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 01、事情绝不寻常 有一则不是很为世人注意的消息:一批苏联太空专家,首次应邀,往美国太空总署的火箭发射控制室,和美国专家一起工作,发射了升向太空的火箭。 消息被低调处理,没有大肆宣扬,那是由于事情发生在美国,在自由国家之中,没有任何消息可以对公众有所隐瞒,最多只能以低调处理。若是在苏联,公众可能根本不知道有这种事发生过! 事实上,若干日子之前,确然有一批美国太空专家,在苏联中亚细亚的太空探索中心之中,和苏联专家一起工作,发射了一枚巨型的火箭。 事情绝不寻常,虽然说东方集团和西方阵营的关系正在缓和,可是,也没可能好到这种程度。太空探索一直被列为绝对的机密(那多半和军事发展有关),怎么忽然之间,竟可以到了互相交流,互相委派专家参加对方工作的程度了呢? 当然,东西方不可能在所有大空探索的项目上都合作,但是那两枚火箭,双方都采取了合作的方式,当然这其中有十分秘密的原因存在。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两枚火箭,一定有着共同的目标——妙的是,在双方的公布上,对这两枚火箭所负责的任务,都含糊其词,说是什么具有对大气层之外殒石的散布作进一步的研究云云。各种殒石不断在“侵袭”着地球,而地球表面有大气层保护。 当殒石在降落的时候,经过大气层,磨擦产生的高热,可以把它消减得十之八九,落在地球上的,也就不足为患了。到如今为止,地球上发现的最大颗殒石,只有一万公斤左右。 可是,在大气层之外,殒石却对各种飞行体造成极大的祸害,人类也一直在研究如何防止祸害的发生,所以公布的理由,倒可算是堂皇。 可是,各位相信吗? 从一开始起,到“各位相信吗”,是一段讲话。讲这段话的人,半秃头,面色红润,年纪约莫五十出头。 他说起话来抑扬顿挫,所说的内容又十分有吸引力,所以,听他说话的人约有十个,都全神贯注地听着。到他问出了那一句话之后,并没有立刻得到回答,所以,有了大约半分钟左右的沉默。 连讲那一番话的人在内;数一数,一共是十一个人。绝大多数,都已届中年,只有两个,年纪较轻。全部是男性,而且看得出,全是在事业上取得了相当程度成功的人物——男人的面貌,有的可能天生十分配陋,可是当他们在自己的事业上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之后,就自然而然会有一种气度,表示出他们的成就来,丝毫也不需要造作。 那些人,确然都是成功人物,包括了世界知名的医生、物理学家。跨国商业机构的主席等等,每个专业人士,都至少有好几个博士的衔头。 这是一个私人性质的会所,参加者来自世界各地,聚会并不定期举行,也没有什么限制,随意聚合。会所的总部,在纽约的一幢摩天大厦的第六十二层——是一个跨国商业集团所有,借出来供会所会员作聚会之用,理由是纽约是世界航空交通的中心。 当然,在世界各地都有分会的会所,会员也可以自由自在地聚会。 会员资格也没有严格的限制,十分有趣的一项规定是:不能有会员反对。如果,即使只有一个会员,反对一个新人的加入,这个新人就不能成为会员。这条规定听来不算什么,但实行起来,才知道新人要加入这个聚会,并不是十分容易的事。 聚会甚至完全没有固定的目的,上一次可能讨论类固醇对人体肌肉的发展影响,这一次可能讨论中国元代的青花瓷何以制作如此精良,下一次就可能讨论到最近升空的一枚美国火箭,担任的是什么任务。 就像这时一样。 十分舒适的起居室中,全是古老形式的巨大真皮沙发,美酒任意品尝。喜欢抽烟的,在有着强力抽气设备的一角吞云吐雾;爱喝酒的,自然聚集在酒柜之前。 所有的人,都是自然而然出现,事先绝未有任何形式的约定。 这样的一个会所——对了,它的名称是“宇宙会所”,很多人渴望成为会员。 会员和会员之间,可能大家全认识,所以,若是有什么人,要作比较深入的或是有目的的发现,就必须自己介绍自己。 那个面色红润的半秃头中年男子,在说那一番话之前,就这样自我介绍:“杜良博士,天体生物学家,主持一个由基金会赞助的研究所,从事一般的研究工作,但是对一切奇异的现象,都十分有兴趣。” 在他作了这样的自我介绍之后,所有人都一定以为他肯定会讲些和天体生物有关的话——所谓天体生物,主要是研究宇宙之中,亿亿万万的星体之中,是否另有生物发展的可能的一门科学。 可是,结果,他却讲出了有关美苏火箭合作的那番话来,而且还向各人问了一个问题。 听的人多少感到意外,这或许也是沉默竟然维持了半分钟之久的原因。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一个又高又瘦的人,他的语调有着不满:“博士,你刚才的话,属于高级情报人员的工作范围,和阁下的研究,好像没有多大的关连?” 杜良博士略有窘态,可是并不生气,他只是反问:“各位不觉得这件事很值得注意吗?不觉得应该对这件事,感到兴趣吗?” 又是十来秒钟的沉默,显然,大家对这件“美苏合作”事件,并不是很有兴趣。那当然不能怪在这里的人兴趣不广,像这种事,甚至连专业人员自己,也不能作主。譬如说,没有苏共中央委员会的批准,苏联专家能到美国去吗?自然,未经美国最高领导层的同意,美国专家也不可能踏上苏联的国上。 那是两个超级大国最高层所决定的事,在这里的所有人,虽然各有不同的身分,可是也绝无法参与到这种决策层去,有没有兴趣,都无法了解事情的真相,这是不感兴趣的主要原因。 看到杜良博士望向各人的眼光,仍在等着各人的答案时,那个瘦高个子又道:“我们有必要对这件事感到兴趣吗?” 杜良博士叹了一声,忽然道:“我有一个侄女,三个月之前,在沙漠中失了踪——美国阿利桑纳州的沙漠,她是研究沙漠生物的……” 杜良博士忽然又讲出了这一番话来,不禁令得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虽然说在宇宙会所之中的话题,一向是天马行空,不受限制的。可是忽然由美苏合作发射的火箭,转到了他的一个侄女在沙漠失踪,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所以,虽然看见杜良的神情十分严肃,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还是有好几个人,作出了“你在开玩笑”的神情。那瘦高个子闷哼一声:“那一带的沙漠不会太荒凉,不会为了迷路而失踪吧?” 杜良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又答非所问地道:“她失踪了三天——不但是她本人失踪,还有她的一辆车子,嗯,那车子有着相当多的研究设备,可以搜集很多的生物标本,那是一辆中型的客货车。” 杜良博士讲到这里,至少已经有五个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来,有两个人叫了起来:“天!你究意想表达什么?” 杜良提高了声音:“我想说明,她是连同那辆车子一起失踪的!” 那人又叫:“天!那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杜良涨红了脸,吸了一口气,才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各位对我的话,竟然会如此不感兴趣,我以为万事都互相照应……眼下看来没有关系,迟早总会有关系的!” 他引用了基督教圣经中的一句话,来解释他自己的话,听来有点不伦不类,但是也没有人再争议下去。只见他涨红了脸,一时之间,下不了台,有点手足无措。 这时候,一个身形高大俊美的东方人,拿着酒杯,站了起来,朗声道:“博士,我对你的话很有兴趣,令侄女的名字是杜妮小姐吧!” 杜良博士“啊”地一声:“你注意过这段新闻?” 那高大俊美的东方人——他自然就是年轻人,他如何会在这里出现,以后再说,这时,他朗声所说的活,倒引起了一定程度的注意。 年轻人道:“是,我留意过这段新闻,她连人带车,失踪了三天,又再出现!” 有几个人的神情,对他的话,表示了相当的关注,但那瘦高个子却又用冷冰冰的声音道:“对了,我也读过这段新闻,这位社妮小姐向她遇到的一个警长说,这三天之中,她被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掳了去,那些人极有可能是外星人!” 那人说到这里,略停一停,就笑了几声:“这种所谓遇到外星人掳劫的新闻,每年在世界各地,至少也有好几百宗!”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站了起来,耸了耸肩,一副不屑的神态。他个子又高又瘦,耸起肩来,看来就十分怪异。杜良博士的脸涨得更红,看来他想辩说什么,可是那瘦高个子却故意转过头去,连看也不去看他。 其他的人,本来都被年轻人的话吸引住的,但给瘦高个子那样一说,也都哈哈笑了起来。 的确,所谓“遇到外星人掳劫”的新闻,每年在世界各地都有发生,真伪莫辨,有的说被外星人带上了宇宙飞船,有的还说被外星人作了实验,甚至有的女性投诉被外星人性侵犯。 至于那些人遇到的外星人形状,不是绿色的小人,就是头大耳尖的怪物,一般都和电影小说漫画中的情形差不多。 各地对这种新闻的处理方式不同,大多数地区都置之一笑,根本不作处理;一些先进国家,会设立一个特别的部门,专门处理这种事。可是几乎所有的个案,都不了了之,没有进一步的发展。最后的处理方法,自然是根据当事人的叙述,归入档案算数,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下文。 年轻人也明白这种情形,所以,对于众人的不感兴趣,他也大可理解。 这时,他看到杜良博士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没有人愿意听,他的神情显得相当尴尬,年轻人就向他走了过去,准备和他闲谈几句。 事实上,年轻人对“沙漠失踪”那件事,也不是有太大的兴趣。他的看法,也和各人一样,不认为那有什么神秘,在酷热的沙漠之中,人的思想方法会不正常,可能在观念上造成时间飞逝的错觉。他只不过出于同情杜良博士遭受冷淡对待的遇遇,所以才想和他交谈几句的。 在社交活动之中,这种情形十分普通,本来不值得特别提出来的。 可是接下来,事情却有十分不寻常的发展。 年轻人向着杜良博士走去,一面喝着酒,当然动作十分悠闲,不会急急忙忙。 就在年轻人走出了两步时,那瘦高个子却大踏步跨过来,一下子就拦在年轻人的身前,阻住了他的去路。 这种行动,当然是粗鲁和不礼貌的,绝不应该在这种高级社交场合出现。年轻人立时站住,他保持着风度,并不发怒,只是略略抬起头来,冷冷地望向那瘦高个子,他的眼神,也充分表现了对对方的谴责。 可是,当他接触到瘦高个子的神情时,不禁怔了一怔。那瘦高个子也正向他望来,目光十分诚恳:年轻人有丰富的人生经历,固然善于作伪的人,可以装出十分真诚的眼神来,但年轻人根本不认识这瘦高个子,他又何必来欺骗他。 那瘦高个子的神情,在诚恳中,还带着几分焦切,他一开口,焦切的情状更甚。他一望向年轻人,立时压低了声音,急匆匆道:“先生,不要再和杜良博士去讨论他侄女的事!” 年轻人陡然怔了一怔,他绝想不到那瘦高个子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的第一个反应自然是“为什么”,可是那瘦高个子反应极快——他t不但刚才观察到年轻人准备和杜良博士闲谈,而且这时,也猜到了年轻人的第一个反应,所以他立即道:“求求你,看老天的分上,现在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一定会找时间和你继续解释!” 他讲得又急又快,年轻人要聚精会神,才能听明白他的话。瘦高个子的要求,可说古怪之极,一时之间,年轻人除了冷冷地望着他之外,没有法子有第二个反应。 瘦高个子的话一说完,又装着若无其事地走了开去,可是他一直望着年轻人,也一直现出恳求的神情来。 年轻人在那一刹间,心念电转:接受这瘦高个子的要求呢,还是拒绝? 他考虑了两三秒钟,就有了决定:接受这瘦高个子的要求。因杜良博士这时,看来已从最尴尬的情形中走了出来,正和另外两个人在交谈。 听起来,他仍然在说着美苏合作发射火箭的事。那瘦高个子,则走向大厅一角,推开了一扇门,走了出去。 年轻人一举杯,喝干了杯中的酒,放下了酒杯,跟了出去。 他才一走出那扇门,就看到那瘦高个子站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旁边,像是正在等他出来。 年轻人和他相隔三公尺,互相望着对方,瘦高个子沉声道:“我知道阁下对于一切怪异的事,都有探索的兴趣,所以才请你别和杜良交谈的。” 年轻人慢慢地向前走去:“我认为探索一切怪异的事,正是人类进步的动力!” 瘦高个子叹了一声:“可是这件事,我认为任何人都不适宜作进一步的调查,让它过去就算了,反正这种事,每年都有发生……”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年轻人正想对他所说的话,大肆驳斥,他忽然又长叹了一声:“反正杜妮小姐在精神病院得到很好的照顾,大家都可以把整件事忘记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年轻人本来有许多话,可以表示自己的反对意见,可是一听得瘦高个子又说的这一番话,他恍然大悟,几乎当场就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起来! 瘦高个子的每一句话,都在劝年轻人不要去理会这件事。可是他的话,却又极尽挑逗之能事,又说事情怪异,又透露杜妮小姐在精神病院,叫人的好奇心到达爆炸的程度,而且,他也知道年轻人性好探索一切怪异的事件。这一切,说明了什么?说明瘦高个子在玩狡狯,他明明想要年轻人参加这件事,可是又怕年轻人拒绝,所以才反其道而行之,想激得年轻人自告奋勇! 年轻人这时,当然不知道瘦高个子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所谓“沙漠失踪”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识穿了瘦高个子的手段。 他“哈哈”一笑,连连点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也不会再对这件事感到任何兴趣——我离开的时候,他们正在讨论海豚和航海者的关系,这个话题有趣多了。” 他说着,迳自转过身去,还作了一个再也不理会的手势。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身后的瘦高个子,发出了一下古怪的声音。 年轻人才踏出一步,就听得那瘦高个子叫道:“年轻人先生,我就是今天早上打电话给你的那个人。” 年轻人直了直身子,慢慢转过身来,瘦高个子的神情看来更焦虑——他虽然玩弄了一些狡狯,但是他那诚恳和焦急的神情,倒不是伪装出来的。 年轻人直视着他,瘦高个子的神情有些忸怩,趋前一步,向年轻人伸出手来:“我的名字是居比,生物学家,和杜妮在同一间研究机构工作。对不起,我听人说,你是个大忙人,一定邀请不到你,所以我才弄了一些狡狯,想不到一下子就被你识穿了,请接受我的道歉。” 居比讲得十分诚恳,而且在他简单的自我介绍之中,年轻人可以听出,他和那个“失踪”事件的主角人物杜妮小姐,有着十分亲密的关系。 他作了一个原谅他的手势,问了一句:“杜良博士他也早知道——” 居比忙道:“不!不!博士根本不认识我。” 年轻人“嗯”地一声:“今早你在电话之中,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居比急急道:“那是真的,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认识了一个朋友,那朋友认识这个人,我曾想请他来解决我……遇到的难题,但是那位先生在电话中说他无论如何没有空来帮助我,是他……指导我,说可以在纽约找到你……这是真的!” 年轻人之所以会出现在纽约宇宙会所之中,就是由于“早上的那个电话”。年轻人和公主到纽约来,是专程来参加一个现代艺术的展览的——有关这个规模庞大之极的展览,当然不必多看了。 在纽约,他们的寓所是一座豪华之极的顶楼——年轻人和公主的生活,十分多姿多采,他们可以在芬兰北部,静僻的湖边别墅中生活很久,享受美丽的大自然,也可以在纽约最繁华的地区,享受丰富的物质生活。年轻人的行踪虽不是什么秘密,因为那个艺术展是世界性的,公主作为揭幕贵宾,传播媒介自然要大肆宣扬一番,而有着来自幽灵星座身体的黑纱公主,那种人间罕有的美丽,立刻疯魔了美国人,艺术界更把她当作了主要的话题。 这种情形下,要知道年轻人在纽约,不是难事。但要知道他在纽约住所的电话,却不是简单之至,知道这电话者极少,如果能打这个电话来,那么一定有点关系。所以,年轻人一拿起电话来,听到一把相当焦急的声音,他就道:“请慢慢说。” 电话那边的声音,显然相当造作:“年轻人先生,原振侠医生请你今天中午,无论如何要到宇宙会所一次,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聚会,你一定要去!” 年轻人怔了一怔,他和原振侠医生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自从从幽灵星座回来之后,他们曾有一个共同叙述其间经过的约定,可是由于双方都忙,这个约会到现在还没有实行。 原振侠医生自然是可以知道这里的电话的,年轻人把一个固定的联络电话,给了几个亲密的朋友,不论他身在何处;都可以有确切的消息。 年轻人一面转念,一面反问:“原医生为什么要通过阁下来联络我?” 电话那边的回答是:“你来了就知道,务必请你一定来,不会有任何害处。” 既然对方打的是原振侠医生的名头,年轻人就答应了下来,又问了宇宙会所的地址。当他放下电话之后,望向公主,公主摇头:“我要见许多艺术家,不能奉陪了。” 年轻人于是一个人前去,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见到那瘦高个子把他引出大厅为止。 这时,居比摇着手:“我苦苦哀求原医生帮助,但原医生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所以才要我来求你,他说你十之八九也不会答应,所以我才自作聪明,想引得你自己感到有兴趣!—— 雪人扫校 **天敌 * 02、闯进秘密基地 年轻人抬头想了片刻,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居比回答得十分直截了当:“杜妮在沙漠中,无意之间闯进了一个秘密基地。” 年轻人扬了扬眉:“什么性质的秘密基地?外星人的,美国国防部的,还是敌对国家的?” 居比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但是一定有人知道,那是一个极隐秘的基地——” 年轻人一挥手:“杜妮既然闯了进去,她就该知道那是什么基地。” 居比没有说什么,只现出一副十分迟疑的神情,显然事情大有曲折之处。过了片刻,居比才又道:“可是,根本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年轻人“啊”地一声:“所以她才会留在精神病院之中,接受照顾?” 居比的神情十分愤慨,用力点头。 年轻人摇头:“不能说根本没有人相信她的话,你至少应该相信。” 居比神情苦涩,哼了一声:“当然……我应该相信,可是……可是没有任何事实,可以支持她的叙述,她的遭遇是真实的。” 年轻人笑了一下:“通常情形都是这样一你想我做什么?” 居比搓着手,他个子又高又瘦,却有一双很大的手,下定了决心,才道:“想请你去见一见杜妮,她其实十分清醒,根本没有病!” 年轻人想了一想,才问:“杜良博士有什么意见?” 居比苦笑:“很怪,事情发生之后,社妮根本不愿意见他,他们……可是没有见过面。” 年轻人不禁讶然:“新闻报道说杜妮父母早亡,由叔叔杜良抚养长大的。” 居比点头:“是,杜妮平日对杜良叔叔十分尊敬,和她一起工作,如果有一天,不在她口中听到杜良叔叔,那真是怪事了……” 年轻人皱着眉,缓缓喝着酒,居比搓手搓得更急:“你不去见她,我自然可以转述她的遭遇,可是……那总不如你直接去听她说的好!” 年轻人已经估计到,整件事有一定的曲折性,可以探索一下。至少,去见一见那个自称有奇遇的杜妮,不会有什么坏处。 所以,他爽快地答应下来:“好,你去安排一个时间,再和我联络。” 他已经答应了要求,可是居比的反应,却奇怪之极,他非但没有高兴的神态,反倒现出十分为难的神情来,仍然不断搓着手。 年轻人又好气又好笑,望着他不出声,看他还有什么花样耍出来。 居比结结巴巴地道:“杜妮……虽然十分正常,可是在医院之中,被当作严重的精神病患者,隔离了起来,不准任何人探访——” 他才讲到这里,年轻人就发出了一下呼喝声:“那你还叫我去看她?” 居比被年轻人的呼喝,吓得倒退了一步,可是,他接着所说的话,却令得年轻人啼笑皆非,他道:“听说你神通广大,要把一个人从监管严密的精神病院中弄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年轻人真不知道是应该生气好还是大笑好,他还是连打了三个“哈哈”,他已经不准备再和居比说下去,因为居比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 他先是弄了一个十分笨的狡狯,后来提出了要求,可是居然要年轻人从医院中把人“弄出来”。 年轻人转过身去后,就听到居比焦急之极的声音道:“我爱她,愿意为她请求任何人!” 不单是居比的语调,而且也由于他的话,打动了年轻人的心。 谈到爱情,没有人比他和公主之间的爱情更深刻。也只有自己本身有深刻爱情理想的人,才会明白爱情的伟大,才了解爱情在人的生命历程之中所占的重要地位。 年轻人停了一停,转过身来,看着涔涔汗下的居比,沉默了一会,才道:“情形坏到什么程度?” 居比愤然道:“医院方面,不知奉了哪方面的指示,什么人也不能见。” 年轻人摇头:“那说不过去,难道她的叔叔也不能去见她?” 居比喃喃地道:“我……不是太了解……” 年轻人看出居比热情有余,可是并不是十分有处事经验,他作了一个手势:“杜良博士一定可以见她,我们何不先和他商量一下?” 居比咬着下唇,忽然又昂起了头来:“好,事实上在事情发生后,我和他通过电话,但他一口拒绝,所以我不想再去找他。” 年轻人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一起再回到客厅去,居比吸了一口气,两人一起回到了厅堂中。 他们离开了大约二十分钟,厅堂中的人已走了不少,可是杜良博士还在,在一个角落处吸着烟斗,样子十分优郁,并没有和别人交谈。 看他的神情,十分落寞,显然他本来想在这里和会员交谈,可是大家对他的话题,都没有什么兴趣,逼使他失望。所以,当年轻人和居比向他走过去的时候,他立时用期望的神情望着他们。 居比先向杜良伸出手来,自我介绍:“博士,我是居比,曾和你通过电话。” 杜良一听到居比的自我介绍,就现出了十分冷淡的神情,只“哦”了一声,便继续用力去吸烟斗,再也不理睬他。居比相当镇定:“我相信杜妮一定曾经提起过我的名字,我们不但是同事,而且是很好的朋友。” 杜良的态度更冷淡:“没有,我从来也未曾听她提起过阁下的大名!” 杜良博士的话,客气之极,可是也冷淡之至。居比一连碰了两个钉子,有点不知所措。年轻人在杜良的身边,坐了下来,对着杜良,向居比指了一指:“世上如果还有人关心杜妮小姐的话,我相信一个是你,一个就是这位居比先生。” 年轻人的话说得十分诚恳,杜良博士喷出了大口的烟,他的视线就透过烟雾,向居比望去,居比和他对视着,过了足有半分钟之久,杜良才道:“我相信她的话。” 居比立时道:“当然相信,她决不是一个说谎的女孩子,而且,也正由于她的话是真的,所以她才会被隔离,是不是,博士?” 居比说到这里,神情相当激动,杜良博士的神情也相当激动,居比又道:“连你也不能见她?” 博士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四面看了一下,其他的会员对他们都没加注意,博士欲言又止,年轻人一扬眉:“是不是要换一个地方详谈?” 杜良博士这时才用略为疑惑的眼光,望向年轻人:“阁下是——” 年轻人一摊手,先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才道:“我是一个局外人,是居比先生通过了相当复杂的关系,希望我能对杜妮小姐的处境,有所改善。” 杜良博士的神情更疑惑:“你怎么能做到这一点?” 年轻人的回答,十分简单:“事在人为。” 居比看来想在一旁帮助介绍年轻人,可是别说他对年轻人不是十分了解,就算了解他的为人,如果要介绍年轻人,只怕也无从介绍起,因为他的生活,大多姿多采了,简直不知如何介绍才好。 年轻人微笑了一下:“简单他说,我是一个过着冒险生活的人。” 杜良博士还有点不放心:“请举两宗你最近的冒险生活例子来听听!” 博士的要求,不是很礼貌,可是年轻人并不放在心上,而且,最近,恰好有两件事可以供他举例,所以他就道:“第一件,我发现有一批外星人,在地球活动,阻止地球军事科学上的发展,挽救地球人步向灭亡的危机。” 杜良博士睁大了眼睛,盯着年轻人,神情讶异莫名。居比也望向年轻人,他扬起手来,像是想试一下年轻人的额头,是不是在发烫。 年轻人的声调很平淡:“第二件,我知道了一个人类自古以来的大秘密,一种力量,邪恶的魔界力量,一直在暗算人类,使人类自相残杀,犯下种种的恶行。这种魔界引诱的力量,几乎暗算了每一个在地球上生活的人,暗算也已经延续了几千年,甚至更久远!” 年轻人讲完了之后,居比和杜良博士都呆了好一会,居比更不由自主地喘着气。杜良哺哺地道:“天,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年轻人笑:“一个喜欢探索神秘事物的人,杜妮小姐的遭遇,博士把她的遭遇和美苏联合发射火箭的事联在一起等等,都有足够条件,引起我的探索兴趣。” 当年轻人说到“把她的遭遇和美苏联合发射火箭的事联在一起”的时候,杜良博士的反应,十分强烈。他先是陡然震动了一下,然后不住用手中的烟斗,敲着椅子的扶手,身子左右摇摆着。 年轻人并非故意那样说的,当他那样说的时候,他根本也不知道,一个沙漠生物学家在沙漠中失踪了三天,怎么会和美苏这两个超级大强国联合发放大空探索火箭有关。 可是,杜良博士刚才先说了那件大事,又突然提到了他侄女失踪的事,可知两者之间,必有若干联系。 而且,年轻人又在居比的口中,知道杜妮正在精神病院中被隔离。美国是一个民主国家,国民的人权都受到保障,若不是为了特殊的原因,决不会有这种情形出现。而要用这种办法对付杜妮,当然要通过有特别权力的机构,这种机构,大多数和国防、情报、太空总署有关,使用的理由,多半也是用军事秘密的大帽子。 由此可知,杜妮确然有不少古怪的经历,至少,使有关方面认为她必须隔离! 种种迹象,都表示这件事大有可疑之处,所以年轻人才说那值得探索。 至于杜良博士何以忽然神情如此不安,年轻人暂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只是注视着杜良,观察他进一步的反应。 杜良博士过了好一会才恢复了镇定,他望着年轻人:“你有极敏锐的观察力,希望你对杜妮有帮助。” 