿子,就算是去世了,也得有个好名声。
所以,看见哭倒在地的柳家七妹,郭氏心中,是又急又怒,表面上却还得装作大方端庄。萧远川也看见大嫂的为难了,而今家中能管的上事的男子只有他一个,萧远川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了。
“柳姑娘,有什么话,你起来好好说,”萧远川虽然出面给大嫂帮了一下忙,可是心里,也十分没谱。
这个柳姑娘不过十五六岁,萧远川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实在也不知道,该劝她些什么。是劝她别难过呢,还是劝她先起来。这个真叫做说也说不得,动也动不得,萧远川心里面啊,那个叫为难啊。
只是萧远川打量了一圈,他家妻子陈氏这会儿不在灵堂里面,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萧远川心里着急,倒是突然看见远房表妹许素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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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素白给忠顺府徐铮做了妾室,这几天因为萧家的丧礼,也过来靖远将军府帮忙了。许素白去忠顺府,也已经六年多了。可是她没有生儿育女,这会儿一身素色衣裳,看起来倒是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萧远川一着急,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到许素白的身上去了。许素白跟心灵感应一样,马上就注意到萧远川的眼神了,不禁抿嘴,暗藏了笑意,上前去扶柳家姑娘。
“柳姑娘,”许素白一边去扶柳七妹,一边劝到,“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节哀,这地上凉,你一个姑娘家,别坐地上哭啊,先起来。”
柳七妹正等着人家来扶自己呢,就借着许素白的胳膊,弱柳扶风地起来了。要说嘛,这个柳七妹也有几分颜色,可是面前站了个徐婉如,她再有几分姿色,也被称的处处都显的粗糙笨拙。
柳七妹半掩了帕子,偷偷地打量徐婉如,果然,是个绝色美人。就算是同性见了,也不会心生妒忌,只会感慨造物之钟灵神秀。
只是徐婉如一个堂堂的郡主,要家室有家室,要容貌有容貌,干嘛跟她一个小小衙吏的女儿争这么一门冥亲呢。
柳七妹看向徐婉如的眼神闪烁,颇有几分恨意。
若不是徐婉如,她犯得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要脸面地大哭大闹吗。她还没有碰到徐婉如,那个气势汹汹的嬷嬷就来呵斥她了。想起这些,柳七妹的眼泪又滚落了下来。
这门亲事结的匆忙,退的更是匆忙,所以萧家人心里,还是有些歉意的。虽然知道柳七妹穿了这么一身丧服来哭丧,应该不怀好意,可是萧家一时间,也做不出打了出门的决定。
倒是徐婉如身边的方嬷嬷,看出了端倪,凑到徐婉如耳边说道,“郡主,看样子是那个定亲又退亲的柳家姑娘。她这么来了,应该是不愿意退亲,这种事您别沾边,我们走吧。”
徐婉如点点头,“给他上一炷香,我们就走。”
虽然萧诚很可能没有死,但是徐婉如却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都来了,给他上一炷香,祝个平安也是好的。
众人见徐婉如退让,心中都有些吃惊,这个如意郡主,回京之后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曾退让过。如何到了一个小小的柳家七妹面前,反而开始退让了。
柳七妹见徐婉如退让,就知道,父亲的话说的没有错。她才是萧诚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徐婉如是个郡主,也抢不了她的丈夫。先且别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就算能下堂,萧诚都死了,谁来休她啊。柳七妹想到这一点,心里越发理直气壮了。
扶着她的许素白,本就跟徐婉如有些不对付。当年她嫁去忠顺府,在徐婉如手里吃过不少亏。徐铮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主,许素白自恨所托非人,又被萧家摆了一道。许素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憋着。而今回了萧家,看见徐婉如退让,许素白也起了恶念。
眼见着徐婉如上过香,就要带着嬷嬷和宫人们离去了,许素白偷偷地推了一下柳七妹,低声说了一句,“该你去谢礼了。”
的确,灵堂上若是来宾上香,主人家需要上前致谢,而眼下萧家人虽然站了一圈,却都是萧诚的长辈,不好去给人致谢。柳七妹自认是萧诚的妻子,这个致谢的事情,自然落到她的肩膀上了。
柳七妹马上就会意了,一点即通,捏着帕子到了徐婉如面前,微微侧身,福了一福,“谢过郡主。”
今日进萧家,柳七妹的父兄可是舍了大笔的金银,才把女儿弄到了灵堂里面。虽然他们也很想进来帮忙,只是这事,若是只有柳七妹进来,成算反而大一些。若是兄长父亲都进来了,只怕萧家人见了,就会动手赶人。
柳七妹的性格泼辣,虽然萧家里面都是些达官贵人,可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对着徐婉如这个郡主,倒是也不怯懦。
许素白一推她,柳七妹马上就会意了,摆出主人家的模样,定定地看着徐婉如。一副情敌相见,有她没徐婉如的模样。旁观的人看了,心里都有些莫名想笑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如意郡主,竟然也有今天。萧家人却是苦不堪言,他们找了徐婉如来,是想跟她和好的啊。怎么突然跑出来一个柳七妹,还这么喧宾夺主的,这不是要他们萧家的命嘛。
第680章 宾主
柳七妹这般喧宾夺主,还给徐婉如道了谢,感谢她来送萧诚一程。看的围观众人全都傻了眼睛,萧家人更是郁闷的无可复加。他们找了徐婉如来萧家,可不是让她看这一幕的。
萧远川还没出声,郭氏这个当母亲的先按捺不住了。
“柳家姑娘,”郭氏说话虽然还客气,可是语气却已经不怎么好了,“你与我们萧诚素不相识,来送他一程也是有心了,只是这客随主便,我们萧家的事情,还用不着外人来做主。你今儿也累了,要不早些回家歇歇吧,明日还要出京呢。”
郭氏语气里的寒意和威胁,柳七妹如何听不出来。她可不愿意回家嫁个土财主,做个第几房的小妾。
现在她若是嫁了萧诚,柳七妹就是这一家子的大少夫人,就算守寡,也守的有体面。要诰命有诰命,要钱有钱的。
若是柳七妹只是在旁人那里听说了萧家的事情,她不见得这么愿意。可是现在,她亲自来靖远将军府看过了,柳七妹就知道,她再也不愿意去别处了。
日后若是再从旁支过继一个儿子,柳七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不算亏,穿金戴银的,她认识的人,没有一个比这个条件更好的了。
所以今日,柳七妹是打定主意,要赖在萧家了。她之所以敢对上徐婉如,目的也在留下。
“母亲,”柳七妹突然哭了起来,“我跟萧诚已经定亲,虽然我家的条件比不上侯爵府邸,可是,至少也是清白人家,又是明媒正娶的,如何就……”
她一边哭,一边把矛头指向了徐婉如。众人也都听出味道来了,合着这个小姑娘,是来针对徐婉如的,胆子也忒肥了一点。也不知道,她以前可曾听过徐婉如的名声?就算这个如意郡主不是肃宗的女儿,就她的那个脾气,京城里的闺秀,谁也不敢在徐婉如面前蹦,这要是被推水里泡个半天,谁还有命在啊。
一时间,众人看向柳七妹和徐婉如的目光就有些幸灾乐祸了。
徐婉如在青柳枝闹事,一口气就折损了谢石安精心培养的两个伶人,一个前世的贵妃南夕,进了英王府,丝毫没有跟前世一样受宠,反而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在英王府里没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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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左月呢,本是谢石安为了前世那个蒋贵妃备下的棋子,也被徐婉如给收了,现在据说天天在郡主府里管绣房,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徐婉如一次。
谢石安想起徐婉如的肆意妄为来,心里也是有些不满的。徐婉如就这么在青柳枝闹腾了一下,他就损失惨重啊,多年的布局一下子就泡汤了。
只是徐婉如的身份,让谢石安有些投鼠忌器,实在没必要,他还是不愿意招惹她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谢石安总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在提醒他,远离这女子。
这会儿柳七妹哭诉的,似乎是萧家人嫌贫爱富,为了高攀徐婉如这个郡主,就舍弃了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们两家,这是退亲了没啊,”有人就私底下交头接耳讨论起来了。
“看样子是没退亲啊,否则这姑娘也不会哭成这样子了。”有人看了一眼柳七妹,说起自己知道的事情来了。
萧家这门亲事找的急,所以压根儿不清楚柳家的生性,还有柳七妹的性格,这会儿见识到了,才知道自己是找了个棘手的烫山芋,自找麻烦了。
郭氏的脸色黑如锅底,这下子,她倒是觉得徐婉如的好了。现在给萧诚摊上这么个妻子,若是他地下有知,该怎么怪她这个母亲啊。
徐婉如的性格虽然直率了一些,可是跟萧茉也处的来,对萧诚也不错,这会儿郭氏看徐婉如,怎么看,怎么顺眼了。
“母亲,三叔,”柳七妹来过几趟靖远将军府,对府里的人事还算清楚,她边哭边摸出一封东西,“萧郎的庚帖还在这里,这门亲事,你们就不认了吗?”
郭氏和萧远川一愣,这事出纰漏了,竟然没把婚书和庚帖给拿回来。萧远川有些汗颜,都是他的不好,才被这个小妮子钻了漏洞。
婚书和庚帖没拿回来,这门亲事就还是有效的,柳七妹说的,也有些道理。
若不是萧家太胜券在握,对柳家人太没有防范,何至于被人逼上门啊。他们以为,柳家住在他们宅子里面,又有下人和士卒看着,能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萧远川办起事来,口头上退了亲事,就这么一说,也没把柳家太当一回事。郭氏知道,这是小叔子做事马虎,可是她也没有料到,柳家的人竟然这么纠缠上来了,这个脸皮的厚度,还真是城墙转角了。
柳七妹的婚书和庚帖这么一出,又是当着众人的面,萧家再想否认,已经来不及了。果然,人群里有人接过柳七妹的婚书和庚帖看过了,都点点头,说他们两人之间的这个亲事,还有效的,没退成。
这样一来,柳七妹立马扭转了局势,本来,大家看她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可是现在,她的确是萧诚名义上的妻子了,再站到这个灵堂之上,也是有凭据的了。
突然,角落里窜出来一个人,飞速上前抢了柳七妹手里的东西,跑到了萧诚的牌位前面。
众人一看,抢东西的,正是萧诚生前的贴身小厮平安。
萧诚坠落悬崖,萧家人只找回摔的粉碎的尸首,也不知道,是不是萧诚。可是平安怎么都不愿意承认,独自在鬼哭岭找了半月有余。
直到萧家开始办丧事了,平安才回的京城。又是辛苦,又是劳累担心了这么多天,平安已经憔悴的面目全非。
徐婉如见了,也吃了一惊,看来,萧诚出事,最难过的,除去郭氏,似乎还有一个平安啊。
平安夺了婚书和庚帖,作势就要放到火盆子里烧了。他的大公子那般英雄,怎么可以配一个这样的低俗妇人。萧诚在平安眼里,跟神祗一般,容不得柳七妹亵渎。所以,柳七妹哭闹了这么一会儿,早就激怒了平安。
第681章 耳熟
“你算一个什么东西,我们公子是认识你,还是看过你一眼?”平安刻薄起来,也十分强硬。
手里捏着婚书和庚帖,对着柳七妹喊的声音嘶哑,“我们大公子是什么人,也是你配的上的?拿着个婚书就当自己是一回事了嘛,我就算犯众怒,去坐牢,都要给烧了这个劳什子的婚书。”
他在鬼哭岭找了半个月的萧诚尸首,精神和体力早已经临近崩溃,这会儿对着柳七妹,已经是强弩之末一般了。只是拽着婚书,气的浑身发抖。
平安想做的事情,也是萧家上下都想做的。可是这事,若是在灵堂里烧了婚书,萧家在京城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平安,”萧远川劝道,“你先过来,放下婚书,这事我自由主张。”
平安动也不动,就那么捏着婚书,想烧,却又没有彻底下决心去烧。柳七妹倒是不怕,她来的时候,父亲就吩咐过了,若是有人要抢,让他们抢去好了。
不过,在被人抢去之前,一定要让众人都看见了,证明了这个亲事有效,萧家爱怎么处理这么处理。反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众口一传,事后有没有婚书,都已经不重要了。
柳父一向是个没什么谱的人,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如何办的这么老谋深算了。柳七妹觉得,这次的事情,跟父亲猜测的一模一样,心中就越发得意起来。萧家人她虽然不敢得罪了,可是有理有据的,她怕谁啊。
郭氏也知道,这婚书不能毁,只得朝平安吩咐,“平安,把这个婚书给我。”
“夫人,”平安攥着婚书,眼泪滚珠一般的落下,“公子生前早就说过了,他心里只有如意郡主一个人,您是公子的母亲,怎么会不知道公子的心意呢,如何给他塞了这么一个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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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平安擦了一把眼泪,把手指向了柳七妹,“您看看,公子怎么会愿意要她啊。”
柳七妹在家里,虽然是个女儿,却也受些宠爱的,这会儿被人指着鼻子这般看不起,她心里也十分火大的。这个平安她虽然不认识,却也知道,不过是个萧家的下人罢了。
这会儿,柳七妹是把自己当当家主母看待的,如何容得下一个下人在她面前嚣张。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柳七妹不好发作,只等着自己进门之后,再收拾这么个下人。柳七妹暗自咬牙,却不好说些什么。许素白又给她出了主意,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柳姑娘,你也别难过啊……”
这话一说,柳七妹马上就开始哭了,众人见了,又觉得大家合伙在欺负一个弱女子,总感觉有些不怎么对味。一时间,灵堂就有些安静下来了,只听见柳七妹似有似无的抽泣声。
只是平安站了火盆子前面,仍旧有些不愿意离开。萧家人想上前去抢,却不好太大动作,毕竟平安的身手不错,离火盆子又那么近的,万一他着急了一丢,今天的事情,就不好下台了。
“平安,”徐婉如也有些心疼他,开口说道,“还给她吧。”
“郡主,”平安有些不愿意,“她……”
“无论萧诚是生是死,”徐婉如说道,“他都会回来找我,你又何必在乎这么一个东西呢。”
“郡主!”平安听了这句话,不禁瘫倒在地,哭成泪人。他们公子的意思,如意郡主都明白,她都明白。
郭氏也愣在了当场,她不知道,徐婉如对萧诚,也是一片真心。萧远川倒是有些如释重负,让人上前扶起了平安,也拿回了婚书。
“柳姑娘,”萧远川说道,“昨日我已经让人上门退了亲事,只是事情做的匆忙,一时忘记了这些个婚书。你先收回去,我们日后再处理这事吧。”
说着,萧远川把婚书还给了柳七妹,又留了庚帖说道,“这是我们大郎的庚帖,不能给你。亲事已经作罢,只是你父亲,可能没有跟你细说吧。你也别担心,这事我们这些长辈回好好处理的。”
他说的冠冕堂皇,灵堂上的众人都觉得有道理。萧诚深爱徐婉如,若是在他死后,给他配一个这样的粗俗媳妇,想来萧诚地下有知,都不得安眠,退亲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只是,这善后的事情,却有些麻烦。这姑娘能这么闹腾,说明她家里也是如此。若是萧家用权势压人,自然很容易就退亲了,可是传出去,口碑实在不怎么好听。若是不用权势,这样拎不清的亲家,还真是摆脱不了的。
众人感慨着,倒是也觉得萧家虽然鲁莽了一些,却也有几分道理。就看如意郡主和那个小厮平安的对答,就知道萧诚生前的心思了。而今天人永隔,如意郡主才是伤心人,何苦去为难她呢。
其实,徐婉如说这话的时候,一则是隐约觉得萧诚很快会回来了,二则是觉得,自己也懒得做什么婚嫁之事,倒不如就选了萧诚算了。若是萧诚回来,他们再结婚不迟。若是萧诚永远不回来,她做一个爱人早亡的伤心人,也十分容易。
日后有人若是逼她成亲婚嫁,萧诚就是个很好的挡箭牌。所以,不得不说,徐婉如也有那么一丝私心,才当着众人的面,把话给说的这么透亮。
只是她这个话,却让萧家人十分感动,前拥后呼地送了她回郡主府,只把徐婉如当做萧诚的妻子看待了。
郭氏就更不用说了,听见了徐婉如的话,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放下了。徐婉如重感情,自然不会迁怒萧家。为了萧诚,日后找她给萧茉帮忙,想来也容易许多了。
萧家也知道了,徐婉如对他们府里,日后绝对不一样的,至于上次得罪她的事情,应该已经放下了,不会有麻烦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宾客们听了徐婉如的话,也有些感慨,议论纷纷的下去了。只是谢石安听了徐婉如的话,一时间,却有些痴了。无论生死,都会回来找她,这句话,为什么就这般耳熟呢。
第682章 相思
谢石安想着徐婉如的话,不禁有些失神了。无论生死,都会回来找她,这句话,究竟是谁曾经说过的,谢石安觉得,好生耳熟,却又记不起来了在哪里听过。
“三郎,”谢松招呼了一下谢石安,“给萧诚上一炷香吧,你们好歹也相识交往了一场。”
“是,父亲。”谢石安捏了一炷香,在萧诚灵位前面拜了拜,“萧诚,一路好走。”
萧诚的死,谢石安却是不信的。他虽然不记得具体时间,但是萧诚前世,可是英王上位的关键。在他成为英王心腹之前,也曾经发生过一次意外,事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成了英王的人。
本来,萧家在皇子夺位里面,是保持中立的。也是因为他们的中立,世人都以为,萧家是直臣,只听皇帝肃宗的。等萧家偷偷站了队,帮着英王逼宫成功,大家才知道,萧家一早就是英王的心腹了。
而萧家那会儿的当家人,就是眼下生死不明的萧诚。这样看来,谢石安是绝对不会相信,萧诚已经死了。
谢石安上了香,谢轻尘也跟着上前,毕竟萧家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谢松也不久留,带了家人,就告辞走了。
谢石安一边猜着萧诚的去向,一边琢磨着徐婉如的话,这个如意郡主,为何总是轻易扰乱他的心思。
谢家父子出了靖远将军府,就分头做事去了,谢松回了兵部,而谢轻尘回了国子监。谢石安得了消息,说是英王府的南夕找他,便去了南山路的青藤茶馆等着。
南夕前世不仅做到了贵妃,在英王的心目里面,还十分有地位。别人的话对英王没什么作用,可是只要是南夕开口了,这事多不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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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朝中百官若是遇到什么麻烦,第一个反应,就是去走南夕的门路。而南夕所出的二皇子,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渐渐坐大。
只是这一点,谢石安前世死的早,并不清楚。但是对南夕在后宫的影响力,谢石安也有足够的认识。
他们谢家遭遇灭顶之灾的时候,也有人建议他走走南夕的路子。只是谢石安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就得罪了这个夕贵妃,不求还好,求了反而被训斥了一番。
事后有人说出来背后的缘故,南夕在青柳枝的时候,也曾见过混迹红尘的谢石安。对于一个风尘女子来说,谢石安这样的男子,就如天空中的明月一般,由不得南夕生出别的想法。
只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梦,两人终究是毫无纠葛的过了前世。谢石安重生以来,就在青楼楚馆上面下了不少功夫。
就他前世的观察来看,这些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既能藏起自己的身份,又能打听消息。而后南夕毫不意外地进了青柳枝,谢石安就打算留作己用。
就算南夕是个私心很重,又极有野心的人,她想遇见英王,想进英王府,谢石安还是能够控制一二的。
谁知道,今生的南夕,因为徐婉如大闹青柳枝的缘故,一早就到了英王跟前露面。再加上青柳枝放出去的风声,英王对一个倒贴自己,还打着自己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的南夕,颇为不喜欢。
虽然南夕跟前世一样,也进了英王府,却丝毫没有起色。在后宅里,淹没在英王的一帮姬妾里面,再无声息。
上次不知道被她从哪里看出来,英王喜欢一个蜻蜓簪子。谢石安知道之后,按照徐婉如的那个蜻蜓簪子的模样,也给南夕弄了一个出来。
只是这个事情越往后面发展,谢石安越发觉得有些蹊跷了。
因为,这个蜻蜓簪子,按道理说,应该一直都是徐婉如的东西。可是前世,似乎并不在她手上。
英王府里派出去的人手,自然也打听了许多蜻蜓簪子的事情。谢石安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跟着他们知道了一些来龙去脉。
谢石安总觉得,南夕的直觉很对,英王的确很看重这个簪子。南夕今生虽然没有像前世那样崭露头角,可是这人的眼光和野心,假以时日,绝对不是凡品。
再后来,宋红妆拿什么跟白梓轩换来了徐婉淑的亲事,谢石安也打听出来了,还是跟簪子有关。这个事情之后,谢石安眼前的迷雾才算散开。
看来,徐婉如前世的簪子,应该是落到了宋红妆母女的手上。看英王的态度,估计前世这个簪子,还帮了宋红妆和徐婉淑很大的忙。
前世今生的英王,都在找这个簪子。谢石安自然也要关注一二了,据他所知,这簪子原是河间王府给宣府总兵冯征长女的定亲信物。而后辗转几手,又从冯家到了姚家。
姚家搬进京城的那一支子孙,本就是冯征和妻子姚氏的后人,冯家的东西到了他们手里,毫不奇怪。而徐婉如的母亲朱念心,就是姚家的外孙女。
如此一来,簪子不在徐婉如手上,才叫奇怪。而后肃宗又给女儿送了另外一半簪子,这蜻蜓簪子,才恢复了旧日的一对。这一切,谢石安都查的一清二楚了,只是这会儿南夕找他,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记着前世的教训,谢石安从来不在手下那些女子面前露出面目,所以南夕从来就不知道,青柳枝的主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可是看他衣着打扮,言辞风姿,就知道出身不俗。
南夕虽然有爱美之心,可是她的“上进心”更重,所以,在谢石安身上,到是没有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感情来,害人害己。
南夕没有,可是不代表别人没有。
谢石安隐约知道,跟着徐婉如的那个左月,对自己有些感情。至于这个感情究竟如何,没到关键时刻,谁也不会知道。
只是谢石安隐约有个感觉,左月为了他,很可能什么事情都愿意做。这是他所不愿意看见的结果,所以,谢石安在左月那里,现身的就少了许多。若是有什么吩咐,也交给了手下去通知联系。
只是一入相思门,很多事情,就不是人心所能左右的了。
第683章 先生
南山路东西走向,北面就是凤凰池,南边却是有些坡度的山道,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名字。
因为风景秀丽,临湖的道路蔓延到烟波深处,特别地招惹文人墨客。所以古往今来,这个南山路在京城,也算是一处风流去处。
山道的店铺林立,却都带了一丝笔墨风流,高的是那斗诗的酒楼,矮的是那八角的文萃阁,熙熙攘攘,虽然带了利字,却与别处的商家,十分不同。
谢石安很早,就在南山路上安插了几家店铺,文人墨客,他们这个小圈子里的许多事,并不外传。
而镇国公府是武将世家,即使谢世安有个大学士的外家,有些事情,还是不能第一手听说。所以,文人墨客聚集的地方,谢石安自然也做了安排。
南山路上来往的妇人女子,比别处又多上几分。一则是文人墨客喜欢携美同行,二则有些世家小姐,对书画十分喜欢,也会经常来南山路看看。所以南夕出门来了南山路,即使让人看见,也不会太过招惹别人的注意。
青藤茶馆边上有家妇人的脂粉店,店面不大,却十分有名气,京城的人家,新娶了妇人,都要来这个花想容买上一些什么,才算是有面子。所以,南夕从王府里出来,往胭脂水粉店里去挑东西,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这个花想容,后面却与青藤茶馆相通。她到了花想容,就被人从地道带往青藤茶馆了。
这会儿已经是五月初了,京城的初夏已经微微露出了狰狞,暑气漫绕在人的周边,颇有几分闷意。可是从地道这么一绕,南夕觉得,自己身上的暑气,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只是地道里的那一股子阴凉。
她进门的时候,谢石安背了手,正看着窗子外面的池塘。南夕心中暗叹,她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女子了,可是主人这样一站,便能让全天下的女子心折。就算面目长的普通,这一身的气质,只怕也不是寻常人家养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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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夕正看着谢石安发呆呢,却不料他突然转过身来,眼睛亮如星辰,突然就把南夕的心,狠狠地拨动了一下。
以前同在青柳枝的时候,南夕就已经发现了,左月对主人有些非同一般的感情。她以为,自己跟左月不一样,至少,她更现实,也更功利,不会为了一副皮囊,就乱了分寸。只可惜,很多事情没发生的时候,谁都以为,自己可以这样,自己可以那样。而那些在泥泞里摔的七荤八素,伤亡惨重的,一定不是自己。
等事情真发生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泥泞里前行的,不过是自己的另外一个版本。能挣扎活着的,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
现在的南夕,只知道自己很受眼前这个人的吸引。他是谁,南夕一无所知,只知道,这人是青柳枝的主人,也是所有青柳枝女子的主人。
不管这些女子最后花落谁家,这人永远占据主人的位置,至于理由,南夕一开始是不明白的。或许,是他用了什么药物,又或者,他扣了众人的家人爱人威胁。
现在,南夕隐约有些明白了,是他的魅力,让那些个身世飘零的女子,以他为家,在他身上找到安稳,找到平和。至于是他的手段,还是天性如此,南夕并不清楚,眼下的她,似乎也有些如此了。
其实,谢石安虽然控制着青柳枝和百花楼,可他对手下的姑娘们,却没用什么腌手段。虽然也有药物能够控制人,可是真正控制人的,是利益,是人心。
谢石安用人,必定用在利益最大化的地方,于那个女子而言如斯,于他这个主人家来说,也如是。青楼楚馆的女子想在好人家里面立足,只有姿色和弹唱的技能,是远远不够的。
而谢石安这样的主人家,就能给这些女子一切她们需要的东西,内宅的手段,助力,资源,不一而足。互惠互利,这些人自然以他为尊,彼此信息互通。
等那些姑娘在内宅里站稳脚了,她们想要的东西会更多,那她们要给谢石安的东西,自然也会水涨船高。这样互生的关系,自然不容易产生背叛。
即使有人背叛,谢石安放在这些人家内宅的眼线,也会很快知晓,损失最大的,反而不会是谢石安,而是那个背叛他的人。
南夕在英王后宅呆了这么几个月,对里面的互惠互利,已经理解的十分透彻了。若是她给不了主人有价值的东西,那么反之亦然,主人也不可能给她有力的支持。
而英王的后宅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秦楼楚馆出来的姑娘。而这些姑娘里面,又有多少人跟他这个主人有关系呢。这么多的潜在竞争对手,南夕这样上进努力的人,自然不会让人掠了好处。
“先生,”南夕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弯腰福了一福。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听身边的人喊他先生。
先生?听起来跟那个村里的教书先生似的,可是看这气质,却像是居庙堂之高的先生,决战千里之外的先生。
“嗯,”谢石安点点头,问道,“何事?”
他不用真面目,更不用真声,可是配上他的做派风姿,却什么声音都动人心魄。
谢石安并不轻易出来见手下的姑娘们,可是这一次,南夕却说有事禀报,十分要紧。姑娘们的要紧事,多半时候,并不要紧。所以,谢石安也让人查过。
英王和萧诚的变动,都十分明显。
前世的萧诚,要过个好几年以后,才会遇上这么一个大劫难,生死不明。之后再突然归来,变成了英王的心腹。
而英王呢,也要过个好几年,才会站到肃宗一边,跟邓太后对上。肃宗和邓太后母子的交锋,可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
肃宗和邓太后两人内耗了许久,谢石安前世,到时知道底细,不过是个借腹生子的太后,暗中猜忌非亲生的皇帝,总觉得所托非人,不如换一个血缘更亲近的,更好控制的。
第684章 曲子
这么多异常情况混合到一起,谢石安也觉得,英王府里面有些异常。
可是,谢石安派去的人手,也跟其他人一样,进了英王府,看起来毫无防备筛子一样的府邸,竟然查不出多少秘密。也是,英王前世就在肃宗眼皮子底下积攒了不少实力,靠的,就是这种瞒天过海,鱼目混珠的好本事。
英王在京城和洛阳的府邸,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肃宗的,太后的,朝臣的,锦衣卫的,各色各等。众人都在英王府里驻扎,可真算起来,谁也找不到什么秘密。英王的本事,自然是不小的。
而英王的后宅,各色女子的来历更是五花八门,有秦楼楚馆出身的,有朝臣家里的舞姬歌姬出身的,也有宫里赏的,他自己在外面看上的,不一而足。总之是花团锦簇,十分热闹。要想在这么多人里面拔尖,南夕不得不下足功夫。
谢石安虽然不知道南夕前世靠的什么上位,可是他对南夕,有些信心。他手下的这些姑娘里面,跟南夕一样野心勃勃的,寥寥无几。
多数女子只想在后宅里找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得个一男半女,日后就有了依靠。可是南夕却是不同,她要的更多,愿意付出的,自然也会更多。有舍有得,放下的多,得到的更多,这便是南夕的心理写照。
“先生,”南夕回答道,“王爷前些日子出京去了。”
“这个我知道,”谢石安问道,“你来见我,想来也不容易,就为了说这个吗?”
南夕出英王府,及其不易,她而今只是个寻常的歌姬。英王面前,她也只唱过几个曲子,连英王的身,她都没有沾上,谈何恩宠呢。
王府里的人,狗眼看人低,自然不会把南夕这么一个没什么背景,更是没什么恩宠的歌姬放在眼里了。
美人又如何,这个后院放眼看过去,哪一个不美,哪一个不楚楚动人了?再楚楚动人,也要有人长眼睛看见才行啊。英王不喜欢她,南夕再本事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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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南夕也深知肚明,这一次,若是只凭她自己的本事,就算能到英王跟前落个印象,只怕也要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若是主人能够帮她一把,至少能快很多年。为了这个恩宠,南夕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先生,王爷看起来,跟以前突然很不一样。”南夕突然很是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时候的事情?”南夕很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谢石安一听见她的话,心里就颤了一下,莫非,英王跟他的情况一样。
否则,如何解释英王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从一开始的坚决不站队,突然变成了肃宗一派,坚决地站到了皇兄一边,弃绝了邓太后。
要知道,对现在的英王来说,两边都不站队,才是最好的选择。趁着肃宗和邓太后两人内耗,他抓住机会发展壮大,才是正道。何必早早现身,成了一个靶子,引着邓太后去打他呢。
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谢石安是英王,遇上这么离奇的重生经历,必定不愿意再久居人下。那么一来,主动进攻,才是早日摆脱现状的最好方法。而英王的主动进攻,眼下就是站到了肃宗一派。
至于英王是否知道邓太后的秘密,谢石安觉得应该并不知情。前世的英王借着肃宗和邓太后两人内斗,自己跑去洛阳,很是积攒了一批实力。
虽然英王也有眼线耳目在京城,邓太后的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超过一只手的数,想来,英王并不知情。
否则,肃宗一个庶出的兄长能当皇帝,英王一个庶出的弟弟,为什么不能当皇帝。邓太后不会让人知道自己当年借腹生子的腌事,而肃宗也不会让人知道自己这个皇位来的并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两个内斗的人,虽然斗的很凶,可是却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不能让人知道这事的存在。所以前世,这个秘密,谢石安也是在邓太后被软禁之后,才从一个老太监那里得了风声,沿着线索,追查到了当年的真相。
如果英王有什么变化,谢石安觉得,第一个可能性,是他得知了邓太后和肃宗的秘密,第二个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可是却更加合情合理,英王身上,也发生了他经历过的事情。
就像他在天水楼下的经历一样,突然有一天醒了,记忆多了好几重,一重重,都跟过往实际经历过的事情,截然不同,却又说不出来的合情合理。
果然,南夕要说的,正是谢石安心中所想的。
“前些日子,王爷让人吩咐我去他房里唱曲,”南夕解释道,“听人说,似乎是吃了一些酒,心情不错。”
“嗯,”谢石安点点头,鼓励南夕继续说下去。有他表态了,南夕自然也知道,她的方向没有找错,应该就是这个事情了。既然主人都答应来见她了,他对英王府的好奇程度,应该不低的。
“只是,”南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谢石安有些不耐烦,他在英王府里虽然安插了不少人,可是英王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那些人还真看不出来。
“他,王爷他突然吩咐我,弹一曲小南春,”南夕说,“他的原话是,弹一曲你最拿手的小南春。”
谢石安心里面的猜测,这会儿已经被证实了七七八八。这首小南春,前世就是谢石安写的,不过是靡靡之音,最适合秦楼楚馆那种忘记一切红尘世俗的地方了。
所以前世这个曲子一出来,没在文人墨客之间引起什么反响,反而在这些红尘之地,成了阳春白雪一样的存在。谢石安早已经不记得了,当年他为什么谱了这么一个曲子。但是今生,谢石安却十分谨慎,并没有把这个曲子传出去。这么一来,英王又是如何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曲子叫小南春。而这个小南春,又是南夕最擅长的呢。
第685章 贵妃
南夕自然不会知道这一些,她连什么是小南春都不知道,如何猜得到背后的风起云涌。但是有一个事情,南夕却不会猜错,英王对着她的态度,前后的确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先英王看她,不过是后院歌姬里面的一个。可是上次唤去唱曲的时候,却意味复杂。像是故人重逢,也像是相爱的人渐行渐远之后的再遇。
秦楼楚馆里出身的女子,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英王对她的态度,前后差别这么大,南夕没有道理不注意到这一切。虽然英王做的十分隐晦,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弹琴唱个曲子。可里面的那种熟稔,却是经年来往之后的味道,南夕自觉不会出错,心里就留了一个底。
她已经到了英王府,以后的生活,就是围着英王转了。南夕的目的,自然十分明确,得到他的宠爱,在王府里面站稳脚。所以得了这么一次唱曲的机会,南夕自然也不会浪费了。唱的情意绵绵不说,还给英王投去了不知道多少个情根深种的眼神。
只是,英王冷冷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却也不让她离开,只挑了几个南夕素日不怎么唱,却十分独特的悲情曲子吩咐下来。也是这一点,让南夕越发觉得毛骨悚然。
秦楼楚馆里面就讲究一个热热闹闹,开开心心,谁也不会去提什么悲伤之事。即使曲子里面有些悲情,左右也不过是些女子伤春悲秋的感慨,一个小女儿情怀,博大家一个开心。
可是英王点的,都是些生死离别的曲子,偏偏,南夕也的确是唱的好的。这样一个曲子接一个曲子唱下去,南夕觉得,英王对自己的了解,实在不少。
南夕本以为是英王让人去查她了,可是再看他的眼神,就跟猝了毒液一般,冰冷冷地闪着寒意。似乎,自己做了什么十分伤人的事情,而英王现在,就是来看自己的下场如何。南夕直觉之间,就是这么一个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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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也就罢了,达官贵人的,谁家没有个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癖。可是,等到曲终人散的时候,英王突然喊了一句,“夕贵妃。”
不知道,是他酒喝多了,还是南夕听岔了,夕贵妃三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落到了南夕的心上。
她有做贵妃的一天吗?
南夕以为,英王这是打算把自己献给皇帝肃宗了,所以,就有些着急来见见谢石安。一方面告诉他,自己这边的消息,另一方面,也为自己日后的出路做个准备。万一英王真想送了自己进宫,做个什么劳什子的贵妃的,那她也要早做打算。
南夕自然知道,现在宫里一后五妃,谁的位置都很牢靠,谁家背后,都有些实力。就算最不济的庄妃,她父亲现在也管着江浙道的盐运,油水极厚。若是英王要送她这么一个歌姬进宫,只怕没什么前途吧。还贵妃?可别害的她丢了性命就好。
南夕不知道英王的心思,自然是想岔了。可是谢石安却不会想岔了,因为,前世的南夕,就是英王最受宠爱的贵妃之一,夕贵妃,正是她前世的名号。
到了这个时候,谢石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看来,英王的身上,也发生了类似他的经历。这一点,谢石安虽然吃惊,却也能够接受。
否则,怎么解释他自己的经历呢,有一自然有二,算不得什么稀奇。只是谢家早已经不是前世乖乖待宰的谢家了,谢世安微微皱了下眉头,很多事情,该调整一下了。若是英王也回来了,他记得多少呢。
看英王这么火急火燎地主动出击,想来,应该是称帝登基之后了吧。他谢石安家人被杀,全族被灭,心中有所不甘。不知道,现在回来的英王,或者说,应该叫英宗了,他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不甘心的?
谢石安从南夕这里得了消息,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了。这事他虽然不知道该如何跟家里人解释,却也能够托辞得了消息,说英王是个不安分的王爷。这次去洛阳,只怕没什么好事情。谢家的势力虽然主要在北疆一带,真要往洛阳那边活动,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还是早做安排吧。
只是有一件事情,谢石安越发困惑起来了。英王对如意郡主徐婉如,不是一般的上心。前些日子,徐婉如进宫中了昭阳公主的圈套,就是英王不管不顾撕破脸,从宫里捞了徐婉如出来。
就算他是徐婉如的叔叔又如何,天家的亲情一向淡如水的。更何况,设计给徐婉如下套的昭阳公主,还是徐婉如的亲姑姑呢。
莫非,徐婉如身上,有什么英王想要的东西不成。
这会儿的谢石安,脑子动的十分迅速,或许,就是那个蜻蜓簪子吧。英王这么想要这个簪子,只怕后面还有什么秘密吧。
这个簪子的原主冯绮雯,算起来跟镇国公府,也很有渊源。谢石安想着,也该跟祖父谢克定谈谈当年的事情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得占了先机,才好安排以后的事情。若是真跟徐婉如的簪子有关,谢石安也不会让英王专美于前的。
眼下局势已经起了变化,再不准备,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只是,一边想着大事的谢石安,脑子里却突然钻进来一个人的声音。
无论生死,他都会回来找我。徐婉如的那一句话,在谢石安的脑子里不停反复。只是反复了几次,渐渐的,声音却有些不一样了。
是她的声音,还是别人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听起来是别人的声音,眼前却一直是她的脸。悲伤中带了些绝望,眼里泛起了泪光,但是仍有一丝倔强。
看清这一幕的谢石安,突然心痛的不能自已。他和徐婉如不过数面之缘,如何心中会这般难过。他们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为何看见她难过,他的心里,会比她还难过呢。
而今局势起了变化,谢石安突然觉得,这次的事情,似乎总跟徐婉如有关。而今英王已经找上徐婉如了,而他这边,似乎也放不下她了。
第686章 盘算
徐婉如出了靖远将军府,心里也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当着柳家姑娘的时候,她的心里,突然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她心里知道,萧诚多半没死。而且,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如果非要成家婚嫁,徐婉如觉得,萧诚是个不错的对象。
所以,徐婉如并不介意在世人眼里,把自己跟萧诚绑定在一起。可是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深情又至死不渝的话来,连徐婉如自己,心里也是有些吃惊的。
虽然前世她对陈奇可痴心一片,可是徐婉如的痴心,更多的是占有和支配,而不是牺牲和坚持。
当时面对柳家的姑娘,就像有人在徐婉如的嘴里,就这么放了一句话。徐婉如觉得,她很熟悉这句话,可是,她同时也很清楚,这话,不像是属于她的。
到了郡主府,方嬷嬷扶了徐婉如下车,却有些担心同行的熊嬷嬷。刚才郡主在靖远将军府的表现,熊嬷嬷似乎并不支持。这会儿回了郡主府,熊嬷嬷的脸色,就十分不好看起来了。
方嬷嬷自然知道,这个熊嬷嬷来头极大,是当年贺太后宫里出来的宫人,又跟着贺太后的女儿宁国公主,在济南府住了多年。
只是现在,熊嬷嬷的主子是如意郡主,方嬷嬷对她的脸色,心里也略有些不满。就算徐婉如做错了事情,也不该熊嬷嬷摆脸色。
更何况,徐婉如还没做错什么事情。虽然她在灵堂里一口定下了萧家和郡主府的关系,可是当时的局势所逼,不得不应啊。
熊嬷嬷自然是知道的,方嬷嬷心里在嘀咕些什么。可是熊嬷嬷带了徐婉如多年,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徐婉如在海山里面养野了的心,再让她回归常人的生活,只怕十分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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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徐婉如的身份,却又注定她不得不留在京城。这样一来,既然不能避免世俗的一切,倒不如早点开始顺应人情世故。
熊嬷嬷自然是希望,徐婉如不要跟宁国公主一样,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再浪费一辈子的时间,去等一个虚幻的结局。她应该像春天的花一般,该开放的时候开放,该结果的时候结果,别跟宁国公主一样,过的孤苦伶仃。
谁知道这个徐婉如,平日也不见她对萧诚有多好,这会儿萧诚人没了,她到开始表露真心了。也不知道,这个真心里面,有几分是替她自己打算的。
徐婉如想避开人情世故的心思,熊嬷嬷可是门清儿的。所以,徐婉如的话一出口,在别人听来是至死不渝的爱情。可是在熊嬷嬷听来,马上就知道了,这丫头是给自己铺后路了。
无论萧诚是死是活,世人都不会来逼迫一个这般忠贞不渝,一心一意的女子婚嫁了。即使是肃宗见了,说不定也得容忍徐婉如几分。毕竟萧诚和徐婉如的亲事没成,最大的原因就在肃宗这个父亲身上。若不是他临时出手拦下了萧诚,说不定萧诚也不会如此拼命,最后丢了性命。
看见徐婉如打了这么好的一手算盘,熊嬷嬷是气的肝疼。也不知道这个玩世不恭却又没心没肺的郡主,是从哪里想出来这么一句台词的,无论萧诚是生还是死,都会回来找她。说的可真够煽情,也真够痴情的。
只是熊嬷嬷很清楚,徐婉如在闺阁女子里面,是一个异数。女儿家的天真可爱,在徐婉如身上一丝一毫都看不见。对他人的好,徐婉如也是点到为止,决定不会好的没有底线。
至今为止,熊嬷嬷就看见徐婉如对忠顺府的燕国公主和徐简还算好。只是一旦看出了燕国公主的真面目,徐婉如虽然伤心难过,可是退开的速度,也是惊人。
都说抽刀断水水更流,可这个徐婉如,就有本事一刀两断,各不相干了。或许,对她来说,只有朱家的那几个人,才算是真正的亲人吧。
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当着京城众人的面,在萧诚的灵堂上言辞凿凿,说的那么感人至深,熊嬷嬷听了,真是被徐婉如气的肝疼啊。方嬷嬷她们是不了解徐婉如,可熊嬷嬷是真了解啊。
所以一回郡主府,熊嬷嬷找了个机会,就来找徐婉如了。
“嬷嬷,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就别多说了。”徐婉如闻弦歌而雅意,心里猜测,熊嬷嬷大概是为了什么事情。只是今天的事情,她也是不吐不快。
“如意小姐,”熊嬷嬷敛容道,“公主在山上孤零零的一个人,老身迟早也要回去陪她。只是你这边……”
她陪了徐婉如七八年,其实心里并不舍得离开。只是贺太后把宁国公主交到了她手里,熊嬷嬷职责在身,退避不得。
贺太后于她,既是情深义重的主人,又是救命恩人,连熊嬷嬷的一身本事,都是贺太后找人给她教的。
所以于公于私,熊嬷嬷对贺太后的话,都十分放在心上。虽然现在贺太后已经去世多年了,可是她的话语,还留在熊嬷嬷的心里,一天比一天更为清晰。
熊嬷嬷本身就是个一心一意的实诚人,跟贺太后的时候为贺太后,跟宁国公主的时候为宁国公主。后来被宁国公主派去海山照顾徐婉如的时候,她也渐渐开始一心一意为徐婉如了。
虽然,宁国公主派熊嬷嬷去海山,目的并不单纯。可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熊嬷嬷心里,自然是变化极大的。
熊嬷嬷从一开始的冷眼旁观,到为徐婉如着急,为她不甘心,到现在的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其实,已经是比亲人还亲近的存在了。
当然,宁国公主的吩咐,熊嬷嬷也没有忘记了。她自始至终,都是宁国公主的人,可是熊嬷嬷的心里对徐婉如,却多少有些愧疚之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一边看着徐婉如的行动举止,却一边又生了同情怜爱的心,虽然矛盾,却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熊嬷嬷为什么到了海山,还来照顾她,徐婉如心里,也是知道一点的。只是真正的理由,她却是猜不到的。
第687章 她们
如果说,熊嬷嬷只是一个寻常的老嬷嬷,从宫里出来,又没有子女可以依靠,那么,宁国公主派人上山照顾徐婉如多年,就很容易理解了。
可是,熊嬷嬷的本事,徐婉如很快就看出来了。刚到海山的时候,徐婉如虽然是个六岁的孩童,可是心里,却是个活了两辈子的沧桑妇人,经历了无数苦难。
当然,她对宫里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当时的徐婉如,京城跟着燕国公主进宫。即使她自己的礼仪不怎么到位,可是对别人的做法,却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熊嬷嬷一上山,徐婉如就犯了一个错误,以为她只是一个宫里那些精通礼仪的嬷嬷,没什么特殊的。所以,徐婉如并没有太把熊嬷嬷放在眼里。也因此,吃了一个大亏,事后徐婉如才发现,熊嬷嬷的本事,可不是只在礼仪规矩上面。熊嬷嬷的本事,第一在功夫,第二在防卫布局上面。
徐婉如的大师兄唐知非,除去师傅,在海山上是功夫最高的一个人。他对熊嬷嬷的本事,都十分肯定。而那会儿的徐婉如,刚跟着唐知非学了一点儿皮毛,实在是十分不够瞧。到了熊嬷嬷手下,自然乖的跟个老实孩子一样,丝毫不敢犯错。两人亦师亦友多年,徐婉如对熊嬷嬷越了解,对她来海山陪伴自己的目的越怀疑。只是徐婉如也没有猜到,熊嬷嬷上山的理由,会在她自己身上。
徐婉如还以为,是师傅孙道隐的事情太过吸引世人的注意力,而宁国公主想在自己这个关门弟子身上,找出一个切入点,所以才找到了熊嬷嬷,让这么一个能干的嬷嬷跟来做事。她日夜都陪着徐婉如,自然知道一切事情的起伏变化了。
可是,熊嬷嬷又跟着她下山了,这一点,徐婉如才有点疑惑起来。如果说,熊嬷嬷在山上,是观察师傅孙道隐,那么她跟着徐婉如下山,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徐婉如也只想到这个地步,没有继续追下去。毕竟,熊嬷嬷跟着她这么些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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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徐婉如对自己的师傅和师兄,都十分有信心。她就不相信,天下有谁,能够在她的师傅和师兄手里,得到什么消息。除非,是他们自愿给的。
有了这么一层的保险,徐婉如对熊嬷嬷这么一个细作类型的嬷嬷,并没有太大的防备。两人你来我往,斗智斗勇了许多年,一切自然而然就这么过下来了。到了现在,徐婉如对熊嬷嬷,自然也有些好感。如果这么一个人,只是为了探寻什么东西,而留在她身边的话,徐婉如觉得,自己会有些难过。
前不久,她刚刚发现了燕国公主前世对她并不怎么好,或者说,换而言之,很可能明面上甜蜜蜜,实际上却对她下了黑手。明白这一点之后,徐婉如很害怕别人背叛她,至少,她很害怕熊嬷嬷也跟燕国公主一样,做出背叛她的事情来。
既然如此,不如早一些让熊嬷嬷离开,回去宁国公主的身边。免得日后两人撕破脸,彼此再无相见的日子。
如果说,熊嬷嬷只是一个寻常的老嬷嬷,从宫里出来,又没有子女可以依靠,那么,宁国公主派人上山照顾徐婉如多年,就很容易理解了。
可是,熊嬷嬷的本事,徐婉如很快就看出来了。刚到海山的时候,徐婉如虽然是个六岁的孩童,可是心里,却是个活了两辈子的沧桑妇人,经历了无数苦难。
当然,她对宫里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当时的徐婉如,京城跟着燕国公主进宫。即使她自己的礼仪不怎么到位,可是对别人的做法,却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熊嬷嬷一上山,徐婉如就犯了一个错误,以为她只是一个宫里那些精通礼仪的嬷嬷,没什么特殊的。所以,徐婉如并没有太把熊嬷嬷放在眼里。也因此,吃了一个大亏,事后徐婉如才发现,熊嬷嬷的本事,可不是只在礼仪规矩上面。熊嬷嬷的本事,第一在功夫,第二在防卫布局上面。
徐婉如的大师兄唐知非,除去师傅,在海山上是功夫最高的一个人。他对熊嬷嬷的本事,都十分肯定。而那会儿的徐婉如,刚跟着唐知非学了一点儿皮毛,实在是十分不够瞧。到了熊嬷嬷手下,自然乖的跟个老实孩子一样,丝毫不敢犯错。两人亦师亦友多年,徐婉如对熊嬷嬷越了解,对她来海山陪伴自己的目的越怀疑。只是徐婉如也没有猜到,熊嬷嬷上山的理由,会在她自己身上。
徐婉如还以为,是师傅孙道隐的事情太过吸引世人的注意力,而宁国公主想在自己这个关门弟子身上,找出一个切入点,所以才找到了熊嬷嬷,让这么一个能干的嬷嬷跟来做事。她日夜都陪着徐婉如,自然知道一切事情的起伏变化了。
可是,熊嬷嬷又跟着她下山了,这一点,徐婉如才有点疑惑起来。如果说,熊嬷嬷在山上,是观察师傅孙道隐,那么她跟着徐婉如下山,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徐婉如也只想到这个地步,没有继续追下去。毕竟,熊嬷嬷跟着她这么些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更何况,徐婉如对自己的师傅和师兄,都十分有信心。她就不相信,天下有谁,能够在她的师傅和师兄手里,得到什么消息。除非,是他们自愿给的。
有了这么一层的保险,徐婉如对熊嬷嬷这么一个细作类型的嬷嬷,并没有太大的防备。两人你来我往,斗智斗勇了许多年,一切自然而然就这么过下来了。到了现在,徐婉如对熊嬷嬷,自然也有些好感。如果这么一个人,只是为了探寻什么东西,而留在她身边的话,徐婉如觉得,自己会有些难过。
前不久,她刚刚发现了燕国公主前世对她并不怎么好,或者说,换而言之,很可能明面上甜蜜蜜,实际上却对她下了黑手。明白这一点之后,徐婉如很害怕别人背叛她,至少,她很害怕熊嬷嬷也跟燕国公主一样,做出背叛她的事情来。
既然如此,不如早一些让熊嬷嬷离开,回去宁国公主的身边。免得日后两人撕破脸,彼此再无相见的日子。
第688章 打算
徐婉如情绪低落地在寝室里坐着,华青悄悄地进来了,却又悄悄地出去了。熊嬷嬷这会儿又回来了,看见她仍旧坐着,就给胭脂示意,让她服侍徐婉如洗漱睡下了。华青的性子一向稳妥,熊嬷嬷十分看好她,只是又担心她是忠顺府跟出来的丫头,心里多少有些不怎么信任,所以才没有在华青身上下功夫。而胭脂虽然也是忠顺府出来的人,可是她生性简单一些,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是什么表情,所以熊嬷嬷对胭脂,反而更信任一些。
再想想,徐婉如身边的丫鬟婆子,来路都有些奇怪。忠顺府的会替燕国公主和徐铮看着徐婉如,而熊嬷嬷会替宁国公主看着徐婉如,还有些宫里来的,也不知道会是谁的眼线,有可能是肃宗的人,也可能是邓太后,或者后宫某个妃嫔皇后的人。
熊嬷嬷想到这里,也理解徐婉如为什么对小莲另眼相待,只有小莲这样无依无靠的,才会绝对地忠心于徐婉如。
只是,这几天熊嬷嬷也在观察左月。这人虽然是英王送给徐婉如的,可是来的凑巧,绝对不是英王的耳目。毕竟,徐婉如去青柳枝闹事,只是偶尔起心,原先并没有打算。熊嬷嬷可不相信,英王一开始就知道徐婉如要去闹事的。
这个左月虽然来的莫名其妙,却跟英王的确没有关系。熊嬷嬷观察下来,觉得这个左月倒是个好苗子,若是培养她做个大丫头,远远好过再买个小丫头,从小开始培养。
毕竟,徐婉如这个年纪的姑娘,身边不大可能带个比自己小太多的丫鬟了。而跟她差不多年纪的丫鬟,十四五岁,大多数都是别人家训练过的。要是没训练过,也不怎么好使唤。
所以熊嬷嬷就觉得有些为难了,她挑了些小的先训练着,可是眼下着急要用的,却没有训练好的人手。观察了一段日子,左月倒是进了熊嬷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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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嬷嬷安置徐婉如睡下了,就往左月的屋子里去了。有些事情,熊嬷嬷打算,让左月开始到徐婉如身边去服侍着。以后慢慢的,再取代了花青和胭脂这两个大丫鬟。毕竟,左月身上没什么利益冲突,对徐婉如忠心的程度,总能比忠顺府的人来的好。只是熊嬷嬷的这个决定,日后又是一段故事,这里暂且不表。
花青和胭脂,自然也能觉察出来熊嬷嬷的意思。不过,她们以为,熊嬷嬷只是个寻常的出宫婆子,虽然有本事,她们却并不清楚,熊嬷嬷究竟有多厉害。燕国公主对熊嬷嬷尊敬,她们几个大丫头,才表现的尊重一些,但是也止于此了。
左月不过是个青柳枝的清倌,在花青和胭脂这样的家生子看来,的确没什么威胁。即使她也成了徐婉如左右的大丫鬟,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要知道,别说郡主,就是一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身边总也有三四个大丫鬟。徐婉如现在封了郡主,身边大丫鬟的人数,绝对不会只有花青和胭脂两人的,所以她们也没太放心上。
至于徐婉如,她也是看见熊嬷嬷的举动了,才知道,熊嬷嬷很可能真的要走了,现在已经开始给她准备人手了。所以许多事情夹杂到一起,她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胭脂服侍徐婉如睡下了,可是她在床上转辗反侧了许久,方才入睡。
只是一睡着,却做了个极为荒唐的梦。
梦里面的她,一身红衣,虽然不是嫁衣,却也能看出个大概来,应该是新媳妇刚过门那会儿的红衣裳,图个喜庆和福气,很多新嫁娘在回门之前,都穿一色的大红,只是款式有些不一样。
徐婉如毕竟是结过婚,嫁过人的妇人,这会儿看见自己身上的红衣,就猜出来了,应该是回门前的衣裙了。
徐婉如心里苦笑,莫非,她又梦见自己初进陈家那会儿的事情了?
只是抬头看去,却是庭院深深深,草木葳蕤,一看就是有些时日的老宅子。比陈家的宅子气派了不知道多少,而积淀深沉就更不用多说了。
徐婉如自己觉得,看起来比忠顺府和现在的荣园郡主府气派了许多,想来,是京城某个权贵人家的宅子吧。虽然看着眼熟,却不知道,究竟是谁家的宅子。
徐婉如更不知道,她自己为什么穿了一身新嫁娘的衣裳,在人家园子里来回走动。莫非,是去拜见公婆?也不知道,这么一个新嫁娘的身边,怎么会没有一个服伺的人。
毕竟是她不熟悉的环境,梦里的徐婉如很快就迷路了。她在原地绕了好几个圈,一直围绕着一座高楼打转。徐婉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就一个高楼嘛,路又是南北东西交错,实在是很好认的,也不知道梦里的自己,为什么老是走不出来。不过,这楼看着,倒是有些眼熟啊,徐婉如看见梦中的自己抬头去看高楼上的匾额。
梦里的徐婉如抬头去看,床上躺着的徐婉如也跟着去抬头。只见高楼上挂着个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天水楼三个字。因为这字跟文人的笔力相去甚远,所以徐婉如不禁多看了几眼,的确有些风骨,却又不落凡俗。
因为陈奇可的缘故,徐婉如对字和书画也有些了解,她正看得出奇呢,却发现梦里的徐婉如终于离开了天水楼的范围,往西北方向而去了。
床上的徐婉如有些着急,喊了几声,却发现完全发不出声音来。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拦梦里面的那个自己。梦里面的那个人,虽然跟她长的一模一样,可是身上的气质,却截然不同。前世的徐婉如刁蛮任性,即使吃了无数苦头,身上的那股子娇蛮任性,仍旧隐约可见。只是这个梦里的徐婉如,却是大方得体,真的像个大家闺秀。
徐婉如心里着急,声音又发不出来,只得飞速跟上梦里面的那一个徐婉如,一路半是陌生半是熟悉,说不出来的诡异违和感。
第689章 原来
梦中的徐婉如走的飞快,徐婉如跟的辛苦,明明是梦中,却总觉得磕磕碰碰,走的十分吃力。只是没一会儿,她就隐约看见前面那个红色的身影了。
徐婉如一边喘气,一边感慨,这么大的宅子,竟然没一个下人,也不知道,是哪家暴发权贵,只知道买个大园子,把房子造的气派,却不知道高门大户的规矩,连个人手都没有。就让一个新嫁娘,这般在园子里走来走去,吃力无比。
看见那个红色的身影了,徐婉如松了一口气。她明明知道,这是一个梦,可梦里的东西,却十二分的清晰。
这样的梦境,真是可怕。
徐婉如一边觉得这样的梦境诡异,一边又很好奇。因为前世今生的缘故,徐婉如对自己出现在这么一个园子里面,并不觉得吃惊。或许,除去前世今生,她还有其他的前世今生呢。又或许,在其他地方,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的她存在呢。
因为这一点儿好奇,徐婉如跟着梦中的自己,走的飞快,虽然辛苦,却也不敢停下。
没一会儿,前面的红色影子转了一个弯,似乎进了一个院子,看起来,正在府邸的中轴线上。想来,应该是这个宅子的正屋了。
徐婉如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这梦中的红衣女子年纪轻轻,不像是当家主母的年纪。若是住在这么大的一个府邸里面,正屋里的,应该是个四五十岁的当家人,而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莫非,这个时空里的徐婉如,嫁给了一个半老的当家人?徐婉如更觉得好奇了,跟在后面,穿过了月亮门,藏在了屋边的竹丛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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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前面那个红色的身影,并没有大大方方地上前,这个院子里面,似乎住了当家人。只是,这个红色衣裳的徐婉如,并不敢上前。跟着的徐婉如觉得,更是好奇了,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她家里,为什么她是这么一副做派。
这个院子很明显是正屋,这么年轻的新嫁娘,也不知道里面那个老头子是什么模样。徐婉如跟在后面,十分的愤愤不平,怎么哪里的自己,哪一辈子的自己,似乎都过的不怎么样啊,这里竟然还嫁给了一个老头,这叫什么事情啊。
不一会儿,院子里面的人发现外面的新嫁娘,就出来了。
只是出来的,并不是个主子,反而是个丫鬟的模样,穿了个碧绿色的比甲,腰身掐的很细,看起来就妖里妖气。只是身上的衣裳,到像是粗使丫头的模样。徐婉如见了,越发觉得奇怪了。这个新嫁娘做事畏畏缩缩,并不敢直接去正院子里去。而正院子里的丫鬟,长的品貌上佳,却只是个粗使丫头。很明显,背后应该有一个厉害会吃醋的主母,所以这个品貌好的丫鬟,才被派到屋子外面做杂事,进不了屋子。可是为什么这个穿红衣服的主母,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厉害呢。
果然,那个碧绿色衣裳的丫鬟一出来,就对着红衣裳的徐婉如喊了一句,“大少夫人,这儿不是您来的地方,您还是快走吧!”
语气不知道多少嚣张刻薄,虽然她说的不是自己,徐婉如也气的够呛了,这是什么玩意,敢跟主母这么说话。不会这个红衣裳的徐婉如,不是主母吧?
徐婉如有些狐疑了,只是那个徐婉如,的的确确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新娘子衣裳,是正室无误了。这可真是奇怪,一个妖里妖气的丫鬟,能够对正室这般大呼小叫,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太不像话了,徐婉如在心里嘀咕,若是那个丫头再说几句,徐婉如觉得,自己都要跳出去给她一个耳光了。
只是,前面的那个红衣裳徐婉如,也不是个弱势的女子。反而堂堂正正站直了身子,脸色也有些愤愤不平起来了,对着那个绿色比甲的丫鬟很坚决地说道,“让她出来见见我。”
那个丫鬟明显一愣,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个新嫁娘这般强势。
“苏姨娘这会儿身子不舒服,见不得大少夫人,还是请您回去吧。”绿色比甲的丫鬟只是个园子里的粗使丫头,做不得主。只要徐婉如坚持,她是拦不住大少夫人的。毕竟,人家是八抬大轿抬进门来的正室夫人,里面那个苏姨娘,如何能比呢。
苏姨娘,现实里面的徐婉如冷笑了一声,跟她和陈奇可那会儿好像啊,也是苏姨娘,也是被丈夫给冷落了。这个叫什么事,是她徐婉如的命运就该如此吗。
现实里面的徐婉如也是一声冷哼,“她一个姨娘,我进门三天了,也不见她来见见我。既然她病了,那就我来看看她了,这样也使不得了?”
听她说的可怜,徐婉如也有些同情她了,看来,是这个徐婉如嫁了个老头,而老头家里,又有个很得势的苏姨娘。因为苏落雪的缘故,徐婉如对姓苏的女子,加上姨娘两个字的,全都恨的咬牙切齿。这会儿看见这个徐婉如也遇见了一个苏姨娘,就恨不得替她去出气了。
只是她气的发抖,都没法移动一步了,徐婉如大吃了一惊,却发现自己再也没法移动了,只能在竹林里面藏着了。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徐婉如知道,这个只是梦境而已,醒来就没有事情了。所以,心里虽然不满意眼下不能动弹的状况,徐婉如到时没有惊慌失措。前面那个徐婉如,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气势如虹,越发有当家主母的模样了。
那个绿色比甲的丫头拿徐婉如没办法,只得进去找主事的人了。果然,没一会儿,就出来一个婆子,叠了三层肚皮,肩膀宽厚,出来一喊,嗓子大的哟,震耳发聩。
“大少夫人,”那个婆子叫道,“苏姨娘病着,不方便见您,您看您这样大日头底下站着,病了也不好。怎么出门,也不带个丫鬟婆子,就这么一个人东走西走的,我们定北侯府,可不是寻常人家,你这样走来走去,撞见个将军士卒的,像什么样子,还大家闺秀,什么大家闺秀,一点儿规矩也不懂的。”
第690章 旧恨
那个三层肚皮的婆子还在念念叨叨,徐婉如听的都快气坏了,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站了竹林里面,只能旁观,不能言语,更不能行动,就这么定定地站立不动。
“我一个堂堂正正的少夫人,”那个红色衣裳的新嫁娘板着脸强调,“找个姨娘,还要你一个婆子许可吗,莫非你们定北侯府的规矩,就是让个下人来教训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嘛?”
看她有些生气了,那个婆子倒是没有那么刻薄了,只是冷冷的一笑,“这倒没有,少夫人的言语也太重了。只是老身也是为了少夫人好,我们定北侯府不比宣府那种地方,府里面的规矩也多了一些,少夫人要是不清楚,老奴可以请示夫人,让少夫人去祠堂读几天家规。”
这个婆子的话一出口,竹林里的徐婉如气的受不了,那个红衣服的新嫁娘,也气的发抖了。
别的都不说,这个婆子二两拨千金,非但抹杀了自己打压新少夫人的事实,更是搬出夫人这个婆婆来压新媳妇,实在是可恶。
夫人?徐婉如突然一愣,原来这个新嫁娘上面,竟然还有一个婆婆啊。若是她还有一个婆婆,如何让一个年轻的少夫人,住了主屋呢?不对,她是来主屋找人的,找的还是一个姨娘,这事情,倒是越看越诡异了。
竹林里的徐婉如见了这么些事情,心里越发想不明白了。这事在她看来,已经有些不可思议了。只是,谁家里都有些腌事,这一点,徐婉如还是明白的。大概,这个定北侯府,也是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吧。外面光鲜亮丽,金玉其外,里面却是败絮其中。
只是定北侯,京城有这么一个侯府吗?忠顺府出身的徐婉如,前世今生对这些个侯府,可是十分清楚的。哪个公府,哪个侯府,哪个伯爵府,里面的亲戚关系,里面的人际来往,徐婉如知道的虽然不是很多,却也知道一个大概的。不知道,这个定北侯府,又是从哪里冒将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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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里既然有一个徐婉如,那么,这里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定北侯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很明显,那个红衣裳的徐婉如,这会儿已经被那个婆子彻底激怒了。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个婆子的名字,只是气的变了声调,“你,你,你给我去把苏落雪找出来!我住了侧院,她一个小小的姨娘凭什么住个正院,这就是你们定北侯府的规矩吗?好好好,我明儿回门,倒是要跟家里人说说,你们定北侯府是怎么宠妾灭妻,无视人伦纲常的。”
苏落雪啊,徐婉如听见这个名字,突然间前世今生混合到了一处,原来这里的她,也遇上了苏落雪。那么,是不是,还有一个陈奇可呢。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她总要遇见这么几个人。绕来绕去,怎么都摆脱不了,这样的人生,之后会不会还在她的生命历程上重演?
一时间,徐婉如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虽然,她知道这是一个梦,可是梦里面,还有前世,她都遇上了苏落雪,看样子,哪个空间时间里的她,都没有占上风。明明是个正室,却这般落下风,还这般倒霉悲催的模样。
谁知道,那个婆子哼了一声,还打算开口反驳这个红色衣裳的新嫁娘。
只是院子里面,有人很是轻柔地拦住了她,“王嬷嬷,这事是我不对,不该让少夫人来找我的,你也进去歇歇,这么热的天,可别中了什么暑气。”
竹林里的徐婉如,这时候才觉得竹子随着风动,隐约有丝寒意,的确,是个初夏的时候。跟她搬到郡主府的时候,差不了太多。
明明是个温柔可亲的声音,徐婉如却硬生生听出了一股子寒意,因为,这个人的声音,这个人的语调,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前世的苏落雪就是这样,在她面前不停地赔礼道歉,处处显得她这个当家主母没有本事,脾气恶劣,只会打骂下人,不会恩威并用。
徐婉如还没有从回忆里面出来,那个苏落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徐婉如站在竹林里面,只看得见红衣裳的那个自己,却看不见另一边的苏落雪。可是听声音,的的确确是她了。
没一会儿,徐婉如就听见苏落雪说道,“妾身见过主母。”
“这么大的太阳,”那个新嫁娘的徐婉如冷冰冰地问道,“你都知道关心一个老刁奴,却不知道请我这个主母进去避避暑气嘛?”
竹林里的徐婉如听了,顿时就知道了,这个徐婉如,比自己的段位高出了许多。她前世对着苏落雪,可没有这么平静。
这会儿她虽然已经被那个王婆子给气坏了,可是见到苏落雪的时候,并没有把王婆子和那个绿色比甲丫头的气,撒到苏落雪的头上。这一点,就比前世的徐婉如强上许多了。
因为她问的冷静,做事由没乱了方寸,竹林里的徐婉如,倒是也平静下来了。至少,这个自己吃不了大亏。只是新嫁娘才三天不到,如何就跟夫家的人起了这么大的冲突呢,想来这个定北侯府,一定不太平的很。
那个苏落雪,自然是柔柔弱弱地说道,“妾身跟着夫君匆忙进京,一时赶的急,淋了些雨,就有些发烧了。妾身没当一回事,又收拾了许多北疆带来的东西。夫君素日只让妾身收拾,也不好假手于人。本想等少夫人过了洞房之夜,就去拜见……只是……”
只是什么,那个红衣裳的徐婉如,脸色铁青,想来,那个洞房之夜也没成吧。
“只是夜里烧的厉害,耽误了少夫人的洞房,实在是妾身的错,还请少夫人不要怪罪夫君,他在北疆战事着急,这会儿冒着风雨赶路,也是情非得已。”
那个苏落雪完全不像个姨娘,就这么坦坦荡荡地解释了她们夫君的去向,“两个孩子在北疆,夫君也不放心,还请少夫人体谅一二。”
第691章 反转
你看看,这个苏落雪打着一双子女的旗号,还打算让新嫁娘体谅一二。也不知道,事体谅她替谢家生出一双庶出长子长女呢,还是体谅她跟定北侯世子举案齐眉。
若是体谅她,这么一来,不仅丈夫是她这个苏姨娘一个人的了,连她的两个孩子,都要新嫁娘体谅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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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不禁嗤笑,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不给她提供方便,不体谅她,就是没人性。天大地大,这世界还真奇妙啊。
听见苏落雪说的这般堂皇,新嫁娘的徐婉如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也冷笑了起来。
“我早就听说世子宠着一个苏姨娘,还早早的儿女双全了,果然是耳闻不如眼见啊,”红衣裳的徐婉如笑的冷清,“嫁过来破坏你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也不是我冯绮雯的本意。”
说着,这个自称冯绮雯的红衣女子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虽然看不见人影,其实这个主院子里的下人们,那一个不是竖着耳朵仔细偷听啊。这会儿看见冯绮雯看过来了,大家都敛眉低首,屏住了呼吸。
“既然我已经嫁到定北侯府了,应该做的和不应该做的事情,都得有个清清楚楚的界线,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道理我一个正室夫人住的偏院,你一个姨娘住的正院,这个事情无论是放到哪里去,都是个没道理的。”冯绮雯侃侃而谈,言辞极为冷静。冷静到旁观的徐婉如,都觉得有些诡异了。
定北侯府的世子,应该就是冯绮雯和这个苏落雪的夫君了吧。看冯绮雯的态度,她是一点儿都不愿意嫁到定北侯府的。而那个世子宠爱姨娘无度,也已经坏了世家规矩。不知道冯绮雯的家人知道了,会是什么态度和想法。
突然,电光石火之间,徐婉如突然反应过来,冯绮雯,这个不就是她外婆姚氏的亲姐姐嘛?这么说,她看见的这个女子,竟然是她的姨婆婆了?难怪模样与她自己如此相似,毕竟朱家的朱秋语和徐婉如这对表姐妹就长的很像,想来这一系的女子,相貌相似也不是什么奇事。
接受了这个现实,徐婉如对那个苏落雪更加好奇起来了,怎么她的姨婆婆也遇见一个叫做苏落雪的姨娘了?眼下看来,这个苏落雪虽然得宠,虽然儿女双全,却仍旧不是这个新嫁娘的敌手。就这么一个正室的身份,就压的苏落雪没有还手之力了。
“这个倒也不是妾身僭越,”苏落雪仍旧不急不缓,“是世子担心妾身的身子,非要让妾身住在这里。若是少夫人有令,妾身自然不敢不从,只是还得请示了世子再说。只是世子在北疆事务繁忙,为了这么点琐事去烦扰世子,只怕少夫人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苏落雪这话说的,不仅一波三折,还以退为进。只要冯绮雯逼着苏落雪搬出主院,那她的罪名就扣死了,仗势欺人,家宅不宁。
而那个世子若是知道了,只怕也不会放过冯绮雯。新为人妇,正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时候,苏落雪就不相信,这个冯绮雯敢为了这么点家庭琐事去烦扰已经北上的世子。
只是,苏落雪觉得冯绮雯不敢,不代表她真的不敢。
就听见冯绮雯很是轻松地笑了起来,“他能从北疆回来跟我成亲,自然也能从北疆回来跟皇上解释解释,为什么他的妾室住在主院,而我这个皇上赐婚的夫人,却住在侧院里面。要见个姨娘,还三推五推,各种理由。我只得亲自过来了,方才见着。这个道理,倒是要让京城的人家都好好看看,什么叫做定北侯府的规矩。”
冯绮雯和定北侯府世子的亲事,徐婉如也听人说过一些。当年冯绮雯和河间王府的世子定亲在即,却被安帝赐婚赐给了定北侯府。
对这门婚事不满意的,可不止定北侯世子一个人,冯绮雯还有冯家都很不满。
天家势微,诸地的藩王全都野心勃勃,逐鹿天下。冯家看准了时机,打算跟河间王府合作,所以才有了冯绮雯和河间王府的亲事一说。
只是安帝见不得这门亲事做成了,所以下旨给坏了好事,棒打鸳鸯。冯绮雯无可奈何,只得奉旨进京,嫁给了定北侯府的谢克宽。
与冯家不一样,冯绮雯的外祖父姚汝南并不愿意背弃皇帝。所以,他不仅让冯家答应了这门赐婚的亲事,还亲自去了一趟北疆。
不知道姚汝南用了什么法子,逼着定北侯世子回京,跟冯绮雯成了亲。只是姚汝南能逼着定北侯世子回京城成亲却逼不了他进洞房,所以就有了苏落雪病倒,坏了冯绮雯跟谢克宽的洞房一说。
现在冯绮雯拿成亲的事情说话,自然隐含了嘲笑的意思,不管怎么样,她外祖父对付这个世子,还是很有办法的。
苏落雪不是不愿意搬出主院来,还拿什么劳什子的世子威胁她嘛,那冯绮雯就能拿世子的仕途开玩笑,一有家务纠纷就让他回京城。
这样一来,谢家在北疆的事情,谢克宽自然就没机会好好做了。若是他要家宅安宁,就给冯绮雯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毕竟,冯绮雯丝毫不在乎这个劳什子世子的仕途前程,一旦让她糟蹋起来,可是不遗余力的。更何况,冯绮雯还是皇帝赐婚的正室夫人,除去圣旨,谁都没什么法子让她下堂离去。有这么一个免死金牌在手,冯绮雯做事,还用得着顾及什么人什么事情嘛。
果然,冯绮雯的话一出口,四周就隐约起了抽气声。听的竹林里面的徐婉如乐呵呵的。姨婆婆果然给力,这么一个嚣张的妾室,男人把她当回事,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要知道那个世子,连自己的亲事都做不了主,成亲还被冯绮雯的外祖父逼着回京,实在是个没太大本事的人。这种人处处掣肘不说,还爱而不得,只能拿个小妾当个劳什子的挡箭牌,没劲透了。
第692章 让步
冯绮雯说的有道理,又当众摆明了不顾谢克宽的仕途,苏落雪就不得不做出退让了。
毕竟,冯绮雯跟谢克宽认识,前后也不过两天。他们虽然是正头夫妻,两人之间,却没多少真情。
可是苏落雪跟谢克宽就不一样了,他们已经育有一儿一女了,感情也长久的很,苏落雪自然是不愿意看见谢克宽吃亏了。
“少夫人都这么说了,妾身就算病的再重,也不敢有片刻的耽误,”苏落雪一边很委屈地诉说,一边咳嗽了起来。声音哽咽,听起来不知道多少可怜。
“还有,”冯绮雯笑着说道,“别叫我少夫人,少夫人什么的。你们以后啊,记得叫我世子夫人。自然,你们世子是没给我请封,他来去匆匆,许是忘记了也难说。所以皇上特意给了我一道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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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冯绮雯从袖子里面,拿出一个五彩金龙的卷轴,看样子,应该就是圣旨无误了。众人见了,也不敢继续躲在暗处了,赶紧匆匆忙忙地跑了起来,找夫人的找夫人,找管事的找管事,摆香案的摆香案,忙碌的一塌糊涂。
谁知道冯绮雯是带了圣旨进门的啊,定北侯府的人心里急的上火。早知道,就逼着世子跟她洞房了,也不至于现在留给人家这么大的一个把柄。
定北侯府本就四分五裂,继室夫人出的二公子眼下也在王府,有人自然要去请他了。现在看来,娶了这么一个媳妇进门,倒霉的不止是世子谢克宽,还有谢家所有人啊。一个不慎,就要被谢克宽的这个亲事给坑进去了。不管如何,现在冯绮雯手里捧着圣旨,谢家上下,谁也不敢怠慢了她,大家都忙着招呼了起来。
很快,定北侯府里的人,上上下下,全都来了正院。
所有人乌泱泱地跪了一地,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这个新嫁娘进门两天了,他们是怎么对她的,大家心里都有数的很。
徐婉如在竹林子里听到现在,也隐约猜出个大概来了。定北侯府就是现在的镇国公府,现在当家的不是当年那个世子谢克宽,反而是继室夫人所出的次子谢克定。
这个里面究竟有些什么猫腻,什么小动作,徐婉如虽然猜测不出所有,却也能够猜个大概。继室的孩子不仅得了爵位,还升级做了国公。这个事情操作起来,可真不算简单的了。
当然,镇国公府帮了当朝周家太祖自然是一回事,可是他们是怎么弄掉前头那个世子的,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想来镇国公和他的母亲,必定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是因为这个世子对冯绮雯不好,徐婉如并不同情这个被人搞掉的世子。成王败寇,谁叫他人品不行还没什么心眼呢,输了爵位,丢了性命都是活该。
只是眼前鲜活生动的冯绮雯,最后却是香消玉殒坠楼收场,徐婉如对这个姨婆婆也隐约有了一些同情。虽然是眼下的冯绮雯捧了圣旨,一脸的春风得意。谁能想到,冯绮雯日后的下场,是那般惨烈悲凉。
冯绮雯见大家都跪了一地,倒是启开圣旨,读了起来。略过前面的繁文缛节的冗长,关键的地方就两句话,一句是赐冯绮雯世子夫人的品级,一句是允许冯绮雯无召进宫。
这句无召进宫的话一出来,当场的氛围为之一变。虽然谁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可是整个现场的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跪着的众人,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所有人的背,都绷的更直了,呼吸也更加小心了。这个眼前的冯绮雯,已经不是他们可以肆意欺负打压的新嫁娘了。先前对冯绮雯幺五幺六的婆子和丫鬟们,这会儿都冷汗涔涔,战栗不已。
安帝哪里是给他们谢家赐了一个新嫁娘啊,这个冯绮雯,分明是定北侯府的催命符啊!无论是世子谢克宽,还是继室夫人和二公子谢克定,只要冯绮雯看见了什么地方不妥,觉得他们什么地方不够好,她随时能够进宫面圣。
有了这么一道不受限制的圣旨,若是世子突然想通透了,跟新嫁娘一联合,夫妻联手,哪里还有继室夫人和二公子的活路啊。
明白这一点的,不仅仅只有继室夫人和二公子,还有在场的那个病歪歪的苏姨娘。冯绮雯有了这么一道护身符,世子怎么都不会轻慢这个新进门的夫人了。这样一来,她这个妾,就永远只能是妾了。而她生的一双儿女,也永远都是庶出,再无翻身的希望了。
本来世子进京跟冯绮雯完亲,苏落雪就有些担心,女子嘛,对于夫君另娶正室的事情,即使再多保障,仍旧还会担心的。
可是为了照顾苏落雪的病,世子连洞房都没给新嫁娘脸面,直接来了正院陪着。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还留了苏落雪在正院居住,防的就是正室妻子嫉妒,为难妾室。
要知道,世子的生母去世之后,这个正院就再没有让让人住过了。即使是侯爷娶了继室夫人,他们也只在东边选了个院子住下了。
直到世子成亲,这个主院才算重新开门。只是住的,不是正室新嫁娘,反而是她这个妾室。所以苏落雪对自己的地位,十分高估。只是眼下被徐婉如的一道圣旨,又打的头昏脑胀了,她只觉得前程茫茫,原先的所有设想,全成了空。
有了这么一道圣旨,若是世子对冯绮雯不好,或者说,即使很好可是不得冯绮雯的心意,到时候她仍旧可以进宫随意诋毁世子。
若是最后没有生出几分真情来,别说世子,就算满门谢家人,可能都要倒霉。虽然谢家在北疆有军队士卒,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到时候会如何还是两说啊。
所有跪着听圣旨的谢家人,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二公子偷偷地看了一眼母亲,眼里满是埋怨。母亲明明说了,这次的婚事,就是给兄长找个麻烦的,怎么最后还连累到他们这些人了。
第693章 慌张
谢家所有人听了冯绮雯带来的圣旨,都觉得五雷轰顶。下人们担心这几日得罪了这个世子夫人,而主子们,也都心怀鬼胎。
只有徐婉如在竹林里,心里觉得精神气爽。谢家的人这么嚣张,就该这样敲打一下他们。只有让他们看见这个圣旨了,这些人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个新来乍到的冯绮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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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冯绮雯的陪嫁丫鬟们也过来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冯绮雯进定北侯府的时候,身边的亲近丫鬟婆子们,全都换了一批。
也因此,这些陪嫁的丫鬟和婆子们,并不怎么熟悉冯绮雯的个性,看她美貌柔弱,又不得世子欢心,很多人都失去了做事的念头。这几天,就一直有些没啥干劲,拖拉着在院子里面混日子。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被冯绮雯钻了空子,跑去了主院找苏落雪麻烦。
谁都以为新嫁娘只是吃醋不满,妒火中烧,所以才去主院找苏姨娘发火。谁知道,这个冯绮雯拌猪吃老虎,竟然藏了个圣旨。
冯绮雯就等定北侯府的人自以为无所顾忌的时候,才突然砸了道圣旨下来,把所有人砸了一个头昏脑胀。也难怪,当时河间王府的世子看上了冯绮雯,本以为是看上她的美貌,而今看来,还有她的手段啊。
徐婉如在竹林里看的痛快乐呵,却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这般精明,这般演技高的冯绮雯,最后会是那般收场?看她的模样,不像是那种对人情根深重,非他不可的人啊。
就眼下看来,冯绮雯貌似完全不在乎这个世子对她如何,更不在乎定北侯府会变成什么模样。那么,她是喜欢传说中的那个河间王府的世子了?
徐婉如对河间王府的事情,就没那么多的了解了。毕竟,镇国公府经历了大梁大楚两朝,一直是京城勋贵里的翘楚,又占据了北疆,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京城极为重要的人家。
前世徐婉如在京城生活了一辈子,对这样显赫的镇国公府,当然是知道不少的。更何况,镇国公府和忠顺府在前世走了一样的路,都被抄家灭族,惨淡收场。不得不说,徐婉如对他们谢家,也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只是这会儿看见他们如何对待冯绮雯的,徐婉如对谢家,已经没什么好感了。如果说,冯绮雯最后的死,也跟谢家有关,徐婉如就觉得,这个镇国公府的人,也算死的其所了。
徐婉如正替冯绮雯思前想后呢,却看见院子里的人开始渐渐散开,想来,这里的事情也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了。等众人都散开了,徐婉如发现,自己竟然又能行动了。只是众人在徐婉如眼前经过,似乎完全看不见她的模样。想来,徐婉如在这个时空里面,只能看见别人,却不能被别人看见吧。
这样一来,徐婉如倒是大大方方起来了,不必继续躲躲藏藏了。她从竹林里出来,跟几个丫鬟擦肩而过,就听见她们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一个圣旨嘛。”
另外一个婆子听见了,瞪了她们一眼,吆喝道,“还不赶紧快走,留着招什么晦气啊!没看见人家看你了?”
下人们急匆匆走了,徐婉如站在了冯绮雯的身边,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冯绮雯的肩膀慢慢放松,把圣旨交给了谢家的管家,送去祠堂里供着。徐婉如突然之间,十分理解冯绮雯的心情了。
想来,这个圣旨,应该是安帝突然赐婚,冯家或者姚汝南给冯绮雯争取来的护身符吧。既然她奉了安帝的旨意嫁到定北侯府,冯绮雯的安全和利益,就该由安帝出面保护。
这道这般一边到的圣旨,徐婉如心想,很可能是姚汝南要来的。毕竟,冯家和河间王议亲事,已经得罪了安帝。而姚汝南力挽狂澜,促成了定北侯府世子和冯绮雯的亲事,多少,总会替外孙女求一个东西。这样,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只是,谢家这么对待冯绮雯,也不知道姚汝南有没有心理准备。就算他这个外祖父真的考虑到这些了,才给冯绮雯求了这么一个圣旨,那冯绮雯的结局呢,姚家的结局呢,还有冯家的结局呢?
谁都凄凄惨惨戚戚,谁都惨淡收场,姚汝南的决定,就真的正确吗?帝王将相,诸侯无种,真的需要,这般为大梁的君主考虑吗?忠心到了这个地步,早已经是愚忠了,不知道姚汝南是否考虑到这一切了。
徐婉如心情沉重地想着过去的种种,她的外祖母姚氏,就是冯家的后代,和冯绮雯是亲姐妹的关系。这些人,虽然她一个都不认识,可是跟徐婉如之间,却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们得了这样的下场,徐婉如想起来,总有些唏嘘不已。
只是,逝者如斯,她也只能看着,想着,却无能为力。冯绮雯跟徐婉如,只是一步之隔,可是她的命运,徐婉如虽然看的清楚,却没有一丝办法阻拦。想到这里,徐婉如不禁叹了一口气,无能为力。
冯绮雯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往徐婉如的方向看来,只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仍旧转了头,换了方向。徐婉如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有些遗憾。
只是,若是冯绮雯能够看见她,徐婉如能够说些什么呢,让她赶紧离开谢家嘛。这个天下之大,冯绮雯能去哪里呢。冯家已经接旨,放弃了挣扎,姚家又是支持安帝的,冯绮雯的背后,没有人,也没有支持。
至于河间王府,这会儿一定被安帝派人紧密监视起来了,冯绮雯若是去找河间王世子,只是自投罗网。
这个天下,只有定北侯府这么一块地方,冯绮雯住的名正言顺。所以,这个正院住着个苏姨娘,她这个正室夫人,不得不争上一争。若是连这一块地方都失去了,冯绮雯才是真的没有了立足之地。
不管定北侯府的人怎么想,冯绮雯都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立威。这样想想,人生可以选择的地方,实在有限的很。
第694章 邀请
冯绮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招呼了闻风赶来的陪嫁丫鬟,正打算回去呢,却有个圆脸的丫鬟出来相请。
“少……世子夫人,”那个丫鬟穿了身杏色的衣裙,看样子,应该是定北侯府里的大丫鬟。”奴婢是世子院里的梅香,“这个梅香说话轻柔动听,微微一笑,两个酒窝很是醉人,“给世子夫人请安了。”
冯绮雯没什么兴趣跟世子屋里的大丫鬟打交道,看看苏姨娘,看看梅香,大概就知道这个劳什子的世子是什么品味了。大概,对姿色要求并不是很高,可是对温柔的要求却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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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容貌和彻骨温柔之间的选择,这个世子到是个实在人,看的仔细,知道容颜易逝,性格却是长远的。
这么一个大丫鬟,日后应该也是他的屋里人吧,取个这么俗气的名字,也不知道这些武夫是怎么想的。
冯绮雯随意地嗯了一声,徐婉如也轻轻笑了起来。看样子,冯绮雯是压根儿不打算跟这个定北侯世子好好过日子了,对他还有对他屋子里的人,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徐婉如突然有个感觉,这个冯绮雯,不是她的姨婆婆,反而像是她的姐妹,什么想法都多少有些相似。
梅香也没料到,冯绮雯这般轻慢她,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只是这般嗯了一声。只是冯绮雯进门两天了,她这个世子身边的大丫鬟,连个面都没有露过,说起来,的确也是理亏的很。
现在冯绮雯给她摆个脸,梅香也知道自己理亏,脸色毫无波澜,继续低眉顺目地说道,“苏姨娘已经按世子夫人的吩咐,进院子收拾东西了,只是,她还有事请世子夫人进去一趟,说是有话想与您说说。”
世子的院子,冯绮雯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进去。苏落雪算准了这一点,觉得冯绮雯一定会愿意进去看看,所以才拿乔,让梅香来请冯绮雯。
毕竟,不管冯绮雯是真打算跟谢克宽好好做夫妻,还是为了河间王府或者安帝来做探子,她对谢克宽的屋子,多少都会有些好奇。
虽然世子吩咐过,不要让外人进了他的院子,可是苏落雪现在又这么说,梅香也很矛盾。世子多年不近女色,唯一的姨娘,就是这个苏落雪。
素日里也不见他们多少亲近,可是苏落雪的一儿一女,总不是凭空来的吧。所以,梅香在谢克宽面前虽然很受重要,却不敢得罪了苏落雪。
这个院子,虽然说是谢克宽的,可是他几乎从来不回来住。而里面的东西,也只是纪念逝去的老夫人,并没什么秘密,或者机密。
这样一权衡,梅香觉得,还是听苏落雪一回,免得日后她在世子面前告状,自己没落下什么好处。
虽然自己是按规矩做事,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东西叫做枕边风。这个枕边风一吹,什么有道理的,都要变成没道理的。
所以,在苏落雪和世子夫人之间,梅香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苏落雪。
至于谢克宽,梅香自然十分爱慕。可是他们世子的生性,和京城的那些个公子少爷们不一样,不在女儿家身上花功夫,更不会对梅香她们越了界线。
所以,虽然跟了世子这么些年,梅香虽然十分爱慕谢克宽,却很是规矩,守着主仆的界线,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是心里的爱慕,总是藏不住的,梅香心里,十分同情与怜惜谢克宽的处境。这些年,侯爷听了继室夫人的话,处处为难世子。甚至,都有改换世子的想法了。
要不是世子在北疆立住了脚,又在军中培养了自己的人马,侯爷哪里就那么容易放弃他的打算呢。
而这个主院,梅香觉得,自己就应该为世子好好守着。而今苏落雪放了话,梅香心里虽然不愿意,却不想得罪了她,只得答应了。
更何况,梅香心里,隐约也是嫉妒苏落雪的,凭什么,世子就看上她了。若是苏落雪能出丑丢人,梅香心里,也是会高兴的。
所以,这个丫头虽然低眉顺眼,可是心里,却是百转千折。冯绮雯却对这些个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毫无兴趣,只是嗯了一下,也不说进去,也不说不进去。
梅香有些着急,就催道,“世子夫人,苏姨娘还等着您呢,您看,要不您就跟着奴婢进去一趟?”
“这么着急干嘛,”冯绮雯冷笑,“这不刚进去嘛,有什么话,等会让苏姨娘来我的院子好了。”
说着,冯绮雯就打算离开了,徐婉如回头看了一眼谢克宽的院子,心里莫名其妙觉得十分熟悉。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很想过去看看,只是,冯绮雯不进去,徐婉如也不打算进去看看了。
“世子夫人,”梅香没有完成苏落雪的任务,有些着急,赶紧追着冯绮雯,“苏姨娘真有急事呢。”
“哼,”冯绮雯说地很直接了,“有什么事,就光天化日之下说个清楚,别躲躲藏藏的,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呢。”
这话,其实就在怀疑苏落雪了,这个屋子里面,都是谢克宽的东西。若是冯绮雯进去,有个意外,人家是不会怪住在里面的苏落雪,却是会怪进去的冯绮雯。
别的事情,冯绮雯也不怕担责任,可是明知道是个陷阱,还进去被一个姨娘折腾,冯绮雯是绝对不愿意的。这个人才进去一眨眼的功夫,如何就又有什么话要说了?就算有话要说,也可以等会儿再见面,何必急于一时呢。刚才梅香着急拦她,冯绮雯就觉得不对劲了。
徐婉如看着,也知道苏落雪她们在屋子里面设了什么圈套。只是这些人可真愚蠢,徐婉如心想,冯绮雯手里都有决定谢家命运的圣旨了,她们还这样煽风点火,唯恐冯绮雯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她们是真觉得,冯绮雯不会出手吧?
等谢家的大厦一倒,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些人,也实在是太愚蠢了一些,这会儿应该老实做人,不该折腾什么幺蛾子的。
第695章 留步
说完这些话,冯绮雯就头也不回,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开了。
只是没走出几步,后面就有人喊,“世子夫人,请您留步。”
就见苏落雪扶着丫鬟的手,倒是追出来了,看样子,好像真是有话要说。苏落雪病了一夜,这会儿又是追赶冯绮雯追的着急,脸色白一下,红一下,倒是真有几分病美人的味道。
而徐婉如这会儿,方才看见苏落雪的面目。
先前徐婉如在竹林里面动弹不得,只听见谢家上下的声音,却不知道,这个苏落雪长的究竟如何。等徐婉如能自由行动的时候,这个苏落雪又进了屋子,按冯绮雯的吩咐,去收拾东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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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徐婉如才算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这个苏落雪,跟那个苏落雪,竟然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那个苏落雪,自然是折磨了徐婉如前世大半辈子的那个苏落雪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徐婉如见了苏落雪,心中满是寒意。
倒不是因为前世在苏落雪手里吃过许多亏,而是因为,一个冯绮雯跟自己长的这样相似,而冯绮雯遇到的苏落雪,又和自己遇到的苏落雪一模一样。这里面,如果没什么问题,那才真的叫奇怪了。
所以,一时间,徐婉如有些恍惚起来,有种我是谁,我又在哪里的恍惚感觉。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这个梦,竟然真实到了这个地步,故人旧事,一时间涌上心头,徐婉如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的要命。
徐婉如皱着眉头,忍不住啊了一声,只是她的声音,边上的人,谁也听不见。她对苏落雪跟冯绮雯究竟要说什么,很是好奇,所以,即使头疼,徐婉如仍旧不愿意放弃,更不愿意就此离去。
“世子夫人,”苏落雪倒是能伸能屈,现在改称冯绮雯世子夫人了,先前叫少夫人叫的最响亮的,就是她了。
“苏姨娘,”冯绮雯看见苏落雪一脸惨白地出来,就皱着眉头说道,“你身子不好,就回屋里好好歇着,东西自有丫鬟们给你收拾,你这样又是收拾东西,又是四下乱跑的,日后大家说起来了,我这个主母面上也无光的很。”
徐婉如虽然头疼,听见冯绮雯这么埋汰苏落雪的话,也不禁噗嗤一下笑出来了。她当年,就没冯绮雯这样厉害,二两拨千斤,一下子就给苏落雪扣了个乱跑的名头。
果然,苏落雪听了冯绮雯的话,脸色更是白了几分。看见她吃亏,徐婉如还是颇有些幸灾乐祸的。
“世子夫人言重了,”苏落雪柔柔弱弱地说道,“妾身只是有几句话,着急跟您说一说,所以才不得不追将出来。”
“哦,”冯绮雯挑了下眉毛,“苏姨娘既然都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里朗朗乾坤,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不也挺好的嘛。”
到了这个时候,苏落雪和徐婉如都发现了,这个冯绮雯看起来有些粗疏大意,可是为人却十分谨慎,各处的路都给堵好了,容不得别人做什么手脚。
这么光明正大的院子里面说话,能说出口的东西也有限的很,而边上来往的丫鬟婆子,多少都侧耳倾听。
虽然主子的事情丫鬟婆子她们不敢乱说,可是这个定北侯府里面真正的主人,现在却是二公子和侯夫人他们。
至于冯绮雯这个刚进门的世子夫人,还真没有人看在眼里。现在大家又知道了,冯绮雯手里拿着个圣旨,随时可以置定北侯府于死地。即使冯绮雯不说什么话,不做什么事,都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她呢。
更何况,她跟苏落雪就这么堂堂正正地在院子里说话,必定有人会给她传去二公子和侯夫人哪里的。
苏落雪咬咬牙,她心里的打算,在这个地方,完全派不是用场,只得说了几句体面上的话。
“妾身不是不尊敬世子夫人,”苏落雪解释道,“只是一回京城,世子就吩咐妾身整理东西。世子夫人可能有所不知,北疆带回来的东西,无论贵重与否,都得第一时间整理妥帖了,所以妾身才不得不先听世子的,打算整理好东西,再去拜见世子夫人的。只是后来又……”
后来又病到了嘛,然后世子又去照顾她了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也不知道苏落雪为什么反复提。是怕冯绮雯还不够讨厌她不成?徐婉如听的也有些云里雾里。
不远处的丫鬟婆子们虽然忙着做事,可耳朵都往苏落雪和冯绮雯的方向来了。想来,也应该听见苏落雪的这些赔礼道歉的话了。
冯绮雯呵呵一笑,“错了便是错了,失礼了便是失礼了,无需道歉。你们世子院子里的人,调教的不好,不是这里出错,就是那里失礼的,以后我会好好教的你们,你也无需放在心上,不就是失礼嘛,又不是见了皇上失礼,不会抄家灭族的。”
人家苏落雪嘴巴上是来赔礼道歉的,可是心里,却是来显摆自己跟世子的关系多好的。冯绮雯一句话,就给她定位了,失礼了。徐婉如听的,又是想笑,只是她的头,却越发疼起来了。
苏落雪的脸色,从白变青,估计也是气的够呛,谁能猜到,冯绮雯是这么一个主呢。她娘家只是宣府的一个总兵,虽然有实权兵权,却不是世家。可是冯绮雯的外祖父姚汝南,却是实打实的进士出身,而后进了兵部,一路砍杀,最后当了大同的总督,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这样一个文成武功的外祖父,自然不是寻常人家出身。姚家在山西一带,显赫多年,虽然姚汝南死后沉寂了一会儿,可现在,仍旧是诗书人家。冯绮雯常去外家,自然知道世家规矩,说起话来,压死人不要命的。
苏落雪赶出来打脸炫耀的,结果还是被冯绮雯扇了回去。这一回合,徐婉如觉得,苏落雪又输了一场。也不知道,以后的发展会是如何,看冯绮雯的模样,徐婉如觉得她是不会输的那一个。
第696章 醒来
看见苏落雪的脸色变了又变,冯绮雯径自回头,也不多说什么,带了丫鬟婆子,就要走了。
谁知道,苏落雪往前赶了几步,硬生生拦在了冯绮雯的面前。冯绮雯带来的陪嫁丫鬟婆子不怎么给力,见苏落雪来的匆忙,她们不知道阻拦,反而赶紧往后退了。一下子,苏落雪就顺利地冲到了冯绮雯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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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徐婉如看了,都觉得,冯绮雯的丫鬟婆子们太差劲了。前世她嫁到陈家的时候,身边已经有很多歪瓜裂枣了,可是现在看来,冯绮雯嫁到定北侯府,身边的牛鬼蛇神,似乎也不少啊。
徐婉如前世出嫁的时候,是燕国公主准备的陪嫁,她那会儿已经发现了徐婉如的身世,自然要动一些手脚。甚至,连徐婉如嫁到陈家,很可能都和燕国公主有些关系。
但是冯绮雯出嫁,却是她的亲生母亲姚氏做的准备,怎么陪嫁的这些个丫鬟婆子,一个比一个不省事呢。看见苏落雪上前,也不知道拦一下。谁知道,苏落雪是来说话的,还是别的什么呢。
苏落雪抄到冯绮雯的跟前,很低声地说道,“无论生死,他都是我的,夫人何必做什么无谓的争执呢?”
丫鬟婆子们见苏落雪只是说话,也没着急,但是,也算是围到了冯绮雯的边上。只是苏落雪说话的声音太小,只有冯绮雯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其他人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冯绮雯自然之道,苏落雪说的那个他是谁。旁观的徐婉如也知道,这个他是谁,除去定北侯府的谢克宽,还能是谁?
只是,徐婉如突然觉得,这几句话,为什么听起来很耳熟?
就好像,曾经也有人跟她这么说过一样。
一瞬间,徐婉如只觉得头疼的越发厉害了。
到底,是谁曾经跟她说过一样的话?
徐婉如的脑海里面走马灯一样的画面旋转,究竟是谁?
突然,徐婉如想起来了,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在萧诚的灵堂前面,当着众人的面面,说过类似的话。无论萧诚是生还是死,都会回来找她。难怪这话听起来这么耳熟。
等她想明白这话是自己说过的,徐婉如一时间只觉得头疼难耐,而眼前的冯绮雯,也变的越来越淡。定北侯府的一切,也变得像是假的一般。
徐婉如一睁眼,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回过神来。只看见暗红色的床幔,在风中微微地摆动。虽然是初夏的天气,可是这几日并不炎热,怎么窗户并没有关上。小莲今晚守着徐婉如的屋子,这会儿也不知道在不在。
徐婉如低声喊了一句,“小莲。”
可是小莲却没有一丝动静,徐婉如越发觉得奇怪了。熊嬷嬷的规矩,夜里是绝对不许开窗的。小莲再没有谱,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开了徐婉如的窗子。
鉴于以前在忠顺府的时候,有人曾经闯过徐婉如的屋子。这会儿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了,徐婉如披好衣服,就打算下床去看看了。
她刚住进郡主府不久,对周边有些不熟悉,徐婉如有些小心,下床踩了绣鞋,刚打算去窗口看看,却发现屋子里的贵妃榻上,赫然坐了一个人。
这个人,她白天在萧诚的灵堂里面,刚刚见过不久,正是镇国公府的谢三郎。徐婉如回京之后,谢石安闯过忠顺府,徐婉如一时大意,让他顺利离开了。
而后潘知远出手了一次,顺便抹去了谢石安对徐婉如的一些记忆。而后谢石安忙于北疆的事情,又顾着太宗的祭祀,更是没有想起忠顺府的事情了。
徐婉如却跟谢石安完全不一样,她记得可是十分仔细。她刚回京城的那一次,谢石安为了南夕的事情,找上门来给南夕伸张正义来了。南夕是青柳枝的头牌,谢石安又是秦楼楚馆的常客,为一个头牌女子出头,太正常不过了。
此后许久,谢石安也不再到徐婉如的跟前出现,潘知远又让人带话给徐婉如,镇国公府的事情,让她不用担心谢石安了。此后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徐婉如自然就把这些给放到脑后去了。毕竟,这些年,她依靠师傅和师兄们,也已经养成习惯了。再加上忠顺府的巨变,肃宗这个亲生父亲的突然现身,徐婉如一时间,也有许多事情要去思考,去琢磨,去消化,自然顾不上外人了。谢石安于她,不过是个路人罢了,一个比较讨厌的路人,仅此而已。
上次,谢石安为了个南夕出头。现在,徐婉如听说谢石安又纳了苏落雪为妾室。与苏落雪有关的人,徐婉如都十分讨厌。即使苏家的嫡系子孙被苏落雪害的不浅,可是徐婉如对这一些人,也没什么同情心。
所以,谢石安纳了苏落雪进镇国公府,徐婉如对他,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了。一个讨厌的人,三更半夜地坐在她的闺房里面,就仗着她大师兄唐知非教的一点枝末功夫。
想到这里,徐婉如的心里,对大师兄,也有些不满起来了。带徒弟要负责任的,也不知道这个大师兄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收了谢石安这么一个讨厌鬼。
徐婉如披了件水绿色的短衫,光着脚,踩了双满是鸾凤金绣的鞋子,空灵的不像个红尘世俗的人,就这么淡定地站了谢石安眼前。
徐婉如对谢石安的功夫也知道一些,若是真计较起来,她的功夫比不上谢石安。但是这里是她的地盘,徐婉如一旦出声,她的郡主府里的助手,还真不少。
熊嬷嬷一个人,就足以赶走谢石安。只是,若是徐婉如找人相助,又该如何跟人解释,那个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谢石安,干嘛三更半夜来她的闺房呢?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好言相劝,把谢石安请出她的闺房,来的比较合适。就算要动手,也不能太大的动静了,徐婉如拿好主意,就打算开口了。
只是,徐婉如还没有开口,谢石安却开口了,很是平淡地一句话,“你做噩梦了?”
第697章 坦白
谢石安一开口,就说徐婉如做噩梦了。
本来徐婉如还打算和平解决这个事情,好好地让谢石安离开她的闺房。可是听见谢石安一开口,徐婉如突然就火气攻心了。可是细究起来,谢石安也没说什么挑衅的话,不过是一句陈述罢了,描述一个事实而已。
“谢三公子,”徐婉如定定地看向他,“你就这么进我的郡主府嘛?”
谢石安微微一笑,也不动身,只是看向徐婉如,说道,“你先坐一会儿,缓一缓比较好。”
说着,谢石安指了指他身边的椅子,示意徐婉如坐下慢慢聊。似乎,这个郡主府是他谢石安的,而不是徐婉如这个如意郡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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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徐婉如觉得,输人不输阵,冷哼了一声,反而坐下了。谢石安见她坐下了,倒是微微地一笑,递上了一杯热茶。
这下子,徐婉如是炸毛了。这是小莲给她准备的茶水,夜里一直温着的,怎么到了谢石安的手里。这个郡主府,谢石安来去也太自由了一些。
“哦,那个丫头叫小莲啊,”谢石安笑了起来,“倒是有几分功夫,你身边的那个嬷嬷教的吧,跟宫里的那支女子军有些像。”
看见徐婉如板着脸,并不愿意搭理的样子,谢石安倒是解释了,“小莲睡过去了,没什么事。”
徐婉如不愿意碰茶杯,也不知道,谢石安究竟有没有在茶水上做过什么手脚。
谢石安含笑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说,只顾自己喝茶了。
“谢三公子深夜来访,”徐婉如强压心中不满,问道,“也不知道有何贵干?”
其实,谢石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晚上非要来一次徐婉如的郡主府。只是白天在靖远将军府听到的话,总有些让人不够心安,所以,他总觉得没法安静下来,就来了郡主府。
上次,谢石安为了个南夕出头。现在,徐婉如听说谢石安又纳了苏落雪为妾室。与苏落雪有关的人,徐婉如都十分讨厌。即使苏家的嫡系子孙被苏落雪害的不浅,可是徐婉如对这一些人,也没什么同情心。
所以,谢石安纳了苏落雪进镇国公府,徐婉如对他,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了。一个讨厌的人,三更半夜地坐在她的闺房里面,就仗着她大师兄唐知非教的一点枝末功夫。
想到这里,徐婉如的心里,对大师兄,也有些不满起来了。带徒弟要负责任的,也不知道这个大师兄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收了谢石安这么一个讨厌鬼。
等她想明白这话是自己说过的,徐婉如一时间只觉得头疼难耐,而眼前的冯绮雯,也变的越来越淡。定北侯府的一切,也变得像是假的一般。
徐婉如一睁眼,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回过神来。只看见暗红色的床幔,在风中微微地摆动。虽然是初夏的天气,可是这几日并不炎热,怎么窗户并没有关上。小莲今晚守着徐婉如的屋子,这会儿也不知道在不在。
徐婉如低声喊了一句,“小莲。”
可是小莲却没有一丝动静,徐婉如越发觉得奇怪了。熊嬷嬷的规矩,夜里是绝对不许开窗的。小莲再没有谱,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开了徐婉如的窗子。
鉴于以前在忠顺府的时候,有人曾经闯过徐婉如的屋子。这会儿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了,徐婉如披好衣服,就打算下床去看看了。
她刚住进郡主府不久,对周边有些不熟悉,徐婉如有些小心,下床踩了绣鞋,刚打算去窗口看看,却发现屋子里的贵妃榻上,赫然坐了一个人。
这个人,她白天在萧诚的灵堂里面,刚刚见过不久,正是镇国公府的谢三郎。徐婉如回京之后,谢石安闯过忠顺府,徐婉如一时大意,让他顺利离开了。
而后潘知远出手了一次,顺便抹去了谢石安对徐婉如的一些记忆。而后谢石安忙于北疆的事情,又顾着太宗的祭祀,更是没有想起忠顺府的事情了。
徐婉如却跟谢石安完全不一样,她记得可是十分仔细。她刚回京城的那一次,谢石安为了南夕的事情,找上门来给南夕伸张正义来了。南夕是青柳枝的头牌,谢石安又是秦楼楚馆的常客,为一个头牌女子出头,太正常不过了。
看见苏落雪的脸色变了又变,冯绮雯径自回头,也不多说什么,带了丫鬟婆子,就要走了。
谁知道,苏落雪往前赶了几步,硬生生拦在了冯绮雯的面前。冯绮雯带来的陪嫁丫鬟婆子不怎么给力,见苏落雪来的匆忙,她们不知道阻拦,反而赶紧往后退了。一下子,苏落雪就顺利地冲到了冯绮雯的跟前。
连徐婉如看了,都觉得,冯绮雯的丫鬟婆子们太差劲了。前世她嫁到陈家的时候,身边已经有很多歪瓜裂枣了,可是现在看来,冯绮雯嫁到定北侯府,身边的牛鬼蛇神,似乎也不少啊。
徐婉如前世出嫁的时候,是燕国公主准备的陪嫁,她那会儿已经发现了徐婉如的身世,自然要动一些手脚。甚至,连徐婉如嫁到陈家,很可能都和燕国公主有些关系。
但是冯绮雯出嫁,却是她的亲生母亲姚氏做的准备,怎么陪嫁的这些个丫鬟婆子,一个比一个不省事呢。看见苏落雪上前,也不知道拦一下。谁知道,苏落雪是来说话的,还是别的什么呢。
苏落雪抄到冯绮雯的跟前,很低声地说道,“无论生死,他都是我的,夫人何必做什么无谓的争执呢?”
丫鬟婆子们见苏落雪只是说话,也没着急,但是,也算是围到了冯绮雯的边上。只是苏落雪说话的声音太小,只有冯绮雯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其他人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冯绮雯自然之道,苏落雪说的那个他是谁。旁观的徐婉如也知道,这个他是谁,除去定北侯府的谢克宽,还能是谁?
只是,徐婉如突然觉得,这几句话,为什么听起来很耳熟?
就好像,曾经也有人跟她这么说过一样。
一瞬间,徐婉如只觉得头疼的越发厉害了。
到底,是谁曾经跟她说过一样的话?
徐婉如的脑海里面走马灯一样的画面旋转,究竟是谁?
突然,徐婉如想起来了,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在萧诚的灵堂前面,当着众人的面面,说过类似的话。无论萧诚是生还是死,都会回来找她。难怪这话听起来这么耳熟。
第698章 支离
谢石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徐婉如开口,要看看她的蜻蜓簪子,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有些后悔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深更半夜来郡主府,莫非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事情?说起来,实在有些欺人于暗室,不怎么像话。
谢石安一恍惚,却发现徐婉如已经出手。只是他在忠顺府跟徐婉如打过一场的事情,谢石安已经忘记的一干二净了,这会儿见她出手凌厉,心中也是一惊。
哔嘀阁
只是,徐婉如比谢石安更吃惊。她做好了一切准备,以防谢石安反手。谁知道,谢石安没有反手,反而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徐婉如皱了下眉头,人家没还手,她总不能下死手吧,只得硬生生收住了攻势。
“你跟唐知非是什么关系?”谢石安脱口而出,闻起来徐婉如跟唐知非的事情来了。
徐婉如皱了下眉头,只是,也不打算瞒谢石安,“他是我大师兄。”
谢石安前世,算是唐知非的半个弟子,虽然没有进门,对唐知非和孙道隐一系的人物,倒是十分清楚。
徐婉如一提大师兄,谢石安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那国师跟你呢,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二师兄,你不知道?”徐婉如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谢石安怎么跟个假的一样,问出来的话,颠三倒四,不着五六的。这京城里人人夸赞的谢三郎,就这么个德行?实在是可笑的很。
谢石安看见徐婉如的神情,不像作伪,也有些狐疑起来了,“在下的确是第一次听说,国师是郡主的二师兄。”
徐婉如想了想,大概,二师兄只是出面拦下了谢石安,并没有跟他解释什么吧。
“谢三公子,”徐婉如也不绕圈子了,“京城里你的名声也算是正人君子,怎么老是深更半夜地闯我的闺房?就算要看个簪子,也不急于一时啊!”
“在下以前来过郡主的闺房?”谢石安一脸吃惊的样子,今晚他真是一时起意,绝对没有频繁来骚扰徐婉如的意思啊。
徐婉如突然心里一咯噔,想起三师兄跟她说过的一种符文,用过之后,可以忘记很多事情,名字似乎叫做嫁梦支离。
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当时包天随也只是随意跟徐婉如提了一下,徐婉如觉得有趣,便过了一下耳,只是此后,再没有听说过了。所以这会儿看见谢石安的模样,徐婉如突然就想起来,三师兄很多年前跟她提过的嫁梦支离符了。
如果谢石安用了这么一个符文,很可能,就是二师兄潘知远这个大国师干的好事了。一时间,徐婉如这个没做错事情的人,反而有些汗颜起来了。
看见徐婉如的神色,谢石安也有些奇怪起来了,神色间颇有些汗颜地问道,“郡主,在下以前来过你的卧室?”
徐婉如这会儿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了。点头的话,谢石安就会知道,有人对他下过手,一推测,谢家很快就会知道,那个人多半就是国师潘知远。若是不点头,那她自己先前说的话,就成了假话。
看见她这般为难的样子,谢石安也明白了大半。他前些日子大病过一场,是父亲谢松亲自去朝天宫,跟国师求了符文。若是他病倒的起因就在夜访忠顺府这个事情身上,那么徐婉如的二师兄对自己这个不速之客,自然是不喜欢的。
谢石安本就是一个聪明人,就这么三言两语,就猜出了其中的不妥。再看徐婉如的功夫,虽然不差,可是比起自己来,基础的确是薄弱了许多。
也是,她毕竟年轻,跟唐知非和孙道隐的时间有限,比不得自己前世今生练习良久。若是如此,那么上次忠顺府的夜访,很可能还得罪过眼前的这个郡主。
谢石安很清楚,对自己下手的,多半就是国师潘知远了。可是,他跟徐婉如之间有什么过节,谢石安倒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国师给他用了什么东西,这般厉害。谢石安看了徐婉如一眼,倒是拱了拱手,说了一声抱歉。
“实在是在下无礼,”谢石安从一开始的坦然自若,变的有些拘谨收礼起来了。
看见他变了神色,徐婉如的怒火,倒是下去了许多。只是这会儿,这个地方,这个时辰,都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谢三公子,若是真想看看簪子,”徐婉如说道,“我倒是不介意给你看一下,只是,你也看见了,你我手上的本事,差了一些距离。虽然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毕竟是我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多少有些念想。”
“郡主放心,在下只是看看,”谢石安一口一个在下,听的徐婉如十分心烦,上次谢石安夜访忠顺府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这般拘谨,反而有些像是前世传闻里的浪荡子,潇洒自在的很。这会儿,倒是有些像个老学究,或者军中待久了的将士,见了个妙龄女子,就左右不自在起来了。
“郡主放心,在下只是有些好奇,”谢石安也解释道,“有人对郡主的簪子十分在意,在下得知之后,也有些好奇。只是这簪子,只怕日后的是非不少,还请郡主小心。”
听他说的这么直白了,徐婉如倒是放下心来了,谢石安此行,多半只是想看看罢了。至于他说的有人对这个簪子起了心思,徐婉如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前世这个簪子,就到了宋红妆母女两人手里,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啊。
“还请谢三公子在这里等等,”徐婉如也有些乏了,想着打发了谢石安,也好早些安歇,就去了梳妆台,去找蜻蜓簪子了。
不一会儿,徐婉如就拿着两支簪子出来了,递给了谢石安。谢石安这会儿倒是十分君子,捧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就还给了徐婉如。
虽然未曾这般仔细查看之前,谢石安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簪子的来龙去脉,可是这会儿看见了实物,仍旧觉得精美异常。只是,除了精美异常之外,谢石安实在看不出什么别的不同了。
第699章 来历
“郡主,”谢石安看好了两支蜻蜓簪子,递还了过去,跟徐婉如说道,“在下看好了,多谢郡主。”
徐婉如正打算收起来,谢石安倒是补上了一句话,问道,“郡主可知道这个簪子的来历?”
“嗯,”徐婉如点点头,随手把簪子插到了发髻上,这会儿,她也不打算进去收好簪子,“知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哔嘀阁
“那之前呢,”谢石安追问道,“郡主可否知道?”
徐婉如微微地点点头,“是我外祖母姚家那边的旧物,听说,跟冯家也有些关系。”
后半句话,是潘知远告诉徐婉如的。只是二师兄,并不怎么愿意提起冯家。
所以,他跟徐婉如说的东西,也只是语焉不详。但是,徐婉如倒是知道,这簪子,应该是外祖母姚氏的亲姐姐,冯绮雯所有的。
“嗯,是宣府总兵冯征长女冯绮雯的簪子,”谢石安很利索地说出了簪子的原主人,像是心口憋了长长的一口气一样,“只是这簪子本身,却是河间王府的旧物。”
徐婉如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姨婆婆当年,先是跟河间王府的世子打算定亲,却被安帝棒打鸳鸯,赐婚给了定北侯府的世子。刚才她梦见的,就是冯绮雯进谢家的一幕,生动的不行,历历在目。
“谢三公子,”徐婉如也不绕圈子了,“京城里你的名声也算是正人君子,怎么老是深更半夜地闯我的闺房?就算要看个簪子,也不急于一时啊!”
“在下以前来过郡主的闺房?”谢石安一脸吃惊的样子,今晚他真是一时起意,绝对没有频繁来骚扰徐婉如的意思啊。
徐婉如突然心里一咯噔,想起三师兄跟她说过的一种符文,用过之后,可以忘记很多事情,名字似乎叫做嫁梦支离。
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当时包天随也只是随意跟徐婉如提了一下,徐婉如觉得有趣,便过了一下耳,只是此后,再没有听说过了。所以这会儿看见谢石安的模样,徐婉如突然就想起来,三师兄很多年前跟她提过的嫁梦支离符了。
如果谢石安用了这么一个符文,很可能,就是二师兄潘知远这个大国师干的好事了。一时间,徐婉如这个没做错事情的人,反而有些汗颜起来了。
看见徐婉如的神色,谢石安也有些奇怪起来了,神色间颇有些汗颜地问道,“郡主,在下以前来过你的卧室?”
徐婉如这会儿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了。点头的话,谢石安就会知道,有人对他下过手,一推测,谢家很快就会知道,那个人多半就是国师潘知远。若是不点头,那她自己先前说的话,就成了假话。
看见她这般为难的样子,谢石安也明白了大半。他前些日子大病过一场,是父亲谢松亲自去朝天宫,跟国师求了符文。若是他病倒的起因就在夜访忠顺府这个事情身上,那么徐婉如的二师兄对自己这个不速之客,自然是不喜欢的。
谢石安本就是一个聪明人,就这么三言两语,就猜出了其中的不妥。再看徐婉如的功夫,虽然不差,可是比起自己来,基础的确是薄弱了许多。
也是,她毕竟年轻,跟唐知非和孙道隐的时间有限,比不得自己前世今生练习良久。若是如此,那么上次忠顺府的夜访,很可能还得罪过眼前的这个郡主。
谢石安很清楚,对自己下手的,多半就是国师潘知远了。可是,他跟徐婉如之间有什么过节,谢石安倒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国师给他用了什么东西,这般厉害。谢石安看了徐婉如一眼,倒是拱了拱手,说了一声抱歉。
“实在是在下无礼,”谢石安从一开始的坦然自若,变的有些拘谨收礼起来了。
看见他变了神色,徐婉如的怒火,倒是下去了许多。只是这会儿,这个地方,这个时辰,都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谢三公子,若是真想看看簪子,”徐婉如说道,“我倒是不介意给你看一下,只是,你也看见了,你我手上的本事,差了一些距离。虽然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毕竟是我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多少有些念想。”
“郡主放心,在下只是看看,”谢石安一口一个在下,听的徐婉如十分心烦,上次谢石安夜访忠顺府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这般拘谨,反而有些像是前世传闻里的浪荡子,潇洒自在的很。这会儿,倒是有些像个老学究,或者军中待久了的将士,见了个妙龄女子,就左右不自在起来了。
“郡主放心,在下只是有些好奇,”谢石安也解释道,“有人对郡主的簪子十分在意,在下得知之后,也有些好奇。只是这簪子,只怕日后的是非不少,还请郡主小心。”
听他说的这么直白了,徐婉如倒是放下心来了,谢石安此行,多半只是想看看罢了。至于他说的有人对这个簪子起了心思,徐婉如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前世这个簪子,就到了宋红妆母女两人手里,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啊。
“还请谢三公子在这里等等,”徐婉如也有些乏了,想着打发了谢石安,也好早些安歇,就去了梳妆台,去找蜻蜓簪子了。
不一会儿,徐婉如就拿着两支簪子出来了,递给了谢石安。谢石安这会儿倒是十分君子,捧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就还给了徐婉如。
虽然未曾这般仔细查看之前,谢石安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簪子的来龙去脉,可是这会儿看见了实物,仍旧觉得精美异常。只是,除了精美异常之外,谢石安实在看不出什么别的不同了。
“郡主,”谢石安看好了两支蜻蜓簪子,递还了过去,跟徐婉如说道,“在下看好了,多谢郡主。”
徐婉如正打算收起来,谢石安倒是补上了一句话,问道,“郡主可知道这个簪子的来历?”
“嗯,”徐婉如点点头,随手把簪子插到了发髻上,这会儿,她也不打算进去收好簪子,“知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第700章 欢颜
谢石安前世跟过唐知非一段日子,对国师潘知远的本事和能耐,也是知道几分的。这会儿潘知远看他的眼神,已经跟看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谢石安倒是不怕潘知远,只是,为了徐婉如惹上这么大的一个麻烦,谢石安觉得,还是有些不值得的。所以,必要的示弱,还是必须的。
看见国师进来之后,谢石安往后退了几步,跟潘知远解释道,“在下有事想跟郡主请教,又怕白天落了他人耳目,所以才不得不深夜来访。”
哔嘀阁
潘知远冷哼了一声,完全没听谢石安的解释。若不是徐婉如在这里,潘知远一早就出手收拾这个不知道死活的谢石安了。
如果谢石安只是一个寻常的勋贵人家子弟,贪慕徐婉如的美色,深夜来访,潘知远虽然会生气,却不会这样暴怒。
毕竟,谢石安和徐婉如,就是当年的谢克宽和冯绮雯啊。这么一个场景,潘知远看在眼里,心如刀割。
他这次出京,好容易收拾了一下英王那个倒霉鬼,谁想一回京城,就撞见了谢石安这么个腌东西,在徐婉如的卧室里呆着不走,还鬼话连篇的。
亏的潘知远连夜回京,想着来看看徐婉如,却撞见了这么一个场景。潘知远心里气血翻腾,杀人的心都已经起了十次二十次了。
只是,徐婉如这会儿还想打听自己那个蜻蜓簪子的事情,反而问起了潘知远,“师兄,怎么你也知道?”
“嗯,”潘知远点点头,示意徐婉如到自己身边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具,一挥衣袖,也不知道怎么的,变出了一副煮茶的白瓷茶具来。
潘知远再一挥手,就在徐婉如跟前摆了个白瓷的茶盏,茶汤青碧。谢石安看的目瞪口呆,心里反复念叨了几次,国师是个妖道,若非万不得已,不要跟这个妖道起了冲突。
徐婉如却是见怪不怪,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会儿正口渴呢。先前谢石安倒的茶水,徐婉如不敢碰,可是二师兄倒的茶水,徐婉如可是放心的很,捧了茶盏,很是自然地啜了一口。
看的谢石安心里直是感慨,还好萧诚眼下算是死了,否则遇见了国师潘知远,估计不是竖着死,就是横着死,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只是徐婉如见了潘知远,脸上的所有戒备和警觉,全都抛到了一边,只是单纯地用着茶水,没有先前一丝的步步为营。许是茶汤不错,就见她微微笑了一下,虽然是深夜看不仔细,可是谢石安的心,却是狠狠地被吊了起来,再飞速坠下。只是坠下的过程,却漫长的无边无际。潘知远看了一眼茫然的谢石安,侧了侧身子,挡着谢石安看向徐婉如的视线,问道,“谢三公子,夜深了,你该回府了。”
“在下还没有跟郡主说完话……”谢石安一开口,就被潘知远给打断了。
“贫道知道下面的事情,”潘知远的凤眼一挑,满是寒意地看向谢石安,“就不劳烦三公子了。”
谢石安知道,自己若是再留下去,反倒不美了。
“既然国师已经知道,英王也在追查这个簪子,”谢石安就起身了,“在下就言尽于此了,怀璧之罪,想来国师也懂得这个道理的。”
说好话,谢石安又朝徐婉如拱了拱手,“郡主保重,在下告辞了。”
他也学着潘知远,从窗口一闪,也出了徐婉如的寝室。看他动作流畅,来去自如的模样,潘知远的眉头一皱,这个窗子外面,该动一些手脚了。他这次跟着师傅和大师兄往西边去的急了一些,也没来得及给徐婉如的郡主府做些布局,就让谢石安这个漏网之鱼进了屋子,实在是有些失策。
“师兄,”徐婉如见谢石安离去了,倒是放开说话了,“你跟师傅他们,怎么一下子都消失了,我还去朝天宫找了你好几次呢。”
潘知远伸手摸了摸徐婉如的头发,见她披了件水绿色的袄子,光脚踩着绣鞋,就知道谢石安来的时候,她在睡觉。潘知远心里对谢石安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这个天下,能来看她睡颜的,只有自己,能守着她欢颜的,也只有自己,谢石安何德何能,竟然觊觎起徐婉如来了。
他们前世的孽缘,该断的,早就断了,就算断不了,潘知远也要做那个手执龙泉,斩断过往的人。
徐婉如哪里知道,自己的二师兄在想些什么呢。她自幼就认识了潘知远,虽然喊他做二师兄,却把他当长辈看待了。
毕竟,潘知远跟朱自恒两人的关系不错。徐婉如年幼的时候,潘知远跟朱自恒看起来也差不多年纪,所以自然而然,徐婉如眼里的潘知远,就是个舅舅一样大的长辈了。
虽然,这个国师的容颜,这些年一点儿也没有改变。不过,徐婉如出京再回京,其中也只是八年的光景。道家养生有术,保持一个容颜,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徐婉如对潘知远,是一点儿也没有疑心的。这会儿见了二师兄,叽叽喳喳,说起来自己最近的经历,又对师兄和师傅消失的事情,嘀咕了大半天。
说好自己的事情,徐婉如倒是没有忘记谢石安临走之前说的英王。
“师兄,刚才谢三说的英王,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徐婉如问道。
“这个簪子,”潘知远伸手摸了摸徐婉如头上插着的簪子,说道,“据说是找到豆娘令的关键。”
“豆娘令?”徐婉如总觉得,自己对这个话题,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
“嗯,是前朝宝藏的一个令牌,据说能调动钱财和人马,”潘知远冷冷一笑,“只是多半不是真的。”
别人不知道这事,潘知远却是知道一些的。他们潘家被大梁的天子抄家灭族,就跟这个所谓的豆娘令有些关系。而当时大梁的皇帝之所以没有斩草除根,反而留下他这个潘家的孽子,就是打算引出以后的线索。
第701章 连累
只是这个世上,哪里有什么豆娘令的线索啊。他们潘家所有的人都死了个干净,就留下一个三岁的小儿,能知道什么秘密,什么线索呢。
潘知远长大后想起这些,觉得或许家里的大人也知道,这是保存血脉的唯一办法,所以才故弄玄虚,让皇帝不下狠手,斩草除根。
好在冯家还有些本事,安全抚养潘知远长大。只是潘知远少年时候的出走,一方面是为了学点本事,好来名正言顺大大方方地求娶冯绮雯,另一方面,也是担心这个无根之水的秘密,连累到冯家的人。
哔嘀阁
只是,也不知道是谁,把冯绮雯的那个蜻蜓簪子,联系到了豆娘令上。后来的很多纷争,都是因为这个秘密而起。
冯家收留了唯一知道秘密的潘家独子,自然有可能知道豆娘令的秘密。而后冯绮雯的亲事,很可能,也跟潘知远的这个秘密有关。
河间王府虽然觊觎姚家和冯家的兵力,可是姚汝南本人,却是个忠心耿耿的老将。即使冯家倒戈了,姚汝南也不见得赞同女儿和女婿的做法。衡量之下,估计更吸引河间王府的,应该就是潘知远这个潘家独子带来的秘密了。
徐婉如看师兄的脸色不虞,倒是也不想多问,可是自己头上的簪子,却又涉及许多旧事,不得不问。
“师兄,你跟我说说呗,”徐婉如撒娇道,“反正这会儿醒了,也不想睡了。”
潘知远叹了一口气,倒是跟徐婉如仔细说了起来,“这个豆娘令,连着前朝的宝藏和人马。只是要动用这些钱财人马,得先找到豆娘令,前朝大梁的皇帝,就把豆娘令的线索放到了七个藩王那里,据说,是七个不同的卷轴。只有这七个卷轴合到一起,才能找到豆娘令。”
“哦,”徐婉如点点头,问道,“这是让藩王和京城的皇帝互相制衡吧?”
潘知远点点头,嗯了一声,“所以大梁才传的那般长久,皇帝不至于一口气吞掉所有藩王,而藩王之间,也互相猜忌,不会铁板一块。”
“那有人搜集齐全七个卷轴吗?”徐婉如很是好奇,任何一个人若是听说了宝藏的传说,都会琢磨着,去试上一试的吧。
“到了安帝一朝,据说他曾经收集齐全了七个线索,只是仍旧找不到豆娘令。”潘知远也端起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想起了自己潘家的旧事。
“那个安帝,”徐婉如问道,“他真的搜集齐全了,那些藩王也肯的?”
“据说有些只是摹本,”潘知远分析道,“或许,这个也是他找不到豆娘令的原因之一。”
“哦,”徐婉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么说,这个豆娘令,很可能就是假的了。那谢三怎么说,英王也在找呢。”
“贪心罢了,”潘知远看了一眼徐婉如,见她提起英王的时候,脸色毫无波澜,心里倒是不怎么单膝了,看来今生,徐婉如对英王和谢石安,全都没有什么印象。
“那怎么联系到簪子上面来了,”徐婉如问道,“不是说,有七个卷轴对应那个豆娘令吗?”
“这事还得从那七个卷轴说起,”潘知远的声音,突然有些苦涩,“大梁得了天下的时候,就把豆娘令和卷轴的秘密给定下来了。当时画那七个卷轴的人家,一直在朝里为官,在文华殿里替皇家管着历朝历代的秘密。”
徐婉如很少看见二师兄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倒是也不啃声了,只顾捧着茶盏,眼睛亮晶晶地听着潘知远说话了。
“安帝找不到豆娘令,”潘知远顿了一顿,说道,“他就打起了这户人家的主意,当时民间就有传说,说当年设计七个线索,画了卷轴的人家,知道豆娘令的所有秘密。”
“然后呢?”徐婉如听着,觉得这个大梁亡国,还真有些道理,明明那户人家是替他们大梁守秘密的人,他们却非要自己去撬墙角,实在是子孙不孝啊。
“然后?”潘知远冷冷一笑,“那户人家满门七十二口,就留下了一个三岁的小儿。”
“灭族?”徐婉如想到忠顺府的前世,心有戚戚,所有的抄家灭族,说穿了,都是皇帝的心意罢了。
“真是灭族,也一了百了了,”潘知远微微摇头,说道,“安帝故意留了一个小儿,想敲出豆娘令的秘密。”
“那个小孩子后来怎么样了?”徐婉如知道一些大梁的历史,那个安帝最后驾崩,他之后有个哀帝有个少帝,接着大梁就亡国了。想来,安帝是没有称心如意,找到那个所谓的豆娘令吧。
“他被母亲的闺中密友收养,”潘知远的眼神有些放空,“只是因为这个秘密,连累了恩人。”
“哦,他家的恩人是谁?”徐婉如有些好奇,毕竟,这一户人家,就是豆娘令这个秘密最后的终点了。
“宣府总兵冯家,”潘知远有些沉重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徐婉如马上就回过神来了,看来,是冯家收留了那个三岁幼童,只是最后,却被卷入了豆娘令的秘密旋涡,家破人亡了。
徐婉如的外族姚氏,其实就是宣府总兵冯征的小女儿。看来,当年冯绮雯,还有冯家姚家的事情,多半也跟这个豆娘令的秘密有些关系。
只是,冯家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在人世了。还有谁,会知道这些个事情呢。
突然,徐婉如想到自己的外祖母,以及舅妈姚小夏的父亲姚宣。看来,当年冯征把自己的一子一女过继到岳家姚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只是时至今日,冯家和姚家当年相关的人,就剩下一个姚宣在世了。这些年安静了那么久,姚宣一直平安无事,想来,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个蜻蜓簪子,是冯绮雯的旧物,徐婉如一愣,突然问道,“那些人,他们就觉得,豆娘令的秘密藏在这个簪子里了?所以现在英王那些人就看上这个簪子了?”
潘知远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婉如,“不是。”
第702章 流言
“那他们为什么盯着这个簪子不放呢。”徐婉如有些不解,看向潘知远的眼里,满是疑惑。
潘知远微微避开了徐婉如的目光,问道,“你可曾听过一得法师?”
徐婉如一愣,慢慢地点了点头,“那是前朝的国师吧。”
“是,”潘知远点点头,说道,“只是,他也是师傅的师傅。”
潘知远口中的师傅,自然就是孙道隐了。徐婉如从来就不知道,前朝的这个一得法师,竟然是她的师祖。这会儿从潘知远这里得知,倒是大吃了一惊。
“一得法师,他是个和尚啊!”徐婉如脱口而出。
潘知远被她这么一惊一乍,倒是也笑了起来,“僧道同源,哪来的僧道之分呢。”
哔嘀阁
“哦,”徐婉如有些疑惑,“可是,师傅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他。”
“嗯,”潘知远点点头,“师傅做了他师傅不让做的事,算是叛出师门了。”
徐婉如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啊,被大家传的跟神仙一样的师傅孙道隐,竟然有这么多黑历史,先是有个和尚师傅,再是叛出师门。看着师傅也是和蔼的一脸,怎么年轻的时候这么不靠谱的。
潘知远倒是没有过多纠结师傅当年的黑历史,反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师傅当年,也算是年轻气盛,只按自己想的来做,而今坚持到这个年纪,仍旧路漫漫其修远兮。”
徐婉如压根儿就不知道,二师兄在说些什么。她虽然投到孙道隐的门下,可是更多的感觉,却像是来师门避难的,可有可无的样子。
徐婉如素日里跟着唐知非学点功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时候居多。要么,就是跟熊嬷嬷动手,来来往往之间,反而学了点真功夫。
至于师傅孙道隐,为什么被人传的跟个活神仙一样,徐婉如知道的,并不怎么多。可是有一件事情,徐婉如却是很清楚的。大楚皇帝周家上位,就是靠了孙道隐的帮忙。若非如此,周家太祖说不定压根儿走不出武当山。
这一点,倒是三师兄包天随跟她八卦的结果。所以,徐婉如隐约知道,师傅大概是站了队,然后又出手帮忙了,所以才有了现在崇高的地位。
可是现在知道了孙道隐的师傅是一得法师,徐婉如就有些疑惑起来了。一得法师是前朝大梁的国师,按理说,不会让自己的弟子,出手去帮当时的叛军周家。可是孙道隐不仅做了,而且做的很好。
二师兄说的叛出师门,大概指的这个事情吧。潘知远说的语焉不详,徐婉如也不好仔细追究,毕竟现在算起来,她也是孙道隐的门人。若是师傅脸上无光,徐婉如觉得,自己只怕也不会太光彩了,不如不问。
所以,两师兄妹就这么很默契的,跳过了孙道隐和周家太祖的过往,反而说起了当时的天子安帝来了。
“安帝给冯绮雯赐婚,不仅是一石二鸟,”潘知远解释道,“还有寻找当年豆娘令秘密的意思。”
“那个守护秘密的人家,他们的小孩,就在冯家吧,”徐婉如问道。
潘知远心头一片冰凉,他若是在冯家,怎么会让冯绮雯出嫁呢。那会儿,他已经投到孙道隐的门下。
山中一日,人间一年的,等潘知远收到消息下山的时候,冯绮雯已经认识了河间王府的贺智,从闺中女儿的盼嫁,再到百转千折的改嫁,短短几日,冯绮雯就不复当年闺中那个心无尘埃,一笑便如阳光那般灿烂的模样了。
潘知远自然要去阻拦,不管是她想嫁的贺智也罢,还是她不想嫁的谢克宽也罢,他都不愿意她出嫁。只是,书房外面,他却听见了冯绮雯的心声。
原来,冯绮雯嫁去谢家,为的,也是贺智。情之为物,不知何起,却一往情深。
为了个河间王府的贺智,冯绮雯不仅愿意嫁去定北侯府,还想为贺智招揽一方将士。这般幼稚的想法,冯征没有阻止,书房外面的潘知远,也没有阻止。
冯征是因为私底下跟河间王府的协议,潘知远却是因为嫉妒。
谢家的事情,冯征自然知道一些,世子谢克宽有个生死相随的妾室,一双儿女,据说娶冯绮雯,也是迫于圣旨。这么一来,冯绮雯若是能动了谢克宽的心,日后做一员功臣猛将的正室夫人,也不会太差。
而潘知远,则是完全愤怒地失去了理智。只是那会儿的他,也只是个比冯绮雯小两岁的少年,他嫉恨贺智,恨不得让冯绮雯好好看清楚那个恶人的模样。冯绮雯嫁去谢家,才会最快速度地看见贺智的真实嘴脸。
当时的潘知远,就是这么想的。而这个决定,在日后的无数年里,日日夜夜敲打折磨着潘知远的心,让他悔不当初。
所以,大雪纷飞的时候,冯绮雯在窗口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少年,穿了一身黑色的大氅,就这么站在红梅底下。她刚叫了一声“绣儿,”潘知远就没了踪影。
等潘知远再得知消息的时候,赶去京城,却只听说谢家世子的夫人,从天水楼上一坠而下,香消玉殒了。
而那个时候,潘知远才知道,自己远居海山,世人为了追出当年的秘密,对冯绮雯做了什么。
贺智之所以看上冯绮雯,安帝之所以拆散这两家的联姻,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都不只是看上了冯家和姚家的兵力。
最关键的,是因为,冯绮雯是潘知远的软肋。只有她在生死边缘了,潘知远才会说出当年的秘密。
潘知远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假的忘记了,大家谁也不在乎。但是,谁都知道,只要涉及冯绮雯了,他必定会回来这红尘俗世,交代所有他知道的东西。
所以,也不知道是谁,放出了这么一则流言,只说蜻蜓簪子的主人,若是心甘情愿地赴死,当年的豆娘令,就要重现天下了。
蜻蜓簪子是河间王府的定亲信物,却被冯绮雯带去了谢家,一开始,潘知远以为,不是贺智那个以色惑人的世子,就是谢家那个三妻四妾的谢克宽。
第703章
只是潘知远下山之后,却也看出了端倪,这事的背后主谋,不是场上的任何一个角色。
冯绮雯死了,冯征叛变了,姚汝南战死了,姚家和冯家就此断了音讯。这事,冯征虽然有错,可是身在乱世,谁都要给自己的家族谋个出路。冯绮雯终究要出嫁的,不是嫁去河间王府这样的地方博一个不一样的前程,就是去个手握重兵的人家保个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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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冯征给冯绮雯选的人家,都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无论是哪一个,都比潘知远这么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来的好。只是,终究是意难平。潘知远对冯征这个救命恩人,并没有多少感激。
倒不是潘知远白眼狼,而是冯家里面,对潘知远好的,却是冯家的夫人姚氏。姚氏和潘知远的母亲是闺中密友,对潘知远这么一个遗孤,自然是各种上心,与自己的子女养在一处,完全视若己出。
可是冯征对潘家如何灭族的,却是知道不少,这样的一个孩子进门,就成了冯家夫妻争执的焦点。多年以来,只要涉及潘知远,冯征总是摔门而去,而姚氏,总是垂泪不已。而后潘知远出了冯家去海山,多半也有这里面的原因。
之后冯征想和河间王府联手,却被姚汝南这个师傅兼岳父大马金刀地给拦下了,促成了冯绮雯嫁去谢家。姚氏夹在夫君和父亲之间,也是左右为难,里面的事情,真是一言难尽。可是多半,却是因为潘知远而起。
所以,潘知远知道冯家的内情之后,离开宣府去海山学艺,也是不得不走的一条路。
很多年后,潘知远也隐约猜出来了,师傅孙道隐为什么一开始,就那么准确地找到了他。不仅河间王府的人在找他,安帝在找他,师傅也在找他。只是师傅的运气比谁都好,第一个找到了他,带去了海山,收为弟子。虽然孙道隐的目的并不单纯,可是,潘知远却敢拿性命保证,师傅带他上山,为的却是避开这个红尘世俗的烦扰,并没有想要利用于他。
潘家灭门的时候,潘知远不过三岁,能记得什么东西?再遇上父母被杀,幼年的潘知远受了惊吓,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孙道隐有的是法子,引出潘知远幼年时候的记忆,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做过。反而是谆谆教导,引着潘知远往自己的路上走。
孙道隐的衣钵,门下的几个弟子都知道,必定会传给潘知远的。对于这样的师傅,潘知远并无怨言,即使知道,师傅一开始的目的,也不单纯。
只是潘知远对自己,却是深恨不已的。若是那天的大雪夜,他没有决绝地转身离去,说不定,冯绮雯不会嫁去谢家。即使她真喜欢贺智,也不会上当受骗,为了个男子,去嫁给另外一个男子。潘知远很是后悔,自己当年的转身离开。
尤其,是冯绮雯的惨死,让潘知远混沌了多年,直到他看见了徐婉如,知道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所以,潘知远看见谢石安在徐婉如的闺房里面,还是三更半夜的时候,心里的怒火,已经足够把谢石安烧个二十次灰飞烟灭了。
只是,潘知远不能在徐婉如面前,露出一丝端倪。再讨厌谢石安,他也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这一世,他要徐婉如一切都顺心如意,什么丑恶,都不要看见。更不要,卷进任何被人利用的漩涡里去。千万别跟前世一样,因为他的缘故,因为潘家那个该死的秘密,最后丢了性命。
徐婉如自是不知道,潘知远这会儿忍的很是辛苦,刚才说了好一会儿话,潘知远的戾气,才算是消散了一些。
徐婉如问起簪子,潘知远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却仍旧不敢露出自己的行藏。那个害了恩人一家的,那个害死挚爱的,就是他潘知远。而且,他还曾经有机会去伸手拦阻,却因为个人的私欲和嫉妒,连最后的一个机会,都彻底失去了。这样的自己,潘知远不敢告诉徐婉如,只能拿一个故事,遮住自己的内疚和悲伤。
徐婉如听了这个簪子的流言,倒是说了,“这么说来,这个簪子并不值得什么,只是有人给冯绮雯扣了一个帽子,绑定了豆娘令,目的,却在引出那个孩子?”
潘知远点点头,的确如此。只是,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却是迟了。
徐婉如很清楚地看见,二师兄的眼睛里闪了下泪光。只是潘知远避开了视线,徐婉如心里有些难过,却不知道从何安慰。
潘知远晚上说的那些个话,虽然躲躲藏藏,可是,徐婉如却是听懂了几分,那个冯家养大的孩子,多半就是二师兄吧。
她对潘知远的年纪,一向拿捏不准。以前,徐婉如觉得潘知远跟舅舅朱自恒差不多大小。后来过了八年,朱自恒的年纪眼看着上去了一些,可是师兄潘知远的脸上,仍旧毫无风霜的模样。而今看去,只比徐婉如大上一些,或许,跟萧诚谢石安他们,看起来反而像是同辈人。
现在听来,徐婉如觉得,二师兄跟姨婆婆他们,应该是一辈人了。或许,年纪要小上几岁,只是,也相去不远了。
徐婉如只知道,冯绮雯跟河间王府还有谢克宽之间的爱恨情仇,对潘知远和冯绮雯之间的关系,并不知情。晚上看他伤心,想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是不少。她听了潘知远的话,虽然心中难过,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二师兄。
潘知远见徐婉如也开始伤感了,倒是不继续说过去的旧事了,反而问起了最近京城里的事情。
“如意,”潘知远一开口,就问起了白天在靖远将军府的事情,“你真的这么说了?”
潘知远的眼里,是有些担忧的,以前的冯绮雯,就十分单纯,看上了贺智,就要生死相随。连她嫁去谢家,都有贺智的影子在后面。现在的徐婉如,可千万别像冯绮雯啊,那般痴心,那般悲剧。
第704章 打算
“是与不是,还有什么要紧的。”徐婉如有些汗颜,自己白天说的大话,竟然这么快就到了二师兄的耳朵里面。
她当时迫于形势,不得不出面说一句话,只是这一脱口,就是生死相随,都要等着萧诚回来的山盟海誓。这话,虽然把萧家的人感动了一场,却也把潘知远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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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知远一听,还以为今生的徐婉如,也跟前世的冯绮雯一样,在他不在的时候,突然就看上了谁,中了谁的圈套。
这会儿听见徐婉如说的意兴阑珊,毫无生死相随的坚决,潘知远多少也有些明白了。看来,徐婉如只是拿萧诚当个挡箭牌了。
“我让云龙给你送来的羽衣呢?”潘知远突然问起了他送的道袍。
徐婉如自然也明白二师兄的意思,托辞意中人去世,所以不嫁人是一条路,可是时日一久,终究还是要去面对的。还不如,干脆再进一步,只说自己心灰意冷,不恋红尘,还是出家算了。道家的规矩没有释家来的严格,而潘知远又是掌管天下道教的国师,有这么好的条件,徐婉如若是出家做了女道士,日子远比拘在深闺,做个勋贵人家的女儿来的舒服。
女冠不仅能够开坛做法,也能四下漫游,只要有钱有权,日子不要太潇洒了。婚嫁更是不会逼迫到一个女冠头上,所以,潘知远心里,一早就有打算,让徐婉如找个机会,脱身而去。
忠顺府也罢,肃宗也罢,都不是徐婉如能够依靠的对象。忠顺府是靠不住,肃宗虽然可靠一些,只是身在权谋的中心,盯着他的人一多,盯着徐婉如的人也会多。潘知远并不愿意,让徐婉如搅和到什么红尘里去,所以送香叶冠的时候,已经暗示徐婉如了。
等潘知远出京的时候,又让弟子给徐婉如送了羽衣,他的态度和打算,都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徐婉如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说不定,并不愿意出家做什么女冠。可是她经历了这么多,早就厌烦了红尘里的俗事,潘知远送的羽衣,正和她的心意。
而后又出了萧诚灵堂上的事情,徐婉如心里,隐约也有类似潘知远的打算,所以,两人也算是不谋而合了,都有离开京城,远离城嚣的心思。
徐婉如点点头,“收到了,看起来不错。”
潘知远觉得有些奇怪,徐婉如的年纪,如何就这般不恋红尘,按理说,她正是最喜欢热闹的年纪。只是徐婉如的态度,符合潘知远的希冀,所以,他也没有深究。
“那就找个机会,”潘知远笑了一下,颇有些地久天长的味道,“把师傅的名号用上吧。”
这就是说,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如意郡主是活神仙孙道隐的弟子了。若是这样,徐婉如出家,也就顺理成章了。一旦她出家做了女冠,英王也罢,谢石安也罢,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只要徐婉如避开了这个婚嫁的关口,潘知远觉得,以后的好日子还很长。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聪明人,所以,只略微提了一下,倒是不继续深入了。
“师兄,”徐婉如喝着茶,倒是问起师傅和大师兄的事情来了,“师傅他们进京,怎么都来看看我。”
潘知远微微一笑,并不多说,“师傅他们往三边有些事。”
“什么事情啊,”徐婉如有些不满意,她下山也有些日子了,师傅和大师兄进京,竟然都不来看看她,实在有些过分的,“连二师兄你,都不见踪影了几天。”
“师傅要见一个故人,”潘知远倒是也不隐瞒,“那人这些日子出现在三边,师傅就带着大师兄赶去了。”
“故人?”徐婉如眨巴了下眼睑,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了,“我小时候跟大师兄去忠顺府,师傅也说他去见什么故人,这个故人是谁啊?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
“师门的故人,”潘知远说的波澜不惊,“大概,是师傅的同门,一个叫道虚的和尚。”
“啊!师傅还有师兄弟?”徐婉如今天晚上才知道,师傅原来是一得法师的弟子,只是与师门的做法不和,据说是被逐出师门了。不过再一想,一得法师是前朝的国师,门下自然弟子无数,想来孙道隐去见的,也是其中一个罢了。
“嗯,据说是一得法师的衣钵继承人,”潘知远有些云淡风轻,人家都把道虚说的出神入化,他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这次道虚出现的时机,实在是有些诡异,他好好的,怎么就又来京城了?师傅追着道虚,一路往北疆去了,最后因为徐婉如的缘故,还去三边查看了一下。只是,潘知远长话短说,只提了一下三边。
“三边这会儿不是正乱着嘛,”徐婉如有些疑惑,毕竟,萧家现在分了三边最大的一块,可是萧诚突然去世,萧家的人忙的不可开交。而其他的几家,现在也是伺机而动,这么乱糟糟的地方,也不知道道虚和师傅,究竟去那里干嘛。
“他们有些旧日的恩怨未结,”
潘知远想了想,避开了这个话题。孙道隐的事情,潘知远这个做弟子的,倒是知道一些。只是有些事情,历史太过久远,即使潘知远说了,徐婉如也不一定知道,还不如不说算了。
徐婉如对师傅孙道隐的事情,也不怎么担心,听见二师兄这般说了,她也不怎么多问了。只是,孙道隐极少下山,看来,这个叫做道虚的师兄弟,在他那里,倒是有几些分量了。不过,徐婉如也没继续再想了,却不知道,这个叫做道虚的和尚,在她的前世今生,都是个关键人物。
知道徐婉如对萧诚没什么刻骨铭心的想法,潘知远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潘知远却也知道,萧诚应该只是消失,不是去世。或迟或早,萧诚总会回京,到时候,他总会来找徐婉如。看来,得早些把徐婉如出家做女冠的事情给办好了,日后离开京城,也方便许多。
第705章 讨要
潘知远跟徐婉如说好话,吩咐了几句,就自行离去了。
因为睡的迟了,徐婉如一夜无梦。先前那般真实的梦,冯绮雯也罢,苏落雪也罢,都和她无关。只是次日醒来,徐婉如躺了床上,盯着床幔想了许久,她的那对蜻蜓簪子,虽然是她母亲朱念心的遗物,却是个麻烦的事情。
潘知远说的仔细,眼下许多人都盯着徐婉如手里的蜻蜓簪子。英王一早就知道,徐婉如手里有两个蜻蜓簪子,虽然现在还没动手,可是他既然盯上了,迟早也是要动手的。徐婉如对前世的英王知道的不多,可是他最后逼宫夺位,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突然起意能够办好的。想来,早已经筹谋许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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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知远一听,还以为今生的徐婉如,也跟前世的冯绮雯一样,在他不在的时候,突然就看上了谁,中了谁的圈套。
这会儿听见徐婉如说的意兴阑珊,毫无生死相随的坚决,潘知远多少也有些明白了。看来,徐婉如只是拿萧诚当个挡箭牌了。
“我让云龙给你送来的羽衣呢?”潘知远突然问起了他送的道袍。
徐婉如自然也明白二师兄的意思,托辞意中人去世,所以不嫁人是一条路,可是时日一久,终究还是要去面对的。还不如,干脆再进一步,只说自己心灰意冷,不恋红尘,还是出家算了。道家的规矩没有释家来的严格,而潘知远又是掌管天下道教的国师,有这么好的条件,徐婉如若是出家做了女道士,日子远比拘在深闺,做个勋贵人家的女儿来的舒服。
女冠不仅能够开坛做法,也能四下漫游,只要有钱有权,日子不要太潇洒了。婚嫁更是不会逼迫到一个女冠头上,所以,潘知远心里,一早就有打算,让徐婉如找个机会,脱身而去。
忠顺府也罢,肃宗也罢,都不是徐婉如能够依靠的对象。忠顺府是靠不住,肃宗虽然可靠一些,只是身在权谋的中心,盯着他的人一多,盯着徐婉如的人也会多。潘知远并不愿意,让徐婉如搅和到什么红尘里去,所以送香叶冠的时候,已经暗示徐婉如了。
等潘知远出京的时候,又让弟子给徐婉如送了羽衣,他的态度和打算,都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徐婉如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说不定,并不愿意出家做什么女冠。可是她经历了这么多,早就厌烦了红尘里的俗事,潘知远送的羽衣,正和她的心意。
而后又出了萧诚灵堂上的事情,徐婉如心里,隐约也有类似潘知远的打算,所以,两人也算是不谋而合了,都有离开京城,远离城嚣的心思。
徐婉如点点头,“收到了,看起来不错。”
潘知远觉得有些奇怪,徐婉如的年纪,如何就这般不恋红尘,按理说,她正是最喜欢热闹的年纪。只是徐婉如的态度,符合潘知远的希冀,所以,他也没有深究。
“那就找个机会,”潘知远笑了一下,颇有些地久天长的味道,“把师傅的名号用上吧。”
这就是说,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如意郡主是活神仙孙道隐的弟子了。若是这样,徐婉如出家,也就顺理成章了。一旦她出家做了女冠,英王也罢,谢石安也罢,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只要徐婉如避开了这个婚嫁的关口,潘知远觉得,以后的好日子还很长。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聪明人,所以,只略微提了一下,倒是不继续深入了。
“师兄,”徐婉如喝着茶,倒是问起师傅和大师兄的事情来了,“师傅他们进京,怎么都来看看我。”
潘知远微微一笑,并不多说,“师傅他们往三边有些事。”
“什么事情啊,”徐婉如有些不满意,她下山也有些日子了,师傅和大师兄进京,竟然都不来看看她,实在有些过分的,“连二师兄你,都不见踪影了几天。”
“师傅要见一个故人,”潘知远倒是也不隐瞒,“那人这些日子出现在三边,师傅就带着大师兄赶去了。”
“故人?”徐婉如眨巴了下眼睑,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了,“我小时候跟大师兄去忠顺府,师傅也说他去见什么故人,这个故人是谁啊?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
“师门的故人,”潘知远说的波澜不惊,“大概,是师傅的同门,一个叫道虚的和尚。”
“啊!师傅还有师兄弟?”徐婉如今天晚上才知道,师傅原来是一得法师的弟子,只是与师门的做法不和,据说是被逐出师门了。不过再一想,一得法师是前朝的国师,门下自然弟子无数,想来孙道隐去见的,也是其中一个罢了。
“嗯,据说是一得法师的衣钵继承人,”潘知远有些云淡风轻,人家都把道虚说的出神入化,他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这次道虚出现的时机,实在是有些诡异,他好好的,怎么就又来京城了?师傅追着道虚,一路往北疆去了,最后因为徐婉如的缘故,还去三边查看了一下。只是,潘知远长话短说,只提了一下三边。
“三边这会儿不是正乱着嘛,”徐婉如有些疑惑,毕竟,萧家现在分了三边最大的一块,可是萧诚突然去世,萧家的人忙的不可开交。而其他的几家,现在也是伺机而动,这么乱糟糟的地方,也不知道道虚和师傅,究竟去那里干嘛。
“他们有些旧日的恩怨未结,”
潘知远想了想,避开了这个话题。孙道隐的事情,潘知远这个做弟子的,倒是知道一些。只是有些事情,历史太过久远,即使潘知远说了,徐婉如也不一定知道,还不如不说算了。
徐婉如对师傅孙道隐的事情,也不怎么担心,听见二师兄这般说了,她也不怎么多问了。只是,孙道隐极少下山,看来,这个叫做道虚的师兄弟,在他那里,倒是有几些分量了。不过,徐婉如也没继续再想了,却不知道,这个叫做道虚的和尚,在她的前世今生,都是个关键人物。
知道徐婉如对萧诚没什么刻骨铭心的想法,潘知远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潘知远却也知道,萧诚应该只是消失,不是去世。或迟或早,萧诚总会回京,到时候,他总会来找徐婉如。看来,得早些把徐婉如出家做女冠的事情给办好了,日后离开京城,也方便许多。
第706章 和好
熊嬷嬷见徐婉如答应了,倒是也有些放心了。
左月进忠顺府的时候,熊嬷嬷还在大峰山,得了宁国公主的命令,才下山追随徐婉如。只是当时进府的时候,熊嬷嬷一看见左月,就觉得眼熟,可是真说像谁,她又说不上来。
只是这么点眼熟的缘分,再加上左月的性子温婉,熊嬷嬷看着,倒是觉得她很不错。经过这次忠顺府的事,花青和胭脂虽然还是徐婉如身边的大丫鬟,可是该小心的地方,还是要小心一些了。
有了这么一个想法,熊嬷嬷又打算找个时候离去,总要给徐婉如准备一些人手。这么一来,进府以后一直安静无声,处处服帖的左月,自然而然就进了熊嬷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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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到时有些无所谓,这事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左月从绣房里出来,跟着熊嬷嬷做事,往大丫鬟的方向去。小莲跟左月一向交好,自然乐于看见这样的事情。只是对花青和胭脂来说,就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情了。
忠顺府和郡主府的关系紧张,花青和胭脂这样的家生子大丫鬟,自然十分清楚。可是,有些事情,却不是她们这些丫鬟能够改变的。家生子的身份,注定了郡主府不会太过相信她们。
而郡主府跟忠顺府的分歧不小,眼下段时间之内,似乎不容易突然好转。比起府里面的其他人来说,花青和胭脂是最希望两边和好的。只是眼下,两边似乎并无什么和好的迹象。
燕国公主自恃身份,也不可能跟徐婉如主动示好。而徐铮就更不用说了,眼睛长了头顶上,自大的时候,连皇帝肃宗都不曾放在眼睛里过。倒是侯夫人丁岚,让人送了些樱桃给徐婉如,还让人传话,说是想让徐婉莹来郡主府小住几日。徐婉如收了丁岚的樱桃,也听了她身边婆子的传话,只回复说看祖母和父亲的意思,若是妹妹来住,她自然是欢迎的。就这么着,他们两边的关系,倒是因为丁岚这个继母的存在,缓和了许多。至少,没有那么剑拔弩张,永不来往的味道了。只是和好的话,估计还得一些时候。
萧家知道了徐婉如的身份,很快就选择了郡主府,还让萧茉请了徐婉如去萧诚的灵堂告别,同时又取消了原定的柳家小姐亲事。虽然柳家小姐当场哭闹,弄的场面有些难看,至少在徐婉如这里,萧家人的做法,还算凑和。至少没有给生死不明的萧诚,弄出一个守寡的妻子来。徐婉如跟萧茉提的事,萧家都给迅速办好了。
用过了早膳,熊嬷嬷就张罗起徐婉如进宫的事情来了。上次因为昭阳公主,徐婉如进宫匆匆忙忙,差点进了她的圈套陷阱。这次,可不能再出什么差池了。只是这个时候让徐婉如进宫,不知道肃宗有什么打算。
熊嬷嬷知道,这会儿昭阳公主和黄承志都在延辉阁关着,而太后的人马,除去慈宁宫,哪里都去不了。太后虽然没有被软禁,却也跟软禁差不了太多了。徐婉如这次进宫,不知道,是否要去慈宁宫拜见一下邓太后。熊嬷嬷拿不准宫里的事情,两边都给准备下了。到时候,即使徐婉如真被召去慈宁宫了,也不会太过意外。多一个准备,总是比较好的。
徐婉如对邓太后,本来是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意的。可是经过这次昭阳公主的事情,徐婉如知道,得离这个亲生的祖母远一些。别说徐婉如这么一个突然找回来的孙女,就算是天天长在她身边的三公主,邓太后也是不怎么疼惜的。为了女儿昭阳公主,邓太后牺牲谁都可以。徐婉如觉得,邓太后对肃宗,似乎没有对昭阳公主来的上心。不过前世今生,她对肃宗的了解都不多,自然也没什么更多的想法。反而觉得,邓太后跟寻常妇人不同,不是那么一味的依赖儿子,也算是有点骨气。
到了下午,宫里就派人来郡主府了。来的,正是肃宗身边的红人魏明。徐婉如让余留出去相迎,这次余留见了叔叔魏明,倒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这个叔叔了。
“叔叔,”余留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喊了这么一句。魏明自小进宫,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刀枪剑雨,听见侄子的这么一句话,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只是这会儿在郡主府里,他又是奉旨来接徐婉如的,自然不好跟余留说太多的事情了。
“六子,可还习惯。”魏明也没提自己对余留的恩惠,只是问了一句,他在郡主府是否习惯。
“习惯,习惯,”明白了郡主府的好处,余留说话,自然是又高兴,又热情了。
两人说着话,余留就带了魏明,往嘉乐堂去了。这嘉乐堂,是荣园的主院,只是这名字,却是前朝某个老王爷给取的,说不出来的老气横秋。只是肃宗觉得嘉乐二字不错,配上如意,再合适不过了,所以也没人会那么不识相,去提改什么名字的事情。徐婉如对郡主府,只是容身之所的感觉,并没什么太多感情,也就无所谓了,延续了过去的名字,就这么门口换了个匾额,继续住着了。
“奴才见过郡主,“魏明对徐婉如的态度,那个叫如沐春风。
徐婉如自然也不会冷着魏明这么个掌印太监,这可是司礼监的一把手,管着宫里二十四衙门的太监内侍,随便一句话,风吹草动就能坏了很多人的性命。
“倒是有劳魏公公了,”徐婉如吩咐人上茶,也和魏明聊起了闲话。
“这园子郡主住着,可有什么不惯的地方?”魏明是司礼监的,虽然名义上管着内官监,可是内官监的刘芳和他不对盘,也不知道,郡主府的事情,刘芳有没有取巧偷懒。
熊嬷嬷见是魏明来郡主府,就知道,是肃宗的意思。所以,熊嬷嬷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下去了,接了魏明的话,就说道,“别的都好,就是水榭那边的莲花,长的不是很好。”
第707章 书房
第707章
熊嬷嬷说起了水榭的荷花,徐婉如到是也点点头,说道,“落霞水榭西边一点的地方,那里的荷花特别的明显,就那么枯了一片。这会儿夏天才开始,换一茬,说不定就好了。”
方嬷嬷也上前来解释了,“园子里的花匠刚换过荷花,只是前日下了场大雨,也不知道怎么的,那边连着曲江的池塘缺了一个口,估计是湖里面的鱼群游进来了,吃了根须,到了这会儿,就枯了。”
魏明点点头,只是很平淡地说道,“郡主府的事情,轻重你们自己知道,这水榭的荷花,赶紧让人再去种过。”
方嬷嬷本以为,自己的理由还算站的住脚,谁想魏明是这么个态度。当下赶紧应了,带人去找花匠重新布置了,看来这郡主府眼下,在肃宗那里,真是极有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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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点小事,魏明都要过问,说不定,还真会传到肃宗那里去也说不定,方嬷嬷自此,对郡主府里的认识,又上了一个台阶,跟郡主有关的事情,没有大小,都是重要的。
毕竟,魏明是来请徐婉如进宫的,这会儿闲话了一会儿,也该起身出发了。熊嬷嬷仍旧带了花青和胭脂,自己陪着徐婉如进宫。
魏明见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刚经过昭阳公主的事情,熊嬷嬷不放心宫里的腌事,也很有理由。而肃宗之所以让魏明出宫,也是为了这一桩事。
魏明带了徐婉如,一路无话,径直去了乾清宫。这会儿日头还没落下,宫门口有朝臣进出。瞥见魏明带了车马进宫,也有人张望。能让肃宗派魏明去宫外接人的,满京城,估计也没几个人了吧。
再看车马边上的婆子丫鬟,很多人就低下了头,多半,车马里的人,就是如意郡主了。
原先大家还奇怪,为了个燕国公主,怎么就这般皇恩浩大,给徐婉如封了个郡主。后来忠顺府的二小姐说露了嘴,大家才恍然大悟,合着有这么一桩旧案,人家肃宗是给自己女儿加封啊。
只是这事,全看皇帝愿不愿意公开,他要是不愿意公开,所有人都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
所以这会儿看见徐婉如的车马,众人只是不言不语,低了头装恭谨。徐婉如在车马里面看不见,可是熊嬷嬷在外面却看了一个仔细,人心便是如此,即使谁心里都在嘀咕,可是谁也不敢表现出来。
一路顺利进了乾清宫,魏明安排了徐婉如在侧殿里歇着,就径直去找肃宗通报了。上次徐婉如进宫,路上出了个纰漏,被言官堵在了半路上,这次魏明可没敢大意,边上安排照顾的,都是他的亲信。至于肃宗身边的刘芳宋保,他可不敢让这两个人坏了自己的事。
而宋保虽然做着秉笔太监,对徐婉如的身份,却一直后知后觉。直到徐婉淑说破了她的怀疑,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宋保才算知道,这个忠顺府的大小姐,居然是肃宗的女儿。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有些迟了,魏明早就在徐婉如身边安插好人手,方嬷嬷管着郡主府的后宅,而余留管着前院的杂事。
等宋保知道真相的时候,郡主府已经针插不进去,水泼不进去了。宋保和刘芳那会儿光顾着用黄敏学的事情拉了魏明下水,哪里有空去管徐婉如搬去郡主府的事情。
等水落石出的时候,刘芳和宋保大叹可惜,只是木已成舟,一个郡主,也不见得就能翻出什么水花来。两人一合计,也没把徐婉如的事情太放在心上。当年朱念心的事情,肃宗常带着魏明出去,这两人知道的,就更少了。
魏明把徐婉如留了侧殿,就去通报肃宗了。徐婉如进宫,肃宗多半会空出时间来见她,这会儿书房里有人,多半是急事,也不知道这会儿,是谁进宫来了。
魏明到了书房门口,就看见自己的小徒弟小顺子,远远地站在书房门口。里面的大门关的紧紧的,宫人和内侍,也都默契地保持了十步的距离。
魏明是肃宗身边的老人,如何会不知道,这会儿里面,肃宗应该跟谁在商量什么大事。
只是,什么事情能这般紧张,连他这个近身服侍肃宗的人,都没有收到风声。而且魏明出宫去接徐婉如的时候,肃宗的神色极为正常,还笑着让人给徐婉如准备什么吃食。看来,这事不仅来的突然,而且肃宗自己,只怕也没预料到。
小顺子看见魏明,微微地眨了下眼睛。魏明在原地站了片刻,看小顺子的眼神,来的多半是锦衣卫的指挥使王锦鹏。魏明是来给肃宗说徐婉如,留了片刻,示意小顺子有事去侧殿通知自己,就下去陪着徐婉如了。这会儿,可得安抚好这个郡主,不能惹的她不快了。
书房里面,肃宗正面色凝重地坐了椅子上面,背对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夏日阳光。锦衣卫的王锦鹏低头站了他的左侧,主仆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只看见阳光里面的浮尘,时间长的漫无边际。
过了好一会儿了,肃宗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问道,“王清安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王清安,就是黄敏学的干爹,告老之前,在太宗皇帝身边做事。因为往慈宁宫的次数跑的比较多,跟邓太后的关系也还不错。
太宗驾崩之后,一朝天子一朝臣,宫里的内侍,素日里得罪的皇子皇孙不少,也都借着这个机会,卷着这些年的积蓄,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去了。
而这个王清安倒是没有告老还乡,反而自告奋勇,去给太宗皇帝守陵墓去了。若不是这次太宗祭祀的事,肃宗不见得记得起来这么一个老太监。
谁能料到,那么一个老而无用的王清安,竟然知道这么多东西,甚至,还知道肃宗的生母是谁。若不是英王这次误打误撞抓了黄敏学,而黄敏学在锦衣卫又突然死亡,王锦鹏说不定,还不会追查到王清安的身上去。
第708章 亲人
英王误打误撞抓了黄敏学,而王锦鹏的堂兄弟王锦秋,又不满意自己的仕途迟迟没有进展,就打算帮邓太后一把,就出手杀了黄敏学。
只因黄敏学在锦衣卫的衙门死的不明不白,被抓的时候,又说过一些十分不清楚的话,什么秘密,什么太后,什么皇上的,让人不得不提高警惕。
王锦鹏知道黄敏学的死,多半跟锦衣卫里面的奸细有关,就打算下死手查一查,究竟是谁在他背后坏事。结果,那个捣乱的人还没找出来,反而把王清安这个老太监给找出来了。
本来,王锦鹏也只是例行公事,找到黄敏学的干爹王清安,就想看看他是否知道一些什么。谁知道,王清安做贼心虚,他一听说黄敏学死了,而锦衣卫又找上门来了,就脸色大变。这样一来,没事也变的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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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锦鹏当下就让人把王清安给带回锦衣卫衙门了,没几下,就觉得王清安十分可疑了。越是觉得他可疑,王锦鹏就越让人下重手。锦衣卫的手段,王清安这样宫里出身的老太监,自然是没法承受的。一来二去,就把肃宗和邓太后的事情给吐露出来了。
王锦鹏原来以为,王清安这般鬼鬼祟祟,是跟黄敏学的死有关。谁知道,这一敲打,竟然敲打出来这么一桩大案来了。当下,王锦鹏赶紧让人捆了王清安,带回家里的密室藏好了,才敢进宫跟肃宗禀报。
肃宗一辈子,都没有料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一直以来,肃宗都以为,邓太后对他,只不过是要求高了一下,偶尔看起来有些苛刻。只是这身世一桩事,肃宗这一辈子都不敢,也不曾往这个方向想过。只是这样一来,什么事情都能解释的通透了。
听见王锦鹏说起邓太后李代桃僵,换了宫人之子,充当自己亲子的时候,肃宗倒是追问了一句,“那,那个呢?”
王锦鹏自然知道,肃宗问的是哪个了。
“原来就没有的,太后她只是伪称罢了。”王锦鹏从王清安那里听说了肃宗和邓太后最机密的隐私,这会儿也浑身不自在。邓太后对他们王家母子有恩,可是肃宗于他,交情深厚不说,更是衣食父母。
只是涉及这种生死抉择的时候,王锦鹏心里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若是邓太后不是肃宗的亲生母亲,他们王家跟邓太后之间,就更应该撇清了。
其实,肃宗的身世究竟如何,王锦鹏的母亲王邓氏,隐约也是有些知道的。只是她在王锦鹏面前,从来不曾表露过一点点的迹象。只在临死的时候,吩咐过王锦鹏一句,让他切记主仆之分。
王锦鹏跟肃宗一起长大,关系素来很近。所以,王锦鹏听见母亲的遗言,只以为,是让他注意分寸,不要恃宠而骄,在肃宗那里落了坏印象。
等王锦鹏从老太监王清安那里听说了这么一个石破惊天的消息,他母亲王邓氏临终的遗言,又浮现了起来。两者合到一起,王锦鹏对王清安说的这个事情,倒是多了几分肯定。
王锦鹏做锦衣卫的事情很久了,知道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王清安说的,的确是真话,肃宗不是邓太后的亲子。
这样一来,肃宗登基以后的九年,邓太后频频争权,小动作不断为的什么,就太明显不过了。左右,绕不出不信任三个字。或者说,邓太后自己做贼心虚,总担心有一天,事情会曝光,肃宗会背弃她。
王锦鹏虽然做着锦衣卫的指挥使,可是这人的心思,却不是歹毒狠心的那一种。少年时得了邓家相助,他对邓家的承恩公府,姿态一直摆的很低。
王锦鹏他们母子遇难的时候,王家步步紧逼,只有王锦秋一家暗中给了援手,等他身居高位的时候,王锦鹏对王锦秋一家,也多有援手。
若不是肃宗不愿意看见王家入仕,王锦秋而今,说不定早就是锦衣卫里的副指挥使了。虽然肃宗在这条线上绝不让步,王锦鹏对这个堂弟,在金钱上,也颇多偏帮,多少存了补偿心理。
所以,这样的王锦鹏,对肃宗和邓太后的关系,也颇有些不能理解。
邓太后只有肃宗一个儿子,不管是不是亲生,现在他们只能相依为命,互为依靠。她若是戳破了肃宗的身份,那么邓太后自己,也失去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儿子不是皇帝,她这个太后,还怎么当太后呢。
可惜,邓太后的为人,和王锦鹏完全不同。她要的,是一切在手。毕竟,见识过贺太后权倾天下的女子,如果有机会有条件,谁不愿意试上一试呢。
更何况,邓太后对没有血缘关系的肃宗,真的不放心。所以,她才从邓家找了个最好控制的邓皇后,借口不能招惹了当时最得宠的贺皇贵妃的注意,塞给了肃宗。至于肃宗,不过是她屋子里一个丫鬟的孩子,这样的身份,配一个邓家庶女,也算是足够了。
说到底,只有邓家血缘的孩子登基做了皇帝,邓太后才会放心。只是,事实究竟如何,说不定邓太后自己也不知道。毕竟,一个没什么经验的邓家外孙,比起肃宗这样一个隐忍多年的皇帝来,谁更好控制,更好摆布,就不言而喻了。
只是,邓太后的棋子还没走到登基的那一步,肃宗这个要被她丢弃的棋子,却走到了前面,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问清楚当年邓太后是怎么狸猫换太子的,肃宗又开始沉默了。原来,这世上跟他有血缘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太宗没了,他那个不知道名姓的母亲,也不在了。或许,真算得上有血缘的,就是他的孩子了。
只是想到邓家,肃宗对太子和三公主,心里顿时生出无限的厌烦来。邓家啊,若不是邓家当时坚持这个皇后,他说不定就娶了自己的爱人。
肃宗恍惚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先前他还让人出宫去接徐婉如了。这会儿,肃宗突然觉得,天下最亲的,就只有这个他和朱念心的女儿了。
第709章 父亲
肃宗心中悲凉,突然想到被自己召进宫来的女儿,很是突兀地起身,问王锦鹏道,“如意来了嘛?”
这是肃宗身边内侍的事情,只是他们自小一处长大,王锦鹏对肃宗的心思,十分清楚,看来,这个如意郡主,在肃宗的心里,是哪个皇子公主都不上了。
“先前魏公公来过,”门外的内侍也知道肃宗开始找徐婉如了,赶紧从躲着的地方出了,说了魏明来通报的事情。
“皇上,”王锦鹏见状,也跟着告辞了,“属下告退。”
“别让他死了,”肃宗说的这个他,自然就是王清安了。眼下虽然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很多细节,比如还有谁知道这个事情,王锦鹏自然要仔细追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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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属下遵旨。”王锦鹏告退下去,就看见魏明在走廊的另一端过来,身后还跟了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身的郡主宫装,不是徐婉如是谁。
王锦鹏不敢直视,只退了一边,给徐婉如行了礼。徐婉如自然知道,这个王锦鹏,是肃宗在位期间的权臣,而肃宗对他,却是深信不疑的。
最后肃宗被英王逼宫的时候,已经病重,后来怎么死的,民间多说,是英王逼死了肃宗。可是也有人说,是肃宗病重去世。徐婉如那会儿早已经是陈家妇,如何知道宫里的事情。
倒是这个王锦鹏,徐婉如倒是听说过,就死在英王逼宫前不久,想来,这个王锦鹏到死,都是忠于肃宗的。想到这里,徐婉如对王锦鹏的态度倒是好了几分,毕竟,这人算起来,前世今生都没有对不起她。为人臣子又忠于职守,对于这样的人,徐婉如讨厌不起来。
“王统领,”徐婉如也微微地还了一下礼,并不多说,往上书房去了。
虽然王锦鹏面色看不出一丁点的不寻常,可是徐婉如觉得,刚才肃宗找王锦鹏,必定有什么极为严肃的事情。
“皇上,”魏明留了徐婉如在外候着,自己进去给肃宗通报了,“如意郡主在门外候着了。”“如意来了!”肃宗赶紧吩咐,“快,快让她进来。”
肃宗的话很急,宫人内侍的动作更急,没一会儿,魏明就陪着徐婉如进了上书房。
不知道是拘泥于宫中繁重的礼仪,还是父女之间的陌生距离感,肃宗一时间,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有些恍惚地看着徐婉如。朱念心去世都已经九年了,而今女儿看起来,就跟当年初遇时候的她,一模一样。
魏明看见肃宗发呆,倒是提醒了一句,“皇上,如意郡主来了。”
徐婉如听了,也打算跪下去行礼了,谁知道,肃宗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就到了徐婉如的面前。
徐婉如正处于半跪不跪的状态,一下子就被肃宗抓住了手。
自从上次收了蜻蜓簪子,徐婉如就没怎么私下见过这个生父。这会儿,又算是什么一回事呢。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徐婉如觉得,肃宗这会儿的情绪,有些太过了。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相认,怎么又激动上了?莫非,当年他和母亲之间的感情,真有这么深厚?真那么深厚,如何最后又成了空。徐婉如心里,仍旧不怎么认可这个父亲。
肃宗很突兀地抓了女儿的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魏明见状,倒是开口说话了,“郡主听说皇上召见,进宫进的急,还没来得及用膳呢。”
“如意,是嘛,”肃宗这会儿稍微安定了一些,看向魏明催道,“那你还不赶紧传膳?”
魏明点头应了,赶紧下去安排了,这书房里,就剩了肃宗和徐婉如父女两人。
“如意,”肃宗指了指自己边上的椅子,“坐啊。”
徐婉如微微一福,算是行过礼了,在肃宗指的椅子上坐下了。肃宗挨着她,也坐下来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肃宗倒是开口问道,“你都知道了吧。”
这个知道,就是指朱念心和肃宗的旧事,徐婉如点点头,有些生硬地问道,“那她怎么最后嫁去忠顺府了?”
肃宗倒是不以为意,略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避开了徐婉如的问话。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现在的这个皇位,他在太宗面前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皇子,如何能为了个女子,跟忠顺府的徐铮争抢起来。
而且当时的徐铮,连一丝余地都没有留给他,也没有留给朱念心。邓太后为了以绝后患,干脆就答应了燕国公主,给徐铮指了朱念心,彻底断了所有人的后路。
且不说,邓太后当时的皇后位置,可是如履薄冰,不敢出一丝差错。肃宗一个战战兢兢低调做人的皇子,除去乖乖娶了无权无势的邓家表妹,并没有别的选择。忠顺府的燕国公主在太宗眼里,估计比他们母子两人加起来,还有分量,跟她的儿子抢妻子,肃宗不是不敢,而是不舍得。说到底,就是不舍得手里的一切。
肃宗不愿意提起朱念心的事情,倒是也符合徐婉如的心思。她是一点儿也不愿意提起母亲当年的事情,既然背叛了,那就一别两欢,再无干系。
只是这其中,又多出了她这么一个尴尬的存在。偏偏,肃宗现在又登基做了皇帝,这世上,已经没什么能制住他的了。眼下徐婉如能够利用的,就是利用肃宗的这一点愧疚感,让他对朱念心手下留情,不要公开过去。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若是公开了,不仅朱念心难看,燕国公主和徐铮脸上,也很难看。既然他们抚养徐婉如长大了,最后一点面子,徐婉如想给忠顺府讨一分。
肃宗叹了一口气,也算是明白了徐婉如的想法。
“那就委屈你了,”肃宗伸了手,相去摸摸徐婉如的头发,却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
正僵着,魏明倒是亲自捧了茶水进来,招呼徐婉如吃茶了。也不知道,魏明在暗处,看了多久,抓着这么个尴尬的瞬间,出来给肃宗打圆场了。
徐婉如端了茶盏,也只是微微一笑,至少,有一件事情,已经办妥了。
第710章 女儿
徐婉如喝了几口茶水,午膳就已经备下了。魏明问过了肃宗,就让人送了进来。徐婉如秉承食不语的原则,用好午膳,心中大概也有个了个想法。她母亲朱念心和肃宗的旧事,只能尘归尘,土归土,不要再起纷争,扰了她在地下的安宁。
“可要用些茶水,”肃宗知道徐婉如喜茶,“杭州新进了今年的龙井,朕吃着还不错。”
徐婉如点点头,魏明就示意下去了。
不一会儿,徐婉如净了手,捧着薄如蝉翼的缠枝彩绘莲花盏吃起了茶。看她用过午膳,又很舒服地吃茶,肃宗这个做父亲的,倒是松了一口气。
“如意,”肃宗放下茶盏,“萧家的事情,你别担心……”
徐婉如一愣,才想起自己在萧诚灵堂里的话来,“皇上,二师兄卜过一卦,萧诚应该没事的,他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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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的二师兄,肃宗这会儿已经知道了,是国师潘知远。一开始,朱自恒只说徐婉如跟了他南下,但是途中有国师介绍,认识了隐居大峰山的宁国公主。因为宁国公主对她颇为喜欢,就常去大峰山。
对于宁国公主这一截故事,肃宗是很清楚的,他每年都让人往大峰山送东西,为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女儿。
徐婉如回京之后,又当着肃宗的面,喊过潘知远师兄,一来二去,潘知远就把海山的事情给说了。潘知远存心让徐婉如断了红尘俗世,所以说的也有几分夸张。只说孙神仙看中徐婉如,收了她在门下,做了个关门弟子。
对于徐婉如的这个遭遇,肃宗心里是高兴的,他的女儿有福缘不说,还有神仙和国师相助,日后就算他走了,也可以放心了。
只是僧道一事,毕竟不是俗世里面的规则,肃宗一时间,也不愿意让人知道徐婉如跟孙道隐的关系。但是他对徐婉如这些年的行踪,还是十分清楚的。
宁国公主让出了自己身边的熊嬷嬷,让她上山照顾徐婉如,肃宗曾经怀疑过,宁国公主为的,是接近徐婉如,继而讨他欢心。
只是肃宗做皇帝这么多年,多少有些自负过头,并没有深究。其实,宁国公主压根儿没把太宗的后人放在眼里,她为的,不过是当年河间王府的旧事。徐婉如很可能,就是前朝传说中的关键人物。
当年的豆娘令,安帝不知道得到了没有。而知道当年旧事的人,死的死,亡的亡,已经没什么人剩下了。
“国师真的这么说?”肃宗对潘知远的能力,深信不疑。他刚登基的时候还闹过一场,让潘知远离了京城。可是潘知远一走,京城先是黄门的事情,再是地动不止,吓的肃宗赶紧找了宗室皇叔,去请了潘知远回来。这一回来,肃宗对潘知远的信任,就越发坚定不移了。
“是,师兄说萧诚今年会有这么一劫,”徐婉如放下茶盏,“皇上可曾知道,是谁对他下手了?”
肃宗自然知道,他的几个皇子,全都动手了。只是对着女儿,他实在不好直说,所以就有些避而不谈,顾左右而言它了。
“如意,”肃宗问道,“萧家对你,可有不敬的地方?”
徐婉如摇摇头,“没什么,萧诚不见了,他们自然是难过的。骨肉连心,一时失礼也是难免。”
一句骨肉连心,听的肃宗顿时没了火气。萧家与萧诚如斯,他对徐婉如又何尝不是如是呢。
“如意,你真中意他?”肃宗收到的消息,是萧诚死的透透的了。可是国师现在又这么说,肃宗心里也有些摇摆不定了。只是,女儿的终生幸福,总不能押在萧诚这么一个生死不明的人身上。
“嗯,”徐婉如嗯了一声,也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
肃宗突然觉得,徐婉如一点儿也不像朱念心,这孩子的冷血淡漠,倒是像足了自己。
他当年有多喜欢朱念心,只有肃宗自己知道,可是为了皇位,为了现在的一切,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包括牺牲了朱念心。
所以朱念心出嫁之后,还是皇子的肃宗既希望她过的好,又希望她过的不好,各种犹豫。
知道徐铮沾花惹草,朱念心过的不好,肃宗当时刚被立为太子,也急匆匆去了一趟忠顺府,给她撑腰。谁知道,一来二去,却有了徐婉如这么个孩子。
朱念心到底是爱他多一些,还是恨他多一些?肃宗心里,总有些不明了。说恨他,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始乱终弃四个字,便是他们之间纠葛不断的最好注解。
可是为何,她偏偏又生下如意?这忠顺府里妻妾争斗不断,燕国公主这个婆母又极难伺候,朱念心有的是机会,不小心失了这个孩子。
肃宗知道徐婉如的身世之后,不时回想这些旧事,时而觉得朱念心是恨他这个负心人的,时而觉得朱念心又爱苦了自己,想的多了,眼前的那些红粉胭脂,全失了颜色。后宫的妃嫔,再没有少年时候遇上的那一抹瑰色亮丽。
因为贺太后和贺皇贵妃掌权的缘故,邓太后对肃宗自来就要求甚多,不许行差踏错,肃宗循规蹈矩的少年时光里面,唯一的亮色,便是朱念心。
爱而不得的,总是最好的。若是朱念心没有留下个女儿,说不定,肃宗不见得记得那么清楚。可是如今,徐婉如活灵活现坐了他的眼前,当年的一切恩爱,一切山盟海誓,肃宗全都记得了。
更何况这个女儿,长了朱念心的外貌,却长了他的性子,叫肃宗如何不欢喜。
先前邓太后的事情,肃宗虽然震惊,可是心里却是有数的,若非如此,这些年太后为何这般对待昭阳这个女儿,却又这般对待他这个终身依靠的儿子。素日里也有人解释,公主不必为太后遮风挡雨,可皇上却是不同的。可是现在看来,唯一的区别,只在亲生与否。
认识到这些,肃宗心里的轻重,早已经不比往日了。凡是邓太后看重的,他都不喜欢。反而是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肃宗打自心里觉得欢喜。
第711章 宝庆
萧诚的事情按下不提,肃宗和徐婉如两人吃了一会儿茶,日头也有些西斜了。魏明进来禀报,“皇上,乐至斋那边准备妥帖了。”
“如意,”肃宗有些高兴,“随朕看看去。”
徐婉如前世常跟燕国公主进宫,对后宫的几处宫殿,也知道的不少。这个乐志斋,就在皇后的坤宁宫北边,和绛雪轩一东一西隔着御花园,环境不知道多少清幽。
绛雪轩历来是得宠嫔位主子的住处,一则是环境清幽,二则是独门独院,不用给一宫主位的妃子早晚请安。
而御花园东边的乐志斋,则是肃宗少年时候经常读书的去处。宫中皇子年纪渐长,出宫开府之后,这乐志斋,就常常给这些个成年的皇子留宿宫中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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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乐志斋多少有了那么一层连着宫里宫外的味道。也不知道,肃宗这会儿带她去那里,有什么打算。
徐婉如看了一眼魏明,见他一脸莫要慌张,必定不是什么坏事的表情,倒是也无所谓起来了。眼下邓太后被软禁在慈宁宫,邓皇后跟个没牙的老虎一样,这宫里,她还真不用担心什么人。
肃宗一行到了御花园,倒是遇上绛雪轩的张嫔和大公主了。宫妃在御花园偶遇皇帝的戏码,自古至今都是一个路数。也不知道,这个张嫔如何就住了绛雪轩。
要知道,这绛雪轩,历朝历代,都是皇帝金屋藏娇的好地方。嫔的位分不高,没法做个一宫之主,可是在绛雪轩里,却是百无禁忌,唯吾独尊的。且这绛雪轩离御花园近,皇帝随时可以路过一趟,实在是个争宠的好位置。
可这个张嫔,却是肃宗潜邸时候的老人了。当时邓太后给肃宗指了两个开导人事的宫人,一个是张嫔,另一个,就是刘嫔。
刘嫔进府之后,极其得宠,连着生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连当时的正室邓皇后,刘嫔估计都没放在眼里面。
若不是刘嫔所出的大皇子溺水夭折,刘嫔背上了一个看护不周的罪名,说不定,今日的四妃五妃里面,也有刘嫔的位置。
可是这个跟刘嫔一样资历的张嫔,却是自始至终,没有一点儿声息。除去她生了个大公主下来,别的毫无什么存在感。
大公主周,比徐婉如大了六岁,而今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妇人了。周年前由邓太后指婚,嫁给了崇宁侯的次子施晖,封了个宝庆公主的头衔,而今已经开府单过了。这会儿大公主进宫,估计是来见张嫔的。
徐婉如看看肃宗,想起他妻妾如云,子女无数,再想想自己的母亲,短暂地如春天的花一样,就剩了自己这么一个孤零零的骨血,心下,也是无限感慨,这就是肃宗的深情。男子的恩情,不过如此,亏她前世,还费尽心机低声下气,各种忍让地去讨好陈奇可。这样的深情,要来何用。
大公主见过肃宗,就看向了徐婉如。徐婉如只是个郡主,按理,是该跟宝庆公主见过礼的。只是肃宗心里,宝庆公主和徐婉如的地位,却是恰恰相反的。所以,肃宗笑呵呵地指了指徐婉如,“这是如意,你这个做姐姐的,日后可要多照拂妹妹。”
一句话,抹去了宝庆公主和徐婉如的身份差别,皇帝都这么说了,谁敢让徐婉如行礼。宝庆公主自小便看人眼色长大,这会儿更是懂事体贴了,上前握住徐婉如的手,说了好些客气的话。张嫔看了一眼徐婉如,自然知道,这个郡主,就是朱念心的女儿了。
当年肃宗和朱念心之间的事情,张嫔和刘嫔这些老人都很清楚,现在宫外的消息也传的甚嚣尘上,张嫔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徐婉如,就是肃宗的女儿呢。
皇帝喜欢谁,他们就讨好谁,这就是宫里的生存之道。张嫔懂得,大公主更是懂得。肃宗见她们姐妹说的开心,倒是也不打断,脸上含笑地看着。
张嫔见他心情不错,便上前,想说一下事情。肃宗却冷眼一扫,张嫔顿时不敢声张了。大公主跟徐婉如说了几句,让她有空去自己的公主府坐坐,便回到了张嫔身边,不烦扰肃宗的正事了。肃宗见状,吩咐了几句,便带着徐婉如往乐志斋去了。
徐婉如跟着肃宗进了乐志斋,就看见里面一队宫人侍齐刷刷地跪下请安,带头的,正是去过忠顺府传旨的范聪。
“起来吧,”肃宗挥挥手,问范聪,“可都准备好了?”
范聪赶紧起身,很伶俐地给肃宗带路,“皇上,各处都按郡主的闺房改了,只是这书房,终究……”
这乐志斋本是皇子读书留宿的地方,书房自然十分气派。肃宗打算把乐志斋改成徐婉如的住处,却忘记了书房这一茬。所以改修之后,仍旧保留了一个巨大的书房,东西贯穿,亮堂气派的不像是女儿家的屋子。
肃宗皱着眉头,牵了一下徐婉如的手,进了书房。一进去,徐婉如就打自内心地喜欢这个书房,除去几扇紫檀雕花隔扇,整个书房大的一览无遗,毫无隔断。西边对着御花园,这会儿叶子绿油油地探到窗前,说不出来的生动。
“好漂亮。”徐婉如在肃宗跟前,不好自称臣女,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自称,只得避开一切,只夸这书房漂亮。
肃宗不禁软了神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总觉得,徐婉如这些年在海山和大峰山,只怕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时间,心里一软,恨不得让人把自己的库房全搬到这里来,一叠声地吩咐下去,范聪记了下去,赶紧去布置了。
书房虽然好,徐婉如却知道,自己只怕没什么机会来住。而今京城里已经遍地流言了,她还明目张胆进宫来住,是嫌流言传的不够厉害吗。
肃宗以往也常拿玩意逗妃嫔一笑,可是这会儿面对的是自己的女儿,却有些拿捏不准了。看徐婉如是真的喜欢乐志斋,他才算是放心了,看来,魏明的建议的确很对,留了徐婉如在身边,她总会认识到自己这个父亲的好。
第712章 金印
徐婉如走了半日,这会儿也有些乏了,就坐了书房吃茶。肃宗坐了一边,心满意足地看着女儿。至于邓太后的那一桩烦心事,眼下肃宗怎么都不愿意想起来。
徐婉如吃了一会儿茶,倒是问起肃宗,“大公主进宫,莫不是有什么事情求皇上,看着,神色颇有几分憔悴。”
肃宗倒是不想说大公主的事情,只问徐婉如,“如意,你真不愿叫一声父皇?”
徐婉如一愣,垂首说道,“父亲于我,并不是什么好事,只是母亲而今,仍旧埋在徐家的陵园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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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为了朱念心,她不愿意坏了这个表面的和平,至于徐铮,徐婉如也表明态度,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徐婉如已经不用臣女两字,也算是放弃了徐家的身份。
肃宗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她对忠顺府和徐铮没有留恋,心中倒是也没什么不满了。她一片孝心,要维护亡母的名声,他就随她吧。肃宗点点头,叹了一口气,也没多说了。
父女两人僵持着没有话说,肃宗倒是先提起大公主的事情了,“左右不过是些闺房里面的事情,朕是一国之君,手伸不到那里去。”
“哦,”徐婉如抬头,说道,“我倒是听说,宝庆公主的驸马,沾花惹草的很。”
肃宗微微一笑,他倒是没有料到,自己的这个女儿,对京城里面的琐事流言,还知道的不少。
“男子嘛,”肃宗无所谓地应道,“知道回家便好,有些事情,宝庆多追究无益。”
徐婉如却冷哼了一下,肃宗一愣,接着大笑了起来,看向徐婉如,“如意可有什么不满的?”她肯向他露出真心,便是当他这个父亲不是外人了。
徐婉如看向肃宗,虽然比不得师兄风光霁月,也比不得舅舅俊朗,却因为身在高位,谈笑间,颇有龙吟虎啸的气势。想来权势一事,便是如此,让人凭空生出无限勇气来。
肃宗当年若是非朱念心不娶,现在可能早已经双双没了性命,又或者,畏畏缩缩地在五皇子或者六皇子的鼻息之下讨生活,哪有今日这般挥洒自如的气势。
人啊人,终究谁都只跟自己一个人,天长地久。
肃宗选择了隐忍成长,朱念心却迷失在爱的得失之间,没了性命,更是没了未来。徐婉如不禁叹气,情爱两字,实在误人。前世的她如是,朱念心也如是。
肃宗见徐婉如叹气,倒是握了她的手,“如意有什么不开心的,父皇给你出气。”
徐婉如抽回手,这句父皇,可不能让肃宗说习惯了,否则到了外人跟前,他再这么来上一句,地底下的朱念心,可就没有安宁了。
“男强女弱,”徐婉如解释道,“他自然可以为所欲为,可是而今,宝庆公主却是天家的女儿,谁强谁弱?莫非,皇上觉得,他们施家还能强过您了?”
这个崇宁侯的祖上,跟着太祖打进了京城,据说在死人堆里救了太祖出来,主仆之间的恩义极深。太祖登基之后,兔死狗烹,处理了好几个功臣。可是施家什么事情都没有,反而成了京卫的实际掌权者。
京城的防卫,主要靠的京军三大营,也就是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这个崇宁侯施择,就管着三大营的事情,说穿了,就是京卫的一把手了。
施择事主,不偏不倚,颇有其祖风范,所以肃宗对他们施家,倒是一向十分信任。再加上施择也十分聪明,行事处处以肃宗的喜好为先,所以在肃宗一朝,算不上权臣,却也是十分得意了。
只是施家手里掌着兵权,多少总有些招人耳目。
邓太后为了邓家和太子着想,就想嫁个公主给施家,以示恩情,加以拉拢。只是公主的性子多半骄纵,嫁去非但拉拢不了施家,反而坏了好事。
所以,邓太后在自己一派的公主宗室贵女里面,左挑右选,选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只得把张嫔一顿吓唬,让大公主嫁了施家的次子施晖。
张嫔无依无靠,邓太后的手段,她也知道一二,哪里敢有什么违逆。这施家说起来,也是上上人选,施晖和大公主同岁,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张嫔没有可以反对的地方,去年春日,大公主就开府结亲去了。
只是施晖这富贵人家的子弟,身上难免有些纨绔作风,在男女之事上面,颇有些风言风语。即使尚了公主,做了驸马,施晖仍旧我行我素,没怎么把宝庆公主的脸面放在心上。
这些事情,徐婉如前世就听过,这会儿想起宝庆公主的强颜欢笑,大概,又是进宫跟张嫔诉说来了。听见肃宗来御花园,她们自然要来见上一见了。不见得是来告状的,但是父亲和女儿之间多见见面,总能增加些感情不是。
肃宗原没把施晖的事情放在心上,男子哪一个不是如此。施晖尚了公主,也守着规矩,并没有纳妾。宝庆公主得了明面上的面子,总得让施晖出去快活一下,这样平衡起来,才是夫妻的长久之道。所以,肃宗一向没太往心里去。
倒是徐婉如这么一问,肃宗倒是有些不高兴起来了,这个施晖,的确没怎么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啊。现在他还在位,施晖就敢这么乱来,日后他若是不在了,这个施晖,会怎么对待宝庆公主?
“那如意觉得呢?”肃宗笑着问道。
“总得给宝庆公主出下气,”徐婉如正色道,“也好叫人知道,天家的公主,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好,”肃宗大笑,“那就随你去做,有什么事,朕替你担着。”说着,摸出块金印,放到了徐婉如的手里。
徐婉如翻过金印,上面刻了四个字,“如朕亲临”。徐婉如心里自然就明白了,这个金印非同小可。
“收着吧,”肃宗笑了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用还朕了。”
徐婉如一愣,肃宗拍了拍她的手,这个金印,在他一朝,就是徐婉如的护身符了。这天下,除了他,谁都不能对她怎么样了。
第713章 故人
徐婉如小心地收好了金印,心里实在有些纠结。
她对徐铮这个所谓的父亲,完全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她对肃宗这个生父,其实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是个误了她母亲一世的男子,不过是个给了她生命的男子罢了。
可是肃宗这会儿,处处扮慈父不说,还仔细给她安排好了一切,徐婉如心里,多少有些感动。只是,她毕竟不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心中磨砺多了,自然冷硬一些。收起金印,倒是正儿八经给肃宗行了个大礼。
肃宗心中无奈,却也知道,来日方长。这会儿天色不早,肃宗想留了徐婉如在乐志斋住下,却也知道,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勉强她亲近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就让魏明送了徐婉如,仍旧出宫去了。
魏明本就知道,徐婉如在肃宗这里,跟别的公主皇子不一样,现在看来,岂止是不一样啊。这如意郡主,肃宗是当成眼珠子看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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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魏明早就站了徐婉如一边,这会儿自是替她高兴。不管徐婉如以后是不是会封公主,有这个金印随身,只怕一世无忧了。
徐婉如坐了车马里面,心里也有些起起伏伏,她知道,母亲在肃宗那里有些分量,可是如今看来,这个分量不轻。
只是想起肃宗的后宫妃嫔,徐婉如又是叹气,有人耽误在情爱两字上,有人却是更上一层楼,这人生啊人生,该如何才算不白来人世一遭啊。
前世徐婉如病死之前,无依无靠,唯一常来看她的,只有王大夫。而今,她有肃宗和师兄两人,什么事情到了这两人跟前,只怕都不算什么难题了。
细细想来,她这一生过的,真是顺遂无比。花无百日红,也不知道,她今生的顺遂,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徐婉如把玩着手里的金印,心中有些彷徨。
突然,马车一偏,赶车的侍卫连声叱骂,像是撞上了什么。
熊嬷嬷掀开车帘,张望了一圈进来回复,“小姐,似乎是撞到什么人了。”
“那人怎么样了?”徐婉如有些无奈,郡主的车马出行,本就要清了道路,她回府心切,一时没有遵守这个规矩,反而出事了。
“好像伤了一条腿,没法行动。”熊嬷嬷说,“要不,替他送去什么医馆。”
徐婉如掀开车帘轻瞥了一眼,这会儿已经月上柳梢,只怕医馆也已经闭门停业了,“带回去吧,府里还有几个大夫。”
这几个大夫,其实都和太医院有些关系,医术还算不错,治个腿伤,想来没什么关系。
熊嬷嬷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是自己这一方伤了对方,就吩咐下去,带了那人回府。
等马车起步了,侍卫倒是来报了,“郡主,那人醒来了,说是秦府尹家的次子秦杰敏,晚上从国子监回家,不慎惊了郡主的车架。”
身份清白,理由正当,想来,应该是不小心出了意外吧。徐婉如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人都带上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大不了,明日派人往秦府尹的府上送个口信,再把秦杰敏送回去就是了。
回了府,徐婉如也没往心上去,让人照顾了秦杰敏,自己就去安置了。次日清晨,徐婉如正坐了水榭里用早膳,方嬷嬷却来通报,说是秦家二公子,非要来跟郡主谢罪。
看方嬷嬷那么卖力替他说好话的样子,徐婉如倒是愿意见一见这个秦杰敏,也不知道,他一个书生,如何就哄的宫里经验老道的嬷嬷,唯命是从了。
不一会儿,秦杰敏就拄着拐杖,进来谢罪了。徐婉如端坐不动,就见秦杰敏弯腰拱手,说了些客气话。徐婉如心想,不过如此。
“听说郡主为了宝庆公主的事,有些烦恼。”秦杰敏突然说道,“小生对宝庆公主的驸马,倒是知道一二。”
徐婉如看了一眼方嬷嬷,心想,一定是这个婆子被秦杰敏哄的没了分寸,说给他听了。这方嬷嬷可是宫里出身的陪嫁嬷嬷,耳根极为坚定,也不知道,这秦杰敏有什么本事,能哄的了她,徐婉如对秦杰敏,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了。
方嬷嬷见徐婉如不悦,倒是有些担心了,看了一眼秦杰敏,上前刚要解释,却被秦杰敏打断了。
“小生昨日没去国子监,跟宝庆公主的驸马一处吃酒,”秦杰敏解释道,“倒是听说公主在宫里见到郡主了,还说了好一会儿话。跟方嬷嬷一提,才知道郡主替公主不值呢。”
这人倒是会说话,也算有担当。方嬷嬷失言,却没有大错。
“你好好的,不去国子监,倒是去吃酒,”徐婉如明明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却板着脸教训起秦杰敏,颇有几分意思。
“小生是家中庶子,也没人指望什么,”秦杰敏笑盈盈地看着徐婉如,似乎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外人的事情。
徐婉如心中一惊,突然回过神来,为什么,她觉得秦杰敏那般眼熟。
前世死后,徐婉如一直寄住在朱时雨送她的白玉戒指里面,陈奇可日夜戴了这个戒指,出入朝堂。这个秦杰敏,不就是当年的大理寺卿嘛。
陈奇可一家关进大理寺的时候,徐婉如便得了自由,回了一趟陈家,也就是原来的忠顺府。等她上了如意楼,见到了朱时雨,却一头跌下,回了五岁的时候。
虽然见的不多,这个秦杰敏是陈奇可的死对头,徐婉如却是十分清楚的。而秦杰敏的长处,就在于以假乱真,经了他的手,想让人家落个什么罪名,都能合情合理地判案。英王因此,对这个大理寺卿,十分看好。陈奇可跟秦杰敏打交道的时候不多,徐婉如对他,自然没太多印象。只是刚才秦杰敏对着阳光,眼睛亮晶晶的样子,跟当年抓了陈家上下的时候,颇有几分相似。
原来是故人啊,徐婉如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端详起秦杰敏起来了。前世她早就困在后宅了,不知道秦杰敏是如何上位的,似乎,是娶了个贵女?
第714章 投靠
仔细一想,徐婉如倒是想起来了,秦杰敏娶的,就是霍君实霍首辅的大孙女霍妍。前世霍妍苦恋谢石安,一直就耽误到了二十出头的高龄。秦杰敏那会儿已经中了进士,在大理寺颇有好评,不知道怎么就得了霍首辅的青眼,成了霍家的乘龙快婿。
之后英王夺位,霍妍的堂妹霍娴成了皇后,霍家一门富贵,秦杰敏这个连襟,自然是英王一派的得力干将了。
一个做事不择手段的人,又是借了妻族的势力起步,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怎么可能耽于酒色,无所事事呢。一时间,徐婉如对秦杰敏为什么来自己的郡主府,也有些怀疑起来了。
秦杰敏见徐婉如犹豫了一下,神色微变,心里倒是嘀咕上了,天家的女儿,果然心思细密。既然如此,还不如开诚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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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惊了郡主的车马,”秦杰敏一拱到地,“本该负荆请罪,恳求郡主原谅。只是小生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只有粉身碎骨,供郡主驱使,以为报答了。”
徐婉如一愣,果然是来投靠她来了。也不知道,这个秦杰敏怎么就看上她了。
见她没有反对,秦杰敏倒是自若起来了,“郡主的堂姐,嫁与小生的长兄,小生的处境,想来郡主也有耳闻。男儿当自强,谁肯久居人下。郡主回京之后,言行颇为不俗,想来,也不是久困闺阁之人。小生有意相投,却不知道,郡主意下如何。”
秦杰敏这么一问,就是把徐婉如当主人来投靠了,他助徐婉如行事,徐婉如再提携于他。只是不知道,这个秦杰敏如何那么笃定,徐婉如必定有能力提携于他。
徐婉如轻笑,现在很多人知道,她是肃宗的女儿,可是看中她这么一个身份未明的郡主,还敢只身来投靠的,只有这个秦杰敏一人。徐婉如对他,倒是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了。
见徐婉如面露赞许,又没有驳斥他的话,秦杰敏就知道,这事多半就要成了。
“郡主眼下有皇上,”秦杰敏说道,“可是世人对郡主的尊敬与否,并不在郡主自身。若要万事随心,只有让人仰视郡主。”
秦杰敏说的认真无比,徐婉如一愣,她从来就没有这么想过,让人敬畏于她。可是秦杰敏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徐婉如现在的一切,都是肃宗给的,若是发生什么事情,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师兄帮忙。于她自己而言,的确是没什么人信服于她的。
秦杰敏继续继续侃侃而谈,“郡主在萧家的话,说的漂亮,日后萧家一派的人,对郡主都会存有几分敬意。只是三边军中的势力,毕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言下之意,徐婉如在萧诚灵堂上说的话,是在拉拢萧家的人心了,徐婉如一头黑线,只是秦杰敏的分析,不无道理。
她当时的确是想着,利用萧家的势力,挡一挡会来求婚的世家子弟。毕竟,她是肃宗的亲生女儿,总有些利欲熏心的世家,想卖肃宗一个好,娶了她供着。
“哦,”徐婉如笑的有些高深莫测,问道,“那按你的意思,什么是近水呢?”
“京卫,”秦杰敏很简洁地吐出两个字,抬了眼,很冷静地看着徐婉如的脸。这般如花美眷,自己能在她的身边有立足之地,也是造化了。秦杰敏要的不多,功成名就之外,若是可以,他也愿意做她的入幕之宾。只是娶她,秦杰敏永远也不敢想。
徐婉如又是一愣,这个秦杰敏出身不显,野心倒是十足啊。也是,他无人扶持,当年都能闯出这么一个天下,怎么会简单呢。
“京卫?”徐婉如蹙眉想了想,“京卫与我,可是没什么相干的。”
秦杰敏微微一笑,“郡主的兄弟,不是去了五军营嘛。郡主继母一边的舅舅,不是也在京卫嘛。”
徐婉如面色一凝,徐简和丁循在五军营的事情,京城里众人皆知,秦杰敏知道,也不算什么稀奇。只是这秦杰敏的心思,实在有些不测。看他的意思,是让徐婉如扶了这两人夺京卫的权力。
“竹君还小,”徐婉如摇头一笑,“眼下也不在京城。”
徐婉如和忠顺府之间还是一锅乱粥,她的身份一显露,徐简这个来路不正的世子,只怕也做不长久了。
舅舅跟她解释过徐简的身世,虽然不是血缘至亲,可是这么些年下来,徐婉如对徐简,倒是真把他当弟弟看待了。虽然,徐简很可能比徐婉如还大了几天。
“郡主要是想得势,军中必须有人,”秦杰敏分析道,“还有什么,比天子脚下的京卫,更为合适的。世子没有别的依靠,只能和郡主相依为命,京卫,相当于就是郡主的一只手。”
秦杰敏没有说全,但是就这些,也已经很动人心了。徐婉如对徐简,还有姐弟情谊,而徐简对徐婉如,多少也有些感情。两人互为依靠,互相成全,再合适不过了。
“那丁家的舅舅呢?”徐婉如半眯了眼睛,她可不觉得,丁循会眼见着一个庶出的世子占据了爵位。只是眼下徐符还小,丁家不见得马上闹事,可是日后,丁岚有宣府的父亲,还有五军营的兄长做靠山,只怕徐简是争不过这个爵位的。
“郡主觉得,是一个空头的爵位重要,还是一个军中的实权重要,”秦英敏有些气短,说了半日,徐婉如可别是一个绣花枕头啊。
徐婉如但笑不语,秦英敏不是世家子弟,不懂勋贵人家的规矩。若是徐简在军中坐扎实了,只怕这个爵位,不给他也得给他。丁家到时候一场空,如何愿意呢。
“郡主,这军中没有永远的敌人,”秦英敏倒是看出徐婉如的轻慢了,解释道,“更何况,有皇上一天,府中岂敢为难世子。”
秦英敏一语道破天机,徐简这个世子虽然名不正言不顺,可是肃宗不开口,就没人能够攻击于他。徐婉如想通这一点,自然也就理解,为什么丁家会愿意帮着徐简抢京卫的权力。
第715章 出门
丁循在军中多年,只是不得时机,若是有机会一飞冲天,他得到的权势,远比徐简这么一个少年人多。
而丁岚的儿子徐符尚且年幼,即使让他去争爵位,也争不过已经长大的徐简。倒不如兄友弟恭,先齐心合力得了权势,日后再细分不迟。
徐婉如叹了一口气,所谓的权势迷人眼,就是这么一回事吧。眼下得利的时候先齐心合力,日后坐地分赃的时候,再斗不迟。这个道理,她一个深闺妇人,这会儿倒是初次见识,颇有些不适。
“那这京卫,”徐婉如笑着看了一眼秦杰敏,“秦公子又打算如何去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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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杰敏一拱手,“郡主唤小生不怒即可。”
“不怒?”徐婉如斜了一眼秦杰敏,就见他的耳朵突然红了起来。这般野心勃勃,舍身出击的人,也会害羞,实在是难得。
秦杰敏的头,低的越发低了,“听闻郡主替宝庆公主不平,倒不如,借此发作,打施家一个措手不及。”
“哦,”徐婉如拖长音,她倒是想教训施晖这个纨绔子弟的,可是闺阁里的意气之争,如何就联系到京卫一事上去了。
“郡主借公主一事发难,”秦杰敏分析道,“施家总有不满之意,到时候弹劾他们家一个不敬圣上,颇多怨言,就能解了他们的兵权。”
“施家在军中多年,”徐婉如对京城这些武将世家,十分清楚,“不是一句两句能够抵消的。”
“那么施家和太子呢?”秦杰敏的话没有完全说出口,他的意思,徐婉如却懂了。大公主嫁给施晖,就是邓太后的意思,为的,就是替太子拉拢京城将士。不管宝庆公主拉拢了多少人心,至少在很多人看来,施家跟太子有些瓜葛。
“你是谁的人?”徐婉如脱口而出,秦杰敏这次的目标,是太子无疑,那么,他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的人?或者,一开始,他就是英王的人?
“不怒是郡主的人。”秦杰敏说的十分镇定,“太子登基,对郡主毫无好处。经过昭阳公主一事,邓家对郡主早有不满。”
的确如此,太子若是登基,别的不说,邓皇后就不会容下徐婉如。肃宗是怎么拿朱念心扎邓皇后的心,邓皇后就会怎么收拾他们的爱情结晶。太子若是登基,邓皇后成了太后,徐婉如不管是当郡主还是公主,都摆脱不了邓家的摆布。更何况,经过昭阳公主的事,邓太后跟徐婉如,也成了水火。
徐婉如自然也想过这些,只是有师傅和师兄在,徐婉如并不担心,大不了,她避开出京就是了。秦杰敏却不知道,国师跟徐婉如之间的关系,只是担心,若是太子登基,徐婉如只怕没什么好下场。就算不出意外,只怕在京城里面,也是举步维艰。而今他投靠了如意郡主府,自然要以徐婉如的利益为先了。
“至于五皇子和三皇子,”秦杰敏笑道,“无论他们谁上位,都得讨好了郡主。”日后就凭这点交情,继位的皇帝,对这个姐妹,也会手下留情,多有照顾。
秦杰敏说的有道理,可是徐婉如对这个新来乍到的门客,仍旧有些存疑。至少,秦杰敏不是太子的人,这一点,徐婉如倒是肯定了。眼下,她权且用着,毕竟徐简很快就会回京,世子的位置,很快就会有人冒头攻击。
即使丁岚不出面,忠顺府里还有个搅屎棍宋红妆呢。徐婉淑在郡主府说了不该说的话,眼下已经坏了一门好亲事,宋红妆冒死一搏,拉了徐简下水,也是难说的。徐婉如想到忠顺府的一摊子烂事,也有些心烦。
“宝庆公主一事,郡主交给不怒就好了,”秦杰敏上前一步,凑到徐婉如耳边,细细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圈,徐婉如听的有些面红耳赤,却也没有反对,这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方嬷嬷让人给宝庆公主府上递了帖子,很快就收到回复,隔了一日,徐婉如便带了熊嬷嬷和小莲,往宝庆公主府去了。
徐婉如的郡主府,是前朝信王的宅子,虽然是个园子,却处处比拟着亲王的规制建的。徐婉如住惯了郡主府,初进宝庆公主府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局促。
若是不说这里是个公主府,徐婉如还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想来张嫔在宫里不受宠,连带着宝庆公主出嫁,也没什么好处。
其实,邓太后为了拉拢施家,还是下了些心思。宝庆公主的府邸虽然比不上徐婉如的郡主府,却也挨着皇宫。
兵马胡同出去,过了英王府邸,便是宝庆公主的宅子了。算起来,邓太后的确用了不少心思。
徐婉如的车马经过英王府的门口,突然想起了远去洛阳的英王,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徐婉如一愣,自己怎么好好的想起这个言行无忌的皇叔了。等她回过神来,车马已经到了宝庆公主府的门口了。
听闻徐婉如来访,宝庆公主已经迎到二门口了。只因她的身份始终高过徐婉如一截,又在年纪上大了一些,实在不好意思迎到门口,去接徐婉如进来。
等徐婉如进了垂花门,宝庆公主才上前牵了她下车,一副长姐的模样,十分体贴周到。
徐婉如对这个大公主,也有所耳闻,因为张嫔的缘故,宝庆公主的存在感一直不强。倒是因为她的驸马施晖,前世徐婉如倒是听了许多荒唐事。现在想来,徐婉如倒是也替这个大公主不值得。
前世大公主难产而死,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反而是这个祸害施晖,反而活的好好的。施家富贵,他顶着个驸马的头衔,又没了宝庆公主,娶妻纳妾,好不热闹。
想到这里,徐婉如倒是有些担心宝庆公主了,扫了一眼她的腰腹,好在还十分苗条。也不知道,当年宝庆公主的死,是否跟施晖有关。
想想施晖日后的潇洒自如,徐婉如倒是生了几分怀疑。男子的隐忍和反噬,徐婉如自己就经历过一世,所以,对宝庆公主,难免多了几分同情。
第716章 演技
“如意,这边走。”宝庆公主见了徐婉如,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反而一副长姐的模样。
其实,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她们是姐妹无疑。只是素日并不亲近,连见面都没几次,宝庆公主这般热情,徐婉如倒是也有些感慨,宫里的皇子皇孙,可真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谁知道呢,说不定宝庆公主前世,还真是难产而死的呢。
小莲跟了徐婉如身后,目不斜视,倒是熊嬷嬷,张望了一眼。只见仆从里面,不时有人窥视,眼神闪烁。看来,宝庆公主,一早就是太子一派的人了。只是不知道,这个言行无忌,绯闻不断的驸马施晖,是不是太子的人。
熊嬷嬷给徐婉如丢了一个眼神,徐婉如也会过意了,这个宝庆公主,可没她们想的那么简单啊。不过,他们误打误撞,能撞见这一面,也算是好的。毕竟,秦杰敏的方子,就是针对肃宗的疑心下的。现在太子跟宝庆公主府真有纠葛,那么就更能坐实施家的不轨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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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子,宝庆公主让人进了茶水点心,就退了大部分下人,只跟徐婉如说说闲话。
“上次进宫,妹妹可去拜见太后了?”宝庆公主一开口,就问起了被软禁的邓太后。想来,邓家对邓太后被困一事,已经抓心挠肺般着急了吧。
“公主可曾见着?”徐婉如已经确定,这个宝庆公主是太子一派的人了。这会儿她也不说自己见没见着邓太后,反而问起了宝庆公主。
“说是病了,”宝庆公主叹了一口气,“也不要小辈去探病,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啊。”
她对着徐婉如,倒是十分和蔼可亲,丝毫不提本宫如何,只用一个我字,给足了徐婉如体面。
“是嘛,”徐婉如点点头,正儿八经地说道,“或许是昭阳公主服侍着了,太后爱清静,就不见别人了吧。”
这话说的,就跟她亲眼看见昭阳公主在慈宁宫服侍邓太后一样,宝庆公主碰了个壁,才有些认真起来。本来,她以为一个乡野出身的郡主,就算是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谁想,徐婉如一句话,就让她不敢小瞧了去。
宝庆公主给左右使了个眼色,又劝着徐婉如吃茶。不一会儿,外面就有丝竹的声音响起。
宝庆公主皱起了眉头,面色越发难看了起来。徐婉如自然知道,这是宝庆公主演戏给她看了。只是,今天谁是看客,谁是主角,还真不好说了。
徐婉如微微一笑,倒是问起宝庆公主了,“公主府上,倒是颇有雅兴,这会儿的曲子,真是十分动听呢。”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宝庆公主的眼眶一红,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公主,可是我有什么失言的地方,”徐婉如赶紧上前劝慰,“若是有得罪公主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小莲仍旧目不斜视地守了徐婉如身侧,熊嬷嬷说过,今天她要好好守着郡主,不能让任何人沾到了郡主。无论谁冲撞了郡主,熊嬷嬷说了,让她抓住了就往死里打。任务重大,小莲可不敢疏忽了。
宝庆公主见状,干脆趴到了徐婉如的肩膀上抽泣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宝庆公主才哽咽着说出实情。
原来,驸马常常带了女子进府,不是歌姬,便是舞姬,丝竹声从不间断。若是宝庆公主让人去问,施晖左右不过一句话,“只是个姬人,你一个堂堂的公主,莫要吃醋失了身份。”
宝庆公主没有靠山,而今只能去求指婚的邓太后,让她出面给自己做主。只是邓太后病重,她无依无靠,所以回府听见这丝竹之声,不禁悲从中来。
真是听者伤心,闻着落泪啊,徐婉如也捏了手帕,在眼角按了按。看来,昨日在宫中相遇,宝庆公主的目标不是肃宗,反而是她这个傻白甜的郡主啊。
若不是秦杰敏投靠,徐婉如说不定还真傻傻地替宝庆公主出头,教训了驸马施晖一趟。若是这事闹大,说不定就得邓太后出面来主持。这样一来,邓太后的软禁,就自然而然解开了。
秦杰敏虽然没有看明白这一出戏背后的布局,却盯上了施家的军权,正好也打算拿这个事情做文章。一开始,徐婉如还有些心有不忍,现在嘛,她演戏演的开心,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只等着好戏开场。
若是肃宗知道,他的大女儿不停地唱悲情戏,就是为邓家谋福利,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徐婉如冷冷一笑,宫里出来的人啊,还真是无情无义,只有利益啊。
只是再想想,徐婉如也能理解,张嫔多年不得宠,却又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绛雪轩,总有几分本事。看来这个本事,不在肃宗身上用,反而在邓太后和邓皇后那边派上用处了。
而今邓太后和肃宗早已经势不两立了,也不知道,张嫔若是知道了这一点,是否会改弦易辙。
徐婉如冷冷一笑,拍了拍宝庆公主的肩膀,说道,“公主待我,就跟姐妹一般,这事我既然知道了,绝不会坐视不管。”
这话说的,徐婉如自己都觉得豪情万丈,一副替天行道,锄强扶弱的正义感。
宝庆公主哭了大半天,一早就在这里等着徐婉如了。听见她这么说话,抽抽噎噎,倒是停了哭泣。
“只是,我与他终究是夫妻一场,实在是……”宝庆公主抹着眼泪,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一时间,徐婉如也不知道,这个宝庆公主是真想借刀杀人呢,还是对这个驸马旧情难忘。
都说软刀子杀人不见血,这个宝庆公主,可是深谙其道啊。这话一出口,若是个莽撞刁蛮的郡主,说不定就动刀动枪了。而那个驸马,说不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若是施晖出了事,邓太后这个长辈再不出面,实在是说不过去啊。到时候,施家和徐婉如成了死敌,而邓太后也顺利出来调停,宝庆公主却是白璧无瑕,什么错都没有。
第717章 关门
因为苏落雪的缘故,徐婉如对任何装的跟白莲花一样楚楚可怜的女子,都有些警惕。这会儿宝庆公主哭的越柔软,徐婉如心里的警惕心就越高。
听见宝庆公主这么栽赃驸马施晖,徐婉如就知道,这对夫妻,只怕也是面和心不和。而施晖前世那般纵情声乐享乐,估计也是压抑之下的反扑。
前世宝庆公主的死,现在看来,很可能跟施家很有关系。宝庆公主是太子派,登基的却是英王,施家为了自保,牺牲一个公主,也算不得什么。
徐婉如想明白这一些,就知道眼下的施家,只怕还在独善其身,并不是太子一派。既然如此,她做事就更没了束缚,徐婉如拍拍手,突然吩咐道,“把驸马请来一趟。”
“是,”应声的,却是她身边的熊嬷嬷。话音一落,人就不见了踪迹。
宝庆公主一愣,她倒是不知道,徐婉如这么看重她的事情,派出去请驸马的,竟然是贺太后身边的旧日宫人。有这么一层身份在,别说区区一个驸马了,就算是太子,熊嬷嬷也能请的过来。
果然不一会儿,熊嬷嬷就带了神情萎靡的施晖过来了。徐婉如没有见过施晖,这会儿看去,倒是一副好相貌,只是在声色上没了边际,看去有些外强中干的虚张声势。
施晖正吃着酒,听着曲,突然看见一个婆子来请他过去。这婆子一开口,就说她是如意郡主府的熊嬷嬷。
若是单说一个熊嬷嬷,施晖不见得知道她是谁。可是如意郡主府的熊嬷嬷是谁,京城里的富贵人家,谁都耳熟能详,那是贺太后身边的老人,谁敢不敬着几分啊。
施晖赶紧推开怀里的姬人,理了衣冠,跟着熊嬷嬷来见徐婉如了。这徐婉如虽说只是个如意郡主,可她究竟是谁,施晖的心里也很清楚。只怕比宝庆公主这个正儿八经的大公主,还有身份呢。
只是施晖毕竟是风流场中的常客,见了徐婉如的容貌,不禁愣在了当场。宝庆公主一声哽咽,才把他的魂魄唤了回来。看见宝庆公主在哭,施晖颇有些难堪,美人当前,他却有这么一个妻子。
“驸马,”徐婉如倒是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就问,“听说你常带了些脂粉女儿回府,可有此事。”
施晖毕竟是个成年人,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问起自己的家务事,多少还是有几分自尊的。
“施晖见过如意郡主,”施晖微微拱拱手,径直坐下,这公主府是他的家,徐婉如虽然身份贵重,可毕竟连公主还不是。对着一个孩子,他惊艳了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自己的家务事,却不是一个小小的郡主能够插手的。
看见施晖避而不答,熊嬷嬷倒是插话了,问起了宝庆公主,“公主,您先前跟郡主说的,可是实情。驸马时常找了女子进府?”
“不过是些歌姬舞姬,”施晖丝毫没有发现两边的陷阱,仍旧梗着脖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其实,宝庆公主想请君入瓮,把事情闹大了好让邓太后出来,得了自由。而徐婉如这一边,前半部分也跟宝庆公主一样,只是闹大之后,他们却是想夺了施家的兵权。
只有这个酒色之徒施晖丝毫没有觉悟,旁若无人地认下了。随从们见势不对,赶紧出去找大公子去了。这施家,真正能拿主意的,从来都只有大公子一个人。
宝庆公主听施晖承认了,哭的越发痛心起来了。徐婉如也装模作样安慰了一番,颇为愤慨地看着施晖。
施晖被妻子哭的心烦,就打算起身离开。谁知,门口的人却把大门一关,并不放人。施晖心头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素日里兄长和父亲对他十分纵容,施晖也明白家里可靠,从来不求上进。
只是这会儿单独一人面对这么些仆役,施晖也有些不安起来了,家里似乎出了什么事。这些个仆役,他都没有见过,可是看衣着,又是公主府的人。
徐婉如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些个仆役,多半是宝庆公主安排下来的人手。不知道,她的计划是打死这个驸马呢,还是打个半死。
如果宝庆公主不是打算把这个黑锅放徐婉如身上,徐婉如是很乐意坐着看看热闹的。只是这样闹僵起来,万一这个驸马断了手脚,又或者丢了性命,她的如意郡主府,却是要背上骂名了。
而且借着她打闹宝庆公主府一事,宗室总会让邓太后这个长辈出来说话,到时候,邓太后一脱身,再被关起来就不容易了。
徐婉如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仆役,心里微微一笑,估计自己不动手,他们都落不得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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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小莲就大喝了一声,“郡主还在这里呢,轮到的你们这些个下人张牙舞爪吗?”说着话,趴的一脚就把一个离的近的下人给揣翻了。
那人在地上搂着腿嚎叫了几句,徐婉如听着,像是断了腿的感觉。小莲跟了熊嬷嬷几日,果然长进不少。
只是再看熊嬷嬷,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莫非,小莲又失了准头,徐婉如很是遗憾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下人。
施晖见她们动了手,知道自己再不跑,只怕大事不妙,就赶紧拿了把椅子,往门口冲去了。不拘谁守在门口,他总得给自己闯个活路出来,熬到大哥来救他。
下人们的目标,就是打残施晖,这会儿见他往门口冲去了,大家伙齐齐朝他追去了。只是追出去几步,却一个个软到在地。徐婉如回头看了一眼熊嬷嬷,这是她的拿手好戏,当年在海山上,对徐婉如也做过多次。看来,这个轻浮的施晖,一时半会儿不会没了性命。
宝庆公主见了,也是愣了好一会儿,这些个下人,可是东宫的侍卫,身上都有些功夫,怎么这会儿,一个个都倒地上了呢。
施晖没有几斤力气,举着椅子跑了半日,这会儿气喘吁吁,回头一看,众人都倒了地上,才敢说话。
第718章 玩笑
“郡主,你我素日并无冤仇的,”施晖还以为,这些个下人都是徐婉如带来的,“何必下此狠手啊。”
徐婉如也故作不知,“是有些奇怪,我也不认识他们。”
施晖这会儿也有些回过神来了,不是徐婉如,那就只能是公主府的主人,宝庆公主了。只是她素日胆小怯懦,不像是心狠手辣的模样。反而是这个如意郡主,胆子大的出奇,什么事情不敢?
“郡主,您就别开玩笑了,”施晖这会儿脸色苍白,实在不愿意再跟徐婉如缠斗下去了,“您要是想给公主出气,说个事,能做的我施晖也不推让,保证做到。”
他都这么说了,徐婉如自然也笑,看了一眼脸色也很苍白的宝庆公主,心里有些好笑。他们都知道熊嬷嬷是贺太后身边的旧人,却不知道,熊嬷嬷原来是做什么。
熊嬷嬷可是贺太后身边的侍卫统领,手脚功夫,自然不弱,对付这么些小侍卫,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徐婉如想起当年自己在熊嬷嬷手里吃过的亏,这会儿看见满地喊疼的侍卫,心里颇为欣慰,倒霉的,原来不止她一个啊。
“公主,”徐婉如看向宝庆公主,“驸马都这么说了,您看,要不说个条件,驸马都保证能做的的。”
宝庆公主一愣,她以为,按徐婉如的性子,应该是打上门来,修理一番施晖。可是现在看来,她这个如意郡主,是来当和事老的啊。
“公主年轻脸皮薄,”徐婉如微微一笑,晃的施晖一下子失了神,只是徐婉如接着的一句话,却震的施晖话都说不出来了。
“既然驸马有几个歌姬舞姬的,”徐婉如笑着拍了拍掌,“公主也该有几个人陪着说笑散心的。”
说话间,门倒是从外面打开了,进来一溜的美少年,涂脂抹粉,全都拿着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向宝庆公主。
宝庆公主素来装弱,这会儿看见一溜的美少年,这才知道,徐婉如意在沛公,而自己恰恰就是那个倒霉的沛公。沛公还能起如厕,宝庆公主却是不能,只得眼睛一翻,晕倒在地。
“公主晕倒了,你们还不赶快!”徐婉如一句话,那些个美少年一窝蜂地冲向了宝庆公主。这下子,装晕的宝庆公主,是真的后悔不已了。
施晖见状,也有些怒气了,“郡主这是何意?”
“你做的,公主就做不得了?”徐婉如冷笑一声,指了指满地的下人,“这个着青衣的,我似乎在宫里见过呢。”
施晖被她一说,也愣了一下,若是牵扯到宫里的什么人,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大哥这会儿,怎么还没来呢。
施晖正着急呢,门口倒是来了两人,一个是锦衣卫的指挥使王锦鹏,另一个,却是二十出头的施家大公子施旷。
施旷长的和弟弟施晖有几分相似,可是人却精神了许多。虽然一身锦袍,可脸上的肤色,却是常年在军中风吹雨打的模样。
徐婉如自然知道,肃宗常让王锦鹏跟着自己,不知道,这会儿是肃宗的意思呢,还是巧合。
王锦鹏倒是懂事,上前给徐婉如见了礼,说道,“皇上让属下去郡主府送个东西,听说郡主往公主府来了,属下就过来说上一声。”
徐婉如心中冷哼,果然是肃宗让他跟着的。徐婉如有些身手,却不愿意让王锦鹏知道了自己的底细,所以也不好摆脱了他。只是这般跟着,也没个自由,徐婉如对着王锦鹏,就没个好脸色了。
施旷也上前见礼,看见宝庆公主被一帮美少年围着,眉头猛地跳了一下,他也以为,如意郡主是来寻事的。谁想,如意郡主倒是来给宝庆公主寻事的,送了这么一堆美人。
日后京城里说起来,谈及如意郡主荒唐的时候,必定会说宝庆公主荒淫。看来,这如意郡主抹黑别人的法子,还真有些别样。
王锦鹏也抽了抽嘴角,他就知道,昨日那个秦家的小子有些不对劲。撞谁的车马不好,非去撞徐婉如的车马。果然,今天就被他攀龙附凤给攀上了。一出手,就教了如意郡主这么个下作的招式。
否则,徐婉如怎么会知道,京城里还有个去处叫小倌馆,里面美丽的少年无数,只要金钱给的到位了,什么事情他们都愿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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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锦鹏想到锦衣卫里关着的秦杰敏,眉心跳了跳,不知道回宫之后,肃宗会不会大发雷霆。
还好魏明在郡主府里插了眼线,看见秦杰敏去见徐婉如,就让人通知王锦鹏了。可是一来二去,徐婉如还是被那个秦杰敏唆使着做了这事。
王锦鹏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徐婉如的名声,这会儿又锦上添花了,只怕更不容易嫁出去了。好在这事对于皇帝的女儿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可怜徐婉如的几个公主姐妹,莫名其妙被她给连累了一圈。
“都起来吧,”王锦鹏一眼扫了过去,“东宫什么时候跑公主府来了,还装什么装。”
那几个躺地上龇牙咧嘴的,这会儿才知道大祸临头了,他们是太子府的侍卫,因为太子的命令,所以才来守着毒打驸马的。至于具体什么事情,他们可真的不清楚。因为素日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功夫也不是最好的那一批,刚才王锦鹏进来的时候,他们还抱了侥幸心理,以为没人能够识破他们的身份。谁知道,王锦鹏一眼就看穿了,喊破了身份。
施旷本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听见王锦鹏喊了东宫两字,面色马上严肃了起来,“王大人,在下实在不知道此事。”
天知道,皇帝最忌讳的,就是皇子结交权臣,特别是手握重兵的权臣。施家算不得手握重兵,可是施家却管着京城天子脚下的兵。若是一个不慎,引起了肃宗对施家的猜疑,那就不是粉身碎骨能够解决的事情了。所以,这会儿不仅施旷这个世子,连施晖这么个纨绔子弟,都明白这事的严重性来了。
第719章 下棋
王锦鹏一早就抓了秦杰敏,拷问了半日,只从他那里听说了一件事,就是如意郡主要去给宝庆公主出头。至于其他,王锦鹏一无所知。
只是听说了这事,王锦鹏就饿觉得有些提心吊胆,徐婉如在青柳枝丢了头牌下水的事情,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这次去公主府,可别闹出什么事情来。
要知道,她在宫里的时候,就跟肃宗表达过不满,这个倒霉的驸马,可别折在了徐婉如手下。
所以,王锦鹏前脚后脚就赶来宝庆公主府了。这几个东宫的侍卫,虽然素日不怎么出来见人,可是锦衣卫里,却有人认识他们。
王锦鹏跟了施旷进去的时候,已经大致猜出宝庆公主的心思了,看来,宫里的皇子皇孙,公主郡主,还真没有一个简单的。
皇上果然有先见之明,并不插手宝庆公主的婚事,让她自己妥善处理。没了肃宗撑腰,想来她也闹不出什么水花。
谁想,如意郡主却搅和进来了,听魏明的意思,皇上还给了她一个如朕亲临的金印。王锦鹏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京城有了这么一个混世魔王,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好日子,好像是到头了。
施旷和施晖说的真切,王锦鹏倒是一笑,示意手下,“抓了这些人回去。”
锦衣卫如狼似虎地拎了地上的几人,很快就离开了。到这会儿,崇宁侯施择也听说公主府的事情了,带了人手赶来,一个劲地跟王锦鹏撇清。
“清者自清,”王锦鹏看了一眼施择和施旷,皇上看人的眼光不错,施家父子倒是还算忠心。即使宝庆公主生了二心,他们仍旧不沾惹夺嫡的事情,也算是识时务了。
“驸马,”王锦鹏看了一眼宝庆公主身边的小倌,笑着说道,“皇上也听说你的事了,依我看嘛,你有几个歌姬,就让公主也留几个,大家一样多,谁也不算吃亏。”
这话自然不是肃宗说的,可是王锦鹏这么一说,就给徐婉如背了黑锅。皇帝做再荒唐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即使理解不了,也没人敢嚼舌头。可是徐婉如若是做了,嚼舌头的人太多,肃宗一时半会儿,也杀不完的。王锦鹏负责抓人砍人,实在有些担心自己的工作量过大,只得出面替肃宗主动接过了黑锅。
徐婉如倒是无所谓,这个招数还是秦杰敏给她出的,否则,她哪里知道什么小倌馆的事情。
宝庆公主借了自己的同情心,下此狠手,想打杀了驸马让她背黑锅,徐婉如也是心有余悸的。若不是秦杰敏出主意给她,徐婉如还真可能被宝庆公主借刀杀人了。这会儿看她夫妻反目,名声倒地,徐婉如虽然感慨,却不同情。
“郡主,朱大人今日进宫陪皇上下棋,”王锦鹏到了徐婉如身边,低声说道,“皇上听说郡主的棋艺不错,让您进宫一趟。”
徐婉如顿时气结,肃宗让她进宫,完全用不着借口下棋。有朱自恒在,徐婉如自然会乖乖听话。只是今天她闹了这么大一出戏,若是让舅舅知道,自己还收了个幕僚,也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熊嬷嬷倒是有些幸灾乐祸,徐婉如弄了一车的小倌,到公主府的时候,她才知道。要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得随徐婉如了。现在看她发呆,熊嬷嬷自然要笑了。这个秦杰敏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跟徐婉如说了一会儿话,就给她出了这么些馊主意,日后可真得防备一些。
宝庆公主府的事情,就算这么收尾了,徐婉如有些麻木地跟着熊嬷嬷回了郡主府,一路上都琢磨着,见了舅舅,该如何解释。徐婉如素来不担心别人对她失望,不满,却很在乎舅舅。
熊嬷嬷见她没什么心思装扮,就劝徐婉如用了些点心,稍微收拾了一下衣裳首饰,就让方嬷嬷送去宫里了。这会儿邓太后出不了慈宁宫,昭阳公主还关在延辉阁,熊嬷嬷也不打算去宫里。
朱自恒那个吃人的嘴脸,对着熊嬷嬷,只怕也有牵连。熊嬷嬷是个武人,最吃不消的,就是文人的那张嘴巴了,能不去,熊嬷嬷正乐得自在。
徐婉如磨磨蹭蹭地进了宫,一眼就看见魏明一身汗地候在宫门口了。
“郡主,可把您给盼来了,”魏明从王锦鹏那里得了消息,知道徐婉如来的不会太快,这会儿肃宗已经等的有些着急了,魏明急匆匆迎了徐婉如,就往慈宁宫去了。
“魏公公,我舅舅也在宫里吗?”徐婉如第一个,就问起了朱自恒。
“朱大人下午过来陪皇上下棋,”魏明微微一笑,别人打听皇上在干嘛是不行的,可是如意郡主,却是例外。她若是问起皇上在干嘛了,那魏明就得打起精神,好好跟她解释一番。然后到了肃宗跟前,他才好讨个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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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朱自恒一早就进宫了,徐婉如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怕要挨骂了。
“有皇上在,”魏明倒是安慰徐婉如了,“朱大人不会说什么的。”
不会说什么,不代表不会做什么。徐婉如对自己那个切开是黑色的舅舅,十分清楚。突然,徐婉如想起秦杰敏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出事。
按理说,她这么大闹郡主府,又是送小倌,又是闹事的,只怕朱自恒早就盯上秦杰敏了。秦杰敏前世虽然混的不差,可今生,还是个没中进士的小监生。
徐婉如跟着魏明,心情晦暗地进了上书房,一进去,就看见舅舅坐了肃宗的对面,君臣两人,正下着棋。
“皇上,”徐婉如一眼就看见肃宗抬头看她了,赶紧见过礼,又冲着低头不语的朱自恒喊了一声,“舅舅。”
肃宗见了女儿,欢喜还来不及,赶紧招呼她坐下,“如意先且坐坐,朕下好这盘棋就来。”
朱自恒仍旧没有啃声,徐婉如有些不安起来了。她长这么大,再肆意妄为,舅舅都没跟她置过气。可是这会儿,貌似有些不对劲了。
第720章 舅舅
徐婉如有些不安地又喊了一句,“舅舅”。
朱自恒才算抬了头,轻轻瞥了徐婉如一眼,又低头去看棋盘,“如意,做的好大事啊。”
“那,那个宝庆公主,她的驸马不好,”徐婉如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该说那个驸马好色无耻,还是说宝庆公主心怀不轨,总之这对夫妻,没一个是好人。
“是宝庆公主不好,还是施晖不好啊?”朱自恒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你让他们自己狗咬狗不就好了,干嘛自己也牵扯进去呢?”
听见大舅子这么教自己的女儿,肃宗这个当父亲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朕已经让王锦鹏说了,是朕的意思,不关如意的事。”
“皇上干的好大事,”朱自恒冷笑了一下,“明儿言官的帖子,只怕要把微臣给压倒了。”
徐婉如细细一想,的确如此,言官本就可以闻风启奏,不是说她这个郡主不守规矩,就是指责肃宗和这个皇帝不务正业。总之,他们必定会找到什么理由,说上一番。
“皇上,”徐婉如看向肃宗,颇有些同情后悔的神色。
“朕的女儿,做点什么事情,还要他们指指点点?”肃宗嘴里的这个女儿,指的其实是徐婉如,可是对外,却可以说成是宝庆公主。合着宝庆公主纳面首,还是肃宗的意思啊。徐婉如想到这一茬,倒是有些觉得可乐。
朱自恒见她毫无悔改之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慨,“那个秦杰敏说什么,你就听了啊?”
“啊!”徐婉如一愣,怎么舅舅也知道秦杰敏了。
“那小子这会儿在锦衣卫的衙门关着呢,”朱自恒感慨道,“小小年纪,倒是心狠手辣的很。如意,你以后还是跟他远着些。”
肃宗也暗自给秦杰敏记了几笔,这样的读书人,便是以文乱国的典型。
“舅舅,”徐婉如推脱道,“不怒也只是开玩笑,我觉得有趣,就让人做了。”
朱自恒瞪了徐婉如一眼,心想这秦杰敏还真会蛊惑人心,才一天,徐婉如就唤他不怒了。
肃宗对着徐婉如,就是个十足十的软耳朵,“罢罢罢,自恒该你下子了,别光顾着说话啊。”
徐婉如一脸无奈地坐着吃茶,舅舅气消之前,估计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瞧了。
“舅舅,”徐婉如没话找话说,“小雨最近很忙吗,都没来找我。”
这次轮到肃宗严肃起来了,很是认真地看着朱自恒,问道,“小雨就是你们家孩子,那个比如意小的?”
朱自恒点点头,“比如意小了一天。”
“小一天也是小,”肃宗一脸嫌弃,“让他离如意远一点。”
朱自恒挑挑眉头,这个圣旨他当没有听见。
突然,肃宗扫了扫棋盘,一脸的不甘心,看着徐婉如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早些接她回来了,干嘛听你的那些个瞎话。这会儿回来了,却留不了几天了。”
徐婉如心头一跳,突然觉得今天有些古怪,只怕舅舅进宫,和肃宗讨论的,就是她的婚事啊。她才十四,及笄还有一年,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皇上,可以先看好了人,”朱自恒却是全然不顾徐婉如的满脸惊愕,神色自然地说道,“日后十九二十了再成婚,也不算迟。”
公主成婚的年纪,一般都比寻常女子迟上几年,朱自恒的建议,肃宗倒是也认可。所以今日两人一边下棋,一边把京城的少年人梳理了一遍,只是筛了一遍,也没挑出几个好的。
徐婉如见两人笑的有些意味深长,就知道自己的猜疑没错。只得低头装起了鹌鹑,出嫁干嘛呢,满怀希冀出嫁的事情,她也干过。最后是个什么下场,徐婉如太清楚不过了,今生她不信爱情,更不信男子。除去几个至亲之人,徐婉如只信自己。
也正是如此,昨日秦杰敏的话,才那么符合徐婉如的心意。她回京已经好几个月了,可是,除去发现了许多前世没有发现的秘密,却是一无所获。
无论她是想帮助什么人,或者是想得到什么,都要跟人求助。不是跟肃宗,就是跟舅舅或者师兄,这样的日子,眼下尚且可以得过且过,可是如果有一天,她要的东西,他们都不愿意给或者反对呢?
徐婉如从来没有像今时今日这般,那么希望拥有自己的力量。不管是权势也好,还是兵权也好,徐婉如都不介意沾边。只有自己手里握着了,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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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霍星你看着如何?”肃宗突然提起霍首辅家里的长孙来了。
朱自恒一愣,这个霍星不是早就娶妻了吗,皇上不会那么糊涂,真要夺人夫君给女儿吗?霍君实这个老狐狸虽然这些年安分守己,可是真论起来,朱自恒也不敢轻易虎口夺食。
徐婉如回京之后,就见过一次霍星,当时随口跟身边的人夸了一下他,说他风姿如竹,竹君这个名字用在徐简身上,倒是不如用在霍星身上。
这话不知道怎么传到了肃宗耳朵里面,所以肃宗对霍星就盯的很严实了。若是徐婉如真的喜欢,他是一点儿也不介意棒打鸳鸯的。
“他对妻子坚贞不二,”徐婉如说道,“是很不错。”
这句话一出口,肃宗就有些难堪了,在座的几个,就他的价值观跟别人都不一样。朱自恒就不用说了,娶妻多年,却始终如一。而徐婉如现在的择偶观,跟朱自恒也是一道的。
肃宗被膈应了一下,倒是也反应过来了,如意不是在说他不坚贞,而是表达她的观点。
“也罢,那朕就让人留意,给你找个霍星这样的吧。”肃宗笑的有些勉强,心里琢磨着,至少要留个六七年,再让徐婉如成亲。
朱自恒听了徐婉如在萧诚灵堂上的话,心里就直发慌。所以才找了肃宗,有了今日这个择婿的事情。至于施家和宝庆公主的事情,朱自恒才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徐婉如再这般胡闹下去,只怕尚的,很可能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驸马啊。
第721章 捧杀
朱自恒陪着肃宗下好棋,就打算带了徐婉如回去。
“你舅妈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朱自恒说道,“今日还做了玫瑰凉糕等着你,随我回去一趟吧。”
徐婉如一向喜欢姚小夏做的吃食,听说有玫瑰凉糕吃,眉飞色舞地跟肃宗告了辞,就打算去朱家了。
只是还没出上书房,徐婉如突然想起秦杰敏来,他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现在却被锦衣卫给抓了去,只怕这事不能善了。
“皇上,”徐婉如突然开口说道,“那个秦杰敏……”
肃宗对秦杰敏没有好感,一个这般接近他女儿的人,都不是好人。只是徐婉如求他了,肃宗一个心软,就点了点头。
“微臣带了如意去吧,”朱自恒看了一眼肃宗,心里给他打了一个女儿奴的标签,这种人,以后大事是靠不住的,随时还得防着他助纣为虐,给徐婉如帮忙打下手。
“让王锦鹏带你们去吧,”肃宗吩咐道,“别让如意进去什么腌的地方了。”
“总得让她长点教训,”朱自恒也不是个狠心的人,只是徐婉如回京之后,的确是有些为所欲为了。听说,肃宗还给了个金印,只怕他再不管着一些,徐婉如能上天去了。
出了乾清宫,夕阳正把宫墙的影子拖的老长老长。徐婉如踩着朱自恒的影子,一言不发地跟着。两人走出去老远,徐婉如才问道,“舅舅,你生如意的气吗?”
“舅舅没生如意的气,”朱自恒回头,摸了摸徐婉如的头发,“舅舅是生自己的气。”
他这么一说,徐婉如倒是有些愧疚感了。若不是她这般胡闹,舅舅也不用这般难过。
朱自恒带了徐婉如,半眯了眼睛,看着夕阳西下的方向,眼里隐约有了泪光。他的妹妹折在了天家人的手里,而今,他实在不愿意连外甥女,都折在宫里。
肃宗已经认定了这个女儿,朱自恒没有办法,替徐婉如摆脱宫里的压力,也没办法帮徐婉如理清忠顺府的人事。若是徐婉如再这样肆意妄为下去,她的名声,终将变的跟那些个刁蛮公主一模一样,那会儿的徐婉如,能有什么顺遂的人生呢。
“如意,”朱自恒定了定心神,打算跟徐婉如好好说上一说,“你可知道捧杀二字?”
徐婉如突然间寒意彻骨,这句话,前世的朱自恒也问过她。只是那会儿的她年少无知,被燕国公主捧在手心,做事为所欲为,并没有听进去舅舅的意思。
可是这会儿的徐婉如,却不是十三四岁的少女,她听懂舅舅的话,也想起了当年的事情。看来,舅舅前世就已经看穿燕国公主的做派了,只是自己觉得祖母最好,没听舅舅一言。
徐婉如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舅舅,我不想依靠他人。”
朱自恒突然眼前一亮,回头细看徐婉如,过了片刻,才缓缓地笑了起来,“是舅舅看错了如意。”
朱自恒护了妹妹半生,可是朱念心最终,还是折在了肃宗和徐铮的纠葛里面。他很担心,徐婉如也要折在这个纠纷里面。逝者已矣,往事不究,他不愿意,连徐婉如也折了进去。
再看肃宗宠着徐婉如为所欲为,他就十分担心。名正言顺的公主若是如此,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徐婉如这样的郡主。若是有一天,肃宗心里对朱念心不再有什么挂念了,对这个女儿,还能有多少温情呢。
这会儿听见徐婉如的回话,他才知道,这孩子,虽然让人出乎意料,却也不是一味骄纵。
“不怒劝我,”徐婉如低声解释道,“夺了京卫。”
她说的又快又急,宫人侍们远远地跟着,除去朱自恒,谁也听不见她的话。两人站了乾清宫前空旷至极的高台之上,就这么一句话,出自徐婉如的嘴巴,进了朱自恒的耳朵。
朱自恒微微一笑,“这小子倒是知情识趣,只说撺掇了你闹事,没说其他。”
徐婉如一愣,没想到,秦杰敏倒是个聪明可靠的。虽然野心勃勃,却也知道,还没实力之前,不能先露了獠牙。
两人正说着话,王锦鹏倒是追将上来了,“朱大人,皇上让我陪了您和郡主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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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恒站了原地,等王锦鹏赶上来了,才说,“有劳了。”
王锦鹏自小跟着肃宗一块儿长大,肃宗认识朱念心的时候,在这个大舅子手里吃过多少苦头,王锦鹏心里十分有数。只是这么一个心思诡异的兄长,却有那么一个心思单纯的妹子,王锦鹏也觉得这个世界造物,实在很是奇妙。
不过这会儿看见如意郡主站了朱自恒身边,王锦鹏一时间有些眼花,总觉得郡主身上,多少有些神似朱自恒的味道。
皇上曾跟他感慨过,如意郡主长的像她母亲,性子,却有些像他自己。王锦鹏现在,心里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或许,如意郡主的手段,更像朱大人一些。
至少,这样不要脸皮,借力打力,事后翻脸一概不认的做法,不像皇上,更不像那个已经去世了的侯夫人。
徐婉如自然不知道王锦鹏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催着他带路,一起往锦衣卫的衙门去了。锦衣卫的衙门不在宫外,就靠着承天门的千步廊,边上就是五军都督府。再过去,就是六部衙门。
锦衣卫带人进出,自有他们的法子门道。只是肃宗口谕在那里摆着,王锦鹏自然可以带着徐婉如他们正大光明地出入。即使有人看见,也说不得什么闲话。
朱自恒见王锦鹏做事仔细,倒是越发奇怪黄敏学自尽的事情起来。宫里的事情,朱自恒一般不怎么去碰,朝臣和内监,本就井水不犯河水。可是黄敏学的事,却跟邓太后,还有昭阳公主有些关系。而这两人,一旦得了自由,必定要朝徐婉如下手。所以,朱自恒为了这一点,也不愿意徐婉如跟肃宗太过亲近了。父女感情是一回事,可是肃宗跟邓太后,却是同甘共苦的母子感情。到时候孝字一压,倒霉的还是徐婉如。
第722章 指责
朱自恒带了徐婉如,跟着王锦鹏往承天门去了。
这会儿六部的官员,正到了下衙的时候,三五成群,踩着一地的夕阳出来。
夏日渐长,这个时候天色犹亮,暑气稍弱,忙活一天之后,众人正是呼朋唤友同去消暑取乐的时候。
一抬头,却看见锦衣卫的阎罗王,不对,锦衣卫的指挥使王锦鹏。谁人的脸上,都有些讪讪的不得劲。
众人匆忙藏起脸上的欢愉,严肃了表情,既要一副心怀天下的模样,又不能过于拒人于千里之外,否则一个不小心得罪了王锦鹏,让他记挂上了,可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只是没一会儿,就有人发现吏部侍郎朱自恒了,再一看,这大红大紫的侍郎身后,还跟了个娇小的姑娘。有人正打算继续张望呢,却听见有人喊了一句,“如意郡主。”紧接着,有人请安,有人行礼,也有人匆忙让开。
虽然女子不得涉足朝堂,可是有贺太后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先例在那里摆着,谁也不敢指责,徐婉如这会儿怎么来六部的门口了。更何况,带着朱自恒和如意郡主的人,正是谁也不敢招惹的王锦鹏。
一时间,众人见过礼,便纷纷退下了。徐婉如今日进宫,本还不打算穿什么宫装。可是这会儿见了这么多外臣,倒是觉得熊嬷嬷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百密一疏,终究是小心一点,方才不会出了差错。
而今她不止是忠顺府的大小姐,还是天家的郡主,多加小心总是好的。
徐婉如自以为没有差错,不会招人耳目,谁知才走出去几步,就听见有人在她背后大喊了一声,“郡主请留步。”
徐婉如知道,这人口中的郡主,应该就是自己了。朱自恒率先掉头看去,这一看,脸色便黑了几分,神情也颇为不善了起来。看见舅舅这样的表情,徐婉如自然知道,来者不善,看朱自恒的神色,多半是个与他不怎么对付的人。
王锦鹏毕竟是奉旨带路,这会儿看见有人过来,自然要上前分说一二。只是朱自恒袖子一甩,就挡在了徐婉如的面前。
“孙大人,”朱自恒不怒而威,“有何贵干?”
若不是孙眉指给了太子,徐婉如不见得会知道,眼前这个孙大人,就是得罪满朝文武而不自知的孙乾。
孙乾好歹是个二品大员,可是这会儿,却穿了件酱紫棠色的常服,也不知道是时日久了,还是这个颜色就是这么一回事,看起来,不像是紫棠,反而像是酱肉的颜色,斑驳却又陈旧。
孙乾敢得罪满朝文武,自然是不会把一个郡主放在眼里的。徐婉如已经做好准备,挨上一顿义正言辞引经据典的批判了。谁知道,孙乾只字没提她一个闺阁女子来六部门口的事情,反而提起邓太后来了。
“乌鸦反哺,羔羊跪乳,飞禽走兽尚有五常,更何况人呢,”孙乾说到这里,徐婉如才惊觉,这都御史的矛头,不是冲她而来,反而像是冲着肃宗而去的。
只是孙乾要攻击肃宗,何苦到她跟前来说呢。徐婉如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即使有个封号,也只是个闺阁女子,如何影响的了肃宗的决定。
更何况,邓太后和昭阳公主做下的事情,徐婉如就是直接受害者,如何愿意去给邓太后开脱呢。
所以,徐婉如一脸懵懂,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看着孙乾。朱自恒本就护短,看见孙乾说的事情和徐婉如无关,就更不耐烦了。
“孙大人,如意是个女儿家,有什么家国大事,还是烦请跟阁老们商量吧。”朱自恒的手一指,就是内阁的方向。
“可是,这事由郡主而起……”孙乾的话还没说完,朱自恒就牵了徐婉如,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幽幽地放下一句话,“孙大人,你还记得钟岳嘛?”
王锦鹏虽然掌着锦衣卫,对这个钟岳,还真没什么印象。只是孙乾一听见这个名字,脸色突然大变,再不敢说什么让徐婉如出面劝说肃宗的话了。
王锦鹏看着孙乾匆忙而去,倒是跟上朱自恒,问道,“朱大人,这钟岳……”
却是,徐婉如也很好奇,她活了两世,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看样子,都御史孙乾这人,也有亏心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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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御史台的大夫,”朱自恒轻飘飘地解释了一句,王锦鹏马上就明白了。
“和孙大人同年的那一位?”王锦鹏对太宗一朝的文武百官,也很清楚。只是这个钟岳,进御史台没多久,就消失匿迹了。他又不是什么大家出身,不见了就不见了,王锦鹏也没怎么把这事放在眼里。看样子,这个钟岳和朱自恒,还有孙乾,都大有关系呢。
“嗯,”朱自恒点点头,他本来也不想多说,只是徐婉如一脸好奇的模样,他倒是愿意多说几句,“钟岳口舌不修,被我抓了个错处,孙大人见死不救,所以心虚。”
短短一句话,里面却不知道是怎么样的风起云涌,王锦鹏看了一眼朱自恒,心想,幸亏这个朱自恒,没有因为妹子的事情记恨肃宗,否则他若是助了别的皇子,只怕肃宗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再想想,那会儿徐婉如已经出生,朱自恒再不喜欢肃宗这个便宜妹夫,也不能毁了他的前程,连累了外甥女。
王锦鹏绕了这么一大圈,心里还是有些感慨,亏得皇上在外多了个女儿,顺带拉拢了这么个大舅子臣子。
朱自恒却微微叹了一口气,肃宗软禁了邓太后,这事不仅他,连孙乾这样的朝臣都已经知道了。就为了昭阳公主对徐婉如下手的事情,肃宗连邓太后都给软禁了。这事若是传开出去,肃宗只是不孝,徐婉如却是大逆不道了。到时候,所有的指责都会朝徐婉如而来。也不知道,肃宗何时才会放了邓太后出来。他们母子两人这些年的明争暗斗,朱自恒都看在眼里。可这天下,最大莫过于规矩,天子是人,也不能幸免啊。
第723章 秦二
绕过六部的门口,王锦鹏很快就带着朱自恒和徐婉如进了锦衣卫的衙门。
虽然这锦衣卫衙门听起来让文武百官闻风丧胆,可是对徐婉如这么一个闺阁女子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稀奇,看起来,跟别处的府衙没什么区别。
徐婉如正打量着屋子,朱自恒却拦下了王锦鹏,“王大人,你把秦杰敏带出来吧,里面我们就不进去了。”
王锦鹏一愣,马上就回过神来了,出门的时候肃宗就吩咐了,别让郡主看见什么腌的事情。这会儿幸亏有朱大人帮忙,否则他一个不小心,就带着郡主往刑房里面去了,那个罪过可就大了。
“是是是,”王锦鹏赶紧点头称是,“下官这就去提,郡主和朱大人稍坐。”
说着,王锦鹏就招呼了自己的堂弟王锦秋来招待两人,自己带了手下,就进里面去提秦杰敏了。
这个秦杰敏说起来了,也是胆子大运气差,刚巴拉上郡主,就被肃宗派人抓到了锦衣卫。眼下如意郡主可是肃宗最看重的女儿,哪里会让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走到她跟前去呢。
秦杰敏虽然是个府尹的次子,可这身份离郡主,也差的太远了一些。王锦鹏以为他是心比天高,所以颇有些不屑。
“秦二公子,”王锦鹏冷冷地站了他的门口,说道,“你出来。”
秦杰敏昨晚被徐婉如的马车撞了一圈,好容易跟她搭上话了,结果一出郡主府,就落到了锦衣卫的手里。若是寻常的京城侍卫,秦杰敏自有说法。
可是一看见来的是锦衣卫,秦杰敏就知道,自己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他给徐婉如出了这么些馊主意,若是小姑娘告诉了旁人,他这个暗地里出主意的狗头军师就要死翘翘了。
所以,一进锦衣卫,秦杰敏除去承认自己给徐婉如出主意,塞小倌给宝庆公主之外,什么都一概否认了。
他在牢里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个晚上,这会儿看见锦衣卫的指挥使王锦鹏,秦杰敏的心里,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郡主,也不是个不懂事的。估计他说的那些个话,她也是挑了部分,告诉大人了。
为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儿,肃宗都能让锦衣卫做到这个份上,秦杰敏对自己的未来的前途,十分看好。对自己这次的押注站边,也十分满意,事在人为,说的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秦杰敏藏好志得意满的表情,一脸谦恭地跟着王锦鹏出了牢笼,到了外面。
锦衣卫里没有丫鬟,王锦秋亲自奉了茶,招呼徐婉如跟朱自恒。
自从黄敏学死后,王锦秋做贼心虚,总觉得堂兄有些不信任自己。比如这次的秦杰敏,王锦鹏只说他坏了事,却不说究竟哪里不对。等到朱自恒跟徐婉如来了,王锦秋才勉强猜了个大概,估计是秦杰敏得罪了这个如日中天的郡主。只是,是不是如此,谁也不会告诉他。
到不是王锦鹏开始怀疑王锦秋了,而是他觉得,什么事情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就不存在走漏风声的可能。眼下刚出了黄敏学的事情,王锦鹏实在不敢大意。
黄敏学的死,可大可小,算不得什么。可是黄敏学之死,所牵扯出来的王清安,以及肃宗和邓太后的身世,就是颠覆朝堂的秘密了。就算王锦鹏放心王锦秋,他也不可能告诉王锦秋,肃宗不是邓太后的亲子。所以这事,他只能烂在自己心里,还要竭尽全力地去查,还有没有像黄敏学这样,猜出了个大概的人。
王锦鹏忙的焦头烂额,而王锦秋又处处小心,所以黄敏学的死,一时半会儿倒是查不出个什么来。
朱自恒接过王锦秋递来的茶水,先给徐婉如一盏,自己又接了一盏。王锦秋知情识趣,也不问徐婉如来锦衣卫是为了什么,倒是说起京城里的一些个趣事来了,什么谁家的西山温泉好,什么谁家的酒楼多了个什么菜,诸如此类,十分有趣,细细想去,却什么重要的信息都没有。
朱自恒跟王锦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徐婉如啜着茶水,也不出声。王锦秋自诩见惯了美人,也是风流场里的一个惯客,却没见过徐婉如这样的。
这美人的名声,王锦秋早就听过,可是这会儿近距离见了真人,还真有心闪眼。若不是朱自恒在场,王锦秋自问,早就失了三魂六魄,不着五六了。只是这会儿有这么个朱自恒在,王锦秋虽然偷瞟了几眼徐婉如,倒是也不敢细看。
大家正说笑着呢,王锦鹏倒是带着秦杰敏出来了。秦杰敏在牢笼里过了一夜,这会儿虽然衣冠如旧,可这形容却有些憔悴。徐婉如见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这人多半,是被她给连累了。若不是她,秦杰敏也不会被锦衣卫给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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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杰敏扫了一眼徐婉如,倒是落落大方地给朱自恒见礼了,“小生秦杰敏,见过如意郡主,见过朱大人。”
朱自恒见他弯腰,却是一声不吭。他不说话,徐婉如自然也不好多嘴,就在一旁吃茶看着。
过了好长一会儿,朱自恒才嗯了一声,又转头跟王锦鹏说道,“这人,我就先带走了,日后若是再有需要,还会麻烦王大人的。”
这话说的,就像随时能把秦杰敏给送到锦衣卫一样。秦杰敏听了,心里不禁暗自叫苦。都说朱自恒护短的很,这会儿徐婉如跟了一边,不知道,人家舅甥之间,是不是无话不谈啊。若是如此,他的那些个小把戏,只怕瞒不了朱自恒啊。
“好说,好说。”王锦鹏倒是不在乎秦杰敏这么一个小人物,点点头就送朱自恒一行出门了。
朱自恒也不多说,带着徐婉如和秦杰敏出了承天门。
到了自家马车跟前,朱自恒送了徐婉如上车,才回头对秦杰敏说了一句话,“这次的事情,我暂且不与你计较,只是如意却不是你的登天梯,下回好自为之,莫要再犯了。”
第724章 表弟
秦杰敏很是恭敬地送了朱自恒一行离开,只是,车马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他却轻轻地笑了起来。
“朱大人,你却看错她了。”
这会儿正是六部下衙的时候,高官大员们早已经离去,而今路过的,多是各部的小人物,形色匆匆,人微如蚁。只是不知道,数年之后,这些路过的小人物里面,又有哪一个,会是朝堂上呼风唤雨的那一个。
秦杰敏收起心中的万丈雄心,整理衣冠,还得想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跟国子监的夫子解释,不能在父亲那里落了什么不好。好在兄长因为徐家女儿的缘故,这会儿家宅不安,对他这个庶出的弟弟,倒是没有太大的为难。
莫欺少年穷,秦杰敏微微一笑,敛起一切张扬,微微低着头,往东边去了。
而车马上的朱自恒,这会儿也正教训着徐婉如。
“如意,万事有舅舅,你就不要担心了。”朱自恒对徐婉如的教训,自然不是他素日教训朱时雨的法子,女儿家金贵,朱自恒一向温柔可亲,说出口的话,自然弱了许多气势。
朱自恒当然是知道的,苍蝇不叮无缝。,秦杰敏能用京卫的借口接近徐婉如,自然是看中徐婉如缺了什么。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郡主,和徐家忠顺府的关系又剑拔弩张,没了家人在背后支持,肃宗的帮助不能太过张扬,徐婉如的确需要一些可以抓在手里的东西。否则在这个吃人的京城,她一个小小的女子,以后该如何前行。
其实,徐婉如压根儿没想到如何前行,她只是看一步走一步罢了。
以前为徐简谋划山西的势力,倒是有些为了长远的打算。可是现在,她对忠顺府寒了心,对燕国公主和徐简,自然也少了许多一腔热血的舍己为人。说到底,她终究是有个海山可以做退路的,太长的,太远的打算,徐婉如并不需要。
只是,她心里,终究有些是为徐简着想的。她这个徐家大小姐的身世如何,终有一天,京城的人,谁都会知道的清清楚楚。
现在,只是忌惮肃宗,众人只是心知肚明,并不明说。可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总有一天,皇权微弱的时候,又或者,肃宗驾崩的时候,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儿,很可能就会大白天下。
到时候,山雨欲来风满楼,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京城有舅舅和师兄,徐婉如对自己是否可以安全离开,可是一点儿都没有怀疑。
可是徐简呢,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住在忠顺府,一直以为,他就是忠顺府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世子爷。可是现在,一切都要化为乌有,他该如何自处?
徐简的性命,很大程度上来说,是徐婉如重生以后救回来的。她从如意楼上一脚跌了下去,醒来就遇上了柳方一家人谋害徐简和她的事情。此后,徐婉如心里,多少有些潜意识,总觉得自己回来一趟,倒不一定是报复陈奇可和苏落雪,很可能,反而是让自己过的舒心一些,再护的家人周全。
从那个时候开始,徐婉如就一直有这么一股子潜意识在心里。直到燕国公主生辰,为着丁岚的身孕,徐家再次把她打发了出去。完全不顾长房和二房的虎目眈眈,把她一个六岁的孩子,就这么推到了满是陷阱,满是凶险的深夜里去。
那次之后,徐婉如对忠顺府的心,终究是淡了一些。而今想起来,徐婉如倒是觉得,自己不是徐家的亲生女儿,或许心里还能舒服一些。若是真的亲生父女,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徐婉如倒是真要给自己叫屈了。
既然不是亲生的,那徐铮的言行,她也不怎么往心里去了。八年前的深夜,若非师兄出手相助,徐婉如不禁苦笑,就算她活了两辈子,又能如何,还不是做了刀下之鬼,毙命了事。
这样想想,她们母女两人,倒是也不算对不起徐家。朱念心进门之后,被磋磨被辜负,最终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赔了性命。而徐婉如呢,八年前的那次意外,徐婉如也觉得,自己的性命,算是还给忠顺府了。若是有什么亏欠,也已经两清了。
前世燕国公主待她不错,可是今生回头再看,里面却是这般的不忍直视,里面的细节再次经历过去,却别有体会。
徐婉如微微叹了一口气,脸色颇有些凄婉,朱自恒以为自己说重了话,赶紧收了劝诫,笑着开解道,“你舅妈做了玫瑰糕,就等着你来了一起蒸呢。”
徐婉如这才展颜,不管她是徐家还是周家的女儿,舅舅这边,却是一样的。
“是嘛,可要等着我点玫瑰露呢。”徐婉如有些欢欣,她活了两辈子,却没多少母亲的回忆。燕国公主前世待她不错,可毕竟是祖母那个辈分了,相处起来,也只是祖孙之情。可今生,她没跟姚小夏疏远了,反而常来朱家短住。对她来说,姚小夏反而更像是一个类似母亲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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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霞渐渐暗去,只留了西边一抹嫣红,徐婉如搭了朱自恒的手,一下马车,就看见门口候着个少年,不是朱时雨是谁。
一看见徐婉如下车,朱时雨就上前扶了另外一边。他们是自小一处长大的表姐弟,而今年岁虽然渐长,男女有别的礼,却是不怎么守的。
在徐婉如眼里,朱时雨更是个孩子了,她活了两世,这个表弟于她而言,真的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啊。
朱时雨心中如何看待徐婉如,朱自恒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少年的心事,谁知道日后是不是又有了别人。所以,朱自恒对自己的儿子,并不看好。
倒不是因为朱时雨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而是朱时雨的年纪太小。虽然只比徐婉如小了一天,若是真要谈婚论嫁,倒是也不计较这么一天。可是,朱自恒给徐婉如找未来夫婿,总有些眼高于顶。
朝中那几个翘楚才俊,在朱自恒这里也被批的满身漏洞,这个太白,那个太瘦,这个有姬妾,那个脑子有些笨,诸如此类,竟是没有一个完人。
第725章 人手
朱时雨日夜在父亲面前蹦,朱自恒对自己这个儿子有几斤几两,心里是十分清楚的。朱时雨算是个有才的,假以时日,未来说不定走的比自己还要高,还要远。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如意却是等不起的。这便是女子和男子的不同了吧,朱自恒暗自叹气。肃宗在上书房里说过的话,他自然也是记下了。
肃宗在这一点上,和朱自恒如出一辙,一边挑鼻子挑眼睛地给徐婉如物色人选,一边又谁都看不上眼。大有一副捂着鼻子不得不为,矮子里面拔将军的架势。
比起那几个被肃宗挑了一身毛病的青年才俊,朱时雨眼下,真的只是个孩子。朱自恒看了一眼前面两个说说笑笑的孩子,也跟着微微一笑。
如意是个没有家的孩子,他这个舅舅能做的,就是永远站了她的身后,给她一个家。可是,让朱时雨娶她,却不是朱自恒的打算。娘家和婆家,怎么可能一样。他要徐婉如永远把朱家当做娘家,自然不会琢磨什么表姐弟的亲上加亲。更何况,眼下肃宗虎目眈眈地看着,他的女儿,怎么可能嫁了个什么都不是的黄毛小儿呢。
朱时雨对徐婉如一向一心一意,从他会说话开始,他就知道,哪个女子,都比不上他的如意。而今十四岁的少年,如何会想到,他们的前程未来,大人们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而这个一切里面,他是他,徐婉如是徐婉如,再亲近,他们也只是一对姑表姐弟罢了。
按理说,徐婉如来朱家,总要给朱老爷子和朱老夫人问个安。可是这些年,朱自恒在朝中日益得志,朱老夫人担心他记着小时候自己待他们兄妹的不好,一开始,倒是十分客气友好的。
只是,朱自恒是什么人,哪里会把朱老夫人的小恩小惠放在眼里。若不是这个继母往死里逼他,朱自恒自问,说不定,他也是京城的某个快乐纨绔,五谷不分,不知人间辛苦。
朱自恒记着旧仇,朱老夫人倒是往姚小夏身上下功夫了。只是这对夫妻,倒是一模一样的油盐不进。朱老夫人无奈,认识到姚小夏不可能变成自己人,就给朱自恒或明或暗塞了不少房里人。
这样一来,姚小夏也懒得跟朱老夫人虚与委蛇了。两夫妻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对朱老夫人,并不怎么搭理。
又因为朱念慈的亲事,还有朱自慎的仕途,朱老夫人要求朱自恒的地方实在很多,所以见了继子这般不客气,她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默认了。
倒是朱老太爷知情识趣一些,知道在府里再这么住下去,终有一天,这个儿子要把当年的仇怨,一一报复到他们老夫妻身上。
当年朱老夫人为难朱自恒和朱念心的时候,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只是,他为了片刻的安宁和温馨,并不愿意在家里惹起什么是非,对于吴氏做下的事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就算了。
其实,吴氏能让他知道的,能有什么大事。而那些个夜以继日的小事,磨起人的时候,却是最为刻骨铭心的。
朱自恒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日日在他跟前提醒着当年的见死不救,朱老太爷也觉得自讨无趣。所以,老两口带了些仆妇,往西山带温泉的别庄去住了。
对外,朱老太爷只说风湿磨人,有温泉相伴,日子也过的轻松一些。只是这么一个夏日,温泉的借口就不怎么好用了,这会儿他们只说西山凉快,仍旧在别庄里住着。
所以,徐婉如来往朱家,并不用去见那两个所谓的外公和外婆,心里倒是更加舒坦自在了。她爱的人,都好好地活着,日子过得都还不错,徐婉如觉得,人生在世,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两人正说笑着,朱时雨倒是问起徐婉如了,“如意,你怎么和父亲一起回来了。”
“哦,”徐婉如看了一眼跟着他们身边的舅舅,说到,“一个认识的人,他被锦衣卫的人抓了,我跟舅舅去带了他出来。”
“谁啊,我认识吗?”朱时雨总觉得,他跟徐婉如知道的人事,应该是一样的。
徐婉如想了想,秦杰敏在国子监里读书,说不定真跟朱时雨认识。
“秦府尹的次子,”徐婉如说道,“叫秦杰敏的,也在国子监里读书,比你大个五六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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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知道的不少,”朱时雨的语气马上有些变了,“国子监里的人多,往少说也有三千子弟,只怕这个秦杰敏没什么才气,我却从来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朱时雨一进国子监,就得了祭酒青眼,自然不把那些个没听过名字的庶子放在眼里。大他五六岁又如何,不过是个没才学的,朱时雨才不会放在眼里呢。
听他的语气,徐婉如倒是有些吃惊。那个秦杰敏看起来,却是个精明能干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在国子监,竟然一直默默无闻。
其实,这一点朱自恒和朱时雨都是理解的。秦家这个庶子,若是他敢表现的有那么一丝天分和才学,只怕早就不能为人所容了。反而是他这样不起眼,不出挑,反而能在国子监里多呆几天,学些应该学的东西,结交一些有权势的同窗,为日后出仕做好准备。鱼跃龙门,只等着来年会试之后,说不定这个秦杰敏,就要一飞冲天了。
“这人野心勃勃,”朱自恒也趁机吩咐徐婉如了,“如意日后,跟他远着一些。他虽然上进,却不走正途,这样的人,姿态能放的多低,以后的反弹就有多厉害,还是小心为上。”
徐婉如自然也是明白的,秦杰敏找到她的郡主府,为的,就是有人给他引个路。日后等他成了个人物,自然会反馈于她。可是眼下,她的确需要一个人,去外面给她做事,给她铺路。郡主府里虽然有管事,可是哪里比得上,一个学富五车的官家子弟呢。
第726章 决心
朱自恒只当徐婉如并不当真,教训了一番秦杰敏,也就放下了。
徐婉如在郡主府里住着,秦杰敏在国子监里求学,这前程仕途无一简单,想来,他也没什么时间去干扰徐婉如。
只是徐婉如自己,却被秦杰敏的一番话,引出了新的想法。既然她要在京城久住,又要护的家人周全,总不能处处依赖他人。培养一股子她自己的势力,或许是她重生以来,觉得最可行的方法。
按照前世的旧路,她十七八岁的时候,朱自恒去西北处理事务,却不明不白死在了路上。舅舅是朱家所有人的倚靠,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徐婉如自问,眼下的她,或者说,即使是三年后的她,只怕也不能支撑起朱家所有人。
而且,徐婉如能拦下徐简,让他安全长大,为什么就不能救下舅舅。可是,舅舅的事情,她一个小辈,如何置喙。莫非,直接告诉他,自己重新活了一世。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徐婉如不愿意跟舅舅提及此事。倒不是害怕被人视为怪物,而是不知道,如何跟舅舅解释,自己前世,为何过得那般潦倒。
徐婉如回来之后,已经过了八年的安稳日子,前世的伤疤,她并不愿意揭开,即使是在亲人面前。所以,徐婉如心里,一瞬间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姚小夏正带人在厨房里忙着,听见动静,倒是带着朱秋语从后面出来了。一家人在院子里说笑,谁的眼角都带着笑意,徐婉如心中,更是坚定了原先的想法,她要强大起来,守护家人。
帝王给的封号,师兄给的庇护,舅舅给的支持,徐婉如眼下,都打算先受着,当务之急,就是积攒自己的势力。可不能到了要用人的时候,一无所有,只能望洋兴叹。
用好晚膳,姚小夏倒是问起徐婉如,“如意,忠顺府的侯夫人,可曾去过你的郡主府?”
徐婉如点点头,“前儿带了婉莹,来过一次,也没说什么,坐了一会儿,也就回去了。”
“那就好,”姚小夏点点头,“她倒是个好的,燕国公主和侯爷的意思,你可明白?”
