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大魔尊》 一 归来! 黄山,古道。 暮风中,透出缕缕新凉。 此时此刻,宁无缺背着乌鞘雁翎刀,骑着一匹胭脂快马,往山下的“宁家村”飞快驰去。 江南的初春,天气最是变幻莫测。 原本晴朗碧空上,忽然一群乌云掩来,竟毫无征兆地飘起了雨丝。 起先,只不过是点缀式的毛毛雨,没想到,这雨,却越下越大。 在这场倾盆大雨中,宁无缺被淋得有些狼狈。 他一挺腰肢,匆匆从马背上跃落,将马牵进道边临时搭成的凉棚里,暂时避雨。 迅速脱下湿透的外衣,坐在石凳上,望着棚外那漾漾的雨丝,宁无缺不禁开始发起了呆。 “八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呢…”宁无缺忽然叹了口气。 在这八年勤学苦练的日子里,熬过多少难耐的乡愁,度过多少寂寞的黄昏,唯有宁无缺自己知道其中滋味。 八年虽不算长,但对已经十九岁的宁无缺来说,却几乎包括了他整个欢乐的童年… 八年未见,母亲的鬓角上,不知又添了几许白发?屋前那株垂柳的枝头上,不知又抽了几芽新绿?还有爹的风湿病,不知会不会更轻了些? 犹记得,八年前,宁无缺背井离乡,远赴太行山独幽宫习艺,那时候,爹爹的病正重着,但他老人家在宁无缺的面前却没有表现出半点伤感或气馁,而是含笑将他唤到床前,抚摸着他的头顶,幽幽地嘱道:“无缺,记得,今日你高高兴兴的去,将来高高兴兴的回来,别忘了,你可是金刀神侯宁甄缘的儿子,更别辜负你师父净一真人的威名,爹虽然老了,身子但还硬朗,爹一定会坚持下去,待你八年艺成归来,当着你两位叔叔的面,把爹爹随身带了三十年的金刀交给你,届时,爹虽死也就瞑目了。” 忆到此处,宁无缺不禁潸然泪下,思亲之情愈加强烈了! 暴雨,就像是个夜闯寡妇香闺的浪子,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不消半盏茶的工夫,雨势渐住,天色也很快恢复了光亮。 宁无缺没有再耽下去,立刻翻身上马,用力打马,往村落绝尘而去… 哒哒的蹄声,飞溅的水花,将宁无缺从回忆中唤醒。 转过一丛茂林,正是个交叉的十字路口,路边矗立着一株浓荫如盖的大榕树。 宁无缺好像顿时想起什么,一勒辔头,将马停住,然后伸出右手,慢条斯理地抚摸着那潮湿的树干,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从马背上挺身纵起,拨开乱枝,矫捷如凌空飞燕一般地攀上树顶,十分利落地从一个极其隐蔽的树洞中,掏出了一只铁制的小匣子。 那匣子上面雕刻着很精致的花纹,还用金箔包角,只不过如今却已满生铁锈,显见放置的时间很是久远。 宁无缺小心翼翼的拂去锈渍,手,颤巍巍地掀开了匣盖,他的嘴角顿时浮起微笑,欢喜得就好像走在路上突然捡到了大元宝似的! 匣子里,放着一只小巧的香袋儿,因被湿气所浸,香袋早已变了颜色,但仍旧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只轻过精心缝绣的香袋,袋面上绣了一对鸳鸯儿,一只在湖面栖息,另一只振翅欲飞。 宁无缺激动地捧着香袋,就在这一瞬间,美好往事忽然就像烟花般在他心里爆开。 他含笑凝眸,好像从那陈旧的香袋口,望见了一双清秀灵动的大眼睛,正对他眨啊眨,仿佛满天星斗都在她的眸子里闪动… 她,叫做璎珞,是他的小表妹。 宁无缺当年离家拜师之时,她不过才刚满九岁。 趁家里的大人们,正忙于为他整理行装的间隙,璎珞偷偷把他约了出来,手里捏着这只香装儿,娇羞地送到他的手心里:“无缺表哥,喏,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拿去!” 宁无缺先是一愣,之后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脸孔一阵飞红,悄声道:“璎珞妹妹,谢谢你!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可能不准我带这种玩意儿在身上……我……” 璎珞听了,嘟起了小嘴,有些生气:“哼,傻瓜,你就不会私底下藏着,别让他看见?” 说完,她一扭身子,跑了。 但跑了没几步,忽然又自己站住,回过头来,半笑半嗔地低声道:“以后等你回来,要是没有这玩意儿,瞧我还会不会理你……” 璎珞已如被风刮走的纸鸢一般,飞快跑掉了,宁无缺仍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发愕。 这香袋儿,到底带不带上山去呢? 如果带的话,若是被师父发现了,恐怕免不了要挨顿臭骂,训自己“纠缠儿女情长,无法静心学武。” 可,如果不带的话,表妹璎珞就不会再睬自己,依她的脾性,她定会说到做到。 该怎么办呢? 于是,这两个抉择,在他的心中开始互相搏击着。 经过几番思想斗争,宁无缺最终还是决定不带它一块儿去太行山。 他想:师父是个带发修行的得道真人,我这一去,不管出家不出家,要是带着这姑娘家用的香喷喷的玩意儿,给师父知道了,总归是不好收场的…… 所以,他脑筋一转,想出来个折衷的好办法。偷偷用匣子将香袋收好,临行的时候,就悄悄塞进这棵榕树的树洞里,去时,他还面对着皇天后土,三拜九叩,庄重地起了誓:“八年后,要是我宁无缺路过此地,仍寻着了这匣子,得到了这香袋,那便证明璎珞妹妹和我……我……我和她怎么样呢?” 事隔八年,宁无缺现在想起来,这些话,uu看书 ww.uukans一字一句,仍有些耳热。 如今,他艺成归来,果然又拿着这只铁匣子,得到了这只香袋。 一切,仿佛都像八年前一样了,只是,不晓得自己朝思暮想的璎珞妹妹,已变成什么模样了? 长多高了?是瘦还是胖?长发及腰还是披肩?是生得越像姑父那般儒雅,还是更具姑姑那般淑女气质呢? 宁无缺越想越兴奋,越是期待归家后的情景,于是,他揣好香袋,抬起头来,眺望远方,那烟雨迷蒙的小山之后,便是他久违多年的故乡了。 这时候,母亲也许正在厨房忙碌,厅堂里只怕已大摆酒宴,闹哄哄的,全是四海五湖的客人,爹曾经说过,在他学成归来之时,便要邀请当年和他老人家并称“黄山三侠”的卧云剑客唐云涯,义字当头慕容峰,以及各地的亲朋好友,欢聚一堂,为宁无缺出师庆祝。 宁无缺连人带马,缓缓驰过小山,隔着老远,就望见家门前那株垂柳,果然,那枝条上,已经簇生着新绿,屋顶烟囱,正冒着袅袅炊烟,是母亲在后厨准备酒菜?他精神陡觉一振,“唰”地在马屁股上加了一鞭,健马拨开四蹄,风驰电掣般冲下了山坡。 黄山南麓下,一带梯田之外,倚山临流的小村落里,约莫有三十户人家。 经过雨水的洗刷,山色尤其青翠,小花尤其娇艳,流水附近,半山坡下,坐落着一栋茅舍,围有一圈竹篱,上头爬满了紫藤花。 迎接他的是一阵犬吠,但似乎并没有引起村民的注意,整座村庄里,陷入了一片死寂,静得令人窒息…… 二 死亡宴会! 宁无缺挠了挠头,心里虽颇有些疑惑,但还是很快来到了家门前。 人未近前,宁无缺早已大声欢喜地呼叫起来,“爹,娘!我回来啦!” 屋中没有回应,准是大家正笑闹着没听见呢!宁无缺这样想着。 他甩开步子,上前推开了柴门,“爹!我回来啦——” 突然,他的语声倏地停顿,方自嘴角浮起的笑容也顿时凝结,就好像突然一脚踏空,从万丈深渊上跌入了冰湖。 这一刹,宁无缺瞪着一双惊愕万分的眼睛,飞快地向屋中扫了一遍。 映入眼帘的,是正厅中的八仙桌,桌上摆好了酒席,席上罗列着各色菜肴,尚在腾腾的冒着热气。 正中央的座位上,坐着他爹“金刀神侯”宁甄缘,“卧云剑客”唐云涯和“义字当头”慕容峰陪坐在上、下首,对面的客位则是空着的。 另外,一个白眉长髯的老人,和一位穿着大红宫装的少女,总共五个人,四男一女,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僵坐着,宛如老僧入定,毫无声息。 宁无缺见了此情此景,一股凉气不由得窜上了背脊,他浑身一颤,赶忙抢步上前,沉声呼喊,“爹,唐叔叔,慕容叔叔,你们……” 可是,谁也没有回应他。 宁无缺拎起一颗忐忑的心,细细打量着他们的形貌举动。 此时此刻,唐云涯的右手,仍然举着酒杯,慕容峰虚咧着大嘴,露出黄板牙,似在说话,又似在发笑,那白眉老人,正用竹筷向盘中搛起一条鳜鱼,手臂才缩回一半,而那红装少女更令他震惊得犹如受了霹雳,她……她竟然就是宁无缺的表妹秦璎珞…… 宁无缺上前,一探众人的脉息,已经是手足冰凉,呼吸断绝。 酒宴上的一切,是那么安祥而温馨,这时候,宴会正进行得热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缘故,竟使得他们这五条鲜活的生命,有如秋日黄花般,不知不觉地就枯萎了?! 他心情沉重地抚拢了他们的眼皮,然后,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踉跄着,浑身瘫软,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撞见了瘟神一样。 突然,宁无缺嘶声厉叫,“娘!娘!你在哪里?” 疯狂的叫喊声中,宁无缺的身形疾如离弦之箭,瞬息间,便向厨房的门口奔去。 哪知道,宁无缺刚掠过门槛,便猛地与一个人迎面撞了个满怀,他此时正是惊恐至极之际,“砰”的一声,那人的身子竟立刻被撞得倒飞而起。 宁无缺见状,左臂急忙如电般探出,一把扣住那人的腕肘,顿觉那人的手格外冰凉,定睛一瞧,才惊讶地发现那人正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粉蒸肉,赫然正是伺候爹娘的丫鬟春桃。 宁无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但她那双眼珠子死鱼般凸出眶外,眼神呆滞,直视前方,早已静悄悄地死去了。 宁无缺心胆俱裂,哆嗦着阖上她那怒张的眼皮,松开她的身子,让她自行靠着门墙缓缓坐下。 宁无缺不敢再怠慢,立刻穿过后廊,径直往后厨闯去。 前脚刚踏进厨房,他的心头顿时一宽,只见炉上炭火正旺,他的娘亲苏氏正背对着他,直挺挺地站在火炉前,手里举着锅铲,锅里炒着爆蚕豆,油辣火热,噼噼啪啪地正响个不停。 宁无缺松了口气,走上前去,高声唤道:“娘,这是怎么回事?我爹他们…” 蓦然间,宁无缺的鼻端嗅到一股焦臭之味,锅里还在冒着一阵阵刺鼻的浓烟。 宁无缺的心头猛烈地一震,赶紧闪身而上,锅里烧的菜都已焦糊,苏氏瞪大了两只绿豆似的眼睛,好像突然看见什么极其可怖的事物,张口结舌,面如白纸。 这一刻,他的头顶,仿佛炸了颗响雷,耳朵里哄哄直响,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浑身都已经麻木了! 这灭门悲剧,发生地如此意外和突然,使得宁无缺感到自己就像是一片可怜的纸屑,被暴风雨肆意地吹打和蹂躏着。 这,真是一件离奇而又可怕的变故! 整间屋子里,除了刚刚归来的宁无缺,已无活口,但,他们的死,仿佛发生在刹那之间,令人无法预料,况且,他们临死前,是那么的安详,甚至连被害的人,也全部死在不知不觉之中。 宁无缺在门外徘徊着,开始揣度这场变故发生的前因后果,他的思潮正像他的脚步一样,始终没有停下来过。 如果说是死者全是中毒的话,可厨房却还有没用过酒莱的母亲和丫头春桃,更何况,中毒之后,要么是脸色乌紫,要么是肠断胃穿,决不会死得如此宁静安详。 如果说是中途突然出现了万分可怖的事物,那么,桌上喝酒夹菜的人,却并没有丝毫惊愕的表情,走廊下前来送菜的春桃,甚至是原地站立着,手中稳稳地端着托盘,并未跌倒。 如此说来,唯一的可能,便是在当大家兴高采烈,毫无防备之时,被仇家使用奇毒暗器,先偷袭了席上的五人,再鬼鬼祟祟摸到后厨,连施毒手…… 不,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宁无缺暗暗叫道。 要知道,厅上“黄山三侠”在中原武林中并非泛泛之辈,他们绝不会毫无警觉,况且,若是中了凶手的剧毒暗器,也应该留下伤口才对…… 那,凶手究竟是用何种手法,巧妙杀害自己亲人的呢?宁无缺有些茫然,如坠五里烟雾之中,摸不着头绪。 “冷静!我要冷静!”宁无缺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告诫自己,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于是,宁无缺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悲愤之情,重新回到了设席的大厅,再次浏览桌上的情景,果然,很快就被他发现了几点可疑之处。 首先,第一点:屋中所有的物件,摆放得井井有条,一如往常,桌上的菜肴尚温,厨房里的炉火正旺,显然可见,这场变故发生的时辰,并不算久。 其次,第二点,宁无缺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白眉老人的身上,只觉他的面目很是陌生,竭力搜寻儿时记忆,却仍始终想不起此人是谁?他到底是什么人?与我爹爹有何关系?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参与了这次的死亡宴会? 接着,第三点,他爹爹宁甄缘虽在正襟危坐,面前放着一柄黄绫缠裹的长刀——那便是他老人家仗以名扬天下的金刀“吹痕”。 原本,他要在今天的欢庆宴席上,当众传给宁无缺的。然而,那柄纯金打造成的“吹痕刀”,此时,却只剩下了半截刀身,整个雪亮的刀尖,已被凶手折断,不翼而飞了。 最后,第四点,也是最关键的一项发现:在背向大门的空位之上,搁着一只曾经使用过的竹筷。这发现,令他深深地感到震愕和心悸,他本以为那座位,是刻意空着留给自己归来坐的,如今细想起来,敢情这屋中,尚还有另一位神秘的不速之客? 他是谁?怎会在惨变发生之后,单单就他一个人失去了踪影? 宁无缺怅惘地立在原地,心头上像是被压上了一块重铅,说不出话来,也没有任何动作。 半晌过后。 宁无缺回过神,颤栗地从表妹璎珞的发髻上,轻轻拔下一根银簪,插入桌上每一只酒杯里,一一试探,但是,结果,他失望了,酒杯中根本就没有下毒。 他心痛地将银簪重新插回璎珞的发髻上,手触及怀里的包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那只香袋儿,一丝那么浓、那么粘的凄楚,袭上了他的心头…… 儿时的那一幕幕耳鬓厮磨的美好情景,犹历历在目,多年来,璎珞她,不知做过了多少少女那般绮丽的梦,今日满怀欣喜地坐在这期待已久的酒席上,uu看书uuanshu却因此而断送了她那如花似锦的年华。 两行清泪,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流了下来,宁无缺只觉得腮上有点湿凉,不知不觉地用手擦拭了一下。 之后,热泪越来越放纵地滚落。 透过婆娑的泪眼,宁无缺环顾四周,只见这屋子里一桌一椅,一灯一烛,对他依旧都是那么的亲切而又熟悉,然而,已物是人非,唉…… 宁无缺心痛如绞。 毋庸置疑,这是一桩处心积虑的谋杀案,作案凶手计划极为缜密,下手也更是狠毒,一口气竟残害了男女共七人,而且,不留丝毫痕迹…… 是仇?是怨?宁无缺疑窦丛生。用什么方法?怎样下的手?他更是迷惘费解,唯一可以遵循的两点线索,只是那从未见过的白眉老人和那无故失踪的神秘客人。 可是,这两人,一个已死去,一个已失踪,教他又能从何查起呢? 宁无缺失神地蹲在地上,眉毛,嘴角,皆向下歪斜,看来就像是罹遭霜冻的茄子。 许久许久…… 他没有移动一下,不知什么时辰了,泪水,已浸湿了整个前襟,颊上的泪,有如蚂蚁在爬行,他也懒得去拂拭。 盼了整整八年,如今,宁无缺却只得到眼前这空荡荡的房屋,和满室冷冰冰的尸体… 宁无缺柔肠百结,瘫软地跪倒在地,只觉悲从中来,阵阵哭声,更是有如杜鹃啼血,变本加厉,连整栋房舍也仿佛为之摇摇欲坠,几乎就要坍塌… 一颗颗泪珠,在宁无缺那坚定的轮廓上,更显得分外的晶莹夺目! 三 请柬! 渐渐地,窗外的天色已暗了下来,夜幕低垂,屋子里光线阴沉,但宁无缺不想点灯。 外面,突然电光一片,接着一个响雷炸起,倾盆大雨,立刻泼向人间。 雨水,打在院子里的积水上,发出“哗哗”的声音,仿佛是老天爷借着风雨,为李家吹打起丧乐一般。 就这样,宁无缺默默无语地度过了初更,二更,三更…… 漆黑一片的空房,冰冷彻骨的四壁,悲痛欲绝的打击,刺激得宁无缺浑身颤抖,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突然,此时此刻,一线阳光慢慢地从半敞的纱窗射了进来,宛若水波一般,向四周层层荡漾开来,在这片温暖的氛围之中,宁无缺感到了些许的暖意。 宁无缺这才惊觉,原来,自己竟呆呆地跪了整整一宿。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村落远处,传来一声声鸡啼。 宁无缺停止饮泣,强忍着无限悲恸,颤悠悠地站起身形,从杂物间里取了一柄铁锹,在屋前的垂柳之下,掘了一列七个土坑。 很快地,宁无缺亲手掩埋了父母,接着是卧云剑客唐云涯以及义字当头慕容峰,再接着,就是令他心碎不已的表妹璎珞。 他噙着满眶泪花,从怀里取出那只陈旧的香袋,指尖颤得犹如狂风里的莲瓣,轻轻地拗开了璎珞的右手,想让她握在掌心里,作为最后的纪念。 忽然… 就在此时此刻,一件闪闪发亮的东西,从她的手心,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上。 宁无缺脸色陡变,眼中一亮,赶紧俯下身去,定睛一瞧,却见原来竟是一枝打造得极其精巧的星状暗器。 那暗器,系用纯钢打造,共有六角,菱尖锋锐,闪闪发着碧粼粼的幽光,显见是经过剧毒浸淫的! 霎时间,宁无缺心头猛震,忙用一方白绢垫着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拾了起来,再细细打量,才发现璎珞的右手腕的“劳宫”穴上,竟有一处非常细微的针孔,肉眼几乎难以辨别。 这个惊喜的重大发现,使得宁无缺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他无暇多虑,急忙又检视起那尚未掩埋的白眉老人,奇怪的是,那白眉老人身上却居然没有半处伤痕。 宁无缺如疯如狂地将那白眉老人身上所有衣物,全都褪除下来,一遍又一遍地翻查,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宁无缺终于在他所穿的贴身衣兜里,找到了一张红纸裁成的请柬。 那请柬上这样写着:“字渝昆仑老前辈,谨代洗心殿全员,诚邀阁下于清明当日赴约,略备浊酒,恭候大驾,席设洞庭湖君山之巅,切记:天机不可泄露,万万勿示外人,洗心殿殿主苏君墨留。” 宁无缺阅读完内容,握着那张请柬,脑中思绪飞速运转,一时却也想不起来这“洗心殿主苏君墨”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是,怪的是,这张请柬偏偏却会在这白眉老人的身上出现,而自己一家,死得甚是离奇,难道说这个惨变,竟跟请柬中所提及的洗心殿有关吗? 宁无缺精神一振,扳了扳手指算了时日,今天,恰好正是清明节! 他霍地跳起身子,将爹爹所遗留的半截金刀,以及那枚可疑的星状淬毒暗器与请柬一并藏进怀中,掩埋了剩余的死者,锁闭了门窗,恭恭敬敬在父母坟前拜了三拜,行了孝礼,洒泪祈祷:“爹,娘,你们老人家在天有灵,保佑孩儿,纵使踏遍天涯海角,孩儿誓要查出元凶,替爹娘、两位叔叔、璎珞表妹、春桃,和这位不知姓名的老前辈报仇雪恨,决不玷污了爹爹金刀神侯和师父净一真人的声誉!” 宁无缺跪地良久,才徐徐起身,这才决定挥泪上马,一步一回头,一顾一哽咽,直到转过了山坡,再望不见家门那株垂柳和那七座新坟,才狠下心怒扬丝鞭,催马疾驰离去。 孤行的路上,宁无缺暗暗估算脚程,自己要是能够在午时之前赶到渡口,还能雇到去君山的船,若是去迟了,纵然能抵达君山,只怕也已经是太阳落山的时分了。 因此,他也顾不得道路泥泞,人疲马乏,马奔如龙,烟尘滚滚,宁无缺打起马来就好像小孩子急着去撒尿似的… 马背上,一片湿漉漉的,已分不出到底是泪?是汗?还是溅起的泥浆? 午时将近,宁无缺总算赶到了渡口,远远地,就见岸边整齐划一地停着四艘双桅大船,甲板上已站了许多人,密得就像是竹筒里的筷子。 只见人面晃动,道家,佛家,俗家都有,个个都是神情凝重,垂首不语。 宁无缺将缰绳随意地丢在地上,赶紧飞奔近前,恭敬地向船夫拱手行礼,问道:“请问船家,这船都是去君山的吗?” 那船夫不屑地瞅了他一眼,慢吞吞道:“虽是去君山,但俺们的船都是洗心殿殷殿主包下来,迎接贵宾的,你可有请柬吗?” “有。”宁无缺听了,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然后,他微微一笑,取出那张请柬,双手递给了船夫。 那船夫仔细瞧了好一会儿,仍旧半信半疑地问道:“咦?阁下是哪门哪派的弟子,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前来乘船?” 宁无缺见他像公差审问罪犯一般质问自己,心里顿时不悦,没好气道:“在下既是受了请柬,应邀而来,你管我是哪个门派的?在下愿意独来独往,有何不可?” 船夫鼻孔里冷哼一声,发出猫头鹰似的怪笑:“哼!殷殿主盛情邀请武林九大门派欢聚君山之巅,身份底细若是不明,是绝对不许参加的,休想浑水摸鱼!” 宁无缺是个急性子,这下遭到了船夫的刁难,立即火冒三丈,瞪了他一眼,正要发飙,这时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怒叱道:“既然人家拿得出请柬,便就是殷殿主的座上贵宾无疑,你丫的算什么狗屁东西,倒敢追查起人家来历,真是讨打!” 随着“打”字脱口而出,一袭人影破空而来,挟着一缕飕然掌风,有如狂飙,斜斜劈向船夫的面门。 那船夫微怔,临危不乱,迅即滑步旋身,一招“脱袍让位’,闪开三尺,躲开杀手,身法干净利落。 船夫怒火中烧,定睛一瞧,却见攻击自己的,是个面如重枣的黑袍大汉,正轻飘飘地落定在船头之上,uu看书 .uukansh瞪着自己。 船夫两眼上翻,冷言冷语道:“这位朋友,待会儿在君山大会上,有的是你显露看家本事的机会,此时此地,跟在下动手,未免有些犯不上吧!” 黑袍大汉目光睥睨,朗声大笑道:“哈哈!区区一个洗心殿,老子怎会放在眼里,阁下既是练家子,咱们就先走几招,又有何妨?” 船夫刚想回话,一直伫立在他旁边一个背负双手的紫衫中年人,这时瞅了他一眼,沉声训斥道:“小六,时辰就快到了,还不赶紧开船,要是给殿主得罪了贵宾,看我不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使!” “是……陶舵主。”那船夫似乎对紫衫人十分畏惧,躬身,慌慌张张地赔了礼,不敢再言语,只是扬了扬手,吩咐手下将四艘大船一齐解了缆绳。 宁无缺将这些情景尽收眼底,默不言语,真气微提,飞身掠上船头,恰好与那助他解围的黑袍大汉并肩而立。 见状,宁无缺眸里饱含感激之色地含笑,冲他拱了拱手,道:“适才多谢兄台出言相助,在下感激不尽,敢问兄台也是收到了洗心殿的请柬,往君山赴会的么?” 黑袍大汉还了礼,朗声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在下若不去君山,怎会上得了这贼船,哈哈!在下陈琨,乃衡山派门下弟子,我见小兄弟你气宇不凡,轻功绝妙,又是孤身一人,难道是昆仑派的俗家弟子?” 宁无缺听了,赶忙摇头否认道:“在下宁无缺,并非师从昆仑门下……” 陈琨脸色微变,干咳一声,继续问道:“那么,敢问令师是?” 四 苏君墨! 宁无缺挺了挺胸膛,颇带着自豪的语气,答道:“家师正是太行山净一真人。” 陈琨听了,眼睛瞪得滚圆,连忙追问:“可是独幽宫的净一真人么?” 宁无缺点点头,“正是。” 陈琨不禁摇头直叹,挑起了大拇指,啧啧称赞,“小兄弟年纪轻轻,却能得净一老前辈的真传,实在了不起,了不起啊!” “陈兄过奖了。”宁无缺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 这时,他转头顾盼,却见自己所乘的这艘大船,高帆已吃饱了风,圆圆鼓起,就好像孕妇的肚子,使得船速飞快,有如离弦之箭般向洞庭湖驶去。 三艘船,一前二后,成“品”字形,首尾衔接,协调而整齐地破浪前行,隐隐地,已可望见君山那挺拔的峰头了。 宁无缺眼睛滴溜溜一转,心念微微一动,忙向陈琨拱手问道;“李某刚出师门,阅历尚且浅薄,今日初次参与武林盛会,却不知那洗心殿苏殿主,究竟是男是女,有何权势,居然连夜发帖邀请各大门派莅临聚会,莫非其中有什么猫腻?” 陈琨一怔,不禁哂笑道:“这个苏殿主,别说初出茅庐的小兄弟你了,纵是我与家师也全都不清楚,不过,近些年听说那位洗心殿主,异军突起,不动声色地崛立于江湖,有意开山立派,曾在江浙一带,连败武当、崆峒两派二十余名高手,因此名声大噪,此番她发帖邀约武林中七大门派聚会于君山之巅,兴许是有意在各大掌门面前显摆几手功夫,嘿!若是如此,那她可就打错算盘咯!” 宁无缺认真听着,待他说完,又迫不及待地询问道:“那,请问陈兄,武林中的七大门派,可都应邀赶来了吗?” 陈琨沉吟片刻,正色道:“据我所知,武林七派之中,已到了六派,实不相瞒,其实,武林诸门派,全是受了武当掌门空虚道长私函邀约,存心要在君山大会上,报复当年被洗心殿打败的奇耻大辱,所以呢,各派掌门人也是盛情难却,都亲自率领派中高手起来参加,其中,唯独只有昆仑一派尚还未到,想必,是因为他们距离太远了,懒得跋山涉水吧!” 宁无缺挠了挠腮上的痒,紧接着又问道:“哦?这么说的话,今日的君山会,不就相当于是武林各大门派之间较量武功的契机了?” 陈琨微微颔首,粲然一笑笑:“其实,也可以这么说,但若是论切磋的对象,却只有那狂妄自大的洗心殿主一人罢了,各派的真正来意,不过就是给武当派助威打气而已。”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到这儿,渐渐地,船,已经抵达了君山的山脚下。 三艘船一并靠岸,众人方才按照秩序鱼贯下了船,就听得岸边广场上架起的凉棚中,恰好奏起迎宾乐来。 接着,一个身穿麻衣,相貌清癯的老翁,龙骧虎步地迎出棚来,满面热情,发出一阵爽朗大笑:“哈哈!诸位贵宾莅临鄙会,实乃鄙殿荣幸之至,老朽叶策雄,谨代苏殿主,恭迎各位登山。” 宁无缺趁隙,偷偷打量那位老翁,心里不由得暗暗惊呼,只觉那叶策雄不但精神矍铄,声如洪钟,一双鹰目,开阖之间,更是神光充沛,一望而知,必定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大家都不知道这位自称叶策雄的老头儿,在洗心殿中到底是何等身份地位,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应付几下后,便一起随他动身上山去。 陈琨素来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物,见状颇有些忿忿不平,便暗暗朝宁无缺递了个眼色,倏地从人群中飞身越出,冲着那领路的叶策雄抱拳一揖,毕恭毕敬地问候道:“晚辈衡山派弟子陈琨,敢问叶老前辈,您在洗心殿中担任何种职位?” 表面上,他是向叶策雄谦逊垂问,实际上,他却是要借此存心试探这老翁究竟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本领,刚才趁着一揖到地的时机,忽然右掌掌心外露,暗蓄七成内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胸向叶策雄飞快推了过去。 “陈兄……”宁无缺见了,大吃一惊,霎时替那陈琨捏了把汗,瞬息间,只见他的身形骤闪,犹如幻影一般窜上前去…… 这时候,叶策雄泰然自若,嘴角微勾,左掌当胸斜斜竖起,眯眼笑道:“不敢,老朽乃洗心殿右护法,阁下不必多礼。” 风轻云淡般的笑声中,叶策雄双腿钉立,左掌与陈琨的右掌对上,刹那间,只觉两人各自所凝聚的浑厚内力猛地相撞,只听”嘭”地一声闷响,那叶策雄仍然纹风不动,可陈琨却是“噔噔噔…”踉跄地往后跌退四步。 说时迟那时快,宁无缺恰好及时赶到,只见他左掌疾探,在腰际轻轻托了一掌,右掌迎胸划了个半弧,“嘶”的一声裂帛脆响,应手而起,总算帮陈琨消释了叶策雄那雄浑罡力的余震,同时,五指顺势一托后背,助他站稳了脚跟。 陈琨惊魂甫定,回头,眼神里充溢着感激之色。 却说那叶策雄庞眉微皱,不由动容,见宁无缺此刻仍气定神闲,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心知此人绝非泛泛之辈,便赶紧笑问道:“这位少侠好精纯的内力,敢问高姓大名?” 宁无缺淡淡道:“晚辈姓不高,名不大,黄山宁无缺是也!有劳叶护法谬赞。” 说完,宁无缺急忙蹲下,关切地察看陈琨的情况,却见他的脸色,已经白得就像是条死鱼的肚子,身侧,正有同门弟子送上丹丸,喂他吃了。 “陈兄,没事吧?”宁无缺问道。 “无碍,小兄弟莫要担心。”陈琨吃了药,气色果然恢复了许多,精神也渐渐饱满。 叶策雄拊掌笑道:“哈哈!中原武林,名门正派,果然是精英辈出,今日君山大会,能让李少侠赏脸光临,实乃鄙殿之福,诸位,还请莫嫌老朽怠慢,请!” 说着,他宽袖一抖,身子凌空拔起,微一拧转,已掠到了三丈开外。 各派英雄全被那叶策雄叶护法的气势所慑,彼此交换一个惊诧的眼色,也都不甘示弱,急忙施展了绝顶轻功,紧追而上…… 宁无缺笑了笑,下意识地伸手,握紧了陈琨的肘臂,朗声道:“陈兄,咱们也别落后,走起!” 随着这轻描淡写的一握,陈琨立刻觉得有股灼热的内力,如一道热流,瞬间从腕上“曲池”穴上直透过来。 陈琨忽觉惭愧,不由得轻轻一叹,心下暗想:“飞鱼兄弟果然不愧为净一真人的传人,其内力之淳厚,真让愚兄自愧弗如啊……”想着,他已默默吸了口清气,抬脚与宁无缺联袂并行,飞快上山。 不多时,群豪几乎在同时登上了君山的山顶,大家停下了脚步,放眼望去,只见山顶上已搭了高逾四丈的彩棚,棚外,冠盖云集,棚内,人头攒动。 左面这一列的贵宾席位上,按照辈分顺次坐着武当掌门空虚道长、少林掌门觉景方丈、峨嵋掌门普渡师太,三位掌门人的身后,各自侍立着十余名门下代表弟子。 右侧呢,摆设有三张较小的方桌,桌上茶水瓜果,一应俱全。 桌后,约有数十名红衣女郎侍立,上首位上,坐着一个紫膛脸老人,模样,竟跟那叶策雄长得有九成相似! 下首的位子却是空着,正当中一把铺垫豹皮的紫檀木交椅上,却坐着一个二八年华,身穿玄色长袍的妙龄少女。 宁无缺走了过去,一眼瞥见了那少女,顿时瞠目结舌,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不禁讷讷地暗忖道:“这……这女子,怎…怎么会是她?!” 他慌忙地揉揉眼睛,掐掐脸蛋,再三确认,最终确定自己并非看花了眼! 只见那少女,大约十六七岁,鹅蛋脸,桃花眼,梨涡深浅恰到好处,鼻挺如悬胆,唇红如樱桃,嘴巴是一个小巧而曼妙的轮廓,尤其眉心有颗鲜明的朱砂红痣…… 这副娇俏可人的模样,宁无缺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仿佛就是八年前,表妹璎珞的影子在自己的眼前活现…… 但是!不可思议的是,一天之前,他明明已经亲手掩埋了璎珞表妹的尸体,她又怎可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呢?! 一时之间,宁无缺骇得吐出了舌头,久久忘了缩回… 他心念电转,赶紧伸手往怀里一摸,明显感觉到那枚淬毒的星状暗器还在。 宁无缺咬紧牙关,余痛再次涌上心头,不言而喻的,自己并非处于梦中,可是呢,昨日家中所发生的悲剧,又决不假! 难道说,天下,竟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人么?! 当宁无缺陷入沉思之时,右护法叶策雄已急行两步,上前躬身,向那少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禀道:“禀殿主,属下已奉命,顺利迎接武当、青城、少林、衡山等六派掌门及派中众位高人登山,请殿主示下。” 宁无缺听了,浑身一震,心里不禁失声叫道:“什么?!她…她就是洗心殿的殿主苏君墨?太奇怪了!” 那少女年纪虽轻,但却昂头挺胸,傲睨自若地端坐于正中的主位之上,本已显得格外的突兀,此际,听完了叶策雄的话,她竟连站也懒得站起来,只是梨涡浅绽,露齿嫣然一笑,飞快地扫了群豪一眼,随意地摆了摆手,道:“诸位,都请坐吧!” 这听起来并不算礼貌的话,刚一出口,座前的泰山掌门独孤巍,南海剑派银发婆婆,衡山掌门萧敬钰等几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个个都怒火填膺,鬓边白发根根竖起。 就在这时,坐在上首座位的那紫膛脸老头儿,徐徐站起身来,含笑,打圆场道:“诸位有所不知,鄙殿苏殿主腿上略有不便,无法如意起立,以礼欢迎,老朽乃是左护法叶军鹤,谨代苏殿主,向诸位英雄致歉了。” 大家听了,先是一怔,几十双惊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苏君墨的双腿上,这才发觉,原来,那苏殿主膝盖以下,正用了一条软缎红毡掩着,群豪的气,才渐渐消了一半,陆续在客位上坐下来。 宁无缺一边挨着陈琨的身畔坐下,一边暗暗吁了口气,想道:原来,这苏君墨竟是个残废,看来,她绝对不是璎珞表妹,我实在多虑了! 苏君墨那一双煞是好看的桃花眼,在对面的客座上扫视一遍,向一旁候命的叶策雄道:“对了,昆仑派的人可来否,怎么还没有见到他们的影子?” 叶策雄闻言,躬身,回道:“回禀殿主,想必是西昆仑相距君山千里迢迢,太过遥远,所以才不能在会期之前准时赶到……” 谁知,这话还没有说完,苏君墨的娇靥突然一沉,冷冷道:“哼!本殿主一月之前,就已发帖邀请,想不到这昆仑派的狗屁牛鼻子们,uu看书 . 真是好大的架子,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谅他们也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苏君墨转眼间,就换了一副冷淡的面目,语气颇为狂妄,武当派掌门空虚道长第一个按捺不住,霍地站起身形,高声喝道:“贵殿发帖邀中原武林七大门派齐聚君山之巅,未见以礼相叙,却这般出言不逊,难道,这就是贵殿的待客之道?” 苏君墨冷笑一声,不紧不慢道:“空虚道长还请稍安勿躁,本殿主今日,自会还你一个公道!”说完,她回头对左、右护法命令道:“二位护法,可别教贵客嫌咱们东道主怠慢了,还不快开席!” “是,殿主。”左护法叶军鹤立马应了,然后,招了招手,两名侍女袅袅娜娜地转过席前,其中一个,手捧只汝窑大瓷盘,盘里整整齐齐摆着七八十只小酒杯;另一个呢,肩上则是斜托着一只酒坛,坛口的封泥,已被拍碎。 叶军鹤起身,左手接过了瓷盘,右手接过了酒坛,腕力巧施,让坛口微倾,“唰”地一道酒箭疾射而出,绕着瓷盘浇了四圈,倏地肩胛一收,酒箭立刻停歇,那盘里的七八十只酒杯中,已全部都盛满了酒,竟是涓滴不曾向外溢出。 单就这一手倾坛注酒的上乘手法而论,就可以看得出来,叶军鹤的功夫足以独步武林,若非他的内力、火候、手法都已经到了化境,怎么可能使坛中的酒液,如此均匀地分布于酒杯之中?且滴酒不漏? 群豪包括陈琨、宁无缺、空虚道长等人在内,都已看傻了眼,尤其空虚道长,脸孔上更是微微泛红,偷偷咽了口唾沫…… 五 7散尸鸠毒! 这时,叶军鹤将酒坛搁置一旁,含笑,拱手道:“诸位莅临君山,欢聚一堂,美酒佳酿自然是万万少不得的,老朽愿代殿主奉敬诸位英雄水酒一杯,聊助雅兴。” 话音刚落,只见他的左臂微微一抖,那七八十只盛满酒液的杯子,仿佛是受了某种力量的感应,竟然在“呼呼”响声中,平空笔直地飞了起来,犹如漫天花雨一般,径直向对面一排的客席激射而来。 六大门派掌门人以及各位弟子,见状,凛然一惊,不由自主地蓄起内力,以作戒备。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半空中飞射而来的杯影,忽然悉数敛尽,大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每个人的面前,都已经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杯酒,酒汁超出杯面足有拇指宽度,却半滴也没有溅洒出来。 洗心殿主苏君墨倏地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举杯四下转了圈,道:“浊酒一盅,不成敬意,来!诸位英雄请先干这一杯。”说着,她自个儿先一仰脖子,饮尽了自己杯里的酒。 那苏君墨娇开始笑的时候,眼儿弯弯,眯成一条缝儿,鼻子先轻轻的皱起一点儿,然后脸颊上再慢慢地现出两个很深的酒窝,显得说不出的俏媚,像极了韩襄铃…… “好美!”宁无缺看得痴了,这一刹那,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注着她,就好像铁器碰上了磁石,深深地被吸引了! 而其余各派的掌门人,却是面面相觑,如履薄冰。 他们心知肚明,这殷殿主看起来并非是好惹的人物,那么,谁敢保证这杯里所盛的,一定就是纯粹的水酒? “阿弥陀佛…” 少林果然不失为武林众派领袖,觉景方丈双手合十,高诵佛号,笑道:“贫僧等诸门派掌门,承蒙殷殿主发帖相邀,冒昧赶来君山会晤,只是,此次聚会缘由,吾等尚未明晰,实在不敢擅领殿主盛情。” 南海剑派掌门人银发婆婆,也立马随后起身,接着说道:“觉景大师所言极是!话若未当面讲清楚,老婆子我正是如鲠在喉,纵是美酒佳肴,只怕也食难下咽。” 苏君墨拢了拢鬓角的秀发,极尽妩媚地一笑:“不过是一杯水酒罢了,诸位何必顾忌太多,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就先谈正事后畅饮,也并非不可。” 她说到这里,语声一顿,眼尾斜瞥,向身后的红衣婢女递了个眼色,顿时,便有五名手捧瓷瓶的少女,闪身而出,分占五个方位,纷纷将手里的瓷瓶高举过头顶。 这架彩棚,搭盖在群山顶端,除登山的石板小路之外,四周俱是悬崖峭壁,那五名红衣少女所占据的位置,竟然都在悬崖的边缘,只剩下小路这一处的方向,却并没有人守着。 “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宁无缺怔了怔,满腹狐疑。 大家也都看得愣住了,都不理解殷殿主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更猜不透那五只瓷瓶里盛的到底什么东西,各派弟子不由得全都紧张起来,仿佛心里有张弓被人拉动了弦。 苏君墨却是浅露贝齿,嫣然一笑:“诸位是武林中头重脚轻的人物,尤其少林觉景方丈更是执了多年牛耳,大家分掌派别门户,你们应该也深知,假如仅凭我苏君墨一介弱女子,要想开山立派,在武林中争得一席之地,可谓是难如登天吧?” 觉景方丈垂眉敛目,不住颔首,道:“殷施主所言,的确在理……” 苏君墨听了,倏地把脸色一沉,先前的笑容已烟消云散,傲慢道:“哼!话虽如此,方丈您可知晓,我苏君墨虽然区区是个微不足道的女流之辈,但是,放眼全天下,却偏偏没有一人能入我的眼,真正教我心服口服…所谓的名门大派,所谓的一派宗师,在我苏君墨的眼中,却真是拙劣得很,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这番狂话还未说完,已有许多门派的弟子恨恨地发出了几声冷哼,都在心里腹诽道:嘿!好狂的臭丫头片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凭什么瞧不起咱们掌门?! 苏君墨那细长的桃花眼里,很快迸出了精光,冷冷淡淡地扫了大家一眼,继续说道:“呵呵,说句不怕大家发笑的话,我所一手创立的洗心殿虽有扬名立万,开山立派的勃勃雄心,无奈,自知势单力薄,难成气候,所以,特意诚邀诸位英雄聚集君山之巅,正有桩不情之请,劳各位鼎力相助。” 大家凝神听到这里,仍听不懂她的葫芦里,究竟卖弄些什么玄虚。 觉景方丈宣过一声佛号,沉声道:“施主年纪轻轻,却怀雄心壮志,实属难能可贵,施主有何疑难,但说无妨。” 这会儿,苏君墨又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尖锐而短促,就好像刀锋在摩擦一般:“这件事儿,对于诸位英雄来说可谓是轻而易举,但对咱们洗心殿却是受益匪浅,只是,尚且不知各位愿不愿意帮忙呢?” 觉景方丈抬起头,左右望了其余五派的掌门人几眼,沉吟片刻,才朗声道:“但凡属于不损武林正义之事,贫僧和少林门下,当然乐意效劳。” 苏君墨咯咯笑道:“我的请求一点儿也不过分,本殿主的意思,就是请各派掌门从今日起,即刻摈弃门户偏见,通力协作,投靠洗心殿,使支离破碎的武林,从而得以统一…” 话来说完,衡山掌门萧敬钰已按捺不住忿恼的情绪,怒吼一声,霍然起身,叱道:“什么?!你教咱们投靠你们洗心殿?!” 苏君墨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道:“一点儿也不错,诸位若是愿意,就请干了杯中之酒。” 萧敬钰气得脸色发青,冷笑道:“诸位,咱们不远千里,应邀赶来君山,只道洗心殿有什么震惊武林的壮举,不曾想居然是在这儿听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痴人说梦,唠叨了许多废话,萧某还有要事在身,无心奉陪,告辞,先走一步了。”说罢,就往向身后的衡山派上下弟子猛地一挥袍袖,转身就要离去。 谁知,就在他将要挪动脚步,离开席位的那一瞬间,猛地觉得暗影一闪,仿佛有个冷冰冰的东西,疾如电闪,缠向自己右腕。 萧敬钰尊为一派掌门,身手自然迅捷无比,心念才动,右臂一抖一挥,大喝一声,排山倒海般的无穷掌力,已暴涌而出。 可是,不妙的是,他的掌势才施出一半,忽然发现自己右腕的脉门上,已经被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扣了一下,同时,耳边响起娇滴滴的语音:“萧掌门,你说,我这样,可算得上震惊武林的壮举么?” 萧敬钰此刻被那冷冰冰地的玉指一扣,浑身的力道尽失,诧异地回过头来,却见那洗心殿主苏君墨仍端坐在交椅上,含笑,秋水盈盈地望着他,好似根本就未曾移动过一样。 萧敬钰心头一凛,连忙低头,见自己右腕脉门上,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显出一圈乌黑的指印,再一运气,内腑竟是一滞,真气已无法提聚上来。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堂堂一派掌门,被人暗施毒手,却连自己怎么被制住穴道的,浑然不晓! 萧敬钰脸孔发烫,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十余名衡山弟子,却是面面相觑,没有一个说得出所以然来,再环顾各派掌门,也只有一片迷惘之色。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心知这苏君墨,肯定是个身负绝世奇学之人,今日之会,凶多吉少,最好莫要轻举妄动,否则,只怕自己及门下弟子都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想着,他便叹了口气,颓然地坐回原位,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武当空虚道长,uu看书 .ukanshu.co 坐的位子离他最近,忙低声慰问:“萧掌门,怎么了?” 萧敬钰沮丧地地摇了摇头,嗫嚅着道:“咱们斗不过这女罗刹的,今天,就认命了吧!”语声中,充满了心灰意冷的意味。 此时此刻,苏君墨黛眉轻扬,娇笑道:“诸位,我想,你们不肯饮用咱们叶护法所敬的酒,想必是在怀疑咱们在酒里下了毒药,其实,诸位实在多疑了,咱们虽准备了毒药,却并非设酒杯之中。” 大家听了此言,顿时一片哗然。 苏君墨望了望那五名红衣侍女高举着的细颈瓷瓶,道:“本殿主为今日难得的君山盛会,准备了五瓶天下剧毒的毒液,就盛在了那五只瓷瓶里,那些毒液,名叫‘七散尸鸠毒’。” “七散尸鸠毒”,在场的众人闻言,都被这五个字吓了一跳。 “不错。”苏君墨得意忘形地地点点头,“尸鸠毒虽是天下最毒之物,但是,却并非是为诸位而准备的。” 各位英雄的心中,都泛起无限困惑,暗想:既然不是针对我们,那又到底是为了谁呢? 苏君墨依旧轻颦浅笑,缓缓道:“本殿主最近突然想了个妙主意,你们瞧这洞庭湖浩翰无垠,周围上万百姓,平时所饮水源,肯定都依靠这片湖水,万亩田地,需湖水灌溉,无数渔民,都靠这湖中出产的鱼虾所维生,各位以为对也不对?” 苏君墨绕着圈子讲话,害得大家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这时提及这些毫不相干的事,究竟居心何在? 六 中邪! 却见这时,苏君墨的语气陡地一变,娇靥之上,杀气毕露,阴恻恻地笑道:“哈哈!诸位须知,这种毒性强烈的尸鸠毒,只要有一瓶倒进这湖水之中,洞庭湖沿岸的数万赖以生存的百姓们,不出五日,都将中毒后毙命,就连湖中的鱼虾水族,也都难逃厄运,何况呢,本殿主手里一共有五瓶之多!” 此言一出,六大门派的掌门都大吃一惊,少林掌门觉景方丈脸色铁青,青筋狠狠暴凸,厉声怒啸道:“哼!苏施主,世间生灵皆无辜,与施主究竟有何仇,有何怨?施主竟然想出这种可恶至极的念头?就不怕遭天谴么!” 苏君墨听了,却不以为杵,反而咯咯笑起来:“觉景方丈切莫动怒,诸位只要肯赏脸,饮干杯中所盛美酒,鄙殿自然不会使无辜生灵受害,也不会为难诸位,否则……” 说到这儿,她突然凤目一瞪,以极快的反应转头,对右前方那蠢蠢欲动的陈琨娇叱道:“喂!小子!你最好莫要轻举妄动,纵使你能出其不意,侥幸夺得两三瓶七散尸鸠毒,但只要本殿主一声令下,其余瓶中所剩的毒液,立刻就会同时倾入洞庭湖中,后果可堪设想?盼你多作思量才好!” 原来,陈琨本来打算趁苏君墨忙于说话分神之际,蓄势欲发,想将那五名侍女手中举着的毒液抢夺过来,当场毁灭,却不曾想竟被这火眼金睛的女罗刹喝破,心头不禁一凛! 衡山掌门萧敬钰见状,情知不妙,立刻扭头向陈琨低声叱道:“琨儿,此举非同儿戏,千万不可冲动!” 陈琨听了,脸上涨得通红,只好悻悻作罢,不甘心地散去了掌中凝聚的七成功力,言语激动:“师父,难道,咱们就这样甘为砧板上的鱼肉,听任她摆布吗?!” 苏君墨微眯双眼,嘿嘿冷笑:“愿与不愿,咱们无意勉强,现在就请各位冷静考虑,由鄙殿叶护法连数十下,待届时数到第十个数,诸位若是还不肯赏脸的话,咱们也就顾不得什么湖里生灵了!” 说这话,她以眼色向一旁的叶军鹤示了意,叶军鹤点头唯诺,然后,神情万般凝重地站直身,朗声道:“叶某深知,诸位英雄,素来系以侠义自居,洞庭湖数百万生灵与区区门户偏见,究竟孰轻孰重?不难判辨,老朽现在就开始念数了!” 话声一顿,他那两道神光湛湛的目光,扫了棚中众人一遍,齿音如寒冰,念道:“一!” 他这个字说出口时,宛如半空中打下的旱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六大门派中,每个人心头像是压上了一块重铅,彼此互望几眼,默默无声,也不敢交头接耳讨论。 叶军鹤扬了扬光洁的下巴,又继续数道:“二!” 棚里,众人仍然没有任何举动,只有一片急促而短浊的呼吸声响…… 苏君墨漠无表情,似笑非笑,叶军鹤朗声道:“三!” “四!” “五!” 每一声,都像是一支穿云利箭,将大家的心儿都射得通透! 一直沉默寡言的武当空虚道长终于奋袂而起,厉叱道:“你这洗心殿的妖女,竟用此卑劣无耻的手段臧害百姓,武当门下第一个不服,誓不屈从。” 叶军鹤不为所动,神色依旧不变,继续念道:“六!” 在场数十位武林高手,个个手心都不由得淌出冷汗,汗出如浆,有些人开始提气蓄势,有些已经伸手按着兵器,但谁也不敢贸然发动攻击。 叶军鹤视若无睹,冷笑一声,道:“七!” 少林掌门觉景方丈瞑目合十,朗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舍下老脸,恳求苏施主高抬贵手,还请饶了沿湖百万无辜的生灵,老衲愿以贱命相抵,自毙当场。” 大家听了,无不露出讶色,可这叶军鹤并无反应,理也不理,仍继续念道:“八!” 陈琨气得浑身颤抖,肺都快炸了,别过头去瞧宁无缺,只见他正将桌上的竹筷,根根折断,注视着苏君墨的目光灼灼,似在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叶军鹤张嘴打了打呵欠,提高了嗓音,大声喊道:“九!” 已经数到九了,苏君墨已没有了耐心再等诸位犹豫,春花似的小脸儿顿时被重重杀气笼罩着,纤腕忽然高举,作势欲挥,下一道死命令。 陈琨已咬牙切齿,再忍不下去,厉声叫骂:“哼!你这不要脸的死丫头,有种的,跟你陈大爷痛痛快决斗个三百招,玩这种小人花招,算什么本事!” 纵使陈琨叫得再大声,苏君墨却是充耳不闻,眸子转动,斜视向叶军鹤,叶军鹤对了她的目光,点头,大喝:“十!” “十”字刚脱口,苏君墨的右臂方要沉落,萧敬钰霍然起身,厉叱道:“且慢!” 叶军鹤倏地回过头,懒洋洋道:“萧掌门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只见,萧敬钰把心一横,用他那颤巍巍的手,举起了酒杯,激动不已:“诸位英雄,为了洞庭湖数百万的生灵,萧某……” 他说到这里,正是动情,眼里泪光莹莹,已哽咽不成声,很果断的,他的脖子往后一仰,杯中酒立刻涓滴无存,全喝进肚子里去了。 陈琨见状大惊失色,愕然叫道:“师父,你!你这是……” 此时此刻,萧敬钰就好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也不说话,只挥了挥手,瘫软地坐下! 他身后的十余名衡山派弟子,也都默默地举起了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觉景方丈黯叹一声,摇头直叹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少林弟子焉肯屈居人后……” 说着,和门下十余名少林高僧,一起全部举杯饮干了酒。 其余各派,眼见衡山、少林已带头,忍辱饮尽了杯中酒,无奈,只得纷纷举杯喝了,酒液落肚,大家原先脸上的凝重隐忧之色,竟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个个无精打采地垂首而坐,反显得一片安静,死寂。 武当掌门空虚道长惭愧地对五派掌门人稽首,道:“贫道一念之愚,不想竟牵累各位同道,遭此屈辱,实在罪不可赦,唉……”话未说完,也和门下弟子,一齐喝干了酒。 陈琨握手成拳,攥得“咔咔”作响,突然,他一按桌面,身形“嗖”地腾空飞起,他的人就在空中,摊手入怀,抽出了一只两尺多长,遍体乌黑的铁筒,方才落地,双手捧着那只铁筒,怒气汹汹地指着苏君墨和叶军鹤,喝道:“你们两个畜生!不要以为,你们此番拿洞庭湖数百万生灵的性命,就可以要挟天下英雄就范,我现在命令你立即下令毁去尸鸠毒,否则,大爷先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苏君墨满脸不屑,瞅着他手中那两尺长的铁筒,脸上,神色竟是十分的镇定从容,徐徐笑道:“是吗?那,你的意思,就是说靠手中这件玩意儿来威胁我?” 陈琨怒叱:“你最好不要小觑咱们‘衡山地心火筒’,只要我一触动机括, 筒中烈火喷出,片刻之间,可以把你们这些阴险歹毒的家伙烧成灰烬。” 大家已惊住了,苏君墨却毫不惊慌,淡淡一笑,道:“小子,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口气真大!哼!你纵然杀得了本殿主,也难以挽救洞庭数百万生命。” 陈琨闻言,微微一怔,齿冷道:“陈某自知此举有遭天谴,但留尔等无耻之徒在人世,将来仍然遗祸人间,且等杀了你们,在三天之内,难道还不能抢救湖滨千万条人命么!” 宁无缺看到这里,心中猛地一动,他本要挺身而出,协助陈琨跟洗心殿一拼,但转瞬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紧紧拗着那四截折断的竹筷,伺机而动。 这时,苏君墨脸上笑容忽然凝结,冷冷道:“衡山掌门萧敬钰何在?” 说来奇怪,萧敬钰在武林中,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却在适才听了她一声轻呼,竟然犹如奉了皇帝老儿的圣旨一般,立刻离座而起,抱拳,卑躬屈膝道:“殿主有何吩咐?属下定当遵办” 苏君墨将视线转移到了正一头雾水的陈琨的身上,问道:“这浑小子,可是你的首徒吗?” 萧敬钰拱手,道:“不错,他正是属下的孽徒。” 苏君墨冷眼旁观,道:“你这位徒弟不听本殿主的教诲,左右不肯喝下那杯绝世的美酒,你既然身为他的师父,怎么还不去替他酌上一杯?” 萧敬钰眼神呆滞,低了低头,毕恭毕敬地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形如僵尸,大步流星地走到陈琨的面前,命令道:“好徒弟,来,快喝了它!” 陈琨被这出人意料的情形,惊得张口结舌,好半晌,才喃喃道:“师父,你…你怎么?怎么听这妖女的话……” 萧敬钰不等他说完,倏地将脸色沉下,怫然不悦道:“孽徒,你竟敢不听为师的口谕,该死。” 陈琨愕然,支支吾吾道:“徒儿,徒儿怎敢违背师父命令,但是……” 萧敬钰又不待他讲完,面沉如水,大喝道:“孽徒!不许再哆嗦,这杯美酒可是殿主的恩典,快些喝下去!” 陈琨真的犹如芒刺在背,不知所措,偷偷望了望萧敬钰,见他目无表情,又望了望坐在交椅上的苏君墨! 却见她发出得意的娇笑,歪着头,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好像存心要瞧他是否忤逆师父的令谕? 陈琨的眼中,热泪滚烫,终于一咬牙,将手中的“衡山地心火筒”一把扔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接过那杯酒儿…… “陈兄,小心!”宁无缺再也坐不住,飘逸的身形倏地闪出,兔起鹘落间,已掠至陈琨身前,沉声提醒道:“陈兄,千万莫要饮用杯中的水酒,令师已身中迷药,迷乱本性了!” 陈琨含泪,颓然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但,他……他老人家,总归是衡山派的掌门人。”说到这里,泪如雨下,一仰头,最终还是将酒喝了。 宁无缺只觉脑后嗡的一声响,一股怒火冲冠而起,再也抑制不住,倏地大喝一声,绕身一旋,手中四截竹筷闪电般疾射出。 瞬息间,“咻咻”几声,那五名红衣侍女手中所举的瓷瓶,居然被宁无缺的竹筷一举击中四只,瓶中的“七散尸鸠毒”洒了一地,顿时发出阵阵哔哔啵啵的碧粼粼的火花。 宁无缺已作好豁出去的准备,双掌互相交错,直扑向最后那一名捧着瓷瓶的红衣侍女。 他是存心先毁了罪魁祸首——“七散尸鸠毒”,以免洞庭湖滨边缘的数百万生灵,无端遭受鱼池之殃。 苏君墨和左右护法万万都没料到,半路竟然杀出个程咬金来,看书 .ukanshu 一愣之下,全都惊得不轻,但此时,宁无缺已经快如一溜轻烟般向悬崖边扑去,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了,一时根本就已经拦截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君墨冷静下来,忽然瞥见少林掌门觉景方丈正好坐在那名剩余的红衣侍女近处,便急忙娇声喝令道:“觉景方丈,速护宝瓶,截住这臭小子。”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觉景方丈听了她的命令,顿时便如中了邪一般,虎吼一声,云袖挥动,一道排山倒海般的雄浑掌力,挟着一股劲风,向宁无缺的面门袭去,掌力未至,空中已响起一声震人心魄的破空锐啸。 宁无缺大吃一惊,猛地移形换位,斜跨几步,闪身急避,觉景方丈的武功,果然非同凡俗,这一掌,先声夺人,力道何止万钧,宁无缺固然闪躲得够快,左肩却还是被掌风给扫中,登时,身形连晃数下,脚步往后直退了四五步。 他这回惊魂未定,赶紧抬头望去,却见觉景方丈手里抱着那最后一个瓷瓶,目光呆滞,怔怔地直瞪着他。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忽然在耳畔低吟:“觉景方丈,还不快快解决了他,这混小子,已毁了咱们洗心殿中四瓶至宝!” 觉景方丈闻言,善目圆睁,慈眉高扬,也厉声喝道:“好个不识时务的臭小子,你敢毁咱们洗心殿的宝贝儿,不如再接老衲一招。” 喝声中,瓷瓶已交换到了左手,而他的右手握拳虚空一划,突然欺近三步,扬手向宁无缺的胸前捣去。 一股挟着“轰轰”雷鸣的无形劲气,气势汹汹地逼近宁无缺… 七 渔家女! 宁无缺江湖阅历丰富,当然知道觉景方丈这位老前辈的功力极是深厚,更何况他的神志已受苏君墨控制,宛如傀儡,自个儿绝不是他的对手! 更要命的是,此时此刻,四周环伺的,全是已经喝下酒而因此迷失本性的武林高手,仿佛是固若金汤的铁桶一般,将自己层层围困。 只要这苏君墨一声令下,宁无缺自己立刻便会落个横尸荒山的下场。 然,为了维护武林正义的尊严以及拯救沿湖生境的性命,如今,时间紧迫,已不容宁无缺再作多余的考虑! 唯一的途径,便只有速战速决,避实就虚,设法先毁掉最后那瓶“七散尸鸠毒”,唯有除去这颗毒瘤,武林才有希望振兴! 这念头,在他脑中电一般地飞快地转了,当下,宁无缺赶紧沉腰塌肩,气纳丹田,将“正天罡气”凝聚于前胸、小腹等要害,脚步微错,将门户守得严密,左臂一收一拨,将正面的一部分压力卸掉,右手微扬,一圈之间,双指骈力如戟,“呼”地递出一招画龙点睛,直向觉景方丈怀中的瓷瓶飞速戳去。 然,他还是太低估了少林“大罗汉手”石破天惊的威力。 右手指招才刚攻出,迎面忽觉一阵猛烈拳风,早已罩了过来,压得宁无缺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然后,又很快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宁无缺的指力顿时落了空,身子呢,也被觉景方丈施发出的虎形拳风,给震得连退数十步,内腑气血翻腾,嗓子一甜,“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觉景方丈这回重伤了宁无缺,面容上,却也没有丝毫半分喜怒之情,只是目光失神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尊石像。 宁无缺心头一寒,有如冬日饮冰,赶快深吸气,调匀内息,略提罡气,运行全身血脉,将内腑剧痛暂时压制住,这才缓缓道:“方丈前辈,您……您难道忘了少林寺数百年的侠名了吗?” 觉景方丈两眼无神,茫茫然地说道:“什么少林寺,什么侠名,老衲听不懂。” 宁无缺见了,心知觉景方丈中邪极深,一难过,不禁叹了一口气,又道:“前辈,您可知道,贵寺达摩祖师曾经面壁十年,留下少林寺无穷伟大的基业,前辈,还请您默念三遍金刚经,试试看,能不能助您驱去心魔,重返莲台?” 觉景方丈闻言,浑身似乎因之而微微一震,眼珠子开始缓缓转动,环顾一眼周围情景,脸上,却依然遍布一片迷惘之色。 蓦地,那俏生生的声音,又从苏君墨的嘴里传了出来:“衡山掌门萧敬钰听命,速用衡山火筒烧死这无知小辈,以防后患。觉景方丈,赶快将你手里的瓷瓶,掷入洞庭湖去……快!” 这几句冷酷,而又极为凶狠的话,却是用一种颇为悦耳动听,犹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宁无缺的耳膜,却像是被尖针扎了一样。 曼妙的声音一落,觉景方丈和萧敬钰,果然都同时采取了行动。 只见那萧敬钰虎吼一声,甩步夺出人群,从地上拾起那只被陈琨抛弃的乌黑长筒,而那一边的觉景方丈,却是袍袖一展,整个高瘦的身子,斜飞掠起,向悬崖边缘犹如柳絮随风飘去。 宁无缺见状,心下暗叫“不好”!脚下疾移,双臂翼张,首先扑向了觉景方丈。 然,他的身形才一动,就听到了“咔嚓”一声机簧启动的声响,接着,一团耀眼的红光,冲宁无缺兜头攒射过来。 宁无缺忙中不乱,他早已防备萧敬钰有这么一招,因此,他的前冲之势尚未刹停,左脚脚尖一点地面,双掌奋力拍下,借着那掌上反震之力,冲天而起。 那作作有芒的火焰,堪堪从他的脚下疾射过去,身后,陆续传来了几声要命的惨呼。 原来是几名站得离萧敬钰比较近的衡山弟子,一列数十人都被火筒喷出的熊熊烈焰,烧得满地打滚,鬼哭狼嚎。 另一边,觉景方丈肥大空荡的袍袖,不停摆动,奔驰如风,犹如移形换影,眨眼间,已经掠到悬崖边缘,蓦地,身形一顿,仰天哈哈大笑,举起手中的瓷瓶,毫不犹豫地向万丈绝壁之下掷去。 这时,宁无缺虽被衡山火筒缠住,却仍留了个心眼,密切关注觉景方丈的动向,忽瞥见那盛满了“尸鸠毒”的瓷瓶已经出手,当时便吓得心胆俱裂,然,等他以自身极限速度奔到崖边时候,瓷瓶,早已坠落老远。 宁无缺见了,情知不妙,撕心裂肺,无奈而悲哀地瞥了那迷失心性的觉景方丈一眼,咬了咬牙,再不踟蹰,双脚一顿崖边,紧跟着也飞快跳下了悬崖。 人影,瓶影,宛如两点午夜陨星,划空飞坠,径直向万丈绝壁之下极速落去! 渐渐地,人与瓶,已经变作了两个肉眼依稀犹可见的小白点。 绝崖下,狂风激荡,吹得宁无缺的衣袂猎猎作响,霭霭云雾缭绕着,横亘崖腰。 觉景方丈做完这一切,木然伫立在崖边,探首呆呆地望着崖下,心里更加困惑费解了,暗忖:“哎呀!这小娃子好生奇怪,好端端的,跳崖干啥子嘞? 莫不是轻生,想不开?” 不言而喻的,在觉景方丈还没有真正恢复神智之前,对于这个问题,他永远也想不到确切的答案。 宁无缺坚定地跳下悬崖的那一刹那,心里,不但没有丝毫对于粉身碎骨的恐惧,更没有“帮凶”觉景方丈怀着半分愤恨,有的,只是一个渺茫的希望——那就是,如何才能够成功阻止瓷瓶中的“七散尸鸠毒”撒落湖中。 宁无缺身为武林中人,受了净一大师谆谆教诲,懂得万事侠义为先,决不能让那瓶毒液,毁灭了洞庭湖周围数百万生灵百姓,因而奋不顾身,冲落绝壁,设法在途中抓住那只瓷瓶,将它毁去。 所以,自从跳下悬崖的那一瞬开始,他的两只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小黑点,就好像蚊子盯在了血上。 崖下,肆劲的风,带着种示威的意味呼啸着,刮得宁无缺的肌肤痛彻欲裂,生不如死,然,他犹以无比坚忍的毅力,狠狠咬牙忍受着! 渐渐地,那个小黑点,在他的眼中,逐渐变大,变大,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个大黑点。 终于,他已能清楚地看见了那瓷瓶的整个小巧瓶身! 谢天谢地!瓶口竟然是朝上的,这也就意味着,还有一线生机。 瓷瓶,距离宁无缺只不过三尺来远了,他的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一拧腰间,竟凭空施展出了“千斤坠’的绝妙功夫,下落之势,顿时加快了许多倍。 两个黑影,由远及近,继而,又很快合并为一了。 宁无缺眼疾手快,果断地探出了手臂,一把抓住了那只飞坠的瓷瓶,但身躯因为刚才这么一动,已往一侧略偏,顿时失去了重心,整个身子,在半空中令人心悸地连滚了几滚。 这急骤的变化,使他压抑的内伤又告复发,心中一阵剧痛,在空中“哇”的又狂飙出了一口鲜血。 可是,他始终未曾忘记手中的瓷瓶,任他再怎么大角度的各种翻滚,总保持着瓶口向上,不让“七散尸鸠毒’倾流出来。 粼粼水波,已近在迟尺,宁无缺知道,自己就快要跌入洞庭湖中了,然,自己手中紧握着的那只瓷瓶,他却仍没有思量出良策销毁。 其实,要毁去一只瓶子固然轻而易举,然而,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避免“尸鸠毒”流入湖水中,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宁无缺此时此刻,可谓是心急如焚,耳旁,似乎已清晰地听见汹涌澎湃的湖水,冲击着岸边岩石发出的声响,听在他的耳中,犹如丧乐! 他不禁失望地想着:哎!这下彻底完了,我若抱着瓷瓶一齐跃入湖中,岂不是前功尽弃,我所付出的努力,不就功亏一篑了? 于是,他开始奋力摆臂,扭腰,提气,想用师门所传授的轻身绝技,尽量减缓下坠的速度,使自己有足够时间想出应对措施。 然,这些动作,非但并没有帮助他达到自己的目的,相反的,却因为用力过度,牵扯动内腑皮肉,再度引发了受创极深的内伤,身子,又开始失控地翻滚了起来。 “哎!天要亡我!”宁无缺洒泪,绝望地发出来一声悲愤的长叹,这一刻,他把心一横,暗想道:反正,无论如何,我已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要是能用自己这一条性命,换得数百万生灵的生命,这个牺牲,依旧是值得的! 心念至此,他心湖里泛起的阵阵涟漪,突然平静了许多,父仇、亲情、表妹、师恩、大义,这一切,在刹那间,仿佛已经都变得那么的微不足道了。 于是,他用双手将瓷资瓶高高举起,借那一翻之势,瓶口对准自己的嘴,猛地提起丹田所贮存之气,用力一吸…… 顷刻间,一股无色无味的液体,就像一条蜿蜒游动的小蛇,由瓶口飞快流进了宁无缺的嘴里,一滴不剩。 宁无缺蓦地心头一愕,暗道:怪哉!怎么只有这样不足两杯的尸鸠毒,却偏偏故意用如此大的瓶子来盛呢? 这念头,尚未转完,内腑一阵刺痛感立刻传来,宁无缺忽觉脑中“轰”然雷鸣,心知,自己彻底无救了! 蓦地,在他俊秀而年轻的脸上,却闪过了一道愉快的笑容。 那是人类圣洁、纯真的光辉,他饮尽了瓶中全部“七散尸鸠毒”,结束了自己十七年短暂的生命,然,却因此而拯救了千千万万无辜的生灵,这至高无上的价值,是永远无法衡量的。 “噗通!”水花四溅飞射,宁无缺安宁地松开了双手,释怀地闭上了眼睛,就这样沉入了波涛滚滚的洞庭湖。 夕阳西下,洞庭湖上,映着片片金黄色的万道霞光,这名震寰宇的大湖,只有黄昏时最美,也最是富有诗意! 晚风阵阵,拂面生凉,颇有些寒气袭人。放眼可见,水光潋滟,倒映着蔚蓝天空,片片白云,偶尔,一两只纯白色的海鸥比翼齐飞,安祥而曼妙的飞姿,透出和平幸福的气氛。 一座宽八尺有余的拱桥,横跨在湖面上,可以驶得过双马大车,还可容下八人并行,通体虽是木造,状似轻盈,看来倒也牢固得很! 这时,桥下忽然传来橹声,箭也似的漂过来一艘渔舟。 舟头,u看书ww.kansuc斜卧着一个身着翠色彩裙的少女,嘴唇有节奏地翕动着,正轻轻哼着歌谣,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上,她倚靠着船舱,仰面倒卧,伸出一只雪藕似的手臂,斜挂船外,指尖划过湖面,掀起一道晶莹的水花! 一个十二三岁的健壮少年,在舟尾摇着槽,这少年,一件粗布短装,露出古铜色的两条手臂,每一次推摇橹柄,那梭形的小舟就像箭似的向前冲出一大段,显然这少年的臂力,极是不弱。 男女两个,一般粗衣布裙,却掩不住眉宇间那股俊秀清朗的气质,而且,从他们十分相似的模样看去,使人一望而知,必是姐弟两人! 少年一面摇橹,一面望着西方渐渐低垂的夕阳,满脸焦急地催道:“姐姐啊,你快别偷懒了,帮忙摇摇橹吧,你瞧,天色不早了,回去晚了,爹爹会骂的。” 翠衣少女抿了抿嘴,嘻嘻笑道:“现在知道求人啦?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可要愿赌服输,咱们说好了的,谁钓的鱼大,钓的鱼多,谁就不用摇橹。哟!这水好凉呀,我得荡荡手才行。” 她一面说着,一面索性将两只又白又细的手儿,全垂下船舷,哗啦啦地荡着水玩,嘴边,又继续哼起未完的歌儿来。 那少年紧皱着眉头,鼓起了小嘴,又道:“我的好姐姐,你别净闹着玩了,今天有客人在家呢,回头要是挨了骂,看你还拿什么脸面去见人。” 翠衣少女咯咯娇笑道:“我才不怕哩!爹要问,我就说你只顾钓大鱼,把咱家的船都荡过君山了,所以,天晚了,没有及时赶回家。” 八 神丹! 少年听了翠衣少女的这些话,心里更急了,赌气得将橹摇得“噗噗”响,一面低声咒骂,道:“好,哼!算你狠,将来总有一天,老天爷绝对要给你找个更厉害的婆家,治治你的脾性……” 他的声音虽如蚊鸣般微弱,却显然没有避过那翠衣少女蝙蝠般的耳朵,她听得一清二楚,纤细的眉尖斜斜飞起,霍然一拧纤腰,娇躯便从船头上纵了起来,一边卷起袖子,露出截宛如白玉雕成的手腕,一边叫道:“好你个铁柱,你在说些什么?瞧我不过来撕烂你的嘴……”露出嗔怒的模样,作势要拧少年的嘴,吓得他赶紧往后躲。 谁知,眼尖的翠衣少女刚说到这儿,忽然发觉到一个黑黢黢的物体,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恰巧就落在了小舟的舷边,只听“扑通”的一声,水花四溅,溅了她一身。 那小舟本来就不算大,翠衣少女刚才跳起身来,船身就已稍微有些不稳,再被这黑黝黝的东西飞坠下来,激起的浪头猛地一打,一掀,彻底失了平衡,船底已朝天,一沉,姐弟两个,便全都感到莫名其妙地跌落了湖中。 好在他们自幼在湖边讨生活,水性极好,两人瞬即浮出了水面,赶紧将舟身扳正,身手敏捷地爬了上去,那舱里,好不容易捕获的鱼物,早已趁机溜得一干二净,就一两只死虾犹在吐着白沫。 唤作“铁柱”的少年,气得直跺脚,埋怨道:“都怪你,好端端的非要跳起来,这下可好啦,白忙活了大半天,连个屁也没有了。” 翠衣少女也是浑身湿淋淋的,内衣紧贴胴体,更夸张了曲线魅力,只见她听了少年的话,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道:“铁柱!你可别乱怪人,分明是刚才有个不明物体从天上掉下来,把小船给掀翻了,关我什么事?你倒怪上我啦!” 铁柱听了,大惊道:“天上掉东西下来了?那是什么东西啊?” 翠衣少女别过脸,嘟哝道:“我哪里晓得那是什么东西?反正乌漆麻黑的,不是僵尸,就是水鬼!” 铁柱听了,浑身一颤,冒了层鸡皮疙瘩,哆嗦道:“姐姐啊,你可别吓唬我,天都黑了,人家不害怕么?” 话音刚落,小舟不远处的湖面上,突然,有个黑影在水面扑腾了一下。 翠衣少女很快就瞥见了,指着那黑影,惊呼道:“铁柱,快瞧,那是啥玩意儿?!” 铁柱闻言,扭头一看,头皮顿时发麻,一句话也不再多说,赶紧抬起船橹,拼命地往前摇去。 翠衣少女娇呼道:“铁柱,你快掉头摇过去看看,刚才就是这东西作怪呢!” 铁柱哪里有心思听,只顾着赶紧摇船逃离这是非之地,道:“姐姐啊,你别管它是什么,天越来越暗了,咱们回家去才是正经事儿。” 翠衣少女胆量大,站起身子,凝神远眺,定睛一瞧,大惊失色道:“咦?这东西,看起来倒很像是个人哩!” 铁柱只觉背脊一凉,更加心惊,紧紧闭着眼睛,没命地摇橹,喃喃自语:“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非但鱼都跑了,而且还撞见个寻短见的死人,真晦气!” 翠衣少女见他没有掉头的意思,心里一急,赶紧一把抢过橹炳,道:“铁柱,别慌!爹平时是怎么告诫咱们的,见死不救,岂是咱们侠义武道的行径?好铁柱,咱们赶紧去救他起来。” 铁柱哭丧着脸,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刚吞了三斤发了霉的黄莲,讷讷道:“从君山那么高的悬崖跌下来,魂儿早丢到阎王殿那儿报到去了,还救个屁啊。” 翠衣少女哼了一声,道:“是死是活,且先将他救起来再说。” 她一面说着,一面摇橹,折回,片刻间,船,靠着那具黑黢黢的尸体停了下来。 翠衣少女搁下橹,伸出右手,一把拎着那尸体湿哒哒的衣领,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提到了小船上。 她低下头,细细打量,只见这人是个十七八岁的俊逸少年,脸庞赤红如火,仿佛被滚烫烙铁烙过,星眸更是紧闭成一条细缝,鼻孔间,有一丝游息尚未断绝,不禁讶然失色,道:“哎呀!铁柱,快看啊,这人不是无缘无故坠崖,他是中了剧毒呢!” 铁柱听了,皱着眉峰,摇头道:“既然是中了毒,八成是救不活了,咱们,还是莫要多管闲事,赶紧回家去吧!” 翠衣少女沉吟片刻,毅然决然道:“不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尚有生机,咱们就要尽力一试,铁柱,快把你那粒“九转还魂丹”给我。” 铁柱跳脚大叫,很是肉疼道:“什么?‘九转还魂丹’?!这宝贝,可是爹爹耗尽数十年心血制成的,总共也就仅有十粒,只给了咱们姐弟一人一粒,现在,你竟要拿来救他?!岂不浪费神丹,暴殄了天物?!” 翠衣少女坚定地点了点头,正色道:“所谓的灵丹妙药,无非就是为了济世救生,铁柱,你快别多说了,快拿来! 铁柱捂紧了口袋,忿忿不平道:“你自个儿不是也有一颗吗?干嘛不舍得用自己的“九转还魂丹”?专捡人家的便宜……” 翠衣少女脸色一沉,道:“我那一粒,一时遗留在家里,忘了带在身上,现在姑且先借你的用用,回去,立马就还你一粒罢了,谁像你这样小气嘞!” 铁柱小脸一红,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长颈小瓶,依依不舍地送了过去。 只见这药瓶,仅有鼻烟壶大小,外边包了几层绸布。 翠衣少女接在手中,赶紧将瓶塞拔开,里面竟只有一粒龙眼般大的米白色药丸。 她轻舒左臂,熟练地撬开韦松牙关,右手轻轻掐碎药丸的外衣,手一施巧力,往他嘴里一送,然后使他的身子平放在艇舱中央。 做完这些,翠衣少女又开始殷勤摇起橹来,转向铁柱,吩咐道:“快,咱们赶紧带他回去,请爹爹瞧瞧他中的毒如何治法。” 铁柱听说可以回家了,眼前一亮,精神一振,连忙操起另一柄短桨,姐弟二人,默契联手摇船,那小舟便快如流矢,划过湖面,向西北方飞驰。 不消顿饭工夫,小舟已迫近湖岸,正前方,只见丛生一片芦苇,藏着许多曲曲折折的狭窄水道,浮礁处处,湖水越来越浅,然,那翠衣少女两姐弟仍十分熟练地驾舟随波逐流,左转右折,不过半柱香时辰,已抵达了一处颇为静憩的沙滩。 翠衣少女赶紧卖力,多摇两橹,蛮腰款摆,小巧的娇躯,凌空拔起三丈多高,然后轻飘飘落在沙滩上,反过手臂挽住了船头,和铁柱协力一左一右的,将小舟轻松拖上了沙滩。 翠衣少女很满意地拍了拍手,笑道:“铁柱,赶紧背着他去找爹爹。” 铁柱蔫着一张脸,叫屈道:“好姐姐啊,你晓得我的胆子本来就小,何苦一定要作弄我,叫我背个死人进去呢?” 翠衣少女低啐道:“胡说,人还没有死呢,你背一背,又有什么要紧的。” 铁柱道:“好,姐姐,既然你觉得不要紧,你自己干嘛不肯背他呢?” 翠衣少女闻言,娇靥爬上一抹红晕,不依道:“嘿!他可是个男的,男女授受不亲,叫我怎么可以背着他?好铁柱,你今天实在不乖,一点儿也不听话,回头见了爹爹,我在他面前说尽你的坏话,看你到时候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铁柱听了,瞪大了眼儿,急忙改口道:“好!我背,我背就是了!姐姐啊,只求你别在爹面前添油加醋,说我的不是,莫叫我挨顿臭骂就行了,我已经不小了,老害人家挨骂,你心里也应该过意不去吧?” 翠衣少女“噗嗤’一笑,紧绷着的脸也因此松弛了三分,“哈哈!你要是怕挨骂,就乖乖把人家背起来,时间不早了,救人的大事,非同儿戏,可不能怠慢。” 那铁柱一副好不情愿的样子,愁眉苦脸地将宁无缺背了起来,而,那翠衣少女则在前头领路,穿过紫竹林,越过莲花塘,不多时,便来到了一排竹篱围成的茅屋外。 翠衣少女举手示意,道:“好铁柱,你且在屋外等我一等,让我先去看看,家里的那个和尚伯伯走了没有?” 铁柱恍然大悟,道:“哦!对了,今天有客人在家,咱们要是弄个死人回去,只怕讨人嫌!” 翠衣少女低声细语道:“其实呢,和尚伯伯是爹爹的好朋友,他也算不得什么正经客人……” 不料,她的语声还没结束,茅屋里,忽然扬起一阵响彻云霄的大笑,一个粗浑的嗓音,揶揄道:“好呀,你个阿珂丫头,你在背地里,又在偷偷说伯伯什么坏活呀?伯伯不算正经客人,还有谁能够算是正经客人?” 紧跟着,另一个苍劲的嗓音也笑道:“珂儿,有什么话,尽管进屋里来讲,伯伯不是外人,不必避讳。” “嗳!”翠衣少女爽朗地应了一声,向着背人的铁柱吐了吐舌头,扮个滑稽的鬼脸,然后窈窕的身形一闪,一阵风也似的奔进了茅屋。 厅上,正中的一张方桌边,一僧一俗两个老人,相对而坐,那俗装的一个,双鬓已斑,穿一袭粗布对襟短祆,足登多耳芒鞋,一派普通渔民的朴素打扮。 坐在他对面的僧人,却是个散发披肩的头陀,矮胖的圆润身材,百衲僧袍,笑呵呵的,直如一尊弥勒佛。 这两人,正在悠哉悠哉地对弈,桌上摆放着棋盘,零零乱乱散布一些棋子,棋局斗得正酣,那头陀面前,另有一大瓶陈年美酒“花雕”。 翠衣少女俏生生地进了茅屋,桌上的两位老人,却连头也没抬,自顾思忖着棋势以及下一步的落子战术,那头陀面满面春风,不时地抓起酒瓶,瓶口对着嘴,咕噜噜的大口喝着酒,兴致盎然。 渔夫模样的老人,“啪”地落下颗黑子,目光仍聚焦在棋盘上,口里却不紧不慢地问道:“珂儿,你这回游湖,钓到了几尾鱼?你弟弟呢?” 翠衣少女琼鼻一皱,道:“鱼虽然钓了不少,可是,途中船翻了,全给跑掉啦。” 头陀蒲扇般的手掌一伸,‘’啪”地也打出一颗白子,扬眉道:“啊?伯伯还在苦等你们的鱼下酒呢,这下不就告吹了吗?可惜……” 翠衣少女笑道:“鱼虽没钓到,可,咱们却救回来一个人呢。” 那渔夫老人霍然扭过头来,微讶道:“什么?!一个人?什么样的人?” “是个中毒的少年,铁柱正背着他在屋外等呢!”翠衣少女道。 渔夫老人闻言,庞眉一皱,推棋而起,道:“还不快叫他送来给我瞧瞧。” 门外,铁柱应声进了屋,那渔夫老人定睛一见这宁无缺,uu看书 ww.ukanshucm 面如赤火,气若游丝,脸色陡地一变,赶紧顺手取了一张躺椅,将奄奄一息的宁无缺平放在椅上,看了看舌苔,搭了搭脉,霜眉皱得更紧,一直在摇头。 头陀仰面又喝了一大口酒,笑问:“怎么样?这小子,是死的?还是活的?” 渔夫老人脸色凝重,摇头直叹:“这孩子身中奇毒,本来已该断气了,但却余脉犹存,尚未毕命,这真是一桩怪事。” 翠衣少女赶紧接着道:“爹,咱们划船经过君山之时,忽然见他从君山绝顶上坠湖,捞起来的时候,毒性正好即将发作,所以……所以……就…” 渔夫老人惊问道:“所以怎样?” 翠衣少女腼腆地一笑,垂首道:“是我喂他吃了一粒‘九转还魂丹’。” 渔夫老人豁然开朗,道:“原来如此,难怪!然,他体内之毒,乃是“七散尸鸠毒”,你虽糟蹋了爹爹一粒‘九转还魂丹’,也,难挽回他一条性命。” 那头陀忽然发声笑道:“是么?我就不信,凭你‘洞庭渔隐’诸葛瑾,居然还有解不了的毒?” 渔夫老人肃容道:“哎!你哪里知道,若是平常的毒药,我诸葛瑾自信还不至于丢脸,然,假如他吞下的尸鸠毒只是少许,凭我那‘九转还魂丹’,也还有拯救的希望,可惜呀!这孩子所服的尸鸠毒,少说也有两杯之多,别说我诸葛瑾,纵是天庭的大罗神仙,也无法救得他的性命了。” 头陀听了这话,也是一怔,忙道:“这到底是什么毒药,竟有这般厉害!我公孙问还从未见识过!” 九 苏醒! 翠衣少女、铁柱和头陀公孙问三个人听了,登时不禁都哑口失言。 尤其,那翠衣少女,脸上的表情更是显得急躁,就像是条蹲在发烫的白铁皮屋顶上的猫,不时地低头去揉弄着自己的衣角,好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落凤头陀公孙问最是机敏,他眼尾的余光正好瞥见了,微笑着揶揄道:“珂儿丫头,据你这么说的话,这小子,居然能一口气喝下这么多七散尸鸠毒,倒是福缘不浅咯,如此珍贵的琼浆玉液,咱们就算想喝,还愁踏破铁鞋无觅处呢……” 翠衣少女心急,忍不住跺了跺脚下的鹿皮小蛮靴,嘟嘴道:“哼!和尚伯伯真是坏死啦,人家中了剧毒都快要死了,你倒好,还在这儿讲风凉话,你们平日念佛是怎么念的?……” 话未待说完,诸葛瑾背负双手,便沉声训斥道:“珂儿,不许对长辈如此出言不逊,放肆无礼,真是没大没小,都怪我把你惯坏了!” 落凤头陀公孙问听了,非但不以为杵,反倒发出阵爽朗的哈哈大笑,道:“好个珂儿丫头,这张小嘴儿可真伶俐,此话骂得真妙,冲着你这一顿好骂,和尚伯伯就结他这个善缘吧!” 说着,公孙问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怀里掏出了一粒石蜡封口的药丸。 诸葛瑾乍一瞧那药丸的外形特征,老眼霎时瞪圆,不由失声惊呼道:“这…这可是柳寒卿的独门极品神丹‘涤垢丸’,柳先生人称‘袖手鬼医’,铁打的公鸡一毛不拔,可从来不肯轻易施舍外人丁点儿药物,和尚,你是如何弄到这一粒圣药的?” 落凤头陀公孙问卖起了关子,笑道:“诸葛兄,你先别问我东西是从哪得来的,你且说说,这玩意儿,能否救得了这孩子的性命?” 诸葛谨微皱眉头,一字一顿道:“凭你这位北天山落凤头陀,歧黄之术,绝不在我区区诸葛瑾之下,能不能救,你岂有不知之理?” 落凤头陀公孙问摇了摇手,咧嘴笑道:“诸葛兄,你可别跟老和尚打哈哈,我这落凤的虚名,乃是江湖人士看得起老和尚,吹捧之词罢了!根本不如你“洞庭医仙”的名声响亮,咱们彼此彼此,你倒是说些正经的,这东西,究竟是管用还是不管用啊?” 诸葛瑾再皱眉,沉吟了好半晌,才保守地说道:“实不相瞒,按理说,“涤垢丸”能解天下百毒,想来正可克制尸鸠毒,应该是能够奏效的才对……然,依我拙见,令人闻风丧胆的七散尸鸠毒,远非寻常所谓的阳亢烈毒可比,你这粒药丸,嘴多能使他暂时清醒过来,少则五日,多则十日,其毒必然会再次发作,届时,依然是无法挽救得了他的性命。” 珂儿闻言一惊,花容霎时失了色,忙不假思索道:“爹爹啊,这人已昏迷了多时,既然可以救醒他,就先救他苏醒吧,十天之内,可以再想医治办法,好伯伯,你就舍了这粒‘涤垢丸’,好么?” 落凤头陀公孙问听珂儿嘴巴甜得这么一说,哈哈笑道:“就看在你这丫头的份上,老和尚就忍痛割爱,舍了这粒丸药也罢,救得了他命固然极好,若救不了,也算和尚伯伯为你尽了一番心意……” 珂儿的娇靥霎时一阵绯红,红得那么楚楚,那么娇艳…… 她低啐道:“伯伯呀,又不是我要死了,尽个鬼心意!伯伯嘴里净跑火车,净寻珂儿开心,真是坏死了!” 落凤头陀公孙问又发出阵爽朗大笑,手上动作却没因此而分神停歇,只见他迅速捏了碎药丸上的那层蜡皮,顿时,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在整个屋子里,颇是好闻。 诸葛瑾闭目嗅了嗅,庞眉舒展,神情享受,不由得挑起了大拇指,脱口赞道:“柳先生果然不负鬼医之威名,这东西价值连城,如此之珍贵,我真的难以想象你到底是使了什么样的花招,向他讨来的!” 落凤头陀公孙问一边将‘涤垢丸’喂入了宁无缺的嘴里,一边笑道:“这,可是个老和尚的大秘密,所谓是天机不可泄露,我不说,你们一辈子也别想知道,嘿嘿。” 他咽了一口唾沫,故意中途顿上,神秘地不再说下去,想吊大家的胃口。 诸葛珂儿性子最急,见他不爽快道出原委,忙急着发问道:“到底是什么秘密啊?好伯伯,你快告诉咱们呀!” 落凤头陀公孙问摇头,调皮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左右思量,老和尚还是不说的好!” 诸葛珂儿嘟起了小嘴,跺脚道:“不说就算了,谁稀罕听呢!” 诸葛瑾捋了捋长须,摇头苦笑道:“你这和尚也真是不正经,身为长辈,却丝毫不知自重,明知珂儿脾性急,却偏要逗她骂你才觉得痛快。” 落凤头陀公孙问兀自嘻笑了一阵,这才郑重其事道:“众所周知,柳寒卿有个绰号叫作‘袖手鬼医’。然,他的医道虽高,性子却古怪极了,生平偏偏不爱替人治病,你以为他的东西有那么容易得手?