年轻人不置可否,他提议:“舍间离这里不远,而且也不会有人打扰——我的妻子也是冒险生活者,如果她肯参加,对事情更有帮助!” 居比立时站了起来,杜良行事显然比较慎重,毕竟年轻人对他来说,只是新相识,可是年轻人的气度轩昂,自有慑人的、令人信服的神态,所以博士也没有犹豫多久,也站了起来。 年轻人有点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他确然十分着急,他和公主几乎是形影不离的一对,这时,分开已超过了一小时,那是十分罕见的情形,公主也十分不高兴。 年轻人有一次和公主说:“我们要设法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一起。” 公主却低吟:“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年轻人立时激动起来:“这两句诗,是狗屁不通,怎么可以不在乎朝朝暮暮。每分每秒都要争取,不要以为一个人的一生有许多秒,一个人最好的时光,算是六十年,那也不过——” 公主的心算本领在年轻人之上,她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道:“也不过十九亿秒左右!” 年轻人感叹:“过去一秒就少一秒,有许多东西,失去了,还有可能找回来。可是时间,过去了的,永远成为过去,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过去的一秒钟拉回来;而过去了一秒,生命就少了一秒。” 年轻人越说越激动,公主和他紧紧相拥。 他是一个连一秒钟也不愿和公主分离的人,如今,一小时多,几乎是四千秒了,他自然心急要回到公主的身边去! 年轻人驾车,以最高的速度驶回住所。一路上,他想到可以见到公主,有着由衷的喜悦,嘴角挂着别人看来也会感到甜蜜的笑容,使得杜良博士忍不住道:“贤伉俪的感情很好。” 年轻人没有用言语来回答,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情更是甜蜜。 年轻人推门走进住所,就是一呆。公主自然立即掠起一阵香风,向他扑了过来,两人立时紧拥在一起——相爱的男女,身体的接触十分重要。年轻人在亲吻了公主之后,回头向杜良和居比看了一眼,神情大是尴尬。 他曾向两人说,他的住所可以详谈,不会有人干扰。可是这时,他的住所之中,却至少有十个以上的客人,个个都是现代艺术家,服饰装扮之奇,如果有两个外星人夹杂在其中,反倒会叫人感到太正常了。 当然,这十个人发出来的声响,就算不致于把人的耳朵震聋,也足以令人自然而然,要张大了口喘气,这时,杜良和居比就是这样。 公主看出了年轻人的尴尬,可是她也不能就此赶走客人。两人互望了一眼,都会心地笑了起来,年轻人这时向杜良和居比作了一个手势,把两人引进书房中,一关上门,完善的隔音设备,就把噪音完全隔绝在外。 杜良和居比直到这时,才异口同声道:“尊夫人竟如此美丽!”年轻人微笑道谢,居比有点可惜:“可惜尊夫人不能参加我们的谈话!” 年轻人不在意地向书桌上看了一眼,看到笔座上有一个红点已经亮着。他知道,公主虽然在外面,可是通过装设,她可以在小型的耳机之中,听到这里交谈的一切,如果她愿意的话,也可以加入讨论。 而且,也不会妨碍公主和现代艺术家的社交谈话。 年轻人取出了酒——酒的用途很多,在这样的情形下不能没有酒,也是它的主要用途。 杜良吸了一口气,又取出烟斗,他开门见山:“事情发生之后,我只见过她一次,一个军事单位忽然通知我去见她 年轻人间:“军事单位?” 杜良博士愤然:“我不知道像美国这种开明的国家,居然还有这样秘密的军事单位的存在!” 杜良皱着眉:“一个上校,一个少校,神情十分肃穆,先向我问了很多问题,正当我大为不耐烦的时候,他们才说:“‘令侄女杜妮出了点事,你要去看看她!’” 一听得杜妮有事,杜良便大吃一惊,杜妮自幼父母双亡,由他抚养长大,感情有异于一般叔侄。而且,找上门来的又是高级军官——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沙漠生物学家和军方怎么会牵上关系的。 杜良博士瞪着那两个自称来自国防部,具有有效证件的军官,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是不住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那上校不是很喜欢说话,样子阴森。少校却是一个十分漂亮的青年人,他道:“嗯……你的侄女……杜妮小姐,据她说,看到了一些景象,不过我们不相信她的话,所以希望她和亲人见一见。” 少校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一般来说,见了亲人总会说实话的,而且,我们有理由相信,她受了相当程度的惊吓。博士,她到那荒凉的沙漠里,目的是——” 杜良博士立即回答:“搜集标本,她专门研究沙漠动物的生长情形。” 杜良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他和两个军官,是在他的办公室中见面的。若干天之前,他和杜妮也在这里见面,杜妮来找他,十分高兴地道:“叔叔,明天我就出览到阿利桑那州去,采集标本,只有我一个人去,我想可以真正体会一下沙漠动物的寂寞生活方式。” 杜良笑了起来:“沙漠生物的生活一定寂寞的吗?” 杜妮也笑:“想是当然的。叔叔,我要去的那一片沙漠,全年都不降雨,干燥之极,除了昆虫和爬虫之外,没有发现过别的生物。我希望可以找到土拨鼠,要是在这种沙漠中也有脊椎动物,那么外星也可以有生物!” 杜良博士研究外星生物存在的可能性,很有些独特的见解,有一部分人同意,也有一部分人反对,未能成为科学上的定论。 听了杜妮的话,他就道:“外星生物必然在外星的独特环境中发展,地球上不可能有模拟的环境。” 杜妮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就跳跃地走了出去——她不是十分美丽,可是充满了青春和活力,连走两步路都充满了动感。 杜妮这次来过之后,就没有跟他再见面,然后,就是两个军官的来到。 杜良博士还想间什么,那少校已经在催:“是不是立刻可以启程?” 杜良瞪了眼半晌,他当然不是一个可以说走就走的闲人,可是再忙的人,看见有十万火急的事,还是可以说走就走的。 跟那两个军官上了车,杜良就觉得事情十分之不寻常——那辆车子,无法自内看到外面,而且,车身上,也没有任何国防部的标志,看起来像是一辆;日货车,可是速度十分高。 少校解释:“事情和军事秘密有关,所以我们的行动,要保持适度的秘密。” 杜良那时可以接受这样的解释,但是当他被要求戴上眼罩才能下车时,他提出抗议。 那上校到这时,总算开了一句口,阴恻恻地道:“国民有义务和军方合作!” 他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把手按在腰间的佩枪上。 杜良当然不会怕他开枪,但也知道抗议不会有用,所以就答应戴上了眼罩。 然后,他登上了一架小型喷射机,根本不知道飞往何处,飞行时间约莫是两小时。从纽约起飞,两小时可以到达不知多少地方,所以杜良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到杜妮的。 他见到杜妮,是在一幢建筑物之中——他甚至无法说出这幢建筑物的外形,因为他是蒙着眼走进去的。 杜妮是在一个大套房中,陈设不是很豪华,可是十分舒适,有两个女护士在照料着她,看得出她的生活不错,但当然没有自由。 杜妮见到杜良,就扑了过来,叫:“叔叔,他们不相信我,告诉他们,我从小就不撤谎。” 上校和少校也跟着走了进来,少校一声不响地坐了下来,杜良急急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杜妮急速地喘着气,少校道:“慢慢来,把一切经过说出来。” 杜妮又喘了一会,神情十分惊恐,她道:“我不知道自己见到的是什么、我只是照实说!” 她一面说,一面用求助的眼光望向杜良,杜良拍着她的手背:“只管说……” 杜妮低头一会,便开始说她的遭遇。 杜妮的遭遇,在这个故事中,占十分重要的地位。年轻人听到这故事时,是由杜良复述的,杜良说得十分详细,为了更容易理解,便把杜妮的叙述,用她自己亲自经历的方式转述出来。 那样,就更可以了解事情的古怪之处—— 雪人扫校 **天敌 * 03、杜妮的遭遇 杜妮一个人和她那辆设备精良的中型客货车,停在一处荒芜之极的沙漠中心地带。杜妮有理由相信,四周五十公里的范围之内,除了她之外,别说没有第二个人,连第二个脊椎动物都不会有——她来了已经三天,就连土拨鼠都未曾发现一只。 晚上,她自己弄了晚餐,看了一会电视,熄掉了电视机之后,四周极静,以致一只蜥蜴在沙上爬过,也可以听到沙沙声。 杜妮睡不着,她想起了居比。居比和她一起工作,对她的爱慕,杜妮凭女性的触角,早就可以知道。 居比不是什么英俊的小生,她自己也不见得是美如天仙,本来是很好的一对。 可是杜妮总抱着更好的希望,所以对居比的态度,十分冷淡。 这时,在寂静的沙漠之中,杜妮却想起居比来。居比个子高瘦,大手大脚,她渐渐涉及绔思,想到居比那一双大手在自己身上搓揉抚摸的情形,不禁身子有点发热,越来越不可耐,她索性离开了车子,站在沙漠上。 那一晚,月色相当好,在月色下看来,沙漠一片洁白,如同积雪模样。 杜妮心神不定,信步向外走出,不知不觉,走到相当远。当她回头去看自己的那辆车子时,车子看起来,只是沙漠上的一个小黑团。 杜妮深深吸了几口气,心想回去之后,把自己今夜所看所想的告诉居比,只怕居比会高兴得直跳起来,立刻紧紧拥抱她! 杜妮往回走,那时,距离她的车子,大约只有三百公尺左右,她忽然听到她的左手边,有一种异样的声音传来,那是一种“丝丝”声,像是有蒸汽在喷出来,也像是有许多蛇一起在吐着蛇信。 杜妮连忙循声看去,看到在她左边,约两百公尺处,有一个沙丘,正在渐渐升高。或者说,沙漠中,正有一个沙丘在渐渐拱起来,可是拱起的形状,却又十分奇特,不是半圆形的拱起,而是圆柱形的拱起! 杜妮隔得还远,这时她估计,拱起的那个圆柱,直径约有两公尺。 杜妮感到讶异之极,她看到了这种怪异情形的第一个想法是:会不会有什么史前怪兽,突然在沙子下面复苏,拱出沙来了呢?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所见是实情,迟疑了一下子,就向前走过去。 当她走前约一百公尺的时候,那圆柱形升起约有三公尺高,就停止再向上拱起,同时,沙子纷纷落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圆筒来。 杜妮虽然是一个生物学家,各方面的知识也很丰富,但眼前的情景,使她感到自己如同置身在一部神秘电影之中。她感到事情十分古怪,自己可能会有危险,所以她不再前进,而且,伏了下来。 她才伏下,就看到那大铁简——那圆柱形物体,看来就是一只大铁筒,转动了一下,就裂开成两半,从里面,走出四个人来! 杜妮就在这时候,更是心头狂跳,讶异之极! 试想,她来到这个荒凉之极的沙漠,找一只土拨鼠都找不到,忽然看到了四个人自沙子下面冒了出来,怎么能不惊讶。要不是她竭力克制着身子,怕早已忍不住高声尖叫起来了! 那四个人——当然是人,杜妮后来,特别强调了这一点。她之所以要强调,是因为她看到的那四个人,有头有身体有手有脚,可是他们的整个身体,都被衣服头盔所掩盖,看来像是潜水人,手中没有拿什么,但是同样戴着黑色的手套。 如果要精确地描述,她这时看到的是四个黑色的人形动物,从那个大铁筒中,走了出来。 那四个人出来之后,略停了一停。杜妮在那时候,紧张之极,双手各抓了一把沙子,紧紧攥着,以消减心中的紧张。 那四个人停了一停之后,分成两批,两个向她的车子走去。在沙漠上行走,不容易快,可是那两个人的行动极快,一下子就走得老远。杜妮看到他们走向自己的车子,心中更是焦急,可是她还未曾能采取任何行动时,另外两个黑衣人,已经来到离她身前只有十公尺处了,而且正在注视着她! 杜妮的处境,正是尴尬到了极点! 她伏在沙上,希望对方不会发现自己,可是,人家却一下子就来到了她的身前! 她仰起头来,接触到那两个人的目光,倒也没有什么异样。虽然他们的外型怪异,但是透过头盔近眼部的那一层玻璃,看到的眼睛,应该是人的眼睛。 杜妮只觉得全身僵硬,不知如何才好,她看到她面前的两个人,又走近了两步,向她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站起来。 全身由于惊怖而僵硬了的杜妮,事后真的不知当时是如何站起来的。不过她记得,她在站起来的过程之中,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全身骨节所发出的“格格”声,在寂静的沙漠之中,听来刺耳之极——虽然有大铁筒的升起和四个人的出现,可是除了开始时的“丝丝”声之外,还是静得什么声音也没有,黑衣人在沙漠上走动,竟然声音也没有!杜妮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她明显地感到在她面前的那两个人,正在打量她。 杜妮也望着他们,由于惊恐,她根本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双方僵持了多久,杜妮在事后无法详细说得出来,在感觉上来说,像是过了千百年,但在实际上,可能只有十来秒钟。 那两个人仍然不出声,只是向杜妮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跟着他们走。 杜妮不是不想顺从,而是她站在那里,在微微发抖,哪里还有挪动双脚的气力!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张大了口,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是在喉间,响起了一阵“格格”的声响。 就在这时候,那两个极快地走向她车子的人,又极快地来到了她的身前,她的身前现在有了四个神秘莫测的黑衣人。 四个人之中,两个在前,两个在后。前面的两个人,在接连向她做了几次手势,杜妮仍然没有反应之后,就向她走来,看来是准备一边一个挟着她向前走。杜妮大是着急,一急之下,居然叫出了声,她发出的是一腔十分尖锐的叫声——这是一般女性在这种情形下的正常反应。 她从未想到,自己的这一下,充满了惊恐,甚至绝望的尖呼声,竟然会引起那么奇怪的反应。只见那四个人在划破寂静的尖叫声中,飞快地后退,一下子就退到了那大铁筒之前。看起来,他们像是准备逃进那大铁筒去! 杜妮既然已有力量发出第一下尖叫声,当然也有力量一直叫下去。可是她看到自己第一下尖叫声,已经有了这样的效果,她吸了一口气,也就没有再发出第二下尖叫声来。 杜妮急速地喘着气,好一会才平伏下来,那四个黑衣人显然正望向她,可是都不再向前来。这种情形,令得她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因为看来,像是那四个黑衣人,反而十分怕她一样! 当然。她也不敢贸然去接近他们,那时,她已不再那么恐惧,自然也开始打算。她知道双方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唯一的办法是,回到自己的车子去,而且立刻驾车离去,向有关方面报告这件事! 杜妮全然不知道那四个黑衣人是什么来历,可是他们竟然自一个由沙中升起的大铁筒中走出来,这也就怪异得可以了。 这时,杜妮、她的车子和那四个黑衣人,相距各有两百公尺左右,恰好成为一个三角形。杜妮再勉力定了定神,走向自己的车子,开始的时候,她斜着身子走,视线始终不离开那四个黑衣人。 等到走出了一半,杜妮才陡然转过身去,向着她的车子,发足狂奔。 可是这一奔,事情忽然之间,变得糟糕之极,她才一发足奔跑,跑出了三五步,忽然眼前一黑,那四个人已并排拦在她的面前。 杜妮大吃一惊,连忙收住了脚步,几乎就要撞在他们的身上。 当杜妮好不容易站定摇摇晃晃的身子之际,想起了刚才一下尖叫声便把他们吓退的情形,她又尖叫了起来。 可是这一次,那四个黑衣人只是后退了一步,并没有远远躲开,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杜妮急速地喘着气,当她缓过气来时,她才问:“你们是什么人?” 四个人都没有回答,只是其中的两个,向她做手势,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意思,要她跟他们走,看情形是要走进那个大铁筒去。 杜妮在这时候,一则,看出那四个黑衣人,不像有什么恶意,若有恶意的话,恐怕早已对她不利了。二则,她好奇心大作,想去弄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说不定会有大发现。 一想到这一点,她更加镇定,掠了掠头发:“你们为什么只打手势,不说话?” 她的话仍然没有得到回答(在这以后,她说了许多话,都没有回答),她大声笑了起来:“好,我跟你们去,是不是就从那大铁筒中走进去?” 那个向她打手势的人,点了点头。 杜妮再掠了掠头发,转过身去,她一转身,四个黑衣人就把她围在中间,一起走向那大铁筒。进去了之后,大铁筒即合上,眼前变成了一片黑暗。 杜妮在这时候,心头又剧跳了起来。大铁筒像是一具升降机,而且,合起来之后,显然感到在向下沉。 就算在白天,在熟悉的城市中,一个年轻女性和四个陌生男人在升降机中,突然变成一片漆黑,女性也不免会害怕,何况杜妮处在这种情形之下! 她再次开口,声音之中,自然满是惊恐:“求求你们,随便哪一个人,出点声!” 可是她仍然没有得到回答,眼前一片黑暗,就算其中有人作了手势,她也看不见。 在感觉上,那大铁简一直在向下沉,杜妮心中的恐惧越来越甚,她十分肯定是在一个渺无人迹的沙漠地区,怎么会有那么怪异的情形出现?大铁简要是一直向下沉的话,会沉到什么地方去?那四个黑衣人是什么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候,杜妮的思绪,紊乱之极,她不断说着话,声音越来越大,可是却得不到回答。 她又不断地挥动着双手,开始的时候,那只不过是无意识的动作,像是这样做,多少可以驱去心中的恐惧,可是突然之间,她停了下来。 那大铁简的直径,只不过两公尺左右,连她在内,一共有五个人,可说是相当挤逼。何以她那样大幅度地挥动双手,竟然碰不到身边的人? 她一静下来,除了在感觉上,大铁筒还在下沉之外,一点声音也没有。或者说,除了她自己的喘息声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也不对,她屏住了气息一会,可以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甚至也隐约可以听到血液在体内流动的声音。杜妮的恐惧,真是到了极点,她遍体生寒,想要尖叫,可是却又发不出声。这时,她想到那几个如此诡异的黑衣人,可能是外星人! 她落入了外星人的手中!她看过很多这样的故事!一个地球女性落入了外星人的手中,外星人通过她来作种种实验,她不知道会面对怎样可怕的怪物! 她全身发抖,上下两排牙齿相叩,发出“得得”的声响。她发出了呻吟声,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又挣扎着说出了一句充满颤音的话:“你们是什么人?” 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大铁筒的下沉之势停止了。这时候,杜妮对恐惧的忍受,也到了极限,她终于又发出了一下尖厉的叫声。 可是这下叫声,在杜妮自己听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因为她几乎在张开口的同时,就昏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昏厥是人体生理现象中十分奇妙的一环,昏厥和昏迷不同,短暂的突然发作的意识丧失,叫作昏厥,大多数在承受不住过度的刺激时发生,刺激有实质的,例如外伤所造成的痛楚,一超出了人所能忍受痛苦的极限,人就会出现昏厥现象,一昏厥,丧失了知觉,痛楚也就暂时感觉不到了! 心理上的刺激也可以造成昏厥,那是十分常见的情形,最常见于在亲人受了伤害,遭到了损失,或是像杜妮那样,在极度的恐惧侵袭之下,也就会昏厥。 这种自然出现的短暂脑贫血现象,是人体活动中的保护作用,可以使刺激得到缓冲。像杜妮那样,如果不是忽然昏厥,真难想象恐惧一波又一波的侵袭,会把她逼到什么地步。 杜妮不知自己昏了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昏厥了多久,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她感到自己躺着,四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也没有光亮——她把眼睛睁得极大,可是什么也看不见。 她喘着气,弯身坐了起来,头部重重的撞在一个硬物之上——她无法坐得起身子来! 杜妮在突然之间,就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在她的头碰到了硬物的同时,她双手一伸,也碰到了硬物。 她是在一个极狭窄的空间之中,那车间只可以容她平躺着,勉勉强强可以转身,连坐也坐不起来! 即使是小孩子,也知道这样一个狭窄的空间是什么:棺材! 杜妮的恐惧,又到达了新的顶点:她躺在棺材中,她被活葬了!那种恐惧感,令得她至少有十分钟的时间,全身抽搐。然后,她没有叫,只是拼命地敲打着,发出十分低沉的声响,敲了好一会,手和脚。时和膝部都疼痛不堪,可是一点结果也没有。 这时,杜妮感到;自己醒过来之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又一直在急促地喘着气,氧气的消耗量应该十分巨大,可是已经有了相当的时间,并不感到呼吸有任何困难! 一想到这一点,她开始镇定下来,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杜妮非但不觉得呼吸困难,而且还觉得空气十分清新,一如清晨的空气。她开始告诉自己:要作最坏的打算!最坏的打算是什么呢? 她作了一连串的设想:那四个黑衣人是外星人,现在把自己囚禁在沙漠底下,进行研究,也有可能把自己运回外星去。 看起来,最坏的情形,也不过是这样,恐惧,死亡就不会来临吗?不恐惧,情形虽不改变,至少可以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上一想! 杜妮在这种情形下,还能镇定下来,自然是由于她是一个性格十分坚强的人,不然,她早已吓疯过去了! 就在这时候,她感到那棺材在移动,上、下、左、右、前、后地移动,移动得相当缓慢,可是的的确确在动。这令得她更加镇定了一些。被放在棺材之中,固然可怕之极,但知道那棺材并未被埋进土内,那总比较好一点。 这时候,杜妮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到有人在观察她,她伸手出去,摸到的东西,又冷又滑,她不能肯定那是什么质地。 她眼前虽然一片漆黑,可是如果那四个黑衣人使用了红外线仪器,而那棺材又是透明的话,那么这四个黑衣人一样可以在黑暗中很好地观察她。 暂时没有进一步的危险,杜妮更镇定了许多,她又吸了一口气,道:“如果你们没有恶意,何必把我放在这种狭窄的……东西里?我们可以好好地面对面谈一谈……” 她说了很多这一类的话,可是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过了许久许久(后来知道是三天),她并不觉得肚饿口渴,所以她那时并不知道时间过了那么久。到后来,她不再出声,她好几次焦躁得难以忍受,但又凭藉坚强的意志,使自己镇定下来。 最后的一个变化是,她忽然看到了一些光亮,那是一点一点,十分微弱的光芒。她在黑暗中久了,对任何微弱的光芒,都**之极,一看到有光芒,她几乎欢呼起来。那些微弱的光芒在移动,像是有许多萤火虫在飞,但光芒比萤火虫发出的要微弱得多。 不一会,那些本来散乱之极的光点,就排列成了一个外面有一个圆圈的图案,看来像是什么标志。在一个圆圈之中,并列着两个如同箭嘴一样的物体,底部好像是云团,上端是许多小亮点。 杜妮一看到眼前出现了这样的一个标志,就绝对可以肯定,这个图案的标志,一定有着某种十分特别的意义,可是她未曾看到过这个标志,也无法凭想象去了解这个标志的内容。 那标志在她的面前,出现了约莫五六秒钟,但那已足够在她的记忆之中,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再接下来,她又丧失了知觉——这次不是昏厥,而是在不知不觉中熟睡了,再过了一会,她醒来,睁开眼,她知道那是晚上,可是光亮还令她眯起了眼睛。 显然是夜晚,她在沙漠上,在她自己的车子中。这时,她感到了口渴,她先喝了儿口水,然后,努力想弄清楚曾发生过什么事,可是过去的事完全像一场梦。当她抬头向天上看去的时候,圆月的形状已变,估计大约已过了两三天的时间。 她吓了一跳,忙打开收音机,没多久,就听到了当地警方的广播!一位女性沙漠生物学家在沙漠失踪,大规模的搜索行动已展开两天,失踪生物学家的特征是红发,高桃身材,她的车子…… 杜妮大叫了一声,骤然听到自己失踪了三天,自然难免吃惊,她立即利用车上的通讯设备,和警方联络,听到的是一片惊叫声:“天!你在哪里?你到哪里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值得详述,简单说过就算,但有一点,十分值得提出来。 警方人员找到了杜妮,杜妮知道是居比报警的——居比虽然并没有跟她约定,但每天都打一次到两次电话,和杜妮联络,杜妮的那辆车中,有着完善的通讯设备。三天之前,居比在六个小时无法和杜妮联络之后,就知道发生了意外,所以报警。 相当规模的搜索立即展开,大规模的搜索,在第二天展开,一直没有发现,然后,是杜妮的自动出现。 杜妮可以肯定她的车、人都被移离原来的地方,但是沙漠上,看起来到处全一样,她也无法找到原来的地方。 杜妮说出了自己的经历,引起了相当程度的兴趣,记者如实记载,成为报纸上的花边新闻。这类新闻历年来并不罕见,大家也照例看过就算,不会深究。 可是杜妮的情形略有不同,她准备暂时结束在沙漠上的活动,先回到研究所再说,而就在她的归途中,一辆军方直升机,降落在她的车前—— 雪人扫校 **天敌 * 04、军官要求协助 从直升机上下来一位校官,十分有礼貌地请求杜妮协助,把她带到了杜良见到她的地方,杜妮在举步的时候,也被要求蒙眼,那么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军方人员聆听了她的报告,她也十分详细地一次又一次他说着经过,并且加上个人的见解:“那可能是外星人的秘密基地!不过他们看来不像有什么恶意,不像电影上那些外星人!” 军官们很少发表意见,然后,就开始要她画出她看到过的标志来。 杜妮感到,那几个军官在问她遭遇的时候,神情都十分严肃紧张,所以在整个过程中,她也感到了相当程度的压力,不过,她还是能把自己看到过的那个标志,准备无误地画出来——事实上,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在第一次和警方人员的谈话之中,她就曾把这段经历说了出来,而且也曾把这标志画出来。 (她当然不知道,那几个军官全都隶属于高级情报组织部门,那是一个相当秘密的组织,掌管着最机密的军事情报。) (她这时也不知,令得高级情报官来和她作详谈的原因,正是由于她第一次在和警方交谈的时候,画出了这个标志,在警方向上级作报告时,附件又运到了军方,军方转交给情报组的缘故。) 当杜妮在一张普通的白纸上,画出了这个标志之后,所有在场的军官,都不约而同。有一个短暂时间的沉默——这种沉默,令得气氛更加紧张,杜妮有点不安地向四面张望着。 这时,杜妮听到一个年轻的军官咕哝了一句:“没有可能,她绝无可能知道这个标志的!” 这个年轻军官虽然说得又快又模糊,可是杜妮还是听到了! 她正想发问,可是就在那一刹间,至少有三个别的军官,向那年轻军官投以十分凌厉的目光,显然是在谴责年轻军官说错了话。 年轻军官也立时低下头去,一副惶恐的神色。 杜妮十分机灵,她知道事情十分不寻常,自己在沙漠中的怪遭遇,可能给自己惹来极度的麻烦,所以她并没有把要问的问题说出来。 她本来想问的问题,也十分简单,她从那年轻军官的那句话之户,听出自己虽然不知那个标志代表了什么,可是军官们显然是知道的,不然,那年轻军官决不会这样自言自语。所以,她想问的是:那标志代表了什么? 当时她没有出声,那些军官又问了一些问题,其中的一个,挂起了一幅极大的地图,那是四万分之一的军事地图。 那军官用指挥棒指着一处标着红色圆圈的所在,道:“你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杜妮苦笑:“我不是地质学家,也不是测量家,所以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在沙漠中的准确位置!” 那几个军官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军衔最高的,他一直咬着一个烟斗,从烟斗中冒出一股甜丝丝的烟味,他皱着眉:“那也就是说,你无法指出那大铁筒冒起来的正确地点了?” 杜妮道:“是,我只能指出大概的地点。” 杜妮在驶离了最后一个加油站之后,便向固定的方向行驶,深入沙漠。她驶出了一百公里左右,沙漠上没有路,她只是循着一个方向驶。她对路程计算得相当准,因为她要计算燃料的消耗量,不能在回程的中途没有了燃料。 即使在接近沙漠的边缘上没有了油,也是糟糕之极的事,因为沙漠上奇诡莫测,什么样意想不到的怪事,都有发生的可能。 杜妮有过几次在沙漠中采集生物标本的经验,所以她知道自己的行程。 那个加油站,很快就在地图上找了出来,杜妮行进的方向,也在地图上确定,照她所说的行驶距离,确定了她车子停放的地点。 那军官的棒尖指着那地方,向杜妮望来,神情之中充满了疑惑。 杜妮的神情也大是疑惑,她停车的地方,和她被发现之处,南北相距,至少有一百公里。 杜妮的声音很轻,可是也很坚定:“一定是在我昏迷不醒时,他们……那些黑衣人不但移动了我,而且移动了我的车子,他们的目的,是不想被人发现。” 指着地图的那军官道:“当晚你信步行走,在沙漠上,不可能走出多远,而且,你在看到大铁筒的时候,同时可以看见你的车子?” 杜妮道:“是,十分接近,有两个黑衣人走向我的车子,相距至多一百公尺。方向是汽车的西北偏北——我长期在野外生活,很有辨别方向的能力。” 指挥棒的棒尖在地图上移动了一下,又停在地图上,这时有人拍照,因为那地方,就是大铁简最可能的所在之处。 军官们的第一次问话到这里结束,临走时的话是:“我们立即展开行动,到那地方去搜寻你所说的自沙堆中冒出来的大铁筒和那些黑衣人,可是基于秘密的理由,你还需要在这里休息若干时日。杜妮小姐,如果你合作,那是对国家的贡献!” 杜妮虽然不愿意,但是对方说的话十分堂皇,所以她也只好答应下来,但是她同时提出了要和她叔叔联络的要求。 军官们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取得了杜良的住址和电话,只答应代她传达。 杜妮在这个不知是何处,又近乎密封的建筑物中,度过了两天——她没有自由,但得到极好的照顾,食物精美之极,餐酒都是杜妮闻所未闻的珍品,还有各种各样的影碟,供她消磨时间。 两天之后,原班军官回来,再和杜妮见面,面色都十分难看,那幅地图又挂了起来,上面多了一个小红圈和一个大红圈。 一个军官提着小红圈说:“这就是你停车的地方,我们找到了你叠起来的石块和车子停过的痕迹,还有一些被你抛弃的罐头!” 虽然在那些军官的神情上,杜妮看出事情不是很妙,可是她听得那样说,还是充满了希望,问:“找到了那大铁筒和黑衣人吗?” 一个高级军官面色铁青,冲到了地图之前,循着那个大红圈,用力划了一下:“这个大红圈的直径是四百公尺,我们动用了最有效的探测仪,小姐,在这个范围之内,并没有任何金属物体!” 所有的军官都静了下来,用十分严厉的目光,望向杜妮——杜妮倒十分镇定,她道:“各位认为——” 她还没有说完,就至少有三个人叱咤她:“我们认为你在说谎,在戏弄我们!” 杜妮气得俏脸煞白,她极坚决地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一个面目阴森的军官(就是后来去见杜良博士的那个上校)冷冷地道:“需要间你若干问题!” 这时候,杜妮也生气了:“我拒绝再回答任何问题!” 那上校道:“为了证明你没有愚弄军事情报机构;你还是回答的好。” 杜妮虽然生气,可是她还是勉强答应了。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提出,可是问的问题虽多,来来去去,却只是围绕着一件事——杜妮小姐,你究竟是在什么情形之下,见到这个标志的? 杜妮的回答每一次都一样,因为事实确然如此,她也无法制造不同的答案,虽然她看出那些盘问她的军官,希望要另一个答案。 渐渐的,问题便变成诱导式,例如:“小姐,你是不是在沙漠中遇到了什么人,这个人向你展示了这个标志?” 杜妮的回答一律是“不”,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一向十分斯文的她,也忍不住讲了一句粗话:“这该死的标志究竟代表了什么?有什么重要,要劳你们这样询问不休?” 众军官静了一下,就此散去。第二天,杜良博士就来到了。 杜妮再把她的遭遇说了一遍。在叙述中,又有若干军官进来,还是那一堆。杜妮已经至少是第八次说她的经历了,可是那些军官还是听得十分用心,显然是想在她的重复叙述之中,找出破绽来。 等杜妮说完,杜良表示他个人的意见:“听起来虽然怪异,但是我绝对相信我侄女所说的是事实。军方搜索没有结果,那当然是那些诡异的黑衣人已经离去了!” 几个军官都保持着沉默,杜良又问:“那个标志,牵涉到什么重大的军事机密?” 他没有得到回答,杜良和杜妮虽然强烈抗议,但是军方的理由是“需要作进一步调查”,所以还是不让杜妮恢复自由。 杜良十分愤怒,离开之后,去见了几个在政坛很有影响力的人。可是那个军事情报机构,神通广大,又仿佛有极大的权力,连国防部都不是十分卖帐,杜良在这样一个高度民主的国家中,竟有投诉无门之叹。 他正准备考虑招待记者,公开这件事,因为他接到通知,附有多位专家的证书,证明杜妮的精神处于“需要接受隔离治疗的状态之中”。 军方有了专家的这种证明,杜良就无法可施了,即使循法律途径去控告军方,军方也大有辩护的余地! 杜良博士讲到这里,脸涨得通红,表示他内心的愤怒,居比也不停地在走来走去。这时候,杜良取出一张纸来,纸上画着那个标志,递到了年轻人的面前。 年轻人一看,就发出了“啊”地一声,向杜良望去。杜良也道:“现在,情形已比较明白了,很多人一看这个标志,就可以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年轻人自然也知道为什么宇宙会所之中,杜良会把美苏合作发射火箭和他的侄女曾在沙漠中失踪,看来是两宗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联在一起了! 刹那之间,年轻人的思绪十分乱,杜良和居比两人望着他,他皱着眉,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那标志,三个多月之前,杜妮在黑暗之中看到由许多小亮点排出来的标志。 当时杜妮照样画了出来,引起了军事情报机构的极度注意,是由于在那时,这个标志所代表的一个机构,还是极度的秘密。 美国和苏联,一直是敌对阵营的国家,但随着冷战气氛的渐渐缓和,以及另外一些原因——这些原因,神秘之极,都被两国列为特级机密,在以后故事的发展中,自然会加以说明。 总之,基于有需要的原因,两国人员在经过低级。中级和高级人员的接触、开会、商议之后,拟订了一个双方合作发射火箭升空的计划。 双方也都同意,这个计划一开始,就列为最高机密,甚至双方之间,不能以正式的公文通知各自的盟国,只可以在口头上,适当地暗示盟国的领导者,有这样的一个计划在进行。 因为火箭总有升空的一天,火箭一升空,秘密就不再成为秘密。那时,各自的盟国,必然大提抗议,著是事先有了口头暗示,到时解释起来,自然也容易得多。 美国和苏联的最高层作出了这样的决定,甘冒盟国的责备,自然有着极充分的理由。 这个理由是高度的机密,在故事的发展之中,会再披露。 也就是说,两国成立机构,开始行动,一直到计划顺利进行,终于两枚由美苏专家共同合作,融汇了双方在技术上所有优点的火箭,继续升空,世人这才知道有了那么一回事。 火箭升空,虽然有关方面尽量在新闻发布上采取了低调处理,但是这样的大事,在传播媒体如此发达的今天,自然也瞒不过别人。也有许多专家猜测这两枚火箭的任务和作用,可是两国有关方面一概不回答,所以新闻报道也始终不见十分轰动,甚至还应了两国高层的愿望,不是很为人注意。 不过,世人总算知道了有这样一件事,也知道了这个美苏合作的机构,有一个名称,也有一个代表了这个机构的标志。 这个标志,就是社妮在沙漠奇遇之中,在黑暗之中看到的,由计多小点排成的那个标志! 可以想象,当军方秘密情报组织看到了这个标志时的震惊程度——他们自信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所有参与这项工作的人,都受到反复的告诫,绝不能在事先把有关这个机构的一切,泄露出去。 情报机构自信,在火箭发射之前、绝不应该有人知道有关这件事的一切,更不应该有人知道有这样的一个标志,代表美苏合作发射火箭的计划! 情报机构在调查杜妮失踪事件之际,表现得特别苛刻,自然也大有理由,因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杜妮的叙述。他们最后的结论是,不知在什么样的情形下,秘密通过不可想象的途径泄漏,后果可能极严重,计划遭到破坏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这个结论,送到了最高决策层,通过了直通热线电话的商议,计划提前两个月实现,也就是说,两枚任务不明、充满了神秘色彩的火箭,是提前了两个月升空的。这一点,别说杜妮不知道,连那时的杜良、居比和年轻人都不知道,最后来事情逐步发展,年轻人卷进去,越卷越深之后才知道的。 这样庞大的计划,忽然之间,要提前两个月实施,其中带动的环节之多,劳师动众,劳民伤财之苦,真是难以形容。可是由于秘密可能已泄露,才不得不作这种处置,损失自然也属空前。 后来,年轻人在追查的过程之中,遇到了一位当时曾参加决策的一位将军,那将军叹了一声:“我们不得已作出了这样的决定,你认为怎么样?” 年轻人的回答是:“结果终于成功了,那么,损失一点,也无可厚非。”那位将军听了,居然默然不语! 将军为什么会默然不语,故事发展下去,自然会有详细交代——似乎有着大多要故事发展下去才有交代的情节了!因为这个故事,才刚开始,连什么叫作“天敌”,还没有好好解释呢! 且说当下年轻人呆了半晌,才道:“如果相信了杜妮小姐的话,事情只好通过丰富的想象力来假设!” 杜良和居比皆苦笑道:“我们的想象力碰了壁,阁下有什么可以接受的设想!” 年轻人来回踱了几步,他还没有开口,书房的门推开,公主走了进来,轻轻拍着手:“我的客人全走了,你们刚才的讨论,我一个字也没有错过!” 杜良和居比神情讶异,年轻人简略地介绍了几句后,便望向公主,他知道公主在这时候现身,当然是有意见要发表的缘故。 公主一开口说道:“我完全相信杜妮小姐所说的遭遇是事实!” 杜良立即道:“谢谢你,她确然不是一个说谎的孩子!” 公主这样说的时候,望着年轻人,年轻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公主的意见,目前他也想不出杜妮为什么要说谎的理由。 公主又道:“所以,她在那种怪异的处境之中,看到了那个标志,也是真实的情形!” 各人对公主的推理,都表示同意。 公主继续发表意见:“那也就是说,美苏两国的情报部门,认为是绝对机密的事,根本不是秘密,早就有人知道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绝不可能是杜妮这个生物学家,而是那些黑衣人。”” 居比忙问:“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 公主微笑:“这一点,无法设想,可是在黑衣人的行为上,却可以分析出他们的目的来。”年轻人一挥手:“那些黑衣人是想通过杜妮,传递一些讯息?” 公主笑得极甜:“正是这样,不然,他们没有必要在杜妮的眼前,展示这个标志。他们知道杜妮一定会把她的遭遇公开,别人看到了这个标志,自然不明所以,但有关方面看到了,必然知道秘密已经泄露!” 年轻人来到了他妻子的身边,他们两人虽然曾经生死与共,出生入死,现在亦可以说是他们的第二次生命,可是每次当他靠近妻子,鼻端沁入发自公主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之际,他还是忍不住会心跳加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们为什么要通过杜妮来传递这个讯息,为什么不直接向有关方面提出?” 公主蹩着眉:“不知道。” 公主的回答,听来像是说了等于没有说,或是不负责任,但实际上,那是最科学的态度,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在根本无法作出任何假设的情形下,“不知道”就是最切实际的回答! 大家静了片刻,公主才又道:“我相信,美苏两国的有关部门,在接到了这个讯息之后,一定有十分紧急的应变行动!” 后来,年轻人才知道公主的推理,是多么的精确,这时,他只是道:“可能!” 公主又道:“现在,秘密已经公开,不再是秘密了,杜妮小姐仍然留在精神病院中的唯一原因,我想是由于这个讯息得到了传递之后,一定招致了重大的损失,所以情报机构还是想弄清楚机密何以会泄露的!” 居比大是骇然:“这样说,杜妮岂不是再也没有恢复自由的机会了?” 公主沉声道:“事情一定十分严重,在未曾有进一步的了解之前,我也不知严重到什么地步。” 年轻人向公主望去,公主摇头:“我的关系网虽然神通广大,可是想接触到两个大国的最高层,还是有一定困难。双方有信心不泄露秘密,等闲的官员,自然也不会参与,要知道真正的究竟,必须找极高级的人员!”年轻人“哈哈”一笑,开玩笑地道:“我这就打电话到白宫去约见美国总统,或者直飞莫斯科,去排队求见苏联主席。” 公主微微一笑:“你我都知道,两个大虱都在军事秘密和太空事务上有专人负责,总统和主席,未必亲闻其事,你见了也没有用!” 居比关心杜妮的命运,所以十分焦急:“那怎么办,是不是先把杜妮救出来?” 公主道:“可以分头进行,杜良博士运用你的影响力,就算不能争取到杜妮出院,也可以争取到探访她,和她见面,安慰她再忍耐一会!”杜良博士连连点头,表示他经过努力,可以做到这一点,公主作了一个手势:“我们夫妇俩,循另一条途径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杜良和居比相对片刻,公主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呷了一口酒,十分客气他说:“我们继续保持联络!” 若是听了这样的一句话,还不知道主人有送客的意思,那真是大笨了!杜良和居比当然不会那么笨,而且,和年轻人、公主谈话,可以说大有收获,现在除了分头进行之外,也没有别的事可做,自然只好“继续保持联络”了。 所以他们俩人就告辞离去,从他们离开的情形看来,他们两人日后成为好朋友的可能性很大—— 雪人扫校 **天敌 * 05、联络胡非尔将军 杜妮如果可以离开精神病院,自然理想之至。 在杜良和居比走了之后,年轻人和公主都默然不语,半晌,年轻人才道:“美国一向是一个开放社会,如今居然冒大不韪,这样对付杜妮,真令人难以置信。这种情形,发生在苏联才正常,发生在美国,反常之至!” 公主笑:“或许是美苏合作的过程之中,美国也沾染了苏联的行事作风。” 年轻人干笑了一声。公主双手交叉,挂在他的肩上:“当然是开玩笑,我相信,军方在整件事中,一定遭到了极大的损失,所以老羞成怒,非要追究出秘密泄露的原因不可,杜妮可能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线索,所以他们不肯轻易罢休,而且,既然有了重大的损失,自然也有足够的理由,说服各有关方面,准许他们那么做!” 公主的分析合情合理,年轻人道:“那么我们要找的人,必须是军事情报机构的首脑,嗯,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最高情报负责人,水银将军,怎么样?” 公主摇头:“不适合,他不是美国人,美国进行这个计划。是半瞒着盟国进行的,处事的机密,不会达到水银将军那里!”年轻人想了一会,又举出了几个人的名字来,自然都是美国情报机构和大空总署的有头脸的人物。公主沉吟了一下:“找到他们之中任何一个都有用,可是他们凭什么接见我们?” 对于这个问题,年轻人早就有了答案:“卫斯理早几年,和两个盗墓专家,一起和美国太空总署打过交道——开始时曾有误会,卫氏夫妇甚至被美国方面当作是异星人捉了起来,后来误会冰释,关系不错!” 公主“嗯”地一声:“当时的负责人泰来将军已经退休,另一个重要人物胡非尔上校已经成了将军,你刚才也提及他的名字。” 年轻人点头,一手拿起电话来:“请他和那位胡非尔将军联络一下,我们就可以去见他。” 公主轻轻拍了几下掌,表示对年轻人的这个提议,十分欣赏。 年轻人拨了电话——著名的传奇人物卫斯理有一个电话号码是供少数友好使用,年轻人在拨号码的时候,道:“这位先生在家的机会,大约只是十分之一,不过总得试一试——” 他陡然欢呼,电话有人接听,先是一个青年人的声音,然后才是年轻人要我的卫斯理。 大凡出色的男人,都不会在电话中浪费大多的时间,年轻人说明了来意,卫斯理一口答应,并且提醒:“胡非尔这个人……他说是将军了。这个人,乍一见面,不是很讨人欢喜,可是他是一个十分负责的人,我会立刻和他联络,请他直接打电话给你,还有,原医生一直在找你。” 年轻人道谢,前后不到三分钟,就进行了一件十分重要的商议。 年轻人望向公主:“卫斯理说,原振侠医生一直在找我。唉,大家都太忙了!” 公主伸了一个懒腰,姿态撩人之极,年轻人双臂一圈,把她拥在怀中,公主道:“是啊,自从幽灵星座回来之后,原医生就说要约我们一起,把经过情形对卫斯理他们说一说,可是也没有实行!” 公主软软地偎依在年轻人的怀抱之中,想起了幽灵星座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经历,都仍然心有余悸。虽然最后由祸得福,公主因之还换了来自幽灵星座的身体一她已越来越发现这身体的无限潜能,有些,甚至绝不能用实用科学来解释。 她是地球人之中,最具特异功能的人。她能轻而易举地克服地心吸力,使自己浮在半空;她的听觉系统,比普通的地球人灵敏不知多少。究竟有多少异能,她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因为她得到这个身体(她的灵魂,进入了一具来自幽灵星座的身体)的时间还不是太久,需要时间深入去发掘,但是她十分高兴自己有种种异能,每当发现一件新的异能时,她会像小女孩一样欢呼! 他们相拥着,享受宁静和温馨的时刻。大约十分钟左右,电话铃响起,年轻人一手仍然搂着公主的细腰,身子倾斜,伸出手,拿起电话来。 年轻人听到一个相当生硬,有点拒人子千里之外的声音:“年轻人先生,我是胡非尔将军!” 年轻人发出了一声欢呼:“真是太好了,多谢你打电话给我,我极想和阁下会晤,不知道将军阁下是不是可以接见我们?”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才有反应:“事情是这样的,事实上,我有一些事,要求卫斯理帮助——我和他,以前曾合作处理过一宗……怪事,现在又想找他合作,可是他却拒绝了,说……实在抽不出空来。” 年轻人“嗯嗯”答应着,和公主互望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都道:“真巧!” 胡非尔继续道:“我是在三个月之前请他帮助的,一共是三次,每次相隔一个月左右,可是他都拒绝了!” 胡非尔将军的声音之中,有着明显的不满,年轻人只好代卫斯理解释:“我想,卫先生一定真的有事走不开,而且,以贵国的实力和人才,似乎也不应该有什么……需要私人力量帮助的!” 胡非尔闷哼了一声:“刚才,他居然打了电话给我,他没有说你有事想见我,只是说,我本来想要他帮助的事,不论是什么事,都可以转向你……和尊夫人求助,尊夫人是……一位公主?” 年轻人笑:“大家都那样称呼她!” 胡非尔的声音略为迟疑,“卫斯理的推荐,可信程度怎么样?” 他竟然问得如此直接!年轻人感到卫斯理说他“不好相处”的评语,十分恰当,他仍然十分客气:“我当然没有卫先生那么能干,但是我们两个人合力,也算解决了不少艰难怪事。” 胡非尔仍然不满意,竟然问:“例如?” 年轻人吸了一大口气,若不是自己想见他,解决一些困难,他当然会立即放下电话来。 这时,年轻人一面向公主作了一个鬼脸,一面向电话道:“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接受面试的学生!” 胡非尔的回答,是一声闷哼,那简直是承认情形确然如此了,由此可知,这位将军,是一个自负之极的人! 年轻人只好叹了一声:“我最近发现了宇宙之间,有许多力量在影响地球。有一股力量,不断在令得尖端的军事科学家死亡——” 胡非尔将军在这时,表现了他的不凡,年轻人才讲到这里,他就念出了一连串的人名来,正是这几年来在“意外事件”中死亡的军事科学家,然后他的声音十分严厉:“来自外星的谋杀!” 年轻人叹了一声:“起先我们也以为是这样,后来知道那是来自外星的力量,尽量在挽救地球,使武器发展的速度放缓——武器不断的进步,是人类的自杀行为!” 胡非尔又闷哼了一声:“听来像是和平主义者的创作,很动人。” 年轻人又道:“我和公主都曾经死亡过,公主现在的身体,甚至不是地球人的身体,有许多异能,不知道将军阁下是不是满意了?” 胡非尔冷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你们想见我,有什么要求?” 年轻人不禁苦笑,心想这个将军,不但是“有点难以相处”,简直是难以相处之极矣!他涵养再好,一时之间,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胡非尔又硬绷绷他说:“对不起,我和卫斯理有点小过节——我下令杀死过他的一个好朋友,所以对他的推荐,我必须小心,因为事情十分严重!” 年轻人这才道:“毕竟是你也有事求我!” 胡非尔沉默了片刻,才有了决定:“好,请你们尽快来见我!” 他说完之后,竟然立刻挂上了电话,公主知道年轻人的脾气,忙把双手交叉,挂向他的肩上:“别为他生气,他或许是唯我独尊惯了,很有些人是这样子的!” 年轻人不免有点愤然:“也不能太养成习惯,不然以后怎么共事?” 公主忽然十分调皮地笑了起来,年轻人双手捧住了她的脸:“想到了什么主意?” 公主笑:“离开纽约很近的大湖,我们到湖上泛舟去,享受一下悠闲!” 年轻人立时大叫:“好极!去十天!” 公主伸了伸舌头,“太久了怕卫斯理说我们小器!” 年轻人“哈哈”大笑一阵:“不会,这位先生自己的脾气也不好,换了他,只怕根本不会去!” 年轻人和公主说做就做,美国和加拿大交界处的大湖,是世界著名的好去处。 湖光山色,年轻人和公主在湖边相拥,什么也不做,就可以甜甜蜜蜜的过上一整天,十天时间,对他们来说,一闪即过。 至于胡非尔将军在这十天之中,是如何暴跳如雷,心急如焚,他们也不去想。 只是在十天之后,他们在会客室中,看到一个瘦肖阴森的人,像一阵风那样卷进来,双手张开,看来早已蓄势以待了,要把他们掐死的时候,他们才可以得知一二。 冲进来的自然就是胡非尔将军,世界上最强的大国的太空总署负责人,对于宇宙星空的探索,肩负着重要的责任,若说他是地球上最出色的人之一,相信没有问题。 他才冲进来的时候,若是有一组陪审员在场,相信对他有杀人意图这一点,绝不会怀疑。 可是当他一眼看到了以十分优美的姿态,坐在沙发上的公主的时候,却陡然呆住了,神情古怪之极,喉际发出“荷荷”的声响来。 对于自己的美丽能令人失态,公主早已习惯,胡非尔的失态,一下子就恢复了过来,视线硬生生地自公主的身上移了开去。他那双灰色的,看来一点感情也没有,坚硬如石块的眼珠,停在年轻人的身上。 年轻人摊了摊手:“对不起,我们来得迟了一点,我们是散步来的!” 胡非尔将军的喉际,又传来了一阵如同野兽发出的咆哮声,可是他随即冷静了下来,声音也很正常:“真幽默,可惜我请来的俄国朋友等不及,走了!” 年轻人呆了一呆,胡非尔将军求卫斯理帮助不遂,转而要求他的是什么事,年轻人一点也不知道。如今听了将军的话,才知道事情和俄国人也有关系,那倒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可知事情非比寻常了! 这时,他不禁有点后悔,自己行事大任意了。 公主在这时盈盈站了起来:“从莫斯科来,只要不是散步来,很快就可以到,请苏联朋友立刻再来。” 公主一开口,气氛立时缓和。 胡非尔忙道:“自然可以,我请来的俄国朋友,是两个太空人,都曾经在太空中作长期的逗留。” 年轻人“哦”地应了一声:“为什么要他们参加?” 胡非尔想了一想,一副“说来话长”的神态,年轻人忙道:“别急,从头说起,我们有的是时间。” 胡非尔吸了一口气:“请到工作室。” “工作室”在建筑物的地下第七层——胡非尔所主持的机构,有许多幢建筑物,有的被列为一级军事机密,这幢是其中之一。 当电梯下降的时候,年轻人和公主留意到,这幢建筑物深入地下有十二层之多,需要如此深入地底,只怕是军事上防卫之用。 地下第七层有许多工作室,胡非尔带着他们,进入了其中的一间。那是足有两百平方公尺的一个大房间,一边用玻璃隔着的,是电脑设备和巨大的荧光屏,有几个人在操作电脑,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那玻璃显然起着隔音的作用。 房内有许多张桌子,都配有十分舒适的椅子,在桌上,都有电脑的终端荧光屏。他们一行三人才一进来,就有两个身形魁伟的军官,一起站起来,向胡非尔行礼。 胡非尔介绍了这两个军官的名字,虽然两个军官的视线,又胶着在公主的身上,移不开去,但公主还是和年轻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他们都听过这两个军官的名字,他们是资深的太空人,都曾在太空作过长期的逗留。 