徐婉如点点头,她很清楚。
如果徐婉如只是个跟家人闹翻了的徐家大小姐,或许,燕国公主跟徐铮,压根儿不会低头。但是,她是肃宗女儿的身份,却给燕国公主和徐铮敲醒了警钟。
现在对徐婉如如何,就是忠顺府对肃宗的态度。就算燕国公主很不高兴,就算徐铮很不愿意接受,他们都得装出个父慈子孝的嘴脸,来跟她拉好关系。
所以,丁岚上门这事,就算是把两家的关系拉好了。对于朱家人来说,眼下和和美美地掩饰了徐婉如的身份,才是最好的。所以,姚小夏问了几句,倒是吩咐徐婉如,若是得空,记得往忠顺府去一趟。
徐婉如心里,却是有些不愿意的,但是忠顺府若是来请,只怕这个面子,她还是得给。眼下萧家的威胁已经解除,徐婉如心中知道,等徐简回来的时候,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是该回去一趟了。
而她谋划的京卫,也只有扶了徐简起来,她才放心,这个徐家日后,终究要靠他们姐弟两人。只有这样,徐简才会坐稳了世子之位。
丁家本就是武将出身,一个空头的爵位,一个军中的实权,想来他们更想要的,只会是后者。只是如何跟丁家人开口,眼下徐婉如还不清楚。
只是有一桩事情,徐婉如心中也很清楚,她所扶植的人,不能再局限于自己血缘亲缘相近的徐简他们了。这个年纪的少年们,至少还要五六个年头,才能崭露头角。等他们站稳脚跟,自己只怕早已经是昨日黄华了。
以前扶植徐简,那是因为,他们是姐弟,徐婉如要走的长远,必定要一个站稳脚跟的弟弟帮忙。可是现在,她与徐简再没了血缘,日久见人心,等徐简长大之后,大权在握,还认不认她这个姐姐,徐婉如倒是没有什么把握。
前世徐简早早夭折,今生他们又分开了六年之久,早已经错过了儿时互相依赖的单纯时光。日后的事情,谁能够知道呢。就算是徐婉如这样重活一世的,都不知道徐简未来的走向。她看不见他的心,自然不敢错押了徐简。这样一来,跟丁家结盟,反而成了徐婉如的第一选择。
丁岚是侯府正室,她若是想要自立,少不得让儿子徐符成为世子。徐简这个世子之位,只怕坐不了长久。等徐符稍微再大一些,别说丁岚,说不定连徐铮,都要开这个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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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暂且先跟丁家合作,由丁峰带着徐简,在五军营里立足。之后如果再不济,丁家要拿回爵位,徐简有个军中的实权位置,也不至于无所依靠。更何况,徐简若是真有出息,徐家不见得敢动他这个庶出的世子。一切造化,只看徐简自己了。
徐婉如心中有了计较,倒是也不慌不忙起来了。京卫的事情,她从前世就听说过不少。英王夺权登基之后,就把京卫收到了皇帝治下。只有他这个皇帝,才能指挥的了京中的军队。在他之前,京卫的权力,却是一直握在施家手里的。
现在她有人有契机,徐婉如不信,夺不了施家的权力。只是丁家和邓太后一家的关系太近,若是丁家仍旧以邓家马首是瞻,徐婉如微微皱了下眉头,倒是要另寻合作的对象了。
徐婉如心里一边犹豫丁家是否可用,一边又要给徐简安排好退路,一时间,突然明白过来,前世舅舅去世之前,大概也是这般殚精竭虑给她筹谋的吧。
想到这里,徐婉如心里倒是有了另外一个主意。她不仅要把京卫弄到手,还要舅舅平安康健,再不能出什么岔子。
而朱家的妹妹,她也不会再让苏家的无赖小儿得了机会。这一世,她要护的家人周全。也算是全了自己重活一世的心愿,再不让朱时雨小小年纪,就扛起一切。
第727章 求见
徐婉如用过晚膳,正带了朱秋语,在西厢后面的小院子里坐着纳凉。
池塘的蛙声称着密不透风,浓的化也化不开的暗色树荫,盛夏来临之前的那股子闷意,一层一层地压迫而来。
这个夏天,注定了是个不同寻常的夏天。
朱时雨虽然得了休沐,却被朱自恒找去书房,考问功课去了。
姚小夏安置好家中琐事,正带了丫鬟婆子,往徐婉如她们乘凉的院子里来。刚行至西厢,却有下人来报。
“夫人,”来的是二门口的孙婆子,“胡同口的苏夫人来了。”
这个苏夫人,就是苏落梅的母亲,苏落雪的嫡母。苏大人长年做这个有名无实的礼部侍郎,苏夫人在姚小夏面前,多少有些抬不起头来。
姚小夏嫁了个能干俊美的夫君不说,这个朱自恒对她,还始终如一,家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对比着姚小夏,苏夫人自然是心中哀怨。
可是最近,苏家连着出了两件大喜事。一件,就是苏落梅被指给了英王,做了个侧妃。另一件,对苏夫人来说虽然不算喜事,却也算是摆脱了庶女苏落雪,又得了个谢家的姻亲。
虽然苏落雪进镇国公府,只得了个妾室的位置,可是一进门就有喜,倒是多少能够弥补一下位分上的不足。
而今谢三郎只有三个妾室,两个有了身子,可是数起来,那两个都是丫鬟出身,折腾不了什么水花。反而是苏落雪,虽然是庶女出身,可是在苏家被教的,也是落落大方的官家小姐一位,怎么着,也要强过那两个丫鬟出身的侍妾。
所以,苏大人最近十分顺心,连带着,对苏夫人也体贴了几分起来。毕竟女儿嫁的好,做主母的脸上也是有光的。苏夫人心里对谢家虽然有些嘀咕,可是也不好打了谢三郎的脸,所以素日里对苏落雪,也是各种嘘寒问暖,把谢家当做正经姻亲来走。至于谢家是不是拿苏家当一回事,苏家人是不会去想的。
谢家虽然是钟鸣鼎食的世家,可是对待姬妾上面,倒是十分有人情味。见苏夫人来往的多了,倒是也不介意,让苏落雪回家住上几天。这不,苏落雪仗着身孕,已经回来住了几天。只是她毕竟是谢家的人了,即使回家来住,也不敢多留。前日里趁着夜色回来了,过了一夜,今日便收拾起来要走。
她的身子如何得来的,苏落雪心知肚明,所以对待谢三,自然就体贴万分。她未出阁就有了身子,偏又硬栽给了谢三,这事苏落雪和谢石安都十分清楚。
只是谢三冷面冷心,苏落雪进了谢家的大门至今,只怕也没见过他三次。其中一次,就是谢三让人请了她去秋石楼,让她好生养胎,有空多回家走走,只字没有提起,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反而却问了她一句,是否认得如意郡主。
苏家就在朱家隔壁,对朱家这个外甥女,苏落雪自然是耳熟能详。只是见面的机会,却是不多。苏落雪不敢隐瞒,如实跟谢三郎说了。他倒是点点头,再不多说了。可是苏落雪却是知道,谢三对那个如意郡主,大概是上心了。至于是男女之情,还是仰慕之意,苏落雪一概不往心里去。而今她只想讨好谢三郎,既然他想知道徐婉如的事情,她就多回家走走,打听个只鳞片爪,也算是对他的回报。
只是苏落雪收拾东西的时候,却听人提起,如意郡主来了隔壁朱家。朱家是如意郡主的外家,她会来这里,自然是一点儿也不奇怪的。
因为谢三郎的缘故,苏落雪很想往朱家走走。只是一则她有了身子,不便上门做客。二则,她是个身份未明的谢家姬妾,可徐婉如却是天家的郡主,尊卑上下,便如天堑一般。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苏落雪对徐婉如这个只见过几面的郡主,并没什么好感。又或许,是她这些年在苏家过的太过辛苦,突然听说有人可以过的这么肆意妄为,这般顺心如意,苏落雪总归是有些妒忌的。
眼下的她,身份卑微,苏落雪打心里,是不愿意去徐婉如面前露面的。只是,谢三郎对她充满了好奇,为了谢三郎的心,苏落雪也会硬着头皮上前,去讨好徐婉如。所以这会儿,苏夫人就给苏落雪来打头阵了。
苏夫人对这个心里七拐八拐的庶女,一向看不上眼。可是苏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他们二女儿在英王府,不见得会有什么前程。英王的后宅里女子无数,苏落梅的姿色又不拔尖,只是被太后指给了英王,倒不如老实本分,凭着太后指婚的名头,在王府里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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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夫人何尝没有争宠上进之心,只是英王府里死个王妃侧妃,都是寻常事,以前没了的那些个侧妃王妃,谁不是邓太后指的呢。所以,为了女儿的安全考虑,苏夫人还是选择了让她平平安安。
可是苏落雪却是不同,刚进谢家,就有了身孕。外人不知道谢石安如何对待苏落雪,只看见苏落雪有孕,便觉得谢石安对她,必定是有几分真心的。再加上苏落雪从谢石安处得了不少好东西,又常回家小住,苏家人心里,自然觉得苏落雪是得了谢三郎的青眼。
谢三郎是个风流人物,可是能得他片刻的真心,对苏落雪来说也是好事。所以,苏家人对苏落雪在谢家的期待,远超过他们对苏落梅在英王府里的期待。
苏夫人虽然看不惯苏落雪小人得志,可是再想想,苏落雪要是得志,她姨娘仍在自己手里拽着,她的兄长也在自己朱家住着。怎么着,苏落雪也要给他们苏家一些好处。若是苏落雪在谢家说话有分量,对英王府的苏落梅来说,也是个好事。想通这一切之后,苏夫人倒是不介意做个慈母。
既然苏落雪对忠顺府的那个如意郡主有些兴趣,苏夫人自然也不会拂了她的意思,趁着徐婉如来朱家的时候,来上门替她求见。
第728章 心思
姚小夏对苏夫人上门求见徐婉如的事情,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徐婉如是个郡主,而苏夫人的二女儿,就嫁给了英王做侧妃。算起来,两家人多少总有些关系。而且朱家和苏家隔着一个翡翠胡同,也住了好些年头了。
苏夫人的为人如何,姚小夏心里也有个谱,是个守礼的人。所以苏夫人上门来求见徐婉如,姚小夏也没多想,就给带着进来了。
两人说着家里的琐事,就到了西厢房边上,再过去一点,就是徐婉如跟朱秋语纳凉的所在了。苏夫人原本对这个骄纵过度的忠顺府大小姐,并没有太大好感。
只是徐婉如成了郡主,眼下京城里风起云涌,都在传说她跟肃宗的关系。这样的人,自然攀上些关系才好。就算攀不了交情,能说上话,混个面熟,日后说不定也有好处。
姚小夏还没带苏夫人进来前,就让人往里面带过话,说要带苏家的夫人进来坐坐。这是姚小夏的家,徐婉如再讨厌苏落雪的家人,也只能默不作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这会儿听见外面妇人说话的声音,徐婉如这纳凉的心境,突然变的有些糟糕。她自然知道,苏夫人可不是来为难或者找茬的。为着英王府的苏落梅,苏夫人也会巴结她这个如意郡主。
只是,徐婉如前日里做过的梦,实在是太过真实了。真实的,让人听到苏家两个字,就心生寒意。前世今生,徐婉如都憎恶苏落雪。前世是在她手里吃了无数的大亏,今生却是忘不了过去的种种是非。
而最近,她又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的冯绮雯嫁到了定北侯府谢家,脸却长的跟徐婉如一模一样。更巧的是,冯绮雯在谢家,也遇上了一个苏落雪,不仅名字一样,模样也是一样。徐婉如醒来之后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把过往的前世,放到了定北侯府里,其他都是新瓶装旧酒,换汤不换药呢。
人的记忆都有一个渐渐淡忘的过程,徐婉如重生之后,也已经过了八年的平安日子。只是最近的梦,却把前世的仇恨,擦的锃亮。这个时候,听见苏夫人来访,徐婉如是真的没有一点儿好脸色。
只是,鉴于姚小夏跟苏夫人是邻居,素日里也有往来,徐婉如面上也不好表露什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苏夫人。她是从一品的郡主,苏夫人一个侍郎的诰命夫人,见了徐婉如,自然要行礼。
徐婉如见她行礼,倒是侧了一侧身子,并不起来,算是受了苏夫人半礼。苏夫人一早就知道,徐婉如是个傲慢又肆意妄为的,不是闺阁里那种守礼的大家闺秀,心里虽然有些不愿,却也没觉得不满。毕竟,徐婉如现在的身份,明着是个郡主,暗地里,谁都知道是个公主。一个公主受她半礼,苏夫人心里,自然是没什么不满的。
见过礼,苏夫人倒是说起家里的事情了。
“郡主来了,秋语也活泼了许多,”苏夫人跟姚小夏笑着说,“这女孩子家啊,就得有姐姐妹妹作伴,这闺阁里的日子,才过的快。”
“要过的那么快做什么,”姚小夏拉着朱秋语的手,笑盈盈地看着徐婉如,“如意前不久,还是秋语这般大小,一眨眼就大姑娘了。我还是宁愿,她们都长的慢一些。”
苏夫人笑着地扫了一眼朱秋语,意味深长。朱自恒眼下已经握着吏部的升迁大权了,日后妥妥的吏部尚书。就看肃宗对他的看重,日后不入阁拜相才叫奇怪呢。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外甥女是肃宗的女儿。
就这么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日后朱家的前程,大红大紫着呢。朱秋语这样的小姑娘,日后不知道是多少人家心目里的理想媳妇呢。
苏夫人生了两子两女,现在两个女儿都已经出门,两个儿子,却还没有着落。长子苏继业是因为学业缘故,打算明年会试之后,再定亲不迟。若是高中,说不定能定门更好的亲事。
而次子苏继芳,却是个不上进的,虽然年纪不大,而今不过十四岁,却整日没个正经,不知道上进。为着这个儿子,苏夫人也是操碎了心。
苏继芳比朱秋语大了个六岁,和朱时雨却是同岁。只是两人虽然一样年纪,却是天地之别。苏夫人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孩子比不上人家的,可是对着朱时雨,她实在是服气的。所以苏夫人私底下感慨姚小夏好命,其中还要添上儿子聪明能干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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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夫人看朱时雨是千般万般的好,看朱秋语,却不是十分看好。一则,朱秋语的外貌太盛,那么个姿容养在家里,完全就是个红颜祸水。不管是招惹了外人起了争夺之心,还是引的自家孩子不上进,天天钻在闺房里面,都是祸根。
二则,苏夫人对朱秋语的性格,并不喜欢。一开始,朱家从杭州回京城的时候,她以为朱秋语的性格,跟徐家的那个大小姐会一样。两人姑表姐妹,模样又长的那么像,性格相似也不奇怪。别的不说,苏夫人一辈子都不愿意碰上徐婉如这样性格的儿媳妇。自然而然,苏夫人就以为朱秋语也是个被宠溺坏了的跋扈性格。
谁知道,朱秋语却是个畏畏缩缩怯生生的性格。回京好几个月了,苏夫人来朱家也来过很多趟了,朱秋语见了她,才渐渐不紧张了。即使开口说话,也低微的几不可闻。这样性子的闺秀,实在有些不够大方。
所以,苏夫人对朱秋语本身,并不怎么喜欢。
可是拦不住人家有个好爹,有个好哥哥,还有个公主表姐啊。苏夫人虽然不十分满意这孩子,却也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她借着两家走动之便,把朱秋语定给了自己次子。日后苏继芳就算不怎么上进,也有个好岳父会帮衬于他。
说到底,苏夫人看上的,是朱自恒这个亲家。再加上姚小夏生就好性子,做事明理大方,苏夫人对朱秋语,一早就起了心思。
第729章 性格
看见苏夫人目光灼灼地看向朱秋语,又不停逗她说几句话,徐婉如心里就有些冒火了。估计盯上朱秋语的,不止苏家那个无赖,还有这个装的和蔼可亲的苏夫人啊。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也得看看他们苏家是不是那个楼台啊。
眼下的朱秋语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一副天真烂漫,亏得这些个心思龌龊的人,这么早就开始盘算利用她了。徐婉如放下茶盏,倒是抬眼看了一眼苏夫人,见她这会儿笑盈盈地跟姚小夏说话,就说道,“舅妈,苏夫人,你们慢聊,我和秋语先进去了。这会儿夜色暗下来了,暑气也没那么重了。”
姚小夏知道,她是不耐烦这个苏夫人了,所以也就笑着点点头。徐婉如牵了朱秋语的手,掉头就走。苏夫人却在后面高声问了一句,“郡主,我们家的姑娘,想往郡主府上走走,不知道郡主什么时候有空。”
徐婉如知道,苏夫人来访,多半就是给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苏落梅铺路搭桥的。这会儿陪坐了这么半天,她倒是不说话,现在等徐婉如要走了,她又急乎乎喊着问了。徐婉如心里,越发有些不耐烦了。只是,还算客气地回头,问道,“不知道,苏夫人说的,是哪一个姑娘?”
苏家的女儿,三个都已经出门,其实没有谁是姑娘了。这会儿,苏夫人一着急,就说错了话。听见徐婉如复述她的错话,苏夫人倒是觉得,这个如意郡主,倒是没有那么简单了。
“是,是……几个都想去郡主府上拜会。”苏夫人说的,有些语无伦次了。她也不知道,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大的压力。
以往苏夫人看徐婉如,只觉得她是个被宠溺坏了的勋贵侯府大小姐。可是现在,苏夫人却觉得,天家的女儿,即使是被宠坏了的,多半也有些天生的威仪在。这一开口,就压的她一个见多识广的官家夫人,透不过气来了。
“哦,”徐婉如点点头,吩咐边上候着的丫鬟,“让他们把帖子给方嬷嬷。”
也不看苏夫人一眼,徐婉如就这么走了。这话,大概算是答应了吧,苏夫人看了一眼姚小夏,也不好意思多问。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话,苏夫人倒是起身告辞走了。
姚小夏让人收拾了东西,也进了徐婉如住着的西厢房。这会儿,朱时雨从书房里出来,也赖在徐婉如的屋子里。三人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正说笑的开心。
姚小夏看了一眼女儿,见她跟了兄长和表姐,方才像个自由自在的孩子模样。若是一离开熟悉的环境,朱秋语就难免拘谨起来。这一点,像足了她的小姑子朱念心。
姚小夏自问,她不是这样的性格,朱自恒就更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女儿自小就是这么一个胆小怯懦的性格,见了外人,马上就紧张起来,只有时间长了,人也熟悉了,才会放下防备,胆子慢慢地也会大上一些。
姚小夏不是个护短宠溺孩子的母亲,该教的,她也在教。自从发现朱秋语的这个毛病,她也十分努力在调整,可是朱秋语一见人就崩,姚小夏有时候也自暴自弃地想,是不是朱家的女儿,就遗传这么一个性格啊,朱念心如是,朱秋语也如是。
可是偏偏跟他们血缘很近,模样很像的徐婉如,却像个土匪的性格,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全都顾着自己的喜好来。再想想,徐婉如是肃宗的女儿,或许,骨子里带了些天家的肆意妄为吧。姚小夏叹了一口气,进了屋子。
“娘,你叹什么气呢?”朱时雨先前不在院子里,没听见苏夫人的话,自然不知道姚小夏为什么心烦。而姚小夏呢,也不愿意当着朱秋语的面,说自己担心女儿的性格。
“也没什么,”姚小夏笑着说,“就是看见苏夫人的女儿都出嫁了,想到秋语和如意了。也不知道,日后她们会嫁去哪里。”
“娘,”朱时雨一早就想跟父母正式提自己的想法了,趁着姚小夏悲秋伤春,感慨女儿家未来的婚嫁,他就打算趁势说出自己心里想的,让如意嫁给他。
徐婉如对自己这个表弟的心思,倒是也知道几分。前世她死后,就是朱时雨替她收拾了陈奇可一家,报仇雪恨。若是没有前世这一些回忆,徐婉如或许不知道朱时雨的心思。可是现在,她却不愿意看到朱时雨难堪。
“哪里是我嫁人啊,”徐婉如笑着打趣道,“要嫁,也是别人家儿郎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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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什么胡话,”朱自恒笑着从外面进来,轻轻地拍了一下徐婉如的脑袋,“说话也没个分寸,你的亲事,自有舅舅替你做主,不会让你盲婚哑嫁的,放心好了。”
这两天,他跟肃宗两个人,可是把京城适龄的青年才俊全给翻了一个遍。列出来的清单,已经交给王锦鹏去查了。朱自恒就不信,他们这样辛辛苦苦选出来的,徐婉如会一个都看不上。至于那个萧诚,朱自恒才不管他死了还是没死,别挡着徐婉如出嫁才是最重要的。
朱时雨见父母谁都不理睬自己,话说出口一半,也只能慢慢消失在口齿之间,了无痕迹。
姚小夏倒是趁机,又提起朱秋语的性格了,“秋语脾气软和,我还真有些担心,也不知道能不能改下脾气……”
“担什么心,”朱自恒笑道,“这人的性格天生如此,有人天生就胆子大,有人天生就胆小,我又不是没改过念心……”
话一出口,徐婉如马上就知道了,舅舅当年,只怕也努力改过母亲的性格。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成效,朱念心仍旧是那么一副软糯可欺的性格,被徐铮和宋红妆这样的男女,欺负到无路可走。还惹的刚刚做了太子的肃宗,上门去给她撑腰。一来二去,旧情复燃不说,不够强硬的性格,自然也拦不住肃宗做什么违背常理的事情,之后有了个徐婉如,也不算什么稀奇了。
第730章 谈话
因为朱自恒的一时失语,徐婉如倒是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朱念心了。
以前,徐婉如心里多少有些怪她的,人家是为母则强,她却这般怯懦。既笼络不了徐铮的心,又降服不了宋红妆,让她在那个家里,不得不讨好燕国公主,不得不站出去对付姨娘小妾,不得不想方设法帮助徐简。
可是如今看了活生生的朱秋语,徐婉如心里也想,这样一个妹妹,她自然会百般呵护,哪里就需要朱秋语自立自强了。即使徐婉如明白,这样的性格,前路艰辛,她也不想逼着朱秋语变成一个冷硬坚强的人。
再说了,谁的前路不艰辛?就算徐婉如今生比前世幸运了许多,遇上了师傅师兄,又得了个郡主的封号狐假虎威。可是真说起了,前路如何,徐婉如自己并不清楚。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尽量做最好的决定。即使日后觉得不足,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所以,徐婉如自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母亲一辈子都是这样的性格,而舅舅为什么会养出这样性格的女儿。有他在,女孩子的确不会坚强,也用不着坚强。
见她的神色有些倦了,姚小夏就哄着朱秋语回去歇息了。朱自恒跟着妻女走了,朱时雨却赖着不走,说是有话要和徐婉如说。
朱自恒临走之前瞥了一样朱时雨,他在书房里面跟儿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是徐婉如的娘家,让他本分些,做个好兄弟,别只顾自己心里那么点私情,害了如意。
朱时雨当时十分愤怒,只觉得父母看不上自己,所以才不让他娶如意。可是朱自恒细细分析下来,他倒是理解了一些,父母要的,就是给徐婉如一个永远安定的家,娶,或者不娶,并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所在。
既然如此,眼下他且应下,日后等他长大,得了足够的力量,可以护的如意一世安稳,朱时雨觉得,自己到时候完全可以再提亲事。
毕竟朱时雨已经应了朱自恒的要求,他想和徐婉如私底下说会儿话,朱自恒自然也不能拦着。毕竟,他想朱家成为徐婉如日后的依靠,朱时雨和徐婉如的姐弟关系,就不能不好。
徐婉如倒是没有留心,舅舅跟朱时雨之间的眉来眼去,只顾斜靠在贵妃榻上,手里玩着个扇坠子,那秋香色的绦子,应该是左月的手笔吧。
自从左月跟了徐婉如,她身边的东西,明显仔细了许多,这一点,倒是小莲永远都无法学会的。看来,熊嬷嬷这人,倒是有几分看人的眼光。
至少,徐婉如对徐家跟过来的家生子们,并不怎么放心。眼下还好,谁知道日后,徐家会不会拿了她们的家人做什么文章呢。
“如意,”朱时雨小时候,是徐简不让他喊徐婉如姐姐,等他长大,心里的爱慕也跟着长大,自然更不会喊徐婉如姐姐了。所以两人之间,一个称呼如意,一个称呼小雨,倒是亲密无间的很。
“怎么了,难得休沐,”徐婉如笑着看了一眼朱时雨的神色,“怎么没什么精神,是天气太热了嘛?”
朱时雨苦笑了一下,谁知道父亲会跟他说这些啊。难得如意来家里,他又正好休沐,本打算好好一处说笑玩乐的,被父亲这么一说,朱时雨心里沉甸甸的,哪里能够开怀呢。
“听说你去锦衣卫,”朱时雨倒是问起先前的事情了,“是去救一个叫秦杰敏的?”
“是,舅舅都跟你说了吧,”徐婉如放下扇子,倒是有些认真地看向朱时雨,问道,“你可知道这个秦杰敏,为人学问如何?”
“为人不好说,学问倒是凑合。”朱时雨解释道,“他是家中庶子,按理来说,庶子在国子监读书,若是家里还有个嫡出的兄弟同在学院,庶子都不敢夺了嫡子的风头。可这个秦杰敏,却是处处要抢他兄长的风头。”
这样听来,学问应该不差,否则,也抢不了兄长的风头。
“他的生母早就没了,”徐婉如说道,“他又自小跟着祖母长大,倒是不怎么受家里主母控制。”
“是这么一说,”朱时雨笑,“不过,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国子监的那些个同辈里面,他的学问也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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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时雨会这么说,自然是觉得,自己在学业上面,至少是压的过秦杰敏的。这一点,徐婉如自然是相信的。前世若非舅舅出事,朱时雨突然需要扛起一切,他这个金榜题名,会来的更早一些。
“只是这人的性子,有些阴晴不定,”朱时雨想了想,说道,“我倒是听人说过,这秦杰敏有些睚眦必报,前些年有人得罪了他,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主动退出了国子监。”
要知道,能来国子监的,不是才学好,就是家室好。秦杰敏不过是个四品府尹的庶子,能进国子监读书,对有些人来说,已经是梦想成真了。也就是说,里面绝大多数的子弟,出身要比秦杰敏好上许多。也不知道,得罪他的那个学子,怎么就主动退出国子监了,此后再无声息,也没听说他的家人,为这事去闹秦杰敏。想来,这秦杰敏的手段,倒是也干净利落的很。
徐婉如只想要一把刀,锋利好用不伤到自己,就是好刀。眼下看来,秦杰敏的确是把好刀。只是朱时雨和秦杰敏不怎么熟悉,知道的不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了什么。
看见徐婉如笑盈盈地打听秦杰敏的事情,朱时雨倒是认真起来了。
“如意,”朱时雨看着徐婉如的眼睛,说道,“他能做的,我也能做,让我来,好吗?”
徐婉如一惊,她知道自己的表弟聪明过人。自己这般打听秦杰敏,若是旁人看来,说不定以为她是中意秦杰敏了,也就只有朱时雨能看出来,她是打算用秦杰敏了。只是,她能用任何人,却不能用朱时雨。于别人,她用了,也能给出相应的回报。可是朱时雨,她却给不起他想要的东西。
第731章 高楼
“小雨要好好读书,”徐婉如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这些做事的人,各型各色,总是越多越好的,不能拘泥在一两个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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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时雨自然也明白,眼下就算他想给徐婉如帮忙,只怕也是无处着手的。
“那,那你要是有什么事,”朱时雨看着徐婉如的眼睛,心里多少有些不怎么情愿,“总得让我知道的,这次秦杰敏给你出的主意,你得小心丁家人。”
徐婉如一愣,她前儿想的好好的,扶植了丁家人,让他们多少也有所得,即使徐简仍旧坐着世子的位子,丁家也不至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这样大家和和美美,日后即使丁岚非要给徐符争那个爵位,徐简退了世子的位置,手里也有兵权。在这个京城,谁掌着京卫的权利了,一万的士卒,就是其他卫所十倍的势力。
更何况,得了君心的人,才能在这个位子上长远,这样的权势,不怕忠顺府的人要夺爵位。
只可惜,徐婉如终究想的太过简单了。
朱时雨这才发现,徐婉如想的,和他所想的并不一样。
“如意,”朱时雨淡淡地说道,“很多东西,不是你好我好才大家好的。很多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这个京卫的位置,若是丁家人占了上风,徐简就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这事,对徐婉如影响不大,她仍旧是个郡主,仍旧是肃宗的女儿。闺阁之内,若是徐婉如并不需要什么实权,不需要什么权势,就肃宗的恩宠,已经足够了。
可是,徐婉如这次要的,是自己手里抓着些可靠的东西。朱自恒以为,徐婉如只是一时起意,毕竟,前世的徐婉如,也是毫无野心,只在乎儿女情长的一个人。若不是经历了这么两世的磨难,徐婉如自己,都觉得安于后宅,耽于享乐,才是她的人生。
可是现在,徐婉如的心思变的厉害,却又没法跟舅舅解释,自己为何要这般做。朱自恒当然就忽视了,他以为,徐婉如只是受了秦杰敏的蛊惑,只要断了他们的来往,也就没什么事情。
可是朱时雨却是不同,他听了朱自恒的话,就知道,徐婉如起了心思,要抓住京卫的权利。既然她的公主身份迟早要曝光,早些拿了实权在手里,总是件好事。不管是前朝还是当今天下,女子手里有权势的,生活总能如意一些。
朱时雨跟父亲的思维方式不一样,朱自恒恨不得什么都自己代劳了,徐婉如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乖乖地过舒服日子就好了。可是朱时雨,却是诚心诚意要给徐婉如实现她所希冀的东西,想她所想,思她所思,自然就会注意到秦杰敏的注意,里面漏洞不小。若是让丁家占了上风,只怕徐简日后,不吃大亏就是福气了。
朱时雨这么一说,徐婉如算是也明白过来了。是她想的太简单了,若是按她这么打算发展下去,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丁家一家独大,而徐简落了个什么都不是的下场。
可是眼下的徐简,人在山西不说,年纪还小的很,不过十四岁,如何跟丁家抗衡,如何夺了京卫,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能。徐婉如自己也是十四岁,不过她活了前世今生两辈子,算起来四五十岁的阅历总是有的。可惜,这次还是她的想法太过简单了。
“那么,等竹君回来了,该怎么办呢?”徐婉如心里,实在有些没底气了。
“先把丁循,调出五军营吧。”朱时雨跟着朱自恒有些日子了,朝里军里的一些人事,他倒是十分清楚。
“丁循当年娶了温家的女儿,就是看上她父亲在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位置,”朱时雨解释道,“只是眼下,他的岳父虽然退下去了,可这个位置,却被别人给占据了去。丁循无奈,只得借机调离了五城兵马司,来了京卫,先去的三千营,现在才来的五军营。”
徐婉如虽然没在官场里混过,可是有一件事情,她却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如果一个人老是在调换位置,没个安家立命的所在,就说明,他混的并不如意。这样看来,丁循在五军营,似乎并不得意。如果她给了丁循机会,可以想象,短时间内,丁家会对她这个郡主感恩戴德,但是日后如何,就不好说了。
丁家本是宣府的寻常武将,就是因为得了肃宗的青眼,才慢慢做到了宣府的一把手。而今京城外面最重要的卫所,就是宣府大同两地,丁家在肃宗眼里,自然是他那一派的死忠心腹了。
只是丁家的家长丁峰,颇有些眼光。他知道,就守着宣府一块地,是远远不够的。宣府可以作为发展的根基,却也需要枝叶蔓延。所以,长子丁循就被送到了京城,亲事定在了京城,事情也定在了京城。不管丁循能发展到什么程度,都是丁家在京城的枝蔓。
丁家要长远地发展,既要得肃宗的心,又要自己得势,这样一来,能利用的机会,他们一定会利用,但是最后表忠心的时候,仍旧只对着肃宗一人。这一旦,从丁家对承恩公邓家的态度上面,就可见一斑了。徐婉如明白了这个道理,自然不愿意被丁家白白利用了去。这次她本打算,让丁家沾些利益,顺便也给徐简铺路搭桥。可是现在看来,并不如意。
“让丁家的人去五城兵马司,”徐婉如问道,“那竹君在五军营,岂不是更没有依靠了。”
“如意,”朱时雨淡淡一笑,“现在,你得跳出亲缘兄弟的范围思考问题了,竹君可以弃了。”
徐婉如没有做声,有些奇怪地看着朱时雨。前世她就知道,这朱时雨是个黑心宰相,内阁里最黑的,估计就是她这个表弟了。可是现在,他才十四岁,如何就这般黑心了?这么轻易,就说出丢弃徐简的话来。
只是再一想,徐婉如也知道,朱时雨说的有道理。她近几日思来想去,就是没法协调丁家和徐简的利益冲突。
第732章 兄弟
本来,徐婉如还想着家和万事兴,给丁家一些甜头,让他们在京卫里面得了权势,不要跟徐简去争忠顺府的爵位。而徐简呢,既能跟着丁家在京卫得些权势,也能保住世子的位置。可是朱时雨这么一说,徐婉如倒是明白过来了,世上之事,绝无两全的说法。既然朱时雨都指明了这一点,徐婉如自然要问,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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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朱时雨一句话,就堵上了徐婉如的问话。
“放弃竹君?”徐婉如大吃了一惊,她知道这个表弟前世腹黑的出名,比她的舅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是现在的朱时雨,不过十四岁,就这么明晃晃的一句话,让她这个做姐姐的,舍弃弟弟徐简,这话,实在是有些不好接受啊。
朱时雨笑着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反应。可是你再想想,竹君一个孩子,你让他怎么跟人争权夺利?是他的阅历够呢,还是他的资历让人信服。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孩子,最不能把他放在事情的中心了。”
这样一说,也的确很有道理。只是,很多时候,许多人心里都明白一个道理,可是却不见得认可,或者愿意接受这么一个事实。此时的徐婉如,正是如此。眼下的徐婉如,有着前世今生的两世阅历,而朱时雨呢,这人又与一般的少年并不相同,所以他们提起徐简的时候,总有些不怎么切合实际的感觉。
“不管竹君以后如何,”朱时雨冷冷地总结道,“丁家都不能留。”
“让他们去五城兵马司,”徐婉如问道,“丁家不是一样也能站住脚嘛。”、
朱时雨笑着点点头,说道,“站倒是能站住脚,只是非常困难。这京卫里面,虽然也有许多勋贵,可是施家在京卫里屹立不倒,战功也是有一些的。你前日见的那个驸马施晖,不过是个软脚虾,他兄长和父亲,倒是真有些本事的。可是在五城兵马司,里面全是些纨绔子弟,不是勋贵,就是旧日没落的武将子弟,没一个求上进的。在那种地方混出头,极其困难。”
这一些事情,徐婉如前世,也听说过一些。当时英王进京,陈奇可就打了京卫的主意。只是鉴于施家父子对肃宗实在太过忠心,一时间,没法弄了施家下去,最后只得打了宣府的主意。
前世丁家在宣府,远没有今生混的出彩。英王曲线进京,围了太子东宫的时候,施家就突然彻底投降了。这一点,也让当时的人十分吃惊,谁都以为,他们施家要铁血丹青到底了,谁知道,突然就投降了,还一副义正言辞,要忠于新皇帝的意思。
徐婉如隐约记得,当时投诚英王的,正是施家的长子施旷。而当时坚持不投诚的,却是施家的家长,施择了。也不知道,一家子父子,如何想法这么不一样。
“我曾听人说过,”朱时雨轻轻地说道,“施旷和施晖,并不是同胞兄弟。而施晖之所以尚了公主,据说,就是施旷做的手脚。”
徐婉如一愣,这么说,是施家里面,兄弟阋墙了?
“施择似乎就一个夫人吧,”徐婉如想了想,她倒是听人说过,京城那些个勋贵人家里面,施择算是个好夫君,家中姬妾极少,还自始至终地敬重夫人。闺阁里讨论婚嫁的时候,以前还有人提过施家的事情,所以徐婉如倒是也有些印象。
“呵呵,”朱时雨倒是笑了起来,“是的,他是只有一个夫人任氏,只是这个夫人,却是施择的恩人救星。据说施择原是个军中的寻常士卒,不知道怎么得了上司的青眼,把女儿嫁给了他。一来二去,这施择自从娶了任氏,仕途坦荡,一路坐到了京卫的一把手。所以施择为了名声,不敢不敬重夫人。”
“那你又说,施晖和施旷,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徐婉如有些糊涂了,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施旷是妾生子,记在了主母任氏的名下。”朱时雨笑的有些幸灾乐祸,“只是任氏却不知道,自己收养了一条狼。施旷是长子,记名在主母那里,就成了嫡长子。当时说好了,这个爵位要留给次子施晖。施择估计也同意了,可是施旷硬是凭着军中的功劳,得了世子的位置。可把任氏气的够呛。只是事已如此,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想方设法,给次子施晖留一些好处。偏这和个施晖,你也见着了,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施旷就给出了个主意,让施晖尚了公主,一生一世富贵,又不用入仕途。任氏虽然希望儿子出人头地,却不是这么一个吃软饭的出人头地法,可偏偏大公主见了施晖,倒是一眼就看中了。就这么着,任氏的一个儿子,就算彻底送给了皇家。”
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徐婉如轻叹了一声,“那个施旷和施晖看起来,还有些像的,我还以为,他们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呢。原来竟是如此。”
这样想来,当时施家父子意见不同,也情有可原了,一个不愿意投诚,一个突然就投降了英王,里面的原因如何,徐婉如现在猜不出来。可是施旷在那样的家里求生存,想来也是殚精竭虑了。
“拉拢施旷,”朱时雨说道,“舍弃丁家,才能真正保住竹君。”
“施旷已经有战功,又封了世子,”徐婉如有些不明白,“如何拉拢的了他呢。”
“竹君不也是世子,”朱时雨很是轻松地抛出这么一句话。
也是,徐简的确是个世子,他这个世子当的,时间还挺久了。六岁的那年春节,肃宗就让人给徐简封了世子之位。可话再说回来,徐简的这个世子之位,还真的不怎么稳当。如果施旷也是类似的处境,那么他的那个世子之位,也不稳妥。
“刀枪无眼,”朱时雨解释道,“听说施旷前不久,刚中了一箭,差点没了性命。最近才伤愈回了军中,只怕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施旷就命不久矣。”
第733章 施旷
“是任氏嘛?”徐婉如有些奇怪,杀了世子施旷,她就不怕有人会查嘛。
“苦主自己都不追究,施择又熟视无睹的,”朱时雨冷笑道,“谁还会追究这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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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朱时雨倒是跟徐婉如提起一个人来了。
“施旷受伤这事,”朱时雨说道,“还是你说的那个王御医告诉我的。”
“王德安?”徐婉如一愣,这个不就是王清远的父亲嘛,这会儿怎么又跟朱时雨搭上了。
“上次你让我给苏夫人传太医,我就找了他。”朱时雨笑着说道,“王御医救了苏夫人之后,就跟我有些来往。他家的那个小子,王清远是吧,经常来国子监借书看,我倒是遇到过几次。”
徐婉如挑了挑眉头,没想到,朱时雨倒是无孔不入,谁都利用上了。也是,若非如此,前世他如何能做到首辅,除了陈奇可那一派的势力呢。
“既然任氏并不愿意让施旷一家独大,”徐婉如问道,“何至于让他一步步走到现在,握了实权,手里有些士卒之后,再让施旷下来,就不容易了。”
这一点,闺阁里的徐婉如都能看穿,其他人就更容易看明白了。只是,为何任氏就放任施旷至今不说,还把他记到了自己的名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朱时雨笑了一下,倒是也不细说了,这些个狸猫换太子的伎俩,他也不愿意说出去污了徐婉如的耳朵。
只是徐婉如却不愿意轻易放下,既然朱时雨给她重新选了个合作对象,那她也要好好问一问,打听仔细了施旷的底细,才好做事。
“小雨,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吧,”徐婉如说道,“我知道了,日后有个变故,也好有个应对或者准备的。”
“倒也没什么,”朱时雨对施家的事情略有耳闻,也算不上十分清楚,但是施旷的身世,他倒是听人说过。
“施择再娶任氏之前,有过一个妻子马氏,”朱时雨挑了挑眉毛,笑道,“只是施择贪心任氏能给他带来的好处,就否认了以前娶的妻子,只说马氏是个没有名分的姬妾,这样一来,施旷自然而然就成了个庶出的孩子。后来任氏进门的时候,不知道跟这个前头的妻子达成了什么条件,任氏把施旷收到了名下,前头那个碍眼的妻子,也投缳自尽了。那个马氏的娘家,不知道是没有势力呢,还是收了什么好处,也没啃声了。”
“可是这个嫡长子的位置,”徐婉如摇摇头,“任氏怎么就愿意轻易给了出去呢。”
“任氏没的选择,”朱时雨解释道,“她进门之后七个月,就早产生了施晖。”
想来,任氏是出嫁之前,就已经珠胎暗结了吧。这个施择,倒是个手脚迅速的主。那个马氏,大概也知道,这对男女要成亲是拦不住的,她能做的,只有给自己的孩子争上一争。至于她自己的性命,既然婚姻无望,估计马氏也没什么存活的念头了。
这样悲伤的故事,总跟男子见利忘义,薄情寡恩绑在一起。徐婉如听了,心里多少有些不怎么舒服。可是这世上,女子拿婚姻亲事当一辈子的大事,就难保遇上这么一个拿亲事当跳板的男子,是是非非,都逃不了这个循环。马氏盯住任氏等不久的弱点,给儿子要了一个嫡长子的身份。可是这个身份守不守得住,却看施旷自己的本事了。
好在施旷长大之后,比起被宠坏了的弟弟施晖,实在是本事许多。武将世家本就不重嫡庶,只要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都是家族的希望。所以施旷凭着自己的本事,得了施家上下的认可。他是嫡长子,又有战功在身,做世子自然比施晖更得人心。
好在任氏也看出施旷的本事了,也看明白自己的儿子只怕不是个干大事的料,所以这个世子的位置,就这么不情不愿地落到了施旷的手里。
只是施晖娶公主,却是施旷的手笔。肃宗要拉拢京卫的施家,不是给施旷赐婚,就是给施晖赐婚。施旷是长兄,又有功绩,他要是尚了公主,肃宗就少了一个助力。所以,这赐婚到了最后,却落到了施晖的头上。这一点,让任氏十分的不满意。
天家的公主本就任性,即使大公主宝庆没有什么权势,比其他公主弱势了很多,却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公主不是儿媳,见了公婆没有她行礼的道理,反而是公婆给她行礼。
任氏多了个儿媳,却得给儿媳行礼。而自己的儿子就跟吃软饭一样的,住到了公主府里去了。连夫妻合宿,都得问过公主身边的嬷嬷。这样的日子,别说施晖过的憋气,任氏自己,也是十分难受。
可是落到了这个地步,看起来尊崇富贵,可是实际上没什么好处,任氏总要想着反扑。所以,一来二去,就想杀了长子施旷。
施家因为任氏看的严,施择只得了两子,一个是施旷,一个是施晖。若是施旷出事了,能派的上用场的,就只有驸马施晖了。到时候,任氏想着跟天家求个情,让施晖去守京卫,有施择帮衬着,任氏不认为这事有什么难度。
任氏是个后宅妇人,她想的简单,就找了父亲旧日的手下去做了。施择知道之后,也只能帮妻子隐瞒。至于施旷是否知情,徐婉如心里觉得,他多半是知道的。继母要杀他夺位,父亲装聋作哑,又是一个勋贵人家的可怜孩子。
朱时雨说好施家的情况,徐婉如倒是明白了,施家的长子,的确可以收为己用。至于丁家,可以给点好处,让他们回去五城兵马司。这五军营的位置,她想帮施旷肃清了任氏的人马,空出位置,让徐简有些发展。
徐简眼下只有十四岁,再过个五六年,若是他在京卫能够站稳脚,外面的世界还很大,有的是机会建功立业,给自己博一个立足之地。眼下,是得放弃原来的想法了,徐婉如点了点头,认可了朱时雨的打算。
第734章 西厢
“只是,秦杰敏为何,一个字都不提施旷和施晖不和的事情?”徐婉如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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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杰敏的生母姓马,”朱时雨又给徐婉如普及京城人家那些个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了,“马家本是个中上人家,只是被施择的亲事拖累,当时马氏自尽,就连累了她娘家的姐妹。秦杰敏的母亲因此被退了亲事,无所适从,只得给秦家做了妾室。想来这个秦杰敏对拖累他母亲的马氏和施家,没有一丝好感吧。”
徐婉如挑了挑眉毛,这个秦杰敏,倒是真像是这种人,公报私仇。毁了施家,他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那他怎么又建议我扶植丁家呢,”徐婉如想了想,这种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损人利己才是正道,怎么可能只是损人不利己呢。
“他不愿意徐简永远跟着你,”朱时雨跟秦杰敏一个心思,自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徐婉如身边的兄弟,自然是赶的越远越好。丁家为了京卫的势力跟徐婉如合作,事后必定会对付徐简。这样一来,徐婉如跟徐简的姐弟情谊,就算是彻底作废了。
就算徐简知道,徐婉如是为了他好,才跟丁家合作的,他也不见得能够理解。倒是怨怼一起,过往的种种,都成了过眼云烟。徐婉如对丁家有恩,身边又缺少亲近之人,秦杰敏才有更多的机会。
朱时雨心里,又何尝愿意徐简赖着徐婉如呢。他们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连相处的日子,都比不上自己跟徐婉如来的长久。可是偏偏,徐婉如是真的把徐简当做弟弟看待的。
对这样的徐简,朱时雨有些看不上眼。他们三人一样年岁,真要说起了,徐简很可能比他和徐婉如都大几天。可是偏偏这样的徐简,处处都依赖徐婉如,让朱时雨如何看得上眼呢。
“秦杰敏这人可用,”朱时雨分析道,“但是这人心里的弯弯道道实在不少。若是他再跟你说什么事,你务必跟我说一下。”
徐婉如点点头,这些个歪歪绕绕的事情,她活了两世,也比不上朱时雨这个十四岁的孩子。想来有些技能,真是天赋决定的。
朱时雨见徐婉如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倒是欢喜了几分,这世上,谁能比他更好。父亲和母亲待徐婉如的好,是亲人的好。可是他待徐婉如的好,却是亲人加上爱人的好。或许今天的朱时雨还不敢轻易提及爱人两字,可是他自己的心思,朱时雨从小就很清楚。
眼下他所需要的,只有时间,朱时雨敛了笑容,跟徐婉如告辞,回了自己的屋子。
徐婉如住了院子的西厢,因是夏日的缘故,姚小夏给她安排了西厢的楼上。这会儿夜色深沉,蛙鸣声却阵阵催人睡。
徐婉如这次来朱家,只带了个小莲。熊嬷嬷陪了她进宫,半道就回了郡主府。小莲前日守了夜,这会儿早已经安睡去了。其他的小丫头们,徐婉如一向不会带到朱自恒的院子里面,一般就留在了朱家的前院。
这会儿夜深人静,徐婉如开了西窗,晚风从窗口进来,把床幔纱帘吹的一阵纷乱。自从住进朝天宫给太宗皇帝祈福,徐婉如算着,已经很久没有回忠顺府了。出了昭阳公主一事,她直接就住到了自己的郡主府。也不知道,忠顺府里究竟如何了。
听说昭阳公主和黄承志被软禁在宫里的艳慧阁,据说邓太后也不得自由。徐婉如不觉得,自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儿在肃宗那里有什么分量。可是看他的反应,又十足的雷霆震怒。
鉴于很多人做事,不止有一个目的。所以徐婉如觉得,肃宗可能是借机敲打些什么。具体是敲打什么,徐婉如并不清楚,但是前世,似乎肃宗最后跟邓太后,也反目成仇了吧。
当时徐婉如跟陈奇可正吵的不可开交,突然就传来消息,说英王快要进京了。肃宗突然大病,但是病倒之前,先是彻底铲除了邓太后的势力。只是肃宗还在犹豫是否要废立太子的时候,英王就攻进京城了,打的旗号,就是清君侧,除外戚。这个外戚,多半指的,就是承恩公一支的邓家。
也不知道,邓家最后怎么就走到了这么一步,徐婉如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肃宗和邓太后再这么较劲下去,邓家最后还会那样惨淡收场。
只是,徐婉如对肃宗这个父亲,都不见得有什么具体的父女感情,对邓太后这个一直下黑手的祖母,更是没什么感情了。对燕国公主,徐婉如说不定还有些纠结,对邓太后,自然是无所顾忌了。至于邓家的下场,徐婉如也就想想,别无打算。
徐婉如正想着这些个与自己有关却又没太大关系的人,就听见墙外的巷子里,滴滴答答,有马蹄的声音。京城里有宵禁,这会儿很多路上,已经不让行路了。也不知道,这会儿骑马闯到翡翠胡同的,又是什么人。听着马蹄声,应该是个哪里的权贵吧。也只有这些个勋贵人家的子弟,夜里打马观花,不分昼夜。
不一会儿,徐婉如就看见有人擎着灯笼,往巷子口去迎人。三四盏灯笼,把路口照的清楚,徐婉如在高楼上,看的倒是仔细。就看见一人骑了匹黑马,一身青衣地到了巷子口。
“谢公子,”仆役们十分客气,说话的,估计是个管事,“老爷在府里等着了,已经请了太医,给三小姐看过了,说是不碍事。”
徐婉如挑了挑眉,这半夜打马而来的,竟然是谢石安。听着管事的口气,大概苏落雪先前有些什么不好了。只是,前世的苏落雪经常拿身孕的事情折腾陈奇可,所以这会儿,徐婉如第一反应,就是苏落雪故伎重演,用身子不适的借口,做争宠的由头。
只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徐婉如微微一笑,顺手掩上了西窗。看他们秀恩爱,还真是污了她的眼睛,谁爱看,谁看去。
第735章 夜访
马蹄声渐渐的小下去了,徐婉如听着,倒像是有人牵马进了苏家的院子。只是巷子口的灯笼,却还亮着。她在床上望去,只觉得朦朦胧胧有点亮光,在这蛙声四起的夏夜,更是催人烦躁。徐婉如翻了个身,扯了一半床幔,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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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谢石安,却牵了马,抬头去看朱家的阁楼。听说,徐婉如就住了这里,而她贴身的熊嬷嬷,这会儿也回了郡主府。谢石安的心里,突然像是一面鼓,有人不停地在擂,一声声,催着他去阁楼上一探香闺。
谢石安把缰绳递给了苏家的小厮,就跟着管事去见苏长治了。苏家一直不知道苏落雪的孩子与他无关,谢石安也无心撇清。等会试的事情一结束,就是谢家发难的时候了。
在这个之前,谢石安要保证,每个人各归其位,不要乱了布局。而他多几个庶子庶女,正好可以牵制肃宗。皇帝以为他有了孩子,自然会放松警惕。
苏落雪这个时候进谢家,倒是也算误打误撞,正好给谢石安送了个好理由。至于月华的孩子,谢石安并没有放在心上,即使真是他的骨肉,也不过一样的安排,跟苏落雪的孩子一样,用来牵制肃宗罢了。
既然要牵制肃宗,之前的戏,就要演的足够,演的到位。苏落雪回娘家,不停宣扬谢石安如何喜欢他,便是其中的一种。
苏落雪进门之后,谢石安并未沾身,她的孩子是怎么来的,苏落雪清楚,谢石安也一清二楚。只是两人都不说破,苏落雪为了留在谢家,自然会按谢石安的要求来做。
谢石安要扮演一个好相公,好夫君,苏落雪自然要给他宣传到位,让所有人都觉得,谢石安对她有多看重。可是苏落雪也不是个笨的,她知道,谢石安这般做,必定有他的目的。只是现在的苏落雪,身不由己,只能听命于人。
苏落雪自然也喜欢谢石安,貌若谪仙,家室富贵,这样的谢家三公子,岂是陈奇可那种什么都没有的酸腐书生能够比的。
只是她眼下,却身上怀了一个,用不了儿女私情来束缚这个谢三郎。苏落雪有时候也恨不得掉了这个孩子,趁机跟谢石安修一段新的缘分。只是谢石安看重她腹中的孩子,远远多过苏落雪本身。所以苏落雪试了几次,倒是也放弃了。既然眼下他最看重这个孩子,她就一切都按他的意思来吧。
苏落雪回家也住了几天,今天不知道用了什么凉的东西,入夜了就觉得有些腹痛。苏家不知道底细,赶紧派人去请了太医,又去谢家通知了谢石安。
送佛送到西天,这样的机会,谢石安自然不会浪费了。得得得骑了马,连夜赶来苏家做一个好女婿,好夫君来了。
锦衣卫的人,京城里无处不在。想来谢石安的这一番动静,早就有人报告给王锦鹏了吧。谢石安冷冷一笑,抬头远远地往了一眼朱家的阁楼,就往苏落雪的屋子去了。
“三郎,”苏落雪正坐了软榻上心急,一抬头就看见谢石安进来了,眼里脸上马上就开出了欢喜的花。她没料到,这个时候了,谢石安还会来苏家。为的,还是她这个怀了身子,却名不正言不顺的姬妾。
苏落雪的声音说不出来的轻柔,谢石安唔了一声,便在边上坐下了,问了几句御医请的谁,又是怎么说的。
苏落雪一边答着话,一边痴痴地望着谢石安,她知道,自己若不是这次误打误撞,怎么都不可能接近这样的人物。只说自己运气好,英王胡闹也错有错着,让她就这么在谢家住了下来。
若是眼前的谢石安,真是自己的良人,而腹中的孩子,也是他们两人的,那该多好。苏落雪痴痴地想着,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谢石安。眼下她是他的姬妾,看他完全不用避讳,不知道多好。二姐姐虽然嫁了英王做侧妃,却是因为三公主要夺她夫婿,所以才把她塞到了英王的后宅里面。英王的后宅里面不知道多乱,一个纨绔王爷,花样不知道有多少出,女人更是不知道数目,就苏落梅的模样和性格,丝毫讨不了好处。
苏落雪吃吃地笑了起来,即使她跟陈奇可有染,不也成功进了谢家嘛。虽然只是个姬妾,谢三郎对她的看重,却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的。
而那个二姐姐呢,如今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偷偷擦眼泪呢。据说英王出京去了,后宅里乱七八糟不说,还让一个姬妾管起了后宅,听说,还是个青楼出身的女子。
苏落雪不禁皱了皱鼻子,青楼出身的女子,什么东西,而今都压到她二姐姐的头上去了。苏落雪越想,眼角的笑意越浓。
苏夫人送了盏血燕过来,大夫刚来看过苏落雪,只说吃了些凉性的东西,最好弄些温热的补一补。因为并没什么大碍,大夫就留了几个温补的方子,让明日再吃。
看见苏落雪一脸含情脉脉地看着谢石安,苏夫人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当时她跟老爷商量的好好的,要把苏落雪嫁去江南。结果这妮子会折腾,趁着苏落梅的婚礼,偷偷跑去了英王府。本以为要成丑闻了,谁知道英王这个糊涂王爷随手就把苏落雪送去了谢石安府上。
一来二去,反而让这个苏落雪占了便宜,得了个温柔俊美的夫君。即使做妾,有个这样养眼的夫君,谁还会挑剔啊。苏夫人心里,多少有些不怎么滋味,苏夫人心里,多少有些不怎么滋味,她总觉得苏落雪偷了苏落梅的好运气。她总觉得苏落雪偷了苏落梅的好运气。
只是眼下谢石安这般紧张苏落雪,她这个嫡母,总要扮个慈祥和蔼的母亲。不管如何,若是苏落雪在谢三郎那里得了好处,总能帮衬一些苏落梅。看着谢家的面子上,英王也不至于太过看轻了苏落梅。绕上这么大一个圈子,苏夫人觉得,自己这一盏血燕,还是划算的。
第736章 姨娘
苏夫人笑着上前,在苏落雪的面前放下了血燕的盏,对着她微微一笑,“雪儿,大夫说这个好,你先吃一盏,这是你二姐姐前日让人送回来给母亲的,你要是吃着好,我再让她送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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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言重了,”苏落雪笑盈盈地拿了勺子,挑了一下血燕,说道,“要送,也是我给二姐姐送,哪里就要她给我送了。”
谢石安熟知女人之间的这些个小伎俩,也不多说,只在一边微微笑着,还点了一下头。
看见他点头了,苏落雪越发胆大了,叮当一声放下勺子,撞在了瓷碗上面,声音有些尖锐,也有些刺耳。
“女儿回来这些天了,”苏落雪挑了眼睛去看苏夫人,“怎么也不见姨娘。”
苏夫人看了一眼谢石安,心里只是打鼓,她怕蒋姨娘又要趁机翻身,早早就打发了她去郊外的尼姑庵里住着。谁知道,还是被苏落雪找了个机会,当着谢石安的面给挑破了。
“蒋姨娘身子有些不适,”苏夫人耐心解释道,“大夫说了,得找个清净的地方,宽了心养着,老爷就让人送了蒋姨娘,往西山那边的宅子休养去了。”
这话说的,谁听了都知道,这是家里不受宠的姨娘,被打发到郊外的别院里去了。只是苏夫人解释的合情合理,就算谢石安来头甚大,他也管不到苏家的后宅里面去。即使那个被打发了的人,是苏落雪的姨娘。
上次苏夫人重病,请了太医院的王御医,才知道自己被人下了狠药。虽然最后只查到王姨娘身上,苏夫人觉得,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
一个无儿无女的王姨娘,就算对她这个正室夫人有恨,所以才下毒想谋害了主母。可是没有别人帮忙,她一个后宅里的姬妾姨娘,哪里来的门路。
可见,这事情后面,必定还有其他人。只是这人藏的深,连苏夫人一时间都找不出来。她能做的,自然是把可疑的姨娘姬妾们,全找个理由给打发了出去。
苏长治想要软玉温香,她再给他买几个身家清白,来历简单的年轻姬妾。只闻旧人哭,哪闻新人笑,苏长治得了新人,哪里还记得那几个姨娘。
所以,这后宅里的事,苏夫人眼下,可是管的妥妥的。只是苏落雪这几次回门,苏夫人就准备好了,会有这么一天。苏落雪毕竟是蒋姨娘生的,无论如何,总会替生母出面。
只是苏夫人却没有料到,苏落雪在谢家这般得宠,清冷如谪仙的谢三郎,竟然会为了她,屈尊来了苏家。眼下当着谢石安的面,苏落雪这么问,就是给蒋姨娘讨个公道了。若是苏夫人不好回答这一个事,只怕苏长治知道了,也是要怪罪的。
谢石安听见苏落雪一开口,就知道她想趁机,给生母讨个公道。这事,谢石安自然不愿意过问,苏落雪这么当面问起来,多少有些借了他的势。只是他也在装好夫君,彼此利用罢了。他利用了苏落雪和她腹中的孩子,苏落雪也利用他狐假虎威,彼此彼此。所以,谢石安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反对。
见他波澜不惊,一脸平静地坐了一旁,苏落雪心里就有了底气。她本来就想试探一下,若是谢石安表现的不喜,她自然不会继续追问。或者,她就打算顺着苏夫人的话,让蒋姨娘好好休养,争取早日康复,好回京城。
可是现在,局势却不一样了。
苏落雪心中一甜,忍不住看了一眼谢石安,这样的男子,如果真是她的夫君,该多好。虽然她眼下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姨娘,可是时日一久,苏落雪不信,自己拉拢不了谢三郎的心。
只是,她终究失了身子,有了腹中这个孩子。就算是日后谢三郎不介意,她自己也觉得白璧微瑕,美中不足。
苏落雪心里微微叹气,对自己腹中的这个骨肉,恨一会儿,却又知道,眼下这个才是她的凭仗。若是没有了这个孩子,谢三郎不见得这样随她,宠她。也不知道,谢三郎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苏落雪心里,也是有猜测的。这个年纪,却一直没有所出,纳了个怀了身子的姬妾,把人家的孩子,当成了自家的看。想来,是有些不行吧。
只是再想想月华那个嘴脸,明明是个丫鬟出身,却一副谁都比不上她跟谢三郎亲近的嘴脸,苏落雪却有些糊涂了,月华的肚子,却是货真价实的。莫非,月华跟她一样,也是带了身子,才被纳做姬妾的?
那这么一来,那个并无身孕的冰晶,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总之,苏落雪对谢石安的举动,很不理解。可是眼下可以借势,她自然不会浪费了这么一个好机会。
“西山的别院经久维修,”苏落雪冷冷地看了一眼苏夫人,“只怕姨娘这一去,病倒是没养好,反而坏了性命……”
苏落雪说的这般严重,苏夫人自然不愿意背上谋害姬妾,不容姨娘的名声。要知道,这嫉妒的名声一出去,她这一辈子就抬不起头来了。说严重点,苏长治要休妻,也是可行的。苏夫人自然不会白白背上这么一个罪名,赶紧撇清了。
“三姑娘言重了,西山别院,前年才彻底大修了一番,今春怕是漏与雨,也好生让人查看修葺了一番。”
苏夫人暗自咬牙,若不是女儿还在英王府里,巴望着谢家援手,她这会儿,早就一个巴掌糊到苏落雪的脸上去了。
谢石安前世,就在脂粉队伍里打滚,早就深知女子之间明争暗斗的各种伎俩了。这会儿看见苏夫人气的脸都白了,心里倒是有些想笑,这个苏落雪,还真不简单啊。自己就给了她这么一点势力,她就能把嫡母给逼到这个地步。
谢石安忍着笑意,看着苏落雪一步步追问,苏夫人一步步防守,这一问一答之间,不知道多少波涛汹涌。突然,谢石安一愣,莫非,前世的苏落雪,也是这么对付徐婉如的。
第737章 深夜
关于徐婉如的前世,谢石安知道的不多。
他就知道徐婉如痴恋陈奇可,求了邓太后的懿旨,倒逼着陈奇可娶了她。而陈奇可拖了三年,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才娶了徐婉如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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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后,陈奇可借口徐婉如无出,飞速纳了苏落雪做贵妾。之后陈家鸡飞狗跳了许多年,这些事情,谢石安不知道细节,却也知道一个大概。
毕竟,那会儿京城里面都在传一句话,宁娶无盐女,莫娶徐家子。这个徐家子,自然指的徐婉如。她的姿容太盛,本就容易招惹口舌。这样的绝色佳人,却不宜家宜室,不正是一出很好的警世恒言嘛。娶妻取贤,莫要只看皮相,最后闹一个家宅不宁。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苏落雪,或许才是家宅不宁的根源。谢石安冷冷看着,今生的徐婉如性子直爽,并没什么歪歪道道的东西。反而是这个苏落雪,各自歪门邪道,不知道多少拿手。
而且,苏落雪肚子里怀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谢石安再清楚不过了。否则,他也不会放心收了苏落雪进门。
这孩子是陈奇可的,至于苏落雪是怎么跟陈奇可搭上的,谢石安不感兴趣,却也能够想象的出来。他们前世就是一对,陈奇可还请了圣旨,逼着徐婉如下堂,扶了这个妾室苏落雪做正室。想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那么一朝一夕的。如果说是青梅竹马,一点儿也不奇怪。
只是眼下的陈奇可,不能传出一点儿的不好来。如果说,苏落雪跟人公开了这个孩子的生父,别说二公主和皇家,就是陈家,也会灭了苏落雪。也就是说,苏落雪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人,这个孩子是陈奇可的。
所以,谢石安十分安心,这么一个女子,拿来做挡箭牌,再好不过了。英王这么凑巧地把苏落雪送给了他,也算是错有错着了。
只是这会儿看苏落雪张牙舞爪地步步紧逼,谢石安也有些厌烦了。他扶了一下额头,打算出去走走。
苏落雪见他不耐烦了,知道自己刚才过了。赶紧收敛好刚才一切的獠牙,重新戴上温柔娴淑的面具,走到了谢石安的身边,扶了他的胳膊,轻轻地问道,“三郎可是累了?”
苏夫人缓了一口气,她咬着牙,才没答应苏落雪,把蒋姨娘接回京城。看样子,谢三郎也不喜欢女子太过张牙舞爪,苏落雪才收了锐气。
只是这个蒋姨娘,苏夫人却是要好好拿捏的,否则,她怎么让苏落雪听话呢。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庶出的苏继恩,他跟苏落雪一母同胞,想来,也算得上一个筹码。
谢石安又何尝不知道,这个苏夫人,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她拿捏了苏落雪的生母和兄弟,多半,是要让苏落雪帮着她做事的。
只是,苏落雪一个后宅的妾室,能有什么能力帮着苏家呢。就算是帮衬一下苏家,这一点,谢石安自问还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即使他看出了端倪,也没什么反对。人在这世上活着,总有利益来往,有利益了,自然就有了纠纷,这般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看不透呢。只是看透了,总觉得有些疲倦,他利用了苏落雪,给些好处,也是自然的。只是,终究有些意难平,可说到底,苏落雪不欠他,他就算不喜欢,在人前,也得继续演好这个戏。一时间,谢石安也不知道了,是他困住了苏落雪,还是苏落雪困住了他。
今天晚上谢石安来苏家,是给苏落雪面子,也是给自己的人设加点分量。他要让肃宗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看重苏落雪腹中的孩子,这样深夜赶来的戏码,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可是现在,谢石安却觉得有些憋气了,这戏,他突然觉得有些不愿意继续演下去了。可是,今天晚上的事,还是好好收尾吧。
“夜深了,”谢石安拍了拍苏落雪的胳膊,“你有身子,不免多想,有些事,交给苏夫人即可,她是你母亲,也是苏家的主母,总不会亏待了你姨娘的。”
这话,既给苏落雪下了台,也威胁了苏夫人。若是她暗地里对苏落雪的姨娘做了什么,谢石安自然也不会看着不出手。
苏夫人心里恨恨,脸上却也不敢表现出什么来。这个庶女,她早就知道,不是个简单易于的,果然被她给猜中了。只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为了苏落梅,苏夫人还是愿意给苏落雪一点体面的。
谢石安既然这么说了,苏夫人自然见好就收。
“等天气凉快一点了,”苏夫人口上答应,“我就让人去接了蒋姨娘回来,三姑娘莫要担心了。”
苏落雪听了,泪眼盈盈,先是看了一眼谢石安,满是感激之情,再是对着苏夫人行了个大礼,娓娓说道,“落雪谢过母亲了。”
这话说的,就好像多委屈似的,若是谢石安只是个寻常男子,说不定,早就动了心神。
“夜深了,”谢石安拍了拍苏落雪的胳膊,“你有身子,不免多想,有些事,交给苏夫人即可,她是你母亲,也是苏家的主母,总不会亏待了你姨娘的。”
这话,既给苏落雪下了台,也威胁了苏夫人。若是她暗地里对苏落雪的姨娘做了什么,谢石安自然也不会看着不出手。
苏夫人心里恨恨,脸上却也不敢表现出什么来。这个庶女,她早就知道,不是个简单易于的,果然被她给猜中了。只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为了苏落梅,苏夫人还是愿意给苏落雪一点体面的。
谢石安既然这么说了,苏夫人自然见好就收。
“等天气凉快一点了,”苏夫人口上答应,“我就让人去接了蒋姨娘回来,三姑娘莫要担心了。”
苏落雪听了,泪眼盈盈,先是看了一眼谢石安,满是感激之情,再是对着苏夫人行了个大礼,娓娓说道,“落雪谢过母亲了。”
这话说的,就好像多委屈似的,若是谢石安只是个寻常男子,说不定,早就动了心神。
第738章 巧合
谢石安出了翡翠胡同,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朱家的西厢阁楼,听说,徐婉如回了朱家,就住在这个阁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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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月色如水,不见星辰,草木上结了一层水汽,映着这月光,越发地朦胧起来了。朱家的阁楼之上,只留了微弱的烛光,想来,是守夜的丫鬟特意留的。
也不知道,前世的徐婉如,是如何挨过这样的勾心斗角。谢石安自问,今晚这样的演戏,再多个几次,只怕他也要受不了了。而徐婉如那样的脾气,前世又性烈如火,不知道如何挨过那婚后的日子。
马蹄声嘀嗒,谢石安一路往东而去,心里却仍想着阁楼上的徐婉如。前世的她,那般为情所困,也不知道,今生是否还会重蹈覆辙。
而今的陈奇可已经是内定的二公主准驸马,若是徐婉如还看上了他,会像前世一样不择手段吗?只是太宗祭礼的时候,徐婉如跟陈奇可,似乎见过几次。眼下看来,徐婉如纹风不动,一点儿也没有起什么波澜。
那么,徐婉如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对陈奇可动心了吧。毕竟,前世据说忠顺府的大小姐,可是一眼相中了陈奇可,一见钟情。
谢石安虽然有个阁老外祖父,可是说到底,他身上流着的,始终是谢家的血。执笔挥斥方遒,如何比得上仗剑江湖。
说到底,谢石安对文人书生的看法,总归有些轻视。前世陈奇可的为人,谢石安更是一点儿也看不上。所以,徐婉如能避开这么一个大坑,谢石安觉得,她还是比较幸运的。
夏日的深夜,策马飞行略带凉意,谢石安到了镇国公府门口的时候,已经不觉得有什么暑气了。守门的一早就听见马蹄声了,赶紧提了灯笼出来,给谢石安开了门。月色明亮,灯笼的烛光,反而被映衬的有些微弱了。
谢石安牵马进了大门,把缰绳扔给了守着的小厮,抬腿就往秋石楼去了。正走着,电光石火之间,谢石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陈奇可前世,可是拖了三年,才娶了徐婉如。当时满京城的人,都在背后嘲笑忠顺府的大小姐。笑她不知廉耻,倒追男子不说,还在深闺守了三年,才得出嫁。
还有人开玩笑,说忠顺府的大小姐,可别是在守孝吧。其实谁都知道,前世的徐婉如,那会儿父母双亡,祖母燕国公主却是十分长寿,活到了徐婉如婚后。这样的徐婉如,守的什么孝呢。不过是因为她的言行不合世人的眼睛,所以拿了她逝去的父母嘲笑罢了。
谢石安叹了一口气,陈奇可的父母,却是健在的。本来,谢石安也不见得知道这些细节。当时陈奇可投靠了英王,谢石安为救谢家上下,对英王周围的人,也有所了解。陈奇可的家室情况,谢石安也是那个时候了解的。等他打算救家人的时候,已经是英王登基之后了。
那会儿,陈奇可的父母尚在,祖父母也尚在,这三年,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当然,也不排除陈奇可极度厌恶徐婉如,所以尽量拖了三年。
可是谢石安当年打听的时候,还有人提过,陈奇可对妾室苏落雪情深义重,两人还是青梅竹马之交。正是因为这些个事情,谢石安今生收留苏落雪的时候,也有些给自己前世出气的味道。
既然陈奇可那么喜欢苏落雪,今生他就收下苏落雪试试,看他是否难过。毕竟,前世谢家倾覆,陈奇可也出力不少。至少,谢轻尘那般轻信,谢飞雪那般天真,都和陈奇可有些关系。
前世谢石安没有救得家人,心中多少有些恨意。虽然而今重来一次,可是他对英王,以及英王身边的那些人,多少有些记恨。
当时报信于谢石安的人还说了,陈奇可拖着不娶忠顺府的大小姐,就是因为苏落雪还在守孝。苏落雪守了三年的母孝,陈奇可就等了她三年。只可惜那个忠顺府的大小姐,长了个天仙一般的模样,却非要挤到人家青梅竹马之间。
当时徐婉如已经被休下堂,困在陈家。世人看她,自然是无限可怜。如果说,一开始她看中陈奇可,非嫁不可,世人还有些嘲笑于她。等徐婉如被休下堂之后,世人怜贫惜弱的心思又起,终觉得她所托非人,还是有些同情于她。
当时的这些个事情,谢石安听过也就是了,毕竟和朝堂大事没什么干系。而今突然想起来,谢石安倒是突然有些哆嗦。
为什么,这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忠顺府的侯爷和世子,全都活的好好的,谁也没有去世。徐铮甚至还娶妻生子,仍旧快活地颓废着。
徐婉如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几年,跟孙道隐和潘知远,都有了牵扯。回京之后,肃宗跟朱念心的事情,也渐渐浮出了水面,徐婉如是天家女儿的事情,也渐渐为人所知。这一切,都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
谢石安本以为,这些事情,跟徐婉如的奇遇有关。毕竟,她遇见的,是世人口中的活神仙孙道隐。孙道隐若是出手相助了,徐家自然能够化险为夷。
只是徐家人里面,能够化险为夷的,都是徐婉如喜欢的人。她的庶妹徐婉淑,似乎就不怎么走运。虽然得了白家的亲事,可是没多久,徐婉淑就因为在郡主府口出狂言,指出了徐婉如的身世,被家人扣了个疯癫的名头,就这么养在了深宅里面,亲事自然也就此泡汤了。
而跟徐婉如走丢一事有关的长房和二房,更是厄运连连,被赶出了忠顺府不说,还丢了大同一带的人心。
这一切,实在太过异常了。为什么一切,都向着徐婉如。
如果只有徐家的事情,谢石安还能当做巧合。可是这会儿想起苏府当年的事情,谢石安就有些不安了。草蛇灰线,苏家的事情也跟前世不一样了。徐家的事情是明线,而苏家的事情是暗线,两厢一对比,谢石安觉得,这个已经不是巧合了。
第739章 人为
谢石安走到秋石楼下的时候,已经发现,苏家的事情对比着徐家的事情来看,很明显,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他还没想好,究竟是谁动的手脚,却看见冰晶站了月光底下,静静地等着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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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前世也想方设法爬了他的床,所以谢石安对她,早有防备。但是冰晶,前世今生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谢石安并没往心里去。
月华有孕的时候,谢石安收了她做姬妾,也没细问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前世他就是个醉卧红尘的人,今生也不担心多一个两个姬妾,所以,顺便就把冰晶也给收了。
只是冰晶进了后宅,谢石安却没沾过她,这会儿半夜了,也不知道她来秋石楼做什么。谢石安的姬妾,全都放到了秋石楼西侧的院子,这会儿苏落雪回了苏家,也不知道,冰晶好端端的,来这里干嘛。
“公子,”冰晶还是按照原先的主仆身份喊谢石安,“您回来了。”
突然,谢石安有些不安,他纳了冰晶,是不是,应该也给她名副其实的一切呢。对苏落雪,谢石安心安理得,他收留了苏落雪,收留了她和陈奇可的孩子,相应的,苏落雪也要配合他演一个痴情的模样。
月华今生又趁虚而入,求仁得仁,谢石安收了她做姬妾,也算是应了月华心中所想。可是冰晶,却是谢石安一时肆意妄为,随便给收到后宅做姬妾的。他不知道,冰晶要的,又是什么。
冰晶和月华,都是小傅氏塞到他书房里的,只是这两人进了秋石楼,就把自己当做谢石安的人,完全不与小傅氏来往了。所以,谢石安也不打发了她们,毕竟,来了去,去了来,小傅氏总会找到理由再塞了人进来。做生不如做熟,谢石安就留了这两个丫头,跟在秋石楼做事。
前世的月华,一开始很是忠心,什么事情都替谢石安着想。只是等她爬了床,为了在这个后宅站住脚跟,就开始跟小傅氏来往起来了。谢石安那会儿已经久住秦楼楚馆了,哪里还管的着这些个事情,所以也就作罢了。
冰晶前世没折腾出什么事情,所以谢石安今生也没太亏待了她,反而跟她保持了距离,免得冰晶也牵扯到谢家的事情里去。只是现在,无论冰晶是否是小傅氏的人,谢石安对她,终究是有些亏欠的。
重生之后,谢石安一改前世肆意妄为的做法,可是这次一口气收三个姬妾,却多少有些前世的习惯了。所以,时候谢石安再想起来,也觉得有些亏欠。
“夜深了,你这会儿守着,”谢石安问道,“可有什么事情?”
“是,”冰晶低头答道,“月华姐姐,她身子有些不适。”
“请过大夫了吗?”谢石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一个两个,都说自己身子不适,合着他是大夫不成。
“请过了,”冰晶说道,“只是月华姐姐吃了药,仍旧不怎么舒服,可能……”
“可能什么?”谢石安呵斥道,“一个大夫不行,换一个大夫就是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是,奴婢明儿再让人去请大夫。”冰晶是来请谢石安的,可是他的语气如此,冰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就应了是,下去安抚月华去了。
月华对公子的心思,冰晶看的清楚。她对公子,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思。只是,日月是在天上的,冰晶觉得,自己就是地上的一滴露珠,能仰视日月,已经心满意足了。冰晶从来都不苛求,自己能与公子并肩。所以如今进了他的后宅,也只当自己是个丫鬟,替他照顾姬妾罢了。
月华有些灰心丧气地退下去了,谢石安的思绪,却被她给彻底打断了。
上了秋石楼,明矾倒是迎了上来,谢石安没有看见天青,就问了一句,“天青哪里去了。”
“天青,”明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他送了大夫回去,估计很快就要回来了。”
“大夫?什么大夫?”谢石安挑了眉毛,看了一眼明矾,他身边的人,天青是不能留了。
“是月姨娘的大夫,”明矾解释道,“先前月姨娘身子不舒服,晶姨娘让人来找天青,他拿了公子的名帖,去太医院请的大夫。”
太医院的大夫是御医,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姨娘,如何用的了御医。天青这样做,倒是给谢石安实实在在地扣了一个宠爱姬妾的名头。
一个苏落雪身子不舒服,谢石安连夜赶去苏家探视。而府里的姬妾不舒服,他的贴身小厮又连夜去了太医院请了御医。若是有人有心做个什么文章,只怕接着的几天,御史言官有的忙活了。
谢石安冷笑了一下,天青这个样子,他早就预料到了。只是他不知道,天青是什么时候看上月华的。前世月华爬了床,谢石安心中不喜,对她就十分冷淡。
而天青是他的贴身小厮,对月华总有些同情,他们本是一起服侍谢石安的人,有些情分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是到了最后,天青为了救月华的性命,却对谢家反咬了一口,坐实了谢石安的罪名。
天青跟着谢石安多年,自然知道一些事情。谢石安被万箭射杀之后,公开的罪名里面,就有不少是天青给帮忙找的。
谢石安不知道身后之事,却也知道,天青有私心,并不忠于他。现在已经看出端倪了,谢石安不打算,继续留了天青在身边。他在京城的局,十分重要,不能因为一个天青,一个月华,就错走了一步。
“你下去吧,”谢石安挥了挥手,有些心累的感觉,这些人,这些事,还是跟前世一样。天青遇见了月华,月华仍旧是爬了自己的床,天青仍旧是痴心月华,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还是会反咬自己一口的。
谢石安重生以来,就对天青十分防范,连带着明矾,他也不敢倚重。这些年,谢石安并不在京城久住,天青和明矾就留了京城,名义上给他看守秋石楼,其实秋石楼里,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有。
第740章 楚白
谢石安站了秋石楼的西窗口,看着对面的天水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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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白,明日开始,你便是天青了。”
屋内突然有人笑了起来,“还好是让我做天青,不是让我做什么月华冰晶。”
暗处走出一个人来,身形中等,在男子里面,倒是有些瘦弱。只是这个笑声,却有些男女皆宜,若是再尖锐一些,或许有些像是女子的声音了。
楚白到了窗口,顺着谢石安的视线看向天水楼,轻轻地问道,“那天青呢?”
“不留了,”谢石安冷冷地抛出几个字,心里却也有些难过,他这一世,也给了天青许多机会。只是天青,仍旧沿着前世的轨道前行,再这样下去,日后背主弃义,又在眼前了。
“他倒是也没做什么,”楚白事不关己地分析道,“不过是对你的姬妾太过用心了一点,我还真不知道,你对这个冰晶还是月华的,那么上心。莫非有了孩子,谢三郎这样的人物,也会因此用心几分?”
这人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胡言乱语的很,谢石安听了,不禁有些皱眉。只是,楚白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借着这事做个文章,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摆脱了天青,同时又能留他一条性命。
“那就留他一条性命吧,”谢石安叹了一口气,前世的天青,一开始极为忠心。他和明矾自小跟着谢石安一起长大,情谊颇深。只是后来的背叛,才让今生的谢石安十分防范。
可是谢石安回来的时候,也已经十三四岁了。那会儿,天青和明矾,已经是他最忠心可靠的贴身小厮了。突然换人,总得有个好理由,更何况,他们之前的情谊,也不是假的。
而后谢石安北上多年,自然也不再倚靠天青和明矾二人。若是因为他太过重视月华,就要了天青的性命,谢石安觉得,今生的理由,并不足够。
楚白这么插科打诨了一下,谢石安倒是从前世的戾气里面出来了,留了天青一个性命。说起来,也有个正当理由,他拿了谢石安的名帖,请了御医给姬妾看病,这事说严重,可以让言官说上个好几个月,说不严重,也不过是权臣滥用权力。
所以,谢石安用这个错处,打发了天青,倒是也合情合理,不用坏了他的性命。
楚白笑着看了一眼谢石安,这个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选错,宽仁却有决断,即使盛怒,也能听进人的劝说,是个明主。
“那我还做不做天青了?”楚白笑着问道。
“你愿意用真面目见人,就用真面目,若是不愿意,”谢石安瞥了一眼楚白,“那也随意。”
楚白来投谢石安的时候,给他看过真面目。只是这人,一张脸上至少十八个假面具,细想起来,谢石安也不大记得,这人究竟章什么模样。
“怎么从苏家回来以后,”楚白问道,“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是那个苏姨娘又折腾了什么新花样不成?”
“后宅那些事,都这样,能有什么花样。”谢石安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徐婉如的事情,眼下他还不想告诉任何人。
楚白知道,谢石安有话没有说出口,只是眼下,他们之间的信任,还没到不分彼此的地步,他也见好就收。很多事情,都要以待时日,楚白微微一笑,转身下去了。天青一去,就该他楚白粉墨登场了。很多事情,都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楚白下去之后,谢石安细细想了一圈徐婉如身边的事情,还有苏家的事情,心中已经有了结论,多半,徐婉如跟他一模一样,也是往世之人。只是徐婉如回来的时间,就比他这个谢石安巧了许多。
忠顺府的世子没有溺水身亡,这一点,就跟前世不同。谢石安对肃宗相关的人事,知道的一向很是仔细。徐婉如这个突然出现的天家女儿,他自然也有人手去查。
当时报上来的消息就说,忠顺府的世子和大小姐溺水,是府里的姬妾所为。这事,似乎就是朱自恒和徐婉如一起闹将出来的,否则,忠顺侯徐铮还想息事宁人,不让人知道的。
这么算来,徐婉如应该是溺水之前回来的。谢石安算了下徐婉如的年纪,他们回来的时间,竟然相去无几。也不知道,前世的徐婉如,是否跟他去世的时间相近,也在那个时候没了性命。
谢石安虽然能够猜到徐婉如是往世之人,却不知道,她在前世究竟活了多久,看见了什么。谢石安死的时候,她已经被下堂休弃,只是困在了陈家,据说是英王下旨,让陈家养着徐婉如。
想来,那会儿的英王,应该知道她是肃宗的女儿了吧。虽然英王登基,是兄终弟及,可是中间夹着个邓家的太子,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若是让世人知道,他不仅夺了侄子的皇位,还下旨毁了侄女的亲事,只怕朝中的抗议之声,终会坏事吧。
如此一来,把徐婉如活埋在陈家,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忠顺府徐家已经彻底灭门,一个孤女寄人篱下,在旧日的姬妾手里讨生活,还能活上几年呢。
不管前世的徐婉如有多违背世俗常规,有多跋扈嚣张,谢石安总是同情她的。从高处跌落,却要在仇人手底下过活,这个屈辱,只怕满京城的贵女,都不会接受。
而前世的徐婉如似乎,并没有自尽,反而活了下去。即使是贪生怕死,这股子韧劲,谢石安也是欣赏的。寻死容易,活着,却是艰难。
虽然她这样活着,估计也活不了几年,谢石安一声叹息,想起苏落雪的手段,终究为她可惜。天家的女儿,前世就这样明珠蒙尘,被陈奇可和苏落雪两人,作践成那样。说起来,命运一说,多少有些可信了。
也不知道,经历了这么一番苦难回来的徐婉如,现在有什么打算。谢石安想起陈奇可跟二公主的亲事,突然有些明白了,只怕徐婉如,早已经动手了吧。
第741章 计算
谢石安进了书房,提笔细细写下徐婉如的生平。今生的一切,她会如何打算,如何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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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笔之后,谢石安倒是有些吃惊,上面,竟然毫无儿女私情,只有满盘的计算。徐简的世子之位,山西本家的钱粮士卒,甚至,萧诚和她的亲事。
谢石安放下笔,脸上却有了笑意,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啊。
既不是前世莽撞痴情的勋贵之女,也不是今生肆意妄为的如意郡主,一切的背后,她自有主张,一切都在默不作声地展开,只是,连他都没有注意到。
看来,是他小觑了她。
谢石安笑着放下了笔,既然一切都是计算,这样的人,倒是值得一用。
不过,她是肃宗的女儿,谢石安想到这里,脸上倒是没了笑意,只怕最后,终究要跟自己歧路而行。如此一来,交心便不是上策。只是眼下的她,似乎并无援手吧。施家的盘,不知道她打算如何攻破,一个宝庆公主,够不够呢?
徐婉如一夜无梦,睡醒的时候,只听见窗外的鸟语啾啾,心情十分不错。小莲昨日早就回去歇息,这会儿已经起来,在徐婉如屋子里守着了。
“小姐,你还要睡一会儿吗,”小莲在屋子里准备着徐婉如今日要穿的衣物首饰,知道她一向赖床,就有这么一问。熊嬷嬷在的时候,徐婉如一刻都不敢耽搁,这会儿只有小莲,她自然躺着翻了几个身,并不起来。
“小姐,这儿有个信,”小莲捏着个信封,到了徐婉如的床前。信封上并无题字,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徐婉如记得,昨夜上床之前,这桌上并无书信。更何况,朱家而今只有朱自恒一家,有什么话不能直说,非要给她留个什么书信呢。
徐婉如突然想到了朱时雨,少年心事,说不定是这个不知道深浅的表弟所留。
“给我看看,”徐婉如伸了手,小莲赶紧把信从信封里面掏了出来,递了上去。
徐婉如接过手,小莲也站了一旁,很有兴趣的模样。
“哦,是小雨打听来的东西,”徐婉如随手收起了书信,“别让舅舅知道。”
小莲赶紧点点头,朱家舅爷不愿意小姐跟秦杰敏来往,想来这书信,便跟这事有关吧。小莲向来不怎么多想,就信了徐婉如的话,服侍了她起来。
其实,这书信上的字,完全不是朱时雨的手迹。徐婉如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字迹,却也知道,这人只怕是猜到自己要动施家了,送来的消息,就是施旷上次遇害的细节。
施旷和施晖不是一母所出,长兄施旷能干有威望,而次子施晖尚了公主,吃喝玩乐无所不精。两人本就不是一类人,想把施晖放到施旷的位置之上,怎么想,都不容易。
上次秦杰敏传来的消息,只说施旷被继母任氏所害,差点丢了性命。而任氏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施晖继承施家。只是施晖已经尚了公主,自古驸马是废人,不能入仕更不能干政。
徐婉如当时就觉得有些疑惑。可是秦杰敏毕竟是个府尹家的庶子,对施家的事情,可能知道的有限,他打听出来的消息,也只能到这个程度。
所以徐婉如虽然有疑心,却也没有继续追问秦杰敏。
毕竟,任氏对施旷下手的理由,并不充分。即使施旷意外身亡了,施晖这个驸马,很可能也没机会继任兄长留下来的位置。很可能,肃宗还会借了这个机会,削弱施家在京卫的地位。
那样一来,施家就是两败俱伤了,人财两失。失去了一个中流砥柱的世子,还连带着,丢了施家在京卫的位置,真真是人财两空。
这样的事情,别说任氏不敢做,即使她做了,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让人知道,是她这个继母,想谋害了前头夫人留下来的儿子。即使,这个前头的马氏名不正言不顺,施择不承认,外人不知晓,而施旷这个世子,现在也记名挂在任氏的名下。
徐婉如心中的那些疑惑,在收到这封书信的时候,都得到了解答。
施旷遇刺,是肃宗的手笔。
这样一来,什么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一开始,肃宗就给了徐婉如一个金印,让人见了她,就等同于见到皇帝。这京卫,肃宗早就开始打主意了。
至于徐婉如要出手,肃宗也是观望,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如果徐婉如只是闺阁里的意气用事,他的人马自然会出面,适当的时候,接手了施家的事情。如果徐婉如能够有些气象,这京卫,就是肃宗给她的护身符了。
肃宗这般做,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徐婉如的身份,很可能,永远都不能公诸于世。因为昭阳公主和黄承志的缘故,徐婉如跟邓太后,还有邓家之间,都再无修复和好的可能。
肃宗是不担心邓家的,邓太后与他之间的关系,现在肃宗已经有了决断,不过是养母养子罢了。邓太后不敢揭破肃宗的身世,肃宗也不敢揭破邓太后不是自己的生母,彼此制衡,谁也不敢公诸于世。
只是邓家,却从一开始的肃宗外祖父家,变成了现在无关紧要的存在。邓家再蹦一下,肃宗就有的是理由收拾了他们。
至于昭阳公主,肃宗也是不担心的,她一个得罪了皇帝的长公主,世人都看在眼里,世态炎凉,她张狂不到哪里去的。
可是,跟邓家有关的一个人,肃宗却不得不仔细思量。太子被立多年,虽说被几个兄弟挤兑的厉害,可他的确是肃宗和邓皇后的嫡亲骨肉,对邓家的那些个不满,肃宗并没有转移到太子身上。
他不愿意看见一个过于强势的太子,所以才纵容淑妃德妃的皇子,步步紧逼,逼的太子处处显的平庸无能。可是这样的太子,正符合肃宗对他的期望。
太子中正端和,并无过错,肃宗丝毫没有因为邓太后的缘故,就起了废立之心。可是这个邓家所出的太子,跟徐婉如之间,却会因为邓家而不和。
第742章 父亲
太子是邓家的外孙,为了邓家和邓太后,自然会对徐婉如这个外人有所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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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公主这次吃了大亏,肃宗在世的时候,她可能做不了什么,可是太子继位之后呢,她是太子的嫡亲姑母。无论从邓家这边算,还是天家这边算,昭阳公主都是太子的长辈。
而徐婉如这个不能公诸于世的公主,太子即使知道了她的身世,也不见得会有所顾忌。
毕竟,这次肃宗软禁邓太后,起因就跟徐婉如有关。一开始,是因为邓太后的人马在后宫太过张狂,肃宗要借机收拾了太后的势力。
后来,却是因为黄敏学之死,扯出了肃宗和邓太后的秘密,这样一来,邓太后更是不得自由。
外人不知道,总会以为,是肃宗为了徐婉如,对邓太后不闻不问。邓家的人不知道底细,却也知道,邓太后被肃宗软禁了,理由跟如意郡主有点关系。
如果以后邓太后出来了,只怕邓家铁板一块,和太子一起,都会站到徐婉如的对立面去。这样一来,岂不是害了徐婉如。
肃宗自然要好好思量,如何给女儿留下护身的东西。钱财权势,天子手中最重的,莫过于军权。
肃宗自然不可能拿天下的兵马开玩笑,可是京卫的那些个势力,他完全可以交给自己女儿。比起施家来,肃宗自然是更相信自己的女儿。
而今徐婉如不过十四岁,肃宗也不过四十来岁,他有的是时间,教女儿如何做事,如何牢牢地握住京卫的权力。
到时候,不管是太子继位,还是其他几个皇子夺嫡上位,徐婉如手中的京卫,都是各方争取的对象。太子会怎么做,肃宗不用想,也能猜个大概。一边是扶不起来的外家承恩公府,一边是实权在握的妹妹,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即使邓家对徐婉如有所不满,他们又能如何呢,拔了獠牙的狼,还比不上一只猫的攻击力。更何况,邓家从来都不是狼。
而且,肃宗在位之时,必定会借着收拾外戚的名义,打压邓家。等他去世的时候,邓家能在京城里存活着,就算是不错了,如何反扑。
只是,徐婉如能不能掌握京卫的权力,这一点,肃宗并无把握。所以,他只给了徐婉如一个金印,如朕亲临,就看她会怎么用了。
很快,王锦鹏就跟肃宗说了,徐婉如去了施家,却没有为难施晖。只是见过了施旷,施择等人,就回了郡主府。只是她一回府,秦杰敏就去了郡主府,目的直指京卫和施家。只能说,这个秦杰敏的嗅觉,实在是太过敏锐了。至于秦杰敏跟徐婉如说的那些个事情,肃宗一早就知道了。
初见徐婉如的时候,肃宗就发现了,这个女儿身上,完美地结合了他和朱念心的所有优点。他的野心,朱念心的美貌,就这么毫无隔阂地在她身上呈现,这才是他的女儿啊。
只是这样让人骄傲的女儿,肃宗却没法公诸于世。朱念心的脸面,自然是一回事。可是肃宗夺了臣子妻子的事情,更不能让人知道。所以,无论如何,徐婉如的身份,只能是徐家的女儿。这一点,肃宗无奈,却想弥补。他能给的,不过是金银财物,权势滔天。
所以,肃宗在宝庆公主进宫哭诉求助的时候,给了徐婉如这么一个金印,就等着看,他和朱念心的女儿,会怎么解开这个局。
如果她是可造之材,肃宗丝毫也不介意,把京城的守卫,交到女儿的手里去。如果不是,至少让她给下一任的京卫掌门人留个恩惠,日后也有个帮手。
为人父母,总为儿女深远计,肃宗也不例外。
果不其然,徐婉如的野心发了芽,秦杰敏顺势而来,两人的商谈虽然频频出错,大方向却是不错的,这京卫,徐婉如拿定了。
秦杰敏进了一趟锦衣卫,虽然受了一顿惊吓,却也眼观八路耳听四方,知道了一些不同。肃宗就等着,这个自己投到徐婉如门下的智囊,会如何行事了。
出宫之后,徐婉如回了朱家,和朱时雨的一番商谈,却也发现了自己跟秦杰敏的许多失误。如果要保徐简的世子之位,丁家不能留。可是不留丁家,徐婉如手下又没有可用之兵。
徐婉如也是兀自为难,只是等她看见这个书信的时候,却突然有了决断,徐简的世子之位她要保,丁家她要用,施家的位置她要抢。
既然肃宗已经不愿意施家继续独掌京卫,那么,施家要么是灭亡,要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找个合适的借口自己退下来。
徐婉如守好书信,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有肃宗给的金印,就算她把京城翻过来,又能如何。只是这书信的来源,徐婉如虽然不知道,却也晓得,多半是锦衣卫的人送来的。肃宗起了心思,摆明了要把京卫放到她的手心里,那么,再让锦衣卫送个内情书信,也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这一点,徐婉如倒是猜错了,肃宗要把京卫放到她手上,却也想看看,徐婉如能不能拿得起来。这书信,却是猜中她重生的谢石安,派人送来的。
肃宗要动京卫,自然会有许多纰漏。若是眼下没人进犯京城,自然无恙。可是万一有人进犯呢,谢石安微微一笑,皇帝当久了,果然是安稳过了头。
眼下看来,徐婉如跟秦杰敏,徒有野心,却没什么能力,即使他们掌控了京卫,谢石安觉得,也比施家坐镇的京卫容易对付。所以,何苦不帮一把他们呢,让肃宗心想事成,让徐婉如也试一试权力的滋味。
昨夜思量好一切,谢石安就让人送了书信到西厢的阁楼之上。而谢家的人马手上,也都收到了家主的命令,全力帮助如意郡主。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众人自会按照命令行事。
怀璧自罪,谢石安微微一笑,虽然他们都是往世之人,可是闺阁之人,还是留在家里为好啊。
第743章 长史
徐婉如下了西厢的阁楼,就往姚小夏的屋子去了。朱自恒一早就去上朝了,朱时雨也已经回了国子监,这会儿屋子里只有姚小夏和朱秋语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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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坐了姚小夏边上,接了茶水,正看着朱秋语用早膳呢。门口却有下人来传,“郡主,府上的长史来了。”
徐婉如一愣,她的郡主府开的突然,并没有设立长史。肃宗给了许多宫人侍卫,这长史虽然没设,却隐约有让余留兼任的味道。余留虽然没有表明身份,徐婉如却是知道的,他是乾清宫的侍,和魏明有些关系。
有魏明这个师傅带路,日后余留在郡主府做个管事的大总管,多半不是什么难事。眼下郡主府的人事清白简单,余留是宫里出身,拿捏起来,也很轻松。
算起来,徐婉如眼下的确用不到什么长史。更何况,郡主府里,女官的分量,要比长史重上几分。所以,徐婉如一直没想起来,她的郡主府里,还缺一个长史。
她明明没设长史,现在却有人上门,自称是郡主府的长史,这个就叫奇怪了。
徐婉如也不愿意让姚小夏担心,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姚小夏对郡主府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听说是个长史,她也没有多想,只让人带去花厅,等着徐婉如用过早膳,再去相见不迟。
徐婉如吃了茶,胡乱吃了些早点,就有些坐不住了。跟姚小夏说了几句,就带了小莲,一起去见这个送上门来的长史了。
到了花厅门口,小莲还在问徐婉如,“郡主,我们府里的长史是谁啊?”
“可能是刚派来的长史,”徐婉如想了想,一时也编不出个所以然来。小莲倒是容易哄,既然是新派来的长史,徐婉如自然不会知道名字,她不认识,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主仆两人进门的时候,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谁也没有十分吃惊。小莲是知道,这个长史是新来的,所以来朱府拜见郡主。
而徐婉如却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长史,就是自己送上门的智囊秦杰敏。眼下的秦杰敏,脸上多了一点胡子,眉目看起来,倒是有些三十出头的模样。
秦杰敏看了一眼徐婉如,就上前请安,“小人卜怒,刚接了上面的指派,来郡主府做事。”
听说是宗人府派来的长史,又是有名有姓的人,小莲倒是丝毫没有起疑,站了徐婉如一边,专心发起呆了。
“小莲,”徐婉如看了一眼她,说道,“早上的银耳汤,煮的不是很糯,你去找下白姑姑,让她把下午的汤水,煮的糯一些。”
小莲赶紧点头,急匆匆下去找人了。这会儿,白玉还没过来,只怕小莲要等上半日,才能吩咐她汤水的事情了。
打发了小莲,徐婉如倒是笑了一声,看了一眼秦杰敏,问道,“不怒,谁让你装的长史。”
“在下也是迫于无奈,”秦杰敏苦笑了一下,“郡主,只怕施家这事,没那么简单。”
秦杰敏昨日到锦衣卫的衙门转了一圈,本以为,就算不丢了性命,也会脱了一层皮。谁知道,锦衣卫没对他用什么刑罚,只是关了一处,吓唬了几声。
也不知道,王锦鹏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秦杰敏在牢里,却听见了一些跟施择有关的事情。似乎,京城西郊有人传言,说施择占了西郊的田地。
施择管着京卫七八万的人马,手下有些不怎么干净,也是难免的事情。所以,秦杰敏一听即过,并没有多想。
只是,等徐婉如接了他出来,回来家之后,秦杰敏定下心神,仔细一想,就发现其中的门道了。
锦衣卫是什么人,他和徐婉如的对话,只怕肃宗早就知道了。既然如此,为何王锦鹏什么都没有说呢,反而,让他听了许多施择的坏话。
再一想徐婉如的身份,秦杰敏突然回过神来了,一时间,兴奋地手脚都有些轻颤。只怕,这次就是徐婉如的机会,也是他的机会了。
皇帝这是要给女儿送个大礼了,只是,徐婉如能不能接的下这份大礼,却要看她的本事了。
看秦杰敏的样子,徐婉如就知道,这人聪明的很,这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了。就看他前世在大理寺的手段,徐婉如觉得,自己若是能笼络了秦杰敏,日后也算是一股助力了。
“动施旷的,不是任氏,”徐婉如丢出了自己刚知道的消息,很是平静地看着秦杰敏的脸。就见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徐婉如就知道,秦杰敏猜到了,是肃宗要动施家。肃宗不见得要施旷的性命,他只要施家内乱。
既然锦衣卫能给他送消息,秦杰敏觉得,他们给徐婉如送消息,就更是合情合理了。毕竟,肃宗想给女儿一份权势,锦衣卫揣摩圣意,帮一把郡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郡主,”秦杰敏沉吟片刻,丢出来一句话,“先攻施择。”
徐婉如微微一笑,英雄所见略同,她也想动施择。
秦杰敏见徐婉如赞同,拱拱手,就打算告辞了。
徐婉如却突然开口问道,“不怒,明年的会试,你打算怎么办?”
“在下不入仕,”秦杰敏看了一眼徐婉如,很是认真地说道,“郡主府的长史一位,不怒觉得足够了。”
“不行,”徐婉如笑着摇头否定,“你入仕,于我的好处更大。”
也是,秦杰敏若是不去大理寺,反而屈居她的郡主府,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既然郡主这么说了,”秦杰敏拱拱手,“不怒倒是有信心,能够中选。”
“不够,”徐婉如挑了眉,定定地看向秦杰敏,“越高越好。”
秦杰敏突然觉得,身后有些发寒,看来,她要的不只是京卫了。只是,徐婉如要的越多,他们才能合作的更长久。
走到这一步,秦杰敏也不知道,是他引了徐婉如往野心的路上走,还是她带着他,往更远的地方前行。
秦杰敏微微一笑,“不怒遵郡主的意思。”
第744章 舅父
“不怒,”徐婉如看了一眼秦杰敏,问道,“你舅父身上,可有功名?”
秦杰敏的舅舅马文远,原是个举人,只是家道中落,无以为继,他便停了学业,开始养家糊口。后来又因为施旷生母马氏的影响,连累了马文远的妹子没法出嫁,最后就给秦府尹做了个妾室。马氏在生下秦杰敏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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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杰敏因为祖母疼爱,虽然是个庶子出身,却也没吃什么大亏。只是姻缘上面,就没那么幸运了,庶子娶妻,高不成低不就。
不久之前,秦杰敏还想过忠顺府的庶出二小姐。只是徐婉淑却看中了丰城侯府,虽然没嫁成世子,却也跟嫡次子白梓楼定了亲事,哪里看得上秦杰敏这种府尹家的庶子。
虽然,徐婉淑眼下的亲事也泡了汤,可那次的求亲经历,让秦杰敏十分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只要秦杰敏还是庶子,无依无靠,那么他的亲事,就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秦杰敏想靠着结一门好亲事,得到助力,先且别说机会少之又少,就算是有机会,秦杰敏付出的,也是大半辈子的艰辛。
京城的闺秀眼睛都长额头上的,就算里面有人看上他了,也不见得能给多少助力。还不如,自己投靠郡主府,谋一个出身。若是能够呼风唤雨了,谁还会在乎他秦杰敏是个庶子,还是个嫡子呢。所以,秦杰敏选择了一条士子文人最不可能走的路,投靠了一个郡主。
投靠一个女子,而且是身份未明的女子,这样的事情,若是让世人知道了,对秦杰敏十分不利。若是他不打算入仕,那倒是无所谓,可是徐婉如想让秦杰敏入仕,那么他的名声,就不能折在这种地方。所以,徐婉如才有这么一问。
秦杰敏自然是明白徐婉如的意思了,心中十分感激。
“舅父早年中了举人,只是后来因为家里生了变故,就没继续考学了。”秦杰敏解释道。
徐婉如点点头,问道,“他愿意来郡主府嘛?”
秦杰敏眼睛一亮,他舅舅马文远是个人才,若是能到郡主门下,也算是他的助力。
“不怒回去问问,”秦杰敏也不敢把话给说来了,毕竟,秦杰敏的父亲极为依赖马文远,离了这么个幕僚,只怕他这个府尹的位子,也不见得坐的安稳。
要知道,京城的府尹一向是四年换五人,极其难做的。可秦杰敏的父亲进了京城,在府尹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七八年了。这个背后,很大一部分的功劳,都是马文远的。
别人说不定不清楚,可是秦杰敏却是十分清楚的。如果不是这个舅父,他在秦家的日子,恐怕也没这么好过。
“他若是愿意来,”徐婉如说道,“过几日就去长史府一趟,熊嬷嬷会安排好一切的。”
“谢郡主美意,”秦杰敏知道,舅父若是进了郡主府,那绝对是如虎添翼,于他,于郡主,都是好事。
打发了秦杰敏,徐婉如带了小莲,也起身回府了。
秦杰敏的舅父马文远,这个人,徐婉如前世就听说过。马文远虽然只是一个举人,功名不显,可是这人,真可谓事情练达既文章,刑名粮草,无所不精。
前世秦杰敏金榜题名之后,马文远就离了秦府尹,一心一意帮着自己外甥做事了。秦杰敏家室寻常,京城权贵多如狗,新晋进士里面,家室背景好过秦杰敏的一大把,可是秦杰敏的路,反而走的比陈奇可这个状元郎,还顺当。
陈奇可是一甲状元,殿试之后就得了个翰林院观政的从六品差事。秦杰敏是二甲中间的名次,不算高,也不算低。像他这样的进士,多半会考一个庶吉士,进翰林院做事。过个三年,再从翰林院出来,去六部脚踏实地开始做事。
可是秦杰敏,却一开始,就远远地避开了翰林院。历朝历代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非翰林不入内阁。没有翰林的背景,就等同于自己放弃了以后入阁的机会。
很多人都为秦杰敏可惜的时候,他却脚踏实地,选了大理寺开始做事。等他的同年从翰林院出来,往六部从零开始的时候,秦杰敏在大理寺,已经初露峥嵘。
等他的同年在六部稍微有些熟悉的时候,秦杰敏就爬到了大理寺少监的位置上了。小九卿的位置,眼看就在前面等着秦杰敏,而他的同年,仍旧只在六部做些粗浅的文书工作,毫无进展。那会儿的陈奇可,娶了个忠顺府的大小姐徐婉如,背地里又投靠了英王,所以在朝中的日子,不要太难熬了。战战兢兢地在工部做事,一边出卖工部的器械秘密,一边又要提防被同僚给发现了,陈奇可这个状元郎的日子,远远比不上秦杰敏这个大理寺少监的日子舒坦。
那会儿,徐婉如就看出来了,秦杰敏之所以仕途顺利,最大的原因,就在于他选择了对的方向。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做的事情,他选了自己最擅长的,又避开了大家争夺的热门位置,不脱颖而出,才算是怪事。更何况,有马文远这样的舅舅帮忙,秦杰敏一开始的路,就十分的目标明确。
英王夺位之后,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和肃宗或多或少有些关系的,或者跟几个皇子太子有关系的官员,多半被英王找了理由,一一清除了。只有秦杰敏这样精于一道,又没什么背景的官员,反而留在了朝里。
陈奇可那会儿从龙有功,才从工部这个没什么前途的地方,调去了吏部。经过了十来年的磨砺,然后才有了未来的内阁首辅陈奇可。可是秦杰敏却顺风顺水,一路做到了大理寺卿,一家独大,时不时,还压过刑部一头。
至于入阁,秦杰敏一早就放出话来,他只会断案,管不来天下大事。偏偏是这样,英王反而对他更加放心和喜欢了。而从龙有功的陈奇可呢,最后却下了大狱,富贵就如浮云,一闪而过。
第745章 翻身
可以说,秦杰敏前世的仕途顺利,一半是他自己的能力,另一半,就是他舅父马文远的目光精准了。所以今生秦杰敏来投徐婉如的时候,她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个秦家的庶子,是个野心勃勃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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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徐婉如收了秦杰敏,却也不愿意害了他的仕途。若是让朝中那些个老古板知道,一个新晋的进士,以前竟然是个郡主府的门客幕僚,那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或许就这么一个污点,就能毁了秦杰敏今生的仕途。既然他有个好舅舅,徐婉如自然就打起了马文远的注意。秦杰敏说的没有错,眼下她不能只盯着跟自己血缘亲缘有关的这些人了。若是她想取得的更多,那么招贤纳士,自然成了不二选择。
徐婉如回了郡主府,就找了熊嬷嬷,让她找人去长史府疏通一下,把马文远先搞到长史府,然后再顺理成章,避人耳目地调到郡主府里。
熊嬷嬷是何许人,一听徐婉如的话,她就明白过来了,徐婉如这是要搞事情了。只是,熊嬷嬷以前跟着贺太后见多识广,并不觉得,女子就应该被关在内宅里。反而,她还担心徐婉如孤家寡人久了,被国师潘知远引着出家做了道姑呢。
所以,徐婉如有入世的心思,熊嬷嬷叹了一口气,倒是也给帮忙了。这世上风气云涌,最后能够留下来的,能有什么啊。只是这样虚无的想法,熊嬷嬷可不愿意跟徐婉如说,免得她误入歧途,跟宁国公主一样,在道观里过了一生。既然横竖都是要过,轰轰烈烈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所以,没两天,马文远就从长史府转了一圈,得了个名正言顺的名头,进如意郡主府做了长史。对于徐婉如的这个举动,肃宗是很满意的,朱自恒是有些窝火的。他让徐婉如别出手了,结果这孩子还是一意孤行。想来想去,朱自恒心里最怪的,还是肃宗,连累了他妹子郁郁而终不说,现在又在那里煽风点火,惹的徐婉如起了红尘俗世之心,争权夺利起来了。
只是,生气归生气,朱自恒倒是也没拦住徐婉如,反而把忠顺府在大同的消息,打听了一番,传给了她。说是徐家长房和二房从大理寺脱了身,虽然耗去了大笔钱财,却顺利撇清了干系。至于定州城的事,虽然他们动了手脚,可是说到底,就算他们不去挖水坝,大水迟早也是要淹没定州城的。算起来,燕国公主赶他们出了忠顺府,已经算是惩罚了。
而且,据朱自恒打听的消息来看,忠顺府长房和二房,在山西一带很可能还掌着一批不小的人马。所以肃宗迫于这些压力,并不彻底追究定州城的事情。而这两家人,似乎也隐约有了向肃宗投诚的意思。
徐婉如收到朱自恒传来的消息,就知道,肃宗多半是看中徐家长房和二房手里的东西了。至于他们手里是什么东西,徐婉如也有些怀疑。
毕竟,如果说是财物,燕国公主带了宫里出身的人进了忠顺府,徐家有多少家底,总能摸出一个大概吧。徐坤一个武将,就算打仗得了无数的赏,又抢了无数的钱财,总得给那些为他出生入死的部将一些好处吧。
再说徐坤大手大脚,花钱没个数的事情,连徐婉如都听人说过几次。想来,这样大手大脚的人,手里是藏不下巨大的财富的。这样一来,徐家长房和二房哪里来的钱,去养一支军队。
现在听起来,似乎只是长房和二房拉拢了一些人马,可是前世的经历摆在那里,徐婉如知道,他们两房手里有自己的人马,所以前世才让英王吃了大亏,最后导致灭门之祸。
如果不弄清楚长房和二房手里掌握着的筹码,徐婉如觉得,徐简一个小孩,没法子跟他们两房人都。天高皇帝远,他们若是亲自去了大同,只怕徐简很可能会丢了性命。当务之急,是让徐简安置了徐文和以及本家的那些人手,赶紧回京才是正事。
本来,徐婉如以为,前世长房和二房手里的人马,是用忠顺府的钱财养起来的。毕竟,前世的徐铮早逝,二房的徐钧得了爵位,他们养的起人马,徐婉如一点儿也不吃惊。可是现在,突然又传来消息,说长房和二房手里有人马,这个钱财是哪里来的,就十分可疑了。
这样一来,徐婉如心里隐约也有点猜到燕国公主身上去了。她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脾气,却能容忍长房和二房久住忠顺府,连徐婉如被害走丢了,她都赶不走长房和二房。
这里面,一定有些问题。
徐婉如觉得,很可能,燕国公主对长房和二房手里的东西,是知情的。现在仔细想来,前世燕国公主把徐钧记在名下,放弃了徐铮的庶子徐符,很可能也跟这个事情有关。
什么东西是燕国公主知道的,却得不到的?徐婉如觉得,这些事,可能跟忠顺府的第一任主人徐坤有关。只是究竟如何,她活了两世,也没看透。
徐婉如正看着朱自恒传来的书信,马文远却来求见了。
小莲对这个三四十岁的长史很不理解,前几天在朱家看见的时候,长史还是个清秀的书生模样。怎么才两三天,这个长史就换了个模样,脸圆圆的不说,个子还矮了一圈。徐婉如跟她解释,是长史府又换了一个人。小莲就觉得,没有原先的长史好看,对马文远的态度,就有些不客气了。
徐婉如深知自己这个丫鬟的花痴属性,所以,倒是也不见怪,让她下去引了马文远进来,就让小莲在门外守着了。
“马长史,”徐婉如笑着收起了朱自恒的来信,示意马文远坐下说话。
秦杰敏回家跟马文远说如意郡主的时候,马文远对于换一个女主子,并不感兴趣。学成文武艺,售于帝王家,他好好的一个举人,干嘛去给郡主做什么幕僚。只是秦杰敏只提了两个字,施家,马文远就欣然同意,辞了秦清,就往郡主府来了。
第746章 偏见
马文远当年之所以家道中落,跟施家也有摆不脱的干系。否则,秦杰敏也不会无视施旷和他继母之间的矛盾,直接跳过施家,建议徐婉如重新扶植丁家。这里面的偏见,徐婉如心知肚明。
秦杰敏的生母马氏本有姻缘,却因为族中姐妹被施择休弃一事所连累,最后被人退亲,只得依赖兄长马文远过活。马文远在秦府尹手下做幕僚,连带着,自己的妹子,也做了府尹的妾室,生下秦杰敏之后,却难产而死。
如果不是施旷生母一事,马氏说不定,婚姻美满,为人正室,不用走这艰辛而又短暂的一生。所以,秦杰敏内心,对施旷这个幸运儿,是有些不满的。
施旷的生母马氏被休弃,最后却连累了秦杰敏的母亲。施旷虽然没了母亲,却以嫡长子的身份,很有尊严地在施家长大,现在还成了崇宁侯的世子。
而秦杰敏呢,却是个庶出的孩子,一身背着这个名头,在秦府求生。若不是秦府的祖母是个偏心的,秦杰敏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躲过嫡母的毒手。
两厢对比,秦杰敏对施旷,自然是怨恨和嫉妒的。施择休弃发妻,这事自然不地道。可是,秦杰敏对施择的怨恨,远不如对施旷的强烈。因为,本该倒霉的是施旷,最后却成了秦杰敏。秦杰敏无辜出世,无辜受累,母亲又死于难产,对施旷这么幸运的人,自然是有些怨气的。
所以,初进郡主府的时候,秦杰敏避开了所有施旷和施晖不和的消息。只说,要扶植丁家和徐简,取而代之施家。这个施家,在秦杰敏眼中不分彼此,施旷和施晖,都是一样。
只是而今,徐婉如却想拆了施家,让施家的长子施旷去对付他的父亲施择。这样一来,马文远和秦杰敏对施旷的怨气,就得忍一忍了。
其实,马文远对施旷,估计没什么感觉。虽然施旷的生母遇人不淑,下堂自尽之后连累了马文远的妹子马氏,可是追根究底,问题出在施择身上。所以马文远对施择是有怨气的,对小一辈的施旷,反而没什么感觉。只是秦杰敏却觉得,自己受尽艰辛,而施旷却做着风光的世子,所以才生了许多不平出来。所以徐婉如有所行动之前,还得让自己一边的人,保持一致的立场。
所以,马文远一来书房,徐婉如就摆明车马,把她关于施家的打算,说了一个仔细。提及施旷的时候,徐婉如看了一眼马文远,说道,“若是再这样下去,施旷要么夺了他父亲手中的人马,要么,就是丢了性命。”
至于施旷会死在谁手里,徐婉如觉得,肃宗这次既然假借马氏之名出手,只怕这个马氏身上,也不怎么干净。否则,肃宗栽谁的赃不行,非要栽赃这个继母。
“郡主的意思,”马文远闻弦歌而知雅意,问道,“是想留下施旷了?”
马文远来投郡主府之前,秦杰敏只跟他提过施家。当年马文远举业中断,在京城没有立锥之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墙倒众人推,施家落井下石,势利眼的人,自然会帮他对付落魄的马家子弟。
徐婉如点点头,含笑看着马文远。若是这个长史想不通她的意思,那么,马文远也就不是传说中的马文远了。
果然,马文远毫无芥蒂,笑了笑,说道,“那不怒心中,可能会有些块垒。”
“给他送一坛子酒,”徐婉如轻轻一笑,“让他酒浇块垒。”
马文远笑着点点头,问道,“若是施旷得了郡主相助,一家独大了,如何?”
徐婉如看了一眼马文远,知道他一定也有法子制衡施旷,只是,他不说,就等着她先说。看样子,不仅仅是她在找长史,她的长史也在考察她啊。
“我手中可用之人很少,”徐婉如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不知道,长史觉得,丁循此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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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远一愣,他可以放下心中芥蒂,却不知道,徐婉如也能放下私心偏见。要知道,如果丁循坐大,徐简这个忠顺府的世子之位,可就不怎么稳当了。
进郡主府之前,马文远就听说了,如意郡主对那个世子弟弟,十分在乎。而今想来,莫非天家的人都这般薄情,现在她要用丁家了,就舍弃了这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弟弟?这样看来,他倒是要仔细思量一番了,这次改投郡主府,是否值得了。
“若是丁家坐大,”马文远很是谨慎地说道,“只怕世子危矣。”
徐婉如笑着摇摇头,看了一眼马文远,说道,“丁家坐大,不在京城,在宣府。”
马文远一愣,果然不怒说的没错,如意郡主值得投靠。他以为,她只是一个闺阁女子,京城里又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能有什么心胸。而今看来,只怕他认识的男子里面,也没几个比得上如意郡主的了。
这个丁家,早已经坐大,只是不在京城,却在宣府。可是宣府那边,丁家之所以坐大,只有一个原因,他们一心一意跟了肃宗,所以才成了天子心腹。
可是太子一事,丁家有些走歪了路,把女儿嫁到了忠顺府,跟邓家来往的近了一些。只是这些年来,丁家再没有行差踏错,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肃宗一边,这样的纯臣,肃宗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丁峰在宣府站住了脚,而今也是大宣总督的热门人选。
这个时候,正是丁循低调做人做事的关键时刻。他父亲在总兵的位置之上,有可能更进一步。丁循这个长子在京城,可以做一些事情出来,却不能太过张扬。
这样一来,即使丁循给徐婉如帮忙,在京卫里跟施旷保持平衡,就成了很重要的一件事。他若是夺了施旷的风头,丁峰在宣府就不易处了。
毕竟,儿子在京卫成了一把手,父亲又是京城门户宣府的总兵。他们父子如果联手,只怕京城很容易就会被人攻破。肃宗再信任丁家,也是有限的,不可能把自己的门户一口气全交到丁家人的手里。
第747章 筹码
所以丁循在京卫,只能是个棋子。但是他这个棋子,还不得不按徐婉如的意思来。因为,徐婉如手里还有一个更好的诱饵。
大同和宣府两府,从来都是两处卫所,各地的总兵只管自己地头上的事情。只有零星几个年头,才在卫所之上设有大宣总督一职。若是丁峰升任大宣总督了,那他下面的宣府和大同两处卫所的人马,就可以由丁峰自己调度了。
也就是说,丁家不仅能往大同方向发展,还能把大同和宣府两处的人马,全给换成自己人。这样一来,丁峰若是顺应肃宗的心思,帮了徐婉如一把,宣府和大同两处的卫所,就算他做不了大同总兵,也能做个宣府总兵。
而后代代相继,丁家占了大宣两府,才算是彻底成了一个一流的武将世家。就凭这一点,马文远觉得,丁家没有拒绝徐婉如的理由。
一个是帮助年幼的外孙登上世子之位,一个是给自己的家族开创百年基业,无论是谁,只要脑子清醒,都知道应该怎么抉择。
丁家能够走到今日,也不是侥幸,丁峰和丁循父子,更是武将里面的聪明人,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壮大家族,而不是把全家的性命未来,押在一个三四岁的小外孙身上。
而且,他们放弃的,不过是忠顺府的一个爵位,又不是天下,丁家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出嫁的女儿,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
徐婉如挑明这一点,马文远大吃了一惊,倒是正襟危坐起来,不该再小觑了眼前的年轻郡主。徐婉如能看到这一点,已经十分不易,不仅如此,她还避开了自己的私心偏见,打算利用丁家,抗衡施旷,这样的手段,可不是闺阁女子擅长的。
难怪,不怒对这个郡主十分钦羡,一开始,马文远还以为,不过是少年人偏爱美人,被这皮相所误。而今看来,被皮相所误的,是他自己才是。
马文远的神情严肃认真了许多,徐婉如倒是轻轻一笑,“只是这个其中的关系,倒是得长史好好跟丁家说上一说。”
马文远做了七八年京城府尹的幕僚,不知道认识多少鸡鸣狗盗之辈,自然知道,如何把徐婉如的话,传给丁循知道。听了徐婉如的话,他自是点头,琢磨着找谁去做了。
说好丁家的事情,马文远倒是提起施择来了,只是这一次,他不敢存有丝毫打探之心,只是老老实实说道,“郡主,施择这人是个地地道道的武人,虽然受了岳家扶持,饿着爵位,还真是他一刀一枪挣下来的。”
“嗯,武将,”徐婉如点点头,问道,“那长史觉得,该如何下手呢。”
“从他最不擅长的地方下手,”马文远有些狠辣地说道,“激怒他,然后弹劾。”
“哦,如何激怒他?”徐婉如挑眉看了一眼马文远,看来,他来郡主府之前,就对施家颇为记恨了。这个脱口而出的对付方法,还真有些私人恩怨的味道了。
“郡主不是送了宝庆公主十个美男子嘛,”马文远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郡主不妨从这个方面入手。”
徐婉如有些忍俊不禁,她送了小倌给宝庆公主,其实也是跟英王学的。英王送了个左月给她,她自然也就学会了送人给宝庆公主。
而且宝庆公主的嘴脸,实在让人讨厌,人前装出一副被施家欺负了的模样,却怎么都不自己出手反击,非要徐婉如一个外人去主持正义,被她当了枪使她还是个白莲花,什么毛病都没有。
这个天下,谁也不蠢,被人当枪使的感受,最后回想过来的时候,得多恶心啊。若是前世,徐婉如还真可能替这个姐姐出口气,可是现在,她最不愿意的,就是被人当枪使,所以,就变相地给宝庆公主塞人,也让她恶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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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堂堂的公主,怎么可能连一个驸马都对付不了。即使张嫔再不受宠,宝庆公主一个天家的血脉,肃宗在位期间,施家也不敢对她不敬。所以,徐婉如就用很荒唐的法子,塞了是个小倌给她,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还礼了。
既然马文远有了章程,徐婉如就点头答应了。两人又细细布局了一番,就彼此分头做事去了。马文远找人去给丁家传话,而徐婉如,也派人给宝庆公主递了帖子,约她六月初三,到凤凰池边上的明瑟楼一聚。
这个明瑟楼和荣园一样,都是前朝皇家留下来的旧物。荣园修缮了一番,现在到了徐婉如手里。而这个明瑟楼,却在凤凰池的西边,临水而建,水木明瑟。只是靠水近了,却不是个宜居的地方。
所以明瑟楼一带的园子,辗转几手之后,最后成了酒肆茶馆。虽然是个红尘俗世的去处,可是边上却挨着京城最出名的南山,两者相辅相成,能去那一带吃茶饮酒的,非富即贵。而这些楼台之中,最少待客的,便是这个明瑟楼。
宝庆公主自然知道,徐婉如前些日子给她送了小倌,心中多半是有些不满的。所以这次收了她的帖子,宝庆公主可不敢有丝毫马虎。
上次得罪了徐婉如的昭阳长公主,现在还下落不明呢。一样是肃宗的女儿,这个亲疏也是有区别的,在徐婉如面前,宝庆公主可不敢摆什么大公主的架子。否则,得罪了这个妹妹倒是没什么,万一被肃宗知道了,她才是真的倒大霉了。
所以,即使上次两个人有些不怎么愉快,这次接了徐婉如的帖子,宝庆公主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要来赴约。
徐婉如收了宝庆公主的回帖,倒是微微一笑,就吩咐马文远,好好跟几天宝庆公主的驸马施晖,务必要把他弄到百花楼去。
马文远听了,心头不禁一惊,他以为,青柳枝的事情,是众口铄金,以讹传讹。只是眼下看来,郡主对这些个三教九流的地方,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熟悉啊。随口就是一个百花楼,就好像那不是个秦楼楚馆,反而是个再清白不过的地方。
第748章 明瑟
到了六月初三,宝庆公主早早地就来了明瑟楼。徐婉如也已经等在楼上了,两人相见,倒是只字不提前些日子的不愉快,反而说起这京城的衣裳饮食来了。
宝庆公主错看了徐婉如,以为她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女儿家。所以哭诉了一番自己的婚姻不幸,驸马无赖,就想借力打力,让徐婉如去收拾教训一番施晖。
结果,徐婉如听说了驸马的事情,照着样子画老虎,给宝庆公主送了十个美男子,不管她用不用,徐婉如是出了一口气,想拿她当枪使,也得看看宝庆公主使得动还是使不得。
有了这么一次较量,宝庆公主马上不敢露出一丝心思了,只做了个温和客气讨喜的大姐姐,陪着徐婉如吃酒说笑了。
不过是些闺阁女子的玩意趣事,徐婉如倒是也听的有些意思。只是施家的事情,徐婉如倒是也有兴趣一听,就问起了宝庆公主。
“听说公主常去崇宁侯府里住?”徐婉如笑着挥了一下衣袖,“可是皇上赐的公主府,住的不怎么习惯?”
宝庆公主成亲,也有些时间了,哪里还会不习惯呢。只是她这个人低头装柔弱装习惯了,贤淑温柔的美德更是当做面具衣服,天天穿戴在身上。即使自己开府成了家,宝庆公主也常去崇宁侯府,陪陪府里的老夫人任氏。虽然任氏见了公主,不能当做寻常儿媳来对待,可是有这一个身份高贵的人,自愿纡尊降贵地来哄她开心,任氏心里,也是有几分得意的。所以,任氏对宝庆公主,那是十分慈爱的,而京城里面,也有人夸赞宝庆公主,为人谦恭贤淑,可谓天下妇人的表率。
徐婉如前世对这个宝庆公主,就没什么好印象。从政当官的要卖个清廉爱民,一心为社稷的纯臣人设,一个寡妇要卖个忠贞不屈,清白一世的人设,可是她宝庆公主一个天家女儿卖什么人设?卖人设的就像那个渭水垂钓的姜子牙,用的无饵直钩,吊的就是那些个买他们人设的。所以,徐婉如总觉得这个大公主的心思,贪了一点。今生又刚跟她交了手,的确是朵好大的白莲花。甩锅装弱,那个叫随手就来,徐婉如对这样的人,心里十分不喜欢。只是施家的事情,免不了跟这个宝庆公主打些交道。既然宝庆公主要扮一个好姐姐,徐婉如也随意,坐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施家的事情。
宝庆公主倒是没有料到,徐婉如会提起她去崇宁侯府短住的事情来。
“哪里,父皇赐的府邸,自是再好不过的,”宝庆公主赶紧撇清,“只是为人子媳,念及驸马父母的一片心意,总不能因为成亲一事,坏了人家父子母子之间的情谊吧。就算从孝道上来说,也该常伺翁姑左右。”
宝庆公主说的冠冕堂皇,一副既想尽孝心,却又碍于身份,只能短期回去崇宁侯府尽孝的挣扎,跃然眼前。
“公主这般愿意尽孝,”徐婉如微微一笑,抿了一口清酒,笑道,“那也可以自请除了公主名号,日夜住在崇宁侯府尽孝啊。”
“啊,这可如何使得!”宝庆公主这会儿才认识到,徐婉如果然跟人家说的一样,是个混不吝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
若是她们的话传了出去,崇宁侯府不见得看她好看,可是肃宗,却难免有什么想法。天家的公主本就肆意妄为,可偏偏她这个大公主,丝毫没有公主的骄纵,处处表现的贤淑温柔。
肃宗本就喜欢三公主那边任性天真的女儿,对这个大女儿的矫揉造作,素来不喜,却没有点破。若是这次的话传了出去,说不定,真有可能让她除了公主的名头,去崇宁侯府里做个好媳妇。
这个世上的事情,宝庆公主也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现在她是公主,纡尊降贵地去给任氏递一杯茶,那是她给任氏的面子和尊崇。若是她只是个寻常儿媳,只怕天天都要立在任氏身边,端茶倒水,常伴左右。一个不好,任氏还能教训于她,这个如何一样?
“既然公主不愿意做个寻常儿媳,”徐婉如又笑了,“那就好好做个公主吧,否则,皇上干嘛要赐个公主府,还折腾出这么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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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庆公主被她这个话堵了一下,一时间也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提起任氏的另外一个儿媳妇,唐思思来了。
任氏对外,宣称有两个儿子,一个就是现在的世子施旷,一个就是她亲生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宝庆公主驸马施晖。施旷比施晖年长三岁,一早就成亲娶了妻子。只是他这个妻子唐思思,却是任氏娘家姐妹的女儿。
施旷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按照母亲任氏的意思,娶了表妹进门。毕竟,只要他想坐在世子的位置上一天,就不能背上不孝不顺的罪名。
而这个任氏,一早就盯着施旷的位置了。当时施旷不是世子,施晖也还没有尚公主,世子之位,还不一定花落谁家,所以任氏的手脚动作自然不小。
可是谁知道,施旷倒是能忍,就这么低头老老实实娶了任氏的外甥女。而后施晖尚公主的消息一出来,这个世子的位置,自然就落到了施旷的头上。
施旷自从娶了唐思思,就把她放在了后宅,自己常日里久住兵营,并不回府。男儿心中有江山,任氏怪不得施旷,唐思思更是困在了后宅,丝毫伸展不了手脚。就算任氏想找施旷麻烦,也找不到什么机会。
而施旷进了军营两三年,倒是获得了一致好评,施择眼见着长子受到部下的拥戴,而次子又是个尚了公主的废人,自然也开始偏向长子。施择虽然没有明着说,要把手中的京卫传给施旷,却也有了些许意思。毕竟,他名下嫡出的就这么两个,次子废了,长子能干,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选择。
任氏奈何不了施旷,唐思思又终日见不到丈夫,自然天天要去任氏跟前立规矩,做个媳妇应该做的事情了。
第749章 驸马
“崇宁侯世子夫人,倒是常去陪着侯夫人,”宝庆公主笑着解释,“大家一处说说笑笑,时间也好打发一些。”
这会儿,她倒是不说自己一片孝心了。这个宝庆公主,可真不是个善茬,徐婉如心想,也不知道,张嫔一个默不作声的,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大公主来。
不过也是,女儿要么神似母亲,要么就是母亲的对立面。
那么没用窝囊的张嫔,自然需要一个玲珑八面的女儿,来给她遮风挡雨,谋划一切。想来宝庆公主跟施家的亲事,对张嫔来说,也是件好事吧。
徐婉如心中一动,倒是问起宝庆公主来了,“我前日看着,这崇宁侯府的世子,倒是比驸马精神上许多。”
言下之意,宝庆公主应该看上施旷这个世子,而不是什么都没长处的施晖。
宝庆公主闻言,眼神略变,只是一瞬之间,又笑意盈盈了起来。徐婉如早就知道,这个大公主不是个好像与的,只是这会儿看了她的眼神,徐婉如突然有了一个怀疑,莫非,宝庆公主打的主意,跟自己是一样的?
如果宝庆公主跟施家结亲,就是纯粹的儿女亲家,她应该选的,是没什么利害关系也没什么助力的施旷,而不是任氏的亲子施晖。
自古驸马是废人,宝庆公主跟施晖这么一成亲,就毁了任氏一生的心血。虽说成亲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是宝庆公主的亲事,她自己却是有话语权的。
施晖和施旷的世子之争,施晖尚了公主,施旷做了世子,突然,徐婉如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想法。莫非,施旷和宝庆公主之间,有过什么约定。
很明显,施晖尚了公主,就相当于给施旷扫清了道路。施旷得了好处,那宝庆公主又得到了什么?只是眼下,徐婉如并没什么证据,只是心中有这么一个念头罢了。
宝庆公主又说了些唐氏的事情,左右不过是她如何服侍任氏,如何知冷知热,如何任劳任怨。虽然口中在夸唐思思,徐婉如却觉得,宝庆公主,并不喜欢唐思思。
女子之间的事情,一向复杂,明面上赞不绝口,可是实际上说起来,却另有一番意思。徐婉如心里的疑惑,越发大了。
徐婉如知道,这个宝庆公主为人心思细密,现在当着她的面夸唐思思,必定还有什么缘故。鉴于她习惯了借刀杀人,徐婉如总觉得,宝庆公主不怀好意,可是究竟如何,一时半会儿,徐婉如也不清楚。
两人正吃着酒,说着话呢,对面的百花楼却到了最热闹的时候。这秦楼楚馆的早上,一般都是冷冷清清,安安静静的,只有过了午膳时间,才会渐渐热闹起来。徐婉如和宝庆公主约了午膳,又吃了好一会儿酒,这不,正赶上百花楼的热闹。
宝庆公主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徐婉如却抬头看了一眼陪着自己同来的左月。左月是青柳枝出身,熟知秦楼楚馆的习惯,更清楚百花楼的事情。虽然青柳枝跟百花楼是两家南辕北辙的馆子,可是追根究底,两家的事情,规律却是一样的。
徐婉如之所以约了宝庆公主来明瑟楼,就打算给施家添一些热闹,让施旷施晖忙活起来。只是今天跟宝庆公主的谈话,却让徐婉如起了别的疑惑。只是这个点,也到了好戏上演的时候,徐婉如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给左月抛了一个眼神。
左月得令,就下楼去找小莲了,前面的事情她做好了,接着就该轮到小莲了。徐婉如每次去秦楼楚馆闹事,似乎都带了小莲,左月心中觉得有些想笑,倒是也没多想,出去守着了。
不一会儿,对面的百花楼上,就有人开始打闹,很快就被人拦开。只是这两人一个穿了白裳,一个穿了红裳,就这么唱戏一样,在对面吵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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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看了一眼窗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宝庆公主见她不喜,就笑着让自己的丫鬟去关了窗户,“左右不过是些争风吃醋的少年,如意莫要放在心上。”
只是那个丫鬟到了窗前,却轻呼了一声。
“绿衣,怎么了,大惊小怪的。”宝庆公主有些不高兴了。
绿衣是宝庆公主的心腹,这会儿陪了她出来吃酒,自然不会随意失礼。这会儿她在窗前,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竟然当着徐婉如的面,失了礼仪。宝庆公主一向对自己身边的人,要求甚高,这会儿听见绿衣出声,心中就有些不喜。
这会儿小莲也已经上楼来了,看见绿衣一脸惊慌失措地站在窗前,就上前说道。
“不过是让你关一扇窗,”小莲嫌弃道,“这个都做不到。”
说着,她就上前关窗,谁知道,小莲到了窗口,突然也出了一声,“小姐,小姐,那个是不是前些日子的那个驸马吗?”
又是驸马,又是前些日子的,宝庆公主听了,脸色当场就变了,小莲说的是哪个驸马,她一早就反应过来了。除了她的驸马施晖,谁还能让绿衣这么大吃一惊的。对面就是百花楼的,这样当众吵吵闹闹,应该就是那个不长进的施晖吧。
宝庆公主是个自视极高的人,徐婉如看着她的怒气渐渐出来,心里越发奇怪起来了。这样自视奇高的孤傲之人,若非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嫁给施晖这样的纨绔子弟。
为什么宝庆公主明明可以自己选驸马,却定了这么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呢。
小莲这么一嚷嚷,宝庆公主的面色,就越发难看了,徐婉如故意装作没看见她的面色,也站起身来了,往小莲边上去了。
宝庆公主咬了咬牙,只得也起来,跟着徐婉如往窗前去了。绿衣看见主子上前,心里懊悔不已,若是她静悄悄关上了门窗,也就没有这会儿的事情了。可是绿衣去关窗的时候,明明有人拿了东西,扎到了她的身上,所以她才不小心惊呼出声。只是这会儿,只怕谁都以为,她是看见驸马跟人打闹,才出的声音吧。
第750章 争风
绿衣一脸为难地退到了一边,小莲为了让徐婉如看的更清楚一些,把窗口的湘帘,也打了起来。宝庆公主有些无奈,恨恨地看了一眼绿衣,脸上又恢复了平静,走到了徐婉如身后。
凤凰池虽然叫做池,却是京城里面最大的湖。明瑟楼临水坐落在南山路的西边,只是这位置,却有点奇特,不偏不倚,正好有些侧插到水面上的感觉,三面临水,所以才有了明瑟两字。
明瑟楼的边上虽然有些亭台楼阁,可是因为明瑟楼的位置奇特,所以能彼此看见的,只有对面的百花楼了。不仅明瑟楼里的徐婉如和宝庆公主能够看见百花楼上的争斗,百花楼里的众人,也看见了明瑟楼里的人。
要知道,这个明瑟楼在南山一带的地位超然,即使有钱有权,也不见得能撬开明瑟楼的大门。所以,能进明瑟楼宴请的人,多半有些来头。
百花楼日日对着这么一个没人来往的明瑟楼,自然就默认了这楼是个空的,没什么人在。所以百花楼里的露天戏台,就正对着这个空无一人的明瑟楼。
素日里百花楼的恩客们来吃酒看戏,对着一个无人的明瑟楼,再加上一个风平浪静的凤凰池,十分的清幽。也只有百花楼的贵客,或者说,不怎么能够让人知道的客人,才会被老鸨给迎到戏台的这一侧,避开众人的耳目。
只是这么不凑巧,宝庆公主的驸马施晖,这会儿正是戏台下面穿红衣的那个,面红耳赤,不知道与人争斗些什么。边上的帮闲趁着乱,还给了对面穿白衣的年轻人几拳头,只是百花楼的老鸨怕出了大事,才让楼里的人给拦着了。
驸马施晖自然没吃什么亏,虽然没有亲自打了对方,自己的人也让他受够了教训。看他一脸血污,鼻青脸肿的模样,施晖心里很是痛快,敢跟他抢女人,真是不要命了,也不看看他施晖是何许人也。
施晖在家里,自小就被任氏捧在手心里,什么时候吃过亏,服过软的。也就是这几年事事不顺利,尚了公主,又丢了世子之位。任氏心里有些不顺畅,多少总要给施晖一些个脸色瞧。
可是对于施晖来说,日子却不难过。他并没有争权夺利的雄心,兄长做了世子,不也一样嘛。任氏早就敲打过施晖,暗示过施旷并非他的同胞兄弟。
可是施晖这样的惫懒纨绔却觉得,就算施旷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现在也是他母亲的儿子。既然如此,谁做世子不是一样吗。
而且,他虽然尚了公主,可是宝庆公主的母亲张嫔不受宠,这脾气性格,反而比许多大家闺秀更加的温柔贤淑,对于施晖在外乱来的事情,宝庆公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加计较。
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三妻四妾,正儿八经纳了美人,藏在家中。所以施晖对自己眼下的日子,还是比较满意的。但是为了给皇家留点体面,他去秦楼楚馆的时候,也不能跟以前那样呼朋唤友一起去了,只能偷偷摸摸地来。算起来,施晖觉得,自己也对得起宝庆公主。
这次进了百花楼,老鸨自然又带着他往戏台西侧清幽的所在去了。施晖不是一个长情的人,来百花楼,他就想百花都见识一下。所以每次来,招呼施晖的女子,都不固定。他没个长情的对象,老鸨自然也摸透了施晖的脾性,每次都给他介绍些新来的,姿色不见得多少夺目,可是却胜在新鲜有趣。
施晖得了趣,就常来百花楼。只是今日一到戏台边上,他却看见一个穿了身秋香色的女子,腰身盈盈一握,称着这一池的湖水,让施晖突然有些动心。施晖这个动心,自然也不是真情,不过是看见什么稀罕的东西,想上手一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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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个女子却依偎着一个白衣的男子,两人你侬我侬,很是深情。这秦楼楚馆,哪里来的真情实意,看见他们这般情深,施晖就更想横插一手了。
心动就要行动,施晖自然让自己的下人,去唤那女子过来。谁知道,这秦楼楚馆里的女子,也有这般倨傲的。那女子听了下人的呼唤,只是一愣,边笑着继续跟边上的男子说话逗趣了,完全不往施晖的方向看上一眼。一脸无论来者是谁,她都不屑一顾的模样。她这一下子,马上就把施晖给惹怒了。
施晖的下人,跟着他日子久了,也学会强取豪夺,无视他人了。见那个女子不肯,下人就直接下手去抢了,一个去拉扯那个女子,一个就去阻拦那个男子。
那个男子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书生,一脸清秀,衣着看着,也就是个寻常的官家子弟。所以施家的下人,就更不把他给放在眼里面了。
不过是抢一个秦楼楚馆的女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施晖拉扯过那个女子,就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了。看了一眼这女子,虽然腰细,可是人也瘦削,这模样看着,也就不过几分姿色。边上的小丫头瑟瑟发抖,这女子倒是不怎么惊惧。
毕竟是自己强取豪夺过来的,施晖只命那女子坐下,斟酒给自己饮。吃了几杯酒,也知道这个女子是百花楼里的姑娘,名字唤做连莲。虽然算不得艳丽,却也有几分莲花的清幽雅致,施晖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
没过一小会儿,那个白衣青年,反而倒是打将过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避开施晖的那些个手下,绕到了施晖的门外,抬腿就是一脚,哐当一声就踹了进来。
施晖正吃酒呢,一眼就看见一个不知道死活不知道好歹的人,马上就上了火,让人往死里去揍。那女子吃了一惊,赶紧去拦,一会儿去拦那个白衣青年,嘴里喊着“苏公子,苏公子。”只是那白衣青年被人围住,不反击就是纯挨打的份。女子见了,只得去求施晖,“施公子……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苏公子这一回。
第751章 吃醋
就这么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连莲哭,小丫头叫,夹杂着大闹声,总算是把百花楼的老鸨给引了来。
老鸨是何许人,见了这样的场面,就知道是两个年轻人争风吃醋,动起手来了。这事呢,对老鸨来说是个好事,有人争风吃醋,她这价才能喊的上去,生意才会红火起来。但是万一处理不好呢,就容易招惹祸事。
这个常来百花楼的驸马施晖,对他的根底,老鸨自然是门清儿。施晖是宝庆公主的驸马,素日里喜欢沾花惹草,喜好新鲜。
但是有一点,这个施晖却是不敢做的。宝庆公主再怎么大度贤淑,那也是天家的女儿,容不得施晖逛了秦楼楚馆,争风吃醋闹将开了。
施晖逛秦楼楚馆是一回事,可是闹起事情来,就是往往她脸上涂泥。就算宝庆公主自己能够忍声吞气咽下了这一口气,皇家的人说不定就不乐意了。那么多公主还没成亲呢,这个大公主如此忍气吞声,让以后的公主怎么招驸马,怎么处事?
所以为了天家的颜面,施晖是绝对不敢闹大的。抓住了这一点,老鸨心里就安定了许多。再看对面那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正是连莲的心上人,苏家大公子,苏继业。苏继业的父亲苏长治,眼下是礼部的侍郎,虽然是个三品的高官了,可是礼部是什么地方?而今因为国师的缘故,礼部里面全是些牛鼻子。为了给儒家一点儿体面,才在里面放了几个官员充充场面。
而这个苏长治,就是因为他默默无闻,从来不会坏事,所以才给留在了礼部,得了一个侍郎的位置。可是谁都知道,这个侍郎,和其他五部的侍郎,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连百花楼的老鸨都知道,苏家不过是个挂名的侍郎,既无权势,更无人脉。不过这官居三品,对平民百姓来说,也是了不得了。所以,苏家大公子在百花楼里吃了亏,老鸨也有些担心。
只是老鸨这个担心,却没有多大,百花楼也罢,青柳枝也罢,这些个秦楼楚馆,背后必定是有大靠山的,一个无权无势的挂名礼部侍郎,他们不会轻易去得罪,却也不怎么放在眼里面的。
老鸨让人拦下了施晖的手下,就好言好语去劝施晖了。
连莲心里只有苏家的大公子,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不见得能够从良,这百花楼的姑娘,哪一个不是熬到油尽灯枯,没了利用价值。
而且即使老鸨许她从良,苏家大公子也不见得能够劝服家人,收了她这么一个秦楼楚馆的女子回家。只是女子的心思,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她总觉得还有明天。
这会儿看见苏继业挨了打,连莲拿了块帕子拭眼泪,赶紧扶了他坐下。施晖心里还有些气性,看见他们你侬我侬又哭做一堆,心里又冒了火。
老鸨见了,赶紧给百花楼的女子们丢眼色,一帮莺歌燕语脂浓粉香的姑娘们围了施晖,总算是拦下了他的怒火。
而施晖的手下,打了苏继业一番,脸上都跟没事人一样,站了一边看戏。百花楼的打手不敢对他们出手,可是拦着却也多少拦着了一些,否则苏继业刚才,很可能已经被打残了。
就这么兵荒马乱刚刚停歇,大家齐齐都看见对面明瑟楼的窗前,站了几个人。当中一身锦绣的,不是宝庆公主是谁。宝庆公主的边上,还站了一个绿衣,施晖就算是眼瞎了,这会儿也该知道了,他的正牌妻子,就站了对面。
在百花楼争风吃醋还大打出手,偏巧被她抓一个正着。施晖虽然不怕宝庆公主,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毕竟他来百花楼,就是有些对不起这个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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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晖再一看,公主身边站了个绝色佳人,笑意盈盈地从高处往下看热闹,正是前些日子上门找他晦气的如意郡主,心中就有些提心吊胆了。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个如意郡主,多半就是肃宗见不得光的女儿。可是偏偏这个女儿,肃宗疼爱的紧,怎么闹事,肃宗都给她撑腰。
徐婉如上次来宝庆公主府,就塞了十几个美男子给公主,荒唐的让人无语。可是这塞美男子的做法,却是天家公主的习惯,徐婉如这么一出手,施家就有些怀疑,是不是肃宗让如意郡主来提醒一下施家,所以留下的十几个美男子,他们也没敢动,都给留在了前院。
这会儿看见宝庆公主又跟徐婉如在一起了,施晖心里就直发毛,眼见着妻子要跟着徐婉如学坏了,施晖立马就先把自己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情给搁下了。反而有些着急,想来先分开宝庆公主跟徐婉如,自己再私底下跟妻子解释一番,把这个事给抹平了再说。
施晖赶紧招手,示意下人弄个船只过来,他想去对面的明瑟楼,先见了宝庆公主再说。寻常夫妻之间,夫为天,妻为地。可是公主和驸马之间,却是公主为天,驸马为地,这会儿施晖急着去见宝庆公主,老鸨也见好就收,示意百花楼的人,准备了船只,送施晖去对面的明瑟楼。
谁知道,一转头的功夫,徐婉如和宝庆公主就从明瑟楼的窗前消失了。窗口的丫鬟放下湘帘,遮住了一切。没一会儿,明瑟楼下的石舫附近,就多了一条画舫,直直地朝着百花楼来了。
画舫的船头,就站了个三大五粗的丫头,身上,却穿着宫中的服饰。看样子,应该就是公主或者郡主身边的宫人了。百花楼的很多人都认得,那个穿着宫人服饰的丫头,正是是如意郡主带去打砸青柳枝的贴身丫鬟。想来,这画舫上的,应该是如意郡主和宝庆公主无误了。
画舫就这么笔直朝着百花楼而来,施晖突然间有些不踏实的感觉,虽然宝庆公主从来都忍气吞声,贤良淑德。可是这会儿在百花楼上被她逮了个现成,也不知道,公主会说些什么。一时间,施晖心里,也没底气了。
第752章 拦阻
施晖看见那画舫,就这么朝着自己的方向,笔直而来,心里突然有些发虚,往后退了几步。偏巧又踩着了百花楼护院的脚,绊了一下,施晖心里一阵晦气,刚想躲,却被画舫上的人出声喊住了。
“驸马爷,”画舫船头的丫头高声问道,“你看见公主来了,怎么不来相见,反而要躲起来啊?”
这话问的,似乎施晖是做贼心虚,所以见了宝庆公主,才要躲将起来。施晖心底,可能是这么想的,但是他素日里都不怕宝庆公主,这会儿被人揭穿了,总有些恼羞成怒。
所以,施晖也没看清说话的是哪个丫头,就反驳道,“谁躲了!你那只眼睛看见本公子,本驸马躲了?”
说话的正是小莲,小莲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跟着熊嬷嬷学了些拳脚功夫,那个胆子更是肥了不少。施晖一个酒色之徒,纨绔公子,小莲怎么可能把他放在眼里。说实话,除去徐婉如和熊嬷嬷,小莲还真没把谁放在眼里。听见施晖反驳了,小莲的声音立马又高了一个调子。
“没躲,”小莲追问道,“没躲你踩那位大哥的脚干嘛?青天白日的,莫非驸马爷的眼睛瞎了。”
这话就更加不客气了,施晖气的面色通红,刚想跟这个蠢丫头辩上几句,却又觉得失了身份,赶紧瞪了几眼边上的手下,示意他们反驳小莲。
下人们得了施晖的示意,刚想反驳小莲,却不料,齐齐挨了一巴掌。岸上的众人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耳光声,施晖带来的下人,全都挨了一巴掌。
百花楼的众人吃了一惊,果然传闻不如一见,上次跟着如意郡主闹了青柳枝的,应该就是这个丫鬟了吧。
百花楼和青柳枝是一家主子开的,里面的护院和姑娘们,自从南夕和左月的事情之后,早就对如意郡主和她身边的丫头耳熟能详了。
这年头,熟知京城男女纨绔,是秦楼楚馆从业者的基本功啊。而这如意郡主,恰恰就是剑走偏锋的那一款,大家都心知肚明,能不招惹郡主,最好还是别招惹了她。
可是施家的人,却没这个觉悟,众人挨了巴掌,眼睛都红了,却不仔细想想,这个画舫离岸还有几丈的距离。画舫还没靠岸的,这个小莲就已经上岸打了施家人一圈,而且,谁也没看见她出手。
百花楼的护院里面,也有几个眼睛尖的,各自对了个眼神,心里啧啧赞叹,看来,如意郡主身边的人,也是招惹不得的。
“我们小姐正请客吃酒呢,”小莲反而先开始不满了,“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搅了她吃酒的兴致,该当何罪!”
她说的是她们小姐,众人一听,就越发小心谨慎起来了。如意郡主说到底,终究只是个郡主,那个宝庆公主,才是真正的大公主。看来,肃宗是真要抬举这个如意郡主啊,而今的宝庆公主,也只能给她做陪衬了。
宝庆公主原本也没有料到,出来吃个酒,弥补一下她和徐婉如之间的关系,竟然吃成了现在这么个尴尬的局面。她也不是个蠢的,自然知道,今天来明瑟楼,多半是徐婉如的布局。
可是施晖来百花楼,却是怎么一回事。总不成,连施晖的身边,都有如意郡主府的人吧。徐婉如开府才几天,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手。
宝庆公主心里着急,却也不想把事情给闹大了。可是小莲这边咋咋呼呼,一言不合就上岸打人,宝庆公主气的哟,真是有苦说不出。
宝庆公主虽然知道自己被人给设计了,施晖来百花楼闹事,多半也是人家的圈套。可是施晖跟人争夺头牌打架,这事的的确确是他自己招惹出来的。即使徐婉如想引了施晖动手,只怕也不容易。
思路客
或许,这个哭啼啼的头牌身上,也跟如意郡主府有些关系。宝庆公主再看看徐婉如身边跟着的左月,心里就更觉得像了。她早就听人说了,徐婉如身边的这个丫鬟,就是英王从青柳枝里赎出来的歌姬。
对于大家闺秀来说,秦楼楚馆没什么分别,歌姬和头牌也没什么分别,都是一窝子沆瀣一气。只是今天的目的是跟徐婉如和好,宝庆公主也不好发作,只得扶了绿衣的胳膊,急匆匆地上岸。
施晖爱怎么沾花惹草,宝庆公主一概不想管,也不会去管。可是今天这样当众撞破了,她不得不出面拦一下。否则,施晖跟人争斗歌姬头牌也就罢了,可是万一他跟徐婉如起了冲突,今天的事情就不能善了。
宝庆公主可是看见过肃宗是怎么对待徐婉如的,她这个郡主,只怕比所有的公主加起来,还有分量呢。所以,宝庆公主急匆匆上岸,倒不是去捉施晖,只想快快了结了这里的事情,回去再说。
施旷看见宝庆公主这么不给他脸面,急匆匆赶将过来,心里也有些火气了。毕竟,素日里宝庆公主贤淑温柔的久了,施晖已经习惯了她的忍让。突然看见她一反常态,心里那股子愧疚,反而变成了恼羞成怒。
再一看,宝庆公主身后不远,就跟了个徐婉如。施晖就更是怒从中来了,看来,是这个徐婉如给她撑了腰啊。
“这秦楼楚馆的红尘之地,”施晖高声说道,“岂是你们女儿家来的地方!”
徐婉如挑了挑眉,她又不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这个施晖提这一茬干嘛。再一看,宝庆公主倒是缓下脚步了。徐婉如心想,原来是对宝庆公主说的。
宝庆公主走慢了,徐婉如就快步跟上了。很快,两人就带着一群下人,到了戏台边上。先前因为苏继业踹门,施晖的人又去打他,地上一片狼藉,果子零零散散滚了一地。宝庆公主也不避开果子,就这么一路踩将过去,一地的五颜六色,腥风血雨。
徐婉如在边上看了,心里觉得有些不妙,若是宝庆公主对这个驸马情深义重,看了这么一场戏,岂不是深受打击。
第753章 施晖
宝庆公主急匆匆上岸去找施晖,就想把这事赶紧给处理了,别再招惹了徐婉如。
而施晖这混不吝的纨绔公子,这会儿被人揪了短处,正恼羞成怒呢,见了宝庆公主,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
“这秦楼楚馆的地方,也是你能来的?”施晖先发制人,先冲着宝庆公主恶声恶气地喊了起来。
宝庆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徐婉如,见她笑意盈盈,一副看戏不嫌热闹的模样,心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何苦这般跟自己过不去,上次送了小倌,差点毁了自己的一世清名,
现在又借着吃酒,突然给驸马在百花楼设了这么一个局。宝庆公主是个有大局观的人,她觉得,徐婉如来者不善。可是肃宗那般宠她,宝庆公主一时间也拿不准,该怎么对待这个妹妹,只得先处理了眼前的麻烦。
“驸马,这位公子受了点伤,要不让他先下去吧。”宝庆公主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苏继业,虽然不认得他是谁,却也看得出来,苏继业应该是个官家子弟。
连莲听见宝庆公主的话,哭的就越发厉害了。
左月跟了徐婉如上岸,看见百花楼的一切,就觉得恍如隔世。若不是机缘巧合,英王赎了她出青柳枝,或许她有一天,也会跟连莲一样,爱上某个恩客,为他这般难过。左月低了头,心里对连莲有些不屑,她心里的那个人,绝对不会像这个苏公子一样,救不了爱人出水火,却又在泥坑里跟人争执。
徐婉如看了一眼连莲和苏继业,她虽然吩咐了马文远去安排百花楼的事情,可是马文远究竟安排了谁,她并不清楚。想来这个哭泣的女子,就是马文远安排的吧。
左月见徐婉如打量连莲,就凑到她耳朵边说道,“这个连莲是百花楼的姑娘,那个公子是她的心上人,礼部侍郎苏家的大公子,叫苏继业的。”
徐婉如有些惊讶,她不知道,左月对百花楼的情况这般了解。
左月脸色一红,解释道,“这个苏公子,也常去青柳枝。”
这样一来,徐婉如倒是清楚了。原来,这个苏继业,就是苏落雪的大哥,也就是苏夫人嫡出的长子。只是,徐婉如记得,前世的苏家子弟里面,哪一个都不成才,唯一像样一点的,就是苏落雪的同胞兄弟苏继恩,最后做到了户部的主事。而陈奇可的长子,娶的就是苏继恩的女儿。
至于这个苏继业,徐婉如并没多少印象,只是听说,原来年轻的时候,还是个学业有成的才子,而后却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沉溺酒色,日日在秦楼楚馆里虚耗时光,就跟镇国公府的谢三郎一样。
看他现在的模样,徐婉如倒是把前世的印象,对上号了,果然是个沉溺酒色的。这会儿在百花楼,竟然跟施晖这个纨绔驸马杠上了,果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因为苏落雪的缘故,徐婉如对苏家的人没有一丝好感,看见苏继业这般鼻青脸肿,她心里有些鄙夷,也不多问了。
宝庆公主开了金口,让苏继业先下去,施晖虽然不愿意,却也只得答应了,他点了点头,施家的下人就不拦着苏继业了。连莲扶了苏继业,就下去了。
徐婉如看了一眼,倒是问起施晖来了,“驸马争风吃醋都争到百花楼了,真是体面啊!”
她一开口就不是好话,施晖自然不愿意受这个气。他自然是知道的,徐婉如是肃宗的女儿。可是见惯了宝庆公主的委曲求全,施晖对天家女儿的了解,就有些不怎么到位了。
“郡主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施晖冷笑道,“竟然来百花楼这么一个腌地,还说什么体面不体面呢。”
谁知道,话音刚落,施晖的脸上也挨了一巴掌。
小莲扬起的巴掌就这么直直落在了施晖的脸上,众人看的,那个叫目瞪口呆。
出发之前,徐婉如就吩咐过小莲,那个驸马只要出言不逊就去打他。所以这会儿,小莲很是洋洋得意地甩了甩手掌,一个不够,她还能再来几下的。
思路客
这会儿,别说施晖大吃了一惊,连宝庆公主都吃了一惊。这个驸马若是不够好,宝庆公主都不见得愿意去纠正了他,更何况动手修理他呢。
谁知道,徐婉如手下的丫鬟这般莽撞呢。
施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接着又憋的紫红,施家的下人看见主子受辱,全都摩拳擦掌要上来收拾小莲。只是他们还没动,边上却围上来四五个侍卫,看样子,竟是郡主府的人手,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百花楼。
崇宁侯府虽然也是勋贵人家,可是真对上天家的侍卫,众人也不敢轻易出手。
施晖却有些气不过,恶狠狠地冲着手下喊道,“还站着干嘛!还不动手!”
施家的下人一愣,也知道主子受辱,他们这些下人万万没有干看着的道理,即使动手不是个好主意,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公主,”徐婉如看了一眼宝庆公主,半是求救地问道,“你看,驸马出言不逊,小莲也是护主心切……”
宝庆公主心里虽然不想得罪了徐婉如,可是现在驸马受辱,她心里觉得,打一个小莲,还是可以的。所以,宝庆公主叹了一口气,“驸马这会儿气性大,只怕本宫也……”
话音还没落,施家的人就动手了,一群人只朝着小莲冲了过去,可是郡主府的侍卫,却守了徐婉如身边不动。
施晖想打的,可不只有小莲一个,他挨了小莲一下,那么徐婉如挨一下打,也是应该的。这想法虽然幼稚了一些,可是施晖自小在家里就没受过什么委屈,有一还一,这个对他来说,是最低限度的报复了。
所以,施家的下人得了施晖的示意,扑向小莲的时候,就有几个朝着徐婉如的方向跑去了。只要他们打到了徐婉如,最后只说是混乱中误伤即可。至于那些个侍卫,施晖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四五个人,提防他们作甚。
第754章 人言
施晖的人刚冲到小莲身边,就被她拳打脚踢,全都打倒在地了。
施晖一愣,宝庆公主也是一愣,他们本以为,不过是个贴身丫鬟,会些手脚也厉害不到哪里去。谁知道,她一出手,竟然是七八个人也近不了身的打法。
再一看另外一边,那几个冲着徐婉如扑去的下人,已经被侍卫们踩在了脚下。徐婉如笑吟吟地打量了一眼宝庆公主和施晖,从荷包里掏出个金印,问道,“张统领,你可认得此印?”
徐婉如问的张统领,就是锦衣卫的张友英,他带人陪着徐婉如去了一趟定州城,回京之后,就进了徐婉如的郡主府。至于徐婉如手中的金印,张友英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那是肃宗赐给如意郡主的金印,上面就刻了四个字,如朕亲临。
“那是皇上赐给郡主的金印,”张友英颇有些骄傲地回答,“上面有如朕亲临四个字。”
听见这话,宝庆公主脸色顿时晦暗了下来,她就知道,徐婉如今天必定有什么后招。自己刚才没有出手相帮,心里自然也有些报复她多生是非的意思。可是,谁能想到,父皇会把这么一个金印给徐婉如,这金印,几乎可以等同尚方宝剑用了,想做什么,都可以先斩后奏了。看来,驸马今日倒是麻烦大了。
宝庆公主明白了这个道理,施晖自然也回过神来了。可是他刚才还气汹汹地寻了徐婉如出手,又落在了郡主府侍卫的眼里,只怕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徐婉如微微一笑,“张统领知道就好,驸马就交给你了,让王大人客气一些,毕竟是宝庆公主的驸马。”
这话一出口,宝庆公主的脸色,突然间煞白了。这个王大人,可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的王锦鹏。既然徐婉如要这个张统领把驸马交给王锦鹏,那么这个统领,多半就是锦衣卫的人了。落到了锦衣卫手里,不死也会脱层皮,不仅宝庆公主想到了,施晖更是清楚。他一着急,就赶紧给宝庆公主使眼色。
“如意,”宝庆公主还是一副大姐姐的模样,“刚才驸马挨了小莲一耳光,气性上头有些糊涂了,看在我的面上,还请如意宽恕一二。”
这会儿,她也不自称什么本宫了,徐婉如微微一挑眉毛,收了金印,放进了荷包。
“没事,张统领都看的仔细,”徐婉如笑道,“若是没什么事,王大人自然就会放人的。”
最怕的就是这种没头没尾的事情,被锦衣卫捉去了,迟早几年,短则数月,就看锦衣卫的心情如何,愿不愿意放人。愿意放人,就一句话,说查明白了,并无此事。若是不愿意放人,就一直拖着。
施晖虽然是个纨绔,却也知道此中的轻重,万一真进了锦衣卫,只怕出来的时间,就由不得自己了。看见宝庆公主的话没起作用,施晖又给自家下人丢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回去搬救兵。
只是施家的下人,不是被侍卫踩住了,就是被小莲打到在地了。就小莲是力气,被她打到在地的人,一时半会儿,还真爬不起来。施晖这下子,是没辙了。只是让他向徐婉如低头,施晖一时间还做不出来。
只犹豫了这么一下,张友英就押着施家众人,绑了施晖,一路招摇地从百花楼里除去了。这个百花楼,素日里就是京城权贵的一个聚集地。这会儿看见宝庆公主的驸马被锦衣卫的人拿了,一路招摇的出去。自然有人就问了,驸马爷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好端端的逛个百花楼,怎么就让人给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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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友英也不介意告诉大家,“驸马冲撞了如意郡主,所以给拿下了。”
至于驸马如何冲撞了徐婉如,张友英却是不说的。毕竟,一个是驸马,一个是郡主,中间再加一个宝庆公主,驸马如何得罪了徐婉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必定是郡主帮着公主来捉驸马,驸马不敢对公主如何,就得罪了郡主呗。
锦衣卫带着施晖扬长而去,后面的人,又亲眼看见徐婉如带着宝庆公主,从百花楼里面出来。众人默不作声,等郡主府和公主府的人都走了,才松了一口气,说出心里的想法。
看宝庆公主的模样,应该是来抓驸马的吧。那个如意郡主,她应该是陪着宝庆公主来的吧。可惜可叹,一个公主竟然找了这么一个驸马。一时间,有人说公主好妒,容不下驸马沾花惹草,一时间,又有人说如意郡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一时间,又有人说施家的这个次子不成器,众说纷纭,反而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传了个面目全非。
徐婉如今日出马,本就打算抓了施晖,让施家人乱上一乱,现在实现目标,就辞了宝庆公主,打道回府了。
宝庆公主上次还自作聪明,想拿了徐婉如当枪使,让她对付一下沾花惹草的施晖。谁想,上次吃了一个亏还不够,这次徐婉如还把宝庆公主给当枪使了一圈,把驸马给捉了,还捉的名正言顺。
施晖攻击一个郡主,算不得多大的罪名。可是徐婉如这个郡主身上,却带了肃宗赐的如朕亲临金印,这事,说大可就大了。
而这个金印,再次让满京城的人,都认识到一点,只怕这个如意郡主,在肃宗心里,比哪一个公主都重要吧。若是能娶了这个郡主,只怕比娶了公主还要有利。一时间,京城很多权贵人家,都琢磨起家里的少年郎君来了。可有跟郡主年岁相仿,相貌拔尖的少年郎君。若是有,倒是一个青云直上的好机会。
毕竟,娶郡主不同尚公主。若是尚了公主,自家儿郎的前程全毁,只能在家做一个吃软饭的驸马爷,就像今日的施晖一样,去个秦楼楚馆,还被公主追去捉了回去。若是娶个郡主,却有十分的好处,郡马不用死守家里,可以入仕,可以出人头地。而且,有肃宗这般看重徐婉如,对她的夫婿必定有所提携。算起来,真是千般万般的好啊。
第755章 苏二
徐婉如自然不知道,自己而今已经成了京城世家眼里的香馍馍。收拾了施晖,辞了宝庆公主,徐婉如就回了郡主府。
小莲和左月今日跟出去露了脸,这会儿都有些兴奋,围了徐婉如身边,颇有些叽叽喳喳。
徐婉如想到苏继业,就随口问了一句左月,“那苏家的大公子,很喜欢连莲那个姑娘?”
“不是的,”左月说道,“苏家大公子倒不是个沉溺女色的,他去青柳枝的时候,也只是听曲抚琴,并不久留。奴婢倒是听说,反而是连莲对这个苏家大公子,十分上心。”
“连莲要是对他上心,”徐婉如笑着反驳,“她怎么会听了长史的话,引了苏继业一起做戏,最后得罪了施晖呢?”
左月一愣,倒是解释了,“只怕长史找的,不是连莲和苏家大公子,反而是苏家的二公子。”
这个苏家的二公子,徐婉如却是知道的,就是苏落雪的同胞兄长苏继恩。苏继恩这人的歪门邪道,的确不少。陈奇可的长子之所以娶了苏继恩的女儿,也是他们家的手段。而后来陈奇可之所以落马,跟苏继恩一家的贪赃枉法,也逃不了干系。
“怎么找了苏家的二公子?”徐婉如随口问道,这苏家两兄弟倒是关系不错,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是去个秦楼楚馆都一起去,这交情,应该算是不错了吧。
“这,”左月倒是有些犹豫起来了,“这也只是奴婢的猜测,这苏家的大公子,并不热衷于去这些个红尘俗世的地方,一开始去青柳枝,也是他们家二公子带着去的。只怕百花楼那边的情况,也是如此。”
徐婉如嗯了一声,看来这个苏继业前世折在秦楼楚馆里面,多半就是他那个庶出弟弟给带的。当时苏夫人已经去世,不管是不是苏落雪下的手,这个苏继业背后,已经没有人给他仔细提防着了,中了人家的圈套,也是情有可原的。
今日马文远去找人,就想惹了驸马施晖生气。可是不管这个人是谁,既然得罪了崇宁侯府的日,日后在京城总没个便宜的时候了。毕竟施家管着京卫,别的不说,这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施晖想要报复苏家大公子,不要太容易了。
虽然徐婉如对苏家的人都没什么好感,可是比起苏继恩,徐婉如对苏继业这个嫡长子,印象还是要好上几分的。
“那个连莲,真有那么喜欢苏家大公子吗?”徐婉如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
左月一愣,倒是点了点头,“奴婢在青柳枝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她,听说她对苏家大公子,一见钟情,爱的死去活来。只要是苏家大公子去了百花楼,她就算是有客人,必定也要出来作陪。”
“倒是个奇女子,”徐婉如点点头,又问,“那你看着,这个苏家大公子对连莲又如何呢?”
左月还没回答,小莲倒是抢先回答了,“郡主,他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为了那个连莲姑娘都跟人动手了,想来也是喜欢的。”
左月听了小莲的话,倒是也点了点头,就算苏继业没有连莲那般用情至深,应该也有些情分了。这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从来就没有平等的时候,不是他多付出一些,就是她多付出一些。若只是真要计较这个,哪里还有个完的时候啊。
“左月,”徐婉如想了想,说道,“你去趟百花楼,把连莲给赎出来。”
青柳枝和百花楼的背后东家是一个人,左月一向是知道这一点的。而百花楼的姑娘,身价比青柳枝还要高一些,老鸨们不敲完最后一个铜板,是不会放人的。也不知道,郡主如何突然要去赎了连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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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郡主要连莲做什么事情?”左月心知,连莲的赎身费用必定不菲,徐婉如既然要赎她,自然有事让她去做。
徐婉如听熊嬷嬷夸过几次左月,这会儿一看,倒是觉得她比小莲聪明上许多了。
“嗯,”徐婉如点了点头,笑道,“也没什么事情要她做,不过是看见他们牛郎织女隔了银河的,想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
左月知道,徐婉如只是不愿意说,背后必定有些原因。只是她是个聪明人,徐婉如不说,她也不多问。
“赎出了连莲,”左月问道,“是直接送往苏家吗?”
“嗯,”徐婉如点点头,“跟她提个醒,小心苏家的二公子。”
左月一愣,这是让连莲去苏家看着那个二公子了?苏继恩不过是个学子,才学不显,为人也只是寻常,不知道怎么就进了郡主的眼睛,竟然要往苏家送个人,专门看着苏继恩了。
只是苏继业这次在施晖手里吃了大亏,这事连莲若是联系到苏继恩身上,以后必定会小心提防。只是连莲是个百花楼的姑娘,这样的身份去苏家,只怕落不得什么好处。
左月记下徐婉如的吩咐,倒是问起赎人的银钱来了。郡主府里的事情,后宅归方嬷嬷管,前院的事情,以前主要是余留管着,现在多了个马文远,就有些复杂了。马文远不管郡主府里的小事杂务,他只管着,郡主府与外面的来往。说穿了,就是徐婉如的幕僚,帮她参谋着做事。
左月问到银钱,徐婉如倒是乐呵起来了,“让余留过来一趟。”
余留是肃宗给郡主府派的侍,虽然不合规矩,可是现在的如意郡主府,哪有什么规矩。京城里的规矩,哪一条都管不到徐婉如头上。
不一会儿,余留踩着小碎步,飞快来了。徐婉如半眯了眼睛打量余留,这孩子出宫之后,肤色倒是暗了一些,没有宫里侍那种惨白的味道了。虽然是个侍,可是余留的年纪,而今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少年雌雄莫辨的时候。即使看起来女气了一些,也完全能用年纪混淆过去。既然肃宗敢给,徐婉如自然敢用。左月到底是个女子,虽然是秦楼楚馆出来的,可是终究比不上余留来的便利。
第756章 印章
余留跪了地上,徐婉如也不让起来,就这么笑吟吟地打量着他。
余留不敢抬头,心里却也有几分诧异。他来郡主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如意郡主并不是一个磋磨下人的主子。也不知道,郡主这会儿招了他过来,又不让他起来,是为了何事。
余留脑子里赶紧把最近的事情过了一遍,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想来想去,最近他也没怎么见叔父魏明,而且宫里自有耳目藏在郡主府,他一个总管也犯不着纡尊降贵地去通风报信。细细想来,应该没有触犯主子忌讳的地方吧。
余留正着急呢,却听见徐婉如轻轻一笑,就像那枝头的牡丹突然绽放,声色俱是动人。余留见她心情不错,就知道应该不关自己的事情了。
“左月,”徐婉如指了指桌上的荷包,“你去盖个印章,交给余留拿去。”
“是,”左月上前,取了徐婉如放着金印的荷包,押了印泥,在纸上细细地盖了上去。左月收好徐婉如的金印,就拿了那张带印章的纸,递给了余留。
余留双手捧着左月递过来的纸张,只一眼,就知道是肃宗的御赐印章。也不知道,郡主让他拿了这印章字条,要去做些什么。
“余留,”徐婉如摆摆手,“你收好了这字条,去一趟崇宁侯府,就说宝庆公主的驸马打伤了苏侍郎家的大公子,让他们给苏家赔个人,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左月这才明白,郡主打的什么主意,竟然是无本买卖,让施家给苏家送一个百花楼的头牌,这事,果然只有他们郡主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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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也隐约猜出个大概来了,只是,为何拿了字条,施家就会乖乖听话呢。
“郡主,”小莲开口拦道,“那个驸马鼻孔朝天,眼睛长额头上的,这种人不打学不乖,要不,还是奴婢去一趟吧……”
左月噗嗤一笑,解释道,“郡主这金印,只怕没人敢不从呢,你就放心好了。”
余留恭恭敬敬地收好了印章字条,躬身站了一侧,等着徐婉如示下。徐婉如听了左月的话,也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余留出去。
余留得了徐婉如的示意,赶紧打点人手,出门办事去了。这会儿已经下午了,他得去趟崇宁侯府,还得让施家去百花楼要了那个连莲姑娘,再给苏家送去,说不得,还得跟苏家的人费一番口舌,好好解释崇宁侯府的歉意,以及如意郡主的帮忙。
这些个事,倒是难不住余留,宫里的侍,别的说不定不擅长,可是这人际之间的八面玲珑,却都是天生就会的。
余留自小进宫,遇到叔叔魏明之后,也在乾清宫里做了个侍。乾清宫不比其他地方,他去哪里,人家都得给他留个几分面子。
余留在乾清宫做了这么些年事情,别的没学会,狐假虎威,扯起大旗吓唬人,那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徐婉如让他去做这等事,正是发挥余留的长处呢。
余留得了令,就带了两个人出门去了。这郡主府里,本不该有什么侍,所以余留出门,能带的也只有府里的侍卫。
马文远在书房里远远地看着,就见余留小小的个子,却带了两个高大的侍卫出门去了,就知道,郡主多半是有后招了。
他给郡主布好了百花楼的局,施晖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跳了进去。郡主带着安庆公主,演的那个叫顺风顺水,马文远对眼下的主子,还是满意的。
进府的时候,徐婉如也敲打过马文远,让他看着些秦杰敏,用心读书。施家的事情,她打算留了施旷,并不打算连根拔起。马文远恨的是施择,对这个马氏留下来的长子,他是有些同情的。所以,徐婉如的主意,马文远很是赞同。至于秦杰敏的心思,马文远也知道,那是少年意气用事,总觉得自己吃苦了,人家没吃苦就是不公平。殊不知,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而言。
秦杰敏偷偷地来郡主府找徐婉如,又做了毛遂自荐的事情,这一件,倒是让马文远又惊又喜。惊的是,外甥的胆子,未免有些太过了,喜的却是,这孩子一出手,就找对了人。
秦家虽然是京城府尹,可这底子,终究是薄弱了一些。若是以后秦杰敏入仕,身后没个人,终究是走不远的。而今投靠了如意郡主,有她在背后撑腰,秦杰敏的路,走的就要顺畅许多的。
而且看这郡主,虽然表面上肆意妄为了一些,性子也不是贤良淑德的哪一种,可这行事,却极有眼光,分寸极佳。别的都不说,就凭肃宗对她的偏心,徐婉如要想扶持几个自己的人手,只怕不是什么难事。
马文远心中颇为满意,只等着秦杰敏来年会试之后,得个功名,就好名正言顺的进了仕途。至于翰林院,马文远心中并不稀罕,剑走偏锋,却是他的一贯做法。
却说余留出了郡主府,带人就直接往崇宁侯府去了。
施晖被锦衣卫带去了衙门,这会儿崇宁侯府正是兵荒马乱,人仰马翻。门口的人一听,是如意郡主府来人了,就赶紧一溜烟,进去寻了主母报信去了。
任氏带了大儿媳妇唐氏,这会儿正哭哭啼啼着人给施择送口讯,却听说郡主府来人了。施晖是如何得罪如意郡主的,任氏一时半刻也顾不上,但是这施晖被抓的理由,却跟如意郡主有关。所以一听见如意郡主四个字,任氏就嗖的一声,火冒三丈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打出去,打出去!她还敢派人上门,欺人太甚!”任氏本就是武将女儿,性子火爆,到了这个年纪,虽然好上了一些,可终究是独子在徐婉如手中吃了亏,这会儿还被锦衣卫给捉了去,任氏这些年的耐性,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唐思思守在婆母身边,心里却有些不怎么同意。她是任氏亲妹妹的女儿,素日在这个姨母面前,唐思思也说得上几句话。这会儿见婆母这般发火,她倒是有些不敢劝了。
第757章 施家
门人听了任氏的话,也有些犹豫,这郡主府的人,他可不敢打将出去。别的不说,就看来的那人,虽然瘦瘦小小,可他身后,却是站了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卫,只怕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他反而是要吃亏的。
唐思思见门人犹豫,就开口去劝任氏了,“母亲,倒不如,先请进来听听,若是不中听,再赶不迟。”
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任氏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唐思思,挥挥手,示意门人去请了郡主府的人进来。
“早知道,”任氏拍着唐思思的手,“早知道……,他这个驸马做的,憋气啊。”
任氏也不是一个不知道好歹的,有些话,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来。这个驸马做的,实在是憋气啊,被妻子压了一头不说,这天地纲常,还都反了过来。
不能纳妾先且不说,这个宝庆公主进了施家的门,现在全无所出,任氏心里也是着急啊,再这样下去,万一断了他们家香火可怎么办。
更何况,施晖在任氏这个母亲眼里,自然是千般万般的好,他之所以去百花楼,也是被公主给逼的。不能纳妾,也只能偷偷摸摸去趟百花楼了,多可怜的孩子。
任氏心里想起皇家的公主,就是一阵憋气。当年她还想过,把唐思思嫁了晖儿,可是唐家不显,任氏终究还是迟疑了一下。
最后,却被宝庆公主得了个巧,又被施旷这个白眼狼弄走了世子之位。所以,虽然宝庆公主一向尊敬任氏,可是任氏心里对她,却是千般万般的嫌弃。一个公主,就断了她家晖儿的前程,便宜了那个施旷。
唐思思赶紧打断了婆母,“母亲,这话可不敢说,隔墙有耳。”
说着,唐思思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丫鬟,她自是知道,她的夫君,也不是一个吃素的。这屋子里的丫头,指不定哪一个,就是施旷的人,若是他得了消息,自己这个正头的世子夫人,只怕又要受罪了。
自打进了施家的大门,唐思思就做好了准备,夫君一开始,并不会太过喜欢自己。可是唐思思并不在意,她自小,就是喜欢施旷的。
小时候,施旷和施晖的身份,唐思思并不清楚,虽然家人对他们态度不同,可是在幼年的唐思思看来,大表哥施旷远比任性的施晖表哥好。
而后到了少女择偶待嫁的时候,唐思思也听家里商量,要把她嫁去施家。那会儿,唐思思已经知道,施旷并不是任氏所出,只有那个扶不起的刘阿斗施晖,才是任氏的亲生儿子。
唐家和任氏有亲,自然是打算把女儿嫁给施晖的。可是任氏犹豫了一下,反而得了个宝庆公主做儿媳妇,而崇宁侯府的世子之位,就落到了长子施旷的手里。
这里面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唐思思并不清楚,可是听见任氏来给自己提亲,嫁给施旷的时候,唐思思却是很高兴的。只是唐思思的母亲,却有些不怎么愿意。
任氏把自己的嫡亲外甥女,嫁给了不是自己亲生的施旷,打的什么主意,唐家的人,谁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因为施晖成了驸马,任氏放心不下长子承爵,所以要给他屋里放个自己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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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样负责的关系,唐思思嫁过去了,日子是一定不会好过的,丈夫不信她,她在施家的日子如何好过。
只是唐家实在落魄,又想攀上崇宁侯府的亲事,才不管不顾,答应了下来。这施旷眼下,已经成了世子,日后崇宁侯府,终究还是他的囊中之物。唐思思嫁过去的时候,上头的婆母又是嫡亲的姨妈,日子再难过,也难不到那里去。
而唐思思自己的呢,对施旷一心一意,自然是愿意嫁过去的。所以这门亲事,除去施旷,谁都皆大欢喜。只是施旷也知道,他得了世子之位,而施晖又成了一无用处的驸马,任氏心中,只怕是难过的。
可是任氏一个后宅妇人,能折腾到那里去。施旷担心的,却是他父亲施择。施择而今不过四十三四,正当壮年,就算施旷得了世子的位置,至少还得老老实实做个十几年,这个崇宁侯府,才轮得到他当家。
可是施择是个贪恋权力的,京卫的事情,全抓了手中,施旷虽然得了个世子位置,却只是个虚名。有了施晖这个驸马,施择在肃宗眼里,自然也得了几分好处,别的不说,愿意献出一个大好儿郎做驸马,这样的臣子,也不多见的。
施旷看在眼里,父亲是怎么从施晖的亲事里面给他自己谋取同情,谋取好处的。施择对施旷自小就不加颜色,对施晖反而有些宠溺,可是偏偏这样的父子之情,也当不过施择的权力之心。
或许,对于施择来说,献出去一个儿子,不过是自己加官进爵路上的一块垫脚石,并无其他。更何况,施择的年纪,就算再生一个养一个儿子出来,都是来得及的。施旷看在眼里,寒在心里,当年施择如何抛弃他的生母,选了任氏,应该也是一个道理吧。对于这样的父亲来说,只怕没什么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吧。
所以施旷跟着施择做事,虽然也拿捏起京卫的一些事情,却终究没有太大的权力。施择此人,他自己是一步步从底层一穷二白上来的,而今因为军功封了侯,手中的权力,更是不可能让给他人,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儿子。
施旷娶了唐思思,一边防她,一边又要跟父亲勾心斗角,日子的确也过的不易,且看不见未来。唐思思如愿所偿,嫁了心中的良人,可是真到了施家,却发现寸步难移,施旷几乎不回崇宁侯府过夜,日日只在军营中练兵。施择回家的次数,倒是比施旷多了几次,只是也有限的很。崇宁侯府里,就剩了任氏和唐思思日夜作伴,偶尔,宝庆公主过来一趟。又或者,施晖得了什么有趣的玩意,来哄母亲开心,顺便要些钱财,要个美人之类的。
第758章 夫人
施家父子常年住在京郊的军营里面,并不经常回家。崇宁侯府里就剩了任氏和唐思思一些后宅女子,所以这个做事和接人待物,就和别家差了许多。
倒不是任氏不懂得后宅事务,而是这个家中,总得有个主心骨,施择是个一言堂的人,无论事务大小,任氏都得问过了他,方能行事。
可是施择却又住在京郊,一来一回,不知道要错过多少事情。再加上,任氏的性格,本就有些孤拐急躁,因此崇宁侯府的名声,在京城也算不得好。
今天余留上门,早就准备好不受待见。只是他也知道,施晖眼下在锦衣卫手里,崇宁侯府再火冒三丈,也得依礼行事,这一点,余留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的。他是乾清宫出来的人,不过一个侯爵府,余留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
门子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传了,“夫人有请余管事。”
余留也不笑,只是略微点点头,就带着侍卫往里走了。到了垂花门,自有嬷嬷出来引路,只是那几个侍卫,却是不能继续往里面走了。这内宅之地,余留能进去,可是这几个成年的侍卫,明显不行。
余留倒是也没反对,只让侍卫原地候着,他一个人进了内宅。
任氏让人带了余留,在后院的花厅里见了余留。任氏管着崇宁侯府上下的事情,管事们有事,也到后院的花厅等她。所以,郡主府的管事来了崇宁侯府,任氏自然也不会特别照顾,只让人带了素日常去的花厅。
因为施晖被抓,下人们也不敢奉茶给郡主府的来客,只是安排了余留,在花厅里等着。余留心里很是促狭地笑了一会儿,倒是不敢表现出来。这是他到郡主府后,第一次正式出门,一个小小的任氏,他自然不放在眼里。可是丢了郡主府的体面,这可就是大事了。
任氏来到花厅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穿了身青莲色的直裰,轻轻松松地坐了左侧的客位之上。大楚尊左,这左侧自然就是贵客的位置,也不知道,一个郡主府的小小管事,如何就敢这么大摇大摆,不等主人到来,就径自坐到贵客的位置上去了。
任氏刚皱了下眉毛,唐思思倒是扯了扯她的袖子,“母亲,先听他怎么说吧。”
唐思思见余留是个少年人,倒是不想任氏当场太过严厉了,所以一开始,就劝了一下任氏。任氏着急施晖的事情,一进来,就说话了。
“你们郡主拿我们家晖儿怎么样了?”任氏有些急匆匆的,余留却不回话,故意敲了敲桌子,示意任氏,这桌上连个茶水都没有的,如何待客?
任氏视而不见,倒是唐思思吩咐了一下,丫鬟们才捧了盏茶出来。余留啜了一口,马上就放下了,这茶就是拿去喂马,马都不见得要吃。崇宁侯府的下人,看来只听任氏的话啊,这个唐思思做的世子夫人,眼下看来,没什么分量。
余留来崇宁侯府之前,就知道施家的底细。而他们宫里的侍,自有他们的消息网络,对于很多隐私,知道的比锦衣卫还仔细。
任氏是怎么谋算施旷的,而施旷又是怎么娶了唐思思的,余留听过不少版本各异的传闻。只是现在,眼见为实,看来这个世子夫人在府里的地位,的确不咋地,间接说明,她在施旷那里,很不受待见。
眼下任氏出来见客,唐思思也跟着同来,想来这个世子夫人,眼下只能依附这个婆母加姨母吧。只是唐思思对施旷的心,余留却是知道的。所以,看见唐思思乖乖地站了任氏身边,余留心里有了个判断,倒是开始说正事了。
看见余留只顾着喝茶,并不答话,任氏就越发火冒三丈了。
“你们郡主也太胆大包天了吧,”任氏指责道,“这锦衣卫又不是你们如意郡主府开的,如何说抓人就抓人,这是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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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留静静地看着任氏发飙,心里也有些奇怪,就这么一个继母,施旷怎么就挣脱不了她的挟制,还娶了个唐思思进门。
“夫人此话差矣,”余留笑着说道,“这锦衣卫抓人,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自太宗皇帝重开锦衣卫之后,这锦衣卫抓人,除去对皇上负责,跟谁都不用交代。你这么血口喷人,若是皇上听说了,可就……”
余留模仿着师傅他们的口气,笑吟吟地敲打了一下任氏。任氏也只是关心则乱,施晖被抓,她现在还没得到一个音讯,心里自然慌乱。
而她派人去京郊请崇宁侯回来,可是到了这会儿,也是音信全无。这么抓狂的任氏,好容易撞见一个郡主府来的罪魁祸首,她自然色厉内荏,先要压制余留一下。
只是余留虽然年轻,可这话一说出口,任氏就愣了一下,这个调调,可不是寻常王府管事的口气。听起来,倒是有些像是宫里侍公公们的腔调。
任氏虽然是个急脾气,可是她的身份终究是崇宁侯夫人,千秋万圣节的,也常往宫里去。这宫里侍是怎么一个调调,任氏心里,还是清楚的。
这会儿见了余留,任氏第一反应,就是这郡主府的管事,怎么说话跟宫里的公公一个样子。再看他年纪不大,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任氏倒是也没太追究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弄了施晖出来,千万别在锦衣卫的衙门过夜。
若是在锦衣卫的衙门过夜了,接下来再捞施晖出来,只怕就有些不易了。锦衣卫的昭狱,就像这个余管事说的那样,只对肃宗负责,其他人他们一概无视的。
崇宁侯在皇上那里虽然有些体面,可是从锦衣卫捞人,只怕也不容易。而且,任氏派人去京郊的军营,也有几个时辰了,按理,崇宁侯这会儿也该回家了。可是他迟迟不归,任氏心里也怀疑,是不是施旷作怪,拖着父亲施择不让回来。又或者,是施择生气次子无状,所以懒得回来了。
第759章 道理
任氏也不是真的没有心机,只是一则关心则乱,二则,她对郡主府的确有些愤恨。
任氏自己的儿媳就是宝庆公主,素日在她跟前不知道多少贤良淑德,温柔大方,从来不拿公主的架势压人不说,还很敬重任氏。可是这个如意郡主,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竟然敢跟她摆谱,敢对驸马下手。
就算徐婉如真是肃宗的女儿又如何,见不得人的,终究还是见不得人,不过一个郡主,竟然招呼的了锦衣卫,任氏自然要攻击一两句。虽然看起来愚笨,却也说出了很多人的心思。
有宝庆公主这儿媳妇垫底了,任氏对上天家女儿的时候,就有些摆不正位置了,总觉得自己是个长辈,小辈就该对她尊敬礼让。却不知道,这天家的公主里面,就宝庆公主是个异端,非要走个什么女四书的路线,其他几个,无一不是放飞自我,嚣张跋扈的主。这个也是后事,按下暂且不表。
“既然夫人提起锦衣卫的事了,”余留也解释道,“有些事,小的也得说个清楚,好叫夫人知道一下。驸马今日在百花楼,打伤了礼部苏侍郎的长子,郡主让人去救,驸马却朝郡主动手了。若不是府里的侍卫拦的及时,只怕驸马已经酿成大祸了。”
这个如意郡主,任氏心里是十分反感的,秦楼楚馆,她一个女儿家,还没出阁的,整日价去那些个地方干嘛。人家年轻人打架,她一个女儿家,又去掺和。更别提,她给宝庆公主送了些不伦不类的美男子。这事任氏当时就十分火大,好在宝庆公主并不把这个事情当一回事,只留了那些人,在外院当值了。任氏虽然听说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对徐婉如的印象,却是差的不能再差了。
“那些个秦楼楚馆,你们家郡主一个女儿家,去那些地方干嘛,”任氏不提施晖打人的事情,避重就轻,提起了百花楼这些个地方来了。
“好叫夫人知道,”余留看了一眼边上的下人,说道,“郡主前几天,就约了宝庆公主吃酒,正好在百花楼对面的明瑟楼。”
这吃酒的事情,任氏倒是听宝庆公主提过,当时京城里都在传徐婉如的身世,谁都想跟这个郡主走近一些,宝庆公主要去吃酒,任氏知道了,也没反对。
“至于锦衣卫的事,”余留倒是挑了挑眉毛,说道,“夫人是没看见苏家大公子,好好的一个人,被驸马打的鼻青脸肿。”
说话间,余留也抬头看了一眼任氏的脸色,见她有些讪讪,就知道,任氏多半也是知道的,施晖被抓之前,打伤了苏继业。
“不过是争风吃醋,”任氏明明是个妇人,却比男子还懂男子的脾气一样,辩解道,“这秦楼楚馆里争风吃醋,一时失手了,也是难免的。”
的确,为了这个事情,锦衣卫要是去抓人,那天下要抓的,可就太多了。
“嗯,”余留点点头,“只是驸马朝郡主动手的时候,郡主身上,刚好带了这个。”
说着,余留从荷包里拿出徐婉如给的印章字条,递给了唐思思。
唐思思接过字条,一下子就愣住了,这上面的四个字,她每一个都认识,可是凑到一起,却有些不懂什么意思了。只是再不懂,唐思思也知道,这字条非同小可,就快步上前,呈给了任氏。
任氏接过来一看,字条上就一个印章。她年纪渐渐大了,看东西有些远视,近处看,这个印章有些模糊,她就拿了字条,放远一些看。等她看清楚的时候,任氏明显抖了一下,唐思思也知道,自己是猜对了,皇帝真的给了如意郡主一个如朕亲临的印章。这个印章代表什么,京城里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看清楚了。
任氏本来不知情,只以为施晖去百花楼,被宝庆公主抓了个相成,而那个搅屎棍一样的如意郡主恰好又在,再加上几个锦衣卫,事情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可是看见字条的那一刻起,任氏就知道了,施晖能够得罪宝庆公主,却是不能得罪徐婉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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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氏明显有些心虚了,余留也不多说,冷笑了一下,收起字条。
“余管事,”唐思思见婆母心虚,马上就开口了,“驸马的事,可否求郡主说个好话,驸马也不是有意得罪郡主,只是这人一喝酒,就容易做错事情。”
任氏开不了口去求余留,唐思思却是没有什么负担的。只是她求了余留,却是去救自己的小叔子,并不是施旷。
可是这会儿,施家并不分彼此,施晖得罪了如意郡主,间接得罪了肃宗,这才是施家的大祸。若是一个处理不当,只怕施家的前途,就这么完了。任氏自然也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一改刚开始的倨傲,吩咐下人给余留换了茶水,拿了点心,一副座上宾的待遇了。
余留又接了新茶,吃了一口,这才像话嘛。
“毕竟是自家人,”余留吃了一口茶,香气盈鼻,“郡主也不想让公主担心,所以才着小的,快马加鞭地赶来侯府。”
他这个自家人一出口,任氏就松了一口气。还好,徐婉如还认宝庆公主这个姐妹。只是这会儿,宝庆公主哪里去了,任氏心中一动,看了一眼唐思思。唐思思也想到这一点了,驸马被抓,公主去了哪里?
就算宝庆公主真的生气了,这个驸马,总还是她的驸马,这个紧要关头,她倒是不见了,真是有些奇怪啊。
“郡主有心了,也麻烦余管事跑这一趟了,只是驸马这事,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请管事给个主意。”
唐思思的出身不高,说起讨喜的话来,也很放得下架子,对这个郡主府的小管事,她的态度也算是和蔼可亲的了。任氏自然也知道,徐婉如派了管事上门,自然是有事情。可是这求人的话,任氏实在是说不出口,即使被抓的那个,就是她的亲儿子。
第760章 施择
任氏看见字条之后,整个人就彻底换了一个态度,对着余留,也客气的不行。这会儿她算是知道了,不是徐婉如仗势欺人,狐假虎威。而是肃宗就站在她身后,这个见不得光的公主,比任氏的儿媳妇宝庆公主,在肃宗那里的地位,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任氏也不是一个傻的,素日里脾气大一些,也只在权势弱于自己的人家面前显摆。这会儿认清了现实,就由着唐思思给余留说好话了。
唐思思好言好语了好一会儿,余留才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郡主让小的来一趟崇宁侯府,自然也是为了大家彼此之间的和气。”
看他松了口,任氏脱口而出,“不管郡主要什么,我们都……”
她的话刚出口,门口就有人呵呵笑了起来,“夫人这是在招待谁呢?”
说话的人一进来,任氏和唐思思就站起身,迎了上去。余留在乾清宫的时候,虽然没有正面见过崇宁侯,却也远远地瞄过几眼。
来者四十出头,留了短须,眼睛亮的惊人,正是崇宁侯施择。余留心里暗叹,这个施择,果然是好相貌,否则当年,任氏的父亲也不会看上这么一个军中无依无靠的小小士卒。
而这个施择也是好本事,凭着岳父的提拔,一路胜仗,一直升到了从四品的指挥佥事。京卫多是勋贵人家的子弟,他一个武将家的女婿,能在里面立住脚,还得了军功,实在很不容易。
太宗驾崩前后,京郊有人作乱,据说是贺家的残余势力,要趁机攻入京城。至于这些人的目的是肃宗,还是太宗,就没有人知道了。
朝中众人都看着当时的太子肃宗,看他如何反应。在这之前,肃宗只是一个寻常皇子,太宗最后几年才被立为太子,虽然在兵部观政过,却没有军功。而这打仗的事,纸上得来终究是浅,赵括不就误过三十万赵军吗。
肃宗请旨,要亲自出城平乱,成功,朝臣们会觉得理所当然。若是他失败,这个太子之位,很可能也坐不稳了。
最后还是施择请旨,说太子身份贵重,国家危难之秋,就是他们这些武将的用武之时。得了旨意,施择带了人,彻底消除了隐患,肃宗的危机,才算解除。因为这个军功,施择得了个伯爵的位子,肃宗登基之后,找了个理由,给施择提到了侯爵的地位,彻底笼络了他做自己的京卫首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肃宗现在似乎,要拿施择给如意郡主做磨刀石了。
余留一向是个聪明醒事的,所以才被魏明放到了郡主府。最近他虽然没见魏明,却也觉得,这次宫里面,应该也是出了些事情,否则好好的,肃宗怎么开始对这个心腹之臣下手了呢。即使肃宗是打算给女儿留点实权,也不至于要动京卫这个难啃的大骨头。
施择笑呵呵地进了屋子,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却有些威仪。毕竟,余留只是个下人,施择却是凭着军功,一刀一枪挣得这个爵位的侯爵,即使在徐婉如面前,他也不会失了身份,更何况,就郡主府的一个下人呢。进来之前,施择就已经知道,妻子任氏正在招待郡主府的人。
得知施晖跟徐婉如杠上了,施择就知道大事不妙。这个郡主上次上门去公主府,就闹出了些事情。眼下看来,这郡主还要弄事,施晖毫无准备,眼看着是落了她的圈套,这会儿被锦衣卫名正言顺地给抓走了,怪不得别人。他打苏家大公子也就罢了,敢跟徐婉如动手,施择作为肃宗的心腹之臣,自然不会替自己儿子出头。让他在郡主手里受点教训,长点记性就好了。
任氏宠爱孩子,施择也是看在眼里的。任氏的父亲,对他有提拔之恩,就为了这一点,施择就要好好供着这个妻子。眼下虽然任氏已经给不了施择任何东西了,可是施择知恩图报的一面,在外人眼里,却是加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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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当年施旷的生母是怎么死的,京城里知道的人,还有不少的。对一个妻子刻薄寡恩,可以说是夫妻关系不好,感情不行。可是对两个妻子都这般用过就舍弃,那施择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所以,得了爵位之后的施择,更在乎自己的名声,对任氏宠溺孩子的做法,他看在眼里,也不过多纠正。反而是前头夫人所出的施旷,自知身份与人不同,做事十分肯下功夫。
可是施择对这个儿子,也不放心。施旷这样狠的下心,静的下气,谁知道他一旦得势,对自己这个逼死他母亲的生父,会有什么样子的报复呢。
所以,施择对谁都不信,同时又要把两个儿子最大程度的利用起来。次子无所事事是个纨绔,既然尚了公主,基本就是个废物了。唯一的用处,就是给他们施家,在肃宗面前争个皇亲国戚的面子。
只要施晖乖乖地哄着宝庆公主,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可是施晖这个沾花惹草的毛病,施择也很无奈,现在他都成家立业做了驸马了,再打也来不及了。施择只得派人看着施晖,只要不出大事,就随他去什么秦楼楚馆了。
毕竟,宝庆公主是一个贤惠人,并不介意施晖私底下去不去秦楼楚馆。既然如此,只要他们和和美美地把日子过下去,施择对这个儿子,并没被的期望。
至于任氏心里有多不甘心世子之位落到了施旷头上,施择并不在乎。这个世子的位子,就跟宫里的太子之位一样,最后落到谁家头上,都不见得有个准数。
施择现在不过四十出头,后院里的姬妾,也有几个生了庶子的,也有几个有了身孕的。这些孩子里面,施择就不信,没有一个能成器的。等他年岁渐长以后,施择打算再培养一个接班的出来。只是这个继承人的事情,眼下不是施择要考虑的。所以施旷当不当世子,施择并不往心里去。
第761章 回府
施择正值盛年,又对嫡出的两个儿子并不满意,所以这崇宁侯府的继承人,眼下他还没有确定。
虽然施旷已经封了世子,可是京卫军中的事情,施择并不打算全部让他接手。而尚了公主的施晖,在施择眼里就彻底成了个废人,他只求这个次子乖乖的不闹事,好好做一个驸马,哄着宝庆公主,安度一生即可。
可是施晖偏偏是个不安分的,和宝庆公主之间,也只是相敬如冰的关系。这次闹出事来,施择虽然火大,却不打算插手。他们夫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施晖愿意出去玩乐不安分,宝庆公主又要充大方故作贤淑,施择这个做公公的,的确没什么立场去掺和他们的事情。
所以收到讯报,说施晖冲撞了如意郡主和宝庆公主,被锦衣卫给抓了去,施择心里并没有太当一回事情。这小子是该受一顿教训了,宝庆公主顾着体面不愿意出手,她的姐妹如意郡主愿意收拾施晖,施择也不介意让儿子吃一个教训,学一个乖。
任氏送了消息来军营的时候,施晖就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听了管事的话,施择并不着急回来,反而打发了府里派来的管事,骑了马,继续出去做事了。
谁知道,施择刚出了营地的门,就看见自己的幕僚李飞,火急火燎地赶来。这个李飞素来自比管仲乐毅,寻常事情,压根儿不会放在眼里。而今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跑的这般飞快。
一看见施择,李飞就跌了个大跟头,口里呼喊着,“侯爷留步,侯爷留步。”
心腹幕僚突然这么一副模样,施择吃了一吓,赶紧下马去扶李飞。施择能在京卫崭露头角,以至于替肃宗出城平了动乱,都是这个李飞出的主意。两人主仆多年,李飞在施择的眼里,估计比他的两个儿子都重要的多。
李飞站起身,胡乱地拍了拍身上尘土,好在这几日没有下雨,这地上虽有黄土,却不污脏。李飞一只手拍尘土,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施择的袖子。
“侯爷,赶紧回府,赶紧回府。”
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向气定神闲的幕僚变成这么一个慌慌张张的模样,连说话,都是重复两三次的说。
施择皱起了眉头,问道,“先生说的,是驸马和公主的事情吗?这事我已经知道了,随他们去吧。”
李飞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知道施择听说的,恐怕不是全貌,就问道,“侯爷可知道,如意郡主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她一个女儿家,”施择不禁笑了起来,“我如何知道她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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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知道!李飞拽了施择的袖子,一手又去牵马,“侯爷速速回去,如意郡主手中,有皇上赐的金印,上面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
“这……”施择本来想说,皇帝这么这般荒唐,可是一开口,他就回过神来了。这如意郡主可不是寻常公主,她的身份,虽然大家都知情。可是肃宗在世之日,很可能不会公开她的身份。
这样一来,肃宗为了女儿,很可能要给她点什么东西。而这个金印,虽然看起来荒唐,却是给了如意郡主最大的权力。而后太子皇子见了这个妹妹,估计也得看重一两分了。
而今肃宗不过四十,至少还能护着这个女儿十年。这十年间,可以想象,这个如意郡主府,会成长为怎样的权力中心。
虽然女子比男子弱势,可是如意郡主是个女子,又是个得肃宗宠爱的女儿,不会对皇子造成什么威胁。有这么一个势力存在,谁都愿意拉拢她的。
而今的如意郡主不过是个女孩,十年之后,若是她结婚联姻,以后这大楚的天下,也有她的一份了。
施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突然有些后悔了,长子竟然已经成亲。
若是施旷没有成亲,这个郡主倒是可以一试。他们施家虽然出于微末,可是手中有权,侯爵的位置虽然还没坐热,可是配一个忠顺府的大小姐,他们施家还是门当户对的。
李飞看见施择变了脸色,就知道,他也猜到前因后果了。眼下的徐婉如,只有她横着走的道理,绝对没有别人到她跟前横着走的可能性了。
施晖不知道好歹,第一个撞到了徐婉如的跟前,吃一次亏,若是能够好好收场,也就罢了。但是万一这次的事情闹大了,那就是杀鸡儆猴了。万一施家就这么丢了面子,于谁也不好看的。施择在官场多年,深谙做事千万不能撕破脸的道理,听说徐婉如手上有个金印,他马上就回过神来了,眼下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徐婉如的。肃宗刚给了她一个金印,施晖就撞上去了,这小子怎么就那么笨,那么会惹是生非呢。施择跳上马,急匆匆往京城赶了,这事,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了。
等施择一到崇宁侯府,门口就有人来报了,说是如意郡主府的人来了,夫人正见着那个管事呢。施择一愣,不知道徐婉如为什么反而先派人上门来了。既然她主动派人过来,想来这事,还是有回旋的余地。施择松了一口气,到了花厅门口,却听见任氏为了救施晖出来,不管不顾,差点就要答应郡主府那个管事所有要求了。好在施择及时出现,拦住了任氏。
一看见施择回来了,任氏甚是激动,好容易主心骨回来了,儿子这下子,总该没事了吧。
施择拦下了任氏,自己进屋坐了主位,这会儿才发现,郡主府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说他是个少年呢,却又过于老成。
余留一开口,施择就听出点不一样来了。这余管事,莫不是宫里出来的?施择的眼睛极毒,见过的人,基本不会忘记。可是这个余留,他在宫里的确没有见过,施择避开了视线,端起茶,劝了起来。
余留进崇宁侯府,到这会儿,已经换了三次茶水了。下人们进的茶水,一次比一次好,想来是主人家越发看重了吧。
第762章 和好
施择拿捏不定余留的身份,不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管事,是否是宫里出来的侍。
如果这个余管事是宫里出来的,只怕如意郡主这个女儿,在肃宗眼里的地位,还要高。不过,无论余留的身份如何,是不是宫里的侍,徐婉如手中的金印却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情。
施择这会儿,自然要打起全副精神,跟余留好好说话了。虽然余留不过是个少年人,可这说话,真是老气横秋,若非他是这般神态,见了什么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施择不一定会联系到侍身上去。
余留拿了字条给任氏看的事情,施择也听门口的管事说了,看来,如意郡主这次主动派人上门,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知道,郡主派余管事来,”施择寒暄了一会儿,总算是切入正题了,“有何差遣?”
余留在崇宁侯府里也坐了好一会儿了,若不是施择出现,他一早就回郡主府复命去了。不过,施择能来,也是个意外之喜。
毕竟,郡主吩咐的事情,若是让任氏去办,拖拖拉拉,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去。到时候,施晖在锦衣卫那里拖久了,总不好收场。
若是惹得言官御史弹劾郡主,扣一个干涉朝政,仗势乱了法度的罪名,可就不美了。最后再牵扯到肃宗给的金印上去,那么郡主还没涉足京城的事情,就先要被人折了翅膀,终究是不美的。
余留出门办事,自然也把这些可能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都琢磨透了。叔父说过,日后他就是郡主府的大总管,这郡主府里的事情,余留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郡主说了,”余留把徐婉如的话复述了一遍,“这事皆因百花楼的女子连莲而起,驸马动手伤人,终究对不起苏家的大公子。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这事能好好善了,郡主那里,自然是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
余留说的义正言辞,一副为了施家和苏家和好的模样,施择听的甚是仔细。也不知道,这个郡主身后,是否另有高人,这和稀泥的水平,这个逼着人行事却丝毫不露马脚的水平,果然是天家的女儿。
再一对比,施择就觉得次子儿媳,宝庆公主就有些不够看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大公主,没有任何权势不说,做事还一副贤良淑德唯唯诺诺的受气模样。
要知道,贤良淑德那是无权无势女子的护身符,她一个天家的大公主,何须如此委曲求全,看了就让人生气。
听了余留的话,施择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既然这事是从那个女子身上所起,就从她入手好了。大不了,给苏家送个百花楼的女子,算是赔礼道歉好了。
笔趣阁
这个赔礼道歉,其实真说讲起来,反而是苏家倒霉,而不是他们施家。施家的驸马本就是个混不吝的,偶尔逛个百花楼吃酒,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情。
可是苏家却是诗书人家,大公子苏继业也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这会儿到百花楼跟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的,成何体统。
施择略一品,也品出其中的不对劲来了,看来,如意郡主讨厌苏家,远远多过自己施家。施家给苏家送个头牌做赔礼道歉,损失的不过是笔银钱,可苏家大公子的名声,只怕就此要一蹶不振了。
只是郡主为何抓了人之后,又来施家卖一个好呢,施择有些疑惑。余留看在眼里,就从袖子里抽出徐婉如给的字条,朝着施择拱了拱手,说道,“这事还请侯爷保密一二。”
原来如此,施择的眼睛一亮,看来,如意郡主不过如此。小姑娘家的,得了新鲜玩意,总难免拿出来炫耀一番。肃宗给了她这么一个等同尚方宝剑的金印,如意郡主自然得意,一时拿出来晃眼,也是可能的。
只是这事终究涉及了太多,郡主回府之后犹豫一二,估计就回过神来了,这事还得掩盖一二,所以,她才让人来施家封口了。
对于任氏来说,只要施晖能够平安出来,她什么要求都愿意答应。对于施择来说,却不一样了,施晖他不见得放在眼里。不得罪如意郡主,才是关键。所以,徐婉如递出来的橄榄枝,施择马上就接下来了。
既然如此,施家这次非但没事,反而借着这个机会,跟如意郡主拉近了关系,施择想到这里,心里颇为欢喜。又借着余留回府的机会,派了个管事,让他带了礼物一同回去。
余留知道,郡主并不打算拘泥于闺阁之中。她是天家的女儿,不能名正言顺做个公主,自然也有别的想法。
徐婉如走的越高,对余留这个郡主府的未来总管就越好。所以,余留巴不得徐婉如名声显赫,权势滔天呢。
至于公主还是郡主,余留觉得,只有实权在手里,才是最好的。这一点,估计所有皇家的人,都看明白了吧。
今天的宝庆公主,不正是最好的一个例子嘛,明明是肃宗的大公主,可是母亲张嫔默默无闻,她这个公主虽然有些个心机,有些个手段,可是到头来,还不是要装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媳妇,连公主的架子,都不敢摆出来。
驸马逛百花楼,沾花惹草不断,宝庆公主也是一副贤淑温柔不生气的样子,让人看了,觉得又可怜又可悲的。这样的公主,当来何用,余留心里,不免鄙夷地一笑。
余留打了马,正火速往回赶呢,跟他同来的施家管事,却突然勒住了缰绳,咦了一下。余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本不愿意带着施家的管事回去,可是施择这人送礼送的有些手段,余留一时没拦住,只得带着回去了。
好好的正赶着路呢,这个管事又突然停下来了,余留心里,自然有些不耐烦了。倒是那个管事自己,也发觉余留的不悦了,朝他解释道,“小的刚才,似乎看见公主了。”
这个管事是施择身边的人,素日里极有体面,所以这次送礼,施择就派了他去。
第763章 偶遇
施家这个管事是施择身边的人,素来也是个胆大心细的,这会儿他说看见公主了,多半宝庆公主,真的就在这一带。
余留对这个貌似贤良,实则心思深沉的大公主,并没什么好感。上次郡主给她送了十来个美男子,宝庆公主也该学个聪明了,有些人,不是她能拿着当枪使的。
这会儿她的驸马被抓去锦衣卫了,宝庆公主没回施家,也不回公主府,来这里干嘛。按理说,她和徐婉如虽然名义上不是姐妹,可实际上,却是血脉相连的姐妹,若是她要徐婉如放过驸马施晖,只怕郡主也不得不答应呢。
余留心里,对这个心口不一又爱装贤良的公主不怎么待见,这会儿听说公主就在附近,也没有停下前去拜见的打算。
这个宝庆公主在宫里多不受宠,像他这样乾清宫里出来的侍,再清楚不过了。张嫔在宫里就跟个透明人一样,毫无存在感。倒是这个宝庆公主,在宫里折腾了一两下。
只是宫里上有邓皇后的三公主,下有四妃的公主皇子们压着,她宝庆公主是个有心机的,她那些个姐妹兄弟就没心机了吗。所以大家看穿了她的嘴脸,知道宝庆公主没有倚仗,翻不起水花,并没把她放在眼里。
如果她只是个无权势的大公主,为人又是贤淑温柔,说不定还有人待见一二。可是,偏偏是这么有心机的,非要装一个贤良淑德,这就有些欺世盗名的感觉了。
至于宝庆公主是怎么让人看穿的,这事还得从德妃所出的二公主说起。这二公主本就是心机女子里面的翘楚,一眼就看穿了她这个大姐的本性,没个几次,宝庆公主就被二公主当众戳破了伪装。
宫里的皇子皇孙,哪一个是真傻啊,勾心斗角残害手足,这些个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所以,宝庆公主在宫里也不敢耍什么心机了,沉默了几年,出宫开府成了亲,得了个宝庆的封号,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施家虽然出身低微,可是在肃宗心里有些地位,手里又掌了些实权。所以连带着,宝庆公主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以前那股子爱现充,爱装的习惯又出来了,整日在京城里引领些贤良淑德残害女性的风气。谁家媳妇要是有个什么违背纲常伦理不孝姑翁的错处,宝庆公主必定要带头口伐笔诛的。
就这么一个人,余留即使是个残缺之人,也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不过,宝庆公主是主,他是奴,余留看不起归看不起,可这事情,并不愿意留人把柄。既然施家的管事说,似乎是公主,他就当做不是公主了。
“这一带龙蛇混杂,”余留笑着说道,“多是酒馆食肆,公主这样的身份,如何会来这里,只怕,是张管事看岔眼了吧。”
饭团探书
那个张管事心知自己没有看差,可是余留急着回去复命,张管事也不敢耽误了他的行程,就笑着认下了。
“小的这眼神,是越发不济事了。”张管事笑着说道,“余管事,请。”
张管事的年纪,已经快四十了,可是对这个十六七岁的余留,仍旧是毕恭毕敬。这份本事,余留都感慨万分。没想到,施家一个没有根基的侯府里面,也有这样的奴仆,施择御下,倒是真有几分本事来着。
看见余留有些不耐烦,张管事勒紧缰绳,吩咐后面马车跟上,又打马往郡主府赶去了。余留见他也不反驳自己,只是笑笑便跟上来了,倒是也心生了几分好感,脸色也放松了一些。
张管事这人做事,一向追求十全十美,施择不是个好服侍的主,可是阖府上下,就他得了施择的信任,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余留和张管事只顾着骑马往郡主府赶,却不料,刚出了瓦缸胡同,后面马车上的施家仆人,却喊了一句,“世子爷!”
这会儿,张管事不得不停下来了。余留无奈,虽然他急着回去复命,可是郡主那里,倒是不着急,只是他第一次出门做事,总想有头有尾完成了任务,好表个功劳,所以才急着回去。
张管事看了一眼车上的仆役,刚想呵斥,却看见不远处,一人一马,正是崇宁侯府的世子施旷,身后连个小厮都没跟着,张管事心里一沉。这世子爷一向跟驸马爷不对付,两人说起来是同胞兄弟,可是谁都知道,任氏进门逼死了前头名正言顺的施择原配,也就是世子爷的生母。若不是施晖做了驸马爷,这个世子的位置,不见得会落到这个阴沉沉的长子身上。
施旷明显没有料到,自己府里的下人,会在这里出现。他牵了马,似乎正从一个胡同里出来。余留把那眼睛往胡同里一瞄,清静幽深,倒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余留想起任氏身边任劳任怨的唐思思来,心里对这个施旷,倒是也理解了几分。他母亲被任氏逼死,却用自己的自尽换来了施旷嫡子的身份。
当时任氏身上有喜,不得不早些出嫁,所以才答应了马氏这么一个荒唐的要求。施旷是怎么长大的,余留并不清楚,可是他若是放在施旷的位置上,只怕也不愿意娶一个任氏的外甥女做夫人的。
那个唐思思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却不是对的人。这样一来,施旷在外面金屋藏娇,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看郡主的意思,是要动施家的了,可是马长史的意思,似乎是要留下施家的世子,除了他们家里的老子。若是能查出施旷的外室一事,说不定对郡主来说可以一用,余留心里暗自留了一个心眼,只跟着张管事上前,见过施旷。
施旷明显是没有料到这么一出,看见父亲跟前最得用的张管事,又看他带了一车礼物,跟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事。
“张管事,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施旷今日没有去军营,并不知道施晖遇上了什么事,脸上只是有些茫然。遇见了张管事,他就顺口问了一句,并无他意。
第764章 蜜桔
这张管事对着施旷,虽然面上客气懂事,可心里面,却不见得有多大尊重。
这崇宁侯府里面,谁是他主子,张管事可清楚了。眼下的世子以后是不是世子,这事还真不好说呢。所以,施择的吩咐,他就挑了几句,简单地回了施旷。
“侯爷让小的去如意郡主府上一趟,”张管事指了指送礼的马车,“有些个土产点心,想给郡主尝一尝。”
施旷也看见张管事身边的余留了,看着面生,应该就是郡主府的人了。也不知道,如意郡主跟崇宁侯府,又有什么干系了。施择是个无利不早起的人,这会儿给徐婉如送礼,只怕又听说了什么吧。
只是,不等施旷继续追问,张管事倒是问起施旷了,“世子今日怎么来这地方了,这瓦缸胡同有些腌,三教九流的,万一遇见那个不长眼的,岂不冲撞了世子。”
“无事,只是同军中几个兄弟来这里吃酒,”施旷说是吃酒来的,身上却无一丝酒味。余留挑了一下眉头,看来,这个世子爷的话,也当不得真啊,看他精神清明的样子,只怕是约了什么人见面吧。施家父子之间的面合心不合,余留也是知道几分的。他见惯了天家父子的互相猜疑,所以对崇宁侯府的事情,并没有觉得太过奇怪。人心如此,天下万事皆是如此,有什么好惊奇的。
张管事这么一说,施旷明显有些不悦。张管事是父亲的心腹,这般提点,多少也有些奴大压主的味道。只是,施旷眼下也不愿意把事情给弄大了,只得嗯了一声,点点头,便翻身上马,打算离去了。
就在施旷上马的一瞬间,余留突然问道一股子蜜桔的甜味。这会儿正是盛夏,并不是桔子的季节。余留只觉得有些奇怪,并没有多想,和张管事两人重新带了车马,往郡主府回了。
余留进了府门,只让张管事带着车马稍候片刻,他就先进去通报了。到了嘉乐堂前,却看见几个承恩公府的下人,就站了门外。
余留对邓家的人,十分熟悉。要知道,邓太后被软禁之前,这邓家的人,在皇宫都是横着走的。
为了自家的小命着想,余留对邓家有些脸面的人,心里都有个大概。门口站着的这个丫鬟,似乎就是邓家世子夫人大霍氏身边的人。余留看了一眼门口的百合,见她往西侧的厢房瞄了一眼,余留就往西侧去了。
一进去,余留就看见左月跟方嬷嬷坐了一处,不知道在整理些什么,桌上摆着些许帖子礼单的。方嬷嬷一眼就看见余留了,头也不抬地问道,“回来了,事情办好了吧。”
余留点点头,嗯了一声,“崇宁侯府派了个管事过来。”
“哼,”方嬷嬷冷笑了一声,看着左月说道,“又是一个送礼的。”
余留挑了挑眉毛,这会儿也看清桌上的那些个名帖了,好家伙,从二皇子,三皇子到太子,再到五皇子,这肃宗的几个好儿子,都跟约好了一样,送了名帖礼物来郡主府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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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是邓家的谁啊,”余留坐了方嬷嬷一边,给她倒了盏茶水,又替左月研起了墨。左月虽然是青柳枝出身,却是个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无一不精的。方嬷嬷知道她写的一手好字,这回帖礼单,就找了左月帮忙。
“他们世子夫人,”方嬷嬷微微一笑,“来的时候也不知道预先递个帖子,邓家的人也太失礼了。”
“可不就是,”余留点点头,可是心里,却隐约有点明白,邓家这是着急了。邓太后是否软禁,余留也只知道一个大概,若是让朝中的那些个言官御史知道,肃宗软禁了母亲邓太后,只怕这个皇帝的位置,就要坐不稳了。
大楚的儒生,还有文官们的唾沫,就能把肃宗给淹没了。所以,魏明在余留面前,也没显露一分。可是余留毕竟是个宫里长大的小侍,闻风而动,是他的看家本事。这么久了,邓太后一直没有动静,而昭阳公主和黄承志,也一直没有音讯。
就算余留没有亲眼看见,也知道,多半邓太后是不得自由,否则,她最疼爱的昭阳公主,如何会毫无音讯呢。
邓家百般联系不上邓太后,这会儿知道徐婉如在肃宗面前有体面,自然飞速上门来求助了。而他们的借口,自然跟那几个皇子们一样,不过是给徐婉如送些盛夏消暑的吃食。
“邓家夫人来了多久了,”余留知道,徐婉如不见得愿意见一见施家的一个小管事。只是施择千叮万嘱,让张管事亲自见了徐婉如,才好回去。余留就算去说郡主没空,只怕那个张管事也会坚持己见,非要见到徐婉如,才会回去。
“来了一会儿了,估摸着也快走了。”方嬷嬷继续对照着礼单,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余留起身到了门口,招了个小厮,让他去外面引了张管事去吃个茶,顺便交代一句,郡主眼下在见客人,等会儿得空了,自会见他。
余留帮着左月磨好了墨,就理了桌面,好让她有个地方写字。方嬷嬷抿嘴笑了一下,余留是宫里出来的侍,她自然很是清楚,所以余留这一身体贴细致的做法,左月有些局促不安,可余留却做的行云流水,毫无芥蒂。
“嬷嬷,”余留看方嬷嬷笑话自己,倒是停下手中的事情了,“宫里可有什么熏香,闻着是蜜桔味道的?”
余留想起施旷身上的味道,总觉得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不知道在谁身上闻见过。这蜜桔的香味,要做到这般甜而不腻,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会儿盛夏炎炎,这样的味道,正好可以冲一冲这酷暑。
“甜腻的话,多是香云蜜,”方嬷嬷随口说道,“若是清幽,就是半夏兰。”
余留细细回想了一下施旷身上的香味,倒是不怎么甜腻,“那个半夏兰,名字叫做兰,怎滴不是兰花的味道,反而是蜜橘的味道呢。”
第765章 香味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方嬷嬷掩口一笑,看了一眼左月,又跟余留解释道,“这个半夏兰,乍一闻,是蜜橘的甜香,可这一天下来,又是太阳,又是出汗的,再怎么甜腻厚重的香味,最后都会变了模样。只有这个半夏兰啊,即使晒了一日太阳,又是出来一身汗,这个味道也不会难闻,就是从一开始的甜腻,渐渐变成了兰草的味道,最适合夏日用了。”
“听起来很是不错,”余留笑着问道,“不知道我们府上,有没有这个香料。”
“有倒是有,”方嬷嬷笑道,“只是郡主不喜欢甜腻的味道,这半夏兰的好处,也就没机会显露半分了。”
正说着话呢,百合倒是过来说了,“邓家夫人走了,郡主等会儿要进晚膳了,要么让施家的管事现在过去吧。”
余留点了点头,也起身去引张管事了。这个张管事来见徐婉如,是得了施择吩咐的,虽然不知道主家为何这般看重一个小小的郡主,张管事仍旧十分诚挚地赔礼道歉,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告辞离去了。
徐婉如倚靠在美人靠上,实在是有些累了。她就出门了半天,露了一下肃宗给的金印,结果郡主府马上就人来人往,客如云来了。
肃宗那几个皇子的帖子,她一个小小的郡主,也不能怠慢了,可是谁先谁后,只怕到时候又是一场官司。徐婉如扶了扶眉头,刚才那个施家的管事,更是巧舌如簧,硬生生把她仗势欺人说成帮了施家驸马一个大忙。不管如何,知道施家已经去赎买连莲了,徐婉如倒是也算满意了。苏家大公子苏继业前世折在青楼女子身上,据说是被情伤,最后无心仕途,只做一个清贵散人,混在家中。可是苏家是诗书人家,哪里供得起什么无所事事的纨绔。一来二去,这个苏家大公子就不得父亲苏长治的好眼色,被赶去了老家守着祖宅。反而是苏落雪的同胞兄长苏继恩,成了苏家的顶梁柱,虽然苏继恩的本事寻常,可是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徐婉如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苏继业在秦楼楚馆,来往最多的女子,只有这个连莲。若是苏继业前世出事,跟百花楼的女子有关,那么多半就是这个连莲了。眼下她把这女子送去苏家,苏继业在外面胡闹的事情,苏夫人和苏长治自然就知道了。可是苏夫人是何许人,她这个当家主母往深处一查,很容易就知道,是苏继恩带了苏继业去秦楼楚馆吃酒。若是苏继恩无心倒是可以留个性命,若是他存心引了苏继业走歪路,只怕苏继恩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而苏落雪虽然成了镇国公府谢三郎的宠妾,却不见得能救她这个哥哥。
苏家大公子的名声自然会有妨碍,但是,不过是秦楼楚馆的一个女子,连累不了太多,风流倜傥四个字,就能把这事给掩盖过去。只是苏继业以后结亲,只怕就不容易结到特别好的了。至于苏家里面会怎么乱,徐婉如并不在乎,她要的,就是苏落雪没了助力。
徐婉如算是理清了今日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打发了一干人等,正有些倦了。余留送走了张管事,却兀自站着不动。
熊嬷嬷看了一眼余留,说道,“你下去吩咐一下,晚上把那鸽子汤撤了,天气太热,郡主吃不得油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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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无奈,她最喜欢的,便是这个汤水,可是熊嬷嬷却见不得她有一丝口腹之欲的倾向,只要徐婉如对什么偏好一些,熊嬷嬷就把那菜式给撤了,苦口婆心地劝她,别让人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熊嬷嬷跟了卫国大长公主一辈子,她是怎么照顾公主的,就是怎么照顾徐婉如这个小郡主的。所以徐婉如想起憋屈的姑婆卫国大长公主,经常也感慨她的生活,着实不易。被熊嬷嬷这般控制着吃食喜好,人生哪里还有什么乐趣。
余留点点头,却是不动。熊嬷嬷自然知道,这小子是魏明的侄子,也是乾清宫里过来的侍。指使起一个侍,对于熊嬷嬷来说,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这会儿余留不动,熊嬷嬷倒是有些不悦了。
这府里的人,很多地方都有不足,做事总不能尽善尽美。看来,她还要留在郡主府一段日子,至少把这些人给教好了,才能离开。
“郡主,”余留说道,“今儿小的打瓦缸胡同经过,遇见崇宁侯府的世子爷了。”
余留去的就是崇宁侯府,半道上遇见施旷,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情。熊嬷嬷对京城这三教九流的地方,也不熟悉,听见瓦缸胡同的时候,也没什么反应。
余留见这两人都没什么表情,就补充道,“他们世子的身上,倒是好一阵半夏兰的味道。”
徐婉如听到这里,也知道余留多半是知道了些什么。可是半夏兰是什么,徐婉如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半夏兰?”熊嬷嬷自然是知道的,这个是宫里的香料,即使是勋贵人家用这个,也是宫里赐下来的。可是施旷一个年轻世子,他哪里来的这个香料。而且半夏兰是女子爱用的香料,施旷即使得了这个香料,也是给了妻妾,如何他自己身上也带了这么一股子味道,出门还让人给闻见了。
“嗯,”余留继续说道,“奴才估摸着,崇宁侯府的世子爷,多半在瓦缸胡同养了个外室。”
不过是个外室,熊嬷嬷马上就没了兴趣,这些个勋贵人家的子弟,多半就是这么个德行,不是秦楼楚馆的女子,就是外室姬妾,莺莺燕燕不断的,太正常不过了。
“只是在遇见世子之前,”余留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崇宁侯府的那个张管事,说是在瓦缸胡同口,看见宝庆公主了,还想停下来前去拜见。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胡同口就没了公主的影子,他也拿不准,是不是公主。”
第766章 施旷
余留的话,很明显指向宝庆公主和施旷两个人。
施旷身上的香味,必定来自女子。而这个女子用的,又是宫里的半夏兰,寻常人家的女子压根儿没法弄到这个香料。就算施旷在瓦缸胡同养了个外室,而这个外室又用了宫里的半夏兰,那么胡同口惊鸿一瞥的宝庆公主又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还真是巧合不成。
熊嬷嬷听了余留的话,倒是跟徐婉如说,“让方嬷嬷进来一趟吧,宫里这几年的事情,她毕竟了解一些。”
徐婉如点点头,心里却觉得,这事的走向,怎么越发奇怪起来了。她日后是打算要用施旷的,若是施旷这人靠不住,她自然不可以选错了人。
方嬷嬷一进来,就看见余留和熊嬷嬷站了徐婉如两侧,“郡主,邓家的回礼奴婢让人送过去了,几位皇子的帖子,还得郡主得空了再做回复。”
“嗯,”徐婉如点点头,问道,“宝庆公主是怎么跟崇宁侯府定亲的,你可知道?”“这事可说来话长了,”方嬷嬷看了一眼熊嬷嬷,见她也不知情的样子,就细细解释道,“宝庆公主本就是大公主,就算张嫔再不受宠,她这个大公主的亲事,却是马虎不得的。一开始,听说皇上有意思把大公主嫁到镇国公府,他们长房的两位公子,年纪都差不多。只是这事刚传了个影子,镇国公府的世子就娶了他们北疆军中一位武将的女儿,他们二公子又娶了孔家的小姐,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徐婉如想了想,问道,“镇国公府的世子和二公子,本就有婚约的,还是听了这个消息,才结的亲事?”
“这镇国公府的事,多半是张嫔或者大公主放的迷雾,”方嬷嬷有些不屑地说道,“谢家子弟的亲事,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他们要是不定亲,最后指不定要受人摆布,所以他们长房的子弟,都是早早定的亲事。谢家长房的世子是十三四岁定的亲事,他们二公子就干脆是娃娃亲了,表哥表妹的,一早就定好的姻缘,哪里就轮得到大公主了。”
方嬷嬷是宫里的陪嫁姑姑,对京城世家的姻亲关系,极为熟悉。对于谁家子弟和谁家小姐之间亲事的来龙去脉,更是知道的很是详细。谢家那几个子弟,本就是勋贵人家里最拔尖的几个,方嬷嬷自然知道的不少。
徐婉如心想也是,前世这谢家长房的世子和二公子,就没有跟皇家搭上关系。毕竟,谢家长房是要承爵的,日后领兵关系重大,亲事自然不能轻易落入别人手里。
而他们二房,谢三郎才华横溢,那样的人物,看着虽美,却不是个佳婿的代表。前世谢三郎醉卧红尘,日日是秦楼楚馆的座上客,谁家女儿敢嫁给这么一个风流人物。而这一世,谢三郎宠爱姬妾的名声,也传的甚嚣尘上,心疼女儿的人家,万万是不敢和谢三郎结亲了。只是听说,霍家首辅的大孙女,对谢三郎矢志不渝,爱的死去活来的。这事前世今生都是一样,徐婉如对霍家这位大小姐的事情,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了。
“那宝庆公主,又是如何跟施家定的亲事呢?”熊嬷嬷有些奇怪,一个公主成亲,还要放这么多烟雾,搞的疑云密布,最后却又嫁给了施家的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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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听说,宝庆公主是要定给施家长子的。”方嬷嬷这会儿有些谨慎起来了,毕竟谢家和宝庆公主的事情,本就是子虚乌有,她怎么说,也不过是传言罢了。可是现在施家和宝庆公主之间,可是实打实的一家人,若是她的话有些偏颇,又传了出去,只怕对郡主也不好。
更何况,在熊嬷嬷跟前,方嬷嬷是不敢放肆的,说话自然也是仔细思量了,才说出口的。既然眼下方嬷嬷这般说了,只怕当年的事情,还真有几分可能性。
熊嬷嬷也点点头,说道,“听说那个崇宁侯夫人,不是他们家世子的生母吧。”
这样一来,让施旷做个驸马,倒是名正言顺的很。这个嫡出的长子做了驸马爷,世子的位子自然只能让给次子施晖了。不管崇宁侯是否这么想,他夫人必定是这么希望的。只是最后,如何驸马又变成了长子施旷呢。
“他们可曾相看过,”熊嬷嬷倒是问到点子上去了,宫里的公主找驸马,定是要先相看过的。宫里总会借着什么不大不小的机会,比如佛诞,比如放生,找个僻静的地方,再召些驸马的人选,去那里让公主看上一眼。就算没有说上话,彼此总是看过模样的,若是公主不满意,自然可以另选。
大楚自开国以来,国泰民安,一向不用公主和亲。所以这天家的公主,日子过得的就有些悠闲自在,亲事上面,更是很有主动的余地。
如果说,宝庆公主和施旷见过面,最后去换了施晖做驸马,那么这个亲事里面,宝庆公主必定是做了什么手脚的。
徐婉如是见过施晖和施旷两兄弟的,长兄施旷在军营里磨炼的,非常有男子气概,模样长的,有些像崇宁侯施择,却又多了几分贵气。
施择当年能被任氏看中,外貌也是拿得出手的。现在四十余岁,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
而施晖的外貌,就有些一言难尽了,长的丝毫不像父亲施择,却跟母亲任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任氏的模样并不出众,而施晖得了她的外貌,在男子中看起来,只能勉强说是有些清秀。
徐婉如觉得,宝庆公主是瞎了眼,才会舍弃施旷这么一个男子气概的侯府嫡长子,反而选了施晖这么个只是略有清秀,看起来浮夸又不可靠的次子。
即使任氏是施晖的生母,也不可能在爵位上太过明显地偏向次子。毕竟,若是宝庆公主嫁了施旷,她坚持要这个爵位,施旷也是可以得的。
施家京卫的事情另说,这个崇宁侯府的爵位,施旷却是当仁不让的。毕竟,他是嫡长子,又有了公主相助,并不比施晖弱势多少的。
第767章 疑惑
只是,在崇宁侯府的两个公子里面,宝庆公主偏偏选了不怎么出彩的施晖,这事就有些奇怪了。
即使公主成亲,多选勋贵人家的次子,为的,也是不妨碍了人家精心培养的嫡长子可是在崇宁侯府里面,施旷可绝对算不上精心培养的嫡长子。
施旷虽然在名义上面占了个嫡长子,可是实际上,却是在任氏的各种包抄威胁之下存活着。在他进军营跟着施择做事之前,在崇宁府极为低调,做什么事情,都比着施晖来。倒不是比他好几分,而是什么都比施晖差上一点,让任氏觉得他没用,放松了警惕。施晖已经是很惫懒的了,施旷比他还差上一些,也是十分努力了。
熊嬷嬷听了余留的话,倒是跟徐婉如说,“让方嬷嬷进来一趟吧,宫里这几年的事情,她毕竟了解一些。”
徐婉如点点头,心里却觉得,这事的走向,怎么越发奇怪起来了。她日后是打算要用施旷的,若是施旷这人靠不住,她自然不可以选错了人。
方嬷嬷一进来,就看见余留和熊嬷嬷站了徐婉如两侧,“郡主,邓家的回礼奴婢让人送过去了,几位皇子的帖子,还得郡主得空了再做回复。”
“嗯,”徐婉如点点头,问道,“宝庆公主是怎么跟崇宁侯府定亲的,你可知道?”“这事可说来话长了,”方嬷嬷看了一眼熊嬷嬷,见她也不知情的样子,就细细解释道,“宝庆公主本就是大公主,就算张嫔再不受宠,她这个大公主的亲事,却是马虎不得的。一开始,听说皇上有意思把大公主嫁到镇国公府,他们长房的两位公子,年纪都差不多。只是这事刚传了个影子,镇国公府的世子就娶了他们北疆军中一位武将的女儿,他们二公子又娶了孔家的小姐,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徐婉如想了想,问道,“镇国公府的世子和二公子,本就有婚约的,还是听了这个消息,才结的亲事?”
“这镇国公府的事,多半是张嫔或者大公主放的迷雾,”方嬷嬷有些不屑地说道,“谢家子弟的亲事,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他们要是不定亲,最后指不定要受人摆布,所以他们长房的子弟,都是早早定的亲事。谢家长房的世子是十三四岁定的亲事,他们二公子就干脆是娃娃亲了,表哥表妹的,一早就定好的姻缘,哪里就轮得到大公主了。”
方嬷嬷是宫里的陪嫁姑姑,对京城世家的姻亲关系,极为熟悉。对于谁家子弟和谁家小姐之间亲事的来龙去脉,更是知道的很是详细。谢家那几个子弟,本就是勋贵人家里最拔尖的几个,方嬷嬷自然知道的不少。
徐婉如心想也是,前世这谢家长房的世子和二公子,就没有跟皇家搭上关系。毕竟,谢家长房是要承爵的,日后领兵关系重大,亲事自然不能轻易落入别人手里。
而他们二房,谢三郎才华横溢,那样的人物,看着虽美,却不是个佳婿的代表。前世谢三郎醉卧红尘,日日是秦楼楚馆的座上客,谁家女儿敢嫁给这么一个风流人物。而这一世,谢三郎宠爱姬妾的名声,也传的甚嚣尘上,心疼女儿的人家,万万是不敢和谢三郎结亲了。只是听说,霍家首辅的大孙女,对谢三郎矢志不渝,爱的死去活来的。这事前世今生都是一样,徐婉如对霍家这位大小姐的事情,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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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宝庆公主,又是如何跟施家定的亲事呢?”熊嬷嬷有些奇怪,一个公主成亲,还要放这么多烟雾,搞的疑云密布,最后却又嫁给了施家的次子。
“本来听说,宝庆公主是要定给施家长子的。”方嬷嬷这会儿有些谨慎起来了,毕竟谢家和宝庆公主的事情,本就是子虚乌有,她怎么说,也不过是传言罢了。可是现在施家和宝庆公主之间,可是实打实的一家人,若是她的话有些偏颇,又传了出去,只怕对郡主也不好。
更何况,在熊嬷嬷跟前,方嬷嬷是不敢放肆的,说话自然也是仔细思量了,才说出口的。既然眼下方嬷嬷这般说了,只怕当年的事情,还真有几分可能性。
熊嬷嬷也点点头,说道,“听说那个崇宁侯夫人,不是他们家世子的生母吧。”
这样一来,让施旷做个驸马,倒是名正言顺的很。这个嫡出的长子做了驸马爷,世子的位子自然只能让给次子施晖了。不管崇宁侯是否这么想,他夫人必定是这么希望的。只是最后,如何驸马又变成了长子施旷呢。
“他们可曾相看过,”熊嬷嬷倒是问到点子上去了,宫里的公主找驸马,定是要先相看过的。宫里总会借着什么不大不小的机会,比如佛诞,比如放生,找个僻静的地方,再召些驸马的人选,去那里让公主看上一眼。就算没有说上话,彼此总是看过模样的,若是公主不满意,自然可以另选。
大楚自开国以来,国泰民安,一向不用公主和亲。所以这天家的公主,日子过得的就有些悠闲自在,亲事上面,更是很有主动的余地。
如果说,宝庆公主和施旷见过面,最后去换了施晖做驸马,那么这个亲事里面,宝庆公主必定是做了什么手脚的。
徐婉如是见过施晖和施旷两兄弟的,长兄施旷在军营里磨炼的,非常有男子气概,模样长的,有些像崇宁侯施择,却又多了几分贵气。
施择当年能被任氏看中,外貌也是拿得出手的。现在四十余岁,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
而施晖的外貌,就有些一言难尽了,长的丝毫不像父亲施择,却跟母亲任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任氏的模样并不出众,而施晖得了她的外貌,在男子中看起来,只能勉强说是有些清秀。
徐婉如觉得,宝庆公主是瞎了眼,才会舍弃施旷这么一个男子气概的侯府嫡长子,反而选了施晖这么个只是略有清秀,看起来浮夸又不可靠的次子。
即使任氏是施晖的生母,也不可能在爵位上太过明显地偏向次子。毕竟,若是宝庆公主嫁了施旷,她坚持要这个爵位,施旷也是可以得的。
施家京卫的事情另说,这个崇宁侯府的爵位,施旷却是当仁不让的。毕竟,他是嫡长子,又有了公主相助,并不比施晖弱势多少的。
第768章 盯梢
“盯梢?”徐婉如摇摇头,“眼下他们刚见了面,只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见面。派人盯着施旷,还不如派人盯着宝庆公主。”
毕竟,施旷是个男子,整天行走在外面,要派人跟着他,只怕一两个高手,也是不够的。而宝庆公主却是个女子,就算公主不比寻常闺秀,出去的机会多上那么一些,终究也是有限的。
“那让奴婢去一趟公主府吧,”方嬷嬷说道,“奴婢在宫里的时候,有个交好的姐妹,叫王兰香的,她是邓太后身边的宫人,年纪大了,就留着打算以后做了陪嫁嬷嬷,跟个受宠的主子出宫服侍。因为她是慈宁宫出身的,又在邓太后那里得了青眼,所有人都以为,她以后,是要陪着三公主出嫁的。中间出了个意外,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邓皇后,就被晾到了一边,什么好事都轮不到她。前两年大公主开府的时候,她就跟着出来了。只因她是个不得宠的,也没什么脸面,宝庆公主又是个有主张的,并不听她,所以而今,就在公主府成了个摆设,左右为难的很。”
方嬷嬷这么一长串说下来,熊嬷嬷倒是有些奇怪了,“那她又是怎么得罪了邓皇后?这皇后也算是宽仁,还留了她的性命。”
“也没什么,”方嬷嬷解释道,“就是口舌招惹的是非,那会儿她刚到宗人府,里面陪嫁的嬷嬷之间,也是有个攀比的。她刚到那里,不知道山高水浅地,就跟人说了,以后三公主嫁给昭阳公主的嫡子黄承志,她要陪去永乐侯府的。”
王兰香说的话,若是人家不往外传,也没什么事。本来,邓太后就是一直这么打算的,只因肃宗和邓皇后都不是很愿意,这事才给拖了下来。
但是这三公主的亲事,邓太后真要强横一些赐个婚,三公主也无可奈何的。只是这结亲不是结仇,总归是水到渠成的才好。
所以邓太后也没太过逼迫邓皇后,非要她把独生女儿嫁给永乐侯府黄承志。但是话里话外,就是这么一个意思。王兰香跟着邓太后这么些日子,自然习惯成自然,脱口而出了。
这话传到邓太后耳朵里面,自然是没有关系。可是传到邓皇后耳朵里面了,她心里是十分不舒服的。做一个母仪天下至尊至贵的皇后了,她却什么都身不由己,处处受人摆布。丈夫心头的明月光她管不住,后宫里张牙舞爪的莺莺燕燕她管不住,六宫的大权她更是碰都没有碰过,邓皇后心中自然是十分窝火,一个小小的宫人都敢作践她女儿的名声。
主子不开心,自然有奴仆帮着收拾王兰香了。等这事传到邓太后耳朵中的时候,王兰香已经吃够了教训,而这个时候,大公主和施家的亲事,也算是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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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王兰香在宫里这样继续留下去,小命就会丢的莫名其妙,邓太后倒是答应了她,让她跟着大公主陪嫁了。
所以这个王兰香的底细,宝庆公主更是清楚,所以这么一来二去的,对她自然是更不可能待见了。
不过,宝庆公主出宫之前,极为温顺听话,服服帖帖的,所以被人塞了这么个陪嫁嬷嬷,她可是什么都没有表现的。
只是出宫开了府,宝庆公主的态度就彻底变了,对这个有些没脸面的陪嫁嬷嬷就更没好脸色了。所以,一般的陪嫁嬷嬷跟到公主的府邸里面,多半做了内院的管事。可这个王兰香在宝庆公主府里,却是闲人一个,宝庆公主并不用她,而她又没法找到出路。
毕竟,她一个小小的宫人,也没为邓太后出生入死,只是因为她自己的口舌惹来了杀身之祸,邓太后放了她出宫,也算是仁至义尽,救了王兰香一条性命了。再多的要求,王兰香也提不出来。
而这一次,她听说那会儿交好的方嬷嬷陪嫁到了如意郡主府,而如意郡主跟宝庆公主最近又有来往,这个王兰香就求了人,联系上了方嬷嬷。所以今儿,方嬷嬷才有这么一说。
“那你就去一趟吧,”徐婉如点点头,“正好也替我看看宝庆公主。”
方嬷嬷自然知道,徐婉如让她去看宝庆公主,看的究竟是什么。宝庆公主跟施旷若是有些关系,只怕现在留心去看,还是能够看出些蛛丝马迹的。
宝庆公主那边,不管这个王兰香用不用得上,可不可靠,都是一个路子。眼下的徐婉如刚刚开府,手里可用的人不多,而这些个公主府的后院,她能依靠的,也只有魏明给她的一些人生了。
吩咐好方嬷嬷,徐婉如倒是让熊嬷嬷赏了余留,只说他办事机灵,见微知著。散了众人,熊嬷嬷起身去安排晚膳了。徐婉如坐了窗前,看着外面天色将暗未暗,心里也有些感慨。前些日子去舅舅家里,听他说起徐简,只说萧家并没为难于他,不过是忠顺府故弄玄虚,拿来威逼徐婉如就范的筹码。只说徐家的长房和二房现在从京城的官司里面脱了身,又大张旗鼓地要回祖籍,只怕这事背后,很不简单。
长房的徐铭被抓的罪名,却是损毁御赐之物,没道理就这么简简单单放过了。若是肃宗在打徐家的什么主意,不知道,燕国公主和徐铮,是否知道。徐婉如总觉得,徐家这些人的底细,竟比前世她所知道的,要复杂的多。
虽然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燕国公主和前头夫人所出的两房不和,可是他们彼此容忍了这么些年,现在撕开了面目去吵,也不知道,最后鹿死谁手。眼下看来,那两房的人,手中必定掌握着一些什么。
他们两房的人如果去了山西,只怕徐简在那里,就要待不住了。眼下虽然争取了族长徐文和,可是这利益两字,本就最为复杂。因势而来,因势而去的,谁知道呢。估计徐简回京的时候,这忠顺府的人,必定会坐不住了。徐婉如心想,什么时候,倒是可以跟丁家联系一下。毕竟这施家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开端。
第769章 热闹
就这么过了两日,姚小夏也带着朱秋语,来郡主府看徐婉如了。
徐婉如正无所事事靠在水榭上看锦鲤,听说姚小夏来了,倒是高高兴兴地起身去接他们母女两人了。对这个舅妈,前世今生徐婉如都很喜欢,今生因为没有燕国公主从中作梗,她和舅舅家的关系,反而亲近了许多。前世虽然是至亲,却终究是疏远了一些,来往的少了,人心里念起来的时候,也就少了。今生这般有来有往,徐婉如倒是热闹了许多。
姚小夏坐下吃了茶,就跟徐婉如说起苏家的事情来了。他们两家就隔着一个翡翠胡同,有什么事情,朱家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而这次的事情,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姚小夏焉能不知。
“他们家那个庶女,就是嫁到镇国公府做小妾的那个,”姚小夏八卦起来,也是颇有些促狭的,明明他们都认识苏落雪,可是说起来的时候,却非要这么绕一个大弯,来表示自己的不屑。
“哦,他们家那个三小姐啊,”徐婉如点点头,“她怎么了?我上次过去,夜里还听见一阵兵荒马乱的,似乎是谢家公子找上门去了吧。”
“可不就是,前儿又来了,说是要接他们家那个三小姐回去,大张旗鼓的,真不是好做派。”姚小夏一脸不屑,夫妻感情好,那个叫鹣鲽情深,比翼双飞。可是一个男子,一屋子小妾的,也叫比翼双飞嘛,那这只比翼鸟,得长几个翅膀啊。
姚小夏很少直言批评于人,这会儿直接说谢三郎做派不好,想来这两人当着众人的面,估计有些失礼的事情。
徐婉如微微一笑,这事,只怕还是苏落雪故意做出来的,谢三郎如何她不知晓,可是苏落雪前世,就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也是妾身未明地回了苏府,非要让人通报了陈奇可,让他亲自上门去接。
苏落雪让陈奇可接她也就罢了,还在门口卿卿我我,做了闺房里也嫌羞的作态。当年苏家中道搬了家,并不在朱家对门,苏落雪跟陈奇可的事情,还是秦蕙兰打听了,告诉她的,徐婉如那会儿火爆脾气,一听就大闹了一场。
而今想来,这事多半又是苏落雪搞出来的。只是这次事不关己,徐婉如只是微微一笑,狗改不了吃屎,这个苏落雪,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下啊。
姚小夏也不好当着女儿跟外甥女的面,数落谢家三郎和苏家三小姐有多不要脸,只能愤慨了两句,就说起苏家大公子的事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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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家一向以皇亲国戚自居,”姚小夏笑着说,“而今又有了镇国公府这一门亲事,苏夫人每日在我面前,都得意的不行。这次谢三郎大张旗鼓来接他们家庶女,苏夫人不见得多高兴,可是于苏家面上却是好看的,只是这事啊,真的是比写书还要巧,真可谓无巧不成书。”
“如何一个无巧不成书呢?”徐婉如心里已经猜到了,必定是施家往苏家送人赔礼道歉去了。施家送好了连莲,也派那个张管事过来,跟自己回过话的。
“他们三小姐刚要上车,”姚小夏还没开口,边上陪着的白玉就笑着说了,“胡同口就来了架花车,那个叫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一样,宝马香车,车帘全是纱幔,里面隐约能看见一个美人。”
“你们都不喊我去看的!”朱秋语听他们说的有趣,自己又没看见,心里实在是有些不满意的。
“夫人都没看见,”白玉自小跟着姚小夏长大,两人姐妹一般的关系,所以对着朱秋语,也有些没大没小的,“小姐你自然更是看不见了。”
“这是花车吧,”徐婉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白玉的描述,这个应该是花魁娘子,或者百花楼头牌姑娘出游的架势。老鸨们用心良苦,要让所有人看见头牌姑娘的美貌,却又不能让人看去全部失了好奇心。所以这个花魁娘子出行的花车,可是百般用心,宝马香车,半透纱帘,这些都是标配了。
“花车是什么啊?”朱秋语更是好奇了。
姚小夏有些郁闷了,早知道,她就不提起这一茬的事情了。现在可好,还要跟一个小孩子解释,什么是花车,解释了花车,还得解释,什么是花魁娘子,解释了花魁娘子,还得解释什么是秦楼楚馆,还有望忙完了。
“你长大就会知道的,”姚小夏只得用这句经典台词,打发了女儿。
“那个场面热闹的哦,”姚小夏继续回到先前的话题上来,“我在西厢那边的阁楼上,都看的清楚。本来苏家正是最有脸面的时候,可巧,偏偏遇上了这么一个花车,架势威风,顿时被人给压了个粉碎。偏偏,这花车,还是往她们苏府里面去的。”
“苏府?”徐婉如笑着装作不知道,“是给她们苏侍郎送的美人?”
“是苏侍郎倒是也好了,”姚小夏摇摇头,“是给他们家大公子送的。说是宝庆公主的驸马爷,就是崇宁侯府的二公子,他跟苏家大公子在百花楼大打出手,据说就是为了争夺这个姑娘,苏家大公子被驸马给打伤了,毕竟理亏不好意思说出口,回家也没让父母知道。结果隔了一天,崇宁侯府就让人把这姑娘给送来了,说是赔礼道歉。”
徐婉如心想,苏家现在是英王侧妃的娘家,又跟镇国公府攀上了关系,的确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即使没有自己插手,崇宁侯府给苏家一个面子,送礼慰问一下,也是可能的。
姚小夏正说着苏家的热闹事呢,朱自恒却跟着余留来了水榭。
“舅舅,”徐婉如笑的一脸灿烂,“你来接舅妈回去呢,还是来看我的啊?”
“你啊!”朱自恒一脸地恨铁不成钢,“是你吧。”
姚小夏没听懂,徐婉如倒是明白了。她想抢京卫的军权,肃宗也是默许了的,可是舅舅总有些不愿意,他觉得自己能够罩着外甥女,何必让徐婉如自力更生。
第770章 徐家
毕竟当着姚小夏和朱秋语的面,朱自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一撩长袍,在妻女的身边坐下了。
白玉笑着起身,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水,递给了朱自恒。她丈夫吴笑,以前便是朱自恒手下的长随,而今也在京城有了个正儿八经的职位。
白玉虽然脱了奴籍,成了个小官吏的夫人,却仍是常来朱家帮忙。她母亲白嬷嬷,更是姚小夏的乳母,两人有这么一层奶姐妹的关系,自然不比常人。白玉来朱家帮忙,姚小夏拦了几次,也就随她了。
这次来郡主府,白玉正好去朱家,也就跟着同来了。对着姚小夏和朱秋语的时候,白玉还有些没上没下,可是当着朱自恒的面,她却十分守礼。这会儿站了一侧,姚小夏也有些无奈起来了,朱自恒看见了,倒是示意她坐下了。白玉挑了个角落坐下,倒是不跟先前那边快言快语了。
“听说竹君就要回来了,”朱自恒看了一眼徐婉如,“忠顺府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徐简身边的几个长随,就是朱自恒给安排的,他的一举一动,说难听点,一丝一毫都在朱自恒的眼皮子底下。朱自恒知道自己外甥女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看护的紧,给了徐简人手,一则可以帮忙,二则也能给自己通风报信。上次定州城出事,也是徐简身边的人,想方设法通知朱自恒的。而这一次,徐简要从山西回来,这个消息,自然也是他身边的人,传给朱自恒的。
“回就回呗,”徐婉如云淡风轻,事情她早就想好了,眼下的忠顺府,绝对不敢撕破脸,说徐简不是世子的。只要徐简是徐铮的儿子,燕国公主眼下,还是能够忍耐的住的。
徐简虽然是个生母不详的庶出孩子,好歹还算是徐家的人。不至于像徐婉如这样,完全就是一个活生生行走的证据,人家一看,就知道忠顺侯绿云压顶,被妻子给背叛了。
可是这个背叛,忠顺侯徐铮还不能跟人说,只能咽下苦果,强充笑颜,表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徐婉如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徐铮年轻的时候,也是有些气性的人,毕竟被太宗皇帝和燕国公主宠了这么多年,行事无所顾忌,想要的全可以入手,想做的事情,全部有人提前帮他做好。
太宗过世之后,徐铮虽然也吃过不少大大小小的亏,可是终究,上面还有一个燕国公主给他遮风挡雨,所以徐铮心里的气性,还是有些大的。所以这次,丁岚出面来了一次如意郡主府,可是徐家的其他人,却丝毫没有声息。想来,这里面,多少有一些徐铮的赌气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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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徐铮死的早,徐婉如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并不了解。可是经过今生的种种,徐婉如对徐铮,还真是清楚的很。这人对朱念心跟肃宗的事情,很可能一开始就有所怀疑。只是这事关乎皇帝的颜面,又关乎他自己的自尊,所以才没告诉燕国公主。
而燕国公主心里又对嫡庶分的清楚,对朱念心的子女远远好过庶出的几个孩子。徐铮看在眼里,说又说不得,只能暗自生生闷气,时不时,对还是孩子的徐婉如出个手。
徐婉如细细想去,徐铮屡次针对她,却从来没有太过针对徐简。可想而知,他对徐简的身世,很可能也是知道一二的。徐铮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是如何知道徐简的来龙去脉,徐婉如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可是他既然有心,也能从朱自恒对孩子的态度上,得出结论。
要不是徐婉如活了两辈子,遇上这么一个处处针对她的侯爷父亲,日子还真没法过了。好在,她不是个孩子,徐铮的针对,徐婉如也有法子化解,只是心里,终究是憋气的。
等朱念心和肃宗的事情出来了,徐婉如倒是知道,徐铮到底在气些什么。这些事,他谁也不能说,只好对着一个孩子撒气了。
这样的作为,如何称的上大丈夫,所以徐婉如对徐铮的鄙视,又多了一层。娶了妻子不好好对待,妾室一个接一个地纳,朱念心心灰意冷跟肃宗旧情复燃,也算不得什么了。
徐铮的气性这么大,不过是迫于肃宗的脸面,一时半会儿不能跟徐婉如撕破脸罢了。即使徐婉如回忠顺府,估计彼此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共处下去了。
这会儿朱自恒问起忠顺府的事情来,徐婉如心里是打算好了,等徐简回来,他们总会来往起来。到时候,徐简去京卫里做事,过个四五年,等他在京卫里立足了,这个世子的位置,只怕丁家就夺不走了。
徐婉如对徐简的帮忙,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以后能否拿捏住忠顺府,也看徐简自己的造化了。徐婉如把心里的打算,略微跟朱自恒说了一遍。
朱自恒却是摇头,“只怕四五年还是不够的。”
他是文臣,对武将世家的事情并不清楚,却也知道,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人,没有家族后援,只有一个名义上的郡主姐姐相帮,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即使给徐简四五年,只怕他也只能做个小小的武将。除非,徐简立足之后,还有机会出京征战,枪林箭雨里面,得一个功名。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的朱自恒,虽然觉得徐婉如的想法太过简单了些,可是目前,也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那丁家你打算如何,真把他们也给卷进来?”朱自恒对徐婉如的打算,总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丁家一旦强大,丁岚不可能放弃世子的爵位,反而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徐简承了爵位。
“嗯,”徐婉如点点头,“对他们来说,宣府和大同才是丁家的主菜,京卫不过是个跳板。丁循当年进京,也想着帮衬宣府的父亲。而今丁峰在宣府站住了脚,却没有办法更进一步。若是丁循在京卫做出些成绩,丁峰在大宣总督的位置上面,也轻松许多。”
第771章 是非
朱自恒点点头,丁家的事情,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丁峰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握着京卫的权力,同时还坐着大宣的总督。若是他们丁家同时掌了京卫和宣府,只怕这龙椅上的皇帝,再也没法安枕入睡了。
一个武将家族要长远发展,最好的办法就是占了地,掌了兵,苦熬上几年,然后就可以独霸一方了。这一点,不止丁循懂得,丁峰这样一层一层爬上总兵位置的武将更是十分清楚。
这样一来,京卫就只能是一个跳板。丁循在京城里要做的好看,却不能喧宾夺主独占了京卫。这样一来,对丁家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徐婉如合作。
徐婉如和朱自恒正商量丁家的事情呢,朱秋语却有些困乏了。姚小夏笑了笑,这些个军中的事情,徐婉如虽然不避她,姚小夏也没心思多听。天家的事情,能不卷进去就是好事。
可是朱自恒和徐婉如眼下,早已经卷入了,所以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笑着说朱秋语困了,她先带孩子下去休息了。徐婉如指了小莲,让她陪着姚小夏,带着孩子先去休息了。
等姚小夏一走,朱自恒的语气就严肃了许多,“施家你打算怎么下手?”
从忠顺府一路说到丁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被人听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徐婉如不是徐家的女儿,可是对丁家来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她是肃宗的女儿,这一点就足够了。而且,徐婉如对京卫下手,也给了丁家一个好机会,壮大自家不说,还能卖皇帝一个好,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到了施家头上,就很不一样了。眼下施家,才是京卫真正的掌权者。徐婉如要做的,却是虎口夺食。或者说,煽动施旷,夺了他父亲施择的权力。
施家父子关系不好,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下手点。可是徐婉如近日,何故又请了宝庆公主去明瑟楼赴宴,又去百花楼大闹了一场呢。
百花楼的事情,虽然被封了嘴,可是朱自恒在京城为官多年,如何没有自己的渠道。更何况,那天驸马施晖在百花楼里打苏继业的事情,很多人都看见了。
能去百花楼,又被迎去贵宾厢房的,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这么多富贵人家都知道了,就算不传开这个消息,也会私底下通知要好的人家,宝庆驸马做了什么事,如意郡主又拿了个什么金印出来。
虽然在场的人,只听见驸马和苏继业的打闹,可徐婉如拿出的金印上面刻了什么,大家也只是道听途说。只是这些个富贵人家的子弟,就算他们是个蠢的,回家与长辈们一说,马上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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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时间京城的权贵人家,谁都知道,如意郡主手里拿了个肃宗赐的金印。至于金印上刻了什么字,都是人云亦云。
徐婉如那天刚从百花楼回来,肃宗的几个皇子府上,就忙不迭地送了礼物过来。其实,徐婉如开府的时候,已经宴请过勋贵人家的女儿了。各家的礼物,也都已经送到徐婉如的郡主府了。
偏偏她露了一下金印,礼物就飞一样上门了,其中的道理,徐婉如明白,朱自恒更是清楚。
“皇上也是的,”朱自恒摇头叹息,“他这样给你添了多少麻烦。”
朱自恒的话,却没有说完整,肃宗的几个皇子,没有一个好相处的,个个都心怀不轨,想拉了太子下来。招惹上这几个皇子,日后徐婉如的安生日子,就算是泡汤了。卷到夺嫡的风波里去,万一没站对了位置,只怕惹来杀生之祸啊。就算潘知远和孙道隐再有本事,他们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着徐婉如,顾她周全啊。
“舅舅,”徐婉如直视朱自恒的眼睛,“您觉得,我这样的身份,若是手里没有可以依仗的东西,以后如何在京城生存?”
徐婉如身后,没有家族势力,忠顺府是她的家,却又不是她的家。若是没了肃宗这个靠山,徐婉如以后,除去朱家,并无其他依仗。
而朱自恒是个文官,虽然前途无量,有可能入阁拜相,可终究,朱家的底子还是薄了一些。朱家虽然是官宦人家,可是朱老爷子的官位,却是五品止步,一辈子在京城,也就是个庸庸碌碌的京官,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朱自恒虽然是官宦子弟,可是这个家族的积累,终究是比不上人家的。比如现在的首辅霍家,自从大楚开国以来,他们霍家就是文官领袖,这么几代积累下来,实力相当可观。
如果徐婉如的外家,是霍家这样的人家,那样肃宗倒是也不用给她额外加什么外力。只要给徐婉如找个好夫家,有外家帮衬着,怎么也不会差的,平平安安,反而最是安乐。可是朱家的根基不深,当年朱念心嫁到忠顺府,都算是高嫁了。
肃宗为女儿筹谋,自然要给徐婉如添加一些助力了。无论哪个皇子得了她的势力,终究要回报一两分恩情。只是肃宗这么做,是对太子失去信心了嘛?
朱自恒知道,邓太后已经被软禁在慈宁宫里有那么小半个月了,也不知道,肃宗借着徐婉如的事情,要困邓太后困多久。这事若是再长久下去,只怕对徐婉如是最不利的。毕竟在朝臣们看来,是肃宗偏爱这个女儿,而邓太后讲究礼法名分,母子因为一个小辈的徐婉如闹翻,肃宗还软禁了邓太后,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开,只怕徐婉如再无翻身的时候了。
朱自恒不是不了解这些,可是一想到徐婉如拿着个金印,卷入这么多的是非,他心里就一股子心浮气躁。他妹妹当年的事情,那会儿朱自恒年轻力量小,可是现在他在朝中也算一个大员了,却仍旧束手束脚,朱自恒心中,自然难免心烦。
徐婉如眼下,又这么直接揭开了肃宗的意图,朱自恒看的清清楚楚,却只有一声叹息。果然,如意还是像她娘的,这人生的路,只能靠她自己来走。
第772章 水火
朱自恒想起肃宗给徐婉如的金印,心里就有些气闷。只是这事,的确像徐婉如说的那样,她需要助力和倚仗。
将来肃宗去后,朱家的实力,不足以支撑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而肃宗这会儿对徐婉如有多宠爱,日后那些嫉妒的人,怀恨在心地报复起来,也就有多厉害。
朱自恒不得不叹了一口气,默认了现状,徐婉如要是真想得了京卫,自己帮她一把就是了。
“施家这次在你手里吃了个大亏,还有苦说不得,”朱自恒分析道,“只是他们这个崇宁侯,也是个好样的,在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面前,都玩得下腰……”
其实,朱自恒还想说,这个武将的腰杆子,还真是件不容易说清楚的事情。文官里面自然也有奴颜婢膝奉承权贵的人,可是里面也有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清高潇洒之士,更多的,却是那种苦守心志的礼义之士。比起那些死谏血洒朝堂的文官来,武将的腰杆子,一向都是个玄学。
得势的时候,武将无所不作,历数各朝各代的跋扈权臣,大半是手误重兵而后位极人臣的武将。手中有兵,他们就敢挟天子以令诸侯,就敢夜宿禁宫欺凌宫妃。若是手中权势不够,没骨气起来,这些个底层爬上来的武将,脸皮着实太厚。
“施择为了往上爬,”徐婉如笑道,“抛妻弃子,逼死原配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不过是派个管事上门赔礼道歉,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难事。”
朱自恒没料到徐婉如会这么说,倒是一愣,继而一笑,吩咐道,“施择长袖善舞,在武将里面也算是个人物,你可切莫小看了他。”
徐婉如点点头,心里的确有些沉重,施择在京卫掌权多年,而施旷是个初出茅庐的世子,完全没法子跟父亲施择抗衡。而京卫中的人马,只怕多是施择的,并不会听世子施旷的。即使她收服了施旷,让他乖乖听自己的话,只怕也不容易。
徐婉如急需一个年轻正好,又有些军营经验的青年人,去京卫替她掌了各处士卒,并且听命于她。只是这样的人,并不好找。徐婉如接触的人,除去下落不明的萧诚,其他人,多是自己同龄的少年人,出身,也多是勋贵,不是武将世家。
一时半会儿,除去施旷,徐婉如还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更何况,施旷至少是施择的嫡长子,他接替父亲的职位,原先施择的人马,才会利益统一,和平过渡。只是,如何让施旷听话,却的确是徐婉如眼下最大的难题了。
徐婉如就把施家的情况,仔仔细细都跟朱自恒说了一番,只说自己眼下,还没有稳妥的计划,可以招揽施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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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倒是不难,”朱自恒这样的文官,最擅长拿捏人心,“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把他从水深火热里面捞出来了,施旷就算不是感恩戴德的人,也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情。只说,你得防备,不要让施旷一家独大了。否则,没人能够压制施旷,最后你想让他听命,只怕就不怎么容易了。”
“如何水深火热呢,”徐婉如想了想,还是跟朱自恒开了口,“舅舅,这事不见得当真,但是余留今日,在瓦缸胡同那一块,倒是遇见了施旷。”
说着,徐婉如就把余留今日的所见所闻,以及大家的猜想,都说了一次。本来,这些儿女私情的事情,徐婉如并不愿意拿到舅舅面前细说。可是徐婉如也知道,眼下她的见识不够,一时半会儿,是想不出什么法子,让施旷水深火热,而后听命于自己的。
反倒是朱自恒这样在官场上爬模滚打了多年的人,才会知道,如何拿捏施旷,并且还让他发自内心的对徐婉如感恩戴德。至于她为什么这么笃定,朱自恒一定有办法呢,也是徐婉如前世从朱时雨身上得来的印象。
前世的陈奇可,在官场上混迹二十余年,早已经到了老奸巨猾的地步。可是这样的人,遇到朱时雨,也只有吃亏的份,虽说朱时雨青出于蓝胜于蓝,可是他的手段,多半是舅舅朱自恒那里学去的。
听完徐婉如的话,朱自恒倒是微微一笑,“正怕他没有丑事呢,余留这孩子倒是好本事。”
其实,朱自恒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宫里出身的人,对阴私的事情,就像狗闻见肉骨头一样敏感。施旷和宝庆公主的这么点事,若是落到别人眼里,不一定会被看穿。
可是宫里的人特别擅长察言观色,细致入微,余留会猜出宝庆公主跟施旷的事情,不足为奇。只是留了这样的内侍在徐婉如身边,朱自恒总觉得有点不对味。肃宗做事,是越来越自作主张了。
“只是,”徐婉如也说,“施旷和宝庆公主之间,说不定,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
有些事情,徐婉如也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坏了。虽然施旷和施晖不是一母所出,但是两人的确是亲兄弟。若是施旷和宝庆公主有染,这事若是捅破了,只怕不仅天家的面子受损,施家更是没法在京城勋贵面前抬头了。
自来公主就没有哪个循规蹈矩的,蓄养男宠面首的更是数不胜数。可是驸马和入幕之宾是亲兄弟,这事说起来,就有些不体面了。公主可以肆意妄为,却不能坏了纲常伦理。
“不管他们是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朱自恒很平静地吩咐道,“先把这事捅给施旷的妻子吧。”
施旷的妻子,就是任氏的外甥女唐思思。唐思思对施旷一往情深,可是却因为出身的关系,不得丈夫喜爱。这事在京城的权贵之间,并不是什么新闻了。姚小夏虽然来往的贵夫人不多,可是对崇宁侯府的这一桩亲事,也是有所感慨的。
施旷和唐思思的亲事,不用亲眼去看,朱自恒就能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再加上姚小夏的几次感慨,朱自恒如何不知。
第773章 渊源
朱自恒吩咐了几句徐婉如,就带着妻女回家去了。
余留去门口送朱家人的时候,得了朱自恒的几句夸奖,回来跟徐婉如复命的时候,各种喜上眉梢。
“上次的张管事,”徐婉如见余留乐呵呵地,心情倒是也好了不少,“你可知道他的底细。”
“听说是施择娶了马氏之后买的仆役,”余留说道,“施择是白衣出身,家中用不起下人,和马氏成亲之后,用了妻子的嫁妆,才买了个贴身的小厮,就是这个现在的张管事。”
“这么说,这个张管事,应该是亲近施旷的啊,”徐婉如有些疑惑,“可是听你的话,他对府里的世子,并不怎么敬重啊。”
“只是不敢让人知道罢了,”余留摇摇头,“小的跟张管事遇见施旷的时候,他面上只是客气,并不是主仆之间的那种敬重,可是小的看他,对施旷是有些私心的。”
也是,施旷是府里的嫡长子,若是施旷继承爵位,对张管事这样的老人来说,的确是好上许多的。而且,任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进了施家的门,对以前旧日的下人门也颇为苛刻。
倒不是任氏小气抠门,而是她看不惯马氏那个时候留下来的旧人。施择是个能干的,自从娶了马氏,有了点家底之后,就蒸蒸日上。
打仗除去搏命,其实也是个来钱很快的行当。施择几乎逢战必赢,家底自然是日积月累,越来越多了。等他多到一定程度,就想换个更有高出身的妻子,带来更好的前程了。
徐婉如跟余留正说着张管事的来历,马文远得了消息,也过来了,刚好听见余留在说,任氏进门之后,对旧日的下人不怎么好。
施择娶了任氏进门,又逼死了原配妻子,这里面的底细,马文远最是清楚不过。
“郡主,”马文远拱拱手,“这张管事的妻子,却是任氏的陪嫁丫鬟。只怕眼下,不见得跟施旷同心了。”
“马长史,你来的正好,”徐婉如示意他坐下说话,“我跟余留正说他们府里那个张管事的事情,你如何知道的这般详细。”
“这事,其实我妹子知道的更仔细,”马文远提起已经去世的妹子,多少有些感慨,他之所以义无反顾来帮徐婉如,一则是因为前程,二则也跟施家这些陈年旧事有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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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兄妹,本不是京城人士,”马文远解释道,“进京以后,也就施家这么一个攀的上的亲戚,虽然是堂兄妹,可是我埋头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并不知道妹妹跟施家来往密切。”
徐婉如点点头,示意丫鬟给马文远上了茶水。
马文远碰了一下茶杯,却没有去喝,马氏被施家休弃之前,自己的妹妹来往施家,那会儿也过的很是开心。只是马氏一被休弃,连累了马文远的妹妹,也被婆家退了亲事。
那会儿,马文远的妹子,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很难找到良人了,再加上被退了亲事,几乎没了希望,才让秦清趁虚而入,得了手。
马文远想起这个事情,总是恨恨不已,他的妹妹,如何就做了人家的妾室,还是一个不上台面的贱妾。若不是秦清坏了他妹子的清白,又被他岳家的人抓了这么一个把柄,马文远的妹妹,至少也能做个良妾进门。
而后马氏生秦杰敏的时候,马文远总有些怀疑,是因为自己,所以秦家夫人才容不下他妹妹。秦清当官,很大程度上需要依赖马文远这个幕僚,所以马氏即使做了个贱妾,秦清也不敢对她太过分了。
而马氏有孕之后,秦清就主动跟马文远提出,要给马氏一个名分,好歹让她做个姨娘,转了良妾。毕竟,主母对一个良妾,是不能任打任杀的,更不可能发卖的。
若是马氏转了良妾的身份,而马文远又是秦清依靠的幕僚,只怕日后马氏和她的孩子在家里,会碍了正室夫人的路。
所以,马氏生产的时候去世了,就留下秦杰敏这么一个庶出的孩子,养到了秦家老夫人的膝下。这里面,若是没有一丝愧疚,秦老夫人何必出手,替马氏养一个庶出的孩子。
而秦清的夫人事后,也对这么一个庶子,明面上再没有任何不好。秦老夫人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子,也是各种喜爱偏心,所以秦杰敏在秦家,日子一向过的不是太差。只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出身,实在是低了。
若不是秦杰敏亲事受挫,他也不会一意孤行,要替徐婉如做事,而后拖了马文远这个舅舅下水。说起来,马文远跟施家的渊源,可不算简单。
马文远端起茶盏,吃了一口,放下了,才跟徐婉如解释道,“这个张管事单名一个青字,原本娶了马氏的贴身丫鬟腊梅,生了一子。可是施择逼死原配之后,这个腊梅突然就暴病死了,新进门的任氏,也知道张青是施择身边最信任的长随,就打算给他指个媳妇。可是那个腊梅死的,的确是有些古怪的,张青不愿意另娶,就这么拖了两年。”
“这么看来,张青对他妻子,并不像施择那样冷血啊,”徐婉如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如此,那张管事对施旷的感情,应该超过施晖的。
“胳膊拗不过大腿,最后还是从了任氏,娶了她身边的一个陪嫁丫鬟做了妻子。”马文远对张青和他妻子腊梅的事情,都是听自家妹子说的。
那会儿,马文远的妹子还没出阁,在京城举目无亲,跟施择的妻子马氏,来往的比较密切。施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家里虽然有个丫鬟,有个小厮的,却也只是寻常门户。
马文远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自认学问高出同学许多,若是来年会试,多半是有机会金榜题名的。所以,两家人来往的密切,也没个高下之分。施择是个武将,军中自有机会,而马文远是个举人,才学斐然,终究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两家来往起来,倒是也算密切。
第774章 甘苦
马氏的丫鬟腊梅,嫁给施择的小厮张青,这事马文远也是听妹子提起过的。只是腊梅和张管事的亲事之后不久,马文远一家噩梦就接二连三地来了。
先是马氏被施择休弃,突然就上吊自尽了。马氏自尽之后不久,马文远的妹子也被婆家退了亲事。再接下去,马文远的举人功名,突然被人给取消了。送来的文书上面,理由也写的很充分,忤逆儿连累母亲,是为不孝。
马文远只是一个小人物,也不知道是谁去了他们的老家,把马文远当年唆使父亲毒打继母的事情给捅了出来。马文远自小就有些小聪明,继母待他和妹妹不好,他就暗地里给继母下套,被他父亲名正言顺地鞭笞了一番。而后父亲过世,继母改嫁,马文远才孤身一人,带了妹妹进京赶考。
大楚自来仁孝治国,虽然马文远本身并没有沾了继母一个手指头,可是连累母亲受辱这个罪名,还是死死地扣在了马文远的头上。本来这个罪名也不算什么大事,若是有人能替马文远走动走动,花点钱消了灾祸,也算不得什么了。
可是偏偏马文远手里一点儿钱都没有,突然没了功名,连会试的事情,都成了镜花水月。而家里面更是乱成一团糟,妹妹被退了亲事,在家只是啼哭。而马氏的前车之鉴就在面前,马文远奔波自己功名的时候,还要小心提防妹妹一个想不开,走了绝路,不知道多少心焦力瘁。
因为马氏和世子的事情,马文远在京城更是没有来往的朋友。后来,还是进京述职的秦清,帮了马文远一把,想法子留住了他的举人功名。可是这个时候,马文远已经误了会试,留了污点,几年内科举,只怕文采再好,也会因为这个不孝的污点,过不了考官的这一关了。
所以,思索再三,也为了兄妹两人的活路,马文远最后还是做了秦清的幕僚,放弃了科举。而马文远的妹妹,也因为兄长投靠秦家,最后成了秦清的妾室,生子殒命。
所以马文远对施择身边的那些个旧日奴仆,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个张管事当年娶了腊梅,生了一子叫张晃,可是任氏进门之前,腊梅就已经病死了。任氏知道张青是施择的心腹下人,进门的时候就想卖他一个好,把身边的陪嫁丫鬟给一个张青做妻子。
只是张青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两年没有答应任氏,但是后来,却突然转变了态度,娶了任氏陪嫁过来的一个丫头春花,现在人称何娘子的就是。何春花也生了个儿子叫张明,只是跟张青的长子张晃差了个七八岁,兄弟之间倒是还算和睦。
说到这里,马文远感慨道,“连张青都知道,家中儿子若是年岁接近又不是一母所出,必定要惹出什么灾祸来的,反而施择英雄一世,却无知无觉,任由两个儿子互相挤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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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施旷和施晖之间,并没有互相挤压,反倒是任氏花了十二分的力气,去打压施旷。施旷在做世子之前,虽然是府里的大公子,可是日子过的,却十分艰辛。这一点,马文远也提到了。
“施旷这样苦出身的人,”马文远分析道,“只怕可以同苦,却不能共富贵。”言下之意,徐婉如日后,不见得能够掌握的了施旷。
徐婉如倒是也不反驳,马文远说的有道理,她的确需要准备后手。眼下施旷的确十分合适,可是万一收服不了他呢,徐婉如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虽然舅舅说的简单,可是这事做起来,却丝毫不简单呢。
马文远跟徐婉如说好施家的事情,就出去做事了,这是他第一次展现身手的时候,可不能有什么差错。马文远虽然觉得事情不难,可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事落了他手里,哪有不成的道理,郡主年轻,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的模样。
这次离开秦府,马文远也是心中有一腔抱负,他若是一辈子留在秦家,日后虽然不见得受人尊敬,却也衣食无忧。秦杰敏是个机敏的,日后他分家独过了,马文远这个舅舅,跟着秦杰敏一起住,日子不会太难过。
可是谁心中都有一腔抱负的,尤其像马文远这样有些才学,有些本事的人,如何能够甘心寂寞,而不做一番事业出来。秦清待马文远虽然客气,可是当年妹妹做妾丧命一事,总是马文远心头的一个疙瘩。
而且,秦清只是一个普通的从三品京城府尹,事情繁琐费力,却谋不出一个好前程来。就算自己得不了前程,马文远也想做一番大事业,即使谁都不知道是他做的,他自己知道,心里也足够乐呵的了。所以,徐婉如跟秦杰敏一提,马文远知道了,心思就有些动了,再加上第一仗,就是跟施家的那个陈世美施择打,马文远更是心动不已了。
马文远做幕僚多年,私底下不知道帮秦清处理了多少麻烦,做了多少阴私勾当。这会儿对付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施旷,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很快,没两日,崇宁侯世子施旷在外面养了人的消息,就传到了他妻子唐思思的耳朵里面。唐思思正陪了婆母任氏吃茶,却看见自己的乳娘刘嬷嬷过来找她。
刘嬷嬷进唐家做乳母之前,刚没了一个女儿,进了唐家之后,就对唐思思特别的好。所以唐思思出嫁的时候,这个刘嬷嬷虽然有儿子可以接去颐养天年,她却选择跟着唐思思一起来崇宁侯府。
这府里的事情,唐思思看不明白,刘嬷嬷却是十分清楚的。虽然唐思思对施旷一往情深,只怕这个世子姑爷,对他们家小姐,根本就不可能生出什么情谊来。
还不如,跟紧了这个姨妈婆婆,得了机会,跟施旷生几个孩子,唐思思在这个崇宁侯府,才算是站稳了脚跟。至于丈夫的情意,是能吃呢还是能穿啊,刘嬷嬷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的。
第775章 传闻
有任氏这个姨妈婆婆在,施旷是找不到理由休弃唐思思的。
唐思思指望施旷对她真心实意地好,刘嬷嬷觉得不可能,反不如抓住可以帮忙的婆母,得了孩子,名正言顺地做了世子夫人。
没有天大的罪名,谁都不能动唐思思,这才是他们家小姐的正道。可是刘嬷嬷恨铁不成钢的很,唐思思就是一股脑子地喜欢施旷,一见到他,眼睛就能闪闪发亮。
刘嬷嬷毕竟也是过来人,知道眼下强行拗她是拗不过来的,只能等着唐思思在施择那里碰了几次墙壁,心灰意冷之后,然后明白这个道理。到时候,有她这么个乳母帮衬着,唐思思再生个孩子,全心全意地抚养孩子,那才是正道。至于那个冷心冷肺的姑爷,哪里凉快就哪里待着去吧,刘嬷嬷的未来蓝图里面,是没有他的位置的。
眼下虽然不是好时机,可是刘嬷嬷,却得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她知道唐思思这会儿正陪着任氏。任氏这个时辰,多半刚午睡起来,正吃茶呢。而唐思思这么个孝顺儿媳妇,自然要陪在一边,端茶递水了。
刘嬷嬷对宝庆公主这么一个天家的女儿,其实心里是有些不满意的。一个好好的公主,千尊万贵,却偏偏要来跟唐思思挤兑,时不时的来任氏面前表演好儿媳。
唐思思是个实在人,她对谁好,那就是真好,对任氏尊敬亲昵,自然也是心里的真实意思。可是那个宝庆公主,却是个虚的不能再虚的人,刘嬷嬷在后宅里看了一辈子,一打眼就发现宝庆公主的本质了。
只是人家是天家的公主,说不的更是碰不到,刘嬷嬷只让唐思思见了公主,千万要十二分尊敬。宝庆公主表现的随意是她高贵大方,可是唐思思若是按着她的意思来了,那就是不知情识趣,不知道尊卑贱贵,失去了本分。
唐思思一直觉得,宝庆公主不是那样的人吧,她那么随意,那么和蔼可亲的,自己为什么要战战兢兢,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呢。所以,每次宝庆公主若是来崇明侯府,刘嬷嬷都要耳提面命个好久,才让唐思思在宝庆公主面前恪守臣妇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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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几天,宝庆公主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也不怎么往崇宁侯府来了。刘嬷嬷知道,应该跟驸马施晖有些关系。这个公子哥,不出些事情才叫怪事呢。前些日子,施晖突然消失了两天。侯爷和世子都急匆匆,在大白天的时候往府里赶。
刘嬷嬷就知道,多半是那个扶不起的刘阿斗又惹是生非了。最近施晖老老实实住了公主府里,也没往崇宁侯府来见任氏,府里算是有些风平浪静的味道。
只是这个风平浪静,刘嬷嬷总觉得,有股子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果不其然,没两天,她就从丫头口中,听来一个消息了。
今天晌午,刘嬷嬷正在屋子里假寐,半睡半醒之间,听见外面走廊下的丫鬟在说话,话里话外,都是世子怎么样,世子怎么样的。刘嬷嬷虽然知道,自己小姐是拿不下这个冷心肠的姑爷。只是这样的世子姑爷,也不能便宜了这些个小蹄子。
所以刘嬷嬷起了身,躲到窗后去听她们说话,没想到,却意外听了个惊人的消息。世子似乎,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还被府里的人给看见了。
这个消息,自然是马文远让人给传到崇宁侯府的。施择和施旷长久住在军营,府里的下人因为缺乏管束,混乱先且不说,嚼舌头的更是不少。马文远本就擅长背后搞事,任氏虽然脾气大,可是管家还真不是一把好手,轻轻松松就被马文远钻了空子,府里谣言传的满天飞。
眼下府里的下人,多半都听说了施旷养外室的事情,也就几个主子和主子身边得脸的奴仆们还没听说。所以,这两个小丫头嚼舌头正嚼的开心呢,却不料撞见了刘嬷嬷。
刘嬷嬷是侯夫人娘家的下人,又是世子夫人的乳母,素日里就板着一个脸,生人勿近的,丫鬟们看见是她,都暗自心叹不好。
只是世子金屋藏娇的事情,却是府里面上下人等,谁都知道了的。所以丫鬟们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就把她们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刘嬷嬷说了个仔细。
刘嬷嬷听的那个叫心头火起啊,只是碍于尊卑贵贱,上下不同,只得恨恨地咬咬牙,他们家姑娘遇见的姑爷,这个叫什么事啊。只是,这事虽然不好,却也有好的一面,可以让唐思思对施旷死了心。所以,刘嬷嬷得了这个消息,就火急火燎,来任氏这边找唐思思了。
刘嬷嬷不比其他人,在任氏面前也有些体面,所以她到了门口,自然有人替唐思思通报了一声。唐思思服侍了任氏吃好茶,倒是出了屋子,去找刘嬷嬷了。
“嬷嬷,你怎么这会儿来了,”唐思思有些奇怪,她来任氏屋子里服侍婆婆起居,也是刘嬷嬷吩咐的。而且,刘嬷嬷还说了,服侍婆母,最好什么都亲力亲为。寻常时候,刘嬷嬷并不到任氏跟前转悠,只让唐思思一个人全心全意服侍任氏。这样看起来,至少显的唐思思一片赤子之心,而不是身边的嬷嬷们有心故意教的。
“嬷嬷,怎么了,”唐思思也看见刘嬷嬷鬼鬼祟祟的样子了,赶紧拉了她的手,往西边的侧屋去了。
一进去,刘嬷嬷就赶紧关上了门,唐思思更是心里一惊,问道,“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是大哥又吃酒赌钱去了嘛?”