这件事儿,掐指算来,差不多也有将近二十年了,记得那次,柳老头儿有天外出上山采药,为了一株“宝玉灵芝”,在祁连山下,跟‘黄埔三霸’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柳老头儿的医术虽精湛高明,武功却蹩脚得很,以一敌三,势单力薄,险幸没有被‘黄埔三霸’抽了筋剥了皮,说巧不巧,我当天正好行经路过,替他收拾并打发了这三个江湖败类,也因此,便与他攀上了还算不错的交情!那老头儿性情虽古怪,倒很是念旧嘞,隔三差五地就邀约我去棠湖山玩玩,我也去过几次,总是大鱼大肉、美酒佳酿的招待,但我胃口跟他谈不拢,后来才渐渐不去棠湖山走动了,柳老头儿临别之际,冥思苦想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才决定送了我一粒‘涤垢丸’,井且答应了一件事儿……” 他才说到这里,说得正起劲呢,那躺在椅子上的宁无缺,忽然轻轻“嗯”了一声,表现出了些许生命迹象。 诸葛瑾连忙回头一看,只见宁无缺的脸上虽仍赤红如故,然,身子却在缓缓地蠕动,显见“涤垢丸”的药力业已充分扩散,在四肢百骸之间均匀行开了,宁无缺是否能够如愿清醒,就在这片刻之间了。 这时,诸葛瑾使了个眼色,示意一旁的珂儿将宁无缺扶了起来,让他好好地端坐在座椅上,他过去略微一把脉息,便一语不发,以左掌搭按在宁无缺的背心“命门穴”上,闭目运功,催气直透他的内腑。 落凤头陀公孙问见状,向珂儿咧嘴一笑,道:“珂儿丫头,这可不能怪伯伯不继续往下说了,谁叫你爹也看中了这个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一等一好女婿,抢着替他治病……” 诸葛珂儿粉脸羞得红彤彤的,黛眉一扬,娇羞、薄嗔、紧张等各种混杂一起的神色,都一齐显现在了她的面颊之上,要不是因为她此时双手紧紧扶住了宁无缺,抽不开身子来,真恨不得过去掴他几个耳刮子才解气…… 落凤头陀公孙问兀自哈哈笑着,自行去桌上抓过了酒瓶,咕噜咕噜,一下喝了两大口,接着抹了抹嘴唇上的酒渍,又道:“珂儿丫头,要是人救不活,一番苦劳,便教付诸东流,唉!叫我老和尚见了,也颇难过,唏嘘不已了……” 这一句玩笑话还没有说完,诸葛珂儿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呼:“呀!谢天谢地,他总算醒过来了!” 宁无缺果然已经悠悠醒转,但那一双神光焕散的眸子,才略微一眨,很快便又闭上了,呼吸,渐渐有了一点声息,显然,那粒‘涤垢丸’,对他已产生了无穷无尽的作用。 诸葛瑾略带倦色地收回了手掌,闭目静静调息着,一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诸葛珂儿却忍不住往宁无缺身前凑上去,轻声慰问:“喂!你……你觉得好些了吗?” 宁无缺听到她甜美知中犹带关怀意味的声音,很快便有了反应,第二次艰难地睁开失神的双眼,努力清了清眼前的视界,缓缓向茅屋中打量一遍,嘴唇微微牵动,用一种低微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这……这是……在哪儿?” 诸葛珂儿见他已能开口说话了,说明恢复得还不错,便不由得欢喜万分,立马答道:“这儿是咱们的家里,我们都是好人,没有恶意,你不用害怕。喂,我问你啊,你好好地为什么会吞下要命的七散尸鸠毒呢?又怎么会从君山顶上跌进了湖里呢……你难道真的不想活了吗?”… 她好像是有满肚子的疑问,恨不得一下子都能问个清楚明白,然,方才说到这里,自己也嫌太过急切,忙又羞臊地一笑,道:“啊!不好意思,我实在问得太多了,假如你感到很累的话,先休息片刻,等一会儿再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咱们吧!” 宁无缺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他心里已渐渐有些明白,必是自己喝下“七散尸鸠毒”,陷入了昏迷之中,跌进湖水中以后,被这户好心肠的渔夫人家给救了起来。 可是,此时,他的胸腹中仍然有股火热的热团,凝而未散,浑身乏力,眼皮更是有如铁皮,重如千斤,于是,他只好又闭上了眼睛,嘴边,犹费力地喘息着迸出一句感谢的话:“多谢……姑娘救命大恩…” 诸葛珂儿开朗地眨了眨眼,羞涩一笑,道:“喂,你别只谢我一个人,虽然是我和我弟弟铁柱把你从湖里打捞起来的,然,若非和尚伯伯和我爹爹有灵丹喂你吃,运功助你游行气息,发散药力,恐怕你还不能……” 落凤头陀公孙问不待她说完,笑着打岔道:“好啦,好啦,人家精力还未彻底恢复,你别净唠唠叨叨,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有什么话,等一等再问还来得及的。” 诸葛珂儿瞪了他一眼,嘟起红菱似的小嘴,娇嗔道:“我自个儿当然晓得,谁要你来多嘴!”但她终于又耐不住,转头向宁无缺问道:“哦!对了,你还没告诉咱们,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呢?又来自哪里?” 宁无缺尝试了好几次,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力气再睁眼,只好就这样闭着眼睛,老老实实答道:“在下姓李,叫宁无缺,是黄山人士。” 诸葛珂儿“哦”了一声,又笑道:“啊!李公子,你为何会想不开,吃下高浓度的七散尸鸠毒呢?” 宁无缺闻言,眼角的睫毛微颤,长叹一声,悲哀道:“唉,此事曲折颇多,实在一言难尽……” 接着,他便把洗心殿主殷无邪遍发请柬,邀请武林七大门派聚会君山,以五瓶“七散尸鸠毒’迫使各派就范,自己抢救不及,吞下毒液的这些经过,大致地说了一遍。 说完这些长话,宁无缺已累得连连喘息不已,呼吸仍有些困难,胸膛已见剧烈起伏。 诸葛珂儿姐弟,落凤头陀公孙问听了,全都大惊失色,互相对视几眼,自忖就在洞庭湖滨,竟未听说武林中何时发生了如此不得了的大事? 此时,诸葛瑾也调息完毕,宁无缺的那些话,他自然也全都听在耳里,不由脱口道:“好孩子,难得你年纪轻轻,有这般肝胆机智,造福湖滨数百万生灵,这桩公德,委实不浅!洞庭湖外通大海,若任那尸鸠毒倾入湖中,受害的决然不止沿湖居民而已……” 诸葛珂儿又问道:“那,李公子,你既然能参与君山之会,想必定是出身于武林名门大派,那,敢问你的师父又是何方神圣呢?” 宁无缺又费劲地睁开眼,幽幽道:“家师,家师倒不是七大门派中人物,他老人家一向不问江湖琐事,常伴青灯古佛,隐居在太行山的独幽寺里。” “什么?!”落凤头陀公孙问听了,呛了口酒,神情竟然一震,赶紧闪身上前,一把握住宁无缺的肩膀和手臂,失声问道:“你…你是太行山净一真人的关门弟子?” 宁无缺被他这歇斯底里的动作给惊得张口结舌,u看书 .uuanhu.co 一时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诸葛珂儿却轻颦秀眉,道:“伯伯,你怎么啦?人家才刚刚苏醒过来,精力还未复全,你怎么可以这样咋咋呼呼地问人家的话?” 落凤头陀公孙问愕然,半晌才松开手,笑道:“对!对!是我不好,我与那净一真人已有三年未见,老和尚心里怪想念,如今见了他的徒弟,就忍耐不住了。” 宁无缺惊魂甫定,闻言大惊,恭敬道:“老前辈认识家师?不知您尊讳如何称呼?恕晚辈未识金面……” 落凤头陀公孙问哈哈笑道:“年轻人,你别跟老和尚来这一套文绉绉的玩意儿,咱们跟你那吃素念斋的师父相识数十年,并称南北双神,论武功本领,老和尚都不惧地,唯独这文绉绉的玩意,老和尚自认不如,无论什么,你都好好跟你的师父学,唯有这一套玩意儿,可千万学不得,学不得啊!” 宁无缺心里知了七八,忙问道:“这么说来,老前辈敢情就是北天山的落凤大师了?” 落凤头陀公孙问笑道:“什么大师小师,你索性也随珂儿丫头一样,叫我和尚伯伯就是吧!” 宁无缺见结果果真如自己所猜的那样,心头狂喜,便想赶紧起身拜见,却被公孙问一把按住肩头,转过头去对诸葛瑾笑道:“诸葛兄,这孩子既是净一真人的徒儿,我老和尚便救定他这一条命了,要些什么样的药物方能奏效?你且快说吧!纵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老和尚使尽浑身解数,也定一样不缺地给你取来!” 一十 袖手鬼医! 诸葛瑾听了,愁眉不展,嘴角两端下垂,露出了忧愁神色,缓缓摇头,叹道:“公孙兄,我劝你千万莫要冲动行事,这孩子身上所中的剧毒,整个天下已可以说是无药可解。” 落凤头陀公孙问闻言,浑身一个颤栗,半信半疑,道:“真是笑话,天下哪有什么无药可解的毒物,你别拿这话来唬我老和尚,老和尚的胆,可没那么小。” 诸葛瑾端正了脸色,道:“此事并非等闲,我岂能信口胡诌?你要知道,七散尸鸠毒只要一滴,就足可使上千万的人毙命,何况,这孩子一口气喝下了两杯之多!” 落凤头陀公孙问听了,这才有些相信,惊诧道:“这……那,难道,洗心殿也没有解药吗?” 诸葛瑾再叹口气,摇头道:“据我猜测,他们虽晓得下毒的方法,却未必能解得了七散尸鸠毒。” 落凤头陀公孙问沉吟片刻,突然拍掌,兴奋道:“有了!老和尚现在立刻带他上棠湖山,寻柳老头儿对症下药……” 诸葛瑾忍不住插口道:“柳寒卿柳先生虽是医术高强,也难说一定便能治得好这种奇毒,再说,他此时纵使仗着“涤垢丸”护住了内腑,看起来暂时清醒了,然,不出四天,毒性必将深层次地复发,届时,只怕愈发痛苦。” 落凤头陀公孙问一摔破袖,毅然决然道:“哼!管不得那么多了,凭俺老和尚的脚程,昼夜不息地赶路,四天,已经足够赶到棠湖山了。” 诸葛瑾为之动容,又道:“但,就算你能在四天内赶到,然,那柳先生素称袖手鬼医,见死不救,你有把握让他听你的?他会愿意替你效劳,乖乖治病吗?” 落凤头陀公孙问笑道:“这个,你倒不必担心,当年,柳老头儿和我分手的时候,曾经答允我一件事,今生今世,无论在何时何地,愿意破例为我治一次大病,我老和尚千里迢迢赶去求他,由不得他不愿意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抓起了酒瓶,仰头,喝干了瓶中剩余的酒,顺手抹了抹嘴唇上的酒渍,果断道:“老和尚我今日说走就走,和尚现在就告辞,诸葛兄,你们家可有什么绳儿带儿的,借一条给俺用用,俺将这孩子绑在身上,背了好方便赶路。” 诸葛瑾仰天,长叹一声,道:“公孙兄果然重情重义,这孩子也是坦坦一片义心,说实话,我诸葛瑾也实在不忍见他毒发惨死……珂儿,你快些将家里那副革囊拿出来。” 诸葛珂儿赶忙应了,小跑入房,很快就取来了一副特制的革囊,那革囊形如“背兜”,附有黑鲨鱼皮带,本是外地商贩外出背货时常用到的工具,此际用来背负病人,倒也十分方便。 落凤头陀公孙问接过,赶紧扎牢妥当,右臂一圈,将虚弱至极的宁无缺抱进了革囊里,让他躺好,接着,又牢牢用皮带捆在了自己的腰背上,灰袖一挥,转身便要离去。 此时此刻,铁柱、诸葛瑾与诸葛珂儿父女等三人,亲自陪行,将头陀送到茅屋门前,诸葛珂儿更是低声嘱道:“伯伯,路上可别赶得太急,他重伤未愈,受不得太多颠簸……” 落凤头陀公孙问咧嘴笑道:“哈哈,珂儿丫头,你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老和尚包准苦不了他就是。” 诸葛瑾尽目力之所及,遥遥探头一望,见宁无缺已在革囊中沉沉睡去,不禁长叹一声,神情凝重地道:“公孙兄,兄弟不愿搅破你一片热心,然,这孩子的生命只在顷刻之间,死马且先当作活马医,能治好固然可喜,万一不能,哎……” 落凤头陀公孙问“嘿”了一声,敞声笑道:“诸葛兄,你别净说些丧气的话,我老和尚行事,数十年来,还不知“不能”两个字是如何写法呢。” 诸葛瑾颔首,疑惑道:“但愿如此就好了,可是,有一件事,兄弟却有些不解。” 落凤头陀公孙问微“噫”一声,笑问道:“天下还有什么事能难住诸葛兄?诸葛兄,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尽管道来便是。” 诸葛瑾点了点头,正色道:“我一直很想知道,当初,珂儿将这孩子救回茅屋的时候,你并没有表现出十分关切的样子,为什么你一听他是太行山净一真人的爱徒,你便一力承担救援的重责?难道说,你心里又记起了二十年前那桩恨事了么?” 落凤头陀公孙问一听到这些带刺的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结了,嘻笑之态,刹时消失得干干净净,胖胖的圆脸上,忽然布满了深沉如海的神情,就像谜,令人永远也猜不透。 好半晌,落凤头陀公孙问才苦笑一声,道:“那孽障早已被我逐出师门,人人得而诛之,净一老和尚已算得手下留情,你以为我还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诸葛瑾松了口气,这才赶紧拱手,道:“公孙兄的为人素来宽宏大量,兄弟岂敢作如此设想。” 落凤头陀公孙问哂笑道:“那就好了,现在救人与以前罚人,这两件事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关,你可别想得太多了。”说着,他便迈开了流星大步,好似乘风而去。 诸葛珂儿见他去势如电,眨眼已到十丈以外,急着大声叫道:“和尚伯伯……你,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落凤头陀公孙问闻言,语音略顿,脚下不停,朝后扬手道:“此去若是治不好这小子的重伤,老和尚只怕一辈子也就不回来了。” 诸葛瑾父女,听他竟说出这种不吉之言,不期然都是一怔,再想开口,然,落凤头陀公孙问已飞奔远去,只剩了一点灰色暗影。 暮色四合,洞庭湖上,冉冉泛起一层浓雾,落凤头陀公孙问疾如星丸,在浓浓弥漫的迷蒙中,渐行渐远。 诸葛瑾落寞地叹了一口气,扶着珂儿的肩头,喃喃道:“你和尚伯伯好强一生,这一次,只怕真的碰上一件棘手的事了!” 诸葛珂儿闻言,赶紧仰起粉脸,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呢?爹爹!” 诸葛瑾感叹道:“那孩子一线生机,何等渺茫,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但愿上天会保佑他……” 隆冬的脚步,虽然已经缓缓离开了大地,棠湖山上,却仍旧积着厚厚一层雪,空荡荡的山,冷清清的树,除了一片白银妆琢,虫兽尚蛰伏未苏。 落凤头陀公孙问这一路上,马力全开,施展“神行缩地”的绝世身法,披霜带露,第四天一大早,就如期赶到棠湖山麓。 公孙问仰望着那连绵百里,此起彼落的挺拔山峰,尽在浓云覆盖之下,显得十分恬静。 他长长嘘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活该这小子命不该绝,柳老头儿平时最喜采药吟松,满山到处乱跑,并不常在家中,如今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路都已封得严实了,谅他必耐不住寒意,窝在被子里酣睡,不会再随便出去了,只是,这老家伙古怪难缠,势必非要提前想个妙策,别让地推诿才好。” 忽然,他又暗忖道:“这两日只顾着赶路,背上革囊中声息全无,不晓得这小子的伤势究竟怎么样了?”说着,他便弯腰躬身,匆匆将背上革囊解下来,掀开皮盖,探头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宁无缺蜷卧在囊里,此时,他的脑袋,脸和四肢,已呈现出一片浮肿,浑身灼红如火,连鼻眼五官,已经难以分辨,乍见之下,直如一个烧得通红的铁丸。 落凤头陀公孙问心里大由一震,伸手探探他的鼻息,竟微弱得宛若游丝。 宁无缺的那副痛苦模样,可谓与死人无异,所幸的是,他尚有最后一口气未断,但生命的火焰,业已黯淡得像一盏油尽的灯,随时随地,都有熄灭可能。 落凤头陀公孙问肥胖的圆脸上,汗珠隐隐,一翻腕,掩上皮革囊,重新背负起来,毫不迟疑,飞步登山。 他还是十余年前来过,又值此大雪弥盖之下,路径方向,几乎全不是当年模样,几经细辨,翻越了数座山头,才算找到‘袖手鬼医”柳寒卿那间隐蔽极深的草屋。 落凤头陀公孙问提气,腾身,一连十余个起落,奔到屋前,朗声大叫道:“柳老头儿,你可在家吗?” 这样大喊大叫了好几声,草屋中仍旧没有人回应他,落凤头陀公孙问心中暗急,赶紧双掌一错,身形正要抢进屋去。 草屋的木门突然“吱呀”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颗白发苍苍的老妪脑袋来,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干嘛大呼小叫的,真没礼貌。” 落凤头陀公孙问瞧清了老妪的模样,欣然大喜,叫道:“老嫂子,是我,我是公孙问,你不记得了?俺酒肉和尚这回又来啦!” 那老妪眯着一双昏花眼,细细打量了他半晌,才冷冷道:“我家老头子不在家,你改天再来吧!”话声甫落,退后一步,便要关门。 落凤头陀公孙问见状,赶紧微一幌身,疾闪而上,左脚急伸,脚尖立马顶住了门框,笑道:“老嫂子,十几年不见,你怎的连我老和尚也不认识了?” 老妪鼻孔里冷哼一声,腼腆地让开身子,道:“认虽认识,但寒卿又不在家,你来干什么?” 落凤头陀公孙问也不理她,径自进了草屋,将背上革囊轻轻卸下来放在椅子上,然后才含笑,恭正见礼,道:“老嫂子,十几年不见,嫂子越来越见年轻啦!快把寒卿给叫出来,咱们今天得一醉方休,好好叙一叙旧。” 那老妇仍然神情一片冷漠,道:“和尚,我早就对你说过了,你来的真不是时候,不巧,他今天,根本就不在家。” 落凤头陀公孙问笑道:“老嫂子可别说笑话,他怎会不在家呢?” 老妇立刻把脸一沉,薄嗔道:“不在就不在,谁有心思跟你乱开玩笑?” 落凤头陀公孙问深知这鬼医两夫妇,全是出了名的冷面孔,臭脾气,倒也并不介意,反而哈哈大笑道:“我老和尚偏偏就不信,他要是果真不在,让我搜一搜又有何妨?” 老妇见他作势要闯入里屋,赶紧闪了过去,拦住房门通道,怒视道:“你好端端的一个出家人,怎说出这种话来?” 落凤头陀公孙问道:“那么你干脆叫他出来吧,大雪天的,他不在家,会到哪里去?难不成挖了个地洞藏起来冬眠了?” 老妇冷笑道:“寒卿早些日子下山采药,已经三天没有回来,哼!信不信由你。” 落凤头陀公孙问眉头微皱,叹了一口气,道:“唉!他要是当真不在,真是太不巧了!老和尚这回好容易寻得这件旷世难觅的珍品,uu看书 .ukanshu 看来只好带回去了。”说着,懒洋洋把革囊背起,一边摇着头,一边失望地走出了草屋。 那老妇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背上的革囊,并未出声阻止,落凤头陀公孙问已快步走出了草屋,毫不犹豫,迈步就要下山去,老妇这才突然叫道:“且慢,你背上背的什么东西?可以对老身说说吗?” 落凤头陀公孙问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摇摇头,道:“这宝贝儿稀世难求,告诉你大嫂也不会懂得的,罢了罢了,这样吧,等柳老头儿回山时,就劳烦大嫂转告他一声,就说我老和尚在北天山的地层之中,无意间,竟然发现一处洞穴,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取得其中一瓶中土稀有的‘七散尸鸠毒’,特意送上棠湖山,偏偏他又不在家!可惜,可惜啊!” 这番话还未说完,蓦地,一条人影从房门内飞窜出来,急切地大声叫道:“恩公,恩公,还请留步,柳老头儿在此。” 落凤头陀公孙问掩嘴窃笑,缓缓回过头来,见门口正站着一个面相清瘦的白发老人,可不正是“袖手鬼医’柳寒卿么? 于是,他收敛住了脸上的笑意,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揶揄道:“咦?柳老兄回来得可真快呀?” 柳寒卿老脸一红,拱手笑道:“恩公莫要取笑老头儿,皆因柳某这几日正专心提炼一种神奇的药丸,曾特意嘱咐老婆子,叫她婉拒来客,拙荆不知恩公与柳某如此感情深厚,此次颇有失礼开罪之处,柳某这厢代为陪罪,还望恩公见谅,见谅。” 一十一 我不救! 落凤头陀公孙问大手一挥,哈哈笑道:“原来如此,赔罪可不敢当,只是老和尚这宝贝得之不易,老和尚知道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绝毒之物,估计着你这做大夫的或许能派得上用场,这才千里迢迢地送了来,要是再徒劳无功地带回去,岂不无趣了?” 柳寒卿连连拱手,殷勤地请他进了屋落坐,老妇很快掀帘而入,手里捧上热气腾腾的香茗,一双老花眼怔怔地望着椅子上的那副革囊发着呆,良久不肯离去。 落凤头陀公孙问见状,心知自己所携带的“宝贝儿”吸引了两人的兴趣,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索性吹嘘道:“柳老头儿,你不知道这宝贝玩意儿有多难弄到手,老和尚一时好奇,险些就要将老命断送在那地穴之中,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堪堪讨到两杯……” 柳寒卿听得心痒痒,赶紧打岔道:“恩公,老朽早就听说七散尸鸠毒,乃南洋蛮夷所盛产,中土尚未有发现的前例,想不到北天山竟然有此等奇物。” 落凤头陀公孙问打了个哈哈,笑道:“要是没有,难道我老和尚还骗你不成,这宝贝常人得到,并无用处,必须要像你这种悬壶济世的绝代名医,才知道用药煨炼,才能令其发生非凡奇效。” 柳寒卿沉吟片刻,才唯唯诺诺道:“不错!恩公所言极是!此物,乃是天下第一奇毒,极是罕见,然,莫怪老朽嘴刁,恩公这回得到它,非但无益,若是一个不好,只怕反受其害啊。” 落凤头陀公孙并没有表现出很是震惊的表情,却是赶紧道:“嗯。所以,老和尚这才老远地送来给你呀!”一面说完话,一面又站起身来,含笑,缓缓解开革囊,掀起了皮盖。 那柳寒卿伸长了脖子,恨不能将眼睛抛过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落凤头陀公孙问三下五除二地褪开了囊套,其中,很快就露出了浑身赤红似火的宁无缺。 柳寒卿见了,犹如当头浇了一瓮凉水,先前的浓烈兴趣顿时云消雾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失望,有种被人捉弄了的感觉。 当时,他便将脸色一沉,怫然不悦道:“恩公!老朽敬重你有恩于我,怎的好多年不见,恩公你竟用这些卑劣的手段,戏耍咱们呢?” 落凤头陀公孙问不明就里,一扬残眉,道:“柳老头儿,此话怎讲?谁说老和尚在戏弄你?” 柳寒卿冷笑,道:“恩公果然本性难移,好善狡辩,敢问恩公,你方才所说的那七散尸鸠毒,究竟在什么地方?” 落凤头陀公孙问呵呵一笑,道:“柳老头儿,你且别忙着责备老和尚,先过来看看这位垂危的人,是被什么毒物所伤到的?” 柳寒卿脸色漠然,冷冷道:“此人唇黑面赤,全身浮肿,眉目不辨,定是被……”说到这里,倏然住了嘴,眼中忽然暴射出两股奇异的目光,谁也说不出那是什么。 落凤头陀公孙问却知道,于是,他便哈哈笑道:“果然不愧为冠绝天下的鬼医,这孩子所中的奇毒,正是毒冠天下的‘七散尸鸠毒’,吞下去的份量,恰好满两杯之多,老和尚若是替他解毒治疗,何难设法从他体内,提炼出那两杯‘七散尸鸠毒’来?我老和尚这回可没有乱打诳语吧?” 柳寒卿气得重重哼了一声,霍然立起身来,道:“恩公的意思,是要老朽替他解毒治病吗?” 落凤头陀公孙问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柳寒卿忽然仰天大笑,道:“七散尸鸠毒,天下已是无药可解,恩公,老朽奉劝你还是早些带他下山,找个偏僻之地,在他命门穴上补他一掌,也好落个痛快,省得他毒性复发之后,内腑遭受毒火熬练,到时须受尽千般苦楚,方得断气。” 落凤头陀公孙问听了,脸上阵青阵白,一颗心就好像拴上了块石头,一直向下沉着,然,他是个出了名的倔脾气,不见棺材不落泪,仍旧不肯死心,朗声叫道:“大凡天下一物必有一克,我就不信这狗屁的‘七散尸鸠毒’,当真无药可解!” 柳寒卿嗤之以鼻,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恩公就请自己想办法,替他解毒吧,老朽真乃爱莫能助!” “柳老头儿,我曾给这孩子吃了一粒‘涤垢丸’,便能使他四日之内,毒性未发,看来并不是无物可治。”落凤头陀公孙问坚持道。 “生生相克,乃自然界唯一之法则,凡,只能使用一次,现在纵有千百颗‘涤垢丸’,也万难克制他体内尸鸠毒了。”柳寒卿继续泼冷水。 “柳老头儿,你人称鬼医,医道通神,总该有个办法,可以救得他呀?”落凤头陀公孙问还是很固执,甚至还拍起了马屁,因为不习惯奉承话,自个儿刚说完,已经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柳寒卿摇头,苦笑道:“老朽的医术还未练到家,实在无计可施,恩公,你死心吧。” 落凤头陀公孙问见他软硬不吃,心里开始发急,思索片刻,赶紧从怀里取出了一面乌木圆牌,’‘啪’地拍在桌上,道:“柳老头儿,你可还认得这东西吗?” 柳寒卿瞥了一眼,神色不变,仍然冷漠着道:“这,正是老朽二十年前赠送给恩公的信牌,焉有不识之理?” 落凤头陀公孙问点头,道:“好!你记得便最好了!当年,你赠牌给老和尚的时候,就曾经答应过我,有生之年,以此牌为凭证,愿为我破例医一次病,这话,难道你就已经忘干净了吗?” 柳寒卿冷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朽虽非君子,却也不是那种失信于人的小人,老朽岂能忘怀?然,眼下这孩子并非恩公,自然又另当别论了。” 落凤头陀公孙问吹鼻子瞪眼,气呼呼地站起身来,正言厉色道:“好个不近人情的柳老头儿,你要知道,这孩子与老和尚另有渊源,假如你能救得他的性命,便是相当于救了老和尚一命,一面信牌,老和尚平生也只求你一次,可好?” 柳寒卿仍不犹豫,断然摇头道:“恩公不必枉费口舌了,万事皆可为君效劳,唯独此事,老朽实在无能为力!” 落凤头陀公孙问面沉如水,脸色苍白得就像远山上的寒霜,道:“姓柳的,你可别忘恩负义,当年若不是我老和尚,你这条老命,早就已丧在了祁连山中,救命之恩,如今只换你医治一个病人,你还不肯答应老和尚么?” 柳寒卿只是摇头,冷笑,见自己说不通,老和尚也听不进,便索性不再回答了。 落凤头陀公孙问两眼一瞪,厉声问道:“柳老头儿,你到底肯不肯医?” 柳寒卿摇摇头,脸上铺满了一片冷漠之色,好似被中秋月光倾洒。 落凤头陀公孙问的脸色,突然又转阴为晴,堆了笑脸,嘻嘻道:“柳老头儿,你还是医了吧!老和尚生平难得开口求人一次,你不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只单单看在咱们相识二十年的情面上,今天老和尚开口求你,难道你真狠心……” 柳寒卿仍是不停摇头,斩钉截铁道:“恩公不必多说,老朽决不会答应的。” 落凤头陀公孙问怒火中烧,闪电般一探手,竟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把扣住了柳寒卿的穴道,沉声叱道:“老头儿!你还医不医?” 柳寒卿泰然自若,毫无惧色,仍旧冷笑道:“恩公,你就算是杀了老朽,也无法救得这孩子一条性命。” 落凤头陀公孙问吼道:“柳老头儿,你当真不医,老和尚怒起来,一把火烧了你这破房子,叫你辛苦一辈子积下来的药粉、药丸、药膏一股脑全烧个干净!” 柳寒卿并不害怕,冷笑道:“若是如此,老朽只有悉听尊便了,老朽人命尚不可惜,岂惜那身外之物?哈哈!” 落凤头陀公孙问手上一紧,加重了几成力度,叱道:“你真的不要命了?” 柳寒卿挺起胸膛,道:“你要杀要剐随便你,老朽若眨了半下眼,无需恩公亲自动手,定自毙当场!恩公又何必大呼小叫的?” 落凤头陀公孙问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无奈地又松了手,苦笑道:“柳老头儿,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你何苦这般固执?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好死不如歹活着,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柳寒卿被他软硬兼施,惹得心烦,情急之下大声道:“恩公!实话对你说吧,七散尸鸠毒并非无药可解,你一定要我医他,眼下只有一法……” 落凤头陀公孙问闻言,转忧为喜,忙道:“是什么办法?你快说出来给老和尚听听!” 柳寒卿冷冷一笑,道:“办法虽有,然,说出来,只怕你未必愿意照办。” 落凤头陀公孙问最听不得人激他,当时就跳了起来,道:“只要有救命的办法,老和尚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柳寒卿目光一闪,缓缓说道:“恩公,不瞒你说,这孩子现在已服过‘涤垢丸’,暂时护住了内腑,你如果一定要强行救他,唯有趁他在尸鸠毒尚还未正式发作之前,以你本身一甲子修为的内象功力,倾力打入他体内,为他施行佛门开顶之法,祛出尸鸠毒,洗髓易筋,脱胎换骨…” 落凤头陀公孙问一听这话,浑身有如触电般一震,脱口惊呼道:“啊!这法子实在太……” 柳寒卿继续说道:“这种以毒攻毒、洗筋伐髓的方法,便是唯一救命的药方,但有两点注意事项,你却要仔细听好……” 他也故作神秘,语声略顿,方才一字一句地道:“第一,你在施展内功通毒,洗筋伐髓的治疗方法以后,全身功力,都将丧失殆尽,从此变成废人,并且,终生不能再练武功。” “啊……”落凤头陀公孙问犹如身受晴天霹雳,浑身又是一个颤栗。 “第二,这方法只有十之八九有效,并非万全妙方,说不定你牺牲了一身功力,依然无法驱尽他体内尸鸠毒,那时候,你们难免一残一废,抱憾终生,这,就是我不能不事先告诉你的两点。” 这一番话,听得落凤头陀公孙问半信半疑,呆若木鸡,许久,许久,他都没有出声,似乎陷入了无限沉思之中。 这一回,却轮到“袖手鬼医’柳寒卿大笑了。 他眯着一双细缝小眼,揶揄着问道:“怎么样?恩公!我就说你未必愿意,果然有些为难了不是?” 落凤头陀公孙问的脸色“哗”地瞬间苍白,垂首黯然不语。 柳寒卿大感畅快,得意地又笑道:“老朽早就说过,世上之人,说大话的很多,真能舍己为人,仗义献身的人却很少,很少,何况是这种不敢保证会成功的大事呢!恩公啊,你说是也不是?” 落凤头陀公孙问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两道异样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椅子上形同火球的宁无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得十分激动。 在他心中,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正彼此猛烈搏击着,难以决断。 椅子上的宁无缺,早已奄奄一息,不成人形,他的性命,最多还有半日! “这可怜而又可佩的孩子,他曾经答应过要救他,可是,难道真的要他…”落凤头陀公孙问暗想道。 柳寒卿忽然笑嘻嘻伸过手来,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恩公,你一身修为,得来不易,要是就此白白浪费了,不但你不愿意,我柳寒卿也不绝不答应,还是尽快忘了它吧!只当没有这回事好了。”说罢,又哈哈大笑不止。 落凤头陀公孙问眼神呆滞,u看书 ww.uuknsu一动也不动,拳头握得更紧,指节也渐渐发白,看不见筋络,十指上的指甲,已深深掐进自己掌肉中,很深很深的印记随之浮现出来…… 柳寒卿又在一旁添油加醋:“这中毒的娃儿是谁?跟你有何渊源?我老朽人一无所知,但我猜,他总不会是你的门人弟子吧?” 落凤头陀公孙问木讷地摇了摇头。 柳寒卿道;“对啊!二十年前,你亲手所传弟子,尚且叛师背祖,不再视你为师,这人既非亲非故,更犯不上你…” 谁知,他这句本说者无意的话尚未说完,落凤头陀公孙问却浑身剧烈地一震,眼中精光激射,一把扣住了他的臂肘,言语激动:“老头儿!告诉我,假如我愿意以我一身内功修为替这孩子驱毒疗伤,一旦成功,我的武功悉数失去,他是否能够承受我全部的武功?” 柳寒卿惊愕万分地望着他,摇头道:“你要知道,那方法并非百分之百有效……” 落凤头陀公孙问吼道:“现在不论成功的机会有多少,我只是问你,我失去的武功,是不是能够尽数转到他的身上?” 柳寒卿吓得一呆,接着重重点了点头,道:“这……理论上来说,当然是如此的……” 落凤头陀公孙问又道:“你可曾用过这种方法替人驱过毒吗?” 柳寒卿一头雾水,茫然道:“没有啊!” ”那么,你怎知道这方法只有十之八九有效,并非万全的妙策呢?”落凤头陀公孙问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因为激动,身子每处关节都在不停地响动! 一十二 大恩人! 柳寒卿闻言,不由得一怔,苦笑道:“恩公,实不相瞒,因为这种方法只是一条可行之途,并没有人真正尝试过,谁也说不准这糙法子是否真的有奇效……” 落凤头陀公孙问听了,见有希望,突然一掌拍在桌上,仰天大笑,道:“天意!真乃天意呀!上天赐给的美意,我等凡人莫可逆违,好孩子,老和尚这就成全了你吧!” 柳寒卿吃惊不轻,低声问道:“恩公的意思,可是说心甘情愿用你那一甲子苦苦修得来的精纯内功,用来施展‘洗筋伐髓’大法,替这孩子驱毒疗伤?” 落凤头陀公孙问拊掌大笑,点头如捣蒜,道:“正是!柳老头儿,你以为如何?” 柳寒卿道:“这……恩公,你真愿意从此让自己变成废人,今生今世,永不再练武功了么?” 落凤头陀公孙问并没有立马作答,而是先伸出了自己右手的中、食二指,沿着桌子的边缘在桌上轻轻的一拧,登时,便如捏起泥块一般,拧下来了三寸多厚的一层桌面,随手一扬,顿时就化作了飞灰,随风而逝,然后低声问:“柳兄,你这桌子是什么材料做的?” 柳寒卿亲眼目睹这神乎其技的场景,惊得面色煞白,讷讷道:“恩公真是神人,我这桌面,乃是由云南最坚硬的青钢石所打造而成……” 落凤头陀公孙问笑道:“捏石如泥,搓之成灰,这种内家功力,应该值得引以为傲了吧?” 柳寒卿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连连点着头,犹如小鸡啄米般。 落凤头陀公孙问显摆了这一番拿手好戏后,却蓦地叹了口气,将笑容一敛,满脸遍布凄惶之色,朗声道:“老和尚我苦修数十年,凭这身修为,除了博得‘落凤头陀公孙问”这七个字以外,在江湖武林中,又可曾作过什么惊天动地,感人泣鬼的事业?终日酗酒浪荡,光阴虚掷,纵有出神入化的武功,跟那凡夫俗子,又有什么差别?…” 柳寒卿赶紧打岔,道:“恩公,但是……” 落凤头陀公孙问摇手道:“不要但是,这孩子侠心义胆,咱们都自愧不如,老和尚这回已经下定了决心,豁出去了,应该如何开始,你就快说吧,老和尚样样照做便是!” 柳寒卿默然良久,喟然长叹一声,道:“老朽向来自称冷面寡情,听恩公这番言语,也不免心湖搅动,激动不已,恩公,你能将他中毒的根本原因,来龙去脉,为老朽一五一十,娓娓道来吗?” 落凤头陀公孙问点了头,于是,他便将宁无缺在君山之上,抢截洗心殿五瓶”七散尸鸠毒”,在千钧一发之际,毁掉了其中四瓶,然,最后一瓶无法拦阻,竟以身殉,在空中硬生生把毒汁喝下肚去——这番经过,如此这般,轻描淡写,简略地向柳老头儿说了一遍。 柳寒卿认真听完,不由动容,沉吟良久,道:“哎!既是如此,老朽也发一次善心,索性成全了这可敬可爱的孩子吧!” 话音刚落,他便赶紧到药室之中,取来一只白玉瓷瓶,用一个木桶,满满打了一桶清水,然后将瓶中的药粉,一股脑地全倾倒进了水里,那水,顿时沸沸腾腾,气泡乱冒,整桶水已经瞬间全变成了乌黑色,一股清香之味,紧接着溢满了整个房间。 落凤头陀公孙问大惊,好奇地问道:“柳老头儿,这究竟是什么药物,颜色虽然甚是难看,然,气味却清香的很?” 袖手鬼医柳寒卿正色道:“恩公,不瞒你说,这,可是老朽十年来遍历名山,采集奇草异花,几千零八十种,配以乌木之精、毒龙之胆、千年鹤顶红,以及蜂针毒液,密炼而成,名叫‘千花散’,除了七散尸鸠毒,这东西可以称得天下至毒的毒物了。” 一面说着,柳寒卿一面殷勤招呼着老妇,两人合力,将木桶搬进了丹室内,然后,又转身,对落凤头陀公孙问道:“恩公,此法艰巨耗时,实非一蹴可成,恩公的修为已逾一甲子,至少需要七日,才能将你体内的全部内力,都一起贯注于这孩子的体内,同时,一面注力行功,一面又要兼顾排毒,以吐纳大法,从顶门‘百汇”穴开始,循督脉经任脉经、冲脉经,而阳跃、阳维、手太阳肺经、阳明大肠经——遍历周身三百七十九穴,每循一次,大约得一天时间,他体内剧毒,也就去了七分之一,必须轮回不绝,七日七夜之中,不能饮食休息,不能中途停顿,不能分神分顾,不能忍力蓄功,七天之后,这桶中乌黑毒液,要全部变成白色,那时,方才算得上是功德圆满了。” 落凤头陀公孙问听了,面色凝重地问道:“柳老头儿,咦?依你这么说,必须要将这孩子浸泡在毒液中整整七天七夜?” 柳寒卿点头,道:“正是!这叫做“以毒攻毒’非但可洗筋代髓,倘使成功,这孩子已成金刚不坏之躯,从今后,可谓是百毒不侵了。” 落凤头陀公孙问的脸上浮现一抹凄楚的苦笑,良久,才道:“好吧!咱们现在就开始,传功期间,还要劳烦柳兄代为护关,以免中途发生差池……” 柳寒卿道:“恩公尽管放心吧,我这棠湖山,不但人迹罕至,甚至连鸟兽虫也都不敢擅闯进来。” 倏地,柳寒卿的庞眉微蹙,面色一正,又道:“不过,恩公,你数十年苦修的功力只可惜……” 落凤头陀公孙问哂笑,道:“柳老头儿,不必替老和尚担心,数十年的光阴虽长,但要培植一朵武林奇葩,老和尚却还嫌它太短了哩。”说着,他已抱起了浑身发烫的宁无缺,昂首挺胸地迈进了丹室的内部。 丹室大门,悠悠闭合,袖手鬼医柳寒卿痴立门外,怅惘良久,才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长叹…… 日出日落,第一天在沉静中缓缓溜过,“袖手鬼医”柳寒卿跌坐在丹室门外,寸步未离,他不时轻轻踱近门口,侧耳倾听室中的动静。 然,每每,丹室中除了公孙问与宁无缺低沉的呼吸,再无其他的任何声息。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室内,传出来的呼吸声,越来越混浊,到了第五天,那声音沉重得犹如牛喘,其中,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声。 柳寒卿背负双手,驼着龟背,在门外焦急地踱来踱去,脸色瞬息万变,一双手更是紧紧地捏搓着,五天来,他片刻未曾稍离,几宿未曾合过眼,睡过好觉,几乎将自己的全部精神都倾注在隔室之中。 这时候,他知道“落凤头陀公孙问”已到了生死一线间的要命关头,一举成功?还是彻底失败?只在这转瞬之间了。 可惜,柳寒卿他自个儿却无法为他伸出援手。 到了第六天傍晚,喘息声突然戛然而止。 柳寒卿的一颗心向下猛沉,暗惊道:“莫非他已经力量不继,无法克臻全功?这念头在他脑海中宛如石火电光一闪,情不由已,翻腕一掌,赶紧推开了房门…… 大门启处,柳寒卿的眼前倏地一亮,只见落凤头陀公孙问神情萎顿万分,斜依在壁角,满头汗渍如蚂蚁在他脸上蜿蜒游行,乱发蓬松,一双眼,已不复有从前湛湛神光,颊肉低陷,更直如枯尸,教小孩见了只怕吓得晚上要做噩梦来。 而,在他身前不远的木桶中,“千花散”毒液,却尽己变成了近乎透明的白色,宁无缺蜷卧在桶里,身上浮肿全消,正沉沉入睡。 落凤头陀公孙问望见柳寒卿焦灼不已地冲进来丹室中,呆滞的目光微微一抬,嘴角一阵牵动,用一种虚弱而低微的声音,断续说道:“柳老头儿…你…你快去瞧……瞧瞧……那孩子的毒…毒可解成了吗?” 柳寒卿赶紧上前,喂了他吃下一粒妃色药丸,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恩公,这可真是奇迹!要知道,你只用了六天的时间,柳已经使他剧毒祛除,而且……” “啊,太好了……”落凤头陀公孙问深感慰藉而满足地阖上了双眼,眼角涌出两颗晶莹的泪水,将之前的汗珠冲落… 公孙问心头一喜,喃喃着叹道:“太好了!真是天意如此!能这样就太好了,我……我还以为前功尽弃了呢!” 他喘息了一阵,方才又道:“我见那桶中毒液,已经转变白色,时间还差一天,而内力却已枯竭,无奈只好拼住最后一口真气,全部贯入他’百汇穴”中……”说完这些话,他早已虚弱无力,艰辛地喘着大气。 柳寒卿眼眶噙满泪花,心疼道:“恩公,你不但治好了他的伤,更从此造就成一朵武林奇葩,好好休息一会吧!他既是个好孩子,你的心血,就一定不会白费的。” 落凤头陀公孙问很欣慰地点点头,闭目默然不语,在他的脸上,只有满足和安慰,竟无丝毫懊悔或遗憾之情。 柳寒卿招呼老妇进来,合力将宁无缺抱出木桶,替他抹干净了身子,穿好衣服,然后把落凤头陀公孙问和宁无缺,各自安置在了一张卧榻上,两老夫妻,又急急去准备丰盛的酒菜。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宁无缺首先醒过来,当他睁开眼,望见这陌生的屋子和陌生的面孔时,还以为自己置身于幽冥殿之中,不禁诧异地问道:“这……这是哪儿?难道是阎罗殿?我…我已经死了?” 柳寒卿抚摸着他凌乱的头发,低声道:“孩子,你不但没有死,更得到旷世难逢奇遇,你的造化,真是不小。” 宁无缺闻言一怔,翻身爬了起来,道:“啊!是你老人家救了我吗?” 柳寒卿赶紧摇摇头,道:“不,老朽何得何能,uu看书 .ukns焉能从绝毒之下,救得你的性命,你且回头去看看,那边榻上安静躺着的,才是你的救命大恩人哩!” 宁无缺仔细看看落凤头陀公孙问的面貌,似觉有些面善,想了好一阵,突然记起来了,大叫道:“这位老前辈是北天山落凤头陀公孙问大师……” “嗯,不错!” 接下来,“袖手鬼医’柳寒卿便趁落凤头陀公孙问未醒之前的这段时间,详详细细的,将落凤头陀公孙问如何牺牲自己的数十年修为,替他祛毒疗伤,洗筋伐髓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宁无缺听完,感极而泣,两行清泪抛下,唏嘘着道:“落凤头陀公孙问老前辈虽与晚辈家师谊属至交,但和晚辈,不过一面之识罢了,竟承蒙他老人家牺牲毕生功力,只为活我一命,大恩大德,晚辈纵然粉身碎骨,一生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 柳寒卿叹了口气,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情中人,既然决心救你,岂图你报偿?但他这一身功力得来非易,如今全部转注给你,你却万万不能辜负他这一番期望。” 宁无缺痛哭道:“晚辈父母双亡,孑然一身,漂泊天涯,君山之下,以为必死,残命皆拜大师所赐,今生今世,他老人家就是晚辈之父……” 谁知,他的话尚未说完,一个声音突然接口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又不是小和尚,咋可以把老和尚认作父亲?” 两个人循声望去,原来竟是落凤头陀公孙问悠悠醒转,经过了一阵憩息,他的眼神虽然仍旧失去了光彩,然,已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嘻笑神色…… 一十三 真假表妹! 宁无缺见了,眼圈泛红,连忙奔到公孙问的榻前,正要跪下叩谢救命大恩,却被落凤头陀公孙问一把拦住他的下拜之势,呵呵笑道:“好孩子,你可别跟老和尚来这一套,老和尚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磕头虫!有话咱们坐着谈,总比跪下来舒服得多。” 宁无缺噙泪道:“公孙大师,你老人家苦修数十年,好不容易才赢得武林“落凤头陀”的盛誉,不曾想竟为了晚辈一条贱命,牺牲了大师终生武功……” 落凤头陀公孙问笑着打断他的话,道:“你看你,又来了!这,有什么大不了呢?老和尚这辈子不练武,下辈子还可以再练,天道轮回,一切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当我这辈子不练武,强练了,老天也不肯容我…” 说到这儿,他忽然脸色一正,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这数十年光阴,也不是白给你的,有桩心事,你得去替我办一办。” 宁无缺听了,慌忙肃容躬身,道:“大师但有差遣,晚辈纵使赴汤蹈火,亦万死不辞。” 落凤头陀公孙问长叹一声,幽幽道:“这件事,我和尚耿耿于怀已经将近二十年了,那时,老衲唯一传人,娃杜名绝,不尊教诲,叛离师门……”说到这里,却忽然住口黯然不语,阖上眼帘,好像沉缅于一片感伤的回忆之中。 宁无缺察言观色,见他眼角隐现泪光,心知这件事情,必然极其重要,不敢插嘴,只默默肃立着,等待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哪知等了许久,落凤头陀公孙问却苦笑一声,道:“还是暂时不由我说出来的好,等你见到你师父净一,他自然会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统统告诉你的。” 宁无缺一怔,微讶道:“家师竟也知道?” “他岂会不知?二十年前,他可是唯一亲眼目睹此事发生之人,唉!可恨当时我竟没有听从他的劝告,如今懊悔万分,却太迟了。” 宁无缺满怀狐疑,却又不敢追问,过了半晌,落凤头陀公孙问语意一转,又道:“你虽得我内力,但我仗以成名的’落凤通神八式’,尚未传你,将来你替我办起事来,也定诸多不便,从明天起,我便每日传你一招,八天以后,你必须离开棠湖山。” 宁无缺脱口道:“那,你老人家呢?” 落凤头陀公孙问笑道:“我怎样?我虽彻底失去武功,却还没有失去和尚的身份,老和尚最擅长混吃四方,总能养活我自己的。” 宁无缺泣不成声,道:“晚辈既得活命,又蒙大师厚赐浑厚内功,恳求你老人家给我一个涌泉报恩的机会。” 落凤头陀公孙问笑道:“难道你想背着我,奉养一辈子?” “晚辈甘愿……”宁无缺哽咽道。 “你愿意,我还嫌麻烦哩!男子汉,别婆婆妈妈了,你能替我办妥那件事,老和尚就已经心满意足,别无他求了…”落凤头陀公孙问仰天长叹。 “那么,晚辈倘若能够不辱大师之命,又到哪里去禀告你老人家呢?” 落凤头陀公孙问沉吟半晌,道:“不是棠湖,便是洞庭,你要寻我,只在这两个地方即可。” “好。晚辈明白了!”宁无缺道。 …… …… 八天以后,宁无缺洒泪告辞,孤身一人离开了棠湖山。 当他回首眺望那覆盖在白云下的层层山峰,不期然,从心底发出了一声感慨的叹息。 回忆起这半个月来的离奇遭遇,宁无缺恍如做了一连串古怪荒诞的梦,如今他身受南北双奇两家绝学,更得到落凤头陀公孙问一甲子以上的无上内力,大难不死,总算因祸得福,然,他的心灵中,却似空空荡荡,犹无所依。 落凤头陀公孙问不但救了他的性命,将毕生修为,转注予他,更在这短短几天之中,将他仗以成名的“御风沉香九式”倾囊相接,但在临别之时,却留给他一个难以解释的谜。 是什么事,使那嬉笑风尘的异人耿耿于怀二十年? 他仿佛记得落凤头陀公孙问在携带他离开洞庭的时候,诸葛瑾曾经提起“二十年前恨事”这句话,难道这事与他的唯一传人杜绝有关?或者师父净一真人和落凤头陀公孙问之间,存在着一桩多年来的芥蒂! 但,宁无缺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假如“南北双奇”隔阂极深,落凤头陀公孙问岂肯为了救治自己,牺牲数十年苦修的武功?可是,他又为什么不肯明朗说出原因,反倒教自己赶回太行山去问师父呢? 这疑团,在他脑海中如层层波浪,翻涌不休,唯一的办法,是尽快赶回黄山。 宁无缺一面思索,一面赶路。 这一日,他途经湖北重镇襄阳附近,默默挑了一家靠近汉水的酒楼,独自饮酒解闷,遥望江中如森桅樯,舟艇如梭,不知不觉,已到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的黄昏。 其实,宁无缺平生很少饮酒,此时,胸中郁闷难解,不免多喝了两盅,酒入愁肠,最易沉醉。 醉眼朦胧中,宁无缺忽见一叶轻舟,顺流而下,转眼间,泊在距离酒楼十余丈外岸边。 然后,从船门搁落的跳板上,忽然出现一个身着紫衣、背插长剑的妙龄少女,莲步姗姗,径直向酒楼行来。 宁无缺此时内功已有一甲子修为,夜中视物,毫发可辨。 所以,现在虽正值黄昏之际,宁无缺凤眼一瞥,乍觉那少女的身材相貌,竟然十分熟悉,一惊之下,他赶紧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却犹如头顶炸了颗响雷,不禁震惊当场…… 原来,那少女竟是心狠毒辣的女魔头——“洗心殿主”苏君墨。 宁无缺被这么一惊,酒意顿消,脑中念头电一般飞转,暗忖道:怪哉!这女魔头,在君山之上,邀聚中原六大门派,一呼百诺,何等威风,怎会独自一人跑到襄阳来了? 这念头尚未转过来,少女已走到了楼下,宁无缺的心怦怦直跳,忽将钢牙一挫,暗想:哼!苏君墨,果是冤家路窄,天下苍生有幸,今日让我碰到了你,正好可为武林同道,除此一害。 想罢,宁无缺赶紧旋身而起,顺手取出一锭银子,抛在桌子上,大步流星地下楼去。 才走到楼梯口,那少女恰好正好拾级登楼,两人就这样打了照面,宁无缺早已提聚真力,方要亮“看家招式”出手制住她,却听那少女杏眼圆睁,发出一声惊呼,叫道:“无缺表哥,真的是你!” 宁无缺一怔,右掌顿在半空,掌势蓄而未发,凝神细看,那少女已像只百灵鸟似的,一面欣喜若狂奔上楼来,一面叫道:“无缺表哥,真是太巧啦,我一眼就认出是你……” 宁无缺突然倒退一步,沉声喝道:“女魔头,你给我站住!你再敢走近一步,别怪我要出手伤你了。” 少女闻言停下脚步,闪着一双扑闪的大眼睛,诧异地问道:“难道,你…你……你不是无缺表哥?” 宁无缺冷笑道:“哼!我正是宁无缺,但是你呢?” 少女笑了,忙道:“无缺表哥,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我就是你的表妹——秦璎珞啊。” 宁无缺哂笑道:“你倒挺会冒人名字,秦璎珞早就死了,你休想骗我。” “什么?”少女听了,娇叱道:“无缺表哥,你凭什么一见面就咒人家死?” 宁无缺道;“此地人多嘴杂,我不想惹出麻烦,你可敢跟我到江边去谈谈吗?” 少女气得脸上通红,跺了跺脚,道:“去就去,谁怕你不成!” 宁无缺也不答话,两人一前一后,沉默不语地离开了酒楼,不片刻,已到了江边。 宁无缺扫了那艘小船一眼,冷冷道:“殿主的护法也来了么?为何不叫他们一齐下船来?” 少女又气又恼,冷笑道:“无缺表哥,你究竟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十年不见,你一定是变得又疯又傻了。” 宁无缺笑道:“呵呵!我既没疯也没傻,也绝不会像你一样,妄想独霸武林,邀约七大门派,聚会君山,却在酒中暗下迷药……事到如今,已由不得你不承认了。” 少女惊道:“无缺表哥,你在胡说些什么啊!谁在君山邀约七大门派?谁又在酒里下了迷药了?” “自然是你殷殿主干的好事。”宁无缺脸色阴沉。 “你胡说,谁是什么殿主!我是你的表妹秦璎珞,难道你真的忘了?”少女急了,脚下一双蛮靴将地顿得“砰砰”欲裂。 “苏君墨,你不用再想假冒我表妹名字,告诉你吧!我表妹早在半月以前,便已被害去世,当时,我亲手埋了她的尸身,然后才赶到君山……” 少女听到一半,脸色大变,又惊道:“无缺表哥,你是怎么啦?自从十年前,你离家去了太行山拜师学艺,我也被摘月峰独臂神尼带往陕南习武,十年来,一直没有离开过摘月峰,没想到,咱们久别重逢,你……怎么尽在说些胡话呢?” 宁无缺听了,心中不觉微动,霎时记起在君山会上,叶军鹤曾说过苏君墨脚上颇有毛病,同时,所有参与聚会的,都亲眼见过她用一条红毡掩盖着双腿,从上山开始,一直没有见她起身行走过,想来定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宁无缺再仔细看看眼前这少女,却见她双脚完好无损,并非像残废那般不便,这么说的话,她真的并不是“洗心殿主”苏君墨吗? 然,她也决不会是自己的表妹秦璎珞! 如果她是璎珞表妹,那么,我埋掉的那个少女又会是谁? 他心念瞬转,uu看书 .ukanshu 登时有了主意,朗声道:“好!既然你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璎珞表妹,那,十年前的往事,你可还记得?” 少女爽朗道:“哼!我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我们两个还小,可是,你去太行山的时候,临别之际,我记得我还专门绣了一只香袋送给你作为念想……” 宁无缺不等她说完,已是浑身一震,暗想道:不错,不错!香袋的事,世上,只有璎珞表妹和我两人知道,眼下,她能娓娓道出,足以可见她所言确实不虚。 然,宁无缺又想道:“不!那时,我正失神落魄地忙于掩埋尸体,要是被人暗中偷偷窥探我将香袋塞在尸体的手中,自然便能联想到这只香袋的来源了。” 他反复把这些疑问想了几遍,终觉难以决断,便道:“我分明记得返家的时候,你已经和我爹娘全家中毒死去,并且是我亲手将你们埋葬入土,你如果真的是璎珞表妹,咱们只要一同回家去,开棺验看,不难分辨真假,你愿意不愿意?” 少女听了一惊,问道:“什么?!你说姨父姨母他们,都在那一天相继去世了?” 宁无缺难过地点了点头,含泪道:“我现在心神已乱,只要你愿意,咱们立刻便动身,这真天下第一奇事!如果你真是璎珞表妹,那坟里埋的,究竟又会是谁呢?” 少女悲伤又无奈,也含着泪点头道:“好吧!无缺表哥!为了释你疑惑,咱们一块儿查验去一下,天下怪事虽多,倒还没听说过有谁冒充人家去死的,我想,你当时一定是看错人了……” 一十四 空坟! 宁无缺垂下眼眸,心里暗想:“但愿是我看错人了,那“洗心殿主”苏君墨已经跟你十分相似了,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三个与你生得一般模样的人不成?” 因为他的心中狐疑未解,所以,这些话,他暂且并没有说出口来。 宁无缺与少女两个人,联袂同行到了江边,登上那少女所乘坐的轻舟,宁无缺留神查看四周情势,船上,果然如少女所言,并没有洗心殿的门下。 于是,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命令船家立即解缆,拔锚,小舟随波逐流,当夜,便火速离开了襄阳…… 伤心故地重临,令人肠断,何况是失群孤雁?更那堪,对几堆新坟,无处话凄凉。 他本来以为只是一连串古怪的梦魇,然,如今再临故乡,景物依旧,坟冢宛然,却物是人非,宁无缺又重新跌入残酷的现实中。 宁无缺呆呆跪在坟前,泪眼模糊,情难自禁,那一列七座新坟,埋葬着他的双亲、叔伯和仆人,这七人,都是他亲手所葬,距离现在也不过才十余天… 可是,这十几天之中,变化却是那么的惊天动地。 他的目光,扫过其中一座坟头,不期然又望了望正低头饮泣的表妹,心里就像倒翻五味瓶似的,一时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啊!坟前站的和坟中埋的,竟是同一个人——他的表妹秦璎珞。 少女恭恭敬敬在“金刀神侯’李甄缘夫妇前拜了三拜,宁无缺默默走进房里,取来一柄铁锹,两个人立在坟前,含泪不语,许久许久,都没有出声。 常言道:入土为安,死者已矣。 然,为了证实这件奇怪而荒谬的事实,他却不得不重新掘开尸棺,查验一下究竟是真是假! 假如,真的能够证实那坟中理的,并非璎珞表妹,宁无缺的心中,负荷倒还不太大,然,要是一旦掘开坟墓,却证明身边站的这一位乃是假冒的,因而,使他自幼青梅竹马的恋人,未寒尸骨暴露,他的内心,如何能够平静? 所以,宁无缺木然地握着铁锹,不禁犹豫起来。 那少女目不转睛注视着坟土,嗫嚅地问道:“鱼儿表哥,你说的长得像我的女子所埋葬的,是这一座坟墓吗?” 宁无缺看了看,点了点头。 少女轻叹一声,又道;“唉!她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假冒我的名字,把性命白白断送在这儿?” 宁无缺没有睬她,而是很快举起了铁锹,一下又一下地,开始缓缓掘着坟土,但掘了三数下,突然丢了铁锹,仰面对着少女说道:“你确定坟中埋的,一定就是另外一个与咱们毫不相干的女孩子?” 少女愕然,道:“当然啊!我是真的?她自然就是假的。” 宁无缺叹道:“你怎能证明你是真的?又怎能证明她是假的?” 少女道:“鱼儿表哥,事到如今,你还不肯相信我!” 宁无缺黯然说道:“并非我不肯相信,我是说,如果你并非璎珞表妹,而是别有图谋,趁现在还没有掘开坟墓,你若肯说实话,我决不为难你,咱们就当没有在襄阳相遇,要是一旦掘开坟墓,使我表妹暴尸露骨,却证明你是假的,那时候,我就不能再原谅你了,你可也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少女愤愤道:“哼!是真是假,一验便知,你竟然这么不相信我。”一面说,一面泪水已簌簌落下。 宁无缺长叹一声,又重新抬起铁锹,继续挖掘坟土,这坟头是他亲手所填,如今又亲手掘开,内心的感受,迥然不同,铁锹插进坟中,就像一柄利刃,插进他的心窝,又疼又麻。 那简陋坟墓,是他在伤神悲恸之际,匆匆之下才马虎掘就,埋得既不太深,又无棺木盛殓,只用一条草席卷着尸体,十几天来,气候虽寒,不知已经腐烂了没有? 他一面感伤,一面掘坟,不多一会,泥土中已露出一角草席。 望着那沾满泥土污渍的草席,宁无缺的鼻头一阵酸动,眸子里,早已经充满朦胧的泪光,草席下,便是他儿时情侣璎珞表妹,他实在没有勇气去掀开它。 他缓缓抬起头来,凝视少女,幽幽道:“我再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最好别让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死后,仍要暴尸荒野。” 那少女怒火直往上冲,不等他说完,突然冷哼一声,闪电一般伸手抓住了草席一角,用力一掀。 这么一掀开之下,少女和宁无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原来那草席之下,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尸体。 这个出人意外的变化,使宁无缺脑中轰鸣,有如中了重击,他揉了一下眼,定神再看,仍然没有尸体,不但没有尸体,甚至就连一片女孩子的衣襟或者裙角也没有出现。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亲手埋的尸体,亲手掩的坟土,怎么会不翼而飞了…? 他扬手抛掉铁锹,双手急抓,把草席从泥土里拖出来,然后失魂落魄地在坟坑中乱翻乱爬,好像那尸体已经化作蚯蚓,从泥土中逃掉了。 少女惊愕地问:“鱼儿表哥,你埋葬的人呢?” 宁无缺霍然抬头,眼中遍布血丝,狠狠瞪视着她,好半晌,才冷冷地道:“好哇!女魔头,真是好毒的计谋,你以为这样一来,我就会相信她还没有死?就会把你当作璎珞表妹,从此堕入你阴险的圈套之中!” 少女被他急怒之状,吓得不知不觉地用手掩住了嘴,往后步步直退,就好像眼前的“鱼儿表哥”已变成了瘟神! 她连连摇着头,哀求道:“不!不!鱼儿表哥,你相信我……” 宁无缺咬牙切齿,步步前进,冷哼着,齿缝间迸出恶狠狠的声音,道:“嘿!相信你?当然相信你,我相信你就是洗心殿那位心狠手辣的苏君墨,更相信就是你下的毒手,害死了我的爹娘、叔叔和璎珞表妹。” “不!你错了……”少女急着拼命解释。 “错了?好!你这聪明的殿主,你自己才打错主意了,你虽然用尽心机,却没有想到,这一来弄巧成拙,你应该想想,尸体无缘无故失踪,我会不追究吗?”宁无缺咄咄逼人,步步逼近。 少女步步后退,声嘶力竭地叫道:“鱼儿表哥,求求你,你听我解释……事情并非如你所想的这般……” 宁无缺怒吼道:“我不要听你的花言巧语,我只相信我的直觉!苏君墨,你的手段也太狠毒了,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要替惨死的父母报仇,替可怜的璎珞表妹报仇,更要替君山之上,被你予宰予割的六大门派报仇!” 那少女只是不停摇头,无法插嘴,蓦地,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已经被一堵硬壁阻住,回头一看,已退到茅屋之前。 她赶紧回顾,霎时间,猛听得宁无缺一声怒吼,顿觉有一股强猛无比的劲力,恍如排山倒海,怒卷而至。 匆忙间,她的莲足一点墙根,身子已弹射而起。 但她应变虽快,宁无缺却比她更快,左掌才出,右掌又至,‘落凤神通八式’第二招‘怒海沉鲸’业已挥洒而出,低喝一声:“受死吧!” 少女身形乍起,直被一股浑厚内力去中左肩,整个身子,仿佛断线风筝,凌空飘起,翻翻滚滚,掉过茅屋,喉间一阵甜,人在空中,便张口“哇”地喷出一大口浓稠的鲜血! 朦胧中,她好像听见宁无缺兀自喃喃咒骂些什么,她想分辨,但还未张口,身子已重重摔落在雪地上,一阵心血翻涌,又吐了一口血,便沉沉昏迷了过去… …… …… 不知道过了许久,当她再睁开眼来,却发觉自己正仰卧在一张锦绣簇新的绣榻上,身上盖着绒被,满目花团锦簇,仿佛置身在是宫里。 她撑起半个身子,想要爬起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身子才动,左肩上顿觉奇痛难忍,不知不觉发出一声痛哼! 随着她的哼声,两名绿衣女郎犹如翩翩蝴蝶般飞了过来,其中一个轻声向外低唤道;“殿主醒过来啦!快去传叶护法!” “殿主?”她心里为之一怔,暗忖道:“这…这是什么地方?她们怎会把我当作什么殿主?岂不又是一桩怪事么?” 那两名绿衣少女,各自含笑向她躬行裣衽行礼,一个上来替她扶起上半身,另一个便塞了一只锦垫在她背后,使她舒舒服服靠在床榻上。 接着,少女轻击玉掌,房门垂帘微荡,又鸦雀无声进来另外两名绿衣少女,捧着两只金边白瓷汤盆。 她被这玄妙的情景,弄得神昏目眩,张惶四顾,只见这房间虽不太大,却布置豪华而雅致,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满室芳香扑鼻,显然是专为女孩子起居而准备的。 两侧的粉壁上,各有三个不太大的窗孔,从开着的窗孔望出去,青天碧蓝如洗,阵阵微风,穿窗而人,带来一阵略呈腥味的气流。u看书 uukanhu 她蓦地心中一动,惊忖道:“呀!这是一条船,她们要把我送到什么地方去?” 思忖间,有个绿衣少女已揭开瓷盆盆盖,竟是一碗小米香粥,一盘精致的点心,四个少女分立左右,用一把银制汤匙,毕恭毕敬地喂给她吃。 她正有些饥饿,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说! 这时候,舱外有人轻咳一声,一个绿衣侍女低声道:“殿主,叶护法来了,可以叫他进来吗?” 她正忙着填饱肚子,头也懒得抬起,只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那少女便扬声道:“殿主准叶护法进舱。” 门帘一掀,一个黑袍白髯的老人,龙骧虎步地走了进来,她听到了动静,这才抬眼一看,见这老人目蕴神光,健步如飞,竟是个身负绝学的武林顶尖高手,登时心里暗惊! 因为心虚,她默默地垂下眼去。 那老人在距离绣榻五尺外停住,躬身拱手道:“属下叶军鹤救驾来迟,致使殿主受此创伤,属下罪孽深重,尚望殿主恕罪。” 秦璎珞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淡淡一笑,装做牵动了伤势,眉头微微蹙起。 叶军鹤脸上顿现戚容,忙道:“殿主不慎被人以重手法震伤内腑,老朽已替殿主服下本殿疗伤圣药‘琼瑶丹’,只消好好将息一些时候,自能痊愈。” 说着,他的语声一顿,又道:“此次殿主只身远离,不知被何人暗算,受此重伤?” 秦璎珞脱口道:“就是那宁无缺表……突觉失言,忙把‘哥’字又咽了回去。 一十五 侍婢雪竹! 叶军鹤听了,似乎为之一惊,道:“殿主所说的,可是那日在君山会上捣乱的宁姓少年吗?” 秦璎珞只得点点头,道:“对…正是他,宁无缺。” 叶军鹤脸上的惊讶表情更盛,沉吟片刻,才道:“敢情果然不出殿主所料,那小辈不但彻底销毁去了本殿的七散尸鸠毒,同时,命大的很,并未淹死湖中!不过,殿主尽请放心,如今中原六大门派均已诚服于本殿膝下,谅他一个无名小辈,迟早难逃咱们的掌握。” 秦璎珞听到这儿,才渐渐有些醒悟,原来,眼前这些家伙,竟都是宁无缺口中所不齿的“洗心殿”门下,然,她却不知自己怎会被他们救上船来?并且阴差阳错地把自己当作了他们的殿主呢? 难道说:那苏君墨,果然跟自己长得一般模样,因此,他们认错了? 这么一想,秦璎珞的胆量顿时壮了许多,心想道:既然如此,我索性将这“洗心殿殿主”冒充到底,我倒要看看你们洗心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她便大声问道:“嗯,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叶军鹤道:“回禀殿主,老朽正率领少林、峨嵋两派掌门人,准备令他们远赴昆仑责问爽约之事,途中闻得殿主呼喝之声,亟待赶去,终还是略迟了一步……” 秦璎珞忙打岔,赶紧问道:“那…那你们看见宁无缺了没有?” 叶军鹤道:“咱们搜寻到茅屋前,那宁无缺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去了,所以,老朽并没有遇见,否则,也不致于让他轻松脱身而去了。” 秦璎珞暗暗松了一口气,本想再问问宁无缺父母惨死的原因及经过,然,转念一想,又怕问得太多,露出了马脚,只得暂时忍耐住,挥了挥手,懒洋洋道:“我倦得很,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静静休息一会儿。” 叶军鹤拱手为礼,退后几步,正要退出去,忽然躬身又问:“殿主左脚的伤处,没有受到损伤吧?” 秦璎珞心里一跳,连忙含糊地应道:“还…还好,没…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了,殿主好好歇息,老朽这就告退。” 叶军鹤招呼四名女侍,躬身退出舱外,秦璎珞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正跌入紊乱的心潮中,忽然听得榻侧有人“噗嗤”地轻声一笑。 她一惊之下,赶紧扭头回顾,却见是个绿衣女侍,竟一直俏生生地站在榻前未曾离去。 只见那少女,大约有十五六岁,眉目极是娟秀,正掩着檀口,发出吃吃的轻笑。 秦璎珞暗叫“好险’,幸亏还没有露出马脚,这少女年纪虽小,呼吸竟达无声无息的境界,武功只怕不弱,要是被她看出破绽来,那就不得了啦! 于是,她将脸色一沉,道:“喂,我不是命令你们退下嘛,你怎么还留在这儿?” 绿衣少女却并不怕,而是继续嘻嘻笑道:“婢子雪竹,是专职侍候殿主起居的,不敢擅离。” 秦璎珞皱眉,道:“那么,你到底在笑什么?” 绿衣少女低声道:“婢子是在笑殿主真能演戏,竟连叶护法这等老狐狸都被瞒过了。” 秦璎珞骇然大惊,顾不得伤势牵动,赶紧从榻上一跃而起,沉声叱道:“你……你胡说什么?” 那绿衣少女笑道:“你别害怕,更别大声叫喊,这件事,只要惊动了第三个人,你纵有通天的本领,也难逃出洗心殿的手掌心。” 她抿嘴一笑,凑过身来,轻声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然,你跟殿主长得相像,胆量又大,应变能力不赖,既沉着又机警,真叫人从心底里佩服你。” 秦璎珞茫然无措,不知她言中何意,讷讷半晌,才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雪竹幽幽一叹,道:“雪竹不过是一个不甘堕落的弱女子罢了!姑娘请放心,我不会把这事告诉任何人的。” 秦璎珞愕然,道:“你…你是怎么认出我不是苏君墨的呢?人家都说她和我长得一个模样?” 雪竹道:“是的,你跟她相貌的确分辨不出,然,洗心殿主一只左脚,齐胫折断,所以安装了义肢代步,而你的左脚,却完好无伤,我在昨天替你换衣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 秦璎珞连忙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好妹妹,你既然看出破绽,刚才怎么不揭穿我?咱们素昧平生,你又是洗心殿的门下。” 雪竹眉头一剔,道:“洗心殿中,也有不甘为恶的善良儿女,他们不是被情势所逼迫,便是身中剧毒,无奈之下,只得誓死终生效忠殿主,不敢生出二念,其实,谁又真心愿意做这种助纣为虐,涂炭苍生的勾当?就拿我来说吧,自从八年前被洗心殿从川中故乡挟持出来,起初侍候老殿主,后来才派来作殿主贴身侍女,这些年来,目睹他们作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心虽不满,可是,却敢怒不敢言,实在不敢吐出半个字的怨言,因为,我们都吃过一种毒丸,必须定时分服解药,否则,毒性一发,便无药可救,命丧当场!” 秦璎珞惊问道:“你说,他们殿中,还有老殿主?” “是的,只不过老殿主半身走火入魔,无法行动,六年前就已经不再过问殿中事务了。” “哦!对了,方才那叶护法又是谁?”秦璎珞追问道。 “他们是孪生兄弟二人,武功极高,具说不在老殿主之下,兄名叶军鹤,弟名叶策雄,这两人如今是殿中灵魂,最要留神防范他们才好。”雪竹好心提醒道。 “好妹妹,你既然也不愿再为虎作伥,趁他们还没发现我是假冒的殿主,咱们设法把解药骗到手,一起逃离魔掌吧!”秦璎珞激动地道。 雪竹忽然跪了下来,道:“姑娘如能为婢子取到解药,何异再生父母,咱们倒不必急于逃走,干脆姑娘就假冒殿主,觅得最佳机会,一举毁了洗心殿,为天下武林,除此一害。” 秦璎珞连忙扶她起来,沉吟道:“这主意虽然很好,然,纸包不住火,万一被他们拆穿,那时可怎么办……” 雪竹道:“姑娘的相貌身材与殿主难分真假,又有婢子掩护,相信绝不会败露的。” 秦璎珞又紧张道:“可…要是真正的殿主苏君墨回来了呢?” 雪竹道:“婢子估量她短时期中,绝对不会回来……” 这句话还没说完,忽觉船身一震,舱面有人扬声高叫道:“殿主近岛……” 秦璎珞有如惊弓之鸟,吃了一惊,道:“不好,她真的已经回来了?” 雪竹苦笑道:“这是殿中弟子,迎接你下船。姑娘,你且快些躺下,装作伤势未愈,千万注意,看我的眼色行事。” 秦璎珞依言,慌忙倒卧榻上,才刚躺下,舱帘掀处,八名绿衣侍女,抬着一乘软轿,鱼贯而入,躬身道:“禀殿主,楼船已抵总坛,请殿主换轿。” 雪竹扶起秦璎珞,轻声吩咐道:“殿主伤势未愈,你们要小心些。” 那八名女侍,小心翼翼扶持着秦璎珞登上了软轿,由四名侍女抬起,另外四名和雪竹分随左右,缓缓行出舱外,雪竹顺手取了一条红毯,替她掩住了双腿。 软轿刚登上舱面,船上,已响起一连串高吭的号角声,秦璎珞偷偷打量,不禁暗暗称奇,敢情这艘楼船,建得极为雄伟,船上雕梁画栋,彩棚朱桅,宛如龙舟,岸边一列停靠着三艘粗巨船,船舷边黑压压一片人群,其中僧、道、俗家俱有,个个肃容躬身,遥遥对着软轿举手为礼。 秦璎珞心惊不已,暗忖道:“洗心殿新近崛起武林,怎么她的门下竟有这么许多徒众,单看这派势,只怕中原七大门派,也还不及。” 她眼角一瞥雪竹,雪竹正对她点点头示意,秦璎珞一横心,索性假闭上眼睛,由那软轿抬着,离船,登岸。 岸上紧跟着响起一片繁弦急管,八音迭奏,雪竹和八名绿衣侍女簇拥着软轿,冉冉而行,左护法叶军鹤亲率六大门派掌门人,随轿步行。 大群人行约顿饭之久,转过两个山坡,迎面是个宽敞的广场。 依着山峦,建有许多石屋,场中黄沙铺地,净洁如洗,俨然自成村镇,而且规模尤是不小。 绿衣侍女抬着软轿,径直到达其中一栋较大的石屋,屋前早有一名黄衫少女率领八名黄衣女童垂手而侍,软轿才到门前,就由那八名黄衣女童接了过去,叶军鹤等人和那八名绿衣侍女在石屋前停步,只由雪竹扶轿随行,秦璎珞正提心吊胆,猜不透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雪竹轻轻拍了那黄衫少女肩头一下,朗声问道:“杏儿姐姐,老殿主的身子,这些日子可更康健些么?” 黄衫少女接口笑道:“还不是老样子,uu看书 .uanshu 咱们侍候老殿主的,可没你们有福气,整天车呀船呀,自在逍遥。咱们是苦命人,只好闷在这岛上,百无聊赖。” 雪竹笑道:“哪天咱们俩换一换,我来侍候老殿主,你来侍候咱们这一位,可好?” 杏儿笑骂道:“贫嘴,明知不可能的事,还偏偏要说这些风凉话吊我的胃口?”忽而笑声一敛,脸色一正,低问道:“对了,听说殿主前天负了伤?” 雪竹点点头。 “是谁这么大胆量?”杏儿惊呼。 “据说,只是个无名小辈。”雪竹道。 杏儿低声道:“这件事,最好别在老殿主面前提起,你忘了上次为了左腿上那次伤,差点连叶护法也落个不是,咱们担待得起吗?” 雪竹道:“话虽如此,只怕瞒不过他老人家,何况殿主的伤,还并没有完全痊愈。” 两人边谈边走,软轿已通过一条长廊,秦璎珞从她们谈话中,已知道这儿必定是老殿主的居所,只是不知那老殿主,究竟是何等人物?自己,能否顺利瞒过他的考验? 思忖间,软桥,已很快抵达一处月洞门前,蓦地,听到一阵拐声叮叮,从门里转出来一个满头斑白,鸡皮鹤发的老婆子,迎着软轿嘿嘿笑道:“小君儿,好孩子,你回来啦!” 秦璎珞在轿子中浑身猛地一震,只因那老婆子这一声笑,声如狼嗥,直震得她的耳膜隐隐作痛,显见是个内功极强的武林高手,她猜想八成必是那所谓”老殿主”! 一瞬间,秦璎珞慌了手脚,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十六 可耻的代价! 雪竹一惊之下连忙抢前一步,嘘了一声,道:“陶奶奶,你老人家小声一些,殿主内伤未愈,别惊着了她。” 老婆子笑容一收,沉声道:“什么?受了内伤?是谁打伤了她?” 雪竹笑道:“殿主私行暗访,一时没有防备,被一个无名小辈暗算,因此而负了伤,现在,幸好服了‘琼瑶丹’,正调息着哩!” 那老婆子猛地一顿手中钢拐,怒吼道:“哇靠,到底是什么小辈恁大的狗胆,我老婆子去会会他!” 雪竹道:“奶奶别生气。叶护法已经派人追查去了,少不得要生擒住他,让你老人家好好打一顿钢拐消消气…” 老婆子将眼一睁:“什么?他们连人也还没有捉住?” 雪竹耸耸肩头,道:“叶左护法赶到的时候,那小辈早已逃啦……” 老婆子“笃”地一顿钢拐,粗话又脱口而出:“窝囊废,饭桶!饭桶!全是一群饭桶!”。 那些抬轿的侍女听了,都忍不住“噗嗤”一声陆续笑了起来,老婆子怒目一瞪,叱道:“你们几个,笑什么?” 侍女们忙敛住笑容,一个个垂头不语,显见对这位暴躁粗鲁的老婆子,都有几分畏怯。 只有那名叫杏儿的掩嘴,说道:“我的好奶奶,人都已经跑了,生气有什么用?殿主伤势未愈,老殿主等着见她呢!你这样唠叨没完,回头又害咱们挨骂了不是?” 老婆子愤愤地摇着头,道:“唠叨?嘿!你们没有养过孩子,不知带孩子的辛苦,君儿丫头虽然不是我生的,却是我一泡尿一泡屎带着长大,现在被人不明不白打成这样子,叫我怎能不心疼?” 这些话,直把杏儿羞得粉面通红,不禁娇嗔说道:“陶奶奶,你老人家有完没完?老殿主在内厅里等哩!” 老婆子犹自拄着钢拐迎到轿前,探出枯瘦的右手,爱怜地轻抚着秦璎珞的脸颊,口里喃喃说道:“唉!可怜的孩子,从小连蚊虫也没叮过一口,跟这些蠢货出去,竟被人打成了这个模样……” 秦璎珞在轿中既不敢出声,又不敢动弹,只得紧闭双目,任她那冷冰冰的手拿在面颊上抚摸,雪竹看见,暗地冒出一身冷汗,连忙推推杏儿,向她送个眼色,那杏儿咳嗽一声,沉声向抬轿的侍女喝道:“净站着干什么?快走!” 侍女们赶紧应了一声,不顾那老婆子,径自迈步抬着软轿,急急进了月洞门。 那老婆子被冷落地抛在园子里,好一会,才气得脸都歪了,哼了一声,喃喃诅咒道:“臭蹄子,爬到高枝儿。敢连我老婆子也不放在眼里,且让你去表功,总有一天,叫你知道老婆子的厉害。” 杏儿和雪竹只当没有听见,并不搭理她的话。 秦璎珞斜躺在软轿里,暗中长长松了一口气,心忖:这老婆子乃是洗心殿主的奶娘,从小带她长大,对她身上的特征,必然十分熟悉,况且又是身负武功的内家高手,若不除去,将来必然对自己大大不利。 思忖之间,软轿又穿过几重厅房,蓦地轿身忽然顿止,秦璎珞用眼角偷偷去瞟,见自己置身处已是一间光亮的内厅,厅上人影幢幢,但却鸦雀无声。 她只偷望了那么一瞥,便连忙闭目不动,装着伤势仍很沉重。 然后,她感觉到软轿正轻轻放落地上,两侧履声窸窣,仿佛是抬轿的侍女已经悄悄离开,紧接着,雪竹的声音在近处传过来:“参见老殿主,愿您老人家福寿无疆!” 秦璎珞闻声警惕,屏息静卧,同时慌忙默运内功,将一口真气蓄留在胸腹之间,呼吸登时缓滞了一倍,浑身血行减速,体温渐低。 她不知道是不是能够闯过老殿主这一关,但不能不尽量装得好像内伤很重的样子,以免露出破绽。 真气沉闷凝结了片刻,另一个苍迈的声音,说道:“你们跟随殿主赴君山大会,就该好好侍奉不离左右,怎么由她独自一个人离开,以致受人暗算?” 秦璎珞忽然心头微惊,因为那语声虽然冷峻严酷,语音却苍迈衰弱,毫无武林人物充沛的内家劲道,很明白地,是出自一个毫无武功的平凡人之口。 这倒大出她始料之外,难道说堂堂洗心殿的老殿主,竟是个不会武功的人? 她几乎忍不住想睁开眼睛来看看,始终又强自按捺住。 雪竹的声音接着道:“君山大会,各派都能预期饮下了迷魂神水,不想突然有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发动反抗,竟然毁去了五瓶七散尸鸠毒……” 苍老的声音插口道:“这些经过,我已经知道了,我是问你为什么让殿主孤身离开?” 雪竹道:“殿主因那少年曾经目睹六大门派被迫服饮迷魂神水,沉湖后又未发现尸体,担心他并未死去,所以立志要亲自追查那少年生死下落……” 苍老的声音冷峻地一笑,道:“哼!沉入洞庭湖中,竟会不死?洞庭湖滨百万生灵也都无恙,照你这么说,那少年简直成了神仙了。” 雪竹忙道:“正因有这些疑问,所以殿主放心不下,必要亲自前去追查究竟。” 隔了一会,那苍老的声音又道:“我只说你曾在我身边,心思缜密,做事又谨慎,才叫你跟殿主同去,想不到你也跟他们一样糊涂……” 雪竹怯生生道:“婢子该死。” 苍老声音缓缓说道:“那少年和最后一瓶七散尸鸠毒去向不明,固然值得生疑,但查访的事,叶护法兄弟足可担当,就算殿主年轻好奇,必欲亲往,你是她的贴身侍女,也应该跟随她一块儿去才对!” “婢子也曾请求过殿主,但殿主一定不许婢子同往,后来婢子放心不下,才和叶左护法随后追去,可惜已经……” 苍老的声音断喝道:“不许你再强辩,事情既已发生,你难辞其咎。杏儿!把她押进水牢去,等殿主伤愈后再说。” 秦璎珞听到这里,骇然大惊,连忙假作苏醒,身子扭动了一下,鼻孔里又“唔”了一声。 杏儿叫道:“呀!殿主醒过来啦!” 苍老的声音沉声问:“殿主受伤以后,一直就没有醒过吗?” 雪竹答道:“服过琼瑶丹,在船中曾经清醒了一次。” 秦璎珞索性表演得再逼真些,故意又“唔”了一声,伸出手在室中凭空摸索,喃喃呓语,叫道:“雪竹……雪竹呢?……” 雪竹赶紧握住她的手,应道:“殿主,婢子在这儿呢。” 秦璎珞紧紧握住,模糊了几句,语音渐低,又像是已经沉沉睡去。 这办法果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只听那苍迈的声音叹息道:“抬她回房去休息吧!唉!究竟年纪太轻,初次出道,就遭此意外……” 杏儿接口问:“那么,雪竹……” “让她跟去,等殿主伤愈以后再说。” 秦璎珞心里一宽,握着雪竹的手不放,只觉软轿冉冉升起,退出敞厅,左转右折,行约盏茶光景,轿身又再次停止,他偷偷地启开了一丝眼缝,见到了另一间幽静的卧室。 侍女们放下软轿,轻轻将她扶到绣榻上卧下,便都悄然退去。 雪竹掩了房门,含泪谢道:“多蒙姑娘机智保全,要是真被押送水牢,纵能不死,这一辈子也全毁了。” 秦璎珞抹去手心冷汗,忙着扶她起来,道:“刚才真是好险,多亏你随时暗示我,才没露出马脚,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雪竹低声叹道:“老殿主这一关,总算侥幸暂时闯过;但那粗老婆子,却是一个极大障碍。” “她是什么人?” “那老婆子姓陶名秋霞,是殿主奶娘,这老婆子人虽鲁莽,武功却十分了得,又对殿主身体特征,言谈习惯,了如指掌,姑娘务必要防范她一些。” “我正想问你,那位老殿主又是怎样一个人物?方才我没敢偷看,但听她的语声,不像是个会武功的人。” 雪竹道:“这件事,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听说二十年前,她不但一身武功超凡入圣,而且是一位风靡过武林的绝世美人。” 秦璎珞好奇心被勾起,忙道:“怎么回事?你快说给我听听。” 雪竹笑道:“真实情形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她年轻的时候,容貌既美,武功又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武林豪客,不知有多少,那时她眼高于顶,一个也没有中意的,磋跎到四十岁,仍然是小姑独处。岁月老逝,昔日如花容颜,随着日月消失,也逐渐失去了昔日光辉,从前倾慕她的,已经淡忘了她,从前追求她的,更早已儿女绕膝了。她发觉自己正被人遗忘,芳心既气又急,性情也越来越阴沉,行事难免也趋向偏激,出手狠毒,因此声名更劣。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却邂逅了一位令她第一次心动的男人。那男人无论人品武功,样样都是上乘之选,初晤一面,便紧紧吸引了她的劳心,这正是她企盼了四十年的梦中情人,四十年,她的心第一次为他而荡漾起来,u看书.uukashu.cm一缕情丝,蒙绕难以,但她却自怨自艾,始终不敢向他吐露……” 秦璎珞忽然插口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相逢太晚,她纵是吐露出来,也必然只换来一阵讥笑罢了。” “那男的已经……” “不!他还没有成家。” “那么,为了什么?” “那男人当时年仅三十,足足比她小了十岁。” “啊……那,她该怎么办呢?” “她痴痴慕上那位男人,却又自惭年华过老。不敢表露出来,又不甘心让这番痴情,永远理藏在心底,于是,她做了一件大错而特错的傻事。” “傻事?” “是的。傻事。她在细心安排之下,利用一种烈性媚药,终于得到了他。” “啊!”秦璎珞失声惊呼道:“那太可耻,太下流了。” 雪竹笑道:“果然可耻下流,所以,她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 “一身武功、满面羞惭和四十年固守的纯洁情愫。” “那男人废了她一身武功?” “是的,据说是他气愤之下,用狠重手法点断了她的心经阴脉。” 秦璎珞默然半晌,才低声说道:“这代价也太重了一些……” 雪竹继续说道:“从那次事件以后,她羞愤难当,独自远走南荒,第二年,下嫁给当时凶名远播的‘南荒毒叟’苏杰,也就在她下嫁苏杰的同时,生下了她唯一的女儿苏君墨。很显然,苏君墨不是苏杰的女儿,而是可耻的代价之一。” 一十七 唠叨! 秦璎珞一怔,不由脱口道:“难道苏杰会心甘情愿?” 雪竹道:“论人品,苏杰貌如夜叉,论年纪,苏杰当时已在七十以上,足可当她的父亲了,垂暮之年,得此美妇,夫复何求?他还有什么不愿意的?