虽然胡非尔还没有说出是什么事来,但是年轻人和公主都知道,事情一定和宇宙航行有关,只是他们仍然想不通,何以竟然这一类的大事,要向私人力量求助。 胡非尔示意年轻人随便找一张桌子坐下来,年轻人先拽过一张椅子来,和公主并排坐在一张桌子面前。 胡非尔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也坐了下来。他开门见山:“事情属于特级机密,所以就我们五个人开会,那边的电脑操作员听不到也看不到这里的情形。在我们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通知他们给我们资料,资料会显示在桌上的荧光屏上。” 年轻人赞道:“先进之至。” 胡非尔指着那两个军官中的一个上校:“请你先说!” 上校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了一下,神情十分怪异:“在一次大空飞行中,我们接收到了一些异样的讯息——” 胡非尔打断了他的话题:“能和我们讨论这件事的人,就可以和我们分享任何秘密,请说出确实的日期、地点以及一切资料!” 上校直了直身子,指了指荧光屏:“请注意这上面的详细资料。” 年轻人和公主即在荧光屏上,看到了上校刚才提及的那次飞行的一切资料。 那并不是一次特别的飞行,可是特别事情发生在轨迹中飞行的第三天,太空船的通讯设备,接收到了十分奇特的讯号。上校在提及此事的时候,神情依旧骇然。 他说:“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收到的讯号,竟然占用了地面指挥中心和太空船通讯的频道!” 胡非尔补充:“在那四分二十六秒的时间中,控制中心和太空船的联络中断。” 年轻人和公主都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的神情也变得十分严肃。 上校吸了一口气:“开始的时候,只是接收到许多奇怪的声音——” 他说到这里,按下了几个掣钮,当时有十分杂乱的声音传出来——年轻人和公主知道,那就是当日太空船在航行轨迹上,突然收到讯号转化的声音。 开始是十分杂乱的声音,全然没有意义,听起来,像是一个由各种各样的机器开动的工厂所发出来,持续了大约一分钟。 上校补充着:“在这一分钟,我们还以为通讯系统有了毛病,十分紧张,可是电脑显示没有毛病,讯号来自何处也不知道。” 在杂乱的声音之后,可以肯定是语言的两句话,大约占了一秒钟的时间,两句话的声音不同,显然是发自两个人——如果是,那就是两个人的对话。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都摇了遥头,这两句话,在他们的语言知识之外。胡非尔说了一句:“我们检查了地球上所有的语言,都没有这两句话。” 大家都不出声,胡非尔又开口道:“所以,假定是异星人在交谈。” 年轻人同意:“完全可以作这样的假设。” 他本来想说,那会不会是什么江湖上的黑话之类,像中国帮会的一些黑话(切口),只怕再好的语言专家,一样不懂。但是他自己是这一类黑话的专家,他也不懂,自然也没有什么别的人懂得了! 公主也同意:“异星人的交谈,是偶然进入通讯频道的,还是故意来传递讯息的?” 胡非尔作了一个示意继续听下去的手势,上校放开了按在暂停掣上的手指,立即又听到了一句话,那句话说的却是俄文,年轻人和公主听得再清楚也没有,说的是:“请别转换通讯频道,我们有话要说!” 接着这句话,是两三个人的惊叫声:“天!俄国人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 上校解释道:“这是我和两个同僚的惊呼,我们以为是俄国人占用了我们的通讯频道,虽然这个可能性极小,但我们听到的,确是俄语!” 然后,是大约三秒钟的沉寂,才又听到了声音,这次讲的却是十分标准的美国英语:“唔,弄错了,这才是你们使用的语言,对不对?” 上校的声音出现在录音中,可以听得出当时他十分愤怒,他在叫:“这违反太空探索的协定,请立即停止这种行为!” 上校叹了一声:“我们知道,和我们同时,有一艘苏联太空船,也在太空轨迹中飞行,我们以为是他们在恶作剧,是他们不知用什么方法占据了我们的通讯频道——这是十分严重的干涉行为!” 胡非尔扬手:“为了使两位更快地明白事情的经过,我补充一些:那艘在轨迹中航行的苏联太空船,同时出现了相同的情形。地面控制中心的通讯频道被占用,先是杂声,后来是一句英语,再接下来,就全是俄语的说话。” 年轻人和公主都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剧,他们互望了一眼,虽然整件事发展下去会怎么样,他们还不知道,可是,他们都是感觉极灵敏的人,他们都已经感到,事情巧到了极点! 所谓“事情巧到了极点”的意思,就是他们感到,他们要来找胡非尔作进一步了解的事,极可能就是胡非尔要他们帮助的事——两件事是一件事! 美、苏太空船亦在同一时间收到了异星人的讯号,单是这一点,已经很有理由促成美苏两国在太空探索中合作了——美苏合作探索太空,世人都奇怪是由什么因素促成的,看来,双方有了共同的敌人,那才是主要的因素! 胡非尔的感觉也十分敏锐,他看出年轻人和公主的神情有异,忙问:“你们想到了什么?”年轻人和公主没有回答,胡非尔道:“你们不可能早已知道这件事,那是绝对的机密!” 年轻人和公主齐声道:“是,我们确然不知道,再听下去,听……讲了些什么。” 上校控制着暂停掣,各人一讨论、说话,他就令录音暂停,这时,才继续听下去。 传出的声音听来十分严肃:“听着,你的飞行必须提前结束,限期是二十四小时之内,如果到时你仍然在轨迹上,一切后果,我们都不负责!” 上校的声音十分愤怒,他十分清楚地骂了一句粗话,才喝问:“你们究竟是谁?” 在太空船的通讯设备上骂粗话,上校不算绝后,也属空前,可是他的喝骂不起作用,而声音只是把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就寂然。时间,从杂音开始至寂然,一共是四分二十六秒。 接下来,是上校和地面控制中心的联系声,双方都十分着急,因为通讯不可思议地停止了四分多钟,上校也立时向地面控制中心报告了他们收到的讯息。 胡非尔将军的神情,仍然有些啼笑皆非:“我们的另一考虑,当然是想到那是俄国人在捣蛋,这种行为,需要向对方提出最强烈的抗议,可是,几乎我们的抗议才一发出,就收到了莫斯科同样的抗议,三小时之后,就弄清楚并非对方在捣蛋,捣蛋恐吓的,另有其人。” 胡非尔又说:“那时,我们想到的,还只是地球上出现了另一股力量!”—— 雪人扫校 **天敌 * 06、紧急高层会议 年轻人摇头:“没有可能讯号是来自地球,就算有人找出了通讯频道,也没有那么强大的讯号发射台!” 胡非尔顿了一顿:“那么,只余下唯一的可能了,干扰来自一股不明的力量,可以假设这股力量不属于地球上的任何势力。”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盯着年轻人和公主,显然是十分急切想知道他们的意见。 年轻人和公主都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年轻人问:“我想知道后来事情的发展。” 胡非尔叹了一声:“两国同时接到了对方的严重抗议,事情自然十分严重,双方在三小时之后,就召开了紧急高层会议。” 那次会议,也是高度的秘密。而且,秘密的程度,一定十分之高,因为胡非尔还是犹豫了一下,才对电脑控制室下了命令“a二o三三号的记录,通过秘密线路传递。” 年轻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胡非尔这个命令是什么意思,胡非尔解释:“高层会议通过苏联的一枚通讯卫星进行,并不是面对面的会议!” 年轻人和公主点了点头——这种形式的会议,对他们来说,自然并不陌生。随着科技的进步,通讯人造卫星的功能越来越多,安排相隔两地的人进行如同面对面一样的会议,就是通讯卫星的功能之一。这种功能,非但能联系两地,甚至可以联系十个不同的地点,使与会者在自己的地方,但又能和另从如同聚首一堂一样。 别说是这样重要的会议,一般的跨国商业机构,也常常利用通讯卫星来进行这种形式的会议。 与会者可以通过一个巨大的荧幕,和对方对话,可以清楚看到对方任何的表情动作。 一个经常参加这种形式会议的大人物说:“这种会议形式最好不过,与会的各方,尽管意见不合,最多唇枪舌剑,展开骂战,绝没有大打出手的机会!” 年轻人只是说了一句:“这个高层会议自然绝对机密,但通讯卫星在保密工作上,似乎差了一点。” 如果有足够的设备,要截取经过卫星传递的讯号,是可以做得到的事。 胡非尔苦笑了一下:“苏联的一个通讯卫星,设有一个极秘密的通讯频道,不会给截走讯号,由于事情紧急,就利用这个频道传送。” 他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年轻人看出他意犹未尽,就向他作了一个手势,请他继续讲下去,胡非尔叹了一声:“正由于这个通讯频道在理论上不可能被截取,所以后来发生的事,也格外令人……震惊。” 年轻人和公主都没有问“后来发生的’是什么事,胡非尔已经立即道:“在会议的记录中,可以看到这件惊人的事,请留意你们面前的荧幕。” 胡非尔在这样说了之后,不由自主,呼吸十分急促,而另外那两个军官,也同样在喘息着,想来那件事,一定十分令人震惊。 当时,荧幕上已打出了“绝对机密”的字样,还有一行警告:“看到本记录内容者,若泄露任何有关本记录内容,皆属严重犯罪行为。” 警告字样停留了三十秒钟之久,显然是为了加强警告的作用。 然后,就是美苏双方紧急高层会议的情形,记录是由美方进行的(苏方当然也进行了记录,但年轻人和公主这时看着的是美方的记录),所以画面上直接看到的,是美方的会议室。会议室的一整幅墙上,都是大荧幕,在大荧幕上,可以看到苏联方面会议室中的情形。 一开始,介绍双方与会人员,美方担任介绍的是胡非尔将军,苏联方面担任介绍的也是一位少将衔头的将官。 这种重要的会议,参加者全是高层人员,都是一看就可以认出职衔来的世界级名人,介绍当然也是礼貌上的需要。 当双方担任介绍的人,叫出每一个人的职衔姓名之际,被介绍者都点头或举手,向他人招呼。毫无例外的是,那些巨头大人物,个个都是眉心打结,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另一个介绍完毕,那个俄国少将就朗声道:“我方仍不排除一切是由贵方造成的可能性。” 胡非尔也不客气,立时回敬:“我们的意见,和贵方恰好一样。” 然后,是一个短暂时间的沉默,那俄国将军首先发言:“威胁来自何方,是重点,如果不是来自贵我双方,我们不认为地球上还有别的力量可以做到这一点。事态的严重,相信远超乎我们的想象之下!” 他说了之后,一个留着小羊胡子的俄国人,以专家的身分,简单说明了这种情形的可怕——太空船和地球控制中心的联系,是何等重要,可以任意被切断,已经是非同小可之至。而且,如今的情形是,这力量还可以替代控制中心发言,如果那力量胡乱下达命令,那么,大空船的指挥员,没有选择的余地,必然按命令行事,可以形成毁灭性的巨大灾祸,可怕之极! 美国和苏联毕竟是在大多方面有着敌对情绪的国家,这时虽然由于情况紧急而进行商量,可是敌对情绪一下子也不能消除干净。 那专家的话才一住口,胡非尔就立即以十分尖锐的语气提出来:“所谓毁灭性的巨大灾祸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贵国的太空般上,有着可以造成毁灭性灾祸的武器和装置?” 那个俄国少将也是一个厉害的家伙,立时反唇相讥:“算了,贵国的太空船,也不是长着翅膀的和平小天使——试想想他们接受了错误命令之后的可怕情形!” 与会的虽然全是大人物,可是在这时,也至少有二十秒钟的屏气静息,有不少人还在抹汗,而脸上有愉快神情的人,一个也无! 年轻人看到这里,也不禁心头怦怦乱跳,他低声讲了一句:“美国早已有半公开的星际防卫战计划,苏联自然不甘落后!” 公主冷冷地加了一句:“只怕不止是星际防卫计划,还有星际的进攻计划!” 两人一起向胡非尔望去,胡非尔的神色,阴晴不定,他语言很干涩:“看完了会议记录再讨论这个问题如何?” 年轻人和公主心中都暗吃了一惊,看来,那两艘当时在轨迹中运行的太空船,都另外有着秘密的军事任务! 从太空中运用军事力量攻击敌方,自然最理想,可是那在世人来说,一直以为只是设想,如果两大强国已把这种设想化为事实,那这件事本身就可怕之极!把人类的战争,升级到了难以想象的可怕程度!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心中都有了主意:无论这种事发展下去变成怎么样,这个有关两大强国的高度军事机密,非弄清楚不可! 会议在继续进行,双方都不愿浪费时间,所以一下子就讨论到了是不是接警告,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命令太空船离开轨迹回航。 “那时,剩下来的“限期”,只有二十小时。” 美国方面的态度比较犹豫,可是苏联方面却相当坚决,一个高层人员拍打着桌子(这是俄国人在激动时的一种习惯动作),叫嚷:“我们决不接受恫吓,也看不出继续太空船的航行,会有什么害处!” 美方的一个高官的意见是:“那种力量深不可测,有可能会对太空船发动攻击!” 那俄国人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就算遭到攻击,我们的太空船,也有能力反击!” 他在叫出了这句话之后,忽然住口,神情相当尴尬,显然这句话,透露了俄国的太空船,有反击的武装力量。所谓“反击的力量”,自然与“攻击的力量”,并没有分别,总之是一种武装的军事力量! 美方的九个人,都不约而同发出了一下闷哼声,但也没有说什么,因为大家都心里明白,美方人员虽然没有失言,但是太空船当然也不会是“和平小天使”! 美方仍然表示意见:“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攻击,我们的大空船,毕竟不是太空战斗船,是不是有心要作牺牲?” 苏方的态度继续强硬:“退让第一步,就会退让第二步,接着就是第三步!不能退让,一定要坚持,我们太空船所航行的轨迹,是地球的领空!” “地球的领空”这个名词,显然是在正式场合中第一次被使用,所以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议声。由于现在所讨论的事,在人类历史上从来也没有出现过,所以有一些人类从来也没有用过的语言出现,自然也不足为奇。 美国有一个官员咕哝了一句:“地球的领空究竟应该是什么范围,谁又知道?” 那俄国官员却胸有成竹:“至少,在月球和地球之间,都是地球的领空!” 胡非尔大声道:“别争论这些了,问题是,就算没有别的攻击,单是占用通讯频道,也已经是侵略行为了。应付侵略行为——” 那拍桌的苏联官员抢过来说:“只有坚决抵抗!” 胡非尔冷冷地道:“在没有可确信的抵抗力量之前,退却也是一种方法!” 那苏联大官有点忘形,继续拍着桌子:“退却是懦夫所为,我们不懂得退却!” 胡非尔伸手一指那俄国人:“你们很懂得退却,历史上,你们不知退却过多少次,蒙古人曾令你们退却,拿破仑曾令你们退却,希特勒曾令你们退却!” 那俄国大官老羞成怒,霍然起立——这种形式的会议有一个好处:打不起架来。 这次,他拍着桌子,对他的自己人说:“我认为这种会议,不必进行下去了!为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警告而要更改整个太空飞行计划,太可笑!” 美国方面,一个在所有人中年纪最轻的朗声道:“不是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先生,这几句话,可以经由我们的通讯频道而传递。先生,别忘记贵我双方,在这种情形下所使用的通讯频道,为了保密,都交由电脑随时变换,并不固定!” 那俄国人大声喝道:“那又怎样?” 美方的回答是:“那就是说,发出警告的力量,有可能已进入我们的电脑,直接从我们的电脑之中,获得资料,发出警告!” 苏联方面所有参与会议的人,显然直到这时,才想到了这一点! 这一可能之严重,实在已到了无可再严重的地步! 这是有关的电脑,已经被一股力量侵入,不但再无秘密可言,而且,谁又知道这股力量的侵入程度如何?可能已经控制电脑的运行了呢。 刹那之间,所有苏联人个个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那位俄国将军才有气无力地道:“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一个美国军官道:“只要有这个可能,我们都非常担心,担心……那是世界末日到了!” 那个爱拍桌子的俄国人口唇掀动,他的性格一定十分强悍,因为,这时他的神情,仍然是一脸的不服气。可是他也感到了恐惧,所以他虽口唇掀动,却再也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静了片刻之后,俄国将军才道:“贵方的大空船,提前撤回有困难?” 胡非尔回答:“相当困难,但是可以克服。” 那俄国将军继续问:“详细具体的情形怎样?” 他这样问,等于是要求美国透露有关太空船的高度机密了,所以,美方的高层人员,交换了一下限色,一个高层人员向胡非尔点了点头,胡非尔才道:“所谓提前撤回,事实上,只是人员的撤退——在太空船上的三个人,经由太空船的‘子船’回航,太空船暂时可以留在轨迹上,也可以在撤退前炸毁。” 苏联方面听了之后,呆了半晌,还是那个俄国将军发言:“我们的情形也一样,所以,这将会造成巨大的损失,我们已准备另一艘太空船升空,和已在轨迹上的那艘会合、要放弃这计划,损失更大!” 年轻人看到这里,低声对公主道:“确然,要作决定,不是易事!” 公主蹩着秀眉,并不出声,胡非尔忽然尖声道:“请留意!” 年轻人和公主一怔,立即知道,胡非尔在事先所说的,会议中突然发生的事,就在这时发生了!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美方会议中的大荧屏上,苏联方面的所有人全不见了,出现的是一片杂乱无章的线条,同时听到美方人员所发出的惊呼声,所有美方人员都吃惊地站了起来。 虽然说,经过通讯卫星安排的这种形式的会议,不是没有发生故障的可能,但是这么重要的会议,使用的又是苏联卫星的特别频道,应该没有讯号中断的道理,除非是太阳黑子忽然发生大规模的猛烈爆炸,形成了干扰。 (事后知道,在苏联方面的情形也一样,荧幕上的美方人员消失,代之以杂乱的线条,苏方人员,一样感到了极度的意外。)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不单使人感到惊讶,简直叫人感到极度的震撼。 那占据了荧光屏的杂乱线条,忽然有规律地震动起来,同时,听到了声音线条的震动,是声波转为光的现象,这种现象本来十分普通,但是在此情此景之下出现,却无法不叫人遍体生寒! 苏方听到的是俄文,美方听到的是英文,听到的话,和两艘太空船上的人员听到的一样,只是在最后加了一句:“时间已不足二十四小时了!立即下令!” 前后不到一分钟,美苏双方,又可以在荧幕上看到对方了。所看到的对方,自然人人目定口呆,面色灰败,有的甚至身子在发颤,胡非尔首先尖叫起来:“你们说过这频道是绝对秘密的!” 俄国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定过神来,所以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美国的那个年轻的电脑专家,倒回答了这个问题:“只要能侵入电脑,没有什么是秘密!” 双方的最高层镇定下来后,同时作出了同样的决定:“我主张撤退!” 在他们说了这句话之后,没有人出声,那个不断拍桌子的俄国人,看来还是不同意,可是他却张大了口,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虽然维持了一分钟左右,当然大家都同意了。 接下来讨论的是,如何不引起世人的恐慌。苏联方面表示一切可在秘密中进行:美方自然无法仿效,但也可以尽量低调处理。确然,美国方面的太空人提前返回地球,也没有引起什么特别的注意。那次紧急高层会议的记录,至此结束。 年轻人和公主一起向胡非尔望去,两人齐声道:“将军,你应该知道我们想问什么问题。” 胡非尔神情苦涩:“是,二十四小时之后,实际上,是撤退令下达之后的十九小时之后,两艘太空船在同一秒钟之内,消失无踪!” 年轻人陡然挺了挺身子:“消失无踪是什么意思?” 胡非尔叹了一声:“就是在地面控制中心的雷达荧幕屏上消失不见了!” 年轻人立即道:“那不代表太空船不在那里了,只不过是和控制中心失去了联系而已!” 胡非尔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对,事情一发生之后,我和你的意见一样,苏联方面也认为有这个可能,不论怎样,总要研究出一个结果来,而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派人上去看看 公主侧着头道:“也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测知这两艘太空船是不是还在轨迹上的。” 胡非尔道:“全用过了,没有踪迹。”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所以,才有了美苏合作的火箭发射计划?” 胡非尔点头,“是的,又在几次会议之后,双方同意合作,各自抽调出最优秀的人员,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观察用的火箭,射上轨道去——就在这个期间,我曾多次向卫斯理求助,希望听他的意见。” 年轻人想了一想:“他的意见当然和我们的一样,那是一股来自异星的力量。” 胡非尔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目的是什么?下一步会怎么样?” 年轻人盯着他:“那要看进一步有什么情况发生。” 胡非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合作计划在极端机密的情形之下进行——” 公主插了一句话:“若是已有一股力量侵入了电脑,那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胡非尔苦笑了一下:“侵入电脑,只不过是一个假设,一切总还得依照常规进行!” 年轻人道:“可是秘密还是泄露了,是不是?” 胡非尔的神色难看之至,他在想了片刻之后,才点头:“是,是在一种极古怪的情形之下,发现合作计划的秘密,就算没有外泄,但至少已被人知道。而且,是被一些神秘之极的人物所知道的!” 胡非尔的话,说得有点吞吞吐吐,看来,并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由于事情太复杂,他一下子说不明白。 可是,年轻人和公主却一听就明白了! 他们一听就明白的原因,自然是由于他们早在杜良博士和居比的口中,得知杜妮在沙漠中的那宗奇怪遭遇的缘故。 与胡非尔见面,交谈了没几句,年轻人就感到胡非尔要找自己,和自己要找胡非尔的是同一件事,现在更可以肯定了! 胡非尔叹了一声:“事情复杂之极——” 在他要作进一步的解释之前,他向年轻人和公主望了一眼,看到两人脸上恍然大悟的神色,不禁呆了一呆:”你们知道了什么?” 公主微笑:“知道了秘密在一种十分古怪的情形之下,为人所知!” 胡非尔一听,陡地站了起来,现出疑惑之极的神色,公主向他作了一个手势:“合作的两枚火箭都已射出,合作的事实举世皆知了,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胡非尔一顿足:“可是绝无理由在事先会被泄露,那女生物学家——” 公主打断了他的话:“你们非法地把她当成精神病患者,绝无理由,我提议赶快把她放出来!” 胡非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难看之极:“我会立刻处理这件事——也有人把美苏合作的事,联想到了外星人的入侵!” 年轻人道:“没有,只是联想到了由生物学家神秘失踪的那件事情!” 胡非尔直到这时,才“啊”地一声,恍然大悟,伸手在自己的头上,重重打了一下:“该死,你们急着要见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年轻人微笑:“对,同一件事!” 胡非尔来回踱步:“好,女生物学家的事你们全知道,说起来就简单得多——我一看到她曾见过那个标志,就想到秘密外泄的唯一可能,就是侵入电脑的假设,已成为事实,这自然引起了巨大的震惊,于是决定提前发射火箭升空。” 年轻人沉吟:“是不是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形之下发射,所以造成了损失?”胡非尔也沉吟不语,仿佛这个问题十分难以回答—— 雪人扫校 **天敌 * 07、或许有新发现 过了好一会,胡非尔才道:“很难说,因为我们和苏联这次的火箭发射,结果都一样——”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公主已经接上口去:“都消失无踪了!” 胡非尔面色变了,点了点头。 年轻人骇然,失声道:“这证明什么?有一股力量,不想人类再进行太空探索?” 胡非尔呆了半晌,没有回答。年轻人追问:“消失无踪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胡非尔又想一会,才道:“发射这两枚火箭的目的,是要把一枚装有高度灵敏摄影设备的卫星,放入原来太空船航行的轨道,去搜索失踪了的太空船。” 年轻人皱着眉,公主点头:“这方法,只比直接运人上去稍差!” 胡非尔叹了一口气:”是的,只要太空船仍在轨迹上,就一定可以找到它。” 年轻人低声说了一句:“理论上是这样。” 胡非尔闭上眼睛片刻,公主秀眉微蹙:“没有在沙漠中再搜索?” 胡非尔勉强笑了一下:“那要看搜索的定义是什么,如果说,把有可能拢到什么的地方,每一平方公尺部分割开来寻找,仍然不能算搜索的话,那我们就算是未曾搜索过!我们的行动,运用了最有效的仪器,也知会了俄国人,我们都想把那所谓‘黑衣人’找出来!” 公主忽然道:“能不能安排我们和杜妮小姐见一次面?虽然我们相信她的叙述,但是再听她亲口讲一遍,问她一些问题,或许可以有新的发现。” 胡非尔叹了一声:“她对我……我们很反感,当然两位不同……自然也可以答应她……从此让她再恢复正常的生活!” 年轻人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把她这样变相地拘禁在精神病院之中,合法吗?” 胡非尔将军望了年轻人片刻,才道:“当然不合法,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有这种合法行为,可是事关重大,总有点权宜之计。朋友,有时对一个人的正义,会造成巨大的灾祸!” 