唐家家道中落,任氏的妹子嫁去唐家之后,就眼睁睁看着姐姐飞黄腾达,成了一个侯府的夫人,而自己却挣扎在一个满是窟窿的家里。所以,即使明知道唐思思配不上侯府的公子,任氏的妹妹,也要把女儿嫁到姐姐那边去。只是任氏一向不满意唐家,拖来拖去,最后施晖的亲事,反而落到了宝庆公主的手里,也算是命数了。
第776章 闲话
刘嬷嬷左顾右盼,看见四下没人了,才凑到唐思思的耳朵边,“小姐,老身跟你说个事,你可先做好心理准备啊。”
唐思思正挂心任氏那边的事情,也没什么心情去听刘嬷嬷的话,见她靠的这么近,说个话,热气都扑到她脸上来了,唐思思心里也有些烦闷。她心中爱慕施旷,可是这个婆子却时常让她好好听任氏的话,别指望姑爷。
见刘嬷嬷鬼鬼祟祟避人耳目的样子,唐思思心中猜测,多半又是要说施旷的坏话了。她嫁给了施旷,就是他的人了,何苦跟丈夫过不去,反而帮着婆母挤兑他呢,唐思思也是有些没法理解刘嬷嬷的逻辑了。
“嬷嬷,我那边还有些事情呢,”唐思思有些不耐烦地甩开了手,“你若是没什么急事,等下我回去了再说也不迟的。”
“小姐,”刘嬷嬷赶紧伸手扯住了唐思思,“出大事了,老身一刻都不敢耽搁,飞速来告诉你的,姑爷他……”
“世子他怎么了……”唐思思吃了一惊,以为丈夫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施旷常年在军营里做事,磕磕碰碰伤着的时候,也有不少。
所以刘嬷嬷这么一说,唐思思自然就给想到那里去了。刘嬷嬷叹了一口气,心里暗叹不已,也就只有他们小姐这么单纯的人,才一心一意只记挂这那个狼心狗肺的负心人啊。
“小姐,”刘嬷嬷叹了一口气,“老身听说,姑爷在外面养了个女人。”
说好这话,刘嬷嬷就有些提心吊胆地看着唐思思了。唐思思乍听这话,并不相信,刘嬷嬷一向不喜欢世子施旷,想来这次的事情,也是她偏听偏信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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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莫不是听岔了,”唐思思笑着解释,“世子住了军营,回来的时候本来就不多,可是哪一次,他没有回家呢?次次都天没黑就回来了,你也看在眼里,何故又有这么一说。”
“小姐,”刘嬷嬷赌咒发誓了,“老身要是瞎说,就让雷给劈了。”
说着,她把自己如何午睡的时候听到两个小丫头说闲话,自己又是如何质问她们的经过,说的仔仔细细。这次,连施旷在哪里金屋藏娇,都给说出来了。就是那个瓦缸胡同,听说是唐思思进门之后不久,就养起来了。
至于瓦缸胡同,唐思思也是知道一些的。唐家并不富贵,落魄之后,家里也有些子弟,素日常去瓦缸胡同一带玩耍吃酒,那里酒馆食肆赌场,无所不包。只是有一条,没有什么秦楼楚馆。所以施旷素日里去瓦缸胡同,并不避着唐思思,只说要带军中的兄弟去吃几杯酒。
军中都是些粗人,高雅的地方,他们去了也得不了什么乐趣,所以施旷经常带了兄弟们,往那一带去。因为没有秦楼楚馆,唐思思对那一块反而很是放心。而施旷这般跟她讲,唐思思更是觉得施旷心里有自己这个妻子,出门做事,都跟她说上一声,好让她放心。
这会儿听见刘嬷嬷说瓦缸胡同,唐思思倒是有几分心动了,倒不是她怀疑施旷。而是唐思思心里的施旷,实在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男子,是个女儿家见了他,心生爱慕也是很可能的事情。或许,是施旷在瓦缸胡同一带,被什么人家的小娘子缠上了,脱不了身,被人给看见了,结果就传出这么一个荒唐的事情来。
唐思思心里也知道,婆母任氏对自己这个丈夫有多不喜欢,如果施旷不出事那还好说,可是施旷要是有一点不好,任氏就纵容下人,四处传播他的谣言。这些个嚼舌根的坏话,唐思思以前,也见识过一二。
唐思思这般犹豫,刘嬷嬷却也明白了,他们家小姐这是用情太深,眼下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刘嬷嬷并不看好施旷,这世子的位置他是坐上去了,可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嫡出的弟弟虽然没什么威胁,可是家里庶出的兄弟好几个,以后还真不好说。还不如,守着个婆母任氏安安稳稳地。看来,还是要下点力气,推小姐一把,让她早日清醒过来。
“小姐,姑爷明日休沐,要不……”刘嬷嬷打算,找几个人跟着施旷,若是他明日再去瓦缸胡同,她就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带着小姐去打了那个狐狸精的脸。
唐思思犹豫着,刘嬷嬷可一点儿也没有犹豫,既然小姐没有拦着她,刘嬷嬷就下去安排,自不多说了。
从后罩房里出来,唐思思的脸色十分不好,任氏见了,只问了几句是否不适,又吩咐了几句小心暑气,就让唐思思回去休息了。
唐思思一告退,任氏才松了一口气,跟身边的何娘子说,“你看世子夫人,信了几分?”
“奴婢看着,倒像是信了七八分的样子。”这个何娘子,就是任氏当年的陪嫁春花,自从嫁给了管事张青,就在后宅里帮着任氏管着灶上的事情。
任氏陪嫁的几个丫鬟,给了两个施择做通房丫头,后来一个折在生产上了,一个一无所出而今病的东倒西歪的。也就这个何春花,当年看她有些憨气,嫁了张青,反而过的越发滋润了。
灶台上的活计虽然累,却油水丰厚,放了别人在那里管灶台,任氏也不放心。反而是何春花这样憨气的,她反而放心许多。而且张青这个管事,深得施择青睐,手里的进项不少,也不会撺掇了婆娘,去打后宅这么点油水的主意。
这次施旷养外室的事情,先是几个小厮说将起来。他们虽然在府里做事,可是经常出门给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带个针头线脑的。半大小子又嘴馋,所以常去瓦缸胡同一带耍。
一来二去,就有小厮看见过几次施旷进了一个宅子。打听了一下,只说这个宅子里住了个女子,并无男子鼎立门户,只是看见的人,也不知道这个女子究竟长什么模样。这话这么一打听,事情就很清楚了,世子爷多半,在瓦缸胡同养了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第777章 存心
小厮们在瓦缸胡同看见过施旷,回来自然是要说嘴的。人家府里的世子爷,那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可是施旷在崇宁侯府里面,却是个很尴尬的存在。
说起来嘛,施旷是个嫡出的长子,再尊贵没有了,可是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嫡长子,不过是前头夫人拿来要挟现在这个侯夫人的。
当年侯夫人为了进门当正室,只得把嫡长子的位置让了出去。下人门虽然不知道任氏进门的时候就有了身孕,可是有些心细的婆子妇人回家一思量,也很容易得出结论,侯夫人大概是肚子藏不住了,所以才不得不让出了嫡长子的位置。否则,按照当年侯爷非娶任氏的态度来看,怎么都不可能让马氏为难于她。
不过是个休妻下堂,即使七出七不出,马氏给施家老太公养老送终又如何,施家本来可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有任氏这么一个天大的富贵机会放在面前,是圣人只怕也动心了。
当年施择逼死原配,娶了任氏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等他发达了以后,更是被很多不满施择一个寒门子弟霸占了京卫头把交椅的人,翻出了许多陈年旧账。这个逼死原配的事情,自然被人大书特书,昭告天下了。
所以勋贵们结亲,多半要避开施家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家。只是,施家手里的权势,的确又红的让人羡慕。自然也有人来扒拉着施家,只是肃宗看的清楚,就把自己的大公主,定给了施家的二公子。算是笼络了施家的心,又给施家提升了一下地位和名声。一把刀,总是臭名昭著的,用着也不爽利。
自从宝庆公主下嫁二公子,而大公子又名正言顺做了世子,这些个谣言,传的人才少了一些。可是这个谣言的力量,经过了这么十几年的发酵时间,早已经深入人心了。崇宁侯上下,对施旷这个世子爷,可真没有多少尊敬的。毕竟,有任氏这么一个侯夫人在,后宅里的人,谁也不好意思去给世子爷献殷勤,反而招惹了衣食父母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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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们这些胡言乱语的话,一来二去就传到有些人耳朵里面去了,任氏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听说了一些,问起来的时候,这些小厮倒是一口咬定,张管事也是知情的。
张管事就是施择身边的亲信张青,可是任氏为着这么个绯闻,而且是儿子的绯闻,也实在不能直接去找张青确认。毕竟,她虽然不是施旷的生母,可是名义上,却是妥妥的母亲。若是让施择知道,自己连这种事情都要去跟张青打听,任氏觉得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小厮们只说,他们去瓦缸胡同的那次,看见了世子爷从一个宅子里面出来,到门口就遇见了张管事。张管事赶了一辆车,像是有事要去人家府上送礼的模样。
这么一问,任氏就猜出来了,多半是施择让张青去如意郡主府送礼的那天。施晖吃了这么大的亏,任氏心里可都记着的,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的,任氏自然心疼的很。
前后一联系,任氏就觉得,只怕是张管事看见了施旷的事情,却故意不来告诉自己。又或者,是施择的意思,她一想,就给想复杂了。
何春花虽然是任氏的人,任氏对她也算信任有加,可是这人嫁了张青,就全心全意听丈夫的。任氏催了她好几次,让她去跟张青打听一下当天的事情,何春花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张青也知道主母不好对付,听妻子提起了几次,给了最后的回复。只说自己并没有看见世子从什么地方出来,不过,的确在瓦缸胡同遇上了世子。
张管事的话到了任氏耳朵里面,就成了,施旷的确养了个小娘子在外头。任氏的能力可比几个小厮厉害的多了,她让身边的婆子和陪房去打听了一下,果不其然,那个宅子里的小娘子,家里并没有男子鼎立门户。边上的邻居只说,她常带了个小丫鬟,从后面的小门出入,动静很小,不引人注意的很。
施旷养不养外室,任氏倒是无所谓,男子谁不三妻四妾的,就算这事捅出去了,也不见得能损了施旷的名声。既然如此,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任氏是不愿意做的。
只是没几天,任氏又听人说,这个瓦缸胡同里住着的小娘子,听说是个姓马的。任氏一听到这个姓氏,就气地砸了茶盏。马氏,马氏,不就是施旷生母一族的人吗。
那会儿给施旷议亲的时候,马家就有人跟施择提了他们那边的一个姑娘。施择的名声被人损毁了一通,自然要找马氏的家族给自己做背书,证明自己没有逼死原配了。所以施择这些年,跟马氏的族人,倒是也有些来往。只是任氏听了这话,却生了歹心。
施旷想娶高门贵女帮衬,这条路早就被父亲施择这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给堵上了。再加上任氏从中作祟,哪个高门贵女脑子进水,要来这么复杂的人家,服侍这么一个眼睛里面长钉子的婆母啊。
可是,施旷想家和万事兴,任氏也是不愿意的。所以,她才急急忙忙从妹妹家里捡了个有些憨气的唐思思过来。这孩子脾气懦弱,虽然对施旷有几分感情,却任由人揉捏,是个软面团一样的性格,她好拿捏的很。
只是唐思思进门之后,对丈夫千依百顺,这个让任氏看在眼里,就有些不舒服。怎么说,这个唐思思也是她亲外甥女来着,这般低声下气地,不是踩了她的面子嘛。所以任氏有事没事,就让唐思思到自己屋子里服侍着,想着坏了他们夫妻情谊,免得施旷后宅安乐。
既然那个外室姓马,任氏就更愿意把这个事情闹大一些了。
养外室算不得什么丑事,可是若是跟妻子在市井里面打打闹闹,做出些让人寒心的事情来,一则可以断了唐思思的心甘情愿,断了施旷的家宅安宁,二则,也能给施旷脸上抹点黑啊。毕竟,眼下施晖刚丢了脸面,只有施旷也丢人了,大家才会忘记驸马的丑事。
第778章 反应
任氏虽然生性有些鲁莽,却不是个草率的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任氏多半也懒得出手。而今她也不再是那个骑马啸春风的任家小姐了,金尊玉贵的侯夫人做着,脏污了手的事情,自然有人替她去办,甚至,都不用她开口。
可是,只要是个人,都会有软肋,而任氏的软肋,就是马氏。
马氏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虽然占了施择原配的位置,可是任氏要抢人的时候,马氏还不是不得不乖乖让位。只是马氏的最后一搏,却差点害惨了任氏。
马氏先是拿着任氏有孕不能显怀的弱点做要挟,逼着她答应,让施旷做了嫡长子。本来,马氏是原配,任氏进门之后夺了她的位置,马氏要么是死路一条,要么是下堂做个弃妇。施择当时都安排好了,只差设好局,让马氏进了圈套,就能借口她失去贞洁或者坏了名声,休弃了这个原配。可是偏偏马氏却剑走偏锋,选择了死路一条,但是她要死,也要给孩子争下一个名分来。所以,马氏就拿自己的性命,逼着任氏做出了选择。任氏的家人也都劝她,这个孩子本就是个嫡长子,给他这个名分也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日后她进了门,自然是她的孩子当家作主,哪里轮得到这个没母亲的所谓的嫡长子呢。就为了这个事,任氏也是吃了不少委屈。虽然最后答应了,可是进门之后看见施旷,心里总是不怎么滋味。等到施择得了军功,被封了伯爵,京城里却翻山倒海一样,掀起了当年施择逼死原配另娶的事情来。
任氏也不是一个笨的,自然知道,这事背后有人在故作玄虚,逼死马氏的事情,不过是个幌子,拿来攻击眼下春风得意的施择罢了。可是这事想的明白是一回事,生不生气是另外一回事。任氏这么些年,对施择的原配,心里的确是很有些疙瘩的。好在施旷看起来,是个蠢笨无能的孩子,所以任氏这些年,还算过的平稳。只是等施晖做了驸马,而施旷却做了世子,任氏才发现不对劲起来了,怎么这么些年了,反倒是马氏的儿子做了世子?自己任家辛辛苦苦帮着施择打天下,怎么最后到了施择长子的手中?而且,这个施旷不是个蠢笨无能的嘛,可见这对父子,都是极度会伪装的人啊。任氏恨恨不已,一时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给施旷塞了一个自己的娘家外甥女,断了他的助力。
只是这个外甥女,女儿外向,嫁了施旷就想着一心一意好好跟丈夫过日子。施旷虽然防备着继母的外甥女,却也相敬如宾,并无失礼的地方。他们这么和和美美地过着,任氏本就看着不顺眼了。现在突然又听到一个马字,任氏难免有些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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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旷在外面养了个姓马的女子,任氏得知了这事之后,就抓心挠肺地琢磨,比施择养了外室还要挂心。等任氏确定施旷和那个外室的事情了,任氏就纵容着府里的下人,把这个消息传的人尽皆知。施择和施旷几乎不怎么回崇宁侯住,所以这个府里面,任氏是说一不二的。
任氏紧锣密鼓地开场,可是该登台表演的唐思思,却是迷迷糊糊一无所知。任氏着急了,不得不出了下策,让小丫头们在刘嬷嬷面前嘀咕了起来。刘嬷嬷本就是个私心很重的人,她虽然护着唐思思,却也知道,这个偌大的崇宁侯府里面,现在真正说话算话的,只有任氏,对世子施旷,刘嬷嬷是不怎么看好的。所以刘嬷嬷听了这话,马上就来找唐思思了,一切任氏都看在眼里,就等着次日施择和施旷父子回府,看唐思思如何反应了。
只是,让任氏失望的是,次日休沐,施择并没有回来。只有施旷,一个人骑着马,连个小厮仆人都不带,就回了京城。
这个也是施旷的一派作风,只说军营中有将士服侍,不用小厮仆人跟着。其实,说到底也有些防备任氏在他身边下手的意思。
任氏只做不知道,有唐思思这么一个原配夫人跟着施旷一辈子,任氏有什么好担心的,她通过唐思思,能看见施旷后宅的一切动静。
虽然,施旷在外面做事任氏管不住,可是施旷的孩子姬妾,这一切,任氏都能通过唐思思控制住。眼下唐思思跟施旷成亲两年了,可是两人并没有孩子,而施旷后院的几个通房丫头,也都是任氏安排的,眼下毫无子息的动静。
施旷回府的时候,唐思思明显跟往日是有些不一样的,可是施旷眼里哪有这个妻子,洗漱了一番,就拿了本书在临窗的大炕上躺着读书了。
施旷自幼读书的机会少,在先生面前也不敢表现的太多,只装作愚笨不堪的样子。而府里的先生,也是任氏请来教施晖的,所以施旷虽然跟着识字读书,根底却是不深。
自从做了世子,有了天家给的俸禄,施旷最舍得花钱的地方,只有两处,一个是买书,一个是买刀,剩下的钱,基本上都请人吃酒散了个精光。
看见施旷舍得花钱,任氏心里倒是有些放松的,她觉得,这施旷也是个苦出身,金钱就能动摇他的本性。花光用光,就说明他没什么长远打算。虽然任氏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拉了施旷下马,让施晖去接手京卫的事情,可这背后的准备,总是要长远打算的。
施旷在屋子里看了半晌书,到了晚膳前后,就起身说要出去一趟。以往他回府休沐,也都是这个时候出去,理由都很正当,要带军营里的兄弟们去吃酒。军营里的士卒,也是初一十五有个休息,可以轮流着进城耍。这会儿正是十五,施旷回府了,却也记挂着军中的兄弟。唐思思是个短见识的,她不知道,这是施旷笼络人心的做法。只是在她眼里看来,施旷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所以,以为施旷这样漫天撒钱,唐思思并不会多想,虽然唐家条件不好,她兄长又好赌,可是唐思思在金钱上面,却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第779章 相见
只是今日,唐思思听见施旷要去吃酒,还要带着军中将士出去,却是脸色一沉。连施旷,都注意到了。
“夫人可是心疼这个酒钱?”施旷有些奇怪,素日里唐思思从来不管这些事情,怎么今日,有些不一样了。
“些许个酒钱算的了什么,”唐思思强颜欢笑,“只是妾身有些担心夫君的身子,这些日子天气越发热了,军营里也没个人照应着,再吃多了酒,妾身只怕……”
“哦,”施旷有些理解了,他虽然弄不清唐思思的真实想法,可是唐思思心里对他十分爱慕,这个事情,施旷却是有些清楚的,“夫人多虑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会小心一些的。若是夫人担心,我少吃一些就是了。”
他都这么说了,唐思思自然没有理由再拦着他了,刚才脸色变的太过明显,唐思思自己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夫妻之间有些事,别撕破了脸,别说穿了,反而比什么都好。
唐家虽然现在落魄了一些,可是之前,也是富贵人家,家中叔伯长辈也有在军中做事的,颇有些脸面。当时父亲似乎在外养了个女子,听说是秦楼楚馆出来的歌姬,母亲在家中哭泣,非要去逼问父亲,责怪于他。
当时唐思思的外祖母,就是任氏的母亲尚在,就劝着女儿,夫妻之间不要什么都非要弄个清楚,有些事情,糊糊涂涂才是福气。只是母亲性子执拗,眼睛里容不下半粒沙子,并不听外祖母劝阻,最后跟父亲撕破脸皮,闹的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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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当时任家条件不错,只怕父亲休妻,都是可能的。后来唐家没落,休妻一举更是不可能了。而后施择得了爵位,唐家看重任氏连着施家的这一条亲戚关系,就更不会休弃唐思思的母亲了。可是唐思思在家,却过得战战兢兢,从来就没有舒心过一天。反而是来了崇宁侯府,才过上了好日子。
只是自从听见了瓦缸胡同的事情,唐思思的心,就落到了井底,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儿人气,虽然,现在还是盛夏。到了这会儿,唐思思才知道,母亲当年有多难熬。即使是她,素日里谁都以为她唐思思是个没有脾气的,听见这样的事情,心里那个难受,那个叫煎熬。
施旷自然没有发现唐思思的异常,这么一个妻子,他不与她生子,任氏还能折腾出什么水花来。而且,真要孩子,施旷在外面随便都可以找个女子。只是现在,还不是生儿育女的时候,施旷心里也明白,他这个世子的位子,来的不容易,坐的,更不容易。若不是趁着施晖倒霉的时候要他的命,自己日后只怕没多少机会。
施晖是个没用的,可是任氏的娘家子侄里面,却是有几个得用的,眼下都在施择帐下做事,素日里跟施旷攀比起来,也不遑多让的。
任氏眼里本就没有施旷,任氏的几个子侄,就更不会把施晖这个便宜世子放在眼里了。他们任家人觉得,施旷不过是个尸位素餐,眼下勉强先坐着世子位置的一个傀儡罢了。
施旷心知肚明大家是怎么看待他的,所以他抓京卫的心,也很强。得了权势该投靠谁,施旷心里也很明白。太子眼下虽然弱势,却是个明主,一向宽仁厚下,而且他是嫡子,名正言顺的很。邓家也有人来招揽过施旷,只因他虽然位子招惹人耳目,却不是个真有权势的,所以邓家的橄榄枝,递的不是很起劲。施旷琢磨着,等自己再有些人马势力了,就可以投靠太子了,那会儿,邓家应该看得上他了。
至于施旷为什么非要选太子呢,原因也很简单。施择这些年在京卫的位置上做的好,最大的原因就是得了肃宗的青睐。施旷在父亲身上,亲眼目睹了得了天子信任的是种什么感觉,什么好处,自然要往下一任的天子身上投资了。
只是眼下,施家一切都是施择做主,施旷虽然得了个世子的位置,可是跟其他侯府的世子比起来,那个叫天上地下的差距。银钱上先不说了,就是人手上,他都要时不时借用宝庆公主的人。而宝庆公主一个后宫出来的女人,她的生母张嫔又是个不受宠的,手里的人马有限,能量更是有限。
想到晚上又要去陪那个女人,施旷的心里,多少有些心浮气躁,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是什么,宝庆公主的入幕之宾?还是她的面首?
施旷冷冷一笑,骑了马,往瓦缸胡同去了。
有时候,施旷也觉得,自己跟父亲,还真是一类人啊。当年父亲利用任氏上位,跟自己现在利用宝庆公主上位,有什么区别。
宝庆公主在大相国寺相看未来驸马的时候,施旷的确也是在场的,只是那会儿,他还不是崇宁侯府的世子,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嫡长子。京城的人家都知道,施择是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而他这个嫡长子又是前头被逼死了的原配所生,在府里立足不知道多少艰难,哪家女儿瞎了眼,会来崇宁侯府做个长子媳妇?
所以,施旷去大相国寺的时候,倒是也花了一番心思,虽然同去的贵族子弟颇多,可是施旷继承了父亲施择的好相貌,在一群柔弱扭捏的公子哥里面,看起来特别的气宇轩扬,非常男子气概。
当时见了宝庆公主,施旷逼着自己,才敢抬头去看她的容貌。而今想来,当年真是不堪回首啊。施旷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明月,心里突然有了些宁静,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若是当年他不答应宝庆公主,她完全可以选择别人的。
虽然现在施旷也是处处束手束脚,可是真比较起来,跟以前天壤之别,那会儿,连一些了零碎银子,都要去跟任氏讨来。现在,也算是成家立业,有了起步的资本了。
人啊,终究是要往前看的,施旷对着明月,长叹了一声,打马往瓦缸胡同去了。
第780章 十五
今夜十五,月色亮的,连路边的花草树木,都看的清楚。
盛夏却逢圆月,夜里那么一点凉意,就让施旷突然想起中秋节了。他是个无父无母的人,孤身混迹在崇宁侯府里面,走一天,就是一天的。可是现在,施旷骑着马,却想起唐思思来了。
唐思思的生日,便是中秋佳节,人家每逢佳节倍思亲,可是唐思思却专门挑了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来凑热闹,以前也是常被人提起说笑的。施旷一开始,对唐思思并没有一丝好感,他以为,又是个继母塞过来的耳目细作。谁想,她进了门之后,万事先都考虑自己的喜好,反而把任氏这个嫡亲的姑母,放到了后边。
或许是因为要去见宝庆公主,施旷心中对妻子有那么一些愧疚的感觉,所以看见月亮圆了,不免想起她的生日来了。
这会儿夜色已经有了几分,酒家外面吃酒的人也开始少了下去,有些吃醉了的酒鬼,这会儿东倒西歪地走在路上,看起来满是红尘的味道。
而天上的月亮,却清冷孤独,没有一丝的烟火味儿。施旷看着清冷的月亮,停在了瓦缸胡同西边的荷花巷,这巷子依着水,虽然在市井里面,却也有个几分味道。
当年施旷选中这个宅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荷花巷外面的白水河。京城天冷,到了冬日,凤凰池的大部分都会结冰,可这白水河,却四季不冻,也算是一奇了。
依着这白水河,到了冬日用水也算方便,所以这瓦缸胡同的酒家食肆,冬日里的生意,比往日更是红火。只因来往的皆是寻常人家,所以这些个酒家,并不往精致昂贵的方向发展,怎么受世俗欢迎,就怎么来。所以这一带的烟火气,的确算是比较足的。
富贵人家的子弟,多半往南山路一带去,却不怎么来这里。施旷在这些勋贵子弟里面,只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人家看不起他,他也不屑于跟那些个子弟搭伙,所以反而不怎么去南山路。倒是这个瓦缸胡同,他一向都有些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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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荷花巷的宅子,便是施旷给自己置办下来的。只是宝庆公主一看,就给相中了,选了这里做他们相会的地方。而后施旷来的,就渐渐少了,只在宝庆公主召唤的时候,才来荷花巷子一趟。
而这个宅子里面,常年只有一个粗使的丫头,一个老眼昏花的老汉,对外,只说他们家官人不在家里常住,小娘子一个人在家,不跟四边的邻居来往。
也有些浪荡子弟,听说一个小娘子孤身住了这个宅子,也有人三更半夜爬了墙头,想一探香闺的。可是这些个人,多半没有讨了便宜,这宅子边上,却是住了个五军营的左军的坐营官刘吉。
五军营管着京城内外的治安,常年有一支左军的人马,驻扎在南城。这左军里面的几个头目,有几个就住了南城瓦缸胡同一带。
刘吉在五军营做事,自然是认得崇宁侯府的世子施旷的。人家府里的世子是个尊贵的,可是崇宁侯府里面的世子,到了军营,却是跟底层的士卒一样,从最辛苦的地方做起来的。
所以刘吉虽然看不惯京城的公子哥儿,对施旷还是有些好印象的。两人一起往来瓦缸胡同的时候不少,刘吉也知道施旷在荷花巷那里有个宅子,里面似乎是养了个女人。
想想施旷在崇宁侯府的状况,刘吉对他也是十分同情的,有时见了那些个浪荡子,一个长枪挑出去,就替施旷守了院子。
施旷倒是不担心走漏了风声,毕竟宝庆公主出门,十分小心,公主的架子全都放下,只带那么一两个侍卫丫头。别人见了,也只以为,是施旷的侍卫跟在她左右。而公主府里的人,也全然不知道,宝庆公主已经出府去了。
所以,宝庆公主跟施旷在荷花巷子来往了一两年,却也没什么人知道。众人以为,只是施旷在这宅子里面养了个外室,这女子又从来不出门,很少听见动静,更是没人起疑了。
刘吉又是白天去军中做事,夜里才回的住处,对施旷外宅的女子,更是一无所知了。倒是刘吉的娘子,对这个外室有些好奇,只是,良家女子,听见外室的名头,多半是不敢来往的。所以刘吉的妻子,除去这么点好奇心,对施旷这边宅子里的事情,也是毫无概念。这样一来,施旷和宝庆公主,反而有点儿大隐隐于市的感觉了。
施旷在宅子门口下了马,刚打算敲门,里面却吱啊一声,有人从里面开了门。出来的正是施旷留下看守门户的老孙头,今日十五,他知道施旷要回京城,多半是要来荷花巷的,一早就准备下了。老孙头听见马蹄声,又从墙头看见了施旷的身影,就出来开门了。
“她来了一刻钟,”老孙头接过施旷手里的缰绳,说道,“这会儿正吃茶等着呢。”
其实,这个女子,是从来不吃施旷这个宅子的茶水,看她的模样,应该是看不上这个茶水。施旷也给换过好茶叶,只是这宅子来的时候不多,等这个女子再来的时候,这好茶叶又成了坏茶叶,所以老孙头心里知道的很,里面那个女子,不过是装作吃茶的模样罢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妇人,总要来这里跟他们世子相会,老孙头心里,是很不屑的。
老孙头是前头马氏留下来的老仆人,自小带着施旷长大,在任氏手下没几年,就差点被她找了个借口打死,施旷千方百计才留了老孙头一条性命,最后给安排到荷花巷子这边来了。老孙头眼里,只有施旷一个主子,任氏的人,根本不可能从他口中打听出什么来。
任氏对施旷在外面的行踪,也算清楚,却没有查到,他在荷花巷子买了宅子。也是最近听人说起外室的事情,她派了陪房去查,才查到这么一出的。想来,她这个继子,心思是多的。这样子的人,是不能久留下去了。
第781章 冤枉
任氏的人在荷花巷子外面转悠了几天,只打听到里面的娘子姓马,就回去通报了。
这事情看起来也很简单,不过是个不受家族重视的世子,家里亲事又不顺利,在外面养了个女子排遣一下罢了,任氏的人自然没有多想,也没亲眼看见这个女子,就忙不迭地告诉了任氏,交了差事。任氏对这个继子,一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得了这么个外室的消息,又是姓马的女子,如何不心中窝火。眼看着他的翅膀就要长硬了,以后对付施旷,只怕更不容易了。不管如何,总不能让他家和万事兴,安安乐乐地跟唐思思过下去啊。
所以,任氏让人把消息传到了唐思思的耳朵里面,只看唐思思怎么做了。像唐思思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捉她丈夫的奸情呢。即使知道,也会装作看不见的。
只是,偏偏唐思思的身边,有刘嬷嬷这么一个无风不起浪,恨不得唐思思跟施旷恩断义绝的老嬷嬷在,那事情的发展,就由不得唐思思了。
有刘嬷嬷她整日价在唐思思耳朵边提点着,最后,唐思思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要去瓦缸胡同,接了那个女子回府,一起服侍施旷,和和美美过日子。
这决定可把刘嬷嬷气了个仰八叉,只得亲自去跟任氏讨教,任氏也没多说,就给刘嬷嬷指了个路,让她带着唐思思,等施旷去瓦缸胡同的时候,偷偷跟去看一看。
任氏就不相信,有人看见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她还忍得住,还贤惠的起来。不过,即使唐思思当场能够忍的下来,只怕日后心里,也有个疙瘩。
那个女子若是进了崇宁侯府,任氏就更好拿捏施旷了。要不是施旷看重那个外室,怎么给藏了这么些年呢。所以,这个事情怎么看,对任氏都是百益而无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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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旷回府休沐,任氏就给刘嬷嬷提供了一切方便。这不,施旷骑马刚出门,刘嬷嬷就备了马车,带着唐思思去接那个马氏外室女了。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晚的热闹,这会儿才刚刚开始呢。
老孙头去了马厩,施旷就孤身一人,往后堂里面去了。宝庆公主一向厌恶人家迟到,施旷今天来迟了一刻钟,不知道,等会又要怎么个摆脸色。施旷心中着急,就走的有些匆忙了。
后面的屋子没什么动静,就看见月光静静地洒在走廊上,时间一瞬间慢的有些迷离。
日后的施旷再想起这一刻的时候,都觉得历历在目,也不知道自己那会儿,为什么就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走了进去。
到了屋子门口,施旷看见里面有人影在动,大概是公主带来的丫鬟吧。宝庆公主出门,多半要带她身边的那个绿衣,今天来的,应该也是她吧。
施旷推开门,却有那么一瞬间,似乎闻到了血腥味。
只是,施旷仍旧没有起疑,毕竟,老孙头刚才引着他进来,神色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他是施旷母亲马氏买进门的仆人,只对施旷忠心,连施择这么一个白眼狼的老爷,老孙头都是不放在心上的。有很一个忠心的老仆人护着,施旷虽然小时候吃了很多亏,却也没有丢了性命。直到任氏清楚地认识到,有老孙头一天,就没法除去施旷的时候,才找了个借口,想打死老孙头。这样忠心耿耿的老仆人,施旷对他,根本就不可能起什么疑心。
施旷进了屋子,刚走到屏风边上,就听见有人猛地推了窗子,腾地一声跳将出去。那人应该是个会家子,出去的时候,除去窗户开合的声音,外面落地无声。很多年以后,施旷回想这一刻的时候,心想,那人应该是故意让他听见窗户声音的,否则,就凭那个人的手段,那个人的本事,只怕悄无声息地离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这会儿,施旷才觉得有些大事不妙,抓紧走了几步,赶到最里间,却发现宝庆公主躺了他们平日休息的大床上面,脖颈边上,早已经被血污成了一片。
而地上躺了个青衣的丫鬟,正是宝庆公主素日出门常带的绿衣。这会儿,施旷也顾不上去看绿衣怎么了,只冲上前去,扶起宝庆公主。眼下施旷的心里,根本来不及想什么事情,只是,公主却是不能出事的,否则,他如何跟肃宗交代。宝庆公主不出事,他们这段私情说不定还有机会瞒住,可是,如果宝庆公主出事,他们的这段情,只怕就要传开了。
施旷眼下,自然还来不及思考这些,只急匆匆去按了宝庆公主的脖子。手一碰到她的脖子,施旷就知道完了,一刀毙命,宝庆公主的身子虽然还是温的,可是这么一刀割开,大罗神仙来了,都已经救不得了。
施旷毕竟是个军营里见过生死的人,知道宝庆公主已经没的救了,马上就考虑起自己脱身的法子了。毕竟,这个荷花巷子是他的私宅,他瞒得过任氏,却知道绝对瞒不过锦衣卫。如何把宝庆公主和这个丫头搞到外面去,撇清自己,才是施旷眼下最着急的事情。
施旷找了个放衣物的藤条筐子,扯了条被子,裹了宝庆公主,正半抱着往箱子里面放呢,却感觉有人正看着自己。
施旷一手血污,面色狰狞地半抱着死去的宝庆公主,回去看去,却发现门口的月光底下,站了一个他压根儿就没料到的人,唐思思。
唐思思看不见他手中那人的模样,却看得见施旷手上的血污。屋子里的火烛明亮,那被子里裹着的女子,正垂了一只胳膊,手上的镯子,清透地就像一池冰水,冰的唐思思浑身冰凉。
看样子,是她夫君杀了这个女子。唐思思被吓的厉害,却不敢出声,她心中知道,这事若是被人给知道了,施旷必定要惹上官司。杀人偿命,这是亘古不变,天经地义的道理。只是这人是她的夫君,唐思思咬紧了牙关,虽然打颤,却一声没啃。
第782章 帮忙
施旷看见唐思思的那一刻,心里也恍惚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唐思思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只是眼下情况紧急,他也来不及解释了,只得吩咐唐思思,“快来给我搭把手。”
施旷一只手搂着被子,一只手去开藤条箱子,一时间是有些错不开手。唐思思闻言,倒是也没慌乱,像她这样的妇人,一旦死心塌地起来,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的。虽然素日里唐思思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是这会儿,再怎么血腥她都敢做了。施旷见她上前,就空出手来,去把宝庆公主裹起来。一时间没注意,却露出了宝庆公主的脸。
“啊!”唐思思这才看见被子中裹着的那个妇人是谁,那一片血污糊在脸上,虽然看不十分仔细,却也看的明白,这被子里面裹着的,就是施晖的妻子,宝庆公主。
唐思思这一声惊叫,说大不大,施旷黑了脸色,警觉地扫了一眼外面。唐思思也知道,这会儿他们夫妻是没有退路了,只能一起把这个公主的尸首给出来了,才能暂时缓一口气。所以,唐思思虽然颤抖着手,倒是去施旷边上,帮他拉开藤条箱子的盖子了。
只是,唐思思的那一声尖叫,倒是把外面的刘嬷嬷给引来了。刘嬷嬷本想陪着唐思思进来,但是唐思思担心她一个婆子出现,让施旷没了脸面,也让那个外室以为她这个正室夫人仗势欺人,所以就留了刘嬷嬷在外面守着。唐思思这么一喊,刘嬷嬷就以为自己主子吃了大亏了,飞一样冲了进来,边冲这个婆子还边喊,“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这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刘嬷嬷如何不着急。她自己家儿子来接她出去养老,刘嬷嬷都不舍得走,为的,就是担心唐思思进了崇宁侯府吃亏啊。
刘嬷嬷这么大呼小叫地跑进来,唐思思就看见施旷的脸色黑成了锅底的颜色。这……唐思思一手扶着藤条筐子,一边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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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旷也顾不得这个婆子大呼小叫了,只得匆匆忙忙把宝庆公主的尸首,藏到了藤条箱子里面。他刚一合上盖子,刘嬷嬷就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
一进屋,刘嬷嬷一愣,姑爷和小姐都在,屋子里虽然乱了些,味道也怪了些,可是,似乎并没有什么事。他们家小姐,也没吃什么亏的样子,虽然,脸色是有些苍白。
施旷拽了个床幔擦了擦手,因是酒红色的底色,沾了新鲜的血渍,一时半会儿,倒是还看不出什么破绽。只是血一冷,一结块,这颜色就遮不住了。
施旷心知肚明,可是这会儿,只能先瞒过了这个婆子再说,他丢了个颜色给唐思思。
唐思思虽然是任氏的外甥女,可是进门之后,一直对施旷的话,奉若圣旨。今天晚上撞破了他藏宝庆公主的尸首,唐思思也能忍着不出声,不反对,至少说明,这人还是站在他一边的。所以施旷一时间,对唐思思的信任,又多了几分。他心中知道,唐思思先前不说,现在必定会在刘嬷嬷面前给他掩饰几分的。
“没什么,嬷嬷。”唐思思解释道,“不过是刚才踢倒了一个椅子,受了些惊吓。”
“哦,这样就好,”刘嬷嬷有些不信任地看了一眼施旷,上前扶住了唐思思,“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样白,可是刚才吓的过了?”
刘嬷嬷扶着唐思思,却往里面去了,那里面有床有榻还有椅子,可是里面还有一床的血污。唐思思见施旷的神色不对,就顺手扯下了房间中间隔断的纱帘,挡住了刘嬷嬷的视线。
“里面闷,还是出去吧,”唐思思跟刘嬷嬷说道。
刘嬷嬷倒是也还听话,里面确实有些腌,谁知道姑爷在里面养了什么女人,这里面的床榻,不坐也罢。
只是刘嬷嬷刚打算扶了唐思思出去,却一脚踩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上面,滑了一下,跌到在地。
“啊……”这会儿,刘嬷嬷突然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了,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她踩到了绿衣的手掌,摔倒在地,就看见地上的绿衣了。
本来一个丫鬟倒在地上,刘嬷嬷也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只是绿衣死的,却有几分古怪,被人掰断了脖子,就这么把头反倒了后背,任何人看见了,都会知道这个丫头死的翘翘的了。刘嬷嬷一倒地,就看见这么一副诡异的场景,绕是她有些年岁,这反月高风黑的时候,看见这么一个丫头,也难免失声大喊起来。
唐思思先前没有注意到绿衣,施旷藏宝庆公主之前,已经一脚把绿衣踹到角落里面去了。
刘嬷嬷这般杀猪一样地喊叫,自然把边上的邻居给喊出来了。除去刘吉,这个荷花巷子里面,还有些住家,只是素日里来往的少。有些人家被声音给引了出来,却只在门口看着,并不动作。
边上的刘吉刚刚回了家,顺便还带了几个夜巡的兄弟回家吃酒,一桌子菜刚摆上,就听见隔壁有年轻女子的叫声。要是放在平时,刘吉早就过来帮忙了。可是今晚兄弟们都在,他也不好瓜田李下这么热心地去帮隔壁人家的小娘子,即使听见了,刘吉也装作没有听见,再坐了一会儿。
等到刘嬷嬷喊着“小姐,你怎么了!”冲进屋子的时候,刘吉的兄弟们也都听见了。大家夜巡回来,本就有些累了,有人就抱怨,“这婆子三更半夜地喊的什么喊,大惊小怪的。”
而后也没听见这个婆子继续喊,刘吉心里虽然不安,倒是也没动作。而且,边上就一个老苍头,一个粗使丫头,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婆子出来,刘吉也觉得有些古怪。
不过先前回家的时候,他看见施旷骑马回来,既然主人家在,他一个邻家男子,也不好太过越俎代庖的。只等到刘嬷嬷杀猪一般撕心裂肺的时候,边上刘吉的兄弟们,也吃不下去酒了。
第783章 出事
“刘哥,你这个邻居是怎么回事,半夜三更的,这婆子喊的跟死了人一样。”有人怏怏不乐地放下酒杯,跟刘吉抱怨道。
也有人站起身,想去打探一下,“去看看吧,刘哥,反正兄弟们都听你的。”
就这么三言两语撺掇着,大伙儿吃了一些酒,就都往施旷的院子里来了。刘吉也劝不住这么一群人,就跟了大家后面,带着几分酒气,进了施旷的院子。
这些汉子虽然吃了些酒,可是素日里做的,就是抓人闯人家门户的事情,大家进了施旷的院子,都觉得奇怪了。这大半夜的,门户洞开,里面的人,踪影也不见一个。外面围着的几个邻居,早已经在探头探脑了,只是怕惹上麻烦,谁也不敢进来。也就只有刘吉他们这样,身上带着军中职位的人,才敢进门。
一进来,有几个人就开始检查院子了,大家四下一散开,就有人喊,“刘哥,这里有个老苍头,已经没气了。”
一会儿,那边又有人喊,“刘哥,这边有个丫头,也没气了。”
众人发现院子里连着死了两个下人,就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了,看来晚上遇见的,只怕是什么灭门的凶杀案,连下人都不放过,不是血海深仇是什么。即使他们素日里也见过血,可是毕竟没有直面生死,即使喝了几杯酒,这会儿也都化做冷汗,心里发慌了。
马厩里就听见马儿提起蹄子,不时嘶叫几声,越发称的这个夜色深沉,院子里形容诡异了。刘吉的几个兄弟也不敢大意了,彼此这会儿也不敢走散了,大家一起往内宅去了。先前听见了年轻女子的惊呼声,后来还有个婆子的声音,不知道,这两个人出事了没有。毕竟丫头和老苍头都出事了,这个两人,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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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吉的兄弟不知道骑马来的是施旷,可是刘吉心中却十分清楚,只怕晚上的事情,跟这个崇宁侯府的世子脱不了干系。
施旷养了个外室在这里,这会儿他一来,外面的老苍头死了,丫头死了,里面的女子生死不明。先前刘吉回来的时候,还看见老苍头牵了施旷的马,一起进的院子。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进的院子,然后老苍头就死了,刘吉心里,隐约有些猜疑了,只是没看见施旷之前,他不好妄下结论的。
因情杀人,因财逞凶,这些个事情,刘吉素日里见多了,不知道,施旷是不是跟这个外室女子起了什么纠纷。已经坏了两个人命,也不知道,一个外室女子值得什么,施旷竟然为了她,伤了这么多人。就算他是崇宁侯府的世子,杀人偿命,只怕也逃不了干系。
刘吉心里虽然有了猜想,却不说破,只跟着众人,往屋子里去了。
刘嬷嬷被绿衣的尸首吓了一大跳,这会儿虽然没有大呼小叫了,可是神色呆滞,正坐了地上,瘫软地起不了身。唐思思去扶她起身,却没几分力气,一时半会儿也拉扯不起来。施旷脸色漆黑,也不愿意援之以手,这个婆子叫的这般明显,他也不知道,外面是否已经有人围观了。若是有人围观了,他还得弄个马车,才能把这个藤条的箱子,从荷花巷子带走。
本来,施旷对唐思思已经有几分信任好感了,至少经历了这么一场,生死之交也不过如此。可是两人之间的默契,一下子就被刘嬷嬷这个拆台的给弄的一丝不存了。
刘吉带人进来的时候,刚好就看见施旷站了一边,唐思思和刘嬷嬷跌在一处,地上还躺了一个丫鬟的尸体,这脖子折断的样子,一看就是死于非命的。
刘吉和兄弟们都进了屋子,施旷一时间退不开,知道大事不妙,只得快速地扯了房间中间隔断的纱帘,盖在了藤条筐子上面。
刘吉见了施旷,先跟他拱拱手,“世子爷,您今儿又来了。”
他一句话,就挑破了施旷的身份,刘吉的兄弟们也都知道,崇宁侯府的世子爷,在刘吉边上买了个宅子,安置了一个外室。想来这个人,就是那个崇宁侯府的世子爷了。众人再看唐思思,见她虽然年轻,却不像个轻浮的外室女子,倒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众人打量的有些露骨,总觉得拿捏不定,这个是外室还是什么身份。刘嬷嬷这会儿倒是不害怕了,见了这么多人来,就遮挡了唐思思面前,“你们看什么看,我们小姐也是你们能看的啊?”
“小姐?”刘吉倒是有些好奇了,这面前的女子,分明已经梳做妇人的打扮了,如何又说是小姐呢。
“我们家小姐,就是崇宁侯府的世子夫人。”刘嬷嬷还怕震慑不住这些个草莽汉子,连自家的门户,都主动报了上去。施旷的眉头一紧,他不愿意,让人知道了唐思思的身份。
“原来是世子夫人,”刘吉拱拱手,“我的这些个兄弟都是草莽,素日里放浪惯了,若是有得罪夫人的地方,小的给夫人赔罪了。”
唐思思赶紧起身还礼,唐家虽然落魄了,可是这女儿家的礼仪教的不差,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刘吉这会儿,已经确定了,这个眼前的女子就是施旷的妻子唐氏。可是他们夫妻两人怎么一起来了这个外宅,而且几个丫头下人,都没了性命。
地上这个丫头,死法更是诡异。能用这般手段杀人的,这凶杀倒是好本事啊。刘吉自认,他的功夫,绝对达不到这个水平,这个手上的劲道,只怕徒手就是一副好武器了。
施旷知道刘吉素日里就在街市上调节斗殴纠纷,若是让他看出了一些个端倪,只怕巷子里的宝庆公主,迟早会要暴露。眼下的丫鬟尸首,并算不得什么,施旷就算背下这个罪名,也不过是枉杀奴仆,费些银钱,总能交代过去。可是,如果让人知道箱子里藏了什么,施旷知道,那就是他末路的开始了。所以,眼下施旷最着急的,就是如何快速打发了刘吉一帮人。
第584章 被困
刘吉听说眼前这个女子是施旷的妻子,就赶紧挪开了视线,可是跟着他同来的几个军汉,却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即使刘嬷嬷喊穿了唐思思的身份,他们还盯着她看。施旷倒是也有些看不下去了,跟刘嬷嬷说,“你先扶着夫人……”
施旷本来想让刘嬷嬷扶着唐思思去里间休息一下,可是里间乱糟糟满是血污,这个不进去还好,一旦她们进去,难保这个婆子又要大呼小叫的。
“此间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世子先带夫人出来吧,”刘吉倒是指了指地上惨死的绿衣说道,“这屋子外面还有两个下人,一个老苍头被人砍了一刀,一刀毙命,一个丫头也是被人扭断了脖子。这里里外外三个的,世子爷只怕还得做个交代。”
这话说的,却是有一些分量了。杀人偿命的原则虽然不一定用的到勋贵人家身上,可是这个国家王法就是这么摆着的,没道理刘吉这么一个当差的,看见三个死人,却一声不吭,放走了施旷的。
施旷这会儿也发现了,今天晚上的麻烦有些大了,他来荷花巷子,一个随从都没有带,即使想找个人善后处理了宝庆公主,只怕都是没有机会了。而且外面的人,听刘吉的意思,也已经没了?
“老孙头怎么了,我先前还看见他了?”施旷有些疑惑,“我这进来也才一会儿。”
“一刀毙命,”有个军汉就说了,“脖子上正中间就那么一刀,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得了。”
说着话,那个军汉倒是上上下下打量起施旷来了,见他手上袖子上,衣服上都沾了血迹。众人对视了一眼,就围起了施旷,这人身上,多半沾了性命,可不能让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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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旷不担心几个下人的性命,但是箱子里宝庆公主的尸首,却是个天大的难题,这会儿,就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胸口。
“刘兄,”施旷拱拱手,“我来的时候,老孙头还好好的,这事的确与我无干,他是我家母的老仆,自小忠心于我,我好好的,干嘛害他。”
这话也十分有道理,可是他这一身的血,却是怎么一回事。围观的军汉不少,自然有人提出这么一个疑问了。
“我,这……”施旷撇清了老孙头的事情,却发现自己没办法解释自己身上的血迹了。
“你又说人不是你杀的,身上又满是血迹,”一个瘦瘦高高的军汉问道,“莫非,你是搬了那老孙头的尸首不成。”
话还没有说完,另外一个军汉就打断了他,“这个世子爷不是刚才说了嘛,他都不知道老孙头出事了。”
“那他这一身的血迹又是哪里来的,”那个瘦小的军汉抬眼看向施旷,“这屋子的丫头,还有外面的那个丫头,都是被人扭断了脖子。莫非,这屋子里还有个一刀毙命的?否则,哪里来的这么多血。”
这话说的,施旷听的,那个叫冷汗涔涔啊。他跟刘吉毕竟有几分相熟,所以,施旷就开口跟刘吉说了,“刘兄,这里的事情我能解释,只是,还请你带人先出去一下,毕竟我娘子……”
先前那几个军汉说屋子里还有个一刀毙命的尸首,刘吉就已经想到施旷的外室了。他们夫妻两人好好地站了这边,而外室的下人丫鬟却一个个都没了性命,只怕这事,这个世子夫人也脱不了干系。
“大宇,你去报个信,”刘吉吩咐那个瘦高个的军汉道,“就说荷花巷子这边死了几个人,崇宁侯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都在场,这事我只能先看着,让他们拿个主意。”
这个拿主意,就是让五军营里管着京城治安的那几个人,拿个主意,是否要拿下施旷和世子夫人唐思思。五军营管着京城杂事,勋贵见的多了,并不怎么放在眼里面。
可是施家,却是管着五军营的,若是得罪了施择,只怕这事不好收场。刘吉一个小小的坐营官,自然拿不得什么主意。放走施旷,他是不敢的,可是留下施旷,刘吉也是没那个胆量的,所以只能带着人,先团团围着施旷夫妻。
因为施旷的夫人在场,刘吉就让门口围观的邻居妇人,去喊了自己婆娘过来。刘吉的妻子一过来,倒是陪着唐思思在西厢的耳房里坐下来了。
刘嬷嬷那里料到,晚上陪着唐思思来抓外室回府的,怎么就成了这么一出戏。至于那个外室哪里去了,刘嬷嬷哪里知道,只有唐思思心里明白,那个外室,就被她夫君藏在藤条箱子里面。现在外面围着这么多军汉,只怕夫君想藏,也是藏不好了。
唐思思提心吊胆地坐着,刘吉的夫人也不好跟她说的太多,只在旁默默作陪,只有刘嬷嬷晚上受了惊吓,心中又怒又慌,急着回去找任氏帮忙。只是外面一圈的军汉,刘嬷嬷也知道不能硬碰硬,并不敢出去与他们争论,只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急的跟个陀螺一样。
外面的军汉,这会儿已经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查看了一番,“刘哥,里面那个床上全是血,只怕还有一个人呢。”
刘吉拿定了主意,今天晚上的事情,他只守着不动,什么都不做,既不让施旷走,也不为难于他。既然那个外室已经死了,那么多半,就是施旷夫妻争执的时候杀了。左右不过是个苦命的女人,去了也就去了,给她家里一些银两也就是了。
只是施旷这后事怎么处理,刘吉自认,是没资格说什么的。
所以施旷想从刘吉身上突破,也是枉费心机,开了几次口,他也算是看出刘吉的打算了,只沉默不语地坐下了。军汉们抓了满是血渍的床单出来,刘吉看看施旷,也不多说什么,只让他坐着吃茶,待会儿再说。
施旷哪里吃得下茶水啊,要是等会儿把五城兵马司的人也给招来了,那就不只是京卫的人了。京卫至少他还认识几个人,终究能糊弄过去,摆脱了这一摊子莫名其妙的的罪名。可是,五城兵马司却是不一样了。
第785章 冤家
京城就这么点大,京卫和五城兵马司抢城里这块地盘,也抢了许多年了。自从施择得了肃宗青眼,硬是从五城兵马司手里,把这个南城一带的管辖权,给夺了去。
两方人马这些年,彼此争来夺去,也是纠纷不断的。只是吃下去的肥肉,哪有那么容易吐出来的,施择死守着南城一片,不仅是治安,连各行各当,他都想伸一把手。
五城兵马司在南城的势力,一向最弱,被施家抢去了治安这一块,渐渐被蚕食的不剩下什么。前些年,当着南城指挥使的,又是忠顺府二房的徐钧,忠顺府本就烂泥扶不上墙,徐钧虽然得了这么一块地,却守的艰难。时不时,要跟施家争执起来。最近忠顺府出了事,徐钧被燕国公主赶出了府邸,而长房的徐铭,听说还下了牢狱。只是最后,不知道这两个兄弟靠了什么手段,又从牢里出来了,最近听说去了山西老家。现在南城就是这么一个混乱不堪的状态,南城的指挥使暂时空缺,城里的事情又被京卫抢了个精光。
京卫也不敢疏忽大意了,专门派了一支人马,守在了南城,京杭大运河的马头,就是两家争夺的最厉害的地方。这会儿,也不知道那个军汉出去喊人,是去哪个码头喊人。若是去了千寻码头,施旷心里觉得有些大事不妙了。
施择毕竟是靠任氏的娘家发达的,任氏娘家是个中层武将,硬是把一个底层的施择拉到中高层武将的位置,施择运气也好,凭着肃宗当太子那会儿的从龙有功,得了伯爵的位置,后来一战,又得了个侯爵的位置。就这么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来了一个富贵。
施择虽然忘恩负义舍弃了原配妻子马氏,可是对任氏,却是不敢随意舍弃的。任氏的娘家虽然不是高官厚爵的人家,可是家中子弟众多,叔伯一辈全是军中武将,虽然最高的也不过四品,可是胜在人多。这么多叔伯兄弟们一起,就给任氏撑起来一个强大的后盾。施择没有那么多人手可用,他用的最趁手的,就是任氏娘家的那些个兄弟叔伯。
所以,任氏生了个施晖,施择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万一他们任家的人觉得,没必要留一个崇宁侯碍事,扶了他儿子施晖上去,那他可如何是好。所以任氏宠溺儿子施晖的时候,施择也不啃声,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任氏宠溺坏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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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施旷是个什么样的人,施择心中也很清楚,就是个跟他很像的白眼狼,养不熟的。施旷在任氏面前能够装傻,可是男儿伸手就知道有没有本事,他在施择面前,却是装不大像的。施择一则想留着施旷磨施晖,一边又不想任家有恃无恐,就这么纵容着施旷,给他一些机会发展。
而今这个局面,施晖做了驸马,富贵一辈子是不用担心了,施择心里还是满意的,任家的人虽然不满意,却也知道无可奈何,更何况,驸马也是皇亲国戚,天家的事情,哪有他们分说的地步。
既然施晖不在军中,那任家就让他们的几个子侄,往施择手下磨炼来了。这个在南城驻扎着的,就是任氏的大侄子任晓阳,这人跟施旷一向不对付,刘吉让人去找的,可千万别是这个任晓阳啊。
只是,这个世界上,怕什么,一般来的就是什么。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施旷看见任晓阳走进来的时候,心里浮现起来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和任晓阳差不多年纪,任氏进门之后,这个嫡亲的大侄子就常来施家短住。别人看不出施旷在装,任晓阳却一眼就能看穿施旷,自小两人就有打不完的架。施旷怕任氏怪罪,大亏小亏吃了不知道多少。
后来施晖做了驸马,这个任晓阳倒是笑呵呵地来找施旷了,也没怪他,也没找他打架,只是吃了杯营地里的水酒,就笑着走了。没几天,施择就跟施旷提,任家有几个子弟要来京卫,里面打头的,就是这个任晓阳。
施择心中暗自悲叹,自己命运不济,来的偏是天生的对头。
任晓阳长了个圆脸,看人永远都笑眯眯,可是动起手来,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废人手足这样害人一辈子的事,任晓阳很小的时候就干了。
施旷对于这一点,却是有些看不起任晓阳的,既然要害人一辈子,何不干脆杀了人家了事,免得仇家得了机会,卷土重来报仇。
可是任晓阳却觉得,让仇家一辈子活在仇恨里面又无可奈何,才是有趣的事情。所以,两人的三观和生活态度,都是截然不同的。
任晓阳本在千寻码头上查看,却听手下乱糟糟地来报,说是瓦缸胡同那里拿住了崇宁侯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院子里死了三四个下人。任晓阳也知道,那些人不敢管施家的事情,就报到自己这个施家夫人的侄子这边,好歹是个亲戚,出了什么事,也是他们家务事。可是对于任晓阳来说,施旷这样的白眼狼,可不是什么亲戚。
听说施旷惹上这么大麻烦了,任晓阳马上就带人来看热闹了。
他打马过来,飞速就赶到瓦缸胡同了,一进院子,就看见地上摆了三具尸体,大概就是院子里惨死的几个下人了。任晓阳进了屋子,却看见施旷坐了椅子上,对面坐了个京卫里面的低品武将,这个人任晓阳也见过,虽然不归他管,面貌却是有印象的。
“任掌号,”刘吉上前施礼,“小的是左军的坐营刘吉,这位是一起的把司郑宇。”
郑宇就是刚才去请任晓阳的那个高瘦军汉,这会儿听见刘吉提了他的名字,郑宇也跟着拱拱手,行了一礼。
两人把情况跟任晓阳仔细一说,任晓阳就问施旷了,“世子爷,您那个外室呢?”
施旷自从任晓阳进来之后,就知道这个外室的事情,大家一定会问起来。毕竟刘吉就住了隔壁,知道他在这里养了一个女子的。
第786章 争夺
任晓阳一针见血,来了就直接问施旷,外室去了哪里。
施旷默不作声,却有个军汉喊了,“任大人,刘哥,应该在那里。”
这个军汉刚才已经把屋子里面翻了一遍,估计偷偷查看过柜子橱子,指了藏在一堆纱幔之后的藤条筐子,说,“那里有些血出来了。”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那个藤条筐子的边上,已经蔓延出一汪的血了。
施旷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跑过去遮盖。可是任晓阳却比他更快一步,一把掀开了藤条筐子的盖子,果不其然,里面一条血色锦被,里面隐约藏了个人。
任晓阳刚想伸手扯了被子,外面却又有人来了。
那人还没进屋子,就听见院子里齐刷刷一阵刀出鞘的声音,还有人的呵斥声。任晓阳扶了扶额头,是京卫的死对头,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也不知道,南城现在群龙无首,来的是哪一个。
任晓阳转过身,一眼就看见来者是谁了,那个幺五幺六的,正是南城副指挥使邓飞溪。
五城兵马司一向都是权贵自己的势力范围,东南西北中,各方指挥使和副指挥使,甚至里面的人马,很多都是勋贵人家的子弟。现在的五家,只有北城那个最不受人待见的地方,是温家当着指挥使,其余四处,都是勋贵人家的子弟。
这个南城的副指挥使邓飞溪,就是承恩公府邓家的近支子弟。邓家拉拢军中势力,把丁家的女儿嫁给了忠顺府的徐铮,顺便还把自己家中的子弟,也塞了几个到军营里面。只是纨绔子弟们吃不得苦,邓家也就剩了个邓飞溪还在五城兵马司里熬着。
这邓飞溪的父亲邓如晦,和现在的承恩公邓如光是堂兄弟,邓太后入主中宫之后,天家就给了邓家一个爵位,因她父亲早逝,就把爵位给了她的兄长邓如光。所以邓家其他人,后来都是依附这个承恩公过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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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飞溪的父亲早逝,他跟承恩公邓家,其实也已经隔了些距离,不过算起来,也还是近支的亲戚。邓家大肆推举自家子弟的时候,就把这个邓飞溪塞到了五城兵马司。
“任掌号,这事你来办,只怕不合适吧。”邓飞溪带了人马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筐子里的尸体,再扫了一眼外面地上码的整整齐齐的三具尸体,这可是个大案子啊,涉及的,还是老跟他们抢地盘的崇宁侯府,邓飞溪心里,都快笑出声音了。
任晓阳如何不知道,这事他办不合适,即使他很讨厌施旷,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亲戚。而今姑父的态度不明,任晓阳也不愿意马上对施旷下狠手,即使姑母示意,这事最后,还是要看姑父的意思。
“邓指挥此言差矣,”任晓阳也不示弱,“这事本就应该归我们京卫管的,有何不合适的。”
邓飞溪懒得跟任晓阳瞎扯,直接到了藤条筐子边上,一手指了指里面的人,一手指了指院子里的尸体,“这么多人命,任管事打算一手遮天嘛?”
说着话,邓飞溪突然一把扯下了藤条箱子里的锦被,任晓阳站的不远,一下子就看清楚里面的人,长什么模样了。
“啊,啊……”饶是任晓阳素日里刀尖上沾血的,这会儿也是吓的够呛。他是任氏的大侄子,施晖的大表哥,对施晖的妻子宝庆公主,自然是认得的。虽然这会儿公主换了素净的寻常衣服,又是一脸血污地躺在箱子里面,可是任晓阳敢保证,眼前这人绝对就是宝庆公主了。
邓飞溪也是一惊,他知道今天晚上会有事情发生,府里长辈们让人过来提点他了,但是邓飞溪哪里料到,今天晚上死的,会是肃宗的大女儿宝庆公主啊。他虽然职位不高,可是邓太后把前朝贺太后的气派学了个十足,邓家人进宫,更是平常的事情。
邓飞溪也曾跟着兄长,往后宫里拜见过邓太后。这个大公主素来是个孝顺的,多半带着邓洁,也随行在一边。直到大公主得了宝庆封号,搬出宫开府了,还常去邓家拜见承恩公。来往的不少,邓飞溪自然认得大公主的面貌。
“真的?”邓飞溪大吃一惊,看向施旷,再想起他的夫人也在这里,“让世子夫人出来认认。”
唐思思听见外面一片骚乱,就知道,施旷杀了宝庆公主的事情,只怕瞒不过去了。又见几个军汉来提她,唐思思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看到这里,任晓阳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个世子夫人,只怕也是帮凶。两夫妻跟宝庆公主有什么仇什么怨啊,非要把人杀了灭口,还给藏箱子里去。若不是被隔壁邻居听到了动静,只怕这个公主死后,怎么都追查不到这对世子夫妇的头上啊。
“任掌号,”邓飞溪有些沉重了,“这事你看……”
任晓阳虽然年轻,可是很拎的清轻重,否则,任家也不会让他来跟着施择磨炼了。
“在下毕竟跟世子是亲戚,这事还是不宜插手。”任晓阳马上撇清,谁愿意牵扯到公主被杀的案子里面去啊,更何况,杀人的多半还是这个施旷,若是跟他牵扯上了,只怕没什么好下场啊。
“那……”邓飞溪摆出有些为难的样子,“那这边要不……”
“一切听由邓指挥使的,”任晓阳早就看见门口有任氏身边的人,在那里探头探脑了,这施家的家务事,可真够复杂要命的,任晓阳赶紧撇清,眼下他得尽快脱身,别跟施旷这个爹不亲娘不爱的主纠缠到一块儿去了。
邓飞溪勉为其难地吩咐了军士,让人收敛了三个下人的尸首,又让人去请了锦衣卫和宗人府。这事涉及公主,就不是五城兵马司能够单独负责的事情了。
任晓阳见这里没他什么事情了,赶紧带了刘吉等人,溜之大吉了。刘吉和一帮军汉晚上也觉得晦气,好好的一起吃酒,却卷到这么一桩公主被害的案子里面去。如果只是个寻常案子,倒是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公主,真是晦气啊。
第787章 报信
任晓阳在院子里头的时候,就看见任氏身边的小厮了,可是一出门,就不见了踪影。
任晓阳一顿好找,在瓦缸胡同外面,追上任氏身边的那个小厮。任晓阳一把手抓住了小厮,恶狠狠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那小厮是任氏身边的潘嬷嬷的孙儿,素日里唤做潘驴儿的就是。
“爷,爷,夫人也不知道这事啊,小的还得赶紧回去告诉夫人去啊。”
潘驴儿被抓了头发,叠声求饶,他知道自己的小命在任晓阳这样的公子哥眼里,不值得一文钱,可是任氏还是有些分量的。潘驴儿只盼着这个舅家大公子,手下留情。
“姑母还不知道?”任晓阳大吃一惊,往潘驴儿屁股上踹了一脚,“那赶紧啊,你还发什么呆,姑母还等着呢。”
这事不仅涉及任氏和施旷,还涉及任家以后的出入。以前的施晖明显是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而施旷又是个深仇大恨的白眼狼,任氏若是想在施家立足,就得靠着任家的子弟。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了,施晖不再是驸马爷了,公主没了,他这个不入仕途的规矩就算用不上了。更何况,杀了公主的,应该就是施旷这个世子了,跟施晖毫无关系。
若是肃宗不怪罪施家所有人,还留了施家管着京卫,那么施晖去军营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为了自己任家人的利益,任晓阳也得赶紧回家,跟长辈们商量一下退路。任氏若是有了亲生儿子可以用,只怕是不会再要他们这些个娘家的侄子了。
只是,施家这次卷入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死的又是施家的媳妇宝庆公主,这里面的水,实在是太深了,任晓阳也不敢耽搁了,也不回千寻码头了,直接打马回府去了。这些年,任家依附施择过日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次的事情,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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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晓阳匆匆赶回任家了,任氏在府里也自然听说了这么一件事了,施择本来留宿在京郊的军营,也被任氏派去的管事,活生生给吓醒了。施家如何反应,这里暂且不表。到了次日天一亮,满京城的人,不仅仅是勋贵人家,就连路边的寻常百姓,都听说宝庆公主莫名其妙死在了瓦缸胡同的一个私宅里面。而这个私宅的主人,正是宝庆公主的大伯子施旷,而宝庆公主死的时候,边上就有这个施旷,还有施旷的妻子唐氏。而今施旷和唐氏都被押到锦衣卫的大牢里去了,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按理说,一个天家的公主暴毙,被人这么残忍的杀害了,这个消息即使在勋贵人家里面流传,也会小心翼翼,不敢添油加醋,这般细枝末节的地方都给说出去的。可是偏偏这个消息,第二天早上就传遍了京城。有人说,是因为事发的地方,正是南城最三教九流的所在,昨天晚上的事情,看见的人不知道多少,想藏也藏不住了。
徐婉如次日一起床,就听小莲来报,说马文远来了。这么一大早的,他一个长史来这里做什么。徐婉如一边起身吃茶,一边就招了马文远进来。
马文远一进屋子,看见徐婉如闲闲地半散着发髻,就不敢抬头去看,只低了头,却一眼就看见了她脚上踩着的软底绣鞋。马文远正觉着眼睛没地方放呢,方嬷嬷倒是咳嗽了一声,示意他有事说事,别耽搁了郡主梳洗打扮。
马文远赶紧眼观鼻,鼻观心,说起事情来了。
“郡主,”马文远开门见山,直接就说了,“宝庆公主死了。”
“啊,怎么这般突然!”徐婉如也有些吃惊,方嬷嬷倒是处变不惊,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接过徐婉如手上的茶盏,又她递了块巾帕。
“只怕有人也跟我们一样,”马文远分析道,“借着施旷跟宝庆公主的私情做了手脚。”
徐婉如擦了擦手,放下帕子,又捡了块茶点先吃着。
“长史觉得,会是什么人呢,这边心狠手辣。”徐婉如虽然跟马文远合计,要捅破了宝庆公主跟施择的私情,可是这两人的性命,徐婉如丝毫没有想法。也不知道是谁,杀一个天家的公主,就这么随随便便,想杀就杀了。这个胆子,不是草莽的厉害,就是后台厉害了。
只是这个天下,周家皇室已经坐稳了江山多年,到了肃宗手上,已经颇为太平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边随心所欲。
马文远就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细细说给了徐婉如听。虽然很多事情都是猜测,可是马文远这么一番说下来,徐婉如心里也有些计较了。
“你是说,”徐婉如问道,“背后是太后?她不是出不来嘛……”
徐婉如也没挑破,说肃宗困了邓太后在慈宁宫。可是再想想,邓太后在这个位置上也坐了多年了,多少有些手段人脉,不可能被肃宗一网打尽的。
而且,肃宗跟邓太后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徐婉如并不清楚。他们两人眼下为了徐婉如闹僵了,可是,过几天便是邓太后的千秋,到了那时候,肃宗再没有一丝道理,困着邓太后不让她出来的。
要知道,太后的千秋,朝里三品以上的大员,都要去慈宁宫的门口磕头贺寿。而内外命妇,也都要去慈宁宫祝贺太后的生辰。这样一来,肃宗还怎么困的住邓太后。
徐婉如原来以为,肃宗不过是借机给邓太后和昭阳公主一点颜色瞧瞧,毕竟是生母和同胞姐妹的,等到千秋节,就该风平浪静,一切都息事宁人了。
毕竟她这次是把昭阳公主和邓太后都给得罪惨了,徐婉如早已经琢磨起来,怎么避开这两个人了。谁想,这次的事情看来,肃宗很可能连千秋节,都没打算让邓太后出来。否则,这次施旷的事情,为何邓家的人,那么准时准点,恰好出现在荷花巷子。
邓家这边着急,很可能,就是邓太后很着急。邓太后这般着急出来,正好说明肃宗的心思,并不打算让她出来。徐婉如想到这一点,却始终无法明白,终究是哪里出了问题。前世肃宗一朝,也是因为跟邓太后恶斗反而伤了元气的。亲生母子之间,能有什么仇怨,这边滔天。
第788章 小心
前世肃宗驾崩之前,徐婉如正跟苏落雪斗的不可开交,哪里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她的脾气一向不好,来往的贵妇更少,也就风闻了几句,只说肃宗跟邓太后之间斗上了。至于他们母子两人是为什么闹成这个样子的,徐婉如一无所知。
眼下一听马文远提到邓家,徐婉如心里就一激灵,看来,肃宗跟邓太后这对母子的旧怨,这会儿要爆发出来了。
只是眼下,离前世肃宗驾崩的日子,似乎还有个七八年啊,莫非,他们这么早就吵翻了?
看见徐婉如神游物外,听的并不上心,马文远倒是停了一停。
“郡主,”马文远说的有些严肃了,“近日还望郡主拘束了府里上下,切莫出府,切莫跟宫里沾上什么干系?”
“你是担心,”徐婉如问道,“邓太后会拿宝庆公主的死做文章?她又不是我们害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马文远分析道,“这次的事情,他们要是真的细查,能查到我们身上的。”
徐婉如对这次宝庆公主突然遇害的事情也很惊奇,她只让马文远去揭破了宝庆公主跟施旷的私情,可没让他弄出什么人命来,可是偏偏,这个宝庆公主就突然死了,正好死在施旷进门之前的一刻钟。
若非徐婉如知道马文远的底细,知道他就是个府尹的幕僚,手里虽然有些小门道,可是万万没有这么杀人的好手,马文远倒是的确有些可疑的。只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徐婉如一开始,才没直接开口询问,马文远在这个事情里面,到底做了些什么。
“施旷隔壁的那个刘吉,”马文远解释道,“以前跟在下有过来往,只是在下也没多说,只让他多喊了几个兄弟回家吃酒。”
言下之意,就是等着施旷和宝庆公主进了屋子,隔壁的刘吉好带着人去捉个现成。理由嘛,马文远自然早就准备好了,到时候栽赃只说荷花巷子里有人家通了江洋大盗,缉盗衙门那边的兄弟,有的是人愿意去南城走一趟。这法子虽然粗浅,可是撞破施旷和宝庆公主的独处,却是足够了的。谁想,这事竟然还没开始,就从源头上发生了巨变,完全不按马文远的打算来了。
马文远把自己的打算跟徐婉如细细说了一番,徐婉如倒是明白了,“刘吉是你的人,那他素日里怎么常帮着施旷呢。”
“施旷的母亲也姓马……”马文远解释道,是啊,不管他对施旷和施家多有意见,在外人眼里看来,这个施家的大公子,就是他们马家的外孙。刘吉跟马文远有交情,自然多少帮衬着施旷一些了。
“这个刘吉的为人如何,”徐婉如知道,如果有人追踪当天晚上的线索,那个带人闯入隔壁院子的刘吉,嫌疑不小。
“他是军户,”马文远说道,“只是出身寒微,凭本事做了个左军坐营官,为人倒是左右逢源,只是终究是身份低微,跟崇宁侯和世子爷都说不上话。”
也是,瓦缸胡同那里住着的,多半是些市井小民,刘吉凭着军功,勉强才在城里立足,的确不是什么能够左右局势的人。
“只怕他纠缠进了这个局,凶多吉少,”马文远半眯了眼睛,下面的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他和刘吉交往不多,只是刘吉父亲当年遇上了一场人命官司,是马文远帮着给厘清的。刘吉因此很是记着马文远,年节时候,给府尹送礼总少不了马文远一份。
就这么轻的关系,马文远用他,自然也不会让刘吉知道多少底细。眼下所有人都被锦衣卫拘了去,只怕这个刘吉,也要吃些苦头了。
不管是撞破了宝庆公主的私情,还是撞见了宝庆公主被杀,刘吉这次,麻烦都很大了。徐婉如有些疑惑,看向马文远,莫非,他就这么让刘吉撞上刀口去送死。
马文远也看出徐婉如的疑惑了,苦笑了一下,说道,“郡主,在下本安排了任家大公子,就那个任晓阳来撞破此事的。刘吉他们只要去外面堵着就好,只说屋里喧哗,有些古怪。”
这样一来,就什么都说的通顺了,的确,任晓阳是任氏的大侄子,他如果去撞破施旷和宝庆公主的私情,肃宗就算是雷霆大怒,也不会多想,必定以为,这是任氏这个后宅妇人争风吃醋到不惜捅破家丑的地步了。
天下再没有人,比任氏更恨施旷的了,而宝庆公主,更是夺了施晖一辈子出人头地建功立业的可能性。这两人人恰好又凑了一堆出了私情,任氏不趁热打铁,当场下手才是怪事呢。
“眼下这个局势,只怕殃及池鱼啊。”马文远苦笑了一下,也不敢问肃宗跟邓太后到底是为了什么,弄的这么剑拔弩张,母子成仇的。
也是,肃宗不能拿母亲邓太后怎么样,可是当时跟这事有关的人,只怕都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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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连累了刘吉,”徐婉如沉吟了片刻,“让张友英去一趟吧。”
“郡主,”马文远有些意动,“当真?”
“刘吉是被我们所累,”徐婉如直直地看向马文远的眼睛,“岂能见死不救。”
马文远听了这话,颇有些感动,他这些年做幕僚,什么阴私的事情没有做过。这次刘吉的事情,真是凑巧,马文远本来给他安排了退路,只是谁知道隔壁发生了人命案子,刘吉竟然带人冲了进去。这样一来,不是刘吉,看起来也像是他故意去揭破隔壁的事情了。若是郡主不救刘吉,只怕他在牢狱之中,要吃大苦头的。
不一会儿,张友英就来了,徐婉如这会儿也已经梳洗停当,招了他进来,吩咐了一句,张友英就下去了。马文远在旁看着,越发觉得徐婉如深不可测了,这个张友英是锦衣卫的人,马文远第一天来,就看出来了。
那个得意的架势,那个目下无尘的模样,也只有锦衣卫的人,才敢这么嚣张。可是别人府邸里的锦衣卫,都是肃宗暗地里插下的耳目,可是如意郡主府里的锦衣卫,貌似,十分听话。这会儿徐婉如要捞刘吉,张友英二话不说,就下去捞人了,这里面,只怕不仅仅仗着肃宗的恩宠了。
第789章 翻身
看见张友英二话不说就下去了,马文远本来有些敬小慎微的心性,突然多了那么一丝莽撞。
“郡主,”马文远拱拱手,说道,“小的自知身份低微,可是既然给郡主做事了,自然打算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他突然这么表忠心,徐婉如也有些吃惊,这一大早的,事情可真不少。
“马长史,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徐婉如搭了方嬷嬷的手,打算起身去用早膳了。
“郡主,”马文远看了一眼方嬷嬷,知道这嬷嬷也是宫里出来的,这会儿这般守在一边,他实在不好问话。
方嬷嬷见徐婉如点头了,就先出去看看早膳布置好了没有。
“说吧。”徐婉如又在椅子上坐下,方嬷嬷是魏明一手安排的人,心思,自然是向着肃宗的,徐婉如有时候,也不愿意让她知道了太多的事情。
“郡主,皇上跟太后,究竟是为了什么,闹成如今这个模样。”马文远单刀直入,也不讲什么虚礼客套,非礼勿听了。
徐婉如知道,自己若是真要用这个马文远,是可以把心中的事情与他商量,肃宗跟邓太后的矛盾,她前世今生都看在眼里,实在猜不到原因。
犹豫了一下,徐婉如倒是开口了,把自己上次如何进宫,昭阳公主又是如何蒙骗她去了方太妃的侧殿,一一都跟马文远细细说了。
“只是为了这事?”马文远越发不能理解了,“皇上就……”
徐婉如摇摇头,“应该还有其他原因,不过是一并发作了。”
这个倒不是徐婉如胡说,前世肃宗并不知道徐婉如是他的女儿,不是一样,还跟邓太后闹翻了嘛。最后他病重的时候,就是他的亲生母亲邓太后给了他致命的一击。肃宗虽然按住了邓太后的人马,却也元气大伤,病倒在床。也因此,被英王突然进宫夺了位置。这里面的因由,可就跟徐婉如毫无关系了,她前世,跟肃宗可是几乎没有什么关系的。肃宗和邓太后母子两人,不是还走到了仇家的地步。
徐婉如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原因,让她觉得肃宗和邓太后有旧怨,马文远却是听懂了,这对母子之间,只怕不是争权夺利导致的仇怨那么简单了。
“不知道,郡主对当年施择建功的事情,知道多少?”马文远突然就问到崇宁侯府的头上去了。
徐婉如一愣,“听说是皇上做皇子的时候,京郊有人暴动,本该皇上去的,施择却说皇上龙子凤孙,金尊玉贵的,不能轻动。所以他替皇上去了吗,最后打了个胜仗,所以才封的侯爵。”
“不是,”马文远很干脆的摇了摇头,“是有人假冒皇家血脉,自称皇子。”
“皇子?”徐婉如对太宗皇帝的几个子孙,可是十分清楚的,毕竟,燕国公主可是太宗嫡亲的妹子啊。太宗皇帝十三子,眼下的肃宗皇帝是太宗的三子,邓太后所出,其余十二子,只有英王和福王荣王活的像点样子。另外九子,除去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洛阳王,其余都已经下了黄泉,跟太宗皇帝团聚去了。这里面,哪里有什么冒名顶替的皇子。
“这事当年有些人知道,”马文远摆摆手,“只是现在,大家早已经淡忘了,就是因为对方自称皇子,所以才逼的皇上不得不去迎战。”
“这事跟皇上有什么关系,”徐婉如觉得越发奇怪了,“要去,也是太宗皇帝去啊。”
毕竟,人家自称的,应该是太宗的皇子吧。那会儿肃宗不过二十来岁,怎么着,也不会自称是肃宗的儿子的。
马文远苦笑了一下,说道,“皇上是在大同祖籍的老家出生的,当时太祖和太宗皇帝都在外面征战,太后她老人家那会儿,据说是在战乱里面生下的皇上。”
听到这里,徐婉如倒是也有些嗟叹不已了,这对母子是战火下逃生,相依为命的一对,如何到头来,却成了彼此的催命符呢。
“只是太后产后体弱,”马文远解释道,“过了大半个月,才带着皇上回到老家。”
“这么说,皇上是在半道上出生的?”徐婉如有些感慨,看来肃宗的命,也没好到哪里去啊,生不安乐,死不瞑目的。
“秦府的老太君,”马文远点点头,“当年跟邓太后有些交情,这事就是她说的。不过现在,只怕没多少人知道了。”
徐婉如点点头,难怪秦清不过寻常出身,祖上也没什么从龙之功,在这京城却也混的可以,原来是他老母亲给力,在这里帮到了他。
“这么说,当年在京郊起事的人,是知道皇上出生的这一段事情了?”徐婉如这会儿倒是理解了,为什么对方能够逼得肃宗这个嫡出的皇子出战,因为,人家直接打上门来,说他这个皇子不是真的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被人逼到这个份上,又是施择给他解的围,难怪肃宗对施家青眼有加了。
“那后来,这事怎么就不了了之了呢?”徐婉如觉得,即使施择打败了对方,这些个谣言,也没这么简单消除的。
“对方被抓,”马文远微微一笑,“说是原先吴王妃身边的旧人……”
“吴王妃?”徐婉如知道,肃宗同辈的兄弟,都不用地名作为封号,这个吴王妃,多半是太宗那一辈的人物了。只是她跟着燕国公主多年,怎么就没见过这个王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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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没有了的人,不过是个封号,”马文远解释道,“郡主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这下子,徐婉如更是奇怪了,“是太宗皇帝的兄弟?”
“嗯,是太宗皇帝没了的兄长,太祖皇帝登基之后,就封了吴王,”马文远毕竟是个老吏,这些个人事,自然烂熟于心。
“那个吴王妃,也没了嘛?”徐婉如追问道。
“邓太后临盆那次,是吴王妃带着她们一行人避难,”马文远解释道,“只是回来途中遇上敌寇,吴王妃死了,邓太后带着孩子勉强逃脱。”
这话说的,徐婉如都有些不怎么相信了。一个好好的青年女子倒是死了,一个体弱的产妇带着个刚出生的婴儿,倒是回来了。
第790章 出生
“都说皇上福大命大,刚出生就逃过一难。”马文远微微一笑,他也不信,只是众人都是这般说的,他也附和一二罢了。
“那个被抓的人,除去说,他们是吴王妃的人,还有别的说法吗?”徐婉如问道。
这些个皇家的私事,哪有这般被天下人拿来翻说的,马文远摇摇头,只说,“那人只说,他母亲是吴王妃身边的丫鬟,战乱那次吴王妃丢了性命,他母亲逃了出去,回家结婚生子。等太祖皇帝得了天下,他母亲才知道自己当年陪着的邓太后,而今成了皇家的儿媳妇。若是吴王妃不死,说不定福气更大。说多了几句,就被她儿子打听出来,说是当年吴王妃有孕,也生了一子。”
“是吴王的?”徐婉如自然而然就问了。
“吴王早就战死沙场了,”马文远苦笑一下,这个皇家的隐私,似乎越扒越多了。太宗不是长子,若是这个吴王还在,不见得就是太宗继位。贺太后当年膝下只有一女,虽有一子早已夭折,此后只能从庶子中间挑选一个,太宗不见得,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徐婉如眨巴了一下眼睛,吴王妃虽然当时只是个武将世家守寡的儿媳妇,可是谁敢跟她有了孩子啊。
马文远避开徐婉如的视线,很是简洁地说了一句,“秦家老太君提过一句,太宗皇帝心悦吴王妃。”
徐婉如正打算喝茶的,被马文远这个巨大的八卦惊了一下,赶紧放下了茶盏,拿帕子擦了擦手,这周家的人,怎么都喜欢吃窝边草的。这个太宗也是的,对嫂子念念不忘。那个宝庆公主也是的,就对着大伯子下手,又直接又迅速,这么不忌讳生冷的。
“这么说,若是吴王妃有孕,那个应该是太宗皇帝的了?”徐婉如倒是也不避讳,直接问了。
“只是吴王妃战死,”马文远摇摇头苦笑,“哪里还知道这些啊,就知道邓太后带了个婴儿回来。”
“这么说,皇上有可能是吴王妃的孩子了?”徐婉如定定地问道。
马文远冷笑一声,“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太后跟皇上扮的苦肉戏呢。那会儿贺太后刚去,贺皇贵妃却还没有失势,五皇子也还没有中毒身亡,六皇子更是没聋没哑,皇上的几个兄弟,可都虎目眈眈地盯着那个位置呢。”
当时的局势,徐婉如也知道的一些,太宗越老越不服老,就是不愿意放下手中的权柄。皇子虽然多,可是太宗定不下来,到底给谁。就这么不对付贺皇贵妃,也不拔除贺家最后的势力,让肃宗和邓太后干着急。
后来吴王妃身边的这个丫鬟的儿子一闹腾,说不定太宗还真以为肃宗是吴王妃的孩子了。如果太宗心里真的记挂吴王妃,那么一来,肃宗这个本来并不出彩的嫡长子,自然而然就有了闪光点。本来看见他和邓太后,太宗想到的是惨死的吴王妃。可是现在看到肃宗,说不定太宗就能看见当年的海誓山盟。
“也是,不管吴王妃的事当不到的真,”徐婉如微微一笑,“邓太后倒是真的利用了一把太宗皇帝的感情,给皇上争了点好处。”
之后不久,太宗下定决心,要立肃宗为太子,而贺皇贵妃一系,也就此倒下。不得不说,当年这个莫名其妙的京郊动乱,是扶了肃宗一把,把他扶上了太子的宝座。
这也难怪,事后再没有人提起过吴王妃,想来是过河拆桥,肃宗和邓太后母子过了这个难关,就用不到当年一起出生入死,替他们挡枪的吴王妃了。
等肃宗顺利登基,这个天下,谁让还敢提起他的母亲,有可能是吴王妃呢。太宗和吴王妃毕竟是叔嫂的关系,就算肃宗真是他们两人的孩子,也不能让人知道了。更何况,这个吴王妃,很可能还是肃宗母子弄出来的诱饵,专门引太宗上钩的。
这些个秘密,知道的人本来就少,也就秦家老太君这样,跟邓太后当年有些来往的人,可能看得出一丝半缕。只是这个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写的,所以,若非马文远跟徐婉如说起这么些旧事,徐婉如根本就无从得知。
她是前世今生的经历,知道肃宗跟邓太后必定要势如水火,不容彼此的。马文远是根据过去的事情,推断肃宗跟邓太后之间,可能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身世秘密。他抛出吴王妃,也是一个引子。
毕竟他一个积年的小吏,是没机会看见天家那些人是怎么来往的,可是徐婉如却是肃宗的女儿,若是她有心了,再回想或者细看,多半能够看出来一些什么。如果肃宗和邓太后日后要做对头,水火不容,他们郡主府,必定要站在肃宗一边的,早些选择,便能早些脱身。
马文远跟徐婉如达成一致,都觉得肃宗跟邓太后,只怕日后不能善罢甘休了。若是局势有变,肃宗这个放在心头却又不能公之于天下的女儿,只怕就是邓太后打击的重点对象了,郡主府偏偏这次,还正好牵扯到宝庆公主的事情里面去了。
这个天下,谁能杀一个公主,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只有宫里位高权重的太后皇后了。对于她们来说,宝庆公主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庶出的没有靠山的女儿,可有可无。不过是拿她的一条性命,投石问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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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邓太后被肃宗关了这么些日子,也已经准备好反击了。而这个反击的手段,一开始,就是这般血淋淋的,只怕这事,以后不知道要多少腥风血雨啊。
马文远的眉头有些皱了起来,也不知道,张友英去锦衣卫,能不能捞了刘吉出来。这事,郡主府最好不要牵扯进去。他们能拿宝庆公主这个大公主开刀,自然也敢拿徐婉如杀鸡儆猴,马文远心想,得好好劝阻一番郡主,最近千万不要出门去了。
好在府里的人事,都是肃宗身边的魏明一手安排的,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马文远心中着急,吩咐了几句徐婉如,就下去着手准备去了。
第791章 早膳
对于太宗皇帝和吴王妃的旧事,徐婉如并不奇怪,自古天家的事情,若是摊开来说,没哪件见得光的。只是马文远这会儿,突然又跟徐婉如提起这些个旧事做什么。徐婉如用着早膳,心思却全不在面前的吃食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勺子。
熊嬷嬷这会儿也进来了,看见她玩着勺子,却不好好吃饭,就咳嗽了一下。
徐婉如抬头一看,倒是看见熊嬷嬷板着一张脸,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嬷嬷,你也坐下,我有事要问你。”
熊嬷嬷于她,并不是主仆,只是卫国公主塞给了徐婉如这么一个人手。所以在徐婉如面前,熊嬷嬷倒是并不恪守什么下人仆役的做法。徐婉如让坐下了,她也就依言坐下了。
“这个笋不错,嬷嬷喜欢的。”徐婉如很是殷勤地夹了个焖笋,放到了熊嬷嬷碗里。
“郡主,有事说事,”熊嬷嬷吃了徐婉如夹的笋,说道,“无事献殷勤,还笑地跟只偷了鱼的猫一样。”
小莲这会儿正站了徐婉如侧面,赶紧探头过来看看,什么叫做笑的跟偷了鱼的猫一样。
徐婉如撇了小莲一眼,那丫头笑笑,又老实守着了。
熊嬷嬷都这么说了,徐婉如就把早上马文远说的旧事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事,毕竟涉及到太宗的私情,徐婉如说的,并不怎么流畅。
可是到了熊嬷嬷嘴里,却没一点儿为长者讳言的意识,毕竟对她来说,太宗不过是贺太后的一个庶子,熊嬷嬷说起太宗的那些个私情秘史来,不要太直白了。
徐婉如听的目瞪口呆,“真有这么一回事?”
熊嬷嬷点点头,“只是那个吴王妃,不见得有孕。”
“这么说,是邓太后假托吴王妃,给皇上在太宗皇帝哪里博一个同情了?”徐婉如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她自己生的儿子,却要假托,是她情敌生的孩子。这么疑云密布,还不是因为邓太后觉得,这个情敌吴王妃,在太宗皇帝的眼睛里面,比她自己有分量啊。这个皇后做的,果然是一点儿尊严也没有。
“不过一个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楚的疑案,”熊嬷嬷倒是很笃定,“拿来说嘴,不一定是证明,皇上就是吴王妃的孩子,不过是提醒一下太宗,当年邓太后受了什么苦,跟着太宗连性命都差点坏在了敌人手中。而这个吴王妃又是太宗的心上人,这么糊糊涂涂地一提,倒是促着太宗下了决定。”
那个时候,贺太后刚刚去世,贺家的势力被太宗一网打尽,熊嬷嬷因为卫国公主的关系,躲过了一死。只是隐姓埋名了些日子,避开了腥风血雨,才出来做事。
当时这般混乱,熊嬷嬷对吴王妃和假皇子这件事情,自然也只听了个大概,她要处理的事情,那会儿实在是太多了。
徐婉如倒是也不求全,太宗的事情毕竟太过遥远了,她大概知道一下施家是怎么发迹的就好了。正用着早膳呢,秦杰敏却急匆匆来了。马文远也陪了一侧,舅甥两人颇有些形色惶惶的样子。
“不怒,你怎么来了,”徐婉如知道,昨日十五,国子监应该休沐。可是今日十六,他应该回国子监了啊。
“郡主,”秦杰敏长话短说,直接就说事情了,“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只说宝庆公主跟崇宁侯府世子私通,被世子夫人唐思思当场撞破,两人起了争执,误杀了宝庆公主。”
“他们说是唐思思杀人?”徐婉如吃了一惊,虽然她打算对宝庆公主和施旷下手,可是施旷的妻子,却真的是个无辜的,怎么就成了背锅的。
“是,唐思思误杀宝庆公主,施旷在旁辅助,”秦杰敏说,“外面已经传遍了,虽然锦衣卫没有放出任何结论来,可是所有人,都听说了这个版本的解释。”
徐婉如挑了挑眉毛,看来,这次果然是邓太后的人马了。杀一个公主,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现在散布谣言的速度,又是这般快速全面,一下子,所有人都听说了一个版本的故事。
人心都是先入为主的啊,到时候,别说施旷和唐思思要倒霉,就连宝庆公主,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了。公主有个面首或者入幕之宾的,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她的这个入幕之宾,却是驸马的兄长,这个说起来,就是丑闻了。
“全闹腾开了,”徐婉如放下勺子,微微皱了下眉头,“对她有什么好处?”
“太多了,”秦杰敏也不等马文远说话了,直接抢了过去,“等一下,太后就要斥责皇后教女无方,重管后宫的事情了。”
马文远也点点投头,“这事邓太后出来管着,名正言顺,不仅皇上要受些气,只怕皇后也要吃亏了。”
邓皇后吃亏,徐婉如倒是不担心,毕竟她有个太子,邓太后投鼠忌器,不会太伤了邓皇后。只是肃宗会怎么样?徐婉如前世,可是听过,有人密谋,让太子登基,邓太后摄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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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邓太后这般来势汹汹,等她一旦出来,只怕肃宗的日子,就很难过了。若是如此,肃宗被逼的急了,很可能选择先废了太子。这般父子相残,总归有些太过血腥。徐婉如皱着眉头,猜测着邓太后的目的,莫非,她真想借着这次机会,彻底毁了肃宗?
只是,肃宗在位已经九年,手下早有自己的人马,邓太后一个后宫妇人,虽然跟肃宗缠斗了一些年,也收了贺太后的一些残存势力,只怕不是肃宗的对手。可是这个下手,宫里这么大,机会这么多,只怕并不困难。
眼下肃宗若是没有防备,倒是很容易中了邓太后的招啊。徐婉如心中有些着急,秦杰敏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就问道,“太后会不会借着宝庆公主的私情,扯出皇上的事情?”
肃宗身上有两个事情见不得光,一个,他上位的时候,有人说他是吴王妃的孩子。这一点,眼下不清楚,是不是肃宗和邓太后母子两人自己布下的疑云。另一件,就是肃宗跟朱念心的私情,无论哪一件被人重新提起来,对肃宗的名声,都十分不好。
第792章 小心
肃宗的身世也罢,徐婉如的身世也罢,都跟天家的私情脱不了干系。一个是太宗和吴王妃,一个是肃宗和朱念心,哪一件,都不在世俗礼法里面。
吴王妃的事情,有可能是邓太后自己布的疑云,可是朱念心这件事情,眼下却是铁板钉钉的私情了。没有人提起来,也就罢了,若是提起来,肃宗这个皇帝当的,还是比较没面子的。
若是有人追着吴王妃的事情不放,只怕肃宗的皇位也要受到质疑,为何不是太宗的子孙继位,反而是吴王一系的皇子继位。
徐婉如担心这个,秦杰敏自然也想到了。来的路上,马文远就跟他说了当年吴王妃的事情。这会儿秦杰敏刚提起吴王妃的事情,马文远却摇了摇头,分析道,“太后不会拿这个事情做文章的。”
秦杰敏有些好奇,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了嘛,宝庆公主和驸马兄长有私情,扯出太宗和当年吴王妃之间的旧事,正好水到渠成啊,如何就不会呢。
“若是皇上的位置不是那么名正言顺了,太后也不名正言顺了。”马文远说的很有道理,徐婉如和秦杰敏听了,也都赞同。
“只是,那他们这个时候,如何抓住宝庆公主私情的事情不放,非要搞的这么大呢。”秦杰敏问道。
“邓太后要出来,这事不闹大不行,”马文远有些忧心忡忡,“若是这事再这样发酵下去,只怕太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郡主还是要低调行事,最近切莫出去露面。”
秦杰敏跟徐婉如说好事情,就告辞往国子监去了,今天早上他得了空,才临时过来一趟,这会儿是时候回去了。好在,他有个亲舅舅在郡主府里,秦杰敏倒是还算放心。
至于施旷,秦杰敏一向十分嫉恨,可是这会儿看见他这般倒霉,心里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一时间,秦杰敏的心里也有些复杂。他嫉恨了施旷这么些年,看施旷这么个嫡长子,一步步在崇宁侯府里站稳脚跟,这般风光。谁想光鲜的背后,施旷却付出了这么多。
宝庆公主的事情,秦杰敏心里明白,若是他处在施旷的位置上,只怕也是如此,不得不从了宝庆公主。一个男子,因为做了公主的入幕之宾,才抓了些权力在手里,想想就觉得很无奈。
秦杰敏以前有多嫉恨施旷,这会儿就有多庆幸。或许,他也跟施旷一样,曾经想过歪门邪道,只是秦杰敏虽然是个庶子,而今却正大光明地走在正路上,先科举,后入仕,日后怎么走,都不会太离谱。郡主虽然用他,却是用在正途上,这一点,比起宝庆公主来,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秦杰敏感慨万千地走了,马文远也下去准备应付这次的事情了。宝庆公主的事情再发酵下去,只怕如意郡主府,也很可能被牵连进去。更何况,等邓太后一出来,绝对没有徐婉如的好果子吃,无论如何,都要早做打算。
徐婉如刚用好早膳,张友英倒是回来复命了。见他跑的一头汗,徐婉如倒是吩咐小莲给他倒了盏茶水。
“谢谢郡主,”张友英用了茶水,倒是没那么热了,站了一边,把自己如何捞了刘吉的事情说了一番,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这刘吉,到是个人物。”
徐婉如点点头,倒是也不多说什么。施旷做世子之前,就跟刘吉有些来往了,可见这个刘吉,并不是踩地捧高之辈,别的,眼下徐婉如也不会多想。
“王大人……”张友英来了郡主府,很努力地当自己是郡主府的人,而不是锦衣卫,可是一开口,又提起了锦衣卫的指挥使王锦鹏来,他自己觉得,也有些讪讪了。
“王大人怎么了?”徐婉如自然没什么感觉,她自始至终,都知道张友英是肃宗给她的锦衣卫,眼下是帮着她做事,但是日后,很可能还是听肃宗的,帮皇帝看着她的。只是徐婉如的功夫,比这些锦衣卫高出许多,所以不怎么把张友英这些个派来的侍卫和暗卫放在眼里面。
“王大人吩咐小的,跟郡主提一个醒,”张友英低声说道,“这几日京城里要乱上一阵子,还请郡主多加小心。”
马文远刚刚说过,让徐婉如多加小心,这会儿张友英从锦衣卫回来,带了王锦鹏的话,也是让她小心。徐婉如冷冷一笑,看来,大家都看出她的处境不妙了。
肃宗宠着徐婉如,给了金印,又明里暗里,要给她些权力。可是她的身世摆在那里,若是邓太后出来,又拿肃宗和朱念心的事情做文章,徐婉如就首当其冲,要吃些亏了。
张友英传了王锦鹏的话,也下去了。徐婉如一人坐了花厅里面,听着外面的知了一声声叫唤,心中正有些烦闷,却听见有人轻轻一笑,进了屋子。
“如意,怎么坐这里发呆呢?”来的,正是国师潘知远,一身白衣,越发称的这盛夏浓的化也化不开了。
徐婉如看了一眼潘知远,微微叹了一口气,“师兄这会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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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云游了一番,最近刚回海山,问你要不要回去住几天。”潘知远自说自话,取了博古架上的茶具,行云流水一般开始烹茶,至于他是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茶叶,徐婉如是一向看不清楚的。
看来,师兄也知道她眼下有了麻烦,所以让她回海山住上一段日子。可是徐婉如心里,却不愿意服输,不过是个邓太后,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干嘛退让,还要躲到海山里面去。
虽然前世吃了不少亏,可是徐婉如性格里面,还是有这么一股子倔强。潘知远看在眼里,倒是微微一笑,这下子,他反而不担心了。潘知远来郡主府的时候,还担心徐婉如会有不安,眼下看来,她却斗志满满的,哪里有什么不安啊。
“这样就好,”潘知远笑地云淡风轻,递了一盏茶过来,“新来的石蜜,你且试试。”
第793章 苦茶
潘知远推了一盏茶,绿盈盈地,却又略带了点秋色,看着,倒是颇为解暑的模样。
徐婉如接过茶盏,刚一入口,就吐了出来。
“师兄,”徐婉如颇有些郁闷,她一向不吃苦茶,可是这个叫做石蜜的茶,苦的堪比黄连啊。
“苦茶也是一种修行,”潘知远却笑盈盈地捧了茶盏,看了徐婉如一眼,忽地避开了眼神,低头吃茶。
“师傅说这个话,我倒是能够理解,”徐婉如推开了茶盏,刚要抱怨,却发现嘴里苦尽甘来,虽然甜,却不是蜜糖果子的那股子甜腻,反而轻盈的很。
“现在觉着这茶不错了吧,”潘知远抬头一笑,那笑容灿烂的,连徐婉如这般见惯了美人的,都被晃了一下心神。
徐婉如默默地点了点头,伸手又抓了茶盏,微微地尝了一口,仍旧苦涩难言。只等着这个苦涩下去,才有一股子清甜的回甘。这样的石蜜,注定不能一口气畅饮,只能跟酒一般,啜上一小口,慢慢回味。
看她好像知道个中滋味了,潘知远倒是放下茶盏,微微地靠到了椅子背上。外面的知了叫地正是稠密,而绿荫也正是绿地密不透风的时候,这闷热的夏天,他却一身云淡风轻的姿态。
徐婉如看着潘知远,心里隐约有些奇怪的感觉。舅舅跟她提过,二师兄很可能是她外祖母姚氏那一辈的人,可是徐婉如总觉得,面对潘知远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跟他之间,应该是同辈人的感觉。这会儿看他一身白衣,斜靠在椅背上,神仙风姿也就罢了,偏偏还有几分小儿无赖的味道。
“师傅云游,可曾遇见什么好玩的?”徐婉如知道,孙道隐去了三边,据说是去见他的师兄弟道虚,至于具体如何,潘知远不说,徐婉如也不会打听。
“也没多少新奇事,”潘知远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否则师傅,也不会这么快就回海山了。”
只是说这个话的时候,潘知远脸上的神色,并不轻松。徐婉如心想,多半是那个道虚和尚那里,又出了什么烦心事吧,不过师傅在这个方面,明显有些瞒着她的感觉,徐婉如就此打住,也不继续追问了。
“邓太后已经出了慈宁宫,”潘知远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大家都让我躲一躲,避开她的风头,”徐婉如笑,只是她心中,并不愿意退让。虽然,马文远跟王锦鹏的话,都有些道理。眼下邓太后正是杀鸡儆猴的时候,她又何苦跳出去做这个出头鸟呢。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潘知远看了一眼徐婉如,分明是看出她的不情愿来了。
“我不想避让,”徐婉如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事涉及母亲,若是牵扯了她进去,实在不是我愿意的。想来,也只能退让了。”
“果真?”潘知远眼睛亮亮地看着徐婉如,问道,“你可知道,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
徐婉如楞了一下,她倒是不知道,神仙一样的二师兄,这般好斗。
“你若是苦苦避让,”潘知远分析道,“他们总有一天,还是要攻击到这个问题,倒不如,你先抢了先机,不让人有开口的机会。”
“这人言可畏的,”徐婉如苦笑,“师兄可有符文,能够封人的口舌?”
潘知远点点头,有倒是有,不过却不能封了人的口舌一辈子。
只是,潘知远说的有些道理,徐婉如在郡主府里一味地避让,也不是办法。邓太后掌握局势之后,避让要找她这个如意郡主的麻烦。
不管是从孝道来说,还是从君臣本分上来说,邓太后都有十足的理由找了徐婉如进宫。若是徐婉如进宫见了邓太后,那所有的一切,颠倒是非黑白,都由着邓太后一方自由发挥了。
到时候邓太后要冤枉一个小小的郡主,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这会儿,徐婉如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些争权夺利,若是她早些动手,现在说不定也有几分反抗的余地。而今只能在府里避祸,守着大门不出的。
潘知远看见徐婉如沉默不语,倒是有些不忍心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如何就气馁了呢,皇上让我问你一句话,宝庆公主的死,需要一个宗室女眷出面,你可愿意?”
徐婉如猛的一抬头,她哪里料得到,二师兄上门,是给肃宗传话来了。
肃宗这话说的,有几分意思。
而今邓太后已经借口邓皇后教女不力,从慈宁宫脱身出来了。宗室里的老人也听说了肃宗跟邓太后不和,邓太后可能被软禁在慈宁宫的事情。这会儿趁着宝庆公主的事情一闹开,肃宗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道理困着邓太后了。
肃宗已经查明自己的身世,并不是什么吴王妃的孩子,却是邓太后身边一个丫鬟的孩子。太宗沾了这丫鬟,邓太后就假托有孕,夺了下人的孩子。在她眼里,肃宗不过是个粗鄙丫头生的孩子,只是形势所迫,她不得不宣称这个她自己看不上眼的孩子,是自己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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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孩子能走的这么远,走的这么高,而今邓太后心里对他,仍旧是有些鄙夷的。毕竟,这一份看不起,是与生俱来的,哪有那么轻易就改变了的。
可是邓太后跟肃宗,已经成了共生的关系,肃宗的身世若是公开,别的皇子可能会有异议,宗室也必定有人要出来说话。这样一来,邓太后的这个太后位置,只怕就不牢靠了。
所以邓太后虽然掌握着肃宗的身世,却丝毫不能用出来,否则,第一个受到伤害的,就是她自己。这样满怀愤恨却发泄不出来的邓太后,若是要查宝庆公主的案子,第一个,很可能就要冲着徐婉如而来。
要知道,徐婉如刚跟宝庆公主吃过酒,前不久,还送了十个美男子给她。就算徐婉如躲起来,邓太后也有理由,让人去郡主府请了她去协助调查。可是,如果徐婉如主动站出去,负责调查宝庆公主的死,反而会把矛头,指向真正的凶手邓太后。
看来,肃宗也想撕破这层虚假的母慈子孝的面具了。
第794章 决定
潘知远放下茶盏,却拿指尖敲了敲桌沿。徐婉如知道,这是二师兄的习惯,若是他有什么决定,便会如此。
见她会心一笑,潘知远倒是也笑了,这个天下,除了她,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不过是些琐事,既然徐婉如愿意去做,他也不拦她。
本来肃宗提议让徐婉如出面的时候,潘知远很不高兴。王锦鹏一早上就忙着跑进跑出,肃宗一边跟潘知远下棋,一边琢磨着怎么应对。
邓太后这次来势汹汹,一出手就要了宝庆公主的性命。这一点,肃宗知道,肃宗一派的人也都知道,可是,天下的人谁会相信,一个皇祖母一出手,就要了大孙女的性命。只怕这事不说出去还好,一旦说出去,天家的亲情在民间,只怕又要被人传的面目全非了。
这事肃宗也被邓太后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以为,邓太后会赶在千秋诞辰的时候要求出来。那会儿,肃宗也处理好邓家的一些人事了,而且他一个做儿子的,实在是没有道理久困邓太后。慈宁宫的大门,很快就会打开的。
只是肃宗哪里料得到,为了从慈宁宫里出来,邓太后会采取这么极端的手法。一下子,就要了宝庆公主的性命,还有她的名声。就那么一晚上,宝庆公主和施旷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若是这事背后没人操纵,怎么可能会传的这般沸沸扬扬。
寻常人家的女儿,若是有个姐妹的姻缘不顺,很可能会带累家中其他姐妹,比如悬梁自尽的马氏,就带累了马文远的妹妹。
天家公主虽然跋扈的名声经久不衰,可是宝庆公主,却是个其中的异数,毫无公主架子,还贤良淑德的像个大家闺秀。只是经了这么一个晚上,而今这个贤良淑德的异数,却彻底换了一个形象。
宝庆公主和驸马的兄长施旷有私情,这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天家公主的亲事,只怕也有影响。虽然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是有这么一个专吃窝边草的长姐,还是里外两副面孔的戏精,大家对肃宗那些个公主的看法,只怕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好在眼下,二公主已经暗中定下了驸马,就是陈祭酒家的长孙陈奇可。邓皇后虽然想给三公主找个好驸马,不愿意将就昭阳公主的儿子黄承志,可是到了这会儿,只怕邓皇后也没得选了。邓太后一旦重新掌权,天家公主又是这么一个处境,三公主跟黄承志定亲,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怎么看,这事都是邓太后最为有利。
肃宗昨夜就知道了宝庆公主的事情,心情正是烦闷,早上托病免了早朝,起来后心烦意乱,就找了国师一同下棋,静静心绪,也好做个准备。邓太后这般反扑,天下最措手不及的人,就是肃宗了,一夜之间,肃宗就要想个对策出来,否则,就等着邓太后攻城掠地,收复河山了。
只是宝庆公主和施旷的事情,若是真追究起来,很可能牵扯到吴王妃的旧事上去。眼下的肃宗明确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丫鬟生的孩子,并不是什么吴王妃的孩子,更不是邓太后的孩子。若是这事被翻出来了,肃宗知道,他这个皇帝,只怕也讨不了好处。而宗室那些个老不修,总要嗦起来。日后做事,就没现在这般爽快了。方方面面,肃宗都在衡量,可是一时间,心绪实在不宁,就招了国师作陪。
肃宗这种凡人的烦恼,潘知远是没法子理解的。既然邓太后要攻击肃宗的身世,或者攻击他强夺臣妻,那就先下手为强,制服了对方,让他们没话可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啊。所以潘知远晃悠悠等着肃宗落子,谁知道,肃宗却突然问他,让如意去处理宝庆公主这件案子,如何?
潘知远最怕麻烦,更怕让徐婉如卷入麻烦。可是,徐婉如得了个金印的事情,潘知远也是知道的。肃宗这么做,潘知远看的清楚,就是把京卫的权力,分一部分给徐婉如自保。这一点,潘知远是满意的,虽然他觉得,徐婉如压根儿也用不着京卫的力量。
不过,肃宗这个做爹的有这么一份心思,潘知远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入世这么些年,也知道红尘俗世里面的权力有多厉害。如果徐婉如跟天家无关,那么这个权力,或许还没那么重要。可是,眼下京城几乎所有权贵人家,都知道徐婉如的身世,这样一来,她手中有多少权力,身上有多少帝王的宠爱,就举足轻重了。
徐婉如手中的权力,就决定了这些势利眼的权贵,会怎么对待她。
潘知远对权力并没什么想法,可是,他却知道,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的尊重,对徐婉如来说,或许很重要。一个身份未明的郡主,人家能尊重她什么呢。
可是,如果徐婉如手中有强权,心中自然就不会张皇失措。所以,潘知远默认了肃宗的做法,等他提起,让徐婉如出面处理宝庆公主的事,潘知远却又有些不情愿了。
其中的道理他都懂,可是真让徐婉如去做事情,辛苦操劳,潘知远却又有些不管不顾,想让徐婉如回海山避避风头。
所以今天一来郡主府,潘知远就问徐婉如,要不要回海山一趟。
只是徐婉如的性子,却跟她一模一样,仍旧不愿意退让丝毫。既然她要做,潘知远也不拦着,有他在边上看着,谁还能欺负了徐婉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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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徐婉如答应了肃宗的要求,潘知远也是笑笑,她是怎样的人,他最清楚,这样的答案,正如他猜想的一样。
潘知远对徐婉如身边的新人,倒是也都清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马文远和秦杰敏这些人,潘知远并不放在眼里。只要徐婉如跟谢石安和英王没了来往,他的心中,就很安宁。
吃好茶,潘知远的二弟子陈飞龙倒是来了,见过徐婉如和师尊,就守了一侧,并不言语。
第795章 随行
徐婉如以为,陈飞龙是来接潘知远回去。谁知用好茶水,潘知远斜了凤眸,扫了一眼陈飞龙,倒是跟徐婉如说了,“飞龙就留你身边几天,等你的事情办好了,再回朝天宫不迟。”
徐婉如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陈飞龙是潘知远的二弟子,可是年纪,却至少在三四十岁了。素日里陈飞龙就管着朝天宫的人事往来,财帛礼仪,忙的不可开交。这样一个大法师,潘知远却指使他,来陪着徐婉如了。让徐婉如听了,如何不发笑。
“二师兄,”徐婉如看了一眼陈飞龙,“飞龙师侄,在我这里,能做什么事情啊?”
“你别小瞧了飞龙,”潘知远笑的很是轻快,“先且留着看看。”
陈飞龙倒是也不好意思自卖自夸,脸上略有些红泛。师尊难得夸人,这三十年间,估计这是第二回了吧。虽然年纪不小了,陈飞龙在潘知远面前,倒是还是一副弟子模样。
既然潘知远坚持,徐婉如也不多说,就留了陈飞龙,自己送了潘知远出去。熊嬷嬷看见陈飞龙进了郡主府,心里也是叹气不已。眼见着郡主府越来越像当年的卫国公主府了,里面的道士女冠,倒是来往的越发频繁了。
长久以往,熊嬷嬷还真有些担心,万一徐婉如重蹈覆辙,走了卫国公主的旧路,那可如何是好。莫非,她陪了一个公主女冠大半辈子,现在老了,还要陪徐婉如再走一遭。所以,看见陈飞龙的时候,熊嬷嬷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潘知远走了没一会儿,肃宗的圣旨就传到如意郡主府了,只说宝庆公主一事,毕竟涉及宗室公主,总得有个宗室的女子出面,看着案子进展。这个看着,其实就是全权负责了,只说当着文武百官,肃宗并不能明说了。
而且这些个御史言官,哪一个是好惹的。上次徐婉如去锦衣卫,就被孙乾这个御史头子给拦着了,各种女子不得干政,各种妇人不得牡鸡司晨什么的,听的肃宗无名怒火直烧,一时半会儿又后悔起来,怎么给太子找了这么一个又臭又硬的岳父。虽然孙眉是个立的起来的,可是这个御史父亲,实在很拖后腿。
肃宗虽然知道,自己软禁了邓太后,邓家不可能没有行动。可是这么一下子,就杀了宝庆公主,这个邓家的做法,实在让人诧异。肃宗心中,惊惧皆有,五味杂陈的很。自从他知道了自己不是邓太后所出,这母亲不再是母亲,却成了争权夺利路上最强劲的敌手,这一点,肃宗一时间,还有些不容易接受。
可是很多时候,都是人被事情推着走,这会儿的肃宗,明显觉得身不由己。邓太后一出慈宁宫,就被宗室那些个老太太拥护着去了坤宁宫。邓皇后被训斥了一番,跪着认罪,而今不知道起身了没有。
邓皇后的过错也很明显,她是中宫皇后,宝庆公主自然是邓皇后的职责所在。而今宝庆公主做出这般丑事,现在又丢了性命,怎么看,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尽职尽责啊。即使肃宗想帮一把邓皇后,眼下也没地方着手,都是后宫妇人的事情,若是肃宗一开口,那些个宗室老太太,随便一句话就能堵的他开不了口。
邓皇后为了太子的事情,早就跟肃宗达成了一致,并不愿意跟邓家再多瓜葛,所以两夫妻才给太子选了个御史言官人家的女儿孙眉。可是邓皇后这样做,就等于背叛了邓家和邓太后,这次邓太后一出来,邓皇后自然要吃亏。
眼下邓皇后被架空,肃宗手上没有可用之人,眼见着邓太后很可能冲着徐婉如而去,肃宗自然要找人出面挡一挡邓太后的锋芒了。这个人,自然不是徐婉如。
宝庆公主出事的当天晚上,忠顺府里就收到消息了,燕国公主虽然素日里行事肆意妄为,可是这个朝堂的风向,却一向把握的很准确。
眼下,忠顺府再不满意肃宗和徐婉如,都不得不帮一把他们了。
徐婉如搬出忠顺府的时候,京城的人已经知道,她跟忠顺府没什么关系。可是为了肃宗的面子,忠顺府的人一直沉默,不支持,不反对,更不表态。也就是说,他们默认了肃宗和徐婉如的事情,站到了肃宗的一边,帮他维护名声,也帮他照看女儿。
这一笔账,其实不难算,他们忠顺府已经帮肃宗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如果现在反目,这个郡主也罢公主也罢的徐婉如他们要得罪,肃宗那个实权在握的皇帝,他们也会得罪。倒不如,咽下这一口气,借着这份养育徐婉如长大的功劳,站在肃宗那一边。
有燕国公主在,徐铮再不高兴,也得沉默不语,不能对徐婉如有任何指指点点。丁岚为了两边的和气,也已经出面,跟郡主府来往起来了。一切,都说明忠顺府的态度,是站肃宗一边的。
现在邓太后从慈宁宫里出来,忠顺府就有了另外一个机会,是坚持站在皇帝背后呢,还是改弦易辙,投靠邓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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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谁都不知道邓太后和肃宗之间的嫌隙,众人只以为,不过是太后和皇帝怄气,母子之间有些不满罢了。谁会想到,这个太后和皇帝之间,已经成了水火不容的关系。这样一来,谁都不会轻易选择一个邓太后。毕竟,太后的荣耀和权力,其实都来自她的孩子肃宗。
宝庆公主出事的当天晚上,宗室的女眷们也都行动起来了,商量着去找邓太后出面主事。邓太后一病不起,众人本就有些疑心,这会儿看见宝庆公主惨死,丑闻连连,更觉得这事之所以出错,就是邓太后不在后宫看着的缘故了。
宗室的女眷们一忙起来,燕国公主也有了想法。自然,她对邓太后的了解,比别人更多一层。毕竟,当年邓太后和吴王妃逃亡遇险的时候,她也带着家丁侍卫,在老家帮忙的。对于肃宗的身世,即使燕国公主不清楚全貌,却也猜的出一个大概的,什么吴王妃,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第796章 前尘
大楚开国之前,太祖带着周家子弟,一直在外征战。他的妻子贺太后,虽然不是每次都跟随左右,却常常不在老家。
因为贺家的实力强大,太祖跟河间王之间,也常有来往。一开始,周家的太祖是帮着河间王这个岳父争夺天下,只是后来者居上,又有贺太后这么一个女生外向的妻子相助,最后得了天下的,反而是周家的人了。不管怎么说,当时贺太后随军,远比她留在老家有用,所以老家的女眷,反而是邓太后这一辈的媳妇了。
燕国公主和太宗一母同胞,在老家的时候,自然跟太宗后宅的女眷们比较亲近,邓太后那会儿虽然不是正室,却跟着太宗有些年头了,所以跟燕国公主之间,倒是一直有些来往。
而太宗的嫂子吴王妃,因为丈夫战死沙场,就散了后宅的女眷,只身一人,就跟邓太后等人,也来往密切了起来。太宗之所以跟吴王妃有了暧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些个女眷常在一起活动,他见的多了,自然无事也生出事端来了。
燕国公主虽然年少了几岁,可是自小就跟着兄长们在军营里爬模滚打,脾气性格自然不同一般女子。家中嫡母远行,更是没有人管教于她,所以燕国公主骑马射箭闹事之余,偶尔还充当家中女眷的侍卫。
虽然邓太后那会儿还不是太宗的正室,可是吴王妃却是实打实的正经儿媳妇,所以燕国公主跟着这两位的机会,实在不少。所以说,邓太后是否有孕,吴王妃是否生子,燕国公主就算当时没有看明白,等她在京城贵妇里面混了个四十来年,也差不多弄明白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宗没有登基之前,不过是个并不出彩的庶子,战场上随着太祖征战,也没有太过亮眼的战绩。反而是他的兄长吴王,虽然也是庶出,却是个有才干的。
当时注意太宗的人,自然不会多,按照河间王和周家的约定,周家到顶也就一个勋贵公侯,太宗到顶,也就一个公侯人家的子弟。注意太宗的人不多,注意他后宅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所以,即使太宗后宅里有几个女子,邓太后凭着一子一女,还是很有存在感的。
燕国公主很多年后回想,也曾经怀疑过邓太后和肃宗的关系。邓太后的确是宣称有孕,但是当时战乱之中,奔来跑去逃生,却不见她丝毫身子不适。反而是吴王妃,脸色始终苍白,一路上吐的天昏地暗。
只是那会儿吴王已经去世,吴王妃只装作身子虚弱,哪里敢提什么有孕与否的话题。当年的燕国公主年轻,并不知道这些个事情,即使看见了,当时也没有多想。直到她自己结婚生子了,燕国公主才悟出个事情来,当年吴王妃的模样,看起来跟有了身子,十分相似。
反而是邓太后,第一次有孕,反而显的十分稳当。自然,这个人跟人的体质,天生就不一样,有人有孕吐的死去活来,有人丝毫没有反应。可是燕国公主现在琢磨着,当年的邓太后,的确是十分安定,安定的不像一个孕妇。
而他们出事之前,邓太后还因为后宅的一个丫头,跟太宗吵过架。说起来,不过是女子的争风吃醋,看不得太宗沾惹她身边的丫头罢了。后来这个丫头,燕国公主就再没有见过了,这人是邓太后跟前的贴身大丫头,就这么不见了,燕国公主当时还觉得可惜,身边得用的人,培养起来不容易,被人一毁,却这般容易。只是养一个与自己离心离德的丫头,燕国公主觉得,也是个不稳妥的事情。她当时留意过,却也没有太往心里面去。
等敌人来袭的时候,邓太后正是要生产的前后,而吴王妃已经托病回了娘家修养。因为吴王妃的娘家还有些兵力,所以当时有人就提议,往吴王妃的娘家赶。
燕国公主也觉得有道理,就带了侍卫家丁,护送邓太后一行女眷,往吴王妃的娘家去。一路上,燕国公主跟邓太后走散了,中途又遇到敌人拦截,不得不耽搁了小半个月。
等燕国公主再次见到邓太后的时候,就听说吴王妃死在了乱军之中,而吴王妃的娘家人,也战死的战死,被杀的被杀,剩下的丫鬟仆役,也都逃的没了踪迹。
燕国公主半信半疑,带了邓太后和她新生的孩子离开。毕竟敌人刚刚过境,久留并不安全,他们去的匆忙,只埋了吴王妃一家的尸首。而后燕国公主带着邓太后,又与周家回头来救援的人马碰上了,重新回了旧宅子,算是安全了一段日子。
再后来,太宗被贺太后选中,扶植成未来的继承者。太祖登基之后,太宗的太子地位也马上明确了,接着太宗选了邓氏作为正室,又纳了贺家的女儿为侧室,一切都按照贺太后的打算开始了。
等太祖去世之后,这个天下,虽然皇帝是太宗,可是真正的掌权者,却是后宫里的贺太后。贺太后跟贺家掌了周家的天下,一晃,就是十来年。而太宗选的邓氏,一直低调从事,后宫里面,谁都知道贺皇贵妃,却没多少人怕这个邓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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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太后低调了这么些年,对燕国公主这个太宗一母同胞的妹妹,更是好的没有话说。即使燕国公主对当年吴王妃的事情有些怀疑,也不会多说。这个孩子身上,的确有些疑云,不过燕国公主觉得,只要是自己兄长的儿子,谁坐天下不是坐呢。
等肃宗年岁渐渐长大,面目越发长的像太宗了,燕国公主就彻底放下了这个话题。
更何况,有贺太后这些人在位一天,这个天下的宝座以后谁来坐,还真不好说。贺皇贵妃所出的两个皇子,更是锋芒毕露,反而这个中宫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处处隐忍退让。这么一晃,又是好多年。等肃宗正式成了太子,这会儿,燕国公主才有些明白过来了。
第797章 祝华
等肃宗成了太子,燕国公主心里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风水轮流转,而今轮到他们忠顺府徐家小心做人了。
不管太子的身世究竟如何,不管她究竟看出了多少,从现在开始,燕国公主只能装作一无所知,对邓太后亲近,对肃宗尊敬,丝毫不能出了差错。虽然,她是太宗嫡亲的妹子,可是人走茶凉,等太宗真走了,燕国公主能依靠的,只有新任的皇帝。
因此,肃宗做了太子,燕国公主就再不去回想当年的事情。至于吴王妃的事情,即使有人提起,燕国公主也会出面证实,那就是个无稽之谈。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燕国公主有时候也梦见嫂子吴王妃,到处在找她的孩子。
等肃宗年纪渐渐大了一些,燕国公主看着,总想在他身上找出点吴王妃的影子,可是,除去太宗皇帝的眉形五官,燕国公主找不出一点像吴王妃的地方。
吴王妃是个娇俏的美人,身材不高,平日里就是个病美人的模样。吴王妃娘家的兄弟,燕国公主也认识,都是一水的文弱书生模样。肃宗的五官看着,就有些像太宗,可是身材高大,丝毫没有文弱之感。
都说外甥像舅舅,燕国公主觉得,肃宗并不是吴王妃的孩子,就凭吴王妃那个瘦弱的小身板,只怕那个孩子即使出生了,也会很快就死在战乱的年代。
肃宗继位以后,燕国公主就更加低调了,她兄长在位的时候,燕国公主可以肆意妄为,可是现在,是她侄子继位了,这个就隔了一层,她自然要守礼起来了。
拘谨的多了,突然有一天,燕国公主进宫陪伴邓太后的时候,正看见肃宗穿了身素净的衣裳,站了邓太后身边,阳光就那么洒在他的脸色,鼻高目深,眸色却是浅浅的。
就那么一刹那,燕国公主想到了当年邓太后身边的丫头。那个大丫头的名字,燕国公主一早就忘记了,可是那人的模样,她却记得几分,是个胡人跟汉人混血的丫头,五官虽然有些不符合汉人的审美,却有几分勾人的味道。
而那丫头的身材,也是这般高大,一个女子,看起来倒有寻常男子的高度。若说肃宗是那个丫头生的,倒是合情合理了。因为太宗沾了这个丫头的身子,邓太后吃醋闹事,打发了她,可是究竟如何,外人如何得知。
燕国公主回家细细一想,浑身都是冷汗,那个丫头的名字,她自然也记起来了,姓祝名华。因为这个祝姓,在山西一带并不常见,所以燕国公主还特意问过那个丫头,是何方人氏。只是一个丫头,如何知道自己姓氏来源,这么些年了,燕国公主也有些感慨自己的记性,怎么突然就记的这般清清楚楚了。
偏偏这个时候,记的越清楚,越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开了一个头,接下来的经过,就会一天比一天仔细生动。自从发觉,肃宗可能是邓太后身边那个胡人丫头的孩子,燕国公主每次遇见肃宗,都会觉得更像几分。毕竟,肃宗和邓太后长的不像,跟邓家的人,也长的不像。若不是五官长的像太宗皇帝,燕国公主说不定早就起疑心了。
等她看的清清楚楚的时候,偏偏燕国公主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了。祝华这个名字,燕国公主只能深深埋在心里,每看见肃宗一次,燕国公主就要回忆一次过往种种。只是这些事,她谁也不能说。
以前太宗在的时候,是邓太后母子讨好燕国公主,而今在位的,却是肃宗,今时不同往日,这一点,燕国公主心里明白。只是朱念心的事情,却让燕国公主有些难以接受,毕竟没了脸面的,是忠顺府的侯夫人,连带着她这个婆母,也没了面子。
只是说到底,肃宗还给忠顺府留了脸面,徐婉如的身份,终究还是隐而不言,没有彻底说穿。忠顺府保住了最后一点面子,自然要跟徐婉如来往起来。
燕国公主心里有些难过,自小养在她膝下的孙女,却是肃宗的孩子,只是这份难过,倒是也不算太过沉重。毕竟,今生的徐婉如,只在忠顺府里住了短短六年,之前的五年,却是跟在她母亲朱念心的身边。
对于燕国公主这样争强好胜的人来说,亲情反而不是她难过的理由,最难过的,却是那股子被人捉弄隐瞒的不甘心。只是这点子不甘心,对比起整个家族的未来,自然是不足挂齿的。
这次昭阳公主仗着邓太后为所欲为,想对徐婉如下黑手,却被肃宗软禁在延辉阁。而邓太后也因此受了牵连,至今出不了慈宁宫。燕国公主看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看来这对母子,迟早要反目成仇了,不管眼下的肃宗知不知道自己生母的事情,他们迟早是要闹翻的。利益一起,天家哪里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邓太后和肃宗这两人,燕国公主曾经选过邓太后和太子,让徐铮娶了丁家的女儿,给太子拉拢了一些势力。可是现在如果再让她选,燕国公主只选肃宗,毕竟,邓太后的底细,她比谁都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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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虚有其名的太后,眼下虽然还有些权势人马,却是肃宗不与她计较。若是肃宗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邓太后的野心,哪里还容得下这样一个养母呢。
所以,宝庆公主的事情一出,宗室的女眷只知道怪罪邓皇后,要求邓太后出来主事。可是燕国公主,却看清楚了,这是邓太后反攻的第一步,至于谁胜谁负,眼下都没个定论。
紧接着,肃宗身边的魏明就来了忠顺府,深夜求见燕国公主,为的,只是一件事情。魏明的来意,燕国公主很清楚,肃宗不愿意邓太后再掌后宫事务,这次宝庆公主的事件,绝不能让邓太后专美于前。肃宗需要一个女性长辈,帮他解决宝庆公主这次的丑事。而太宗的嫡亲妹妹燕国大长公主去处理侄女的事情,最是名正言顺了。
第798章 祖母
得了肃宗的旨意,燕国公主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魏明见燕国公主知情识趣,按着肃宗的意思答应了,就回宫复命去了。宝庆公主跟施旷的事情,其实魏明却是知道一些的。他和王锦鹏的关系不错,这个京城,哪有什么锦衣卫不清楚的事情啊。
宝庆公主跟施旷有私情,两人彼此利用,都想夺了施择在京卫的权力。这一点,和肃宗的本意不谋而合,所以王锦鹏虽然看在眼里,却不上报肃宗知晓。
毕竟宝庆公主的入幕之宾是驸马的兄长,这事说出去有损皇家颜面,所以王锦鹏犹豫再三,跟堂兄弟王锦秋商量之后,只让肃宗跟前的魏明和宋保等人知晓。
一来,御前的近侍知晓了这事,若是有个万一,他们也好在肃宗面前描补。二来,宝庆公主跟施旷那会儿,还处在遮遮掩掩避人耳目的状态,犯不着戳破了他们,让施家发现。
谁知道,就这么凑巧,宝庆公主跟施旷私会的时候,恰好就被人给撞破了。撞破了不说,这宝庆公主还死的莫名其妙,不明不白的。施旷明显不是凶手,可偏偏看起来,他却是被当场被人逮了个正着,越发说不清楚了。
这事的背后黑手是谁,肃宗心里清楚,燕国公主心里也清楚,她一旦接受了这个旨意,就注定要跟邓太后作对了。这一点,燕国公主倒是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毕竟,她们姑嫂多年,虽然也有纷争,却也和睦过了许多年。
之前忠顺府有麻烦的时候,燕国公主也是跟邓太后求助的。徐铮再娶的事情,邓家和邓太后就颇有影响。而今却要坚决地站到肃宗,燕国公主心里也有些没底,可是眼下她也看的清楚。有肃宗在的一天,徐婉如的身份就不会公开,如此一来,徐简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世子,也会稳稳地坐在忠顺府的爵位传承之上。
名不正而言不顺,终有一天,要么是丁岚替儿子徐符夺回世子的位置,要么,就是徐简败的一塌糊涂,放弃一切。
可是,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是忠顺府的两个孩子,挂在朱念心名下的徐简,还有丁岚所出的徐符,两个孩子各有前途,无论谁做世子,另外一个,在京城里也有体面的身份。
也就是说,现在到了忠顺府为前途搏一搏的时候了。
如果只有一个孩子承爵,日后争来夺去,手足相残,闹的不可开交也就罢了,这样自伤元气的事情,并不是兴旺发达的气象。
都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对于忠顺府这样的人家来说,祖上的荣耀已经褪色,而今只是守着爵位过日子,若是子孙能有机会亲近肃宗,谋个实权的位子,兄弟相辅相成,长远看来,对家族才是最好的事情。
只是燕国公主眼下这么想,心里,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她想给徐简谋个出路,却想把爵位留给丁岚的孩子。
虽然天家最不重视嫡庶,可是勋贵人家,终究还是有这么一说的。毕竟天家最怕强大的外戚,而勋贵人家,却是喜欢强强联合的,两家的姻亲之好,自然要给嫡出的子弟一个交代。
一开始,徐简在山西进展的很是顺利,徐文和的人马,也都表示了归附的意思。可是没多久,徐婉如搬出了忠顺府,身世又扑朔迷离,直接就影响了徐简的信誉。
本家的人再想跟忠顺府合作,也不会选择一个身世不明的世子,若是他们跟了徐简,徐简日后不做世子了,他们本家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所以,本来答应的好好的,徐简也觉得满心欢喜,一切顺利的时候,大家又开始推推搡搡,很是勉强了。再接着,忠顺府的长房和二房也出了京城,直接就导致了一大半的本家倒戈,仅剩的几个,也跟墙头草一般,风一吹就两头摆。
徐简一个少年人,而今不过十四岁,虽然也出过几次远门,却多在宣府一带。宣府是丁家的地盘,他来来去去,也有丁家的人照顾着,哪有什么地方需要自己做主的啊。这次出门是破天遭第一次,可是一路艰难险阻不说,最后还没有办成事情,徐简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徐婉如的身世,徐简虽然没有听人直接说起来,可是也知道,徐婉如离开朝天宫之后,再没有回过忠顺府。而徐婉淑去郡主府的时候,据说两人还起了争执。
徐婉淑脱口而出的话,徐简倒是也听张明说了。只是这事,徐简打心眼里希望,不是真的。淑妹妹是个口没遮拦的,徐简总觉得,这话不过是话赶话,姐妹之间的无心之语罢了。
只是此后本家众人的表现,让徐简觉得,这事以讹传讹,或许很多人误解了。徐文和本来对徐简很是看好,只是渐渐的也有些淡薄了。
中间又有萧诚的死讯传来,萧家的侍卫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可是盯着徐简的时候,明显比往日长了许多。徐简后来才知道,萧家和忠顺府想拿他的人身安全,去胁迫徐婉如从了那门荒唐的亲事。这一点,徐简如何能够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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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萧家的侍卫们,做事并不过分,缓了那么小半个月,萧诚和亲事就算过去了。徐简刚放下心来,就听说了徐婉淑和徐婉如吵架的事情。这吵架说出来的话,又让徐简陷入了困境。
京城里长房和二房被赶出忠顺府的事情,徐简也听祖母的人说了。对于长房和二房的人,徐简一向没有好感。徐婉如走丢的时候,徐简就怀疑过,是这两房的人动了手脚。他虽然年少,可是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徐简心中,还是明白的。
等长房和二房的人来了山西,这本家,就似乎再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徐简也收了祖母的来信,让他收拾一下,应该回京城了。这一趟出远门,徐简经历了生死,经历了各种磨难。可是最后,却仍旧是一无所成,这样的结局,让一个初次出门的少年人,心中多少有些难受。
第799章 姐弟
收了燕国公主的书信,徐简不得不放下本家的一切,大败而归。
只是人生起起伏伏,他这么一个少年人,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回京以后的事情,徐简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只是他心中有种恐慌,想找了徐婉如,好好确认一下,她是他的姐姐没错。这样缥缈不定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徐婉如走丢了,徐简一个人在家的那种寂寞虚无。
萧家的几个侍卫,仍旧跟了徐简左右,萧诚走前吩咐过,只让他们把徐简当做自己看待。这几个人自小在萧家长大,对萧诚这个未来的家主,自然十分尊重。突然间让他们跟着徐简,这些个侍卫心里,自然也不可能真把徐简当做自己的主人看待。
只是徐婉如和萧诚的关系摆在那里,侍卫们对徐简,自然也是尽心尽力的,就算不是当做主人看待,也是看成主人家的亲戚看待。萧诚死讯传来的时候,萧家让这几个侍卫扣押徐简,只是最后,这几个人也只是监视徐简而已,面子上都还过得去,也不算违背了萧诚的吩咐。
出京一个多月,回去的时候,却两手空空,徐简是个失意人,萧家的侍卫,心里也不是滋味。好好的萧家大郎,说没了就没了,连丧事,都不让他们回去,只吩咐守着忠顺府的世子,大家的心里也不好受的。
众人接了京城的书信,就辞了本家,启程回京来了。到城门口的时候,就听说城里出大事了。徐简回家心切,也没仔细打听,只听说肃宗的大女儿宝庆公主与人私通,这个入幕之宾,还是宝庆公主的大伯子施旷。这一点,徐简听见了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他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人,这些个家长里短的丑闻绯闻,并不是一个少年人会关心的事情。
忠顺府的来信,并没有细说徐婉如的事情。徐简跟送信的家人问过了,据说徐婉如现在不在忠顺府里住,却在她的郡主府里住着。若是没有什么变故,姐姐何必去郡主府里住着。徐简心里一直提心吊胆,直到家门口,问过了下人,这心里的疑问,就算彻底得到确认了。
徐简的心,从门口就开始往下坠,徐婉如在忠顺府里住不下去了,那他这个世子呢,还能不能住下去?如果徐婉如离开忠顺府的原因跟肃宗无关,那么,她又是为了什么搬出去的?是因为侯夫人丁岚嘛,可是丁岚为人谦和,虽然跟徐婉如一开始有些冲突,可是终究不算厉害。徐简心里思来想去,总觉得一颗心浮在空中,不知道何时才能落地。
进了萱园,徐简的心,突然就开始沉静下来了。不管如何,家里还有个祖母呢,以后怎么办,他听祖母的。
门口的丫鬟婆子早就看到徐简回来了,对于这么个身世未明的世子,他们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徐简是大家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为人孝顺又听话,怎么看,都是个好孩子。
现在偏偏传出来消息,说他可能不是先头的侯夫人生的,还有可能,不是侯爷的孩子。这样一来,这个看着乖顺懂事的孩子,突然间就有些张皇失措起来了。大家看着,越发觉得世子有些可怜了。只是究竟如何,还得看府里的主人家怎么说了。
宋嬷嬷在屋子里听见声响,就到门口张望,一眼就看见了徐简。
“世子回来了,”宋嬷嬷是燕国公主的陪嫁宫人,这个年纪了,身份自然不用多说了。她这般热情地迎接出来,倒是让徐简放了一些心。众人看了,也多少能够看见一些燕国公主的意思,毕竟,府外面还有个郡主不是。
眼下郡主还是郡主,那么世子自然也还是世子了。
徐简一路走来,也已经发现府里下人们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往日里大家看他,总是笑眯眯带着些讨好。现在无论是讨厌他的还是过去喜欢他的,眼神里都带了一丝怜悯。他一个堂堂世子爷,需要人家同情什么。徐简心里发狠,却也发慌,一路进了萱园,见到燕国公主,眼泪就落了下来。这些日子吃的惊吓,受的委屈,全都一股脑儿,在祖母面前哭了出来。
燕国公主见他哭的至情至性,心中也有些难过,拿了帕子,拭了拭眼角,让张嬷嬷扶了徐简起来,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祖母!”徐简眼下像个无助的孩子,只扯了燕国公主的袖摆,眼角发红。
燕国公主闭了一下眼睛,缓缓问道,“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徐简点点头,“姐姐搬走,是因为萧诚的婚事嘛?”
燕国公主睁开眼睛,她就知道,这孩子是个聪明的。自小,就知道讨她这个祖母的欢心。一开始,燕国公主对朱念心留下的孩子,并没有很上心。只是丢了徐婉如之后,徐简片刻都不离开她的身边,燕国公主就知道了,这孩子的心思,并不简单。现在看来,果然是三岁看老啊。
徐婉如搬走的理由他不问,只推到萧家身上。徐婉如不管是肃宗的女儿还是徐铮的女儿,比起外人来说,她跟徐家的关系,总是亲近一些的。推到萧家身上,不过是徐家的女儿因为亲事跟家里长辈意见不同。若是再扯远了,那就不是能够说出口的理由了。
燕国公主点点头,嗯了一声,“萧家大郎实在有些可怜,祖母一时也有些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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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说自己犯糊涂,只是自己心软。一个老人家,心软一些,犯个糊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姐姐的性子,”徐简叹了一口气,“那我跟她好好说,也就是了。”
燕国公主笑着抚了抚徐简的背,看他还穿着路上的衣服,就吩咐,“你先回去洗漱一下,用过了午膳,去看看你姐姐。”
徐简的眼睛一亮,现在他在忠顺府里最大的依靠是燕国公主,但是真正的依靠,却是徐婉如这个深得君心的郡主姐姐。
现在燕国公主不拦着他,反而让徐简去郡主府,自然是给他准备后路了。
第800章 家人
听说让他去郡主府,徐简心中的石头算是放下来了。不管他的身世究竟如何,现在祖母护着他,还有徐婉如在外面帮衬着,徐简对自己的未来,并不十分担心。
徐简跟燕国公主正说着话呢,徐铮却带着妻子丁岚一起来了。
徐铮素日来萱园看燕国公主,都是独来独往,很少跟着丁岚一起出行,这会儿大概是听见徐简回来了,所以夫妻两人才一起来了。
一进门,就看见衣衫带了尘土的徐简,正坐了燕国公主身边,红着眼睛,徐铮的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这个孩子的确是他的血脉,可是生母究竟是谁,徐铮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那些年,朱念心进门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他夹在燕国公主和妻子之间,十分为难。徐铮本就是个畅快舒服惯了的纨绔子弟,虽然喜欢朱念心,可是家里的气氛实在有些难熬,他便秦楼楚馆一家家逛过去。
那些个秦楼楚馆里面的头牌清倌,谁见了他不是笑的跟朵花一样。而今太宗去世了,换了他的表兄弟肃宗当皇帝,徐铮的这个日子就不好过起来了。再去秦楼楚馆,也没有人笑的那么由衷了,老鸨们要起钱来,一点儿情分面子也不给他留下。
一时间想的有些远了,徐铮的视线再回到徐简身上的时候,就带了几分憎恶。他逛秦楼楚馆是一回事,可是从秦楼楚馆里抱个孩子回家当嫡子养着,这个事情徐铮脸上是没有丝毫光彩的。一个纨绔子弟,玩乐是一回事,拿回家当正经公子供着,这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这个偷龙转凤的事情多半是朱自恒这扣他头上的,想想他跟朱自恒素日的不和,徐铮心里越发烦闷了。看见徐简,就像看见朱自恒明晃晃的嘲笑一般。
徐简出门的时候,只知道父亲不怎么看好他去山西的事情。只是父亲一生碌碌无为,徐简并不愿意跟徐铮一样,即使他再反对,徐简也要出门试试。更何况,徐铮对于徐简的任何事情,都是打击贬斥,没有一句好话。那会儿,徐简虽然在徐铮这里被泼了冷水,可是终究心里不在意。现在回来,他的身世风雨飘摇,前路更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见徐铮要吃人的眼神,徐简心里,寒意从足底一下子窜到了心口,这个家,他以后是待不住了,若是没有出路,徐简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什么地方。
丁岚打量了一下徐铮父子,知道眼下什么都不是她一个继母能够说的,就笑着上前,给燕国公主行了礼。等徐简也给他们夫妻见过礼了,丁岚才问起徐简一路上的饮食住宿来。
以往,徐简跟徐婉如不一样,对这个继母颇为亲近。一则他对朱念心的印象不是那么深刻,二来,丁岚进门之后,只生了一个女儿徐婉莹,过了多年才生了徐符。丁岚对徐简这个嫡长子,自然不算太差,而丁家的人对徐简,也一直颇有照顾。
所以徐简对丁岚和丁家,一向亲近。平日里丁岚也有派人过问徐简的起居饮食,徐简以前觉得这个继母不错,没必要太过提防她。而今自己换了一个身份,徐简再看丁岚的时候,各种地方都看出不对劲来了。
徐简一个身份未明的世子,对丁岚和徐符来说,就是一个又臭又硬的绊脚石。可是眼下丁岚各种贤良淑德,并不追究的样子,徐简看着眼里,却有些担心了。正常人的逻辑,如果这个嫡长子不再是嫡长子了,继母多少有些反应的。可是丁岚波澜不惊,徐简自己反而担心起来了。
其实,这个是徐简年少见识少,有些过虑了,丁岚就算有所行动,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父子母子相见的,大家和和气气才是正道。徐简心境变化了,看外面的事情,也都不一样了。
以往和蔼可亲的继母,现在他看在眼里,就跟自己的催命符一样。
徐铮脸上明晃晃的不高兴,徐简顶多是看见了,认识到自己在忠顺府的地位即可。可是丁岚脸上的笑眯眯,配合徐铮的脸色,就意味深长的多了,徐简回到忠顺府的这一刻开始,就发现自己不再是往日的徐简了。
他的短短一生,迄今为止,也经历过丧母和姐姐走失的情况。可是一则那会儿年纪小,二则府里当他是未来的继承人,待遇一直不错。可是现在,他所凭借的一切,突然都成了空中楼阁,徐简的心里,自然是起起伏伏,脸上却不能显露一分。
燕国公主看他强撑着辛苦,就让宋嬷嬷陪着徐简,先回修竹堂休息去了。宋嬷嬷的陪伴,也是燕国公主的意思,让下人们看了,好长点记性,别有的没的,嚼什么舌头。世子的事情,有公主在,轮不到外人插嘴的。
等徐简一走,徐铮就冷哼了一声。
前些日子,他就听见几个下人在园子里闲话,说什么徐简能做世子,为什么三公子不能做世子。如果徐简能做世子,那么宋姨娘所出的二公子徐策,岂不是也能做了。
下人门闲言闲语,徐铮自己一个侯爷,不能当面跳出去对质,只得回了芝园,去找丁岚晦气。只说丁岚是为了世子之位,想的疯魔了,所以才纵着下人们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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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岚不是宋红妆那般浅薄的人,即使她要争夺世子的位置,也想看清楚局势之后再动作。更何况,她的徐符眼下才四岁,去跟兄长徐简争这个位置,有些太早了。
被徐铮这么一指责,丁岚也很委屈,所以这会儿见了徐简,她比往日更是细心了许多。只是,徐简待她这个继母,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了,态度竟然是惶恐居多了。
果然不是自己生养的孩子,终究是靠不住啊。要知道,丁岚以前对徐简的态度,就是拿他当未来的忠顺府主人对待的。日后她的孩子,还要依仗这个兄长帮忙的。而丁岚自己,自然是在侯府终老的。谁想,兜兜转转,局势又变了一个模样。
第801章 局势
“母亲,”徐铮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了,“竹君的事情……”
燕国公主看了一眼丁岚,赶紧打住,只说,“我让他明日去一趟郡主府。”
徐铮毕竟是个不怎么肯动脑子的懒人,既然母亲打断了他的问话,转到徐婉如的话题上来了,徐铮就打算好好说说这个徐婉如了。
既然现在徐婉如还占着他们忠顺府大小姐的名号,就得面子上装个孝顺和睦,回家来看看燕国公主和他这个侯爷。可是徐婉如出了朝天宫以后,何曾来见过他,何曾来见过燕国公主。
所以徐铮抱怨起徐婉如来,也是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的很。
丁岚听着徐铮的抱怨,心思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个大小姐人物出众,虽然性格直率了一些,可是做事大方,对婉莹也好,并不是徐铮说的那样,记恨小心眼的人物。
也不知道,徐铮是从什么地方看破的,这个女儿跟他无关。毕竟,丁岚进了徐家的大门之后,就整日价听见徐铮抱怨这个女儿。反而是宋红妆生的那个二小姐,很得徐铮的欢心。白家的亲事,还不知道是宋红妆怎么弄来的,最后虽然没成,可是也说明,在徐铮心里,这个庶出的二小姐,可比那个大小姐更有地位的。
如果徐铮知道这个女儿的身世有些问题,怎么他对世子徐简,反而一直没有太过挑剔。就像寻常富贵人家的父亲一样,看儿子不出息,虽然抱怨几句,却也没有太大的不满。要是知道身世有问题,应该是两个孩子都一起被嫌弃的啊。
所以,丁岚隐约觉得,徐铮大概是不知道徐婉如的身世,不过,朱念心跟肃宗的事情,徐铮多半是知情的。
丁岚神游物外地想着当年朱念心和徐铮以及肃宗的事情,也就没怎么注意去听徐铮的抱怨。燕国公主听了一会儿,知道自己的儿子对这个名义上的孙女,怨念已久,只怕是不会轻易改变了。听了这么一会儿,大概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了,燕国公主就出声打断了。
“如意的事情,你就不要多说了,”燕国公主有些严肃地看着他,“眼下还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别坏事,也别画蛇添足,好好在家呆着。”
徐铮也是知道魏明昨天晚上来访的,只是有些事情,他也不愿意当着丁岚的面说。丁岚听见婆婆训斥丈夫,也起身站着,不敢坐着了。
燕国公主说了两句,就吩咐他们下去休息了。丁岚回了芝园,徐铮正打算去芙园呢,却被燕国公主的人找了回去,说是还有吩咐。
徐铮一脑子雾水地回了萱园,见母亲身边只留了几个亲近下人,就知道燕国公主多半有话要说。
“母亲,”徐铮在燕国公主身边坐下,这会儿他倒是知情识趣了,并不抱怨徐婉如的事情,只问,“母亲唤儿子回来,可有什么吩咐?”
燕国公主拍了拍徐铮的胳膊,叹了一口气,看了他一眼,感慨道,“你舅舅走后,我们忠顺府成什么样子了。”
毕竟,有些事情只有他们母子两人知道,当年燕国公主是怎么对付本家的人,还有怎么跟长房和二房明争暗斗的,徐铮心里也是知道一些的。
太宗皇帝走后,局势逼人,燕国公主不得不学会了自立。只是徐铮躲在她的羽翼之下,成长的有限。虽然一把年龄了,可是真让徐铮去做什么事情,只不容易了。
燕国公主也知道这一点,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是年轻人的年代了……如意她虽然……跟你的性子不怎么一样,可是对竹君,却是维护的。”
“他们不是……”徐铮脱口而出,想说徐婉如跟徐简又不亲生兄弟姐妹的,不见得能有多维护。
“这个骨肉血脉,不只是同父同母的关系,如意是个长情的,会照顾竹君的。”燕国公主对这些个亲情,自然看的很淡,他们天家最不缺的,就是杀父弑母的皇帝,为了个皇位,父母亲族,兄弟姐妹,哪一个他们都敢动手。
“如意她不过一个小小的郡主。”徐铮对徐婉如的身份,并不怎么放在眼里,“能帮的了竹君什么啊。”
“你别小看了她,”燕国公主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京城的局势,她家里的这个儿子是看不懂看不穿的,“宝庆公主和施家的事,就跟她有关系。”
“什么!”徐铮突然高声了起来,“她连公主也敢杀!”
“你说的什么浑话,”燕国公主很是无奈地看了一眼徐铮,这儿子真是她生的吧,怎么一点头脑都没有的,大概,是像徐坤那个武夫了吧。
“皇上给了如意一个金印,”燕国公主问道,“这事你知道吧。”
关于肃宗和徐婉如的事情,徐铮每一件都听说了,只是他跟个鸵鸟一样,眼睛一闭,就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这个金印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他一个忠顺府的侯爷,如何会不知道呢。
只是燕国公主这么问了,徐铮也不好装糊涂,只得勉强点了点头。如意郡主有多得帝心,就说明肃宗对朱念心有多怀念,徐铮想到这里,自然是心中酸楚。他的妻子,却被人家惦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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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也不用我跟你多说了,”燕国公主冷冷地看着徐铮,“你就当没她那个人了。而今忠顺府的情形,你也看在眼里了,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
燕国公主说的这般严厉了,徐铮倒是吓了一条,赶紧起身赔礼,“是儿子的错,儿子再不敢想了,还请母亲保重身子,府里上下都还指望着您呢。”
“这府里以后,都是你的,”燕国公主叹了一口长气,说道,“皇上有心给如意京卫的事情,所以才给了这个金印。”
徐铮一愣,他还以为,是肃宗老眼昏花,为了宠女儿,肆无忌惮的给金印呢。原来,是想把京卫的大权交给徐婉如。她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儿家,哪里知道什么朝堂大事,更不用说军中的事情了。
第802章 京卫
“如意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如何知道京卫的事情!”徐铮有些义愤填膺,好说歹说,他也是肃宗的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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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肃宗的眼里哪有他这个表弟?
朱念心的事情暂且不说,京卫的权力多重要啊,肃宗说给就给徐婉如了,也不考虑一下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做何感想。
“如意一个人独木难支,我们府里也该出些力气了。”
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铮,她这个儿子虽然不聪明,可是这次的事情倒是看对了,徐婉如一个人,只怕是支撑不起来京卫这一摊子事情的。
忠顺府是她名义上的出身,自然会帮着徐婉如经营。若是徐家在这次的事情里面得了好处,那么以后,忠顺府在京城,至少还能鲜花着锦个三四代。
至于这个忠顺府的大小姐究竟是姓徐,还是姓周,还有什么重要的嘛。
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最大的事情,就是家族的发展前途。现在损失个把侯夫人,个把大小姐,得来的却是这么大的一块好处,燕国公主对肃宗和朱念心的事情,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女儿家若是嫁出去,也是给娘家谋取好处,联络姻亲的。现在有了个肃宗的私生女,他们忠顺府要是能够忍下那口恶气,好好从中牟利,岂不更好。
若非徐婉如是肃宗的孩子,这京卫的权力,肃宗怎么可能交到徐婉如的手上?若是这个权力不交替,他们忠顺府如何有机会从施家手里抢这个京卫。
燕国公主笑的云淡风轻,眼里却有些炽热,权势两字,对于天家的人来说,最有吸引力不过了。肃宗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才让燕国公主出面对抗邓太后。若非好处这么大,燕国公主怎么肯上钩呢。
既然燕国公主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铮就问了,“母亲,宫里来人,是有什么事情?”
“哼,”燕国公主冷冷一笑,“我先前不是吩咐你,以后少出门,少做事嘛?”
“儿子晓得了,”徐铮点点头,“只是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吩咐?”
“太后跟皇上,只怕要斗起来了。”燕国公主低声说道,“你说太后若是对付皇上,第一个会朝谁下手。”
徐铮有些糊涂,突然想起燕国公主的吩咐,一下子就有些明白了,“母亲是说,太后会对我们忠顺府下手。可是我们忠顺府对太后,一向没有……”
“此一时彼一时,”燕国公主也不说透,毕竟肃宗和邓太后的关系,她自己心里知道他们不是亲生母子即可,这话却不能进了另外一个人的耳朵。再说了,就徐铮这个性格,说不定回去被小妾一哄,就说出了去了。到时候,自己反而被动受困,还不如,只让徐铮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事。
燕国公主挑明了肃宗跟邓太后要斗起来了,徐铮却没太往心里去。毕竟前些年,为了后宫那些个权力,邓太后却是跟肃宗斗过几次,很多时候,都是肃宗退让,邓皇后退让。
只有搬去慈宁宫一事,实在是祖宗礼法摆在那里,一个太后不好久居永寿宫,邓太后才不得不搬走了事。可是别的事情,邓太后基本上没有吃什么大亏。
所以对于这一次,徐铮心里,并不是很愿意彻底得罪了邓太后。可是母亲吩咐他别出门,少做事,徐铮倒是也理解一二。
毕竟,邓太后跟肃宗斗法,遭遇的就是些小鱼小虾。他们忠顺府眼下,还真不算什么,若是卷到这对天家母子的斗法里面去,把朱念心的事情一抖出来。肃宗是没面子了,天子强取豪夺臣子的妻子。可是他徐铮也没面子啊,一个忠顺府的侯爷,后宅这样混乱。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躲起来装鸵鸟,让邓太后想攻击忠顺府,也找不到攻击的点。空口白话的事情,到最后不过是个捕风捉影,徐铮知道燕国公主的打算,就点头答应了,最近不出府门,只在家中读书。
徐铮这个年纪了,他读不读书,燕国公主已经根本就不在乎了。她只要徐铮乖乖在家里待着,避开了这个风头再说。如果邓太后对徐婉如下手,那么忠顺府里面,一定也有动作。
燕国公主如今答应了肃宗的要求,出面主持宝庆公主被杀一事的调查,就已经跟邓太后撕破脸面了。眼下最薄弱的一环,就是徐铮,燕国公主打发了儿子回去,也自然让身边的下人,去各门口通知了。若是侯爷出府,务必拦截。若是有急事,先通报了公主再说。
至于徐婉如,燕国公主知道,这孩子是个聪明的。虽然眼下已经不是自己徐家的骨血了,可是跟她,却在周家血脉相连的。算起来,徐婉如眼下,应该是燕国公主的侄孙女了。虽然隔了个侄字,两人的心思,很多时候却是一样的。
燕国公主知道,徐婉如不会对徐简不闻不问。无论徐简能否在京卫立足,现在他都面对着一个极佳的机会。京卫就摆在眼前,徐简若是发展的好,日后在京卫里有了人马,也算是忠顺府的势力。
至于爵位,等徐符再大一些,燕国公主相信,丁家必定要上门讨个说法的。眼下丁岚虽然服帖,可是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燕国公主并不清楚。可是她也是个母亲,没道理不为自己的孩子争上一争。
只是兄弟阋墙,终究是家族祸事,若是能给徐简安排一个出路,然后徐符长大了承爵,这样互通有无,合作无间,才是家族兴旺发达的道理。
燕国公主设想的是很好,可是她也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徐简在京卫做的很好。过个五六年,他若是势力大涨,只怕这个爵位,丁家是要不回去了。
但是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最关键的,就是抓住机会,先好好发展起来。若是徐简连京卫都没法子立足,谈何以后呢。若是徐简能够强大到那个地步,连丁家人都奈何不了他,燕国公主心里,自然更加愿意让徐简承爵。家族有个强大的继承人,她还何必在乎嫡庶呢。
第803章 盘算
燕国公主的一肚子盘算,自然没有跟徐铮和徐简细说。
长房和二房手里的东西,只怕肃宗也是知道的吧。对于这一点,燕国公主心里有些不怎么舒服。徐坤当年最早进京,手里必定是拿下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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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秘密,对忠顺府来说是把双刃剑。
在天子眼里看来,就是徐坤背叛主子,私藏了前朝皇室的秘密。可是,若这个东西真的在燕国公主手里,她也是有话说的。到时候,无论谁在位,都要给她和忠顺府几分面子。背叛太祖和太宗皇帝的,是忠顺府的徐坤,却不是她这个天家的女儿。燕国公主手里若是有了筹码,也可以为子孙谋一些福利。
可是徐坤却偏偏把这个东西给了王氏的两个儿子,这一点,燕国公主想起来就恨的咬牙切齿。她进徐家的时候,太祖皇帝特意吩咐过这事,所以燕国公主才没有开府,住进了忠顺府。
当时宗室只是推说,京城没有合适的府邸。可是一个公主成亲,真要寻一个府邸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太祖想让女儿跟徐坤多接近,伺机找出徐坤藏起来的东西。
燕国公主进门已经三四十年了,可是,她只看见岁月的流逝,却看不见那个秘密一丝半毫。有时候,燕国公主也曾经怀疑,这事是不是真的。太祖皇帝,是不是也被人给愚弄了,信了这么一套东西。
可是直到不久前,燕国公主才确信,这事是真的。只怕长房和二房手里,真有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呢。否则,徐铭和徐钧,如何能从大理寺的牢狱脱身,一点儿把柄都没有留下,顺利去了山西。只怕,这里面就有肃宗的手笔。很可能,燕国公主猜测,是长房和二房把手里的东西,献给了皇帝。
这样一来,她来徐家三四十年的时间,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燕国公主和忠顺公徐坤当年,也算是怨偶的一对经典代表,一个凶悍,一个花心,真真是天生一对,让京城人茶余饭后,不知道多了多少笑话可以说道。
若是按照燕国公主的脾性,徐坤一死,她必定是要找人出气的,王氏留下的两个孩子,就成了最好的出口。只是,燕国公主怀疑徐坤把东西给了王氏的两个孩子,所以才没有赶尽杀绝,反而留了他们在府里,安稳度日。
这两个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跟燕国公主明面上孝顺,私底下暗斗,也忙活的很。若非太宗对妹妹燕国公主太过宠溺,这两个王氏的儿子,说不定早就献出徐家的秘密了。
只是那会儿太宗即使得了这些个秘密,好处也是到不了王氏儿子头上的,多半要给了燕国公主和徐铮。所以王氏的孩子也算是有耐心,直到肃宗站稳脚,又表现出对徐铮的明显不喜欢之后,才投靠了皇帝。
长房和二房投靠了肃宗之后,燕国公主曾经有一段日子,颇为忐忑。再加上邓太后又被软禁,虽然明面上大家都不会说穿了,可是宗室里面,却有些谣言,只说太后被关起来了。当时燕国公主隐约觉得,肃宗是不是要把他们忠顺府,归到邓太后一边了。
好在,她担心了没多久,宝庆公主的事情一出来,肃宗就派了魏明来忠顺府,让她出面处理宝庆公主和施旷的事情。
燕国公主领了旨意,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肃宗这次,还算给她面子,没有把忠顺府和邓太后归到一处。燕国公主不知道,肃宗对自己的身世,究竟知道了多少,可是看邓太后这次下手的心狠手辣程度,只怕两人已经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了。既然如此,她这次站队,就要划清界限,不能再两边都讨好了。
打发了徐铮回去,燕国公主也有些累了。宋嬷嬷去修竹堂安置好徐简,倒是回来了。
“世子有些不安,”宋嬷嬷笑着跟燕国公主说道,“多问了几句明日去郡主府的事情,老奴都按公主吩咐的,跟世子细细说了。”
“那就好,”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看着宋嬷嬷问道,“婵娟,你跟着本宫,多久了?”
宋嬷嬷自小就进宫做了宫女,分到燕国公主宫里的时候,正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而今,宋嬷嬷也已经快五十的人了。
“快四十年了。”宋嬷嬷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服侍了燕国公主靠在软榻上休息。
“都快四十年了啊!”燕国公主也有些感慨,她来忠顺府,也那么多年了,这人生弹指一挥间,就这样,大半生就已经虚耗在徐家了。太祖皇帝当年的吩咐,她虽然放在心上,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而今反而是长房和二房,拿了徐坤留下的东西,去讨了肃宗欢心。燕国公主心里,终究有些意不平的味道。她苦苦追寻了三四十年的东西,就这么被长房和二房的人送了出去,燕国公主心里,也担心自己这一房的出路。若是他们得志了,不知道徐铮日后,能不能守住忠顺府的爵位。
毕竟,当年的确是太宗偏心妹妹,才把爵位留给了徐铮。虽说肃宗不大可能反驳父皇太宗皇帝的旨意,可是,他真要抬举长房和二房的人,徐铮到时候也没办法。燕国公主想到自己的身后事,终究还是担心儿子的。
眼下只有不停地发展,爬的更高了,才能确保日后徐铮的日子过的舒服。指望徐铮上进,燕国公主已经放弃了。只要徐铮不出错,她就满足了。
只是一个家里,总需要有人去爬,去努力。眼下看着,燕国公主觉得徐简倒是个好的。这孩子心思并不单纯,知道自己的世子位置名不正言不顺,就会用心做事。
无论徐简能否守住爵位,他在京卫若是有所成,对徐铮和忠顺府来说,都是好事一件。若是徐简守不住爵位,有丁家帮着徐符,忠顺府还是能够熬下去。只是到时候徐铮受制于人,燕国公主心里,终究还是偏向徐简一些的,靠自己的力量,终究好过他人。
第804章 拜访
徐简匆忙回京,对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宝庆公主被杀一事,并不清楚。
次日清晨,徐简起了一个大早,去校场练了一圈拳脚,回修竹堂用早膳的时候,才听贴身的小厮郑明,把这个震惊满城百姓的天家丑闻,从头到脚说了一个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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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徐简拿着筷子,有些惊讶地合不拢嘴巴,“这个宝庆公主,是被她的情夫,也就是她的大伯子,崇宁侯府的世子杀的?”
“可不就是,”郑明虽然是个厚道人,可是对着这样的丑闻,他的嘴下也没留情,“所有人都这么说呢,都说那个宝庆公主生**荡,逼的崇宁侯府的世子无路可走了,所以才被他给杀了。”
徐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怎么就那么巧呢,她刚一被人杀害,施旷就被人给撞破了,也太巧了吧。”
“无巧不成书嘛,”郑明见徐简不信,就说起当天晚上荷花巷子的事情了,“听说他们私会的宅子边上,就住了一个五军营的坐营官,正引了一帮兄弟吃酒,听见隔壁动静很大,就一起过去看看了。”
“太巧了。”徐简喝了一口汤,仍旧半信半疑。不仅施旷被人发现的时机很巧合,这一帮吃酒的人,聚在一起的时机也很巧合。虽说无巧不成书,可是生活里面巧成这样的,多半是有心人的有心安排。
只是这些个话,徐简也不会真的和身边的小厮商量。
祖母让他今天早上去一趟郡主府,徐简用过早膳,收拾了一番,就打算出门去了。昨日他回府的时候,忠顺府的管事,已经把徐简的帖子递去郡主府了。徐简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自己现在去见姐姐,竟然还需要提前递个名帖。
只是好在徐婉如对他,并没有生疏,见了徐简的帖子,立马让人回来传话了,只说徐简以后去郡主府,直接上门即可,不用提前递个什么帖子。
徐简听了郡主府管事的传话,提了起来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去了。只要徐婉如不厌弃他,徐简觉得,自己在忠顺府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了。
郑明服侍了徐简出门,快到郡主府的时候,才跟徐简说道,“世子,我祖母昨日跟我提了一句,只说皇上跟前的魏公公,前天晚上到过咱们府上。”
“魏公公,他来干嘛的?”徐简自然知道,这个魏公公,就是肃宗跟前最得意的掌印太监魏明。能劳烦这么个大红人半夜来忠顺府,只怕这事不会小。
“我祖母没说别的,只说了这么一个事。”郑明虽然不明白,祖母为什么要让他告诉世子一声,可是他祖母王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对宫里的规矩,是比别人懂的多一些的。所以,郑明老老实实,就把祖母要传递的话,告诉了徐简。别的,郑明想不清楚,也不会多言。
徐简骑着马,一路上把这几天的事情都给联系起来了。
毕竟他离开京城有些时日了,关于肃宗是怎么看重如意郡主的,徐简知道的并不详细。徐婉如手中有个金印的事情,京城很多权贵人家的当家人都知道,可是徐简回府之后,也没有人跟他细说。所以,徐简脑子里面,就把宝庆公主被杀害的事情,当做了一个事件的起点。
先是宝庆公主被杀,再是宫里来人,魏明到了忠顺府。之后,他回了家,祖母让他次日就来见徐婉如这个姐姐。眼下的顺序,似乎是这么一回事。徐简觉得,他们家跟宝庆公主被杀一事之间,多半有些什么关系吧。
再一想,徐简倒是有些回过神来了,这次的事情,既然是天家的公主被害,那么宗室总要出来说道说道的。这么一来,他的祖母燕国大长公主,就是个老资格的女眷了。她是肃宗皇帝的姑姑,又是宝庆公主这个小辈的姑祖母,若是肃宗让魏明去忠顺府,请了燕国公主出面,倒是极为可能的。看来,王嬷嬷让郑明带话,就是告诉他,这次的事情,肃宗的意思是让燕国公主去处理了。
只是,如果肃宗一开始就打算让燕国公主处理这个事情,为何魏明出宫的时间这么赶。徐简虽然并没有入仕,可是他跟着燕国公主这些年,对宫里的规矩也知道一二。半夜的时候,皇宫里面的大门是要下钥,魏明一个阉人,半夜三更跑到宫外的勋贵人家,只怕是肃宗的临时起意吧。也不知道,肃宗为何突然起意,让燕国公主出面帮着处理宝庆公主的事情。
想到祖母那么火急火燎地让他来拜访徐婉如,徐简心里也有些奇怪。按他的打算,回京自然是要去郡主府见见徐婉如的。可是,他也听说,徐婉如搬出忠顺府的时候,跟家里的父亲以及祖母之间,都有些不怎么愉快。
毕竟,萧家逼人太甚,徐简虽然对萧诚印象很好,可是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有死人逼着活人嫁娶的事情。这个道理,就算放到寻常百姓人家,也是说不通的。更何况,忠顺府还是个体面人家。
可是偏偏这样人家的侯爷,徐铮竟然就答应了萧家的要求。怪不得徐婉如发火了,她离家搬去郡主府单独过,徐简也能够理解。可是,徐简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尴尬,多少不能够表现的太过支持徐婉如了,总得祖母和父亲许可了,他才好往郡主府去拜访。
没想到,徐简一回京城,见过祖母,他们就吩咐他次日去一趟郡主府了。这事来的太过突然,徐简有些不敢相信,却又的的确确是真的。只怕这次的事情,和徐婉如也有些关系。
别的,徐简眼下并不清楚。可是,他已经明确感觉到了,忠顺府对徐婉如的态度,是有些敬畏的。至少,眼下的忠顺府,并不敢跟徐婉如撕破了脸,甚至,连她搬出去独住,燕国公主都没有说一个字。徐铮那么嘴上没把门的人,都没有嘀咕一句徐婉如,看来,徐婉如是肃宗女儿的事情,八成是真的了。
第805章 主仆
想到徐婉如可能真是肃宗的女儿,徐简的心情,就笔直下坠。虽然,他回京的路上,也已经彻底想过,万一徐婉如真是肃宗的女儿,他这个忠顺府的世子爷,日后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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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如果徐婉如不是徐家的女儿,那他这个忠顺府的世子,自然也不可能是朱念心的孩子。可是,徐简光看朱自恒的态度,也知道自己必定不是朱家的孩子。他既不是朱家的孩子,更不可能是天家的孩子,那么,这样一来,徐简究竟算是哪一家的人。
别人都说,徐简长的像他父亲徐铮,可是徐简自己觉得,并不是很相似。毕竟,自己看自己看眼熟了,很难看出什么区别来。人家说他们父子长的相似,或许也只是善意地说辞罢了。这会儿的徐简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哪里听得进去其他人的说辞。
所以回京的路上,徐简一直期盼的,就是徐婉如的的确确是徐家的女儿,而不是大家传言的天家私生女。只是他离京城越近,就越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今看祖母和父亲的态度,明明不满意徐婉如很多做法的,却只字不提,似乎徐婉如做的事情,都是他们允许过了的一样。徐简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徐婉如的身份不同一般,这样一来,自己这个世子的身份就很尴尬了。
徐简一路上想着这事,心里沉甸甸的,郑明见他如此,心情也有些低落。世子想些什么,郑明没道理不清楚。昨日他回了忠顺府,服侍了世子休息,就回了父母的住处。他的堂弟郑聪原是徐简的贴身小厮,只因得罪了徐婉如,被她扔到了二公子的身边。而他这个老实过了头,有没什么心机的人,却被调到了徐简的身边。
一开始,郑明觉得自己是一步登天,一下子就到了世子爷的身边。日后这个忠顺府,整个都是世子的,他这个贴身小厮,出门自然有人奉承讨好。可是一转眼,世子的身世扑朔迷离了起来,明眼人都知道,眼下大家只是不说破罢了,就等如意郡主那边的事情定下来了,徐简这个世子,只怕也做不长久了。
郑明风尘仆仆地回家,见过父母和祖母,得了祖母的吩咐,就打算回修竹堂歇息。谁知,半道上却遇到了从菊园出来的郑聪。郑聪自从被调到了二公子徐策的身边,就没怎么在后院出入了。
前些日子宋红妆和徐婉淑因为白家的事情,很是得意了一会儿。只是没多久,就因为徐婉淑去如意郡主府,当众喊破了她们对徐婉如身世的怀疑,被忠顺府当做神志不清,给关到了快雪楼。宋红妆也因此受了连累,一起跟女儿搬去了快雪楼。
侯爷是个凉薄的人,只见新人笑,哪里记得旧日同床共枕的爱妾宋红妆呢。所以菊园一时间就荒废了下来,虽然有几个婆子丫鬟守着院子,可是终究没了人住,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徐策住在前院,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让郑聪去了一趟菊园。郑明不是个喜好打听的人,只听说郑聪去菊园取个什么东西,也就没有多问了。只是郑聪却是个得理不饶人的,现在世子的身份尴尬,府里面最高兴最幸灾乐祸的,莫过于这个昔日的贴身小厮了。
郑聪的位置被郑明夺了,自然是百般嫉恨。眼下看见徐简也倒霉了,郑聪自然是高兴的很了。见了郑明,恨不得把心里所有的恶毒话都给说光了。
只是郑明也不与他一般见识,只说郑聪如果继续说,他就去禀告公主。这个府里面的下人,对侯爷夫妇是不怎么惧怕的,侯爷是个耳根子软的,夫人是个不管事的,只有燕国公主,若是她不高兴了,真会大杀了事的。她一个大长公主,打杀一个奴才,不过是再小不过的事情。眼下府里的风声虽然已经起了,可是谁也没有说破,郑聪可不想做一个出头鸟,第一个被杀鸡儆猴。所以,郑明一提燕国公主,郑聪就乖乖地溜走了。
郑明跟着徐简的日子虽然短,却也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定州城的生死存亡时刻,世子爷没有丢下他。而后萧家的大郎死了,萧家侍卫蠢蠢欲动,世子心中烦闷,也跟他说说。郑明陪了徐简出京回京,两人相处的时日虽然比不上郑聪,可是这个交情,却很不错了。
徐简眼下遇到了麻烦,郑明一点儿忙也帮不上,看在眼里,也是很为他心焦的。这会儿两人一起去郡主府,徐简一路上垂头丧气的,郑明也想着京城的趣事,给他说道说道,解解闷。
两人一路闲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到了郡主府。刚到门口,门人就急急忙忙开了侧门,出来迎接了,想来,徐婉如一早就吩咐下来了吧。
郑明见了,就跟徐简说,“郡主待世子,还是最好的。”
徐简点点头,眼下看来,的确如此。也不知道,姐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眼下的她,虽然是天家的女儿,却不能公诸于世。虽然有朱家扶持,可是终究力量有限。
而他呢,虽然是忠顺府的世子,可是出身来历都不清不楚,没有外家,更没有亲族。若是忠顺府舍弃他这个世子,徐简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这么看来,他们姐弟两人,倒是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了,做了十四年的姐弟。到头来,两人都是孤蓬漂泊,没个定所。
徐婉如虽然比他的处境好一些,有个皇帝父亲,有个吏部侍郎的舅舅,可是事情一旦涉及到天家,就有说不出来的凶险,也不知道,她该如何面对。
就这么想着,突然一霎那,徐简倒是想到祖母燕国公主了。看来,肃宗让魏明去忠顺府,目的不仅仅是燕国公主,还存了给徐婉如和好的意思啊。徐婉如出了忠顺府,一直没有回去,可是她的背后,力量单薄,肃宗为了女儿,自然要给她铺路搭桥。
原来如此,徐简淡淡一笑,难怪祖母和父亲,一个字都不敢指责姐姐。
第806章 姐姐
徐简被人迎进了郡主府,可是到了二门外,却远远地看见一个三十四五的妇人,带了几个丫鬟候着。看样子,应该是在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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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简离开京城有一段日子了,并不知道,这个三十四五的女子,就是徐婉如府里的方嬷嬷。只是徐简自小跟着燕国公主长大,对宫里的那些人事,还算清楚。
走近了再看这个妇人的服饰打扮,多半就是宫里出来的,这个年纪,徐简也不知道,应该称呼姑姑呢,还是称呼嬷嬷。倒是陪着他一起进来的下人看见了方嬷嬷,先招呼上了,“方嬷嬷,世子来了。”言语之间,颇为殷勤,想来这个方嬷嬷,应该是郡主府里有体面的下人了。
这么一来,徐简就知道了,多半是宫里给徐婉如的嬷嬷了。毕竟郡主是上了宗室玉牒的,而徐婉如又年纪轻轻独自开府的,肃宗给她留几个近身服侍的宫人嬷嬷,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世子一路辛苦了,奴婢是郡主跟前的方司簿,”方嬷嬷一开口,就把自己的来历身份说了个清楚。这司簿便是宫里正六品的女官,按规矩,应该是尚宫局里管着后宫事务和宫人的一个位置。只是公主或者郡主开府,宫里多半给个女官,提拔到六品,记名挂一个司簿的位置,却与尚宫局并无关系。
可是这个六品的女官,也跟宫里的一样,终身享有俸禄,若是告老还乡,地方上,还要供养她们。算起来,也是宫人迁升的一个好位置。方嬷嬷进宫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小的宫人,只因识字解文,才得了机缘,往六尚宫去了。之后年纪渐渐大了,也不愿意就此回了家乡,所以才在宫里做了陪嫁嬷嬷,出宫的时候,就得了这么一个六品的位分。
徐简自然知道,宫里的女官都是怎么一个样子,毕竟,燕国公主身边,就有好几个宫里的女官。
“方嬷嬷有礼了,”徐简也不敢大意了,受了方嬷嬷半礼,就问起徐婉如的事情来了。
“郡主这会儿,”方嬷嬷有些抱歉地说道,“还有客人,只怕要请世子稍候片刻了。”
徐婉如这会儿正跟秦杰敏和马文远商量事情,吩咐方嬷嬷出门来接徐简,若是他来了,就带去院子里走走,等她见好秦杰敏,再见徐简不迟。
徐简哪里知道,来了郡主府,竟然还要候着,一时间,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方嬷嬷看在眼里,倒是也不多说,只让人带了徐简去侧厅里吃了茶,再带着他在荣园里转开了。毕竟徐简出京的时候,郡主府还没有修缮完毕,这会儿他既然来了,又有空闲,不如转转打发时间。
徐简在园子里转的有些心烦意乱,却看见水榭的边上,有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一身鸭蛋青的儒衫,站了水边,不知道对着亭子里的人,说着什么。就看见他脸上的笑意盎然,兴致十分不错的样子。
徐简隐约觉得自己见过这个人,只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想来,应该不是京城勋贵子弟里的一员,否则徐简觉得,自己多半会有印象。
边上陪着的丫鬟见徐简看见水榭里的人了,一时半会儿也有些讷讷,方嬷嬷让她们服侍好世子。可是这会儿,她们却带着世子撞见了郡主的客人,只怕等会儿让方嬷嬷知道了,多半要怪罪她们了。
“我们回去吧,”徐简倒是替她们解围了,“我走的也有些乏了,这个园子不小,日后慢慢再逛也就是了。”
丫鬟们大半是宫里出来的宫人,哪里见过这么温柔体贴的少年郎君,在宫里见到的,多是些阴阳怪气的侍,这会儿遇见这么个周到温和的徐简,众人的脸上都有些绯红了。
徐简跟着丫鬟们往侧厅走,一路上倒是打听起刚才那人的身份了。毕竟他的行事做派,让丫鬟们很是喜欢,所以有些个年轻不知事的,就跟徐简说了,“那是秦府尹家的二公子,也是我们府里马长史的外甥。”
徐简是知道京城府尹秦清的,小时候柳方一家要谋害他和徐婉如的性命,就是这个秦府尹处理的案子。而后徐婉如走丢了,忠顺府也没少跟这个秦府尹打过交道。
只是,徐简却是不知道,这个马长史又是何人了。
“马长史啊,他是长史府里派来的,”那个圆脸的丫鬟又解释了,“似乎以前也在府尹那里做过幕僚。”
徐简挑了挑眉头,倒是有些对的上号了。这个秦清的底细,徐简倒是有些清楚,他家里的长子娶的,就是二房伯父徐钧的女儿,也就是徐简的堂姐。
只是长房和二房跟徐铮这一房一向不对头,不知道这个秦家二公子,怎么跟徐婉如来往起来了。徐简倒是知道,这个秦家的二公子,应该是个庶出的,听说,似乎还求娶过二妹妹徐婉淑。
这会儿徐婉如先接待了秦杰敏,却让徐简候着,他的心里,对秦家这个二公子,自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了。只是徐简如今,也学会不露声色了,听了丫头的话,点点头就做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徐简倒是又看见方嬷嬷了。
“郡主的客人走了,”方嬷嬷进了侧厅,迭声抱歉,“让世子久侯了。”
“不碍事,”徐简摆摆手,“自家人的,自然是让客人先了。”
其实,方嬷嬷心里隐约有些觉得,郡主跟这个忠顺府的世子之间,很不一样。虽然两人一起养在燕国公主膝下,名义上也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弟,可是现在看来,方嬷嬷却觉得,郡主身上有股子肆意妄为的潇洒,可是这个忠顺府的世子身上,却有一股子无可奈何的隐忍。她在宫里多年,见惯了宫里皇子们的隐忍和努力,这会儿看见徐简,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忍耐。就像肃宗没有得志之前,见了宫里的奴婢们,也是这般浅浅地,不生气也不高兴,看起来很温和。可是温和的表面底下,却是波涛汹涌。
第807章 长史
徐简跟着方嬷嬷进了嘉乐堂,一路上,倒是也看了不少郡主府的景色。这府邸,只怕比忠顺府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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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忠顺府和这个荣园,都是前朝信王的宅子,看起来,似乎还是这边的景色更为秀丽一些。只是心中有些事情,徐简倒是也没有太花心思在这宅子和园子上面。
进了嘉乐堂,徐简就看见徐婉如坐了窗前的美人靠上,不知道跟边上的丫鬟说些什么。即使徐简见惯了徐婉如的容貌,这会儿乍一看,仍旧觉得自己姐姐这姿色,只怕满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竹君,怎么瘦了这么多。”徐婉如一抬头,就看见徐简进了门,背着光,只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瘦削。
“姐姐,我回来了。”徐简一时间,倒是有些情绪激动了,冲到徐婉如的跟前,抓了她的手,想起这些日子的不安和委屈,不禁有些哽咽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徐婉如拍了拍徐简的肩头,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姐姐,”徐简仍旧握着徐婉如的手,跟个迷途的羊羔一样,寻求一丝可以温暖自己的地方。
“刚才让你等了一会儿,”徐婉如招了招手,示意小莲上了茶水,“可曾吃过茶了?”
“吃过了,”徐简并不接小莲递来的茶水,“又逛了会儿园子,这个先放着吧。”
小莲一向没什么太大的规矩,徐简让她放下茶水,她就放了一边的几案上面,自己在徐婉如身边守着,给她打起了扇子。
徐婉如倒是也不着急,只是细细询问起徐简在山西的事情经过,又问起萧家的侍卫,可曾为难于他。
“萧家那几个侍卫都还好,”徐简说道,“虽然那会儿将军府来信,让他们看好我,可是这几位大哥,并没有真的那么做,只是比平时,多了几分谨慎。他们也说了,是萧大哥让他们照顾我的,不是来监视我的。”
徐婉如嗯了一声,有些日子没有提起萧诚的事情来了,这会儿徐简突然提了起来,徐婉如倒是有些发愣了,若是萧诚没死,这会儿到底去哪里了。离他的死讯出来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就算受了伤,也该养的差不多了,怎么就丝毫没有讯息呢。
只是徐婉如也不记得,前世的萧诚,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当年萧诚出事的时候,比今生迟了几年,那会儿徐婉如满心满意只记挂着陈奇可,哪里记得萧诚怎么样了。
看见徐婉如有些神游物外的样子,徐简以为,她是伤心萧诚的死,倒是也不好再提这事了。萧诚死后,萧家和忠顺府的事情做的有些伤人,若是没有情义,伤人也只是伤人。可偏偏徐婉如当时跟萧诚,也有了约定,徐简在定州城见过他们两人,眼下不过短短一月有余,就天人两隔了,徐简也是有些感慨的。他自知失言,倒是不再提萧家的事情了。
姐弟两人正说着话呢,花青却进来说,“郡主,马长史送好客人了。”看见徐简在座,花青赶紧屈膝行了一礼,唤了一声世子。
这个客人,自然是马文远的外甥秦杰敏,徐简心知肚明,也没有说破。
“让他进来吧,正好也见见竹君。”徐婉如挥挥手,花青退下不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就进了屋子。
徐简先前只看见秦杰敏,却没看见这个马文远。这会儿见了,只觉得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幕僚,或者说,有些店铺的账房先生,也是这么一个模样。也不知道,徐婉如怎么就把这个人,从府尹那里挖到郡主府了。听丫鬟们说,似乎这个马文远,还是长史府那边正式派过来的。若是如此,这里面徐婉如必定出了些力气。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怎么就进了徐婉如的眼睛。
“郡主,”马文远看了一眼徐简,就笑着问道,“这便是忠顺府的世子爷吧,世子和郡主小时候,小的倒是有机缘见过一面。”
这个机缘,其实就是柳方一家心怀不轨,朝徐简和徐婉如下手的时候。秦清不好处理忠顺府的家务事,倒是带马文远去过忠顺府一趟,因此马文远有些印象。
毕竟当年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好叙旧的,徐简看向徐婉如,徐婉如也简单地给两人做了介绍,只说这个马文远,是她府里的长史。
说话间,徐婉如示意马文远坐下说话,徐简有些奇怪,这个平平无奇的马文远,越发让他觉得好奇了。徐婉如是个眼高于顶的人,对人这般客气,这个马文远应该有些本事。只说她们姐弟说话,一个长史来这里坐着干嘛。
“世子,”马文远倒是先开口问道,“不知您回京以后,打算何时去五军营销假。”
徐简出京的时候,刚得了五军营的一个都骑尉的职位,当时只说回山西老家祭祖,所以才请了一个月的假期。这会儿他回了京城,见过父母亲长和姐姐之后,就该去五军营报个道。虽然他年纪尚小,可是过了年十五岁,就能正式去营地里做事了。虽然是个闲散职位,若是他真要去做,五军营里的上官,也得找些事情给这个世子做做的。
徐简本来不打算回答马文远的话,可是看徐婉如似乎很是信赖这个长史,就简单地回了话,“明日就去,本就请了一个多月的,时限尚未满。”
“嗯,”马文远点点头,看向徐婉如,“郡主,那就让世子去军营里查查吧。”
徐婉如点点头,看向徐简,“府里可都安置好了。”
这话,其实就是问徐简,忠顺府的人,对他如何行事,可有什么意见。魏明从忠顺府出来,也来过一趟郡主府,告诉了徐婉如,肃宗打算让燕国公主出面,带着徐婉如去处理宝庆公主的事情。这事徐婉如已经知道,对忠顺府会有什么态度,她心里也有个大概,想来,燕国公主和徐铮,都不会拦着徐简去军营了。
第808章 闲话
徐婉如跟徐简两姐弟说话,郡主府的长史马文远,却在屋子里有个位子,坐着听他们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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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简看了几次马文远,却发现徐婉如毫无反应,只做不知的样子。徐简心里也有些奇怪,看来他不在京城的一个月里,姐姐这边的变化,也是极大。一个从来就不认识的长史,原先不过是个府尹家里的幕僚,现在在郡主府竟然有这般的影响力了。
只是这次出京回来,徐简身上也再没过去那般有底气了。原先他是忠顺府最名正言顺的传人,就算徐铮对他并不怎么好,而且继母丁岚也有一个小儿子,这一切都动摇不了徐简在忠顺府的地位。有燕国公主看着,有圣旨请封的世子在,徐简谁都不怕。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无根之木,浮萍一般的感觉,就这么从上而下,重重地压在徐简的心上。
即使他看见马文远有些托大,也不会开口询问。如果徐婉如真是他姐姐,徐简哪里会顾忌这些,不过姐弟之间的一句闲话罢了,郡主府的长史再本事,也不能坐着旁听他们的对话啊。
徐婉如问了徐简一路来回的经过,山西的事情,问的尤为仔细。她一直觉得燕国公主跟长房和二房之间有些什么制衡,否则,就凭她对祖母两辈子的了解,一早就踢了王氏的两个孩子出门去了。而且前世,徐铮病死之后,这个忠顺府,其实传到了二房徐钧的手里面。
前后对照着看来,徐婉如直觉,就是燕国公主跟王氏的两个儿子之间,应该有一个此消彼长的制衡关系,但是这个关系的关键在哪里,眼下的徐婉如,还是一无所知。
所以问起山西事情的时候,徐婉如就问的十分仔细了。忠顺府长房和二房被大理寺找了麻烦,这事徐婉如很清楚,可是,她也不知道,这两家人,怎么最后安全脱身了,还顺利去了山西。徐简虽然在山西本家住着,可是跟长房和二房的接触几乎没有,徐婉如问了几句,也只听了一个大概,就不再继续追问了。
看来,不管如何,长房和二房的人,还是往山西去了。前世也是如此,他们在山西拉起了人马,让英王吃了很大一个亏。现在看来,只是动手的早了一些。毕竟今生徐铮没有去世,长房和二房斗不过燕国公主,只能彻底放弃京城的基业,往老家去了。
徐婉如心里猜测,他们手里必定有什么东西,不是钱财,就是人脉,可是这个东西,燕国公主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徐钧和徐铭顺利从大理寺脱身,徐婉如猜测,跟肃宗可能也有些关系。否则,好好的,肃宗怎么可能放了这两家人呢,毕竟他们害的徐婉如走丢,这事可是铁板钉钉的。不管如何,这里面的利益,只怕不小的很。
徐简见徐婉如问的仔细,也有些奇怪了。
“姐姐,你可知道,大伯他们,是怎么出的京城?”看来,起疑的不仅仅是徐婉如一个人。
“反正不是祖母帮忙的,”徐婉如微微一笑,也不多说。
当时燕国公主借口太宗御赐之物被人打砸了,就没想放过长房和二房了。这么些年了,他们手里握着的东西,燕国公主一直看不见,所以当时,燕国公主心里,是有些想下个猛剂看看了。而且当时因为定州城的事情,肃宗心里可是十分恼火的。燕国公主趁机,自然是要痛打落水狗了,只是最后,仍旧一无所得。只是这一些幕后的事情,徐婉如跟徐简两人,就不清楚了。
两人稍微闲话了一会儿,马文远倒是开口了。
“郡主,事不宜迟,还是让世子早些出发去军营吧。”
徐简一愣,先前马文远就提议让他早些去五军营销假,这会儿又提起来,看来,马文远心里,倒是很关注这个事情了。
徐婉如点点头,看向了徐简,问道,“这两日可方便去军营一趟?刚回京城的,累不累。”
徐简看了一眼马文远,倒是点头回道,“也还好,不是很累。那我明日就去军营一趟吧,只是……”
只是不知道,马文远这么急匆匆让他去军营,是想干什么。
“世子明日去了军营,”马文远吩咐道,“若是得空,还请注意一下任晓阳和刘吉两人。”
“任晓阳,刘吉?”徐简刚回京城,虽然听说了宝庆公主那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却不知道,当时施旷被人撞破,就是被刘吉和任晓阳两人给撞破的。
“嗯,这个任晓阳,就是崇宁侯夫人的亲侄子,也在京卫做事,现在经常带人在千寻码头一带巡视。那个刘吉呢,则是五军营里左营的坐营官,不大不小,是个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武夫。这次施旷的私宅,就是他们两个带着人进去的。”
马文远三言两语,就把任晓阳和刘吉的事情说清楚了。
“那我去了军营,也不见得能够见到他们啊?”徐简在五军营出入,也有几次了,可是马文远说的这两个人,他一次都没有见到过。按理说,这个任晓阳是施择夫人的侄子,在京卫里应该也有些地位。徐简去了几次,却一次都没有遇见。刘吉倒是好理解的,他一个底层爬上去的武夫,寻常见不到勋贵人家派去京卫混日子的子弟,很是正常。
“这一次,”马文远笑的有些玄机,“他们主动会来找你的。”
徐简仍旧不解,徐婉如倒是不忍心见他迷迷糊糊不知道究竟了,开口解释道,“这次宝庆公主的事情,皇上让祖母和我一起出面。”
肃宗虽然推了燕国公主和徐婉如一起出去,可是,却是用燕国公主保护徐婉如。所以,徐婉如这么一开口,徐简多少也有些明白了,看来,不管如何,徐婉如眼下,跟忠顺府是绑定了。忠顺府的前程,也都在徐婉如一个人的身上。
这样就好,徐简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徐婉如还是忠顺府的大小姐,那么他这个世子,就不会太过危急。就算大家都想让他下来,也得等徐婉如的意思。现在看来,他姐姐是丝毫没有换人来当这个世子的打算的。
第809章 吃酒
徐简跟徐婉如商量好次日去军营的事情,就起身告辞了。马文远见状,也起身跟着徐简出门,只说要送他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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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简也不在乎,他一个忠顺府的世子,难道还怕一个郡主府的长史不成。两人出了郡主府,马文远却引着徐简往城南而去了。
一路上,徐简只觉得方向不对,却又不愿意输了心中的一口气,只是有些赌气地跟着马文远骑马,并不开口去问,要去哪里。
等两人到了瓦缸胡同一带的市井人家了,徐简才发现,自己应该是城南某个街道上了。这一片,燕国公主不怎么让他来,即使徐铮是个胡闹的,也不怎么往这样龙蛇混杂的地方来。所以徐简虽然知道自己在城南,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哪里。
“世子,我们这是在瓦缸胡同了,”马文远一眼就看穿了徐简的不安,笑着问道,“世子可要派人回家说上一声。”
少年人在外吃酒,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在什么地方吃酒,跟什么人一起,却是有些讲究的。马文远这么一问,徐简倒是有些不悦了,横声道,“无所谓了,反正也没人在乎的。”
马文远但笑不语,跟着徐简,进了个酒家,两人一路往二楼去了。这酒馆子素日并没什么贵客,多是军中的武夫,来往的客商。徐简看见这么一个馆子,略微有些皱着眉头,跟进了二楼的一个厢房。
马文远示意徐简坐下,又简单地要了酒食,就打发了小二。马文远是个圆脸的中年人,笑起来看着和善,却又有些斯文,小二看他,到像是某个店铺的账房先生。可是马文远带着的徐简,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少年公子。不过再想想,说不定是家里管事,带着府里的小公子出来闲逛也不一定,小二好酒好菜地上了,也不禁多看了一眼徐简。
徐简不喜欢人家打量他,在徐婉如和燕国公主面前,他还有些耐心,可是到了外面,性格却并怎么不温和。马文远看在眼里,也不多说,只给他倒了酒水,也不劝他。
军营里的人,并不需要性格温和,马文远虽然是文人出身,可是京卫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二。徐婉如打算接手京卫的时候,马文远吓了一大跳,他自然知道,这个郡主的来头不小,可是她年纪轻轻,就要去抢施择手里面的权力,马文远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只是,他是迎难而上的性格,越有挑战的事情,马文远做起来越着迷。
现在燕国公主和徐婉如的事情,肃宗已经有了安排,可是这个军中,真靠徐简嘛?马文远打算自己亲自来看看,这个忠顺府的世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物。
眼下看来,跟寻常少年没有太多区别,性子也不沉稳,只是心机,倒是比旁人多了几分。这样的人,倒是也有一些造化。
只等徐简皱着眉头喝了几口酒,马文远倒是开口说话了。
“世子先吃些菜,莫要这样空腹喝,很容易吃醉的。”
徐简横了马文远一眼,“马长史,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马文远也不回答,只是指了指窗外的一个院子,说,“那就是施旷的宅子。”
徐简自然只等,那个宅子,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宝庆公主出事的那个私宅了。一眼看去,只是个寻常的青瓦院子,虽然有些幽静,却不是什么富贵的模样。
“听说施旷以前,”马文远娓娓说道,“以为自己是不可能当世子的,就暗地里准备了这个一个宅子,把他生母的一些下人,都给安排到了这个宅子。或许,他以为,自己有一天,会长久住在这一片院子里面,做一个最普通的市井小民。”
徐简听话听音,也有些听出味道来了。马文远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施旷在施家的处境,只怕比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世子爷,还要尴尬。至少徐简眼下,丁岚还没有逼上门来。
即使徐符以后可能跟徐简争夺世子之位,眼下的丁岚,还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母亲模样,并没有丝毫为难徐简的意思。可是施旷却不一样了,崇宁侯夫人任氏,却是时时刻刻都想弄死这个挂名的嫡长子。施旷在崇宁侯府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只是那样的处境,施旷都安全长大,并且把世子的位置,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了。徐简想到这里,也知道马文远的言下之意了。人的位置,都在自己的努力,施旷如此,他徐简也应该如此。
“长史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徐简这会儿,倒是不那么有敌意了,这个郡主府的马文远,似乎没有太大的恶意。
“这酒家,”马文远也不直说,指了指厢房窗子下面的桌椅,“也是施旷常来的地方,军中武夫吃酒,并不用太好的场地,只要这酒好,喝着痛快也就是了。”
徐简抿了一口酒水,的确,这酒家的酒,是有几分力气。
军中的事情,徐简没有地方可以学,可是这个施旷,就是徐简的榜样。他能做到的事情,徐简觉得,自己也能做到。不过是到破旧一些的地方吃酒,跟军中的武夫来往,而不是勋贵人家的子弟。这些事情,徐简心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郡主有心拿下施家的位置,”马文远总算是开门见山了,“世子以为,军中的人,是听施家的,还是会听郡主的。”
徐简一愣,他不知道,自己姐姐眼下这么大的野心。这次想抢的,竟然是施家在京卫的位置。只是再一想,徐简也觉得有些道理了,看来,不仅姐姐想动手,祖母似乎也是打算分一杯羹的。突然,徐简想到跟施旷有些不清不白的宝庆公主,再联系到施旷的世子之位,还有宝庆公主的亲事,就这么一刹那,徐简觉得,这京城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万事往利益两字上面一靠,来龙去脉就很清晰可见了。
第810章 前路
就算徐简年轻经历的少,却也知道,施旷不是凭空做上崇宁侯府世子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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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宝庆公主的亲事之前,施旷为什么就没一点儿迹象,要做这个世子呢。当时的施旷,还在崇宁侯府里努力减少存在感,免得碍了任氏的眼呢。
若是没有这次的丑事,估计谁也不会想到施旷这个世子的位置,是因为宝庆公主选了他弟弟施晖做驸马。可是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一联系,就连徐简这样的少年人,也能猜得出来.
宝庆公主选了任氏的儿子施晖做驸马,暗地里,却跟施旷不清不楚。这施旷之所以能够做上崇宁侯府的世子,多半就是因为宝庆公主这个选择。她的决定,直接影响了崇宁侯府的继承人选,施晖因为做了驸马,不能再当世子。
其实,虽然勋贵人家多让嫡次子或者幼子去做驸马,可是驸马承爵的也有不少,比如前朝的一位公主,明明嫁的是次子,却非要闹着让她的驸马承爵,最后天家也给答应了。
对于一个勋贵人家来说,若是一个公主有能力影响皇家的决定,让她的驸马承爵,说不定反而是好事一件。毕竟,这样一来,驸马和公主合力,就能把家族抬到更高的一个层次去。
只是,这个崇宁侯府的事情却有些不怎么一样了。毕竟,崇宁侯握着京城的兵力,若是施晖这个驸马同时也做了京卫的一把手,只怕这个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而肃宗,也不可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一个公主的夫家,本来对他的皇位和他继承人的事情,都不应该有什么影响力的。可是,如果宝庆公主的驸马手里拿着京卫了,别说皇子们会趋之若鹜,就连肃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皇位是否安全。
所以,别人家的嫡次子做驸马,是有可能承爵的,但是崇宁侯府的这个驸马,却是绝对不可能承爵的。宝庆公主选择了施晖,就是断送了施晖所有的仕途和未来。任氏虽然不满意,可是驸马这名号,却也能保施晖一身平安,更何况,她也不敢不答应啊,那是天家的女儿,没有商量余地的。
施择这个大家长,自然看的清楚,肃宗把长女嫁到他们崇宁侯府,一方面,是给施家面子,抬举施家。一方面,也有让公主看着他们一些的味道。
所以这样一来,施择不得不表白自己,马上把施晖送去了公主府,寻常不让他回家来住。而嫡长子施旷,马上从家里默默无闻的眼中钉,成了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并世子爷。
给施旷请封世子的圣旨,肃宗用最快的速度发了下来,施择心里,马上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眼下他的嫡子就这么两个,一个做了世子,日后要接崇宁侯府在京卫的班,一个就只能乖乖去做驸马。
要知道,任氏进门逼死施择原配的事情,满京城的人很多都知道。这个施旷究竟是什么身份,肃宗的锦衣卫满天下,能不知道嘛。就是猜到他们兄弟之间是不和的,所以才让公主嫁了其中一个,即使施旷想跟公主联手影响朝堂内外的事情,也得考虑一下施晖愿不愿意,任氏高不高兴。
这样的制衡,肃宗虽然没有说出口,施择却也看的清楚,就是帝王术了。眼下肃宗正值壮年,并没有昏聩,臣子能做的并不多,施择除了乖乖服从肃宗的意思,别无选择。
施择以为,自己按照肃宗的意思布置好了。谁想,突然又出了这么一件丑事,宝庆公主和施旷之间,竟然早就有了首尾。这事施择估摸着,肃宗也是知道的,要知道,锦衣卫连内阁那几位大人吃了些什么,跟小妾说了什么私房话,都一清二楚的。宝庆公主的事情,只怕肃宗很早就知道了吧。施择越发觉得天恩难测了,这几天出事之后,他也不去京卫的军营了,只在家里,紧闭门户,管着驸马施晖,不言不语,什么都不出声。
施家的人没有动作,可是不排除其他人想看热闹啊。所以这几天,南城瓦缸胡同一带穿绸缎的人,就多了一些。五军营虽然派人把施旷的私宅给把守了起来,却也拦不住外面的人啊。
徐简跟马文远坐了酒楼上面,看下去,不时就看到有人去门口窥视。想来这么一件热闹事,大家的窥视看热闹的心里,都已经十分高涨了。
徐简看着楼下的场景,突然问道,“那这个施旷,他还能起来嘛?”
马文远笑而不语,他和郡主一开始的打算,是用施旷。让他先跌倒吃个大亏,再做打算。可是他们没料到,邓太后却在这个时候出手,直接杀死了宝庆公主。这样一来,事情早就脱离了郡主府的控制范围。眼下的策略,马文远是坚持明哲保身的。
施旷若是能够洗脱杀害宝庆公主的罪名,他这个入幕之宾,背叛兄弟的罪名,只怕也要跟着一辈子了。在这样的人身上再做投资,马文远也持观望态度。徐婉如只说再看看,并不着急下结论,马文远却已经开始四下张罗,寻找新的对象了。就算施旷能够顺利脱身,只怕这个善后,也需要很久了。
“谁知道呢,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会儿徐简既然问起施旷的前路了,马文远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说。
听到施旷这样的评价,徐简也觉得,施旷应该是完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就是宝庆公主的暗中相助,而今出事,也是败在宝庆公主的事情上面。
或许说,以前的徐简还可能不理解施旷的选择,现在经历了身世波折的徐简,已经能够理解施旷为什么要违背纲常伦理,非要跟宝庆公主搅和在一起了。毕竟,一个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施旷除了抓住它,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突然间,徐简对于施旷,也有那么一丝同情起来了。最近徐简一直觉得自己身世坎坷,可是对比施旷,他的处境已经好了许多。
第811章 触动
对比施旷,徐简的处境不仅好了许多,还有一个颇为强大的外援。
徐简的这个外援,便是跟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徐婉如。虽然徐婉如的身世也是扑朔迷离,可是她跟徐简一样,都需要强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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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徐婉如什么都没说,徐简隐约也能看见这一点,只是有时候,他也暗自叹息,自己的年纪,始终是小了一些。否则,早就可以出府做一番事业,不用现在一样,处处受制于人。
马文远带徐简出来一趟的理由也很简单,不管这个忠顺府的世子是真有心机,还是假有心机,眼下他最需要的,就是抓住机会。有什么,比带徐简去亲眼目睹一次崇宁侯府世子,施旷的起起伏伏,更为触动人心的?
马文远见徐简多少有些触动了,就陪他吃好酒,一路送回了忠顺府。眼下肃宗把宝庆公主的事情交给了燕国公主和徐婉如处理,能够出面的,当然还是以燕国公主为首了。
马文远送了徐简回去,自然免不了求见一下燕国公主。本来,这种长史的顺便来访,主人家可见可不见。若是不见,只说有事在忙即可,不用多少解释的。可是偏偏,燕国公主听说是郡主府的长史来访,倒是让人把马文远带去了萱园。
马文远跟着丫鬟,一路往萱园而去。徐婉如和徐简小时候的事情,马文远因为跟着秦清处理过柳方一事,心里多少是有些数的。
可是再看着亭台楼阁,处处精美,这样的地方,却有那么一个父亲。马文远想到徐铮,也有些替徐婉如庆幸,虽然肃宗的私生女这个名声也没好听到哪里去,可是肃宗却是个处处为徐婉如着想父亲。给不了徐婉如名声,就给她实权。
一个姑娘家手里有实权,天下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的。马文远对肃宗的决定,十分欣慰,只有这样,他来郡主府,才算是来对了地方,有了用武之地。日后秦杰敏入仕的话,也有相辅相成的臂膀。
再看徐铮,马文远真是觉得十分庆幸啊,徐婉如跟这个糊里糊涂的侯爷毫无关系。如果徐婉如真是徐铮的女儿,那个委屈,就别提了。她小的时候,柳方一家子明明是家生子和姨娘的,都敢对徐婉如和徐简下手。这事背后,究竟是谁的意思,马文远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燕国公主虽然是个精明的人,可是在儿子徐铮身上,却是个慈母出败儿的经典例子。太宗在位时候,燕国公主是他唯一的嫡亲妹子,在京城可以说,是完全能够呼风唤雨的。而徐铮有这么一个公主母亲,在京城过的,比天家的那些个皇子还舒服。
马文远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可是听说的,也是不少了。这样的燕国公主,马文远对她的期望值,并不怎么高的。
谁想,进了萱园见过礼,马文远却发现,这个燕国公主,倒是真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再想想,以前太宗皇帝在外打仗的时候,燕国公主似乎也带人上过沙场。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战场上的那个女儿家已经不见了踪迹,可是今日的燕国公主身上,仍旧有些迫人的气势。
马文远不由得收起轻视之心,颇为认真地对待起燕国公主来了。
“麻烦长史送了竹君回家,”燕国公主已经知道,马文远带了徐简去外面吃酒,然后一并送了他回来。
“这是郡主的吩咐,”马文远笑着解释,“郡主对世子这个弟弟看的很重,郡主府上下人等都知道,小的也不敢疏忽了。”
“如意是个有心的,”燕国公主也不多说别的,只是问起,“宝庆公主的事,皇上怎么想着让如意一起了?”
魏明出宫的时候,就跟燕国公主说清楚了,因为宝庆公主出事之前,跟徐婉如来往比较多。肃宗担心,徐婉如会因此耽搁了名声,所以才让她也一起查查宝庆公主的事情,免得有人污了徐婉如的名声。
虽然徐婉如年纪不大,可是跟着宝庆公主这么一个人出入了几次,只怕有心人造个谣,最后坏了她的形象。燕国公主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不过,她自然也知道,这些个话,不过是肃宗说来掩人耳目的。京卫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关键。至于眼下推了她出来,燕国公主既然选择了站在肃宗这一边,跟邓太后成为对手,自然也不会太过于追根究底了。
马文远自然也不会多说,只解释,“郡主跟宝庆公主吃过一次酒,没几天,宝庆公主就遇害了,这事郡主也于心不忍,有机会,自然想帮忙出点力的。”
两人都是说些无关紧要,不关痛痒的话,临走之前,马文远倒是跟燕国公主说了,“皇上让锦衣卫的王大人帮忙,临时的办事处,就设在了宝庆公主府。郡主明日大概会过去,还想问问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空,能够过去一趟。”
“宝庆公主府?”燕国公主想了想,吩咐道,“那就让如意顺路回家一趟,本宫到时候跟她一起过去吧。”
徐婉如并不愿意回忠顺府,这一点,马文远和燕国公主都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燕国公主这么一句话,就让徐婉如下了台,也回忠顺府一趟。说起来,也不是特意回府,不过是来忠顺府,跟燕国公主一起出门罢了。只是徐婉如真的回来了,总要见见府里的人。所以,两边之间的隔阂,倒是被燕国公主的三言两语,处理的干干净净。
马文远心里暗自感慨,看来这个燕国公主,应该只是脾气不好,做事的手腕,倒是不错。再想想也是,燕国公主是沙场上出生入死过的,并不是宫里养的娇滴滴的女儿家,没些气势,没些手腕,如何活到今天。
只是她这个公主,当起人家的妻子和母亲,实在不是那么合适。马文远一早就听说过,忠顺公徐坤当年跟燕国公主之间怨偶一般的姻缘。也听过徐铮被燕国公主宠溺无度,最后一生都是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
马文远虽然不知道肃宗跟邓太后之间的恩怨,可是看燕国公主的态度,却也知道,忠顺府现在是旗帜鲜明地站了肃宗一边。
第812章 开始
徐简去过郡主府,次日就往京卫去了。他的名字挂在五军营的下面,这会儿回京城了,自然要去销假。只是这京卫里的勋贵子弟多了,大家都是来混着日子,并不需要实实在在地露脸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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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次有了徐婉如和燕国公主的吩咐,徐简自然不会小瞧了这次的事情,今日一早,他就带着郑明出了忠顺府,往郊外去了。到了今天,离宝庆公主的死,也已经两天了。不知道,祖母和姐姐如今,是否已经去了宝庆公主府。
这次的事情,其实肃宗实际上,是交给了王锦鹏全权处理。只是这个事情,说起了简单,真处理起来,并不是锦衣卫能够下手的。毕竟宝庆公主的死,是邓太后干的。这一点,肃宗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万一锦衣卫把真相给折腾出来了,肃宗该怎么跟天下人解释,他的母亲,杀死了他的长女,就是为了从慈宁宫里出来?
这样蛇蝎心肠的太后,若是被天下人给知道了,他们又会怎么看待在位的肃宗。肃宗觉得,若是朝臣们都知道太后的事情了,只怕自己这个皇帝,也无颜面去见天下的百姓臣民了。更何况,若是有人深究,为什么邓太后要下这么狠的手。
再怎么说,宝庆公主也是肃宗的长女,虽然生母只是个嫔,并不显赫。可是天家的公主和皇子,有一个皇帝父亲就足够了,母亲的出身再贫贱,也挡不住龙子龙孙的身份。
若是有心人细细一想,说不定就能发现这个事情背后的诡异。比如说,为什么肃宗要关了邓太后在慈宁宫。再比如,为什么邓太后对一个亲生的孙女,都能下这样的狠手。
一想到这些个问题,肃宗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啊,实在有些不怎么愿意去面对。这次的事情,他抬了燕国公主这个姑母出来处理事情,顺便也护着了徐婉如。然后,王锦鹏虽然是主事的,却根本不会深究,只会抓了邓太后的人马交差,却绝对不会让外人知道一丝一毫的内幕。
肃宗交代好事情,就不再过问这个事情了。只是,王锦鹏也跟肃宗提了一个醒,这事邓太后做的心狠手辣,是否可以公开一部分消息,过几天,再传出邓太后发疯了的消息,彻底除了邓太后。
王锦鹏的母亲虽然是邓家的女儿,可是王锦鹏做锦衣卫这么久了,心里也很清楚,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能不能长久,能不能得人心,只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肃宗,不是邓太后。
眼下邓太后和肃宗的关系,也是王锦鹏查出来的,作为这个秘密的知情者。王锦鹏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定不移地站到肃宗的一边,绝对不要让肃宗起一丝疑心,怀疑他跟邓太后有什么来往。
否则,王锦鹏知道的越多,死的也越快。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还有全家上下的性命,王锦鹏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家中的小儿眼下不过两三岁,王锦鹏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死了,这一家子老小可怎么办。
所以,自从知道了邓太后和肃宗的真实关系之后,王锦鹏就远远地避开了邓太后。虽然王锦鹏没有说,可是私底下,却禁止妻子邓氏,再跟承恩公府的人来往。
好在他妻子虽然是邓家旁支出身,却是个信奉三纲五常只听丈夫的。王锦鹏这般说了,她就这般信了,连问也没有问丈夫的缘故。
王锦鹏安了后宅,就专心替肃宗做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如果邓太后和肃宗真的斗起来了,只怕不会有什么好结局了。不过,邓太后倒霉的可能性,说不定还比不上肃宗。
肃宗对邓太后,多少还抱有一丝孺慕之情,即使知道自己不是邓太后所生,也不愿意太过撕破脸皮了。可是王锦鹏看了这么些年,已经品出一些味道来了,只怕肃宗是这么想的,能退让就退让一下,邓太后却是另外一个心思。
只是肃宗跟邓太后毕竟还没有到最后撕破脸的时候,王锦鹏也不敢把话说的的太死了,否则,人家母子说不定和好了,到时候疏不间亲,他这个外人可就不好说了。
邓太后出了这么狠的招数,王锦鹏心里是有些震撼的,这次杀大公主,下次会朝谁下手呢。据王锦鹏所知,这个事情一出来,后宫的动作都有些纷乱了,本来大家都朝着肃宗靠拢,对邓皇后也有些尊敬起来了。
可是邓太后这么一出手,就把所有的牛鬼蛇神都给震撼住了,这后宫,还是邓太后的天下。如果肃宗这次不严惩幕后的肇事者,只怕他的后宫,就此要成了邓太后的天下。本来,宫妃们听邓太后的话,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若是邓太后想换一个皇帝,也能够易如反掌了。
毕竟,肃宗天天休息起居的地方,就在这个后宫。要是夜里去了那个妃嫔的宫殿,却突然遭了邓太后的毒手,王锦鹏就算不替肃宗担心,也要替自己的身家性命担心。若是肃宗被害了,那他这个锦衣卫的头目,只怕也没几天好蹦的了。
所以,王锦鹏心意横,就跟肃宗把话给说的很清楚明白了。借着这次邓太后出手过狠,且理由全无的机会,除了邓太后,彻底幽禁起来,一了百了。
只是王锦鹏这话,虽然是说出口了,肃宗听见之后楞了一下,并不多说,就此算是作罢了。王锦鹏心中,其实隐约有些不安的。
肃宗的太子已经加冠,即使肃宗出事,太子也可以很快继位,不会引起朝堂混乱,更别提什么哗变了。最为关键的事情,就是这个太子,正是邓家所出。虽然邓太后不喜欢邓皇后,可是这个太子,却是邓太后的血脉骨肉。
到时候,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大楚的天,说变就能变的。王锦鹏的提议被肃宗否定之后,他的心里面,一直有些提心吊胆的。若是太子安好,只怕邓太后又要起什么心思了。
第813章 宝庆
宝庆公主是前天夜里,死在瓦缸胡同的施旷私宅里面的。
到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
本来,宗室的女眷们都建议让邓太后出面处理这个事情,可是肃宗却说,邓太后身子不适,最近刚刚病愈,并不适合出宫辛劳。所以,肃宗推荐了燕国公主出面主事。
虽然燕国公主的脾气够臭,态度也够恶劣的,可是她的身份和辈分都很合适。算起来,燕国公主跟邓太后是同一辈的,又是肃宗的嫡亲姑妈,她出面做事,说不定比邓太后出宫还要方便。
宗室的女眷,对于肃宗和邓太后闹起来的事情,也有耳闻,有人知道,是因为如意郡主的事情闹的。昭阳公主是胆大妄为了一些,对肃宗的女儿都敢下手。可是昭阳公主出手之前,京城里面谁也不知道,那个燕国公主的孙女,竟然是肃宗的女儿。毕竟,大长公主的孙女封个县君郡主的,也不是没有过。所以,大家都以为,肃宗是给燕国公主面子,才把徐婉如封了如意郡主。
可是昭阳公主一动手,就倒了大霉,这些日子,就一直被关在延辉阁里面。这事是昭阳公主罪有应得,她仗着肃宗是她亲哥哥,对着宗室女眷,也很不客气,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所以大家对昭阳公主,并没有太大的好印象。昭阳公主现在被肃宗关在宫里,大家也没人出面替她说和的。
至于肃宗为什么跟邓太后也闹了矛盾,大家心里也是有点猜测的,左右不过是邓太后为了护着女儿,跟肃宗闹起来了呗。而肃宗也是为了女儿,所以才倔强地不愿意退让。不过是母子之间的一些个小事情,说开了就好了。所以,大家谁都想来做这个和事老,到时候人家母子和好了,自己的脸上也有光彩,多一些脸面。事后说起来,她们这些做长辈的调和了肃宗和邓太后母子的矛盾,也算是一件功劳的。
肃宗见了这些个宗室的女眷就心烦,以前邓太后还在外面活动的时候,他一概都打发去慈宁宫,眼不见为净。可是现在,她们见不着邓太后了,就千方百计找到他跟前来了。肃宗心里,实在是有些郁闷的。
更何况,肃宗和邓太后之间的事情,说个三天三夜,也不见得能够说完的。这些女眷见不到肃宗,又见不到邓太后,就折腾的有些过分了。有些夫人就回家跟丈夫去说,一来二去,大家都找肃宗问起邓太后的事情了。
这次宝庆公主的事情一出来,有些自己觉得自己很懂事,很体察上情的人就上帖子了,很是郑重地要求,让邓太后出来主持这个事情。女眷们又纷纷递了牌子进宫,要求面见邓太后,即使病了,她们也想来探望一下。
命妇进宫,只要符合规矩,肃宗这个天子是拦不住的。前些日子,他让魏明拦了一会儿,勉强算是拦住了。可是有了宝庆公主一事的加成,群情汹涌的就越发厉害了。魏明怎么拦,也拦不住了。若是他再拦下去,一个阉竖权宦的名声,是跑不了。
魏明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也不敢继续得罪这些个后宅妇人。虽然她们不能拿魏明怎么样,可是人生还那么长,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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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跟肃宗请罪,说自己拦着大门不力,只怕已经要拦不住了。对于这些个吃饱了饭没事情干的宗室女眷,肃宗又何尝不知道她们的厉害呢。只得匆匆换了一批慈宁宫的侍卫,连宫人都不怎么来得及更换,就放这些个女眷去慈宁宫探视邓太后了。
要知道,这些个女眷你让她说文解字,可能所知甚少,可是让她们玩后宅的那一套哦,一个比一个精明的。若是他们去了慈宁宫,一眼就看见邓太后身边,全是陌生面孔,联系此前的种种是非,只怕要传出很奇怪的谣言了。所以,肃宗能做的也很有限,只是加强了慈宁宫附近的侍卫巡视,换了一批自己的人马前去看着。毕竟,宫人再搞鬼,传不出去消息,也是枉然。
这些女眷见到了邓太后,虽然说不得多少真话,却也看见邓太后面容戚戚,神情萎靡,多少,大家心里都有些怪肃宗,这个儿子做的,也实在有些不孝了一些。可是自古父母都偏心,这些个后宅的女眷们也很清楚,邓太后对小女儿昭阳公主,的确是要比肃宗好上许多的。
或许是因为肃宗要继承皇位,邓太后对他的要求就严苛了一些,素日并不苟言笑。反而是昭阳公主,自小就被邓太后搂在怀里,宝啊蜜啊地宠溺着。这样的妹妹,现在又做出些肆意妄为的事情来,就算徐婉如是燕国公主的孙女,昭阳公主这样行事,也是大大的不妥了。
今天她能朝燕国公主的孙女下手,明天就能朝任何一个宗室女眷下手。所以,这事大家都是不愿意看见的。虽然怪罪肃宗不孝顺母亲邓太后,可是再想到昭阳公主做出的事情,徐婉如又是肃宗心头上的女儿,这事闹起来,自然是厉害了一些。
所以众人开解了一会儿邓太后,也不好过多问起昭阳公主的事情来。只当邓太后刚刚病愈,都劝她好好休养身子。毕竟,邓太后看起来是病弱了一些,让她出宫去查宝庆公主的事情,是有些吃力。而邓太后的小辈,昭阳公主这一辈分的长公主们,素日里都不怎么做声,一个个撇清的本事都是一流的,谁愿意出来沾惹这么一个血腥的事情啊。
最后肃宗提议让燕国公主出面的时候,宗室女眷也算是放下心来了。毕竟,燕国上过沙场杀过人,这么一点见血的事情,于她,可不是什么难事的。这样皆大欢喜,大家就不缠着肃宗,也不劳烦他了。
邓太后得了自由,可是她的慈宁宫外面,却是密密麻麻,来来往往的侍卫。这些个侍卫,谁的话都不听,只听肃宗一个人的。邓太后就算有心,也很难展开手脚啊。
第814章 见面
徐婉如一早上,就起身往宝庆公主府去了。只是去之前,她还得绕回忠顺府,接了燕国公主,一起出发。
肃宗也算是给了忠顺府一个台阶,也给了燕国公主一个面子,把这次的事情交到了燕国公主的手里,这样一来,徐婉如和忠顺府,就算是绑定在一起了。
燕国公主心里面,比谁都明白,她这一次站出去,就算是跟邓太后彻底决裂了,以后,燕国公主就不得不护着徐婉如了。她护着徐婉如,就是站在肃宗一边,日后肃宗自然不会少了他们忠顺府的好处。
事情都已经如此了,朱念心背叛徐铮的事情,也已经是过去的旧事了,燕国公主这人能伸能屈,现状已经如此,自然要谋取最大的好处。朱念心留下来的徐婉如,自然就是忠顺府最大的好处了。
听见徐婉如到了门口的时候,燕国公主倒是神色不变,只吩咐下人去带了徐婉如进来。府里众人对这个大小姐的身份,也是一个字也不敢讨论的。燕国公主身边的几个嬷嬷们,更是人精中间的人精,面色丝毫不显,该怎么样子,还是怎么样子。
宋嬷嬷去外面引了徐婉如进来,一路上嘘寒问暖,就跟过去的时候一模一样。熊嬷嬷跟在徐婉如身边,也是一脸的平静,只要肃宗在位一天,天下人对徐婉如都会如此,恭恭敬敬,绝对不会提起她的身份,让她难堪。
进了萱园,徐婉如依礼见过了燕国公主,面色平静地看着祖母。这个祖母,前世对她百般宠溺,却没有在应该出手的时候出手帮她,徐婉如现在想想,倒是也不怪罪燕国公主。
毕竟,前世的时候,燕国公主没了亲生儿子,又没了孙子徐简,万般呵护掌上明珠一般宠着的孙女竟然不是自家的骨肉,按她的性格,没有当场发落了徐婉如,已经很是大度了。
虽然燕国公主做的有些冷血,眼睁睁看见徐婉如掉到万丈深渊里面去,还推波助澜了几下。可是说到底,眼瞎的是徐婉如自己,前世对陈奇可的一见钟情,还真不是假的。
所以,徐婉如心里倒是波澜不惊,能怪谁呢,除了她自己,徐婉如谁也怨不上啊。陈奇可被迫娶她,也有难言之隐,苏落雪虽然频繁对徐婉如出手,可是妻妾之间的明争暗斗,输了是徐婉如自己没本事。一开始就不得夫君的心意,徐婉如在那一场婚姻里面,注定了要输的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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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徐婉如能依靠的娘家,最后被满门抄斩,而她的外家,朱自恒不幸身亡,朱时雨一个少年人苦苦支撑家业,到最后,徐婉如谁也靠不上啊。
所以,这会儿站在燕国公主的面前,徐婉如的心里,虽然把前世今生的事情过了一遍,却不怎么难过。人生啊,什么都在自己手里,却什么也都不在自己手里。眼下她能做的,徐婉如发誓,自己一定会好好做。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燕国公主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徐婉如了,只见她气色颇好,十三四岁的少女,就这么往她面前一站,就是豆蔻枝头的生意盎然。而今再看徐婉如的容貌,倒是跟当时的朱念心,还是有几分区别的。燕国公主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徐婉如。这面容,跟朱家的人如出一辙,五官虽然长的像朱念心,却比她多了许多生气。燕国公主第一次看见朱念心的时候,只觉得太过精巧了,面容姿态,无一不好,只是那个精致,而今放在徐婉如身上,却有种莫名其妙的贵气。燕国公主自己也是天子的女儿,见多识广不说,眼力也有些独特,这会儿看着徐婉如,倒不是寻常公主的那种气势。一时间,燕国公主也有些暗笑,觉得自己太把肃宗当回事了。若不是知道徐婉如是肃宗的女儿,或许,她再看徐婉如的时候,也不是这么一个想法呢。不过,徐婉如已经站在她面前了,燕国公主也不好打量太久了。
“如意,这么久不来看祖母,”燕国公主笑着拖了徐婉如的手,“可把祖母给急的哟。”
徐婉如也笑着依着燕国公主坐下,他们现在不仅是祖孙的关系,还是利益的共同体。肃宗拉了燕国公主出面,徐婉如是猜的到,燕国公主现在,是做出选择,站到肃宗一边了。
邓太后不是肃宗的生母,这一点,徐婉如是不知道,燕国公主却是知道的。所以,燕国公主才能那么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一个是登基八年多的皇帝,正值盛年,一个是久居后宫的邓太后,在燕国公主眼里,两者的胜负已经成了定局,没必要再做思量。
徐婉如虽然不知道这一些,可是凭她前世的经历,她也知道,邓太后和肃宗,最后会斗的你死我活,两个人都元气大伤。所以,眼下燕国公主选择站位,徐婉如一点儿也不奇怪。她这个祖母虽然脾气不好,虽然宠起孩子的时候没有个度,可是政局方面的敏感性,却十分到位。
否则,忠顺府凭什么在肃宗的时代,还在京城里好好过着日子呢。要知道,太宗那个年代,燕国公主得罪的权贵,可是数不胜数的。偏偏到了肃宗的年代,那些燕国公主的敌人,一个也不敢逼上门去。燕国公主就这么孤儿寡母的,也能带着一家子老小,在京城里面立足,没让人欺负了去,这个就叫做本事啊。
徐婉如前世今生见识了燕国公主的本事,自然觉得,肃宗做出了一个很正确的选择,跟忠顺府的燕国公主结盟达成了一致。这次宝庆公主的事情,让燕国公主出面,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她的辈分年纪,再加上性格,估计很多人在燕国公主面前,不敢耍什么花招。有她一起出面,徐婉如倒是放心了,看来,这次她只要去那里坐着,就算交差了。至于肃宗的另外一层意思,马文远也跟徐婉如解释过。这样也好,以攻为守。
第815章 意外
燕国公主跟徐婉如正说着话呢,徐铮却带着丁岚来了。
丁岚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婆子,徐婉如认识其中一个,正是徐婉淑身边的樱桃。这丫头跟她卖过宋红妆和徐婉淑的消息。婉如也暗示过,要跟忠顺府讨了她,带去郡主府的。只是因为萧家的事情来的突然,徐婉如被忠顺府的决定恶心到了,中间就断了一个多月的来往。也不知道,这丫头如何,跟在丁岚他们后面进来了。
丁岚在忠顺府一向不怎么用徐家的丫头,她贴身的几个大丫头,徐婉如也都认识。陪嫁进来的早已经升做管事娘子去了。现在几个,都是丁岚自己找了人牙子,千挑万选弄进府的,算起来,跟忠顺府错综复杂的下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丁岚毕竟是侯夫人,她进府之后要培养一批自己的人马,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徐婉如和燕国公主谁也没有觉得奇怪。
徐婉如也不知道,这个樱桃如今,是怎么到了丁岚身边的。或者说,樱桃把当时告诉自己的消息,都告诉了丁岚?樱桃只说宋红妆去了白府,送了什么消息,徐婉如猜不透当时的细节,想来丁岚这个后来的夫人,更是一头雾水了。
樱桃看见徐婉如的时候,倒是眼睛一亮,很是期盼的模样。徐婉如心里倒是有些清楚了,想来是宋红妆母女被到快雪楼了,他们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要找个出路,这个樱桃就到了芝园。只是看丁岚带她出入,徐婉如也拿捏不好,这个樱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国公主一看见徐铮和丁岚,脸上就有些黑沉下来了。她知道,徐铮一直看不惯徐婉如,现在知道这个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了,只怕不会善了。
就算徐婉如是肃宗的女儿,徐铮也是要闹上一闹的。这会儿两夫妻来的这么齐整,只怕是已经准备好什么后手了吧。燕国公主对徐铮的了解极其到位,脸色自然就黑了下来。
徐婉如也已经看见徐铮了,见他眉间眼里有些幸灾乐祸的喜气洋洋,心里也觉得奇怪。这会儿,徐铮能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呢。
只是,纲常伦理还摆在那里,徐婉如一天是徐家的女儿,这个徐铮和丁岚,她还是要认的。所以,徐婉如放开了燕国公主的手,起身给徐铮和丁岚行了礼。
丁岚心里有些忐忑,看了一眼徐铮,见他巍然不动,自己就勉强受了徐婉如的全礼。见过礼,燕国公主又拉着徐婉如的手坐下,示意徐铮夫妻也在一边坐下了。只是徐铮到底是干嘛来的,燕国公主也有些想不明白。看他一脸来示威的模样,燕国公主也想不通,徐铮这是在那里占到了便宜不成。
燕国公主和徐婉如都猜不透徐铮的心思,丁岚却是知道的,这事,还得从昨天晚上说起。
宋红妆和徐婉淑被燕国公主关到了快雪楼,连徐铮都没法前去探望。不过,徐铮有新人在怀,哪里就记得宋红妆这个半老徐娘呢。所以宋红妆跟徐婉淑在快雪楼里越发觉得前路渺茫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母女两人要在这个楼里浪费好几年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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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徐婉淑就要十五岁了,这个女儿家十五岁就要寻找夫家了,若是过了十五亲事还没个着落,只怕就要终老娘家做个老姑娘了。更何况,徐婉淑跟白家二公子的亲事,突然就被退了,眼下的名声可真有些被耽搁了。所以宋红妆着急的不得了,塞了无数银钱首饰,让人去求徐铮。
只是徐铮这个薄情郎,总是推说没空,宋红妆气的咬碎了银牙,不住口地骂林秋水。可是这事情,总还得去做,此路不通,宋红妆只得去找夫人丁岚了。这个丁岚也是有女儿的,虽然徐婉莹年纪还小,不过八岁,可是女儿家结亲,家里姐妹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如果徐婉淑被耽搁了,嫁不出去或者嫁的不好,那么徐婉莹定亲的时候,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所以,宋红妆抓住了这一点,不停地给身边仆妇塞钱,让他们去替自己传话。这话传到丁岚耳朵里面,丁岚也是觉得有道理的,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在乎徐婉莹的教养了。
丁岚身边的仆妇,早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得找个樱桃,因为要给徐婉如献好,所以频频在宋红妆和徐婉淑的面前出现。樱桃的小算盘打的精巧,若是替徐婉如看着宋红妆母女,说不定日后进了郡主府,更有前途。谁想,她这么频繁出现在宋红妆面前,宋红妆就抓了樱桃,去跟丁岚说徐婉淑的亲事,求她这个主母,一定要放徐婉淑一马。
樱桃去芝园传话的时候,正巧就遇见了徐铮。徐铮虽然喜新厌旧,对宋红妆和徐婉淑这一对母女,倒是还算过得去。只是燕国公主不答应放人,他也没有办法。听见樱桃跟丁岚说的话,徐铮就进了屋子,问起了宋红妆的打算。
樱桃把宋红妆的原话说了一遍,徐铮只让她回去问问宋姨娘,“对方的门户不比忠顺府差,只是独守空闺的时候很多,这样的亲事,是否可以?”
樱桃一个下人,哪里知道徐铮打的什么主意,回去一说,宋红妆就听懂了。她跟徐铮少年相识,一路走来也算是很了解徐铮的为人了。她自然知道,自己女儿在郡主府前面那么一闹,京城里的权贵人家,至少十年内,是不会要徐婉淑这么一个忠顺府的庶出女儿了。没看见白府听了这个消息,立马就跟徐婉淑退亲了嘛。
可是徐婉淑终究是要嫁的,如果京城没有人家,那只有外嫁,宋红妆只是一个姨娘,夫君又是徐铮这样喜新厌旧的人,日后她只有靠女儿和儿子生活的,如何舍得女儿嫁的远了。
所以徐铮的话一传到宋红妆的耳朵里面,她就知道,徐铮说的是哪一个人家了。嫁还是不嫁?宋红妆也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让樱桃去回了徐铮,嫁。
第816章 亲事
徐铮一脸的洋洋得意,燕国公主和徐婉如都已经发现了。再看丁岚,见她面色为难,燕国公主跟徐婉如对了一下眼神,两人都知道,这次的事情,只怕有些大条了。
徐婉如就跟燕国公主说了,“祖母,只怕王大人,已经在公主府等着我们了。”
燕国公主点点头,眼下她也懒得跟徐铮计较,不管他得意些什么,徐铮在燕国公主的眼皮子底下,终究闹不出太大的麻烦来。先出门缓一缓,把这事晾着先,燕国公主打定主意,就吩咐下人备车,她跟徐婉如要出发了。
谁知道,徐铮这次倒是胆子大的,起身拦下了燕国公主。
“还请母亲留步,”徐铮看了一眼丁岚,说道,“你不是有事情,要跟母亲禀报的嘛。”
丁岚的眉间为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又赶紧放松了神情,看了一下徐婉如,倒是跟燕国公主开口了。
“母亲,”丁岚颇有几分为难,但是又是一副不得不说的模样,徐婉如心想,多半是徐铮逼迫于她了。而且,就算不是徐铮相逼,无论她要说的是什么,只怕都不讨燕国公主欢心了。这般犹犹豫豫,倒是显出几分无奈来了。
“有事就直接说吧,”燕国公主快人快语地很,“锦衣卫的王大人还等着呢,再迟了,就显得我们忠顺府托大了。”
燕国公主这么一催促,丁岚自然不敢托大了,马上就开门见山了。
“母亲,这事说起来,也有些突然,”丁岚看了一眼徐铮,硬着头皮往下说,“只是侯爷前日跟我说了,二小姐这般在家里久了,对她的亲事不好,对我们忠顺府的名声也有妨碍。”
这话说的有点道理,燕国公主点点头,徐婉如也估摸着,他们应该是给徐婉淑找了个不错的亲事。看徐铮那么得意洋洋的样子,应该还不错吧。否则,这个势利眼又外强中干的忠顺侯,可没这么好的心情。
“嗯,你是婉淑的母亲,”燕国公主点点头,“她的亲事,是该由你多用一些心思。”
说着话,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婉如,毕竟,徐婉淑被关到快雪楼里面,就是因为她在郡主府胡言乱语,说出了徐婉如的身世真相。
虽然当时的徐婉淑是猜测的,可是,毕竟大家都是长了眼睛长了耳朵的,肃宗对徐婉如怎么样,一看就知道了。联系起来一想,忠顺府的侯爷对这个女儿,可是讨厌的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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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二去,谁都猜到真相了。为了避免惹毛了肃宗,忠顺府才马上把徐婉淑和宋红妆关了起来,徐铮并不舍得,可是燕国公主是什么人,这个府里面,她是说一不二的。
燕国公主让人关了宋红妆母女,只说忠顺府的二小姐前些日子发热,有些时候会犯个糊涂。而且,姐妹之间拌嘴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事这么晾了一个多月,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但是谁也没那个胆子揭开。至于徐婉淑,燕国公主自然也不会一直关着她,等这次的事情平息了,她自然会放了徐婉淑出来。到时候,给她在老家或者其他地方找个人家,远远地发嫁出去,也就是了。
毕竟,燕国公主对京城这些权贵人家的心思,都猜的很准。谁也不敢得罪肃宗,自然不会去扯徐婉如的身世。可是徐婉淑偏偏踩了这个不该踩的点,所以京城那些个精明人,一个都不会要徐婉淑了。即使有人想跟忠顺府拉个关系,结个亲家,也不会选择徐婉淑了。
别的先且不说,不管徐婉如是否是徐铮的女儿,这个庶出的妹妹,跟徐婉如那个嫡出姐姐之间,可是水火不容的很。一个庶女这么大脾气,谁给的底气啊。即使结了亲家,最后说不定,还要被徐婉淑给拖累了。
娶妻娶贤,谁娶这么一个大脾气的徐婉淑啊。更何况,徐婉淑得罪的,可是肃宗的女儿徐婉如。这个女儿跟寻常的公主还不一样,肃宗对徐婉如,可是满心愧疚,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你说娶个徐婉淑,结果却要得罪这么一个来头的郡主,谁家会做这个折本的买卖啊。
燕国公主心知肚明,京城里的人家,说起来各有利益,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大家的选择都是一样的。这会儿听见丁岚提起徐婉淑的亲事,燕国公主倒是放松下来了,她一个做祖母的,自然不可能毁了家里孙女的亲事。家里养大一个女儿,总是要为家族谋些个利益好处的。做错了事情可以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算不得什么大事。
燕国公主打量了一眼徐婉如,见她神色平淡,也就知道,徐婉如并没有把徐婉淑这样的庶出妹妹放在眼里。也是,徐婉如又不是忠顺府长大的,虽然小时候在徐铮那里吃了些明亏暗亏的,可是终究,徐婉淑也没占了多大的便宜去。
丁岚见燕国公主的神色平淡了许多,心里却越发犯难了,这亲事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情。燕国公主虽然性格硬了一些脾气大了一些,但是做人做事,还是讲些道理的。徐婉淑的亲事自然不会被耽搁了,丁岚嫁到忠顺府这么些年,也懂了一些京城人家的规矩。看样子,丁岚也是猜,婆母是打算事情平淡之后,在京城外面找个人家,把徐婉淑给嫁了出去。
只是丁岚没有料到的是,徐铮这人做事,竟然这般天马行空,突然就给她来了这么一下子。现在当着徐婉如跟燕国公主的面,丁岚觉得,下面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啊。只是,徐铮并不愿意自己说,非要推了丁岚,让她去告诉母亲。
丁岚自然也问过为什么,徐铮左右就一句话,女儿家的亲事,自然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去说更加合适。丁岚被他这个话一堵,也就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徐铮一起来芝园了。打算跟燕国公主提一下,她和徐铮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又把徐婉淑定给了谁家。
第817章 樱桃
燕国公主看见丁岚犹犹豫豫的,就有些不耐烦了,毕竟外面还有事情等着,她也急着出门,实在不想商量什么给徐婉淑定亲的事情。
“婉淑的亲事,”燕国公主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就你们两人看着办吧,一个是她母亲,一个是她父亲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了。”
徐铮听到这个话,不禁心头一喜。丁岚暂时算是松了一口气,却也知道,最后出了事情,只怕燕国公主不会找徐铮的麻烦,却会找她这个媳妇的麻烦。到最后,只有她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丁岚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徐铮脸上的喜气更是多了几分,最后看向徐婉如的眼神,就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意。徐婉如越发觉得奇怪了,徐铮到底是给徐婉淑找了个什么人家,看他的神情,似乎跟自己有些关系啊。
只是燕国公主不问了,徐婉如也自然不好留下。毕竟,现在的她,早已经不算是忠顺府的人了,能不搭界的事情,徐婉如尽量不过界。
徐婉如跟着燕国公主出去了,丁岚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徐铮回芝园了。
这次的亲事,既然燕国公主都已经说了,她不打算干预,那么丁岚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这次的事情,按照徐铮的要求,快速办好。至于燕国公主知道了真相之后,会如何发火找茬,丁岚想起这个,心里又是一阵的不痛快。
徐婉如跟着燕国公主,两人刚到垂花门的边上,就看见一个小丫头穿了身翠绿色的衫子,飞速追了过来。徐婉如定睛一看,正是徐婉淑身边的樱桃。这个丫头先前跟着丁岚,来了萱园。徐婉如看着,就知道徐铮今日提起了徐婉淑的事情,多半是宋红妆让这个丫头传的话。见她不跟在丁岚身边,想来并没有被招去芝园。
燕国公主坐着软轿,已经走在前头了,徐婉如就驻足站了一会儿。樱桃很快就追了上来,“郡主,郡主,您的荷包。”
徐婉如出门并不带荷包,这些个零碎东西,她身边有的是丫鬟婆子拿着。想来这个樱桃,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徐婉如就吩咐边上的人,去跟前头燕国公主说一声,自己丢了东西,马上就会赶上。
樱桃到了徐婉如面前,捧了一个素色缎面的荷包来,颜色是灰色的珍珠色调,看着,十分眼生。熊嬷嬷站了徐婉如一侧,她自然也是知道,徐婉淑身边这个丫头,有上进心的很,一心想往郡主府跳的。这会儿给徐婉如送什么荷包,估计是有话没来得及说吧。
熊嬷嬷接过樱桃手里的荷包,点点头,说了一声,“有劳了。”
熊嬷嬷的身份,这样客气说一句话,樱桃倒是有些脸红了。她听人家说,这个熊嬷嬷身上的官职,只怕品级比侯爷在兵部的那个闲职,还要高出许多的。若是她能跟去郡主府,说不定,日后也有这样的造化,做一个威风八面的女官,出人头地。
“郡主,”樱桃压低了声音,说了两个字,“萧家。”
徐婉如一愣,原来如此,徐铮竟然给徐婉淑找了萧家的儿郎。熊嬷嬷也听见了,脱口就问,“萧诚?”
樱桃点了点头,往边上打量了一番,转移话题道,“谢郡主赏赐,奴婢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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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嬷嬷赶紧拿了个银锞子出来,递到了樱桃手里。樱桃也不久留,拿了赏钱,一脸喜气洋洋地回去了。一路上即使有人看见了,也不会起疑,只会觉得,樱桃得了个赏钱,心里高兴。只是这个忠顺府,尤其是宋红妆母女身边,樱桃是一天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若是郡主让人讨了她,樱桃觉得,自己以后,真算是攀上高枝了。谁知,还没过叠翠阁,樱桃就遇见了宋红妆,身边跟了两个面目有些陌生的婆子。
樱桃做贼心虚,大吃了一惊,手里拿着的银锞子,哐当一声就调到了石板上。
一个婆子笑嘻嘻地捡了银锞子起来,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跟宋红妆说道,“姨娘,这个如意郡主,出手还真是大方啊,就一个荷包的,都能给这么多赏钱的。可别是,卖了别的什么东西吧。”
这婆子的话一出口,就一语中的,樱桃并不在乎赏钱,可是她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离开忠顺府,去更好的地方。
宋红妆为什么能从快雪楼里出来,樱桃心里也是有几分数的。昨日侯爷听了她的一番话,就让樱桃回去问一句宋红妆,愿不愿意给徐婉淑结一门亲事。宋红妆答应之后,今早上侯爷就去看过她了,顺便还带了樱桃,去跟丁岚解释。
这会儿燕国公主出府去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徐铮想干嘛,都能肆无忌惮了。他跟宋红妆见了一面,又旧情复燃,被她哭了几声,就什么都给答应了。
宋红妆出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了几个素日收了她许多银钱的婆子,去菊园里做事。这一路上过来,就看见了燕国公主和徐婉如一前一后往垂花门的方向去了,而徐婉淑身边的樱桃,却忙不迭地跟着她们。
宋红妆最近吃了大亏,草木皆兵,一看见樱桃去追赶徐婉如,她就觉得有些起疑了。毕竟,宋红妆总觉得,徐婉淑的亲事是她花了极大的代价换来的,怎么后来突然就泡汤了。虽然徐婉淑自己做错了事情,可是宋红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会儿看见樱桃去讨好徐婉如,宋红妆就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了。她进忠顺府这么多年,说实话,并没有吃过什么大亏。
前头那个夫人朱念心就不用说了,遇上宋红妆,吃了不少亏。现在的丁岚,干脆就摆明车马,不跟宋红妆起冲突,随便侍妾们争风吃醋。难得她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被关到了快雪楼。现在看见樱桃卖主求荣的一面,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宋红妆都想出一口胸中的恶气。
第818章 溺水
宋红妆心里一直有个怀疑,自己身边有人偷偷往外传递消息,所以才坏了徐婉淑的婚事。可是她这个逻辑,却混乱的可以。
樱桃的确给外面的人传过消息,只是徐婉如打听的,却是丰城侯府的事情。宋红妆前世就把女儿徐婉淑成功嫁到了白家,今生又是故技重施,再次跟白家的嫡次子定了亲事。徐婉如实在好奇,也怀疑这个事情背后,可能藏了什么关键,所以才找了樱桃,让她盯着一些。只是樱桃毕竟是徐婉淑身边的丫头,对宋红妆的事情,也只能猜一个大概。虽然她出卖了宋红妆母女的消息,却没有破坏徐婉淑的亲事。徐婉淑跟白梓楼的亲事,是徐婉淑自己一手给弄砸了的。她若是不去郡主府喊那么一嗓子,指出徐婉如不是徐铮的亲生女儿,说不定这亲事现在已经板上钉钉了。这事要怪,也只能怪徐婉淑自己,没有谨言慎行,落了把柄,怪不得白家要退亲。
只是宋红妆心里不顺畅,总要找人出出火气。这会儿又亲眼看见樱桃去讨好徐婉如了,宋红妆心头的怒火就嗖嗖嗖地往外冒。这一个月被关在快雪楼的郁闷和火气,全都朝着樱桃发作了。人一旦发怒失去控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就不好说了。
边上两个婆子,一早就听说二小姐的亲事了,这会儿宋姨娘又翻身打了一个大胜仗,婆子们为了自家的子女能得一些好处,这会儿很是巴结宋红妆呢。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都发现宋红妆的怒气了。既然她生气了嘛,婆子们就打算给她出出气,顺畅一番。
“你这个丫头,”婆子倒是也不多说,只是站起身,到了宋红妆边上扶着她,一边看着樱桃说道,“整日就知道瞎跑偷懒不做事,看见宋姨娘也不知道扶一把。”
樱桃本就是菊园的下人,被这个婆子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做的可能不是很好,就有些战战兢兢地上前,打算去扶住宋红妆的另外一侧。谁知道,等她刚走到水边的时候,另外一个婆子,就猛的一个手肘往前一推,就把樱桃挤开,自己站到了宋红妆的身边。樱桃一个没有站稳,就噗通一下,落到了水里。
宋红妆见状,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只是这会儿,她的菊园百废待兴,那些个没眼力劲的下人,以为她宋红妆倒霉了,现在都做鸟兽散了。她还着急回去,拾掇一番,还要准备徐婉淑的亲事呢。
看见樱桃落水,宋红妆心里的火气,也出去了一些。至于以后怎么收拾这个丫头,宋红妆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的。人子菊园里面一天,宋红妆就能变着法子,日后天天折磨这个背叛主人的小蹄子。
宋红妆着急走,这两个婆子却不愿意轻易放过了樱桃,两人霸着岸边,就是不让樱桃上来。宋红妆见状,也懒得管,只带着几个小丫头,匆忙先回了菊园。至于这两个婆子要做些什么,宋红妆心里也是有数的,多半是给樱桃一番教训,让她吃点亏。对于这么一个讨好徐婉如的樱桃,宋红妆并不介意,让她多吃一些教训。所以,宋红妆默认了两个婆子替她出头教训樱桃,自己就先回了菊园。
婆子本来跟樱桃也是无冤无仇的,只是为了讨好宋红妆,在她面前多得几分面子,两人就卯足了劲头,就是不让樱桃上来。
樱桃本来就不会水,扑腾了几下,就有些没力气了。婆子以为她装死骗人,所以施施然观望着。就这么过了一刻钟。有个婆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个樱桃也不怎么浮出水面了。连气泡,都没什么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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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两个婆子这才开始着急起来,急急忙忙拿了园子里的竹蒿子去水里捞人。只是为时已晚,樱桃一早,就不知道沉到哪里去了。水下又有杂草,两个婆子的竹蒿子不时挂在了水草上面,捞了半天,也没捞见樱桃的踪影。
园子里的草木匠人听见了动静,过来问起的时候,大家才知道一个丫鬟失足落水了,两个婆子都不会水,只拿了竹蒿子捞人。几个小厮会水的,当即就下去找人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有人才在樱桃落水的地方找到了她的尸体,离岸边,就只有一丈的距离。当时有人就起疑了,这个丫头离岸边只有一丈的距离,就算真是失足落水了,伸一下手,说不定就拉倒岸上的人了。更何况,两个婆子手里还有那么长的竹蒿子呢。就那么一点点距离的,怎么就拉不上来樱桃呢。
樱桃的父母兄弟也是忠顺府的下人,问讯赶来的时候,众人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毕竟,先前有人就看见,樱桃跟宋姨娘几个人,就在水边站着说话。谁知道呢,有些事情,大家也不好乱说。
樱桃的父母兄弟收了她的尸体,就回去办后事了。丁岚听说这事的时候,只是叹了一口气,让人给樱桃的父母送了些银子。她一个堂堂正正的侯夫人,进了忠顺府之后,从来就不敢跟宋红妆这个姨娘正面刚上。
好在宋红妆也不是个随意挑战丁岚的蠢人,但是丁岚也知道,徐铮的这些个妾室里面,这个宋姨娘是个厉害的角色。这次樱桃丧命,不管是不是宋红妆的意思,多半跟她脱不了干系。
丁岚在府里也有几个耳目,听说的经过,就是樱桃捡到了一个荷包,送去还给大小姐,正好被宋姨娘给撞见了。谁都不愿意看见自己身边的丫鬟,背叛自己去攀高枝,这一点,丁岚也能够理解。
可是宋红妆这样随随便便,就弄出了人命,丁岚觉得,是有些不妥的。但是徐铮因为徐婉淑的亲事,眼下兴高采烈的很,丁岚也不愿意驳了他的兴致,只得按下不提。
好在樱桃的兄弟父母,都是府里的下人,为奴为婢,生死都由主人家随意。所以,樱桃的死,倒是也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匆匆两三天,就已经入土为安了。
第819章 混乱
徐婉如见到樱桃的时候,心里还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跟丁岚说一声,把樱桃给调出来。
可是,眼下她不是忠顺府的人,想要几个徐家的下人,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徐婉如也想过,要不先把樱桃调到徐简的身边,然后再从徐简那里,转到自己这边。这法子倒是可行,徐婉如正打算回去跟熊嬷嬷说说,让她找个理由,想法子把樱桃曲线弄出忠顺府。
只是,徐婉如也有一个担心的事情,樱桃是个容易为了利益背弃主人的丫头,她能出卖宋红妆,就能为了更大的利益,出卖徐婉如。这样的人,如果调到自己身边,也不知道,该如何打发。大不了,给她点钱财,早点发嫁了了事吧。徐婉如琢磨好樱桃的事情,倒是跟熊嬷嬷说起刚才的事情了。
“忠顺侯怎么又跟萧家扯上关系了,”徐婉如微微皱着眉头,她在萧诚的灵堂上已经跟大家说的很清楚了,她说自己要等着萧诚回来,如何现在萧家又变了主意,跟徐铮勾勾搭搭了。
“郡主可能没有听说,”熊嬷嬷很是悠闲地说道,“萧家大夫人和她的夫君萧远山之间,为了萧诚的事,可是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了。”
“啊!”这个事情,徐婉如的确是不知情的。萧远山一直驻扎在陕甘一带,极少归家。可是这人一向不好女色,身边除去几个旧人的通房丫头提做侍妾,身边并没多少莺莺燕燕,跟夫人郭氏之间的关系,一向不错。
郭氏是旧日三边总督,也就是现在信国公郭义春的侄女,虽然家室没有萧家的门第高,可是也算的上老一辈武将里面有头脸的人物。
与信国公郭义春不一样,他兄弟郭义秋的家里,家风极为端正,郭氏的教养一向不错。虽然跟文官人家的闺秀不同,却也是武将女儿里面拔尖的人物。
自从郭氏嫁到萧家以后,主持门户,为萧家联络京城百官,她这个宗妇做的,一向不错。而今怎么好好的,跟她远在陕甘的夫君闹上了。这事,也怪不的徐婉如吃惊了。
熊嬷嬷见徐婉如一脸诧异,倒是笑的很有几分幸灾乐祸,“怎么了,郡主那会儿说话说的痛快,豪气万丈,一副巾帼英雄的模样,这会儿怎么就不明白了。”
她跟徐婉如之间,说是主仆,其实却是师徒的关系,徐婉如见熊嬷嬷打趣自己,就知道她必定听说了什么。
“嬷嬷,”徐婉如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也别吊着我的胃口啊,有什么话就直说嘛。”
熊嬷嬷挑了挑眉毛,从飘起来的车帘里面,看了一眼前面燕国公主的马车。而今这祖孙两人之间,倒是越发疏远了。也是,而今徐婉如跟燕国公主的关系,就跟宁国公主和徐婉如之间,是一样的远近了。就算想扮演祖孙亲近给别人看,只怕做的,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熊嬷嬷收回视线,跟徐婉如说道,“你那天在灵堂说了一通,萧家当场就把那个原本定给萧诚的柳家女儿给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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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点点头,这个事情,她听小莲说过了,小莲跟忠顺府的丫头来往的时候,听说了柳家姑娘的事情,后来就学给了徐婉如知道。
“萧家人和许老夫人的意思,就是别跟你作对,”熊嬷嬷挑明了说,“你说什么,他们暂且就先听着。不管你说的有无道理,眼下先不撞上来跟你对着干,等时过境迁了,他们该给萧诚结冥亲,还是要结的。”
听到这里,徐婉如不禁嘀咕了一下,“萧诚他又没死的……”
“郡主,”熊嬷嬷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就知道,萧诚没死呢?”
要不是她整日跟徐婉如在一起,熊嬷嬷还真怀疑,徐婉如是不是暗地里去了一趟陕甘,亲眼见过萧诚,否则,她怎么就那么笃定,萧诚没有死呢。
“二师兄说的嘛,”徐婉如顾左右而言他,“他不是卜过一卦嘛,说……”
熊嬷嬷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婉如,国师卜卦的事情,她可是没有听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婉如瞎扯。而且她一说谎的时候,就眼神飘忽,这会儿,熊嬷嬷看的仔细着呢。
只是,徐婉如坚持这么说,熊嬷嬷也不打算继续追问,毕竟,徐婉如整日的行程,熊嬷嬷很是清楚,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
“嗯,”熊嬷嬷解释道,“虽然萧家和许老夫人都这么决定了,暂时按照你的意思来,不给萧诚定什么亲事,可是萧家大夫人却心疼儿子。尤其萧诚这个年纪,死的这般措不及手的,她这个当母亲的,心里不好受。”
言下之意,郭氏和萧家大部分人的观点,并不一样。听话听音,徐婉如就问道,“萧家大夫人是想给萧诚定亲?”
熊嬷嬷点点头,“估计忠顺侯,就是这么找上门去的。”
徐婉淑因为挑破徐婉如身份,又跟她争斗,成了京城权贵人家避之不及的人物。而萧诚本是个京城闺秀择偶的最佳人选,可是英年早逝,即使想定个亲事,也只能找个柳家这样的家室。
再加上,有徐婉如在灵堂里面说的话摆在那里,京城那些低级官吏的人家,就算想跟萧家结一门攀高枝的亲事,也要思量再三,他们抱了萧家的大腿,能否抵挡的了如意郡主府的怒火。所以,大家思量再三,都决定保持沉默,先观望为上。
郭氏不满萧家的做法,不满婆母的态度,就对丈夫有些不满起来了。萧远山自然也是心疼自己儿子的,可是他是一家之主,不能因小失大,为了个冥亲,就损害了自家的利益,把如意郡主从朋友的位置,推到敌人的那一边去。
两夫妻,一个要长远打算,一个却觉得,所有人都不心疼,只有自己这个生母,才是最难过的人。一来二去,彼此之间就有些闹腾开了。郭氏不满许老夫人和妯娌叔伯之间的态度,就私底下找了人,到处去找合适的人选,来给萧诚结亲了。
第820章 郭氏
自从嫁到萧家,郭氏就处处以丈夫萧远山的利益为先。
萧家兄弟不少,妯娌之间时而也有些摩擦,可是郭氏因为顶着个宗妇的身份,处处都以吃亏为福。虽然她是武将女儿出身,可是这个率直急躁的脾气,在嫁到萧家的几十年里面,已经磨的差不多了。
这些年,郭氏所有的牺牲,一切都是为了丈夫和子女。所以,郭氏一边牺牲,一边也很自我满足。毕竟,萧家这几年蒸蒸日上,谁都看得出来,日后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武将世家,靖远将军府,或许也算是一个了。
而郭氏的两个子女,萧茉虽然任性了一些,却也是个正直大方的好姑娘,而萧诚就更加不用说了,他是郭氏最大的骄傲和满足。
只是最近的事情,总是有些让郭氏措手不及,先是女儿萧茉的亲事,百般波折,最后落到了太子东宫,做了个侧妃。别的先且不说,一个侧字,就让郭氏辗转反侧,日夜不安。
若是那个太子妃孙眉是个蠢的,郭氏或许还不会太担心。毕竟,靠着萧家的兵力和权势,不怕太子殿下不倚重萧茉和萧家。
到时候,因为娘家出力了,萧茉的日子说不定过的不错。太子登基继位的时候,说不定萧茉也能谋一个正宫主位。郭氏对自己的女儿很了解,萧茉不是一个甘心低眉顺眼做个侧室的人,即使是妃子,萧茉也不一定愿意。
而且她这个女儿粗枝大叶,性格过于直率,郭氏年轻的时候,其实也是萧茉这个类型的人。所以,她越发知道,自己女儿若是嫁到宫里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即使是郭氏,她进萧家的时候,也是吃了百般苦头,才百炼成金的。这里面的艰辛,郭氏清楚的很。
女儿萧茉的糟心亲事,刚定下来没多久,她最珍视的儿子萧诚就出事了。
郭氏死也不愿意相信,萧诚已经没了。她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听说家里跟忠顺府谈好了,让他们府里的大小姐徐婉如,跟萧诚定个冥亲。毕竟,萧诚死前最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徐婉如了。
可是郭氏打心眼里不喜欢徐婉如,长的过好,脾气过差,哪一点,都不是当宗妇的料子。更何况,后来又爆出徐婉如的身份,是肃宗的女儿。所以,萧家跟忠顺府最终还是没有成事,郭氏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想到自己英年早逝的儿子,郭氏的眼泪就没有断过。后来柳家女儿的事情,也有郭氏的意思在。谁知道,那个天煞的徐婉如,又来灵堂上闹腾了一番,放下那么一两句的狠话,就逼的萧家全部退让,再也不敢提萧诚冥亲的事情了。
郭氏在家里不言不语了许多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听说徐婉淑大闹郡主府之后,被关到了快雪楼。这会儿,郭氏觉得任何跟徐婉如作对的人,都是她一边的,所以看着徐婉淑,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本来,忠顺府的几个女儿,郭氏一个都看不上眼的。更何况,徐婉淑还只是个庶女,跟着那么一个秦楼楚馆出身的姨娘长大,郭氏怎么都不可能看上这么一个姑娘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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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会儿她看着徐婉淑顺眼了,又清楚地知道,这个京城,不会再有什么人家敢要徐婉淑了。一方面,她被白家退了亲事,另一方面,她又跟肃宗的女儿徐婉如明刀明枪地十分不友好了,谁家愿意娶这么一个祸根啊。
可是郭氏看在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毕竟,经过了柳家女儿的事情,郭氏十二万分地不愿意给儿子定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看看柳家的做派,看看柳家女儿那个上不了台面的样子,郭氏就心痛万分,她的儿子,原本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人家谈什么亲事。
突然,郭氏想到了徐婉淑,她虽然是个庶女,可是的的确确是个高门大户侯爵府的女儿。而且,她眼下亲事成了天大的难题,只怕宋红妆母女一旦听说萧家有意,不管死活她们都会答应呢。
娶妻娶贤的道理,郭氏自然是明白的。可是这次给萧诚娶妻,却不用这个媳妇服侍公婆,教养儿女,只是给萧诚一个体面,作为萧家的一个摆设罢了。摆设的脾气差一点,也就差一点吧,反正也没人指望她去做点什么的。
到时候,从其他几个叔伯那里,给大郎过继一个孩子,自己抚养在膝下,也不至于被徐婉淑荼毒了去。想清楚这个道理,郭氏就开始行动了。毕竟,一个脸面,自然是高门大户的女儿更加体面。
所以,郭氏很快就联系上了忠顺府的许素白,让她找个机会,跟徐铮说上一声。许素白进了忠顺府,除去一次小产,一直没有生育。而她进门的时候跟夫人丁岚争先抢后,埋下了一辈子的祸根。
现在燕国公主和徐铮都还在,丁岚不见得会做什么。可是等丁岚成了府里的老夫人,只怕许素白这个姨娘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虽然许素白是个良妾,可是终究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郭氏联系上许素白,许素白也早就把当年在靖远将军府的恩恩怨怨给放下了,和郭氏联起手来,想成了徐婉淑这一门亲事。不管如何,徐婉淑嫁去了萧家,就是萧家大郎的未亡人。就算不能做宗妇,在萧家也是有些话语权的。
所以,不管如何,许素白都想往萧家塞个自己的人,这个徐婉淑,自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许素白不负所托,很快就把郭氏的话,传到了徐铮的耳朵里面去。徐铮跟所有京城的勋贵们都有一致的理解,徐婉淑在京城是嫁不出去了。所以,徐婉淑大闹郡主府之后,燕国公主要把宋红妆母女两人给关起来,徐铮也没有太大的抗争。毕竟,这个女儿废了,再不可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了。
等许素白找了他吃酒说话的时候,徐铮才突然发现,是啊,京城里还有个少年人,非常适合徐婉淑啊。
第821章 徐铮
徐婉淑之所以嫁不出去,被白家退了亲事,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部分。最大的原因,却是她得罪了徐婉如,间接可能得罪了肃宗。
这一点,京城所有的勋贵人家,都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小心谨慎了。为了家族的兴盛繁荣,所有的大家长们,都不可能去碰触得罪肃宗的那条底线。
这样一来,徐婉淑就算身份还算可以,在京城已经是绝对不可能嫁的出去了。就忠顺府的能力,大概会把徐婉淑嫁到山西老家那边的人家去。只是山西老家的官员,也不是吃素的,人家里里外外,很可能都会打听清楚,为什么忠顺府的小姐,却要嫁到山西去。
而山西官场上的大员们,更是耳目灵通,根本不可能去接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可以预见,徐婉淑的亲事,只会很差,很不顺心。既然如此,还不如嫁一个英年早逝的萧诚,除去没有夫君相守相伴,其他的条件,比京城里许多人家的少夫人都好。
就凭这一点,郭氏就不担心,宋红妆这样的人,会不答应。一个姨娘,无依无靠的,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外嫁,儿子没本事。
可是偏偏现在的宋红妆,很可能就会走上孤老终生的旧路,她那个儿子徐策,郭氏可是听人说起过,小小年纪,就恶劣的很,逃学打架,不学无术。
就凭徐铮那么一个不学无术的爹,郭氏就敢肯定,宋红妆老无所依,她的那个儿子徐策,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可靠的孩子。庶出的子弟,若是踏踏实实求学上进,说不定还有一丝翻身的机会,日后加官进爵了,接了老姨娘出去同住。
可是徐策这么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郭氏已经能够看见宋红妆的未来了,除了依靠女儿徐婉淑,她没有一丝的退路。既然如此,郭氏就打算连宋红妆都给收编了。
有宋红妆和许素白帮忙,郭氏笃定,徐婉淑必定会嫁到他们家里来,老老实实去做大郎的未亡人。
果不其然,徐铮一听说萧家还想跟他们徐家结亲,这次看上的,是庶出的女儿徐婉淑,徐铮心头一喜。他以为,徐婉淑已经再没翻身的机会了,好好的一个女儿砸在手里了,徐铮心里也很窝火。
现在的徐铮,在京城已经庸庸碌碌了很多年,他也看的清楚了一些,知道际遇和门路都需要人脉,可是他早年,已经把京城的权贵子弟和皇子皇孙得罪了一个遍。只怕现在亡羊补牢,已经太迟了。
听说萧家要徐婉淑,徐铮精神为之一振,打算去芝园跟丁岚商量的时候,正好听见樱桃跟丁岚传宋红妆的话。宋红妆不愧是徐铮的知心人,她跟徐铮是想到一块儿去了,都在操心徐婉淑的亲事。
徐铮听见樱桃的话,就吩咐她回去问问宋红妆,一个门户不低的京城人家,但是夫君不会相守,徐婉淑愿不愿意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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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樱桃的传话,宋红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徐铮觉得,他这个妾室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识时务,不像朱念心那样,事事不懂得回旋,不懂得退让。
这一点,也是徐铮当年之所以那么喜欢宋红妆的原因。有朱念心这个臭脾气顶着,越发称的宋红妆温婉可爱了。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徐铮想起朱念心,就记得她在宫墙下面,仰起头朝着一株海棠,笑的阳光灿烂。当时的徐铮,就是因为朱念心的这一笑,一见钟情,非卿不娶。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这株海棠树,却是当时的三皇子跟朱念心相识相知的地方。
所以徐铮看见徐婉如神似朱念心的脸,心里总是一阵烦躁。即使他不知道,朱念心跟肃宗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一步,可是徐铮一丝一毫都不敢去打听,更不敢去想象。但是他心里所有的胆怯,都化作了外厉内荏,冲着一个小小孩子发作了。不管,这个女儿是不是他的,徐铮都有一股子发火的冲动。
徐婉如身份显露的时候,燕国公主也很认真地问过徐铮,他是否知情。徐铮只是苦笑,若是人家看见他这么对待徐婉如,必定会猜,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多半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才这么对她。可是徐铮自己心里清楚,他不知道徐婉如的身世,他只是看见她的时候,心里心浮气躁,忍不住要发脾气。
徐铮如实说了,燕国公主不可置否,这事说起来,终究是一笔糊涂账,难得糊涂才是最佳境界。所以,徐铮不提,燕国公主也不再追问了。
徐铮知道,徐婉如的事情,他是一点儿主也拿不了的,可是徐婉淑的一切,徐铮都是能够掌握的。或许,这一点,也是他之所以对徐婉淑好过徐婉如的原因。毕竟,有些事情能够掌控了,心情就能放松许多的。
果然,燕国公主一听说是徐婉淑的事情,就有些懒得搭理了,随便徐铮和丁岚去安排了。徐铮虽然不是一个聪明人,可是跟着母亲燕国公主多年,对她的脾气性格,知道的十分清楚。
所以,徐铮特意找了这么一个时机,等燕国公主出门之前,临时提起。这样一来,燕国公主必定是不耐烦了,让他自己去做决断。这一招,百试不爽,这一次,也成功了。
丁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实在是有心无力,只希望丈夫不要再弄出什么事情来了。郭氏是破罐子破摔,已经完全不在乎得罪肃宗与否了。或许,她这么疯疯癫癫给儿子定个冥亲,肃宗对他们萧家,反而更加放心了。
郭氏不在乎得罪人与否,她的儿子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可是丁岚却是不同的,她的儿子,眼下才四岁,说不定日后,还有可能成为忠顺府的爵位继承人。为了徐符,丁岚是不敢行差踏错了,可是郭氏跟徐铮一拍即合,给丁岚却是凭空增加了许多麻烦。
别的,丁岚不见得放在心上,可是她自己儿子的未来和前程,丁岚是很在乎的。为了个徐婉淑,得罪那么多人,值得吗。
第822章 黯然
徐婉淑身边的那个丫头樱桃,丁岚自然也是知道一二的。
这个樱桃虽然是个家生子,却是个不安分的,凡事逞强好出风头,刚到菊园的时候,也是各种强势能干。没过多久,樱桃就被菊园的宋红妆给看中了,挑到了徐婉淑的身边服侍。
那会儿,府里面的大小姐徐婉如早就不见了踪影,宋红妆母女在忠顺府里顺风顺水,还有徐铮时不时去菊园露一下脸。
樱桃虽然服侍了一个庶出的二小姐,可是在这个府里面,也是了不得的很。毕竟,忠顺府的大小姐没了踪影,这个嫡出的三小姐跟二小姐的年纪又差的远,日后徐婉淑的婚事,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樱桃的父母兄长,对她在菊园跟着徐婉淑,也都觉得满意。可是徐婉如一回来,宋红妆母女的身份地位被她一衬,低到了尘埃里面。就算徐铮偏心徐婉淑一些,可是这个徐铮到底是个薄幸无情儿,他对宋红妆的情分,终究有限的很。
樱桃动了心思,想往徐婉如身边靠,这事丁岚这个当家主母自然是知道一二的。所以这次徐婉如回府,丁岚有意无意,就让樱桃得了机会,到徐婉如跟前露个脸。
徐婉淑和萧家大郎的亲事,丁岚这个主母不好出面去说,可是一个丫头,她去徐婉如面前说道说道,即使走漏了风声,徐铮也怪不得丁岚。所以,樱桃得了机会,到了徐婉如跟前,把徐铮的打算,郭氏的安排,偷偷告诉了她。只是徐婉如走的急,也没来得及说什么,樱桃当天就溺水身亡了。
丁岚不知道,这是宋红妆的报复呢,还是徐铮的警告。所以,她本来还有几分不愿意的,看见樱桃死后,丁岚倒是彻底安分下来了。这徐婉淑的亲事要是不成,别说徐铮,就是宋红妆,估计也会一辈子阴魂不散缠着丁岚了。
罢罢罢,丁岚让人给樱桃家里送了些银两,好生安排了她的后事,就放下了此事。成与不成,就看徐铮怎么打算了,丁岚是打算老好人做到底了,什么都不反对,只做个安分守己的木头人,微笑点头,过个仪式。
说到底,徐婉淑能够有个着落,日后对徐婉莹的出路,也好一些。徐婉如不是徐家的女儿,她自然不会算到忠顺府的头上。可是徐婉莹前面,若是有个嫁不出去的庶出二姐姐,到时候,人家不会说徐婉淑得罪了如意郡主,反而会说丁岚这个主母失职,坏了庶出女儿的亲事。
所以,丁岚为了自己的名声,这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算知道,如果得罪了徐婉如,对忠顺府没有好处,对她的徐符也没什么好处,丁岚也只有这个选择。毕竟,比起三岁的徐符来,徐婉如对一起长大的徐简,感情要深远的多。她对徐简的帮衬,也就是对徐符的威胁,隐隐约约,丁岚也是能够看到这一面的。
若是徐婉如一直这样帮扶徐简,只怕这个忠顺府的爵位,她的徐符,是没有希望的。虽然真刀真枪抢这个爵位,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可是眼下,丁岚想起徐婉如姐弟的互相帮衬,心里还是有些烦躁。既然徐铮真要这么做,丁岚也有些随意了,她拦不住,最后事发了,也算不到她这个继母的头上,不如顺水推舟了。
丁岚刚让人安抚了樱桃的家人,就听屋外的婆子进来禀报,说是靖远将军府的人来了,要见夫人。丁岚知道,八成是郭氏派人来做定亲的准备了。天下父母心,丁岚既然不打算拦着徐铮了,自然顺着他的意思,处处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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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公主出去了一天,等她回来的时候,宋嬷嬷倒是来面色犹豫地上前通报了。
“公主,”宋嬷嬷白日里也派人去宝庆公主府找过燕国公主,只是守门的将士不给通报,说是里面涉及的事情重大,不让闲人出入,即使是忠顺府的人去,也见不得燕国公主和如意郡主。所以,徐铮和郭氏半天就把亲事敲定走好程序的事情,燕国公主还一无所知。这会儿宋嬷嬷虽然着急,却也得服侍燕国公主洗漱用过晚膳,才好开口细说。
“婵娟,有什么事情嘛,”燕国公主出门奔波了一天,虽然洗漱用过茶水,可是脸上的倦色,还是藏也藏不住。宋嬷嬷和张嬷嬷跟她多年,燕国公主见她面色凝重,却又欲言又止,就主动问了起来。
“公主,”宋嬷嬷一着急,就竹筒倒豆子一般,一口气把下午的事情都给说了。
“郭氏倒是颇有信国公的风采,”燕国公主不怒反笑,“这么说,他们最终还是给萧诚定了个媳妇?”
燕国公主这话说的,好像徐婉淑不是忠顺府的人似的。宋嬷嬷跟着她多年,深知这话一出口,公主应该很生气了。
张嬷嬷一向是个心软的,倒是插了一句话,“都是侯爷的意思。”
“本宫这个祖母还没有死!”燕国公主突然砸了一个杯子,怒道,“婉淑要是不愿意嫁,她这会儿来萱园,本宫给她做主,这天下谁敢逼她。”
宋嬷嬷看了一眼张嬷嬷,赶紧带着小丫头上前收拾了起来。燕国公主说的没错,菊园的那对母女,这会儿正欢天喜地看郭氏送来的彩礼单子呢。
就那么半天功夫,他们从纳名帖采吉到六礼,走的那个叫齐齐整整啊。二小姐还说了一句话,与其嫁到乡下服侍什么公婆丈夫,不如去靖远将军府做个将军夫人。尽管是未亡人,可是吃喝用度,只比忠顺府做女儿的时候好上许多,为何不去。
张嬷嬷被燕国公主一吓,赶紧跪下了。
燕国公主长叹了一口气,收起怒气,示意宋嬷嬷扶了张嬷嬷起来。
“月娥,”燕国公主突然问道,“你们跟着本宫来忠顺府,都多少年了。”
宋嬷嬷看了一眼张嬷嬷,两人齐声答道,“三十八年了。”
“三十八年了,”燕国公主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一片黯然。
第823章 儿孙
一时间,燕国公主心灰意冷,她来忠顺府三十八年了,可是究竟得到了什么?
太祖让她在徐坤和白家之间选一个驸马,偏偏那会儿的燕国公主,却对已经成家立业的镇国公谢克定有些好感。只是谢克定和妻子史氏感情深厚,鹣鲽情深,并不愿意下堂发妻。燕国公主一怒之下,倒是听了太祖的话,最后嫁给了刚刚丧妻不久的徐坤。
虽然燕国公主也知道,徐坤的发妻王氏,死的有些不明不白。可是这个王氏,并不是燕国公主动手害的性命,所以她来忠顺府,来的理直气壮。可是真等她接手了徐家的一切,燕国公主才发现,这夫妻两字,在她和徐坤身上,竟然是这么一个天生冤家的关系。
她是天家的公主,自然有些骄纵独断,而徐坤对她,又是从一而终的戒备防范,这样的一对人,怎么可能把日子过好呢。
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这般鸡飞狗跳了几年,太祖让她找的东西,燕国公主也没有找到,徐坤也因为沉溺酒色,早早没了性命。可是王氏的两个儿子,却杵在忠顺府,一住就是三十年。
现在,徐铭和徐钧两人,应该一早就投靠了肃宗,燕国公主心悸之余,也无能为力。好在肃宗又伸出了手,拉了一把忠顺府,只要她站着徐婉如的身后,对付邓太后,忠顺府就能安好无恙。
燕国公主心中愤恨肃宗和徐钧徐铭的结盟,却又无可奈何,为了保住自己一支的富贵,只能一切都按肃宗的意思行事。出去忙碌应酬了一天,回了家,却发现儿子又背着自己,做下了一摊子的糊涂账。
心交力瘁,说的就是燕国公主这会儿的状态。
宋嬷嬷见状,就上前给燕国公主打起了扇子,这会儿夜色已经微凉,宫扇晃起了烛光灯影,室内一时没了一丝声息,丫鬟们因为燕国公主先前的发怒,这会儿屏住呼吸,做什么事情,都轻手蹑脚。
好一会儿,燕国公主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月娥,你派个人,往如意那边走一趟,这事还得告诉她一声。”
毕竟,徐婉如在萧诚的灵堂上门,亲口当着众人说过等待萧诚归来的话,若是她知道了郭氏和徐铮的安排,只怕不会高兴。而且,她的话才出口没多久,徐婉淑就跟萧诚定了亲事,这事被外人听说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忠顺府的事情呢。毕竟,徐婉如和徐婉淑,眼下都算是忠顺府的小姐,偏偏徐婉如的身份又说不得。
张嬷嬷苦笑了一下,上前说道,“郡主她,她早就知道了。”
“哦,她什么时候知道的?”燕国公主拖长了声音,有些奇怪,她跟徐婉如一天都在一起,没道理她不知道,徐婉如却早就知道了。
“公主记得早上那个丫头樱桃吗?”张嬷嬷问道。
燕国公主没什么印象,宋嬷嬷补充道,“跟着侯爷和夫人一起进来的,原是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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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个小丫头啊,她怎么了。”燕国公主隐约有个印象,素日来她萱园的丫头,都是丁岚身边的心腹,今天来的这个小丫头,的确面生的很。
“这个樱桃,应该把侯爷给二小姐定亲的事情,告诉大小姐了,”张嬷嬷仍旧唤徐婉如为大小姐,“公主和大小姐出门之后,这个丫头就溺水没了。”
“溺水?”燕国公主皱起了眉头,“谁干的?”