非但愿意,而且还对她百依百顺,唯恐不得她的欢心,除了将自己一身炼毒奇技倾囊相授之外,因她不喜南荒土女,苏杰使派人带了一大批金银珠宝,远来中原替她收买中原女孩子去南荒侍候她,又因为她不惯南荒山区终年不散的瘴气,苏杰便在洱海之滨,斥巨资另筑了一座‘清心堡’。哪知不到三年,苏杰却一命呜呼了,于是,她便在堡中创立‘洗心殿’,自任殿主,十余年后,洗心殿势力渐大,她因记恨当年那段伤心事,决意要把洗心殿带回中原来,谁知才离开南荒,忽然在炼制‘七散尸鸠毒’的时候,被毒液浸染了自己的双腿,因此不能行动,只得把殿主大位,传给了苏君墨,自己却隐在这洞庭湖中小岛调养毒伤。” 秦璎珞听完这段经过,叹息一声道:“这样说起来。伤心人别有怀抱,她的本意,必在二十年前那位男人身上,哎!也不知那人究竟叫什么名字?“ 雪竹摇摇头,道:“这,倒是从未听她提起过。” 秦璎珞又问道:“她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呢?” 雪竹道:“听说她娘家姓花,本名叫做花月娘。” 秦璎珞低声喃喃道:“花月娘?怎么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雪竹笑道:“她既是失意之后,独走南荒,也许这个名字,只是个虚构的化名罢了。” 秦璎珞点头道:“不错,一定是假的,要不然,二十年前武林知名的高手,不会没有人提起的。” 不料,语声甫落,窗外突然有人“嗤”地轻笑,接口道:“好呀,什么真的假的?说出来大家听听。” 两人猛吃一惊,相顾愕然变色。 秦璎珞连忙拥被倒卧榻上,向窗外努努嘴,焦急地问:“怎么办?” 雪竹脸上一片苍白,木然而立,竟似没有听见。 这时候,房门上又响起“笃笃”两声轻敲。 雪竹浑身一震,匆匆从壁上取了一柄锋利的匕首,藏在怀里,低声道:“姑娘看我眼色,必要时,出手要快,不能让她叫出声来……” 秦璎珞才点点头,雪竹已疾步上前,飞快地拉开了房门,门开,出现在门口的,却是杏儿。 杏儿浅笑盈盈,莲步轻移,姗姗挪进房中,目光扫了榻上一眼,笑道:“好啊,殿主醒了,你也不去回报一声,却偷偷在这儿嚼舌根,什么真的假的?说出来大家听听!” 雪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强笑道:“殿主刚醒,问起那落湖未死的少年,竟跟暗算她的小辈有些相像,只不知是真是假,怕是你耳朵长就听去了。” 杏儿娇呼道:“这也值得费心去猜想它,谅那小辈逃不出咱们洗心殿之掌握,只要擒住他,自然辨别出真假来,殿主伤势刚好些,理宜静养,别多想这些丧气事儿。” 秦璎珞腼腆一笑,含糊应道:“谢谢你,我现在自觉已经痊愈了。” 杏儿又道:“老殿主正惦记殿主着呢!特意叫我来看看,要是殿主醒了,她老人家立刻就要过来看望殿主。” 秦璎珞赶紧道:“不必了,她老人家行动不便,再歇会儿,我自会去请安。” 杏儿咯咯笑了起来,道:“殿主今天怎么客气起来?以前对待咱们下人,一向不多搭理,到底是出去逛了一次,竟比从前知礼得多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游目四顾,目光灼灼,仿佛在搜寻什么东西,俏眸盼转,凝向壁上悬挂匕首的地方,忽然“噗嗤”一笑。 雪竹脸色陡变,脚下疾移,欺近一步,问道:“姐姐,你在笑什么?” 杏儿扬扬黛眉,笑道:‘’我忽然想到那天和厨房里傻姐儿在湖边捉到一只肥胖的野鸭子,两个人商量好,别让姐姐们知道,偷偷煮熟了下酒,我还特意叮嘱她宰鸭的时候:‘出手要快,别让它叫出声来。’偏是傻妞儿笨手笨脚,杀了一刀,那鸭子就满房乱叫乱飞,吵得连老殿主也听见了……” 秦璎珞和雪竹听到这里,不约而同,心头猛地一震。 杏儿语声忽住,娇躯一闪,人已飘到房门口,轻笑道:“尽顾说话,老殿主正等回报哩!我这就先走一步,殿主随后请早些过来。”说到最后几句,笑声渐去渐远,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秦璎珞面如土色,骇然道:“她已经偷听到我们对话,这一去,必然回去禀报给花月娘听,这……这可如何是好呢?” 雪竹也乱了主意,哇地哭出声来,掩面道:“姑娘,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秦璎珞道:“刚才你怎么忘了动手?咱们两人截住她,未必会让她夺门逃去!” 雪竹痛哭地摇摇头,道:“她跟我平时最知心要好,我一时,实在狠不下心……” 秦璎珞道:“你们既然要好,依你看,她会不会去向花月娘告密?” 雪竹摇摇头,道:“咱们都是被毒害胁持的可怜虫,谁也不敢公然叛离,她是否念平时交情,就很难说了。” 秦璎珞掀被而起,急声道:“咱们难道就这样等死不成?走,索性去找那花月娘拼一拼,运气好的话,夺得解药,一同逃生,运气不好,临死也要找几个垫背的才划算。“ 雪竹连忙拦住,低泣道:“千万鲁莽不得,此地是洗心殿总坛,宛如龙潭虎穴,姑娘人单势孤,肯定难以成功……” 秦璎珞道:“行藏已败露,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雪竹咬咬牙道:“姑娘暂请在房里候我一盏茶时间,让我设法盗取解药,婢子知道岛上有一处秘道,势迫之际,宁拼毒发惨死,也要护送姑娘逃出岛去。” 秦璎珞道:“那,我和你一起去,也好帮你一起盗药,助你一臂之力。” 雪竹坚毅地摇头道:“不用了!你的身份不同,反倒容易惹人疑心。”说着,匆匆抹干泪水,便掩门而去。 秦璎珞在房中独自焦急地走来走去,他虽不畏死,却不甘心就这样束手受缚,何况她还有一桩难以排遣的沉痛心事,如果不能替宁无缺查明杀父仇人,以证自己无辜,就是死了,也难瞑目。 躁急的时候,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雪竹要她等候一盏热茶时间,但这盏茶的刹那,在她的感触上,竟像比十年百年更长。 她一会儿蹑足潜到房门口,侧耳倾听动静,一会儿又悄悄掩在窗后,舔破窗纸,向外偷窥。 临窗之处,有一张书桌,靠墙更有一列书橱,秦璎珞偶尔目光扫过书桌,忽然发现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斜置案头,已经翻过数页,那掀开的一页上,画着一幅图画。 她顺手拿起书来,见画上是一处山谷,两侧奇峰高耸,中央有条狭道,空际飘舞着点点花瓣,画侧有一句诗,写着:“飞花伴红泥,萧索碧蓝天。” 秦璎珞翻过封面,却是“碧罗秘册”四个字,心中微微一动,连忙塞进怀里。刚将书本藏好,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怪笑,道:“君儿丫头,已经全好了吗?” 秦璎珞迅速扭头望去,却见那性情粗暴的老婆子陶秋霞,正拄着钢拐,缓步踱进房来。 当下不禁心头一阵狂跳,连忙堆笑,答道:“我已经好啦。” 陶秋霞咧着一张大嘴,露出森森的黄板牙,哈哈笑道:“我说哩!什么臭小子,区区一掌就能伤得了咱们的君儿丫头吗?那些小蹄子见风就是雨,偏把那臭小子说得成了天上雷公,海里龙王……” 秦璎珞心里对这位老婆子十分寒惧,不敢多说,噤若寒蝉,默默踱到榻边。 陶秋霞钢拐笃笃连声,紧紧也跟了过来,关切地道:“来,君儿丫头,把那臭小子的相貌说给姆娘听听,下次让我遇见,定要狠狠揍他一顿拐头,替你报仇消气。” 秦璎珞不耐地皱着眉,道:“他趁我不备,偷偷打了我一掌,连我也没看清楚是什么相貌,怎么告诉你?” 陶秋霞浓眉一沉,叫道:“什么?你连他相貌也没看见?傻丫头,临敌应变,怎么不用姆娘教你的那一套‘鬼影’步法?那种步法专为防范突击,最是神妙莫测,难道你忘了?” 秦璎珞随口应适:“我临时心里一慌,竟忘了。” 陶秋霞跌脚道:“可惜!可惜!唉!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千万要记住了。” 她见秦璎珞慵懒地倚在榻上,忙也在绣榻上坐了下来,牵着她的柔荑,柔声道:“好孩子,快让姆娘细细看看,几日不见,真的消瘦了许多,告诉姆娘,这次你收服了中原六大门派,心里高兴吗?” 秦璎珞心不在焉地应道:“嗯,高兴。” 陶秋霞笑道:“这一来,你成了中原武林新盟主,姆娘也跟着你好好享几年清福。u看书ww.uuanshu ” 秦璎珞又应道:“嗯……” 陶秋霞突然笑容一过,道:“啊!让姆娘看看你腿上旧伤怎么样了?没有被人看出破绽来吧?” 秦璎珞大吃一惊,赶忙把双脚收藏到榻下去,忽道:“没什么,你瞧我不是好好的?“ 陶秋霞脸上掠过一抹失望之色,叹道:“君儿丫头,你变了,从前你对姆娘一向亲热,怎的才几日不见,竟显得生分了许多?” 秦璎珞忙堆笑道:“谁说的?姆娘你真会多心,我只是心里烦,不想多说话。” 一面说着,一面忙也握着她的手,故意做出无限依偎之态,心里却直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好生焦急。 那陶秋霞被她虚情假意,逗得感触万端,紧挽着秦璎珞的香肩,喟然道:“好孩子,难为你这片孝心,如今你既是殿主,又是天下武林主宰,姆娘无儿无女,从小带你长大,你就是姆娘的乖女儿,你再不孝敬我,谁还会关心我这老婆子呢?” 秦璎珞见她唠叨着没有完,心中更是焦急。 这时,她又盼雪竹赶快回来,又怕她贸然推门进来,冲口说出什么话,引起陶秋霞疑心,因此意乱心烦如坐针毡,默计时间,一盏茶时光早已过去了许久,为什么雪竹竟会去如黄鹤,不见影踪呢? 这时,陶秋霞正与她依偎而坐,绝未防备,要是秦璎珞突起发难,可说很易得手,但她却因为没有得到雪竹消息,迟迟不敢妄动。 又过了半晌,陶秋霞兀目唠叨不休,并无离去的意思,长廊上,忽然传来急促的步履之声…… 一十八 珍重! 脚步声越来越近,眨眼已进房门,秦璎珞的一颗心,险些要从口腔里跳出来,赶紧假作亲热之状,手指,已暗暗搭在了陶秋霞“曲池”穴上,蓄势待发! 她的意思很明显,一旦雪竹已经盗得解药,便准备立刻下手制住这粗鲁厉害的老婆子,先除去一个隐患。 蓦然间,房门“呀”地推开,有一个人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 秦璎珞正要运劲落指,立下杀手,谁知目光一掠,见清那强闯进房来的人,心中登时一阵凉,连忙松手站起身来…… 原来,那人并不是雪竹,却是杏儿。 杏儿显然没有料到陶秋霞也在房中,一脚撞进房来,脸色蘧然立变,似有说不出的惊愕和意外。 然,她略作寻思,脸上刹时又恢复了常态,举手拍着胸腔,笑着道:“唉呀!我的陶奶奶,哪里没寻遍,你老人家却躲在这儿?” 陶秋霞正向秦璎珞倾吐着心事,说得上劲,忽被杏儿打断了话头,心里大感不悦,面沉如水道:“找我老婆子干什么?” 杏儿道:“我哪儿敢惊动你老人家,是老殿主传下来的话。说是有件过世老爷留下的字画,不知收在哪一口箱子里,要请陶奶奶去找一找。“ 陶秋霞沉吟道:“什么字画?老爷除了毒经毒典,没有第二本写字的书本,什么时候又钻出一件字画来了?” 杏儿笑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老殿主一定说有,大约总是有的,只好辛苦陶奶奶一趟了。” 陶秋霞十分不情愿地站了起来,犹自依依不舍向秦璎珞提醒道:“新伤初愈,记住要多静养些时候,姆娘去去就来,还是咱们娘儿们说说话,解解闷儿。” 钢拐狠狠一顿,举步离了绣榻,杏儿连忙上前道:“陶奶奶,我搀着你老人家……” 陶秋霞猛地一摔手,道:“躲开,我老人家比谁都健朗,谁稀罕你搀。” 杏儿也不生气,笑盈盈侧身让路,待陶秋霞从身前擦身刚过,突然闪电般疾探左手,飞出一掌,直袭她背上“背心”大穴。 这一掌,发招仓促,变生肘腋,不但陶秋霞绝不防范,甚至就连绣榻前的秦璎珞也大出意外,险些骇极得惊呼出声…… 然而,那陶秋霞一身雄浑武功,果然非同小可,在这种全然没有防备的被动情况下,杏儿掌势方落,她竟然警觉顿生,脚下快如电光石火向侧横跨一大步,钢拐顺势反手挥出,叱道:“杏儿,你……” “你”字才出口,杏儿竟一横心欺身而上,左掌变劈为推,硬接那反扫过来的钢拐,右手却贯足真力,一招“乘浪推舟‘,疾送而出。 掌落拐至,只听一连两声闷哼,陶秋霞直被一掌劈得前冲数尺,栽翻地上,杏儿倒退三步,脸上苍白如纸,一条右臂,已被齐肘打断。 阵阵冷汗,从她额角上簌簌而落,眼中泪水滚动;可见断臂之痛,痛彻心肺,但她屹立未动,只是举起右手,抹去额角上汗珠,然后却用迅捷矫健的手法,把重伤倒地的陶秋霞,拖着,一把塞进了绣榻下面。 秦璎珞眼睁睁目睹这突然的异变,这时才渐渐恢复了知觉,轻声问道:“你……你这是为什么?” 杏儿从壁上摘下两柄长剑,一柄递给秦璎珞,一柄自己握在手里,沉声道:“韩姑娘,请跟我来。” 秦璎珞听她竟然一口叫出自己姓氏,更是一惊,道:“你怎会知道……” 杏儿抢着道:“事已急迫,无暇详述,雪竹盗药被人发觉,已经身负重伤,我是特来引你逃生去的。” 秦璎珞听了这话,心胆俱裂,忙将剑藏肘后,跟着杏儿,疾步出房。 长廊上静悄悄地,未见有人,杏儿快步绕过廊帘,向秦璎珞招招手,便径向园中一堆花丛后奔去。 此时天色不过正午,骄阳当空,绝难有隐蔽的地方可以掩藏身形,她们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持剑硬闯,委实危险至极。 秦璎珞提心吊胆闪过花园,尚幸无人发现。两人穿花越池,又绕过一座乱石堆成的假山,一路疾步如飞,没有停歇。 奔了一阵,已到花园深处,她实在忍不住,低声叫道:“杏儿姑娘,咱们现在到哪儿去?” 杏儿闻言,停了脚步,长叹了一声,答道:“雪竹的形迹已败露,你怎能再安全待下去?这花园后有一条秘道,可以直达湖边,我是替雪竹姐送你离开这儿的。” 秦璎珞忙问道:“那,她人呢?” 杏儿用手指了指假山,道:“她现在正躺在假山山顶上。” 秦璎珞惊道:“为什么她不跟我们一块儿走?” 杏儿泪水盈盈,黯然道:“她负伤很重,纵然能够逃出去,也活不久了,何况,她杀死四名教中高手,要是脱身一走,一定会害了其他无辜的姐妹……” 说着,微微一顿,忽然发出一声苦笑,接着又道:“可笑她临死之前,仍然不肯信任我,定要躺在假山顶上,亲眼看着我如约送你离开此地。” 秦璎珞鼻头一酸,道:“不,我们一定得带她一块儿走。”说完,便要返身向假山奔去。 杏儿伸手拦住她,道:“韩姑娘,不必了,她的伤的确很重,而且,你现在奔上假山,很容易被人望见,岂不连自己一线生机也断送了?” 秦璎珞热泪迸流,固执地摇摇头道:“不,我一定要带她一起走,她不走,我宁可也不走。” 说完,拔腿行走如飞,宛如一道轻烟,径自奔上了假山。 那假山虽不甚高,但却耸立园中,极为显目,山上只有几株稀朗垂柳,旁无掩蔽之处,秦璎珞一口气奔上山顶,果然见雪竹遍体血污,躺在一棵树下。 她轻呼一声,闪身上前,扶起雪竹的头部,只见她星眸微阖,樱口半张,嘴角挂着一丝腥红血污,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秦璎珞轻轻唤了两声,自己忍不住心酸,泪水纷纷直落,雪竹嘴角牵动,隐约现出一抹淡淡笑容,断续说道:“姑娘,你快……快……走……” 杏儿在旁边感伤地说道:“她一心以为我会不念姐妹情感,怕我去向老殿主告密,便铤而走险,想盗取解药逃走,不料被人发现,声张起来,她一口气连杀了四人,自己也负了重伤,恰好我闻声赶去,见附近没有别人,便把他偷偷背到这里……这事,全由我一人而起,要是我不跟你们开那个玩笑,也不至害了她……” 一阵感伤,泪如泉涌,杏儿长叹了一声,又道:“雪竹!雪竹!你真是太傻了,咱们姐妹是什么情份?我岂会去告发你呢?” 雪竹缓缓睁开眼来,浅浅一笑,道:“是的,我……我太傻,你……你这玩笑却……却开得太大了……” 杏儿苦笑道:“咱们姐妹相处了许多年,平常时,哪件事不是笑着闹着玩儿,偏偏这回你就当了真!” 正说着,假山下突然一声暴喝:“上面是什么人?” 秦璎珞和杏儿骇然一震,扭头望去,但见人影如虹,刹时间,从山下掠上四五个执刀壮汉,并肩拦住了去路…… 那五名执刀壮汉一见秦璎珞,反都大吃了一惊,忙不迭地拱手道:“小的们不知是殿主在此,多有冒犯……” 秦璎珞暗暗松了一口气,向杏儿送个眼色,缓缓站起来。 其中一个壮汉又惊问道:“雪竹姑娘受了伤?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璎珞脸上一沉,道:“不用你们多问,我正要替她治疗创伤,你们把脸背过去,不许回头张望。” 那五名壮汉喏喏连声,果然乖乖转过身子,杏儿手握长剑,莲足一点地面,人如彩虹暴展,迅雷不及掩耳地凌空绕飞一圈,顿时,血光迸射犹如烟花爆放,五颗人头,已咕噜噜向山下滚去。 秦璎珞俯身抱起雪竹,两人如飞般奔下假山。 杏儿仗剑领路,绕过花园,来到一处幽静的水塘,那水塘中有个小小浮洲,上而蓬蓬生着许多矮树,杏儿遥指浮洲,低声说道:“姑娘带着一个人,还能跃上浮洲吗?” 秦璎珞点头道:“咱们试试看。” 杏儿沉吟了一下,把长剑掷过水塘,却在岸边拾了一段树干,正色道:“水面足有十五丈以上,我先过去接应,姑娘若是中途力道不继,千万不可勉强,最好把她扔给我,以免一同沉落水里。” 秦璎珞又点了点头,杏儿吸一口气,纵身一跃,力尽之际,恰好过了水塘,飘落在浮洲上,秦璎珞眼见那足有十五六丈宽的水面,心里着实有些惶恐,要是她单身一人,十余丈距离,自然难不倒她,如今怀里抱着雪竹,就难有这等把握了。 她踌躇着,不敢贸然一试,雪竹孱弱地叫道:“韩姑娘……你自己快走吧!把我留下来,我已经不值得你冒险了…” 秦璎珞听了这话,反而把心一横,深深吸了一口真气,莲足用力一蹬,身子已飞掠而起。 眼着已经越过十丈左右,忽然间,真气一卸,后力尽失,整个人飘飘荡荡,直向塘中堕去… 她骇然一震,脑中飞速忖道:我就算跃进水塘里,料也不碍大事,可是,雪竹伤势这么重,要是带她一齐落水,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念头,只是电光石火般在脑中一闪,脚下粼粼水光,已向她飞近上来,秦璎珞慌忙一吐一纳,迅速地换了一口真气,双足虚空一绞,下堕的身子微微一顿,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顿之际,她玉臂一扬一送,低喝一声:“接住!”已把怀中的雪竹,直向对岸扔了过去。 然而,当她拼尽全力将雪竹扔出,一口真气立时又已泄露,下落之势更快,脚下一凉,已经踏到了水面。 这时候,她已无力再换第三口真气,只得两眼一闭,等待着落汤鸡的滋味。 哪知,她的脚尖刚入水面,忽然觉得下面竟有一块浮动的东西。 秦璎珞应变神速,念头尚未转过来,便顺势借着那东西微小的浮托之力,uu看书 wukansh双臂向上一提,将要落水的身子,立刻又上升了丈许。 她借机换气,一式“点萍踏波”再落再升,娇躯已飘然越过水塘,回头一望,那东西原来是杏儿抛掷过来的一段树干。 两人踉跄拔脚前奔,行了数丈,果然在一丛矮树下,寻到了个枯井般的洞穴。 那地洞宽仅四尺,洞中阴暗潮湿,有如坟墓,地势斜向下伸,深不见底。 杏儿凄然说道:“这地洞直穿塘底,可以通达湖边,出口左近乱草中,藏着一艘小舟,虽然很久没有使用了,估计尚能搭送姑娘和雪竹姐姐脱险,我本来应该护送你们上船,然,我实在离开太久,怕人生疑,请恕我不能远送,姑娘多珍重。” 秦璎珞惊诧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杏儿含泪,摇头道:“我留在这儿,或许将来还能为姑娘稍尽绵力……”说到这里,语声一哽晶莹泪珠,夺眶而出。 然,她连忙侧过头去,举袖拭去泪水,接着又强颜作笑,催促道:“姑娘快些走吧!教中死伤多人,此时必定已被查觉,再耽误下去,连你们也难以脱身了。” 秦璎珞道:“不!你也暴露了反叛意图,要是留在这儿,他们决饶不过你……” 杏儿带泪而笑,道:“放心!老殿主对我宠信无比,没有人敢难为我,雪竹姐却是待罪之人,千万不能久留,好姑娘,别为我挂心,我会照顾我自己。” 她说着缓步上前,伸手紧紧握住雪竹的粉臂,皓齿咬着樱唇,痴痴望了一会,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一十九 认错人了! 秦璎珞双手颤抖,激动地说道:“杏儿姐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杏儿的眸子里蕴着莹然泪光,深深注视秦璎珞一眼,忽然将脑袋一昂,沉声道:“姑娘是大智大勇的人,事已迫在眉睫,怎么能如此优柔寡断,不用管我,你快些走吧!” 秦璎珞哽咽着,抚摸她那条断臂,颤声问道:“杏儿姐姐,今日一别,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你……” 杏儿听了,娇躯一震,眼圈泛红,疾退两步,颤抖地又催促道:“姑娘,你快去吧!我还须等你们去后,封死洞口,不让他们发现这条秘道。” 秦璎珞见她意志坚决,只好点点头,抱着雪竹,伛偻着身子,半跪半爬的,总算安全钻进了洞穴…… 杏儿怔怔地站在洞边守着,直到自己听不见洞中的爬行声响,才突然掩面失声痛哭起来,她屈膝跪在洞口,喃喃低语道:“姑娘啊姑娘,我岂是甘心等死,坐以待毙,不愿苟活?然,那八九条性命没有人去承担后果,他们洗心殿的人怎肯放过,全力追杀之下,咱们都别想脱出洗心殿的魔掌……” 说完这些话,她搬来些石块,将地道洞口堵死,仰面望天。 时已未时将尽,杏儿站起身子,步履踉跄走回水塘边,寻到那柄染满血污的长剑,含泪凝注良久,长叹一声,又道:“雪竹啊雪竹,不知究竟是你太傻?还是我太傻?” 话声甫落,长剑往自己脖子上反腕一抹,娇躯晃了两晃,“扑通”一声栽倒进了水塘中。 水塘表面,顿时荡漾起一圈圈涟漪,像一只只碧绿的翡翠玉环,在水面荡漾、扩大…… 接着,玉环深处,冉冉飘浮起一缕殷红的血丝,显得那么的凄艳…… …… …… 日出,日落,黄昏逝去,黑夜又悄悄拥抱着大地。 惨淡星光,萧索林木。 仍然是那株高粗壮的大树,仍然是那处三叉路口,一个孤独的人影,在树荫下晃动,留连不去。 他时而低头徘徊,黯然神伤;时而驻足仰天,浩然长叹:星光投射在他年轻而俊逸的面庞上,闪现着两道清晰晶莹的泪痕。 他已经一连在大树下痴痴等候了三天。 白昼,他总是站在树下,目光灼灼,打量着每一个经过三叉路口的行人,直到夜晚,才失望地叹息一声,开始在树下徘徊感伤。 每当夜色更深浓,万籁俱寂的时候,少年常常失神地举起自己的手掌,反复审视,喃喃自语道:“她真的被我杀死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是这一只手,就是这一双罪恶的手,剥夺了她可贵的生命!” 有时,他会愤愤交集,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自责地低吼道:“宁无缺啊宁无缺!枉你十年苦学,自负聪明,竟连青梅竹马的表妹,也分辨不出真假。世上竟有容貌酷似的人,但她能一口道出儿时往事,又肯坦然随你开坟验证,这些,这些,难道还不够证明她就是你的璎珞表妹吗?宁无缺!宁无缺!你怎会蠢得如此可怜,如此可恨?” 然,现在一切都太迟了,她如已死,你便是天下最绝请寡义的凶手,她如没有死,也将永远不会原谅你这可耻的错误,唉! 宁无缺,你还有何颜面,苟活于天地之间? 他已经整整在左近百里以内,搜索、寻觅、守候了三天三夜,然而,秦璎珞芳踪渺渺,连尸体也不知去向。 起初,他抱着无穷希望痴候不肯离去,因为他想,秦璎珞若是已死,决不会连尸体也随风消逝,必是被好心人救走了,或者伤势不重,已经自行隐藏疗伤调息去了,假如这个推想没有错,近日之内,她必然还会在附近出现。 然,如今他仰望云天,斗移星换,夜已深沉,显示他这点最后的期望,也将化作泡影! 他身负血仇新恨,势必无法长此守候下去,不禁悲恸地跌坐在大树下,盘膝合眼,挤落了粒粒悔恨的泪珠。 这是他守望的最后一夜,明日天色一亮,他便不得不黯然离去。 谁知,就在他垂头丧气,一口真气刚要凝聚的刹那,十里之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宁无缺得自“北天山”落凤头陀公孙问慨赠一甲子内力,耳聪目敏,已远非一般武林高手可及,略一凝神,便分辨出那马蹄声乃是单人独骑,正由南向北,渐渐驰近。 他心里微微一动,暗忖道:不知是什么心急的人,竟在这般深夜中独自赶路? 那骑马蹄声虽缓,行得却并不太慢,十里之遥,不过顿饭工夫,便已驰过来,随着蹄声,南方官道上,冉冉奔来一匹高头白马。 马儿扬鬃怒昂,神骏已极,马鞍上斜斜坐着一个年纪甚轻的少女,紫色彩裙,紫色披风,黑夜之中,分外抢眼! 宁无缺定睛一瞧,眼神才掠过那紫衣少女的面庞,立刻浑身一震,霍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猛地拦住了她的去路,颤声叫道:“璎珞表妹,璎珞表妹……” 他好像突然在沙漠中发现了绿洲,一面急声高叫,一面探手挽住马缰,那马儿仿佛也被他吓了一跳,长嘶一声,人立了起来。 紫衣少女连忙勒缰令马安定下来,凤目一瞥,也露出无限惊诧的神色,脱口道:“啊!是你?” 宁无缺热泪满眶,激动地道:“对!璎珞表妹,是我,我已经守候在这里整整三天,我知道你一定仍在附近,璎珞表妹,我猜得没有错,现在,你……你真的来了…” 那紫衣少女迷惑地道:“奇怪,你等候了三天?!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宁无缺忙道:“是啊!我自知太鲁莽,太蠢了,三天来,不知受了多少自责,受了多少悔恨的煎熬,璎珞表妹,璎珞表妹,你,你会原谅我吗?” 紫衣少女喃喃自语道:“啊?要…要我原谅你?好奇怪!” 宁无缺轻叹一声,又道:“那天坟土掀开,不见了尸体,都怪我一时气昏了头,才鲁莽地打了你一掌。但是才离开了半日,我已经越想越悔,急急赶回来时,就不见你的踪影了,璎珞表妹,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是最了解我的脾气,你想想,当我亲眼看见坟墓掀开,里面却失去了尸体,心里是多么急,多么愧,多么恨……” 那紫衣少女听到这里,面上掠过这一抹恍然的神色,轻吁道:“啊!所以,当时,你就打了我一掌?” 宁无缺惭愧地低下了头,道:“我自知太不应该,你愿意打我骂我,我都衷心接受,只求你能原谅我在情急气愤之下,做出那种鲁莽的举动来。” 紫衣少女暗暗点了点头,微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忘记它吧!好在我伤得并不重。” 宁无缺闻言,既惊又喜,仰面道:“真的?你不再记恨我了?你真的原谅我了?” 紫衣少女嫣然笑道:“当然是真的,我们是表兄妹,从小一块儿长大,为什么要记这些无心铸成的错呢?” 宁无缺听到这儿,如释重负,长叹一声,道:“璎珞表妹,你是太好了,这样越令我自责自谴,愧疚难以自容。” 紫衣少女柳腰轻拧,飘身落马,脚步盈盈朝他走去,反而安慰他道:“表哥,别难过了,怪来怪去,都只怪我长得太像那位洗心殿殿主,是不是?” 宁无缺愤愤地道:“对!对极了!要是没有那阴狠歹毒的洗心殿主苏君墨,我怎会把你误当是她!” 紫衣少女脸上忽然一红,但瞬即恢复常态,含笑道:“她真的很像我吗?” 宁无缺点头道:“实在太像了,我初到君山,一眼看见她的时候,险些把她当作是你,后来在襄阳酒楼上,却把你误认作她。” 紫衣少女神秘地一笑,道:“真怪,天下竟有这样像我的人,哪天我得会会她,看看她究竟像到什么程度。” 宁无缺接口道:“若论神情、模样、声音,几乎无一不同,除了她有一颗阴狠歹毒的心,单凭肉眼,简直叫人难以分辨。” 紫衣少女轻笑道:“你是说,假如让她跟我站在一起,连你也认不出谁真谁假?” 宁无缺道:“正是。” 紫衣少女立即又问:“那么,如果我就是洗心殿主苏君墨,你却错把我认作表妹,那样岂不可怕?” 宁无缺微觉一怔,随即笑道:“这一次,我是决不会再认错人了。” 紫衣少女脑袋一歪,娇问道:“为什么呢?” 宁无缺腼腆地笑笑,道:“因为我以前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苏君墨据说是个残废人,脚上有伤,不便行动,这一点跟你绝难混淆,唉!只恨我当时竟没有想到。” 那紫衣少女心里暗笑,表面上却毫无表示,姗姗举步,走到大树下,凝目注视那棵大树,一时没有开口。 宁无缺赶紧跟了过去,忽然轻轻问道:“璎珞表妹,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常在这树下等候春桃替我们捉麻雀的事吗?” “嗯!”她漫应了一声。 “时间过得多快,那已经是十年前的往事了。” 宁无缺怀念无限,道:“璎珞表妹,你看,这棵大树记得我离家的时候,你亲手绣了一只香袋送给我,可是,我并没有带它到太行山去,却偷偷藏在树上一个树洞里。” 紫衣少女神情微微一动,回过头来,怔怔注视着宁无缺,忽然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开口。 宁无缺沉缅在温馨往事之中,对她这微有异样的神情,一点也没有察觉,喃喃又道:“那天我满怀高兴的回来,香袋仍旧好好藏在树洞里,想不到待我赶到家时,家里却发生了那么大的惨变……” 紫衣少女忽然打断他的话,接口问道:“你已经知道是谁害死他们了吗?” 宁无缺摇摇头,沉痛地回道:“目前还没发现明确的证据,但是,全家人都是中毒惨死的,我猜总跟洗心殿有些关联。” 紫衣少女沉吟片刻,笑道:“猜想只是猜想,最要紧的,还是要找到确凿的证据,你难道连一点发现也没有?” 宁无缺摇了摇头,忙从身上取出半截半截金刀和那枚星状暗器,激动地把当时所见情形说了一遍,最后又道:“这两件东西虽然不能算得证物,但只要先查出那位身怀洗心殿请帖的白眉老人,以及另一位事后失踪不见的神秘人物,就不难追查出整个经过,揪出下毒的凶手。” 紫衣少女仔细看了那柄半截金刀和星状暗器,面上神情瞬息数变,好像十分激动,半晌之后,却轻嘘一声,垂下头去。 宁无缺问道:“璎珞表妹,你有什么发现吗?” 她缓缓摇头,u看书 .uukansu.cm 漫声道:“没有,此事扑朔迷离,一时哪能臆测得透,你好好收藏这件东西,咱们慢慢查访也无妨。” 宁无缺依言,将两件东西用布包好,放进怀里,愤愤说道:“若被我查出那下毒的凶手,天涯海角,也誓要将他剖腹挖心,祭奠爹娘和惨死的亲人们。” 紫衣少女面色陡变,站起身来,道:“天已经亮了,咱们还一直耽在这儿干什么? 宁无缺望了望东方天际,果然已泛出鱼肚色,遂也挺身站起,轻拍肚子笑道:“为了等你,已经三天没吃过一点东西,现在忽然饿得难过,走,咱们先找家酒楼,好好饱餐一顿。” 说完,他左手轻挽马缰,当先跨上马背,向紫衣少女招手道:“璎珞表妹。来吧!我没有坐骑,说不得只好反客为主,委屈你这匹白马一些。” 紫衣少女微一踌躇,便也爽快地伸出了玉臂,宁无缺俯身揽住她的纤腰,轻轻一提,拥在鞍前,一抖丝缰,那马儿拔开四蹄,向北飞驰而行。 一骑双跨,去势如风。 紫衣少女娇慵地依偎在宁无缺健壮的胸怀里,迎着清晨凛冽的冷风,从心底发出一阵怯生生的颤抖,暗自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忖道:“苏君墨啊苏君墨,他和你已经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究竟准备杀了他?还是害了你自己?……” 心潮汹涌,委实难决,朔风扑面,也无法使她纷乱的意念冷静镇定下来! 她暗暗地喟叹一声,索性不再去想它,秀肩微缩,更紧紧偎贴在身后那温暖的怀抱之中…… 二十 又见陈琨! 华灯初上的时候,白马踏着轻快碎步,缓缓驰进一处小镇。 这小镇虽不算太大,但因濒临大江,商船往来,市面极为繁盛。 此时,正当夜市,街上行人如织,白马已很醒目,再加上这一双人儿,男的神采飘逸,女的娇俏妩媚,以至引得许多人驻足而观,注目相送,没有谁不喷喷称羡的。 然,他们哪里知道,这对金童玉女,表面上依偎顾盼,柔情万种,骨子里却是生死冤家…… 宁无缺任由马随意游行,穿越两条大街,先寻了一座酒楼,和苏君墨举杯畅饮,饱餐了一顿,然后在一家规模颇大的“悦来客栈”要了两间紧邻的天字号上房。 经过几昼夜不眠不休,他虽有一身超人武功,这时心情一懈,也感到困意朦胧起来,盥洗已毕,苏君墨在宁无缺房里略谈了一会,便起身回房,各自回去安歇。 夜,像一池无波死水,嚣尘喧哗渐渐静敛以后,一家家灯火,逐次熄灭,整个大地,又沉入了无边死寂之中。 宁无缺宽衣解带,很快躺在床上,手臂交叉,枕着后脑勺,凝神眺望着窗外的繁星,刹时间,脑海里又呈现出一幕幕难忘的回忆、一他仿佛又见到死去的父母,阴森的坟墓,太行山的松涛,棠湖山岭的积雪,以及君山悬崖间惊心动魄的一瞬,湖滨茅屋里,诸葛珂儿姐弟亲切感人的笑靥…… 许许多多往事、际遇,就像那天空闪耀明灭的繁星,一件隐去,另一件又显现出来,渐渐地,倦意爬上他的眼帘,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步入了沉沉梦乡。 朦朦胧胧,长夜在无声无息间消逝。 蓦然间,他好像听到一声轻响,一惊之下,狼一般的警觉使他本能地从床上翻身跳了起来。 房中燃亮的烛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宁无缺的目光掠过窗口,仿佛觉得有一条飞快无比的黑影,在窗外一晃而逝。 宁无缺身负绝学,反应何等敏捷,右手轻轻一按床缘,身形已如脱弦箭矢般穿窗而出,但当他双掌交错,脚落实地,庭院空空荡荡,却看不出任何人踪或异样。 他暗暗纳闷,暗忖道:“刚才分明有人在窗外窥探,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 他轻轻掩到隔壁窗外,弯指轻弹两声,低声唤道:“襄铃表妹!襄铃表妹!” 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回应。 宁无缺摇摇头,暗叹道:“一定是掌伤尚未复原,不然的话,一个练武的人,是不应该睡得这样沉的。” 于是,宁无缺也就不忍心惊扰她,独自闪身上屋,在附近仔细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异状,使悄悄摸黑回去睡觉了。 这一夜,竟再没有发现第二次响动。 次日一早,宁无缺起身正准备开门梳洗,忽见自己枕下,现出一角纸头。 他好奇地抽出来,一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那纸条上写着:“此时此地,取汝性命,何异于探囊取物,惟念汝年事犹轻,姑存一命,倘能幡然悔悟归顺本殿,本殿主虚位以待,否则,飞柬二次临榻,恐再无今夜之侥幸也,存亡祸福亟盼三思,洗心殿主苏君墨敬上。” 宁无缺看完字条内容,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匆匆奔到隔壁门外,举手急敲,叫道:“襄铃表妹,起来了没有?” “嗯!”房里应了一声,好一会,才见“秦璎珞”睡眼惺松地开了房门,兀自罗带松垂,彩裙半掩,揉着眼睛问道:“无缺表哥,什么事这样气急败坏的?” 宁无缺进房来,反手关上了门栓,把那张纸条取出,递给她看,自己则一语不发,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苏君墨细细看了一会,假作吃惊不已,忙问道:“呀!这…你在哪里见到的?” 宁无缺便把昨夜的诡异动静,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道:“我一闻声响,使惊醒追了出去,想不到她竟然早已潜进房里,放下这张纸条,难道说咱们行踪,已落在他们监视之下了。” 苏君墨沉吟半晌,皱眉说道:“她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偷进你的卧房,在枕边留下这张字条,要是存心想害你,岂不是已经。唉!这太可怕了。” 宁无缺冷笑道:“假如凭武功对敌,我自信尚不惧她,这几句恐吓言辞,固然不必放在心上,但是,洗心殿专门善用毒物,要是被他们偷偷下毒暗害,却有些防不胜防。” 苏君墨连忙拉住他的手,颤声道:“无缺表哥,咱们宁可回避他们一些,你父仇未报,肩上责任正重,要是不明不白被他们害死了,啊!我真不敢想下去。” 宁无缺愤然道:“洗心殿都在君山大会上,陷害了中原武林六大门派,阴谋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我既然忝为武林一份子,岂能被他们几句话就吓倒了。” 苏君墨道:“他们不是说说而已,万一……” 宁无缺拍拍她的香肩,柔声道:“找已发誓和他们周旋到底,决不畏缩,但是,襄铃表妹,我却担心会连累了你,从今天起,你不要跟我一路同行了……” 苏君墨急道:“不,我也不怕,不管是福是祸,我都要跟你在一起!”她这话既像对宁无缺说的,又像对自己而说的。 宁无缺深受感动,慰藉地笑道:“要是这样被他们一撮毒药,一齐毒死了,又有什么意义?” 苏君墨娇羞地道:“不能同生,但愿同死,又有什么不好……”语声低回,几乎连自己也听不清楚。 宁无缺一阵热血沸腾,紧紧握着她的柔荑玉手,叫道:“襄铃妹妹……” 苏君墨情不自禁,张臂投怀,低声道:“啊!无缺哥哥,无缺哥哥……” 这一刹那间,两人各自都忘了目前的艰险和立场,只凭一股纯真之情,相依相偎,蜜爱轻怜,一同沉醉于无限温馨柔情之中。 过了半晌,宁无缺才轻叹一声,低声道;“你一定不肯离开,要依我一件事。” 苏君墨道:“你说吧!无论什么,我都依你就是。” 宁无缺道:“咱们从现在起,彼此佯作不识,日间分批上路,饮食也要分桌,途中或相距数十丈,或相距三数里,夜间投宿,最好也像现在这样隔邻而居,既可遥遥呼应,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可以互相救援……” 苏君墨闭目倾听,不住颔首,听到这里,忽然岔口问道:“万一临时发生事故,大家失去了联系呢?” 宁无缺想了想。道:“我们可以约定几种记号,万一失散,或者另有发现,就在路旁醒目之处,留下暗记,不难按图索骥。” 苏君墨欣喜道:“这敢情有趣,肯定很好玩,咱们现在就开始商量记号。好不好?” 宁无缺点点头,两人低声商议,约定几种特别的暗记,什么代表方向?什么代表距离?发现敌踪时,应该留什么图案?紧急求援时,又应该怎样表示出来? 在谈得兴高采烈,忽然被一阵喧哗之声打断了话头,宁无缺侧耳倾听片刻,突觉那熙攘人声中,有一个十分熟识的嗓音,于是低声对苏君墨嘱咐道:“你在房中别出来,待我去看看!” 他移步到门边,迅速拉开房门,闪身而出,循那人的声音直奔前厅,远远听见一个洪亮的嗓音在暴喝道:“格老子的,快说!他们到底去了多久?” 另一个声音哀求道:“小老儿不敢撒谎,他们姐弟才在小店住了一夜,昨天上午,便被吕家少爷亲自接了去,算起来不过一日一夜……” 宁无缺听得心神一震,脚下加快速度,如飞一般奔过了前厅,正好瞥见约有十余名劲装大汉,正围着客店店东,厉声叱喝,叫嚷不休,为首的那个虬髯大汉,竟然就是陈琨。 他跟陈琨在君山会上相识,虽仅一面之缘,彼此却甚觉投契,此时此刻,忽见他声势汹汹地逼问掌柜的,不知因何缘故,连忙高声招呼道:“陈兄,别来无恙啊?” 陈琨闻声回过头来,冷冷向他扫了一眼,脸上竟漠不动容,也不回答,径自指着那掌柜的叱道:“姓吕的在什么地方?快说!” 掌柜的战栗着道:“吕家堡就在本镇东北方,出城,大约十里左右……” 陈琨叱道:“你说的可是实话吗?” 掌柜的连连叩头,道:“小老儿不敢说谎。” 陈琨冷哼一声,道:“老贼,你若敢不说实话,看老子不烧了你这间鸟店,你等着瞧吧。” 说着,便大步跨出店门,跟一个身形瘦削的黑衣人低声交谈起来,看那情形,仿佛对那黑衣人十分恭顺。 宁无缺看得大惑不解,不觉跟出门外,暗地打量着那黑衣人,似觉十分面善。 这时候,那黑衣人点点头,冷冷地道:“好吧!咱们就到吕家堡去一趟吧!” 陈琨带头,向其余劲装大汉叫道:“走!随我到吕家堡去!” 那些劲装大汉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一齐潮水一般涌出了店门。 宁无缺忽然心中一动,猛地记起那黑衣人正是自己在君山赴会,在船中曾见过的洗心殿众徒之一,不觉大吃一惊,连忙横身挡住陈琨,沉声道:“陈兄,可还记得小弟吗?” 陈琨白眼连翻,眼中却充满迷茫之色,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道:“你是谁?老子不认得你。” 宁无缺心知,他的神志已失,心头暗叹,大声又道:“小弟宁无缺,咱们曾经同舟往君山赴洗心殿之会,陈兄可还记得?” 陈琨冷漠地摇着头,口里喃喃道:“君山?宁无缺?不,没有这回事……” 宁无缺沉声喝道:“你忘了,你是衡山派掌门人的首徒,洗心殿要挟着中原六大门派,要你们喝下那杯毒酒,陈兄,你想想衡山派,再想想你师父萧敬钰,有这些事吗?” 他在话音之中,暗注内家功力,声如洪钟,一字一句都深深贯入陈琨耳中,陈琨听得混身一震,讶然四顾,好像已有些明白的样子。 这时,那黑衣人忽然在人丛中冷冷接口道:“陈琨,你是洗心殿门下,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陈琨听了这句话,目光中登时又呈现一片木然,喃喃说道:“是的,我是洗心殿门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黑衣人紧跟着又道:“既然如此,娃宁的沾辱本教,应该怎么办?” 陈琨怒目一瞪,厉吼道:“杀!” 黑衣人冷笑道:“对!那么,uu看书 ww.uukanshuom 你怎么还不快快不动手?” 陈琨一闻此言,如奉圣旨,呼地一掌,向宁无缺当胸劈了过来。 宁无缺翻腕一拨,脚下横移数尺,朗声叫道:“陈兄,你乃衡山一派高手,怎么竟甘心屈从一个洗心殿爪牙的吩咐!” 黑衣人接口又道:“陈琨,限你十招之内,毙此小辈。” 陈琨突然大喝一声,果然双掌如风车轮转,一口气连劈了十掌,每掌莫不贯注全力,直如舍身拼命,狂飙暗劲,排空横流,威猛无比,宁无缺被迫向后直退,转眼已退到了六七丈以外。 黑衣人厉声高叫道:“陈琨,怎不使用你身边的火筒?” 陈琨嘿地一声,掌势立止,探手入怀,取出了乌黑发亮的“衡山火筒”。 宁无缺见他心志迷失已深,仓促之间,决难醒悟,要是再不离开,火筒一发,附近民房店家,难免同遭浩劫。 想到这里,他暗暗叹息一声,一顿足,连客店也不回,赶紧转身向南如飞而去。 身后,遥遥传来那黑衣人得意骄狂的怪笑,然,却听不到陈琨追来的脚步声。 宁无缺转过两处街角,才缓缓停住脚步,怅惘伫立了半晌,连声喟叹不已。 他不仅是为了陈琨的不幸而惋惜,主要的却是愧恨自己竟无力从迷失之中,将他解救出来! 一个陈琨尚且如此,参与君山之会的六大门派,想必也难过同一命运,洗心殿如今轻而易举掌握了这许多武功深湛的人物,肆意指使,茶毒江湖,天下无人可御,武林浩劫,已经迫在眉睫了…… 二十一 拜访吕家堡! 经过这一阵纠缠,天色早已大明。 宁无缺冥思苦想,却还是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妙注意,只得带着满腔难以排遣的激愤,将轻功施展开十丈,回到了“悦来客栈”,那黑衣人和陈琨却都已离去。 掌柜的犹自蜷伏在柜台边战粟着身子,一见宁无缺返回客栈,颤巍巍地抢前几步,扑地跪倒,以头叩地,颤声呼道:“少侠救命!” 宁无缺连忙将他扶起,叹道:“别怕了,他们不是都走了吗?你安全了!” 掌柜的热泪纵横,道:“小老儿虽免一死,他们这一去,必然放不过吕堡主父子,务必求少侠能够仗义相助,解救吕堡主英雄一家百余口的性命。” 宁无缺诧问道:“那吕堡主父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掌柜的一边撩起袖子抹泪,一边道:“吕家堡世代行善,仗义疏财,是咱们这儿有名的大善人,小老儿不知受过他老人家多少恩惠,刚才小人万般无奈,万不该贪生说出了吕家堡三个字,如今越想越悔,只恨话已出口,有如泼水,已经收不回来……” 宁无缺道:“你先别只顾哭,把这连事的前因后果,都详细告诉我吧!” 掌柜的点了点头,拭泪说道:“前天夜里,有年轻姐弟两人,狼狈不堪到小店投宿,一进门,就问起‘摘星手’吕老太爷的名讳,据那位姑娘说,她爷爷原和吕大爷是知交,许多年未曾来住了,近日她们家遭恶人寻仇,她爷爷负伤坠湖,生死不明,剩下姐弟两人逃出来,要想投奔吕家堡去。小老儿见他们姐弟怪可怜的,又曾身受过吕大爷厚恩,因此一面安顿姐弟俩食宿,一面派人连夜去吕家堡送讯。昨天一清早,吕家堡少堡主亲自赶了来,用一辆大车,把姐弟两人接了去,临行又赏了小老儿许多银两,叮嘱不得把他们姐弟行踪去向外人提起。这原是件平常事,平时常有远道投奔吕家堡的人,小老儿也见过几次,也许这姐弟两人跟堡主交谊特别深些,事过之后,小老儿绝口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可是,今天一大早,却来了这一大群凶神,撞进店门,便要杀要砍,追问那姐弟两人去向,小老儿一时被他们吓昏了。竟松口说出了吕家堡的位置……” 宁无缺沉吟说道:“那位吕家堡主,号称“摘星手”,想必是一位很了不起的武林人物?他叫什么名字?” 掌柜的道:“老堡主讳字伟霆,听人说,他老人家使得一手特别暗器,与众不同,人家暗器是飞镖飞刀,他老人家却是一枚六只角的金星……” 宁无缺听了,猛地一震,忙追问道:“什么暗器?你再说一遍。” 掌柜的畏缩地望望他,低声道:“听说是一枚六角金星,因此人家才称他老人家‘摘星手’” 宁无缺急急从房里取出布包,解开结头,用颤抖的手,托着那枚喂毒金星,沉声道:“你仔细看看,那种暗器,是不是这样的形状?” 掌柜的揉揉眼睛,聚精会神端详那枚金星,宁无缺一颗心,随着他的目光,起伏升沉,险些要从口腔里跳了出来。 谁知那掌柜的看了好一阵,却摇摇头,尴尬地苦笑道:“小老儿也没有见过,不知是不是这般形状。” 宁无缺喟叹一声,收好包裹,又问:“吕家堡在什么地方?” 掌柜的忙道:“出东门十来里,一片大宅子,堡前种着两列垂杨……” 宁无缺点点头,霍然立起身来,拔腿向里便走。 掌柜的诧问道:“少英雄,你……你不去吕家堡了吗?” 宁无缺道:“我还有一位同伴在店里,必须先交代一声,即刻就去。” 掌柜的忙道:“可是昨夜和少侠同来的那位姑娘?” 宁无缺颔首道:“正是。” 掌柜的急道:“那位姑娘方才已经独自出去了。” 宁无缺一怔,问道:“是吗?什么时候?” 掌柜的道:“就在那些凶神离去以后……” “她没有说什么?” “没有。” “骑了马去的?” “也没有。她独自悄悄出去,那匹白马,还在店里。” “快去牵了出来。” 掌柜的忙去备马,宁无缺趁机飞步奔过苏君墨的卧房,果然房门虚掩,已不见她的人影,他匆匆在桌上床上扫了一眼,也没有发现留字或图记,心里顿感迷惘,转身又奔到前厅,掌柜的已亲自将马匹牵来。 宁无缺闪身上了马背,吩咐道:“那位姑娘若是回店来,你记得赶紧告诉她到吕家堡来。” 掌柜的连声恭应,宁无缺勒转马头,一抖丝缰,那马儿扬鬃怒嘶,四蹄运转,一阵风似的直奔东门。 出得镇外,放眼望去,只见一片无垠旷野,宁无缺心急如焚,放马疾奔,十来里路,在他此时看来,竟比一百里、一千里还要遥远,恨不得一脚便到才好。 一路上,他不停地喃喃吟着两句话:“摘星手吕伟霆,摘星手吕伟霆,六角金星,六角金星……” 忽然,道旁一件东西,映入眼帘,宁无缺目光如炬,凝神望去,心中顿时一阵欣喜…… 怒马驰中,宁无缺目光如炬,偶尔扫过道旁一块凸出的大石,突然发现石上刻画着一个清晰的图案…… 两枚相扣的圆环,一柄长剑,贯透环心——那正是他和苏君墨约定的暗记,剑尖所指之处,果然就是吕家堡。 他不禁欣喜的忖道:“璎珞表妹不愧兰质惠心,不声不响,竟比我抢先一步,去了吕家堡。” 但继而一想,一团高兴,立刻又冷淡了下来。 无论“摘星手”吕伟霆是不是他要寻找的人,现在他必须立刻决定一件事,那就是……当他再度遭遇陈琨时,应该怎么办? 杀了他? 不是办不到,而是道义良心,都不允许他这样做,陈琨已经丧神迷志,言行不由自主,他怎能忍心伤害一个神志错乱的可怜人。 但是,那黑衣人一旦见到他,势必又将指使陈琨用霸道的“衡山火筒”对他下手,不伤陈琨,就无法解救吕家堡危难,自然更不可能会见“摘星手”吕伟霆了。 这件事叫他无法两全,他本是忠厚之人,想到这里,不禁迟疑蜘蹰起来。 远处碧绿丛中,闪现出一片挺拔的高墙,墙上敌楼、箭垛,建筑得十分坚固宏壮,绕墙是一条三丈多宽的护庄河,垂杨扶疏,水波清洁,映着堡外一望无垠麦亩阡陌,风光分外恬静宜人。 宁无缺猜想那片庄子,必然就是吕家堡了,心情越觉沉重,勒住坐骑,缓缓行到河边。 一望之下,他却大感诧异,因为这时,只见堡门大开,护庄河上木桥也放落下来,三五乡人,荷锄挑担,在木桥上来来往往,竟然十分安详,毫无惊慌忙乱的模样。 这情形,的确有些使宁无缺纳闷。 因为陈琨等大批人声势汹汹部扑到吕家堡来,至少应该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堡中安静如平常,好像并无事故发生,难道他们已经达到目的,早就离去了? 想到这里,宁无缺心头不期然地深深一震,连忙抖动丝缰,怒马长嘶一声,泼刺刺地冲过了木桥。 当他策马刚刚抵达堡门,蓦闻‘唰’地一声破空声响,迎面六对红缨长枪突然交叉拦住去路,门后人影一闪,走出两个身着青衣的中年大汉,沉声道:“朋友,请停步!” 宁无缺慌忙勒马,跳下来,抱拳一笑道:“敢问这儿可是吕家堡?” 那两名青衣人一个负剑,一个持刀,四道炯炯逼人目光,向宁无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持刀的一个也拱拱手,道:“不错,朋友高姓大名?莅临敝堡,不知有何见教?” 宁无缺见他神情虽然冷漠,语气倒甚客气,于是又笑道:“在下宁无缺,有件要事,急欲求见堡主……” 持刀人浓眉一扬,接口问:“宁兄欲见敝堡主?还是少堡主?” 宁无缺想了一下,笑道:“在下欲拜谒‘摘星手’吕老堡主……” 不料这句话还没说完,那挎刀青衣大汉突然脸色一沉,冷冷地道:“很对不起,老堡主有事外出,不在堡中,宁兄请过几日再来吧!” 说着,挥挥手,六对红缨长枪一齐缩了回去,却从堡门后鱼贯走出十余名劲装持刀大汉,一字儿并肩挡住堡门,个个手扶刀柄,虎视眈眈,瞪着宁无缺。 这情景,好像对他的造访,表示十二分的不欢迎,而且,大有送客之意。 宁无缺有些不悦,忍着一肚子问气,又道:“老堡主既然不在,就请少堡主见见面也是一样。” 那负剑的中年大汉,突然冷哼一声,不耐烦地道:“少堡主另有要事,不能见客,阁下还是请回去的好!” 宁无缺听了这句露骨的逐客令,不觉怒火上冲,本想立刻发作起来,但转念一想,或许他们因为风声不好,防范较严,不明白自己来意,难免有些疑虑,于是又将怒火按捺住,强笑道:“各位不必疑惧,在下因闻贵堡曾经仗义救助两位少年男女,仇家即将寻到,故此好意知会一声,假如贵堡一定不肯相信,也就算了。” 那两人一听这话,面色倏然大变,彼此互望了一眼,满脸遍布惊骇失措之色。 宁无缺耸耸肩头,哂笑道:“在下言尽于此,堡主回来的时候,烦二位把这件消息转达一下,信与不信,悉听尊便,告辞!”说完,牵马掉头便走。 才走了几步,那负剑大汉忽地掠身追出堡门,拦住宁无缺去路,紧张地叫道:“宁兄,且请留步!” 宁无缺扬眉问:“怎么?难道贵堡不愿见客,也不准客人走吗?” 那人额角上已隐现汗珠,急声说道:“请问宁兄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宁无缺笑道:“是城里一家客栈掌柜亲口告诉我的……” 那人恨恨一跺脚,道:“唉!该死的东西,全被他坏了事了……” 宁无缺脸色一沉,道:“喂!请你嘴里放干净些,在下远道赶来送信,哪一点该死?” 那人连忙抱拳陪礼道:“宁兄,不要误会,我不是骂你。” 宁无缺心里暗笑,口里却道:“哼!我说呢,天下哪有这样不识好歹的人。” 那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拱手又道:“宁兄请恕唐突,能否暂请略候,容在下通报一声!” 宁无缺道:“贵堡主既然不在,少堡主又不愿见客,有什么好通报的?” 那人尴尬地笑道:“堡主虽然不在,也许少堡主愿意跟宁兄见见面,方才多有冒犯,宁兄万莫见怪才好。” 宁无缺笑道:“好吧!那么就请快一点,我还有事,不能久候……” 那人连声应了,一拱手,匆匆奔进堡去。 宁无缺牵着马,正缓步踱回堡门不久,身后忽然传来“噗嗤”笑声,道:“表哥,怎么样?也是白费口舌,换来两字——不见?” 他扭头一看,却见竟是先自已赶来吕家堡的苏君墨,姗姗从木桥走了过来! 宁无缺微感一怔,匆忙迎了上去,沉声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苏君墨妩媚地笑道:“谁说的?早来过一次了,可惜跟你一样,在门口碰了个软钉子。” 宁无缺回头见堡门那些持刀大汉,都瞪着眼向这边张望,uu看书ww.ukanshu 于是压低声音问道:“你没有追上他们?” “谁?” “就是那些在客栈门外跟我动手的人。” “没有啊,我追出城外,便不见他们影子了,也许他们还没有寻到这儿来……” “不!”宁无缺沉吟道:“他们一定为了白天不便下手,想等到夜晚再行动,咱们只好在这儿等他们一夜!” 苏君墨故作不解,问道:“无缺表哥,你跟这儿堡主认识吗?” “不!从没有见过。”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费心帮他?” “你不知道,这位堡主人称‘摘星手’,惯使一种星状暗器,我疑心他跟爹爹死因有些关系……” “真的?”苏君墨莫名其妙心里一震:“他们说,堡主不在……” 宁无缺冷笑道:“鬼话,客栈掌柜亲口说他负伤不能行动,怎会不在堡中,由此更令人可疑,等一会,咱们好歹要借口留下来,仔细查一查……” 正说到这里,那负剑大汉已领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英俊少年,从堡中如飞般奔来。 那少年年纪虽然和宁无缺相仿,神色却显得阴沉老练得多,老远就向宁无缺一抱拳,朗声说道:“小弟吕洞彬,因家父离堡外出,未能亲迎,宁兄多多见谅。”接着,目光一扫苏君墨身上,又道:“这位姑娘是……?“ 宁无缺笑道:“这是在下表妹秦璎珞,咱们来得鲁莽,有扰少堡主清神了!” 吕洞彬在两人脸上仔细瞧了一会,身子侧向一边,道:“请贤兄妹入堡详谈。” 二十二 趁夜偷窥! 宁无缺含笑,点了点头,便领着苏君墨缓步入堡。 一踏进堡门,才见“吕家堡”中房舍井然有序,笔直的石板街道,高墙深壕,敌楼箭垛之后,均有挎着各式兵刃的堡丁隐身守卫,布置防御,甚是严紧,不觉暗暗赞赏不已。 吕洞彬将他们请到一栋宏大的宅院中,立刻摒退闲杂人等,正色问道:“本堡自家父建堡以来,一向苟安度日,从来不敢开罪江湖诸位朋友,惊闻李兄传言,将有仇家上门,实令小弟万分惶恐,不知李兄所谓的仇家,究竟都是何许人物?” 宁无缺沉吟片刻,便把今天早上所遇所闻,以及客店掌柜说的话,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吕洞彬听了,立刻变色,惊道:“这可从何说起?吕家堡纵有天胆,也不敢收容洗心殿仇人的子女,那蠢才信口胡诌,岂不陷我父子于万劫不复之地,他与吕家堡何仇何恨,为什么存心要诬陷我们。” 宁无缺见他言词闪烁,心里大感不快,冷笑着说道:“其实那掌柜一番话,不但没有丝毫诬陷之意,更将贵堡仗义护孤,疏财行善,对贵堡赞佩不已,少堡主也许是太畏惧洗心殿势大包天了吧?” 吕洞彬连连摇手,道:“不,李兄错了,洗心殿新近崛起武林,收罗中原六大门派,声威震耳,咱们吕家堡早已心敬神驰,决不敢做出这种违拗忤逆之事,不想竟然平地风波,生出这桩谣言来。唉!小弟方寸已乱,只等殿中高人驾临,立刻出堡恭迎,静候他们搜查全堡,以洗清白……” 宁无缺闻言大怒,猛地站起身来,道:“哼!少堡主既然已有万全之策,在下就此告辞。” 吕洞彬好像并没有挽留之意,拱手道:“多承李兄通送消息,小弟感激涕零,容敝堡略表一点谢意。” 话音刚落,他便回头向旁边的负剑大汉招招手,那人转身取来一封约有五十两重银子,吕洞彬双手捧到宁无缺面前,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聊酬李兄远途跋涉,茶水饭宴之资……” 这番话,把宁无缺气得脸色发青,拂袖冷笑道:“少堡主,你未免把我宁无缺看错了,我好心驰报警讯,难道仅是为了你这几十两银子的报酬吗?哼!若非念在彼此初交,李某人真要说出冒犯无礼的话了。”说完,扭头对苏君墨道:“璎珞表妹,咱们走!” 苏君墨抿嘴微笑,温顺地跟着宁无缺出了吕家堡,那吕洞彬亲身恭送到堡外,命人送还宁无缺坐骑,一再表示无限歉意。 宁无缺气冲冲向前直奔,一口气行了里许,回头一看,苏君墨牵马随在身后,他此时怒火略减,长叹一声,就在路边草地坐下来,脸上遍布愤恨之色。 苏君墨将马系烙,姗姗近前,挨着他坐下,妩媚地望了他半晌,才含笑道:“你不是说要借口留在堡中吗?干嘛又一怒而去呢?” 宁无缺恨道:“那位少堡主满口奴才语气,全不是客店掌柜所说的侠义人物,叫人听了实在生气。” 苏君墨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犯不着为此生气,据我看,他对洗心殿那些谄媚畏敬的话,未必尽是由衷之言啊……” 宁无缺听了,忙问道:“噫?你怎么知道?” 苏君墨娇笑道:“理由很简单,要是他既未收容洗心殿仇人的子女,又决心任人搜查,心地坦然,怎会慌慌张张将咱们请进堡去,却只说了些莫名其妙的废话!” 宁无缺恍然大悟,道:“果真我竟没想到这一点,这么说,欲盖弥彰,反而证明他收容少年男女确有其事了。” 苏君墨道:“八成是有的……” 宁无缺又道:“如果真有这件事,他怎敢任由人家检查?” 苏君墨掩口而笑,说道:“表哥,你怎的这样老实,搜查只不过一句空洞之言,吕家堡中那么多房屋,随便藏在何处,也使人无法搜到,何况他又口口声声说自己臣服洗心殿,先已经争取到洗心殿的信任,何患妙计不酬!” 宁无缺跌足道:“原来他请我们进堡,目的正是要借我们之口,替他宣扬他们对洗心殿的恭顺,这吕洞彬年纪虽轻,心机却深沉得很!” 苏君墨接口道:“可笑我们一怒出堡,恰好如他算计。表哥,‘摘星手’的事,还要不要继续追查?” 宁无缺一个鲤鱼打挺,跳身而起,道:“自然要查,璎珞表妹,走!咱们再回去问问他。” 苏君墨却摇摇头,道:“不!那位少堡主很狡猾,当面问他,必然问不出所以然来,不如等到晚上,悄悄进堡,暗中查探。” 宁无缺击掌道:“对!咱们就这么办。” 说做就做,于是,两人寻了处隐蔽林子,安置好马匹,静坐调息,准备好夜间行动。 这时,天色尚早,一轮骄阳,高挂空际,他们身边又未曾携带干粮,好容易熬到黄昏日落,腹中雷鸣阵阵,已觉饥火难耐,正感烦躁,忽听一阵急剧的马蹄声遥遥传进耳中,渐行渐近。 宁无缺心头激动,霍地跃起,轻轻掩到林边屏息窥视,片刻间,果见一骑快马,正绝尘由城中飞驰而至,转瞬掠过密林,直向吕家堡而去。 马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光头壮汉,半光身子,浓眉大眼,两臂之上各束一支闪闪发光的金环,映着身上古铜色皮肤,神情粗扩威猛,一望而知必是外功极深的武林人物。 光头壮汉离去不多久,吕家堡方向也如飞驰来一骑快马,却是日间把守堡门的中年负剑大汉,这大汉低头催马如风,刹时掠过林边,径自奔向城中去了。 宁无缺悄悄对苏君墨道:“看样子被你料中了,吕家堡此时正急着布置,果然不似甘心向洗心殿俯首低头的情形呢!” 苏君墨只是淡淡笑道:“不过,他纵使能请来几个帮手,也未必能与洗心殿为敌……” 宁无缺皱皱眉,道:“此话在理,洗心殿驱使六大门派出面为恶,个个都是武林高手,陈琨身上更有极霸道的衡山火筒,假如等一会咱们跟他在堡中遭遇,正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 苏君墨道:“你是担心见了陈琨,不忍对他下手?” 宁无缺喟叹道:“是的,他与我无仇无恨,如因他一时神志不清,向他下手,未免问心难安。” 苏君墨想了一会,道:“放心吧!我猜洗心殿的人,今夜也许不会在吕家堡出现。” 宁无缺诧道:“你怎么知道?从何处可以断言?” 苏君墨笑道:“猜的罢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动身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幅丝绸,要替宁无缺系在脸上。 宁无缺疑问道:“为什么要用丝绢蒙面?” 苏君墨笑道:“傻瓜,咱们白天才去过一趟,万一等会露了形藏,被他们认出来,岂不误会咱们包藏祸心?你应该暂时遮掩一下。” 宁无缺忙道:“咱们问心无愧,何必学那藏头露尾的行径……” 苏君墨没等他说完,便轻伸出柔荑般的玉手,已将黑绢掩在宁无缺的脸上,一边替他结扣,一边娇声在他耳边说道:“好表哥,听我的话,既然准备夜探虚实,还是不露出本来面目的好,系上吧,我不会害你的! 宁无缺犹在迟疑,终被她将黑绢系好,他想想这话也甚有理,于是也就不再反对,却不想如此一来,几乎铸成遗恨终生的大错…… 他们趁着夜色,悄悄回到吕家堡,绕河寻到隐蔽之处,一齐飞身越登堡墙,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制住两名堡丁,展开身法,径奔日间那栋巨宅。 宁无缺自得北天山落凤头陀公孙问赠一甲子内力,一身兼修南北双奇绝学,俨然已跻身于武林高手之列,但今夜却是他第一次展露玄功,但见他身形展动,劲风不扬,衣袂不飞,举步间有如行云流水,却快得宛如一缕轻烟,苏君墨看得心惊不已,竭力施展“鬼影身法“,才算勉强没有落后。 两人略一辨认,很快就找到那栋巨宅,审视之下,宅中正灯火通明,人影纷纷进出,显得十分忙碌。 宁无缺向苏君墨招招手,飘身隐在一株树上,放眼望去,只见厅上设着一席极丰盛的酒筵,许多堡丁仆妇穿梭上菜添酒,席上五位,坐着粗臂束金环的光头壮汉,吕洞彬斜位作陪,频频敬酒,脸色已不似白天那么惊惶和阴沉。 那光头壮汉满饮了三大杯,抹抹嘴唇道:“贤弟所述经过,好生叫人难懂,那丫头既是他亲侄女,怎会突然下此毒手?” 吕洞彬道:“这件事,别说师兄不信,小弟又何尝相信?但据家父重伤返堡时,亲口对小弟说起,就不由得人不相信了。” 光头壮汉沉吟一阵,道:“难信!难信!只怕其中另有阴谋,你事后可曾令人再去查看过没有?” 吕洞彬点头道:“小弟曾经立命吕达去查看过,据说那儿一切均末移动,尸体已经掩埋,在屋外建了六座土坟。” 光头壮汉眼中精光一闪,抢问道:“你说几座土坟?” “对!六座!” “一共死了七人,怎的只有六座坟头?” “据说另外一座,乃是空坟,坑中并没有尸体……” “有这种事?”光头壮汉惊呼着从椅上站了起来,不安地在厅上来回踱了几圈,愤愤说道:“这儿事了之后,我要去亲自看看,师父死得太不明白了。” 吕洞彬也叹道:“小弟久有此心,无奈一直抽身不开,如今又遭到这桩大事,师兄来得太好,正可助小弟一臂之力。” 光头壮汉嘿嘿现冷哼一声,道:“想不到衡山派竟也做了洗心殿的走狗,苗某人倒要会会这些不知羞耻的东西。” 正说着,一骑快马如飞驰到宅前,马上跃下一人,却是那负剑大汉,匆匆奔进大厅,拱手向光头壮汉和吕洞彬见礼侍立。 吕洞彬忙道问:“吕达,打听的情形如何?” 负剑大汉抱拳答道:“小的曾去店中查问,日间那姓李的所说竟然句句真话,而且,据说那姓李的武功极高,并不是洗心殿的人……” “啊!”吕洞彬不觉诧异轻呼一声,脸上顿时现出无限懊悔之色。 宁无缺听到这里,心中大感欣慰,满肚子怒气顿时化为乌有,扭头望望苏君墨,却见她不住连连摇头,好像在示意他不可过分得意。 吕达又继续说道:“小的本想把那蠢材带回堡来,又怕反而泄漏了风声,据实情,那蠢材也确系被迫不过,这事必有旁人通风报信,原也无法过分责怪他,所以申斥了一顿,并未难为他。” 吕洞彬颔首道:“很对,他是个生意人,刀锋之下,自然熬不过去,那么,洗心殿和衡山派的人可有消息吗?” 吕达摇头道:“回少堡主,这真是件怪事,有人亲眼见他们一早就出城扑奔吕家堡来,可是,到现在却未见他们在附近现身。” 那姓苗的光头壮汉接口道:“他们必是不肯白日下手,夜里一定会来,uu看书 .uukanshu 你只嘱咐他们各就位置,不得惊惶,多派人出堡刺探,一有消息,立刻用信号弹报回来,咱们好歹在堡外截住他,不让他毁伤堡中的房舍。” 吕达应了一声,躬身退去。 苗姓壮汉仰头又干了一杯酒,忽然低声向吕洞彬问了几句话,吕洞彬立即紧皱眉头,愁容满面答道:“可怜他老人家终日困于楼上,神志虽然还很清醒,却寸步难移,有如残废!” 苗姓壮汉道:“你带我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吕洞彬点头应允,亲自提一盏灯,领着那苗姓壮汉直奔后园,仆妇们竟一个也没有随去。 宁无缺心念一动,也赶紧招呼苏君墨蹑踪掠登屋脊,鹤行蛇伏,远远跟着扑向后园。 吕洞彬和苗姓壮汉迅速地穿过花园,左绕右转,来到一座孤立的小楼下,吕洞彬将灯笼悬在楼口,轻步拾级而上。 姓苗的壮汉竟未跟随上楼,独立在楼下扬自四处张望,宁无缺和苏君墨险些被他发现,连忙隐入一丛花丛后。 吕洞彬登上楼顶,举手敲门,剥剥两声,稍停片刻,又敲两声,一连敲了四次。 楼房中有人沉声喝道:“是谁?” 吕洞彬应道:“馨儿是我,开门吧!” 这时,楼上才透出一线灯光,房门“呀”地打开,吕洞彬低头跨进房去,竟没有招呼楼下的苗姓壮汉,房门“砰”地关上。 宁无缺和苏君墨躲在花丛后,巴不得那苗姓壮汉快些上楼去,不料那光头壮汉却毫无登楼之意,只在楼下徘徊巡视,东张西望,好像守卫的一般! 二十三 摘星手之死! 片刻之后,楼房门突然“呀”地又打开,吕洞彬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出房来。 他朝楼下探出了脑袋,低叫道:“苗师兄,爹请你上楼来。” 苗姓壮汉答应一声,一顿足,“嗖”地一声,腾空拔起身形,人在空中略一折身,轻若乳燕,飘飘落在楼口。 然后,他一言不发,便踏进房去,房门“砰”地立刻又紧紧关闭,却把吕洞彬留在门外,接替了瞭望警戒的任务。 这一来,宁无缺和苏君墨连逼近一步的机会也没有,更别说登上小楼,窃听房里谈些什么话了。 宁无缺恨得牙痒,尽力耐着性子,只远远望见小楼上人影晃动,偶尔传出一两声叹息。 隔了盏茶时间之久,那苗姓壮汉才独自退出房来,神情黯然地对吕洞彬说道:“咱们再去看看那可怜的姐弟两人吧!” 之后,楼上灯火又灭,吕洞彬和姓苗的壮汉一齐下楼,取了灯笼,步履匆匆而去。 宁无缺屏息,静待他们已经去远后,才悄声对苏君墨道:“这小楼中如此诡密,必是‘摘星手’吕伟霆藏身之处,你替我守望着,让我上去看一看。” 苏君墨摇头道:“不!我要跟你一起上去。” 宁无缺想了想,道:“也好,咱们也学他们方才的行动。” 于是,两人一长身形,两番起落间,已经同时掠上了楼顶,宁无缺依照吕洞彬敲门的次数以及力度,每次两声,一连敲了四次。 果然,楼中有人沉声喝问:“是谁?” 宁无缺应道:“是我,馨儿快开门……” 谁知那人又问道:“你是谁?怎么楼口不挂灯笼?” 宁无缺被问得哑口无言,答不上话,方自一怔,苏君墨纤掌一挥,蓬地将房门劈开,沉声道:“表哥,快冲进去!” 宁无缺错掌护胸,低头冲进楼房,一脚才踏房中,蓦闻金刀砍空,一缕寒光,直奔面门劈到,急运“玄门隐形罡气”,左腕斜斜一拨,右掌疾出,一招“深渊锁龙”,疾挥而出。 掌力过处,只听一声闷哼,刀光人影一齐踉跄倒退数尺,宁无缺扫目望去,却见是个十七八岁的漂亮丫环,手里倒提一柄厚背九齿刀。 那丫环一顿之后,挥刀又扑了过来,刀光霍霍,死命挡住房门,一面扬声长啸,凄厉之声,充斥楼头,显然是在呼救求援。 苏君墨一咬牙,道:“表哥,不下毒手,还等什么?” 话音刚落,她便欺身抢进房门,掌指交施,一连几招快攻,纤掌忽然飘忽地一探,直透刀光之中,翻腕沉臂,”呼“地一声,厚背九齿刀已被她拍落楼板上,迅疾点了那丫环的几处穴道。 宁无缺忙道:“表妹,别伤她性命……” 内屋中忽然响起急促的语声:“是…是哪一位……高人……” 宁无缺尚未回答,苏君墨已经抢着晃燃火折子,将壁间的油灯点亮,一缕亮光,照耀全楼,两人同时向内屋里去,登时,都大吃一惊…… 原来,那是一间无窗暗室,三面是壁,一面遥对房门,室内除了简单桌椅和一张木榻,旁无陈设,而木榻上,躺着一个乱发披面的枯槁老人。 灯火一亮,那枯槁老人霍地从榻上撑起半个身子,当他一眼瞥见光影下的苏君墨,浑身突然剧烈地寒颤了一下,有如秋风中的柳叶,惊恐无比的叫道:“苏君墨——洗心殿主——你……” 苏君墨微微一怔,紧接着娇躯轻闪,人已跃到床边,笑道:“吕老堡主,你认错了人……” 老人如见蛇蝎,手一松,又仰脸跌倒在床上,簌簌颤抖着道:“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 宁无缺赶紧也跨前一步,道:“老堡主,你真的认错了,她姓秦,名璎珞,只不过和洗心殿主苏君墨长得很相像罢了!” 老人惶然连摇着头,道:“不,不——她是苏君墨——洗心殿主苏君墨……” 苏君墨转头向宁无缺笑道:“他一定是被吓疯了,表哥,快把东西拿出来叫他认一认!” 宁无缺点点头,沉声问道:“你就是‘摘星手’吕伟霆吗?” 老人喃喃道:“不错!我就是吕伟霆!你们杀了我吧!” 宁无缺从怀中取出丝帕解开,将那枚星状暗器送到老人面前,激动地问道:“请问,你认不认识这件东西?” 吕伟霆扫了一眼,脸色越加苍白,喘息说道:“六角金星——这是老夫成名暗器,焉会不识……” 宁无缺听他已经供认不讳,登时心血一阵沸腾,一探手,扣住吕伟霆肘间穴道,厉声喝问道:“告诉我!我爹娘是怎么被你害死的?快说!” 吕伟霆嗫嚅着问道:“奇怪!害死你的爹娘?我什么时候害死了你的爹娘?” 宁无缺热泪盈眶,含恨说道:“吕伟霆,你想不到吧,黄山金刀神侯宁甄缘,就是我爹爹,你跟我们宁家何仇何恨,竟用歹毒手段,害死我父母亲友一门六口,姓吕的,你说!” 吕伟霆喃喃念道:“宁甄缘?金刀神侯?”霍地眼中一亮,失声叫道:“宁无缺!你——你就是宁无缺?你是宁无缺?” 宁无缺切齿地点头道:“是的,我就是宁无缺,冤冤相报,分毫不差,你没有料到吧?” 吕伟霆忽然泪水滚滚直流。嘴唇一连张了好几次,竟然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苏君墨黛眉微一皱,接口道:“无缺表哥,暗器既然是他的,下毒的人,必然也是他,不必多问了,咱们替惨死的姨父姨母报仇吧!” 宁无缺含泪道:“不忙,我要问问明白,为了什么仇恨,居然下这种毒手!” 他想到父母惨死之状,仇恨之火澎湃掀腾,五指上略一用力,指尖已深深陷进吕伟霆干枯的皮肉之中。 吕伟霆痛得哼了一声,神志反而清醒了些,哽咽着说道:“好孩子,你,你终于回来了……” 宁无缺怒叱道:“我回来便是为了清理父母血仇惨死,你老老实实把害我父母的经过说出来,若有一分情理,我答应只取你一人性命抵债,否则,吕家堡今夜休想留下一个活口。” 吕伟霆愕然颔首,道:“好!我说,我正要把那天经过,详详细细告诉你,唉!这件事,闷在我心头已经好久了,使我这些日子以来,生不如死!好孩子,我这就告诉你吧……” 苏君墨听到这里,心中暗惊,连忙抢着道:“表哥,快些下手吧!他在故意拖延时间,想等他儿子赶来救他!” 宁无缺回头望了望楼门一眼,沉声道:“璎珞表妹,你去掩上房门,把灯火弄熄……” 吕伟霆听了,突然大声叱道:“不要弄熄灯火,不要弄熄灯火!” 苏君墨冷哼一声,道:“你想留着灯光,好让你儿子知道楼上发生了变故?告诉你,他就算来了,也救不了你的性命。”说着,便向房门行去,径自关上了门。 吕伟霆长叹道:“老夫一命何足为惜,但是,宁无缺,在你们熄灭灯火之前,请你掀开被褥,看看老夫身上残留着什么东西。” 宁无缺左手仍扣着他肘间穴道,右手将那枚六角金星放在矮几上,腾出手来,迅速地一把掀开了被褥,一望之下,立刻失声叫了出来。 原来,那吕伟霆枯瘦如柴的身躯上,仅穿着条短裤,整个上身赤裸,涂满了许多紫黑色的药膏,左胸却插着半截金光闪闪的断刀。 最令人心惊胆战的是,那断刀一半深入肌肉,一半残留体外,而所插之处,又是左胸下致命要害‘期门’死穴。 宁无缺一见那柄断刀,宛如巨雷轰顶,脑中一阵晕眩,匆匆从怀里取出他父亲“金刀神镖”宁甄缘临死弃置桌上那半截金刀,两者一比,果然正是同一柄。 他急忙想伸手拉出那半截刀尖来,吕伟霆却沉声说道:“且慢,你绝对不能拔出刀尖来……” 宁无缺一愣,问道:“为什么?” 吕伟霆喘息着道:“老夫全因有这半截金刀刀尖插在穴道上,剧毒被金刀隔阻于期门之下,才能苟延残喘活到今天,你一旦拔出刀尖,老夫立刻身亡,你父母惨死的因由,也就永远无法得知了。” 宁无缺颤声又问:“这是我爹爹成名金刀,怎会将刀尖留在你身体上?” 吕伟霆轻嘘一声,说道:“孩子,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那一天,你爹爹怀着满心兴奋,盼你艺成归来,要把这柄金刀传给你,并且,准备告诉你一件在他心中埋藏了十余年往事旧恨,想不到苦候一日,却等来一场灭门惨祸……” 正说到这里,苏君墨忽然“呼”地一口,吹灭了灯火,沉声道:“表哥,有人向这儿来了!” 宁无缺听到要紧之处,应道:“别理他。姓吕的,继续说下去!你怎会知道我爹要我回家,传我金刀的事?” 吕伟霆在黑暗中叹息说道:“告诉你,也许你不会相信,那天你爹爹多么快乐与兴奋,不但叫你娘忙忙碌碌准备了一桌丰盛酒席,而且,又请了四位客人,在席间作陪……” 宁无缺插口问道:“是哪四位客人?” 吕伟霆幽幽说道:“其中,有你两位师叔,也就是和你爹爹并称‘黄山三侠’的卧云剑客唐云涯,义字当头慕容峰。” “这个我知道,那,另外两位客人却是谁?” “另外两位是你爹爹最近十年内结识的好友,他们也是师兄弟两个,出身昆仑派,一个人称‘金环对’姓裴名俭。” “他是个白眉长髯的老年人吗?” “正是……” 宁无缺心中一震,“啊”了一声,接口又问道:“另一位呢?” 吕伟霆缓缓说道:“另一个,也就是那次席上唯一活着脱身的人——他便是老……” 才说到“老”字,小楼外突然响起急迫的脚步声,吕伟霆语声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紧接着,门上响起“梆梆”两声,一连四次,有人沉声问道:“爹!你老人家在跟谁说话?” 那声音分明正是少堡主吕洞彬的嗓音,宁无缺蓦然一惊,骈指如戟,飞快地点了吕伟霆脑后“哑穴”,身形疾旋,已到门后,提掌,蓄势而待。 吕洞彬见无人回答,情知有异,砰砰举手拍门,大叫道:“馨儿!馨儿!” 苏君墨悄悄也到了宁无缺身后,忙压低噪音,沉声应道:“是谁?” 吕洞彬道:“馨儿,是我,你快开门!” 苏君墨一面缓缓抽出长刀,一面答道:“堡主刚休息,没有大事,少堡主请回吧!” 吕洞彬明明听见父亲在跟人说话,这一来,疑心顿起,回头叫道:“苗师兄不好了,楼上有变……” 那臂束金环的苗姓壮汉,本在楼下待命,听了这话,脚尖一点地面,身子唰地冲天拔起,人在空中一扬粗臂,呛当当一阵震耳脆响,九环刀已撤到他的手中。 他看起来粗壮笨拙,轻身之术却达炉火纯青之境,半空一拧虎腰,飘落楼口,左掌一翻,“蓬”地早将楼门震开。 宁无缺轻轻拨开门板,沉桩扬掌,一招“怒海沉鲸”当胸推了出去。 那苗姓壮汉大喝一声,挥拳硬接,“轰”地一声暴响,当场退了两步,恰好撞楼梯栏杆上,连人带拦杆翻落了下去。 吕洞彬骇然大惊,右臂疾扬,向天射出一颗信号弹,接着双掌交错,低头冲进房门,不想一脚踏进去,又被宁无缺迎头一招‘猴王赶山’,劈得蹬蹬蹬踉跄倒退出来。 宁无缺一面挥掌,一面叫道:“璎珞表妹,快来替我挡住房门,我还有重要的话问他!” 苏君墨答应了,uu看书 w.uukansh道:“你最好快些问,等一会帮手一多,脱身要大费手脚了。”说着,便挥动长刀,封挡住了楼门。 宁无缺抽身又奔回榻边,拍开吕伟霆“哑穴”,赶紧沉声问道:“你和我爹爹既是朋友,他们全都中毒,你怎会一人幸免?” 吕伟霆仰面躺着,静静地并不回答。 宁无缺又问:“那一天席上并无外人,究竟是谁下的毒?我爹的半截金刀,怎会到你身上?而你的六角金星喂毒暗器,却……”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伸出手一探,吕伟霆竟然手足冰凉,气息全无,莫名其妙地死在床上。 宁无缺骇然一震,连忙晃燃火折子,光亮一闪,这才看清吕伟霆插在“期门穴”上那半截金刀,已被人拔出扔在被褥上,穴道口但见一缕腥恶黑水,并没有血迹。 这变故,无形中将他即将得到的答案,遽然中断,宁无缺急怒之下,暴吼一声,双手抓住吕伟霆的尸体,从床上直拖起来,凄厉地呼叫道:“我爹娘到底是怎样死的?你说呀!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快起来回答我……” 然而,吕伟霆一颗头软软斜搭在颈脖上,业已不可能再回答他半个字,宁无缺愤愤掷下尸体,拾起那半截断刀,忍不住泪水滂沱,失声痛哭起来。 苏君墨沉声问道:“无缺表哥,他怎么了?” 宁无缺哽咽答道:“他——他已经死了!” “死了?”苏君墨顿足道:“老家伙真是老奸巨猾,明知难逃一死,宁愿自杀,却也不肯吐露实情。”嘴角,却偷偷勾起了一抹阴恻恻的冷笑。 二十四 误会! 这时候,楼下已有近百名“吕家堡”的门人陆续赶到,大家听到了这句话,都一起失声惊呼起来。 吕洞彬更是心胆俱裂,大喝一声,双掌之力忽然暴增一倍,苏君墨掌中的一支剑意,居然拦不住他,被他劈倒一堵墙壁,乘隙冲进小楼。 他一眼就望见自己的父亲吕伟霆果然已惨死在床,急得又悲又愤,凄切地大声叫道:“爹…爹……你老人家快起来…” 宁无缺猛听这一声惨呼,心头一震,手中的断刀,竟失手掉落在楼板上,铮铮作响…… 苏君墨趁其不备,长剑旋空半转,寒光疾射,剑尖已点中吕洞彬左臂。 吕洞彬痛得闷哼一声,掌势顿滞,被苏君墨闪身直欺上来,纤掌猛沉,‘嘭’地又在他右臂上拍中一掌。 吕洞彬接连被剑、掌所伤,身子晃了两晃,摇摇欲倒,苏君墨银牙一咬,正打算立下毒手,忽然一条人影疾掠过来,举掌架开她的长剑,沉声道:“璎珞表妹,不要伤他性命。” 苏君墨不觉一怔,门外那苗姓壮汉也紧跟着挥刀破壁而入,铁臂一圈,将吕洞彬挟在胁下,仰身倒射,轻烟一般跃出竹楼,厉喝道:“放火烧楼,绝不能让两个小贼逃脱了。” 堡丁们呐喊一声,纷纷动手,刹时火焰冲天,整栋竹楼已开始燃烧起来。 苗姓庄汉又喝令弓箭手分围四方,不管见人不见人,轮番放箭,向小楼上四面攒射。 烈火熊熊,箭如飞蝗。 苏君墨埋怨道:“你看你一时心软,饶了他的性命,将来必种成祸患。” 宁无缺摇摇头,叹息道:“我已经逼死了他父亲,怎可再伤他性命,唉!今夜之事,也许是我们做错了。” 苏君墨忿忿道:“错什么,他害死了姨父姨母,事证俱在。才自己畏罪拔出断刀自杀,怎能怪咱们逼死了他?” 宁无缺道:“若是他害死我父母,他自己怎会中毒?更不必用断刀插封死穴,躲在小楼上过着苟延残喘,不见天日的日子?由此看来,他说的,也许都是真话……” 苏君墨脸色微微一变,道:“那么,他为什么要自杀?” 宁无缺迷惘地道:“我也想不透这点道理,他话还没有说完,怎会突然自求一死呢……” 苏君墨脸色微慌,忙道:“现在脱身要紧,这些问题,以后慢慢再想吧!” 两人略一探头,见四面箭矢如雨而至,大火已烧及楼门,无路可退。 苏君墨抓起吕伟霆的尸体道:“咱们用他作挡箭牌,让他们尽情射个够……” 宁无缺急忙阻止,道:“不行,人已死了,死者为大,不可再毁他的尸体,区区箭矢怎能阻挡咱们,璎珞表妹,速跟我来!” 说完,他从苏君墨手上接过尸体挟在胁下,运足‘玄门隐形罡气’护身,右掌向上一翻,劲风扬处,小楼屋顶应手而飞。 接着一声长啸,身形破空直上,从屋顶一穿而出,迅速地拔升到五丈以外。 吸气、折腰、圈掌,衣袖扫开千百支箭矢,飘飘落在一株梅树上。 苏君墨也舞剑,劈打飞矢,紧随着掠出竹楼,银虹如匹练绕身,箭矢射到五尺以内,便纷纷自动坠地。 那苗姓壮汉远远望见,厉声大喝,双臂一抖一扬,臂上两枚金环突然脱手,电射而出,一取宁无缺,一射苏君墨。 宁无缺刚从树梢飘落地面,蓦觉一阵刺耳锐啸破空射到,忙旋身歪头,一缕光华从他耳根下数寸处“嘶”地掠过,肩头一凉,衣襟被划破一道裂口。 正自心惊,却看见苏君墨一时闪让不及,在足踝上,已被另一枚金环射中。 宁无缺骇然失声,但苏君墨却神色不变,仅探手从足踝上取下那枚闪闪发光的金环,塞进怀里,仍旧挥剑如故,似乎并无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这才暗松了一口气,放下吕伟霆的尸体,拔出自己的长剑,叫道:“璎珞表妹,咱们走吧……” 谁知他刚将尸体放下,暗影中突然冲出两条人影,一人赶紧抱起吕伟霆的尸体,另一个挥剑上前,直取宁无缺。 宁无缺慌忙举剑封架,一瞥之后,不禁失声叫了起来! “呀!珂儿姑娘?!” 原来,那人长发披肩,穿了一身黑色劲装,手握长剑,竟是从洞庭湖中救过宁无缺一命的渔女——诸葛珂儿。 宁无缺不料会在这儿遇见她,大喜欲狂,连忙取下蒙面黑巾叫道:“珂儿姑娘是我呀!姑娘怎会也在这儿?方才那个一定是铁柱兄弟了?对了,诸葛老前辈呢?” 他心中有许多话想问,一时不知从哪里问起的好,所以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好像仍意犹未尽。 不料诸葛珂儿一见竟是宁无缺,顿时骤然一惊,眼眶一红,银牙咬得格格作响,冷冷地道:“你的毒伤治好了?” “多谢姑娘活命之恩,公孙老前辈又慨助一甲子功力,在下伤势,已经好了。” 诸葛珂儿又道:“和尚伯伯助你一甲子功力,你现在武功很了不起了吧?” 宁无缺一怔,诧道:“姑娘怎会如此说法?” 诸葛珂儿怒哼一声,厉叫道:“都怪我们瞎了眼,和尚伯怕更是天下最蠢的笨牛,辛辛苦苦救你性命,老远送你到棠湖山求医,又慨助你一甲子功力……如今,你的武功成就了,却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问你,吕伯伯跟你何仇何恨,你要逼他性命?我和弟弟对你哪一点不好,你逼得我们连藏身的地方也没有?姓宁的,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要如此恩将仇报?赶尽杀绝呢?”说到这里,“哇”地痛哭失声。 宁无缺惶恐出了一身冷汗,好半晌,才讷讷说道:“珂儿姑娘……珂儿姑娘……我……我没有啊……” 诸葛珂儿挥泪,又咬牙切齿道:“没有?今天的事,众目所睹,你难道还不承认吗?让我索性告诉了你吧!” 她顿了一顿,凄声又道:“我们为了救你,被洗心殿获知,趁夜偷袭渔村,爹爹中掌坠湖,生死不明,我和弟弟连夜逃出来,投靠吕伯伯堡中,整日躲在地窟里,怕的就是洗心殿会风闻寻到此地来,现在洗心殿没有来,倒来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你……你为什么连吕伯伯也不肯放过?你说!你说……” 宁无缺一脸懵圈,只顾摇头,道:“我没有……没有……我没有害他,我也不知道……逃来吕家堡的,会是你们姐弟两个,你误会了,我…我没有……没有……” 诸葛珂儿怒目叱道:“事证俱在,再否认也是白费,若是无亏于心,为什么你要用黑巾蒙面,深夜潜进吕伯伯的竹楼?” 这句话,问得宁无缺哑口无言,他发抖的手,举起那幅面巾掷在地上,悲吼一声,掩面返身,踉跄而奔。 苏君墨紧跟着他,两人飞奔一阵,已出了吕家堡,诸葛珂儿和吕洞彬等并未追赶。 宁无缺此时追悔痛恨,内心悲伤,不可名状,撒腿狂奔,越过护庄河,径直踩踏田亩而过,不知狂奔了多久,忽然扑倒地上,手里紧紧抓了一把泥土,放声大哭起来。 苏君墨长叹一声,在他身边坐下,幽幽道:“这下好了!把心里气闷哭出来吧。千万不要再闷在肚子里……” 宁无缺如若未闻,用力捶打自已头部尽情哭了一场,天明不久,才力竭睡去。 就在他昏昏入睡未久,吕家堡那一方,隐隐传来一阵哭叫嘶喊,不多一会,熊熊火光,冲霄而起,照得半边天都成了一片血红色。 