年轻人口唇动了动,可是没有说出话来,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藉口,多么坏的坏事,都可以有藉口!” 胡非尔道:“可以安排你们和她见面。” 公主又道:“你们搜索沙漠的经过,嗯,是不是你认为不必再重复了?” 胡非尔叹了一声,又向电脑控制室下了命令,于是,在他们面前的电脑上,就又看到了搜索队在进行搜索的情形——当然不是全部经过。全部经过一共历时九天。 杜妮停车的地点是肯定的,根据她的叙述,她看到大铁筒升起来的地方,同时也可以看到她的车子,初步就以停车点为中心,三百公尺为半径,就在这样一个圆周范围内进行搜索,动用了最灵敏的金属探测仪。在这个范围之内,别说有一支如杜妮所说的可以容纳四个人出来的大铁筒,就是有一个啤酒罐,也必然会被发现。三天之后,没有结果、就把半径延长到了六百公尺,又三天,再没有结果,再把半径延长到九百公尺——那已经是不合理的范围了。 当看到一半的时候,公主扬了扬手,发表她的意见:“你们犯了一个错误,应该请杜妮回到现场去,毕竟有这种经历的人是她,有她在场,会好得多!” 胡非尔有点气恼:“警方人员第一次搜索时,她曾经在场,可是一样找不到什么!” 公主摇头:“你们进行地毡式的搜索时,她还是应该在场的!” 胡非尔提高了声音:“那有什么作用?嘿嘿,可能她的观察功能和别人不同,她能看到大铁筒或黑衣人,别人却不能够。”胡非尔这时在说的,自然是气话,可是他的话,却令得年轻人和公主心中陡地一动,同时想到了同一件事:公主的身体来自幽灵星座,在许多方面有特异功能,感觉的灵敏,只怕还在许多探测仪器之上! 两人互望了一眼,一起笑:“杜妮要去,我们也去,将军阁下若是有兴趣,自然也可以去!” 年轻人又向公主指了一指,十分简略地介绍公主:“她有许多异能,感觉极度敏锐,能够用肉眼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光,也能听到普通人听不到的音频!” 胡非尔的神情,半信半疑,想了一会,他才道:“再到沙漠去搜索,目的是什么呢?” 年轻人笑了起来:“将军阁下,你这就有点明知故问了!我不相信事情发展到了这一程度,你们还未曾作出一个完整的假设来!” 胡非尔笑了起来,相当狡猾:“当然有,但是,想先听一听两位的假设!” 胡非尔的神情,很有点挑战年轻人和公主的推理能力的意味,两人自然不会逃避这种挑战,他们立即互相凝望了片刻。 在那片刻之中,他们已经十分自然地交换了心意,年轻人先开口:“这股力量,已知来自何处,在未曾有杜妮小姐在沙漠中的怪异经历之前,只好说是一股力量,但现在,可以假定这股力量,和那四个黑衣人有关!” 胡非尔陡然震动了一下,面色阴晴不定,显然年轻人一开口,就和他们的假设一样。 年轻人又道:“这四个黑衣人所代表的力量,能力之大,不是我们所能想象,他们的行为,绝非地球人所能达得到的!” 胡非尔闷哼了一声:“把所有不可思议的事,都向外星人身上推,是一种懒惰的方法。” 年轻人也闷哼一声:“那要看是什么事。现在我们知道的事实是:地球人无法截断地面中心和大空联系;地球人不能挤进卫星会议来;地球人不能忽然把自己装在一个大铁筒,从沙漠里冒出来,然后又消失无踪;地球人不能获知两个大国的超级军事秘密……” 年轻人一口气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公主用她轻柔动听的声音补充:“地球人也无法令得在轨迹中的两艘太空船失踪,更不能令得两枚搜寻卫星消失!” 胡非尔轻轻吸了一口气:“事实上,我们当然不排除异星力量的可能性!” 年轻人用力一挥手:“和外星人沟通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地球人决不能再像十三世纪的中国人一样,以为天下只有中国人。把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假设成是外星人的行为,是十分正确的设想! 胡非尔没有再表示异议,他只是低叹了一声:“那四个黑衣人……是异星人?” 年轻人和公主点了点头,公主更道:“在杜妮的叙述中,好像只提到他们的黑衣!” 胡非尔又再向电脑室下令,电脑荧光屏上,立时出现了四个“黑衣人”,甚至,还照着杜妮叙述的那样行动——那是电脑根据了叙述而绘制出来的。 看到的黑衣人,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衣服,头罩之中,只有罩上的两个圆孔,看得到的的生光的亮点,如果照人的形体来说,那应该是一双眼睛。 年轻人和公主看了一会,胡非尔解释:“这一段,给杜妮看过,她说就是这样子!” 公主缓缓地道:“这四个黑衣人,看起来像地球人,但他们的形体,可能和地球人根本不同!” 年轻人同意:“头罩和宽大的黑衣,正是为了掩饰他们原来的形体。” 胡非尔没有异议,他更进一步补充:“极有可能,在我们经历之中,曾和一种体型十分小的外星人有过交往,他们为了方便在地球上活动,就披着类似的长袍,唉,他们竟然能够随便凌空飞行,虽然借助了飞行工具,可是也不可思议……” 他说着,连连摇头,表示对外星人异常的能力,十分向往。 年轻人和公主又互望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的是:那种外星人的随意飞行,未必一定是借用了飞行器具,可能他们能克服地心吸力,就像公主现在的身体一样。 胡非尔停了片刻,才道:“假设黑衣外星人的基地是在沙漠之中。” 年轻人想一想:“外星人在地球上活动,未必一定有一个固定的基地。” 胡非尔大是骇然:“你想说明什么?” 年轻人望向公主,公主立时接了上去:“杜妮被挟持进入哪个大铁筒之后,曾感到自己在一个十分窄小的空间之中,而那小空间又在移动,这一切,都说明她曾在某种情形之下,到过沙漠的地下!” 胡非尔道,“谁也不会怀疑这一点……” 公主道:“可是谁也知道,著是沙漠下面有挖空了的空间,在地毡式的搜寻之中,早已被发现了!” 胡非尔道:“是啊,你们的设想是——” 胡非尔说到这里虽然停了一停,一直没有开口的那两个太空人,这时突然发出了“啊”地一下惊呼声。胡非尔的反应更是激烈,他不但叫着,而是整个人直跳了起来,指着年轻人和公主,张口结舌的道:“你……你……你们……” 年轻人向他作了一个请他镇定一点的手势:“对,我们的设想,应该就是现在你所想到的……” 胡非尔连咽了几口口水,忽然一伸手,自他的后裤袋中,摸出了一个扁平的酒瓶来,打开盖子,“咕噜咕噜”大口喝了两口酒,抹了抹口角,才道:“那是一个可以在地下随意移动的空间?” 年轻人笑了起来:“你说得太抽象了,应该是一艘能在地底随意航行的船,或是一种样子十分奇特的交通工具,能在地底行驶!” 胡非尔虽然猜到了年轻人和公主的设想,可是他忍不住大摇其头:“怎么可能呢?地下……是固体,不是泥土,就是岩石,怎么可能有一种交通工具……在固体之中……自由来去?就算在神话中,也没有这样的想象!”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着,各自伸出手来,自然而然地握着。年轻人道:“西方人的想象力,看来比不上中国人。” 公主道:“是啊,中国的法术之中,‘土遁’法十分平常,人可以在地底下自由穿行,而且快疾无比。” 年轻人道:“有一位土行孙先生,好像最精干此术,会突然在一个美女的闺房之中冒出来!” 他们两个人说着,听得胡非尔和那两个军官目定口呆。 年轻人又道:“近代有一个中国人,在他的幻想小说之中,创造了一种交通工具,名唤‘九天十地避魔梭’。这个梭形的交通工具,不但能上天下水,更能穿地,小说中的人物,就会驾驶着它,从此极穿过地心,一直到南极才穿出来。” 胡非尔听得张大了口:“有想象力那么丰富的作家……我怎么不知道?” 年轻人笑:“你不懂中文,他的作品又没有英译本,你怎么会知道。这位还珠楼主先生的小说,想象力之丰富,举世无匹,西方的幻想小说家,望尘莫及!” 胡非尔呆了半晌,年轻人又道:“假设黑衣外星人有一艘能在地底飞行的船,问题就比较容易设想下去——那个大铁筒,是离开或进入地底飞行船的工具,地底飞行船在沙漠中逗留了三天,可能对杜妮进行了研究观察,然后,又离去了。等到你们去搜索的时候,说不定它已到了埃及阿斯旺水库的下面,当然什么也找不到。” 胡非尔默然片刻,才道:“问题一,黑衣人何以会知道两国合作的秘密?问题二,黑衣人把这个秘密泄露给毫不相干的杜妮,是什么目的?” 年轻人举起手来:“答案一,你们的所谓秘密,对黑衣人来说,根本不是秘密,或者说,对黑衣人来讲,根本没有秘密,我十分相信黑衣人已有侵入地球一切电脑的能力,这情形想起来可怕之极,但极有可能,已是事实!” 胡非尔骇然:“如果已是……事实,那么,整个地球,都处在不设防的情形之下!” 年轻人点头:“正是,当地球人致力于一块土地对另一块土地不设其防之际,自然就是整个星球对宇宙不设防的时候!” 胡非尔苦笑:“想不到你还是一个思想家!” 年轻人摇头:“岂敢,那是简单之极的事,可惜的是,大多人不肯去好好想一想!” 在一阵子沉默之后,公主才道:“答案二,黑衣人把两国合作机构的标志给杜妮看,这件事,其实也简单之极,只是为了要通过杜妮,让你们知道,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而且,他们也不打算隐瞒他们在地球上活动的事实,他们,唉!他们一定认为地球人够聪明,一听到杜妮的叙述,就知道他们拥有一艘可以在地底飞行的船,料到他们的行踪是无法追寻的。” “料不到我们那么笨,直到今天,才有了这样的假设!”公主的声音,虽然动听之至,可是她说的那番话,都令得胡非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十分之不自在。 过了好一会,胡非尔才道:“现在的假设,也不一定是事实,你说搜寻没有用,刚才你还提议要到沙漠去!” 公主扬眉:“我还是要到沙漠去,如果他们有讯息留下来,我希望可以捕捉得到!” 年轻人十分兴奋:“最好可以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和他们会面!” 胡非尔闷声道:“我不认为和外星入侵者会面,会有什么趣味!” 年轻人大声回答:“他们不是外星入侵者,只是外星来访者!” 胡非尔冷冷地问:“经过主人的同意没有?” 年轻人呆了一呆,胡非尔坚持那是“入侵者”,照他现在这个问题来看,倒也十分难以反驳他。 公主用十分缓慢的声调道:“或许在人家的观念之中,根本没有对他人侵犯这种行为。如果根本没有这种行为,自然也没有领土的观念。” 年轻人“啊”地一声:“对啊,常和外星人打交道的卫斯理就常说,有一个外星人不知道什么叫‘锁’.因为在他的行为之中,根本没有偷窃或抢夺,所以当然不知道什么叫锁!” 胡非尔斜睨着年轻人和公主,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可是他又用力挥了挥手,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争论下去。年轻人道:“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黑衣人,并没有敌意!” 胡非尔怒吼了起来:“没有敌意?他们已令到我们两艘太空船失了踪,又令到两枚卫星——”他说到这里,由于太激动,竟然引起了一阵呛咳,说不下去,又举起酒瓶来,大大喝了两口酒,神色更加愤然:“找出那艘能在地底穿行的魔船来,一定要集中世界上的一切力量,把它炸成粉碎!” 胡非尔这时的激动,自然十分易于了解,他认定了有外星“入侵者”,那么,为了保卫地球,自然就应该奋起而战,不惜用一切力量,与敌人周旋——几乎所有的这类电影和小说,都是这样说的。 可是年轻人和公主,却有不同的想法——作为地球人,他们当然不会欢迎外星入侵者。真有外星入侵者来侵犯的时候,他们一定比许多人更勇敢的去迎敌。他们和胡非尔不同的是,胡非尔认定所有的外星人都是“入侵者”,但是年轻人和公主则认为,外星人至少可分为“入侵者”和“来访者”。 他们认为这次在讨论的那些黑衣人,是“来访者”而不是“入侵者”! 年轻人看着在急促喘气的胡非尔:“他们的能力,和他们所造成的破坏,简直不成比例,或许他们要消灭这两艘太空船,是另有深意的行为!” 自从知道有一个神秘的外星力量,不断令得尖端的军事科学家死亡,目的是为了使人类在制造杀人武器的进步不要大快速之后,年轻人和公主都体会到,外星生物的观念,和地球人大不相同,高深莫测,别说单凭猜测难以明白,就算摆明了说,也不能接受! 这时,年轻人只不过提出了一个假设,胡非尔将军,这位重要人物的面色,就难看之极,铁青着,看来他如果是一个有专制权力的人的活,年轻人和公主就要被当作异端处决了! (人类历史上,不知有多少人,因为和另一些人的观念不同而被当作异端,有的被杀头,有的被烧死。) (这种一些人把另一些人当成异端的行为,直到今天,一样存在。) (人类在这方面的进步,比钟乳石的形成更慢。) 过了一会,胡非尔才道:“如果我们之间,再有那么强烈的认识上的差异,那是无法合作的了。” 年轻人想起了卫斯理对胡非尔的评语,本来想生气的念头也打消了,他摊了摊手:“我们之间,其实并无分歧,你至少得承认,他们如果要进行更大的破坏,一定可达到目的!” 公主叹了一声:“问题明显之极,如果他们不是先要太空人撤离,才令太空船失踪,美苏两国六位优秀的军官,只怕也性命难保!” 在一旁的两个军官,正是公主提到的“六位优秀军官”中的两个。 他们想到莫名其妙地在太空之中消失的可怕,尽管他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也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战,神情骇然。 胡非尔半晌不语,才用十分生硬的语调道:“两位进一步的行动会是什么?” 年轻人笑:“到如今为止,我们的行动是一致的:设法把那艘我们设想中的地底穿行船找出来!” 胡非尔想不到年轻人会这样说,神情兴奋,搓着手:“从那沙漠开始?” 公主点头:“和杜妮小姐一起。” 胡非尔对这点并无异议,年轻人用十分严肃的语气问:“你们的下一步,我是说,美苏两国,下一步准备怎样做,请你告诉我!” 胡非尔停了一会,才道:“准备派志愿者上轨迹去。” 年轻人有点啼笑皆非:“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现在又派人上去,何不当日不撤退?” 胡非尔抗议道:“那不同,当时没有人知道撤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年轻人摇头:“快取消这个计划,与其到太空去找他们,不如在地球上找!” 公主也摇头:“你们怎么没想到,他们在杜妮面前现身,等如告诉我们:他们已经来了,在地球上,并无意隐瞒这个事实!” 胡非尔闷哼一声:“可以押后……直到你们的努力没有结果为止!”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胡非尔行事倒真是十分厉害,不知不觉之间,就把一个重大的责任,放到了他们的身上! 他们的行动若是没有结果,再派人上去,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责任似乎就该由他们来负了! 他们虽然想到了这一点,可是也不屑去声明什么,两人同时站起来,公主自然而然,伸了一个懒腰。刹那之间,看得胡非尔和那两个军官目定口呆——不单是由于公主这时的神态,诱人好看之极,而且是由于公主的身体,竟然冉冉向上升高了一公尺左右,再在他们惊愕之极的目光之下,回落到了地上—— 雪人扫校 **天敌 * 08、异星人来过地球 过了好一会,胡非尔才道:“我……我们刚才是眼花了吗?” 年轻人笑了一下:“你自己说呢?请安排我们先去见杜妮小姐!” 胡非尔连声道:“自然!自然,和两位一起工作,实在是太愉快了,虽然观念上有所不同,但是请想想我的职责,不单是保卫国家,也有责任保卫地球!” 胡非尔在这样说的时候,从他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他心中真是那么想的! 年轻人作了一个理解的手势:“请准备有关沙漠的一切资料和到沙漠去的交通工具,最好派人把杜妮小姐接到沙漠去和我们会面。” “胡非尔将军拿起电话来,根据年轻人的意思,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包括替年轻人准备一架小型飞机,以及派出一架飞机去接载杜妮。 同时,也应年轻人之请,准备了露营所需的一切——年轻人知道公主有特强的感应力,可是也要有点时间等候的打算。 然后,胡非尔示意两个军官先离去,他的神色凝重,一望而知他有十分重要的事想说,而将要说的事,是连那两个军官都不适宜旁听的。 当那两个军官离去之后,胡非尔又来回踱了几步,才道:“事实上,我们已有超过七次的,确切知道异星人来过地球,或正在地球居留的记录,只不过为了怕引起公众的恐慌,所以才一直严守秘密。有一次,我们甚至在一艘失事的星际航船当中,找到了十多具异星人的尸体。” 年轻人叹了一声:“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因为所有证据都掌握在政府手中,普通人拿不出确切的证明而已。” 胡非尔苦笑:“最高决策,在最近的将来,不会改变,这种情形……” 年轻人用力一挥手:“这种情形必然难以维持下去,当外星人越来越多出现之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可以长期严守秘密。” 胡非尔吸了一口气:“如果……那事实再也不是秘密,会在地球上形成什么样的冲击?” 年轻人想了一想,公主已先道:”别把外星生物的出现所造成的冲击夸大得大严重。种种艺术形式和各种蛛丝马迹,已使得许多地球人在观念上接受了除地球之外,浩渺无际的宇宙之中,许多星体都有高级生物的这一观念。” 既然地球人已有了这样的观念,当不会对外星人的真正出现,过分大惊小怪! 胡非尔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外星人尸体时的情形,不禁有点脸上变色,喃喃地道:“观念上接受是一件事,真的看到了外星人,又是另外一件事。” 他说了之后,用力挥着手,像是要藉这个动作驱散心中的恐惧:“而知道外星人确实具有那么强大的破坏力量,自然更大不相同。” 年轻人和公主都默然,胡非尔的心情,他们都很了解。事实上,他们自己,也免不了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年轻人由衷地把外星人当作“来访者”而不是“入侵者”,可是,又有什么方法,真正了解外星人的心意,谁也不能断定他们不会忽然发动对地球的攻击。 别的不说,单就这件事例来看,那四个黑衣人就有着不可思议的能力,他们有一艘可以在地下自由来往的“船”,也可任意控制美国和苏联太空中心的通讯,甚至他们有力量可以侵入两国最机密的电脑系统! 在这种情形下,地球等于是在铁锤下的鸡蛋!铁锤不落下来,鸡蛋自然没有事,可是铁锤只要向下一次,那么鸡蛋立时就粉碎! 作为生活在一个随时可以碎裂的”鸡蛋”上的生命,能够不提心吊胆吗? 一时之间,二人静了片刻,胡非尔才又道:“所以,来到地球的异星人,我们应当尽一切力量,把他们消灭,惟有这样,才能保卫地球!” 年轻人和公主都一起摇头,他们当然不会同意胡非尔的想法,年轻人道:“只怕消灭不了那么多!” 公主秀眉略蹩:“只怕根本没有能力去消灭别人!” 公主的语言十分深沉,她的话,也道出了如胡非尔将军那一种地球人的悲哀! 把自己放在和外星生物敌对的地位上,可是又力量悬殊,当然无法和人家相比较! 胡非尔沉声道:“我们在……实力方面,或者有所不如,但是我们……我们……” 他说到这里,伸手向自己的头上,指了一指:“我们有智慧,有计谋,——” 年轻人陡然喝道:“住口!” 公主在胡非尔一住口之后就道:“你的意思是运用阴谋诡计去对付外星人?” 胡非尔紧抿着嘴,好一会才道,“随你们怎么想,你们一定在骂我卑鄙,把地球人相互之间对付同类的阴谋诡计,运用来对付外星人,是的,我承认。可是外星人是我们的……天敌,是天生的敌人,对付这样的敌人,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用!” 年轻人和公主不约而同地一起哗了一声,他们和胡非尔在观念上的分歧,一点也没有改善,外星人是敌人还是来访者,这一点,重要之极! 原来只是来访者,但地球上的决策者,如胡非尔将军,却认定了他们是天生的敌人,那么,事情演变下去,必然是悲剧。发动对外星人的进攻,引起外星人的反击,在实力悬珠之下,地球人必然失败。 “保卫地球”这种说法,听起来十分伟大,就算失败了,也十分悲壮,可是如果本来就根本不应有什么保卫行动,那就滑稽之至!年轻人和公主都感到事态严重,年轻人一字一顿:“将军,你这种心态,可能造成地球的毁灭!” 胡非尔面色铁青,默然不语。 年轻人知道一时之间,也难以改变他的认识,他忽然想到了一点,骇然间:“苏联方面的高层领导人,想法也和你一样?” 胡非尔口答得十分清楚:“不是和我一样,是和我们一样!” 胡非尔口中的“我们”,当然是包括了可以对国家,对地球产生决定性作用的许多将军和决策人而言。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心情十分沉重。 胡非尔又道:“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本来是水火不相容的,但是比较起外星的入侵者,那又不算什么,世界上任何一国的政府,必然都会全力以赴,把外星的入侵力量击退!” 公主徐徐地道:“那……总得先确定有外星的入侵力量才是……” 胡非尔道:“已经确定了,两艘飞船,两枚火箭,已经确定了?” 年轻人有点恼怒,用力一拍桌子:“那为什么不干脆向外星人宣战?” 胡非尔神情阴惊:“何必宣战?我已说过了,对付天敌。可以采用一切卑劣的手段……”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算转入正题:“所以,两位如果发现了那批黑衣人,千万记得他们是敌人,对付敌人,要先下手为强,两位需要什么武器,最新型的,我都可以供应!” 年轻人和公主心意相通,一听得胡非尔这样说,都懒得再和他讲下去,只是道:“飞机该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启程了吧?” 胡非尔仍然紧盯着他们,可是接下来的时间中,他们自始至终,不和胡非尔视线接触,也不理胡非尔的自言自语。 一直到他登上了直升机,胡非尔仍然陪伴着他们到了机场,一架小型飞机在停机坪等着,年轻人冷冷地道:“将军,你不是想和我们一起到沙漠露营去吧!” 胡非尔闷哼了一声:“我坚持自己的意见!” 年轻人作了一个“随便你”的手势,忽然笑了起来:“难怪卫斯理说,和你共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胡非尔大声道:“一个人坚持己见是错的吗?” 年轻人先让公主登机,然后他回头挥手:“没错,你可以坚持下去!” 他上了机,关上了机舱的门,公主已坐在驾驶位上,飞机很快就起飞。 年轻人在公主的身边,叹了一声:“胡非尔……给人以一种十分沉重的压力,他的那种紧张的情绪,给人很大的压逼感!” 公主也低叹了一声:“他的想法,正代表了地球人的想法。” 年轻人摇头:“不,不是地球人的想法,而是地球上权力层的想法,他说得很明白,美国和苏联的领导层,都这样想:凡是外来生物,来到地球的,都是地球天生的敌人。这种想法……真可怕!” 公主蹙起了眉,一面熟练地操纵着飞机,一面道:“希望我们能会晤到那几个黑衣人,又能了解他们真正的意向,那么,就可以召开一个世界各国高峰会议,让世界的领导层明白他们只是造访者,不是入侵者!” 年轻人听了后,忽然现出了一种十分古怪的神情来:“这一批外星人是造访者,下一批或许也是,可是再下一批呢?” 公主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苦笑:“胡非尔的想法,也有一定道理,事实上,不怀好意的外星人自然大有可能,那种莫名其妙,一直在暗算人类思想行为的力量,也决不产生自地球,可是我们既然没有防卫力量,也就只好听人摆布!” 一听到公主用了“听人摆布”这样的形容词,年轻人心中十分难过,只好长叹一声,过了一会,他才道:“所以,我们必须尽量争取善意的外星人的友谊,以便在必要时,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 公主“格格”笑了出来,虽然她的笑声之中,有着大量的无奈,可是还是十分动听,她道:“你的话,听起来,倒有点像中国历史上的什么‘以夷制夷’的政策!” 年轻人十分干涩地笑了几下:“正是这样,谁叫我们处于这样的弱势!” 胡非尔替他们准备的那架小型飞机性能极好,速度也很高,几小时之后,飞机已在沙漠上降落。那时正是日落时分,沙漠中一片金黄,十分壮观。公主的驾驶技术出色之至,飞机恰好停在一个相当大的标志之前——他们知道那个标志,就是杜妮小姐当日停车的所在。 接下来的一小时,他们十分忙碌,搭起了营帐,搬下了通讯设备,生起了火,煮热香喷喷的咖啡,那时已经暮色四合了。 他们在营帐前背靠背坐着,夜色笼罩的沙漠,寂静得十分神秘,在月色下看出去,沙漠又洁白得如同积雪,闪耀着一片淡淡的银光。 年轻人几次想问公主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却没有开口,因为公主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情,只怕问了她,会对她集中精神有干扰。 两人都不说话,背靠背坐着,轻轻摆着身子,微风吹拂在他们的身上,有时把公主的长发吹了起来,撩在年轻人的脸上和颈上,带来一阵十分舒服的酥痒之感,很令人陶醉。一直到午夜,公主才缓缓站起身子来,向前走去,走出了十来步,才向年轻人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上来。年轻人快步跟上去,在沙上留下了脚印,但已迅速被滚动的沙粒,将脚印填满。 公主走出几十步,就停了下来,抬起头来,在月色之下,她的双眼,看来明澈之至,她道:“大铁筒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她说着,伸手向脚下指了一指,年轻人听得她这样说,知道她一定有了特别的感觉,十分高兴,虽然这时看来,他们所站之处,和别处一点分别也没有,但年轻人相信公主的感觉。公主叹了一声:“我可以感到有一股特殊的讯息在这里出现过,也知道它离去的方向……” 公主说着,又慢慢向东北方面,走出了十来步,然后站定,神色惘然:“可是,它到哪里去了,我完全捕捉不到了!” 年轻人走向前去,握住了她的手,公主的手十分凉:“你捕捉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讯号?” 公主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无法解释,我的感觉很敏锐,嗯!就像一头狗,可以嗅到曾在某处地方出现过的气味——气味也是一种讯号。” 年轻人没有再说什么,公主的感觉显然敏锐,可是对整件事,一点帮助也没有,他们的目的,是要使那几个黑衣人再出现,可是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使黑衣人知道他们的意愿。