“说是宋姨娘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张嬷嬷没有说破,但是也说的差不多了,“之后这个樱桃,就溺水没了。”
樱桃溺水的原因,自然就是为了她跟徐婉如说话的事情。
燕国公主是何许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宋红妆的心思,只是这会儿,徐铮和郭氏已经走好定亲的前面几个步骤,她一个做祖母的,也实在不好再插手了。
更何况,徐铮之所以这么做,燕国公主看的清清楚楚。
短视是第一个理由,却不是主要理由。最主要的理由,却是徐铮一贯的赌气,自小他就这样,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他不高兴了,徐铮绝对不会罢手,非要伤到对方,才算满意。这一点不服输的气势,燕国公主以前觉得,有点像自己,现在看来,徐铮这是以卵击石,却又借着赌气不服输的名义。日后,只怕忠顺府要毁在他的赌气上面了。
不服输的方法很多,可是他这样抓住机会就要报复徐婉如,明面上看,是给徐婉如难堪,实际上,却是给肃宗难堪。燕国公主是他的生母,对徐铮那点子小心思,心知肚明。若是去说徐铮,他的理由必定十分充足,什么萧家也值得拉拢,什么徐婉淑的亲事不易,还不如就成全了萧家大郎。一时间,燕国公主都能想出十几个理由来,徐铮会拿什么当借口,她这个母亲太清楚了。
眼下木已成舟,还能如何呢。燕国公主缓缓地睁开眼睛,问道,“婵娟,朱自恒怎么说的。”
宋嬷嬷上前禀报,“朱大人说了,是金燕堂的一个歌姬,侯爷包了她两个月,后来就看上宋姨娘了。”
这个金燕堂,就是宋红妆出身的青楼,徐铮在遇见宋红妆之前,曾在金燕堂包过一个伶人,这个事情,燕国公主也是知道的。那会儿她对朱念心十分不满,找了理由,事事不让朱念心顺畅,徐铮因为家里气氛紧张,也不怎么愿意回府。徐铮是红尘里的常客,轻易不会动心,燕国公主也是知道一二的。
“这么说来,是那个歌姬的了?”燕国公主问道。
宋嬷嬷赶紧解释清楚,“因为宋姨娘抢了她的客人,听说在金燕堂起了冲突,纠纷了几次,老鸨息事宁人,就打发了这个歌姬,听说,这个老鸨后来说出来,歌姬离开的时候,应该是有了身孕的。”
燕国公主点点头,这样就对的上号了。徐铮的正室还没有孕,自然不可能让外面的阿猫阿狗抱了孩子回家堵主母的心,徐铮虽然心烦家里母亲和妻子的矛盾,对朱念心当时还算是上心的。若是听说歌姬有孕,自然要让老鸨打发了了事。
第824章 安排
如果那会儿朱自恒就已经盯着徐铮了,找到这个有孕的歌姬,只怕不是什么难事。
燕国公主听宋嬷嬷确认了徐简的身份,倒是好长一会儿,没有出声。即使朱自恒不说,燕国公主也知道,这个孩子,多半就是徐铮的。徐简的模样长的,有几分像徐铮,可是燕国公主却知道,这孩子,更像他的祖父徐坤。燕国公主跟徐坤爱恨交织怨偶了一生,虽然徐坤去世去的早,可是这个面目神态,燕国公主却是刻骨铭心。这个孩子,是徐家的种没错。现在有了朱自恒的确认,燕国公主想了一会儿,倒是开口说话了,“今年家祠的祭祀,让竹君跟在一边吧。”
宋嬷嬷和张嬷嬷齐齐一愣,倒是应下了。
这么说,公主是决定了,让大公子稳稳地做这个世子了。若是让徐简跟着徐铮去主持家祠的祭祀,就是认可他的宗子地位了。徐简的年纪本来就比徐符大了十岁,这会儿的世子位置,因为生母身份的问题,有些不稳。
可是,燕国公主这一举动,徐简在忠顺府,至少目前,不会有人再去质疑徐简的身份了。假以时日,他这个世子的位置,只怕要越发安稳了。即使徐符长大成人,也绕不过这个兄长去了。即使,徐简不是嫡出,生母并不显贵。
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她们,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等不了那么多年了。”
言下之意,她是等不到徐符长大成人了。
张嬷嬷眼睛一红,宋嬷嬷倒是微笑着打岔了,“公主,夜深了,明日还有事呢,要不早些歇息了吧。”
燕国公主点点头,事已如此,她的决定,希望能帮忠顺府一把。到时候看在她这个老祖母和徐简的面上,徐铮再怎么作,徐婉如应该也会退让几分的。只要她肯退让,肃宗也不会赶尽杀绝,不留情面的。
只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就是徐婉如的身份,永远是徐家的大小姐,而不是肃宗的女儿。即使世人都知道,徐婉如是肃宗的私生女,可是没人说出口,这事就当不得数。
若是能够永远如此,对忠顺府来说,反而是个好事情。只怕,徐婉如的身份,不会一成不变啊。
今日带着徐婉如去宝庆公主府,锦衣卫对徐婉如是个什么态度,燕国公主也是看在眼里的。肃宗的锦衣卫,只对肃宗俯首称臣,对着满朝文武,无不横眉冷目,对着权贵勋爵,更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毕竟,锦衣卫要抓人,不用理由,只要他们觉得可疑就是可疑,勋贵们见了锦衣卫,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老实。可是他们对着徐婉如,却是恭谨的很,若是个寻常公主,只怕王锦鹏那个老油条,不会这般恭顺。燕国公主知道,他们对自己只是表面恭敬,对徐婉如,却是真的恭敬,这一层区别,燕国公主看的明白。
若是肃宗有那么个心思,给这个女儿一些实权,只怕徐铮日后,还可能求到徐婉如的跟前去。燕国公主虽然是个急脾气,可是涉及利益的时候,会深思熟虑,给子孙留好后路。
徐婉如跟忠顺府有缘,又是忠顺府的侯夫人所生,跟世子徐简感情不错,对丁岚的女儿也颇有几分照顾,这些情谊,燕国公主绝对不会轻易毁去。
人和人的感情,就是这么一丝一毫存起来,到真派上用场的时候,就能救人性命。可是徐铮这个糊涂虫,却处处消磨了徐婉如对忠顺府的心意。
燕国公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是这个事情,眼下还不是她最担心的。萧家的女儿嫁了太子,虽然是个侧妃,却是太子最大的兵家助力,邓家的人不可能不用萧家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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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许老夫人再坚持,郭氏这个当母亲的,却不可能不帮女儿萧茉。更何况,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有人看见际遇,有人看见陷阱,萧家的人心,眼下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
对着从龙之功这么一个天大的诱惑,萧家没人心动,燕国公主是不怎么相信的。邓太后和肃宗是怎么一回事,燕国公主今天忙活下来,心中已经很有数了,肃宗一点儿也不愿意让邓太后重掌大权,这对母子的情谊,只怕比窗纸还薄了。
就等着发生个什么事情,一捅就破了。到时候,朝堂内外腥风血雨一片,一个不慎,很多家族都要栽跟头。这事,燕国公主虽然不好跟许老夫人明说,心中却是希望萧家安然无虞的。
可是,家大业大了,总有不肖子孙,谁知道,最后谁家的孩子会卷到邓家和太子的事情里面去呢。
肃宗对邓家的态度,燕国公主能够琢磨的出来,可是肃宗对太子的态度,燕国公主一时半会儿,却琢磨不透。只怕,并不简单吧,毕竟是个从小在跟前当太子养大的亲生儿子,若是邓家借不到太子的势力,或许情况还能好一些。只是没了邓家作为助力的太子,他能凭借的,又能是什么呢,燕国公主微微摇头,这些事情,眼下不是她的烦恼。
眼下燕国公主最担心的,就是徐铮得罪肃宗,其次就是忠顺府走错了路站错了队伍。若是徐铮站到了太子一边,或者说,邓家一边,忠顺府他们这一支,就算彻底完了。
王氏的两个儿子已经投了肃宗,这会儿正准备建功立业呢。若是徐铮不争气,只怕最后这点地盘,都要输给了那两个兄长。燕国公主心里明白,可是徐铮心里,能够明白嘛。
这人赌气赌了一辈子,肃宗当皇子的时候能忍让徐铮,可是现在的肃宗,早已经在皇位上坐了八年多,孤家寡人了这么久,心性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别的不说,现在燕国公主对着这个侄子,都有些战战兢兢唯恐出错的感觉,可是徐铮,仍旧坚持不该坚持的傲气。
这会儿的徐婉淑亲事,徐铮就有些赌气的味道。燕国公主看得出来,肃宗自然也看得出来。所以燕国公主才要着急稳固徐简的地位,徐简和徐婉如是一条船上的人,帮他就是帮徐婉如。
燕国公主只希望,肃宗能够看明白这一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徐婉淑的亲事。
第825章 命运
做好祭祀让徐简出头的安排,燕国公主缓缓叹了一口气,想起出嫁之前,宫里陪嫁嬷嬷们的一番话来。都说女子这一生,出嫁前看父亲,成亲后看丈夫,老年时看儿子。燕国公主这一生,也不是生于安乐,长于富贵的天生鸾凤之命。可是她这个开国皇帝的公主,却是做的名副其实。只可惜,到了丈夫和儿子身上,燕国公主却是半点的福分都没有享受过。想到这一点,忙碌了一天的燕国公主,多少有些心累。
张嬷嬷见她神色疲倦,就打算服侍燕国公主休息了。谁知,燕国公主却强打精神,问起了徐简的生母。
“朱自恒可曾明说,”燕国公主问道,“那人最后怎么了?”
按理说,徐简的生母若是活着,对当时的朱念心是个莫大的威胁。毕竟,朱念心还做着忠顺府的侯夫人,而肃宗那会儿,还挣扎着要当太子,前途莫测的很。若是爆出三皇子强夺忠顺府侯夫人的事情,只怕毁掉的,不止朱念心一个人。
别说朱自恒是个心狠手辣做大事的料子,就算他不为妹子朱念心着想,也要想想三皇子肃宗的事情。三皇子正千方百计要当太子,各方面都不愿意出错,如履薄冰,万一爆出这么一个丑闻,太子的美梦,就到此为止了。朱自恒不是一个傻的,自然知道不能给三皇子肃宗留这么一个后患。想来,徐简的生母,应早就没了性命吧。
燕国公主没问的时候,张嬷嬷和宋嬷嬷就是这么默认的,所以,两个人谁也没有提起徐简的生母,最后是个什么下场。大概,逃不出一个没了的命运吧。命如草芥,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就算徐简日后飞黄腾达,成了大楚说一不二的权臣高官,可那会儿,朱大人也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还需要拿捏徐简什么呢。所以,徐简的生母,更是没有一丝半毫存在的价值了。
“说是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没了……”张嬷嬷说的有些犹豫,朱大人的确是这么说的,可是这事的背后,谁都能猜得到,这个女子是怎么没了性命。而今大家提起她,左右不过是个伶人歌姬,金燕堂的名字还留在耳边,可她的名字呢,谁人还记得她啊。或许,连徐铮都不记得这么一个人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燕国公主才嗯了一声,没有嘲讽,没有冷笑,更没有同情,只是很淡漠地一声嗯,冷冰冰的现实,不过如此。人各有命,对于一个歌姬来说,这个,便是她的命了。
燕国公主这边倒是睡下了,郡主府的徐婉如,却仍跟马文远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祖母倒是什么都没有说,”徐婉如简单地说了一下燕国公主的态度。虽然祖孙两人许久没见,彼此的身份突然又没了血缘的联系,徐婉如一开始,还真有些发怵,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谁知道,燕国公主言行跟以前并无两样,仍旧拿她当一个孙女一般对待。徐婉如虽然心中有些彷徨,却也照旧行事了。
马文远边听边点头。心中对燕国公主的评价,倒是上了一个台阶。本来,因为京城那些个乌烟瘴气的传言,还有徐铮这个忠顺府侯爷的言行品性,马文远对燕国公主的看法,是有那么几分不屑的,不过是个跋扈骄纵的大长公主罢了。这会儿听了徐婉如的话,马文远倒是觉得,肃宗对他的这个姑母,倒是有几分了解的。在宗室里专门挑了这么一个人,来帮着徐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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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庆公主府里,可有什么异样的地方?”马文远问好燕国公主的态度,又问起今天查案的进度来了。肃宗让王锦鹏去宝庆公主府查案,又让燕国公主带了徐婉如去那里坐镇,完全是一副非要水落石出,明明白白的样子。
可是,马文远心里也也明白,邓太后病愈的这么及时,跟宝庆公主的死之间,绝对有关。只是,是邓家下的手,还是邓太后下的手。
若是邓家下的手,他们的胆子也实在有些无法无天了。要知道,因为贺太后的缘故,太宗和肃宗对皇后和太后的娘家,都是多方钳制的。邓家虽然封了侯爵,可是手里没权,就领个俸禄的公侯,算个什么事呢。
而且,承恩公的这个爵位,跟一刀一枪打来的爵位还有点不一样,人家就算门庭衰败,还有当年的一片光辉,多少有些个来往的人马。可是承恩公却是凭空得了这么一个爵位,跟谁都没有关系,只跟宫里的太后皇后有关。
若是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或许还能捞到不少实权,收上许多贿赂,可惜太宗和肃宗这两父子,看的还十分紧,若不是邓太后压着无能的邓皇后独掌后宫七八年,这邓家得到的好处,可能更加微不足道。就靠着邓太后在后宫的这些年经营,邓家在京城好歹算是有些人脉,只是文官武将的核心,他们仍旧进不去。
若是邓太后派人做的,马文远觉得,这事就要小心再小心了。眼看着千秋寿诞就在下个月了,邓太后何必这么着急,为了提前这么一个月的时间,就杀了一个公主给自己开路。细究起来,这个事情的背后,就十分可疑了。
徐婉如去宝庆公主府之前,就听过马文远的分析,这会儿听见马文远的问话,倒是突然一愣,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了。
这宝庆公主府上,异样的地方还真不少,只是这事,却不能跟马文远细说啊。
徐婉如想起燕国公主当时的脸色,也知道祖母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被宝庆公主吓了一大跳,更何况她这么一个前世今生都没什么见过世面的人。
马文远见她突然磕绊住了,以为是什么关键,反而催问起来了。
徐婉如被他一催,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这事让她可怎么说呢。是说宝庆公主私底下生活混乱呢,还是说,施旷这个入幕之宾,这次有些不走运呢。
第826章 意外
“宝庆公主有个习性,”徐婉如正不知道如何解释呢,门口却有人朗朗说道,“喜欢来贫道的朝天宫进香。”
马文远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国师潘知远来了。他进了郡主府以后,才知道国师竟然是郡主的师兄。而这一点,马文远倒是能够理解的,应该是肃宗的安排吧,把女儿从忠顺府接出去,不受徐铮那些个狗屁倒灶的闲气。
徐婉如倒是微微一笑,起身相迎了,“师兄,你怎么来了。”
的确,国师怎么这会儿来了,马文远看了一眼窗外,夏夜深沉,只怕时候不早了吧。
“路过凤凰池,进来看看。”潘知远一身白衫,进来的时候就像月亮一般,柔和却又明亮,晃的烛火都没了光芒。
马文远行过礼,也在一旁陪坐了。毕竟,他问郡主的问题,被国师接了过去,马文远自然要坐着听个仔细。宝庆公主喜欢去朝天宫进香,这事倒不算是新闻,马文远来郡主府之前,就有所耳闻了。只是她年纪轻轻,又是新婚燕尔的,何必经常去那香火缭绕的世外福地呢。说实话,马文远是不理解的。
潘知远倒是也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礼部也管着官吏的朝拜礼仪,每月初三,新进的文臣武将,都要到贫道的朝天宫练上一阵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马文远蹙眉一想,马上就联系到宝庆公主利用施旷,想夺京卫权力的事情上去。莫非,这个宝庆公主的心思那么大,竟然想收买百官,让他们一开始就成为她这个公主的助力?
潘知远冷冷一笑,若是这么简单,那所有的皇子都可以用这一招了,整日就往朝天宫守株待兔,不就结了。只可惜,这个朝天宫是他潘知远的地盘不说,肃宗也盯着呢,哪个不要命的,敢去朝天宫拉拢新人。
马文远虽然精通官场的人心起伏,可是对这个天家女子的那些个小心思,还真不容易理清,只抬了眼,颇有些迷惑地打量了一眼国师。等他再看徐婉如的时候,马文远突然一愣,脱口而出,“宝庆公主是去看男人的?”
这话虽然粗俗了一些,倒是一击即中了。
徐婉如脸上的不自在,又多了几分,马文远这话,倒是给猜对了。
潘知远点点头,接着说道,“宝庆公主去高悬殿看新进官员,专看那模样出挑,风姿出众的。”
马文远听到这里,倒是看了一眼国师,心想,或许宝庆公主是去看国师的,只是国师跟个高岭之花一样不近人情,她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如果她只是看看,那也没有什么,”潘知远微微一笑,却不继续往下说了。
马文远这会儿才明白,为什么先前他催问的时候,徐婉如欲言又止,一脸的不自在。看来,她和燕国公主今天去宝庆公主府上,应该也听说了这些个怪事吧。看来,这个宝庆公主虽然年纪轻轻,做事的手段和品性,都让人有些瞠目结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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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长史,”潘知远吩咐道,“贫道还有些话跟如意说,你先下去吧。”
马文远拱拱手,又跟徐婉如告了辞,出了后院,往前院的住处去了。潘知远何许人,在大楚可谓呼风唤雨的世外高人,他的话,马文远怎敢有丝毫违背。既然他要跟徐婉如说话,马文远自然退下了。
马文远一走,徐婉如倒是自在了许多,半靠了贵妃榻上,跟潘知远很是八卦地说道,“今天去宝庆公主府,可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别说我了,连祖母那样的,都被她给吓着了。”
潘知远笑着走到她身边,先前憋的脸色那么难看,死也不愿意说出口,这会儿倒是八卦起来了,叽叽咕咕说个没完没了了。
宝庆公主挑面首的事情,潘知远早有耳闻。她去朝天宫进香,目的就很不单纯,潘知远的身份尊崇,对着一个小小的公主,倒是不用搭理什么,所以才随便她进出进香。好在宝庆公主做事也算干净,从来不在朝天宫附近动手,只尾随那新进官员,路上下手。
而她下手的那些人,除去外貌风姿出众的,多半是些家室背景没什么依靠的,虽然有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品级,最后终究逃不了分往穷山恶水的偏僻之地,做一辈子的小官吏。
这些人,一听说公主找上门了,哪里还记得圣人之言,哪里还顾得上礼义廉耻啊,有前途不说,公主还是个年轻美貌的,完全是天上掉陷阱的节奏啊。
只是最后,谁也没从宝庆公主这里得了什么好处,最后都是悄无声息乖乖地离开了京城,往就职的地方去了。
潘知远冷眼看了几次,也觉得这个宝庆公主有眼光有手段,被她盯上的男子,没一个走脱的。被她玩弄欺骗了一场,最后打发的干干净净,利利落落。只是这事,并不损害朝天宫的名誉,也不连累潘知远的名声,所以他虽然知道,却也没有过问。
而肃宗那边,潘知远也知道,肃宗对这个大女儿的作为,也不是一无所知的。虽然施旷和宝庆公主的事情,锦衣卫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可是宝庆公主跟这些个美男子的事情,锦衣卫多半是清楚的。只是这些个闺房小事,王锦鹏这么个假正经的人,应该是不好意思直接跟肃宗说的。潘知远也不知道,肃宗知道的,究竟有几分。
徐婉如说好宝庆公主的事,脸上倒是有些泛红,半坐起身,去捧几子上的茶水,谁想一个不小心,差点跌下了贵妃榻。潘知远一个飞身,上前接着了。
徐婉如落了潘知远的怀里,手顺势就放了他的肩膀上。潘知远低头去看,见她脸色微红,鬓发又散了一些,心中突然一滞,失了神智,低头就要去亲徐婉如。
徐婉如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她看见潘知远凑了头过来的时候,心中大惊。她自小就认识了潘知远,可是在徐婉如心里,他们虽然是师兄师妹喊着,实际上却是两辈人的感觉。毕竟,潘知远跟她舅舅朱自恒,才是密友啊。她千算万算,都没料到这么一出啊。
第827章 晚风
徐婉如吃了一惊,一时间慌乱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就听见窗外砰的一声,似乎有人踢倒了花盆。这会儿夜深人静,花盆碎裂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响。守在门外的丫鬟婆子闻声而动,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回复了。
“郡主,”进来的婆子也不敢抬头打量,只低着头说话,“西边走廊上靠着栏杆的一盆紫薇花掉下来碎了,只怕是没有放稳妥,风一吹就掉下来了。”
其实,这个婆子心中也是有些嘀咕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们不错眼地守在外面走廊上,也没听见什么风声,这个花盆自己就掉下来碎了。要知道,这个府邸的年头,只怕比她们这些个婆子合起来的年纪还要大呢。听说前朝就是一个王爷的私宅,这皇家的事情,她们这些个宫里的奴婢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哪有干净的时候。
徐婉如自然不知道这个婆子心里面嘀咕些什么,可是这个花盆碎的,正是时候。若非如此,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二师兄了。
这个名义上的二师兄,徐婉如一直知道,他待自己并不寻常。三师兄包天随的言语之中,徐婉如也能看出一二。她在海山上的时候,潘知远可是隔三岔五地让人送了东西进山。
徐婉如毕竟不是什么年少无知的年纪,见多了,自然也觉得有些诧异。只是她在山中多年,一直没有见到潘知远,所以多多少少也没怎么往心里面去。反而纵情山水,竭力去忘记前世的一遭磨难。徐婉如前一世浑浑噩噩了半生,从一开始的求不得,到最后的想离开,却脱身不得,困在陈家的地步,满是悲哀。这样残破的前世,今生从头再来,虽然心中满是欢欣,却也隐约藏有寒意。徐婉如对自己的今生,其实并不报有多少希冀。唯一求的,不过是平安和顺。
谁想,这次下山不久,她就遇到了这样的两难处境。潘知远先前看她的眼神,徐婉如也曾经过情伤,知道那样刻骨铭心吞噬一切的眼神,多半是种痴恋了。无论是前世今生,徐婉如自问,都跟潘知远并无瓜葛,也无交集。
突然间想起表弟朱时雨的话,徐婉如倒是有些明白了,多半,二师兄是通过她,在看冯家的那位姑婆婆了。徐婉如的外婆姚氏,就是冯绮雯的嫡亲妹子,这里面血缘相连,有些相似,只怕也是难免的。徐婉如想明白这一些,倒是有些不怕潘知远了,他再怎么痴恋,恋的,也是她的姑婆婆,与她这个小辈,并无关系。
想明白这一点,徐婉如倒是不怎么担心了,二师兄道行深不可测,这么一个心魔,应该难不倒他。
“师兄,这……”徐婉如看向窗外,面上有几分疑惑,“会不会是?”
潘知远心里面清楚,徐婉如的郡主府,他早就让弟子布过结界,之后他自己又亲自察看过了,绝对不可能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进来。即使师傅想进郡主府,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只是潘知远并不直接就这么说破了,刚才一霎那的失态,他知道徐婉如也看的仔细了。所以这会儿,潘知远借了这个事,就说出去看看,顺便辞了徐婉如,去荣园里看了一圈,就回了朝天宫。
等他走了,徐婉如打发了婆子下去,自己坐了椅子上,吃了一口半温的茶水,平心静气,自我安慰这事与她并无关,不过,是张相似的脸罢了。
在她的梦境里面,徐婉如的确见过姑婆婆冯绮雯,也见过跟她作对的谢家姬妾,长的跟苏落雪一般无二。这一点,徐婉如一直以为,或许是她自己所思所想的投射,所以冯绮雯会跟她一个模样,而那个挑事的姬妾,长的跟苏落雪一样。
这会儿见二师兄失态,徐婉如心里隐约觉得,只怕自己跟那个姑婆婆,或许真有几分相似。而今见过那位姑婆婆的,徐婉如心里想了想,除去二师兄,只怕没几个人了。
突然,电光石火之间,徐婉如想到了舅母姚小夏的父亲,他是冯绮雯的嫡亲弟弟。即使年岁久远,若是提起他姐姐,只怕这个模样音容,或许还记得几分。徐婉如心里想着,这次宝庆公主的事情了了,她倒是要跟了舅母和表弟,往姚家走上一趟。只是,徐婉如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求证冯绮雯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二师兄的失态,又或许,是她自己心里隐约藏着的好奇心?
徐婉如放下茶盏,熊嬷嬷倒是进来了,刚才外面花盆的声响,她也有些担心。虽然国师出去查看了,熊嬷嬷放心不下,也带人跟去一看究竟了。好在,什么事情都没有,想来,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这会儿一进屋,熊嬷嬷就看见徐婉如端着个茶盏,眼神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劝道,“郡主,夜深了。“
“哦,“徐婉如挑眉看了一眼,见是熊嬷嬷,就顺口问道,”外面如何了?“
“没什么事情,“熊嬷嬷摇摇头,”只怕是晚风急了一些,意外罢了。“
“意外,“徐婉如微微颔首,突然问道,“宝庆公主的事情,太后究竟是怎么下的手?“
熊嬷嬷熟知宫闱秘事,自然知道,六宫之主对宗室女眷的行踪,即使说不上了如指掌,只怕也差不了几分。
邓皇后这个六宫之主一直尸位素餐,邓太后手里牢牢抓着后宫的一切,即使她跟肃宗港杠上了,大家看在她是皇帝生母的份上,也还信服她几分。
所以邓太后对后宫的掌握,对宗室的掌控,只怕远超很多人的想象。宝庆公主有这么一个不能见光的癖好,只怕邓太后,一早就知道了吧。即使邓太后人在慈宁宫,只要她的人得了授意,趁机要了宝庆公主的性命,并不是什么难事。唯一让熊嬷嬷觉得吃惊的是,邓太后下手,十分狠辣。一出手,就是石破惊天的大事,一个公主,一个侯府世子,一个手握重兵的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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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8章 胭脂
徐婉如跟熊嬷嬷说了一会儿话,她们虽然都知道,宝庆公主的死,跟邓太后脱不了干系。可是一时半会儿,两人都想不出个究竟来。
毕竟出事那会儿,邓太后因为昭阳长公主的事情,被肃宗半软禁在慈宁宫里。虽然邓太后行动自由,可是她身边的人,无论是丫鬟还是内侍,一个都走不除慈宁宫半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下的命令,又是动用了什么人手,一击必中,就杀了宝庆公主。
不过徐婉如跟熊嬷嬷都明白,邓太后这次,算是跟肃宗彻底撕破了脸面,日后如何,只怕十分凶险了。徐婉如是因为前世的记忆,知道肃宗和邓太后最后势成水火,互不相容。肃宗因为被邓太后绊住了脚,内耗不休,最后才被英王捡了便宜。而熊嬷嬷呢,则是见怪不怪,早就知道这个宫中天家的亲情淡薄,邓太后和肃宗走到这一步,并不稀奇。
徐婉如跟熊嬷嬷说着话,心中却有一股子违和感。她是经历了前世今生的人,知道肃宗跟邓太后最后的结局,所以并不奇怪邓太后一出手就这么狠辣。可是熊嬷嬷这人生性简单,宫闱之事,只怕她接触到的,并没多少。如何熊嬷嬷说起邓太后母子反目的时候,神色这般平静。
一时间,徐婉如也静下心来,想自己静一静。
熊嬷嬷见她有了倦意,就招了胭脂花青,让她们服侍徐婉如休息了。
徐婉如心中想着事情,倒是也没在意身边的事情,等她卸好钗环,才发现服侍自己的胭脂,脸色颇有些凄惶。花青和胭脂是忠顺府的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徐家做事。眼下徐婉如跟忠顺府的关系稍微缓和了一些,熊嬷嬷才让她们近身服侍。
毕竟,肃宗在位一天,就不可能主动拨开自己跟忠顺府侯夫人的旧事,那么一来,徐婉如跟忠顺府,就一直绑在一起。
眼下燕国公主也已经看明白这一点了,徐婉如的事情,是肃宗对不起他们徐家。可是这事,忠顺府不仅不能计较,反而要主动帮肃宗的忙,站到徐婉如一边不说,还要尽心尽力地掩盖一切。
就算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只要忠顺府的人咬紧牙关否认了,别人不过是些事不关己的路人,他们能说些什么呢。更何况,忠顺府的未来,跟眼下燕国公主如何抉择,可是息息相关的。
所以,忠顺府给了台阶,徐婉如这边的郡主府,自然也要付出诚意。徐家的家生子,郡主府自然不能舍弃了。
所以,花青和胭脂这两天的处境,倒是好了不少。她们原是徐婉如身边的大丫鬟,可是一瞬间,粗使丫头小莲稳坐了第一丫鬟的位子,连青柳枝出身的左月,也渐渐得了徐婉如的信赖,花青和胭脂的日子,就真的不怎么好过了。
今晚熊嬷嬷示意,花青和胭脂两人才重新进了徐婉如的屋子,算是恢复了她们大丫鬟的身份,也算是给忠顺府来的下人们,吃了一个定心丸。不管如何,眼下的忠顺府和郡主府,是要携手一起走下去了。
徐婉如见胭脂脸色不好,本来以为,她们这两日听了什么闲话,所以脸色郁郁不乐。花青比胭脂的性子稳重一些,这会儿发现郡主看着胭脂,而胭脂的脸色又有些不对的时候,就出来打岔了。
“郡主,这西厢的灯,”花青说道,“奴婢给留了一处,夜深了,还请郡主早些歇息了。”
徐婉如点点头,却见胭脂脸上的犹豫,越发明显了。
对于这两个丫鬟,徐婉如本打算任由方嬷嬷处置。日后找个理由,给她们找个好的出路,或者风光出嫁,或者还她们一个自由之身,送还徐家。毕竟她们的家人都在忠顺府,日后用起来,必定处处束手束脚。只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这会儿看见两个丫鬟神色凄凄,徐婉如心里也有些不忍。
“胭脂,你还有什么事情嘛?”徐婉如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花青刚想阻拦,却见胭脂直愣愣跪到在地,砰的一声,纵使地上铺了毯子,也听见很钝的一声咚。
徐婉如也是一愣,她也不知道胭脂究竟是怎么了,不过是随口一问,看样子,好像是遇到大事了。
“郡主,”胭脂伏在地上,突然蹦出来一句话,“樱桃没了。”
花青听见这句话,脸色也是一白,这事她也知道。傍晚的时候,花青的爹娘让她兄弟过来了一趟,把樱桃的事情给传了一句,嘱咐她在郡主府里做事要小心。
花青自然也是知道爹娘担心的什么,樱桃不过是跟徐婉如多说了两句话,就被宋姨娘找了借口溺死了。而她和胭脂,可是贴身服侍郡主的,若是徐家要收拾她们,只要对付她们爹娘即可。花青心中的压力也是不小,可是她的性子沉稳,没像胭脂那么突然爆发。
胭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把宋红妆如何溺死樱桃的事情,细细说了一番。徐婉如的心情,也有些悲凉起来了。本来,徐婉如的确是答应了樱桃,给她一个出路。可是那会儿的徐婉如,还是忠顺府的大小姐,她是徐家嫡出的大小姐,想要一个丫鬟到郡主府,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她的身份,后来却开始扑朔迷离起来,跟忠顺府也因为萧家的事情,断了一会儿的来往。就这么阴差阳错,樱桃的性命,就折了进去。徐婉如心里,也不是滋味。言而无信,还让樱桃丢了性命。
胭脂一口气说好一切,脸色倒是有些仓皇起来了,这会儿该说的也说了,不该逾越的也逾越了,她的眼神,也开始有些飘忽起来了。花青见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只静静地跪在胭脂的身边。
徐婉如缓缓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天,也辛苦你们了。郡主府和忠顺府,你们是要回去,还是留下?”
本来,这些个奴仆去留的事情,不用徐婉如亲自过问,只是这两人算是她的贴身丫鬟,徐婉如还是打算过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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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9章 帝王
“奴婢不愿回去,”胭脂是个直性子的,脱口而出,“只是家中父母……”
花青见胭脂表态了,也点点头,附和道,“奴婢也愿终身服侍郡主,只是家中父母兄弟……”
“你们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徐婉如半靠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两人。
胭脂摇摇头,突然有些泪目,“奴婢家中,只有父母二老。”
徐婉如点点头,想来也是,家中父母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胭脂这个性格,也就直率了许多。
“奴婢家中,除去父母,还有一个兄长。”花青解释道,“兄长花凌在车马处做事,今日樱桃的事情,就是他来郡主府说的。”
徐婉如点点头,又问,“樱桃一家呢?”
胭脂跟樱桃颇有几分交情,就抢着回答了,“她家里有个弟弟,还有个妹妹。”
徐婉如点点头,对她来说,跟燕国公主开口要这三家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个一开口,也就表明了她的防范之心。可是事关人命,徐婉如不会拖延,这会儿知道了樱桃的事情,自然更不会犹豫了。
“明日我跟公主去提吧,”徐婉如缓缓躺下,“你们也退下吧。”
“谢谢郡主!”胭脂大喜,跟花青一起,很是认真地磕了几个头,才退出了屋子。
一夜无话,徐婉如次日起了一个大早,打发了守夜的花青和胭脂下去休息,由小莲陪着出门去了忠顺府。
小莲虽然不是徐家的家生子,可是她自小孤苦无依,又在忠顺府长大,对这府里那些个家生子的关系,倒是知道的十分仔细。一路上,倒是把花青胭脂还有樱桃几家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樱桃一家姓孙,原是忠顺公徐坤去世之后进的徐家,而今父母都在园子里做事,素日里也算得上小心谨慎。樱桃的弟弟孙兴小她一两岁,而今在前院做个跑腿的小厮,他父母打算把儿子往侯爷身边送,可是苦于没有门路。樱桃虽然在宋红妆的院子里做事,可是徐铮去菊园的次数,近年少的可怜。樱桃的弟弟孙兴就这么不上不下,在前院给管事们打个下手跑跑腿。
花青一家本就姓花,祖孙三代都是徐家的奴仆,到花青这一辈,已经是第三代了。花青的母亲在厨房做事,管着些人手,算的上一个管事娘子,她父亲一直在车马处,前些年伤了腿,现在就让她兄长花凌接手他的事情。若是不出意外,花凌的以后,就是他父亲的现在。
胭脂的父母成亲很迟,她母亲本是绣房的一个绣娘,手上颇有几分功夫本事。靠着一手绣活,就能养活自己,所以胭脂的母亲一直不愿意嫁人。而胭脂的父亲本是府里的一个管事,不大不小,也算管着些府里买卖进项的事情。他见过胭脂的母亲,就执意不愿意再娶他人。就这么蹉跎下来,直到胭脂的母亲答应点了头,两人才算成了亲。而后生了一个女儿,两人高高兴兴守着个女儿,这些年一直和顺的很。
徐婉如听好小莲的八卦,心里也有了个数。胭脂的父母,估计很愿意过来跟女儿团聚。可是花青的父母,只怕并不容易。她的兄长,或许才是他们一家的希望。
因为起的有些早,徐婉如又听了一会儿话,在车马上有些发困。小莲见状,就扶了徐婉如半靠在迎枕上休息。
“小姐,您先歇歇,还有一段路呢。”小莲细心体贴的时候,也很不错,徐婉如对这个自己亲手挑选的丫鬟,十分满意,半眯了眼睛,就靠下来休息了。
今日熊嬷嬷有事,跟着徐婉如出门的,就是郡主府的方嬷嬷了。小莲服侍徐婉如休息,自己也下车去和方嬷嬷坐了一处。
徐婉如在车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只是这车上终究不如床上舒服,没一会儿,徐婉如就睁开了眼睛。如果说,她要留下花青和胭脂,就要考虑他们的家人,那么邓太后用了什么人去杀宝庆公主,只怕也是有迹可循的。只是这宫中旧事,她虽然活了两辈子,可是接触的都不算太多,即使知道方向,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啊。
徐婉如微微皱起了眉头,突然想到了肃宗,只怕这个皇帝,一早就猜到燕国公主的作用了吧。虽然燕国公主的脾气直率,说难听点,太宗在位的时候,这位公主的性格,绝对算得上跋扈了。有这么一个兄长宠着,燕国公主对这后宫的事情,只怕知道的不会太少。
想到这里,徐婉如倒是越发觉得,肃宗做皇帝的天赋,真的不低,就这么一石三鸟地利用了燕国公主。可是偏偏眼下忠顺府的处境,让燕国公主不得不站到了肃宗的一边。若是这样的人物,站到了邓太后一边,就算肃宗吃不了大亏,想来也是麻烦不断的。
现在一来,忠顺府和郡主府绑定在一起,燕国公主做事,自然要顾虑肃宗的利益了,这一步棋,走的不可谓不妙啊。
忠顺府长房和二房,只怕他们能在燕国公主眼皮子底下蹦这么些年,跟宫里朝廷的势力平衡,也有不少关系。他们两人虽然手里握着巨大的秘密,可是稚子怀玉,便是杀生之祸。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两人都顺利逃脱,出了京城。徐婉如现在细细想去,只觉得事情背后,没那么简单。肃宗这个皇帝,不用一兵一卒,就把忠顺府弄的分崩离析。
而且分崩离析之后的两派,都不得不交出自己最有价值的东西,去博取帝王的好感。这个帝王术,徐婉如叹为观止。难怪,她的长史马文远提起圣上的时候,颇为敬畏赞美之意,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刚刚徐婉如在马车上小睡了一会儿,倒是对肃宗,多了几分了解。只是这样的肃宗,如何前世吃了那么大的亏,被邓太后拖着,元气大伤。
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帝王,到底想从宝庆公主被杀的事件上面,得到一个怎么样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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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0章 和好
到了宝庆公主府,小莲扶了徐婉如下车,一眼就看见燕国公主的车马,早就停在了二门口。想来,燕国公主已经到了,这差事,她倒是上心的很。
徐婉如看了一眼蓝澄澄的天空,一丝的云也看不见,就这么亮地刺眼。收回视线,徐婉如带了人,就往后院去了。
进了后院,徐婉如就看见王锦鹏了。这次查案,其实是锦衣卫的人唱主角,只是肃宗要针对的人,却需要燕国公主出面。而徐婉如自己在这一个折子戏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就有些不清楚了。只是马文远却跟她说的清楚,这次京卫的事情,别人都不能动,谁动了皇上就要怀疑谁,只有她这么一个身份的郡主,去取京卫,正是肃宗的意思。
这些天的交道打下来,徐婉如对马文远的说法,也有些相信了。肃宗不是信任她,只是他在有限的人选里面,选中了这么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儿罢了。他本就偏爱徐婉如一些,给她一些好处,又不会坏了局势,肃宗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徐婉如的嘴角微微上扬,而今,她倒是有那么一点皇家私生女的觉悟了。只是,宝庆公主的死,肃宗究竟想让谁来背这个黑锅。自然,肃宗是不可能把邓太后公诸天下的。有这么一个不仁不慈的母亲,肃宗这个皇帝脸上也不会有光彩。既然不是针对邓太后,那就是邓太后手里的势力了?徐婉如一边琢磨,一边往屋子里去了。
刚进屋,宋嬷嬷就笑着迎了上来,扶了徐婉如进去。
“今日公主让人做了些苏式的桂花绿豆糕,”宋嬷嬷笑着说,“郡主一向喜欢,今儿正好用一些。”
徐婉如自然知道,祖母身边有个南方的厨子,苏式点心做的一绝。她前世出嫁的时候,这个厨子就跟了她去陈家,最拿手的一道菜,应该就是鱼羹了,不见腥味,只见鲜美。
“郡主有些日子没在家中饮食了,”宋嬷嬷很及时地解释道,“府里的厨子刚琢磨出一个鱼羹,连公主都赞不绝口,郡主务必回去试试。”
徐婉如记挂着花青等人的事情,正打算去一趟忠顺府的,这会儿宋嬷嬷说了,徐婉如就点点头,只说自己晚上跟了燕国公主一起回去。
宋嬷嬷乐呵呵地扶了徐婉如进去,燕国公主正坐着看一卷书册,听见动静,就抬头看了过来。眼神清明,可脸色却有疲劳的倦色。徐婉如愣了一下,这会儿的燕国公主,倒是跟她前世记忆里的祖母,有些相似起来了。她重生的时候,不过五六岁,那会儿的燕国公主,还是个四十几岁的妇人,跟徐婉如前世印象里的老妇人,还是有些差距的。
这会儿见了燕国公主,徐婉如心里也有些触动,虽然不是亲生祖母,可是两人前世今生羁绊在一起,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徐婉如屈膝行了礼,“见过祖母。”
燕国公主放下手上的册子,按了按太阳穴,倒是伸手示意徐婉如过去了。
“如意,”燕国公主拍了拍身边的软榻,“到祖母这里来。”
徐婉如是肃宗的孩子,还是徐铮的孩子,眼下对燕国公主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她这会儿看书册看的疲惫,只想找个小小的孙女儿说说话,吃点茶。至于身世身份,这些个前尘旧事,提起来干嘛呢。
徐婉如依言在燕国公主身边坐下了。
张嬷嬷带人上前布置了茶水点心,徐婉如出门前刚用了早膳,可是坐了会马车,这会儿看见糕点,也有些嘴馋,伸手便取了一个。
燕国公主见她吃的欢喜,也端了茶,啜了一口。她们祖孙之间,因为萧家的一些事情,已经有些隔阂了,这会儿的平静,倒是有些像是她们以前的相处了。
等她用好茶点,张嬷嬷倒是捧了个托盘进来了。徐婉如一愣,看了一眼燕国公主,燕国公主却示意她自己打开了看看。
徐婉如取了托盘上的纸张,打开了一看,就知道是花青和胭脂两家人的卖身契了。
燕国公主见她变了神色,就轻轻地说道,“早就该给你的,这样你用着也放心一些。”
徐婉如折起纸张,知道这是燕国公主的示好,“祖母……”
“樱桃一家,”张嬷嬷解释道,“公主让他们去修竹堂服侍世子爷了。”
徐婉如一愣,她本来打算跟燕国公主要了樱桃一家,可是燕国公主的安排,却比她想的,要仔细许多。
本来,樱桃就是宋红妆和徐婉淑身边的丫头,若是她一死,她家里父母弟弟妹妹都来了徐婉如的郡主府。就算樱桃是个清白的,只怕也要被众人指指点点,说她这个丫头做的不忠心,背主弃义。更何况,樱桃的确给徐婉如送过几次消息,最后丢了性命,也是因为她赶去跟徐婉如通风报信,说徐婉淑要嫁给萧家大郎了。
虽说这个消息并不要人性命,可是樱桃的确是因此而死,不管如何,徐婉如都要照拂她的家人。这会儿,燕国公主把樱桃的家人都安排给了徐简,这就等于,把人给了徐婉如。有徐简在,他们日后就算来了郡主府,也没有人会吃惊。毕竟,徐简和徐婉如名义上,是双生姐弟。更何况,若是徐婉如和徐简互相扶持,徐简坐稳了世子的位子,以后更进一步,那么樱桃的家人跟着未来的家主,自然也有些前途。
徐婉如示意小莲收下,自己也起身给燕国公主福了一福,“谢过祖母。”
“如意啊,”燕国公主拍了拍徐婉如的手,说道,“有时候,事情看长远一些,有空也回家看看……”
徐婉如点头嗯了一下,“孙女知道了。”
燕国公主也不多说,眼下她和徐婉如之间的事情,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即使徐婉如对她这个祖母不再一心孺慕了,可是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却是斩不断的。或许,这个世上,只有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关系,才是最坚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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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 后续
用好茶点,燕国公主倒是带着徐婉如往园子里去了。
王锦鹏看见他们祖孙两人出来,赶紧一个人上前,把昨日后续的事情,跟燕国公主细细说了起来。
昨日他们在宝庆公主府,查出来宝庆公主生前跟许多低阶的官员有染,而这些官员,很多都是她去观礼的时候相中的,不是年轻英俊,就是阳光帅气。至于他们跟宝庆公主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王锦鹏一时间,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这个锦衣卫的指挥使,一开始就知道,肃宗的这个大女儿私生活并不检点。可是历朝历代的公主,都是这么过的,当着驸马的面养好几个面首的,都大有人在,何况宝庆公主还是偷偷摸摸做的。
这些个事,肃宗也隐约有些知道,只是天家的女儿,谁会用三纲五常的大道理去压他们呢。所以,只要宝庆公主做的不过分,不会丢了皇家颜面,王锦鹏并不细查。可是这会儿宝庆公主丢了性命,这些个入幕之宾细细查将起来,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了。
王锦鹏昨夜就派人去查这些个入幕之宾,细细追查核实,宝庆公主出事的时候,这些人在哪里,在做些什么。他们跟公主发展到什么地步,有没有私人恩怨,有没有因爱生恨。
只是真的去查了,王锦鹏才发现,自己就像进了汪洋大海,毫无头绪不说,这些个低阶官员,行踪不清不白的,还真不少。
这一个晚上忙下来,王锦鹏心中也是有些郁闷,好好的一个天家女儿,在宫里的时候也是各种软糯娇气,怎么一出宫,就成了这么个荒淫无道的样子。抓住左边一个线索了,右边又冒出来一个,一时间,王锦鹏只恨自己不是千手观音,实在是心累啊。
不过,他毕竟是锦衣卫的一把手,要查明白一些事情,倒是不算特别难。毕竟这些个官员见了锦衣卫,没有敢撒谎的。就算一开始支支吾吾不敢明说,最后用个刑,都老老实实交代了。
只是这个人数有些多,事情核查起来,就费了一些时间。到了今日天亮,王锦鹏也不过核查了一小半的人。这样想想,宝庆公主出宫之后的日子,过的实在是十分畅快啊。
王锦鹏说了一半,突然打住了,燕国公主看了徐婉如一眼,就明白过来了。
“如意,”燕国公主说道,“那池子里的莲蓬结的好,你给祖母摘两个过来。”
徐婉如也明白,这是打发她这个小姑娘离开呢,王锦鹏有些话,应该是没好意思当着她的面直说。只怕,还是宝庆公主闺房里的一些事情。徐婉如虽然活了两辈子,可是这回儿的年纪,却是十四岁,的确不合适听那些个腌事。
徐婉如听了燕国公主的吩咐,倒是也笑笑,“正好如意也想偷偷懒,祖母喜欢莲蓬,如意去摘就是了。”
燕国公主笑着吩咐张嬷嬷,“月娥,你跟着如意一起去,小心点,别让她掉水里去了。”
张嬷嬷笑吟吟地应下,陪了徐婉如和小莲往园子里去了。
张嬷嬷陪着徐婉如往池塘边上走,一边倒是不忘,给燕国公主描补几句。
“如意明白,有些事情如意还不能听,”徐婉如笑着打断了张嬷嬷的解释,并不往心里去。既然王锦鹏是这么个意思,燕国公主让徐婉如出去走走,他们要说的事情,必定不怎么光彩。
前世,徐婉如对宝庆公主并没有多大感觉,两人虽然见过,可是宝庆公主出嫁后过的很好,而徐婉如却一脚跌落到泥地,来往交际的时候少之又少。今生不仅仅跟宝庆公主来往起来了,现在还来查她被害的事情了。谁想,就这么查了一天,就有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这个宝庆公主,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徐婉如自以为,自己前世算是个坏女人了,逼婚进了陈家,还对陈奇可的姬妾十分嫉妒,而后闹的下堂,真是里子面子全都没有了。在世人眼里,那么一个下堂妇,也算是恶妇泼妇的典型了。谁想,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因为徐婉如要去池子边上,所以方嬷嬷一早就去清场了,本来这后院,也不会有什么男丁。但是宝庆公主遇害之后,这府里的锦衣卫,只怕比锦衣卫衙门里面的人还要多。方嬷嬷做事小心,自然一早就去疏散了。
徐婉如一行到了池边的时候,方嬷嬷已经带了几个船娘守着了。
“郡主,”方嬷嬷指了指凉亭,“您先坐坐,奴婢让人去湖心采,那里比河边凉快,莲蓬刚结下来不久,嫩的很呢。”
张嬷嬷年纪比方嬷嬷大上许多,燕国公主让她来陪着徐婉如,方嬷嬷自然不会让她动手了。
“张嬷嬷也请稍坐片刻,”方嬷嬷笑着说,“陪郡主吃一盏茶,莲蓬很快就摘好了。”
张嬷嬷也不推让,跟徐婉如往凉亭去了。
“宝庆公主的事,”张嬷嬷安慰徐婉如,“一时半会儿也不着急,只是有些个大人的事情,估计王指挥使也不好讲给郡主听。”
徐婉如唔了一声表示理解,靠了凉亭,就看见方嬷嬷指挥着几个船娘下水去摘莲蓬。这会儿已经是夏末的天气了,莲叶田田,却隐约已经有了一丝秋天将来的味道了。
“今儿怎么是方嬷嬷陪着郡主出门?”张嬷嬷有意无意,问起了熊嬷嬷。这个熊嬷嬷,虽然是忠顺府给徐婉如请的管教嬷嬷,可是事后想想,张嬷嬷也是清楚的,他们忠顺府的面子,还没大到那个程度,请的动贺太后身边的得意人。
再后来徐婉如的身份显露,张嬷嬷自然知道,这个熊嬷嬷,多半就是肃宗出面给女儿请的。而且再看徐婉如跟熊嬷嬷的相处,想来她们之间,早就认识了。熊嬷嬷的本事有多大,张嬷嬷这样宫里出来的老人,自然是十分清楚的。这会儿就看见个四十来岁的方嬷嬷,却不见那个厉害的熊嬷嬷,张嬷嬷自然顺口问上一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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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2章 青眉
“熊嬷嬷今天有些事情,”徐婉如也不多说,“出去见些故人了。”
张嬷嬷嗯了一声,看了一眼,他们身边就一个直肠子没什么心机的小莲,就压低了声音,跟徐婉如说道。
“郡主还是拦着些熊嬷嬷吧。”
徐婉如一愣,电光石火之间,就明白了,为什么燕国公主让张嬷嬷跟着她一起出来。不仅仅是避开王锦鹏要说的那些个腌事,估计,燕国公主还有什么话想吩咐她。
只是,熊嬷嬷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使是燕国公主,想对她指手画脚,只怕也不怎么容易啊。也不知道,张嬷嬷这会儿要说的,又是什么话。徐婉如心里颇有些违和感,却不得不继续听下去了。
小莲因为跟着熊嬷嬷学些拳脚,早已经认定了师徒的关系,所以听见张嬷嬷一开口,她也关心了起来。张嬷嬷在忠顺府是个老好人,小莲对她的印象一向不差,可是即使是张嬷嬷,小莲也不会允许她在背后说熊嬷嬷的坏话。
看见徐婉如主仆两人都有些目光不善,张嬷嬷倒是笑了一笑,试探性地问道,“大小姐,你可知道,宫里的青眉卫?”
这会儿,张嬷嬷也不喊郡主了,反而直接喊大小姐,这是把徐婉如当忠顺府的自己人看待,所以才跟她说一些不与外人说的话。
徐婉如自然也明白张嬷嬷的意思,燕国公主既然派了张嬷嬷来,只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宫里的青眉卫,徐婉如倒是听过。
今年徐婉如回京之后,肃宗借了邓太后的口,招了她进宫。骑马去万寿山的时候,徐婉如就曾经见过青眉卫的首领倪红霞。这个倪红霞跟熊嬷嬷之间,似乎还有些关系。
似乎是倪红霞的父亲,曾是军中大将,后来因为贺太后的缘故,倪家出了些变故,熊嬷嬷从中插了一手,算是倪家的救命恩人。这些,便是熊嬷嬷跟徐婉如提过的。此外,徐婉如并不知道多少青眉卫的事情。
这会儿张嬷嬷提起青眉卫,虽然没有点明是青眉卫的什么人,徐婉如直觉,却是青眉卫的首领倪红霞。否则,张嬷嬷何必问起熊嬷嬷的行踪来?
小莲不知究竟,可是看了一眼徐婉如的脸色,并没有太大起伏,想来,跟熊嬷嬷没什么关系。小莲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只是仍旧守了徐婉如身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张嬷嬷。
“我倒是听人说过青眉卫,”徐婉如说道,“说是御林军里的女子侍卫,是有些特别的。”
张嬷嬷笑着点点头,却不说话,只拿眼睛看着徐婉如。
徐婉如心中一滞,知道这事,只怕跟熊嬷嬷有些干系了,否则,张嬷嬷不会说到点上,却不再言语了。
“张嬷嬷,”徐婉如倒是不怎么愿意绕圈,直接问道,“有什么事情,还请明说吧。”
说罢,徐婉如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并不言语了。
张嬷嬷见状,倒是也不再继续卖关子了,只是低声说道,“郡主可知道,宝庆公主身边,也有青眉卫的女侍卫?”
这一点,徐婉如倒是不知道,但是,就简单想想,也是能够猜得到的。青眉卫的女侍卫,自然是护卫宫中贵人,尤其是妃嫔公主这些个女子。宝庆公主身边有几个青眉卫的女侍卫,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张嬷嬷又继续说道,“王大人的手下查过了,宝庆公主去荷花巷子的那个晚上,就是这个几个女侍卫陪同去的。”
也是,宝庆公主是去私会情人的,这事自然越隐秘越好,她带的人,自然要是心腹之人,同时还要行事便利。还有什么比会些拳脚功夫的女子侍卫更合适的人选嘛?
徐婉如倒是一点即通,马上问道,“那几个青眉卫的侍卫呢?”
“两个人都不见了,”张嬷嬷摇摇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毫无踪迹了。”
徐婉如一愣,想到熊嬷嬷跟她说的话,只说去看看故人,想来,便是青眉卫的那个倪红霞了。倪红霞是青眉卫的指挥使,但是在后宫里处着,也有一个尚仪局的女官品级。再一想,邓太后在后宫的手脚和势力范围,徐婉如心里也有些打鼓了,只怕宝庆公主遇害的事情,就跟青眉卫有些干系啊。
听到这里,小莲突然插了一句,问道,“郡主,那我们府里面,怎么没有青眉卫的女侍卫了?”
徐婉如正有些担心,熊嬷嬷可别搅和到这些个宫里的争斗纠纷中去,这会儿被小莲一问,她也有些奇怪,自己身边,好像是没什么女子侍卫,是从青眉卫里面出来的。
徐婉如一抬头,就看见方嬷嬷带着采莲蓬的船娘们回来了。船娘们在外面候着,方嬷嬷站了门口,正好听见小莲的问话,就接了话茬说下去了。
“咱们府里的多福轩,”方嬷嬷解释道,“就有青眉卫的女侍卫,人数不多,不过六人,只怕小莲姑娘没有注意到。”
张嬷嬷也笑着点点头,谁不知道,如意郡主府深得圣心,府里的护卫,都是锦衣卫的人手。听说,还有圣上的暗卫守着,不过这事,张嬷嬷也就听燕国公主提了一嘴,并不敢乱说。徐婉如府上的青眉卫,自然派不上用处了。更何况,徐婉如身边还有个熊嬷嬷,完全用不到别人啊。
按规矩,宫里的公主出宫开府,身边都有几个青眉卫的女侍卫护着。明面上是给出嫁的公主方便,实际上,其实也算的上是拿捏她们的渠道了。
若是这些个公主在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宫里的主子,心里也好有个计较,早做安排。
宝庆公主出嫁之后,因为是跟施家这样的武将人家打交道,娇滴滴的丫鬟就不怎么好用。青眉卫的女侍卫,反而用的更加趁手一些。
所以,宝庆公主虽然知道,这些个青眉卫更听邓太后的话,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自己用下去。再加上,中间宝庆公主也派人控制了身边侍卫的家人,威逼利诱,总也引的身边青眉卫听命自己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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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3章 嫌疑
宝庆公主虽然恩威并施,想要控制了自己身边的青眉卫侍卫。
可是谁知道,最后还是出了事情。月黑风高,宝庆公主丢了性命,她的青眉卫女侍卫,反而踪迹全无。这一切,隐隐约约,似乎都在指向邓太后。
邓皇后虽然是六宫之主,可这后宫的事务,全在邓太后手里掌着。
虽然这几年,邓太后从永寿宫搬去了慈宁宫,手里管着的事情也放了下去。可是她的人马,仍旧掌握着后宫的绝大多数事情。看来,这次宝庆公主遇害的事情,应该是邓太后私底下动用了青眉卫的人脉。
徐婉如微微皱眉,她也想到熊嬷嬷去找故人的事情了。多半,就是青眉卫的倪红霞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怕这次的水不浅。她又奉旨管着这次宝庆公主的事情,如果郡主府的熊嬷嬷跟这事扯上干系,只怕徐婉如到时候也撇不清干系。
难怪,张嬷嬷奉了燕国公主的话,来劝诫一下徐婉如了。不管青眉卫在宝庆公主的事情里涉事有多深,徐婉如都要避一下嫌疑。免得瓜田李下,最后被人反扑一身脏水。
徐婉如点点头,也不多说,熊嬷嬷的事情,她今日回去郡主府,也是要去问过的。只是这会儿,徐婉如当着张嬷嬷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郡主,”方嬷嬷笑着指了指莲蓬,“公主那边说不定还等着呢,咱们回去吧。”
徐婉如点点头,小莲上前扶了她,两人都有些面色凝重。这边的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宝庆公主的死,就算不是青眉卫的人干的,只怕也脱不了干系。而熊嬷嬷今天早上出门出的这么巧,说不定,就是青眉卫的故人找她商量帮忙去了。
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事情。徐婉如担心倒是不怎么担心,肃宗一向敬重熊嬷嬷,这事绕不到她们郡主府的身上来。
可是,只怕有些有心人,到时候就要嚼舌头了。
宝庆公主一心念念的京卫,最后到了如意郡主手里,而如意郡主身边的嬷嬷,却跟青眉卫有些干系。而青眉卫的人,又跟宝庆公主的死,脱不了干系。
如果有人恶意多一些,就可以把这一切都联系起来,说是徐婉如害的宝庆公主了。即使没有定论,有这么一个谣言在京城里面流传,只怕对徐婉如的未来并不好。宝庆公主是一死百了,可是徐婉如却是要在京城长久住下去的。即使徐婉如自己没有这个长久打算,只怕她身边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方嬷嬷送好莲蓬回来,就看出事情的轻重缓急了,眼下,是得赶紧撇清了干系,把熊嬷嬷找回来。徐婉如跟着小莲回了后院,方嬷嬷就让人去请熊嬷嬷了。这事,宜早不宜迟啊。
张嬷嬷陪着徐婉如回了屋子,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婉如主仆几人的脸色,就知道,张嬷嬷应该把她的话说了。
昨日回府的时候,王锦鹏坚持要送燕国公主一程,她就知道,王锦鹏多半有话要说。果然,他一开口,说的就是青眉卫的事情。
而青眉卫从贺太后一朝开始,就是熊嬷嬷一手建立的。就算后宫换了好几个主子,可是青眉卫的事情,只怕也没那么简单。
燕国公主担心,徐婉如卷入贺太后留下来的势力纠纷里面去,所以才开了口,让张嬷嬷去提醒一下。毕竟,以后的郡主府和忠顺府,就是一体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燕国公主自然不愿意看见徐婉如栽在这个事情上面。
如果肃宗要收拾后宫的这些个不听话的势力,那么,她和徐婉如都要把事情做干净,不沾分毫。青眉卫的死活,燕国公主并不在乎,可是,青眉卫在后宫的地位,燕国公主却是很清楚的。
燕国公主出嫁的时候早,那会儿的青眉卫还没到顶峰,忠顺府里也没什么青眉卫的人。可是后来贺太后一手遮天,这个青眉卫就像今日的锦衣卫,无孔不入。许多朝臣的妻子,便是贺太后从青眉卫的女官里面指婚的。说是女官,其实却是贺太后的奸细,同床共枕地监视着百官。
后来贺太后出事,可是这些个女子侍卫的传统,却被邓太后一手接了过去。邓太后没有贺太后那般张扬,可这青眉卫的事情,只怕也动了不少手脚。
燕国公主觉得,这青眉卫的水极深,有贺太后的残余势力,还有邓太后的亲信,说不定,还有肃宗的人马。这么混的水,她明哲保身,是坚决要避开的。希望徐婉如和熊嬷嬷也能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惹祸上身。
王锦鹏已经说好宝庆公主的闺房之事,一脸平静地坐了一边,徐婉如进来的时候,王锦鹏赶紧起身行礼。徐婉如摆摆手,今天她没什么心情去听宝庆公主的事情,只觉得,这次肃宗要对付的,不止青眉卫这么简单。
一边听着燕国公主跟王锦鹏的闲话,徐婉如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青眉卫本就是宫里的侍卫,虽然是御林军的一部分,虽然跟邓太后摆脱不了干系,可这个青眉卫就在宫里,肃宗要下手,随时可以。这会儿偏偏针对起青眉卫,只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可是,谁才是那个沛公呢?
邓太后虽然是真凶,可是这事,肃宗比谁都不愿意公诸天下。有这么一个恶毒心狠的母后,肃宗的脸上无光不说,未来还要随时遭人攻击。这么蠢的事情,肃宗才不会干。
那么,肃宗究竟要对付什么人?
徐婉如已经隐约看出来龙去脉,只是她对宫里的那些个关系,实在不怎么熟悉,这会儿听说了青眉卫的事情,心里就有些着急,想跟熊嬷嬷说上一说,问问她的意思。
方嬷嬷是肃宗的人,自然也知道,这事不能让郡主卷进去,一时间,也有些着急。她派去找熊嬷嬷的人回来说了,熊嬷嬷的确是找倪红霞去了,可是她们两人进了宫苑,方嬷嬷的人一时半会,没有正当理由进宫,只得回来通报一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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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4章 请帖
宝庆公主的入幕之宾不少,王锦鹏查了几日,都没彻底查清楚。锦衣卫的人手本就有限,也不可能全都投入到这个事情上去。
所以这一拖,就是大半个月,眼看着宝庆公主遇害的事情,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越发走形了,这杀人凶手是谁,却迟迟没有消息。
自从张嬷嬷提醒了一下徐婉如,回府之后,徐婉如就找了熊嬷嬷,问了一下青眉卫的事情。熊嬷嬷是何许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再也没去青眉卫了。
至于熊嬷嬷跟青眉卫的倪红霞究竟有没有来往,徐婉如也就没有多问了。就凭当年熊嬷嬷对肃宗的救助之恩,即使有什么事,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
徐婉如每日里都往宝庆公主的府上去,跟燕国公主来往的时候也多了起来。有时候,徐简在军营中无事,也来作陪。一时间,忠顺府祖孙三人的感情,倒是好了不少。
只是有一件事,燕国公主迟早要跟徐婉如交待。所以这一日徐婉如一来宝庆公主府,就看见徐简陪了燕国公主,正正经经候着她了。本来,徐婉如是小辈,燕国公主是长辈,万万没有她候着徐婉如的道理。所以看见燕国公主在堂上坐着了,徐婉如有些着急,匆忙上前见过礼,问起了徐简,怎么得空来了这里。
徐简看了一眼燕国公主,燕国公主点了点头,徐简就说道,“是二妹的亲事……”
这个二妹,自然是忠顺府的二小姐徐婉淑了。
樱桃死前,曾经给徐婉如报过信,只说徐铮答应了靖远将军府大夫人郭氏的要求,把徐婉淑许给萧诚。在世人眼里,萧诚早就死了,可是徐婉如却始终不这么认为。
可是郭氏这个做母亲的心里着急,眼见着儿子孤零零一个人做了孤魂野鬼,她自然想给萧诚定个亲事。虽然萧家的条件不错,可是冥亲一事,能找的人选始终有限。更何况,有如意郡主在灵堂上的一番话,郭氏压根儿就没法找到一个体面出身的儿媳妇。
所以,也只有徐铮这个徐婉如名义上的父亲,能够破了徐婉如的一番话,他们两边一拍即合,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看见徐简的神色,徐婉如也无奈的紧。不管她跟徐简是什么关系,血亲还是名义上的姐弟,她都不会冲徐简发火。更何况,这事徐简也实属无奈。对于他来说,徐婉如是他姐姐,徐婉淑自然是他妹妹。这个亲事,燕国公主来说,有损长辈的尊严,让徐简来说,正合适不过了。
“罢罢罢,”徐婉如摇摇头,“他们做都做下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萧诚对徐婉如的一番心思,徐简是再清楚不过的。可是,人都已经没有了,徐婉如一个堂堂郡主,不可能守了萧诚。让徐婉淑嫁去萧家,做个名义上的萧诚妻子,徐简觉得,也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所以今日燕国公主提出,让他来跟徐婉如说这个事情,徐简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只是事到临头,真要跟徐婉如说这事的时候,徐简发现,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听到徐婉如这么一说,徐简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对萧诚这个表兄,很有好感。既然已经魂归地下,那么得一个名义上的妻子,也是应该的。
“萧家定了日子,打算八月初三办婚礼,”徐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红色的请帖,“这是给姐姐的。”
小莲接过帖子,呈给了徐婉如。
这请帖写的,是给如意郡主。大概,是不敢亲自送到徐婉如府上,所以才到忠顺府,让徐简做了个中转吧。
徐婉如叹了一口气,只为萧诚不值得。等萧诚回来了,若是看到家里给他娶了个媳妇,也不知道做何感想。对于萧家来说,徐婉淑在萧诚生死不定下落不明的时候嫁到萧家,就是有情有义了。萧诚即使回来了,也不能辜负了这样情深义重的妻子。
可是徐婉淑的为人,徐婉如心中明白,实在不适合萧诚。前世萧诚迟迟没有成亲,最后战死沙场,今生却突然多了一个妻子,徐婉如心中苦笑,不知道是好是坏呢。
如果说,按照世人的习俗来看,有个妻子,家和万事兴的样子,总是好事。可是,若是有一个互相看不对眼,整日闹的鸡飞狗跳的婚姻,又何尝是一件好事呢。
徐婉如自己前世经过千辛万苦,各种磋磨,所以对这个亲事,也看得很透。今生,她就没什么打算,不过是得过且过,过的快乐一些罢了。
既然郭氏和徐铮他们都已经订好日子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徐婉如今生,本以为可以跟萧诚一起,做一对平凡夫妻,过一生安稳日子。可是萧诚的轨迹,仍旧沿着前世发展,两人最终还是错过了。既然如此,徐婉如也没强求,毕竟,她对萧诚,只有感激之心,认可之意,却没有心动的感觉。说到底,终究是不爱。
徐婉如让小莲收起了请柬,并没有打算出席这个莫名其妙的婚礼。徐简看到她收起请柬,倒是开口说道,“姐姐,父亲说了,家和万事兴,二妹妹出嫁毕竟是大事情……如果……”
徐简说的越发结巴了,燕国公主看不下去,倒是开口说话了,“如意,不管如何,婉淑成亲的事情,这一辈子也就一次,你去露个面吧。”
也是,徐婉如点点头,既然忠顺府跟如意郡主府已经绑定在一起了,她多少要给忠顺府一些面子。否则,忠顺府的二小姐成亲,她这个名义上的大小姐却爱理不理的,不知道多少人要说闲话,对他们两家的关系,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既然祖母都这么说了,”徐婉如笑着看了一眼徐简,见他面色泛红,倒是也不为难他了,“我到时候,就跟竹君一块儿去吧。”
这话,就是帮着徐简了。她这个如意郡主,是站在忠顺府世子一边的。只有这样,徐简在忠顺府的位子才坐的踏实。而徐简坐的踏实了,日后忠顺府才能成为徐婉如的助力,这一切,互惠互利之余,也成全了他们姐弟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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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5章 等待
徐简知道,这是姐姐在帮他,心中感激,却又觉得有些自责。
萧大哥对他姐姐是什么态度,徐简最是清楚,可是今日,他却拿了徐婉淑成亲的请帖,来逼着徐婉如出席。这样看来,他到底是错了,对萧大哥,他没尽到道义,对姐姐,他没尽到姐弟情义,只有对他自己,才算是全了利益两字。
徐简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自从他知道了徐婉如的身世,也猜出了自己的来龙去脉,心里就一直有股子不安,日夜折磨着他。而今,他已经箭在弦上,身不由己了,日后再继续下去,他若是从世子走到承爵的那一天,还不知道,要违心做多少事情。想到这里,徐简的心情,不禁有些晦暗了。
徐婉如倒是微微一笑,“竹君,你说那天,我们是穿喜庆些呢,还是……”
徐简听她这么一打趣,倒是噗嗤一下笑了。只是笑出声,他又觉得有些不好了,毕竟,萧诚已经不在人世了。只是,徐婉如似乎,一直不这么认为。徐简觉得有些奇怪,就顺口问道,“姐姐觉得,萧大哥真的没事吗?”
徐婉如只是微笑,也不言语。燕国公主倒是打岔了,“不管如何,至少眼下人是不见了,葬礼也办过了,萧家觉得他没了,那就是没了吧。”
徐婉如点点头,估计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深信,萧诚会回来吧。
萧诚待她真心真意,徐婉如本来打算成全萧诚,做一世夫妻。萧诚不见踪迹之后,徐婉如也已经尽力给他留一个安宁,免得萧诚以后回来了,却束手无策。
可是萧家的大夫人咄咄逼人,徐铮又是个不安分的,这事发展到现在这个状态,徐婉如自问,也算是尽力了,那么一来,只能顺水行舟,任由事态发展了。毕竟,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八月初三离现在,也不过短短七八天的时间了,眼下最着急的,反而是宝庆公主的案子。徐婉如跟燕国公主虽然奉旨来查这个案子,可是她们两个人,老的老,小的小,外面的事情,多半托付王锦鹏去做。
也不知道是肃宗的意思呢,还是王锦鹏真有难处,这个案子查起来,就没完没了。过了这么大半个月,王锦鹏倒是把宝庆公主的入幕之宾,全都查了个底朝天。
那些个低品级的官员,为了权势钱财,投到宝庆公主的门下。钱财色相,全是一笔糊涂账。王锦鹏把这个糊涂账理清楚了,宝庆公主的名声,也算是彻底毁了。虽然没有传将出去,可是天家公主的荒唐不羁,也深入人心了。
此外,崇宁侯府的名声,也被宝庆公主所累,一落千丈。本来,施家军功起家,嫡次子又娶了肃宗的大公主,这体面风光,一时无两。可是现在,齐家没做到,安天下似乎又跟他们施家没什么干系,军中的风评,更是每况愈下。
施择这个当家人,更是兢兢战战,知道这场风雨,很可能是冲着他们施家来的。只是眼下的施家,只能坐以待毙,并没有一丝出路。
肃宗每天让王锦鹏紧锣密鼓地查案子,可是每次都点到为止,绝对不逼近施择。施择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眼见着铡刀落下,可是偏偏到了最要命,最关键的时候,王锦鹏却停下来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回头继续查宝庆公主的入幕之宾去了。
施择自然也觉得宝庆公主的事情给自己家里抹黑了,可是眼下关键是家族的生存,名声之事,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罢了。
所以施择就这么屏住呼吸,在家里兢兢战战地过了一个月,总觉得这一世,最难过的,便是这一个月的等待了。
夏日昼长夜短,施择觉着,这白天,也长的太过分了,而这个黑夜,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殆尽,只有无穷无尽的白日,折磨煞人。
任氏本来还有些幸灾乐祸,施旷涉嫌杀害宝庆公主,一下子,她的两个眼中钉都没了。施旷这个世子以后再不会碍着她宝贝儿子的前途了,而宝庆公主这个困住施晖的天家女儿,也消失了。
只是任氏的幸灾乐祸并没有持续多久,宝庆公主被杀,施家是最大的嫌疑人,她的儿子施晖,自然也逃不开这个嫌疑。眼见着施择一天比一天沉默,任氏也知道,只怕施家,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施家仗着肃宗的信任,独掌京卫多年,只怕已经惹了很多人眼红嫉妒了,这会儿落井下石的,不知道有多少。任氏再无知,也晓得皇上的信任,才是施家存在的基础。
可是眼下,肃宗还信任他们施家吗。要知道,他的大女儿宝庆公主,可是不明不白死在施家的。虽然宝庆公主跟大伯子不清不白,可是追根究底,施家的两个儿子,才是问题的关键。
而施择和任氏做父母的,又怎么可能逃脱的了干系。一时间,不止施择跟个行尸走肉一般,连任氏,都仓皇不安地数着日子过。现在最盼着宝庆公主一案结束的,只怕就是施家的人了。
只有这个案子破了,才能还施家的人一个清白。而施旷,即使任氏恨之入骨,这会儿也不希望施旷出事,牵扯进这个案子。若是施旷折进去了,只怕施家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只是事不如人意,任氏和施择仍旧苦挨着过日子,而施晖,则乖乖地在后宅里读书。不管读不读的进去,这会儿安分守己,才是上策。
而施旷,自从进了锦衣卫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他的妻子唐氏,被请去对过几次口讯,而今也在家里眼巴巴地盼着,希望早日尘埃落定。看起来,宝庆公主的死,跟施家大有关系。其实,天底下最不希望看到这么一幕的,或许就是施家了。
刚开始的时候,徐婉如有些着急,只是没多久,她也看清楚了,只怕,不是王锦鹏办事不利。反而,是他办事极为上心,体察君心,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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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6章 婚礼
既然肃宗有这么一个意思在,徐婉如心里明白过来之后,也就放松了许多。这事,估计她着急也是着急不来的,不如顺其自然。
一开始,她还每日跟了燕国公主往宝庆公主的府上坐镇。现在,徐婉如有事没事就找个借口不去,在自己的府邸里窝着。盛夏将尽,秋意渐起,徐婉如也有自己的心事要好好整理一番。
上次潘知远来访的事情,徐婉如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又受了些惊吓,干脆就埋头不去想那事情了。此后,潘知远再没有出现,徐婉如埋头查了几天宝庆公主的事情,才算缓和了一下心境。
只是那一夜,徐婉如看的仔细,二师兄眼里,究竟藏着什么。
以前,徐婉如就曾经觉得,二师兄看她的时候,似乎在看什么人。而他眼里的这个人,徐婉如自问,绝对不是她自己。
只是那一夜,看师兄的眼神,她和那个人,或许就是一个人吧。徐婉如心中暗自惊讶,她以前也曾猜测过,师兄跟冯家的那位姑婆婆,应该是旧相识。
可是到了这会儿,徐婉如觉得,师兄若是真爱那位姑婆婆,不至于对着一个面孔相似的人,失去了分寸。这事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却不可能发生在潘知远这样的人身上。
徐婉如也暗自替潘知远开脱,或许,师兄真的只是看错了眼,一时间难以自已罢了。只是究竟如何,她心中也是茫然不知所措。
徐婉如躲了几日潘知远的消息,没几天,就听说国师去三边为民祈福去了。徐婉如松了一口气,也不敢继续深究。只是这事横在她的心头,终究有些不快。可是这事太过私密,徐婉如实在找不到人来细说,所以,只能自己藏在心里,左右思量。
希望,一切只是场误会。否则,她该如何面对潘知远呢。
一眨眼间,八月初三很快就到了。十五中秋,这会儿八月初的京城,已经颇有秋意。徐婉如答应了燕国公主,徐婉淑出嫁的时候,她要去一趟忠顺府,算是给徐家一个面子。
毕竟,忠顺府和如意郡主府,眼下是一条船上的伙伴,总不能自己内部起了纷争吧。就算有徐铮这样的猪队友,徐婉如也只能皱一皱眉头,硬着头皮去露一个面。
虽然萧诚已经过世,可是这次的婚事,萧家并不打算低调。自从跟忠顺府的二小姐定了亲事,萧家就大肆宣扬,弄的京城人尽皆知。没几天,大家都晓得了,萧家的大郎,定下了如意郡主的二妹妹。不管京城众人是怎么想的,萧家的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个月下来,马上就到了亲迎的八月初三了。
八月初三前的一天,忠顺府就请人到忠顺府,让徐婉如次日早些过去。至少,面上的姐妹情谊,总要留一点。
娥皇女英的故事,放在上古时代,是个佳话。可是到了这会儿,姐妹争一个男子,总是有些难堪的。徐婉如早已经放了话出去,要等萧家大郎回来。
可是没两天,这剧情就回转成眼下这个模样,徐铮这个爹的作用不可小觑。众人只当忠顺府的侯爷糊涂,却也乐得看看别人家的热闹。
所以,徐婉淑结婚,徐婉如不得不回去。只要她是徐家的大小姐一天,徐婉如总得和和美美,顺利把这个庶出的妹妹送出了门。
熊嬷嬷跟着徐婉如多年,知道她对萧诚,知遇大过知己,尊敬大过亲昵,并不会太为这个事情难过。可是毕竟徐婉如这些年下来,能进了她的眼睛的少年人,眼下也就萧诚一人。熊嬷嬷跟着宁国公主在道馆里多年,最担心的,就是徐婉如也重蹈覆辙,走了宁国公主的旧路。
所以萧诚出现的时候,熊嬷嬷还高兴了一阵子,可是这会儿,事情却成了这样。熊嬷嬷也觉得,有些世事弄人了。只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徐婉如那么笃定,萧诚一定会回来。莫非,是潘知远给她说了什么。只是,国师最近有些奇怪,去三边的时候,也没上门告辞,熊嬷嬷总觉得,事情有些超出她的预料了。
得了忠顺府的嘱咐,徐婉如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燕国公主,她也得回去一趟。更何况,徐简也让人过来了一趟,说是他在五军营里几天,有些事情想跟她说说。
徐婉如虽然不待见徐铮,但是对忠顺府的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意见。所以,八月初三一大早,天色微微有些亮的时候,徐婉如就带着人,出发去了忠顺府。
随行的虽然是花青和胭脂,而今她们却完全没了寄人篱下的憋屈感。自从徐婉如跟燕国公主要了这两家的人,花青的父母兄长来了如意郡主府,仍旧做着车马处的事情。而胭脂的父母,因为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儿,更是巴不得来郡主府。
所以两家人团聚了之后,花青和胭脂的状态,全都焕然一新。这会儿两人跟着徐婉如去忠顺府,丝毫没有回去旧家的味道,反而忠心耿耿,极为小心得体地守了徐婉如身边。
一路无话,到了忠顺府,还没进去,门口就看见红毯铺出好远,喜庆两字就这么明晃晃地挂的到处都是。徐婉如想到宝庆公主的死,又想到徐婉淑的出嫁,再想到萧诚的下落不明,一时间,也觉得徐铮算是一个人才了,这多诡异的婚礼,到了徐铮手里,竟然办的有声有色,喜庆万分。
又或许,像徐铮这样的纨绔子弟,到了中年一事无成,让他做正经营生,顶立门户是不行的。可是让他办些个小事情,尤其是花钱的事情,徐铮反而能够做的比很多人都好。徐婉如冷冷一笑,徐铮不是她的父亲,不知道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
前世,徐铮早早就病逝了,徐婉如并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样子的一个人。可是今生接触下来,徐婉如心里满是腻味,亏的她母亲当年,还忍了徐铮五年,最后才撒手人寰,弃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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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7章 新娘
徐婉如的车马到了门口,就有人进去通报丁岚知道了。
丁岚这个侯夫人,因为是继室的缘故,品级只是个三品的淑人,见了徐婉如这样的郡主,本该亲自迎接。但是徐婉如名义上又是她的继女,所以丁岚听了消息,只让身边的贴身嬷嬷去迎了徐婉如进来。这次倒是没有直接去萱园,反而引了徐婉如直接往芝园来了。
徐婉如前世去世的时候,就住在如意楼上,高楼上听见芝园方向的鼓乐之声。这次进了芝园,亲眼看见芝园打扮了一番,红色满地,心头倒是突然一惊。一时间,时空错乱的违和感隐隐约约上了心头。踩下去的每一脚,都像是踩空了一般,一步步,似乎在时光逆流里行走。
进屋见了丁岚,丁岚也发现徐婉如的气色不好了。她早就听府里的老人们说过,郡主自小就起不来床,今儿天色微亮就出门来忠顺府了,只怕没有休息好。
丁岚让人去燕国公主那里通报了一声,就留了徐婉如在芝园小憩。徐婉如倒是也没推辞,她这会儿正不舒服,既然丁岚安排下来了了,她就顺势去休息了。话再说回来,这会儿她也实在懒得去看徐铮和宋红妆那两张得意洋洋的脸。
徐婉淑是今天的新嫁娘,但是徐铮这个忠顺府的侯爷,才是今日抛头露面的主角。徐婉如总免不了,要遇见这个得意洋洋的父亲一下。而宋红妆呢,徐婉如本来就不待见她们母女两人,这会儿也懒得多想,先睡了再说了。
因为起的早了,这一躺下去,徐婉如就沉沉睡去。花青和胭脂见她睡的深沉,两人便一左一右守了门口,不让人打扰了徐婉如。
今日忠顺府办喜事,来往的人多且杂,芝园又是侯夫人的住处,来往贺喜的勋贵人家女眷,就更不少了。知道如意郡主来了,这会儿正在芝园,总有一两个不识相的,非要避开主人家的拦截,特意来徐婉如下榻的地方瞅瞅。花青和胭脂两人,自然也不能得罪了这些个女眷,只能好言好语,把人劝走了了事。
徐婉如睡了小半个时辰,花青和胭脂,已经拦下了三四波多管闲事爱看热闹的各家女眷。两人好容易打发了一拨人,正相视无奈,却听见徐婉如在里面叫喊了一句。两人赶紧往屋子里面冲,一进去,就看见徐婉如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看着像是梦魇了的模样。
花青一向稳重,这会儿也着急起来了,吩咐胭脂道,“你好好守着郡主,我去去就来。”
花青一溜烟,飞速冲出了侧院,往外面跑去了。
胭脂有些奇怪,嘀咕了一句,“夫人不住那里啊,你这是往哪里跑啊。”
只是眼下,徐婉如身边只有她一人,外面的小丫头,胭脂也有些信不过,并不敢把徐婉如交托给她们。只得唤了个小丫头到门口,自己起身去外面吩咐了几句,让那丫头去找夫人和花青姐姐。胭脂本就是忠顺府的人,虽然眼下去了郡主府,在小丫头的心目里,还是很有地位的。那丫头哎了一声,也赶紧去找丁岚了。
回了屋子,胭脂守在徐婉如的床边,拿了帕子,帮她擦着冷汗。这八月初三的初秋,秋意四起,早不复夏日的炎热,也不知道,郡主这是怎么了。
徐婉如看着满地的红色,耳中全是迎亲的乐声,喧哗声,爆竹声,却丝毫不能动弹。她知道自己还在梦里,毕竟,今日是徐婉淑的大婚,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也得来露个脸。只是因为早起了疲倦,所以才借了继母的院子,小憩一下。好容易,徐婉如理清自己的处境了,知道自己这是在梦中,渐渐放松之后,倒是能走动一二了。
恍惚中她上了高楼,只看见一个女子,着了一身红色衣裳,分明是个新嫁娘的模样。只是这新嫁娘,眼下还在梳妆打扮,估计,还没出家门吧。
徐婉如前世嫁过人,知道这梳妆的时间极长,只怕到婚礼开始的时候,还有好一会儿。她有些不耐烦,正打算下楼去看看,自己究竟在哪里。
谁知道,那女子一回头,徐婉如却是不敢动了。因为,那人就是她,她就是那个女子。
这会儿,从内室出来一个妇人,对着镜子前面的新嫁娘问道,“你真的要嫁?”
这妇人的脸,徐婉如怎么都看不仔细,可是听这个语气,倒是像是前世自己出嫁陈家之前,祖母问过的一样。
这样想想,祖母倒是并非一心推了自己这个不是亲生骨肉的孙女进火坑,徐婉如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虽然祖母前世对她的宠溺,有那么几分居心不良的味道,可是真正跌到陈家这个火坑里面的,却是她自己脑子糊涂,怪不得他人。
莫非,这是自己要嫁陈奇可的时候?徐婉如心神一凛,想再看仔细一些。可是她仍旧看不起妇人的脸面,只听她苦口婆心地说道,“君不君,臣不臣,你父亲和我,并不逼你。这亲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红衣女子冷声说道,“父亲要是真打算不君不臣,也不会等到今天了。母亲,姚家不是冯家,你真的要拿外祖的话,压着父亲一生一世吗?”
姚家,冯家?徐婉如顿时明白了,这红衣女子,多半就是那个经常在她梦里出没的冯绮雯了,而那个妇人,多半就是冯绮雯的母亲姚氏了。
姚家和冯家的关系,徐婉如也听人说过。冯绮雯的父亲,本是姚汝南手下的一员大将,姚汝南喜欢冯征,就把女儿嫁给了他。而后冯征在宣府做了总兵,而姚汝南掌着三边一带,翁婿两人互为倚仗,在大梁安帝一朝,也算是显赫一时。
姚汝南是个愚忠的,可是这个冯征却是心思活动的,暗中跟河间王府有了来往,差点就把女儿冯绮雯嫁给河间王府的世子贺智了。安帝知道了这事,大发雷霆,直接给冯绮雯指婚,嫁给了定北侯府谢家的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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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8章 贺智
冯征只是有些心思活动,并没有彻底背叛安帝的打算。河间王若是以后能够成事,他也愿意拥立新君,若是不成,他守着宣府这个要塞,手握重兵,也没人敢为难于他们冯家。
只是,这个两家的亲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一则因为是帝王的雷霆之怒,二则,也是因为姚汝南的忠君之心。冯征再心思活动,也耐不住这两方面的压力,他对姚汝南极为敬重,这会儿,也不愿意让岳父失望,最终选了忠君之事。
安帝要一个安心,冯家就给一个安心,冯绮雯就这样到了出嫁的一天。听她和姚氏的说话,徐婉如觉得,冯绮雯应该很不情愿吧。
虽然冯家和谢家的事情早已经烟消云散了很多年,可是谢家毕竟是大梁的武将领袖,镇国公府的名声在那里一天,他们谢家的事情,就会有人提起一天。
所以,徐婉如也听说过,镇国公谢克定的兄长谢克宽,他娶了冯绮雯,可这个冯绮雯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心上人。听说,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河间王府的世子贺智。想来,这个时候的冯绮雯这般愤怒,对母亲冷言冷语,应该也有这一层关系吧。
姚氏被女儿这么顶了几句,心头也很难受,她父亲要忠君爱国,她夫君要择木而居,她一个妇人,夹在中间,自然是难受的。这会儿女儿也不能体谅她的心,姚氏不禁落泪,退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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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的丫鬟婆子,一时也不敢出声,冯绮雯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去一会,只说她想静一静。徐婉如心中有些惊诧,这人,莫不是要想不开,做些傻事了。可是,她在梦中,虽然能够移动,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时着急,徐婉如跑到了冯绮雯的身边,两人的容貌这般相似,徐婉如越走近冯绮雯,心中越是惊诧。难怪,那天晚上师兄乱了心绪,就算是她在师兄的位置上,只怕也会难以自已。徐婉如这会儿,倒是原谅了潘知远,毕竟,她也曾经爱过,深知其中滋味。
等众人都退下去了,冯绮雯却抓了一把剪子,冷光称着红裳,越发的凌冽了。徐婉如一惊,刚想上前拦截,却发现冯绮雯并没有自尽的意思。反而是拿着剪子,慢慢地剪了一截头发,脸上无喜无忧,就这么平淡冷静地收到了一个荷包里面。
还好,她没有想不开,看样子,已经接受事实了。徐婉如想起自己前世下堂的那一刻,陈家收了英宗的圣旨,她跪在陈奇可后面,不怒不惊,一脸平静,全然没有她素日张扬跋扈的作风。当时,陈奇可似乎有些吃惊,本以为徐婉如会大哭大闹。可是徐婉如却只得,这样的不怒不喜,要么是心如死灰,懒得闹腾了,要么就是另有打算,暗中准备着。
前世跟苏落雪缠斗多年,徐婉如虽然是个主母,却也知道,陈奇可对自己深为厌恶,只要有一丝机会,只怕他要报复的,不止自己一个人。
所以听到圣旨的那一刻,徐婉如一点儿也不吃惊,她也存了后手。下堂就下堂吧,手中有些银钱,去哪里不是过日子呢。只是,徐婉如一点儿也没有料到,英宗紧跟着又是一道圣旨,让陈奇可养着她这个下堂妻,不许出了陈家。
说起来是帝王宽厚仁慈,不愿她一个无家可归的妇人流离失所。可是正是如此,徐婉如才落到了苏落雪的手里,生不如死地过了十五年。
那十五年里面,徐婉如后来想想,最舒服的,应该就是住在城西郊外陈家别院的日子吧。虽然那边的房子破旧,看守她的人,却也少了许多。偶尔,她还能到门口看看,那些西行归来的商队,骆驼驮着沉甸甸的行李,来往的人脸上,都带着欢喜。每看一眼,就让人心中充满了希望。这人生,即使再苦,终究也能忍耐下去了。
徐婉如想着自己的前尘旧事,一时间有些恍惚,突然却看见冯绮雯冲着镜子,很是妩媚地一笑,紧接着,挥着剪刀,就往她自己的脖子上戳。徐婉如吓了一大跳,她怎么都没有料到,冯绮雯还有这么一出。一紧张,徐婉如赶紧拿了手,去抓冯绮雯的剪子。只是这剪子,却从她的手心一穿而过。
徐婉如正后悔没有拦下冯绮雯,却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呵斥道,“你这是干嘛。”
窗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竟然进了一个锦衣男子,虽然没有戴冠,却也看得出来,必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子弟,这会儿竟然钻到新嫁娘的闺房里面来了。
那个男子收了冯绮雯的剪刀,柔声说道,“你别担心,谢克宽他有心上人,这亲事必定只有表面,你且等我半年,半年后我一定进京接你。”
看来,这人应该就是冯绮雯的心上人,河间王府的世子贺智了吧。
都说男子的话,半句也信不得,可是这会儿贺智说的言辞恳切,又合情合理,徐婉如这个旁观者,一时半会儿,也有点信了他的话。
“可是我……”冯绮雯红了眼睛,她喜欢的是他,可是今天,却要另嫁他人。
贺智搂了冯绮雯,只拿手捂了她的眼睛,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徐婉如站了一边,见他眼中,隐有泪光,心中也有些明白了。这个河间王府的世子,只怕是真喜欢冯绮雯的。
河间王倒是好计谋,打算借着让出准世子妃一事,瞒天过海,伺机进京逼宫。安帝已经许久没有上朝了,京城四下都在传言,不是说这个皇子继位,就是说那个皇子继位。河间王要等的,就是安帝驾崩的那一刻。他在宫里的耳目,已经有了明确的消息,安帝只怕挨不过三个月了。到时候天下一乱,他这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入京,再名正言顺不过了。一样是贺家子弟,谁当皇帝不是一样呢。河间王有了这个准备,自然愿意让出准儿媳,贺智再喜欢,也不得不从。
第839章 萧访
好在,娶冯绮雯的那个谢克宽,早就有了心上人。听说,谢克宽曾经当众发誓,绝不娶妻,要把那个侧室捧在手心。而且,谢克宽早有一子一女,在北疆扎根已久,不见得愿意回京成亲。
只是冯绮雯这般模样,贺智心里,终究是忐忑不安的。
所以今日,不止冯绮雯一人心中不安,贺智也是如此。明知道安帝必定派人重兵把守,可是贺智还是来了。明知道自己会难过,他仍旧要亲眼看着她出嫁。谢克宽那边,贺智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但是对于帝王,贺智却是势在必得。有得有失,成大事者,终究不能在这儿女私情上面没了志气。冯绮雯出嫁,正好给河间王府一个喘气的机会,避人耳目不说,还能趁人不备,怎么看,都是一步好棋。再说了,谢克宽和冯绮雯之间,什么都不会发生,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贺智自欺欺人,就这么搂着冯绮雯,紧紧地护在怀中。
徐婉如在边上看见他们的挣扎,心中暗叹。冯绮雯的结局,她再清楚不过了,从谢家的天水楼一跃而下,彻底毁了三方的势力平衡。
本来,大梁的兵力主要在三个地方,北疆是谢家,西边是三边和宣府,东边是河间王府。这三家,就因为冯绮雯的自尽,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姚汝南战死,冯征投靠了周家太祖,谢家世子打的河间王府元气大伤,自己却又死在了继母和弟弟的手中。安帝的一切算盘都落到了实处,只是他的性命,终究没有熬上多久。而贺家天下,最后还是落到了周家的手里。
徐婉如看着眼前的一对情人,心里却明镜一般,最后谁都是伤心人。感慨之余,她倒是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疼痛了,大概,是先前抓着剪刀的时候伤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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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不是没抓住剪刀嘛,徐婉如心中有些疑惑,就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突然,手指上又是一痛,徐婉如不禁啊了一声,却听见耳边有人说道,“醒了醒了,郡主醒了。”
徐婉如像是睡了两辈子一般,很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床前站了一个男子,穿了身火红火红的衣裳,徐婉如一愣,她还没有从梦中彻底走出来。刚才着红衣的是冯绮雯,莫非,这个男子,便是前来迎娶的谢克宽?
只是,边上的丁岚,却让徐婉如回过了神,今日,是徐婉淑的婚礼。那么这个着红衣的,大概,是萧家的什么人吧。萧诚生死不明,下落至今没有一丝音讯。这亲事,自然得有萧家的子弟来代迎了。只是这人是萧诚的哪个兄弟,看年纪,倒是跟他不相上下。
见徐婉如已经回过神来了,虽然眼神还有些迟滞,看样子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丁岚赶紧吩咐身边丫头,“快去报与公主,郡主没事了。”
丫头急匆匆出去了,徐婉如倒是也看见丁岚身后的花青和胭脂了。丁岚吩咐好丫鬟,倒是看了一眼花青,花青垂着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
丁岚倒是没有当场发作,别说花青而今不是忠顺府的人了,就算是,现在有外人在场,她一个当家主母,去发作继女的丫鬟,传出去总是有损名声的。更何况,徐婉如这个人极为护短,她的人,丁岚还真不敢碰。尽管,徐婉如一回京城,就折了丁岚身边的陈嬷嬷。
那红衣的男子见徐婉如无恙,就收起了手上的银针,边跟丁岚说道,“郡主只是梦魇,应该无事了。”
徐婉如这才注意到,这人手上竟然是一副大夫常用的银针。萧家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文质彬彬,还通医理的子弟?
萧访,徐婉如嘴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名字。
那红衣的男子倒是唔了一声,拱拱手,说道,“郡主好记性,倒是还记得在下。”
这个萧访,前世就跟徐婉如不怎么过得去。萧诚待徐婉如有多好,这个萧访就有多不待见徐婉如。所以前世徐婉如若是去萧家,萧诚总是先打发了萧访这个弟弟出门,因此,徐婉如对萧访这人,并不怎么了解。
只是,后来萧家坐大,徐婉如知道,一方面是萧诚有军功,一方面,却是这个萧访的心计了得。这人虽是武将世家的子弟,却是个重文轻武的极端。不仅一手书法了得,更是会些歧黄之术。只是徐婉如出嫁之前,萧家韬光养晦,这个萧访除去有些才名,跟谢家三郎来往密切之外,并没什么特别之处。文人书生最看重的经世致用,韬略治国的才干,萧访似乎并不沾边。
后来萧诚投了英王,徐婉如还曾听说,这个萧访,似乎去救谢三郎,死在了乱军之中。这样一个人,虽然少年时候对徐婉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却是个有才之人,死的可惜。这会儿看见萧访,徐婉如也有些感慨,只是指尖颇疼,她低头看了一眼,却见指尖留了几个红点,也不知道,萧访是不是公报私仇了,下手这般的重。
萧访是靖远将军府二房的长子,自小以萧诚马首为瞻,世家大族里的手足相残,明争暗斗,在萧家毫无踪迹。无论是许老夫人的三个儿子,还是她的几个孙子,全都和睦团结。这一点,让徐婉如印象极为深刻。或许,只有这样的家族,才能长盛不衰,不像他们忠顺府,一开始,就埋下了互相残杀的种子。
徐婉如想着前尘旧事,丁岚一边很是客气地道谢,又送了萧访出去,才回了屋子。
“如意,你可吓死母亲了。”丁岚在徐婉如面前,总是有些底气不足,毕竟,这个继女压根就不是徐铮的女儿。这会儿为了忠顺府的喜事回府,差点就出了事,她这个当家夫人,自然受了惊吓。
“吓着母亲了,”徐婉如在床上微微欠了一下身,“如意没事了,二妹的亲事要紧,母亲还是先去前面看着吧。”
丁岚见她没事,才千叮万嘱地离去,还在外面留了几个她的亲信丫鬟。
第840章 送亲
等丁岚走了,花青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胭脂见了,倒是说话了,“你怎么跑公主那里去了,平时也是个聪明的,这会儿怎么就犯糊涂。”
这时,徐婉如才明白,为什么丁岚对着花青,神色有些不善。大概,是花青着急去了燕国公主那里,无视了丁岚这个当家主母。
“奴婢,奴婢一时着急,也没多想。”花青自从父母兄长进了郡主府,就彻底把自己当郡主府的人看待了。她知道,徐婉如在忠顺府若是有些事情,燕国公主才是最可靠的一个人,所以才直奔萱园而去了。
看见花青含着眼泪,一脸的委屈,徐婉如倒是放下心来了,她最怕,就是身边的人三心两意。
“以后注意一下,”徐婉如也不多说,“我自然知道你是着急了,可是外人看着,总要多想的。”
“是,奴婢明白了。”花青落了眼泪,心里的委屈,郡主知道就好了。
因为徐婉如身子不适,花青和胭脂就陪着她在屋子里休息。只是没多久,就有人在院子外面喧哗了起来。听声音,倒像是宋红妆和徐简的说话声。
“怎么了?”徐婉如问道,外面的丫鬟进来回复,“郡主,宋姨娘想来见郡主一面,世子拦着不让她进来,两人正有些口角,有人去请夫人了,应该没什么事,郡主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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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回话的丫头,就是丁岚身边的心腹,口齿清楚的很,一来二去就把事情给说明白了。
“胭脂,你去请了世子进来。”
徐婉如不愿徐简跟宋红妆纠缠,平白多一个敌人,就让胭脂出去了,胭脂本就有些泼辣,没了忠顺府的限制,更是如虎添翼,气势十足地出去了。别人怕宋姨娘,胭脂这个被父母宠大的孩子,虽然是个丫鬟,却从来没有怵过宋红妆。
“姐姐,你好些了吗?”徐简很快就进来了,宋红妆明显被人拦在了外面,只是并不愿意离去,仍旧有些声音传了进来。
“只是梦魇,没什么大事,”徐婉如看着徐简笑了一下,问道,“外面忙不忙?”
花青上了茶水,徐简端着一口气饮尽,叹了一口气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嫁女儿呢,这个宋姨娘,花样多,要求多,实在是累人的很。”
徐婉如自然知道,宋红妆这会儿翻了身,不花样百出才叫一个怪事。只是这些个花样,应该是朝丁岚去了,怎么徐简也忙活上了。
“祖母说了,”徐简很是有些喜气地跟徐婉如说道,“今次的祭祖,让父亲带着我去呢。”
“侯爷他答应了?”徐婉如在忠顺府过了两辈子,自然知道,这样代表着什么。徐铮这个侯爷带着世子去主持祭祖,就是表明心意,他的继承人就是徐简了。
这样想想,徐婉如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徐婉淑成亲,徐简会这么忙。想来,也是燕国公主的意思。让徐简在萧家人面前多露露脸,拉拢一下关系。以后他是萧家的大舅子,来往起来,总是方便许多的。
明白了这个道理,徐婉如倒是笑了起来,“那你还不赶紧去忙。”
“喝一盏茶的时间还是有的,”徐简笑着吩咐花青,“再来一盏,先前忙的脚不着地,都没时间喝茶了。”
徐简一边喝着茶,一边把樱桃一家的事情说了。
“嗯,”徐婉如点点头,“那就你帮我照看一二了。”
姐弟两人正说着话呢,却听见外面的丫鬟通报,“侯爷过来了。”
没一会儿,徐铮就背着手进了徐婉如的屋子,后面,还跟着个眼睛红红的宋红妆。
徐婉如见了这两个人,心中厌恶,却又不得不上前见过徐铮。
“父亲。”徐婉如行了礼,就退到了一边。
“哼,”徐铮冷哼了一声,嘲讽道,“你眼里何尝有过我这个父亲,让你回来可真不容易,结果一回来,就装病了。”
宋红妆听见这句话,就拿着帕子拭眼角,她是一个姬妾,见了府里的公子小姐,虽然不用见礼,却也要礼让三分。徐婉如眼下已经得了郡主的封号,宋红妆本该行礼,却只做不知,很是伤心地擦着眼睛。
徐婉如知道,这宋红妆布了一个套,就等着她跳。若是她开口责问,徐铮必定更有话说。名义上,他们是父女,一个孝字,就能压的徐婉如动弹不得。所以,徐婉如只得无视宋红妆的惺惺作态。这样的伎俩,她前世在苏落雪身上,就见识了不少,这会儿怎么可能中计。只是,胭脂却按捺不住了,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宋姨娘,见了郡主,还不行礼。”
说时迟那时快,徐铮一个耳光就扇在了胭脂脸上。徐铮虽然骑射不行,可到底是个成年男子,这一巴掌,直接就把胭脂扇到了地上。
徐婉如也不看徐铮和宋红妆了,兀自去软榻上坐下了,“花青,扶了胭脂去梳洗。”
花青有些犹豫,却见徐婉如面色不怒而威,也就不顾徐铮和宋红妆了,扶了胭脂,就退到了内室里面去了。
宋红妆也没有料到,徐铮一出手就打人,虽然打的是个丫鬟,却也是徐婉如的贴身心腹了。就徐婉如的脾气,也不知道,会如何收场。
“侯爷这般气势汹汹,”徐婉如倒是开口问了,“不知道来见如意,所为何事?”
“你!”徐铮指了一下徐婉如,看她气定神闲,似乎并没有为了一个丫头跟自己怄气的样子,就胆子壮了起来,自顾自也坐下了,“你一个做姐姐的,妹妹成亲,就会在屋子里装病,不过是个男人,至于你们姐妹反目嘛?”
“哦,”徐婉如也不生气,问道,“那侯爷想要怎么样呢?”
“也不用怎么样,”徐铮看见徐婉如这样的态度,也心满意足的很,就把自己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你现在也有郡主的封号了,送你妹妹去一趟萧家,大家面上都好看一些。”
“哦,结个冥亲你还要面上好看,”徐婉如突然冷冷笑了起来,“花青,你去请一下秦府尹。”
第841章 长史
“是,郡主。”花青也不多问,从内室里出来,直接就要往外走了。
“秦府尹这会儿在前面吃酒呢,”宋红妆赶紧拦住了花青,“有什么事,也不急着今天啊,毕竟是你妹妹大喜的日子……”
花青回头看徐婉如,见她没有坚持,就候在了一边。
“你,你……”徐铮因为柳色一家人的事情,在秦府尹面前丢过脸面,这会儿徐婉如故技重施,又要去请秦清,徐铮顿时气地说不出话来了。
“送亲?”徐婉如冷笑着问道,“我倒是想问问秦府尹,私刑杀婢的姬妾,该当何罪。”
“当杖杀。”门外有人接了徐婉如的话,乐呵呵地进来了,似乎这个杖杀,就跟饮茶一般自然。
“郡主府长史马文远,见过忠顺侯。”
“马长史请起。”徐铮知道,这个马文远跟秦清有些裙带关系不说,还是个宦海老吏,也不知道,怎么就去了郡主府做事。
马文远进来的时候,宋红妆明显小心谨慎了许多。樱桃之死,宋红妆也是有些意外的。那两个讨好她的婆子多事,竟然弄出了人命。樱桃一家调去世子院子的时候,宋红妆就知道了,徐婉如是知道了。徐婉如知道这事,宋红妆并不怎么担心,有徐铮在,徐婉如的手,怎么也伸不到忠顺府里面来。燕国公主就算帮徐婉如,也不愿意家丑外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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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个马文远,宋红妆却是知道的。长房跟秦府尹结亲的时候,私底下就有人跟宋红妆说过,秦清这些年在京城府尹的位置上屹立不倒,就是因为这个叫马文远的幕僚。听说,马文远是刀笔吏出身,精通刑律,没罪名的,他都能给罗织出像模像样的罪名,更何况,樱桃的的确确是死了。徐铮的为人,宋红妆再清楚不过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到时候不落井下石就算有情有义了。所以真涉及这些个厉害,宋红妆立马就怂了。
“郡主,你可好些了?”马文远见徐婉如脸色有些苍白,倒是不忙着跟徐铮计较了。
“还好,只是睡了一下,梦魇了。”徐婉如摇摇头,说道,“早上起的太早了一些。”
“无恙就好,”马文远扫了一眼徐铮和宋红妆,又问道,“郡主,听说您要去给忠顺府的二小姐送亲,可有此事?”
徐婉如知道,一定是宋红妆让人在外面放了流言。所以徐铮才忙着进来帮衬一下,逼着徐婉如去给徐婉淑送亲,体面一下。否则,她跟宋红妆八辈子打不上什么关系,宋红妆何必硬闯她的院子。
徐婉如也不说有无这事,只问马文远,“你从哪里听来的?”
“没有就好,”马文远长舒了一口气,“否则这违背君臣纲常的事情,在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宫里交代呢。”
徐铮好歹也是个大长公主的儿子,自然知道,大楚开国以来,只有公主出嫁,郡主才会帮忙送亲。他让徐婉如送亲,便图的这个脸面。只要徐婉如自己愿意,解释道姐妹情深上面去,宫里只怕也不会怎么反对。
只可惜,徐婉如自小就跟他不对付,和徐婉淑更是从小鸡飞狗跳打了不少架,这会儿怎么可能答应这事。现在又来了个精通刑律的长史,徐铮自然知道,这事算是泡汤了。胡乱寒暄了几句,徐铮就带着宋红妆离去了。
徐婉如按了按太阳穴,对这样的徐铮和宋红妆,实在是心烦的很。
“郡主,以后忠顺府的事情,就交给属下吧。”马文远对付这些个人,十分擅长,见徐婉如烦恼,就接过了这事。
“那就麻烦长史了,”徐婉如对马文远的能力,倒是十分信赖。
“郡主,”马文远走近徐婉如,低声说了一句,“属下有事禀报。”
花青很识相地出了屋子,还把房门给带上了。
“郡主,”马文远压低声音,说道,“皇上动手了。”
“哦?”徐婉如有些吃惊,问道,“青眉卫?”
“不止,”马文远继续解释道,“还有京卫。”
“施家的人?”徐婉如追问。
“是的,”马文远问道,“郡主可曾听说过龚海燕?”
徐婉如摇摇头,她只认识青眉卫的倪红霞,这人和熊嬷嬷有旧,所以徐婉如印象有些深刻。
“熊嬷嬷跟龚海燕可否认识?”马文远继续追问。
徐婉如一愣,她哪里知道熊嬷嬷的所有事情啊。熊嬷嬷经了太祖,太宗和肃宗这三朝,她的事情,徐婉如知道的,也只是一星半点。
但是有一点,徐婉如倒是确定的,熊嬷嬷对她,算得上真心了。所以熊嬷嬷有些什么私人事务,徐婉如并不过问。这会儿马文远问起来了,徐婉如才觉得,自己对熊嬷嬷,知道的真的很少。
“或许认识,或许不认识,”徐婉如解释道,“熊嬷嬷认识青眉卫的指挥倪红霞,或许也认识青眉卫的其他人。”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马文远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郡主这般信任熊嬷嬷。毕竟,这个熊嬷嬷来头太大,牵扯的人,更是复杂。
虽然熊嬷嬷对肃宗有恩,可是她终究是贺太后的人,谁知道她对着肃宗一系,究竟抱着什么态度。
贺太后当年之所以放弃娘家河间王府,就是为了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飞鸟尽良弓藏,太祖得了天下,贺太后失了亲子。
河间王府一系,更是元气大伤,现在早已经三代而绝了。本该坐天下的人,而今死的死,亡的亡,就剩了一个卫国公主在大峰山上隐居。可偏偏庶子一脉,现在却是九五之尊,安坐龙椅。
对于这一切,贺家真的服气嘛?
马文远对贺太后的手段知道一二,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所以这个熊嬷嬷在徐婉如身边,他终究是有些不放心的。只是,徐婉如和肃宗,都对熊嬷嬷深信不疑,马文远也没什么理由,送走熊嬷嬷这一尊大神。
眼下肃宗把青眉卫的事情,和施择一家联系到了一起,目的再清楚不过了,他要借机拔出宫里和京卫的异己势力了。
第842章 严氏
不管青眉卫跟施家是否有勾结,肃宗说他们有,他们就是真的图谋不轨了。至于宝庆公主的死,是否跟这两方的人马有关,都已经无足轻重了。
宝庆公主是施家的次媳,她死了,施家的长子又在现场,施家的罪过,就已经是抹不开了。更何况,施旷和宝庆公主的隐私,也足够让肃宗跳脚发火的了。施家这次,的确是在劫难逃了。郡主一开始,打算捅破了宝庆公主和施旷的私情,再把施旷从宝庆公主的手里夺过来,以为己用。只是经过了这么一场血腥,这个法子,已经彻底走不通了。
至于青眉卫,马文远心里很清楚,不过是肃宗清理后宫的第一步棋。这些个女子,即使真给邓太后通风报信,也不至于死罪。他们母子争斗,倒霉的却是这些宫人女官。人家怎么会知道,他们母子斗起来,就是生死相博呢。
马文远也有些吃惊,不过郡主却是一脸平静,默认了肃宗和邓太后会有一战。她是郡主,又是肃宗的亲生女儿,宫里的事情,她应该比较清楚吧。
虽然有些诧人听闻,马文远倒是也认同了徐婉如的观点,毕竟,即使是亲生母子,历朝历代的太后废黜皇帝,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在皇权面前,谁都可以面目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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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跟邓太后为了后宫之事起争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最后是邓太后退居慈宁宫,母子两人才算握手言和。追根究底,就是邓太后在前朝一直没什么势力,所以才让肃宗占了优势。若是她有机会翻身,只怕也不会心慈手软。
这次因为昭阳长公主的缘故,肃宗变相软禁了邓太后。只怕,这两人的争端,很可能就此突破那层母慈子孝的面具,开始明刀明枪起来。
若是如此,徐婉如的身份,的确是邓太后可以攻击的地方。马文远想到这里,隐约也有些明白了肃宗的打算,看来,肃宗母子的争端,徐婉如必定是逃不掉了。这次争端因她而起,以后的事情,只怕也不得宁静了。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早点占了不败之地。
明白了这一层厉害,马文远自然要跟徐婉如仔细说道。
“长史的意思,”徐婉如点点头,“我也明白,熊嬷嬷那里,我会问一下的。”
“那就有劳郡主了,”马文远对徐婉如的态度,十分满意,说了些杂事,就退下去了。忠顺府办喜事,跟徐家同气连枝的郡主府,自然也有事情要忙。徐婉如一个闺中女儿,很多地方,都要马文远出面招呼。毕竟,人家来忠顺府祝贺徐家二小姐出嫁,为的,也是跟郡主府打上交道。
徐婉如皱着眉头,想了想马文远的吩咐,看来,今天回去,是得问一声熊嬷嬷了。青眉卫的事情,还有施家的军权,最关键的,却在肃宗的态度,这一点,徐婉如心中也很明确。只是先前梦中的那番对话,冯绮雯的不情愿,贺智的不甘心,还有他们的下场,徐婉如想起来,仍旧觉得太过真实。
可是今日毕竟是徐婉淑出嫁的好日子,徐婉如既然回来了,总也要出去做个样子。外面的嬷嬷也进来通报了,说二小姐往萱园去了。徐婉如前世也在忠顺府出嫁过一次,知道徐婉淑这会儿,是去萱园拜别祖母了。花青和胭脂闻讯,也服侍了徐婉如起身,一起往萱园去了。
到了萱园,徐婉淑还没过来,燕国公主倒是一身大妆,早已经准备妥帖了。徐婉如见过祖母,就去燕国公主身边坐下了。燕国公主知道她起的早,先前在芝园小睡了一会儿,却又梦魇了,早就让人备下了安神宁气的茶汤,让徐婉如吃了。
徐婉如正吃着茶,外面倒是有人来报,“公主,二小姐来了。”
张嬷嬷给屋外的几个婆子丢了个眼色,倒是有两人陪着一个二十五六的妇人,一起出去了。这妇人看着陌生,虽然穿了一身新衣裳,却不见富贵两字。
徐婉如有些疑惑,花青倒是凑到徐婉如耳边解释了,“是宋家的舅太太。”
这宋家,徐婉如倒是知道的。宋红妆姓宋却是个秦楼楚馆的清伶出身,燕国公主为了抬她进府和朱念心打擂台的时候,就给宋红妆找了个名正言顺的娘家。
燕国公主的外家也姓宋,只是直系的一脉早就没有后人了,京城里住了个旁支。毕竟有太宗皇帝和燕国公主关照,这宋家在京城,倒是也站稳了脚跟,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却也有人在衙门里做事。后来太宗去世了,宋家就越发讨好燕国公主,既然燕国公主让他们收下宋红妆,给她一个身份,宋家也就照办了。
所以,宋红妆名义上的娘家,就是这个宋家。
因为燕国公主和宋家的这一层关系,每年宋家来请安的时候,宋红妆按例也会露一个面,所以,徐婉如对宋家,自然是有些面熟的。只是今日来的这个舅太太,也不知道是谁的媳妇,徐婉如毕竟离开京城好些年了,一时间觉得有些面生。
就听见外面寒暄了一下,徐婉淑就一身红妆,被人拥着过来了。花青趁着他们还没有走近,跟徐婉如补充了一句,“是宋家当家的继室,郡主不在京城的时候,这个严氏才给宋清源做了继室,比侯爷迟了一二年。”
花青这么一说,徐婉如倒是很清楚了。这个宋清源,就是现在宋家的当家人,四十出头的年纪。徐婉如出京的时候,他的原配正生着病,若是后来病逝了,倒是也顺理成章。
花青的话音刚落,徐婉淑就带人进了屋子。
自从上次大闹了郡主府,徐婉淑就被禁足,一直到亲事定下来,才算翻身恢复了自由。这会儿见了徐婉如,徐婉淑自然有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味道。不过,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徐婉淑也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毕竟,徐婉如的为人,徐婉淑也知道几分,真闹开了,她这个新嫁娘,今天不见得占的了便宜。
第843章 姐妹
从小到大,徐婉淑也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她的婚礼会是如何,她的夫君会是怎么样子的一个人。可是,徐婉淑从来就没有想过,她的亲事,竟然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虽然是高门大户,虽然是将门子弟,可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宋姨娘劝她,若是不答应这门亲事,说不定日后再没这般门户的人家了。
徐婉淑在快雪楼里,已经关了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的每一天,都长的刻骨铭心。所以一听说可以出去,徐婉淑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只是答应之后,徐婉淑才正式思考起来,这个亲事对她这个十三岁的年轻姑娘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大楚的闺阁女儿,多半是及笄之后出嫁,十三岁左右定了亲事,等十五过了,才正式出门。可是到了徐婉淑身上,却是十三岁突然定了门亲事,紧接着就马上出嫁。萧家已经没了一个儿子,自然着急娶了新妇进门。至于新妇的年纪,萧家的郭氏不在乎,别人自然也就没有多嘴的余地了。
等到徐婉淑有些后悔了的时候,徐铮和郭氏,却早已经把这亲事敲定了所有细节,只等这徐婉淑这个女儿出嫁,媳妇进门了。
不管是生母宋红妆,还是嫡母丁岚,谁都没有发表一句异议。宋红妆满口都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唯恐徐婉淑耽搁下去,日后坏在了她自己的手里,没法换得什么好处。而丁岚呢,一边是兔死狐悲,有些同情徐婉淑。另一边呢,也的确希望徐婉淑能够嫁到好人家,日后对徐婉莹来说,也不至于有个说不出去的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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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萧诚已经去世,这一点,没有人在乎。毕竟,萧诚是现在没了,还是几年以后没了,对别人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在外人看来,徐婉淑不过就是个未亡人,她的夫君是什么时候死的,外人哪里记得,哪里会在乎呢。
所以,到了上妆出嫁的这一天,徐婉淑心中,仍旧有一股子不敢相信的不确定感。她对白家的世子一见钟情,可是白梓轩却是个实际到骨子里的人,无利不起早。就是因为宋红妆知道的秘密,白梓轩才勉强答应了弟弟跟徐婉淑的亲事。
所以自从上次跟白家定了亲事,徐婉淑的心,就有些破罐子破摔的不顾一切劲儿,再差还能如何呢,不过是一了百了罢了。
所以郡主府宴请的时候,徐婉淑一激动,就忍不住刻薄了起来。尽管她知道,现在的徐婉如,早不是当年的徐婉如了。而且,父亲徐铮,也不再护着她了。
可是徐婉淑的心火一起,还是忍不住口出恶言,给徐婉如扣了一个莫须有的名头。谁想,她的这么个胡乱猜测,一传开,竟然成了真的。徐婉淑心中的悲愤,才是一言难尽。
要是知道局势会这么发展,徐婉淑绝对不会戳破了徐婉如的身份。这样一来,徐铮对徐婉如的限制,就再没有实际意义了。
甚至,连燕国公主对着徐婉如,也多了许多忍让。在徐婉淑看来,徐婉如的身份一戳破,忠顺府的所有人,都开始战战兢兢了。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别费那么一番口舌,而今自己被软禁了不说,连夫君都成了个入土为安的。徐婉淑虽然着了一身红衣,心里对徐婉如的怨恨,却是滔天而来。
只是今天的事情,干系颇为紧要,即使萧诚已经死了,这门亲事却算不错。徐婉淑按捺住心头的火气,不看徐婉如一眼,径直朝着燕国公主行了大礼。
毕竟是孙女出嫁,燕国公主说了些体面话,吩咐她出嫁之后如何宜家宜室,便让张嬷嬷取了套点翠头面,给了徐婉淑。
这套头面,徐婉如倒是见过的,正是燕国公主嫁妆里面颇有来历的一副,前世也给的徐婉淑,今日又到了她的手里,想来燕国公主心里,徐婉淑的分量,倒是从来没有变过,不轻不重,一直如此。
徐婉淑收下头面,就转头给丁岚和徐铮行礼拜别。丁岚带了徐婉莹和徐策,一早就候在一边了。徐铮身后,也站了个徐符和宋红妆。徐简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徐婉淑一身红妆,给父母磕头的样子。毕竟是兄妹一场,这会儿看见徐婉淑出嫁,徐简心中倒是有些感慨。徐婉如扫了一眼众人,徐家的人,这会儿也算是到齐了。
丁岚扶了徐婉淑起来,细细叮嘱她一些为人媳妇的事情,万事莫出头,百忍成金什么的。徐婉如看着众人,心里倒是有了股无依无靠旁观者的感觉,徐家与她,又是什么呢。
徐婉如正发呆呢,徐铮突然说了一句,“现在你妹妹出嫁,你日后也得好好看护着一些。”
这话,自然是对徐婉如说的。众人的目光,顿时往她这个如意郡主看了过来。若是徐婉如愿意和解,姐妹之间不过是一笑泯恩仇,徐婉淑日后在萧家的日子,在京城的交际,都会轻松许多的。
徐婉如前世对徐婉淑就没多大记恨,虽然不喜,却算不上仇家。今生虽然多有纠纷,却也算不得多大的事情,所以徐婉如也没多为难,点点头,就嗯了一声。
听见她松了口,丁岚就示意徐婉淑上前,跟徐婉如这个长姐告辞一番。
徐婉淑百般不愿,她这一生,最不愿意朝徐婉如低头。小时候有徐铮撑腰,她即使是个庶出的女儿,也能蹦到徐婉如的头上,而今思维已经成型,真让她朝徐婉如低头,徐婉淑如何愿意。
丁岚一扶,徐婉淑就趁势往边上的几子上一碰,把茶盏撞到了徐婉如的身上。
花青和胭脂手忙脚乱地上前收拾,徐婉如心中暗叹,这个徐婉淑啊,前世今生都是如此,如何愿意朝她低头呢。既然如此,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徐婉如也不发作,只顺势下去更衣去了。
这会儿能在屋子里的下人,哪一个不是府里的老人,谁都知道这两姐妹并不对头。到了今日出嫁,仍旧是矛盾不断。牛不饮水强按头,实在有些没必要啊。
第844章 疑惑
萱园里的下人们,簇拥着徐婉如下去更衣了。
燕国公主和丁岚这些长辈,也不好当着徐婉淑出嫁的日子,指责于她。吉时将近,燕国公主就让下人们拥着徐婉淑,回去绣楼候着了。萧家的人,一早也在前院吃茶了,徐铮带了徐简,又匆匆往前面去迎宾客去了。
徐婉如并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闺阁女子,徐婉淑的那盏茶,她其实避得开。只是徐婉淑微微一笑的时候,徐婉如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这个庶出的妹妹一向眼高于顶,而今结了这么一门不情不愿的亲事,如何甘心。
虽然徐婉如知道,前世的萧诚是活着回来了。可是萧诚前世并没有娶徐婉淑,一时间,徐婉如心中也有些杂乱。明知道徐婉淑用意不良,她也懒得避让,不过是一盏茶水,她若是泼了,心里能舒服一些,也就罢了。
毕竟,若是萧诚回来了,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就凭萧诚前世不娶的态度,只怕他们两人之间,还有很多糊涂账没有结清。徐婉如答应了萧诚,等他回来,也在他灵堂上当众宣言要等。可是最后,还是被徐铮和郭氏两人坏了打算。
一个是徐家的当家人,一个是萧家的当家主母,他们给子女定个亲事,徐婉如就算是郡主,也没有置喙的余地。这事,眼见着越来越复杂了。徐婉如又担心萧诚能否安全回来,自然不会跟徐婉淑纠缠个没完没了。
花青服侍徐婉如换了衣裙,正带了小丫鬟们收拾东西。胭脂给徐婉如整理着鬓发,心中有些憋屈。她们郡主是何许人,来忠顺府给一个庶出的二小姐送嫁,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这个二小姐也真是心比天高,竟然还来了这么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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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知道,花青是个得体大方的,可是胭脂,却有些个性格脾气。自从这两家人彻底进了郡主府,胭脂在她跟前,就放松了许多,那是一心一意把郡主府当成自己家了。
这会儿看见胭脂脸色有些不快,徐婉如微微一笑,指了指左侧的发髻,“这般有些乱了。”
“嗯,”胭脂一边替她整理头发,一边抱怨道,“郡主,二小姐这样做事,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罢了,罢了。”徐婉如微微一笑,并不计较。她刚重生的时候,对着徐铮宠爱徐婉淑,却使劲打压她和徐简,徐婉如心里是十分不满的。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徐铮的为人,也知道徐铮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徐铮又不是她父亲,这些年的前因后果,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胭脂,”花青收拾好衣物过来,听见徐婉如的话,就说道,“二小姐的脾气一向如此,这会儿嫁出去了,日后再见,就是外人了,郡主客气一些也就罢了,你好好的,又提这些作甚。”
胭脂一向听花青的话,这会儿她都这么说了,胭脂虽然有些不满徐婉淑,到底还是没再抱怨了。
徐婉如刚整好衣衫,就听见徐简在外面说话的声音了,想来,是陪着什么人过来了,请了屋外的丫鬟进门通报。
“郡主,”门口的丫鬟进来说道,“世子爷陪着靖远将军府的二公子过来了。”
这个二公子,自然就是代替萧诚过来迎娶徐婉淑的萧访了。
徐婉如先前梦魇的时候,就得了萧访的援手,徐简自然要去感谢一番。两人说着话,萧访就想来拜会一下徐婉如,徐简就带他一起过来了。
徐婉如微微皱眉,她知道,萧访一向不喜欢她。前世萧诚终身未娶,萧访的夫人就曾经来拜见过徐婉如。说是拜会,其实是旁敲侧击,让她别拖着萧诚了。陈奇可尚未得势之前,徐婉如跟萧家的女眷也有来往,偶尔撞见萧访,总是面色不善。好好的一个儒将,见了徐婉如,总是一副红颜祸水的嫌恶。所以,萧访对徐婉如的态度如何,她心中很是清楚。总是这会儿萧访来见她,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先前徐婉如梦魇,并没有看清楚萧访的打扮,这会儿进来一个红衣男子,徐婉如倒是有些想笑。萧访的面目颇像大堂兄萧诚,只是体格上,却是文人模样。说是文人,却比寻常儒生多了许多英气。
“见过如意郡主,”萧访微笑着拱拱手,抬头看了一眼徐婉如。
徐简倒是替他直接说出了来意,“姐姐好些了没?”
徐婉如先前梦魇,就是萧访出手扎了银针,也不知道他一个新郎官的模样来忠顺府代娶徐婉淑,怎么就随身带了银针。
“多谢萧二哥援手,”徐婉如示意花青上茶,“只是噩梦,醒来便没什么了。”
萧访医者父母心的模样,顺口问了几句徐婉如素日饮食起居,花青虽然觉得有些别扭,倒是也替徐婉如回了几句,带了过去。毕竟闺阁之中的事情,并不好跟外人说起,即使是大夫,郡主府也有宫里出来的太医看护,所以花青回的,就不怎么走心。好在萧访也不是真要打听徐婉如的起居,倒是问起了徐婉如和徐婉淑的素日来往来了。
“听说二小姐不小心碰翻了茶水,”萧访笑着看了一眼徐简,“连累郡主了。”
这事,应该就是徐简说的,徐婉如有些无奈,点点头,“意外罢了。”
看来,萧家的人,有些担心徐婉如对这门亲事的看法。徐婉如听出了萧访的言外之意,倒是描补了几句,只说徐婉淑出嫁,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也是祝福的。不过婚嫁毕竟是人生大事,总有些担心的。
萧访旁敲侧击了一番,倒是也看出徐婉如的意思来了。萧诚的一片心,只怕没有得到回应啊。那次灵堂上的一番话,估计,也是如意郡主对萧诚救了徐简的感激之情罢了。至少,徐婉淑嫁给萧诚,萧访觉得,徐婉如并没有什么悲伤。
如果她爱萧诚,即使萧诚已经去了,这门亲事也足够徐婉如难过的了。
第845章 过往
萧访虽然书生模样,可是性子,却有些行伍将士的做派。弄明白徐婉如对萧诚的态度,这门亲事,他自问没什么不妥。
家里让他代娶徐婉淑,萧访心里并不愿意。
郭氏是个悲愤欲绝的母亲,她的打算,虽然有违徐婉如当日在灵堂上的誓言,却也情有可原。一个丧子的母亲,她有什么奇怪的想法,都不算意外。郭氏跟徐铮暗地里谈好亲事,就直接告诉了萧家所有人,并要求快快准备萧诚的亲事婚礼。
萧家一向以长房马首是瞻,可是这个事情,若是得罪了如意郡主,只怕对萧家也没什么好处。更何况,萧诚生前,一心一意爱慕的,也是徐婉如。突然这会儿换了徐婉如的妹妹,只怕外人说起来,都有些不妥。
萧家的人正犹豫呢,郭氏跟徐铮却把一切都给敲定了,三书六礼,已经只差最后一步迎亲了。萧访正郁闷呢,就被指派了一个差事,来忠顺府替萧诚娶了徐婉淑回去。
萧访一向敬爱兄长,知道他的心思,只在徐婉如一人身上。可是郭氏的话,自然也很有道理,总不能,让萧诚一个人孤孤单单,没有着落吧。
所以,萧访虽然答应了郭氏的要求,来忠顺府代娶新妇。但是他心里,还是抱了一丝期盼,希望徐婉如有所表示。若是徐婉如坚定不移,他自然有法子坏了这门亲事。即使男不娶,女不嫁,他们心里有彼此,萧访觉得,也算对得起大哥了。可是来了忠顺府,萧访却觉得,事情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徐婉如对萧诚,只怕辜负了萧诚对她的一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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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梦魇的时候,萧访以为,是个机会,若是她担心难过,那么这门亲事,他自有办法破坏。最后大不了,他去郭氏面前领罪。只是徐婉如醒来之后,萧访就知道,自己多半是错了。再有徐婉淑泼了徐婉如茶水的事情,萧访从徐简口中知道了大概,颇为意外。这两人素日并不对盘,徐婉如这会儿反而这般宽厚了。所以萧访缠着徐简,进来再见了一次徐婉如,大哥的亲事,他这个二弟,自然要好好把一下关。
直到亲耳听到徐婉如跟丫鬟们说的话,萧访才算明白,他大哥的一片心,并没有得到回应。既然如此,那么萧诚娶谁不是娶呢,萧访心中冷笑,自然打算好好完成自己今天的差事,娶了徐婉淑回去。
萧访和徐简正陪着徐婉如说话呢,郑明倒是进来通报了,“世子,镇国公府的三公子来了。”
“谢三也来了?”萧访的年纪跟谢石安接近,素日虽然不是十分密切,却也来往颇多,“竹君,我们出去看看。”
“姐姐,”徐简起身,指了指郑明身边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子,说道,“这是樱桃的弟弟孙信。”
徐婉如点点头,让花青赏了郑明和孙信,“有你们在世子身边做事,我也放心许多。”
郑明本就是徐婉如调到徐简身边的人,樱桃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一二,对孙信也多了几分同情。知道郡主面上不说,对孙信却是有几分看重的。
孙信年纪比郑明小两岁,可是为人却颇为机灵。他自然也知道,自己能够一跃到了世子身边,却是姐姐丢了性命的缘故。他拿宋红妆没有办法,却知道,郡主若是对付宋姨娘,有的是办法。
不管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自己,孙信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所以接了花青的赏,磕头磕的极为诚心。
萧访虽然不知道孙信的事情,可是看郑明和孙信的反应,心里也知道,只怕这个忠顺府世子身边的两个亲随,都是徐婉如的人。眼下他们姐弟和睦,倒是没有什么,若是日后有个万一,萧访心想,只怕还有麻烦。
只是这些,都是人家的家务事,萧访也不多想,跟了徐简,一起辞了徐婉如,往前院去了。
看着萧访的背影,徐婉如总觉得有些违和感。只是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实在想不出来。或许,萧访一向都不喜欢她吧。今天表现的颇为客气,自己一时半会儿有些不习惯吧。徐婉如只能这样解释,其他的原因,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过了午时,燕国公主又唤了徐婉如去萱园用膳,虽然没多少事情,可在忠顺府里这么一折腾,很快就到了下午。吉时一到,外面就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锣鼓声。徐婉如前世也经历过自己从忠顺府出嫁的事,这会儿想起当年旧事,心中自然是感慨不断。
送了徐婉淑上花轿,徐婉如就扶了燕国公主回屋,听见外面一片喧嚣,心中颇有些空荡荡的感觉。她回来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
先前的梦魇,究竟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冯绮雯,老是在她梦里出现。就算冯绮雯是她姨婆婆,徐婉如自问,和自己的关系也没那么近啊,为何总是缠着她?
更奇怪的,就是二师兄潘知远了,上次一时失态,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朝天宫的人只说,国师去了三边,徐婉如想起师傅和大师兄上次去三边的事情,总觉得师门有些什么事情,瞒着她。
若是二师兄还在京城,徐婉如倒是很想马上找他问问清楚,这个冯绮雯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徐婉如背着自己的前世今生,已经破有些心交力瘁了。谁想,现在还有个冯绮雯,老是在她梦里面出现。
一个个碎片拼起来,徐婉如心里已经有些发慌了,为什么这些事情,越来越真实,越来越完整。以前她梦见冯绮雯的时候,只觉得是看人家的事情。可是到了现在,她都能够体会到冯绮雯的心境了。再这样下去,徐婉如觉得,离她失去自我,只怕不怎么远了。
徐婉如跟燕国公主回了萱园,宋嬷嬷倒是有些犹豫地进来了。
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坐下,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公主,”宋嬷嬷有些为难地说道,“太子也来祝贺了,还想见见您和郡主。”
第846章 不悦
太子跟孙眉的喜事就定在下个月,萧茉这个侧妃,自然也是那会儿才去东宫。
萧家的嫡女做了侧妃,多少有落了靖远将军府的面子。一开始,萧家并不愿意竭力帮助太子。毕竟,肃宗一朝的武将里面,除去镇国公府,就是他们靖远将军府了。家中的嫡女即使去做太子妃,也是当得起的。可现在这萧茉,偏偏成了侧妃。
有人传言,说是萧茉退过亲,又有善妒的名声。又有人说,这是肃宗在敲打萧家,提醒他们好好忠君之事,莫要做些站队背主的事情。萧家自然也有几分这么理解的,所以,萧茉被定为太子侧妃的事情一传开,萧家就悄无声息了。府里唯一有点动静的,就是长房郭夫人硬要给去世的萧家大郎娶亲的事了。
现在萧家办喜事,娶的又是燕国公主的孙女,借着这个机会,太子自然要出来走动走动了。萧家只个潜力,太子门下的幕僚,也早就在打靖远将军府的主意了。只是如何打动萧家人,东宫一时间还没有定论。毕竟这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事情,并不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般直白简单。
除去萧家,太子这次出门,还有一个更大的打算。算起来,太子跟萧家和徐家都有关系,一边是未来的侧妃娘家,一边却是嫡亲姑婆。自从太宗去后,燕国公主一直颇为低调,可是她跟邓太后的关系很好,在宗室之中也颇有声望。燕国公主嫁孙女,太子能来一趟,自然也是给忠顺府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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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除去这两家,现在还多了一个如意郡主府。
燕国公主跟徐婉如奉旨去查宝庆公主被杀一事,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肃宗在教女儿了。毕竟肃宗跟徐婉如的关系,并没有公诸于世,他这个当爹的,自然没法好好去教女儿,该如何在京城立足,该如何掌握权势。
借着宝庆公主的案子,燕国公主就被肃宗推到了前面,处处带着徐婉如。徐婉如的生母毕竟是个侯爵夫人,并不是寻常民妇,若是徐婉如的身世公诸天下,只怕对谁都不好。所以太子揣摩着肃宗的意思,是不打算公开徐婉如的身世了。既然不能封个公主的名号给她,肃宗多少要为女儿着想,给她金银财物,倒不如给她一份权力。
所以,后宫和这些开府了的皇子们都心照不宣,这个如意郡主日后,只怕会是京城里数得着的人物。既然如此,跟徐婉如有关的事情,众人都会多用一些心思。
太子借着忠顺府嫁女儿的喜事上门,最想见的,自然就是徐婉如了。
太子要来萱园拜见燕国公主,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徐婉如坐了燕国公主身侧,一时间也避不开,只得在太子进来的时候,先行起身,给他见礼。太子也不敢托大,伸手虚扶了一把徐婉如。
初见徐婉如的时候,太子只觉得忠顺府的侯爷虽然好色无能,可是这个娶妻子的眼光却是杠杠的,这不,他们生的女儿,就让人挪不开眼睛。
后来知道这女儿竟然是他们皇家的姐妹,太子对忠顺府的侯爷,倒是生出了几分同情之心,看来,这娶妻取贤,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管如何,太子对这个回京才几个月的妹妹,却是所知甚少。算起来,他们东宫的谋士人手也算不差了,可是他们却查不到多少徐婉如的过往。至于徐婉如什么心性,什么习惯,也只能从她小时候还没离开京城的事情上着手。只是小时候的事情,放到如今,也只能做个参考。
再加上,那些个跟徐婉如过不去的人,似乎都没好下场,太子从自己的妹妹三公主身上看过,从姑姑昭阳长公主身上也看见过。所以他见了徐婉如,总有几分端着的客气疏离感。一边想跟徐婉如拉近关系,最好把她拉倒自己一方,可是这神情却总有几分疏离的味道。所以徐婉如见了这个太子,多少也有些摸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是宫里这些事,徐婉如并不打算插手。更何况,前世这个太子,也没翻出什么水花来。英王逼宫的时候,肃宗已经久病不起了。肃宗驾崩之后,兄终弟及,英王直接坐了龙椅。而这个太子,就被英王困在东宫一年,最后还是一个死字。所以徐婉如对太子的印象,多少就停留在唯唯诺诺几个字上。
这会儿看见太子来拜见燕国公主,徐婉如即使猜到,太子有拉拢之意,也静坐并不出声。眼下的她,才不过十四五岁,还是个孩子,着什么急啊。
本以为,太子说几句话就该走了。可是他跟燕国公主说起话来,一时半会儿却有些停不下来的样子。徐婉如坐了边上,心中有些诧异。不过细细一想,倒是也有道理。邓太后跟邓皇后关系并不好,前世据说,就是这个太子从中调和。若是能够调和婆媳矛盾,想来这太子,也有一番能伸能屈的好耐性。
徐婉如一时也不好告辞离去,只得坐着听太子跟燕国公主说话。左右不过在说徐婉淑的亲事,还有太子下个月的婚礼安排。也不知道为何,太子说着说着,却把话题引到了徐婉如的身上。
“妹妹日后出嫁,”太子颇有几分豪气地说道,“孤定要好好替妹妹掌掌眼,选个文武双全的好郡马。”
燕国公主也笑,“如意,你可记下了,太子的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徐婉如心中明白,太子这是在跟自己表态,日后会照应于她。可是一则,徐婉如知道太子日后承继不了大统,二则,徐婉如也不想跟肃宗的这些个皇子有什么来往,所以,即使燕国公主也这么凑了一句,徐婉如只装了害羞,并不接话。
太子见徐婉如并不接话,心中一时也有些冷下去了。他是肃宗的嫡子,母亲又是皇后,自小就被立为太子,虽然面上要学一个礼贤下士,可是心里却是十分骄傲的。
第847章 相遇
太子抛出了橄榄枝,可是徐婉如却没有感恩戴德地去接,他心中就有些不快。只是毕竟是宫里的孩子,这会儿太子面色依旧,还跟燕国公主说着些婚礼的事情,只不过,不再往徐婉如的方向看上一眼了。
徐婉如前世虽然一败涂地,可是终究有点阅历,见了太子这么个样子,就知道他心中有些恼了。不过,太子恼不恼,徐婉如并没有放在心上。眼见着吉时就要到了,徐简却过来通报了。
“祖母,”徐简见过太子,就跟燕国公主说道,“镇国公府的谢三郎,也想来拜见祖母您。”
太子跟谢三,倒是也有些来往,听说他要来拜见燕国公主,自然让人放行了。
徐婉如并不愿意久留,这会儿得了空档,便借着谢石安过来的由头,跟燕国公主辞行,打算回府去了。
燕国公主知道,今日徐婉如能来,跟徐铮还有徐婉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左右是看在她这个老祖母,还有徐简的身上。这会儿她要辞行,燕国公主也答应了。毕竟,徐婉如在府里小憩梦魇,燕国公主也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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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你了。”燕国公主示意宋嬷嬷,陪了徐婉如出府。太子不知道是有话跟燕国公主说呢,还是打算留着跟谢石安相见,这会儿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徐婉如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个太子身上,多少有几分孩子气。虽然这会儿的太子,早已经二十多了,可是这心思,在徐婉如看来,还是嫩了一些。别的不说,徐婉如自己身边的人,也没几个这般孩子气的。徐婉如虽然并不了解太子,可是这会儿,却隐约觉得,太子这人,虽然前世今生的名声不好不坏,性格却是有些轴的,不高兴的时候,颇有些明显。
只是,太子的性格如何,到底跟徐婉如并无干系。所以这次的事情,徐婉如也没多想,辞了祖母,就扶了宋嬷嬷的胳膊,往垂花门的方向去了。
这一路而去,却见漫天红幕,徐婉如搭了宋嬷嬷的手,有那么一刹那,竟有回到前世出嫁那会儿的感觉。
看她发呆,宋嬷嬷也知情识趣地很,并不催着徐婉如前行。
徐婉如看着眼前的一片喜庆,心中也是起伏难定,谁说结亲便是女子的归宿呢。
于她而言,前世的婚姻,便是一切不幸的开始。
而今侥幸重头来过,徐婉如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沾惹爱情两字,爱恨都罢,而今她要的,不过是顺心自在的日子。或许有人得了再来一次的机会,会教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当年的委屈和不甘心。
可是徐婉如在病榻上躺过十五年,那漫长的十五年,一睁眼是天黑,一闭眼仍旧是天黑。一日日挨的辛苦,有时候徐婉如恨不得,陈奇可再狠心一些,毒杀了她这个下堂妇,岂不干净利落。谁知道,他竟然一天天拖着她,虽然仆妇们照看不算上心,却也留了徐婉如,活到了不惑之年。
徐婉如正发着呆,却被突然而起的爆竹声吓了一跳。她在忠顺府住了两辈子,这声音,是从芝园传来的。想来,是时辰到了吧。徐婉如轻轻叹了一口气,抬了眼睛,却觉得有人看着自己。往顺手边一看,倒是看见了镇国公府的谢三郎,这会儿正站了她五步之遥的地方,玉冠锦袍,一副富贵潇洒的模样。
也是,这会儿的谢三郎,还不是前世落魄浪荡的红尘公子。现在的谢三郎,背后还有个如日中天的镇国公府。
徐婉如毕竟是主人家,便朝谢石安微微颔首。只是她对这个半夜摸进她闺房的谢三郎,实在没什么好感。颔首之后,便带了下人,径自离去了。
爆竹声一开始,就连着响了一刻。谢石安总觉得自己嗓子眼里有什么话要说,可是看见徐婉如那一脸的寂然,总觉得开不了口。一时心中,隐隐有些涩意。只是这涩意,究竟从何而起,谢石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这个如意郡主,谢石安几乎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前世嫁错了陈奇可,下场颇为不幸。至于今生,谢石安以为,他和徐婉如之间,也跟前世一般,毫无交集。谁知道,他身边的小厮暗卫,却都异口同声,都说谢石安曾经三番四次夜探徐婉如的闺房。这事,又是从何说起呢。
好在,谢石安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他仔细问问身边的暗卫,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只是这些事情的主角是他自己,可他心里,却什么都没有印象。说起来,终究有几分违和感。但是,他都能再活一次,再怎么违和的事情,对谢石安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了。
虽然没有印象,谢石安从身边暗卫口中问出的事情,却有些让他自己惊讶。夜里去了徐婉如的屋子不说,似乎还遇到了国师,前前后后,还生了一场大病。这么一来,谢石安也算是想明白了,大概他这次,是栽在国师手里了吧。
徐婉如这几年去了哪里,谢石安也能猜个七八分,有唐知非在,徐婉如身后的孙道隐,简直是呼之欲出。既然如此,国师潘知远这么维护徐婉如,也能理解了,同门之谊,当然要援之以手了。
只是潘知远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谢石安一时半会儿也记不得了。毕竟,他跟国师两辈子,似乎都没什么关系。而今即使因为他唐突了徐婉如,国师对他和谢家,应该也没什么太大的仇怨。
谢石安仔细推敲了些时日,又觉得自己跟重生之后,几乎没有区别,渐渐的,也就没有把潘知远的事情放在心上了。最近国师出京去了,谢石安却也没有托大,谁知道,这个如意郡主身边,还有多少耳目看着呢。
只是这徐婉如,也是个可怜人。前世误嫁陈奇可,世人看来,都是徐婉如恨嫁。可是看过徐婉如下堂的谢石安却知道,她在陈家这些年,只怕也没一天安生日子吧。虽然谢石安没有看到她的结局,却也料到,只怕不比自己万箭穿心,来的轻松。
第848章 同情
想到徐婉如前世的不幸,谢石安对她,倒是有那么几分同情。
这会儿看见徐婉如扶着个嬷嬷的手,丫鬟奴婢前拥后呼地远去了。谢石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就好像看见自己的骨肉至亲,就在悬崖上走着,很可能一眨眼,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京卫和施家的事情,谢石安知道的不少。今生回来之后,谢石安在宫里,着实插了不少人,宫里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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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肃宗推了燕国公主出来,带着徐婉如去查宝庆公主的事情。看起来,像是让辈分高身份贵重的燕国公主照顾徐婉如。其实,这事只怕并不在徐婉如身上,反而在她身边的那个熊嬷嬷吧。
谢石安微微皱眉,这个熊嬷嬷的来历,他也一清二楚。熊嬷嬷原是贺太后身边的得力宫人,而后随了贺太后的独女卫国公主,离宫至今,少说也有十几年了。可是这个熊嬷嬷手里,究竟又掌着什么东西,连肃宗这样在位七八年的皇帝,都有些眼红的样子。
邓太后跟肃宗这对母子,今生斗的越发厉害了。
前世谢石安就目睹过这对母子的内斗,也正是他们自己忙着厮杀,所以才被英王捡漏了。今生再看见肃宗和邓太后不和,谢石安是一点儿也不惊奇。只是这背后的原因,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要说,邓太后这一辈子,也就一子一女,她终身的依靠,自然是已经稳坐皇帝宝座的肃宗。可是真说起来,谢石安总觉得,肃宗和邓太后之间,必定有什么生死都翻不过去的纠葛。
所以今生回来,谢石安就往宫里伸手了,虽然不一定能离肃宗有多近,可是离邓太后的距离,倒是真不算远。
一来二去,慈宁宫的消息,谢石安总是第一个知情。虽然邓太后说话做事也会避人耳目,可是谢石安有前世的经验打底,这次只要听说邓太后有什么举动,他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
这次宝庆公主的死,倒是让谢石安眼前一亮,原来如此。他说呢,母子之间能有什么生死都解不开的仇怨。
现在看来,邓太后跟肃宗的之间,还真不一定就是亲生母子。也只有这一点,才让邓太后这般不安。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日后如何,也不一定。
可是,这事在谢石安看来,却是邓太后多心了。不管肃宗是谁的儿子,只要他在皇位上坐一天,就要奉邓太后为尊。不管是生母,还是嫡母,邓太后这个太后的位置,总是固若金汤的。
也不知道,邓太后为何要这般争权夺势。谢石安虽然不明白女子的心理,有一点却也有些明白。只怕,尝过权力的滋味,谁都不能轻易回头了吧。
权力二字,原来是不分男女的啊。
谢石安微微叹气,只是,这宫里的是是非非,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自他回来之后,谢家已经布局八年。前世,谢家没有伤人之意,却仍旧满门灭在了英王手中。今生,他们早已经未雨绸缪,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只是眼下,却是关键时刻,有些事,只能暂且不动声色,宫里的变故,谢石安并不打算插手。肃宗的打算,他也没打算揭穿。至于那个熊嬷嬷手里究竟有些什么,想来不用多久,也会水落石出了吧。
吉时已到,忠顺府的鞭炮声,也越发近了。想来,是新娘子出门的时候了吧。
谢石安一眼望去,今日来忠顺府观礼的人,可真不少。不止太子,连三皇子也来了。素日紧跟三皇子身后的二皇子,却没有踪影,大概,也在外面奔走,为各自的阵营争权夺利吧。这皇家,谢石安冷哼一声,只怕不用外敌,自己人斗起来,都能死伤殆尽吧。
太子站了燕国公主身边,做出一副孝顺侄孙的模样,可是那脸上,却隐约有些怒气。想来,是那个提前离场的徐婉如,没给他好脸色看吧。
忠顺府嫁个庶出的女儿,连太子都来,真可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在场的客人,只怕大多数,完全是冲着徐婉如这个皇帝眼前的红人来的。
名利场上只见生死,不见刀光。也不知道,徐婉如日后,会不会后悔,自己也趟了这么一次浑水。至于肃宗对这个女儿有多疼爱,谢石安也听宫里的内应说过几次。
可是,这天家的亲情,终究薄如纸。只怕最后帮着徐婉如的,或许会是国师和唐知非等人。有这些人在,谢石安觉得,徐婉如大概,是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即使有一天,肃宗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了,有国师这些一手遮天的人照顾她,这世上,谢石安还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难道徐婉如。
想到这里,谢石安自己也有些发愣,为何他总是百般琢磨,非要给徐婉如一个好的归宿,一个安稳妥帖的去处。
等徐婉淑的红轿子出了门,萧访骑了马,一路带着送嫁的队伍,往靖远将军府去了。
前世,忠顺府的二小姐,是嫁给了崇宁侯府的二公子吧。谢石安扫了一眼人群,白家的人没有出现。也是,徐婉淑先前退亲,便是白家怯懦的缘故。只是白家终究如何,谢石安也知道几分,那个世子白梓楼,真正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主。跟了太子多年,却是个实打实的英王亲信。
也不知道,若是太子知道了这个事情,会如何震怒。
谢石安扫了一眼太子的脸色,虽然神态正常,却仍旧隐约藏有怒气。这样唯我独尊的性子,难怪前世,被三皇子和五皇子夹击的那般辛苦。这样易怒却不擅长掩饰,不是个明主的模样,只怕连手下的心,也笼络不了吧。
谢石安有些幸灾乐祸,只是看见太子朝自己微微一笑,边上的三皇子,似乎更是热情的模样,谢石安也只得拱手示意。这不,谁都还在演戏,他这个活了两世的老人,总不能让一帮孩子,给比下去了吧。
第849章 访客
回了郡主府,徐婉如就让小莲去找熊嬷嬷了。
熊嬷嬷这会儿,应该是进宫去了。徐婉如在忠顺府的时候,燕国公主身边的宋嬷嬷,就已经提点了几句。听起来,似乎是燕国公主担心徐婉如身边的人插手了后宫的事情,所以才让宋嬷嬷过来说上几句。让徐婉如约束了熊嬷嬷,别搅和到宫里的纷争。
徐婉如想到宋嬷嬷的语气,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燕国公主身边的这两位嬷嬷,徐婉如自来尊重的很。所以宋嬷嬷来跟徐婉如说话的时候,也把她当成了燕国公主的小辈,言语之间,多少有些让她听话行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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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徐婉如心里却是清楚的,只怕她跟忠顺府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外面一层的父慈子孝,不过是给外人看的。肃宗不缺一个忠顺府,可是忠顺府却不得不投靠肃宗。这样一来,徐婉如这个中间的桥梁,就十分重要了。
到不是徐婉如托大,而是眼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若是她的郡主府听命行事,日后徐家就要压过徐婉如一头了。
这次徐婉淑的事情,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若是她纵容徐家,日后忠顺府里的时候,她徐婉如发不了话,即使插手,事情也不见得按照她的意思发展下去。
燕国公主毕竟上了年纪,若是她驾鹤西去了,剩下的徐铮和丁岚,可不见得愿意好好合作下去。毕竟,对丁岚来说,徐简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世子,就碍着了她亲子的路。至于徐铮嘛,自来就看不惯徐婉如。也就是说,郡主府跟忠顺府的友好关系,很可能终止在燕国公主去世的时候。
若是徐简那会儿有些话语权了,或许两家之间还能好好合作下去。可是,如果徐铮才是话事人,只怕现在的合作,就要再三斟酌了。什么不该让忠顺府得了去,什么要留在郡主府,徐婉如心中有了主意,就打算见过熊嬷嬷,再找了马文远商量。
徐婉如正想着事情呢,左月倒是进来了,说是小莲已经去找熊嬷嬷了。但是熊嬷嬷素日常去的几个地方,都不见人影,只怕是往青眉卫的倪统领那里去了。
这个倪统领,就是尚宫局的倪红霞。她虽然是青梅卫的统领,可是品级却在尚宫局里面。尚宫局管着后宫的女官和宫人,二十四衙门则是侍的天下。一个侍卫统领,竟然要归女官的尚宫局管,这事,也算是稀里糊涂了。
熊嬷嬷也跟徐婉如简单解释过一二,大概是贺太后的时候,为了太后更能便利地控制宫中防卫,这些个女子侍卫,就完全算作女官了。
徐婉如虽然知道的不多,却也明白,青眉卫跟贺太后,只怕关系不浅。虽然现在已经改朝换代,太宗去世,现在都轮到肃宗做皇帝了,这个青眉卫,似乎还在后宫的手里。
这次宝庆公主的死,只怕跟这些青眉卫的人,也有些干系。徐婉如想到这里,也不知道,熊嬷嬷究竟干嘛去了。
徐婉如正思量着,天色就有些暗下来了。虽然夏日白昼长了一下,可是到了这会儿,说暗下来的时候,仍旧暗的毫无声息。
外面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丫鬟们也进屋点亮了烛火。
熊嬷嬷这会儿还没回来,徐婉如倒是有些着急起来了。她知道,就凭熊嬷嬷的身手,这个京城,只怕没人能够拦得住。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万一人多呢?徐婉如在屋子里越想越觉得有些发慌,她也打算自己出去找找熊嬷嬷。可是自从二师兄消失去了三边,徐婉如只觉得,自己在海山上用的得心应手地功夫,渐渐有些没法展开了。
今日在忠顺府,徐婉淑往她身上泼茶水,徐婉如一个没注意,就被泼中了。这事要是放在以前,徐婉如完全就不敢相信。
可是事情就是如此,自从潘知远一言不发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徐婉如就发现了好几次,自己身上的功夫,时灵时不灵了。
本来,她从来就没有在京城久居的打算,回了海山,四海逍遥才是正道。可是自从身上的功夫不灵了之后,徐婉如才觉得,师傅也罢,师兄也罢,眼下虽然亲近,可是,或许总有一天要散场的时候。到了那会儿,自己该指望谁呢?
或许自己手里有些权势,还可以遮风避雨,得个安宁。所以,徐婉如才有了在京城扎根的念头。只是,也只是念头而已。眼下,她见不到潘知远,也见不到唐知非和师傅,心中有些惶恐。胡思乱想起来,自然有些在所难免。
左月见徐婉如神情有些低迷,就进来说,“郡主,晚膳备下了,您看,是到西厢呢,还是摆到晚照楼。”
嘉乐堂临水的阁楼便是晚照楼,徐婉如有一段日子,特别中意到晚照楼上用晚膳。潘知远也喜欢这一个晚照楼,夏日傍晚过来用膳,常和徐婉如一起登楼。
徐婉如想到二师兄,心中有些烦闷,就摇摇头,说道,“还是西厢吧,这会儿也不早了。”
左月点头应下,就退下去吩咐丫鬟们摆饭了。
徐婉如下了榻,屋里的两个丫头上来服侍。正帮她穿绣鞋呢,外面突然咚的一声。这郡主府的丫鬟,多少经了熊嬷嬷的手,就算没有功夫,这警惕性也极高。一个丫鬟继续服侍徐婉如穿鞋子,一个放下手上的东西,飞速奔到了门外。
身边的丫鬟很快整理好徐婉如的衣物,就扶了她往屏风后面走,熊嬷嬷吩咐过她,万一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护着主子往房子中间去。
另一个丫鬟一出门,就出声喊起了侍卫,很快,一群人呼啦啦往西边追去了。徐婉如今天在忠顺府梦魇了一番,早就有些疲累。这会儿偏又心急,原本随心所欲可以出手的功夫,这会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跟那个二师兄一样。
徐婉如心中有些着急,却也知道,自己不可妄动。夜访郡主府的不速之客,交给侍卫算了。肃宗派给她的暗卫,只怕有几个从来都没到她面前露过脸。
第850章 包袱
熊嬷嬷也曾提醒过徐婉如,若是她想以后在京城的日子过的舒服一些,就要学会遮掩,不要什么都让肃宗知道了。
所以,自从徐婉如开府住到了荣园,肃宗暗中就派了几个暗卫保护着她。徐婉如功夫在身的时候,也知道有人尾随护着自己。那会儿她仗着艺高人胆大,没把这么几个暗卫放在眼里。还琢磨过,如何避开这几个人的耳目。可是现在,徐婉如身上的功夫,时而在,时而不在的,她自然更加收敛了起来,装的跟个弱女子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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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了这么些响动,若是放在以前,徐婉如很可能自己就出去查看了,哪里还用得着别人去看。
郡主府的侍卫,谁不知道自家主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他们进府的时候,就被人带去见了锦衣卫的指挥使,王大人打量了他们一番,最后只吩咐了一句,“前程锦绣,儿郎们还需用心。”
王大人的话,总让人觉得,后面还有半句。众人出了锦衣卫的衙门,都觉得后脖子上凉嗖嗖的。谁知次日进了郡主府,又撞见了几位素日在锦衣卫里做事的,众人心里就知道了,宫里的三公主再得宠,也比不上这一位位异姓郡主。
所以,郡主府的侍卫一听说有人闯到了后院,心里那个叫愤恨交集啊。郡主府万万不能出事,就算出事,也不能他们当班的时候出事啊。所以当值的几个侍卫,一边派人去严守后院,一边集了人马,飞速追去了。
徐婉如也不管外面如何人仰马翻,用了晚膳,捧了卷太上感应篇去躺着了。倒不是她喜欢看这些劳什子的经文,只不过逆反心理,熊嬷嬷越不让她看道家的东西,她偏偏要做些事情,让熊嬷嬷生气。
这会儿即使熊嬷嬷不在身边,她随手一抓,谁想又是一卷道家的经典。只是这会儿的徐婉如,心思也不在看书上面。只盯着书上的一行字发呆。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肃宗的大女儿死了,她这个私生女,如果卷进这皇家的一摊子事,只怕也会麻烦不断。
邓太后的手段,徐婉如越查宝庆公主的事情,越发看的清楚了。前世她觉得,祖母燕国公主这样的,就算厉害的了。
谁知道,如今看了邓太后的手段,徐婉如倒是越发明白了,比起邓太后来,燕国公主的手段,还真不够瞧。只是自己这个祖母,徐婉如心里冷冷一笑,站队倒是天赋十足,这次又挑对了。前世的肃宗,到底是赢了邓太后,只是……只是却因为内斗,却被英王给劫了成果。
只是这个话再说回来,肃宗养的皇子,没一个出息的,才是关键所在。否则,若是有一个皇子能够得了天下人心,英王最终,也不过是个大权在握的摄政王,万万没有兄终弟及的事情。
英王说起来是太子这一辈人的皇叔,可他的年纪,似乎跟太子不相上下吧。
前世英王夺位的时候,太子和几个得势的皇子,也不过是他的年纪,输了便是输了,没本事终究是没本事。徐婉如想到今日太子的言行,心里暗暗叹气,若是这个太子年方七岁,倒是情有可原。只是眼下的太子,已经二十出头了。
徐婉如也听秦杰敏说过,太子为人,外强中干,对着比他强势的,颇有些懦弱,可是对着比他弱势的,却是说一不二的。若是别人有些个不情愿,太子的手段,倒是也有个几分的。那会儿徐婉如没太放心上,毕竟,秦杰敏还在国子监读书,一个京兆尹的庶子,哪里见过几次皇子啊。现在看来,徐婉如倒是真有些佩服秦杰敏的眼光了。见微知著,难怪,这人前世做到了大理寺卿。
丫鬟见徐婉如发呆,也不敢惊扰了她,剪了烛火,便在一旁守着了。熊嬷嬷仍旧没有回来,小莲不放心,已经带人守了徐婉如的闺房,左月不敢大意了,也在屋里端坐着,一眼睛也不眨地守着徐婉如。
徐婉如听见窗外有些声响,就示意丫鬟把窗子开了。左月刚想上前阻拦,徐婉如倒是出声了,“左月,你且下去。”
“郡主,夜深了。”自从得了熊嬷嬷的认可,左月在郡主府找到了位置,虽然做了个丫鬟,却是徐婉如身边数得着的大丫鬟,心中颇有几分责任感。先前有人闯到了后院,现在还没抓到,熊嬷嬷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她自然要拦着徐婉如几分,万事安全为上。
徐婉如叹了一口气,这个左月,明明进她院子的时候还是个歌姬。而今行事说话,倒是比她这个侯府出身的郡主,还像一个大家闺秀。她身边自来没什么丫鬟,回京以后,也就小莲和左月还说的上几句话。一来二去,左月竟然敢管她的事了。
左月见徐婉如无奈,倒是通融了几分,“那就开半扇子吧。”
说着,左月上前,亲自开了半扇窗,查看了一番,又找了借口下去了。徐婉如心里知道,这丫头,多半是去窗外给她守着了。罢罢罢,不开窗也罢,开了反倒让左月麻烦了。
徐婉如皱皱眉,总觉得最近万事不顺,身上的功夫又不见了踪影,二师兄又一去不返,这事她也不好跟朝天宫里的师侄们说,问了几次潘知远的去向,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法隔空关窗,徐婉如又懒得呼唤丫鬟,就把手上的书卷一丢,打算起身。谁知,她刚坐起来,就看见身后的几个丫鬟歪到在地上。
徐婉如心中一惊,却看见窗外进来一个人,一袭道袍,正是三师兄包天随。徐婉如一愣,倒是马上笑了起来。焦急了这么些日子,总算见到个能够说说话的了。
“三师兄!”徐婉如笑靥如花,包天随也笑,从身后摸出一个包袱,朝着徐婉如抛了过来。
徐婉如自小跟这个三师兄打闹惯了,见他扔了个包袱过来,自然没有多想,伸手就去接。
第851章 石榴
包天随的包袱,也不知道放了些什么,看着不是很沉,入手的时候,却重的不行。
徐婉如接到了包袱,却差点摔了。包天随见了,倒是叹了一口气,伸手扯住了徐婉如。看来,这事是真的了,还好,他来的还算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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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倒是没心没肺,把包袱往桌子上一放,一边扯开,一边问,“里面什么啊,这般重?”
包天随朝梁上看了一眼,倒是稳稳地在她边上坐下来了,笑的一脸和气,“你别急,慢慢拆。”
“这石榴不错啊,”徐婉如手里抓了个石榴,往上抛了一抛,嘀咕道,“也不是很重啊……”
正抛着,却不料那个石榴咚的一声,就掉到了地上。
只是这声音,也太大了一点。
再一看,竟是梁上掉下来一个人,正好砸在了她的贵妃榻上。即使不去看,徐婉如也知道,这个人,多半就是肃宗放她身边的暗卫了。
徐婉如自己手脚灵便的时候,就知道身边那个暗卫的功夫不错,虽然比不上自己,却也十分够瞧了。徐婉如有时好胜心起来了,就想骗了这个暗卫出来,跟自己比试比划一二。好在熊嬷嬷看着,倒是没有让徐婉如露了马脚。
只是前些日子,徐婉如身上的功夫没了,她就察觉不到暗卫的位置了。只是,这暗卫跟了她多日,徐婉如知道,左右就在附近,不会远了去。这暗卫素日跟的紧,只有熊嬷嬷服侍徐婉如入浴的时候,他才避开一二。也不知道,是因为男女大防呢,还是因为信任熊嬷嬷。
“师兄,”徐婉如捡起石榴,放回包袱,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嘛?”
没事情的话,干嘛把肃宗的暗卫给打晕了。这暗卫是皇帝的眼线,包天随这般做,自然是有些话要说了。
“你还好吗?”包天随素来散漫,配上一张沧桑的道人脸,虽然没有师傅的仙风道骨,却有几分入世阅尽人间百味的样子。徐婉如一向觉得,估计是武当山的香火太盛,所以把这个三师兄熏成了这个模样。
只是,这会儿包天随突然认真起来了,徐婉如倒是有些不习惯了。犹豫了一下,徐婉如倒是如实相告了,“师兄,我似乎没有功夫了!”
包天随嗤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婉如,感慨道,“你真觉得是你自己的功夫?”
徐婉如一愣,这个话,熊嬷嬷以前也说过。熊嬷嬷学武颇有天赋,据说还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磨炼出来的。可是,徐婉如在海山的七八年,好吃懒做之余,唯一的乐趣就是跟熊嬷嬷你追我赶。
怎么看,都没什么时间去练什么功夫。不过再看回来,她的功夫,倒是不比熊嬷嬷差太远。这一点,曾经让熊嬷嬷很是迷惑,也让徐婉如颇为骄傲。一开始,熊嬷嬷还会嘀咕两句,后来就再没有提起这一茬的事情了。
事有因果,徐婉如自己也觉得,这一身的功夫,来的太轻松了,简直到了随心所欲,心想事成的地步。
“那是怎么一回事?”徐婉如也隐约有些明白过来了,只怕,包天随是知道根底的。
“是二师兄的,”包天随看了一眼徐婉如,解释道,“你听过分身术吧,师兄把他的分身放你边上了,只是这个分身的意识,却是由你来控制的。”
徐婉如好歹也在海山带过一段日子,知道这个分身术不算最难的法术,只是分身听命他人行事,她却是从来没有听过的。只是,这施法的人是二师兄,对他来说,自然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那二师兄……”徐婉如自然也想到了,为什么一直好好的,突然这会儿就不行了。是不是二师兄出了什么事情?只是,这句话,徐婉如并没有问出口。
包天随倒是说下去了,“这个法术有时间限制,从你上山到这会儿,也差不多八年了,是时候消退了。”
徐婉如一愣,追问道,“二师兄没事嘛?”
潘知远上次来郡主府,差点就亲了徐婉如,这事,徐婉如实在不好意思跟包天随去说,只能旁敲侧击,问问潘知远的事情。
“二师兄能有什么事情啊,”包天随面色不动,仍旧笑着说,“只是他去终南山闭关了,想到这个事情,就让我来看看了。”
包天随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徐婉如却有些着急了。前世她没有丝毫功夫,自然不会觉得功夫有多重要。可是今生,她已经试过这个有功夫的味道了,如何愿意突然没了。
“那,那我怎么办呢。”徐婉如纠结的呀,早知道这个功夫有时间限制,还不如不要了。现在她在京城里住着,又因为宝庆公主的事情,正要卷到京城的一滩浑水里面去,突然没了功夫,岂不是连自保都做不到了?
“别急,这个给你。”包天随拿了个荷包出来,摸了颗翡翠珠子,放到了荷包里面。
“这是什么珠子?”徐婉如有些奇怪,看这个珠子的颜色,貌似不是服用的丹药。
“跟分身术差不多,只是你得含了这珠子,”包天随吩咐道,“切莫吞了或者丢了,一旦出了口,就没有效果了。”
这么一听,徐婉如倒是松了一口气,虽然麻烦了一些,毕竟也是可行的。
“只是,”包天随见徐婉如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倒是又严肃了起来,“这珠子毕竟比不上原先的分身,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用。每次时效就一个时辰,要是摊上什么难事,这一个时辰,也够你脱身了。”
徐婉如接过荷包,心里有些不踏实,只是,一个时辰,的确够她脱离危险。即使遇到什么险境,离开也是不难。更何况,她身边还有熊嬷嬷和宫里的暗卫,这两个人的身手,估计难有敌手。
包天随吩咐好一切,倒是扶起了跌下来的那个暗卫。他一扶,那个暗卫就醒了,睁眼看见包天随站了自己跟前,徐婉如也没怎么样,这暗卫才算松了一口气。
第852章 红霞
暗卫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武当山的掌教包天随,一身看不出颜色的道袍,圆圆的一张脸凑的极近。
亏得这暗卫身经百战,脸上倒是没显出太过吃惊的样子。他来郡主府之前,就知道如意郡主跟海山的活神仙有些关系。跟在郡主府的时候,就知道国师潘知远跟郡主,师出同门。现在看来,这个武当山的掌教,也是同门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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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暗卫本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若是输在别人手下,只怕早有自尽的心了。只是遇上海山出来的这些个掌教,他倒是没什么争斗之心了。毕竟,潘知远当国师的日子长久,京城内外,把他奉若神明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栽在包天随的手里,这暗卫倒是也没有太过不服气。只是,他的职责所在,却是好好看着郡主,这个看着,既包括护她周全,也包括充当肃宗的耳目。这会儿也不知道晕过去多久,这暗卫咬咬牙,也不知道,日后该如何跟宫里交代。
包天随见他醒了,倒是微微一笑,极是和善,“小哥醒了?不过是一息的事情,不要介怀。”
他既然这般说了,暗卫也只得认了,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只是他素日里从来躲在暗处,这会儿当着徐婉如的面,又见了包天随,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
“小哥叫什么名字啊,”包天随仍旧笑笑,似乎他问的,不是一个暗卫,反倒像是郡主府的一个小厮。
“十五,”这暗卫想也没想,就这么脱口而出了。说完之后,他心中便警铃大作,暗卫训练的时候,他就听过道家的真言术。他的名字,除去肃宗和暗卫里面的几个同僚上司,还真没有几个人知道。谁知道,这道士一问,自己就恨不得一五一十全说个仔细。
好在包天随也没什么心思细问,挥挥手,示意他可以消失了。
暗卫硬是愣了一息,再看了一眼徐婉如,才掠身消失在暗色之中。包天随见他藏好了,也没跟徐婉如多说,只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徐婉如拿了包天随带来的石榴,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也不知道,二师兄究竟是怎么了。往日自以为是的功夫,竟然是二师兄的法术。徐婉如心中,越发糊涂起来了。她正沉吟着,小莲倒是大呼小叫地回来了。
左月在外面拦下了小莲,两人的声音有些大,徐婉如在屋子里,也听了个大概。是熊嬷嬷回来了,只是,她带了一个人回来。不一会儿,小莲就进来了,把她从哪里找到了熊嬷嬷,以及熊嬷嬷带了个谁回来,说了个仔仔细细。
“倪女官?”徐婉如点点头,“是青眉卫的那个?”
“是的……”小莲的声音刚落地,熊嬷嬷就进了屋子,看见里面只点了几盏寥寥的灯,冷清的没有人气,就有些皱眉。左月见了,赶紧上前,把屋里的灯,全给点上了。
徐婉如半眯着眼睛,有些不怎么适应这亮度。
熊嬷嬷站了她右侧,说道,“小姐,青眉卫的倪红霞求见。”
徐婉如抬头看了一眼熊嬷嬷的脸色,知道她今日出去,应该就是去见青眉卫的这些个旧日手下了。这倪红霞跟熊嬷嬷关系匪浅,也不知道,这会儿上门,有什么事。
只是,徐婉如心中,隐约也是有些眉目的。宝庆公主被杀的时候,据说身边,就有两个青眉卫的女侍卫。可是事后,这两个贴身扮作丫鬟的女侍卫,却一个都不见了踪迹。
徐婉如点头示意,熊嬷嬷就到了门口,唤了倪红霞进来。
上次在万寿山下相见的时候,倪红霞还是个英姿勃发巾帼英雄的模样,这会儿,却脸色蜡黄,穿了身日常的衣服,却说不出的羸弱憔悴。
徐婉如大吃一惊,从卧榻上坐了起来,熊嬷嬷见了,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倪红霞进了屋子,见过礼,就跪了地上,怎么都不肯起来了。
“郡主,还求郡主救命。”倪红霞低头垂目,眼中泪光渐起。
徐婉如倒是吃了一惊,这个倪红霞,别的不说,就凭她在青眉卫的地位,宫里的人,想朝倪红霞下手,只怕并不容易。怎么她病成这么个模样不说,还说什么救命。
“倪统领起来说话,”徐婉如看了一眼熊嬷嬷,也不知道,她们两个,今天晚上要说些什么了。
熊嬷嬷示意,左月上前扶起了倪红霞。
倪红霞和熊嬷嬷的渊源,徐婉如也听过一些。这倪红霞的父亲,原是贺太后手下明光营的统领。贺太后去后,太宗清算贺家势力,倪红霞的父亲,自然难逃一死。当时还是熊嬷嬷出手,救下了倪红霞。
而今的倪红霞,也已经三十出头了,不知道是因为做着宫里的女官呢,还是无心嫁娶,这会儿还是截然一人。只是没了家室所累,看起来,倒是比同龄的妇人年轻一些。只是这会儿神容憔悴,倒是有了几分孤苦的样子。
“郡主,”倪红霞也不闲话,倒是单刀直入了,“熊嬷嬷对红霞有救命之恩,只是这会儿,红霞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郡主能够答应。”
这话说的突然,徐婉如一时间也不知道她求的什么,并不敢贸然答应了。更何况,这事倪红霞多半已经求过熊嬷嬷了,既然熊嬷嬷都没辙,她一个小小的郡主,不见得能帮得上忙。
看见徐婉如有些犹豫,熊嬷嬷倒是解释开了,“郡主,这倪红霞有个嫡亲的侄女,没入宫中的时候,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这会儿十五岁,在延辉阁做事。”
“延辉阁?”徐婉如看了一眼倪红霞,问道,“昭阳公主……”
“正是昭阳公主跟黄世子住的院子,”倪红霞赶紧接上,“燕儿生性单纯,奴婢担心她服侍不好各宫主子……”
这话,倪红霞也说的很清楚了。倪家被灭的时候,正是贺太后去世之后。虽说太宗在这个宝座上坐了些年头,可是真正大权在握的日子,也就是贺太后没了之后的那几年,算起来,不过七年。而今再加上肃宗在位的八年,可不正好十五年。
第853章 倪燕
这倪红霞的侄女,应该是出生之后不久,就遇上了灭门的灾祸。虽然侥幸得了性命,却没入了掖庭。等倪红霞在宫里站稳了脚,自然也会设法照顾侄女。虽然没法替她脱了籍,却有法子照顾一二。
想来,应该是倪红霞找了宫里的关系,把侄女放到了最不起眼的延辉阁。
这延辉阁在宫里最是冷清,以前是座藏,只是肃宗上位之后,这些书挪去了文渊阁,这延辉阁就算彻底荒废了下来。平日里只有几个宫人看着门户,平常见不到什么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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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攀龙附凤的宫人来说,这延辉阁绝对是个噩梦。可是对于倪家的人来说,却是个福地。平安,清净,又不用跟天家人扯上关系。
虽然没入掖庭,宫人到了二十五六岁,也可以请了主子恩典,放出宫去。倪红霞的打算,估计就盼着倪燕儿到了岁数,平安出宫,嫁人生子,太太平平过好一辈子。至于她自己,倪红霞估计是没什么打算,可是对于这个小侄女,却是满满的期望。
只是,昭阳公主和黄承志因为对徐婉如下手,得罪了肃宗,这会儿在宫里已经禁闭了许久。他们在延辉阁里住着,门外守着侍卫,出入不得,只能在院子里生事。这倪燕儿在延辉阁里,怎么可能落得一个好呢。
“燕儿进了黄世子的眼睛,”熊嬷嬷见倪红霞有些不好意思,就接了话,解释了起来,“红霞无奈,只得答应了太后的要求。”
说到这里,徐婉如隐约猜到来龙去脉了。只怕,是邓太后拿了倪燕的性命,逼着倪红霞,最后才有了宝庆公主被害一事。若是如此,这个倪红霞,岂不是害了宝庆公主的同谋。
熊嬷嬷说到这里,倒是吩咐倪红霞,“陈嬷嬷跟你怎么说的,你跟郡主学一下吧。”
倪红霞眨了几下眼睛,硬是逼回了泪水,跟徐婉如说起了当时的经过。这个陈嬷嬷,自然就是邓太后身边的陈静陈嬷嬷。邓太后被肃宗一禁足,就派人联系过青眉卫的副指挥使龚海燕。
这个龚海燕,正是邓太后一手扶植上来的心腹,素来就跟倪红霞有些别苗头。只是有倪红霞在,龚海燕即使想动手帮邓太后,却也得不了什么空子。
毕竟,倪红霞有父亲的前车之鉴,知道在这个宫里,万一不小心,就要赔进去性命,所以万事以肃宗为先。无论大小事务,都要去跟肃宗的人报备。龚海燕虽然有心,却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实在没法帮上邓太后。
倪红霞自然也是怕邓太后的,可是,她更怕大权在握的肃宗。所以,这青眉卫有倪红霞在,邓太后的人马,展开不了手脚。
邓太后正一筹莫展呢,她的宝贝外孙黄承志,就在延辉阁看中了倪燕儿,只说宫中无聊,总得有个把宫人红袖添香,这日子才过的下去。不管肃宗的态度如何,昭阳公主和黄承志,他们跟肃宗的血脉关系,却是明摆着的。一两个宫人,肃宗不会说什么,邓太后自然更不会说什么。
眼看着倪燕儿要遭毒手了,倪红霞急的团团转。延辉阁被肃宗派人把守,出入不得,黄承志真要在里面做些什么,谁也拦不住他。这时候,陈嬷嬷又来找倪红霞了。
邓太后也不用倪红霞帮忙,只要她适当的时候病倒,倪燕儿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为了侄女,倪红霞只得咬牙认了,泡了夜冰水,次日就病倒了。她这一病倒,青眉卫的事情,就到了龚海燕的手里。
倪红霞的身体一向不错,只是这次病倒,却是一天比一天厉害。倪红霞心里也知道,自己吃的药,只怕有些不对劲。可是为了侄女,她也不敢停了这药,只得天天吃药,把病情弄的越发沉重了。
等宝庆公主的事情一出来,倪红霞就知道,自己这个青眉卫的统领,就算是彻底失职了。在肃宗那里,她也已经得不了什么好处,在邓太后那里,她也已经是个弃子了。
这样进退维谷的时候,倪红霞却又听说,黄承志跟昭阳公主,就要出宫了。毕竟,肃宗困了她们在宫里,也已经快一个月了。
永乐侯府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可是到底是个侯爵人家。这会儿,又快永乐侯的生辰了,肃宗实在没什么道理,再困了昭阳公主和黄承志在宫里。就算是天大的火气,他关了昭阳公主这么久,也该出气了。
更何况,肃宗对昭阳公主和黄承志的火气,并不怎么大。困了他们在宫里,也不过是为了逼着邓太后出手。宝庆公主死后,邓太后一早就得了自由,出了慈宁宫。虽然宝庆公主的事情,肃宗交给了燕国公主去查,可是他对邓太后的限制,却也放弃了。有宗室的人盯着,肃宗实在不敢做出什么不孝的事情。
昭阳公主和黄承志这次吃了大亏,见了邓太后,自然是一番哭诉。黄承志哭诉之余,又和外祖母提起了那个延辉阁的小宫女。邓太后身边,自然也有跟倪红霞要好的人,得了这个消息,就赶紧来通知倪红霞了。
倪红霞正病卧在床,听了这个消息,心中大是悲恸。只是她也知道,是自己为了一己之私,违背了肃宗的意思。虽然宝庆公主的死,不是她的手笔,却也是她装病的间接结果。
倪红霞知道自己选错了路,这会儿在肃宗面前,已经说不上话了。无奈之下,只得派人求了熊嬷嬷。熊嬷嬷不好见死不救,只得又带着倪红霞来找徐婉如了。
说到这会儿,徐婉如才算明白,熊嬷嬷要做什么。看来,她是想让自己,拿捏了倪红霞,挟恩控制青眉卫。既然如此,徐婉如要做的,便是救了倪燕儿。
这事对徐婉如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的身份虽然只是一个郡主,可若是她跟肃宗开口,要一个宫里的宫女,肃宗没有不答应的。只是眼下,她得抢在黄承志之前,讨了倪燕儿。
第854章 十五
“十五,”徐婉如想到梁上的暗卫,便出声问道,“这事,你能传一下话吗?”
这暗卫被包天随戳破了行藏,也知道自己避不开熊嬷嬷的耳目,就低声回了一句,“属下这就去传,还请熊嬷嬷照顾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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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照顾一二,自然是让熊嬷嬷看着点徐婉如,这会儿他这个暗卫进宫传话去了,徐婉如身边可就没什么人了。虽然郡主府的侍卫不少,还有些锦衣卫出身的,只是在他看来,都不过而而。十五能看得上的,也就徐婉如贴身的熊嬷嬷了。只要她守着徐婉如,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老身分内的事,侍卫大人请吧。”熊嬷嬷自然知道,这个唤做十五的,就是肃宗给了徐婉如的暗卫。只是徐婉如是怎么知道暗卫名字的,熊嬷嬷倒是不清楚。不过她回府的时候,倒是听小莲提过一句,说是看见武当山的掌教包天随了。
想来,应该跟那个包天随有些干系。也不知道,海山的人,这会儿怎么又来了。潘知远走的有些突然,熊嬷嬷也不是一无所知,这会儿想来,总觉得有些古怪。
十五得了徐婉如的吩咐,就往宫里去了。徐婉如的郡主府,离宫城不远,等徐婉如用好晚膳,十五就已经得了肃宗的旨意,从宫里回来了。
“郡主,这是延辉阁的燕儿,”十五从背上放下个宫女,“首领问了皇上的意思,就给属下领来了。”
这会儿,屋子里只有徐婉如和熊嬷嬷,十五倒是用不着避人耳目了。在熊嬷嬷面前,他自知早就露了行藏,这会儿娓娓道来,就把他怎么进宫,肃宗又是如何反应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番。
徐婉如还没开口,熊嬷嬷倒是先开了口。
“不知侍卫大人的首领……”熊嬷嬷自然知道,这个首领,必定不是锦衣卫的王锦鹏。暗卫的首领是谁,熊嬷嬷回京也有大半年了,到眼下还是一无所知呢。
十五低了头,“首领并无职务,属下……”
也是,熊嬷嬷赶紧打住,她也不是什么不知道深浅的人,自然知道,暗卫的事情,估计就在肃宗手里握着呢,哪里会让外人知道。即使是徐婉如,估计肃宗也不会让她插手太多。只是,熊嬷嬷到底有些好奇,王锦鹏和肃宗自小一块儿长大,深得帝心,这会他做了锦衣卫的指挥使,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可是那个暗卫的首领又会是谁,究竟是谁,这么深受肃宗信任?
好奇归好奇,熊嬷嬷眼下,倒是没什么追究的心思。暗卫带来的宫人,这会儿正有些清醒起来。睁眼看见了灯火,又看见了徐婉如跟熊嬷嬷,这倪燕儿也不是个蠢的,自知不在延辉阁了。看徐婉如年纪尚小,却又不是公主的打扮,倪燕儿倒是奇怪了,这宫里还有什么人,这个年纪,却又这般模样。
倪燕儿打量徐婉如,徐婉如也在打量她。看她模样,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又因姑姑倪红霞的缘故,在宫里没怎么遭人磋磨,一张圆圆的芙蓉面,杏眼微微上挑,眼神纯真却又清澈,实在是个好模样,难怪黄承志这纨绔动了心思。
熊嬷嬷开了门,让人引了倪红霞进来。
倪红霞病了些日子,这会儿面色苍黄,发髻也有些乱,突然看见侄女就在屋子里坐着,心中一急,倒是落下泪来了。熊嬷嬷见了,一时心中也有些不忍。
倪红霞少年时家破人亡,就剩了这么个襁褓中的侄女,姑侄两人相依为命到了今天,这倪燕儿,自然就成了她的软肋。太后要拿捏,黄承志也要拿捏,还不如,日后让倪燕儿跟了徐婉如,这倪红霞,自然就成了郡主府的人。
倪红霞这会儿只顾着安慰侄女,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自从她违背了肃宗的意思,装病让邓太后得手了一次,这青眉卫,倪红霞就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她本是肃宗的人,所以在青眉卫才站住了脚。邓太后几番敲打,倪红霞都只做不知。也正是这样,肃宗才信了她。谁知道,这次为了侄女,前功尽弃不说,连自己的去向,都没了着落。
只是,倪红霞毕竟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年,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除去郡主徐婉如,眼下她已经没有任何别的选择了。徐婉如深得帝心,眼下看来,肃宗也有让她接手宫里宫外一些势力的意思。自己若是站了徐婉如一边,辅佐她掌了内外的权势,说不定肃宗看在女儿的面上,还能饶了她一命。
只有倪红霞保全了自己,她才有能力保全侄女,这一点,倪红霞早就清楚地认识到了。否则,倪燕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一个人在深宫里如何自处呢。
倪红霞跟熊嬷嬷求助的时候,就存了投靠郡主府的心思。这会儿徐婉如救了倪燕儿,她自然顺水推舟,投靠了事。
“郡主的救命之恩,”倪红霞牵了侄女跪下,“属下无以为报,燕儿得了郡主的再生之恩,这辈子,就是郡主的人了。”
徐婉如也知道,肃宗把宫人给了自己,这倪燕儿眼下,也只有留在郡主府了。只是这样一来,多少有些挟恩的意思,她虽然心中不是十分喜欢,倒是也点头答应了。
倪红霞姑侄毕竟有些日子没见了,熊嬷嬷就安排了下去,让他们歇息说话去了。徐婉如这边,闹腾了好一会儿,也算是得了清闲,一个人靠了贵妃榻上,把玩着包天随送来的石榴。
熊嬷嬷看了一眼徐婉如手中的石榴,个头大不说,颜色也比京城里常见的石榴红,想来是西边来的。也不知道,这武当山的包天随,怎么就带了些西边的石榴进京。
前些日子,潘知远急匆匆出京。徐婉如派人去了几次朝天宫,只听说潘知远去了三边,这会儿看样子,连包天随也去了三边,不知道,海山的人,究竟去三边干什么。别人或许不知道海山跟三边的关系,熊嬷嬷却是知道一二的,这会儿见了,不由得她不深思。
第855章 怪事
郡主府这一晚上不太平,靖远将军府的晚上,也有些不寻常。
徐婉如这边,先是包天随来访,之后又因为倪红霞的事情耽搁了一会儿,倒是把先前夜闯郡主府的人,给搁下来了。
侍卫们追出府去,到了宫城边上,就不得不放弃了。回来之后,因为郡主正忙着见客,一时半会儿也不方便见他们,侍卫们也就没来得及立马通报。虽然这人往宫城的方向去了,可是看着身形,倒是有几分靖远将军府萧家大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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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里有几个锦衣卫的人,向来熟悉京城权贵世家,对萧家大郎的模样,心中自然也是熟知的。只是萧诚早就死在了三边,这事萧家的人都信以为真,而前日又是萧家替萧诚娶了忠顺府的二小姐,一来二去,侍卫们虽然觉得像,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等倪红霞和倪燕儿的事情结束,夜色已经深了,侍卫们也不好去寻徐婉如,这事就搁下不提,直到次日天亮。
“小姐,”左月服侍徐婉如起身,倒是跟她说了件怪事,“靖远将军府昨日不是娶了二小姐嘛,昨天晚上,倒是出了件怪事。”
“哦,什么怪事啊。”徐婉如知道,左月不是个多嘴的人,这会儿这么说,想来那事,必定十分古怪了。
“说是二小姐的庚帖被烧了。”左月挽着徐婉如的头发,十分利落地盘了个随云髻,伸手倒是去挑簪子了。
“这个庚帖,不是议亲的时候有用,现在都成亲了,还用庚帖吗?”徐婉如前世也成过亲,自然知道,庚帖不过是议亲之初用的,事后就派不上用处了。
“他们萧家有个规矩,”左月挑了半天,还是选了蜻蜓簪子,“说是洞房之夜,要把双方的庚帖放了祠堂,若是婚事顺利,佳儿佳妇,香炉中的香,就会彻底燃尽。若是不然……”
“这香炉里的香,多半是要燃尽的啊……”徐婉如在道馆里住过段日子,自然知道,这香若是没有意外,多半是顺利燃尽的。这么一来,萧家的这个规矩,不过是锦上添花,让人娶了新妇的时候,更觉得喜上加喜了。
“可不就是,”左月插了簪子在徐婉如的发髻上面,“只是昨夜,这萧家的祠堂,所有的香,都断成了两截。”
“莫非是叫人给折了?”徐婉如回过头,看了一眼左月,心中总觉得有些诡异。
“谁知道呢,”左月理好徐婉如的头发,说道,“萧家守着祠堂的下人说了,夜里看见萧家大公子了……”
徐婉如一愣,她就知道,萧诚没有死。
“萧诚回来了?”徐婉如问道。
“没有,”左月摇摇头,“只是奴婢这会儿,倒是信了郡主的话,这萧家大郎,很可能没死。昨夜来我们府的,听侍卫们说,看身形就有些像。”
徐婉如松了一口气,果然,萧诚是回来了。只是他一回来,就发现京城的家里,多了一个徐婉淑,也不知道,日后会如何发展。她作为旧友,也已经尽力了,只是郭氏跟徐铮这两人,也不是徐婉如能够拦得住的,只看萧诚自己以后怎么打算了。
熊嬷嬷这会儿也带了倪燕儿进来,听见徐婉如跟左月正说着靖远将军府的事情,倒是没说话,守在了一边。
以前,熊嬷嬷只以为徐婉如不愿卷入京城是非,所以才在萧诚的灵堂上,当众说了那么一番话。现在想来,这个海山神仙教出来的徐婉如,只怕真有些神通。
萧诚成亲的当晚,有人夜闯了郡主府,又有人夜闯了萧家的祠堂,把那祈福的香,全给折了个遍。这么看来,萧诚是真没有死。只是,他好好的,为什么不露面,这事熊嬷嬷一时半会儿找不出理由。可是她对徐婉如的看法,倒是有些不同了。
“郡主,”熊嬷嬷指了指倪燕儿,“老身想着,这燕儿做不来贴身伺候的活,不如让她去晚照楼做事。”
徐婉如微微一笑,倪红霞送了侄女来郡主府,自然不是让她来为奴为婢来的。
“也罢,晚照楼那边添一个书房,”徐婉如笑着吩咐,“让燕儿服侍笔墨吧。”
倪燕儿昨夜,就从姑姑那里,得知了自己的一番际遇。黄承志逼人太甚,倪燕儿并不愿意从他,这般一个纨绔,不过是得了手,就要丢到脑后的主,倪燕儿知道自己避开了一难,全是眼前这个年轻姑娘的恩情。可是从宫里到了宫外,生死不过是换了人来主宰,倪燕儿也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既然徐婉如这般吩咐了,她自然也就应下来了。
徐婉如倒是不用倪燕儿感恩戴德,若是倪燕儿太过热情,只怕她自己还吃不消呢。所以看她冷冷清清的,反而更加自在了。安排好倪燕儿的去处,徐婉如就放开了手。她身边的丫鬟,眼下有小莲左月,还有花青胭脂四人,倒是足够了。贴身的人,徐婉如自然也不愿意多一个倪燕儿这样的陌生人,她愿意去晚照楼,徐婉如也乐得轻松。
眼下她自己失去了功夫,徐婉如虽然得了包天随给的法珠,却也不敢大意。白天有熊嬷嬷在,她就安排了小莲,夜里守着自己。
因为忠顺府的喜事,燕国公主倒是休息了几日,宝庆公主的事情,一时间也展开不了。徐婉如也没出门,就问起了青眉卫的事情。
熊嬷嬷虽然知道的不是全部,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倪红霞如何在青眉卫站住脚,又如何被邓太后所迫,都跟徐婉如说了个仔细。
“这么说,倪统领回不去了?”徐婉如觉得有些可惜,第一次在万寿山下见到倪红霞的时候,颇有些巾帼英雄的惊艳。
“或许看了郡主的面,”熊嬷嬷分析道,“或许皇上那里,还有些转机,只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果不其然,肃宗既然能放了倪燕儿出宫,自然能放倪红霞一马。倪燕儿躲到了郡主府,黄承志跟昭阳公主又已经出宫,倪红霞的心病,就好了大半。
第856章 转机
素日里的药,倪红霞也不再吃了。这药本就有毒,若不是为了侄女,倪红霞万万是不肯吃的。现在没了软肋在人家手里,倪红霞的病,自然就飞速地好了。
病愈之后,肃宗身边的宋公公,着人送了些补药。倪红霞看着是肃宗的意思,才知道自己在青眉卫的位置,算是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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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而复得,倪红霞自然知道,功劳全在如意郡主一人身上。所以她一回青眉卫,就把宝庆公主出事当天的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绑了两个人,直接就送到了如意郡主府。
徐婉如跟燕国公主,已经把宝庆公主来往的入幕之宾理了个遍,每个看着都可疑,却始终找不到关键线索。施旷已经关在了锦衣卫的昭狱,可是施家那边,却是谁也不知道施旷跟宝庆公主有染的事情。两边都没了线索,徐婉如正发愁呢,倪红霞就送了两人过来。
青眉卫是女子侍卫,宫里的贵人身边,总是女子用着更为趁手。所以出降的公主,还有宫里的妃嫔身边,总有一两个青眉卫出来的女子侍卫。宝庆公主的身边,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当天出事的时候,她身边形影不离的两个女子侍卫,全都没了踪迹。这两个人,燕国公主和徐婉如找了许久,却怎么也没找到。徐婉如心中也知道,多半早就被人杀了灭口,并没有抱着太大希望。
谁知道,倪红霞一出手,就把这两人翻了出来。徐婉如和熊嬷嬷见了,都不禁暗自感慨。她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一无所获,偏偏这倪红霞一出手就抓到了,果然是做生不如做熟。
宝庆公主身边的两个青眉卫,很快就招供了。公主遇害,她们也自知难逃一死,只是燕国公主许下了诺言,帮她们保住家人,所以这两人招供起来,真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来,徐婉如就清楚,多半是邓太后下手杀的宝庆公主。只是这事情是她做的没错,可是要证明,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眼下的邓太后还是肃宗的生母,大楚的太后。若是这事公之于天下,肃宗面上也没什么光彩。
很快,青眉卫的事情就查到了一个邓太后派系的中级统领身上,而这个统领一进昭狱,也供认不讳,是储秀宫的姚嫔。
事情牵扯到后宫女子身上,徐婉如跟燕国公主,都不适合再查下去了。这事,就这么回到了肃宗的手里。
燕国公主自然也知道,肃宗没有彻查的意思。毕竟,这事情背后的正主儿是邓太后,总不能让肃宗不孝,让太后失德吧。这事到了姚嫔身上,正合适。
徐婉如倒是不怎么清楚宫里的人事,燕国公主就掰开了给她仔细说了一圈。
“姚嫔是储秀宫的人,”燕国公主带了徐婉如在萱园里散步,边上的丫鬟婆子,早就退出去老远,身边就跟了几个亲信耳目。
“淑妃是储秀宫的一宫之主,这姚嫔是淑妃的人?”这点,徐婉如倒是清楚的,肃宗的一后五妃,她倒是都见过。
淑妃是五皇子的生母,跟邓家可不怎么对头。邓家要自己的太子登基,淑妃跟邓家,怎么都亲近不起来的。眼下五皇子十七八岁,虽然还没实力跟太子和三皇子较劲。可是徐婉如知道,这五皇子日后,也不可小觑。只是不知道这事,怎么就推到了淑妃的头上。
“姚嫔是太后的人,”燕国公主轻描淡写地说道,“哪个宫里,都有太后的人。”
“这……”徐婉如张口结舌,这肃宗的日子,过的不是一般的苦啊。如果她是肃宗,也要把后宫搅乱,让女子争风吃醋,让皇子们互相斗法。否则,就邓家这么一家独大下去,这天下究竟是姓周,还是姓邓。
“皇上这样,”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算是各打五十大板了。”
姚嫔是邓太后的人,肃宗查到这里,就不再继续追查了。否则,邓太后失德,杀了宝庆公主的事情若是败露,谁的脸上都不好看。为尊者讳,为亲者讳,肃宗也只能停止追查了。可是邓太后的势力,却因为这事损失了大半。宫里的耳目,也被清除了不少。肃宗有这样的收获,也算心满意足了。
而淑妃又有些野心勃勃过了头,肃宗不戳破姚嫔的身份,也算是敲了敲储秀宫的警钟,沈家最近有些太出风头,五皇子也太过顺风顺水,肃宗总不能真毁了太子。磨刀归磨刀,这自小看着长大的太子,在肃宗心里,还是有几分地位的。
太子并不是个英明能干的模样,性子略急,却是个听得见人言的脾性。若是日后做个守成的君主,也不是什么难事。肃宗对这样的太子,还算是认可的。眼下他正值壮年,一个安分守己的太子,对于肃宗来说,更为合适。
虽然他偶尔也会想,若是自己的太子天资聪明,行事果决该多好。可是如果太子真是这个路数的,只怕早就被废弃了。
这一点,肃宗年纪越大,心里就越明白。当年太宗为什么迟迟不立太子,肃宗也算是明白过来了。若是让他再选择一次,肃宗也不愿意一开始就早早立了太子。事已如此,一个安分守己的继任者,总比一个咄咄逼人,处处想着夺位的太子要好。
所以,肃宗在太子的人选上,并不松动。可是他的态度,却让百官朝臣们糊涂,站了队的文武,总觉得自己拥护的皇子,也有几分上位的可能。所以,后宫和朝堂之上,都有几股势力,各自有个中心。
这一点,倒是肃宗刻意为之,否则邓家一家独大,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肃宗的外家就是邓家,皇后又是邓家所出。若是他有一丝松动,邓家早就权势滔天。好在这些年,肃宗百般抑制,牢牢握着兵权不放,邓家才没折腾出什么水花来。
这次肃宗损失了个大女儿,邓太后损失了后宫一批人马,还死了个姚嫔,算起来,还是肃宗占了些便宜。
第857章 必然
宝庆公主的死,可以说,是个偶然,却也是个必然。
她的生母张嫔,是肃宗潜邸里的宫人,出身并不好。虽然服侍了尚是三皇子的肃宗,可是恩宠却只寻常。再加上娘家无权无势,张嫔在肃宗身边,一向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女子。直到肃宗登基,才封了她一个嫔位,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安慰。
此后,肃宗的后宫百花争鸣,哪有张嫔什么事。好在张嫔也是个老实本分的,守着个女儿,无论别的宫嫔如何欺负,都不还手,只求息事宁人,平安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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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跟着张嫔长大的宝庆公主,却不是这么一个性格。她是天家的公主,本就尊贵至极,可是她在宫里的日子,却自小受够了磋磨。
所以宝庆公主年纪稍长,就很懂得为自己争夺宠爱。邓太后和邓皇后眼里,只有嫡出的公主和太子,对他们这些庶出公主和皇子,并不上心。而淑妃和德妃等人,也各自为政,宝庆公主就算想讨好这些人,也无从着手。
这样的后宫,宝庆公主看不到希望,无论哪一个宫妃,都能随随便便轻易打压了张嫔和她。所以,宝庆公主在出降之前,一直恪守本分,并不出挑。
只是,宫里各自为政这一点,年轻的宝庆公主,一眼就看了个明白。所以挑驸马的时候,她就动了心眼。与其选一个高门大户的嫡次子,不如选一门可以自己握在手里的权势。这样,才有了施家次子尚公主的事情。
而那个不受施家夫人喜欢的长子施旷,就是宝庆公主给自己选择的合作伙伴。施旷为人亲和,在军中颇有些人马,再加上施家长子的名义,这京卫里面,奉他为主的,并不在少数。施择虽然还在其位,可是宝庆公主却明白,这人的寿命,还真是个薄弱的东西。
若是想让人长命百岁,那得看天时地利人和,可是若要人短命,她知道的法子,就有不少。宝庆公主进了施家,拉拢了世子施旷,两人有了首尾,就等着伺机要了施择性命的时候,自己却先丢了性命。
宝庆公主虽然是肃宗的大女儿,可是生母不显,自己又不受父皇宠爱,想吃下施家和京卫这么一大块势力,自然有人会侧目。邓太后手里,早就握着宝庆公主跟施旷的丑事,宝庆公主的野心,她自然也看在眼里。
这次邓太后被困慈宁宫,就趁机发作了此事。本以为,借着公主的丑闻,她这个嫡亲的祖母可以出来肃清宫闱。谁知道,肃宗也借此发作,把这肃清宫闱的权力,交到了燕国公主和徐婉如的手里。
一来二去,徐婉如这个郡主,反而成了最大受益人。邓太后在宫里和青眉卫的人马,被肃宗揪出去大半。而京卫的事情,也回到了肃宗的手里。
只是这次,肃宗倒是没把京卫再交给任何世家权贵。而今肃宗也已经登基七八年了,早就坐稳了皇位,用不着权贵鼎力支持。所以,他提拔了五军营的提督赵源管了京卫。
只是肃宗这会儿,也开始沿用前朝大梁的做法了。京卫的统领分内外两人,外的那个,自然就是五军营提上来的赵源,而内的那个,就是肃宗身边的太监。
肃宗自小跟刘芳和宋宝一处长大,对这两个人的性格脾气都甚了解。虽然刘芳为人倨傲了些,可是对肃宗的忠心,却是可昭日月的。肃宗对他的忠心没有疑问,刘芳身上的这点毛病,他自然就当看不见了。
这些年来,跟邓太后对上阵,这个刘芳次次都冲在前面,吃了不少明亏暗亏的。肃宗也觉得,是时候给刘芳一些补偿了,所以这京卫的内官一职,他就给了刘芳。
赵源知道,肃宗让自己在这个位置上,是让他好好带兵,保护京城安全,至于其他的事情,赵源能看却不能说。所以,刘芳虽然有些难相处,赵源也避开他的锋芒,做好分内的事情。两人一内一外,倒是相辅相成,处的颇为融洽。
刘芳也知道,肃宗让自己出宫是干嘛来的。京卫何其重要,自然要牢牢掌在肃宗的手里,他一个内官,不过是个皇上的耳目。
更何况,刘芳和宋宝,都是肃宗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伴当。眼下宋宝做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虽然上头有个掌印的魏明压着,可日后二十四衙门第一人的位置,宋宝绝对坐的上去的。这样一来,刘芳这个和宋宝一起长大的內侍,在宫里就没了合适的位置。再好的位置,也是宋宝之下。还不如,干脆外放到京卫,做个手握实权的内官。
刘芳也知道,这是肃宗的提拔,得了差事,自然处处以肃宗的想法为先了。刘芳这人虽然有些脾气,可这揣摩帝心的水平,也确实不差。
来了京卫,刘芳就跟赵源提了五军营的丁循。丁循是忠顺侯的大舅子,赵源一听就知道,肃宗想给燕国公主一些脸面。所以顺带着,把丁循父子和忠顺府的小世子,都从五军营给挪到了京卫里头。
这样一来,虽然施旷成了废子,徐婉如一开始的如意算盘,倒是实现了大半。有赵源和刘芳把着京卫,一时半会儿之间,别人也碰不了京卫这块肥肉。徐简的年纪尚小,即使要在京卫里扎根,也需要一些时日。看眼下的布局,徐婉如还算是满意。
丁循自然也知道,他们只要在京卫一天,丁家就是如意郡主的人,若非如此,肃宗第一个就饶不了他们丁家。
丁家本是宣府小小的武官人家,得了肃宗青眼,才一步步爬到了宣府守备的位置上面。虽然丁家在宣府已经算的上一方人物了,可是要继续发展,谈何容易。
丁循进京城,又娶了温家的女儿,才跟五城兵马司扯上了一些关系。之后丁岚嫁给徐铮做了继室,丁家才算跟京城的勋贵人家有了来往。只是立足之后,又该如何发展,丁循也是一筹莫展。
第858章 邀请
丁循进京,一开始去的,就是五城兵马司。
这地方虽然龙蛇混杂,却是最容易做出成绩的地方。勋贵人家的纨绔子弟,家里又不能看着他们飞鹰走狗,整天无所事事,最后多半,都给送到京卫和五城兵马司里去。
京卫虽然也收勋贵人家的子弟,可是毕竟肩负守卫京畿要地的职责,总要用些功夫心思。所以能进京卫,也留得下来的,多半还是过得去的纨绔。而那些真的扶不起来的刘阿斗,一大半,都进了五城兵马司。
丁循进了五城兵马司,虽然有个岳丈看着,却也觉得举步维艰。他做一件事,就有一批的人拖后腿,而这一批人里面,丁循一个都得罪不起。这样的日子,丁循自然是过的极为憋屈。
虽然进京也有十来年了,丁循一直没太大升迁。直到岳父告老,才让他在五城兵马司里面,往上升了一小步。只是后面几十年的日子,丁循一眼就看到了头。这也是他义无反顾投到五军营的最大理由。
只是五军营虽然隶属京卫,可这里面的作风,仍旧和五城兵马司有异曲同工之妙。丁循憋了这么十来年,也算是清楚地意识一点了。即使他有本事,有能力,却也拦不住一批人拖他后腿。若是要出人头地,丁循最急需的,就是一个后台。
所以邓家到处招揽的时候,丁循也动了心。只是后来宣大总督的事情一出来,丁家闻到了肃宗的敲打之意,丁循再不敢跟邓家太过亲近。所以这么一来,邓家的路,丁循也攀不上了。
眼见着家里的兄弟,在宣府一步一个脚印,自己却在京城举步维艰,丁循也有些后悔。他是家中长子,进京的时候,父亲丁峰也曾说过,可以让家中其他子弟进京,用不着他一个嫡出的长子进京。只是丁循最后,还是选了进京这条路。
眼下兄弟们早已经坐稳了宣府,他一个长年在外的兄长,回去也逃不了一番争斗。更何况,宣府总兵的位置,并不是父子相继。即使丁峰告老,肃宗也会放一个信任的心腹前去宣府。到时候,丁家虽然在宣府有些根基,也不免跟新上任的总兵斗上一番。如此一来,皇帝是放心了,可是他们丁家,也就这么一代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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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破不立,丁峰让长子进京,图的就是这个立。只是过去了这么些年,丁家在京城,仍旧没有太大的发展。
所以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丁家的人先且不说,丁循自己,也深知这次的际遇,对丁家的子孙来说,意味着什么。至于为什么这个机会能落到自己头上,丁循也很清楚。
京城有点头脸的人家,都能猜出如意郡主的身份,丁循自然也不例外。
只要皇帝一天不说破这个女儿的身份,徐婉如就只能姓徐。她姓徐还是姓周,其实干系并不大。毕竟女儿家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嫁去了人家家里,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却是她跟肃宗之间的血脉相连。
只是徐婉如冠着徐姓一天,忠顺府的那个世子,也就必定不会退下来。只要世子还是世子,那么丁岚所出的徐策,就永远不可能做世子。
这一点,丁循也是很清楚的。
收到调令的时候,丁循就把这两个事情,仔细衡量了一番。一个是丁家子子孙孙在京城的发展,一个,却是他外甥能否当上世子,继承忠顺府。
忠顺府早就不是当年的权势,只等着燕国公主驾鹤西去,这徐家的荣耀,就差不多要结束了。之后的子孙,顶多维持一个勋贵人家的头面,也仅此而已了。可是他们丁家,若是能抓住机会,站稳脚跟,日后不说像安定侯施家那样把持京卫,只要在京卫里占一个位置,他们丁家就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所以这两件事情,丁循心中,只有一杆秤。而丁峰也早早派了心腹之人进京,把这事的利益跟长子细细说了一圈,吩咐他莫要因为妇人之仁,坏了家族兴旺的机会。这个妇人之仁,自然指的丁岚,以及丁岚所出的徐策。
丁循对这个妹妹,自来不差。所以做出选择的时候,心中隐约有些不忍。是以忠顺府的几次邀约,丁循都找了借口,推脱不去。
八月末的时候,燕国公主和如意郡主查清了宝庆公主的死因,说是青眉卫的女侍卫保护不周,被劫财的匪人捡了漏,害了宝庆公主的性命。此后,青眉卫上下换了大半人马,副指挥使龚海燕下了昭狱,只等着来年秋后处斩。
只是同时,淑妃的宫里没了一个姚嫔,而五皇子也老实了小半年。这一切,明眼人看在眼里,也能看出些门道来。想来这个淑妃和姚嫔,跟宝庆公主的事情,也有些瓜葛吧。
外人能这么看,肃宗才算放下了心。这事虽然是邓太后所为,可是,还真不能让人猜到邓太后的头上来。为了这一桩事,他顺带敲打了一下淑妃,引了世人的视线。只是这样投鼠忌器的做法,肃宗心中也是有些憋气。不过,好歹能清理了青眉卫里面的邓家势力,也算是一个收获。
借着宝庆公主的死,施家没落,京卫的大权又回到了肃宗手上。这么一圈看下来,世人也看明白了,只是究竟如何,却没有人胆敢说出口。一来二去,也到了中秋时节。
丁岚借着中秋的名义,给宣府的娘家送了些节礼。同时,也给兄长一家,送了些礼物。丁循眼见着拖不过去了,就打算趁着中秋时节,跟妹妹说一个清楚。所以这次,丁循倒是不推脱了,接了忠顺府的邀请,打算带着妻儿,一起上门。
出发前的一日,丁循也派人去郡主府探过消息。只听说如意郡主当天,也要往忠顺府一聚,心中倒是坦然了。眼下丁家,已经站在了如意郡主的身后,再不能三心两意了。既然徐婉如要去忠顺府,丁循就打算,当着徐婉如跟丁岚的面,表一下心意。
第859章 秋意
忠顺府的邀请,很早就送到了郡主府,徐婉如应了邀,中秋要去徐家。
可是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徐婉如心里,就隐约觉得,不该让母亲的牌位,继续留在徐家。可是这事该怎么开口,徐婉如并不清楚。毕竟,朱念心英年早逝,九年前就已经入土为安,进了徐家的祖坟。而她的牌位,也在东边杏园附近的祠堂里供着了。一切都安稳平静,这会儿徐婉如若是非要搬了母亲的牌位回郡主府,只怕彼此都有些为难。
只是这事,徐婉如心里知道,势在必行。燕国公主是个头脑清楚的,眼下站了肃宗一边,对朱念心的过往既往不咎。可是以后呢,燕国公主若是去世了,徐铮却绝对容不下一个这样的妻子,留在徐家的祠堂。到了那时候,事情的主动权,就到了徐铮一边。就凭徐婉如对徐铮的了解,只怕这事能做多难看,他就要闹的多难看。徐婉如深知徐铮的为人,自然不愿意把这事的主动权交到他的手里。
更何况,她和徐家,朱念心和徐家,说到底,都是毫无干系的外人。这样尴尬的身份,朱念心要是泉下有知,势必不愿意留在徐家。只是离开的理由呢,眼下徐婉如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今她自己已经开府住了外面,可是朱念心的身上,终究还挂着忠顺府侯夫人的名头,即使已经入土,没有正当理由,徐婉如也很难将母亲迁出徐家。
所以,徐婉如对忠顺府的态度,一直保持中立。若是大家能和平相处,日后她做起事情来,也方便许多。若是闹了个水火不容,只怕徐铮到时候,就要拿朱念心大做文章。
忠顺府请了她回去过中秋,徐婉如心里,自然就想起了这件事情。只是现在,并不是开口的好时机。再想想,朱念心就是深秋时节去世的,这会儿秋色渐浓,徐婉如的心头,终究是有些惆怅无依的。
京城里的故旧,除去舅舅一家,她再没什么亲近的人了。二师兄潘知远夏天的时候,突然离京去了三边,此后杳无音信。前些日子,就三师兄包天随进了一次京城,提了潘知远的去向,也给徐婉如解了围。
徐婉如在海山上的时候,自以为有些本事,颇有几分目下无尘的自得,以为这些功夫,学起来也不怎么难。而今才知道,一起不过是个幻象,若不是二师兄施了法术,她哪来什么功夫。
这里面的事情,徐婉如毫不知情,可是眼下潘知远不见了踪迹,她也没有地方去问。眼下想起师门,徐婉如心中,也是有些郁郁不乐。三师兄进京的那次,虽然没有说明他的行踪,可是徐婉如却也猜了个七八分,包天随多半,也是从三边赶回京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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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师傅春天时候去的三边,必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所以师兄们才接二连三地往那边赶。只是她一个人在京城,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混迹在京城闺秀之间,虚度时光。徐婉如心烦的时候,也只能往舅舅家里去住几天,打发一下时光。
中秋是个团圆的日子,朱自恒和姚小夏,一早就做好了准备,等着徐婉如过去一起过节。而后忠顺府有约,徐婉如就让人去了趟朱家,只说自己次日再去。
其实,徐婉如心底,隐约有些不怎么愿意中秋节的时候去舅舅家里。虽然她跟朱自恒和姚小夏的感情,都十分深厚,可是这么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就她一个人,四六不着,跟谁都没有关系。若是去了朱家,看着舅母和表弟表妹母子情深,她心头的悲伤和羡慕,总有些压抑。
近乡情怯,逢节感伤,这样的秋天,隐约有了股凉意。
既然不愿意到舅舅家里,徐婉如也不介意去忠顺府,过个面子上的中秋节。看起来阖家欢乐,可是谁心里,都有各自的盘算。
燕国公主是为了忠顺府,丁峰是为了京卫,徐婉如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与忠顺府的人,虽然情义有限,却多少也有那么一些。只希望大家的合作,最后能够有个好下场,切莫最后为了点蝇头小利,反目成仇。
人生那么长,眼下的徐婉如,才不过十四。她对燕国公主有些信心,知道这个祖母虽然有几分脾气,可是做事极其拎的清楚,涉及了家族利益,就会抛开个人的好恶,坚持原则。可是徐铮的为人,徐婉如压根就不敢,也不愿意跟他有所来往。所以这日后如何,眼下还真不知道呢。
胭脂正给徐婉如梳妆,见她叹气,颇有心事的样子,倒是跟她说起了些京城逗趣的事情。
“郡主,您还记得苏家的三小姐吗?”胭脂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提起苏落雪了。
徐婉如一愣,这个前世的死敌,今生她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啊。自从苏落雪被英王塞给了谢石安,此后徐婉如就再没听见过她的消息了。
苏落雪已经进了镇国公府,这一世,她再嫁给陈奇可的可能性,已经几乎没有了。
更何况,陈奇可这会儿,还是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二公主就等着他来年春天会试了,不管陈奇可考的好还是考的不好,在天家公主的眼里,他都算不得什么了。
二公主的为人,什么事情都不摆明车马,却喜欢私底下往死里折腾。陈奇可摊上这么一个阴险的公主,也算是倒霉了。前世跺一脚就震动朝堂的首辅,而今成了公主的一个玩物。更何况,二公主之所以要下降陈奇可,就是她朝三公主动手的事情被邓皇后看了个清楚。这样的婚姻,这样的开始,只怕陈奇可今生的夫妻缘分,比前世还要不如啊。
所以,知道了这两人的去向亲事之后,徐婉如就放下了关注。毕竟,她重生也有八年了,过去的苦难虽然刻骨铭心,可是不去看不去想,时隔多年之后,现在也有了经年旧事的味道。
第860章 故人
徐婉如虽然没有放下前世的心结,可是对陈奇可和苏落雪两位故人,却已经没有那么在乎了。刚刚回来的时候,她听闻苏落雪就住在翡翠胡同的时候,心中不知道多少震动。而今再听见苏落雪的名字,却已经颇有隔世的味道了。
胭脂一边替徐婉如理着妆容,一边说着外面的传闻。
虽然都是徐家的家生子,胭脂这个独生女儿比起花青来说,还是活泼了许多。只是,再活泼,也有上下之分,主仆之分,胭脂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有几分。她提了苏家的三小姐,郡主虽然没有追问,眼中却有几分好奇。所以,胭脂就把自己听来的绮闻,一一说给了徐婉如听。
本来,胭脂一开口提到苏落雪的时候,徐婉如就可以让她打住。
只是,胭脂说的事情,一件件都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人颤栗。
徐婉如心头深埋的仇恨,一下子又被这些市井传闻勾了起来。历经两世,她仍旧做不到心如止水。
因为英王的插手,苏落雪阴差阳错进了镇国公府的大门,成了谢石安的妾室。这一点,徐婉如知道的很清楚。
徐婉如对谢石安没什么好感,关键就在他纳了苏落雪。再加上他暗访忠顺府的时候,多少让徐婉如觉得有些憋气。所以,她对谢石安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不多,却也知道几分。
毕竟,谢三郎芝兰玉树,两辈子都是满京城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梦中人,这一点,徐婉如虽然不喜谢石安,却也不会否认。再加上,谢石安未曾娶妻,却纳了三美的事情,京城里传的五花八门。就连徐婉如,都听过几个荒腔走板的版本。
加上前世谢石安醉卧青楼的名声,徐婉如对这些传闻,虽然没有十分相信,却也有个七八分买账。
这样一个纨绔子弟,再金玉其外又如何。谢石安再搭配上一个苏落雪,就这一对人的事情,徐婉如真得努力一下,才能眉间放一字宽,好好把传闻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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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胭脂今日说的一切,徐婉如前世都听过。不仅听过,她还亲身经历过。所以,胭脂一开口,徐婉如就是一愣,怎么跟以前一模一样?
苏落雪进了谢家,没多久就传出了身孕的消息。只是同时,谢石安的另外一个姬妾月华也有了身孕。两个妙龄女子放了一处,前后脚差不多时候有了身孕。而她们的夫君,又是京城闺秀的梦里人,这么一来,谢家就算本来没有事情,也会出事。
更何况,就徐婉如对苏落雪的了解,这一位,可真是一朵楚楚可怜的白莲花啊。
那一位叫月华的姬妾,虽然自小陪着谢石安长大,似乎并没有占什么上风。反而是新进门的苏落雪,仗着出身,在三位姬妾里面,成了最有体面的一个。就胭脂的话来说,成了谢石安心尖上的人。
“说是这位苏姨娘半夜想吃三味斋的梅花糕,谢三公子半夜起身,亲自去三味斋敲了门,重金请了师傅去做……”胭脂正说着有趣呢,却见徐婉如脸上浮了点轻笑。
“郡主可是不信?”胭脂笑着说,“奴婢一开始也不信呢,不过是个梅花糕,别说咱们郡主府的糕点,就是随便一户人家,都有几个比梅花糕精致可口的点心呢。只是这三味斋的梅花糕呢,跟别家的有些不同,他们上面的红绿丝……”
“比别家酸一些,对吧。”徐婉如微微一叹,接上了胭脂的话。
这个借口,她前世也曾听过。当时她心里的想法,自然也是不屑,不过是个三味斋的梅花糕,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徐婉如前世心思浅的很,进宫虽然不多,可是因为燕国公主的关系,宫里什么好东西,她都见识过。所以进了陈家,见到有孕的苏落雪显摆三味斋的梅花糕,一开始,也是这般不屑一顾的。后来,她才知道,人家显摆的是陈奇可的一片痴情,半夜去敲三味斋的门,又是偏酸的口味。酸男辣女,那会儿就开始显摆了,只是那会儿的徐婉如,并没有听懂。
“郡主您也知道啊,”胭脂笑着点点头,“是有这么一说,所以京城的人家都说呢,谢三公子对苏家三小姐腹中的这个孩子,可是十二分地看重呢。”
徐婉如轻轻地嗤笑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什么。
当时的陈奇可对苏落雪的肚子,不是也这般看重嘛。只可惜苏落雪最后,并没有生下这个孩子。反而在徐婉如的身边,突然莫名其妙地摔了一个跤,孩子就这么没了。
也不知道,这次的这个孩子,会不会还是前世的命运。
一时间,徐婉如心里有些烦躁,苏落雪进了谢家,可是用出来的伎俩,还是前世的手段。若不是清楚谢家最后灭门的结局,徐婉如都有那么一些怀疑,莫非苏落雪也是个重生之人。若是苏落雪也跟徐婉如一样重活了两世,对于这个下场凄惨的谢家,想来苏落雪必定不肯沾边。这样看看,这些个伎俩,应该就是苏落雪的手段吧。无论她的枕边人是谁,苏落雪要做的,要矫情的,总是这么一个路数。
徐婉如微微蹙眉,胭脂也发觉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赶紧收声。花青一早就安排好跟随徐婉如出门的丫鬟婆子,这会儿进了屋子,看见胭脂已经做好准备,就迎了徐婉如,往忠顺府去了。
坐了车出门,徐婉如心里隐约还有些不快。可是这些不快,终究跟眼下的现实毫无关系。胭脂见她心情有些不好,自知今天多嘴,这会儿也不敢出声,守了茶水,丝毫不敢出错。
一路无话,徐婉如的车驾到了忠顺府门口,却看见三辆车马,停在侧门口,就是不肯进去。门口站了几个人,似乎在争执些什么。
徐婉如在车上看不清楚,胭脂倒是眼尖,一下子就看清楚了。
“郡主,”胭脂有些将功补过的味道,“是靖远将军府的车马呢。”
“靖远将军府?”徐婉如从车帘里微微探了一眼,怎么门人拦下了萧家的人。
第861章 正门
“郡主,似乎是二小姐。”胭脂放下车帘,跟徐婉如解释,“看样子,二小姐想让门人开了正门呢。”
“哦?”徐婉如微微挑眉,出嫁的小姐回府,一般都开侧门。徐婉淑这会儿又跟门子较什么劲呢。
徐婉如的车架很是明显,靖远将军府的下人们一早就发现了,请示了徐婉淑,已经过来拜见了。
来见徐婉如的,是个四十上下的嬷嬷,看着有几分面熟。
“奴婢是夫人身边的孟婆子,眼下跟着大少奶奶。”这嬷嬷说话极为利索,把自己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仔细。
这个夫人,自然指的是萧诚的母亲郭大夫人。原来如此,徐婉如倒是记得郭夫人身边的那个杨嬷嬷,看样子,这个孟嬷嬷,应该也是郭夫人的心腹。
“怎么停了门口不进去呢?”徐婉如知道,多半是徐婉淑闹事。只是她要开了正门,总得有个说法。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即使是嫡出的大小姐,也是用的侧门。若是带了姑爷三朝回门的时候,倒是有可能开了这个正门相迎。只是这会儿,徐婉淑出嫁,也已经有上一段日子了,没什么正当理由的,忠顺府的门子自然不开正门。
孟嬷嬷的脸色也有些为难,徐婉如倒是懒得计较了,直接吩咐花青,“让他们开门吧。”
花青跟随车的婆子说了几句,门子见是郡主回来,赶紧掉头去开正门了。
等徐婉如的车架往正门去的时候,徐婉淑倒是掀开车帘,喊了一句,“长姐。”
徐婉如也懒得应付她,只说了一句,“赶紧进去吧,”就放下了车帘。
若是她不来,也不知道,徐婉淑要在门口纠缠多久。她现在不仅是忠顺府的二小姐,还是靖远将军府的长孙媳妇,门子们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会妥协开了正门。只是这般争执,也不知道意义何在。
若是放在过去,徐婉如说不定要教训一句徐婉淑。可是眼下她已经出嫁,徐婉如自然不可能再多嘴。看孟嬷嬷的样子,现在负责教管徐婉淑的,应该是郭大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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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垂花门,丁岚带了徐婉莹,已经等在那里了。按理说,丁岚是徐婉如的继母,作为长辈用不着到垂花门候客。可是一则徐婉如的品级远远高过丁岚,二则丁岚也有心示好,所以徐婉如回家,丁岚就顺便陪了徐婉莹去门口等着。
见了徐婉如和徐婉淑一前一后进了门,丁岚倒是有些好奇了,这两人怎么一起回来了,素日里不是一见面就出意外的嘛。
徐婉莹倒是有些高兴,见了徐婉如和徐婉淑,喊过长姐和二姐姐,就牵了徐婉如的手,往萱园的方向去了。
丁岚也一边凑趣说着话,带着大家往燕国公主那里去,看起来,倒是颇有些阖家欢乐的味道。
进了萱园,徐婉如和徐婉淑见过燕国公主,就在下首陪坐了。徐婉如有些奇怪,她以为徐铮必定板了个脸,要趁着这个机会,教训几句她的。即使不教训于她,也要吩咐徐婉淑几句,为人媳妇的道理,表一表慈父的态度。怎么这会儿,还不见他的踪影。
宋红妆倒是带了徐策,已经在屋子里站着了。徐婉如扫了一眼,见她脸上有忿忿不平的神色,就知道,徐铮眼下,多半在哪个美人的屋子里。
燕国公主含笑看了一眼徐婉如和徐婉淑,说了几句闲话,倒是问起徐婉淑在萧家的事情来了。徐婉淑回门的时候,徐婉如并没有回忠顺府,所以她在萧家的事情,徐婉如也是一无所知。本来,嫁了这么一个牌位,徐婉如以为,徐婉淑会有些愤怼。只是这会儿听徐婉淑言笑晏晏,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
徐婉如自己倒是觉得,嫁一个已经没了的夫君,远远好过那些挣扎在不满婚姻里的妇人。更何况,萧家有权有势,徐婉淑嫁过去之后,日子远比在忠顺府的日子过的舒服。只是对于别的年轻姑娘来说,这样的亲事是个悲剧。徐婉如也不知道,徐婉淑怎么就那么想得开。看她笑着述说萧家的日子,貌似没有一点儿不满。
徐婉如打量了一眼站在徐婉淑身后的孟嬷嬷,大概,这一番言辞,应该是郭夫人教的吧。只是徐婉淑的眼睛里面,的确没有悲伤,也没有不满,这一点违和感,徐婉如总有些奇怪。
倒是宋红妆捏了帕子,站了丁岚的身后,眼睛略有些水汽。虽然徐婉淑的亲事是她一手促成的,可是看见徐婉淑形单影只,她这个当娘的,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这样的反应,才合情合理。
只是萧诚毕竟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徐婉如一时也不疑有他,就坐着跟众人闲话。徐婉莹正跟她打听,朱家的朱秋语怎么过中秋节。还有丁家的舅妈又是怎么说的。
丁岚倒是也不拦着女儿,毕竟兄长一早就跟她说过,这次京卫的事情,是丁家上下的大事。这话一出口,丁岚就知道了,世子之位,自己的儿子暂时是不用想了,丁家不会帮忙。只是日后呢,会不会有变数?
丁岚正想着这事呢,徐简倒是急匆匆来了。
“见过祖母,母亲,”徐简见过礼,倒是在徐婉如身边坐下了,“姐姐什么时候来的,我以后还要一会儿呢。”
“兄长,”徐婉淑见徐简没有看向自己,倒是出声撒娇了,“你只顾着长姐,怎么就忘记了我这个妹妹?”
“妹妹也来了,”徐简也觉得有些奇怪,今天的徐婉淑,似乎特别好说话。他看了看徐婉如,见她没有表示,就接了徐婉淑的话,客气了几句。
徐婉如自然知道,徐婉淑为何有了这样的变化。不管萧家的事情如何,徐婉淑的身后,就是忠顺府。不管徐简能做几天世子,他是世子一天,就一直是徐婉淑的靠山。徐婉淑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会跟徐简交好。只是今天徐婉淑干嘛对自己也这么客气,一见面就一句长姐,徐婉如觉得,应该也是萧家郭夫人的意思。
第862章 来客
还没出嫁的时候,姐妹之间有些矛盾并不奇怪。出嫁之后,自然要以夫家的利益为主了,徐婉淑的变化,徐婉如虽然觉得奇怪,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她这个如意郡主虽然身份尴尬,可是身后的靠山,实在过硬。
一家人坐着说话,姬妾们又凑趣说些笑话,一时间倒是满堂笑声。燕国公主看着,倒是有几分欣慰,不管徐婉如的身世如何,她终究是心向徐家的。
正说着话,郑明倒是来请徐简了,“世子,丁家舅爷快过油车巷了。”
过了油车巷,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该到忠顺府了。徐简听了,就起身告辞,往前面迎客去了。
徐简一走,屋子里的氛围也变了些许,丁岚也起身,要往垂花门去迎温氏。温氏是她大嫂,虽然品级远不如丁岚,可是丁岚这会儿有些悄悄话想跟嫂子商量,自然借口离开了。
“让她们姐妹陪陪公主,妾身去去就来。”丁岚带了身边的婆子,往垂花门去了。丁循到了忠顺府,必定要见徐铮和徐简,他们在前院还要说会儿话,温氏来了,自然只能先来拜见燕国公主。
温氏一下车,就看见丁岚带了心腹等着她。丁岚要说什么,温氏心里自然清楚,只是丁循做好的决定,温氏万万没有妥协的余地。
“妹妹,”温氏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带笑地从车上下来,让婆子把礼单交给了丁岚身边的嬷嬷。
那嬷嬷接了单子,脸色有些凝重地看了一眼丁岚。丁岚知道,温氏的这份礼,应该不轻。看来,兄长是打算用重礼,来搪塞自己这个妹妹了。
丁岚心中酸楚,却也知道,当着众人的面,不能有丝毫的表现。丁岚本来不觊觎忠顺府的世子之位,她进门之后,对前头夫人留下来的徐简照顾的十分周到,日后若是徐简承爵,她这个继母在府里养老,问题应该也不大。
可是偏偏出了这么一桩事情,谁都知道,忠顺府的世子,不是侯夫人朱念心的亲生儿子。这么一来,徐简的世子之位,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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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传承的规矩,都是先论嫡出,再论年纪。所谓嫡长嫡长,总是嫡在长先。丁岚虽然是继室,可是她的徐符,却是实打实的嫡子。
无论从哪个道理上来说,丁岚都觉得,自己的儿子应该做世子。这个念头一起,就再难打住。虽然进门之后的七八年,她跟徐简之间,一直相安无事,可是真涉及亲子的利益了,心里难免有些想法。
只是眼下,父亲和兄长那边,都传了话过来,要以丁家的利益为先。丁岚心里再憋屈,也只能先忍着。虽然她是出嫁女,可是在这个忠顺府里,她一没有人脉,二没有夫君的敬重。虽然生了一双儿女,可是孩子尚小,一切都还指望娘家撑腰。
丁岚接了嫂子温氏,道理心中已经十分明白,可是难免有些倦怠,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温氏嫁到丁家的时候,丁岚尚未出嫁。虽然丁循带了妻子住在京城,温氏跟丁岚之间,也有些来往。这个毫无心机的小姑子,温氏也是亲眼看着她出嫁,慢慢成长为今天的侯府夫人。
丁岚想些什么,叹的什么气,温氏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若是放到寻常姑嫂的身上,温氏未必会开这个口,可是眼下正是关键时刻,温氏自然要提点小姑子几句了。
“郡主日后前途无量,”温氏支开了随行的下人,低声跟丁岚说道,“好好跟着她,远好过死守着一个能看不能吃的爵位。别说符哥儿,只怕莹姐儿的前程,都在郡主身上。”
丁岚嫁了徐铮,就知道这忠顺府是个阴盛阳衰的人家。
以前事事都要听燕国公主的,现在,或者说以后,事事都要听如意郡主的了。只是,无论是哪个女子当家,都轮不到丁岚做主的一天。
丁岚心里,总是有些不快,可是温氏说的道理,她何尝不明白。
眼下徐符不过四岁,争一个空有名头的爵位,反而得罪了如意郡主,压根就不划算。有那个命去争,还不见得有那个命去守。徐符不过四岁,生父徐铮眼里,这么一个年幼的嫡子,又算得了什么。
“嫂子,”丁岚点点头,“你说的话我都懂,只是……”
“只是想到那个位子,有可能是你们家符哥儿的,你就迷了眼睛?”温氏虽然贤惠,可到底是武将人家的女儿,说话颇有几分泼辣。
丁岚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没话说了。的确如此,本来那个爵位,丁岚是丝毫没有觊觎的。可是突然有一天,徐简的身份存疑,世子的位置,徐符就成了顺位的第一人选。可是忠顺府里面当家做主的燕国公主,还有侯爷徐铮,谁都不会废了徐简,从而得罪肃宗。
“妹子可要想清楚了,”温氏冷笑了一声,“别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就把那些人给忘记了。”
温氏说的那些人,自然是徐铮身边的莺莺燕燕。丁岚刚进门的时候,就在宋红妆和许素白手里吃过大亏。虽然宋红妆眼下是不得志了,可是徐铮身边,新人不断,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蹦出来一个得志猖狂的姨娘来。
眼下丁家和郡主府绑在一起,对丁岚也有好处。徐婉莹跟长姐亲近,对她的名声以及未来的亲事都有好处。对丁岚自己来说,丁家,徐家,郡主府三家形成一个三角,徐铮再没谱,徐铮的姨娘再得宠,这些个莺莺燕燕,都不敢不敬着她这个主母。若是朱念心当年能有丁岚眼下的靠山,当年不见得抑郁成疾,撒手人寰。
说到底,是徐铮靠不住啊,丁岚心中微微叹气,只是徐符长大,还有好多年啊。
温氏也知道,有些话,她再说无益。丁岚心中的块垒,只能她自己去消除。这事回去,还得跟夫君商量一二,往妹妹身边放一两个可靠的人。温氏心中有了主意,就不多说,打起笑脸,跟着丁岚往萱园去了。
第863章 童言
温氏跟着丁岚进了萱园,见过燕国公主,倒是看见徐婉如一帮姐妹都已经在了。徐婉淑素来跟徐婉如不和,可是现在出嫁了,反而像是姐妹了,坐了徐婉如边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京城里的事情。
徐婉如心中也有些诧异,本来,她觉得徐婉淑出嫁,必定会心怀愤恨。毕竟,萧诚已经没了,她出嫁就是守寡,对于徐婉淑这样眼高于顶的人来说,如何能够忍受。只是看她神色不似作伪,反而像是过的非常顺心,甚至,有几分心满意足的味道了。也不知道,宋红妆是怎么劝徐婉淑的。
诧异归诧异,眼下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只能闲坐着听徐婉淑说些京城逸闻。
“姐姐可曾听说,谢家三郎的事情。”徐婉淑拿了帕子,半掩了嘴,笑着说,“可真是夫君楷模啊,为着个有孕的苏三小姐,半夜逼了店家做点心。这般冷清的人,为了个苏三小姐,能做到这个地步,可真是有心了。”
徐婉如对谢石安没有好感,对苏落雪更是没有好感,特别是又听见前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心里的毛糙就更大了。
只是屋里的小辈就徐婉如姐妹几个,徐婉如除了坐着听这些个闲话,实在没什么别人可以说话。徐婉淑的这些话,说到底只是闲话,她爱听就听着,不爱听就不听,犯不着计较起来。倒是徐婉莹听见了,问了徐婉淑一句,“苏三小姐是谢公子的妻子吗?”
徐婉淑一愣,她说话的时候,无意识地把苏落雪说成苏三小姐,反而没有指明她是姨娘的身份。毕竟,徐婉淑的生母宋红妆,也只是个姨娘。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在这个嫡庶上没的争,只能强调爱的有多深,情分有多重了。所以一番描述下来,硬是没有说明苏落雪的身份。
“不是,”徐婉如回了一句话,想把这个话题给打住了,“她是谢公子的姬妾。”
“哦,”徐婉莹听说如此,笑了起来,说道,“这样就好,那样的话,我以后还是可以嫁给谢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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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说的又快又脆,听起来是童言无忌,可细想,却有几分真心。
徐婉如一愣,丁岚和温氏也朝她们姐妹看了过来。
徐婉莹已经八岁,过了年就九岁,虽然还是个孩子,却也不算太小了。这话真是童言无心吗,丁岚心里打了个结,微皱着眉头教训道,“这话可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该说的。”
“可我就是喜欢谢公子啊……”徐婉莹突然被丁岚这么一指责,眼里带了泪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温氏见丁岚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她小题大做了,只是笑着问徐婉莹,“莹姐儿为什么喜欢谢公子啊,是因为他好看吗?”
谢三郎才貌双全,只是对于一个八岁的女童来说,温氏自然觉得,徐婉莹是看着人家谢三郎好看,起了爱美之心。小女儿家心里谁没有过爱慕的人,算不得什么大事。更何况,在座的都是长辈亲族。
谁知,徐婉莹倒是很认真地摇摇头,说道,“谢公子是个好人。”
听见一个小小年纪的孩子,说的这么认真,屋子里的人倒是都笑了。不管是不是慕少艾,徐婉莹这个年纪说出来的话,再怎么仰慕谢石安,总归还不算什么大事。
徐婉淑凑到徐婉如耳边,轻声说,“也不知道是哪一次,这个谢三郎来见父亲,在园子里撞见了婉莹,说了些什么话,然后这个丫头就念念不忘了。”
原来如此,徐婉如倒是宛然一笑。
“今儿谢三郎也要来,”徐婉淑嗤笑道,“若是让三妹看见了,不知道又要如何是好了。”
徐婉如想起当年徐婉淑对白梓轩的一往情深来,也觉得有些奇怪。说起来,徐婉莹对谢石安的一见钟情,跟徐婉淑对白梓轩的心,倒是也有几分相似啊。
只是,白梓轩这个人,倒是也有几分能耐。在谢石安的百般映衬之下,仍旧还有几分光芒风姿,难怪徐婉淑自小就看上了白梓轩。也算是,佳人慧眼识英雄吧。
徐婉如想起前世,她在京城贵女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虽然不如霍家女儿那么有才学伴身,可是出身和外貌,这京城里谁也掠不去她的风头。而谢石安呢,才貌双全四个字,用在他身上,那真叫字字恰如其分,再加上镇国公府那般的显赫出身,公子无双,说的便是那时候的谢石安。
只是最后,前世的她和谢石安,谁有个好下场了?反倒是白梓轩,从龙有功,英王登基之后,他又顺势功成身退,谢石安这个早早去世,家门被灭的人,比起白梓轩来,不过是一时的光辉罢了。而徐婉淑比起她这个嫡姐来,何尝不是顺风顺水。
再看眼前的徐婉淑,进了萧家,没有自怨自艾,反而认清了状态,开始讨好自己这个她最讨厌的长姐来了。果然,时变事异,只有这样顺势而为的人,才会活的好。一时间,徐婉如倒是有些检讨起自己来了。
众人正说话呢,出去作陪的徐简倒是又回了萱园。见过燕国公主,就说,“祖母,筵席都备下了,也该入席了。”
燕国公主含笑点头,看了一眼满屋子的孙儿孙女,心中颇为欣慰。忠顺公徐坤去世之后,她带着徐铮,孤儿寡母到了现在,也是膝下孙儿满堂了。即使儿子一辈只能守成,到了孙子一辈,若是有所成,这个忠顺府,她就对得起徐家的祖祖辈辈了。至于她自己的那些个心酸悲伤,此时想起来,不值得一提啊。
丁岚和温氏一左一右扶了燕国公主,往寒碧轩去了。这寒碧轩跟叠翠阁隔了湖水,东西相对,都是忠顺府里出了名的景致。因着临水,又在前院后院之间,府里阖家赏月的时候,一般都在寒碧轩里设宴。徐婉如跟了徐简,姐弟两人放慢了脚步,遥遥地跟着燕国公主一行人,往筵席的地方去了。
第864章 家宴
“姐姐,”徐简笑着看了一眼前面的徐婉淑,跟徐婉如打趣道,“二姐姐这一次回家,倒是十分客气了。”
“是啊,婉淑也懂事了。”徐婉如微微一笑,看了徐简一眼,倒是不多评价徐婉淑的表现,只是问道,“军中的事情,怎么样了?”
“丁家舅舅接手了施家世子的事,”徐简顿了一顿,说道,“本打算让我管着运河码头的事情,只是那任晓阳……”
“施家夫人的外甥?”徐婉如自然是知道这个任晓阳的,她查宝庆公主的案子,前前后后把施旷施晖身边的人事,都给查了个仔细。
据说施旷在瓦缸胡同的事情,就有任晓阳的身影。若不是任晓阳带人上门,施旷和宝庆公主的事情,不见得那么快就传的天下皆知。只是施家到底是一体的,施旷毁了,施家也毁了,任夫人想护着自己生的施晖,也没了余地。
这家里面内斗起来,最后谁也讨不了好处。这样看来,燕国公主还真是睿智。
“码头上的事情复杂,”徐婉如想起朱自恒的吩咐,就说,“还是军中好一些。”
“是,”徐简自从知道了自己姐弟两人的身世,心中也是急于做出一番事情的,虽然年少,可是过了年,他就十五,若是再不抓紧机会成长,日后他将依附何人?是他那个不知道名姓来龙去脉的母亲,还是那个见一个爱一个的父亲?
朱自恒曾跟徐简说过他的身世,不管徐简相信与否,他眼下只能在这个毫无安全感的地方挣扎着。不努力抓住点什么,他如何会心安呢。
“姐姐,”突然,徐简把声音压的极低,“这爵位不属于我,我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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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伸手捂住了徐简的嘴巴,叹了一口气,才低声说了一句,“赢者通吃,输者一无所有。”
她不是没有想过,让徐简退出爵位的争执。
可是为了徐简,为了她自己,徐简都不可能退出这个爵位的争执。
眼下的徐简是身不由己,肃宗不愿意公开徐婉如的身世一天,徐家的人,谁都身不由己,只能陪着皇帝,把这个戏演下去。郡主是郡主,世子就是世子。
等到肃宗离世的时候,徐简早就是个独当一面的年轻人了,年少的徐符,没有一丝争执的机会。若是徐简浑浑噩噩,到了该独当一面的时候不能独挡一面,他的下场,只怕会生不如死。倒不如,带着徐家,一起往更好的地方走,一起往更高的地方爬,不负兄弟一场。
徐简嗯了一声,徐婉如松开了手,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弟弟,最后落魄潦倒。至于徐符,若是徐简足够强大,他这个嫡次子的待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何况,她已经给了丁家一个最好的际遇,日后有这样的舅家,徐符也不算无枝可依。
只是眼下来说,丁岚的确是最委屈的一个,丁家被徐婉如拉拢,不会为了徐家的家事出头。虽然面上一片和乐融融,可是丁岚心中,只怕难免有些不快。只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侯夫人,娘家不出头,也只能默默接受现实。
徐婉如毕竟活了两辈子,自然也想过丁岚的心思。可是,她能够做出最好的安排,便是眼下的一切。燕国公主满意,丁家满意,徐简满意,她也满意。至于丁岚的不满意,徐婉如总不至于为了她一个人,就把全盘的事情推翻了吧。
一个四五岁的徐符,对她来说,对徐家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反而是十四五岁的徐简,才是大家最看好的继承者。
徐简的身边,有朱自恒的几个亲随,所以徐婉如还算放心。这会儿家宴在即,徐婉如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是扯了徐简的袖子,往前疾走了几步,追上了大家。
进了寒碧轩,徐铮带着丁循,已经候在了门口。众人见过礼,燕国公主就带着女眷们进了西侧的花厅。徐铮的一群姬妾,这会儿倒是也来拜见燕国公主了。
徐婉如坐了燕国公主身边,看见这么一屋子的美人,倒是暗自感叹。这徐铮真是好命,有母亲替他扛着风雨,他一个侯爷,日子过的这么舒服。
那个刚扶了姨娘的林疏影,眼睛圆圆的,胆子也有几分,竟然趁空偷偷打量了一眼徐婉如。徐婉如看见她抬头,倒是也冲她微微笑了一下。花青见状,就凑到徐婉如身边,把几个受宠姨娘的来历身份说了一下。
徐铮的这些美人,徐婉如只认识几个老人,郭玉芙一身清淡稳重,看起来到像个七品的官家夫人。许素白收起了当年的娇嗔之气,只是身上还有些当年的风姿。
宋红妆的模样,倒是变化最大的,风霜刀剑的痕迹,再加上眼中的戾气,徐婉如心里暗叹,这样的人,当年竟然逼的朱念心没有退路。这人生啊,真是不好说啊。
要说心机,宋红妆倒是有些心机,要说宠爱,她也是徐铮这些姨娘里面最受宠的。可是现在呢,对着这么一个见异思迁的徐铮,她最后能有什么下场,徐婉如真不清楚。只怕,宋红妆日后倚靠的,只能是她的一双儿女了。
徐婉淑的手段,徐婉如心里清楚,她若是日后不忘记生母,宋红妆的日子估计也还过得去。只是,徐婉如微微皱眉,她记得宋红妆生的徐策,似乎没什么好下场。
只是徐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徐婉如并不清楚。当时,徐婉如已经出嫁,在陈家的日子艰难,说是举步维艰也不为过,所以对这个庶出的弟弟,实在没什么印象。毕竟,前世承爵的,是二房的堂叔徐钧,并不是徐铮留下的庶子。
刚才进门的时候,徐婉如也没留心,只是扫了一眼,想来那个站在徐铮身后的少年,应该就是徐策了。徐铮对徐婉淑用心,可是对这个庶出的儿子徐策,似乎并没有那么上心。所以徐策在家中的存在感,一直不怎么强。
第865章 中秋
徐婉如对徐策的印象有些模糊,就刚才看来,徐策跟徐家的子弟的外貌,倒是颇为相似,都是瘦高个,浓眉,脸型偏长。总的来说,有点两陕一带的冷倔模样,说不上什么特征。倒是徐铮和徐简的身上,有些燕国公主的影子,脸型不是徐家的长方脸,反而有几分圆脸的样子。
徐婉如端了一杯茶水,倒是不去想徐策的事情了。只是,宋红妆这些年的心思,都放在了女儿徐婉淑的身上。对这个儿子徐策,只怕是有些亏欠的。
说来也奇怪,宋红妆重女轻男的有些不合世俗,或许,是因为徐铮更偏爱这个女儿,所以她也这般做了。
徐婉如正吃着茶,温氏倒是带着她跟丁循的一双孩子进来拜见燕国公主了。先前进门的时候,只是小辈们齐齐给燕国公主行了礼,这会儿,倒是特意领进来给长辈们看了。
徐婉如抬头一看,高个的那个她猜得出,应该是温氏的长子丁绍云。小的那个,估计是后来出生的,她不在京城,所以也不曾见过。
徐简倒是凑过来跟徐婉如说了,“绍云也跟着丁家舅舅进军营了。”
“嗯,”徐婉如点点头,这个事情她是知道的,丁循一早就说过了。
“那个小的是绍云的弟弟绍杰,”徐简笑着说,“你看他这身骨子,可真不像丁舅舅,也不知道这武将人家的孩子,怎么就长的像个书生。”
徐简这般说了,徐婉如倒是也注意到了,这丁家的次子,看样子跟徐婉莹差不多年纪。只是比起她这个妹妹来,似乎还瘦弱了几分。这么看来,还真不像是武将人家的孩子。这些武将世家出身的孩子,个顶个的结实,别的不说,萧家的孩子,徐婉如可是记忆犹新。萧诚的那些个兄弟小时候,真是在家能拆了屋子的料,哪有这般斯文瘦弱的模样。
“可能年纪还小吧,”徐婉如笑着岔开了话题。
丁绍云兄弟见过燕国公主,倒是挨个给家中姐妹见礼来了。徐婉如是徐家最大的姑娘,身份又贵重,温氏带着孩子,见过了长辈当姑姑的丁岚,自然先来见徐婉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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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绍云年少的时候见过徐婉如,这会儿再见,倒是恍惚了一下。他还是个毛毛躁躁的少年,她却已经这般稳重美丽。倒是年少的丁绍杰没什么想法,依礼见过,就往徐婉淑的面前去了。
见过礼,丁绍云跟徐简就往东侧的花厅去了,父辈们都在外面,他们自然也不好在姐妹们身边久留。丁绍杰倒是跟徐婉莹坐到了一处,虽说七岁不同席,可终究是嫡亲的姑表姐弟,两人有些日子没见了,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徐符正是喜欢热闹的年纪,看见姐姐跟表哥凑了一处说话,他也要去凑趣,可偏偏两个年纪略大的不愿意搭理四岁的徐符。一时间闹将起来,屋子里是大的哭,小的也哭。最后徐婉莹凑到了姐姐们身边,丁绍杰去了东侧花厅,这屋子里才算安静了下来。
徐婉如看了一眼闹哄哄的屋子,心想,她是多少年,没有看见这样热闹的聚会了。这徐家于她,是家,也不是家。可这些人,终究跟她,都有些牵扯。
徐婉如正想着心事呢,徐婉淑倒是凑到了她身边。
“姐姐若是得空了,也往妹妹家里来走走,”徐婉淑这么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徐婉如倒是有些吃不消,只得客气回答,“一定一定。”
“婉莹也想去呢,”徐婉莹刚刚被丁岚说了几句,落了几滴眼泪,这会儿擦了眼睛,还有些红红的。
“那就一起去了,”徐婉如伸手摸摸徐婉莹的头发。只是经了萧诚一事,不知道萧家眼下是怎么想的,多半还是不愿意看见徐婉如上门吧。
萧诚消失,也已经几个月了,徐婉如微微皱眉,前世的萧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前几日郡主府有人闯入,听说萧家也有异动,只是,是萧诚回来了吗?
她答应等他回来,也尽力等他了,可是郭氏和萧家的人等不了,这事,不算她食言吧。
经历了前世陈家的事情,徐婉如今生,对婚嫁毫无想法。可是萧诚的一片心意,她也看在眼里,为了这么一个人,倒是值得再赌上一场,即使输了,她也还有退路。今生的徐婉如,身后有忠顺府,有徐简,有朱家,有海山,甚至,还有肃宗。可是,即使她再世为人,也没有料到,郭氏在这个亲事里面的影响力。还好,她没有真的嫁给萧诚,也没有真的进了萧家的大门。否则日后,只怕也是麻烦不断。
不管如何,萧诚迟早会回来,徐婉如看了一眼徐婉淑,也不知道,他们日后会如何。就萧诚的一片心思,徐婉如有些担心,只怕到时候有些难堪。或者,等萧诚回京的时候,她往海山避一避吧。也不知道,师兄和师傅他们,最近如何了。
众人正吃着酒,说着话呢,徐简倒是又来女眷的席上了。
“祖母,”徐简禀道,“谢三公子和白世子来了,想给祖母问安。”
燕国公主的身份贵重,而这两家又都是世交,来了忠顺府,自然是要拜见问安。徐婉如夹了一块桂花藕,放在了自己的碟子里面,对这两个人的到来,并没什么感觉。毕竟,这两家和徐家一直有些来往,徐铮眼下,还在谢松的手下做事。
“快请进来吧,”燕国公主笑了起来,今年的中秋,实在是热闹。
谢石安跟白梓轩,应该一早就候在外面了,徐简出去没一会儿,他们两人就跟着进来了。一屋子的女眷,一屋子的脂粉香,众人的目光,齐齐盯着了进屋的这两位。谢石安还算安定,白梓轩倒是有些红了耳朵,两人进来拜见了燕国公主,都垂首避开了屋子里女眷们的打探视线。
徐婉如正低头吃桂花藕,徐婉淑倒是轻轻笑了一声。因着屋子里过于安静,一下子把大家的视线都给吸引了过来。
第866章 赏月
徐婉淑一笑,众人都一起看了过来。徐婉如坐了她的边上,心中也有些诧异,不知道徐婉淑为何突然发笑。徐婉淑倒是看了一眼徐婉莹,示意徐婉如看去。
徐婉如看了一眼徐婉莹,见她一脸仰慕地看着谢石安,心想,这谢三真是个祸害。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攻击面也太广了一些。
谢石安和白梓轩见过燕国公主和丁岚,按理,应该退下出去了。只是这会儿看见徐婉如,谢石安倒是开口问好了,“如意郡主也在啊。”
白梓轩自然也不好装作没有看见了,这如意郡主眼下,在各位皇子里面,可是抢手的很。虽然徐婉如只是个郡主,身份还见不得光,可谁得了她的青眼,就是得了肃宗的青眼。这些个皇家的兄弟,最近可都使劲往郡主府里送中秋贺礼呢。就算不是为了太子,白梓轩也不能在徐婉如面前失了礼。
好在当着一屋子女眷的面,两人也说不了多少话,只是寒暄了几句,就被徐简带出去了。
等他们出去了,屋子里的女眷,尤其是徐铮的那些个姬妾们,个个都有些兴奋,莺莺燕燕地声音,颇为生动。虽然有些不怎么符合女则女训的规矩,可是燕国公主却不把这些个事情放在眼里。年轻人爱说些热闹,也就由着她们去了。更何况,今年这个中秋节,燕国公主过的开心舒畅,自然没什么不悦。
燕国公主不发话,丁岚这个不当家的侯夫人,自然也什么都不会去说。这个坏人,何必非要她去做呢。
林疏影仗着徐铮的几分宠爱,倒是敢到徐婉如身边走动了。
“郡主跟谢三公子以前熟悉吗?”林疏影对谢石安,倒是见过几次。毕竟,一个是秦楼楚馆的头牌,一个是烟花之地的常客。
徐婉如挑眼看了一下林疏影,倒是回了她的话,“竹君与他有些来往,倒是在府里见过几次。”
这话,倒是实事求是了。前世今生加起来,她和谢石安都没有干系。虽然,今生的谢石安有些古怪,闯了几次她的闺房。不过,看在大师兄唐知非的面上,徐婉如打算,对这个师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二师兄一早,就替她出过气了,她跟谢石安,的确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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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林疏影是个聪明人,见徐婉如不愿意多说,马上转移话题,“今年的月亮,似乎比往年都好。”
徐婉如看了一眼林疏影,点了点头,也往窗外看去。
这会儿,筵席已经有些散了,女眷们三三两两,坐了窗口的美人靠上,往外看着月亮,说着闲话。燕国公主也坐了软榻上,左右坐了徐婉莹和徐符,正跟温氏说着话。丁岚站了一边,恭谨地递了茶水过去。
徐婉淑见状,就跟徐婉如说,“姐姐,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徐铮的姬妾们只在屋子里赏月,可是对于徐婉如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姐来说,到园子里走走,再正常不过了。
徐婉如对徐婉淑今天的变化,总觉得有些不安,只是她这会儿都开口了,自己也不好贸然给拒绝了,所以,倒是缓缓起身,随着徐婉淑往外去了。
花青和胭脂一刻也不敢松懈,紧随着徐婉如姐妹出去。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毕竟,徐婉淑现在是萧家的人了,若是她现在跟徐婉如再起纠葛,萧家的人也会压着她,去给徐婉如道歉的。
看徐婉淑今晚的表现,想来她应该是想通透了。只有得了娘家的庇护,讨了徐婉如的好,她在萧家的日子才会舒坦。既然如此,她这个祖母,也犯不着去多事了。
徐婉如跟徐婉淑出了寒碧轩,一到园子里,倒是觉得越发有些凉意。这会儿已经是中秋时节,白日里有太阳的时候,还没觉得凉意竟然这般深沉了。可是这会儿夜深,倒是越发觉得彻骨起来了。虽然不算寒冷,却也凉意飕飕了。
两人在园子里走了一会儿,说些有的没的话,徐婉淑就觉得受不住了。花青和胭脂虽然跟着,却也留了点距离。这会儿看她们两人驻足不动了,花青倒是上前,把手里挽着的披风,给徐婉如披上了。
只是她们手上,没有备下徐婉淑的份。见她有些凉意,徐婉如就吩咐花青,陪了徐婉淑回去加衣裳。胭脂留了下来,陪着徐婉如闲逛。
因为樱桃的缘故,胭脂对徐婉淑颇有敌意。这会儿见她离去,倒是跟徐婉如说了,“郡主,还是要小心一些二小姐。”
徐婉如嗯了一声,她又何尝不知道,徐婉淑有些古怪。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会儿徐婉淑处处小心逢迎,她还真不好冷着面孔。
胭脂的性格虽然有些直率,可是主仆之分她还是清楚的很,说了一句徐婉淑的坏话,她也不好再多嘴继续说什么了。只是跟在徐婉如身边,陪着闲逛。这会儿月色如华,撒在地上,
和白日的那种明亮不同,却有一股子冷彻的亮感。
徐婉如在月光下闲逛,心中也是一片安宁。自从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心中一直有些不能安宁,一为朱念心当年受过的煎熬难过,一为自己的去路彷徨,一为忠顺府这些家人的旧日情谊犹豫。到了今日,似乎反而得到了难得的安宁。
事情并不需要分一个青红皂白,并不需要丁是丁卯是卯,弄的那么清楚。反而是现在这样,谁也不去分辨一个究竟,糊糊涂涂的,反而安宁和平。虽说她跟忠顺府的关系,眼下有些奇怪,但是反而达成了一个最好的平衡,和乐顺畅。
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来了忠顺府过中秋节。要知道,对于徐婉如来说,真正的亲人,血脉相连的亲人,是舅舅朱自恒一家人。她没去朱家,反而是来了忠顺府,也算是成全这边的恩义。至于朱家,她打算明日,就往舅舅家小住上几天。
不管如何,今天的一切,到现在为止,她都还算满意。想来,燕国公主也应该十分满意。
第867章 假山
徐婉如带了胭脂,在园子里慢慢走着。
这寒碧轩借势起楼,地势比别处,倒是要高出那么一截。徐婉如走的虽然慢,却也慢慢往高处走了。抬头是碧空万里,明月清风,低头则是湖上起风,微波粼粼。空中月,水中花,一时间,徐婉如颇有几分享受这份无人打扰的宁静。
回京之后,事情纷扰,而她的身世,竟然也跟前世的走向完全不同。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身份,却引的很多人的讨好和觊觎。今天她出门来忠顺府之前,就听方嬷嬷提了几拨来郡主府示好的人。
若是寻常人等,方嬷嬷也不见得会在徐婉如的面前提起。只是这些个人,不是五皇子,就是三皇子府上的,而太子府上的人,更是毫不示弱,一早就盯上了如意郡主府。无论徐婉如站队与否,这几个皇子的眼睛,都会盯着不放。
宝庆公主的事情,也是前车之鉴。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想在自己手里抓住点东西,最后却是这么一个下场。宝庆公主之所以落到如今的下场,跟肃宗的暗中默许,也脱不了干系。再想想自己,徐婉如觉得,自己虽然名义上有圣宠,可是实际上,身份远比不上宝庆公主这个光明正大的大公主。宝庆公主如此下场,物伤其类,徐婉如自然不会没个想法。
而今肃宗也有意向,把京卫交到跟徐婉如相关的人手中。朱家是诗书人家,军中的事情,实在没法拿的起来,好事自然就落到了她继母一边的舅舅身上。丁家和她之间,算不上亲近,中间夹了个继母丁岚,若是好好合作,三方都能获益。只是最大的得利者,很可能不是徐婉如,反而是丁家。
现在除去他们三方,又多了一个徐简。徐婉如虽然知道,徐简眼下很听话,也会顺着她的意思行事。可是他毕竟是个侯府世子,名不正言不顺,日后如何是好。这一点,徐婉如跟徐简也算是同病相怜,他们两人的身世,都没法子光明正大地摆到世人面前。
徐婉如正发呆想着事情,胭脂却低声说道,“那边的人,是不是二小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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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顺着胭脂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院子的假山外面,站了徐婉淑的贴身丫鬟。而里面,却是一男一女,正凑了一处说话,衣衫体型,不是徐婉淑是谁。
若不是她们走到高处,只怕也看不见底下的事情。徐婉如转念一想,就扯了胭脂,半蹲了下去。她们两个人站的高看的清楚,可是如果下面的人抬头,只怕第一眼,就看见她们了。
胭脂一蹲下,也就明白徐婉如的想法了,低声问道,“郡主,奴婢看着,那人倒是跟白世子有些相似啊。”
其实,徐婉如也想到了。先前谢石安和白梓轩来拜见燕国公主的时候,一人白衫金冠,一人着青衫玉冠,这会儿假山下面,正是一个青衫的男子。
忠顺府的后院,虽然比不上什么皇宫内院,可也是个勋贵侯爵人家的后院,怎么可能有什么外男随意出入。除去徐家的父子,今晚进了后院的,也就白梓轩和谢石安两人。也不知道,这白梓轩如何跟徐婉淑又凑到了一处。要知道,前世徐婉淑虽然痴恋丰城侯府的世子白梓轩,可最后嫁的,却是白梓楼这个次子。不过也对,今生她虽然出嫁,却是守了寡,若是白梓轩有点表示,徐婉淑没道理不飞蛾扑火。
徐婉如叹了一口气,她前世为情所困,现在想来,只怕徐婉淑也是为情所困。她体体面面嫁了丰城侯府的次子,可是天天面对着自己自小爱慕的白梓轩,只怕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早知道这两人最后会搅合到一处,徐婉如突然生出一种感慨,还不如早些让徐铮拿了主意,把徐婉淑硬塞给白梓轩算了。一来,也算断了英王一臂,二来,满天下的失意人,能看见一个人心想事成,总也是件美事。
虽然,前世今生,徐婉如对徐婉淑都没有丝毫好感,可是说到底,她们终究没什么深仇大恨。前世徐婉如一直觉得,是宋红妆害死了朱念心。可是今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怕是宋红妆的步步紧逼是个原因,却不是主要原因。而今只要徐婉淑不作妖,徐婉如觉得,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她跟白梓轩的事情就罢了。
徐婉如正打算起身,却听见头顶上有人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谢公子,”胭脂已经看见了来者,扶着徐婉如,就打算起身。
谁知,谢石安却伸了手,虚拦了一下胭脂。
“别出声,”谢石安也蹲了下来,靠在了徐婉如的左侧,又对胭脂说道,“我有几句话,要与你们小姐说。”
胭脂看了一眼徐婉如,见她没有反对,倒是起身退开了几步。徐婉如跟谢石安说话,她这个贴身丫鬟,自然要在外面守着。先前看见徐婉淑和白梓轩在假山石头后面说话的时候,胭脂还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圈。这会儿看见谢石安跟徐婉如凑到了一处说话,胭脂心中,莫名有股无力感。好在,她家的郡主,眼下还没定亲,即使跟外男说两句话,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个谢三郎,虽然满京城的女子都喜欢他,可是胭脂却不怎么喜欢。这样红粉知己满天下的男子,郡主可千万别跟他有个什么瓜葛。这样的人,胭脂暗自嘀咕,面上有多潇洒多俊美,暗地里就有多少的女儿家为他们牵肠挂肚,伤心欲绝。
徐婉如半蹲了一会儿,这会儿已经有些脚麻,谢石安却看着假山后面的徐婉淑和白梓轩,问起了她跟这个庶出二妹之间的旧事来了。见她颇有些不耐,谢石安倒是微微一笑,拿了帕子,在山石上铺好,让徐婉如坐下细说。谢石安的态度这么好,徐婉如一时间,也有些撇不下面子,只得跟他上几句。若是不说,只怕这人晚上,说不得还要夜探郡主府。
第868章 试探
徐婉如年少的时候,徐家开了花会,给徐铮和丁岚相看。当时徐婉淑给徐婉如泼了脏水,还是萧诚和英王出面,才算给徐婉如脱了污名。当时谢石安也在场,家中姐妹互相嫉妒的事情,他自小就知道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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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的继母小傅氏是如何进的谢家,谢石安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却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当时见了徐婉如跟徐婉淑的模样,谢石安也有些惊心,他以为,这对姐妹,今生大概是不死不休的样子了。
后来徐家的事情,都证明了他的这个猜测。即使徐婉如封了郡主,这个徐婉淑还是有些不自量力地上门寻衅。可想而知,徐婉淑在忠顺府这些年,日子过得有多尊贵,尊贵到目无嫡庶。
只是今天来了忠顺府,却发现这个一向嫡庶不分的二小姐,却跟徐婉如走的很近,亲和的就像嫡亲姐妹。谢石安一开始还以为,这徐婉淑总算是认识到交好徐婉如的好处了吧。毕竟,她进了萧家的门,娘家又没什么助力,只有一个喜新厌旧的爹,只怕日子并不好过。这时候,若是能够交好一个权势显赫,深得圣心的徐婉如,自然是件好事。
可是看到现在,谢石安才算明白,这个徐婉淑,只怕还是死性不改。她这会儿的低头,只怕目的并不单纯。
英王追寻蜻蜓簪子的事情,谢石安通过南夕,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只怕这个簪子,就跟前朝的事情有些瓜葛。虽然没有亲见前世这个簪子的下落,可是谢石安本就是个聪明人,稍一推敲,就知道,前世的英王,只怕是把徐婉淑当做了簪子的拥有者。只是后来如何又发现真相,谢石安觉得,也不难猜。本就,这簪子事关重大,是如何落到徐婉淑手中的,想来前世的英王,应该也查清楚了。那会儿徐婉淑已经是白梓轩的弟妹了,这两人前世就有些不清不白,估计白梓轩问什么,徐婉淑就全说了吧。
谢石安想到这里,倒是看了一眼徐婉如,心想,这如意郡主眼下,只怕还当徐婉淑是来示好的吧,却不知道,这徐婉淑,暗藏了心眼。也不知道,白梓轩眼下,为什么让徐婉淑来朝徐婉如示好,是那个簪子的缘故吗。
他派去三边的人回信,说是英王已经消失了小半个月。前世默默无闻的洛阳王,今生却进了宫,还跟肃宗献了宝物。英王因此被肃宗派去了三边,只是眼下,连谢石安的人,都打听不到他的下落。至于海山的人,谢石安也听了些传闻,貌似无所不能的孙神仙,还有些师门的恩怨没有厘清。
他们谢家本打算新年会试前后举事,就算不叛了肃宗,也要分一块疆土出去自立了。眼下三边的事情一起,谢石安在京城里平衡各方势力,自然心中有些谋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谢石安看见今晚的徐婉如跟徐婉淑,总有些话不吐不快。隐隐约约,他总担心,徐婉如会像前世那般,中了别人的圈套。眼下的她,虽然是肃宗最宠爱的女儿,可是爬的越高,摔的越惨。这个道理,谢家的人,心中最是清楚。所以看见徐婉如一脸无奈地跟着徐婉淑聊天,谢石安心中,总想戳破一下这个假象,让徐婉如清醒一下。
徐婉如哪里知道谢石安的心思,这会儿他们两人在高处看了好一会儿徐婉淑跟白梓轩的相会,徐婉如心中已经有些不怎么自在了。毕竟,她和谢石安毫无交集,今生却有了些颇为不合常理的相见,这种诡异感,总有些挥之不去,悬在心头。
“谢公子,”徐婉如示意谢石安,“我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只怕祖母那里记挂着……”说着,就要起身离去。
徐婉如的话还没有说完,谢石安却伸手抓了她的手腕,轻轻往自己身上一带。徐婉如一时没有防备,被他半扯到怀里。
徐婉如一愣,包天随给了她一个法珠防身,可是这会儿若是掏出来,实在有些打眼,只好伸手推了一下谢石安。
谁知,谢石安丝毫没有松手,反而凑到她的耳边,说道,“郡主你看。”
徐婉如无奈,只得继续往徐婉淑的方向看去。先前两人说话,还隔着一些距离,这会儿,却是搂在了一起。徐婉如心中一惊,白梓轩这是想干嘛,徐婉淑没出嫁的时候,他爱理不理,现在出嫁了,他倒是开始出手了。再一想,徐婉如也明白了,不管白梓轩是为太子还是英王做事,这会儿的目的,都在萧家。只是这般出手,若是萧诚回来了,头上明晃晃一个帽子,只怕萧家也不会罢休。
徐婉如心中头绪万千,不禁有些怀疑,前世的白梓轩,跟徐婉淑之间,是否也有什么纠葛。要知道,那时的徐婉淑,可是白梓轩名义上的弟妹。
“郡主似乎并不吃惊,”谢石安嗤笑了一声,仔细打量起徐婉如的神色。他自然知道,前世的白梓轩,跟他的弟妹徐婉淑之间并不简单。可是这如意郡主,怎么也是一副平淡的表情。
徐婉如知道徐婉淑有多执着,她对白梓轩的执着,丝毫不亚于自己对陈奇可的执着。前世徐婉如就奇怪了,徐婉淑怎么就乖乖出嫁,成了白梓楼的妻子。只怕这后面,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看谢石安的表情,他应该知道不少白家的事情。只是这会儿,实在不是细说的时候。徐婉如只得推开谢石安的手,顾左右而言他,“谢公主,非礼勿视。”
谢石安倒是也不多说,笑着松开了她的手,说道,“这下子,太子怕是要得意了。”
“太子有什么好得意的……”徐婉如嗤笑了一声,却突然反应过来,白梓轩是英王的人,这事前世就埋的极深。眼下白梓轩跟徐婉淑有了首尾,得意的,的确应该是太子啊。想到这里,徐婉如也不好继续说下去了。
第869章 怀疑
谢石安却不放过徐婉如,追问道,“郡主何出此言?太子军中并无势力,得了萧家,正是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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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定定地看了一眼谢石安,心想,这人跟前世倒是有些不同。
前世的谢石安,似乎日夜醉卧红尘,并不关心朝堂内外的事情。这会儿,怎么对朝中势力的走向,这般用心了。只是刚才,她的确有些疏于防范,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所思所想。这会儿,也只能亡羊补牢了。
“若是这事暴露了,白梓轩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太子不仅得不了萧家,还要失了臂膀,如何得意。”徐婉如觉得,自己的解释,就算不是十全十美,也差不多了。
谁知,谢石安仍旧紧咬不放,“郡主如何这么肯定,这事一定会被人知道,莫非,郡主真的觉得,萧诚还在人间?”
其实,今晚来忠顺府,谢石安的目的,在打探萧诚的下落。
前些日子有人夜闯郡主府,之后萧家也有些波动,谢石安就怀疑,萧诚很可能回来了。毕竟,前世的萧诚,活的可比他长久的多了。这会儿,估计也快回京城了。
这个如意郡主,在萧诚的灵堂上说的铁骨铮铮,一定要等萧诚回来。一开始,谢石安有些怀疑,这如意郡主,是否和自己一样。
虽然徐婉如的人生轨迹与前世大不相同,但是谢石安试探了几次,觉得最大的原因,在于她遇上了潘知远师徒,所以境遇才会变的如此不同。
所以今晚来忠顺府,他特意让人引了白梓轩和徐婉淑相会,就想从徐婉如的口中,套一套萧诚的下落。
萧诚八成已经回京,上次夜闯郡主府,只怕这个如意郡主,也知道一些底细。
可是刚才徐婉如脱口而出的话,却让谢石安心头一惊,似乎所有冥冥中有些疑惑的地方,突然连珠成线,一下子全都通透了。
他知道,这个如意郡主是个痴情的人,前世对陈奇可,今生对萧诚。可是徐婉淑真要嫁入萧家了,这徐婉如却丝毫没有波动。他在郡主府中也有耳目,只是报回来的消息,只说郡主与往日丝毫无异,除去追查宝庆公主的事情,就是安排京卫的人手。一点儿,也不像用情至深的人。
这股子违和感,谢石安没有办法解释,他自诩极懂女儿心,却猜不透徐婉如的心思。她若是真爱萧诚,真的相信他会回来,如何就让徐婉淑嫁到了萧家。若说她是个无情的,又何必在灵堂上振振有词,当众说了等待之词。
虽然徐婉淑跟萧诚的这门亲事,是父母之命,郭氏和徐铮一意孤行,才有了这么一个结果。可是就谢石安的观察来看,这个忠顺侯徐铮在如意郡主眼中,只怕分毫不值。若是她真有心思要阻拦,十个徐铮,恐怕也没法成事。
他还想继续追问,却见站在暗处的一个丫鬟走了过来,“郡主,燕国公主那边在找您了。”
徐婉如见胭脂上前打岔,心中一松,扶了她的手,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慌张。不过是个镇国公府的谢石安,自己为何有股子被人识破了的仓皇。
谢石安站了暗处,眼睛和夜色凝在了一处,深沉的漫无边际。
本来,他只是打听萧诚的下落,谁知,却突然得了这么一个结果。竟然有人与他一样,谢石安心中,不可谓不吃惊。再回想起自己失忆的几次,本以为是因为自己夜探忠顺府,被潘知远动了手脚。现在想来,只怕潘知远消除的,正是徐婉如身上的疑点。
而今串联起来,谢石安心中,莫名有股子恐慌。前世的他,跟唐知非学艺半年,而今生的徐婉如,却跟了孙道隐,怎么看,这事跟海山一派的人,都脱不了干系。谢石安虽然听说过,本朝开国,和海山有莫大的关联。一开始,他以为,周家不过是托言神仙,给自己镀一层天命的金光。眼下看来,这事很可能有几分是真的。
至于这个如意郡主,谢石安心中并不着急,他有的是法子,查清底细。毕竟,前世徐婉如对陈奇可的执着,秦楼楚馆里都有人在传,谢石安自然听过一二。眼见着过了中秋,就是几位公主大婚的日子,若是徐婉如真的跟他一样,只怕很容易就能查个清楚。
眼下北疆的事情,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此时不能出了一丝差错,让肃宗起了疑心。谢石安看了一眼低处的假山,白梓轩和徐婉淑已经没了踪影。
徐婉如从园子里重新回了寒碧轩,只觉得眼前一亮,心中的恐慌,消失的七七八八。一时间,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太过猜疑了。反复想了会,自问没有疏漏的地方,就不再琢磨了。谢石安对自己,的确有些失礼的地方。只是夜探闺房的事情,他都做的出来,今天的事情,只怕也算不得什么了。徐婉如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人,她日后还是离的远一些为好。
徐婉如坐下不久,徐婉淑也回来了。只见她面带霞色,眼带波光,徐婉如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前世,徐婉淑跟白梓轩之间,只怕也不清白。白梓楼前世多病,似乎婚后过了几年就没了。之后的事情,徐婉如知道的不多,只晓得白梓轩尚了公主,避开了朝堂政务。而这个公主,是肃宗的女儿,还是宗室的女子,徐婉如也不甚了了。
只是萧诚必定会回来,若是他知道自己被人硬塞了一个夫人,而这个夫人又和丰城侯府的世子不清不白,只怕这事也没法善了。徐婉如虽然不喜欢徐婉淑,可是知道,若是任由这事发展下去,只怕徐婉淑的下场,十分难堪。毕竟,以前在白府,白梓轩一个人说了算。锦被一盖,什么丑事都能瞒下去。可是现在多了一个萧家,白梓轩再有本事,也不见得能瞒天过海。徐婉如刚想开口,却见白梓轩和谢石安进了花厅,来跟燕国公主辞行了。
徐婉淑情意绵绵地看着白梓轩,徐婉如心中暗叹了一声,只怕这事,不会善了了。就凭她跟徐婉淑的往日关系,她的话,徐婉淑也不可能去听。
第870章 萧诚
白梓轩和谢石安辞行之后,丁循一家,也来跟燕国公主辞行。
丁绍云颇有些拘谨地站了父亲身旁,因为吃了一些酒的缘故,耳朵有些发红。燕国公主见了,倒是不让他们立即就走,让人送了醒酒汤来,安排丁家父子吃了,才放了温氏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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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人来人往,徐婉如倒是想吩咐一句徐婉淑,找了无人的时候,跟她提了一句,“先前我在园子里的时候,听丫鬟说你去了假山,正打算去寻呢,却见白世子从那个方向过来了……”
徐婉如觉得,徐婉淑是个聪明人,若是她能听懂,日后就算不断了来往,也能仔细一些,莫露了行藏。毕竟,萧诚回京,只怕就在这两个月了。
“哼,”徐婉淑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到,“我倒是看见谢三郎去找郡主了,这没影的事,还请郡主慎言。”
徐婉如一愣,心里突然明白,徐婉淑今晚与她的亲近之意,只怕也是白梓轩的授意。而她心中,应该是恨自己的。不管自己是不是徐家的女儿,徐婉淑心中的嫉恨,只怕都不会消除。既然如此,徐婉如倒是懒得搭理这事了。种因得果,她怎么说,也是没有用了。
徐婉如见她如此,倒是不再言语了,只吩咐胭脂她们,也去准备离开,自己到了燕国公主跟前,也去辞行了。
今年中秋的月夜,月凉如水,月色浸润过的一切,都带了一股子的寒意。徐婉如搭了方嬷嬷的手,上了马车。一路上有些倦意,徐婉如便倚了迎枕,小憩了一会儿。
到了郡主府,车马进了大门,方嬷嬷就带人抬了小轿,送了徐婉如回去歇息。徐婉如有些倦意地下了轿子,却听见有人低喊了一句,“如意。”
徐婉如一愣,刚刚在车轿上的倦意,一扫而空。
屋里的门边,背对着烛火,正站了一个男子。徐婉如半眯了眼睛,那人却迎了上来,抢着扶了她下轿。
徐婉如总算回过神来,“萧诚……”
来的,正是萧诚。前几日他回京城跟肃宗复命,不好露于人前,只是一回京城,却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妻子,不是徐婉如,却是忠顺府的二小姐。再一打听,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忠顺府的侯爷谈妥了条件,娶了他们府的庶出二小姐。
萧家本是肃宗提拔起来,跟镇国公府打擂台的武将。可是近年皇子之间的争夺,越演越烈,萧家虽然想置身事外,却因为萧茉的缘故,越发跟太子站的近了。
萧家的家主并不愿意卷入皇子之争,可是不代表,族中有人想贪图这个从龙之功。毕竟,萧家嫁了女儿进东宫,太子若是继位,他们萧家就是外戚。这样明晃晃的诱惑摆在眼前,萧家还是有人,忍不住站了队。
家中的态度有了变化,家主再坚持,也要考虑这些人的利益。一来二去,萧家的态度,就没有以前那么明确了。
肃宗见状,借了徐婉如的婚事,像萧家未来的家主萧诚,伸出了橄榄枝。只要萧家是天子手中的一把剑,如意郡主就能进萧家的大门。
萧诚意识到这一点,自然事事听从肃宗的吩咐,往三边去试探几位皇子了。肃宗不想折了所有皇子,却也要敲打一番,让他们不敢肆意妄为。所以萧诚遇难,这几位出手了的皇子,一时间都乖的不像话,而他们私底下的势力,也暴露了不少。肃宗收拾了几方势力,又维护了父慈子孝的局面,自然心中满意。
只是徐婉如跟萧诚的亲事,肃宗有些犹豫。他把京卫交到徐婉如手上的时候,就没准备让她再进萧家的门了。若是萧家外有三边的军力,内有京卫的大权,这周家的天下,只怕从此要换一个人坐了。
他要借萧家的势力,却磨镇国公府谢家,只是除了谢家之后,这萧家自然不能成为第二个谢家。一纵一收,肃宗自有安排。落了一子,让萧诚引出几位皇子身后的势力,肃宗的心事,就去了大半。攘外必先安内,先收拾了几个不安分的,稳下皇子的争端,才好专心去对付谢家。
肃宗也想过,让萧诚真的死在三边。只是这事若是成了,萧家一旦发现真相,周家天下,就有了两个心腹大患。若是萧家和谢家联手,大楚的末日就算来了。
所以,郭氏和徐铮给萧诚谈亲事的时候,肃宗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个愚蠢的表兄弟,总算是帮了他的一个大忙。所以萧诚和徐婉淑这门亲事,肃宗明里暗里,给帮了不少的忙。最后这般一帆风顺地成事,肃宗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从此以后,萧诚再也不可能娶徐婉如了。即使徐婉淑去世,肃宗的女儿,也不可能嫁给萧诚做什么继室。
萧徐两家的亲事,让很多人心想事成,却不包括亲事的当事人萧诚。
萧诚一回京,跟肃宗回报了自己搜集的消息,就从天子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自己家里,多了一个妻子。萧诚不敢御前失仪,出宫就赶紧回府打听去了。结果却发现,这妻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进的家门,名正言顺。木已成舟,萧诚知道自己没法否定这一桩亲事,心中混乱不已,夜探了郡主府,却觉得自己无颜来见徐婉如,径自离去了。
虽然这门亲事非他所愿,可是背弃了约定的,的确是他们萧家。萧诚离去之后,又从亲随口中,知道了灵堂之上的事情。知道徐婉如对自己这般坚定,萧诚想了几日,才定了心思,回京来见徐婉如。不管这事是不是萧家的错,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那么他们两人的未来,萧诚自觉要负起责任来。只是,家中已经有了妻子,他若是跟徐婉如纠缠,将置她于何处呢。
萧诚犹豫再三,总算在中秋月圆之夜,鼓起勇气来了郡主府。府中下人,不少都见过萧诚,见他寻上门来,众人皆是大吃一惊。大家都以为,萧家大郎已经死在三边,只是这会儿来人,他们也不好拦着。
第871章 夜话
徐婉如进屋看见了萧诚,倒是有些吃惊。
她虽然知道,萧诚多半还活着,可是今晚刚见过徐婉淑,这会儿又见到徐婉淑名义上的丈夫萧诚,徐婉如心中,自然是有些不自在的。毕竟,徐婉淑和白梓轩的事情,徐婉如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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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诚见徐婉如面上神色不定,倒是以为,她想到萧家和徐家的这门糊涂亲事上去了。他心中一急,就上前一步,打算走到徐婉如身边说话。花青见状,赶紧示意候在屋子里的左月,奉茶让萧诚坐下。左月引了萧诚,在左手边的客座上坐下了,徐婉如也在正座上坐下了。晚上走了这么一圈,她倒是也有些倦了,接过胭脂递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定定神才开口说话。
“萧大哥,你回来了。”徐婉如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萧诚身上并无伤痕,也算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见她说话这般吞吞吐吐,萧诚心中也有些难受。他离京的时候意气风发,得了肃宗的允诺,只以为自己回京,便是娶了徐婉如进门的大喜之日。
可是现在,两人就隔了一个案几,却像隔着天涯海角一般。虽然看得见,却再没有名正言顺的可能,心中对家里的一笔糊涂账,自是怨恨。
可是他毕竟是个孝子,对郭氏虽然不满,却也没有记恨。只是想起自小跟徐婉如不对盘的徐婉淑,心头颇有些恨意。
“如意,”萧诚长叹了一口气,天意弄人,他上次回京的时候,就已经听说如意郡主对他痴心一片,在灵堂上的话,萧诚字字句句都记在心里。可是家中眼下,却是这么一副光景。萧诚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家中的婚事,实非我愿……”
徐婉如今生,并没有对哪个人动过心。于萧诚,她也是感动于他的一片赤诚,所以答应了等他回来。可是如今局势已定,她和他也就没了可能。既然如此,自然是越干脆越好。
“萧大哥,”徐婉如看着萧诚的眼睛说道,“婉淑与我,自小并不和睦,可是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妹妹。既然已经出嫁,我自然是希望她婚姻和睦。”
徐婉淑跟白梓轩的事情,徐婉如今晚所见,已经觉得他们之间关系不浅。只是不知道,两人有没有越过雷池一步。若是还没有,或许还有的一救。毕竟萧诚年轻又前途无量,做一个萧家未来的家主夫人,徐婉淑应该会满意的。
萧诚听了这话,却有些生气起来。只是心里的这股子气,却也不知道朝谁出。听着自己心上人,吩咐自己好好善待她的妹妹,夫妻和睦,婚姻幸福。萧诚心里,就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只是眼下他已经使君有妇,实在是没有资格跟徐婉如再提往日的约定。
徐婉如见他没有吭声,知道萧诚眼下应该还有些难以接受事实。只是她深知萧诚为人实在,徐婉淑已经进了萧家的门,萧诚再不愿意,也不至于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只等着他心中的这个块垒消了,便也没事了。至于白梓轩那边,徐婉如心中暗想,若是再让她知道分毫,少不得警告一二。
萧诚心中,除去烦躁,便是后悔。若是自己不假死这么些天,母亲也不会娶了徐婉淑进门。这会儿,想来想去,错的最大的,便是自己。萧诚无奈,只在花厅里坐着,默默吃茶。
徐婉如见状,倒是问了几句萧诚,他是如何脱险的。
萧诚这次假死,本就是肃宗的安排,该如何跟外人解释,他们君臣,早就安排好一套说辞了。这会儿徐婉如问起了,他就按着原先的安排说了。说是被人围攻,突围的时候不辨方向,进了山区,又不慎落马,折了腿。后来为山民所救,可是言语不通,只等腿好了,才联系上原来的部属。
这话萧诚说的跟背书一样,流畅的不带一点疙瘩。徐婉如听在耳朵里,也觉得熟悉的可怕,因为前世,萧诚大难不死回了京城,传出来的解释,也是如此。
作为萧家未来的家主,萧诚在靖远将军府的地位极高,他若是还活着,想联系上手下,只怕不会太难。只是萧诚这么说,徐婉如也就这般听着了。想来前世今生,他都是一个原因,才消失了这么些日子。
徐婉如并不知道,萧诚跟肃宗的秘密约定。殊不知,前世今生,萧诚对肃宗的要求,都是娶了徐婉如。今生是娶如意郡主,前世是求娶忠顺府大小姐。肃宗都一口答应,只是等他回京,却事与愿违。
今生是因为肃宗不愿意萧家坐大,前世却是因为徐婉如看中了陈奇可,非他不嫁。萧诚今生收了家里忠仆的预警,知道京城有变,才提前回来。而前世,等他回京城的时候,徐婉如的眼睛里,早已经进不了别人了。
前世今生,萧诚都错过了徐婉如,只是理由不一。
萧诚也知道,眼下的处境,他跟她之间,是绝对没有可能了。只是,如果他们萧家能够走到镇国公府的地位,而他又是家中的话语人,那么,说不定还有一丝可能。
想到这里,萧诚倒是也不急着解释了。肃宗金口玉言应了他的话,眼下是没法让皇帝兑现了,只是日后如何,还不一定呢。
徐婉如眼下不过十四,离出嫁的年纪,还有几年。即使定了亲,萧诚觉得,自己日后也不见得没有机会。而且,眼下的徐婉如在京城炙手可热,不知道多少公卿人家想着讨好肃宗,要娶了他的女儿供在家中,跟皇帝攀个关系。
只是这些人家里面,太出挑的,却是没有。萧诚心里把京城的公子过了一遍,他能看得上眼的几个,现在不是早已经定亲,就是家里的未来砥柱,不可能配了肃宗的女儿,过一辈子唯唯诺诺的郡马生活。
想清楚之后,萧诚倒是并不着急离去,只坐了一边,跟徐婉如细细说些闲话,譬如甘州的美酒榆林的枣子。
第872章 旧主
说了半晌的话,萧诚意犹未尽,可徐婉如的脸上,却显出些倦色来了。
“如意,”萧诚倒是不急在一时,家中的事情,还等着他回去整肃,“夜色深了,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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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徐婉如回了回神,就吩咐左月,“你送一下萧大哥。”
萧诚微微一笑,心中却是颇有些酸楚,若是他娘没有犯错,这会儿他未娶,她未嫁,花前月下,该是多好。可偏偏就这么错过了,萧诚的眼里,带上了点阴霾。
左月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一路默默无言地陪着萧诚出了后院的门。徐婉如的郡主府,本就不是正经府邸,前院后院的分界,并不明晰。再加上,徐婉如这个郡主,才是这个府邸的正经主子,所以前院后院,就只看她如何方便了。
左月知道,萧诚在徐婉如眼里面,跟别家的公子不同,倒是十分尽心,打算送到门口。只是萧诚是个素来四平八稳的正人君子,即使是徐婉如的意思,他也不会让她的贴身丫鬟,陪着自己走上太久。
“左月姑娘,劳烦你了,”萧诚朝左月拱拱手,“在下就此告辞,还请姑娘留步。”
左月倒是也不客气,萧诚如此说了,她就站了一侧,微微屈身一福,目送了萧诚离去。
萧诚离去之后,左月刚打算回身,却见到外院的一个小丫头,捧了个荷包迎了上来。
“左月姐姐,”那个小丫鬟长了张圆圆的小脸,颇是讨喜,“这是姐姐你的嘛?”