苏君墨抱膝,遥望那惨烈的火光,偶尔也低头看看沉睡中的宁无缺,粉脸木然,看不出一丝表情,直到黄昏,火光渐小,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抚摸着宁无缺泪痕斑斑的面颊,口里低得不能再低地喃喃说道:“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已经为你尽过力量,但是,唉……” 叹息声中,宁无缺竟悠悠醒了过来,揉揉眼睛,向火光犹未熄灭的吕家堡望了一眼,诧问道:“那是什么火?” 苏君墨淡淡笑道:“是吕家堡那栋竹楼还未燃尽呢!” “啊!我睡了多久?” “不久,才一会儿。” 宁无缺忆起之前情景,犹自无限追恨,自责道:“我真该死,无意之中,竟铸下这个大错,将来何以对恩师?何以对去世的父母?再拿什么去报答她活命之思,唉!我真该死……” 苏君墨温柔地掩住他的嘴,道:“不!无缺表哥,不要这样说,咱们问得过良心,不怕他们误会,事情终有一天会明白的。”忽然话题一转,道:“那位珂儿姑娘好像对你原有深意,要是没有这场误会,也许……” 宁无缺长叹一声,站起身来,道:“别说下去了,我……我实在对不起她……” 苏君墨心里一阵酸屈,眼中杀机一现,随即又很快就隐去,也跟着站起来,笑道:“好!不说这些,错已经酿成了,误会也不是一时能解释清楚的,无缺表哥,咱们该去找回马匹,早些离开这儿吧!” 宁无缺黯然颔首,两人缓缓寻路找到安置马匹那座林子,他忽然想起苏君墨脚上的伤,忍不住问道:“璎珞表妹,你脚上伤得重吗?” 苏君墨摇摇头,睁眼道:“谁说我受伤了?根本就没有伤着什么……” 宁无缺道:“可,我亲眼见你左脚被金环射中,你虽然及时取出金环,并未止血闭穴,又奔驰了这么久,别让伤口震裂了,快坐下来,我替你包扎一下……”说着,便伸手想去掀开她的裙角。 苏君墨脸上突然大惊变色,闪身避开去,叫道:“无缺表哥,真的没有受伤,我不会骗你!” 原来,苏君墨左腿自膝以下,从小残折,u看书ww.uukanshu系以木制义肢连接,平时用长裙掩蔽,行动如常,倒不怕被他看出来。 然,今天夜晚不巧被金环射中义腿,半个金环嵌入木中,她虽然很快取出金环,怎能将腿上秘密让宁无缺知道? 宁无缺自然想不到这一层,还当她不愿自已为她担心,忙正色说道:“璎珞表妹,金环粗重,有无剧毒更不知道,受了伤可不是闹着玩的,快让我看看,到底伤得怎样了?” 苏君墨心念电转,粉脸上嫣然一红,故作娇嗔,道:“表哥,你怎么还是跟从前一样,男女有别,怎么可以随便呢——我不来啦!” 宁无缺是个忠厚人,闻言恍然而悟,不觉也红了脸,道:“是哦!我却未想到这一点,其实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不必顾忌这许多,既然你不愿意,我回过身子去,你自己检视一下,敷些药,别耽误了伤势才好。” 他果然将敷伤的一些药物交给苏君墨,自己背过身去,缓步踱出林子,表示不愿窥视。 苏君墨只等他远去后,才匆匆掩身坐在一丛草边,扯起裙角,却见那木腿已被金环击裂了三分之一,心里也暗吃一惊,急用布带将里处紧紧扎好,假作敷了药,放下裙角。 当她正准备招呼宁无缺回来,忽然从草丛间,随风飘来一股奇异的香味…… 苏君墨身为“洗心殿主”,嗅觉何等灵敏,一闻那香味浓而微辛,便知必然是一种极厉害的闷香,心念一动,假装哈欠,顺手塞了一粒“清凉丹”在口里,仰面跃躺在草地上。 片刻之后,草丛中一阵簌簌轻响,探出一颗脑袋来。 二十五 师兄杜绝! 那人闪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首先仔细打量了苏君墨一会,然后阴笑着走了过来,喃喃说道:“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美雏儿,虽是断了一条玉腿,但,正好咱们天造一对,地设一双,谁也不用嫌弃谁啦。” 苏君墨微启星眸,偷眼望去,只见那人约莫有三十左右,生得剑眉星目,虎背蛇腰,模样极为英俊,只是左袖空荡,仅有一条右臂,肩后斜插一柄较一般剑身更长的奇形长剑,目光如炬,摄人心魂,显见是个身负绝学之人。 她不敢大意,暗暗提气蓄势而待。 那人一面得意地前喃喃自语,一面俯身,伸出独臂,骈指如戟,遥遥向她左胸‘将台“穴点落! 苏君墨猛地拧身侧滚,呼地一掌,火辣辣地直劈了过去…… 那人似不防有此变故,微微一怔,但应变却十分快捷,仓促间松开五指,化指为掌,横肘一封,‘砰’地一声,向后踉跄退了四五步。 苏君墨趁机挺身弹起,拔出长剑,狂风骤雨般攻出六剑,沉声骂道:“瞎了狗眼的臭贼,当你姑奶奶是好欺负的吗?” 那人虽在措手不及之下,并不慌忙,一只独臂挥舞抡动,掌打指戳,化解开六招快攻。 突然,他暴退数尺,“呛”地一声,也撤出肩后那柄奇形长剑,斜指着苏君墨道:“丫头,杜大爷看中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份,你再怎么会使诈,今夜也难逃杜大爷的手掌心,何苦定要动刀动剑的,自取其辱呢!” 苏君墨听他出言轻薄,气得粉面绯红,不再答话,娇叱一声,挥剑直刺。 那人手中长剑,足有四尺以上,无锋无刃,形如钝鞭,乍看并无惊人之处,但两柄剑甫一接触,‘啪’地一声轻响,剑身上特别长的一截,竟突然爆裂开来,一蓬诡异的青烟,顿时将苏君墨全身笼罩在烟雾中。 苏君墨方要闪退,忽闻浓香扑鼻,口里那粒“清凉丹”竟然失去效力,眼中金星连闪,才叫了一声:“无缺表哥……”便很快昏倒在地上。 那人“嘿嘿”阴笑几声,插回长剑,飞快地抱起苏君墨,得意忘形地奔出了林子…… 宁无缺正在林边徘徊,这时忽然听得惊呼,匆忙穿林而入,恰好瞥见那人抱着苏君墨返身逃跑,他立即沉声大喝,飞步便追赶。 两人一先一后奔出林子,相距约有五六丈,宁无缺猛吸一口真气,展开“落凤头陀“独门传授的神行缩地法,人如轻烟,尾随紧追,但前面那人却也越奔越快,转眼追了十里多,相距距离仍然保持在五六丈左右。 宁无缺不觉骇然,暗想落凤头陀的轻功号称武林一绝,那人抱着苏君墨,自己竟仍然追他不上,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宁无缺这一怒之下,越发没命地狂追下去。 渐渐天色已明,宁无缺只顾追赶,也不知追了多少路,更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推想总该在百里以外,那人始终在他前面五六丈。 他由怒而惊,由惊而疑,情绪却逐渐冷静下来,这时,才恍然看出那人所用的轻功身法,竟和他所施展出的“神行缩地法”十分相似。 他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正待出声呼叫,蓦然闻蹄声震耳,迎面大路上,如飞奔来一群快马,约有二三十骑之多。 宁无缺一见那马上之人,心头顿时一沉,暗道:糟了! 偏偏在这时候,会碰上洗心殿的高手……于是,他连忙加速追了上去。 原来,那群快马为首一个白发老人,正是洗心殿右护法叶策雄,在他后面清一色全是僧人,其中有少林掌门觉景方丈,峨嵋掌门琴音师太,以及两派中参与君山大会数十名高手,此时个个神情木然,默默无语地紧跟在叶策雄的身后。 那人抱着苏君墨只顾向前飞奔,转眼已和叶策雄对面相遇,叶策雄一眼瞥见,骇然大惊,猛勒马缰,厉喝道:“截住他!赶紧截住他!” 少林、峨嵋两派弟子如奉纶音,一齐勒马落鞍,登时列成一道人墙,挡住了那人去路。 叶策雄翻身落马,戟指叱道:“大胆东西,竟敢劫持本殿殿主,你是不是活得嫌腻歪了?” 那人扬扬剑眉,冷冷道:“老匹夫,你在跟谁说话?这雏儿是本大爷手中之物,哪来你的什么狗屁殿主!” 叶策雄大怒,吼道:“琴音师太,立即出手,限你十招之内,毙了这狂妄小贼。” 峨嵋掌门琴音师太双掌一错,欺身直上,一句话不发,挥掌便向那人劈去,掌起处怒风如涛,呼啸飞卷,声势威猛绝伦。 那人仅有一条手臂,偏又抱着苏君墨,不得已晃身疾退,宁无缺却适时迎了上来,双掌一翻,替他硬接了琴音师太一掌。 两股掌力一触,各自倒挫一步,宁无缺压制住内腑掀腾的血气,面向那人大声问道:“你可是姓杜吗?” 那人怒目一瞪,道:“姓杜又怎样?” 宁无缺才张嘴,琴音师太又大喝一声,挥掌扑到,迫不得已只好沉桩振臂,一招”怒海沉鲸’,‘砰’地一声,踉跄两步,胸中血气翻腾,险些就要夺喉而出。 他几掌封退琴音师太后,连调息也来不及,急声又问道:“请问——你,你是杜绝——吗?” 那人忽然浑身一震,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宁无缺一阵欣喜,双掌连环劈出,把琴音师太迫得退下,然后回过头,含泪道:“杜师兄,果然是你——我真是太笨了,竟没看出你的神行缩地身法……” 那人眼中精光激射,喝道:“你是谁?” “我……”宁无缺才说了个“我”字,没想到琴音师太第三次挥掌又气势汹汹到来,一时来不及封拒,左肩上硬生生地挨了一掌,下面的话也无法顺利出口,已经闷哼一声,蹬蹬蹬连退四五步,“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那人怒目一瞪,忽然放下苏君墨,独臂横扫直劈,呼呼一连劈出三掌,才算把琴音师太硬挡了回去。 宁无缺含泪换了一口真气,脸上绽出一丝笑容,道:“师兄,你不认识我,我叫宁无缺……” 杜绝一面挥掌迎敌,一面喝道:“宁无缺,打架要紧,话留着等一会再说吧!” 宁无缺想不到那人就是落凤头陀当年唯一传人杜绝,心中陡记起落凤头陀舍却一身功力救自己活命之德,豪念大炽,竟连内腑伤势也忘得一干二净,抡掌上前,挡住了叶策雄的攻势! 宁无缺乘隙大叫道;“杜师兄!小弟有许多话要说,等咱们打完架再详谈!” 叶策雄冷哼一声,一面挥掌,一面叫道:“觉景方丈,速救殿主,其余弟子立即出手,毙这两个小贼!” 少林掌门觉景方丈一直似木头人般不言不动,听了这话,才有反应,果然大吼一声,抢奔上来,其余少林峨嵋两派弟子,也都纷纷出手,围攻杜绝和宁无缺二人。 宁无缺拼力迎战,几乎全部劲力都使了出来,他自得落凤头陀慨助一甲子功力,武功突飞猛进,实际已不在七大门派掌门人之下,无奈此时内腑既已负伤,对方又人多势众,少林峨嵋两派弟子,全和陈琨一般,但听叶策雄号令,神志早不能自主。 而宁无缺出手顾虑太多,是以,根本就无法遏阻对方层层不休的猛攻,迫得寸步后退,眼睁睁看着觉景方丈将苏君墨抢走,竟不能护卫阻拦。 蓦地,那边传来一声闷哼…… 宁无缺扬目望去,见杜绝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倒,嘴角血渍斑斑,业已伤得不轻。 他仅有独臂,被琴音师太及十余名峨嵋高手围住,情势岌岌可危。 宁无缺心里一急,猛觉丹田之下,有一股灼人热力向上疾升,瞬息间,神情一振,仰天发出一声厉啸…… 这一声长啸,乃他心中急闷之气所注,其声震耳,可裂金石,四周少林峨嵋两派僧众遽闻之下,个个神色一怔,攻势顿时松弛了不少。 皆因宁无缺以得自北奇落凤头陀公孙问的一甲子修为内家功力,以意驭气,以气化声,何异佛门“狮子吼”,那些僧众心志正沉闷迷惘,突然被啸音震荡,人人脑际,似乎都闪现了一点灵光。 灵光虽然只是那么短暂地一现而灭,但仅这一瞬即逝的刹那,已给予宁无缺无限生机…… 啸音甫落,宁无缺探自一扬,“叮”然一声,长剑出鞘。 他此时早已浑忘了自己,胆力有如神功,光华闪现,剑气弥空暴涨,寒芒嗖嗖,四周僧众当者披靡,纷纷倒退。 宁无缺冲开重围,奔到杜绝身边,恰好杜绝眩然将倒,宁无缺急忙伸手将他扶住,沉声在他耳边喝道:“杜师兄!振作些!” 杜绝一惊,睁开两眼,向他凄然一笑,喃喃道:“你……你……你真的是……是我师弟?” 宁无缺剑光霍霍,迫退了两名峨嵋僧人,急忙又道:“杜师兄,快些撤剑,跟我来……” 杜绝点点头,但却颓废地道:“我……我只怕不成了……” 宁无缺疾探左臂,替他拔出肩后长剑,硬塞在他手中,然后沉掌在他背心“灵台”穴上拍了一掌,喝道:“师兄,冲啊!” 话音刚落,只见长剑翻飞,势如滚滚大河,片刻,已荡开人群,撞出了重围。 杜绝蓦地一震,神志又清醒了不少,忙也挥剑随后,两人拼力直透围困,各人身上都伤痕累累,落荒而逃。 叶策雄目睹宁无缺只剑冲出重围,神勇无匹,数十名武林高手,竟无人拦阻得住,一面暗赞,一面喃喃说道:“好个不怕死的小伙子,此人不除,将来必是洗心殿劲敌大患……” 但,他却没有喝令追赶,只护卫着苏君墨上马,带着两派高手,扬鞭驰去。 杜绝奔了一阵,未见有人追来,真气一泄内腑立时又刺痛难耐,停步之后,再也支撑不住,晃了两晃,便跌倒地上昏了过去。 宁无缺更是劲力枯竭,几乎虚脱,两腿一软,也在杜绝对面跌坐下来。 但他自己未及调息,先替杜绝闭住心脉两处要穴,不使游血反攻心腑,然后又喂了他几粒疗伤药丸,方才放心闭目运功调息。 过了顿饭之久,宁无缺真气略顺一些,睁开眼来,见杜绝犹自昏迷未醒,置身之处,却在一条小溪岸旁。 他不顾内腑伤势,挣扎着站起来,到溪边掬了一捧清水,喂给杜绝服下,自己才俯伏溪边畅饮一番,再以溪水洗头,使神志冷静清醒,顺便洗涤干净伤口血污。 经过冷水洗浸,他觉得精神好了很多,但杜绝却一直未曾清醒过,呼吸沉缓地躺在地上,气若游丝,足见伤势甚重。 宁无缺只得强自振作,提一口真气,举掌搭在他背心穴门上,默运神功,为他助力疗伤。 又过了顿饭工夫,杜绝才脸色转趋红润,缓缓睁开眼来。 宁无缺大伤未愈,又妄运真力,此时胸中灼痛,正值虚弱之际,可是,当他看见杜绝已经清醒过来,uu看书.uanshu 心中竟大感舒畅,含笑问道:杜师兄,觉得好一些吗?“ 杜绝翻身坐起来,眼珠骨碌碌地四转,反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宁无缺道:“大约已近午时,你昏迷了很久,我担心你在重伤之后,不能运气护住心腑,曾替你封住神封、步郎二处穴道,防止游血反窜,现在你试试看,可能提气冲开闭穴吗?” 杜绝默一运气,心腑仍隐隐作痛,忙又散去功力,叹道:“一时未防,竟吃了那些贼秃们的大亏,这份仇恨,终将报复!” 宁无缺道:“师兄不可记恨少林峨嵋僧人,他们都是中了洗心殿迷神之毒,心神不能自主,唯以洗心殿马首是瞻,情实堪悯。”于是,把君山之会经过,大略述了一遍。 杜绝冷哼一声,道:“这么说,全是你跟他们有仇,连累我也受到重伤?” 宁无缺忙道:“不,他们因为错把璎珞表妹当作殿主,才会拦路截在……” “璎珞表妹?你是说那妞儿?” “是的,如今她被洗心殿劫去,不知将会遭受什么命运呢?” 杜绝嘿嘿笑道:“难怪你紧紧追我不肯放松,原来她是你的表妹!” 宁无缺苦笑道:“师兄不认识她,所以方才……” 杜绝话题一变,抢着又问道:“我记得离开北天山以后,从未听说师父再收第二个弟子,你是什么时候投在他门下的?” 宁无缺便将自己中毒濒死,落凤头陀公孙问携之求医,为图化解剧毒,慨赠一甲子功力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二十六 因妒生恨! 杜绝听了,骇然大惊,尤其当他听到落凤头陀已将自己毕生功力转注给宁无缺,眼中更闪耀着又妒又恨,又惊又气的异样光芒,但,他沉思良久却并没有立刻表露出来,反而笑道:“师父真偏心,这等奇缘,竟都成全了你。” 宁无缺道:“恩师错爱成全,虽然并未承认小弟是北天山门下,但小弟总觉受益良多,决心以师礼相事,他老人家与家师原是知己深交,小弟这样做法,相信他们两位老人家都不至见怪吧!” 杜绝又问:“那么你本来师承何人呢?” 宁无缺诚敬地回答道:“小弟家师向来在太行山独幽寺隐修。” 他这话尚未说完,杜绝脸色忽然大变,双眼凶光一闪,失声问道:“可是净一真人?” 宁无缺点头,道:“正是,北天山和南太行,向被称为南北双奇,渊源本来极深的。” 杜绝举着独臂,低头抚摸着那只断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心中杀机腾腾,几乎无法遏制。 宁无缺见状,连忙问道:“杜师兄,你怎么了?可不舒服?” 杜绝霍然一惊,脑海中忽然想到宁无缺体内那一甲子修为,顿时冷静下来,笑道:“没有什么,师兄正在替你高兴,你年纪这么轻,竟一身兼两大家之长,福禄无限,将来成就,愚兄自叹不如了。” 宁无缺生性忠厚,心想嫉妒之心,也是人情之常,趁他对我钦慕的时候,应该即时劝劝他才对。于是,他便诚挚地说道:“杜师兄,小弟有一句话想说,希望你不会责怪!” 杜绝凄声笑道:“自己兄弟,什么话只管直说,愚兄怎会怪你!” 宁无缺正色道:“小弟在离开棠湖山时,恩师他老人家曾经向小弟提起师兄……” 杜绝一惊,道:“啊?他老人家说我什么?” 宁无缺道:“他老人家说……说……”他本来就不善言词,此时话到嘴边,欲婉转说出,倒反而更加讷讷,说不下去了。 杜绝却爽朗笑道:“宁师弟,什么话只管直说无妨,他老人家是不是说我不服教诲,已经叛离师门了?” 宁无缺红着脸道:“是的,不过,愚弟相信师兄决不是欺师灭祖的人,也许是因为一时气愤,顶撞了他老人家,事后必然已懊悔不及了……” 杜绝长叹一声,故作激动,握着宁无缺的手,道:“宁师弟,你我虽然第一次见面,这句话,可谓深知我心,说起当年那件事,愚兄无时无刻不在汗颜追恨之中,这些年来,也不知受过多少内心煎熬和愧疚……”说着说着,眼中更闪动着隐隐泪光。 宁无缺大感同情,忙道:“其实师兄不必太过自苦,恩师提及往事,也觉得对师兄责怪过甚,如今颇有悔意,总盼能再见师兄回头归依,重叙师徒旧情。”他为了想劝化杜绝,竟自作聪明,说了这番假话,说完之后,脸上早红了。 杜绝索性流下泪来,道:“往事如烟,总是师兄年轻妄为,以致于犯下罪戾,自从离开北天山后,恩师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无时不游荡在脑中,只要他老人家愿意再见愚兄一面,哪怕立刻将愚兄处死,愚兄也是死得含笑九泉的……” 这番话,果然把宁无缺感动得热泪盈眶,宁无缺用力摇撼着他的独臂,道:“师兄!听你这样说,真的令小弟太高兴了,放心吧,他老人家一定会原谅你的,你为什么不立刻去棠湖山见他老人家呢?” 杜绝道:“棠湖山袖手鬼医柳寒卿性情古怪,愚兄虽有意去一趟,只怕他会从中作梗,不肯让愚兄如愿。” 宁无缺道:“无妨,小弟愿意陪你一同去……” 杜绝忙摇头道:“那怎么成?你一家血仇未报,璎珞表妹又落在洗心殿手中,事有轻重缓急,你总得先设法救出璎珞表妹来。” 宁无缺感动得连连点头,道:“这样吧,小弟调息一会,咱们一同去追璎珞表妹,待救她脱险之后,再陪师兄同往棠湖山!” 杜绝寻思了好一阵,道:“也好!你太辛苦了,好好调息一会儿,愚兄替你护卫。” 宁无缺内伤正烈,未能及时调息,又冲动激昂说了许多话,此时心中宽慰,便觉得伤势又发作起来,当下道了谢,盘膝坐在地上,闭目运起神功。 哪消片刻,气回九转,渐渐进入了天人浑然两忘的至高境界。 杜绝独自踱到溪边,掬水洗净创口血污,瞄眼望了望宁无缺,见他行功在当紧要关头,阖目垂帘,宛如一尊石像。 宁无缺既是南太行净一真人的弟子,又得北天山落凤头陀注入了一甲子无穷功力,集南北双奇绝学于一身,若不早下杀手,难道真要随他同往棠湖山向那老秃驴负荆请罪? 杜绝越想越恨,断臂之仇,驱逐之恨,使他泛起无穷杀机,他想道:“时机一晃即逝,若等他调息完毕,内伤痊愈,凭我一人之力,再想杀他,岂不难比登天,不如趁他行功正当紧要关头,轻轻一掌,结果了他,然后假借他的名义,设法潜伏在棠湖山,连那老秃驴一并杀了,那老秃驴既然失去功力,杀他正是时候……” 溪水淙淙,四野寂寂,岸边除了宁无缺,再无旁人。 杜绝恶念顿浓,暗暗一咬牙,缓缓走去,向宁无缺步步逼近…… 宁无缺端坐行功,丝毫也没有发觉,午刻的骄阳,照射在他纯洁而庄严的面庞上,使他全身如同沐浴在金色光辉中,却没想到杜绝的魔影已渐渐移到自己的身后了。 杜绝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欺近到宁无缺身后,见他闭目端坐,默默行功,似乎毫无发觉,于是,杜绝杀机立起,独臂疾举,一掌向宁无缺“百汇”穴上拍落…… 哪知,他掌势方沉下,忽觉胸部“神封”、“步郎”二穴之间,一阵锥心的刺痛,提聚的真气,突又流沙般四下散去。 一惊之下,杜绝慌忙收掌疾退两步,这才想起宁无缺替他点闭的心络二穴尚未解开,虽然不碍行动,但若是想要提气运劲,心脉隔阻却无法办到。 杜绝眼见良机难再,心中又急又气,立刻运气冲穴,不想一连冲了几次,穴道未曾冲开。却痛得他出了一身汗,忍不住轻声呻吟起来。 宁无缺气行三周天,睁开眼来,听见杜绝痛苦的哼声,急忙扭头问道:“杜师兄,你怎么了?” 杜绝长嘘一声,散去功力,道:“没有什么,我只觉心脉穴道隔,真气不能畅通,想趁你疗伤的时候,也检视一下内腑伤势,不料……” 宁无缺忙道:“哦!是我替你点闭两处穴道以防淤血回攻心腑,师兄,你千万别妄运真力,让我替你解开闭穴。” 说着,宁无缺跃起身来,举掌在他前胸‘天池’穴上,轻轻拍了一掌。掌落如针,“嘶”地一声。‘神封’、‘步郎’二穴霍然而通。 杜绝心头一沉,再行提气时,浑身穴道已经畅通无阻,但霎眼即逝的机会,也随着痛苦的消失而远去,至少,他是错过一次最好的时机了。 他暗暗咬牙切齿,追悔不已,脸上却堆着无比关切的笑容,轻声问道:“宁师弟,你的伤势全好了吗?” 宁无缺点头道:“此时已无大碍,多谢师兄为我守护门户!” 杜绝脸上微微一红,笑道:“自家师兄弟,不须如此客套,时间不早,咱们要追璎珞表妹,就得快些动身。” 宁无缺望望天色,道:“反正今天是追不及了,师兄穴道初通,可能还有些淤血留在血脉中,何不趁机也调息一番,小弟愿以本身真力,助师兄驱尽残血,同时,替师兄打通任督二脉……” 杜绝蓦然一震,失声惊呼道:“打通任督两脉,你自信有这种功力?” 宁无缺笑道:“师兄忘了吗?恩师他老人家六十余年的修为功力,已经全部转注人小弟体中。” 杜绝心念飞转,暗自忖道:他年纪这样轻,纵得老秃驴宠爱,未必当真有此功力,莫非刚才我起意杀他,已经被他暗中察觉,故意借口过穴通脉,想暗下毒手,害我性命,不能!不能!万一当真中他算计,那才死得冤枉哩! 他此时心情,正应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句俗话,虽然明知任督二脉一通,武功等于倍增,却宁可不涉此险,甘愿放弃了大好机会。 宁无缺见他沉吟不语,笑道:“师兄有些不信小弟能够办到?” 杜绝连忙招手道:“不!愚兄资质愚劣,无此厚福,何况,助力通脉,必然使你耗费不少功力,损人而利己,愚兄不能做这种事。” 宁无缺听了,大感钦佩,忙道:“师兄,你顾虑得太多了。” 杜绝笑道:“别多说了,愚兄武功修为还能在江湖上过得去,这件事将来有机会时再说,现在还是上路追人要紧。” 宁无缺恍然,只当他傲骨天生,不肯受人助力,这种事在江湖武林中常有见闻,也不再勉强了,赶紧收拾东西动身。 杜绝一面走着,一面暗暗观察宁无缺的神情,见他颇有失望之色,越加认定自己猜想不错,心里骂道:哼!小贼,你还敢在杜大爷面前玩这一套,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这也许是天意要他不该得此机遇,假如他这时知道宁无缺竟是一片赤诚,不知将会多么懊悔呢! 两人一路迤逦而行,申时,赶到一处小镇。 两人略一打听,才知道叶策雄一行数十骑,在午到过后不久,已经向南而去,反正一时无法追到,便找了一家酒楼,对坐小酌,准备饱餐一顿。 席间,杜绝一再向宁无缺问起棠湖山的情形,宁无缺毫不隐瞒,据实相告,杜绝确认落凤头陀果然已失去功力,如今形同废人,心下暗暗窃喜。 而宁无缺虽然惦念“璎珞表妹”,却因无意间寻到杜绝,见他并无“叛师欺祖”之意,口口声声不忘师恩旧情,心中也无限欣慰,不知不觉多饮了几杯。 他们各怀心思,谈得却很亲切投机,酒过三巡,渐渐都薄有酒意,两个人离开酒店,仗着酒性,蹒跚出了南门。 这时,日已西沉,天色将暮,两人趁途中行人稀少,一齐展开“神行缩地法”,快逾奔马,赶了十余里,却到了一处三岔路口。 道口既无路碑,更不知叶策雄所循途径的方向,宁无缺心下正犹豫难决,东方大路上,忽然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 杜绝向宁无缺招招手,两人刚闪身躲进路边草丛,蹄声便迅若奔雷,四骑快马,已如飞般驰来。uu看书ww.ukanshu 最前面的一骑马上,坐着一个臂束金环的光头壮汉。 宁无缺见了,心头一震,再看那后面三骑,果然正是诸葛珂儿姐弟,和“吕家堡”少堡主吕洞彬。 四匹骏马在三岔路口一齐勒住,那吕洞彬遍体血污,头上包缠着布带,光头壮汉苗显也创痕累累,诸葛珂儿妹弟更是衣衫零乱,蓬头斜钗,个个都狼狈不堪。 诸葛珂儿红着眼圈,含泪哽咽道:“苗大哥、吕哥哥,咱们就在这儿分手,再见了……” 吕洞彬凄然叹道:“愚兄势单力薄,不能安全护卫你们,心里实在惭愧得很。” 诸葛珂儿忙道:“不,吕哥哥,你为我和弟弟,毁家蒙难,连伯父也遭受牵连,是我和弟弟连累了吕家堡,我们太对不起吕伯父了……”话声未完,泪水已潸然而下。 吕洞彬垂首说道:“珂儿妹妹再别这样说,在劫难逃,这也许是天意……” 那光头壮汉苗显忽然打岔道:“由此前往棠湖山,途中难免遇上洗心殿贼党,叫人放心不下,贤姐弟俩不与咱们同往岭南暂避些时候?” 诸葛珂儿凄然摇头道:“谢谢苗大哥,生死有命,我们不想再连累苗大哥了。” 吕洞彬道:“珂儿妹妹,你一定要到棠湖山去,又有什么用呢?” 苗显也道:“你们姐弟从未行走过江湖,这一去,实在令人担心。” 诸葛珂儿愤愤地道:“你们不用再劝我了,除非我们死在途中,否则,我一定要去问问和尚伯伯,问他为什么将一生功力,竟给了那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二十七 倒挂的蝙蝠! 宁无缺听到这里,脸上一阵臊热,他明自诸葛珂儿口里所谓“狼心狗肺的东西”,正是指他自己而言,那当然是因为他蒙面夜入“吕家堡”,纵有百口,难以辩解,但他扪心自问并没有害死吕伟霆,“狠心狗肺”这四个字,用得未免也太过分了。 思忖间,又听吕洞彬叹息说道:“唉!真是叫人难以置信,那宁无缺既然被洗心殿七散尸鸠毒所伤,又被打落君山绝壁,幸遇珂儿妹妹才得死里逃生,想不到一旦活命,竟反而投身洗心殿,甘愿俯首臣服,恩将仇报,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苗显大声道:“原因有什么难懂的?那小贼必是被苏君墨那贱婢美色所迷,才忘恩负义,无耻投靠了洗心殿!” 宁无缺一听这话,再也忍耐不住,突然高声叫道:“你不可以信口胡说……” 路口的四人都为之一惊,纷纷策马后退丈许,苗显伸展双臂,沉声问道:“是谁在偷听?” 宁无缺迈步,从容地从草丛里走出来,杜绝紧随身后,一双色眼,却直勾勾地注视着诸葛珂儿的脸蛋儿。 四人一见,来者竟是宁无缺,惊呼一声,纷纷下马,“呛呛”连响,各自拔出了腰间兵刃。 吕洞彬咬牙切齿,戟指着骂道:“姓宁的,原来你仍旧放不过咱们。竟一直跟踪追到这儿,好吧!杀父之仇,毁家之恨,吕洞彬一条命跟你拼了!”话声刚落,唰地一剑当胸刺到。 宁无缺微一错步,避开剑锋,沉声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诸葛珂儿气得浑身颤抖,娇声叱道:“无耻的东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宁无缺极力压抑激动之情,缓缓说道:“珂儿姑娘,承蒙你在洞庭湖中救我性命,再生之恩,厚比天高,我深悔盂浪,不该夜入吕家堡,但是,其中别有隐情,求你容我解释几句,说完之后,姑娘要是仍不相信。宁无缺宁愿引颈受戮,毙命当场,绝无悔恨!” 诸葛珂儿想了一下,恨恨道:“好,你说吧!但别想我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宁无缺长嘘一声,幽幽说道:“在下身怀血仇,与洗心殿仇深似海,种种经过,珂儿姑娘均已洞悉,宁无缺纵或无耻,但恩仇是非,总能分辨得出,怎会投效洗心殿……” 诸葛珂儿冷哼一声,道:“说下去!” 宁无缺继续道:“只因家父惨遭毒害之时,席间拾到了一枚六角金星暗器,偶尔听闻吕老堡主号称‘摘星手’,恰好使得一手绝妙星状暗器,在下急于报仇,追查当时嫌犯的线索,因此贸然夜闯吕家堡,不曾想竟然因此铸成无法解释的误会,事后深感鲁莽,却已悔恨不及,但,在下可对天发誓,夜入吕家堡绝无恶意,更没有害死吕老堡主,而且,和在下一同入堡的,乃在下表妹秦璎珞,绝不是洗心殿主苏君墨,只因她与苏君墨容貌身材十分酷似,致使诸位无法辨清真伪,将宁无缺视如卑鄙小人,在下虽非圣贤,然而平白获此奇辱,心中却十分愤慨不平。” 他一口气将心中激愤吐露出来,愤懑之情溢于言表,说完之后,如释重负般又嘘了一口闷气,昂首而立,显得极是倔强。 诸葛珂儿脸上冷漠如故,淡淡问道:“说完了吗?” 宁无缺道:“在下言尽于此,未必会让诸位信任,但却句句属实。” 诸葛珂儿啐了一口,冷叱道:“你以为一场血海深仇,只凭这几句巧言,便能蒙蔽天下人耳目吗?” 宁无缺傲然道:“姑娘如是不肯相信,在下自然无法勉强,但真情必须讲清楚,一命虽不足惜,却不能使清誉蒙垢,贻羞黄泉。” 诸葛珂儿冷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话,夜入吕家堡情有可原,但我要请问你,为什么第二天一早,又用黑巾蒙面,率领衡山派降贼叛徒,用歹毒的衡山火筒,烧毁吕家堡,这件事,你又有什么美妙的理由解释?” 宁无缺蓦然一惊,脱口道:“你说什么?谁用衡山火筒,烧毁了吕家堡?” 诸葛珂儿厉声叱道:“你装什么傻,你以为黑巾蒙脸,便能掩蔽你那卑劣无耻的面目?你以为去而复返,咱们就想不到是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干的?告诉你,宁无缺,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咱们早就认出你的奸计诡谋,你放火焚堡,屠我无辜,虽然得意一时,迟早必遭报应,可笑你竟有脸来否认解释,你把咱们全看成傻瓜了!” 说到激动之处,粉面铁青,声音颤抖,垦眸中怒火飞射,仿佛要穿透宁无缺的心腑。 宁无缺越听越惊,骤然变色,喃喃自语道:“黑巾蒙面,衡山火简——放火焚堡——屠杀无辜——奸计,这是谁的奸计?” 铁柱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也大声喝道:“好汉做事好汉当,姓宁的,你还想抵赖不成!” 宁无缺用力摇着头,道:“不,不!我绝没有做这件事,绝没有……” 诸葛珂儿叱道:“证据确凿,事实俱在,难道咱们冤枉了你?这些伤痕也是假造出来的?” 铁柱又道:“姐!不必多说了,咱们要替吕家堡数百冤魂报仇!”话声甫落,呼地一斧拦腰砍了过来。 他自幼天生神力,武功虽不甚精,斧势却如雷霆万钧,破空声起,石飞砂扬,十分惊人。 宁无缺脚下倒踩七星,让开斧招,急忙道:“假如真有这回事,必定是洗心殿阴谋陷害我,我死不足惜,却永世含冤莫白,怎能甘心?!” 诸葛珂儿喝道:“事到如今,还妄想狡***无缺,你要不要脸!”说着,长剑一摆,分手便刺。 宁无缺此时无故蒙冤,有口难辨,脑中忖道:难怪陈琨等整整一日未见到吕家堡去,原来其中竟有这些阴谋,唉!我纵然说破嘴皮,也无法洗清我这一身的奇冤了。 他万念俱灰,长叹一声,闭上双眼,眼角泪珠光莹,无限幽怨遗根,尽融于那两滴无声无息的泪珠之中。 诸葛珂儿剑出如风,剑尖湛湛已沾近他的衣襟,忽见宁无缺含泪阖目,挺然屹立,不避不让,神情凄楚而激昂,仿佛一个壮志未酬便慷慨就义的烈士,令人肃然泛起一股敬畏之意。 她心中一动,玉婉微沉,剑尖向上疾扬,一缕寒芒,贴着宁无缺前胸掠过! 只听“嘶”地一声响,衣破、肉裂,他洁白而坚实的胸膛上,进现出半寸深一道血槽,鲜红的血夜汩汩而出。 宁无缺本能地睁开眼来,目光相对,忽然发现诸葛珂儿星眸中正含着一种异样的光辉,似惊恐、似怜惜,又似懊悔,扬剑的纤手,不住颤抖。 他竟然毫未发觉自己已经受了伤,只觉一阵心血沸腾,喃喃说道:“如果一死能表明在下的清白心迹,就请姑娘成全了我吧……” 诸葛珂儿眼眶一红,螓首忽垂,扬手扔掉了长剑,“哇”地掩面失声痛哭。 那杜绝一直在宁无缺身后五尺之处,只是冷眼旁观,并未开过口,这会儿见诸葛珂儿突然中途变招,以及丢剑痛哭,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宁师弟,亏你好性子,白挨一剑,竟无怨言,你答应了,我这做师兄的却不肯答应哩!” 宁无缺低头一看,这才惊觉自己胸前血肉模糊,伤得不轻,创口也开始有火辣辣的痛楚感觉,心灵和肉体的创伤立时迸发,真气一泄,内腑旧伤也同时发作,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地跌坐在地上。 诸葛珂儿却骇然仰起头来,惊叱道:“你是他的师兄?” 杜绝快步走了过来,色迷迷地笑道:“不错,你伤我师弟,少不得要还杜大爷一个公道。” 诸葛珂儿听了这话,疾退两步,叫道:“杜绝!你是北天山叛徒杜绝?!” 苗显、吕洞彬、铁柱见她惊骇之状,连忙都闪身上前,各挺起手中兵刃,蓄势而待。 杜绝眼中凶光一闪,冷笑道:“嘿!你倒知道不少,叛徒两字,也是你叫的吗?” 声落、人动,独臂一抬,五指如钩,径向诸葛珂儿香肩抓来。 铁柱大喝一声,钢斧“拨风扫雪”,迎面挥出。苗显和吕洞彬趁机,拥着诸葛珂儿退到两丈以外。 那杜绝一身武功得自落凤头陀亲传,虽然仅只剩下了一条手臂,却未把铁柱的钢斧放在眼中,独臂飞快地一沉一翻,变爪为掌,竖劈横扫,呼呼连劈两掌,铁柱全仗天生神力,一时闪避不及,直被掌风震得踉跄倒退了三四步。 杜绝傲然长笑一声,“叮”地一声,撤出了长剑。 苗显望见,急挥九环刀飞身抢了过来。 杜绝长剑大开大阖,寒光闪耀生辉,他有心要在诸葛珂儿面前显摆绝学,数招过后,倏忽扬声大喝,剑上内劲如涛,又将苗显逼退。 吕洞彬连忙挥剑上前,围攻杜绝,激战十余招,仍然无法取胜,铁柱抡起钢斧,重新又加人了战圈。 场中四人盘旋交错,此进彼退,刀光剑影,犹如风卷雪飞,眨眼间,又战了二十余招,杜绝以一敌三,却并未落败。 这时候,夜色渐浓,旷野间阴霾四合,寒风飕飕,带来几分凉意。 诸葛珂儿凤目一掠,见宁无缺闭目行功止血疗伤,脸色平静安详,竟无一丝怨尤和憎恨。 她心里突然泛起难以形容的愧疚,莲足一顿,掉头飞上马背,抖缰疾驰而去…… 杜绝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诸葛珂儿,见她忽然独自上马离去,心头大喜,长剑一式“铁腕挥戈”,匹练绕身疾转,叮叮叮三声脆响,刀、剑、钢斧齐被封荡开去,晃肩抢出了战圈。 杜绝刚一脱身,立刻插回长剑,探手从怀中扣了一把喂毒牛毛金针,扬臂向苗显等三人洒去,自己却施展“神行缩地之法”,快如轻烟,直追诸葛珂儿的坐马。 苗显等微一怔愕,及待挥刀舞剑打落毒针,杜绝已经一连三次起落,如影随形追到马后,闷声不响,杜空向马鞍上扑到。 铁柱急得大叫:“姐姐当心,后面有人……” 诸葛珂儿闻声回头一顾,芳心骇然猛震,连忙运掌反劈,不想掌势才出,忽然嗅到一股奇浓异香,顿觉头晕目眩,力道再也发挥不出来。 杜绝这时已如飞絮般飘落在马背上,拦腰揽住她的纤腰,狂笑一声,那马儿绝尘昂奔而去…… 苗显等三人心慌意乱,匆匆抢了马匹,旋风般衔尾直追。 蹄声如雷,渐去渐远。 路口上,只剩下垂目跌坐的宁无缺,犹自一动未动,静静地在运功调息。 他内、外伤都很严重,况且失血又多,心灵上又蒙受了无法洗雪的奇冤,若非仗着功力深厚,只怕早已不能支撑。 长夜漫漫,荒郊寂寂,浓雾沾满了他的衣襟发梢,但他浑然未觉。u看书 ww.ukansh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缓缓睁开眼来,夜空中只有疏疏落落几粒寒星,伴着一弯残缺的新月。 宁无缺里然一惊,忙要挺立起来,身子才动。胸前创口立刻像撕裂似地奇痛撤骨,闷哼了一声,又跌坐下来。 忽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小伙子!要是还不想死,最好坐着别动。” 宁无缺循声望去,旷野中一片空寂,并无人影,不觉骇然,沉声道:“是谁在说话?” 语声刚落,那阴冷的声音接着又道:“别怕,是我!” 宁无缺张目四顾,但闻其声,却未见其人,心里机伶伶打个寒噤,失声道:“你……你在哪儿?” 阴冷的声音吃吃笑了起来,道:“我在这儿,难道你眼瞎了,不会看吗?” 随着笑声,一丈外暗影中,突然闪射出两道鬼火似的碧绿光芒,一瞬即逝。 就在那一瞬之际,宁无缺已看出那竟是一对摄人心魄的眼睛,但那双眼睛离地约有四尺,隐隐有一颗头颅,下面却空空的不见身躯,直如两盏飘浮在空中的绿色灯火。 他浑身一震,连忙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那怪异的目光复又闪现,沉声道:“叫你坐着别动,你没有听见吗?” 宁无缺既惊又奇,伤处奇痛,实在也无力站起来,不得已,他揉揉眼睛,凝神细看,这一看,更把他惊得心头卜卜乱跳。 原来,那绿色光芒,果然是一双眼珠,但那人却不是站立在地上,而是倒悬着身子,挂在一棵枯树横枝之上,脚上头下,就像一只森林里倒挂的蝙蝠! 二十八 3岔路口! 宁无缺看清之后,比没看清时更感惊恐,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一挺身,从地上跳了起来,拔脚便奔。 才跑了几步,忽然风声飒飒,一条黑影其快无比从他身侧掠过,眼前一花,迎面已立着一个黑袍怪人。 那人身材枯槁瘦削,满头黄发,尖嘴猴腮,双臂过膝,脸上遍布黄毛,若非是穿了一件人类的黑袍,几乎和一头披毛猛兽毫无分别。 宁无缺心惊胆颤,踉跄倒退了三步,壮着胆拔出长剑,准备万不得已时,只好一拼。 那人瞪着一只绿色鬼眼,向宁无缺注视了好半晌,忽然咧开大嘴,嘿嘿笑了两声,竟十分平和地说道:“孩子,你身受重伤,剑锋又划断了胸前血脉,如果不经过及时治疗,耗费真元过多。绝对难以活过十天,你难道不怕死吗?” 宁无缺惊魂未定,喘息着问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耸耸肩头,道:“人鬼之分,有何凭据?有些人白天是人,晚上是鬼,又有些人表面像人,心里实在比鬼也不如,还有一些人披了人皮,尽说鬼话……你又何必把人、鬼的区别,看得那样严重?” 这番话,听得宁无缺心头暗惊,暗忖道:这人的形貌虽然恐怖,口气却超然脱俗,竟不像是害人的鬼怪,何况他纵是鬼怪,我宁无缺顶天立地,问心无愧,也不用惧怕他。 如此一想,他的怯意便大减,精神松懈之下,全身劲力顿失,身子立刻摇晃不稳,迫得用剑尖支撑住才没跌倒。 那人的眉尖微皱,道:“孩子,你伤得极重,别再倔强,坐下来,让我看一看吧!”说着,伸手扶着宁无缺胁下同时替他取下了长剑,插回鞘内。 宁无缺被他一番亲切柔和之言,说得戒心卸下,毫无反抗,依言坐下了。 那人伸出一双毛茸茸的手掌,轻轻扯开他前襟,略看了一会,使从怀里取出一支形如树根的东西,轻声道:“躺下来,我得替你立刻止血封闭伤口。否则,寒露一浸,难保不伤及心络,寒毒若人心腑,纵然伤势好了,也将成终身痼疾,永远无法再练习进一步的上乘武功了。” 宁无缺果然顺从地仰面躺下,更幽幽闭上了眼睛,他说不出是什么原因,竟似对这面目狰狞的怪人,生出浓厚的好感,也有坚强的信心。 这时候,摩娑在他胸前,好像已不是那只毛茸茸的巨掌,而是慈母亲切的爱抚,荡漾在耳际的,也不再是阴冷的语声,而是安详和善的醉人乐曲…… 那人将树根形状的东西一寸一寸咬人口中,用牙嚼碎,和着口涎,缓缓敷在宁无缺伤口上,一触碰伤处,赤热灼人,宁无缺不由轻哼出了声。 那人忙嘘气为他吹拂,一面敷药,一面随口道:“你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告诉我,心里还害怕我的面貌吗?” 宁无缺连忙摇头道:“不,不……” 那人咧嘴一笑,道:“也不怕我现在突然下手,害你性命?” 宁无缺笑道:“我和你无仇无恨,萍水相逢,你怎会害我?” 那人忽然笑容一敛,阴阳怪气道:“那也不一定,咱们无缘无故。萍水相逢,我怎么会替你治伤呢?” “这……”宁无缺一时语塞。 那人又笑道:“原因很简单,我今天帮你一把,将来我若有需你帮助的时候,你也会同样帮我,对吗?” 宁无缺惶然说道:“如有所命,宁无缺决不推辞……” 那人停手沉思片刻,忽然肃容,低声道:“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宁无缺诧问道:“谁?” “那人武功天下无匹,又擅用毒之技;号称‘毒圣’,又有一个外号,叫做‘黑心居士’。你听过这样一个人吗?” 宁无缺茫然摇头道:“从来没听过这么一个人……” 那人轻嘘一声,好像有些失望,停了一会,又问:“那么,有一个人姓苏名杰,人称‘千毒叟’,你知道吗?” 宁无缺又摇摇头道:“也没听过……”忽然心中一动,忙道:“你说的这两个人既是以毒著名,不知是不是和现在的洗心殿有关系……” 那人眼中精光陡射,急忙问道:“什么洗心殿?你快说给我听听!” 宁无缺道:“洗心殿新近才崛起中原武林,总坛设在洞庭湖中,殿主是个年轻女孩子,名叫苏君墨,手下有两位护法,他们最近曾用一种迷魂毒酒,将中原武林六大门派一举收罗掌握,正四处作恶,意欲称霸武林……” 那人喃喃低语道:“洗心殿——苏君墨——千毒叟——苏杰……”蓦地浑身一震,满脸欣喜地点点头,道:“好啊!是他!一定是他。” 说着,替宁无缺掩好衣襟,站起身来道:“你只须再躺一个时辰,外伤便不碍事了,内腑伤势,你自己能够运功治疗,但三天之内,切忌妄运真力,跟人动手。我还有事,须得先走一步……” 宁无缺忙道:“谢谢你替我治伤,但我还没请教过尊讳贵姓,应该怎样称呼?” 那人笑道:“我的姓名很不好记,还是别问的好……” “不!大恩未报,怎能连姓名都不知道。” “你一定要问,只消记住我并非你们汉人,也非来自中土,有人骂我是猿人合生,只能算得半个人……” 宁无缺猛地记起在君山之时,曾听陈琨说过四句童谣,是“天外隐三圣,宇内唯一君,南北分双奇,西漠仅半人。”心中一动,忙道:“你是从西漠来的?” 那人点头道:“不错。” 宁无缺骇然惊呼道:“你是西漠一代奇人穆容伊措老前辈?” 那人面现惊容,仿佛深感诧异,突然一跺脚,身形破空倒射而起,轻叱道:“记住,不许在人前擅提我的名讳!”语音瞬息远去,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宁无缺一时惊喜交集,连连点头,却忘了回答。 他万万也想不到这面目狰狞的怪人,竟是和天外三圣、宇内一君、南北双奇齐名的穆容伊措,听说这位西漠怪杰天生神力,武功惊人,他远从西漠来中原做什么?打听“黑心居士‘和”千毒叟’苏杰,又有何目的? 这些疑问,充斥脑中,使他深感迷惑,喃喃自语道:“但愿他别是洗心殿的朋友才好……” 他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舒展手脚,胸口痛楚尽失,只有一丝轻微的痒麻感觉,再检视伤口,居然在顷刻之间,便已生肌结疤,痊愈了大半。 这时,东方天际,微露出一线曙光,林间树梢,轻雾蒙蒙。 宁无缺怔惘地望着穆容伊措倒挂过那株枯树,回忆起这位宇内奇人的古怪行径,心头有如压了一串铅块般沉重。 好半响,他才霍然想起诸葛珂儿和杜绝都不见踪影,不觉暗吃一惊,失声道:“他们怎么全不见了?” 宁无缺连忙拔步欲追,但,在他眼前,却是一个令人无所适从的“三岔路口” …… …… “唉!又是讨厌的三岔路口!”苗显飞身下马,俯首向地上审视片刻,紧皱着眉头道:“两条路上都有蹄印,不知那小贼究竟向哪一条路去了!” 吕洞彬恨声自责道:“他们两人只有一匹马,再快也有限度,咱们三人三骑,紧追了一夜,竟然连影子也追不见了,唉!真是该死……” 铁柱急道:“别管它,咱们兵分两路,苗大哥和吕哥哥追左边一条路,我独自追右边一条路。” 苗显摇头道:“不妥,咱们三人联手,尚且胜不了那姓杜的,再要分开,追上也无济于事。” 铁柱道:“只要能够追上,管它济事不济事,舍了性命,也要救姐姐出险,快追吧!”说着,他一抖丝缰,催马便向右边的大路驰去。 苗显慌忙闪身拦住,铁臂一探,紧挽着辔头,硬生生将马儿拉得定下来,沉声说道:“这不是舍命不舍命的问题,一招错步步错,这样反而断绝了令姐的接应,岂不是更对不起她?小弟弟,可浮躁不得!” 吕洞彬叹道:“事已如此,干着急也是无益,咱们务必要冷静些,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铁柱焦急道:“你们有什么万全之策,快些商量决定,不能再延误时间了!” 吕洞彬飘身落马,凝神细心地将两条大路上所遗留的蹄印都仔细看了一遍,剑眉一皱,静静沉思起来。 他生性沉着机智,此时陡然从心底升起一个疑团,向铁柱招招手道:“铁柱弟弟,快下马来。” 铁柱正感不耐,见他不但无意追救姐姐,反要自己也下马去耽误时间,心里大大有些不悦,懒洋洋地下了马,问道:“吕哥哥想到什么万全妙计吗?” 吕洞彬却不回答,径自接过铁柱马缰,牢牢地系在自己马鞍后面,然后压低声音,悄悄对两人说道:“咱们不必追了,依我看,那贼就在附近,并未跑远……” 苗显和铁柱都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问道:“此话怎讲?” 吕洞彬道:“你们想想,那贼只有一匹马,而两条路上,却都留下清晰蹄印,除非他会分身邪法,决不能同时走两条路……” 铁柱道:“也许…其中一条路上,也许是另外有人经过!” 吕洞彬冷静地摇摇头:“不,不可能!我仔细看过,左边路上蹄印完整着力,四蹄相距较近,那是有人骑马缓驰经过,留下来的痕迹,右边一条路上,蹄印距离既远,轻而不全,踢土甚多,分明是空马疾奔而过,马上根本没有乘骑的人。这,就显而易见有人使诈了。” 苗显轻呼道:“说得对!夜静荒郊,空马奔驰,的确值得怀疑。” 吕洞彬伸手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轻声一些,继续又道:“假如我猜得不错,那贼必是见咱们紧追不舍,而他掳着珂儿妹妹,两人一骑,无法太快,经过这儿的时候,见另一条路上已有蹄印留下来。临时想出‘金蝉脱壳’诡计,弃马步行,却在马上做了手脚,使它发劲飞奔,如果我们不察,随便拣哪一条路追下去,都难免上了他的恶当。” 这番话,听得铁柱和苗显连连点头不止,铁柱急道:“那么,咱们快些搜吧!别被他逃了!” 吕洞彬道:“那贼武功不弱,更有毒针暗器,不用智计,断难胜他……”于是,他附在两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u看书 ww.uuanshu.c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二人点头答应,各自翻身上马。 吕洞彬向他们挤眼示意,故意大声说道:“别忘了,不论追上追不上,明日定要在如来镇顺丰客栈碰头!” 铁柱和苗显一起应了一声,立刻分道扬镳——苗显独自向左边大路驰去,铁柱带着一匹空马,八只马蹄翻动,急若骤雨,奔向右边的大路。 马蹄声渐去渐远,终于再听不见了,三岔路口,又恢复先前死一般的宁静。 吕洞彬的目光迅疾一扫,见路北面仅有三四尺高草地,不便隐匿,南面一带却草高五尺,距离大路三十丈以外,更有七八个大石堆零乱罗列,正是藏身匿迹最理想的地方。 但是,他却不选择南方,身形疾闪,掠到北面短矮的草丛中,全身俯伏地面,像一只机警的野兔似的,双目炯炯,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对面那几堆隐约的大石堆。 这时,天色尚未全明,二十丈外景物只能朦胧分辨,夜风吹拂着草丛,发出沙沙声响。 这声音对吕洞彬来说,简直不能忍耐,因为此时目光无法及远,一半要靠耳朵倾听动静,如果在疏忽中错过了目标,将会使他遗恨终生,永远难以弥补。 不多一会儿,他仿佛望见一堆大石旁边,似乎正有人影一闪即逝。 吕洞彬心神一振,凝目聚精会神等候,又过了片刻,“唰”地一声轻响,果见一条黑影冲天拔起,飘落在草尖之上。 那人就在草上迈步,宛如御风而行,霎眼工夫,便已越过三十丈草地,到了三岔路口…… 二十九 失策! 吕洞彬一颗心卜卜狂跳,匆匆偷扫了那人一眼,连忙屏息卧伏,不敢再扬头张望。 不过,就只这一眼,已经使他足感安慰了,因为,那正是他苦苦等待的人…… 原来,那人独臂上挽着昏迷不醒的诸葛珂儿,正是那没有脱掉壳的金蝉——杜绝。 只见他满怀得意地站在三岔路口,望着两条大路上所遗零乱蹄印,忍不住放声大笑,说道:“三个蠢物!等你们追过百里,杜大爷早已畅游巫山,尽兴归来,那时,你们才知杜大爷的神通。” 他低头再看看臂弯中的诸葛珂儿,星眸紧闭,娇喘微微,不觉心痒难忍,要不是自己只有一条手臂,真恨不得立刻轻薄一番,暗地自语道:“好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不要唐突了佳人,且寻个舒适之处,尽情享受享受。” 主意一定,他便展开大步,循着左边大路如飞而去。 身影刚消失在夜色中,诸葛铁柱就提着一只小包裹,从右边大路上步行奔了回来。 吕洞彬挺身跃出草丛,迎上去问道:“马匹藏妥了吗?” 诸葛铁柱紧张地点点头:“藏妥了——怎么样?发现那狗贼没有?” 吕洞彬道:“果然被我料中,第一回合,那贼已落了下风,但他武功之佳,仍未可忽视,等一会儿,你千万耐着性子,不可大意鲁莽,弄得前功尽弃……” 诸葛铁柱忙道:“知道了,咱们快追吧!” 吕洞彬招招手,道;“别忙,先改扮好再追不迟。” 他探手接过包裹,匆匆打开,里面竟是一套诸葛珂儿的女用衫裙。 诸葛铁柱尴尬地道:“姐姐的衣服大小,我只怕穿不上。” 吕洞彬道:“小一点不要紧,赶快争取时间!” 两人悉悉索索一阵忙碌,片刻之后,吕洞彬换去身上染满血污的旧衣,穿上诸葛铁柱脱下来的短衫,解开伤口布带,蓬松着乱发,脸上涂抹得一片黝黑,完全变了模样,而诸葛铁柱却换着女衫罗裙,用彩巾裹头,打扮成一个丰满粗壮的黑美人。 时间急迫,所以两人虽然互相望望对方的奇形怪状,却无心说笑,匆匆检视一遍,迈开大步急如风驰电奔,循左方大路疾赶狂追。 追了将近盏茶之久,道路旁边的不远处林中,闪现出一栋茅屋,微微透射出亮光。 吕洞彬急忙停步,向诸葛铁柱举手示意,同时提高嗓门说道:“妹子,你看那边不是有人家吗?咱们去借宿一晚,天亮了再走吧?” 话声一出,茅屋中的灯火竟然应声熄灭。 吕洞彬心中暗喜,缓步上前,又叫道:“屋里大爷们不必疑心,在下兄妹两人,途遇恶徒,略受了些伤,欲求一席之地,歇到天明便走,届时另当厚谢……” 正说着,茅屋门“呀”地打开,一条人影,当门而立。 诸葛铁柱偷眼一望,心里勃然大怒,原来那人竟是杜绝。 他真恨不得拉出钢斧,上去狠狠劈他两斧头,却被吕洞彬暗暗扯住衣袖,终于还是又忍住了。 杜绝双目炯炯,向二人打量一阵,沉声道:“你两人深夜赶路,为了何事?途中遇见什么恶徒?说给我听听!” 吕洞彬遥遥抱拳道:“大爷不知,在下兄妹因闻父丧,远从鄂州府赶回湘南奔丧,一时心急,连夜兼程,不想在前面十余里,迎面撞上一个骑马的凶汉,竟然强要检视舍妹容貌,言语不合,被他打伤……” 杜绝突然问道:“那人什么模样?” 吕洞彬道:“大约三十来岁,背着一柄九环刀,两臂上束着金环……” 杜绝“唔”了一声,又问道:“你们兄妹也会武功?” 吕洞彬恭谨地道:“略懂些粗笨拳脚。” 杜绝冷冷瞅着诸葛铁柱,见他低垂螓首,身材却甚丰盈结实,心中暗道:“杜大爷今夜运气不错,手上已有一个,又送上门来一个……” 于是,点头笑道:“既是练家子,不必害臊,叫你妹子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吕洞彬肚里暗骂,故意跟诸葛铁柱低语几句,诸葛铁柱扭扭“娇”躯,竟迟疑着不肯上前。 杜绝一阵心痒,笑道:“好妹妹,不要害怕,过来!过来!茅屋虽小,总比荒野中站着要强些!” 吕洞彬假作叹息,苦笑说道:“舍妹有些胆怯,大爷休怪!” 杜绝道:“她是害怕我吗?” 吕洞彬尴尬地点点头,道:“她乡下人大不懂事,竟说大爷笑得古怪,有些不像怀着好意……” 杜绝阴笑,说道:“是吗?她小小年纪,眼光却很锐利,只是,这时知道也太迟了。” 吕洞彬大吃一惊,疾退几步,道:“大爷怎说这种话?” 杜绝放声笑道:“实在告诉你们吧!杜大爷平生别无所好,独爱羞答答的大姑娘,令妹不愧是聪明人,居然一见就知我杜大爷的心,岂不是天意缘份吗?” 吕洞彬和诸葛铁柱齐声惊呼,扭头便跑。 杜绝冷冷道:“既来之,则安之,贤兄妹想走?趁早死了这条心!”话声中,左脚一抬,身法有如行云流水,一跨七八尺,直欺而上。 吕洞彬奔出十余丈,回头一看,杜绝已远远离开了茅屋,登时驻足停身,翻腕撤剑,叫道:“铁柱弟弟,亮家伙,动手!” 诸葛铁柱蓦地沉声大喝,猛地一个怪蟒翻身,扯去彩巾,拉开衫裙,从怀里一把掏出钢斧,破空回掷,呼呼一连三斧,向杜绝胸腰劈到。 杜绝微微一怔,慌忙挥掌封拒,吕洞彬奋力挥舞长剑,早截断他的所有退路。 一斧一剑,此进彼退,上下翻飞,紧紧围住赤手空拳的杜绝…… 这时候,林子里突然窜起另一条人影,起落之间,便已抢进了茅屋,瞬息,又从屋里奔出来,径自穿林而去,不多一会,大路上隐隐传来马蹄之声,渐渐远去…… 杜绝望见,恍然大悟,敢情那人正是苗显,趁吕洞彬和诸葛铁柱缠住杜绝,入屋抢救诸葛珂儿,先行逃去了。 他这时才知自己步步落入人家算计,急怒之下,掌力陡增一倍,横扫竖劈,威不可当。 吕洞彬和诸葛铁柱拼力缠斗近五十招,两人全累了,满头大汗,但为了尽量争取时间,好让苗显和诸葛珂儿安然脱险,只好咬牙支撑,且战且退。 他们武功实非杜绝之敌,勉强又支撑十招,吕洞彬一时应变稍迟,左肩上已中了一掌,痛得他闷哼着踉跄退了四五步,冷汗迸流,整条左臂,好像断了似的,再也举不起来。 可是,他知道诸葛铁柱除了一身神力,武功还在他之下,如果他负伤一退,诸葛铁柱势必难逃杜绝毒手,索性将心一横,不退反进,挥剑疾攻又上,沉声叫道:“苗师兄已经得手,我挡住狗贼,你快退吧!” 诸葛铁柱应了一声,虚晃一斧,闪身急退,正想举步离去,忽然心中一动,道:“不!吕哥哥,你身上负伤,还是你先退,我来挡住他!”说着,他抡斧又上。 吕洞彬真力将竭,见他竟不肯走。急得心慌意乱,一失神,握剑的右腕又被杜绝指尖扫中,一阵彻骨刺痛,手一松,长剑“当”地掉落地上。 杜绝厉声喝道:“哼!谁也别走,留下命来。”倏忽一招“深渊锁龙”,挥开诸葛铁柱的钢斧,独臂疾转,劲力飞卷,直撞吕洞彬前胸。 那一招“深渊锁龙”,乃北天山落凤头陀绝学“落凤神通’八式掌法之一,诸葛铁柱识解不破,只得收招暴退闪避,不想杜绝中途扭转掌力,反攻吕洞彬,一时营救不及,惊急之下,猛可振腕扬臂,一缕光华暴射而出,竟将钢斧脱手向杜绝飞掷了过去。 杜绝正差点要把吕洞彬毙在掌下,忽闻破空风响,他可万万没想到诸葛铁柱会将兵刃丢出手,反臂一捞,虎口恰巧迎上钢斧锋沿,登时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诸葛铁柱大叫道:“吕哥哥,还不快跑!”两人竟分头奔进林子,刹时失去了影踪。 杜绝伤势固然不重,可惜他只有一条手臂,此时虎口一伤,拳拳惧无法施展,眼望着两人脱身遁去,只气得顿足恨道:“罢了!罢了!且教你们多活几日……” 诸葛铁柱和吕洞彬侥幸得脱,没命地狂奔一阵,彼此在林中碰头时,都是狼狈不堪,尤其诸葛铁柱身上还穿着女衫罗裙,更是不男不女,不伦不类。 吕洞彬调息片刻,谢道:“方才若不是你钢斧脱手,愚兄已伤在那贼掌下。” 诸葛铁柱傻笑道:“说来好险,我一时情急,扔出斧头,幸亏将他手上砍伤,假若失手,咱们两人都别想活了。” 吕洞彬定了定神,道;“总算救得珂儿妹妹,苗师兄现在在如来镇等候,咱们莫要耽误,还是早去跟他们会合为好。” 两人不敢久留,匆匆换了衣裳,找到了大路,一路飞奔,到天亮时,又奔出二十余里,见杜绝并没有追来,方才松了口气。 诸葛铁柱悔道:“可惜咱们的马匹丢了,这样步行赶到如来镇,只怕天又要黑了!” 吕洞彬苦笑道:“牺牲两匹马,两件兵刃,救了三条性命,还是划算的事,只苦了那茅屋主人,不知被苗师兄怎样安顿了?” 诸葛铁柱目光偶然掠过左侧,忽然高兴地叫道:“吕哥哥,你瞧那儿不是有一匹没人的空马吗?正好给咱们代步!” 吕洞彬循指望去,果见一匹鞍辔鲜明的空马,低头在路边吃草,顿时心中一动,暗闪身一掠,径向马匹扑了过去。 当他抱住马匹的辔头,仔细一看之后,脸色立变,失声道:“这是苗师兄的马,怎会留在此地?” 诸葛铁柱也惊道:“怎么会?他们不是去如来镇了吗?” 吕洞彬急声道:“绝不会错的,鞍上还有吕家堡的专属烙印,这匹马正是苗师兄乘骑的那一匹,不好!马在人失,他们必定出事了。” 诸葛铁柱听说又出了事,背心早沁出了一阵冷汗,不再多说,身形一晃,落在马鞍上,吕洞彬也忙跨了上去,一抖丝缰,那马低嘶一声,发足疾奔起来。 才行了一里多路,地上突然出现许多杂乱的蹄印。 吕洞彬和诸葛铁柱急忙勒马察看,只见蹄印之上,更有清晰的血迹和脚印,显见不久之前,此地曾有一场激烈的战斗。 诸葛铁柱突然骤呼着,从地上抬起一件东西,叫道:“吕哥哥!吕哥哥,快来看。” 吕洞彬伸手接过,入手时,心里一沉,原来那是一枚纯金打造的金环,正是苗显随身之物。 这个发现,使他们都感到一种不样的预感,因为,苗显的两支金环,除非危急之际,轻易是不肯出手的。uu看书 ww.uukanh 两人沉默半晌,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循着地上混乱脚印,向前再行十几步,路边草丛下,赫然遗留着一滩血污。 吕洞彬剑眉紧抿,双手疾分草丛,低头直入,诸葛铁柱不解其故,忙也跟着窜进草丛中,两人缓缓走进约有二十丈,眼前突然一亮,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五六尺外,野草压倒了一大片,一个混身血污的人,倒卧草上。 ——不用猜,那人正是苗显! 吕洞彬疾行上前,探手摸他鼻息,心头微宽,喃喃道:“还好!” 诸葛铁柱却放眼四望,焦急地道:“姐姐呢?怎么不见姐姐……” 吕洞彬没有回答,只沉声说道:“铁柱弟弟,你去将马匹也牵到草丛中藏好,再来帮我一下!” 诸葛铁柱依言,藏好马匹,吕洞彬已给苗显喂下几粒疗伤护腑药丸,正吃力地替他推宫过穴。 片刻之后,吕洞彬已感内力不继,诸葛铁柱立刻接替上去,让他略作休息,等到诸葛铁柱力惫之后,吕洞彬又再换他下来。 他们两人都是激战奔驰了一整夜,吕洞彬更负伤不轻,这样轮替工作,足足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苗显的脸色才渐转红润,缓缓睁开眼睛。 他一见到吕洞彬和诸葛铁柱,顿时热泪滚滚,奋力张开嘴,挣扎着吐出一句话:“我……我对不起……你们……” 吕洞彬轻声慰道:“苗师兄,不必急着说话,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知道,你一定尽了全力,休息一会,慢慢再告诉我们也不迟……” 三十 冒险假扮! 苗显摇摇头,吃力说道:“不!你们要快些追赶,她……她……” 诸葛铁柱忍不住问道:“姐姐她怎么样了?” 苗显两眼一闭,挤落两行晶莹的泪珠,喘息着道:“她被洗心殿的人掳去了!” 诸葛铁柱骇然一惊,脱口道:“什么!洗心殿?!” 苗显道:“是的,洗心殿,还有那忘恩负义的宁无缺。” “宁无缺?你说还有宁无缺?” “不错,正是宁无缺。”苗显继续恨恨说道:“愚兄抢救她逃出茅屋,依照吕师弟安排,一路未停,策马飞奔,不想途中猛然遭遇前日焚烧吕家堡那批衡山门下,愚兄人单势孤,力战负伤,终于无法保护珂儿姑娘……” 吕洞彬接口问道:“其中果然有宁无缺在内吗?” 苗显道:“一个不少,仍是前日那批狗贼,姓宁的畜生用黑巾蒙着脸,愚兄一口喝破,那畜生恼羞成怒,便指使群贼动手……” 诸葛铁柱听到这里,早已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宁无缺!宁无缺!总有一天,我要活剥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 …… 如来镇,稀稀落落共有百十户人家,虽是一处小镇集,但因地当洞庭渔米之区,日子却过得十分富裕安乐。 这一天,黄昏将临的时候,西山晚霞,映着处处炊烟,正值农夫荷锄而归,主妇们倚门而待,蓦地,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打破了小镇一向的宁静。 尘土飞扬中,十余骑骏马,风驰电掣驰进镇来。 那群快马由两个黑衣人为首,其中一个面容瘦削,目露精光,满脸狡诈之色,另一个却用厚巾掩住大半边面庞,马鞍前横放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 后面十余骑,全是身材魁梧粗壮的中年大汉,只是个个神情木呆,目光滞钝,恍如一群经过特别严格训练的兵勇。 马队径奔镇上唯一客店兼营酒楼的“顺丰客栈”,大伙人在门前下马,由那瘦削黑衣人率领,昂首阔步涌进酒楼,登时把食桌占去一大半。 黑衣人俨然是众人的首领,坐定之后,立刻吩咐店家准备上等酒席,令那十余名大汉围着自己团团而坐,黑巾蒙面人却把那昏迷少女紧靠在身侧一张木椅上。 ——这批人数目虽然不少,竟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酒菜搬上桌来,为首的瘦削黑衣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得意地笑道:“各位投效本殿,初次出马,便大破吕家堡,生擒珂儿丫头,立下两件大功,回去殿主必有重赏,来!干一杯!” 十余名木然痴呆的大汉一齐举杯,大声应道:“来!干一杯!”脖子往后一仰,一饮而尽。 只有蒙面人独自仍坐,既未饮酒,又未开口,一动不动地好像个木人似的。 黑衣人目光一瞬,落在侧面一个满脸虬髯大汉身上,笑问道:“陈兄,得此大功,觉得很高兴吧!” 虬髯大汉迷惘地应道:“唔!很高兴!很高兴!” 黑衣人道:“既然高兴,就连饮三杯如何?” 虬髯大汉毫无异议,举起酒壶,一连喝了三大杯,直如饥渴一般,面上毫无表情。 黑衣人大感畅快,抓起一块鸡腿,扬了扬,道:“来!大家再吃一块鸡肉。” 众人如奉纶音,果然依他的话,各自举着鸡腿肉,吃了一块。 那黑衣人趾高气扬,发号施令,自己喝一杯酒,便叫陈琨等人也唱一杯,自己吃一箸莱,又叫陈琨等人也吃一箸菜,可怜那十余名江湖高手,个个如痴如呆,唯命是从,竟没有半分不悦或反抗之意。 黑衣人喝得兴起,连干几杯酒,笑着道:“诸位出身衡山派,平日在江湖中默默无闻,有何意义,现在一入本殿,立刻干出轰轰烈烈的事业,这番弃暗投明,另择新主而事的大勇大智,令人可喜可贺。” 说着,略略一顿,又道:“不过,诸位得此大功,我雷嘉却没有占上一点便宜,所有领导指挥的功劳,全是这一位朋友的。”他用手指着那蒙面人,笑问陈琨道:“陈兄!你知道他是谁吗?” 陈琨茫然道:“他是谁?” 黑衣人笑容突然一敛,不悦地道:“告诉过你们,怎的又忘了,从现在起,好好记住,血洗吕家堡,掳擒珂儿丫头,全是他命令你们干的,他的名字,叫做宁…无…缺!” 陈琨点点头,道:“唔!不错,他是宁无缺!” 其余衡山弟子立刻遥指那蒙面人,抢着叫道:“对!宁无缺!宁无缺!他是宁无缺,就是他叫我们干的……” 呼叫声此起彼落,都是一片呼喊“宁无缺”,乱腾腾嚷个不休,这时,通往内院的壁角里,却偷偷露出两只充满惊讶之色的明澈大眼睛来。 那是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女,自从这批人踏进酒楼,便一直隐在壁角倾神偷听,等听到叫嚷“宁无缺”的声音,芳心不禁卜通狂跳,忍耐不住,悄悄向厅上张望了一眼。 她一望之下,更是惊吓不已,急忙一缩粉颈,然如狸猫般向后疾奔,片刻闪进一间卧房,向床上另一个憔悴不堪的少女气急败坏叫道:“不好了,雪竹,洗心殿的人来了。” 那憔悴少女猛地一震,脸色苍白,失声道:“真的?在哪儿?” 紫衣少女向外面指了指,道:“正在外面大厅上喝酒,大约有十几个之多……” 憔悴少女仓皇失措,急急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道:“秦姑娘,你赶快走吧!被他们冲进来,咱们一个也别想活命,我伤势至今未愈,你赶快自求脱身,不要再顾虑我了。” 紫衣少女道:“不!你听我说……” “好姑娘,别说了,承你冒险救我出来,又为我调治伤势,这份厚情,雪竹终生难报,事已危急,求求你千万不要再让我拖累了你,叫我死到九泉,也不能安心,求求你,快些逃吧……” 紫衣少女摇摇头道:“雪竹,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了好不好?” “不是洗心殿的人追来了吗?” “不错,是洗心殿的人来了,但是,这批人却不是追我们来的,他们只是路过此地,同时又没有发觉我们,你害怕什么呢?” “真的?他们不是来抓我们回去的?” “那些家伙掳了一位诸葛姑娘,路过此地,在店里饮酒庆功,我躲在壁角偷偷听见,领头的自称雷嘉,其余好像全是衡山派弟子!” “他们没有发现你?” “没有,他们正喝得高兴,叫嚷不休,我忍不住偷偷望了一眼,倒没有被他们发觉!” 雪竹听了,方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那雷嘉是洗心殿中有名的狡猾之徒,衡山弟子全中了迷魂之毒,心中已无主见,咱们千万不可露出痕迹,否则决难脱身。” 秦璎珞点头沉吟,过了一会,忽然沉声问:“雪竹,你愿不愿意再帮我一次忙?” 雪竹诧道:“你想做什么?” 秦璎珞咬着嘴唇,道:“我想再假扮一次洗心殿主,你愿意帮我吗?” 雪竹骇然惊道:“秦姑娘,为什么要冒这种大险?” 秦璎珞道:“那雷嘉率领衡山弟子,四处为恶,却将一个蒙了脸的家伙,假冒是我宁表哥,想把污名责任嫁祸在宁表哥身上,我想索性以假攻假,揭穿这个骗局,同时趁机救出那位诸葛姑娘,一起逃走,你看好不好?” 雪竹迟疑地道:“姑娘侠心义胆,固然很好,但是,敌众我寡,万一被他们识破,恐怕……” 秦璎珞道:“有你在我身边,雷嘉一定不会疑心,咱们谨慎一些,完事后就迅速离开这儿,一定不会露出马脚的。” 雪竹想了想,又道:“你说他们除了衡山弟子和雷嘉,再没有其他的人?” 秦璎珞道:“还有一个用黑巾蒙面的人,假冒是我宁表哥!” “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除了面目看不出来,身材模样,和宁表哥很有些相似。” “唔……”雪竹蹙眉道:“这个人不知是何身份,咱们在岛上已经泄露了秘密,那时候,雷嘉和衡山弟子都不在总坛,他们或许尚不知道,但这个人却应该特别注意,说不定他是新近从总坛来的,岂不糟了!” 秦璎珞道:“我正因怀疑他是谁,才决心冒险试一试,你伤势未愈,能够下床行动吗?” 雪竹螓首一扬,笑道:“不碍事,我性命全是姑娘所赐,一点伤势,算得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雪竹强自振作,跃下床来匆匆梳洗打扮,片刻过后,秦璎珞轻声笑道:“你先等一会,我去把掌柜的叫来……” 厅上,雷嘉正喝得醉眼惺松,店掌柜匆匆从后面奔出来,轻声在他耳边问道:“敢问大爷,可是洗心殿雷大爷?” 雷嘉眉头一扬,得意地道:“正是,怎么样?” 掌柜听说不错,立刻回头吩咐:“撤席!快!” 四五名伙计应声上前,不管吃没吃完,七手八脚将桌上酒菜一股脑收了去,同时,把拼凑的桌椅急忙拆开,推向墙壁边,腾出正中一大片空地,那掌柜的亲自在厅堂上方,安排下一张交椅…… 这些举动,把个雷嘉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始而愣,继而怒,大吼一声,一把抓住那掌柜的肩胛,厉叱道:“狗东西,你在干什么?” 掌柜的道:“贵客将到,小店须得准备……” 雷嘉大怒,抡起右掌,喝道:“咱老子就不算贵客?狗娃的,你在找死!” 掌势方落,突闻一声娇叱:“雷嘉,住手!” 他蓦地一惊,扭头望去,却见道口经步踱出两个绝美少女来,他擦擦眼睛,酒意登时吓醒大半,忙不迭屈膝跪倒,叫道:“右护法鹤字第五支堂,暂代堂主雷嘉,拜见殿主!” 陈琨等人面面相觑,木然不知所措,那蒙面人赶紧抱起诸葛珂儿,好像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 秦璎珞冷眼瞥见,不觉秀眉微皱,但她假作没有看见,一手扶搭在雪竹肩头,姗姗走到交椅前坐下。 雪竹扬声道:“衡山弟子,怎不拜见?” 雷嘉回过头来,沉声道:“殿主驾到,大家还不快些跪下!” 陈琨等人闻言一怔,身不由已,纷纷跪了下去,那蒙面人毫不犹豫,竟也放下诸葛珂儿,跟着跪倒。 秦璎珞心中一动,暗忖道:“看他心志痴迷,分明不是洗心殿的人,难道他是衡山派弟子?于是,微微颔首,道:“起来!不必多礼。” 雷嘉又喝令众人叩头,然后站起身来,正想好好为自已表一番功劳,谁知才要开口,雪竹已抢着冷冷叱道;“雷嘉,你初膺重任,不知感念殿主隆恩,途中肆意酗酒,动辄殴辱良民,败坏本殿声誉,你知罪了吗?” 雷嘉听了,uu看书 ww.uukanshuom 浑身冷汗直冒,慌忙又跪了下去,道:“小的谨遵殿主严令,依计攻破吕家堡,擒得诸葛谨长女,叨殿主洪福,事事顺遂,薄有微功,一时兴起,和大家饮了几杯酒,只是庆贺殿运昌隆之意,决不敢肆意妄为,败坏本殿声誉—……” 雪竹哼道:“殿主亲眼目睹,你还敢狡辩抵赖,方才若非我出声喝阻,你不是要把掌柜的杀了吗?” 雷嘉惶然垂首,道;“小的只与他开玩笑,求殿主开恩!” 雪竹脸色一寒,叱道:“本殿崛起武林,意图争霸天下,理当仁民爱物,以广声威,你身任代堂主之责,初次受命,便敢这般妄为,不予薄惩,难服众怨。”说罢,回头在秦璎珞耳边低语几句。 秦璎珞点点头,道:“姑念初犯,免除代行堂主职位,令他自断心脉,废去武功。” 雷嘉大吃一惊,连连叩头哀求道:“殿主开恩,小的虽犯罪戾,只不过虚言恫吓,并没有伤他性命,殿主竟令我废去武功,这实在……” 雪竹厉叱道:“你敢不遵殿主令谕吗?” 雷嘉面色苍白如纸,只顾叩头道:“求殿主念在下攻破吕家堡,擒得逃犯,将功折罪……” 雪竹叱道:“胡说,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岂能混为一谈?你敢不遵殿主令谕,立刻要你横尸当场!” 可怜雷嘉纵有千般心机,却怎么也猜不透殿主竟会这么不讲理,为了一点小事,立刻抹杀大功,命令自己断绝心脉,废去武功,要是武功废去,自己在洗心殿中的前程和希望,岂不从此断绝了? 三十一 最后1粒琼瑶丹! 然,雷嘉深知洗心殿教下极严,令出如山,决难反悔。 若是被废去武功,还可留得性命一条,一旦违逆了殿主的令谕,将来会落得什么下场,那就更不用细想了。 两害相衡取其轻,他只恨不该在叶军鹤面前讨这份苦差,只恨一时得意,多喝了几杯,偏偏瘟神照命,竟会在这小镇客店中,遇上了殿主…… 他一面悔恨,一面难过,含着泪举起手来,正打算向自己心肺砍去,忽然,他心念一动,脑中忖道:不对!殿主在吕家堡外跟我相遇的时候,明明只有单枪匹马,布置好计策之后,她便独自守候在吕家堡,当时她既未赶回总坛,也没有任何人随侍,这雪竹是什么时候跟殿主碰面的?偏偏又住在这个小镇客店里? 一念至此,雷嘉疑心顿起,霍然仰起头来,又见雪竹面带憔悴,云鬓微乱,这一来,更加深了他的怀疑,举起的手,又很快放了下来。 秦璎珞见他神色瞬变,迟迟不肯动手,暗觉心慌,连忙喝道:“雷嘉,你敢抗命不从吗?” 雷嘉拱手道:“殿主令谕,属下焉敢不遵,只是如今尚有十余名衡山弟子,以及诸葛丫头都须带返总坛,求殿主恩典,容属下返回总坛之后,再领重罚!” 雪竹怒叱道:“大胆!殿主令出随行,竟敢刻意拖延,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她便大步流星地向雷嘉走去。 秦璎珞怕她伤势未愈,一怒出手,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绽,便沉声道:“雪竹,不许你出手,我要亲自施刑,看看你雷嘉有几个脑袋!” 喝声中,秦璎珞娇躯一拧,从椅上腾身而起,瞬息间已越过雪竹,欺到雷嘉身前。 雷嘉竟未想到殿主会亲自出手,纵有满腹疑云,一时也不敢在出反抗之意来,暗叹一声:“罢了!罢了!”两眼一闭,垂首待毙。 秦璎珞骈指如戟,力透指尖,遥遥向他心脉要穴一指截去。 指风刚发,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震耳的吼声:“好丫头,原来你们躲在这里……” 雷嘉听得吼声,猛地侧身塌肩,向右一个懒驴打滚,秦璎珞指风过处,恰好戳在他右肩“天门’穴上…… 秦璎珞一指未中要害,循声望去,登时心头一震,原来店门口一个老婆子怒目横眉而立,竟是苏君墨的乳母——陶秋霞。 这老婆子突然出现,不用猜,准是为了她和雪竹而来。 雪竹心知今日难以幸免,正好看见雷嘉被秦璎珞指风戳伤,滚到自己脚边,打算挺身跃起。 她心一横,挥掌疾落,‘砰”地一掌,拍在雷嘉背心“脊心”穴上。 这一掌,竟比秦璎珞一指结实得多,雷嘉才跃起一半,直被一拳打得闷哼了一声,身子重重地又跌落地上,两眼一翻,顿时就断了气。 陶秋霞大喝一声,钢拐一顿,飞身抢进店来,拐头指着雪竹,咕咕怪叫道:“下等蹄子,吃里扒外,竟敢连老身也暗算起来,我看你们还能逃得出老婆子的手掌心!” 秦璎珞只得硬着头皮,拔出长剑,叫道:“雪竹,快抢救诸葛姑娘,老贼婆有我对付!” 陶秋霞厉声喝道:“妖女,叫你先吃老身三拐!”钢拐一顿弹起,探手握住拐尾,凌空一旋,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秦璎珞知道她掌中钢拐奇重,不敢硬接,闪身疾退! 陶秋霞沉声喝道:“哪里逃!”拐头挟着破空锐啸,快逾电奔,一连又是两拐。 这两拐既沉又快,宛如山崩地裂,狂飓飞飙,秦璎珞被她拐风所逼,无处可退,咬牙挥剑硬接了一招,剑拐相触,火星激射,长剑几乎被震飞脱手。 大厅上立时大乱,但见拐风过处,锐不可当,乒乒乓乓,桌椅四散飞舞,秦璎珞一支长剑,直被弥天拐影笼罩,捉襟见肘,险象环生。 雪竹虽然提着长剑,却觉内伤阻隔,真气难以提聚,徒然着急,无法出手相助。 她目光一扫,见陈琨等人也站在近处,只是人人面色漠然,竟似没有看见这场激战。她的心念忽然一动,使大声喝道:“陈琨!” 陈琨一怔,应声道:“干啥?” 雪竹把长剑塞在他的手里,叫道:“那老婆子不是好人,你替我狠狠削她几剑,快去!” 陈琨茫然点了点头,果然提剑上前,一言不发,呼地一剑,向陶秋霞刺了过去。 陶秋霞挥拐急挡,气得怪叫连声,叱道:“瞎了眼的东西,你疯啦!” 陈琨剑势一滞,失神地道:“啊!我疯了吗?我疯了吗?” 雪竹连忙大声叫道:“陈琨,你没有疯,打得对!只管多砍她几剑!” 陈琨心志早已尽失,哪能分辨是非,闻言果然又喜道:“对!我没有疯,我没有疯!”说着,长剑挥动如飞,又疾刺过去。 雪竹还怕他一个人不是陶秋霞敌手,又向其余衡山弟子叫道:“大家也别闲着,亮家伙,一齐动手!” 那十余名衡山弟子发出一声低吼,拔刀抽剑,一涌而上,刹时刀光闪闪,剑影纷纷,把陶秋霞搅了个手忙脚乱。 陶秋霞被这批痴迷之人缠住,怒火如炽,满头白发无风自动,舞动钢拐,横扫直劈,奋力冲破重围。 她功力精湛,拐势又沉,一抡钢拐,居然封挡住十余件兵刃,但陈琨等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十余人浑忘了自己,只知舍命猛扑,一时哪能挥劈得退。 雪竹松了一口气,俯身抱起诸葛珂儿,低叫道:“秦姑娘,快走吧!再迟就难脱身了。” 秦璎珞喘息略定,忽然一眼望见那蒙面人正木然地贴靠在墙角窗下,忙道:“等一等,我要看着他到底是谁?” 她一闪身形,长剑疾探,挑开那人蒙面黑巾,当时一愣,脱口叫道:“呀!是你……” 那人神情木然,冷漠应道:“是我又怎样?” 秦璎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神看了又看,失声道:“你……你不是唐融吗?多年未见,你怎会投身在洗心殿中?” 那人沉声道:“洗心殿有什么不好?如今中原武林,全受殿主掌握,年轻人欲开创天下,除了洗心殿,再向哪里去寻此良机?” 秦璎珞大惊,叫道:“唐融,你难道不知道你的父亲已经……” 那人不等她把话说完,突然抢着叱道:“人各有志,不必多说,看掌!”双掌一抹一翻。 秦璎珞银牙一挫,怒骂道:“好一个认贼作父,寡廉鲜耻的东西,算我白认识你这么多年了。”话音刚落,长剑抖腕,也正面迎了上去。 两人剑来掌去,拆了三五招,唐融步步后退,渐渐接近店门口,忽然身形一侧,转身挡住那边陶秋霞的视线,左手虚拍一掌,压低嗓音,道:“快走!” 秦璎珞一怔,顿时惊觉过来,轻声道:“你……” 唐融双掌一合,“砰”然一声暴响,一边频频以眼色示意,一边大声喝道:“丫头,死在眼前,还想逃么?” 秦璎珞不再开口,只向他投了一瞥感激的目光,便匆匆和雪竹带着诸葛珂儿,夺门而出。 唐融目送她们在店门口夺了两匹快马,扬鞭绝尘去得远了,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身形一闪,仍旧缩退到窗下,眼中又恢复了冷漠迷茫的神情…… 这时,店中混战正烈,自然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不近情理的变化,何况,除了陶秋霞一人之外,其余衡山门下,人人如痴似狂,就算有人看见,也不会觉得有何奇怪…… 秦璎珞策马狂奔,一口气奔驰到十里以外,方才定下心来,一望雪竹,却见她脸色苍白,冷汗如雨,在马上已经摇摇欲倒。 她连忙翻身落马,扶着雪竹在路边草地躺下来,着急问道:“雪竹,你觉得怎么样了?” 雪竹浅笑,摇摇头道:“不要紧,只是身子虚弱,歇一会就好了,你快去看看那位姑娘,穴道闭得太久,容易引起血脉断阻。” 秦璎珞又从马上抱下诸葛珂儿,伸手一探她的鼻息,顿时骇然失声惊呼起来。 雪竹喘息着问道:“怎样了?有什么不对?” 秦璎珞惶然道:“方才救她的时候,竟未曾仔细检视,原来她已经遭了毒手……” 雪竹惊问道:“遭了毒手?她……” 秦璎珞叹道:“她气息已断,早就死了。” 雪竹慌忙挣扎着爬过来,翻开诸葛珂儿眼皮,细看之后,才长长嘘了一口气,道:“还好,她并没有死,只是被雷嘉做了手脚,服下“千日醉”迷药。” 秦璎珞讶道:“‘千日醉’是什么东西?” 雪竹缓缓说道:“是一种奇特的浆液,据说产于千古冰雪中,草木精英所化,世上极为稀少,服后心脉气息俱停,就和死了完全一样,假如没有解药,必须千日以后,才会醒转。” 秦璎珞轻呼道:“世上竟有这种奇怪的东西,它有没有毒?” 雪竹摇头道:“虽没有毒,但如一次服得大多,又无解药施救的话,试想一千日将近三年,这样长的时间中,怎能保全身体不被毁损,岂不比有毒更可怕。” 秦璎珞道:“什么东西才能解呢?” 雪竹道:“那要看她服下份量多少,要是一次只服下一滴,事先又能以内力护住心腑,不需解药,一个时辰内药性自失。如果不超过十滴,使用洗心殿疗伤圣药‘琼瑶丹’,也能化解药性……” 秦璎珞打岔道:“要是超过了十滴以上呢?” 雪竹神色凝重地道:“一次服下十滴以上,必须用‘返魂香’才能解救,这东西别说难以寻到,就算寻到,施救起来,也有很多不便之处。” “啊?为什么呢?” “‘返魂香’仅西岳衡山有产,施救的时候,须用文火炙烙属于‘任脉经’的二十四处穴道,而且必须男炙女,女炙男方能生效,姑娘请想,她一个清白女孩子,怎能由男人炙烙那些地方。” 秦璎珞听完,登时胀红了脸,原来所谓“任脉经”二十四穴,‘神关’穴正在肚脐中央,以上十六处穴道倒还罢了,其余自‘明交’以下八穴,莫不是见不得人的私处,怎能胡乱由异性炙烙? 想到这里,秦璎珞不禁脸红心跳,喃喃说道:“不知她究竟服下多少滴?咱们有没有办法救她?” 雪竹笑道:“我想雷嘉掳她回总坛请功,途中所需不过几天时间,必不会给她服食太多,我这儿还剩下一粒‘琼瑶丹’,姑娘不妨给她试试。”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只药瓶来,拔去瓶塞,瓶中自然只剩一粒药丸了。 秦璎珞迟疑道:“你自己负伤未愈,药丸只有一粒,要是给她用了,岂不……” 雪竹苦笑道:“生死有命,我自知伤势很重,一粒琼瑶丹未必能治好我的内伤,倒是成全了她,也算功德一件。” 秦璎珞犹豫再三,方才感叹着接过药瓶,正准备喂给诸葛珂儿吃,忽听一声叱喝,暗影疾闪,uu看书.ukanshu.co一股强猛劲风“呼呼”卷到。 她猝不及防,匆忙仰身闪退,那只药瓶,已被袭来的劲风震飞脱手,落向旷野草丛中去了。 一条迅捷无比的人影疾掠过来,凌空一把将诸葛珂儿夺了过去,同时厉声叱道:“苏君墨,你害的人还不够?她跟你何仇何恨,你杀她父亲,焚烧吕家堡,现在又想用什么毒药弄死她?” 秦璎珞踉跄落地,抬头一看,不禁脱口叫道:“无缺表哥,是你?”原来,那人影竟是宁无缺。 宁无缺却并未因她的呼唤而动容,冷笑道:“苏君墨,别想拿我当傻瓜,你虽然跟我表妹长得很像,但我一眼就能认出你的虚假……” 接着,他用手指着雪竹道:“她是谁?哼!洞庭君山之上,我亲眼见她站在你身边,这一点,你能骗得了我么?” 秦璎珞气呼呼地道:“无缺表哥,你再仔细看看清楚,难道那苏君墨和我真的连一点分别也没有?三番两次,你一定要把我认作是她?” 宁无缺冷哼道:“自然有分别,苏君墨左脚齐踝折断,系着义肢代替左脚,你有胆量就把鞋子脱下来,让我检查一下你的左脚!” 秦璎珞娇嗔道:“胡说,男女有别,我为什么要把鞋子脱下来给你检查!” 宁无缺大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心虚,不敢一试,怕鞋子一脱,立刻露出马脚来。” 雪竹低声对秦璎珞劝道:“姑娘,这是唯一辨认的方法,你们既是表兄妹,又何必避讳,你索性脱下鞋子给他看看,否则,纵有百口,也难教他相信。” 三十二 马氏兄妹! 秦璎珞红着脸想了想,赌气道:“好吧!脱就脱,叫你瞎了眼睛的人也羞一羞。” 一面说着,一面坐在地上,咬牙切齿,脱了绣鞋,又脱香袜…… 宁无缺越看越惊,但见秦璎珞那赤裸晶莹的左脚,别说折断,甚至连一块疤痕也没有,他不由直了眼,喃喃道:“真是怪事了,难道苏君墨左脚残断的话,会是骗人的不成?” 雪竹接口说道:“宁公子,那句话并没有骗人,洗心殿主苏君墨的左脚,自幼折断,现如今装用木制义肢,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宁无缺叱道:“你在君山大会上,分明跟苏君墨在一起,这又作何解释?” 秦璎珞怒道:“我被洗心殿错认成殿主,带返总坛,全因这位雪竹姐姐掩饰援助,才能脱险逃出魔掌,你怎么可以这样呼喝她!” 宁无缺哑然失言,暗忖道:不错!她被叶军鹤误认成苏君墨,强行劫去,这番经过,果然相吻合…… 但,他忽而低头看了看诸葛珂儿,疑云又起,问道:“那么,刚才你们为何要用毒药害她?” 秦璎珞跳起来,叫道:“毒药?那是咱们唯一的一粒‘琼瑶丹’,雪竹姐姐不顾内伤未愈,好心用来救她,你不问清原因,反而含血喷人!” 于是,她便把客店援救诸葛珂儿出险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宁无缺听罢,疑虑全消,诧问道:“你是说,那名冒充我名字的蒙面人,竟是‘卧云剑客’唐伯伯的儿子唐融?” 秦璎珞道:“怎会不是?我一眼就认出是他,当时也不敢确信,但他毫未推诿,一口应承,还说:年轻人欲开创天下,只有洗心殿才是最理想的门派……” 宁无缺霍然道:“唐伯伯与我爹爹同属‘黄山三侠’之一,并且和我父母同样死得不明不白,他不思报父仇,怎反倒投效了洗心殿?” 他继而又叹息说道:“啊!我明白了,他一定也喝了洗心殿的‘迷魂毒酒’,神志已无法自主!” 秦璎珞道:“不对,我看他神志并无不清的现象,何况后来他突然又掩护我们脱身,更不像是甘心投靠洗心殿,也许他心中另有说不出的苦衷吧!” 宁无缺迷惘道:“此事越来越奇怪,一时难知究竟,咱们现在先救醒诸葛姑娘再说。” 他怀着无限懊悔,放下诸葛珂儿,匆匆奔到草丛中,低头在乱草间翻寻,谁知找遍每一处角落,那药瓶和那最后一粒“琼瑶丹’竟然都踪迹全无。