当晚,他们就在沙漠中,默默地来回踱步,直至天色微明,才进入帐幕之中。 即使在白天,沙漠中也十分静,并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的睡眠。一直到下午,才有一架直升机,送杜妮小姐来到,出乎年轻人和公主的意料之外,杜妮是和她的仰慕者居比一起来的。 直升机放下他们两人,就马上飞走。杜妮看来精神很好,只是神色苍白。杜妮和居比一看到年轻人和公主,就由衷地道谢,杜妮呆呆地望了公主半晌,才感叹:“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美人,真是!” 公主对于赞扬她美的话,早已听得麻木了,她和年轻人立即就把一切告诉了杜妮和居比。两人听得目走口呆,居比说话的神情,有点像梦呓:“一艘能在地下航行的船?可以在固体之中,自由前进,这……太不可思议了!” 年轻人道:“固体不穿越固体,是地球人的观念。事实上,颇有一些有异能的人,能使固体穿越固体的。” 公主补充道:“也有一个可能,这艘船的航行方式,根本不是普通的航行方式,是穿越空间的一种方式——关于四度空间的突破,我们还无法想象。” 居比仍然张大了口,像是连呼吸都有困难,杜妮更是面色苍白,结结巴巴地道:“我见到的那四个黑衣人……是外星人?” 年轻人和公主一起点头。年轻人更解释:“宽大的头罩和黑袍,是为了掩饰他们原来的形态……” 杜妮的声音,不由自主,变得十分尖锐:“那他们原来是什么样子?” 年轻人道:“不知道,他们并没有害你,这证明不论他们的形态怎样,都没有恶意!” 杜妮骇然道:“我曾被他们禁锢在一个十分狭窄的小空间……像是在棺材中一样!” 年轻人沉吟了一会:“假设他们正在观察你,我相信他们虽然到了地球,可是尽量不和人接触,既然遇上了你,这才研究观察一番,并且把一个重要的讯息,通过你传递出去!” 杜妮苦笑:“几乎害得我一世都要在精神病院之中度过,太可怕了!” 年轻人也苦笑:“黑衣人定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别的星球上的高级生物,只怕不容易理解地球人的卑鄙行为,变化万端,什么花样都有!” 杜妮当时是想起了这些日子来的遭遇,所以神情十分慨愤。公主轻拍着她的手背:“现在,一切全过去了,你还记得当日那大铁筒出现的地点?” 杜妮抬起头来,也不能十分肯定,伸手指了一指,指的地方,正是昨晚公主伫立了很久的所在。 公主向年轻人望了一眼,年轻人有掩不住的失望。因为杜妮的来到,显然对发现那几个黑衣人,一点帮助也没有,一切仍然在一片迷雾之中! 他们还是在沙漠之中,停留了三天。 在这三天中,胡非尔每天都和他们联络,到了第三天,杜妮和居比要求离开,不多久就有直升机来,把他们两人载走。 胡非尔在电话中问:“两位有什么打算?” 年轻人的回答是:“沙漠露营的情调不错,我们还想多等几天。” 胡非尔当时没有说什么,第二天黄昏时分,直升机再度来到,胡非尔自直升机上走下来,年轻人和公主这时正靠在一起坐着,胡非尔直来到了他们的面前,站直了身子宣布:“志愿者已挑选出来,搜索火箭,在三夭之后升空,看来,两位的努力,并无成果!” 年轻人叹了一声,表示承认了胡非尔的论断,公主也没有解释她感受到曾有强烈的特殊讯号——说也没有用,因为事实是他们无法和“黑衣人”接触! 过了好一会,年轻人才道:“志愿者是大无畏的勇士,他们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胡非尔点头:“知道,他们知道自己可能消失在太空之中!” 胡非尔说到这里,也不禁神色骇然! 以前,人总以为死亡最可怕,可是一个人如果消失在太空之中,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会落人一个什么样的处境之中,那岂非比死亡更可怕! 如果说死亡是“一了百了”,那么,不可测的命运,就自然更令人觉得可怕!公主又问:“两国都有志愿人员?” 胡非尔点头:“两个,美苏各一,都是十分优秀的太空飞行员。” 年轻人缓缓摇头:“要是升空之后,又失踪,那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 胡非尔神情偶然,叹了一声,望向远方,看得出他心事重重。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我在一次双方的会议中提出了一点:搜索火箭送上太空轨道的,不应该是普通人,而要是有超异能力的人,才能应付不可测的遭遇!” 年轻人和公主,都听出了胡非尔的“弦外之音”,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并不搭腔。 胡非尔又叹了一声:“可是,就算有了合适人选,这种行动的凶险,实在太大,生死都不可测,也无法断定是不是会有那么大的勇气!” 听到这里,公主还沉得住气,只是微笑。年轻人却已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直指胡非尔:“将军阁下,你有什么话要说,只管爽快他说!” 胡非尔自远处收回视线来:“我提议两位去担任这项探索工作!” 年轻人继续笑:“我们能胜任吗?我看将军阁下亲自出马更好!” 胡非尔的回答,却出乎年轻人的意料之外:“正是,我会去的——和你们一起。” 年轻人陡然止住了笑声,和胡非尔对望着,在胡非尔坚定而有点近乎冷酷的眼神之中,他感到了一股挑战的意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到公主柔软的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表示公主一定会支持他的任何决定。 年轻人缓缓地道:“将军,我佩服你的勇气!” 胡非尔的声音之中,有着相当程度的自嘲:“其实,我害怕得要命,但我觉得那是我军人的责任,就算你们不去,我也要去——刚才我提到的,美国方面的志愿者,优秀的宇宙航行员,就是我!” 年轻人和公主一起鼓掌,年轻人一下子,就已经有了决定—— 雪人扫校 **天敌 * 09、保护地球的热诚 年轻人的决定是:“准备发射的太空船,如果可以容得下四个人的话,我们可以凑兴参加!” 刹那之间,胡非尔的双眼之中,现出了异样的光辉来:尽管年轻人和公主,都不同意他的想法,而且还觉得他的想法,十分危险。 可是这时,年轻人和公主,却也绝不怀疑他保护地球的那股热诚,作为一个军人,他出色而勇敢。 胡非尔向年轻人伸出手来,两个人要紧握着手,胡非尔激动得有点气息急促:“你一定想不到苏联方面的志愿者是什么人。” 公主柔声道:“也是一位将军?” 胡非尔十分郑重地宣布:“考曼中将!” 年轻人和公主都呆了一呆,年轻人又问:“就是那位考曼中将?” 考曼中将这个名字,在普通人听来,自然不会有什么印象,可是年轻人和公主,都不是普通人,尤其是公主,她有她的“关系网”而“关系网”更是依靠各种各样的人事关系组成的,自然对于世界上较为特出的人士,都有一定的认识。而这位考曼中将,在苏联的军队之中地位十分特别。 简单一点说,考曼所担任的职位,和胡非尔将军相等。也正由于这个原因,在美苏两大强国,各自领导一个阵营相对立的时候,考曼和胡非尔有过不少次打交道的机会,他们两人的性格,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各为其政,到了绝对顽固的地步! 所以,在他们两人交往的过程之中,不但每次都针锋相对,而且,大多火爆的场面出现,军事外交界知道这两位将军是水火不相容的死对头,胡非尔称考曼是“社会主义的僵尸”,而对方回敬他的是“资本主义的科学怪人”,在许多次会议上,他们就公然用这样的称呼,来呼叫对方! 如今,这样的两个死对头,要在同一艘太空船之中,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去冒险,这简直有点难以想象! 胡非尔当时,叹了一口气:“就是那个考曼!”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年轻人苦笑:“我们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 公主是十分认真地点头:“我要好好考虑,不然,在太空船之中,若是发生了决斗的场面,只怕城门失火,要殃及池鱼!” 年轻人和公主说得十分认真,胡非尔也不当他们是在开玩笑,他叹了一声,然后道:“我决不排除有和他发生决斗的可能性,这就是希望你们参加的原因。” 年轻人扬眉:“在你们发生决斗的时候,隔开你们?” 胡非尔狠狠地道:“或者,帮我打死这社会主义的僵尸!我曾提出抗议,不要和他一起工作,据知,他也曾提出同样的抗议。可是,除了我和他之外,都再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年轻人摇头“以你们两人的地位,大可以不必亲自出马!” 胡非尔神情十分严肃:“你错了,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和外星力量正面为敌,不是随便派人可以应战的,必须由我亲自出马!” 他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竟然道:“而苏联方面,也惟有派考曼出马!” 年轻人又道:“你邀请我们两人共同进行冒险,根据你们过往交往的纪录,我看考曼一定会反对!” 胡非尔点头:“是的,他会反对,可是我料定他最后会赞成!” 年轻人和公主都不知道何以胡非尔会说得那么肯定。这时,天色已黑了下来,胡非尔在来回踱了几步之后,停了下来。 在暮色苍茫之中,胡非尔仁立着的身子,给人一种十分坚强的感觉。他缓缓地道:“考曼其实和我十分相似,他和我,一生致力于维护自己国家的利益。现在,我们共同的目标是维护我们地球的利益!” 听得胡非尔这样说,年轻人和公主都有热血沸腾之感,十分感动。 胡非尔又道:“他和我,也都不是极端感情冲动的人,有理智的一面,我和他认定是外星力量在入侵,你们认为只是造访,万一有了什么意外时,你们的存在,也可以起缓冲的作用!” 年轻人自然而然,伸出手去,和胡非尔紧紧一握,他对胡非尔的看法,多少有改观,也觉得自己和公主,确然有必要上太空去!虽然胡非尔的预料,最后成了事实,但是他们和考曼中将的会面,却绝不是愉快的经历。 首先,年轻人和公主见胡非尔时,胡非尔曾提及“俄国朋友等不及,先回去了”的那个“俄国朋友”,就是考曼中将。 他在回国之后,再也不肯来美国,坚持胡非尔等三人,要到苏联去开会。胡非尔答应了,于是,他们一起到了苏联士库曼共和国境内的一个火箭升空基地。 考曼中将没有来迎接,派了一辆十分残旧的军车,把他们从机场接到基地。一见面,考曼中将用十分傲慢的神态,打量着年轻人,可是当他那目空一切的眼光,接触到了公主时,刹那之间,他也不可避免地现出着迷的神情来。公主向他礼貌地笑了一下,一下子令得这个将军装模作样的摆架子行为,溃不成军,反为有点不知所措。考曼的身形相当高,如果不是已经开始发胖的话,他也可以算是一个美男子,但这时,多余的脂肪,却令得他有挺胸凸肚的感觉。 考曼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又回复了高做,冷冷地道:“我研究过两位的资料,两位显然没有太空飞行的经验!” 年轻人微笑:“我们的星际飞行经验,远超于人类的知识范围之外,将军阁下自然无法在任何资料之中,得知洋情。” 考曼中将冷笑:“那么,要从何处获知?” 公主的声音,是一贯的轻柔:“如果阁下有时间,我们可以详细奉告!” 考曼眨了眨眼睛,顺手拉开了一个抽屉,取出了一个瓶来,打开塞子,一股浓烈之极的酒味,就立刻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考曼用右手食指勾住了那酒瓶的一个手柄,然后,反过手背来,就着瓶口,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抹着唇,道:“家乡土法酿制的伏特加——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将有充分的这种佳酿陪着我!” 胡非尔咕哝了一句:“靠酒壮胆的胆小鬼!” 考曼连看也不看胡非尔,把酒瓶递给了年轻人,同时道:“对不懂得喝酒的家伙,根本不必浪费时间!” 年轻人接过酒瓶,也熟练地用同样的手法,喝了一大口,那酒烈得像一股火直灌人体内,令得年轻人不由自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一大口酒,似乎获得了考曼的好感,他先向胡非尔瞪了一眼,才道:“好,反正共同升空之前,必须再彻底的了解,就请你们说一说。” 于是,年轻人和公主就说他们的经历。从公主的灵魂,如何遇到了来自幽灵星座的幽冥使者的拘禁开始,叙述到年轻人在原振侠医生的帮助下,灵魂脱离了身体去拯救公主。一直说到一名叫黑纱的幽冥使者,慷慨地把她自己美丽无匹,又有着许多异能的身体,送给了公主,让公主的灵魂,获得了新的身体。而使者之所以有这种行动,是由于年轻人和公主之间真挚的爱情,据说在宇宙之中,只有地球人表现得最热切的一种感情。这种种经过,几乎每一个曲折变化,都超乎想象力之外,连胡非尔也未曾听过详细的经过。 所以,在年轻人和公主交替的叙述过程之中,听得那两位经历丰富,见多识广的将军,目定口呆。 他们两人,甚至忘记了敌意,把酒瓶递来递去,你一口我一口,不断喝着烈酒。 直至说完,年轻人才道:“我们甚至不知幽灵星座在宇宙的哪一角落,但肯定,地球人之中,只有我们和原振侠医生,才有这样的星际旅行经历……” 考曼虽然傲慢,但也完全被年轻人的经历折服了!这一点,可以从他的神态上看出来。可是他一开口,仍然还是要对胡非尔口出不逊:“胡非尔,你一生之中,总算也有过一件使人同意的事!” 他指的自然是胡非尔请了年轻人和公主前来而言。胡非尔闷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那就是说,我的一生,比你有贡献得多了!” 公主唯恐他们唇枪舌剑下去,忙道:“我们可有登上太空船的资格?” 考曼中将由衷地道:“有!有!当然有!我们……几个人应该是这次任务最适合的人选了!” 他本来可以明确他说“我们四个人”的,可是他又不愿意把胡非尔也包括在内,同时又无法排除他,所以才含糊他说“我们几个人”。 年轻人心中只觉得好笑,考曼和胡非尔,都是如此出色,担当了那么重大责任的人,可是他们这种不相容的情形,却像是小孩子一样! 然而,年轻人又进一步想到,像他们这样的情形,还算是好的了,因为尽管他们平时势同水火,可是在无匹的紧要关头,他们还是可以合作。而世上更多的人,为了观点的不同,为了不能容忍对方,不论在什么情形之下,都在进行你死我活的斗争! 公主在这时表示了她的意见:“中国人有句话:同舟共济。太空船升空之后,我们四个人的命运是一致的,绝对不要分什么你我才好!我们的行程,本来就十分危险,不能令危险程度增加!” 胡非尔和考曼,显然都十分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无法不同意公主的话,可是他们还是自然而然,狠狠地互望了一眼。 后来,有一个机会,年轻人和公主单独相处,那时候,太空船还没有升空。 年轻人对公主道:“我们在太空轨迹之中,不知道要航行多久,很可能沉闷无比,有他们两人不断争吵,倒也可以调剂一下。” 那时,其实早已决定(两国的高层决策人商量同意的)火箭就在苏联的这个基地发射,太空船也由苏联供应。自然一切设备都由苏联方面提供。 可是胡非尔虽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断在攻击苏联的设备落后,没有效率,对完成探索任务,没有把握等等。他的目的,是想把一切改变成由美国方面来提供一切所需,直到最后,他们登上升降机,准备进入太空船时,他还在不断这样说。 考曼中将在这时,大喝了一声:“你再表示不满,我可以一脚把你踢下去!” 胡非尔这才住了口,可是他锲而不舍的精神十分惊人,虽然住了口,但是在他的喉间,还是发出了一阵咕咕的表示不满的声音来。 需要补充的几点是,在年轻人和公主到达之后的当天下午,他们就接受了一连串的训练,以适应长期在太空轨迹之中逗留,同时,也有可能他们需要离开太空船,在太空飘浮,这都要在事先做足准备功夫。 其次,这次太空船的升空,是典型的美苏合作,可是在新闻发布上,都采取了相当隐蔽的做法,四个人的真正身分,都没有公布,只说是“经过挑选的可以胜任”的太空人——这样子的做法,自然只有火箭是在苏联境内升空才做得到,这也是两国高层为什么决定利用苏联提供的设备的缘故。 在这三天之中,他们也参加美苏两国的一次秘密高层会议,在极其紧张,认为面临外星人入侵的两国高层忧心忡忡的情形之下,年轻人和公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认为外星人并没有“入侵”的野心。可是,他们的观念,并没有为会议接纳,一个高层领导人说:“一切异星高级生物,我们都要假定他们是敌人——由于无法沟通,所以必然产生敌意,他们是我们天生的敌人!” 年轻人闷哼了一声:“那只是地球人的观念,在其他星球上,可能根本没有这种观念……” 另一个高层领导也反对年轻人的观点:“只是可能没有,也大有可能有这种机会,我们在观念上把外星生物当作天敌,不会有错!”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两人都知道,要地球人,即使是地球上出色之极的人物,接受自己的观点,不是容易的事,所以他们也没有坚持下去。 他们只盼可以在太空轨迹上,接触到那类已引起地球人敌意的外星人!敌意的由来,自然是基于两艘太空船的消失,竟然没有秘密可以维持,和他们竟然可以随意截断太空船和地面控制中心之间的联络! 这一切,都使地球人感到了极大的威胁。 也正由于太空船和控制中心之间的通讯,竟然会被截断,所以假设对方随时都在截听两者之间的通讯,所以年轻人的一个提议被采纳。 年轻人的提议是:在这次任务中,和地面控制中心的通讯非但不必讳避任务,而且要特别强调。这样,如果外星人继续在截听,就可以知道我们愿意与之接触,那么,他们或许会现身出来相会! 四个人在进入了太空船之后,倒数开始,四人各自负责,检查着一切设备,在倒数进入了最后六十秒时,考曼道:“胡非尔,希望你看得懂简单的俄文,不要胡乱控制设备。” 胡非尔冷笑:“这种小孩子玩的设置,我倒不会弄错,只是忧心你的智力程度,是不是可以适应。” 在两人互相的冷笑声中,一阵剧烈的震荡,火箭已然升空了! 虽然说年轻人和公主有过来回幽灵星座的经验,可是那是在一种十分先进的方式之下进行,和利用火箭升上太空轨迹不同——比较起来,这种升上大空的方式,实在大落后了!那种震荡,十分剧烈,需要人全副心神去应付,所以谁也不说话。只有公主的身体,具有异能,这时得到了充分的表现,她竟然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一直等到三支火箭按次脱落,胡非尔才吁了一口气,立时发表了他的评论:“真落后!” 考曼冷笑一声:“贵国的设备,只怕更落后,有太多的例子——” 年轻人一看形势,考曼竟有列举美国在太空探索中失败的例子之势,他忙打断了话题:“谁都有过失败,没有失败,何来进步。” 考曼一想,这倒是事实,自己若是一一数出美国的失败,胡非尔也必然数出苏联的失败,那就大家都无趣得很,所以他便住口不言。 公主低叹了一声:“所有的失败,都是地球人的失败,而地球人最大的失败,就是所有人都生活在一星球上,却互相不能并容!” 年轻人故意把语调放得十分缓慢:“岂止生活在一个星体上,就算在同一艘船上,也会有这种情形发生!” 年轻人的话中之意,再明显没有,一时之间,胡非尔和考曼的神色,都难看之极。 考曼已开始和地面中心联络,地面中心也特别强调他们进行的任务:“两艘太空船和两枚无人的搜寻火箭,都在同一轨迹之中失踪,你们到了这轨迹之后,要立刻开始执行任务!” 地面中心更进一步指示:“如果和控制中心的联络中断,那么控制中心就假定你们也消失无踪,身在太空轨迹之中,你们可以自行决定一切行动。”然后,是十分沉重的另一项重要指示:“如果遇到的危机,超乎应付能力之外,可以自行毁灭一切!” 这项指示,听了自然令人十分不舒服,那是指在遇到了无法应付的危机的时候,要毁灭一切,包括四个人的生命在内。 年轻人和公主对这个指示,相当反感,可是胡非尔和考曼,都觉得十分自然——这种方式,本来就是地球战争的方式之一,胡非尔和考曼都是军人,自然习惯,年轻人和公主就不以为然了。年轻人笑了一下:“在太空中,怎么自杀?” 考曼冷冷地道:“截断氧气的供应,就可以达到目的。” 公主扬眉:“我看不出自杀会有什么用处。” 胡非尔这时,倒和考曼的意见一致:“当不可测的危机来临时,譬如说,有可能被外星人活生生地一块块割开来研究时,自然是死了让他们割,会比活着被他们割好得多!” 胡非尔说得十分血淋淋;令听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年轻人想说“不会有这种情形出现”,可是他也不能肯定它不会出现! 所以,他已变得默然无语! 和地面中心的联络一直进行,在进入轨迹之后,通过观察装备,在大幅的荧光屏上,看到的是深沉无比的太空,和已经十分遥远的地球。年轻人感叹了一会:“像是在什么设备齐全的天文馆中一样,全然不像是真的置身在大空之中!” 公主也叹了一声,可是她感叹的原因,却和年轻人不一样,她道:“其实我们现在离地球还十分近,只不过脱出了地心吸力的范围而已,离我们自己的卫星还十分远,以宇宙航行的观点来看,相当于……相当于……” 公主一时之间,没有举出适当的例子来,考曼中将已经道:“等于一个人要由莫斯科到纽约去,只是才出了他家的门口!” 考曼的这个例子,举得十分恰当,他们立即想到,即将要接触的,甚至要对付的外星人,他们已然能够从遥远的星体上,来到地球,双方之间的强弱悬殊,如此之甚,自然令人担忧。 一上了轨迹,荧光屏上就显示美苏那两艘大空船,应该所在的位置。他们先问美国的太空船应该所在的飞行位置,可是假设应该在一百公尺外掠过的时候,在两百公尺的范围之内,什么也没有。 所以,他们向地面控制中心所作的第一个报告是:“美国太空船不在轨迹上,是真正的消失无踪,又是想象中的失去联络。” 然后,第二项报告,和第一项一样:在苏联太空船应该所在的地方,也没有任何踪迹。 至于那两枚搜索火箭,更如同石沉大海——在轨迹上,只有他们这一艘太空船。 他们向地面中心所作的报告听来令人心头发寒:“既然失踪是事实,我们也随时准备接受这种事实,外星力量是导致失踪的主要原因,已然可以肯定,我们准备迎接任何外来力量的侵袭!” 这项声明是考曼中将发出的,年轻人略觉不妥,但是。想了一想,也没有反对。 他和公主手握着手,他们的心情,自然也不免紧张,可是除。除了不断在和地面中心的通讯之中,提及“外星力量”,希望引起外星力量重施故伎,截断通讯,向他们发警告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 时间慢慢过去,在二十四小时之后,他们仍然在轨迹中飞行,动用了一切探索的仪器,太空之中,除了一些掠过的小流星之外,什么也没有。从太空中看地球,当然看不出地球表面上的种种纷扰,只觉得那个扁圆形的星体,美丽夺目—— 雪人扫校 **天敌 * 10、用子船飞行 第二个二十四小时又过去了。一切和第一个二十四小时一样。四个人都变得沉默,地面控制中心一直在重复着指示。 年轻人首先打破沉默:“我提议脱离母船,用子船作轨迹飞行,可以进行更直接的观察,再没有发现的话,可以考虑大空浮游。” 胡非尔和考曼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同声道:“我去!” 公主立时否决:“不,我和他去!” 胡非尔和考曼都想不望向公主,因为他们知道,一望向公主,就无法反对她的提议了。可是,要不望向公主更难,他们只好一起叹了一声,摊了摊手,表示同意。 年轻人和公主立时准备,太空船的子船,体积十分小,不会比一辆常见的汽车更大,他们坐在位置上,互相转过头去望对方的时候,两人鼻尖的距离,不会超过二十公分。 胡非尔和考曼的声音几乎同时传过来:“记得和我们保持密切联络!” 年轻人一面观察着各种仪器表板,一面回答:“当然,一有发现,立即报告,子船似乎可以进入另外的轨迹,飞行能力很强!” 考曼立即警告:“在导航仪上的指针,到达红色部分之后,要立刻回航,和母船会合,不然,你们有可能永远在太空中飘浮!” 胡非尔却不同意:“也没有那么严重,还是可以派太空船去把他们带回来的!” 考曼怒道:“这艘太空船只有一艘子船,别无拯救设备,等到地球上再派出拯救队伍时,你认为他们两人的生存机会是多少?” 胡非尔立即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贵国的太空船,连最简单的拯救设备也没有!” 考曼更怒:“我们的飞行员个个都按指示行事,不会有意外发生!” 年轻人叹了一声:“能不能停止争吵,开始倒数!” 他和公主,又同时听到了两个将军“噢”地一声,一幅荧光屏上,已现出了九十秒倒数的开始。 公主和年轻人手握着手,子船开始缓慢地旋转,然后,在接下来的九十秒钟之中,旋转渐渐加速。子船有一幅透明的半圆形的窗子,在旋转之中,从这窗子看出去,全是各种不同的灯光,令人目眩。然后,突然眼前黑了一黑,子船已在急速的旋转之中,脱离了母船。年轻人按下了几个掣钮,子船震荡了一下,以极高的速度,向前射了出去。 他们立即看到了蔚蓝色的,在大气层笼罩下的地球。尽管这时,在地球的表面上,不知道有多少的污秽正在积聚,自然的生态正在遇到严重的破坏,人类的行为卑鄙不堪……可是从这个距离来看地球,它仍然是一个美丽无比的星体。 自然,年轻人和公主都是地球人,对地球有深厚的感情,看起来已格外觉得美丽一些。 这时子船的旋转已然停止,正由母船的轨迹,飞向另一个轨迹,公主报告着他们的情形,大是感慨:“从这个距离来看,地球全然不设防,如果在这个距离有什么力量向地球发动攻击——” 她说到这里,自然而然,感到了一股寒意,年轻人接着道:“地球根本没有防御的能力!” 考曼的声音十分殷切:“所以我们才要不惜一切代价,防止这种可能发生!” 公主望了年轻人一下:“希望你说得对,外星生物,只是来探访!” 胡非尔闷哼一声:“就算原来的意图,只是探访,看到了地球人这样无能,顺手牵羊,来上那么一下子,地球人也完了!” 年轻人苦笑:“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我现在正看到北美洲加里福尼亚半岛,我想,普通核武器的冲击,不必等到圣安德烈断层断裂,加州半岛就会和美洲大陆分离了!” 他这样说了之后,出乎意料之外,胡非尔和考曼两人,都没有反应。 公主奇怪:“两位将军怎么了?” 胡非尔这才大有怒意地道:“这算是什么样的玩笑,你知道这一下攻击,美国人要有多少死亡?会有超过一千万人死亡!只有考曼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才会有这种疯狂的作战计划!” 考曼发出了一声怒吼:“你在放什么屁,话是年轻人说的,又不是我说!” 年轻人想不到自己随便说了一句,会引起两人那么强烈的反应,他忙道:“我只不过随便说说,谁也不会有这样计划的!” (年轻人这时,确然只是“随便这样说说”而已,他也不相信会有什么人有这种作战计划,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随便说说”,真有可能变成事实的。) 