左月低头一看,那丫头手里捧着一个藕色素面荷包,荷包的角落里正是她的名字。左月向来喜欢素净,贴身的东西一般并无花样,只在自己的名字上面做些变化。这左月两字,的确出自她的手,这么一看,自然记得。左月就道了谢,接了过来。
那小丫头见她收了荷包,就笑着福了一下,告辞走了。左月收了荷包,正打算回去跟徐婉如复命,却发现荷包摸着,像是放了纸张。左月心中一愣,来了,这有多久没收到这样的讯息了。
自从她三月到了忠顺府,而今已经快大半年了。这半年里面,左月从来没有收到原主十公子的讯息。她从青柳枝出来的时候,就见过主人一面。十公子吩咐她,只用心得了徐婉如的信任,别的并无要求。
所以左月跟了徐婉如,只一心一意服侍左右,并无二心。可是今日,却收到了个奇怪的荷包。左月心中有些着急,面上却也不显,进去服侍徐婉如梳洗睡下了,才回自己屋子细看字条。
果然,荷包里面的字条,是十公子的。
左月把字条捂在胸口,只觉得面红心跳,沉寂了很久的女儿心思,一时间都翻了出来。进了青柳枝,左月也知道,自己即使做个卖艺的清倌,这样的日子也不会长久。
只是她自小见识过太多姐妹们的经历,多少有些心平如水,只期盼自己能攒够赎身的钱,早日离了这腌臜地。
可是自从见了十公子,左月却再也不想着离开青柳枝的事情了。虽然没有看全他的面目,左月心里,十公子便是天下最好的郎君。
这份少女情怀,左月自然不会说与他人知晓。她本是个无欲无求,只想要个太平日子的女子,可是见了十公子之后,左月却有些奋不顾身了,只想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所以在徐婉如身边的日日夜夜,左月心里想的最多的,就是青柳枝的旧日主人,十公子。左月进了忠顺府,见过侯爵府的世子,将军府的公子,可是这些人在她眼里,统统都比不上十公子。只是十公子那边,一直毫无动静,左月只得按下性子,慢慢等待。好在她是个慢性格的人,什么都能藏的住,就这么等了半年,终于,来了。
字条很短,只让左月在二公主大婚的时候,陪着徐婉如前往。这样的大事,徐婉如出门带的丫鬟,必定是贴身的几个。除去花青胭脂,就是左月和小莲了。小莲因为跟着熊嬷嬷学艺,跟着出门的机会不多,这样一来,左月若是想要跟着徐婉如出门,只要绊住花青或者胭脂里面的一个就足够了。左月把字条放了手心,缓缓地贴近脸颊,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字条放到了烛火之上。
字条噗嗤一声烧着了,火光映在左月的眼里,亮晶晶的。
再说萧诚出了郡主府,就带了长安回了靖远将军府。长安跟在萧诚边上,心中也很低沉。公子经历了生死,好容易回了京城,夫人却做下了这样的事情,娶了个忠顺府的二小姐在家。好好的中秋团圆日子,公子丝毫都不愿意待在家里。若不是许老夫人的面子,只怕公子这几天,都不愿意住在府里面了。
月色当空,长街无人,只有马蹄声嘀嗒嘀嗒地回响着。这份寂寞,连长安都觉得,有些难熬了。
眼见着前面就是靖远将军府了,可是萧诚却放任马儿狂奔,丝毫没有减速的样子。长安心中有些不安,在马上喊了一声。
“公子,”长安停在了门口,却没有到家了这句话喊出了。这府邸在月色下看起来越发森严,只是家的温暖,却不知所踪了。
长安正打算追上,却见萧诚突然扯紧缰绳,引着马儿半立了起来,在门口停了下来,分毫不差。也是,他们公子是马背上长大的将府儿郎,如何会错过了归途。
萧诚下了马,门人也正好开了大门迎将出了。小厮接过萧诚手里的马,长安才松了一口气。先前公子纵马狂奔的时候,长安总觉得,他的心提的高高的。公子心中的愤恨,长安十分清楚。
就是为了如意郡主,公子才特意跟皇帝请旨去了三边,本打算建功立业,回来迎娶佳人。好容易经历生死,也替皇帝办好事情了,可是一回来,家里却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妻子。而这个妻子,正是公子心上人的姐妹,这么一来,公子连退路都没有了,如何不憋屈。
第873章 后院
夫人这事情做的啊,长安都不禁暗叹了。都说知子莫如母,这郭夫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长安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萧家上下都知道萧诚对忠顺府大小姐徐婉如的心思。郭夫人这个做娘的,没道理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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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偏偏这样,她还是给萧诚求娶了忠顺府的二小姐。虽然说,那会儿的局势跟平时不同,大公子生死不明,愿意嫁到萧家守寡的京城闺秀,本来就没有多少。
可是如意郡主一早就发话了,她要等萧家的大公子回来。
郡主是什么身份,她总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真进门结个冥亲,守个一辈子寡嘛。她当众说要等待,已经是如意郡主能够给予的最大承诺了。
可是夫人却丝毫不顾郡主和大公子的情谊,就跟忠顺府的糊涂侯爷一起,把大公子的亲事,草草定下了。大公子心中再不满意,也没有退的可能。眼下的处境,真是一言难尽,十分憋屈啊。长安跟了萧诚身后,心中只为自己的公子不平。可是萧家的规矩,后宅只归妇人,男子只顾前线征战。郭夫人是长房夫人,眼下就替许老夫人掌着萧家内宅,她说的话,自然是说一不二的了。
而这个亲事,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即使是许老夫人,也说不得什么。更何况,比起如意郡主来,一个不拔尖的侯府庶出二小姐,也更容易摆布。
许老夫人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自然知道郭夫人的心思。看在她丧子之痛的面子上,许老夫人也退了一射之地,并不多说什么。长安当时求助无门,只得接受了事实。谁知道,大公子真的跟如意郡主说的那样,平平安安回来了。这一下,萧家后宅的妇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只怕大公子闹出些什么来。谁知道,大公子回京之后,却什么都没有说,似乎家中多了一个妻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见过徐婉淑之后,大公子就宿在了书房。后宅的夫人们心中有愧,自然不敢逼的太紧,连新进门的徐婉淑,也只陪在婆婆身边,并不烦扰萧诚。大家都屏住呼吸,打算等萧诚想通了,再和和美美恢复往日的生活。
只是平安知道,大公子跟以前,是不一样了。但是真问哪里不一样了,平安却是说不出来的。
萧诚走的很快,平安赶紧跟上,也不敢胡思乱想了。至少,大公子是安全回来了,今儿宫里还特意赐了酒,说是赏给大公子的。有这份体面在,萧家的小辈里面,还是要以大公子马首是瞻的。
萧诚进了后院,郭夫人身边的嬷嬷就迎了上来。今儿是中秋月圆夜,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可是萧诚却没了踪影。宫里的赐酒,也是许老夫人出面,替他代领了下来。
郭夫人知道,儿媳徐婉淑今晚是回忠顺府去了。本来这种日子,做媳妇的徐婉淑,原该在家里陪着她和许老夫人这些长辈。只是听说了如意郡主也往忠顺府去,郭氏就有些心动,毕竟萧诚这一回来,她和徐婉淑都得打听一下徐婉如的态度。若是她对萧诚还有情义,郭氏就打算劝解一番,莫要因为儿女情长,丢了萧家的体面。
而徐婉淑跟徐婉如又是一府出身的姐妹,即使有肃宗这一层关系在,她们名义上,总是徐家的女儿。让她们姐妹一处把这事说开了,日后彼此脸上都能好看一些。所以徐婉淑提出要回忠顺府赴宴的时候,郭氏倒是没有拦阻,只吩咐早些回来。
徐婉淑去了一趟忠顺府,回来的时候,只说还没来得及问徐婉如。毕竟,儿女情长这些事,让萧诚的妻子徐婉淑去问,郭氏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
徐婉淑虽然没说徐婉如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今晚的表现看来,徐婉淑觉得,徐婉如心中,大概是没怎么把萧诚当一回事的。可是萧诚眼里的狂热,徐婉淑却是看的仔细。她自己而今有情人互表了心意,哪里还将莽夫一般的萧诚放在眼里。
所以,比起担心徐婉如跟萧诚旧情不断,徐婉淑更担心的,反而是自己跟萧诚的关系。进门的时候,徐婉淑就发现了,比起自己在忠顺府的处境,萧家的长媳这个身份,能够给她带来更多的好处。
虽然萧诚已经没有了,可是她徐婉淑仍旧是萧家儿媳里面的第一人。别说眼下没有人进门,就算日后萧诚的兄弟们娶亲,对她这个大嫂,也得恭恭敬敬的。徐婉淑从一个侯府庶女,突然变成了有权有势的将军府长媳,这个身份,让她很是暗喜了一段日子。
只是没多久,徐婉淑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她的寡妇身份,出门的交际是轮不到她的,而家中内宅的管理大权,也不会落到她手上。徐婉淑在发现自己只是一个牌位上的名义长媳之后,也曾闹腾过几次。
只是一则是刚进门,不敢撕破了脸。二则郭氏也是个武将人家出身的,手段强硬,做事也直接,徐婉淑这样小白花的类型,在这样的婆母手下,讨不了好处。
所以在萧诚回来之前,徐婉淑对自己的处境,从惊喜到抱怨,从抱怨到不满,再从不满到无奈,已经换了好几个态度了。
徐婉淑在靖远将军府里也闹腾不起来什么水花,只是每天晨昏定省地去给郭氏请安。而今郭氏忙着萧茉出嫁的事情,并没什么心思在徐婉淑身上。所以徐婉淑这个新进门的长媳,日子反而过的十分悠闲。
这人一悠闲,就要出事。更何况,徐婉淑心中又有不满,等她见到登门拜访的白梓轩,这心中的后悔,突然就跟大坝决了堤,老房子着了火一样,纠结的无心饮食,无心睡眠,更无心跟人攀比。
白梓轩上门,本就存心不良,明着是给太子示好,暗地里,却是收了英王的意思,过来打听一下,萧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至于徐婉淑,不过是他临时起意,留做萧家的眼线。
第874章 长媳
徐婉淑对白梓轩的心意,他一直很清楚。
以前的时候,忠顺府上门提亲,为着宋红妆知道的事情,白梓轩皱着眉头,替自家弟弟应下了这门亲事。他知道徐婉淑看中的是自己,可是忠顺府的侯爷和那个姨娘,看中的却是侯府儿媳的位置,并不在乎,是他还是他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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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徐婉淑的这点子心思,白梓轩并没有放在眼里。他是个大局为先的人,心中并没有多少儿女情长。再说了,白梓轩一直想要光耀门楣,让丰城侯府的人,在京城里风风光光的。对于他这个世子来说,结一门对丰城侯府有用的亲事,才是关键。一个忠顺府的庶女,白梓轩如何放在眼里。
自从萧茉定给了太子做侧妃,萧家的态度就很值得琢磨。
一开始,萧家是完全撇清,坚决不站队,远离太子。
紧接着,萧诚在三边出事了,萧家的长房忙着寻找萧诚,处理后事。其他的人,就有些蠢蠢欲动了。毕竟,家里明摆着要出一个太子侧妃了,不心动才怪。
掌舵的人一疏忽,京城里的萧家,有些人就往太子身边靠拢了。
就是因为这一点,太子才让白梓轩多去萧家走动,联络有亲。
英王去了三边,迟迟未归。明着是接了肃宗的旨意,去看看洛阳王提供的藏宝图究竟如何。可是实际上,白梓轩却是知道,英王在三边,估计藏了人马。这次前去三边,只怕短期是回不了京城。所以京城的事情,白梓轩自然要替他留一个心了。
英王那边传回来的话,让白梓轩怀疑,萧诚很可能不是死了。可是萧家上下,都是一副悲恸欲绝的样子,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且更让英王捉摸不定的,就是萧诚和徐婉淑的亲事了。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萧家大郎自小就喜欢忠顺府的大小姐徐婉如。萧家的人,就更清楚萧诚的心思了。对于这门亲事,两家的人都比较看好。即使徐婉如的身世曲折,两人也算是匹配。所以,不到万不可以的地步,萧家不会自作主张,娶了徐婉淑进门,断了徐婉如跟萧诚的可能。
看见萧家娶了徐婉淑,英王倒是觉得,或许萧诚真的没有了。得了英王的授意,白梓轩自然要来打听一二。一来二去,就跟徐婉淑有了来往。
只是白梓轩毕竟是个心有抱负的,倒也不至于做出什么苟且之事。但是两人之间的说话,若是被外人听见了,却是有些不妥了。
白梓轩只想保持在暧昧的边缘,利用徐婉淑,却不留下任何把柄。可是女子的心,多半是痴情的居多。徐婉淑见他的态度有些缓和,说话亲切,就起了亲近之意。今日去忠顺府,徐婉淑也是冲着白梓轩去的。
萧诚回京的消息,白梓轩一早就收到了。他想断的干净,徐婉淑哪里愿意。晚上在忠顺府的夜会,就是两人意见不一,一个要撇清,一个却死也不放手。所以徐婉如跟谢石安才看了场好戏。
至于徐婉淑会不会纠缠,白梓轩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男女有别,他们即使去了一处,见面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而且萧诚也已经回来了,为着萧家长媳的风光地位,徐婉淑也会缓一缓心中的情意。
毕竟,以前的萧家长媳,跟萧诚回来以后的萧家长媳,可不是一个概念。现在的萧家长媳,那是名正言顺的未来家主夫人。白梓轩觉得,为了这么个身份,徐婉淑即使心中有他,也不会闹出些什么。
这一点,白梓轩猜的丝毫没错。
徐婉淑夜会了白梓轩,回了萧家,仍旧是一副二十四孝的好媳妇模样。
一早就陪了郭氏身边,等着萧诚回家。
对于这儿媳,郭氏本来是不怎么满意的。可是看在她明知守寡还进门的份上,郭氏对徐婉淑,还是有点认可的。毕竟话再说回来,郭氏还真不愿意请个公主进门。
徐婉如的身份明着是郡主,实际上谁都知道,这郡主比公主还管用。肃宗心里的,这个女儿估计是排在了最前面,即使是邓皇后所出的三公主,只怕也要退让一射之地了。萧诚对徐婉如又是这般死心塌地,郭氏也怕讨了个媳妇,儿子就把自己这个娘,完全不当一回事了。所以,徐婉淑也有徐婉淑的好处,郭氏看了一眼她,觉得顺眼了许多。
对于萧诚的归来,徐婉淑只有耳闻,却未亲见。
府里的人都说,公子回京,只怕要先去拜见皇上。萧诚进宫了,徐婉淑自然没有见着。可是等她从忠顺府回来了,这萧诚仍旧不见踪迹。
府里的下人自然不会乱说,可是徐婉淑心中,却隐约有个猜疑。她和徐婉如一前一后出了忠顺府,眼下她回到萧家了,徐婉如多半,也已经回郡主府了。那么一来,萧诚去了哪里,徐婉淑不用动脑子,就知道他在何处。
想到这一点,徐婉淑握紧了帕子,心中的嫉恨,满的就要溢出来了。
虽然,她对萧诚的感情,完全比不上对白梓轩的感情。可是现在,萧诚是她的丈夫,就凭这一点,她就不希望看见萧诚的心,往徐婉如那里去了。
人和人很不一样,表达情绪的方法也很不一样。有人是直来直去,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直接就说了。像徐婉淑这样跟着姨娘长大的,心思就百转千折的很,她恨萧诚往郡主府去,可是面上却不会显露分毫,只做着温柔贤淑的样子,等以后慢慢拉回萧诚的心。
至于萧诚的心,她是不是真心想要,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毕竟,只要萧诚活着一天,徐婉淑就能活的风风光光,掌起萧家的大权来。郭氏虽然强势,可是日后迟早,是要把手里的事情,交给长媳的。这一点,徐婉淑非常心动。
晚上在忠顺府的夜会,徐婉淑想的清楚,只当做一场告别。与过去的自己,划一个界线。以后的她,不再是忠顺府的庶女,也不再是心怀情意的深闺女儿。机会已经摆在她的面前了,徐婉淑对萧家的内宅大权,势在必得。
第875章 委屈
萧诚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眼睛亮晶晶的徐婉淑,陪在郭氏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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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徐婉淑,并没有多少印象。只是因为忠顺府的徐铮宠妾灭妻,打压徐婉如,让他对徐婉淑有些不满。只是,再多的,萧诚就没什么印象了。
萧诚是个简单的人,从小到大,他眼里只有一个徐婉如,目光的方向,也只有她。徐婉如走丢的时候,萧诚几次从三边回京寻找。毫无音讯的时候,他也曾自暴自弃地拒绝亲事,只说自己一人孤老。
萧诚的年纪比徐婉如大了不少,徐婉如走丢没几年,就是议亲的年纪。郭氏为了萧诚,也算是吃尽了苦头。所以徐婉如回来的时候,郭氏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
而后议亲进展的顺利,郭氏虽然不愿意请个公主回家,可是萧诚喜欢,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无法拒绝。更何况,肃宗对徐婉如的好,京城里的人家都看在眼里。
娶这么一个儿媳妇,是个麻烦,却也有许多好处。
郭氏看的清楚,心中即使隐约有些不满,却也觉得不差。只是后来萧诚的噩耗一传来,郭氏痛心之余,行事就专横起来了。徐婉如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可能进门守寡。郭氏总觉得儿子一个人孤孤单单,跟徐铮一拍即合,定了徐婉淑进门。
谁知道,没多久,三边就传来消息,说是萧诚没死。郭氏又惊又喜,一则儿子好好的活着,二则女儿就要出嫁,她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大事,算是完成了。
至于徐婉淑对不对萧诚的眼,郭氏心中明白,估计挺难。但是她也知道,也正是因为徐婉淑姓徐,萧诚再不满,也无可奈何。总不能休了妹妹,让姐姐进门吧。徐婉淑进门的时候萧诚生死不明,她能进萧家的门,就是有大义的。而徐婉如的身份太高,也不可能给人做什么继室。所以这样一来,郭氏只等着儿子想通,再好好过日子。
只是萧诚回京之后,迟迟不归家,让郭氏的心,也高高悬了起来。
知子莫如母,郭氏知道萧诚有多死心眼,只怕这次迟迟不回家,就是记恨这事了。
可是,木已成舟,郭氏也知道,萧诚无可奈何的很。毕竟,萧诚是萧家当做未来家主养大的,任性,意气用事,这些字眼,跟萧诚是没什么关系的。
即使他再不满意,萧诚还是会扛起家中的责任,好好做一个好儿子。
只是这中秋的夜色,实在有些深沉,郭氏在院子里等了许久,心中也想了许多。
这次,是她对不起萧诚,可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已经尽力了。至于以后,郭氏并没有太担心。过了眼下,萧诚应该就没事了。
只是这中秋的月亮越升越高,萧诚却迟迟没有回来,郭氏的心,也提了起来。她们一屋子女眷,正守着中秋的月饼,无心吃茶的时候,却听见外院的婆子进来通报,说是大公子回来了。郭氏赶紧让身边的嬷嬷出去相迎。
按理,徐婉淑这个做妻子的,也该出去迎接。只是她和萧诚婚后,并没见过,这会儿算是新妇,不好咋咋呼呼守了二院的门口。郭氏派了嬷嬷出去相迎,自己又扶了徐婉淑的手,在花厅的门口,翘首以盼。
看见萧诚高高大大地进了门,郭氏扶着徐婉淑的手一紧,眼里满是泪水。他们母子,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这会儿,郭氏的担心,才真正放下了。萧诚看起来,比出发的时候黑瘦了一些。郭氏泪眼迷离,抓了萧诚的手,拦着不让他跪拜。
二房和三房的女眷们见了,也都各自摸了帕子拭泪。倒是萧茉见了萧诚,欣喜大过悲伤,上前扶住兄长,说道,“哥哥,祖母还等着呢。”
许老夫人本也要出来候着,只是郭氏好说歹说,才打消了老人家的执念。毕竟许老夫人的辈分摆在那里,郭氏哪里敢劳动她老人家。
女眷们拦不住萧诚,倒是让他跪在地上,扎扎实实地给郭氏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随着身边的婶婶姐妹们往后堂去。许老夫人这会儿也眼巴巴地候着长孙归来,众人们不敢耽搁了,众星拱月一般陪着萧诚往后堂里去。
徐婉淑本以为,这次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总该说上几句暖心的话。谁知道,萧诚一眼睛都没有看她,只当做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般,就见许老夫人去了。徐婉淑心中虽然不忿,可是这会儿合家团聚的好时候,她也不敢有什么表示。只跟着众人,陪着萧诚去见许老夫人。
许老夫人在屋子里听见外面喜气洋洋,丫鬟们脚步匆匆,就知道是萧诚回来了。她刚打算起身,就看见萧诚从门口大步进来,没几步就到了她跟前,一跪到底。
“祖母,”萧诚看见母亲郭氏的时候,还有几分镇定,这会儿看见许老夫人,倒是有些泪目了。他自小跟着许老夫人的时候,远远多过跟着母亲郭氏,这次瞒着祖母装死,让她老人家为自己牵肠挂肚,是萧诚最内疚的事情。
再加上郭氏这次好心办了坏事,毁了萧诚心中最大的执念,他心中也是多少有些委屈的。徐婉如在他灵堂上的话,萧诚回京以后就听说了。心上人能够做出这样的承诺,萧诚觉得,自己即使是死了,此生也再无憾事了。只可惜,他母亲总要把她自己认可的东西,强加到他的头上,这才错中错,让他这一生,跟挚爱有缘无分。
见了自小疼爱自己的祖母,萧诚心里的这些委屈,也有了发泄的出口。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萧诚眼下虽然办好了肃宗的差事,也给自己谋了个前程,可是他一想到徐婉如,心里就揪着地疼。
出京的时候,他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伤心。京城家里的许多事,似乎也该理一理了。否则日后他们这些个冲锋陷阵的男子若是有个好歹,家中的老弱妇孺,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第876章 无视
许老夫人见萧诚的眼里难掩悲伤,心中也是难过不已,伸手亲自扶了他起来。萧诚起身的时候,眼中已经没了泪光,倒是蓦然回身,颇为严厉地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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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婶和姐妹们见状,才纷纷开口劝解许老夫人,只说好容易大郎回来了,又难得中秋团聚之夜,让许老夫人不要太过难过了,千万保重身体。
众人七嘴八舌劝慰了一圈,许老夫人的那点伤感,倒是慢慢去了。她扫了一眼徐婉淑,再看了一眼孙子,见萧诚一个眼风都没扫到徐婉淑,就知道这事不会善了了。只是今夜,却还不是解决儿女情长的时候,他们萧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事,老头子早就让人传书于她,许老夫人多年坐镇京城,虽然是个妇孺人家,却也十分拎的清楚轻重。信中并无多话,只让一切都听大郎的安排。
许老夫人知道,丈夫一向说一不二,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现在她也乐得做个老封君,内宅让儿媳管,京城的事情让长孙管。
萧诚扶了许老夫人坐下,又一一给各房的婶婶们见礼。等他见过长辈,家中的姐妹兄弟才上前给他请安。萧诚是这一辈里年纪最长的,一早就去了三边。家中的姐妹兄弟间他的机会不多,对萧诚素来十分敬畏。
这会儿小辈们齐齐行礼,倒是颇有几分不约而同的整齐。徐婉淑夹在这些个小姑子小叔子里面,自觉有些身份尴尬。所以,她倒是不好与这些萧家子弟一起行礼。等他们见过礼,徐婉淑刚想上前,好好见过夫君。
谁知道,萧诚等姐妹兄弟们一起身,就开始说话了。徐婉淑刚打算屈膝行礼,却发现自己很尴尬地被萧诚无视了,脸上不禁有些难堪。
“大家都坐吧,”萧诚看了一眼同辈的姐妹兄弟,再看了一眼二房和三房的几位长辈。萧家的旁支,因为靖远将军府在京城权势渐重,也都依附进了京城。这会儿满堂坐着的人,跟萧诚亲近的,其实不过几个。
一眼望去,萧诚心中暗叹,就是这些个依附他们萧家的亲戚,最容易风吹两边倒。富贵的时候来打秋风,危机的时候,更是过河拆桥的很。这次他们萧家,除去他这个长孙出事,其他人,包括他的叔伯堂兄弟,都好好地在三边做事,并没什么损伤。
也不知道萧家这些人心浮动,到底是因何而起。
要说他萧诚一个人,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啊。就因为他生死不明,家中的人就起心投靠了太子。若是这事让这些做成了,他即使幸不辱命,完成肃宗交给他的任务,只怕也是无家可归了。想到这里,萧诚的脸色更是黑了几分。
一时间,屋子里面的气氛就有些压抑。
萧茉仗着兄长宠爱,这会儿倒是喊了一句,“哥哥,嫂子……”
萧诚一眼望去,眼神冰冷的有些吓人,萧茉顿时不敢多说了。
萧茉自小就知道,兄长最喜欢的,就是忠顺府那个徐婉如。因为许老夫人对萧诚和徐婉如的事情颇为支持,所以即使郭氏心中有些不满,却也不敢表现出来。这么一来,萧茉对徐婉如,一向也把她当成未来的嫂子看待。但是徐婉如的为人究竟如何,萧茉自问,却是不怎么了解的。
只是看见徐婉如这张脸,估计自恃年轻貌美的姑娘,都不怎么愿意跟这个如意郡主一起出现在人前的。所以萧茉心底,对徐婉如,实在说不上什么喜欢。
自从徐婉淑进了门,对她这个未来的太子侧妃,吹捧有加。再加上,太子门下的白梓轩,也因为徐婉淑的拉拢,对萧家十分看重,来往频繁。白梓轩来往的时候,总要替太子递个东西物件,传几句嘘寒问暖的话,萧茉听了,对太子更有好感。
所以这么一来一去,萧茉心中的好嫂子,自然就变成了徐婉淑。
徐婉淑刚才的尴尬,萧茉也都看在眼里。而萧诚进门之后,对徐婉淑熟视无睹,萧茉也已经发现了。即使她是个比较粗心的姑娘,也感觉到徐婉淑的楚楚可怜了。同情心一起,她就仗着兄长素日对自己的宠爱,开口向为徐婉淑说上几句。
谁知道,萧诚非但没有听她说话,反而一开口,就打断了她。萧茉心中有些不满,颇为恼怒地看向母亲郭氏,想让她帮着压一下兄长。
只是这会儿萧诚刚回家,郭氏疼他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萧茉的这点小心思。
萧茉虽然有些骄横,可是在萧诚这个兄长面前,倒是一向比较听话。这会儿心里虽然有些不乐,却也不是什么大事,见母亲没有搭理自己,萧茉也没有继续说话了。
萧诚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倒是也没有说话,很是平静地扫了一眼,开口问道,“五婶婶,俊哥儿的七七,准备的怎么样了?”
萧诚的话音一落,一个妇人就哭了起来,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由喜转悲。
许老夫人跟萧墨这一支,生了三个嫡子,长子是萧诚的父亲萧远山,次子是二房的萧远川,最小的,就是经常留在京城的萧远水。萧家儿郎并不出废物,萧墨自己英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强,所以比起日渐衰败的忠顺府徐家来,萧家不止是蒸蒸日上,很可能,还会兴旺个好几十年。
正因为这一支的子弟十分有出息,萧家的各支,就奉了萧墨这一支为主,搬到京城,依附靖远将军府过活。这个哭的伤心欲绝的妇人,正是依附萧诚一家的旁支,因为她的亡夫排行第五,萧诚就随着众人,喊她一声五婶婶。
这妇人跟郭氏的年岁相去不多,可是看起来,却比郭氏大了足足十岁的模样,白发横生不说,乱蓬蓬地很不像个体面人。在萧家的夫人小姐里面坐着,这妇人越发显的格格不入了。
见她哭的伤心,郭氏倒是开口劝解了,“五弟妹,人死不能复生,俊哥儿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担心你的。”
这话虽然没有错,可是听在这妇人耳里,心中的悲伤更是多了几分,哭的越发撕心裂肺起来了。
第877章 萧俊
许老夫人看了一眼郭氏,心想自己这个长媳,还真是个笨口拙舌的,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开口,就往人家心口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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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抹眼泪的妇人姓杜,名丽娘。早年没了丈夫,孤儿寡母跟着靖远将军府讨生活。好容易养大了独子俊哥,儿子为了博个功名,却跟着萧家子弟去了三边。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俊哥儿知道母亲的不易,长到十四五岁,就想着去三边战场上博个军功,改善一下家里的处境,让母亲安度晚年。俊哥儿是一片孝心,可是刀枪无眼,最后还是出事丢了性命。这会儿杜丽娘一个人独活世上,又遇到了中秋团圆夜,提起了伤心事,能不哭个痛快嘛。
本来,萧墨这一支过中秋,用不着请了旁支的亲戚一起。只是这杜丽娘的儿子俊哥,却跟萧诚有些干系。萧诚生死不明的时候,萧远山兄弟,就派了不少兵士去找寻萧诚的下落。不管是生是死,萧家都想要个明确的结论。
而这个派出去的士兵里面,就有杜丽娘的独子萧俊。萧俊去了三边,不顾自己年纪比别人小,反而吃苦在前,做事很是用功拼命。有了这么一股子劲头,萧俊虽然年纪尚轻,却也在三边的萧家军队里面,立稳了脚跟。
萧俊能够独当一面,同时又跟萧诚是亲戚,萧诚出事的时候,萧俊义不容辞,自然请命出去寻找。萧诚出事,本就是遇上了敌军,他出事的地方,也是边界多年纷战之处。萧俊带人去这么个危险的地方找人,自然容易遇到敌军。果不其然,萧俊走的多了,就遇上了一次蛮夷之人。只可惜他带队的人数不多,就此丢了性命。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萧家对这一个旁支的杜丽娘,很是照顾。若是有什么事,多半会喊她一声,让她一起热闹一下。这次中秋迎接萧诚,众人也不忘记叫一声杜丽娘。只是杜丽娘这会儿想起了伤心事,满心的悲伤绝望,她辛苦半辈子拉扯大了孩子,谁想,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杜丽娘越想越伤心,哪里止得住眼泪。
此情此景,不止杜丽娘一个人落泪,萧家的女眷,也有些潸然泪下。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压抑了。萧家的妇人,多半也有丈夫或者儿子在三边前线,谁家都担心在外的亲人,由人及己,倒是多少都有些物伤其类的味道了。
郭氏虽然有些不满杜丽娘破坏团聚的氛围,可是说到底,杜丽娘的儿子也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儿子,所以才命丧敌手。这会儿郭氏心里再不情愿,也不能跳将出来,阻止杜丽娘啊。否则,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头,就跑不了了。
好在,许老夫人倒是开口安慰起杜丽娘了,郭氏听在耳朵里面,心中才松了一口气。否则今日就不是给萧诚接风洗尘,而是给杜丽娘的孩子哭丧了。
杜丽娘慢慢收了哭泣,许老夫人吩咐身边的丫鬟服侍了她净面梳洗,好一会儿,杜丽娘才回来坐下。
这会儿,中秋的月亮,也已经藏到了云层里面,外面乌漆漆的,隐约有点让人不安的味道。
郭氏还想早些结束了筵席,跟儿子说说私房话。
可是许老夫人谈兴正浓,左手边坐了杜丽娘,右手边坐了长孙萧诚,嘴上正说着靖远将军萧墨当年从军的趣事。郭氏一个做儿媳妇的,也不好打断老夫人的兴致,只能在一旁干坐着。郭氏这个主母不动,府里的其他人也自然不好离席,众人都只好陪坐一侧。
谁知道,许老夫人说好萧墨当年的英勇事迹了,倒是提起萧俊这个孩子了。
“俊哥儿也是个好样的,”许老夫人的话一出口,杜丽娘就红了眼睛,可不是,她的俊哥儿,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了。
谁知道,许老夫人的语调一转,话题转到了杜丽娘的身上,“俊哥儿没给你请个诰命,这事,我们不能不管。”
许老夫人的这个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不仅郭氏吃了一惊,其他媳妇,也都有些奇怪了。二房和三房的女眷,都偷偷往郭氏脸上看。大家都觉得,许老夫人这会儿说出这个话来,郭氏这个当家主母,说不定早就知道了一些什么。
虽说萧俊是寻找萧诚的过程中丧命的,可是当兵打仗,哪有不出事的。更何况,萧俊去参军,即使他好好地保全了性命,也不见得必定能够得个大军功回来,给杜丽娘请个诰命啊。这许老夫人说的,到底是哪一出啊。
大家听的云里雾里,郭氏更是不知所云,众人都直直地看着许老夫人。大家都不知道,许老夫人打算给杜丽娘一个诰命,究竟是打算怎么一个给法。要知道,萧家上下,为国捐躯,因战丧命的子弟,没有几百,也有好几十的。若是杜丽娘得了好处,万一大家都追讨起来,不知道许老夫人又打算如何处置。一时间,有人为了利益,有人为了好奇心,都紧紧地盯着许老夫人。
“这事,还是我来说吧。”萧诚微微一笑,扫视了一圈,说道,“毕竟这事,也是有我而起的。”
许老夫人含笑点点头,示意萧诚公布消息。郭氏心下一个咯噔,她婆婆和她儿子两个人,是什么时候通好气了,究竟是什么事情,他们祖孙两人,竟然要避开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再看见婆婆扫到自己脸上的视线,有那么点若有若无的同情,郭氏更是彷徨起来了。
为什么长子这次回京,跟自己竟然有了这么大的疏远。是因为徐婉如的事情吗?就为了个女人,他能跟自己这个亲生母亲翻脸吗。
郭氏定下徐婉淑的时候,就知道,这门亲事,自己儿子要是泉下有知,只怕也是不愿意的。等知道萧诚没死,安全归来的时候,郭氏被这个意外之喜冲昏了头脑,没想到萧诚会怎么反感这门亲事。
第878章 过继
萧诚回京没有回家,却直接进宫朝拜皇帝去了。郭氏还有借口安慰自己,这是长子大事为重,要先去面见圣人。
即使他再不满意这门亲事,郭氏觉得,自己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压得萧诚死死的。
更何况,徐婉淑长的并不差,又会伏低做小,没有徐婉如的臭脾气,时日一久,再生几个孩子,萧诚能有什么气,也该烟消云散了。
所以,郭氏并没有太把这事当成一回事。
谁知道,这会儿听见婆婆和长子一开口,郭氏就知道了,这会儿,自己这个母亲,在萧诚的心里,只怕没什么分量的很。否则,这么大的事情,他为什么偏偏就避开了自己,只跟祖母商量。
郭氏心里有鬼,却不知道真相,所以只是十分忐忑地看着婆婆和长子,唯恐他们说出什么吓人的事情来。
只是,这世上,怕什么,来的偏偏是什么。
萧诚微微一笑,就开口说道,“既然五婶婶没了一个孩子,那么……”
“不可以,万万不可以,”郭氏听到这里,一身冷汗,赶紧出声制止,杜丽娘的孩子萧俊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怎么可以跟她的萧诚相提并论。她的长子,那可是靖远将军府未来的家主,长房嫡子,名正言顺的嫡长孙。萧诚这样的身份,怎么可以给杜丽娘当儿子。郭氏被萧诚的疏远冷淡一吓,这会儿还没听完话,就直觉,是自己的儿子不想要自己这当娘的了。
二房的李氏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郭氏,大郎不过是提议给杜丽娘再找一个孩子,这族里没爹没娘的孩子也有几个,都是萧家子弟的,过继到杜丽娘膝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嫂能够激动成这个样子。
“哦,”萧诚停顿了一下,很是认真地看着郭氏,“母亲有何高见,祖母和众位婶婶都在坐,不妨说来听听,大家也好一起拿个主意。”
郭氏见他说的这般冷清疏远,心中更加慌乱了,“大郎,你是长房长子,不可以过继……”
“哦,”萧诚挑了一下眉毛,跟许老夫人对了一下视线,又皱起眉头说道,“只是俊哥儿却是为了我……”
“不行,就你不行!”郭氏很是强硬,嘶声道,“除了你,谁都可以。”
她好容易生下了萧家的嫡长孙,萧诚日后是要继承整个靖远将军府的,怎么可以给一个旁支的寡妇去做嗣子,这事万万不可。
“这样啊,”萧诚表示这事有些为难,目光扫了一圈,落到了同胞弟弟萧访的脸上。
郭氏生了二子一女,最小的儿子萧访,今年刚刚十岁。因为长子常年在外,郭氏对这个小儿子,可是宠的很。让她把这个宝贝小儿子让出去,也是没门的。
这会儿看见长子盯着萧访打量了,郭氏一着急就喊出了口,“茉姐儿……”
郭氏一时太过着急,她觉得自己两个儿子,一个都不愿意让给杜丽娘。剩下的,就只有萧茉了,可是一时慌乱,忘记了萧茉,已经定下了亲事,过了中秋,就要去东宫做太子的侧妃去了。
郭氏素日里十分疼爱女儿,知道萧茉要嫁去东宫,还十分卖力替女儿拉拢萧家的人心,给太子造势。可是这会儿一慌乱,就把女儿给推了出去。
要知道,对郭氏来说,萧诚是她一辈子的依靠,长子是府里的嫡长孙,日后继承了靖远将军府,她就是府里的老封君。而小儿子,是她一生的快乐源泉,这般贴心的孩子,郭氏如何舍得过继出去。更何况,杜丽娘只是旁支一个无权无势的寡妇,萧访要是真的跟了她,日后能有什么好出息。而且,萧访才十岁,过继之后,很可能跟亲生母亲离心离德。郭氏想都不用想,坚决不会让出小儿子的。
可是她的话一出口,郭氏就慌乱起来了,这个女儿,她也不想出让的。
只是萧诚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就开口嗯了一声,“母亲大义,想把妹妹过继给五婶婶,不知道五婶婶觉得如何。”
杜丽娘从许老夫人那里知道,今天族里会挑一个孩子,过继到她的名下。只是别人家的孩子,终究比不上自己亲生的俊哥。所以杜丽娘想起独子的时候,先前才哭的那么凄惨。可是她也存了一个心,这次哭泣之后,就不能再借着独子出事的事情,给萧家添麻烦了。一次两次,人家还会感恩记着她的好,多了之后,只怕这点恩情反而要变成仇了。
杜丽娘就打算,好好过继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日后养大了,留在自己身边养老。谁知道,萧诚跟郭氏一句话赶一句话,竟然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谁不知道,郭氏对萧茉这个大姑娘,也是宠的不行,怎么肯让嫡出的大姑娘,过继到她膝下。更何况,这个萧茉,眼看就要进东宫做太子侧妃了。让这样一个大姑娘做自己的女儿,杜丽娘觉得,她无福消受的很。
“大哥!”杜丽娘还没有开口,萧茉倒是大喊了一声,又含泪看了一眼郭氏,“你们就真的这么不喜欢我嘛?我知道我退了亲事,给家里蒙羞,可是……”
可是还没可是出来,萧茉眼泪一落,推开身边的姐妹,拔足狂奔,冲出了花厅的大门。丫鬟婆子们匆匆忙忙,也跟在她后面追了上去。
许老夫人微微地皱眉,她原来并不怎么赞同萧诚的主意。可是看了萧茉这会儿的表现,她倒是觉得,萧诚说的没错。萧茉若是进了东宫,对萧家来说,绝对是个祸事。
人有点脾气很正常,可是发脾气,也要看清局势啊。眼下郭氏和萧诚摆明了要把萧茉过继出去,她若是稍微有些脑子,就不该发作,应该留在现场,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啊。
要知道,过继嗣子,是要跟原来的父母断了亲缘。可是过继女儿,还真没有那么大的规矩啊,大不了,她可以认下杜丽娘,算是给兄长报恩。可是萧茉这么一跑,就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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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9章 决定
如是以前,萧茉完全可以信任郭氏和萧诚。可是这次的事情,摆明了是萧诚要动手。郭氏再想护着女儿,在长子面前,只怕也会妥协。
许老夫人皱着眉头,吩咐身边的丫鬟追上萧茉,不要让她出事。可是对这个孙女,许老夫人却是颇有些看不上眼了。遇到事情,萧茉就这么一个处理方式。别说太子东宫,就是寻常的官宦人家,只怕萧茉嫁进去了,都讨不了什么好处。
许老夫人跟燕国公主是姑表姐妹,两人成亲的时间差不多,选的夫君,也都是军中的武夫。唯一的区别,就是忠顺公徐坤的爵位高一些,还有个亡妻。可是说到底,靖远将军萧墨,跟徐坤是一路货色。要不是许老夫人的手段了得,这靖远将军府,只怕也不会清净。
这些年,萧墨的儿子,全是许老夫人生的。庶女自然也有几个,不是远嫁了,就是嫁去给萧家拉拢人心去了。子子孙孙,现在萧家的后代,都是许老夫人的嫡亲子孙,她这个老封君,自然坐的安稳。可是这一切,都是许老夫人自己谋划来的,不是凭空落到她头上的。
萧茉这样的性格脾气,还有处事方式,她到了东宫,太子如何能高看她一眼。许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太子对萧茉如何,就看萧家如何配合他的行动了。可是这样一来,萧家就是自动站了太子的队伍,还处处受制于人。因为一个不成器的孙女,赔进去一家子孙的性命和前途,这样赔本的生意,许老夫人是万万不会做的。
萧诚出事之后,京城有些风起云涌,家里也有人蠢蠢欲动。这一切,许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只是时机未到,她也不好出来处理。前儿萧诚回来,就进宫见过圣上了,回来之后,避开郭氏,偷偷来找她这个祖母,商量了过继萧茉的事情。不论是哪一支,只要把萧茉过继出去就好。听萧诚传达圣上的意思,是要断了萧茉跟萧家长房的联系。圣上自然不会言明,只是敲打了一下萧诚,问了一下太子拜访萧家的事情。
萧家父子在三边的时候就讨论过,萧茉若是进了太子东宫,他们即使不站队,在外人看来,也是站队了。别的不说,他们若是丢了皇上的信任,只怕这军中的位置,是坐不长的。
虽然大楚开国至今也才第三代,可是军中的权势,却已经辗转了好几次。而且每次当权的,都是君主最信任的心腹。
京卫施家的崛起,就是因为肃宗的信任。而他们家的没落,就是因为施家卷入了肃宗最讨厌的夺嫡之争。宝庆公主跟施家世子不清不白,只怕肃宗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一直不出手,只等着宝庆公主在太子和几个皇子之间站队的时候出手。
有了施家的前车之鉴,萧家对萧茉进东宫的事情,也是讳莫如深,不敢得意。可是他们这些当家人头脑清楚,却拦不住家里别人翘尾巴啊。太子妃孙眉的出身那般寻常,萧茉的出身家室远远高过孙眉,萧家人能不愤愤不平嘛。
一来二去,总有几个脑子不清楚的,在外人面前说漏了口,比如萧茉不做太子妃,只是避人耳目。有萧家的军力在,太子登基,就是萧家出个皇后的时候。这般酒后狂言,连远在三边的萧家父子都听说了,更何况锦衣卫和肃宗呢。
这些个闲话传到萧远山兄弟的耳朵里面的时候,众人都给吓没了半条命。找回萧诚之后,祖孙三代就在一起商量,怎么避开这个祸事。他们本来只是打算,跟萧茉撇清干系,少做来往。可是京城的那些个糊涂蛋,一个个不省心,非要拖着萧家去趟这个浑水。
若是他们不做点决断,只怕日后这些人狐假虎威,真要害了靖远将军府。所以,萧诚回京之前,就得了祖父和父亲叔叔等人的同意,回京之后,竭尽一切可能,断了萧茉跟他们萧家嫡系的关系。
切断关系,过继是最好的手段。萧诚回京的时候,心中就有几个人选。进宫见过肃宗,皇帝一开口敲打,萧诚就知道了,这个妹妹,是绝对不能留在家里了。她若是知情识趣,做事循规蹈矩,进了东宫,保住一条性命,总还是可以的。
而且即使太子登基,只要萧家在军中立的稳,萧茉到时候真想要一个皇后之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肃宗在位这些年,萧家绝对不会给她一丝一毫的帮助。萧茉能够依靠的,只有她自己。东宫的后宅有多艰难,萧家子弟自然不能想象,可是,若是为了妹子在东宫争宠,反而赔进去一家老小的性命,这事,萧诚坚决不肯。
他跟许老夫人商量的时候,许老夫人心中,还是有一丝不舍的。可是肃宗春秋鼎盛,太子在这个位置上,不知道还要熬多少年。这二十年间,若是萧家卷入夺嫡之争,只怕熬不到太子继位的那一天。所以,萧家唯一的出路,就是中立,只听皇帝的话。
想一想萧茉的脾气性格,以及她今天晚上的表现,许老夫人不得不硬起心肠。现在,不舍弃萧茉,就等于舍弃全家老小,许老夫人没的选,郭氏也就没得选。
“既然丽颜都答应了,”许老夫人就点点头说道,“那明日找了族里老人,就把这事给办了吧。”
“母亲,这事……”郭氏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杜丽娘就是一个旁支的寡妇,给她什么她受着就是了,凭什么要他们长房的嫡出大小姐。
“茉姐儿就要进东宫了,”郭氏回过神来,说话就利落起来了,“若是现在过继了,她以后……”
郭氏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二房和三房的女眷也回过神来了。她们的夫君也来信过,隐约提过担心,以后萧茉若是能够做皇后,荣耀的也是长房。她们这些隔房的婶婶叔叔,荣耀的也有限。可是萧茉带来的风险,却是全家一样承担。这样的事情,二房和三房心中多少是有些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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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0章 反对
想明白这个关节,二房和三房的人就清楚了,这次大郎回来,就是为了解决萧茉的事情。若是萧茉跟他们嫡支无关了,那么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若是日后萧茉真的有那个能耐做了皇后,她能不认亲生的爹娘吗。更何况,眼下没了萧家做助力,就萧茉丫头的那个脾气,只怕在东宫很不好过。明白了这个理,二房的陈氏和三房的李氏就卯足了劲,吹捧郭氏,说她如何大义,如何高尚。为了杜丽娘,能够让出自己的亲生女儿。
郭氏一愣,满堂的人,素日里都是亲人家人,可是这会儿,婆母和长子坚决要把她的宝贝女儿过继出去,妯娌素日里也没有仇怨,可是这会儿全都口蜜腹剑,把她架的高高的,放在火上烤着。可是众口一词,就是要把萧茉过继出去。可是,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何能让孩子离了自己。更何况,先前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只怕也伤了女儿的心吧。
郭氏一边着急,想去安慰萧茉,一边又想搞清楚事情原委,越发混乱了。
好在,许老夫人见她着急的没了分寸,就发话了,“夜深了,你也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日再说吧。”
郭氏得了婆母这个话,赶紧告辞,匆匆去找女儿劝解去了。
等她一走,陈氏和李氏也都带着各自的儿女散去了,一路上,还不忘记教导家中女儿,千万别跟皇子沾上边,否则这站队的事情,祸及全家。没看见大伯母这般宠爱大姐姐吗,现在还不是得把她过继出去。
萧诚不过是个小辈,他敢逼着母亲把妹妹过继出去。只怕就是府里的老太爷和老爷们的意思。萧茉要嫁的是太子,这么随随便便给她换一个父母和出身,估计宫里的皇上,也是滴点头了的。众人越想越怕,约束起儿女来,也更加严厉了。
满府的人都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有郭氏母女没想明白。连杜丽娘,都觉得这回事有些古怪了。等众人走了,她才跟许老夫人推辞。
“老夫人,大公子,这可万万不可……”杜丽娘知道,自己母子这些年,都是仰人鼻息过活,没道理就因为俊哥儿走了,嫡支就要把大夫人的亲生女儿送给她。更何况,这个大姑娘很快就要去东宫做娘娘了。这样金尊玉贵的女儿,她可真的消受不起啊,杜丽娘心中惶恐,嘴上推辞也说的有些结巴。
郭氏知道,婆母和丈夫因为萧茉的亲事,早有异动。只是他们做事说话,并不让她知道,所以郭氏虽然清楚,萧家为了自保,必定要做出些什么来。
可是因为长子萧诚生死不明,萧茉的事情,就没有人提起了。郭氏以为,现在都快出嫁的时候了,萧茉的事情,应该不会再有变化了。
谁知道,萧诚刚一回来,婆母那边似乎早就通好气了,同气连声,就急着要把萧茉往外推。这是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郭氏如何舍得给了人家。更何况,这杜丽娘哪里比的上她了。
“母亲……”郭氏刚开口,许老夫人就颇为严肃地看了她一眼,郭氏心中一寒,却也知道,这事自己若是不抗争,只怕就要这么敲定了。即使知道婆母的打算,郭氏也打算鱼死网破,非要拼上一拼。
“母亲,茉姐儿下个月就要出嫁了,”郭氏一句也不带磕绊地就说下去了,“嫁的又是东宫太子,天家的亲事,我们岂能说过继,就把东宫的侧妃给过继了呢。要不,在茉姐儿那些兄弟姐妹里再看看,给丽娘选个年纪小的,也好常伴左右。”
这话一说出口,屋子里安静极了。
二房和三房的人,是知道些蛛丝马迹的,就算不知道过继的事情,也知道公婆早有打算,要消除萧茉对家里的不良影响。但是最近太子东宫的人常来萧家,萧家的旁支,也有不少出头鸟乱蹦跶,所以众人持观望态度的居多。
萧茉已经哭着跑出去了,长房就剩了郭氏和两个儿子。萧诚力主萧茉过继,这会儿自然神色严肃地看着母亲。萧访年纪尚小,刚刚十岁,对过继的事情,一知半解。见众人都不说话了,就有些奇怪了,“好好的,干嘛要过继姐姐啊?”
这个问题,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会把这个答案说出口去。
萧访问了一声,见没有人回答,就又扯了扯郭氏的袖子,“母亲,母亲……”
“夜深了,”萧诚开口说道,“访哥儿明天还要早起练武,送他回去歇息了吧。”
萧远山常年不在京城,萧访对这个长兄如父的萧诚,是敬畏的很。萧诚这般说了,萧访也不嘀咕了,乖乖地跟了丫鬟,下去休息去了。
等萧访走了,萧诚也不看郭氏,只跟杜丽娘说道,“婶婶不用担心,茉姐儿到了您的名下,我们也好给您请封诰命。”
杜丽娘听见诰命两字,就知道这事,郭氏多半是无能为力了。若是萧家能给她请封诰命,就说明宫里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杜丽娘虽然是个后宅女子,可是毕竟萧家的氛围摆在那里,谁都知道,这次萧茉进东宫,对萧家来说是个挑战。多数人觉得是个坏事,可是也有人觉得是个机会。
听的多了,杜丽娘也知道,萧诚让萧茉过继到她名下,就是嫡支想要摆脱太子的挟制了。她孤家寡人一个,丈夫儿子都已经没有了,若是想在家族里有点位置,自然要听家主的。所以明知道过继了萧茉,会给自己增加很多麻烦,杜丽娘也没有拒绝。
更何况,这个诰命夫人的名头,不止有虚名,还有实实在在的好处。就凭她自己的俸禄,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养老。至于孩子,她更倾向于找个跟自己有点血缘关系的收养。若是被萧家硬塞一个嗣子,杜丽娘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今自己有钱有名,挑个老实孝顺的孩子养起来,老了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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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1章 定局
杜丽娘心中有了计较,稍微推辞了几句,就说自己一个后宅妇人,没什么见识,也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许老夫人和萧家大郎见多识广,他们怎么说,她就怎么听了。
郭氏一听,马上就着急起来了,可是她也知道,这事的关键不在杜丽娘身上,而在婆母和长子身上。
“母亲,”郭氏一开口,就被许老夫人给打断了。
许老夫人心里不禁叹气,长媳这般糊涂,自己怎么能够安心把萧家的未来托付给她。萧家男子都在三边战场,女子皆在京城将军府。府里的事务虽然繁杂,却不是什么难事,许老夫人一早就把家里的繁琐事务,都交给了郭氏处理。可是萧家立足官场的关键,却在京城和三边互通消息,京城的将军府,要及时知道宫里和京城的风声。
这一点,许老夫人这些年兢兢战战,一丝儿也不敢疏忽了。眼见着她的年纪渐长,总要托付给儿媳,可是现在郭氏这么不顶用,许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眼见着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立不起来,她心里也是百感交集的。
眼下摆明了过继萧茉,对萧家才是最有利的。可是郭氏为了一己之私,丝毫看不见大局。这般没有大局观,如何能够掌握萧家的未来。许老夫人打量了一圈二房和三房的陈氏李氏,再看了一眼萧诚的妻子徐婉淑,也不知道,这几个能不能顶事。
“丽娘,”许老夫人吩咐道,“你明日早些过来,这会儿夜深了,都散了吧。”
既然许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媳妇孙女们也都告退散了。郭氏不愿意走,仍旧留着。一时间,屋子里的主子,就剩了许老夫人和萧诚郭氏两母子。
“丽珍,”许老夫人素日并不唤郭氏的名字,“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下去好好想想。以后这个家,还要看你的。”
郭氏知道,婆母态度这般坚决,必定是得了三边公公他们的支持。只是萧茉是她的亲骨肉,真让她舍弃,郭氏如何舍得。丈夫远在三边,即使她能联系上萧远山,只怕他的态度,也是如此。郭氏知道,这事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茉姐儿就要出嫁,这出门的时候……”
“一切都由丽娘主持,”许老夫人这段日子,已经把萧茉出嫁的很多事情,交给了杜丽娘去做。郭氏以为,许老夫人是担心杜丽娘失子悲伤,没想到,却是未雨绸缪。看来,这事他们背着自己,已经安排了很久了。
郭氏这下子,才知道,自己和萧茉都没的选择。一时间,心里越发悲苦起来。若不是萧茉跟郭近的亲事作废,她怎么可能落到如此下场。本来忍一忍那个有孕的通房,萧茉嫁了郭近,就是国公府未来的国公夫人。
好好的一个国公夫人不做,现在落到嫁给太子为妾。侧室说是侧妃,其实不过就是个妾。孙眉出身寻常,却有正室的名头,就这么一个名头,就能压的萧茉死死的。更何况,现在萧茉连娘家人都背弃她了,以后在东宫受了委屈,可如何是好。郭氏出了许老夫人的屋子,一路上越想越伤心,直奔着萧茉的屋子去了。
等郭氏走了,许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吩咐萧诚,“这事有些突然,你好好劝劝你母亲吧。”
萧诚点点头,盯着边上的烛火,并不言语。
许老夫人想起徐婉淑,倒是开口说道,“婉淑进门的时候,你生死不明,这会儿你回来了,大义上总要对得起她。”
郭氏给萧诚定亲的时候,许老夫人也反对过,可是那会儿萧家的人都觉得萧诚已经死了,既然已经如此,许老夫人就随郭氏折腾了。谁能想到,萧诚好好的回来了,京城却娶了一个他一点儿也不愿意娶的徐婉淑。
现在安慰萧诚,也已经没什么用了。所以许老夫人只是点名,徐婉淑对萧家有恩义,萧诚不能对不起她。
萧诚挪开视线,垂了眼睛看着地面,轻轻地嗯了一声。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处境。他可以供养徐婉淑,一辈子让她金尊玉贵地生活。可是妻子的位置,永远不是她的。至于徐婉如,眼下他是没有一丝机会。
只是萧诚却也知道,若是自己建了奇功,倒是可以跟肃宗请旨。三边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一些,洛阳王拿出来的藏宝图,真假参半,但是深挖下去,说不定能挖出些什么来。立功之前,萧诚并不打算留在京城。等他处理了手头的事情,就打算回三边,找个机会立功。这亲事于他,虽然是个打击,却不是没法处理的问题。不过是冷冷地把徐婉淑搁置一边,并不妨碍什么。萧诚心里打定主意,压根没打算跟徐婉淑有什么来往。
萧诚很是沉默,许老夫人也知道他心里难过,这个中秋佳节,谁都过的憋气。不过好在,萧诚好好地回来了。人还在,那就什么都好说。
“我也乏了,”许老夫人扶着额头,跟萧诚说道,“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你母亲那里,我会让人去劝的,你就别想太多了。”
萧诚点点头,告辞出了院子,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这个秋天,寒意甚浓。
过了中秋,许老夫人雷厉风行,就约了族中老人,一起把萧茉过继给杜丽娘了。一时间,萧茉从将军府的嫡长孙女,突然变成了旁支的继女。这事,自然也让京城的人,大吃了一惊。
施家的事情刚刚过去,大家对肃宗刚刚有了新的评价。这会儿萧家又过继了女儿,众人对肃宗的强权,越发敬畏起来了。毕竟,皇帝春秋鼎盛,正当壮年,他若是狠抓军权不放,哪个皇子敢觊觎一二啊。
太子说起来是未来天子,可是谁知道,他在冷板凳上要坐多久啊。邓太后的式微,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心中自然别有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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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2章 赌气
过了中秋节,萧家就跟宫里请了旨意,把萧茉过继给了旁支的萧金水和杜丽娘。
萧金水去世的早,宫里也给追封了一个从四品的游击将军,顺带着,杜丽娘也得了一个恭人的诰命。萧茉虽然过继到杜丽娘膝下,她也知道,只是走个过场,最终还是嫡支长房的事情。所以涉及萧茉的事情,杜丽娘全都请示了许老夫人,丝毫不落人把柄。
郭氏见宫里反应这么迅速,就知道,萧茉过继这事,多半投了肃宗的心思,所以旨意才下的这般痛快。只是她作为萧茉的亲生母亲,突然间让出去一个女儿,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追根究底,萧茉之所以落到这个下场,跟如意郡主徐婉如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她多嘴提了一下郭近的事情,萧茉说不定早就嫁过去了。
再加上,因为徐婉淑进门的事情,萧诚对郭氏不假颜色,让郭氏也十分不悦。许老夫人把萧茉的婚事多半交给了杜丽娘打理,郭氏手上一空,倒是想起这些个烦心事来。娶进门的徐婉淑,郭氏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她生母是独宠多年的宋红妆,可这个徐婉淑,似乎一点儿手腕也没有。萧诚连后院的边,都没有沾过,更遑论去徐婉淑的屋子里坐坐,两夫妻说些贴心话。
儿媳妇如果真的跟儿子亲近了,郭氏也不见得高兴,但是现在看见他们不亲近,郭氏心里更着急。毕竟,徐婉如一直不出嫁,不定亲,他们家萧诚,就会一直傻傻地守候下去。别的郭氏不清楚,可是这一点,她却十分清楚。
所以,郭氏得空之后,就常让身边的丫鬟婆子,去给徐婉淑明示暗示,让她多接近萧诚。否则萧诚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城。只是徐婉淑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纹风不动。郭氏每每在屋子里恨地,直摔茶盏,一个个都跟她作对似的。
本来她以为,徐婉淑这样的庶女,对着萧诚这样的少年英雄,应该十分中意。宋姨娘教出来的女儿,郭氏从许素白那里也听说过一二,这个徐婉淑不是个没手段的。可是偏偏她的手段,丝毫都不用到萧诚头上去。
只是着急归着急,牛不饮水郭氏也不能强按头啊。萧诚自从回了京城,多半的日子在郊外的京卫呆着。为了个什么,郭氏心里能不明白嘛。眼见着肃宗把京卫的权力交给了如意郡主,可是徐婉如身边能帮得上忙的,只有一个丁岚的兄长丁循。
丁家的心思,郭氏也是看的清楚。不过是借着徐婉如的势,把京卫也吞进去嘛。徐婉如身边得用的人手少,即使有人听她的,对这么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京卫里面的军汉,有几个能够真心实意地听话呢。
萧诚倒是有些熟人故交在京卫里面做事,这会儿年纪都在二三十岁上下。有些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跟萧诚自小认识。也有些是军中一步步爬上来的,因为萧家在军中的关系,萧诚也能拉上关系。
所以萧诚一回京,大半时间,都去京卫里带着徐婉如的弟弟徐简,走亲访旧。拉拢了这么一批人,即使徐简现在年轻,再过个两三年,只怕也了不得了。
儿子不着家,女儿又快出嫁,郭氏是一个头两个大。更何况,婆母和长子严禁她插手萧茉出嫁的事情。闲来无事,郭氏也只得找了徐婉淑坐坐。
萧诚刚回来的时候,徐婉淑对他,也是有所期盼的。所以郭氏找了徐婉淑闲坐聊天的时候,徐婉淑也一副贤良淑德,温顺服帖的样子。郭氏见徐婉淑这般,只道是长子被徐婉如迷了眼睛,看不见家中妻子的好处。
婆媳两人说说话,日子倒是不怎么难打发。
但是萧茉的日子,却有些难过了。她从嫡支长房的大小姐,突然变成了旁支寡妇膝下的继女,萧茉的落差不可谓不大。郭氏不能过问萧茉出嫁的细节,母女两人见面,又常惹得郭氏泪目。
萧茉的脾气一上来,对家中祖母兄长,甚至母亲,都有些埋怨。萧茉隐约也清楚,家里之所以过继了她,是为了避祸。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她要去做太子侧妃,日后说不定还能当上皇后。为什么家里的人,都这般避之不及。他们越这样,萧茉也有些骨气,越不愿意牵扯这些家人。
就这么堵着一口气,萧茉出嫁的日子,也快到了。
太子定下了九月初一娶太子妃孙眉进门,之后半个月,就要娶两位侧妃进门。孙眉进了东宫,果然不负肃宗所望,既得体,又不牵扯世家。太子明知道孙眉身上没有助力,却因为肃宗喜欢这个儿媳妇,他面上对孙眉,也是一副举案齐眉的模样。
孙眉是个聪明人,知道眼下自己最大的助力,就是肃宗的态度。至于即将进门的两位侧妃,一个是承恩公邓家二房的邓淑,另外一个,就是刚刚因为过继之事,在京城里成为话题的萧茉。
这两个侧妃,谁都觉得,自己未来必定要当皇后。邓家是太后和皇后的娘家,眼下邓淑进东宫,邓家人只会觉得,这是太子和肃宗避人耳目的做法。等太子继位了,邓淑这个外家的表妹,怎么肯能当不了皇后。
而另外一个萧茉呢,眼下虽然被肃宗百般打压,过继到了旁支门下。可是她跟萧诚的兄妹血缘,是打不断的。只要郭氏和萧远山在一天,萧茉就永远是嫡支长房的女儿。这一点,萧茉自己清楚,太子心里,也十分清楚。
太子最缺的,就是兵权,萧家这块肥肉,他没有道理不心动。只是如何避开肃宗的耳目,得了萧家的人心,却是另外一回事了。有萧家这么强大的背景,萧茉和萧家有些人,自然也觉得皇后之位,稳稳在望。至于现在已经名正言顺进门的太子妃孙眉,谁都觉得,这个孙眉,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傀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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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3章
世人都拿孙眉当个傀儡太子妃,至于她自己是怎么想的,太子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的。
孙眉的出身不错,父亲是个二品的都御史,母亲是江南世家左氏的女儿,在文官里面,颇有些地位。
按理说,这样的身世,孙眉做个太子妃,也算合适。
只是孙眉的父亲,却是个死谏得罪肃宗,闻风奏闻得罪满朝同僚的御史领袖。太子娶了这么一个太子妃,世人都觉得,肃宗有敲打邓家之意。再加上,太子妃一定下来,肃宗跟邓太后之间,就有些潮流涌动。
京城里面也有暗道消息,说是肃宗软禁了昭阳长公主和邓太后,又有人说,邓太后对宝庆公主下了手。不管真假,邓太后跟肃宗之间的关系,稍微有些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个端倪来。这母子两人之间,八成起了矛盾。
中秋之后,太子妃孙眉顺利进了东宫,紧接着,就是两位侧妃进门的日子了。
萧茉因为过继的事情,在京城闺秀里面,也成了大家最热门的谈资。说来说去,不过是萧家为了自保,舍弃了萧茉这个女儿。这样的话,或多或少,也有传到萧茉耳朵里面去的。萧茉知道之后,对郭氏更是爱理不理。无论郭氏如何示好,萧茉脾气一上来,就是给她一个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郭氏觉得,自己今年是不是犯了太岁,先是儿子生死不明。好容易儿子回来了,结果儿子和女儿都对自己疏远不已,离心离德。
不管郭氏如何悲伤,时光却是无情地向前,很快就到了萧茉出门的日子。
侧妃进东宫的日子,并没有条条框框,规定的那么死板,只要比太子妃迟一些日子,留给正室一个体面,也就成了。只是邓家着急把邓淑嫁到东宫,就选了离太子妃和太子大婚日子最近的一个吉时,避开了初一十五,定在了九月十六。
萧茉进了东宫,她打擂台的对手,第一个就是邓家的邓淑。至于那个隐形的太子妃,萧家和邓家都没有太把她当回事。所以邓淑定了九月十六,萧家也请了肃宗的意思,给萧茉定了同一天。
既然都是太子的侧妃,就一起进门算了。所以,不管萧茉愿不愿意,她人生里面最重大的日子,却是要跟别的女子分享的。
这一点,若是放在别的女子身上,说不定也能忍受一二,毕竟进的东宫,做的是太子的侧妃。可是对萧茉来说,却满是委屈。
她本是京城勋贵官宦人家里面最出挑的贵女,虽然跟文官人家的女儿不一样,可是有萧家在她背后撑腰,萧茉这一辈子,都能活的体面舒心。即使她进了郭家的门,为了萧家的军权,信国公也会给她这个孙儿媳妇一些体面。
可是现在,萧茉不仅没有了她一直以来觉得骄傲的身份,还要嫁给一个男子作妾。虽然这个男子是太子,可是侧妃就是妾,这一点,嫡出的高门贵女们,就是这般看待的。她们自小,就是被家族当做未来高门的主母培养的。
而今萧茉得了这么一个去处,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个体面,对她来说,却多少有些难堪。虽然萧茉跟邓洁并不熟悉,却也知道,邓洁为什么宁可放弃侧妃的位置,去做了二皇子的继室。继室虽然不是原配,却是个堂堂正正的妻子,这一点,萧茉现在想起来,也觉得邓洁是个聪明人。
不管萧茉有多不情愿,心里有多愤恨,却也知道,若是进了东宫,她唯一的助力,只能是萧家的亲人。她不指望母亲郭氏能为自己做多少,但是萧茉心里也明白,以后太子对她如何,就取决于萧家的态度。若是萧诚这个未来的家主,能对她这个亲生妹子有些感情,萧茉在东宫,也就有所倚仗了。
萧诚自小对萧茉就不错,上次郭家的亲事,萧诚一听郭近是那么个货色,就找上门去了。所以即使这次萧诚有些不近人情,让萧茉十分伤心,可是她对兄长,还是有一些信心的。
只是萧诚这次死而复生,回了京城之后,对郭氏和萧茉,就有些冷淡。萧茉自己生了几天闷气,边上婆子丫鬟也劝了她好几回,出嫁的姑娘,日后娘家的倚仗,就是嫡亲的兄长了。等萧茉不生气了,去找萧诚的时候,却发现,萧诚每天都不着家。
打听了几番,萧茉算是知道了,自家的兄长,不是在京卫替如意郡主联络人手,就是在郡主府陪徐婉如吃茶聊天。
这兄长,萧茉气了个仰倒。
他知不知道,家中有个新妇叫徐婉淑的啊。他到底知不知道,萧家的大门朝哪边开啊。
只是郭氏都奈何不了萧诚,萧茉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得吩咐了下人,看着萧诚的院子,等他回来的时候,及时通报一下。出嫁之前,萧茉还是打算跟兄长聊一下,一则打探一下兄长和祖父他们的意思,二则,在兄长面前卖个惨,让他心生恻隐。
萧茉等了好几天,总算让她等到机会了。萧诚院子里的下人传了话过来,说大公子刚回来,这会儿在沐浴。
萧茉得了消息,就带了些茶点,去萧诚院子里探望了。
虽然萧茉已经过继出去了,可是在萧家下人的眼里看来,这个大小姐,还是他们家的大小姐。她自小与萧诚关系亲近,进萧诚的院子,也一向来去自由,下人们见她来了,也没去问萧诚,就让萧茉进去了。
萧诚在外面跑了一天,沐浴后出来,却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妹妹,红着眼睛,坐了他的屋子里面。
萧茉看见兄长出来,默默擦了一下眼泪。自小,萧茉想从萧诚这里得到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到萧诚面前哭上一番。她知道,萧诚见她落泪,无论什么都会答应的。这会儿故技重施,萧茉手熟的很。
谁知,萧诚出来,先喊了小厮进来,打量了两眼,吩咐他们收拾自己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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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茉不明所以,嗔怪了一句,“哥哥,我在这里坐着呢。”
第884章 开解
萧诚颇为冷淡地看了一眼萧茉,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哥哥,”萧茉还没说话,心里觉得委屈,就落下泪来了。
“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萧诚说道,“我还有事,马上就要出门。”
“出门?”萧茉因为萧诚的态度,心里起了无名怒火,“是不是又去徐婉如那里?出门出门,你回来以后,哪天不去她那里的?”
本来,萧诚的态度也只是冷淡。对着家里唯一的亲妹妹,他一向比较随和,并不像要求兄弟们那般严苛。可是这次回家,他实在觉得有些寒心,对郭氏,也对萧茉。所以萧茉一发火,萧诚也懒得搭理她的臭脾气了。
“是又如何,”萧诚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明儿就要出嫁了,这会儿还是回去吧。五婶婶还等着你呢。”
他不提杜丽娘还好,这一提,萧茉就扑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你们讨厌我就直说,一个个恨不得早点赶走了我,你们心里才舒服。”萧茉本就绷着一根弦,这会儿眼见着明天就要出嫁了,兄长却是这么一副态度,她心里一委屈,自然不管不顾了。
小厮在给萧诚收拾东西,听见萧茉哭闹开了,倒是不敢动弹了。萧茉的几个贴身丫鬟,也上前劝慰。萧诚只是坐着不言不语,看着萧茉哭闹。
萧茉哭了一会儿,倒是收了声,她本就是武将世家的女儿,脾气急性格也直接。只是最近实在是憋屈,所以爆发起来,也厉害一些。
萧诚见她不哭了,倒是吩咐她的几个丫鬟退下。
见萧诚这般吩咐,萧茉倒是知道了,多半,是兄长有话要吩咐她了。既然如此,就不是真的不理她。萧茉心里的委屈少了一些,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脸面,倒是乖乖地坐着听话了。
谁知,萧诚却是不言不语,只是撩了一下长袍,架了个二郎腿,往后靠到了椅子背上。他自幼习武,素来行如风坐如钟,很少放松姿态。
萧茉觉得有些奇怪,这样的兄长,她实在有些陌生了。
“你这样子,”萧诚冷笑了一声,“进了东宫,大概三个月,五婶婶就要给你准备后事了。”
这些年,萧诚一直在战场上厮杀,按理说,对京城那些个后宅的事情,不知道多少。可是他心系徐婉如,所以对忠顺府的后宅之事,了解的很多。顺带着,对宫里的女子手腕,也知道一二。
东宫虽然眼下只有一个太子妃孙眉,可是邓家的女儿,可不是好惹的。别的都不说,就一个邓太后,就是个好大的靠山。若是萧茉还是这么一副脾气,只怕进了东宫,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即使太子看在萧家的面子上,不给萧茉难看,可是保不住别的女子动手啊。
“你!”萧茉气急,连哥哥都不喊了,“你咒我。”
萧诚冷冷地看着萧茉,说道,“你被母亲宠坏了。”
“我哪有!”萧茉更气了,“母亲都不要我了,哪里就宠我了。”
“哎,”萧诚长叹一声,“你我的兄妹缘分,明日你一出嫁,就再没有可能了。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得进多少,就听多少吧。”
萧茉一愣,心里虽然不忿,却也知道,萧诚这会儿是跟自己说心里话了。
“你进东宫,他们为的,就是萧家的军权,”萧诚也不忌讳,直接点明了,“为了萧家,也只能舍了你,这事怪不得母亲。”
听见萧诚提起郭氏,萧茉忍不住擦了一下眼泪。他们母女这些年,感情自然远超他人。这会儿虽然记恨过继一事,萧茉对郭氏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哥哥,”萧茉哽咽道,“我也知道,母亲是无可奈何……”
萧诚见她这般伤心,也有所不忍,毕竟是自己打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若不是为了这一层关系,他也不会留下萧茉,说上这么一番心里话了。
“为着我们萧家,”萧诚说道,“太子和邓家,对你也不会太过分了,只要你自己循规蹈矩,守礼谨慎,不会有什么事情。”
萧诚和祖父商量过,太子看在萧家的面子上,即使萧家对他的暗示装聋作哑,他对萧茉,也不会太过分。只是太子敲打萧茉的时候,按萧茉的性格,怕是守不住敲打的。多半,要回娘家求助的。唯一的法子,就是断了萧茉回家求助的路子。现在把她过继出去了,太子即使要逼萧茉回家求助,只怕也名不正言不顺。萧家嫡支拒绝起太子来,也理直气壮了许多。所以,才有了过继萧茉这么一出事。
萧茉听了兄长的话,也知道,虽然祖父主张过继了自己,可是说到底,家中的长辈,也是替她着想了。但是,想到自己无依无靠进了东宫,萧茉心中,十分不安。本来,太子和他身后的势力看中的,就是萧茉能够成为东宫和萧家之间的联系。
可是现在,萧家摆明了不合作,太子若是恼了,萧茉的处境,只怕不会太好。这一点,萧诚和祖父也都想到了。可是萧家的儿女,男子在战场上厮杀,女儿家在京城,自然也要为家族做点贡献。这么点委屈,靖远将军觉得,孙女应该能够承担起这份责任来。
只是萧茉这些年,却是被郭氏宠的过头了,又因为她跟郭家的亲事,所以没人把她往宫妃的方向培养。谁知道,这会儿赶鸭子上架,情况对萧茉来说,的确不怎么好。
萧诚只盼着她,能够看清形势,不要搅合进太子的事情里面去。若是萧茉谨慎自保,有萧家在,她的处境,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怕只怕,萧茉争宠搅合进太子的事情,最后萧家要么是不得不出手相助,要么是彻底不搭理她这个孙女。无论是哪一条路,萧诚都不愿意看见。所以今晚,他见了萧茉,倒是提点了几句。至于萧茉能领悟多少,能否跟祖父设想的那样谨言慎行,萧诚就不知道了。无论如何,作为兄长的他,自然是希望看见妹妹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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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5章 情话
萧诚跟萧茉说好话,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他言尽于此,萧茉能听得进去多少,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万一萧茉在东宫犯蠢做了傻事,萧家到时候抛弃起她来,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希望萧茉明白这一层干系,保全自己,谨慎从事。
小厮见他们兄妹沉默不语,就进来请示问,“大公子,东西都理好了。”
“嗯,等下长安来了,交给他就好了。”萧诚扫了一眼小厮收拾的包裹,他在家里放的东西不多,就几件日常衣服,还有几封祖父跟他的书信。
看了一眼萧茉,萧诚吩咐道,“你明儿就要出嫁了,得空去看看母亲吧。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萧茉听见兄长吩咐自己去看母亲,心中一痛,又是落泪。只是再听,萧诚却是又要出去了。他在京城里,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徐婉如的如意郡主府。萧茉比徐婉如大个两岁,两家又是一直来往的,自然知道,明儿就是徐婉如的生辰,兄长这会儿出门,就是往徐婉如那边去。
“哥哥,”萧茉也冷了神色,“你的话,我都记下了。只是兄长已经娶妻,也莫忘记了这一点。如意是个硬骨气的,人家的丈夫,她不见得看在眼里。”
这话正好击中萧诚的软肋,他又何尝不知道,徐婉如眼里揉不下沙子,不会看中有妇之夫,更何况,他娶的徐婉淑,名义上还是徐婉如的妹妹。
被萧茉这么一说,萧诚也懒得敷衍了,他这妹妹,只怕进了东宫,还有一番磋磨。这性子,自己疼了,必定要让人家也疼一下。敢爱敢恨是好事,可是这么立马清算的性格,在这东宫里面,多半是要被人当枪使的。好在祖父狠下心,过继了她出去。萧诚好话说尽,这会儿也懒得争辩。徐婉淑如何进门的,跟他没有关系,若是郭氏再拿母亲的名义逼他,萧诚不介意,自己也过继出去。
萧诚一甩帘子,黑着脸出去了。
“哥哥!”萧茉在后面喊了一声,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的有些过分了。她兄长爱了徐婉如一辈子,怎么可能轻易放下。这会儿他正难过,自己却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诚出了门,就往郡主府去了。却没看见,徐婉淑就站在他的院子里面。长安回府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么一幕,他心中也知道,主子并没有拿这位徐小姐当妻子看待。可是他们做下人的,却不能不恭谨。
“少夫人,”长安上前请了安,又给萧诚找了借口,只说宫里有请,所以大公子才匆匆出门了。
徐婉淑是个能伸能屈的,即使知道萧诚去找徐婉如了,她也不会表现出来,长安这么说,她就顺着长安的话,吩咐他素日里仔细照顾萧诚,若是短缺了什么,切记让她知道。
长安常年跟着萧诚,也知道他的心意所在。可是现在这个牵错红线的亲事,徐家的二小姐也是无可奈何的。所以长安心里对徐婉淑,就有些同情了。
“是,少夫人的吩咐,小的记下了。”
长安正跟徐婉淑说着话呢,萧茉却从里面出来了,因为哭过,眼睛略微有些不自然。徐婉淑见了,上前笑嘻嘻挽了她的手,只字不提她的眼睛,拉着萧茉往郭氏那里去了。
郭氏二子一女,对萧茉自然是十分在乎的。这次过继了萧茉出去,府里最难过的,出去萧茉就是郭氏了。徐婉淑深知此理,血脉亲人,哪里是过继切的断的。更别提,萧茉现在已经是要出嫁的大姑娘了。过继到旁支,不过是萧家避开太子的一个招数。
白梓轩跟徐婉淑说的清楚,萧家对萧茉是什么态度,对太子又是一个什么态度。可是男子的态度再鲜明,也避不开后宅夫人的心思啊。只要当家的主母郭氏牵挂女儿,萧茉跟嫡支的关系,就是切不断的。
若是太子想利用萧家,就得从郭氏和萧茉身上下手。这一点,徐婉淑为了帮助白梓轩,也看得十分清楚。眼下不明白的,只怕就是当事人萧茉了,事到如今,她对郭氏过继了自己出去,还耿耿于怀。这样蠢的女儿,徐婉淑心中也是冷笑不已。
萧茉因为兄长去了徐婉如府上,面对徐婉淑的时候,就有些隐隐约约地不自在。徐婉淑当然知道,明日是她那个好姐姐的生辰,萧诚来去匆匆,还回府沐浴更衣,不是去找徐婉如才怪。只是,她也心有所属,听见了此事,只是冷笑。
萧诚归来之后,徐婉淑未曾没有想过,是否就此好好做一个萧家长媳,日后当个萧家主母。要体面有体面,要权势有权势,没什么地方不好的。
可是萧诚回来之后,一眼就不曾看过她这个妻子,更甚至,日日往徐婉如的府邸里跑。徐婉淑自小,对徐婉如就有恨意。只是因为徐婉如成了肃宗的的女儿,权势太大,她不敢招惹了,所以才走了绥和妥协的路线,表明上装的姐妹一家亲。从利益上来说,这样对自己,还有白梓轩都是最好的。谁知道,萧诚回来之后的种种做派,却让徐婉淑对徐婉如恨之入骨。一开始,只是姐妹之间的嫉恨,凭什么她是嫡出的女儿,被祖母捧在手心。现在,却成了生死敌人,自己的丈夫,不管徐婉淑爱不爱萧诚,这是她的丈夫,却对着徐婉如大献殷勤,这一点,徐婉淑绝对不会原谅。
这刻骨的仇恨,再加上白梓轩的暗示,徐婉淑觉得,日后若是太子继位登基,她和白梓轩说不定可以讨个恩典,终成眷属。这样一来,萧家必须要亡,这样萧家的势力可以归了太子,而自己也可以从萧家名正言顺地出去。
白梓轩的话听起来没有破绽,可是有一处,徐婉淑却是没有仔细思量的。若是萧家亡了,那用了萧家的太子会怎么样?情人的话,听起来跟蜜一样甜,可是杀起人来,却比什么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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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6章 母女
萧茉和徐婉淑出来萧诚的院子,就找郭氏去了。至于萧茉名义上的母亲杜丽娘,谁也不会当她一回事的。
倒是萧诚还让长安去了一趟杜丽娘的家中,传了几句话,只让她日后注意些萧茉和嫡支的互动。
杜丽娘也知道,自己这么一个寡妇,没有丈夫儿子可以依靠,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给萧家尽一些自己能尽的力。既然家主的意思是看着萧家大姑娘,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也会注意一二。
毕竟,以后萧茉要是从东宫回娘家省亲,多半是避不开杜丽娘的。至于郭氏和萧茉背着杜丽娘来往,那些事,就不是杜丽娘应该担心的了。萧家的家主头脑清楚,而许老夫人也还耳聪目明,不至于酿成什么大祸。
与其说,杜丽娘是过继了一个闺女。倒不如说,她拿了自己和亡夫的名头,过继并约束了萧茉。同时,也给萧家看着点萧茉,尽量减少东宫对萧家的影响。就凭这样的付出,得一个四品诰命夫人的封号,杜丽娘也是心满意足的很。
更何况,杜丽娘也有自己的打算。她想着,等萧茉出嫁了,她就在姐妹们的子女里面,挑一个年纪小听话的过继到自己膝下。这一切,都要看萧家的家主是否答应。而且,孩子过继之后,更是要得萧诚的提携,才能过的好。
就为了这一切,萧诚和许老夫人让她怎么做,杜丽娘都会尽力而为的。至于萧茉,脾气那么大的大小姐,杜丽娘心中,也是隐约有些不喜欢的。不过是个面子情,能过得去,就好了。所以,即使明日就是萧茉出嫁的大日子,她还去了郭氏那边,杜丽娘也不急不怒。只要萧诚答应的,她一个名义上的母亲,着什么急啊。
萧茉和徐婉淑进了郭氏的院子,郭氏跟萧茉抱头痛哭,徐婉淑一副好媳妇好嫂子的模样,在边上好言相劝。郭氏和萧茉哭累了,倒是也停下来了。
郭氏吩咐女儿,“若是有什么委屈的,尽管回来找母亲。”
郭氏是萧家的当家主母,徐婉淑心想,萧茉这样,过继与否还有什么意义。
别的不说,郭氏在京城权贵勋爵里面的交往,就让徐婉淑很是羡慕。她是妾生子,自小就没什么机会去见识这些个大场面。燕国公主进宫,带的也只是徐婉如跟徐简,没有她这个庶出孙女的份。
至于宋红妆,她一个姨娘,能交往什么人。徐婉淑偏偏又是跟着宋红妆长大的,等她年纪渐长,倒是有些记恨宋红妆,若不是她拘了自己在屋里养,说不定自己也能跟着夫人。朱念心去世之后,丁岚进门,这一折腾,徐婉淑的年纪也不小了,宋红妆也习惯了用女儿争宠,更不可能把徐婉淑送出去了。
所以徐婉淑除去对白梓轩的一层执念,对勋贵人家之间的夫人交际,也是十分向往的。
只是进了萧家,萧诚已死,徐婉淑一个未亡人,如何能够到处走动。所以她的交际十分狭窄,好容易萧诚活着回来了,徐婉淑最希望的,就是郭氏带着自己参加各处人家的聚会。
只是为了萧茉出嫁的事情,郭氏伤心不已,素日里只是闭门难过,哪有什么交际。而萧茉名义上的母亲,又成了杜丽娘。杜丽娘一个寡妇人家,哪有什么高门贵妇会跟她来往啊。所以即使遇到了萧茉出嫁的机会,徐婉淑仍旧没有什么机会出门,或者在家中迎接客人。
若不是萧茉对她还有利用价值,徐婉淑对郭氏和萧茉这对母女,实在是不耐烦的很。不过,她知道来日方长,等萧茉出嫁了,以后二皇子娶邓洁,几位公主出嫁,郭氏很可能都会带着自己走动。到时候,她这个未来的萧家家主夫人,自有用武之地。
郭氏毕竟是萧茉的亲娘,早就把自己的嫁妆,打包塞到了萧茉的嫁妆里面。这会儿吩咐好萧茉,郭氏又想起来自己的一套头面,就让丫头们去取了。徐婉淑在边上看的眼红,却也不好多说。
郭氏见状,也不好太过于厚此薄彼,所以,让丫头们再去找了一副头面,拉着徐婉淑下去佩戴起来了。
等徐婉淑一走,萧茉倒是靠近郭氏,低声说道,“母亲,兄长多半,又找徐婉如去了。”
郭氏皱了一下眉头,本来,她跟女儿说私房话,并不愿意看见徐婉淑坐在一边。得知她是因为萧诚的缘故,才来了自己院子,倒是对徐婉淑多了几分同情。
“腿长他身上,”郭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能拦得住他?为了她进门,大郎都不叫我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冷冰冰两个字,母亲。我还能怎么样,为了个外人,我还能真寒了大郎的心嘛。这都进了我们家的门,留住男人心的事情,就只能她自己来了。”
徐婉淑换好了头面,正往回走呢,就听见郭氏的大嗓门,在那里说些什么大郎的心事。边上的丫鬟多半也听见了,有些不敢直视徐婉淑的眼睛,只跟她说,“少夫人这边走。”
郭氏在屋子里听见外面的声音,也就不再多说了。若是知道儿子的气性那么大,郭氏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娶了徐婉淑进门。现在好了,儿子是活着回来了,可是压根儿正眼不看自己这个母亲一眼。对即将出嫁的亲妹妹,也冷淡的不行。
长子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郭氏自然不愿意跟长子关系这么僵。现在的一切不顺利,她都推到了徐婉淑和徐婉如的头上。一个是做人家媳妇的,却不知道留住丈夫,没有本事。一个是不知道廉耻两字,非要跟有妇之夫来往。
徐婉淑虽然是庶女出身,可自小也是徐铮一手宠大的,这会儿听了郭氏的话,心中没有火气才怪。只是她跟她姨娘学的表面功夫,也是一流的。再生气,也不会显露了分毫。即使这会儿徐婉淑觉得,萧家灭门都不算过,面上却是笑呵呵扶了一把头上的簪子,进门去彩衣娱亲,讨郭氏欢心去了。
笔趣阁
第887章 挑心
不出所料,萧诚出了靖远将军府,就直奔如意郡主府去了。
明日是徐婉如的生辰,上门贺寿的人,不知几许。萧诚想私底下跟徐婉如说几句话,不得不今夜前往。更何况,明日萧茉出嫁,萧诚这个萧家长孙,不可能不在家里呆着。
想到家里的一片纷乱,萧诚皱起了眉头。长安已经把他的东西收拾好了,等明天萧茉的婚礼一结束,萧诚就打算直接回三边了。今夜,他怎么都要见一见徐婉如。有些话,萧诚觉得,现在若是不说,只怕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自从萧诚回京,徐婉如跟他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少,却每次都留了下人在侧,并不跟他单独见面。萧诚在京卫里的事情,徐婉如自然知道,有他相帮,徐简认识起京卫的人来,也便利了许多。萧诚这般做,徐婉如知道,多半是为了她。
可是眼下,萧诚已经成家立业,不管这亲事是不是他愿意的,木已成舟,谁都没的选择了。若是她说错了话,让萧诚误会了,就更加麻烦了。所以,与萧诚的见面,徐婉如颇有几分如履薄冰的味道。
萧诚到了郡主府,就有人往嘉乐堂去报与徐婉如知道了。这会儿,徐婉如正跟长史马文远和秦杰敏说话,听了下人来报,脸上的笑容一滞。不说别的,就郭氏硬娶了徐婉淑进萧家这一件,徐婉如跟萧诚,都不能再有什么私底下的来往了。这些日子,萧诚也忍着没有重提他离京之前的事情。可是万一他冲动了,非要说呢,那时候,徐婉如是听,还是不听呢。
马文远听了,吩咐下人迎了萧诚进来,一边又跟徐婉如说道,“郡主,来年您就十五了,这亲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徐婉如的亲事,必定是宫里面指定的,这一点,马文远非常清楚。只是,京城适婚的青年才俊就这么些人,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这一点,总可以心里有些数。这些个公子世子背后的事情,也可以早点调查一个清楚。
肃宗指婚的时候,也可以露个意向,早知道根底,总是有备无患的。更何况,定了亲事,不一定马上成亲,有了亲事在身,徐婉如推起萧诚来,也方便许多。萧诚现在还没认识到,他跟以往早就不同了,现在的萧诚,已经是有妇之夫,他的言行若是一个不慎,还会连累了徐婉如的名声。
作为郡主府的长史,马文远上任的时候,就打算借势实现一番自己的报复,如何肯让徐婉如坠了名声。现在的如意郡主,日后还前程无量呢。
秦杰敏看了一眼舅父,他虽然知道,徐婉如定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他只是京城府尹的一个庶出儿子,眼下白身一个,虽然在国子监读书,可是至少还要个十年,才能在仕途上有所起色。
正是因为不愿意等待这么久,一步步走仕途的资历,秦杰敏才投靠了如意郡主府。他们舅甥,都有一个坚持,如意郡主日后在朝中,必定是个能够左右时局的势力。眼下肃宗的恩宠,还有京卫的实力,假以时日,无论是哪位皇子继位,这位手握实权的如意郡主,谁都得恭恭敬敬地供着。
秦杰敏毕竟是个聪明人,识时务的很,心中虽然有些不快,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又没打算跟如意郡主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她的一生里面,有他的身影跟随,秦杰敏也就满足了。至于其他的,秦杰敏并无所求。
马文远的话,徐婉如虽然听见了,却没有真往心里去。她知道,自己成了如意郡主,这亲事必定要由肃宗或者邓太后决定了。只是现在的徐婉如,对亲事,并没有少女的那种憧憬,若是不可避免,她也会选一个可靠的伴侣,比如上次选的萧诚。
若是不愿意困于婚姻之中,海山还是她最大的底气。所以,马文远的话,徐婉如并没有多想。只是,等太子和二皇子这些皇家子弟的亲事定了,二公主三公主出降了,她这个如意郡主的亲事,迟早会进入肃宗和邓太后的视线范围。说到底,徐婉如还是有些托大了。
萧诚进了嘉乐堂,就看见围坐在徐婉如身边的马文远和秦杰敏。这个马文远的来历,萧诚也是知道一二的。京城里三教九流的人物,这个马文远认识的不少,连军中,都有人在萧诚面前提起过府尹府里的那个幕僚马先生。
府尹有多难做,萧诚也是知道一些的,秦府尹在京城这龙蛇混杂的地方,稳稳地做了这么些年,背后多半,就是这个他极为倚重的幕僚。至于马文远为何来了郡主府,萧诚也能猜个几分出来。无非是因为徐婉如手中,有了京卫这么一个大权势。
权势动人心,马文远跟着秦府尹多年,自己并没有得到什么名声,他的妹妹,也就是秦杰敏的生母,不过是个妾室,生了孩子,早早就没了性命。若不是秦府尹的老母对这个庶出的孙子秦杰敏极为疼爱,马文远不见得原谅府尹。
这两舅甥为了权势前途,投靠了郡主府,只是对徐婉如来说,却是把双刃剑。可是萧诚也知道,若是徐婉如的权势更盛,这样投靠依附的人,只会更多。所以,萧诚看向秦杰敏和马文远的眼光,就有那么些不耐烦了。
只是,马文远也知道,徐婉如并不愿意跟萧诚私下说话。所以,他跟秦杰敏,怎么都要赖在这里了。
萧诚见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暗示了几次,就不再绕弯子了。
“如意,你看看。”萧诚让人取了个匣子,捧在手上,递给了徐婉如。
徐婉如朝左月点了点头,示意她接过来。
“萧大哥,不知道这里面装了什么?”
“明日就是你的生辰,”萧诚苦笑了一下,“我也没法亲来给你贺寿,只得提前准备了一份,聊表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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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月一打开匣子,里面却是一枚金镶玉的挑心。
第888章 夜谈
挑心是女子头面里面的重头戏,插在整个发髻最中心,也最引人注意的地方。因此,华丽精致之余,还讲究福瑞之气,所以常有佛像,宝塔,王母或者凤凰等图。
只是萧诚送来的这一支挑心,却没什么这些福瑞图像,金累丝镶珠嵌宝中间烘托着一块玉雕。徐婉如低头一看,这玉雕的图案,却是蜻蜓栖在了荷花之上。这挑心的配色工艺,怎么看,怎么像她母亲留下的蜻蜓簪子。而那玉雕的荷花,又神似师傅孙道隐给她的见面礼。徐婉如从腰上解下玉佩,虽然荷花的风姿不同,可是雕工风韵,却是如出一辙。
萧诚这次遇险,明面上是遇到了鞑靼人的埋伏,实际上,却有几位皇子的手笔。萧诚消失了一段日子,却是奉了肃宗的命令,暗中盯着英王。肃宗派了英王去处理洛阳王的献宝,却又暗地里让萧诚去查英王。至于肃宗有没有派人盯着自己,萧诚心里,也拿不准。
英王行事谨慎,萧诚虽然心有疑虑,却也没有查出来什么。只是追查的时候,萧诚得了些宝物,其中,就有这么一支蜻蜓荷花的挑心。
看见蜻蜓的时候,萧诚觉得,这挑心跟徐婉如的那支蜻蜓簪子,倒是十分相称。徐婉如小时候跟徐婉淑争夺簪子,这事萧诚也知道。蜻蜓簪子他更是见过几次,看见挑心的时候,就想带回京城给徐婉如。
这会儿徐婉如解下玉佩,萧诚也凑上前去看,玉佩和这挑心的玉雕,倒是一脉相承。萧诚不知道这玉佩是孙道隐给的,还以为,也是徐婉如从母亲朱念心那里得来的。
“如意,”萧诚笑着说道,“你看看,跟你的蜻蜓簪子,是不是一套的?”
徐婉如也让左月娶了蜻蜓簪子过来,放到一处,看起来的确像是一套的。
马文远和秦杰敏见了,也上前观看。马文远很早就见过徐婉如的簪子,这会儿又看见这挑心,倒是开口问道,“这挑心,萧公子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因为这话问的突然,马文远就解释道,“看着跟郡主的簪子是一样的,或许一起,便是一套的。”
萧诚本来也是这般猜测,只是他不方便说出这挑心的来由,就随口说道,“在三边养伤的时候无聊,在集市的古董店里看见的。”
萧诚如是说,马文远也不追问,只是笑眯眯地,在一边坐下了。
送好生辰礼物,萧诚又与徐婉如说了会儿话,就告辞走了。只是萧诚走的时候,说是有事要与秦杰敏聊,硬拖着他一起走了。
秦杰敏一个文弱书生,如何是萧诚的敌手。萧诚一伸手,就捉了他的胳膊,飞速地往外去了。马文远见了,也只是摇头苦笑,年轻人啊,总有些意气用事。
出了嘉乐堂,萧诚倒是松了手,放开了秦杰敏。
这一路上出来,郡主府的下人们,看见萧家大郎拖着马长史的外甥,走的飞快,众人也是一脸诧异。
秦杰敏好容易得了自由,恨恨地甩了下胳膊,他就说了,不该跟这些个粗鲁军汉扯上什么关系。这下倒好,人家一回京城,自己家里的妻子不管不顾,却把他这个不相干的,当成了头号情敌。
“秦公子,这时候也不早了。”萧诚对秦杰敏的出身,也十分清楚,就这么一个府尹庶子,他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只是这秦杰敏借着马文远的关系,频繁出现在徐婉如面前,这一点,萧诚就有些不能忍了。
“是啊,”秦杰敏抬头望天,这会儿的十五圆月,就这么明晃晃地当空,澄空万里无云,虽说时候不早,可这月色看着,却是另一番夜色滋味。
他这般文人墨客的感春伤秋,萧诚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说话,他看什么天空,做什么长叹,莫名其妙。
“秦公子,”萧诚干脆单刀直入了,“如意一个女子独居郡主府,家中并无长辈亲眷,有时候并不方便招待外人,特别是晚上。”
秦杰敏见惯了说话百转千折的文人,突然听了萧诚这般直接的话,不禁挑了挑眉毛,只是,他一向机敏,言语上面更是从不让人。
“萧兄,”秦杰敏笑着问道,“这般月圆时节,你怎么舍得让新妇独守空闺啊?”
萧诚对徐婉淑跟自己的这一门亲事,从一开始,就是否认的心理。这会儿被秦杰敏揭穿了,颇有些恼怒,只是让他开口对外人否定这门亲事,却是有些为难。
“你,”萧诚恨恨地说道,“秦公子,有些事可为,有些事却不可为,你好自为之。”
这次,萧诚却是说的比较委婉了。
只是,秦杰敏这人,在家素日得宠,又跟嫡母和嫡长兄抬杠抬惯了的,这会儿自然不会息事宁人了。
“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秦杰敏笑着说道,“夫妇之道,在顺应天理。如今新妇守了空闺,这股子不平气,虽然不见得会朝萧兄出,却不见得憋的住。更何况,徐少夫人跟郡主有姐妹之名,小弟觉得,什么事情可为,什么事情不可为,萧兄更应该多加思量。”
说着,秦杰敏拱了拱手,不言而辞了。
剩了萧诚一个人,孤零零站了园子里面,颇有些难堪。好在郡主府的下人,并不多事,也不知道,秦杰敏的这一番话,是否传到他们耳中了。
出了郡主府,萧诚牵了马,有些心思沉重地往大街上去。
这门亲事,他自然是万万不肯认下的。可是如今这满京城的人,甚至包括徐婉如,大家都觉得,他跟徐婉淑是铁板钉钉的夫妻。
如果是别人这般看,萧诚或许还能够做到无所谓。只是,如果徐婉如也是这般想的,萧诚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了。
可是有郭氏在,这门亲事基本上没法子作废。更何况,忠顺府那个拎不清的侯爷,应该也不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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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诚越想,越觉得身上的枷锁沉重,这亲事,是没法子作废的。
第889章 玉佩
秦杰敏跟萧诚一同离去,马文远倒是不怎么担心。他外甥就一个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萧诚也不是个莽撞之人,顶多说上几句话,并不会出什么事情。更何况,就秦杰敏的口才思辨来说,一旦开始讲道理,吃亏的必定是萧诚,所以,马文远一点儿也不在乎。
徐婉如见马文远没有告辞的意思,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马文远这人做事,一向谨慎,即使他进了郡主府做长史,仍旧守礼的很。夜深的时候,若无要事,几乎不会来见徐婉如。这会儿确实不早了,也不知道,马文远为何还久坐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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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马文远倒是也不卖关子,开口问道,“您的蜻蜓簪子,原是河间王府的旧物,看样子,这玉佩和挑心,都是一样。也不知道,郡主的玉佩,从何而来?”
“是我师傅给的,”徐婉如也不打算隐瞒,说道,“还是他给我的见面礼来着。”
“可否给下官一看?”
马文远接过玉佩,他仕途无望,又因为辅助秦府尹有功,得了不少财物,所以在古玩上面,也有几分眼力。这玉佩,看成色,很可能跟挑心中间的玉雕,同出一源。看雕工,更是一个人的手笔。
当时给徐婉如查这蜻蜓簪子的时候,马文远追查到姚家,自然知道,这蜻蜓簪子是冯家之物。可这玉佩,却不像是女子用物,多半,是当时河间王府置办了头面,顺便给他们世子,置办了玉佩。
姚家的女子之物到了徐婉如手中,马文远并不奇怪,可是河间王府的男子之物,如何也到了徐婉如手中,他的确是有几分疑问的。若是孙道隐给的,倒是有几分冥冥之中有人安排的味道了。
只是,这会儿事态不明,这些个头面玉佩又是死物,并没什么大碍,所以,马文远还了玉佩,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是孙神仙给的徐婉如,他总不会害了自己徒弟吧。若有什么鬼祟,遇到了海山的神仙,也就化于无形了。
“既是尊长之物,”马文远轻轻笑道,“郡主还是好生收着吧。”
徐婉如自然也是这般想的,萧诚送她的挑心,倒是的确跟她的簪子玉佩有些关联。既然到了她手中,自然会好好收着。至于别的,她倒是没有多想。
既如此,马文远见左右无事,也就告辞回去了。明日是郡主生辰,来往祝寿的人,想来不少,还是早些下去准备着了。
徐婉如吩咐左月收好了挑心和簪子,自己就回屋歇息去了。萧诚的来访,让她颇有些为难。虽然她也曾经觉得,若是今生必须挑个人成亲,萧诚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是眼下,萧诚已经陷入这般处境,她若是再跟萧诚牵扯不清,害人害己。更何况,虽然她对徐婉淑没什么好感,可是坏人姻缘,往人心口捅刀子的事,徐婉如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
徐简得了萧诚的帮忙,最近在京卫很是如鱼得水,前日来郡主府,还替萧诚说了很多好话。萧诚有多真心,前世今生,徐婉如都看的清楚。可是眼下若是跟萧诚有所纠缠,必会毁了徐婉淑的一生。若是徐婉如对萧诚也如前世对陈奇可那样,说不定她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坏了人家姻缘。可是她对萧诚,好感是有,却没有那股子不顾一切的爱慕。说到底,这点子好感,并不能让她迷了心智。
花青帮徐婉如散了头发,就下去守夜了。
睡到半夜,徐婉如隐约觉得有人坐在她的床头,一睁眼,却看见月色如华,洒在她的床尾。天气已经变凉,花青早已经关好窗户,如何又有月色。徐婉如朝窗子看去,的确开了一扇,外面,就是澄空万里。
徐婉如松了一口气,自从她搬来郡主府,就没有发生过忠顺府那边的意外了。刚回京城那会儿,谢石安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隔三差五地夜访忠顺府。
前日里在忠顺府见到谢石安,徐婉如总觉得,心中很是忐忑,至于是为了什么,她却说不出来。
有可能,是因为今生的谢石安,跟以前她听说的,太不一样了吧。
虽说谢石安仍旧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却没有因此荒废了学业,仍旧在国子监里读书,听朱时雨说,似乎稳占鳌头。朱时雨是个傲气十足的人,谢石安能让他点头认可,至少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而今他在京城安心备考,看起来,的确跟前世很不一样。
只是前世,徐婉如跟谢石安,也只是见过面,却没有说过话,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一个人。
徐婉如掀了被子,打算下床去关了窗子,却听见有人低声喊了一句,“如意。”
徐婉如心中一惊,赶紧回头去看门口。只见门口站了一人,一身青衣,正是消失数月的潘知远。
“师兄,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徐婉如赶紧上前,拉了潘知远的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潘知远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徐婉如有些泪目,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有见到二师兄,自己身上的法术和功夫,又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她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要问潘知远了。
徐婉如把包天随告诉自己的事情,一一跟潘知远说了,又追问,自己如何就失去了功夫。
潘知远倒是有些失笑,拍了拍徐婉如的手,说道,“宝剑锋从磨砺出,你进了海山,倒是磨过几次剑啊,这功夫,自然是师傅给你的。”
“师傅?”徐婉如一愣,问道,“不是二师兄你吗?”
潘知远微微一愣,笑着否认,“哪有,是师傅了,你若是想要这功夫,现在开始练,还来得及。不过要是想走捷径,下次见了师傅,让他给你就是了。”
徐婉如想了想,应该很快就要见到师傅了,这事倒是不急。毕竟,包天随还给了她护身的法术珠子。
说好这事,徐婉如倒是开始追问,潘知远跟师傅,最近到底是去了哪里,很久都没见到他们了。
第890章
“如意,”潘知远的眉间,颇有几分倦意,“你可听过道虚的名字。”
徐婉如点点头,师傅孙道隐和他同门师兄道虚之间的瓜葛,包天随也曾跟她提过一二。
潘知远也不多说,“道虚蛰伏了多年,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在三边一带出没。师傅跟他之间,有些未解的旧事,就带着我和唐知非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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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他老人家,”徐婉如在潘知远面前,一向十分自在,即使只有些事情,是师傅和师门的秘事,她也会问出口,“都是个活神仙了,究竟有什么事情,还要为了个过去的师兄弟,去那么久的三边,”
包天随跟她说过,这个道虚,虽然是孙道隐的师兄,可是两人的关系,却是十分的不好。至于具体为了什么事情坏了同门情谊,包天随倒是没说。
“这事说来话长,”潘知远伸手端了桌子上的茶水,微微啜了一口。
茶水是左月备下的,这杯子,却是徐婉如日常用的,白瓷无骨,在这夜色里,润的像是天上的圆月。
“师傅的师傅,是前朝的国师一得法师,”潘知远看了一眼徐婉如,说道,“师祖和道虚和尚,都是释家,我们师傅自成一派,学了道家。”
即使潘知远不解释,徐婉如也能猜出些什么,师傅不仅没做和尚,还一手成就了大楚,毁了前朝的梁国。而今师傅的弟子潘知远,还做着大楚的国师。怎么看,这师门的恩怨不仅仅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反而似乎还有改朝换代的争执。
“前朝安帝之后,师祖就坐化圆寂了,”潘知远像是猜到徐婉如在想什么,解释道,“师傅和他的师兄道虚之间,意见不同。师傅觉得大梁气数已尽,道虚却要人力逆天,就此各为其主。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师傅助着周家得了天下,道虚就此没了音讯。”
大楚开国,传到肃宗这会儿,已经三代,而今差不多三十年的时间了。徐婉如想想师傅的年纪,再想想那个道虚和尚,只觉得这道虚和尚蛰伏的时间,还真够久的。三十年,很多人的一辈子,弹指一挥间就能从少年到中老年。
“那你们去了三边,可曾找到那个道虚和尚。”徐婉如没见过这个道虚,颇有些好奇。
“没有,”潘知远摇摇头,笑着看了一眼徐婉如,“如意最近过的如何?”
宝庆公主出事,肃宗把京卫交给徐婉如,这一切,他回京之前都听说了。刚一听说的时候,潘知远心里颇有些火气,天家无父子,谁想这个皇帝,竟然开始利用起如意来了。
明面上看起来,肃宗是给了徐婉如颇大的权势。其实,却是把徐婉如拖到了争位夺嫡的旋涡里面。
肃宗正值壮年,权力都在自己手中握着,对年轻的继位者,百般不放心。不仅处处约束着太子,还有些纵容三皇子和五皇子。淑妃她们的野心,背后就是肃宗的纵容。
太子本就势弱,再加上几个虎目眈眈的强势兄弟,以后谁坐这个天下,实在不好说。而且邓太后跟肃宗之间,明显出了大问题。肃宗的身世一事,潘知远也听说了。
若是这样,邓家名义上顶着肃宗外家的称号,实际上,却毫无血缘亲缘关系,必定要被削弱。
大义灭亲,灭的还不是自己的亲,肃宗做起来,自然利落。
只是,他这把刀什么时候举起来,眼下还未可知。若是肃宗一旦出手,太子和邓皇后的处境,必定堪忧。
邓家不是肃宗的外家了,却仍旧是太子的外家。邓皇后,的确是邓家的亲女。
太子很可能,会成为邓太后和肃宗斗法的牺牲品。至于那几位皇子,一个个也都不是吃素的。肃宗年纪不过四十,不知道这争夺,还要持续多久。
想到肃宗拖了徐婉如进这么一摊浑水,潘知远心头就有些起火。
只是再不济,他总能带了徐婉如回海山。所以,潘知远问起徐婉如的近况,语气倒是还算平静。
“这事说起来话长,”徐婉如笑着模仿了一下潘知远先前的话,把宝庆公主如何意外出事,到自己和燕国公主如何接了旨意,再到京卫的事情,都仔仔细细,跟潘知远说了一番。
“你舅舅怎么说,”潘知远这次去三边,跟朱自恒的联系,却是颇多。很多信息,都是朱自恒哪里来的。朝中的事情,朱自恒看的仔细,有他看着徐婉如,潘知远倒是不怎么担心。
“舅舅也说过,这事有好有坏,不过,却是利大于弊。”徐婉如把朱自恒的分析,跟潘知远也说了一番。
跟潘知远的想法不一样,朱自恒觉得,外甥女总是要嫁人成家,在京城长长久久地生活的。日后肃宗去了,她若是手中有些震慑人的权势,也不全都是坏事。
京卫的事情,朱自恒不是十分懂行。但是肃宗在位还有很久,有他看护着,假以时日,徐婉如总能吃下京卫。有这么一个权势在手,只要徐婉如不站错队,基本可保半世富贵。
至于新帝若是登基,那会儿,朱自恒觉得,徐婉如的夫婿,应该也足够独挡一面了。徐婉如放手京卫,退归后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有人照顾着外甥女,朱自恒觉得,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潘知远自然知道,朱自恒的打算,不过如意在京城,估计不会住上太久。所以,潘知远听着徐婉如说话,却没有仔细去听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看着她的脸,有些发呆。
“师兄,”徐婉如却问起他的衣服来了,“你如何换了青色,往日不都是白色嘛?”
潘知远笑着摇摇头,“三边的风沙太大,白色实在是耐不了几天。”
徐婉如看了一眼他那天青色的道袍,觉得这颜色,只怕也耐不住三边的风沙。不过,这次她倒是没有追问了。潘知远这次回来,脸上还有些倦色,只怕是一回京城,就来郡主府了。
第891章 追查
潘知远跟徐婉如说了一会儿话,也起身回去了。
徐婉如站了窗前,本打算关了窗子,继续睡觉。只是潘知远的话,虽然三言两语说了三边的事情,也提了师傅的师门恩怨,可是徐婉如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临走前,潘知远特意问了一下京中诸人的事情。徐婉如把萧诚回家的事情,跟潘知远说了一下。至于她在忠顺府遇见谢石安的事情,徐婉如倒是按下不提。一则那次相遇,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发生,谢石安不按常理出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二则,徐婉淑跟白梓轩的事情,徐婉如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人说起。毕竟,这事涉及女儿家的闺中情意,她还是希望,徐婉淑能够见好就收,守着萧诚,好好做她的萧家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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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诚前世孑然一身,今生,徐婉如希望他至少有个安稳的家。若说她是为了徐婉淑,倒不如说,她是为了萧诚,所以沉默。
潘知远这次回京,倒不是三边的事情已了,反而是因为,道虚的人,明显往京城来了。
自从洛阳王进京,给肃宗呈上了前朝的藏宝图,肃宗就派了英王去洛阳,追查此事。
明面上,英王以兄弟之亲,住进了洛阳王的府邸,实际上,却做了长远打算。这藏宝图一说,有人信,也有人不信。若是真有这么一笔财富,如何前朝却灰飞烟灭,没了香火。大楚开国,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至今也有三十余年了。
只是,肃宗登基七八年,国库有多空,底子有多薄,他心里是一清二楚。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这么一个机会,总还是要去试试。若是派了其他朝臣,这前朝的事情,就会公诸于世。倒不如,让亲近自己的英王,借兄弟名义,去洛阳王府住着。时日一久,总有发现。
更何况,此前几年,英王因为贺家的事情,也曾在洛阳多年。做生不如做熟,让英王去办,肃宗也有这个意思。至于英王之外,肃宗自然也派了不少人。
肃宗的几位皇子,一个比一个消息灵通,洛阳王进京以后,众人都盯着洛阳这事。
直到英王出京,去了洛阳,众人都知道,肃宗多半是让英王去查了。皇子们最怕的,一是失去圣心,第二就是怕自己的消息,落后了他人。即使眼下不知道这洛阳王府的事情究竟如何,众人也都派了自己的精锐,前往三边。
这么一来,大家就避免不了跟驻守三边多年的萧家,打上交道。只是萧家一直以孤臣自居,只认皇帝,不认其他任何人。皇子们的人马去三边,也不敢太过招摇。若是进了萧家的眼,往肃宗那里一报,众位皇子免不了嫌疑。
萧诚领兵进了鞑靼的陷阱,就有这几位皇子的手笔。一则有他们掩人耳目的打算,二则,萧家的长女成了太子的侧妃,别的几位看着眼红,总觉得太子迟早得了萧家的势力。若是能够乘机坏了萧家在肃宗眼里的地位,对太子不利,就是对他们有利。至于太子,得知了几位兄弟的谋划,听出幕僚的建议,来了一个顺水推舟,将计就计。若是萧诚没了,事后又发现了几位皇子的手笔,不管萧家眼下的态度有多坚决,日后总会倒向东宫。
所以一来二去,萧诚进了鞑靼的包围圈,就在鬼哭岭没了消息。此后萧家得了肃宗的暗旨,盯上了几位皇子的行踪。至于萧诚,安全回来之后,就在祖父的掩饰之下,打探起英王和几位皇子的消息。
肃宗下的这么一盘棋,潘知远自然明白。只是,这些个凡尘俗事,与他无关。至于前朝的宝藏一事,潘知远倒是知道一二。只是一朝有一朝的气数,潘知远并不多言。只是师傅的师兄,道虚和尚去了三边,这事,却是海山的大事。
师门的那些个恩怨,潘知远也知道一些,不过是各为其主。师傅孙道隐扶了周家的皇帝,夺了前朝大梁的天下。而师傅的师门,却一直是给前朝做事的。此间也涉及佛道相争,说起来,却是一言难尽了。
道虚藏头藏尾了几十年,今年却在京城露了踪迹。之后,师傅和大师兄追着线索去了三边,潘知远也自然跟着前去了。按师傅的意思,这道虚和尚,多半是跟什么人搭上线了。至于道虚究竟要做什么,海山的人,并不清楚细节。可是大方向,倒是大家心里都有数,多半,是要复辟前朝的大梁了。
藏宝图一出,英王和几位皇子的人马都去了三边,再加上一个隐居多年的洛阳王,道虚这次,究竟是跟谁搭上了线,潘知远也说不好。看起来,个个都有嫌疑。其中,洛阳王的猫腻最大。好好的,他干嘛这个时候抛出藏宝图,引了众多势力,齐齐聚到三边。更何况,他的生母,就是贺皇贵妃,身上,也流着一半贺家的血。
追查洛阳王的事情不难,可是难的,却是追查道虚跟洛阳王之间的关系。道虚实际上,跟海山的人,同出一门。孙道隐门下的弟子,在普通人眼里面,那就是活神仙一样的存在。可是到了道虚的面前,众人的法术,却都成了寻常的伎俩。只有孙道隐去了,才能与他缠斗一番。
孙道隐带着唐知非和潘知远到了三边,刚追到道虚的消息,就又听说,他往京城来了。这么虚晃一枪,狡兔三窟的做法,连孙道隐也猜不透,道虚究竟是要干嘛了。所以,孙道隐带了唐知非留在三边,潘知远一个人,回了京城。
潘知远兼了礼部尚书一职,中秋之际,少不得许多事务。再加上中秋之后,诸位皇子娶亲,公主出降,他也少不得在人前露一个面。肃宗那边,潘知远一直拿闭关说事,只是,不管如何,也到了他回京的时候。
回京见过徐婉如,知道了萧诚成亲的事情,潘知远眼见为实,算是彻底放下了心。否则,这你情我愿的亲事,他还真找不到理由去拦着。
第892章 生辰
一夜无话,徐婉如见过了潘知远,心中记挂的事情,也算是放了下来。好梦刚到天亮,就被门外兵荒马乱的声音给吵醒了。
徐婉如心知有异,只是有熊嬷嬷在郡主府里坐镇,就算是着火了,也烧不到她身上。所以徐婉如半眯了眼睛,翻了一个身,只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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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想,左月竟然来了她的床边,隔着帷幔说道,“郡主,熊嬷嬷让您起身……”
徐婉如在海山的时候,为了个赖床的事情,就跟熊嬷嬷斗法无数,这会儿听说是熊嬷嬷让左月来的,她更是没有声息,只当自己没有听见了。
“郡主,”左月犹豫了一下,只得直说了,“宫里的人来贺寿了,熊嬷嬷已经陪着了。”
“宫里?”这会儿徐婉如倒是不装糊涂了,“哪个宫里的?”
其实,不管是哪个宫里的哪座神,徐婉如都得好好地起身去道谢。只是一时间奇怪,倒是随口问了起来。
“是皇上身边的魏公公。”
徐婉如第一次进宫,就是魏明亲自给领进去的。之后郡主府开府,也是魏明一手操办的,府里的很多宫人,也是魏明挑的。连管着内宅的方嬷嬷,也是魏明的熟人。左月跟着徐婉如的日子不算久,可是魏明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面,却是见过许多次了。
魏明来了,代表的自然是肃宗。徐婉如无奈,只得起身,左月忙招呼了花青,两人一前一后,飞速收拾好徐婉如,就陪着去见魏明了。
熊嬷嬷陪着魏明,已经吃了一盏茶了,看见徐婉如出来,两人都起了身。
“恭贺郡主芳辰,”魏明倒是行起大礼来了,又见徐婉如匆忙赶来,料想她应是起床不久,便说道,“不想却扰了郡主清梦,咱家是在该死。只是皇上昨夜就催的急……”
魏明可不是个嘴上没门把的漏嘴巴,他漏出个只言片语,都是想让人家知道的内容。这会儿推说肃宗着急让他出宫,自然是在徐婉如面前,给肃宗挣脸。
“这说的哪里的话,公公请坐。”徐婉如坐下,也示意魏明坐下。
魏明呈上了礼单,又说了一通,肃宗如何思念她,想招了她进宫过生辰,却又担心宫里规矩多,坏了她过生辰的兴致。
徐婉如对进宫,那是一点儿好感也没有。上次被昭阳公主借了邓太后的名头,哄骗了进去。若不是方太妃及时出手相助,徐婉如真可能摊上些狗屁倒灶的事。
魏明正给肃宗描绘高大光辉形象呢,朱自恒却进了嘉乐堂。朱家来人,郡主府的下人,一向是不用通报,直接就往里面引的。
朱自恒带了妻子儿女,一早就出发来郡主府了。今天是如意的生辰,京城里数得上号的人,都会上门祝寿。家中没有长辈,又无男子,朱家这个外家,自然要来帮忙。总不能,让寿星忙于迎来送往,不得安宁吧。
“朱侍郎来了?”魏明反客为主的很,倒是跟朱自恒说起闲话来了。只是他身为肃宗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內侍跟朝臣之间还得保持距离。魏明说了几句,倒是也起身告辞了。
朱自恒送走了魏明,倒是吩咐徐婉如,“如意,你今日就自在玩一天,女眷那边有你舅妈,进去看看吧。”
徐婉如知道,舅舅一家来的这么整齐,多半是为了替她拦住那些上门贺寿的客人。若是她不想见的,就交于他们。否则这一天下来,只怕不得片刻安宁了。
“谢谢舅舅,”徐婉如搀了朱自恒的胳膊,一起往后院去了。
姚小夏带了朱时雨兄妹,已经在侧厅里坐下了,胭脂捧了茶,一回头就看见郡主进来了,赶紧侧身站了一边。
“舅妈,你们来了啊。”徐婉如放开朱自恒的手,接过迎上来的朱秋语。见她穿了一条红色金绣带了五福的裙子,看着颇为喜庆。
“这小脸,越发看着像我了,”徐婉如笑嘻嘻地摸了一把朱秋语的小脸,牵着她坐到了姚小夏的身边。
“如意,”朱时雨倒是笑着问徐婉如了,“你这生日,打算怎么做?”
徐婉如不过十四,这个年纪在寻常的富贵人家,也不过是给孩子做个生日,添几个菜。若是再做大了,只怕会折了孩子的福气。即使在宫里,三公主她们生日,也只是邓皇后在自己宫里做筵席,即使做的不小,也不会到处说将出去。
这个,其实也是肃宗不怎么愿意徐婉如进宫过生辰的原因。他总觉得,这些年亏欠了徐婉如,若是生日都过的拘束,还有什么乐趣。更何况,宫里的公主皇子过生辰,自有他们的生母操劳,若是生母的位分太低,至少还有个皇后替他们操心一二。
放到徐婉如身上,她本身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若是进宫,即使有皇后替她做生日,肃宗心中仍旧的不怎么舒服。所以,干脆一大早,就让魏明出宫给徐婉如送了生辰礼物。有他这个当天子的带头,朝中的那些个大臣,只怕早就听说了。说不定,这会全都带了重礼,往郡主府赶了。
这样一来,京城所有人都知道肃宗对这个女儿的看重,即使身份未名,可是什么都比不过帝王的宠爱。见风使舵的人那么多,谁都清楚,该怎么做。徐婉如的这个生辰,必定过的风光。
这事肃宗料的没错,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本来还有人家的女眷,要往东宫去给太子贺喜。今日是太子纳萧家长女萧茉为侧妃的大喜日子,储君的侧妃,又是萧家的女儿,以后如何,还真不好说。就算不能为后,当个贵妃,也是有的。所以,即使是太子纳侧妃,去的人家也是不少。
更何况,今日一起进门的,还有个邓家出来的邓淑。虽然邓家一直捧着邓洁,京城人家的邓淑并不了解。可是就凭她姓邓,日后也是个有造化的。这么两位侧妃一起进门,大家就算不是去贺喜的,也想去看个热闹。
第893章 风向
东宫刚娶了太子妃,就有侧妃进门,还是一口气两位,大家多少有些好奇看热闹的心理。所以前日过了中秋节,很多人家的主妇,早就备下了礼单,打算次日就往东宫送礼贺喜去。至于郡主府的生辰,知道的人并不多。
只是肃宗一大清早就让魏明带着长长的礼单去了郡主府,这事没用多久,就传遍了京城权宦勋贵人家的耳朵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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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看重如意郡主,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徐婉如毕竟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女、若是她母亲是个名不经传的,说不定大家也没那么膈应。偏偏她母亲又是忠顺府的侯夫人,虽然已经过世,可是这个一品诰命却是实打实的。这么个贵妇人,又扯上肃宗的暗夺臣妻,怎么看都不是体面的事情。
所以大家即使知道肃宗宠着这位郡主,可是也都心照不宣,只怕肃宗也不想大家频繁提起这些个旧事。所以,前些日子京城有谣言,说肃宗有意让如意郡主接手京卫的事情,众人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丁家的丁循虽然进了京卫,可是他跟这个郡主,真是远的不能再远的关系了。忠顺府的世子就更不用说了,说不定是皇上看在燕国公主的面上,给忠顺府一个出路呢。要知道,肃宗对忠顺府的侯爷,可是一直不怎么喜欢的。但是到了下一辈人的身上,他多少会给自己这个嫡亲的姑母一个面子。
直到今天早上,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合着京卫那个事情,不是空穴来风,竟然是真有其事啊!看肃宗这个架势,如意郡主以后,只怕过的比公主还要舒心。一大早的,就让內侍第一人的魏明,赶去郡主府祝寿。
如意郡主还未及笄,这会儿不过是个女孩儿。放到寻常的富贵人家,做个生日也顶破天了,哪里敢这么大办特办,唯恐人家不知道的。
肃宗不止让魏明送了礼,还一应俱全地把筵席戏班子全给备下了。魏明离开郡主府之后,宫人內侍流水一样地往郡主府运东西,再瞎眼的人家也看明白了,肃宗为了这个女儿,什么体面都是不顾了。
人家还担心提起忠顺府侯夫人的事情,会逆了圣上的意思。谁知道,肃宗自己就不愿意毫无声息,这会儿只差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了。
众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有些个跟东宫来往并不密切的人家,立马就让夫人调了一下礼单,飞速掉头赶往郡主府了。若是家里有些个十几岁的女儿,那就更好了,立马让女儿跟着主母,一起去郡主跟前露个脸,混个面熟了。
有些人家跟东宫来往的多,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做出改弦易辙的事,即使让夫人去了东宫,仍旧派了人,送了重礼,往郡主府来了。
一时间,京城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如意郡主,只怕比三公主还得宠了。日后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了这一位。
至于宫里的高位妃嫔还有开府的皇子们,谁心里都清楚,如意郡主在肃宗的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至于这是因为素日情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众人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肃宗登基以来,一手制衡玩的极溜,虽然打压了太子,可其他几位皇子,多少也没落的太多的好处。
这样的天子,圣心难测,难得有那么一刻的温情。即使对着邓太后,众人也觉得,肃宗虽然孝,却不见得顺。前些日子邓太后频频出手,最近又悄无声息,众人也拿不准,肃宗究竟是个什么打算。若是邓家一族就此没落,太子这个位置,日后保不定就要换人来坐了。
只是眼下,自然是肃宗说什么,众人就齐齐做什么。他带头给郡主府送了礼,又一手操办了徐婉如的生辰,宫里妃嫔自不用说,各自派了宫里最得脸的內侍,往郡主府去了。
至于宫外的皇子,本来只打算去东宫贺喜的,也匆匆露了个面,赶紧回府让人准备礼物,往郡主府去了。一时间,满京城的路上,都是权贵人家的马车,来来往往,拖着重礼,来往于郡主府门口。
肃宗一早上的动作,忠顺府自然也很快就知道了。
本来今日徐婉如的生辰,忠顺府就打算让丁岚带了几个姐妹,往郡主府来做生日。只是天一亮,就听说魏明往郡主府去了。燕国公主听了这个消息,顿时一愣,她也没有想到,肃宗为了这个女儿,竟然能够做到这么个地步。接着,燕国公主到时候颇有些安慰,如此一来,他们忠顺府徐家的下一代,就有依靠了。
她素来好强,可是婚姻并不顺畅,守着个独子,孤儿寡母的一辈子。她本来也没指望,徐铮能够撑起家门。只是,等她这个大长公主去了,忠顺府还能指望谁?
肃宗以前就不喜欢徐铮,直到朱念心的事情一出来,燕国公主就知道,肃宗不是不喜欢徐铮,是深深的憎恶他。只是碍于强夺臣妻这个名头,才按下不提。
只是肃宗不提,不代表别人看不见。万幸借了徐婉如的东风,徐简进了京卫。徐婉如毕竟是个女儿家,京卫的事情,即使到了她手里,她也得找人去做。这么一来,与她同吃同睡一块儿长大的徐简,就成了最好的人选。如此一来,忠顺府的下一代,总算有了依靠。
丁岚也一大早就得知了郡主府的事情,带了徐婉莹,急急忙忙来找燕国公主了。
“公主,我们要不要更换一下礼单。”丁岚有些为难,她们本以为只是给徐婉如做个生日,准备的东西,也只是侯府的规格往上了一点点,如此一来,她们准备的一切,都要作废了。
“也罢,”燕国公主吩咐宋嬷嬷取了自己嫁妆里的几样古玩,又添了一倍的礼,才吩咐丁岚道,“你是她母亲,这礼也不能太过了。这些个额外的,就算我这个做祖母的一点意思。”
丁岚见燕国公主拿了她自己的嫁妆,颇为感激。燕国公主出嫁的时候,那嫁妆里面的宝贝,很多都是前朝权贵家里搜出来最拔尖的。过了这么些年,越发的不凡起来了。
第894章 依附
“别的东西,估计宫里也都给备下了,”燕国公主拦住丁岚的道谢,“你只管大大方方地去,如意身上有个郡主的品级,你这个做母亲的去给她做生日,也还说的过去。”
如今,燕国公主已经不会也不敢再拿徐婉如当自己的孙女看待了,但是,就算肃宗有一天认回了徐婉如,忠顺府对她的养育之恩,也是抹杀不掉的。与其当一个闹翻了撕破脸的姑祖母,倒不如当一个慈祥和蔼的祖母。有徐婉如这么一个郡主在,忠顺府的第三代,完全可以借力光耀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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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丁岚不是个强撑面子的,去郡主府给继女做生日,她也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当的。从库房里领了东西,丁岚就带着子女,一起往郡主府去了。
因为魏明一大早去了郡主府,这一天的荣园门口,真正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丁岚到了郡主府门口,倒是被这车马喧嚣给吓了一大跳,难怪,燕国公主吩咐她速速出发。门人见是忠顺府的侯夫人,赶紧给先引了进去。
丁岚一进后院,就看见自己的嫂子温氏已经到了,正跟院子里的婆子丫鬟说话呢。
“嫂子,”丁岚带了女儿上前,问道,“兄长可也来了?”
“他去前面了,”温氏笑呵呵地牵了徐婉莹的手,说道,“朱大人一早就来了,这会儿他们正说话呢。”
“你们来的早,”丁岚和温氏一起往嘉乐堂走,“我出门的时候耽搁了一下,没想到门口这么多人。”
“你们公主的意思吧,”温氏知道,忠顺府的侯爷是个摆设,府里真正管事的,就是燕国公主。自己的小姑子虽然进府多年,可是真正掌着忠顺府后宅的,都是燕国公主手下的嬷嬷。丁岚虽然是侯夫人,可是手下的这批大管事,却都是燕国公主的人。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名义上的掌家娘子。
只是这么些年的交道打下来,温氏也知道,燕国公主大事绝对不糊涂,有这么一个强势的老夫人在府里坐镇,也不怕忠顺府的侯爷做出什么糊涂事情来。燕国公主去管着侯爷,自然好过丁岚这个侯夫人去管着侯爷。
只是丁岚身为当事人,总有想不通的时候。她是主母,却处处掣肘,心里难免有些怨愤。只是她出身不高,而今娘家虽然在宣府做了总兵,可是丁岚出嫁的时候,不过是个四五品的寻常武将人家。
让丁岚这样出身的女子,掌起侯府的大小事务,也是有些为难的。更何况,这些个大小管事,丁岚手里也没有自己的一批人马。所以,即使心有不满,丁岚到底也没做出些什么来。
“嗯,嫂子也听说了吧,”丁岚也不明说,温氏却也十分明白,“估计谁家都听说了。”温氏指了指满园子的人,悄声说道,“你看看这些人,真个是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而今我才明白,这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丁岚嗯了一声,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多说些什么。如今燕国公主让她来郡主府,何尝没有讨好依附徐婉如的意思。丁岚也知道,徐铮是个靠不住的,他这一辈子,就是靠着母亲燕国公主,吃喝玩乐,太平一生。只是燕国公主去后,这忠顺府的顶梁柱就没有了。如此一来,丁岚也能够接受,让年长的徐简,先坐了世子的位子,日后好撑起忠顺府的未来。
而今不仅是徐简,连丁岚的娘家兄弟,也要依附郡主,这么一来,丁岚无论心里如何纠结,总要摆正位子,她们都是郡主的后盾,站的,也是徐婉如这一边的。
进了嘉乐堂,徐婉如和姚小夏正坐着吃茶,见丁岚和温氏进来,徐婉如倒是起身相迎了。
“夫人,丁舅妈,你们来了。”徐婉如招呼左月上茶,自己引了徐婉莹跟朱秋语一处坐着。徐婉莹和朱秋语本就相识,这会儿见了面,更是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两个小姑娘自得其乐,在一边说上话了。
丁岚才吃了一口茶水,外面就有人来报,说霍家的几位小姐一起来给郡主贺寿了。因为东江先生霍君实的首辅地位,霍家在京城的权贵人家里面,也是独一份的。姚小夏和温氏都是舅母,有丁岚这个忠顺府的侯夫人在,就都一起看向了她。
丁岚让人引了霍家姐妹进来,谁想,同来的还有一人,正是徐婉如以前夸过的霍家长孙霍星。众位夫人见霍星也来郡主府祝贺,倒是都有些吃惊。即使霍家小姐们出门要有兄长陪伴,也不至于非要霍星来郡主府。
在座的各位,都还不知道徐婉如曾经夸过霍星,说他风姿过人,宛如竹中君子。只是姚小夏却曾听朱自恒提过一嘴,所以这会儿看起霍星来,也越发仔细了。
徐婉如见了霍星,也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前世的霍星,就是太子一派的中流砥柱。而后英王逼宫,太子困在东宫一年,暴病而亡。霍家这位长孙,也没讨到好处,反而是二房的霍舟和霍云,因为出了个英王的皇后,最后一门权贵。
今天太子要娶侧妃,也不知道这位太子的未来心腹,如何这会儿来了郡主府,徐婉如心中,也是有些好奇的。
霍家兄妹见丁岚等人在座,就知道,应该是郡主的长辈们齐齐来给她帮忙了。便纷纷见过各位,说了会儿闲话。
姚小夏见了霍星,倒是特意问起他的媳妇左双珍了。
霍星还没来得及回答,霍妍倒是笑着先回姚小夏了,“姚夫人前日让人送的芡实,嫂子很是喜欢的,她有孕以来,特别思念南方的饮食。今儿来郡主府,嫂子还吩咐了,若是见着姚夫人,可得好好谢上一番呢。”
朱自恒跟霍家二房的霍英亭是同榜进士,又曾一起在江浙共事过几年,两家来往颇为密切。所以连带着,跟霍家长房,也有一些来往了。
姚小夏特意在徐婉如面前,提起霍星的妻子左双珍,自然也有些别的意思在里面。
第895章 丹桂
众人听说霍星妻子有孕,倒是也都恭贺了一番,闲话间也说了些注意的事情。霍星笑盈盈地点头称是,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幸福洋溢。
霍妍和霍娴刚坐下,朱时雨倒是进来请霍星了。前头朱自恒听说霍星来了,知道他不好久留内院,就让朱时雨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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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时雨一进门,看见众人围着霍星说话,而霍星又是笑的一脸灿烂,就不禁有些腻烦了。若不是他年少了一些,哪里就轮得到霍星在这里谈笑风生。
“霍公子,”朱时雨喊的生疏,“我父亲在前面听说你来了,想请去说说话呢。”
“好,”霍星笑着起身,跟众位夫人告辞,就跟着朱时雨往前院去了。
朱时雨一路上没什么好脸色,霍星年长,如何看不出朱时雨的心思。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朱家这位小才子的。
霍星和朱时雨离去的时候,姚小夏暗中注意了一下徐婉如的神色。以前徐婉如戏谑的时候,夸过霍星。朱自恒在姚小夏面前也曾经提过,若是京城有霍星这样的未婚青年,倒是也算配得上如意。出身首辅之家,家中内宅又极为清净安稳,自身又是才学满腹,人品可靠。
姚小夏以前,并没有见过霍星和徐婉如同场,这次见了,倒是知道,徐婉如那会儿,一定是开玩笑了。其实,对徐婉如来说,她前世经历了一番苦难,这会儿看见霍星,即使霍星已经二十出头,长了她十岁,却也只觉得霍星是个少年人,哪里会有什么闺中女子看年轻男子的心态啊。
贺寿的人越来越多,徐婉如端坐的久了,也有些乏了。姚小夏和丁岚就干脆大包大揽,让她先去后院歇着,就算是跟姑娘们说说话,也比在正堂里坐着见贺寿的人来的轻松。有姚小夏这些长辈坐镇,来的夫人们再尊贵,也说不得什么。
徐婉如偷闲得空,长舒了一口气,带了胭脂,沿着水榭漫行。胭脂知道她有些累了,只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并不言语。
这会儿秋意已经过了最浓的时候,虽然还未见深秋的肃杀之气,这园子里面,倒是也显出几分凉意了。
肃宗早上派了魏明一事,也给徐婉如提了醒。肃宗这般一示意,满城的达官贵人,闻风而动不说,这趋炎附势的速度,也着实有些吓人。经过这次的生辰,只怕自己在这京城,也会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了。
万事都有人看在眼里面,若是得势的时候还好说,一旦失势,只怕陈年旧事都要被翻出来一一细说。徐婉如想到这里,心里略记了一下,明日得让熊嬷嬷敲打一下府中众人,从今往后,万不能仗势欺人。只是有些事,也不是自家足够小心,就会没事的。说来说去,还是权势。眼下徐婉如的声势,都是肃宗给的。若是她自己足够能干,倒是也不用太过担心。
徐婉如正想着心事,却见边上的老桂,满树赤色丹桂,这香气,正是醉人的时候。胭脂见她看这老桂,倒是跟她细说了,“听方嬷嬷说,这桂花树,没有个一百年啊,也有个七八十年了。”
徐婉如的郡主府,原是前朝王爷的园子,跟忠顺府的府邸,同出一源。说起来,倒是都有些年头了。园子在这前朝王爷之前,就已经辗转了几手,想来园子里的这些个古树,多是前朝种下的。
想起前世陈奇可在如意楼下种的两株桂花树,徐婉如倒是心中有些恍惚,不知道此身,终究是在何时何处。
而今陈奇可跟二公主已经暗中定下了亲事,只等着来年会试殿试之后,就要成亲完事。而前世折磨了徐婉如一辈子的苏落雪,这会儿也已经花落谢家,成了谢石安的妾室。前世这些人,恩恩怨怨,而今都各自分头散去。
徐婉如心头的这股子气,却终有些憋闷。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些过往,只有她一人记得,这会儿想起来,恍若隔世之余,却也暗自嗟叹,心中是意难平。
胭脂素日活泼,可是这眼力劲,却是丝毫不差,见徐婉如若有所思的样子,自然不敢造次,只是乖乖服侍在侧。一主一仆,两人在这老桂的树荫下,慢慢走着。却听见几个年轻姑娘的声音,正说着几位皇子娶亲的事情。
太子妃进门没多久,现在太子就纳了两位侧妃进门,一个是承恩公府的表妹,一个是手握重兵的萧家长女。御史言官人家出身的太子妃,眼下不知道是何心境。
毕竟在座的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点到为止,并不说破。可是闺中女儿的心思,都是一般无二,希望未来能与夫君举案齐眉,而不是三妻四妾地一起举案齐眉。就算不苛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刚结婚的时候,总喜欢有一段属于两人的时光。
徐婉如侧耳倾听,并不打算露面,胭脂见了,自然也站着不动。
一生一世一双人,徐婉如的嘴角微提,似笑非笑,哪里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生的喜怒哀乐都握在人家手里,竟然还指望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是这世上,痴心妄想的女子,却是那么多。谁手里握着更大的权势,谁就能心想事成,君不见,尚了大楚公主的驸马,哪个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前朝皇家式微的时候,倒是有些个驸马三心两意,只是皇家一强势,哪个不长眼的敢乱来。即使驸马有贼心,他家几百口的亲眷和下人,哪个有那个贼胆。尚了公主,就当家中舍了一个儿子,从此紧抱皇帝大腿,忠心不二。
谁知,外面的几位姑娘家,说到太子和几位皇子,却又转到了徐婉如的头上。毕竟,京城的权贵人家,就等着几位皇子成亲,公主下降了。之后,各家的公子和姑娘们,都要开始谈婚论嫁了。
这会儿,徐婉如站了老桂的树荫底下,倒是真有些听墙角的味道了。这会儿话转到她头上,出去不是,不出去,也感觉不是。
第896章 闲话
“郡主今年,也十四了吧,”说话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声音轻快,一声声,打着转,在园子里转到了桂花树下。
徐婉如跟胭脂对视了一眼,这会儿,更加不合适出面了。
有个颇为甜腻的声音接了话茬说道,“郡主过了今天的生辰,可不就是十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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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轻快的声音又说话了,“那明年,就是及笄了。也不知道,郡主的红线,牵在了哪里?”
女儿家说起亲事姻缘,也只能点到为止,若是再品头论足,说起谁家儿郎,那就不是闺中女儿的做派了。所以,院子里的姑娘们,听了这话,也都是噗嗤一笑,莺莺燕燕地一阵欢笑。
徐婉如微微皱眉,按理说,今天她是主人,那些个姑娘是客人,说笑这些虽然有些不合规矩,却也不是翻脸的理由。只是她心中,对亲事姻缘,全无好感。能不提及,就最好千万不要提及。听见园子里的这些个说笑,心中倒是颇有些不悦。
胭脂见了,马上就知道徐婉如的意思了。主辱仆死,这点觉悟,胭脂还是有的。即使只是小小的冒犯,她若是听见了,也是不能轻轻放过的。所以,胭脂往前迈了一步,正打算给那些个姑娘提个醒,在外做客,可不能背后说主人家的闲话。
谁知,胭脂刚一动作,那边却响起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这人的声音,徐婉如倒是熟知,正是与她相熟的周莲叶。
周莲叶隔房的叔母,就是丁岚的亲姐姐。只是这位周夫人,在丁岚有孕的时候,出过一些个不怎么靠谱的主意。幸好有温氏即时打住,所以事后,丁岚与这位嫡亲的姐姐,来往的就没有那么密切。
反而是牵了丁岚跟徐铮红线的毅勇伯夫人小霍氏,跟丁岚有些往来。而小霍氏的女儿周莲叶,和邓家大霍氏的女儿邓洁,都和徐婉如算的上自幼的手帕交。
周莲叶的性子,一向爽快明亮,这会儿听见别人嘀咕徐婉如的亲事,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郡主的事情,自有皇上和大长公主思量,”周莲叶的声音颇为清亮,就这么压住了满场的莺莺燕燕,“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指指画画了。更何况,这些个话,也不是女儿家该说的。”
毅勇伯府的地位,在勋贵里也算不上拔尖,不上不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毅勇伯夫人,也就是周莲叶的母亲小霍氏,却出自鼎鼎大名的霍家,也就是内阁首辅的霍家。而她的亲姐姐,现在就是承恩公府的世子夫人。
有这么一个母亲,这么一个外家,周莲叶的话,在闺中还是有些分量的。毕竟,霍家清贵,在京城女眷中间的名声,特别的好。再加上一个天子外家的邓家,有邓太后提携,邓家在勋贵后宅的分量也是惊人。
得罪一个毅勇伯府的小姐,对很多闺秀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惹上霍家,得罪邓家,继而坏了自家女儿在京城夫人们中间的名声,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所以,周莲叶的话一出口,刚才说话的两位,就有些惊慌失措起来了。
还是那个声音轻快地先撇清了,“我们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下郡主的年纪。”
“今儿不是郡主的生辰吗,”那个甜腻的也赶紧解释了,“我们也是因为生辰,才聊了几句。”
“生辰?”周莲叶倒是直接,笑着打岔道,“水榭那边备下茶水点心了,你们说了这么些话,也不嫌口干。”
“周姐姐说的是,”一个年纪颇小的姑娘接了话说道,“我早上出门的时候着急,这会儿也觉得饿了。”
一帮姑娘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渐渐散开了。
徐婉如和胭脂这才得了自由,从桂花树后走了出来。
胭脂没有说话,却偷偷打量了一眼徐婉如,的确,郡主过了今天,就是十四了。大楚的女子出嫁,虽然不算早,可是很多人家的姑娘,也在及笄的年纪出嫁。
而徐婉如明年这个时候,就要及笄了。放在寻常人家,过了十四的姑娘,很多身上,都已经定下亲事,只等着来年及笄,就正式出嫁了。
刚才听周家姑娘的意思,她们郡主的亲事,只怕要宫中的皇上跟燕国公主拿主意了。胭脂自从跟着徐婉如出了忠顺府,就对徐家没太大牵挂了。再加上她的父母,也跟着来了郡主府,胭脂总觉得,燕国公主多半,是管不了她们郡主了。
只是郡主的亲事,让皇上来定,真的合适吗,他一个忙着家国天下大事的帝王,知道谁家的儿郎好,知道谁家的后宅安宁嘛?胭脂总觉得,这事,说不定还得邓太后拿主意。只是邓太后这人,对她们郡主,貌似并不怎么上心。
今儿郡主生辰,皇上都一大早让魏公公上门道贺了,可是邓太后,却迟迟没有消息。到了午间,才勉强打发了宫人,送了些不痛不痒的玉如意,红珊瑚。这些个东西,谁家稀罕呢,就算是忠顺府出身的胭脂,也觉得邓太后赐下来的东西,有些寻常。
胭脂也曾问过花青,只是花青一句话,就拦住了胭脂的胡思乱想。主子的事情,不是她们这些服侍的人,能够编排的。所以,胭脂也只是想想,并没有诉诸于口。
听了这些个姑娘家的闲话,徐婉如心中,也是有些烦躁。这秋天的日头,怎么这般晒的慌。
“郡主,”长廊上走来了左月,颇有些怪罪地看了一眼胭脂,“这么大的太阳,你怎么领着郡主,就这么在太阳底下走着啊,也不知道找个遮阴的地方避着走。”
胭脂也不反驳,虽然她和花青是燕国公主挑到徐婉如身边的。可是这个左月,虽然是青楼出身,却总让人觉得,身上有几分贵气。胭脂素日,并不怎么敢反驳左月的话。
“这不是……”胭脂刚想解释,徐婉如倒是问了,“舅妈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舅夫人备了素面,”左月倒是不怪胭脂了,扶了徐婉如,往长廊上去,“让奴婢来找郡主了。”
第897章 人选
郡主府里上上下下忙活了一天,总算是办好了徐婉如的生辰。丁岚跟温氏携手告辞,姚小夏却带了朱秋语,留了下来。到了夜里,朱自恒下了衙,也往郡主府来了。仔细问了一圈今日生辰的事,朱自恒倒是点明了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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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而今也十四了,”朱自恒跟姚小夏在屋子里说话,声音却也没有压的太低,“只怕宫里,很快就要有所动作了,你今日看着,这京城谁家的子弟……”
姚小夏深知自家长子的心思,朱时雨就比徐婉如小了那么一两天,却一直不愿意喊徐婉如为表姐,自小就如意如意地喊着。他是什么心思,姚小夏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朱自恒却有些坚持,不愿意把外家变成了徐婉如的婆家,对朱时雨的心思,一概视而不见。
姚小夏虽然明白丈夫的立场,却总觉得有些可惜,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自家长子除去年纪尚小,在姚小夏眼里,那是哪里都好的孩子,如何就配不得如意了。
这京城勋贵人家的子弟,外面看着是一回事,里面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比如说谢家的谢三郎吧,他没纳妾之前,风流倜傥,才学无双,谁不觉得这就是京城头号的东床快婿。可是真到了谢三郎纳妾,有些脸面的人家,谁敢再提嫁了女儿与他。
谢三郎纳妾不说,家中很快就要有两个庶出的子女了。主母尚未入门,家中姬妾成群不说,还有庶长子,谁家没皮没脸了,才让女儿去给谢三郎做什么正室。
倒是霍家长孙霍星那般的人物,倒是真可谓风光霁月,是个佳偶。只是这个佳偶,却早有妻子。姚小夏想到这些个公子哥儿,也是一脑门糊涂账。毕竟,谁家女眷来往,嘴里夸的,可都是自家儿郎,如何孝顺,如何听话,如何才学出众。就算是歪瓜裂枣,也得给他安一个纯孝之名。若不是姻亲之好,谁会真的透露出这家公子居家处事,内宅作风,究竟如何啊。要知道,萧茉当初差点嫁到郭家,众人都以为郭久青是个人中龙凤,谁能料到,他还金屋藏娇。说到底,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一时半会儿的,”姚小夏有些为难,“还真不容易。”
“这事宜早不宜迟,”朱自恒也知道妻子的那一点儿私心,可是他见多了外甥女嫁到舅家的事情,嫁前万事好,嫁了之后,若是有一点纠葛,让无父无母的如意找谁商量。忠顺府那头是靠不住的,自己这个舅舅到时候又是身份尴尬,而姚小夏,朱自恒深知,人都是偏向自己亲生儿女多一些的。所以,无论如何,朱时雨都不是徐婉如的良配。
朱自恒沉吟了一会儿,倒是吐出两个人的姓名来了。
“霍家二房的霍舟,还有傅家长房的傅梦臣。”朱自恒心中早有人选,只是后宅的事情,他总要吩咐姚小夏再去打听一番。眼见着几位皇子公主都要成家立业了,如意的年纪不大不小,却也紧跟着三公主后面了。别说后宫的邓太后会打主意,朱自恒心知,肃宗很可能也在考量,谁做他的女婿最合适。帝王家的事情,难免涉及利益,谁知道肃宗到时候,会给徐婉如选个什么样的女婿。还不如,趁着徐婉如身份还没挑明了,自己这个做舅舅的,先给选一个靠谱的。徐婉如的身份摆在那里,寻常官宦人家的子弟,朱自恒自然不会去看。今儿说出口的这两位,都是内阁大学士的孙辈,清贵自不必说,两人家中的长辈,朱自恒也是衡量了许久,才挑了这两家的。
朱自恒向来不喜欢武将人家的子弟,经过萧诚那一番生死之后,更是不喜。好好的外甥女,嫁过去担惊受怕,说不定还要守寡,这样的人家,朱自恒一百个看不上。更何况,他是文官,自然跟同是文人的人家说的来一些,遇到不讲理的,终究也是有限。哪里会像武将那样,动辄就要打要杀,蛮不讲理。
这霍家二房,就是内阁首辅霍君实的二儿子霍英亭。霍家长房的霍英泰在翰林院多年,兢兢业业埋头编书,从来不涉及是非。而他家的长子霍星,朱自恒看在眼里,也是十分喜欢,难怪如意也对霍星颇为赞赏。若是霍星还没成家立业,朱自恒倒是也有几分中意。不管如何,霍家的家风,朱自恒是十分有信心的。
二房的霍英亭素来不在京城,而今还在杭州府外放。朱自恒南下的几年,跟霍家二房颇有些来往。徐婉如在朱家短住的时候,也曾见过霍英亭的长子霍舟。霍舟长了如意四岁,而今为了来年春天的会试,刚刚回京备考。
霍舟回京之时,奉了父命,携了书信到朱家拜访,朱自恒见了之后,就留了心,多问了几句。这霍舟算起来,跟如意也是青梅竹马。有霍星这么一个兄长在前,朱自恒觉得,霍舟应该也能入的了如意的眼睛。
另外一个傅梦臣,却是朱自恒自己看上的。这傅梦臣,就是内阁大学士傅广雅的长孙。傅广雅跟镇国公府有亲,现任的兵部尚书谢松,便是傅广雅的女婿。而京城闻名的谢家三郎,便是傅广雅的外孙。都说谢家没什么文墨底子,谢三郎的诗酒风流,满京城的人都觉得,是傅家血脉的缘故。
这一点,朱自恒倒是颇为赞同。世人都知晓谢家三郎,却不知道,傅家这位长孙,也是才学出众。只是这傅梦臣的运气,却远比不上自家表弟。
傅梦臣和谢石安同岁,一个年初,一个年末出生。一个是诗书世家的子弟,文才风流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另外一个,是武将世家的子弟,文才武功都出类拔萃,还长了一张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脸。所以,即使傅梦臣才学不输于谢三郎,可是世人眼里,就只看得见谢石安。至于傅家这位公子,知道他才学出众的,也就几位师傅和同窗了。
第898章 免谈
朱自恒是肃宗的心腹重臣,坊间就有传言,说来年春天的会试,会由朱自恒主持。
这事在京城传的有头有尾,真假莫辨。朱自恒明知道是谣言,却不能揭穿。要知道,这谣言,多半就是肃宗让人放出去的,到时候,朱自恒别有事情。而这个会试的主持考官,自然另有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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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学子得了消息,都通过熟人,把文章递到朱家,求朱自恒一览。傅梦臣的父亲傅修,跟朱自恒有同窗之谊,得了这个消息,自然让儿子送了文章,亲自上门拜访了。傅家倒是不怎么在乎来年会试,毕竟凭他们家子弟的才学,没有什么中与不中的担心,只在名次高低罢了。
傅广雅在内阁以清名闻名,并没有搅合到时局争斗中去。或者说,整个大楚的内阁,而今都十分佛系,上到首辅霍君实,下到次辅和众位大学士,大家都只清谈却避而不谈国事。霍君实病了又好,好了又病,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面了。次辅虽有上进之心,却拦不住一个无所事事的首辅,还有一帮拉车不起来的大学士。
只是,在其位,总要谋其政。傅家再清贵,也看得清时局。眼下肃宗正值壮年,选哪个皇子站队,都言之过早。还不如,老老实实站了肃宗,以后再观其变。
朱自恒作为肃宗最信任的文官,在傅家眼里,也算是可以来往交往的对象了。所以傅梦臣投文投到朱自恒这边,也有些傅家的意思。
朱自恒本来只是随便翻看傅梦臣的文章,看了几眼,却觉得此子务实深刻,颇有几分对自己的胃口。再见了人,一表人才,谈吐不凡。事后打听,却听说这傅梦臣早年定了亲事,只是定亲的姑娘命薄,婚事前一年病殁了。傅梦臣替未婚妻守了一年丧,而今还没谈婚论嫁。除去这一点,朱自恒看傅梦臣,觉得哪里都对自己胃口,颇有一番知己忘年交的味道。于是,就又想到了徐婉如的头上。
姚小夏心知丈夫并不赞同儿子跟徐婉如的事情,可是见他连人选都定下来了,才算意识到,只怕要好好劝劝朱时雨了,这事还是放弃了吧,只怕是不可能的。
“也好,”姚小夏听见这两人的名字,自然知道,也是朱自恒千挑万选过了的,“那我这些日子,各方打听一下。”
“嗯,”朱自恒点点头,又吩咐道,“小雨哪里……”
“我知道,”姚小夏颇有些苦涩,儿子有多认死理,她这个做娘亲的,最是明白不过了。
过了几日,姚小夏打听妥当,自然要来郡主府问问徐婉如的意思。朱自恒定了人选,最终如何,却是要看徐婉如是怎么想的。她这个当事人若是看不中,朱自恒再喜欢的,也没有用啊。
姚小夏来了郡主府,让徐婉如打发了下人,连身边素日陪着的左月胭脂等人,也都找了借口,打发了出去。
徐婉如觉得有些奇怪,知道舅母有什么要事要说,却不知道,她究竟要说些什么话。
“舅母,”徐婉如问道,“秋语这次,怎么没有跟着一起来呢。”
“昨儿吃了碗酥酪,”姚小夏笑着解释,“今儿这肠胃就有些不适了。”
“这小孩子嘛,总是贪嘴一些,”徐婉如笑着说,“这天气凉了,可真不好乱吃东西。”
姚小夏也笑,抓了徐婉如的手,拍了一拍,想说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舅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徐婉如笑着看了一眼周围,“这不,也没什么外人了。”
“也好,”姚小夏定了定心神,问道,“你舅舅让我过来,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情?”徐婉如也有些奇怪了,她舅舅一向很有手段,只是对她的时候,都是快人快语,犯不着这般绕圈子,还让舅母特意上门来说。
“就是,”姚小夏想了想,还是直说了,“就是有两个少年人,想问问你的看法。”
她这么一说,徐婉如就明白了。这两个少年人,多半是她舅舅相中了,现在来问她的看法了。
这种事,迟早要来,若不是舅舅舅妈提及了,下次很可能就是忠顺府的人提出来。或者更糟糕,是宫里的人,或者是皇帝提出来了。若是如此,还不如先看一下,舅舅给她找了什么人。至少,徐婉如对她舅舅朱自恒,最是信任。
若是真要成家立业,结婚生子,这人选最好,还是由她最信任的人来选。更何况,若是徐婉如不愿意成亲,还有海山可以躲避。大不了,她跟宁国公主一般,带着熊嬷嬷往山里面一躲,世事不理。
“一个是霍家的霍舟,”姚小夏从霍舟说起了,“你小时候也见过他,而今长的一表人才,跟霍星也有几分相像……”
“霍舟就不用说了,”徐婉如冷冷地开口,颇有几分审视的味道,“莫不是舅舅听了我夸霍星的话,所以就从霍家再找了一个?”
徐婉如自小跟舅家十分亲近,姚小夏更是从来就没有把她当做皇家女儿看待,只是这会儿听了她的问话,颇有几分威仪,心中倒是一惊。
见徐婉如这般严肃,姚小夏只当她是误会了霍星一事,忙着解释,“不是不是,你舅父跟霍家二爷熟识,对霍舟……”
“霍舟的话,”徐婉如摇摇头,语气颇为坚定,“舅妈告诉舅舅一声,这事就不要再提了。”
姚小夏见徐婉如这般坚定,心中颇有些纳闷。要说这两人小时候,在杭州府还真见过几次。小时候见面,也没出什么打闹的事情,如何现在提起霍舟,徐婉如这般不待见他,连提都不让提了。
姚小夏想不通,徐婉如却是心知肚明。霍家二房,前世就是英王的心腹重臣。霍舟的妹妹霍娴做了英王的皇后,霍舟更是英王的重臣,跟陈奇可,更是知己至交。徐婉如下堂的主意,据说就是霍舟替陈奇可想的。即使这些个恩恩怨怨,都是徐婉如跟陈奇可之间的旧账,可是提到霍舟的名字,徐婉如却是打心眼里的厌恶。
第899章 回话
姚小夏见徐婉如这般反对,就不好再提霍舟的名字。即使是因为霍星的缘故让徐婉如误会了,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更何况,人跟人之间,也讲究一个缘分。既然如意这般不喜欢霍舟,这事也就罢了吧。
“好好好,不提他不提他,”姚小夏赶紧安抚徐婉如,“我回去就跟你舅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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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本来以为,自家舅舅颇有识人之明,他选的人,基本不会太离谱。可是刚才舅母一开口,就说了一个她很讨厌的人,徐婉如突然间就觉得,舅舅也不是那么靠谱了。
“另外一个呢?”徐婉如有些无力的问道,心中觉得,应该又是一个不靠谱的青年才俊了。
“另外一个,”姚小夏赶紧解释,“是傅家长房的傅梦臣。”
傅梦臣这个人,徐婉如倒是知道的。当然,她所知道的傅梦臣,也是前世的傅梦臣了。
前世谢家兄弟阋墙,最后招来了灭门之祸。谢三郎回京救助族人,却进了陷阱,中了乱箭身亡。谢家灭门,亲朋好友莫敢出面,只有傅家的人出面,求了谢三郎的尸身,好好安葬了。
当时傅广雅早就去世,傅梦臣的父亲傅修,也已经从大理寺的位置上退下去了,在家颐养天年。反倒是入仕不久的傅梦臣,敢直面英王,替自家表弟,求了一处安葬之处。
谢家的兵权早就烟灰飞灭,英王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收买一些人心,就答应了傅梦臣的要求。只是傅梦臣之后,却再没有受到重用。只在太常寺里做个闲人。
陈奇可也曾提起过傅梦臣,只说这人太傻,为了一个并无多少交际的表弟,毁了一生的仕途。只是感慨之中,多少对傅梦臣的为人,还是有些敬佩的。
前世的徐婉如未曾下堂之前,对陈奇可说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里。自然而然,对这个舍身为人的傅梦臣,颇有几分好印象的。
只见自己说了傅梦臣的名字,徐婉如反应并不过激,姚小夏就知道了,多半就是傅梦臣了。自从徐婉如过了十四的生辰,朱自恒就有些坐立不安,唯恐宫里突然扔出个他不喜欢的人选。
朱自恒这几天催着姚小夏打听后宅的消息,一得知这两个人选的内宅颇为清净,就让姚小夏往郡主府来了。朱自恒是个务实的人,他深知徐婉如也是个务实的人。有些事情,不管喜不喜欢,总得先按照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准备起来。他深信,徐婉如一定能够理解其中的关键。
所以姚小夏一回去,朱自恒就来问了。
“如意怎么说?”朱自恒问道,“先看霍舟吗?”
他潜意识里更加亲近霍家的子弟,毕竟他和傅梦臣的父亲傅修,不过是寻常的同窗之谊。可是跟霍舟的父亲霍英亭,却是知己之交,颇有几分相得。就算两个年轻人的条件差不多,在朱自恒心中,霍舟还是要高个一两分的。
谁知道,姚小夏一听见霍舟的名字就摇头了。
“如意不喜欢,”姚小夏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徐婉如为什么那么反对,“总之如意很不喜欢霍家那个孩子,提都不让多提。”
“可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朱自恒有些奇怪,在他眼里看来,霍舟才学人品都很可靠,家中又内宅清净安稳,外貌又跟霍星有几分相像,按理应该能得徐婉如的好感啊。更不用提,两人还有青梅竹马的一段交情。
“不知道,”姚小夏微微皱眉,“或许是女儿家脸皮薄,因为霍星的缘故,现在扯上霍舟,心里恼了。”
这话说的,朱自恒是不信的。一则,他外甥女极为坦荡,颇有些天家女儿的无所顾忌。说难听点,就是脸皮厚实,不大可能为了一两句话就恼了。若是她真中意霍舟,怎么可能会因为霍星就舍弃了这么个好人选。更何况,当时夸霍星的话,也是徐婉如自己坦坦荡荡说出口的。算起来,应该跟霍星没有什么关系。
“那傅家的孩子呢,”朱自恒听说霍舟在徐婉如那里全军覆没了,就有些担心傅梦臣了,要知道,徐婉如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傅梦臣的。而傅梦臣的名气,也因为表弟谢三郎锋芒太盛,并不为人所知。
“听起来,”姚小夏回忆了一下徐婉如的说辞,解释道,“如意对这个傅梦臣,颇有几分好感。”若不是好感,如何那般恼怒了,还能好好说话,对傅梦臣并无轻慢之意。相反,还有几分敬重的味道。姚小夏知道,徐婉如跟着海山的师兄们,见识颇广。只怕傅梦臣的事情,也是国师那些人说给她听的。
“既然如此,”朱自恒就敲板了,“那就安排他们相看。”
虽说大楚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徐婉如的母亲早亡,父亲又不在其位,只有朱自恒和姚小夏这对舅父舅母替她拿主意。
朱自恒不是个迂腐的人,他与姚小夏便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自小认识不说,更是知根知底,彼此爱慕。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他自然觉得,无论跟谁家的子弟结亲,总该让如意先看一眼,合不合眼缘,也是很重要的。
至于傅梦臣那边,朱自恒倒是没有多想,就凭他外甥女的容貌,少年人不见她或许还要考虑一番,毕竟帝王的女儿,娶回家里,总要费一些心思。若是少年人见了她,这些个思量,估计都要灰飞烟灭,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以,朱自恒心中有了章程,就跟姚小夏商量了一番,带着亲随往大理寺去了。
傅梦臣的父亲傅修,眼下在大理寺做着大理寺少卿,之前借着文章的名义,朱自恒也跟傅家有过来往。言语之间,自然也给傅家透了个气,他们家外甥女,明年也要及笄了。陈美人说话不用说透,点到为止,傅家闻弦歌而知雅意,对这么亲事,倒是也有几分期待的味道。朱自恒从徐婉如那里得了回话,自然要找傅修吃个酒,聊一聊当年同窗的青葱岁月。
第900章 问答
朱自恒去了大理寺,王锦鹏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肃宗。
肃宗坐了一堆折子后面,半扶了太阳穴,眯着眼睛养神,一边听着王锦鹏的回报。博山炉的香云袅袅,魏明站了帘后,毫无声息。
“哦,自恒看上谁家孩子了?”肃宗的声音,十分平淡,听不出丝毫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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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的话,”王锦鹏跟着肃宗久了,深知帝王心思,知道肃宗这会儿心里,应该是比较冒火了,所以他说起话来,从头到尾解释清楚,不敢漏了一处。
“一个是霍家二房的霍舟,另外一个,就是傅学士的长孙傅梦臣。”王锦鹏补充道,“只是郡主不喜欢霍舟,所以朱大人就安排相看傅梦臣了。”
“他倒是好快的手脚,”肃宗冷哼了一声,“如意刚过好生日,他就把人都给安排好了。”
肃宗这般发脾气了,王锦鹏知道,这反而是好转了。先前那般阴晴不定,却是最棘手的。
“朱大人也是关心郡主……”王锦鹏跟朱自恒的私交不错,难免要给他说上几句好话。更何况,肃宗跟朱自恒这对君臣的关系更好,若是这会儿王锦鹏落井下石了,等肃宗回过神来,只怕反而坏了自己的好事。
“哎,他这是不信朕啊,”肃宗长叹一句,叹的,自然是经年旧事。当时朱念心嫁入忠顺府,就是因为肃宗护不住她。
一则,当时的肃宗不过是个兢兢战战的三皇子,被贺皇贵妃的几个皇子围堵,不敢行差踏错。二则,他已经迎娶了邓氏女,即使朱念心自己愿意为妾,朱自恒也是不会答应的。
那般如履薄冰的日子,肃宗过了好多年,心中再爱,又能如何,还不是一咬牙,忍下眼泪,低头继续挣扎。别说朱自恒不信他,即使肃宗自己,在那样见不得未来的日子里,也曾经无数次绝望过。他不信他,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只是现在到了如意身上,朱自恒又有些自作主张,这一点,就让肃宗有些火大。可是真想起当年的那种绝望来,肃宗心中,对朱念心,难免有些愧疚。连带着,对朱自恒也心软了几分。
肃宗沉吟了片刻,倒是又问起傅梦臣了,“傅家这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是个端方君子。”王锦鹏很谨慎地挑了个词,就低头不语了。
“端方?”肃宗冷笑了一下,“自恒现在也喜欢端方了?”
就朱自恒的个性,能入他眼睛的,除了才子还是才子。恃才傲物的人,总有几分怪癖,谁想,他给如意挑的人,竟是个四平八稳的端方君子。朱念心若是泉下有知,对她这个兄长,怕是要彻底改观了吧。
王锦鹏犹豫了一下,倒是开口了,“朱大人看中的,是霍舟。”
“这么说,是如意看中了?”说到女儿,肃宗的语气倒是轻快起来了,“傅家长孙,朕记得跟傅学士进过几次宫,只是这面貌嘛……”
这面貌嘛,王锦鹏暗中替肃宗给补齐全了,虽然清秀整齐,却算不得俊美过人。再加上这位傅家长孙,出入总跟谢家三郎一起,连那点清秀之姿,都被谢三郎的日月之辉,遮了个一干二净。也就专门盯人防人跟踪人的锦衣卫,对这个傅梦臣,有些印象。至于肃宗,他能记得有这么个人,就已经不错了。
“那霍舟呢,”肃宗的好奇心也起来了,“朕也有些日子,没见着霍首辅了。”
霍家长房久居京城,家中子弟进宫的机会不少,肃宗基本都有个印象。至于那个被徐婉如夸奖过的霍星,肃宗更是仔细观察过好久。只是霍家二房,却有些年,不在京城了。二房的霍舟,肃宗倒是真没什么印象,这少年长的什么模样。
“有八成像霍星,”王锦鹏自然是见过霍舟的,“只是脸型稍微圆一些,笑的也多一些。”
“你倒是知道的详细,”肃宗瞥了一眼王锦鹏,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违和感,为什么他的锦衣卫头子,竟然有些拉媒保纤的潜质。
“只是郡主并不喜欢,”王锦鹏赶紧解释道,“朱夫人上门的时候,郡主听了霍舟的名字,就不喜欢。”
“他们小时候在杭州见过面吧,”肃宗微微一笑,“只怕是这小子,小时候得罪过如意吧。”
王锦鹏苦笑一下,的确,连他们锦衣卫都查不出来,郡主为什么讨厌霍家这个小子。想来,应该是皇上说的那样,小时候结仇了。
“那你看,霍舟如何?”虽然徐婉如已经划去霍舟了,肃宗还是有些好奇,就随口问了一句。
“属下不敢妄言,”王锦鹏其实很想妄言,只是开口之前,总得给自己讨一个护身符。
“姑妄言之,”肃宗微微一下,“朕恕你无罪。”
“是,”王锦鹏很直白地丢出一句话,“属下觉得,霍舟有那么点像朱大人。”
“哈哈哈哈!”肃宗抚掌大笑,“自恒这次可內伤了。”
朱自恒千挑万选,选了个如意青梅竹马的霍舟。而这个霍舟,听王锦鹏的口气,应该颇得朱自恒青眼,谁想,人家是青梅竹马,霍舟却是自小得罪了如意,这不,肃宗想到这里,就有些想笑。估计朱自恒自己,也没料到这个结果吧。
畅快地笑了一会儿,肃宗的心情算是好起来了,倒是问起王锦鹏,朱家跟傅家,打算怎么安排相看了。
“再过几日,就是二公主的纳吉礼,”王锦鹏解释道,“陈奇可的同窗,多半就是京中这些勋贵官宦人家的子弟……”
傅梦臣和陈奇可同在国子监求学,两人年纪相当,自然有些私交。陈奇可的家世虽然不显,可是祖父正是国子监的祭酒,再加上他自己有些才学,在同窗里面,也颇有些来往。纳吉是男方问了八字之后,把吉兆送往女子家中。虽然公主出降,跟寻常人家的女子结亲不同,可是这六礼,却也差不了太大。只是纳吉这一步,却是钦天监代做。这婚事是肃宗定下的,八字怎么可能不吉祥,不般配呢。
第901章 难题
王锦鹏三言两语,就把朱自恒的打算,给肃宗说了个清楚。
“二公主的府邸,跟郡主府相去不远。”王锦鹏也给肃宗提了一个醒,“郡主那边,到了纳吉当天,也是要去公主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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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自己正值壮年,而今出阁的女儿,也就大公主宝庆一人。可是偏偏她搅和到施家的一摊子浑水里面,又夹到他跟邓太后的斗法里面,就这么没了性命。说实话,肃宗心里,也是有些疙瘩的。邓太后眼下还没有彻底撕破脸,这笔账肃宗日后自然会跟她讨要。只是,到底是为了帝王的一口不平气,还是为了那个他没多少印象的女儿,就不好说了。
二公主因为插手三公主的亲事,撺掇着三公主去见陈奇可,在邓太后和邓皇后那里都挂了一个号,最后能得陈奇可做她的驸马,也算是有了个体面的收场。毕竟,若是让邓太后和邓皇后来给二公主安排亲事,只怕和亲都是客气了。邓家嫡出的公主就三公主这么一个金珠宝贝,邓皇后是疼到心里去,邓太后是要替邓家留一块保富贵的护身符,怎么可能让三公主看中陈奇可这么个清隽书生。
所以二公主和三公主的亲事,肃宗这个父亲,虽然有能力给她们定亲却没有名正言顺的名义。毕竟,后宫有太后和皇后,这些个公主的亲事,自然是她们这些祖母嫡母为先。二公主和三公主的驸马人选,肃宗虽然不是十分满意,却也没有到看不下去的地步。
二公主下降陈奇可,肃宗心中,还觉得有些亏待了陈奇可。毕竟陈祭酒的孙子,才学总是过得去的,这陈家孩子,肃宗也见过,若是高中,日后在仕途上说不定也有些前程。可是尚了二公主,这驸马的名头一坐实,仕途两字,此生算是彻底无缘了。对于一个寒窗苦读数十年的少年人来说,颇有些挫败。陈家又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子孙也都是求学入仕,家中并无纨绔作风。这驸马对于他们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大喜事。
至于三公主,肃宗倒是有些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肃宗看着昭阳公主,越发生出许多不喜来了。黄家那么想把三公主娶进门,为的,倒不是他这个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反而是因为东宫的太子。
从太宗皇帝和燕国公主,再到肃宗自己跟昭阳公主,黄家的人多半是吃定了这个胞兄胞妹的关系。若是太子登基,自然少不得三公主这个胞妹的好处。黄家是这么想的,邓太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三公主的亲事,就成了邓太后母女的筹码。
邓皇后再不愿意,也无可奈何。最后定了黄承志这么个纨绔子弟,邓皇后应该是最伤心的一个。至于肃宗,他倒是没有觉得黄承志有多不堪。当年的徐铮,比起黄承志来,不妨多让。
更何况,肃宗觉得,黄承志这人虽然荒唐了几分,却有点赤子之心。等着孩子哪天醒悟过来了,也不见得是个么出息的。别的驸马尚了公主,或许就因此绑了手脚,可是黄承志却不一样。黄承志是侯府世子,这爵位日后必定是传给他的。有了这个爵位,勋贵里面很多事情,黄承志都能伸展手脚,五军都督府,京卫,可以作为的地方,多的去了。
所以,三公主的亲事,在肃宗看来,并没有邓皇后想象的那么不堪。只是对邓皇后,肃宗心中,又有了几分清醒的认识。看来,为了太子,他的皇后,还真的可以牺牲一切。
肃宗对邓皇后,也是有几分了解的。他的这位发妻,看起来是个面人,完全没有脾气。邓太后要掌握后宫,邓皇后能把六宫的权力,拱手相让。
只是实际上,一旦涉及太子的利益,无论是邓家,还是邓太后,邓皇后都能够背叛。这一点,肃宗也曾经感慨过,果然是为母则刚。
为了太子的利益,邓皇后明里暗里站了好几次肃宗,违逆了邓太后不说,还丝毫没有退让。邓皇后的坚定,让肃宗对太子也多了几分信心。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肃宗对邓家血缘的太子,心中也有过很多考量。他一登基,就册立了太子,而今已经七八年了。若是贸然废立,只怕朝中要生动乱。更何况,三皇子和五皇子两人,肃宗看着,也觉得过于野心勃勃了一些。若是让他们斗垮了太子,接着,这两人背后的势力,是不是要咄咄逼人,逼着他这个皇帝,再立太子呢。这样一来,还不如让一个中规中矩的太子,在位置上好好呆着。
肃宗春秋鼎盛,哪里会考虑继任者的事情。有个庸庸碌碌的太子,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所以,后宫几位公主的亲事,肃宗一概都没有插手,只是冷眼看着。眼见着邓皇后为了邓家的势力和昭阳公主的支持,连亲生女儿的亲事,都舍弃出去了。肃宗心里,倒是也有些寒意。
眼下的邓皇后,还要肃宗的支持。若是哪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这个皇帝,才是挡在太子之前最大的障碍,那邓皇后会怎么做。一想到这里,肃宗心里不禁发毛。邓家的女子,果真不是什么良善的。
这个,也是他不阻拦朱自恒的根本原因所在。
若是徐婉如的亲事由宫里来定,必定会成为各方势力博弈的牺牲品。邓太后会出手不说,邓皇后,甚至那些肃宗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的莺莺燕燕,都有可能插上一手。如此一来,肃宗这个亲生父亲,反而要往后排了。毕竟,二公主和三公主的亲事,肃宗都没过问。若是一个郡主,他却过问了,多少有些不好。
如此一来,朱自恒的做法,肃宗虽然有些不满意,却也知道,这是如意择婿的最佳机会了。若是亲事落到了邓太后手中,只怕要拿着如意的婚姻大事,逼迫肃宗了。
朱自恒虽然自专了一些,可是,却也解决了肃宗的一个难题。王锦鹏说好朱自恒的安排,心中也有些明了,皇上看着不喜欢朱大人的自作主张,其实,好像并没有多少意见。
第902章 家风
到了十月初七,徐婉如过了午时,就往二公主的府邸去了。二公主中秋之后,才出宫开府,中间又因为宝庆公主的事情,府邸的修缮,也迟上了一段日子。因为纳吉的时间定在十月初七,这公主府才勉强赶在期限之前。因为出宫开府,所以宗人府也提前给拟了几个封号。肃宗过目之后,就让邓皇后给二公主和三公主都挑了封号,正式出宫开府了。
二公主得了个宝昌的封号,三公主得了个宝华的封号。说起来,华通花字,都是一闪而过的繁花似锦。只是邓皇后嫌弃宝昌和宝庆的意思太过相近,而宝庆公主死的不堪且不祥,最后给女儿三公主挑了个宝华。如此一来,二公主只得用了宝昌。
宝昌公主素来面上无害,心中却恨不得踩到所有人。得了这个封号,一时间也有人传出些话来,说二公主并不满意。这话连徐婉如都听说了,只怕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邓皇后不慈了。
徐婉如对宫里这些个女子,避之不及,哪里愿意去细细琢磨,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了宝昌公主纳吉的这一天,她按着原来的安排,就打算去二公主府邸上露一个面,稍坐一会儿,就要回来。
谁知道,刚要出门的时候,却听说舅母姚小夏来了郡主府,要跟她一起去宝昌公主府上。徐婉如吃了一惊,她舅母要去二公主府上,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如何要来郡主府与她一起出门呢。
见了姚小夏,徐婉如才知道,今天不止去看二公主的纳吉,还要见傅梦臣。
姚小夏特意提前了一个时辰出门,到了郡主府,就催着花青她们,给徐婉如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既不能太艳,又不能太没精神。
徐婉如挑了挑眉头,她素来喜欢奢靡华丽,衣饰层层叠叠不说,珠翠更是满头。她受过了前世的凄凉寂寞,这一世从头再来,就不愿意将就一丝的冷淡清冷。姚小夏隐约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今日就提前出门,先来郡主府了。
傅梦臣的母亲王氏,是傅广雅的恩师,也就是已故的内阁大学士王叔平的孙女。王家是诗书世家,这样出身的妇人,不大可能看得上天家女儿的做派。徐婉如虽然只有一个郡主的封号,可是自小在方外之地长大,进京之后惊世骇俗的事情也做了不少,姚小夏心里,多少是有些担心的。
这亲事,朱自恒跟傅修通过气,估计王氏也知道丈夫的意思。只是,天下婆媳本就是天敌。姚小夏总有些担心,徐婉如容颜太盛,让王氏这样讲究贤良淑德的妇人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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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让徐婉如去了几只簪子,左月却又捧出了一套蜻蜓簪子。朱念心留下来的蜻蜓簪子,姚小夏自然是认得的,只是这次,却又多了个金镶玉的挑心,看样子,跟这簪子,竟是一套的模样。如果说是新凑的,却又有些年份的感觉了。
姚小夏多看了几眼,左月倒是笑着解释了,“这挑心是前些日子萧公子送的生辰贺礼,跟郡主这簪子,看着像是一套的。”
徐婉如换了这套蜻蜓的头面,倒是撤了其他的簪子,勉强符合了姚小夏的标准。只是听见萧诚的名字,姚小夏忍不住看了一眼徐婉如,见她波澜不动,也算是放心了。
当时徐婉如在灵堂上的话,可把朱自恒吓了个够呛,而今萧诚娶妻,事情都已经翻页了。只是今日去相看,却戴了萧诚送到头面,姚小夏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只是那个蜻蜓簪子,又是徐婉如母亲的遗物,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了。
姚小夏跟徐婉如到了宝昌公主府上,自有人领去,先见过了二公主,才到园子里吃茶。近日连着几天秋雨,一阵秋雨一阵凉,难得今日出了太阳,下午这一会儿,正是阳光微醺的时候,府里干脆在园子里摆了桌椅。秋菊秋阳,倒是也有股子暖意。
徐婉如跟姚小夏进了园子,就看见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往她们的方向,直直地看了过来,眼神颇为凌厉。徐婉如一愣,再见姚小夏脸上带了笑意,心里就有些明白了,多半,就是她今天要相看的那个傅家公子的母亲了。这眼神,可真够不友好的。
其实,王氏哪里是不友好了,她是彻头彻尾的糟心好不好。
她家相公傅修,出身是诗书世家,可偏偏剑走偏锋,不喜欢翰林院的那种清贵日子,反而挑了大理寺去断案。翰林院是清贵,刀笔吏是刻薄,虽说做到了大理寺少卿,可骨子里那股子挑剔务实,实在没有多少儒家子弟的风采。
成亲的时候,王氏对傅修也颇有几分好感,两家世交不说,他们还有青梅竹马的交情。谁知道,成亲之后,傅修在红尘俗世的路上一路狂奔,现在四十不惑的年纪,眼睛亮地跟匹狼一样。精明太甚,反算了自家性命,王氏心中,总有股子不安。
只是,男主外女主内,王氏也没法子对丈夫的仕途指指点点。更何况,傅修在大理寺如鱼得水,日子过得极为舒畅,肃宗也很是赏识。追根究底,也没落了读书人的派头。只是这种读书人,跟王氏娘家那种读书人,却不是一个路子的。
王氏没法影响丈夫的仕途,却有法子控制儿子的人生。长子傅梦臣,就是王氏按照自家王氏子弟的路子培养的。都说外甥像舅,傅梦臣性格行事,倒是更像王家人一些。
傅家虽说是读书人家,可是这家风,却有股子风流肆意的味道在。傅广雅这个家长自不必说了,子弟读书如何,在他看来是其次,最看重的,反而是子弟身上的那股子风流天成。所以傅家女眷里面,就出了大小傅氏两姐妹。小傅氏服侍姐姐大傅氏,最后却成了姐夫谢松的填房。王氏颇为鄙夷此事,总觉得这跟傅家的家风,脱不了干系。所以到了自己子女身上,王氏努力按照自家的法子教育孩子,万不敢让他们太像傅家人了。
第903章 恶意
王氏努力多年,在长子傅梦臣身上,倒是初见成效。
傅梦臣为人端方稳重,虽有才学,却不急于为人所知。熟知傅梦臣的师长,曾经感慨过,傅梦臣有王阁老的风范。这个王阁老,自然就是王氏的祖父王叔平了。
王叔平一辈子稳重,向来是厚积薄发,后发制人的。入仕以后,从政敌那里得到的评价,就是后发制人的高手。一样的事情,他学起来特别快,反击起来的时候,惊人的厉害。王家的家风,一向以稳重著称。但是稳重的久了,就难免有些迂腐。而傅梦臣与他那些王家的表兄弟们不一样,虽然稳重,却不迂腐,虽然端方,却不会自困。
王氏自幼与兄弟们一处读书,也看着家中侄子成长,相比起来,自然看得出来,自己的长子,以后必定是个人物。母亲看儿子,自然是越看越好,总觉得哪里都很完美。
偏偏这时候,傅修回来跟王氏提了一嘴,说长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让她去看看如意郡主。
傅梦臣一早定有亲事,只是未婚妻早夭,所以这两年一直没定亲事。谁知,傅修竟然提了这么一个主意,王氏差点当场给气晕了。
只是她是大家闺秀出身,再气愤,也不会失了仪态。正想跟丈夫好好计较一番,谁知傅修却出门吃酒去了。这下子,可把王氏气的够呛。傅修身上有傅家的风流肆意,再加上他自己的务实精明,每一点,都是王氏不喜欢的地方。这会儿傅修还要主宰她儿子的亲事,王氏能忍着脾气来公主府,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如意郡主有什么,第一个就是身份未名!
说好听点是郡主,难听点,就是肃宗的私生女。只有贪图富贵,不要脸面的人家,才要讨好如意郡主,获得圣心。他们王家和傅家是什么人家,需要这么不要脸面吗。
王氏心中恨恨,眼中自然有些恶意。
姚小夏见了,心中也有些明白了,多半是傅修那人,没有跟王氏好好说了。
两家的亲事如果能成,对徐婉如来说,就是得一个品行端正的夫君。可是对于傅家来说,却是得了至少五十年的富贵。怎么看,都是傅家获益最大,也不知道,这王氏目光灼灼,究竟是哪里想不通。
傅广雅虽然进了内阁,可是在内阁里面,却是个吉祥物的存在。首辅霍君实神龙见首不见尾,内阁的阁老多是摆设,而傅广雅这样的风流人物,更是摆设中的摆设。
傅广雅的恩师王叔平,至少培养了不少弟子,自己致仕之后,还有不少弟子身居要职。可是傅广雅的看人眼光与众不同,他不喜欢脚踏实地稳重过人的那种,偏偏就喜欢风流才子那一款。所以傅广雅的门生,惊艳是很惊艳,但是多数跟流星烟火一般,稍纵即逝。在这勾心斗角的朝堂之上,走的并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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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他的长子傅修,虽然带了点风流做派,却没有名士的毛病,走起仕途来,特别的务实,眼光特别的精准,为人,也相当的刻薄。所以在大理寺,混的还算不错。
只是,仅凭这些,是没法支撑起傅家门楣的。眼下傅家有个内阁大学士,可是以后呢。家大业大,以后由谁顶立门户呢。肃宗尚在壮年,而内阁里面的诸位阁老,都已经是耄耋之年。眼见着内阁不久就要换血,六部尚书,还有大小九卿,估计也有一番升迁。在升迁之前,先拉帮结派,巩固好关系,远比升职之后再讨近乎来的可靠。
吏部的尚书年纪太大,早已经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朱自恒升上去,几乎毫无悬念。而傅修能否再进一步,坐上大理寺头号交椅,却还不一定。就凭肃宗跟朱自恒的关系,吏部尚书,只怕还不是朱自恒的最高位置。与他交好,对傅家来说,绝对利大于弊。
别的不说,就凭朱自恒跟傅修两人的利益关系,傅修也是赞同这门亲事的。
至于肃宗和徐婉如的那一层父女关系,这天下,肃宗总会找个人来配他的女儿。趋炎附势的那种,肃宗不见得看得上。娶了徐婉如这个郡主,有公主之实惠,却没有公主的架子,对傅家来说,也是件好事。傅修并不迂腐,深谙其中的道理,所以才跟朱自恒一拍即合。
王氏不是寻常妇人,若是这门亲事,主角不是她的长子,或许王氏也能分析一个好歹厉害出来。可是涉及自己的孩子,王氏就有些昏了头脑。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让徐婉如进门。若是这样的女子都能进傅家,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牵涉其中。
姚小夏见了王氏,寒暄了几句,就有些明白了,只怕今天这事,有些棘手。这傅修办事,的确有些不怎么可靠。只是骑虎难下,姚小夏只得带了徐婉如,跟王氏聊了会儿天气。
徐婉如活了两辈子,哪里会看不出来,这傅家的主母,对自己可是满怀恶意。想来,是很反对她跟傅梦臣的事情了。这样倒是也好,免得她自己要做点什么,坏了她舅舅的打算。
徐婉如一身轻松地坐了姚小夏身边,听她和王氏周旋。王氏板着脸,丝毫没有一点暖意。徐婉如半眯了眼睛,很是放松地晒着秋日的暖阳,王氏如此,正合她意。
谁知,王氏跟姚小夏说到一半,却突然问起了徐婉如,“涵秋馆上看红叶,这会儿正是绝美的时候,郡主可曾去过?”
“涵秋馆?”徐婉如一愣,她倒是不知道这是哪里。
王氏这会儿倒是有些笑意了,解释道,“就是公主府西北角的一个小楼,叫涵秋馆的,地势颇高,所以能看见半城的红叶。”
“倒是未曾去过,”徐婉如回的言简意赅,“王夫人可曾去过?”
“也是只有耳闻,未得一见呢。”王氏笑着拍了拍姚小夏的手,问道,“你也没有去过吧,咱们也一起去看看,听说风景绝佳,郡主也同去看看吧。”
第904章 涵秋
姚小夏也拿不准,王氏这时候,是真的有心相邀呢,还是有别的打算。她怕误了朱自恒跟傅修的安排,倒是给徐婉如抛了一个眼色,让她也跟着同去。
毕竟王氏都开口相邀了,徐婉如倒是也不推辞,山色红叶而已,看看又能如何,同去就同去吧。
公主府的人听说她们要去涵秋馆,倒是来了几个婆子宫人,陪着同去了。
王氏扶着身边嬷嬷的手,一路向前地带着大家往西边去了。公主府的地势,西边依山,地势颇高,一路过去,就有些吃力了。而涵秋馆又在半山处,走到一半,王氏却突然有些累了,拉了姚小夏,往边上的凉亭坐着,说是要歇歇脚,迟些再走。
徐婉如也跟着要去凉亭,却被王氏拦下了,“郡主只管去,霍家的几位姑娘,估计这会儿也在涵秋馆,你们姑娘家一处说话,也有趣一些。”
从一开始的恶意隐现,到这会儿的通情达理,徐婉如也知道,王氏有些不对劲了。
姚小夏想着,王氏再不满意这亲事,总不至于做出些什么坏了徐婉如声誉的事情。更何况,这是宝昌公主府上,王氏再有能耐,也不敢在公主府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大不了,也就是不结这门亲。若是王氏只是自己心中不满,却仍旧按着傅修的意思办事,那这会儿,傅梦臣应该就在涵秋馆里等着了。
这亲事姻缘,总要双方看对了眼,才好成事。有自己和王氏这些个长辈在场,徐婉如跟傅梦臣见了面,也不见得有什么话说。还不如按着王氏的意思,让徐婉如先上去看看。
“如意,”姚小夏也扇了扇帕子,说道,“我也有些累了,要不你先上去看看。”
徐婉如嗯了一声,点点头,倒是带着胭脂,慢慢往涵秋馆去了。
姚小夏心里的猜度,徐婉如也想到了。见就见吧,有王氏这么一个母亲,她跟傅家的亲事,是万万不会成功的了。心里这么想,徐婉如上山就上的很是轻松。
左右没事,不如看看风景。
“郡主,那边是咱们的郡主府吧?”胭脂指着东南方向,脸上有些微红,倒是不见气喘。这山路走着,倒是有些吃力了。
自从胭脂的父母一并进了郡主府,她心里就再没有忠顺府徐家了。
花青和胭脂是忠顺府家生子里的佼佼者,自小就被选到了萱园,无论是服侍燕国公主,还是府里的各位主子,都是奴仆里的头面人物了。自从跟了徐婉如,胭脂觉得,女子原来也能顶立门户,独挡一面。再加上她是徐婉如的贴身丫鬟,在郡主府的日子,远比忠顺府过的舒服。所以胭脂一心一意,颇有些把郡主府当家的味道。
徐婉如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能看见曲池,高处那亭台楼阁,看着倒像是荣园最高处的紫翠山房。
笔趣阁
徐婉如点点头,“嗯,那是引雁楼,边上就是紫翠山房了。”
胭脂笑了起来,“郡主,还是您厉害,这么一眼就看出来了。奴婢刚才看着,还觉得有些像是……”
像是忠顺府的见山楼呢。
这句话,胭脂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忠顺府跟郡主府的关系,虽然已经修复。可是谁知道以后又会如何。若是世子好好地立住脚跟,以后也知恩图报,跟郡主互相扶持,说不定两家能够好成一家。可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太早了。
胭脂没有说出口的话,徐婉如也想到了。虽然今生她在忠顺府住的不算太长,可是前世,徐婉如一辈子,到死都没正式走出忠顺府的地界。这忠顺府的亭台楼阁,她这个生于斯长于斯又死于斯的人,如何会不清楚呢。
“嗯,倒是有些像忠顺府的见山楼了,”徐婉如唔了一声,倒是不再远望了。据说荣园和忠顺府,都是前朝信王的府邸园子,这么看来,倒是有几分相像的。
胭脂扶了徐婉如,两人刚打算继续上山,却看见一前一后,两个男子,你追我赶地往她们的方向来了。
胭脂惊讶出声,也不知道,该不该引着郡主避一避。若是他们家郡主,只是个寻常的女儿家,遇见外男,是该避一避嫌。可是她们郡主,有天家的封号诰命在身,只有人家拜她的理,万万没有郡主躲避的道理。
两人走的近了,徐婉如倒是扯了胭脂的袖子,两人避到了半山腰的亭子后面。好在,那两个男子,也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了。
一个穿了身暗红金底云纹圆领衫的男子,背对着徐婉如他们,另一人,则是一身秋霜色锦袍。这背对着的人,胭脂没有看清他的眉目,徐婉如却是看的仔细,不是今天上门纳吉的陈奇可是谁。也不知道,他进了宝昌公主府,如何就来了这边。
这身着秋霜色的男子,徐婉如也自认得。虽然面目年轻了许多,可是徐婉如仍旧认得,正是陈奇可当年的好友,霍家二房的霍舟。
“子平兄,还请留步。”霍舟赶的有些急,又怕说出口的话重了,陈奇可又要生了反复,所以一时间,也不敢贸然开口。
陈奇可春日及冠,师长赐字子平,今生似乎还是一样。徐婉如避在亭后,突然明白,陈奇可这是怎么了。
就像前世一样,陈奇可又在情场翻了船。前世是中了状元,被徐家请旨硬配给了徐婉如。今生是卷入二公主和三公主的斗法,被天家硬是塞给了二公主。不管是忠顺府的徐婉如,还是二公主,都不是陈奇可愿意屈就的权贵。可是偏偏哪一个,都有法子让他屈就。这不,陈奇可应该是犯心病了。明明来了宝昌公主府上纳吉了,却又生了不平之心。
这六礼中的纳吉,就是敲定两家婚约的关键一步。就像商户定了合约,此后板上钉钉,两家的婚事,就等着礼成了。若是哪家违约,不愿意按照约定嫁娶,就要被世人指着脊梁骨骂了,背信弃义,无信小人。
第905章 偷听
看来,前世的陈奇可,也经历过这般心路吧。徐婉如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心中有些感慨。前世今生,这陈奇可也算是倒霉悲催的,只是这人,却又万万没有胆量,在这个时候站出去反驳亲事。若是陈奇可胆敢出头,徐婉如倒是敬他一丈。只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陈奇可都是隐忍的那一个。
果不其然,徐婉如就听见陈奇可长叹了一声,颇有些不战而降的味道。
霍舟是陈奇可的好友,自然深知陈奇可心中的纠结,就开口劝道。
“子平,大丈夫建功立业,不在朝夕。”
这话,倒是正好说到了陈奇可的心坎上。他寒窗苦读,不是为了尚个公主,然后吃一辈子软饭,做一辈子庸庸碌碌,打来伸脸,骂不还口的驸马爷的。
可是尚了公主,他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陈奇可脸上,莫名有种绝望。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可是,”霍舟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天道昭昭,子平的才学,总有见到天日的时候。”
这话说的含糊,徐婉如却听的仔细。看来,霍家二房这会儿,很可能已经跟英王搭上了。也不知道,首辅霍君实是怎么想的。放着朝中天下太平的局势不管不顾,反而让自己的次子,跟英王搭上了关系。精明如霍君实,徐婉如觉得,霍家二房的举动,只怕瞒不过这个装病的老狐狸。
再一想,徐婉如心中也有些明白了,只怕前世陈奇可投靠英王,也有这个霍舟的一份功劳。今生回来之后,徐婉如对英王一直没有个好脸色。可是追根究底,前世的英王,只是给了跟随自己,有从龙之功的功臣,一个达成心愿的机会而已。
陈奇可要休妻,还是要给妻子请诰命,都在陈奇可和徐婉如两人之间的仇怨。这笔账,若是非要算到英王头上,总有些勉强。
可是看到眼前的两人,徐婉如心中,还是有些愤恨。若是不满亲事,为何不一力据之。非要同床共枕个几年,韬光养晦反转优劣局势,而后反扑报复。
这样的伎俩,若是用在朝堂之争上,算不得阴谋诡计。可是想想,那个人是日夜同床共枕,却心思这般阴狠记恨,实在没有多少人性了。可是再话再说回来,趋利避害,不正是人的本性嘛。
眼见着陈奇可平静下来了,霍舟倒是不再提什么君王赏识之类的话了。反而好言好语劝起了陈奇可,什么不喜欢的话,亲事可以定,娶亲却是可以拖的。眼下京城有传言,太后的身子不怎么康健,谁知道一两年里面,会是个什么状况呢。
徐婉如在凉亭后面,听的心头火起,这些个话,眼下只是霍舟口中的假设。可是前世,全都一一在她身上发生过,让她这个当事人,如何能忍。
徐婉如正欲现身,却听见有人从山上下来了。
若是这会儿出去,只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山上下来的人,没看见她下山。上山的陈奇可他们,又没见着她上山,这偷听一事,不是昭然若揭了嘛。徐婉如只得拉着胭脂的手,继续躲在了亭子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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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也知道,这会儿不该出声,主仆两人,一下子倒是有些屏住呼吸的小心翼翼了。
“陈兄,霍兄,”下山的人一开口,徐婉如就听出来人的身份了,谢石安,竟然是他。
“都说陈兄就要过来了,”谢石安笑道,“我们这些在山上看景的,刚说着要下山,就遇上了,可真是巧啊。”
这话说的,真可谓打人脸面。
陈奇可是来纳吉的,这会儿应该在正堂里吃茶,如何就跑到了偏远的西边。可见这亲事,男女双方,没有一个是满意的。二公主原来指望着嫁个实权人家,却被指给了陈家这样的读书人家。
读书若是能进内阁,二公主自然也是愿意的,可是偏偏陈家这上下的读书人,采菊东篱下,没有那个那般上进的。陈奇可的爷爷,而今也不过是国子监的祭酒,虽然门生故旧极多,可是他自己却已经年长,再没有进一步的可能了。而陈奇可的父亲陈式生,这会儿远在川蜀,基本要在那僻远地方,过完一生了。陈家这些个读书人,离实权实在是有些距离。
二公主不满意,这会儿看着,陈奇可也是十分不满。
只是这门亲事,是太后亲指,陈奇可终其一生,只怕都无处可躲了。想到前世陈奇可的倒戈,谢石安心中暗笑,只怕这人,很快就要倒向英王了。前世今生,陈奇可全是因为亲事被迫,做了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可见这人的心性,天生就是如此,并不是徐婉如逼迫的缘故。
霍舟见陈奇可面色不好,就开口接了谢石安的话,“这不是听说涵秋馆风景绝佳,才想着过来一看嘛。谢兄登楼,只怕又有佳句传世了。”
“哦,”谢石安拖长了声音,又短笑了一声,“陈兄这心,倒是宽呢,这般纳吉的大日子,还有心思观赏风景。”
陈奇可本就无心上山,只是心烦意乱,乱走来了此处,见谢石安如此说道,就拱了拱手,说道,“谢兄说的是,子平受教。”
说着,告了辞,就往山下去了。霍舟也跟谢石安拱手告辞,只让他慢行,两人飞速离去了。只是霍舟心中,有些奇怪。谢石安为人一向随意旷达,如何今日紧咬着陈奇可不放,出言还颇为刻薄。再想想,或许这二公主原来的驸马,有可能是这谢三郎也说不定。
霍舟百思不得其解,谢石安心中,也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心中有些怒气。是为了自己满门被英王所灭的迁怒,还是为了徐婉如的同仇敌忾?
谢石安下山的时候,遥遥看见了徐婉如,带了丫鬟上来。再一看,却见她们手脚匆忙,往凉亭后面闪避。再看,就见到陈奇可和霍舟两人。
上次中秋,谢石安已经发觉,徐婉如和自己一样,都是再生之人。只是这次见了她躲避陈奇可,谢石安倒是起了好奇之心。这对前世的冤家,今生会有什么不同。
第906章 反问
谁知,陈奇可还没说上什么,边上那个霍舟,倒是替陈奇可出了好多主意。这些个主意,前世一一都实现过,谢石安醉卧青楼的时候,没少听烟花之地的闲言碎语,京城就这么大,自然什么都到了他的耳中。
若不是徐婉如倾城倾国貌,只怕那些个烟花女子,要在她的容貌上做文章了。等她出嫁,众口一词又变成了指责她,不得夫君心,白长了这么个相貌。各种流言蜚语,谢石安听的不少,自然知道,徐婉如在陈家的处境难堪。
眼见着凉亭后面的徐婉如,有些按捺不住了,谢石安却不愿意,让她亲自来面对前世的仇人。所以,他提前一步现身,刻薄了几句。只是这心中气闷,谢石安一时还有些难以开解。经了此事,他才算是彻底确认,徐婉如和他一样,都曾经历过那一世的事情。否则,一个祭酒家的孙子,徐婉如从哪里知道这么一个陈奇可,还跟他有什么来往呢。
也不知道,她对他,而今是什么心境?
一时间,谢石安突然惊觉,自己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见谢石安下山去了,徐婉如倒是扶着胭脂,从凉亭后面出来。这会儿,她倒是没什么继续上山的心思了。只是姚小夏和傅家的王夫人说好了,让她上山。徐婉如懒得再去见什么傅梦臣,等下回去,只说没有遇见,也就是了。
胭脂并不知道姚小夏的安排,所以,徐婉如坐下歇脚,她也无甚想法。只是说了句,“这陈公子,倒是心思多了些。”
徐婉如闻言,嗤笑了一声,连年纪轻轻的胭脂,都看出陈奇可不是佳偶良配,自己前世,还真是瞎了眼睛。只是再多想,徐婉如倒是想到燕国公主身上了,心中又是一片冰冷。前世祖母待自己,看起来是花团锦簇样样都好,可是该教不教,该管不管,婚事上又看着她走进了死胡同。
想来前世的燕国公主,对朱念心背叛徐铮,而徐铮又英年早逝,没有个嫡子嫡女留下,心中颇为记恨吧。只是若是记恨,为何不干脆无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嫡出孙女呢。毕竟,前五年,徐婉如是跟着朱念心,住在芝园的。燕国公主用不着领了徐婉如,住到萱园里去的。
再想到肃宗,徐婉如倒是释然了,只怕是为了给皇帝看的。虽然前世他们并未父女相认,可是朱念心的孩子,肃宗总是要照拂一番的。就算明知道这孩子是徐铮的,他不想见,却不妨碍他护着她。想来这其中的道理,燕国公主比徐婉如,看的更是明白。这宫里出身的人啊,心就是冷。
徐婉如正感慨着,却又看见一个青年男子,下山往她的方向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哥儿,没看见凉亭里有女眷歇脚吗,也不避避嫌疑,竟然往这个方向来了。胭脂皱了皱眉头,就起身迎上。
那男子见胭脂出来,便站住了脚,拱手行礼,“在下傅梦臣,见过如意郡主。”
胭脂回头看徐婉如,却见她点点头,示意胭脂让开。
胭脂回想起先前的事情,舅夫人一起说话的那位夫人,似乎就是傅家的主母。再看郡主一脸了然的样子,心里隐约猜到了一些。胭脂不是愚笨的人,猜到这一层,自然让开,替徐婉如看着外面的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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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公子有礼,”徐婉如也没起身,就这么坐着,抬眼看他。
傅梦臣早就听过传言,都说京城的女子,所有美人的容貌加在一起,抵不过如意郡主的一颦一笑。那会儿他以为,是浪荡子瞎说,可是这会儿亲见,才知如意郡主的容貌之盛,言语如何表达的出来。
只是看她这般坐着不动,想来自己今天准备的一番说辞,大概是派不上用场了。
“梦臣才疏学浅,容貌更是寻常,而今年将及冠,却是一无所成……”傅梦臣站了离徐婉如五步之遥,就再不靠近了。
徐婉如之所以愿意听傅梦臣说话,不过是敬他是个君子,这会儿听他这般诋毁他自己,想来,也是不愿意跟她扯上干系的。
如果徐婉如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或许听了男子这般说辞,要恼羞成怒。可是,徐婉如却早已阅尽繁华,心中有意戏弄一下傅梦臣,偏偏就坐着不言不语,面上神色,更是不露了丝毫。
胭脂在一旁听的火起,只是见郡主不动不语,她倒是不好抢先打断了傅梦臣的话。
“傅公子,”徐婉如笑着摆了摆手,“不必如此过谦,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傅梦臣一愣,抬头去看徐婉如,刚才他只顾着把自己准备好的话说出口,却没细看徐婉如的神色。想来,年轻姑娘被人这样当面拒绝,心中多半是要难过的。傅梦臣心中有些不忍,可是这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硬了硬心,去看徐婉如的脸。谁知,却见她笑眼盈盈,正望着自己。
傅梦臣本有些紧张,见她这般神色,却有些糊涂了,莫非,如意郡主,也不中意自己?这样倒好,傅梦臣松了一口气。
徐婉如见他又是紧张又是放松,倒是掩去了脸上的笑意,严肃地问道,“傅公子,你可想过后果。”
后果,凭他前世敢给谢石安收尸,徐婉如觉得,这人一定不会想什么后果。
“郡主,在下想过。”傅梦臣说的极为真诚,“婚姻一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于在下,家母只求门当户对,并不愿意高攀。家和万事兴,家中若是争端不休,在下为人子则不孝,为人臣,则不忠。这等不忠不孝之人,谈何修身齐家,倒不如,在南山做一个蓑笠翁,与世无争。”
徐婉如前世,与傅梦臣并无交集,可是今生初次相见,倒是领教了几分。这傅梦臣,果然是傅家的人。傅家上下,从傅广雅起,都是旷达风流的性格。虽说傅修进了大理寺,在仕途上脚踏实地,可是骨子里,仍旧有种真名士亦狂亦侠的派头。
第907章 放心
而这个傅梦臣身上,也有几分这样真名士的味道。
像陈奇可,即使他再不满意亲事,为了日后的仕途前程,也会忍垢吞声,隐忍下来。可是像傅梦臣这样的人,不满意就是不满意,做好最坏的打算,明白清楚地拒绝,却只字不提他人长短,只说自己不愿不配。
果然是个端方君子,徐婉如微微一笑,“傅公子替我传一句话于王夫人,让她放心。”
傅梦臣一愣,接着脸上一红,知道自己母亲,多半是给这位郡主难堪了。
“家母若有失礼之处,”傅梦臣拱手行礼,“在下这里给郡主赔礼了。”
虽然是个端方君子,可是这会儿毕竟还年少,总有些地方,露出了端倪。徐婉如见他脸红,倒是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带了胭脂,却往涵秋馆的方向去了。
凉亭狭小,徐婉如起身的时候,也没避嫌,只带着胭脂,和傅梦臣擦肩而过。傅梦臣目不斜视,只低头盯着脚边地面。
等徐婉如走出去六七步,傅梦臣却突然回首,说了一句,“郡主可往涵秋馆的北面去,那里的红叶最佳。”
徐婉如回头,朝他微笑点头,不发一言,就这么再无关系地走了。傅梦臣心中,此时只有一念,他们再无干系。此后,他会娶个温良贤淑,符合母亲心目中媳妇形象的妻子,而她,也会觅得佳偶,出双入对。
他们素未相识,此间也不过三言两语,自己还颇多得罪之语,只是郡主她,却好像并不在乎,不记恨,也不放在心上。一时间,傅梦臣也说不好,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一路上踩着云一样,往山下去了。
他自小知道,母亲为了父亲的风流做派,落了多少眼泪。所以傅梦臣读书识字以来,就处处模仿舅家做派。而他越像王家人,母亲就越开心,傅梦臣心中,何尝没有仗剑走天涯的意气之时。可是想到慈母,他只得把这心思,好好收起,做一个四平八稳的君子。
京中传闻,都说如意郡主肆意妄为,性格暴躁。母亲亦说,如意郡主不是安稳家室的妻子之选。傅梦臣也知道,徐婉如的身世,更是把双刃剑。所以,听了母亲的话,傅梦臣就答应了下来,今日要在涵秋馆,拒绝了如意郡主。可是现在,怎么更像是他满怀期望而来,可是她却拒绝了他?
谢石安在半山看着,见徐婉如往上,傅梦臣往下,就这么从凉亭分开。一个上山走的波澜不惊,一个下山却走的如梦初醒,想来,他的这个傅家表哥,这会儿是后悔了吧。
只是,有些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别说徐婉如的身后,还有肃宗这么一座大佛,就算是朱自恒知道了,也万万不肯继续谈这一门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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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这如意郡主,今生会花落谁家,谢石安挑了挑眉,也往山下去了。谁失望,谁难过,又与他有什么干系。
都说他谢三郎,最像傅家外祖,可是谢石安心中知道,他的这个傅家表哥,骨子里的疏狂放达,完全不属于他。若是有一天,傅梦臣为了一句话,舍身赴难,谢石安也不会奇怪。傅家的人,都有点那样。
自己前世放任一切,还以为能够脱离了这红尘俗世,与父亲再无干系。可是真听到谢家满门入狱的消息,仍旧没有办法做到置身事外,反而如飞蛾扑火一般,回京赴死。
徐婉如接连见了两人,先是陈奇可的隐忍,再是傅梦臣的正直,心中也不是没有计较。这世上,的确还有正人君子,只是,泰半自称正人君子的,多半都是趋利避害之辈。
眼下避开了舅父给她定下的人选,日后,只怕更是麻烦。毕竟,牵扯到天家,再简单的事情,也会变得麻烦。
眼下陈奇可跟二公主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再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只是陈奇可日后何时反扑,如何反扑,徐婉如还不知道。等二公主这边事了,三公主那边的亲事,也要开始了。黄家和昭阳公主都盼着三公主进门,黄承志再不愿意,又能如何。
徐婉如只比三公主小了一岁,眼见着来年就要及笄,只怕宫中,还有动作。徐婉如心想,倒不如在及笄之前,往海山一趟,住上几年。
只是舅舅是怎么想的,徐婉如也有些明白,还不是婚姻幸福,家庭美满的那一套。舅舅和舅妈能够一生相守,美满和乐,可是其他人,却不见得能有这般幸福。可是这其中的道理,她该如何跟舅舅细说?是说,她曾经遇人不淑,还是说,她心如死灰?
徐婉如是个骄傲的人,这般的前世,叫她如何跟人细说?
看过红叶,徐婉如下了山,没见着王夫人,倒是见到了舅母。
姚小夏一脸担心地等着,看见她的时候,脸上又是难过又是担心。徐婉如见了,心中不禁一软。想来,王夫人和傅梦臣的反应,姚小夏也已经知道了。这会儿,大概正担心她呢。
“山上的风景可好,”姚小夏避而不谈傅家,只问山色如何。
“还不错,”徐婉如笑着说道,“京城的园子,比起江南来,总觉得缺少了几分味道。只是到了这个秋天,却比江南多了些特色。”
姚小夏随着朱自恒,也在杭州呆了几年,自然知道,这江南的草木,经冬犹绿林的,实属不少。若是要看红叶,果然是北地的京城,要好上几分。
“是么,”姚小夏笑着牵了徐婉如的手,“那就让你舅舅请个假,过几天带了我们娘儿几个,往西山看看红叶。”
“也好,”徐婉如笑着说道,“我也有段日子,没见着小雨了。”
提及朱时雨,姚小夏的心中,更是多了几分苦涩。徐婉如在朱时雨心中,是如珠如宝,可是外面这些人看如意,却是诸多挑剔。若是如意和朱时雨凑到了一块,姚小夏发誓,自己必定先紧着如意,万不会做个横眉竖目的恶婆婆。
第908章 冬至
朱自恒知道了相看的事,在家长叹了一声,是他托大了。
本以为,为了日后的关系网,傅家也会考虑一下两家的亲事。谁知道,傅梦臣这初出茅庐的小子,竟然这么直言不讳,拒绝了这么亲事。
如意在朱自恒心中,没有一点儿不好,连头发丝都是完美的,哪里容得下别人对她挑三拣四。只是这相看的事情,毕竟无人知晓,朱自恒就算想找傅家麻烦,一时间也没出手。倒是朱自恒在礼部的几个旧日下属,在国子监的课试上,找了几次傅梦臣的麻烦。只是傅梦臣出身诗书鼎盛之家,怎么可能在学业上,让人抓了短处,事情自然是不了了之。
京城里面,也隐约有人传言,王夫人在二公主的府上,对如意郡主颇为无礼。有人见微知著,也猜到了两家可能在议亲,只是王夫人并不满意如意郡主。一时间,闲言碎语四起。倒是傅梦臣出来澄清,他在宝昌公主府上,倒是跟如意郡主说过一句话。只是,说的,却是涵秋馆的红叶,哪一个方向更好看一些。至于他母亲,那日家中小妹生病,母亲难免有些愁容,失了仪态。
不管如何,这些个闲话,也传到了肃宗的耳朵里面。
肃宗听了这些个闲言碎语,板着脸,一言不发。魏明见着,知道肃宗这是气急了,只怕傅家那个小子,近年没有好果子吃了。可是,虽然傅梦臣拒绝这门亲事,里子面子都给郡主保全了,也没有太过分。强扭的瓜不甜,魏明心里,倒是有几分同情傅梦臣了。来年会试,这小子就算成了贡士,只怕也是要坐冷板凳的。
等着太子娶好太子妃,纳好侧妃,二皇子再娶,五皇子成亲,宫中皇子公主的亲事,也算是告了一个段落。肃宗虽然没有亲临皇子们的婚宴,却也有心看看这些个新成家的子女,就趁着冬至的时候,办了个家宴,让皇子公主们进宫。顺便,也让徐婉如进宫,跟兄弟姐妹们聚一聚。
二皇子再娶的时候,徐婉如送了重礼,只是却没有去看邓洁出嫁。
邓洁自小就以为,她是要嫁去东宫,日后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现在嫁了唯唯诺诺的二皇子,不知道她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想来,并不容易吧。只是,雷霆雨露皆是天恩,邓洁没法子反抗,邓家更不会反抗。
至于邓家满心期盼的后位,有邓淑在东宫里坐着良娣的位置,邓家眼下,心中并不慌张。毕竟,太子手中没有兵权,邓家上下,再清楚不过了。眼下不过是借着萧家的手,给他们邓家扫清道路罢了。
只要邓太后在,邓家绝对不会慌张。不过,近日太后一直称病,甚至都不怎么见邓家的媳妇们。自然有人托了邓淑邓洁,进宫的时候,看看太后的状态如何。
有方嬷嬷安排,徐婉如进宫的时间,倒是不早也不迟。刚好赶在二公主进宫之前,到了邓皇后的宫里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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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徐婉如的身世之前,邓皇后看着徐婉如的那张脸,心里就刺的慌。而今知道了徐婉如跟肃宗的血亲关系,脸上是越发温和慈祥了,可是这心里怎么想,却不可知。
只是,为着太子日后能够顺利登基,这么个受宠的如意郡主,邓皇后也是要替儿子笼络起来的。所以,徐婉如进了坤宁宫,宫人嬷嬷们前前后后,热情地就像接待邓皇后嫡出的公主回宫一般。
三公主虽然已经开府,只是毕竟是邓皇后的亲女,这会儿仍旧没有搬出宫去,早早就来了坤宁宫。看见母后身边的宫人,那般热情地围着徐婉如,心头的无名怒火就突突突地冒。
邓洁和邓淑这些个皇子妃和侧妃们,也已经在邓皇后的宫里坐着了。
看见三公主的神情,邓淑自然是心中暗笑,只是为了太子,她倒是不好让三公主出口伤了徐婉如。所以,邓淑笑着到了邓洁边上,两人一起上前,到了徐婉如边上说话。其余的几位皇妃,也各自说着话,都当没有看见三公主眼中的怒火。
自从蜻蜓簪子的争端一起,徐婉如就知道,这个三公主对自己,那是绝对没有什么好脸色的。所以,见过皇后之后,徐婉如打过招呼,也不上前招惹于她。宫里这些个公主皇子,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可是每个人的人生,都各有心酸。
三公主再怎么得邓皇后的心,也得为了太子牺牲。算起来,也是一个可怜人。所以,徐婉如也只跟邓洁说着话,看她神色,虽然没有新婚的喜庆味道,却也不是什么心酸难过的情形。徐婉如心中放心,觉得邓洁嫁给二皇子,日后无论是谁得了天下,这个碌碌无为的二皇子,总能落一个太平王爷的日子。
邓淑想凑上几句,却见徐婉如并不搭理她,只得讷讷回了位置坐下。太子妃孙眉,今日跟着邓皇后安排筵席事宜,颇有几分主人家的味道,跟徐婉如互相见过礼,就去陪着几位老太妃说话了。
东宫的两个侧妃,邓淑和萧茉,两人一左一右,颇有些赌气意味地坐着不动。萧茉见邓淑去找徐婉如说话,落了个没脸,就冷笑了一声。她进了东宫,因为萧家的缘故,太子进萧茉的屋子,总多过邓淑。
邓淑心中不满,萧茉自然也是知晓的。可是说起来,邓家究竟有些什么底子,要人没人,要兵没兵的。想借着他们萧家的兵力顺利登基,这个邓家却还打着不劳而获的主意,萧茉第一个就不答应。
所以即使是新进东宫不久,邓淑和萧茉之间,苗条也互相别的厉害。太子妃孙眉倒是个泥塑的菩萨,并不掺和,只说以和为贵。只是邓淑和萧茉都看不起这个太子妃,所以孙眉在她们心目里,并没什么震慑力,两人只顾着自己争斗,齐齐无视了正主。
素日里,三公主若是看谁不顺眼,自然有人替她出头,可是今日,这满堂的贵女,谁身后都有好大的牵扯,哪个敢替她出头呢。
第909章 为难
三公主坐了一会儿,心中越发气盛了。正好这会儿,宫人进来通报,说二公主来了。
邓皇后笑着让她进来,屋子里贵女们的说笑声,自然也停了下来。
三公主见了,掩嘴一笑,眼睛倒是亮晶晶起来了。
邓淑深知三公主的习性,可是邓洁这会儿正跟徐婉如坐了一处说话,邓淑心中难免有些怄气。她认识徐婉如的时间,不比邓洁短,可是徐婉如就是看不上她邓淑,偏偏喜欢跟邓洁来往。既然她们这般要好,自己何苦非要挤进去做个被人嫌弃的。更何况,即使她安抚了三公主,替徐婉如挡了灾,徐婉如也不见得感激自己。而太子那一边,也不见得知道自己帮了忙。
所以,即使知道三公主在琢磨什么坏招,邓淑也不打算提点一下徐婉如,只是坐了一边,笑吟吟地喝茶。这宫里邓家姑娘自小就来的多,邓淑在自家姑母宫里,总比萧茉来的自在。就见萧茉有些拘谨地坐着,邓淑眼里有些厌恶,更是不怎么搭理她。
这一屋子的皇子妃和公主郡主的,说起来,也是女子中最尊贵的一批人了,可是说到底,谁不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错误。倒是那个最名不正言不顺的徐婉如,反而是这些人里面,活的最肆意妄为的。
前些日子,傅家的事情,邓淑自然也听说了,她相信,在座的贵女们,很多都听说过一二,只是大家都装的若无其事。至于为什么看中傅家的那位公子,邓淑心中,也不是很清楚。傅家那位公子,自然是诗书高门的子弟,可是听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可能,是徐婉如名不正言不顺,不敢高攀别家了吧。
二公主很快就进了正殿,见过邓皇后,笑吟吟坐了三公主身边。脸上,倒是不见丝毫不快。她们姐妹的亲事,都算不得如意。三公主的不如意,却是沿着既定的轨道,仍旧尚了昭阳公主的儿子黄承志。
二公主的不如意,却是在邓皇后和邓太后心中留下了坏印象,尚了个一无是处的儒生陈奇可。二公主指望找个高门子弟的希望破灭不说,连在邓皇后心中,都留下了无可挽回的印象。
这两点,眼下比起来,二公主更急于搬回一局,改善邓皇后对自己的看法。邓家和邓太后,都不是二公主得罪的起的。至于邓皇后,二公主倒是也看出,三公主的亲事,邓皇后未必没有别的想法。所以眼下,站了三公主身边,做一个体贴温柔的姐姐,才是正道。
所以自打进了屋子,二公主就围着三公主说话,问下公主府修缮的进程,提点些自己的见闻心得。三公主一向并不厌恶这个二姐姐,虽然上次陈奇可的事情,母后暗示,有这个好姐姐的手笔。可是两姐妹到了一处,三公主还是有些放松了警惕之心。
一屋子的人坐着说话,三公主瞥了一眼徐婉如,见她和邓洁正低声说话,嘴角难免撇了一下。二公主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把话题往徐婉如身上带了。说着,就提起前些日子,在她府上的事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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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和如意郡主在涵秋馆的事情,谁能比她这个主人家更清楚呢。傅家虽然有些避人耳目,可是这公主府上下的眼睛,总有几个盯着他们。更何况,徐婉如这个如意郡主,还是肃宗心里最为看重的女儿,二公主府的下人,怎么也要多加注意一下。
所以那一日,徐婉如跟傅梦臣见面的事情,宝昌公主府的下人,的确知情。但是,至于两人说了些什么,却是不知。可是看看傅家王夫人一前一后的表情和反应,大抵,也能猜出来,傅梦臣和徐婉如在涵秋馆那边,究竟说了些什么。
二公主凑到三公主耳边,把那天的事情,细细说了一圈,三公主的脸上,笑意也就越发重了。傅家的王夫人,三公主也是认得的,京城贵女能进这位王夫人的眼睛,估计也就寥寥数人。其中第一条,便是诗书世家的深闺女儿。
像徐婉如这样勋贵人家出身,身世还拖泥带水含糊不清的,别说性格品行如何,这第一条出身就要被王夫人给打下去了。傅家这位公子,才学如何,三公主是不得而知的,但是王夫人的条件严苛,京城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也不知道,徐婉如怎么偏偏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人家。
自打跟徐婉如交锋失利,三公主对她,心中一向是恨的紧的。自己一个嫡出的公主,父皇都要为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儿训斥于她,这让三公主如何咽的下这一口气。
今儿说是家宴,皇家数得着的王爷郡王,来的也是不少。邓皇后和太子妃眼下,正忙着招呼这些个王爷郡王的家眷,才让三公主和二公主有了出手的机会。
“如意,”三公主的声音突然响起,边上的人一静,都往徐婉如的脸上看去。知道她们两人恩怨的,就有些提心吊胆起来,唯恐这位三公主出语伤人,给邓皇后惹了麻烦。宫人自去通报邓皇后和太子妃,屋子里一下子静的有些惊人了。
“听说如意妹妹前日跟傅家的大公子相看,”三公主说的十分直接了,“却被王夫人给为难了。”三公主说的流畅,言语间难免带了笑意。
“妹妹的颜面受伤,便是我等没了颜面,”三公主举了茶杯,遥遥得一托,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妹妹不好出头,本宫自然要跟母后和祖母请命,为你分说一二。”
满座的人,其实隐约都知道傅家跟如意郡主相看的事情。王夫人的为人如何,在座的女眷,多半心中都十分有数。这会儿被三公主这么挑明了说,众人都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也不知道当事人的如意郡主,心中如何难过。
邓洁一急,赶紧出声,为徐婉如分辩一二了,“公主,这话从何说起,如意那日,不过是去宝昌公主府上祝贺观礼,她与妾身约了涵秋馆相见,只是妾身去迟了一步,让如意等了片刻,如何就传出这些个话来了。”
第910章 维护
邓洁自小跟着邓太后长大,宫中这些个女子,谁人不知道邓洁做事,光明正大,干净利落。她这么一出口为徐婉如辩解,众人也都一愣,或许真是如此。徐婉如只是半路上跟傅家公子多说了一句,众口铄金,最后给传成了这么一个样子。
只是三公主如何会就此轻轻放下,就见她啪地一声放下茶盏,呵斥道,“邓洁,本宫正说话呢,你这么急着抢白,是何道理!”
三公主是邓皇后嫡出的女儿,在这宫里,一向尊贵惯了。见她发怒,宫人即使有心劝解一二,也不敢吱声了。旁的王妃郡王妃,也不敢卷入三公主和如意郡主的纠葛里面去。一时间,屋子里静的出奇。
三公主正待说话,却听见有人说道,“她是你皇嫂,如何就说不得话了?”
这声音,是皇上,满室的人心中一惊,齐齐跪了地上,俯首不敢出声。
徐婉如也跟着跪下,就听见肃宗吩咐道,“三公主目无尊长,跋扈横行,降俸千石,禁足三月。皇后教女无方,居宫自省。”
“妾身遵旨,谢皇上恩典。”邓皇后的声音,无惊无悲,倒像是早就知道这么一个结果似的。徐婉如明白,肃宗这次罚三公主和邓皇后,的确是给自己出头,可是她跟邓皇后和三公主之间,日后再无回转余地了。
当着这么些皇家女眷的面,肃宗把邓皇后的面子扔在了地上,为的,还是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如意郡主,只怕太子知道了,对自己也会心生不满了。
徐婉如能够想到的,在座的各位也都想到了。
所以,即使知道徐婉如深得圣心,今日来讨好于她的人,反而比不上平日来郡主府的了。邓洁倒是宠辱不惊,陪坐了徐婉如一侧,微微叹了一口气。
徐婉如也不知道,她跟二皇子新婚之后过的如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更是一个字都不敢提起。只让邓洁得空,往自己的郡主府坐坐,两人也好说一说闲话。
二皇子因为邓洁的缘故,今日倒是得了肃宗的青眼,敬酒的时候,还得了肃宗几句夸赞,说他不骄不躁,恪守人臣人子的本分。
二皇子本分,这话就是说有人不本分了。所以三皇子和五皇子今日,谁也不敢对太子发难了。至于太子,自然知晓,自己的母后和妹妹,因为如意郡主,又吃了大亏。可是当着这么些人,太子的气度还在,仍旧是敬了一圈姐妹,也没有落下徐婉如,更没有特别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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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皇后看了一眼邓淑和邓洁,今日才明白,邓太后的眼光,的确是好。她挑了自己这么个平淡无奇的邓家女儿给肃宗做正妃,也稳稳当当过了这么些年,而今皇后的位置,她也坐的结实。邓太后当年给太子挑了邓洁,养尊处优地培养于她,而今看起来,的确稳重堪当大任。邓洁嫁于二皇子,倒是便宜了这位毫无存在感的皇子了。
等众人到齐,邓太后才姗姗来迟。很多王妃以为,就肃宗和邓太后的传闻,今日邓太后很可能会托病不出了。谁知,她竟然来了。众人齐齐行礼问安,起身时,见肃宗搀扶着邓太后,母慈子孝,很是相得。众人见了,心中都是感慨,天家母子,果真是厉害。还以为,他们母子已经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谁想一见面,竟然这般和乐。反倒称的邓皇后的脸色,颇有些难看。
有肃宗在,谁也不敢作妖,恭恭敬敬用了酒食,该去陪着皇帝说话的,也去陪着说话了,该去给邓太后请安的,也去慈宁宫坐着了。徐婉如跟邓洁说了一会儿话,就见魏明来找。邓洁自然知道,是肃宗有话要说了。
徐婉如跟着魏明走了,二皇子倒是来找邓洁了。因为今日在肃宗面前得了脸面,二皇子颇为高兴,对待邓洁,更是体贴的很,夫妻两人说了会儿话,也去给邓太后告辞了。
进了肃宗的上书房,徐婉如倒是觉得有些违和,这儿是处理国事的地方,如何就召了她来。
徐婉如按礼跪拜,却被肃宗挥了挥手给打断了,魏明赶紧上前扶了她,在边上坐下了。徐婉如听人说过,这内阁的首辅大臣,到了年事甚高的时候,在上书房议事,或许还能得个杌子坐下,今日自己,倒是得了首辅的待遇。
肃宗犹豫了一下,倒是开口相问了,“这傅家,可有为难于你。”
锦衣卫的人,也打听了许多。虽然傅梦臣跟徐婉如在半山的话,他们没有亲耳听见。可是回了傅家,王夫人跟傅梦臣的对话,锦衣卫却是只字不差,都给报到肃宗耳朵里来了。所以,王夫人是个什么态度,傅梦臣是个什么反应,肃宗心里都一清二楚。
一开始,他以为朱自恒是个办事妥帖的,谁想,这相看竟然能相看的这般难堪,让如意吃了大亏。
本来这相看一事,只要傅家不说,徐婉如不说,并无人知晓。二公主府上的人即使有所察觉,当事人都否认,她自然也没话可说。可是偏偏傅家,多少传出些声响,让人知道他们当家王夫人,看不上郡主这样的话来。
按理,相看不上,再无瓜葛就好了,可是王夫人担心,再有谁家贵女看中她儿子,坏了傅梦臣的前程,所以就故意放了话,隐约堵了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人家。言下之意,其实也有些自得,自己孩子优秀的很。
另一方的父母听了,自然是要火冒三丈的。更何况,肃宗又是天下至尊的皇帝,而王夫人攻击的,又是他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地方。
得了王锦鹏的回话,肃宗直觉,就是要把徐婉如封了公主。既然众人都要指指点点,自己干脆就把事情给摆明了车马,堵了天下人的嘴。
王锦鹏好容易劝住了肃宗,只说这样,对郡主和已故的侯夫人都不好,肃宗才算作罢。其实,这事对肃宗自己,才是最不好的。徐婉如能做郡主一日,最好还是保持郡主的身份,这样对她的亲生父母来说,都是好事。
第911章 沉默
肃宗这般相问,徐婉如倒是直说了。
“还好,”徐婉如说道,“王夫人母子同心,也就没什么不必要的波折,事情说开了,也就没事了。不过是相看,他们看,我们也是看,意见不同而已。”
听了这话,肃宗有些沉默,什么时候,轮到傅家的人来挑挑选选了。皇家有的是大龄未嫁,性格跋扈的宗女,若不是担心眼下出手被人联系起相看一事,肃宗说不定就给傅梦臣塞一个周姓女儿了。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王夫人那时候还要如何。
“如意,”肃宗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是你舅父疏忽了……”
肃宗和朱自恒都没有料到,这事最后会这般收场。果然,这官场上的来往是一回事,后院夫人们的来往,又是另外一回事。多半是夫唱妇随,却也有夫妻异心的时候。
朱自恒是个聪明人,后宅女子的心思,他多少也是懂上一些的。但是这一次,涉及的不仅仅是傅家的王夫人,还有他自己家里的姚小夏。
本来,王夫人的态度如何,姚小夏若是用些功夫,很可能早就打听出来了。用不着带着徐婉如,去宝昌公主府受那一番波折。只是,这事不仅王夫人有私心,姚小夏也有私心。
她并不愿意,徐婉如就此成了亲事,让朱时雨彻底没了希望。即使姚小夏知道,朱自恒是反对的,但是儿女情长的事情,谁能够说得清楚呢。
徐婉如和朱时雨青梅竹马的姑表姐弟,两人自小感情就很好,不仅朱时雨对徐婉如好,徐婉如对朱时雨也极为信任和亲近。姚小夏真的找不出一点理由,不让他们在一处。
所以,徐婉如相看的时候,姚小夏就有些消极破坏的情绪了。毕竟,这是徐婉如第一次相看,哪有第一次相看就看中了的?徐婉如的亲事定的越迟,朱时雨就越有机会和优势。
眼下的朱时雨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人,比起那些及冠的年轻人来,毫无优势,完全还是个孩子。可是再过个两三年,如果徐婉如的亲事一直不顺利,她那边受挫,说不定也愿意看看身边的人了。那时候,朱时雨也长大了,到了可以定亲成亲的年纪了。
所以,即使姚小夏能够猜到,王夫人的态度,她也没有尽力打听,更没有提起探一下风声。朱自恒跟傅修两人商谈好该商谈的,有些不能开口提及的,总要交给家中的夫人。可是两家的夫人,谁的心中,都有些不情不愿,所以就有了这么个相看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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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谁也不是糊涂人,回头一想就都明白了。朱自恒不好开口去说妻子,心里也越发坚定自己原来的想法了,如意绝对不可能进朱家。至于朱时雨那点儿青梅竹马的小心思,朱自恒觉得,终身的守护才是更大的付出。
所以,徐婉如的亲事,兜兜转转,主动权再次回到了肃宗的手里。
徐婉如进宫的次数不多,进御书房的机会,自然也不多。这会儿进了御书房,却让魏明引着坐到了窗前,秋阳洒落,却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肃宗自己却挑了个背光的位子坐着,就这么打量着阳光下的徐婉如。这秋日的暖阳,不冷不热,却越发称的如意面色如玉,和肃宗记忆里的朱念心,越发重合。
在这光与尘的秋阳底下,肃宗突然有些不怎么愿意说话。肃宗不语,徐婉如也自然只好默默坐着。她以为,肃宗叫了自己来御书房,不过是安抚两句,免得她因为傅家夫人的做派伤心。虽说是父女,却不见得有多亲近,肃宗无语,徐婉如自然也能理解。只是这样坐着,却有些太过沉寂了。
好在魏明是个聪明的,见状,倒是上前换了茶水。
“如意,”肃宗总算是回过神来了,笑着说道,“你的事情,朕和你舅舅说,这次的事情……”
肃宗想到傅家,倒是冷哼了一声,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徐婉如倒是微微一笑,这会儿,她倒是觉得,肃宗有点父亲的模样了。至少,比起忠顺府的那个徐铮来,还是更多一些父亲的担当的。
肃宗吩咐了几句,就让魏明送了徐婉如出去了。徐婉如带了人马,自回郡主府不提。魏明送了徐婉如出了宫门,赶紧回来复命了。
魏明一回御书房,倒是跟锦衣卫首领的王锦鹏打了个照面。想来,王锦鹏刚才,也是去见肃宗了吧。
明面上内官不与外臣结交,可是私底下,拉帮结派的海的去了。魏明跟王锦鹏两人,便是如此。两人都是自小跟在肃宗身边的,只是跟邓太后一边,也都有些纠缠。比起肃宗自己一手扶植的宋宝刘芳之流,终究多了一层考量。因着两人都有些难处,一来二去,到成了一派的。
王锦鹏见了魏明,客客气气地拱手行了一礼。
“魏公公,这是从哪里来啊?”
“如意郡主出宫,”魏明也不多说,笑着提了一句,“皇上让咱家送上一送。”
听见徐婉如的名字,王锦鹏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认真。
魏明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又笑着说道,“咱家还要回去跟皇上复命,就不耽搁王大人了。”
王锦鹏拱拱手,两人各自分头走了。
这会儿已是黄昏,秋阳惨淡,王锦鹏拖着长长的影子,往衙门的方向去了。心里,却是不免长叹了一句,皇上,还是太心软了一些。不过是个郡主,嫁给谁不是嫁呢。只是,肃宗为人,隐忍却也长情。对朱念心如是,对邓太后也是如此。
想到邓太后,王锦鹏心里的弦,又有些紧了。
邓太后为人,恰恰和肃宗相反,除去血亲的几个,其余的人,谁都不在她心里。表面上看起来,是个通情达理的老妇人,实际上,却最是冷血铁腕。若是肃宗这会儿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怕跟邓太后斗法的时候,难免要吃大亏。
王锦鹏心中记挂着这一点,脚步也快了许多。踩着落叶,匆忙而去了。
第912章 稀客
自从陈家往宝昌公主府上行了纳吉之礼,陈奇可跟二公主的亲事,就算定了大半。只等着来年春试,陈奇可得了个功名,就可以成亲做个安稳一世的驸马了。
陈奇可自幼好学,学而优则仕的想法自始至终,却不料,突然走进了这么一个死胡同。说起来,也是风光无限,做个安乐无忧的驸马爷,可是对陈奇可来说,却满是绝望。少小努力,谁想,却是这么个结果。
只是既然跟天家的公主定下了亲事,只要肃宗不反悔,这事多半是板上钉钉了。陈奇可在国子监中,失魂落魄了几日,陈家眼见着孙子这样下去要得罪天家,赶紧托病找了个借口,把陈奇可接回家中,一边养着病,一边准备来年春试。
倒不是陈家到了这个时候还巴望着功名,而是陈奇可若是没有榜上有名,说不定天家会以为,这是陈家心怀愤恨,所以才没上榜。毕竟,按照陈奇可往日的才学,上个榜,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所以,陈家上下,喜庆中透着股子压抑的绝望。主人们情绪低落了,下人们也不敢出错,府里面的气氛,更是让人窒息。
这一日秋风扫了一夜,满地落叶,陈家的仆役们正扫着叶子,却听见门外急匆匆的马蹄声。听着,像是一群人骑了马,往他们府上来了。
这京城里面,能骑马的人,非富即贵,这么一大群来势汹汹的样子,莫非,又是宫中的侍卫?陈家的门人不敢耽搁,赶紧开了侧门迎客。谁知一开门,却见一群少年公子,在他们门口,纷纷下马。
陈家老太爷是国子监的祭酒,素来门生满天下。这些个少年人里面,也有来过陈府数次的熟面孔。门人心里松了一口气,赶紧使人进去通报了,一边,又引了这些国子监的学子们,往里面去拜见陈祭酒。
今日上门的这群少年人,非富即贵,打头的,就是陈奇可的好友,霍家二房的霍舟。
虽然车马喧哗地到了陈家,可是一进府门,少年们全都收了声,颇为肃穆庄重地进去拜见了陈祭酒。
陈老爷子自然知道,这些个少年人,多是孙子陈奇可的好友。这会儿陈奇可托病,他的这些好友,自然难免要来探望一番。
只是,陈奇可的心病,来访的众人,却不见得都知道。毕竟,一个白身的年轻人,家中即使是诗书传家,却也没有大富大贵,若是能娶得天子女儿,如何不喜。很多人眼里,还含着些羡慕嫉妒。
陈奇可虽然只是微恙,却也摆了十分的病姿。半披了件长袍,就迎了众位同窗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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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陈奇可的好友霍舟,对他的心病,知道一二。
对于首辅霍家这样的门阀来说,娶公主算得了什么。更何况,霍家历经大梁大楚两朝,虽然跟陈家一样是诗书传家,可是这个级别,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陈奇可不愿意娶宝昌公主的心思,霍舟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这事看破却不能说破,
天家的公主,哪一个简单?
就算是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如意郡主,也让傅梦臣跌了个大跟头。
这事外人不见得知道底细,京城很多人都以为,是傅梦臣的母亲王夫人,拒了天家的好意,推了如意郡主。
其实,霍舟倒是听祖父嘀咕过几句,心中明白,傅梦臣这一辈子,只怕再无出头之日了。肃宗是正宫嫡子的身份,却在贺皇贵妃的手下含垢忍辱了这么些年,才坐上了皇位。这几年稳扎稳打,隐忍不说,狠绝更是过人三分。连祖父这样的老臣,都忍不住赞叹几分。傅家得罪了肃宗的心头肉,日后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
王夫人逞了一时之快,却毁了爱子的一辈子,日后论起来,也不知道王夫人是否会悔不当初。
霍舟感慨之余,却不知道,自己跟傅梦臣,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若不是徐婉如心中憎恶霍舟,只怕朱自恒要把他和傅梦臣,都给送到徐婉如的面前去。
陈奇可本有些恹恹之情,跟同窗们说了一会儿话,精神倒是好了几分。同窗们见他神态轻松起来,也就有些不羁起来,玩笑打趣,一时间,屋子里倒是颇为欢乐。
众人正说着话呢,却听见外面有个清脆的小童声音,说道,“谢公子,便是此处了。”
听见谢公子几字,众人纷纷一愣。
京城里面,能让陈祭酒的小童称呼一句谢公子的,只有谢家的谢三郎了。
可是这个谢石安,何时跟陈家有了来往。
众人的眼睛,就齐齐地往门外看去。
果然,门帘一动,进来的,果然就是闻名京城的谢三郎。因是拜访师尊,谢石安倒是不像往日那般锦衣玉冠。只是穿了件文人常用的直裰,只是那颜色,却似云水般风行水上。
众人见了,不禁都在心中琢磨,也不知道谢三郎这衣服,是什么地方买的料子。若是见了,倒是可以让下人们去买了试试。
谢石安见国子监的许多同窗,都在屋子里坐着,倒是兀自笑了,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大步而来,说不出来的风流倜傥,夺人耳目。
在座的各位也不好失礼,纷纷起身相迎。一时间,招呼不断,倒是把陈奇可这个主人家,晾在了一边。
众人客气了一番,小厮重新上茶,才算是坐定了。
谢石安刚开口问了一句陈奇可的病,却被同窗们给拦住了,左右,不过是好奇,他这个勋贵人家的子弟,如何来了陈祭酒的家中,还跟陈奇可这般亲近了。
“还不是为了来年的春试,”谢石安捧了茶盏,吹了一口气,水汽氤氲中,笑着解释道,“有些地方不甚明了,就找陈祭酒解解疑问。得知众位同窗都来探访陈兄,在下自然要来凑个热闹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陈奇可微微笑着,看着谢石安,心中难免有几分羡慕。也只有他,才能把这样路过的探病,说的这般自然,这样魏晋风流的味道。
第913章 传言
谢石安年少就以才学显,偏又生的风流倜傥。再加上镇国公府的门第,谢三郎在京城,自来是个传说。
即使是国子监里面,监生们多少有些才学,也有些家世,可是比起谢三郎来,谁也不敢自大。就算是霍舟这样的霍家子弟,在谢三郎面前,也觉得有些气短。
这个京城的年轻人里面,文才上能与谢三郎争锋的,却不如他的气度姿颜。外貌自觉不凡的,却又没有谢三的富贵底蕴。像霍舟这样,出身名门,自身才学相貌又拔尖的,却又没有谢三郎的文武全才。说起来,霍舟对谢三郎,终究还是有几分羡慕的。
这会儿见谢三郎上门,众人围了他闲话,一时间,倒是把主人家晾在了一边。好在陈奇可只是装病,也不想太受关注。霍舟见状,倒是问起陈奇可来,“你们家,什么时候跟镇国公府这般亲近了?”
“说是为了来年春试,”陈奇可不可置否地解释道。
“你们老爷子……”霍舟的话没有说完全,陈奇可却是懂得他的意思。陈家老爷子颇有文人风骨,最看不上的,就是勋贵子弟的做派。
“谢三郎却是个例外,”陈奇可脸上带了几分苦笑,“祖父对他的才学,倒是赞不绝口。来来往往,颇有几分忘年交的味道了。”
“忘年交,谢三郎?”霍舟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谢石安,没想到,这样风流倜傥的勋贵子弟,竟然也能进了陈祭酒那个老古板的眼睛。
不过霍舟再想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谢石安虽然是武将世家出身,可是他的外祖父,不就是傅家那个大学士吗。傅广雅这人,别的不说,文才风流,却是不输于任何人的。这一点连霍家的老首辅,都是认可的。
见众人说的兴高采烈,有些忘我。霍舟倒是凑到陈奇可耳边,说道,“前日听我祖父说,宗室里有人见不惯如意郡主揽了京卫,提议让驸马郡马们也出面做些事情,天无绝人之路,总有办法的。”
这事,霍首辅的确跟子孙们提过一嘴,只是目的,却是提醒自家人,莫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落了把柄。霍舟是个文人,家中兄长叔伯也都是文人,虽然理解京卫的重要性,却也知道,这种地方,不是他们这些文人能够插足的地方。
但是肃宗把京卫送到私生女手里,这一点,的确惹怒了不少宗室老人。
一则,如意郡主是个女子,二则,她年纪尚小,这般手握京畿重兵,日后岂不是要权倾朝野。只是宗室也不好拿那些个郡王亲王说事情,毕竟,肃宗在贺皇贵妃手下含垢忍辱熬上了登基,对那些个当年对他有些威胁的堂兄弟亲兄弟们,都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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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出手收拾贺家的时候,已经清理了一批。而后肃宗登基,又明里暗里收拾了一批。当年贺皇贵妃独宠后宫的时候,站队五皇子和六皇子的,不在少数。
而今肃宗在位,当年的那些个站错队的表错忠心的,勉强保了身家性命,这会儿实在不敢跳出去,跟如意郡主强夺京卫的权力。虽然一个小小的女子,他们并没有放在眼里面,可是肃宗眼里的他们,却是连如意郡主的一个头发丝都比不上,信任更是无从谈起。
这些人看着眼红,却不敢动作。可是宗室里面,也有当年站了肃宗和邓太后母子一边的老人。这些人开口说话,自然有些分量了。
亲王郡王这些人,肃宗不愿意用,宗室也能理解,谁愿意养虎为患,还养在自己的京城大门口呢。既然如此,那就给宗室的郡马驸马们找些事情做。肃宗的公主们,眼见着都要出降了,驸马们做事,总比一个郡主在军中做事,来的让人放心吧。
这事背后,自然有邓太后的影子。只是这些个话,霍舟却不好再跟陈奇可细说了。
陈奇可也知道,三公主跟昭阳长公主的儿子黄承志定了亲事,只怕这些个替驸马郡马疏通的话,就是为了黄承志那个扶不起的刘阿斗。
霍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若是有人替驸马们争到一点儿机会,按他陈奇可的能力,反客为主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通了这一点,陈奇可的心结,也去了一些。原先压在心上的苦闷,便是再无出头之日的感慨。而今看来,万事福祸相依,以后的事情,说不定还有个机会。
陈奇可跟霍舟正说着话呢,却听见同窗们围着谢三郎,言笑间不知道提起什么,众人都笑的有些心知肚明,眼中都含着些奇怪的笑,颇有些轻佻了。
陈奇可正暗自奇怪呢,却听座中有人笑着问起了谢三郎的妾室。
按理说,大家子弟的妾室,众人若是知情识趣,是不应该挂在嘴上说起的。只是谢石安的两个妾室,一个是他身边的大丫鬟,众人来往镇国公府的时候,也有见过。另外一个,就是苏家的庶出女儿,因为英王娶侧妃的时候,闹出过一些才子佳人,红拂夜奔的绯闻。众人对谢三郎的妾室,自然都是知道一二的。
而今这两个美人,都有了身孕,眼见着来年,谢三郎便要做父亲了。所以同窗们开起玩笑来不知道深浅,自然就有些失了分寸。
谢石安倒是不恼,轻描淡写带过。有意无意间,似乎看了一眼陈奇可。
就这一眼,却让陈奇可突然间毛骨悚然,冷汗涔涔。
苏落雪和他之间,究竟到了什么地步,陈奇可心知肚明。听说苏落雪进了镇国公府,给谢三郎做了妾,陈奇可就有些提心吊胆。只是后来,二公主的亲事,让他失魂落魄,一时间忘记了苏落雪的事情。
他得了苏落雪,这事,谢三郎知道了吧?
苏落雪有孕的消息传了出来,陈奇可也找人打听过,的确是进了谢家之后,才查出有孕。算算苏落雪有孕的日子,陈奇可确定,跟自己毫无关系。只是他和苏落雪的那一夜,若是谢三郎知道了,只怕也要起些波澜。毕竟,京城都在传言,谢三郎对这个苏家的美妾,十分上心。
第914章 后悔
毕竟是难得的休沐,众人在陈家坐了一会儿,就一起告辞,游湖赏景去了。
直到谢三郎告辞,陈奇可也没弄明白,他和苏落雪的事情,谢三郎究竟知道了没有?这事,看来得找苏落雪问一个清楚。
想到苏落雪,陈奇可的心中,不禁有些苦笑。算起来,他们还真是青梅竹马。虽然苏家有三个女儿,可是他记的最清楚的,便是年岁居中的苏落雪。
苏家因为陈家老太太的关系,认了亲,来往的也算密切。陈奇可自小就认识苏落雪,在他眼里,苏落雪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偏是这样的女子,拿了那般仰慕的目光看着他,再那么一弯,倒在了他的怀里。美人在抱,陈奇可一时失了自我,做下了错事。
他本来打算,等来年春试之后,就让祖母去苏家提亲。到时候,有了功名在身,就算苏落雪的出身低了那么一些,家中也不会不应。更何况,苏落雪的二姐进了英王府,苏家的门第,至少也是配得上陈家的。只是苏落雪的出身,来做陈家的嫡长孙媳,的确有些吃力。
可是谁想世事弄人,最后什么都不由人,不仅是苏落雪,还包括他陈奇可。
先是苏落雪莫名其妙被英王送去了镇国公府,再后来,就是陈奇可和二公主定了亲事。一切的一切,都身不由己。虽然英王有些胡作非为,可说到底,苏落雪是如何进了英王府,这后面牵扯出来,只怕也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腌臜。
陈奇可对苏落雪的人品,也算不得十二分深信不疑。她既然能看中自己,如何就不能看中英王。若是英王因为这个缘故厌了苏落雪,所以才送去谢家……陈奇可想到这里,越发后悔自己当日的冲动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若是谢三郎来找他麻烦,陈奇可不知道,自己的颜面何在。眼下谢三郎得了新人,正是看中的时候,日后呢?
总之,这些个牵扯不清的儿女之事,若是在陈家提起来,只怕祖父第一个就要收拾自己。若是日后二公主再计较起来,这些事,哎!君子慎独,陈奇可叹了一口气,心中难免悔恨。
陈奇可因为谢石安的一眼,心中起了忧虑,这装病倒是最后多了几分真的病气。
这个休沐,难过的不仅仅是陈奇可,还有朱家的姚小夏和朱时雨。
姚小夏自打进了朱家,就和夫君齐心协力,帮他对付难缠的继母,帮他解决妹妹家的琐事。夫妻之间十分和睦,别说红脸,连拌嘴都没有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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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一次,自从傅家的王夫人在宝昌公主府上,落了徐婉如的脸面。朱自恒回家以后,就再没有理睬过姚小夏。女儿朱秋语这几日,又被娘家接去京郊短住,姚小夏实在找不到机会,来开解丈夫。
朱自恒是为了什么,姚小夏心知肚明。可是她的心中也有怨气。为何他这个做父亲的,就不能成全儿子的一番念想。
在她看来,儿子朱时雨对徐婉如,真可谓言听计从,念念不忘。这样好的一双孩子,为什么丈夫就没有看在眼里?
至于傅家王夫人的做派,姚小夏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妥。既然他们要相看,自己这个做舅母的,带去相看也就是了。王夫人的为人如何,与她何干。
至于说王夫人折辱了徐婉如,这事更怪不了任何人。要怪,也只能怪皇帝。他若是真宠这个女儿,就不该让她处在这么不明不白的位置上。要知道,言官御史连皇帝都敢骂,文人风骨的王夫人,摆点脸色给徐婉如看,也不算什么。
要知道,而今京城里正派人家的宗妇,对肃宗这个女儿,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倒是有些揣摩上意,攀龙附凤的人家,面上态度十分的妥帖。
姚小夏也存了心,让丈夫看看京城那些妇人对徐婉如的态度,断了他给徐婉如定亲的念头。
谁知道,这一番下来,倒是把他们夫妻之间的情义,折了进去。
朱自恒自从皇宫回来,也不来后院,只在书房里歇下了。
一开始,姚小夏还堵着一口气,不愿意服软。可是挨了几天,心里也有些难过起来了。毕竟,他们这一对恩爱夫妻,也是从少年时候,一步步走过来的。她心中,自然是爱他的。
所以,朱时雨回家休沐的时候,见过母亲,就直接往书房去见父亲了。
国子监的休沐,跟六部各处衙门一致,朱自恒今日在家,并没有出门。朱时雨回家,看见母亲憔悴了不少,心中也是有些不忍。宝昌公主府上的事情,朱时雨也已经听人说了。这事是母亲带了如意去相看,朱时雨早就问过家中下人,来龙去脉,也算是清楚。至于母亲为何对如意这般不上心,朱时雨也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回来之后,母亲言语之间露出对父亲的埋怨,朱时雨到是了然了。这是父母对他的亲事,意见不同。
他自然是爱慕如意的,可是他现在,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虽然甘罗十二岁就能为相,可是这几千年来,也就出了甘罗这么一个。朱时雨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对这个进学入仕的事,十分了解。弱冠能够入仕,已经十分了不得了。他们是诗书人家,入仕要过科举,一来二去,等他入仕的时候,如意早就过了婚嫁之年。所以,朱时雨心中,也是茫然的。
再看看父母的状态,朱时雨觉得,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总要两边说和一下。
到了朱自恒的书房门口,朱时雨正好看见父亲的亲随刘通,从屋子里出来。
“刘叔,”朱时雨拱手行礼,“父亲可在书房?”
“公子回来了,”刘通见是朱时雨,倒是想再说些什么,书房里面,却传来朱自恒的声音。
朱时雨听见父亲召唤,赶紧推门而入了。
本来,朱时雨一肚子的话,想跟父亲说的,只是一看见父亲的神色,倒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第915章 愧疚
“你母亲如何了?”朱自恒终究是爱着妻儿的,这几日送了朱秋语去外家,他跟姚小夏之间,一直没有说话。
“母亲,”朱时雨回道,“父亲还是去看看她吧……”
父母之间一向和睦,朱时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劝起。
至于父母之间冷战的起因,朱时雨能够看到,是因为如意相看的事情。父亲是埋怨母亲,没有尽力吧。可是王夫人那样的人,朱时雨觉得,并不是母亲能够劝得动的。
“父亲,是因为如意吗?”朱时雨总算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如意年轻尚小,不用这般着急啊。”
朱自恒长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傅家的那个王夫人,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可是他的继母朱氏,比起王夫人来,不好相处之余,还暗藏黑心。只要夫妻之间关系和睦,这婆母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怎么样。
更何况,如意有天家撑腰,寻常婆母,再挑剔也不至于太过分。所以朱自恒左挑右选,最后定了傅家和霍家的子弟。谁知道,最后反戈的,反而是姚小夏。
“时雨,”朱自恒想了想,也是时候,跟孩子说清楚了,“若是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愿意让人知道如意的身世。”
朱时雨在知道徐婉如身世的时候,跟父亲有过一番长谈。当时朱自恒就指了出来,朱家不是郡主的良配。
朱时雨虽然心慕徐婉如,可是也知道,他跟徐婉如虽然是血亲,两人的身份差距,的确不小。若是他比徐婉如大一些,已经有功名在身,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可是他自己的年纪摆在那里,朱时雨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机会很小。眼下的他,什么都扛不起来,更遑论护地如意周全。
“父亲,”朱时雨犹豫了一下,正想开口,却别朱自恒给打断了。
“你和如意自幼就感情深厚,”朱自恒说道,“这一点,却让你母亲误会了……”
朱时雨本以为,父亲要说,他和如意的身份差距过大,再或者,是说他年纪太小,谁想,父亲完全就没有把他和如意凑到一起的想法。
“你母亲今日如何,你我都看在眼里。”朱自恒也不管朱时雨的面色如何,兀自说了下去,“你可曾想过,若是如意进了我们朱家,万一有什么冲突,你母亲若是也如此,一次两次你能劝和,三次四次呢。如意本就没有娘家,再失了外家,这天下,你让她找何人求助?”
朱时雨听到这里,脱口而出,“我会护着如意的……”
“你护着?”朱自恒的脸色更是严肃了几分,“你如何护?就你母亲一人,你就很难面对,更何况,还有这满京城的人!你倒是跟我说一说,你能拦住哪一家?”
朱时雨顿时沉默了,的确,眼下的他,谁都拦不住。等他功成名就,也差不多而立之年了。那时候的如意,朱时雨完全不敢去想。
“有多大本事做多大的事情,”朱自恒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答应父亲,你今生,做好如意的弟弟,万事给她撑腰,也给她一个可以回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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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暗自哭泣的母亲,再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朱时雨叹了一口气,他自来聪慧,父亲说的这些话,他如何听不懂呢。
见他叹气,朱自恒倒是也不逼他,只说,“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
朱时雨听了,依礼告退,回后院的路上,还要勉强撑起笑脸,去开解母亲。眼下之事,父母之间的矛盾,都是因为他的一片心思而起。朱时雨看了一眼天空,眼下的他,的确什么都帮不了如意,若是强求,只会坏了多年的情分。这一点,朱时雨心知肚明。
也罢,再不济,他也是如意的血亲,一生一世守了她身边,总还是做得到的。
朱时雨离去不一会儿,后院就有人来请朱自恒,说夫人特意下厨做了几个小菜,让他过去。
朱自恒应了,让人先去回复姚小夏了。
尘埃落定,朱自恒闭眼长舒了一口气。
这次的事情,的确是他的安排,否则,朱自恒也不知道,如何快刀斩乱麻,一口气斩断妻子和儿子对如意的想法。
他和姚小夏成亲以来,夫妻之间亲密无间,朱自恒从未对妻子用过什么官场上的手段。只是这次涉及如意,朱自恒不得不出手,早些定了调子。
接着,才是正戏。他的目标,从来就不在京城。
朱自恒睁开眼睛,掩下对妻子的愧疚,起身往后院去了。不管如何,他一定要在皇帝出手之前,把一切都给定下。
自从徐婉如和傅家相看失败的事情传开,京城的人都以为,如意郡主多半要避世一段日子。谁知道,她丝毫没有变化,仍旧隔三差五,带了人马,往京郊而去。
京卫的不少首领,都和青眉卫有亲,因为倪红霞的缘故,对这个年少的郡主,倒是有几分维护。而倪红霞的侄女倪燕儿,也跟了徐婉如身边,和小莲一起,左右护着她了。出入京卫的次数多了,将士们看见这两位姑娘,就知道是如意郡主来了。
原本,京卫众人对这个年少的郡主,并没什么好感,只以为这娇滴滴的郡主,多半只是个挂名的主。谁想,她常来京卫不说,看样子,颇有点做主掌权的味道了。
施家的人马,因为荣庆公主的事情,牵扯出来一批,纷纷下马。而施家主母的娘家人,更是一早就被清出了京卫。
所以徐婉如来的时候,高层的将官,多半是新来的。而中下层的将官,利益也没受影响,谁当家做主,只要不缺了他们的好处,也没什么好计较的。皇帝要给他女儿长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婉如又有丁循帮忙,拉拢了一批人马,京卫虽然换人,却算不得动荡。过了几个月,人心渐渐安定,该干嘛的,也都干嘛去了。
徐婉如自然知道,京卫的人,对自己这么个年轻姑娘,并不信服。可是这事,她也深知,一时半会儿,急切不得。不管是人心还是权力,这一世的她,都不打算轻易放过了。
第916章 人选
自从徐婉如在王夫人手里受挫,肃宗见内阁的时候,对着傅广雅,几次黑了面色。虽说阁老们个个都是聪明人,可朝中的御史言官,却个个都是激流勇进的勇士。
见肃宗喜怒形于色,为了儿女之事,竟然为难起阁老来了。御史们个个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把肃宗钉死在昏君的名号之下。一时间,肃宗的御书房里,摆了厚厚一摞的折子,全是指责他为君不明的谏言。
王锦鹏觐见的时候,正好撞见肃宗坐了书桌前面,看着香炉上的袅袅烟雾发呆。肃宗倒是看见他进来了,却不言语。王锦鹏见状,也不敢打扰了皇帝,只在一旁站着。
过了许久,肃宗倒是长叹了一口气,问道,“可有清净的?”
这个清净,指的是家宅清净,三代之内,身家也清净的。
朱自恒失手之后,肃宗就接了手,开始给徐婉如找起未来的郡马来了。难得朱自恒这样的人也能犯错,肃宗这会儿接过手,自然要细细筛选,明察暗访一番,万不能重蹈了朱自恒的覆辙,怎么着,也要找个合适的人家,给如意定个夫婿。
事关皇家,又涉及当年的旧事私情,徐婉如的婚事,自然不会跟公主选驸马那样,昭告天下。只是肃宗的私心作祟,总想给她找个合适体面,又不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人家。
肃宗对京城的子弟,知道的多是拔尖出挑的那一批。这些个子弟,家中关系复杂不说,后宅更是一笔糊涂账。这些人,自然不是如意的佳偶。只是有锦衣卫在,谁家子弟勤学踏实,为人聪明机灵,肃宗也是有法子打探的。这不,王锦鹏最近没干什么正经事,倒是整天忙着给如意郡主找郡马了。
好在肃宗是个有主意的,长相如何,读书如何,人品如何,家中后宅如何,都有明确的要求。这么一来,王锦鹏按图索骥,倒是也寻得几个子弟。递了名字给肃宗,几日后,肃宗倒是选了几个出来,让王锦鹏再确认一下。
王锦鹏按着肃宗给的名单,倒是把这些个子弟,好好介绍了一番。什么时候进学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说,连乳母的为人性格,房中丫鬟的事情,也仔细说了一番。
若是让御史言官们听见了,估计个个都要头撞金柱,死谏一番了。好好的皇帝,不去关心天国大事,倒像个老父亲一样,仔细打听未来姑爷的事情,这般琐碎。
肃宗听了一番,心中已经有了定数,“这几个读书的,来年会试之后再看看。这几个军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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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沉吟了一下,倒是指了指两人的名字,“这两个,放到京卫里去。”
王锦鹏点头称是,心中倒是有了一番计较。原来,皇上给如意郡主找的,并不是文人子弟。也是,读书人家,要世代相传,这书香门第,可不是一代两代的事情。京城里像样一些的读书人家,谁不是盘根错节,关系复杂。反而是武将人家,若是个中层的,除去提拔他们的上官,反而没有其他关系。这样的人家,关系清楚,背景干净,用起来再好不过了。
京城的武将世家,以镇国公府为首,其次,便是萧家的靖远将军府。肃宗指的这两个,
一个姓魏,名勋,另外一个姓严,名颜。
王锦鹏对京城这些人家的关系,再清楚不过了。这两人,都是谢家的家将之后。看来,皇室要对谢家出手了吗?
若是谢家的家将子弟做了郡马,而且此郡马非彼郡马,算起来,还是皇帝的亲女婿。对谢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谢家树大招风,弊大于利。而谢家的家将,却可以借助谢家,背靠大树好乘凉,得了好处,却不用招来麻烦。再有郡主的亲事,只怕不用多久,就能取而代之。
也不知道,这魏家和严家,最后谁会胜出,取代谢家。
王锦鹏心里暗想,多半还是严家吧。
魏家的家主是魏闻,而魏家的子弟,多在北疆,跟着镇国公坚守。只是京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大将在外,子孙和女眷们,需要留在京城为质。萧家和谢家的子弟,也都留在京城,只有皇帝许了,才能出京。
萧家因为是肃宗一手扶植的原因,家中的子弟,多半都到了三边。而谢家,却被宫中盯的很紧。二老爷谢松,就一直留在京城,在兵部做了多年的事情。家中的子弟,也是肃宗一一过问了,才能派去北疆。
这魏闻是镇国公手下的猛将,虽然年纪不小,却有廉颇之风,至今仍驰骋疆场。魏闻在外,他的妻子儿女,自然留在京城为质。只是魏闻对京城的妻儿,并不上心。
京城也有传言,魏闻的母亲和祖母不和,在他娶妻的时候意见不同,最后因为孝义的缘故,魏闻娶了祖母定下的妻子龚氏。龚氏进门三年无出,魏闻名正言顺纳了青梅竹马的姨表妹,做了侧室。
表妹进门,次年就生了个儿子,魏闻在北疆大摆筵席,取名魏勇。这个庶长子的出生,风光无限。而留在京城为质的妻子龚氏,却独守空闺。京城当时传言,魏闻宠妾灭妻,便有人给太宗进言,让魏闻送了庶长子进京。谁知,魏闻回京不久,他的正室就有了身孕,而后就生了魏家的嫡子魏勋。
自此,魏闻和侧室一家,在北疆阖家欢乐,而正室带着嫡子,在京城清冷度日。魏勋七岁上下,他母亲龚氏积郁成疾,一病不起,熬了两年,就撒手人寰了。
本来,这么一个为质的少年人,又不受父亲喜欢,对皇帝来说,自然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人。谁知,这魏勋十二岁上下,跟着施家出京救驾,硬是给自己得了个军功。而后,施家因为这个功劳,名声鹊起,最后封了侯爵,得了京卫的大权。而魏勋这个小小少年,也混进了五军都督府,而今二十出头,就做了个从五品的经历。
第917章 严家
像魏勋这样,完全不靠父祖,凭着自己一个人,能在京城捞个职位的,身上自然有几分本事。
肃宗虽然不是马上得的天下,可是他父亲太宗,却带着将士南征北战,对军中之事十分了解。偶尔跟肃宗说起来,总说军中最难测的,便是这样的狠角色,而最容易收拢的,也是这样的人心。
所以魏勋虽然位低无名,年纪又轻,可是这人的行事做派,却进了肃宗的眼睛。而且,像这样一个谢家的家将子弟,却深恨自己的父亲,甚至是谢家,才是取而代之的最佳人选。
只是这人活在世上,做事总要靠家族亲朋的力量,哪有一个人,就能成就什么大事的。王锦鹏心里,虽然也认可魏勋,可是对严家的子弟,却是更加看好。
严颜的父亲严劲涛,也是谢家的家将出身。只是跟魏家不同,严家很早就脱离了谢家。自从谢家改换门庭,从大梁的定北侯变成了大楚的镇国公,严家就进了京城,独立了门户。这严家背后的事情,王锦鹏自然也知道一些,多少,跟镇国公府有些关系。
现在的镇国公谢克定虽然嫡出,可是他的母亲却是继室。所以谢克定的前面,还有个异母的嫡长兄谢克宽。而这个谢克宽当时,才是定北侯府的世子。
朝代更迭之际,谢克宽死去,谢克定带着定北侯府投了周家,等大楚开国,谢克定成了功臣,封了镇国公。而这个严家当时跟的,就是死去的定北侯世子谢克宽。
谢家易主,原先跟从谢克定的将士,一部分战死,剩下的,不是从了镇国公谢克定,就是渐渐从谢家独立了出来,严家自然也是其中一个。
进京之后,严家凭着战功,得了个世袭罔替的五品云骑尉。这些年无功无过,到了现任家主严劲涛的手中,倒是往上爬了一级,成了四品的骑都尉。虽然品级不高,严劲涛在军中却有着极好的人缘,和原先的主家镇国公府,也来往密切。
严劲涛带了家小住在京城,却把长子严颂放到了北疆,跟在了谢家父子身边。严颂比谢家长孙谢古蟾还大上三岁,自小跟在镇国公身边,倒是颇有几分颜面。而今也是二十五六的年纪了,早在谢楠的安排下,娶了军中将士的女儿为妻,在北疆成家立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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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严劲涛自己,则在京城,跟了谢松做事,主要管着五城兵马司的事。
京里的五城兵马司,大楚开国之后,就由几个国公府邸的人掌着权。谢家自己不好出面,倒是让严家掌了五城兵马司的西城指挥司。
这些年,谢松不停高升,严劲涛要做的事情,自然更加复杂了。所以这西城指挥的位置,就交给了他的次子严颜。严颜和谢家三公子谢石安的年纪相近,刚刚弱冠,可是他自小跟着父亲,在局势复杂的兵马司出入,人情世故精通不说,做事还颇有手腕。
军中多勇士,也多孤胆英雄,可是像严家父子这般,精通庶务,又熟知兵法的,却不多。要知道,军队出征,临阵对敌的时候,其实并不长。反而是征途漫漫,这路途上的一切,最是磨人。而严家父子这样的人才,放到战时,则是统筹谋划的高手,放到平时,更是养军练军的行家。
所以,即使严颜如今只是一个六品的西城指挥,倒是也在肃宗这里留了个名字。
只是,王锦鹏明白,肃宗之所以看上严颜,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在谢家身上。
魏家的嫡子魏勋,对他的父亲和谢家,都有恨意。而严家的情况,却完全不同。只是严家和魏勋有一点却是相似的,他们都可以成为肃宗的一个突破口,灭了谢家,或者说,取代了谢家的地位。
严劲涛虽然两边都如鱼得水,北疆那里放了长子,京城里培养了次子,可是说到底,也是他对谢家的不信任,所以才两手准备。这一点,没有人比肃宗更清楚了。他在三皇子的位置上兢兢战战了多年,一直以来,手里岂止是两手的准备啊。只有心中不安的人,才会这般仔细谨慎。严家到底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对谢家这般小心?
王锦鹏当然听过谢家当年的家主之争,谢克宽死的奇怪,想来这事的背后,必定少不了谢克定的影子。若是严家知道一二,倒是能够解释他们的行为了。
比起形单影只的魏勋来说,严家却是一个齐心协力的整体。不管是在北疆的长子严颂,还是京城的次子严颜,都很听父亲严劲涛的。这样的人家,怎么看,都比魏勋来的有实力。所以,王锦鹏听了肃宗的话,让这两个年轻人去京卫,心里直觉,就认为严颜比魏勋,更有希望。
魏勋和严颜进京卫的事情,徐婉如自然也知道了。京卫虽然交到了她的手中,可是军中的将士,徐婉如见过的,其实并不多。
丁循父子和徐简进了京卫,取代了一部分原属施家的权力。之后,倪红霞又给徐婉如引荐了一批京卫的中高层将士。来来去去,三大营的中军提督,左右营的哨官掖官,倒是多半,在徐婉如面前露过脸。至于人心,眼下的徐婉如十分清楚,她是来给肃宗看门守户的。只是看守门户,也有看守门户的好处,看看凭空发迹的施家,就能知道一二了。
天下的兵马,虽然各有将领,也各有派别,可是说到底,都是天子的兵马。京卫把守京畿要地,更是关键,肃宗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命门,放到他人手里。而今收拾了施家,肃宗又想补偿些女儿,就有心让她掌了京卫。只是这军中的事情,还是要找个军中的人,才是正事。所以,不管是她的亲戚也好,兄弟也好,还是未来的夫君,肃宗倒是愿意给徐婉如养些人手。给不了名正言顺的公主封号,给她一世的荣华和权力,这一点,眼下的肃宗,完全有能力实现。
第918章 浮生
魏勋和严颜进京卫的事情,徐婉如没有多想,可是朱自恒却看得分明,肃宗这是要打谢家的主意了。
只是朱自恒觉得,如意以后会跟谁成亲,过怎样的日子,跟肃宗眼下的决定,却是没什么关系的。所以,朱自恒知道这两人进了京卫,也没有太放心上。再加上,听说徐婉如完全没有见过这两人,朱自恒更是轻松,他看中的人,很快就要进京了吧。朱自恒心知,肃宗绝对不可能拒绝,心里倒是安定了几分。
朱念心的一生,就像花开一般,灿然却短暂,归根结底,就在于遇人不淑,所嫁非人。朱自恒知道肃宗的打算,可是让如意当个弄权的郡主,却不是朱自恒愿意看见的。他希望她过的幸福美满,儿女绕膝。这样的生活,更一个手握实权,横行京城的郡主之间,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不可否认,京卫的确是个好位置,可是军中,有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何须如意一个女儿家。更何况,有徐简和丁家人在京卫,朱自恒觉得,也算是徐婉如的一个筹码,犯不着事事躬亲。男子弄权,都要落人口实,更何况徐婉如一个女子。为子女计,朱自恒当然不愿意看见徐婉如坐实了京卫的位置。
若是前世的徐婉如,说不定,也会认可朱自恒的想法,乖乖在家,等着嫁人生子。可是今生的徐婉如,对后宅的生活,一天都没法忍受,更何况成家立业,做个当家主母呢。现在,她有了手握权力的机会,今生的徐婉如,选择自然不同。
虽然徐婉如很清楚,肃宗和他的几个皇子,以后并没什么好的下场。接近任何一个皇子,对她这个郡主来说,都算不得倚靠。
而未来登基的英王,徐婉如自问,没法讨好一个前世给了自己这么多磨难的皇帝。眼下万事都没分明,徐婉如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握住未来的方向。
英王夺位之前,她手中的权势,都能保障自己的一切。所以,徐婉如并不愿意放弃京卫的权力。只是她也清楚,眼下这京卫的事情,也未分明。肃宗虽然给了她一个金印,却是追查宝庆公主之死的时候给的。
京卫以前在施家手中,宝庆公主跟施家世子暗度陈仓,暗中谋划施家手中的京卫。而今京卫里换了一批人,有徐婉如的亲人,也有通过倪红霞投靠她的将士。但是追根究底,徐婉如手里,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实权。虽然,京卫的中高层将士,都知道要走如意郡主的路子,才能坐稳位子。
对于自己的处境,徐婉如心中,也有些拿不准。好在潘知远已经回京,她心中有些不安的时候,就往朝天宫坐坐,听听经文,发一会儿呆。又或者,吃一盏师兄煮的茶,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打发浮生半日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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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徐婉如的打算,潘知远毫不干涉,京卫也罢,弄权也罢,这些事情在他看来,全都算不得什么。既然徐婉如愿意,他自然看着,比起肃宗的一心安排,以及朱自恒的满心反对来,潘知远倒是最顺其自然的一个了。
也正是如此,徐婉如来见潘知远的时候,反倒最多了。
和傅家相看之前,徐婉如并没有意识到表弟朱时雨的心事。她知道,前世今生,朱时雨对自己,都是全心全意。只是,距离太近了,反而生不出一丝男女之情,徐婉如看朱时雨,跟看朱自恒和舅母姚小夏一样,都是至亲之人。
被王夫人刁难了一番之后,徐婉如也渐渐回过味来了。她毕竟不是个十四岁的少女,人情世故再不懂,也经历了生活的磨难,多少,也能看出些来龙去脉了。想来,这事她得了难堪,舅母在舅舅那边,估计也不好交代。
姚小夏对徐婉如自来视如己出,可是经了这一事,徐婉如倒是也明白了,谁都有点私心,更何况,姚小夏为的,也是徐婉如极为看重的朱时雨。想明白了这些,她倒是不怎么常往朱家去了,多半,都是朱自恒得空了,往郡主府坐上一坐。多少,也有些晾着朱时雨,让他少年的心思,凉上一凉的味道。
该说的道理,朱自恒都已经说明白了,只是,明白道理,和真正接受之间,总是需要一些时间的。朱自恒明白,徐婉如也明白,大家都不说穿,只这么保持距离,等着过了年,再从头细说。
时日一久,徐婉如往来京郊,倒是也见着了魏勋和严颜。肃宗的意思,朱自恒没有说,可是徐婉如自己,也悟出了一些。靠人不如靠己,若是自己能够掌握京卫,何必扶植什么夫婿,间接掌权呢。至于这两位青年才俊,徐婉如倒是看在眼里,不管他们跟谢家的关系如何,到了她的手下,若是能够派上几分用处,也不枉肃宗这一番心思了。
至于别的,徐婉如唯一琢磨的,就是如何让肃宗,把这京卫堂堂正正地交到她的手里,而不是什么郡马手中。即使今生真要定个郡马,徐婉如也打算,必定要自己选的,而不是肃宗塞个什么人,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答应。
进了冬天,京城里唯一的大事,就是三公主出降的喜事。自从二公主开府得了宝昌公主的封号,三公主也跟着出了宫,得了宝华公主的封号。
宝华公主和黄承志的亲事,邓皇后是十二万个不愿意,只是后宫里有邓太后一天,就没有她说话的余地。所以,这亲事最后,还是定了下来,吉日就定在了十二月初七。
肃宗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邓太后和昭阳长公主的安排,就不闻不问,三公主的亲事,就全权交给了邓皇后。邓皇后得不到夫君的支持,不敢对抗婆母,也不敢得罪了昭阳长公主,只得满心抑郁,却强颜欢笑地准备起三公主的亲事。
邓太后也知道,肃宗眼下不言不语,说不定日后要出什么新招。而今能抓住机会,她自然也不会放过。一时间,众人都忙着手中的事情,看起来,倒是风平浪静的很。
第919章 暗示
到了十二月初三,离宝华公主下降的日子,就只有四天了。太后和邓皇后有多忙碌,自不必说了,连燕国大长公主,都进了好几趟宫。
徐婉如初一的时候刚去了一次京卫,这日正在家中吃茶,却听门外来报,说是宋嬷嬷来了。这个宋嬷嬷,自然是燕国公主身边的那一位。毕竟是自小带着徐婉如的嬷嬷,她来郡主府,外面的人立马就给进了通报了。
三公主的亲事,以及昭阳公主府的那个黄承志,这些个人,跟徐婉如的关系都有些不好。所以徐婉如近日,并没怎么打听这次的婚事。
想来,应该是燕国公主派了宋嬷嬷上门,吩咐几句,让她别失了礼,送些贵重的贺礼之类的事情吧。
宋嬷嬷进了嘉乐堂,就有人引着往徐婉如的屋子来了。
燕国公主身边的几个嬷嬷,宋嬷嬷一向是最拎得清的那一个,来往郡主府的次数也是最多。所以丫鬟们迎了她进来,一路上有些说笑声,徐婉如在屋子里听了,脸上倒是也有了些笑意。
左月见了,也知道这会儿郡主心情不错,就到门口亲自打了帘子,笑着招呼道,“宋嬷嬷来了!”