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寻得不够仔细,于是将那片草丛划分为若干小格,依序一格一格寻找,费了许久时间,却仅仅只找到那只药瓶,瓶中并无药丸。 雪竹精神略振作,叫道:“宁公子,不必再找了,琼瑶丹乃奇珍药物炼制,瓶塞一开,时间略久,便会迎风而化,此刻只怕早已风化消失,再难找得回来了。” 宁无缺惶然道:“这么说,全怪我一时鲁莽,岂不害苦了诸葛姑娘!” 秦璎珞忙问道:“除了琼瑶丹,不知还有什么药物,可以解得千日醉的药性?” 雪竹道:“眼下,唯一可循的办法,只有设法寻到‘返魂香’了。” 秦璎珞叹道:“不知那东西要到何处才能寻到?” 雪竹道:“最近的地方,自然是洗心殿总坛……” 宁无缺豁然道:“正是,药是洗心殿的,他们当然备有解药,说不得,我只好冒险闯一趟洗心殿总坛,好歹要替她弄到解药才行。” 雪竹摇摇头,道:“宁公子,别怪雪竹说句不中听的话,洗心殿中高手如云,藏药之处,戒备森严,有如龙潭虎穴,尤其我这次盗取琼瑶丹,杀伤多人,此时必然防范更加严密,公子虽然神勇,毕竟势单力薄,万万不可贸然涉险!” 宁无缺心知她所言非虚,但却固执道:“纵然明知艰险,我也只好舍命一试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雪竹插手道:“公子不必着急,好在千日醉药性虽长,并不会伤及诸葛姑娘生命,既有足够的时间,大可从容赶往西岳华山,设法寻到返魂香……” 秦璎珞喜道:“对啦!西岳虽然较远,总比硬闯洗心殿总坛要安全得多。” 宁无缺皱眉道:“但是你别忘了,华山绵延甚广,咱们连那返魂香是什么模样、形状,尚且弄不清楚,却到哪里去寻得到它呢?” 雪竹的神情已非常疲惫,然,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支撑着道:“确切的地方虽不知道,但我却亲眼见过返魂香的形状,那东西约有一尺高矮,茎粗二分,叶分三叉,枝叶边缘呈血红色,不开花,但远在十丈以外,便能嗅到浓香,据说,生长在阴湿不见天日的深谷谷底……” 说着,语音渐低,后面几个字,业已断断续续,有如蚊鸣。 秦璎珞和宁无缺都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探视,见她已萎顿地闭上了眼睛,眼角噙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唇边,颊上,却隐含一抹凄凉的微笑。 宁无缺赶紧一试鼻息,竟已气绝身亡。 秦璎珞嚎啕大哭,用力摇着她的肩头,嘶叫道:“雪竹!雪竹!醒一醒!你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宁无缺跺了跺脚,自责道:“都是我害了她,如果能寻回那粒琼瑶丹,她又怎会死!” 秦璎珞哭道:“不!是我害了她,我明知她内伤很重,又只有一粒琼瑶丹,但是……” 她紧紧搂着雪竹逐渐冰冷的尸体,悲泣着呼唤道:“雪竹啊!你既然知道华山能找到返魂香,为什么不肯眼下那粒‘琼瑶丹’呢?傻姐姐!你牺牲了自己,仍然没有解救她,这又是何苦……” “唉!” 宁无缺默默立在一旁,喟然叹息,颊上泪水有如蚂蚁爬行,不禁举袖轻拭。 他和雪竹虽只是初识,但此时内心伤感,竟不在秦璎珞之下,他怅惘饮泣良久,才一声不响地在道旁的林木深处,掘了一个土坑。 两人含悲,掩埋了雪竹,宁无缺从远处抱来一块大石,竖在坟头,这才想起问道;“她姓什么?” 秦璎珞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她原是孤苦无依的人,自小被千毒叟苏杰买往滇中,雪竹这个名字,也是花月娘替她取的。” 宁无缺长叹一声,运指如飞,在石碑上刻了十个字,正是:“一代侠女雪竹姑娘之墓。” 夕阳衔山,林间坟头洒满了一片金黄。 他们伫立在斜阳余辉下,面对新坟,都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悲怆和落寞之感。 “唉!自古红颜皆薄命,她不但命薄,更太苦命了……”不知道是谁喃喃说了这么两句话,接着又是一声凄凉的叹息。 静夜,荒郊。 惨淡月光,映着茂林,蜿蜒如带的官道,由南而北,穿林而过,延伸向远处那朦胧隐约的山峦。 这时候,月移西天,正是黎明前一段最黑暗而阴森的时刻。 黄土堆砌的官道上,突然蹄声雷鸣,飞也似的驰来一辆双辕马车,车上没有车夫,而是由一个紫衣少女亲自驾车赶路。 车厢里既无行李,又无乘客,仅有一具黑漆透亮的特制棺木。 马车绝尘如飞,渐渐将近林边,车后忽然又疾若闪电奔驰来一骑快马,刹时已追近马车,那紫衣少女猛地一收丝缰,车马互转半圈,却在林边停了下来。 驾车的紫衣少女问道:“无缺表哥,弄清楚那几个家伙是谁了吗?” 马上少年摇摇头,道:“别理他们,只是几个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策马迎上去时,他们已经四散躲开去了。” 紫衣少女正是秦璎珞。 秦璎珞眉头紧锁,担心地道:“咱们原该东下鄂州,渡长江,逆汉水上行才对,水路虽然慢一些,却比陆路安全得多,要是那几个家伙是洗心殿的。他们一路跟踪咱们,定然不怀好意。” 宁无缺傲然笑道:“谅他们少数人,未必敢冒险动手,要不然,路上应该早动手了,又何必躲躲藏藏,跟踪了咱们数百里。” 秦璎珞道:“也许他们另有奸谋,也许,是因为援手未到,总之,我想他们不会白跟着咱们到华山,迟早必会下手。” 宁无缺剑眉一轩,道:“就算他们邀几个帮手来,咱们也不必惧怕。” 秦璎珞轻叹道:“你虽不怕,总要防备他们对诸葛姑娘下手,雪竹姐姐说过,如果肢体被毁,即便找到返魂香,也没有用了。” 她目光向林中一瞥,又担心地道:“无缺表哥,你看这树林里会不会有人埋伏?” 宁无缺笑道:“表妹,别怕,大胆些!你驾车跟在我马后,如有动静,只须小心守护着棺木,其他的事,自有我来应付。”说罢,当先策马进入了林子。 秦璎珞驶车随后,一车一骑,缓缓穿过树林,眼看着这片林子将要走完,林中平静如常,并无事故发生。 秦璎珞刚松了一口气,忽然目光掠处,却见在林子尽头有两条人影,并肩负手而立,她一惊之下,连忙勒住丝缰,低叫道:“无缺表哥,你看……” 宁无缺挥手示意她噤声,独自纵马上前,只见那两人乃是一男一女,背向树林,年纪竟都不大。 那男的一身儒衫,被夜风吹得不住猎猎作响;女的浑身绿色劲装,秀发飘拂,肩上隐约露出剑柄。 两人深夜伫候在旷野密林边,虽然装得若无其事,但不言而喻,肯定是在等候着什么。 宁无缺飘身落马,一面蓄势戒备,一面沉声问道:“请问两位朋友,半途拦路,是什么意思?” 那男女两人,闻声一齐缓缓旋过身来,果然竟是两副陌生面庞。 绿衣少女冷目如电,在宁无缺和秦璎珞身上略一打量,冷冷道:“哥哥,是他们不是?” 儒衫少年“嗯”了一声,道:“大概不会错的,让我问问!” 他用手一指宁无缺,厉声问道:“你是宁无缺?” 宁无缺诧然一怔,道:“不错,你怎知我的名字?” 儒衫少年指尖一抬,又向秦璎珞叱道:“你就是洗心殿主苏君墨吗?” 秦璎珞怒道:“胡说,我姓秦,不姓苏!” 绿衣少女冷冷道:“下贱女人,姓什么全是一样。哥哥,宁无缺既然没有错,今夜别放过他们。”说着,只见她探腕一扬,“呛”地一声,撤出肩上的长剑。 她那柄剑,形式十分特别,才一出鞘,寒光瞬现,竟是一长一短两柄剑合插在一只剑鞘中! 绿衣少女左手握着短剑,右手提着长剑,迎胸一圈,两道光环交错闪烁,作势欲动。 宁无缺蓦地斜退一步,沉声道:“素不相识,u看书 .uukansu.co二位无端阻路,出言不逊,原因何在?” 那儒衫少年冷笑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今夜此地,就是你们一双狗男女葬身之处,要问原因,你回头看看后面是谁!” 宁无缺扭头一望,突闻蹄声疾若奔雷,四骑健马穿林而入。 马上四人,除了一个黑衣少年之外,其余三个,竟是九环刀苗显、吕家堡少堡主吕洞彬和诸葛铁柱。 这四人一到近前,各自晃身下马,登时将马车团团围住。 吕洞彬擎出长剑,得意地笑道:“姓宁的,想不到吧!你火焚吕家堡,害死我父亲,劫走诸葛姑娘,当时何等志得意满,怎料到天理自在人心,终被我们蹑踪追到,临死之前,让我替你介绍几位少年英雄朋友,叫你死后作个明白鬼,下世投胎知道正邪之分,好好重新作人。” 他首先指一指那拦路的少年男女,道:“这两位人称’荆山双秀’马氏贤兄妹,‘铁剑书生’马森培马大哥,和‘子母剑’马梦真姑娘。” 回头又指着那黑衣少年道:“这一位是武林暗器名家,四川唐门少主人,唐雁大哥。” 语音一转,继续又道:“姓宁的,你不过是个卑劣无耻的负义小人,但临死之际,却劳动众多武林少年英雄为你送终,也算你没有白活这辈子。” 宁无缺听了这番话,方才恍然而悟。 他长叹一声,抱拳道:“原来少堡主苦心布置,只为了那日地一场误会,宁某虽然卑微,恩仇二字,自信尚能辨别,焉能做出那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可耻之事……” 三十三 技不如人! 吕洞彬冷笑道:“那么我要问你,吕家堡跟你何仇何恨?你夜闯堡中,逼死家父,第二日又蒙面率领洗心殿中人,放火焚烧杀掠?” 宁无缺正容道:“那日宁某求见,通风报信,纯出善意,可惜少堡主未曾开诚相见,不得已再入贵堡,本意只求探询宁某全家惨死原因,绝无逼害老堡主之事。第二日更没有蒙面纵火,这件事,定是受洗心殿阴谋诬陷,否则,我既有焚堡伤人的意图,又何必再用面巾蒙面呢?” 吕洞彬怒道:“你倒挺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现在你尚且和洗心殿主同路,竟敢强辩是洗心殿阴谋诬害于你!” 宁无缺急道:“这位是我表妹秦璎珞姑娘,绝不是洗心殿主苏君墨,只因她和苏君墨长得很相似,才被少堡主误会了。” 吕洞彬瞅了秦璎珞一眼,冷哼道:“天下哪有这么相似的人,你这番鬼话,谁也不会相信……” 秦璎珞娇叱道;“信不信由你,那天叫你当面见到苏君墨和我在一起,你就会骂自己瞎了眼了。” 宁无缺叹道:“璎珞表妹,此事空辨无益,但你我此心可表日月,是是非非,久后不难自明!” 九环刀苗显冷叱道:“今天就是你们恶贯满盈的日子,还有什么久后不久后的。” 诸葛铁柱喝道:“宁无缺,我再问你,咱们跟你有何仇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陷害咱们?” 宁无缺黯然道:“在下自从在洞庭君山服毒坠湖,九死一生,承贤姐弟援手救命大恩,此德厚比天高,宁无缺铭感五内!” 诸葛铁柱喝道:“嘿!说得怪好听的,咱们救了你的命,你连我姐姐也不放过,竟把她劫去送给洗心殿,这也是诬陷你的不成?” 宁无缺讶道:“在下何曾劫去令姐,送往洗心殿?” 诸葛铁柱怒吼道:“狗贼!你打伤苗大哥,掳走我姐姐,还敢不承认吗?” 宁无缺道:“令姐被洗心殿掳去,亏得这位韩姑娘途中巧遇,设法救了她,怎么竟说是在下干的!” 诸葛铁柱闻言一怔,喝道:“你想骗谁?” 宁无缺道:“在下绝无欺骗之意,令姐如今就在车厢中,你若不信,不妨当面验证。” 诸葛铁柱回头望了望吕洞彬和苗显,显得有些惊疑不决。 那一直未开过口的四川唐门少主人唐雁,忽然冷冷说道:“诸葛兄弟不必相信他的花言巧语,车厢中除了一口棺木,别无人影,他分明是在胡说八道。” 宁无缺剑眉一扬,道:“诸葛姑娘身中‘千日醉’迷药,咱们正为她寻取解药,以防途中被洗心殿发现,才特置棺木,将她盛入棺中掩人耳目,诸位若是不信,尽管启开棺盖,一看便知。” 唐雁冷笑道:“你是想趁咱们上车察看的时候,暗下毒手,企图脱身逃走?” 宁无缺大声道:“诸位共有六人之多,一人上车验证,宁某怎能借机脱逃。” 诸葛铁柱忙道:“唐大哥,你替我护卫,我上车去看看!” 宁无缺向秦璎珞招招手道:“璎珞表妹,你暂且下车,让诸葛兄弟放心验看,就知道咱们是不是说假话了。” 秦璎珞张张嘴,欲言又止,终于跨下车辕,退到宁无缺身边。 唐雁横移两步,拦在马车前,诸葛铁柱急忙拉开车门,窜了进去,从怀中抽出钢斧,手起斧落,劈开棺盖…… 秦璎珞担心地对宁无缺低声说道:“你不该让他们去验看诸葛姑娘……” “为什么?他们不肯相信我的话,只好由他们亲自验证一下。” “但是……你忘了诸葛姑娘她已经……” 话音未完,车厢中已响起一声惊恐混杂着愤怒的呼叫…… 唐雁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诸葛铁柱泪如滂沱,提着钢斧冲出车厢,凄声吼道:“各位大哥,千万别让他们逃了,姐姐她……她已经被害死了!” 这一声吼叫,宛如阴霾天气中一声闷雷,众人听了,个个勃然大怒,一阵铮铮连声,兵刃纷纷出手。 宁无缺叫道:“诸位且慢,其实,她并没有死……” 大家哪里肯信,六个人团团围住,诸葛铁柱的钢斧呼呼如疯似狂,马梦真子母剑一长一短,远劈近刺,招招辛辣,苗显的九环刀破空飞落,尤其那号称“刺猬”的暗器名家唐雁,更是双手交替不停,匣弩、袖箭、飞镖、梅花针——就像漫天飞舞的蝗虫,向两人身上要害处死命招呼。 宁无缺有口难辨,默然长叹道:“唉!罢了!罢了……” 秦璎珞一面舞剑封刀挡剑,一面又要格打那绵绵不绝的各种暗器,一时间手忙脚乱,急声道:“无缺表哥,怎么不撤兵刃了!” 宁无缺摇摇头道;“含冤如此,生不如死,璎珞表妹,你是无辜的人,只管突围逃生去吧!我承诸葛姑娘救回残命,就算因她而死,也死得心安瞑目。” 秦璎珞怒叫道:“这是什么话?一时误会,终有表白的一天,你这样含冤死了,谁会知道你一番苦心……” 她说话时略一分神,宁无缺肩臂之上,已中了两枚淬毒袖箭。 但宁无缺恍如未觉,依旧不肯拔剑出手。 秦璎珞急得跺脚道:“无缺表哥,亏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这样不明不白死了,难道伯父伯母血仇,也甘心不图洗雪了吗?” 宁无缺听了,心如刀割,叹道:“但我若非诸葛姑娘,早已死在洞庭湖中,如今身披恶名,苟活在世,除了替家门师誉增羞蒙耻,还有什么意义……” 秦璎珞独自抵挡六人联手,力量已渐渐不支,剑势稍滞,宁无缺身上又中了一刀和一枚燕尾镖,衣衫破碎,鲜血汩汩而出。 可是,奇怪的是他一连中了三枚淬毒暗器,虽然伤痕斑斑,却并无中毒的现象。 唐雁看得暗暗心惊,忖道:四川唐门暗器称绝天下,淬毒之极,中暗器后必死无疑,这家伙敢情不是肉做的,连中三枚,昏也没有昏? 他一念及此,便停手不再施放暗器,一探手,取出两柄绿汪汪的淬毒护手短钩,闷声不响,卷进战圈。 那两柄短钩之上,不但淬有剧毒,而且锋利非凡,专门锁拿敌手兵刃,唐雁杀机已起,双钩一出手,便招招欲寻秦璎珞的长剑硬拆硬架,因为他自觉六人合攻一个年轻姑娘,要是久战不下,颜面何在,只要双钩能锁住长剑,一绞而断,宁无缺和秦璎珞便只有束手待毙了。 秦璎珞勉力又支撑了十余招,累得香汗遍体,娇喘嘘嘘,恨声叫道:“无缺表哥,你要报诸葛姑娘救命大恩,就该忍辱出手,带她去华山寻取解药,这样糊涂一死,谁还会救她!” 宁无缺只是摇头,颓然道:“我已经一错再错,含冤莫白,如果再出手伤人,岂不更使他们鄙视痛恨,永生永世,也解释不清了。” 正说着,“呛”地一声,秦璎珞长剑已被双钩锁住,唐雁大喜,力贯双腕,大喝一声,运力一绞…… 哪知秦璎珞此时业已精疲力竭,加以苦劝宁无缺无效,自觉心意涣散,兵刃被锁,更无意争夺,五指一松,暗忖道:既然你决心一死,不如大家死在一块儿。 她松手之际,正当唐雁全力绞动双钩,彼此力道一增一消,唐雁顿觉力量落空,双钩一翻,那柄剑应手弹起,“喇’地直向诸葛铁柱右胁飞去。 这时候,诸葛铁柱钢斧恰好走空,招式用老,右肋要害全暴露在外,他心志业已疯狂,仓促间竟不知闪避,长剑去势如电,眼看就要刺中他胁间要穴—— 宁无缺偶尔瞥见,大吃一惊,一时身不由主,双掌左右立分,左手一招“秦王赶山”,拍向唐雁,右手“深渊镇龙”,径切“铁剑书生”马森培握剑手腕,同时飞起右足,闪电般向那剑柄上踢去! 三招几乎在同一刹那间使出,场中狂飙满卷,立时响起两声闷哼,刀光剑影,一齐尽收。 北天山“落凤头陀”的“神通八式”果然威力非凡,一招之下,唐雁被撞中,踉跄退出一丈以外,“铁剑书生”腕上奇痛如折,铁剑坠落地上,捧着手腕,闪身疾退…… 诸葛铁柱死里逃生,惊出了一身冷汗,怔怔地也住了手。 其余苗显、吕洞彬和“子母剑”马梦真,则是惊愕骇诧交集,不由自主,各自撤身闪退,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彼此望望,脸上全泛起羞愧之色,六人联手,仅在人家赤手空拳一招之下,伤了两人,另外一个还靠了人家踢飞长剑,才捡得性命,除非他们能够把脸皮扯来藏在衣袋里,这场架是无法再打下去了。 宁无缺反而抱憾说道:“在下一时情急失手,误伤二位,绝非有意为之……” “铁剑书生”马森培脸上一阵红,俯身拾起铁剑,抬膝一折两断,向吕洞彬拱拱手,道:“马某学艺不精,没能为吕兄略尽绵力,感愧良深,此情,容当后报。”回头向马梦真道:“妹妹,咱们走!” 马梦真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冷冷打量了宁无缺一眼,一声不响,随着“铁剑书生”掉头出林而去。 唐雁见状,也觉得无颜再留,拱手道;“唐某也就此告辞,诸葛姑娘之事,请恕唐某无能为力了!” 吕洞彬知难以挽留,长叹一声,还礼道:“因小弟牵累唐兄,心甚不安,来日自当登府谢罪。” 唐雁苦笑一下,回头向宁无缺说道:“阁下武技精湛,令人钦服不已,但唐家暗器淬有剧毒,阁下身中三枚毒器,竟然分毫无损,唐某却十分不解。” 宁无缺好像根本忘了嵌在身上的三件暗器,闻言一怔,忙取了下来,双手递还,道:“啊!这大约是在下曾经千花散毒液浸泡过七天七夜,体内已有潜毒,故能百毒不侵,唐兄不必放在心上。” 唐雁惊愕地凝视着他,半晌之后,才接过那两枚袖箭和一枚毒簇藜,低头把玩片刻,突然仰天大笑,道:“唐家暗器,毒绝天下,可笑啊!可笑!”笑声落时,扬手一挥,那三枚暗器连珠般向一棵树射去,“笃笃笃”三响,在树上而穿了三个整齐无比的洞孔。 唐雁狂笑似哭,腾身上马,刹时绝尘驰出树林,u看书 w.uukansu.co 只剩下凄厉惊心的笑音,在林中回荡不已,历久不散。 诸葛铁柱猛地从痴迷中惊醒过来,轻轻问道:“吕大哥,他们怎么走了?” 吕洞彬凄笑道:“他们全是武林中盛名久负之人,一旦失手,要他们再留下去,会比杀了他们还要难过……” 诸葛铁柱沉吟片刻,忽然仰头向宁无缺怒叱道:“你救我一次,我也饶过你今天,但你害死我姐姐的大仇,我发誓要寻你报复,不管你武功有多高多深……” 宁无缺忙解释道:“诸葛兄弟,你听我说,令姐并没有死……” 诸葛铁柱沉声喝道;“不必再否认了,反正我会寻你报仇就是。” 说罢,竟不容宁无缺再解说,和吕洞彬、苗显一齐上马,如飞而去。 宁无缺颓然顿足长叹,双手紧握着拳,凄声道:“唉!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一次,为什么?为什么……” 一只纤手缓缓伸过来,亲切地握着他的肩头,柔声道:“无缺表哥,天下最为难的,莫过于要使人相信你的真话,你忘了,为了要你相信我是你真正的表妹,我曾经差一点送掉性命呢!” 宁无缺痛苦地摇摇头,道:“璎珞表妹,我太对不起你了。” 秦璎珞温柔答道:“不!这就是人生,只要是真实的,他越不相信,我们越要使他相信,别难过了,只有往西岳寻到‘返魂草’,诸葛姑娘死而复生,就不由他不相信了。”她停了又笑道:“好在他们走的时候,没想到要把身体带去,否则,咱们才真正的永世不能洗刷这个罪名了。” 三十四 画册的玄机! 西岳华山,像一柄钝刀,斜斜楔入渭河盆地边缘。 关中气候,盛夏却不炎热,此时阳春方过,天朗风清,极目一片青葱翠绿,山峦层叠,无尽无止…… 宁无缺站在巍峨无垠的西岳山麓,紧锁剑眉,惶然叹道:“璎珞表妹,你看这华山群峰交连,何止千百里,咱们又不知道返魂香产在什么地方,却到哪儿去寻?哪儿去找呢?” 秦璎珞颊上泛起一抹凄苦的笑容,慰藉地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只好尽力一试,雪竹姐姐临终时说,那返魂香生长在阴湿不见天日的深谷谷底,很远就能嗅到香味,咱们别往山顶上去,尽量向深谷断洞中寻找,皇天不负苦心人,相信一定能找到的。” 宁无缺摇摇头道:“话虽不错,但带着诸葛姑娘的身体,涉水越岭,恐怕很不方便,早知道这样,我们应该把她送到棠湖山去,柳老前辈医道通神,或者能够替她解去千日醉迷药……” 秦璎珞正色道;“不!无缺表哥,你身受诸葛姑娘大恩,却在吕家堡造成无法弥补的大错,如今正是为她尽心尽力,化除仇恨误会的良机,要是轻易地假手他人,纵然救得了她,也难化解她对你的误会,否则,咱们当初宁可涉险再人洗心殿总坛,盗取解药,岂不比送她住棠湖山求医更简便可靠些么?” 宁无缺听了这番话,心下暗暗叹服,心情为之一振道:“好吧!咱们但求心安,自然勉力而为,能不能找到返魂香,只看福缘如何了。” 秦璎珞温婉一笑道:“正该这样才对,咱们要带着她,踏遍华山每一处深涧幽谷,无论如何要寻到返魂香,救她脱此危困!” 宁无缺奋起精神,撕下马车窗帘,将诸葛珂儿冰冷的身体,牢牢捆扎在背上; 秦璎珞则准备好干粮饮水、火石绳索等入山必备之物,两人弃了马车,抖擞迈步踏进了乱山。 若论宁无缺现在的武功修为,区区山岭断谷,自然是挥袖可渡,秦璎珞在陕南摘星峰普渡神尼处求学十年,翻山越脊,当然也难不了她,但,他们此来目的寻觅“返魂香”,所经之处,莫不是深涧幽谷,必须步步留神,无法飞掠赶路,何况,宁无缺背着状如死尸的诸葛珂儿,生怕若是一个不慎,会毁伤了她的身子,是以行得格外缓慢。 白天,他们片刻不停地在荒山野谷中寻寻觅觅,夜间,便随意选一处山洞,依靠着山壁闭目调息。 一天,两天……五天……十天…… 秦璎珞身上的干粮袋,一天比一天空瘪,宁无缺唇边颚上,短鬃如猬,进山时男俊女俏,渐渐都折磨成了蓬头垢面的野人,‘返魂香’却依旧影踪渺茫。 半个月,在无声无息中逝去。 秦璎珞不得不采取了紧急措施,首先将身边仅剩的一点干粮,分成两份,自己和宁无缺各带一份,不到不得已时,不许再动用这最后的食粮。 其次,他们逐渐把搜寻的范围,扩大到较阴暗的山麓,隐蔽的洞穴,幽森的密林,同时,搜寻工作由两人轮流担任,一个人在寻找“返魂香”的时候,另一个人就趁机猎取食物,补充饮水,以备食用…… 就这样又过了五六天,山中发现的奇花异草虽然不少,其中却没有”返魂香”,连秦璎珞也渐渐有些动摇了。 她暗自忖道:所谓‘返魂香’产于西岳华山,仅是雪竹耳闻之言,未必是真的,假如她记错,岂不太蠢了么? 但是,这个想法,她却没有向宁无缺表露出来,因为一则她对雪竹,有一种无法解释的信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雪竹没有理由要告诉她一个虚无渺茫的故事;二则此时势成骑虎,诸葛珂儿中毒是实,除了寻找解药,已经没有第二条可行之路,三则有一件奇妙的事实,支持了她对雪竹遗言的信心…… 那事实就是:自从客店中救得诸葛珂儿,将近一月的时候,诸葛珂儿虽然气息俱无,状如死尸,但尸体既无异味,也没有丝毫腐败的现象,岂非大出常理吗? 这个无可否认的事实,支持着他们,使他们忍受着荒山苦闷的日子,继续在渺茫中寻求万一的希望。 这一天,他们又踏入一处陌生而荒凉的幽谷。 宁无缺仰望长空,天蓝如镜,澄碧的天空,看不见一片絮云,谷中遍地红泥,连一株野草也见不到,不觉颓然说道:“这儿地质已变得贫瘠荒漠,寸草不生,哪里会有什么运魂香,不如索性越出这个荒谷另寻一处草木茂密的所在,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秦璎珞一面点头,一面沉吟道:“的确有些奇怪,咱们在山中苦找了将近一月,所经过的地方,莫不草木苍翠,怎么这个山谷,地质特别荒瘠,连一根草也见不到?” 宁无缺苦笑道:“你没看见吗?花草虽有,都在山巅峰顶,谷底退地红泥,想必从前是个沙层火岩的地方,自然生长不出草木来。” 秦璎珞无可奈何地道:“这么说,咱们就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吧!那“返魂香”虽是珍奇之物,像这种火岩沙砾般的土地上,只怕也生长不出来。” 两人说着,脚下不期然都加快了速度,准备早些穿越谷口,另觅他处。 不想才行了十来丈,忽然一阵薰风拂过,山在上的野花,被风吹刮,竟冉冉飘落下几片花瓣,从秦璎珞面颊上擦过,飘落在泥地之上。 秦璎珞猛地心中一动,脑海里顿时泛起一句诗词:“飞花伴红泥,萧索碧蓝天。” 对啊!碧空如洗,空谷萧萧,遍地红泥,却揉伴着几片落花…… 她恍然一震,脱口叫道:“无缺表哥,等一等……” 说着,她匆匆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那封面上写着“碧罗秘册”四字。 她翻开书页,找到其中一幅图画,只见画上有一处山谷,两侧厅峰高耸,中央有条狭道,满地红色泥土,空际飘舞着点点落花,画的侧面有一句诗,正是:‘飞花伴红泥,萧索碧蓝天。” 宁无缺看着那册子,又看看谷中景致,惊讶道:“奇怪,好像画的正是这个地方……” 秦璎珞兴奋地叫道:“无缺表哥,你看像不像,谷中景色连天上的颜色,描述的可不就是这个地方么?” 宁无缺间道:“这画册你从哪儿得来的?” 秦璎珞道:“我被洗心殿误认作殿主,带往总坛,后来形迹败露,正和雪竹姐姐设计逃走,偶然在洗心殿主卧室书桌上,看见这本册子,当时原不知道画上是什么含意,只是见封面有‘碧罗秘册’四个字,便顺手揣在怀里带走了,不想这书上竟画的这个地方,无缺表哥,你猜这幅画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宁无缺连忙接过画册,端详一阵,越看越像谷中情形,但却想不出含意何在,另过一页,却见第二页上,另有一幅画。 画上一片悬崖,半崖处斜伸出一棵古树,画旁也有一句诗,写的是:“临渊羡游鱼,椽木求真迹。” 他沉思一会,茫然不解,翻到第三页,却是一张空白,正中有两行字是:“左行九十三,右行三十九,虚实一念中,再行三之九。” 这二十个字虽然同样难解,但却给了宁无缺一线灵光,他惊骇的道:“这本秘册,一定记述着一个隐密的宝藏,或是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只是画上全是隐语,一时无法猜透。” 秦璎珞接过画册,偶一仰头,登时轻呼道:“无缺表哥,你看那崖上不是有棵大树吗?那是不是画上这棵树呢?” 宁无缺循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半崖之上,斜伸出一棵大树,竟和画上十分相似。 他精神顿觉振奋不已,忙从背上解了诸葛珂儿来,低声道:“璎珞表妹,你在下面守护着诸葛姑娘的身体,让我上崖去看看!” 秦璎珞道:“你不要太冒险,崖上仅有短草小藤,跌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宁无缺道;“无妨。”他取过画册,揣在怀中,深深吸了一口真气,两臂一展,身形嗖地破空直上,疾升到六七丈高。 他一身功力已非等闲,艺高人胆大,空中一拧腰,一式“乳燕投林”,斜扑山壁,右手翻脱一扬,龙吟一声,已撤出长剑。 身形刚近崖边,长剑飞快地一点壁间石缝,“叮”然一声,借着那剑尖微微一弹之力,蓦地又拉起三四丈。 一连三五次挺升,真气将竭,宁无缺运剑向石上一插而入,暂时将身子悬在剑柄上,仰头上望,那大树犹在百丈以外,低头看时,秦璎珞已成了三寸大的玩具人。 秦璎珞向他扬手高呼道:“无缺表哥,仔细一些,要是无法攀登,早些下来,咱们绕路从崖上用绳索垂下来,就安全得多了。” 宁无缺淡淡一笑,豪念顿炽,迅速换了一口真气,左掌轻轻一拍山壁,右手抽出长剑,叮叮之声不绝,人如灵猿,冉冉上升。 不多一会儿,已经探升到半崖,驻足树下,忍不住引吭发出一声豪迈的长啸! 啸声激荡全谷,壁上野花,籁籁而落,漫空飞舞,直如宁无缺依树而立,取出画册,细细体味那“临渊羡游鱼,椽木求真迹’的诗句,低头俯视,谷底宛若汤盆,秦璎珞的影子,仅只米粒般大小,假如她略一挪动,岂不就是一尾游鱼了么? 他欣然而悟,揣好画册,便沿着树干,缓缓向前爬去,心忖道:古人说‘缘木求鱼’,乃是讥人愚蠢,这画上特别指出大树和山谷形势,必定含有妙用。 果然,爬行到二丈之处,树干上却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孔。 宁无缺俯身贴近树洞,向下一望,心里当时一跳…… 原来,那树洞遥遥对着谷底一堆乱石,宁无缺目光穿透树洞,远远投注在石堆上,只见那最上面一块横置的石块,其状如梭,一端分叉,形同鱼尾,一端上昂,宛若跃鲤含沙,活脱就是一尾大鱼。 他满心大喜,攀下树,急急滑落绝壁,又回到了谷底。 秦璎珞迎上去问道:“无缺表哥,看到什么了?” 宁无缺不及细述,只招招手道:“快跟我来。” 两人如飞奔到乱石堆上,略一打量,那石堆距离左边山壁,约有二三十丈,乍看不过山脚下几块顽石,谁也不会注意其中竟大有玄机。 宁无缺以那形如鱼状的石块为准,口里默默念道:“左行九十三,右行三十九……”身形一转,向左便奔。 一边走,一边默默记数,不想才数到三十一,已经行到山壁边,无法再向前走了。他摇摇头,重又奔回石堆,放缓脚步,一、二、三、四……小心谨慎地数下去,可是,和上一次毫无异处,uu看书 .uknshu 仅走了三十一步,便已面对山壁,无处可去。 这一来,他茫然了。 秦璎珞坐在石堆上,沉吟着道:“九十三,三十九,数目虽然很明白,但为什么又加上一句‘虚实一念中’呢?” 宁无缺搔着头皮,道:“既有数字,又弄什么虚实;难道说左行是虚,右行是实?” 于是,他又转向右边,缓缓行了三十九步,却置身在山谷狭道中,但想想以下一句“再行三之九’,却又不知应该向那一边才对了。 他无可奈何回到石堆上坐下,苦思许久,仍然想不出其中奥妙,渐渐日影偏西,已到了未刻将尽。 秦璎珞道:“时间不早了,我去寻些能吃的东西来。” 宁无缺漫应了一声,连秦璎珞何时奔出谷去,也未在意,只顾反覆思索推敲那九十三、三十九两个数目,始终想不出含意何在,心头火起,随手一掌拍在石块上,骂道:“唉!烦死了,这样再想三天三夜,也想不出……” 不料话声未完,忽觉坐下那鱼状石块被掌力所震,竟无端晃了两晃。 宁无缺一惊,连忙跃起身来,四周摩挲那块大石,刹那间,却被他发现一桩秘密! 原来那石块横搁在乱石堆上,石下空空,竟有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他欣喜若狂,扬声叫道:“璎珞表妹!你快看……” 这时,才发觉秦璎珞已经不在身边了。 宁无缺迫不及待,功行双臂,将那石堆一阵捣腾,片刻之后,洞穴已显露无遗,入口便有石阶,遥遥通向右侧山壁之下…… 三十五 洞府奇遇! 发现这个洞穴,无异于揭开画册秘密大半,狂喜之下,宁无缺竟忘了诸葛珂儿的身子,也忘了火石火折子,全在秦璎珞身上,径自矮身落入洞穴,摸索着向前行去。 地洞深不过丈许,石阶尽头,是一条笔直的甬道,大约封闭太久,一股阴霉潮湿之气,令人欲呕。 宁无缺闭住呼吸,摸索着向前走去,初时行得甚慢,渐渐两眼已习惯了洞中阴暗,奔行的速度也就加快起来。 甬道长约五十丈,高约丈许,足可容得人挺立跨步,走到尽头,却是一间极大的石室。 他暗暗估计,这间石室的位置,应该已在山壁腹中。 然而,偌大一间石室,除了左侧有一扇紧闭的石门之外,其中竟空空荡荡,毫无陈设。 宁无缺走到石门边,举手推门,由轻而重,暗用了八成内力,竟推它不开,偶然抬头,却见门上有一横匾,虽然字迹斑驳脱落,但隐约能看出是四个字:“魂兮归来”! 他心中一怔,暗道:这地方原已古怪,更镂上这句不伦不类的字句,难道门中竟隐藏凶险?但我既找到这儿,好歹也要打开门来看看才行。 他倒跨一步,缓缓吸气,功行右臂,突然暴喝一声,扬手一掌向石门经去,岂料掌力一发,‘砰’地一声闷响,那石门纹风未动,自己却被反震之力,弹得踉跄退了七八步,整条手臂又酸又麻,奇痛彻骨。 宁无缺心中忽又一动,忖道:对了!那画册上九三,三九之数,既非暗示洞口,必然是开启这扇石门的关键线索了。 这么一想,灵光一闪,宁无缺连忙退到石室入口…… 宁无缺口中默记数字,缓缓举步向左行去,走到第二十七步,忽然领悟过来,心想道:对了,九三二十七,这第一句‘左行九十三’,原是指暗九之数?虚实果然系于一念,他脑中灵光一闪,立刻转身向右,缓缓行了三十九步,驻足一看,恰好置身石室中央。 他喃喃念道:“再行三之九,这’三之九’一句,必是最重要的关键。” 于是,宁无缺先在立身之处,做了一个记号,然后轻轻举步,轻轻着地,一、二、三……走到第三步,停下身来,四周张望一阵,并无异状,想想不对,右脚跟向后轻轻地,准备返回原处,重新再来,谁知脚跟刚移动,却碰着地上的一个硬硬的东西。 宁无缺迅即转过身子,拂开地上浮土,赫然有一只把柄,嵌在地上的一条石槽之中。 他这才恍然大悟,敢情那“三之九”,竟是“三步不足九”的意思,唉!真是太蠢了。 宁无缺怀着满心好奇,他探手握住那只把柄,缓缓向上拉动,石室中响起一阵轧轧之声,那扇石门,果然应手而开。 门开处,一股清香洋溢而出,刹那间,满室芬芳,令人如入芝兰之室,顿觉浑身舒爽,畅快难言。 宁无缺撤出长剑,身形疾掠,冲破石门…… 凭借着剑身一线微光,宁无缺双眼一眨,已看出那门内另是一间较小精室,室中设有一几一榻,椅上盘膝坐着一个眉须皆白的黑袍老人,垂目跌坐,显见早已坐化,几桌之上,放着一只小玉盒,一册羊皮薄本书册,和一只巨大的花盆。 就在那花盆中,栽着一株奇珍异草:茎高三尺,粗仅二分,叶分三叉,枝叶边缘呈现一圈血红色,浓香阵阵,正从那奇草散发出来。 宁无缺差点从心底叫了起来:“啊!那不是返魂香是什么?!” 他捧剑当胸,恭恭敬敬向榻上那黑袍老人施了一礼,虔诚祝道:“老前辈绝世高人,坐化地穴,护此仙草,晚辈宁无缺侥幸得获福缘,决仅取仙草救治恩人,不敢擅动老前辈法身及其他物件,耿耿此心,可表天日。”说着,躬身拜了三拜,缓步走到桌边,小心翼翼捧起那盆“返魂香”,却见瓷盆底落下来一个小小的纸卷。 宁无缺只得又放下瓷盆,拾起纸卷,展开细读之下,怵然而惊,原来纸上写的是:“世情奸险,人心诡诈,天道沦丧,道义式微。覃某患之债之,恨不能集天下之人而尽杀之,宁将此旷世奇珍,遗汝坐享?此天下绝无仅有之事耳……” 他才看到这里,已惊出一身冷汗,但纸上字迹尚多,于是连忙继续又看下去,却见第二段写着:“然覃某终此一生,杀人盈野,寿岁苦短,大限将至,临终得此地府,默思经年,深感茫茫人海,未必无一善良可赦之人焉?是特预留三宝,以待有缘,三宝各蕴杀机,是福是祸?在汝一念之间。” “碧罗毒经,此覃某平生之学,去芜在精,内附‘毒剑十八式’,习之堪匹天下,世人梦寐之物,乃三宝中极品,汝若首取经册,则地火引发,全室崩塌,从此埋骨地府。铁匣所盛,凡百零捌粒‘返魂丹’,系覃某尽七年之久,精心提炼而得,服之足增三十年内功,更可抗御百邪,此宝中次品,惟匣盖早经剧毒涂抹,汝若擅取此匣,触手立毙,无药可解。‘返魂香’,虽亦难求奇珍;较之前述二宝,价值相去何止千里,汝今舍至宝不取,独索此物,足见意诚无贪,实世之佳彦,人中鳞凤,凭此一念,当获报偿。覃某身后襟下,藏水一瓶,以洗毒匣,可得‘返魂丹’;匣中金剪一柄,以断覃某左手无名指,可绝地火引线,慎之慎之,勿违吾示。” 宁无缺看罢纸卷,心中好生惊诧,暗道:不想其中竟有这许多险恶埋伏,幸好方才没有擅动几上物件,否则岂不招惹横祸。 他沉吟良久,本不想再取那只铁匣和书册,但转念又忖道:这位覃老前辈苦心安排,必有深意,我若不取,将来万一被洗心殿得去,天下便永无宁日了。 心意一决,宁无缺当下依照纸上示言,绕到榻后,轻轻掀起那黑袍老人后供,触手之下,衣衫立成灰烬,果然在他身后找到一只玉瓶。 瓶中满盛澄蓝色汁液,其味微膻,略有些辛辣。 宁无缺将瓶中汁液,滴了一滴在铁匣上,顿时烟雾升腾,嗤嗤之声不绝,匣上果有奇毒。 他谨慎地洗净铁匣,启开匣盖,一阵异香扑鼻,相形之下,那株“返魂香”立刻显得毫无珍贵之处了。匣中整整齐齐放着一百零八粒龙眼大小,琥珀色的药丸,上面有一柄纯金打造的金剪刀。 宁无缺取出金剪再回到黑袍老人榻前,却犹豫起来。 依照纸卷所示,应当用金剪,剪断老人左手无名指,才能截断地火弓线,但是,对这位自称愤世嫉俗,杀人盈野的老前辈,他怎能放肆毁坏他的遗体法身呢? 再三思量,宁无缺又虔诚膜拜,喃喃祷告道:“晚辈本无贪念,唯因老前辈遗命所示,不得不冒渎法身,但晚辈推想那引线或许就隐藏在老前辈左手无名指下,只求寻出引线截断,实不敢毁及老前辈躯体。” 他跪在地上缓缓伸手想掀起黑施老人左掌,谁知指尖才碰到老人掌沿,竟然应手崩落,敢情那老人仙逝甚久,遗体早就同于碎化了。 果然,在那老人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根极细的金属软线,直通坐榻地底。 宁无缺举起金剪,“嚓”地剪断了软线,又磕了三个头,轻轻拿起几上书册,书册角边,又有一根软线埋在石桌内。 他截去软线,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拭去书面灰尘,翻开第一页,赫然竟是“碧罗毒经”四个朱红大字。 书中除了满满记载着许多用毒,解毒的秘方,另有一套精奥诡异划法,叫做“毒剑一十八式”。 首页是一篇自述,上面写道:“余雷朋,潮州人士,幼孤,七岁受后母凌虐,逃家迄王屋之巅,巧得毒经三卷,习绝世奇术武功,埋首荒山,凡二十余年,自此纵横江湖,所向披靡,号无敌已五十载矣!其间,滚滚武林,呻吟封底,江湖异士,宛转哀鸣,乞残命不可得者,多如恒河沙数,因得薄名,称“天下第一恶人:黑心居士……” 宁无缺看得忽然心头一动,只觉这“黑心居士”的名字,仿佛有些熟悉,却一时记不起曾在什么地方听人说过? 想了一阵,宁无缺猛地摇摇头,又向下看:“天下之人,衔恨吾甚矣哉!蠢蠢私议,精选绝顶高手几七十余人,邀余战于西岳,余乃布施毒阵,图一鼓而尽歼之,孰料决战前夕,竟偶遇旷世奇草‘返魂香’五株,并地府石室幽境,顿萌退隐之念,因而弃约不顾,殚精费时,以其中四株,配名药数百,炼就‘返魂丹’一百零捌粒,功能伐骨洗髓,助长内丹,尤擅解迷魂失志之毒,诚不世之珍品也。” “余倘佯终世,唯一憾者,未得衣体传人一世而已,奇丹虽成,安忍弃置,故尽平生所学,全载此册,得此奇书,便属‘毒宗’传人,戒之!戒之!” 宁无缺看完,不觉大喜欲狂,欣然道:“御毒之术,得之不足喜,失之不足惜,但这一匣灵丹,却正是破解‘迷魂毒水’的奇药,当此洗心殿猖狂的时候,被我适巧得此奇遇,冥冥之中,莫非天意注定?” 他想一阵,喜一阵,整衣敛容,向那位被称为天下第一恶人“黑心居士”遗体再拜致谢,收好“毒经”和铁匣,捧着“返魂香”,退出了石室。 封闭石门之后,循之前的原道,奔向洞口。 他在地府石室中耽误了不少时间,而道走完,仍未见到洞口亮光,只当天色已经夜尽了,谁知当他爬上石级,准备翻洞穴,却发觉洞口已被大石封堵。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明明记得入洞的时候,大石已经掀开,是谁会把洞口又堵了起来呢? 谷中别无他人,难道是秦璎珞不知洞中有人,竟把洞口封闭了? 宁无缺举掌过顶,试试洞口大石,才惊觉那石块十分沉重,少说也有七八百斤,决不是秦璎珞一个人能够搬动的。 这么说,谷中又来了其他武林高人? 惊骇之下,宁无缺暗叫一声:不好!诸葛珂儿的尸体还在外面,要是被人…… 心念未已,冷汗遍体,蹲身放下“返魂香”,双掌上托,力贯两臂,猛地拼尽全力向上一掀…… 他身兼南北双奇绝世武学,又得落凤头陀输注一甲子内力,这一掀,足有千斤以上的动力,洞口那石块应手向侧滑了开去。 但大石才动,突然有股极强力道,由上而下,直压到石上,石块刚移不到半尺,“砰”地一声,又落了下来,仅在洞口闪露出数寸宽的一条小小缝隙。uu看书.ukansh.m 缝隙外传来一阵冷冰冰的干笑,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道:“宁无缺,你不必白费气力了,就算让你掀开石块,谅你也不敢从地洞中伸出头来,咱们何不先谈谈条件?” 宁无缺惊叱道:“你是谁?要谈什么条件?” 苍劲的声音笑道:“你自负聪明,连老朽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宁无缺心念电转,道:“不!我听不出你是谁……” 那苍劲的声音咯咯大笑道:“阁下真是健忘!那日在君山之下,你还跟老朽较量过一掌内力,难道全忘了?” 宁无缺浑身一震,脱口道:“你!你是洗心殿护法叶策雄?” 苍劲的声音接口道:“不错,老朽正是叶策雄,记得那次君山下相较一掌,你的内力,不过平平,不料数月未见,竟能掀动千斤巨石,真是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啦!” 宁无缺听说洞外果然是叶策雄,心里早已惶然失措,迫不得已,忍着气问:“叶前辈用石封堵洞口,不知目的何在?” 叶策雄笑道:“只是想请问一句,你在洞里找到了什么东西?” 宁无缺想了想,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叶策雄道:“实话对你说吧!本殿失窃了一本碧罗秘册,老朽奉殿主严令追查,从湘北直追到此地,那本书可在你身上?” 宁无缺不擅谎言,爽然应道:“不错,但那东西原本不是你们洗心殿的……” 叶策雄阴笑道:“说得是,不过,那书存在本殿,少说已有数十年,总不能算是无主之物吧?” 三十六 人质! 宁无缺心想道:那书本对我已没有作用了,就算是还给他,也不要紧,但,他从湘北追踪我们到这里,我在途中怎么没有发觉呢? 他暗暗诧异不解,便朗声道:“区区一本画册,还给你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移开大石,让我出来以后,一定给你。” 叶策雄笑道:“这是第一件交换条件,老朽可以同意。” 宁无缺一惊,忙问:“难道还有第二件?” 叶策雄道:“正是,你以书换取脱困,这是一件,咱们这儿还有两个人质,你要不要也交换一下?” 宁无缺叱道:“人质?你说什么人?” 叶策雄嘿嘿笑道:“一位是假冒本殿殿主,窃书正犯秦璎珞,另一位是已被千日醉迷昏的诸葛珂儿……” 宁无缺骤然失声,怒吼道:“老匹夫,她们不过是两个女孩子,诸葛姑娘更已昏迷,你…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叶策雄冷冷道:“放心,她们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等着你提出交换条件,便可以即刻恢复自由。” 宁无缺咬牙切齿,怒道:“好!你要怎么交换?尽管说吧!” 叶策雄道:“第一,你得把从地洞里得到的东西,全部都老实交出来;第二:你们三人必须废去武功,窃书之罪,算是从轻发落……” 宁无缺不等他说完,早已怒不可遏,厉叱道:“闭嘴!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本少侠一件也办不到!” 叶策雄冷笑道:“你如果不愿交换,那倒也容易,老朽现在就开始用‘百蚁钻心’手法,让她们饱尝苦痛,然后凌迟处死,至于你,咱们不妨耗费几支“衡山火筒”,叫你领略一番活焖山兔的滋味,姓宁的,你可怪不得老朽心狠手辣。” 接着,语声一沉,喝道:“空虚道长,先解开姓韩的那臭丫头的哑穴,好让这小子听一听她哀号的声音;衡山掌门萧敬钰,快快准备好衡山火筒……” 宁无缺听得大惊失色,敢情那叶策雄并非一人,竟有衡山、武当二派掌门人一同守在洞外,秦璎珞和诸葛珂儿全落在他手中,这时便是移开封洞巨石,宁无缺也无法同时抢救她们脱身了。 他心急如焚,只盼叶策雄是在虚声恫吓,秦璎珞还没有回到谷中来…… 然而,希望毕竟只是希望,叶策雄喝声方落,洞外已传来了秦璎珞的惊呼:“无缺表哥,无缺表哥……” 叶策雄笑道:“对!你不妨劝劝你那位狠心表哥,他是宁愿牺牲你们,也不肯把洞中的宝贝交出来。” 宁无缺急着叫道:“璎珞表妹,你怎会也落在他们手中?” 秦璎珞应道:“他们听到你在崖上发出的啸声,蹑进谷来,我没有察觉,被他们联手擒住了……” 宁无缺跺了跺脚,追悔道:“唉!都怪我一时大意,害苦了你,现在别无抉择,只有把东西给了他们……” 秦璎珞大声叫道:“不!无缺表哥,你决不能答应,东西给了他们,一样难逃厄运,你别管我。要是能够设法脱身,你只管逃出去吧!就当我已经死在洗心殿总坛了……” 话方说到此处,倏忽停住,显然又被叶策雄制住了哑穴。 宁无缺凑近洞口的缝隙,侧耳倾听,只听到叶策雄阴阴冷笑,急忙呼喊道:“璎珞表妹!璎珞表妹!你怎么样了?” 半晌之后,突闻秦璎珞呻吟一声,接着,似乎有人跌倒地上。 宁无缺厉吼道:“叶策雄,你个老匹夫,你若敢对她施用歹毒手段,我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叶策雄嘿嘿哂笑不止,冷声道:“好!在你还没有本领将老朽挫骨扬灰之前,先听一段‘残心引’的曲子如何?” 话声甫落,秦璎珞哀号之声接踵而起。 只听她悲呼呻吟,凄婉嘶鸣,声声刺耳惊心,如荒林中乱坟鬼泣,其间更夹杂有在地上乱打滚的声音,衣襟被撕裂的脆响。 那一声一响,就像一柄利刃,深深扎在宁无缺的心窝上。 他紧紧握着拳头,十个手指,全都陷进掌肉,掐成一片乌紫,汗出如浆! 秦璎珞呼号之间,时而从心底进发出一两声断续的喊叫:“无缺表哥……别管我……你别管我……” 宁无缺心如刀割,凄厉吼叫道:“叶策雄,老匹夫,你还有一点人性没有?对一个无力抗拒的弱女,你下得了手?狠得下心……” 叶策雄哂笑道:“百蚁钻心,只不过初步手段,你要是固执不从,还有更好听的在后面哩!” 正说着,秦璎珞哀叫声忽然一变,从嘶喊大叫,一变而为低呻颤抖,其声呢喃,断断续续哀乞道;“天啊……求……求你……让我……死……让我死了……吧……” 宁无缺忍无可忍,举拳猛捶洞口巨石,厉呼道:“住手!住手!我答应给你!给你……” 宁无缺耳闻洞外哀号声,心中有如刀割,忍无可忍,举着手猛捶着洞口巨石,厉声叫道:“住手!我答应你,给你……” 他此时柔肠寸断,几乎快要疯狂,只求能挽救秦璎珞免受“百蚁钻心”的痛苦。便是要他替她而死,也不会稍有迟疑。 叶策雄得意地放声大笑,道:“老夫只说你是铁石心肠,原来你也有甘心屈服的时候?” 宁无缺颊上热泪横流,凄声道:“只要你不再害她多受痛苦,我宁愿把碧罗地府得来的东西,跟你交换……” 叶策雄笑道:“好!你先把东西从缝隙中递出来,老夫检视之后,如无虚假,方能饶恕你们三条性命,这是额外开恩,便宜了你们。” 宁无缺暗叹一声,道:“你会言而有信?取到宝藏后,不会失言反悔?” 叶策雄道:“老夫是何等身份?焉有言而无信的道理。” 宁无缺无可奈何,首先取出“碧罗秘册”,从洞口缝隙中塞了出去。 叶策雄接过,略一翻阅,道:“这是本殿失窃之物,理当归还,另外地府奇珍,你也须缴交出来。” 宁无缺又从怀里取出那份“毒经”,心中百感交集,忖道:宁无缺啊宁无缺,你福缘何其太浅,才得到的奇书,便将拱手送人,这本书册落在洗心殿手里,天下苍生,不知将遭受几许困苦,今日为了一已之私,铸此大错,你怎对得起惨死的父母?怎对得起北天山公孙前辈毁己济危,缔造你的一番苦心?! 他犹豫再三,有心牺牲了秦璎珞,终觉于心不忍,何况诸葛珂儿对他有救命厚恩,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落入洗心殿魔掌,一时难以做决定…… 叶策雄等了良久,不见洞中动静,冷冷又道:“宁无缺,你如果想玩弄什么手段,别忘这两个丫头都将遭到何种惩处,那时候你却怨不得老夫!” 宁无缺闻言一横心,暗道:罢了!今日权且让他拿去,等到时候救了璎珞表妹和诸葛姑娘,然后舍命也要从洗心殿夺取回来。 心念一决,他便匆匆将“毒经”卷成一束,塞进缝隙。 叶策雄嘿嘿笑道:“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有什么珍宝,一并也呈交出来吧!” 宁无缺冷冷道:“还有一盆返魂香,只是这缝隙太小,无法还你。” 叶策雄沉吟一下,道:“既然如此,老夫不妨将巨石再移开一些,但是,你要是胆敢妄想冲出洞来,应当先考虑那不幸的后果。” 接着,吩咐道:“萧敬钰,你用火筒对准洞口,听我一声‘动手’命下,立刻扳动机簧。空虚道长,你可将巨石再移开一尺,如果洞中有人冲出来,只管出手,格杀无论。” 空虚道长慨然答应,双手扣住巨石,运起神力,那千斤大石缓缓移动,缝隙渐渐扩大到一尺以上。 宁无缺注目仰望,已可看到碧蓝阴霆的天际,但见日晖如火,大约已是黄昏时候了。 夕照之中,衡山掌门人萧敬钰,正举着通体乌黑的“衡山火筒’,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口。 他暗自发出一声凄凉的浩吸,双手捧起那盆异香扑鼻的“返魂香”,从洞口递了出去…… 叶策雄左手一探,接过瓷盆,目光掠过洞里,见宁无缺已是双手空空,只当再没有别的珍宝了,蓦然杀机大起,右掌疾起疾落,搂头向宁无缺劈出一掌,同时沉声喝道:“萧敬钰,动手!” 萧敬钰闻声之下,立刻扣动机簧,‘咔嚓”轻响,一团烈火,直向地洞中飞射而出。 宁无缺万万也没想到叶策雄果然心怀诡谋,竟会出其不意施展杀手,等到醒悟过来,叶策雄凌厉的掌风,已如泰山压顶般,首先袭到他的面门。 仓促间,宁无缺双拳一翻,一式“天王托塔”,向上迎去。 掌力刚交在一起,一个蓄势已久,一个仓皇格挡,“砰’的一声,宁无缺的身子直被震得滚滚跌在石级上…… 这刹那,‘衡山火筒’也同时发动,阵阵烈焰,涌进了地洞来。 宁无缺幸好先被掌力震倒,一线之差,竟未被烈火烧中,慌忙就地翻滚,沿着石级跌滚下去,身上衣襟,已有数处着火燃烧起来。 他索性全身滚动不停,借此压熄身上的火焰,循着甬道急急向里闪退,只听叶策雄纵声大笑道:“难得你寻到这等好洞穴,正可当作埋骨之所。” 笑声落时,烈火亦灭,‘砰’地一声,洞口的大石又重新封闭了。 甬道中,又重归寂暗,触鼻皆是硝黄药的余味。 宁无缺踉跄退到山腹那间石室,一时又怒又恨,身上被火焰灼伤的地方,更感觉阵阵刺痛,废然跌坐地上,羞恼,忿恨、追悔——像浪潮般淹没了他。 良久,良久,宁无缺才颤抖地扶着冰冷的石壁站起来,忍不住,热泪滚滚直落。 谁说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的眼泪,并非懦弱绝望,而是怨恨自己太天真太幼稚,居然会相信那老奸巨猾的叶策雄,如今白白牺牲了奇书异草,除了换来遍体鳞伤,何曾救得了秦璎珞和诸葛珂儿? 石壁是冰冷的,他的心也是冰冷的。 宁无缺此时此刻颓丧得难以名状,唯一能使他稍感安慰的,是那一匣“返魂丹”,还尚未落在叶策雄手中。 他缓缓取出铁匣,凝视着,嗟吁不已,喃喃自语道:“如果能用这一盒仙丹,使六大门派恢复神志,摆脱枷锁,纵使愧对于璎珞表妹和诸葛姑娘,也算问心稍安了,哎!宁无缺啊宁无缺,你应该去做的事还有很多,你怎能躲在这儿流泪呢?” 想到这儿,宁无缺满腔豪念,顿时又激昂起来,他略为调息了一会,便振作精神,又奔到洞口,侧耳倾听,洞外已听不见任何声息了。 他举手托住巨石,默运神力,“嘿”地吐气开声,巨石应声掀起。 宁无缺赶紧跃出洞穴,附近已不见叶策雄等人,连诸葛珂儿和秦璎珞也不见了踪影,不用说,准是被叶策雄劫掳而去了。 宁无缺悲愤无限,仰面向天,长嘘一声,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这座充满悲伤的山谷。 黄昏时的金霞夕阳,映得满谷黄澄澄的,景物不改,落花依旧,但这一天之内的变故,对宁无缺来说,将是永远也忘记不了的。 循着出山方向,uu看书 .ukanshu宁无缺连夜迤逦而行,天亮不久,就到了山麓。 山中经过将近一个月,历尽艰困,来时满怀热望,去时一身羞惭,他不但没有拯救到诸葛珂儿,如今连秦璎珞也失陷了,站在山脚下,宁无缺不期然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一路寻到一条小溪,宁无缺屈膝半跪在溪边,掬水而饮,溪中人影,蓬头垢面,衣衫破碎形同乞丐,几乎连他自己也认不出这人到底是谁了。 他一面盘算着应该先到什么地方去,一面掬水洗净脸上泥污,水波粼粼,荡起一圈圈涟漪,忽然,他看见溪水中映出了一张秀丽的面庞。 那是属于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倒影,柳眉斜挑,挺直的鼻梁,长长睫毛之下,覆盖着一对明澈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宁无缺只觉一惊,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慢慢打量着,这才看出那少女竟是个身穿缁衣的年轻尼姑,肩上扛着一柄小巧精致花锄,手挽藤篮,站在小溪对岸,也正在好奇地打量着他。 宁无缺并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问:“小师父也觉得在下很狼狈吗?” 那女尼突然听到宁无缺说这句话,仿佛吃了一惊,左右张望一会儿,好像弄不懂宁无缺是不是在跟她说话。 宁无缺见了,有些好笑,缓缓从水面仰起头来,又问道:“请问小师父,你在西岳哪处名庵大寺修行?” 年轻女尼微微一怔,登时双颊绯红,轻声道:“你……你是在问我吗?” 宁无缺柔声道:“此地只有在下和小师父,自然是问小师父了。” 三十七 女尼君念! 那女尼连忙摇头道:“啊,你弄错了,我不是衡山寺庙里的。” 她话音顿了一下,又道:“但是,我正在奇怪,你那肩上有许多细如米粒的焦孔,背后更有一大片燃烧过的痕迹,是不是被衡山火筒灼伤的呢?” 宁无缺心中微微一动,诧道:“小师父既不是衡山寺庙中人,怎识得衡山火筒伤人后的痕迹?” 女尼淡淡一笑,道:“因为我时常到衡山采药,四五年来,认识几位出身衡山派的道友,所以识得出衡山火筒厉害,听说那种火筒歹毒无比,衡山派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轻易不肯使用,不知你跟他们有什么深仇,他们竟用火筒伤你?” 宁无缺愤然道:“这么说来,小师父大约很久未曾到西岳来过了!” 女尼道:“是啊!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来过了,难道有什么变故?” 宁无缺叹道:“哎!岂止衡山一派发生变故,现今天下武林,已不幸沉沦……” 女尼惊问道:“为什么?” 宁无缺便把六大门派被迫饮下“迷魂毒酒”,落入洗心殿掌握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那女尼听完,惊愕不已,失声道:“真有这种事?我得立刻去告诉师父……” 说着,她的身形一转,飘上岸边草丛,竟踏着草尖,迈步如飞而去。 宁无缺骇然忖道:这女尼年纪甚轻,居然练得一身出神入化的“草上飞”绝技,她师父,肯定非等闲人物。 正在惊诧间,宁无缺蓦闻对岸一阵衣袂飘风声响,那女尼踏着草尖,宛如御风飞行,匆匆又奔了回来。 只见她挽着篮子提着花锄,从容迈步,毫不费力,便已跨过小溪,鞋上连一滴水珠也没沾到,正色对宁无缺说道:“你肯跟我一起去见我师父么?” 宁无缺拱手道:“在下虽有拜谒之心,无奈身有急事亟待处理,实在难以延误,还请小师父赐告宝庵地址以及令师的法号,他日有缘,定当亲自前往拜谒。” 女尼急声道:“不!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的,我师父性情很孤僻固执,你如果不肯去,她老人家一定不会相信我的话。” 宁无缺沉吟一下,道:“不知宝庵坐落何处?” 女尼道:“很近,就在少宁山,途中若不耽误,一去一返,最多一天时间就够了。” 宁无缺见她十分诚挚,便道:“既然这样,在下就陪小师父一去吧!” 那女尼大喜,领着宁无缺立刻动身,西奔少宁山。一路上,但见她僧衣轻拂,步履从容,身法有如行云流水,竟是施展轻功中最上乘的“凌空步虚”身法。 宁无缺暗觉骇然,乃因北天山“神行缩地之法”,已称得是武林一绝,现在和这年轻女尼比较起来,竟然难分轩轾,怎的从未听说过,少宁山中,隐居着这等绝世高人? 他心中疑念顿起,一面加紧脚步,一面问道:“小师父身负绝学,令师必是隐世高人,不知令师法讳怎样称呼?” 女尼笑道:“家师上百下忍,虽然说不上绝世高人,据我知道,她老人家在少宁山隐居修行,已有二十年,平时从不离开少宁山一步。” 宁无缺惊道:“令师潜心修炼多年,无怪小师父武功如此精湛!” 女尼却摇摇头,道:“错了,我跟随师父才六七年光景,不过学到她老人家三四成武功,师父总说我尘缘未尽,不是修行练武的材料,除了轻功尚堪造就。其他内外功都不许我练得太深,六七年来,都不肯为我剃度,直到三天以前,被我央求不过,才勉强答应,你看,我的头发还是新剃不久哩!” 宁无缺恍然大悟,忖道:“难怪她言谈举止,全无一些出家人拘谨之态,原来其中有这些内情,但她年纪甚轻,却因何要坚持要求剃度出家呢?” 想到这里,宁无缺忍不住问道:“小师父皈依三宝,应该取了法号吧?” 女尼嫣然一笑道:“我从小由师父收养长大,俗家姓氏不太明白,师父平时叫我小君,剃度落发以后,法名就叫君念。” 宁无缺又问:“你年岁尚轻,怎会看破红尘,决心落发皈依佛门,长伴青灯古佛呢?” 女尼君念忽然朗声笑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原因,我只是不肯服输,师父说我不是练武的材料,我偏想练成绝顶武功,师父说我尘缘未断,我就偏偏要落发给她老人家看看!” 这几句话,在她说来十分轻松,宁无缺听了,却大感诧异,但仔细看她,只觉她温文娴静,并不像是个任性倔强的人,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君念见他面色凝重,笑问道:“你觉得我这样做很奇怪,是么?” 宁无缺茫然道:“在下的确有些不解。” 君念笑容突然尽敛,幽幽叹了一声,道:“你自然不懂我的意思,实在对你说,我是舍不得离开师父……” 宁无缺愣道:“剃度出家,和离开令师有什么关系?” 君念点点头道:“关系大着哩,你想想看,我师父是个出家人,长居深山,孤单寂寞,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我若不剃度出家,将来总有一天要出嫁,离开她老人家,所以,我才决心落发,对外表示终身不嫁,愿意长远陪伴她老人家礼佛修行,以度余年。” 宁无缺听了,心中深深一震,他初见君念之时,感觉她言谈轻佻随便,全不似出家之人,暗中原有些疑窦,现在听了这些因由,竟使他陡然生出无比崇敬之意来,不由得暗想道:宁无缺啊宁无缺,她不过是一介女流,尚且有这般敬师向道之念,你身受恩师十年教养,又得北天山公孙老前辈活命助长功力,像如此天高地厚的大恩,你拿什么去报答? 一时间,宁无缺顿感惶恐无度,不知不觉地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边谈边走,午刻左右,便已赶到少宁山北麓,仰首上望,山中奇峰重峦,巍峨参错,形势风光,不在西岳之下。 君念轻呼一声,僧衣如柳絮迎风,当先纵掠登山,宁无缺连忙收摄纷乱的思维,紧紧跟在后面,两人各展身法,飞驰顿饭之久,来到一处绝壁下。 君念仰头遥指壁顶,含笑道:“你看见峰顶有片竹林没有?竹林后面,便是茹恨庵,我和师父就住庵里。” 宁无缺见那绝壁高逾百丈,壁面平滑如镜,根本没有可供放脚着力的地方,就算是武功通玄的绝世高手,施展“壁虎功”,最多仅能达到绝壁一半,决难一口气通过百丈峭壁,不禁皱眉道:“你们平时就从这绝壁上下出入吗?” 君念颔首道:“不错,师父为了不愿俗人干扰清修,特意选了这片滑不留步的绝壁,我们叫它‘云崖’,平常人万万上不去的。” 宁无缺听完咋舌,摇头道:“在下自忖功力尚浅,似此百丈峭壁,无法攀登,只好望壁兴叹了。 君念笑道:“不妨,我带你到这儿来,自然要带你上去。” 说着,以手撮唇,仰面发出一声清啸。 啸声破空激扬,直冲霄汉,啸声未落,壁顶忽然如飞坠下一团黑忽忽的东西来。 那东西渐近地面,宁无缺才看出竟是一只巨大牢固的藤篮,篮上有粗绳系挂,想是从崖顶直放下来的。 君念跨进藤篮,向宁无缺招招手道:“来!咱们一块儿上去!” 宁无缺好生惊讶,依言也跨进篮里,刚站稳身子,女尼君念举手摇动粗绳,片刻工夫,藤篮已冉冉向上升起。 他忍不住好奇地问:“绝崖顶端,可有绞盘桩柱,用来控制这藤篮升降?” 君念微笑道:“你真聪明,要是没有绞盘,篮子怎会自动上下呢?” 宁无缺惊道:“你说庵中只有令师和你相依为命,此外并无他人,难道是令师在峰顶亲自绞动藤篮,接我们上去?” 君念掩嘴笑道:“等一会到了峰顶,自然就知道了。” 那藤篮瞬息间已升到半崖,山风吹拂长绳,使篮身不时有些轻微的动荡,仰望俯视,置身皆在浮云之中,氤氲絮云,几乎探手可触及。 君念秀目微合,面含浅笑,僧衣猎猎,就仿是一尊凌空飞升的佛像,宁无缺本想再问下去,这时也不便出声,只好默默领受着这平生第一次的奇妙经历。 朦胧间,藤篮忽然一顿而止。 宁无缺睁开眼来,才知已达峰顶,临崖不远的地方,果然有一片竹林,林前架设着绞盘,奇怪的,是那推动绞盘的并非人类,而是四头魁梧粗壮、面目狰狞的巨型黑熊。 其中一头黑熊背上,高坐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猿,正吱吱嘶叫,指挥黑熊们绕绳定桩,俨然是领袖。 君念含笑,跨出藤篮,那白猿“吱”地一声欢呼,电掣般窜上前来,紧紧拉着她的手臂,跳跃呼叫不已。 君念轻轻摩拳灵猿头顶,笑道:“巧巧,别闹,没看见有客人来了么!” 灵猿掉头向宁无缺低鸣两声,呲牙作态,好像有些认生。 宁无缺赞叹道:“想不到世上具有这种通灵神兽,在下第一次开了眼界。” 君念道:“你可别小看了巧巧,师父对它的钟爱,有时比我还深些,庵中粗事,全靠它和四头黑熊分担,云崖篮绳放收,更是巧巧的专责,现在你明白了吧!” 宁无缺道:“御猿使兽,若非大智大慧,怎会如此?令师百忍老前辈,定必已得仙道,使在下不胜钦慕。” 君念笑了笑,低头对灵猿道:“巧巧,去看看师父的功课完了没有?今天有客人莅临茹恨庵,并且有一桩大事,要向她老人家禀告。” 白猿点了点头,如飞而去,君念领着宁无缺,缓步走进竹林,才到林边,却正色叮嘱道:“竹林暗藏奇门阵法,千万跟着我,不要乱撞。” 宁无缺唯唯喏喏的答应了,君念领先入林,东转西拐,行了大概有盏茶之久,方才穿过林子,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园圃,园中繁花似锦,清香四溢,沿着青石小径,直达花圃中一栋简陋茅屋,檐前悬挂一方横匾,写着“茹恨庵”三字。 君念在茅屋前停下脚步,轻笑道:“你看我有多糊涂,一路上连你的姓氏名讳都忘了问,怎样向师父通报呢?” 宁无缺忙拱手道:“在下宁无缺,乃是太行山门下,家师净一真人,系独幽寺的关门弟子。” 君念低声重复念了一遍,又道:“我师父有些怪脾气,等一会见了她老人家,最好别说你师父是玄门中人。” 宁无缺蓦地一惊,脱口道:“为什么?” 君念摇摇头,uu看书 .uukanhu.m 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平时常听她说:‘天下和尚,除了觉景方丈,再没有一个好人了’。” 宁无缺听完,薄怒道:“独幽寺与少林寺,原本就是一家,既然令师如此鄙视本派,在下不见她也罢!” 君念忙道:“你不要生气,好在是我求你来的,她纵或不高兴,也不会怪你的……” 正说着,茅屋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灵猿巧巧从屋中飞跃奔来,牵着君念的衣袖,不住吱吱低叫,好像要拉她进去。 君念匆匆道:“师父功课正好做完了,你等一等,我去通报一声!”一边说着,一边已快步奔进茅屋去了。 宁无缺长吐一口气,负手伫立,心里十分不悦,暗想道:“这位百忍师太想必循世太久,竟养成许多孤僻怪诞的性情,等一会她不问我师门则已,如果真的出言不逊,辱及恩师,我却不能甘心堕了师门声誉,好歹须质问她一个道理出来。” 心念至此,忽然听得茅屋中传出一声怒叱,道:“我这云崖之上,从无外人踏进一步,你怎敢轻易就将他领上峰来!” 宁无缺吃了一惊,连忙凝神倾听,只听君念的声音哀求道:“师父,那位宁少侠不是坏人,是徒儿求他一同来的,如今江湖魔焰已起,六大门派全沦落于洗心殿手中,这等大事,你老人家能够不闻不问吗?” 忿怒的声音继续吼道:“管它什么六大门派七大门派,便是世上的人全死光了,又关我们何事?你趁早把那小辈给赶下山去,别扰了我的清静!” 三十八 3刃剑喂招! “师父……!” “不许再说,快赶他走,赶他走……!” 宁无缺勃然大怒,扬声叫道:“武林不幸,正义沉沦,老前辈既然只图洁身苟安,在下原无求助之意,不须驱赶,自会告辞。”愤愤说完,转身就走。 才行了几步,突闻茅屋中传来一声冷哼,一条黑影,疾如电掣般从他身侧掠过。 宁无缺连忙错步,身子往外侧一转,左掌一式“分花拂柳”护住面门,定神一看,见是一个神情阴鸷的中年尼姑已经拦住去路。 那尼姑约有四句上下,穿一件宽大粗布僧袍,双目神光湛湛,皮肤却白皙红润,左手挂着一串闪闪发光的念珠。 宁无缺心知她便是君念的师父百忍师太,但胸中怒火未熄,傲然屹立,并不见礼。 中年尼姑两眼犹如冷电暴射,迅速在宁无缺脸上扫视了一阵,怒声喝道:“好狂傲的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宁无缺也不示弱,大声答道:“在下宁无缺,相信令徒已经转告过你了……” 百忍师太鼻头一连耸动了几下,显然愤怒已极,沉声叱道:“你小小年纪,就敢口出不逊,责辱尊长,难道你师父只教了你这点心高气傲的规矩?” 宁无缺叉手道:“恩师八年耳提面命,教导在下,敬的是德高长者,重的是豪义侠士,但对那孤傲自赏,自以为超尘绝世,却不屑为苍生道义援手分忧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在下去尊重礼敬……” 百忍师太气得嘿嘿干笑道:“骂得好!骂得好!二十年来,你是第一个敢当面辱骂老身的人。” 宁无缺话已出口,自觉略有些过火,道:“在下怎敢辱骂前辈,方今江湖困危,魔长道消,六大门派沉沦险境,前辈身负绝世武学,若是任其旷废深山,岂是济世为苍生的佛门善心?” 百忍师太暴喝道:“住口!你倒敢教训起我老人家了,君念,取我的三刃剑来!” 君念变色叫道:“师父……” 百忍师太断然喝道:“不许多说,快去!” 君念偷偷扫了宁无缺一眼,目光中满含焦急和责备,轻叹一声,缓缓移步进了茅屋。 宁无缺心中好生为难,拱手道:“老前辈敢情是要跟在下动手?” 百忍师太冷哼道:“凭你还不配!” 宁无缺正容道:“在下虽是武林中末学后辈,但老前辈如果强行以武力相逼……” 话未说完,君念已捧着一只奇形兵刃奔了出来,那“三刃剑”长约二尺六七,通体乌亮,形如钝鞭,三面锋刃,各嵌血槽,乍看起来,竞似一柄木匠用的巨型刮刀。 但宁无缺一见那三刃剑型式古怪,乌亮闪烁,便知必非凡品,不觉甚是为难,皆因这位百忍师太隐居深山达二十余年,武功超凡,何况她不过孤傲自负,不答应挽救武林危难,本来算不得差错,自己乃是晚辈,竟然出口讥讽,于理已亏,难道当真要跟她动手过招,以彼此性命相搏? 不!决不能这样做,无论如何,她总是前辈…… 宁无缺正在迟疑,却听百忍师太冷冷说道:“君念,你替师父教训他一次,限你十招,砍下他一条手臂!” 君念惊呼道:“师父,您……” 百忍师太接口道:“师父教养你六七年,第一次要你办点事,就这么啰唆?” 君念眼中泪光滚动,默默低下了头。 百忍师太又道:“姓宁的狂妄自大,必有所恃,君念,可不许挫了师父的威名。” 君念黯然点了点头,转身捧剑走到宁无缺前面,哀怨无奈地牵动嘴角,用低微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宁少侠,师命难违,请你亮兵刃赐教。” 宁无缺见这情形,反倒豪迈地笑道:“小师父不必为难,在下言语冒渎令师,理当领受责罚,好在令师只限于十招!” 百忍师太接口冷笑道:“十招之数,乃是我对门人的限令,你要是识趣,何不早些亮出兵刃!” 宁无缺笑道:“在下孑然一身,并无兵刃,前辈如肯允许,在下就空手接小师父十招。” 百忍师太道:“既然这样,君念,改限五招,必须断他一条手臂,否则,你也不必再见我,我也不要你这种徒弟。”说完,转身负手,径自回到茅屋中去了。 宁无缺轻叹一口气,苦笑说道:“都怪我只图一时快意口舌,激怒了令师,但万万也没想到,竟使小师父为难。” 君念哀怨地说道:“应该怪我不好,要是我不求你同来,也不会弄到这步田地,她老人家独处深山数十年,性情变得太孤僻怪诞,你又心直口快,才会顶撞了她……” 宁无缺道:“事到如今,后悔已无用,小师父就请动手吧!” 君念横跨一步,三刃剑交到右手,方一出式亮招,忽然又垂下手,道:“不!我不能这样做,你并没有错,我不能砍断你一条手臂。” 宁无缺笑道:“小师父只管放手出招,在下自信五十招也不至于断送一条手臂。” 君念道:“你不要太小觑我师父精心研创的“惊虹八剑”,如果赤手空拳,你决难支撑到五招以上!” 宁无缺傲然道:“这么说,在下有幸一试令师不传之秘,小师父更不必顾忌了。” 君念想了想,低声说道:“也罢,你仔细一些,五招之内,我要在你左臂上划伤一道创口,师父如要责备,只好由我去承担了。” 说罢,双手捧剑遥遥一举,然后缓缓剑交右手,左手骈指挽诀,轻轻一领剑身,神态肃穆庄严,宛如山峙岳立。 宁无缺身负南北双奇培育,武功造诣,已入高手之列,陡见她持剑时凝肃之态,心头顿时一惊,暗忖道:呀! 招藏如封,心神凝定,她这是绝顶剑术名家的手法…… 这念头尚未转完,君念突然抖腕一震剑柄,低叫一声:“仔细看剑!”左臂忽撤,拧身疾转,那柄乌黑发亮的三刃剑陡然划空而起,一溜乌光,直射他左臂“臂贞’大穴。 出招快,认穴准,这起首第一式。已使宁无缺心神大震。 他骇然一惊,双掌迎胸横推,脚下飞快地一旋,施展“神行缩地之法”,飘身闪避到五尺以外,饶他应变得快,三刃剑剑锋,已贴着肘侧擦过,险些划破肌肤。 君念莲足轻提,人如柳丝迎风,一剑走空,沉腕一送,那奇形剑向上一弹一圈,呼地一声,斜点反刺,剑尖所指,仍然是左臂“臂贞”穴。 宁无缺不禁出了一声冷汗,皆因这“惊虹八剑’非但诡异辛辣,出手快若电闪,而且一招才过,一招又至,竟然连绵不休,势如滚滚长江大河,令人躲避不易。 一连两招,宁无缺傲态尽敛,大喝一声,双掌立分,一护要害,一拍剑柄。 两人乍合又分,彼此一错而过,君念身随剑走,左手原式不变,骈指如戟,遥指宁无缺侧背。右手握剑霍地一翻,乌光疾闪,直刺而下。 宁无缺不敢怠慢,上半身向前斜倾半尺,反臂出掌,一式“倒摘堕星”,避指截剑,攻中蕴守,时间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 君念情不自禁喝声彩,道:“好手法,这是第四招了!” 左手忽然屈指疾弹剑身,“铮”然一声,剑花一抖,冉冉剑气,蓦地绕身回劈过来,竟在他措手不及之际,拦腰挥到。 这一招委实大异于剑术常规,论理说宁无缺这时侧身相向,半个后背的要害暴露无遗,如果趁势以快速手法连攻两剑,宁无缺便将落在挨打的境地,一时半刻,难以扳回劣势。 但她并不这么做,却是屈指弹剑作声,故意使宁无缺获得扭转身子的机会,然后绕身出剑横劈腰际,发招虽快,反而不难闪避。 宁无缺果然拧身翻转,轻轻避开剑锋,左脚飞出,反踢她握剑的手腕。 谁知他脚尖刚起,这才发觉君念那柄奇形三刃剑竟是反捏在掌心里,这时肘间略为一扬,剑尖正对准他的脚尖。 宁无缺骇然大惊,脑中意念飞转,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八年艺成,离开太行山的时候,恩师净一真人曾传他“救命三招”,其中两招掌势,一招正是身腿之法,那时净一真人一再叮咛,非到万不得已,决不许轻用这三招绝学,现在恰好可以应用。 心念一动,宁无缺迅即仰身斜倒,单掌一按地面,双腿一齐凌空连环飞出,正是救命三招绝技之一的“卧看巧云”! 君念微微一怔,轻“噫”一声,脚下疾退三步,手中剑就势向上一抛,手迎着剑柄轻拍一掌,三刃剑竟脱手射出。 宁无缺仗着师门绝招得解困境,趁势翻了个筋斗,落地时踉跄倒退,一直退到靠在一株花树下,暗地才松了一口气,忽听身侧“呛”地一声响,左肩顿感一凉…… 低头看时,左臂衣襟已被那三刃剑透穿而过,连着衣服一起钉在树上,锋刃擦过,肩侧已划破寸许长的一道剑口。 果然,他仅仅支撑了五招,臂上已被剑锋所伤,而且败在一个武林中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尼手中。 剑伤虽然很轻,内心的伤痕,却深而且重,他颓然一叹,垂头不语。 君念急急奔过来,歉然问道:“不要紧吗?我说过你支撑不到五招以上的……” 宁无缺听了,几乎无地自容,一横心,霍地拔出三刃剑来,反手向自己左臂砍了下去…… 剑锋方落,蓦觉一缕劲风激射过来,不歪不斜,正撞在他腕脉穴上,一个苍劲的声音叱道:“住手!” 宁无缺五指一松,三刃剑登时坠落地上,仰起头来,却见百忍师太正面含惊讶地站在茅屋门前,手中念珠,迎着午后骄阳,闪闪发射着耀眼的光辉。 他又羞又愤,激动地道:“要杀就杀,你不必再想凌辱晚辈……” 百忍师太脸色瞬息数变,缓步走到面前,端详他半晌,忽然冷冷问:“方才你所用的急救身法,是不是‘卧看巧云’?” 宁无缺一怔,道:“不错!” 百忍师太目光一亮,竟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又问:“那么,你的师父,必定是朱子骥了?” 宁无缺越来越感诧讶,讷讷道:“家师俗家姓朱,你,你怎会知道?” 百忍师太眼中精光陡射,急问:“俗家?他什么时候出家了?是和尚还是道士?” 宁无缺道:“家师何时出家,晚辈不太清楚,他老人家乃玄门弟子。” 百忍师太好像颇感失望,抿抿嘴,不屑地道:“没出息,好好的一个人竟做了道士!” 宁无缺昂然道:“佛道二教,uu看书 ww.ukansu 殊途同归,本是一家,老前辈怎的如此鄙视异派?” 百忍师太并不回答,但脸上那种冷漠暴戾之色却已一扫而空,问道:“既是道士,总有一个道号?” 宁无缺朗声道:“他老人家道号净一真人,人称‘南岳奇道’!” 百忍师太忽然深深一震,喃喃自语道:“净一?净一?清净一心化作绕指柔——他为什么要取这个道号?他是有意这样做!他是有意这样做的……” 宁无缺愕然不知该怎样回答,怔怔望着君念,君念也茫然望着师父。 百忍师太眼中突然泪光一闪,转头对君念吩咐道:“招呼他到经堂坐一会,师父有话要详细跟他谈谈!” 君念连忙答应,目送百忍师太独自先进了庵门,这才拾起三刃剑,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师父认识你师父?” 宁无缺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起来却有些像。” 君念道:“她老人家脾气很怪,等一会你千万不要再顶撞她了,知道么?” 宁无缺点点头,怀着满腹疑云,随君念踏进了茅屋。 君念将他请到一间精致的佛堂坐下,室中烟雾氤氲,肃穆寂静,纤尘不染,靠壁有一张神案,供着观音大士金装佛像,此外钟声木鱼,俱都精巧玲珑。 宁无缺虽不是信徒,此时也不期然生出敬仰之心,肃然危襟正坐,片刻之后,门外传来‘吱吱’低叫,君念掀起布帘,却是那只灵猿巧巧,双掌正捧着一壶香茗。 三十九 往事不可追! 君念接了过来,递给宁无缺,含笑道:“师父门规甚严,这间经堂,轻易不让人进来的,巧巧在山中许多年了,就从来不敢踏进经堂一步。” 宁无缺道:“她老人家将我叫进经堂来,不知有什么话要问呢?” 君念皱皱眉头,道:“唔!我也这么想,她老人家一定有很重要的话要说,刚才你没看见吗?师父好像还哭了哩!” 宁无缺诧问道:“她常会难过吗?” 君念道:“不!我在山上六七年,从来没见她老人家哭过,平时师父绝口不谈从前的事,据她老人家说:天下事,件件令人遗恨难遣,所以,才把这栋茅屋,叫做‘茹恨庵’,我猜师父从前一定有许多恨事。” 宁无缺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心中却暗暗祝祷道:菩萨保佑,但愿她跟我师父之间,没有什么恨事才好! 大约过了半盏热茶时间,布帘掀处,百忍师太缓步走了进来。 宁无缺连忙起身,目光微掠,却见她两只眼眶都红红的,显然不久之前,曾经哭过一阵。 百忍师太摆摆手,径自向神案前虔诚礼拜,然后在宁无缺对面一张椅上坐下,目光一转,向君念道:“你先出去,带着巧巧准备点食物,同时把随身衣物收拾一下,也许咱们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 君念听了,愕然失声,叫道:“师父……” 百忍师太挥挥手,道:“现在不要问,届时师父自会告诉你。” 君念一百个不情愿地躬身退出经堂,走远了。 百忍师太轻叹一声,道:“我想你一定已猜想到,有些事情,我实在不愿让她知道,毕竟,她还只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 宁无缺不便多嘴,只好唯唯应着:“是!老前辈顾虑得很周到!” 百忍师太抬头,细细看了宁无缺一会,摇头道:“这几天,我总觉心潮泛涌,好像早有预感,所以总劝她等过三天,再剃度受戒,唉!偏偏她不肯听话,一味缠着定要剃发,果然应了我心中预兆,要是你早来三天,岂不就好多了!” 宁无缺一愣,不解她话中含意,又应了两声“是!”静静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百忍师太发现他的窘态,面上掠过一抹苦笑,才道:“哎,咱们刚才说到哪里去了!还是谈正事吧,你把你拜师独幽寺的经过,以及到此地来的原因,详详细细告诉我一遍。” 宁无缺躬身答应,便把自己如何投在净一真人门下,勤心习武,如何八年艺成归家,却遭逢剧变,以及如何在君山参与洗心殿之会,中毒濒死,被北天山落凤头陀驱毒救活,后来迭蒙不白之冤,欲寻‘返魂香’,在华山发现“碧罗地府”,珍宝却被叶策雄诓去……如此这般,把所有经过细述了一遍。 百忍师太默默听着,脸色时时变幻,显得内心十分激动,但她除了沉默倾听,却没有插过一句话,直到宁无缺口沫横飞地讲完,方才长嘘一声,道:“唉!冤孽重重,你这一来,使我二十年清修,毁于一旦,实在可惜可叹……” 宁无缺忙道:“晚辈原无意惊扰老前辈静修,只是……” 百忍师太摆摆手,道:“我知道,这不能怪你,但二十年前那段复杂的往事,谁也不会比我更清楚了,孩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宁无缺茫然道:“老前辈不是百忍师太么?” 百忍师太淡淡一笑,道:“这是我二十年来的称谓,二十年的变迁,是多么大,我若说出来,一定会大大吓你一跳!” 宁无缺躬身道:“晚辈愚昧,恳请老前辈明示。” 百忍师太挥了挥手,道:“坐下来!坐下来!这些陈年往事,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咱们须得坐下好好谈一谈,否则,你心中的疑团不破,那就白来少宁山一趟了。” 宁无缺好像预感到话中隐含深意,诚惶诚恐地坐回椅子上,双手不住搓着,想借以平复心中的焦急和烦躁。 百忍师太目光凝向窗外,沉默良久,用一种幽远飘忽的声音开始说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总以为逃世隐居了二十年,今生今世,可以不必再提那些如烟往事,唉!谁知天意如此,终于又堕轮回……孩子,你一定想不到,我俗家姓秦,方才你说的那秦璎珞,便是我嫡亲侄女……” 宁无缺听到这,心骇然一跳,从椅上霍然而起,惊叹道:“您……您老人家竟是秦姑姑……?”惊讶中,连忙屈膝跪了下去。 百忍师太挥袖轻拂,登时一股无形内劲,硬生生将宁无缺身子托住,含笑道:“好孩子,不必多礼,咱们好好坐下叙一叙……” 宁无缺乃是天性纯孝之人,自从父母惨死,浪迹江湖,已成孤儿,好不容易突然见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姑姑,一片赤子之心,无法遏阻,两腿一屈,百忍师太一拂之力,居然没能将他托住,宁无缺依然拜了下去。 百忍师太微现惊讶之色,暗暗颔首赞叹,道:“难为你小小年纪,修为已如此精深,据我所知,你师父虽然号称南岳一奇,以他的成就,决不可能在短短十年之内,培养你到这种地步,孩子,敢情你这一身内力,便是北天山落凤头陀转注给你的不成?” 宁无缺点点头,道:“姑姑真是慧眼,晚辈正是荣得公孙前辈成全大恩,才得以死里逃生。” 百忍师太脸色微微一变,道:“那和尚与你师父原有一段隐恨在心,他怎肯牺牲自己,成全于你呢?” 宁无缺道:“晚辈井不知道他老人家和家师之间,究竟有何憾事?” 百忍师太缓缓说道:“二十年前,落凤头陀收了一名徒弟,姓杜名绝,一身骨骼确是精奇,落凤头陀本以为后继有人,将毕生武功倾囊相授,那时你师父尚未出家,曾经断言那杜绝目蕴邪光,心术必然不正,一再警告落凤头陀应该谨慎,以免后悔无穷,落凤头陀不相信,后来那杜绝果然露出邪念,欺师灭祖,为祸江湖,落凤头陀虽然后悔,无奈师徒情深,终不肯对叛徒下手,你师父秉性刚烈,当时也未顾忌人家难堪不难堪,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剑下无情,径自砍断了杜绝一条左臂,为了这件事,落凤头陀嘴里虽不说,心里其实难免耿耿于怀,他居然肯不念旧恨,反倒将一生功力白送给你,其中含意,的确深远。” 宁无缺听了,悚然一惊,脱口道:“晚辈曾在湘北碰见过杜师兄,他自称时时感念师恩,梦寐难忘,言谈举止,似乎不像是个叛师欺祖的坏人……” 百忍师太面色一沉,道:“那畜生无耻奸诈,下流卑劣,全是铁一般的事实,你千万不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下次再遇见他时,务必要谨防他心怀不轨,知道了吗?” 宁无缺唯唯喏喏,但心中却对杜绝的品性行为,难以作决断,所以不再说话。 百忍师太长叹一声,继续又道:“世人往往一念之差,惹来无穷祸患,落凤头陀不过收了一个劣徒,只要下得决心,不难一剑诛戮,永绝后患,但另有一个人,也只为了一念之恩,做出一件抱憾终生的事,如今竟演变得武林沉沦,魔焰高炽,这个人你必定想不到他是谁?” 宁无缺忙道:“老前辈是指洗心殿老殿主花月娘是不?” 百忍师太神情突然变得异常难看,苦笑一声,冷冷道:“固然和花月娘有关,但却是由另一个人而起。” 宁无缺心中一动,道:“晚辈曾听璎珞表妹说起,那花月娘当年为了一桩情孽,远走蛮荒,现在创办洗心殿争霸中原,乃是向一个人报复……” “唔!但你知道她要报复的人是谁吗?” “这个……晚辈揣测不出来。”宁无缺讷讷道。 “让我告诉你吧!她要报复的,总共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号称‘宇内一君’的郑景文……” “郑景文……” “另一个,却是你万万想象不到的,他就是人称‘玉面郎君’的秦邮。” “什么?秦邮?!” “不错,秦邮……正是你的姨父秦邮,璎珞的生父,我的胞兄。” “秦姑姑,这……这件事怎会和姨父扯在一起呢?” “你先不要心急,且听我告诉你一个故事……” “二十年前,你父亲年纪不过三旬,而你姨父秦邮,更只不过才二十来岁,两人都在意气风发之时,平常一起联袂闯荡江湖,久负侠誉,又是莫逆之交。有一次,两人远游峨嵋之后,结伴泛舟东归,途经巫山,却在船中结识了一个游方道士……” 宁无缺脱口道:“一个道士?” “不错!而且还是个满口胡说的道士。” “那道士一见你父亲和姨父俱是英姿勃发的侠士,顿时鼓动如簧巧舌,一定要替他们看相,预测吉凶,大家同船无聊,乐得听他胡诌取笑,原也算不得什么,谁知这一来,却种下无边祸患。那道士首先替你父亲看相,说他印堂发黑,面带煞星,三日之内,必有大祸,重则命丧黄泉,轻则妻离子散。