胡非尔和考曼没有再说什么,公主忙碌地操作着:“进入另一个轨迹的过程顺利,十分钟之后,就可以进入另一轨迹。” 胡非尔这才有了反应:“运用探测仪器!”探测仪器开放了之后,一百公里以内的金属物体,都会有反应,可是探测仪的荧光屏上,一直只是静止不动的直线。 这时,子船离母船已经相当远。在母船的荧光屏上,子船所在的位置,也已探测不到。在母船上的考曼和胡非尔,神情都十分难看。胡非尔咕哝了一句:“真没有办法不佩服自己,竟然可以和这样的人,在那么狭小的空间之中那么久!” 他这样说的时候,故意直视着考曼,对着他的反唇相讥——两个人的心态,是虐待狂和被虐狂的综合,不虐待人,他们不舒服,不被人虐待,感觉也是一样! 可是这一次,考曼却没有立即反驳,他面色铁青,像是有极严重的事情在思考。 胡非尔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立时冷冷地道:“在想什么?可是想在权力斗争中取得更多的位置?” 考曼仍然不出声,接下来的动作,却令得胡非尔大吃了一惊,喝:“你干什么?” 考曼的动作是:一伸手,按下了一个掣钮,切断了和子船之间的通讯! 他忽然之间有这样反常的动作,自然令人吃惊,可是考曼的面色凝重之极,一开口,声音低沉:“将军,你对年轻人和公主这一对,究竟知道多少?” 胡非尔一听,这才明白他何以要切断和子船通讯的原因,原来他不想这段对话被年轻人和公主知道!他冷冷地道:“怀疑一切,是贵国的传统!我对他们所知不多,可是也绝不怀疑!” 考曼冷笑了一下,神色阴晴不定,却又并不说话,胡非尔大是奇怪:“你一直没有怀疑过他们,是什么事促使你忽然有怀疑的念头?” 胡非尔的问题,考曼仍然不回答,过了一会,他才道:“我觉得他们知道得大多,他们曾提及一个‘幽灵星座’,那是一个星体,一样是地球的敌人!” 胡非尔呆了一呆,虽然他讽刺考曼说“怀疑是贵国的传统”,但他长期从事军事情报工作,自然也接受尔虞我诈的种种人类行为,所以一听之下,也不免有些沉吟。 不过,他没有表示自己直接的意见,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我提议立刻恢复通讯,不然,他们无法和母船联络,会以为出了事!” 考曼又迟疑了几秒钟,才又按下了几个掣钮,恢复了和子船之间的通讯,他立即道:“刚才通讯设备好像有些障碍,你们进入轨迹了?”他问了问题,又把刚才他截断通讯的行为,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胡非尔心中暗骂了他一声:“老狐狸!” 可是,胡非尔和考曼立即觉得事情不对了:年轻人和公主,没有回音!考曼立即又按下了掣钮,通讯设备并无故障,他又道:“子船请回答!子船请回答!” 可是,仍然没有回音,考曼不由自主,鼻尖在冒汗,他也来不及抹,又按动着一些钮掣,和地面中心联络:“控制中心,我们在十二分钟之前,放出子船,请追踪子船的下落,现在母船和子船失去联络!” 地面中心的回答十分恼怒:“在投出子船之前,未经控制中心同意,我们怎知道它进入了什么轨迹,怎样进行追踪,快提供进一步的资料!” 这时,胡非尔正在不断想和子船通话,可是却一点回音也没有。 考曼有点手忙脚乱,子船离开母船之后,可以进入许多太空飞行轨迹,年轻人也没有向母船作过详细的报告!他无法回答地面中心。 地面中心显然也十分混乱,传来了许多不应该有的声音,例如咒骂声等等,胡非尔百忙之中加了一句:“请立即知会美国方面地面控制中心,加入追踪……” 他一面说,一面向考曼怒目而视,因为是考曼先截断了和子船的通讯,再想恢复通讯时,就已经无法联络得上。考曼总算抽空抹了一下汗,也瞪了胡非尔一眼:“要消失,总会消失的!” 胡非尔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子船消失了!和以前消失了的太空飞行船一样消失了!子船可以消失,他们的母船,也一样可以消失! 消失了之后的情形是什么样的?虽然他有着无比的勇气,可是一想到这一点,仍然不免吃惊! 这时,考曼向地面控制中心不断地叫:“请保持联络,失踪情形再度出现。和我们保持联络!” 胡非尔已镇定了下来,喘了几口气,又企图和子船取得联络。 一小时之后,胡非尔和考曼两人,都由于不断他说话,而变得声音嘶哑。 他们颓然坐在座位上,张大了口,双眼没有神采,像是全身的精力都用尽了一样。 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子船消失了。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完全无从推测,而他们除了在太空船中等待噩运的来临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胡非尔和考曼都毫无疑问是勇敢的人,可是那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恐惧和榜惶! 他们也自然而然想到,如果登上子船的不是年轻人和公主,而是他们的话,那么,消失的就是他们了! 胡非尔叹了一声,咕哝着:“刚才你还在怀疑年轻人!” 考曼口唇动了一下,可是并没有说什么。胡非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有什么力量,可以任意令太空船失踪,那么他们必然有力量可以在太空发动对地球的攻击!” 考曼震动了一下,面色煞白,他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显然已同意了胡非尔的话。 胡非尔向他伸出手来,作了一个喝酒的手势,出乎胡非尔的意料之外,考曼把酒瓶递给了他,胡非尔大大地喝了一口,抹了抹口角,一松手,任由酒瓶浮在空中,他用手指拨酒瓶,缓缓地道:“可是,并没有这样的攻击发生!” 考曼伸手从空中抓过酒瓶来,也喝了一大口,纠正了胡非尔的话:“到今天为止,还没有这样的攻击!” 胡非尔出现了一个十分苦涩的笑容:“要是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攻击,我们却一直在忧心忡忡,这……岂不是十分……滑稽吗?” 他在迟疑了一下之后,对自己的这种心态,竟然用了“滑稽”这样的一个形容词。虽然他在说的时候并没有笑,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个形容词用得十分贴切。 考曼望了他半晌,缓缓摇着头,道:“可悲的滑稽!” 他居然在某种程度上同意了胡非尔的说法,这种情形,罕见之极,当然是由于他们这时,都在不可测的环境之中,等候命运的裁决之故。考曼在喝了一口酒之后,又道:“可悲的成分居多,一柄利斧,悬在头顶,随时可以落下来,在利斧下的人,自然是心惊肉跳!” 胡非尔的语调,十分诚恳:“我的意思是,根本没有那柄利斧,一切全是担惊受恐的人自己幻想出来的呢?” 考曼用力一挥手:“问题就在这里;不是幻想,是事实,最近的事实是——我们的子船又消失了!” 胡非尔长叹了一声:“那就只好相信年轻人的假设了,假设……他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来探访!” 考曼沉吟了半晌:“不管年轻人的假设怎样,我相信他只会正在实践他的假设!” 胡非尔有点恼怒,讲了一句粗话,接着道:“把话说得清楚一点!” 考曼提高了声音:“如果外星人没有恶意,那么,我相信他和公主,在消失的过程之中,能够和他们见面!” 胡非尔也曾想到过这一点,这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十分迷惑:“我们连了解自己的同类都那么困难,怎能了解异星生物!” 考曼听了,望向胡非尔,两人对望着,对望了相当久,两人都没有出声。这时,两人心中所想的是一样:我就不够了解你——不,不是不够了解,是简直不了解!你现在想些什么,谁了解呢?他人在想些什么,又有任何人可以了解呢? 人与人之间完全不能直接了解,只能依靠间接的方法去了解,而间接的方法,却是那么不可靠——几乎可以肯定,世上绝对没有一个人,会把他所想的,百分之百通过文字或语言表达出来! 同时,地球人都无法相互之间完全了解对方的真正心意,正如胡非尔所说,怎么能了解异星生物呢! 他们两人互望着,心中所想到的是同样的问题:一个人类最值得悲哀的问题,但也似乎从来没有人提出来认真讨论过! 他们这时,多少有点明白何以人类一直不正视这个问题的道理,因为他们这时,虽然想到了同一问题,可是一点也不想互相讨论。因为一讨论,就必然无可避免地要接触到人性最大的弱点!根本没有人肯把自己的心意百分之百全部表达出来,他们虽然是人类中出类拔萃的精英分子,但也不能例外! 他们非但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而且移开了眼光,不再望向对方,他们的心中很明白:人人都在逃避这个问题,他们当然也只好逃避! 考曼又喝了一口酒之后,忽然打了一个“哈哈”:“人与人之间,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国家和国家之间,更是如此,我们就从来不知道美国想如何对付我们!” 胡非尔闷哼一声:“彼此,彼此!” 忽然两人一起笑了起来,由于他们都各自知道自己国家的许多机密,也知道自己绝不会把这些机密泄露出来,所以才觉得好笑。 可是他们只笑了极短的时间,就一起止住了笑声,他们在同一时间,想到了同一问题:“那种外星力量,如果能进入电脑,那就能获悉一切秘密,知道美国准备如何对付苏联,也知道苏联准备如何对付美国!” 相互之间不了解,可是第三者在一旁,反倒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一想到了这种情形,他们自然笑不出来了!考曼就在这时候,忽然说了一句充满了哲理的话:“人类的天敌不知是什么?” 胡非尔感到自己的思想有点迟钝,或许是过去几个小时来,所发生的一切,令他感到了极度的疲倦之故,他听清楚了考曼的问题,可是只是含糊地答应了一声。他在想着那个问题。 天敌,最狭义的解释,是一个生物学上的名词。在“天敌”这个名词下的两种生物,是天生的敌人,根本不必有任何的理由,这两种生物一相遇,就必然拼个你死我活,不能生存。 不必任何理由,只是由于各自细胞中的遗传密码,就注定了两者之间一定是敌人! 这是生物学上一种相当可怕的现象。将大家所熟知的天敌自猫和鼠、鼬和响尾蛇、寄生蜂和它的寄主,等等。 胡非尔杂七杂八地想着。 人的天敌是什么呢?他向考曼看了一眼,考曼显然也在思索同一个问题。 人是没有天敌的,应该是没有的。可是,真的没有吗? 各种各样致人于死的细菌,算不算是人的天敌呢?像引致癌病变的细胞,那种微小得要用高倍数显微镜才看得到的简单之极的生物,为什么那么固执顽强,勇往直前的在人的身体之中扩散,以致夺走了人的生命呢? 癌细胞的扩展,无法离开一个单独的人的身体,它不能像别的细菌那样,自一个身体传染到另一个身体。所以,由于癌细胞扩展而至令人死了之后,癌细胞本身,也随之灭亡。 这算是什么行为?努力使一个生命灭亡,而这个生命的灭亡,又必然造成自身的灭亡。那是完全没有理性的,倒很合乎天敌之间,根本不必有任何理由,就拼个你死我活的情形。 天敌之间还有一种情形,十分残酷,那就是不论拼斗的情形怎样,过程如何,在一对一的情形之下,有一方是必然的失败者。 响尾蛇永远要被鼬咬死,最幸运的,不过是逃走,它不能胜过对方,因为在天敌的关系之中,规定了它是失败的一方——就像一个在剧本之中要死亡的演员一样,必须尽一切努力把死亡演好,不能活着。 如果人类有天敌,那么人类在两者之间是扮演着什么角色呢?胜利还是失败? 胡非尔想到这里,又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刚才想到了癌变细胞,到目前为止,似乎人类正扮演着失败的角色。虽然人类正努力在设法扭转这种局面,但是在可见的将来,只怕难以改变! 他不由自主,长叹了一声,当各种各样的想法,纷至沓来之际,他对外界的事物,竟十分迟钝,直到这时,他才又听清楚,地面控制中心,已和美国方面争取了联络,正在一起进行搜索。 然而,年轻人和公主所驾驶的那艘子船,却一点踪迹也没有。 和以前的两艘太空船和两枚搜索火箭一样,在太空之中消失了! 地面控制中心这时正传来一个听来很具威严的声音:“考曼将军,回地球来!”同时,胡非尔也听到了他熟悉的上司声音:“胡非尔将军,立刻回程!” 可是考曼和胡非尔两人,连想都没有想,就拒绝接受命令,他们齐声道:“不!” 等他们各自叫出来之后,他们才发现,英文和俄文的“不”字,在音韵上十分接近,当坚决他说出这个字之际,是有坚决拒绝的气概存在! 接着,是两个领导人的质询:“解释不接受命令的理由!” 当领导人向一位将军要求作这样的解释时,一般,都是问题十分严重的时刻。 胡非尔和考曼两人,互望了一眼,这时,这两个死对头的心意,却全然一致,胡非尔向考曼作了一个手势:“我想我们的想法一样!” 考曼于是音调铿锵地解释:“如果有什么力量令子船消失,也可以令我们消失,我们在期待这种消失,只有这样,才能进一步地了解真相。” 两个领导人不约而同在吼叫:“永远不回来了呢?”—— 雪人扫校 **天敌 * 11、总要有牺牲的 这一次,胡非尔回答“总要有牺牲的,先生!” 总要有牺牲的!这是一句壮语!(中国历史上有位谭嗣同先生,他慷慨就义之前,本来大有机会脱身,可是他留下了壮语:中国革命总要有人流血的,就从我开始!”) 两位领导人没有再发出命令,考曼和胡非尔忽然觉得两个人意见一致的乐趣,他们自然而然,向对方伸出手来,用力紧握着。 这是两个大具勇气的人,准备赴死的一握,所以他们都握得十分用力! 当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的时候,考曼忽然道“会不会是我中断了和子船的通讯,所以他们……故意不和母船联络,作为抗议?” 胡非尔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和公主,不会那么小器。而且,连我和你,都可以有相同的意见,他们就算心中不满,也不会有那种行动!” 考曼又呆了一会,在和胡非尔松开手的时候,有一种十分犹豫的神情。 胡非尔的观察力十分敏锐,他看出考曼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话,没有说出来。他也可以肯定,没有说出来的话,一定和年轻人有关!考曼突然截断和子船通讯的行动,如此突兀,一定有重大的原因! 胡非尔没有正面发问,只是闲闲地问了一句“你究竟怀疑年轻人什么?” 考曼略为震动了一下,在大约半分钟的时间之内,他的面色,难看至极,他紧抿着嘴,看起来,他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过了一会,他又道“年轻人……和公主,由于他们本身奇异的经历……尤其是公主,拥有一个不是地球人的身体。所以,在感觉上……他们好像更接近外星人!” 胡非尔想不到考曼忽然会有那么严重的指责,他不禁怔住了,说不出话来。 考曼的话,确然十分严重,等于是在指责年轻人,有可能是外星人侵犯的 “先头部队”,也等于是地球上只有两国交战状况中的 “奸细”! 这是极可怕的指责!所以令得胡非尔在刹那之间,感到震撼。 但是胡非尔立时又缓缓摇头,他和年轻人虽然相识不久,可是年轻人那种光明磊落的性格,他却可以体会得十分深刻。公主的能力虽然是十分诡异,可是她既然是年轻人的妻子,也就决计不会是外星人的奸细! 所以,他一面摇头,一面十分坚决地道“决不会,是什么引起了你这样的怀疑?” 这时考曼欲语又止,神色更加难看,胡非尔紧盯着他,目光十分锐厉,一般,在他这样目光的逼视之下,很少人可以接受得起。但是考曼自然也不是等闲人物,他冷冷地回望着胡非尔,一点反应也没有。 胡非尔知道,自己和考曼之间,始终有着一道无可突破的障碍,这个障碍,是他们来自两个不同制度的国家,这两个国家,可以在许多事情上合作,但绝难有真正的水乳交融!想到了这一点,胡非尔感到了十分深切的悲哀,他同时,也捕捉到了一个十分模糊的概念,可是这时他已无法具体他说出来。 他和考曼同时叹了一声,考曼喃喃地道“让我们也快点消失,我们就可以知道年轻人和公主的处境了!他们一定还在某一个地方,进行着某些活动,只不过我们无法想象而已!” 胡非尔没有说什么,他同意考曼的话,可是他也无法知道年轻人和公主的处境怎样。 年轻人和公主,在变化一开始的时候,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突然处身于什么样的处境之中!才一开始,是他们发现,子船和母船之间的通讯突然断绝了! 那是考曼截断了两者之间的通讯之后的三秒钟。年轻人和公主,都绝没有料到这种情形是由考曼造成的,他们互望了一眼,没有开口,然而心中在想:会有一些事情发生了! 也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发自通讯系统的声音——就像是和母船的通讯忽然恢复了一样,可是听到的声音,既非考曼,也不是胡非尔。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听来十分活泼,也十分有诚意,是一个叫人一听,就感到可信任,可以产生亲切感,不会有敌意的声音。 可是那声音说的话,却令得年轻人和公主,都吓了一跳! 那声音道“从现在起,请两位放弃控制你们使用的交通工具,另有力量使飞行进入一个新的轨迹。” 放弃控制飞船!这样的要求,虽然出自听来并无恶意的声音,也不免令人心惊! 公主首先问“目的是什么?” 那声音立时道“你们飞行的目的,不是要追寻一种会面吗?” 年轻人和公主一起 “啊”地一声“只要听从安排,就可以有会面?” 那声音的回答十分肯定“是!” 年轻人和公主不约而同,各自举起手来——当然不是表示投降,而是表示接受了放弃控制飞船的要求,他们在这样做的时候,甚至相信对方大有可能可以看到他们!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也就在那一刹间开始,他们都感到飞船的速度,在迅速增加,速度高到了一开始时候,年轻人有难以适应的感觉。公主则现出了十分欢喜的神情,反手握住了年轻人的手。约两三分钟之后,年轻人才吁了一口气“我们飞船的速度……到了什么程度?” 公主回答“不知道,早已超越了速度仪表上的极限,你看,几乎所有仪表,都已停止了操作!” 年轻人一面不由自主喘着气,一面去看飞船上种种精密之极的仪表,所有都停止了操作,也就是说,这艘飞船,现在正处于一种不可测的力量的控制之中,飞向不可测的浩淼宇宙。年轻人的心头,掠过了一丝恐慌,可是他看到身边的公主,却笑靥如花,表情十分轻松,他忍不住问“你感到了什么特别的讯息?” 公主轻轻摇着头“没有什么特别,可是我相信外星朋友的话。”说到这里,她发出十分悦耳动听的笑声“你想想,若是外星朋友想毁灭这艘船的话,会不会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年轻人一听,心下立时释然,也哈哈笑了起来“当然一点问题也没有,对他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既然有一种力量,能令得飞船中的所有装置,都停止操作,而又能令得这艘飞船,以如此高速飞行,那么,这股力量,若要毁灭飞船,自然是轻而易举。 开始的速度虽然快,可是十分平稳,由此可知,外星朋友,并无恶意,自己刚才感到了一丝恐惧,那只是心理上的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 在他的笑声之中,那个声音又传了出来“对不起,我们的行动可能突兀了一些,但当然只是为了会面,你们是地球人之中极出色的两位,嗯,有一位……身体的结构,好像不属于地球?” 公主当时 “嗯”了一声“对,来自‘幽灵星座’。”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公主以为他会有进一步的意见,可是却没有,过了一会,只听得声音道“等到见面之后,两位心中的许多疑团,都可以有答案。” 年轻人间“要飞行多久?” 那声音道“如果你的身体可以接受更高的速度,就可以减少飞行的时间。” 年轻人知道人身体的结构和速度的关系。刚才速度陡然提高时,他就有五脏翻腾的痛苦——一般人在急促下降的升降机中,或是陡然加速的汽车之中,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年轻人自然有别于普通人,可是他的忍受,也有一定的限度。 然而,在听到了对方的话中,显然含有挑战的意味之际,年轻人先向公主看了一眼,在公主眼睛之中,得到了鼓励之后,他才用十分平静的声音回答“请加速,直到我要求停止为止。” 他在这样说了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那并不是外星人在向自己挑战,而是自己在向自己地球人的体能挑战,看看地球人的体能,究竟达到什么程度! 他并不担心公主,因为公主的身体来自幽灵星座,并不是地球人的身体。 而且早已证明,体能远远超过了地球人,当公主可以掌握她身体全部体能之后,她毫无疑问是地球上的超人! 而年轻人的话才出口,就听到了一下答应声,接着,年轻人明显地感到,速度在增加——又一次证明外星朋友绝无恶意,速度是逐渐增加的,并不是一下子就到了极高的速度。 年轻人双手握住了座位的扶手,公主把自己的纤手,放在年轻人手背之上。年轻人尽量使自己的气息保持均匀,在速度增加的过程之中,他先是感到耳际发出了 “嗡嗡”的声响。 接着,那种声响,变成了轰然巨响,像是处身在千丈飞瀑之中,而且,全身的血液循环,也像是在加快,令得全身发热。 他把眼睁得很大,可是视线渐渐模糊,他有全身都要迸裂的感觉。 他咬紧牙关忍受着,绝不要求停止,心跳越来越激烈,每一下心跳,就像是有一把重重的铁锤,由内而外,在敲击着他的胸膛。 他对自己的身体,几乎也没有了感觉——那不是麻木,而是一种根本不存在的空洞,显然是他的神经系统,也受到了高速的影响。 这时候,他想开口要求停止,也不可能了! 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知觉才又渐渐恢复了过来,先是全身的刺痛——不是剧痛,只是感到有万千枚尖针,在全身皮肤上刺着,那感觉有点像血液久不流通之后又泻进来的时候一样:任何人一生之中,一定有这样的经历。 然后,他感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视觉和听觉,也在渐渐恢复,他可以感到,公主的手,还是轻轻地、温柔地在他的手背之上。 他又感到自己有了呼吸,一口气一口气吸进去,又一口气一口气呼出来,他自己觉得自己 “渐渐回来了”,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然后他听到了公主柔声呼唤“你觉得怎样?我们好像已到了,你——” 他看到公主的脸上,充满了关切,他也感到自己的脸上,开始有大颗的汗珠冒出来。 他欠了欠身子,汗珠汇成一条条流下来,他问了一句“刚才我的情形怎么样?” 公主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你的面色难看极了,可是神情坚决,我知道你正在以你的意志,控制着你的体能,而且知道你一定可以成功!”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道“所以我没有要求减速,而你终于做到了!” 年轻人回想起刚才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他再吁了几口气,才又问了一句“我们到了?” 公主道“我想是,飞船已停止了!” 飞船已停了,从船舱的观察窗看出去,只见是一片十分柔和的光辉,像是身在浓雾之中,可是已相当明亮,但是能见度却十分低。 年轻人这时已完全镇定了下来,他陡然大声叫“我们到了吗?” 通讯系统中立时传来声音“是的!是的!对不起,阁下令我们感到了惊诧,所以忘了通知已经到了!” 年轻人扬了扬眉“我做了些什么,使你们感到了这样的惊讶?” 那声音的回答,令得公主按住了年轻人,深深地亲吻着他。回答是“刚才我们把速度提高到了……理论上来说,地球人绝对无法忍受地步,可是阁下却可以适应,这使我们感到惊诧和不明所以!” 年轻人叹了一声,接受了这样的称赞,他并没有什么高兴,只是十分实在地解释“刚才支持了那样恶劣处境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意志。” 那声音发出了两下 “哦哦”声,接着道“下一段旅程,两位需要更换交通工具,我们已派出了交通工具,两位应该可以看到了!” 年轻人和公主确然看到了,一艘椭圆形的,内藏银色光芒的飞船,已经突然出现。 年轻人和公主戴上了氧气面罩,出了自己的飞船,在太空中浮向前,到了那艘飞船的旁边,飞船的舱门打开,他们进了舱,在座位上坐下。 就听到在舱门关上的同时,那声音传出“一切全是自动的,飞船会依照宇宙中的一种震波前进,已经不是普通的方法,超越距离的经过,一下子就可以超越以光年计!” 年轻人大是骇然“要多少光年?” 那声音十分轻松“不太远……” 他说了之后,像是还怕年轻人不相信,又补充了句“真的不太远!” 年轻人心中叹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地球人虽然创造了 “光年”这个计算距离的单位,但是即使是一光年,对地球人来说,仍是远得不可思议的。地球到太阳的距离,只是光行进八分钟,也就是说,是六万六千分之一光年。 六万分之一光年,对人类来说,已经不可思议的遥远了,而那些外星朋友,不知道是几千几万光年之外来的,他们口中的 “真的不太远”,对地球人来说,已经是太大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他不再下去。上了外星的飞船之后,只觉得一下轻微的震荡,全然不觉得有移动,座位柔软而舒适,年轻人双手托着头“胡非尔他们,一定以为我们已经消失了!” 公主道“我们确然已消失了,我们可能远离了地球人从来也未曾到过的遥远!” 那声音在当时又响起“不,你们不是最初的地球人,曾有一男一女,也曾被接引到过这里。 年轻人和公主大是好奇“谁?” 那声音道“也是一个十分出色的地球人,他的名字是鹰!”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年轻人一时之间还不是十分明白,可是公主却已发出了 “啊”地一下低呼声“鹰……亚洲之鹰……” 年轻人也立时明白了,对外星朋友说,地球上的亚洲、欧洲等等的区分,是没有意义的,鹰就是鹰,亚洲之鹰罗开,是一个极具传奇性的人物!年轻人和公主虽然没有和他见过面,可是互相都是有共同目的的朋友,也知道亚洲之鹰很多冒险故事。这时一听到那声音这样说,两人不约而同,脑中灵光一闪,一起尖声叫了起来“观察地带,你们把我们引到观察地带去!” 那声音道“是,你们将会来到观察地带!” 年轻人和公主都抿起了嘴,不出声。 他们知道观察地带,亚洲之鹰在一次出门的经历之中,曾到过观察地带。 据他的记述是,观察地带,是若干外星人在地球附近所建立的一个共同使用的基地,就在这个基地之上,对地球进行观察。 