宋嬷嬷见了左月,又是连声夸赞了一番,进了屋子,给徐婉如见了礼,说了些忠顺府的闲话。她知道徐婉如不爱听徐铮的事情,所以徐铮丁岚那些个人事,宋嬷嬷只字未提。
她一路说着府里的闲话,见徐婉如面上也没什么不耐烦,心里倒是也明白了,公主说的果然没错,郡主对府里最有感情的,只怕不是她这个公主祖母,反而是那个同吃同睡一起长大的兄弟。
徐简这个世子做的再不名正言顺,有徐婉如这么个姐姐做依靠,世子的位置,他是坐定了的。徐简的相貌,跟徐铮颇为相似,而朱自恒又有人证,徐家的血缘,倒是真的错不了。但是,在这个婢生子妾生子都抬不起头来的年代,徐简这样的出身,却又端坐忠顺府世子之位,燕国公主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徐简和徐策年纪相差了十岁,徐策的外家丁家,眼下又靠着如意郡主,想跟这个兄长争夺,只怕是没什么机会的。还不如,家和万事兴,一床锦被遮盖了过去。忠顺府坚决地站在了肃宗一边,如意郡主就是他们两家之间的纽带,眼下已经选定了方向,再犹豫,就不是燕国公主的作风了。
宋嬷嬷说着忠顺府的趣事,徐婉如一边听着一边吃茶。
正说着,宋嬷嬷却提起徐简来了。
“世子只说,这几日忙得没有时间回京,”宋嬷嬷笑着说,“谁想,昨日晚上却突然回了府,那会儿都半夜三更了,他这么一回来,自然就闹的鸡飞狗跳,连公主那边,都派人去问,究竟是怎么了。后来啊,说是世子突然想吃馎饦了,这才趁着夜色回京了。”
徐简对忠顺府的感情如何,徐婉如心中十分清楚。如果徐简真是徐铮的嫡子,或许,徐简对忠顺府会自始至终地爱护。可是,现在徐简已经很清楚,他依托的,是肃宗和如意郡主,若是一个不小心,忠顺府的世子就要换人来做了。这样一来,徐简再年少无知,也会明白一个道理,这个家,再不是他以前的家了。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年少无知的少年,就不再是原先那个少年了。这样的徐简,竟然会半夜回家,只为了一碗吃食,这一点,徐婉如倒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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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宋嬷嬷说着话,眼睛里,似乎还有些东西。
徐婉如低头吃茶,只当没有看见,笑着说了一句,“竹君小时候就喜欢馎饦,想来这会儿馋虫又上来了。”
宋嬷嬷也笑着说了几句,又有些担心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京营那边,吃住不习惯啊。”
“竹君也不是小孩子了,”徐婉如笑着开脱,“再说了,出门在外,哪有家里那般舒服的呢。”
“哎,”宋嬷嬷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郡主说的有道理,又或许,是京卫那边有人欺负他年少,故意为难世子了。”
徐婉如一愣,这话,可不是宋嬷嬷这样身份的嬷嬷能够说的。宋嬷嬷一向谨慎,又是燕国公主身边数得着的能干人,如何说出这么一句无知妇孺的话来。
徐婉如也不提别的,只是接了宋嬷嬷的话茬,说道,“那我明儿得空,也去营地里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为难我的弟弟了。”
宋嬷嬷把话传到,见郡主也明显知道自己的意思了,边笑着又说笑了一会,就起身离开了。
等宋嬷嬷走了,徐婉如却召了马文远,两人进了书房,只让左月一人进屋服侍。
“郡主,可是京卫有什么事情?”马文远最近有些无所事事,因是郡主府的长史,没法名正言顺的进京卫做事,等京卫的大局一定,他这个外人,自然只能退回郡主府了。前儿肃宗打发了严家和魏家的两个子弟进京卫,马文远去查这背后的事情,才好歹忙了一阵子。只是魏勋和严颜进了京卫,只是认真做事,连在郡主前面露一下脸,都只有一次两次。事情太过中规中矩,连带着马文远很是空闲。
这会儿听说郡主召唤,又是宋嬷嬷刚刚离开不久,马文远觉得,必定是出什么事情了。见了徐婉如的面,就带了几分高兴。
徐婉如也知道,自己招揽了马文远舅甥两人,的确没有派上大用场,想来这位长史在郡主府做事,心里也憋屈的紧。
“祖母昨儿早上进了一趟宫,”徐婉如又说,“竹君昨晚连夜回家,今儿宋嬷嬷又来郡主府……”
“宋嬷嬷上门,所为何事?”马文远知道,这是要有大事情的节奏了。
徐婉如却突然卖了个关子,“说是担心郡主府的礼单轻了,让宋嬷嬷给我们送些旧朝的古董,好给荣华公主贴些面子。”
徐婉如说的正儿八经,马文远倒是无奈了,他最近实在是太闲了,闲的有些发慌了。
“郡主……”马文远苦笑,“您就别戏耍老儿了。”
第920章 相请
到了十二月初七,燕国公主一早就进宫去了邓太后的慈宁宫。
三公主宝华下降,邓太后心愿达成,此后她的外孙黄承志,还能富贵安稳几代人了。昭阳长公主跟肃宗的关系,邓太后比谁都清楚,两人明面上是嫡亲兄妹,实际上,却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比起其他长公主来,昭阳公主跟肃宗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亲近。只是邓太后瞒的仔细,谁人都不知道。从燕国公主和太宗开始,到现在的肃宗和昭阳长公主,皇帝嫡亲妹子的好处,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眼下,太子和三公主两人,可是的的确确的嫡亲兄妹,日后太子登基,黄承志和宝华公主的子孙,日子必定舒服。完成了心里一个大事,邓太后心里轻松,脸上的笑,也更加慈祥温煦了。对待宗室的人,态度也好的出奇,无论是当年得罪过邓太后母子的,还是站了他们一边的。众人见太后高兴,也乐得捧场。
燕国公主进宫的时候,宗室的妇人们,已经围坐在邓太后的身边了。见了燕国公主,众人寒暄了一番,倒是有人问起徐婉如来了。这开口问话的,多半也没什么好心。毕竟,徐婉如跟黄承志以及昭阳长公主的过节,说起来话长不说,还打了死结。
燕国公主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微微一笑,“如意说了,等下直接去公主府,他们年轻人,哪里愿意跟我们这些老婆子一起啊。”
众人听她说的有趣,齐齐笑了起来。有捧场的,也有暗中嘲笑燕国公主的,不管如何,这些个宗室的妇人,谁不是个精明的,刺一下燕国公主,也就见好就收了。燕国公主今日也没发脾气,颇给邓太后面子了。
邓太后坐镇慈宁宫,邓皇后却没有那个闲功夫,这会儿,三公主的车架,已经停在坤宁宫的正门了。历来公主下降,多从皇后的宫里出发,而三公主又是邓皇后唯一的亲生女儿,更是如珠如宝。
虽说黄承志并不是邓皇后心中的佳婿,可是为了太子的前途,她必须要得到邓太后的帮助,昭阳长公主的支持。肃宗若是能够出面反对一二,邓皇后说不定还有胆子反驳邓太后母女的意见。可是肃宗不言不语,毫无反应,邓皇后咬咬牙,一切都应了下来。
都是下降,哪个驸马不是看皇帝皇家的脸色过日子。只要日后太子的位置牢靠,黄承志也罢,昭阳长公主也罢,哪个都要捧着三公主过日子。生活嘛,有苦有甜,邓皇后说服了自己,就埋头准备三公主的婚礼。今天到了正日子,邓皇后自然更是忙的不能分身。
肃宗看了会折子,就听见坤宁宫的方向传来了礼炮的声音,就抬头问宋宝,“何时了?”
“还有三刻钟,”宋宝看了一眼礼炮的方向,说道,“皇上您先歇一歇,等会皇后娘娘就该派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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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公主下降出宫,有邓皇后这么个一宫之主在场就可以了。可是三公主毕竟是肃宗和邓皇后的嫡出公主,身份贵重,自是与其他人不同。邓皇后也跟肃宗说过,肃宗自然留了个心,打算吉时的时候,去送了女儿出宫。
因为三公主下降的事情,魏明一早就被肃宗派去坤宁宫,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招呼的地方。邓皇后宫里,自然也是有大內侍的,但是肃宗派去的魏明,却代表了肃宗对这事的看重,邓皇后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心意。所以,今儿肃宗贴身的,倒是宋宝带了小內侍们服侍左右。
没一会儿,邓皇后的人还没来,慈宁宫的內侍倒是先来了。宋宝一看,来的正是邓太后身边的贴身太监罗良,心里就有些嘀咕了。等会儿就到吉时了,太后有什么吩咐,就不能等三公主的车架出发了再说嘛。这会儿来人,只怕还要说上几句的。
罗良进了御书房,见过肃宗,倒是说起邓太后的吩咐了。
“太后娘娘说了,今日三公主下降,是天大的喜事,”罗良是个三十七八岁的太监,身材颇高,长了个四方脸,声线和寻常內侍不同,颇有几分低沉。这会儿偏偏仿了邓太后的口气说话,听起来总有些怪怪的。
“太后娘娘也想去坤宁宫观礼,”罗良说道,“不知道皇上这会儿是否得空,若是得空,太后娘娘想跟皇上一块儿去。”
这事并不是什么难事,肃宗的御书房去慈宁宫有些距离,可是一来一回,应该也赶得上吉时。毕竟是邓太后的孙女和外孙结婚,她想亲自去坤宁宫给三公主出宫见礼,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相反,于情于理,都十分通透。
既然如此,肃宗就嗯了一声,吩咐宋宝,“那就先去太后宫里。”
宋宝得令,马上出去安排,不一会儿,众人就抬着肃宗的轿辇,往慈宁宫的方向去了。慈宁宫离御书房和后六宫,都有些距离。因为要赶三公主的吉时,抬轿的內侍们,就走的有些快了。好在他们赶习惯了路,虽然走的快,倒是颇为平稳。
肃宗离开之后,过了一会儿,邓皇后身边的方和,也急匆匆来了御书房。没见到肃宗,方和倒是听说,邓太后有请,肃宗赶去慈宁宫,过会儿就跟太后一起往坤宁宫去。
方和得了消息,就赶紧回去跟邓皇后报信了。
邓皇后听了,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毕竟,肃宗和邓太后母子一起来坤宁宫给三公主送行,也算不得什么。毕竟,今天的喜事,最高兴的,估计就是邓太后了。她撮合了孙女和外孙,保障了昭阳长公主一脉的荣华富贵,能不高兴吗。
既然他们母子要一起过来,邓皇后也安下心来,继续安排事情。虽然宫里的女官嬷嬷们众多,可是今天毕竟是个大喜的好日子啊。上次太子大婚,邓皇后觉得,自己也没有这般劳心劳力过。
第921章 开门
很快,就到了吉时,肃宗和邓太后迟迟没有踪迹。
钦天监的官员,一直在给方和打眼色,这帝后没有就位的,到底要不要按着原先的计划。要说吉时重要,可是帝后同时在场更是重要啊。若是为了个吉时,就让肃宗脸上不好看,岂不是舍本逐末。
更何况,误了这个吉时,还有别的吉时,钦天监的监正就在宫里,再占一个时辰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方和已经急的打转,支使着小太监们赶紧去打听一下,肃宗和邓太后到哪里了。小內侍们急匆匆沿着坤宁宫往慈宁宫的方向快走,始终没有看见慈宁宫方向来人。
吉时过了一刻,连邓皇后都知道,情况有些不妙了。林嬷嬷到了邓皇后身边,低声说道,“娘娘,要不奴婢去太后宫里看看……”
邓皇后犹豫了一下,倒是点头答应了,“去吧,快去快回。”说着,倒是看了一眼宗室的那些个贵妇人们。燕国公主早就带着宗室妇人们,从慈宁宫往坤宁宫来了。
这会儿众人正坐着说话,吉时已到,可这坤宁宫里面,却没有什么动静。在座的人看在眼里,心里也都有数。不过,谁的面上,都没显出好奇,或者不耐烦的情绪来。反而都是言笑晏晏,说着话,吃着茶,似乎吉时还没到的样子。
邓皇后扫了一眼这些贵妇人,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抬步往西暖阁去。隔着菱花窗,邓皇后一眼就看见了大妆的女儿,虽说这个驸马不是邓皇后中意的,可是今日,的确是她的嫡亲女儿出嫁的大日子。二公主今日也特意进宫,陪了三公主梳妆,这会儿正在一边坐着,一眼就看见邓皇后站了花窗外面。
“母后,”二公主也知道,吉时到了,就起身施礼,往边上让了几步。她以为邓皇后来这里,是跟三公主话别的,等他们母女说好话,就该送了三公主出门了。二公主当时出宫,也是这般步骤,虽然场面和三公主完全没法比,可是身为嫡母的邓皇后,也是跟自己说了几句吩咐,她的车马,才正式出了皇宫。
二公主原以为,自己驸马那样的白身,已经是个不幸了。谁想,三公主这般身份,这般脾气,最后还是配了黄承志这个纨绔。
再这样想想,陈奇可家世虽然普通,可是他祖父当国子监祭酒多年,在士人里面的风评不错,而陈奇可外貌英俊,才气过人,也算的上青年才俊。
二公主在心里把自己的准驸马和黄承志比较了一番,更觉得自己并没有太过吃亏。至于昭阳长公主和永乐侯府,二公主多年观察下来,并没什么底牌,不过是看在太后面上。肃宗对昭阳长公主,也没有多少同胞兄妹的深厚感情。
邓皇后看了一眼二公主,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却开口吩咐道,“宝昌,你再陪宝华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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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主一向是个聪明人,这会儿吉时已到,邓皇后不提准备出门,反而吩咐她们姐妹再坐坐,就有些古怪了。只是,聪明人一向不会随意开口,更不会随意打听。二公主很乖顺地点头称是。
邓皇后倒是也没有打哑谜,看了一眼她们姐妹,补充了一句,“皇上也要来看看,你们再等一下。”
三公主闻言,眼里有些高兴,却也有点泪目,父皇任由祖母决定了自己的婚事,这会儿却不按常理出牌,要来给她送行,她心中有埋怨,却也有感激。
二公主担心她花了妆面,感紧安抚起她的情绪。
邓皇后放了心,刚出了西暖阁,却看见自己派去慈宁宫的林嬷嬷回来了,身后跟着个慈宁宫的薛嬷嬷。
看见薛嬷嬷的时候,邓皇后心中一个激灵,她自然知道,这个薛嬷嬷在邓太后身边,主要是干些什么事情的。以前黄敏学还活着的时候,这个薛嬷嬷和黄敏学一内一外,专做阴私狠毒的事情。别人不清楚,邓皇后见识过邓太后的手段,自然知道,这两人言笑晏晏的面皮底下,是怎么一副嘴脸。
这会儿是公主出嫁,还是邓太后一手安排的外孙和孙女的大喜事,她让薛嬷嬷来坤宁宫干嘛?再看林嬷嬷,脸色青白,欲言又止,的确有些不寻常。
邓皇后身边的人手,多是邓太后安排的,只有这个林嬷嬷,虽然跟邓太后也有些牵扯,可是心思,却是的的确确站在皇后一边的。而今林嬷嬷的儿子也已经入仕为官,接了母亲出宫荣养。今日也是因为三公主出宫的大事,林嬷嬷才进宫帮着邓皇后操持。
看见林嬷嬷的脸色,邓皇后心知不妙,却不知道,邓太后到底要做些什么。最近邓太后和肃宗母子两人之间,的确有些不怎么对劲。本来,邓皇后还指望他们母子不和,取消三公主和永乐侯府的亲事,谁知,肃宗手一甩,什么都不管了,只让邓太后随心所欲。所以,邓皇后以为,这是肃宗退让了,谁想,还有今日这一出。
乾清宫的人回报,肃宗的确是去了慈宁宫,而现在还不过来,却让慈宁宫的薛嬷嬷过来,不知道这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邓皇后刚想开口询问,薛嬷嬷却开口说话了,“太后娘娘有令,吉时已到,还请皇后娘娘,速开宫门。”
“开门?”邓皇后一愣,反问道,“那皇上呢?”
“皇上和太后还有话说,”薛嬷嬷貌似恭谨,言辞却不退让半分,“还请皇后速开宫门。”
肃宗亲自派人过来坤宁宫说过,他要送送三公主,邓皇后觉得不妥,仍想反驳,却见林嬷嬷在给自己使眼色,就点了点头,说道,“本宫知道了。”
说罢,邓皇后就要让林嬷嬷跟着自己往西暖阁去。
林嬷嬷看了一眼薛嬷嬷,见她没有反对,倒是往邓皇后身边去了。
林嬷嬷走的小心翼翼,薛嬷嬷在一边却不怎么放在心上。今日她来,就是要让皇后开了宫门,别的事情,自有太后做主,料这个林嬷嬷也不敢乱来。她的儿子一家,都在太后手中,别人的命,能抵得过她们一家老小嘛。
第922章 僵持
林嬷嬷扶着邓皇后,两人正要往西暖阁去,薛嬷嬷却拦下了她们,她不怕她们说些什么。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只是太后急着开门,这事却是不能耽搁的。
“皇后娘娘,吉时不容耽搁……还请速开宫门……”
邓皇后扫了一眼这个薛嬷嬷,知道这是邓太后的意思,今日的事情有些古怪,可是开了宫门,也只是送三公主出宫,别的,一时半会儿也真猜不到什么。邓皇后正要答应,却被林嬷嬷一手抓住胳膊,说道,“娘娘,这了有个台阶,您小心了。”
薛嬷嬷在她们身后,看不仔细,心中又只关心开门一事,并没有太过注意林嬷嬷。
林嬷嬷贴近邓皇后,低声说道,“娘娘,太后扣住了皇上,不能开宫门啊!”
邓皇后脚下一软,好在林嬷嬷一早就扶着她了。
“怎么了,”邓皇后心中发慌,宫中没有亲情的事情,她看的多了,可是亲生母子反目的事情,她也只在史书上读过。邓太后这是要干嘛?
“不能开,”林嬷嬷咬了咬牙关,她之所以在邓太后那边低头,就是打算回来跟邓皇后说一声,怎么都不能打开宫门。眼下邓太后明显有异动,若是让她得逞,肃宗的处境堪忧。虽说她和她家子孙的性命都在邓太后的手里,可是这天下,仍旧是肃宗的天下。
邓太后能够控制后宫一时半会,却控制不了整个天下。这一点,林嬷嬷这个宫中老人,心中十分清楚。
邓皇后扶着林嬷嬷的手,冷冷地说道,“本宫自有分寸”。
看着邓皇后和林嬷嬷的背影,薛嬷嬷冷哼了一声。太后早就说了,这个皇后和她不是一条心的,现在看来,太后说的果然不差。
既然如此,也怪不得太后要选三公主出宫的这天出手了。
“既然如此,奴婢也服侍娘娘去看宝华公主吧,”薛嬷嬷上前,也扶着邓皇后,笑着看了一眼她们主仆,一起往西暖阁去了。
“母后,”三公主和二公主刚送了邓皇后出去,没想,就这么一会儿,邓皇后就又回来了,身边还跟了慈宁宫的嬷嬷。
三公主着急,直接就开口问道,“父皇呢?”
“皇上啊,”薛嬷嬷笑吟吟地抢答道,“太后留皇上说两句话,马上就来,还请三公主起身吧。”
“现在?”三公主有些奇怪,看了看邓皇后的脸色,又回头看了一眼二公主。谁的眼里,都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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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皇后反而不急,稳稳地坐下来,“吉时已经过了,我们先等等你父皇吧。什么吉时,都比不上你父皇送你一程。”
这话虽然没错,可是三公主心中,也觉得有些诡异了。
二公主闻言,看了一眼薛嬷嬷,知道今日的怪事,多半发生在太后和肃宗两人之间。只是她一个小辈,眼下实在不好打听。
邓皇后端了杯茶,慢慢吃着,只是心中,早已经火急火燎。不知道,皇上那边,究竟如何了。邓太后为何今日发难,她开宫门,究竟是为了什么?
别的邓皇后不清楚,可是肃宗登基七八年了,这天下早就掌握在这个正当年的皇帝手中了。邓太后一个后宫妇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邓皇后知道,自己这个皇后的位置是姑姑争取来的。可是肃宗待她,并无差池,嫡子早早立为太子,嫡出的公主也一直跟掌上明珠一般。后宫妃嫔虽然众多,可是肃宗赏罚分明,态度明确,没让她这个皇后失过脸面。不管是夫妻情谊,还是知恩图报,邓皇后都打算,今日要替肃宗守住这个宫门。
本来,后宫事务,都有邓太后主持。但是上次昭阳长公主和黄承志明目张胆把徐婉如拐进宫,惹毛了肃宗。所以宫门的事,就转到了邓皇后手中。邓太后的人出入宫门,邓皇后哪里会拦。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邓皇后不肯开门,薛嬷嬷也只能候着。
邓皇后不紧不慢地吃着茶,三公主和二公主坐了一边,不敢出声。
薛嬷嬷却冷笑了一声,不低,却也不响。众人看向薛嬷嬷,却见她低头垂眉,很是恭顺的样子。
邓皇后握紧了手心,她自然知道,邓太后身边的人,对自己这个皇后,素来也是没有多少尊敬的。若是肃宗有事,她这个皇后自然更没有好下场,这一点,邓皇后十分有把握。就算今日要血溅三尺,她也打算,紧守着宫门不开了。
至于吉时,到了这个时候,谁还在乎这个吉时呢,她本来就不愿意女儿嫁给黄承志,若是邓太后这时候发难,事后肃宗安全脱险,这婚事自然是邓皇后说了算的。所以,无论是为了丈夫,为了儿子,还是为了女儿,邓皇后都不会松手了。
“娘娘,”薛嬷嬷抬头看了一眼几位公主,说道,“太后有句话,让老奴转说给娘娘听,不知……”
邓皇后一愣,不知道这个时候,邓太后还想拉她下水干嘛。自己亲生的女儿,就这么配给她的外孙,自己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得,到如今,她还想怎么样?
邓皇后心中有些火气,听一句话也不会如何,听就听。
边上众人见了,赶紧静悄悄退了下去,林嬷嬷看了一眼邓皇后,见她心志坚定的样子,才退了下去。皇后虽然怯懦,却不是真的怯懦。否则这吃人的后宫,她如何这么多年都屹立不倒,子女还都金尊玉贵。
“说吧,”邓皇后放下茶盏,语气颇为冷淡。
“娘娘,”薛嬷嬷问道,“你可曾想过邓家?”
“本宫是皇上的妻子,天下的皇后,”邓皇后冷冷地正视薛嬷嬷,“娘家的事情,早已经不是本宫的念想了。”
薛嬷嬷微微一笑,她就知道,邓皇后会这样说。
“那太子呢?”
“太子早就成年,朝堂之上自有皇上教导。”邓皇后更是油盐不进,完全不管薛嬷嬷的问话。
“皇后娘娘是觉得,有皇上在,太子无忧吧。”薛嬷嬷问道。
第923章 利诱
薛嬷嬷一语中的,的确如此,邓皇后这么维护肃宗,第一个,就是为了太子。
为了太子,邓皇后可以牺牲三公主,可以牺牲自己。可是如果肃宗有个意外,太子就没有那么名正言顺了。
若是肃宗出事跟邓太后,跟邓家有些关系,那这个太子的位置,肃宗的这些个皇子,个个都有资格一争。反而是太子本人,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知道了。
薛嬷嬷问到这一步,邓皇后突然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
“邓家?”邓皇后着急地问道,“邓家也……”
“娘娘觉得呢?”薛嬷嬷冷笑着反问,“太后跟娘娘您可不一样,太后可是很恋家的。”
邓皇后无力地垂下手,完了,这下子真是完了。即使她能保住肃宗,却也保不住太子了。三皇子和五皇子虎目眈眈地盯着太子,两人的身后,都是错综复杂的世家权势,可是只有太子身后,什么都没有,他有的,仅仅是个外戚邓家。而邓家现在还不省心,竟然跟邓太后卷到了这次的事情里面。眼下虽然看不清楚这事究竟如何,可是多半是宫闱谋逆的路数了。邓皇后突然失了力气,保不住儿子,她这个皇后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做皇后的乐趣,她一辈子都没觉得多少。可是子女的成长,子女的未来,邓皇后却是满心满意替他们打算的。三公主的事情,她无能为力,可是太子一事,邓皇后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啊。她跟三公主的牺牲这么大,怎么能让太子出事呢。
“娘娘是个明白人,”薛嬷嬷笑道,语气轻快了起来,“事成,太子可以继位,事败,太子就不是太子了……”
邓皇后这才明白过来,邓太后一早跟她说过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是邓家的人,太子也是邓家的人,这一点,不是她否认,就可以抹去的。
现在,邓皇后才深刻认识到这一点。
只是,邓家怎么就这么胆子大了,敢跟着邓太后谋逆?还是说,邓家也跟她一样,不得不上了邓太后的这条贼船。
肃宗这些年,虽然不算厚待外家,却也没有苛待,他们如何就敢这样呢?邓皇后想不明白,眼下也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开门还是不开门,邓皇后心中一片混沌。
开门,肃宗若是脱困,必定要算后账。
不开门,肃宗若是能够脱困,太子仍旧逃不过一劫。
开或不开,对太子来说,后果竟然都是一样了。邓皇后苦笑一声,她不知道,邓太后会对肃宗做些什么,可是她知道,无论这对母子哪一个赢了,她和太子,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了。
邓皇后一咬牙,这事,只能按着邓太后的意思来了。她生是邓家人,谁想连带着自己的儿子,也不得不受困了邓家这个姓氏。
这些年,邓皇后也不是没有挣扎,可是邓太后一手遮天,她又能如何呢。
邓皇后叹了一口气,薛嬷嬷笑着扶起了她,轻声问道,“娘娘,开门的宫牌呢?”
“让于嬷嬷去拿吧。”邓皇后有气无力地吩咐道,看了一眼林嬷嬷离开的方向。她终究,还是没有逃开邓太后的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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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皇后有令,这宫牌很快就交到了薛嬷嬷手中。
薛嬷嬷微笑着看了一眼令牌,就起身要往外走了。
谁知突然,燕国公主带着一帮宗室贵妇走了过来,一眼就看见薛嬷嬷手中的令牌了。
薛嬷嬷担心有变数,着急离开,却也知道,燕国公主连邓太后都敢当面杠,哪里会把她一个小小的奴婢放在眼里。
握紧令牌,薛嬷嬷匆匆上前给贵人们施礼。
“薛嬷嬷,”燕国公主笑着看了一眼她,问道,“先前在太后宫里,怎么就没看见你啊?”
边上的夫人们都笑,“薛嬷嬷这是能人事多,哪里就能守着让你打趣呢。”
邓皇后面色苍白,这会儿勉强跟着笑了一下,燕国公主扫了她一眼,倒是让自己身边的宫人去扶着她了。
“娘娘这是怎么了,”燕国公主起身,颇为不悦地看着薛嬷嬷,问道,“是这个刁奴让您受气了?”
贵妇人们刚刚还在跟薛嬷嬷打趣,谁想燕国公主突然就这么一句话,大家都把咯咯的笑声停在了喉管,脸上都是诧异不已。
都说这个燕国大长公主脾气大的骄横,太后跟前的红人,她说骂就骂,果然传言都是真的。妇人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屋子里更加安静了。
薛嬷嬷刚想开口,邓皇后倒是说话了,“姑姑多想了,是本宫身子弱,刚才急了些,没缓过气来,让姑姑担心了。”
薛嬷嬷见状,也赶紧认错,“都是老奴的错,光顾着跟娘娘说话,没注意娘娘身子不适。”
“嗯,”燕国公主点了点头,吩咐薛嬷嬷上前,教训道,“你也是太后跟前的体面人,做事这般毛毛糙糙可如何是好。”
薛嬷嬷赶紧低头认错,点头称是。
贵妇人们见了,也轻松了起来,看来,燕国大长公主还是给太后面子了,这会儿只是教训了一下,并没有如何苛刻。大家一轻松,就有人给薛嬷嬷开脱,也有人给燕国公主点赞了。
一屋子里的妇人,喜乐欢庆,气氛实在不错。
邓皇后心中着急,倒是给薛嬷嬷抛了几个眼色。可是薛嬷嬷被众人围着,一时半会儿也走不脱。
邓皇后正着急呢,却听见薛嬷嬷啊哟了一声,抬头去看,却见燕国大长公主,突然拽了薛嬷嬷的头发,一个使劲,就把人按到了地上。紧接着,燕国公主飞速夺了薛嬷嬷手中的令牌,冷冷地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燕国公主年轻的时候,跟着太祖太宗上过战场杀过敌人,这些事情,大家都以为,只是说说而已。谁想,她到了知命之年,出手还能这般利落。也不知道,是燕国公主厉害呢,还是薛嬷嬷这个当奴婢的养尊处优久了,一下子就被燕国公主给放到了。
再一看,燕国公主身边的那个宫人,倒像是如意郡主身边的那个粗笨丫头。
第924章 求救
徐婉如进宫的时候,曾经带过这么个身材高大的丫头。邓皇后见过几次,心中怪异,却也猜的出来,这个身材高大的丫头,多半有些功夫。
没想,今天这个丫头,竟然跟着燕国公主进宫来了。
再仔细一想,邓皇后的心,笔直就往下掉了。
如果说,这事燕国公主和如意郡主事先有些知觉,那皇上呢?他是不是也有所防备。
和肃宗做了多年夫妻,邓皇后对肃宗的性格,还是知道一二的。
肃宗一向不是粗心大意的人,最近他和邓太后之间你来我往斗法,连邓皇后都有所发觉,这个时候,肃宗没道理只身犯险,落了邓太后的圈套。
如果说,这事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谁才是那个黄雀呢?
邓皇后想明白这一些,才知道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只是邓太后的船,她哪里是今天才登上的啊,从她嫁给肃宗的那一天开始,从她做三皇子妃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被邓太后握在掌心了。
想到这些,邓皇后的脸色更加没有血色了。妇人们虽然惊讶燕国公主的行事,却也发现邓皇后的异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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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有妇人开始着急,围着邓皇后七手八脚地扶她坐下。
也有妇人胆子大一些,跟燕国公主说道,“皇后娘娘有些不舒服,公主还是先去看看吧。”
燕国公主嗯了一声,拿着令牌看了一眼,放到了荷包里面,吩咐小莲,“看好这个刁奴,她气坏了皇后娘娘,本宫去看看。”
小莲嗯了一声,抽了跟绳子,把薛嬷嬷绑了个结结实实。至于她的嘴巴,一早就用绢子给堵上了。边上的妇人们见状,彼此诧异不已,连绳子都带了,今天的事情,只怕不简单啊。
燕国公主到了邓皇后身边,冷冷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邓皇后想晕,却知道自己不能晕过去。她犯下了错,眼下被燕国公主逮了个正着。
“姑姑救我!”邓皇后一着急,脱口而出。
边上的妇人一愣,旋即又都装作没有听见邓皇后的话,远远避开了。
地上只有一个被捆的薛嬷嬷,燕国公主身边就站了个小莲。
邓皇后挥开自己宫里的人,扑倒了燕国公主跟前,落泪道:“姑母,救救本宫,救救太子!”
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这个侄媳妇多年来唯唯诺诺,毫无血气的样子,今天倒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原以为,邓太后一声令下,邓皇后会立马执行。先前薛嬷嬷来的时候,燕国公主还以为,马上就要开门了。如意从肃宗那里得来的金印,燕国公主握在手中,正打算邓皇后一下令,她就要把“如朕亲临”的金印亮出来。谁想,邓皇后还是坚持了一会儿。
只是最后,邓皇后还是没有坚持住。想来,邓太后是拿太子威胁皇后了吧。
燕国公主看着皇后涕泪纵横,忍不住说了一句,“本宫救不了你,你却能救太子。”
话音一落,邓皇后突然停了哭泣,抬头径直看着燕国公主。
都说这个姑母脾气极大,可是听说本事也是不小。这么些年,不管是太祖太宗在位,还是肃宗在位,谁对她都好好的。一个寡居的公主,这么些年,在这个权贵多如狗的京城,都能维持体面,连邓太后在她面前,都不会太过失礼,想来,真不是君王恩情,反而,是她自己的本事了。
“多谢姑母!”邓皇后行了大礼,倒是不哭了。
邓皇后拿定了主意,燕国公主也不多说什么,而今如意还没有让人传信,这宫门眼下,还是不能打开。
既然大家都装作在等肃宗过来送嫁女儿,邓皇后和燕国公主也回到人群里面,继续吃茶说笑,等着太后和肃宗出现。至于刚才的一切,所有人都集体选择忘记。多看多想少说话,这个才是宗室妇人们的生存守则。
众人正说着话,慈宁宫那边倒是来人传话了,说肃宗和邓太后已经起驾,往坤宁宫的方向来了。妇人们赶紧整装准备迎驾,邓皇后也重新梳洗了一番,脸色虽然还有些煞白,神情却早就正常了。
太后和皇帝的车架还没到坤宁宫,就有御前的人来传,皇上让开宫门,三公主也该出发了。
邓皇后一愣,再看来人,正是肃宗最为信任的秉笔大太监宋宝,就知道,这次,是肃宗赢了。既然皇帝让开宫门,邓皇后自然没有说不的选择,一声令下,就有人去传,大开宫门了。
邓皇后带了宗室妇人们站了坤宁宫的门口,三公主也早已经上了她出宫的车马,只等着肃宗和太后一到,彼此告别一番,就可以出行了。
没一会儿,肃宗和邓太后的车架就到了坤宁宫的前面。众人刚想上前见礼,却听见宫门方向,将士们纷沓而来,手中的刀剑在阳光底下闪着光。这是宫里,还是后宫,怎么会有这般失礼的将士?
不对,这是造反,这是叛变!
贵夫人们也来不及多想,齐齐尖叫了起来,四下散开。
至于肃宗和邓太后的车架,妇人们自然顾不上了。反而是宋宝召集了宫人內侍,前后围着皇帝和太后的车架。肃宗刚从车上下来,挥舞着刀剑的将士,就跑了过来。
“皇上快走!”邓皇后突然冲上前去,挡住了一个持刀冲着肃宗跑来的军士。肃宗身边,站着七八个陌生人,紧紧地围着他,别说刀枪,只怕是阵风,都不容易冲进去。
暗卫啊,邓皇后微微一笑,缓缓倒下。她就知道,肃宗没那么不小心。这几个人,别说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只怕邓太后,也从来没有见过吧。
“皇后!”肃宗上前一步,想扶起邓皇后,却摸到了一手的血。
暗卫们很快围住了肃宗和邓皇后两人,反身向外,任是谁,也攻不过来。
贵妇人们忙着逃命,也有几个往帝后的方向看了几眼。皇后为了救皇帝中了刀,哎……今日真是多事之秋啊。倒是邓太后的车架,停在那里,什么声息都没有,似乎有人拿了刀剑,往太后的车架上砍去。妇人们都胆小,尖叫了一声,跑的更是纷乱。
第925章 封赏
十二月初七,本是宝华公主下降出宫的好日子,宫室里面,却血流成河。连宝华公主的生母邓皇后,也重伤不起。至于跟肃宗一起出行的邓太后,更是身中数刀,当场毙命。好在肃宗福大命大,毫发无损地安全脱险。
钦天监别的本事不行,可是挑吉时的日子,却从来没有错过。可是今日的吉时,却亲历了宗室皇宫这般血腥的灾难,钦天监的监正难逃其咎,一早就上疏请罪,辞了官位。
肃宗停了几日早朝,朝廷上下,更是人心浮动。
消息灵通的人,早就打听了当日的经过。说是太后和肃宗往坤宁宫的时候遇到叛逆贼子,中途遇袭,太后没来得及下车,就遇害身亡了。而肃宗刚下车的时候,也差点遇险,还是邓皇后为了救助丈夫,舍身挡住了刀枪。若不是如意郡主及时带着京卫进宫来救,只怕这次兵乱,还没那么容易平息。
也有人就问,如意郡主怎么就这么巧,刚好带兵进京了。要知道,京卫虽然叫京卫,离京城还是有些个距离的。若不是提前得了消息,她怎么可能那般快速,到了皇宫外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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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就解释了,说是皇帝本打算,让如意郡主带一队京卫的人,给三公主壮壮气势,送去宝昌公主府的。还好如意郡主带了一队精锐人马,这么快就制服了叛军。
至于叛军是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不就是羽林卫的一支嘛。羽林卫为什么要反肃宗,这事知道底细的人,可就少了。
但是,京城也不乏聪明人。
前些日子,邓太后和肃宗两人闹的剑拔弩张,不可开交。怎么突然,邓太后就折在这场叛变里面了?聪明的人,自然三缄其口,再不敢追问这事的后续了。
有整个宗室的妇人给肃宗作证,若不是邓皇后勉力一为,说不定连肃宗都要遇害。谁还能指责肃宗,没有及时救出母亲邓太后呢。
猜测是一回事,说出口是另外一回事。更何况,这个被猜测的对象,还是说一不二的皇帝。谁敢说,邓太后的离世,跟肃宗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很多妇人都亲眼目睹,邓太后的亲信薛嬷嬷,来坤宁宫要求邓皇后开宫门。若不是宫门开了,这些守在宫外的羽林卫,根本不可能冲到坤宁宫来。
天子二十六卫,各有倚重。肃宗登基之后重用锦衣卫,而前朝受重用的羽林卫,却被派到了宫城之外,坐了多年的冷板凳。要说没有什么怨怼,的确不怎么可信。可是怨怼到造反叛变,却又觉得理由不足。所以,京城众人只敢心中猜测,却不敢彻底说出口去。再加上,这事之后,肃宗并没有对邓家人怎么样,众人更是觉得,跟邓太后和邓家应该没什么关系。
因为邓太后突然遇害,三公主和永乐侯府的亲事,自然暂时挂起。三公主日夜服侍在邓皇后身边,不言婚嫁。邓皇后病体沉沉,太子更是不得开心颜。大家看在眼里,知道今年的冬天,只怕不易了。
这满京城的人里面,要数得意的,首先要推如意郡主了。宝庆公主出事之后,施家随之垮塌,京卫到了如意郡主的手中。只是她是女子,年纪又小,家中父兄也没个立得起来的,所以众人猜测,京卫的事,如意郡主迟早要退位让贤。
谁想经过这次救驾有功的事情,徐婉如非但没有退位让贤,反而名正言顺坐稳了京卫。虽然肃宗不能明目张胆地封她一个指挥使,可是京卫的虎符,却是的的确确交到了如意郡主的手中。
朝中百官,知道这事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毕竟人家救驾有功,平叛得力,说不得什么。肃宗也没有违反常规,给女儿封个什么官职,拿着虎符,别人还能说些什么呢。
至于燕国公主,据说肃宗又给加封了一千石的封地,风光无限。至于她究竟做了什么,圣旨上只说她救驾有功,维护了皇后的尊严,别的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天在坤宁宫的明眼人也猜出来了,多半还是跟邓太后的事情有关。要知道,那天燕国公主可是让人捆了邓太后的人。而今邓太后也没了,寿棺还摆在慈宁宫里,谁还会替她出头说什么话呢。皇帝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聪明人不会追根究底,蠢人却总是计较不清。
这会儿燕国公主的萱园里面,就正坐了个蠢人,嘀嘀咕咕,满是牢骚。
“母亲,这事您事先是不是知情?”徐铮有些不满,这次燕国公主和徐婉如立功,大家都能猜出来,她们祖孙两人是事先知道些什么的。
可是作为忠顺府的一家之主,徐铮却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浑浑噩噩被瞒在鼓里,若不是出去吃酒的时候听人说了,徐铮可能现在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他急匆匆回家找母亲打听的时候,宫里的圣旨也下来了,夸了一通燕国公主,却什么也没说个清楚。
所以,徐铮送走了宫里的內侍,就追着燕国公主不放了。
非要母亲说个清楚,他才满意。只是这事能做却不能说,燕国公主只得拿些能够跟他说的话,搪塞一二。
好在徐铮知道的事情不多,猜的也不怎么近,燕国公主颇为简单,就打发了这个满腹牢骚的儿子。
“母亲,你说皇上为什么就不能大方一点,”徐铮又换了个话题,问起了京卫的事情,“他怎么就把虎符给了如意呢,朝里的人,不满意的多的去了。他干嘛不给我封个指挥使,让我去做呢。”
燕国公主冷冷地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当年的决定,抢了朱念心进门。当时虽然得罪了肃宗,可是朱念心却生了个救命的女儿。
而今有徐婉如这么个郡主坐镇,忠顺府的未来,不会有什么大的出入。至于自己的儿子,燕国公主打算,能看着一天是一天,等如意和竹君再大一些,就由他们看着徐铮了。
第926章 惶恐
徐铮抱怨了一通,燕国公主倒是闲闲地问道,“京卫上要放一个皇上信得过的人,你觉得你行吗?”
徐铮哑口无言,愣了半天,才起身跟燕国公主告辞而去。
眼高手低,燕国公主看着徐铮的背影,心中暗自感叹。好在竹君还是个有救的,日后好好跟着如意,忠顺府的未来,不见得差。
此番她们祖孙一起出手,替肃宗收拾了一个心腹大患,接着,应该有几年安稳日子了吧。等竹君长大成人,能够独挡一面的时候,忠顺府的未来,才算有个指望。
燕国公主看着院子,暗自叹了一口气,她活了半辈子,什么风雨没有见过。父皇夺了贺家的天下,皇兄又在贺家环伺的局面下登基,哪一件不是改天换日的大事。一件件她都安稳度过了,哪里就可能在这个时候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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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顺府只要有她一天,这满门富贵就要延续一天。至于逃去山西的长房和二房,燕国公主要逐了徐铭他们出族谱,丝毫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当年太祖所托之事,至今没有眉目。燕国公主心中有所不甘,她嫁到了徐家,和徐坤虚与委蛇了这么些年,而今徐坤去世,她独力支撑忠顺府,除去辛苦,却什么都没有看见,父皇要找的,到底是些什么?
不弄明白这一点,燕国公主心中的一口气,无论如何都下不去。
而今明面上看,是她放虎归山,让徐铭两人去了山西。可是若是不纵虎,又如何看得见徐坤当年到底给他们留了些什么呢。
更何况,这事能让太祖这般上心,若是能够查明真相,到了当今圣上跟前,只怕也能得些好处。燕国公主不为自己谋划,却要为满府的子孙后代着想。否则,就凭她这般爱惜脸面的人,第一个就容不下朱念心的私生女。
太祖容得下贺皇后,太宗容得下贺皇贵妃,她燕国公主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徐婉如呢。更何况,没有徐婉如,谁能把京卫交到忠顺府的手里啊。
而今徐婉如交还了“如朕亲临”金印,肃宗又给了个京卫的虎符,这可是实打实的虎符,见符如见君,不管持令的是将军,是內侍,还是女子。
燕国公主都忍不住要夸肃宗,这局设的真好,收拾了邓太后,又借救驾有功名正言顺给了徐婉如军权。满朝文武哪一个敢吱一声?
镇国公谢家功高盖主,这会儿怎么也不会逆了肃宗的意思,再给自己加一个妄动朝纲的罪名。而肃宗一手提拔的萧家呢,一面要看肃宗的脸色,另一面,也要给徐家和如意郡主脸面。这两家都没声音,谁还有异议呢。
即使是太子妃的父亲,堂堂的二品都御史,素日里骂的满朝文武抬不起头的孙乾,这一次,不也消无声息嘛。
一开始,燕国公主还不明白,为什么肃宗硬给太子塞了这么个人见人厌的御史岳父。这会儿,她算是明白了,估计那会儿,肃宗就已经打算出手收拾邓家和邓太后了。而今孙乾哪里敢骂人,他要是敢开口,太子的位置就悬了。追根究底,这事跟邓家脱不了干系,孙乾知道这个道理,自然不敢开口,毁了女儿的一生,毁了太子的威名。御史再想闹事,孙乾也要压着众人,乖乖地什么都不说话。
这次的兵变,说起来是羽林卫不满升迁,擅自叛变。可是兵变背后,必定有个带头的人吧。这羽林卫,太宗一朝一直握在贺家人的手里。自从太宗开始打压贺家人,这羽林卫就被调离皇帝身边,去了宫外。
羽林卫一直是天子近卫,突然失了地位,不平衡那是自然的。可是太宗离世,到肃宗登基这些年,也差不多十年了,怎么就突然这会儿开始叛变了?背后鼓动他们叛变的,究竟是谁。
偏偏这个时候,邓太后就这么恰巧过世了。
即使肃宗没有挑明,燕国公主心中也已经笃定,邓太后和肃宗这对母子,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三公主出宫下降的那一天,就是这两母子出手的日子。
邓太后自以为布置得当,想趁着三公主大喜的日子,让宫外的羽林卫进宫除去肃宗。
肃宗跟邓太后明争暗斗了许多年,宫里很多关键的位置上,早已经换了肃宗的人。邓太后要想从宫中发难,就必须动用宫外的力量。这样一来,她能走的路,也就有限的很了。肃宗能够猜中邓太后的路数,自然也不奇怪了。
邓太后的手段,远远比不上当年的贺皇后。燕国公主想起贺皇后,也觉得这个母后,才是有大格局有谋略有手段的女子,哪里是邓太后这样的女流之辈能比的。别的都不说,就凭邓太后要死要活,非要给黄承志配个三公主的事情,就把邓皇后得罪的死死的了。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邓字,更何况她们之间还有个邓家血脉的太子,可是邓太后也忒不把邓皇后放在眼里了。
这不,邓皇后反水再反水,最后拼着一死,给肃宗挡了一刀,算是给太子和三公主都留了一条活路。
而今邓皇后躺在坤宁宫里,奄奄一息,却也心满意足。至少,她的女儿,婚嫁自由了。而她的儿子,也没有成为弑父谋逆之人。而邓家,虽然眼下要走下坡路了,可是只要撑到太子登基,总有好日子过的。
只是,太子能不能撑到那一天,邓皇后心中,实在很是惶恐。
邓太后让薛嬷嬷来逼她开宫门的时候,邓皇后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薛嬷嬷拿出太子和邓家说事的时候,邓皇后的确是站到了太子一边,放弃了肃宗。这一点,从做母亲的角度来说,她没有太大过错。可是从妻子的角度来说,却是大错特错。更何况,她的夫君,还是身系天下的九五之尊,她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肃宗,这事,肃宗能不知道嘛?
邓皇后躺了床上,片刻不得安宁,而身上的伤,更是时刻提醒着她,自己是怎样地权衡利弊,背叛了肃宗。
第927章 夫妻
自从御医进了坤宁宫,肃宗就回了乾清宫处理事务。
至今,仍旧没来探望过她,邓皇后睁着眼睛,脑子里纷乱惶恐,心中,却死寂一般。她犯下了滔天大罪,虽然没有跟邓太后合谋,却也默认了她的做法。而后给肃宗挡刀,她自己心中知道,有几分是为了肃宗,又有几分,是为了儿女。
林嬷嬷已经出宫去了,邓皇后身边,只剩了一个贴身的于嬷嬷。
医女们收拾了邓皇后的伤,又熬了药喂下,只说皇后休息几日,伤口愈合了就会好转。可是过了这么些天,于嬷嬷再迟钝,也看出来邓皇后的心事了。邓太后的人,来的实在蹊跷。
看来这次宫变,邓家牵扯的不浅啊。
于嬷嬷倒不是邓家出来的,她是个寻常宫人,当年分到了尚是三皇子的肃宗府邸,林嬷嬷见她心思简单,为人忠诚,才慢慢给提拔到邓皇后身边当差的。
这会儿见邓皇后心思忧虑,伤势迟迟没有好转,于嬷嬷心里也有些难过。
只是这会儿,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林嬷嬷被家人急匆匆接出宫去,临走前颇为沉重地把了她的手,让她多看着些邓皇后,于嬷嬷就明白了,林嬷嬷以后,多半是进不了宫了
无论邓皇后的病,能否好起来,只怕以后都会不同了。
邓家和邓太后做了什么,跟邓皇后有关系嘛,于嬷嬷有些愤愤不平,皇后娘娘不是还救了皇上嘛。更何况,三公主的亲事,邓皇后一开始就是不愿意的。邓太后和肃宗闹腾,邓皇后一个人夹了中间,两边都不讨好啊,这些事,能怪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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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嬷嬷正想着,却听见小內侍进来通报,说是皇上的轿子往坤宁宫来了。于嬷嬷精神一振,皇上能来,总还是好消息,就赶紧吩咐宫人內侍,准备接驾了。
于嬷嬷到了邓皇后床前,替她收拾了下形容,笑着把皇上驾到的事情说了一下。
邓皇后的脸上,也多了一点血色,只要他还愿意来坤宁宫,那就还有希望。
肃宗进了屋子,就闻见一股子冲鼻的药味,走近一些,还隐约有些血味。
在乾清宫的时候,他就听说,邓皇后伤的不轻。可是他也知道,邓太后派人去开宫门的时候,邓皇后的确同意了。她背叛了他,为了他们的儿子,她还是背叛了他。
这一点,肃宗心里明明知道有这个可能性,可是知道之后,仍旧十分愤怒。
直到邓皇后冲出去,替他挡了一刀的时候,肃宗心中的火气,才稍微消停了一些。只是,心中的怒意,却仍旧横亘心头。
直到这一刻,看见邓皇后脸色苍白,一脸惶恐地躺在床上,肃宗的心头,倒是起了一丝内疚之心。他的皇后,的确是个懦弱的人,却也是个坚强的人。
朱念心像一朵花,折了就没了,而他的皇后,倒是有股子疾风逆草的味道了。
“你,”肃宗沉默了一会儿,总算开口询问了,“觉得怎么样了。”
“臣妾,”邓皇后的眼泪,一下子就冲了出来,“臣妾,对不起皇上……”
她只顾掩面大哭,这些年的忍辱负重,这些天的提心吊胆,一下子,都化作了泪水。委屈也好,难过也好,内疚也好,此刻,倒是邓皇后进宫这些年来的第一次,只有宣泄,没有顾忌。
“阿娴,”肃宗不知如何劝解,只得说道,“邓家没事,这次的事,跟他们无关……”
邓皇后心中一松,只得邓太后这次做事,已经留了后路了。即使她自己失败了,邓家不倒,太子就不会有事,想到这一点,邓皇后心里的石头,才算放了下去。至少,目前的肃宗,没打算打杀了邓家,那么太子身后,也不会因为外家背上污名。
邓皇后停了哭泣,郑重地跟肃宗道了谢,倒是恢复了几分生机。肃宗见状,又吩咐了一圈左右,让他们好好照顾皇后,就离开了。
于嬷嬷等肃宗一走,就冲到了邓皇后的跟前,主仆两人一言不发,脸上却都是喜色。
太子没事了,邓家也没事,那以后的日子,是不是不用提心吊胆了?
肃宗出了坤宁宫,心中也有些想法。
眼下邓太后去世,他不能让邓家和邓皇后也出事,否则,他这个皇帝弑母的罪名,很可能要传遍天下了。
一个刻薄寡恩,逼死生母,抄杀外家的皇帝,若是到了史官的笔下,肃宗不用想,就知道是个夏桀商纣的暴君名声。
眼下邓家安然无恙,邓皇后伤愈恢复,才能保护肃宗的名声。
这样一来,邓皇后有舍身救夫的美名,而肃宗身上,也不会背上害死母亲的恶名。对邓家有好处,对肃宗更有好处。
所以,保护太子和邓家,对肃宗自身来说,才是最大的好处。
邓皇后这几日忧思过重,御医也跟肃宗说过。若是她一直提心吊胆,不能痊愈,对肃宗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拖了几日,肃宗终究还是来了一趟坤宁宫。
他安抚了邓皇后的心,也给这次的事情,完美收了一个场。他多年来都觉得邓皇后是邓太后的一个傀儡,邓太后说什么,她都点头称是。没想到,这次的邓皇后,倒是临时给他,给太子,给邓家,都谋了一个出路。
邓太后有所谋,邓家怎么可能没有卷入呢。
只是卷入的承恩公,一早就被锦衣卫给制住了。就等着这次的事情过去,承恩公就要换人来做了。
眼下为了肃宗的名声,为了太子的位置,为了邓皇后的安危,邓家人当然一切配合。
只是,这世上,种什么因,收什么果,邓皇后和太子的事,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更何况,宫中的淑妃和德妃虎目眈眈,都盯着坤宁宫和东宫呢。他们千方百计想拖了太子下位,而今这么大的一个黑料摆在那里,她们两派的人,迟早有一天要找到这个真相。到时候,就凭没有实力没有人才的邓家,怎么挡得住这两派的人。
第928章 白马
肃宗冷了冷眼神,瞥了一眼坤宁宫的方向,而今他还年轻,从头培养一个接班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三皇子也罢,五皇子也罢,身后的势力都太过繁杂。用他们除去邓家,也就罢了,之后的事情,却不是这两家可以插手的了。
不管怎么说,邓家总是肃宗名义上的外家,若是邓家折在德妃淑妃两派势力的手中,就远远好过邓家折在肃宗手中。
自从知道了自己不是邓太后所出,肃宗对邓家,就没有丝毫信任了。再让他们成为下任天子的外家?这事肃宗坚决不肯。
而今他才四十出头,有的是时间,去慢慢培养继任的皇帝。
邓太后的葬礼,肃宗为了自己的名声起见,当然要办的体面浩大。而邓皇后也带着伤,安排起后宫事宜,准备起邓太后的身后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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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地的藩王,也当然都收到了邓太后去世的消息。英王和洛阳王,自然也不例外。
英王带了邓太后过世的消息,去探望洛阳王,两人彼此会意,这事跟肃宗有些干系。只是大家都是看穿却不说穿,明面上表示了一下悲伤,再商量了一下进京事宜。
洛阳王已经是异姓王,跟邓太后没了母子名分,他进不进京,一切都得听京城的意思。所以,上表之后,洛阳王就相当于没事了。
毕竟,肃宗对这个当年欺压自己的兄弟,心里压根就不待见。太宗忌辰的时候,肃宗让洛阳王进京,一则是为了自己兄友弟恭的名声,二则,是为了洛阳王手中的藏宝图。到了邓太后的葬礼,肃宗想不开了,才会召了洛阳王进京。
可是英王却是不同,他是肃宗最亲近的弟弟,又是邓太后亲自看着抚养成人的皇子,这会儿嫡母去世,英王却是必须进京一趟的。
从洛阳王府回来,英王蹙着眉头,觉得这事多少有些着急,只是他若是不进京,或者迟了进京,多少要给人留了话柄。在肃宗心中,只怕也要留下些什么。
京城里面,英王自然也留了些耳目,他这次回京,身家性命,却是没什么大碍的。但是手中的事情,却不得不暂停一下了。
道虚和尚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他的事情,英王并不愿意说与自己的谋士们知道。颜元初和蒋宇成那里,英王瞒的自然更是仔细。
收了京城来报,英王就开始收拾行装,做出着急回京的样子。可是终究如何,他心中始终没有一个定数。此时颜元初正在山东,而蒋宇成带了人马在外练兵,英王问了身边谋士,始终下不了决心。
眼见着明日再不出发回京,就要被人看穿了心思,英王心中,也有些着急。他正心中烦闷,却听下人来报,说是白马寺的住持游玄法师来访。
听见游玄法师的名字,英王不禁冷笑了一声。
这和尚,该见的时候不见,不该见的时候来的飞快。自从他进了洛阳境内,这白马寺的地界,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次。每次去,不说宾至如归,但是寺内的僧人们的招待,却是没话说的。
只要英王提出的要求,再荒唐,他们都能想法子满足。连供在佛前的莲花,英王顺口说了句有禅意,白马寺的僧人,也能给英王府上送来一样的。
但是有一样,英王的好奇心,却是始终没有满足的。
这便是,白马寺的住持游玄法师。这法师在民间极有威望,几乎等同于活佛。可是见过他的人,却寥寥无几。英王也不明白,一个不见外客的法师,究竟是怎么得了这般高的名声。幕僚们自有门路打听,汇总到英王耳朵里面,就是这游玄法师身有法术,千变万化,拯救受苦受难的百姓于水火。
听说了游玄法师这么多的传说,英王却始终没有见过一面,总是难免有些猜忌,莫非是这老和尚看不起自己。只是他是皇家子弟,自恃身份,除去为难一下寺内众人,也没什么过分的事情。
若是按照英王在京城的荒唐,拆了白马寺也是可能的,只是身在京城之外,总要更加顾及肃宗的想法。英王自己心中有事,更不敢肆意闹事,这游玄和尚,英王虽然颇为厌恶,却始终没有对他做出些什么。而且游玄也比较聪明,英王来访的时候,他不是闭关,就是出门讲学,彼此留足了面子。
今日听说游玄来访,英王总要拿捏一下,让人留了他在外等着。谁想,一盏茶的功夫没到,却听见外面的下人很恭敬地称呼,“游玄法师,游玄法师,王爷还有事情呢……”
听起来像是拦着那和尚,可实际上,却恭敬地像是给他带路。
英王在屋里听的怒气,拿了茶盏砸向窗子,谁想,窗子一开,他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人群里面,笑地满是佛意。
这人不是别的,正是英王许久不见的道虚和尚。
看见道虚笑的一脸灿烂,英王心中,堵着的一口气,突然就冲到了脑门。
当着众人的面,英王也不能露了行藏,只是冷哼了一声,远离了窗口。道虚倒是不客气,被下人们当活佛一般迎进了英王的书房。
等两人见过礼,道虚直接就说明来意了。
“贫僧听闻太后西游,心中不甚悲凉,只是出家人六大皆空,也不好再提当年太后的知遇之恩,”说着,道虚当着众人的面,拭了拭眼角。
游玄跟邓太后当年在洛阳曾经见过一面,这事英王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游玄这个白马寺的住持就是道虚和尚啊。
英王坐着发呆,就看见道虚的嘴巴一张一合,不时拭一下眼角,一副感激不尽却又伤心不已的样子。这么一个模样,怎么就当了白马寺的住持,这可是天下闻名的白马寺了。
更何况,素日里传出来的名声,也都说游玄是个得道高僧,神龙见首不见更是给他添了些神秘神秘色彩。这会儿大家见游玄法师说到伤心处,也都跟着伤心起来。
其实,说起来洛阳王府的人,还真没有几个见过邓太后,更没有几个得过邓太后恩惠的。却因为道虚的一番话,众人都有些悲意上涌,眼带泪光。
等英王回过神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第929章 劝说
都说寺庙的知客僧能说会道,看菜下碟,英王心中不无戏谑地暗想,原来到了住持这个级别,竟是更甚一筹啊。
道虚没有明说,只是呈上了一部地藏经,说是供在佛前将近两百年的法宝。愿以此法宝,替太后指引前路。
坐在他面前的道虚,是世人心中德高望重的游玄法师,并不是英王认识的道虚和尚。他呈上来的经文,英王自然恭敬收下,这是洛阳白马寺给肃宗的敬意。他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当着众人的耳目,当然要按着规矩行事了。
送好经文,道虚并没有多坐,更没有多说什么无关的事情,就带着众人的虔诚敬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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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道虚,看着供在高处的地藏经,英王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他私底下的确做了不少。但是没法明面上做事,很多方面就不容易展开。而今道虚从暗转明,就在他管着的洛阳城,英王想到这一点,心中十分安定。
只是这个骨节眼上,让他离开自己经营多年的洛阳,前往京城,再夹着尾巴装模作样地过日子,英王心中,已经有些不情愿了。
京城有方太妃在,英王碍于这一层养育之恩,也不能丢下她,不进京城。更何况,而今肃宗安然无恙,万事在握,他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要乖乖听话。
所以,英王府的人,一早就准备好进京的行李车马,只等着肃宗的谕旨一到,就速速赶去。
圣旨到的那一刻,已经是年关将近的深冬雪夜。洛阳的大雪纷纷扬扬,英王站了窗前,看着雪一撇一捺,就这么的铺天盖地地下,心中颇有几分悲凉。
颜元初和蒋宇成一早就赶回洛阳王府了,陪着英王领了旨意,送走了传旨的内官,这会儿正忙着带人准备启程。英王这个正主儿,反倒得了片刻的空隙。
肃宗的几个兄弟,死的死,废的废,就剩下了几个完全无害的王爷。虽然无害,肃宗也不愿意分封了他们去藩地。英王能来洛阳,很大程度,是借了监视洛阳王的理由。他在洛阳经营多年,一地霸主做的久了,再低头俯首地进京,心中难免有些憋气。
而且,现在经常局势大变,邓太后一死,邓家算是彻底完了。英王深知自己兄长的习性,眼下多半是不会出手,只是日后呢。而且,肃宗做事并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这些个没名没誉的事情,多半要落到英王头上。在京城耽搁个一年半载,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英王想到这点,就有些莫名的烦躁。道虚来的时候,碍于府中耳目,他什么都没来得及问。而今想起来,英王总觉得,自己彷徨不决,却被事情和他人推着,一步步往既定的事情上走。心中的无力感,夹杂着烦躁不安,英王不禁拍了一下窗棱。
“王爷……”
身后有人唤了一声,英王听出是颜元初,就回头看去。
“长史,”英王的声音,多少泄露了一些他的心思。
“王爷,”颜元初看了一眼站在书房外面的蒋宇成,知道眼下不用忌惮隔墙有耳,“那事,我们虽然没有打听个十足十,可是也差不离了。”
“太后?”英王自然知道,颜元初说的那事,究竟是什么事情。
本来,肃宗和邓太后在宫中频繁过招,这事英王一直清楚。为了权势,父子相残,母子成仇的事情,别的地方可能不多,可是皇宫中,却是个传统。所以,邓太后为了后宫的权势,频繁跟肃宗过不去,英王并不奇怪。只是人家母子过招,他这个渔翁,总想获利,所以关注他们的动态,也很正常。
自从昭阳公主对徐婉如下了手,肃宗跟邓太后之间的矛盾,突然就无法调和了起来。宫中数得上号的内监宫人,也死了不少。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宫乱,甚至谋逆。
颜元初当时就留了心眼,让人去查黄敏学的死。只是宫中知道旧事的人,本来就没有几个,剩下的,也被肃宗和邓太后死死握在手中。英王这边,虽然有所猜测,却始终没有证据。直到肃宗干净利落地处理了邓太后,慈宁宫的人,才落到了颜元初的手中。
只是当年的真相,已经没有人知道全貌了。英王不笨,颜元初更是聪明人里面的聪明人,连线成珠,倒是真把当年的事情,给猜了出来。既然猜到了真相,英王这会儿,就更加不愿意进京了。到时候,肃宗要维护孝子贤孙的形象,不对邓家这个外家下手。可是他心中的恨意,却需要别人替他出手。英王眼下,实在不愿意久居京城了,更不愿意,当人家的刽子手了。更何况,他知道的秘密越多,肃宗越不会放过他。
颜元初看了一眼英王的神态,知道他的心中,并不情愿。只是眼下的京城,正是势力分配的好时候,英王不想进京,也身不由己。
“王爷,北疆那边,最近有些异动。”颜元初长话短说,“只怕谢家人的心思,已经有变。”
“他们的家人老小,不是都在京城嘛,”英王有些不以为意,“那个谢三郎,不是还在京城备考吗”。
“哼,”颜元初冷笑,“王爷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长史何出此言?”英王的心思,倒是一时半会儿,从京城和皇宫那一摊子烦心事上面挪开了。
“谢家的祖坟,”颜元初说道,“王爷知道是在哪里的吧。”
如果说是其他京城权贵,英王不见得知道,可是这个镇国公家的祖坟在哪里,京城的人里面,八成是听说过的。
这事还得从前朝说起,那时候的谢家,还不是镇国公府,是定北侯。当家做主的,也不是今日的镇国公谢克定,反而是他的兄长谢克宽。谢克宽在北疆驻守,他的家人妻儿,自然应该住在京城。
可是有一天,谢家的人借着出京祭祖,呼啦啦满府的人走了一个精光,一夜间奔赴了北疆,自此投靠了当朝的太祖皇帝。
第930章 启程
当年,谢家一夜之间从京城消失,叛变到周家一边,直接导致了前朝的覆灭。
而谢家的故事,自然也在京城权贵之间流传。他们当年借口祭祖的地方,当然也就广为人知了。
颜元初这么一问,英王倒是回过神来了,“莫非,他们还想借道永平?”
不错,永平正是谢家的祖坟所在。大梁一朝的覆灭,就跟谢家借口去永平祭祖,息息相关。
“用过一次的计谋,”英王又摇了摇头,否定道,“他们也不至于再用第二次啊,皇上不会防着他们吗?”
颜元初点点头,肃宗一直在防,历代的大楚皇帝,一个个都在防谢家。可是,时到今日,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当年的谢家,是怎么做到的。一夜之间,老弱妇孺,齐齐消失,京城就留了一座空荡荡的定北侯府。这个秘密没有揭开之前,皇家对谢家,仍旧要留几分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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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祖多在清明,”颜元初分析道,“会试殿试,就在三月中,而谢家最近,动作不小……王爷此去,只怕大有收获。”
英王听了,挑了挑眉毛,这事,的确有所图。
见英王有所意动,颜元初倒是坐下,跟他细细分析起京城的局势。两人商谈了半夜,蒋宇成倒是进来通报,说是一切准备妥当,可以上路了。
“那好,”英王有了颜元初一番话打底,心中有了几分成算,“那本王就及早出发吧。”
旨意到的当夜,就出发赶往京城,说起来,总也是孝心可嘉。
颜元初点点头,对英王的态度十分满意,“王爷先行一步,我过三日也往京城去。”
“好,我们京城再会,”英王起身,拍了一下蒋宇成的肩膀,“这里,就倚仗蒋将军了。”
蒋宇成和颜元初相视一笑,高声应是。
洛阳进京,快马加鞭,至少需要五日。
这时候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只怕到了京城,已经过了年关。所以蒋宇成备下了三百余骑,围着一辆精简便行的马车,打算让英王坐车进京。
英王披了件紫貂斗篷,在这大雪里看见三百人马,马呼白气,人却不动如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豪气。
“收了车马,”英王拿鞭子指了指众人围着的马车,“本王与众儿郎们一起,骑马进京。”
“王爷,”蒋宇成刚想开口去劝,却被颜元初扯了扯衣袖,制住了声音。
“王爷神勇,”颜元初开口赞到,“这般一来,年前就能进京。只是一路上,儿郎们护好王爷。”
“是!属下听令!”将士们齐声吼了起来,肺腑之声,在这大雪夜里,隐隐震地天地,都有了一股英雄气。
英王飞身上马,众将士们也齐齐跟上,一群人马,就这么哒哒哒,卷着风雪,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了。
蒋宇成看了一眼颜元初,说道,“王爷没有雪地里行过军,这样到了京城,只怕要病上一场了。”
颜元初却摸了摸胡子,笑了一下,并不做声。大病一场,才合了他的心意。
邓太后病逝,英王进京,卷进肃宗和邓太后的一摊子浑水里面,不是上策。他这个做庶子的,大病一场,才算符合身份,合情合理。
等英王的病养好了,也就二月了,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关键时刻。好钢要留到刃上,这会儿,装个孝子贤孙,也就足够了。
蒋宇成跟颜元初认识多年,自然知道,这位长史心中的盘算。只怕这苦肉计,就是颜元初的打算。要知道,颜元初跟英王两人,算起来还是血脉亲人,蒋宇成暗自叹了一口气,长史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
跟着英王进京的三百将士,都是蒋宇成一手培训的精英,护卫英王进京,自然不成问题。更何况,有圣旨在手,英王一路从官道进京,畅通无碍不说,沿路官吏,少不了费心费力。进京一事,应该没什么什么意外。
冬夜将尽,颜元初打了个呵欠,打算回去歇息。却看见蒋宇成的脸色,颇为沉重。他们互相扶持,知己多年,这会儿蒋宇成心事重重,颜元初自然开口问询。
蒋宇成性子直爽,倒是拉着颜元初坐下,说起家中一事。
蒋家和颜家并为河间王的左右臂膀,这么些年下来,两家联络有亲,知根知底。颜元初对蒋家的事情,不说知道十足十,也知道个九成。
蒋宇成这些年,家中最大的难处,就在后继无人。或者说,妻子无出,没有嫡子。这事若是放在其他人家,也不算什么大事,要么让妻子过一个庶子,要么娶个平妻。只是,蒋宇成在这子嗣问题上面,却万万不敢对不起妻子。
蒋宇成的妻子余秀兰的出身,倒是寻常,只是个济南府的县丞之女,嫁给当地望族的蒋家嫡子,也算是高嫁了。两人的出身,一文一武,文的只是个区区县丞,武的那个,却是河间王的兵马大将军。虽然改朝换代之后,河间王也成了东海王,可是贺家的根基,仍旧不是余秀兰能够高攀的。
只是这余秀兰未出阁的时候,不知道如何,进了贺薇芳的眼睛,而这个贺薇芳,虽然不是东海王的嫡支,却也是贺家有头脸的小姐。第二任的东海王贺绪,便是这位贺薇芳的堂兄。而后贺薇芳嫁给蒋宇成的兄长蒋宇飞为妻,就给小叔子蒋宇成和余秀兰牵了红线,成就了这门亲事。
蒋宇飞在东海王府做着侍卫首领,而蒋宇成却要做些地下见不得光的事情,并不打算招人耳目,所以娶个小家碧玉的余秀兰,倒是也算各得其所。
婚后不久,余秀兰就有了身孕,而家中嫂子贺薇芳,也生了对如珠如玉的双生女儿。等贺薇芳出了月子,登门贺喜的人,自然不少。当时的东海王贺绪,早已经被软禁在府里,不得自由。他的王妃颜轩瑛,便是颜元初的姐姐,跟贺薇芳也有层表姐妹的关系,听闻贺薇芳得了双生女儿,也想看上一看。就让人请示了当时的济南府知府,得了许可,让贺薇芳带着女儿,进东海王府一趟。
第931章 失踪
贺薇芳毕竟刚出了月子,又带着两个新生的孩子出门,余秀兰这个弟妹,自然提议一起拜访东海王府。于是,两人就携了孩子,带了寥寥几个随从,往东海王府去了。谁想,这一去,却惹出个多年悬案来。
外人并不知道其中底细,只知道,贺薇芳和余秀兰出了东海王府,就遭到了未明认识的追杀。追至济南府西郊,被济南府的将士救回。
可是贺薇芳的两个女儿,却丢失了其中一个。因为双生儿稀罕,蒋家老祖宗宝贝的不得了,一早就取了名字,一个叫宝珍,一个叫宝珠。回来后细看,发现丢失的,便是小的那个,唤做宝珠的。而余秀兰,也在途中,意外坠下马车出了意外,小产没了孩子。
蒋家人却是清楚背后真相的,当年二代东海王贺绪已经亡故,第三任的东海王贺安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儿。东海王府当家的,正是贺安的母亲颜轩瑛。孤儿寡母,要见一下府外的闺中姐妹,也不算过分的要求。颜轩瑛正是借了这个机会,想给东海王贺安,找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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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宫里的人,早就盯着他们了。
颜轩瑛一动手,非但计谋未成,反而断了东海王贺安的性命。而进府探望的贺薇芳和余秀兰,也受了致命的打击,一个失了一女,一个再无所出。
贺安死后,宫里给指了个旁的不能再旁的旁支,继任了第四代东海王。颜轩瑛心死,退居佛堂,再不问世事。
而蒋家的势力,也因此受挫,只是蒋宇成在东海王府的事,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此后的东海王不再是东海王,侍卫首领也不再是侍卫首领,不过,都是摆在棋盘上的棋子,不得自由。
这事,颜元初自然一清二楚,这会儿听见蒋宇成旧事重提,倒是消去了一些瞌睡之意。
“可是查出些什么了?”当年的安排,颜元初虽然没有参与,却也知道,当中的安排极为仔细,没道理这么简单就暴露了。还让官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做了围堵。
“没有,”蒋宇成摇摇头,“只是,我可能找到宝珠了……”
“宝珠?”颜元初一愣,问道“走丢的那个?”
“是,”蒋宇成点点头,问道,“你见过如意郡主身边的那个左月吗?”
“是她?”颜元初有些惊讶,再想想,丢失的宝珠,便是双生儿里的一个,有宝珍在,蒋宇成认出左月,并不稀奇。
左月是今年三四月的时候,到了如意郡主身边。一开始,只在忠顺府里做事,并不出现在人前。而蒋宇成一直在三边练兵,并不经常往京城里去,至于如意郡主身边有什么人,他是真的一无所知。反而是颜元初这个长史,倒是十分清楚,徐婉如身边,跟的都是些什么人,什么来历。
太祖忌辰的时候,徐婉如带了丫鬟,住到了朝天宫,英王回京的时候,恰好带了蒋宇成的亲兵回去。这亲兵见过蒋家内眷,见了左月,心里多少有些狐疑,回了洛阳,跟蒋宇成一说。再来来回回,蒋宇成费了些时日,才算彻底敲定,这如意郡主身边的左月,就是他走丢的侄女,蒋宝珠。
蒋宝珠在襁褓中丢失,家人以外她早没了性命,谁知,却流落到京城的秦楼楚馆,做了清倌。若不是徐婉如和英王误打误撞,只怕她的命运,不定会如何悲惨。而今虽然为人奴婢,却也跟在了如意郡主身边。
蒋宇成弄清楚一切,倒是对英王和徐婉如,都深有感恩。他做事十分小心,从左月在杨柳枝的妈妈那里查起来,一路查到源头,弄明白此中没什么陷阱,才跟颜元初坦言,打算通知兄嫂,认回侄女。
“京城见过宝珍的人,多吗?”颜元初却不认同,问起了远在济南府的蒋宝珍来。
蒋宇成跟颜元初合作多年,他一开口,蒋宇成就知道颜元初的打算了。
“宝珍自小体弱,”蒋宇成说道,“今年及笄的时候,也没邀请外人,只是家中略略办了一下,京城认识她的,应该没有。”
贺安早夭一事,蒋家卷入甚深,这些年,故旧也不怎么敢跟他们家来往。蒋宇飞虽然充着东海王府的侍卫首领,却只是个傀儡,就如傀儡的东海王贺谨一般,只做门面,暗地里另有皇家的人管着。
所以,蒋家的小姐及笄,在济南府,算不得什么事情。更何况,蒋宝珍自小体弱多病,闺中密友,也不过三四表姐妹,并无外人。见过她面貌的,寥寥无几。
颜元初问清始末,倒是劝着蒋宇成,再等些时候,不急于一时。毕竟,如意郡主而今就在各方势力的交汇中心,有这么个自己人在郡主府,日后办事,都能方便许多。
蒋宇成疼惜侄女,却也知道其中利益,跟颜元初细说了一会儿,两人才敲定日后安排。只等着颜元初进京,见了左月,再做计较。
至于英王,风雪里连着赶了五天,到了京城,果不其然,就摔倒在城门下面,被人一路抬去皇宫。英王至诚至孝的名声,一日夜间,就传的天下皆知。连肃宗都不禁动容,跟內侍们说了一句,十三终于长大了。有肃宗这么一句话,英王在宫里也不怎么辛苦,一边养病,一边去给邓太后守灵。
宫中停灵,不比民间,邓太后的灵柩停了二十一日,便要送去城外皇陵,和太宗合葬。灵柩出城的时候,满城皆白,而肃宗和英王的孝心,也广受称赞。
肃宗无惊无险地办好了邓太后的身后事,对英王在洛阳的事情刚有点想法,就看见英王呈上的折子。只说邓太后亡故,他哀痛不止,再加上病体初愈,实在不愿意远离京城,远离肃宗。
这个折子,正和肃宗的意思,隔了两日,宫里就下了旨意,好好地夸奖了一番英王的孝心,留了他在京城养病。至于方太妃,也暂时搬去英王府荣养。
第932章 南夕
方太妃交代好邓太后在宫中的势力,就搬出了皇宫,到英王府上住着。旨意上说是暂时,可这个暂时,却取决于英王的表现。只要他的言行合乎肃宗的意思,方太妃想在英王府住多久,肃宗都懒得干涉。只是英王出京,方太妃却是万万跟不得的。
肃宗清理了后宫邓太后的势力,总算安了自己的后宅,而邓皇后也终于不再病病歪歪,握了六宫事务,终究有了母仪天下的样子。只是这六宫事务,邓皇后并不敢自专,一切都按着肃宗的心意来做。
邓皇后心中深知,宫变之后,邓家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若是肃宗心慈,或许还能落一个平安。而她自己宫变当天的所作所为,只怕也触怒了肃宗。有她和邓家这两个负累在,邓皇后对太子的未来,十分担忧。只是再担心,她也不敢表现在面上。反而要精神抖擞,替肃宗关好后宫。
英王自从接了方太妃出宫,病情一直反反复复。肃宗也派了太医跟进,到了二月初龙抬头的时候,英王的病,才算好了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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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二月的春天,仍旧冷的彻骨。一月底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而今仍旧残雪未去。英王好容易病愈,又碍于刚得了个孝子的名头,不能一除服,就出去花天酒地。
邓太后的丧事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英王却只能困于王府,足不出户也就罢了,还要早晚去给方太妃请安。打发了侧妃苏氏去服侍方太妃,英王自己倒是躲了个清闲。
百无聊赖,他倒是想起来,自己府中,却是有个色艺双绝的姬妾南夕,跟蒋宇成的侄女左月一般,都是杨柳枝的清倌人出身。
一时兴起,英王就让人召了南夕来了书房。
英王避着肃宗耳目多年,一回京,就完全是个惫懒的纨绔子弟模样。他的书房,自然也不是做什么正事的,不过是充个门面,召了帮闲姬妾来书房取乐,更是常有的事情。这筛子一般的英王府,什么事情,都能如实传到肃宗耳中。
他装了这么久孝子,想来肃宗也明白,这个十三弟,多半是再也耐不住寂寞了。这时候,英王是该寻些乐子了。
府里的帮闲,更是清楚英王的素日脾性,听说他召了南夕,便知道多半是吃素吃腻味了,要吹箫鼓乐做些荒唐事了。这不,南夕还没到呢,帮闲们一早就把乐师给传来了,就在后殿里候着,就等着南夕到了,就能紧锣密鼓开唱了。
南夕进了英王府,一开始,她以为凭着自己的容貌色艺,能够收拢了英王这么个浪荡子。等侧妃苏氏进了门,南夕看了英王跟侧妃的相敬如冰,更觉得自己前途远大。
为着讨好英王,南夕是拿出浑身解数,揣摩这纨绔王爷的喜好,连他记挂着的蜻蜓簪子,南夕都找了人帮忙,弄了个神似的出来。
谁想,侍寝倒是侍了几次,却是毫无后话。南夕好歹是杨柳枝的头牌,色艺双绝,英王这么平淡的反应,实在让南夕心中,有些不服气了。越是如此,她越想拿下英王,让这王爷的眼里,只有她南夕一个人。
至于拿下英王以后要如何,南夕心中,也是有些远大志向的。
以前在杨柳枝的时候,她倒是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王孙公子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那会儿的她,于人而言,不过是个玩物,日后花落谁家,南夕心中也没有个数。
可是,自从英王向她伸出了手,南夕便有了极为清晰明确的目标,她要在这个英王府,说一不二。英王看着是个荒唐的,却是个底线极为明确的人。南夕试探了几次,就知道,这些个天家子弟,皇子皇孙的,哪一个简单了,这荒唐放荡,只怕也就是对着她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人的。
蜻蜓簪子的事情,南夕终究是吃了一亏,非但没有得了英王的心,反而有些触犯了他。其中的原因,南夕一时也不清楚。只是,这次英王回京,一病愈,就召唤了南夕去书房。她就知道,机会又来了。
英王毕竟担着个孝子的名头,南夕是他府中的姬妾,得知英王召唤,便着了一身素服,往书房去了。只是她这身素服,却极有讲究。都说女要俏一身孝,南夕这个头牌,对着衣裳首饰,自然深谙其道。怎样楚楚可怜,怎样弱柳扶风,南夕却是自小琢磨起来的。
到了书房门口,南夕倒是不直接进去,只在门口行礼问安,脆生生地,不娇气也不脂粉气,颇为明媚轻快。
南夕这么一问安,英王闻声,倒是抬头望向了门口,就见她穿了身素,娇俏地侧立一边。微微低了头,看不仔细眼睛,却觉得那唇,红到了他的心里去。
英王心中一动,倒是起身去牵了她的手,进了屋子,温存了好一会儿,才说起了闲话。说了几句,倒是问起她在杨柳枝的日子来。
南夕一问一答地回着英王的话,她进府之前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复杂。说是杨柳枝的清倌,可是毕竟是待价而沽的头牌,那点子事情,南夕就不信,英王没有派人去查过。所以,英王问起她以前的事情,南夕倒是没什么避讳的,一一婉转地回答了。
正说着话,英王却问起左月来了。
南夕知道,英王找了她来,多半是有事要问。只是,她不在乎英王找她是为了什么,只要有机会,她都会好好地抓紧了。这会儿听到左月的名字,南夕嗔道,“王爷这会儿搂着妾,心里头却想着人家……”
她这么一嗔,英王自然要撇清一下,“那左月,哪里有你好看,只是你刚才提到了嘛,本王就随口问问了。”
南夕对自己的相貌,一向十分自信,左月的确是个美人,可是,却比不上自己的。要不然,当年的头牌,也不会是她南夕,而不是左月了。
只是这男子的心思,得不到的,都是好的。或者说,好奇的。所以,英王问起左月,南夕倒是也描补了几句。
第933章 东家
南夕随口说了几句左月的事情,明着褒奖,暗地里却是贬损。英王听了,却还追问,这么一来,南夕心中就有些警觉了。
她进了英王府,侍寝了却没什么恩宠。这会儿英王又追问左月,这事看着,可不怎么妙啊。毕竟,眼下左月贴身跟了如意郡主,身份可不是她一个王府不受宠的姬妾能够比肩的。
日后如意郡主若是有造化,左月得个品级,嫁个官老爷当正妻,都不算什么难事。可是她南夕呢,当时在杨柳枝有多得意,而今就有多不踏实。王府的姬妾,说起来沾了皇家一个字,可是不得宠的,却如那浮萍一般,说不定,风一吹,就再无痕迹了。
更何况,英王对如意郡主的心思,南夕也是看得出几分的。至于坊间传言的话,南夕自然是听说了的,就算如意郡主是圣上的亲女又如何。那日在杨柳枝,南夕虽然落水了,却是看清了英王的眼神。他看她的眼神,势在必得,是侄女又如何了。南夕长于烟花之地,什么腌臜事情没有见过,英王的这分心思,她看在眼里,却是不会点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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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英王要提左月,南夕说不得,自然要拿了左月当假想敌,吃起了醋来。英王素了些日子,这会儿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倒是也不怪罪南夕的几分醋意。两人胡闹了一番,南夕倒是又说起左月来了。
“别看她清清冷冷的,”南夕笑着看了一眼英王,替他理了下散乱的衣襟,“这心里,却是火热的。”
“哦,如何个火热法?”英王笑着,伸手探到了南夕的衣下。
南夕也不避,反而往英王的身边,更近了几分,拿了眼,媚眼如丝地看了他,却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英王亲了下她的唇,南夕倒是笑了,说道,“她自小心里就有个人,估计这会儿,还惦记着他呢。”
英王找了南夕,不过是打听些左月幼时的事情。蒋宇成和颜元初是他的臂膀,可英王心里,始终觉得不怎么踏实,好好的,东海王府的人,怎么就找上他了。至于他们说的贺家女儿进宫生了他,英王心中,也是有些存疑的。
他虽然离了洛阳,那边却也留了些耳目,蒋宇成找侄女的事情,英王也是一直知道的。最近洛阳那边传来消息,只说蒋宇成找到侄女了,便是京里的左月姑娘。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英王心中,也存了几分打听的心思。所以才召了南夕,问起左月的事情。南夕这么一说,英王倒是好奇了。他得了消息,自然也派人去杨柳枝打听了,左月是如何被人卖到杨柳枝的,在杨柳枝学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他都打听的一清二楚。想来,蒋宇成打听到的内容,跟他打听到的,也差不了几分。
谁想,左月心里竟然还有个心上人。这事,只怕蒋宇成也没有打听到吧。
英王来了兴致,南夕自然要说,可是怎么说,就在她了。
南夕引着英王胡闹了半天,才透了底,说是一个叫做十公子的。
“十公子?”英王有些好奇,“谁家的十公子?”
这京城的勋贵多的去了,家大业大子孙繁盛的人家也多的去了,十公子,谁知道是哪家的十公子呢。
“妾也不知道,”这会儿,南夕倒是有几分正经了,“姐姐们都说,这十公子,是杨柳枝的东家。具体姓甚名谁,估计妈妈们也不见得清楚。”
英王倒是也听人说过,京城的秦楼楚馆,说起来各有山头,实际上,却是一家的。至于谁家占着这片烟花之地,他也猜过,只是并不知根底。
“你可见过他?”英王熟知京城权贵,若是南夕能够说出个大概模样,英王也有个对照。
“见倒是见过,”南夕这会儿倒是不敢托大了,“只是……”
“只是什么?”英王这会儿倒是有些腻味了南夕的欲擒故纵,冷冷地推开了她。
南夕却不痴缠,整了整衣襟,又笑着给英王倒了茶水,说道,“妾见过的十公子,跟别人见过的十公子,不是一个人。”
说着,端了茶水,很是温柔地递给了英王。
英王接过茶水,看了一眼,他倒是没有想到,这南夕,竟然是个聪明人。
原来,他只是随手收了个清倌人进府,又是头牌,又是个胡闹的性格,正好给自己的荒唐名声添砖加瓦。谁想,这个南夕,也有几分心思。
十公子无名无姓,这般藏头藏尾,自然是见不得人。英王心想,或许这人,他素日里也见过,只是这般掩饰,又收拢了京城的秦楼楚馆,只怕心思不小。这样的人,岂会随意去见外人。多半,是找了代言的人出面,掩饰一二。
南夕不仅见了,还知道自己见过的十公子,跟别人见过的,并不是同一个。这里,就有几分门道了。
这十公子若是找了代言的人,岂会轻易更换,让人觉察出来不同?
想来,这么些代言人里面,真真假假,说不定,就有那个十公子的真身。
既然左月对这个十公子一见钟情,只怕她见的那一个,倒是有几分可能了。
“哦,”英王又牵了南夕的手,问道,“如何不同?”
“这个,妾就不好说了,”南夕轻笑了起来,“这个,说不定只有左月知道。”
她这句话,就落实了左月见过十公子。
王爷不是好奇左月吗,她现在抛出个十公子,一个是洗尽铅华的青楼女子,一个却是京城所有秦楼楚馆的背后东家。英王会对哪一个更好奇,南夕不用问,就一清二楚了。左月那点心思,南夕也是一清二楚,这样的左月,她觉得,进不了英王的眼。
说好这些,南夕倒是有些安心了。
英王问了该问的,倒是有了心思听曲,后殿里候着的乐师调了琴,这会儿进来叮叮咚咚地奏了起来,南夕也低声吟唱了起来,只是,这会儿不是江南的小调,却有股子楚地的凄凉之意。
第934章 离殇
英王搂了南夕,在书房里弹唱。
乐声曲折,在这夜色里面,自然也传到了方太妃的住处。这会儿,英王府里只有个侧妃苏落梅,陪在方太妃身边。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主人,陪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养母,倒是相得益彰。
听见英王院子那边传来的乐声,苏落梅倒是皱了一下眉头。方太妃看在眼里,倒是不说话,只半眯了眼睛,听起了曲子。
望长安,云海天涯两渺茫,诉离殇,痛饮从来别有肠。折柳台,深恨年年赠离别,还乡路,醉笑陪公三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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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殇啊……”方太妃睁开眼睛,微微一叹,这调在,却是三边一带的味道。给邓太后送行,英王这会儿让人唱离殇,传出去,也算不得什么。她就知道,这孩子是个清醒的。皇位一事,方太妃从来都不敢多想。她想要的,就是日子一天天好起来,而今压着她头上的邓太后没了,方太妃的日子,当然好了起来。就算不能出京,她这个太妃,膝下有个养子,母慈子孝的,日子可比邓太后好多了。
那个冰凉凉的暮穴,方太妃可是丝毫都不羡慕的。
苏落梅也听出离殇的曲子,眉间放一字宽,心中却仍有些沉甸甸的。她是邓太后选出来的英王侧妃,而今邓太后没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算到她这个侧妃的头上来。英王对她如何,苏落梅也是清楚的,自从洞房之后,两人就各管各的,英王见她的时候,还比不上那个妖姬南夕。
而今太后驾鹤西归不久,英王暂时也不会议亲。可是日后呢,他一个堂堂王爷,何时会娶正妃呢。
方太妃看着苏落梅纠结,却也不点破她的心事。对英王来说,一个侧妃算不得什么,日后他在朝堂上立足了,终究要娶一个肃宗放心的正妃。而今的一切,方太妃只是看在眼里,并不多说什么。她只做一个好好供着的老太妃,万事不管,也就罢了。
南夕迟早会说出自己的名号,这一点,谢石安一早就知道了。自从他收拢了京师的秦楼楚馆,这事就不可避免。这些个女子,本就是蒲柳之姿,藤萝一般寄生在男子身上,若是能用他的名号换些好处,多半是要说出口的。
他这个十公子的名号,京城里知道的人,本来就有几个。而今南夕在英王府里受宠,只怕英王也知道了。只是用这十公子的名号,在京城行事的人,却都是谢石安手下的心腹。真真假假,里面自然也有谢石安的身影。只是见过他面目的,却是一个都无。
南夕到了英王身边,跟前世的宠妃形象,逐渐靠拢。可是如意郡主身边的左月,却跟原来的轨迹完全不同。谢石安一开始还有些奇怪,而后,等他发现蒋宇成的人马,在杨柳枝打听起左月的事情,追着线索一查,才知道底细。
原来,那个前世受宠的蒋妃,和这个左月,并不是一个人。蒋家当年走失双生女儿的事情,有心人要打听,自然是打听的到,谢石安的人一查,便查到了当年东海王贺安莫名亡故的旧事上去。谢石安也怕打草惊蛇,按下不提。
前世邓太后跟肃宗就缠斗了一辈子,谢石安知道,他们母子不死不休。却不想,今生却让他找到了关键,推波助澜,终究让邓太后和肃宗一对母子,走到了今日。邓太后不是肃宗的生母,谢石安一知道这事,就知道自己有了机会。
前世肃宗和邓太后缠斗,一直来回过招了许多年,直到最后肃宗忍无可忍,才出手制住了邓太后。而今肃宗一知道自己的身世,自然就没了那层孝心。而邓太后的为人,若是让她知道,肃宗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只怕她比肃宗还着急出手。就这样,两个在风雨中一路扶持前行的母子,终究在身世大白的时候,折了一个。而活着的这一位,只要弑母的消息传出去,只怕也不得善终了。
肃宗弑母,却要当着天下人的眼睛,善待邓家,善待太子,甚至连中途背叛了他的邓皇后,肃宗都要隐忍不发。可怜这天下至尊,却要这般忍耐,何其不易。更何况,后宫里满是野心勃勃,要拉太子下马的妃子。
肃宗想藏起来这个伤疤,可是他的后宫,他的朝堂,却一刻都不会放过他。为了扳倒太子,他们必定要对邓家出手,对邓家出手,必定会扯出肃宗跟邓太后的旧日恩怨来。如此一来,朝堂的倾轧,后宫的混乱,指日可待。
谢石安吃了一盏热酒,心里有些火烫,这京城不乱,他们谢家哪里来的机会?而今这个形式,正合他意。
借着备考的名头,谢石安住了自己的秋石楼,把姬妾们打发的远远地,只让大伯母的人看着那边的院子。至于父亲谢松,以及继母小傅氏,谢石安也懒得来往,只冷眼看着继母上跳下窜,想给谢轻尘谋个出路。
谢家的大权,牢牢地握在祖父和大伯父手中,而京城的镇国公府,多半握在大伯母手中。父亲谢松说起来是家中的二老爷,又是兵部尚书,可是他能图谋的,却算不得多。至于小傅氏,本是庶女出身,没有母族的援手,就是傅家,也因为小傅氏当年的手段下作,不怎么亲近。
而今两家的来往,也只是看在谢家的面上,权当亲戚。所以,小傅氏再想帮着儿子出人头地,没有谢家的援助,她孤立无援。要想跟前世那样,卖了谢家上下的人命,去得那一场富贵,只怕是不能了。
谢石安正吃着酒,门口候着的丫鬟倒是进来通报了,“楚白回来了。”
谢石安前世身边的人,两个丫鬟,冰晶和月华虽然和大傅氏有些关系,却是小傅氏放在秋石楼的人,另两个小厮,天青倒是一心一意,只为了谢石安。可是明矾,却心恋冰晶,前世今生都在冰晶身上犯了错。
第935章 楚白
谢石安前世虽然不羁了一些,却因为大伯母孔氏的缘故,在镇国公府里面,倒是颇守规矩,更不会动用继母小傅氏放在他身边的丫鬟。
冰晶之所以能够摸到他的床上,就是因为明矾。谢石安今生摸清了来龙去脉,倒是也没有发作了这一对。
这事说起来也简单,明矾恋着冰晶,冰晶恋着谢石安,谁想阴差阳错,却让谢轻尘得了手。最后冰晶却把这个孩子,栽了谢石安的头上。抑或,她自己也不清楚,那天晚上的人,究竟是谁,是谢石安,还是谢轻尘。
前世如此,今生又是如此。谢石安倒是正缺妻儿老小,去安了肃宗的心。对于这个送上门的孩子,他自然笑纳了。苏落雪的那个孩子,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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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发作了冰晶和明矾这些前世的旧人,今生的谢石安,却特意留了一手。秋水楼里,不用仆婢,只用他自己一手培训的暗卫。而这批人里面,最得他信任的,便是楚白和灰耳两人。
秋水楼里里外外的暗卫,只充作丫鬟小厮,如此一来,冰晶明矾等人的言行,随时都在众人的耳目之下。今生弄清楚冰晶腹中的孩子,究竟从何而来,谢石安就借着历练的缘故,把明矾和天青,都给升了管事,派去大伯母孔氏的手下,给府里做些杂事。
没了这些前世的旧日奴仆,秋水楼就成了谢石安的驻地,连通北疆,监控京城,无所不包。刚才进门通报的丫鬟,自然也是他的暗卫,通报了楚白一事,就安静地守了门外。
没一会儿,一身小厮装扮的楚白就进了屋子。
“公子,”楚白见了礼,就侧立一边,说起来自己此番的见闻。
自从英王府的人,去杨柳枝打听了左月的事情,公子就派了他,往济南府暗查了一番。左月在杨柳枝的时候,并没有南夕那般出挑,容色虽然齐整,却不是头牌的料子。弹的一手好琴,性格和顺,却再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了。如果非要说点什么,楚白倒是觉得,这个左月对他们公子,倒是死心塌地的很。即使没有见过容貌,却也芳心暗许。
一开始,谢石安以为,英王府的人之所以打听左月,是想探访了她的家人,好做要挟。毕竟,眼下的左月,可是如意郡主身边的大丫鬟,颇有几分分量。谁想,继续追查下去,就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
楚白把东海王府和蒋家的旧事一说,谢石安也明白过来了,前世英王的蒋妃,应该就是这个左月的同胞姐妹了。至于前世的蒋妃,知不知道自己这个沦落风尘的姐妹,谢石安就不得而知了。若是左月前世也遇见过南夕,蒋妃说不定知道左月的存在。若是南夕没有遇到左月,那蒋妃也不可能知道左月的存在。毕竟,今生的杨柳枝在谢石安的安排之下,早早就养了清倌,才艺样貌各有特色的准备了起来。若是没有谢石安的插手,杨柳枝不见得收了左月进门。
“你见过蒋家的大小姐了?”谢石安也有些好奇,“这么像?”像到让蒋宇成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模一样,”楚白点点头,说道,“只是那位大小姐有些将门虎女的味道,这一位却……”
这一位,却是个贤淑良善的性格,谢石安心中也有些感慨。人生际遇,阴差阳错,和至亲分别也就罢了,却沦落风尘,人生悲苦,莫过于此。
谢石安主仆正说着话呢,外面的丫鬟倒是又进来通报了,“公子,院子里的冰姨娘让人来请……”
这丫鬟本是暗卫,刀枪剑雨倒是见惯了,可是对这些后院女子的勾心斗角,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谢石安的这两个小妾,齐齐大着肚子,却没一个安分的。这会儿住了一个院子,各种花招频出,派人来秋水楼找谢石安,更是寻常。
公子房中的事情,丫鬟自然管不着,鉴于两个妾室的身子有孕,她也不好拦的太无情了。万一公子日后看重子嗣,她这个从暗转明了的暗卫,不见得有什么好前景。
楚白也不清楚,这两位姨娘的身孕来历,见人通报,自己的事情又已经讲好了,只扫了一眼这个丫鬟,见是灰耳手下的柳黄,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在他和灰耳两人之间,公子总是更看重灰耳一些。也不知道,灰耳如何就选了这么个不懂事的丫头,放在了公子的书房外面。
“何事,”谢石安也有些不耐烦,只是他疼惜妾室的名声在外,这会儿总得过问一两句。
“公子,”柳黄见他过问,就赶紧把院子里的事情,给说了一次。
“苏姨娘在屋子里烧几个旧帕子,”柳黄捡了要紧的说了起来,“被冰姨娘给看见了,说是……”
“说是什么?”谢石安问道,心里却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多半是些旧情人的诗词来往。
“说是……”柳黄偷偷打量了一眼谢石安,见他没有怒色,就说道,“说是情诗。如何苏姨娘却说不是,两人一来一往就吵了起来。”
谢石安按了下太阳穴,吩咐柳黄,“你让白芍去一趟,她知道怎么做。”
白芍和葛巾是谢石安身边的大丫鬟,自然也是暗卫出身。灰耳挑了两个极为可靠的做了大丫鬟,又挑了七八个不懂事的,做了小丫鬟。按灰耳的意思,这样不怎么懂事的,才有几分天真之色,即使人家看了,也不会觉得秋水楼的仆婢有什么怪异之处。
打发了柳黄,谢石安倒是坐了下来,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前世浪荡随性,虽然在这红尘里沾惹了许多情债,却没有这会儿如影随形的压抑。果然,在家里放几个醋意满满的女子,真是折磨人的不二法门。
而今肃宗收拾了邓太后,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而谢家,谁知道会不会是下一个。谢家前世没有准备,今生可是准备了一个十足,只等着春天一到……
第936章 变故
秋水楼里旧人换新人,以前的大丫鬟冰晶,做了谢家三郎的妾。而今的大丫鬟白芍,却奉了主子的命令,来院子里安抚两位妾室。
白芍进秋水楼之前,是做探子培养的,本打算学了世家规矩,就到京城的勋贵官宦人家做个丫鬟,日后好打听些什么消息。谁想,还没派去别家,倒是先来了自家公子的秋水楼。白芍听说公子纳了原先的大丫鬟为妾,来秋水楼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可是来了以后,却没了什么包袱,公子做事,并不是那么公私不分。该如何,该讲道理的时候,都按规矩来,所以白芍在谢家做着大丫鬟,倒是如鱼得水的很。
这会儿接了命令去调和两位姨娘,白芍的姿态自然也放的很低。好容易劝走了冰晶,白芍掩上门,看了一眼正落泪的苏落雪。见她梨花带雨一般,一哭一颤,白芍心中有些奇怪,没想到,公子竟然好这一口。这般矫揉造作,看在女子眼中,实在算不得多少愉快的事情,或许,在男子看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苏落雪的诗帕早已经烧了个干净,这会儿毁尸灭迹成功,哭的是理直气壮,委屈十足。她也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来路不正。而今有个地方落脚,也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奢求太多。可是见过谢石安之后,她却动了几分心思。
谢石安的外貌身世,都好过陈奇可太多,这般男儿又是她的夫婿,京城又盛传,他有多宠自己这个妾室。苏落雪即使知道,眼下他在利用自己,也舍不得放弃这么个机会。虽然不知道谢石安什么地方要用到她,可是为了这么个人,这么个机会,苏落雪愿意试一试。
苏落雪一早就收拾了心思,跟着谢石安长长久久。对于那个即将成为二公主驸马的陈奇可,她也早已经搁在了一边,男婚女嫁,再无相关。谁想,最近天气愈寒,她吩咐丫鬟收拾冬衣,却翻出几个旧日跟陈奇可诗文来回的帕子。这上面却是情意绵绵的诗句,当时又多甜蜜,眼下就有多汗颜,苏落雪打发了屋里的下人,关好门窗正烧着帕子,却没料到,冰晶突然进门撞破了这事。
冰晶本以为,自己才是公子身边第一人,谁想同时进来了个苏落雪,虽然是苏侍郎的庶出女儿,却也是个真真的官家小姐。冰晶处处憋屈,孕中多思,少不得找事,寻了苏落雪的麻烦。
而苏落雪心中有鬼,处处退让,就让的冰晶越发张扬了起来。这会儿撞破苏落雪烧情诗,她就闹了起来。
白芍好容易处理了这边的琐碎,回了秋水楼,打算跟谢石安说了一声。
谁想,谢石安这会儿却出了门,就见了刚刚回府的灰耳。听了白芍的一番话,灰耳倒是吩咐,“你把冰姨娘送去大夫人那边,只说她的身子重,眼见着月底就要发动的。”
这个理由倒是正当,公子不信继母,对大伯母却是十分敬重。冰晶这一胎,无论男女,都是公子的第一个孩子,是该慎重一些。若是冰晶再这样纠缠苏落雪,只怕她自己反而讨不到好处。
谢石安的不少事情,灰耳都能拿主意,这次让冰晶搬去大夫人那里的事情,更是名正言顺。所以白芍得了令,很自然接了,下去安排了。
灰耳等了一会儿,没见到谢石安,正准备离开,却看见了楚白。
“楚白,你小子回来了?”灰耳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他们两人自小一处长大,而今又是谢石安的贴身侍从,自是亲密无间。
“什么小子不小子的,”楚白笑了起来,一脸灿烂。他心中虽然有些不平公子看重灰耳,却也知道,他们两人各有长短。公子用人,自有他的道理,而他们只求尽职尽忠,别的,也没什么所求。
“公子后宅的事,你也插手?”楚白笑着看了一眼灰耳,见他一脸的少年老成,心中总觉得灰耳少了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哎,”灰耳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是替公子分忧,少一些纷乱,总是好的。”说着,灰耳的脸色,更是晦暗了一些。楚白知道,灰耳估计有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只是他们做事,互相之间并不通气。他去济南府做些什么,也不会告诉灰耳。两人说了些闲话,倒是分头去了。
入了夜,等谢石安回了秋水楼,灰耳又来回事了。
“公子,”灰耳皱着眉头,说道,“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竟然在皇上面前提起定北侯的旧事来了。”
镇国公府的前身,就是前朝大梁的定北侯府。自从改朝换代以后,镇国公府就用定北侯三个字,特指镇国公的兄长谢克宽。
灰耳探听到的消息,谢石安下午就知道了。这事背后,他总觉得有人在动手脚。可是,究竟是英王,还是几位皇子的人,谢石安还没有十分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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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邓太后和肃宗的事情上推了一手,谁想,现在又有人在谢家和肃宗的事情上面推了一手。还拿了当年的定北侯说话,真不是时候啊。
定北侯的家小妻子都在京城为质,谁想一家老小,就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脱离了大梁皇家的控制,投靠了周家。有一就有二,现在周家坐了龙椅,自然要防着他们谢家的人,故技重施了。
本来,这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京城里很多人知道谢家的旧事。可是这会儿,谢石安正打算故技重施,若是肃宗有了防备,他还真的不好再做一次。
祖父和大伯父已经做好安排,本等着三月会试之后,殿试之前,突然离去。可是如此一来,只怕肃宗早有防备啊。谢石安跟灰耳说着话,心中也猜着,究竟是谁,要坏了他们谢家的好事。
见他有些沉吟不定,灰耳倒是说起英王府的事情来了。谢石安不便出面的时候,灰耳多是扮作他的替身,所以青柳枝和那些秦楼楚馆的事情,他比谢石安知道的,还多一些。
第937章 引路
“公子,”灰耳说道,“前儿有人传了英王府的话,说是南夕而今很得宠。”
“嗯,”谢石安点了点头,他就知道,这个南夕不简单,而今又跟前世一样,得了英王的宠爱。
“不若……”灰耳的意思,是让南夕去打听一二。
谢石安冷冷地制止了他,“灰耳,你跟着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还不知道如何看人?”
“属下错了,”灰耳一愣,很快跪下认错,“不该太过着急了。”
他跟着谢石安多年,自然知道,青柳枝出身的这个南夕,是何许人。她的行事为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她自己。无论是做头牌,还是宠姬,为的从来都是她南夕自个儿。去跟这样的人打听消息,只怕没打听出什么来,反而落了把柄。
“你先下去吧,”谢石安摆了摆手,“我也累了。”
灰耳退着出了书房,谢石安闭上了眼睛。
即使肃宗有防备,也不见得走不了。只是,该怎么做呢。
在肃宗跟前提起定北侯的人,不是别的,正是肃宗仅剩的几个弟弟里面的荣王。
英王长于肃宗之手,肃宗对他,还多少有几分信任。可是对这个荣王的态度,却复杂的多。而这个荣王,也不是个吃素的,无风也能起个三尺浪。若不是肃宗想留世人一个好名声,早就朝这个十一弟出手了。
而今邓太后新丧,方太妃也跟着英王出宫荣养。可是荣王的生母荣太妃,却仍旧住了慈宁宫的偏殿,出不了皇宫。荣王心中不服,就找了九哥福王嘀咕抱怨。福王是个八面玲珑的,挑了荣王抱怨的话语,传到了肃宗跟前。
荣王只是不满自己的母妃出不了皇宫,可是被别有用心的福王一传,就变成了荣王不满肃宗偏宠如意郡主,竟然把京卫的权力给了个小女儿。其实,这京卫的事情,福王一直如鲠在喉,早就想发作了。
这会儿荣王跟他吐苦水,福王自然要把这个事情,也给算到了荣王的头上。拿了荣王当投石问路的瓦块,试探一下肃宗的意思。若是肃宗不是那么坚定,福王就打算朝如意郡主和京卫出手。毕竟涉及京城护卫的重职,总不能一直放在女孩子的手中。
之所以提起定北侯当年的旧事,就是因为当年守卫京城的京卫,也是个皇亲国戚。虽然不是个女儿家,却是个无所事事,尸位素餐的货色。所以定北侯一家老小逃离京城,竟然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等他们走了个精光,皇帝才大梦初醒。
指责肃宗偏宠女儿,已经触及他的逆鳞,还把肃宗跟亡国君主做比较,可想而知肃宗听了有多火大。福王试探了一番,知道肃宗一时半会儿不会撤了如意郡主的权,偃旗息鼓地回了自己府邸,另做打算。
福王搂了心爱的姬妾,正迟迟未起呢,就听见自己府里的心腹在门口说话。
“何事?”福王也知道,自己的心腹是个晓得轻重的,不会这会儿到后宅惹了他的不快。
姬妾也不敢恃宠而骄,赶紧服侍了福王起身。
“王爷,”心腹见福王起身更衣了,倒是也进了屋子,禀报道,“吕产来了。”
“吕产?”福王听见这个名字,就眼睛一亮,“他怎么来了”。
“怕是为了京卫的事情,”心腹分析道,“来寻王爷的助力了。”
荣王的抱怨传到肃宗耳中,肃宗震怒不已,派人去荣王府里叱责了一番。这事京城里知道的人不少,明眼人都知道,肃宗对这个荣王完全不喜,连他的母妃都不愿意放出宫去荣养,别的好处,更不可能落到荣王的头上。若是涉及京卫,只怕不是荣王的意思。
这个京城,从来就不缺聪明人,很快就有人猜到福王的头上来了。这个吕产,自然是其中一个。
“算他聪明,”福王笑着甩了一下袖子,“你去见见他吧,听听他们怎么说的。”
这个吕产,便是京卫的一个坐司官,官职不大,出身却有些不寻常。他父亲吕安邦是个庸碌的,虽然也在京卫,却没多少练兵的能耐。但是在敛财聚宝方面,却有些本事。可是吕产的嫡亲伯父吕安国,却是个不可小觑的。
吕安国原是信国公郭义春的手下,而今在大同做着守备。信国公原是三边总督,他回京之后,原先的人马渐渐都失了三边的位置,只有吕安国,坚守了大同重镇,兵强马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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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国公行事荒唐,宠妾灭妻,对不起妻子黄氏,自然跟黄氏的娘家永乐侯府不对付。连带着,跟黄氏妹妹妹夫的丰城侯府也不对付。永乐侯府的昭阳长公主,以及丰城侯府的白世子,都跟太子的关系匪浅。所以,信国公虽然行事不当,可是,的确不是太子一派的人。
吕家虽然原是信国公旧部,可是时隔多年,谁知道他是哪一派的呢。福王可不愿意,贸贸然就见了外人。
至于吕产为何上门,福王也猜的出来,不过是为了京卫那点权。如意郡主的人马,已经占了不少京卫的职位,若是再这样下去,像吕家这样经营多年的人家,很快就要失去原来的势力了。这样一来,吕家如何能忍,上门找福王结盟,很是正常。
果不其然,心腹见过吕产,回来回话,说的意思,跟福王猜测的,也差不了多少。福王闻言,笑的一脸高深莫测,却不说动手与否。也不说,是否要见吕产。心腹知道,自家王爷一贯如此,他没拿定主意之前,最好不要追问。
吕产之所以能找到福王门上,也是因为有人指点。这京卫本就是皇亲国戚眼里的肥肉,以前是宝庆公主盯上了它,而今自然有的是皇子皇孙盯着。谢石安的人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吕产引去了福王那里。
既然福王这么贪心,非要在肃宗面前扯出什么定北侯府的旧事。那谢石安也不打算让福王讨了好,早些让他碰个钉子,知难而退。
第938章 圈套
福王前世,历经两朝却都过的不错。肃宗的时候,他这个王爷煽风点火,除了不少跟他不对付的勋贵权臣。而后到了英王的时候,这个福王仍旧过的不差。至少,谢石安死前,福王都过的平安顺利。
这样的两头草,却一直过的顺畅富贵,谢石安自然也知道,不过是英王登基之后,为了颜面没有朝兄弟开刀罢了。既然福王这般贪心又两头草,不如早点让肃宗起了疑心,顺便也将英王一军。
要知道,那信国公和吕安国,前世都是英王一系的人。若不是谢石安前世看到了后来,如何猜得出,信国公的后宅这般混乱,为的,仅仅是等待时机,东山再起。至于他们为何选中了英王跟随,谢石安到现在,都还没有看明白。
眼下的英王,身边的确围绕了一些东海王贺家的人马。可是一个姓贺,一个姓周,再加上贺皇后和娘家之间的恩恩怨怨,谢石安不认为,东海王的人马,对英王能有多真心。这般各怀心思的一群人,前世却帮着英王成功登基,这里面,一定有些不简单的事情。
谢石安想不明白,自然会让人紧盯着英王府。
英王自从回了京,大病了一场,进了春天,才算好了个七七八八。而今在府中吃酒玩乐,连秦楼楚馆都不怎么去。谢石安一时半会儿,也得不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倒是放在京卫的几个人,送了些有用的消息。
今生的徐婉如,处处和前世不同。一开始,谢石安还以为,这是因为潘知远和海山这些半仙半道的缘故。而后他在潘知远手里吃了几次亏,关于徐婉如的记忆,更是被潘知远打的混乱。
直到今年的中秋节,谢石安才猜出了个七八分,这徐婉如,多半跟自己一样,也知道些前世今生的事情。或许,是孙道隐和潘知远的指点,抑或,是她也有了跟自己一样的际遇。
自从谢石安弄明白这一点,他就特别关注起徐婉如来。只是,鉴于潘知远看的紧,谢石安担心自己再中了他的招数,所以只敢远远看着,并不敢太过明显。好在徐婉如现在接了京卫的事情,出入京城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潘知远虽然看的紧,却俗务缠身,难免要应酬一些朝天宫的琐事,礼部的大小事务。自从邓太后去世之后,肃宗对道家的事情,又多了几分诚心,召见国师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徐婉如是个女子,京卫的虎符可以放在她那里。可是带兵练兵,却不是一个郡主能够直接去做的。肃宗为了这个原由,特意挑了两个武将世家的子弟,放到了京卫里面,隐约也有培养未来郡马的意思。
这两个人,都跟谢家脱不了干系。
一个是西城兵马司严劲涛的次子严颜,严家一直依附谢家,而严劲涛的长子,而今就在北疆效力。两家关系虽然好,可是严劲涛的野心不小,而这一点,也是肃宗看中严颜的最大原因。
若是有机会能够取谢家而代之,谢石安觉得,严劲涛这人,一定不会犹豫。哪里有势哪里有权,严劲涛这般精明的人,看的清楚的很。
另外一个,就是魏闻的次子魏勋。魏闻宠妾灭妻,魏勋跟母亲在京城艰难度日,魏闻却带了宠妾和庶长子,在北疆和和美美。他们有多幸福,魏勋就有多恨父亲。所以,肃宗看中的,正是这一点。这样的魏勋,恨屋及乌,对谢家是绝对没有好感的。
严颜那边,谢石安也下了些力气关注。只是考虑到严劲涛的为人,总觉得严颜那边,不见得靠得住。虽说儿子不见得就是父亲的翻版,可是有严劲涛这么一个父亲言传身教,谢石安心中,对严颜并不怎么信任。
至于魏勋那边,谢石安前世就知道,魏家父子是生死仇家,前世就没有开结过,今生若是没有意外,这个魏勋心中,对谢家必定是不满的。只是,越是如此,谢石安反而越能掌握住魏勋的心思。他不是要父亲和宠妾难看嘛,谢家手中就握着这样的权力,若是魏勋能够想通,谢石安觉得,若是让魏勋去做未来的郡马,领了京卫,对他们谢家,大有好处。
只是如今,谢石安的动作不敢太过招人耳目,手脚颇有些束缚。他能够打听到京卫里面的事情,却不敢太过暴露了自己。就近日的消息来看,似乎吕家的人,有些不安分起来了。也不知道那个郡主府里住着的徐婉如,是否已经看到这个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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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产在福王府邸出入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京城很多聪明人。吕家在京卫算不得一家独大,可是吕安国在三边,却是个土皇帝一样的存在。若是在京卫争权夺利,太不给吕家面子,只怕就要开罪吕安国那里。而今正是皇子互相博弈争夺的时候,徐婉如手中的京卫如果这时候出了错误,众人齐心拉了她下马,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徐婉如最近出入京卫,总觉得偷偷跟踪她的人,又多了许多。
自从得了潘知远那里来的法珠,徐婉如倒是恢复了旧日的身手,即使暗中跟随的人再多,她的心中,也没什么担心的。
许是因为吕家动作频频,徐婉如去京卫的次数,入春以后,就多了起来。
京卫在皇城的西北郊,从徐婉如的郡主府出发,经德胜门出京最为方便。徐婉如的车马进进出出了许多次,每一次都从德胜门路过。
到了二月底的时候,徐婉如临时得了消息,说是京卫里面有人闹事。而她早就做好准备,再有人闹事,必定得杀鸡儆猴,下一次狠手,收拾一番了。所以得了消息,徐婉如急急忙忙带了些人,就往京卫的方向去了。因为去的匆忙,郡主府的锦衣卫,一时也来不及带上,只带了几个寻常侍卫,就这样出门去了。
京城里面最多的,就是风吹两边倒的聪明人。徐婉如能否拿稳京卫,大家都在观望。
第939章 冲突
徐婉如带了侍从,一行人车马萧萧,出了德胜门。因是要去军营,她身边只带了小莲和倪燕,素日里贴身服侍的几个丫鬟,比如花青左月等人,倒是留在了郡主府。
倪燕本在延辉阁做着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借着姑母倪红霞的庇护,本指望年岁到了,就可以出宫自由。却因为昭阳长公主和黄承志的缘故,不得不借了徐婉如的势力,脱离了皇宫。而今她跟在徐婉如身边,得了个女官的位置,才算得了条生路。
因为姑母倪红霞的缘故,倪燕虽然是个宫人,却也会些拳脚功夫。进了如意郡主府,就跟小莲一样,成了徐婉如的贴身侍卫。只是就她看来,郡主颇有些功夫,寻常好手,不见得能近身。所以,进了郡主府,倪燕的日子一直风平浪静,过的毫无波澜。
本以为,这次去郊区的军营,应该也如往常一般,没什么意外。谁想,出了德胜门,行了半个时辰,却出了个状况。
京城西北郊区,本是水泽丰盛之地,湖泽湿地一多,就有富贵人家择了庄园,也有勋贵人家建了天台楼阁。燕国公主的园子,也在这个附近。
因为是富贵之地,所以素日里颇为安静平和,莫说是劫匪,就算是偷蒙拐骗的事情,在这一带,都不常见。所以徐婉如出京去军营,多数时候都择了这一带的路出行。
到了六郎庄一带,因为临着清河,多桥多水。
徐婉如的车马正走着,前头的侍卫却回报说,“郡主,前方有人家在祭桥……”
这会儿乡间的习俗,出葬的时候,要提前派了孝子贤孙,从家里出发,一直往选中的身后福地去,路上逢桥就要拜祭一番,收买土地桥神,好让他们家老人的棺材,一路顺畅地到达墓地。
小莲听了,直接就说,“他们拜他们的,关我们郡主何事?”
倪燕倒是知道深浅,看了一眼徐婉如,并没有说些什么。毕竟,前面既然有人祭拜,讲究规矩条文,就说明这个葬礼出行的人,不会太少。若是郡主的车架与他们遇上了,一则不吉利,二则,让送葬的人家避让郡主,传出去也不体面。
徐婉如艺高人胆大,并不觉得,换一个路线能有什么不好的,就吩咐下去,往西折去,往火器营的方向走。
火器营而今握在丁循手中,那一带的周边,也都是丁家的士卒。徐婉如往那个方向去,也算是保险的选择了。
侍卫得了令,上前跟带队的首领说了几句,就往西折向火器营的方向去了。虽说火器营的方向比较稳妥,可调头走的这条路,却是不怎么常走的。因为并不急着赶去军营,徐婉如的车驾,走的不是很快。正走着呢,突然,迎面来了队披麻戴孝,捧着哭丧棒的人来。还没走近,就听见男女老幼,哭嚎悲戚的声音。
就是为了避开送葬的人,徐婉如的车驾才换了道。谁知换了道,好好地走着,又遇到了一个送葬的队伍。莫非,今天宜出殡不成?
小莲见了迎面而来的送葬队伍,心中有气,握了拳头,在手心一拍,跟徐婉如说道,“郡主,我去拦了他们……”
话音刚落,小莲就跳下了马车,气咻咻往前面去了。
本来,侍卫首领还打算亮明身份,叫这些乡民让一个道,虽说晦气,却也没什么大碍。既然郡主的贴身丫鬟上前劝阻了,侍卫也打算暂时缓上一缓。毕竟,这个唤做小莲的丫鬟,明面上,是郡主的贴身大丫鬟。可实际上,却跟着熊嬷嬷,负责了郡主府后院的大半防务,想来身上的功夫,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小莲自从跟了熊嬷嬷,拳脚学的不错,可是跟人打交道的本事,却没有见长。上前刚跟乡人说了几句,就高声了起来,“叫你们让一下道,怎么了!”
徐婉如在车里一听,觉得有些不好,就让倪燕出面拦一下小莲。
毕竟,寻常的乡人遇到出殡的大事,涉及吉时吉刻,总不会轻易妥协。他们这边虽说是皇家的郡主,可是这会儿仪仗没有随行,只带了几个侍卫,在这偏僻不见人烟的地方,实在不容易证明自己的身份。若是为了这么点小事,动起武来,就不怎么好收场了。
倪燕知道徐婉如的意思,刚下车,却听见砰的一声。抬头一看,抬棺的几人东倒西歪,他们肩膀上的棺材,竟然摔到了地上。而送葬队伍里的男女老少,都拿愤恨的眼神瞅着小莲。倪燕在小莲身后,看不见究竟。只是看这场面,像是小莲因为愤怒出了手,伤了几个抬棺的人,所以这棺木才坠了地上。
出殡自来都有很多讲究,这棺木没到墓地之前,可是不敢落地的。这么一来,对方怒目而视,也算不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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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燕刚到小莲身边,却发现送葬队伍里的青壮年们,捧着哭丧棒,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把她和小莲围了一圈。
小莲的脸色有些呆滞,等她看见倪燕,刚想说些什么,那些个死者家属,就围的更近了。倪燕只听见小莲喃喃自语了一句,我没动手啊……
倪燕的身手不如小莲,人却是个聪明的,小莲的性格直白,她若是说了没有做,那这些人必定有诈。一回过神来,倪燕就不管不顾,高声喊了起来,“保护郡主,这些人有诈!”
侍卫首领听了这话,立马带着同来的六个侍卫,把徐婉如的马车围了起来。这些侍卫是宗人府派来的寻常护卫,身手和机敏程度,远比不上张友英带去的锦衣卫。
徐婉如平时出府,多多少少,总会带上几个锦衣卫出身的侍卫。这些人,既是肃宗放到郡主府看着她的,也是肃宗给她的权势,不用白不用,徐婉如对张友英等人,相待甚厚。
可是今天出门来的匆忙,只说京卫有些急事,徐婉如又自恃有几分本事,带了小莲和倪燕儿,就这么出门来了。
第940章 意外
往日里,徐婉如若是出府,锦衣卫的人,总有几个跟随。可是今日,张友英接了旧日同僚的口信,说是王锦鹏那边有话要吩咐。
这会儿宫里的局势刚定,邓太后的葬礼是结束了,可是邓家那些个事,估计棘手的地方还多着呢。肃宗和邓太后什么时候失和反目的,张友英这样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可是徐婉如跟昭阳长公主的过节,这一出,京城里的人家,都是清楚的。这事出来以后,肃宗和邓太后之间,就有股子不对劲起来了。
锦衣卫的人素来耳目灵通,到了今年春天,张友英心里,哪里还会不清楚呢。指挥使王锦鹏若是找他有事,多半跟郡主有关。这事可大可小,张友英急急忙忙带了个人,就去了六部衙门。除去张友英,如意郡主府的其他的几个锦衣卫,也被人用了各种借口理由,给绊住了行程。
所以徐婉如出门的时候,府里就剩了一两个锦衣卫出身的侍卫。一来二去,还是带了寻常侍卫来的方便。徐婉如也就没有多想,出门到这会儿遇上事情了,才觉得,今天的事情,处处有些蹊跷。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能够引了张友英这样的锦衣卫前去。
这会儿围着徐婉如车驾的侍卫,身上功夫只是寻常,见出殡的那些个孝子贤孙闹将起来,侍卫们也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是宗人府调去如意郡主府上的,之前只在宗室皇亲的府邸里做过事。素日里平和的日子过久了,这会儿遇到突发的对峙,一时半会儿就有些慌乱。
好在带队的陈江,有些对敌的经验,知道这会儿最重要的,就是护着郡主安全。
对峙的虽然是些村夫乡民,可是人数远超己方。陈江知道,这会儿最好不要激化了局势,就低声吩咐了身边一个侍卫,“章金水,你往西边抄小路,快去火器营找了丁舅爷。”
这章金水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跟着家人,转弯抹角地进京找了远房亲戚陈江,而后一直跟在他的左右。所以陈江对章金水的为人十分清楚,也知道他速来机敏有手段,就让章金水偷偷潜去火器营,找了丁循过来帮忙。毕竟,这里的乡民都是平头百姓,若是见了军营的将官,只怕就一哄而散了。冲突的事情,能免则免,吓他们一场,也就足够了。
章金水得了令,就说,“陈叔,你也小心,侄儿去了。”
谁知,章金水刚调转马头,围着小莲和倪燕的乡民就发现了,有个汉子马上就嚷嚷了起来,“快看快看,有人要跑了!”
这话一出来,就有几个青壮年拎着个哭丧棒,飞速朝章金水冲去。好在他们只是徒步,而章金水好歹有个坐骑,鞭子一挥,飞速摆脱了几个乡民的追赶。
这群乡民围堵徐婉如的车驾,原因绝对不简单,这会儿看见他们追赶章金水,十分有序,陈江也觉得不对劲了。这些个乡民,追赶章金水的时候,步伐一致的很,看着怎么有点军中将士的味道了。
这些个乡民,没有追上章金水,很快就回来了,既没有气馁,也没有着急。反而颇有秩序的,隔了十几步,遥遥地围起了徐婉如的车马。
陈江在一边看着,越发有些看不清楚了。
小莲被人围了一处,心中十分不快。可是出门的时候,熊嬷嬷也吩咐过她,让她有事,先听倪燕的话。倪燕来徐婉如身边的时日尚短,可是她为人大方又直爽,小莲对她,倒是有几分佩服的。
所以,熊嬷嬷的吩咐,小莲暂时也还忍的下去。更何况,小莲知道徐婉如的身手如何,这么些人,就算都是高手,也拦不住郡主来去。所以,倪燕让小莲不要跟人争执,小莲倒是板了个脸,并没有起什么争执。
只是,众人围着小莲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一个人,手中的哭丧棒,突然就往小莲的后脑勺上去了。小莲跟着熊嬷嬷,也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了,身手自然不差。那人的棒子带着风,朝小莲背后来的时候,小莲就一转身,抓住了那人的哭丧棒。
砸棒子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大汉,一脸大胡子,面目狰狞不说,块头也很大。他砸下棒子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料到,这个丫鬟能够挡了他的攻击。这会儿看小莲的眼神,就有点凶神恶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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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抓了这大汉的哭丧棒,一挥手,就夺了棒子,再一甩手,轻轻松松缴了械。她听了倪燕的话,没有激化矛盾的心,可是脸上的嘲讽,却是明晃晃地扎眼。
那个大汉大声喊了一句,正准备冲上来,却听见一个妇人的尖叫。
这送葬的队伍,男女老少百来号人,壮年人围了小莲他们,而妇孺老少,都站的比较后面。因为有些距离,众人都循声看去,就见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跪在地上,大声痛快。因为低着头,也看不出多大年纪。而她跪着的附近,就躺着一个老妇人。而这个妇人的头边,就掉着个哭丧棒。
虽说众人的哭丧棒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可是小莲刚刚丢出一个哭丧棒,紧接着有妇人的哭声,再看见一个倒地不起的老妇人。一时间,谁都能把小莲和这个倒地不起的妇人,联系起来。
“杀人了!”
不知道哪个妇人尖叫了一声,立马,那些送葬的人,就齐齐群情激愤了起来。本来,他们这些出殡的孝子贤孙,就是亲朋故交,这会儿看见一个熟人又倒下去了,能不愤怒吗。这么一群人气势汹汹,这会儿就不管不顾起来了。一半人围了小莲和倪燕,一半人朝着徐婉如的车驾过来了。虽然担心侍卫手中的刀剑,距离却在慢慢缩小。
陈江知道,这会儿若是护不住郡主,只怕他们这些人,都要葬身此处了。他正紧张呢,却看见徐婉如掀开车帘,就这么从马车里面出来了。
“郡主,”陈江一着急,赶紧上前拦着,“您还是先进去避一避……”
第941章 石桥
徐婉如看了一眼陈江,却没理他,只掀了车帘,站在了车前,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群情激奋的出殡队伍。
“小莲,”徐婉如朝着人群的方向高声了起来,“回来!”
“是,郡主。”小莲一向唯命是从,徐婉如让她回来,小莲伸手一推,就把边上围着她的青壮年推的退了几步。倪燕跟着小莲,也突破了重围,往徐婉如身边回来。
只是这些乡民,一看见小莲两人想跟车驾汇合,就开始围堵她们。只是小莲一手夺了边上一人的哭丧棒,顺手挥开,身边两丈之内,无人能近。
即使这些伪装乡民的青壮,是军汉出身,却也挡不住手中有了武器的小莲。众人只能跟着她们,一起往徐婉如的身边围了过来。
等小莲两人一靠近车架,徐婉如就放下车帘,吩咐道,“先过河。”
倪燕立马抬头去看清河,她们被困的地方,正是道路和河岸的夹角,开口大而退路小,所以才这么容易,被这些乡民所困。对峙了这么一会儿,倪燕也看清楚了,这些围着她们的乡民,多半都是军中将士。而那些个妇孺老少,很可能也是军中家属。敌众我寡,若真的动起手来,吃亏的可能性很大。
陈江听了徐婉如的话,立马带着五六个侍卫,护着车驾,往桥头而去。小莲拿了夺来的哭丧棒,在车驾后面拦截。倪燕跟了小莲身边,两人颇有些力不从心。
围攻他们的乡民,也已经发现,若是让车驾过了河,扼着关键通道守着桥,他们虽然有白来号人,只怕也近不了如意郡主的马车。
“拦着他们,别让过河!”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这么大喊了一声。
陈江闻声,立马挥了一鞭,打在了驾车的骏马身上。马儿吃疼,扯了徐婉如的车,飞速往桥的方向而去。陈江等人,也打马追上。
这些个乡民,虽然彪悍,可是两只脚徒步追赶,终究比不上骏马神速。穷追不舍,却仍旧没有拦下徐婉如的车马。陈江带着徐婉如的车驾,飞速过了桥,在河对岸停了下来。
这桥只是寻常的乡间石桥,不过十丈有余。冬日河面若是冻上了,这桥的存在,也就没了什么意义。只是这会儿,正是二月底,三月初春寒料峭的时候。
这十来丈宽的河面,若是夏日渡水,只怕一会儿的功夫,就能过河。可是现在天气寒冷,众人裹着冬衣,如何肯轻易涉水过河。更何况,这些人仗着自己人多势众,都打算冲过石桥,杀到对面。所以,十几个青壮年,折了哭丧棒,露出里面的长枪,齐齐往桥头而去。
这长枪一丈有余,寒光凛凛,不是军中之物,才是怪事。
小莲见了,脸色也有些沉了下去,随手折了自己夺来的哭丧棒,里面竟然也是一根长枪。倪燕见了,也抽了自己随身的双刀,护在了小莲左右。只是桥对面的人,来势汹汹,手里又都是一丈长枪,倪燕的双刀只是近距所用,这会儿实在开展不了。
好在小莲一夫当关,倒是挡着所有人的攻势,长枪一挥,再一绕,倒是缴了几人手中的械。等她的长枪回来,手中多了两三把对方的武器。小莲把新得的长枪一扔,倪燕和陈江各得了一把,三人持了长枪,把这桥头守的,水泄不通。
对方虽然人多势众,可是这石桥道路狭窄,四五人同行,已经算是勉强。先前徐婉如的车架,就是借着马势,飞速拖过了石桥。
对岸的人发现,他们出击了三四次,却次次败在对面的丫鬟和侍卫手中,实在轻易过不了石桥。上头有令,今日无论如何要擒下如意郡主。这会儿好容易有了机会,可不能因小失大。带头的几个人一合计,立马就带了十几个壮年,往河边而去,明显,是不打算过石桥了。
倪燕一惊,喊道,“这些贼子要渡河了!”
“渡河,”小莲冷笑了起来,“我这正等着他们渡河呢!”
说道这里,小莲笑着回头,冲着徐婉如的车驾喊道,“郡主,还记得青柳枝的南夕姑娘吗?”
徐婉如掀开车帘,笑了起来,“自然记得!”
那是小莲第一次跟着回府的大小姐出门,一去,就是秦楼楚馆的青柳枝。郡主要南夕唱个曲子,她却拿乔不唱,小莲自然不客气,三两下就让美人去湖里面唱曲去了。那次是他们主仆第一次联手,而今时过境迁,小莲又跟熊嬷嬷学了一身本事,自然更要表现一番了。
“郡主,您看好了!”小莲长枪一挥,一下子就刺中了一个过河乡民的胸口,一枪毙命,毫无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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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燕一愣,她自然听她姑妈倪红霞说过,郡主身边的熊嬷嬷深不可测,原是贺太后宫里的侍卫首领。可这个小莲跟熊嬷嬷学的,却不是什么军前对阵的功夫,这一出手,就是杀人的本事。小莲的枪法,其实并没什么章法,不过是仗着有些功夫有些力道。可是她杀人的这一击,却干净利落,想来这熊嬷嬷素日里带着小莲,教的,便是此道了。
不容倪燕发呆,渡河而来的乡民越来越多。对岸的人见石桥不通,就纷纷下了河。虽然天气寒冷,可是这次的任务失败,他们也是逃不了一死。这会儿如意郡主好容易落单,怎容得他们犹豫来犹豫去呢。
对方的几个丫鬟侍卫,虽然有些功夫,可是他们人多势众,一拥而上,擒住如意郡主这样的贵女,实在不难。
出行的时候,他们的首领就说过,若是谁能擒住如意郡主,可得千户一职不说,还能娶了总兵府的姑娘。众人见对方势单力薄,心中的那股子追逐势力的壮志,就高昂了起来。二月的河水再冷,也浇不灭他们心头的功利之火。
小莲虽然利落,可是毕竟只有两只手,刺死了几人,对面渡河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个丫鬟实在有些邪门。众人换了其他方位,避开小莲,继续渡河而来。
第942章 救助
小莲下手虽然狠准,可是毕竟只有一双手,守着此处,便丢了彼处。渡河的人看准她的方位,交替着上岸。小莲来回奔赴,颇有些棘手。
倪燕见状,便喊了一身,“小莲,你守西边,我在东边。”
东西两边,相去不过三丈,有长枪在手,两人合力,轻易就能守住五六丈的河岸。再加上五六个侍卫,渡河的乡民,并不能轻易突破这一道拦截。
小莲看明白倪燕的意思,两人就分头行动,一时间,渡河而来的乡民,虽然上岸,却实在无法攻破他们几人的防线。眼睁睁看着如意郡主,掀着车帘,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渡河而来的人。
徐婉如从海山上下来的时候,身上颇有几分功夫,京城的寻常高手,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自从潘知远离京,徐婉如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功夫,完全消失匿迹。
而后从二师兄包天随那里得知,自己在海山的六年,其实并没有练成什么功夫,看起来似是而非的功夫,不过是二师兄潘知远的分身罢了。
想来也是,就她那般随性懒散,师傅孙道隐又是天天修道,云深不知处的模样,能教出什么真功夫来。倒是大师兄,处处逼着她勤学苦练,想来,唐知非是知道此中真相,所以才逼着她,学点真本事。
只是徐婉如不知道大师兄的好意,又自恃身上有些功夫,并没有跟着唐知非认真学习。好在潘知远得知徐婉如的处境,又让包天随送来了法珠,随身带着,也能有几分法力。海山上的功夫,主要是练气,气顺则法术生,法术生则功夫全。有潘知远的法珠在身,徐婉如跳过了练气和法术,出手便有人家苦练多年的功夫。
所以,这会儿围攻她的百来号人,小莲没有放在眼里,徐婉如更是没有放在眼里。
她掀开车帘,不过是看看自己身边的人,会不会受些损失,吃些暗亏。
陈江带着侍卫,虽然人均的功夫不高,可是集合到一处,倒是颇有几分本事。小莲那边,徐婉如扫了一眼,完全不用担心。倒是倪燕那里,颇有些吃力。
倪红霞送了倪燕来郡主府,徐婉如完全是看在熊嬷嬷的面上,收下了这么个女孩。今天看来,这倪燕功夫寻常,可是颇有几分智谋。若是日后她和小莲能够携手合作,两人取长补短,倒是她郡主府的好助力。
徐婉如正看着去,却听见西边有马蹄声,滴答滴答朝着她们而来。若是来者不善,只怕她们这里,有些难以受得住了。徐婉如暗自系了系法珠的荷包,往衣襟里面收了一收,看来,该她出手了。
只是,若是让人知道如意郡主身手了得,只怕日后的事情,会更加棘手。徐婉如心里想着,只怕今日在场的这些乡民,没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年跟着师傅多学几个法术,地遁消失虽然没有脸面,却也好过屠杀这么多人。徐婉如皱了皱眉头,正打算下车,却横空刺来一柄长枪,又快又狠,只冲着她的颜面而来。
持枪的人浑身湿哒哒的,正是渡河而来的乡民,也不知道,是如何冲破了小莲他们的防线。徐婉如往后侧看去,还有几个乡民,正从河里上岸,想来,是绕过小莲他们,从另外一个方向上岸了。
陈江见状,不禁高呼了一句,“郡主!”
府中的侍卫见状,不禁一愣,手上也慢了几分,倒是让几个渡河的乡民,冲上了河岸。小莲和倪燕也急急回防。只是碍于人多,一时半会儿,谁也杀不回徐婉如身边。
杀到徐婉如身边的乡民见状,深知自己即将大功告成。首领有令,生擒了如意郡主,所以刚才,他的那一枪,没有杀了这个娇滴滴的贵女。只是这如意郡主,倒是颇有几分胆色,对着长枪,还能镇定如此。
这乡民起了猫捉老鼠的戏弄之心,又是一枪,插在了马车的内壁之上。他没有杀心,却有戏耍之心,徐婉如自然也看到清楚。能够冲在前头,赶到她的车马边上,这人自然也不是个泛泛之辈,估计在军中,也是个人物。只是这会儿一身乡民打扮,徐婉如也拿不准,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如今这京城,这天下,看不惯她如意郡主的人,多的去了。她得了虎符的时候,肃宗就派人问过她,这权势在手,自然有人要夺,她可守得住?徐婉如只回了一句,我自有办法。使者回宫传了这话,据说肃宗笑了半日,此后对京卫的事情,不帮忙,也不出手,只看徐婉如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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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邓太后的事情之后,徐婉如才算拿稳了这个京卫的虎符。而肃宗收拢了宫中的天子二十四卫,收拾了其中有异心的。父女两人,一内一外,彻底拿住了皇城和京城的军权。
肃宗手中的二十四卫,本就是天子亲卫,剔除了异心者,剩下的就很好拿捏。可是徐婉如手中的京卫,洋洋洒洒将近十万人。其中各方势力,根盘蒂结,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而今墙上换了大王旗,让徐婉如一个小小女子掌了权,其中有多少人有异心,又有多少人想争权夺利,又有多少人冷眼看着,就等着她坠下高墙?
这滴滴答答,由西而东过来的马蹄声,来者究竟何人?是敌是友,徐婉如压根儿一无所知。今生的她虽然不是闺阁女儿,却对朝堂军中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可是权势二字,一旦沾惹,就没有回头的时候。
徐婉如握紧了京卫,自然也知道了其中许多事情,眼下最恨她的,应该就是山西吕家。这个山西吕家,当年她初初回京的时候,就曾遭遇过一次。
只是那次,她追着黄门旧事,才跟到了吕安邦的庄子。当时京城内外,谣言四起,有人要求长生,就抓了许多永嘉十三年九月十六日出生的少男少女。刚刚下山的徐婉如,就被这个谣言,引去了吕安邦的庄上。只是事后,徐婉如并没有查出真相。
第943章 哭诉
吕安邦庄子上的事情一出,有京城府尹和当地府衙出面,吕家卖了庄子,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徐婉如隐约觉得,吕安邦身后,应该有人。可是此事之后,并没有人把她这个忠顺府的嫡长女,跟当时的事情联系起来。
当时知道她身份的,可能只有英王一人。可是时到今日,徐婉如总觉得,自己近日遇刺,跟吕家脱不了干系。吕家这般上跳下窜,真不怕露出身后的主谋吗。
徐婉如心中烦躁,眼见着西边骑马赶来的人,很可能就是敌人。可是让她大开杀戒,徐婉如心中又难免有些不平。只是事出无奈,她只得出手,正打算夺了那个汉子的长枪,却听见叮当一声,有人出手,又是一把长枪,拦在了她车厢的前面。
怎么,还要合力击杀她这么个手无寸铁的郡主不成。徐婉如心中暗暗有些怒气,一抬头,却看见骑马而来的人,正是肃宗给她推荐过的魏闻。
魏闻骑了匹枣红马,长枪红缨,就这么拦在了徐婉如的车马前面,又一晃手,掀翻了来犯的乡民。另一只手,则扯下徐婉如扯下的车帘,挡住了她的视线。
“郡主别看。”魏闻的声音一落,就听见那个乡民啊了一声,倒地不起。徐婉如闻到些血味,想来那人,已经折命。
“救护来迟,还望郡主见谅。”魏闻在车帘外面,拱手赔礼。
徐婉如在车厢里面唔了一声,倒是接上了魏闻的话,“魏营官,留几个活口,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要杀我。”
她这个话说的,十足的贵女娇气,魏闻听了只是微微一笑,点头称是。他来的及时,正看见徐婉如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不像是怕死,反而像是要夺了人家兵器。这如意郡主,果真有些意思。
这时候,他带来的人马,已经团团围住了河里岸边桥上的乡民。这些个乡民,装的甚是不地道,人手一把雪色长枪,这么好的货色,其实乡民能够染指的。
肃宗挑了魏闻进京卫,就是看在他跟谢家有关联,却绝对走不到一个道路上去的原因。他的父亲和庶兄,都在北疆谢家帐下效命。谢家厚待魏家父子,而魏闻这么个爹不亲的嫡子,不过是魏家丢在京城当人质当挡箭牌的一个靶子。
魏闻知道,自己背弃魏家多少,就能得到肃宗的多少信任。而今他有机会接近如意郡主,也有机会成为她的郡马,日后手握京卫大权,魏闻没道理不动心。所以进了京,比起另外一个跟谢家源远流长的严家子弟来,魏闻就积极主动了许多。
今日他去火器营,就是找了事由,去见丁循。如意郡主的相貌,满京卫的人,都看在眼里。若是她及笄,只怕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谁也抢不走了。这般美人,这样的权势,京卫里面动心的人,实在不少。
魏闻自小受了不知道多是屈辱,往上爬一寸,就要沾上不知道多少血,知道了肃宗调自己进京卫的意思,魏闻自然不会放弃丝毫的机会。这一次,就是他存了心,出迎来偶遇徐婉如的。中途遇到陈江派来求助的章金水,魏闻就自己打了头阵,让章金水拿了自己的令牌,去营地引了自己的亲兵上前助阵。
好在如意郡主身边,还有几个能打的侍卫,好歹撑到了他的到来。魏闻守了徐婉如车边,把这长枪使的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
魏闻的人马不多,左右七八十号人,只是这些人,终日跟在魏闻左右,受他教诲训练多日。今日临阵对敌,彼此心意相通,用起来十分顺手,虽然人数没有压倒对方,可手上的功夫,很快就压住了那些乡民。一时间,伪装乡民的青壮年折损了大半,剩下的老弱妇孺又慌乱了起来。
魏闻正杀着,却看见严**了马,又带着一批人,奔赴而来。想来,他也听到郡主被围的消息了。魏闻眉头一皱,正打算上前,却听见那些老弱妇孺哭着跪地,高声喊冤。
徐婉如听见哭喊声,掀开车帘,站了起来,从高处俯瞰众人。
此时,先前围攻徐婉如的青壮年乡民,已经倒地了大半,还有十几个虽然还站着,可是身上满是鲜血,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而这跪地的老弱妇孺,却大哭不止,只说他们是被人所迫。
魏闻听不仔细,又想在徐婉如面前露脸,就吩咐一个庄户模样的老年人说话。
“勿那老汉,你来说话。”魏闻拿了鞭子,指着一个老汉,让他解释事情来由。
“回军爷的话,”那老汉约莫是个村中长辈,说话颇有些礼数,“老汉姓周,是这附近六郎庄的人。这些个妇孺老少,也是一个地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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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寻常百姓,如何围攻郡主车架?”魏闻追问道。
“老汉的族弟前些日子去世,”周老汉指了指不远处的棺木,里面的死者满头白发,穿了寿衣,的确不像是临时塞了个死者进去棺木,伪装闹事的模样。
“在家中停灵了三日,就该发丧了。”周老汉继续解释,“可是今日凌晨,却有七八十个军爷,突然冲入老汉族弟的家中。换了孝服,强压了老汉等人,走了这条道。”
魏闻算是听明白了,估计是这些个围攻徐婉如的人,临时找了个办丧事的人家,伪装着出手。这事说到底,还真怪不得周老汉这些寻常百姓。
魏闻这人,心中虽有些戾气,可是对弱者,却有些扶贫惜弱的心。这会儿见周老汉白发苍苍,而那些哭做一团的妇孺,也不是什么真正的恶人。
说到底,魏闻终究有些不忍,就有些犹豫了起来。他正犹豫着,严颜带来的人马,已经加入收尾,站立着的青壮年,已经寥寥无几。若不是徐婉如有言在先,要留活口问责,只怕这会儿,已经没有活口了。
魏闻的人抓了几个,这会儿五花大绑了,摞在岸边。严颜的人马,却朝着那些个老弱妇孺,扬起了长刀。
第944章 住手
“住手!”魏闻见状,赶紧出声拦截严颜的人马,“这些老弱妇孺,不过是为人所迫,郡主还没问明来由,你怎么能……”
“怎么能什么?”严颜挑了眼睛,打量了一眼魏闻。他们同是谢家门下的将官人家出身,可是严颜却是家中金尊玉贵的嫡子,而魏闻,却是个生父憎恶的嫡子,他们两人的地位,相去甚远。
若不是此次,一起被肃宗安排进了京卫,只怕严颜未必想的起来,这个魏闻,究竟是何许人。
先前听说魏闻飞速赶来救援如意郡主,严颜还想着呢,这小子利欲熏心,倒是跑的比兔子还快。他带了人马,紧赶慢赶追上了魏闻,却发现没多少伸展手脚的余地了。这些个老弱妇孺,自然碍了严颜的眼。
他在家中顺风顺水过的惯了,没什么被人违逆意思的时候。这会儿先是被魏闻抢了功劳,这会儿又亲见魏闻当着郡主的面,充什么和善人。严颜心中就有些不忿,这魏家小子,倒是深谙妇人的心,知道要怜贫惜弱。
“郡主,”严颜朝着徐婉如的车马拱了拱手,说道,“这些老弱妇孺,只怕里面也有细作,还是带回去严查一番,才好跟皇上交代。”
徐婉如唔了一声,从车上下来,往他们的方向而来。这会儿,那些伪装做乡民的兵士,已经倒地不起,活着的几个,这会儿都被五花大绑,丢在岸上。而这些个老弱妇孺,跪了一地,苦苦相求,涕泪纵横。
对于赶来相助的这两人,徐婉如这会儿,倒是看出些性格来。她认识魏闻的时候,就直觉这人是个功利熏心,只顾往上爬的冷血之徒。可是今日见了,却发现魏闻心中,虽有强烈的功利心,却有仍有赤子之心,不愿意沾染无辜村民的血。
而那个严颜,她初见的时候,就知道这人,多半是她见惯了的勋贵官宦人家的子弟,有些功夫,却也被宠坏了。这会儿再见,虽然当初的印象得了印证,可是再看,严颜为人,也有几分心机。明明是他的人马欺辱乡民,却成了要给肃宗一个交代。
这两年轻人啊,徐婉如微微一笑,肃宗果然有些眼光。这两人的心思,只怕更多的,都在他们自己的前途身上,至于谢家,或许没有那么重要了。
谢家是不是肃宗的眼中钉,徐婉如并不在乎。谢家功高震主,前世就是折在英王手里。而今肃宗清理了邓太后,这朝中,自然也要有所整肃。轮到谢家头上,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算不得什么稀奇。
魏闻和严颜起了异议,徐婉如倒是扫了一眼这些老弱妇孺,吩咐将士齐齐带了他们回火器营。这三四十个老弱妇孺,就交到了魏闻和严颜两人手中。他们意见不同,反而更好办事,既不会有人草菅人命,更容易深挖仔细。
毕竟,先前她被围的时候,这些个老弱妇孺,也跟着军汉们往前冲。徐婉如觉着,受人挟制的弱者,不见得就是无辜。
既然严颜要深究,她就让他去查,至于魏闻的这点子心软,徐婉如倒是没有料到。只是她也曾听说过魏闻的旧事。知道他跟着生母,在京城度日极为艰难。倒是坊间邻居,对他们母子,有所帮助。
“郡主,还去军中吗?”陈江上前低声询问,今日来京郊,现在想来,应该是被人所误,引来了这处陷阱。而今对峙了这么久,想来郡主倦了,也是可能的。
“去,为何不去,”徐婉如在车里冷冷地问道。
陈江一愣,这郡主,倒是有几分血气,“是!”
徐婉如一行人,遥遥领先,往军火营的方向去了。魏闻和严颜两人,带了随行的将士,押了那些妇孺老小,以及一批被俘的军汉,跟在后面。
丁循得了消息,早已经带人迎了出来。徐简今日不在军营,倒是丁循的长子丁绍云,跑在了队伍前面,直奔徐婉如而来。
“郡主,”丁绍云和徐婉如同龄,只是跟着徐简的日子久了,总有些把徐婉如当成姐姐那个辈分的人来看待。而徐婉如的身份,丁绍云也不敢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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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肃宗塞了两个谢家家将的子弟进了京卫,倒是让丁绍云有了些心动。既然这些人可以,为什么他不可以。丁循和妻子对长子的心思,倒是也有几分知道。谁成了徐婉如的郡马,日后就能掌握京卫。这样的好事,丁家自然也不甘愿退后。
只是丁绍云的年纪,毕竟还小。女子十五及笄就算成年,可是少年们,却要二十及冠,丁绍云比起魏闻和严颜,年纪相距不小,唯一的优势,就在他和徐婉如自小认识,勉强算的青梅竹马。
丁绍云陪了徐婉如,往主帐而去,丁循则带了人马,等着魏闻和严颜归来。这两人进了军营之后,就一直别苗头。遇上这么个事情,只怕还有的闹腾,丁循想到这里,微微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肃宗到底打些什么主意,这京卫里面的势力,越发纷乱起来了。
魏闻和严颜押了俘虏和那些个老弱妇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到火器营的地盘。两人为了带人回自己的地盘审问,又起了冲突。好在丁循早就料到他们的矛盾,直接开口要了这批人马,又让魏闻和严颜跟着自己,一同审理。
给俘虏们上了刑,又把那些个老弱妇孺放在了一旁观看,只吓的好几个妇人晕了过去。丁循听了陈江的描述,知道这些个村民虽然为人所迫,可是路上,却十分听那些个军汉的话,让他们去围攻郡主车马,这些人敢追赶围,也没什么不敢的。这会儿到了刑堂上,倒是扮起来良民来了。
严颜主张用刑,魏闻却十分反对,丁循夹在这两人中间,一天里面,也不知道费去了多少口水,累的只是叹气。也不知道陛下,究竟是怎么看上这两位的,一位优柔寡断,一位桀骜不驯。
第945章 消息
丁循审了几日,倒是弄清楚这些村民的身份,的确是六郎庄周家的男女老少。让六郎庄的里正带了乡民过来辨认,一一确认了身份,再罚了些苦役,才算放了回去。
至于被俘虏的那些个军汉,用了刑罚,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自称是原先施家的人,也有人自称,他是宝庆公主的旧人,还有人,自称是吕家的人。
丁循原是怀疑吕安国和吕安邦兄弟两人,可是无凭无据,若是拿了这些口供上报,那么施家和宝庆公主的人,又该如何处理呢。所以,即使知道这次围攻和吕家有些干系,丁循也拿不了证据。只得把这些个受了刑罚的军士,关在了牢里,暂不处理,就等着再查出些来龙去脉来,最后收拾。
徐婉如经了这次事情,出门的时候,倒是要带足够人手,才去京郊。至于张友英等人那天如何离府,长史马文远也去查过。只是锦衣卫的事情,若是王锦鹏不让人知道消息,马文远就算手眼通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马文远实在是个聪明人,这般查不出来消息,对他来说,也是个消息。
“郡主可知道,这王锦鹏的出身?”马文远端了杯茶,正坐了徐婉如的书房里面,聊着这次的诡异之处。
徐婉如点点头,这个锦衣卫的指挥使的身世,她倒是知道一二。
“听说是皇上乳母的儿子,”徐婉如说道,“皇上待他,十分信任。”
“那郡主可知,这王锦鹏和王家的关系?”马文远久居京城,一直替府尹秦家搭理内外,自然深知王锦鹏和王家的那些个恩怨。
“略知一二,”徐婉如说道,“听说他们母子为族人所逐,而后依附邓家,再辗转到了皇上身边。”
“嗯,”马文远笑着点点头,“那郡主觉着,王锦鹏对邓家,又是什么想法?”
徐婉如一愣,虽说王锦鹏因为依附肃宗,才得了这番富贵。可是追根究底,邓家才是他们母子两人的庇护和救命恩人。而今肃宗和邓太后斗了个输赢,邓家日后,只怕日子并不好过。
毕竟,看肃宗的所作所为,徐婉如根据前世经验,也能猜出个一二来。只怕肃宗并不是邓太后的亲子,那他对邓家,哪里会手下留情呢。眼下风平浪静,不过是等待时日,等着众人忘记邓太后的死,再慢慢收拾邓家。
肃宗眼下这值壮年,再养大一个太子,也不过十年的时间,何须一个邓家出身的太子。这一点,徐婉如看的明白。
所以,马文远这般问的时候,徐婉如一愣,倒是没有把心里话给说出来。眼下这京城,哪里都有锦衣卫的耳目,他们府中,自然也不会例外。
开口闲说王锦鹏的旧事,只怕满京城里面,也就如意郡主府的人才有这个胆子。即使王锦鹏知道了,也不会报给肃宗。
徐婉如不说肃宗,马文远倒是提起王锦鹏身边的人来了,“郡主可知,王锦鹏对他的族人,冷若冰霜,只是除去一家。”
“王锦秋?”徐婉如也知道这个人,她前些日子出入宫闱,也听过不少王锦鹏的旧事,都说王锦鹏知恩图报,滴水之恩,就能涌泉相报。这个当年施与滴水之恩的,就是王锦秋的母亲。正是因为这个婶婶,王锦鹏母子才得了机会,跑回邓家,又在邓家的庇护之下,跟着出嫁的邓皇后,去了天子家。
“最近很久,都没有王锦秋的消息了。”马文远虽然不敢窥视昭狱的事情,却也知道,王锦秋在京城的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人回去了。而他的几个姬妾,也被王锦鹏一一打发了。锦衣卫的打发,马文远冷冷一笑,只怕这些个妇人,早就没了性命。
“是他?”徐婉如一惊,她就知道,锦衣卫早就查到真相了。只是肃宗那边,并没有使人告诉她。
“嗯,”马文远点点头,又说道,“邓家最近,也闭门谢客好几天了。”
“邓家也有份!”徐婉如知道,自己府里的这个长史,多智近妖,即使锦衣卫的事情无从知晓,马文远都能一叶知秋,猜出个大概。现在他敢这么说,只怕王锦秋和邓家,应该是联手朝她发难了。
“那吕家呢?”徐婉如有些吃惊,不是说,是吕家不忿京卫的势力被她抢走,所以才发难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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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安国那个老狐狸,”马文远笑着说,“他才不会蹚这一趟浑水呢。”
吕家是想出手,可是他们最会揣测帝王心意。肃宗把年少的女儿推上京卫的位置,明显就是打散京卫一块铁板的旧日气象,京卫只能听一个人的话,这个人,便是肃宗。
前几朝的太祖太宗,他们只想着握着二十四卫,再放了心腹到京卫。可是今儿这个肃宗啊,他比父亲祖父都要贪心,这京城的防卫,里里外外,他都要一个人握在手里。
徐婉如今儿能拿了虎符,也是肃宗给的。日后她长大了,成家立业了,而她的郡马在京卫也有所成就,那个就是后话了。可是眼下的如意郡主,过了年,而今也才勉强算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到了九月,才算及笄。
徐婉如和马文远都很默契,两人齐齐换了话题,说起京城里的其他闲话。避开了肃宗的话题,并不多说。只是两人心中都知道,眼下的徐婉如,只是肃宗的一个傀儡。他要抓了京卫在手中,就向天下人抛出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徐婉如。
徐婉如还有成长的空间,而肃宗刚好也不急着立马紧握了京卫。这一点,马文远也看在眼里。只要有时间,一切都还有机会。不管如何,眼下的徐婉如,名义上已经握住了京卫。
有得必有失,马文远知道,徐婉如卷入了这名利场,有些东西,就必将失去。他选择了进郡主府,自然也是打算谋一场富贵,展一番手脚。而今的形势,不算十分明朗。但是肃宗的几个子女里面,反而是徐婉如的日子,过的最是舒服。
第946章 栽赃
至于王锦秋和邓家的那些个谋划,就交给肃宗处理了。在肃宗还没想好怎么跟天下人交代之前,马文远觉得,徐婉如完全可以低调再低调。
眼下的邓家,毕竟还是肃宗名义上的外家啊。
肃宗的为人如何,马文远觉得,从他能够隐忍多年,坚持到太宗驾崩前几年,才被立了太子一事,就可以看出个端倪。皇上这人,实在是很能忍。而今邓太后才进了皇陵,这邓家的事,只怕还要些时候。
这次围攻徐婉如,企图夺了京卫的事,王锦秋只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邓家自然也有人卷入其中,可是能让肃宗这么三缄其口的,必定跟几位皇子有关。就像上次萧诚在三边踪迹不明的时候一样,很可能,这次卷入围攻徐婉如的人马,跟几位皇子都有关系。
且不说马文远如何跟徐婉如解释宫中局势,王锦鹏的人马,这次却是丢了面子。郡主府的六位锦衣卫,除去一个休假的留在了郡主府,其余五个,都被别人用了调虎离山之计,骗去了其他地方。能进锦衣卫的人,多半有些心思,不会轻易被人哄了去。能用计调虎离山的,多半对这几个锦衣卫的背景人事,极为了解。换而言之,这次徐婉如出事,跟锦衣卫里面的人,摆脱不了干系。
自从徐婉如在京郊遇袭,王锦鹏带了人马,白日里忙着抓人,半夜又通宵审问,折腾了几天,才算是理出了个头绪。肃宗见到王锦鹏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这次真的累的够呛。只是徐婉如在京卫的位置,是肃宗给的,这次的事情如此打脸,肃宗心里如何不恼火。这事又有锦衣卫的玩忽职守,所以肃宗看见王锦鹏的时候,真的没什么好脸色。
“皇上,”王锦鹏进了书房,也不看边上站立的宋宝,径自跪下请罪,“属下该死。”
肃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兀自看着折子。等心中的怒气下去了一些,肃宗才开口问道,“查清楚了?”
“是,”王锦鹏的声音一哽咽,说道,“是王锦秋。”
听说是王锦秋,肃宗怒而掷笔,笔落到毯子上,虽然没什么声音,可是屋子里的宋宝一惊,也跪了下来。
“朕当年是怎么跟你说的!”肃宗大怒。
王锦鹏母子被族里夺了田地房子,投靠了邓家,又从邓家到了肃宗身边。王锦鹏的母亲自小照顾肃宗长大,所以肃宗对王家的那些个是是非非。
十分清楚。一次不忠,百次不忠,这是肃宗一开始就告诉王锦鹏的。可是王锦鹏母子感恩王锦秋母亲的滴水之恩,所以进京之后,王锦鹏就把王锦秋带在了自己身边。只是肃宗不信王家,始终不给王锦秋实际职务。王锦秋在锦衣卫久了,身份一直很尴尬,所以心中憋屈,也是在所难免的。这次徐婉如的事情,如果说有王锦秋的身影,倒是解释的通。王锦秋虽然没有实权,可是借着族兄王锦鹏的名头,对锦衣卫的人事背景,了解的实在不少。若是他出面,让人找借口调虎离山,倒是十分可行。
“皇上息怒,属下知错了。”王锦鹏很是痛心,缓缓说道,“只是有个事,皇上还得早做打算。”
“什么!”肃宗仍旧有些怒气,王锦鹏要是早听他的话,至于今天嘛。
“只怕有人要栽赃太子……”王锦鹏没有说全这句话,可是在场的三个人,都很清楚,这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徐婉如被围攻的事情,几位皇子都有动手的痕迹,那六郎庄一带,最大的皇田,就是三皇子的,若是他的人马在那里动手,比别人不知道便利多少。即使不是三皇子的人,若是这么百来号人在他的地盘附近闹事,三皇子却一无所知,这事才叫奇怪了。
而动手的百来号人里面,还有安定侯沈允的影子。沈家虽然一早就不掌兵了,可是他们家在军中,却是千丝万缕的联系。真要追查,这些人,影影绰绰,都能联系上沈家。而沈允,正是五皇子的外祖父。
这些军中将士,又是如何伪装成百姓,这事又跟承恩公府邓家有些关系。说起来,死者的亲朋里面,真有跟军中将士有关的,这样一来,葬礼上有军汉出没,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围攻的事情一开始查,肃宗就有些头大,三皇子,五皇子,太子,一口气全都卷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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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皇子野心勃勃,肃宗也早就看出来了。他在邓太后的事情之前,对太子还算满意,毕竟,他正值壮年,并不需要一个外家背景强大,精明能干的继承人在边上比着。太子性格有些懦弱,为人仁孝,做事不出头,肃宗看在眼里,对自己这个太子,倒是没有十分反感。说起来,至少比三皇子和五皇子那样的背景来的好。
只是自从邓家的事情一出,邓太后一死,肃宗就知道了,太子眼下是太子,日后很可能就不是了。一则,没有外家的太子,日后步步堪忧。二则,肃宗已经知道,自己跟邓家完全无关,何苦留着邓家。只是眼下,为了掩饰邓太后的死因,肃宗必须要善待邓家,善待太子和皇后。
眼下,肃宗不得不护着太子,所以,王锦鹏的话,就正好击中了肃宗的心思。
“怎么说?”肃宗问道。
“邓家二房有闲话传了出来,”王锦鹏说道,“只说郡主这样的身份,如何能掌京卫。若是她乖乖地把京卫献给太子,他们邓家还能留她一条出路……”
这话的语气太大,肃宗哼了一声,问道,“邓飞游?”
承恩公邓如光因为邓太后的事情,眼下称病不起,不见外客,低调的不行。没了大家长看着,二房的子子孙孙放出妄言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邓家的底子,本就浅薄。
“皇上圣明!”王锦鹏赶紧逢迎,“正是邓飞游的妻子郭氏所说。”
第947章 起疑
邓家二房的主母郭氏,正是信国公府出身。
信国公宠妾灭妻,而这个郭氏的生母,就是那个对抗主母的受宠姨娘章氏。只是为了抬高身价,信国公硬是把郭氏记到了夫人黄氏名下,做了嫡出女儿。
本来,庶女记名做嫡女,出身上就差了一些。而信国公府的情况更是复杂,主母黄氏和章姨娘之间,势如水火,这个记名,还真就是记名而已,没受一丝一毫嫡母黄氏的教养。
所以郭氏的言行,难免就落了下层。
邓家之所以娶了郭氏进门,就是看在她姨娘受宠,而信国公手中也有些军中人脉的面子上。而当时邓家看重的,又是长房,栽培了长房孙女邓洁,要做未来的太子妃。因此在二房的事情上,就有欠考虑了。
只是如今,邓洁进了二皇子府做了继室皇妃,而二房的邓淑,反而进了东宫做侧妃。长房和二房的局势,就有些不一样了起来。二房得意洋洋之余,难免放了些见不得人的话出来。
“这个蠢妇!”肃宗真是哭笑不得,郭氏这般一说,这次徐婉如遇袭的事情,不是太子做的,也是太子做的。
当年父皇致力于搞乱信国公府的后院,妻妾不分,家宅不宁,提起信国公的时候,太宗还跟肃宗提过一嘴,英雄难过美人关,真没有料到,信国公这般糊涂。肃宗听说的时候,还一笑而过,只叹信国公糊涂不自知,把家里搞的一塌糊涂。
只是如今信国公的糊涂庶女乱说话,还被人传了开来,对肃宗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眼下他要护着太子,被这个郭氏胡乱一说,太子还怎么脱身。肃宗想护着太子,还得一番功夫。所以,肃宗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坑,算是太宗当年给他们挖的吧。
见肃宗没有太把这个事情当一回事,王锦鹏倒是又说话了,“只怕接着还有后招。”
肃宗一愣,问道,“你还查出些什么?”
“吕家,吕安国他们,对京卫的事情,并不满意。”王锦鹏虽然没有查到确凿证据,却有直觉,这次的事情,除去几位皇子浑水摸鱼,只怕还有看不见的势力卷入其中。
“他们不满意,”肃宗冷哼一声,很严肃地问道,“吕家还跟信国公来往吗?”
“明面上,”王锦鹏说道,“只有三节的时候互有来往,此外并不显眼。”
信国公本是三边最大的土皇帝,进京之后,郭家的势力,就渐渐被人瓜分。最大一部分的势力,就被靖远将军府给吃了。只是有几个关键卫所,仍在郭家当年的家将手中。而吕家,就是郭家当年的从属。
所以这次的事情,看起来,是几位皇子和太子都掺和了。而邓家二房的郭氏胡言乱语,还把帽子给扣在了太子头上。可是背后,却暗流涌动,没有浮出水面的那些人,才是最可怕的。
吕家,还有郭家,想到这些,肃宗不禁有些皱眉。
肃宗刚一皱眉,王锦鹏就又丢出个重磅的消息,“英王似乎有些异动。”
“十三!”肃宗吃了一惊,虽然他已经习惯皇家兄弟的手足相残,可是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十三弟,肃宗的猜忌,并没有那么深。最近几年,英王一直留在洛阳,替肃宗看着洛阳王。肃宗对英王,也不是十足十的放心,可是相比起其他皇亲国戚来说,英王的可信任度,明显高了很多。
这会儿听见王锦鹏的话,肃宗不禁大怒,“此话当真?”
“英王和信国公的人马,有些来往,”王锦鹏就事论事,“只是,来往的时候不长,也不怎么避人耳目,眼下并不好说。只是皇上,英王在洛阳的时间,实在有些太长了……”
王锦鹏不说,肃宗也知道,所以这次英王从洛阳回京,肃宗就迟迟不让他离京。既然王锦鹏提了,英王有所异动,那么,洛阳的事情,也该换个人来做了。
“这事你继续查,”肃宗吩咐道,“小心点,别让十三察觉了……”
“是,属下遵旨,”王锦鹏想了想,倒是问道,“郡主府那边问起来了,属下该怎么说呢。”
如意郡主府的长史,一早就派人送了那六位锦衣卫,来了锦衣卫衙门,非要讨个说法,态度极为强硬。这次的事情,锦衣卫犯了大错,郡主府送了人回来,王锦鹏自觉理亏。若是放在寻常郡主身上,锦衣卫哪里会低头。只是这次的事,涉及的,却是如意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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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想了想,说道,“跟她说实话吧。”
也就是说,把几位皇子的所作所为,如实告诉如意郡主。肃宗既然这么吩咐了,王锦鹏自然点头称是。也不知道,如意郡主知道了这几位皇子的所作所为,会怎么反应。就徐婉如跟忠顺府的关系来看,王锦鹏觉得,如意郡主那边,只怕还要起波澜。
肃宗要跟徐婉如实话实说,王锦鹏觉得,只怕也有让郡主自己选择的意思了。或者说,眼下的几位皇子,皇上都不满意?王锦鹏不敢妄自揣测,可是心中,隐隐约约有了这么个感觉。
倒是英王府那边,王锦鹏觉得,该敲打一下马岱了。最近驻守各府的锦衣卫,似乎有些松懈了。回了锦衣卫衙门,王锦鹏就见了郡主府的来人,把事情如实说了一次。
难得锦衣卫这般坦诚,上门的郡主府属官大吃了一惊,等他听了消息,更觉得郁闷,几位皇子,竟然都卷入了此事。这个事情,还真被长史给猜中了。他来锦衣卫的衙门之前,长史就说,几位皇子都有干系。让他去听听,锦衣卫的指挥使会怎么跟他们如意郡主府的人交代。
属官是宗正府派去如意郡主府的,为人端肃认真,听了这么些皇家秘闻,心中的三观,碎的是不能再碎。如意郡主虽然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女,可是血脉上来说,还真是这几位皇子的妹妹,谁想,就因为京卫这么点事,他们就敢下手要人性命。
第948章 告知
郡主府的属官江平,人如其名,心里再怎么震惊,面上还是波澜不惊。
听了这番来龙去脉,江平震惊之余,倒是没有忘记跟锦衣卫的人,问及处理结果。既然几位皇子都有牵扯,这事算起来,还真是皇室的家务事。他这么个小小的郡主府属官,总得先问清楚上头的意思。看看皇上是可以有定夺,他才好回府跟长史和郡主交代。
锦衣卫得了王锦鹏的吩咐,知道皇上有意让郡主知道,此事背后几位皇子都插了手。所以,锦衣卫跟江平说的事,七七八八,大概就是锦衣卫能够查到的大概事实了。
江平是马文远亲自聘去郡主府的人,颇有几分急智,听锦衣卫把事情说的这么仔细,心里就有了个大概了。果然,跟长史说的一样,皇上有可能让郡主自己处理。这几位皇子,哪一个是个善茬,太子位高名正,三皇子身后站了德妃娘家郑尚书家的人,三皇子妃又有个大理寺卿的父亲,五皇子有个彪悍能搂钱的外祖父,户部尚书先且不说,沈家在河间一带,在军中还颇有些威名。这三个人,无论跟谁碰上了,郡主这么个女儿家,又是做妹妹的,能不退让三分吗。没凭没据,如何质问这三位。
江平心中暗自叹气,回了郡主府,把自己听的,一一说给了马文远听。
一口气说完,江平颇有些疑虑,问道,“长史,这事皇上如此掰开了告诉我们郡主,到底是作何打算呢?”
马文远笑着摇摇头,说道,“莫要揣测上意,只是……”
他说道只是,却卖了个关子。江平和马文远颇有些旧日交情,这会儿就直接开口问道,“只是什么呢?”
“只是,”马文远笑的有些冷,说道,“主辱仆死,也是时候,让京城这些人,看看我们郡主府的实力了。”
江平知道,府里有几个高手,就比如郡主身边的那个熊嬷嬷。那天若是熊嬷嬷一起跟着去了,就算是百人围攻,郡主也能安全脱身。长史这般说,莫非,是打算让熊嬷嬷她们出手了?
只是,马文远却不说破,只吩咐江平下去,先安抚好这次伤亡的侍卫,再提拔下陈江和章金水等人。至于张友英等锦衣卫的人,自有王锦鹏这些人责罚,轮不到他们郡主府的人出手。
徐婉如京郊被围之后,京城众人都在猜,多半是吕家的人动了手脚。当然,也可能是承恩公邓家。毕竟,京城的勋贵人家,谁都长了眼睛,长了耳朵,邓家二房和吕家来往,很多人都看在眼里。眼下邓太后刚进了皇陵,皇上对这个外家,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揣摩上意的人,都在观望。
谁知到了三月初,会试的榜单刚刚贴了上去,京中却出了些纷乱。就连国子监的监生们,也不热衷于讨论文武全才的新任会元谢三郎了。
这事还得从会试一事说起,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正是王叔平的弟子张鑫。王叔平不仅是肃宗的帝师,还是太宗一朝的内阁重臣,而今虽然早已告老还乡,可他的弟子,很多就是肃宗一朝的中流砥柱,谢三郎的外祖父傅广雅,就是其中一个。
肃宗一朝,到如今风调雨顺,政通人和,会试上即使有人要动手脚,也不敢太坏了规矩。前朝那些个舞弊替考,泄露试题,在现在这个太平盛世,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偏偏,有一件事,戳中了肃宗的心思。
肃宗当政,也已经快十年了,眼下又除去了后宫掣肘的邓太后,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会试榜单一出,肃宗见人才济济,龙心大悦,便召见了会试主考张鑫,还有国子监和礼部的几位官员,定下了殿试考题。
会试之后殿试,殿试之时,就是肃宗这个天子去做主考。只是主考要出的考题,也得问一下众人的意见。肃宗收拾好后宫杂务,一手掌握了天下权柄,心中有些想动天下的土地。只是这天下良田,多半被权贵人家占了。所以肃宗想动土地,就想从田税上入手,由浅入深,慢慢图谋。
大楚开国伊始,百废待兴而且地广人稀,均田还能实行一段日子。只是到了太宗一朝,均田就名存实亡,按人均收税,已经渐渐不可行。权贵和大地主名下田地无数,却偏偏各有理由避税,这样一来,户部的财政收入锐减。
太宗从贺太后手中夺回权力,就开始慢慢摊丁入亩,不再按丁计算纳税,反而要看名下田地的数量和质量。肃宗而今坐稳了皇位,自然也想继续太宗未尽的事,造福天下百姓,又给国库创收。
跟众人商量好殿试考题,肃宗直觉得今年万事如意,事事顺心。等这一批的学子入朝堂,如何都是他的人才,而后政务自然顺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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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心情正好呢,却听王锦鹏进宫说了一事。
王锦鹏一说完,肃宗就铁着脸砸了一个杯子,守在书房的宫人,立即跪了下来。
这些年,肃宗威仪渐重,早已经喜怒不形于色。乾清宫的內侍宫人们听见杯子碎裂的声音,心都跟着提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皇上这般大怒。
没两天,宫中就发了饬令,直接送去了张鑫的府上,饬令他言行无状,目无君主。虽然没有撸去张鑫的礼部左侍郎的位子,却免了他在翰林院的差事。
张鑫是两榜进士出身,又考了庶吉士进翰林院,清贵又有才名。借着恩师王叔平的人脉和名声,入阁与否不好说,可是日后前途,必定是不可限量的。
被皇帝这么一叱责,张鑫的前途,就到此为止了。即使皇帝仁厚,落井下石的人,总是少不了的。张家的未来,从此以后,就是一路下坡了。京城的权贵们看在眼里,自然要打听,张鑫是怎么得罪了肃宗。
肃宗倒是没有刻意隐瞒,很快,京城就有人打听到真相了。
原来,果真是张鑫狂妄自大,言行无状,目无君主啊。
第949章 怒火
肃宗早有改革田税的心思,这一点,朝中很多重臣都看的明白。只是有人看的明白,却装的糊涂,其中的杰出代表,就是霍家的老首辅,霍君实。而有的人看的明白,却做的糊涂,这个代表,就非张鑫莫属了。
会试榜单一出,张鑫这个主考官,自然就是很多考生的座师,门庭若市,家里客人和弟子,皆是来往不绝。
文人们聚在一起,吃了些酒,吟诗作对之余,还抱有一腔爱国之心,自然有人就要谈及国事了。美人在怀,美酒在手,再谈谈国事,指点江山,文人的人生理想,也差不多实现个九成了。
谈及国事,自然有人提及赋税一事,据说张鑫当时吃了些酒,口气颇大地告诉众人,殿试必定要考赋税,让弟子们回去,好好准备。哪里都有刺头,弟子里面自然也有人不信服,反问了几句,据说张鑫还口出狂言,表示他想的事情,就是皇上想的事情,哪里容得下小小儒生质问于他。
之后,肃宗召了张鑫,还有礼部和国子监的官员进宫,讨论了赋税一事。
若是张鑫并没有参与殿试考题的讨论,即使他在酒宴上口出狂言,肃宗顶多心里记他一笔,擅自揣测上意,居心不轨,日后不可重用。
可是偏偏,张鑫刚好参加了殿试考题的讨论,肃宗回想起张鑫在宫里说的一言一语,都和酒宴上的狂言狂语对的上好。看起来,是肃宗想改革赋税,实际上,却是张鑫引着他,一路走到了张鑫想要的结果。
作为帝王的人,自尊心向来都是最强的。眼下自己分明被张鑫牵着鼻子走了一圈,肃宗心里,如何耐的下这股子火气。过了两天,肃宗就下了饬令,把张鑫最看重的翰林院位置给撤了,又把他的清贵名声毁了个精光。
这事到了这里,京城众人也都明白了,的确是张鑫狂妄自大,言语上犯了大忌。只是,这些个酒宴上的话,如何传到了皇上耳中。要知道,能参加张鑫酒宴的,多半是他的私交好友,至亲至信的弟子。众人猜测,要么是张鑫的好友弟子出卖了他,要么就是酒宴当天,张府上藏了锦衣卫的人。思及锦衣卫的办事风格,众人感慨之余,更是约束自家子弟,切莫妄言。更有人家,直接就关了子弟在家读书,不许吃酒,更不许聚会。
等众人查明真相的时候,张鑫也听说了此事。只是作为酒宴上口吐狂言的当事人,张鑫却一点儿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么狂妄自大的话。他年轻的时候,是有几分疏狂,可是进了翰林院之后,他处处小心,绝对不多说一个字,更不会对人谈及皇帝。
如何这次吃了酒,就传出这么些狂言狂语来了。而且,张鑫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何时说了这事。
这个事情,张鑫想不明白,如意郡主府的长史马文远,却是十分清楚。
这些个狂言狂语,自然不是张鑫说的。
可是,马文远却有无数种方法,把这些话,按在张鑫的头上。
会试之后,张鑫的家中,办了无数的酒宴,张鑫自然喝了不少的酒,可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作为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人来说,张鑫心中是很有数的。只是,有些话,张鑫没有说,很多人都觉得,是他说的。
每次酒宴,马文远就要让人传一句话,张鑫的弟子门生听了,总要讨论一二,赋税之事,本就是要进官场的人,都要关注的事情。一讨论,总有人引用恩师张鑫的言论来支持自己的看法。至于这些言论,是不是张鑫亲口说的,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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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个话传来传去,最后就总结成两句,一句就是,张鑫说了,皇上要动赋税。第二句就是,张鑫说了,殿试要考赋税。
锦衣卫的人,的确没有亲口听到张鑫说出这两句话。可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张鑫又不是最当权的官员,锦衣卫并没有时时刻刻盯着他。没听见这么两句话,也很正常。而张鑫的弟子门生,很多人都知道张鑫说了这么两句话。这样一来,这些话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
王锦鹏知道之后,必定要告诉肃宗。而肃宗知道以后,必定怒不可遏。帝王之尊,如何容得下张鑫这样的自作聪明。锦衣卫明察暗访,得出的结论,就是张鑫必定说了这两句话,因为他的门生故旧,亲朋好友,很多人都听说了这两句话。
肃宗大怒,一口气撸掉了几个张鑫一派的官员,王叔平的几个弟子,自然也大受波折。很多人努力了多年,就等着时机一到,往上爬的。被张鑫这么一连累,失去圣心,前途一片晦暗。而今年新进的贡士,投在张鑫门下的那一批人,也跟着倒了大霉。还没入朝为官,却在皇帝心中留下了坏印象,日后只怕也没什么前程了。
张鑫一事,波及范围极广,虽然没有人入狱,虽然没有人被杀,可是王叔平一派的势力,经了此事,元气大伤。
王叔平一派的人,损失有多大,对张鑫就有多痛恨。除去王派人马,京城里面最怒火攻心的,就是五皇子周琋。夺嫡的三位皇子之中,太子最名正言顺,却是势力最薄弱的一派。而五皇子虽然最年少,却是实力最强的一派。
如果说三皇子拉拢了一些文官,那么五皇子,就得了文武两派不少官员的心。他母亲淑妃沈薇,就是安定侯兼户部尚书沈允的女儿。沈家原先握着河间一带的军权,自沈允之后,又握了大楚一朝的财政,权势极盛。而沈允的妻子,也就是淑妃的母亲,正是王叔平的女儿。有王氏坐镇,五皇子和王叔平一派的人马,本就十分亲近。
这次张鑫的事情一出,五皇子突然就被人断了一边臂膀,心中的恨意,自然是滔天不绝。他外祖父这般精明,他外祖母这般筹谋,谁想一切都毁在了张鑫这个蠢物手中。
第950章 德妃
先且不说肃宗的怒火,以及五皇子一派的窝火。这朝堂内外还没安静个几天,后宫又出事了。
这次出事的,正是宫里四平八稳出了名的德妃。而德妃,正是三皇子的生母。徐婉如出京被围攻的事情,背后出手的人里面,除去五皇子,就是三皇子的动作最大了。
五皇子年纪最轻,背后有文官也有武将支持,再加上王叔平一派在儒生中间的影响力,他自小就过的顺风顺水,所以性格,也是几位皇子里面最跋扈最自我的一个。
肃宗没有看见五皇子的跋扈,只看见他的顺心而行,总觉得这个儿子活的潇洒自在,为人真诚。所以几个儿子里面,肃宗对五皇子,一向比较用心。这样一来,五皇子自觉得了圣心,对抗起太子来,毫不手软,对上其他的兄弟,也是目下无尘的很。
反而是三皇子,颇有几分德妃的风范,做事正大光明,跟兄弟们相处,兄友弟恭的很。就因为这一点,在文臣里面,大家也都觉得,三皇子不急不躁,颇有几分皇上的风格。
德妃一直劝儿子,不要急躁,眼下太子还稳坐东宫的位置,谁先跳出去对上太子,谁的势力就要折损大半。这种出头鸟的事情,让五皇子去做,不是正好吗。
可是徐婉如手握京卫大权,肃宗又给她明里暗里安排了不少人手相助,假以时日,必定能影响京城势力,宫中决策。三皇子一派,自然也是时刻盯着郡主府的行动。
这次徐婉如被围攻的事情,三皇子早就从探子那里知道,承恩公府有人要出手,吕家可能也有人要出手,太子无论出手与否,邓家一出手,他这个外孙也脱不了干系。五皇子一派颇有些妄自尊大,这次自然也要出手。
这么多人出手了,三皇子一派的人,自然也想浑水摸鱼,捞一笔好处。如果徐婉如死了,他们又可以瓜分京卫这一块势力。就算不能全部吞下,也可以安排好多人马进去。要知道,五皇子一派,在军中还有些影响力。可是三皇子在军中,却是没什么根基的。眼见着这么大一块肥肉,三皇子不想动,他的幕僚也是不肯放弃机会的。
尽管德妃再三吩咐了,让他小心谨慎,不要对上如意郡主。可是三皇子出宫开府已经多年了,他再听母亲的话,程度也很有限了。更何况,这些年筹谋夺嫡,三皇子心中的野心,早就没了缰绳。
等他听说张鑫出事,连累了王叔平一派,让五皇子折去了左膀右臂。三皇子一开始还有些高兴,等他的幕僚提及,会不会是如意郡主府搞事,三皇子才有些担心起来。
跟徐婉如对上的人,比如昭阳公主,比如邓太后,这些人的下场如何,三皇子比谁都清楚。而且母妃早就跟他说过,对如意郡主,要争取,而不是对抗。三皇子自然也是知道,争取了徐婉如站自己一边,好处极大。可是如意郡主府的人油盐不进,压根不搭理三皇子的示好。既然不能为己所用,还不如除去了。更何况,有这么多人一起出手,三皇子心中,并不怎么担心自己会暴露。
可是五皇子一倒霉,三皇子心中,也有些隐约的不详预感了,只怕最近,自己身上,也可能要出事了。
三皇子闭门不出,又约束下人,很是小心翼翼了几天,却听说钟粹宫出事了。
出宫报信的,正是德妃身边最得用的太监王腾。
王腾见了三皇子,跪倒就哭。三皇子大吃了一惊,这个王腾素日跟在母妃身边,也是个稳重知事的,怎么今天做事,这般没有路数。
“母妃她怎么了?你别哭,先说话啊。”三皇子还以为,是德妃生病了,还病的很严重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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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娘娘教训宫人,”王腾哭诉道,“被皇上看见了。”
“不就是教训个宫人嘛,”三皇子很是不理解。好在皇子府的长史很有眼色,示意王腾仔细说来。
王腾就把德妃宫里的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说了起来。
原来,德妃宫里有个叫柳儿的宫人,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的颇有几分姿色。肃宗去钟粹宫的时候,这个柳儿就进了肃宗的眼睛。只是宫里这么多美人,肃宗又忙于政务,一时半会儿没去钟粹宫,哪里还记得这个柳儿。
柳儿急着攀高枝,好容易等到肃宗又来钟粹宫了,就上前端茶送水,很献殷勤。柳儿本是德妃宫里内院用的宫人,端茶送水算不得什么。可是她那个往肃宗身上攀的样子,德妃看了,很是不耐烦。
有些妃子为了固宠,总要在自己身边养几个姿色出众又好控制的美人。柳儿的姿色算是过关了,可是她的性格,德妃并不喜欢。
德妃自己隐忍,就不喜欢那种张扬的人。
而柳儿心思直白简单,什么都写在脸上,她要争,就一脸的争强好胜的模样。她要攀肃宗的高枝,就对德妃有些不怎么放在眼里。
或许柳儿并没有轻视德妃,只是看在德妃眼里,这么个宫人,即使让她攀上肃宗了,对自己钟粹宫,也是没有好处的。
所以,德妃等肃宗一走,就训斥起柳儿来了。
偏这个柳儿也是个硬茬,被德妃无缘无故说了几句,她按捺了一会儿,就开始顶嘴了。德妃位高权重,后宫几个妃子里面,她也算是资历老的了。被一个宫女给顶了嘴,自然深觉没脸,这么一来,德妃手下的大宫女就给柳儿动刑了。
可是偏偏就这么巧,肃宗出了钟粹宫,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来什么,折了回来。
他这么一回来,就看见钟粹宫的人神色慌张,而内廷隐约有哭喊声。魏明止住了钟粹宫的內侍宫人,肃宗就这么轻轻松松一个人进了内廷,亲眼看见德妃高坐大堂,正尖声让人给柳儿上刑罚。
一刻钟之前,这个柳儿还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就这么一小会儿,柳儿就成了个猪头,狼狈不堪。
第951章 快意
肃宗亲眼看见柳儿的这番模样,又亲耳听见德妃如何刻薄狠毒,这么些年的三观,顿时就碎了一地。
他以为,自己后宫里面的这些个女子,虽然有争宠的心思,可是为人都还善良,心思就算重一些,也不过是为了得到他的关注而已。这会儿亲眼见了德妃的所作所为,肃宗顿时黑了脸。妒忌是妇德有亏,德妃还怎么好意思用德这个字做封号呢。上看下看,肃宗差点就当场要撤了德妃的封号。
可是,毕竟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三皇子和二公主也都成家立业了,肃宗思前想后,倒是没有随心所欲地叱责德妃。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钟粹宫好大的阵仗,朕还以为,进了大理寺呢。”
就这么一句话,把德妃和大理寺都给说了进去。
德妃还没回过神,她边上的嬷嬷们一把就拽了主子,跪在了地上。按理说,肃宗去哪个宫里,一宫之主都要盛装出迎,即使是皇后,也得在自己的宫门外面等着皇帝驾到。只是肃宗为了彰显自己的鹣鲽情深,白首之义,对皇后算是额外开恩,不走这些个虚的场面。可是德妃这些个妃嫔,再得宠,再有资历,也比不得皇后的正宫之位。德妃哪里料到,肃宗没让人通传,就这么折回钟粹宫了呢。
德妃的脸上,还残留着高声尖叫的戾气,可是眼睛里面,却是深深的恐惧。她知道,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的肃宗,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肃宗隐忍却也残忍,这样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跟他一个类型的。所以,素日德妃在肃宗面前,偶尔会犯些不大不小的错误。有了疏漏的地方,人就生动了起来,也就显得没有那么多心眼了。
肃宗的印象里面,德妃一向是个有些笨口拙舌的,但是大事情上面不会犯错,品行也十分可靠,当得起贤良淑德四个字。所以封妃的时候,肃宗特意给了个德字。
可是现在,德妃的这个德字,一耳光扇在了肃宗的脸上,字字都在嘲笑,他这个天子竟然是个识人不清的。同床共枕了这么些年,皇子公主都成家立业了,他才看穿德妃的真面目。
想到这里,肃宗心里的火气,就更大了,本来为什么回的钟粹宫,他也想不起来了,调头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都说帝王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今天的肃宗,可真是满脸的怒气。各宫的人,很快就得到消息了。德妃竟然把皇上给气走了,起因竟然是为了个狐媚子的宫女。德妃都要当祖母的年纪了,怎么吃醋还吃到小宫女的头上去。后宫里捂着嘴偷笑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若不是五皇子最近走了霉运,淑妃必定是第一个笑起来的人。只是这会儿,她自顾不暇,也不好去笑德妃了。只是她和德妃缠斗多年,比谁都了解德妃那个外表温厚的面皮底下,藏了多奸恶的心思。
邓皇后虽然仍旧称病,可是钟粹宫的事情,当晚也传到她的耳朵里面了。
于嬷嬷服侍了邓皇后吃药,邓皇后却迟迟不肯喝药,非让宫人们把钟粹宫的事情说完了,她才吃药。于嬷嬷无可奈何,只得捧了一碗药,用眼神催着那个宫女,长话短说,赶紧说好了,好让皇后吃药。
听完了德妃的事情,邓皇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于嬷嬷跟在她身边多年,知道邓太后在的时候,皇后娘娘日子过的艰难。好容易现在日子好了一些,皇后脸上,也露了些真情实意的笑。
“娘娘,”于嬷嬷笑着凑上前,捧了药给邓皇后,“您先吃了药,等下再好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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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皇后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苦药,于嬷嬷赶紧递上了温水给她漱口。
“哎!”邓皇后长叹了一口气,明显是心里放松,吐了一口闷气的感觉。于嬷嬷也知道,皇后娘娘最近担心的什么。承恩公二房的郭夫人嘴上不牢,硬是把太子也扯到这一滩子的浑水里面去了。如意郡主的事情,谁扯上了干系,谁都得不了好。这一点,于嬷嬷从昭阳公主身上,就早已经看明白了。
前些日子,张鑫一出事,五皇子就跟着倒霉。于嬷嬷看在眼里,很是替太子着急。倒是邓皇后,并不怎么着急,眼下看来,还真是皇后高瞻远瞩,如意郡主,并没有出手对付太子。反而是三皇子跟五皇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倒霉。
德妃的这个事情,说严重,并没有多少严重。不过是一宫主位的妃子,教训一下宫里没有眼力劲的宫女罢了。没打死人,也没有打残了人,算不得什么重手了。
只是,偏偏给肃宗看见了,这一眼,就把德妃辛辛苦苦维持了几十年的人设,就这么刹那间地给推到了。更何况,肃宗离开钟粹宫的一句话,把德妃和三皇子的岳家,一起给疑心上了。三皇子除去现任工部尚书的外祖父,最大的助力,就是岳父大理寺卿史家的助力了。肃宗这么一句话,自然有人会传给史明德知晓。史明德在九卿的位置上坐的够久了,眼见着有个升职的机会,可是偏偏就这么一个不小心,毁在了德妃这个后宫女子的手中。也不知道,史明德当年站队三皇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么一天。
邓皇后看着德妃和淑妃一起倒霉,心中说不出来的畅快。
德妃了解肃宗的为人,邓皇后也一样了解肃宗的为人。他这个人,若是觉得一个人不好,那以后再好,肃宗也是不会认可的。而德妃这一次,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真好撞到刀口上了。
“让太子去看看徐婉如,这次的事,她受了惊吓。”邓皇后想了想,又吩咐道,“日后要把她当亲妹子看待。”
这话不可谓不重,于嬷嬷点头应下,找了可靠的人,自去东宫传话不提。倒是邓皇后的心头,仍旧沉甸甸地压着一件事情。眼下,她的病,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可是心病却是难除了。
第952章 放弃
经历了邓太后的死,邓皇后也知道,自己站错了队,拼着性命最后给肃宗挡了一刀,才算勉强留了点体面。
只是她的背叛,肃宗心里,必定是要记着一笔的。对太子来说,她这个母后活的越久,反而越不利。邓皇后心中,对一双儿女,有无限的眷恋,却也知道,自己这条性命,还要找个机会,好好地舍去,替子女铺好未来的路。
眼下的肃宗,还要给邓家留一点香火情。只是再亲的血缘关系,再深厚的感情,都经不住邓家的折腾。眼下承恩公府的长房因为邓太后的去世,低调了许多。可是二房却因为邓淑进了东宫做侧妃,折腾的不行。
想到这么蠢的娘家人,邓皇后眼里,没有一点温度。太子才是她的生命,邓家算个什么。邓家二房的人,何其愚蠢,他们再折腾一下,受伤的又是太子。
自从郭夫人说出那么蠢的话,扯了太子下水,邓皇后就派人去东宫叱责了邓淑,罚了她禁足思过,抄诵佛经。
眼下邓皇后秉承肃宗的一贯风格,对太子妃孙眉这个正妻,给予十二分的体面。嫡庶不分是祸家之本,看看信国公郭家,就知道了。即使一开始,她对太子妃的人选有点不满,可是到了如今的多事之秋,邓皇后倒是觉得孙眉的好处来了。否则,她大病一场,邓太后去世的时候,太子的东宫,很可能会出些幺蛾子。有孙眉这个太子妃坐镇,即使宫里事情纷扰,东宫却一直风平浪静,毫无差错。
这么看来,肃宗对太子这个嫡出的儿子,也算是用心了。
邓皇后半眯了眼睛,琢磨起肃宗对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眼下邓太后去世不久,皇上不会朝邓家动手。可是就宫变的那天来看,邓家和邓太后应该早就通过气了,他们当时若是成功了,眼下的太子就是他们手中的傀儡皇帝了。
这一点,邓皇后明白,肃宗心中,更是清楚。邓家并不安分,眼下的低调,只是避祸。有太子在一天,邓家就有一天希望,而肃宗心中,就多一分猜疑。
肃宗眼下不能朝邓家出手,可是不代表,邓皇后不出手。有这么一个拖后腿的外家,还不如没有。孤零零一个太子,反而让肃宗更加放心。邓皇后知道,自己的性命,早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了。只等着时机一到,就要拿去换了利益,给子女余荫。
既然要死,自然要换取最大的利益了。只是,该如何替肃宗扫去这个心病呢。邓家若是出事,世人联系上邓太后的死,只怕要对肃宗有所猜疑了。
邓皇后也不知道,为什么邓太后跟肃宗会走到这一天。她是那么的爱太子,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姑姑为了权力,竟然跟肃宗闹到了这么一个地步,你死我活。或许,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吧,邓皇后自问,她是理解不了的。
眼下,她倒是有一个机会。只是,邓皇后心里,迟迟没有决断。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真的要拿三公主的终身幸福,去换太子的前程吗?
邓太后去世之后,肃宗对外一副善待邓家,善待昭阳公主的样子,可是邓皇后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真心。三公主跟昭阳长公主的儿子黄承志年前就定了亲。当时邓皇后虽然不愿意,却也没有办法。肃宗当时默认,邓太后又一心给外孙找个终身富贵的饭碗,邓皇后独木难支,只得认下了这门亲事。
邓太后去世之后,邓皇后也想过,是否要乘机取消了这门亲事。可是她知道,眼下的肃宗,一定是不愿意取消婚事,让人猜疑的。而日后,昭阳长公主和永乐侯府的未来,邓皇后一点儿也不看好。邓太后想复制燕国公主和太宗的事情,可是,燕国公主的手段眼光,又岂是昭阳长公主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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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三公主跟黄承志的以后,注定要有波折,很可能下场不好。作为三公主的母亲,邓皇后自然是不愿意继续这一门亲事的。可是眼下,她什么都不能做,邓皇后只能依从肃宗的心意,把三公主送出宫门,让她成亲,安抚邓家,给肃宗维护名声。
邓皇后按了按太阳穴,吃了药,有些犯困,却又头疼的厉害。眼下她的性命,邓皇后都已经打算舍弃了,三公主的亲事,邓皇后自然也顾不得了。不舍不得,眼下她只能先舍弃三公主了。
至于婚姻,这种东西对公主来说,并不是一生一世的大事。天家的公主,和离再嫁的,多的不可胜数。若是太子能够顺利登基,这天下的男子,三公主想要哪一个,都能心想事成。
既然如此,邓皇后就想着,该怎么对邓家出手了。这事,务必要干净利落,绝对不能留人话柄,更不能把肃宗卷进来。邓皇后觉得,她要好好琢磨一下。
邓皇后稍微有了些困意,于嬷嬷派去东宫的人也回来了。在外面跟于嬷嬷回话,邓皇后在里间听见了,倒是让那个小內侍进来。
自从上次宫变以后,坤宁宫的人,就里里外外都换了一大批。这个小內侍,邓皇后倒是觉得有几分眼熟,想来是一直在她宫里的人。
“小召子见过皇后,”这內侍是个机灵懂事的,进来就跪了地上,把刚刚去东宫的事,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落地给邓皇后说了起来。于嬷嬷吩咐他传的话,小召子一个字都没有传错,太子的意思,小召子也给传了个明白。
“太子说了,他得空就让人去一趟郡主府。”小召子顿了一顿,说道,“娘娘吩咐的另一句话,太子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那一句话,就是让太子把徐婉如当亲妹妹看待。
看来,太子还是不清楚眼下的处境啊。邓皇后微微叹了一口气,以前有邓太后罩着太子和三公主,并不需要邓皇后去做什么。现在没了邓太后,就显出这位太子的不知世事来了。这一点,眼下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啊。
第953章 不甘
邓太后在世的时候,太子只要表现出赤子之心的一面。可是如今没了遮风挡雨的邓太后,太子再这样下去,只怕日后不能走远。
听了小召子的话,邓皇后心中,实在有些郁郁。若是她去了,太子能否如她所愿,登上皇位?
见邓皇后的脸色有些沉重,小召子倒是提起了太子妃。
“太子今日早起上朝,晚间就有些倦了,”小召子说道,“太子妃让人服侍太子先去就寝了,还让小的替她向娘娘问好。”
邓皇后称病,太子妃本该伺疾,还是肃宗并不愿意让邓皇后跟东宫多接触。所以,孙眉即使想给邓皇后请安,也里不了坤宁宫。
“哦,”邓皇后挑了下眉头,“她有什么话要说?”
小召子点点头,把太子妃的吩咐,一一说来。
“太子妃说了,”小召子口齿清楚,“娘娘的吩咐,太子都记下了。过两日要给二公主添妆,她跟二皇子妃,会一起去郡主府一趟。”
这个二皇子妃,就是邓太后当年选定的邓家长房嫡女邓洁。若不是邓太后和肃宗博弈,邓洁最后一定是嫁给太子的。邓皇后这么些年,也拿这个侄女当成准儿媳看待的。谁知道,阴差阳错,邓洁最后却给二皇子做了继妃。
孙眉知道这一层关系,却丝毫没有在意。反而跟邓洁来往甚多,颇为相好。这一点,倒是个母仪天下的胸怀了。邓皇后跟孙眉两婆媳,倒是越发相看对眼了起来。邓皇后约束了无事生非的邓淑,孙眉也能投桃报李,交好如意郡主和二皇子。
“有她在玟儿身边,本宫倒是省心许多……”邓皇后颇有些感慨,于嬷嬷自然也顺势夸起了太子妃。这一点,林嬷嬷倒是看的清楚,一早就告诉过邓皇后,孙眉比起邓家的邓洁来,更合适太子。于嬷嬷现在想起林嬷嬷的话,才觉得果真有些道理。
会试的榜单早就出来,镇国公府的谢三郎,毫无疑问的做了会元。而身为二公主驸马的陈奇可,自然也上了榜单。只等着殿试结束,得一个进士的身份,就要成亲以报皇恩。至于陈奇可的才学如何,能力如何,这天下的人,谁还在乎呢。日后的陈奇可,不过就是个宝昌公主的驸马,能力也罢,才学也罢,不过是闺中逗公主一笑的玩意罢了。
国子监中熟知陈奇可才学的几位博士,倒是颇为感慨,就陈祭酒的人脉,陈奇可日后进了翰林院,前途不可限量。而陈奇可本人,也是个栋梁之才,而今做了驸马,再光鲜,也只是皇家锦绣上的一个装饰罢了。
会试结束,陈奇可却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簪了花骑了马,前拥后呼地行走在长安街上,说不尽的快意,数不清的繁华。醒来之后,陈奇可自然也知道,自己做的什么梦。这种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状元梦,不止他,或许满天下的读书人,都曾经做过。
自从定下了亲事,往宝昌公主府上行了纳礼纳吉之礼,陈奇可就成了宝昌公主府的所有物。他在会试中的名声越大,宝昌公主府的面子,就越好看。
所以会试的时候,陈奇可想起来这一点,总觉得心里堵的慌。原本可以尽力一搏的,最后却拘束了几分。尽管如此,陈奇可的名次,仍旧排到了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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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前十,若是殿前对答得体,或许得个前三前四,也不一定。德妃本还觉得,二公主的这个驸马,并没什么好的。等陈奇可在会试里的成绩一出来,德妃倒是有了几分心思。
她父亲郑韬做的工部尚书,工部比不得吏部户部,在文官里面虽然有几分地位,却招揽不了多少人才。陈奇可虽然入不了仕途,可是皇室宗室的闲职,却是可以领上一份的。虽然他进不了仕途,可是陈奇可的同门师兄弟们,还有陈祭酒的门生们,进仕途的,却是无穷无尽的。若是他们能够结成一个巨大的网络,再被三皇子所用,那可是巨大的一笔能量。
看清楚这一点,德妃就让人给陈家送了很重贺礼,给足了陈家体面。
陈祭酒虽然后悔,可是时到今日,成亲就在眼前,他自然早已经低头认命了。德妃让人赐了东西,陈祭酒也做好了准备,彻底放弃这个孙子了。至于站队,陈家并不准备这么早做选择。肃宗年纪尚轻,身体健壮,谈什么后继者呢。更何况,眼下还有个名正言顺的太子在东宫里住着呢。
陈奇可原是家中集中力量培养关注的中心,可是如今,身上的关注一一消失。祖父看见他的时候,眼里总有些可惜,却也有着决绝。陈奇可知道,自己日后能走到哪里,全靠自己一个人了。
会试之后,同门们聚会,也都撇下了他。陈奇可也知道避嫌,并不出去走动。而今朝堂的局势,太子不占优势,几位皇子也不见得占了优势。
自从知道如意郡主在京郊遇袭,陈奇可倒是感慨了一句,若是自己尚的不是公主,而是这位郡主,那该多好。她手中有权有势,却没有公主的名头,陈奇可若是想入仕,也没有什么障碍。
至于跟他春分几度的苏家三小姐,陈奇可早已经放下了。苏落雪成了谢石安的妾室,听说谢三郎对她也很不错。所有人都在往前走,陈奇可心中,总觉得自己被人推着,往一个完全逆着心意的方向发展。
直到徐婉如出手对付了三皇子和五皇子,陈奇可听了,十分解气。德妃如此,她的女儿二公主,又能好到什么地方去呢。只是陈奇可自己身不由己,亲事就在月底,等过了殿试,他就避无可避了。而家中,也似乎彻底放弃了他。
英王的人,若有若无地接触过陈奇可。眼下的陈奇可,平平无奇,而英王,更是个纨绔名声在外的王爷。只是,陈奇可在英王身上,却能嗅到跟自己一样的味道。是的,他们都不甘愿这样的生活,心中都有大志。
第954章 添妆
二公主的亲事就在月底,只等着陈奇可殿试之后,就要正式成亲。而三公主的亲事,也已经提上了日程。礼部和宗室的官员们,早就商量着给她和永乐侯府的黄承志走起了六礼。
昭阳公主自从母亲邓太后去世之后,一直有些疑神疑鬼,精神颇不稳定。驸马黄默存总算有了一些驸马该有的样子,出面主持了黄承志的亲事。
邓家,邓太后,还有肃宗的关系,黄默存看的清楚。只是作为昭阳公主的丈夫,他没的选择。就像当年,他自己的亲事,也没的选择一样。不过当年,是昭阳公主看上了他,逼着黄家接受了这么亲事。而这一次,也是昭阳公主看中了三公主和太子的同胞关系,定下了黄承志的亲事。
只是,自从邓太后去世,这亲事的味道,就彻底变了。邓太后在世的时候,这门亲事是昭阳长公主和她儿子的护身符。可是现在,到了肃宗手里,黄默存心想,这恐怕会是他们永乐侯府的催命符了。
昭阳长公主自从邓太后死后,精神一直十分紧张,只是肃宗给邓太后的葬礼,办的极其隆重,昭阳看不出哪里不妥。可是,她心里最大的倚仗,从此消失,昭阳长公主心中,十分惶惶不安。自从送了邓太后进皇陵,昭阳长公主就算是病倒了。只是,黄承志的亲事,却紧锣密鼓,一步步开始了。
听见外面人来人往,不仅是昭阳长公主,就连黄承志,都觉得不安了起来。出了如意郡主遇袭一事,京中更是动乱,几位皇子接连受挫。永乐侯府除去准备大婚,其余事情,一概不顾,就连宝昌公主的添妆,永乐侯府,也只派了一个有身份的嬷嬷前去。
二公主已经出宫开府,准驸马又有些才学,德妃和三皇子也有些满意起来了。受母妃和兄长的影响,二公主渐渐也对陈奇可有了些好感,只盼着他在殿试的时候再出些风头,给自己脸面增光。
添妆只是民间的习俗,只是二公主已经开府,出行待客都很方便。所以她出嫁前,也找了个日子做添妆,主要是跟未出嫁的闺中旧友们一聚。可是二公主的闺中旧友,也就是些宗室的郡主皇妃,宫中的公主姐妹,又或者,是权贵人家的女儿。
昭阳长公主让身边的嬷嬷送了套头面,二公主也没看,颇为冷淡地打发了姑母派来的人。而今邓太后没了,谁还把昭阳长公主放在眼里。即使她是肃宗的亲妹妹又如何,宝昌公主还是肃宗的亲生女儿呢。更何况,二公主从母妃那里也知道一些肃宗和邓太后之间的矛盾。而今邓太后是走了,可是她女儿昭阳公主还在肃宗跟前杵着呢。若是这个姑母不识时务,到时候必定要倒霉。这样眼见着要走霉运的姑母,二公主是不愿意多来往的。
可是,二公主讨厌的人里面,今天却又来了一个。
自从出手对付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徐婉如就知道,自己的敌人,如今快占了周家宗室的一大半了。毕竟,两位当权的皇子,甚至得势的妃子,都接连吃瘪。这个背后的推手,谁都默认,就是如意郡主。
对于徐婉如把手伸的那么长,甚至伸到了肃宗身边,有些老王爷老宗亲们,是很不满意的。一则,徐婉如名不正言不顺,二则,她手里的京卫是块大肥肉,三则,她能毁了张鑫的仕途,又让德妃出丑甚至危及大理寺卿史明德的名声,威胁实在太大。只是碍于肃宗没有追责,宗室们也不好跳出来。否则,这如意郡主再一伸手,倒霉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二公主因为自己母妃吃亏,对徐婉如自然是记恨的。更何况,两人此前也有些新仇旧恨,徐婉如在宝昌公主府上和傅家子弟相看,就是二公主让人传了闲言碎语出去。
所以今日看见徐婉如跟太子妃,以及二皇子妃邓洁一起登门拜访,二公主心中,就有些恶言恶语酝酿了起来。二公主觉得,今日是她的大日子,若是徐婉如懂点为人处世的道理,总得忍让她这个主人家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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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徐婉如的时候,二公主的眼里,明显就起了针锋相对的敌意。
孙眉是个八面玲珑的,而邓洁也是自小当做太子妃培养的大家闺秀,两人立马就发现了二公主的不对劲。
太子和三皇子不对付,可是在外人眼里,兄友弟恭却是少不得的。所以孙眉发现了二公主的问题,就有心分开她和徐婉如两人。今日是来添妆的,可不是来添仇的。
邓洁嫁了二皇子,一开始的确有些壮志烟消云散的虚无感。可是邓太后去世,邓家风雨飘摇,这些事情看在眼里,邓洁倒是发现,自己嫁了个不拔尖不出头的二皇子,一生富贵却又没什么风波,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如今这么几个月下来,邓洁倒是心平气和,很是习惯自己的身份了。二皇子跟五皇子不和,可是对三皇子和太子两个弟弟,却是一碗水端的很平,并不偏倚。
至于邓家觉得自己嫁了个女儿给二皇子,二皇子就该站在太子一边的道理,邓洁和二皇子都不当回事。他们夫妻游离在权贵之外,日子倒是比卷在权力旋涡中的几位皇子们,过的舒服许多。
徐婉如见了二公主,倒是有些后悔,自己今日却是来错了。她以为,三公主才是那个脾气尖锐的,没想到,这个二公主出宫开府之后,性子越发不管不顾起来了。
所以,徐婉如坐了一边,并不怎么多说话。孙眉和邓洁都看出二公主的不对劲,陪着说了几句,就要起来转转二公主的府邸。自然,她们的目的就是带着徐婉如出去走走,避开二公主的敌意。
只是,二公主哪里会放了徐婉如,见她们几个要起来走走的时候,马上就出声拦截了。
“如意郡主,”二公主颇有得意地说道,“如何来去匆匆,莫非,今天又在本宫的府邸里约了谁家的公子相看。”
第955章 颜面
二公主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宗室勋贵里面有些身份的年轻女子,这会儿都在二公主的府邸上坐着呢。徐婉如跟傅家公子相看的事情,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是看破不说破,这是为人做事的规矩。偏偏这二公主今日不管不顾了起来,也不知道,如意郡主的脸上,该多难看。
孙眉的心跳都慢了一拍,她今日特意拉了邓洁,一起去郡主府和徐婉如同来添妆,立意是跟徐婉如交好。这会儿,二公主出言不逊,她这个当嫂子的,可得说上两句,表明立场。
孙眉刚想说话,徐婉如却是不走了,端了杯茶,吹了一口,笑着说道。
“宝昌公主,皇家的颜面,你还真是想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徐婉如微微一笑,也不继续说话,只顾吃了一口茶。
满座的贵女本想说和,谁知徐婉如丢出来这么一句话来。皇家的颜面,那她们还说什么呢。万一她们一开口,如意郡主把这个糟蹋皇家颜面的帽子戴她们头上,那可怎么办。回了家,长辈们不知道要多担心呢。所以,谁都乖乖不出声了。
孙眉本来想说和的,可是听了徐婉如的话,也知道这会儿自己不该贸然开口了。
“本宫怎么糟蹋皇家颜面了,”二公主大怒,拍了下桌子,指着徐婉如高声道,“你倒是给本宫说说清楚。”
“看看你的样子,”徐婉如放下茶盏,“就知道德妃果真是个德不配位的。”
德不配位这个话,非常严重。而且徐婉如是小辈,本来是没有资格点评德妃的。可是肃宗前些日子从钟粹宫里怒气冲冲地出来,口里说的,就是这句话,德不配位。
徐婉如这会儿引了肃宗的金口玉言,谁也说不得她什么。即使日后要说徐婉如不敬德妃,那也得德妃能够复宠啊。
“你……你……”二公主大怒,“你侮辱……”
但是,肃宗评价德妃的话,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二公主自然,早也听说了。徐婉如用这四个字,算不得侮辱。
“宝昌公主,”徐婉如把桌上的茶盏推远了一点,说道,“你对三公主乱用心计,姐妹内斗,不顾皇家体面,最后连累了陈奇可,前途全毁,做了你的驸马。又在我和傅公子相看的事情上散布谣言,长舌心毒,不睦姐妹,德妃就是这么教你的嘛?”
二公主跟陈奇可的亲事,定的十分奇怪。京里权贵勋爵人家,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家突然进了皇家的眼。要说陈奇可有些才学,却也不是惊才绝艳的水平。更何况,陈家一看就是考学入仕的经典代表,好好的,如何做了皇亲国戚。再看二公主对陈奇可,也没什么儿女情长的样子。
被徐婉如这么一挑破,满座贵女看二公主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了。毕竟,三公主是正宫嫡出的正统,她的性格,贵女们也都有些了解,直率任性了一些,搞心计做小动作的,必定不是三公主。而且三公主以前,的确跟二公主十分亲近,无论去哪里,都要拉上二公主。
自从二公主跟陈家的亲事一定,三公主就再也不跟二公主亲近了。原来,理由就在这里啊,大家听了徐婉如的话,才算恍然大悟。原来,是两姐妹不和了。今天宝昌公主添妆,三公主就是没有派人前来。而且,邓皇后派人送来的添妆,也只是株寻常的红珊瑚,算不得什么宝物。
大家印证了自己心里的猜想,对二公主的看法,自然有些鄙夷起来了。姐妹拌嘴是正常的事情,可是朝自己姐妹下手的,就不是什么善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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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这么正大光明地不添妆,看来,道理是站在她那一边的了。至于徐婉如跟傅梦臣相看的事情,大家早就听了无数细节,徐婉如这会儿承认了,也不算什么新闻了。
“德妃的女儿如此,”徐婉如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缓缓地说道,“想来教的儿子,也不过尔尔。”
徐婉如的这句话,更是让在座的贵女们眼睛一亮。
这是宣战了?
众人齐齐朝三皇子妃史云看去,却见她满脸惊愕,心中只怕对二公主这个小姑子,恨之入骨了。就算没有拉拢如意郡主,你也不能把她推到对立面去啊。想想京卫,想想肃宗对她的宠爱和信任,得罪这么一个实权郡主,拉这么大一个仇恨,这是干嘛呢。
上次钟粹宫的事发,肃宗看见德妃给宫女柳儿用刑,脱口而出,说钟粹宫跟大理寺的刑狱似的。这话当时把史云的父亲史明德吓了个半死,他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坐了挺久,正值升迁的重要关头。若是肃宗对他有什么意见,史明德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
眼下,二公主硬是逼得徐婉如站了三皇子的对立面,这可如何是好啊。
“如意郡主,请留步。”三皇子妃实在没法继续看着二公主作死了,“母妃的事情,让宝昌心烦意乱,所以才说了些不着边的话,还请如意郡主不要计较。”
二公主还想反驳,可是她也发现,史云的态度极为坚决,一时间,二公主也不敢继续肆意反驳了。
“好说,”徐婉如也不多说,点点头,径自离去了。
孙眉起身跟史云说了几句话,只说自己请了如意郡主前来,这会儿少不得陪着开解一番。史云心知她是拉拢徐婉如,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让孙眉离去。邓洁见孙眉要走,也不多说,跟熟人们点点头,也离去了。她跟徐婉如自幼就是好友,自然不用多说,天然就是徐婉如的同盟。
见孙眉和邓洁跟着徐婉如离去,史云心中痛的流血,狠狠地看了一眼二公主。这下真不错了,把徐婉如推到了太子一边,还顺便替他拉拢了二皇子。这么蠢的小姑子,真不知道母妃是怎么教的。
史云又气又怒,可是当着这么多贵女,又是二公主的添妆,她实在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坐下,继续做一个好嫂子。
第956章 昭阳
宝昌公主府上的事情,传到坤宁宫的时候,邓皇后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太子可以没有邓家这个外家,却需要徐婉如这样一个妹妹。
肃宗对徐婉如宠溺不说,还十分信任。徐婉如手中有京卫的兵权,身后还有忠顺侯府和吏部侍郎朱自恒。这样一个妹妹,远比一个拖后腿的邓家来的好。
邓皇后打定主意,就对如意郡主府的事情,尤为上心。她自己的时日无多,怎么也要在离去前,替太子铺好未来的道路。同时,也替肃宗扫清心中的块垒。
三皇子自从德妃出事,就一直战战兢兢地守在府里,既不出门吃酒,更不出门会友。谁想,二公主还是给他闯了个大祸,当着京城闺秀的脸,跟徐婉如撕破了脸。
公主怎么了,比得上一个实权郡主吗。尤其现在,三皇子还在积累势力,拉拢各派的时候。二公主帮不了忙不说,还拖了这么大一个后腿。三皇子气的不行,却又无能为力,只得在府里继续装鹌鹑,不做出头鸟。
三皇子妃史云心中,更是惊惧。她比三皇子还多一个担心,德妃出事的时候,肃宗已经提及她父亲史明德了。虽然没有点名,却也想去不远了。史明德自从知道皇上点了大理寺的名,日子就过的提心吊胆了。
二公主府上的事情,惹的德妃和三皇子一派的人马,人心纷扰。这些暂且不提,眼见着殿试就要举行,三公主的亲事,六礼也走到了请期这一步。请期就是定下成亲的日子,肃宗朱笔一划,定了个殿试之后三天的日期。接着,就等着殿试结束,永乐侯府就该举办亲事了。
不管三公主愿不愿意,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邓皇后约束了三公主,不让她提前出宫开府。宫外的宝华公主府,虽然已经摆设安排停当,可是有二公主这个前车之鉴,邓皇后是不敢让三公主出去随心所欲惹祸的。
亲事大定,昭阳长公主的心病去了大半。不管邓太后在不在,她的兄长和嫂子,心中还是有她的,所以昭阳长公主的病,也渐渐好了起来。
眼见着三公主就要跟黄承志成亲,昭阳公主心病一去,就想起去世不久的邓太后。葬礼的时候,昭阳长公主病的不轻,没有亲自送去陵园。这会儿病好了,昭阳公主就想带了黄承志,去邓太后的陵墓前面,跟母后报一下喜讯。母亲生前最是牵挂她和外孙,如今一切如愿,是该去给邓太后说上一声的。
昭阳公主起了这么个心思,就往坤宁宫说了一声。毕竟,邓皇后也是邓家的女儿,也是邓太后的儿媳,这事与她说上一声便是了。昭阳公主心料,邓皇后大病初愈,多半不会亲自出宫去给邓太后祭拜。不过,碍于姑嫂的面子,多半会派人同去。
昭阳公主派人进宫通传之后,就径自安排起出城的车架,这是母后去世之后,她第一次当众亮相,不敢输了气势,让人以为,她没了母后遮风挡雨,就没了当年的面子。
谁想,派去坤宁宫的嬷嬷,很快就回了公主府。
“公主,皇后娘娘说了,她也要同去皇陵。”进宫传话的,正是当年陪嫁出宫的宫人,而今也是四十来岁,人称孙嬷嬷的便是。
“皇后?她也要去?”昭阳公主虽然吃了一惊,但是心中却舒畅了许多。世人都觉得,邓皇后在她面前忍气吞声,是因为母后邓太后的缘故。可是现在母后去世了,邓皇后对自己仍旧如此看重。
“是,”孙嬷嬷进宫得了重赏,这会儿满嘴都是好话,“皇后娘娘说了,上次太后的葬礼,多亏了公主您出力,这会儿她的身子也好了些,怎么也要去看看皇太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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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上次邓太后的葬礼,出力最多的,便是英王府上的方太妃,而邓太后的儿媳和女儿,不是病了,就是管不了事。这些事,孙嬷嬷如何不知道,只是嘴上说起来,总是要捧着自家主子一些的。
“她倒是有点良心……”昭阳公主心中大定,脸上也欢快了起来,问起儿子的近况。
“世子他,”孙嬷嬷的儿子吕安自小跟在黄承志身边,这会儿年岁相当,日日跟在黄承志身边,做了个长随。
“他怎么了,”听见孙嬷嬷犹犹豫豫,昭阳公主有些不快。
“也没什么,只是近日吃酒吃的多了些。”孙嬷嬷颇为理解世子的心思。她儿子吕安私底下,也曾说过,谁家娶妻不娶个贤良淑德的,反而到了他们世子身上,怎么非要娶个中宫嫡出的三公主。
“你让吕安也看着些,莫要让他吃酒着了凉,也莫引着他,往那些个腌臜处去耍。”昭阳公主自然知道,黄承志的心思都在如意郡主的身上,如何看得上姿色寻常的三公主。如果徐婉如有个做太子的亲兄弟,即使她是个私生女,昭阳公主也不介意让黄承志娶了她。只是,徐婉如名不正言不顺不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来的兄弟,娶她作甚。
孙嬷嬷兀自应了,下去打算找了儿子吕安,再吩咐一下。到了黄承志的院子,却听丫鬟们在说,世子在外吃了酒回来,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撒气呢。如此一来,孙嬷嬷倒是也不敢进去触霉头了。
“院里可有谁照看着?”孙嬷嬷拉了个大丫鬟,问了起来。
“是郭家二郎和孔家大郎送回来的。”大丫鬟不知道是中意这两人中间的哪一个,脸上微微带了些羞涩,言辞之间,女儿娇气十足。
孙嬷嬷瞄了一眼这丫头,姿色不错,鬓上插了朵月季花,年纪也十六七了,只怕世子成亲之后,这院里的大丫鬟,都要换上一番了。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丫鬟,日后落了哪家。
这郭家二郎,就是信国公府嫡系二房的次子郭久辉。前些日子跟萧茉退了亲事的,便是他的兄长郭久青。而这个孔家大郎,就是南平侯府的大公子孔秀夫。
第957章 醉酒
信国公夫人黄氏,就是永乐侯的姑姑。
信国公宠妾灭妻,黄氏在郭家独木难支,生了嫡子郭近之后,就颇多倚赖娘家。邓太后在世的时候,对黄氏颇为照顾,郭近的世子之位,就是邓太后给争到手的。
郭近后来又娶了永乐侯府远房的姑娘,一来二去,信国公嫡支这二房,就跟永乐侯府十分亲近。郭久辉比黄承志大了半岁,两人自小就关系不错,长大之后,更是经常一起出入。
而南平侯府,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南平侯夫人郑氏,却是德妃的亲姑姑。而南平侯的次子,娶的正是德妃的亲妹子。所以南平侯府说起来,其实是德妃和三皇子一派的。而昭阳公主这一派,怎么说的,都是太子的人。只是邓太后在世的时候,这派系还没这般泾渭分明。不管哪个皇子要夺嫡,太后总是他的祖母。有孝名在身,总得肃宗几分青眼。所以孔家大郎跟黄承志交好,家人也不怎么反对。
孔秀夫生性懦弱,南平侯府又是个没有实权的勋贵人家,三皇子和德妃,并不怎么把孔家放在眼里。所以一来二去,孔秀夫倒是跟黄承志等人,走的很近了。
说是这两人在院子里作陪,孙嬷嬷倒是放下心了,只吩咐丫鬟们小心伺候着。
黄承志因为要尚公主,这几日被母亲拘束的紧。今日得空出去吃了一会酒,一时放纵了些,心中又有些苦闷,就醉的没了人形。
郭久辉知道,他的婚期在即,这时候万不敢出事。就跟孔秀夫两人,一起送了黄承志回府。两人本想就此告辞回去,却被酒醉的黄承志扯住了隔壁,涕泪纵横地倒苦水。两人无可奈何,只得让人取了醒酒汤,待黄承志清醒一些,方好告辞。
历来的酒鬼,总是心中有那么几分愁闷的。
纨绔一世的黄承志,眼下最大的痛苦,就是爱的人,娶不了,不爱的人,母亲非要逼着他娶。
“不过是个公主,”黄承志哭丧着一张脸,“如意哪里就比不得她了,还不是看中她的兄长……”
这话一出口,郭久辉也顾不得别的,赶紧上手捂住了黄承志的嘴巴。太子是储君,和寻常皇子王爷不同,可不敢胡言乱语。
说着,黄承志又想起那日在街头看见徐婉如的一幕。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糊涂军汉,”黄承志提起徐婉如被围之事,“竟然敢朝如意下手,也不颠颠自己几分斤两,还不是被如意给收拾了……那天她回京城,我还特意去迎了,本以为,她一个小女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总该有些难受,谁想,她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就这么骑了高头大马进城,前呼后拥……果真是我看上的女子啊!”
那一幕,很多人都看见了,郭久辉和孔秀夫这些个无所事事的纨绔,自然也去看了。徐婉如虽然在京郊受围,回京的时候,却是意气风发,一身骑装,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进了德胜门。可是徐婉如身边的魏闻严颜两人,郭久辉他们,也是看见了的。也只有黄承志这样不问世事的真纨绔,才不知道,那两人的身份。
说了会儿徐婉如,黄承志倒是突然提起昭阳公主的打算来了。
“我母亲说了,过两天,她要去给外祖母祭拜,”黄承志虽然醉了,可是这会儿吃了醒酒汤,已经清醒了不少,“要不事后,咱们偷偷去青柳枝,叫几个姐儿热闹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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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久辉心想,邓太后这外祖母在地下若是知道,不知道该多心寒。
孔秀夫倒是问了,“公主打算何时去祭拜呢?”
他们南平侯府近日因为德妃和三皇子的事情,也黑云压顶,气氛极差。若是让德妃搭上昭阳公主,一起去祭拜邓太后,回宫之后,还能得一个孝心的美名。
黄承志倒是不清楚,具体是哪天出发,只说自己得了消息,就让人去孔家传话。郭久辉听了,也暗自在心中留了个意。
两人见黄承志已经酒醒了三分,就纷纷告辞离去,回家各自传话去了。
得知昭阳公主要去皇陵祭拜邓太后,而且邓皇后也要同去,一来二去,很多宫妃贵妇,都想一起前去。好在邓皇后拿了主意,不是什么大时节,莫要这般劳师动众,只点了几家关系极亲近的,一起去了皇陵。
至于邓家,自然是要相随的。承恩公已经久病在床,这次无法起身,就让了长房二房两家人,齐齐出城,跟着邓皇后前去皇陵。自从邓淑进了东宫做侧妃,而邓洁去了二皇子府上,邓家长房式微,而二房却有出头的意思。这次出京祭拜,二房还想挡了长房的路,还是邓皇后放话,让两房都去,才免了意气之争。
除去皇亲国戚,别的勋贵人家,邓皇后都一一谢绝了大家的好意,只说这次只是初拜,日后逢了大节日,再让大家同去。反而把昭阳公主这个提议祭拜的人,给放在了一边。好在昭阳公主虽然心性争强好胜,却懒于和宗室打交道,祭拜邓太后的事,就交给了邓皇后一手操办。
最后,跟着昭阳公主和邓皇后出京祭拜的,就是几个宗室老王爷王妃。皇子和公主等人,倒是来的齐全。只是三公主和黄承志的喜事将近,而二公主也是待嫁,所以祭拜过后,邓皇后就让几位皇子,送了公主们回宫,先行离去。
倒是几位皇子的王妃,都留在邓皇后身侧,服侍左右。太子妃孙眉带了侧妃萧茉,却不见邓淑的身影。众人问起,孙眉只说侧妃身子不适,不能前来。
邓皇后看着孙眉在人前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心里倒是颇为满意。再看萧茉,英气十足,虽当不得母仪天下,却也另有一股子贵气,心中还算欣慰。只是想起邓淑,总觉得而有些心烦。偏偏这个时候,邓淑却传出有孕。算起来,应该是在邓太后去世之前有的。可是她瞒了这么些日子,偏偏在禁足的时候丢出这么个消息。眼下,东宫是不好再关着邓淑了。
第958章 祭拜
虽说皇家重子嗣,嫡出庶出的都好。可是肃宗本身,却是颇有些看重这些的,邓皇后心知肚明。只怕邓淑的这个孩子,日后不入肃宗的眼睛。
偏偏邓家一脸的欢欣,二房的郭夫人,先前还凑到邓皇后跟前,唯恐她不知道邓淑有了身孕。使劲在她跟前说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话,什么身子不便,什么贪酸了,一脸太子嫡亲岳母的嘴脸。若不是邓皇后还有安排,这会儿就该找个宫里的嬷嬷,送去承恩公府教训一番了。
祭拜邓太后的事,自有礼部的人安排,众人循例见礼,倒是一丝不乱。到了下午,几位老太妃和老王妃们,就有些吃不消了。邓皇后安排下去,让人领了她们去吃茶歇脚。英王陪了方太妃前来,自然也跟着同去,算是让他照顾这些个老太妃们。
邓皇后自领了一班宫妃和儿媳,也往一边休息说话去了。
肃宗今日没有陪着邓皇后出京祭拜,心中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好在王锦鹏早就派人亲自跟着了,传话回宫,到目前为止,一切安好。
肃宗安了心,就召了徐婉如进宫觐见。自从徐婉如上次去京卫被围,肃宗借机也收拾了一批不听命自己的人,锦衣卫里面,也除去了许多。
徐婉如自从上次被围之后,心态也变了许多,既然人家见不得她掌了京卫大权,那她偏偏要堂堂正正站到人前来。所以,回府之后,她就让人上表,给自己要了京卫统领的指挥使一职。
这京卫指挥使是正三品武官,历来是须眉男儿的位置。只是大楚一朝,颇有几位女将,前有太祖的女儿亲自带兵上战场,后有青眉卫的女将。
前不久,朝里还出了个女将钟萍,原是广宁卫指挥使的独生女儿,招了赘婿,原打算让赘婿顶替了父亲的指挥使之位。可是这赘婿进门几年,就病逝了。钟萍又无所出,也不想再嫁,就干脆男扮女装顶替了父亲的指挥使一职。
偏她又长的身长八丈,女生男像,混了卫所里面,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份。前些日子,战场上受了重伤,这钟萍的女儿身才被人所知。只是一来,她在广宁卫早已经树大根深,她父亲当年的手下,全都听命于她。二来,关外蛮夷听见钟萍的名字,就闻风丧胆。这么一来,肃宗就干脆封了她做广宁卫的指挥使,正三品的武将头衔。
有钟萍这个前例,徐婉如讨要京卫指挥使的位置,肃宗倒是没有犹豫,直接给了诏书,让礼部送上官印。礼部又是潘知远的人,闻风而动,把这个指挥使体体面面地送到了郡主府上。
肃宗这般有求必应,徐婉如对他的观感,自然好了几分。这次肃宗有招,徐婉如自然应了。自从京郊遇刺,熊嬷嬷就带了小莲,苦练长枪。只要徐婉如还跟军营有些瓜葛,这军中的武器阵法,小莲也该学个一二。
肃宗派了王锦鹏亲自来接,熊嬷嬷见状,就放心让徐婉如去了。
“臣,见过皇上。”徐婉如进了书房,王锦鹏就退到了门口,倒是魏明宋宝,这会儿还在里间侍候着。
肃宗正看折子,看见女儿,见她一脸朝气,眉目却是当年心上人的模样,心中一软,赶紧吩咐赐座。
“郡主,这边坐。”魏明上前,引了徐婉如坐下。宋宝知道徐婉如的口味,上了她喜欢的茶水点心,很是周到。
肃宗见了,倒是不禁发笑,他身边这两得力的內侍,从不见他们在外官面前这般伏低做小。倒是在如意郡主跟前,这般小心了。
父女两人聊了会儿闲话,就听说太子和几位皇子送了公主们回宫来了。肃宗估摸着,邓皇后再过一会儿,也该回宫了,有些放心,就问起徐婉如的终身大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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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今年也十五了,”肃宗笑着打量了一下女儿,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刚认回来的女儿,却不能名正言顺见人,而今还要给她找个夫婿,从此以后,就不是别人家的了。
徐婉如兀自捻了块云片糕,并不答话。这般开场白,想来,也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自从舅舅安排了傅家相看一事,肃宗和朱家,好久都不曾再提这一茬了。安在京卫的魏闻和严颜,徐婉如见过两人,自然也知道,他们更多的,是事业心,不是儿女情长。自己拿了京卫指挥使在手,日后这两人做手下,更是合适。
肃宗琢磨了些日子,倒是又给他找出一张名单来。今日找了徐婉如进宫,正想问问她的意思。只是徐婉如装作不知,他这个老父亲,只好再进一步,问问她的喜好。
徐婉如还没开口,门外的王锦鹏却不告而入,一脸的焦急。
是什么,让这个处变不惊的锦衣卫指挥使大惊失色,徐婉如也有些好奇了。
这会儿,肃宗也来不及让徐婉如退下了,只问,“怎么了?”
王锦鹏有些分寸,不该让徐婉如知道的事情,不会当着她的面说。这一点,肃宗心中又数。
“皇后娘娘在皇陵回来的路上遇刺,”王锦鹏飞速说起皇后遇刺一事,说是邓皇后为了照顾几位老太妃,车架就走的很慢。而随从护卫的将士,走的慢了,自然就生了疏忽怠慢的心思。
到了马兰峪一带,皇后车架附近的将士,就稀疏了许多。前面精锐的护卫又离的远了一些,刺客下手的时候,邓皇后身边的护卫,来不及相助。反倒是跟在她后面的承恩公府的二老爷以身相救,而长房的世子,也深受重伤。
“皇后怎么样了?”肃宗皱起了眉头,他深知邓家两房的习性,这会儿这般舍身救人,实在不像。
徐婉如记得,前世肃宗和邓太后斗了好几年,这两房的人,跟在邓太后身后,狐假虎威的很,可不记得,他们何尝舍身救人。这救人救到最后,还一死一伤,岂不奇怪。
王锦鹏见肃宗问及皇后,就有些惭愧了,“皇后娘娘中了一箭。”
第959章 托孤
肃宗也来不及责怪王锦鹏,只吩咐立即起驾,出宫迎接邓皇后。
徐婉如听了,也自请相随。
“也好,你也去。”肃宗换了武弁服,带了骑兵,飞速往宫外而去。徐婉如自然也骑马相随,一路疾驰,徐婉如心中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肃宗好像不是赶去接了邓皇后回宫,反而有种临终托孤的味道。
肃宗出行,身边的护卫带的不少,前呼后拥,一两千的兵士。等众人赶到马兰峪的时候,就看见皇后的车驾了。
一帮华服的妇孺围了邓皇后身边,女子心软,早有些已经偷偷掩面哭泣。见肃宗带人赶来,众人赶紧跪下。再看,也有明眼人看见肃宗身边跟了如意郡主,便知今日,应该是他们父女相聚。
见众人围了上来,英王和方太妃倒是出面,领了众人下去,让肃宗和邓皇后说话。
肃宗进了邓皇后的车驾,见她面若金色,了无生意,心中就有些恍然大悟了。
“皇后,你这是何苦?”肃宗冷冷的发问,并不问及邓皇后的伤势。既然她有了求死之意,不是今日,便是以后,总是拦不住的。
见肃宗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邓皇后倒是也不掩饰了,毕竟,她安排下去的时候,是避不开锦衣卫的耳目的。那些个死士,有些是从邓太后的手中接过来的。肃宗对他们,必定不放心,还不如就此用了,折了性命,倒是也就罢了。
“皇上,”邓皇后捂了伤口,面有哀色,“而今邓家兄弟,一死一伤,还请皇上念及血缘亲情,饶他们一条生路。”
邓皇后这一次,以退为进,替肃宗收拾了邓家,把惹是生非的二房斩杀,长房又受了重伤,日后终老在家,也便是了。有了这次救驾之功,肃宗也不好打杀了邓家,只能留了他们。邓家不给太子拖后腿,又有了名声,总好过眼下二房野心勃勃,天天往肃宗眼里扎刀子。
“唔,”肃宗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邓皇后心中一松,眼里落泪,却带着笑意。
只要他放过邓家一门,那么太子就安全了。邓皇后心中吊着的一股气,就这么放松了下去。
肃宗进了车里和邓皇后说话,徐婉如自然不好跟着,只在车驾附近坐着。英王安排好老太妃她们,回来给肃宗回话,就看见徐婉如坐了一边。
“如意,你可如意了?”英王笑着在徐婉如身边坐下。
徐婉如侧头看了一眼英王,见他脸上带着泥渍血迹,头上的冠也歪了些,就拿了个帕子与他。英王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可血迹仍旧挂了脸上。
徐婉如摇摇头,只得拿过帕子,替他擦了。他们亦敌亦友了些日子,吕家的消息,也是英王提前派人告知了徐婉如。所以,徐婉如总还念着他的情义。
“王爷你呢?可曾如意?”徐婉如放下帕子,看了一眼英王。这人前世捂的严实,最后夺了天下。而今看样子,也在图谋之中。现在,肃宗春秋鼎盛,日后却不知道会如何。
“呵呵,”英王笑了几声,压低嗓子说道,“眼下最如意的,只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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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朝车驾的方向示意了一眼,倒是不多说了。
看来,邓皇后的手脚并不干净,至少,英王是看明白了。
见徐婉如无意打探,英王倒是凑了她耳朵边,低声说道,“皇后替皇上除了邓家,安了皇上的心,也免了太子的后患,你说她如意与否?”
邓家是太子的累赘,这一点,徐婉如早就看明白了。只是她没想到,邓皇后能下这么狠的心,干净利落地收拾了邓家。又给邓家留了个美名,救驾而亡,也算对得起娘家了。
徐婉如听了,倒是不追问英王如何得知这些内幕,只问,“那皇后呢,伤的如何?”
“大概能捱到回宫吧,”英王笑的有些玩世不恭,“总要夫妻双双把家还的。”
徐婉如斜了一眼英王,看来,他对肃宗的事,倒是清楚。看来,邓皇后今生,是活不了几天了。不管是她自己求死,还是肃宗要她死,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夫妻一场,竟走到了这一步。也不知道,他们同牢共食,许下白头偕老的誓言之时,是否能想到有这么一天。
肃宗眼下并无掣肘,权势在握,谁人也逼迫不了他这个天子。可是邓皇后仍旧要死,还要死的其所。徐婉如想到这些个天家腌臜事,心中颇有些不快。她母亲当年,如何就看上了肃宗。虽说朱念心病死于忠顺府,也算不得什么好下场,可是比起邓皇后,或许还无牵无挂了许多。
英王见徐婉如不说话,面有戚色,心中不觉有些不忍,就岔开了话题。
“上次围你的,可查清楚了?”
“不过是些不长眼的莽夫,”徐婉如微微一笑,“不值得一提。”
“那个也在里面?”英王朝邓皇后的车架偏了一下头。他知道,其中也有太子的手笔。只是事后,徐婉如收拾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却不曾对太子下手。
“他眼下自顾不暇呢。”徐婉如不以为意,肃宗眼下要护着邓家,她自然也有分寸,不会马上去给太子添乱。只是有仇不报非君子,日后再说罢了。不过看眼下的走势,只怕太子日后,并不好过。
邓家这支助力突然没了,最大的靠山邓太后没了,而今连邓皇后也要走了。若是太子脑子清醒,能够俯首低头,忍气吞声,不犯错误,说不定还能多熬些日子。若是太子一时热血上头,只怕离断头的日子也不远了。若是如此,徐婉如觉得,自己都不用出手了。
两人正说话间,肃宗却从邓皇后的车驾上下来了。让人招了太子,说皇后有话要说。
太子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肃宗让他进去,他便上车了。
“母后,”太子进去,看见邓皇后奄奄一息的样子,不禁落下泪来。短短几个月,他送走了祖母,眼下母亲又是这么一番模样,他的心中,难免有些不忍。
第960章 闹事
肃宗带人走到英王身边,看了一眼徐婉如。
“如意和十三在说些什么啊,”肃宗问道。
徐婉如叹了一口气,说道,“还不是问皇后的身子如何,王爷说他也不怎么清楚。”
“皇后的伤,离五脏六腑甚近,”肃宗也叹了一口气,“太医说了,不宜搬动。可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何停留。”
“用软轿抬着,”英王建议道,“或许还能安稳回宫。”
“也好,也只能如此了。”肃宗示意魏明,安排下去。
几人正说着话呢,却听见太子在邓皇后的车驾里,高声叫了起来,“母后,母后,您怎么了,您说话啊。”
太医急忙上前,原来是邓皇后见了太子,心绪激动,伤口崩裂,晕了过去。太医急救了一番,总算还好,邓皇后的性命无虞。
这会儿天色渐渐暗了,护卫们不敢疏忽,也有随行官员,提醒肃宗先行回宫。邓皇后的软轿全靠人力,回京的速度比不上骑马。肃宗再坐了会,就带着徐婉如先行离去了。
英王送了老太妃和各宗亲们回去,也先告辞去了。倒是太子陪了邓皇后的车驾,缓缓回京。
太子和邓皇后还没有回京呢,三公主却先出宫去了。
今日邓皇后去皇陵,就是昭阳公主开的头。若不是昭阳公主的提议,她的母后,如何会逢此难。
对着黄承志,三公主本就没什么好气。若不是祖母硬要她下降黄承志,三公主压根就看不上永乐侯府。如今祖母没了,三公主头上的大山去了一座。可是临近婚期,母后和父皇谁都要按着邓太后的意思,把自己送去黄家,和黄承志成亲。
三公主心中,本就烧着一肚子的火了。这会儿自己母后又因为昭阳公主的提议遇刺,心中更是火冒三丈。一收到消息,她里面就带了自己的侍卫奴仆,打到了昭阳公主的府上。
这门亲事,她早就想坏了,拖到今日,已经是忍无可忍了。眼见着婚期在即,三公主心头本就不安定。被人一撺掇,就觉得今日自己去昭阳公主府上大闹一场,必定能毁了这门亲事。至于日后她能不能再找个好人家的驸马,这一点,三公主是没放在眼里的。她是肃宗的嫡出公主,只有她挑人的时候,怎么也轮不到人家逼迫她下降。
肃宗还没回宫,邓皇后还在路上,三公主却到了昭阳公主府上。昭阳公主也刚到家,惊魂未定,这会儿吃了药,正歇息呢。府上的下人见是三公主,就恭恭敬敬地给迎了进来。府里没有主人家,只让昭阳公主身边的亲信嬷嬷们,来服侍三公主。
谁想,三公主还没有吃茶,就带人开始打砸昭阳长公主的府邸了。一来二去,倒是把昭阳公主给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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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承志出门回府,被一个汝窑水洗差点砸了个正着。正想看看,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他们家打砸。没想到,却看见三公主那怒气冲天的脸。好好的被人逼着定了亲,黄承志心中正委屈呢,她三公主倒是先打砸了起来。黄承志哪里肯受这个气,夺了侍从的刀,哐当一声,就挥着刀冲三公主而去。
三公主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就这么迎了上去。只是,黄承志毕竟是三公主的准驸马,侍卫们也不敢下狠手。所以,黄承志抡着把刀,所向披靡,直奔着三公主而去。
侍卫们守着三公主,步步往外退,一直退到了昭阳公主府的门口。两帮人马,就在昭阳公主府的门口,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打的热火朝天。也有明眼人见了,认出是三公主和她的准驸马黄承志在打架。这闲话马上就出来了,公主可真娶不到,这还没有成亲呢,已经打上门了。
围观的人群渐渐多了,说什么闲话的都有。也有耳目灵通之人,提起邓皇后今日去皇陵遇刺,还是昭阳公主提议的缘故。昭阳长公主忍着头疼欲裂的痛苦,勉强支撑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这么些闲言碎语,心头一怒,直接气晕了过去。
邓皇后遇刺,连累邓家长房二房,母后若是地下有知,只怕也会责怪自己了,昭阳公主心中郁郁,清醒之后,也只吩咐下人,拉了黄承志进府,不再搭理三公主。
长幼有序,她是三公主的嫡亲姑母,三公主今日带人打上门,这门亲事,昭阳长公主第一次觉得,有些后悔了。母后在世,邓皇后母女,如何敢欺凌于她。而今,连三公主这么个黄毛丫头,都敢冲她龇牙咧嘴了。
肃宗回宫的时候,就听说三公主带人打上昭阳公主的府邸了。他知道,三公主这次闹事,为邓皇后出气,不过是个借口。而她自己不愿下降黄承志,才是关键。这样的冤家,实在不该凑到一起啊。肃宗心中,不禁暗自摇头,这两个小辈,自小就是邓太后宠在掌心长大的。如今一言不合,两人刀兵相见,在闹市打的你死我活,全无皇家体面。
肃宗让人禁了三公主的足,此事按下不提,只等着邓皇后回宫之后,再做计较。毕竟,邓家的事情,昭阳公主的事情,肃宗不想掺和。邓皇后要替太子收拾干净,那肃宗自然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
皇陵离京城,不过七八十里地,若是车驾速度快,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回宫。可是邓皇后受了重伤,不宜快行。抬软轿的,毕竟只是人力,从皇陵的半途回宫,走了快半日,到了子夜时刻,才勉强回来。
邓皇后一回宫里,还没喝口热水,就听说了三公主打上昭阳长公主府的事情。邓皇后心头一热,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再听说肃宗只禁足了三公主,一切等她回宫之后再做计较。邓皇后心中就明白了,肃宗对昭阳公主是个什么意思。他没什么兄妹情谊,只是不愿意亲自出手,脏了的名声。
太医刚想让医女处理邓皇后的伤口,却听于嬷嬷出来吩咐,暂候片刻。
第961章 耳光
太医们虽然疑惑,却也只得听命,暂候片刻。
于嬷嬷吩咐好众人,就出宫去给昭阳公主道歉去了。不管如何,邓皇后遇刺一事,和昭阳公主并无干系。或者说,反而是邓皇后利用了昭阳公主,顺势去了邓家的几个主力。邓皇后安排刺客的事,于嬷嬷虽然不知道十分,却也看了个七八分。这次的事情,真怪不得昭阳公主。三公主这般不敬长辈,又打又杀,若是邓皇后不严罚了她,等肃宗开口,只怕下场更是难堪。
邓皇后一时半会儿,也不想用什么汤药,心头一股子莫名怒火也烧到了脑门。她就知道,女儿跟着邓太后就了,有样学样,总会做出些傻事来。
邓太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所以她才可以无所忌惮,随心所欲。这一点,为什么三公主这个傻女儿就是看不穿呢。如今邓太后也没了性命,可她一手教养的三公主,却时时给邓皇后添乱。一时间,邓皇后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当年,为了邓太后的宠爱,三公主自然是要讨好祖母的。而今却养成这么个性子,邓皇后也有些后悔,自己当年目光短浅了些。为了些宠爱,竟然把女儿放在了婆母膝下。
于嬷嬷出宫去昭阳公主府上赔礼道歉,送了重礼,说了一车的好话,姿态低的不能再低,却仍旧压不住昭阳公主的怒气。于嬷嬷碰了一鼻子灰,回宫的时候暗想,三公主和昭阳长公主两人,何其相像。
暂且不说邓皇后的打算,这事在外人看来,邓皇后受伤遇刺,皆因昭阳公主所起。而今受伤的却反而上门来道歉,而引起事端的,却嚣张跋扈。于嬷嬷不禁暗自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只怕这昭阳公主,还要吃些苦头,才会看清局势。
三公主虽然被肃宗禁足了,邓皇后召她前来,还是顺利过来了坤宁宫。
“母后,”三公主一见邓皇后,就扑了过来,“还好母后无恙,儿臣甚是担心。”
这一撞,就把邓皇后的伤口撞的裂开。
邓皇后忍着疼痛,推开了三公主,正色要教训她。毕竟,若是自己日后走了,世上只剩了三公主和太子两兄妹,互相依靠。三公主即使帮不了太子,也不能再拖太子的后腿啊。邓皇后除掉了邓家两位兄长,就是为了不要拖累太子。如今看见三公主这个模样,心中真是气怒交加。
只是,对邓家的异母兄长下手,邓皇后并没什么顾忌。对自己的女儿,她还是只能叹口气,好言好语给她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给她听。
伤口疼痛,邓皇后身心煎熬,却要忍着伤痛,病床前教女,心中难免也有些凄凉。
“珏儿,”邓皇后的脸色十分难看,一开口,就扯动了伤口。
“母后,”三公主却突然把邓皇后的手一甩,高声了起来,“母后,您也怪我?姑姑连累了你遇刺,我为何不能上门讨个公道?”
“你……”邓皇后心中无力,只得揭穿了三公主的目的,“你为的什么,母后如何不知。这事母后自有安排,你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明日早朝,不知道多少御史,要上疏进言,我儿啊,你行事太过莽撞了。”
“母后,”听邓皇后的语气,像是站在自己一边,三公主心中的不平,倒是下去了不少,“这黄承志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儿臣下午回京,就撞见他和一帮纨绔子弟,走马章台,揽了青楼女子,高楼当街,言笑无忌。这样的人,实在不够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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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想说的,邓皇后自然明白,黄承志不是佳偶,更不是邓皇后心中佳婿的代表。可是,昭阳长公主和皇亲国戚之间,却又一盘错综复杂的关系。邓太后在位多年,皇亲之中,掌了实权,有些声望的,多半和她有关。而今邓太后虽然去了,这些香火情,却落在了昭阳长公主的头上。
所以,即使今日邓皇后用计,折去邓家两位兄长,却不敢把罪名推到昭阳长公主的头上。反而因为三公主的大打出手,还派了于嬷嬷上门,赔礼道歉。邓皇后为的,还不是给太子添加助力。
只是三公主任意妄为,今天又趁着邓皇后遇刺的借口,打上了昭阳长公主的府邸。如今这门亲事,已经岌岌可危了。若是三公主不能找到全身而退的方法,这一世,她的名声尽毁不说,只怕日后太子登基,也不能维护于她。
所以,眼下邓皇后不急着批评女儿,倒是解决眼下的困境,才是关键。
“以后不可多说一字是非,昭阳公主是你的姑母,你是小辈,说不得一字她的不是。”邓皇后虽然脸色惨白,神情却十分坚决。三公主心中虽有异议,却不好反驳什么。
邓皇后见她听话,继续说道,“黄承志是太后给你选的夫婿,这事更是与他无关,日后在任何人面前……”
见三公主面色愤愤,邓皇后只得把话说明白了,“不许说他一个不好,婚姻大事,既是太后定下的,你便说不得一个不字。”
邓皇后的算盘打的好,眼下能救三公主的,唯有一个孝字。若是她因为邓皇后遇刺,在昭阳公主府上失了礼仪,皇亲国戚们面前,也解释的过去。若是让三公主扯出对亲事的不满,甚至对昭阳公主和黄承志的批判来,这事就成了报私仇,泄私愤了。
“母后,太后已经没了,我们为什么还要这般低声下气!”三公主自然知道,母亲一向迎合昭阳长公主,目的就在讨好邓太后。
她的话音一落地,邓皇后就一巴掌扇在了三公主的面色。坤宁宫的宫人们赶紧低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管事嬷嬷们赶紧清了场,余下几个心腹,随侍一边。
三公主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长大,唯一吃亏的时候,也就是遇到徐婉如。这会儿突然挨了邓皇后一巴掌,眼泪马上就滚了下来。
“母后!”三公主捂了脸,哭出了声,眼下邓皇后身子不好,她也实在不敢再跟母后闹脾气。只是被打了一巴掌,心中的折辱之感,远过脸上的疼痛。
第962章 遇见
邓皇后把该说的道理,都掰开给三公主说了一遍。刚才的一巴掌,实在是被她气的太过,不由自主。这会儿见三公主捂面痛哭,心中也是不忍。邓皇后刚想安慰女儿几句,却听外面的宫人来报,说是几位宫妃前来探视。
看了一眼痛哭不止的三公主,邓皇后只得吩咐,“你先去侧殿,梳洗一下。”
邓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服侍了三公主下去,贤妃淑妃等人,就带嫔妃,进了邓皇后的寝殿。
德妃本是四妃之首,只是因为鞭笞宫女的事情,被肃宗禁了足。所以,淑妃就带头,找了贤妃,一起往坤宁宫来了。
淑妃因为五皇子的缘故,十分关注坤宁宫的动向。邓家长房和二房的老爷,一伤一死,这事太过蹊跷。淑妃在宫里实在坐不住,就借着探病,来打听一二了。
贤妃是谢家女儿,宫中的勾心斗角,一概与她无关。四妃之位,便是肃宗给谢家的安慰,而贤妃在宫里,也是谢家的一个掣肘。所以,贤妃在宫中,一向不惹是非,更不会争宠,十分平和宁静。邓皇后受伤一事,于情于理,都该前来探视,既然淑妃有请,贤妃自然也跟着众人来了。
众人见过邓皇后,便按位次坐了下来。
邓皇后今日遇刺,实在不想看见肃宗的这些个莺莺燕燕。可是她仁厚慈善的名声在外,这会儿也是在做不出赶人出门的事情,只得敷衍了几句,半侧在榻上。
淑妃见邓皇后起不来身,便晓得,她这次遇刺,应该伤的不轻。既然如此,那邓家两位老爷的伤死,也算符合逻辑。淑妃一边心中猜测,一边却提起了敬妃。
德敬贤淑四妃,敬妃的位置,一直在淑妃之上。可是敬妃进宫的时间,生子的时间,却都远在淑妃之后。淑妃一向争强好胜,对着敬妃,心中自然是诸多不满。
敬妃是内阁大学士李信之女,李信入阁之前,统领着都察院。肃宗当年之所以能够名正言顺登基,身后就有许多文官的支持。而文官儒臣们支持肃宗,原因只在正统两字。所以肃宗登基之后,大赏文臣,而这些人家出身的妃嫔,也自然受到了重视。德妃和敬妃的父祖,都是文臣领袖,两人在四妃里面,自然就领先了一步。
和德妃不同,敬妃并不在乎虚名假义。李家原是河北大儒世家,李信祖父一代进京为官,虽然时日不长。可是同门众多,彼此声气相通,实力不可小觑。李信虽然已经过世,可是李家尚在,而李家的子弟门生,在京为官的,更是无数。
而敬妃自小,便有才女的名声,进宫之后,贤淑自不在话下,而才学深厚,也跟肃宗颇有话语。在史学方面,更是颇有造诣,时政大事,肃宗并不避她。而敬妃的子女,年纪都在十二三岁,跟夺嫡压根儿沾不上边。
所以,淑妃虽然看不惯敬妃的为人,觉得她清高自傲,却不敢招惹于她。毕竟,眼下的五皇子,要拉拢一切能够拉拢的力量,更不会凭白去得罪了人。这次张鑫被贬的事情,让淑妃又气又怒,却不敢找了徐婉如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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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皇后歪在榻上,伤口难熬,耳中却满是淑妃嘀咕敬妃的不是,心中实在烦闷。淑妃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邓皇后对敬妃那样的才女,也是不喜欢的。所以,言辞之间,听起来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可是字字句句,都在拉仇恨。邓皇后只觉得心累,敷衍了一会儿,就打发了众人离去。
淑妃见自己说了这么一大堆,邓皇后却不为所动,心中也是不平。不过,她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毕竟,算是弄明白,邓皇后的伤势如何了。看样子,应该是真遇到刺客了。淑妃弄明白自己想打听的消息,便起身带着众人离去。
贤妃本想一起离去,可是邓皇后却吩咐她留一下,只说自己伤势沉重,后宫之事,要托付贤妃一二。因为夺嫡的缘故,后宫的势力,一直此起彼伏。邓太后在位的时候还好一些,众人多少要顾及一下慈宁宫。
而今邓太后去世,邓皇后主持后宫事务,淑妃和德妃便一直小动作不断。如今邓皇后留了贤妃,交代后宫事务,众人听了,自然心领神会,想来,是要找个没有利益相关的人,来代管一二了。
贤妃进宫之后,把尸位素餐四字,实行到了极点。邓皇后这会儿让她代管后宫事务,贤妃心里,是十二个不愿意。便托言敬妃没来,这事还得跟她商量一二。毕竟,除去禁足的德妃,便是敬妃为首了。
邓皇后见她说的有理,心里也只得如此打算了。让敬妃和贤妃两人,暂时替自己管着后宫吧。万不能让淑妃和德妃卷了进来,否认,这两人藏下什么暗钉子,不知道日后要多费劲,才能清除。
淑妃心中不愿,可是也十分明白,邓皇后万不会把宫务交到自己手中。若是贤妃聪明,拉了敬妃一起,自己说不定也可以分一杯羹。
出了邓皇后的寝殿,淑妃却遇到姗姗来迟的庄妃。
这庄妃,正是肃宗看中了她的美貌,在四妃之外,特意为她设了个新名头。淑妃看见得宠的庄妃,心中更是堵的慌了。
“淑妃娘娘来的匆匆,去的也是匆匆,”庄妃自恃恩宠,一向没有把四妃放在眼里,“本宫刚收到娘娘的消息,赶来坤宁宫,谁想,淑妃娘娘您,这就要走了。”
淑妃邀请众人来坤宁宫的时候,自然也给庄妃送了信。只是,送去永和宫的消息,却是比人家那里的,迟上了一拍。庄妃本身就有些倨傲自大,再加上众人联手给她下套,这轻慢其他妃嫔的名声,早就坐实了。眼下她姗姗来迟,看见淑妃带了众人离去,自然知道,又是淑妃这个贱人,给自己下套了。
“皇后娘娘身上不适,”淑妃强忍着怒气,说道,“吾等也不好久留,庄妃自去探视便是。”
第963章 偷听
谁想,庄妃却不愿意放过淑妃。
“听说,是五皇子的人,找的三公主?”庄妃挑了眉,低头去看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却意思明了。
“五皇子和三公主兄妹感情好,”淑妃吃了一惊,她倒是没有料到,庄妃也知道了,“他们说个话,有什么稀奇。”
“兄妹说话,自然不稀奇。”庄妃笑了起来,“只是挑唆着三公主打去未来夫君的府邸,却是过了。”
坤宁宫的人,自然也是听见庄妃和淑妃的对话了,有宫人悄无声息退下,进去跟于嬷嬷说了。
淑妃心知,是五皇子着急了一些,就使出些下作的招式,让三公主去闹昭阳长公主。这事真说起来,算不得什么,动手的并不是五皇子。三公主要是聪明,也不会被人煽动。可是这事落在外人眼里,或者肃宗眼里,意味就变了。所以,淑妃不愿意多跟庄妃牵扯,越说越错,不如轻描淡写带过,日后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庄妃误会了。
“也是太子生不逢时,”庄妃就这么笑着大声说了,“有这么个耳根子软脾气大的妹妹,被人一煽动,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怎么大就怎么闹了。只是,淑妃娘娘和五皇子,你们也没那么容易如愿。”
淑妃不想让她这么大声,便凑近了说,“皇后娘娘还在病中,庄妃不可如此喧哗。”
庄妃冷笑了一声,并没有降低声音,说道,“你没看见吗,皇后娘娘重伤,仍不忘登门致歉,这亲事啊,还是没变。你啊你,机关算尽太聪明!”
“本宫有事,先行一步了……”淑妃实在不想跟庄妃这个脑子不清楚的人,继续纠缠下去,就匆匆告辞离去了。
众妃嫔慢了一步,还有不少人,留在当场。
庄妃见淑妃匆匆走了,也觉得无趣,嘀咕了一句,“一个呢,太心急,一个呢,太心狠,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舍得如此。只可怜这三公主,夹在中间,还不如出家了来的清净。”
众人也听的懂庄妃的意思,只是谁都是聪明人,只做不知,做鸟兽散了。
淑妃为了自己的五皇子,煽动了三公主。而邓皇后为了太子,压下了三公主闹事的丑闻,登门道歉,仍旧要成全这门亲事。
坤宁宫的人,自然都低头不语,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该传给邓皇后的话,自有人去传。谁想,这会儿邓皇后的侧殿里面,正躺着一个人。
三公主因为挨了邓皇后一个耳光,羞于见人,正躲在侧殿。不想,却听见门外这么一场大戏,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她一直以为,邓皇后迎合昭阳长公主,只是为了讨好祖母。如今看来,倒是她想的太简单了。三公主虽然得宠,却也是皇宫里长大的皇女,如何不知道人心险恶。只是她却没有料到,为了太子哥哥,母后竟然能够做到这个程度,丝毫不管她这个女儿的死活。
她都闹到了这个程度,母后竟然还想着让她和黄承志成亲。三公主想到这一点,就心如刀割,脸上那一巴掌,更觉得热辣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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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庄妃的话,三公主心中更是觉得委屈,她什么错都没有,却因为太子哥哥的利益,被母后逼到了这一步。罢罢罢,还不如就此离去!三公主捂着脸,红着眼睛,就这么起身离开了坤宁宫。随行的宫人匆匆跟着,却见三公主朝宫门而去,并没有回她的住处。
贤妃推诿了半日,好歹说服邓皇后,等敬妃来了再说。敬妃这会儿,还在景仁宫里,陪着肃宗夜话。
本来,邓皇后遇刺,肃宗怎么也要来坤宁宫探视一二。可是,他实在是烦了邓家的女人。邓皇后今天牺牲了自己,牺牲了邓家,为的就是求肃宗一个安心。如果她无欲无求,只是为了肃宗付出,肃宗说不定还会感动。可是,肃宗心知肚明,邓皇后的牺牲这么大,为的不是他,却是太子。想到上次宫变之时,邓皇后也是为了太子,就站到了邓太后一边,肃宗心里就不得劲。
邓皇后有多快刀斩乱麻,肃宗心里就越不舒服。他是知道邓皇后性格的,懦弱温和,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这般决绝狠辣,一下子就要了邓家二房兄长的性命。
她为了太子,究竟是为了骨肉亲情呢,还是为了自己屁股底下的那把龙椅,肃宗心中十分清楚。他越是清楚,心中对邓皇后的嫌弃就越明显。
今晚回宫的时候,他已经去过一次坤宁宫了。所以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肃宗也想找个谈的来的人,平静一下内心。庄妃虽美,却太过聒噪浮华。需要温暖宁静的时候,肃宗自然要往敬妃这里来。
敬妃虽然不知道,邓皇后遇刺一事,是她自己自导自演。但是,肃宗心中的不耐烦,以及那股子对邓皇后避之唯恐不及的味道,却十分明显。敬妃随着肃宗的心意,并不提起坤宁宫的事情,只说着些子女的琐事,虽然细碎,却满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肃宗在邓皇后那里冷了心肠,在敬妃这里,却体会了一把家庭的温暖。两人正说着话呢,宋宝却苦了一张脸,进来通报肃宗,说邓皇后宫里来人求助。
“夜深了,皇后是身子不适吗?”肃宗皱着眉头问道。
邓皇后宫里的女官,跟在宋宝身后,被肃宗这么一问,吓的突然就跪了下来。
宋宝赶紧推了一下她,这女官才找回了声音,“娘娘……娘娘说三公主闹着要出家,还请皇上拦上一拦!”
三公主大闹昭阳公主府的事情,肃宗知道之后,十分火大。他自己还忍着对邓家的怒火,什么都不敢发作,这个三公主倒是好,又打又闹,已经撕破了脸。就这样,邓皇后还想勉强促成这门亲事。所以肃宗想了想,随便他们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会儿三公主又闹着要出家,肃宗听了,只是冷笑。
宋宝见状,知道肃宗心情不好。也顾不上那个战战兢兢的女官了,宋宝就把邓皇后的话,从头到尾说了一个仔细。
第964章 出家
原来,三公主在坤宁宫听见了庄妃等人的闲话,知道邓皇后这般讨好昭阳长公主,为的就是给太子积累资本,心中如何不恨。
若是为了别的什么,三公主也是愿意帮着自己的同胞兄长。可是,母后让她牺牲亲事,过的这般憋屈,为的却是太子的前途。这一点,狠狠敲打了三公主的内心。
再加上,从昭阳长公主的府邸大闹之后回宫,三公主又遇到了母后遇刺的意外。匆忙之间,也没有人顾及她的情绪。三公主被邓皇后教训了一番,半路上又听见这么些话,怒气加上委屈,头脑一热,就出宫往朝天宫去了。
如今宫里没有了邓太后,后宫局势不明。可是再怎么说,三公主这个中宫所出的皇女,在后宫里做些事,宫人內侍们,还真拦不住她。更何况,三公主只是要出宫。众人拦不住,就回坤宁宫报信去了。坤宁宫里,邓皇后刚吃了药,这会儿实在没人敢吵醒了她。所以,一来二去,坤宁宫的人,就派了女宫,往御膳房来报信。
宋宝听了坤宁宫的消息,就带了人,赶紧来见肃宗了。这会儿宫里正乱着,邓皇后遇刺,肃宗又因为三公主大闹昭阳长公主府邸的事情,心中正是不快。
偏偏这个时候,三公主又出事了。可是,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谁也不敢耽搁了。谁知道,那个三公主是真的要出家,还是闹上一闹呢。
宋宝把三公主闹着要出家的事情一说,肃宗心中更是不痛快了,邓皇后这会儿正病卧不起,偏这女儿又闹了起来。说来说去,明面上是因为三公主不喜黄承志这门亲事,实际上,就是权力之争。想到邓太后当年,苦心孤诣为女儿昭阳谋前途,再想到自己的生母,如今不知道葬在哪里,尸骨无存。
肃宗心中,也是冒了火,开口问道,“她既然去了朝天宫,国师怎么说?”
宋宝眼睛一亮,是啊,朝天宫是国师潘知远的地盘,三公主再任性,到了国师那里,却是妄为不得的。
“国师说了,这是陛下的家事。”边上的女官倒是及时开口,希望肃宗这个做父亲的,能够拦一下三公主。否则,邓皇后若是醒来了,知道女儿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如何是好。下午昭阳公主府上的事情还没平定,如今再来这么一出,不是要邓皇后的性命吗。
“家事,”肃宗口中低声念叨了一下,突然啪地一声,丢下手中把玩的佛珠,“那就随她,来人。”
宋宝一惊,刚想开口劝一下肃宗,这事不可如此草率,毕竟关乎三公主的一辈子。
谁想,魏明却低声应了一声,“是,陛下。”
肃宗看了一眼魏明,再看了一眼宋宝,心中也有所不快。魏明是邓太后塞到他身边的人,宋宝是自小跟着自己长大的,两人谁亲谁疏,肃宗心中一向是有把称的。
可是这些年来,宋宝越发用的不顺手,而魏明却忠心耿耿,只听自己一个人的话。上次慈宁宫的事,也是魏明及时通风报信,自己才提前又了准备。今天再看,宋宝的能力有限,倒是魏明,更出挑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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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你去一趟朝天宫,”肃宗飞速下了旨意,“跟三公主说清楚,朝天宫是本朝国观,容不得她胡闹。让青眉卫的人,送了三公主去云栖观,请那边的观主主持出家事宜,明日早朝之前,把这事办好。”
“啊……”坤宁宫来的女官还跪在地上,听了肃宗这么一番话,吓软在地,“皇后……皇后还没醒……”
肃宗冷冷扫了一眼坤宁宫的女官,说道,“皇后教女无道,管束下人无力,禁足三月。”
说罢,宋宝也反应过来了,这个女官是他带进御书房的,这会儿肃宗发怒,他自然要赶紧撇清了。也不等这个女官反应过来,宋宝就挥手召了两个小太监,拖了这个女官下去,自己赶紧去坤宁宫传旨。
三公主一时头脑发热,跑到了朝天宫。
朝天宫虽然在京城里面,可是氛围和京城截然不同。三公主进了这么个肃穆庄严的地方,心中也平静了许多。只是出家的话,一早就放出去了,想来父皇母后也该听说了。眼下还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只等着母后派人来劝,她才好找个台阶下去。
潘知远的二弟子陈飞龙,素日管着朝天宫的人事往来,所以三公主半夜来了朝天宫,就是他带了几个道童,一边服侍。
师傅那边,陈飞龙早就派人通报过了,不过是个三公主,既然她闹着要出家,师傅就说随便她。潘知远的态度,陈飞龙已经派人知晓了。想来这个三公主,今日不过是胡闹一番。只是朝天宫,如何成了皇室公主的胡闹之地,陈飞龙心中,也是颇为不满。
这会儿已经过了子时,再过一会儿,眼看就要次日了。陈飞龙白日里要管着偌大一个朝天宫,眼见着清明逼近,法事更是多了许多。偏这个时候,三公主还来胡闹,陈飞龙累的有些不想说话,只在一盘陪坐。毕竟男女有别,他也不好上前劝慰。倒是三公主带来的几个宫人女官,叽叽喳喳,围了三公主身边出主意。
子时将尽,外面的更鼓声响,眼见着,就要丑时了。陈飞龙越发觉得,自己的眼皮都打不开了。偏这会儿,朝天宫的甬道上,却有一行人,持了灯笼,飞速朝着他们来了。陈飞龙带了三公主候在高处,一眼就看见来势汹汹的人。想来,不是邓皇后派来的,就是肃宗派来的人了。也罢,总算不用陪着这个任性的公主熬这难受的时间了。
等着人群走近,陈飞龙一眼就认了出来,打头的那一个,就是肃宗贴身的內侍,魏明。
三公主身边的女官们,也发现来人是魏明了。怎么先来的,不是邓皇后宫里的人,反而是肃宗的人。不过也罢,魏明是肃宗身边的得力內侍,也算代表肃宗的意思了。
第965章 云栖
看见魏明的时候,三公主心中就觉得有些不妙。若是邓皇后的人,说不定还能缓一缓。若是父皇那边的,就不好说了。走近了一看,魏明的面色,并不轻松,三公主心中更是忐忑了。
“见过宝安公主,”魏明等人见过三公主,却不行跪礼,只是站着说道,“皇上有口谕,请公主接旨。”
三公主一愣,父皇是什么意思,突然就来了旨意。只是毕竟是肃宗的旨意,三公主带了自己身边的宫女跪了下来。
“皇上说了,朝天宫是本朝重地,还请公主不要在此耽搁,请往云栖观出家。”魏明说话的语速极慢,三公主听到肃宗吩咐她不要闹事,还以为接着,父皇要劝慰几句。谁想,魏明的话音一转,突然就变成了这么个结果。
出家?她又不是真的要出家,怎么就让她去云栖观了。三公主身边的女官和宫人更是大吃一惊。若是三公主出家了,他们这些亲近之人,若是不被邓皇后迁怒,也是要出家陪着三公主的。这下子,可如何是好,众人脸上,全是惊恐。倒是有女官醒悟过来了,这会儿不反驳,三公主可能真要出家了。
“谁说公主要出家了?”一个女官高声叫了起来,
魏明抬头看去,冷哼了一声,吩咐身后的侍卫,“带宝安公主,前去云栖观。”
眼下逼着三公主出家,日后必定要得罪邓皇后,这一点,魏明请旨出宫的时候,就做好准备了。反正是要得罪的,不如早点把肃宗吩咐的话做好。日后即使三公主得了邓皇后的许可,不肯出家,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更何况,魏明跟邓家的牵绊,而今越来越淡,他自然也不愿意讨好邓皇后。毕竟,魏明早就发现了,他的立身,只在肃宗身上。至于太子日后怎么看他,魏明是想不了那么远的。肃宗正值壮年,魏明要担心的,就是在皇上身边,如何安心服侍,得了圣心。
见魏明等人要逼着三公主去云栖观,三公主身边的女官们,也不是吃素的,众人在宫里有邓太后和邓皇后护佑,早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侍卫们上前,宫人们也上前对峙,谁都不肯退后一步。魏明带来的侍卫,多是御林军,对公主身边的女官宫人,并不敢贸然出手。双方正对峙呢,青眉卫的女侍卫们倒是来了。
一看见青眉卫,三公主就明白了,父皇这次是真的发火了。
青眉卫的侍卫都是女子,抓起三公主身边的宫人女官,毫无手软,一抓一个准。很快就绑了三公主身边服侍的人,丢到了车马上。
魏明见大局一定,就到了三公主跟前,“公主,这边请。”
三公主心头大恨,却奈何不了魏明,只得怒骂,“你这个搬动是非的阉人。”
“如果不是因为公主,”魏明不咸不淡地回道,“奴才也犯不着半夜出宫,来一趟朝天宫了。”
说着话,又对陈飞龙拱了拱手,“劳烦陈天师了。”
眼见着魏明带走了大麻烦三公主,陈飞龙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哪里哪里,魏公公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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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半夜带了三公主一行人,匆匆到了云栖观。这边的观主得了消息,一早就起来等着了。三公主在云栖观出家一事,不办,要得罪肃宗,那是抗旨。若是按着肃宗的意思办了,等邓皇后赶来了,就是得罪了皇后。云栖观的贺观主,也是十分头疼。
这云栖观,原是贺皇后的独女,宁国公主出家的所在。而今宁国公主去济宁云峰山久住,这云栖观就交到了这个贺观主手中。
贺观主原是贺家的贵女,只是前朝湮灭,到了大楚开国一代,仍旧有贺皇后庇佑贺家人等。所以贺观主年轻的时候,日子过的不差。只是贺太后去世之后,太宗就开始反扑,贺皇贵妃比不上当年贺太后的威仪,一步步挫败,
而后贺家的人马,也被收拾了个一干二净。贺观主就是那个时候,家破人亡,无枝可依,最后投靠了云栖观出家的宁国公主。有宁国公主护佑,她才在云栖观住了下来。而今算来,也快二十年了。
贺观主正头疼呢,她的大弟子孙同光倒是进来了。
“师傅,宝安公主真的要来?”同光深知,若是云栖观答应了肃宗的要求,邓皇后会如何反应。这可是邓皇后的独生女儿,如何舍得她出家,长伴青灯。
“同光啊,辛苦你了。”贺观主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弟子,这孩子是她进云栖观的时候收的,亦徒亦女,而今也快三十的年纪了。贺观主本打算,自己去世之后,这云栖观就交给孙同光。有宁国公主在,这云栖观的日子,不会太难过了。
可是如今三公主一来,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已经过了知命之年,可是同光以后,可如何是好。只怕,要受不少委屈了。别的不说,眼下三公主半夜要来云栖观出家,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同光操持。偏偏这出了力气,最后还讨不了好。
贺观主和大徒弟正说着话呢,外面的道童却是进来通报了,“观主,魏公公派人来说,就在五里外了。”
“师傅,我们得去外面候着了。”同光扶了贺观主起来,这大半夜的要出家,皇家的人,真不把别人当一回事啊。
三公主被青眉卫的人押到云栖观,心知今晚出家与否,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今天惹怒了父皇,只能先委屈一些,顺着他的意思。明日求了母后,再还俗不迟。更何况,三公主心中也有思量。若是自己不嫁黄承志,没了昭阳长公主的助力,只怕日后太子想起来,也要怨她这个胞妹。
如此一来,只推到肃宗头上,父皇让她出家,三公主还能如何。虽然是她惹怒了皇帝,可是出家一事,还真是无可奈何。这么一来,黄承志的亲事黄了,谁也怪不到她头上。眼下先避一避风头,也算是一利。
三公主心中有了主意,倒是并不纠缠,很是干脆地跟着魏明,下了马车。
第966章 逼婚
邓皇后次日醒来,就知道了昨夜一事。听说肃宗毫不留情,就将三公主送去了云栖观出家,邓皇后捂着心口,一时有些喘不上气来。这女儿被邓太后宠到今日,差点要了她的性命。皇家儿女,谁的亲事能够顺心如意。如今三公主这般大闹,又被肃宗送去了云栖观,只怕一时半会儿,无法返俗了。昭阳长公主那边的亲事,她再努力,也无能为力了。邓皇后想到这些,一时没了斗志,脸色更是苍白了。于嬷嬷见了,还以为邓皇后担心三公主,就问道,“是否派人去趟云栖观,让三公主安心等待?”
邓皇后摆了摆手,一时间,不想提起这个让自己头疼的女儿。
于嬷嬷见了,也知道邓皇后这会儿应该最是心烦,只是三公主毕竟是邓皇后的独女,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三公主在云栖观出了家,法号同安,做了云栖观的贺观主的弟子。
“娘娘,”外面的宫人来报,“太子妃前来请安。”
于嬷嬷刚想拦,谁想邓皇后却点点头,示意宫人带了孙眉进来。
孙眉进来见了礼,倒是坐到了邓皇后的脚踏之上。
“母后,”孙眉有些着急,“昨夜的事,可曾听说?”
邓皇后点点头,“珏儿任意妄为,实在是本宫之过。好在皇上下了旨,本宫借着这事,也好养养身子,反思己过。”
邓皇后自然会救女儿,可是眼下,她着急也急不来。反而借了肃宗的禁足旨意,先在宫里避避风头,等三公主吃过苦头,真心实意悔过之后,她再出手不迟。不过是在云栖观几个月,邓皇后觉得,三公主吃不了什么大亏。
“母后,”孙眉不得不看了一眼左右,若不是事情紧急,她哪里会这个时候进宫。
母后被禁足的事情,他们东宫昨夜就收到消息了。可是今日若是不来讨个主意,孙眉担心,太子那边被人一逼,怕是要出昏招了。太子为人中正平和,孙眉对这样的夫婿,实在满意。可是太子这位置,史书上本就是高危之位,人人相争。如今邓家式微,邓太后去世,邓皇后又被禁足,三公主接连闹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孙眉心中,也是暗暗着急啊。
孙眉一向是个稳重的,这会儿面上却有急色,邓皇后心烦意乱,一时没有注意到。这会儿说了几句话,倒是也发现了。
“你今日进宫,还有何事?”邓皇后总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孙眉心里一松,说起了进宫之事。三公主怎么闹,肃宗怎么发怒,这些都不是燃眉之急的事。毕竟肃宗是三公主的父亲,再怎么生气,也是有限的。可是眼下,有件事情,却是避不过去了。
“昭阳长公主找了简王和裕王……”孙眉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与邓皇后知道。
原来,昨日被三公主上门大闹了一番,昭阳长公主心中,也是怒火熊熊。
这样的亲事,昭阳长公主回头想想,是不是自找麻烦。如今别说邓皇后和太子帮不到他们,反而是他们永乐侯府和昭阳公主府出力出钱,给他们铺路。这联姻本就求一个彼此扶持,日后等太子登基了,黄承志可以在前人的恩情之上,图一个富贵平安。
可是有这么一个三公主搅和进去了,黄承志以后的日子,真会富贵平安吗。昭阳公主心中,也是后悔不迭。当年皇兄并不赞同这门亲事,还是她跟母后逼着皇兄和皇后答应了下来。眼下太后刚走,昭阳长公主就明显觉得,今时不同往日了,人家看她的眼神,对她的态度,都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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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昭阳长公主后悔多久,次日天一亮,就有人来公主府上报信,说是三公主惹怒了肃宗,被魏明押着,去云栖观出家了。
这一下,昭阳长公主彻底被激怒了。邓皇后不想嫁了女儿与他们家,竟然怂恿皇帝,让三公主出家去了。而三公主宁可出家,也不愿意跟黄承志成家。这样的亲事,他们家,还指望个什么。莫非,真的傻乎乎去帮着太子,给他铺平道路,最后成了块又臭又硬的垫脚石?
当然,三公主为什么闹起来去出家,肃宗为什么会下旨,昭阳长公主也猜了个七七八八。还不是三公主看不上他们家黄承志,既然如此,那她手中的好处,自然不能便宜了邓皇后和太子。
更何况,昭阳长公主也是被邓太后一手宠大的,何尝吃过这般的亏。既然三公主跟她这个姑姑过不去,就别怪她这个当姑姑的长辈,不给太子面子了。
嫁与不嫁,还真轮不到三公主做主。所以,昭阳长公主一怒之下,就带了人,往简王和裕王的府邸哭诉去了。
这简王和裕王,原是太宗的兄弟,如今也都是六七十岁的耄耋之年。太祖和太宗在位征战之时,简王和裕王尚年幼,跟着大嫂邓太后在老家度日。直到太宗登基,贺太后专权,贺皇贵妃跋扈的时候,这两位王爷,却是一直站在邓太后的身后。
长嫂如母,这两人倒是颇有些恩义,记得邓太后的好处。而后贺太后过世,贺家被灭,贺皇贵妃也没讨个好处。宫中和朝廷内外,各方势力角逐的时候,邓太后就帮着简王,夺了兵部的权力。而裕王,则管了宗人府的事情
。一来二去,到了肃宗登基,这两位王爷,也早就在家养老。只是,两人的辈分既高,威望更是不错,所以肃宗对着这两位叔叔,也是颇为礼遇。
昭阳长公主在朝臣的眼里,是个跋扈自大的,可是在简王和裕王眼里,却是个天真纯良的公主。任性与否,本就是天家女儿,需要顾虑这一点吗。所以,简王裕王见了昭阳公主上门来哭,心中立马就对邓皇后生和太子,出十二分的不满来了。
再一听,为了不跟黄承志成亲,三公主和邓皇后竟然出了这么个昏招,让女儿去云栖观出家。云栖观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贺太后的独女宁国公主出家的所在。莫非,她邓皇后还真以为她是贺太后不成?
第967章 哭诉
听说昭阳长公主去找简王和裕王哭诉,邓皇后顿时觉得十分头痛。
她处心积虑想给太子拉拢的势力,正是简王和裕王。这两人辈分高,名声又好,一个曾经握过兵权,深得太宗的信任,即使现在没有实权,却也是宗亲里最有威望的老王爷。另一个掌过宗人府,在皇室宗亲里面很有影响力。
昭阳公主这么一哭诉,三公主打闹到姑姑门上的事情,暂且不提,就她任性出家一事,也算是刻意为难昭阳公主了。
这门亲事,是邓太后在世的时候定下来的。宗亲们谁都清楚,邓太后有多么热衷于把三公主和外孙黄承志凑一对。如今人走茶凉,谁看了不会心寒呢。
邓太后是肃宗的亲生母亲,大家怪起来,自然第一个先怪邓皇后这个外人。三公主又是邓皇后的女儿,这亲事出了意外,不是邓皇后的主意才怪呢。
更何况,这事情前前后后都连在一起,先是邓皇后遇刺受伤,接着三公主就闹上了昭阳长公主的府邸,当天就出家了。虽说有肃宗生气这个因素在里面,可是外人看来,就是邓皇后接着自己受伤,给肃宗上了眼药,干脆拒绝了这门亲事。
而今三公主的确是出家了,肃宗金口玉言,总不能一夜之间,就又反悔了吧。三公主若是被皇亲们逼着立马返俗,只怕肃宗脸上也不好看。若是肃宗一口咬定,绝对不让三公主返俗,那么邓皇后以后的打算,也要落花流水,没了办法。
孙眉之所以这么着急,也是看出了这里面的干系,一个处理不好,只怕日后三公主返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们不是要一个公主吗,”邓皇后发狠了,说道,“给他们一个就是了。”
“母后……”孙眉却是知道后宫底细的,如今适龄婚嫁的,只有两位公主。一个,就是跟陈奇可定了亲事的宝昌公主,而今十八芳龄。另外一个,就是出家避祸的三公主,十六岁的年纪。再下去,就是贤妃谢氏出的四公主。可是四公主如今,才刚刚九岁,后宫里面,哪里还有什么适龄的公主。
“那些个郡主县主的,适龄的可不少,”邓皇后也难得硬起了一会儿,昭阳长公主这样步步紧逼,就是要把三公主逼到绝路吗。如今他们这对姑侄已经撕破脸了,邓皇后可不认为,自己女儿和黄承志成亲之后,能过上什么好日子。既然如此,她这个中宫皇后,总得为自己的女儿争上一争。更何况,收了郡主和县主到自己名下,再做主让他们成亲,在宗亲眼里,自己这个皇后的作为,也算是能够交代的过去了。
也算是夫妻同心,这会儿御书房里的肃宗听说了,也是这么一个态度。
简王和裕王和邓太后关系甚厚,所以肃宗能够顺利登基,也是仰仗了这两位皇叔的帮助。可是如今昭阳长公主一逼再逼,就让肃宗火大了。三公主也是肃宗亲自看着长大的女儿,如今婚事不顺,不如意退到了道馆出家,
而昭阳长公主还步步紧逼。这是没把他这个兄长,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啊。更何况,他和昭阳公主,算不得什么兄妹。想起自己尸骨无存的生母,肃宗对邓太后的怨恨,总是有那么一些的。更何况,邓太后之死,起因就在她太过贪心,想杀了肃宗,让太子继位。这样一来,肃宗想起邓太后,哪里还记得她的什么养育之恩呢。
至于简王和裕王,如今的肃宗,在皇位这个至尊的位置上面,也坐了快十年了,早就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了。即使这两位老王爷,当年对他甚有帮助。
得了简王和裕王求见的消息,肃宗倒是也不推辞,抽了个空,很快就见了这两位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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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王和裕王求见,本来就是为了给昭阳长公主出头来的,可是他们面对的,毕竟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所以,两人本着做和事老的长辈姿态,来了并没有马上把矛头指向肃宗。若是想让肃宗好好配合,总得说几句好话哄着。
裕王主持宗人府多年,极其擅长打太极,处理起矛盾来,更是让当事人如坐春风,心里的委屈尽吐。肃宗也隐约表达了一番对昭阳长公主的不满,这般咄咄逼人,强扭的瓜,如何能甜。
裕王面带微笑,频频点头,对昭阳长公主的任性,也表示的确有些过头了。
“昭阳的性子,”裕王笑道,“也是皇上和太后给宠出来的,这不,太后刚刚仙去。这世上,昭阳也就剩了皇上一个至亲骨肉。她的性子如何,皇上自然是清楚的,总要假以时日嘛,假以时日。”
“这……”肃宗被裕王的话堵了个正着,还能如何,昭阳长公主的脾气,虽然不是他纵容出来的,可是邓太后的宠溺,却是的的确确扎扎实实的。若是眼下就逼着昭阳公主改掉性格,一个不孝不悌的帽子,马上就要戴他头上了。肃宗再反感邓太后和昭阳长公主,眼下也是没法继续反对的。
三人正说着闲话,坤宁宫的于嬷嬷倒是送了点心过来,说是皇后知道几位皇叔进宫,特意让她过来。
“难得皇后娘娘记挂,”裕王笑呵呵捡了块点心,放到了茶碟子里,“我们王妃前日去探望娘娘,说是气色稍微好了一些。于嬷嬷,你也赶紧回去吧。皇后跟前,可少不了你。”
于嬷嬷奉命前来,主要是打听一下,简王和裕王进宫,究竟跟皇上说了些什么。这会儿见到人了,茶点也呈上去了,她也是该走了。
出了御书房的门,于嬷嬷寻了宋宝,问道,“简王和裕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宋宝一早就得了肃宗的意思,也问于嬷嬷,“那皇后娘娘那边,是个什么意思?”