你父亲心胸坦然,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可是,那道士看了你姨父之后,又说出一番骇人听闻的话来……” “他怎么说?”宁无缺提起了兴趣。 “他说你姨父目有异光,眉脚倒反,命宫不顺,定会亲朋失和,婚姻不满,须得另娶一个年龄比他大过十岁以上的女子,才能化险为夷,相偕白首。” “这…这岂不是胡说吗?” “哼!岂止胡说,简直是邪说!” “那,姨父相信不相信呢?” “当时你姨父正是少年英俊,自然不会相信这些胡言乱语,因此还半带调侃地问:‘要是我不想再娶,或者娶的不比我大过十岁,又当如何?’那道士却道:‘天意如此,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自己。’你姨父哂笑道:‘老天应当引人为善,却强人所难,未免也太多事了。’那道士怫然不悦,冷哼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了。” “谁知,经过这一席话后,第二天,船抵达徐州,你姨父竟忽然感到心神不宁,心烦意乱,坚持不愿继续乘船,你父亲无奈,只得陪他下船。顺着陆路行了两天,你姨父的性子竟越变越坏,心浮气躁,动辄发怒,一反平时温和个性,你父亲生怕途中出了事故,便雇了马车,预备连夜赶路,带他回家。那天夜里,车子路过荒郊,突然听到一片林子里,传来女人的悲哭之声,你姨父一听那声音,暴性顿时发作,挣扎着跳下马车,如飞一般向林中奔去,才到林边,却险些和另一个从林子里跑出来的人撞个满怀。那人身法灵捷无比,只一侧身,便从你姨父身边掠过,头也不回,扬长而去。但是,他的面貌,却被你父亲看在眼里,原来,那人竟是郑景文!” 宁无缺骇然一震,忍不住失声轻呼:“啊!是他?” 百忍师太继续说道:“那时,郑景文的年纪也不过才三十许,尚未赢得‘宇内一君’这份名号,但他素有侠名,怎会从荒林中疾奔出来?而且,u看书 .uuknhu 林中还有女人的哭叫之声?你父亲一时不知缘故,紧随你姨父冲进林子,入林之后,才发现林中有一间简陋的茅屋,这时,你姨父已经站在茅屋中,昏夜,一灯如豆,屋中仅有一张竹榻,一个赤身露体的中年女人,蜷伏在床上不停啜泣。” 她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再向下说,目光从窗口收回,望了宁无缺一眼,平静的问道:“故事说到这儿,你应该想得到那女人是谁了?” 宁无缺沉吟一下,道:“晚辈猜想,那奔出林外去的,既然是郑景文,茅屋中的女人,必定就是花月娘。” 百忍师太黯然一叹,道:“不错,正是那下贱的女人。” “据说花月娘就在那一天,被郑景文废去了武功?”宁无缺疑惑道。 “不错,这就怪郑景文一念之差,假如那时他干脆一掌杀了那下贱女人,最多落个心狠手辣的坏名声,怎能有今日武林这一场劫难。” “他乃是侠义中人,自然不肯做出那种狠毒之事。”宁无缺轻叹道。 “但他纵然手下留情,一样没有得到谅解,起码你父亲和你姨父,首先就断送在误会之中。” “啊?怎么会这样?”宁无缺心头一凛。 “你姨父当时不明真相,单凭一时冲动,对花月娘的遭遇大起同情,你父亲也一样被蒙在鼓里,他们自命侠义,怎会容忍郑景文如此欺凌一个良家妇女?于是,你姨父亲自照料那厚颜无耻的花月娘,替她运功疗伤,你父亲便提着剑去追郑景文算账,此事如此发展下去,因而,一发不可收拾……” 四十 擅闯! 百忍师太顿了顿,继续说道:“郑景文生性高傲,不屑解释,你父亲一怒跟他动手,百招之后,‘腹结穴’上中了一指,真气震破,从此武功全失……” 宁无缺脑海中陡然记起父亲的“风湿病”,恍然大悟,伤感地道:“可怜的爹爹!这…这也太不值得了。” 百忍师太冷冷说道:“不值得的岂止你父亲,他仅仅失去一身武功,而你姨父却失去了整个名誉和幸福。”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宁无缺大吃一惊。 “你姨父受花月娘蛊惑,不但一心想要替她报仇,更在情不自禁之下,跟她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一切情形,竟然全在那道士的预言之中!后来你父亲发觉受了愚弄,极力规劝你姨父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无奈当时你姨父已深陷情网,难以自拔,你父亲苦思再三,才想到一条破釜沉舟的计策。” “什么计策?”宁无缺瞪圆了眼睛。 “他为了使你姨父和花月娘分手,便假冒你姨父,在一个暗无星月的夜晚,将花月娘诱到荒野,用金针挑断了她的阴经七脉。那时候,花月娘得你姨父灌注雄浑内力,散破的真气,已经能够渐渐凝聚一部分,假以时日,功力未必不能恢复,然而阴经七脉一断,今生今世,便永远注定不能再练武功了,花月娘羞怒交加,从此远走南荒。但是,你姨父却因此和你父亲割袍断义,以后再也没有往来,直到你璎珞表妹临盆出世那一年,你姨父终于因为痴狂,离家出走,不知所踪。铃儿出生,她娘亲又伤心过度而去世,你父亲义不容辞,慨然收养了铃儿,可怜两个前途无限的少年英侠,先后全毁在花月娘一人手中,这段经过,除了我,恐怕再没人能知道得更详细了。” 宁无缺听完这篇故事,不免感触万千,神伤不已。 到现在,他总算解了心里一部分疑团。 这些往事,为他说明了父亲武功失去的原因,同时,也在他心里留下另一些模糊的疑问。 譬如说:百忍师太为什么会遁世隐居?为什么将这间茅屋叫做“茹恨庵”?她有什么恨事?她和师父净一真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疑问,使他下意识地感到,百忍师太必然在告诉他的故事之中,隐藏了属于她自己的一部分故事。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提这些疑问,经堂门口的布帘忽然掀起,君念从门外探进头来,轻声叫道:“师父,素斋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用么?” 百忍师太点点头,道:“你宁师兄长途跋涉,奔波了一天,想必饿了,你带他先去吃饭吧!” “宁师兄?”君念瞪大两只眼睛,望望师父,又望望宁无缺,对这突然改变的称呼,显然感到十二分迷惑和惊讶。 …… …… 寂静的山峦,萧索的旷野,一弯残月,斜挂在树梢。 惨淡的月光下,倏忽掠起三条其快无比的人影,划破寥寂夜色,向东飞驰。 领先的,是个四旬上下的中年女尼,后面紧紧跟着一男一女,女的僧袍飘飘,男的儒衫飞扬…… 三条人影,在旷野中“呼呼”奔驰,快得宛如三缕轻烟,片刻之后,已绕过西岳华山北麓。 那中年女尼身形陡然一顿,举手示意,三人都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下停了步,女尼神情凝重地轻声说道:“转过前面一处峭崖,便是华山派总坛所在,我料那叶策雄必然还没有离开华山,君念带路,可以避开崖上的暗桩,飞儿跟着混进去,设法引出叶策雄,待我缠住他时,你们就放手救人!” 宁无缺道:“那叶策雄武功虽高,晚辈却并不惧他,只是如今衡山、武当两派掌门人都被他迷魂毒酒所迷惑,唯他的命令是从,更有许多无辜的衡山派弟子,一旦动起手来,难免伤了他们,这一点实在为难。” 百忍师太不假思索,果断说道:“事非得已,无关对错,你只管下狠手……” 宁无缺道:“但,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自己并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假如施以残杀,晚辈总觉得不忍下手!” 百忍师太冷笑道:“现在咱们以救人为要务,既然发动攻击,势非得手不可,岂能为了妇人之仁,败坏大事,你不忍心下手,可以把御敌迎战的事交给君念负责,你就只管救人吧!” 宁无缺总觉有些不以为然,但百忍师太如此做法,显然是为了拯救秦璎珞和诸葛珂儿,手段虽嫌过份,却使他无法再作反驳,只得怏怏和君念动身。 转过峰脚,迎面果然有绝崖阻路,壁高四十余丈,中分为二,留有宽仅半丈一条狭道,宛如将一整块巨石,硬生生用巨斧劈开,形势极其险要。 从绝壁外远远望进去,可以看见半里以外,是一片宽敞的山谷,谷中房舍比邻,约有百来栋,这时已是深夜,谷中仍然亮着闪烁的灯火。 毋庸置疑的,这就是江湖著名的华山派总坛所在了。 宁无缺在狭道外数十丈处就停了脚步,凝神打量着这武林赫赫有名的华山总坛,内心不禁感叹,思忖道:从这些设置和险要形势看来,当年华山派开山祖师,不知曾经花费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跻身武林名门大派之列,又怎料想得到,只被洗心殿一杯毒酒,便轻易屈服在他们掌握之中? 于是,他又联想到衡山派掌门人萧敬钰,在君山大会上那番悲壮的措词,也想到和他一面之交的陈琨,他们何尝不是铁铸的铮铮硬汉?但血肉之躯,竟抵挡不住洗心殿“迷魂毒酒”,这下场,未免也太悲惨了。 怔忡良久,宁无缺胸中思潮起伏,实在无法决断,他既不能不救秦璎珞和诸葛珂儿,又不愿对无辜的衡山门人施用毒手,是以迟疑不定。 君念轻轻问道:“宁师兄,你在想什么?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开始行动啦!” 宁无缺微微一震,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感慨地道:“是,应该开始行动了。但,我们此时清清白白的双手,等一会难免沾染满手血腥,不知会有多少华山门人,丧命于你我剑下,君念师妹,你不觉得这是件很可怕的事么?” 君念嫣然笑道:“原来你还在生师父的气,怪她老人家不该太狠心了?” 宁无缺忙道:“不!两害相衡取其轻,她老人家的话,自有绝对的道理,我是担心在不得已的时候,会忽然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君念笑道:“这也不要紧,华山总坛,我曾经进去过一次,里面的形势,都很熟悉,咱们索性不用明闯,只消用快速身法掩进谷去,偷偷救了人出来,就不必正面跟他们动手了。” 宁无缺苦笑道:“能够这样,最属上策,师妹神剑之下,务必要稍稍留情才好。” 君念好像并不在意,耸耸肩头,道:“知道了,咱们走吧!”说着,率先转了身,奔进狭道。 宁无缺吸了一口真气,紧随其后,双掌交错,护住前胸要害,步步谨慎,如履薄冰。 两人顺着峭壁下的阴暗之处,捷如狸猫般掠进那半丈宽的入口,彼此相距约有七八尺,以便遥相呼应。 君念对峭壁上的伏桩暗卡的位置,都熟记于心,一路巧妙避过,片刻之后,两人都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十余丈长的狭窄通道,竟未被人发觉。 狭壁之后,便是华山总坛谷口,居高临下望去,谷中灯火点点,犹如繁星,一列列的房舍,一览无遗。 宁无缺闪身掠进谷口,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条其快无比的黑影,风一般从狭道中冲过来,竟从他们身侧不足三尺之处,‘唰’地越过。 两人几乎同时一惊,急忙躲避,正要定神细看时,那黑影已笔直向谷中如飞而去了。 君念骇然道:“宁师兄,你看见那人是谁了吗?” 宁无缺摇摇头,道:“身法太快,我竟来不及辨认他的相貌,但华山总坛中,决不会有这样一位绝顶高人的。” 君念问道:“会不会是师父跟我们闹着玩,抢先进谷去了?” 宁无缺神色凝重地道:“不!那人一身黑袍,不像是僧衣。” 君念喃喃自语道:“不是师父,也不是华山总坛的人,那么他是谁呢?” 他们正低声议论,不想竟惊动谷口一处暗桩,只听一个粗重的声音喝道:“谁?是谁在说话?” 两人连忙闭嘴,宁无缺身躯一缩,藏在附近草丛中,君念猛吸一口真气,身形凌空上拔,竟用“吸壁术”,背贴山岩,悬空凝住不动。 刹时,从一块大石后窜出两个提刀壮汉,四只鼠眼,向谷口扫视一遍,其中一个说道:“怪了,明明听到有人发笑,又有人在低声谈话,怎的竟都不见了?” 另一个埋怨道:“你也许还在做梦吧!要是有人胆敢偷进谷来,前面狭道上三处伏桩会没有一点动静?偏是你耳目最灵,连鬼说话也听见了!” 那人用力摇摇头道:“一点没有听错,那说话的声音,好像还是一男一女……” 另一个冷笑,骂道:“扯你娘的臊,八成是你妹子在草窝里偷汉子,越说越玄,连男的女的全听出来啦!” 君念听到这里,颊上一阵红,顿时勃然大怒,腰间一挺,人如飞丸,从山壁上飞射而落,脚未落地,僧袍疾扬,那骂人的大汉已被迎头一掌击中,仰面栽倒。 另一个大汉举刀一晃,纵身便退,大声嚷道:“来人啊!有奸细……” “细’字才刚出口,君念皓腕一探一挥,‘嗡’地一声龙吟,三刃剑蓦地出鞘,那人最后一个字还没叫出来,心窝上已添了个血窟窿。 她一出手,只不过电光火石之际,已伤了华山派两名手下。 宁无缺从草丛中暴射出来,本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不禁轻声责备她道:“刚才不是叮嘱过你,出手要仁慈些,你看,好好两条人命,竟被你无辜断送了!” 君念一边抹去剑上的血渍,一边漫声答道:“谁叫他们嘴里不干不净,我本不想杀他,一时却忍不住。” 宁无缺还想再说她几句,忽然听到不远处,已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只得跺脚道:“这两人一死,必将惊动全谷的护卫,事不宜迟,咱们快些闯进去!” 两人急忙展开身形,奔入谷口,不过盏茶之久,身后已传来急促的尖啸声,刹时间,全谷啸音四起,人声鼎沸,倾巢出动。 君念倒提着三刃剑,飞步前导,左转右弯,奔到一排瓦屋边,低声叫道:“宁师兄,现在来不及照师父的话做了,我替你引开搜寻的敌人,你快些去救秦姑娘她们!” 宁无缺抬起眼皮,四处张望,但见房舍层叠,处处都是人声,灯球,火把,熠熠生辉,哪里还能查探出秦璎珞和诸葛珂儿被囚禁的地方,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我索性就硬闯吧!咱们不必分开,唯一的方法,是擒住一个华山弟子问问他们囚禁人的地方。uu看书ww.uuanhu ” 君念道:“好!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捉一个来。” 宁无缺叫道:“师妹,捉活的,不能再伤及无辜了……”但,君念早已如飞而去,这些话,她根本就没有听到。 她自幼生长荒山,哪知天高地厚,提剑窜上屋顶,遥遥一望,见左侧不远处正有一群人跑来,当下并没有细想,身形一闪,便迎了上去。 那群人个个执着兵刃,为首一个白发老人,正是叶策雄。 君念掠身而至,三刃剑当胸一瞬,娇声喝问道:“喂,你们谁知道囚禁人的地方?” 叶策雄抬头一看,却不认识这年轻女尼是谁?当时一怔,沉声叱道:“大胆的东西,谷口暗桩,是你杀害的不是?” 君念道:“不错,他嘴巴不干净,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叶策雄大怒,暴喝一声,身后众人一涌而上,立刻将君念团团围住。 君念横剑当胸,傲然不惧,冷叱道:“老家伙,你敢是仗着人多,要想动手?” 叶策雄见她单身一人,冷笑道:“老夫问你,你身为佛门弟子,咱们又从没有一面之识,你为什么要擅闯禁地,胡乱伤人?” 君念“啐”了一口,道:“呸!谁管你什么禁地不禁地,咱们是来救人的,任何人也管不着。” 叶策雄心中一动,忙道:“你要救谁?” 君念冷笑道:“装什么傻!难道你猜不出来,咱们是来救秦姑娘和珂儿姑娘的,你快些告诉我,她们被囚在了什么地方,其他的,不必再多啰嗦。” 四十一 北斗7星剑阵! 叶策雄恍然大悟,朗声笑道:“原来你是受了宁无缺所托,前来拯救那两个臭丫头!” 君念怒道:“你知道就好,她们现在什么地方?趁早说实话。” 叶策雄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辈,可惜你来得并不是时候……” 君念一惊,喝道:“怎么不是时候?” 叶策雄笑道:“老夫昨日检查地府的石室,发现姓宁的小辈竟没有烧死,反而被他逃脱出去,便算定他必不肯就此罢休,近日将偷偷潜来此地,所以,今日午间,我已将那两个丫头解送本殿总坛,现在离此地大约有百里以外了。” 君念骇然惊呼,道:“此话当真?” 叶策雄嘿嘿笑道:“自然是真的,不过,你若想看望她们,却也并非难事,老夫将你擒住,同样解往总坛,那时你们自能相见!” 君念听到这里,一股无名怒火,陡地狂升而起,但她转念想道:这话不知是真是假,须得立刻去告诉宁师兄才好! 于是,她愤愤咽下一口怒气,提着三刃剑,转身便走。 叶策雄突然笑容一敛,冷喝道:“丫头,你还想走么?” 说完,袍袖一挥,四周人群立刻呼喝连声,刀剑举起,纷纷出手。 那些围住君念的人,绝大多数是华山派的高手,其中有几人曾经见过君念,原是相识,此时却视若无睹,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一般, 显然,他们都已经服用过洗心殿“迷魂毒酒”,早将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君念脚下刚一移动,四面兵刃已如雨点般劈落下来 她微一错愕,满腹怒火,顿时发泄向这批迷失本性的可怜虫身上。 只见她莲足斜跨,“呼”地在地上划了半个圆圈,三刃剑迎胸一翻,乌光围绕全身旋动,“铮铮铮”一连几声脆响,近身的刀剑,立刻断了七八柄。 君念杀气正盛,身随剑走,三刃剑上乌光暴伸暴缩,快若闪电惊虹,一眨眼,场中惨呼之声此起彼落,已有九名衡山高手溅血剑下。 这时,黑暗中忽然有人发出一声轻叹,低低道:“年纪轻轻,又是佛门弟子,因何杀孽如此深重……” 只是这叹息之声甚微,场中又血战正烈,所以并没有人听见! 叶策雄目睹这些经过,脸上陡然变色,厉声喝道:“住手!退开!” 那几名衡山派高手,闻声收招,退回原地,神情仍然一片迷茫,目无表情。 叶策雄横掌护身,向前欺近一大步,一双神光湛湛的眼睛,闪耀着无限惊讶和诧异,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这一手“惊虹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君念悻悻地收回三刃剑,昂首挺胸道:“当然是从师父那儿学来的。” 叶策雄深深一震,急忙问道:“令师是谁?” 君念傲慢道:“少宁山茹恨庵主,百忍师太是也。” 叶策雄脸上顿现迷惘,怔了一怔,又问:“百忍乃是法号,你师父俗家姓什么?” 君念道:“她老人家俗家姓秦。” 叶策雄猛然一震,失声道:“她……她还没有死?” 君念叱道:“放屁,她老人家今年不过才四十岁,比你年轻得多,你尚且赖着不肯早死,她老人家自然健在。” 叶策雄脸上已染成一片鱼肚白,眼神接连瞬转,忽然堆下满脸笑容,说道:“你不要误会,老朽与令师乃是多年知交,只因一向疏于通信,传闻她业已作古,故而难以安心,却不知她竟遁入空门,如今还健在,真是一件好消息,过几日,老朽定当亲自造访少宁山,专程与令师畅谈一番,嘿嘿!” 君念胸无城府,听了这话,半信半疑,便道:“如果你真的认识我师父,不必远去少宁山相访,她老人家现在就在谷外。” 叶策雄大吃一惊,浑身冷汗如雨,讷讷道:“什么?她……就在谷外……?” 叶策雄正当惊骇失声,忽闻一声阴冷的声音道:“不!她已经进谷来了!” 叶策雄心中一凛,连忙扭头望去,却见不远处的屋顶上,卓立着一条人影。 君念眼中一亮,欢呼道:“师父……” 叶策雄心头猛震,疾退三步,迅速从腰间撤出一条形状奇特的独门兵器来。 那是一条拇指粗细的特制软鞭,鞭身有满倒须,顶端连着个月牙型锁扣,扣上锐齿森森,乃是经剧毒煨炼,有个名字,叫做“龙须追魂带”。 叶策雄一身武功已然超凡脱俗,自从随洗心殿返回中原,这是第一次亮出兵刃,其内心的恐惧,已显而易见。 百忍师太微微哂笑,腿不屈、肩不动,僧衣轻拂,从屋顶上飘然而落。 君念见师父果然跟进谷来,心里大感愉悦,迎上去叫道:“师父……” 百忍师太冷目如电,迅速扫了她一瞥,截断她的话头道:“傻孩子,还不快些去救人,尽在这里唠叨什么?” 君念道:“师父,咱们来晚了,秦姑娘她们已经被押往洗心殿总坛去啦。” 百忍师太冷哼道:“别听他瞎说,她们现在被囚在谷后的水窖,你宁师兄已经赶去救人,你也快去吧!” 君念望着叶策雄,瞳孔里迸现怒火,骂道:“好啊!原来你在骗我!”三刃剑一撤,便想动手。 百忍师太沉声道:“君念,这儿的事交给为师,你快去帮你宁师兄救人,得手后可先返回云崖,不必等候为师了。” 君念悻悻收剑,道:“师父,我还不知道水窖在哪儿呢?” 百忍师太扬手一指,道:“由此往北,转过山脚,有一处水潭,那水窖就是潭底。” 君念又道:“师父,这死老头说他认识您老人家呢?” 百忍师太挥挥手,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待君念奔出丈许,她忽又高声嘱道:“孩子,告诉你宁师兄,务必要谨慎些。” 君念应了,展开身法,一缕黑烟般一路向北去了。 百忍师太轻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这孩子,哪里像个出家人!” 她说这些话时,一半怜爱,一半感叹,满睑洋溢着柔和慈祥的光辉,竟忘记了身边还有叶策雄和许多杀气腾腾的衡山高手。 叶策雄没有出声,脸色却变幻不止,握着鞭柄的手掌,冷汗涔涔而下,呼吸急促不匀,显得内心十分紧张而激动。 过了好一会儿,百忍师太连身子也没有转过来,只轻轻拨动手上那串念珠,语声平淡的问道:“当年叱咤风云的叶氏双煞,什么时候卖身投靠,做了洗心殿的护法?” 叶策雄心头一颤,脱口道:“你……你果然就是雪珠姑娘!” 百忍师太淡淡道:“秦雪珠二十年前早死了。现在,我是百忍师太。” 叶策雄惊喜说道:“不管你换了什么名字,你应该知道本殿殿主花月娘,就是你的嫂嫂。” 百忍师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那贱人,她配吗?” 叶策雄激动道:“就算她不配,令兄既娶她为妻,你怎能不认她为嫂嫂?” 百忍师太冷笑道:“那是我兄长在她蛊惑之下,一时糊涂做出来的错事,何况时隔多年,姓花的贱人早嫁给了苏杰,现在你却提起这不要脸的旧事,岂不可笑?” 叶策雄道:“无论你怎么说,令兄和殿主情深意笃,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花月娘这次遣还中原,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要寻找令兄……” 百忍师太依旧冷冷道:“她寻他干什么?难不成,竟贱得忘了自已有多大年纪了?” 叶策雄道:“不!她要找到他,乃是要告诉他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 百忍师太耸肩,不屑笑道:“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叶策雄的话音顿了顿,道:“那事,老朽不便泄露,反正……反正与你们秦家香火的延续,有很大的关系……” 百忍师太猛然一震,不等他说完,身形已霍地旋了过来,厉喝道:“你说什么?!” 叶策雄长嘘一声,诡笑道:“没什么,这是你们秦家的私事,老朽不便多说,如果你想知道,何不前往本殿总坛,会晤一下老殿主花月娘?” 百忍师太沉吟片刻,忽然冷冷一笑,道:“叶护法,你倒很聪明,也许你以为凭这一句藏头露尾的话,便能躲过今夜杀身之祸了?” 叶策雄忙道:“老朽虽知技不如你,但却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此事绝非虚构,信不信,那就全由你自己了。” 百忍师太突然笑容一敛,冷冷道:“很好,我老婆子既然出山,少不得总要会会花月娘那贱人,冲着你这份胆量,今夜留你一命,但不能不叫你留下点记号,好让那贱人知道警惕……” 叶策雄心头一阵寒,不由自主又退了一步,阴笑道:“你想怎样?” 百忍师太怒睛一闪,缓缓道:“我要你自断一条手臂,立刻离开华山!” 叶策雄恼羞成怒,冷哼道:“惊虹八剑虽然是武林绝学,但,你若是想要老朽束手待毙,却是打错主意了。” 说完,抬手一挥,那十来名衡山高手立马出动,挡在他的前面,一个个亮出刀剑,蓄势待发,俨然成了叶策雄的保卫者。 百忍师太不屑一笑,道:“区区几名衡山弟子,便能挡得住老婆子不成?” 叶策雄道:“你要跟老朽动手,至少得先杀了他们。” 百忍师太毫无怜惜之意,嗤道:“这有何难,你就把天下之人全挡在面前,今夜也难逃断臂厄运!” 嗤笑声中,只见她左足微提,竟如行云流水般,向人丛直逼而入。 叶策雄急忙倒退一大步,‘龙须带’斜垂在地面,沉声大喝道:“动手!” 十来名衡山弟子哄然答应一声,顿时刀剑纷纷高举过顶,霍霍寒光,迎着百忍师太的面门反卷而上。 叶策雄固然明白,只这十余人绝对难以挡住百忍师太,趁这空隙,他身形倒纵而起,扬手向天空发出了一颗红色信号弹。 那枚信号弹冲天升起数丈,“啵”地炸裂,洒得满天火花,光彩乍现,四周已如潮水似奔来一大批人群,其中包括衡山掌门萧敬钰以及武当掌门人空虚道长。 叶策雄急忙吩咐道:“空虚道长率人拦截第二阵,萧敬钰准备火筒,阻挡第三阵!…”一边下令,自己竟一边后退到十丈开外。 百忍师太大笑一声,不停移动脚步,由人丛中长驱直入,手中那串念珠指前打后,左扫右砸,近身五尺之内,看书 ww.uukansuom 都被一片耀眼的珠光笼罩,可怜那十余名衡山弟子,只要被珠光扫中,无不缺胳膊少腿。 不过霎眼时间,接连的惨呼声中,十余人已被击毙大半。 百忍师太视若无睹,脚下并没有停顿,仍是闲庭信步,向前走去。 空虚道长大喝一声,左手挽剑诀,一提剑身,青芒绕身飞动,率领着二三十名武当弟子,强行拦住。 百忍师太眉头微微一皱,眼中杀意更浓。 这些玄门道士,使她不期然想起当年秦邮在巫山船中遇见的算命道士。 空虚道长尚不知大祸将至,木然挥剑,剑招方动,门下二十余名武当弟子也一齐出手,首尾衔接,将百忍师太围在中心。 只见剑影森森,沙沙脚步声不绝,七名道人一组,柄斗遥遥相辅,竟布成武当派威震武林的“北斗七星剑阵”。 百忍师太嘴角泛起一丝冷漠的笑意,念珠交换到左手,僧衣微拂,迈步闯入左侧一组阵圈中。 空虚道长剑锋斜斜一指,北斗剑势立时逆转半圈,十四柄长剑分为前三后二,左五右四,刹时间,只见寒芒暴涨,恍如有一百四十支利剑一齐刺到。 百忍师太怒叱一声,左手念珠疾挥,“琤琤琤”一连数声,荡开了左、后方七柄长剑,脚下忽然倒踩七星步,身形微微向右侧斜倾,右手伸缩之间,竟将右方四柄长剑一齐捞到了手中。 这三式避招、封招、夺剑,不但玄妙得出神入化,而且一气呵成,就像是同时发生,那四名武当道人只觉眼前一花,兵刃已到了百忍师太的手中…… 四十二 危险水窖! 百忍师太五指一合,手中四柄长剑齐腰尽断,随手一挥,四枚剑尖飞射而出,另一组中剑时有四人惨叫倒地。 她举手投足之间,连伤四人,武当“北斗剑阵”在她眼中就好像是小屁孩们玩的把戏。 空虚道长抡剑,上前弥补缺口,其余道人赶紧移行换位。 百忍师太仰天一声厉啸,立刻怒下杀手,念珠犹如飞花,漫天掌影劈头盖脸地罩去,武当弟子纷纷倒退。 瞬息间,又死伤了十二、三名。 叶策雄也是自负心狠手辣之人,但目睹百忍师太这般毫不心慈手软,视人命如草芥,也不禁胆战心惊。 他倒不是为惨死的衡山、武当两派弟子而伤感,却是为自己的安危而惊惧,看这情形,武当剑阵再加上两派残余的全部精英,要想阻拦百忍师太,最多也只能支撑半盏热茶工夫而已。 想到这里,叶策雄把心一横,暗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牺牲两派弟子,只要能跟这狠心婆子同归于尽,对洗心殿也是件划算的事儿。 于是,他又抽身退了丈许,沉声喝道:“萧敬钰,快快施放火筒!” 这一声令下,无异给场中武当门人,也下了一道“追命符”。 萧敬钰听得‘动手’命令,大喝一声,“嚓嚓”机簧乱响,狠毒霸道的“衡山火筒”一齐发动。 本来,空虚道长率领武当弟子浴血奋战,萧敬钰和十余名衡山高手分别手握火筒,围护在叶策雄身畔,准备阻挡第三阵,如今,武当门人还没有退下,叶策雄却突然下令施放火筒,自然是打算连武当弟子也一齐烧死,来个玉石俱焚。 可怜萧敬钰等人神志已失,哪里晓得其中后果,机簧一响,十几支火筒纷纷喷出一大股烈焰,身前三丈以内,顿时都变成了一片火海。 狂焰熊熊中,只听得一声声凄厉的惨号,此起彼落。 半晌之后,烟火慢慢消失,地上只剩下横七竖八的焦尸,连先前负伤身亡的,尸体不下三十具,个个焦头烂额,面目均不可辨。 叶策雄倒提“龙须带”,纵身掠回,俯身低头检查,隐约还可以看出“七星北斗阵”所遗留下来的形态。 十余柄长剑,交叉着,掉在地上,从空虚道长以下,全部武当弟子,都在火筒喷烧中,成了黑糊糊的冤魂。 他顺手抬起一柄长剑,一个个拨弄着死尸,细细辨认,却不见百忍师太。 这一发现,直惊得他浑身冷汗直流,方才火筒发动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见有人脱身逃走,那么,百忍师太怎会莫名失踪了呢? 他仍然不死心,回头,叱道:“萧敬钰,赶紧过来把尸体摊在一旁,咱们要仔细检查一下,决不能让她漏网。” 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萧敬钰等人有任何回应。 叶策雄抬起眼皮,一望,只见他们总共十六人,并肩站成半个圆圈,从萧敬钰开始,人手握着一支‘衡山火筒’,保持发射时候的动作,却没有一丝动静。 叶策雄心中大感奇怪,又再次叱道:“萧敬钰,你怎么了?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连叫了三声,萧敬钰等人依旧木立不动,好像是并没有听见似的。 叶策雄不禁从心底冒出一缕寒意,转身倏地一闪,欺到萧敬钰面前,举手试了一试,却见他两眼直视,眉心的要穴上,嵌着一粒闪闪发亮的念珠,早已断了气。 饶他叶策雄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见到这般情景,也不禁栗然而惊。 他略一愣,轻轻一顿脚,飞快地绕着十六人掠过一圈,这才发现十六个人,统统已死,致命之伤,都是一粒嵌在眉心穴上的闪亮念珠。 叶策雄恍然醒悟,惊呼一声,转身便走。 但,他身形刚动,蓦地,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叶策雄,留下一条手臂再走。” 随着语声,一缕光华破空追到,径袭他左臂的“上溪”穴。 叶策雄头也不回,反手一抖软带,一招“盘龙撼柱”,封住后背要害,左肩一塌,身形凌空翻转。只觉,那寒光贴肩划过,左臂,竟似突然轻了许多。 他仰身落地,一连退了三个踉跄,回头却见百忍师太正含笑立在自己身后一丈之外,右手倒提一柄长剑,左手捧着一条血淋淋的断臂。 叶策雄见那断臂上衣袖颜色,跟自己身上的竟是一样,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整条左臂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时候,他才感到刺痛和惊恐,脸上苍白如纸,匆匆地自行闭穴止血,颤声道:“好!好你个百忍师太!老朽决不会忘记今夜断臂之仇!” 百忍师太扬眉道:“你不妨预先告诉花月娘那贱人一声,半月之内,我要亲自到洞庭会一会她,叫她准备准备。” 叶策雄用剩下的另一只手抹去头上的汗珠,吃力地点了点头,道:“你既然如此绝情,半月之后,咱们洞庭总坛再来拼个你死我活。”说完气话,袍袖一拂,甩头如飞而去。 百忍师太耸了耸肩,缓缓扫了地上死尸一眼,脸色竟平静如水,毫无丝毫怜悯之意,冷冷说道:“朋友,热闹看了一夜,你也该现身了吧?” 随着语声,屋角一处檐下,翻出一条人影,犹在发出猫头鹰似的怪笑! 那人全身都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下,满头黄发,随风飞舞,一双眼睛,却闪烁着有如鬼火似的碧绿光芒。 百忍师太一见那人狰狞形貌,脑中忽然想起少宁山云崖顶上那只灵猿“巧巧”来。 因为,那人若不是穿着一件人类的衣裳,乍看之下,简直就和一头猿猴没有区别。 所以,她略觉一惊,怒视道:“阁下缩骨之术很是不俗,檐下观虎斗,意图何在?” 那人轻叹一声,露出一嘴白森森的牙齿,道:“在下适逢巧遇,得以目睹师太绝世武学,心里佩服得很,但,师太乃佛门弟子,这般肆意屠杀,未免有些违背好生之德吧?” 百忍师太冷哼道:“你以为我杀得太过份了?” 那人道:“恶人自当诛戮,但是这些无辜之人,师太就杀得太不该了。” 百忍师太冷笑道:“老婆子一向不知悲天悯人,你如果有心想教训我老婆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人呲牙笑道:“在下岂敢教训师太,只愿奉赠一句铭言:杀孽无边,必遭天谴。师太保重,在下先行告辞了。” 百忍师太僧袍一拂,低叱道:“且慢!老婆子还没有领教过阁下高姓大名!”声落,人至,右臂一阵虚扬,一掌向那人的前心捣去。 那人反应神速,身形霍地一拧,与她对上一掌,笑道:“在下乃漠外之民,还提姓名干啥?师太还请留步。” 说着话,两股掌力一触,百忍师太心头一震,脚下不期然倒跨一步。 那人却借势凌空连翻,飘然直落向十丈外,在深沉夜色中,一眨眼,便失去了踪迹。 百忍师太木然而立,这一刹那,在她一向冷傲的面庞上,第一次闪过一丝惊讶而骇异的神色。 好一会,才喃喃说道:“是他,原来是他……” …… …… 君念依照师太的话,向北飞奔,不多久,便到了山崖脚下。 她停下脚步,急匆匆地围着山脚寻去,正寻了半里路,突见一股飞瀑,从崖顶斜挂,湍急地注入谷中,在山脚下汇集成一个宽达十丈左右的深潭。 潭水呈现蓝黑色,水面不时冒着拳头大的泡沫,飞瀑从百丈高崖直泻潭中,声音沉闷而不刺耳,就像倾注在一只巨大的瓦罐中一般。 君念立在潭边,只觉阴寒浸人,那水珠飞溅在脸上,竟似一粒粒坚硬的的冰雹,刺痛皮肤,冷彻心肺。 她环顾四周,既没有看见宁无缺,也瞧不出水窖在什么地方,心中正忐忑时,却突然发现一桩异样。 原来,那潭水面积仅只十丈,潭边又别无任何支流或小溪,飞瀑倾注不止,潭水却不见高涨,那么,绵绵不绝的水量,向哪儿泄去了呢? 正诧异间,蓦见离开水潭不远处的草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三个青衣大汉,兵刃散落,竟是被人点了睡穴。 君念飞掠过去,顺手提起其中一个,解开他的穴道,娇叱道:“快说,水窖在什么地方?” 那人睁开昏花花的双眼,一时还有些迷茫,揉了揉眼睛道:“水窖?什么水窖?” 君念举起手掌,“啪啪”两声,一反一正,狠狠打了他两记耳光,骂道:“你敢跟我装傻,我打掉你的狗牙!” 两记耳光打完,那人痛哼一声,牙齿噗噗断了七八颗,脸颊顿时肿得像两片熟透了的茄子。 那人又痛又怕,头脑也清醒过来,连忙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叫道:“女侠饶命,小的不敢装傻,那水窖就在潭水下面!” 君念叱道:“我知道在水潭下面,我是问你入口在什么地方?” 那人指着对面山壁,道:“就在那水瀑后面,女侠请沿着潭边走过去,水瀑左边有十级石阶,可以直达水瀑后面的洞穴,便是水窖的入口了。” 君念放眼望去,果然看见潭边和山崖之下,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只因此时夜色正浓,所以方才并没有发觉。 她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你们倒挺会选地方,把入口藏在水瀑背后,实在令人难找。” 那人腆颜道:“这还不算奇,最奇的是入口下面,还有地底阴河,入窖的人要是不小心,一失手,休想再活着出来” 君念扬扬黛眉,道:“咦?还有这么厉害?你详细说给我听听。” 那人忽然后悔自己说漏了嘴,苦笑道:“窖中情形,小的也是听别人说起,并没有亲眼看见,女侠自个儿进了水窖,自然会知道的。” 君念笑道:“既然你也没看见过,那就带路,一起去见识见识如何?” 那人忙道:“求求女侠饶过,派中规矩极严,小的只负责守卫,规定不准擅入水窖,否则难逃重责!” 君念仍是浅笑盈盈,道:“重责是什么?” 那人道:“或囚禁水窖半月,或废去武功,或被逐出衡山派。” 君念又问:“会不会砍头呢?” 那人讷讷道:“这个,这个……” 君念突然脸色一沉,冷哼道:“你要敢不听我的吩咐,我也懂得给你重责、轻责,索性一刀把脑袋砍下来,当皮球玩!去不去由你!” 说着,俯身从地上抬起一柄鬼头刀来。 那人心胆一阵寒,急道:“女侠请息怒,小的带路就是了。” 君念把刀背在他颈脖上磨了两下,笑道:“要是不信邪,不妨试试看!” 那人颤抖着爬起来,踉踉跄跄领路,君念紧跟在后面,刀尖就拥在那人后颈窝,一边走,一边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战战兢兢道:“小的叫做赖春水,有个名号,叫做赖一刀。” 君念笑道:“为什么叫赖一刀?” 赖一刀道:“只因小的使得一手好刀法……” “哦?那我倒还小看你了嘛!不过,你要是敢不听我吩咐,我叫你赖掉一刀,赖不掉第二刀!” “是!是!小的纵有天大的胆也不敢。” “喂!赖一刀,我问你,不久以前,有一个少年也到水窖来过没有?” 赖一刀想了想,道:“小的刚接班,所以,根本没有见到!” 君念叱道:“胡说,uu看书.uukanshu.om没有见到,是谁把你们的穴道制住的?” “这……” 正说到这儿,两人已经到了水瀑边缘。 赖一刀假装躲避飞溅的水花,总算把说漏嘴的话含混了过去,两人侧身,穿过水瀑,里面竟是一个黝黑的山洞。 那山洞并不太深,但在距离水潭两丈之处,另有一个五尺方圆的地洞,洞中寒气阴森,深约十丈,下面竟是一片幽光粼粼的水塘。 地洞入口,吊着麻绳梯,便是唯一出入的途径,此时空空荡荡地悬在水面,静静的,不闻一点声息。 这情景,宛如一只装了半瓶水的瓶子,从瓶口垂下一条长绳,而瓶身大,瓶口窄,四周没有其他可供落脚的地方了。 君念伏在洞口,侧耳倾听,下面死沉沉的,毫无声响,于是,她捡了一粒石子投下去,很久很久,才传来“咚”的一声沉闷音响,紧接着,便是微微的“嗡嗡”回荡之声。 她皱着眉问道:“这就是水窖吗?” 赖一刀点头道:“是的!下面就是本派囚禁罪犯的水窖。” 君念诧道:“那么,怎么不见下面有人呢?” “这……”赖一刀干笑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君念道:“你下去看看,有没有两位姑娘在水窖里?” 赖一刀脸色大变,吞吞吐吐道:“小的不敢擅闯水窖,宁愿在洞口替女侠把风……” 君念叱道:“谁要你把风,我叫你下去救人,你去不去?”冷冰冰的刀锋,又狠狠按在他脖子上! 四十三 冒犯了,师妹! 赖一刀哭丧着脸,跪地哀求道:“不瞒女侠,这绳梯之上,都已经被叶护法用毒药涂抹过,小的身上没有解药,若是贸然下去,双手必定中毒,还求你饶了小人的狗命吧!” 君念暗暗一惊,忖道:“难怪宁师兄这么久还没有消息,大概是他闯入窖中救人,手上中了剧毒,如今被困在水窖中了。” 她对宁无缺的安危实有无限关切,心念及此,竟不再衡量利害得失,匆匆丢了鬼头刀,从怀中摸出一副薄薄的羊皮手套戴上,娇躯一折,大步流星地跨进了洞口。 她在绳梯顶端站稳了脚跟,这才吩咐赖一刀道:“你快去准备一根长绳来,我救好人便系在绳上,你就拉他们上来。” 赖一刀如遇大赦,连声应进:“小的明白,女侠尽管放心!” 君念向下滑落两步,忽然又探出脑袋来,冷冷道:“赖一刀,你若是敢趁我下去以后逃走,可要留神你的脑袋瓜!” 赖一刀急忙跪下道:“小的不敢,请女侠开恩!” 君念哪知人心险恶,微微一笑,道:“嘿!谅你也不敢,否则,你就要改改名字,叫做‘挨一刀’了!” 说完,脑袋一缩,沿着绳梯往下落。 赖一刀只觉她临去时一笑,既美又媚,恍如一朵春天里盛开的牡丹,心弦不禁一震,怔怔立在了洞边,果然忘了逃走。 但,过了片刻,突然听到君念在窖中一声惊呼,他脑中一清,连忙伏在洞口问:“女侠!你见有人吗?” 君念手扶绳梯,娇躯在空中不住晃动,仰脸叫道:“看见了,看见了,赖一刀,快把长绳垂下来。” 赖一刀又问:“你没有被梯子上的暗毒沾染上么?” 君念不耐烦地说道:“我很小心,又戴了手套,怎会中毒!” 忽然心中一动,忙问:“喂,赖一刀,这水里究竟有没有毒?” 赖一刀道:“水里也下了毒,女侠,你千万要仔细一些!” 君念道:“知道了…你快把长绳……” 一句话还没说完,突觉软梯顶端一松,左边一条粗绳竟然瞬间断了。 她抬头一望,忽然吃惊地瞥见赖一刀正挥动鬼头刀,正要再砍断右边的粗绳,这绳梯仅仅只有两条绳支撑,若是最后这条粗绳一断,那还得了! 君念勃然大怒,娇叱一声,双手疾转如飞轮,身子沿着软梯疾升而上。 软梯长约十丈,此时君念心急,每一借力,便“嗖”地窜上三丈,两次上升,已离洞口不远,纤手向上一扬,猛地劈出一掌! 掌力刚发出来,软梯一震,右边那条粗绳也被砍断。 君念清晰地听到赖一刀惨呼之声,自己却已凌空翻转,“扑通”一声响,跌落水窖中,登时呛了好几口水。 她慌忙施展绝顶轻功,踩着水面,浮起身来四顾,心里直叫苦! 原来,那洞口高悬顶上,犹如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瓶口,软梯一断,任她武功如何高强,也无法从水面飞跃而上。 好在她自幼喜动,泅水功夫原就不弱,此时也无暇再痛恨那该死的赖一刀,缓缓泅水搜索,不多久便看见远处的壁崖之下,有一块很大的竹排,竹排上僵直地躺着两个衣衫破烂的少女,应该就是她所要拯救的秦璎珞和诸葛珂儿了。 她泅上前,一把攀上竹排,触手又摸到一个男人的脑袋,细细一看,竟是宁无缺。 宁无缺这时已昏迷不醒,一只手紧紧抓着木排,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握住秦璎珞的手腕,显见他是在进入水窖后,寻到秦璎珞和诸葛珂儿,自己却中毒昏迷。 君念急忙将他拉上竹排,先替他封闭了腕上穴道,然后为他推宫活血,好半晌,宁无缺才悠悠睁开眼来。 他失神地望着君念,竟好像忘了她是谁? 接着,浑身簌簌发抖,颤声道:“啊!我好……好冷……” 君念低声叫道:“宁师兄,你手上中了毒,所以会觉得极冷,赶快运动调息一下,将内毒逼出来,就不会觉得冷了。” 宁无缺恍如未闻,牙关相碰,发出一阵“格格”声响,痛苦的叫道:“好冷……我冷……我好冷……” 君念急忙脱下身上的僧袍,拧在背后替他裹在身上,又从怀里取了一粒药丸,喂给他吞下,等了一会,宁无缺仍然冷得抖如风吹枯叶。 君念忖道:这儿又没别人,他既然冷得厉害,让我抱着他,或许会使他暖一些! 她心中原本纯真无邪,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于是,她张开双臂,把宁无缺紧紧搂在怀里,轻声问道:“宁师兄,这样觉得好一些么?” 宁无缺寒气入体,岂是一点体温就能够泯去寒意?但,恰巧药丸的效力已开始发作,所以他才感到寒意稍减,忙点了点头,偎在君念软玉温香似的怀抱中,默默运功调息。 君念所穿衣裳单薄,内衣又被水浸透,薄薄衣衫贴在身上,雪白胴体隐约可见,更突出了曲线魅力… 如今,她又跟一个男人依偎在一起,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时间久了,便感到体内产生一种异样的敏感,浑身有如蚊痒,血液渐渐沸腾难抑。 他们一个寒冷难熬,一个却燥热不堪,寒冷的需要温暖,燥热的最盼清凉,彼此均有迫切的需要,不知不觉,拥抱得就更紧了。 宁无缺仗着药力,运气一阵,寒意已逐渐消失。 但,君念却越来感觉热血翻滚,周身灼热如火,心灵深处那少女潜在的本能,被宁无缺的男性气息触发起来,顷刻间,泛滥成灾,渐渐淹没了她的纯真和理智…… 水窖,就像一个死沉沉的墓穴。 良久,良久,“墓穴”中开始汤漾着一声声急促的喘息和呻吟。 喘息之声,若隐若现,呻吟之声,若断若续。 又过了良久……良久…… 宁无缺内功运行三周天,体内毒性已消除干净,头脑也清醒过来。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发觉那喘息和呻吟就在耳边,怀中更纠缠着一个滑腻而细柔的肉体,顺手一摸,热乎乎,软绵绵的,登时就吓了一大跳,猛然一推,霍然而起,喝道:“是谁?” 这一声惊喝,立刻在”墓穴”中惹起一阵旋风。 君念神志一清,羞涩地跳起身来,急忙掩好松散的衣襟,娇靥饱红得就像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才好,略一迟疑,居然一言不发,转身就往水中跳去。 宁无缺慌了神,赶紧一把拉住她,诧道:“君念师妹,是你?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君念急得跺脚,挣扎着叫道:“放开我,快放开我……” 宁无缺哪里肯松手,死命将她按在竹排上,急切地问问:“君念师妹,你怎么也在这儿?究竟怎么回事,快说给我听听!” 君念挣不脱,便“哇”地大哭起来,两只脚像孩子放赖般乱蹬乱踢,用力将头伸进水里,咕噜噜,喝下好几口水。 宁无缺见了,眼睛都瞪圆了,更不敢松手,惊惶失措地问道:“师妹,你在干什么?” 君念哭着叫道:“我要死,我宁可喝了毒水死了吧,真是羞死个人了……” 宁无缺仿佛有一点懂了,道:“这水窖中的水并没有毒,你就算再喝多一些,也不会死的!” 君念哭道:“你哪里知道,赖一刀说的,水里都有毒。” 宁无缺笑道:“胡说,这窖中之水,与洞外飞瀑下水潭原是相通的。怎会有毒?你不要听人瞎说。” 君念呆了一呆,道:“果然没有毒吗?刚才你怎会冷得发抖呢?” 宁无缺道:“我之前寻到水窖,一时失防,不料叶军鹤竟在软梯上涂了毒药,双手被寒毒所染,所以才昏了过去,对了,师妹,你怎会找到这儿来呢?” 其实,他还并不知道自己曾在“千花散”毒液中浸过七天七夜,对一般毒物已有先天抗御之力,否则一旦中毒,岂能如此轻易便痊愈了? 君念道:“是师父叫我来帮你救人的,都怪我大意,上了赖一刀的当,被他把软梯砍断,后来见你中毒,一直叫冷,所以,所以……” 说到这里,忽又想起刚才那羞答答的情景,连忙改口叫道:“哎呀!我……我还是死了的好……”小蛮腰一挺,又“扑通”跳进水中。 君念羞愧交加,趁宁无缺不备,滚落水中,如疯似狂的,拼命向对面崖壁下游去。 宁无缺大惊,紧跟着跳入水中,一边划水急着去追,一边大叫道:“师妹,你不能死,死不得啊……” 君念回头,见他已追到近前,身子一折,整个人扎进水中,宛如一条灵活的游鱼,不停向潭底潜下去。 潜了十余丈,仍没有见底,心中一凛,赶紧环顾四周,只见水中漆黑一片,但她却感到有一股缓缓流动的暗流,从左侧外面延伸过来。 君念双腿剪水,迎着那股暗流游去,渐游渐觉水面扩大,暗流的水力冲得她几乎无法再往前移动,心里暗喜,道:这儿八成就是水源的入口,找到源头,就不难脱险了。 她几乎忘了刚才要寻死的念头,闭住一口真气,手脚并用,逆流而上。 谁知才刚要游到壁脚下,突然左腿上被人牢牢抓住,向上一提,竟不由自主的,浮出了水面。 宁无缺拦腰一把抱住她,喘息着道:“师妹,你为什么要寻死?是我昏迷的时候欺侮了你么?我错了,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要原谅我,我是无心的……”他一时情急,双手无意中竟碰到了女孩子最敏感的部位——胸。 君念有如触电般浑身一颤,娇呼道:“快放手,你……你快放手呀!” 宁无缺道:“除非你答应我不再寻死了,要不然,我一辈子也不放手。” 君念嗔道:“你是死人吗?我若真的想死,你这样抱着就能挡得住?快放开手。” 宁无缺想了一想,连忙松手道:“果然,我真是急昏头了,师妹如果想寻死,这样确实不能阻拦你……” 君念扶着壁崖,背转身去,扯弄着衣衫,埋怨道:“宁师兄,这样算什么,我好歹也是个出家人,虽然这儿没有旁人看见,但,这样拉拉扯扯的,实在也太不像话了,哼!我要告诉师父去!” 宁无缺被唬得连连作揖,道:“唉!都怪我昏迷中失了理智,不知怎的冒犯了师妹,我真该死,师妹,求你看在我神志昏乱出于无心,原谅我这一次……” 君念脸上一红,心里暗笑,道:“好啦!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原谅你一次……” 话音顿了一顿,轻声又道:“刚才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宁无缺道:“我真的毫无所知,唉!若有一点知道,断然不敢做出如此冒渎师妹贞洁的事来。” 君念暗地幽幽一叹,一时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低着头,只顾呆呆的发愣。 过了好一会,她才平静下来,说道:“刚才我在水底,已经找到水源人口的地方,咱们再游下去试试,或许可以寻到出口,设法脱身,你现在体力还能支撑么?” 宁无缺道:“已无大碍了,但我水性不太好,不知能不能游太久……” 君念抿嘴笑道:“水性不好,方才怎能拉住人家的脚?差点让人家呛了一大口水呢!” “我……嘿嘿……”宁无缺尴尬地干笑了一声。 君念仔细分辨了一下方向,招呼宁无缺一起,双双潜入水中,沿着石壁摸索,不久,果然又找到那股暗流的位置。uu看书.uuashu.co 两人逆水泅去,渐渐游到石壁的边沿,只见壁上有一个六尺宽的圆洞,那股暗流,便是由洞中涌出。 君念娇躯一转,轻轻滑进洞里,两只手攀住洞壁,使身子不致于被水流冲走,小心谨慎地向前移动,宁无缺紧跟着也钻进洞来。 她原本以为这石洞必然很深,哪知,移动了不过半丈,突然发觉已经很容易的穿过石洞了! 君念大喜之下,脚尖一点石壁,身子箭一般向上浮射而起。 “哗啦!” “哗啦!” 两人一先一后,陆续冒出水面,急忙张望,心里却同时一沉。 原来,他们发现这儿并不是飞瀑下的水潭,却是另一个比水窖更小的岩洞,洞顶高约数丈,形式竟和水窖十分相似。 这岩洞,大约有两丈方圆,也是上窄下宽,形如瓦罐,顶上洞口嵌着一块极厚的水晶砖,借着砖缝,透进微弱光线。 君念愤然道:“华山派不知怎会找到这鬼地方,一个洞接着一个洞,好像老鼠窝似的。” 宁无缺道:“水底既有暗流,必然有进水的地方,咱们再沿着石壁找找看!或许能够找到。” 君念道:“要是又再找到一个死岩洞,那就真叫人泄气了。” 宁无缺道:“如果能这样一步步接近外面的水潭,我们就有脱困的机会了。” 君念无奈,道:“好吧,咱们歇一会再找吧!我有些累了。” 两人倚着石壁,身子浸在水里,才休息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一个低哑的声音叫道:“宁无缺!宁无缺!” 四十四 水晶砖! 宁无缺吃了一惊,问道:“师妹,是不是你在叫我?” 君念一脸懵,道:“没有啊!我什么时候叫你了?” 宁无缺顿时毛骨悚然,道:“我分明听见有人在轻轻唤我的名字,难道?…” 话声未落,对面壁角的阴影中,又传来一阵激动的呼唤:“宁无缺,真的是你么?啊!老天爷……” 那声音低沉而嘶哑,乍听之下,令人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宁无缺吓了一跳,仓促四顾,全身毛发都好像瞬间都竖了起来。 君念身上仅有一层薄薄的贴身内衣,连忙双手抱胸,躲到宁无缺身后,急叫道:“宁师兄,快把你的外衣脱给我,快!” 宁无缺不知她为何在此时需要外衣,但,他还是不假思索地解下了外衣,匆匆递给她。 君念一面穿衣服,一面催促道:“宁师兄,你快过去看看,到底是谁在那儿说话?” 宁无缺点了点头,循声望去,却见对面石壁上,钉着两条粗大铁链,链身交叉直入水中,石壁和水面之间,赫然浮着一颗乱发蓬松的脑袋。 因为壁角光线阴暗,那人又只有一颗头浮在水面上,他们没有注意,自然是不易看得出来! 宁无缺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沉声问道:“你是谁?被人用铁链锁在壁上了吗?” 那颗头颤巍巍地动了一下,急促的应道:“是的!孩子!你快过来,快过来……” 宁无缺向前游近一些,又问:“你……你是谁……” 那人忽然将脑袋泡在水里,使满头鸟窝似的乱发浸湿之后,才猛地一仰头,“唰”地一声,湿发全甩向脑后,登时展露出了完整的面部轮廓。 宁无缺定睛一瞧,失声惊叫道:“是你?诸葛老前辈!” 原来,那人眉髯俱白,形容枯槁,两只眼睛全瞎了,只剩下红红两个肉窝,虽然已不成人形,但宁无缺仍能一眼认出,竟是那隐居洞庭湖滨,曾经救过他一命,后来又被洗心殿迫害导致坠湖,至今生死不明的诸葛瑾! 他万万也想不到,竟会在这间隐蔽的水窖中见到诸葛瑾,更想不到诸葛瑾会变成两眼全瞎,被禁锢在华山总坛,落得这般惨不忍睹的下场。 由诸葛瑾,使他又很快想到了隔壁水窖中的诸葛珂儿,以及对他怀恨不谅的诸葛铁柱和慨然舍已成全的北天山落凤头陀。 这些人,与他一生的关系实在太深了,因此使他遽然一惊之下,竟不知是悲是愁?是惊是怕,是梦是真? 他用发抖的双手,紧紧捧着诸葛瑾残缺的脸庞,内心激动,简直无法形容,很久很久,热泪才夺眶涌出,用力摇着诸葛瑾的身躯,凄声叫道:“老前辈,你……你老人家怎会落到这般情形?” 诸葛瑾目不能视,两只翻转的肉眼却频频挤动,一滴滴晶莹水珠从眼眶中滚落,但,他却艰难地露出一丝凄凉的苦笑,喃喃道:“好孩子,你总算还认得出我,可见我并未改变多少,是吗?” 宁无缺痛苦的摇摇头,道:“老前辈,告诉我,是谁把你老人家害成这副模样?是谁把你锁在这儿?!” 诸葛瑾惨笑道:“还有谁呢,除了洗心殿,还有谁会干出这种毒辣的事……” 忽而话题一转,问道:“孩子,你也告诉我,和尚是怎样治好你的毒伤的?” 宁无缺含着泪,将棠湖山求医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说到落凤头陀牺牲一甲子功力,舍己成全为他驱毒,诸葛瑾既惊又喜,频频颔首道:“难得,难得!和尚竟有这种胸襟,的确令人钦佩。” 宁无缺本想说出诸葛珂儿现正在隔壁水窖,但见他神情已很激动,只得暂时忍了回去,便问道:“据闻老前辈负伤坠湖,怎又失陷在这儿呢?” 诸葛瑾长叹一声,幽幽道:“这是劫数,我重伤堕湖,本来没死,四处藏匿起来,打算治好伤势,原本想着前往棠湖山一趟,不曾想途中竟和叶策雄那老贼不期而遇,所以……唉!这件事不提也罢,孩子,你倒是说说,怎会也掉进这水窖之中,你另一位同伴又是什么人?” 宁无缺道:“那是晚辈的师妹,咱们先后赶来水窖营救……营救表妹秦璎珞,不料软梯被人砍断,正在寻找出路!” 诸葛瑾微诧道:“师妹?她也是太行山弟子?” 宁无缺腼腆道:“君念师妹并非晚辈独幽寺同门,而是少宁山茹恨庵秦姑姑门下,乃是佛门中人。” 诸葛瑾讶色更盛,道:“原来她不是道姑?是个尼姑?你秦姑姑又是谁呢?” 正自沉吟,君念却远远叫道:“宁师兄,你快过来一下。” 宁无缺招招手,道:“师妹,快来见见诸葛老前辈……” 君念扭一扭身子,不悦道:“人家叫你过来一下嘛,我有话跟你说。” “诸葛前辈,失陪了……”宁无缺只得向诸葛瑾赔罪,急忙泅水,游回君念那边。 君念拉着他的手,附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喂,你也轻轻回答我,那老头子是谁?” 宁无缺低声道:“他就是诸葛姑娘的父亲,你理当过去见礼。” 君念道:“哼!我才不呢,他说话好讨厌,什么尼姑道姑的,要他多管什么闲事……” 宁无缺忙正色道:“师妹千万不可这样说,诸葛前辈待我恩同再造,咱们决不能说这种无礼的话。” 君念噘着嘴,道:“要不是因为他救过你的性命,我真想过去臭骂他一顿!” 宁无缺大惊,连忙沉声喝道:“快不许胡说……” 君念只好转移话题,道:“你准备将他怎么样?” 宁无缺毫不犹豫,毅然道:“自然要设法救他老人家出去!” 君念道:“咱们自己能不能脱身已经很困难,又要救秦姑娘,又要救他女儿,如今又得救他,分身乏术,又怎能救得了这么多?” 宁无缺轻嘘道:“小声一些,他还不知道诸葛姑娘在隔壁水窖中,你这些话要是被他老人家听到,岂不叫我变成忘恩负义的小人了,无论怎样困难,除非我也困死此地,但,只要有一线生机能够脱险,我纵使舍命也要救他一起出去。” 君念听了,默然不语。 他们这些话,虽然语声极低,诸葛瑾两眼全瞎,耳朵却分外灵敏,听到这里,又惊又急,脸色已变得苍白如纸。 但,他极力地控制住内心翻腾的情绪,却并没有开口询问。 君念拗不过宁无缺,终于十分不情愿的泅过去,勉强向诸葛瑾行了礼,她本是胸无城府之人,哪想到方才一时气愤的几句话,竟然让诸葛瑾暗暗下了一个可怕的决定…… 宁无缺摸索着铁链,潜运真力,硬生生扯开铁环,从诸葛瑾背后“琵琶骨”上,解去链锁。 诸葛瑾瘫软无力,铁链一松,他的身子险些沉入水中。 宁无缺慌忙又扶他靠在石壁上,忽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一盒“返魂丹”,匆匆喂他服下一粒,撕下衣角,用布带将他身子暂时系在壁间的铁链上,便开始替他推宫活血,按摩穴道。 诸葛瑾无力地摇摇头道:“我一身功力已经全被叶策雄废去,双眼瞎了,又被铁链锁困,纵能活命,也成了个废人,你们不必再枉费力气照顾我了。” 宁无缺柔声慰道:“老前辈请放心,软梯虽然断了,我们一定能设法找到水源入口,营救你老人家脱困。” 诸葛瑾凄然道:“你们若找到水源人口,也无法脱身,那水源乃是经地底阴河浸入洞里,纵然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穿越阴河逃走,否则,叶策雄岂能想不到这个漏洞?” 说到这里,语声略顿,又道:“老朽被囚了许久,眼虽不能看见,但却想到一条唯一脱险途径,不知是否能成功?你们倒可以试试。” 他举起颤抖的手,向上指了指,问道:“上面是不是有一处水晶砖掩盖的洞口?” 宁无缺看了一眼,忙道:“是的,但洞口距离水面足有三丈以外,四壁凹陷,无处着力,只怕难以攀登。” 诸葛瑾道:“假如只有一个人,自然无法攀登洞顶,但你们如今有两个人,武功又都没有失去,却可以一试,一人踏水维持平衡,浮在水面,另一人先爬上他的肩头,只须借力一跳,三丈高,又有何难?” 君念一听这办法,立刻叫道:“是啊!咱们怎么没有想起叠罗汉的法子呢?宁师兄,你在下面作桩,让我试一试。” 宁无缺仰头望了一会,摇头道:“你先不要高兴的太早,这方法或许有效,但洞口已经被人用极厚的水晶砖封死,即使能跳到洞口处,也无法破砖而出……” 诸葛瑾微笑道:“不用担心,这个更容易解决,我注意了很久,他们平时为我送饭,便是从洞顶用长绳垂下来的,可见那水晶砖是可活动的东西。” 宁无缺又道:“洞顶四壁光滑,无法借力,只怕不容易移开那么厚的水晶砖……” 君念迫不及待的说道:“不管行不行,咱们先试试看再说。” 于是,宁无缺沉腰坐马,虚浮水面,君念攀着他的肩头,缓缓爬到肩胛上,一开始,两人配合不好,不是君念爬了一半又跌下来,便是宁无缺无法踏水使身躯摇晃不定,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君念嫌身上的外衣沾满水后,碍手碍脚,份量又重,见诸葛瑾两眼都瞎了,便索性脱掉了外衣。 她心中对宁无缺已没有避讳,也不顾内衣紧紧贴着胴体,玲珑曲线毕露,就好像没穿衣服一般。 宁无缺只瞥了一眼,顿时就脸红心跳,赶紧闭上了眼睛。 君念丝毫没有察觉,全神贯注地爬上宁无缺的肩头,慢慢站立身子,叫道:“宁师兄注意了,我要用力啦!” 宁无缺不敢睁眼,漫声应道:“好,你开始吧……” 话才出口,君念双足一点,身形“嗖”地凌空而起,三丈高的距离,果然轻轻松松地一跃而到。 当她伸出手,一推那块水晶砖时,却发觉它纹风不动,等再急着寻找放手的地方,一时竟没找到,娇躯因此而失衡,随着一声惊呼,又坠落下来。 宁无缺被她脚下一踩,无处着力,猛地仰面栽倒水中,刚挣扎着想要冒出水面,只听君念尖叫一声,不禁抬头仰望。 这一望,可把他吓得不轻,原来,君念那若隐若现的如玉琢成的雪白胴体,正迎着他头顶落下来,他再也顾不得避讳,慌忙展开双手,一把接住,“扑通”一声,两人一起掉进水里。 君念张嘴大喊大叫,喝了两口咸水,一把推开宁无缺,埋怨道:“都怪你没有站稳,害我力量不够,推不开水晶砖,我不干了,你自己去试试。” 宁无缺道:“想必是那块水晶砖份量太重,或者嵌得太牢,空中无处着力,所以才推不开。” 君念急道:“那怎么办呢?眼睁睁看着不能上去,多气人!” 宁无缺目光一转,道:“别急,我有主意了。” 说完,他泅到角落,力贯指尖,将石壁上的铁链一环一环扭开,取下约五、六节链环,掂了掂,每一节份量均很重,含笑道:“师妹请让开,咱们先设法弄碎了水晶砖再说。” 君念依言,退到石壁边,宁无缺先拈起一节链环,扣在掌心,突然抖手一扬,那链环夹着劲风,激射冲上。 随着“砰”的一声脆响,uu看书.uukau.om 链环击打在水晶砖上,火花四溅,立刻又弹落下来。 宁无缺伸手接住,仰头望去,只见那水晶砖上,豁然出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白线。 但是,这一丝白线,正说明水晶砖已被铁环震裂,无异于给了他们一线生机和希望。 宁无缺力贯于手腕,倏忽间双掌连挥,一节又一节,连珠般射出链环。 洞顶“呼呼”连声,片刻之后,水晶砖上已遍布裂纹,碎屑纷落,宛如冬日飞舞的雪花。 君念瞧见了,心中大喜,欢叫道:“宁师兄,快给我!快给我!让我也玩玩。” 她从宁无缺手中接过链环,也施展连珠手法,击打洞顶的水晶砖盖,右手射,左手接,娇躯在水中扭摆,像个第一次放风筝的孩子似的,玩得十分开心。 宁无缺怔怔地注视着她这副娇憨天真之态,内心暗叹不已,忖道:似她这般年纪,原该生活在天真烂漫的天地中,如果长伴青灯古佛,熬着漫长寂寞,真是天下最最残忍的事了。 遐思中,忽听诸葛瑾低低呻吟了一声。 宁无缺一惊,慌忙扶住他,问道:“老前辈,你怎么样了?” 诸葛瑾苦笑道:“没什么大碍,我体力虚弱得很,请你替我解下颈项上那条系着小牌的银链来,好么?” 宁无缺伸手到他颈上,果然摸到一条细链,链端系着一块椭圆形的小银牌,一边替他摘下,一边安慰他道:“老前辈,你可以放心了,咱们就快弄碎那块水晶砖盖,忍耐片刻,就可以救你老人家脱险了。” 四十五 解毒之法! 诸葛瑾无力地举起手来,从宁无缺手中接过银链和小牌,颤巍巍的,反系在宁无缺的脖子上,双手抖得很厉害,但终于将链扣系好了。 宁无缺讶问道:“老前辈,你老人家这是……” 诸葛瑾喘息一阵,精神略振,含笑道:“这是我们诸葛家的传家物,价值虽非不菲,平时却珍贵异常。” 宁无缺道:“如此贵重的宝贝,你……你老人家为什么给我呢?” 诸葛瑾紧紧握着他的手,道:“因为此时此地,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虽然……虽然……” 宁无缺知道他此举必有深意,忙为他推拿活血,柔声道:“咱们就快逃出去了,有什么话,你老人家何不等出去后再慢慢说呢?” 诸葛瑾忽然激动地道:“不!现在不说,今生只怕再没有吐露的时候了。” 宁无缺道:“不会的,你老人家千万别往坏处想……” 诸葛瑾拉住他的手,眼中热泪迸流,哽咽道:“孩子,听我说……我一生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年过半百,死了也算不得命薄,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珂儿和铁柱姐弟。” 宁无缺忙道:“他们都很好,铁柱兄弟和吕家少堡主在一起,珂儿姑娘她……” 诸葛瑾接着道:“我知道,她也被困在了华山总坛,而且就在隔壁另一个水窖中。” “啊?!你老人家早就知道了?但是,请您放心,我们马上就能救她的。” 诸葛瑾点点头,道:“可惜我明知她在咫尺之处,此时却无法见到她,这条银链,是我们传家信物,孩子,我把它交给了你,也就如同将珂儿姐弟一齐托付给了你,你会承担这份责任么?” 宁无缺受宠若惊,惶恐道:“老前辈,你……” 诸葛瑾奋袂一振,手上的力量迅速增强,脸上满是期盼之色,间道:“宁无缺,直截了当的回答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宁无缺含泪点点头,道:“晚辈身受前辈大恩,未能图报,老前辈便是晚辈父母尊长,珂儿姑娘和铁柱兄弟,就如晚辈弟妹一般,再重的担子,宁无缺也应承担。” 诸葛瑾长嘘一声,双手松开,满意地喃喃低语道:“好!好孩子,这样我就放心去了……” 宁无缺惊叫道:“老前辈,你怎么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来……” 但,他的叫声才出,诸葛瑾突然浑身一震,嘴角涔涔流出两行鲜血,面含微笑,垂下头去,嘴里似乎仍在含混不清低唤道:“好孩子,好孩子,好孩子……” 宁无缺愕然,忙扶起他的头来,捏开牙关,一小截东西‘咚’地掉在水中,捞起一看,竟是半截咬断的舌头! 宁无缺失声叫道:“师妹快来,诸葛老前辈咬舌自尽了!” 君念正玩的起劲,听了宁无缺喊叫,也吃了一惊,急忙飞泅过来,诧道:“怎么会呢?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宁无缺泣不成声,道:“他老人家忽然将传家的银牌交给我,嘱托我照顾珂儿姑娘姐弟,我只道他老人家武功被废,害怕不能脱险,却不料他竟会突然自尽,这,反而倒是我害了他老人家。” 君念叹道:“眼看就能逃出去了,偏偏他却等不及,唉!死得多冤呐!” 忽然,又转头问道:“他老人家给了你一块什么样的银牌?” 宁无缺举起系在脖子上的小牌,君念凑过去,端详半晌,喃喃道:“这样看来,倒是咱们不该找到这里来了……” …… …… 日出日落,一日时光又尽。 少宁山中,云崖之上,茹恨庵前的那片竹林附近,新隆起一堆土坟。 夕阳懒洋洋地洒落在林间,山风过处,吹得竹林沙沙低响,就像是许多吊唁的人,在坟前呜咽悲泣。 宁无缺低头在坟前徘徊,手中不住地把玩那条银链和小牌,偶尔停下脚步,愧疚的张望坟头,唉声叹息,热泪簌簌而落。 他亲手掘墓,又亲手埋土,一捧捧泥土堆积成了高坟,那重量却像压在他自己肩头上,使他于悲拗之中,又有无限惶恐。 徘徊复徘徊,遣不去的哀思,卸下掉的担子,今后应当如何?能否不负所托?他不禁对未来感到迷惘而恐慌…… 诸葛瑾给他那面小银牌上,镶着“见牌如令,生死随行”八个小宇,背面则刻着三条盘舞的飞龙,鳞须细腻,栩栩如生。 他不时细看这面小小银牌,总觉那牌上八个字有些奇怪,不像是“传家信物”的样子,但苦苦思索,又猜不透其中隐藏着什么奥秘,因而更觉迷惑。 竹林中忽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宁无缺连忙拭干泪水,却见君念珊珊而至。 她看见宁无缺已经发现自己,远远就停了脚步,垂着脑袋,低声道:“宁师兄,师父在经堂等你,请你立刻去一趟。”说完,便想转身离开。 宁无缺急忙将她叫住,道:“师妹,请等一下,我们一起走吧!” 君念淡淡道:“我还有事呢!师父只叫你去,又没有叫我……”嘴里虽如此说法,脚下却没有挪动半步。 宁无缺紧随几步,跟她联袂同行,低声问道:“秦姑娘和诸葛姑娘已经醒过来了吗?” 君念摇头,冷冷道:“我不太清楚,你去见了师父,自然就知道了!” 宁无缺停下脚步,诧道:“师妹,自从西岳脱险回来,你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见了我总是冷冷淡淡的,难道师妹还在为水窖那件事生气吗?” 君念白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最好不要把那件事挂在嘴上,当心被师父听去,咱们谁也别想再活了。” 宁无缺道:“那么,你怎么总是不肯理睬我呢?” 君念脸上一红,垂头道:“谁说的,那是你自已在多心罢了。” 穿过了竹林,将要到达茅屋前,君念忽然停步,怯生生说道:“宁师兄,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宁无缺茫然道:“什么事,师妹但说无妨!” 君念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我想蓄发,你觉得好不好?” 宁无缺微感一惊,道:“为什么?师妹你想还俗?” 君念扭着纤腰,喃喃说道:“我本来算不得出家,只不过一时高兴,求师父替我落了发,难道就不可以再蓄起来么?” 宁无缺深知这位师妹任性,不便多问,笑道:“本来正是这道理,师妹如果想蓄发,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君念道:“我是问你愿不愿意?” 宁无缺讶然道:“问我?问我愿不愿意?此话怎讲?” 君念嫣然一笑,道:“你现在别急着回答我,今天晚上,我在竹林中等你,那时候你再告诉我吧!”说完,不等宁无缺开口,娇躯一拧,已如缕轻烟般飞奔离去了。 宁无缺怔怔地呆了半晌,背上出了一身冷汗,这问题怎会对他提出来?为什么又问他愿不愿意?就好像突然被人在心窝上射了一箭,使他感到出乎意外的震惊和纷乱。 他怔了一会,无奈只好暂时将这些疑窦搁在心里,低头,快步走进经堂。 经堂中烟雾氤氲,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幽香,百忍师太正焦急不安的来回踱着步。 她一见宁无缺进来,又深深皱一下眉头,摆摆手,道:“快坐下。” 宁无缺忐忑不安地坐下,却见百忍师太脸色凝重,长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地跌坐在一张藤椅上,双手互相搓着,显得心里正有件难作决断的事儿。 宁无缺提心吊胆的问道:“姑姑喂了她们药丸,不知功效如何?” 百忍师太摇摇头道:“珞儿虽被折磨得很厉害,喂药之后,已经清醒,眼下精神略显萎顿,却已无大碍,倒是那诸葛珂儿,很令人担心!” 宁无缺惊道:“她只是被千日醉迷药给迷昏了,难道返魂丸竟没有效果?” 百忍师太道:“我已经喂她服下两粒返魂丸,又以本身真力助她发散药力,不想竟毫无效用。” 宁无缺心头一凛,道:“这么说,没有返魂香,只怕救不了她,晚辈立刻就动身赶到洞庭洗心殿总坛,设法替她……” 说到这里,忽然住口,原来,他目光掠过旁边那座神案,赫然看见一只瓷盆,盆中养着一株奇香扑鼻的异草,可不正是被叶策雄夺去的那株“返魂香”么? 百忍师太缓缓说道:“叶策雄被我断去一臂,只将那部‘毒经’带走,这株‘返魂香’却被我收获,洞庭之行,大可不必过急,现在问题是怎样替她解去迷药,救醒她来。” 宁无缺兴奋地说道:“姑姑,有了返魂香,便不愁解不了她迷药之毒了。” 百忍师太冷冷道:“怎见得就一定能解迷毒?” 宁无缺道:“晚辈曾听雪竹姑娘说过,返魂香专解千日醉迷药,我们这次远来华山,便是特为专找返魂香来的……” 百忍师太又冷冷道:“但你知不知道,有了返魂香,还须用什么方法,才能解去迷毒?” 宁无缺一时语塞,茫然摇摇头道:“这个……晚辈却不太清楚……” 百忍师太叹道:“问题就出在解毒的方法上,唉!天下竟有这种为难的怪事!” 宁无缺不知她所谓“为难怪事”是指什么?所以不敢插嘴,只好静静等她说下去。 百忍师太摇头叹息一阵,方才缓缓说道:“刚才我已经问过铃儿,据她说,解毒之法,十分怪异,必须将返魂香焙烤成粉末,使用文火炙烙穴道,才能解得迷毒!” 宁无缺道:“原来如此,不过,这也并非为难之事,既然咱们有返魂香草,不妨依照这种方法试一试。” 百忍师太的目光凝定着他,缓缓道:“据说那动手炙烙之人,必须得是异性,方能奏效,云崖之上,除了你以外,再无第二个男子,你可愿意为她解毒吗?” 宁无缺俊脸微微一红,道:“诸葛姑娘对晚辈恩重如山,如有需要用到晚辈的地方,纵然是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 百忍师太叹道:“但你要知道,今日你一旦答应,将来便永无反悔,必须要好好善待人家。” 宁无缺越听越糊涂,诧道:“姑姑的意思,晚辈不懂……” 百忍师太苦笑道:“傻孩子,让姑姑对你明说了吧,你为她所炙烙的穴道,共有二十四穴,全属任脉经要害,试想她一个清白女孩儿家,要是由你炙烙那些所在,今生今世,她还能再嫁给别人么?” 宁无缺听了这番话,骇然大惊,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整张脸,胀得好像猪肝一般通红。 百忍师太黯然道:“这是救人的事,原来不妨从权,但你们都是少年男女,彼此都太年轻,名分未定,要是遽行此事,实在不妥,但是,不如此办的话,又无法解去她体内千日醉的迷毒,因此,连姑姑也觉得左右为难,唉!要是她父亲没死,有他作主,那就好了……” 宁无缺大急,uu看书 ww.uuknshu.co 连连摇手道:“诸葛姑娘乃是冰清玉洁的侠女,晚辈万万不能做这种亵渎之事。” 百忍师太道:“那么,你愿意眼睁睁看她这样昏迷下去?” 宁无缺心中很乱,只是摇头,道:“不!不!我决不能这样做,决不能这样做……” 百忍师太轻叹道:“此事关系重大,连姑姑也不能勉强你,好在并不急于一天半天,你不妨仔细去考虑一下,再作决定。” 宁无缺叫道:“晚辈无需考虑,无论如何,晚辈决不能做这件事。” 百忍师太正色道:“那倒不必太早做决断,你应该好好想一想,做这件事乃是为了救她,出于好心,不做这件事,却是为了敬她,她如今身在危难之中,你能够为了小节而放弃拯救她性命的责任吗?姑姑给你一夜的时间,你仔细去考虑吧!” 宁无缺默默退出经堂,心中好生烦乱,他既不能撒手不救诸葛珂儿,却又不肯做出辱及她清白的事,一时间,两种思想在脑中盘旋不休,久久做不下决定…… 宁无缺踉跄而行,经过前厅通道时,忽见一条人影疾闪,掠出屋外,那背影很像君念,眨眼已消失在屋前花丛中不见了。 宁无缺微微一愣,心里暗忖道:她一定躲在门外,听到姑姑对我说的这番话了! 正沉思间,身后一间房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宁表哥!宁表哥……” 那间房,原是百忍师太的卧室,现在由秦璎珞居住以便疗伤,宁无缺扭头,见秦璎珞正斜倚在云床上,向他连连招手,宁无缺连忙跨了进去…… 四十六 俗装和僧衣! 秦璎珞的脸色,仍然憔悴而苍白,显得十分虚弱,但她见宁无缺才踏进房门,不待他开口,便抢着问道:“无缺表哥,你见过姑姑了没有?” 宁无缺点点头。 “她已经告诉过你,关于替诸葛姑娘解毒治伤的事?” 宁无缺又点点头。 “你怎样决定呢?” 宁无缺叹道:“我不能答应,那样太冒犯诸葛姑娘了。” 秦璎珞听了,半晌没有出声,好一阵,忽然“哇”地失声痛哭了起来…… 这一哭,倒把宁无缺吃了一惊,连忙近前,问道:“璎珞表妹,你怎么了?” 秦璎珞一面流泪,一面挥手,道:“表哥,你走吧!算我白白认识你一场,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你是这样薄情寡义之人,从今以后,你不是我的表哥,我也不是你的表妹……” 宁无缺手足无措,道:“我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你怎这样痛恨我?” 秦璎珞抽泣道:“诸葛姑娘从危难中救了你的性命,要是没有她,那天你身中七散尸鸠毒,又坠落洞庭湖中,便有千百条命也消耗完了……” 宁无缺叹道:“不错!她对我恩重如山,这一点,我永世也不会忘记。” 秦璎珞道:“不忘记有什么用?如今她正处于危难之中,你却不愿意报答!” 宁无缺急道:“我哪有不愿报答之理,实在这件事,因为……所以……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言语吞吐,极难为情。 秦璎珞道:“你所为难的,是不是为了炙烙任脉经穴道?” 宁无缺垂首,叹道:“嗯!璎珞表妹,请你想一想,她对我恩重如山,又是个冰清玉洁的清白之身,要是由我……唉!以后我还拿什么面目去九泉下见诸葛老前辈呢!” 秦璎珞正色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竟会说出这般没见地的话来,为了救她,这些小节,何必顾忌太多?” 宁无缺争道:“璎珞表妹,一个女孩子家,清白名节,重逾性命,这怎能说是小节呢?” 秦璎珞想了一下,道:“那么,你就怀着坦然心胸,扪心自问,将来不要辜负了她,也就是了!” 宁无缺惊道:“什么,你要我……” 秦璎珞昂起头,道:“你和她虽无名分,但经过这次疗伤之后,她既不能再嫁,只有由你娶了她,天大的愿意也没有了……” 宁无缺沉着脸道:“璎珞表妹,你应该知道,君子不欺暗室!婚姻是终身大事,岂能儿戏?再说了,她现在神志昏迷,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愿,我若一厢情愿,岂不成了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了,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 秦璎珞也寒着脸道:“愿不愿意,由你自己,谁也不能勉强,假如你决心不顾她死活,我们的感情也到此为止,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哼!” 宁无缺默默垂下头,心中好生酸楚。 他想:为了顾全诸葛珂儿清白名节,暂时不用炙烙之法,这是不得已的事,却不想秦璎珞对他如此不谅。 如果早知使用“返魂香”竟有这些陋规,当初索性直接闯进洗心殿总坛,便不必再跋涉千里,赶到西岳去,更不必害秦璎珞惨遭“百蚁钻心”的痛苦了…… 沉思良久,决断不下,宁无缺站起身来,颓然地向屋外走去。 秦璎珞见他还是不愿听从劝告,鼻头一酸,忍不住嘤嘤啜泣起来。 宁无缺才走到门边,便听见哭声,神情一震,不期然停住脚步,暗想道:罢了!罢了!我的性命尚且是由诸葛姑娘救得,如今,她身在危境中,我怎能狠心不管?万一,因我一念之错,将来不能再救醒她,那,岂不是我害了她么?为今之计,只好权宜行事,等救回她的性命,那时我再挥刀自尽,以保全她的清白吧!” 经过深思熟虑,他总算是做出了最终决定,转身,道:“璎珞表妹,你不必难过,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我决定了,我依你的话,明天便开始替她炙穴疗毒……” 秦璎珞惊喜的抬起头来,张嘴欲言,却见宁无缺已经跨出门外,大步离去。 这日晚上,宁无缺茶饭不思,心绪不宁,勉强用了晚饭,独自在房中来回徘徊。 他虽然决心一死以报酬厚恩,但,当念及父母惨死血仇,以及师门重恩,落凤头陀的大德,诸葛瑾水窖托付的深意……每一件事,都不允许他安心去死,他肩负着这么多沉重的责任,若是断然一死,何以面对父母?何以面对许多成全他的人的期望? 自古艰难唯一死。 这个时候,他才深深体味到这句话的含意,可惜,竟已由不得他再作抉择。 正在烦躁时,窗外忽然“吱”的一声响,随后,飞快掠进来一条黑影。 宁无缺吃了一惊,定神看时,却见是百忍师太豢养的灵猿‘巧巧’。 巧巧翻着一双红丝小眼,对宁无缺不住吱吱低鸣,一面扯着他的衣襟,向窗外频频指点,好像很焦急的样子。 宁无缺讶问道:“巧巧,你有事要找我吗?” 灵猿连连点头,一会儿用蒲扇般的厚掌扪住眼睛,一会儿又从指缝里偷偷张望着窗外,不停比划着手势。 宁无缺看不懂,循着它张望的方向望出去,却见远处暗影婆娑,乃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他猛地心中一动,这才想起白天时,君念师妹曾约他在竹林中相见的事,忙问道:“巧巧,是君念师妹叫你来通知我去见面的,对不对?” 灵猿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吱吱”而叫,小脑袋一个劲的点,显得十分高兴。 接着,它便独自窜出窗外,“嗖”地不见了踪影。 宁无缺略微整顿了一下衣衫,轻轻越窗而出,举头仰望夜空,只见皓月清明,云崖之上,一片水也似的宁静。 他长长吁出一口闷气,便移步向竹林走去。 林中夜风吹拂,竹影摇曳,发出一阵阵低沉的“沙沙”声响,地上落叶盈寸,就像铺着一层软绵绵的地毡。 这竹林乍看简单,实则乃是按照至高易理图形种植,蕴藏无限奇门八卦变化,百忍师太用它作为护卫云崖的第一重保障。 宁无缺了解了君念的指示,对竹阵门径早已熟悉,缓步从生门入阵,循龙虎方位,穿坎良、越震坤,半盏热茶工夫之后,已经出了死门,到了崖边,却不见君念的人影。 他微感诧异,转身又从生门入阵,绕行一周,再次走出竹林,仍然没有看见君念的人影。 他怔怔呆立片刻,心中忖道:“呀!我肯定是弄错巧巧的意思了!君念师妹顺口一句玩笑话,恐怕连她自己早忘了今夜的约会了呢!” 想着,他便释然地耸耸肩头,正想转身回房,忽听得竹林中传来一声幽幽长叹! “唉……” 宁无缺霍地一惊,猝然回头,蓦见竹林中有个身穿珊瑚色衣裙的人影。 他吃惊不轻,赶紧双掌一错,喝道:“什么人?” 喝声方出,左臂一挥,早已一掌遥遥劈了过去。 因为,他明知云崖之上,加上他在内,不过才五个人,其中,百忍师太师徒穿的都是僧衣,诸葛珂儿昏迷未醒,秦璎珞重伤初愈,还不能下床,何况,她们之中,也没有穿珊瑚色衣裙的人! 这么说来,定是有外人偷偷闯入了“云崖”。 所以,他喝声才出,掌力已爆发,一股狂飙,挟着“呼呼”风声,向那条婀娜靓影直劈过去。 宁无缺内力雄厚,这一掌出手,七尺外的竹林被掌力扫中,“哗啦”乱响,瞬间就被折倒了二、三十株。 但,那珊瑚色靓影只轻轻一闪,早已避开了掌风,腻声道:“宁师兄,是我!” 宁无缺定神细看,好一会儿,才认出那人一身珊瑚色紧身裙,头上用丝巾束着额头,竟然是君念! 他诧异地问道:“师妹,你……怎么……” 君念大眼睛一眨,悠悠笑道:“你是在奇怪我为什么穿了这件俗装,是不是?” 宁无缺忙点头道:“嗯!我险些没有认出你来……你为什么要这样打扮呢?” 君念羞怯的低下头,过了片刻,才昂起脸,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打扮?这件衣服本来就是我的,因为……因为……好久没有穿过了,今天特地找出来,看看还能不能穿得上……” 她斜睨了宁无缺一眼,又道:“宁师兄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宁无缺讷讷笑道:“不!不!我只是有些奇怪,师妹是出家人,今夜怎么会突然想起换了俗装?” 君念红了红脸,笑道:“宁师兄,你看我穿俗装和僧衣,哪一种比较好看些?” 宁无缺怔了一下,道:“这话,叫我很难回答……” 君念急问道:“怎会难答?” 宁无缺道:“师妹风神脱俗,穿僧衣则高雅圣洁,穿俗装则秀丽飘逸,实在叫人分不出哪一样不美……” 君念吃了蜜似的甜笑道:“不行!我一定要你说出两者区别来。” 宁无缺沉吟半晌,道:“如果一定要说不同,依愚兄世俗的眼光看起来,自然是俗装比较方便些……” 君念听了这话,立刻浮现出欣喜之色,招了招手道:“宁师兄,你过来!咱们到林子里再说。” 宁无缺点了点头,紧随在她身后,两人踩着落叶,又步入竹阵中,不一会儿,来到林中一处空地。 君念叫他坐在地上,自己也挨在身边席地而坐,双手抱膝,满足的低语道:“多少年来,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有人陪我在林子里聊天,平时除了师父,也就只有巧巧肯陪我,但,它又不能跟我说话解闷……” 宁无缺迷惘地问道:“师妹白天约我来林中见面,就为了想我陪你聊天?” 君念摇头道:“不!不仅如此,我还有很重要的话要问你。” 她不等宁无缺开口,又紧接着道:“但是,我们现在暂时别谈那件事,我想先问你,今天师父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宁无缺道:“她老人家跟我讨论了诸葛姑娘疗伤的事情。” 君念道:“疗伤是正事,她跟你讨论什么?” 