他曾提及自己知道了有个观察地带的存在之后,心中如何不舒服,而且,他也曾暗示过,不知道这个观察地带离地球究竟有多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观察地带上的外星人,随时都可以到地球来,但地球人却无法可以到观察地带去,非有特别的安排不可! 使得亚洲之鹰感到不快的原因,是他看出地球人和外星人之间能力的悬殊! 当然,这时年轻人和公主想到的另一个问题,亚洲之鹰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没有一个地球人愿意把这个问题表达出来的。 这个问题是:如果外星人从观察地带,展开对地球的攻击,会怎么样呢?会使地球上所有的生物被消灭,甚至使整个地球都在宇宙中消失。 这是一个连想一想都令人不寒而栗的问题。不过年轻人和公主,在想了一想之后,却十分轻松地吁了一口气!这个观察地带的存在,不知多久了,并没有可怕的攻击发生,这证明观察地带,确然只有为了观察而由几个外星人共同建立的! 他们把有关观察地带的一切,迅速地想了一遍,公主才道“有幸能到观察地带,真是十分高兴,听说观察地带由好几个外星来的高级生物所建成,我们这次可以全部看见?” 那声音笑着,笑声之中,充满了和善“来来去去,大家共同利用观察地带,这次,有来自四个不同星体的朋友会和你们相见!” 年轻人忽然想起“曾到过地球,在一处沙漠中见过女生物学家,你们在地球上……有一艘可以在地底穿行的船!” 那声音诧异之至“阁下不但体能异于常人,连智能也与别不同!” 年轻人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了一下,苦笑一下。 “接触过一些事实,再分析一下得出的结论,也没有什么真正特别之处!”年轻人说。 这时,飞船又震动了一下,看来已处于完全静止的状态,而舱门也在徐徐打开。 年轻人和公主,一起站了起来,看到飞船是在一个十分空旷的空间之中,看来像是一个极大的仓库,也不知飞船是如何进来的。 而就在他们的面前,有四个黑衣人并排站着。那四个黑衣人从头到脚,都罩在黑布之中,只有近头部,有两个洞,洞中有闪闪的光芒发出,看来像是一双眼睛所发出的光芒。 年轻人和公主立即知道,那就是杜妮小姐在沙漠中遇到过的四个黑衣人。同时,他们也感到,杜妮的形容,又是十分贴切。或许,初是杜妮根本未曾想到那四个会是外星人的缘故。那四个黑衣人,非但是外星人,而且是来自四个不同星体的外星人——这一点,可以从他们 “眼睛”所发出的光芒,大不相同这一点上,分辨出来! 年轻人和公主才一跨出船舱,就听到了高低不同的四个声音一起在说“欢迎!欢迎!” 说着,这四个黑衣人已转过身去,年轻人和公主愕然间,脚下突然现出了一条闪闪的光带,他们也立即感到,这股光带,带着他们在移动,不一会,穿过了一重浓雾,已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那是一间看来十分舒适的会客室,有着椅子等等的陈设。四个黑衣人仍然站着,他们听熟了的那个声音,发自其中一个黑衣人“请坐!”—— 雪人扫校 **天敌 * 12、四个黑衣人 年轻人和公主一起走了出来,盯着这四个黑衣人。还是那个黑衣人说话:“我们既然来自不同的星体,形状自然不一样。嗯,别的……星体上高级生物的形体,是无法设想的,由于形体的极度不同,容易产生一种自然而然的敌意,所以我们协议把原来的形体遮掩起来,当然,这样也更适合我们在地球上展开活动!” 年轻人虽然对这番话十分欣赏,也知道对方并没有恶意,可是他仍然忍不住问:“请问你们在地球上作什么样的活动?” 那黑衣人不假思索:“各种我们认为有必要的活动!” 年轻人在这时候,自然而然,用上了胡非尔的观点:“你们好像未曾受过任何邀请。” 几个黑衣人同时反问:“邀请!为什么要有邀请?” 这时候,年轻人略感气愤,但是他还保持着相当友好的语气:“对不起,我以为地球人是地球的主人!” 四个黑衣人听了,又一起发出了一下叹息声,年轻人还想申明自己的意见;可是公主却握了他的手一下,柔声道:“听外星朋友怎么说。” 年轻人闷哼了一声,一个声音听来十分尖锐的黑衣人的身子晃动着:“主人拥有主权……这种观念,只有地球人才有,而地球人如果不摒弃这些观念,就永远没有资格成为宇宙中高级生物的一员!” 年轻人不顾公主的阻止:“难道星体之间,可以随意进行任何活动,去侵入破坏?” 那黑衣人的身子晃得更急,声音也更尖,他先是长叹了一声,然后才道:“为什么你们的观念,一想到了外来者,就联想到‘破坏’?” 年轻人不禁苦笑,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观念不是那样的,为此,他亦曾和胡非尔展开激烈的辩论。可是这时,他却自然而然,也想到了“地球的主权被侵犯”!这可以说是人类亘古以来的一种恐惧感,在这种恐惧感的支配之下,对于陌生的来访者,都会自然而然产生抗拒感! 年轻人想到了这一点,感到了十分可悲,那黑衣人的“双眼”紧盯着他,声音也更高吭:“实际上,一直有外星的高级生物来到地球上,甚至建立了观察地带,对地球有兴趣的,进行研究,甚至有在地球上定居下来的——地球人也有若干优点,而且,地球是宇宙中算是十分美丽的一个星体。间中或也有一些外星生物,宇宙间的邪恶力量,对地球有过破坏行为,可是更多的外星人,却尽力在帮助地球,使它不遭遇到破坏!” 年轻人听到这里,已经隐约有点明白那黑衣人话中之因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句:“帮助地球……免遭什么人的破坏?” 那黑衣人的回答,斩钉截铁,肯定之至:“地球人自己的破坏!” 年轻人紧抿着嘴,说不出话来,他感到公主握着他的手十分有力,他缓缓转过头去,望了公主一眼,公主也向他望来,他们双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抹去的悲哀。 地球人不断在破坏! 地球上最大的破坏力量来自地球人! 这种指责,乍一听,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地球是地球人生命延续的所在,破坏了地球,等于是使地球人无法再活下去,等于是地球人的自杀行为! 可是事实上,地球人都确然在破坏着地球,而且,随着科学文明的发展,破坏的力量,一天大过一夭,破坏的方式,一天多过一天! 年轻人和公主都不出声,那黑衣人的声音听来有点冷酷:“不必我举例说明了吧!” 年轻人无力地扬起手来,略摆了一摆,他的声音听来也疲倦之极:“不必了!” 当然不必外星人再来举例——或许外星人知道被破坏的情形更多,但是地球人自己知道的难道还不够多吗?甚至不必翻阅什么资料,只凭普通常识程度的记忆,就可以举出不知多少例子来。 不断的核爆炸形成的辐射污染。 大量化学垃圾造成的水源污染,河流和海洋会变得不再适合原来的生物生存——或许在种种化学物质的污染刺激下,会发展出一种新的,能够适应的生物来! 当然谁也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怪物。自然生态的平衡受到破坏,似乎每天都有一种或以上的可爱的生物绝种。 一种普遍在工业上使用的化学剂,严重地破坏地球的臭氧层——南极上空的臭氧层已出现了一个大洞。 原始森林被大肆砍伐,使得世界第三大河,中国的长江,海水由澄碧变成了浊黄,这会给地球带来什么样的灾害,人类连想都不敢想! …… 太多了,太多了! 这一切破坏行为,全是地球人做出来的,不断在进行,不断在加速进行! 四个黑衣人各自“目光灼灼”地望定了年轻人和公主,年轻人和公主不由自主,叹了一声,仍然说不出话来,一个声音听来相当柔和的黑衣人发出声音:“对于这种地球被破坏的情形,我们比地球人更着急——” 另一个一直未曾出过声的黑衣人在这时说了一句:“地球人自己,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公主苦笑了一下:“很少数的地球人,早已觉察了这一点,可是绝大多数的地球人,都不了解!” 那黑衣人的身子晃动了一下:“一些有智慧的人,嗯,应该说,一些有资格可以左右地球人命运的人,他们对地球的破坏,已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一时之间,不明白那黑衣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想问,可是却看到四个黑衣人变换了一下姿势,他们像是在互望着,“眼睛”中发出的光芒,在不断地闪耀。照这情形看来,他们像是正在商议。年轻人无法知道他们在商议什么,公主的感觉却敏锐得多,她道:“既然我们会面了,就请让我们知道一切!” 那四个黑衣人的身子,又分了开来,声音柔和的那个道:“当然是,我们并不准备向你们隐瞒什么——先是两艘太空船被劝令撤退,然后是两艘太空船的消失,这两件事,被认为有敌意的!” 年轻人定了定神:”是!还有两枚搜索火箭已消失了。现在,再加上我们两个人的消失。” 公主补充:“我相信消失了的一切,全在……观察地带之中。” 那黑衣人“嗯”地一声:“是!” 年轻人的语意,有点挑战的意味:“这是为了什么?也是为了地球免遭破坏?” 四个黑衣人一致发出了一下如同叹息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年轻人挺了挺胸,等待着回答。 那声音高吭的道:“让他们看一看,他就会明白!” 另外三个都齐声道:“好!” 那一直不出声,只说了一句话的黑衣人这时道:“两位接下来看到的一边,是立体投像——类似立体电视,可以看到和真实一样的物件,但那只是投像。” 年轻人有点愤然:“我们知道立体投像是怎么一回事,不必解释得太详细了!” 一个黑衣人笑了起来:“立体投像不够真实,我们还是一起去看实物好!” 四个黑衣人又互望了一会,才有了结论:“看实物去!” 年轻人问:“去看什么实物?” 那黑衣人的声音很平静:“两艘被我们移到了这里的太空船,经过我们的解释,你们一看就可以明白我们的行动,是为了什么!”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心中都生出了极度的疑惑。从黑衣人的话中听来,在这两艘太空船上,似乎有着什么极其隐秘的秘密存在! 但是,如果分别属于美国和苏联的太空船有秘密的话,胡非尔和考曼这两位重要人物,应该再清楚没有,为什么他们全然没有提起来过?难道他们一方面向自己求助,但是一方面却又隐瞒了一些事实? 年轻人有点心神不定,公主在这时候,也没有头绪,她低声道:“去看了再说!” 四个黑衣人一起向前移动,一个道:“两位需要有一些配备……那种配备,观察地带中还真不容易找得到,不过幸好在那两艘太空船中都有!” 年轻人听出他语气之中,是指那些配备太古老落后,所以在观察地带才没有,他闷哼了一声,表示了他心中的不快——在外星高级生物来说,他们虽然并不是有心讥讽地球人的落后,可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听了总会有不快之感产生。 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黑衣人有什么动作和发出什么声响,就看到一个机器人飞快地移动了过来——称那移动的物体是“机器人”,那只不过是一个统称,事实上那物体的外形,一点也不像人,那是一架自动移动的装载车,装载的东西,是两副全套的太空漫步配备,很清楚地可以看到上面的标志,一套属于美国制造,而另一套是苏联制造。 年轻人和公主都觉得有点幽默,在他们穿上那种沉重的装备之际,年轻人忍不住问:“假设我们要去的地方,没有空气,也没有重量——” 一个黑衣人道:“不是假设,而是确然如此!” 年轻人这时正好在公主的协助之下,把沉重的头罩,和厚厚的太空衣联结起来,他的声音是通过了通讯设备传出来的:“那你们就不需要任何装备?” 那声音柔和的黑衣人忙道:“哦,不——我们也需要特种装备来配合太空的环境,不过那……比较小,全部罩在我们宽大的黑衣之下,所以两位不觉察。事实上,我们在地球上活动,也需要特别装备,地球上的氧气和氮气,以及磁场,对来自不同星球的……都有一定影响,不能就这样活动。” 另一个黑衣人不无感慨他说:“有一个星球的人最近来过,他们制造了外型和地球人一模一样的机械人在地球上活动,这种机械人的一切行动反应,也和地球人一样,会哭会笑会出汗会饮食,甚至有性欲……” 他在说到,‘有性欲”之际,声音变得十分古怪,显然他对于这一点,相当陌生。 年轻人和公主齐声道:“我知道,这个星球是三晶星,有三晶星机械人在地球上活动!” 黑衣人似乎都颇感惊讶,年轻人何以会知道这一点。他们沉默了片刻,那声音柔和的才道:“每一个这样的三晶星机械人,能力之强,等于地球上的一座核能工厂。地球人老是担心被破坏,总是念念不忘地球主权的丧失,其实,要是三晶星人有这样想法的话,地球上的一切,早已改观了!” 公主这时,也已套上了沉重的头罩,她的声音听来仍然动人:“你们的能力太大,试想想,竟然可以随意截断太空船和地面控制中心之间的通讯,又可以在两国高峰会议时突然‘参加’,甚至……甚至……你们可能已具备了侵入地球上一切电脑的能力!” 那黑衣人发出笑声:“地球上的电脑,是一种十分原始的资料储备运用方式,要进入和控制,容易之极……” 年轻人忍不住“唧”地一声:“那就是说,对你们而言,地球上再无秘密!” 这一次,四个黑衣人一起反问:“为什么要有秘密?” 年轻人疾声道:“保护自己!” 四个黑衣人又齐声叹息,声音高吭的那个道:“你始终不明白,外星高级生物能经过漫长的星际航行,来到地球或地球附近的,能力必然比地球人高出了不知多少倍,是不是?” 年轻人应声道:“是,我们害怕的就是这一点!” 那黑衣人笑了起来:“这正是你们不必害怕的要点,外星生物的能力越高,你们就越不必怕!” 年轻人和公主,隔着头罩互相望着,不明白黑衣人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黑衣人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举一个例子——那百分之百是地球人的例子……其他星球上的人只怕难以明白,我是运用了我获得的地球上的资料,组织起来的!” 他罗罗嗦嗦解释着,公主笑了起来:“请你快说吧,我们是地球人,自然容易明白,不必解释。” 那黑衣人笑了一下:“好,我说,嗯,譬如说,有一个乞丐,他有极少的金钱,当他在街上乞讨的时候,有一个富翁经过,看了他一眼,他忽然害怕起来,怕那个富翁会去抢夺他所有的——少得可怜的金钱,你们想,是不是很好笑呢?” 隔着头罩,可以看到公主抿着嘴,没有出声,而年轻人则发出了“哈哈哈”三下大笑声:“真好笑!” 年轻人和公主,自然都立即明白了这个“例子”的含义,是指地球人是乞丐,外星人是富翁。 那黑衣人继续道:“就算那乞丐的忧虑有理,也必然是那个富翁越是富有,乞丐的安全成分就越高,这道理很简单,是不是?” 年轻人无法不同意那黑衣人所举的那个例子,他想了一会,才道:“乞丐要担心的事情很多,不单是极少金钱的损失,富翁可能心理不正常,会把乞丐当作是玩具,随意播弄侮辱他!”那个黑衣人没有立即回答,其余三个黑衣人也不出声,年轻人提高了声音:“是不是我的问题击中了要害,使你们无法回答?” 那黑衣人叹了一声:“不是,是怕我回答了,会伤害你的感情。” 年轻人和公主并肩而立:“我们的感情,恐怕不至于如此脆弱!” 那黑衣人这才道:“一种高级生物,必然是先建立了高度的精神文明,然后才有高度的科学文明。” “地球上的科学文明如此落后,原因正是由于地球人的精神文明十分落后!”黑衣人说。 年轻人和公主震动了一下,一时之间,想说什么,可是胸口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他才道:“很明白的解释,我不为地球人的行为辩护。” 四个黑衣人又保持了片刻沉默,声音高吭的那个才道:“等得你看到了即将会看到的情形之后,你更不必为地球人的行为辩护什么!” 这个黑衣人的话,更明显地指出,在那两艘太空船上另有极大的秘密存在,而且这个秘密,还牵涉到人类的丑恶行为。可是直到这时为止,年轻人和公主,仍然不能设想秘密的内容! 他们跟在那四个黑衣人的后面,四个黑衣人轻飘飘地滑向前,他们却由于身上的装备沉重,举步维艰。一直到出了那个空间,他们进入了失重状态,身子才飘了起来,利用了太空漫步的装置,行动自然灵便了起来。 约半小时左右,他们都在黑沉沉的境地之中前进,是不是处在失重状态之中,对那四个黑衣人来说,似乎一点影响也没有。然后,他们陡然看到了一股光亮,一时之间,找不到这股强光的来源,可是看起来,那像是一盏强力的探射灯。照射着一个指定的目标,强光的光柱,直径超过一百公尺,在漆黑的太空之中,有了这样的一股强光,看来壮观之极,而在那股强光之中,可以看到两艘太空船,正载沉载浮。 在强光的照耀下,两艘太空船的船身上,美国和苏联的标志徽号,十分清晰。 当他们渐渐接近的时候,年轻人低声说了一句:“倒像是在展览这两艘太空船一样!” 声音高吭的那个黑衣人笑了一下:“正是,经过的人都可以看一看,看了之后,就可以知道,将来地球上看见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大灾祸,不关我们这些外星人的事情,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黑衣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钻进了年轻人和公主两人的耳中。 年轻人和公主都不约而同,发出了“啊”地一下低呼声来。 他们知道那两艘分别属于美国和苏联的太空船,究竟有什么秘密了! 胡非尔和考曼也约略提到过,他们当然是知道这个大秘密的,可是两人都企图隐瞒对方,企图隐瞒全世界,自然也隐瞒了他们! 公主先问:“太空船上有极危险的、毁灭性的武器?” 年轻人刹那之间,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他忍不住骂:“太卑鄙了!” 那黑衣人叹了一声:“也太无知了,太危险了!无知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说话之间,已经接近了苏联的那艘太空船,打开了舱门,步入了船的内部,那四个黑衣人对太空船的内部构造,已十分熟悉,自他们的黑衣之下,有小小的突起,迅速地操纵着按钮。 不一会,一幅荧光屏上,就亮起了地球在太空船航行轨迹上可以看到的情形,而有一股红线,自太空直指向地球上的美国西部,加里福尼亚州部分。年轻人一看,心头就“突”地一跳。 他想起当他曾和胡非尔、考曼说过一句开玩笑的话,说的是如果在太空,离地球一定距离,向美国加州的圣安德烈断层,发射有强大性能的火箭,那就能促成这个断层提前断裂,替整个美国西部,带来无比的灾害!这样的攻击,在两大集团的对峙之中,应该是最有效的攻击!当时,他这样说,纯粹是开玩笑的性质。而且,在事后,年轻人还认为,即使开玩笑,这个玩笑也开得太过分了一些。可是这时,他却在苏联的太空船之中,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刹那之间,年轻人只觉得喉际发干,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只听得公主在急促地问:“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是一个攻击的蓝图?” 接着,他听到的是一个高吭的声音:“应该说,是一个攻击的计划,你们一定一看就可以知道这个攻击计划的严重性!” 年轻人直到这时,才迸出一句:“太可怕了!简直是要毁灭地球,这种……计划,当然只是一些狂人的设想!” 高吭的声音听来冰冷:“不单是设想,已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计划,就在这艘太空船上,就有着携带了力量巨大的核子弹头的火箭,在太空船航行的轨迹上,随时可以发射!” 那黑衣人续说:“这艘太空船的航行目的,就是想进一步找出,在航行的轨迹中,什么角度是最有效的发射角度!” 年轻人和公主,忙叫:“我不信!” 那黑衣人并没有停顿:“发射之后,三十二分钟,就可以射中目的,目的是圣德烈断层的中心部分,在太空船上将可以清楚看到爆炸之后,整个加州陆沉的情形,而这个大断层的断裂,将引起一连串的地壳变动的反应,整个北美洲的地形都会改变!” 年轻人和公主仍然在叫,可是声音已经低了很多:“我不信!” 黑衣人在继续说:“这是苏联部署的最有效的攻击,代号是‘一击毁灭’,也是苏联当局的最高机密,甚至是华沙集团的盟国,都不得与闻。” 年轻人和公主仍在叫,不过声音听来更是微弱之至:“我不信!” 那黑衣人用十分惊讶的声音问:“你们为什么不信!” 年轻人没有意义地挥着手:“这简直疯狂,那会令地球毁灭,会……杀死不知多少人!” 黑衣人的声音很冷淡:“这就令你们不信了。苏联在欧洲、亚洲,到处部署了多少中程和远程飞弹?这些飞弹如果同时发射,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还不是差不多,既然部署了,就准备使用……” 年轻人和公主紧握着的手都冰冷,黑衣人又问:“要不要去看看火箭和那核弹头?” 年轻人和公主一起点头,他们跟着黑衣人在太空船中走动,不一会,就看到了那枚其实并不是十分大,约有六十公尺长,装有强力核弹头的火箭。 他们两人都紧抿着嘴,一声不发——事实放在那里,他想不相信也不行了! 那黑衣人冷冷地道:“刚才你曾说过像是在展览,确然是,让别的星球上的高级生物,看看地球人是怎么热衷于破坏地球……” 年轻人的声音听来有气无力:“那只是……苏联的一些狂人……” 那黑衣人打断了他的话题:“在你没有看到美国的太空船之前,且别急于先下结论。” 年轻人大吃一惊:“什么,美国的太空船上,也有……同样的……毁灭性的武器?” 黑衣人觉得大有嘲讽的意思:“怎么?在世界各地部署各类型飞弹的,难道只有苏联的华沙集团吗?” 年轻人吞了一口口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和公主只是手握着手,默默地跟着四个黑衣人,离开了苏联的太空船,进入了美国的太空船之中。 他们同样地看到了太空船船舱中的荧幕上,有红线指向攻击的目标,预定的目标是苏联的黑海北岸。攻击的预计效果,是可以令得附近以五百公里为半径的一大片地区,遇到毁灭性的破坏! 他和公主在事后回忆,都觉得脑中在那时都只剩下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想! 等到他们看过了美国太空船所携带的那支火箭之后,他们甚至连怎么回到那个休息的空间,如何除下了沉重的太空漫步装备,都不是很记得了,只记得有奇特的装置,替他们带来了饮料,一口喝下去,那居然是十分香醇的美酒。 酒精在他们的身体之中起了镇定的作用,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年轻人轻叹了一声,对公主做了一个手势:“有很多武器,都是……准备着……可不会使用的……” 声音柔和的黑衣人道:“应该说使用的机会……十分小,但总有可能,而且刚才你看到的情形,十分不同,若果不是我们发出警告,令两艘太空船中的人员撤退,把太空船带走的话,惨剧已经发生了!” 年轻人和公主大吃一惊:“你是说……有大战……会有大战爆发?” 那黑衣人道:“不是大战,是意外!” 年轻人和公主同时感到迷惘:“意外?” 黑衣人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我们采取紧急行动,两艘太空船继续在轨迹中航行,好可能会有一列殒石群掠过,两艘太空船都会被击中,导致控制系统失灵,两枚火箭会在失去控制的情形之下,射向地球……” 过了好久,年轻人和公主才齐声道:“地球逃过了一次浩劫,可是……在地球上都没有人知道……” 年轻人更大是感慨:“两大集团都紧张太空船的消失——他们当然各自知道,太空船消失的严重性,所以虽然各怀鬼胎,却造成了破天荒的合作!” 黑衣人发出了不同的笑声,一个道:“这两艘太空船,当然不会再回到地球,而要一直放在这里展览!” 年轻人和公主都立即同意,虽然这种展览实际上等于是展出地球人的丑恶行为。公主道:“或许到了有一天,有大量地球人可以经过这里的时候,也可以让地球人知道曾经是如何愚昧!” 那声音高吭的黑衣人的话最不客气:“要是地球人能懂得自己的愚昧,那才是进步的真正开始——两位回去之后,不妨向有关人等指出一点:不要再互相为敌了,互相为敌的结果,是全体的毁灭!”话虽然不客气,可是却真正是金玉良言。 年轻人和公主由衷地道:“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四个黑衣人都发出了呵呵的笑声,一个道:“我们在地球上,曾对一位地球女性进行了短暂的观察,那是我们的活动之一,当然没有害处,我们也向她提了一个讯息,想借她传出去,给两大集团的首脑,有所警惕,但显然没有起到作用,可倒给她带来了不便,那是我们对地球人的行为,了解得不够深刻之故。” 这一番话,更令得年轻人和公主无话可说。事情的经过、起因,都再明白没有,相信两大集团的首脑,虽然必定否认自己的太空船上有这样毁灭性的装置,但也必然心中有数,会有一定的行动。 黑衣人又提议:“并不是经常有机会来到观察地带的,是不是想简单地参观一下?”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拒绝:“不,不必了,请带我们回去!” 黑衣人也没有坚持,仍然用来时的方式,带年轻人和公主,回到了子船。 后来,年轻人和公主自然知道,考曼曾主动切断了子船和母船之间的通讯,目的是和胡非尔讨论年轻人和公主的“可靠性”! 他当然又知道,正是自己开玩笑的一句话,竟然正好说中了苏联在那艘太空船上所部署的最高国家机密!那自然令得考曼吃惊——据考曼后来说,当时他一听得年轻人那么说,简直是魂不附体! 黑衣人送年轻人和公主上了子船,年轻人十分坚决地道:“我可以忍受高速!” 曾有过上次的经验,这一次高速的航行,当然也顺利度过,不过仍然满头大汗,公主爱怜地替他抹汗时,年轻人已开始向母船通讯联络,而胡非尔和考曼的呼叫声,同时传了出来!等到四个人再会面之后,年轻人和公主不等胡非尔和考曼说话,就道:“你们两人其实都知道自己的秘密,我想不必揭穿了吧!” 一句话说得两人面上变色,年轻人续道:“那两艘太空船不会再回到地球,留在太空,作为地球人丑恶行为的展览。两位回去之后,各自可以向首脑进言的是,互相敌对的唯一结果,就是全部毁灭!”胡非尔和考曼都一言不发,呆了几分钟之后,各自忙着和地面中心联络,准备回航。 在回航的航程中,年轻人又道:“人类总以为,外星的高级生物,会是地球人的大敌,人类确然有大敌,根据种种情形来看,人的大敌就是人!” 胡非尔和考曼始终没有出声。最后,在整件事结束之后,又有一宗新闻,倒是举世瞩目的。 两大集团竟然达成了协议,互相撤除了一批各种类型的飞弹!那可能是黑衣人给年轻人和公主带回来的金玉良言起了作用。 人和人之间的天敌关系,会有根本的变化吗? 谁能预言呢?倒是高度的科学文明必然建立在高度的精神文明的基础上,这是可以肯定的。互相为敌的人,又怎么建立高度的精神文明呢?—— 雪人扫校 **天敌 * 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