“娘娘说,找个郡主或者县主,挂到坤宁宫的名下,”于嬷嬷说,“这样算起来,也跟太子是嫡亲的兄妹了。”
原来如此,宋宝点点头,“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第968章 王孙
“既然如此,”宋宝吩咐道,“还请于嬷嬷回去,跟皇后娘娘说上一声,这人选,要早点定下。”
“是,那老身就先告辞了。”于嬷嬷得了宋宝的话,明白了肃宗的意思,也着急赶回去,给邓皇后报个信。毕竟,这郡主还是县主的人选,可得邓皇后去找的。
于嬷嬷匆匆走了,宋宝得了信,也回去说与肃宗知道。这次,皇上和皇后,倒是同仇敌忾,站到了一边。正走着呢,宋宝却一眼就看见了魏明,不知道他形色匆匆,是从什么地方回来。想到魏明奉旨送了三公主去云栖观里出家,宋宝就有些嗤笑,看他魏明还能蹦跶到哪一天。这天下,以后总是太子的,如今的皇后,也会成为以后的邓太后。到时候,旧愁新恨,宋宝心中得意,看魏明的眼神,就越发有些不屑了。
魏明见宋宝眼神不善,心中也猜了个七八分,知道宋宝是怎么看自己的。眼下他把三公主和邓皇后得罪的死死的,宋宝等人见了,只怕暗笑不已。只是,自从看明白肃宗和邓太后之间你死我活的关系,他就彻底站了肃宗一边,对任何势力,都不讨好,不依靠。是是非非,日后总有定论,眼下一时的输赢得意,有什么意思。
于嬷嬷得了肃宗的意思,倒是很快回了坤宁宫,这事由三公主而起,如今找个替嫁的宗室女,说来说去,也是为了皇后和三公主。
虽说往日的后宫事务,都牢牢地握在邓太后手中。可是邓皇后终究是一宫之主,找出一个合适的替嫁女子,算不得什么难事。可是这次替嫁的人选,邓皇后一则要考虑黄承志的颜狗属性,二则也要考虑好摆布,这么一来,就有些棘手了。
宗室女子的出身个个高贵,若是再有几分姿色,哪有那么容易摆布的。邓皇后忍了伤痛,召了尚宫局的几个心腹,专心挑起了人选。能否熄灭肃宗的怒火,能否挽回肃宗对三公主的慈父之心,都看这次替嫁的人选是否合适了。
邓皇后一行人,把宗室在册的郡主县主,一一翻看了一遍。剔除了背后势力错综复杂的,邓皇后手中,并没多少人选。因为黄承志中意如意郡主,所以尚宫里面,就有人点了徐婉如的名字。虽说肃宗看重于她,可是徐婉如一个年方十五的小郡主,背后只有一个颓势明显的忠顺侯府。
别人不知道徐婉如在肃宗心中的地位,可是邓皇后却十分清楚,徐婉如很快就被剔了出去。眼见着手中的名单,越挑越短,邓皇后心中,也有了些烦闷。
倒是尚宫苏云华,指了指名单上的一个名字,示意邓皇后去看。
“周瑛?”邓皇后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再扫了一眼,名字前后,并无封号。
“娘娘可记得永安郡王?”见邓皇后点了点头,苏云华就说道,“这周瑛,便是永安郡王的女儿,去年及笄,今年正好十六,尚未定亲。”
大楚的年轻女子,多半及笄的时候,就定下了亲事,到十六七岁,就出嫁成亲了。可是这周瑛,如今十六岁了,还未定亲,邓皇后就有些担心,莫不是外貌有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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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邓皇后有些犹豫,于嬷嬷倒是开口说话了,“娘娘,这周瑛年底的时候进宫贺岁,老奴倒是看见了,弱柳扶风,容貌倒是有几分如意郡主的品格。”
既然外貌合适,邓皇后就有了几分兴趣,“可是……永安郡王如今,还在道馆……”
于嬷嬷点点头,解释道,“所以这孩子至今还没个封号。”
难怪了,邓皇后点点头,她对周瑛虽然没什么印象。可是对永安郡王和永清郡主这两兄妹,却是颇知道几分的。
永安郡王和永清郡主是平王的子女,平王就是太宗皇帝的兄长。只是在太祖打天下的时候,平王丢了性命,只留下这么两个孩子。邓太后在老家照顾一家老小的时候,这两孩子就跟着邓太后。
周家得了天下,平王就得了追封,他的一对子女,也得了郡主郡王的封号。永清郡主在邓太后膝下长大,嫁入了信国公郭家,做了郭近的世子夫人。
而永安郡王,就是另外一番的人生了。他和永乐侯府的老侯爷,也就是昭阳长公主的公公黄立新,是志同道合的忘年交。而那位黄老侯爷,常年住在道观,专心炼丹求长生。所以这永安郡王,也是这般做派。两人虽然隔了一辈,却是一般的不顾家,只顾求仙问道。
平王一系的子孙不多,平王只得一子一女,永安郡王虽然有些姬妾,却也只得一子一女。而这个周瑛,就是他的长女。周瑛下面,还有个十岁的嫡长子。
按理说,周瑛是永安郡王的嫡长女,又有邓太后的一层关系在,及笄的时候得个县主的封号,算不得什么难事。只是去年她及笄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郭久青和萧茉退亲的事。当时满城的流言蜚语,永清郡主只好称病不出,也没机会进宫,替侄女求一个封号。至于周瑛的生父永安郡王,提也不要提了,他估计连自家的子女多大了,也不知道。
郡王的嫡长女,身份倒是够了。邓皇后有些满意,却又担心不好拿捏。于嬷嬷因为永清郡主的缘故,倒是对周瑛知道一些。就给邓皇后细细讲了一番她家的处境。周瑛的生父只顾炼丹修仙,对府中事务,一概不管。周瑛的封号倒也罢了,可是周瑛还有个弟弟周帆,若是永安郡王再这么不管不顾下去,只怕周帆的未来,就很悬了。
大楚虽然至今已有三代帝王,可是建立的时日不算长。太宗同辈的兄弟,还有几个亲王在世。王位一代而止,下面就是郡王,郡王之后,本朝尚无封号,前朝的习惯,多是降为公侯伯爵,或者得一个辅国将军的虚衔。
邓皇后听说了周帆,倒是有几分兴致了,若是周瑛心系母亲和弟弟,这门亲事,倒是不错。
第969章 春宴
为了三公主,邓皇后的动作十分迅速,很快就安排了人,带永安郡王府的周瑛进宫一趟。这替嫁的事情,着实是等不得了。
邓太后去世至今,已经三月有余。皇家的国丧以日代月,二十七日就恢复了正常,婚嫁并不碍事。若不是三公主作妖,她和黄承志的亲事,一早就走完六礼了。倒是二公主那边尚且不错,陈奇可会试的名次不错,只等着殿试之后,两人就要成亲了。
听说邓皇后找了个宗室女,肃宗也不意外,若是昭阳公主能够接受,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他面上也不会太难看了。所以,对邓皇后的一概操作,肃宗都默认许可了。
会试已经过去了些日子,肃宗忙着定殿试的试题,一时间也懒得搭理后宫的事务。德妃的禁足也已经结束,倒是听宋宝说起,她和几位老王妃,来往颇为密切。想来,也是替三皇子拉拢人脉,肃宗知道自己后宫那些个女人想些什么,嗤笑了一声,倒是也没插手去管。
这会儿正是三月春光最为明媚的时候,行宫万春园的海棠开的甚好。邓皇后就借此为由,开了个海棠宴,请了王公贵族,宗室皇亲,去行宫赏花。
毕竟不久前,三公主才大闹了昭阳长公主的府邸。邓皇后这次办海棠宴,有人就猜,是给这对未来的婆媳说和,替三公主道个歉,给昭阳长公主一个台阶下来。至于三公主在云栖观出家的事情,众人谁也不会当真。
徐婉如收到赏花帖子的时候,也是这般想的。邓皇后受伤还未痊愈,为了个女儿,倒是也颇为辛苦。徐婉如让方嬷嬷收起帖子,倒是跟她感慨了一下,这为人父母,实在是不容易。
倒是方嬷嬷有些存疑,她在尚宫局多年,对邓皇后嫡出的这位三公主,十分熟悉。那三公主说一不二的性子,打上姑母的府邸,这一点方嬷嬷是相信的,若是说,赏花宴上给昭阳长公主道歉,这一点,方嬷嬷觉得有些怀疑。如今邓太后也不在了,按三公主的性子,很难再给别人道歉了。
听了方嬷嬷的话,徐婉如也觉得有些蹊跷。只是天下父母心,总跟子女的想法,并不一致。若是邓皇后非要强按着三公主的头,去给昭阳长公主道歉,凑合这一门亲事,徐婉如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她掌了京卫之后,才发现昭阳长公主和宗室几位老王爷的关系十分不错。她手中的京卫大权,已经惹了很多人眼红,其中就不乏宗室皇亲。得罪昭阳长公主的几次,徐婉如明显就发现,宗室有人朝自己发难。为了昭阳长公主背后的这些势力,邓皇后为了太子,强压着三公主道歉,也不算什么了。
到了赏花宴的日子,徐婉如带了人马,就往城北的万春园去了。因为上次出城遇袭的事,徐婉如这次特意带足了人马,多少有些震慑那些个牛鬼蛇神的味道。攻击她的人,总脱不了几位皇子跟他们追随者的手笔。该打回去的,徐婉如也已经做了。不管她做不做,一个跋扈横行的名头,徐婉如是跑不了了。
果不其然,徐婉如的车马到了行宫门口,就收到不少意味深长的目光。左月和小莲跟了徐婉如下车,也明显觉出不对劲来了。左月还好,只扶了徐婉如下车。小莲却扫了一眼周围,谁看过来她就瞪谁。
徐婉如拍了拍小莲的手,示意她跟上,主仆三人跟了宫里的嬷嬷,先去拜见邓皇后了。
自从上次邓皇后遇袭,徐婉如就没怎么关注宫里的事。皇子们不服她掌了京卫,宗室们根式眼红,可是京卫这么块肥肉,肃宗放谁手里都不放心,偏就放了个年少的女儿手里。凡事有利有弊,徐婉如接了这一个差事,就没打算交给别人。这次的海棠宴,宗室皇亲多半到场。徐婉如来这春宴,为的就是看看宗亲们的嘴脸,趁机杀鸡儆猴。
至于邓皇后和昭阳长公主之间的事,徐婉如丝毫没放心上,她们是负荆请罪还是鸿门宴,都与她无关。
邓皇后带病办春宴,肃宗也没闲着,这会儿他召了英王,正说着闲话。前些日子,王锦鹏的人马得了消息,说英王在洛阳的时候,有些不当之处。肃宗收了洛阳王进献的藏宝图,费了些时日,总觉得云里雾里。可是联系王锦鹏收到的消息,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十三弟,说不定也有不臣之心,人放的远了,心说不定也大了。
所以,英王进京给邓太后奔丧之后,肃宗就约束了他,留在京城。盯着英王几个月,肃宗仍旧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肃宗的疑心去了一部分,却仍想敲打一下英王。
英王心中再憋气也得忍着,他知道有人在肃宗面前说了些闲话,可是眼下人在矮檐下,英王该忍气吞声的时候,是个十足孝悌的弟弟,知情识趣,又带了些玩世不恭。
“今日也不拘着你了,”肃宗敲打完毕,就笑着让英王去万春园,“皇后今日办海棠宴,你替朕去瞧瞧。”
“是,”英王长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应下了,“臣弟一早就想去了,还不是担心皇上一人留了这宫里。”
肃宗笑着摇摇头,吩咐了几句,让他骑马小心些,多带些人手。英王笑着应了,出宫去万春园了。
等英王走了,王锦鹏倒是从内室走了出来。
“你看,”肃宗问道,“可有什么对不上的地方?”
王锦鹏摇摇头,这英王若不是个赤诚君子,便是个胸有沟壑的枭雄。可是英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过了这么些年,跟枭雄两个字,实在扯不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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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贺皇贵妃的缘故,肃宗这个三皇子,当年过的实在憋屈。登基之后,他对当年夺嫡的几个兄弟毫不留情。如今除去英王,肃宗只有福王和荣王两个兄弟了。这三人里面,若说最没有问题的,便是肃宗看着长大的英王。
第970章 暖房
没有证据,怀疑也止于怀疑。肃宗对英王的信任,多少还有几分。所以拘了他在京城,肃宗也没打算多做些什么。王锦鹏虽然不信任英王,可是拦不住肃宗偏心,见皇帝不愿过多追究,王锦鹏也只得轻轻放下。
“谢家的人,也去了?”肃宗问的没头没脑,可是王锦鹏却十分清楚,他在问些什么。
“谢三郎去了,就他一个。”王锦鹏说的,就是邓皇后的海棠宴。
“这殿试眼见着就到了,他不在家里温书,跑去万春园干嘛。”肃宗嗤笑了一声,却也知道,就凭谢三郎的才学,谢家估计是要出状元了。
王锦鹏见肃宗只是玩笑,倒是也没解释。谢石安若是不中状元,只怕天下人都要说皇帝打压谢家人了。有镇国公这么个名头在那里,肃宗是若是打压,世人难免会揣测,是不是肃宗担心谢家功高盖主,无故打压谢石安。可若殿试的时候,若是肃宗真给了谢石安状元的名头,只怕世人又要说肃宗怯懦,受制于权臣。你说一个权贵人家的子弟,好好的中什么状元,这不是为难皇帝嘛。
王锦鹏心里嘀咕,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密道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肃宗又问起了谢家的事。
谢家在前朝的时候叛变,一夜之间,一家老小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家天子总觉得谢家有密道,却无从查起。没有拿下密道的所在,肃宗即使想朝谢家动手,也要悠着点。更何况,谢家长房的男子,以及镇国公本人,如今都在北疆镇守,手握重兵。对京城的妇孺动手,不是自己找死嘛,所以,肃宗眼下,并无杀意,只是防范于未然,找了密道的所在,日后好钳制一二。
王锦鹏摇了摇头,“派去谢府的人手,至今没有什么发现。”
肃宗叹了一口气,最近他问来问去,王锦鹏都是这个回答。也不知道是谢家真没有什么密道呢,还是他们防范太过严密。
“不过他们倒是发现了一件怪事,”王锦鹏说道,“谢家的大夫人……”
“孔氏,她怎么了?”肃宗对谢家的这位大夫人,也是知道一些的。虽说谢家长房的男丁都去了北疆,二房的人留了京城。可是京城镇国公府的当家主妇,却是这位长房的大夫人,反而不是二房的小傅氏。
“孔氏素来爱花,”王锦鹏说道,“她有个牡丹园,里面有几株名花。”
肃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谢家大夫人的牡丹园来了。
“这牡丹四月开花,三月里却得给这牡丹花降降温,受点寒。”王锦鹏怕肃宗着急,就飞速说了几句牡丹的生长特性。为了让牡丹花开的好,开的久,很多花农在花期之间一两个月,总要让牡丹冷上那么一阵子。这样一来,到了花期,牡丹比没受过冻的,开的要好上很多。
“往年里到了三月,孔氏总要让人把她的牡丹花搬出暖房,”王锦鹏很快就说到了孔氏不对劲的地方,“今年三月比往年又暖上了几分,到现在,孔氏的牡丹花,都还没挪地呢。”
“是有些奇怪,”肃宗想了想,问道,“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哪里有啊,”王锦鹏说道,“他们府上开春以后,尽是喜事,北疆那边大胜了一场,谢三又得了个会元。”
素日珍爱的牡丹花,今年却不见上心,要么是改了脾性,不喜欢这些个牡丹花了。要么,就是不打算要这些牡丹花了。
“你让人盯紧些,无论事情大小,一律来报。”肃宗也有些回过神来了,谢家有些不大对劲。
而今谢家的一半,已经在了北疆,手握重兵。北疆的军队,虽说是朝堂的兵马,可是镇国公几代经营下来,早已经只知道谢家,而不知道有肃宗了。
留在京城的这一半谢家,有可能一夜之间,会突然消失。若是他们两边合了一处,肃宗手中,就再无制衡谢家的地方了。宫中倒是有个谢家的女儿贤妃,可是贤妃已经生儿育女,早就是天家的人了。谢家走了,肃宗拿贤妃能威胁的了谁。
王锦鹏得了旨意,赶紧下去调兵遣将,重重看着镇国公府,免得他们突然消失。一旦谢家走人,那这天下,多半是要大乱了。大楚建国至今,好容易安稳了几年,安静平和的日子实在是太短了,王锦鹏不愿意再起战火,肃宗当然更不愿意。
肃宗不愿意逼反了谢家,却也不愿意看见谢家手握这般大的权力。只是这些年,两边有进有退,各有输赢。
王锦鹏带人去了,肃宗坐了书房,一言不发,心里五味杂陈。镇国公这个老狐狸,躲了北疆,一直不愿意回京,估计早就打算着不臣之事吧。
突然,肃宗想到了谢石安。
“谢三,”肃宗问身边的魏明道,“他今天去了万春园?”
魏明应是,“谢石安的确去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到了。”
肃宗飞快打着主意,又追问道,“皇后定的谁家女儿?”
这话说的有些跳跃,好在魏明整天跟在肃宗身边,知道他问的什么,“娘娘前儿刚召见过永安郡王府的周瑛,今儿听说又召了她去。”
“你马上去万春园,告诉皇后,”肃宗很快说了自己的打算,“把周瑛定给谢三,具体安排,你到了那里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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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一愣,但是马上回过神来了,赶紧应下,出门往城北去了。
肃宗为什么突然要把周瑛定给谢石安,魏明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先前王锦鹏在说孔氏的奇怪之处,他就觉得,皇上是担心谢家人突然跑了。虽说着牡丹花只是个小事,可是由小及大,皇上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为了这么个小事,肃宗是没有办法名正言顺派了人,去看着谢家的。锦衣卫再能耐,也只能躲在暗处看着镇国公府。即使有人伪装进了镇国公府,也得小心谨慎,不能撕破了脸皮。眼下要正大光明看着谢家,哪里还有比指婚一个宗室女,来的更名正言顺的?
第971章 拦截
魏明急匆匆往城北的万春园去了,锦衣卫的人,除去盯着谢家,也跟着往行宫而去。邓皇后安排了周瑛和黄承志相看,至于细节如何,肃宗还没来得及问。如今突然要把周瑛塞给谢石安,肃宗只得让人快马加鞭,前去行宫截人。
若不是突然发现谢家有异,肃宗也不至于去抢邓皇后的人选。只是眼下,实在是没有时间,再去宗室权贵的女儿里面,细细挑选。周瑛这么个现成的人选,肃宗若是想要,邓皇后自然会让。
周瑛貌美又性格懦弱,再加上一个尚未袭爵的弟弟。为了家人的富贵前途,周瑛很好拿捏,所以,邓皇后要给黄承志和周瑛指婚,在周瑛这边,毫无难度。但是,到了黄承志一边,却很棘手了。
最大的难题,就是昭阳长公主。三公主退亲出家,还打闹上她的府邸,昭阳长公主被邓太后宠了这么些年,这等耻辱,这一口气,如何能忍。若是不好好处理这一桩事,别说助力,只怕要成仇家了。
为了尽快成就此事,邓皇后带病办了海棠宴,背后的手脚,自然不少。周瑛是个泥人儿,想怎么捏怎么捏。而黄承志又是个浪荡子,筵席上吃酒冲撞了谁家女眷,也不算什么稀奇。所以,邓皇后拖了昭阳长公主赏花,暗地里去让人哄着黄承志吃酒。周瑛前次进宫,就知道了自己今天的命运,事关家族荣誉,弟弟的未来,她也只得舍了一身,听从了邓皇后的安排。
魏明赶到万春园的时候,黄承志已经喝的有些醉意了。只是魏明的目的不在黄承志,却在周瑛。只是这会儿的周瑛,还跟着于嬷嬷,在春泽斋里等着。问清楚周瑛的所在,魏明算是松了一口气,赶紧前去拜见邓皇后,传了肃宗的口谕。
宫人通报的时候,邓皇后正陪着昭阳长公主吃酒,她又是吹又是捧的哄了好一会儿,昭阳长公主的面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邓皇后听说是宫里来人,倒是借口更衣,出去了一小会儿。
“见过皇后娘娘。”魏明见过礼,想着怎么开口,才好跟邓皇后讨了周瑛。
“魏公公?”邓皇后知道,魏明是肃宗的心腹。今日海棠宴,肃宗也知道邓皇后的算盘,要撮合黄承志与周瑛两人。只是不晓得,这会儿魏明来万春园,究竟是为了什么。
魏明就把肃宗要把周瑛指给谢石安的事情,仔细说了一番。
“好好的,皇上如何就想到周瑛了?”邓皇后有些奇怪,周瑛肃然美貌,可是在宗室女子里面,实在没什么名气。
“谢公子这次会试得了头名,”魏明来前,肃宗就吩咐过,不要让皇后知道谢家有异心。所以,魏明随口撒起谎来了,“皇上的意思,奴才也不敢妄自揣测。”
言下之意,就是肃宗要给谢家一个彩头,喜上加喜,随着谢石安科举高中,给他指婚。
若是锦上添花,肃宗也会仔细挑个宗室女子,何必让魏明这般急匆匆来万春园截人。邓皇后心知有异,但是面上却没显露,既然肃宗开口要人,她这个中宫皇后,还能如何呢,自然是拱手相让了。
听说周瑛在春泽斋里候着,魏明就打算辞了邓皇后,前去截人了。
邓皇后见状,倒是开口说道,“今儿谢三郎也来了海棠宴,既然是日后要做夫妻的,倒不如让他们先见上一见。”
魏明的眼睛一亮,的确,这样更好。若是日后殿试之后,肃宗想要给谢石安指婚,他心里有个模样身形,总比两眼一抹黑来的好。这一份情谊,魏明当做顺水人情,倒是愿意送与谢家。
不管谢家日后如何,眼下的镇国公府,肃宗还是想要安抚为上的。既然如此,魏明这个肃宗的心腹內侍,自然要按他的意思行事了。
魏明告辞下去,邓皇后回了内室,见昭阳长公主有了几分醉意,就笑着说道,“昭阳这气色看着,倒是比本宫年轻了十来岁……这满园的春色,七八成,倒是都到了你的脸色。”
昭阳长公主听了受用,微微一笑,说道,“刚才可是魏明来了,本宫似乎听到他的声音了。”
邓皇后心中叹了一句好耳力,解释道,“皇上让他来看看这春宴,朝事繁忙,心里又记挂着太后,哎……”
说的肃宗跟个二十四孝的儿子一般,听的昭阳长公主,也是心头一软。如今母后去世,就剩了他们兄妹两人,才是骨肉至亲。三公主言行无状,可是皇后也已经给足脸面,上门道歉不说,这次又特意举办了海棠春宴。
邓皇后都带病办了致歉的春宴,昭阳长公主也觉得,自己应给她几分脸面。说到底,如今昭阳长公主还是看重肃宗的兄妹情分。既然如此,邓皇后给了台阶,她也就趁机下了。
两人携了手,一起去园子里赏花。春宴上来了不少人,京城勋贵权贵人家的子弟闺秀,今天多半都来了。
众人见邓皇后和昭阳长公主相携出来,就知道,三公主的事,多半已经雨过天晴了。有脑子灵活的,就已经开始琢磨,不知道黄承志这次要娶的,是哪位贵女。今日来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邓皇后中意哪一位,去替三公主出嫁。
鉴于黄承志素日的名声不好,京城出挑一些的闺秀,早就远远地避开了。这会儿见邓皇后和昭阳长公主之间这般和煦,早有人派了身边灵活的下人,回京城跟长辈通报去了。不想招惹麻烦的姑娘,也多找了借口,避开人多的地方,下去休息。
魏明是肃宗身边的亲信,众人见了,只当肃宗派人来见邓皇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邓皇后为了三公主的事情,对永乐侯府很是奉承。肃宗虽然不能亲临,让贴身的內侍过来看看,再正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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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春园是离京城最近的行宫,魏明对这里的方向位置自然熟知。一边笑着和众人打招呼,一边就往周瑛所在的春泽斋去了。他心里正琢磨着,怎么让周瑛在谢石安面前露上一脸,就遇到了谢石安。
第972章 入局
“谢公子,”魏明前笑呵呵地上前招呼,“春光明媚,公子也来赏花?”
“魏公公,”谢石安拱了拱手,没回答魏明的话,却反问道,“今儿您也来赏花?”
“殿试将近,别人都在埋头苦学,”魏明笑着打趣道,“反而是谢公子,胸有成竹,到底是技高一筹啊。”
“哪里哪里,魏公公过奖了。”谢石安今日来万春园,倒是想见一下英王。谁想,这满京城的纨绔都来了,英王反而没有动静。殊不知,肃宗今日召了英王进宫敲打,这会儿英王即使出宫了,也躲在王府里不敢乱来,哪里会来海棠宴浪啊。
至于肃宗为什么敲打英王,原因就在谢石安漏了些陕西的消息给皇帝,绊住了英王的手脚。至于他为什么漏了英王的底细,就在于英王先动手漏了谢家在北疆的动作。肃宗对谁都不信任,一有风吹草动,自然就风声鹤唳。眼下的肃宗,大权在握,底下的人虽然有异心,却也不敢正面刚。
谢家本打算这个春天,齐齐离开京城。而谢石安参加科举,会试过了准备殿试,为的就是掩饰这个离京的打算。英王虽然不知道谢家离开的秘密渠道,却也猜了个一两分,谢家并不安分。这么个关键时刻,谢石安当然不能乱了自家的步伐,只得拖了英王下水。
既然没有见到英王,谢石安就打算走个过场,早点离开。谁知,这会儿突然遇见了肃宗跟前的魏明。肃宗身边的几个內侍,就这个魏明,最为坚定地追随皇帝。至于宋宝等人,反而有些私心。人一旦有私心,就好攻破。所以见了魏明,谢石安只得应付几句。好在魏明也有事情要办,并不多聊。两人客气了几句,就分头走了。
谢石安随意往高处去,这会儿亲随楚白也找了过来,两人到了个孤悬的亭子,避开了众人的耳目。
“公子,”楚白压低声音说道,“魏明跟皇后要了周瑛,这会儿正往春泽斋去。”
谢家对宫里的动静,十分清楚。邓皇后让周瑛进宫的那一次,谢家就打听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至于邓皇后今天的春宴为了什么,谢石安自然一清二楚。
魏明是肃宗的人,魏明来讨周瑛,为的什么?谢石安是个聪明人,很快就问,“最近他们可有提起什么?”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肃宗。
楚白摇摇头,“王锦鹏滴水不漏,探不出什么,但是看样子,好像是招了些锦衣卫进城。”
锦衣卫遍布天下,哪里都有他们的人手。这会儿招了人马回京,估计是有大动作。
谢石安猜不出肃宗的目标,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谢家出京的计划,一切都井井有条地进展着,只等着他殿试之后簪花游街,之后连夜出逃。就这么三五日的时间,事情又进展的太过顺利,谢石安心中越发觉得有什么东西迫近。
周瑛是个听话的傀儡,无论是邓皇后,还是肃宗,只要他们开口,周瑛为了家里的前途,什么都会答应。邓皇后要把周瑛塞给黄承志,收拾三公主的烂摊子。那肃宗截了周瑛,为了什么?
因为有邓皇后指婚的打算做参考,谢石安越发觉得,这周瑛,很可能会被塞给他们谢家。而肃宗起意截人,只怕也是临时做的决定。宫里的消息十分可靠,邓皇后召见周瑛的时候,肃宗毫无反应,没道理突然今天就来拦截了。
“只怕事情不妙,”谢石安皱着眉头,他们二房里倒是还有个谢轻尘可以结亲。只是他是兄长,谢轻尘是弟弟,肃宗要是有意指婚,他谢石安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
“黄承志呢?”谢石安问道。
“先前看见他跟着如意郡主,”楚白指了指临水的林子,“从那里过去了。”
谢石安往林子看去,就见那石径深幽,却没人踪。这万春园是离京城最近的行宫,天子的很多筵席就在这里办,谢石安来过几次,估摸着那林子过去,很可能就是春泽斋。
“我去帮邓皇后一把,”谢石安笑道。楚白也笑着跟上,他得给公子掠阵。
过了林子,跨过石拱桥,对着湖水的楼阁,果然就是春泽斋。楚白退下,谢石安推门进了院子。毕竟是皇家的地盘,谢石安也不好大白天的施展功夫,只是踩了不紧不慢的步子,装作赏花的样子,随意漫步。
先前楚白打听到的消息,说周瑛就在这春泽斋的二楼小阁楼上。这位置选的不错,阁楼对水又在高处,只要在楼下守着窗子,再让人堵了楼梯,就能困住黄承志和周瑛。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若是周瑛听了邓皇后的吩咐,栽赃黄承志。那么这门亲事,昭阳公主不答应也不行了。毕竟,周瑛也是宗室女儿,事关皇家体面,容不得黄承志乱来。
谢石安正走着,却听见楼上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男的,就是黄承志,而女子的声音,听着倒是有些像如意郡主。谢石安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徐婉如怎么跟着黄承志来了春泽斋。来了也就罢了,怎么两人还上阁楼去了。
自从上次昭阳长公主对徐婉如动手,黄承志就再没机会见徐婉如。他知道上次借口邓太后的懿旨骗徐婉如进宫得罪了她,这会儿见了徐婉如,怎么也要解释一番。错的都是他妈妈他外婆,跟他自己没有关系。
徐婉如懒得搭理黄承志,一路避让,谁知就到了春泽斋。她没来过万春园,对这边的庭院位置,并不清楚。黄承志一路追着,徐婉如就这么到了春泽斋。仗着带了潘知远给的法珠,徐婉如有自保的本事,也没把黄承志放在眼里。只想着到了僻静的地方,放到了黄承志再说。
她正琢磨着对黄承志下手呢,谁想这黄承志见两人进了封闭的阁楼,胆子越发大了,辩解不说,还朝着徐婉如越走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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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又多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听着,像是阁楼里守着的周瑛。谢石安听了,心想,他得上去把徐婉如弄出阁楼,好让邓皇后心想事成。
第973章 阁楼
“见过如意郡主,见过黄世子。”周瑛听命守在阁楼里面,就是为了等黄承志。谁想黄承志来了,徐婉如也来了。邓皇后可不是这么吩咐的,周瑛心里暗暗着急,琢磨着,怎么让徐婉如先走。
徐婉如本想着,到了没人的地方,打晕了黄承志了事。谁想,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个周瑛。她总不能当着周瑛的面,一棍子打晕了黄承志吧。宗室的关系错综复杂,徐婉如不甚明了,可是昭阳长公主跟几位老王爷的关系,她还是很清楚的。
谢石安在楼下听到周瑛的声音,就知道邓皇后的安排,怕是出了些岔子。只是周瑛和黄承志的婚事能不能成,对谢家并无太大干系。既然徐婉如错闯了这个局,这责任就由她背了,谢石安调头正打算走人,却听见楼上一个女子尖叫了一声。
一时间,谢石安也来不及分辨,究竟是徐婉如的声音,还是周瑛。循着声音,谢石安飞速上楼,推开了眼前的门。虽说邓皇后的安排见不得光,可是周瑛为了自家利益,自愿牺牲亲事。这么一来,外人也插不了手。可若是黄承志出手伤人,那就是另当别论了。谢石安听见了声音,不可能完全置之不理。
守在院子外面的楚白,也听见了阁楼传来的声音。只是这会儿,边上的护军都往阁楼跑来了,楚白心知不妙,若是谢石安反着人流的方向跑出来,只怕反而会被护军给误会了。楚白心一横,只得抢在人前,往阁楼冲去。
到了楼上,楚白朝着洞开的门走去,却见屋子里站了三个人,地上却躺了一个人。地上的那个女子楚白不认识,可是站着的那一位,就是如意郡主,想来地上的,就是周瑛了。
周瑛这么尖叫着一晕,把徐婉如和黄承志都给吓了一跳。两人正目目相觑,不知所谓的时候,楼下冲上来一个谢石安。三人都是一愣,才开口说起始末。听说他们两人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谢石安就觉得大事不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许他也是其中的一环。谢石安刚想退出阁楼,却看见楚白上来了。
“公子,很多人往这里来了。”楚白刚说好这句话,就听见楼下院子传来了护卫们呼喊的声音。
虽然有些不妙,谢石安觉得,眼下这个处境倒是不难解释,若是有人来,好好解说一番就好了。
谁想,这会儿突然啪的一声,黄承志也倒了下去。徐婉如不知道这阁楼的古怪,她只是被黄承志追着,一路来了这个春泽斋,并不知道邓皇后在这里安排了什么大戏。眼见着黄承志倒下了,徐婉如也觉得有些晕。
谢石安来的最迟,黄承志倒下,而徐婉如又有些站立不稳,就上前搭了一把手,扶住了她。
“郡主,你怎么了?”谢石安有些心烦,眼下这事,越发诡异了。
楚白心知不妙,“公子,要不我们先走吧。”
不管邓皇后打算了什么,这事他们镇国公府不掺和。
谢石安扶了徐婉如,也觉得有些晕眩,而他扶着的徐婉如,已经闭上眼睛,晕厥过去了。
楚白伸了手,想接过徐婉如,好让谢石安先走,谁想突然有人从阁楼的窗外跳了进来。楚白上前,刚想出手,却听见谢石安喊了一句,“楚白,住手。”
楚白回头一看,扶着徐婉如的谢石安,也倒了下去。这屋子里有古怪,楚白想护着谢石安,却身不由己,也有些脚软了。
进屋的人不费什么力气,就制住了楚白。窗外陆续进来了几个人,不言不语,各自分头做事。一个背了周瑛,一个背了黄承志,一个推着楚白,就这么下去了。打头进来的人,扶了徐婉如到床上,再扶了谢石安到她边上躺下,才跳到了屋子的横梁上面藏好。
春泽斋附近的护卫急匆匆往阁楼而来,自然也惊动了边上赏花的贵人。而其中,恰恰就有宫里来的魏明。众人群龙无首,见了魏明,自然要问上一两句。
“公公,那春泽斋里有些声响,可是出了什么事?”
魏明微微一笑,“咱家也不知道,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有魏明这么一句话,边上好奇心强的几个,就齐齐跟着他,往春泽斋去了。
众人进了春泽斋,就见到几个护卫。
护卫见了魏明,面上有些犹豫,也不知道,该不该跟这位皇帝跟前的红人细说。
“怎么了?”魏明面上一肃,问道,“你们形色匆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领头的护卫见状,只得上前解释,“公公,要不,还是您去看一看吧,给我们拿个主意。”
护卫这么一说,跟着魏明而来的几位夫人老爷,更是好奇了。只是魏明还没开口,他们也不好往楼上走。
“公公,要不咱们还是上去看看吧,今儿皇后办宴席,可不能给人冲撞了。”
魏明点点头,“夫人言之有理,那众位就随咱家上去看看吧。”
众人上了楼,一眼就看见阁楼上的床上,躺了一男一女。床幔放下了一半,瞧不分明。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床上的男子却坐了起来,脸一转过来,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不是镇国公府的谢三郎嘛!
谢三郎风流倜傥,家中美妾就有好几个,名声在京城里面,实在是有些不羁的。若是他做出些什么唐突佳人的事情,大家也能理解。只是这里面那一位,又是谁家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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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是勋贵就是官宦人家出身,自然知道这种毁人名声的事情,背后只怕都不怎么清楚。或许,是女家看上男子的财势,又或者是男子见色起心。这些个事,糊糊涂涂,细究不得。只是这女子若是官家女儿,谢家倒是要娶新妇了。
谁想这个时候,里面那个女子也清醒了过来,睁眼就看见了谢石安,再一抬头,看见床榻外面站了个魏明。而魏明的身后,又站了五六个妇人,还有七八个侍卫。
第974章 清场
徐婉如这么一抬头,外面眼尖的妇人里面,就有人叫了起来,“如……如意郡主!”
到了这个时候,徐婉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被人给坑了。躺她边上的是谢石安,就她晕前的事情来看,只怕这个谢石安也是被人蒙骗来此的。
等那妇人一出声,魏明就眼明手快,让侍卫带着几位夫人下楼去了。只是这么一来,今天的事情,也是瞒不了任何人了。
谢石安心下无奈,从床榻上起身,冲着徐婉如拱了手致歉。他无心进了这个圈套,倒是连累了徐婉如。
徐婉如也知道,这事怪不到谢石安头上,只怕是有人要拿她做这么一个局。只是这个局里面,谁是饵,谁是猎物,却不好说了。
徐婉如不知道是谁要坑她,谢石安却是猜到了。这人,自然是端坐宫中的皇帝。他就说了,邓皇后给黄承志塞一个周瑛,为什么肃宗要眼巴巴地来抢人。原来抢人是烟雾弹,肃宗实际上的目标,却是引了谢石安入局。只怕先前黄承志去追赶徐婉如,也是有人引了他前去。
前头跳进窗子的那人,谢石安看的分明,就是锦衣卫的指挥使王锦鹏。现在又来了个深得圣心的魏明,一明一暗,一文一武,都是肃宗的心腹之人,谢石安不得不认命。既然肃宗要把如意郡主塞给他,那么他们谢家,也只得从命。
春泽斋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邓皇后的耳中。昭阳长公主听说了这么一出,心头大是痛快,非要拉着邓皇后前来,看一看徐婉如的好戏。邓皇后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肃宗拿自己做了个挡箭牌。什么跟她要周瑛啊,摆明了是拿她这个皇后当傻子。只是,万事只要皇帝如意了,她才有好日子过,邓皇后心中虽然有些不满,却也不好表露出来。
徐婉如怎么说,也是皇家玉牒上的郡主,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邓皇后自然要来主持一二了。至于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得回宫问了肃宗,才能清楚。
邓皇后到了春泽斋,魏明也已经把边上的人清场了,只剩了几个锦衣卫的人,还有徐婉如身边的丫鬟。今日来赴宴,徐婉如只带了花青和胭脂,两人先前和她走岔了。还是魏明派人找了她们过来。花青和胭脂也觉得今日的事情有些奇怪,只是两人都知道,郡主身上有些功夫,按理说吃不了什么亏。而且先前她们去寻郡主,还有人特意指了反方向,如此种种,只怕今天是有心人设的局。
邓皇后一来,众人起身行礼。邓皇后还没说话呢,昭阳长公主就先大声说话了,“徐婉如,亏你还是个郡主,就这么给咱们皇家抹黑?”
要说一开始,徐婉如还不清楚自己怎么被坑,到这会儿,也琢磨出一些来了。又是魏明,又是王锦鹏的,怎么看,都跟肃宗很有关系。只是,皇帝是真打算让她嫁到谢家吗?
自从她的身世曝光以来,徐婉如就知道,自己的亲事,必定身不由已。她当时也想过,真不行可以回海山,跟师傅几年,避避风头。只是她手里拿了京卫之后,就在这京城的权势场里入了席,一时半会儿,脱不得身。
而今她还没有及笄,所以徐婉如还没怎么着急谋划,谁想肃宗出手这般快。果然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徐婉如心中暗自叹气。
“长公主,您怎么来了,刚才咱家还看见黄世子了。”魏明赶紧笑着打岔,他可是清楚徐婉如的性格,若是被人给逼急了,只怕今天的事情,未必如皇帝所愿。
魏明提到黄承志,昭阳长公主就知道,这是拿她儿子威胁呢。不管今天这个局,皇兄是什么打算,看来她都不能给搅合了。
“哼,”昭阳长公主虽然脾气大,却不是个蠢的,知道今天自己不好越俎代庖,就跟了邓皇后身后,不发一言了。
徐婉如毕竟不是个毫无经验脸皮薄的小姑娘,知道今日这局,就是要做成自己和谢石安逾越常礼,坏了规矩的样子。可是嫁不嫁,还真不是肃宗说了算的。万一把她给逼急了,徐婉如撂下京卫的事,走人就是。所以这回儿,徐婉如并不着急,先看皇后和魏明他们怎没说了。
“今儿的事,本宫也没有看见,”邓皇后笑着看看徐婉如和谢石安,“小儿女的,又是这春宴的,吃醉了犯点糊涂,也很正常。”
魏明听了,就知道邓皇后很上道,马上就悟出肃宗的打算了。昭阳长公主却不愿意了,邓皇后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太偏心了吧。
“皇嫂,”昭阳长公主指了徐婉如又要说话,却听外面有人来报,“黄世子落水了!”
“什么!”昭阳长公主这辈子的心思,都放在独子黄承志的身上,听说他落水了,一下子仓皇的不知所措。
“昭阳,你先去看看,本宫马上就来来,”邓皇后又吩咐身边的于嬷嬷,“你跟去看看,千万照顾好了。”
于嬷嬷领命,跟着昭阳长公主去了。
一时间,春泽斋里的人,就去了一半。
这会儿屋子里的人,都已经明白过来了,今天这局是皇帝做的,皇后这会儿来,是给皇帝锦上添花收尾的。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分辨解释的。让徐婉如哭哭啼啼,说自己被人下药,这事徐婉如也做不出来。
谢石安是个男子,说吃亏也轮不到他身上,所以,他更是没有说话。
两个当事人都这般冷清不说话,邓皇后倒是无奈的很,只得一个人把这个戏往下演。
“魏公公,今日的事,你带三郎回镇国公,跟他们大夫人好好说一说,”邓皇后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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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看了一眼徐婉如,邓皇后只得解释,“如意毕竟是咱们宗室的人,本宫带了她回去,有什么委屈,总不好当你们这么多人的面说。”
邓皇后要带了徐婉如回宫,正合魏明的意思。回宫了,自有肃宗去劝说,如意郡主的脾气如何,魏明心知肚明,他可不想这会儿冲上去当出头鸟。
第975章 劝说
魏明先带着谢石安去镇国公府了,邓皇后也带了徐婉如出春泽斋。他们正打算回宫呢,却看见于嬷嬷急匆匆来了。
“娘娘,”于嬷嬷也不避讳徐婉如,直接说道,“黄世子救上来了,周瑛姑娘为了救他,还落了水。长公主带了他们去涵碧轩了,太医也已经赶过去了。”
“人都还好吗?”邓皇后松了一口气,还好周瑛这个姑娘争气,还能跳水去救黄承志。想来今天这门亲事,算是成了一大半了。
“黄世子呛了些水,倒是已经醒过来了。倒是周姑娘,有些不好了……”于嬷嬷又担心邓皇后着急,就说,“太医说了,周姑娘体弱,醒来还要些时候,但是大体上无碍。”
“阿弥陀佛,那就好,那就好。”邓皇后放了心,只念佛号。
看邓皇后的样子,徐婉如也有些猜测,这个周瑛和黄承志,怎么就那么巧,又到了一处。先前黄承志追着她来春泽斋,这个周瑛就躲在阁楼上。好好的宗室女子,不带丫鬟,不带嬷嬷的,就这么一个人躲了这个楼上,为的什么。而黄承志又是巧不巧,偏偏往春泽斋来。今天这局,看来还真不简单。
既然昭阳长公主那边无事,邓皇后就带着徐婉如先回宫了,留了于嬷嬷在涵碧轩里服侍。
徐婉如一路无话,跟着邓皇后回了皇宫。邓皇后也知道,这是肃宗的事,她只要把人给好好的带回去就可以了。有周瑛下水去救黄承志一事,昭阳长公主那一关就算过了。到时候,给周瑛抬一下身份,封一个郡主县主的,也算不得什么了。替太子扫除了这么一个潜在的敌人,邓皇后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回到皇宫,邓皇后还想着留了徐婉如说几句话,敲打一下。谁想,宋宝却领了肃宗的口谕,来坤宁宫领徐婉如了。徐婉如依礼辞了邓皇后,跟着宋宝去了上书房。
宋宝比魏明来的灵活,各方的势力,他都想掺上一脚。太子的,皇后的,只要有用,他都给人留个路子,做一份人情,日后好相见。
对着徐婉如,他自然也要示一下好,“郡主,朱大人在月华门外求见呢……”
“嗯,”徐婉如应了一声,也不问,朱自恒进来了没有。肃宗若是想做成她和谢石安的亲事,只怕暂时不会去见朱自恒。今天的事情发生的迅雷不及掩耳,也不知道,舅舅是否已经弄清楚来龙去脉。
徐婉如来来去去进过许多次上书房,却没有一次,比的上这次来的谨慎。以前,她虽然不觉得肃宗跟自己有多亲近,却也知道,他对自己,有点内疚之情。即使不把他当父亲看待,徐婉如也当他是个值得尊重的长辈。毕竟,有徐铮这么个没出息的父亲做参照,谁都能像模像样是个体面长辈。只是今天,徐婉如却深深地觉着,肃宗是个帝王,人的生死荣辱,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明白了这些,徐婉如自然不会大意。毕竟,她可以舍弃一切,一走了之。可是她还有舅舅一家人,还有郡主府跟从她的一批人,还有京卫里替她做事的一批人。这些人,和她荣辱与共,若是徐婉如一走了之,肃宗的雷霆之怒,就必定要冲着他们而去了。
徐婉如进了书房,看见肃宗正执笔批着折子,案牍劳形,徐婉如心想,这个皇帝也不好做啊。
“见过皇上,”徐婉如颇有些冷意,肃宗自然也听的出来,他挥手让宋宝等人下去。
宫人內侍们快步退出,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了徐婉如和肃宗两人。
“如意,”肃宗起身,扶了徐婉如起来,父女两人在窗边坐下。
屋子里没人服侍,肃宗只得自己斟了一盏茶,放在了徐婉如面前。
“如意,你可是生父皇的气?”肃宗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推了推茶盏。
徐婉如看了一眼茶盏,直视肃宗,“皇上想怎么样?”
肃宗一愣,以前徐婉如怼徐铮的时候,他听人描述,听的极其过瘾。如今怎么看着,像是要来怼他了。
徐婉如回宫之前,肃宗可是准备了一肚子好话,打算来劝她的。偏偏徐婉如一来,就这么直愣愣一句问话,让肃宗准备好的那些个劝慰之语,全都没了用处。
既然如此,他也只好抛开那些个文饰之语了。
“父皇想让你嫁到谢家?”肃宗说道。
徐婉如倒是没有意外,端了茶盏,也不啃声,啜了一口。肃宗这边的茶水,倒是极好。
“父皇知道,这事突然了一些,”肃宗又开始劝了,“只是这谢三郎,人品外貌,学识人才,哪一点都好,实在堪配我儿啊。要不,后天的会试,朕再给他个状元……”
“皇上,”徐婉如放下茶盏,“他要真那么好,今天的事,也不会轮到我了……”
肃宗一时语塞,的确,谢三郎人品外貌,学识人才,哪一点都好,只是这好色的名头,也十分响亮。家中姬妾成群不说,还把妾室宠的胡作非为。这么个乌烟瘴气的后宅,所以谢三郎再好,京城的勋贵权宦人家,也没哪家舍得让女儿嫁给谢石安。
“他后宅那些事,”肃宗也知道,自己得适当露个底,显一些诚意了,“朕让他统统都清理干净了!”
徐婉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可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更没有打算跟谢石安真心实意,你侬我侬地白头偕老。谢石安的后宅怎么乱,跟她都没有干系。
见徐婉如笑了,肃宗脸上倒是有些讪讪,“不是朕不封你做公主,日后找个机会,再给你加上……如今要是封,有些人脸上不怎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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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肃宗说的实在心虚,脸上就有些着急了。
“皇上,”徐婉如担心肃宗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赶紧打住,“我现在就挺好的,不用公主。”
肃宗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给徐婉如封了公主,谢家拒婚的心思,只怕会更强,反弹也会更大。
第976章 取舍
“皇上,”徐婉如开门见山,“您为何挑中了谢三郎?”
谢石安人品才学什么的,徐婉如压根没当一回事。为了这么些事,肃宗犯不着今天借了邓皇后的海棠宴设局。若是他真看中谢石安,给谢家指婚,指一个宗室女儿,基本谁都不会反对。宗室女儿也罢,谢家也罢,两边都能接受。可是偏偏这个时候,硬拖了她下水,这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徐婉如的身世有些曲折不说,手里还握着肃宗给的十万京卫。
就前世英王的作为来看,镇国公府的忠心,很是有限。只是为什么是谢石安,徐婉如就不明白了。前世的谢石安,就是个纨绔子弟,青楼常客。除了模样才学,其他比黄承志也强不了多少。
今生的谢石安,徐婉如打过几次交道,跟以前传闻里面的人,完全不同。也不知道,以前的谢石安,是不是故意掩饰。
既然打算让徐婉如去谢家看着,肃宗自然也要透露一点真相,“谢家怕是有些不妥……”
“您让我去看着谢家?”徐婉如嗤笑一声,“就不怕我看中了谢三郎的才学品貌,心偏到了他们谢家,知情不报?”
“你,”肃宗一时气结,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京卫呢?”
肃宗这一问,就是想看看,徐婉如到底是要权,还是要婚姻?京卫交到徐婉如手里,也有小半年了,她的所作所为,肃宗一一都看在眼里。这个女儿,只怕跟她的母亲朱念心,完全不是一类人。如果非要说像谁,肃宗觉得,如意很像自己。有权势在手,他的女儿不会选择儿女情长。更何况,选谢石安的时候,肃宗也查过他的后宅,这么多的姬妾,估计得不了如意的真情。
不结婚,就得让出去京卫,徐婉如觉得有些可惜。她筹谋了这么大半年,花了许多心血。若是自己抗婚离去,那这些心血就是白费了。至于嫁给谢石安,徐婉如说不上多少讨厌,只是被人逼着成亲的感觉,的确不怎么舒服。到了这会儿,徐婉如倒是隐约有些明白陈奇可被逼婚的心理了。
“那皇上就不怕,我拿了京卫,贴补了谢家?”徐婉如倒是有心,打探一下肃宗的意思。这京卫到了她手里,究竟能有多久。若是只有一年半载的,自己苦心孤诣一场,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如意应该明白,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最好的。”肃宗笑眯眯看了一眼女儿,心想如意果然类朕,不是那些个寻常女子。
有肃宗这句话,徐婉如知道,只要自己按着他的意思,盯着谢家,那么京卫也会一直在她手里。她若是想掌握权势,终究要在京城这一片红尘里面厮混。这样一来,不是肃宗,就是朱自恒,总会给她安排一门亲事。既然如此,嫁谁不是嫁呢。至于夫妻恩爱,这些事情徐婉如压根儿没有考虑。
“那我还是一直住郡主府?”徐婉如问道。
肃宗笑出了声,到这一步,如意基本已经答应这门亲事了。
“最近一两年,最好还是先住他们谢家。”肃宗说的顺口,“燕国公主当年,皇祖父还特意不给她公主府呢……”
肃宗说的嘴快,徐婉如听了个明白。合着燕国公主嫁到忠顺府,也是太|祖的安排,去监视徐家的?可是都这么多年了,燕国公主已经把徐家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不是她的人,全都赶了出去。太|祖让她去忠顺府,究竟是为了什么?
肃宗明显不想多说,徐婉如自然也不好追问。想到这点,徐婉如又想到了宝庆大公主到了施家,而宝昌公主到了陈家。
“那宝昌公主呢,陈家又没什么东西。”徐婉如也好奇啊,总不成,二公主是个例外吧。
谁想,肃宗冷哼了一声,说道,“陈家和前朝余孽有关,只是这么多年,朕从来抓不住他们的来往……”
原来如此!徐婉如听了,倒是恍惚了一阵。若是陈家跟前朝余孽有关,那皇帝自然是要让人看着他们的。即使不是她徐婉如,也会有二公主,或者哪个宗室贵女顶上的。陈家老爷子虽说品级不算高,可是子弟门生无数,若是肃宗没抓住陈家的把柄,贸然出手,只怕要被天下儒生骂的体无完肤。前世的陈奇可,投靠英王得了个出路。想来之前,也被人打压,不得出头啊。
肃宗的一番话,倒是解了徐婉如的疑惑。若是她想要京卫,就免不了接受肃宗给的亲事。这一点,徐婉如到现在,也已经想的很透彻了,她有自己的郡主府,谢家住的气闷,就回郡主府居住。
有一个已婚妇人的身份,比闺阁女子来的方便许多。这一点,徐婉如倒是满意的。只是想想谢石安那边混乱的后宅,徐婉如还真有些不喜。尤其,谢石安的后宅里面,还有她前世的死对头苏落雪。
不过,想到苏落雪,徐婉如心里倒是有些嗤笑,前世今生,都免不了去做苏落雪的主母。只是这一次,徐婉如手握兵权,谁也不能把她这个主母踩到泥底去。
“如意,”见徐婉如不说话,肃宗试探性地问道,“你可想好了?”
徐婉如点点头,她要自保,也要保住跟随她的人,那手中的权势就不能放。
“那朕就让朱自恒进来了?”肃宗松了一口气,徐婉如不哭不闹,十分清醒。早知道这样,今天这个局,他都不需要设啊。不过,这样一来,谢家也就没了抗婚的底气。
肃宗传了旨意,让朱自恒进来,宋宝赶紧让小太监去传了。
“皇上,”朱自恒在外面等了些时候,进来的时候走路带风,却不得不先给肃宗行礼。
“起来吧,”肃宗面带微笑,示意朱自恒坐下。
宋宝端了茶水,小心翼翼地摆在了朱自恒的面前。今儿这一遭,朱大人的脸色,真不是一般的难看。
笔趣阁
“舅舅,”徐婉如见朱自恒面色不虞,知道他刚才一定很是着急,就先开口唤了一下他。
第977章 劝阻
“如意,你别开口,让舅舅来说。”朱自恒心里火大的,他自然知道,肃宗刚才一定给如意说了些什么话。他外甥女吃了亏,被人设了局,这事可没那么简单。
肃宗想干嘛,朱自恒也看得出来,不过就是不信任谢家嘛。这宗室里面,多少适龄的贵女,哪一个不成,非让如意去谢家?
徐婉如很是无奈地看了一眼朱自恒,倒是乖乖闭嘴不说话了。肃宗见了,心想,如意倒是很听她舅舅的话。
“皇上,”朱自恒转向肃宗,“今日海棠宴的事情,微臣都听说了。”
肃宗点点头,还没开口,却被朱自恒打断了。
“微臣听说,如意醉酒,那谢三郎不慎进了如意休息的屋子。”朱自恒说道,“我们这种人家,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不会因为女儿见了个外男,就非他不可,非要结成什么亲家的。不过那谢家三郎十分无礼,微臣带人教训他一顿,也就是了。”
肃宗听的一愣愣的,他的吏部侍郎说的什么话,是要揍谢三郎一顿,然后就了结此事吗?要揍人他不会揍嘛,需要一个文弱书生来打人吗?
“如意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肃宗解释道,“谢三郎的家世才学,都堪配如意啊。”
“配,”朱自恒冷哼了一声,“他拿什么配我们如意?就拿他那一个院子的姬妾?”
“那些个姬妾,朕都让他打发了……”肃宗表示朱自恒过虑了,这些事情,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会给如意安排好了。
“这般沾花惹草,本性难移的,”朱自恒说道,“如今有皇上替如意做主,那以后呢?”
这话相当不客气了,这个以后,指的就是肃宗驾鹤归西了。
肃宗听了,一时间有些沉默。
徐婉如见了,就开口说道,“舅舅,嫁谁不是嫁呢?”
“住嘴!”朱自恒那个叫窝火啊,看来,他进来之前,肃宗已经给如意灌输了一堆歪理了。
这亲事,若是一个没看对人,就是一辈子的折磨啊。就看朱念心,先是爱错了肃宗,嫁给徐铮的时候,也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谁想就短短五年,香消玉殒,天人两隔。如今就剩了个如意,朱自恒怎么也不会让她走错路,选错人的。
什么叫嫁谁不是嫁,看来有徐铮这么个父亲,真的毒害了如意的想法。朱自恒心里,又给徐铮暗暗记了一笔账。
“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朱自恒知道自己刚才太凶了些,就好声好气劝起徐婉如来了,“若是所遇非人,那真是耽误了一生一世啊。”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徐婉如当然知道,结错了亲,对男女两方的人来说,都是不幸。但是于男子来说,退而求其次,想再婚得一个幸福的家庭,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女子,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才有机会翻身。
“那让皇上给我一份旨意,”徐婉如说道,“允许我随时和离,不就结了,哪里来的一生一世。”
朱自恒一时语结,肃宗微微一笑,“好,朕马上写给你。”
公主和离休驸马,再正常不过了。史书上那些得势有权的公主,那个不是人均几个驸马,结亲和离的,再正常不过了。等谢家的事了,找个借口,给如意一个公主封号,有何不可。
“还没结亲,”朱自恒听他们父女对答如流,心中实在是郁闷至极,“好端端的提什么和离啊?”
“舅舅,”徐婉如正色道,“天下男子多薄情,与其把心放他们身上,还不如做些其他有用的事情。”
肃宗听了,微微一笑,他就知道,如意也是这么想的。公主虽然不是皇子,却也是上位者,天天想着什么情啊爱的,才是耽误了人生大事。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朱自恒劝道,“这天下,有好人自然有坏人,有薄情的,自然也有深情的,你没有见过多少人,如何就轻易下了结论。”
“舅舅,”徐婉如也不反驳,“您看看身边的人,如您和舅母这样的,可还有别的例子?”
朱自恒一愣,满朝堂的官员,谁家没个小妾通房,也只有他和姚小夏,到如今还是恩爱夫妻,没有第三者的存在。
“您和舅母都很幸运,遇到了彼此,”徐婉如看着朱自恒说道,“只是如意没有那个机会。”
“怎么会没有呢?”朱自恒有些着急了,“你再等等……”
“我等他们作甚……”徐婉如笑着说道,“我要的东西,也不在他们身上。”
朱自恒一愣,如意要的什么?
“如意拿着京卫,高高兴兴地做她的如意郡主不好嘛,”肃宗笑着插话,看来,他的吏部侍郎是个灯下黑的主。看别人的时候,目光如炬,火眼金睛,看自己外甥女的时候,竟是个瞎子。徐婉如拿了京卫这么些日子,呕心沥血,往军营里用了不知道多少气力,明显是想握着点实在的东西。情啊爱啊的,怎么会入如意的眼睛。
“你拿这事……”朱自恒皱眉,但是却没有把话说全了。肃宗明显是拿了京卫要挟徐婉如,而徐婉如明显为了京卫,愿意答应这门亲事。
“舅舅,”徐婉如无奈,“我不都说了嘛,嫁谁不是嫁,京卫我自己掌着,什么时候不耐烦了就把皇上的和离书给他们看了,来去自由,怎么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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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恒很少跟徐婉如提及亲事,前些日子看好的傅家子弟,也是姚小夏出面安排。所以,他对徐婉如的婚恋家庭观念,实在是一无所知。今天听了徐婉如这么一番话,才知道自己的外甥女,果真有些公主的意思。亲事与她而言,还真是工具,有用的时候用一用,没用就丢开,自己过的开心最重要。
这么一个婚嫁观念,即使不是嫁给谢三郎,也很容易出问题啊。朱自恒一身冷汗,再看肃宗在边上频频点头,突然心中有一股子恐慌。这天家的人,是否真跟寻常人不一样。
第978章 领旨
朱自恒虽然聪明,可是事情到了徐婉如身上,他却看不透她为何这般悲观。莫不是,之前和萧诚的事情,至今仍未放下。
只是女儿心事,朱自恒这个做舅舅的,一直不好去问。又因着上次傅家相看的事情,朱自恒觉得姚小夏有了私心,也不怎么让妻子来问外甥女的心事了。这么一来,徐婉如今天的话,朱自恒听在耳朵里面,总觉得是她遇了些许挫折不顺,就有些自暴自弃起来了。
肃宗和徐婉如却不管朱自恒能否想通,父女两人自顾自,就把和离的旨意给写好了。魏明上前研墨,心中却有些感慨,郡主这脾性,还真是天家女儿。
待字迹略干,肃宗把旨意递给了徐婉如,吩咐道,“一年为期,此后你要是觉得不妥,就由你自己做主。”
徐婉如接过旨意,见字面上并没提及一年,听肃宗的意思,怕是要等上一年。一年还是几年,其实徐婉如并不在意。她有个已婚的名头,又能做着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和离与否,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只是,先前肃宗提及的事,有朱自恒在场,徐婉如也不好细问。谢家前世灭门,起因跟谢三郎的异母妹妹有关。徐婉如知道的不多,就听说谢飞雪嫁给英王,却行刺杀之事。最后惹怒英王,借口谋反,彻底灭了谢家。想来,谢家多少有些问题,徐婉如收好旨意,心想,回去倒是要问问马文远,让人查一下镇国公府的旧事。
朱自恒也碍于徐婉如在场,有些话不好跟肃宗直说,只让徐婉如先行回去。徐婉如得了旨意,又跟肃宗做了交易,心中颇定,就先回了郡主府。肃宗让她监视谢家,徐婉如知道的不多,总得提前做些准备。
自从海棠宴被人堵在了春泽斋,谢石安就知道,肃宗多半要把如意郡主嫁到他们家了。邓皇后安排的周瑛和黄承志,眼下两家已经正式谈起了亲事。他和徐婉如的事,多半也快敲定了。
当天从城外回京,谢石安就去主院见了大伯母孔氏,把今天在万春园的事情,细细说了一番。
“如意郡主?”孔氏自然知道,徐婉如是肃宗的女儿,“你说,皇上会给公主的封号吗?”
孔氏有些担心,若是徐婉如得了公主封号,那么谢石安就是尚公主了。如此一来,仕途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至于谢石安后院那几个有孕的姬妾,处境也颇难堪了。若是寻常权贵人家结亲,正妻进门之前,姬妾却有了身孕,对女子的娘家来说,十分打脸。多半是一床锦被遮了过去,留子不留母。
若是与公主结亲,那就另当别论了,这些姬妾的性命,只怕就没什么希望了。孔氏虽然不满谢石安未婚纳了这么些姬妾,却也不忍这些后宅女子丢了性命。
“正好送了她们北上,让大嫂和二嫂照看一下。”谢石安看了一眼窗外,府中自然有锦衣卫的耳目。究竟是哪几个,他也心中有数。
孔氏的两个儿子,早已经在北疆成亲生子。谢石安的姬妾北上,倒是正好可以交到她们手里。谢家本有北上的计划,可是被今天万春园的事情一弄,却有了突变。谢石安又大大方方说出了送人北上的事情,孔氏听了,心里就知道了个大概,多半是皇帝要拿捏谢家。
谢家准备多时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一下,怎么着,都得等宫里来了旨意再说。
徐婉如回府的时候,马文远已经在花厅里等着她了。今天万春园里发生的事情,花青和胭脂已经让人回来说了。马文远一看见徐婉如,眼睛就亮了一下,只是却没心急,只让丫鬟们服侍了徐婉如梳洗。等左月捧了一盏茶,马文远才问起宫里的事情。
“郡主是要嫁?”马文远对徐婉如的心思,一向把握的很准,只是,他不知道,徐婉如拿这个婚书,换了什么。京卫十万人马,肃宗一早就交给了徐婉如,若是嫁了谢家,以后还能拿了北疆的军力不成?
想到谢家在北疆的多年经营,马文远虽是个文人,却也有男儿何不带吴钩的意气风发。即使不能全占了北疆的势力,得个十之三四,也足矣睨视天下了。他来郡主府的时候就知道,如意郡主和寻常女儿不同。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或许有一天,能够去北疆看看。肃宗不信谢家,由来已久,或者换而言之,天家就没有信过谢家。而谢家那个一夜之间可以搬空全府的秘密,至今无人知晓。肃宗想下手,总得先弄明白了这个秘密,堵上了疏漏,想来郡主这门亲事,针对的,就是这事。
马文远猜的不错,徐婉如把肃宗的意思一说,左月倒是有些奇怪了。郡主和长史商量的,究竟是婚事,还是军政大事?
若是亲事,为何郡主只字不提谢家三郎?若是大事,为何又要指婚。
徐婉如倒是注意到左月的面色有异,安抚道,“我们还是住郡主府……只是一开始,可能要过去一段日子,不会太久,莫要担心。”
“郡主,确定了吗?”左月总觉得,有些不怎么踏实。毕竟,万春园的事情到现在,不过短短半日。
“确定,这和离的旨意,皇上都个写好了。”徐婉如拿出肃宗给的旨意,吩咐左月收好了。
马文远微微一笑,郡主比他想象的,还要干脆利落。这男女之情,除了束缚了自由,还有什么。想到他那早亡的妹妹,马文远心中微涩。秦府尹拿捏了他妹子,为的就是控制马文远。而今他名正言顺脱离了秦家,而妹妹留下的孩子,如今也已经中了贡士。只等着明天殿试,得了功名,变好入仕了。
左月接了徐婉如递来的旨意,心中更是彷徨,讷讷道,“郡主,您不喜欢,就……告诉舅老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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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和马文远相视一笑,都不回答左月。左月只得捧了旨意,去徐婉如的屋子里收好了。
第979章 凡心
左月离去,马文远倒是正色问徐婉如,“郡主可做好准备了?”
这亲事,一旦成了,终究会有不如意,甚至不由自己的地方。更何况,若是有人在这政治联姻里面动了真心,最后伤心的,不知道是谁。而这世上,痴情儿女里面,又数女儿家容易沉沦。马文远再相信徐婉如,也担心经了这场联姻,只怕很多事情,都不复当初。
“应该无碍,长史放心。”徐婉如抚了抚手中的茶盏,想到了谢三郎后院的苏落雪。没想到,来来回回,她们还是再次遇上了。有这么个姬妾在后院,徐婉如跟谢石安,即使连表面夫妻,都做不了,又哪里可能会受什么情伤呢。
马文远轻轻一叹,希望如此吧。
他妹妹的一步踏错,阻了马文远的半生仕途,也差点苦了秦杰敏。若不是马文远这个舅舅呕心沥血地替秦家做事,又如何护得住这个庶出的外甥。
一夜无话,次日天一亮,就有內侍捧了圣旨,往镇国公府和如意郡主府上传旨。等忠顺府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快正午时分了。
三月十五这一天,阴雨连绵,春雨细密,一改前日海棠宴的春和景明。
丁岚带了徐婉莹,去了萱园给燕国公主请安。肃宗指婚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燕国公主正跟丁岚说着闲话,两人都没有料到,肃宗这般雷厉风行,更没料到,徐婉如那边,竟然一丝消息都没有传来。
万春园的事情,丁岚首先听说的,就是平王的女儿周瑛救了永乐侯府的黄世子,昭阳长公主甚为感激。燕国公主听说的时候,只说邓皇后用心良苦。后来,有人传出谢三郎和如意郡主在春泽斋相会的事情,丁岚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怎么太当一回事。
毕竟涉及徐婉如,事情没个准数,丁岚不好在燕国公主面前提起。谁想第二天,宫里就传了指婚的旨意。所以,燕国公主一点儿都不知情,突然得了这么个消息,第一感觉,就是自己这个大长公主,只怕没什么人放在心里了,不管是肃宗,还是徐婉如,谁也没有想着,给自己透一个气。
丁岚知道婆母的性格,看她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心知多半不妙,只得凑趣转了话题,说起嫁妆的事情来。
朱念心当年嫁到忠顺府的时候,朱自恒刚刚入仕,所以她的嫁妆只是寻常。只是因为姚家的关系,朱念心的嫁妆里面,倒是有些颇为稀罕的玩意,勉强撑住了场面。
如今徐婉如虽然搬去郡主府,但是朱念心的嫁妆,还在忠顺府里放着。燕国公主心中虽然不快,却也顺着丁岚的话头,谈起来嫁妆准备的事情来。
这个时候,如意郡主府的方嬷嬷,也带了人过来,拜见燕国公主。丁岚见婆母的脸色稍霁,便让人带了方嬷嬷进来。
有宫里的旨意,徐婉如的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忠顺府不管愿不愿意,有肃宗看着,他们这个名义上的娘家,怎么都得体体面面地准备了这次婚礼。
指婚的旨意到谢家的时候,谢三郎却早早去了宫里。今日殿试,谢家原打算谢三郎参加了殿试,接着全家都要偷偷迁往北疆,彻底弃了京城的家,也让肃宗无法继续拿捏他们。谁想,突然有了指婚这个意外,离开京城的计划,只得暂时搁浅。
二房的谢松上朝去了,大房的孔氏带了家中女眷,接了肃宗的旨意。小傅氏带了儿女,一起跟着孔氏接旨。虽是继母,小傅氏也是谢三郎的姨母,如今继子亲事定下,小傅氏面上总要显出几分喜气,免得人家嘀咕她这个继母不慈。
孔氏参与了这次谢家离京的计划,深知这次指婚来的奇怪。只是,她思来想去,都没发现,自己家中,究竟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让肃宗起了疑心。突然来这么一个指婚,孔氏可不觉得,这事会有那么简单。
只是眼下事情有变,即使觉得哪里不对劲,孔氏也要稳住,不能再让肃宗盯着镇国公府不放。家中离京的计划,除去孔氏和谢松,小辈里面,就只有谢三郎知情。
小傅氏和谢轻尘对家中变故一无所知,两人对着肃宗的指婚,各有心思。小傅氏心中略有些不屑,说是郡主,却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可谢轻尘却不这么想,就徐婉如的容貌,京城子弟趋之若鹜的,就不知道有多少。这般美貌的妻子,还有个皇帝父亲做靠山,偏偏又不是个公主,谢三郎娶了她,既得了尚公主的好处,又不影响仕途。更何况,徐婉如手中,还有个京卫,十万人马,也不知道婚后,肃宗是否会收回她的权力。
孔氏接了旨意,打赏了来传旨的內侍,恭恭敬敬捧了圣旨去祖先面前供着。小傅氏打发了谢轻尘和谢飞雪,自己跟了大嫂,想说下这个亲事。孔氏想着自己做事是否露了底细,哪里会在意亲事的安排,既然小傅氏毛遂自荐,孔氏就交了些事务到她手上。
眼下至关紧要的,还是善后。不能让肃宗的人,继续追查下去。另外,北疆那边,也要派人传一下讯。孔氏想到这里,心中未免十分遗憾,要知道,若是没有指婚这事,说不定他们十日之内,就能全家团聚。
长房的谢古蟾和谢籁鸣,早就跟着父亲谢楠北上。如今就剩了个谢飞霜,跟着孔氏。一家人隔了这么远,孔氏早就盼着合家团聚了。只是眼下,不仅见不了面,万一出个差错,只怕要天人两隔了。孔氏暗暗担心,希望肃宗没查出个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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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阴雨连绵的春天,孔氏的心情,就跟这灰色的雨一样沉重。
除去孔氏,京城另外还有一家人,心情也不怎么美好。朱自恒昨日就知道了肃宗的决定,可是他却想不通徐婉如的决定。思前想后,朱自恒觉得,徐婉如要么是在忠顺府的时候,被徐铮伤了心,所以对亲事毫无期盼。要么,就是在海山的时候,跟着那些个出家人,失了凡心。
第980章 商量
朱自恒下了早朝,就有內侍来请。同僚们见朱自恒简在帝心,甚是羡慕。只有朱自恒心知,肃宗多半要找了自己,商谈徐婉如出嫁一事。他心中不痛快,却找不出理由,劝服外甥女。事情沿着他不希望的方向,像离弦的箭一般,头也不回的去了。
朝臣的消息也不慢,下朝不久,众人都知道了谢家三郎和如意郡主的亲事。谢家历经三朝,一直是武将头领,圣人对谢家有多怀疑,又有多忌惮,众人心中都知道几分。这次指婚,指的又是肃宗的女儿如意郡主,倒是让许多人对谢家的事情,多了几分小心。谁知道,圣人接着有什么打算。
朱自恒见过肃宗,就直接回了家。前日海棠宴之后,朱自恒就已经跟妻子提过徐婉如的事情。今天指婚的圣旨到了郡主府,徐婉如就让人往朱家和忠顺府传了消息。等朱自恒到家的时候,姚小夏也收到了确切消息。
今日不是休沐,朱时雨仍在国子监,而朱秋语跟在姚小夏身边,也听说了徐婉如的婚事。所以朱自恒一回家,朱秋语倒是先问起了这事。
“父亲,”朱秋语如今也九岁了,看父母的脸色,也知道他们不满意表姐的这门亲事,“表姐定的亲事不好吗?是那个谢家三郎不好吗?”
朱秋语问的两个问题,朱自恒都不愿意回答,亲事自然不好,谢三郎这人放荡不羁,更不是什么良人。
朱自恒的皱了眉头,朱秋语倒是也会察言观色,没有追问。姚小夏让身边的丫鬟带了朱秋语下去,自己捧了一盏茶,放在了丈夫面前。徐婉如的亲事,本就握在天子手中。上次傅家相看的事情,肃宗虽然没有认可,却也默许。只是傅家王夫人的做派太过苛刻,相看不成,也断了如意跟其他人家相看的机会。
肃宗给过他们机会,无论是萧诚,还是傅梦臣,和徐婉如都无缘分。到如今,肃宗定了谢家三郎,朱家除去配合准备出嫁,再无回天之力了。
朱自恒长叹一句,心想,好在谢石安殿试之后,必定要走仕途。既然在朝为官,他这个掌着吏部的舅父,多少能够有些分量。
“谢三后院那些人,皇上可有什么话?”姚小夏毕竟是个妇人,着眼的地方,跟朱自恒有些不一样。朱自恒想着钳制谢三,姚小夏却想着,让徐婉如在后宅的日子轻松一些。
“不好打发,”朱自恒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有两个有了身子,估摸着,四五月就该生了。”
姚小夏默然,即使是公主下降,也不能明目张胆要了人家姬妾子女的性命。更何况,肃宗这次指婚,还有些拉拢谢家的意思。
“可是这样一来,如意……”姚小夏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傅家呢。傅家虽然有个苛刻的王夫人,可是面对一个苛刻的婆母,总好过面对一院子的姨娘和庶出子女。
以前姚小夏想过,让徐婉如等上几年,等朱时雨稍长,他们两个,绝对是最好的一对。这份私心,就使得姚小夏在徐婉如相看的事情上,颇有些不走心。直到现在,姚小夏被先是狠狠拍醒,才真的明白了丈夫说过的话。的确,徐婉如的亲事,不是他们朱家能够掌控的。他们作为徐婉如的亲人,能够做的,就是抢在肃宗指婚之前,找一个不错的青年才俊,把徐婉如的亲事敲定。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徐婉如虽然和朱时雨同龄,可是如今徐婉如即将及笄,而朱时雨在世人眼中,仍是个孩子。若是想让他们亲上加亲,除非徐婉如只是个寻常人家的闺秀。
姚小夏脸上有些悔意,朱自恒也看的清楚,妻子不是个心狠之人。只是涉及了子女,她这个做母亲的,多少有些偏心。这一点,也是他一开始,就不愿意考虑徐婉如跟朱时雨的原因。若是朱家是勋贵武将人家,说不得朱自恒还会考虑一二。可是朱家势单力薄,如今也只靠着他在朝为官,日后指望的,也是朱时雨入仕,一步步往上走。这样的人家,庇护不了如意,更对抗不了天子的决定。
“又是姬妾,又是庶子女,”姚小夏想到徐婉如的亲事,心烦意乱,不禁有些急了,“皇上到底哪里看中了谢三?”
这句话,朱自恒也自问过许多次。只怕,是肃宗要对谢家动手了吧。天家的女儿的亲事,多半有些用途。历数几朝公主,有几个是称心如意的?公主如此,郡主也不外乎如是。自从徐婉如受封,朱自恒就提心吊胆。反倒是现在,他心中的一块巨石才算是落下了,既然肃宗选定了谢家,那么,就谢家吧。肃宗要怎么处理谢家,对如意必定有所吩咐。想到先前御书房里面,他们父女的对话,朱自恒更为心烦了。如意自己,竟也认可了天子的想法做法。
这门亲事,再一地鸡毛,朱自恒自问,也有办法把谢三扳回到正轨上,让他和如意相敬如宾。可是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容易,相知相爱却只能靠他们自己了。既然肃宗没提打发了谢三后院姬妾的事情,朱自恒这个舅父,倒是可以开口做个恶人。就算不打发了姬妾,让如意看不见,总是可以的。
朱自恒心中有了个方向,就稍定了下心。再不济,总比当年妹妹突然被指给了徐铮要好。谢三有姬妾,却是个人才。徐铮婚前口口声声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到最后,还不是一院子姬妾。论人才,一百个徐铮,也及不上谢三一个。真嫁丈夫,这丈夫总得是个人物吧。别像徐铮那样,躲了公主母亲的裙角,一辈子是个糊涂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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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两人正商量着事,却突然有人推了门,急匆匆进了屋子。
“父亲,如意的事可是真的?”来的,正是朱时雨,他今日本在国子监里读书,可是同窗里总有耳聪目明的人,谢家和如意郡主的亲事,自然就是今天的话题了。
第981章 来访
乍一听,朱时雨以为,同窗们说的亲事,不过是些流言。若是真有这事,自己家里,如何不知。
谁想,好几个消息灵通的人,都说皇上派了人,今早上往镇国公府,和如意郡主府上传旨了。连什么时辰,什么人,都说的明明白白。朱时雨听了,心下也信了几分,急急忙忙就回家来问了。若是指婚的事情是真的,他父母总是知道的。朱时雨不敢去问徐婉如,就回家来问了。
朱自恒还没回话,可面上的脸色,却也肯定了这事。朱时雨不信,转头去问母亲,“母亲,可是真的?”
姚小夏深知儿子的心事,这会儿见他这般着急,忍不住落泪,点了点头。
“如意也答应了?”朱时雨更是着急了,谢三郎风流倜傥的名声在外,这样的人,如意怎么会肯嫁他。
“皇上指婚,”朱自恒答道,“如意只能答应。”
“皇上不是她……”朱时雨虽然知道,天家没多少亲情,可是如意不是肃宗的女儿吗。
谢三郎的为人如何,同在国子监读书的朱时雨,自然比徐婉如这样的闺阁女儿知道的多一些。谢三如何常去青楼楚馆,如何跟花魁来往,这些事,在国子监里,都是同窗们常常提起羡慕不已的风流。朱时雨心想,如意一定不知道谢三的为人,若是她知道了,这门亲事,必定是不肯的。想到这里,朱时雨也不愿意再问父母了。一转头,朱时雨就出门牵了马,往如意郡主府去了。
姚小夏赶紧让小厮跟着去,朱自恒倒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眼下的如意,已经知道怎么去抓权势,可朱时雨,却仍是个孩子,愣头愣脑,一腔热血。即使朱时雨此去,见着了徐婉如,也没什么事情。朱自恒放开了此事,跟妻子提起了忠顺府来。不管如何,只要肃宗没点名徐婉如的身份,这次的亲事,忠顺府就是徐婉如的娘家。这次的指婚来的突然,也不知道,燕国大长公主,是怎么想的。
朱时雨一路疾驰,飞速到了如意郡主府的门口。门人认得朱家上下,知道是郡主的表弟,一边让人通报,一边接了朱时雨的缰绳,迎了他进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透,春夜的寒气夹杂着白天余留的温度,在园子里氤氲起淡淡的雾气。朱时雨今日,先是驱马赶回朱家,还没说上几句话,又飞驰来了郡主府,身上出了些汗,里衣贴肤,总有些气闷。
一路赶来,他心中只想着,要把谢三郎的所有坏事,都告诉如意。等如意知道谢三是个什么人了,她自然就不愿意这门亲事了。可是来了郡主府,朱时雨突然有些不自在了。他如今仍是父母膝下的少年,可如意现在,却是一个府邸的主人。他在府邸里穿行,一路所见的仆妇丫鬟,各个都是如意的人,他们听命于她,也供她驱使。
再看自己,除去父母所供给的,自己还有什么。连随身的小厮,多半也更加听他父母的话。这是第一次,朱时雨把自己和徐婉如做了一个比较。他自小心里就只有她,可如今,他在世人眼里,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可她已经是个偌大府邸的主人,言出令发,皆是自己拿主意。他想说的那些话,能不能劝动徐婉如?
朱时雨一路忐忑,等见了徐婉如,却是什么都不想了。
他这一路,带着一颗焦灼的心,又带着春日的暮色。这会儿进了屋子,一室灯光,心里记挂的人,满是微笑地坐了一边,笑盈盈得看着他。朱时雨心中一松,一肚子关于谢三的坏话,一时间也忘记了说。
今日殿试,徐婉如刚送走了秦杰敏和马文远。谢三得了殿试头名,陈奇可却成了一甲第三的探花,倒是让徐婉如有些诧异。秦杰敏二甲得中,名次不算前,却也足够他选个六部去观政。秦杰敏来访,自然也有探听亲事的意思,他和马文远舅甥投到郡主门下,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是个儿女情长的人。得知徐婉如的心意,秦杰敏放心离去,马文远也请了假,随外甥同去。秦杰敏打算进大理寺,马文远自然有很多话,要跟外甥细谈。
虽说陈奇可的事情,没有按着前世的轨迹来,却也相去不多。而秦杰敏的每一步,又走的极为稳妥,徐婉如知道了,颇为安心。她的亲事,注定了身不由己,既然肃宗选了谢家,她在其中,自然也有自己的谋划。
这会儿朱时雨来访,徐婉如以为,是舅舅和舅母有什么吩咐。只是看他来的匆匆,还穿着国子监的衣裳,想来是表弟有什么话想说。
徐婉如让人给朱时雨上了点心,等他喝了些茶水,倒是问他,“可用了晚膳?”
朱时雨摇了摇头,正色道,“如意,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徐婉如示意边上的人退下,打算认真听听朱时雨的话。前世他的心,徐婉如甚是感激,只是今生,她有自己的人生,表弟也该有他自己的生活。能够让他回到他自己的生活里去,也是一件好事。所以徐婉如跟朱时雨来往,尽量把他放在徐简的位置上。
“竹君先前过来,也是这般口气,”徐婉如笑道,“倒是跟我说了许多谢三的闲话,不知道小雨要说些什么。”
“竹君?”朱时雨一愣,也是,徐简是忠顺府和如意郡主府的纽带,有什么事情,他自然来的比自己早。至于徐简会说谢三郎的坏话,朱时雨是一点儿也不怀疑。谢三的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徐简和朱时雨这些年少一些的,听在耳朵里面,多少都是有些仰视的。可是如今谢三要做他们姐夫,再想到谢三的为人,他们自然是要不满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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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竹君的话,应该都是真的,”朱时雨也不知道徐简究竟说了些什么。可是徐简是个稳妥的人,即使说了谢三的坏话,想来也是有些根据的话。
第982章 劝说
徐婉如听了,只是微微一笑。谢三的绯闻,她前世听到耳朵里面的还要多,还要不堪。所以这次肃宗指婚,徐婉如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要嫁的,是个什么人。若是因为朱时雨的几句话,就让徐婉如改变主意的话,那她这次的决定,也太草率了些。
见徐婉如不为所动,朱时雨心里着急,虽然有心说些犯口舌的话,可是毕竟年少脸皮薄,对于谢三的风流韵事,他也只是一知半解,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一急,朱时雨脱口而出,说道,“谢三对苏家的三小姐,十分上心……她……”
朱家和苏家毗邻而居,苏落雪在谢家得到的重视,都要被苏家的人在邻里传播上一番。所以,朱时雨虽然不知道谢家的事情,却也听说过几件苏落雪和谢三的郎情妾意。
本来,苏家夫人并不看重庶出的苏落雪。只是苏家二小姐嫁给了英王做侧妃,埋没在英王府的后宅之内,没了声息。为了替二女儿拉拢下声势,苏夫人不得不提下苏落雪。毕竟,苏落雪的亲事,就是英王做主,给她和谢三拉的红线。如今苏落雪在谢家受宠,也是英王这个做姐夫的帮忙。苏夫人多宣扬苏落雪受宠,实际上也是给英王说些好话。希望英王看在她不遗余力捧着英王府的面子上,对苏落梅好上一些。
苏落雪跟着陈奇可的时候多受宠,徐婉如听的更多。只是当年的她,听了这些个话,总是要气上很久。可如今,徐婉如听在耳朵里,虽然也觉得有些刺耳,却也不会轻易放弃了这门亲事。
苏落雪的确是徐婉如心头的一枚刺。谢三的后院里面有几个姬妾,徐婉如并不在乎。若是这些个姬妾不是苏落雪,徐婉如可能压根儿不会放在心上。只是,苏落雪的名字入了耳朵,徐婉如心头,总是有些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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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为了她一个小小的姬妾,让徐婉如去反抗肃宗,把自己手中已有的,还有未来将要有的权势统统折将进去,徐婉如却是不会考虑的。她有自己的打算,也有自己的野心,她想牢牢握紧了京卫的权力。在这京城,一步步扎根,直到任何人,任何势力,都无法动摇她的存在。
谢家要不要造反,都不影响徐婉如的身份。谢三夫人的这个身份,徐婉如完全不放在眼里。她的身份,自始至终,都是肃宗的女儿。除去皇权,她还要手握实权。所以,对于肃宗指定的这门亲事,徐婉如并无反对。
既然愿意去做,徐婉如总有法子说服自己。朱时雨的一时失言,顶多就是提醒一下徐婉如,她以后可能会有怎么样的婚姻,怎么样的夫君。
见徐婉如丝毫不为所动,朱时雨有些绝望,他一腔热血地赶来郡主府,为的,就是告诉徐婉如,谢三如何风流不羁,如何不是良人。可是他怎么说,徐婉如都不受影响,朱时雨实在是有些着急。
突然,朱时雨想到徐简。比起徐婉如来,徐简是个更容易说动的人,或许,他可以从徐简哪里下手试试。若是徐简跟他一样,都觉得谢三郎不好,或许,徐婉如也能听得进去一些。
想到这里,朱时雨暂停了跟徐婉如的辩驳,打算告辞。
“让人送送小雨,路上小心些。”徐婉如吩咐左月拿个郡主府的帖子,免得朱时雨回去,还要被宵禁夜巡的人给拦下。
左月得令下去,心里有股子不踏实的虚无感。如今郡主也要出嫁了,她跟去了谢家,也不知道日后是个什么出路。从杨柳枝出来的时候,十公子让她好好跟着郡主。到如今,都没什么音讯,也没有派人来跟她联络。左月一心一意跟着徐婉如,日子一久,都有些忘记自己当时跟随郡主的原意了。
徐婉如送走了朱时雨,颇有些疲倦。这一天,她不知道见了多少人,说了多少话。先是昨日跟舅舅分辨了半日,今日圣旨一来,她让人往朱家和忠顺府送了讯息。两家陆续有人来郡主府,徐婉如应付了一圈,还得解释一下,为什么肃宗突然起意指婚。接着又是殿试的结果出来,马文远带了秦杰敏上门。天色都黑了,还有个朱时雨,不知道是从国子监出来,还是从朱家赶过来,直着喉咙又是一番反对。
打发了这么多人,徐婉如实在是有些累,就半倚在窗口的美人靠上。这会儿正是三月杏花天,嘉乐堂西侧有片杏林,这会儿夜花如梦,徐婉如从窗口看去,杏花绚如云霞,又有暗香浮动。徐婉如缓缓叹了一口气,
此时,楼下却有人喊,“如意。”
徐婉如坐起身,往窗外看去,只见杏花云里,站了个白袍道人。
“二师兄,你来了。”徐婉如走到窗前,朝潘知远摆了摆手。
潘知远却站着不动,离徐婉如五六丈的距离,只抬着头看她。徐婉如心中有些奇怪,只唤,“师兄,你上楼来说话。”
两人隔着花木,徐婉如看不清潘知远的表情,见他站着不动,就想下楼去迎了师兄进来。
“如意,这亲事你可愿意?”潘知远的声音,从杏花底下传了上来。
“师兄……”徐婉如不愿意跟潘知远隔着这么远,细说自己的打算。可偏偏潘知远抓着不放,又追问了一句。
“皇上指婚,我自是愿意的。”徐婉如解释道。
“莫要管他,”潘知远提高了声音,“你不愿意,就跟师兄走吧。”
无父无君,徐婉如心下暗自叹气。这就是她觉得师门倚靠不住的关键。若是她不想在这红尘里打滚,海山这片净土,她随时可以回去。有师傅和几位师兄在,徐婉如在海山终老,也是寻常。
可若是要在京城这权势堆里面打滚,这样的师门,就实在有些虚无了。除去二师兄被奉为国师,其他几位师兄,也只在道家里面,有些门路。若是道家干预了朝政,这事就不好说了。潘知远虽久居礼部尚书一职,却从不干涉肃宗的朝堂政事。
这样的师门,可以让徐婉如出世避祸,却无法助她入世在这红尘中厮杀。
第983章 失玉
潘知远的到来,让徐婉如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仙山虽好,却不是她的归宿。
“师兄,”徐婉如冲着楼下扬了扬手,“上来说话啊。”
潘知远却站了原地不动,就这么看着。徐婉如隔着花海,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深深觉得有股悲伤,无所而起,无迹可循。
见潘知远不动,徐婉如倒是自己下楼去了。师兄登门,她这个做师妹的,上前相迎也是常理。
下了楼,徐婉如带着左月往杏林的方向而去,可是,怎么都没看见潘知远。
“刚才师兄是站这里的吧?”徐婉如有些疑惑,好好的,潘知远怎么突然没了踪迹。师门的人,来去无踪并不稀奇,可是二师兄来见她,何必弄什么玄虚。
左月想着,国师或许是离去了,毕竟郡主这门亲事,很多人都觉得堵心。朱大人如此,想来国师也是如此。
两人走的匆忙,突然听见东西坠地的声音。
“郡主,可是丢了什么东西?”左月听着,像是徐婉如身上的配饰坠地的声音。
徐婉如忙活了一天,晚上又陆续见了几批人,早已经有些疲惫了。洗漱了一番,妆容首饰也去了大半。这会儿仍旧戴在身上的,多是颇重要的物件。
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徐婉如伸手就往自己腰上挂着的玉佩摸去。小时候拜师,孙道隐给徐婉如的第一件礼物,就是个荷花蜻蜓的玉佩。因为是师傅所赐,徐婉如颇为看重这玉佩。再加上这玉佩工艺巧夺天工,很合徐婉如的眼缘,所以自小就戴着,几不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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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玉佩……”左月贴身服侍徐婉如也有些日子了,知道她总是戴着个荷花玉佩。见徐婉如低头去看,左月自然也发现了。
“我先前戴着的吧,”徐婉如心里很确定,自己先前的确配着玉佩。可是这会儿开口说话,她也有几分拿不定了。
“奴婢记得清楚,的确配着的。”
徐婉如先前洗漱,就是左月服侍的,她早上戴着什么首饰,先前又取下了什么首饰,左月再清楚不过了。
得了左月的肯定,徐婉如也知道有些不寻常起来了。这玉佩是师傅所赐,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就这么消失了。
“奴婢让人来找,让她们打灯来照着……”左月已经查看了一圈刚才走过的地方,一无所获。恐怕是夜色深了,坠到了什么草丛里去,一时不察,也是有的。
徐婉如心中有些疑惑,却也点头允了,打算让人过来找找。
没找到潘知远,主仆两人就打算调头回去。谁想,一霎那,如烟似雾的杏花,突然变地血红。红的,像那寒冬腊月的红梅。
左月看见杏花变色,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徐婉如在师门见过幻境,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她的郡主府,是潘知远设的结界。有国师的法力在前,哪里的魑魅魍魉,能在她的郡主府里动手脚。
徐婉如抬头看去,总觉得这血色有些眼熟。突然想起年前在朝天宫的时候,潘知远带了她去看红梅,边上这样,血色称着夜色,红黑冲撞,齐齐往人的眼睛里冲来。是二师兄吗?徐婉如心里有些疑惑。旁人没法在她的府邸里动手,可是二师兄的话,再简单不过了。
也不知道,二师兄来的突然,去的更是突然,还有这一片血色杏花,究竟是为了什么。
徐婉如正疑惑,左月却有些胆寒,“郡主,我们先回去吧。”
徐婉如嗯了一声,这事,明天让人去朝天宫问问吧。今天事情实在太多,她也确实有些累了。
两人正打算回去,却看见一个白发老人,带了个黑衣人,站了前方。
“师傅,大师兄!”徐婉如看见孙道隐和唐知非,心中大喜。放下先前的疑惑,赶紧上前见礼。
左月本有些兢兢战战,这会儿听见徐婉如称呼师傅。便知道,这老翁便是天下人心目里的孙神仙。比起仙风道骨的国师来,这孙神仙看起来,倒是寻常了一些。她只是个婢女,也不好多看,低头站了一侧。
孙道隐挥了一下手,血色杏花褪去了颜色,恢复了常态。
徐婉如看了一眼,问道,“师傅,这是何故?”
“此事说来话长,”孙道隐很是认真地看了一眼徐婉如,说道,“是知远的一个心结,日后有时间了,再跟你细说不迟。”
徐婉如要请师傅师兄进屋,唐知非却摇摇头,“我们这次进京,有些话要跟你说,说好了我们就走。”
“什么话?这般着急?”徐婉如有些诧异,师傅极少进京,大师兄来的次数稍多一些,可是两人齐齐进京,还这般突然,实在古怪。
唐知非有些为难,看了一眼师傅。孙道隐点头示意,他才开口说起了潘知远和冯绮雯的前尘旧事。
徐婉如之前也听人说过一些,除去有些诧异二师兄的年纪,她当时并没怎么放心上。二师兄有些刻骨铭心的爱恋,也算正常。
“这些事,”徐婉如有些疑惑,“跟我有何干系?”
冯绮雯算起来,是徐婉如外婆的长姐。两人有些血亲关系,可也止于此。
“师傅,”唐知非看向孙道隐,“都告诉师妹吧。”
进京之前,他们师徒本来准备了另外一番说法,可是眼下看着徐婉如,唐知非实在有些不忍心。徐婉如在海山的几年,唐知非名为大师兄,行的,却是师傅之职。
“也罢,”孙道隐叹了一口气,“还是为师来说吧。”
冯绮雯嫁入定北侯府,后来不得善终的事情,徐婉如颇为清楚。孙道隐简单略过冯家和谢家定亲一事,只提冯绮雯如何坠楼而死。
“冯家小姐坠楼,”孙道隐说道,“知远收了她的尸骨……他们青梅竹马,深知冯家小姐的性子,不是自暴自弃,软弱自尽之人。他虽有疑惑,却更加沉迷,想让冯家小姐死而复生。”
提起潘知远逆天改命的做法,孙道隐情绪颇低,“这事违逆天道,如何能成。他心有欲念,却求而不得,被人所诱……”
第984章 往昔
说到这里,孙道隐有些哽咽。他一手教养的弟子,感情自然深厚。本想引了弟子远离红尘,谁想最后,还是坠了红尘。至今,还在生死线上反复。
唐知非见师父有些情绪,便接过话,说道,“师父有个同门师弟,叫做道虚,他接了师祖在释家的衣钵,跟师父一向有些不合。”
说到这里,唐知非还是停顿了一下。徐婉如心想,师父师叔的事情,再不和睦,只怕大师兄也不好当着师父的面细说吧。只是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大师兄在这里抹去了极为重要的一笔。
“道虚师叔知道了师弟的事情,就给了个见不得人的法术……”唐知非并没有提及,是何法术。就听他的语气,再联系潘知远想让冯绮雯复活的执念,徐婉如倒是也能猜到几分。听到这里,徐婉如看了一眼左月,见她站的规规矩矩,似乎什么都没注意到。
“她听不见,”唐知非睨了一眼左月,继续说道,“结果这法术反噬,却害了师弟的性命……”
“二师兄不是好好的嘛?”徐婉如一惊,明明二师兄活的好好的,怎么大师兄的口气,听起来像是说他丢了性命呢?
唐知非给了徐婉如一个无奈的眼神,“师父耗费大半生的心血,勉强给二师兄留了一口气……”
勉强只有一口气的潘知远,却满世界的行走,徐婉如不信。
见她不信,唐知非只得说的更加直白了,“你见到的知远,只是他的一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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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一愣,看向孙道隐,见他脸色凝重,就知道唐知非所言不虚。
“师弟中了道虚师叔的圈套,”唐知非继续叹了一口气,按下许多事不提,只挑跟潘知远有关的事情叙说。
潘知远中了圈套,差点丢了性命,孙道隐出手稳住了弟子的性命,却没法唤醒他。孙道隐找了道虚,多少打听出些东西来。若是想让潘知远醒来,首先得解开他的心结。
潘知远的心结只有三个字,冯绮雯。
冯绮雯的死,冯绮雯的出嫁,就是潘知远怎么也跳不出去的心结。
若是冯绮雯婚后夫妻和睦,鹣鲽情深,潘知远虽然心中抱憾,却也不会自责至此。可是偏偏,冯绮雯所嫁非人,死的更是凄凉。谢家的人走的精光,宅子里就剩了她一个人。前朝王师围攻谢家的时候,里面就剩了一个被人抛弃的冯绮雯。
冯绮雯在潘知远心中,如珠如宝,世上什么都比不上她的一个微笑。可是在谢家,他们却这样舍弃了她,背叛了她。潘知远急匆匆进京,寻了冯绮雯一跃而下的天水楼,满心都是如何让她归来。
这个时候,道虚想做些什么手脚,再容易不过了。
唐知非和师傅紧赶慢赶地进京,结果还是没有赶上。
自从得知潘知远的存在,孙道隐就一直暗中照顾。见他在冯家过的自在快乐,孙道隐也不想突然露面,谁想道虚还是找到了冯家。孙道隐不得已,只好带了潘知远远赴海山。到了那里,即使道虚想追,也无法找到什么。
潘知远年少慕艾,一直牵挂着冯绮雯。他下山的几次,次次都和冯绮雯有关。而冯绮雯的死,也让潘知远的悔意,到了顶点。而后潘知远的痴魔,即使是孙道隐,也无法阻拦了。
孙道隐说的隐患,徐婉如只听了个大概。约莫是冯绮雯死后,潘知远太过执着,被道虚引入了歧途,最后差点丢了性命。师傅出手,勉强留了潘知远的性命。为了让他醒来,就让潘知远的一魄再历红尘。
唐知非见徐婉如面上越发疑惑,就拦下了师傅追忆往昔。要说悔恨,何止是潘知远一人,他后悔,师傅更是后悔。
“总之,”唐知非说道,“师弟的魂魄如今回了原位,而今缺的,就是让他醒来的一个契机了。”
“契机,什么契机呢?”徐婉如先前就听说,冯绮雯的死,是潘知远的心结。而今看来,二师兄很可能是把她当做了冯绮雯。一直以来,徐婉如就觉得,潘知远看她的时候,灼灼之余,的确略带了空无之味。想来,就是在想冯绮雯,抑或是把她们混成了一人。也是,二师兄只带了一魄的记忆,片段之余,哪里分的清楚。
“冯绮雯的死,”唐知非面上有些凝重,“多半并不是自愿。她在闺阁的时候,师弟说她性子活泼,为人颇有些顺其自然的乐天。”
其实,潘知远在冯家的时候,唐知非和孙道隐曾经多次暗中查看。对潘知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冯绮雯,自然知道的很多。
这么一个乐观的人,就为了点爱,为了点情,怎么也不会选择那条不归路。
只是如今,早已经改朝换代,去哪里查访当年的真相?唯一跟旧日往事还有些联系的,就是曾为定北侯府的谢家。
谢家一夜之间撤出京城,留了冯绮雯在府里做饵。这一点,不止潘知远记着谢家的背叛,连唐知非也记着一笔旧账。
“谢家如何离开京城,这点如是能够查清楚,”唐知非说道,“那我们离当年的旧事,就更近了一步。”
“师傅也看不出谢家如何离开的吗?”徐婉如对谢家的事情,也一直存疑。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让那么多人,一夜之间从京城消失。徐婉如觉得,一定跟师傅和海山的人有些关系。如今知道师傅还有个同门道虚,那么,谢家当年的事情,跟道虚说不定也有关系。她活了两世,见过最无法解释的事情,都跟师门的法术有关。所以,徐婉如觉得,谢家当年消失的事情,师傅就算不知情,也能看出些门道。
谁想,孙道隐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和我们没有关系,估计跟道虚,也没有什么关系。”
唐知非跟师傅两人,早就这个事情,讨论过很多次,他自然知道,这事情有多诡异。连他们海山的人,都看不出究竟。
第985章 旧事
原来,师傅他们想查的,也是谢家如何离京的途径。
而这一点,和肃宗的想法,不谋而合。
既然如此,一事不烦二主,徐婉如倒是愿意去查。虽说这些年她认识的二师兄,并不是她所知道的二师兄。可是师门的情谊,却是实打实的。她在海山过的逍遥自在,师傅对她如何,大师兄又是如何操心,三师兄等人又是如何爱护,徐婉如都一一看在眼里。
既然师傅他们想要查清当年的真相,徐婉如自然愿意一试。
更何况,谢家那摊子浑水,徐婉如不想趟,也得去走上一遭。既然如此,还不如顺手给师们做些事情。
“既然如此,”徐婉如点点头,“那徒儿不妨一试,只是……”
只是徐婉如在海山的时候,没怎么下功夫修习师门的功夫。一直靠着潘知远的外挂,才过的顺风顺水。自从潘知远上次出了点意外,徐婉如身上的外挂,就彻底没了踪迹。事后三师兄带了潘知远的法珠进京,算是给徐婉如多了条保命的路子。只是如今潘知远不知生死,魂魄归一,又被师傅带回了海山。万一徐婉如有个什么事,身边可真没有帮得上忙的人了。
“不妨事,”唐知非倒是知道,这师妹学习的时候有多惫懒,这会儿也不好在师尊前面打击了她,就安慰道,“二师弟给你的珠子,用的适当,并不比以前差多少。”
徐婉如闻言,心中一松,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事情能够难的倒她了。
师徒三人说好话,孙道隐跟唐知非就没了踪迹。徐婉如想起自己的那块荷花玉佩,却发现师傅和大师兄已经没了身影。
别的不说,海山一派的人,这行动速度实在是快了一些。
不过,得了师傅的准话,说二师兄给的法珠还有用,徐婉如心里算是松了一大口气。既然如此,她就算进了谢家,也没人能够强迫她做什么不愿意的事情。行动自如,做起事情来也便利许多。
没了这个担忧,徐婉如倒是想起二师兄的事情来。虽说这十来年里,她认识的二师兄并不是真的潘知远。要算起来,也只是潘知远的一部分魂魄。可怎么说,两人也相处了些时日,潘知远的爱护之心,看重之意,徐婉如都也感受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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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二师兄生死不知,虽然有师傅看护,却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徐婉如微微叹了一口气,对师门的那些个恩怨情仇,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不知道师傅的年纪,但是孙道隐看着,没有两三百岁,也至少过百了。他们一辈的师兄弟内斗,这仇怨得算到那一辈去啊。
“郡主!”左月这会儿倒是回神了,喊了一句,“这杏花……杏花又白了。”
徐婉如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孙道隐他们现身的事,估计避着左月了。
“约莫是灯火吧,”徐婉如也不多说,只浅浅地留了这么一句话,就回了屋子。
左月跟着徐婉如下楼,本是来找潘知远的。谁知没找到人,却见一园子的杏花,突然间变红。只是一晃眼的功夫,杏花又白了回来。左月心中嘀咕,却也没有多少。毕竟,先前来找郡主的,就是国师。国师和郡主是孙神仙的弟子,杏花变白变红,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小小的障眼法吧。若是自己说的多了,反而显得少见多怪了。
左月跟了徐婉如身后,默不作声,也回了屋子。
入了夜,徐婉如躺了床上,想着谢家的旧事。既然师傅说了,不是法术,那会是什么呢。什么法子,能让那么多人马,一夜之间,在京城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一会儿,睡意席卷而来,就像那深夜的春风,在杏花枝头萦绕,温醺,却又馨香。
朦胧中,徐婉如似乎又看见了片竹林。沿着曲径而行,徐婉如心中只觉得似曾相识。没一会儿,就到了个青瓦白墙的屋子外面。屋子里有女子啜泣的声音,还有妇人安慰的话语,耳畔还有唢呐锣鼓的喧闹。
徐婉如一边嫌这唢呐尖锐,一边却侧耳去听,屋子里的声音。
就听那妇人安慰道,“就算大公子不娶冯小姐,也要娶别家小姐。咱们寄居定北侯府这么些年,若不是大公子护着,哪里还有什么体面。”
又是大公子,又是冯小姐,还什么定北侯府,徐婉如心中暗中嗤笑了一声,估计就是冯绮雯嫁给谢克宽的时候了。
怎么,她又梦见谢家的事情了?
徐婉如还来不及反省,自己怎么又梦到这些个事情,就听见屋子里面的女子哭着说道,“嬷嬷,我就是心里难过啊……你让我哭一哭,说不定心里的难过,也就散了啊。”
这声音,徐婉如两世为人都不会听错,是苏落雪。这般委屈求全,这般舍己为人的口气,满天下就苏落雪拿捏的最是到位。既不会显的太贪恋,也不会落了下风,却偏偏让听的人,心里满是怜惜。
“大家都在传,说这个冯小姐,未出阁的时候,就跟河间王府的世子见过面,据说是一见钟情。”这嬷嬷压低了声音,把自己听来的闲话,一一说给那年轻姑娘听。
“她心里有人,即使进了这谢家的大门,只怕也不会好好过日子。”嬷嬷又朝东边努了一下嘴,“还有那边呢,大公子在这京城,只怕一天都不愿意呆。一来二去,他们夫妻能有什么感情。”
那年轻姑娘的哭声,明显小了许多。看来这嬷嬷的话,多半有些用了。徐婉如对镇国公府的事情,也算是知道一些。谢克宽是原先的定北侯夫人所生,只是他母亲蒋氏早亡,父亲后娶的那一个,就是如今镇国公谢克定的生母史夫人。
这继母继子斗法的事情,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如今谢三郎的继母之所以闹不起来,一则是谢松态度坚决,二则,谢石安把他那个继出的弟弟,压的透不过气来。至于忠顺府,徐婉如冷笑了一声,那是因为徐铮太过无能。丁岚约莫觉得,还不如跟着个有出息的郡主继女更有前途。
第986章 亦薇
屋子里的妇人,还在谆谆诱导,细细劝了那个年轻姑娘放下心结。这话儿说来说去,不过是谢克宽一定不喜欢冯姑娘。
这一点,徐婉如觉得,这妇人倒是没有说错。若是谢克宽喜欢过冯绮雯一点点,也不至于留了她一个人在京城,最后这般下场。只是,谢克宽不喜欢冯绮雯,难道就一定喜欢屋子里的这姑娘了?
徐婉如正腹谤着,屋外却来了个穿桃红袄子的丫鬟。院子里的小丫头们见了她,颇为亲近,还有人上前,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徐婉如心想,大概在说屋子里的事情。也不知道,这大丫鬟是什么人。
“水晶姑娘来了,”屋子里的嬷嬷,也听见外面的声音,朝着窗外喊了这么一声。
原来这丫头叫水晶,徐婉如往那桃红袄子的姑娘脸上看了一眼,人如其名,的确有几分水晶的透亮感。
水晶一掀门帘,徐婉如身不由己,也跟着她进了屋子。这一进去,她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了。两三个月前,她梦见过一次镇国公府。当时不知道是舅舅,还是二师兄,提起了冯绮雯的旧事,那天夜里,徐婉如就梦见了冯绮雯出嫁后的生活。
徐婉如只记得梦中看见一片竹林,隐约听见一个得宠的妾室去挑衅主母,最后能看见梦中人物的脸,却发现那个得宠的妾室,长了一张苏落雪的脸。而那个忍气吞声的主母,却长了一张她自己的脸。但是徐婉如当时心中清楚,那个忍气吞声的,应该是冯绮雯才是。
醒来之后,她也没怎么当真。毕竟,前世苏落雪仗势欺负到她这个主母头上,也不是一次两次。把自己的过往经历套到梦中人物的身上,想来,可能性极高。所以,徐婉如也没觉得,当时梦见的是冯绮雯。反而觉得,是自己混淆了现实和梦境,故而一笑了之,也没怎么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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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今日,又梦见了镇国公府,徐婉如心中已经有些诧异了。偏偏她跟着水晶进了屋子,里面这个哭泣的女子,恰恰又长了个苏落雪的脸,徐婉如心中的违和感,越发明显了。
就见这水晶进了门,朝着那哭泣的女子福了一福,说道,“薛姑娘,世子爷没去迎亲。”
“真的,”那个薛姑娘立马停了眼泪,反复确认了一句,“表哥真的没有去?”
水晶笑着点点头,吩咐边上的小丫鬟打了热水,亲自服侍着薛姑娘洗漱上妆,才把前头的事情,细细说了一番。
原来,今日是冯绮雯跟定北侯府世子谢克宽的大喜之日。这亲事是安帝硬塞给谢家的,谢克宽心中不喜,迟迟不愿回京。最后,还是定北侯强押着儿子回京成亲。这不,本该谢克宽亲去迎亲,他却借口箭伤发作,骑不得马,不去接新娘子了。
听说谢克宽没去接冯绮雯,谢克宽的继母史夫人,就派了水晶,来给薛姑娘说上一声。
这薛姑娘闺名亦薇,本是谢克宽的姨表姐妹。只是她母亲蒋氏生产之时丢了性命,过了一年,父亲又遭贬斥出了京城。她姨母蒋氏,也就是谢克宽的母亲,于心不忍,就接了外甥女过来。
而后谢克宽的母亲蒋氏去世,薛家却一直无人来接薛亦薇,所以她就留在了谢家。定北侯很快续娶了史氏,新夫人进门要表贤惠,也就没拿孤女薛亦薇开刀。等谢家父子都去了北疆,史氏倒是发现薛亦薇的好处,一个娘家不显,却又跟世子青梅竹马的姑娘,若是嫁给谢克宽,怎么也能断了他妻族的助力。
就这么着,谢克宽一直跟着父亲在北疆打拼,而薛亦薇就随着史夫人,在京城长大。而她的一颗芳心,这些年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就这么长在了谢克宽的身上。
史夫人一早就有暗示,薛亦薇也一直以为,自己稳稳当当,要做个世子夫人的。谁想,皇帝这么乱点鸳鸯谱,突然就空降了个冯绮雯。
今日谢克宽大婚,新娘子却不是她,薛亦薇在后院,能不哭断了愁肠嘛。
史夫人早就得了丈夫的耳提面命,知道这门亲事是安帝用来试探他们谢家的,万万不能反抗,也不能破坏。可是,破坏一门亲事,跟破坏一桩婚姻,却不是一码子事情。
史氏见不得谢克宽好,自然不愿意他得了冯家和姚家的助力。这孤女表妹薛亦薇,不就又可以派上用场了嘛。
这会儿谢克宽大婚,史夫人自然要派了心腹,过来安抚一下薛亦薇。让她记得谢克宽的好,也让她记得冯绮雯的坏。特殊时刻下的记忆,往后反复咀嚼起来,心中的痛有多少,心里面的恨,也就有多少。
她要薛亦薇记得这份耻辱,这份恨,这么一来,冯绮雯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冯绮雯在谢家的日子难过,冯家和姚家不会发难嘛。而且,在安帝眼里,谢克宽还是个忠心为国,听话能干的将士嘛?他这个世子的位置,还能坐的结实嘛?
旁观的徐婉如不知道薛亦薇的身份,但是看她的模样,只怕心心念念的,就是新郎谢克宽。后院有这么个未婚的年轻姑娘,想来,多半是什么亲戚吧。
这薛亦薇日后对着冯绮雯颐指气使,徐婉如在梦中却是见过的。哎,徐婉如叹了一口气,这冯绮雯怎么那般身不由己,好好的亲事,被安帝给拆散了,非要逼着她嫁了谢克宽。
谢克宽有个小动作不断的继母,后院还有个哭哭啼啼的薛亦薇,冯绮雯这门亲,真是差到泥沼里面去了。想想冯绮雯的结局,徐婉如又是长叹一声,跟她前世,实在是差不了多少。只是冯绮雯死的痛快,而她拖了太久,久到没了尊严,没了一切。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天色就从黄昏的霞光,突然进了将夜的暮色。
前院估计接到了新娘,唢呐锣鼓声越发响亮了。也不知道,谢克宽跟冯绮雯,现在是否在拜天地。
第987章 过客
水晶在薛亦薇的屋子里说了一会儿话,也告辞离开了。徐婉如跟在她的身后,突然很想去看看,冯绮雯面对这样的亲事,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迷迷糊糊间,徐婉如隐约听见有鞭炮的声音。她的郡主府占地颇广,哪里来的鞭炮锣鼓声?徐婉如睁开眼睛,却见日头已经偏了几分,她这一梦,似乎睡的太久了。
郡主府里只她一个主子,熊嬷嬷最近有些忙,也没顾得上徐婉如,所以她就这么一梦睡到了自然醒。
听见屋子的动静,左月倒是进来服侍她起身了。
“外面什么声音,”徐婉如下了床,披了件道袍,站了窗前。
“今儿新科进士游街呢,总要绕着曲江走上一圈,若是去高处,或许还能看见呢。”左月也往窗外看了一眼,虽看不见什么,却能听见些声响。
“嗯,”徐婉如倒是没有去看的心情,前世她栽的第一个大跟头,就是今日。好好地去看新科进士游街,却一眼看中了陈奇可。如今想起这个名字,徐婉如心中再无波澜,却也觉得恍如隔世。
“今儿,谁是状元?”徐婉如有些恍惚。
“是谢公子呢,”左月笑了起来,“郡主可是睡迷糊了……”
左月见过谢石安几次,温润君子,才华横溢不说,还待人可亲。若说京城里哪个公子配得上郡主,约莫也就是谢公子了。
所以,徐婉如定下亲事的时候,左月就有些疑惑,为什么郡主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喜欢这门亲事的。舅老爷自不用说了,表公子,国师,还有世子,甚至还有丁家舅老爷,一个个全来劝说郡主。对了,还有长史跟秦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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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秦公子也游街呢。”左月倒是想到秦杰敏了,昨日殿试出了名次,昨晚上就巴巴地赶来郡主府了。
“不怒也在啊,”徐婉如点点头,“那我们去看看。”
左月随了徐婉如,两人一起往高处的栖霞阁而去。花青和胭脂见了,心知郡主是去高处看进士们游街。镇国公府的这门亲事,实在来的太过突然。
花青和胭脂一时半会儿还没回过神来,这会儿见徐婉如愿意去看看游街的新科进士,她们对视一眼,倒是觉得郡主对这门亲事,好像也没有那么抗拒。既然主子愿意成亲,态度也颇积极,下人们看在眼里,心里多少也有些认真起来。
徐婉如和左月到了栖霞阁的最高处,就看见一行人马跨过东南方向的石桥,朝着荣园附近缓缓走来。而锣鼓唢呐的声音,也越发喧嚣了。
等人群走的近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谢石安,突然抬头往徐婉如和左月的方向看了一眼。
左月一愣,谢三公子的这一眼,像极了十公子。她见过几次十公子,只是每次都没见过真面目。
可是一个人的行动,言行举止,总会透露出一些信息。
更何况,左月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十公子。放在心里反复描摹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再见的时候,自然容易认出来。
只是这一会儿,左月心里虽然有些波澜,却没有把谢石安和她心中记挂的十公子联系起来。
好久没见,这突如其来的一眼,却也让左月恍惚了好一阵子。
徐婉如站的高,也看的仔细,谢石安打马在前,后面跟着榜眼探花。许是二公主的亲事压在身上,陈奇可虽然得了个探花,却有些没精打采,路过荣园的时候,也抬头往徐婉如的方向看了一眼。
想来,这栖霞阁是荣园的最高处,路人经过,容易把视线投向这里。
他这一眼,徐婉如看在眼里,却心无波澜。这前世的事情,好似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岁月褪去了颜色。
徐婉如顺着次序看去,秦杰敏在二甲居中。等陈奇可他们过去了一会儿,徐婉如才找到着红袍的秦杰敏。虽然排名只是居中,秦杰敏却颇为自得。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姿态,倒是摆了个十足。
见他如此自得,徐婉如倒是也笑了一下。秦杰敏是个聪明人,用不多不少的力气,准确地达成目标。跟这样的人一路同行,齐头并进,也算是一件轻松而又愉快的事情。
见秦杰敏也朝自己的方向看来,徐婉如微微摆了一下手,她想,不怒应该是看见了。至于其他人,看见与否,谁会知道,她是朝谁摆手呢。毕竟,徐婉如的未婚夫,状元谢三郎就在队伍前面。
秦杰敏打马过去,徐婉如也就没什么兴致再看,领了左月,就下楼而去。她的亲事,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接着,只怕肃宗还有些吩咐,而京卫那边,还得下些功夫。徐婉如心里数着要做的事情,而她身后的左月,也恍惚想着谢三郎的那一回眸。
徐婉如在高处观望,谢石安自然也看见了,心中未免有些轻视于她。前世徐婉如眼巴巴前去观看,一眼就相中了状元陈奇可。而今生呢,她的未婚夫婿又是个状元。莫非,徐婉如这人就注定了这个命运,非要挑个状元,满足虚荣心?
至于徐婉如身后的丫鬟,谢石安看不仔细,可是看着身形,倒是有些像他送去郡主府的左月。这一点,倒是让他有些诧异,左月是清倌出身,即使进了忠顺府,跟在了徐婉如身边,也不见得会得重用。如今看来,她在徐婉如身边,倒是走的颇近了。不管如何,这一点对谢石安来说,倒是件好事。
其实,徐婉如身边的四个大丫鬟,花青和胭脂是忠顺府的人,虽然燕国公主把他们两家人都打包赠予了徐婉如,可是终究还是有些不便的地方。遇到徐婉如不想让忠顺府知道的事情,徐婉如就不怎么用她们两人。小莲最为忠心,却被熊嬷嬷抓着填鸭似教功夫,出门护卫之外,寻常的贴身伺候,倒是做的少了。剩下一个左月,正好用来做些避人耳目的事情,也算是机缘巧合。
徐婉如对左月的来历,也调查过一二。再加上她前世认知里的蒋贵妃,徐婉如总觉得,左月跟英王那边可能有些关系,反而忽视了谢石安那边的可能性。
第988章 交集
徐婉如定了亲事,让她身边的许多人,都不自在了许久。
至于她舅舅朱自恒,更是沉默良久。他不是没有觉察徐婉如的野心,自从京卫一事开始,朱自恒就知道,这外甥女的性格,实在很像皇室中人。可是等到她拿亲事做筹码揽权的时候,朱自恒就明白过来了,只怕徐婉如要一条路走到黑了。他这个做舅舅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保驾护航。
开口来劝的更是不少,徐婉如的态度坚决,众人也都看在眼里。眼见着肃宗定下了初夏大婚的日子,众人的心思,也渐渐定了下来,承认了这个现实。徐婉如虽是郡主,肃宗就指了礼部准备婚礼,忠顺府和朱自恒这两家,反而少了些备嫁的重担。
礼部尚书潘知远突然闭关修炼,时日不定,京城倒是都没怎么奇怪。毕竟,国师闭关修炼的事,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一个月两个月,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礼部左侍郎得了肃宗的关照,婚礼的事情,准备的十分卖力。
当所有人都认命接受现实的时候,京城里却有一个人,怎么都不愿意看见这门亲事真的成了。
英王自从得了前世模模糊糊的记忆之后,对京城势力的变化,肃宗和邓太后的争斗,都胸有成竹。虽然邓太后今生早早去世,没有跟肃宗都到你死我活,最后让英王得了渔翁之利。可是肃宗和邓太后母子之间的矛盾,英王也看的清楚,解开了许多前世的疑惑。
再说了,邓太后虽然没了,可是她的亡灵,不见得就没了。邓皇后跟肃宗之间,患难夫妻可以共一时之难,却不见得能够持久。别说英王早有后手,就连虎目眈眈的贤妃德妃等人,手里估计都拽着邓皇后和太子致命的把柄。
世事虽然有所变化,可是比起前世来,英王知道的东西更多,手中掌握的权力也更大。按照他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皇位就可以换他来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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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局在握,可是英王却发现了另外一个意外,那便是徐婉如。
前世的徐婉如嫁给了陈奇可,也把陈奇可得罪了个够。到陈奇可请旨休妻的时候,徐婉如这个人对英王来说,也只是一个名字,一个出身勋贵人家的臣妻而已。
霍君实那个老狐狸把孙女嫁给英王为后的时候,言语得意之余,隐约给英王透露了一点前朝的事。英王后来又纳了蒋家的大小姐为贵妃,蒋家和颜家自然也给了他一些暧昧不明的信息。英王不敢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可是他总觉得,河间王旧派的人,是把他当贺家子弟来看的。
英王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这么些跟前朝有关的人都暗示过他的身份,他当时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怕有些不妥。但是他已经坐上了周家天下的皇位,怎好提起贺家。所以,在他死前,这贺家两个字,都没怎么出现在朝堂的视线之中。
今生他又得了道虚的帮助,在霍家,河间王府之外,英王又得了一大助力。如今他对自己的身份,倒是有个七八分确认了,恐怕,很可能就是东海王贺绪的儿子。
只是这前世今生的事情,英王只模糊记得个只鳞片甲,很多事情,他有时候事后方才想起。而有些人,他记得有这么个人,却回忆不起面目,也回忆不起交往的经过。
所以,即使有了前世的一些碎片记忆,英王做事也不敢托大。这次留京,也是如此。肃宗对洛阳的事情有些起疑,他就干脆留在京城,做个纨绔王爷,安一下皇帝的心。
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徐婉如的亲事,英王不敢反对,更不敢表露一丝意见。只是心里,英王却是火急火燎,恨不得早点出手除了谢石安。
可是话说回来,肃宗之所以要给谢石安指婚,起因也在英王身上。他让人给肃宗传了些北疆不稳,谢家可能有所动作的消息。肃宗对北疆一向谨慎,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态,就指了门亲事给谢家,想让徐婉如去看着他们。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英王也是内伤不已。今生他对自己贺家子的身份颇为明确,对徐婉如的必得之心,也十分明确。如今知道自己顶着个皇叔的身份,压根没法跟谢石安一争,英王在府里也是咬碎了牙。只是这份心思,他也不好去跟颜长史去说,只能憋在心中内伤。
联系前世的记忆,英王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何他答应陈奇可请旨休妻的同时,还要让徐婉如留在陈家。前世的陈家,也就是今日忠顺府的所在。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堂堂帝王之尊,非要跟一个下堂妇过不去,困了她在小妾和负心郎的手中磋磨?
要知道,在陈奇可请旨之前,英王和徐婉如只略微见过几面,还是隔的老远。毕竟是燕国公主的孙女,英王心里,也是知道这么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只是美则美矣,痴缠人的功夫却是一流。英王当时忙着搞夺权的大事业,哪里会关注徐婉如的那点子小情小爱。
若是两人几乎没有交集,他登基之后,为什么要下这么一道近乎苛刻的旨意。这一点,英王现在也不明白。或许,是什么记忆遗失了,又或者,其中还涉及了别的事情。
别人对英王或许没有那么深刻的认知,可是英王经过了前世今生,对自己的认识,已经十分成熟。他觉得,自己若是下了那么一道旨意,背后必定有些诡异。
现如今,英王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只得暂时搁下。对于徐婉如的婚事,眼见着再过三个月,她就要嫁到谢家为人妇,英王十分抗拒。
既如此,坏了他们夫妻的情分,不就成了。
英王有繁化简,想到了这么个对策,就找了府里的帮闲,说要给如意郡主撑腰,教训一下谢家三郎。
毕竟,这谢石安后院,大着肚子的姬妾,就有两个。怎么看,都不是什么良人。
第989章 心事
英王急着破坏徐婉如的亲事,却不敢贸然对谢家下手。
一则,他在洛阳的事情传到肃宗耳朵里面,很可能就跟镇国公府有关。二则,今生的谢家,跟前世的轨迹大不相同。
这一点,最让英王忌惮,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今自己在明,对方在暗,英王也怕一着走错,满盘皆输。即使有前世成功登基的记忆,英王也不敢有一丝松懈。毕竟,江山美人,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先选江山。
如今英王留了京城,一方面要麻痹肃宗,让他把注意力都放几个皇子身上去。如今没了邓太后,太子式微,三皇子和五皇子蠢蠢欲动,而邓皇后没理由眼见着太子吃亏。等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斗起来,再加上众位皇子夺嫡,想来肃宗也没什么心思管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兄弟。
另一方面,前世投靠自己的势力,英王也打算一一联络起来。丰城侯府一早就投了英王府,白梓轩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在东宫做事,暗地里却为英王谋划。
前世投来的萧家,如今还缺一个引线。萧诚前世也遭遇过一次假死的事,跟今生一样,也是肃宗的命令。前世今生,萧诚都求了肃宗一个事,归来之后求娶徐婉如。前世失信的是肃宗,今生失信的,却是萧诚的母亲郭夫人。
前世的肃宗跟邓太后斗法不断,肃宗暗地里答应了萧诚,等他归来就指婚。偏偏邓太后答应了燕国公主的请求,给徐婉如指了陈奇可。肃宗不想为了这等小事跟邓太后杠上,失信于萧诚。而今生,则是郭夫人非要给生死不明的萧诚定个**,娶了徐婉淑。
肃宗的失信,让萧诚心灰意冷,转投了英王。可是今生,肃宗却没有失信,而徐婉如的亲事,几番波折,也算是定了个般配的人选。不知道萧诚在三边得了消息,会做出什么事?英王琢磨着,等萧诚回京的时候,再做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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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霍君实如今跟告老几无差别,每日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堂堂首辅,已经三四年没有插手朝政,一切都顺着肃宗的意思来。英王也不敢贸然求见这个老狐狸,心里却想着什么事情最能打动霍家。
至于京城里的三教九流,英王也有自己的主意。在这京城,看似千头万绪,实在关键只在一点,避开肃宗的耳目即可。谢家和徐婉如的这门亲事,想来不满的人,不在少数。谢家已经是武将首领,再娶个简在帝心的郡主,还不用承担娶公主的后果,着实让人眼红。想来,要掺一脚,坏了这门亲事的人,应该有几个。
且不说英王那边如何安排,萧家的郭夫人得知徐婉如的亲事,心头也是一紧。
她儿子如何看重徐婉如,郭夫人比谁都清楚。她行差踏错,给萧诚定下了徐婉淑,已经寒了儿子的心。虽说徐婉淑是个庶女出身,可是愿意在**的时候嫁入萧家,这个媳妇萧诚不认,郭夫人却是十分认可的。
徐婉如定下了亲事,郭夫人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却开始紧张。若是萧诚得了消息,该如何是好。所以,借着整顿家事的机会,郭夫人下令,府中下人不许多舌惹上是非。众人不知其意,但是既然当家夫人有令,他们只管着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一些事情,也就是了。
只是,萧诚毕竟是萧家的嫡长孙,在军中也磨炼了多年,如何会没有自己的耳目呢。府里的人被郭夫人控制住了,可挡不住萧诚另有渠道啊。毕竟,谢石安是镇国公府的子弟,萧家最关注的,就是谢家,他定了亲事,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三边。
萧远山收到消息,也跟妻子郭氏一样,颇有些不知所措。告诉儿子呢,又怕他一时激动,行事没个章法。不告诉他呢,这消息只怕是瞒不住。萧远山按下书信,正犹豫不决呢,却看见长子风尘仆仆地来找自己了。
“父亲,孩儿有点事……”萧诚带人驻扎凉州,离甘州四百多里地,寻常并不怎么来往。这么风尘仆仆赶来,一开口就是有事。萧远山马上就知道了,多半,是要请了假,往京城赶去。萧远山心下恼火,不禁暗骂徐婉如,红颜祸水,惹的他家儿子相思不断。
只是面上,萧远山却不动声色,拦下了萧诚的话,说起了京城许老夫人和郭氏的来信。
萧诚虽然心急京城的事情,却也是个孝顺孩子,听父亲说起京城祖母和母亲的事情,只得按下心事,先跟父亲说起了家常。
谁想,萧远山说好京城的家务事,却又提起了军中的纪律,军中将士最近的表现。萧诚听到这里,也知道,父亲暗含了敲打之意。他带人驻军在外,如何能脱身回京?
“父亲!”萧诚打断了萧远山的滔滔不绝,非要提起京城的话茬。
萧远山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想着京城的事情,只是如意郡主这门亲事,是皇上金口玉言定下的。无论是你,还是我们萧家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让皇上改了主意。更何况……”
看了一眼萧诚的脸色,萧远山更是狠绝了几分,“你自己也已经成亲,婉淑还是郡主的妹妹!”
“她们不是……”萧诚马上反驳,徐婉如不是徐铮的女儿,自然跟徐婉淑算不得姐妹。
“那婉淑也是我们萧家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儿媳妇,”萧远山盯着萧诚,继续说道,“也是你萧诚写在族谱上的原配妻子。”
萧诚自从知道母亲给自己娶了这么个媳妇,心里是各种否认,连京城都不敢久留,飞速回了三边。为的,就是自我欺骗,觉得自己没这么个媳妇。
如今被萧远山明明白白地给指了出来,萧诚只觉脸颊烧的慌。这事是他的错,假死却一直没给家里传递消息,导致母亲乱点了鸳鸯谱。如今他一个成了亲的人,如何配的上如意。可是,无论如何,皇帝也不能逼着如意胡乱嫁人啊。
第990章 肃州
萧诚自知家里的一摊子拖累,没法去求徐婉如再看自己一眼。可是,若是有人随意指点,要逼着徐婉如嫁人,萧诚却是不答应的。
所以,他脱口而出,就说,“谢三不是良配,如意嫁谁都不该嫁给他。”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良人了,”萧远山也说的有些上火了,军中的事情,是非黑白清楚的很,他也许久不用跟人讲道理了。今天跟儿子多说了几句,火气腾腾地就上来了。
眼见着父子两人就要从斗嘴变斗武了,一人推了门,笑着进来。
“三叔,”萧诚回头一看,就看见了本该在京城的三叔萧远水。再想想父亲提及京城的事情,想来,是三叔带来的。
萧远水笑呵呵进门,在兄长下首坐下,对着萧诚说道,“今儿休沐吗?难得我来一趟甘州,本来还想让大哥叫你过来,谁想你倒是自己来了。”
萧诚本不愿意把自己的私事,放到家族里去讨论。可是今儿他非去京城不可,所以,萧诚也顾不得三叔在场,仍旧想提请假一事。
其实,萧诚的那点子心思,萧家长辈的心里,都有些底细。如今徐婉如定亲,萧远水自然知道,萧诚这么急乎乎从凉州赶来,为的什么,再明白不过了。
萧远水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长兄,再看一眼咬着牙关非要对着干的萧诚,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们萧家的第三代掌舵人,可不能这般儿女情长。
“大哥,”萧远水跟兄长说道,“我这几日要去肃州,要不,让诚儿随我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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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的大家长萧墨,如今就在肃州驻扎。萧家在三边的重心,一是甘州,另外一个就是肃州。肃州更西,条件更为艰苦。按理说,萧远山这样正当年的中流砥柱,更适合驻扎肃州。可是萧墨却不当一回事,非要自己带人守了肃州,让长子守了甘州。
萧远川带人守了一线的番镇,萧诚则守了内陆的凉州,其余几个萧家子侄,分散各处,跟着父辈耳濡目染。萧远水是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又是脑子最灵活的一个,向来守在京城老家。一则做肃宗的人质,以安君心,二则在京城看护家眷,传递消息。只是隔个一年两年,萧远水请示了肃宗,总能得个机会,来三边见见父兄。有萧家妇孺在手,肃宗也不怕萧远水一去不回。所以,这次萧远水又按旧例,来三边探望父亲。
萧诚急着进京,却没注意到父亲听到三叔提及肃州的时候,脸色略有变化。
见萧远山没有反应,萧远山给了他一个眼神,也是时候,让小辈的人知道一些事情了。
萧远山点点头,跟萧诚说道,“先跟你三叔去趟肃州,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
萧诚虽然不愿意,却也知道,父亲这么说,是留了余地。若是自己从肃州回来,再磨磨父亲,说不定就能进京,见上如意一面了。
萧远水见侄子点头,笑着吩咐了萧诚几句,带些甘州的佳酿,还有些他从京城带来的火腿。萧诚得令,就下去准备出行的东西了。
等他一走,萧远山抬眼看了弟弟,问道,“你真打算带他去看?”
萧远水笑眯眯地点点头,说出口的话,却有几分清冷,“兄长,诚儿这般可不行啊。”
萧远山心中一紧,这事他也发现了。只是萧远山觉得,如今天下太平,总还有些时日,以后慢慢再教儿子也不迟。这少年儿郎,心慕佳人,再自然不过了。若是为了红颜,却乱了家族发展,坏了众人前程,却是不应该了。
如今三弟指出了萧诚的这个弱点,想来,家中诸人,也都看在眼里了。是时候,让萧诚只得一些家务事了。所以这次萧远水提出带萧诚前去肃州,萧远山也答应了。
既然如此,等萧诚见识过家中诸事,或许,他的想法会有所不同吧。萧远山心中,暗自想道。虽说萧家是肃宗一手提拔起来,跟谢家对抗的武将世家。可是,萧家眼见着谢家的如日中天,心中自然也有些其他想法。
飞鸟尽良弓藏的事情,自古以来,再常见不过了。若是谢家下去了,甚至消亡了,那萧家就成了肃宗眼中的第一号钉子。那时候,该如何是好。所以,未到无路可走之前,就要想好自己的前路,这一点,是萧家几位兄弟心知肚明的事情。
更何况,武将手中有军权,是件再忌讳不过的事情。萧家若是没了军权,那还剩下些什么,让子弟改换门庭,去国子监读书?看看忠顺府的徐铮,萧家是绝不敢重蹈覆辙的。
萧墨守在肃州,为的就是天高皇帝远。有甘州在东边挡着,吸引了肃宗的视线,萧墨这个古稀老人在肃州做些什么事情,就没有那么招人耳目了。肃州边上,就是大名鼎鼎的嘉峪关,出了关,就是漠漠黄沙,藏个几万人马,压根儿不在话下。
要儿女情长,还是实权在握,就看萧诚此去,如何决断了。若是萧诚仍旧纠缠徐婉如一事,只怕萧家的未来,要换个子弟来当家了。
要知道,萧家这一路走来,可不是纯粹的运气。本来,他们只是忠顺公徐坤的部将,可走到如今,三代未过,他们家跟徐家,早就不可同日而语。若不是忠顺府出了个如意郡主,只怕根本就没人会把忠顺府看在眼里了。
如今徐家大房和二房的人,重新笼络了一批人马,在山西重整旗鼓。也不知道徐铭他们给肃宗交了什么东西,肃宗对忠顺府的内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了徐铭他们在山西的事情。
山西是大同总兵吕安国的地盘,本跟信国公府郭家牵扯不清。借着妻子郭氏的助力,萧远山本想收纳了忠顺府在山西的旧部。可如今徐铭徐钧出京,倒是被他们捡了个现成。这一点,让萧远山想起来,就觉得心中烦躁。没弄清楚肃宗为什么站了徐家兄弟背后,萧远山也不敢随意动手。好在,京城里虎目眈眈的燕国公主,也盯着徐家兄弟。
第991章 路上
萧家兄弟商议妥当,就让萧远水带着萧诚,叔侄两人一起出发,去肃州探望萧墨。
一路上,萧远水也跟萧诚说了不少谢家的事情。谢家这门亲事,看起来是皇恩浩荡,可说穿了,是肃宗越发不信任谢家了。
萧诚没有想这么远,听三叔一说,倒是也有些懂了。只是他的心思,一向都在徐婉如身上,听说皇帝疑心谢家,还把如意嫁过去,心中就有些着急了。
“这样,如意不是所嫁非人吗?”萧诚本以为,谢三是个纨绔子弟,就算中了个状元,也是个姬妾如云的纨绔子弟。如今知道肃宗针对起谢家,眼见着他们家下场堪忧的时候,萧诚更是担心徐婉如的了。
“自古以来,哪个皇子公主的亲事,不是皇帝手中的工具呢。”萧远水骑了马,在这荒芜的古道上嘚嘚哒哒地行进,也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倒是愿意跟侄子说些古话了。
其实,世家勋贵的子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萧家是其中一员,自然也逃不了这个命运。当时萧诚求娶徐婉如,一来是两家门当户对,二来是萧诚苦求。长辈们见了,倒是愿意乐见其成。
只是徐婉如换了郡主的身份之后,萧家就再不敢这般想了。所以,郭氏给萧诚定了徐婉如的妹妹徐婉淑,反而让萧家远在三边的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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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门亲事定的好,一则徐婉淑是徐婉如的妹妹,姐妹争夫的事情太过难堪,发生的概率,就会低上几分。二则,萧诚已经是有妇之夫,徐婉如自矜身份,也不至于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这亲事,关乎女子一生的幸福,”萧诚颇为诚恳,他仍然觉得,徐婉如不该嫁给谢石安,“如是所嫁非人,这一生,岂不毫无希望。”
萧远水闻言大笑,纵马疾驰了起来。
三叔笑的莫名其妙,萧诚听的一头雾水,只得也打马追上。
萧远水见萧诚追上,回头说道,“对寻常女子来说,你的话没有错,可是如意郡主,并不是寻常女子。听说她在京卫的人手,你也出了几分力气?”
萧诚点了点头,“如意刚去的时候,军中不服她的,颇有几个。”
“那如今呢?”萧远水反问。
萧诚在京城,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耳目渠道的。徐婉如在京卫的做的如何,下面的人听话与否,这些消息,萧诚虽然远在凉州,也是知道的十分仔细。
而今徐婉如用了丁循,魏闻,严颜,已经牢牢握住京卫三大营。这三人在京卫的地位,直接来自徐婉如,对她自然再服从不过。而丁循的长子丁绍云和徐婉如的弟弟徐简,虽然年少,却也跟在军中磨炼,假以时日,这批年少将士长成独当一面的将军,他们追随忠心的人,只会是如今的如意郡主。
更何况,依着丁循和宣府的关系,徐婉如将京卫的势力范围,往南挪动了不少。这一点,恐怕是连肃宗都没想到的吧。
萧远水在京城结交来往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所以对郡主府的那个长史马文远,也知道的不少。秦府尹在京城顺风顺水,追根究底,就是找了个好幕僚。如今马文远不愿意寄人篱下,转投如意郡主。秦家哪里敢追责啊。非但如此,听说秦家最能干的秦杰敏,跟郡主府的关系,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再加上徐婉如的舅舅朱自恒,文臣里面提起如意郡主,都觉得她隐忍温顺。明明是个公主,却为了生母的体面,屈尊郡主一位。自古文武相轻,文官压根没觉得一个女子握了京卫的大权,有什么大不了的。在文人眼里,估计是觉得肃宗拿女儿做了挡箭牌,实际上京卫是握在皇帝手里吧。
萧远水在京城代表这萧家,为防肃宗疑心,一向不与高官勋贵来往的过于密切。可是三教九流也有三教九流的渠道,郡主府的事情,萧远水可没少听。什么贺太后身边的女官,什么青眉卫的女将,真真假假,还真不少。
若不是肃宗的女儿,徐婉如还真适合当他们萧家的主母。只是如今,徐婉如敢嫁他们萧家,萧家也是不敢的。看看谢家,就是因为肃宗对他们起了疑心,才让女儿下嫁镇国公府。一个郡主嫁去谢家,跟进去的人马,可不是一个两个。一双眼睛,谢家说不定能够掩饰一二。可是陪嫁去的这么些人马,谢家哪里能够一一排除呢。想来,谢家如今,才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想到自己萧家避开了这门祸事,谢家却烦恼不断,大祸临头,萧远水不禁得意了起来。萧诚不知究竟,只觉得三叔出了京城,心情似乎极好。
萧诚虽然担心京城的徐婉如,却也知道,眼下的徐婉如并非没有反抗之力。等自己回去和她细细说清其中道理,再找了皇上,退了这门亲事也不迟。再不济,也能跟三公主一样,托病出家。毕竟,如意说起了,才是正儿八经的道家弟子,她的师傅,可是孙神仙。而她同门的师兄弟们,哪一个,不是各地名山名观的住持法师。
萧诚放宽了心,跟着三叔一路疾驰,提前到了肃州。
刚进城,门口的将士就认出了他们叔侄,一路有人急匆匆引了他们去萧墨下榻的府邸。
等萧诚和萧远水洗漱更衣,府中的管事就来回话。
“祖父不在城里?”萧诚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三叔,问管事道,“那他可有留话,几时回来?”
眼见着天色渐暗,萧诚觉得,祖父过会儿总该回来吧。
这肃州的天色,跟京城的大相径庭。京城三四月里若是天黑,约莫是酉时左右。可是这肃州一到了二月,之后这个天色,就越发黑的迟了。夏日里若是天色变黑,约莫都到半夜时分了。今儿这个时候,萧诚琢磨着,怎么着,也快戊时了。萧墨虽然老当力壮,却也不会天黑赶路,想来,也在回城的路上了。
第992章 秘密
谁想,萧诚这么随口一问,管事却有些回答不上来。
萧远水见了,哈哈一笑,挥手示意管事下去。
萧诚不明究竟,问道,“莫非,三叔你知道祖父去哪里了?”
萧远水点点头,反问道,“累不?还能继续赶路吗?”
他们叔侄两人前来肃州,一路紧赶慢赶,速度远超寻常。连日在马上奔波,倒是颇有些折磨人。萧诚年轻力壮,自然不在话下,听见萧远水这么一问,倒是也起了好奇心。
“如何不行,”萧诚笑着起身,“刚刚洗漱饮食了一番,正好继续赶路。”
“好!”萧远水见状,起身拍了一下萧诚的肩膀,夸道,“不愧是我们萧家儿郎!”
别的不说,萧家子弟不肖的,可是一个都没有。别的豪门大族,总有几个无赖儿郎。谢家老儿再牛,却也有个状元孙子,文不文武不武,还把醉卧美人膝当美谈,完全非我族类啊。反观萧家子弟,骑马射箭自不在话下,各个勤学苦练,在军中都是拿得起抗的住事的好汉。除去痴恋徐婉如这个毛病,萧诚的确是他们这一辈里最出彩的儿郎。想到这里,萧远水倒是多了几分心思,要帮大哥一把,让萧诚认清责任,莫再儿女情长了。
话不多说,叔侄两人重新翻身上马,一路往嘉峪关去了。
虽然京城已经是四月芳菲天,可是这边城,却仍是漫漫黄沙。一路行来,萧诚只觉得发隙之间,都带了沙尘。只是久居京城的三叔,都一马当先,他这个做后辈的,也不好落了后。
肃州往嘉峪关,西行不过四十多里。
萧诚两人在肃州略做了休息整顿,更是换了马出行,天色大暗之前,就到了关口。
见是萧家来人,自有将士引着入关。萧诚下了马,就看见有人急匆匆赶来。
萧远水正下马呢,那人赶紧上前搭了一把手。
“明祥啊,”萧远水不禁苦笑,“你和我们老爷子不在肃州城里住在,我们这一路赶来,可是吃了不少黄沙啊。”
来的正是萧明祥,他父亲萧石林是靖远将军萧墨身边的老人。如今他父亲年纪渐大,萧墨身边的事情,多半交了萧明祥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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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一时兴起,就带人出了城来查看,”萧明祥笑着对萧诚说道,“这事大少爷见的多了,见怪不怪了。”
萧诚笑着点点头,上前问道,“这会儿祖父总该回来了吧,咱们正好找他老人家讨杯酒吃。”
萧明祥扫了一眼萧远水,见他并无阻挠之一,便知道他今日带了萧诚过来,多半是要露个底细了。只是萧家长辈要让小辈知道多少底细,却不是他一个家臣所能插手的。
“眼见着也快回来了,”萧明祥看了一眼天色,说道,“三爷,大少爷,要不先洗漱一下,吃上一杯热酒。”
萧诚还没开口,萧远水倒是直截了当说话了,“你带我们去接了老爷子回来。”
萧明祥又看了一眼萧诚,倒是点头答应了。
直到这一刻,萧诚才发现,他三叔这次带着来嘉峪关,只怕没有那么简单。至少,眼前这个萧明祥,说话之间就有迟疑。
萧诚起了好奇之心,上马出关,就一蹴而就。几人风驰电掣般出城,由萧明祥带路,在这漫漫黄沙之间,突然进了一个小道,狭谷穿山,危坡逼道。若不是萧明祥认识道路,萧诚都有一种走错了路的错觉。
几人七拐八弯,不知走了多远,就听不远处马蹄声阵阵。
萧诚久居军中,一听那声音,就知道人数绝对不少。
很快,他们还没有靠近,就有哨兵来探,见了萧明祥,才知道是自己人。遂引了众人,一起往萧墨的军帐去了。
萧诚做梦都没有想到,他那年近花甲的祖父,竟然不在肃州城里安坐,反而到这人鬼不查的地方,偷偷练起了兵。若是今日三叔没带自己前来肃州,只怕他还要瞒在鼓里。
想到这里,萧诚隐约有些担心。祖父这般背着人练兵,想来京城里的皇帝,是毫不知情的。若是如此,那他们萧家的忠心,是否就要打个折扣了?
萧诚长到这个年纪,第一次面临忠君还是爱家的抉择,自然有了几分犹豫不决。
哨兵引了萧诚几人,很快就到了萧墨的帐前。一路行来,祖父营帐外面的军阵,萧诚看在眼里,估摸着不下三万人马。看得见的就有这么多,他没看见的呢,萧诚不禁有些心虚。看来,他们萧家对肃宗,也没那么一心一意啊。
进了营帐,就见萧墨半散了头发,正披了件长袍,在油灯下看文书。而萧明祥的父亲萧石林,这会儿正守了一侧。
“父亲,祖父。”萧远水和萧诚纷纷见礼。
萧墨本来就知道三子近日要来,所以并不惊讶。只是他这次前来,却带了长孙萧诚,萧墨倒是多看了一眼,想来,是萧远山几个兄弟的决定了。
“起来吧,”萧墨年过半百,须发虬髯,却已经白了大半。说话间,萧墨放下手中文书,示意萧石林收好。自己却背着手,站了起来。
萧家男子皆生的魁梧,这一点,估计都是从萧墨身上遗传而来。他这么一站,挡在了油灯前,灯光从背后晃着,越发显的萧墨不让廉颇了。
“祖父,这里的事情……”萧诚率先开口,想问问萧家练兵的事情,皇帝知不知情。虽然,他心中早有答案,只是,萧诚总想从祖父口中,得到一个肯定,或者一个否定。
“既然人都来了,”萧墨看了一眼萧诚,吩咐三子道,“那你就跟阿诚说说吧。”
萧远水得了父亲的话,就把萧家这些年在三边的经营,明的暗的,都跟萧诚说了一些。
萧诚突然之间得知了萧家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心里实在是有些恍惚。
这么说,他们萧家一直也不安分啊。
也是,兔死狗烹的事情,从镇国公身上就可见一斑,萧家做准备,也只能怪皇帝用人却不信啊。
第993章 烦恼
萧诚在军中多年,深知皇帝对武将的猜忌。所以,萧远水的一番话,倒是解开了萧诚的许多疑惑。也难怪,他的祖父会做下如此的安排。当时觉得违和的地方,如今也都拨云见日,萧诚顿悟之余,却突然想到了自己假死的那一次。
当时他奉了皇命,在三边出事假死,帮着肃宗试探几个皇子的底细。当时对他下手的,从太子到三皇子,再到五皇子,几个派系的人,一个不少。想来,肃宗借了那次机会,钓出了不少大鱼。只是萧诚假死,却直接没了迎娶心上人的机会。
当时他和徐婉如,两人都有了共度一生的打算。而两家人,也为定亲事情,开始了准备。只是肃宗突然插手,萧诚奉了暗旨,出京之前还特意求了肃宗的口谕,等他回来,要跟忠顺府的大小姐成亲。
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等萧诚回来的时候,他母亲郭氏,早已经给他娶了忠顺府的徐婉淑。萧诚再不情愿,这门亲事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同时,徐婉如的身份,也从忠顺府的小姐,变成了如意郡主。
这些事,一个接着一个的发生,等萧诚回京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更改了。他母亲娶进门的媳妇,萧诚作为一个孝子,本就无从反驳。更何况,徐婉淑是在明知守寡的情况下,嫁到了萧家。萧诚于情于理,都无法休弃这个妻子。
而徐婉如的身份转变,更是彻底断绝了萧诚的痴心。肃宗对徐婉如的态度如何,满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这样受宠的郡主,怎么都不可能跟他一个有夫之妇扯上什么关系。
萧诚眼见着所有的希望,都一一熄灭,只留了他一个人,在这无边的黑暗里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着徐婉如,把自己的一腔热血,都洒到疆场上,为国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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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想,萧诚正低沉的时候,三叔和祖父,却突然给了他这么一个惊天的秘密。
电光石火间,萧诚想到自己失踪的地方,正是他们萧家暗中经营了许多的地盘。如此一来,他生死不明的事情,在祖父和叔伯眼中,是否也是一无所知?
萧远水滔滔不绝说了一圈家族的暗中布局,却见侄子低着头,一脸凝重。看样子,像是被吓住了的模样。
萧远水见状,就伸手拍了拍萧诚的肩膀。
谁想,萧诚却避开了他的手,抬头直视着萧远水,问道,“那次我不见了,你们是不是知道?”
萧远水一愣,他是个聪明人,马上就知道了萧诚问的什么。
萧诚这般消沉,为的就是徐婉如。那次假死,的确让萧诚和徐婉如就此错过。而这个错过,却是萧家长辈们乐见其成的事情。
如果徐婉如不是肃宗的女儿,萧家乐见小儿女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涉及了肃宗,这事就不一样了。
周家的公主郡主,从太祖一朝开始,就是皇家的眼睛。燕国公主下降了忠顺府,忠顺公徐坤早逝,而如今的忠顺府,在京城里面,还有什么地位?宝庆公主下降了崇宁侯府,可如今,崇宁侯府何在?施家的人,死的死,坐牢的坐牢。清河郡主嫁到了信国公府,再看看分崩离析的信国公府,这些人家,当年开国的时候,谁不是数一数二的显赫。可如今,京城里的权贵,谁会真把这几家放在眼里?
以史为鉴,萧家怎么敢把徐婉如娶进门。
有郭氏这个慈母打头阵,非要为儿子定下冥亲。萧家的长辈们,即使知道萧诚多半没事,也不会坏了郭氏的安排。娶了徐婉淑,就彻底断绝了萧诚和徐婉如的可能性,何乐而不为呢。
萧诚这般单刀直入地开问,萧远水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了。
毕竟,道理说起来简单,可是真发生在萧诚身上,与心上人终身错过,这里面的苦楚,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萧远水没了话,萧墨却开口了,“你是嫡长孙,家里的事情,以后都要交到你的手里。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你还想不明白吗?”
萧墨的语气颇为严厉,萧诚无言以对,只觉得眼睛发涩,心中只觉着有一股子气顶在胸口,再憋在营帐里面,就要喘不过气来了。所以,他也不顾祖父和叔父在座,兀自起身,掀开营帐的帘子,冲去了外面。
萧远水看着晃荡的门帘,颇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父亲,帮萧诚解释道,“年轻人重情义,一时急了,总是有的。让他好好想一想吧。”
萧墨自然明白,长子让萧诚跟着同来,为的就是让自己敲醒他。如今看来,该说的都说了,萧诚是家中嫡长孙,自小就懂事明理,这里面的关节,他总会想明白的。
“嗯,”萧墨点了点头,萧远水就起身出了营帐,吩咐心腹追着萧诚看看,别走的太近,也别让他出了什么意外。
吩咐好事情,萧远水重新进了营帐,端了杯茶水,放到了父亲的面前。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烦恼,一家之主,也有一家之主的烦恼。
“英王怎么说的?”萧远水在父亲边上坐下。
萧墨哼了一声,从信囊里抽出几张,扔在了桌上,“黄毛小儿,也来威胁老夫。”
萧远水接过信,凑到油灯下细细读了一番,笑着放到了桌上。
“这不是在夸我们萧家,在夸父亲您吗?”
萧远水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可是眼中,却没有一分笑意。
萧墨知道三子是个文武双全的,就说,“他说要派人过来祝寿,要不我带人撤回肃州?”
“就凭他,”萧远水冷笑一声,“他自己这会儿是泥菩萨过江,还有空来威胁我们?让他来,到时候我们在京城里提那么一句,英王就吃不了兜着走。”
萧家暗地里养私兵,自然是个致命的把柄。可是皇子王爷结交武将,特别是萧家这样手握重兵的武将,更是肃宗的大忌。英王信里面言辞殷殷,把萧家和萧墨吹捧了一番,只说萧墨的诞辰将近,他想派人前来贺寿。
第994章 霍妍
若是英王给京城的靖远将军府送了寿礼,肃宗不见得会想什么。可是,如果英王非要派人不远千里来嘉峪关给萧墨祝寿,肃宗立马就能想出好几个抄家灭族的理由来。
英王自己私底下也手脚不干净,萧远水觉得,只怕英王图谋的,比他们萧家大的多。越是如此,英王越不敢让肃宗注意到他自己身上。所以,这信上的威胁之语,并没什么实际的效果。反而,给萧家人提了一个醒,只怕有些人,已经注意到他们家的所作所为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一下,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要知道,萧家这么些年的谋划,连萧诚这个在军中多年的嫡长孙,都一无所知。若是外人,如何知道此中情形。萧墨跟萧远水就着帐中的灯火,低声说起心中的怀疑。父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萧远水的心腹也回来复命,只说萧诚纵马去了西边,在戈壁上一个人发呆。听说萧诚离的不远,萧远水跟萧墨都放了心,想来,假以时日,萧诚总会想明白。
先且不说萧家如何回复,京城里的英王,却心知肚明,这次祝寿的书信到了萧家手里,多半要惹火萧家的当家人。只是,萧家暗练私兵不说,数量还极大,这个消息,若是被人捅到了肃宗那里,萧家只怕是要灭门了。
前世盯上萧家的人,可不止英王。肃宗的几个皇子,也明里暗里盯着。好在谢家一直是个极佳的挡箭牌,所以萧家苟在三边,暗地里养了不知道多少势力。最后局势所驱,萧家眼明手快投了英王,彼此成就。今生再来一次,英王要做的,就是再次收服萧家。
对于前世依附自己的属臣,英王自觉收服他们不算什么难事。可是一旦对上霍家那个老狐狸,英王实在是心有不逮,力不从心。
霍家投靠英王,并不是什么时势所趋,更不是英王拿捏了霍家的把柄。连英王自己,都说不明白,为什么当年的霍家老狐狸会突然主动来投。所以即使英王如今想起前世的事情,记得萧家的把柄,却怎么也想不出制服霍家的法子。
前儿霍家老首辅过寿,英王亲自带了人上门。霍君实的长子倒是客客气气全程陪着,可是霍君实自己,却只露了一下面,推说年纪大,病体未愈,谢过客人,就闭门不出了。英王即使想朝霍家下手,却无处着手。
这会儿已是五月下旬,一过端午,京城的天气就一天热似一天。英王坐了临水的石舫上,身后的丫鬟不断地给他打着扇子。
英王正想着烦心事呢,南夕却带着汤水点心来寻了。现如今,英王府里的侧妃苏落梅只是个似有似无的隐形人,终日只在方太妃跟前服侍尽孝。偏这个秦楼楚馆出身的南夕,却成了英王的宠妾。府里上下皆知南夕受宠,所以她来找英王,一找,就找到了石舫上。
南夕长于察言观色,更兼受宠,在府里打听消息也比旁人方便许多。一来石舫,就知道英王多半是为了前日在霍家的事情不快。
就她看着,王爷不是个无心仕途的纨绔,虽面上无所事事,实际上,只怕颇有成算。南夕岁然知道英王有些野心,却没料到他图谋的,是整个天下。
见英王有些怏怏不乐,南夕一边劝着他吃些汤水,一边说起了京中闲事。说着说着,就提起了霍首辅家的大小姐霍妍。
霍君实跟妻子育有两个儿子,因家风淳朴,不置姬妾,所以两房儿子秉承父风,也无妾室,各生了一儿一女。这霍妍,就是霍家长子的独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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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夕压低了声音,凑到英王耳边,说道,“王爷可知,霍家大小姐芳龄几何?”
英王一愣,他只顾盯着霍家子弟,哪里管他们家女儿的事情。
南夕伸手撩了撩英王鬓边的头发,说道,“整整一十八了。”
听见十八岁,英王又是一愣。他做了许多年帝王,早已经不记得这些年轻儿女们的琐事了。虽然,霍家二小姐霍娴前世做了他的皇后。可是对这个大小姐霍妍,英王实在没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他登基之后娶了霍娴,和霍家来往之间,并没有霍妍的记忆。想来,应该早早就去世了。否则,霍娴前头有个姐姐没有出嫁,亲事也不会那般顺利。
“可是亲事被耽搁了?”英王想着,霍妍这个年纪尚未出嫁,多半是定亲的人家遇到了丧事,一拖三年,也是有的。
南夕颇是调皮地摆了摆手,说道,“还没定亲呢。”
“这就奇了,”英王笑着往椅子上一靠,问道,“你可知道什么?”
“妾若是说了,王爷切莫责怪。”南夕明显很想说,却忍不住跟英王要一个保票,她的消息,很多都是以前在秦楼楚馆的时候听来的,现如今若是跟英王说了,只怕他想起自己的出身,又要惹一场风波。
英王自己从青柳枝买的南夕,自然知道她的消息来源,笑着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都说霍家大小姐恋着谢三,”南夕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英王。其实,当时青柳枝的姑娘们,多半都对谢三郎有些好感,人物风流,又温柔多金。
英王伸手摸了一把南夕的脸,乐地笑了一声,“看你这样子,多半也中意他吧。”
“说霍家大小姐呢,”南夕嗔笑了一声,“王爷好好地,怎么扯到妾身了。”
英王只拿南夕逗趣,倒是细问起霍妍的传闻。
青柳枝的客人,多是自诩风雅之士。来往的,其实多半是勋贵人家的子弟。纨绔儿郎们聚到一起,自然要指点江山,说说这京城的佳人美女。秦楼楚馆的女儿家,再美再仙,总是触手可及的。反而是勋贵人家的女儿,说不得,更是碰不得。这么一来,反而有些逆反的纨绔,偏偏要点评一番京城的美人。当时南夕听的最多的,就是那个小时候被拐的忠顺府大小姐,以及霍首辅家的霍妍。
第995章 姚家
南夕把她知道的事情,都细细说了一番,英王倒是也听了个大概。
原来,霍家的大小姐霍妍,一早就中意谢三郎了。霍家也有结亲的打算,可偏偏谢三是个不争气的,时不时往后院里加人。这般姬妾满园,跟霍家的家风实在不相容。所以,霍妍再喜欢谢三也没用。从霍君实到霍英泰,谁都不肯拿正眼去看谢石安。若是非要让谢石安做他们家的女婿,只怕霍首辅先要气地厥过去。
偏霍妍是个有些性格的,又自小读书明理,祖父和父亲的反对,她也接受。可是一旦谈婚论嫁,霍妍就不断地出意外,虽然没有言明,却摆出了一副坚决不嫁的姿态。好在二房的霍娴还不到着急出嫁的年龄,霍家也默认了霍妍的反抗,随她赌气几年,等时间一到,只怕也容不得霍妍反对了。
南夕的一番话,倒是让英王有些想法。倒不是他看上了霍妍,而是让英王注意起霍家孙女的亲事来。霍家就两个孙女,一个霍妍迟迟不嫁,另一个霍娴,当年嫁给他的时候,年纪也快十八十九岁了。
现如今想起来,英王觉得,霍家似乎很在乎皇后的位置。莫非,当年霍家投靠了他,为的就是中宫之位?若是如此,英王觉得,自己倒是不介意再娶霍娴一次。前世这个皇后,明面上中规中矩,私底下倒是有几分活泼,比起那些个死气沉沉的大家闺秀,英王觉得霍娴还是比较可取的。这么一想,英王倒是有了新的想法,对霍家,或许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只是,再想想自己这满园的莺莺燕燕,英王一时也觉得有些头大。
若不是遇到道玄和尚,英王并不知道,自己前世也曾夺位成功。现如今有道玄一旁相助,英王对前世的事情,也记起了几分。可是有两件事,英王却始终不得其解。一个,他记得自己前世登基,却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去世的。另一个,就是道玄只出现在今生,却从来没在他的前世出现过。这两点没想明白之前,英王对自己记忆里的事情,并不是十分肯定。做事的时候,多半都是先试探一番,知道明确答案之后,才会出手。
现如今,很多事情都有变化,至少,徐婉如的出现,就很突兀。前世的京卫,一直在施家手中,宝庆公主也因为夫家的缘故,在京城贵女里面,一呼百应的很。现在京卫到了徐婉如手中不说,连谢三都中了状元,英王对自己的记忆,越发有些怀疑。
方才听了南夕的一番话,英王深知秦楼楚馆的重要性,心想,那个握着京城青楼的十公子,若是能够收服了他,必定事半功倍。
这般想着,英王又问起了南夕那个十公子的事情。南夕所知甚少,却不妨碍她说的天花乱坠。英王得了这些个消息,寻起人来,却是难上加难。好在南夕虽然夸夸其谈,却说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如意郡主府的左月,跟十公子来往的较多,而左月,只怕对十公子也有几分心思。
说到左月,英王心里就明了了几分。以前他只觉得左月眼熟,等想起前世的事情,英王就知道,左月即使不是他前世的贤妃蒋氏,也跟蒋家有些干系。果然,等颜元初跟蒋宇成查到左月身世的时候,英王也就证实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既然左月是蒋家女儿,英王也不介意给她和十公子促成一段姻缘。当然,前提是左月能够帮到自己。眼下颜元初和蒋宇成还没跟左月相认,英王琢磨着,等左月他们相认之后,倒是可以派人跟了左月附近。十公子的事情,倒是落到左月身上了。
英王正跟南夕闲话,却有人来报,说如意郡主往城东的广平胡同去了。英王一向看重如意郡主,府中下人得了她的消息,多半是要到英王面前来邀功请赏的。所以,一听说徐婉如去了城东,消息就传到英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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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胡同?”英王近年在洛阳住的久了,京城的人事,也有些生疏了,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广平胡同在什么地方。
“就福王府附近,”南夕轻声补充了一句。
下人赶紧解释,“就是那一带,不过郡主去的姚家。”
一听说徐婉如去的姚家,英王也反应过来了,“她母亲的外家?”
下人点点头,把他听来的消息,一一说了一番。虽然是些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事情,好歹也算是最一手的消息,英王挥挥手,让他下去领赏。
南夕在青柳枝的时候,也知道一些京城的旧事,可是对于姚家,冯家,和镇国公府的那些个陈年旧事,就不怎么清楚了。这会儿听说徐婉如去了她母亲的外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英王却很清楚,这个姚家,跟朱家都已经多年没有来往了。为何在徐婉如出嫁之前,又联系上了?若说姚家是个攀龙附凤的人家,他倒是不信的。姚汝南当年要是没那么硬骨头,也不至于家毁人亡。而今的姚家子弟,说穿了,其实都是冯家人。
英王觉着这事里面,有些古怪,就打发了南夕,找了人,吩咐了一番,只等着下人们去查。
姚家突然上门来下帖子,说实话,徐婉如也很意外。她的外祖母姚绮霖嫁到朱家,夫妻之间并不和睦,留下一子一女,早早就去世了。而后朱家老爷子再娶,继室吴氏有几分手段,不仅压制着朱自恒和朱念心兄妹,还甩了几次姚家的脸面。可以说,自姚绮霖死后,朱家和姚家,已经几乎没有什么来往了。而姚绮霖的兄长姚宣,又久住三边,年纪大了以后,才回京城居住。彼此之间,算起来,十分生疏。
接了帖子,徐婉如让人问过舅舅,得知他也没什么头绪,就打算带人,亲自去一趟姚家赴约。本就是亲戚之间来往,徐婉如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太放在心上。或许,只是老人忆及往事,想找人说一说话。
第996章 试探
姚家在广平胡同的最东端,徐婉如的车马一过宝禅寺,就找到了广平胡同。如意郡主府的车马一出现,自然有人报于福王知晓。毕竟,福王府就在宝禅寺和广平胡同的西南侧。
福王和肃宗差不多年纪,他这个皇叔,自然不比英王那个年纪的皇叔,总要自矜身份。知道徐婉如来了东城,想着她多半要顺路来福王府请个安。自是吩咐下去,让人备了些小女儿家喜欢的甜点饮食,等着徐婉如上门。
等人来报,说如意郡主去了姚家,福王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徐婉如的生母朱念心,就是姚家的外孙女。
而今正值盛夏,虽说快要入秋,却是京城最热的时候。徐婉如知道,姚家必定有什么话要吩咐,否则也不会这般多年没有来往,却突然送了帖子上门。坐了车里,花青一边给她打着扇子,一边又担心车里的冰块太过寒凉。胭脂倒是爽直许多,言语之间,不禁就有些嘀咕姚家,这么热的天,有什么话不能去郡主府里说。郡主府里要风有风,何等的惬意凉快,何必折腾了她们郡主,这么个天气却往城东跑。
树上的知了,一声比一声叫的响亮,徐婉如放下车帘,心里也觉得有些疑问。姚家找她,徐婉如觉得,多半跟朱家无关,反而很可能要说镇国公谢家。
姚家现在的家主,正是她外祖母的同胞兄长姚宣。姚宣和姚绮霖两人,实则是姚汝南的外孙和外孙女。他们本是冯征的子女,却过到了姚家。冯绮雯是他们两人的同胞姐姐,而冯绮雯跟谢家的恩怨情仇,姚家人自然心中有一笔账。
冯绮雯跟谢克宽的一场亲事,改变的,又岂止是姚家冯家的命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可能还改变了国运。如今尘埃落定,徐婉如不知道,姚家还要吩咐她一些什么。
车马到了姚家门口,早有人开了正门相迎。姚家在大楚一朝,并无子弟入仕,可是府邸却相当气派。徐婉如抬头看了一眼姚家的高墙大院,虽无违制之处,却也不是寻常富贵人家能比。想来,应该是姚汝南当年留在京城的旧宅。
进了二门,就有两个三四十岁的妇人,带了一堆婆子丫鬟候着。徐婉如在朱家的时候,也曾见过一两次姚家的人,其中一个,便是姚小夏的弟媳妇方媛。想来另外一个年长些的,应该就是姚家的长子媳妇陈佩珍。这两人跟姚小夏是至亲,但是跟徐婉如,却隔了一层。算起来,徐婉如的母亲朱念心,跟这两人的夫君,算的上姑表兄妹。
徐婉如下了车,陈佩珍和方媛带人上前,正要行礼,却被徐婉如拦下了。
“舅妈不必多礼,”徐婉如随了朱时雨的辈分,省了个表字,直呼舅母。
陈佩珍和方媛对视了一下,彼此都觉得有些意外,这个如意郡主,倒是没有传言中的那般跋扈。
几人进了屋子,陈佩珍又召了姚家的小辈,陪着徐婉如用了些茶水点心。陈佩珍比姚小夏长了几岁,家中长子姚绍平早已成亲,来作陪的,便是长子媳妇朱秋萍。而朱秋萍又是朱自恒的堂侄女,出阁之前,就跟徐婉如见过几次。有这么个朱家人在,姚家对这个陌生的如意郡主,倒是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见徐婉如没什么郡主架子,姚绍平的幺妹姚新雪,倒是很喜欢跟着徐婉如左右,一边拿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她,一边又使劲介绍,那个点心好吃。因为祖父的缘故,姚新雪对朱家知道的不多,只晓得姑姑嫁去了朱家,家里还有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妹妹,唤做朱秋语。又因着大嫂朱秋萍的关系,姚新雪对自己那个小表妹,甚是上心。新年里姑妈回了次姚家,姚新雪才算认识了朱秋语。这会儿见了徐婉如,就跟她打听起小表妹的近况。
姚家嫁了姚小夏到朱家,而朱家又嫁了朱秋萍到姚家,怎么看,两家都算的上联络有亲,并没有断绝来往的意思。可是偏偏这么些年,徐婉如却很少听说姚家的事情。想来,这其中,多半是姚家老爷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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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心中暗想,莫非是当年对大梁亡国的不情愿,或许,姚家老爷子非要守着旧国做个忠臣,不愿对大楚俯首。只是这样祖孙三代,都无一人入仕,日后想保持这样的高门大院,锦衣玉食,只怕十分不容易啊。
众人正说着话呢,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徐婉如正端着茶水,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穿了身灰色袍子的老人,花白的头发,却身形高大。就见他逆着光,慢慢走了进来。想来,屋子里突然这般鸦雀无声,就是因为他的缘故。
陈佩珍原是坐着,见那老人进来,倒是起身问道,“冯管家,是老爷子有请吗?”
原来是姚家的管家,徐婉如放下茶盏,就见那冯管家冲自己行了礼,问了安,又说道,“郡主,我们老爷有请。”
徐婉如点点头,就打算起身,随着冯管家前去。花青和胭脂也马上跟着,想随着同行。谁想,这个冯管家却出声阻止,“郡主,我们老爷子说了,让您一个人去。”
徐婉如倒是很好奇,这个姚老爷子,到底要说些什么,就示意花青和胭脂留下,自己跟着冯管家,去了前院的书房。
姚家的府邸建的中正平和,沿着主轴,前后院十分清楚。可是这冯管家带了徐婉如到了前院,不笔直走,却往西边去了。徐婉如心中虽然有些疑惑,却也知道,自己带了这么些人上门,姚家一门老小都在,出不了什么事。
冯管家带着徐婉如,一路到了西边的一个院子,想来,就是姚宣的书房所在。门口的人见了冯管家和徐婉如,就有人进去通报。一会儿,那人就出来说,让管家带着如意郡主,直接进书房说话。徐婉如倒是许久没见过这般脾气古怪的老人,心中越发有些好奇了。
第997章 姚宣
冯管家带着徐婉如,一路径直去了姚宣的书房。
徐婉如进了门,就看见一个老人,穿了身灰蓝色的锦袍,背手立于窗前。
听见动静,姚宣倒是转过身,背光审视着徐婉如。而冯管家则是不言不语,退到了一边。
徐婉如逆着光线,倒是看不仔细,只觉得这个姚宣,精神十分不错。算年纪,他也是花甲之年了,可看着,却无丝毫暮气。一点儿不像是不问世事的老人。
“不知舅公召唤,有何吩咐?”徐婉如福了一福,开门见山问起了姚宣的用意。
姚宣没有说话,却是哈哈一笑,吩咐道,“冯云,给郡主上茶。”
冯管家上前,引了徐婉如坐下,又让丫鬟捧了新茶,呈了上来。
两人坐定,徐婉如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姚宣的模样。虽然是花甲之年,却甚是面善。想来,姚宣跟自己,应该也有几分相似。只是刚才见过的姚家小辈,女孩子里面,跟自己的相貌,却不怎么相似。
徐婉如抿了一口茶,等着姚宣说话。
谁想,茶过半盏,姚宣仍旧没有开口。
徐婉如有些疑惑,抬眼看去,就见姚宣很是严肃地捧了一盏茶,突然,就把热茶往自己脚边砸来。
徐婉如静坐不动,就见那杯热茶,在离自己半尺的地方,碎成了一片狼藉。才抬头去看姚宣,正打算开口询问。却见姚宣又笑了起来,跟冯管家说道,“果然是形神俱似啊!”
冯云笑着点头称是,徐婉如心中的疑惑,突然之间就解开了。姚宣是冯绮雯的弟弟,他比谁都更了解冯绮雯。而自己跟冯绮雯,应该也是像的。
等小厮收拾了地上的茶盏,冯云清空了屋子,姚宣才算正式开口说话。
“郡主,”姚宣问道,“你可知,谢家是什么地方?”
“镇国公府啊,”徐婉如应道。
谁想,姚宣收了脸上的笑意,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是个厚颜无耻,背信弃义的人家。”
姚宣这么说,徐婉如并不意外,毕竟,冯绮雯死在了谢家,起因正是谢家的背叛。
见徐婉如的脸色丝毫不动,姚宣又微微笑了起来,说道,“想来郡主允嫁之前,也知道谢家三郎姬妾无数,实非良人。只是谢家之恶,绝对不止谢三一人……”
姚宣一开口,徐婉如心里就有数了,这姚家,只怕是恨毒了镇国公府。也是,当年冯绮雯丢了性命,姚冯两家死伤大半,大梁丢了天下,而谢家却从侯府,升格成了国公府。无论是国恨还是家仇,姚宣都有足够的理由去恨谢家。
好在,姚宣并不是个言之无物的人,三言两语,就说出了谢家的不臣之心,他们暗中在北疆积蓄力量,只怕手脚并不干净。姚宣说的这些,正是肃宗担心的。而徐婉如下嫁谢家,也有肃宗刺探镇国公府的意思。
“既然舅公有所怀疑,为何不上报朝廷?”徐婉如问道。
姚宣半眯了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徐婉如,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老夫不过是个布衣百姓,胡言乱语一番,只怕没人会听。”
来姚家之前,徐婉如对姚宣此人,一无所知。进了姚家,却发现无人入仕的姚家花团锦簇,徐婉如不禁有些奇怪,就算当年姚汝南战功赫赫,家中积累了不少财富,如何能供姚家三代人富贵生活。直到这一刻,徐婉如才觉得,姚家的锦衣玉食,只怕都是因为这个家主,而非当年大梁的忠臣姚汝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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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此番下嫁,”姚宣说道,“可要千万小心谢家。”说着,他话锋一转,说起了谢家当年背叛冯绮雯,一家上下几百口人,一夜之间突然消失的干干净净。而留在京城的冯绮雯,就成了安帝的出气筒,丢了性命。
长姐出嫁的时候,姚宣尚小,只记得长姐拍了拍他的头,说自己要去做一番事业。谁想,一年半载之后,就传来了噩耗,说长姐坠楼身亡。之后,姚家子弟皆亡于战场,父亲执意将自己和小妹过继到姚家。跟父母分离没几日,噩耗又从宣府传来,说是父亲战死,母亲亡故。在姚宣的记忆里,家中噩耗不断,都是因为谢家娶了长姐。等他年岁稍长,谢家早已经是新朝的大功臣,而姚家,早就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面,谁也不再记得他们了。
姚家和冯家的家主战死,唯一的男丁就是姚宣,却年纪尚小。家臣战将们纷纷另投明主,好在姚家坐镇三边的时候,留了条通往西域和大食的商道。姚家掌着这条商道,倒是多年来衣食无忧。只是心头的愤恨,无从排解。
而如今,肃宗让如意郡主下嫁谢三,姚宣冷眼旁观,看明白这是帝王的防范之心。而郡主下嫁,也不见得是郎情妾意。今日一见,果然,如意郡主也不是个耽于儿女情长的人物。
姚家不入仕,一则是要守着手中的商道,二则,姚宣也在择主而从。而在姚宣眼中,能收拾了镇国公府的,才是他心目中的明主。
如今看来,如意郡主去谢家,正是他们冯姚两家报仇雪恨的好时机。更何况,如意郡主还是他们两家的后人。姚宣见过徐婉如,心中十分满意。冷静,大胆,更兼不会情啊爱啊地小儿女状,是个做大事的好人选,也像极了他的长姐。
“不知郡主此去,陪嫁之中,可有熟悉谢家的人选?”姚宣问道。
其实,徐婉如并不愿意离开自己的郡主府。只是肃宗的意思,是让她住到谢家。所以,徐婉如只挑了一部分人,剩下的,大多数还守着她的郡主府,等着她的归去。
见徐婉如摇头,姚宣又笑了起来。只是这会儿,他笑的不是那么老奸巨猾了,倒是颇有几分长者的风度。有那么一刹那,徐婉如觉得,或许自己的舅舅年纪大了,也会像姚宣这个样子。
“冯云,”姚宣说道,“你陪郡主去谢家吧。”
徐婉如一愣,这个冯云,先前去后院的时候,连当家主母陈佩珍,都要起身相迎。这会儿怎么就要跟她去谢家了?
第998章 冯云
徐婉如还没反应过来,冯云就已经点头称是,应了下来。
姚宣见徐婉如诧异,就解释道,“冯云原是我长姐的陪嫁,谢家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了。”
就这么一句话,徐婉如就无法再推辞了。
她奉了暗旨,要去查谢家如何一夜消失的秘密。当年谢克宽如何丢下冯绮雯,这事最了解的,就是冯绮雯身边的人。而冯云,恰恰是经过当年旧事的亲历者。
若是有冯云陪嫁,徐婉如进了谢家,就不用眼前一抹黑的从头开始查。当年有什么疑点,徐婉如完全可以从冯绮雯的教训入手。不管怎么说,有冯云相助,徐婉如去谢家的事情,至少有了个顺利的好开头。
只是,冯云是姚家旧仆,怎么都会心向旧主。贸然去用,徐婉如多少有些疑虑。
姚宣倒是看明白了这一点,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他们?徐婉如看向门口,就见三个年轻男子快速进了屋子,见过姚宣,又来拜见自己。
“这是老夫的三个孙儿,”姚宣指了最左边的一个说道,“这是老大绍平,他边上是老二绍宁,最小的是绍安。他们父亲如今都在路上,姚家的未来,就看他们三个了。”
姚宣有二子,孙辈就三个男儿,如今算是一口气,全投了徐婉如门下。姚家入仕的这个法子,倒是颇有些与众不同。
算起来,徐婉如和姚绍平三人,是表兄妹的关系。只是有肃宗这一层关系在,徐婉如无论是郡主还是公主,姚家人相见的时候,都免不了多礼。
徐婉如与姚家兄弟见过礼,才回位置上坐下。姚宣在场,姚家兄弟只侧立一边,并不落座。徐婉如看了一眼,见姚绍平二十四五的年纪,脸色有些偏黑。想来姚家的商道,这个嫡长孙走的也不算少。姚绍宁看着比他兄长少个几岁,肤色白皙,眼神却精明许多。再看最年少的姚绍安,却见他微微红了耳朵,低头并不看自己。
徐婉如总觉得姚绍安有些眼熟,就听见姚绍宁笑着说道,“三弟去姑父家里的时候,曾见过郡主一面,想来,郡主应该是没什么印象了。”
徐婉如唔了一声,原来如此,难怪她总觉得姚绍安有些眼熟。他比朱时雨大了两岁,表兄弟之间来往的不算多,却也比其他姚家人频繁。她在朱家,倒是见过几个朱时雨同龄的同学朋友。想来当时,姚绍安就在其中。
姚宣见小辈们见过礼,就吩咐道,“日后郡主有什么吩咐,你们务必当做我的话来听,不得违背。”
姚绍平等人点头称是,徐婉如心中的疑问,倒是多少有些解开了。姚家人要找一个前途,而姚宣又深恨谢家,现如今,怎么看,她这个如意郡主,都是姚家最好的选择。既然如此,她自然乐意相从了。多一分助力,怎么看,都是好事。
徐婉如正跟姚宣说话呢,外面却有人来报,说福王府的长史来访。
姚宣皱了皱眉头,说道,“老夫避世多年,与福王府素日并无来往。他们的长史上门,想来是找郡主的,让他去花厅里候着。”
既然如此,徐婉如便起身告辞。姚宣等人散去,倒是跟冯云嘀咕了一句,“小妹和念心都是水做的人,可自恒却是个七窍玲珑的,而这个郡主,也不是个简单的。”
冯云笑着说道,“到底是我们家的人,老将军见了,只怕也要欢喜的。”
姚宣抬头看了一眼冯云,只见他眼中,隐约有些泪光。是啊,父亲当年,最喜欢的就是长姐了。还曾说过,若长姐是个男儿郎,这天下说不定还得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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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云的父亲是冯家的仆从,却在战场上立了军功。冯征给他赐了姓,又解了他们一家的奴籍。而后冯云跟在冯征身边长大,骑射兵器,都是冯征亲手所教。冯绮雯出嫁的时候,冯云一家就自告奋勇,跟着她去了京城,做了冯绮雯的家将。
冯绮雯身死,跟着她的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冯云的父母皆死于非命,只有冯云逃出了京城。当年的事情,除去谢家的人,这世上就剩了这么一个亲历者。
姚宣咬了咬牙,血债就要用血来偿还,谢家上下,你们准备好了吗。他还以为,肃宗的刀,不会那么快地举起来,现在看来,狡兔死走狗烹,那是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谢家这样的背主之人,荣华富贵了这么些年,也该梦醒了。
冯云拭了拭眼角,又拍了拍姚宣的肩膀。他们名为主仆,实为兄弟。这么些年,彼此扶持着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现在,总算到了要复仇的时候。
徐婉如进了姚家女眷会客的花厅,花青和胭脂也已经等着了。见徐婉如面色如常地从书房出来,两人也猜不透姚家老爷子跟郡主说了些什么。
一会儿,姚家下人就带着福王府的长史进来了。
“见过郡主,”来的长史姓郑,是福王郑侧妃的兄长。五官颇为书生气,只是人到中年,添了些福气,倒是有几分富家员外郎的模样。
“郑长史有礼了,”徐婉如示意他坐下说话。
见徐婉如记得自己姓氏,郑京颇为自得,再三礼让,到底还是坐在了徐婉如右首第二把椅子上。
“王爷听说郡主来了广平胡同,”郑京说道,“就吩咐小的过来探视一二。”
“今日是来探访家中长辈,”徐婉如笑着说道,“不好贸然去福王府上请安,还望长史回去,替我表达一下歉意。改日得空,自然要去府上问安请罪。”
“不敢不敢,”郑京来此,不过是打听一下,如意郡主为何要来姚家。既然徐婉如都承认了探访长辈,那他就这般回复福王就是了。
只是听说,姚家这个老顽固,连朱家的人都懒得搭理。如何现在倒是请了如意郡主上门,郑京心中好奇,问了几句,却被徐婉如打了太极,推了回来。既然问不出什么,郑京也起身回去复命,毕竟,福王还等着他的消息呢。
第999章 疑问
送走了郑京,徐婉如也起身告辞。谁想,冯云却已经等在二门外面,要跟着她一起回郡主府。徐婉如有些意外,却也由此知道,姚家和冯家对镇国公府的恨,到底有多深。
带了冯云回府,徐婉如找了马文远,把今天在姚家的事情,一一跟他说了。马文远捏着胡须,想了片刻,倒是跟徐婉如意见一致。有冯云相助,谢家的事情,要容易许多。只是马文远终究没有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郡主有没有想过,女子的一生,家庭和睦,子女孝顺,才是幸福吗?”
“那长史有没有想过,夫家为何要敬重这个女子,”徐婉如反问道,“是因为她贤良淑德,贞静贤惠嘛?”
马文远自嘲地一笑,“贤良淑德,贞静贤惠的女子多的去了,可是受夫家看重的女子,多半有个可靠的娘家。”
这一点,马文远深有体会。秦府尹为了自己的官位,殚精竭虑纳了马文远的妹妹做妾,为的,就是让马文远一心一意,替他鞍前马后出力。也是因为马文远的智谋,他妹妹虽然是个妾室,在秦府尹的后宅,日子过的还算不错。现如今秦杰敏中了进士,而马文远又成了郡主府的长史,秦家更不敢看轻了他的妹妹。若是没有他这个出谋划策的哥哥,只怕秦家夫人,一早就吃了自己妹妹。
“这就是了,”徐婉如叹了一口气,跟马文远说道,“不管皇上跟世人怎么说,我母亲和他的关系,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徐婉如很少提及生母朱念心,这会儿说起来,颇有几分沉重,“即使如此,我母亲的牌位仍旧好好地摆在徐家的祠堂,徐简仍旧做着忠顺府的世子。这一切,可不是因为她贤良淑德,而是因为那人是皇上。”
难得徐婉如跟他说了内心的想法,马文远也跟着点头,郡主娘家的事,的确是不好轻易提起。无论怎么说,总有人要伤了脸面。
“如今,不管我是接受也好,否认也好,”徐婉如说道,“世人总把我跟皇上绑在一起,而我的荣华富贵,一切都来自皇上。既然如此,我在乎谢家多一分,就离自己的荣华富贵远一分。世人都贪心,我却清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谢家若是和皇上为敌,自然也是我的敌人。”
马文远见她面色平静,话语笃定,就知道郡主的想法和寻常妇人完全不同。历来皇室公主,多半都是这样的行事,换一个驸马,不过是换一个枕边人。既然如此,马文远也只得自嘲地笑笑,外甥早就跟他说过,郡主不是个情.爱上头的小女子,偏偏他总觉得不信,结果还是年轻人懂得年轻人。
徐婉如跟马文远的这一番话,自然也传到了肃宗耳朵里面。
王锦鹏把他们的对话,逐字逐句说给了肃宗听。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肃宗拍了下书案,心中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了。自己的这些个子女里面,只有如意的性格最像他。想到云栖观里做居士的三公主,肃宗对邓皇后的不满越发强烈了起来。再想想,当年他的眼光真是不错,念心的孩子,果然是最好的。
王锦鹏自然不知道,肃宗能够想的这么远。
“那个冯云,属下倒是仔细查了,没什么大问题。”王锦鹏这么说的时候,一般就是查了人家祖宗三代。
肃宗挑了挑眉毛,问道,“他们的商道,真有那么赚钱?”
“虽然不能说富可敌国,”王锦鹏说道,“比寻常王侯,也差不了多少。”
肃宗敲着桌面,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既然他们投了如意,就让他们忠心耿耿,听如意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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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锦鹏点头称是,锦衣卫想让人知道一件事,并不是什么难事。
徐婉如从姚家带了个人回郡主府的事情,英王也很快就知道了。听说是姚家的管家,英王倒是皱眉想了很久。他在京城总是束手束脚,不敢太过用力,免得肃宗侧目,惹来麻烦。他的人马,能打听到冯云原是姚宣的大管家,别的,却什么也打听不出来了。毕竟,姚宣前些年,一直住在三边,而这个老管家,也是最近才回的京城。
“让人去三边打听一下,”英王总觉得,冯云身上,应该有些什么事。可是如今毫无头绪,他也只得让人去三边查一下。
很快,郡主府也放出消息,如意郡主新招了一名主簿,本是她生母外家的管事,擅长商贾经营之事。结合肃宗赏赐的大批财物和土地店铺,众人倒是觉得可以理解。是得找个信得过的人,管一下庶务账目。
谢家听说郡主府多了一名主簿,并没放在心上。可是谢石安对姚家,却是有些印象。前世谢家灭门,这个籍籍无名的姚家,当时可是上跳下窜,热闹非凡。又是捐钱,又是上贡,很是迎合英王的心意。
现如今姚家派了个人去徐婉如身边,谢石安直觉里面没那么简单。只是冯云和姚宣隐居三边多年,回京城之后,一个避世养老,一个管着家中庶务,没有丝毫出挑扎眼的地方。谢石安的消息网再灵通,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查到四十几年前的旧事上去。
现如今婚礼在即,京城的暑意袭人,可是这剩下的日子,却是一天少似一天了。谢石安每每入睡,片刻即醒。醒来后,在心中反复思考出走的时间路线,确定再三,方敢入睡。
这是改变他们谢家命运的关键所在,出不得丝毫差池。若是有个万一,他如何对得起远在北疆的祖父。
至于待嫁的如意郡主,谢石安丝毫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想来,她对自己,也是如此。谢石安心中,并无丝毫愧疚。想来,如果徐婉如有机会把刀插在谢家的胸口上,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前世的他们,谁都是失意落魄之人。可是今生,却注定了只有一个人能够得意。为了家人着想,谢石安觉得,这个失意落魄的人,只能是徐婉如。
第1000章 背叛
徐婉如哪里知道,谢家如今已经是个龙潭虎穴。而谢石安设下了一台大戏,只等着她这个如意郡主登台,做一个古往今来最为悲情的角色。又或许,当年冯绮雯的下场,也就是她徐婉如的结局。
徐婉如找了冯云和马文远,三人坐了水榭,望着天水一色的湖面,并不言语。郡主府里,这水榭是唯一能够避开锦衣卫耳目的地方。徐婉如和马文远两人都深知这一点,可是,正因为此地能避人耳目,他们却不能常来。否则,岂不是把疑心锦衣卫的心思,写在了脸上。也只有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郡主才会来水榭坐坐。
“冯主簿,”马文远问道,“当年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谢家人走了个精光?”
“谢家人手段有些下作,”冯云说道,“应该是给我们下了药,我有些功夫在身,最早醒来。唤醒了我父母,就去寻找大小姐。只是我们家将住在前院,赶到天水楼的时候,就见小姐她……”
冯云不说,马文远和徐婉如也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冯绮雯从天水楼上一跃而下,就此香消玉殒。
“我们大小姐虽然生的绝世容貌,却是个性格坚毅的女子,”冯云很是肯定地说道,“绝对不可能跳楼轻生,绝对不可能。”
冯云说的笃定,徐婉如倒是有几分相信。只是冯绮雯婚后,跟谢克宽从陌路人,渐渐到熟识,这些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确定。若是冯绮雯爱上了谢克宽,那么被爱人蒙蔽,继而背叛,生出恨意,一时走偏了路,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冯云这般肯定,总也有他的道理。设身处地,徐婉如觉得,自己若是被爱人背叛,只怕也不会自尽,多半要活着好好复仇。
冯云把冯绮雯嫁入谢家之后的事情,一一细说。从谢克宽不愿回京完婚说起,再说到谢克宽的表妹,也是他的妾室,如何跟冯绮雯作对。再到冯绮雯和谢克宽之间逐渐融洽,继而举案齐眉。
“你们大小姐究竟是为什么要嫁给谢克宽?”马文远听好冯绮雯的婚后生活,突然发问,“就是因为安帝的旨意吗?”
冯云摇了摇头,反问道,“你们听过冯家和河间王的亲事吗?”
“你们大小姐喜欢河间王世子?”马文远追问,这事当时传的沸沸扬扬,也是谢克宽拒绝赐婚的一个理由。只是安帝的旨意,牵扯到谢家上下的安危,这事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冯云轻嗤了一声,说道,“河间王的亲事,那是假的。反而是谢家的亲事,才是真的。”
这下不止马文远,连徐婉如都大吃了一惊,“什么?”
“河间王有不臣之心,”冯云说道,“他想借着大小姐的亲事,拖了我们姚家和冯家下水。只是这事,总不能随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吧。大小姐跟将军选了许久,定下了定北侯谢家。若是我们三边和北疆联手,河间王压根就没有胜算。而安帝久病不起,很难撑过新年,只等着他一驾崩,我们两家就可以起事。谁想……谢家却是个背信弃义的……”
原来如此,徐婉如总算明白过来了,合着是河间王府逼婚,冯家就干脆暗地里另选了谢家。只是明面上看起来,却是安帝不安好心,非要坏了河间王府和冯家的亲事,另指了定北侯府。而事实上,这谢家却是冯家父女精心挑选的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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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若不是冯云说起,徐婉如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冯家父女竟然有这样的打算。马文远却点点头,说道,“当年的确有些传言,说冯将军和姚将军之间有些分歧……”
冯征是姚汝南的弟子,也是他的女婿。两人本该一心,可冯征却对大梁有了异心,姚汝南却忠心耿耿,可不是有了分歧。
河间王只是一地藩王,他想入主京城,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冯家不愿意跟河间王府合作,也是有些道理的。可是他们选中了同样不安分的谢家,却是为了什么。莫非,冯家是想自立为帝?徐婉如心中有些疑问,却没有开口问冯云。在他心中,冯征什么都是好的,谋逆自然是不可能的。
冯征一旦谋逆,姚汝南作为他的岳父,不想反,也不得不反。三边和宣府,再加上谢家的北疆,京城危如累卵。可是偏偏这几家,谁也没有夺取天下。反而是后起之秀的周家,夺了天下。
冯家和姚家输的莫名其妙,关键就在谢家的背叛上面。这样一想,徐婉如更是理解姚宣的愤怒了。本来说好了两家一起行动,谁想却被自己的同伴出卖,自家几近灭门,而谢家却越发得意了。
这么冷眼旁观四五十年,想来姚宣心中的恨,已经势不可挡了吧。谢克宽对冯绮雯的背叛,是第一重,也是世人都看在眼里的背叛。可是谢家对同谋者的背叛,却是第二层,而这一层,直到今日,徐婉如才从冯云口中得知。这么看来,当年谢家一夜消失的事情,就更加值得关注了。
三人里面,只有冯云在镇国公府住过半年。可是如今,定北侯早已经升格为镇国公府,想来府邸里面,多少也有些变化。马文远让人取了镇国公府的图,跟冯云一起商量,总要琢磨出一些不寻常之处。
徐婉如坐了一旁,想起谢家前世被灭门的事情。似乎,是冬天的时候吧。陈家的屋子里冷的像个冰窖,可是陈老爷子却说腊月未至,坚决不让她用炭火取暖。
那时候苏落雪似乎刚生了陈奇可的长子,她一个妾室的屋子里面,暖的像是阳春三月。徐婉如记得自己走出苏落雪屋子的那一刹,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嫁错了人,也结错了婚。陈奇可不是良人,陈家更非良善人家。若是陈家有一丝一毫的规矩在,就不会让妾室的待遇,超过主母。
徐婉如把手伸到阳光底下,散去了心中的阴霾,问道,“他们消失的时候,天气怎么样?”
第1001章 盛夏
冯云一愣,他不知道天气如何,为什么会跟谢家出逃联系在一起。
“应该是乞巧节之后的几天,”冯云回忆道,“我那会儿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虽然寻常并不去后院,可是如果大将军有什么消息,父亲总让我亲口去跟大小姐说。那次夫人给小姐送了些针线和绣品,是我亲自送去,夫人还问了大小姐一句,说中元节拜祭,她婆母的祭品准备的如何了。”
谢克宽的生母早逝,当时当家做主的,是他的继母史氏。史氏在原配跟前要执妾礼,所以清明和中元节,这些日子是史氏最不愿意面对的日子,多半她总要称病。主母不上心,这祭品自然要打折扣。所以,冯夫人也想提醒一下女儿,得多花一分心思。
“夏天啊!”徐婉如微微眯了眼睛,去看天上刺眼的烈日。
虽然不能确定谢家到底是如何离开京城的,可是有一件事情,徐婉如却十分肯定。寒冬腊月的时候,谢家上下,连一丝逃走的机会都没有,满门死在了京城。而谢石安进京,也被人围射而死。若是有一丝机会,谢家总要留下几个子弟,以待未来。可是偏偏那个冬天,谢家的人一个个死去,就是没有一个人逃出京城。
“郡主的意思,”冯云反问道,“谢家出逃的方法,跟天气有关?”
徐婉如不好解释,却点点头,“只是猜测。”
“这么说来,”马文远也拿出京畿的舆图,指了指永平,说道,“这里有条山涧小路,盛夏的时候草木葳蕤,寻常人一看,并不知道这里有条小路,可以快速北上。若是到了冬日,草木稀疏,如果谢家人走了这条路,追踪的人一看就知。”
他这么一说,冯云也有些好奇起来,两人细细去研究舆图去了。或许,谢家真是走了什么山道,瞒天过海了。
徐婉如因为想起陈家的旧事,这会儿心中正是憋闷,也懒得去猜,谢家究竟是怎么消失的。没到谢家之前,一切的猜想,都只能是猜想。
若是万一不行,徐婉如想着,先制服了谢家的几个主子,就算不好跟肃宗交代,至少能保证谢家人不会全部跑掉。有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垫底方案在手,徐婉如并不怎么在意谢家人消失的秘密。一力降十会,擒贼先擒王,她就是这般打算的。即使得罪了谢家,那又如何,对着她这么个肃宗的眼线,谢家压根儿也不敢怎么样。
当然,徐婉如的打算,跟冯云的报仇雪恨,并不怎么齐心。只是殊途同归,谢家若是倒霉,姚宣总是高兴的。
时光飞逝,八月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快。
自从肃宗下了赐婚的旨意,熊嬷嬷就有了离意。她来徐婉如身边,奉的就是宁国长公主的意思。如今徐婉如要嫁入谢家,熊嬷嬷多少有了完成任务的味道。现如今,方嬷嬷已经能够独立主持郡主府的事务,而小莲的功夫,也能打退寻常高手,熊嬷嬷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完成了。是时候,退回九峰山,去守着长公主了。
至于那个让长公主牵肠挂肚的英王,熊嬷嬷也查了个究竟。英王的生母跟贺家有些干系,生的神似已故的贺绪,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至于英王的野心勃勃,熊嬷嬷自然也看在眼里。而英王身边,能人辈出,甚至还有高出自己许多的高人。知道了这一点,熊嬷嬷就彻底放下了心。如今英王已经足够自保,若是哪天他失手,自有长公主和宗室的人出面保他。既然野心勃勃,那么失败之后,圈禁一生也算不得太差的结局。
至于谢家的为人如何,熊嬷嬷觉得,郡主一定心里有数,她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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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早就知道,熊嬷嬷有离去之意。这些年相依为伴,名为主仆,却有师徒之分。徐婉如心中,自然有些不舍。可是熊嬷嬷为什么来到她的身边,徐婉如也是一清二楚的,现如今她要回到宁国长公主的身边,自然也是名正言顺。所以,徐婉如让人送了批家具经文到九峰山,让熊嬷嬷过了她的婚礼,就回长公主身边。
定下了行程,熊嬷嬷对小莲也越发苛刻严厉。徐婉如得空,有时也去看小莲练武。如今想来,她自己的确是吃了走捷径的亏。借着二师兄的法力,徐婉如曾经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事实上,京城里面,她也的确没有遇上过敌手。
现如今没了二师兄的外力相助,只得师傅给的法珠一颗,徐婉如难免沉寂了许多。如今看着小莲吃苦练功,心下也有些感慨。或许,当年她不走捷径,现在会是另外一番模样。再想自己答应了肃宗的要求,嫁去谢家。徐婉如心想,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又是另一种捷径?
谢家必定有问题,只是前世他们一直老老实实守在京城,所以徐婉如心中的疑虑,并不是很重。
等到英王登基,再出手收拾谢家,时日尚远。徐婉如心中并不怎么焦急,至于新婚之夜会如何,方嬷嬷早就带了宫人,来给徐婉如讲解了一番。
徐婉如重生以来,几乎没再想到这新婚圆房之事。可如今方嬷嬷来说了,她便想,该如何就如何吧。谢石安有那么一院子的女人,想来那天,少不了麻烦。更何况,按照徐婉如对苏落雪的了解,如果谢石安真如传言中的那般宠她,徐婉如的新婚之夜,苏落雪没道理不来搅事。
想及苏落雪,徐婉如不禁冷笑了一声。当时谢三纳了苏落雪,徐婉如还觉着,自己跟苏落雪在这一世,应该是毫无交集了。谁想,还是能凑到一块儿去。只是如今的徐婉如,并不把谢石安放在眼里,身后又有肃宗做靠山,苏落雪那点斤两,完全不够瞧。真杖杀了她,徐婉如也不过是得个妒妇之名。
只是有这么个人在,多少有些添堵。连带着,徐婉如对谢石安,也有些烦躁起来。想着寻个方子,断了他进自己房间的可能性。
第1002章 添妆
京城的秋天,素来肃杀。可是这夏秋之交的分界线,却不分明。时日已经快要立秋,可是这天上的日头,却仍旧逼人。
夏日的闷意已经散去,可是秋日的高阳却仍旧有些唬人。因着徐婉如的婚礼将近,郡主府上下,皆忙的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
熊嬷嬷本答应了徐婉如,等着婚礼一成,她才回九峰山去寻长宁长公主。只是入秋的时候,听说长宁公主身子有恙,熊嬷嬷想着,京城里人手众多,徐婉如的亲事,应该没什么意外,就提前告辞了。
徐婉如知道,熊嬷嬷为何而来,自然也不会阻拦。派人带了礼物,随熊嬷嬷回济州去了。等安排好府中人事,婚礼的日子,也就在眼前了。
对于这场婚礼,徐婉如心中,也颇有感慨。她前世为了一己私欲,满心欢喜地进了陈家。而后的日子,每一天都让她悔不当初。今生她选择了利益,站在了肃宗一边,答应嫁去谢家,一探究竟。这么一来,儿女情长,自然和她绝缘。可是夫妻二人,总有避开外人,私下相对的时候。徐婉如可以不谈情感,可是真到了那一刻,她又该如何。
这一点,便是徐婉如出嫁之前,想的较多的地方。
好在,她既要准备婚礼,又要安排郡主府的人员,更要兼顾京卫的事情,手上的事情太多。对于谢石安一人,徐婉如想起的时候,算起来,也不是太多。
徐婉如好歹也活了两世,知道有些事情棘手,超过了自己目前能够做到的程度,倒不如索性放手。所以,她对谢家的事情,关注点只转移到肃宗吩咐的任务上来。
前些日子,她和马文远等人商议,总觉得谢家的秘密,可能跟天气有些关系。所以,近日马文远跟冯云两人,带了郡主府的暗卫,还有京卫的几个心腹,正紧锣密鼓地细查当年旧事。
眼见着婚礼在即,徐婉如倒是长舒了一口气,不管如何,现在她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方,怎么着,都要坚持下去。
因为是肃宗赐婚,所以在成亲之前,徐婉如应邓皇后的旨意,进宫拜谢了一番。毕竟是后宫之事,肃宗并未露面,倒是魏明带着旨意,来给徐婉如添过妆。
自邓太后去世之后,邓皇后一直韬光养晦,称病不起。可是眼见着三皇子和五皇子不断攻城略地,入朝议事。邓皇后也算是清醒过来,如今三公主避祸躲到了云栖观,太子又处处掣肘,她这个做母后的再不争气,子女日后岂不要被人欺凌。
邓皇后好歹在宫中无灾无难地熬了这么些年,虽说有邓太后的帮忙,可她自己,也有些本事。渐渐病愈,邓皇后把后宫的权力,慢慢收拢到自己手中。至于原先邓太后交于昭阳长公主的一部分,她也知道借用肃宗的名义,渐渐收回。
昭阳长公主本给儿子黄承志定下了三公主,可是亲事不成,她跟邓皇后,也算是成了死敌。邓皇后认识到这一点,却不挑破,只在外人面前,扮做一个诚心道歉的母亲。既迷惑了昭阳公主,也博得了许多同情。三公主当时的肆意妄为,也渐渐为人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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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的亲事,邓皇后也知道,是肃宗的安排。所以,召她入宫的时候,邓皇后兢兢业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没有丝毫的个人情绪。可是想到朱念心的脸,邓皇后心中,自然有些恨意。再想想,朱念心的女儿,如今为了权势,也做了肃宗的工具。她心中的郁郁,倒是也散去了几分。说到底,他便是这样的人。否则,当年如何不坚持要娶朱念心。
而今他们母子三人,再无邓家可以依靠,邓皇后心中,自然要为子女打算。她看朱念心再讨厌,看徐婉如再不顺眼,都不能妨碍了太子。听说肃宗让魏明添妆,邓皇后自然也派人出宫,去了徐婉如府上。
有肃宗和邓皇后带头,京中人家自然也要跟随,派人上门添妆。徐婉如刚送走了二皇子府的邓洁,就听说靖远将军府派人来了。
徐婉如想着,靖远将军府来人,不是郭氏的人,就是老杜氏派人前来。若是下人,郡主府的嬷嬷们,就足够应付了。她点头表示知道了,谁想,进来通报的丫鬟仍旧没有退下。花青见状,赶紧丢了个颜色给哪个丫鬟。也不知道是哪个嬷嬷手下的丫鬟,这般不知数。自从二小姐嫁到了靖远将军府,郡主对萧家,就没那么亲近了。不过是派人前来添妆,算不得什么大事。
那丫鬟倒是有几分灵气,赶紧细说来人是谁。
“是个叫长安的长随,从三边而来,说是有东西要亲自交给郡主。”
花青跟随徐婉如也有些日子了,对于萧家长子萧诚跟自家郡主的前尘旧事,也知道的仔细。可是此事毕竟涉及二小姐,花青不禁有些为难,也不知道,该不该拦阻。
“是长安啊,”徐婉如看了一眼花青,吩咐道,“引了他去花厅,我见上一见。”
徐婉如自然也知道,有徐婉淑的事情夹在其中,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是再不能跟妹夫萧诚有什么纠葛。可是长安远涉江湖而来,且萧诚也不是个儿女情长昏了头脑的人,这会儿来人要求面见,多少是有些重要事情的。
想了想,徐婉如加了一句,“让冯主簿过来一趟。”
花青正担心,听见徐婉如的吩咐,心中一喜,赶紧让人去找冯云了。有府中主簿在场,这私相授受的名头,就落不到郡主头上。
徐婉如进了花厅,就看见风尘仆仆的长安。刚想说话,冯云就匆匆来了。
冯云在过来的路上,就听说来访的,是萧诚的贴身亲随长安。至于萧家和郡主府的关系,京城的人们,大多有过一些耳闻。而冯云进郡主府之前,自然也已经打听了一些。既然是萧诚的亲随上门,想来此行,并不是简单的添妆送礼。
第1003章 旧画
长安自小跟着萧诚,所以他对萧诚和徐婉如之间的事情,知道的十分清楚。而今夫人给公子娶了郡主的庶妹,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来京城走这么一趟。
只是长安一向只听萧诚的话,主子让他进京送个东西,长安虽然知道夫人和少夫人若是知道了,多半要不喜,可是仍旧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来。
看见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进了屋子,长安又听见门口丫鬟喊了句主簿,就知道是徐婉如府上的人。只是萧诚让他送来的东西,毕竟有些儿女情长的意思,长安一时拿不定主意,拿眼看了一眼徐婉如。
徐婉如知道他的意思,想来萧诚也不至于太过失态,送来的东西,总不至于见不得。就点头示意,让长安取了来看。
进京之前,长安倒是问过萧诚,这东西是否只给郡主过目。萧诚当时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明说。所以,长安觉得,毕竟只是一副画,给郡主府的人看了,应该也没什么。
长安解下斜背着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个卷轴,双手捧着,呈给了花青。花青接过手,捧到徐婉如身前,缓缓打开。
画卷展开,却是沿着江河的山水画,细看应是初秋的景色,树丛林间,或有渔人垂钓,或有人相聚于高处赏景,依栏远望,看水中群鸭沉浮,望空中秋雁南归,颇有天长地久,时间就停在了这一刻,江水茫茫,乡关何处。
徐婉如自小跟着孙道隐,于书画二字上,虽不擅长,却也知道几分。见这画用笔顿挫,随意却宛若天成,大虚中却有大实,知道应该是名家大作。
长安见卷轴已经彻底打开,就开口说道,“这个洛河秋吟图,是我们家大公子给郡主的贺礼。”
徐婉如也知道,对于自己的婚礼,萧诚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庆贺的。若是今生没有阴差阳错,或许他们两人也能成一对佳侣。徐婉如对今生的婚姻,也曾经努力过一次。可是两人终究还是错过了,既然如此,她也不会强求,随缘而已。
萧诚这画虽是大家之作,却看不出来历,想来也不会太过贵重,徐婉如打算让人收下,还礼给靖远将军府,也就是了。
毕竟,一副没有名姓的秋游洛河,算不得什么贵重的礼物。也不知道,萧诚为何要让长安,这般风尘仆仆地赶来。又或者,他想送些什么,思虑再三,还是选了这个。徐婉如略有些沉疑,但是想到郭氏和徐婉淑,就不打算细究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见徐婉如收下画卷,长安一拱手,说道,“小人进京之前,公子还吩咐了几句,让小的务必告诉郡主。”
徐婉如让人赐座上茶,倒是打算听听长安的话,也不知道,萧诚究竟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画原是前朝福王的遗物,”长安指了指画轴,说道,“后来辗转到了公子手中。公子久在三边行走,对洛河一带的风物,自然十分熟悉。他说这画上的一切,便是他的所见所想。只愿郡主见了这画,就能看见他看见的山川景色。”
长安这话一说,花青和胭脂的眼里都起了不忍之色。她们在忠顺府的时候,有一段日子,府里上下都认为,以后靖远将军府的大公子,会是她们府上的大姑爷。谁想,兜兜转转,萧诚最后却娶了她们府上的二小姐。如今两人却不能相守,还要避开世俗人言,情深如此,却终究是错付了。这样的感情,最能触动年轻姑娘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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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点点头,嗯了一声,吩咐人安排茶水饮食,让长安下去休息。
等长安出去了,徐婉如倒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从花青手中,接过了画卷,放在桌上,慢慢展开。她正看画呢,却见冯云在朝自己使眼色,就打发了花青和胭脂两人。
“冯主簿,”徐婉如看了一眼洛河图,问道,“这画,可有什么不妥?”
冯云背着手,踱到徐婉如身后,看着洛河图,却不说话。
徐婉如细细看了一番,并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虽说是大家之作,却也止步于此。
“郡主听说过吧,”冯云看向徐婉如,“冯家跟谢家定亲之前,差点跟河间王府成了亲家。”
徐婉如点点头,冯绮雯跟河间王世子贺智两人,差点就定下了亲事。朱念心留给徐婉如的蜻蜓发簪,便是从这两家的定亲礼里来的。
冯云指了指萧诚送来的洛河图,说道,“这图的名字,也在聘礼的单子上。”
“你见过?”徐婉如吃了一惊,怎么又跟河间王府联系上了。
冯云摇摇头,“我当时年纪尚小,只听父母说过。这画说起来有番故事,所以聘礼的单子上,就放在了首位。所以我虽然没有见过,却听过大人的描述。”
说着,冯云凑近洛河图,细细看了一圈,说道,“跟我母亲说的,倒是相符。”
徐婉如按着他的示意看去,印章暗记,都和当年大家口耳相传的说法对的上号。但是,冯云当年终究没有看过原画,如今虽有怀疑,却不好确定。
冯云把画上的暗记,跟徐婉如简单说了一下,就转了话题,说起这画为何珍贵的由来。
据说前朝大梁安帝的时候,天下局势的乱象已现。安帝虽然手握实权,也颇有几分决断,可是独木难撑大厦将倾之势。当时有传闻说,大梁有个秘不示人的宝藏,而这个宝藏的地图,就藏在各地藩王的手中。安帝信了这个传闻,明令暗抢,不知道伤了多少人的性命,也不知道灭了多少人的家族,才把画卷,从各地藩王那边,收集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最后,宝藏没有找到不说,安帝也失了天下民心。安帝驾崩之后,接着的少帝哀帝,一个个都如流星一般,匆匆而过,没多久,大梁就彻底亡国了。
而后世人评说,也有人觉得,这个宝藏的传闻,才是压死大梁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1004章 争夺
冯云说好这洛河图的来龙去脉,徐婉如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萧诚以前也给徐婉如送过首饰,跟她的蜻蜓簪子一样,都是河间王府给冯绮雯准备的聘礼。即使萧诚没有明说,徐婉如也能猜个大概,河间王的那批礼物,有一些估计落到萧家手里了。
两人正说着话,左月却匆匆忙忙敲了门,面色有些为难,见了徐婉如,又扫了一眼冯云。
“怎么了?”徐婉如问道。
“二……二小姐来了。”左月不是忠顺府出身,但是她在徐家,也住了一段日子,对徐婉淑的称呼,自然也跟着花青她们来了。
“徐婉淑,”徐婉如皱了一下眉头,问道,“她来干嘛?”
徐婉淑嫁到萧家之后,来过几次徐婉如的郡主府,为了她自己在萧家的地位,徐婉淑的态度颇好,多少带了些许讨好的味道。徐婉如对这个庶出妹妹,一向没什么好感,得知自己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气,以后就事论事,不用念及人伦亲情了。
这会儿萧诚的人刚走,徐婉淑巧不巧,正好这个时候来了郡主府。徐婉如听见她的名字,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若不是郭氏乱牵红线,她跟萧诚两人,今生说不定能成夫妻。这么一来,她就不用嫁给谢石安,走这迷雾重重的路。
“二小姐说……”左月看了一眼冯云,给徐婉淑描补了几句,“大概是给郡主添妆来的。”
徐婉如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郭夫人前儿不是来过了嘛。”
邓皇后给徐婉如添了妆,紧接着满京城的勋贵高官,都齐齐备了厚礼,送来了如意郡主府。本来,徐婉淑跟徐婉如是姐妹,萧家由她这个儿媳妇来添妆也算合适。可是有了邓皇后带头,各家都是冢妇登门祝贺。郭氏来的那次,徐婉淑说是病了没来,徐婉如跟郭氏打了个照面,说了几句话,就被登门道贺的妇人们围住了。
现如今徐婉淑又登门,时机又这么巧,徐婉如心里颇为不耐。
“既然如此,我就先下去了。”冯云对忠顺侯宠妾灭妻的事情,也知道一些,见状就趁机告退了。
徐婉如让人引了徐婉淑进来,自己就留在花厅里等着了。本来,女眷之间的来往,多数都往后院去。可是,徐婉如对徐婉淑实在有些不耐烦,就坐了花厅,也不麻烦挪动了。
“姐姐!”徐婉淑进了门,扫了一眼花厅,面上就有些不乐意的味道了。
徐婉如懒得听她唱戏,开门见山就问了,“你这是干嘛来了?”
“姐姐!”徐婉淑也不用人家请,自己就坐在了徐婉如右首的椅子上,“妹妹我赶路赶的急,你也不让我先吃口茶。”
左月赶紧上了茶,徐婉淑润了润嗓子,开口说道,“我这会儿过来的时候,怎么看见长安了……”
徐婉如也不知道,她是否亲眼看见了长安。只是徐婉淑来的这么巧,多半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也不知道,这报信的人,跟郡主府有没有关系。徐婉如心里琢磨着,让方嬷嬷抓一下郡主府的规矩,这般走漏消息,可是不行的。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徐婉如实在懒得跟她打太极,端了茶,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烦。
见徐婉如这般不耐烦,徐婉淑也有些气了。
自小她就没把这个嫡出的姐姐放在眼里,自从徐婉如走失之后,徐婉淑在忠顺府里过的更是独一无二的尊贵。心里多多少少,把自己看的跟徐婉如差不多高。
只是后来肃宗斜插了一手,徐婉如做了郡主,徐婉淑嫉恨横生,大大闹了一场。徐家担心徐婉淑的不满引起肃宗的猜忌,急急忙忙禁足了她们母女。徐婉淑也从京城颇为出挑的贵族小姐,成了个无人问津的灾祸源头。
后来郭氏的提亲,才算救了徐婉淑一把。而萧诚的顺利归来,又让徐婉淑觉得,自己运气极好,人生顺畅。可是一切的顺畅之中,却有个眼中钉肉中刺的徐婉如。萧诚又多喜欢徐婉如,徐婉淑一直看在眼里。以前她顶多嫉恨一下,再贬低几句萧诚,不过是个武将。可是如今,萧诚变成了她的夫君,徐婉淑心中的愤恨,自不待言了。
今天她在后院里闲逛,却听见几个丫鬟在花丛之后,低声说起了长安回京的事情。长安是萧诚的亲随,也是他最信得过的人。长安回京,她这个主母还不知道,下人们却都知道了。再一听,长安没回靖远将军府,反而直接往如意郡主府去了。据说,还是一个丫鬟的兄长在外面看见了,才回府跟妹子说了一嘴。
萧诚对徐婉淑的态度,府中的丫鬟们自然看在眼里。徐婉淑在忠顺府被宋红妆宠的颇有几分脾气,嫁到萧家之后,有婆母撑腰,却没夫君宠爱,听见丫鬟对自己的闲言碎语,也曾狠狠罚过几人。这会儿听见那些丫鬟又背着自己,说萧诚有多看重徐婉如,她心中的怒火,自然是腾腾地往上烧。
徐婉淑让人绑了几个丫鬟,问出长安背了个画轴模样的包袱,直接就带人往郡主府来了。一路上,徐婉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来。是质问徐婉如一番,还是叱责长安一番。
等进了门,丫鬟们不引着她往后院去,反而带来了前院的花厅,徐婉淑心中就有不快。再看见徐婉如对自己十分不耐烦,她心中的火气,顿时失去了控制。
“姐姐,”徐婉淑冷冷地说道,“婆母听说长安给你送了个东西,让我过来取一下。”
这话一出口,徐婉如就知道,这是徐婉淑自作主张。萧诚要送出手的东西,郭氏不可能派徐婉淑上门来讨的。
“你让郭夫人自己来吧,”徐婉如也懒得看徐婉淑的脸色,甩了甩袖子,起身打算走了。
谁想,徐婉淑抓了身边的茶盏,直接就朝徐婉如身上砸过来了。左月在边上吓了一大跳,想拦,也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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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章 窃贼
徐婉如身上虽然带了师傅给的法珠,可是终究没有以前那边轻快,勉强往边上避让了一下,就看见那茶盏砸在了自己脚边。
她们两人之间,幼年的时候,也曾发生过如此不快的事情。
徐婉如扫了一眼徐婉淑,吩咐道,“萧夫人有些不适,你们送了她回府吧。”
眼见着自己身前的路,一片雾茫茫,徐婉如自己心里正不舒坦。这会儿又来了个自小就跟她斗气的徐婉淑,又是砸茶盏又是挑刺儿的,徐婉如觉得,自己的耐性一下子都要用光了。
左月赶紧让人喊了小莲,两人连哄带推,把徐婉淑送出了郡主府。
送走了徐婉淑,这事也就告了一个段落,郡主府的人,此时都没有料到,接着的几天,竟有这么多的人,夜探他们的府邸。
徐婉如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听到下人来报,说是有人夜探郡主府。他们的目的,似乎指向萧诚送来的那副洛河图。
冯云以前没有见过这幅画,这会儿虽然跟徐婉如说了一番前尘旧事,却也只是耳闻之事。所以郡主府的人,并没有太把这幅画当一回事。再加上徐婉如的婚期将近,萧诚这个旧人送来的礼物,总不好混入徐婉如的嫁妆里面。所以,管库房的人录了名册,就随意收好了洛河图。谁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盗贼,却让郡主府的人,对这幅画有了别的看法。
这般反复了几次,马文远问过徐婉如,才决定把这幅画,放到嫁妆里去,带着一起搬去谢家。毕竟,到时候徐婉如去了镇国公府,肃宗派到郡主府的暗卫,多数都要跟着同去。这么一来,郡主府的侍卫,就弱势了许多。
徐婉如也没料到,萧诚送来的画,竟然引来了这么多人的觊觎。马文远这样提议,她也只得答应了。但是,徐婉如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详。
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局。对弈的两方,一为肃宗,一为谢家。而徐婉如,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本来,她就打算顺着肃宗的意思,帮他抓了谢家的小尾巴。若是得了这么个功劳,接着的一世,徐婉如就可以安享余生了。
谁想,这门亲事却和前朝旧事,千丝万缕地联系起来了。先是她频繁梦见的冯绮雯,神似苏落雪的小妾,再是姚家出面,送了个冯云到她身边。就像是两条互不相干的道路,一路延伸,渐渐开始交叉,甚至,隐约有了重合的迹象。
而如今萧诚送来的旧画,又把这个重合的迹象,在徐婉如的心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郡主府的人,为了这幅画,过的颇有些不安。
而宫里的肃宗,听了王锦鹏的一番话,火气也突然升到了最高点。
“这么说,贺铎送来的画,不是真的了?”
去年太宗的忌日,洛阳王贺铎特意上表,自述虽然过继给了贺家,却断不了血亲之情,愿意献上洛河图,只求进京参与祭祀之礼。
这洛河图干系着前朝的宝藏,不管是相信还是不相信,肃宗总是想要得手的。既然洛阳王主动奉上,肃宗自然也允了他进京一趟。这些年,他让英王驻守洛阳,为的,就是前朝的这个传闻。说是大梁一朝,把宝藏的秘密,分藏于各地藩王的手中。
而大梁最后的一个实权皇帝安帝,为了这个传闻中的宝藏,就曾经逼死过几地藩王。谁也不知道,安帝究竟查到了多少,但是这洛河图的神奇之处,却也历经几朝,传到了肃宗的耳朵里面。
本以为,洛阳王拿出来的洛河图,应该就是真本。谁想,如今萧诚又千里迢迢,给徐婉如送来了这么一副图。
郡主府的事情,事无巨细,锦衣卫都要报给肃宗知道。长安的画一送到,肃宗很快就知道了这事。
此后郡主府的各路窃贼,里面自然也有肃宗的人马。只是,这画在徐婉如手中,又有锦衣卫的人马看着,相当于就在肃宗手里。所以,他倒是不急着把画弄到自己手里,只让懂画的人趁乱去看了一眼。画者回来说道,这两副画,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宫中的这幅,看起来不如郡主府上的那副久远。
这话一出,肃宗越发怀疑,洛阳王送来的那一副,是个假的。
王锦鹏奉命去查,这画的来龙去脉,他虽然听过。可是谁都是耳闻,没有亲眼见过。现如今去追查真假,王锦鹏能做的,只有让人去查萧家是怎么得手这幅画的。结果,查出来萧家曾经机缘巧合,得了河间王府的几件旧物,这幅画,也在其中。这么一看,徐婉如手中的画,越发像真的了。
肃宗无奈,只得让王锦鹏加派了人手,去郡主府守着这副真假不辨的画了。
徐婉如本来还要苦恼一番,新婚在即,总要想下前世今生,还有迷雾蒙蒙的未来。就这么一闹,徐婉如的心思都转到了调度府中护卫上面来了,反而没有什么时间可以悲春伤秋了。
倒是安静了许多的英王府,今晚却迎来了御前红人魏明。
魏明奉了肃宗的旨意,连夜召了英王速速进宫。英王回京之后,肃宗也不派差事,就这么闲闲地晾着他。现如今,洛阳王进献的画有问题,肃宗自然马上想到了英王。这事,得让英王去洛阳好好追查一番。
英王一副诧异的样子,听了肃宗的一番话,答应去洛阳追查之余,还问了一句,“皇兄,如意的亲事就在后天了,您不方便出宫,要不,臣弟代您,去看着如意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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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宗一愣,这门亲事,他从来没有当做一回事。不过是让女儿去抓谢家的把柄,等谢家倒了,他自然要给女儿再找个好郎君。谁想,英王却有这么一问,倒是让肃宗一刹那慈父上身,沉吟了片刻。
“这事,朕让方太妃去吧。”肃宗让英王出远门,自然要捏着他的养母。
英王应下了差事,缓缓骑马回了府邸,拽着缰绳的手心,却拽出了一手心的汗。里面有紧张,也有激动。
第1006章 吩咐
谢家眼见着要有大动作,英王如何肯被困在京城的一滩子浅水里面。肃宗让他出京的消息,可谓是久旱逢甘雨。可是让英王更为激动的消息,却是萧家终于点头了。
前世的事情,英王只记得只鳞片爪。萧家虽然是肃宗一手提拔,可是前世肃宗忙着跟邓太后母子相斗,一直斗到了驾崩,萧家又远在三边,渐渐就有了些不臣之心。或许,萧家也只是打算积累力量,谋取更多的资本。却被英王抓住了把柄,逼了萧家投靠自己。今生的英王记不得许多细节,却也知道,萧家前世的确是跟了自己的。由结果去反推原因,倒是让英王抓了个好机会,打听到萧家在凉州的荒漠里藏了兵马。
英王的目的在于联盟,不是逼着萧家铤而走险。所以,他就派人去萧墨的阵营里传了个书信,指明自己知道他们萧家手中有个洛河图。他传信给萧家的时候,洛阳王贺铎一早就把他王府里的画进献给了肃宗。这么一来,谁手里的画是真,谁的是假,就成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若是让肃宗知道,他一手培养的萧家,也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地搞事。只怕靖远将军府上下,逃不了一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萧墨并无不臣之心,只是有些野心。野心渐大的同时,就有些失了控制。收到英王来信的时候,他也拿不准英王到底知道了多少。只得好言好语先跟英王回复了书信,至于这幅画,他只说自己是个粗人,并不知道这个就是洛河图。
借着如意郡主大婚的机会,他就让人送了当年从河间王府得来的书画首饰,一起送来了郡主府。东西到了如意郡主府上,也就等于到了肃宗的手里。即使肃宗有些怀疑,这画的事情,也算有个交代。毕竟,洛阳王进京献画这事,肃宗并没有广而告之,萧墨一个驻守边疆的武将不知情,也算合情合理。
英王书信到达的时候,萧诚正好去见祖父,这事,就这么托付给了随行的长安。毕竟,萧诚跟徐婉如的纠葛,满京城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萧家这般应对,正合了英王的打算。他就知道,萧家要把这个烫手的山芋赶紧扔出去。当然,萧家绝对是不敢乱扔的,总是要放到肃宗的眼皮子底下的。这么一来,肃宗对洛阳王起了疑心,自然要派他这个最亲近的兄弟,前去探访一番的。
英王打马回了王府,立马就迭声让人收拾行李,连夜出了京城。皇命在身,不得不快啊。
至于徐婉如,也从王锦鹏的话里听出了话外音,大概,是肃宗想要这幅画。既然如此,徐婉如跟他约定之后,便等着锦衣卫的人动手了。
有了王锦鹏的许诺,徐婉如的心,也没那么不上不下了。这次,便是她重生以来,最需要谨慎对待的大事了。以往的一切,她都可以一力降十会,要么用武力,要么用权势,总可以轻易摆平。可是这次,对面的一方,也是权势武力具备。更何况,谢家还是历经三朝的开国功臣,人脉能量,不是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郡主能比的。
明日便是大婚,徐婉如虽有些疑虑,却也知道,自己身后至少还有肃宗做个后盾。宫里早就派了送嫁嬷嬷,众人拥簇着徐婉如,早早歇下了。
因为府里突然多了些锦衣卫的人手,小莲为了避嫌,也放下了府里防卫的事,倒是来徐婉如屋外守着了。十五的月亮升至半空,清亮地直照人心。小莲本是个直心肠的人,这会儿见了这个月亮,更是觉得,心中清明了许多。她正坐着赏月,熊嬷嬷却穿了身青灰色的道袍找来了。
近日因为府里要办喜事,所以上下人等都换了喜色衣裳。小莲虽然心直口拙,却也看出来,熊嬷嬷这是要走了。
“嬷嬷不等明天吗?”小莲起身问道。
熊嬷嬷微笑着摇摇头,“郡主这一去,红尘万里的,老身还是回去守着公主吧。”
本就说好了要离开,小莲心中早有准备,只是没料到这般突然,心里多少有些不舍。这两年,熊嬷嬷教导她,不可谓不用心。各种见光不见光的道理,都掰开了细细解释给她知晓。
小莲心知留不住熊嬷嬷,干脆利落,跪地上磕了三下头。虽然没有挑明师徒名义,却也不好辜负了这一场缘分。
熊嬷嬷倒是也不拦她,缓缓地坐下,等小莲起身了,才吩咐道,“郡主进了谢家,终究是跟他们家有些因缘,你日后护着郡主,却也不好太过得罪他们。”
小莲一愣,熊嬷嬷这是吩咐她做事留个后路?
熊嬷嬷自然看出小莲的疑惑,继续说道,“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了郡主。”
像他们这般的政治联姻,只要没到扯破脸皮你死我活的地步,终究是留一丝脸面,才好继续下去。毕竟,没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自己嫁娶的对象,是敌是友。
小莲虽然不大懂,却也点了点头。熊嬷嬷见多识广,她说的话,应该有些道理吧。
熊嬷嬷伸手理了下小莲的头发,笑着说了句,“好孩子,如意就交给你了……”说着话,她抬头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是肃宗没事,徐婉如必定出不了大事。只是眼下纷争酝酿的风暴,四下乱起。不安分的谢家先且不言,送画进京的萧家,只怕也没那么干净。至于打马出京的英王,那个更是个未知数。
只是这些事,都不是她该关心的。熊嬷嬷微微叹了一口气,拍了下小莲的肩膀,消失在夜色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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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听了熊嬷嬷的一番话,只记得她吩咐自己,日后进了谢家,做事要留有后路。至于怎么留后路,小莲心想,这事,或许应该问问长史。
月色清冷,小莲披了件衣裳,进屋看了下徐婉如,出来吩咐众人好生看护,就出了后院,去准备明日出行的事情。
第1007章 送嫁
熊嬷嬷消失在了夜色,小莲也渐渐睡去。
过了子时,如意郡主府里,就有人起身走动。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府里除去郡主,似乎谁都起身了,只是大家都约好了一样,谁也没有出声,各自忙着手头的事情。只等着吉时一到,才去唤了郡主起身。今儿出门,宫中应该有人要来,也不知道,圣上会派谁来?
郡主府的灯火只亮了两成,下人们各司其职,陪嫁嬷嬷们领着丫鬟,再三检查郡主今日的嫁衣。过了丑时,天色也没有那边漆黑了。府里前院的灯火,渐渐亮起了大半。马长史的随从高全,也打扮整齐,往门前候着去了。
马文远起身的时候,就听说熊嬷嬷走了。他知道郡主自小就跟着熊嬷嬷长大,而府中的防卫,也都是这位嬷嬷一手安排。只可惜这熊嬷嬷,却是宁国大长公主的贴身宫人,又跟贺家有些牵扯不清的干系。所以,马文远除去感慨熊嬷嬷的能力,心里却隐约有些提防。
“郡主可曾起身?”马文远梳洗的时候,就问屋内的丫鬟。
“方嬷嬷寅时就去了郡主屋子,想来这会儿,已经在梳妆了。”
“唔,”马文远坐下,等着丫鬟给他束发。郡主应下这门亲事,让马文远又惊又喜。惊的是,她一个闺阁女儿,竟然能够舍弃儿女情长。喜的是,郡主看的如此长远,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自己当初没有投错主家。
“长史,长史,”院子里的小厮急急忙忙进来通报,“高二爷让小的来报,说宫里今天来的是太子和二公主的驸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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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马文远倒是没有把陈奇可当一回事,圣上这是要把郡主,绑在太子一边吗?今日来给郡主梳头的全福太太,就是太子妃孙眉的母亲左氏。左氏出身东阳,家中名儒辈出,清贵非常。
马文远起身,理了理长须,问道,“什么时辰过来?”
“高二爷说了,还不知道,但是让长史早做准备。”
这个自然,若是太子来送嫁,这规模自然小不了。好在马文远早有准备,吩咐下去,事事妥当,就等着太子和二驸马抵达了。
徐婉如倒是没有马文远那般吃惊,毕竟,她这次出嫁,背后站的是肃宗。而这门亲事,也是肃宗对谢家的恩威并施,这么一来,有资格给她送嫁的,自然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就算肃宗忘记了太子,有邓皇后在,这次的差事,怎么也会落到太子头上。
所以,一早上梳妆的时候,她看见太子妃的母亲左氏,并不诧异。左氏出身清贵,子女双全,且如今,她女儿孙眉成了太子妃,这般的身份来给她一个郡主做全福人,也算是肃宗的关照了。又或者,是邓皇后在为太子争取她。
徐婉如在镜子里看了一眼左氏,也不知道,邓皇后是否清楚,太子这么一来,就彻底失了谢家的支持。
左氏见徐婉如看她,以为她是因为出嫁而紧张,倒是开口安慰,说起了府里的小事。不知怎的,就扯到了谢家头上。谢三的后院虽然混乱,可他自己,却是个才貌双全,又温柔体贴的。以前给苏姨娘半夜买点心的事情,就满京城皆知。如今要娶妻了,对郡主也有十二分的心意。
“这送嫁的人啊,本来,就只有太子……”左氏是太子的岳母,这里面的曲折,她倒是知道一二。
“可是谢三郎却担心,太子位高,婚礼当日众人只顾着他,反而误了郡主的喜事。就跟皇上进言,最好还有一个送嫁的皇亲国戚……这不,皇上跟皇后娘娘思虑再三,就定了二公主的驸马陈都尉。”
“是谢公子提的?”徐婉如心中一惊,送嫁的人选,她笃定的以为,就是太子。谁想,还有一个陈奇可。
左氏本不是多嘴之人,只是她女儿如今做了太子妃,很多事情,都到了不争不行的地步。左氏这个做母亲的,也只能尽力为太子一系,添砖加瓦了。二公主和驸马陈奇可的亲事姻缘,却是从三公主身上起的。说难听点,是邓皇后为了惩戒二公主,才给她定了这么一门亲事。谁知道,陈奇可在婚后,不仅不怨皇后太子,反而颇有示好之意。这次送嫁,便是邓皇后给陈奇可的一个机会。
徐婉如对京城权贵的动向,多少都有些了解,只是她深恶陈奇可,所以对他和二公主的事情,倒是不怎么清楚。谁想,就在她成亲的这一天,突然就跳出来一个送嫁的陈奇可,还是她的准夫婿,谢三提议的。
徐婉如正觉得有些不对劲,左月倒是过来通报,说是太子和陈驸马到了。今日倒是不用新嫁娘出面,府里的长史和管事嬷嬷,已经前去迎接了。
萧诚让长安送来的画,今日前来送行的陈奇可,以及主动进言肃宗的谢石安,徐婉如总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看不透了。只是今日府里事务繁忙,马文远去接太子,方嬷嬷又去照顾上门的女眷,徐婉如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就让人找了冯云过来。
冯云来的很快,只是面色却有些奇怪。见了徐婉如,冯云就说,“这送嫁的驸马,看着好生眼熟。”
徐婉如一愣,姚家久居京城,冯云跟着姚宣,倒是有可能见过陈奇可。
“他是这届的新科进士,打马游街的时候,或许见过吧。”徐婉如解释道。
冯云摇摇头,“老奴许久没出门了,只觉得他面熟,却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
冯云的话,让徐婉如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她做过不少冯绮雯的梦,里面有个神似苏落雪的妾,而她自己,又长的颇像姑祖母冯绮雯。这么多眼熟的人凑到一起,这节奏越发逼人着急了。也不知道,这一步步走下去,究竟会走到哪里去。
今生很多事情都与前生不同了,徐婉如原以为自己嫁入谢家,是自己的选择。谁想,到现在看来,越发有些命中注定的宿命感了。
第1008章 迎亲
冯云,陈奇可,苏落雪,还有梦中经常出现的冯绮雯,诸事纷乱,线索似有似无,貌似有些联系,却无从说起,徐婉如一时间想的有些晃神。
“郡主,吉时到了,该上轿子了。”左月见她出神,就起身到了徐婉如身边提醒。
“到时候了?”徐婉如一惊,才用了些点心,如何就到午时了。
婚礼要在黄昏,可是她这个新娘子,却要在午时一刻出发,绕着半个京城走上一圈,把这门亲事告知天下,才进镇国公府。
“轿子里备了茶水点心,”左月扶了徐婉如起身,“郡主先前用的不多,等下再用一些吧。今天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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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如点点头,她知道婚礼会拖的多长,前世便是如此。她也是正午前后,出了忠顺府的门,因着是邓太后赐的婚,她也是绕了大半个京城,才进了陈家。陈家虽然比不上镇国公府那边大,却也晾了她这个新嫁娘大半天的辰光。等到礼成,陈奇可在外闷头只顾喝酒,徐婉如带去的下人,也有看见筵席上姑爷纵酒的,私底下说话,徐婉如盖着盖头,都听到一二。说起来,她还真是有切身体会的。
花轿从内院出发,一路到了前院。太子引了一帮送嫁的宗室和官员们,已经候在马上,只等着徐婉如一来,他们就要打马出发了。太子自然知道,自己这次给徐婉如送嫁,是父皇给的机会。不管谢家日后如何,眼下按住他们七寸的机会,父皇没有交给别人,只给了他这个嫡出的太子。自从邓太后去世之后,太子很少再有这般轻松自在的时候了。
以前,他以为,是自己读书不够用功,练武不够努力,所以父皇才会多有不满。作为嫡出的皇子,太子自小就懂得努力上进,做一个让父母祖母都觉得骄傲的人。可是父皇跟太后之间的过招,太子也不是看不明白。更何况,邓皇后在这个中间,还反复横跳了几次。即使太子和三公主不知道具体经过,大抵也明白了,父皇和邓家之间,颇有龃龉。
邓太后去世之后,邓皇后几乎不出宫门,潜心念佛。三公主被送去了云栖观,做了留发出家的女道士。昭阳长公主失了三公主这门亲事,在肃宗那边也没得了个好。邓家长房的邓飞鸿病逝,如今管事的二房缩手缩脚,连交际,都不怎么敢出门了。似乎跟邓家有关的人,大家都走了倒霉运。太子的心里,能不沉重吗。
好容易如今接了个差事,又关系重大,太子心里的确是雀跃了一下,原本透不过气来的生活,是突然射进来一缕阳光,刺眼却又温暖。还好,父皇没有忘记他。徐婉如的出身,的确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是自己这个太子给她做了送嫁,名义上来说,就再顺没有了。更何况,日后太子若是继承了大统,有这么一层送嫁的面子在,徐婉如也有些体面。
所以,接了肃宗的旨意,太子跟孙眉一商量,彼此都觉得有些欢欣。更何况,孙眉的母亲,被皇后选做全福人。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虽然,临近出发的前一天,太子收了消息,有人加了陈奇可进送嫁的队伍。一个二公主的驸马而已,太子并未放在心上。更何况,他对陈家的事情,也知道的颇为清楚,至于二公主为何下降陈家,太子也是一清二楚,想来,这次是二公主跟驸马来给皇后服软了。
到了出嫁的日子,太子还没出东宫,就听说陈奇可已经前来等候了,他就觉得自己的推测,十分有理了。所以送嫁的一行人,守着时辰,就来了郡主府。
谢石安来的也很及时,对肃宗赐的婚事,给出了十二分的敬意。太子见状,心中又多了几分满意。不管如何,谢家这般低姿态,让人看了心里就是舒服。谢三不好上前,就让送嫁的陈奇可,去问轿子里的徐婉如,是否好起轿了?
徐婉如披了盖头,正觉得气闷,却听见帘子外面,响起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吉时已到,郡主,可以起轿了吗?”
说话的,自然是前来送嫁的陈奇可。
徐婉如本就觉得胸闷,听了陈奇可的声音,心中的烦躁,陡然多了几分。这门亲事,本就跟她的喜怒哀乐无关,只跟朝堂上的利益相关。前世今生,没一场婚礼是顺心的,徐婉如再理性再想的开,听见陈奇可声音的那一刹,心里难免是有些波动的。
“起吧!”徐婉如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就往后靠了靠,对今天这场婚礼的厌恶感,突然多了那么几分。
谢石安和太子得了陈奇可的回复,谈笑着就打马前行。陈奇可不好跟太子并驾齐驱,就落后了几个马身,跟在了谢石安的马后。
前面的两人越走越快,陈奇可是个才子文人,骑马总不如他们娴熟,渐渐落后,到了徐婉如的花轿边上。虽然他跟二公主也算是新婚,可是碍于二公主的身份,两人的亲事,并无这般迎娶的步骤。毕竟,他算是入赘一般进了二公主府的,哪里来的娶呢。
眼见着徐婉如的花轿在自己身边一起一落,陈奇可心中也隐约有些怒气。他读的圣贤书,立志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可如今,却沦落成二公主的驸马,仕途再无希望,心中所求,也一夜成空。
有这么一道心结摆在那里,陈奇可顾及公主身份,也只能强行安慰自己,这是君君臣臣,不可当做寻常夫妻。略熟悉一些二公主之后,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二公主想找的佳偶,不过是邓皇后为了惩罚她,硬塞的夫婿。
知道了这点之后,陈奇可心中对二公主更是暗恨不已,做事不干不净,耍个小手段,却连累了自己这个无辜的读书人。祖父接了圣旨之后,暗地里偷偷落了眼泪。父辈叔伯们虽然也进了朝堂,可是却不出彩。祖父一直把陈奇可当了陈家的继承者培养,如今却眼见着未来的家主,进公主府做了驸马,如何不心酸落泪啊。
第1009章 字条
而今虽然新婚,陈奇可也看出二公主的几分本性来了。
二公主的生母德妃,明面上是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却能做出鞭笞宫人的歹毒事情。可见二公主的生性里面,也有这么股子表里不一的做派。这样的女子,要德行没有德行,要才貌更是完全比不上花轿里的徐婉如。陈奇可心中暗自嗟叹,总觉得人生不如意之事,实在太多。若是真要尚主,陈奇可心里莫名生出一种遐思,还不如娶了如意郡主。既有简在帝心的恩宠,又不受尚主限制,不至于断了仕途。
见他频繁看向自家郡主的轿子,左月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陈奇可,想示意他适可而止。好在陈奇可并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遗憾之中,发现了左月的示意,赶紧勒紧缰绳,往前走了几步,离开了花轿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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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在京城走了一圈,踩着时辰,到了镇国公府的门口。因是肃宗赐婚,又有太子送嫁,谢石安的父亲和继母,也都到了门口等着。
虽然徐婉如的身世颇为复杂,可是谢松对这门亲事,却表现的颇为满意。跟忠顺侯徐铮两人,一直有商有量,把这亲事办的十分体面。两人一个是嫁女,一个是娶媳,不管心里究竟怎么想,双方都要在肃宗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这一门亲事,联系起来的,可不只是他们谢徐两家,后面还连了一个肃宗。
这会儿看见谢三引着花轿到了门前,谢松的脸上,颇有几分激动。大傅氏早逝,就剩了谢石安一个独子,如今他成亲娶妻,也算是能够告慰大傅氏的在天之灵了。当初他自己娶妻之时,也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后来,他行差踏错,终究是负了妻子。这会儿见谢石安成家立业,谢松这个做父亲的,心中有喜有悲,实在是不足与外人道。
小傅氏瞥了一眼丈夫,心中的不快越发明显了,只是嘴角仍旧扯出一层笑意。倒是小傅氏身边的谢轻尘,眼中有不屑,也有不服。
有宫里的送嫁嬷嬷引着,谢三牵了徐婉如下轿,两人一路往礼堂而去。谢松和小傅氏簇拥了太子,众人热热闹闹地准备去见礼了。
今日坐镇谢家操办婚事的,却是长房的孔氏。孔氏这段日子忙了个脚不着地,这会儿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真的是一点儿差池都不敢出。见新人和太子都进了礼堂,众人就各自寻了位置观礼。
徐婉如虽不是公主,可这亲事却由礼部操办。所以众人进了礼堂,这拜堂的事,孔氏就全权交给了礼官。因为潘知远长年做着礼部尚书,所以这礼官里面,也夹了几个朝天宫来的道士。潘知远的三弟子刘雨蟠,也带了几个弟子在观礼。
潘知远一向行踪不定,只是徐婉如结婚,他也没有出现,这一点就让朝天宫的几个弟子心中暗里嘀咕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阻了师傅回京。刘雨蟠今日上门,也有问问徐婉如的意思在。或许,师傅离京的时候,跟如意郡主提过什么。
徐婉如多年前有过一场婚礼,那会儿她满满的少女心事,而如今,她心如止水,牵了红绸,听着司礼的指令,一一行礼。礼事毕,众人簇拥着新人往新房而去。
坐下的时候,徐婉如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早有预料,可这么一天折腾下来,实在有些疲惫。牵着她的谢石安似有所感,看了一下徐婉如,脸上微微有了些笑意。
镇国公府前朝起家,而今在大楚已经过了三朝,来往的亲朋,姻亲,不可胜数。这会儿众人簇拥到新房,这新房再大,也装不了这么多人。好在男子们颇为识趣,见新房人多,都速速退了出去。只剩了谢石安和徐婉如两人,坐在了一屋子的妇孺中间。
众人急着看新妇,谢石安自然从命,从喜婆手里拿了玉如意,挑下了徐婉如的盖头。徐婉如在这盖头下面闷了半日,这会儿突然眼前一亮,自然抬眼望最亮的门口看去。谁知,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陈奇可。徐婉如心中暗道晦气,赶紧收回目光。
妇人们皆知如意郡主的美貌,听说她要嫁给谢石安的时候,众人还有些吃味,嘀咕几句谢家后宅的混乱,颇有些替她惋惜。而今见她和谢石安两人坐了一起,满京城再找不出这样般配的一对璧人了。盖头一落,室内突然一静,想来,众人所见所想,相去不多。
陈奇可在门口见了,心中更是不平。谢三的后院那般混乱,竟然还娶了如意郡主。若是让他来娶,不知道多好。他正胡思乱想呢,突然发现有人往他的手心塞了个纸条。陈奇可一愣,再看,却不知道是谁塞了字条在他手里。
借口更衣,陈奇可避开人群。一看字条,心里是又惊又惧。
“莲子成,荷叶老,不见君归。”
外面是晴空万里,陈奇可却冷汗涔涔,终于明白过来,为何自己会出现在镇国公府。这满院子的喜气洋洋,只逼的陈奇可魂飞魄散,惊惧不已。
这事还得从去年说起,宫里指了苏家次女给英王做了侧妃。接着,苏家夫人就要给苏落雪定亲。苏落雪私底下找了陈奇可,两人在庙里见了一面,春风一度。两人算得上青梅竹马,陈奇可虽然知道,苏落雪出身不高,可是她温柔小意,深得他心。再加上有了肌肤之亲,陈奇可就打算殿试之后,让家人去苏家提亲。
谁知道,就去了趟朝天宫,误入二公主和三公主的暗斗。最后被二公主所累,功名仕途全成了一场黄粱梦。连他自身,都进了二公主府上,做了个郁郁不得志的驸马。至于苏落雪,他自身难保,自然无法顾全了。
而后,他听说苏落雪在苏落梅的婚礼上出了些意外,最后被谢石安收到了后院,做了个受宠的姬妾。苏落雪有孕之后,陈奇可就烧了所有旧日书信,来往的香囊荷包,他以为,这事仅仅是个少年春梦,而今,早应该了无痕迹了。
第1010章 偷见
谁想,就这么个小小的字条,就把当年那场旧梦,彻底牵扯了出来。而陈奇可站的,正是苏落雪夫家的地盘,他的心中, 如何不惊,如何不惧。
“莲子成,荷叶老,不见君归。”
他和苏落雪的旧情,知道的人只有他们身边贴身服侍的下人。即使见光了,说些掩饰的话语,总还不难。只是这字条上的意思,却直指苏落雪的那个孩子。这个, 才是陈奇可最害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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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陈奇可是二公主的驸马, 婚前有什么桃色,左右也不过是年少风流的错事。二公主再不满,也不能如何。他得罪的,最多就是谢三一人。虽然谢家权势极高,可是陈奇可如今就是个闲人,只要服侍好二公主,朝堂上的事情,牵扯不到他。谢三真想对付他,明面上能动手的地方,却也不多。
可是万一这个孩子,是他和苏落雪春风一度的结果,那么,只怕事情不能就此了结。只是,这个字条,是苏落雪让人拿来的嘛?还是说,谢三早就知情?
这次送嫁, 他以为是二公主去跟皇后讨来的差事,现在细细想来, 还真不一定。陈奇可越想,心中越是混乱。
如果说,谢三一早就知道这个孩子的来由,这会儿,他到底是想干嘛?今天,可是谢三跟如意郡主大婚的日子啊!
“陈都尉,您还好吗?”边上来了个绿裙子的丫鬟,看服色,应该是谢家后宅迎来送往接待女眷的那一批。
陈奇可见过服色相似的丫鬟陪着各家夫人往后院去,心里倒是也没什么防备。
这会儿他被这个字条吓得脸色惨白,额上有些薄汗,看起来的确不怎么好。偏偏又穿了一身枣红色的迎亲礼服,称的面色越发难看了。
见他摇头,绿裳丫鬟就扶了他,说道,“翠芝姐姐刚做了些梅子汤,要不, 您去用一些。”
翠芝是苏落雪身边的大丫鬟,这么一说, 陈奇可倒是心定了几分,看来,字条是苏落雪让人送来的,并不是谢三!
只是,他万万不能这般突兀地去见苏落雪,一个不慎,落入外人眼中,可就解释不清了。陈奇可朝着绿裳丫鬟摆了摆手,说道,“我刚才骑马赶地紧了些,有些不适,你找个地方让我歇一歇吧。”
两人心照不宣,一个带了陈奇可往安排好的地方去,一个心里揣着不安,却不得不去见一见旧情人。院子里的宾客见陈奇可往外走,也没怎么往心上去,毕竟,这会儿大家都朝着新房的方向看着。
绿裳丫鬟引了陈奇可,一路往东南方向去,渐渐地,越发有点不像后院了。陈奇可一愣,苏落雪一个后宅妇人,如何能安排前院的事情。
偏那丫鬟像是会读心一样,安抚道,“奴婢有个兄长在前院后廊上做事……”
陈奇可点点头,想来,是苏落雪笼络了这丫鬟兄妹两人,这才安排了他去前院说话。虽说前院有些奇怪,却也免去了在后院私见谢家姬妾,瓜田李下的嫌疑。
虽然心中忐忑,陈奇可也把这事反复琢磨了一圈。如今,这孩子还是归谢家所有,对他,对苏落雪,都是最好的。苏落雪已经是谢家姬妾,若是有个私生孩子,此后怕是很难有什么生路了。二公主那边,也不见得容得下苏落雪跟这个孩子。想到这里,陈奇可越发笃定了,苏落雪不敢抖露了自己出来。
只是,她究竟为什么要见他?不是说,谢三对苏落雪这个宠妾,极为上心嘛。男婚女嫁,都各自成亲了,这会儿见什么面呢。偏偏,还非要扯到孩子身上。陈奇可心中暗恨苏落雪给自己找麻烦,一边也琢磨着如何脱身,万不得已,他死不承认又如何。
丫鬟引着陈奇可到了东南边一个偏僻小院,吱啊一声推开门,把他让进了客房。
陈奇可进门的时候十分留心,的确是个没什么人来往的院子。没想到,苏落雪办事倒是妥帖了许多。
进了屋子,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送了茶水。陈奇可心中有些没有着落,更见茶水不是很如意,也就没有碰。绿裳丫鬟见状,也不劝,只微微一笑,“还请陈都尉稍候。”语毕,就退出了门外。
陈奇可一人在屋子左等右等,等到天色越发暗了,还不见有人来。一开始,他还安慰自己,苏落雪一个妇人,想摆脱下人来见自己,想来并不容易。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陈奇可每每听见院子外面有些声响,都要心惊肉跳一番,实在有些熬不住了,就去门口,想找绿裳的丫鬟,问问情况。
谁想,门口却站着一个穿了身红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苏落雪的正牌夫君谢石安。
陈奇可私底下跟人家的姬妾相约,后院姬妾的孩子,似乎还跟他有些纠葛。这会儿突然撞见了绿云罩顶的正主,就跟做贼被主人家抓了个正着一样,突然间仓皇失措,想退回屋子,却又觉得不妥,只得磕磕绊绊地做了个揖。
谢石安却是一脸和善,作揖还礼,说着话,跨过门槛,进了屋子。陈奇可只得惴惴不安地跟着他,重新回来。
等他们坐好,丫鬟们捧着茶水熏香,鱼贯而入。不一会儿,珠翠满头的苏落雪,也抱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过来了。
陈奇可见了苏落雪,再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孩子,吓地手一哆嗦,差点拂了案上的茶盏。谁想,谢石安丝毫不见怪,反而结果苏落雪手中的孩子,递到了陈奇可手中。
到了这会儿,陈奇可再蠢,也猜到谢石安已经知道他们的底细了。手上这孩子,裹着金色万字不断文的红锦,胖乎乎的脸,眼睛却又亮地跟一汪清泉一样。陈奇可只看了一眼,心里就隐约知道了,多半,就是他跟苏落雪春宵一度的结果了。
只是,谢三这么安排,又是什么意思呢?
如今他陈奇可只是二公主的驸马,除去一个虚职都尉,再没有别的东西,能进外人的眼睛。更何况,谢石安和镇国公府,他们想要的东西,又岂是陈奇可能做到的?
第1011章 布局
陈奇可正暗自忐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就听见苏落雪啜泣了起来。
谢石安靠了榻上,就这么悠闲地看着陈奇可三人,不笑,不怒, 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丫鬟们只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静静地守了一边。
陈奇可只觉得压抑,更觉得手上的孩子,似有千斤的重量,放下不是,抱着也不是。
就这么过了一息, 却好像,长的跟过了一天似的。
这时候,谢石安笑了起来,吩咐丫鬟,“还不服侍姨娘梳洗了……”
丫鬟们听了,飞速地忙了起来,端水的,送香粉的,拿妆盒的。虽然忙碌,却不见丝毫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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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石安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众人忙碌,陈奇可坐在边上,越发觉得难熬了起来。
好在,苏落雪的梳洗,并没有长到地老天荒。等她弄好了,抬了一双微红的美目,就这么情意绵绵地看着陈奇可。
谢石安微微一笑,起身说到,“你们好好聊一聊。”语音一落, 就出了院门。
陈奇可刚想拦,却被苏落雪拖住了袖子。
陈奇可一手抱着孩子, 一手却拖着个苏落雪。再看丫鬟们,早就全部退下,屋子里只剩了他们三人,还有闪烁的灯火。
憋了这么大半天,陈奇可的怒火,也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发作了。
“你到底想干嘛!”
苏落雪半扯着陈奇可的袖子,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无声,却一滴滴都砸在了陈奇可的心上。由不得他,软了半分,只好等着苏落雪停了哭泣,再问不迟。
谢石安出了小院子,就看见亲随灰耳守在外面。
“楚白那边怎么样了?”谢石安回头看了一眼小院的灯火,问起了徐婉如和新房的事情。
“他离了席,这会儿已经准备妥当了。”
灰耳的身形跟谢石安有几分相似,在外行走的时候,常扮了十公子的身份, 替谢石安做事。寻常, 并不到人前走动。而楚白则是见光的那一个,谢石安身边的事情,无一不是通过他。这会儿,谢三离席,就是楚白做的安排。
“这边能行吗?”灰耳对苏落雪能否说服陈奇可的事情,并没有十分的信心。
谢石安却微微一笑,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更何况,眼下的陈奇可,那么着急寻一个出路。
“药效如何?”谢石安继续问道。
“好像没什么用……就有些睡意了。”灰耳有些犹豫,他亲手下的药,本该马上见效的,可是到如今,如意郡主也只是有些犯困而已。
“睡意?”谢石安笑了起来,看了一眼天色,说不出来的肆意纵横。
灰耳不知其意,仍旧疑惑地看着他。
“没事,足够了。”谢石安笑着安抚道。
这会儿,离他送了徐婉如回洞房,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婚房里的人,也都让他安排去了酒席上,女眷那边,也有孔夫人带着,早就离开了。
徐婉如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只觉得谢家这个新房,选的过于宽敞了。见她困意十足,左月也知道,多半是今天早起的缘故。方嬷嬷深知新房的规矩,新郎官已经掀了盖头,倒是可以让郡主卸些发饰,松快一下。
丫鬟们围了徐婉如,替她去了一些饰品,左月也端了水,让徐婉如略作梳洗。
方嬷嬷安排了守夜的丫鬟,琢磨着新郎官还有一会儿才来,就打算让徐婉如稍作休息。她带来的人,方才传了话回来,说新郎官似乎往苏姨娘的院子里去了。方嬷嬷心中十二分的窝火,却不好声张,毕竟,今儿是郡主大喜的日子。
既然谢家这般不讲道理,不守规矩,方嬷嬷就觉得,自家郡主,也没必要苦苦等着了,就该用些点心,好好休息一下。这大婚之夜,谁知道会怎么样呢。过几日进了宫,到时候再跟魏公公细说,也来得及。
徐婉如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今儿早上天都没亮,她就已经起身梳妆打扮了,这么折腾了一天,实在有些累了。方嬷嬷安排她稍作休息,徐婉如自然从谏如流了。
谁想,才眯了一会儿,徐婉如就听见门口有人跌跌撞撞地进来,像是喝醉了酒,一路走,一路绊倒屋子里的桌椅摆件,噼里啪啦。
迷迷糊糊刚睁开眼睛的徐婉如,心中十分不耐烦,正想喊了左月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想,看了一下周围,却是红色如血,龙凤喜烛亮地刺人眼睛。
新房?徐婉如的脑子有那么一会儿的断片,勉强想起来,今天似乎自己结婚了。至于跟谁结婚,徐婉如一时间没有去想,也没有来得及。因为,跌跌撞撞的人已经走到了她的屋子里面。
就见一个年轻男子,穿了件红袍,发冠歪斜,面色不虞地进了新房。一进来,跟徐婉如对上眼,就指着她,恶狠狠地说道,“徐婉如,你了不起,你逼我!”
说着,抓了桌上的花瓶,往地上哐当一砸,碎了一地。
徐婉如心中的恶意,突然就被点燃了。这么多年,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磋磨,如今怎么又回到跟陈奇可结婚的那天晚上了!
徐婉如也不示弱,抓了另外一个花瓶,往陈奇可的脚边一砸。
“陈奇可,你不愿意,你就抗旨啊,又想升官发财,又想万事如意,事事遂心,你做梦啊!”
话音一落,徐婉如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陈奇可刚想伸手,就见屋梁上跳下来一个人,扶住了徐婉如。
“陈都尉,这边有我,你快点走,”说话的,正是谢石安的亲随楚白。
今日来做送亲使,陈奇可只觉得,人生已经过了大半,一天里经历的事情,这般奇幻跌宕。既然楚白让他走,陈奇可赶紧整了整衣冠,飞速走了。
楚白看了一眼躺床上的徐婉如,心中有些疑惑,主子好像猜到郡主会这么说的一样。让他守在梁上,等郡主说好这句话,就迷\晕了过去。
而那位陈都尉,也跟主子预料的一般,英雄难过美人关。只是那苏姨娘,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1012章 芳心
楚白掩上门,收回视线,刚一回身,就看见灰耳站在自己身后。
“好了?”灰耳和楚白自小一起长大,对他的性格也有些了解。见楚白对公子吩咐的事情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灰耳也不好明着表示些什么, 只是催他,一起去回复谢石安。
两人避开婚房院子里的众人,往天水楼去了。
谢石安借口醉酒,这会儿还在天水楼的旧日住处休息。今日来镇国公府祝贺的人,也渐渐都散去了。太子在礼成之后,就功成身退, 回宫跟肃宗复命去了。而跟太子同来的陈奇可, 则推说身子不适, 留在了谢家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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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公子,”两人一到门口,就看见谢石安背着手,朝着窗外发呆。
“妥了?”谢石安虽然开口问了,可是语气里面,却几乎没有一丝疑问,想来,只是验证心中所想罢了。
“是,”楚白开口回答,却只觉得这事荒唐的有些离谱。只是公子行事,向来有些神鬼莫测,他们这些做事的人,自然也不好多问什么。
谢石安回过身,神色颇为严肃地扫了一眼楚白,吩咐道,“灰耳,你下去,引开那个丫鬟。”
灰耳顺着谢石安的视线看下去, 却见天水楼下, 站了个丫鬟,正是徐婉如身边的左月。
“属下大意了,”灰耳赶紧认错,转身下楼。
谢石安在窗口坐下,看了几眼楼下的左月,并没出口询问细节。
倒是楚白有些忍不住了,“公子,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谢石安收回视线,看着楚白,直到他放弃了追问的打算。
“该准备了,”谢石安看见灰耳上楼,只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起了身。
“公子,说是郡主让她来看看公子,送醒酒汤的。”灰耳对左月的话,并没有多想。
大婚之前,他们就把如意郡主身边的人, 做了个彻底的调查。左月是什么人,跟郡主多久,他们心中都是有数的。新婚之夜, 新娘子的身份再高贵,总也要对夫君表示一下温柔体贴的。如今谢三醉酒,新娘子让丫鬟来送醒酒汤,再正常不过了。
“找人盯着她一些,”谢石安心中很是笃定,徐婉如这会儿吃了惊吓,压根儿不可能让贴身丫鬟来找他,还送什么醒酒汤。只怕,这丫鬟说的话,有些水分。或许,她是宫里的人,也未可知。
“公子,还有一个时辰……”楚白不再纠结徐婉如的事情,今夜万事生,万事起,实在没空再耽搁在一个小丫鬟的身上。
“好,”谢三笑了一下,像是对着他自己笑,又像是对着新房里的徐婉如笑,“你们先去夫人那里。”
谢三口中的夫人,自然是他的大伯母孔氏,楚白和灰耳领命退下。
谢三慢悠悠地走向新房的院子,一路上,丫鬟下人们侧立,而灯火,早已经在漫天的红绸里面,连起一个彤色映天的夜晚。
徐婉如正靠着卧榻小憩,方嬷嬷倒是进来了,唤醒了她,稍作修饰,说道,“郡主,谢三公子过来了。”
方嬷嬷知道谢三去天水楼小憩,自然就派了人看着。听说谢三过来了,她自然要过来服侍徐婉如起身了。
刚才的醒酒汤,她本来是让别的丫鬟送去天水楼,结果左月却自告奋勇。方嬷嬷觉得,不过是个丫鬟的心思有些歪了,想着主子的夫君了。原本,她对左月的看法十分不错,虽然是青柳枝这样的秦楼楚馆出身,又是英王莫名其妙赠予的丫鬟。可是今晚一看,方嬷嬷心中暗自摇头,这左月的心思,也太明显了吧。郡主这才刚过门,她一个贴身丫鬟到底在想什么啊。
方嬷嬷心中暗下决心,日后要把左月往外面放一些,莫让她太接近郡主和谢三郎了。
左月不知道方嬷嬷心中所想,见徐婉如起身了,就要过来服侍。方嬷嬷挥挥手,让她先出去,左月不知所然,还是退了下去。
她这会儿心中也有事情,方嬷嬷不吩咐她做事,左月也没有多想。她虽然没有陪着徐婉如拜堂,却在边上看了个仔细,谢三郎的身形,举止,跟十公子十分相似。
可以说,左月的性命和清白,皆为十公子所救。她心里只把十公子记做恩人,所以,即使她在郡主身边做事,有些不损害徐婉如的消息,左月也要传给十公子的人知道。如今在镇国公府里突然看见了一个身形神似十公子的人,再看仔细了谢三的模样,左月心中的感激之情,混杂着少女的芳心懵懂,一时间,竟有些胡思乱想起来了。
刚才方嬷嬷让人送醒酒汤,左月就抢了去做这个差事,到了天水楼下,又看见一人,身形竟然也十分神似十公子。左月看仔细了那人的脸,的确不是谢公子。左月送了醒酒汤回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煳涂了,竟然看谁,都觉得有些像十公子了。
左月正胡思乱想呢,就看见谢三郎微笑着进了洞房,看见她的时候,笑地如明月清风一般。左月本就有些少女情怀了,被他这么一笑,顿时红了脸,愣在了那里。
好在,小莲这会儿回了洞房,看见她和谢三面对面站着,就喊了一声,“郡主,郡马来了。”
小莲的一声,唤醒了所有人,左月低下头,避开了谢三的视线,方嬷嬷也从里面开了门。
谢石安顺势进了屋子,小莲跟在他后面,也进了门。
徐婉如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噩梦,心想,可能是婚房的布置,多有相似,自己小憩一会儿,竟然做了以前的噩梦。至于梦中被她摔掉的花瓶,这会儿一个放在喜烛的左边,一个放在右边,两个都好好的呢。
再加上,谢三来的又快,徐婉如也实在没什么心思,去细想刚才的梦境了。只是对上谢三,徐婉如毫无实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唤他什么。
倒是方嬷嬷安排了人端茶送水,“郡马可好一些了?”
谢三倒是毫不拘束,谢过方嬷嬷送的醒酒汤,又问起了徐婉如,今天忙碌一日,是否受累了。
第1013章 急事
见谢三温柔体贴,方嬷嬷就带着众人退下。小莲出门之前,丢了个眼神给徐婉如。徐婉如心知肚明,倒是放松了下来。
新婚的两人,就着茶水,倒是说了好一会儿话。方嬷嬷又安排众人进来服侍他们洗漱休息, 忙碌了一番,两人齐齐坐在床上,一个端坐在床沿,一个坐在了里面。只是两人心中在想些什么,却不知道了。
谢石安微微一笑,伸手扯下了一边的床幔,接着伸手, 就要去扯另外一边。
徐婉如睡觉, 一向只放一半的床幔,见谢三要去放,心中有些不喜,却也不好这时候去拦下他。
倒是谢三自己回过神来了,说道,“方嬷嬷派人跟我说过,郡主似乎不喜欢全放了床幔。”
徐婉如见状,只好点点头承认。
这会儿已经破有些秋寒露重的味道了,徐婉如展了下被子,躺了下去。谢三笑的有些暧昧不明,放好被子,竟有些挨着她了。徐婉如不知道小莲和王锦鹏那边是怎么说的,这会儿有个陌生人这般挨着自己,她对这门政治婚姻,倒是突然没了信心。
“郡主若是不累,”谢三侧过身,眼神炯炯地看着徐婉如, “我们就聊会儿天吧。”
聊天倒是正中徐婉如的意思,她偏过头, 看见了谢三的眼睛,觉得有些不妥,半避开了眼神,点了点头。
谢三久在红尘中穿行,深知如何跟妇人说话,从今日酒席上的趣事说起,倒是说的徐婉如笑了起来。
见她放松下来了,谢三说道,“郡主,你也知道,我有几个姬妾……”
徐婉如一愣,不知道谢三为什么突然要说起这后宅的几个女子。她定这门亲事的时候,肃宗就问过她,是否要谢家处理了后宅的女子。徐婉如自觉这门亲事不过是联姻,互相利用罢了,不会有什么真感情,那自然就没必要处理人家的心头爱了。毕竟,有些事情,彼此留些面子, 相处起来就更容易。
只是到了这一刻, 突然听谢三说起这些人,尤其是想到其中的苏落雪,徐婉如心中跟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恨不得立时踢了谢三下床,免得他脏了自己的床铺。
“她们年纪轻轻就跟了我,”谢三一副情深义重,肩负责任的样子说道,“又生了孩儿,我也不好负了她们。”
“我明白了,”徐婉如看向谢三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的姬妾以前如何,以后也便如何,我不插手。只是,我的事情,你也别插手。”
“郡主是说京卫的事情?”谢三明知故问。
“嗯,”徐婉如点点头,这京卫是她以后立足的本钱,自然是要好好经营的。今日她大婚,京卫几个大营的首领,都来参加了。魏勋和严颜两人,徐婉如留了胆大心细的魏勋守营地,只带了严颜进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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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和谢三郎说开了,徐婉如倒是觉得,自己决定嫁到谢家的事,也没有那么离谱。
谁想,谢三倒是嗤笑了一下,不再言语了。
徐婉如眉头一锁,问道,“谢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那个严颜,倒是长的好相貌啊。”谢石安自然知道,肃宗一开始,是选了两个将门子弟,给徐婉如做郡马人选的。只是徐婉如倒是好手段,魏勋和严颜,都被她笼络成了忠心耿耿的手下。
“公子后院的姬妾,也都是美人啊。”徐婉如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再一想,自己也有些后悔,怎么把自己的强将比做人家的姬妾了。
“那个叫魏勋的,是魏将军的嫡子吧。”谢石安说道,“他很小的时候,我倒是见过一面,后来再没见过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徐婉如背过身去,低声说了一句,“还好。”
严颜和魏勋,都是谢家将士的子弟。不同的是,严颜家庭和睦,父慈子孝,长兄在北疆效力。而肃宗觉得严家是个好切入点,就找了严家次子进京卫,若是做了郡马,严家这一支,对谢家的心,必定没有那么纯粹了。
至于魏勋,则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他父亲也是谢家手下的大将,常年在北疆生活。魏勋和母亲相依为命,偏父亲又是个宠妾灭妻的主,满眼都是庶出的长子和姬妾。魏勋自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对他父亲也不知道积攒了多少仇恨。而他对谢家,更是没什么好感。若不是镇国公护着,他父亲魏闻哪有什么机会沙场建功立业,捧着个妾室和庶子如珠如宝地过日子。
魏勋进京卫,就是憋着一口气,要报仇雪恨的。不管是做郡马,还是做郡主手下最好使的将军,魏勋都愿意试一试,把自己的父亲拖下马。
这两人,徐婉如都很欣赏,只是对魏勋,她心中更多了一分怜悯。谁家的孩童不是纯白如纸,整日里想着吃喝玩乐,可偏偏魏勋自小,就要护着母亲,和父亲一大家子对抗。长大后得了这么个孤僻的脾性,实在不该怪他自己的。
徐婉如不做声,只侧躺着,却突然发现谢三的手,放到了自己身上,轻轻抚着她的胳膊。这会儿秋夜正深,徐婉如突然觉得有些寒意,想拿开他的手,却怕引来别的什么,只躺着一动不动。
徐婉如正不知所措呢,就听见门口响起一阵擂门的声音。徐婉如心中一松,想来是小莲如约而来了。谁想,有人开口说话,却是个陌生的声音。
按理说,徐婉如的院子,这个大婚之夜的,不应该有人能闯到这里来的。
“公子,”外面的女子说道,“小公子有些不好,啼哭不止,吃什么吐什么……姨娘急的不行……”
谢石安立马坐了起来,徐婉如本来还想说几句,见他已有决定,就不开口了。本来,她和小莲的安排,也是要闹了这个洞房之夜的。既然谢三的姨娘这么识趣,这个锅,就由谢三背了。徐婉如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情开始好转。
第1014章 落雪
谢三也来不及和徐婉如细说,跟着那个叫翠芝的丫鬟,急匆匆走了。
徐婉如自在了许多,光着脚,就打算下地。左月赶紧上前拦着了,对着徐婉如的没脾气,左月心中的火气倒是十足了。
“郡主!”左月声音高了一度,“郡马怎么可以这样,那个苏姨娘怎么可以这样!”
徐婉如还不知道翠芝是谁的丫鬟,可是左月这些做事的人,自然知道,翠芝是苏落雪的陪嫁。这会儿竟然闯到他们郡主的院子来抢人,不知道是谁给她的担子。再想想郡马去的那般匆忙,想来,苏姨娘的底气是十足的。
对于洞房,徐婉如毫不放在心上,能做成肃宗交代的事情,她就算完成任务了,犯不着赔上自身。更何况,即使洞房了,涉及各自利益,谁能为了一夜春风的所谓夫君,名义妻子,舍弃自己满门的身家性命。而他们两人之间,最好的状态,就是没有情谊,否则,谁都没有好下场。
方嬷嬷不知道小莲和徐婉如的安排,这会儿见谢三做出这么没有体统的事情,很是替郡主抱不平。徐婉如无奈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自己身边有些人,还是想不通的。还好,小莲完全不会为这样无聊的事情操心。她怎么说,小莲就怎么做的。
小莲捧了清茶,徐婉如接过茶,喝了几口,又想站起来走走。左月见她又要光脚,赶紧捧了双软鞋替徐婉如穿上。
“郡主,这地上不知道有什么呢,您可别跟在家一样,光着脚可不行。”说着,左月抱怨了一声,“刚才那边还有块碎瓷片,万一不小心给扎到了,可如何是好。”
徐婉如一愣,反问道,“什么碎瓷?”
众人的眼睛也都看向了左月,这新房处处崭新,即使先前有一大批人进来过,也不至于地上有破瓷啊。
左月见众人都看她,还一脸狐疑的样子,心里也着急了,指了喜烛边上的花瓶说道,“就跟那个花瓶的颜色有些像的。喏,那块黄莺啄樱桃的地方。”
她的手那么一指,徐婉如心中的疑惑,突然有了解答,原来如此,有人给她下了套,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谢石安。
陈奇可,苏落雪,谢石安,徐婉如电光石火间,把这几个人串联了起来。或许,她一时间不知道陈奇可为什么要帮谢石安,但是,这几个人合伙诈她的事情,却是板上钉钉了。
“快,”徐婉如着急地声音都有点变了,“快找冯云!”
小莲急急忙忙出门,过了一刻,才带了冯云赶回来了。
冯云毕竟年纪大了,被小莲扯着跑了一路,进屋子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徐婉如这会儿已经穿着打扮好了,披了个披风,踩了一双马靴,一副要去京营的模样。冯云喘的透不过气来,见她这样一身打扮,只把手指指了指她,又指了指门外。
徐婉如点点头,“出事了,冯叔。”
冯云喝了一口茶,总算能开口说话了,“郡主,到底怎么一回事?”
徐婉如也不好跟人细说,谢石安是怎么设圈套诓自己的。只说,“谢三似乎有些异样。”
“郡马呢?”冯云也发现了,这洞房里,只有一个一身武装的郡主,那个新郎官却不知所踪了。
“去苏姨娘那里了,”左月撇了下嘴,抱怨到。
“姨娘那里?”冯云倒是觉得,这个算不得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真要说,也只是宠妾灭妻,不给肃宗的女儿面子。
“他去了苏落雪那里,但是我觉得有古怪,”徐婉如起身,说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冯云进了谢家,就提着一口气,毕竟,他上次进谢家,就是以冯绮雯跳楼收场的。
即使徐婉如的怀疑,听起来没什么根据,冯云也觉得,得去看看,即使是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新婚之夜,姨娘抢走了新郎官,也是很过分的事情。即使没有别的事,这么不守礼法,也该闹大了,让肃宗知道一下,谢家是这么不讲规矩的人家。
徐婉如带着一伙人,浩浩荡荡往苏落雪的院子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谢三郎看重几个姬妾和孩子,他把人安排在了天水楼后面的院子。徐婉如一行人,沿着湖水踩着曲径,打着灯笼往天水楼的方向去。
众人走出去一刻钟,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虽然四处都是红绸灯火,明亮又喜庆,可是这座宅子,就像是一个活人都没有,静得,竟然有些死气沉沉了。
冯云原先还有些觉得,郡主是否太过于草木皆兵了,这会儿也屏住呼吸,唯恐悲剧再次发生。谢家这个氛围,很不对劲了。
徐婉如招了小莲过去,“你知道严颜住哪里吗,快去找他?”
小莲点头,飞速离去。
众人见她离去,围着徐婉如围的更紧了,大家虽然朝着苏落雪的院子前行,却更加谨慎了。
快到天水楼下的时候,王锦鹏也带着几个锦衣卫过来了。
“郡主,不好了!”王锦鹏今夜来谢家,是奉命来取那副萧诚送的画,谁想,却看见了一座灯火通明,却没什么人走动的镇国公府。
“你派人进宫没?”徐婉如问道,“赶紧封锁出京门户。”
王锦鹏点点头,“微臣已经安排下去了,也让人进宫了。”
“这会儿也顾不得别的了,”徐婉如点点头,“是该让皇上知道一下了,谢家的人,似乎又……”
她没把消失这两个字说出口,可是,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她的意思。冯云听了,脚骨发软,突然坐到了地上。他不知道,自己这么些年的坚持,这次再进谢家,还有什么意义。不管他怎么挣扎,谢家的人跟会变戏法一样,从主子到仆人,突然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冯云失了心中的希冀,突然没了精神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当年的小姐死了,现在的郡主呢,他该怎么办啊?
这般深秋的夜里,一个六十老者,不顾形象地大哭,众人听的凄凉,赶紧扶他起身。
“冯老,莫坐地上,”左月安抚道,“落雪了,地上冷。”
第1015章 水路
“落雪?”徐婉如抬头看向天空,这会儿,竟然飘起了小雪。这个秋天,竟然这么冷了。
众人也随着她抬头,细细的雪,有点像冰雨,带着一点分量,就这么砸到大家的心上。
王锦鹏背了画卷,这会儿心里也明白,自己和郡主,都被谢家的人骗了。甚至,连皇上都被谢家人欺瞒了。他们一家人,明明都是要走的,却装作要跟郡主成亲的样子,直到大婚的洞房之夜,才全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皇上以为自己拿捏住了谢家,谁知道,谢家来了个釜底抽薪,全家人都消失了。
也是啊,他们祖辈上就做过一次一模一样的事情,有这么一条后路在,谢家自然是有恃无恐的。王锦鹏越想越生气,脸色铁青。
徐婉如却突然抓了冯云的手,“冯叔,那次,是什么时候?”
她知道冯绮雯是怎么死的,甚至,她还梦见了冯绮雯坠楼的那一刹。可是,具体是什么时候,徐婉如却是不知道了。
“春……春天!”冯云突然回过神来一样,大喊了起来,“那时候的树,刚刚绿起来!”。
这时候,严颜跟着小莲,也飞速赶来了。听到冯云说春天,严颜就插嘴问道,“还有雪吗?”
冯云仔细想了想,说道,“没了,天气暖和起来了!”
那么说,是晚春了?
严颜和徐婉如一对眼神,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们家的密道,可能跟水有关系。”
王锦鹏好歹做了大半辈子的锦衣卫,专门暗中盯梢,半夜踩点官员权贵的宅子,更是日常。而这些有权有势的官老爷们,家里有个密道不要太正常了。这会儿听严颜和徐婉如商量天气,王锦鹏直接就说出自己的猜想了。
三人的意见相同,王锦鹏作为年长者,立马提议,挨个查找谢家的水源,池塘,溪流,一处都不要放过了。
只是,这么一个搜查的法子,需要的人手,可不是十几个啊。王锦鹏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几个锦衣卫,今晚他们本打算,取了画卷,就直接回衙门的。谁想,还遇上谢家变魔法,突然搞消失呢。
“我马上去找我父亲,”严颜的父亲严劲涛如今管着西城的兵马司,从谢家过去,的确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拉一批五城兵马司的人马过来搜查谢家。
只是,王锦鹏看了一眼徐婉如,心想,这严劲涛可是谢家的老下属,若是他们办事不力,岂不是要落空。
徐婉如却不理会王锦鹏的眼色,直接下令,“速去速回。”
严颜得令,飞奔出府,回家搬人马去了。
“用人不疑,”徐婉如低声在王锦鹏耳边说了一句。
王锦鹏一愣,他以前还疑惑,不知道郡主如何收服了严颜和魏勋,如今看来,倒是他有些食古不化了。
“这边交给严颜,”徐婉如看了一眼王锦鹏,“我们出城。”
“出城?”王锦鹏一愣,“不追着他们吗?”