宁无缺心知她已经偷听过经堂中的谈话,便坦然将所有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君念听了,半晌垂首不语,许久,才轻轻问道:“按理说,诸葛姑娘对你有救命大恩,你施手报答,也是应该,但。这件事并不在于肯与不肯,而是在疗伤之后,你势必得娶她做妻子不可,你考虑过要不要答应下来呢?” 宁无缺叹了口气,然后又把秦璎珞逼他同意的事,道了出来,最后说道:“为了报答大恩,我已经没有选择余地,唯有等医好了诸葛姑娘,舍命一死,以保全她的清白处子之身……” 君念听了,猛地跳了起来,惊叫道:“什么?救了一个,死了一个,这是个什么狗屁办法?” 宁无缺叹道:“我既不能眼睁睁见她长此昏迷不救,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君念嗤道:“亏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主意也想不出来?” 宁无缺道:“师妹如果有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就请教我,愚兄定终生感激。” 君念道:“眼前便有两个办法,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宁无缺赶紧道:“师妹快说出来,让我斟酌斟酌!” 君念道:“第一个办法:咱们只需下山,看书 ww.uukansu在附近捉一个男人上来,叫他依照吩咐,替诸葛姑娘治疗炙穴,事成之后,一刀将他杀死,一了百了……” 宁无缺忙摇头道:“不行!这种损人利己的事,万万不能做的!” 君念又道:“好!那么咱们就用第二个办法:你和我留一封信给师父,连夜下山,赶往洗心殿总坛,去替她把解药抢回来,这样总好了吧?” 宁无缺默然半晌,道:“这一条固然是可行之计,我也曾对姑姑提过,但她老人家认为,从这儿前往洞庭,一去一回,时辰浪费太久,何况洗心殿总坛因为叶策雄溃败逃回,势必会加强防范,假如咱们硬抢,未必会抢得到手……” 君念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么,一定要你替她炙穴才成?一定要你拿性命去报答她么?” 宁无缺黯然垂首道:“眼下除了这个,已经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君念柳眉倒竖,不悦道:“你愿意死,我可不愿意,宁师兄,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位诸葛姑娘?” 宁无缺惊讶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君念道:“你若是喜欢她,替她炙穴疗毒好了之后,索性娶她过来,要是不喜欢,干脆我……” 宁无缺一惊,道:“师妹,你?” 君念咬咬牙,道:“干脆我一刀杀了她,从此再没有麻烦……” 宁无缺骇然道:“你怎会生出这么可怕的念头,你……你要叫我做天下人所不齿的勾当,要我恩将仇报,永生永世受万人唾骂吗?” 四十七 炙穴! 君念脸色一连数变,突然“哇”地抱住宁无缺,失声痛哭道:“可是,我不让你去死,我不要你拿性命去报答她,你要是死了,我也不能再活下去了……” 宁无缺大吃一惊,猛地推开她的纠缠,站起,严肃道:“师妹,你乃佛门中人,怎能这样?” 君念死命摇着头,嘶声叫道:“我不是佛门中人,我不出家了……师兄,答应我,让我蓄发还俗,让我永远跟你在一起,答应我,答应我……” 宁无缺万万也想不到她竟然说出如此露骨的话来,一时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才好,君念的身子,却像蛇一样缠着他,樱唇如雨点,不断落在他的眼上、颌上、嘴上…… 他虽然活了十几年,但像这样被一个少女赤裸裸吐露爱意,火辣辣纠缠身子,这还是生平第一次! 所以,他一时竟忘了该如何是好,只知瞪着眼睛,浑身不停的颤。 君念像一团熊熊烈火,扭动着,呓语着:“宁师兄,答应我,我要蓄发,我要嫁给你,一定……” 宁无缺惶然,喃喃道:“不行!不行!不行……” 君念叫道:“可以的!你忘了在华山水窖里,你已经触摸过我的身子,除了你,我不能再嫁给别的男人,是吗?” 宁无缺惊惶失措地摇着头,道:“没有,我没有,师妹,快放开手,快放手……” 君念泣道:“难道我不如诸葛珂儿?难道你不喜欢我?” 宁无缺神情一震,突然挣脱而起,沉声道:“师妹,你疯了么?要是被姑姑看见,咱们都别想活了!” 这一挣,用力过猛,竟将君念推倒在地上…… 君念冷不防宁无缺会这样用力,一跤滚在地上,所有的美梦、幻想、希望……都被这一跤跌得粉碎。 她怔怔地坐在地上,一时反倒忘了悲伤和哭泣,充塞在她心中的,只有屈辱、悔恨,说不尽的屈辱和悔恨…… 她向他掬出一颗芳心,换来却是满身羞惭。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想爱一个男人,也是生平第一次尝到爱的苦果,在她纯洁无瑕的心灵上,被宁无缺划上一条深深的刀痕。 所以,她反而不哭了,非但不再哭,更觉得这一刹那间,对这个世界,突然了解了很多——自然,这些“了解”,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宁无缺见她颊上泪痕宛然,痴痴坐在地上发愣,不安地问道:“师妹,摔着哪儿了么?” 君念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冷漠一笑道:“谢谢你,师兄,我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宁无缺木然半晌,猜不透她的话中是何含意,只好讪讪道:“只因师妹是佛门弟子,姑姑门规又严,要是给她老人家看见,必然彼此不便,所以……所以愚兄失手略重了些……” 君念听了这番话,眼圈忽又一红,但她极力忍住那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凄然一笑,淡淡说道:“这怎能怪你,都怪我太……太下贱了。” 宁无缺惊道:“师妹,求你别这么说,愚兄真要无地自容了。” 君念冷冷道:“无地自容的应该是我。” 突又忍不住泪水簌簌直落,用力跺脚,道:“我恨我自己是佛门弟子,我恨我们为什么要见面,我恨你是我的师兄……” 宁无缺愕然失声,叫道:“师妹,师妹,你……” 呼唤声中,君念头也不回,有如一缕轻烟,消失在竹林中不见了。 一阵风过,林影摇曳,沙沙之声如泣如诉。 宁无缺怅惘许久,心里幽叹道:“师妹啊师妹,就算你不是出家人,就算你是一片真情相待,但我的生命已经准备报偿珂儿姑娘,只有辜负你的深情了。” 刚才的经过,就好像一场噩梦,他不知自己是对是错,终于叹息一声,缓步出了林子。 不用说,这一夜他是更无法入眠了…… 眼睁睁熬到天明,宁无缺匆匆抹了一把脸,便向百忍师太的经堂走去。 走到门外,侧耳倾听,房中静悄悄,竟听不到丝毫声息。 宁无缺诧道:“每日曙色微露,姑姑总已经开始了诵经早课,今天怎么竟没有?” 于是,他举手轻敲门扉,扬声道:“姑姑,你老人家早课完了么?” 连叫几声,房中无人回应,宁无缺轻轻推开房门,探头探脑地向里一望,房中竟渺无人迹,甚至神案上的香供也没有安排。 他正自诧异,蓦觉身后有人低沉的道:“飞儿,这么早就起来了?” 宁无缺吃了一惊,转身回顾,却见百忍师太已站在自己身后。 百忍师太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虽然含笑向他颔首招呼,但眼中却隐约含着两泡晶莹的泪水。 “姑姑早。”宁无缺迷惑不解,又不敢擅问,连忙请安见礼。 百忍师太将纸条揣进怀里,带着宁无缺进入经堂,合什跪在佛前,默默祝祷了很久,才命他坐下,问道:“你考虑了一夜,诸葛姑娘的事,已经有了决定没有?” 宁无缺躬身答道:“晚辈身受诸葛姑娘救命厚恩,粉身碎骨,也当答报,如今她正在危难之中,晚辈责无旁贷。” 百忍师太眼前一亮,道:“你的意思,是同意替她炙穴疗毒了?” 宁无缺垂首道:“倘请姑姑定夺。” 百忍师太长叹一声,道:“论理自当如此,大丈夫受人滴水之恩,须当涌泉而报,何况她对你又是救命大德,你实不该因小节而误大事。” 宁无缺应道:“是!请姑姑作主,晚辈定全力以赴。” 百忍师太道:“既然这样,咱们不必拖延,炙穴之法,等一会我再当面教你吧!” 宁无缺满脸通红,唯唯不敢出声,心里想到那尴尬无比的炙灾方法,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出腔外。 百忍师太沉吟片刻,又道:“我这儿是佛门清净之地,不便做那炙穴之事,庵后有一间茅屋,我已经替你们准备妥当,诸葛姑娘也已经移到那儿去了,疗毒就在那儿进行吧!” 宁无缺惶然应着,正想退出,百忍师太又道:“你璎珞表妹精神已经好多了,你去约她一同到后山走走,一则让她活动活动,二则她也可以帮你一些忙。” 宁无缺连连答应,退出经堂,依言转到秦璎珞住的卧室,见她早已梳洗完毕,穿着整齐,正坐在床沿边发呆。 秦璎珞一见宁无缺,显得有些抱歉,含笑起身相迎,道:“无缺表哥,昨天我的话,说得太过份了,你不会记在心上吧?” 宁无缺苦笑道:“表妹仗义责言,句句精辟,我想了一夜,也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刚才已回过姑姑,决定今天就替诸葛姑娘炙穴疗毒。” 秦璎珞道:“事非得已,一切只好从权,我相信她清醒过来以后,一定不会怪你,将来只怕反而更喜欢你……” 宁无缺不想再谈这些男女之情,插嘴道:“姑姑命我邀你同往庵后茅屋,等一会炙穴的时候,还要请你鼎力协助。” 秦璎珞欣然同意,两人一起来到膳房,桌上已放着几碟精致早点,灵猿巧巧正不断捧着盘子,从厨房里搬点心进来。 他们为了炙穴,各自都用了一些点心,宁无缺暗暗留意,竟一直未见君念的影子,只当她仍在生昨夜的气,因此也没有询问。 吃完饭,两人联袂而行,到了庵后,果然看见一间小巧玲珑的茅屋,百忍师太负手已候在茅屋前。 宁无缺和秦璎珞赶紧上前行礼,百忍师太一言不发,带领两人进人屋中,只见里面竟收拾得纤尘不染,窗户门口,都用厚帘遮掩。 屋里只有一榻,一桌,榻上躺着昏迷的诸葛珂儿,桌上则放着那盆异香扑鼻的“返魂香”。 百忍师太神情严肃地取出必备物件,说道:“返魂香无花,炙穴只用叶泥,一十七处穴道,大约用三片叶子和少许泥土,揉合之后,预先将叶泥点在穴口上,然后由上而下,依次用火炙烙,炙后再涂上少许泥土,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炙穴之法,说起容易,做起来却未必那么简单,姑姑是出家人,不能插手,帮你们的忙,但有几点,却不能不事先向你们解释清楚。” 宁无缺心里一直想到那即将开始的尴尬场面,哪里听得到百忍师太说些什么,倒是秦璎珞全神贯注倾听,接口道:“哪几点?就请姑姑告诉我们吧!” 百忍师太道:“炙穴之前,有三不能,炙穴之时,有三必须,炙穴之后,有三要。其间一件也不能忽略。” 宁无缺听说其中竟有许多禁规,忙收慑心神,注意静听。 只听百忍师太缓缓说道:“炙穴之前,第一不能弄错了穴道顺序,从横骨穴开始,至会**为止。第二不能使火力太大或太小,第三……”她眼角意味深长地斜了宁无缺一眼,才道:“第三,施火炙的人,心中不能涉及淫思。” 宁无缺汗流浃背,羞得深深垂下了头。 秦璎珞又问道:“那三必须又怎样呢?” 百忍师太道:“炙穴之时,第一必须左手抚穴,右手引火,第二必须先闭住她的睡穴,然后才能动手,以免她清醒的时候,受了惊诧,真气反逆,第三,飞儿必须全神贯注为之,所炙之处,不能有分毫差错的。” 宁无缺连声应诺,额上冷汗如雨,涔涔而下。 百忍师太又道:“炙穴之后,也有三要,第一,拭去穴上灰烬时,要用手拂拭,不可用嘴吹落,第二,拂去灰烬,涂上返魂香盆中泥土,要轻轻用手替她揉摩穴道,第三,一切就绪,替她穿好衣服,要等过半盏茶时光,才能解开她的睡穴。” 她说完这些禁忌和应该留意的事项,长吁一声,转身向房外走去,一面吩咐道:“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开始吧,炙穴完了,可以留下铃儿在这里守候,替她解开睡穴,飞儿可来经堂一行,我在经堂等你,另有要紧的话要告诉你。” 宁无缺躬身应了,送走百忍师太,秦璎珞掩了房门,放下门帘,开始替诸葛珂儿褪除衣裙。 宁无缺心头狂跳不止,只感觉口干舌燥,两只手都在抖个不停,无法控制自己。 现在,他连回头看一看的勇气也没有,话音带着微颤,道:“璎珞……璎珞表妹,你……你能不能用……用一条纱……纱布,把我的眼睛蒙起来,由你……你拉着我的手,去……去替她炙……炙穴?” 秦璎珞道:“那怎么成?姑姑不是说过吗,uu看书wuukash 要你全神贯注,心不旁骛,才能有效。” 宁无缺叹道:“但是,我心里很慌……慌,只怕……怕力不能从心……” 秦璎珞道:“这样吧,我用一条布盖住她的脸,你先运功调息一下,把心绪镇定下来,咱们再开始。” 宁无缺无可奈何,只好盘膝跌坐,默默运功,借以镇摄纷乱的心神。 秦璎珞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宁表哥,你不能太紧张,要知此举关系她生死,一念之差,便将遗恨无穷,你应该有大夫治病时的坦然心胸,更应该当她就是你未来的妻子,心境自然平静。” 宁无缺默默点头,暗自警惕道:“宁无缺啊宁无缺,你是堂堂大丈夫,既存一死之心,还想那许多无谓的事干什么?治好她的毒伤,你就安心去死了,世上一切俗念,何必再放在心上……” 这样一想,果然心境慢慢平静下来。 功行一周天,宁无缺显然张开眼睛站起身来,秦璎珞已经一切准备齐全,诸葛珂儿下身衣物都已全部褪除,直到胯间,头上盖着一条白布,像一具冰冷的尸体,仰面躺在木榻上。 宁无缺此时万念俱寂,心如止水,面对呈现在眼前白玉般的玉体,脑海中毫无一线淫邪荡漾之感。 他缓缓从“返魂香”上摘下三片叶子,加以少许泥土,谨慎地揉烂,从诸葛珂儿“横骨”穴开始,将一点点叶泥,按放在她小腹以下十七处穴道上。 放好了叶泥,秦璎珞递过来一支艾绳装着的火头,宁无缺右手按火,左手轻扬,已闭了诸葛珂儿的睡穴。 四十八 留书出走! 一切都按照预定的安排,引火、抚穴、去灰、涂泥…… 诸葛珂儿晶莹的玉体上,一连炙烙了十七处疤痕,果然,体温竟渐渐上升,触手已有温暖的感觉。 室中香雾缭绕,蕴出一片宁静。 许久之后,秦璎珞长长吐了一口气,低声道:“好了!好了!谢天谢地,她已经有呼吸啦。” 宁无缺抹去满头汗珠,如释重负,道:“璎珞表妹,请你替她穿好衣服,我责任已尽,还须前往经堂去见姑姑。” 秦璎珞道:“好!你去吧!这儿的事交给我,等一会她清醒过来,不知会多奇怪呢?” 宁无缺借着拭汗的动作,抹去两滴泪水,从头上解下诸葛瑾遗留那条银链和小牌,交给秦璎珞,哽咽道:“璎珞表妹,再见了,这件东西,是诸葛老前辈临终时嘱我转交,据说是他们诸葛一家的传家至宝,等她清醒之后,请你归还给她。” 秦璎珞诧道:“等一会你自己交给她不是更好吗?” 宁无缺凄然笑道:“我去见姑姑,只怕另有要事,或许不能再见到她了。” 秦璎珞惊道:“无缺表哥,你要到哪里去呢?” 宁无缺长叹一声,道:“人生匆匆,难料之事大多,请你交给她总要妥当些,他们姐弟一向对我误会颇深,我还是不见她的好。” 秦璎珞误认为他不好意思和诸葛珂儿见面,笑道:“这是什么废话,既是夫妻,那有不见面的道理……” 宁无缺不等她说完,突然将银链塞到她手中,激动地说道:“璎珞表妹,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我者唯有你一人,愚兄未了之事,就此托付给表妹,盼你多多保重……” 说到最后几个字,泪水已夺眶而出,猛地转身,如飞一般狂奔出了茅屋。 秦璎珞怔怔地握着银牌链条,一时想不出他何以会说出这些话来…… 宁无缺含泪奔出茅屋,脑中死志已决,踉跄前奔,暗暗忖道:“云崖乃清静佛门圣地,我要死,也不能死在这儿,必须离开云崖,再寻埋骨之所。” 他既已决心以死报恩,本不想再去经堂见百忍师太,哪知刚经过“茹恨庵”附近,忽然听见一声断喝:“缺儿,你要往哪里去?” 宁无缺霍然停步,仰头一看,却见百忍师太正目光炯炯地站在他面前。 于是,宁无缺连忙施礼道:“晚辈正要往经堂拜见姑姑。” 百忍师太目如冷电,在他身上飞快的扫了一瞥,道:“你已经来了好几天了,连经堂在哪里还弄不清楚吗?” 宁无缺慌张道:“晚辈正想着刚才炙穴的事,一时竟走错方向了。” 他平生不善说谎,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已烘起两朵红云,燥得整张脸有如红炭。 百忍师太点点头,道:“炙灾之事,已经圆满完成了吗?” 宁无缺道:“幸未辱命,诸葛姑娘此时呼吸已趋正常,体温也回升,等一会就可以清醒过来了。” 百忍师太慰藉地笑了笑,招手道:“很好,你跟我过来,现在我可以给你看看那东西了。” 宁无缺茫然地随着百忍师大,径直进入经堂,百忍师太命他坐下,然后深深叹息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道:“你先看看这张纸条,也许你会比姑姑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宁无缺满腹疑窦,躬身接过纸条,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原来那纸条竟是君念所留,上面潦草地写着:“师父:我错了,我不该把宁师兄请到云崖来,更不该没听您老人家的话:晚三天再落发。现在,一切都太晚了,一念之差,我成了俗人中的出家人,也成了出家人中的俗人!没有别的,我只有恨、恨、恨……恨自己,恨我为什么身为女儿身,更恨那捉弄人的命运……师父,求您不要寻我,忘了我这意志动摇的徒儿吧!只当作当初没有收留我这个孤儿……天涯海角,也许一堆黄土,也许几片白骨,那就是徒儿的归宿。您老人家的三刃剑,徒儿留在身边,权作纪念,想来师父不会见怪吧?孽徒君念敬上。” 宁无缺一口气读完,脸上已一片死灰,眼睛瞪得滚圆,呆若木鸡。 这刹那间,空气恍惚凝结成一块铅,重重压在他心头。 脑海中像有千百件思绪在奔腾窜动,只是不知捕捉哪一件才好……他当然明白,君念突然留字出走,定是为了昨天夜晚,自己在竹林中伤了她的心。 她到哪里去?人海茫茫,她没有一个亲人,唯一去处,只怕就是信中所谓“一堆黄土,几片白骨……” 唉!要是她真的想不开,出走自杀了,我虽不杀伯仁,却也难逃内心疚责,说不定她的“寻死”之念,正是受了自己“舍命报恩,以全诸葛珂儿清白”这个思想的启发! 他越想越觉得后悔,也越觉得惶恐愧怍,默然垂泪,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百忍师太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君念那孩子任性好动,尘缘未了,决非佛门中人,所以我迟迟不肯为她落发,谁知万事俱备,终究还是闹出事情来了。” 宁无缺惶恐地自责道:“这都是侄儿的不好……” 百忍师太叹道:“倒也不能怪你,孽缘天定,谁也躲不开的,假如她真的一气之下,横剑自刎,那是她的福份。” 宁无缺惊道:“姑姑的意思是说……” 百忍师太肃容道:“我的意思,君念这孩子一身武功,已尽得我真传,加上少不经事,毫无江湖阅历,要是被什么坏人引诱,误入歧途,必然在武林中闹出风波来。” 宁无缺又悔又内疚,黯然道:“都是我害了她,都是我害了她!” 百忍师太正色道:“你以为她真的会去寻死么?要是决心一死,何处不可舍身,为什么要带走我的三刃剑?” 宁无缺霍然惊道:“姑姑猜她有什么可去的地方?” 百忍师太道:“除了西岳华山,她从未到别的地方去过,就是去华山,也必在当日返回,我想她别无去处……” 宁无缺道:“这么说,她一定往华山去了?” 百忍师太道:“咱们刚毁了华山总坛回来,她可能不会再到那里去,何况她赌气出走,自然要走得远一些,但,我猜她必然不知不觉,仍会走了向东去的路……” 宁无缺忙道:“姑姑什么时候看见这封留书的?” 百忍师太道:“那是今天一早,在她卧房中发现,当时我担心让你知道,会影响你替诸葛姑娘炙穴疗毒的事,所以没有立刻告诉你。” 宁无缺跳了起来,道:“君念师妹不认路,又离开不久,我这就去追她,或许还能追得上。” 百忍师太问道:“即便追上,你又准备如何呢?” 宁无缺道:“侄儿务必劝她回来,请姑姑再开导她。” 百忍师大淡淡摇头,道:“要是这样,那就大可不必去追她了。” 宁无缺讶道:“姑姑的意思是……” 百忍师太道:“如果能追上,不必劝她回来,你可以径自带她前往洞庭,我等铃儿和诸葛姑娘伤势痊愈,也要到洞庭洗心殿总坛去一趟,咱们就在那儿相会吧!” 宁无缺没多细想,匆匆应了一声,立即起身告辞。 百忍师太亲自送他到云崖边缘,看他登上藤篮,临别之际,忽然轻轻嘱咐道:“还有一件事,记住转告君念,你就说是姑姑的意思,准她把头发蓄起来。” 宁无缺听了一愣,但没有再问,点头道:“嗯。侄儿明白。” 百忍师太挥挥手,两只大熊早已转动绞盘,藤篮中星丸飞坠,落向崖下。 他抓住粗绳,临空而降,山风苍劲,吹得他身上衣衫猎猎作响,使他不期然地又想起初次和君念一起登上云崖时的场景。 那飘拂的山风依旧,身边却已经没有拂面的发丝,和君念那纯真而圣洁的笑容。 一念及此,泪眼朦胧中,宁无缺仿佛又置身在华山水窖,清晰地看见君念娇羞无限,挣扎着向水底躲避,他急急想要拉住她,她却死命向水中沉下去…… 遐思之际,篮身猛地一震,原来已抵达地面。 宁无缺叹息一声,跨出藤篮,举手拭去泪水,迈开步子,飞快离开了云崖。 他本来已经决心一死,却不曾想为了另外一个寻死的人,只好暂时放弃了“死”的计划,细想起来,竟是多么可笑的事。 但,他现在毫无心情去衡量这些,在他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要追上君念,不能让她轻易毁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一路疾奔,午后不久,已到了西岳华山。 华山总坛只剩下遍地死尸和一些沉痛未复的华山门人,在默默掩埋死者。 宁无缺略一询问,没有一个人见到过君念的影子。 他无可奈何,不敢耽误,匆匆又高开西岳,照百忍师太揣测的方向,一路向东追赶。当天,经芦灵关踏入了豫境。 第二天,夜宿寒溟峰,未见君念踪迹。 第三天,翻越狮子山,沿途打听,仍然未知君念行踪。 宁无缺不禁怀疑起来,暗想道:“难道她不是向东走的?难道是我追过了头,她已经在中途转了方向?” 疑云一起,脚下无意间也就慢了许多,傍晚时分,到了一处小镇,无精打采地寻了家简陋客店,用了些饭菜,伸手向怀里一摸,才发现离开云崖时走得匆忙,竟忘了多带银两,袋里仅有几锭碎银,这两天早已用得一文不剩,眼见今夜餐宿和今后盘缠,都已没有任何保障。 他心里一急,低头在袋里乱翻一阵,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翡翠,还是他母亲在幼年时悬在他颈上的饰物,后来在太行山长大,才不好意思悬挂,摘下收在革囊里。 这翡翠色泽光润,正中嵌着一粒珍珠,价值不菲,情势所迫,宁无缺只好先把它典当一下,换几十两银子救急了。 但,他从小虽非生长在豪门世家,典当东西的事,却也没有做过,迟疑再三,才红着脸把伙计叫过来,低声道:“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我只因走时太匆忙,身上带的银子不多,已经不够用……” 那伙计不等他说完,笑着打岔道:“客官只管放心,小店吃食住宿,收费极廉价,要是客官不便,菜肴还有次一些的,房间也有便宜的,尽管客官吩咐,小店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不会敲外地客人的竹杠。” 宁无缺尴尬笑道:“你弄错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如今,我身上已经一分钱也没有了……” 那伙计立刻瞪红了眼,道:“一分钱也没有?那你敢情是存心来白吃白住的……” 宁无缺忙压低声音道:“请你不要大声好不好?吃饭给饭钱,住店给店钱,银子不会少你半个,我只想问问,这镇上可有典当的店铺?烦你把我这块翡翠拿去当一当,算作吃饭和住宿费。” 那伙计怔了一怔,连忙摇手道:“典当?快死了这条心,镇上原本有一家当铺,前天已经关门做丧事了,你就是拿着皇宫里的珍宝也没处去当了……” 宁无缺听了,uu看书.uuknhu.om 大惊,方要问他原因,客店的掌柜已闻声迎了上来。 他抬了抬鼻上水晶花镜,扫了宁无缺手上那块翡翠一眼,满脸堆笑道:“客官如有不便,要是不用价值连城的珍宝,尽管交给小店押几十两银子,待客官随时来取,典当的事,这镇上是再找不到第二家了。” 宁无缺见他言语客气,忙见礼道:“在下走得匆忙,忘了多带盘缠,因此愿将此块家传翡翠暂时典当几十两银子使用。” 掌柜接过翡翠来,仔细端详一阵,问道:“客官准备要多少银子才当呢?” 宁无缺不知翡翠的价值,只怕说多了被他笑话,便道:“在下打算由此入湘,你如方便,就押借给我三十两银子如何?” 掌柜哈哈一笑,道:“区区之数,容易办,素性算五十两吧!我替客官保存着,三月之内客官随时来取……” 一面说着,一面招呼柜上送银子过来,一面便想把翡翠揣进怀里。 但,他手刚触怀,忽觉腕背上一麻,五指顿松,那块晶莹翡翠突然脱手飞出。 眼前人影一闪,一个身着蓝色儒衫的少年,错步之间,从六尺外的另一张桌子如飞般掠过来,举手轻抬,早将翡翠接到手中。 他低头看了一眼,盈盈笑道:“掌柜好眼光,别说这块翡翠价值不止百两,单只上嵌的这粒珍珠,少说也值百两以上,你只用五十两就想买下?” 掌柜一望那少年,见他眉若黛柳,目如朗星,唇红齿白,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但却生得英姿飒爽,卓尔不群。 四十九 绿衣少女! 宁无缺连忙站起身来,抱拳为礼,道:“在下因身边一时不便,只想暂时押借少许银两,原没有变卖之意,掌柜一片好心,兄台不要误会了。” 蓝衣少年笑道:“兄台如需银两,何不押给小弟,折抵二百两纹银,三月之内,小弟一样恭候兄台亲来赎取。” 宁无缺大喜道:“好固然好,但在下不知兄台高姓大名?仙居何处?却到哪儿去拜赎呢?” 蓝衣少年含笑吟道:“家住飘渺白云间,万里烟波映彩帆。遗民早迭名和姓,三圣一家尽衣蓝。” 吟罢,取出一封黄金,放在桌上,又道:“记住,三月之期,小弟扫榻以待,兄台只要到东海之滨,随意跳上一艘海船,告诉他到‘蓝衣三圣岛’,他自然会送你前往。” 宁无缺心头一震,脱口叫道:“兄台竟是三圣岛门下……” 他话刚说出一半,不期然又咽了回去,原来,就在这瞬息之间,那蓝衣少年竟已迅若惊虹,消失在店外,不见了…… 宁无缺握着那封黄澄澄的金子,惊愕半晌,有如溺在梦中。 过了好一会,还是掌柜惊呼道:“客官真是好运气,那位少年公子敢情家里很有钱,这封黄金,何止值二百两银子。”又压低嗓音,殷勤地说道:“客官,你听我的话,干脆卖了,千万别再去赎了。” 宁无缺慢慢从迷失中清醒过来,淡淡一笑,道:“不!三月之内,我一定要去赎取回来。” 掌柜道:“客官,你好傻,实话对你说吧,你那块翡翠珍珠,最多最多只能值一百两银子,现在白赚许多黄金,干嘛还要赎回它?” 宁无缺懒得跟他多做解释,只一笑置之,谁知那掌柜见宁无缺突然有了许多黄金,竟不肯离去,自己拉了把椅子,挨着宁无缺坐下来。 他眯着一双细缝眼,笑说道:“说起来,真是无巧不成书,镇上原有一家当铺,偏偏前天进了强盗,若非如此,客官也不会碰上这位阔公子,细算起来,倒是那心狠手辣的女贼,帮了公子的大忙。” 宁无缺听得“女贼”两个字,心中一动,忙问道:“是怎样的一个女贼抢了当铺?” 掌柜摇头叹道:“唉!别提了,现今人心有多坏,前天午后,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从镇上路过,也是因为缺少盘缠,怪小的多了一句嘴,告诉她佩戴的饰物之类,在镇东‘小泉当铺’押点银子,那女的去了才一会工夫,镇上沸腾起来,想不到那么标致的姑娘,竟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小泉当铺的金银被抢去许多,还赔了三条性命。” 宁无缺惊道:“那姑娘是单身一人么?” 掌柜忿忿道:“怎不是单身一个人?小的见她人既年轻,又漂亮,谁料到竟是强盗呢!” 宁无缺想了一下,道:“你把那姑娘的容貌、衣着、身材,都说给我听听!” 掌柜道;“那女强盗年纪不过才十六、七岁,穿一件紧身的绿色衣裙,头上用旧绿巾束头,肩上插一把三角形的怪剑……” 没等他说完,宁无缺早已惊得跳了起来,喝道:“那柄剑是不是三面有刃,形状好像一柄刮刀?” 掌柜耸耸肩道:“总算小的祖上有德,没见她拔出来,但从外貌看起来,的确有些像一柄木匠用的三棱刮刀……” 宁无缺一拍大腿,惊喜道:“是她!真的是她……” 掌柜挠了挠后脑勺,茫然道:“客官你认识她?” 宁无缺点头道:“嗯。我正是因为来找她,才追到这儿来的……” 那掌柜听到这里,心里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屁股一抬,便想开溜。 宁无缺一把将他摁住,沉声道:“快告诉我,她什么时候经过这儿的?” 掌柜的猛然一跳,讷讷道:“少侠饶命,我说,我说!” 宁无缺知道他连自己也认作强盗了,苦笑道:“你不用怕,只要实实在在告诉我,我会好好谢你的。” 掌柜连连点头道:“是!是!那女强盗……啊,不!那女英雄是前天午后,从镇上经过……” 宁无缺道:“她从哪里来?可曾说过,要往哪儿去呢?” 掌柜道:“他是由西方入镇,做了案……啊!不!取了银子以后,出镇向南方去了。” 宁无缺点头,喃喃自语道:“好!总算没有追错方向,相隔一日,未必赶不上她。” 当下,他便顺手捏下小块黄金,付了酒菜账,立即起身出店,甩开大步,向南疾追。 一路奔,还一路自责道:“唉!难怪打听不到消息,我怎么忘了她已经改换了俗装……” 宁无缺一路循南方向疾追,途中打听一个穿绿衣的少女,果然沿途都有君念的踪迹,竟是一直向南走向鄂境。 他不知君念要往何处,但她所去方向,却颇有穿鄂入湘的意图,于是不再犹豫,只是全力飞赶。 转瞬数日,途中得来的消息,彼此距离已越来越近,显然君念并不知道后面有人追赶,所以走得很慢。 宁无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路追一路想,一会儿盘算追上君念时,应该怎样对她解释,一会儿又想万一不能得她谅解,那时该怎么办才好? 就这么患得患失,乍喜乍忧的,行程已跨进鄂北地区。 这一天,宁无缺来到大洪山附近的一处小镇,趁着打尖休息的时候,他向客店主人询问有没有一个绿衣单身少女,从这儿经过? 那店主人想了好一会,道:“倒是有一位穿绿衣的姑娘打这儿路过,但她却不是一个人,另有一位少年陪着她呢。” 宁无缺道:“她是十七八岁年纪,穿绿色劲装,背着一柄奇形长剑是吗?” 店主人道:“不错,正是那么大年纪,穿着绿色衣衫,有一柄与众不同的长剑。” 宁无缺道:“那就不会错了!不知她经过这儿有多久了?” 店主人道:“刚过不久,大约还不到两个时辰。” 宁无缺大喜,草草吃完饭,撂下碗筷,问明方向,便拔步直追。 他想:相隔才一两个时辰,她又有同伴一起,焉能走得太快?只要我加紧一程,不难在天黑以前追上她。 但,他又在心里琢磨,总想不出那和她同行的“少年公子”是谁?君念举目无亲,不可能突然遇上亲人,那么,一定是新结识的朋友了。 他会是谁呢? 一个少年公子,路上竟会跟一个年轻女尼结伴同行,不是纨绔子弟,也必是心怀叵测的坏蛋。 他最担心的,便是君念单身被坏人所诱,想到这里,便热血沸腾,脚下也加快了速度,恨不得一步追上,看看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但,过了一阵,他却又对自己安慰道:“君念师妹穿了俗装,那少年自然不知道她是佛门弟子,或许彼此恰巧同路,我不要想得太多了。” 思忖之间,又到一处村镇。 宁无缺急忙打听,村民都异口同声道:“不错,正有那两位少年男女,才过去不到顿饭工夫,你要是赶快些,只怕还来得及在抚州渡口追上他们!” 宁无缺谢了一声,洒步如飞,冲出镇外,奔了没多久,果然看见前面一片波光,迎头有一条河流拦路。 他两步并做三步,追到河边,江水中正有一只木船搭载客人向对岸摇去,这时,天色将暗未暗,隐约可以望见,搭船的乘客之中,果然有一位绿衣少女和穿着儒衫的少年并肩立在船头,指点江景,状极亲昵。 宁无缺看不清两人面貌,但见他们亲热之状,心头已勃然怒起,高声大叫道:“君念师妹,快请回来,愚兄来了!” 一连叫了几声,渡船上分明听见,但那绿衣少女只是冷冷地回头望了一眼,竟并没有理睬。 渡舟随波逐流,转眼又远去了数丈。 宁无缺大急,沿河岸狂追,暗暗估量河宽不过十余丈,那渡船尚未抵岸,最多距自己十丈距离。 于是,当下他便把心一横,俯身在岸边抬起一段枯木,大叫道:“师妹,我……来……啦!” 宁无缺展开手臂,将枯木向江心一扔,身形跟着离地跃起,轻轻一掠,已到七丈左右。 眼看力竭下落,脚尖一点,那段飘浮的枯木,微一借力,再次腾升,恰巧飞临小船之上。 渡船上,约有七八名客人,一见宁无缺踏水御空而来,吓得惊叫连声,纷纷抱头闪躲,小船本就不大,立马晃荡两下,“砰”地翻转…… 所有乘客瞬间失衡,“扑通通”地滚落江中,呼兄唤弟的,哭爹喊娘的,乱成一锅粥。 那站在船头的一双男女,在渡船将沉的刹那,各自展动身形,跳离船头,直向对岸扑去。 宁无缺只顾性急,不想一时显露武功,惊世骇俗,竟造成悲剧,当他身躯沉落,下面的渡船已经船底朝天,沉了…… 他又急又悔,双脚猛点船板,略一定身,回头却见那绿衣少女和儒衫少年在跳船不到四丈之处,真力已竭,双双坠落在滚滚江水之中。 绿衣少女落水之际,伸手胡乱怕打水面,尖叫道:“哥哥!哥哥……” 宁无缺心急,脚下猛一用力,身子贴着水面平射而出,在她沉入水中的刹那,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但,拉住虽然拉住了,前冲之势也被定了下来,身子略微挣了两挣,“扑通”一声,宁无缺也随着绿衣少女一齐跌进江水里。 宁无缺牢牢握住她的手臂,一面拼力划水,向岸边游去。 他记得曾在华山水窖中泅水追过君念,知道她水中功夫,只在自己之上,所以虽然落水,倒并不太着急。 哪知,这念头竟然打错了! 那绿衣少女不知是有意如此?或是根本不会游水?宁无缺拉着她的手臂,她却反倒一拽手臂,紧紧抱住了宁无缺,两个人缠作一团,咕噜咕噜都灌了好几口海水。 宁无缺挣扎着浮出水面,急叫道:“师妹,师妹,快松手……” 绿衣少女却是不听,嘴里一直呛水,两只手却紧箍住宁无缺不放。 两个人一会儿浮出水面,一会儿流进水里,载浮载沉,顺水而下,霎时一泻数里。 宁无缺暗想道:“师妹本会游水,她这样做,定是要拉我一同淹死,此时再不采取果断手段,呛水大多,就来不及了。” 这样想着,他首先屏住呼吸,就在水中摸索着,制住了绿衣少女穴道,然后解脱她的箍抱,一只手托着她的身体,一只手划水向岸边游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游到岸边,宁无缺抱着她冰冷而软绵的娇躯,登上河岸,自己力气已耗尽,腿一软,扑倒地上,便沉沉睡去。 朦朦胧胧,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乃是在河边的一处密林边缘,天色,早已黑尽了,旷野中,寒风刺骨,颇有凉意…… 那绿衣少女就躺在自己身边不远,浑身湿透,胸腹间尚有一丝暖气。 宁无缺奋力爬起来,刚替她拍开穴道,准备运功渡气,使她迫出体内河水,不想就在这时候,忽听得林中随风传来一阵低语声。 那是一男一女在低声谈话,只听男的说道:“姑娘,你想一想,假如你换作是我,含冤莫白,又被那贼道士不由分说,断去一条手臂,这些年东躲西藏,受尽千般痛苦,你也能忍气吞声活到现在,却不想报复大仇,吐一吐心中这口闷气吗?” 过了半晌,女的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你说的这番故事,uu看书 .ukanshuco 没有一句不是假的,但是,我却愿意相信你的假话,因为我也恨,恨所有那些假仁假义的正人君子……” 男的欣喜道:“姑娘既然相信我,何不助我一臂之力,咱们同往棠湖山,宰了那老和尚,再往太行山,连那老杂毛一起杀了,出了这口怨气,岂不痛快?” 女的笑道:“你要去杀人出气,只管去你的,干嘛要拉我一起?” 男的道;“姑娘和我,同是天涯沦落,被人欺凌的可怜人,咱们应该同仇敌忾,永远结伴在一起。” 女的娇笑道:“胡说,我虽然身世凄凉,却没有被人欺侮,也不是可怜人……” 男的道:“难道姓宁的混账小子,骗了你的感情,又移情别恋,这不是欺侮了你……” 女的不等他说完,大声喝断他的话,道:“我不许你再提那件事,任何人也不许提起,否则,我连你也杀了。” 男的连忙改口,笑道;“好!好!从今以后,我决不再提,我只是替姑娘抱不平,像姑娘这般如花似玉,貌比天仙,世上不知有多少俊美少年,想也想不到手,偏偏那宁无缺不识抬举,竟敢……” 话声未落,突听“啪啪”两声脆响,男的连声叫痛,女的冷叱道:“你若不想死,最好给我放老实一些,要再动手动脚的,我连你另外那条手臂也一起砍了。” 宁无缺听到这里,只惊得浑身毛发都根根竖立了起来。 原来,那男女两人的声音,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女的,正是他穷追不舍的君念师妹,而男的,却是杜绝! 五十 吹牛的下场! 宁无缺骇然伸手,摸摸身边昏迷未醒的绿衣少女,先摸头上,秀发如丝,足以证明不是君念师妹,再拔出她肩后长剑来,低头一看,不觉大吃一惊…… 原来,鞘中乃是一长一短双剑同鞘,从两柄奇形剑刃,他想到一个人——荆山双秀中的“子母剑”马梦真! 这么说来,渡船上那儒衫少年,必定就是她的哥哥“铁剑书生”马森培了。 遽然间,他被这错综复杂的误会,弄得惶然失措,他要追赶的君念师妹,就在不远处密林中,但,他却不敢出声呼唤,因为那儿还有杜绝。 杜绝是北天山落凤头陀唯一传人,算起来,也是宁无缺的同门师兄,可是,他不但在阴谋弑师,而且正诱惑君念师妹,怀着满肚子可鄙可耻的邪念。 所以,宁无缺迟疑着不敢露面,因为他第一不知道君念会不会听他的解释,第二更不懂杜绝和君念师妹之间,如今已是何种关系。 无可奈何,宁无缺只好静静躺在地上,听他们再说些什么? 林中寂然过了很久,才听君念的声音轻叹一声,幽幽说道:“你不要难过,这一辈子我如果真的要嫁人,除了他,是再不能嫁给别人了,假如你对我好,也许下一辈子我会嫁给你,走吧!刚才打了你两耳光,现在我答应陪你上棠湖山去,这样可好?” 宁无缺大惊,忖道:“上棠湖山去干什么?去帮他杀了柳前辈?君念师妹,你可千万去不得啊。” 但这些话,他却不敢真的叫出口来,凝神倾听片刻,却听杜绝也叹息一声,道:“唉!这些年来,我全在糊糊涂涂中过日子,方才姑娘两记耳光,好像突然把我从睡梦里打醒过来,我不是难过,而是在高兴。” 君念“噗嗤”地笑道:“挨了打还高兴,你大概是天生的贱骨头。” 杜绝却道:“不错,我正是天生的贱骨头,在未遇见姑娘以前,凭良心说,多少红粉佳人,向我表露爱意,要我接受她们的感情,我就是傲得连正眼也不看他们,如今一见姑娘,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沸腾着难以倾吐的爱慕,所以才情不自禁,做出逾越的举动。” 君念笑道:“真的有许多女孩子喜欢你,你却不理睬她们?” 杜绝道:“怎么不真?远的不用说,单只讲最近崛起武林的洗心殿主苏君墨,年纪又轻,武功又高,模样儿长得和宁无缺的表妹韩襄铃一般俏,她千方百计要嫁给我,并且答应请我去做洗心殿的新殿主,掌握武林盟主大位,我也不屑一顾。” 君念半信半疑,忙问:“她既然真的这么美,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肯呢?” 杜绝道:“若她不是洗心殿殿主的身份,也许我还可以考虑,但她以武林盟主之尊来利诱我,却引起我的不快,姑娘猜想,男女之情,发乎真心,要是加上利害条件,那还算什么相爱?” 君念不知他正在信口胡吹,接着道:“这倒是实话。” 杜绝吹得性起,又道:“所以,我一口气回绝了她,当时她哭得泪人儿似的,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苦苦哀求我,我却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君念轻呼道:“你这样也太绝情了。” 杜绝道:“姑娘哪里知道,苏君墨虽然贵为殿主,在旁人口中,也许尊贵无比,在我杜绝看来,直如粪土一般,若拿她来与姑娘相比……” 君念眨了眨眼,忙问道:“怎样?” 杜绝道:“姑娘圣洁高雅,就像天上的彩云,那苏君墨庸俗脂粉,简直连地上的烂泥也不如,怎么能跟你相比呢……” 君念“嘻嘻”地笑道:“胡说,我哪有那样好?她那有那样坏?” 她口里虽然这样说,但从那欣悦的笑声中,不难听出心中实际上已经是舒畅无比,女孩子都爱奉承的甜言蜜语,君念天真未凿,自然是更不例外。 杜绝何等狡猾,见她已入圈套,趁机又添油加醋道:“在下句句真话,姑娘如果不信,哪一天……”以下的话,低低切切,却渺不可闻了。 宁无缺很想听他说些什么,但倾耳凝神,却只听见君念的咯咯笑声,心想那杜绝不知又在施什么诡计,一时忍耐不住,抱起“子母剑”马梦真的身子,蹑手蹑脚向林中欺去。 行约数丈,隐隐望见林中有片草地,君念和杜绝并肩坐在草地上,正喁喁低语不休。 宁无缺正想再走近一些,忽听君念娇声大笑道:“胡说,胡说,我才不信你能办得到。” 杜绝得意的说道:“姑娘若是不信,哪一天我定要让你亲眼看见,那时你自然相信了。” 君念道:“要是你办不到呢?” 杜绝道:“一定办得到,她对我苦苦纠缠了不知多久,一向我都不假以辞色,但凡脸色略缓和一些,她那有不以身相许的道理?” 君念想了一会,歪着头笑道:“你这家伙很会吹牛。” 杜绝忙道:“决不吹牛,要是说了半句假话,老天爷罚我嘴上长个又臭又烂的痔疮。” 他嘴里说得眉飞色舞,宁无缺只听得怒火万丈,好几次想要挺身而出,当面揭穿他的谎言,又终于忍耐住。 他深知君念本性单纯,不识得世间花言巧语,现在对自己正在气头上,这时自己出面,也许不但不能使她回心转意,要是反把她激愤,这后果,那就更不堪设想了。 于是,宁无缺暗暗盘算,忖道:“人家都说杜绝心计奸诈,叛师欺祖,才被公孙老前辈驱出北天山,此事我本来不信,如今一见,才知言出有因,果然不是善辈,君念师妹跟他在一起,受他蛊惑怂恿,善恶系于一念之间,实在太令人担心了,无论如何,我也要阻止她。” 但要使君念师妹自动远离杜绝,唯一的方法,就是设法拆穿杜绝的谎言。 他正在思考着可行之法,怀里的“子母剑”马梦真忽然蠕动了一下,同时轻轻“嘤”了一声。 宁无缺大惊,慌忙举手掩住她的嘴,身形飞快倒纵,伏倒在草丛中。 君念转头回顾,道:“咦?奇怪,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呻吟的声音!” 杜绝正吹得有劲,随口道:“这儿濒临河岸,连鬼也没有,哪会有人,姑娘一定听错了。” 君念耳力灵敏,摇头道:“不!决不会听错,明明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就在不远处呢。” 杜绝心虚,背脊上一阵发毛,道:“真……真的?是女人的声音?” 君念道:“你去看看,说不定是洗心殿主苏君墨来找你啦。” 杜绝毛骨悚然,连忙向左右望了一阵,见荒林寂寂,并无异状,心里这才踏实,壮着胆笑道:“若真是苏君墨来了,那真是再好不过,姑娘请暂避一下,不要现身,等一会就能看见她那种肉麻而又可怜的模样了。” 君念笑道:“你是说,她等会一见了你,又会跪在地上向你哀求,要你娶她?” 杜绝假作叹息之状,道:“怎么不是呢?那苏君墨身为殿主,姿色也十分出众,若想匹配一个差不多的丈夫,原也不算一件难事,偏偏她却要死死纠缠着我,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杜绝乃是顶天立地大丈夫,岂能被她儿女私情所动,只好辜负她一片痴心了……” 杜绝正吹得口沫横飞,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接着喝道:“好个王八羔子,牛皮吹够了没有?” 随着喝声,林中,大步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子。 君念和杜绝不约而同跳了起来,杜绝独臂握着剑柄,沉声道:“什么人?” 那老婆子怒目一瞪,叱道;“我是你的祖奶奶,你这断了胳膊的小王八蛋,竟敢背地乱嚼舌根,辱骂我的小君儿,老娘要你的狗命。” 宁无缺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急忙从草丛中偷眼望去,却见那老婆子十分陌生,井不认识。 杜绝也不认得这老婆子就是苏君墨的保姆陶秋霞,见她拄着一支拐杖,年甚老迈,心里畏怯之念渐渐消失,壮胆喝道:“喂!你是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老虔婆,嘴里不干不净,再不识趣滚开,休怪我剑下不留敬老之情。” 陶秋霞性如烈火,听了这话,顿时气得满头白发根根竖立了起来,钢拐一顿地,厉声大喝道:“小免崽子,报上名来受死!” 杜绝冷笑道:“你连你杜大爷的盛名也不知道,真是个老朽昏庸的废物……” 话声未落,陶秋霞拐头一指,叱喝一声:“打!”身形已如鬼魅般逼了过来,钢拐宛如乌龙出洞,一闪顶到杜绝胸前“七坎”穴上,既快又准,出手狠毒,一上来就是致命毒招。 杜绝见她错顾之间,欺身、出拐,有如一气呵成,拐尖夹着刺耳税风,眨眼已到近身,这才知道老婆子不是易欺之辈。 骇然一惊之下,猛一吸气,身子向后平飞半丈,手指一按卡簧,便想撤剑出鞘。 谁知他剑未拔出,陶秋霞如影随行,蹑踪又到,钢拐原式不变,仍旧指着他的“七坎”大穴。 杜绝连撤身抽剑的机会也没有,脚下不停倒退,同时左闪右让,要想摆脱陶秋霞的纠缠,无奈陶秋霞使用步法竟十分玄妙,不管他怎样闪退,拐尖却始终指在心窝死穴相距三数寸的地方。 两人一进一退,原式未变,已在林中穿闪追逐了三四圈,仍然是间不容发,谁也没有改变身法姿态。 宁无缺看到这里,心头更加吃惊,暗想杜绝一身武功已算得上出类拔萃,竟被这老婆子出手一招制住,连拔剑的机会也没有,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事了!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子母剑”马梦真,此时又昏沉沉睡去,转念忖道:“那老婆子武功既然不弱,短时间内,杜绝决难摆脱她,何不趁此机会,招呼君念师妹,赶快离开此地?” 主意打定,便轻轻将马梦真放在草丛中,正打算出声呼唤君念,突听得“砰”的一声暴响,紧接着闷哼声起,杜绝和陶秋霞已分开。 原来杜绝一招失机,直被牵制得险象环生,逼不得已。 杜绝松手弃剑,独臂一挥,和陶秋霞对拼了一掌,两人身形同时向后退了三步,陶秋霞“嘿”地怒哼一声,杜绝则双肩摇晃,胸中血气翻腾,险些摔倒地上。 但他却顾不得调息伤势,咬牙强忍住鼓动的心血,赶忙把长剑拔了出来。 撤剑在手,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uu看书.uukanshu.co 用剑尖撑着身子,喘息道:“老巫婆,你究竟是什么人?” 陶秋霞在对掌之际,也发觉杜绝一身内力不弱,一面暗暗吃惊,一面笑着说道:“你不是说洗心殿主苏君墨曾经跪在地上向你示爱么?怎么竟连老娘也认不出了?” 杜绝道:“你又不是苏君墨,我怎会认得你?” 陶秋霞哈哈大笑道:“实话对你说吧!苏君墨从小由老娘带大,她如今贵为殿主,统御天下武林,眼高过顶,平庸的臭男人,连看也不屑看上一眼,怎会爱上你这六根不全的废物,你背地谤毁她清白名誉,老娘就要捉你回去割舌头挖眼珠,重重治罪。” 杜绝心中大惊,表面上却保持镇静,嚷道:“胡说!我怎么从未听苏君墨提过你这老婆子?” 陶秋霞笑容一敛,冷哼道:“死在眼前,你还敢胡吹,老娘索性叫你死而无怨。” 接着,扬声叫道:“小君儿,你就出来见见这不要脸的牛皮大王吧!” 林中应声传来一个娇慵的声音,答道:“这种恬不知耻的东西,我懒得见他了,你随便打发了他,或是再断他一只胳膊或是断他的脚,或者割了他的舌头,叫他以后不敢再胡说八道就好了。” 陶秋霞道:“这个混蛋满口胡言,还嘴硬不肯服气,小君儿,你就进来当面教训他一顿,看看他还敢不敢吹牛。” 林中静了片刻,那娇慵声音叹道:“唉!好吧!各位何不暂时丢弃坐骑,咱们步行进去?” 话音停顿了一会儿,林中传来低沉的杂乱脚步声,遥遥穿林而来…… 五十一 单挑! 杜绝越听越惊,从那娇慵的声音,他已经分辨出的确是苏君墨到了,自己一时信口开河,想不到果然遇上了洗心殿主,要是三人对质,西洋镜岂不就拆穿了么? 拆穿西洋镜他倒不怕,但却担心因此使君念看透了自己阴谋,这块将要到嘴的天鹅肉,便要眼睁睁飞上了天。 他本是生性狡诈之人,心念一阵疾转,低声对君念说道:“那洗心殿主苏君墨就要来了,姑娘最好回避一下,不要与她碰面……” 君念道:“为什么?她来了正好,我正要看看她跪在地上向你求爱的情形哩!肯定很有趣!” 杜绝道:“姑娘不知她的狠毒心肠,那女人嫉妒之心最强,从前曾对我说过,要是看见哪一个女人跟我走在一起,一定要当场取她性命,所以……所以……” 他故意作出为难的样子,满脸焦急之情。 君念果然薄怒道:“所以,你要我避开她,就是因为怕她取我性命?” 杜绝苦笑道:“这是不得已的办法,姑娘乃是清白圣洁之人,苏君墨却是心胸狭窄的泼妇,洗心殿最惯用毒,何况她手下控制着中原六大门派,要是万一伤害了姑娘,在下这一辈子将永难除去内心的愧疚了。” 君念任性好强,听了这番欲擒敌纵的话,顿时就怒上眉梢,冷笑道:“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肯走,今天,我倒要瞧瞧她洗心殿主能怎样取我这条性命。” 杜绝心中暗喜,却装作焦急地催促道:“姑娘,请你看在在下相求之情,无论如何避她一避,这儿林木很严密,姑娘随便躲在什么地方,岂不一样可以看得见她可笑可耻的窘态吗?” 君念扬扬黛眉道:“哼!我偏不走,谁能拿我怎样?” 杜绝打躬作揖道:“苏君墨那贱人心眼最坏,当着姑娘的面,也许她会故意跟我装得不认识,姑娘的好戏岂不是看不成了……” 君念道:“看不成也无所谓,我一定要会会这洗心殿主,试试她究竟有些什么了不得的能耐,你最好不要拦我,站在一边看我跟她说话便是了。” 他们一个心机深沉,一个胸无城府,如果斗奸险、比狡诈,君念自然决非杜绝敌手,所以才被他短短几句话,激得怒火升腾,忘了“旁观”原意,反叫杜绝退后,欲代他挺身单挑苏君墨。 宁无缺躲在树丛后,眼见君念中了奸计,只苦于无法开口呼唤她,把杜绝奸诈用心,向她拆穿。 正在这时候,脚步声已到近处,君念眼前一亮,只见一名僧人和一名道士,簇拥着一个紫衣少女和一名青衣女婢,姗姗走了过来。 君念从未见过洗心殿主苏君墨,但此时一见,竟险些惊呼出声,心中飞也似的掠过一丝惊诧……啊!她不是秦璎珞吗? 的确,苏君墨和秦璎珞,无论身段、音容,甚至衣衫颜色,无一不似,当初宁无缺就是因为一眼认错,险些上了大当,君念年轻,自然更加分辨不清了。 她深深一怔,苏君墨已缓步走到陶秋霞身边,连眼角也没有扫杜绝一眼,只冷冷说道:“好啦,你去把那不知耻的东西擒过来,我亲眼看着你惩治他总好了吧?” 陶秋霞含笑提着拐杖跨了过来,大声道:“小杂种,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人?你没听她提过老娘,现在总听见她对老娘提起过你了?乖乖跪下受死,老娘慈悲,赏你一个全尸。” 杜绝先不回答,忙沉声对君念说道:“姑娘请退,让在下去会她……” 君念伸手将他一拦,道:“慢一些,你只管站着,让我去见见鼎鼎大名的洗心殿主。” 杜绝就等她这句话,却道:“姑娘不可轻敌,那贱人武功不弱,还有那老巫婆以及少林、青城两派高手,也都是棘手人物。” 君念道:“我知道了,你等在这儿,没叫你开口,不许你多嘴说话。” 杜绝心里暗喜,嘴里忙答应道:“在下一定遵从姑娘的指示就是。” 君念挺挺胸,迎上前去,脸上含着冷漠的微笑,摆摆手道:“老婆子,去把你那殿主叫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陶秋霞怒叱道:“贱婢竟敢口出狂言,你是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君念眼中杀机一闪,冷喝道:“我见你老大年纪,不忍拿你开刀,你闪不闪开?” 陶秋霞捡起钢拐,咆哮道:“好个贱人,敢情你竟要替那混账东西出头,老娘就先超度你再说。” 喝声中,钢拐一指,拧身而下,就地一拐,当胸捣了过来。 君念有意要显露绝学,脚下不退反进,左掌斜拔,掌沿疾翻,切在拐身之上,右臂趁机一扬,“呛”地一声,撤出了三刃剑。 剑一出鞘,莲足轻转,从陶秋霞身侧半尺处一晃而过,三刃剑夹着一缕奇快无比的锐风,闪电般掠到胁下。 她一身武功尽得百忍师太亲传,“惊虹八剑”更是剑术中轻灵诡异绝学,陶秋霞但见乌光一闪,剑锋已到,同时钢拐已被封在外面,回挡不及,心头一震,背心上立时冒出一股冷汗。 亏她一身深湛内功早达炉火纯青,匆忙中施展“鬼影身法”,旋身飘闪,在千钧一发之际横冲数步,只听“嗤”地一声轻响,衣襟上竟被划破了四寸长一道裂口。 一招之下,险些丧命,饶她陶秋霞再狂,也机伶伶打了个寒战。 君念不顾她兀自在那儿发怔,飘身举步,又朝苏君墨走去。 苏君墨目视君念施展迅雷不及掩耳的剑招,一举逼退陶秋霞,心中大吃一惊,连忙探手从腰间解下一条丝带,暗作准备,少林掌门觉景方丈和青城掌门破浪道长双双闪出,同声喝道:“来人止步,休得冲撞殿主圣驾。” 君念脚下不停,边走边道:“我知道你们都吃过洗心殿的迷魂毒水,连自己是谁也全忘了,所以,我不想招惹你们,但是你们若不识趣,却休怪我不客气了!” 觉景方丈错掌,叱道:“你说些什么,老衲不懂,我等奉叶护法令谕,随行护卫殿主,你若再近一步,咱们就要出手了。” 君念倒提三刃剑,举步直欺而上,才到近处,破浪道长首先沉声大喝,飞来一掌。 她一格剑锋,当胸迎去,破浪道长掌力如山,与三刃剑剑锋相融,却发出“嘶”地一声裂帛之声,原本凝而不散的内家真力,竟硬生生被剑刃划割为二,一齐落空。 破浪道长骇然一惊,双掌连环劈出四掌,抽身回退,君念从容跨进一大步,手中剑左翻右卸,掌力只飘起她身上衣角,未能伤她分毫。 觉景方丈单掌竖立,袍袖一拂,接替了青城掌门人的位置,沉声道:“好巧妙的卸力之法,你也接老衲一掌试试!” 说着,掌心向外一翻,挫腕连登三次,空中只听“砰砰砰”一连三声暴响,狂飓横飞,直如怒涛汹涌,劲气回流。 君念舞动三刃剑,仍用适才对付破浪道长的手法,划空卸力,连变三种剑势,脚下不禁倒退了两步。 她微微一笑,道:“少林百步神掌果然高明,也接我一招怎样?” 觉景方丈道:“百招又待如何?” 君念冷哼一声,左手一领剑决,叱喝道:“小心了!” 突然抖手一震剑柄,左臂轻撤,右臂前送,腰际一拧,一溜剑芒,直射向觉景方丈“将台”大穴。 觉景方丈暴喝一声,双掌一合,便待硬夺她的三刃剑。 哪知掌心一合之下,竟捞了一个空,眼前一花,已失去了君念的踪影。 老和尚猛地一惊,两臂疾错,大袖交拂,飞快的旋过身子来,忽觉肘间一凉,低头看时,两只肥大的僧袍袖口,已经齐腕而断,到了君念手中了。 少林派神功绝技,领袖武林,觉景方丈身为一派掌门人,此时虽然神志已昏,武功却未失去,怎会在弹指之间,竟失手连衣袖也丢了。 他惊讶莫名地怔忡而立,好一会才想起君念第一剑原是虚招,趁他合掌夺剑的刹那,突然将剑身下沉,同时很快转到他左侧面,因此能在他情急失措、旋身待收之际,从容割断他两只衣袖。 一念及此,定神再看,果然,君念所立方向,此时正在他右侧方三尺以外。 觉景方丈暗叹一声,心忖道:奇学!奇学!这一招虽非以力打力取胜,其中精妙诡异快速变幻,实非常人能及,老衲两只衣袖断得不冤。 自从迷失本性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有比较清晰的分析和判断,他一生沉迷武术,此时因为偶触灵机,刹那间好像清醒了一下,可惜灵光一瞬即逝,怔得一怔,蓦地厉声暴喝,挥掌又扑了上来。 陶秋霞抡起钢拐,和青城掌门人破浪道长双双上前助战,三位绝顶高手,丁字形围着君念,各展全力,顿时激斗在一起。 转眼数十招,君念以一支三刃剑力敌三人,毫无败象,那三刃剑上散发出的阵阵乌光,攸起攸落,矫捷得有如一条无法捉摸的泥鳅。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全走的沉稳路子,招招出手,迅而不急,陶秋霞手上多了一根钢拐,招法显得泼辣而凌厉。 但君念的“惊虹八剑”,却是以快打慢的飘忽之学,数十招以后,但见剑影,不见人踪,竟将三个一流高手耍得团团乱转! 苏君墨尚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剑术高强的年轻女子,冷眼旁观了盏茶光景,忽然秀眉紧皱,沉声说道:“花容,叫他们都退下来,我要亲自会会那女孩子。” 她身边那青衣女婢应了一声,闪身而出,举起右手,高叫道:“殿主有令,三位速速退下!” 陶秋霞一听,首先抽拐倒掠,觉景方丈虚拍两掌,拂袖退回半丈,破浪道长抽身略迟,猛觉君念剑幕大盛,嗖嗖嗖一连三剑,无不贴着他身子擦过,一惊之下,破浪道长奋力拆了两招,第三招封架迟了,左肩头早被剑尖刺中。 一阵椎心刺痛,使他忍不住哼了一声,按住伤处踉跄退出一丈以外,殷红的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 君念横剑在胸,冷笑道:“所谓称霸武林的六大门派,所谓扬威中原的洗心殿,原来也不过如此。” 苏君墨倒提着那条丝带,缓步走了过来,两眼注视着君念,眨也不眨,默然许久,才平静地问道:“我看你年纪甚轻,一身剑术已得神髓,想必师出名门,能把你师父的名讳告诉我吗?” 君念扬眉,冷冷道:“这个么?你管不着。” 苏君墨嘴边勾起浅笑,说道:“其实你不肯说,也瞒不过我,百年前剑圣秦葵,以一柄三刃奇形剑和惊虹八式剑法,威惧武林,这件事虽然相隔时久,早已被人遗忘,但从你所用兵刃和剑术,不难看出正是三刃剑和惊虹八式,那么,你一定是剑圣秦葵的传人?” 君念耸耸肩,不屑地说道:“偏偏你猜错了,我师父虽然俗家姓秦,但我却没听说过什么剑圣秦葵的名字。” 苏君墨听她承认师父俗家姓秦,脸上瞬时掠过一阵惊骇之色,点点头道:“这么说,那就更不会错了!” 君念不耐地说道:“你要较量几招,uu看书 w.uukansh 就快些动手,我可没工夫跟你拉家常。” 苏君墨笑道:“领教自然要领教,但我先要问你,你跟姓杜的是什么关系?” 君念冷冷道:“你不用管。” 苏君墨淡定道:“我为什么要管你,但我看你乃是纯真无邪之人,却跟一个无耻淫贼结伴,也许你不知人心险恶,江湖奸诈,受了恶人蛊惑,我却深深替你惋惜。” 君念闻言,螓首低垂,沉默了片刻,突然仰起头来,冷冷道:“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咱们兵刃上分个高下吧!” 苏君墨一抖丝带,带端垂地,横移了一步,笑道:“也好,不过我得事先告诉你,我这条丝带通体已经被剧毒涂抹过,专闭对手内家真气,你最好小心为上。” 君念冷哼一声,三刃剑迎胸平划个半圈,蓦地上步出剑,一道鸟黑锐光,直袭苏君墨的咽喉。 苏君墨脖子一歪,低喝一声:“好一招‘银河飞星’!”说完,玉腕轻抖,丝带一弹而起,反卷她握剑的右手。 避招,反攻,既快又准,姿态曼妙,君念暗吃一惊,‘唰’地撤剑换招,三刃剑反手一圈,那丝带一连在剑身上绕了三圈,紧紧缠住。 苏君墨笑道:“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咱们就较量较量内力,如何?” 君念力贯剑身,冷哼道:“只怕你的软带,敌不过我的三刃剑锋。” 苏君墨道:“那可不见得……” 两人各运内力,同时向怀中扯,一阵“嘶嘶”低响,那丝带紧紧握在三刃剑上,除了越扯越紧,分毫也没有损坏。 五十二 诱吃返魂丹! 君念怒起,低“嘿”一声,内力源源不断地涌出,乌黑的剑身,不住颤抖。 苏君墨也是收敛笑容,一只手挽着丝带,双脚渐渐陷入地中,足足有三寸以上。 这时候,场中众人和藏在草丛中的宁无缺,无不屏息敛声,凝神注视着僵持不下的苏君墨和君念,只见她们各自的脸色渐渐由红变青,彼此的脚踝,都深深陷入地里,过了半顿饭之久,竟然还是谁也胜不了谁。 宁无缺脑中飞快运转,道:“君念师妹年轻,怎及苏君墨奸诈阴险,如此比拼内力,要是一方使诈,另一个人最容易负伤,我必须阻止她们再这样耗下去……” 心念及此,宁无缺正想有所行动,蓦然听得苏君墨娇叱一声,握住丝带的右手突然一松,整个身子跟随着丝带凌空腾起,向前飞扑过去。 君念一心沉浸于较量真力,冷不防对方会忽然松手,霎时劲道落空,果然拿不稳,踉跄地连连后退! 就在她倒退之际,苏君墨身随带走,凌空扑到,左手一扬,一缕寒风,猛向她头顶的“百汇”要穴罩落。 变故仓促,君念猝不及防,竟来不及招架! 杜绝惊呼一声,提剑欲上前相助,陶秋霞发出一声断喝,钢拐一横,半途已将他截住。 眼见君念已经身陷险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宁无缺双掌一按地面,身形从草丛中冲天拔起。 人在空中,掌力已发,相距尚有三丈,掌力凝而不散,恍如有形之物,遥遥一击,正中苏君墨左臂。 “砰!砰!”紧接着两声闷哼! 苏君墨娇躯一晃,有如断线风筝,飘然飞出五丈以外,但,她中掌之际,也同时拍中君念右肩,君念向后又退了三四步,虽然定住脚跟站稳了,三刃剑和丝带却一齐坠落在地。 苏君墨落地之际,左腿一歪,险些摔倒,受伤的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当她回头看见来人竟是宁无缺,芳心又惊又急,勉强忍住痛楚,浮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无缺表哥,是你打了我一掌?” 宁无缺一怔,喝道:“你……你叫我什么?” 苏君墨嫣然道:“你忘了?我是你的襄铃表妹。” 宁无缺怒道:“胡说!你是苏君墨!” 苏君墨道:“不错,我是苏君墨,但在湖北的时候,是你自己把我当作韩襄铃,向我道歉,又跟我一路到吕家堡,是我帮你寻仇,两次入堡,逼死了吕伟霆……这些经过并不太久,难道你都忘记了么?” 宁无缺听了这番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道:“原来,是你!你……真的是你冒充襄铃表妹?” 苏君墨耸耸肩,不以为然道:“并不是我刻意冒充,是你自已一定要叫我襄铃表妹,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宁无缺恍然大悟,惊得一头冷汗,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难怪吕老堡主身上半截断刀,会无缘无故拔了出来。” 想到这,一股怒火,从心头直冲脑门,他用手一指苏君墨,厉声叱道:“是你害死了他!你故意把断刀从他穴道上拔出来,使他毒发而死,无法说出我爹娘一门惨死的真相?” 苏君墨摇摇头道:“你弄错,我要杀他易如反掌,何必暗下毒手。” 宁无缺嘶声怒吼,道:“是你!是你!你不但害死吕伟霆,还假冒我的名字,夜烧吕家堡,害得我百口难辨,苏君墨,你好毒的手段……” 苏君墨咯咯笑道:“我的宁大侠,男子汉敢作敢当,你和我一起进入吕家堡,放火杀人,都是铁铮铮的事实,现在又何苦把恶名全推到我一个人头上,其实,我就算替你承担了又算得了什么,反正你是我的无缺表哥,天下人全知道你已经投靠了洗心殿……” 宁无缺怒不可遏,呼的一掌推去,断喝道:“我今天先杀了你这阴险狡诈的贱人!” 苏君墨晃身疾退,陶秋霞却从斜刺里穿了进来,挥臂一扬,硬接了一掌,两人身形微挫,苏君墨已经拾起地上丝带,退到两丈以外。 宁无缺双掌连环交劈,掌力似惊涛骇浪,没头没脸地向陶秋霞撞去,无奈那老婆子一身功力也非等闲,一时根本就打不退她。 苏君墨低声向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吩咐了几句,竟然转身领着花容姗姗而去,临行前回过头来,向宁无缺露齿一笑,说道:“宁少侠,事已至此,你除了真正投靠洗心殿,天下已无你容身之地,我不勉强你,但是你自己要仔细考虑一下。” 宁无缺被陶秋霞拦住,眼睁睁看她莲步姗姗,穿林离去,除了破口大骂,再无别的方法可以释放这口心头怒气了。 苏君墨一走,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便双双跳上前来,大声道:“奉殿主令谕,接战姓宁的小辈。” 陶秋霞用拐猛攻两招,抽身退出,点头道:“二位小心了,这小辈掌上功力不弱。” 觉景方丈大袖一拂,当先抡掌接替了陶秋霞,破浪道长也不怠慢,急急上前联手合攻,陶秋霞仰天大笑,倒提着钢拐,转身向林中飞奔而去。 宁无缺怒叱连声,左冲右突。却被破浪道长和觉景方丈联袂挡住,纠缠了将近上百招,苏君墨已远去,再也无法追上,宁无缺长叹一声,收掌,闪退,道:“罢了!你们也走吧,我明知你们神志已失,何忍再与你们为敌!”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面面相觑,脸上一片茫然。 破浪道长木然说道:“这小辈说些什么?大师听懂了他的意思了吗?” 觉景方丈痴惘地摇摇头,道:“老衲只知殿主有令,须接战三百招以上,才能退走,其他的一概不懂。” 破浪道长道:“正是,咱们还有多少招没满?” 觉景方丈道:“大约还有一百招,咱们打完了再走。” 破浪道长应了一声:“好!”双掌一错,又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 宁无缺一面封架,一面暗忖:苏君墨限令他们三百招内不得撤退,显然是借此掩护她有足够时间逃走,她料定我不忍心对迷失本性的人下手,才留下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此时此地,既无他人,我何不用“返魂丹”给他们试试? 想到这里,宁无缺偷眼回头一望,却发现君念和杜绝都已经不在身后了。 他心头不禁发慌,杜绝和君念趁他与苏君墨纠缠之际,悄悄离去,这表示君念对他芥蒂仍深,根本不想和他见面。 误会!误会!唉!这误会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化解得清楚! 他虽然惦记君念,但更关切眼前这两位失去心志的武林名宿,何况,难得有此机会,无论如何,他应该先救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就算暂时追不上君念,也问心无愧了。 公与私、义与谊,两种截然不同的责任,很快在他脑海中分出孰重孰轻?孰急孰缓?于是把心一横,掌上突然加了三成力道。 他暗中已有打算,出招运掌,不再退让,双掌翻飞,招招与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硬拼硬挡,劲风飞旋激荡,威势顿盛。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虽然都是掌管一派名门的高人,但自从中了“迷魂神水”之毒,头脑迟钝,招式功力难免打了折扣,硬拼十余掌,三人一齐都感到心血沸扬,真气不稳。 宁无缺不肯停手,咬着牙又力拼五招之后,见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额头上都已沁出冷汗,喘息粗重,两张痴呆的脸上,浮现着一片红潮。 他知道时机已近,飞出两掌,迫退了破浪道长,立时大声喝道:“住手,我有话要说!”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双双停手,诧道:“咱们奉命跟你打满二百招,最好不要耽误时间。” 宁无缺气喘吁吁地道:“俩位都是当今一代掌门人,以二打一,在下力不从心,这场架,打不下去了。” 觉景方丈喘息着叱道:“打不下去也要打满二百招,这是殿主的令谕。” 宁无缺不理,假作疲惫不支,盘膝坐在地上,道:“殿主只限招数,又没限定时间,咱们何不休息一会再打,反正打满三百招为止。” 觉景方丈喘着气问破浪道长道:“这办法倒也可行,老衲此时颇觉有些头昏气喘,大家不如休息一会。” 破浪道长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忙点头道:“贫道亦有同感,谅他也逃不了,咱们就休息一会吧!” 可怜两位当代武林高人,只因神志昏迷,浑然忘了从前的机智阅历,竟在宁无缺之前丈余处,各自盘膝跌坐下来。 这时候,他们脑中混白一片,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等宁无缺休息好了,继续打满二百招。 宁无缺看在眼里,心中略宽,急忙一探手,从怀里摸出那只盛放“返魂丹”的铁匣。 他故意缓缓掀开匣盖,凑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祛心烦,除脑昏,清心爽神,天下没有比这东西再好的了,如此珍品,是万万不能随意糟蹋的。” 他一面吸气,一面却借吐气的时候,潜运内力,使“返魂丹”奇异的香味,迎面飘向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 奇丹异香,不同寻常,何况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正消耗过度,心烦气躁之际,突然闻得这股沁人心脾的异香,双双神色一震,都直勾勾地死盯着宁无缺手里的铁匣。 宁无缺暗暗颔首,不禁替这两位可怜老人,感到无限同情。 他手中虽有灵丹,若不想个方法,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未必肯安心服用。 宁无缺心念一转,轻轻从匣中拿起一粒“返魂丹”,珍惜无比地纳入口中,然后将铁匣顺手放在前面不远处地上,含笑道:“在下心气烦闷,必须先服一粒灵丹,调息片刻,才能动手,只好请二位略等些时候了。” 说罢,便闭上眼,默坐不语。 其实,他含着那位“返魂丹”,却在暗中注意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的表情,那铁匣就在距他们数尺远的地方,阵阵浓香随风散播,数丈之内,一片清香。 破浪道长瞪着眼,喉中干燥难耐,鼻孔不由自主一张一翕,蠕蠕而动。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小辈,你这铁匣中是什么东西?” 宁无缺假作没有听见,盘坐如故,好像正调息行功,无暇开口。 觉景方丈也按捺不住,沉声道:“你最好把匣子收起来,就这样将灵丹放在老衲面前,是什么意思?” 宁无缺听得明明白白,却垂目端坐,依旧不理。 破浪道长道:“你这样不理不睬,要是贫道也吃了你的灵丹,那时却不好怨上贫道了。”他说这话时,实则早被‘返魂丹’散播的异香所吸引,恨不得赶快抢一粒塞进嘴里,但他本性虽然丧失,终于顾及自己年龄身份,所以没有动手。 觉景方丈咽了一口唾沫,道:“老衲十分头昏,他这灵丹既能清心爽脑,就吃他一粒,u看书 ww.uukans 应该无妨。” 破浪道长忙道:“正是,殿主并没有限令你我不许吃他的丹药。” 觉景方丈霍地跳了起来,道:“这么说,能吃?” 破浪道长也站了起来,道:“哈哈!当然能吃!” 觉景方丈迫不及待道:“那么咱们就吃他一粒吧!” 两人理直气壮,大踏步走上前来,各自取了一粒“返魂丹”,觉景方丈朗声对宁无缺说道:“咱们吃你一粒药丸,调息之后,再动手打满三百招。” 两粒“返魂丹”一吞入口中,片刻工夫,化作唾液,顺喉而下。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刚回到原处盘膝坐下,只觉那股清凉液体一入腹中,立时就变成一团灼热无比的火球,从胸腹开始,四散奔窜。 顷刻间,四肢百骸上,似被烈火烧烤,说不出的刺痛酸麻,骨节欲裂。 两人一开始还强行忍耐,渐渐脸色由红而青,由青而紫,一连数变,额上汗如雨下,双双大喝一声,仰身栽倒。 宁无缺霍然睁开眼,疾如闪电般从地上一跃而起,首先取了铁匣揣在怀中,然后扬起手,分别点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七坎”和左右”幽门”三处穴道,不使药力下沉丹田。 这样一来,热流一齐回攻脑际,只见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脖子和额前,不住溢出淡红色的血水,气息逐渐微弱…… 宁无缺伸手探探两人鼻息,只觉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有中断的可能,不禁暗急,忖道:难道药性过烈?或是“碧罗毒经”上记载错误,返魂丹根本就解不了迷魂毒水的毒? 五十三 柳寒卿的质问! 可是,他转念又想:返魂丹的功效可以助长内力,祛除百邪,璎珞表妹曾经服用,我刚才也吃过一粒,论理纵然没有益处,也不会有害处,他们怎会变得这般模样? 仔细一想,宁无缺又忽然领悟,暗道:必是“迷魂毒水”之毒,已经深深渗入他们的大脑,此时药力顺行,他们不知不觉用本身潜在的内力反抗药力,才会变得这么难过。 于是,他骄指如戟,又点了两人的“睡穴”。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同时吐出一口长气,体内真气消散,人也沉沉睡去。 内抗之力一散,呼吸也渐渐趋于均匀,脸色转白,但额上溢出的淡红色血汗,却仍然还在冒出。 宁无缺把“子母剑”马梦真也从草堆里搬出来,三个昏睡的人平放在一起,耐心地替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拭着血汗,静观变化。 这时候,他不期然又想到君念,她一见到自己就怫然离开,会到什么地方去呢?要是她仍然摆脱不开杜绝,会不会真的助他到棠湖山去加害落凤头陀公孙问? 一想到这里,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喃喃自语道:“我不能忽略了这一点,君念师妹任性偏激,要是果真帮助杜绝惹出什么滔天大祸来,那时,我将百死莫赎了。” 但,在没有救醒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之前,他实在无法分身赶往棠湖山去,一时之差,说不定就会遗恨终生,这叫他怎么办才好? 正在心急时,“子母剑”马梦真忽然轻轻呻吟了一声,身子扭动了几下,仿佛就要清醒过来。 宁无缺心中一动,暗道:这位马姑娘与我也有芥蒂,等她清醒过来,势必要费许多口舌解释,我何不留字略作说明,请她照顾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正好趁机抽身,去追赶君念师妹,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主意打定,宁无缺却又想到身边并无只笔可用,既然留字说明,必须把觉景方丈等中毒经过,以及自己在船中认错了人所发生的误会,简略地告诉马梦真,单只这两件事,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他思忖了一会,便往林中搬来一块大青石,默运指力,以指代笔,在青石上刻字。 落指沙沙有声,宁无缺只觉内力如泉翻涌,汩汩不休,指尖划过石面,碎屑纷落,顷刻间,已刻下约莫百字,竟然丝毫不觉吃力和疲惫。 留字完毕,宁无缺站起来长长嘘了一口气,低头望了望沉迷未醒的少林高僧和青城掌教,见他们血汗已歇,气息渐渐正常,显见药力已行开。 他没能亲眼见证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恢复本性后的情景,未免略感遗憾,但势难久候,只得将大石移到马梦真的身边,又取出一粒“返魂丹”,喂进她的口中,以作报酬,做完这些事,他长叹一声,飞步穿林而去。 林外是一片田亩,小道尽头,疏落落有几户人家,这时天色初明,村落里已有缭绕的炊烟升起。 宁无缺这才想起肚里略有饥意,但此时心急赶路,只得暂时忍耐住,甩开大步,直奔棠湖山。 一路上,不时打听,乡人异口同声,的确有一男一女向鄂北去了,女的年岁轻轻,男的断了一条手臂。 宁无缺得知消息,心惊不已,越发昼夜兼程,片刻不敢耽误。 因为他知道落凤头陀功力全失,棠湖山只有“袖手鬼医”柳寒卿夫妇,万万不是君念师妹的敌手,何况其中还有一个狡诈阴险的杜绝。 一路狂奔,第三天,宁无缺一早便到了棠湖山。 他遥望峰顶,积雪已融,回忆落凤头陀初次携他上山医治,那份古道热肠,何等可敬可佩,不想自己身受厚恩,这些日子来,一事未成,反而将灾祸惹到棠湖山来了,杜绝只要损伤了棠湖山一草一木,对他来说,也将悔恨终生了。 宁无缺毫不迟疑,飞步登山,途中留神一看,却看不出有任何异样,整个棠湖山像沉睡在甜梦中,连一丝动静也没有。 一阵急奔,远远已望见“袖手鬼医”柳寒卿那栋孤零零的茅屋。 屋前一片沉寂,门扉紧闭,寂无人声。 宁无缺在屋前的草坪上停下脚步,忽然心想到这情形,竟有些和他由太行山返家时的景况很相似。 他猛地一怔,突然从心底生出一阵不祥之感,脑中飞转,愕道:难道我来得太晚了么? 片刻之间,宁无缺仿佛从火热的熔炉跌进了冰窖,神情一呆,忽然又像从冰窖跳进了火炉,浑身热血一齐沸腾起来,拔腿直向茅屋奔去,同时高声叫道:“柳老前辈,柳老前辈……” 呼喊声中,人已奔到门口,迫不及待地举手一掌,劈开了房门,一头冲了进去。 茅屋里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宁无缺前脚才踏过门槛,忽听有人“嘿”地吐气开声,一股阴风,当头卷到。 宁无缺脚下一滑,左掌顺势一翻一拨,那劈来的劲风吃他拔得由身侧掠过,撞在木门上,“砰”一声,木门闭合,屋中,更黑得可怕。 宁无缺错掌当胸,沉声问道:“是谁?” 数尺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也在同时喝问:“你又是谁?” 那人一出声,宁无缺一颗心顿时落地,惊喜地叫道:“请问是柳老前辈么?您老人家没有事吧?” 柳寒卿一动不动端坐在一张竹椅上,眼中闪射着既惊又诧的光芒,没回他的话,反问道:“你是宁无缺?” 宁无缺忙道:“晚辈正是宁无缺……” 不料话声未毕,柳寒卿忽然大喝道:“畜生!你还有脸到棠湖山来吗?”呼地一掌,又劈了过来。 宁无缺连忙侧身一闪,问道:“老前辈,莫非此地出了什么意外?” 柳寒卿气急败坏,喘息不定,好一会才冷冷说道:“你……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宁无缺大惊,疾退一步,拉开木门,借着门外的透进来的一缕亮光,这才发现茅屋中竟不是从前的样子。 左边屋角,扎着一张简陋的灵案,素幡白帷,供着神位,案后停放着一具乌黑棺木,寒气幽幽,充满凄凉阴森之气。 宁无缺一见棺木,喉头一股热血,险些冲出口外,颤抖着喃喃道:“是……是公孙……公孙恩……恩公……?” 柳寒卿“呸”地啐了一口浓痰,冷笑道:“如果是那酒肉和尚,那倒好了。” 宁无缺听得一怔,忙移步到灵前,一望那牌位上竟写着“亡妻赵氏兰英之灵位。” 他又是一怔,赶忙跪了下去,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方才惊问道:“老人家素来健朗,怎会突然仙逝了呢?” 柳寒卿眼中热泪盈盈,脸上却仍然一片冷漠,缓缓道:“再健朗的人,能经得住内家掌力在命门穴上狠拍一掌吗?” 宁无缺骇然道:“这么说,她老人家竟是被人打伤,造成致命的么?” 柳寒卿冷冷道:“不是打伤致死,难道是她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宁无缺越来越惊诧,又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前辈能否为晚辈赐告一二?” 柳寒卿冷峻道:“你自己的事,还须人家再告诉你?” 宁无缺大感愕然,屈膝跪下,道:“晚辈确实不知此事原委,如有虚言,天打五雷轰。” 柳寒卿深深叹息一声,冷冷道:“或许你不知经过,但此事却因你而起,如果没有你中毒求医,老夫何至于结下仇人?唉!这都是酒肉和尚害苦了我……” 宁无缺哀求道:“老前辈请将详情赐告,如果真是晚辈罪孽,招致祸害,晚辈愿粉身碎骨,报偿恩公老前辈。” 柳寒卿冷冷一哼,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宁无缺道:“晚辈承蒙厚恩,保全残命,离开棠湖山,一直为父母疑案奔走江湖,决不知棠湖山竟然发生了惨变。” 柳寒卿道:“那么,你如此气急败坏地跑回到棠湖山来,为的是什么?” 宁无缺道:“晚辈因邂逅落凤老前辈叛徒杜绝,得悉他正蛊惑一位武功极高的女孩子,结伴赶来棠湖山,欲对公孙老前辈不利,是以昼夜兼程赶回,共谋抵御妙策。” 柳寒卿脸色一变,问道:“那女孩子是什么人?” 宁无缺道:“说来一言难尽,她本是晚辈一位尊长门下,算起来应该是晚辈的师妹,但她一向隐居深山,不谙世故,最近因为一点误会负气高山,以致被杜绝花言巧语所蒙蔽……” 柳寒卿突然凄声大笑,道:“好!好!你给我这棠湖山招惹来的麻烦还太嫌少了?老婆子赔了一条性命,说不得我也跟着要搭上一条命,这就是我救你的代价,这就是我破例医治你的报应!” 说罢,又大声狂笑不止,神情竟是十分激动与悲愤。 宁无缺心中好生难过,却又无法解释,含泪,静等他狂笑完毕之后,方才怯生生道:“晚辈自知罪孽深重,无端连累老前辈清修福地,只求赐告详情,终将舍身成仁,报以赎罪。” 柳寒卿怒目一张,厉声道:“你能报偿得了么?老婆子一条性命和老夫毕生心血,毁于一旦,你有几条命?还敢说报偿的话?” 宁无缺被他责得无话可说,只得默默垂首,含泪承受。 柳寒卿吼了一阵,气也消了大半,忽又长叹一声,幽幽说道:“自从你伤愈,离开棠湖山后,酒肉和尚调息了数月,武功虽失,精神已渐渐恢复,便整天吵闹着要下山,我因他闯荡江湖多年,仇家肯定很多,怕他一旦遭遇冤家,难以应付,所以坚持留他在此长住,每日好酒好菜,苦苦相劝,为了这件事,他和我日夜争吵,几乎没有宁日!后来,我实在拗他不过,只得答应亲自陪他下山,出去游玩些时日,好让他散散心,解解闷,收拾好了行装,我们两人便一同前往南阳府闲逛了半个月,谁知尽兴归来,山上已遭了惨变……” 宁无缺心头一紧,怔怔倾听着,不敢出声打岔。 过了一会,却见柳寒卿冷漠的脸上,缓缓淌下两行晶莹的泪水,流过面颊,悄然滴落在襟前。 柳寒卿素以冷傲孤僻著名,此时缅怀悲剧,竟然悄悄流下辛酸的泪水,宁无缺猜想那所谓“惨变”,必然真正伤透他的心,忍不住哽咽问道:“就是那时,老婆婆遭了恶贼的毒手么?” 柳寒卿突然神色一振,脸上又恢复冷漠之色,恨恨道:“岂止她一条老命,连老夫数十年踏遍天下名川大山,费尽千辛万苦搜集的满屋奇药异草,都被毁去,我活了几十年,一夜之间,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了……” “那,恩公公孙老前辈呢,他没去寻仇?” 