“我们眼下压根就不知道,他们的密道在哪里,等我们找到入口了,谢家的人,一早就消失了,只有赶先一步,在前面拦住他们。”徐婉如看了一眼高悬的红灯笼,心里颇有怒意,谢家这般拿她当做挡箭牌,岂能这么轻松放走了他们,遂了他们的心愿。
王锦鹏点点头,冯云倒是出声应和了,“郡主,这里的地形我熟悉,等下我跟严小将军一起找。”
“冯叔,这里就交给你了,”徐婉如点点头,又问起了王锦鹏,京城水系的走向。
谢家两次消失,一次在化雪之后的春天,一次在结冻之前的秋天。这说明,他们的密道,有一段日子,是没法使用的。若是完全没有时间限制,谢家没必要这般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走这么险,这么悬的棋。
能在不惊动外人的条件下,带着老弱妇孺,带着财物,还能如此快速地移动,徐婉如能想到的,只有水路。
想来,他们的密道,很可能接着地下的暗河。只是受天气限制,冬天可能结冻,而夏天,很可能会彻底淹没。这样一来,镇国公府里符合这个条件的地方,仔细搜一圈,总能找到入口。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找到密道,而是提前一步,堵住谢家的人。
王锦鹏派人送了画卷回宫,又留了几个锦衣卫驻守谢家,给严颜父子帮忙,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监视。
“郡主,他们如果要去北疆,必定要去永宁镇。”王锦鹏跟着肃宗多年,虽然没多少战场上的经验,可是主子关心北疆的事情,王锦鹏对北疆和京城之间的路线,倒是十分清楚。
“永宁镇边上正好有个红湖,”一个男子突然插话道,“红湖往东就能够出海,往南,跟京城水系相连。”
见徐婉如看他,那中年男子行了礼,“微臣严劲涛,拜见如意郡主。”
“严大人,免礼。”徐婉如示意严颜扶起他父亲,把她刚才跟王锦鹏商量的事情,跟严劲涛简单说了一下。
这时,小莲已经牵了徐婉如的马过来,“郡主,烟火已经放了,魏大人那里很快就能收到消息。”
“好,”徐婉如翻身上马,“严大人,这里就交给你和严颜了。”
严颜一愣,坚持道,“郡主,我也去。”
徐婉如看了一眼严劲涛,见他也是这么一个态度,就点头让严颜跟上了。
“王大人,我们分头北上,我从西边沿着运河走,你取中路,直接北上,京卫那边靠东边,魏勋和丁大人,应该会走东边北上。”徐婉如吩咐好路线,就带着郡主府的将士,直接打马出府。
王锦鹏也不愿意输给一个年纪轻轻的皇女,带了赶来的锦衣卫,大声应下,取道北安门,直接往外城赶了。
徐婉如带了严颜,马不停蹄赶去永宁镇。小莲上马,护在了徐婉如左右,倒是方嬷嬷带着一帮丫鬟,一时间只能留在了镇国公府。
马蹄声滴滴答答飞速弛过深夜的街道,城门守卫见马队出城,见了令牌自然放行,只是他们也知道,今夜的京城,只怕不怎么宁静了。
第1016章 助力
今夜的镇国公府,一夜像是过了百年。
白天是漫天红绸的婚礼,八方来贺的宾客。夜色一起,客人一散,满府除去如意郡主的院子,全都沉寂到无边的黑暗与幽静中去。等徐婉如发现不对劲,众人分头去追,又留了严劲涛带人翻密道,一时间,又灯火通明了起来。
只是这会儿的热闹,却和白日里的热闹,截然不同了。夜色下的紧张,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包括带着西城兵马司的严劲涛。
他们严家本是镇国公府的家将,自严劲涛起,才在京城扎了根。又在谢家的帮助下,掌管了西城兵马司。
一朝天子一朝臣,严劲涛虽感恩谢家,却也知道当今圣上,不喜武将太过强势。谢家占着北疆太久了,肃宗正当年,迟早要出手。严劲涛看明白了这一点,为家族计,跟父辈选择了不同的道路。这一次,他选择了肃宗,把儿子送到了如意郡主的手下。是做郡马,还是做个将官,严劲涛并不在意。只要肃宗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严家,就能换一个依靠了。
虽然跟谢家有分道扬镳之意,但是严家做事并不激进。在肃宗那里表明了态度,在谢家这边,仍旧留了几分情分。所以今晚的大婚,徐婉如只带了严颜进谢家。本来,一切顺利,可是谁想,谢家却在新婚之夜,走了个精光。
严劲涛得了儿子送来的信,赶在最先来到了谢家。他来的最快,却也接了最棘手的活——寻找谢家的密道。
若是找的不快,肃宗那里,多少要怀疑一下严家的诚意了。若是找的快,他们严家是不是早就知晓了?严劲涛本想留下王锦鹏,有锦衣卫的指挥使坐镇,这密道找的到与否,跟他们严家也没那么直接的厉害关系了。谁想,王锦鹏追人心切,急匆匆去了永宁镇。这儿,就留了几个锦衣卫,协同办理。
既然只能自己一力承担,严劲涛也明白了,今日之后,他再没机会两边斡旋,此后,他只能紧站肃宗一边了。明白了这一点,严劲涛赶紧派了两队人马,一对去截流,断了上游的来源。一队,去下游放水。
郡主和王锦鹏都说了,这密道很可能在水里,放了水,找起来便利。众人明白了这一点,便各司其职了起来。锦衣卫只留了几人在谢家,主要目的,自然是看着严劲涛。见他安排得法,众人做事得当,锦衣卫自然也不插手。
方嬷嬷带了些郡主府的丫鬟,烧了茶水,也送到了将士的手边。这会儿已经暮秋,半夜在水边做活,将士们虽然年轻力壮,却也受了一番寒苦。见了热茶水,众人吃上一盏,也能稍减疲乏。
到了半夜,镇国公府的池水,已经只剩了一个底。众人虽然辛苦,却也知道,只要放完水,找到密道,也算是功劳一件。吃过热茶,干劲又起来了几分。
左月收了茶盏,刚想上岸,却见一个圆脸的士兵,拿着个荷包来问。
“姑娘,这是你的嘛?”
左月一愣,荷包在泥水里过了一圈,早就看不出什么颜色样子了,可是荷包下面的络子,她却十分眼熟。郡主一向喜欢梅花络,而左月最擅长的,却是团锦结。一般人打个五瓣十瓣的团锦结,就算不错了。可是左月心灵手巧,很小的络子,她能打出十八瓣来。
接过来一看,左月心里突然开始发慌,这个荷包,的确是她去岁端午打给十公子的。这么说,今晚的错觉,并不是错觉。十公子不是谢家三郎,就是秋水楼下的那位男子了?
左月握着荷包的手有些发抖,见圆脸的小士兵看她,左月赶紧笑着致谢。
“谢谢你了,这是我的……”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小士兵就感慨了一句怪可惜的,就回去做事了。
左月也顾不得一手泥泞,把荷包塞到袖子里,急匆匆往岸边走。十公子的饰物,如何落在这里,莫非此处,就是他们离开的密道?
虽说池塘的水已经放干,可这湖底的石块,却甚是湿滑。左月端着一叠茶盏,突然就从高处的石块上摔了下来,人事不知。
将士们听见声响,就看见郡主府的大丫鬟倒在了地上,众人大吃一惊,急匆匆寻了块门板,抬了左月,往光亮处去了。
左月闭着眼睛,右手紧紧拽住左边的衣袖。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是为了她的恩人十公子,左月觉得,自己应该,也没太过于耽误郡主的正事吧。左月什么都不求,她只求那么一小会儿,只要十公子能够安全离开,她就足够了。
众人抬着左月离去,湖畔的水榭上却突然出来两个人。有一个嗤笑了一声,另一个却没做声。
“走吧,”出声的,正是谢石安的近侍灰耳,“书房的路已经堵死,我去放了断水石,等他们找到密道,只怕一时半会儿也进不去。”
另外一人拍了拍灰耳的肩膀,微微一笑,“这左月倒是有几分用处,我去东宫。”
灰耳见他嬉皮笑脸,就正色吩咐道,“楚白,小心些,别坏了公子的大事。”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分头行事去了。
等肃宗收到谢家的消息,东宫的太子正酣睡未起。
因为是如意郡主的大婚,太子深知其中厉害,肃宗给的差事,他自然要给如意做的体面。所以一早,太子就带了侍从出门,先去的镇国公府,见了谢三。在谢家应对一番之后,才摆开仪仗,去郡主府接嫁。等如意和谢三礼成了,他在酒席上又吃了几杯,既代表了皇家,又代表了如意的兄长。众人虽然不敢给太子灌酒,可耐不住敬酒的人实在是多。太子吃了些酒,早早就辞了谢家,回府休息了。
“太子殿下,太子……”
太子睡意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唤自己,他翻了个身,却听见有男子的声音。太子一愣,突然警醒。睁眼一看,却是自己府中的长史,在跟太子妃说话。
“何事?”
太子深知,若非大事,自己的长史不可能半夜入殿。
第1017章 殃及
众人见太子醒来,互相看了一眼,倒是太子妃孙眉先开口了。
“太子殿下,”孙眉一边安排宫人给太子送醒酒汤,一边把谢家的事情仔细说了一番。
太子正凑到宫人的手边吃茶,听说谢家上下,一个都不见了。一个不小心,就喝呛了茶水。
等他不咳了,才开口问道。
“父皇那里……”
孙眉点点头,这会儿,肃宗已经起身坐了弘德殿,宫里宫外,已经好几拨人马出入了。
“有消息出来吗?”太子只觉得晦气,好好的送亲使,怎么就落自己头上了。就送了这么个亲事,结果谢家当天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母后宫里传了个话,”孙眉说道,“让太子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太子点点头,认可了邓皇后的做法。不变应万变,这才是他们母子在后宫多年的生存经验。邓太后倒了,承恩公倒了,可是他和母亲,却仍旧稳稳地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上,丝毫没有动摇。只要他们听话,谢家的事情,父皇自有决断。
太子夫妻拿定了主意,就打算按照邓皇后的话,就此按兵不动。太子带了长史,往外书房商议后续事情去了。这次虽然东宫接了送亲的差事,可是这差事并无差错,怎么着,也不会牵扯了进去。只是谢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日后京城的局势,只怕是要大变了。
东宫的位置,在邓太后去后,多少有些风雨飘摇的感觉。太子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安的。祖母是父皇的亲生母亲,死后却没多少哀荣,谥号也罢,葬礼也罢。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太子却能看出,父皇对祖母,已经没多少情分可言了。
太子跟东宫属臣正商议,却听人来报,说有人求见。深更半夜,东宫又在皇城里面,这人这个时辰,却是如何进来的?
“说是承乾宫的……”
承乾宫是贤妃谢纤柔的宫殿,这会儿她不忙着跟谢家撇清干系,派人来东宫做什么?
太子皱了眉头,刚想拒绝,却听见外面有内侍尖叫了起来。
“太子殿下,贤妃娘娘让小的传话,四公主和九皇子殿下,就拜托您了!”
有人赶紧去捂嘴,可是这内侍跑到了高处,重复喊了几遍,突然就从高处一个倒葱栽,扎了下去。
太子开了门窗,正想让人去拦,却听见那内侍砸在地上的声音,接着边上一阵无声。想来,是没气了吧。
本来,太子半夜被属臣喊起身,也只觉得有些晦气,他更关注的,却是京城日后的走向。谢家是武将中间第一人,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叛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边疆各处,军事重镇,恐怕都要起变数了。
谁想,承乾宫的小太监来东宫这么一嗓子,却把谢家跟东宫给绑定了。
“贤妃,贤妃怎么了?”
太子一惊,赶紧让人去打听。
“殿下,”出门的人没走多远,就退了回来,“宫门外面有人把守……说是特殊时刻,守卫东宫安全。”
“出不去了?”不止太子吃惊,连东宫的长史都大吃了一惊,“这……我们跟谢家没关系啊……”
太子的面色变的煞白,自从祖母去世,他就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而父皇对自己,似乎也没以前那边亲近信任了。
孙眉安抚了后宅的侧妃良媛,也收到了东宫被围的消息。这会儿外书房里都是东宫属臣,她一个女子也不好前来。只得让身边的嬷嬷前来传话,让太子记得邓皇后的吩咐。
眼下局势不明,看样子有人想把太子跟谢家的事情绑定。若是东宫胡乱出招,说不定反而陷入别人的圈套,眼下,不动才能应对万变。
很多话,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太子深谙肃宗的心思,也非常清楚,邓皇后说的没错,不变应万变。可是眼下局势诡异,自己又被承乾宫的小太监扣了顶大帽子,若是不解释,该如何是好啊。一时间,太子的心,焦灼的不行。
东宫被封,自然是肃宗的旨意。
这会儿肃宗坐了弘德殿,不停收到王锦鹏一路发回来的消息。谢家叛逃的事情,狠狠给了肃宗一个耳光,这事伤的,不仅是如意郡主的面子,更是她父皇和皇家的面子。
“西边多是水路,也不知道如意追到哪里了?”
王锦鹏已经离京百里有余,徐婉如差不多时间出发,想来,再过三四个时辰,也快到红湖了吧。
左右见肃宗发问,赶紧翻了舆图出来。众人的目光随着西路一直北上,停在了永宁镇的红湖。
肃宗正打算问问永宁镇的情况,却听宋宝来报,“贤妃没了……”
见肃宗皱眉,宋宝赶紧解释,“皇上,贤妃很可能早就知道,谢家会有这么一天。”
说着,呈上了一块锦帕。
肃宗并不伸手,宋宝赶紧把帕子展开了给他看。
就见绣着鸳鸯的锦帕上写了八个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肃宗沉默了好一会儿,当初,她是不愿意进宫的。
臣子们见是后宫之事,也退开了几步。谢家这般叛逃,也不知道,是否考虑过宫中的贤妃。贤妃进宫,朝中很多老人都知道,是皇帝拿捏谢家的人质。谁想,这人质从一开始,就被谢家舍弃了。
过来好久,肃宗才问道,“四公主和九皇子呢?”
四公主十岁,而九皇子如今才四岁,稚儿丧母,又牵扯到谢家这般大案里去,也不知道,这会儿该有多惶恐。
“还瞒着呢,”宋宝不愧是肃宗身边的老人,承乾宫一出事,他就让保母们护着公主皇子,外面派了层层的侍卫,丝毫信息也不许传递。
肃宗长叹了一口气,这事瞒过了今夜,也拖不了多久。他的子女生在了帝王家,安稳两字,却是一生的奢求了。只有今夜,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能给子女一丝安宁,也就只有今夜啊。
至于贤妃,肃宗自然也是有几分爱意的。谢家多美人,贤妃贤淑美丽,并不参与后宫的是非。多年以来,肃宗十分省心。谁想,她这会儿离开的,却是这般无情。
第1018章 池鱼
罢了,左右不过是少了一个谢家人。
肃宗心想,贤妃到死,也只认了一个谢字。他们的情义,既然她选择了这样收场,那就随她的心意吧。
“听说承乾宫去了东宫,让太子照顾四公主和九皇子。”宋宝又把东宫那边的事情,给肃宗说了一番。
魏明在暗处看了一眼宋宝,却什么也没有说。他原是太后放到皇上身边的人,如今有关邓家的事情,魏明坚决不蹚丝毫浑水。至于宋宝,他本是肃宗亲自挑选的心腹,如何解释,自有他们的一套。
至于东宫,本就不讨肃宗的欢心,有了邓太后那根刺,再加上德妃淑妃的攀扯,以后艰难的日子,还多的是。太子能否登基,都还是很遥远的事情,魏明看的清楚,坚决远离邓家的一切事情,包括太子和皇后。如今,他只忠心皇上,其他万事不理。
听了宋宝的话,肃宗的脸色更差了。
这么明显攀扯的事情,他为君这么多年,如何看不穿呢。贤妃一向清高,如果她真要托付子女,也不会去跟太子求情。更何况,还让小太监用死谏的法子去东宫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是哪宫的人,趁机做出这等子事来。肃宗一时间也没空去琢磨这个事情,只觉得后宫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了。偏这会儿他又不好让邓皇后去压制,只能暂且不管这事。
“各处多派人手,别让出门,也别让出事,”肃宗一时间空不出手来整顿后宫,只得让人先给守着,等谢家的事情结了,只怕宫里宫外,有很多地方要清理一番。
肃宗一时间腾不出手来处理后宫,只让人守了各处宫门,不让互通消息。偏他这么一个命令,让太子云里雾里,越发地不安了起来。只是肃宗有令,他即使有些手段,也不好当着父皇的面用出来。这会儿只能在东宫打转,心乱如麻。
邓皇后深知枕边人的性格,一早就让太子静观其变。只是这会儿她还要操心的,就是住在云栖观的三公主。自从悔了昭阳长公主府的婚事,邓皇后只得让女儿暂且出家,避开肃宗的怒气,以及长公主的报复。可是今晚兵荒马乱,她一个女儿家,只身在外,让邓皇后如何不心急如焚。可是肃宗又让人封了城门,邓皇后心中的焦虑,丝毫不逊色于太子。
肃宗不仅让人把守各处宫门,还把京城的门,也给把守了起来。这一夜,除去手持皇命的将官,这京城内外,谁也不许出,谁也不许进。
夜色里,许多耳目聪明的人家,已经偷偷点起了灯火,暗中商量起局势,还有未来的可能。燕国公主虽然年岁渐大,可是她在宫中,却也有几处自己的消息。徐铮半夜被人唤来了母亲的萱园,心里正有些狐疑,却听母亲说了一句,谢家人跑了。
“谢家人跑了?”徐铮大喊了一声,又突然压低了声音,重复问了一次。这一次,他不是问话,反而是跟燕国公主确定一下。
燕国公主微微点头,问道,“竹君如今可在军中?”
徐铮素来不管徐简的事情,只知道自己这个长子,已经大半个月没回过府邸了。倒是陪着徐铮前来的侍从,把徐简的事情,给燕国公主简单交代了一下。
“好!”燕国公主拍了一下桌子,眼睛突然亮的有些吓人。
徐简知道母亲是个性情中人,可是这会儿深更半夜的,又拍桌子又叫好的,这是唱的哪一出呢?
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儿子,知道徐家的未来,不能指望他了。好在他当年非抢了朱念心进门,虽然儿媳不守妇道混淆了家中血脉。可是好歹,有徐婉如这么个郡主在,忠顺府的下一代,就有希望。这不,徐简就是徐婉如给放在京卫的。今夜京城这般严防死守,想来外面,并不太平。这般的机会,就是给他们徐家准备的啊。
燕国公主心中满意,看了一眼坐在儿子下手的儿媳丁氏。
“丁大人也在吧……”
丁氏比徐铮聪明许多,听婆母提起自家兄长,赶紧把丁循已经丁绍云的事情,一一都给说了一番。丁绍云素日就跟着徐简,说了他的事情,徐简在做些什么,燕国公主自然有数了。
正说话间,宋嬷嬷带了刚睡醒的徐婉莹过来了。自从徐婉如搬出忠顺府,燕国公主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对徐婉莹就另眼相看了,时常带在身边。丁氏本来对女儿逼的很紧,琴棋书画,各种要求。徐婉莹到祖母身边,还能偷点懒,自然是十分愿意。这不,最近几天,就跟着祖母,在萱园睡下了。今天晚上听见外面有些动静,就非要起来看看。
燕国公主这会儿心情正好,看见徐婉莹发髻蓬松,小脸红红的,煞是可爱,一伸手就搂到了怀里,乐呵呵地跟孙女说道,“你哥哥姐姐今晚可忙着了,你怎么也起来了?”
徐婉莹对徐婉如这个姐姐,很有感情。一早就知道,今天是郡主姐姐的大喜之日,怎么祖母说姐姐今晚上要忙活呢?
徐婉莹有些疑惑,却看一旁的母亲微微摇头示意,她也不好追问。只是,年少的她也清楚,今晚的祖母,心情很好。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落泪。
谢家这会儿,已经撤出了京城。连夜从密道转水路,这会儿,眼见着就要进红湖了。红湖西侧,连着永宁镇的几个驿站,已经备好了足够的车辆马匹。只要他们一上岸,换了车马,就能离开,永远地离开。
家中辎重和下人,都已经从水路转了海路,这会儿,已经在那汪洋大海之上了。只是海路较慢,若是被京城发现,派人从海路上拦截,难免有个瓮中捉鳖的万一。所以家中几房的主子,都从水路转红湖,到永宁镇之后,快马加鞭,飞速北上。
谢三带了一家人,行舟到了红湖,心中略微有些放松。这条密道,一直是家中传闻,连他自己,也是这两年才知道的。
第1019章 孩子
谢石安事先派灰耳走过密道,知道从密道转红湖的时间,今夜带人赶路,虽然慢了一些,却也大差不差。
离目的地越近,谢石安越发警觉。
不知道,京城的人,在知道他们谢家又消失了,会做何想法?想来,肃宗是要暴怒了吧。想到这里,谢石安微微一笑,走出了船舱。
谢松见长子出去,也跟了上去,两人并排站在快船的船头,望着黑沉沉的湖水,看似无边无际,却总会有个终点。
他们谢家,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不知道贤妃她……”谢松想起来了宫中的妹妹,心知谢家这般离开,妹妹多半是讨不了好的。
“这会儿父亲倒是心软了,”谢石安因母亲的死,对父亲十分不客气,这会儿见他猫哭耗子假慈悲,心知更是带了几分不满。
“哎……”谢松知道,长子前些年放浪不羁,胡乱度日,皆因自己再娶了小傅氏之故。可是谢纤柔进宫为妃,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形势之下,谢家的女儿,不得不进宫,不得不为妃。她没得选,谢家也没得选。现如今,谢家跑路了,那留在宫里的贤妃,她该如何自处呢。
“贤妃自裁了,”谢石安从袖中拿出一个字条,递给了谢松,“京城传来的密信……”
谢松捧着字条,眼泪抑制不住地坠下。
他记得,粉凋玉琢的妹妹,甜甜地站在紫藤花架下喊他哥哥。他记得,为了谢家上下,青春年少的妹妹,一脸严肃地宣称,她自愿进宫,以结两家之好。他也记得,妹妹生了四公主之后,眼中的那抹温柔。
可如今,他的妹妹没了,他却无能为力。
“她可以不用死的……”谢松虽然知道这话有些没有道理,心中却希望妹妹能够存活。
“如何不死?苟活吗?”谢石安颇有些嘲讽地反问,“留在宫中,供出谢家的一切,作个人质?”
谢松一时语塞,是啊,活着又能如何呢?夹在谢家和皇家之间,左右为难?
父子两人望着水,正相对于语呢,就看见河岸的芦苇丛中,有灯火明明灭灭,亮了三次。
“是我们的人?”谢松岔开了话题,岸边的人是谢三一手安排的,可是这个信号,却是北疆军中一直以来的灯语,他自然是看得懂的。
“嗯,”谢石安没有说话,只踮脚在船头一踩,踩水飞度而去。远远地看去,应是落在芦苇丛中了。
谢松心知,他们的船队,应该是安全到达了。接应的人,就是他们谢家安排的。谢家两房的主子,这会儿都在湖面的几条船上。谢松和谢石安的船打头,孔氏带了谢轻尘押后。
夜色深沉,船上的灯火全都灭了,只有天上的星空,微微有些光亮。
经了半夜疾行,家中女卷们多有疲累。孔氏虽然提前准备了些吃食茶水,可是赶路为上,众人也只是勉强吃了一些。这会儿到了红湖,心知过了永宁镇,就是谢家的地盘了,众人心中,难免有些松懈。
夜色深沉,湖水黑的像是能够吞噬一切。众人提了心,一起往谢石安离去的方向望去。
突然之间,中间一条船上,响起了嘹亮的婴儿哭声。紧接着,另外一个婴儿像是响应一般,也跟着哭了起来,一声响似一声。
“是谢三爷的……”有人低声说了一句,孔氏只得让谢轻尘盯着船队的后面,自己往船头,去让人安抚谢三的姬妾子女。
“早让他们喂点东西给孩子……”谢轻尘查看了一下,觉得没事,就到孔氏身边,低声抱怨道。
他们府里长房的两位兄长,全家都在北疆。而今府中唯二的孩子,就是谢三房中的两个姬妾所出。出门的时候,有人担心婴儿哭闹,提议喂药,孔氏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这会儿谢轻尘重提旧事,孔氏虽然也担心婴儿哭闹,却看了一眼他,说道,“冰晶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三哥说?”
谢轻尘一愣,想到谢三突然打发了天青,心里也回过神了。
“他知道了?”
孔氏虽然一向不喜欢小傅氏,可是对她所出的谢轻尘和谢飞雪,还是当做子侄看待的。冰晶原是谢三的大丫鬟,心慕公子却不得其法。天青作为谢三的贴身小厮,又自小把冰晶放在心上。冰晶爬床的时候,天青暗中助力,谁想,正主谢三不在,床上的却是吃醉酒的谢轻尘。冰晶的孩子,谢三一开始就跟孔氏打了个底。这会儿全家都离开京城了,孔氏也打算拨乱反正了。毕竟,在京城的时候,谢三拖家带口的,肃宗也更放心。
“那孩子是你的,”孔氏缓了神色,心想劝上几句,却咽了下去,这些事,她还是等到了北疆再和小傅氏说吧。
谢轻尘素日一直在跟谢三攀比,可偏偏家中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会儿孔氏又让他认回冰晶和冰晶的孩子,他心中的莫名怒火,就烧了起来。凭什么,谢三不要的女人,就推给了他?尚公主的时候,却轮不到他!
只谢轻尘素日为人不怎么声张,再生气,也没现在脸上。
孔氏以为他听进去了,心想,一个姬妾夹在两兄弟之间,这冰晶实在是让人头痛。
不一会儿,前面的船进了芦苇丛,后面跟着的船只,也慢慢前行,往码头上去了。
芦苇丛中的水鸟,一早就被谢家的人驱赶。这会儿即使有船靠岸,也没惊动什么鸟兽。众人静悄悄往岸上去,码头不远,就停了一队马车。
“郡主……”严颜和徐婉如并驾齐驱,突然问道,“你听……”
“有孩子的哭声!”小莲打马跟上,“郡主,是不是谢家的?”
“很可能!”徐婉如骑马赶了两三个时辰的夜路,这会儿听到婴儿的哭声,知道谢家就在不远,心中也是一振,“快!”
众人听了,心中都打起了精神。一路上追来,他们完全不知道,能否追上谢家。谢天谢地,谢家拖家带口,这会儿露了行藏,真是上天保佑,不让这些叛贼走脱。
第1020章 追捕
谢石安留在最后,让府中诸人先登车。小傅氏一早就找了谢轻尘,带着他率先离去。谢松送了孔氏上车,就回头来看谢三。
“你听,”谢松侧耳倾听,“是不是有马蹄声?”
这会儿,马蹄声隐隐约约,并不分明。可是追兵的马匹飞驰而过,惊起了阵阵的飞鸟。眼见着,用不了两刻钟,就能赶到芦苇丛的码头了。
“这么快!”谢松没等谢石安回答,就急匆匆去催府中诸人快走。谢家的车队,配的都是军中良驹。可是,如果对方的人马两刻钟就能追过来,马车再快,也快不过骑马啊。
“来不及了,”谢石安轻喊了一声,“上马!”
谢家上下,皆会骑射,听见谢三的话,大家都回过神来,只能丢弃随身物品,砍断马车的缰绳,改为骑马了。谢三看着后方,谢松赶紧前去安排众人换骑。谢轻尘扶了母亲小傅氏,自己挑了匹最为神俊的马跳了上去。车队里的人纷纷出来,马车配了双驹,再加上几匹备用的马匹,数量倒是够了。
等大家都上了马,谢三才发现,地上还站了一个苏落雪。苏家是文官出身,苏落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从来就没有骑过马。更何况,这会儿她还抱了个婴儿。
谢三再看,发现冰晶抱着孩子,早已经上马。谢松和谢轻尘的身份,并不适合携带苏落雪。而谢三自己又要押后。谢三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找个妇人来带苏落雪。大伯母年轻时骑射不差,可是关在京城这么多年,马上的本事,也只够自保了。更何况,孔氏比小傅氏要强上许多,就顺势照顾着谢飞霜和谢飞雪两个姐妹。小傅氏原来并不会骑马,嫁到谢家之后,才略微学了一些。她的水平,能跑掉就算不错了,如何带人?
一犹豫,追兵的马蹄声似乎又静了一些。谢三心一横,拉扯了苏落雪上马,放在了自己身前。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上了马,谢三轻呼一声,“大家跟着父亲……”
谢松带头,孔氏带着女儿侄女,谢轻尘带着母亲,家中姬妾们跟上,谢三带了苏落雪押在了最后面。
众人的马蹄声一响,就给追兵指了一个方向。
“郡主,”严颜喊道,“西北方向,芦苇丛的方向。”
徐婉如打马追上,隐约看见北边有灯光闪了几下。这是他们京卫的灯号,想来,是魏勋的人马,已经赶到北边了。
“好!”徐婉如喊了一声,“魏勋他们在北边,我们一起包抄过去。”
众人追了几个时辰,这会儿已经很是疲惫。但是有个看得见的目标,也算是精神一振,打马追上。
这时候,红湖上突然亮起了灯。
再看,却是几条快船,原本熄灯灭火,在黑夜里悄无声息地追赶,这会儿听到岸上的声音,知道是援军已到,就点起了灯火。徐婉如没去细看,也知道是王锦鹏的人马,从水路追上来了。只可惜他们慢了一会儿,谢家已经弃舟登岸了。
严颜回头看了一眼,心知王锦鹏很难追上谢家。眼下,最有希望拦截谢家的,就是他和郡主带的人马。只是他们赶了大半夜的路,这会儿,人疲马乏,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追!”徐婉如也知道己方的劣势,但是谢家老弱妇孺,想来行动也没那么方便。
跟着徐婉如和严颜追赶的人马,多是京卫的心腹,外加几个锦衣卫和郡主府的护卫。虽然疲累,可是众人也明白,成败在此一举了。眼见着追上了,岂能让他们走脱了。听见徐婉如的号令,众人齐齐呼应了起来,“追!”
谢家的人,这会儿已经打马离开。只是追兵就跟在后面,众人心中的忐忑,自不待言。谢松带头,一马当先在前开路。谢石安自然留在后面压阵。好在他骑射一向出色,坐骑更是神骏,即使带了苏落雪和一小儿,也未见不便。
有那么一刻钟的时间,荒原上只听见嘚嘚的马蹄声,前面的在拼尽全力逃离,后面的在咬牙追赶,听不见一句话音。
“哇……”
突然,婴儿的哭声打破了这份沉寂,尖锐的哭声只往所有人的心头杀去。
谢轻尘护了母亲小傅氏遥遥领先,这会儿听见后面传来婴儿的哭声,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冰晶的孩子哭了。
冰晶本以为要坐车赶路,所以只把孩子的襁褓抱在手中。临时突然换了马匹,她只得匆匆把孩子绑了身上,骑马赶路。只是这绑带一跑,就有些松散了,孩子觉得不舒服,就哭的越发大声起来了。
谢轻尘想起大伯母在船上的话,只说到了北疆,要给冰晶和孩子一个身份。
这孩子是谢轻尘醉酒之后,遇上冰晶爬错床的结果。无论是他,还是冰晶,想来都不愿意面对。只是冰晶是个家生婢女,主子们怎么说,她也只得接受。让她在京城给谢三打掩护,她和她的孩子就成了工具。到了北疆,孔氏要拨乱反正,她就得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去谢轻尘的后院做一个毫无前途毫无希望的姬妾。
谢轻尘之所以将错就错收了冰晶,私底下就有压过谢石安一头的意思。可是梦总是要醒的,冰晶眼里完全没有他,心慕的只有谢三。谢轻尘心中,如何不恼。让他到北疆以后再接手冰晶,谢轻尘心中,本就十分不满。
这会儿听见孩子的哭声,声声入耳,谢轻尘心中的恶意,突然就成了型。
“大伯母,您看着我母亲,”谢轻尘勒住缰绳,对孔氏说了一句,就回头去看冰晶。
冰晶到了今日,心知自己以后,只能依靠谢轻尘,所以见他回转,心中有些暖意。不管如何,他心中还有自己和孩子,以后的日子,就有指望了。
“公子……”冰晶脸上有了些笑意。
只是突然,冰晶一个没坐稳,一只手扯着缰绳,一只手抱着孩子,从马鞍上跌了下去。
第1021章 中箭
“冰晶!”
谢轻尘喊了一声,却来不及伸手去救。他驻马等冰晶追上,谁想,她却抱着孩子,跌下了马。
孔氏护着小傅氏和谢家的两个女儿,听见谢轻尘和冰晶的声音,回头来看,却发现追兵跟的越发近了。
孔氏还没出声,小傅氏就尖叫了起来,“轻尘,快跑,快跑……”
她的声音太过尖锐,惊吓了谢轻尘的马。谢轻尘原想去拉一把冰晶和孩子,这会儿却自顾不暇,只得先安抚马匹。
小傅氏见儿子惊马,叫得越发凄厉了起来。孔氏见状不妙,赶紧制止了她。回头再看,这会儿要是有人下马去扶冰晶,只怕大家都走不脱了。
“轻尘,快走!”孔氏虽然不忍,却只得衡量利弊,让侄子离开。
谢轻尘本来就等着长辈开口,听见孔氏这么一说,回头看了一眼冰晶,见她抱着个襁褓,勉强站立。想来是跌下的时候伤了腿脚,这会儿再去救她,想来是不能了。
小傅氏见儿子还在犹豫,就喊了起来,“她就是一个丫头,被抓了又能如何?”
众人心中都知道,他们谢家叛逃,肃宗对他们谢家上下,恐怕都恨之入骨。若是放在平时,冰晶一个丫鬟出身的姬妾,落到皇家手中,约莫是卖或是流放,总有一条命在。可是眼下,冰晶掉队,很可能会没命。只是小傅氏的心中,冰晶加上孩子,也比不上她儿子的一根头发丝。
孔氏也知道情况紧急,只好带着女孩们离开,不再回头。谢轻尘追上母亲,两人一起逃离。冰晶抱着孩子挣扎了一下,知道自己再爬不上马了,只得松开了缰绳。她父母是谢家仆妇,常跟着镇国公南来北往,骑马更是不在话下。她虽然做了三公子房里的大丫鬟,可这骑马,却也不弱。今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胳膊一僵,就再握不住缰绳。好在另一边的胳膊还能活动,她才勉强抱住了孩子,没让他跌下。
冰晶摸了摸脚踝,应该是扭伤了。她挣扎了一下,想起来避开道,却看见谢石安骑马来了。他的怀里抱着苏落雪,苏落雪怀里抱着个孩子。冰晶一下子泪迷了眼睛,果然,她不配,她的孩子也不配啊。只有苏落雪和他的孩子,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他的怀里啊。
谢石安看见了冰晶,想帮,却没有办法帮。他手里抱着苏落雪和她的孩子,马匹再是神俊,也带不了这么多人。谢石安看了一眼左右,冰晶的马,也远远地跑开了。
他正想办法呢,后面追兵却是前脚跟着后脚地追上来了。
“三爷,”苏落雪偏了头,跟谢三说道,“我下去换冰晶妹妹吧。”
苏落雪进了谢家后宅,谢三就跟她挑明了前因后果。她未婚却跟陈奇可有染,还多了腹中的一块骨肉。谢家给她体面,她也得配合谢家。所以,苏落雪一直以为,冰晶才是谢石安的姬妾。而自己,只是英王送到谢家,谢三不得不收的一个累赘。
这种一命换一命的事情,谢三自然不许。
苏落雪挣扎了一下,想跳下马,却被谢三攥住了手,“你这样谁也救不了……”
“可是冰晶妹妹……”苏落雪的眼里,全是泪水,“孩子,她还有孩子……”
冰晶像是听见苏落雪的这件呢喃,仰起头,虽然满脸是泪,却托着孩子,朝谢三他们递了过来。
“郡主!”严颜喊了起来,“是谢三,谢三还没走远,是他!”
他喊的有些语无伦次,徐婉如却知道他的意思。
随行的人马也都精神一振,谢三还没走脱,太好了。今夜在秋寒夜露里追了这么几个时辰,能抓住谢三,对皇上也是一个交代啊。
冰晶心知自己只有一死,可是她怎么也不舍得孩子没了性命。本想着托付给谢三和苏落雪,能留孩子一命。可是眼下追兵赶到,她心中着急,却又站不起来,只得高高托起孩子,希望苏落雪能够伸一把手,接过她的孩子。
谁想,突然有冷箭射来,就擦着孩子的襁褓飞了过去。
冰晶心中一惊,赶紧缩回手,把孩子藏在了自己的怀里。听见后面马蹄声哒哒哒地过来,冰晶心中暗自叫苦,这会儿,不止她,恐怕她的孩儿,也没了活命的机会。
“三爷,他们放箭了。”
谢三还是有些不想放弃,冰晶虽然是小傅氏所派,却也服侍了他好些年。而冰晶怀里的孩子,更是他们谢家的骨肉。他再不喜欢谢轻尘,这时候却不忍心见死不救。
谢石安一边抽了剑,一边阻下飞箭,一边想伺机救下孩子。
徐婉如和严颜的人马,已经在百步之内了,再不走,谁也走不脱了。苏落雪心中焦急,对冰晶和她的孩子,自是恨恨不已。若不是为了他们母子,谢三如何会这样。
“郡主,郡主!”
西北方有厮杀声响起,严颜一边拉弓放箭,一边跟徐婉如喊道,“应该是魏勋他们。”
魏勋在西北方向围堵,谢松带了一家老小过去,只怕讨不了好。谢三听见严颜的话,心中一惊,没想到徐婉如反应这么快,他倒是轻视她了。京卫的人马,竟然也赶过来了。再一看,徐婉如他们身后,亮起一片灯火,想来是另外一批追兵。谢三心知不妙,却还想再试一试。
“冰晶,快!”谢石安侧过马身,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向下,去接冰晶的孩子。苏落雪端坐在他身前,这会儿没了倚靠,只能紧紧拽着马鞍。
冰晶刚想举起孩子,却被飞箭射中了后背,手一软,落了下去。
谢石安心中着急,半弯了腰去抓孩子。谁想,这会儿一支飞箭,又急又快,只冲着谢石安而来。
“三爷,”苏落雪顾不得自己安危,扑上去,替谢三拦下了飞箭。
“来不及了,”冰晶紧紧搂住了孩子,低声呢喃了一句。她自小就喜欢三公子,果然,她没有喜欢错,他是个好人。
第1022章 对敌
“落雪,你怎么样?”谢三也知道,自己是救不了冰晶,只得起身离开。
他一手护着苏落雪母子,一手不停拦着飞箭。苏落雪先前替他挡箭,不知道伤到哪里。眼下只能先离开追兵的射程,再做查看了。
谢家人马勉强跟徐婉如他们拉开一段距离,却看见魏勋全副装甲,从西北侧全力冲杀了过来。谢家上下,能上阵厮杀的,只有谢松和谢石安两人。魏勋人马齐整,这般厮杀,谢家只怕要齐齐殒命了。谢石安心中焦灼,安排好的人马,怎么还没赶到。
“三郎!前后都有追兵,这下可如何是好。”谢松和孔氏见前进不得,知道带着家小折回,把几个女儿家围在里面。
“冰晶她……”孔氏紧锁着眉头,从第一天做了谢家主母开始,她就准备好了,总有殒身的一天。但是这会儿看见冰晶带着孩子,就在所有人的眼前中箭,她的内心,也难免有些触动。
“父亲,若不是兄长目下无尘,没把郡主放在眼里,也不会挑了这个时间走人。我们本不必惹怒郡主的……”谢轻尘摆脱了冰晶这个麻烦,心中已然轻快了不少,见追兵将至,全家性命难保,倒不如,推个罪魁祸首出去。
谢家在年初的时候,已经动了全家北上的念头。本打算等着冰消雪融,安排妥当了京城的一切,再从密道消失。谁想肃宗突然指婚,打了谢家一个措手不及。谢家虽然答应了这门亲事,但是完全可以在婚礼前夕消失。可是谢三郎却说,新婚之夜,才是最为妥当的。结果,大家都按谢三郎的意思行事,可如今全家都被徐婉如困在了这荒芜的野外。不怪谢三,还能怪谁呢。
“眼下不是起内讧的时候!”谢松大喝了一声,却看见追兵影影绰绰,心想这下子是真要完了。他和谢三两人,再如何百人敌,也敌不过这成千的人马。这如意郡主,他和谢三,的确是轻瞧了她。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发现不对,也没想到京卫在她手下,已经训练的这般如臂使指。
众人真绝望之际,却听见北方来了一队人马,打着高高的一面旗子,写着一个谢字。
“母亲,母亲……”
孔氏听见有人唤自己,眼睛一热,落下泪来,“是大郎来了。”
来的正是谢家长房的谢古蟾,人还没到跟前,却早就让兵士喊起话来了。
“夫人莫怕,”谢古蟾的兵士们齐声替他喊着,“国公爷马上就到。”
“父亲,父亲大人也来了。这下没事了。”谢松这下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扯着缰绳的手,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母亲,”说话间,谢古蟾已经赶到孔氏身前,飞身下面,“儿子来迟了,让母亲受惊了。”
孔氏忙伸手去拉长子,“你祖父如何也来了?”
“儿子无能,”谢古蟾看了一眼越逼越紧的追兵,解释道,“祖父本派了儿子来接母亲和叔父,谁想永宁镇却传来密报,说有七八百人夜行进了红湖一带。祖父担心有个意外,就点兵跟上了。”
“眼下,”谢石安看了一眼停在一里外的魏勋,“先牵制住他们。”
谢古蟾点点头,他们谢家离开京城,就摆明了车马,要跟朝廷为敌了。如今是他们开门第一战,有祖父殿后,谢古蟾心想,总要全歼了追兵才是。
“四郎,”谢古蟾看向谢轻尘,“你护着家小往后面去,我和三弟迎敌。叔叔,你为我们压阵。”
谢轻尘本想嘀咕几句,却有些怕这个说一不二的长兄,只得不情不愿地带了家小退下。谢松毕竟有些年纪了,奔波了一夜,遇见家人,也知道可以交给小辈了,就笑着点头应下。
安排好家小,谢古蟾带来的人马,就拉开对战的架势。魏勋已经和徐婉如的人马汇和,两边形成了对阵之势。
谢古蟾出阵几步,上前喊道,“魏勋,你父亲兄弟,皆在北疆效力。你如何背信弃义,追杀旧主?看在你家人的面上,你追随如意郡主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既往不咎,你过来吧。”
“你,你,你们欺人太甚!”魏勋自小不善言辞,他母亲被妾室所逼,活的毫无体面。他们母子在京城看尽冷眼,受尽世态炎凉,到如今,谢家倒是跟他们提家人了。魏闻跟他的庶子,算什么家人,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魏家几代跟随你们谢家,”严颜上前高声道,“那你们谢家,也是几代追随圣上啊!魏勋若是背信弃义,你们谢家就是乱臣贼子。”
“你,”谢古蟾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口角并不锋利,刚才他朝着魏勋出口,本打算激怒了他,先斩了对方一个将士立威。谁想,他随口一句背信弃义,严颜马上就给他扣上了乱臣贼子的帽子。虽然,谢家叛出京城,可是名义,日后自然要安排的名正言顺。
“兄长,”谢轻尘上前,“他们追了一夜,疲惫不堪,别跟他们费口舌。”
这会儿的时间,十分宝贵。徐婉如等人追赶了一夜,马疲人乏。若是贸然开打,十分的能力,也只能打出五分来。若是他们休息片刻,或许能擒住几个谢家人。追到如今,他们深知,已经没法把谢家全部带回京城了。可是,总要给肃宗一个交代啊。
只是,他们也没法恋战。谁知道,镇国公谢克定带着人马,几时杀到。
“郡主,”严颜低语道,“若是硬抗,只怕我和魏勋,不是谢家敌手。但是……”
徐婉如看了一眼谢家队伍,说道,“谢松,谢轻尘?”
严颜点头,“我和魏勋跟他们轮流对阵,趁他们不注意,郡主反抄后路,能抓几个是几个,莫要恋战。”
徐婉如点点头,“王锦鹏派人联络了永宁镇卫所,不知道是他们的人先来,还是谢克定的人先来?”
“郡主,”严颜并不贪功,“只要有谢家嫡系在手,我们虽败犹荣。”
第1023章 偷袭
“若是卫所的人先来,”魏勋发狠道,“我们还有机会。”
“魏勋,莫要意气用事,”严颜摇头说道,“你自幼回京,不知道谢家深浅。我父亲反复跟我说过,谢家用兵,鬼神莫测。我们掌京卫不足一年,镇国公手下的兵,你觉得他用了多少年?”
是的,他们掌兵不久,且又赶了一夜的路。魏勋为之语塞,只得默认了严颜的计策。
严颜上前叫阵,谢石安心知兄长嘴拙,出阵上前,口角上只怕吃亏。
徐婉如慢慢后退,退到队伍中间,让将士们团团护卫了起来。谢古蟾在对面看见,只以为徐婉如害怕倒戈相向,先找了安全的地方躲着。
严颜虚晃了几下,就退下换了魏勋。
“严颜小儿,你们搞车轮战啊,”谢古蟾大喝一声,“三弟退下,我来。”
谢石安退到一边,替谢古蟾压阵。他对徐婉如手下的这两人十分了解,严颜是严家一手培养的将门子弟,懂兵法,懂布阵,懂粮草,武艺也不错。可是魏勋,却是严颜的对立面。他自小跟着母亲寄居京城,没有任何人教他兵法武艺。可是偏偏这样的魏勋,却学了一身极其出彩的武艺。可以说,谢三看严颜,能够看的一清二楚,对魏勋,他却始终有些看不透。心知魏勋武艺高超,谢石安多少有些担心兄长,就看的颇为仔细。
在严颜撤下的时候,徐婉如已经悄无声息,带了一队人马,反抄到谢家队伍的后面。
谢松毕竟有些年龄了,这会儿正坐了块石头上歇息。谢轻尘站了谢松身边,孔氏身边坐了谢飞雪和谢飞霜两个女孩。姬妾们随意散坐,皆是疲惫不堪。只是这些人的外面,却围了几圈将士。
徐婉如看准谢松,吩咐左右停下脚步,攒成一支队伍,只冲着谢松和谢轻尘而去。
谢家的军士经年作战,虽然慌张了一下,倒是立马反应过来,上前支援去了。
徐婉如仗着潘知远的法珠,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扑谢松而去。
谁想谢松却拔了剑,朝着徐婉如直刺了过来。
徐婉如在海山之时,本就没怎么用心练功。潘知远的外挂,让她几乎不用费力,就能轻松击败他人。以至于下山之后,徐婉如才知道,自己只是借了二师兄的光。等潘知远再无法庇护她的时候,师傅又带了个法珠与她。
徐婉如凭了法器,虽然腾挪躲闪十分灵便,可是手上的功夫,的确不怎么样。与谢松两人打的一来一往,谁也没有占了上风。
这会儿后方遇袭的消息,已经传到阵前,谢石安立马带人来救。徐婉如若是再不退,只怕自己反而要落入谢家之手了。
徐婉如无奈,只得朝着谢松投出匕首,顺手抓了谢轻尘横在马上,带人急急撤退。谢轻尘被小傅氏养的手无缚鸡之力,终日只跟着傅家子弟读书习文。虽然会些君子六艺的骑射,却如何挡得住徐婉如。
小傅氏见儿子出事,大喊了起来,却见什么东西,朝着谢松飞去。
“老爷,”小傅氏回头去看丈夫,却见谢石安的小妾苏落雪,抱着孩子,挡在了谢松的面前。匕首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了襁褓之上。就听见孩子闷着哭了一声,就没了声息。
谢松看见谢石安过来,迭声喊道,“三郎,四郎被郡主抓走了。”
“父亲可是无恙?”谢石安没有马上追出去,反而下面查看谢松的伤势。他心知徐婉如的目标是谢松,不是谢轻尘。可是这会儿他们双方势均力敌,为了个谢轻尘,若是再让父亲遇险,只怕不妙。
“三郎,你救救四郎啊!”小傅氏哭了起来,“你莫要记恨你兄弟啊,他毕竟是你父亲的儿子啊……”
谢石安眉头微皱,他不是不救谢轻尘,眼下徐婉如抓了谢四也不会害了他性命。只要双方对峙下去,他总能把人救回来。
小傅氏正哭着,却听见谢飞霜的哭声。
“婶婶,”谢飞霜看小傅氏看过来了,就哭道,“妹妹也被他们抓走了。”
这个妹妹,自然是小傅氏生的谢飞雪了。
听到儿女都被人给抓了,小傅氏一口气没上来,晕厥了过去。
谢家正闹哄哄,却听见北边有大军接近的声音。突然有斥候来报,“国公爷来了……”
谢家上下的心,立马就振奋了起来。
“围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谢古蟾大喊了起来。
魏勋和严颜见状,知道大势已去,再不走只怕要被谢家所俘,两人一前一后,马上带着京卫的人马撤退,走的,自然是魏勋来时走的那一条。
京卫的人马撤的飞快,魏勋和严颜押后,谢家一时间也没讨得什么便宜。谢古蟾虽然着急救人,可是到了两军对战,心急却是救不了人的。
谢轻尘记着谢飞雪和谢轻尘前世所为,并不愿意去救。前世的谢飞雪,为了英王的正妻位置,和谢轻尘两人一起,出卖了谢家满门。他当时散漫江湖,却不得不回京去救谢家人,结果连他也被乱箭一并射死了。想来,那个布局,就是为了围捕他这个漏网之鱼。不知道,谢飞雪和谢轻尘这对兄妹,是否也插了一手。
这样的兄妹,放在北疆就是朝堂插到他们内部的一根刺。反之,若是这两人到了朝廷,做出什么背弃谢家的事情,就不怪他不顾骨肉手足了。当然,若是他们能够谨守本分,做个低调的俘虏,谢家自然也可以照顾一二,最后给他们安排个好的去处。
“大郎,三郎。”有将士追上谢古蟾和谢轻尘,说道,“国公吩咐,穷寇莫追。”
“穷寇莫追?”谢古蟾一向很听祖父的话,可是这会儿他们一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何必放走徐婉如。更何况,徐婉如还抓了他们二房的公子小姐。
“永宁镇有变,”来人是镇国公麾下的大将,“若是我们再不退,只怕一路北上,要受不少拦阻。”
第1024章 撤退
眼下谢家带着家小,安全退回自己的领地,才是上策。永宁镇眼下,还不是谢家的地盘,若是一路打过去,只怕己方也要受些损失。
“只是四郎他们……”谢古蟾恨恨不已地看了一眼徐婉如等人的离开方向。
“祖父可知四郎他们被抓?”谢石安问道。
“不知,”将士回道,“但是国公有令,无论如何,都先撤退。”
谢古蟾心中不愿,可是毕竟祖父有令,他不得不退。谢石安跟着后退,一直到了谢松等人的身边。
小傅氏和孔氏等人已经上了马车,被人拥簇着前行。
谢古蟾去寻了孔氏的车马,去陪着母亲和妹妹说话。谢石安也上前,到了谢松的车边。
谁知,车帘一开,里面却坐了个苏落雪,两眼睛通红,面色惨白。而小傅氏,却躺在苏落雪的身后,昏睡不知人事。
见谢石安前来,苏落雪双目含泪,似落非落,只把头一埋,压抑地哭了起来。
这会儿,谢松打马过来,到了谢石安的身边。
“她为了救为父,”谢松长叹了一声,“你的孩儿,中了徐婉如那个毒妇的匕首。”
谢石安一愣,再看苏落雪的肩膀透着血迹,隐约露出断箭。
“她肩膀上的伤,是为了救你中的箭。”谢松大为感动,“为了你,她受了箭伤,为了我,她又没了孩儿。”
说话间,小傅氏被马车摇醒,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四郎,四郎……”
苏落雪也顾不得自己哭泣,开始安慰起小傅氏了。
谢松带着谢石安往前走了几步,“日后,你要好好待她。”
谢石安一时间实在不知道如何反应,苏落雪的孩子,是她跟陈奇可的私生子。可这孩子,又的确为了他父亲,没了性命。
“叔父,三郎,”谢古蟾打马回来,“祖父让你们过去。”
谢石安与谢松相视一眼,齐齐打马上前。
镇国公这会儿年近古稀,却仍旧老当益壮,骑在马上,背挺的笔直。
“父亲,祖父!”
镇国公回头看看,次子和孙儿都安然无恙,颇为欣慰。
“没事就好!”谢克定哈哈笑道,“这会儿我们谢家是鸟出牢笼,飞龙入海,再没什么羁绊了。”
“父亲,”谢松以为镇国公忘记了谢轻尘,赶紧补上,“四郎和雪儿被郡主抓走了。”
“三郎啊,”谢克定却当做没有听见,只跟谢石安说话,“你这个媳妇了不得啊,竟然逼的老夫亲自出马。”
“祖父,她和我没有关系了。”谢石安有些讷讷,他重生回来,自以为智珠在握,万事都在控制之下。谁想,徐婉如能这么快识破他的布局,准确快速地追上来。明知道不敌的前提下,还攻击他们最弱的一环,抢走了小傅氏的一双儿女。抢了人,就不贪功,飞速撤退了。不得不说,他对徐婉如的评价,今夜有了彻底的改观。
“皇上的那些子女,”镇国公冷笑了一下,“没一个顶事的,倒是这个私生的,颇有几分手段。”
“父亲,且听我一言。”谢松不甘心次子和女儿被抢,仍旧想要弥补,如今他们谢家人多势众,追上去抢回儿女,并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我们不救,只怕坠了谢家名声。”谢松讷讷地补上了一句。
“名声?”谢克定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当年小傅氏爬床,谢克定就放过狠话,二房他只认谢石安一人。
见祖父和叔父说僵了话,谢古蟾插了话,“叔父,萧家进独石口了。”
“萧家!”谢松大吃了一惊,“他们,是皇上派来的嘛?”
“不是,”谢古蟾摇了摇头,“萧家一直盯着我们北疆,见我们南下永宁镇,萧家就进了独石口。”
独石口是北疆和西边三镇的交界处,素日里是三边的人管着。萧家进独石口,只怕对北疆,有所图谋。
“萧墨老贼这几年很是折腾,”谢克定嘲笑道,“也不夹着尾巴做人了,在陕甘一带偷偷练了十万多的私兵。”
“若是他们和朝廷左右夹击,父亲有何计策?”谢松倒是不咬着要救回儿女了,若是北疆和三边起了战事,京城又派兵来袭,只怕谢家一时间也难以抵挡啊。
“我让人在京城宣扬萧家的事情了,”谢克定笑了起来,“皇帝很快就要知道了,他一手扶持的萧家,也不忠心啊。”
“那四郎他们……”谢松还是提起了子女。
“等皇帝回过神来,三边和北疆得要互相制衡的时候,他就不敢明晃晃朝我们下手了。”谢石安替祖父解释道,“必不敢害了四郎他们。”
“希望如此啊!”谢松知道,儿子说的有理,他再担心,也只能先等着了。
这会儿,小傅氏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派人来找谢松。谢松记着父亲的吩咐,想着回去给小傅氏好好解释一下,就离开了。
“你父亲……”谢克定冷哼了一声,“糊涂啊,为这个女人,闹的家宅不宁,一事无成。”
谢石安想起小傅氏的所作作为,以及前世谢轻尘和谢飞雪的做法,心里倒是认可祖父的话语。
“你那姬妾,”谢克定皱起眉头,“你书信中不是说……”
谢石安留在京城伪装的时候,就跟祖父通过书信,苏落雪跟陈奇可,以及二公主府上的关系纠葛,他也略提过几笔。倒是冰晶的事情,因为是家生子的缘故,他本打算到了北疆,再做计较。
“是,只是她的孩子为了父亲而死,也是事实。”谢石安解释道。
“哦,”谢克定摸了摸胡子,“倒是知恩图报,过往的事情你就别计较了,后院留她一个位置吧。”
“是。”谢石安前世红粉无数,并不在意后院是否多上一个姬妾。今生他忙于布局复仇,于这事上,并无念想,祖父和父亲都这般说了,他顺从就是了。
再说徐婉如一行,挟持了谢轻尘和谢飞雪,疾行南下。刚离开红湖,就遇上了王锦鹏和永宁镇的将士。
“郡主!”王锦鹏举着火炬,问道,“郡主可好?”
“谢克定带人来救,”严颜喊道,“我等不敢恋战。”
第1025章 可惜
等两军汇合,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下一步动作。
一方面谢家已经进入北境,追赶只恐追入陷阱,最后损兵折将。另一方面,有谢克定出马,只怕北疆是倾尽全力来救。他们几人所带的兵马,加上卫所,也不过两三千人。而镇国公的威名,北边的将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说要跟镇国公对上。卫所的将士,率先弱了一口气,更何况,人手亦是不足。
众人正商量间,被打晕的谢轻尘和谢飞雪也渐渐醒了过来。
“四哥!我们这是……”谢飞雪被人捆着放在了马车上,身边就放着谢轻尘。
“妹妹,莫怕。”谢轻尘这会儿也想起来了,自己被徐婉如所擒,看样子,父兄并没有救出自己。
虽说先前救兵没到之时,谢轻尘很想推了谢石安出去顶事,灭了肃宗的怒火。可是他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倒是还有几分真情。
谢轻尘自出生,就不受祖父待见。等他年纪渐长,两位堂兄和三哥,都往北疆磨炼去了。只有他,被小傅氏栓在身边,留在傅家族学,念那四书五经。可偏偏,他的文才,也远不及惊才绝艳的三哥。
“四哥,你说……”谢飞雪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突然从锦衣玉食的大家小姐,成了俘虏,哪里还能想什么事,只是哭罢了。
谢轻尘正安慰着妹妹,却见一个军士挑开车帘,往车里面丢了个襁褓,襁褓里是个哭的哇哇作响的婴儿,一落到车上,哭得更是嘹亮了。
“你,”兵士指了指谢飞雪,“你去看着孩子。”说话间,挑断了谢飞雪的绳索,又扯着谢轻尘,把他带去了另外一个马车。
“四哥……”谢飞雪刚喊了一声,却看见兵士凶狠的目光,只好讷讷回身,抱起了车厢里的婴儿,这婴儿多半是三哥的吧。
谢飞雪虽说也是小傅氏所出。可是孔氏为人慈爱,对几个女儿家一视同仁,所以谢轻尘受到的欺辱,她基本没有遇见。对谢石安这样出类拔萃的兄长,也是怀了几分敬仰之心。
她和苏落雪并不熟悉,只去她的院子见过一次新生儿。倒是冰晶那里,谢飞雪去过几次,前儿冰晶给孩子剔光了胎发,谢飞雪见后倒是笑了个不停。如今看来,这襁褓之中的孩子,多半是冰晶的。眼下冰晶出事,没想到她的孩子,倒是活了下来。谢飞雪很小心地抱着孩子,坐在了角落里面。
众人急着赶路,王锦鹏不好追问徐婉如,只抓了严颜追问细节。
“郡主本来想抓谢松,久攻不下,就顺手抓了谢轻尘。”严颜也是听将士们说的,当时他和魏勋在阵前迎敌,并不知道徐婉如的动作。
“嗯,要是谢松就好了。”王锦鹏还是有些可惜。眼下虽然抓了谢家二房的三个,可是终究都是小鱼小虾。
“他们没有追赶吗?”王锦鹏想了想,问道,“毕竟郡主抓了他们的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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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追赶,”严颜当时押在最后,派出的斥候打听的仔细,好像谢家毫无追赶的心思。
“这点倒是奇怪了,”王锦鹏甩了一下鞭子,“咱赶紧回去说与皇上知道,只怕这背后并不简单。”
严颜也是这般觉得,点头应是。
王锦鹏看了一眼能文能武的严颜,再看了一眼魏勋。跟着徐婉如的几个锦衣卫说了,这魏勋的功夫很俊,跟谢石安打了三十个回合,不见丝毫败象。王锦鹏跟谢石安交过手,知道他的深浅。若是魏勋能够在谢石安手下撑那么久,功夫必定不错。
皇上给郡主挑的两个人,倒是真的不错。
众人急匆匆刚回京城,把事情给肃宗交代清楚,徐婉如就带人回了自己的郡主府,到头就睡,再顾不得许多了。
昏睡了一日夜,徐婉如醒来的时候,见左月神色为难,正往里间看。
“有什么事吗?”徐婉如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府里来人了,”左月看了一眼方嬷嬷,说道,“是丁夫人。”
徐婉如刚出嫁就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忠顺府是该派人上门了。燕国公主的身份贵重,自然轮到徐婉如名义上的继母,丁氏出马了。
“引夫人往内花厅去,”徐婉如吩咐了左右,起身时只觉得浑身酸痛,这门亲事,可把她累的够呛,夜行八百的。
“母亲,”徐婉如收拾妥当,面色无异的进了内花厅。在座的不止丁岚,还有徐婉莹和徐婉淑。看丁岚的神色,只怕徐婉淑并不是跟她们一起来的。
“如意,公主让我带了些你最喜欢吃的小食。”丁氏来前得了燕国公主的吩咐,不许追问谢家的任何事,只问徐婉如身子可妥当。
徐婉莹自是知道,姐姐前些日子嫁到了镇国公府。只是今日,母亲却带了她来郡主府。她如今也十岁了,女儿家早熟,她多少也察觉出一些不对劲的味道来了。
方嬷嬷一边给徐婉如安排早点,一边让人给侯夫人换茶水,一时间众人只打着哈哈,并不说及任何事情。
徐婉淑起了一个大早,今日特意来郡主府看热闹的。在门口刚好遇见丁夫人,自然就跟着一起来了。若是起了什么口角,有丁夫人在,估计徐婉如也不会做的太难看,像上次那般赶她出门,应该是不会了。
“姐姐倒是用的香甜,”徐婉淑开口就没有好话,“只可怜姐夫,一家子颠沛流离……”
“嬷嬷,”徐婉如头也没抬,“掌嘴。”
方嬷嬷是宫中女官,徐婉如一说掌嘴,她上前就扇了徐婉淑一个耳光。
徐婉淑刚想哭闹,徐婉如抬头扫了一眼徐婉莹,再盯着徐婉淑很平静地说道,“这京城,有我的地方,你以后不用出现了。打出去。”
方嬷嬷带了人,捉了徐婉淑的胳膊,就往外拖。
丁氏到底是徐婉淑嫡母,不得不说上几句,“郡主,婉淑她,这……”
“夫人,”徐婉如抬头看她,“我不想再看见她了。”
第1026章 风雨
忠顺府和郡主府的关系,一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丁夫人很清楚,忠顺府的未来,取决于徐婉如对他们的态度如何。
徐婉淑不过是个嫁出去的庶女,更何况丁夫人在宋红妆手中,的确是吃过大亏的。如今徐婉淑这般拎不清,屡屡来惹徐婉如,她这个做嫡母的,是该下决心了。
“郡主的意思,”丁夫人微微点头,“我会告诉公主的。”
徐婉莹受了点惊吓,徐婉如倒是多说了一句,“婉莹不要担心,姐姐没有生气。”
听了这话,丁夫人倒是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徐婉莹的头发,跟她说道,“母亲不是跟你说过嘛,二姐姐行事不当,屡屡犯错,所以大姐姐才这么说的。”
“嗯,我知道了。”徐婉莹眨巴着眼睛,说道,“我以后一定长姐的话,做事要讲道理,不要做损人利己的事情。”
徐婉如笑了起来,说起了丁循,“昨晚丁舅舅带了两个小的,跟我出了京城,这会儿都还在京卫营地里。没什么事情,夫人放心。”
谢家消失的事情,京城里已经传开了。丁夫人今日上门,也有燕国公主的暗示,想来打听一下,事情究竟如何了。
昨夜京城里响了一夜的马蹄声,权贵勋爵们消息灵通,一早就知道谢家出事了。联系起谢家在前朝做出的大事,谁的心里都知道,这次只怕又到了变天的时候了。只是他们又听说,郡主和锦衣卫的王大人带着人马北上追捕,至于结果如何,还真没几个人家打听的出来。
“也不瞒夫人,”徐婉如看了一眼丁夫人,说道,“我们北上遇到了镇国公。”
丁夫人出身武将家,自然清楚,镇国公若是来接谢家人,那谢家叛国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这谢家也真是的,”丁夫人恨恨地一捶案几,“他们这般盘算,还答应了这门亲事,可苦了如意你。”
徐婉如倒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肃宗指婚,这事只怕谢家更不愿意。明明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离开京城,谁想突然掉下来一门亲事,他们只得暗度陈仓,把出走的计划一拖再拖。
也正是因为谢家,徐婉如身上凭空多了两个功劳。一则,她答应了肃宗的指婚,做了一个好女儿。二则,她在新婚之夜,发现谢家的不对劲,当机立断带人去追。虽然没抓回谢松,却也抓了嫡系几个儿女,没给肃宗丢人。比起前朝一无所知的皇帝,如今谢家逃亡的路线,都被她和王锦鹏弄了个清楚,算起来,虽败犹荣。
“夫人回去,只这般和公主去说,”徐婉如想起丁家和太子一系的关系,沉吟了一会,还是说道,“如今太子被困东宫,万事未明,让祖母闭门谢客吧。”
丁夫人嫁到徐家,就是太子和邓家的意思。只是徐婉如回京以后,丁家长子丁循,就到了她的京卫效力。而丁峰当了宣府守备之后,也渐渐往孤臣的方向发展,避开皇子夺嫡的事情。邓家自邓太后去世以后,也无力管束丁家。所以,丁家勉强拉开了和太子一系的距离。
如今太子被肃宗封在了东宫,丁夫人只觉得东宫有些不妙,却没有多想,只记下徐婉如的话,带了婉莹离去了。
丁夫人一回忠顺府,没回自己屋子,倒是把睡着了的徐婉莹交给了身边的婆子,自己往萱园去了。
“公主,郡主一切安好。”丁夫人把徐婉如的吩咐一一说了。
“如意让我闭门不出?”燕国公主的脸色,出乎意料地严肃。丁夫人一愣,唯恐说错了什么,反复想了一下,才点头确认。
燕国公主沉吟了一会,又问了一些徐婉如事,才让丁夫人回了芝园。
“婵娟,”燕国公主吩咐宋嬷嬷,“你去一趟,让铮儿过来一趟。”
宋嬷嬷陪在燕国公主身边大半辈子,早就嗅到风雨欲来的味道,点了头,就往徐铮的书房去了。
张嬷嬷有些不放心,站门口看了一会儿宋嬷嬷离开的背影,回来又给燕国公主换了杯热茶。
“月娥,”燕国公主看了一眼茶盏,叹了一口气,说道,“要变天了……”
张嬷嬷心里明白,公主这话,说的就是太子。还好,如今他们忠顺府出了个如意郡主,不需要跟太子一系绑死了。虽然前些年,两家也有些关系,可邓太后在世的时候,京城哪个人家,没跟邓家或者太子一系有些牵扯呢。还好,府里出了个如意郡主。
“夫人说郡主没事,”张嬷嬷有些担心,“这会儿大家都看着,也不好让她回府住上几天……”
说到徐婉如,燕国公主的脸上倒是有了几分笑意,“她这会儿事情正多呢,怎么能回家做个闲人啊。”
看着燕国公主的笑脸,张嬷嬷微微垂首,郡主在这些政务上纠缠地越深,手上的权力自然也会越大。公主高兴的,应该就是这一点吧。只是好好的一个女儿家,结亲遇上这样的事情,真没关系吗,张嬷嬷心中,多少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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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燕国公主心情大好,张嬷嬷倒是觉着,如意郡主虽然不是自家公主的孙女,可这个性格脾气,还真是像一家人。
不一会儿,徐铮跟着宋嬷嬷过来了。他正跟小妾儿女情长,听曲饮酒,突然看见母亲跟前的宋嬷嬷过来,收拾了一下衣冠,才过来萱园。
“母亲,”徐铮作了揖,在下首坐下了。
“你看看你自己!”燕国公主一看,就知道儿子又缩到小妾的屋子里取乐,本想叱责一番,可是想想,这个家中,现在不靠他,以后也不靠他。那就随他取乐吧,只要不闹出什么祸事。
“母亲,如意的亲事不顺,”徐铮喝了点小酒,这会儿正有些上头,看母亲一脸怒气,就开解到,“您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她那个臭脾气,结成婚,说不定以后麻烦更大。还不如早散早了。”
燕国公主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没法绷着脸了。
第1027章 担心
燕国公主问了几句徐铮在兵部的事情,就让宋嬷嬷派人去兵部报病了。
“儿子没生病啊?”徐铮一愣,喝过酒的脑子一下子更不好使了,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母亲。
燕国公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了,养了这么个儿子,平时没用,到了关键时刻更是不顶用啊。
倒是一旁的张嬷嬷解释了一下,“郡主不好明说,只怕东宫……”
“如意说东宫要出事?”这会儿,徐铮倒是突然就聪明起来了。
“胡说什么!”燕国公主不得不出口喝止了,“你这个月,就不要去前院了。”
徐铮迷迷湖湖,隐约觉得自己是猜中了。但是母亲既然这么说了,他就点点头,呆坐了一旁,颇有些瞌睡的样子。
燕国公主吩咐好徐铮,就让人送了他回芝园。有丁氏在,她多少也放心一些。
如意虽然没让丁氏直说,可是意思却很清楚了,只怕东宫要出大事。
燕国公主的预感没有错,很快,宫里就传了消息出来,说谢贤妃自缢身亡,却留了遗书,让太子帮忙照顾她所出的四公主和九皇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遗书有些问题,肃宗正值壮年,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主,这时候去拜托太子照顾遗孤,怎么听怎么违和。
只是,招数不在精巧,只要有用即可。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燕国公主就猜到了,如意回京的时候,应该见过肃宗了。这消息,她那会儿应该也知道了,所以才传话,让忠顺府不要出门。
只是,就燕国公主看来,这个遗书的最大作用,就是困了太子在东宫,其他的,目前她实在猜不出来。
燕国公主能猜到这些,太子却是猜不到的,好在肃宗给他娶了个聪明能干的太子妃。
孙眉这会儿正劝太子,“殿下,我们和承乾宫素来没有来往,贤妃这遗言,只怕是有心人……”
“有心人……”太子被困东宫,丝毫听不见外面的消息,心中惊惧持续了几天,心情恶劣至极,听见太子妃的劝说,心里的火气全都冒了出来。
“孤自从做了这个太子,外面那些虎目眈眈的,哪一个不少有心人了?有心人你倒是会说,到底是哪一个啊?”
孙眉的父亲是御史之首,对朝中文官武将,皇亲国戚的底细,都知道几分。会对太子出手的,不是三皇子,就是五皇子。可是这两派的势力,究竟是谁先动的手,她眼下真不好乱猜。万一说错了,引的太子胡猜乱想,反而坏事。
谁想,孙眉还没有说话,却听见一个女子插话道,“还不是五皇子。”
孙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侧妃萧茉。
“你如何知道?”太子倒是不发火了,问起萧茉来由来了。
“德妃上次遭了圣上的斥责,这半年都安静的很,”萧茉看了一眼孙眉,眼里带着些得意,说道,“前儿臣妾的母亲进宫,说五皇子在武将里使劲呢,不是他,还能是谁。”
太子这会儿听风是风,听雨是雨,能抓住一点信息,就死拽着不放了。
“郭夫人是怎么说的,”太子追问,“你仔细说一下。”
萧茉就把母亲进宫说的话,仔仔细细说了一番。萧茉的母亲郭丽颜,既是靖远将军府的当家夫人,又是信国公的侄女,对武将的事情,知道的很多,有什么风吹草动,萧家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只是萧茉进了东宫,萧家就打算舍弃了这个女儿,素日里消息并不传进东宫。只是这次的事情,跟萧家没有关系。郭丽颜听了些信国公那边的闲事,进宫的时候就跟女儿当家常话说了。
她的女儿做了太子的侧妃,本来他们母女同心,想着萧家帮太子一把,日后好得一个从龙之功,说不定还能给女儿搏一下母仪天下的位分。只是萧家上下都当没了这个女儿,郭夫人才不得不听从丈夫的话,尽量不进宫。
只是最近如意郡主的大婚之日临近,萧诚的婚事却被她这个母亲弄成了这样,儿子远走他乡,对自己不理不睬,而娶进门的儿媳,却处处都有不足。郭丽颜心中憋闷,能说话的人,也就剩了个进东宫的女儿萧茉。
他们母女的一番闲话,这会儿却让太子眼前一亮。
五皇子的母族安定侯沉家,原先就是冀鲁一带的主将。只是到了淑妃父亲这一辈,却弃武从文,掌了户部。只是,沉家原先的部下,还有不少,对安定侯颇为仰望。以至于,五皇子在军中的名望,一直好过太子。
这会儿听说五皇子的人又开始行动,太子把前因后果一对,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了。他问一句,萧茉就解释一句,两人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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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的孙眉越发觉得不妙起来了,不管是五皇子,还是三皇子出的手,眼下太子一无所知,只能以不动应万变。毕竟,只要太子没有犯错,肃宗再怎么样,也不会惩罚过重。太子去给徐婉如主婚,也是圣上的意思,没道理这会儿怪到东宫来啊。
“殿下,”孙眉想拦一下两人的猜想,“这会儿……”
“殿下,”萧茉却不像让她插话,只说自己备下了酒水,拉了太子就走。
太子走的时候,连看都懒得看孙眉一番。他只看到她的父亲到处招惹高官勋贵,却看不见孙眉的个人见识,更看不到孙乾之所以在都御史这么招人恨的位置上屹立不倒的原因。眼下,他只看得见实实在在军权在手的萧家,却看不见萧家的若即若离的态度。
孙眉虽然心有谋略,却不知闺房之情。新婚不久,她就看穿了太子的为人,粗浅势利,之所以会娶她,不过是肃宗的旨意罢了。她就算真有陈平计,也得太子听得进去啊。
萧茉的敌意,她也不是看不见,可是,萧家的态度摆在那里,萧茉一个人蹦跶不起来。可是眼下众人被困东宫,谁知道再关下去,太子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第1028章 心气
太子妃孙眉一面安抚宫中人心,一面又担心宫外有变,实在是劳心劳力,日夜煎熬。虽然知道太子近日夜夜都宿在侧妃萧茉处,而萧茉又有些鲁莽,孙眉却有些托大了。她以为宫门一锁,即使萧茉拖着太子,说些不谨慎的话,也起不了什么风波。谁想,她还是料错了一件事。人的嫉妒心,是不讲道理,也不讲时宜的。
萧茉和邓淑同为侧妃,前者娘家有军权,太子时不时高看一眼。而后者是太子的外家表妹,血脉亲情,总有些牵挂。所以这两个侧妃,彼此看不对眼,也没怎么把御史大夫家出身的太子妃放在眼里,一向有点对抗的意思。
孙眉进东宫的时候也把细细研究了一番侧妃们的性格脾气,知道这两位的母亲都是郭家女儿,只是两家分居京城和大同,情分不深。只是这一次,孙眉没料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东宫终究还是要栽在邓家身上。
自从和郭家的婚事闹开了之后,萧茉名声颇为受累。本来凭着她的身份,做不了太子妃,也能堂堂正正做个皇子妃。却因为未婚夫的金屋藏娇,她丢了婚事没了名声。指给太子做侧妃的时候,萧茉心中就有一股子心气,她终有一天要让大家看看,她萧茉并不是任人指摘的无能之辈。
心气是有了,可是萧家从来就没有准备让她入宫,自然也就没教多少后宅的机关。简单来说,萧茉有心气,却更有脾气。屈居于孙眉之下,时不时想找个机会露脸。这不,太子被封在了东宫,心乱如麻,孙眉说的话又不中听,萧茉自然要跳出来分析一二了。
若是只有萧茉一人有些野心,也就罢了。偏偏侧妃邓淑,也是个有上进心的好女儿。
邓淑自小看着小两个月的堂妹邓洁,被众人捧在手心,当作准太子妃地培养。而她自己,却只是邓洁身边的一个陪衬,心中落寞之余,总也想证明一下自己。她进东宫,心气并不比萧茉差。只是萧茉好歹有个太子想拉拢的娘家,邓家手中,却没什么可以供给东宫的。
近日东宫被封,邓淑心中也有些忐忑。得知太子日夜歇在萧茉,邓淑只做不知,装作去看姐妹的模样,往萧茉的宫室去了。谁想,还没进去,却被萧茉的宫人拦下了。只说太子和萧侧妃歇息了。邓淑碰了一鼻子灰,转身就去找太子妃,打算告萧茉一状。谁想,孙眉忙着制止宫里的流言蜚语,只让身边亲信招待邓淑饮茶。
邓淑两头碰壁,回了自己宫室,难免落泪。因她是邓家女儿,东宫里自有邓太后安排的宫人内侍,亲近于她。毕竟,无论是孙眉得势,还是萧茉得势,都不比不过邓家人得势。邓淑被宫人一开导,倒是想起自己进宫前,祖父的一番话来。
“淑儿,你进了东宫,要记得谨慎二字,能不做的,不要做,能不说的,都不要说。唯一要做的,就是开枝散叶。”
邓淑总以为,这是长辈吩咐出嫁女儿的套话。可是进宫之后,看过肃宗和邓皇后的相处,以及邓皇后看她的眼光,邓淑时不时觉得,祖父的话,似乎还有一层别的意思。只是,她一直没有多想。邓太后的儿子坐了天下,邓皇后的儿子也将坐上这个位子,她的儿子呢,邓淑心中总有点侥幸。
因为封了宫门,夜里无事,邓淑早早就睡下了。谁想,她刚有点睡意,却听宫人来传,说太子急召。邓淑先是一喜,等发现宫人说的是,太子让她去萧侧妃那里,邓淑就觉得不对劲了。半夜传召,不是去太子的居处,却是萧茉那里。
邓淑急急忙忙起身,一路想着太子会问什么,到了萧茉的宫室。一进去,满堂烛火,亮如白昼。邓淑赶了好一会儿夜路,这会儿突然看见这么亮的灯光,不禁半眯了眼睛。
“邓淑,”太子背着光,突然喊了一句她的名字。邓淑吓的一个激灵,赶紧行礼问安。
太子却不请起,只就着烛火,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脸。邓淑觉察了太子的目光,却不好抬头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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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淑正跪着呢,太子妃孙眉也急匆匆赶来了。
孙眉见过太子,就说,“让邓侧妃先起来吧。”
邓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晚上找个阵仗,只怕并不简单。要知道,素日里只有她们这些侧妃往太子妃那里去的,何曾有过太子妃到侧妃这里的。
孙眉急匆匆刚来,自然也是听说了一些闲话。东宫被封,宫里诸人,并不允许离开。可是这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总有人要来操持。一来二去,东宫里也有内侍进出。孙眉这几日盯着各处,唯恐宫人内侍说什么闲话,让外面传说东宫不满圣上。她辛苦了好几天,总算压住闲言碎语,谁想,萧侧妃倒是找了个漏洞,让人回娘家传话去了。
本来,萧家并不打算搅合到夺嫡的斗争里去,萧茉做了太子侧妃,萧家早做了决定,舍弃了这个女儿。可是萧家男儿全到了三边,只有一府的妇人留在京城,掌家的又是萧茉的母亲郭氏。郭夫人疼爱女儿,时不时进宫探望,一来二去,京城人看在眼里,总觉得萧家站在了太子的一边。
东宫莫名其妙被封,郭夫人自然要探听一番,究竟症结在哪。谁想,她就那么随便一打听,就让她打听到一个惊天的秘密:皇上另有生母,邓太后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
郭夫人掌着偌大的靖远将军府,自然知道,这么大的消息,不能乱传。她胆颤心惊,正不知道拿传话的人怎么办,却发现满京城都在悄悄地传这个消息,天子另有其母。
郭夫人马上就想到东宫身上了,若是天子不是邓家外孙,那邓皇后就是邓家拿来套牢天子的网,而邓皇后所生的太子,自然不入天子的眼睛。再联系到邓太后在世的时候,她和天子之间的矛盾,以及邓太后的突然病逝,郭夫人突然有了悔意,怎么就把女儿送进了东宫。
第1029章 生母
郭夫人不是鲁莽之人,得了消息,立马就找了婆母许老夫人商量。
许老夫人和燕国公主是表姐妹,她们年轻的时候,跟邓太后一起住在大同的老家。邓太后生产的时候,正好遇上兵祸,燕国公主护了嫂子邓太后出逃。只是两人中途分开,等她们汇合的时候,邓太后已经抱着个刚出生的孩子了。燕国公主当时只顾着是否有追兵,并没有过于关注孩子。而许老夫人并未亲历此事,也只听燕国公主说过一二。
等郭夫人来说的时候,许老夫人倒是把历年不合理的地方,都一一回忆了起来。邓太后乱世产子,而护送她的又是未出嫁的燕国公主,要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去辨认婴儿是否是刚出生的,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燕国公主虽然提过一嘴,当时的兵乱有些离奇,可是在乱世中,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反而是邓太后和肃宗的关系,颇有些诡异。邓太后死抓着后宫不放,世人总以为她是贪恋权力,而今想来,是不安更多一分。
肃宗在做皇子的时候,的确是贺家权势滔天的时候。作为嫡子的肃宗,身上压力自然是不少的。但是,在他娶妻的时候,除去邓家,也有许多可以选择的。毕竟,嫡长子在士大夫的心中,再正统不过了。贺太后再权势滔天,也有硬骨头的文臣拥护肃宗。就算肃宗要韬光养晦,低调保命,也可以从文臣中选妃,用不着娶一个邓家的庶女。
“母亲,您说这事……”郭夫人颇为担心在东宫的女儿,“要不要让人给茉儿传个话?”
“不可,”许老夫人立马阻止,“眼下,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千万不可以跟东宫联系。”
“可是……”郭夫人一早就知道婆母和公爹对东宫的态度,只是萧茉毕竟是她的骨肉。
许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句话,“那贤妃呢?”
“阿!”郭夫人听了这话,眼泪不由地就落了下来。
谢家叛逃,留在宫里的贤妃紧跟着就没了……难道,这就是她们萧茉的未来?
许老夫人无奈地拍了拍郭夫人的肩膀,“夜深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那……”郭夫人还是有些不愿意退下。
许老夫人只好安慰道,“我明儿往燕国那里走一趟,她多少知道一些。”
郭夫人听了,心想万一燕国公主能够作证,邓太后就是肃宗生母,那这些谣言都可以退散,萧茉和东宫,也就没事了。
“让母亲担心了,”郭夫人抹了下脸,回房去了。
打发了媳妇,许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心里却是十二分的不平静。燕国当年的话,她至今记得仔细,邓太后母子,似乎真有些猫腻。
燕国公主虽然让人紧闭府门,不许忠顺府的人随意外出。可是邓太后不是肃宗生母的闲话,也传到了徐家。
“母亲,您就说是不是吧。”徐铮听了传闻,飞速赶来萱园,急匆匆就找燕国公主问个究竟了。
丁夫人也跟着徐铮来了,她的心中自然也是有些好奇的,只是,有些话,却不是她一个做媳妇的应该问的。
燕国公主看了一眼面前的儿子和媳妇,徐铮的眼里满是好奇,隐约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恶意。而丁氏,虽然看得出好奇之心,面上却掩饰的较好,表情更是无可挑剔,与往日前来问安的模样,相差无几。这么多年,也算是磨练出来了,燕国公主看着儿媳,心中颇为满意。
丁夫人见婆母脸上微微有了一丝笑意,心中也明白了几分,燕国公主究竟是怎么打算的。眼下最有资格证明肃宗和邓太后之间关系的人,就是忠顺府的燕国公主。或许,眼下就是徐家的机遇啊。想到已经做了世子的继子,丁夫人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幼子,或许,他的机缘就在这一次了。若是得了肃宗看中,日后何愁没有封爵的机会。
宋嬷嬷见徐铮迭声催问,只好上前扶着他坐下。
“宋嬷嬷,”徐铮见母亲不回他,就转头问起了宋嬷嬷,“当年的事情,母亲也跟你说过的,对吧。当时她和邓太后,的确是分开了,对吧!”
宋嬷嬷虽然是燕国公主的陪嫁侍女,可是对大同老家的事情,也不是事事清楚的。燕国公主喜欢显摆,年轻的时候常常与身边侍女说自己的往事,说自己当年是如何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条红缨枪耍将起来,水都泼不进来,几十个好手都近不得身。
至于为什么要她一个弱女子上战场呢,燕国公主总要说起邓太后当年兵祸中生产的事情来。当年的细节如何,她虽然没有说的十分准确,对自己的英武,也夸大了不少。可是大概的过程,却是没有说错的,她跟邓太后,的确是分开了。而这场兵乱,也起的莫名其妙。
只是如今,时势变迁,邓太后也已经作古,该怎么与世人去说,燕国公主心中,早有定论。只是这个天大人情,应该让谁去送,如何去送,才显出她这个姑母的情谊来,这一切,才是燕国公主需要仔细思量的地方。
“婵娟,”燕国公主吩咐道,“取我的头巾来。”
徐铮一愣,也不知道他母亲为何突然间说什么头巾,不知道他正说这么要紧的事情吗。
宋嬷嬷跟陈嬷嬷对了个眼神,就退下了。她们两人追随燕国公主几十年了,徐铮听过的故事,她们更是听了无数次。对这次对事情,她们早已经猜中燕国公主的打算。这会儿公主吩咐,两人都是心中松了一口气,公主果然有胸襟。
不一会儿,宋嬷嬷就取了块暗红色的头巾出来了。
丁夫人看了一眼,心想这头巾倒像是武将家的女儿们,为了骑马方便,经常裹头的那种样式。看这颜色,当年应该颇为鲜艳。
燕国公主接过头巾,缓缓地展开。
徐铮凑上去一看,只见这头巾上面斑斑驳驳,有些暗色的污渍。
“这些,莫不是血渍?”徐铮虽然是个纨绔子弟,可是这血迹斑驳,他多少还是认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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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0章 头巾
燕国公主点点头,说道,“皇上出生的时候,不巧遇上兵乱,大家忙着躲避,并没有备下婴儿衣物。本宫见了,就扯了新做的头巾,给他包上了。”
“母亲,可是这些血……”徐铮一脸愕然,这一切跟他小时候听的,似乎有些不一样啊。而且,他心里深处,对这些传闻,颇有些幸灾乐祸。毕竟,朱念心和徐婉如两个人,就是肃宗打在他脸上的两个耳光。能看肃宗的笑话,甚至看见他没了合法嫡长子的身份,都是徐铮乐见其成的。
燕国公主扫了一眼徐铮,知道这个儿子,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是非不分也就罢了,连利益在哪一边,他都看不清楚。心中的那点好恶,在利益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一点,恰恰就是燕国公主的优点,她可以嚣张,可以跋扈,但是她永远站在赢家的一边。
“岚娘,你明天带着符哥儿,去趟郡主府吧。”燕国公主直接无视了徐铮,示意她接过头巾。
丁岚虽然预料到了,这次能帮肃宗解围,忠顺府必定要落些好处的。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婆母竟然让她带着幼子去郡主府。这是要把这次的功劳,让给徐符啊。若是徐符进了皇上的眼,日后前途无量。果然,长兄和大嫂吩咐的对,服侍好婆母,对郡主和世子客客气气的,终会有好事发生的。今天,可不就应验了嘛。
丁岚有些激动,看着宋嬷嬷手中的头巾,犹豫着不敢接过来。
陈嬷嬷见了,倒是取了个盒子,把头巾叠好,收进去递给了丁岚。
丁岚捧着盒子,满脸通红,规规矩矩地站在燕国公主面前。
“婉莹明儿有功课,你就不用带她了。”燕国公主吩咐道,“府里还是照旧,谁都不得出门。”
最后有句话,她却没有说出来。邓太后的消息一出,东宫已经是风雨飘摇了。即使肃宗眼下不动手,日后终究会有那么一天的。燕国公主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如意知道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啊。
“母亲,儿子有些朋友要见啊……”徐铮这会儿倒是不去关心肃宗是不是邓太后的亲生儿子了,他已经闭门不出大半个月了,现在还要继续紧闭大门,这日子可如何是好。
“你列一下他们的名字,”燕国公主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是心情好呢,声音里还有些嗤笑,“让沉大成去请了他们来,陪你住个三年两载的,我们忠顺府都养得起。”
说罢,她自己倒是先大笑了起来。宋嬷嬷和陈嬷嬷虽然没有笑出声,却也满脸笑意。
丁岚低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徐铮虽然懊恼,可是难得看见母亲心情大好,他倒是也不纠缠了。
毕竟,燕国公主一向说一不二,徐铮自认为没有挑战母亲的勇气。
次日过了午时,靖远将军府的许老夫人,就准备往忠顺府去了。肃宗的身世,决定了邓家外孙——太子的身家性命。这事干系重大,可是京城又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忠顺府,许老夫人实在不好一大早就急匆匆上门。
她正准备出门呢,郭夫人一脸欢快地进来了。
“母亲,母亲,”郭夫人一扫昨日的阴霾,进门就问,“母亲,您听说了嘛?”
“听说什么了?”许老夫人一愣,就过了一个晚上,发生什么好事情了嘛。
“母亲,今天早上啊,如意郡主带着忠顺侯的夫人进宫去了。”郭夫人挨着老夫人坐下,就把今天早上的事情,给仔细说了一番。
“什么?忠顺府把燕国的头巾送进宫了?”许老夫人虽然深知燕国公主的性格,可是没料到,她的行动这么迅速。
昨晚她尽力安抚儿媳,就料到了燕国公主必定会站肃宗一边。无论肃宗是否是邓太后的亲生子,如今他早就登基,稳坐龙椅十年,他已经是正统了。只要肃宗是正统,那太子也是正统,东宫和萧茉自然也就无虞了。
燕国这个人,一讲利益,二讲正统,她当年支持劣势的邓太后母子,就基于这两点。现如今,燕国的态度,许老夫人一早就料到了。她今日去忠顺府,本打算聊些闲话,站到肃宗的一边,表明靖远将军府的态度。
谁想,就一个上午的功夫,燕国就把事情给办妥了。有燕国公主的这块头巾在,全天下再没一个人能指点肃宗和邓太后的亲子关系了。目睹肃宗出生的人,如今都已经作古,邓太后身边的内侍宫人,也在她去世之后,被肃宗拿下。宫廷内外,就剩了燕国公主和邓家,或许还知道一点往事。邓家是利益相关的外家,说话做不得数,可是燕国公主的话,却是一言定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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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忠顺府的徐铮虽然不争气,可是燕国公主在一天,忠顺府的好日子就多一天。这次,他们靖远将军府没有及早站队,倒是错失良机了。
郭夫人哪里知道,婆母今天去忠顺府,本来就是打算给将军府站队的。她只晓得,肃宗的身世,都是一些小人在那里闹事扯谎。如今谎言烟消云散,她女儿就要没事了。
“可不就是,”郭夫人一边高兴,一边给婆母学外面的事情,“皇上接了丁夫人呈的头巾,就夸燕国公主如何的巾帼英雄,如何的恩逾慈母……”
“恩逾慈母?”许老夫人一愣,肃宗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承认自己是邓家的外孙,却否定了邓太后的恩慈?
“是啊,据说皇上亲笔写了萱园两字,还给燕国公主加了一千封邑。”郭夫人倒是没有发现这点不对劲,毕竟,邓太后在世的时候,对肃宗的确是有所对抗的。
许老夫人点点投,如今身份最为贵重的,是贺太后所出的卫国大长公主。只是她如今出家在济南府的峰山,不求世俗的名声,更不用说封号了。有卫国公主在前,肃宗是没法给燕国公主加封名号了。
第1031章 解封
虽然燕国公主的婚姻一塌湖涂,儿子也不成器,可是她抓时机的眼光,许老夫人不得不赞叹一声。肃宗身世的谣言一出来,忠顺府马上就反应过来,拿出实打实的物证,给肃宗扫清了所有质疑。
得了新的封邑,得了肃宗的手写匾额,这些都是燕国公主应得的。
许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她们萧家一直尽心尽力,可是,在圣上的眼里,却怎么也比不上一团混乱的忠顺府。想来,人的运气也是有个定数的,她的运气在家庭和睦,子女孝顺能干。而燕国公主的运气,却在于皇家的看重。
“还有呢,”郭夫人还继续说着听来的消息,“皇上给徐家的小儿子,封了个六品的云骑尉,那可是世袭的啊。还让他去郡主府陪着九皇子读书了。”
“九皇子?”许老夫人又是一愣,“他怎么去郡主府了?”
“他们不是跟谢家……”郭夫人没有说完整,许老夫人就心知肚明了。
贤妃自缢,谢家叛逃,四公主和九皇子这两个孩子,怕是没法在宫里继续呆下去了。肃宗送了他们去如意郡主府,那边有京卫和锦衣卫的人马团团守着,只怕比宫里要安全多了。更何况,徐婉如现在可是谢家名正言顺的孙媳妇了,贤妃的两个孩子,送去如意郡主府,再合适不过了。至于徐家小儿子,似乎四岁了吧?
“那孩子叫徐符,”郭夫人见婆母有些疑惑,就解释,“四岁了,听说十分伶俐。见了皇上进退有礼,十分得体。跟九皇子年岁相近的,去做做伴也好。”
九皇子已经是个弃子,有一个叛逃的外祖父,他在京城能够安全活着,做一个太平王爷,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徐符去陪九皇子,虽没有多少好处,却也稳妥。
许老夫人正感慨燕国公主见机行事之快,获利之丰厚,却不料郭夫人突然说了一句。
“母亲,东宫也解封了。”
“什么!”许老夫人大惧,声音略有些发紧,追问了一句,“解封了?”
“正是呢,”郭夫人把最高兴的好消息留到最后讲,就是为了让婆母高兴一下,“如意他们一出宫,皇上就下令,给东宫解封了。太子接旨后,就往上书房谢恩去了。”
她收到消息的时候,太子已经见过肃宗,两人父慈子孝,很是和睦呢。
见婆母的脸色有些不好,郭夫人以为是自己耽误了她午休,闲话了几句,就告辞退下了。
等众人安排许老夫人歇过了午觉,她才派人找了前院的管家。
郭夫人喜气洋洋地说东宫解封了,许老夫人就知道这事不对,肃宗的身世,她和燕国都知道有些问题。而今这么快放出太子,除去给自己洗去嫌疑,再没有别的解释了。这样一来,邓家就成了横亘在父子之间的一根刺。肃宗再怎么宽宏大量,都不见得乐见邓家的血脉登上皇位。太子日后继位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许老夫人午休的时候,把这其中的关系想的十分仔细,太子完了。那他们家的萧茉,也要赔进去了。先前她还嘲笑燕国公主不会教孩子,现如今,他们萧家也有拖后腿的了。
萧茉进东宫的时候,老头子就写信回来与她说,就当这个孙女没了。只是郭夫人骨肉连心,总是要给东宫送点东西。慈母之心,许老夫人很是理解,所以不顾丈夫的话,对儿媳有些纵容。现如今,不能让萧家再牵连进去了。
午歇了起来,许老夫人把事情想通透了,就吩咐了前院的管家,无论郭夫人给东宫送什么,一概都送到她的院子里来。至于后院,许老夫人自信,还在她的掌控中。
安排好一切,许老夫人让人准备了贺礼,明日还是要去忠顺府一趟,给燕国公主祝贺一番。
肃宗亲写的匾额,跟着丁夫人直接回了忠顺府。
徐铮为了迎匾额,还得焚香沐浴,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匾额挂上了母亲萱园的门口。
刚挂好匾额,就有人流水一般过来送贺礼,徐铮还没来得及跟母亲说上几句,就被大管家找去应付来客了。
丁岚回府,就跟燕国公主把今日的事情,一一交代了一个仔细。
她今日带了徐符去郡主府,如意见了头巾,就知道祖母的意思,带了她和徐符进宫面圣。这头巾解了肃宗的大难题,自然是一番封赏。只是徐符封了云骑尉,又要去陪九皇子,让丁岚有些不放心。
燕国公主听了,微微一笑,“就当是小儿玩耍了,不用担心。”
贤妃殁了,皇上又打发了九皇子去郡主府上住,他总是要担心天下人说他不慈的。有徐符陪着玩耍,总能表示一番他这个做父亲的心意。
眼下谢家叛逃,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都属未知。肃宗也不敢下手太狠,毕竟,北疆二十万人马,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燕国公主看来,贤妃是完全没必要自缢的。
北疆军事不容小觑,肃宗是不会主动要贤妃的性命。只是于贤妃而言,夹在父亲和丈夫之间,恐怕很是煎熬。她这么一去,也是跟肃宗表明心意,她没有争夺大位的心思。用性命换一个认可,燕国公主是不屑一顾的。
现如今,如意擒获的谢轻尘和谢飞雪,还有贤妃的一双儿女,都是肃宗手中的筹码。这些人都在郡主府上,燕国公主担心徐婉如,刚打发了身边的宋嬷嬷,带了一批人,去郡主府帮忙。
于燕国公主而言,徐婉如是不是徐家的孩子,都无所谓了。他们的利益,不会因为徐婉如姓周,姓徐有所变化。毕竟,她的母亲朱念心,永远埋在徐家墓地,以后也享着徐家的香火。而徐简,也永远挂在朱念心的名下。无论如何,徐婉如好,就是忠顺府好。
至于血缘,燕国公主不是看不见,但是她还有好几个孙儿孙女,这几个,可都要靠着如意了。有时候,感情远比血脉重要。
第1032章 传话
东宫刚解封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是欢呼雀跃的。宫人们的脸上,满是明媚的笑容。而内侍们的手脚,也快了许多。
因为贤妃的关系,太子总觉得自己是莫名其妙被谢家拖到了一滩浑水里面。而今好了,圣上英明,清理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是贤妃的栽赃嫁祸,东宫也消除了嫌疑。
封门期间,只有侧妃萧茉努力跟宫外联系,所以太子对她的好感,更是上升了不少。而他对太子妃孙眉的嫌弃,更是多了几分。至于邓淑这个侧妃,太子一向不怎么放在心上,她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他都不甚在意。
等宫门一解封,太子就带人往上书房谢恩去了。
萧茉得了太子的重视,心中得意,难免要去邓淑面前张扬。两人的母亲虽然都是郭家女儿,可是一个是远在大同的郭家,一个却是京城信国公府的大小姐,算是表亲却很不亲近。
“姐姐,你看看这对镯子。”萧茉很大方地褪下受伤的玳冒镶金嵌宝珠的手镯,放在帕子里递给邓淑赏玩。
“真是精致,”邓淑见那镯子用粉色宝石镶嵌了桃子,晶莹透亮,又用翡翠配了叶子,一桃一花,中间用一祥云隔开,虽不算价值连城,却也十分精致可爱。
“太子夸我们娘娘最近太过操|心劳累,”萧茉身后的宫人解释道,“所以一大早,就让人送了这对镯子。”
邓淑一挑眉,却没有作声。她出身承恩公府,有邓家的关系在,太子登基之后,总会给她一个脸面,封妃不在话下。所以邓淑进了东宫,并不争夺,先是默默观察孙眉和萧茉的为人,看清自己的位置。素日并不愿意得罪人,却也不讨好别人。
萧茉这般上门显摆,邓淑也只微笑着夸夸手镯。
萧茉显摆了一番回去,意犹未尽,正打算去园子里逛逛,好让大家都知晓,如今她才是太子眼中第一人。还没出自己的殿门,却看见母亲身边的陈嬷嬷跟着一个宫人过来了。郭夫人一向谨慎,除去过节过年,不曾派了贴身的人进宫来找萧茉。
“娘娘,”陈嬷嬷见了萧茉,就跪下行礼。
“嬷嬷请起,”萧茉素来讲究排场,这会儿殿里大大小小十几号人站着。
陈嬷嬷见了,示意萧茉屏退下人。萧茉心中有些疑虑,却也照办了。
“嬷嬷,你如何来了?”萧茉打量了一眼,总觉得陈嬷嬷今日衣着实在有些朴素。
“娘娘,不好了。”陈嬷嬷今日假做回儿子家,所以穿了日常的衣服出门,避开了许老夫人的眼线,来东宫给郭夫人传话。
“你说什么?”萧茉大惊,“皇上不是邓……”
陈嬷嬷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了,她自小服侍郭夫人,萧茉也是她一手抱着长大的。这会儿一着急,直接伸手捂住了萧茉的嘴巴。邓太后和肃宗的母子关系存疑,这一点,郭夫人只是有些担心。可是让她害怕的,却是婆母的做法。许老夫人让前院管家直接拦下了众人出门的路,后院更是封锁的密不透风。郭夫人嫁到萧家这么些年,第一次看见婆母如此风声鹤唳,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哪里不对,郭夫人实在想不出来,只得让贴身的婆子进宫给女儿说一声,外面到底在传些什么话。不管别人怎么看,郭夫人总觉得,不能让女儿在东宫做个聋子。
“多亏了大少夫人,否则阿,我今天真进不了东宫。”陈嬷嬷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解释起自己今天是如何出门的。
“徐婉淑?她又怎么帮你了?”萧茉一向看不上忠顺府出身的庶出嫂嫂。她和萧诚的兄妹感情一向不错,萧诚不喜欢的,她也是不喜欢的。
“老太太这几日不许轻易出门,”陈嬷嬷说,“我今日本接口儿媳生孩子,才从老夫人口中得了假,出门往东宫来的时候,却碰上了大管家。要不是大少夫人的马车载了我一程,只怕真来不了东宫阿。”
“祖母这般紧张?”萧茉也没觉得传闻有多少杀伤力,但是,祖母这么紧张,却是少见的。
陈嬷嬷毕竟是下人,她传了郭夫人的话,又得知萧茉受太子重视,就急着赶回去回话。至于许老夫人为什么这般谨慎,她如何知道。
陈嬷嬷一走,太子就回来了。召了两个侧妃和太子妃,只说有话吩咐。
萧茉戴着新手镯,路上又遇见了邓淑,就把陈嬷嬷说的事,给她也说了。
“什么!”邓淑听说邓太后和肃宗不是亲子的关系之后,脸色大变。
萧茉刚想多问几句,却见太子妃孙眉也过来了。孙眉为人方正,不屑谣言传闻,所以萧茉和邓淑齐齐收声,不再闲话。
等太子带人过来,众人见过礼,就坐下说话。
“不知道是些什么小人,在京城散布谣言,说太后不是皇上生母……”太子有些不愿意多说传闻,话音一转,高声夸奖起燕国公主来了。
“多亏了燕国姑祖母,”太子说道,“她老人家当时就在场,还亲手用头巾给皇上包了襁褓,前日忠顺夫人进宫献了头巾,这些子小人,终于没有话说了。”
经太子这般一解释,萧茉终于发现,这事的凶险了。如果邓太后不是肃宗生母,那她让肃宗娶的邓皇后,岂不是别有他意。若是肃宗觉得受了邓家钳制,那邓家外孙的太子,岂不也有危险。好在,燕国公主终于做了一件对的事情,给肃宗和邓太后母子正名了。难怪祖母这般紧张,萧茉松了一口气。
她是松了一口气,可是太子妃和太子的面色,却不怎么好看。
而邓淑的脸色,更是黑里发青,难看的没有人色。
邓太后莫名其妙去世,承恩公府莫名其妙失宠,邓淑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作为邓家的一员,隐约是知道出事了。邓家原先进宫,拿着牌子进就进,除去前殿,哪里都去得。可是现在,邓淑心想,承恩公夫人都多久没进宫了?
第1033章 动静
“淑妹妹,”孙眉见邓淑脸色不好,让人给她换了杯热茶水。阑
邓淑心中紧张,面上努力控制,却仍旧一脸的惊惧。孙眉劝她吃口暖茶,她哆哆嗦嗦端起茶杯,才发现大事不妙。这会儿的手压根儿不听使唤,端着的三才碗,杯盖碰着杯子,杯子磕着底座。
太子见状不妙,赶紧拿了自己手边的茶杯,使劲往地上一摔,“下去,都给孤下去。”
宫人内侍们匆忙退下,孙眉拦着两位侧妃,只留了东宫的几位主子。
邓淑手中的杯子,早在太子砸茶杯的时候,已经掉到地上,衣裙上沾了一片水渍,地上更是凌乱。
“你有什么瞒着孤的?还是你们邓家,到底瞒了孤什么?”太子被关了这么多天,心中本就憋了一股子火气。今日解封,原以为是好事,雨散天晴了。谁想,邓淑这么个态度,邓家到底隐瞒了多少事情?
“太子息怒,”孙眉这个太子妃,一向端水端的极平,这会儿太子责怪邓淑,她自然是要拦上一拦的。事关重大,她不认为,邓淑一个不受重视的女儿家,能知道多少邓家的秘密。
“臣妾,臣妾……不知……”邓淑被太子一吓,更是语无伦次了起来。阑
孙眉劝退了太子,把问话的差事揽到自己身上,才算劝退了太子。
孙眉好言好语劝着邓淑,可是邓淑死活不发一语。萧茉也算是当事人,这会儿她也急着知道真相,守在了孙眉两人身边。
邓淑不说,萧茉却是要说的。她把自己府里陈嬷嬷进宫的事情一一说了,还说府里祖母不让人进宫。
“陈嬷嬷确实这般说了?”孙眉饱读史书,一早就嗅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还是我大嫂帮忙,她才得以进宫的。”萧茉也觉得这事很麻烦,皇上身世不是已经有燕国公主证明了嘛,如何太子,太子妃,还有邓淑,都这般拖泥带水,一副没完没了的样子。
“太子今日劳累了,”孙眉吩咐萧茉回去备点清心的茶水,给他送去。萧茉巴不得去见太子,乐呵呵回去了。
等人一走,孙眉也不跟邓淑客气了。直接坐了她对面,撤下了贤良淑德的面具,就问了一句,“承恩公也知道?”阑
邓淑只是有所猜疑,她哪里晓得祖父祖母是否知情。
“臣妾不知,”邓淑还是一口咬定。
“若是真的,”孙眉冷冷地说,“不止太子,你,我,萧茉,还有邓家,萧家,都要牵连进去了。”
“这……也只是臣妾的担心罢了。”邓淑自小忍让,可是内心对父母家族,也是有感情的,听太子妃说的这般严重,只得解释了。
话一说开,孙眉就有了入手点,她也知道,家中大事,不见得会跟孙辈的邓淑商量,但是她多少知道一些。所以孙眉也不问她知道与否,只围绕着邓太后去世,聊了些邓家的大小事情。
听完邓淑的一番话,孙眉就知道了,邓太后和肃宗,并不是亲生母子。否则,邓家何必如此惊惧。看来,承恩公是知情的。劝了邓淑回宫休息,孙眉直接去找太子。
太子正召了一帮谋士商量,见太子妃前来,就问如何了。阑
孙眉点点头,说道,“承恩公是知情的。”
此言一出,谋士们顿时炸了锅。有怪邓家的,有怪燕国公主的,也有怪谢家的。
“这会儿不是怪罪谁的时候,”太子最得力的谋士刘登起身说道,“是静,还是动,皆看太子如何决断。”
“何为静,何为动?”太子问。
“静则以待时机,”刘登解释道,“动则……”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大家都猜到了刘登的意思。静就按兵不动,看肃宗如何表示。毕竟,太子居于嫡长,并未犯错,肃宗并无理由废掉。可是,肃宗毕竟还是盛年,以后他如何想,如何做,却是无法预料的。邓家的事情,多半已经属实。肃宗一向隐忍,谁也不知道,十年后,二十年后,太子能否继位。
若是动,则是大逆不道,弑父弑君,逼宫上位。刘登自是不好说出这般谋逆之语。但是,他能说到这一步,也很明显表明了他的态度。刘登不认为,肃宗日后会传位太子了。阑
太子这些年,虽然被几位皇子逼的极其辛苦,却从未起过弑君的念头。他是正宫嫡子,父皇登基他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位子来的轻易,太子的危机感一向不足。
“以静制动,”太子拿了主意,“让众人谨慎行事,莫留下什么把柄。”
孙眉点头赞成,谋臣们一向认可她的聪慧,一时间倒是没有人反对,皆点头称是。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东宫的按兵不动,只能是一厢情愿。
萧茉煮了茶汤,正带了宫人来送,恰好听见了太子和谋臣的最后几句话。
她不是个聪明人,可是这般清清楚楚听见了,萧茉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东宫的处境。今日不谋来日事,就等着日后一切成空。
她放下茶水,只说不打搅众人议事,急匆匆回自己的宫殿去了。萧茉急着要找郭夫人,问问主意,她接着,该怎么做。阑
萧茉的人一出东宫,就有人看见了,去报于白梓轩知道。
“王大人,让他们回来嘛?”内侍领了赏,打听王梓轩的意思。
“没事,”王梓轩管着东宫的防护,“不过是侧妃想家了,没事的。”
内侍下去,王梓轩在东宫转了一圈,也出宫去了。
出了东宫,过了两条巷子,前面就停着一辆青灰色的马车。京城车马行的租赁马车,多是如此装扮。王梓轩也没多想,到了马车边上,掀开车帘,微微一笑。
“等多久了?”王梓轩问道。
“有一会儿了。”里面出声的,正是萧家长孙媳妇徐婉淑。阑
只见她粉面含春,眼里满是情意。
王梓轩凑上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还不是为了等你,”徐婉淑娇羞地垂下了头。
王梓轩放下车帘,目送她离开。
第1034章 传话
若是徐婉淑没有嫁入萧家,这事还真不容易成啊,王梓轩心中暗自感慨。这下,萧家不得不从了吧。
英王一早就抓住了萧家的把柄,他们在三边养了七八万私兵,靖远将军也不得不低头服软。可是萧家扎根三边多年,家中子弟个个出息,哪里那么轻易就听英王的。驯服烈马,总是要费一番功夫的。若是萧茉这个棋子用的妙,萧家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王梓轩很是得意,拽了缰绳,换了个方向,回家去了。
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转角的巷子后面,却走出两人,看服侍,却是东宫侍卫的衣着。
“没想到,王大人也是个风流人物,”一个侍卫笑了起来。难得东宫今日解封,他们在宫里憋闷了好几日,乘着这个空当进京耍笑了一番,见见青楼里的心上人,酒铺里吃碗老酒。谁想回来的时候,却撞见了王梓轩和一妇人隔着马车说话。两人吃了些酒,唯恐王梓轩见怪,遂躲了一处,谁想,却见了这般香艳的一幕。
没说话的那位侍卫开口了,“这事我们只当没有看见吧,传开了,王大人面上怕是不好看啊。”
笑着的侍卫也渐渐收起了笑意,王梓轩在他们侍卫里面,的确有些分量。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为了这等儿女情长的小事,得罪了他。
两人一路无话,回了住处。
到了黄昏时分,德妃身边的大太监王腾,领了个十一二岁的小内侍,急匆匆往宫外去了。
这几天谢家,贤妃,东宫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三皇子正领了一帮谋士心腹商量大事。却听王妃身边的内侍来报,说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谁?”三皇子自知妻子史云颇有几分能干,寻常事情,也不会派人来找他了。
“是王公公,还有个面生的小太监。”
三皇子心想,多半是母妃让王腾传什么要紧事,遂起身往后院去了
“王爷,”王腾一见三皇子,就请安问好,十分妥帖。
三皇子寒暄了几句,见王腾身边的小内侍,虽然怯生生的,却始终不肯退下。就开门见山,问起了德妃。
“王公公,母妃可有什么安排?”
“小礼子,”王腾示意小内侍,“把你看见的,给王爷说上一说。”
小礼子得令,就把今天在东宫外面看见的事情,一一给说了一个仔细。
“是萧家大郎的妻子,你可看清楚了?”三皇子大吃了一惊,那徐婉淑怎么着,也是忠顺府的千金小姐,靖远将军府未来的当家主母,怎么跟王梓轩这般不清不楚。
“小的也是不敢肯定,”小礼子说道,“还特意跟着她的马车,去了车马行,亲眼见着她换了马车,回到了靖远将军府。”
这么说,是千真万确了。
三皇子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定了,太子侧妃是萧家女儿,萧家长媳奉命来往东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即使徐婉淑与王梓轩有染,也只能怪萧诚不珍惜眼前人,夫妻关系闹的一塌湖涂,导致妻子起了外心。
王腾打发了小礼子出门,自己走到了三皇子身边,凑到耳边低语。
“娘娘说了,让王爷先看着,到了时机,就把他们的奸情往萧家面前一抛,总要叫萧家和东宫离了心。”
三皇子冷笑,太子过真走起了倒霉运,这会儿,只怕萧家也要厌弃了他。本来萧茉进东宫,萧家就各种不情不愿,还把女儿给过继了出去。这会儿再夹上长媳与人有染的事,更不会善了了。
王腾见三皇子已经会意,就回宫给德妃复命去了。
三皇子正想拿了这事去跟谋士们商量,却被王妃史云给拦下了。
“王爷,”史云说道,“妾身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
“徐婉淑在闺中之时,就有爱慕王梓轩之意,”史云解释道,“如意郡主走丢之前,臣妾随家人去过忠顺府几次,那忠顺侯对徐婉淑,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徐婉淑的性子,也被宠的极为骄纵。”
“这样一来,她与王梓轩有染,不是合情合理嘛。”三皇子也知道,忠顺府这个庶女,三番五次公开挑衅如意郡主,这性格,绝对是不肯吃亏的。
“怪的,恰恰是王梓轩。”史云分析道,“王世子若是愿意,他们两家的事情,一早就成了,何必等到今日?”
“对啊,”三皇子一向聪明,听妻子这般一解释,也发现问题所在了。
“你觉得,王梓轩是为了什么,才与徐婉淑亲近?”
“妾身不知,”史云沉吟了片刻,补充道,“只怕多半与萧家有关。”
“为了东宫?”三皇子觉得,与人家长孙媳妇有染,可不是拉拢萧家的好法子。
史云没有回答,但是她的表情,也满是狐疑,想来,跟三皇子一般,也想不通王梓轩为何这般做。莫非,真的被儿女情长冲昏了头脑?一时半会儿,也顾不得主家东宫的利益了?
“不管如何,”三皇子说道,“这王梓轩倒是一个切入口。”
史云点头,也是,不管如何,他们捏了王梓轩一个把柄,让他日后通风报信一下,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却说徐婉淑会好情郎回家,满心欢喜。正坐了窗口梳妆,却见院子里管事的孟婆子走了进来。
这孟婆子本是婆母郭氏身边的人,婚后就管了徐婉淑和萧诚的院子。萧诚自回京以后,从未踏进这个院子一步。孟婆子原以为自己找了个好位子,服侍未来家主和夫人。谁知,却进了个冰冷冷没有前途的所在。
好在这几日,郭夫人为了避开婆母许老夫人的耳目,偷偷联系东宫的女儿,对徐婉淑有了几分好颜色。孟婆子在两边跑来跑去,好歹是给自己寻了几分脸面回来。
这会儿徐婉淑回来,郭氏正着急知道萧茉的情况,急匆匆就让人派了孟婆子前来问话。
孟婆子满脸堆笑,给徐婉淑捧了一盅香茗。
“少夫人,请用茶。”
第1035章 虎符
“夫人,”孟婆子得了徐婉淑的回复,赶紧来给郭氏回话,“少夫人说了,姑娘如今在东宫里最是得宠,那个邓家的姑娘,如今给她提鞋,只怕也是不配的了。”
“你这老货,休要胡说。”郭氏虽然喜欢听女儿受宠的话,却也不是什么心狠之人,毕竟,东宫的另外一个侧妃邓淑,也是她堂姐妹的女儿,怎么着,也是亲戚关系。
“可不是老奴瞎说,”孟婆子更是拿出十二分的本事,说道,“姑娘今日得了副价值连城的镯子,别人却是谁都没有的。”
萧邓两家,素来不把太子妃孙眉放在眼里。郭氏听说自家女儿远远压过邓家女儿,心中自是欢喜的。她虽是一个后宅妇人,却也深知权势动人心。若不是他们萧家军权在握,太子如何会这般厚待茉儿。
只可恨,婆母和公公一心一意要跟东宫撇干净关系。
只是这时间如流水,日后萧家,总要握到她的手中,她的子孙手中。所以郭氏一时间,也不与婆母冲突。下人们也心知肚明,许老夫人已经是知天命之人,府里素来也是郭氏主事,再过个五六年,这府中只怕只听郭夫人的了。所以,即使许老夫人管的再严,总有人要给当家主母几分面子,留了些后路于她。徐婉淑往东宫传递消息,自然也有人替她瞒的严严实实,不让许老夫人知道。
“少夫人说了,”孟婆抬头看了下窗外门口,凑到郭氏的耳边说道,“姑娘在太子跟前夸了口,说咱们家里有个虎符,可以调动……”
郭氏一愣,婆母公公的话,她也是记得的,切不可把萧家牵扯到夺嫡的争纷里去。她这个萧家主母,自然也是以萧家利益为先的。拿萧家军权给女儿做后盾,并不需要付出什么实际的代价,所以郭氏很愿意给女儿一些支持。婆母公公不愿意,她也不明着对抗,只是暗中相助女儿。可是若真要拿出虎符,郭氏却是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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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子见郭氏的脸色,就知道她不肯了。
“只是姑娘的话说出去了,万一没个回响,只怕姑娘面上下不来啊。”孟婆子深知郭氏爱女心切,只说萧茉的为难之处,并不催促。
“家中都是妇孺,”郭氏说道,“哪有什么虎符这样的军中物件……”
其实,这个虎符,郭氏的确跟女儿亲口说过一次。
萧家守在三边,三边十几万的军士,一半的虎符在肃宗手中,一半在萧家家长靖远将军手中。这般重要的物件,萧家自然看的十分要紧。三边居所简陋,萧家便供了这一半虎符在祠堂里面。萧家的家将伤病退下战场,不少就进了靖远将军府做侍卫,祠堂边上,更是守了一圈久经沙场的将士,满府上下,再安全不过了。
萧家上下,知道虎符在祠堂的,不过七八个人。除去老将军和老夫人,还有萧远山三个兄弟,郭氏这个当家主母,以及萧诚这个未来家主。
郭氏一直以为,女儿是要嫁娶信国公府的。信国公原本掌着三边一带的军权,只因信国公被妻妾闹的家宅不宁,出不去京城,这才军权旁落了。这中间的大部分,被后起之秀的萧家给吃了。萧茉若是跟郭家嫡长孙郭久青成亲,两家合了一处,不管是帮郭家夺回被庶出长房霸占的权利,还是萧家吃下郭家的势力,萧茉总不能心里一无所知吧。所以萧茉婚前的几年,郭氏就不时提点女儿,信国公府有些什么东西,自己萧家有些什么东西。
谁想,萧茉最后却嫁去了东宫,还跟太子提了萧家虎符一事。
至于这个虎符,郭氏倒是不怎么担心。或者说,萧家上下,都不怎么担心。因为,萧家在三边年日长久,军中将士可能不认虎符,却是必定会认萧家儿郎的。萧远山在甘州,老爷子在肃州,萧诚在凉州,这几个边镇,只认萧家的人,丝毫不知道虎符的模样。一方面,也是承平已久,另一方面,也是萧家实在深入人心。这般三代经营,也难怪肃宗起了疑虑之心。
只要虎符好好地放在祠堂,萧家掌握三边的军权人事,一概不受影响。
萧茉跟太子提了一嘴虎符,郭氏只觉得女儿不该虚荣多事,却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但是让她拿出虎符,送去东宫,郭氏却是不愿意的。她倒是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影响,太子人在京城,有这个虎符,又能如何,手下没有一兵一卒,除去看看虎符长什么模样,一无用处。即使太子派人去了三边,这虎符一亮,萧家的人自然会拿回虎符。至于太子想拿着虎符号令三军,那就是想多了,萧家手下的将士只听萧家的。大同吕家的,也只听吕安国的号令,谁也不会把这个虎符当一回事。天子之所以赐了萧家一半虎符,实际上就是扶持萧家在三边上位。所以这个虎符,才被萧家供在祠堂,以表感恩之意。而这个事情,肃宗也是知道的。萧家不拿着虎符不放,也是跟肃宗表态,他们只是替皇上做事。
孟婆子还要再劝,郭氏摆摆手,却是不听了。
拿声势给女儿做靠山,和拿虎符给女儿争宠,这两件事情的差距,郭氏还是分得清楚的。她一个当家多年的将军夫人,自然不会行差踏错。
“这事休要再提,”郭氏正色吩咐道,“你也是我身边多年的老人了,这事可要守口如瓶。少夫人……”
“老奴知晓了,”孟婆子见风使舵,马上承诺,“少夫人再问,老奴就说,绝无此事,怕是东宫那这事打探我们家呢。”
“正是,”郭氏点点头,“这军中的事情,我们后宅妇人,如何得知。坊间的传闻,也传的太离谱了点。”
孟婆子本想着,借着给大小姐出力,给自己的子孙搏一个好出身,日后若是跟着太子做事,说不定能得一身富贵。谁想,在郭氏这里,就碰了壁。
第1036章 上表
孟婆子回来见过徐婉淑,把郭氏的决定一说,就告退下去了。她见徐婉淑不得宠,想来日后,也不得萧诚的心,所以对这个少夫人,就没几分真心实意。眼见着没捞到好处,孟婆子也懒得与徐婉淑多说。
徐婉淑冷笑一声,她自小得宠,见多了下人巴结的嘴脸。但是宋红妆失宠之后,连累着她这个女儿也吃了些冷落。下人的嘴脸,踩高捧低,徐婉淑也是见过一些的。孟婆子这几日的热乎劲头,徐婉淑也看在眼里。见这婆子一脸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的样子,徐婉淑心中暗恨,终有一日,她要让这萧家的人,上上下下都跪在她面前,赔礼道歉。
她这几日去东宫传话,在萧茉那里得知了虎符一事。徐婉淑自然知道,萧家想跟东宫保持距离,只想做个孤臣,忠心肃宗一人。可是,萧茉都进东宫了,这撇清,是不是来的太迟了。徐婉淑深知,若是要想确立地位,必定要做出什么,才能坐稳萧家未来当家主母的位置。否认,就靠萧诚那个死心眼,她一辈子,都会是个笑话。
这个虎符,郭氏一口就拒绝了。其实,萧茉并未在太子那里说死了。她只是提了一嘴,太子深知虎符牵扯太深,若是让父皇知道自己企图染指虎符,只怕他这个太子,再无安稳的日子过了。所以,萧茉一提,太子只是恰到好处地表示好奇之心。至于萧茉是否要萧家把这虎符供上来,这个就是萧家的事情了。只是萧家明面上撇清的做法,太子看在眼里,也是心有不甘。他娶了萧茉进东宫,所为何事,萧家再明白不过了,最后却给他摆了这么一道。
这几日因为邓太后和肃宗的母子关系,东宫上下,都如惊弓之鸟。好容易燕国公主出来息事宁人,东宫也暂时解封,众人还没松一口气。邓家那边却有些不妥,太子从孙眉口中得知,他的好外祖,承恩公与邓太后,只怕做了些对不起当今圣上的事情。而圣上,很有可能不是邓家女儿所出。
这些事情压在太子心口,压的他透不过气来。而谋士里面,早有人蠢蠢欲动,要谋一个从龙之功了。再听说萧侧妃提及虎符一事,谋士们更是心动不已。有军权,有名分,这个天下,就该他们东宫的太子去坐。若是肃宗没什么动作,东宫的人等着就是,可是,眼见着肃宗心思有变,太子的身份,也不再跟以前那么安稳妥帖了。谋士们唯恐自己这几年的努力,全抛了水中,更何况,若是太子入罪,他们东宫属臣,只怕也是株连三族的罪名。
有人起了这个念头,自引着太子往他们谋划的路上来。太子在东宫如惊弓之鸟,被虚弦吓了几次,心中实在有些受不住了。属下一撺掇,太子就寻了王梓轩说话。
“梓轩,你我自幼相识,”太子开诚布公,说起了自己的处境艰难。太子妃只一味让他忍让,侧妃萧茉娘家手握兵权却不得用,另一个侧妃邓淑,家中更是一片糟心事,一件件都要拖着太子往泥淖里掉。
他虽然没有明说后宅之事,王梓轩却听的心知肚明。人最难过的时候,不是无能为力的时候。反而是可以一搏,却被压的透不过气来。
王梓轩偏偏不提正事,只是劝慰太子,“皇上这会儿也是诸多烦恼,谢家的事情,到底算叛变,还是无旨离京,内阁大人们这几天也是争吵不休。”
若是叛变,那就要开战。可是京城附近,哪里调出那么大一支队伍去跟北疆大战?北疆的军队少说也有二十来万,两边一旦开战,大楚都是注定了是个输家。可是不开战,皇家的脸面要往哪里放。若是和谈,总得把北疆的把柄握在手里,让他们乖乖听话。可如今,皇上手里,只有谢家二房的几个子孙。贤妃他们都弃了,这些子孙,只怕谢家也不当一回事。
太子想引着王梓轩说萧家的虎符,王梓轩却口口声声只说着北疆的麻烦事。太子听的心烦,就脱口而出。
“何不拿了萧家的虎符,令他们北上逼降谢家?”
王梓轩眼睛一亮,终有聊到他想要的地方了。
“正是啊!太子高见,”王梓轩夸好太子,却叹了一口气,只说朝中大人,个个尸位素餐,谁也不知道替肃宗分忧。
太子心中一热,想着自己若是能够赶在众位兄弟之前,上表父皇,领了这么一个差事,岂不是安抚各方,替圣上圆了脸面,自己也挣下一分功业。
既如此,太子打算马上召属官写文书。王梓轩任务达成,也告辞而去。
东宫的属官早有私心,比起株连三族,死无全尸的结局来,拥护太子上位,已经成了东宫众人不明说的共识了。太子为人仁善,犹豫不前,可是东宫的下属们,却已经看明白太子的前途了。只要邓太后和肃宗的母子关系不成立,他们跟从的太子,就必定上不了位。与其等着日后被清算,不如放手一搏。只是,他们下属要放手一搏,总得逼着太子到死胡同,背水一战才好。
太子刚有上表的意思,属官就落笔千言,洋洋洒洒写了篇辞藻华丽,感人至深的文章。太子读了,只觉得再好不过,就让人封了,递去了宫里。
谁想,半夜的时候,突然有一队锦衣卫,跟着肃宗身边的大太监宋保,闯进了东宫。众人见是宋保,知道多半是肃宗的意思,无人敢拦。就放着他们一行人,直冲到太子的寝殿。
太子上表之后,心满意足,就召了侧妃萧茉陪侍。两人刚睡下不久,就听见外面一阵子兵荒马乱,众人跑来跑去,呼喊相应的声音。
“何事?”太子掀开窗幔,皱着眉头,追问内侍。
内侍还没回话,就听见宋保那个尖尖的嗓音,在外响了起来。
“皇上有旨,请太子速速起身接旨。”
“宋保?”太子也听出声音来了,心中惊疑不定,速速起身着裳。萧茉不敢怠慢,也紧跟起身收拾仪容。
第1037章 问责
两人刚刚跪下,宋保就读起了肃宗的旨意。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斥责太子,狼子野心,不孝不忠。
太子半夜起身,这会儿人还没有彻底清醒。可是听在耳朵里的每一个字,都那般清楚,却那般荒唐。他只是站在一个儿臣的角度,给父皇提了一个建议,何至于此!
太子妃孙眉这会儿也赶来,跪在了太子身侧。她虽低着头,却也知道,这事坏在萧茉身上。若不是萧茉提起萧家的虎符,太子如何会上这样一份表文。只怪她这几日只当萧茉是女儿家争宠,放松了警惕,今日惹下这般祸事来。
镇国公一门逃离京城,肃宗还没有定论,太子反而先下结论,非打不开。一下子就把肃宗架到火上烤了。再则,太子娶了萧茉,还时刻记着萧家的虎符,这觊觎之心,肃宗如何不怒。
宋保和刘芳以前和邓太后手下的宦官就有不少争执,如今邓太后没了,他们两人对着邓家势力,那个叫痛打落水狗。连带着,对太子也没多少敬意。
今日得了肃宗的旨意,宋保来东宫,自然是把三分的恶意,放大成十二分的恶意。东宫人等,跪着接了旨意,心中都是透心的寒意。君臣父子,竟是这般靠不住,说翻脸,就彻底翻脸,视作仇敌了。
太子跪在冰冷的砖地之上,在这个寒冬的深夜里,只觉得冷汗湿透了内衫,脸上却是滚烫一片。孙眉虽然没有抬头,却也觉察出太子有些不对劲来,身子微微往他身边靠了一些。
萧茉虽然单纯,这会儿也察觉到肃宗对太子的恶意来了。要斥责东宫,明日天亮再来斥责,也不会太迟啊。他们萧家对子女管束颇为严格,可是祖父也定下了两个规矩,一个是不许吃饭前斥责打骂孩子,另一个,就是不许睡前训儿,有什么事,必定是朝食过后一两个时辰,才会当面提起前些日子犯下的错误,该打打,该罚罚。如今对照着一看,萧茉自然发现不对劲了。
宋保得意洋洋传好肃宗的斥责,也不出声,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太子正跟前,受着他的跪拜。好在东宫的长史是个机灵的,扯了一下太子的衣角,示意他旨意念完了。
“儿臣……儿臣知罪,谢父皇教诲。”太子的嗓音有些紧,却说的十分流利。这些认错的话,他自小就熟记于心了。只是自从祖母去世之后,他说这些话的次数,似乎是越来越多了。
邓淑跪在一个角落,只觉得天气越来越冷了。听见太子谢恩磕头,她也跟着行动。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天上飘起了细雪。一眨眼,就有雪花进了眼睛,邓淑只觉得满眼都是泪水。如今,她倒是悟了。她千方百计抢了邓洁的位子,嫁来了东宫。如今回想起来,只怕,是给邓洁来当垫背的。
到底是冬天了,寒风卷着细雪,宋保也炫耀够了,就带了人马,回去给肃宗复命了。这会儿,肃宗带着几个朝臣,还在商量北疆的事情。
“皇上,谢家这般无视朝廷,不打不足以服众。若是别的将士,也效法谢家,日后我们大楚,可如何是好!”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可这里面有多少私心,却是不得而知了。说话的,正是兵部左侍郎章泽。谢松当兵部尚书的时候,这个章泽,就是肃宗按在兵部和他唱对手戏的人。只是上下尊卑,章泽一直心有不满,却无处发泄。如今谢家叛逃,章泽不扣死这个帽子,如何愿意罢手。
肃宗还在沉吟,有人又出来赞同章泽。
说话的几个,虽然都是吏部和兵部的人,背后却关系复杂,有人站的德妃所出的三皇子,也有人站淑妃所出的五皇子。而这两位皇子的外祖父,一个是工部尚书郑涛,一个是户部尚书沉允,这两人坐了一旁,并不出声。
这般群情汹汹,想要肃宗出兵攻打北疆,肃宗心里,其实并不舒服。
一则,出兵无论胜败,他这个皇帝,都是最大的输家。一旦开战,岂不是逼着北疆的将士,跟着谢家上下一心,集体与朝廷对抗?
二则,要战与否,都得他这个皇帝做主,岂能让人逼着做决定?这般群情汹汹,肃宗看了,越发觉得那些皇子背后的势力太大了。
“众位大人言之有理,只是……”说话的,是工部侍郎胡清明,“只是,我们工部上个月才送了一批箭失兵器去北疆,这批装甲武器,足够装备五万精兵。”
五万虽然不多,可是一进一出,就相当于肃宗损失了十万人马,还赔进去许多装甲武器。
“更何况,”胡清明继续分析,“三九寒冬将至,北疆的将士倒是没什么,只是我们……”
京卫倒是有个十万左右的人马,可是这些将士,并不习惯寒冬里作战。这一点,即使是普通文官,也是知道的。天寒地冻,进军一里,便是往日进军十里的花费和力气。这一战,至少在这个冬天,是没法子打的。
胡清明既没有反对那些要开战的,却也说明了利弊。他们工部管着军中武器装备,最是清楚其中的利害。他这么一解释,那些喊着要开打的人,倒是也都冷静了下来。
是啊,他们追根究底,是要扶持自己一派的皇子上位,打仗若是能得好处,那自然是要打的。可是这个冬天开战,摆明了只有吃亏。若是输了,他们这些喊着开打的,日后必定是要清算的。即使不去官削爵,只怕也要派去边远地方坐一辈子冷板凳了。
众人在心中衡量得失,倒是没有那么激动了。
见众人安静了下来,肃宗倒是开口说话了。
“胡爱卿,你觉得如何是好?”
这个胡爱卿,就是内阁次辅胡士亮。首辅霍君实年迈多病,一进冬天就卧床不起,早早就给肃宗上表乞骸骨告老,但是肃宗一直不放。所以,霍君实病了不在,这些朝臣里面,就属胡士亮的位子最高,肃宗自然是要问过他的意思。
第1038章 争执
只是,内阁次辅胡士亮是个好好先生,从不与朝臣直接对上,且极听肃宗的话。所以,肃宗一问胡士亮的意见,大家就知道,胡士亮的回答,就是肃宗的意思。
听风辨音,众人都竖起了耳朵,接下来该怎么说,还得先看看胡次辅如何说。
“皇上,”胡士亮看了一眼胡清明,说道,“清明的话,虽然考虑并不周全,却也有几分道理。”说着话,他就瞟了一眼胡清明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郑涛。
郑涛和他的女儿德妃是一个路子的人,面上中正平和,光明正大的不得了,但是实际上心里的小心思,只比旁人更多。这会儿胡清明直接就说开战不利,郑涛心里说不定正琢磨着怎么收拾他呢。
胡清明是胡士亮同族的侄子,他是肃宗登基当年的榜眼,进翰林院三年,就到工部做事。如今已经坐稳了工部左侍郎的位子,众人皆知,如果郑涛告老还乡,下一任工部尚书,非胡清明莫属。
胡士亮对自家子侄,自然是要护着几分的。
“而今眼见着就要三九寒冬,”胡士亮说道,“我们往北一里,就相当于夏日里往北十里,粮草马匹,处处不利。”
“只是,再艰难,也不能饶了谢家啊!”有人不管不顾,滴咕了起来。见肃宗眼光看了过来,那人赶紧低下了头。皇帝如今正值壮年,威仪十分,他是不敢去撩虎须的。但是为了己方的利益,他不得不做了那个出头的小卒。
肃宗也深知,朝中大臣,这些年站队的不少。这个,其实跟他的默许也有些关系。肃宗正值壮年,不想一个成年的太子日日盯着他的位子。所以,肃宗这些年对三皇子和五皇子十分纵容,对于他们拉拢朝臣的做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危及到他这个皇帝,有些事,肃宗只当不知道。只是今日议政,好几拨人跳出来,扯着嗓子与他唱反调,肃宗已经有些不快了。只是眼下,总要先决定了北疆一事,才好抽出手来,打压一下这几位皇子。
“谢家自然是不能轻饶,只是,北疆将士这些年受了谢家的欺瞒。万一有人想岔了……”胡士亮深知肃宗的心思,只是眼下还不是收拾他们家的时候,总得先分开了谢家和北疆将士,才好动手。
听到这里,大家也明白肃宗的心思了。这战不能贸然开打,先把谢家从北疆将士身上剥离下来,才是关键。一时间,就有人毛遂自荐,要求北上说降谢家。
若是有人能干成功说服谢家,或者拉拢北疆将士,都会是大功一件。所以,为了这份功劳,几派人马争的不亦乐乎。肃宗冷冷地看着,人选他早就定下了,太子,三皇子,还有五皇子,这三方的人马,他一个都不会用。
肃宗正看着呢,宋保倒是回来了,进了屋子,见众人正纷纷扰扰吵闹不休,而皇上一人坐着不语,脸上满是倦容。
宋保回了话,只说太子接旨了。抬头再看,屋子里还是闹哄哄一片,就替肃宗劝退了。
“这时辰也不早了,众位大人明儿请早吧。”
众人见状,赶紧请罪退下了。
魏明见宋保似乎还有话要和肃宗说,就退出书房,去安排肃宗就寝的事情。
“太子怎么说的?”肃宗知道太子已经接旨,却想知道一下细节。
“奴才去的时候,太子和萧侧妃已经歇息了,”宋保说道,“奴才等了一盏茶的时光,太子和侧妃才起身接旨。”
“萧侧妃?”肃宗没注意宋保上的眼药,只盯着萧茉不放。
“奴才听说太子近日十分宠爱萧侧妃,”宋保就把太子单独给萧茉赐手镯的事情给说了。毕竟,孙眉为人太过稳重,邓淑连着邓家且为人怯懦,反而是萧茉身上,有几分英气。不管是为了个人,还是为了拉拢萧家,太子对萧茉,总是有几分不同的。
知子莫若父,肃宗十分清楚,太子对萧茉的好,里面七八分是为了萧家。
“那个虎符的事情,就是萧茉跟他说的了。”肃宗一早就听王锦鹏说过此事,这会儿要验证一下,是否如此。
“奴才还没来得及问,”宋保当时只顾着耀武扬威,没问及这些细节,这会儿肃宗问起,他马上谢罪,“要不,奴才再过去问一下。”
“算了,这三更半夜的,”肃宗冷笑了一声,他的好儿子,做的好大事,连虎符都敢想了。明日,是不是就该想要他的玉玺了。
魏明安排好寝宫的一切,就回书房来请肃宗。刚到门口,就遇见邓皇后宫里的于嬷嬷。
“于嬷嬷,这么迟了,可是皇后有什么吩咐?”魏明上前问道。
于嬷嬷拎了个食盒,边上一个宫人打着宫灯,后面跟了个小内侍。
“皇后娘娘担心皇上操劳,让奴婢送了些养神的汤水。”
魏明深知,这是皇后来打听东宫的事情。只是,这事不是他一个内侍能够插嘴的,就引了于嬷嬷前去。
到了书房,宋保陪了肃宗,正要起身。见于嬷嬷送了东西过来,倒是说了几句话。
“让皇后不要多思,好好养身子。”肃宗不提太子,只吩咐于嬷嬷照顾好皇后。
自从邓太后的祭祀之后,邓皇后身上的伤病就时好时坏,这天气一冷,就越发厉害了起来。今日听说肃宗斥责太子,邓皇后一急,就晕了过去。坤宁宫的人忙活了大半天,她才苏醒过来,吩咐了几句,于嬷嬷才得空来寻肃宗。
“娘娘说了,过几日是太子妃的生辰……”于嬷嬷不死心,还是提了一嘴东宫的事情。
肃宗微微皱眉,也知道此事和太子妃完全无关。孙眉是他挑选的人,处处劝导着太子孝顺,与朝臣并无牵扯。既然是孙眉的生辰,他总不能抹了她的面子。
“让皇后安排吧。”肃宗说完话,就带着宋保和魏明走了。
于嬷嬷得了肃宗的话,算是完成任务了。她掂了掂手中的食盒,终究还是没有送出去啊。
第1039章 萧墙
于嬷嬷拎着食盒回了坤宁宫,邓皇后还靠在床上等着。
“娘娘,您要注意自己的凤体啊。”于嬷嬷陪伴邓皇后多年,这一年里经历了几波风雨,邓皇后的伤情又几次反复,于嬷嬷十分担心。
“皇上怎么说?”邓皇后深知肃宗的心思,太子上表提及虎符,已经触及他的逆鳞了。眼下正是肃宗盛怒之时,她这个太子生母,自然不好去替儿子说话。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东宫留一条出路。毕竟,东宫前日才刚刚解封,紧接着再封,只怕人心浮动。若是留了东宫一条进出的路,众人也不敢太轻视了太子。
“皇上答应了,”于嬷嬷接过宫人递来药汤,一边给邓皇后喂了。
“娘娘放心,皇上还是在乎太子的。”于嬷嬷喂好药,又劝说了一番,倒是让邓皇后躺下休息了。
这个冬天,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谢家叛逃,肃宗的身世,一件件都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京城权贵人家,谁都存了几分小心。约束家中子弟不说,更是关注京城大事。东宫刚刚解封,就受了肃宗的呵斥。耳聪目明的人家,当天夜里就收到了消息。
首辅霍君实虽然称病,可是内阁里面发生了什么,他是一清二楚的。肃宗那边的议政一结束,就有人来霍家,事无巨细,一一都给说了。霍星送走了客人,回到祖父的书房,就听见父亲在问,“要不要给杭州说一声。”
霍家二房在杭州,若是霍家往杭州传递消息。只怕会落到有心人的眼里。霍星觉得,并不合适。果然,他马上就听见祖父的否定了。
“不可,这事我们家只做不知。”霍君实正说着话,就看见霍星回来了。
“你和星儿,照旧做事。只是,”霍君实扫了一眼长子和长孙,“切莫惹上东宫和萧家的事。”
“萧家?”霍英泰心中一紧,既然父亲这般说了,只怕这次的事情,要从萧家起来了。
“嗯。”霍君实点点头,祖孙三代都是聪明人,谁也没有把这个话摊开了说。但是,大家的心里都清楚。眼下谁惹上萧家,就会被拖下水,他们霍家,是万万不肯沾边的。
萧家虽然没有首辅霍家那么耳聪目明,可是内阁里的事情,东宫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许老太太年纪大了,这会儿早已经歇息下了。倒是主母郭氏,带着萧诚的妻子徐婉淑,正听着陈宗明的话。
这陈宗明是萧家三房媳妇陈氏的亲弟弟,也就是萧远水的小舅子。陈家一直跟着萧家在三边的军中做事,陈宗明为人灵活聪明,就一直跟着萧远水在京城做事。眼下萧远水去三边探望父亲萧墨,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回来。京城的事情,就多半托付给了陈宗明。
“大嫂,”陈宗明一向跟着萧远水称呼郭氏,“这虎符的事情,怎么就传到皇上耳朵里面去了?”
他自小就在萧家长大,成家以后也跟着萧远水出入,对萧家极有归属感。可是偏偏这么重要的虎符,他丝毫没有听过风声。今天却突然得知,太子因为在肃宗面前提了萧家的虎符,所以被呵斥了。这一番变故,让陈宗明又急又怒,质问起郭氏来,就有些不客气了。
“陈舅舅,”徐婉淑看了一眼郭氏,知道她这会儿也是没法面对这般质疑的,就出口拦着了,“这是我们萧家的事情……”
她的话还没说完,陈宗明就急了,“萧诚媳妇,大哥都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你……”
“好了,好了。”郭氏眼见着陈宗明要说出一些难听话了,赶紧拦下,“宗明,我们知道了。”
“知道了?”陈宗明一愣,光知道了算个什么事,接着的安排呢?
涉及女儿,郭氏心里也很乱,说话的时候也有些随意了。
“你不就是想说,这事是茉儿说出去的嘛?”郭氏有些不客气地冲陈宗明高声了几句。
“大嫂,”陈宗明心里一片冰凉,“你这是怪我嘛?”
萧茉过继五房,就是陈宗明夫妻,跑前跑后定的杜丽娘。
郭氏没有说话,怪罪的意思,十分明显了。女儿被过继出去,这是老将军的意思。可是陈宗明两夫妻,当时跑进跑出,十分出力,才把萧茉过继了五房。郭氏心中一直有意见,可是她不敢怪公爹,不舍得怪丈夫,自然只能怪罪外人。而当时最积极的陈宗明,自然惹怒了郭氏。在她看来,或许是三房的陈氏,见不得她的女儿当皇后,所以才横插了一手,让萧茉过继了出去。
徐婉淑见状,也知道郭氏这是生陈宗明的气了,就赶紧开口劝说,“母亲,也不早了……”
陈宗明不仅是萧家得力干将,还是萧远水的小舅子,郭氏也不好太过于得罪亲戚,就借机下台,只说自己婆媳已经累了。
陈宗明心中堵了一口气,却没法跟两个妇道人家辩驳,只得含着怒气回去了。
“陈舅舅真是谨慎……”徐婉淑低声叹了一句。
“他哪里是谨慎,”郭氏一骨碌就把心中的怒气说了出来,“不就是没有胆量嘛。不敢上战场,就知道躲在京城,贪图享乐罢了。”
这个话,哪里是说陈宗明啊,分明是指桑骂槐,直指萧远水啊。徐婉淑听了,捂着嘴巴轻轻一笑。萧家三房一直住在京城,徐婉淑自然清楚。只是,如果王梓轩不给她仔细解释,徐婉淑也猜不到,萧远水在京城的作用会那么大。
想到两人的耳鬓厮磨,徐婉淑不禁红了脸。若是萧家一直深得圣心,她哪里来的机会,与心上人,长相厮守?更何况,父亲说过,萧家抢了徐家的人马,才有今天,他们是个偷儿,有什么好得意的。
“母亲,”徐婉淑微微蹙眉,颇为担心地问道,“太子这么一上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我们家把虎符放在了祠堂,这可如何是好啊。”
郭氏还陷在对陈宗明的愤怒里面,突然听见徐婉淑的问话,也是一惊。
第1040章 私会
“那可如何是好?”郭氏也着急了,若是满京城的人都盯着他们祠堂,那虎符岂不是危险了?
“只怕是不能继续放在祠堂了,”徐婉淑沉吟了片刻,补充道,“明儿若是祖母问起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郭氏马上回过神来了。若是这个事情叫许老夫人知道了,不止她要挨训,只怕萧茉也要吃点苦头。她在东宫只是一个侧妃,已经足够艰苦了,郭氏实在不舍得女儿再受苛责。
“红线,”郭氏看向身边的亲信,“后院有人知道了嘛?”
这个红线,就是郭氏身边的杨嬷嬷。当时萧茉和郭家的亲事出错,郭氏就派的杨嬷嬷去信国公府上问询。
“夫人,应该还没有。”杨嬷嬷抬头看了一眼徐婉淑,“眼下估计只有少夫人和您知道。”
“你去后院,”郭氏吩咐道,“把这个消息拦下。”
“奴婢这就去做,”杨嬷嬷有些迟疑,“只是,过几天,老夫人还是会知道的。”
萧远水应该已经出发回京城了,过几天,很可能就要回来了。
郭氏这个主母能拦住这个消息,不让后院的人知道。可是,萧远水回来以后,许老夫人迟早是要知道这个消息的。到时候,还是要怪罪郭氏和萧茉的。
“能拦几天就拦几天吧,”郭氏皱着眉头,挥了挥手,“东宫刚受了斥责,若是老夫人这几天发难,茉儿可怎么办呢……”
萧家对萧茉的态度,郭氏看在眼里,心里也是颇有些寒意的,他们就这么舍弃了一个孙女。偏偏这个被他们舍弃的孙女,是郭氏一手养大的独女。他们满口正义,说萧家不指望出一个皇后。可是,郭氏偏偏堵着一口气,她觉得萧家势利凉薄。若是萧茉真的登上皇后宝座了,只怕萧家的人,都要去争这个功劳了。
杨嬷嬷急匆匆地去了,徐婉淑心里琢磨着,应该是拦着陈宗明和后院的联系。郭氏做了这么多年的主母,早就牢牢掌着后院的人事了。许老夫人除去几个亲信,多半已经不怎么管事了。以前郭氏什么都听许老夫人的,所以许老夫人一直没有注意到,后院其实一早就在长媳的手中了。可是如今,他们婆媳因为萧茉的事情,起了冲突。郭氏的做法,自然要跟婆母许老夫人背道而驰了。
陈宗明素日并不常去许老夫人面前走动,反而是他的姐姐陈氏,频繁要去请安。郭氏派人去拦后院,其实就是拦着陈宗明和他姐姐陈氏见面。无论陈氏是否知情,眼下要拦的,就是不让她去见许老夫人。徐婉淑心知肚明,陈氏的幼子这几天高烧不退,她估计是不会往许老夫人那里去了。有杨嬷嬷去拦,这事应该有几天安稳了。
安抚了婆母,徐婉淑蹙眉回了自己的院子。
自从嫁入萧家,这个院子就只有她住,萧诚即使活着回来了,也从来没有踏足此处。徐婉淑自小也是备受宠爱长大的,受了萧诚的冷遇,心中自是愤恨不已。
一恨徐婉如勾着萧诚的心,二恨萧诚有眼无珠,三恨娘家势利,见徐婉如得势,就对她这般落井下石。徐婉如一个眼色,徐家就退了白家的亲事。
只是,想到白梓轩,徐婉淑心头一甜,她倒是也不执着嫁进丰城侯府。若是当时她和白梓楼的亲事若是成了,她如何能有今天,跟心上人白梓轩郎情妾意,如鱼得水。倒不如现在,顶一个萧家长媳的身份,日后若是事成,才好跟白梓轩名正言顺。
徐婉淑想的十分甜蜜,进了屋子,却觉得有些奇怪。灯火比往日暗了许多,明明灭灭之间,也不见一个服侍的人。她一愣,却见内间走出一个男子,长身玉立,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白梓轩。
“梓轩哥哥,”徐婉淑也顾不得左右是否有人,箭步上前,扑到了白梓轩的怀里。
白梓轩微微一笑,揽着她进了内室,在床榻上坐下,伸手就去解徐婉淑的衣裳。
“梓轩哥哥,”徐婉淑倒是一改常态,抓住了白梓轩解衣裳的手。
“淑儿,怎么了?”白梓轩微微一笑,凑到她的耳边轻问,“不想吗?”
“不,不是。”徐婉淑顿时红了耳朵,“我没换洗……快半个月了。”
白梓轩微微一愣,问道,“你身边的人,知道吗?”
他们都心知肚明,萧诚从来没有进过徐婉淑的院子,两人见面的时候,估计萧家上下大半的人,都睁着眼睛看着呢。白梓轩以为徐婉淑年纪尚小,谁想,这么巧,就有了。
“绿蕉应该猜出点什么了。”徐婉淑每次跟白梓轩见面,都只带了徐家陪嫁来的绿蕉。所以,徐婉淑的事情,避不开她的耳目。
“可靠吗?”白梓轩想着善后。
“哥哥,怕什么啊。”徐婉淑娇嗔了一声,“她家四口人都握在我娘手里。”
白梓轩微微一笑,宋红妆不过是个姨娘,就算她握着绿蕉一家几口的性命,又能如何。徐家有的是名正言顺的主子,只要一声令下,绿蕉随时都可以背叛徐婉淑。只能说,徐铮自己是个废物点心,把个清倌姨娘养的庶女,也宠的一无所知。
既如此,白梓轩倒是不好孟浪,只拦着徐婉淑说了好一会儿甜言蜜语,半夜三更方才离去。虽然英王示意,让他勾着萧家的长媳,有点牺牲色相的意思。可是白梓轩自恃是个男子,在这种事上吃不了亏。且对方也是个美人,更兼顶了萧诚妻子的名头,白梓轩开了个头,就得了几分滋味。虽然徐婉淑有几分痴缠,却也是一心一意为了他做事。所以,即使萧家防卫森严,白梓轩时不时,还是要来萧家,跟徐婉淑厮混一会儿。
白梓轩一走,门外的绿蕉就进了屋子,安排小丫鬟们送水,服侍徐婉淑睡下。
她刚放下一侧的床幔,就看见徐婉淑冷冰冰地盯着她看。绿蕉一愣,赶紧询问,“少夫人是要茶水吗?”
第1041章 凭仗
“你听见了多少?”白梓轩来的时候,绿蕉就在门外,徐婉淑觉得,她应该都听见了。
“奴婢什么都没听见。”绿蕉低眉垂目,其实,她什么都听见了。
但是绿蕉为人愚忠,自小跟了徐婉淑,就把她认了主,处处都为了徐婉淑,丝毫不敢让主子有一丝不快。
“若是让我在外面听见了什么,仔细你的皮!”徐婉淑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绿蕉,“樱桃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樱桃因为讨好徐婉如,得罪了宋红妆母女,让人推到池塘里淹死了。绿蕉和樱桃同为徐婉淑的贴身丫鬟,她虽然不认可樱桃卖主的行为,却也为她悲叹的。
“奴婢记下了。”
徐婉淑闭上眼睛,嘴角却露了一丝笑意。
有孕,怎么可能。
且不说她年纪尚小,只说她跟白梓轩来往,掰着指头数,也就那么几次。五六天前,她刚刚换洗,别人不知,她身边的绿蕉,却是一清二楚的。
徐婉淑今日这般问白梓轩,只是试一试他。果然,梓轩哥哥,也没有把这个孩子当会事。虽然他口口声声,只说眼下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他们将来的相聚相守。可是,徐婉淑看不了那么远。她要的,是尽快相守,尽快名正言顺。
她母亲是怎么进的忠顺府,徐婉淑再清楚不过了。朱念心虽然早逝,可是她给徐婉淑的震撼,也是刻骨难忘的。因为宋红妆的到来,朱念心彻底对徐铮死心,所以她对宋红妆所出的徐婉淑,自然也是不待见的。自然,宋红妆也是不愿意让自己孩子到朱念心跟前去请安的。
只是,徐婉淑永远记得自己得了蜻蜓簪子的那个早上。
宋红妆为了争宠,时不时送了徐婉淑到徐铮身边。徐铮是个惫懒的公子哥,只要不用他出力,他看见女儿,也是有几分慈父之心的。再加上,宋红妆总是不停地说夫人看不上她的出生,看不上她的女儿。徐铮为了意气之争,总是要对徐婉淑好上几分的,好着好着,就成了习惯。
那日徐铮抱着女儿,到了朱念心的屋子。朱念心的一双儿女,已经被人送去燕国公主那里请安了。朱念心病刚好,一屋子的人围着她,服侍她梳妆打扮。徐婉淑就记得她侧头看了自己一眼,不冷不澹,没有感情。徐铮抱着徐婉淑,父女两人就跟误入天宫的凡人一般,站着看那天上的仙子梳妆,美的夺人魂魄,却没有丝毫的红尘气息。
徐婉淑见了她的簪子,只觉得哪一个都好看。朱念心见她哭闹,就拿了蜻蜓簪子,打发了这对父女。
这么美的人,却还是被她的母亲拉下了凡间。而她母亲之所以能拉下天上的仙人,就是因为怀了自己这个孩子。
宋红妆进了忠顺府,凭借的,就是肚子里的徐婉淑。
所以,对于母亲走成功的路,徐婉淑自小熟知,且发自内心地认可。
眼下,她困在萧家这个清冷的院子里。萧家大郎的死心眼,徐婉淑也算是认识了几分。她虽然有跟徐婉如一争高下的心思,却也知道,就萧家这般夫妻分离,妻儿留守京城为质的做法,她未来最好,也就是婆母郭氏的地步,生个嫡子,做个当家主母。夫妻离心自是必然,而萧家男儿都在边城,他们做些什么,说不定还要连累她这个京城的人质。所以,徐婉淑心中,对萧家这门亲事,并无长久打算。更何况,她跟白梓轩有了肌肤之亲,徐婉淑心心念念的,自然是如何跟心上人成就好事,长相厮守。
徐婉淑要的,是名正言顺,进白家做白梓轩的夫人。她拿有孕试了一试白梓轩,也猜出了白梓轩的态度。徐婉淑是不谙世事,可是,别忘了她母亲却是风尘中的行家。自小耳濡目染地看着母亲的一言一行,看她如何跟徐铮说话,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徐婉淑再傻,也学了个五六分。她母亲一辈子困于身份,可是徐婉淑,却是忠顺府名正言顺的女儿。有什么,是她不能拿的吗。萧诚不爱她,她自有人来爱。白梓轩有爵位,有身份,有前途,长相更是比萧诚俊美。
徐婉淑要学她的母亲,仗着凭借,正大光明的去白家当主母。
至于她的凭仗,自然不是腹中那个不存在的骨肉,反而是萧家这上下的军权。她的心上人为东宫做事,若是她把萧家的军权送到了白梓轩手中。他们两人,就是太子跟前最大的功臣。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她做个一品国公夫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却说白梓轩半夜离开了萧家,回了自己的府邸。
“兄长回来了啊,”白梓楼坐了兄长的书房,正等着他回来。
见他身形瘦削,披着个皮裘,白梓轩有些心疼,让人加了炭火,坐下来说话。
“你何苦等着,”白梓轩看了一眼弟弟,让人送了茶水。
“兄长,”白梓楼眼光灼灼地盯着他,“那女人可是说了什么?”
白梓轩干咳了一声,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他当时差一点定给了弟弟。这会儿当事人问起来,他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她好像真有了……”
“哈哈哈哈,”白梓楼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早就跟你说了,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她干嘛拿这事撒谎啊?”白梓轩并不习惯偷香窃玉,对女子的心思,并不怎么清楚。
“试一试你罢了,”白梓楼正色说道,“看来,她是想进门做我的大嫂啊。”
“这事我不会应的,”白梓轩只觉得有些无稽之谈,莫非,徐婉淑觉得有孕了,就能进白家做世子夫人了?这般丑事,别说萧家放不放人,他们白家也不会迎一个这般品行的女人进门做主母啊。
“兄长,你忘了,宋姨娘是怎么进门的?”白梓楼冷笑了一声。宋红妆上门给女儿换亲事的时候,他就在屏风后面看着,对这个青楼出生的徐家姨娘,十分看不上眼。
第1042章 起火
“我们家又不是徐家。”白梓轩冷哼了一声。他们家中父母恩爱,没有庶出子弟,自然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姨娘。
“兄长,”白梓楼微微一笑,说道,“你别忘了,萧家,虎符……”
白梓轩一愣,开窗扫视了一眼夜色,又回来坐下。两兄弟都不说话,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过了好一会儿,白梓轩倒是下定主意了,冲着弟弟微微颔首。
“夜深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送走了白梓楼,白梓轩开了窗,对着一院子清冷的月光发呆。屋子里的炭火烤的有点过头,而外面,却下起了小雪。
英王让他留在东宫,白梓轩所做的,只是给英王传些消息。而英王有什么有利于白梓轩的消息,也传话于他。如此一来,白梓轩在东宫的地位逐渐上升,而东宫有什么消息,英王那边也能知道一二。只可惜,就这么做,两边的核心,白梓轩都进入不了。
以前,家中父亲和弟弟都病弱,只能靠他一人撑起门庭。如今弟弟的病情好转,他们兄弟齐心,是该做个抉择了。
太子的母族,就注定了他以后,必定登不上皇位了。肃宗的态度,其实已经十分明显了。眼下,他只是为了自己一个孝子的名头,不动邓家,不动太子。可是太子却时不时出错,连军权都敢上表去说,肃宗日后,如何还容得下这个邓家的外孙。
而且,白梓轩在东宫出入。早就十分清楚,东宫上下的人,都是怎么打算的。与其陪着太子,在温水中一天天被削去势力,最后赔进去亲眷几族人的性命,还不如一开始就争个高低,即使败了,也认赌服输。
既然如此,白梓轩觉得,是时候,给东宫放一把火了。
到了腊月初三,萧远水带着仆从,乘着冬日最后的一点余晖,赶到了京城的城门口。
“三老爷,您回来了。”萧家的管事刘茂早就带人在城门口迎着了。
众人进了城,天色就开始暗了下去。
“这冬日的天色啊,黑的真快。”管事刘茂是萧家大管家的次子,自小跟着萧家三兄弟一块儿长大,所以口气十分亲近,“还好三老爷回的巧,否则,我们还得跟守城的罗嗦呢。”
“老夫人可好,家中可有什么事情?”萧远水长途跋涉回来,这会儿正有些疲累,闭了眼睛养神。
“老夫人好着呢,”刘茂前些时日刚陪了萧家女眷出城看梅花,就把看花的事情,说的十分仔细。提到三房的人,刘茂倒是说了,“就是评哥儿前几天病了,三夫人就没去赏花。”
萧评是萧远水和陈氏的幼子,而今不过八岁。萧家儿郎自来是要上战场的,寻常摔打生病,算不得什么事。只是陈氏宠溺幼儿,有些大惊小怪。所以,听说萧评生病,萧远水并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陈舅爷找了几次三夫人,都未得见。”刘茂虽然不知道郭氏跟陈宗明说了什么。可是陈宗明当天含怒而去,萧家下人,都是亲眼所见。而刘茂父子都是府中得用的人,自然知道陈宗明跟大夫人郭氏起了冲突。
而后陈宗明去找三夫人陈氏,被大夫人郭氏的人拦了,这事,刘茂也是知道的。家中妯娌起个冲突,闹个矛盾,刘茂觉得,也是寻常。毕竟,有老夫人坐镇,这几位夫人能闹出什么事情啊。
萧远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刘茂,见他神态正常,估摸着家中的事情不大。他也知道,大嫂见他一个人在京城游手好闲,家中还纳了几房姬妾,心中不舒服。毕竟,他的两位兄长都在三边拼命,他一个三弟,在外人看来,不就是躺在父兄的功劳簿上做纨绔吗。
他留在京城的时候,父亲就跟他说清楚了,日后兄长们的功劳,都是看得见的,马上阵前,真刀真枪砍杀来的。只有他的功劳,可能就自己知道。
为了家族,萧远水觉得没什么不可以。更何况,他的两位兄长,一个比一个直肠子,这样的性格要是留在京城,萧家只怕是要被人给生吃活吞了。
刘茂毕竟不管着郭氏院子里的事情,所以,萧远水也不好细问,左右不过是大嫂有些脾气,冲着陈宗明发火罢了。陈宗明吃了亏,要找他姐姐告状,大嫂给拦下了。
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再问吧。
一行人到了金城坊,离家不过三四里了。却见东边的天,亮的有些惊人。
“这是哪里着火了啊,”萧远水看着起火的方向,总觉得心中有一股子不安,在上下踩着他的心脏。
萧远水的近侍,都是京城土生土长的人,见他发问,有人就答。
“三老爷,看着像是咱们那一块……”
“快,”萧远水也不坐车了,跳下来抓了一匹马的缰绳,就往靖远将军府的方向赶去。众人见状,只留了一二人照顾行李,齐齐跳上马,跟了上去。
萧远水越走越胆战心惊,这火起的这般大,方向又是那般的明确,除了他们萧家,还能是谁?
果不其然,离家还有几条街的距离,就有人看见他骑马回来了。
“萧三老爷,是你们府上,快去快去。”
也有好心人担心他着急,就喊,“许老夫人没事,三老爷快去。”
萧远水更是着急,打着马,在人群中却跑不快。只得弃了马匹,下地飞奔回去。
“母亲,母亲呢!”萧远水冲到门口,却发现大半个靖远将军府都着了火。而今只有前院和西边校场没有着火。仆役们匆匆忙忙搬了东西出来,正往前院多火。
仆役见他回来了,有人忍不住哭出了声。
“三老爷,老夫人在铁瓦观。”来答话的,正是刘茂的兄长刘启,如今萧家的大管家。
萧远水见火势虽大,却没有烧到前院的迹象,就吩咐了几句,先去查看母亲了。
铁瓦观跟萧家隔了两条街,本是一个没什么香火的小道观,只是他们家主持得了许老夫人的青眼,来往十分频繁。
萧远水一进道观,就有人急匆匆引了他去见许老夫人。
“母亲,儿子来迟,叫母亲受惊了!”
萧远水进去的时候,许老夫人正跟几个媳妇说着话,看见三子回来,不禁老泪纵横。
第1043章 失窃
“三儿啊,”许老夫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这是有人纵火啊!”
众人见老夫人激动,只怕对她身子不好。也顾不得她说些什么,萧远水只服侍了母亲洗了脸,吃了几口汤水。等她安定下来了,萧远水才问起这事的起始。
“母亲,如何说是有人纵火?”萧远水见几个嫂子都在,自己媳妇也带着孩子,坐了一侧。
“这个火是祠堂起来的。”许老夫人毕竟经历过战火,不是后院的无知妇孺。这会儿三子也回到了京城,有些事情,她是要问个仔细了。
这两天京城时不时下个小雪,又不是天干物燥的时候,如何他们萧家的祠堂,就这么巧,突然起火了呢。
如今天色黑的快,萧家人用了晚饭,就各自回房去了。许老夫人年纪有些大了,天一黑,就有些乏了。跟两个媳妇说了些话,又问了问三房的评哥儿的事情,许老夫人就打发了人,准备歇息了。
许老夫人刚躺下不久,她身边的崔嬷嬷就来了,只说祠堂那边起火了。火势有些大,怕是万一吹过来,让老夫人先起身。
崔嬷嬷是许老夫人嫁到萧家的陪嫁宫人。主仆这么多年,早就十分知根知底。若不是火势太大,崔嬷嬷是万万不会来喊许老夫人的。
许老夫人起床一看,这火夹着风势,呼啸着从祠堂蔓延开来。她一着急,就有些不舒服了。还好郭氏带着二房的李氏,还有萧诚媳妇,在那里吩咐仆役们灭火。众人担心老夫人,就给她送来了铁瓦观。这边背着风,萧家的火,是万万不会烧到这边的。
谁想,救了一两个时辰,却烧了大半个萧家。
许老夫人正是又气又急,就看见小儿子回来了。她心中一松,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祠堂!”萧远水当然知道,他们家祠堂里面放着什么。怎么就这么巧,偏偏是祠堂起火了。
“就是祠堂起的火,”许老夫人指着管家刘启,“你来跟三老爷说。”
刘启上前,“七八日前,皇上斥责了一番太子。虽然没有言明是为了什么,很多人都知道,太子提了虎符……”
“太子?”萧远水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家中祠堂里供着虎符,只有几个萧家人知道。刘启这样的大管家,只知道祠堂里放了极其重要的东西,却是不清楚,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大嫂,”萧远水突然就问,“陈宗明没来找你?”
他留了陈宗明,就是防止京城有变。万一有什么事,他就打算让陈宗明主外,大嫂主内。如果肃宗斥责太子的起因,跟他们萧家的虎符有关。陈宗明是一定要来找郭氏的。而这个虎符的事情,太子之所以能知道,绝对是郭氏告诉了萧茉,而萧茉又告诉了太子。
“找是找了,”郭氏有些讷讷,“只是他说话有几分不客气……”
许老夫人一听,马上就问,“为什么不来告知于我!”
刘启避开她的眼神,看了一眼郭氏,就低头不语了。
“好啊!”许老夫人大怒,冲着郭氏问道,“这是你拦着了?”
郭氏一向听话,一向把夫家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所以,许老夫人防备谁,也没想过要防备郭氏。虽然因为萧茉的事情,婆媳两人有些分歧。可是许老夫人自问,她也没有薄待了萧茉。虽然老爷子要把萧茉过继出去,可是萧茉的嫁妆,是太子后宫女人里面最厚的。她只是拦着郭氏,在这个关键点上,不要跟东宫来往。谁想,她还能弄出这么一出大戏来。看来,老头子的话,真有几分道理。萧茉的亲事一定下来,老爷子就说了,这是萧家的灾事啊!
萧远水暂时不想去管大嫂的事,但是,父亲兄长都在边疆,京城里只能他来做主。
“大嫂,虎符呢?”
萧远水倒是不怎么害怕,毕竟,萧家派了好些高手守着祠堂。即使着火,有这么多人守着,谁也别想轻易拿走什么。
“在我这里,”郭氏也知道这个虎符关系重大,祠堂一着火,她就带人把虎符拿出来了,放到了她的首饰盒中。别人需要去灭火,只他们这些主母,到了铁瓦观,就守着那些个细软私房的盒子,还有各自的孩子了。
萧远水回来之前,郭氏一直就守着婆母和首饰盒,并无不妥。所以萧远水一问,郭氏马上就让人去取她的首饰盒了。
东西就放了隔壁,连着几个萧家的孙辈,外面围了一圈的萧家将士和仆从,外人丝毫就不可能进去。所以,郭氏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而萧远水见她如此笃定,也放心不少。
“夫人,夫人!”去取首饰盒的,正是郭氏贴身的杨嬷嬷,“盒子取来了。”
杨嬷嬷捧着个上锁的铜鎏金珐琅彩嵌宝石首饰盒飞奔而来,放在了萧远水的面前。
萧远水知道,大嫂的盒子里面,多少有些不想让人看见的东西。就避开视线,示意郭氏打开,取了虎符出来。
郭氏拿了钥匙,卡塔一声就打开了盒子。众人虽然有些避嫌,却也知道虎符事关重大,都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许老夫人虽然气愤郭氏拦着内院的消息,却也知道轻重,眼下确保虎符无恙,才是关键。
郭氏开了盖子,伸手往底层的暗格去摸,谁想,却摸了一个空。她心中一惊,赶紧掏出里面的首饰,一件件放在桌上。众人见她惊慌失措,心知不妙。
果然,郭氏已经把首饰盒中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清清楚楚摆在了桌子上。
“虎符呢?”许老夫人首先出声。
“母亲,”郭氏做了多年主母,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婆母这般严肃的神色了,“虎符……虎符不见了……”
众人见她面如死灰,摇摇晃晃似要摔倒。徐婉淑赶紧上前扶住郭氏。
许老夫人正要发火,却被小儿子拦住了。
“母亲,有什么事,您日后再与大嫂计较。”萧远水说道,“眼下,找回虎符才是正事。”
第1044章 追问
许老夫人虽然有些脾气,却也十分清楚轻重,听见萧远水的话,就点了点头。
萧远水吩咐了几句,只让将士死守着铁瓦观,不许人出去,也不许人进来。他自己又回转,看了一眼家中妇孺,也不安排众人歇息。只让众人旁听着,他要细细问一下郭氏。
萧家着火之后,家里的主子都聚到了铁瓦观。这么多人看着,事情一对,就能对上号。若是家中的人拿了虎符,总有人看见一二。而这些人里面,萧远水最怀疑的,就是郭氏这个大嫂。
郭氏虽然跟三房的陈氏时不时胡别苗头,却也从来没有正面起冲突。这起因,多半事因为陈氏自觉丈夫在京城,这个靖远将军府的主母,就该三房的人来当。而郭氏作为长子媳妇,虽然知道三弟妹的想法,却也不怎么计较。只是这会儿,被三房的萧远水问到跟前,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郭氏脸上实在是挂不住。
“三弟,你兄长不在京城,你就这般对我?”郭氏气怒交加,手里紧紧着拽着手帕,只觉得牙关颤抖。
“丽萍,事关重大,你三弟怎么问,你就怎么回。”许老夫人不得不开口了,“你们也带着孩子去隔壁歇息一下,夜深了。”
打发了众人,多少给郭氏留了几分脸面。
见众人离去,郭氏突然松了一口气,肩膀耷拉了下来。
“母亲,三弟不信我,你如何也不信我。”郭氏的声音,带了一点哭腔。
萧远水不敢再追问,日后到了兄长面前,他这个做弟弟的,若是逼哭了大嫂,实在是不悌。
“丽萍,”许老夫人也叹了一口气,“这虎符,就丢在你的手中,我们总是要问个清楚的嘛。”
“母亲,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把这虎符送去了东宫?”郭氏毕竟是将门虎女,难堪过后,倒是支愣起来了。
“母亲,我自从进了萧家,内外分的极清,事事以相公为重,”郭氏咬了咬牙关,说道,“媳妇的确跟茉儿提过虎符,可是我也不是傻子,这虎符若是到了东宫,我们萧家就彻底没了再握兵权的一天。不说太子能否掌权,退一万步说,他若是日后能够登基,也是要走狗烹,良弓藏的。”
“大嫂的心中,既然如此明白,”萧远水问道,“又为何要与茉儿说及此事呢。”
“三弟,”郭氏冷冷地说道,“茉儿一开始,是要嫁去郭家的。”
是啊,萧家对郭家在三边的势力虎视眈眈,让萧茉知道一些家中情况,也怪不了郭氏。
“可是,这虎符又去了哪里?”萧远水的侍从,已经把铁瓦观里里外外都搜了一个遍,而陈氏和李氏,已经带着嬷嬷们,把几个主子的包裹,全都检查了一个仔细。即使哪个不长眼的偷了虎符,也没地方藏啊。
“丽萍,你好好想想,身边都有些什么人接触过那个盒子?”许老夫人深知,眼下不是怪罪任何人的时候,千万要迅速找回虎符。
“母亲,”郭氏苦笑了一声,“媳妇自从锁了那虎符到盒子里,就亲手抱着。只是……”
许老夫人也想了起来,她被人送来铁瓦观的时候,郭氏只顾着来扶她,手里并没有抱着盒子。
“我们过来那会儿,你的盒子在哪里?”许老夫人问道。
“大郎媳妇抱着啊,”郭氏对徐婉淑没有丝毫的疑虑。以己度人,她嫁入萧家就死心塌地为婆家谋利,所以,郭氏觉得徐婉淑没有丝毫的可疑。
徐婉淑一个刚出阁的女儿家,许老夫人并不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倒是萧远水谨慎小心,多问了几句,“大郎媳妇可有跟谁说过话?或者换过手?”
“没有,”郭氏摇摇头,她仔细想过,徐婉淑抱着盒子,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那她身边,可有什么人来去?”萧远水还是不死心。
“啊,有的。”郭氏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就是大郎媳妇身边那个不声不响的丫头,叫什么来着,啊,叫绿蕉的,她不在。”
“她去哪里了!”萧远水和许老夫人异口同声问道。
“去忠顺府了,”郭氏说道,“大郎媳妇说,怕燕国公主担心,让她的丫鬟回去告诉一声。”
这话有几分道理,但是这个时候没了人影,总是有几分可疑的。
眼下萧远水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刘启,你赶紧去一趟忠顺府,找那个叫绿蕉的丫鬟回来。”
刘启应声出去,谁想,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引着一个人,回来了。
“三老爷,”来人正是忠顺府的大管家沉大楚,“府上众人可都安顿好了?长公主听说起火,赶紧就让我带人来了。”
“大郎媳妇的丫鬟,那个叫绿蕉的,”萧远水问道,“你可见着了?”
他们两家关系亲近,下人之间,也是熟识的。再加上,绿蕉是徐家陪嫁到萧家的,沉大楚没有道理不认识。
“可能是岔开了,”沉大楚自然是要给徐婉淑身边的人,描补一二。
“不可能,”沉大楚身边的一个小厮突然高声说了一句。
“你一个小子知道什么,”沉大楚狠狠地看了一眼,见是世子院子里的孙兴,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徐家的管家事务,一直是沉大楚父子兄弟握在手中。世子有心让他院子里的人,到府里各处做几天事,就安排了孙兴,跟着沉大楚。沉家父子也知道,世子日渐长大,也想握住府里内外的事情。
“为什么不可能?”萧远水不好跟徐家下人解释,却追问起孙兴。
“金城坊和发祥坊中间的几条街,都已经封上了。”孙兴解释道,“我们过来的时候,还是拿了长公主的名帖,才能通行的。”
萧远水看了一眼孙兴,见他眼光清澄,应该不是谎话。
沉大楚见萧远水看自己,倒是也点了一下头,“确实如此。”
萧远水冷哼了一声,看向母亲。许老夫人心知肚明,他们萧家出错的一环,应该就在长孙媳妇,徐婉淑身上。徐婉淑那个消失的贴身丫鬟,应该就拿着他们家的虎符。
第1045章 斗气
萧远水也不好直接跟沉大楚细说,只让许老夫人身边的崔嬷嬷,跟着沉大楚往忠顺府走一趟。崔嬷嬷一直跟在许老夫人身边,事情知道的仔细,有她去跟燕国公主说,也能得到忠顺府的一分帮助。
沉大楚带了崔嬷嬷,很快就回了忠顺府,进了燕国公主的萱园。
因为靖远将军府的大火,燕国公主还等着沉大楚的回复,并未就寝。沉大楚一回来,萱园的丫鬟就进来通报了。燕国公主只是担心老姐妹许老夫人的安危,听说萧家上下都安全,就松了一口气。
只是,等沉大楚进来的时候,身后却跟了个许老夫人身边的崔嬷嬷。这个崔嬷嬷跟燕国公主身边的宋嬷嬷张嬷嬷一样,都是出嫁时候带出宫的陪嫁,与主子风雨同舟,陪伴了大半辈子。这会儿崔嬷嬷过来,燕国公主就知道,许老夫人只怕有什么大事要说。
崔嬷嬷把萧家的事情仔细一说,燕国公主就发现问题所在了。
“是婉淑身边的丫鬟?”燕国公主蹙眉,她已经不怎么管孙辈身边的事情了。这个绿蕉,她应该有见过,但是没什么印象,怎么这般胆大妄为了。
“是虎符啊,”崔嬷嬷有些着急,“万一落到有心人的手里,可如何是好。”
“让人去趟郡主府,”燕国公主吩咐沉大楚,“再让人去周围看看,万一是走岔了。”
崔嬷嬷见燕国公主做了安排,就急着回去跟许老夫人传话。
等她一走,燕国公主倒是开口了,“婵娟,月娥,你们觉得,是二小姐嘛?”
张嬷嬷是个老好人,向来不说别人是非。
宋嬷嬷却有些直肠子,“公主,你说,二小姐是为了什么啊?”
这么一问,其实就是默认了徐婉淑的嫌疑最大。
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萧诚那般死心眼,你说婉淑为了什么?”
“姐妹斗气,也不该拿虎符斗气啊,”宋嬷嬷以为,徐婉淑为了跟徐婉如斗气,所以才拿了萧家人最看重的虎符。
“公主,”张嬷嬷问道,“这事要不要找老陆他们去做?”
老陆就是忠顺府的侍卫首领,自从徐婉如走失之后,燕国公主就清洗了一番府中侍卫,挑了个背景清白又忠心耿耿的陆维做了首领。
燕国公主沉吟片刻,还是拒绝了。
“这事就让沉大楚他们派人去帮忙,”燕国公主说道,“不要动用府里的侍卫。”
这事,燕国公主自然有自己的思量。虎符这种东西,谁若是露出一分觊觎,就要深受肃宗忌惮,她一个做姑母的,好好的富贵日子过着,如何肯卷入虎符的事情里面去。更何况,因为徐婉淑的关系,如今忠顺府不管愿不愿意,都已经卷进去了。如今最好的结局,就是撇清干系,派出去的人,千万不能找到徐婉淑的大丫鬟绿蕉。等事情安定下来了,忠顺府要做的,就是跟徐婉淑撇清。一个庶女而已,燕国公主并不放在心上。
至于徐婉淑为何要拿走虎符,燕国公主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徐婉淑出生之后,宋红妆各种手段,就是不愿意把女儿放到朱念心那里去抚养。此后,燕国公主就再不管这个孙女的教养。现如今,她也猜不着这个孙女究竟为了什么事,什么人,偷了这个要命的虎符。
宋嬷嬷她们在猜,徐婉淑是为了跟萧诚斗气,所以才弄出这么一番闹剧来。燕国公主对徐婉淑要强的性格也是知道一二的,她自小跟徐婉如争抢东西,争抢父亲的宠爱,燕国公主都是一一看在眼里的。所以,宋嬷嬷她们的话,燕国公主心里也是认可的,大概,是为了跟徐婉如斗气吧。
但是,隐隐约约,燕国公主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但是,这事她并不想牵扯进去,也做好准备撇清了,所以,跟左右说了一会儿话,燕国公主也没有多想,就休息去了。
忠顺府派人出去寻找绿蕉,自然也派人去了郡主府上说一声,万一哪个下人听说过什么,也好帮着萧家找回虎符。因为事关重要,除去带头的沉大楚,谁也不知道这个绿蕉究竟拿来主家什么重要东西,只是知道,萧家寻她寻的很紧。
燕国公主有多看重徐婉如,沉大楚心里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带人去寻绿蕉之前,他就直奔郡主府。听说徐婉如已经睡下,就找人寻了府中长史马文远。马文远一向睡的迟,听说是忠顺府的大管家上门,心知有什么大事发生,就急匆匆迎了出来。
两人寒暄之后,沉大楚就让马文远屏退了旁人,低声说道:“靖远将军府的虎符丢了……”
“虎符……”马文远对肃宗斥责太子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会儿听到虎符丢了,马上就往东宫的方向看去了。
沉大楚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急匆匆把徐婉淑和绿蕉的事情给说了。
“麻烦长史吩咐一下府中下人,若是有人看到绿蕉,或者有她的消息,请务必回家说一下。”
这个回家,自然是指徐家。
因为着急去找人,沉大楚拜托好马文远,就急匆匆告辞走了。
等他一走,马文远找了内宅的丫鬟,让她去找方嬷嬷,只说长史有事求见郡主。
“长史,有什么事情嘛?”徐婉如刚刚睡下,方嬷嬷就来禀报了。因为是马文远,徐婉如心知应该是件大事,披了衣服,就传了他到花厅说话。
马文远把沉大楚说的事,给徐婉如说了一番。
如果只是虎符丢了,马文远压根儿不会喊醒她,这一点,徐婉如十分清楚。
“长史是觉得,这事有东宫的手笔?”徐婉如听出了马文远的言外之意。
“公主只派了沉大楚去寻绿蕉,”马文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婉如。
如果说,马文远是通过复盘燕国公主的历史认识她的性格,那徐婉如就是通过前世今生跟祖母的互相依靠,深知她的脾性。
两人瞬间就明白了,燕国公主一定是嗅到什么不对劲了。
第1046章 追查
徐婉淑拿走虎符的事情,基本上是板上钉钉实锤了。
可是,她把虎符交给贴身丫鬟绿蕉,能送去哪里呢。要知道,绿蕉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儿家,自小关在后宅,所见所闻也只是四面围墙里面的一个小天地。在一个宵禁的夜晚,她一个女儿家,拿着个虎符,必定是有人响应的。
马文远跟徐婉如都是这般猜的。只是,那个人,会是哪一方的势力?
“有可能,绿蕉去找白梓轩了,”徐婉如想起中秋节的那一幕,就把徐婉淑婚后跟白梓轩走的颇近一事,给马文远简单说了一下。
马文远深知萧诚这门亲事的始末,如今又听说徐婉淑跟白梓轩的情事,心中只觉得郭氏实乃乱家的根源。只是他一个郡主府的长史,管不着靖远将军府的事情。
“郡主,要给宫里说一下嘛?”
徐婉如沉吟片刻,心想,靖远将军府这般大火,肃宗不可能一无所知。只是虎符一事,事关重大,如今只萧家和徐家两处的主子知道此事,若是贸然告知肃宗,徐家或许还可以无事,但是萧家必定要吃大亏。而今萧诚远在三边,徐婉如知道他前世投了英王麾下。现如今,可不好做出什么事情,推了萧家往英王那边去啊。
“郡主,”马文远知道徐婉如偏向萧家,劝道,“虎符一事,只怕有人所图不小啊……”
徐婉如一愣,前世逼宫的是英王,按时间算,距今至少还得七八年。可是万一这一次,逼宫的不是英王呢。
“太子……”徐婉如刚开了一个头,想说太子没那个胆子逼宫吧,却被马文远给截断了。
“而今东宫被人架在了火上烤,人心思变啊。”马文远把东宫属臣的心思,简单给徐婉如说了一下。
这一点,倒是徐婉如没有想到。毕竟,前世的肃宗稳坐皇位,只是太后借了孝道之名,不停夺权。天家母子争权夺势,倒是没有牵扯上东宫。而今邓太后已经去世,肃宗的刀磨得锋利,只等着时机合适,就让太子下去。若是他的慈父心多一层,太子或许能得个富贵终老。若是他心狠一些,东宫一干人等,性命不保啊。
徐婉如自己开府以来,身边也聚集了一些人手。这些人听命于她,自然也是有所求的。由己推人,徐婉如倒是也理解东宫属臣的想法。
“他们就这么着急?”徐婉如觉得,眼下虽然有谢家叛逃的事情,可是全国上下,皆握在肃宗手中,可不是什么逼宫的好时机。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马文远心想,若是白梓轩得了虎符,只怕连夜就要动手了。
“嗯,”徐婉如点点头,说了一句,“白梓轩和英王,私下有点关系。”
马文远一愣,他自然是知道,白梓轩得了英王举荐,才到东宫做了个侍卫首领。他们两家素日就有来往,郡主如何又提起白梓轩跟英王来了。
“白梓轩是给英王做事?”马文远直接问出了心中疑问。
徐婉如皱眉想了想,“更像墙头草吧,哪边好,他就往哪边走。”
前世的白梓轩,一开始就跟着太子做事。期间必定有跟英王联系,至于卖了多少消息,只有白梓轩自己知道。英王夺位之后,白梓轩娶了个肃宗的女儿,退去了一切官职,在家安心做一个驸马爷了。想来,英王对他,并不是十二分的放心。所以,徐婉如觉得,白梓轩是踩着两条船,哪边好,他就往哪边跳。
而今太子的颓势,京城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白梓轩会往哪边投靠,马文远自然清楚。
“让张友英去一趟丰城侯府吧。”马文远一锤定音,徐婉如也点头应了。
张友英是王锦鹏的心腹,徐婉如开府以来,他就带了几个锦衣卫的人,明面上做了郡主府的侍卫。让张友英去白家,自然就等同于告诉王锦鹏了。王锦鹏知道,肃宗自然也就知道了。
郡主府和忠顺府都派人去找绿蕉,丢失了虎符的萧家,自然更是倾其全力搜索她的下落。
萧家的火烧了大半夜,萧远水带人推翻了几排房屋,才把火给阻断了。
到了丑末,萧远水一身烟尘,疲惫不堪地回了铁瓦观。他的几个亲随,都跟着萧远水长途跋涉回京,一进城,就忙着灭火,忙着去追绿蕉,各自忙地不行。这会儿贴身跟着萧远水的,只有章鸣一人。
主仆二人进了厢房,章鸣就服侍了萧远水洗漱吃茶。萧远水靠了椅背,半闭了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
无论这次虎符丢失的结果如何,萧家的安生日子,只怕是到头了。好在父亲早就留了一手,练了七八万私兵,暗地里防着肃宗。英王这般咄咄相逼,拿捏的,就是萧家养的私兵。若是事态继续恶化,萧远水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想着大不了,也跟谢家一样,全家老小,一起叛逃。
只是,谢家有祖传的密道,他们萧家呢。
想到这里,萧远水苦笑了一声,他们家,眼下只能继续低眉顺目在京城继续熬着。熬到哪一天肃宗控制不了他们了,或者找到机会了,就全家迁出京城,再不受这憋屈的窝囊气了。
“姐夫,”突然有人推开门,冲了进来。
萧远水半睁开眼睛,只觉得外面的灯火有些刺眼。
来人正是他的小舅子陈宗明,火急火燎地喊了一句:“姐夫,宫变了!”
“什么!”萧远水大吃了一惊,赶紧追问,“是谁?”
陈宗明还没有回答,萧远水自己也猜到了。
“东宫?”萧远水一向是萧家最聪明的人,马上就想到虎符了,“大郎媳妇,是把虎符送东宫了?”
陈宗明点点头,“应该如此,眼下全城戒严了,再不许人出门了。”
本来,京城就有宵禁,寻常百姓压根就不会出门。权贵人家若是有急事,倒是可以执家主的名帖,与各处通融说明去向,方可走动。
只是一旦宫变,谁家也不敢牵扯到这个诛灭九族的事情里去。即使家中发生再紧急的事情,也不敢出门走动了,一个不小心,若是被人栽赃,扣一个谋反的罪名,岂不是自寻死路。
第1047章 青梅
第1047章 青梅
陈宗明本来带人在外追查绿蕉,他们萧家和五城兵马司来往甚密,陈宗明自然派人去跟各城的指挥使禀告一声,只说靖远将军府追捕逃奴,让各处行个方便。
五城之中,东城是安定侯沈允的族弟沈全,南城是萧家举荐的汪全,西城是镇国公谢家的旧臣严劲松,北城是承恩公邓家举荐的孙文良,而中城则是丁循的舅兄温磊。
算起来,除去东城和西城跟东宫并无纠葛,但是其他三家,都和东宫有些牵扯。
萧家在西城,起火的时候,西城兵马司的人就过来协助救火。火势下去之后,西城兵马司的人手就陆陆续续在撤了。谁想,到了丑末,却突然有人领了西城指挥使严劲松的命令,要求西城众人,立即回家,不许出门。好在萧家的火势已经控制住了,仆役们匆匆进门,陈宗明问清缘由,就赶紧来找姐夫萧远水了。
严劲松虽然是镇国公谢家的旧臣,眼下却站在了如意郡主府的背后,算起来,跟忠顺府和靖远将军府都有些香火情,所以陈宗明询问缘由,来通传的将士私底下就给他说了宫变一事。
具体如何,严劲松也不清楚,传话的人更是不清楚。但是陈宗明自己知道自家事,虎符,宫变,两个词一联系,就知道必定跟他们靖远将军府有关了。他来不及安排下人,只让管家去做,自己飞速来找萧远水了。
“他们可有提及,那边……情况如何了?”萧远水心知,起事的必定是东宫。除去太子,其他几个皇子实在没有必要逼宫。更何况,他们萧家的虎符,必定是去了东宫。
“实在是不知道啊,”陈宗明心情极其郁闷。这个虎符的事情,若是郭氏一开始不拦着他,说不定一早就解决了,绝对不至于落到萧家被烧,虎符被盗,最后太子这么一逼宫,直接就把萧家拖到灭九族的地步了。
萧远水眼下也顾不得徐婉淑了,只让章鸣带人去捉了徐婉淑,锁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与她说话。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情势。太子多半是不能成事的,萧家该怎么跟他们东宫切割清楚了,才是眼下至关重要的大事。至于万一太子成事,那就是后话了。
“最头疼的,就是没人知道宫里那边的情势,”陈宗明唉声叹气地瘫坐在椅子上,他受姐夫重托,却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纰漏,而今无力回天,陈宗明的心里,满是挫败感。
萧远水自然也知道,这个纰漏对萧家来说是件大祸事,却也知道,三边那里有他们萧家真正的底气。所以他倒是没有陈宗明这般绝望,眼下怎么跟东宫切割,怎么取信于肃宗,才是他心急的事情。
“三爷,少夫人身边的青梅,说她知道一些事情。”章鸣关好徐婉淑,顺便把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一长溜全给关了另外一个屋子。
“青梅?”萧远水微微皱眉,他们靖远将军府的丫鬟,不爱取些花啊,果啊的名字。多半是徐婉淑从忠顺府带来的吧。
正说着话呢,许老夫人身边的崔妈妈倒是来问了,“三爷,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萧诚虽然不认家里给娶的这个媳妇,可是徐婉淑却是八抬大轿正儿八经娶进门的长孙媳妇。火灾本就够呛,怎么三老爷还派人去问徐婉淑身边的丫鬟,弄的一屋子丫鬟哭哭啼啼,让人听了心中不安。
“崔嬷嬷,惊动母亲了?”萧远水一脸疲惫,本不欲吵醒母亲。
见萧远水疲惫至极,崔嬷嬷也是心疼,“老夫人觉浅,刚刚醒来,听见外面有人哭喊,就让老身来问一问。”
崔嬷嬷和老夫人以为,这虎符是在大郎媳妇手中丢失的。而她的丫鬟绿蕉又跑了各无影无踪。所以三老爷才让人逼问徐婉淑身边的下人,弄的人心惶惶。老夫人虽然也知道虎符事关重要,可是这般对自家人下手,她也是有些心有不忍,所以让崔嬷嬷来问一下。
萧远水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陈宗明,两人起身,“我们去母亲房里说吧。”
陈宗明自小就跟着萧家,这会儿去许老夫人屋里,倒是没什么不妥。
众人到了许老夫人屋子里,把这个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番。绕是许老夫人一生见过无数风雨,这会儿也是大吃了一惊。
太子逼宫,这事的确跟他们靖远将军府无关。可是他们萧家的虎符,必定在太子起事的过程里面起了重要作用。否则,不会他们萧家一起火,东宫那边得了虎符就连夜动手了。
但是如何弄清楚来龙去脉,撇清萧家,才是重中之重。
“三儿,让那个青梅过来说话。”许老夫人心知,这话不能让家中男子来问,而郭氏在这个事情里面,牵扯太深,这事只能她这个老太婆来做了。
萧远水吩咐下人去带青梅,回来的时候,郭氏也已经起身,跟了过来。
“母亲,这是为何?”
许老夫人一辈子都没有这一刻这般憎恶郭氏,若不是她生的女儿,跟太子说些有的没的,若不是她娶进门来的儿媳妇暗通东宫,他们萧家何来今天的大祸!
只是青梅哭哭啼啼跟了个婆子身后,也站了一旁,许老夫人眼下还不想吓着了她,使劲深呼吸了一下,死死压住心中的滔天怒火,只拿眼睛狠狠瞪了郭氏一眼。
郭氏丢了家中虎符,一夜惴惴不安,也没安睡。这会儿被婆母这么一瞪,心中的歉疚,反而少了几分。该她做的,她都本分做了,虎符丢也就丢了,只要能够找回来,萧家深受皇恩,最后也会不了了之的,何苦这般折腾。
只是当着婆母和小叔子的面,郭氏也只低头坐了一侧,并不言语。二房和三房的妯娌也都起身了,只是婆母这边有事,她们不是当家主母,便识趣没有跟来。郭氏自问,虎符丢失,的确跟她们婆媳两人有些干系。既然婆母要追责,她这个当家主母,自该坐在这里,听个仔细。
第1048章 质问
第1048章 质问
青梅惴惴不安地跪了地上,不敢抬头看人,只缩着肩膀拭泪。
“好孩子,起来说话,”许老夫人示意萧远水和陈宗明退后,让婆子扶了青梅起来。
有人安抚,青梅倒是稍稍安定了下来。把这些日子,徐婉淑身上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你说少夫人与人有私?”郭氏听了这话,就怒从心起,反驳道,“但是她出门并没带你啊。”
青梅一愣,不敢解释。
许老夫人皱眉,再次压下怒火,好言好语跟青梅说道,“没事,老身知道你没有撒谎,伱把你自己知道的,跟老身仔细说一说。”
青梅本就不是怯懦之人,她能被宋姨娘挑中,送到徐婉淑身边做陪嫁,自然是有几分能力的。她父母在忠顺府都是得脸的管事,消息自来灵通,知道宋姨娘的菊园不是什么好去处,就安排了女儿在绣房打些下手,等她长大了,准备做个绣房的管事。谁想,徐铮急匆匆定下徐婉淑的亲事,宋红妆抓住机会,就跟徐铮要了绣房的青梅,送到了徐婉淑身边。
青梅虽然有父母宠爱,却身不由己,来了萧家,也低调做事,从来不去徐婉淑面前争宠。毕竟,樱桃是怎么死的,他们这些家生子,可是十分清楚的。也就无依无靠的绿蕉,才会一心一意为徐婉淑做事。
“宋姨娘以前常请白世子登门,”青梅不说徐铮,反而点名了宋红妆,“白世子来忠顺府的次数多了,奴婢也见过几次,他身上的玉佩到了二小姐房里,奴婢自然是认得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明白了,为什么她一个从来没有跟着一起出门的丫鬟,会知道徐婉淑与人有私了。
徐婉淑跟白梓轩,婚前就有来往,婚后若是白梓轩的东西到了徐婉淑手中,还让丫鬟给认出来了,联系到徐婉淑与人有私,再自然不过了。
“那你为何不来说与我知道?”郭氏大怒,一方面是因为儿媳对自己儿子的背叛,一方面,她也不是个愚笨的,白梓轩在东宫做事,徐婉淑又偷拿了虎符。若是虎符落到东宫手中,他们萧家就万劫不复了。
萧远水和陈宗明对视了一眼,他们这个好嫂子,这会儿终于猜到事情的关键了。只可惜,虎符已经到了东宫手中。
“大夫人怕是不知道,奴婢才跟了二小姐几个月,”青梅有老夫人撑腰,这会儿说话也大声了起来,“之前是位叫做樱桃的姐姐,自小跟着二小姐长大。”
众人一愣,他们都以为,这个青梅和绿蕉,都是徐婉淑自小一同长大的贴身丫鬟,谁想,还有这么一说。
“那位樱桃姐姐,”青梅继续说道,“就因为捡到了郡主的荷包,递给了郡主,过了几天,就淹死在池塘里了。”
听了这话,众人都觉得惊诧,捡了一个荷包,如何就丢了性命。
郭氏倒是问出了大家的心声,“谁干的?”
“宋姨娘,”青梅也不讳言,“她们菊园的人,对大小姐嫉恨的很,樱桃姐姐就说了一句话,就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大夫人,您觉得,没凭没据的,奴婢敢来找您说话嘛?”
萧远水也不好继续沉默,出声给青梅作保,只要她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他保证送青梅回忠顺府和父母团聚。
青梅自从出了忠顺府,就没有想过还有回家的一天,听了此话,自然是心动不已。把自己观察到的,自己琢磨的事情,事无巨细,当着众人的面,一一细说了。
送走了青梅,屋里众人都有一些悔意。
萧诚是他们萧家的未来家主,徐婉淑这样的庶女,本就不是萧家的理想儿媳。只是当时结的冥|亲,对比一无是处的民女,徐婉淑这样的勋贵女儿,自然得了郭氏的青眼,用足了礼,正儿八经接进了门,谁想,会有这么多污糟事呢。
就因为与长姐不对付,就动手杀了自小作陪的丫鬟。婚前也就罢了,婚后还跟白梓轩来往,这巴掌,岂止打在萧诚的脸上,更是萧家人的脸上。
郭氏一向心疼儿子,这会儿知道儿媳可能与人有染,还为了情人盗取家中虎符,悲从中来,悔恨万分,拿了帕子,开始拭泪。
“大嫂且莫哭,”陈宗明有些没有好气,问道,“你可知道虎符去了哪里?”
“莫非,东宫?”郭氏大吃一惊,她做好了最坏的设想,谁想,还是到了东宫。
“哎,”萧远水拦下了憋着怒火的陈宗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嫂,东宫逼宫了。”
“什么!”郭氏端着的茶水,直接落在了她的膝盖上,翻滚了一下掉到地上,清脆地碎了。
郭氏也是武将人家出身,自然知道,若是跟逼宫扯上关系,只怕全家上下,无一能够幸免。而这起祸事,就是她娶进门的儿媳妇引起来的。素日里萧诚不看徐婉淑一眼,郭氏还为徐婉淑叫屈,如今想来,自己非要把这么一个儿媳塞给长子,结果明事理的,还是她的儿子。
“那……”郭氏想到儿子,就想到丈夫和公公,“我们家怎么办?”
“眼下只能等事情平息,再跟皇上谢罪,解释清楚了,”许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拼着我的一张老脸不要,也就是了。”
许老夫人跟太宗是表兄妹,于肃宗还算比较亲近的表姑。萧家多年也的确忠心耿耿,许老夫人心想,到时候只能把孙媳的丑事扔出去了。之后萧家在肃宗心目里,自然要大打折扣了。而她这个姨母的面子,此后再也没用了。不管如何,总要护住家中老小,也不能影响了三边的丈夫和子孙。
“让老二老三媳妇进来吧,”许老夫人吩咐。
郭氏知错,这会儿丝毫不敢反驳,乖乖出门带了二房和三房的妯娌进来。
许老夫人把家中的事情与她们说了,吩咐二房的李氏安抚下人,又吩咐三房的陈氏看好徐婉淑,莫要让她出了意外。
安排好一切,屋里只剩了许老夫人和萧远水两人。
第1049章 宫变
第1049章 宫变
“哎!”许老夫人今日长吁短叹,只觉得把这一生的叹气,都用在了今天。
“母亲也不要太过烦恼,船到桥头自然直。”萧远水心知,若是肃宗控制住局面,追究起来,萧家的错,也只在儿媳与人有私,偷拿虎符给了情人。至于东宫的萧茉,萧远水是一丝一毫也没有考虑的。
“这虎符使唤不动京城的将士啊,”许老夫人深知自家的底细,这虎符极少出现在人前,即使是在三边,估计也没几个将士看见虎符,就会听命行事的。
这一点,萧墨一早就跟妻子说的十分仔细了。他想在三边令行禁止,就需要树立萧家的威严,不能拿着一个虎符,处处提醒将士,他们是天子的将士。所以虎符失窃,许老夫人虽然担心,却没有担心到睡不着。可如今听说虎符落入东宫之手,东宫又带人逼宫,她就不明白了。这京城的兵将,到底是谁听命于这个虎符呢。
这一点,萧远水也没想明白。
京城的将士,他再清楚不过了。十万京卫,只听如意郡主的话,绝对不可能看见他们萧家的虎符,就听命行事。京城里面,就是五城兵马司还有一些人马。到了皇城,就是锦衣卫和飞羽卫这些二十四卫的人马。
至于是谁跟着东宫起事,这一点,萧远水倒是能够猜到一点。只怕是邓太后留下的几支卫队,会听命于太子。可是,光几支卫队,外面的人马一回防,马上就瓮中捉鳖了,他们哪里来的胆子,跟着太子谋事?
萧家想不明白的事情,肃宗也正犯嘀咕。
他知道自己近日对东宫逼的很紧,太子身上的压力不小。可是,怎么也没到起兵逼宫的地步啊。
魏明服侍了肃宗起身,宫门外面,已经有叛变的卫队聚集而来了。
“皇上,”王锦鹏身上挂着彩,进了肃宗寝宫,“他们从南边进来了,到昭德门附近了。”
“朕不走,”肃宗有些赌气,“朕倒是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打到乾清宫来。”
“皇上万金之躯,岂可立于危墙之下。”王锦鹏好言好语相劝,“钦安殿那边比乾清宫小,地势又高,易守难攻。”他没说出口的是,钦安殿就在皇城最北边,若是事有不逮,他们拥护着皇上往城外冲,还能去寻京卫的帮助。
如意郡主让张友英带话,王锦鹏就立刻点兵进宫了。听说郡主府也已经派人去京卫搬救兵了。一来二去,只要能拖延两三个时辰,京卫就该到了。
王锦鹏得了消息就飞速进宫,安排好肃宗身边的防护,就带人去巡视城门了。谁想,太子这次的速度极快,带着人很快就到了南门。
南门是百官早朝的入口,素来就有不少兵将防守。这会儿见到黑压压一群人,骑着马亮着兵器,呼啸着往宫门而来,南门的守将心知不妙,赶紧点兵守门。
大楚沿袭前梁的习惯,天子设二十四卫,除去锦衣和青眉两处,管着宫禁的,正是金吾,羽林,虎贲,府军四处。这四处分前后左右各四卫,轮流守着皇城四个方位。而今天晚上,守着南门的,正是金吾前卫和羽林前卫。
“杜大人,这是怎么了?”问话的,正是金吾前卫的指挥使杨威。
金吾卫一向是肃宗的心腹,而羽林却是从贺太后一朝开始,就是太后弄权的产物。肃宗送走了邓太后,已经收拾过一番羽林卫,如今的羽林前卫指挥使杜可真身家清白,才勉强混过了肃宗的大清洗,侥幸保住了指挥使的位置。即使如此,肃宗仍旧让金吾卫的人看着羽林卫,守卫的时候两卫各自派人。以金吾卫为首,羽林卫为辅,巡视宫禁。
杜可真一早就看见墙外来人,其中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将士,他认的清楚,正是羽林后卫的同僚。杨威这般发问,自然也是看清来人的面孔了。
“像是羽林后卫的人,”杜可真知道糊弄不过去,就直接点破了,“带头的那几个,像是羽林后卫的指挥佥事,卢峰和王炼。”
“杜大人,你可看见他们指挥使沈文忠?”杨威从垛口处细看,只见墙外的人越聚越多,从一开始的三四百人,到如今近千的样子,心中暗自吃惊。他已经让人去告知肃宗,这南门守将不过三百余人,其中还有一百多的羽林卫。如何安抚杜可真,不让羽林卫的人反目,才是杨威的最大目的。
“没有看见,杨大人呢?”杜可真也凑在另一个垛口往下看,听见杨威的问话,回头说道。
两人一向没有什么交情,因肃宗的吩咐,杨威自觉地自己比杜可真高那么一层,素日以上位者自居。而杜可真为人并不强势,被杨威压了一头,也认命了,并不强出头争权夺势。
这会儿看见羽林后卫的佥事冲在前面,两人心里都有点数,只怕这些逼宫的人,已经把反对的人斩杀了。羽林后卫的指挥使沈文忠,正是邓太后去世之后,肃宗新换的人选。他跟邓太后挑选的佥事,自然不是一条心的。
墙下的人越聚越多,自然有人开始撞门。
“放箭,”杨威一声令下,墙上的弓箭手齐齐出手,撞门的人应声倒下,其他人见状,往后退了几丈。一时间,里外两拨人马,隔着墙,拉开了距离。
“杜大人,是我啊,卢峰了。”墙外有人开始出声。
杨威找了弓箭手,让人隔空把这个上前的卢峰给射杀了。只是卢峰也是常年守着宫墙的卫军,如何不知道哪里是安全距离呢。他就勒着马,停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外,扬声跟里面喊话。
杜可真不愿搭理卢峰,他一向明哲保身,否则也不会在肃宗的清洗下存活下来。
可是卢峰这般呼喊,若是让围墙上的羽林前卫的人马听了,觉得杜可真已经跟卢峰沆瀣一气了,岂不是动摇军心。
所以杨威上前,推了一下杜可真,让他回一下卢峰的话,顺便也探一下对方的深浅。
第1050章 开门
第1050章 开门
“卢峰,”杜可真一开口,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你们这般深夜围攻皇城,莫非是要造反?”
卢峰哈哈一笑,大声说道,“杜兄,你的脖子上,是不是架着一把刀啊?”
这话一出,里外的羽林卫都有些哗然。
杨威着急,只得给身后的金吾卫示意,让他们给一个阵营的羽林卫传话,如今两位指挥使正要齐心合力对付反贼,切莫听信外人的胡言乱语,乱了军心。
“卢峰,你这般胆大妄为,犯下株连九族的大罪,可曾想过家中老母?膝下幼子?”杜可真与卢峰有些交往,也曾登堂拜见过卢家老夫人,这会儿就拿卢家家事说话了。
“杜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卢峰反驳道,“而今天子昏庸,不孝不悌……”
这话实在是大不敬,杨威听到一半,就不敢让卢峰继续说下去,从垛口探出脑袋,往墙外喊道。
“反贼卢峰,”杨威刚想说些话喝止卢峰毁谤皇上,谁想,嗖的一声,一支箭就这么从他的眼前,笔直射了过来。
杨威退避不及,就迟了那么一刹那,被那冷箭射穿眼睛,笔直往后,几近穿透了他的脑袋,顿时倒地,没了气息。
墙上众人一惊,急急后退。
谁想,墙外的卢峰突然大笑了起来。他跟王炼两人,一明一暗。他去说话引了杜可真和杨威的注意力,而王炼本就是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只等着杨威靠近围墙,就要出手取他性命。
果不其然,三两下,杨威性子急躁,忍不住出头喊话,就这么着,轻易地被王炼取了性命。
墙上的守军见金吾卫的指挥使去世,顿时喧哗了起来。
卢峰为人有几分口才,这会儿趁机就高声喊了起来。
“当今天子,为人君主,昏庸无能,刻薄下臣,逼死贤妃,使得大楚上下,离心离德;为人子弟,刻薄寡恩,不孝不悌,让太后含恨而终;所幸上苍怜悯我大楚,太子聪慧又礼贤下士,正当盛年,合该登基,取而代之。”
宫门的侍卫听在耳中,都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话,谁也不敢开口反驳。
卢峰的言下之意,归结为三点,肃宗逼走谢家,为君不明,逼死太后,为子不孝,杀兄困弟,不封藩王,为兄不仁。
城门上的羽林卫,听了卢峰的话,已经有些动摇了。不管如何,他们三百人,绝对挡不住墙外上千人的攻势。若是死扛,必定要丢性命,还不如,加入叛军,盼着他们一鼓作气,逼着肃宗禅让皇位。一旦太子登基,他们就是从龙有功了。
众人的心里,都已经有些妥协了,只是羽林前卫的指挥使杜可真还没退让。
“杜大人,”卢峰终究是个武将,知道杜可真的软肋所在,“上次的清洗伱躲过了,这一次呢?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我老卢跟你,可都是承恩公挑出来的人啊。”
这话一出,宫门上的众人,齐刷刷看向了杜可真。
羽林卫的将士,很多都是邓太后一手提拔的。即使肃宗清洗了一番,仍旧还有不少人,对邓家心怀感恩。毕竟,像卢峰和杜可真这样的武将,如果没有机会进羽林卫,至今也只不过是军队里无人知晓的一个小卒。抑或运气好一点,混一个百户当当,也就止步于此了。
说到底,他们如今能够位居羽林卫的中上层位置,都归功于承恩公当年的青睐。
邓家一早就从军队里挑选苗子,从十岁出头开始培养,做的好的,就送往各处。而卢峰跟杜可真,都是这样的出身,跟邓家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羽林卫里面,像他们这样的将士,少说也有几百。如今卢峰高声一呼,宫墙里面的人听见了,有的是心有戚戚,也有人提高了警惕。无论如何,卢峰这么一嗓子,就把当年邓家送进宫的人,都逼到了绝路。若是他们不加入,日后肃宗清算,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
杜可真进了羽林卫之后,一直谨小慎微,没有主动往邓太后身边靠。而那个时候邓太后大权在握的时候,有的是人贴上去抱大腿,所以杜可真这样的,就避开了风头,安静度日。直到邓太后去世,肃宗清理羽林卫,也没有找出杜可真这样的。说到底,杜可真的确是走了邓家的门路进宫,可是进宫之后,他只想为肃宗做事,并不愿意参和到天子和太后的斗法里面。谁想,今天还是被卢峰揭穿了进宫的底细。
杜可真心知肚明,自己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正犹豫间,看见宫门下有人拥簇着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锦袍男子,往宫门方向来了。
墙外的将士们齐刷刷跪倒,高声喊道,“见过太子殿下!”
杜可真在宫墙上看的胆战心惊,他从来都不知道,太子在军中竟然有这么高的人气。而今正主来了,他这个虾兵蟹将,该何去何从?是继续拦嘛,他们拦得住这么汹涌的人群嘛?
太子到了南门,肃宗自然也听说了。
王锦鹏正护卫着肃宗往钦安殿去,肃宗隐隐听到南边传来呐喊声,心中奇怪,倒是也没有开口询问。等进了钦安殿,肃宗就问了,“叛军他们到了何处?”
王锦鹏回复道,“可能是太子来了,所以声音大了一些,锦衣卫的人刚刚来传话,叛军还在午门纠缠。”
“守午门的是谁?”肃宗追问。
“金吾卫的杨威,还有羽林卫的杜可真。”王锦鹏解释道,“有杨威在,他们一时半会儿进不来。”
杨威是肃宗的亲信,所以肃宗对他的能力,还是有几分知晓的。
“报……”殿外锦衣卫又有消息来报。
“说,”王锦鹏直接示意手下说话。
“皇上,杨威死了,太子来了,杜可真开门了。”侍卫也不敢抬头,把噩耗传给了肃宗,就侧立一边,不再出声。
锦衣卫一向手握百官的底细,可是这会儿,他们在杜可真身上,却是马失前蹄,没有摸清底细。
第1051章 逼宫
王锦鹏把午门的情况问了一个仔细,侍卫不敢复述卢峰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却被肃宗呵斥了一番,只得老老实实,逐字逐句,给肃宗说了一个仔细。
肃宗气地双手发抖,摸到佩剑,刷地一声抽了出来,砍在了身边的柱子上。
“皇上息怒,”王锦鹏也没料到,太子如今,竟然敢这般大逆不道。而今羽林卫叛变,守宫禁的其他三处,除去金吾卫是肃宗的心腹,虎贲卫和府军卫,里面说不定也有杜可真那般的人物。所以王锦鹏不敢大意,调了五六百的金吾卫守在钦安殿外面,而他带领的锦衣卫,已经派了几百往东西方向突围,去迎京卫进宫。而剩下的几百人,已经准备着万一不敌,护卫着肃宗出逃了。
“逆子哪里来的人马?”肃宗十分不解,即使羽林卫听命于太子,也不过一千余人。且不论,这一千多人里面,大半还留守在皇宫里面,如何就跟太子联系上了。
“皇上,是南城和北城兵马司的人。”王锦鹏倒是把太子的人马摸了个清楚,就跟肃宗细细解释了一番。
北城是邓家举荐的赵松源,肃宗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听见的时候并不吃惊。可是南城,南城不是萧家举荐的汪全啊。
“萧家也卷进去了?”肃宗大怒,他的好儿子,倒是煽动了萧家来逼宫,实在是了不得了。若是萧家出手,这事可真不好说了。
“可能是看了萧家的虎符,”王锦鹏并不知道真相,但是就他的了解来看,汪全十有八九是看见虎符,才做的决定。
“可是这个虎符,没什么人见过啊。”肃宗跟萧家一样,心里都一清二楚,这虎符实际上毫无功效,如何就让汪全从命了呢。
“皇上,”王锦鹏说道,“富贵险中求,总有人不想走正路的。”
肃宗大恨,他从三皇子的位置上苦熬了多年,不愿意儿子经历他的苦难,所以登基的时候,直接就册立太子。谁想,今天就是他的好太子,借着他封的名义,领兵逼宫。
南北兵马司的人马,两处合起来,就有四千多人,加上太子东宫的私兵,拉拉杂杂六多千人马往皇宫而来,自然落入了很多人的耳目。只是肃宗和太子的父子相争,臣子们实在插不了手,更何况,城里的文臣武将,谁手里也没多少侍卫。而武将里面为首的谢家,刚刚叛逃,而萧家,正忙着救火。所以,一时半会儿,没有哪个武将敢出头,来护卫君王。
而肃宗宫城里面,也就二十四卫,差不多二万的人手。若是羽林卫忠心耿耿,那肃宗的人手还占上风,加上宫墙宫门,叛军除去在宫外骚扰一番,并无大碍。
可是羽林卫反叛,叛军这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的,肃宗也不知道,他们杀到北边,还要多久?难怪王锦鹏非要让他挪到钦安殿了。或许这会儿,太子手中的人马,已经超过了肃宗的人马。
“如意出城了嘛?”肃宗想到女儿,心中才稍微平和了一些,若不是如意小心谨慎,让张友英进宫说了一声,今天太子突然发难,肃宗自觉不一定防备的过来。
“郡主出城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京卫军营了。”王锦鹏唯恐肃宗怒极伤身,听他提起徐婉如了,自然跟着转移话题,给肃宗宽心了。
皇宫太大的好处与坏处,都十分明显。
坏处就是,两万多的人马,分散各处守卫,就如河水入了大海,身边总觉得缺人。好处却也恰恰应在这个大字上,叛军进了皇宫,一关一卡,皆需要对阵或者劝降,一来二去,折去了不少时间。
更何况,眼下诸人都以为,肃宗还在乾清宫里,叛军一股脑地往那个方向猛冲。
王锦鹏琢磨着,若是叛军一切顺利,冲到乾清宫,也得一个时辰了。那时候,如意郡主也差不多进宫了。一来二去,时间刚刚好。
钦安殿的防卫,有他们锦衣卫的人,就足够了。所以眼下,王锦鹏并不紧张,这场逼宫,太子注定要失败了。
肃宗跟王锦鹏正说着话呢,却听说有叛军在冲北门。
“可是太子的人马?”王锦鹏赶紧追问细节。
“回大人的话,有人认出叛军里的几个,是五城兵马司东城的人马。”回报的侍卫素日就在京城打听百官的隐私,认出五城兵马司的人,并不奇怪。
“东城?”王锦鹏大吃一惊,“沈家?五皇子?”
这事怪不得王锦鹏吃惊了,肃宗的几个皇子,在军中都没什么势力,所以,肃宗一向没有料到,会有今天逼宫的事情。结果,坏事成双,除去太子逼宫,连五皇子都参合进来了。
要说太子逼宫,还有几分道理。王锦鹏作为肃宗身边最知道底细的人,十分清楚,太子已经没有未来了,东宫的属臣拼命一搏,撺掇了太子出手,并不奇怪。
可是五皇子,他年纪比太子小上三岁,刚刚成亲,王妃侧妃都是名门淑女,而他的母妃淑妃甚是得宠,最重要的是,他的外祖父沈允掌着户部,是肃宗最为倚重的计相,他如何也来逼宫了?
若是从南边打进来,没有一两个时辰,是到不了钦安殿的。
可是,如今五皇子带人从北门冲进来,只怕不用半个时辰,就能注意到钦安殿。素日里从来没多少侍卫把守的钦安殿,如今却被围了个铁桶似的,只怕五皇子再傻,也能猜到肃宗就在这里。
“北门有多少人,”王锦鹏心想,这北门可千万要守住了,无论如何,必定要撑上一个时辰。
“守门的是府军后卫和虎贲后卫,”侍卫回道。
“再调右卫前去把守。”王锦鹏心想,再添两卫,多少应该能撑的久一些。
调派好人手,王锦鹏进去与肃宗复命,却见他脸色铁青,有些不妙。
“皇上,皇上,”王锦鹏和魏明赶紧扶了肃宗坐下。近日为这谢家出逃的事情,肃宗和内阁每天都商议到子时,连着大半个月没有安歇。今天再被两个皇子轮番逼宫的事情给气着了,实在有些气血上头。
第1052章 御医
今夜的太医院,也与往日有些不同。王德安自从避开了宫嫔争宠下毒的一劫,就突然没了进取之意。他祖辈从医,以悬壶济世为己任,谁想,差一点就身败名裂,连累家人。要不是他家长子王清远受了如意郡主的照顾,得知后宫不太平,早早避开,他们王家,或许早就不存在了。
上次卷入争宠下毒一案的同僚,如今死的死,冤的冤,王德安不得不物伤其类啊。
院判见他这般不上进,也有些微词。只是王德安只求平安,院判也奈何他不得,只好安排他多多值夜。肃宗正值壮年,身体一向康健,后宫的主子也多年轻,因此夜间值班,虽要熬点日夜颠倒之苦,却没什么大事。王德安带了长子王清远,已经做了许多夜班。
他倒是想过其他出路,只是他们王家几代都做的御医,实在是没有其他出路。若是让他出宫,王德安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籍贯上的老家,已经离开了几代人之久,而京城里的谋生,御医世家出身的他,多少也是看不上的。
所以,王德安进不得,也退不得,只带着长子王清远,教他好好学医,求一个医者本分。
今夜父子两人正围了一处读医书,就隐隐听见刀枪的声音。而后太医院附近护卫的虎贲卫,又派人传讯,要求众人关门闭户,不许出去。太医院众人见惯了宫廷变故,却也极少遇到这样的意外。只是众人都是聪明人,多不言语,按护卫们说的做了。
王清远毕竟年轻,遇到意外,难免有些疑惑。王德安只得避开众人耳目,低声吩咐了儿子几句,让他切莫好奇。
两人正低头说话的时候,却见外面来了个虎贲军的头领,指了父子两人,就吩咐他们带上医箱跟随,也不说去哪儿,也不说去给谁看病。王清远有些不安,看了看父亲,只见他飞速收拾了医箱,也只得默默跟上。
侍卫带着王德安父子两人,一路往北。
王清远心中越发疑惑,他虽然年轻,可是在这宫中行走,也有个五六年的经验。再加上这半年以来,他们父子多值夜班,从来没见过这般多的护卫。更何况,这一路往北,究竟要去见谁。肃宗和他的六宫粉黛,谁也不住这个方向啊?
走在前面的王德安,心中也有一样的疑惑。只是今夜这模样,多半是有宫变。王德安毕竟年长了一些,猜到了宫变,也猜到肃宗多半无恙,否则,宫中不会这般沉着。
一行人到了钦安殿门口,王德安心中的猜测,就得到了认证。远远地瞅着,王德安就看见了锦衣卫的人。护卫将他们父子交给了锦衣卫,王德安就低了头,再不敢抬眼到处乱看了。王清远虽然年轻,却也识时务,见父亲突然紧张了起来,他也知道事情的轻重,不敢造次,只随了父亲身后,一起前行。
“魏公公,”带他们的锦衣卫突然停了下来,指着王家父子说道,“今晚值夜的里面,就属这位王御医的手段最高。”
王德安父子在宫中多年,自然是认得肃宗跟前大太监魏明的。到了这会儿,王清远也知道,他们父子来给肃宗看病了。
魏明也不闲话,带了王德安,一路往钦安殿里面走,一路就跟他说皇上的事情。
王清远听着,左右不过是积劳成疾,一时间累到了。这样的病症,放到他父亲手中,算不得什么难事,一时间,心中也轻松了不少。
进了正殿,父子两人见过肃宗,就起身问起了症状。
王德安与肃宗说话间,王清远偷偷瞟了几眼肃宗。就见他脸色有些泛黑,声音有些火气过重,其余都还不错。也不知道今夜发生了什么,能把一国天子,给气成这样。
王德安正给肃宗切脉,就听见北边传来刀枪声,呐喊声,马蹄声,声声不绝,似乎是朝着钦安殿的方向来了。
王清远再年轻再无知,也猜到了真相。今晚是有人逼宫了。只是,逼宫的是谁呢?联系到前几天太子东宫被封,后来解封没多久,就受了宫中的斥责,王清远也猜到了,是太子。一定是太子逼宫了。
只是,太子怎么从北面进攻了?
要知道,肃宗的乾清宫居中,南面就是上朝用的太和殿,百官的官衙也在南门,除去守门的侍卫,到了夜里,基本没什么人。反而是北面,满满的都是人,靠近北边神武门的,是内侍宫人居住的东西五所,再一路南下,要过好多关口,才到乾清宫。然而,太子弃易就难,反而从北面逼宫了?
联想到肃宗如今就在钦安殿,王清远猜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南边,估计也有人马逼宫了。
这南北夹击的,不会都是太子吧,想到这一点,王清远心中,难免有些紧张。若是如此,今夜只怕不好对付啊。
王清远正担心呢,就见他父亲拿了银针,开始给肃宗做针灸了。
肃宗最近为了谢家的事情,心力交瘁,突然又遇到太子逼宫,心火一下子上去,就时时头晕。王德安的针灸,在太医院里数一数二,应对肃宗这般上火的症状,一针下去,过了半刻,肃宗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王清远提心吊胆,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就看见锦衣卫的指挥使王锦鹏进来,说了一句,“皇上,他们都往乾清宫去了。”
虽然王清远没有看见肃宗的神情,却也知道,钦安殿里所有的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父子今夜来了钦安殿,也算是卷入了此事,只怕日后,也脱不了身。此刻众人都稍微松泛了一些,王德安父子,也互相对了一下眼神,看来,局势到目前为止,还算可以。
“皇上的法子真有效,”说话的是个公公,可是跟魏明的大大方方不同,这人的声音里面,谄媚的味道,是藏也藏不住。
王清远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撇了一眼,似乎就是内官监的大太监刘芳。
第1053章 争执
肃宗身边的几个大太监,王清远进宫之初,就听人说过许多次。
司礼监的掌印魏明,据说是邓太后送到肃宗身边的,此后魏明伴着肃宗长大,只对皇上忠心耿耿。而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宋保和内官监的刘芳,这两人倒是肃宗年少的时候自己挑选的,也因为这一层关系,宋保和刘芳两人,跟魏明之间,颇有几分争抢之意。
看来,他们父子今晚,真的是撞见了开国以来最大的意外。肃宗身边的三个大太监,齐齐都集中到了钦安殿。
“哼,”肃宗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接刘芳的话。
刘芳自小陪着肃宗长大,情谊自不必说,而他的个性,又是一个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人。在上位者看来,这样的人爱憎分明,个性鲜明,所以素日里,肃宗对刘芳过界的言行,多有宽容。
肃宗哼这么一下,已经足够刘芳接着往下说了。
“要不是皇上英明神武,”刘芳说道,“吩咐了承光门熄灯,他们也不会往南边去了。”
王清远心想,这都被儿子逼宫了,往南还是不往南,还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嘛?
果不其然,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肃宗眼下还没反应过来,刘芳的几句话,也算是给他挽回了一点尊严。这个晚上,先是太子逼宫,从南边过关斩将,畅通无阻地进了宫城。再是五皇子,年纪轻轻,就仗着背后有个做计相的外祖父,也敢进宫。
肃宗自己也是皇子出身,五皇子这种行径,在他看来,跟逼宫无异。无论事后,五皇子是说自己来帮肃宗,还是来对抗太子,肃宗心中,早已经给五皇子记下了一笔,趁乱起兵逼宫,不信不义,不孝不悌之人。
眼见着五皇子带人冲破了北边的神武门,也进了皇宫,肃宗就让人熄了承光门的灯。只留了南北向小长街的灯。五皇子的人马进了宫,也没多想,顺着灯光的指引,就直接往南而去了。
实际上,熄了灯的承光门后面,赫然就是肃宗藏身的钦安殿。而肃宗的亲信侍卫,也收起了刀光剑影,隐藏了身形。
这个冬日的深夜,还很长很长。他们只能先等着,等到不得不出手的时候。
眼下,还不是时候。
五皇子自小跟着母亲淑妃,就在储秀宫长大。他虽然知道,北边的东西五所,是内侍和宫人们的住处,却也没怎么用心。冲破北门,他一心就想着先往储秀宫去。太子逼宫,他母亲淑妃所在的储秀宫,也不安全。
只是,他外祖父的人,却一心只往乾清宫去。而带队的,却是东城指挥使沈全。沈全是计相沈允的族弟,深知如何做,才符合沈家的最大利益。如今太子逼宫,他们沈家的皇子也入宫,若是一着不慎,别说是救驾,只怕最后被安一个逼宫的罪名,都是难保的。而今这般关键的时刻,哪里能够儿女情长,妇人之仁,记挂什么淑妃呢。
淑妃是沈家女儿,在这后宫中位高权重,她必定有自保的方法。更何况,太子逼宫,手中就那么点人马,自然要尽快见到肃宗,哪里分得开人手,去管淑妃什么事情。
只是,五皇子毕竟年轻,虽然已经开府成婚,却仍旧担心母亲,执意要去储秀宫,先见见淑妃。
沈全跟族兄沈允完全不同,他自小在军中长大,一向是个粗人,如何懂得怎么劝服一个锦衣玉食长大的皇子。三言两语,就被五皇子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好在五皇子的手下,也有头脑清楚的,出来劝说了一下,五皇子才没有当下问责沈全。
沈全心里憋着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沈家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皇子有皇子,何必参合太子逼宫这件破事。他们沈家,有的时间,等着肃宗老去,换他们沈家的皇子上位。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这个机缘实在是太巧合了,沈家想着搏一搏,说不定早点拿到下任太子的位置,所以才起兵进宫。
按理说,肃宗正当年,身强力壮,军政全抓了手中,底下的皇子们,绝对不敢有异心。只是,太子实在是被逼的没有退路了,所以才有了逼宫一出。
本来,得知太子有反心,计相沈允只是微微一笑,只觉得太子自寻死路,并没有动作。
可是得知太子拿到了萧家的虎符,沈允的想法马上变了。不管萧家是真心假意,只要太子拿到萧家虎符了,萧家在太子这条破船上就下不去了。既然如此,萧家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跟着太子逼宫到底。萧家这些年在京城和三边的实力,别人或许不清楚,可是管着天下钱粮的沈允,却是十分清楚的。若是太子运气再好那么一点,今夜的逼宫,最后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啊。
为了截断太子的后路,沈家也打算进场博上一博。
若是肃宗和太子两虎相斗,互有损伤,他们沈家五皇子进宫,以救驾之名,行逼宫之实,拿稳了新太子的位置,甚至,直接送了肃宗做太上皇,也无不可。
若是太子势弱,沈家也可以借救驾之名,全身而退。若是太子势强,他们沈家,也可以作为反对弑父太子的第一人,此后借此打出旗号,名正言顺做了正统第一人的位置。
至于其他几位皇子,最出挑的三皇子,却是德妃所出,只有一个清贵出身的大学士外祖父,手下没有一兵一卒,无法出战。
沈允毕竟是半个兵家出身,遇到混乱的时节,深知时机稍纵即逝,立马安排了族弟带着五皇子进宫,自己在家坐镇。
谁想,刚进了宫门,外孙五皇子就和沈全争执了起来,为的,就是去不去储秀宫的事情。
按理说,五皇子已经封王,王府里总有几个头脑清楚的长史。可是,淑妃过于溺爱儿子,五皇子府中的几位长史幕僚,全是淑妃一手安排的。在他们眼里,淑妃这个正头主子的安危,自然是十分重要的。所以,五皇子跟沈全争执之时,他府中的人一句话都不劝,只一心一意想着先去储秀宫。
第1054章 突围
沈全争不过五皇子,只得带着人马,跟着五皇子先去储秀宫。他心中存了几分侥幸,想着太子从南边进来,说不定没有那么快。他们先去一下储秀宫,接出淑妃,再去给皇上救驾,说不定时间还有余裕。
就这么着,五皇子打着孝悌之名,带着人马,先去了储秀宫。
谁想,人马刚进了东小长街,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东小长街在储秀宫的东边,由南往北,十分细长。
沈全打马走在五皇子的身后,见不远处有侍卫挡路,就知道不妙,大喊了一声,“快往后撤!”
好在这批人马,多是沈全的亲信,听见他大声喊叫,也不顾五皇子的意思,直接就往后撤退了。五皇子一愣,但是他也不是真的天真,若是长街有人把守,只怕他母亲淑妃,已经在太子手里了。若是他带着人马,非要进这个细细长长的长街,非但讨不了好处,说不定,自己都要被俘虏了。
众人急匆匆后撤,却见长街两侧的墙头,竟有人拖出了弓弩。沈全心中大惊,他深知太子为了逼宫,必定不会到后宫来围击他们。肃宗眼下人手不够,亲信侍卫,必定都围着皇上,也不会来后宫。这么一来,围攻他们的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是皇后啊,太子逼宫,她这个生母若是再不动作,岂不是坐以待毙。
邓皇后再沉默,也是邓太后的侄女啊,邓太后当年几乎一手抓了后宫的所有防务。这里面,又有多少,落到了邓皇后的手中?
沈全心知不妙,挥着剑,挡开射来的弩箭,护着五皇子往外冲。
五皇子虽有马上骑射的经验,可是这会儿,一招不慎,就是一个死字,这般情急,他也顾不上什么母慈子孝了,只字不提淑妃,勒着缰绳,放低重心,只求速速离开长街。
眼见着身边不停有人坠马,五皇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见着就要脱离长街了,却听见嗖的一声,一支弩箭就扎在了他的马背之上。五皇子惊吓过度,也顾不得马儿中箭,挥着马鞭只想着快跑快跑,却不知马儿中箭吃痛,早没了力气。他这么一挥马鞭,马儿受力不住,只见跌了下去。好在沈全眼明手快,伸手抓住了五皇子,往上一提,放到了自己马上。
两人低着头,急匆匆冲出了长街。
沈家在宫里,也是有些眼线的。沈全和五皇子这般大的动静,早有人过来了。只是忌惮皇后的人马,不敢上前。这会儿见两方的人马渐渐分开了,那内侍也壮了几分胆子,来找五皇子说话。
“太子往北边去了,”那内侍本是淑妃宫里的人,后来去了乾清宫,五皇子素日就见过他,听了这话,倒是有几分不信了。
“皇上在北边,”那内侍怒了怒嘴,示意北边的方向,“听说是钦安殿,侍卫们都去那里了。”
五皇子不信,沈全却是相信的。
如果沈全是肃宗,他很可能也往北边躲。北边是内廷,人手众多,即使逼宫的人进了皇城,也没那么快找到肃宗的所在。只是,他们沈家从北门攻进来,如何就错过了肃宗的所在?还不是因为五皇子口口声声喊着要见淑妃,沈全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今天晚上,出师不利。
“那边呢,”五皇子指了指小长街的方向。
内侍不敢回头,“是皇后的人马。”
“皇后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别说五皇子奇怪了,连沈全都很意外,不是都说,邓皇后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妇人嘛。
“太后留给她的。”内侍也不清楚,但是这些侍卫,就这么突然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最先进的弓弩,最锋利的刀剑。
“快走,”沈全眼下不想在后宫耽误太久,“我们也去钦安殿。”
五皇子看了一眼储秀宫的方向,还是有些犹豫。沈全再喊了一声,五皇子还是应下了,接过侍从的马,飞身上马,带着众人往北边去了。
内侍看了一眼离开的众人,隐身进了黑夜。他虽然是储秀宫出身,可是乾清宫待他不薄。眼下肃宗的皇子争相逼宫,夺权夺利,他就指点五皇子,速速赶去钦安殿,至少,能拦一下太子。
正如五皇子所料,淑妃这会儿被人绑了个结实,送到了邓皇后跟前。
邓皇后一身戎装,站了骏马身边,看起来不是那么真实。淑妃的人生过了大半,却从来没有见过邓皇后如此飒爽英姿的模样。
“皇后?”
看见淑妃眼里的诧异,邓皇后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也是,他们邓家在世人眼里,一向都是外戚,谁还记得,他们邓家以前,也是军功起家的,邓家的女儿们,自然也是深谙骑射的。
“绑上马,带着一起去。”邓皇后也不管淑妃如何了,只吩咐下去。
不管如何,就凭五皇子记得要来储秀宫看一眼,淑妃这个母亲,就还有几分利用价值。
“其他人呢?”邓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沈周问道。
“眼下顾不得了,”邓皇后踩了马镫,轻轻松松上马,很是决绝地往北边而去。
若是她和太子赢了,这六宫的人,她要谁生,要谁死,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如果她和太子败了,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若是太子今晚没有起兵,邓皇后还不知道,她的儿子,已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她是宫中妇人,女子又以忍耐为美德。邓皇后觉得,再忍一忍,说不定就能变好了。但是,她却忽视了跟随太子的那些人。众人读书求功名,进了东宫,所为的,不过是一个未来。眼见着东宫在肃宗这里越来越吃罪,人心易变,有人是离开,有人却是撺掇着太子起事。趁着眼下还有一搏的机会,博上一博。
早知道,邓皇后叹了一口气……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啊。
邓太后早就说过,肃宗心里的这根刺,是不会消失的。邓皇后不相信,所以上次她站了肃宗一边,这是她的骨肉血亲,谁想,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第1055章 逼近
王德安给肃宗做好针灸,正收拾东西,就听见有人进来传报。
“太子到天一门了。”
肃宗的面色一凛,王锦鹏把信得过的侍卫全召到了钦安殿左右,也不过几千人。钦安殿附近的道路狭窄,太子的人马再多,一下子也来不了那么多人。反倒是他们防守的几千人,勉强还能抵抗一阵子。只是,若是太子的人手过多,一批批杀将上来,只怕自己这边,守不了太久。
如意虽然已经去了京卫,可是这救兵,一时半会儿,也不是说到就到的。
“把他挡在天一门,”肃宗狠狠地看了一眼外面的黑夜,“找几个神射手。”
王锦鹏眼睛也没有眨一眨,接了旨意,就下去找人了。太子敢逼宫,他自然敢找人射杀了这般乱臣贼子的太子。别的不说,锦衣卫里面,真不缺百步穿杨的神射手。
门外呐喊声越来越响,王清远有些担心,看了一眼父亲。王德安见了,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如今他们父子两人,是出不去了。肃宗若是安好,说不定他们父子还能落一个好。若是太子逼宫成功,他们父子作为太子弑父的见证人,只怕也是要跟随肃宗到地下去的。
肃宗远远地瞥了一眼,看见王家父子无声的交流,心中有所触动。太宗在位的时候,他这个三皇子,做的极其憋屈。虽然忙于政事,并没有太用心于王府和子女身上,可是太子和几位年长一些的皇子,跟肃宗也都有过父慈子孝的温馨时刻。可如今,他的嫡子,早早就立做太子的嫡子,带着兵马,来跟他刀枪相见。天家何曾有过父子情?肃宗的眼神,不禁又冷了几分。
肃宗正发呆,王锦鹏倒是回来了。
“皇上,先前进宫的五皇子,”王锦鹏说道,“冲到储秀宫附近,遭了埋伏。”
“埋伏?”肃宗一愣,太子有这么多人马?
“据说是皇后的人,”王锦鹏自小跟着肃宗一起长大,这会儿看他众叛亲离,嫡子,妻子,一个个叛变,心中也是不忍。
“好,好,好。”肃宗喊了三个好字,脸色憋的铁青,却不再说话。
王清远看了一眼父亲,却见王德安低着头,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这天家的父慈子孝,王清远只觉得不忍直视。
“淑妃呢,”过了好一会儿,肃宗倒是问起淑妃来了。
“应该被皇后拿下了,”王锦鹏也不敢过于刺激肃宗,“五皇子也往钦安殿来了。”
肃宗挑了挑眉,他渐渐已经有些接受现实了,天家嘛,父子不过是这么一回事。五皇子的做法,也无可厚非,浑水摸鱼。成,则逼宫让肃宗退位。不成,还能套一个救驾的名头。眼下于肃宗而言,多了五皇子的这股势力,反而多了一股变量,至少,还能拦一下太子。
王锦鹏虽然不想打击肃宗,却仍旧提了一嘴,“皇后带了人马,跟在五皇子后面。”
肃宗不出声,可是眉心却紧锁了起来。
他知道,邓太后死前留了一手,但是他不知道,邓皇后竟然一声不吭,就这么把邓太后留下的人马收下了。上次邓皇后为了救驾,受了重伤,肃宗心想,她与自己夫妻一世,应该有些情谊。如今看来,什么都比不过太子。
也是,女人有了可以倚靠未来的儿子,为什么还要丈夫呢。
王锦鹏顾不上照顾肃宗的心思,又急匆匆出去督战。刘芳和宋保一左一右护着肃宗,一时间也不好出声说些什么。
邓太后的事情,天下最清楚来龙去脉的,就肃宗身边的这几个人。也难怪,他们自小就觉得,邓太后对肃宗,就是不亲热。后来真相大白,果然不是亲生母子。
邓太后也想宫变,托名生病,让肃宗去看望,本想着一招拿下肃宗。谁想,邓皇后反水,救了肃宗。而今,时过境迁,肃宗就是不放过邓家的太子,一步步逼到了这个地步。邓皇后作为母亲,怎么会看着自己的儿子万劫不复呢。毕竟,母亲和儿子,才是一体的。至于父亲,他还有其他的子嗣啊。
肃宗并不是一个顺风顺水长大的人,只是如今,他只觉得寂寥,母亲,儿子,妻子……为了权力,各自的利益,终究是走不到一块儿去啊。
外面厮杀的声音越来越响,肃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做错了。废黜太子?从古至今,多少帝王废黜了太子,怎么就他,遇到了太子宫变呢。
“皇上,”有侍卫带着伤,进来禀报,“王大人说了,有逆贼不顾生死,直冲进来,还是请皇上到楼上避一避。”
肃宗看了一眼四周的门,的确是多了一些。若是有人不怕生死,一鼓作气,几队人马冲将进来,总有一两个,能够冲到他的跟前。若是如此,他的安全的确有些危险了。
只是,退守楼上,还能下楼嘛?
肃宗心中,也是有些犹豫。
正说着话,却见西边的小门冲进来一个浴血的士卒,挥着刀,直接就往肃宗的方向冲。魏明眼明手快,拔出腰刀砍了下去。那人应声倒地,果然是进来冲锋的敢死队。
“上楼,”肃宗也不犹豫了,带着刘芳和宋保,往楼梯口去了。
随行的一帮人,探前路的探前路,押后的押后,井然有序地拥簇着肃宗上了楼。
王德安父子对视了一眼,并未动作。他们只是小小的御医,面对刀枪的时候,也只有一死。谁想,刘芳却回头,吩咐侍卫带了他们上楼。
楼下守着全副武装的将士,王清远上了楼,多少觉得有了几分安全感。只是,大家都知道,这个楼,守不了多久。
王清远正担心,却突然听见刘芳问了一句,“郡主如今到哪里了?”
被称作郡主的人很多,可是在肃宗面前,被这样称呼提及的人,只有一个。
“如意郡主?”王清远刚想开口,就被父亲按住了肩膀。
“快的话,”宋保算了一下脚程,说道,“还有半个时辰,如意郡主就能进宫了。”
第1056章 被擒
五皇子领着一队人马,朝着钦安殿飞奔而去。可是过了内廷中路,便到了御花园。素日里他只觉得,这宫中没什么树木,即使是御花园,也没什么葳蕤之意。
可是这会儿乘着夜色,他急匆匆打马而来,却觉得御花园的树木,多的让人心惊肉跳。冬日的薄雪,浅浅地挂在光秃秃的枝头。风一吹,总有残枝晃动,薄雪飘落。前路未知,后面又追着邓皇后的人马,五皇子总觉得风声鹤唳,到处都藏着凶险。
见五皇子勒着缰绳,放慢了脚步,沈全心中着急。他们这次进宫,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阻止太子弑君。若是能够按死太子,让肃宗把太子之位给了他们沈家的五皇子,就再理想不过了。当然,他们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太子弑君成功,那么他们就得速速离开皇宫,保住性命,打起讨逆的大旗。沈允一早就把底线说给沈全听了,沈全一进宫,就打算按照族兄所说的去做。只是,他们没有料到,邓皇后和太子的人手,动作会那么快,人马会那么多。
与沈家的人一样,肃宗也没有料到,太子和邓皇后的势力,竟然远超他的想象。
王锦鹏带了几百锦衣卫,死死守住钦安殿的门口。他们的外面,是几百的金吾精锐。肃宗虽然上位已有十年,可是邓太后牢牢抓着宫卫。除去锦衣卫只听肃宗,青眉卫人才凋零,其他四卫,金吾,羽林,虎贲,府军,多半都在邓太后手中。
肃宗除去邓太后,才收回了大半的权力。他虽然调换了各位的正副指挥使,可是人心思旧,很多将士,都是邓家一手提拔起来的。以至于邓皇后和太子一逼宫,肃宗就被这四卫的反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像肃宗这样大权在握的壮年天子,绝对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躲在钦安殿,危如累卵。只是侍卫们多为邓太后一手提拔,若是得知肃宗不是邓太后的亲子,而肃宗又有事后收拾邓家的打算,人心自然思变。而邓家的太子,自然给了他们最好的一个出路。
这些侍卫本就是邓家提拔的人,而邓家的太子若是登基,他们自然可以安然无恙,或者,还能更上一层楼。只要有一个人反了肃宗,跟了太子,就会有人纷纷倒戈。所以,到了这一刻,肃宗能信任的,只剩了王锦鹏带着的几百锦衣卫。
锦衣卫本就不负责宫务,又派了不少人手去各地公干,人数上一直就比不过其他几卫。眼下,王锦鹏把自己信得过的锦衣卫放在钦安殿的外面。而锦衣卫外面的一层金吾卫,全是肃宗最近一年从军中新换的人马,忠心如何先且不论,至少,他们不会奔着太子而去。
就这么千百号人守着肃宗,在这冬日的寒夜,孤独地围着皇宫的一个角落。
肃宗躲在楼上,就听见外面的风声,呼呼地拍着窗子。
随着风声而来的,还有马蹄声,厮杀声,声声不绝。
“怎么样了?”肃宗问道。
魏明刚从楼下回来,就答道,“王大人说,有人在御花园打起来了。”
“是老五?”肃宗自然知道,五皇子也进宫来捡漏了。
魏明点了点头,“应该就是五皇子。”
肃宗冷哼了一声,虽然这个竖子进宫捡漏,可是能挡一下太子,多少能够拖延一些时间。总算也没有白养这么个儿子。
当年为了对付贺皇贵妃,肃宗做皇子的时候,对朝中各方的势力,吃的极其通透。他纳的四妃,背后全都站着各家的势力。所以,与其说肃宗是纳了四妃,不如说,他是拉拢了这几方的势力。知己知彼,他对这些人的想法,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
沈允是个什么人,他为什么让五皇子进宫,肃宗多半也能猜中个七八分。五皇子这般贸然进宫,多半是因为听说太子拿了萧家的虎符。沈家担心太子弑君上位,所以才来插上一脚。忠君,能有多忠君?都敢举兵冲开皇宫北门,还忠君?肃宗不禁冷笑了起来。
五皇子今夜进宫,本就没什么准备。他虽然一直跟太子别苗头,却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么一个冬天的夜晚,要突然举兵进宫,直面太子,刀兵相见。
在储秀宫附近差点中了邓皇后的埋伏,五皇子更是惊惧不已。再让他冲去钦安殿,与太子正面冲突,五皇子心中本就底气不足。
这会儿在御花园里穿行,五皇子总觉得到处都藏在凶险,在沈全的催促之下,只得不情不愿地打马前行。只是,这会儿道路狭窄,五皇子不敢打马快行。沈全知道他多半是心中害怕,也不好揭穿,只好自己越礼,打马往前赶路。五皇子见沈全走远,心中紧张,咬咬牙,也打马追上。
谁想,两人刚纵马跑了起来,就突然人仰马翻,摔在了地上。
后面的下属们看见,也急着赶上来。谁想,从御花园四面八方冲进来无数的将士,一群人围了五皇子和沈全,余下的拿着刀,不管不顾,对着沈全的手下,砍将过去。这般刀枪相见,本来还能抵抗一会儿。可是偏偏,天一门上一队的弩兵排的整齐,对着五皇子和沈全的人马,开始射箭。
只听见闷声不断,坐马上的将士,纷纷落马。而步行的士兵,也跑不出多远,被弩兵门一一射杀。
太子带了人马,守在天一门上,就见手下抓了五皇子和沈全,五花大绑,送了过来。
“五弟,”太子看了一眼五皇子,见他丢了发冠,头发凌乱,脸上满是血痕,说道,“父皇教你的骑射,就这点水平嘛?”
“你……”五皇子因为母亲淑妃的缘故,在肃宗那里颇为得宠,骑术更是肃宗亲自启蒙。他哪里料到,都这个时候了,太子还要斗这个气。只是,他素日被淑妃宠惯了,身边更是没有人违逆他一句话,五皇子哪里知道怎么跟人斗嘴。
第1057章 耽误
好在,沈全是个军中的粗人,虽然没有文官那般的口才,可是臭骂人家几句,他倒是十分拿手的。
“逆臣贼子!”沈全呸了一口,骂道,“你一个无父无君的畜牲,装的人模人样。我们五皇子为了救皇上,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都是为人臣子,为人儿子的,你看看你,还有什么资格说五……”
他的话音未落,押着沈全的将士,马上就塞了块破布到他嘴里,堵上声音。
五皇子一愣,他到了这一块,才知道逼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他自己进来拦截逼宫,到底是落到了什么一个处境。
沈允和淑妃从来就没有把邓皇后放在眼里,自然也没有把她所出的太子放在眼里。可是偏偏是这些他们看不起的人,今夜让沈家和五皇子吃了一个大亏。
本来,邓家就一个承恩公的头衔,没有军权,更没有实权。勋贵出身的看不上承恩公府,清流出身的更不愿意沾染外戚,邓家的地位,一直很是尴尬。
邓太后在世的时候,又因为她想促成黄承志和三公主的婚事,做出来一堆匪夷所思的闹剧,让朝臣们觉得深宫妇人,愚昧无知。对比前朝的贺太后,要手腕有手腕,要背景有背景,邓太后只是一个无能的后宫妇人。谁想,她能把后宫的宫卫,紧紧地抓在手中。即使人死灯灭,还把其中的一部分交给了邓皇后。
以至于,连沈允这样的精明人,都吃了一个大亏。他以为,只要拦住太子弑君,多少总能捞一点好处。谁想,肃宗的侍卫,多半成了太子的人。邓皇后和太子两人,母子联手,一个控制了后宫,一个带了大半的侍卫来围堵肃宗。
太子还想对五皇子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谋臣制止了。
“太子,事有轻重,”谋臣朝着钦安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他眼下擒贼先擒王,拿下肃宗,早点结束这场宫变。
太子恨恨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五皇子一眼,倒是作罢了。手下封了五皇子的嘴,拖到了一旁,严加看管了起来。
“报!”有将士挤进人群,跪地报道,“皇后带人过来了。”
太子发令下去,手下的将士分开了一条窄窄的空道。不一会儿,邓皇后骑着马,就到了众人跟前。
自从邓太后亡故之后,邓皇后的身体就一直不好。因为三公主的婚事一波三折,此间邓皇后更是被折腾的不轻。太子每次看见母亲晦暗的脸色,心中都有几分怪罪妹妹不懂事。今夜听闻皇后要来,太子以为,母亲应该是拖着病体前来。
谁想,母子两人一照面,太子却发现,邓皇后的脸色,红润的出奇,眼睛里面,更是亮着不同寻常的光。
带着将士逼宫,太子心理本来背负着极大的压力。可是这会儿看见母亲,她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怪罪或者不理解,太子心中的石头,突然就放了下去。这件逼宫的事情,一下子也名正言顺了起来。他们母子今日,已经被人逼到了末路,不得不做出这样背水一战,先发制人的举动来。行为有了合理的理由,太子心中的心结,自然就消散了。虽然母子两人都没有提及肃宗,可是心中都是雪亮的。肃宗的人生,今天就是最后一个晚上了。如若不然,他们母子两人,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太子见过邓皇后,就伸手扶了她下马。
“母亲,三弟和沈全,都已经绑了。”太子遥遥指了下被捆的三皇子。
邓皇后个头不矮,可是边上全是行伍出身的军人,身量较高。邓皇后的视线看不了多远,听了太子的话,也就跟着点了点头,说道,“淑妃就在后面,等下让他们母子见一面吧。”
是的,今晚是肃宗的最后一夜,自然也是淑妃和三皇子的最后一天。
太子生性并不刻薄,邓皇后如此吩咐,他自然一一应下。
两人稍稍说了几句话,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一口气拿下钦安殿的肃宗。只是,三皇子和沈全带进宫的人,这会儿并不愿意放弃,仍旧占据门卡,抵死反抗。
“让人去传话,投降不杀。”太子见前方迟迟没有移动的样子,只得吩咐下去。
几个幕僚急匆匆去传话,可是,刚离开队伍,就被对方砍杀了。
“他们,这是怎么了?”对方的势头太足,杀气冲天,太子一下子也有些搞不懂了。带队的沈全和三皇子,不是已经被擒了嘛?
有幕僚上前回答,“太子,这些人虽然由沈全带队,可是,素日里却是安定侯的人。”言下之意,就是沈全即使被擒了,也不会影响士气。
“那三皇子呢?”太子心中着急,太平门下就窄窄的一条长巷子,要是沈全的人马就这么守着卡口,反抗到底。那么,他们砍杀个一两个时辰,都不见得能到钦安殿。
“可能是背水一战了。”另外一个幕僚开口解释道,“眼下他们退不得,后面就是锦衣卫的人。”
也是,后面是钦安殿附近一两千的锦衣卫和金吾卫,前面呢是太子和皇后的几千人。若是他们投降,眼下太子不杀他们,等太子和肃宗分出一个胜负了,就要收拾他们了。
“绑了三皇子,让他跟他们去说。”邓皇后见状,直接就下了命令。
将士们看看太子,见他点头默认,就派了一队人,抓了三皇子和沈全,往太平门的方向去了。
太平门附近的将士看见沈全和三皇子,到是停下了弓箭。只是众人手中,都执着明晃晃的刀剑,极为紧张地看着来人。
太子的人马扯了三皇子口中的布,吩咐他好好劝服这些将士。
三皇子的脖子上就架着一把利刃,即使自己的人马就在不远处,他也不敢乱来。身边的人吩咐他怎么说,他就一字一句都按着说了。
跟着沈全进宫的人,连沈全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如何会听一个脖子上架了一把刀的三皇子。
就听着三皇子的声音越来越低,而对面的将士,声音又喧哗了起来。太子的人马就着急了起来,狠狠地推了下三皇子的肩膀,“说话啊!”
第1058章 阻拦
沈全的人马还在喧嚣,五皇子怎么努力,都压不过对面的声音。太子的幕僚们心中着急,就有人找了个大嗓门的将士,大吼大叫了起来。
对面隐约听见五皇子,性命攸关,的字样,倒是稍微安静了一些。虽然,眼下沈全和五皇子都已经被俘,可是他们背后的安定侯沈允,还好好端坐宫外。只要进宫的这些人马,咬定了是为皇上效忠,等肃宗压下太子的逼宫,对帮着自己的将士,总归有些封赏。
人群里毕竟还有沈允的亲信,对五皇子的性命,还是有些看重的。所以,太子一方拿五皇子的性命威胁,他们倒是慢慢安静了下来。
太子的幕僚凑到大嗓门将士的耳边,刚想让他传话,却突然听见有个人高声叫骂了起来。听声音的方向,就在五皇子边上。
“我们进宫,是来阻拦周玟的,周玟狼子野心,不忠不孝,倒行逆施。而我们的所作所为,皇上都看在眼里,将士们,为了皇上,为了朝廷……”
喊话的,正是被俘的沈全。
沈全还想高喊几句,却被身边的人快速捂住了嘴巴。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让他偷偷吐出了口中的布,趁机说了几句煽动人心的话。
沈允的人马听了沈全的话,更是坚定了决心,一定要守护皇上,不让太子得逞。否则,他们这批人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人心一齐,士气也就高涨了起来。
太子在后方越看越不对劲,再这样口舌之争下去,太阳很快就要出来了。谁知道肃宗派人去哪里搬救兵了,再等一会儿,说不定自己反而要成为阶下囚。
“太子,”东宫的幕僚也看明白这一点了,“我们需要速战速决啊!”
太子点头,跟身边众人商量到,“眼下,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来了。”说话间,他颇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钦安殿。如果他们母子两人不能马上杀到钦安殿,拿下肃宗,只怕不妙啊。只是他一向不是狠绝之人,下令的时候,多少有些犹豫。
东宫的幕僚,也是承平已久的文人,如何知道厮杀。虽然前面有无数将士在肉搏,可是如何快速杀出一条血路,太子和他的幕僚,都不清楚。再加上,沈全和五皇子带进宫的人马,少说也有几百人冲到了太平门下。他们守着太平门,占据高处,虽然人数明显少于东宫,一时间却不落下风。要知道,眼下最关键的,就是速度。可是这样一刀一枪地厮杀,实在没法子速战速决啊。
邓皇后在后方看的心急,吩咐了几句身边的大太监方和,就转身上了马。
太子在前方看见母亲的动作,心中不明,眼下大家都在抢太平门,邓皇后一个弱女子,上马也冲不到前方。只是眼前不停有人倒下,派出去攻门的将士,一个个折了进去,太子心中也是恍惚。他生于太平岁月,比起厮杀,他更懂如何恭顺听话,让父皇满意。
双方这般对峙,自己又不得不杀了对方,这样的心理压力,对太子来说,有些过头。他正心烦,却看见太平门下的将士,突然倒下了一片。
一直看着自己的人倒下去,这会儿突然看见对方倒下去一大片,东宫的人顿时喝彩了起来。
再仔细看,是邓皇后调了一队百余人的弓弩手,分批对着太平门射杀。
很快,沈全带来的,一批批地倒在了弓弩之下。也有聪明识时务的人,见势不妙,赶紧后撤。只是,他们一撤退,太平门也就失守了。太子的人马乘着他们撤退,飞速占住了太平门。而邓皇后的弓弩手,借了太平门的地势,从高处往下射箭,更快更多地放倒了一大批人。
反抗的众人见弓弩强劲,势头太猛,实在不敢硬挡,撤到了射程之外。太平门下几十丈的地方,突然空出来一大片,上面除了躺在地上不动的死伤将士,再无一个活物。而黑暗处,还有无数的眼睛,看着倒下的人,看着太平门上的弓弩手。
肃宗在钦安殿的楼上坐着,心中焦灼的不行。突然间,外面刀枪的声音消失了。肃宗心中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莫非,是那逆子杀到楼下了?
好在只过了一会儿,就有将士高声喊起了杀!想来,还在厮杀吧。
肃宗自我安慰道,或许,太子还要再破几道防线吧。他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外面山呼海啸地喊起了太子。
这下更是不对劲了,肃宗左右的锦衣卫们对视了一眼,越发聚拢了起来,铁桶一般围着钦安殿。
肃宗心下着急,只让魏明下楼去问。魏明刚到楼梯口,就见王锦鹏飞速上来。
“皇上,大事不妙。”王锦鹏是个十分稳妥的人,他这么说,只怕真的局势不好了。
“怎么样了?”肃宗着急,也不等王锦鹏细说,就问道,“可是太子到了?”
王锦鹏点点头,说道,“皇上,皇后有一只弓弩队。”
“是……是……”肃宗哆嗦了一下,想到了祖母贺太后手中的那支弩兵队,号称千人,个个手持内造的强弩,在战场上不留活口。大楚开国之后,这支弩兵队就没了踪迹。前朝太宗一直在等待时间,直到贺太后去世,才飞速出手收拾了贺家势力,就是因为担心这支隐藏的弩兵。
跟邓太后对峙的时候,肃宗也了解过一些,祖母贺太后留下的势力,的确有一些到了他的母亲邓太后手中。可是,弩兵和侍卫,毕竟是活生生的人类。是人的话,总会老去,总会离去。这么多年过去了,肃宗一直以为,贺太后的弩兵,只是一个传说。谁想,竟然是真的。
王锦鹏和肃宗一起长大,他自然知道,肃宗想说什么。这个弩兵的传说,他也是自小听到大的。他们锦衣卫加上羽林卫,守着钦安殿的人,至少也得上千。如果太子一刀一枪地派人来砍,一时半会儿是砍杀不光的。他们总能熬到天亮,等到如意郡主。
第1059章 逼近
可是,看到太平门弓弩手的时候,王锦鹏就知道,他和皇上,很可能都错了。
他们低估了邓太后,更是错估了邓皇后的决心和勇气。身为男子,他们很难理解,母亲为了子女的那种奋不顾身。如果了解的话,他们今夜,也不会落到这个处境。
如果短距离厮杀,王锦鹏对自己手下还算有些自信。可是眼下,邓皇后的人马手持利器强弩,远距离就能大范围射杀。锦衣卫除了撤离到安全地带,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眼下,留出更多的力量保护肃宗,才是重中之重。可是,若是锦衣卫再退,他们就不得不放弃钦安殿了。没了重重楼宇的护卫,一旦被邓皇后的弓弩手们追上了,只怕谁都没有一个好下场。面对弓弩飞箭,一没庇护之处,二没压制的手段,王锦鹏想拖延时间便是痴人说梦。
若是要退,行动就要迅速,王锦鹏心中明白这个道理,暗地里吩咐心腹去准备神驹。万一时与势都不在自己一方,还是赶紧撤退为上。只是肃宗出了皇宫,逃往哪里,一路上的安全又该如何,王锦鹏也是十分头大。
有了邓皇后的弓弩手,东宫的人马很快就过太平门。太子的幕僚们欢欣鼓舞,他们知道今晚会有一场恶战,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凭空多了这般神助。这一路过来,邓皇后的弓弩手们所向披靡,顺利的让人觉得恍惚。
追随太子的几路人马,原本心中还有些迟疑。只见这会儿自己一方摧枯拉朽一般地碾压过去,不禁都生了一股子豪迈之气。队伍里喊着让肃宗退位的声音,也越发高昂了起来。
“皇上,皇后跟太子的人,过太平门了。”王锦鹏吩咐人看好门窗,自己去跟肃宗回话。
肃宗年轻的时候,也带兵剿过几次叛军。对于眼下的攻守之势,心里也是有几分认知的。只是,跟王锦鹏不一样的是,肃宗并没有亲眼看见邓皇后的弓弩手,对于自己的劣势,还没有十二分清晰的认知。
“太平门?”肃宗顿了一下,想去窗边,却被魏明拦住了。
“他们占了太平门?”
“皇后的弓弩手,约莫两百人,”王锦鹏说道,“个个强弩,射程之内没有活口。”
这太平门上的弓弩手,足以护着太子的人马杀到钦安殿。更何况,谁知道,邓皇后手中,还有多少这样的奇兵。
邓太后当年从贺太后手中,到底接收了什么,王锦鹏心中,完全没有底。
他做了这么些年的锦衣卫,本以为查清楚邓太后不是肃宗的生母,对宫廷的阴私,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谁知道,贺太后一个后宫女子,竟然留下这般奇兵。要知道,从她去世至今,朝堂上已经换了几个君王,如今这些势力,却如雨后春笋,一夜之间就能逆转形势。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他,却知之甚少,王锦鹏紧张之余,颇为汗颜。
邓皇后的弓弩手守着太平门并不移动,只在高门上架着强弩利箭,寒光闪闪地对着低处的人。
太子的人马过了太平门,渐渐地就不占上风了。守着钦安殿的,本就是王锦鹏手下的精英,再加上这会儿众人都知道没了退路,抵抗之激烈,也不是东宫侍卫能够招架的。
锦衣卫也发现了,太平门上的弓弩手,并没有跟着东宫的人马杀将过来。只要自己一方避开弓弩手的射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心里有了底气,锦衣卫的反扑就更是凌厉。
太子手下的幕僚,也有几个曾在军中作过参军。见自己一方推进的速度慢了下来,而锦衣卫越战越勇,就觉得不大对劲了。有人就找太子询问,为何太平门上的弓弩手,并不过来助阵。
太子今日逼宫,从一开始就是懵懵懂懂,就知道自己拿了兵符,不管他造反与否,这个造反的罪名已经扣死在自己头上了。与其日后被废被杀,不如今晚起兵一搏。进宫之后又得了邓皇后的助力,这一路砍杀过来,太子也已经深知,在父皇眼中,自己这个太子,已经是万死不辞了。
现如今,只有逼着父皇退位一条路了。
但是,邓皇后的人为何突然停手,太子也不知道,只得找人去问队伍后面的邓皇后。
听说弓弩手没有跟进,王锦鹏到窗口看了一眼,肃宗心中着急,不顾左右阻拦,也到了窗口。
只一眼,肃宗就看见楼下两方砍来砍去的刀光剑影,离着他的钦安殿,相去不过百步。虽然夜色掩去了细节,可是一眼望去,肃宗也知道己方在人数上,毫无优势。
王锦鹏担心冷箭,让魏明等人服侍了肃宗远离窗口,自己在楼上冷眼看着。
肃宗无可奈何,心中是又怒又急,他真没有料到,太子一夜间,能拉起如此多的人马。若是早知今日,他早就痛下杀手,而不是叱责东宫。
太子之所以这么快进了宫,邓皇后出了极大的力,这一点,肃宗也想到了。他在得知自己身世之后,对邓家这个名义上的外家,已经没什么好感了。但是,除去邓太后屡屡朝他出手,邓家得罪肃宗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一个没多少实权的外家,肃宗也觉得没必要下狠手,外人不知道,说不定还给他传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头。甚至更坏,编排一番他的身世,更是不妙。所以,肃宗对邓家的人,就想搁置一旁,不好也不坏,等个十几年后再做打算。
至于邓皇后和太子,肃宗并没有狠下心,决定非要废后废太子。只是传位给邓家的外孙,肃宗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因此,肃宗对妻儿的态度,并不明确。只可惜,朝中多的是想替皇帝做决定的人,推波助澜,顺着肃宗的心思,对付起东宫来。借着贤妃自裁的事情,很是打压了一番东宫。
不管肃宗往日对太子是什么想法,如今被困钦安殿的楼上,他心中早已经恨的不行。恨自己心慈手软,留了这么大一个后患。自古以来,逼宫成功的太子,是怎么对待他们的父皇,肃宗更是清楚。因为自己没有狠下心,如今反受其乱,肃宗自是后悔不迭。
第1060章 听命
“母后,可否请太平门的弓弩手下来?”太子听了幕僚的话,知道自己一方对上锦衣卫的精锐,并没有太多的优势。只有让弓弩手压阵,他们才能所向披靡。
“本宫……”邓皇后犹豫了一下,吩咐身边的方和,“方总管,你去传一下太子的意思。”
这支弩兵,是邓太后临死的时候,突然交到邓皇后手上的。
邓皇后当时为了子女,选择了站在丈夫一边,背叛了姑母邓太后。她的背叛直接导致了邓太后的失败。所以,邓皇后即使拿到了邓太后交到她手中的兵符,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不知道,姑母交给她的,到底是权力,还是她的催命符。
只是进了冬天,事情就在恶化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如意郡主出嫁,谢家逃亡,贤妃自尽还牵扯了东宫。东宫的侧妃,一个个蠢蠢欲动,加上四起的谣言,一字一句都在挑拨邓家和肃宗的关系。东宫被封了门,邓皇后出尽了所有手段,才让肃宗改了主意,放太子出门。这个时候,邓皇后才知道,姑母当年给自己和太子,挡去了多少风雨。现如今,只有她一个人的力量,不知道能够撑着太子,走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太子刚出东宫,一夜之间,局势就走到了现如今的场面。
邓皇后听说太子起兵进宫,吓地昏死了过去。若不是边上的于嬷嬷死命按她的人中,邓皇后或许,宁愿自己昏睡个长长久久,再也不要醒来。
只是一醒来,她就要面对这个死局。无论如何,邓太后交到她手里的兵符,就成了邓皇后的救命稻草。这时候,她已经没有空去思考,这个东西,到底是救命的,还是催命的了。
邓皇后让坤宁宫的大太监方和,拿了兵符,交到了领队的手中。不过一刻钟,她就看见将士们披挂整齐,运了黑压压一批弓弩箭矢,进了她的坤宁宫。
看见这么一群将士的时候,邓皇后的心,也就放到了该放的地方。她松了一口气,生也罢,死也罢,不过是一霎的事情。她在邓家,本就是可有可无的透明庶女。若不是姑母中意,硬是提拔了她,把她塞到了肃宗的身边,或许,她也没有今日的荣华富贵,也没有这般出色的子女。
邓皇后轻轻地唤了一声自己,“邓娴,走吧。”就带着精锐,去寻了太子的人马,参与厮杀了。
往日嚣张跋扈的淑妃,不过是高声喊了一句,就被弓弩手们绑在了马上。淑妃宫里的人,往日对她这个皇后,多有不敬。可是今日,他们都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血泊里,闭上了他们往日挑剔为难人的眼睛。
真安静啊,邓皇后绑了淑妃,又绑了淑妃生的五皇子。
哼,沈家那个老狐狸,也派了五皇子进宫捡漏。谁想,成了她和太子的手下败将。
邓皇后一路顺风顺水,跟着太子往北厮杀。她虽入宫多年,却也没有忘记骑射,端坐在马上,邓皇后心中十分畅快。她不知道,如此舒服,如此畅快,是多少年没有过的感受了。
只是过了太平门,她用兵符召唤来的弓弩手,就不再北上了,就守在高楼之上,一动不动了。那黑色的弓弩,闪着寒光的箭头,就在高处,盯着楼下的人,来来往往。一时间,邓皇后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自己的人马,还是这个皇城的守卫。
方和的手脚很快,急匆匆上了太平门,又飞奔着回来。他紧紧地咬着牙,在这月光夜色里面,有些严肃地吓人。
“娘娘,太子,”方和凑到邓皇后母子两人的耳边,背对着将士们说到,“他们不愿意下来。”
“不……”太子正想高声,却被邓皇后扯了一下袖子。
“他们不愿意下来?”太子低声追问,“什么意思?”
方和拿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领头的那个姓白的旅帅,他说他们只守太平门,其他的都不归他们管。”
“不归他们管?”邓皇后也有些忍不住了,“那归谁管。”
话一出口,邓皇后背上的冷汗突然冒了出来。是啊,她背叛了姑母,姑母一定是恨她的。
这么一来,这个兵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邓皇后伸出手,手心里躺着那枚兵符,黑黝黝的一块铁片,在这夜色里看不怎么清楚。
太子接过邓皇后手中的兵符,竖着拎起来,凑到灯火下一看。
“上艮下乾,山天大畜”太子跟着国师在朝天宫里修行过易经八卦,倒是一眼就能认出这个兵符上画着的符号。
“什么意思?”邓皇后有些迷惑。
“这个卦象为山与天,代表大蓄积,有能力的限制和积累。”太子非常简短地解释了一下,“这是六十四卦里面的第二十六卦,有大的蓄积,或者大的阻止之意。”
“简短的说,是力量的停止和控制。”太子身边的谋士也插了一句,“要积蓄力量,等待合适的时机的意思。”
另外一个幕僚倒是不想做这个卦意解释的事情,问到,“六十四卦,这个兵符,是不是有六十四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邓皇后一愣,她知道姑母从贺太后手中,得了一些东西。这个兵符,恐怕就是其中之一。太宗一朝,贺太后以嫡母之尊,扶持太宗登基继位,牢牢地把持朝政军权。
别说后宫这么点大的地方,就是全天下,贺太后也能一声号令,就让天下震动。
只是,贺太后年老体衰的时候,到底是让盛年的太宗一点点夺走了朝堂上的权力。到她去世的时候,太宗才能反杀贺家,一口气拔除了后宫前朝的钉子,把河间王的后代,逼到无路可走,做了个被软禁的东海王。
但是,贺太后毕竟经营了多年,明面上的钉子容易拔出,暗地里的呢。就比如这支弓弩手的队伍,两百来号人,一看见兵符,就立即听命行动,无论做的事情,是否是叛逆之举。
如果说,这样的兵符有六十四块,那潜伏的队伍,到底还有多少?
邓皇后和太子对视了一眼,默默决定,弓弩手不再听命北进的事情,万万不可让对方知道。
第1061章 冒险
“母后,可否派人再去劝服,今晚的事情,宜快不宜迟啊。”太子得知弓弩手拒绝跟着自己围攻钦安殿,心里就少了几分底气,说话间,也不再拖泥带水。
邓皇后点点头,让方和再去和白姓的旅帅谈判,无论对方要什么东西,金银财宝,官爵身份,统统应允。
这次,太子身边的几个幕僚,知道事情紧急,也跟着大太监方和,一起去了太平门。今夜的关键,就在快速见到肃宗,让他答应禅位。
眼见着天色黑的深沉,太子和邓皇后的心,也越发迷茫了起来。
这冬天的夜色,充满了迷惑性。眼见着黑压压的,谁知道,突然就会接上黎明的天色啊。天一旦放亮,肃宗必定会找到反攻的法子。毕竟,这满宫城的将士守卫,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法调度到钦安殿。
等天一亮,人心就会渐渐安定。那时候,就是肃宗的反攻时刻了。
太子咬咬牙,低声问起了邓皇后,这个兵符的由来。
“贺家?”太子一愣,他毕竟还是年轻,虽然知道贺家当年的威风,可是,毕竟是年代久远的事情了。
“嗯,”邓皇后点点头,“应该是你祖母从贺太后手里得来的。”
犹豫了一下,邓皇后说道,“贺家的一些人最后走脱了,你祖母也……”
这句话,不用说完整,太子也能理解。多半,是贺家的人拿贺太后的东西,从太宗的皇后手中,谋了一条生路。而这个画着上艮下乾符文的兵符,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如果幕僚们猜的没错,这样的令牌,应该还有六十三块。
“母后,您手里还有别的令牌嘛?”太子心中一动,若是还有类似的令牌,他必定能召唤另外一支神兵。
邓皇后摇摇头,贺家必定不会把所有的东西交到邓太后手中。而邓太后死不瞑目,又遭了肃宗和邓皇后的双重背叛,如何肯把一切托付后人。落到邓皇后手中的这个兵符,谁知道是福音,还是催命符呢。
夜幕深沉,钦安殿中烛火微弱,肃宗满脸疲惫,紧紧抓着龙袍的一角,站在窗前凝视着不远处的太平门,眼中满是凝重。
钦安殿中的人,虽然手里都握着刀剑,却都静静地不出声,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宋保上前,低声禀报:“陛下,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了,太子和邓皇后恐怕已经过了太平门了。”
肃宗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涌动着愤怒和悲凉。曾几何时,他对太子寄予厚望,视邓皇后为贤内助,没想到如今竟落得如此地步。他一抬手,制止了宋保继续说下去,沉声道:“他们都过了太平门,这会儿,怕是有些来不及了,先静观其变吧。”
就在此时,锦衣卫首领王锦鹏从顶层下来,接上了肃宗的话。
“陛下,臣发现外面的弩兵有异,他们守着太平门却迟迟不肯前进,似乎有些迟疑。太子和邓皇后的人已经去了两次太平门,这支弩兵似乎并不听从调遣。”
肃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沉思片刻,转头对王锦鹏道:“既然如此,朕可以既往不咎。”
王锦鹏摇了摇头,肃宗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邓皇后和太子逼宫有些不顺,卡在了太平门。可是,这一支弩兵遇神杀神,可是一路从坤宁宫杀到了最北边的太平门。如果说,这样的将士能够被肃宗的人马轻易说服,他们也不至于跟着太子造反逼宫。
更何况,如果邓皇后和太子知道肃宗看出来弩兵不听使唤,怕是要强行进攻。他们没进攻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个弩兵最终会不会出手帮助太子。
魏明和宋保都自小陪着肃宗长大,知道他的性格,十分地耐得住挑衅。在最危险的地方,肃宗反而很镇定,并不会轻易做出冒险的事情。
只是,经了一夜的厮杀,宋保已经有些惊弓之鸟了,忍不住开口劝道。
“陛下,若弩兵生疑,太子必定无法迅速逼近,奴婢以为可以趁机突围,绕过神武门,或可寻得生路。”
这话本不该宋保一个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来说,只是他是肃宗心腹,众人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没有反对。
王锦鹏和魏明宋保一样,也知道肃宗生性保守,不喜冒险。所以,宋保说的突围,他也曾闪念想过一下,却没有继续深究可行与否,毕竟,他内心觉得,肃宗必定会死守钦安殿。
谁想,今夜的肃宗,不知道是被妻子和太子气昏了头,还是脱困心急,竟然选择了冒险。
“可有法子突围?”肃宗扫了一眼王锦鹏,问出了一个让众人惊讶的问题。
王锦鹏毕竟执掌了多年的锦衣卫,对意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既然皇上想要突围,他就把突围和留守两种做法的优劣,都细细陈述了一番。
“要是突围的话,”王锦鹏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果断:“可以从承光阁西北侧出,直冲神武门。出门以后一路往北,应该能和如意郡主会和。”
肃宗点了点头,他之所以今晚一改往日作风,选择了冒险的突围,实在是心中有气。自己的妻儿,竟然带着人马逼宫,他作为一家之主,一国之君,心里的那种愤怒,已经逼的他脱离了往日的行为轨迹。另外一点,也是肃宗想下一步别人料想不到的棋子。邓皇后和太子,对肃宗的为人,又何尝不清楚呢。若是他们的弩兵出了差错,就是肃宗等人突围的好机会。太子的人马,不足以拦住锦衣卫。若是等他们的弩兵加入战斗,迟早都会逼到钦安殿的,这一点,肃宗也十分清楚。
所以,肃宗做出了突围的决定,王锦鹏并不反对。死守下去,或许等不到如意郡主来救驾。
“陛下,臣手下有一支亲信,人数虽少,但皆是死士,忠心不二。臣愿亲自带领陛下从钦安殿侧翼小路绕出,突围至护城河边,再另行打算。”
王锦鹏安排好突围的人马,就来禀报肃宗。
第1062章 突围
肃宗闻言,眼中燃起一丝生机,但仍不敢掉以轻心。他环顾四周,眉头紧锁:“若是太子发现我们突围,定然会派人追击,届时恐怕会腹背受敌。”
宋保和魏明就站在肃宗身侧,两人都低着头,深知肃宗的意思。这会儿,应该留下一个人,吸引太子和邓皇后的注意力了。
“陛下,奴婢可以带人,在殿内摆出一副要坚守的架势,以迷惑太子和邓皇后,拖延时间。陛下可趁此良机随王统领先行突围。”魏明深知,自己若是留下,只有死路一条,但是为人臣子奴婢,总有站出来为君主牺牲的一天。今晚,应该就是自己的最后一夜了。
宋保本有些犹豫,看见魏明这般表态了,只得出声,“皇上,奴婢和魏明一块儿留下,可以更好地迷惑太子和皇后。”
肃宗看了一眼宋保和魏明,这两人自小服侍他,虽然一个是太后所赠,一个是自己挑选的,却都忠心耿耿。这会儿事态紧急,他深知不能犹豫,只得点了一下头,说道,“你们小心。”
宋保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陛下放心,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争取时间。”
虽然想让他们千万留一条性命,可是这会儿,肃宗实在说不出这般认输的话。猛地一转身,就由着内侍们给他换上玄色的常服,准备潜入这深不见底的夜色之中。
王锦鹏也飞速点将,将最精锐的百人选了出来,陪着肃宗突围。
人马在钦安殿的东北角聚集,王锦鹏示意西南面的锦衣卫主动出击了几次,让太子的人马以为,肃宗在尝试突破西南角,声东击西,引走了太子一行的注意。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肃宗会舍弃自己的皇宫,出宫避乱。太子的幕僚们立马聚集起来,猜测起肃宗打算往那个方向突围,想夺取那座宫殿,而那座宫殿,攻守之势如何。
等这般反复几次,王锦鹏和肃宗对了一下眼神。肃宗颔首,不再犹豫,沉声道:“出发吧。”
钦安殿往北,就是神武门。今夜攻入皇宫的五皇子和沈家,就是从神武门而入。原本神武门的守军,一早就被沈家的人马尽数砍杀。五皇子的目的在太子一人,哪里顾得上这个被自己冲破了的神武门呢。略微留了几个将士,五皇子就带着所有人马往淑妃那里去了。
眼下,五皇子和淑妃尽数被太子俘虏,而他的将士,或死或伤或降。神武门留守的几位,长时间没有收到五皇子的联系,这会儿正心里发慌。他们本是五城兵马司的士卒,跟宫城本就毫无关系。这会儿守着神武门,心中焦灼,就不怎么留心来人。
王锦鹏挑选的百人,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对上这么一组没有斗志,心神不定的守门将士,只几个回合,就收拾了一个干净。
锦衣卫的刀,在这黑夜里闪了一下,这些穿着五城兵马司服饰的将士,就七零八落倒在了神武门前。连声音,都只零星几下,传不出去多远。
王锦鹏护着肃宗,一行人飞速出了神武门。
宫城北面就是万寿山,西面就是曲江池几个大湖,进山或者避入水泽,都能轻易拖延一段时间,远比在宫城里守着一个小楼来的容易。
肃宗本是权柄在握的壮年天子,朝堂军权都不曾盘落。今夜,只是被太子逼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个措手不及,到了天亮,就要攻守之势对换了。
说不定,不用等到天亮,如意郡主就带人来了。
王锦鹏本打算带着肃宗离开京城,往西北方向跟如意郡主会和。可是眼下,他们只有百余人,若是藏匿,太子不见得能够找的到他们。但是,如果出城门往西,难免被太子的人马追上。
肃宗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今晚只是一个意外,太子支撑不到天亮。他眼下要做的,就是躲起来,能拖多久拖多久。而万寿山居高临下,西北方略有动静,他就能够看见。如意若是进城,他们在万寿山上,会是第一个发现的。
肃宗遥遥指了一下万寿山,“进山。”
众人听命,前拥后护,就往山里去了。
再说太子和邓皇后,派人去太平门上劝说多次,终于把弩兵劝下了城楼,随着他们往钦安殿的方向齐头并进了。
弩兵的人数并不算太多,可是他们手上的弓弩却能力透重甲,这一路过来,所向披靡。太子见状,心中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他虽然没有跟父辈一样上过战场,却也深知,对战的时候,瞬息万变,而他的机会,可能只有今晚了。若是错过了今晚,明日天一亮,他们东宫和承恩公邓家,都要人头滚滚了。
眼见着要杀到钦安殿的门口了,锦衣卫的反扑也越发强硬起来。
太子有弩兵在手,虽然所向披靡,却有些担心守卫钦安殿的人不停往上扑。他的弓弩再强劲,要杀这么多将士,总要不少时间。今晚,他只求快。
“母后,”太子看向邓皇后,“可有法子,劝降一二?”
邓皇后这些年来,连宫务都在姑母邓太后手中,跟将士和侍卫们打交道的机会更是约等于无。眼下太子跟她问策,全服将士,邓皇后也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太子的幕僚们,出了一些主意,让己方的将士高呼,若是投降,太子得了天命之后,既往不咎,还能各升一级。
正骚乱间,众人都看见天空突然有烟花高高地窜上高处,赤橙黄绿青蓝紫地炸开在这个寒冬里面。
邓皇后一着急,握住了太子的手。
“何处来的烟花?”
太子凝眸往万寿山看去,邓皇后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北边。
“云栖观?”
邓皇后大惊失色,这烟花是她为女儿三公主及笄礼定制的,七彩斑斓,不是寻常烟火。而云栖观,就在万寿山上。
今夜宫城这般混乱,山上的云栖观,多少也能知道一些。就算三公主不知道宫城里面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也会让观中道众闭门不出。如何,反而会在这样的深夜,突然点燃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