柳寒卿仍旧不露出丝毫诧异,冷笑道:“他一身武功全失,如果真的去寻人家霉气,也不过枉送性命,于事何补?” 宁无缺急道:“敢问他老人家已经去了多久?” 柳寒卿道:“大约已有三四天。” 宁无缺跺脚,道:“这么说,晚辈势必立刻赶去追他老人家不可,但是,这儿…唉……” 忽然心念一动,忙道:“老前辈,您老人家在此地已无留恋,何不请随晚辈立刻离开棠湖山,一同去追落凤老前辈?” 柳寒卿满面不悦之色,道:“你说得倒轻松,老夫隐居此地二十余年,uu看书.ukansu.om 一草一木,莫不亲手栽植,如今老婆子尸骨未寒,你却劝我离家出走?” 宁无缺道:“不!晚辈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落凤老前辈孤身赴险,必须劝阻,而杜绝近日定然要寻到此地来,如果见不到落凤老前辈,只怕会对您老人家不利。” 柳寒卿听了,冷笑不止,道:“他如果要来,尽可由他,老夫孑然一身,难道还怕他不成?” 宁无缺见他固执不从,心中焦急,然而思忖半晌,却又无法劝他,落凤头陀已离开棠湖山数日,如果任他去到洗心殿总坛,以他一个失去武功的人,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他双手互搓,低头沉吟,始终想不出一条两全之策,既不能弃落凤头陀生死不顾,又不敢就这样让柳寒卿留在棠湖山,等待杜绝的屠戮。 他只恨自己只有一个身子,偏偏一连串发生的事故,处处都需要他去解决,处处又都是那么刻不容缓…… 寻思无计,宁无缺因而又问道:“您老人家枯守破屋,莫非就这样长伴灵枢,永远不再离开了?” 柳寒卿不耐烦地叱道:“老夫隐迹山林,自然准备老死山中,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宁无缺道:“晚辈思念落凤老前辈安危,想要赶赴湖境,一则阻止他老人家,二则设法往洗心殿总坛,为你老人家报复血仇,可是,却不放心让你老人家独自留在此地。” 柳寒卿冷哼了两声,索性连话也懒得回答,冷冷闭上眼睛,状似老僧入定。 这情形,自然是表示他已有不愿离开棠湖山的决心…… 五十四 姜倩! 宁无缺苦劝无效,唯一的希望,只盼杜绝和君念能够早些寻来,是福是祸?早一点解决,便可以直奔湖北,追赶落凤头陀了。 但,说也奇怪,杜绝和君念分明比他动身早,而他在棠湖山上,焦急不安地等了一整天,竟然还没有见到他们的影子? 这一日,他不停地在山前山后来回巡视,捱到第二天,神志略觉松弛,才感到自己已经一连两天粒米未进了。 柳寒卿默默坐在茅屋中,也是一整天不言不动,不饮不食,神情木然,就像一尊泥塑的雕像。 宁无缺心急如焚,见他那种表面冷漠,内心凄苦的模样,心里越加难过,恨不能替他承担才好。 忽然,宁无缺记起身边恰巧携带了旷世灵药“返魂丹”,功能助长内力,此时或许对柳寒卿悲痛心情有些禅益。 于是,他急忙取出铁匣来,恭恭敬敬捧到柳寒卿面前,低声道:“老前辈,这是晚辈在西岳华山历尽艰辛寻得的‘返魂丹’,老前辈绝代名医,定知它的功效,何不服用数粒,略止悲伤?” 柳寒卿垂目而坐,不闻不动,竟像对那一匣旷世灵药,提不起丝毫兴趣来。 宁无缺大感诧异,心想柳寒卿平生最喜好奇丹灵药,这种情形,倒是绝顶的怪事。 他一连又呼唤了两次,仍然未见柳寒卿有任何动静,心中诧异,走到近前仔细一看,蓦地发觉柳寒卿嘴角正流出一丝腥黄的涎水。 宁无缺猛然一惊,急忙伸手一探他鼻息,顿时就机伶伶打个冷战,失声叫道:“老前辈,老前辈,你怎么了……” 原来柳寒卿气息已弱不可察,显然是服下某种毒药,冀图自杀。 宁无缺心慌意乱,匆匆将柳寒卿扶放在一张竹榻之上,掀开铁匣,顺手抓了一把“返魂丹”塞进他嘴里。 他此时只急于救人,也忘了“返魂丹”何等珍贵,这一把,少说也有四五粒之多。 正在慌乱,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娇脆的语声;“唉!这鬼地方真难找,你看看那栋茅屋是不是?” 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接道:“山中别无人烟,大约这栋茅屋是不会错了,但屋中人声寂静,难道他还没有赶来?” 娇脆声音又道:“咱们能赶在他前面最好,现在且不要惊动屋里的人,等一会出其不意,才好出手。” 那男人的声音道:“姑娘说得是,咱们最好别使对方的人知道,先寻隐蔽之处藏起来,等一会暗中出手,必能事半功倍。” 话声至此,复归岑寂。 宁无缺听那娇脆的声音,分明正是君念,顿觉一惊,忖道:她果然和杜绝结伴同来寻仇,棠湖山与她何仇何恨,她这般助纣为虐,倒行逆施,未免太过分了! 他蹑足掩到门后,隔门张望,屋外已寂然不见人踪,看样子他们当真躲起来了,但她究竟在等什么?为什么要暗中出手?宁无缺却如坠五里雾中,想不通。 过了一会,远远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条人影,电掣般到掠了屋前。 宁无缺偷眼望去,不觉一怔。 原来,前来的两人,乃是一男一女,那女的年纪甚轻,约莫只有十三四岁,一袭墨黑色劲装,肩插双剑,面目却十分陌生。 最奇怪的,是那男的双目炯炯,神情诡异,左臂已残缺,竟是杜绝。 这刹那,宁无缺才想起刚才和君念谈话的男人,声音和杜绝不怎么相似,敢情与君念同来的,是另一个男人,而与杜绝一同赶到的,却又是另一个少女。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宁无缺更加迷惘了。 杜绝领着那名黑衣少女在茅屋前停下脚步,指着茅屋,低声向她说了几句话,那黑衣少女微微颔首,含笑道:“你去叫他出来,我自有办法。” 杜绝沉吟了一下,面露忧郁之色,低声说道:“那老和尚功力已失,不难对付,柳寒卿并非了不得的高手,有你在此,也足可手到擒来,令人担心的,是那尼姑一身武功极高,她又跟我闹翻了,不知她会不会赶来捣乱,这一点却不能不防。” 黑衣少女冷冷笑道:“你把那尼姑说得比那天上的神仙还厉害,我却有些不信。” 杜绝道:“姜姑娘,在下绝非夸大其词,那贼尼姑年纪虽然不大,一手剑术却已达化境,要是她果然赶来了,合你我二人之力,只怕也挡她不住。” 黑衣少女不耐地道:“好了!好了!你要是害怕,就不该来,既然来了,就不必害怕,咱们俩个虽然结交不久,但彼此志同道合,你要杀师父出气,我也要代三位师父寻仇,如果你不敢动手,咱们各干各的好了。” 杜绝大笑道:“我的好姑娘,要是害怕,我还会陪你来吗?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姑娘最好先动手,我一面替你把风,一面伺机助你一臂之力,先杀了柳寒卿老儿夫妇,和尚就是俎上之肉,不必多费手脚了。” 黑衣少女哼道:“我先动手就我先动手,你且等着瞧吧!” 说着,双臂一张,“锵锵”两声,肩后双剑一齐出鞘,闪身欺到茅屋前,沉声叫道:“柳寒卿在家吗?” 宁无缺心念一动,哑着嗓音接口答道:“什么人?敢到棠湖山来张狂叫嚣?” 黑衣少女傲然一笑,按剑叫道:“姓柳的,血债血还,你以为躲在棠湖山便能苟活了么?” 宁无缺不知什么“血债”,一时无法回答,一抬腿踢开木门,提剑而立。 他一脚跨出门槛,杜绝首先吃了一惊,远处草丛之后,也响起两声极轻微的讶异之声。 宁无缺不理睬杜绝,倒提长剑,向那黑衣少女一拱手,冷峻地问道:“姑娘找柳老前辈何事?” 黑衣少女闪着一双寒光激射的眸子,低声反问道:“你是谁?” 杜绝身形一闪,疾掠过来,道:“姜姑娘,这位乃是在下同门师弟,名叫宁无缺,姑娘请暂退,在下跟他说说话!” 宁无缺冷冷说道:“落凤前辈门下,从来没有厚颜无耻,欺师灭祖的门人。” 杜绝脸上一阵红,仍然假笑道:“宁师弟错怪愚兄了,自从湖北分手,愚兄一直惦念师弟去处,加上万分思念恩师,无特意赶来棠湖山,只求拜见恩师一面,以慰惦念之苦。” 宁无缺乃是正直之人,见他居然当面撒谎,真是又气又笑,抢着说道:“好一个万分思念,可惜你来得晚了一步。” 杜绝脸色微变,急忙问道:“怎么?他老人家已经……” 宁无缺道:“实在不巧,他老人家刚在三天前离开棠湖山,独自往湖北洗心殿总坛去了。” 杜绝“啊”了一声,脸上颇有失望之色,眼珠乱转,沉吟不语。 宁无缺嗤道:“怎么样?很失望吗?” 杜绝笑道:“的确使愚兄十分失望,多年思慕之情,不想竟无缘再见一面,愚兄只好再经湘北去寻他老人家了。” 宁无缺冷笑道:“你还想离开棠湖山吗?” 杜绝一怔,朗声笑道:“愚兄怎么就不能离开?莫非贤弟想……” 宁无缺脸色一沉,冷叱道:“当年你叛变师门,其罪当诛,我师父剑下留情,只断你一臂,原意放你一条狗命,希望你能有痛悟前非的一天,不想你劣性难改,凶念复燃,满口假仁假义,心里却时时不忘杀师泄愤,就凭这一点,我今天也不能放你好好离开棠湖山。” 杜绝听了,反而笑道:“我只道贤弟是我此生唯一知己,不想也对愚兄误会如此之深,常言说得好:日久见人心。愚兄今日决不作无谓辩解,相信将来,你一定会有所了解的。” 宁无缺喝道:“方才你尚满口不逊,和这位姓姜的姑娘商议谁先出手,言犹在耳,还敢狡赖不成?” 杜绝笑道:“所以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位姜倩姑娘,乃玉门三英晚年传人,当年玉门三英在祁连山中,曾与柳寒卿略有过节,全仗恩师化解,三英各负重伤,隐忍多年,最近查明柳寒卿隐居棠湖山,才令姜姑娘千里寻仇,了结当年一段血债,这,原是江湖中天经地义的事,愚兄与姜姑娘不期而遇,暗想当年恩仇,既是由恩师一手化解,此番自然仍该请他老人家出面,为两家说一句公道话,是以顺道领姜姑娘前来,原是为己为人一番苦心,贤弟断章取义,倒辱了愚兄许多不是了。”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宁无缺虽然明知他信口胡说,无奈嘴笨,不善辞令,竟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气得冷哼不已。 杜绝扬扬得意,又道:“现在恩师既然不在棠湖山,只有请柳老前辈亲自与姜姑娘见见面,谁是谁非?不难评出一个道理来,愚兄和贤弟正好代他们做个见证人。” 宁无缺扭头望了望那黑衣少女,见她手握双剑,脸上一片木然,于是拱手道:“姑娘奉令代师寻仇,在下对当年之事,不敢品评,但姑娘来得实在不巧,柳老前辈夫妇,已在三天之内,先后过世了。” 黑衣少女眼中一亮,吼道:“死了?人在见人,人死见尸,你别想只凭一句话就可以搪塞得过去。” 宁无缺道:“在下向来不惯说慌,信不信只有由你。” 黑衣少女道:“那么你闪开,让我进去搜一搜。” 宁无缺把脸一沉,叱道:“胡说,柳老前辈尸骨未寒,岂容你胡乱搜索。” 那黑衣少女充耳不闻,大刺刺向屋门闯入,宁无缺长剑一横,厉声喝道:“你再敢踏进一步,休怪在下得罪了!” 黑衣少女冷冷一笑,道:“姑娘倒要试试你有何本事?” 话落时,双剑一分,左剑攻敌,右剑护身,剑影闪现之际,一只脚已踏向门口,身法竟快得难以形容。 宁无缺大喝一声,振臂飞抡,寒光迎面一绞,三柄剑交相互触,“呛呛”连响,火星激射。 那黑衣少女粉臂上微感一麻,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闪着一双惊讶的眸子,在宁无缺身上溜来溜去,冷冷道:“原来你仗着几分蛮力,便想插手?哼!再接姑娘几招试试!”说着,她脚下一转,人如柳丝迎风,忽然飘东飞西,连踩七处方位,每一换步,双剑都一齐出手,刹时之时,一口气攻出了一十四剑。 这少女年纪虽然甚小,但出招临敌,竟似颇有经验,每一剑似虚似实,飘浮不定,一十四剑看起来全未递准,却每一招俱都攻人要害,稍一疏忽,说不定便被她趁隙刺中。 宁无缺自从领略过君念的“惊虹八式”剑法,只说天下快剑止于此,不想这黑衣少女所使的双剑,轮转如风,其速诡异阴毒,竟然不在“惊虹八式”之下。 他略一惊愕,好几次险些被她双剑扫中,奋力拆封过了十四招,人已被迫退回木门之外,匆匆以身体挡住了门槛。 杜绝冷眼瞥见,恶念随心而生,独臂一扬,也拔出他那柄比旁人长了一半的奇形长剑来,朗笑道:“宁师弟何必固执,果真人已死了,便让姜姑娘进去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宁无缺冷眼道:“要进此屋,uu看书.ashu 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黑衣少女嘴角泛起一抹冷俏的浅笑,道:“就算杀了你,也并不是什么为难之事。” 她方才施展快捷手法,迫退宁无缺,心里难免小觑了宁无缺的真实本领,言笑之间,双剑乍合又分,翻翻滚滚,疾卷而上,登时和宁无缺激战起来。 其实,宁无缺一身兼得南北双奇之长,蕴藏落凤头陀一甲子苦修内力,若论真才实学,已可列为当今一流高手,刚才一时失愕,被她用诡异剑招迫退,并不是武功及不上她,如今背向门口,省去后顾之忧,数招一过,便渐渐的展开无穷内力来。 三柄剑,盘绕飞制宛如三条银蛇,纠缠在一起,半空不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黑衣少女抢攻了将近五十招,这才发现宁无缺竟是越战越勇,剑上内劲逼发,一招比一招更重,剑锋划过,每每带着如撕裂锦帛般刺耳的风声,一层层如幕如墙的剑影涌现出来,将她严密的封隔在五尺以外,再也攻不进去。 她一连换了好几种诡异手法,要想引诱宁无缺离开门口,然后趁机冲进茅屋,但总未成功,宁无缺运剑沉稳,宛如山峙岳立,时间越久,心神也越能融会在剑招之中,意随剑动,剑由意变,招法与人神交会,完全溶合为一个整体,无论她怎样诱导挑引,毫不为其所惑。 他们两个人,正是代表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功,一个诡异辛辣,招招狠毒,一个却光明正大,安如泰山,一个剑似惊涛骇浪,泼辣无比;一个却如浩瀚汪洋,蕴藏着无限辽阔和广大…… 五十五 私心! 所以呢,初次交手,黑衣少女显得攻势凌厉无比,时间一久,宁无缺已稳稳立于不败之地,两相衡量,那黑衣少女早已落在下风。 这种情形,看得杜绝心惊不已,暗忖道:再让他们纠缠下去,今天只怕真的不能全身退出棠湖山,姜倩这丫头好糊涂! 他意念一转,连忙沉声叫道:“姜姑娘,久战无益,为什么放着宝贝不用呢?” 黑衣少女闻言醒悟,虚幌一招,抽身后退,左手剑反插入鞘,从腰间豹皮囊里,取出一粒核桃般大的黄色弹丸。 她屈指轻弹,那黄色弹丸化作一缕轻烟,直射在茅屋墙上,“啵”地爆裂开来,刹时间,茅屋劈劈啪啪引起了熊熊大火。 宁无缺见她放火烧屋,勃然大怒,挥剑直扑上来,才奔出丈许,突然想起柳寒卿夫妇的遗体都摆放在茅屋中,万不能任其焚毁,连忙又返身向屋里奔去。 哪知一转身,却见杜绝横剑,截住了他的退路。 宁无缺叱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要怎样?” 杜绝狞笑道:“贤弟武功剑术,已得恩师神髓,愚兄资质愚鲁,却想向贤弟讨教几招。” 宁无缺哼道:“我念在旧谊,本不愿亲手杀你,既然你引狼入室,存心撕破情面,那我就顾不得许多了,接招吧!” 话声刚落,宁无缺右腕一振,长剑已当胸推出。 杜绝“嘿嘿”一笑,不避不让,挥剑硬接,“当”地一声响,剑身才触碰一起,他那柄长剑特别多出的一截忽然折断,“砰!”炸开了一团烟雾。 烟雾中,异香扑鼻,只听杜绝得意的笑道:“好兄弟,别倔强了,快躺下吧!” 片刻之后,烟雾散去,杜绝一瞧,不觉吃了一惊,原来宁无缺仍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用力摇着头,但却并没有应声躺下。 “怎么回事!”杜绝一怔,慌忙吸气倒退,蓦地黑影一闪,那黑衣少女闪身而上,正好接替了他的位置。 她一手握剑,一手擎着一条红色手绢,对宁无缺迎面一扬,娇叱道;“姓宁的,给我躺下。” 宁无缺只觉一股奇香透鼻而入,脑中只微微荡了一下,却不觉有什么难受,依旧抡剑上前,“唰”地就是一剑,骂道:“贱婢,死在眼前,胡叫些什么?” 那黑衣少女料不到罗帕也失灵了,一时措手不及,险些被剑尖扫中,急忙拧腰横移,闪开数尺,抢到上风,猛地又将那幅丝绢对准宁无缺一连抖了两三次,喝道:“躺下!” 宁无缺被她喝得一怔,呆了一呆,依然未觉有什么异样,冷笑道:“你有多少左道旁门邪法,尽管施展出来,宁某岂会怕你。” 黑衣少女骇然变色,回头对杜绝道:“这人是什么怪物?香罗帕迷药,竟会迷他不倒?” 杜绝自然也不知宁无缺曾在“千花散”中浸了七天七夜,体内已有先天抗毒特性,摇摇头道:“无需迷药,咱们轮番出手,难道还拼不过他!”说完话,赶紧提剑上前,又挡住了宁无缺。 他们显然并不想和宁无缺立分胜负,每人轮番上前出手,奋战十招十余招便退,另一个立刻接替了上去,使宁无缺无法分身回到屋中去救护柳寒卿夫妇尸体。 而这时候;火舌已渐渐湮没了整栋茅屋。 宁无缺鏖战许久,无奈杜绝和那黑衣少女武功俱非弱手,一时根本就无法冲过去,他眼看火势即将蔓延到门口,再迟一会,便无法进屋了,只急得满头大汗,没了主意。 杜绝得意地大笑道:“贤弟只管安心喂招,那柳老儿如果已死,咱们为他实行火葬,也算不得亏待他,要是他并没有死,少不得让我烧他出来,了断姜姑娘师门旧恨!” 宁无缺听了,大喝一声,突然奋不顾身,唰唰飞出两剑,荡开杜绝的长剑,迈步向火光冲天的茅屋奔去。 黑衣少女双剑翻舞,上前拦阻,被宁无缺奋起神威,一连三招,又逼退了三四步。 宁无缺飞步冲近门前,尚未跨进屋去,突然一阵烟火卷了过来,“轰”然一声,茅屋木门恰在这时倒塌了下来。 忽然,他隐约听见屋中传来一连串微弱的呼唤:“宁无缺!宁无缺!宁无缺……” 那声音显然正是“袖手鬼医”柳寒卿的语音,宁无缺大惊,厉声叫道:“柳老前辈,你……你怎么了?” 柳寒卿好像已被烟火所困,没有回答,却在不断的咳嗽。 杜绝冷哼道:“原来柳老儿果然没有死,姜姑娘,咱们联手截住他,让那老东西活活烧死在屋里。” 宁无缺正运掌猛劈被火烧断的木门,将刚着火的木门劈倒,又被杜绝和姜倩双双挡住,他单掌孤刀,以一敌二,迫得连这最后可以冲入火屋的机会也失去了,悲愤填膺,长叹一声,热泪更是横流,一面迎战,一面喃喃道:“柳老前辈,是我害了你老人家……” 宁无缺被杜绝和黑衣少女姜倩联手阻拦,无法闯入屋内拯救柳寒卿脱险,正焦急间,忽见三条人影飞奔而到。 其中两人毫不迟疑,径自奔入火海中,另一个手持三刃剑,一声不响,加入了战圈。 宁无缺一见,那出手加人战圈的竟是君念! 他既惊又诧,念头尚未转过来,君念运剑如风,已代他将杜绝隔挡开去,剩下一个姜倩,压力顿减。 这时候,他真有些弄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君念不是和杜绝结伴同来棠湖山的吗?她怎会在自己危困之际,突然现身,反而挺身帮助自己? 还有,那名跟她同时出现,冲进茅屋的一男一女,又是谁呢? 正在惊诧时,茅屋中两条人影又匆匆冒火而出,那男的背上,负着柳寒卿,女的却抢出了灵案后那副棺木。 宁无缺方才看清两人面貌,不禁更加惊讶。 原来那一男一女,竟是“荆山双秀”兄妹——“铁剑书生”马森培和“子母剑”马梦真。 他们会合君念同来棠湖山,而且仗义援手,抢救柳寒卿老夫妇,这更是令人猜不透的哑谜。 但,宁无缺此时也顾不得询问原因,柳寒卿既已脱险,危险已解除,宁无缺便奋起神威,剑出如风,直取姜倩。 君念也不出声,三刃剑上乌光暴闪,直逼得杜绝手忙脚乱,未及十招,闷哼声起,杜绝独臂之上,早被剑锋划破,咬牙切齿,踉跄退出七八步。 宁无缺大喜,奋力几招,迫退了姜倩,扬声叫道:“师妹,不要伤他性命……” 君念既不回答,也没有追赶杜绝,怔怔倒提着三刃剑,目注杜绝和姜倩双双逃去,粉面上一片漠然,好像失落了什么?又好像领悟了什么? 宁无缺长长松了一口气,上前拱手为礼,道:“多谢师妹援手相救。” 君念恍如未闻,默默提着三刃剑,走到草地边一块大石前坐下,低着头,自顾怔怔地出神。 宁无缺又跟了过去,长揖道:“愚兄满肩血仇,命如蜉蝣,云崖之上,有负师妹盛情,至今想来,悔不当初。” 君念仍然没有丝毫表情,拨动着剑尖,失神地在草地上漫无目的划着,显然她表面冷漠,内心却并不宁静。 宁无缺一连碰了两次钉子,轻叹道:“师妹不肯原谅我,我也别无怨言,但,秦姑姑自从你不告而别,感到很难过,特命愚兄兼程追赶,有一句话,要愚兄转告师妹……”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偷看君念,见她神情似乎动了一动,但却依旧低垂脑袋,未曾出声。 宁无缺只当她听到秦姑姑有话传告,总会回应一声,哪知竟然同样不能使她开口,心中不禁一阵凄凉,幽幽道:“姑姑要我转告师妹,她老人家别无嘱咐,只是对师妹落发一事,感到自责和后悔,所以,她老人家说,要你把头发再蓄起来。” 君念听到这里,身躯猛地一震,娇靥突然急仰起来,凝视着远处天际,嘴角蠕动了好几次,却没有一点声音。 这时候,“铁剑书生”马森培忽然轻轻走过来,在宁无缺耳边低声说道:“宁兄,令师妹乃是豪迈爽直的巾帼英雄,若非苦痛过甚,怎会许久不肯回答你一句话,你就别再逼她了吧!” 宁无缺感激的点点头,道:“我知道她永远不会原谅我,我太辜负她了……” 马森培不解其中原故,一时搭不上话,“子母剑”马梦真含笑上前,道:“世上没有解不开的误会,时间是最好的解释,譬如我们对宁少侠原也误会极深,但自从见了宁少侠石上留字,才觉得从前的事,竟是大错而特错!” 宁无缺惶惑地说道:“在下急于追赶师妹,误抢渡船,以至于船只翻沉,还没向贤兄妹谢罪致歉呢!” 马森培爽朗笑道:“宁兄何须客套,说实话,咱们倒应该感谢宁兄,假如没有这场误会,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岂能解脱迷魂的毒性,我和妹妹,更无缘结识君念姑娘了。” 马梦真也道:“宁少侠赠药留字,君念姑娘正在林中,并未离开,那时杜绝还想趁机对我们痛下毒手,多亏君念姑娘识破,力创那狗贼,我和觉景方丈、破浪道长才没伤在他手中,后来,我哥哥寻来了,大伙儿谈及前情,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感激无比,千嘱万托,要我们向宁少侠代谢解毒大恩!” 宁无缺又喜又悲,问道:“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内毒都已经化解了么?” 马梦真道:“都清醒过来了,两位掌门人如梦初醒,对以前种种,愧愤不已,现在已经分返本派,决心号召江湖,一同抵御洗心殿。” 宁无缺长嘘一声,如释重负道:“若能如此,在下纵然遭受冤屈,也心安了。” 于是,宁无缺又向马氏兄妹谢了援救大恩,再看了几眼“袖手鬼医”柳寒卿,却见他呆呆坐在棺木上,正黯然垂泪。 这时候,茅屋已烧得只剩一堆灰烬,宁无缺苦口劝慰柳寒卿,又在屋前掘土填坟,帮他将棺木下葬,立碑为记,柳寒卿落棺入土,忍不住放声大哭。 下葬方毕,马森培悄悄将宁无缺唤到一旁,低声问道:“此事了结后,宁兄打算去哪里?” 宁无缺道:“北天山落凤前辈,为了棠湖山惨变,独自前往湘北洗心殿总坛寻仇,他老人家功力全失,这一去何异于羊入虎口,在下之意,须得立即去追赶他老人家才行。” 马森培想了想,道:“柳老前辈和令师妹,宁兄又作何安排?” 宁无缺道:“自然是劝他们一同到洞庭湖去,贤兄妹如无他事,也请陪同……” 马森培尴尬笑道:“在下和舍妹极愿同行,只是君念姑娘,她……” 宁无缺道:“她怎么了?” 马森培叹道:“方才舍妹私下劝她,但她只是一味摇头抽泣,看情形,好像,好像……” 宁无缺道:“洞庭之约,是秦姑姑吩咐,她纵使还恨我,难道连师父也不认了?罢了,我再去问问她。” 马森培忽然将他拦住,道:“在下猜她并不是不愿前往洞庭,而是与宁兄之间,尚有误会未能澄清,假如你再去问她,她一定也是不肯回答的。” 宁无缺为难道:“这么说,uu看书 w.uukashu 该怎么办呢?” 马森培道:“在下倒有一个主意,不如由在下陪她同往洞庭,途中方便,可以设法开导她,宁兄可与柳老前辈远赴湖北,届时,咱们在洞庭会面,其中误会,也许就化解了。” 宁无缺道:“如果有贤兄妹陪伴着她,在下就放心了,只是柳老前辈忧伤过度,途中也许不便兼程赶路,在下又急于去追落凤前辈,时间又无法耽搁……” 马森培忙道:“这个容易,我可以留下舍妹和宁兄同行,途中代为照料柳老前辈,这样便不会妨碍宁兄行动。” 宁无缺怔了一怔,只好点了点头。 他的原意,是想请柳寒卿和马氏兄妹一起,不妨缓缓前行,自己则先去追赶落凤头陀,阻止他独自一人前往洞庭。 不曾想,马森培替他做出安排,竟是要马梦真陪伴柳寒卿和自己,他,则偕同君念一起,前往洞庭。 这个安排,他不能说不妥当,但略一斟酌,却发现马森培之所以要这样做,表面的理由正大光明,实则极可能另有私心。 私心是什么?当然是君念师妹那绝世容颜和令人倾慕的精湛武艺。 宁无缺乃是心性坦荡的人,这一刹那,虽然略有领悟,但他暗想马森培兄妹号称“荆山双秀”,出身正道武林名门,有他伴着君念,最起码不会让君念与歹徒同流合污,就比如像这一次棠湖山事件,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至于,马森培是不是会跟君念两情相悦,那是男女间发乎自然的事,他不想反对,也不能反对…… 五十六 庞师爷! 马森培却有心病,见他沉思不语,脸上立刻一阵臊红,低声道:“宁兄如果认为此法不妥,有何意见,咱们不妨再作商议……” 宁无缺朗声笑道:“不!马兄的意见已经很好了,咱们就这样办,劳动贤兄妹分别奔波,如此盛情,在下心领了。君念师妹性子比较刚强,如有开罪之处,万望马兄多多耽待,在下先行谢过。” 马森培红着脸,道:“哪里话的话。在下能与令师妹结伴同行,真是三生有幸。” 两人商榷结束,返回到了草坪,柳寒卿仍坐在坟前饮泣,君念还是坐在那块大石上,仰脸凝望不语,马梦真却在坟边低声劝慰柳寒卿。 宁无缺举步走到大石前,深深一揖,诚挚地说道:“愚兄辜负师妹太多,自觉无以报偿,师妹怪我恨我,愚兄一并承受,但洞庭之行,乃是韩姑姑亲自瞩托愚兄转达,还盼师妹能屈从一次,使愚兄在姑姑面前,不负使命。” 君念望着天空,默默不答,神情十分冷漠。 宁无缺道:“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此后,师妹请多多珍重。” 君念漠然不语,但两行清泪,却已经顺着粉颊,缓缓滴落襟前。 马森培上前低声道:“君念姑娘,咱们动身吧!” 君念缓缓站起身子,移动脚步,向山下行去,走了数丈,忽然顿了一顿,飞快地回过头来,满眶热泪扫了宁无缺一眼,慢慢一顿脚,飞奔而去。 马森培急忙向宁无缺一拱手,道:“洞庭之滨,敬候宁兄尊驾。”说罢,匆匆跟着君念,向山下追去。 宁无缺怅然,目送他们一前一后,转过林子,内心有如刀割,长叹一声,垂头跌坐在那块大石上。 石上余温犹存,他低头感伤,忽然发现泥地上划着许多零乱的字迹。 那是君念不久之前,用三刃剑尖无心刻在泥土上,沿着大石,遍地都是“宁无缺,宁无缺,宁无缺……”三字,层层叠叠,何止千百遍。 他痴痴凝视着那些零乱不堪的字迹,眼中一阵模糊,泪水已扑簌簌滚落了下来…… …… …… 夕阳衔山的时候,洞庭湖畔,鲸波万顷,景色如画。 熏风吹低了芦苇,闪出一角茅屋、小径、竹篱、木扉。红泥堆砌的院墙,寂寞的沐浴在落日余晖之中。 院子里没有人影,烟囱上不见炊烟,门扉半掩,随着微风一开一闪,发出低沉的“咿呀”声响。 这时,小路上渐渐出现一条歪歪倒倒的人影,一身灰布大袍,满头如雪乱发,蹒跚向茅屋而来。 他走几步,又举起一只巨大的朱红葫芦,“咕噜”向喉咙里灌下一大口酒,抹抹嘴唇,又抹抹额头上汗珠。 从魁梧身形和衣着看来,这是一位带发头陀,红润的面庞,被酒气和蒸蒸热气笼罩着,显然可知他经过长途跋涉,才到了这临湖的幽静茅屋。 当他转过芦苇的刹那,目光凝视这雅致幽静的茅屋,神色立刻浮现出欣喜与激动,几乎忘了途中的劳累疲惫,一面加快步子,一面扬着酒葫芦,高声叫道:“诸葛老头儿在家么?酒肉和尚来啦!” 一连叫了好几声,茅屋中毫无回应,而他摇晃着的身子,也渐渐移动到竹篱外,微感一诧,喃喃说道:“奇怪,难道他们三个都打渔去了?” 他伸手推开篱笆门,踉跄跨了进去,才到屋边,一阵风过,那木门“砰”地一声敞开。 头陀皱皱眉头,道:“珂儿这丫头,越来越不仔细,人不在家,连门也忘了关……” 一边说,一边迈进茅屋,一个不留神,迎面绊着一张竹椅,险些摔倒,踉跄前冲几步,竟触了一头蛛网,摸了满手灰尘。 头陀心头一阵凉,酒意消散了大半,游目四顾,才见这茅屋中满是积尘蛛丝,桌椅散乱,竟是个久无人住的空屋。 他一颗心顿时向下沉,奔进卧室,又冲进厨房,急急乱奔一阵,最后颓然跌坐在一张积满尘土的椅上,惊骇莫名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搬家了?诸葛老儿去世了?出了什么变故? 这一刹那间,许多可能发生的事故,都在他脑子里飞速旋转,他猜测不透,性急起来,仰头又灌了两大口烈酒。 酒入愁肠,烦闷更盛,昏昏沉沉中,他仿佛听到有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遥遥向茅屋而来。 他恍然忖道:啊!对了,他们一定出了远门,现在才回来,否则,这茅屋地处偏僻,谁会找到这儿来?我和尚就坐在这儿,吓他们一跳。嘿嘿! 片刻间,脚步声已到竹篱外,只听一个粗重的嗓音说道:“找了几天,竟是这地方最好,不但偏僻,又临大湖,进退之路极佳,决不会被洗心殿发现,唯一的缺点,就是地方小了一些,不知道庞师爷中意不中意?” 另一个声音接着道:“师爷嘱咐只求濒临君山,地方隐蔽,虽然小一些,好在只是暂住一段时间,略微修整,也就够住了。” 粗重嗓音道:“既然如此,你们先看看屋里有没有人居住,我这就去接庞师爷来亲自决定。” 另一个大笑道:“有人没人,还不是一样,咱们看中了,少不得叫他立刻搬出去。” 粗重嗓音道:“余老二,不准蛮干,要是屋子里有原主人,只许多给他们银两,叫他们暂时迁让几日,万万不可惹出事故来,泄露了消息。” 几人商议一阵,其中两人疾步离去,留下的两个,跨进竹屋,高声嚷道:“喂!屋里有人吗?” 头陀一直在屋中倾听,早辨出这些人口音全是北方人氏,心中一动,应声道:“进来!” 木门“呀”然而开,从院中大步进来两个锦衣大汉,其中一个豹头虎目,身形粗壮,另一个较显瘦削,却目光奕奕有神,两人都悬着满嵌珠宝的长刀,神态威猛。 那粗壮的一个探进头来,一见正中的厅上,坐着个白发头陀,含笑拱手道:“敢问大师父,这茅屋主人在家么?” 头陀冷笑道:“我和尚便是主人,二位有何贵干?” 两名锦衣人又望一眼,都有些惊诧之色,瘦削的一个笑道:“咱们倒没有料到,这茅屋原来是间和尚庙,敢情有些霉气。” 粗壮的一个睁着眼,四下一望,哼道:“胡说,屋中一无神位,二无经卷饭钵,分明只是普通房屋,这和尚只怕也是霸占人家住宅的恶人。” 头陀笑道:“说得是,但是我和尚既然先来一步,就是此屋主人,三位晚到片刻,只好屈居客位了。” 粗壮大汉怒视道:“不管你是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咱们给你银子,赶快离开,这屋子咱们另有用处。” 头陀道:“两位的意思,是要收买和尚这栋茅屋?” 粗壮大汉接道:“不错,就算你早来一步,撞上好买卖,白赚一笔银子。” 头陀微笑道:“两位打算出多少银子呢?” 大汉道:“你想卖多少?” 头陀伸出三只手指,粗壮大汉道:“三十两?” 头陀笑道:“三万两。” 粗壮大汉大吼一声,“呛”地拔出长刀,叱道:“反了,反了!咱们跟你客气,你倒当了福气,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这还了得!” 瘦削汉子一闪身挡住他,沉声道:“余老二,不要乱来,依我看,这位大师父必有来历,别替庄主随意得罪了朋友。” 正说着,屋外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划过院落,疾掠而至,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余腾,瞎了狗眼的东西,连威震武林的北天落凤头陀都认不出来,还不赶快跪下,向老前辈陪礼谢罪。” 随着人声,一个浑身儒衫,手提旱烟袋的瘦老头儿,岸然出现在门前。 落凤头陀抬眼皮,一见那儒衫老人,早就扬声哈哈大笑起来,道:“庞老夫子,什么时候做了郑景文的师爷啦?” 儒衫老人抱拳当胸,含笑道:“大和尚,咱们是老交情,多年不见,您老一向可好?” 头陀笑道:“托福!托福!毕竟是老朋友,这笔买卖定然做成了,冲着您庞豪庞师爷一句话,减一万两,算二万两成交如何?” 庞师爷苦笑道:“几十年来,您这玩世不恭的脾气还没改。” 说着,又回头向那大汉叱道:“余腾,还不快些跪下,叩头!〃 那粗壮大汉慌忙跪倒,“咚咚”在地上叩了两个响头,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头陀,大师父请恕罪。” 落凤头陀感慨地挥挥手,道:“快起来,别难为了人家孩子,庞老夫子,坐下,咱们详谈。” 庞师爷叱退余腾等人,自已另找了一把椅子,在落凤头陀对面坐下,目不转睛地注视他半晌,脸上渐渐流露出惊诧之色。 落凤头陀笑问道:“敢情是看我和尚不如从前了?” 庞师爷惊问道:“大师父目光霉而不明,难道已炼就‘返本还虚’的佛门至高境界?” 落凤头陀神色微微一动,敞声笑道:“蹈光隐晦的境界,岂是那样容易炼就的?倒是庞老夫子何时跟郑景文攀上交情,屈身做了他那‘西槿山庄’的管事师爷?” 庞师爷叹了一口气,道:“唉!说来真是一言难尽。”说着,掀起身上儒衫,登时一片灿烂光华,从襟底激射而出。 庞师爷道:“大师父可知道这东西来历么?” 落凤头陀脸上微微掠过一丝惊诧之色,但随即隐去,淡淡一笑,道:“看样子,敢情是名闻天下的‘七彩宝衣’?” 庞师爷笑道:“不愧是老江湖,果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此宝贝原产大越国,是酋长哈都木护身之物,不但能御刀剑,水浸火烧,内家重掌,都难损伤分毫。哈都木仗着这件宝衣,纵横大越国八十一寨,所向披靡,统一各部,登上盟主宝座……” 落凤头陀笑着打岔道:“你别跟和尚讲故事,这东西怎么会到你手上?单说这一段就行了。” 庞师爷又是一声长叹,道:“关于庞某收获至宝的经过,也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讲得明白的,大师父总该记得二十年前,“宇内一君”郑景文和花月娘之间的一段旧恨……” 落凤头陀身形蓦地一震,脱口道:“你说郑景文废掉那老**武功的事?” 庞师爷点点头,道:“正是,武林传言,但知花月娘迷恋郑景文,却不知那时郑景文年少英俊,武功又出类拔萃,颇有侠名,怎会为了贪图片刻之欢,而和花月娘结下合体之缘?又怎会辣手摧花,得手之后,反而废去她的武功?。” 落凤头陀微微颔首,道:“这些事人言言殊,实在令人难以置信。uu看书 .uukanshu ” 庞师爷激动地说道:“这是一件隐瞒了二十余年的武林秘密,今夜难得巧遇大师父,庞某就把它的经过原委,向大师详述吧……” 才说到这里,忽听屋外传来一声徐而不疾,但却入耳惊心的笑语:“庞兄幸会高明,促膝畅谈天下,却要兄弟站在院子里过夜吗?” 庞师爷一听语声,神情猛地一展,霍地跃起身来,沉声道:“大师父请恕庞某失陪,敝庄庄主亲自驾到了。” 语音才落,身形已疾旋而起,一眨眼,掠出茅屋外。 此外余腾和另外一名瘦削汉子,竟不约而同迎到门口,一齐躬身拜了下去,朗声道:“余腾马异,恭迎庄主。” 落凤头陀丝毫不动,暗自凝聚眼力,向屋外打量。 斜阳掩照之下,院落中不知何时天已黑压压站了二十余人,这些人个个黑色劲装疾眼,腰佩长剑,肃立院中,绝无一点声息。 在他们前面六尺远,卓立着一个锦衣长须的魁伟大汉,五十岁左右年纪,气宇轩昂,手捋长须,脸上含着浅浅的微笑。 落凤头陀心里一阵莫名的怅惘,暗忖道:郑景文号称“宇内一君”,气度风范果然不凡,若在当初,我和尚未必把他放在眼里,但如今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率领数十名手下,悄悄潜伏到近处,浑然不觉,唉!这个脸已经丢大了。 思忖之间,庞师爷已经陪着郑景文缓步走进茅屋,落凤头陀木然而坐,理也不理。 庞师爷抢前一步,为双方引见道:“大师父,在下向您引见一下敝庄庄主……” 五十七 落寞头陀! 郑景文忽然一阵哈哈大笑,摆手打断他的话头,道:“庞兄不必引见,北天山落凤大师盛名,兄弟仰慕已久,还是兄弟毛遂自荐的好。”说着,脚下一探,身形有如行云流水,飘前数尺,向落凤头陀躬身拱手,笑道:“大师也认得郑某贱名么?” 落凤头陀见他拱手的姿态,竟然十分谦恭,纯粹是以晚辈之礼,谒见前辈的规矩,登时一股羞愧之情,油然而生。 他连忙一按坐椅,站了起来,合十答礼,道:“久仰盛名,只恨无缘识荆。” 郑景文掌沿微微一张,脸上神色忽然一变,但却隐忍住未曾询问,彼此不过只是互道仰慕,余腾马异连忙添了一张木椅。 郑景文坐了下来,含笑说道:“庞兄方才所言的秘密,正是兄弟师门一件隐忍多年的恨事,如今事过境迁,虽然已属陈年旧事,不想风波四起,大师父若是有兴趣知道,兄弟定当亲自为大师父讲述。” 落凤头陀哈哈笑道:“那,敢情太好了,我和尚生平别无所好,除了喝两壶酒,便是打听打听武林秘辛,庄主不嫌和尚粗俗,咱们一面畅饮,一面畅谈,消磨漫漫长夜,有何不可?” 郑景文笑道:“风闻大师豪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回头一招手,那二十名黑衣大汉转身离去,不足片刻,各捧美酒佳肴返回,三下五除二的,就在厅上摆设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落凤头陀首先抢了一只酒坛,自顾自地先将自己的酒葫芦灌满,仰头畅饮了几口,抹抹嘴唇,又去桌上扯下一条鸡腿,旁若无人的大嚼起来。 郑景文举杯,浅尝辄止,沉吟了一下,才开始说道:“这件事若要从头说来,应该从那件七彩宝衣开始,大越国君哈都木死后,子孙不肖,大兴杀戮,国势日渐式微。” “那时候,恰好中土一位高僧,云游天竺归来,途经大越国,协助皇嫡吕儿哈泰平定群雄,复统全国,吕儿哈泰登了帝位,尊奉那位高僧为国师,就把那件“七彩宝衣”相赠,自此以后,宝衣流传中土。那位高僧,武功佛法,均臻上乘,对于身外之物,原本不甚重视,返回中土以后,仅将它柬之高阁,并未留用,却不知风声怎的传了开去,以致引起许多武林人物的觊觎,纷纷图谋窃夺!‘七彩宝衣’对练武的人来说,固然是旷世难求的至宝,然而武林中人贪念虽生,慑于那高僧一身超凡人神武功,倒也没有几个敢贸然下手的。” “其中只有花月娘处心积虑,暗怀阴谋,假扮民妇,在那高僧佛庙中洗衣做饭,一直隐藏了整整五个年头,有一天,乘其不备,竟下手偷走了那件‘七彩宝衣’。” 落凤头陀啃着鸡腿,闻言一怔,插嘴道:“这倒不得不佩服那**的隐忍功夫。” 郑景文目光一闪,道:“她若是只取宝衣,从此远走高飞,倒也罢了,可恨她竟在窃取‘七彩宝衣’的时候,又在食物中下了剧毒,一口气毒害死了十四人,然后脱逃。在她想来,从此横行江湖,可以再无顾忌了,但,她却没料到报应来了,宝贝得手,前后也不过风光了半年左右而已。” 落凤头陀被这故事引起了莫大的兴趣,连酒也忘了喝,急道:“如何报应的?你快说下去!” 郑景文神情一振,道:“那高僧有一传人,常年浪迹江湖,并没有在寺中,归来的时候,发现全寺十余僧众尽遭毒手,大惊之下,奔入禅房,那高僧犹未断气,但他老人家却不肯说出花月娘下毒的原委,临终时只说了两句话,说道:‘因果报应,天道好轮回,由她去吧!” 不过,那一句‘由她去吧!’,无形中等于说明了花月娘下毒盗宝的秘密,那传人含泪掩埋了师父,略一察看遗物,便发现‘七彩宝衣’失窃了,于是仗剑重出江湖,只不过十日之中,便打听出宝衣已到了花月娘手中。” “他自然不甘心师门至宝落在那**之手,苦苦连追数月,终于在川东鄂西一片林子里,追上了花月娘,从她手中夺回了宝衣,但是,他为了遵从先师道命,只废了她一身武功,并未取他性命……” 落凤头陀恍然道:“敢情那位高僧传人,便是庄主阁下?” 郑景文轻叹,道:“事隔二十年,当时兄弟一念之仁,留她性命,不想如今倒引出一场绝大风波,洗心殿茶毒武林,收服七大门派,说起来,未尝不是兄弟的过错。” 落凤头陀“咕噜”灌了一大口酒,道:“但这件宝衣,现在怎又到了庞老夫子身上?这却叫和尚不明白。” 庞师爷含笑接着道:“庞某蒙庄主知遇,王屋遇上仇家被困,数度承蒙庄主鼎力相助,才得以化解危难,彼此倾心相交,已非一日,那天在鄂西林中,庞某也是在场的一个,庄主废了花月娘武功,但那七彩宝衣,却由那婆娘贴身穿着,庄主不愿亲自动手,先行离去,由庞某代为取回至宝,即承庄主慨然相赠。” 落凤头陀笑骂道:“原来花月娘在林中被脱得赤条条一丝不挂,竟是你这假道学的杰作?” 庞师爷大笑道:“对付那种无耻**,本来就是顾不得规矩的……” 落凤头陀忽然脸色一沉,道:“但你何曾料到,正因因你解衣取宝,未能立即替她穿上衣服,后来引起误会,玉面郎君秦邮变得疯癫,金刀神侯宁甄缘真气被破,这后果,何等不值。” 庞师爷笑容一敛,道:“这也不能全怪庞某,谁叫他秦邮色迷心窍,被那贱人蛊惑,宁甄缘更不由人分说,强行出头,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怎么能怪别人?” 落凤头陀道:“当年恩恩怨怨,我和尚懒得过问,但宁甄缘有个儿子,方在武林崭露头角,若被他知道当年生父失去武功的经过,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 庞师爷冷笑道:“他父亲不辨是非,失手负伤,被点破了真气,岂能怨人?他如果不识好歹,咱们自然也不会怕他!” 落凤头陀面色一沉,道:“庞老夫子,咱们多年交情,我和尚不能不警告你,别的事我和尚不管,宁无缺那孩子却跟我和尚有缘,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和尚决不饶你。” 庞师爷听了一愣,半响才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跟你……有什么缘份……” 落凤头陀朗声道:“那孩子年纪虽轻,满腔侠义,舍己为义,你我自命正道中人,未必比得上他,所以,我和尚已将一身内力,全都转赠给他了……” 庞师爷失声惊道:“什么?你竟把一甲子功力,全部传给了他?” 落凤头陀得意,便把宁无缺落湖,以及棠湖山传功疗毒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庞师爷听了,连连跺脚道:“大师父,你错了!” 落凤头陀扬眉,道:“胡说,我和尚做错了什么?” 庞师爷道:“那宁无缺蒙您厚赐,大难不死,反而因祸得福,但却不思报答这天高地厚的大恩,武林传言,他再次重入江湖,邂逅了洗心殿主苏君墨,被她美色所迷,投靠了洗心殿,原来,他仗以为恶的一身内力,竟是您老人家所赐。” 落凤头陀飞快地一把揪住他的衣袖,沉声喝道:“庞豪!你胡说!宁无缺决不是那种人……” 庞师爷道:“大师父,这等天下人尽知的事,庞某焉能信口胡诌,您若是不信,不妨自己去打听一下,那宁无缺和苏君墨联手,率领华山门下数十人,夜焚吕家堡,“摘星手”吕伟霆也死在他手中……” 落凤头陀双眼一瞪,厉声道:“真有这种事?” 庞师爷道:“吕家堡距此不远,大师不信,何不亲自去问问!” 郑景文含笑缓缓说道;“大师高风亮节,早就被奉为武林楷模,兄弟素来敬仰,但人心险诈,尤其是年轻人,一时迷于美色,也是难免的!” 落凤头陀‘呸’地吐了他一口唾沫,叱道:“放屁!别人也许可能,宁无缺却绝对不是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 那一口浓痰,迎面啐在郑景文脸上,庞师爷骇然大惊,余腾、马异等一干“西槿山庄”门下,莫不面泛怒容,个个倒退一步,手按刀柄。 但,郑景文却不动声色,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幅丝绢,缓缓拭去痰,然后微笑道:“兄弟浪迹武林,迄今薄有一点虚名,若在从前,大师如此折辱,只怕早引起兄弟的怒火了。” 落凤头陀叱道:“现在你怎么不敢动怒?” 郑景文笑道:“现在大师功力已废,形同废人,郑某胜之不武,只得罢休。” 说着,站起身来,一挥手,率领着手下昂然大步离去。 庞师爷紧跟着走到门口,忽又一顿,回头道:“咱们多年知交,庞某敢以人格保证,刚才所言,绝无虚假,大师父不妨反省反省,人心叵测,当年既有杜绝,如今,难免没有宁无缺……”说到这里,也扬长而去。 落凤头陀独坐席前,听了这些话,心中直如刀割,庞豪提起了他二十年来藏在心底的伤心事,郑景文不屑与他一般见识,拂袖而去,更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堪! 他也曾咤叱风云,傲视江湖,凭一双铁掌,灭过多少英雄豪杰威风,不想晚年之际,竟落得这般被人奚落的下场。 他坐在桌边,目注郑景文等人逝去的身影,他只觉得眼中越来模糊,脸颊上,淌下两行难堪的热流…… 从日落到深夜,又从深夜到黎明。 寒风穿过竹篱,吹得木扉时开时阖,“呀呀”作响,荒凉的湖岸,浪涛之声,如泣如诉…… 落凤头陀宛若一尊木像,坐在席前不言不动,整整一夜,他竟然觉得这栋茅屋越来越大,越来越空敞,大得使人空虚,空敞得使人心寒。 他一再反复地自问,宁无缺真会投靠了洗心殿?吕家堡的事是真是假?诸葛瑾祖孙为何不见了?我和尚当真成了废物? 这些苦闷而零乱的问题,潮水般在他脑海里忽隐忽视,翻腾不休。 天色乍亮的时候,当第一缕金黄色阳光穿透竹篱,射进前厅,他蓦地好似刚从沉沉睡梦中惊醒,振臂一挥,满桌盘盏,哗啦一声尽被扫落地上。 落凤头陀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顺手摘下肩后那只朱红酒葫芦,扬手向墙角掼了过去。 “噗”地一声,那葫芦连滚带跳,碰上墙角,又弹了回来,但区区一只红木葫芦,竟没有摔破。 落凤头陀长叹一声,心中一阵羞惭,落寞凄凉的英雄之泪,又沿着面颊簌簌而下。 数十年来,他从未落过一滴眼泪,但今夜不知怎的,一夜之间,竟连番落泪,显得从没有过的脆弱。 是悲哀自己连一只酒葫芦也摔不破?还是感伤那多年苦修的所授非人? 落凤头陀跨步走出了茅屋,uu看书 wwuukansh 抬头一望横亘在面前的浩瀚洞庭,终于为自己下了个最大的决心……先去吕家堡,再去洗心殿。 他默默举步,默默思忖:生死虽小,但我总要在临死之前,看看宁无缺是不是真如庞豪所说卑鄙无耻…… 湖滨的小路,崎岖而泥泞,这条路,他走过何止千百遍,记得那一天背负着奄奄一息的宁无缺,也是循着这条小路,造访棠湖山的。 那时候,他怀着满腔豪义,迈步如飞,何等健朗,而现在,孤独的身影,踉跄的步子,又何等凄凉和悲哀。 行行复行行。 从早上至晌午,才不过走了四五里,可怜他一代武林名宿,竟走得满身大汗,气喘咻咻。 路边有间酒肆,屋角飘舞着酒帘,扑鼻尽是酒香,但他昂然不顾,缓步而过。 酒肆中,忽然飞奔出三条人影,连声叫道:“和尚伯伯,和尚伯伯……” 落凤头陀闻声一惊,霍地停步回头,其中一个英壮少年已扑上前来,跪倒地上,放声大哭。 落凤头陀一把挽起那少年,颤声问;“铁柱,真的是你么?” 少年满面热泪,凄声道:“和尚伯伯,铁柱还以为这一辈子再见不到您老人家,不料竟会在这儿遇见,爷爷和姐姐死得好惨,您老人家一定要给铁柱作主啊。” 落凤头陀猛然一惊,急问:“什么?你爷爷和珂儿丫头……这是怎么一回事?快说!” 诸葛铁柱哭着道:“说来话长,还请伯伯到店里小坐,铁柱再详细禀告您老人家……” 五十八 好毒的1封信! 三人陪着落凤头陀同返酒肆,落座之后,另两人上前拜见,经诸葛铁柱引见,正是苗显和吕洞彬。 落凤头陀听说吕洞彬便是吕家堡少堡主,更加感觉惊骇,赶紧追问原委,诸葛铁柱这才咽哽着,将洗心殿夜袭茅屋,诸葛瑾堕湖,姐弟投奔吕家堡,以及后来宁无缺和苏君墨狼狈为奸,夜闯吕家堡竹楼,逼死吕伟霆等等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落凤头陀听完,脑中仿佛被重锤锤打,愕然瘫坐,半晌无法发出声音。 诸葛铁柱的话,正好证实了庞豪所说的江湖传言,他忍受无边折辱,将一身功力传给宁无缺,却万万没想到宁无缺果然变心,投效了洗心殿。 这就好像晴天的一声霹雳,刹时间,将他所有希望和苦心,全都震得粉碎。 诸葛铁柱哭诉之后,又道:“我和苗、吕两位英雄打算拯救姐姐,邀约四川唐门少主刺猬唐雁,和荆山双秀马氏兄妹,在途中截住宁无缺和苏君墨,才发现姐姐也遭了他们的毒手,大家激怒出手,又被宁无缺打败,我们三人飘零南下,正想再回湖边打听爷爷生死下落,万幸竟在此地遇见伯伯,那宁无缺一身功力,尽得伯伯真传,我们实在不是他的对手,伯伯务必要设法擒住他,替惨死的吕伯父和姐姐报仇!” 落凤头陀暗叹一声,道:“伯伯也是不久之前,才得到消息,如今别无他法,只有找到宁无缺,让伯伯当面质问他,看他还有一丝人性没有?救命大恩,竟恩将仇报,唉!这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吕洞彬躬身道:“晚辈们之意,正想前往太行山一行,宁无缺出身太行山净一大师门下,难道他师父也不管这件事么?” 落凤头陀心中一动,道:“吕少堡主所言极是,那老杂毛当初骂我看走眼收错徒弟,走!咱们也到太行山去问问他,看他有什么话说!” 吕洞彬又道:“宁无缺接连邂逅奇缘,又得老前辈活命大恩,身兼南北双奇之长,武林中已鲜有敌手,晚辈数次与他遭遇,见他并非全无人性,只不过被洗心殿主苏君墨美色所迷,才做出这种倒行逆施的事,除了老前辈和净一大师一同出面,旁人绝无法制服得了。” 落凤头陀不愿多谈,挥手起身,诸葛铁柱将坐骑让给了落凤头陀,自己则和吕洞彬同乘一骑,一行四人,径直奔向南岳太行山而去。 世上之事,往往一步之差,平凭许多纷搅,假如落凤头陀三骑马,能在岳阳城中略住一住,极可能遇见一个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人,见到这人,满天谣言,不难立即澄清,太行山之行,也变得多余了。 那人是谁?便是铁柱口口声声说被宁无缺害死的诸葛珂儿。 原来,诸葛珂儿自从被宁无缺灼穴解毒,“千日醉”药性消失,从昏睡中幽幽醒过来,秦璎珞便将前后经过,都告诉了她,并且将宁无缺临行前留下的那条银链和小牌,一并转交给她。 诸葛珂儿这才恍然顿悟,从前对宁无缺种种误解,全是被洗心殿主苏君墨设计诬陷,自已竟错怪宁无缺,使他百口莫辩,含冤莫白。 她拿着那条银链,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爷爷的惨死,弟弟的误会寻仇,宁无缺的灼穴施救……这许多事,使她既痛又悔,羞渐难抑。 调养了三日,诸葛珂儿由秦璎珞陪同,祭奠爷爷孤坟,又拜见了百忍师太。 百忍师太爱怜无限,说了许多安慰劝解的话,最后道:“女孩子家,名节为重,你清白身子,由缺儿亲手灼穴,虽说势非得已,此身已不能再嫁他人,缺儿性情纯厚,资质人品,也算得人中龙凤了,要是你愿意,就由我做主,为你们先订一个名份,你看好不好?” 诸葛珂儿羞得娇靥绯红,垂首道:“晚辈家遭惨变,骨肉支离,不死之身,怎配得上宁少侠,晚辈宁愿削发为尼,求老前辈渡化,终生青灯木鱼,积德来世……” 百忍师太叹了一口气道:“我佛虽大,不渡无缘之人,你年纪正轻,红尘未了,怎能遁入空门?一个君念,就已经闹得我头昏脑胀了,你别又替我添麻烦吧!” 诸葛珂儿掉泪道:“晚辈自忖佛缘浅薄,但向佛之心,却没有半点虚假,老前辈不肯渡化,晚辈自己也要剃发,皈依三宝。” 百忍师太沉吟一会,道:“这样吧,你爹爹过世不久,心情正值哀伤,我也不急着逼你,三宝空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的,你且好好整理这些莫须有的杂念,明日一早,跟我往洞庭湖去一趟,等你报完仇,见你弟弟之后,那时姐弟们仔细商议,再作决定吧!” 百忍师太略作安排,第二天一早,果然带着珂儿和秦璎珞,一同离开了云崖。 一路南行,秦璎珞和诸葛珂儿情投意合,片刻不分,十分要好,就像是同胞姐妹一般,随侍的百忍师太,赶到岳阳之时,恰好和落凤头陀一行差了半天,竟没有遇见。 百忍师太是佛门弟子,秦璎珞和诸葛珂儿又都是年轻少女,所以抵达岳阳的时候,并没有投宿旅店,径直到了城外一座叫做“千佛庵”的尼庵,挂单借宿。 岳阳城濒临洞庭湖,百忍师太的来意,自然是要会一会旧仇——花月娘。 但她们在岳阳一住三日,到处寻找,却没有发现宁无缺赶来。 百忍师太等得不耐烦,将二女唤到跟前道:“我原意等缺儿赶来,问问君念下落,再作打算,现在,他们人影俱无,铃儿又跟他们见过面,住久了,难免会被洗心殿察觉,那时反倒显得咱们藏头露尾,我想,不必再等他们了,明日一早,咱们就雇船,前往洗心殿总坛,会一会花月娘那贱人,一去一回,最多半日,就已经足够……” 说到这里,突然停顿,扬眉向门外道:“什么人?进来!” 门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一个千佛庵的老尼畏怯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书柬,恭恭敬敬送到案前。 百忍师太举手一招,那书柬从三尺外破空飞起,直落在她手中,略一扫顾,问道:“这封信从何而来?” 老尼道:“方才一个白发老施主,领着四名大汉,送到庵门外,嘱咐必须恭呈给师太亲览。” 百忍师太冷笑道:“叶策雄那老匹夫的消息倒很快。” 说着,她举起信,就唇蘸湿了封口,轻轻拆开,取出信纸抖开一看,忽然脸色大变,双手左右疾挥,“砰”地一声,将秦璎珞和诸葛珂儿各推出半丈以外。 同时,沉声叱道:“闭住呼吸,不准靠近我!” 秦璎珞和诸葛珂儿莫名其妙挨了一掌,挣扎着爬起来,都不知什么原因,慌忙依言向后急退,一面闭住呼吸,却见百忍师太紧紧捏着那封信柬,双目紧闭,满面通红,正运功深深吸气,一吐一吸,悠长而沉重! 大约过了半顿饭之久,她的脸色才渐渐恢复原状,霍地睁开眼来,一声不响,又重新展开信纸,细读起来。 秦璎珞和诸葛珂儿惊诧地张望着,不敢出声,也不敢走近,直等到百忍师太把信看完,向她们点点头,道:“好了,现在可以过来了。” 秦璎珞和诸葛珂儿走了过去,偶一回顾,触及那送信来的老尼,不约而同都失声惊叫了起来…… 原来那老尼虽然僵立未动,实则早已气绝身死,满面呈现出斑红糜烂的疮孔,散布着脓黄腥臭毒水。 诸葛珂儿骇呼道:“她……她怎么了……” 百忍师太冷冷说道:“叶策雄这封信中,藏有剧毒,她已经被毒末感染,五官内腑,糜烂而死!” 诸葛珂儿听得机伶伶打个寒噤,这才恍然明白,百忍师太突然劈了她们一掌,原来是怕她们感染毒末,于是咬牙切齿说道:“那老匹夫专门用卑鄙无耻的手段,连无辜的人也不放过,真是该杀!” 秦璎珞问道:“姑姑,他信里说了什么?” 百忍师太冷笑不已,道:“你们自己看吧!” 秦璎珞胆怯不敢去接,百忍师太道:“信上剧毒,已被姑姑用‘斗口吞牛’内家气功,吸取干净,你们可以放心接着,不要怕。” 二女壮着胆,一齐看那封信,只见信纸上写道:“百忍师太秦氏雪珠吾妹:念我阔别,驰思良多,关山隔阻,少奉音讯,未料吾妹隐晦深山,潜心佛事,皈依空门,红尘千丈,断于慧剑一转之间,此大智大勇,常人难及,愚姐敬之慕之,恨无福以随之。愚姐自愧走南荒,朝山暮水,遍尝难辛,云天翘首,无刻不以贤妹为念,致今兄结缔之情,犹在梦中,今得欧阳护法归报,贤妹健朗如昔,武技神韵,历历在目,承允莅止敝教,一述别情,数十载无波心井,遂不禁怦然而动,当即传令属婢,扫榻焚香,日夕引颈,以候尊驾,惶惑之情,馨竹难书,虽仍处千里之外,贤妹音容,已如在眼前。推悉贤妹鹤驾南游,莅止湖滨,将已三日,何疏远之甚,竟未蒙只字片语,以示迎候之期焉?愚姐困居孤岛,浩瀚烟波,路途非便,明日清晨,当遣画肪彩舟,候于岳阳楼下,洁径浣花,薄酒陋席,恭侍莅临,贤妹女中英杰,巾帼丈夫,一言九鼎,当不负我。函中“冰蚕粉”,旷世之异物也,为表渴思,特以密呈,贤妹聪慧,敢情笑纳,愚姐创殿既名‘洗心’,区区微敬,不过聊供一杰而已。造此上达,敬颂绥棋。 愚姐 花月娘谨具。” 秦璎珞读完,惊诧地问道:“‘冰蚕粉’是什么毒物?姑姑有没有被它感染到呢?” 百忍师太冷冷道:“那东西无色无味,迎风即化,人若中毒之后,瞬即循血脉浸入内腑,然后上冲天庭五官,毒至之处,骨肉糜烂,片刻即死,可以说得是世上最歹毒的毒物,是姑姑一时粗心,竟被那贱人所乘……” 秦璎珞失声道;“姑姑也染了粉毒?” 百忍师太微微颔首,道:“我已经将全部毒粉吸入内腑,用‘斗口吞牛’内家功力,逼锢于‘腹哀穴’以下,谅它区区一点毒粉,还不致害得死我。” 秦璎珞和诸葛珂儿同声道:“姑姑已中毒粉,明天要是运动真气,岂不糟糕?” 百忍师太仰面,冷道:“姑姑若连这点粉毒也克制不住,数十年苦修,还有什么用处?” 诸葛珂儿道:“逼毒于身,总不是良法,老前辈何不趁今夜之内,设法先将毒性逼出体外来。” 百忍师太摇头道:“来不及了,冰蚕粉遇血即溶,实际等于渗合在血脉中,要逼它出来,最少也需三天三夜不休不止,才能成功。” 秦璎珞道:“那么,u看书 wwuukansh 我们明天可以不去,等到姑姑逼除毒粉以后……” 百忍师太冷傲地哼了一声,道:“你们要姑姑向那贱人低头,让她讥笑我连区区粉毒也克制不住么?” 秦璎珞和诸葛珂儿不敢再说,默默收拾好老尼的尸体,叫庵中女尼来收敛安葬。 这“千佛庵”本是小庵堂,总共才四五个女尼,如今一见老尼姑暴毙惨死,其余女尼早吓得躲在后庵禅房中,簌簌颤抖,任她们怎么叫,再也不敢出来。 无奈,秦璎珞与诸葛珂儿只好自己动手,合力抬着尸体,将老尼掩埋在院子里。 刚刚掩埋完毕,准备回房休息,庵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门环声。 秦璎珞移步上前,拉开庵门,门外赫然立着一个混身裹着黑布的怪人。 那人身材矮小,从头到脚,用一幅黑布密密裹住,只露出两只精光闪闪的眼睛,低声问道:“少宁山茹恨庵百忍师太,可在庵中?” 秦璎珞微微一惊,连忙蓄势戒备,沉声道:“你是什么人?要找百忍师太何事?” 那人道:“烦你传报,就说漠外之人,有要事拜谒。” 秦璎珞听了一怔,道:“漠外之人,你没有姓名么?” 那人笑道:“虽有薄名,不敢在师太面前宣扬。” 秦璎珞沉吟一下,暗暗向诸葛珂儿递个眼色,道;“请你稍候,容我去禀问一声。” 于是,留下诸葛珂儿守住庵门,自己急匆匆奔回庵里,一脚踏进房中,却见百忍师太正垂目运功,面上,又呈现出一片凄艳的血红之色。 五十九 漠外怪物! 她不敢惊动,屏息等了足足有盏茶工夫,百忍师太脸上的红色才慢慢褪去,睁开眼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秦璎珞轻声道:“庵外来了一个矮小的怪人,全身用黑布包裹,自称漠外之人,说有要事求见姑姑。” 百忍师太听了,浑身一震,目中寒光陡射,道:“漠外之人?他来这里干什么?” 挥手又道:“请他到佛堂相见吧!” 诸葛珂儿和秦璎珞小心翼翼,领着那身裹黑布的怪人走进佛堂,堂前一灯如豆,惨淡光影之下,烟雾缭绕,百忍师太已端坐在一张木椅上。 那人昂首而入,缓缓施了一礼,道:“师太别来无恙!” 百忍师太冷冷一笑,道:“穆容伊措号称‘西漠异人’,也算得武林中赫赫人物,为什么总学那藏头露尾的行径?” 那人低声笑道:“师太法眼下,在下自然是无所遁形,但庵中另有女尼,在下形貌丑陋,不愿惊世骇俗,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说着,他缓缓抖开黑布,秦璎珞和诸葛珂儿睁大眼睛,见他满头黄发,一身黑袍,尖嘴猴腮,双臂垂落过膝,除了穿一件人类的衣服,神情样貌,竟和一头猿猴毫无区别。 百忍师太冷峻地道:“阁下好精纯的内家掌力,之前在华山,承蒙教诲,老婆子迄今不敢遗忘……” 穆容伊措拱手笑道:“师太佛光宏大,冒犯之处,在下真诚谢罪。” 百忍师太道:“那么,你深夜光临本庵,有何赐教呢?” 穆容伊措拉了另一张椅子,坐下,收敛笑容道:“师太尊驾南来,听说是应洗心殿之约,明日便是会期,这件事,想必不是道听途说吧!” 百忍师太微感一诧,随即笑道:“阁下消息好灵通。” 穆容伊措正容道:“此事已在岳阳城中传遍,在下初闻时,尚难以置信,等到听闻可靠消息,才深深为师太不值,所以趁夜造访,希望师太包涵。” 百忍师太沉吟一下,道:“好吧!阁下有什么高见,老婆子洗耳恭听。” 穆容伊措似乎颇感兴奋,咳了一声,急忙说道:“以师太神技,横扫洗心殿,自然是难逢敌手,侠踪所至,扫穴犁庭,早在意料之中,但,洗心殿中并非尽是万恶不赦之人,若是剑剑斩尽诛绝,杀孽无边,岂不有违上天好生之德,这是在下以为师太第一件不值得的事……” 百忍师太冷冷一笑,道:“说下去。” 穆容伊措又道:“前次,洗心殿邀约七大门派,集会君山,以沿湖数百万生灵相要挟,酒中藏毒,谋算群豪,只怕师太这一去,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这是在下认为第二件不值得之事。” 百忍师太心中微微一动,脸色掠过一抹矜持的笑意,道:“阁下口气,好像是特地来施展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老婆子放弃明日的约会?” 穆容伊措道:“在下虽出身漠外,对师太高风亮节,心仪已久,不揣冒昧,陈此掬诚之言,还请师太明鉴。” 百忍师太笑道:“既是掬诚之言,阁下为什么忘了最重要的一件,竟没有提到呢?” 穆容伊措脸上突然变色,急声道:“师太之意,在下不懂!” 百忍师太蓦地把脸一沉,冷声道:“你要是当真不懂,老婆子索性告诉你一个故事,你看如何?” 穆容伊措神情激动,颤声道:“师……师太请说……” 百忍师太仰起面庞,冷笑着说道:“当年西域柯塔木山侧麓,有一户人家,靠狩猎维生,夫妻二人,丈夫年已五旬,妻子却正值花信年华,老夫少妻,结婚数载,膝下无子无女,有一天,那丈夫上山打猎,只留下妻子在家,忽然山中奔下一头巨猿,年轻妻子惊得昏厥过去,不想神志迷失之下,竟被巨猿所玷污,从此竟暗结奇胎,有了身孕……” 才说到这里,穆容伊措突然双睛暴睁,眼中遍布血丝,厉声吼道:“不要说下去了,我求你了,不要说下去了……” 百忍师太傲然不理,仍旧继续说道:“事后,做妻子的不敢把这件事对丈夫说,做丈夫的还以为从此有后,反倒兴高采烈,备办生产之物,谁知十月临盆,竟产下一个半人半猿的怪物来……” 穆容伊措听到这里,眼中竟簌簌流下两行热泪,仰面倒在椅子上,两只手紧紧捏着椅柄,声嘶力竭喃喃叫道:“不!不!不要再说了……” 百忍师太置若罔闻,又道:“那丈夫一怒之下,操起猎刀,使要杀死那母子二人,这时候,恰好有一个中土武林人物云游路过,闻声赶到,从刀锋下救了母子两人性命,那母亲羞愧之下,抱了孩子逃匿深山,从此不敢再回家去,所以,那孩子也就在深山中长大,但她对临危救她性命的那个汉人,终身念念不忘,后来那孩子长大,才不辞千里,来中原寻访自己救命恩人,当然,事隔多年,他那救命恩人,早就死了。” 语声忽顿,又道:“这故事只是这样简单,阁下是否有意要老婆子说出他们的名字?” 穆容伊措霍地立身起来,哽咽道:“师太,你猜错了,我如果存心袒护洗心殿,明日尽可插手,助他们一臂之力,又何苦深夜造访,费尽口舌。” 百忍师太冷哼道:“老婆子既敢赴约,就不怕谁会插手,否则,也不会老远从少宁山赶来了。” 穆容伊措抹去泪痕,拱手道:“既然师太不谅苦哀,在下就此告辞,言尽于此,师太多自珍重。” 百忍师太头一昂,冷冷道:“珞儿,送客!” 秦璎珞正听得出神,不想故事竟没有再说下去,不禁有些失望,默默领路送走了穆容伊措。忙又匆匆赶回佛堂来,急声问道:“姑姑,方才您老人家说的故事,就是这位西漠异人的来历?” 百忍师太淡淡笑道:“除了他,还会是谁?” 秦璎珞又问:“但这件事跟洗心殿又有什么关系呢?” 百忍师太沉吟片刻,忽然幽幽一叹,道:“唉!你自然想不到,那无意间救了他们母子性命的人,正是花月娘的姘夫,‘千毒叟’苏杰!” 秦璎珞和诸葛珂儿同时大吃一惊,失声道:“这么说,穆容伊措远来中原,意在报恩,竟有这么一层关系,苏杰虽死,他必然会将恩情报答在花月娘和苏君墨身上,岂不是跟咱们站在敌对面么?” 百忍师太冷笑道:“即使如此,又有何惧?姑姑向来独来独往,从来没有想到一个‘怕’字,明日他不插手便罢,真要插手,嘿,我也不怕他!” 说着,站起身来,缓步向卧房走去。 秦璎珞和诸葛珂儿默默随她走到房门口,百忍师太挥挥手道:“放心去睡吧!明天一早,跟姑姑去洗心殿开开眼界。”语声刚毕,房门“砰”地阖起。 这一夜,诸葛珂儿和秦璎珞心事沉重,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她们都知道洗心殿行事险诈,若无绝对把握,怎敢公然下书约战,如今,平空又加上一个穆容伊措,花月娘自然是更加有恃无恐了。 但,她们也知道百忍师太傲骨天生,现在要想劝她取消赴约,那简直难比登天。 唯一的希望,是宁无缺快些赶到,有了他和君念,纵使不能劝阻百忍师太,赴会之时,也多了两个得力帮手,不致于势单力孤了。 烦闷之中,一夜已尽。 天色刚刚发白,秦璎珞立即悄悄起床,收拾衣物武器。 诸葛珂儿也是一夜未曾合眼,见她独自准备,忙轻轻问道:“你要到哪儿去?” 秦璎珞轻“嘘”道:“趁天亮之前,u看书 uukansh.om 我想再往城中寻一寻无缺表哥,看他们赶来了没有?” 诸葛珂儿道:“哦。可是,你走了,等一会,姑姑问起来,我怎么回答呢?” 秦璎珞道:“我不会去得太久,姑姑若是醒了,你胡乱找个理由搪塞一下,辰时以前,我就回来了。” 诸葛珂儿只好点点头,爬起身来,穿好衣服,蹑脚蹑手将她送出庵外,刚回来准备再休息一会,才进卧房,就听百忍师太在隔室叫道:“珞儿,你们都起来了吗?” 诸葛珂儿慌忙应道:“刚醒呢!时间还早,姑姑何不再调息一会儿!” 百忍师太咳嗽两声,道:“不早了,说好是今日清晨,宁可早一些,别让花月娘那贱人笑话。” 诸葛珂儿无奈,只得答应着,两人梳洗完毕,百忍师太从房中缓步而出,脸色显得一片苍白。 她一见只有诸葛珂儿,诧问道:“噫?珞儿到哪里去了?” 诸葛珂儿堆笑道:“璎珞姐姐说,姑姑传她的‘惊虹八式’还没练热,趁天色还早,到庵外去演练两遍,等一会好多杀几个洗心殿的坏人。” 百忍师太笑道:“这孩子,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今天哪须你们姊妹动手,姑姑一人一剑,就够花月娘那贱人招架了。” 老少两人正说着话,蓦听得佛堂里震天一声巨响,烟尘凌空四涌,其中,更挟着女尼们尖厉呼叫声。 百忍师太身躯一震,袍袖轻拂,电掣般掠过长廊,抬头一看,原来佛堂正梁,不知怎的竟突然从中折断,砖瓦崩塌,神案、佛像……全部都压得七零八落。 六十 巡逻舰队! 百忍师太双袖交挥,卷起两股劲风,挥开尘土,抢到那断梁之前,仔细端详了一阵,一言不发,默默又回到自己卧房中去了。 诸葛珂儿急忙也奔到倒塌的佛堂,检视那段主梁,竟是新折断的痕印,本质既未被虫蛀坏,也不是被外力压断。 她暗暗地吃了一惊,忖道:“好好的屋梁,怎么会莫名其妙断塌?时间又恰好在赴约之前,难道,这是冥冥之中显示的不祥之兆么?” 想到这里,诸葛珂儿心头一阵寒,匆匆又奔到百忍师太卧室,却见她木然痴坐在窗前,正望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发愣。 诸葛珂儿轻轻走了进去,低声叫声:“姑姑……” 百忍师太端坐不动,只冷冷打断地的话,道:“别说了,屋梁崩塌,只不过平常之事,不必放在心上,珞儿怎么还没有回来?咱们该动身了。” 珂儿道:“璎珞姐姐才去了没多久,大约再过一会就回来了。”语意一转,又道:“一会儿,我去找找她,催她快些回来。” 说完,赶紧退出千佛庵,就好像逃避瘟神似的。 其实,她到了庵外,井无去处,信步走到一处树荫下,随意寻了块石头坐下来,痴痴地望着岳阳城发呆。 怔愣了不知多久,太阳已从东方天边爬升到半空,诸葛珂儿竟忘了时间,正在烦躁,蓦见一条人影,风驰电骋般迎面飞来。 她眼中一亮,跳起身来,叫道:“璎珞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半天才回来。” 秦璎珞奔得上气下接下气,喘息着道:“快!快回去告诉姑姑……” 诸葛珂儿又问道:“找到了宁……宁公子么?” 秦璎珞道:“虽然没见到宁表哥,却被我在城里遇见了君念师妹!” 诸葛珂儿一惊,道:“她没有和他在一起?” 秦璎珞道:“没有,这事一时也说不明白,跟她在一起的,是荆山双秀的‘铁剑书生’马森培,当初见到我时,她一心只想躲开,被我迎面拦住,大略把姑姑应约的事告诉了她,铁剑书生一直向我递眼色,我为了赶回来,没有时间详谈,现在约好他们在岳阳楼下等候,咱们快告诉姑姑去。” 两人一边谈话,一边奔回,诸葛珂儿又将佛堂无故倒塌的事,告诉了秦璎珞。 匆匆回到“千佛庵”,谁知一脚跨进百忍师太卧房,却发现房中空空,已没有百忍师太的人影。 秦璎珞突感不妙,失声道:“姑姑呢?” 诸葛珂儿眼尖,目光扫过窗前书桌,见案头上留着一张字条,连忙拾起,两人并肩细读,字条上写的是:“人生百年,终坠轮回,仙佛无境,意在一心,生死本由天定,人力岂能趋解,桂折屋隐,倘果隐不详,姑姑愿一身承担,汝等无辜,何必株连,洞庭之会,势在必行,然以我臆度,当不至失手花月娘,但能全功而返,汝等可于午后,仁候湖滨,理水为姑姑涤洗征血如何!” 两人看罢,一齐变色。 诸葛珂儿跺脚道:“都怪我不该离开,她老人家竟独自前往洞庭赴会了。” 秦璎珞道:“别急,现在快追,只怕还来得及,我约好君念师妹在岳阳楼下等候,洗心殿来接姑姑的船只,也是约定在岳阳楼,君念他们见到姑姑,一定会拦住她老人家。” “那就快追,实在追不到,咱们也弄只船,赶到洗心殿去。” 两人转头,如飞掠出千佛庵,一路疾驰,快得像两缕轻烟,也不顾光天化日,只管放开身法,越城关,穿大街,直奔岳阳楼。 这时,天色不过辰时左右,但街上竟出现了熙攘的人群,这些人一望而知都是武林中人,大伙儿几乎朝向同一方向——洞庭湖边岳阳楼。 秦璎珞和诸葛珂儿被挤在人群后面,越是着急,越是无法穿过。 只听人丛中讲论纷纭:“洗心殿大排彩船,鲜花铺地,这等场面,连七大门派也没有过,快些走,迟了就看不见了。” “听说那老尼姑来头不小,原来是当年剑圣秦葵一脉,难怪洗心殿对她如此尊敬。” “不用说别的,只凭人家单枪匹马,敢闯进洗心殿总坛,这份胆量,武林中已找不到第二人!” “唉!可惜他们约会的地方是在湖中,咱们只好在岸边看看彩船,真正的盛会,却无福看到。” “老兄,你要是不怕洗心殿的毒物,何不壮胆子雇一叶小舟,跟着去开开眼界呢?” “小舟,嘿!洞庭湖下早被洗心殿快艇排得密密的,连苍蝇也飞不进去,你还想坐船?” 众口莫衷一是,谈的全是百忍师太和洗心殿之间的约会,秦璎珞和诸葛珂儿听在耳里,急在心里,拼命往人堆里钻,恨不得长个翅膀,飞到湖边。 那些武林人士突然发现两位年轻如花的少女,在人丛乱钻乱挤,其中轻浮的立即起哄,一面故意横身拦阻,这个说:“姑娘别挤,我的腰要被你挤断了。” 那个说:“哟!小姑奶奶,你的三寸金莲踩着我的大脚丫啦!” 秦璎珞又气又急,但却无心跟他们争吵,向诸葛珂儿打个招呼,两人索性离开人群,一齐飞身掠上屋顶,踏瓦如飞,奔出城去。 将到湖边,忽听远处一阵爆竹声,紧接着,乐声冉冉而起,随风传来。 秦璎珞侧耳一听,竟是奏的“迎宾曲”,心慌道:“糟了,乐声一起,必是彩船已经启动了。” 诸葛珂儿道:“管它启不启动,快些吧!赶到湖边再说!” 两人深吸一口气,展动身形,嗖嗖掠过屋顶城垣,半盏热茶之内,咻咻赶到湖边,果然望见十余艘小艇,簇拥着一条满扎彩带花环的画舫,正缓缓离岸,向湖心驶去。 笙管之声,余音荡漾,岸边水面,纸屑飞舞,岳阳楼巍峨的影子,倒映湖中,那艘彩舟,已经驶离岸外十余丈远。 彩舟远去,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星散了。 秦璎珞和诸葛珂儿痴立在岳阳楼下,怔怔望着那迎接百忍师太逐渐远去的船影,两人的眼眶中都蓄着盈盈的热泪。 她们自知势单力薄,纵然赶上彩舟,未必便能阻止百忍师太,但如今目睹她一人一剑,深入虎穴,这一去,吉凶难测,内心却充满愧疚和自责。 泪眼朦胧中,船影越来越渺茫。 诸葛珂儿忽然惊问道:“璎珞姐姐,你说的铁剑书生马森培和君念姑娘呢?他们怎么也不见了?” 秦璎珞心中一动,游目四顾,岸边人群将要散尽了,岳阳楼下,果然没有马森培和君念的影子。 她沉吟着道:“也许他们已经跟姑姑一起上了彩船了吧?” 诸葛珂儿道:“那么,咱们也雇一艘船,追到洗心殿去。” 秦璎珞点点头,道:“自然要去,但只怕即使此刻赶去,也已经太晚了。” 两人奔到岸边的船只停靠之处,登上一艘小艇,诸葛珂儿连声催促道:“船家,快一些,送咱们到洗心殿总坛去。” 那船老大一听“洗心殿总坛”,登时把头乱摇得像拨浪鼓,道:“姑娘们原谅,今天殿主有令,全湖船只,都不准离岸,小的们靠湖吃饭,不敢违令。” 诸葛珂儿取出一锭黄金,扔在船板上,道:“只管放心送咱们去,等一会,多给银子赏给你就是。” 船老大苦笑道:“姑娘是明白人,小的靠船维生,岂有不愿赚钱养家糊口的?实在是今日洗心殿有迎宾大会,下令全湖的船只都不准离岸,同时,湖面上到处都有快艇巡逻,就算小的冒死送姑娘们去了,遇上快艇阻拦,也是通不过君山的。” 诸葛珂儿道:“这条船值多少钱?咱们买下来,你不去,咱们自己驶了去!” 船老大贪婪地望了那黄金一眼,仍是摇头道:“不瞒姑娘说,如今湖中船只,全由洗心殿管辖,买卖过户,都要向殿中办理手续,不得允准,连船只也不能转卖……” 诸葛珂儿大怒,正待发作,秦璎珞却向她使个眼色,含笑向船老大说道:“船老大,你弄错了,咱们也是洗心殿今天邀请的客人,只因晚到了一步,没赶上迎宾彩船,才想出自己乘船赶去赴会,你只管放大胆量送咱们去,殿主知道了,不但不会受罚,也许还要重重赏你哩。” 船老大半信半疑地问道:“姑娘说的,可是真话?” 秦璎珞笑道:“咱们骗你干什么?你仔细看看,咱们是普通客人吗?” 那船老大细细打量了两人一阵,首先拾起黄金,然后跟附近船家低声商议了许久,才道:“既然姑娘们也是殿主贵宾,小的就送你们一程,但小的只能送二位到湖中巡逻快艇上,姑娘们可以转乘殿中快艇赶往总坛,这锭黄金……” 秦璎珞挥手道:“就这么办,金子你尽管收下,快些解缆开船吧!” 船老大这才喜孜孜解了缆绳,竹篙一点岸边,小艇箭也似的驶离湖岸。 船老大掉转船头,撑篙运桨,向湖心君山方向摇去。 诸葛珂儿按剑,立在船头,低声说道:“璎珞姐姐,真有你的,三言两语,就把船老大诓住了,等一会,他如果见咱们跟洗心殿快艇翻脸动手,包准要大大后悔啦。” 秦璎珞却道:“等一会你别作声,瞧我再诓那些巡逻快艇一次。” 言语之间,小舟离岸已远,遥望君山,如在眼前,阵阵轻风,飘送来悠扬飘渺的细乐之声,百忍师太所乘的彩船,却早已望不见了。 忽然,斜刺里,如飞驶来两艘朱红色的梭形快艇,每艇四把长桨,拨动如轮,眨眼便到近处。 秦璎珞冷哼一声,道:“说曹操,曹操就到,珂儿妹妹不要开口,由我来对付他们。”一拉诸葛珂儿,退入船舱。 当先一艘快艇上,卓立着一个持刀大汉,老远就用手一指小舟,厉声喝道:“停船!快快停船!” 船老大慌忙反摇两桨,刹住船速,遥遥作揖道:“启禀水师舵执事老大,小的是岳阳十四支舵编辖下的赵玉……” 持刀大汉手按刀柄,怒目叱道:“赵玉,你吃了熊心豹胆,竟敢违令驶舟,擅闯禁域,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面说着,一面从艇头涌身一跃,相距一丈以外,轰地跳上了小舟。 小舟一阵摇摆,船尾船家赵玉忙迎着站了起来,满面堆笑道:“老大请息怒,小的纵有天胆也不敢违令驶舟,而是为殿主搭载两位赴会的女客来的,正要等老大换船到总坛去呢!” 持刀大汉微微一怔,叱道:“什么女客?人呢?”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接口道:“人在这儿,uu看书 .uukanhu.m 你不会进来叩头吗?” 持刀大汉听了,脸上立即浮现惊容,探手撩起舱口的垂帘,低头向里一望,这一望,顿时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缩手,倒退一步,两腿一软,“噗通”跪倒船板上,叩头如捣蒜,嗫嚅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知竟是殿主微服出巡,小的该死!” 秦璎珞强忍住笑,向诸葛珂儿努努嘴,诸葛珂儿撩起布帘,两人缓步走了出来。 那挎刀大汉不敢仰视,只顾叩头,两艘快艇上八支桨一齐竖立了起来,船头撑篙水手屈膝跪倒,双手平举竹篙,向上连举三次,对秦璎珞敬礼。 秦璎珞嘴角含着冷笑,缓缓问道:“你们是哪一堂主管辖?对待湖面百姓,怎么如此蛮狠霸道?” 持刀大汉垂首,恭敬地答道:“小的是总坛水师,鹤字第二支堂唐堂主辖下,奉命巡逻全湖水域。” 秦璎珞听了一震,道:“是唐融唐堂主?” 挎刀大汉道:“正是。” 秦璎珞轻轻“哦”了一声,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神情,颔首道:“唐堂主待你们很好吗?他对督促湖域安全,还肯尽心吗?” 持刀大汉道:“堂主御下极严,赏罚分明,是个极受属下爱戴的好官。” 秦璎珞点点头道:“这样就好了,他今天也曾亲自巡逻总坛附近吗?” 挎刀大汉道:“唐堂主一直亲自坐镇水师舵,方才得到消息,东北有一男一女闯关,那女的武功十分了得,堂主已飞艇赶去,特令小的们加强水面防御。” 六十一 贵宾! 秦璎珞和诸葛珂儿迅速交换了一下诧异的目光,道:“闯关的事,发生多久了?” 挎刀大汉道:“就在迎宾彩船驶回之后不久,那一男一女另乘一条小船,偷偷尾随彩船想要潜入本殿,被巡逻快艇弟兄截住,动手之下,咱们已连伤了将近十名弟兄,快艇也沉了三艘。” 秦璎珞立刻现出喜色,向诸葛珂儿挤挤眼,大声道:“好!你现在就送我们到那儿去,赵玉的船不许难为他,另外赏他十两银子。” 持刀大汉应声道:“遵命,请殿主换船。” 秦璎珞和诸葛珂儿双双跳上快艇,那持刀大汉这才敢站起来,向赵玉拱手道:“赵老大,明日往十四支舵领赏,请回吧!” 赵玉早就惊得呆若木鸡,跪在船尾不敢动弹,听了这一声吩咐,就好似一跤跌进了金窟里,连连叩着响头道:“谢殿主厚赏,谢殿主厚赏,谢殿主厚赏……”两艘快艇却已去得只剩两个小黑点,兀自在叩头谢赏不止。 挎刀大汉极力要在“殿主”面前巴结,督促两艘快艇全力运桨飞赶,八桨如飞,船行似箭,径直扑向东北方而来。 诸葛珂儿压低嗓子,在秦璎珞耳边低低问:“咱们不往总坛,却管他们的闲事干啥?” 秦璎珞悄声道:“我猜那一男一女必是铁剑书生马森培和君念师妹,为什么不接他们一块儿去呢!” 诸葛珂儿道;“但是百忍师太她老人家……” 秦璎珞道:“我知道,可是洗心殿总坛如龙潭虎穴,没有君念师妹,咱们两人就算赶去了,对她老人家又有什么帮助?” 诸葛珂儿听了,长叹一声,没有再说。 片刻间,快艇已驶近君山东北方,远远望见水上船艇很密集,约有二三十艘,却都是漆朱红色的洗心殿水师船队。 快艇驶近,那挎刀大汉擎出一支三角形黄色小旗,插在船头,扬声高叫道:“殿主亲驾了!” 船群一见那黄色小旗,早已肃然停止了喧哗,纷纷退出两丈以外列队,百余支桨一齐高竖,撑篙者屈膝捧篙致最高敬礼,本来乱糟糟的,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秦璎珞运目打量,只见水面随处都是浮尸沉船,湖水泛红,一条略大些的八桨快船上,航崩舱裂,舱面堆着许多残肢断臂的尸体。 破船舷边,躬身站着一个遍体血污的少年人,她一眼就认出正是唐融。 快艇缓缓靠近那艘破船,唐融拱手低头,恭谨地说道:“鹤字第二支堂堂主唐融,谒见殿主。” 秦璎珞冷冷扫了他一眼,见他浑身都是剑伤,心里又好笑又觉得他可怜,冷冷道:“闯关的人呢?” 唐融惭愧地答道:“唐某无能,赶到之时,率领属下近三十艘快船,百名兄弟,仍未能截阻住那男女两人,反被他们杀伤逾半,闯过了水域!” 秦璎珞暗吃一惊,忙又问道:“你是说,他们现在已经闯过君山,闯入总坛去了?” 唐融道:“唐某已飞箭报警,通知总坛严加防备,只因那闯关的一男一女武功惊人,唐某刚与他们交手,便被重伤,所以无力追截,请殿主赐罪。” 秦璎珞点了点头,道:“你有没有问过来人的姓名?” 唐融道:“兄弟们曾经查问过,但他们并不回答……” 秦璎珞登时把脸一沉,冷笑地道:“唐融,你身为一堂之主,负责督导水师,护卫总坛,怎么人家的姓名身份都不知道,便任人闯过禁域,更贪生怕死,不去追截,你知道按照殿规该怎么治罪么?” 唐融忡然一惊,仰起头来,一见秦璎珞和诸葛珂儿,脸上顿时现出又惊又诧之色,脱口道:“你……” 秦璎珞断喝道:“好没规矩,来人,给我拿下了!” 诸葛珂儿应了一声,香肩一晃,掠过船去,骈指如戟,直向唐融“期门穴”点去。 秦璎珞按剑蓄势,乃因方才唐融仰起头来的刹那,显然已经认出自己和诸葛珂儿,料想必然会反抗拒捕,谁知事实却大大出她意外,唐融不但没有反抗,仍然垂手而立,诸葛珂儿指尖疾落,点了他的穴道,顺手把他衣领提了起来,倒掠回艇,丢在舱里。 秦璎珞不禁有些迷惘,挥手吩咐道:“下令全部水师船只,各守原位,不得擅离,咱们回总坛去!” 持刀大汉依言复诵一遍,船只四散而退,快艇掉头向总坛疾驶。 诸葛珂儿悄悄问道:“璎珞姐姐,这姓唐的留下无益,索性宰了他如何?” 秦璎珞连忙摇头,低声回答道:“不!他和无缺表哥很有渊源,咱们要设法把他救回岳阳去,决不能伤他性命。” 诸葛珂儿不解道:“他是洗心殿堂主,跟宁公子有什么渊源?” 秦璎珞嘴角浮起一丝深沉的笑容,轻叹道:“你不知道,他的父亲卧云剑客唐云涯,也是当年“黄山三侠”之一,和宁姨父是生死之交……” 诸葛珂儿更加诧异,道:“那么,他怎会投靠了洗心殿呢?” 秦璎珞耸耸肩,道:“这正是咱们要慢慢查问的……” 两人低声谈论,快艇已渐渐驶近洗心殿总坛,遥望孤岛,苍凉依旧。 秦璎珞曾经假冒殿主,来过一次,现在回想起来,余悸犹存。 但那一次因为有雪竹掩护,总算平安逃出虎穴,这一次旧地重临,雪竹早已玉殒香消,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活着离开。 所以,船行越近,她便越有一种沉重的感觉…… …… …… 洗心殿总坛,像一片淡黄色的果壳,飘浮在洞庭湖粼粼水波上。 迎宾彩船划过金蛇飞舞的湖面,缓缓掉头,向岸边靠近。 船行的速度渐惭减低,岸上细乐齐奏,紧接着,又是一阵紧密的鞭炮劈啪之声。 百忍师太端然坐在彩船凉篷下,一柄长剑斜插肩头,木然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冷笑,当她眼角扫向岸边排得整整齐齐朱红色的船队时,笑意更盛。 那些船队队员插金黄色的小旗,迎着晨风,猎猎作响,由小而大,分列整齐靠在岸边,远远望去,就像两列红色山壁挟着一条溪流。 彩船穿过船队,每一艘船头上一名劲装大汉,径对彩船抱拳躬身,异口同声道:“恭迎茹恨庵主侠驾!” 百忍师太从鼻子里呼了一声,喃喃道:“嘿,竟跟我老婆子来这一套!” 她端然正坐,两只手轻按在膝上,锐目如箭,透过前面部墙,只见岸边早有黑压压一大群人在肃立等候,人群之前,有两顶黄色伞盖,丝穗迎风,宛如皇室车驾。 伞盖下,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身后是左右护法叶氏兄弟、各派掌门人及殿中高手。 那老年女人,自然就是花月娘,但百忍师太一眼望见右边伞盖下那年轻少女,心底却不禁深深一震,脑中飞快地想到一个念头:啊!她和铃儿怎么如此相似? 因为秦璎珞,她又想到自己兄长秦邮,自然也就想起二十年前那段恨事,刹那间,又泛起无穷杀机,慢慢咬牙,忖道:“花月娘,老虔婆,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细乐声中,彩船缓缓靠了岸,岸上从容迎上来十二名彩衣女婢,手挽花篮,一面走一面将篮中鲜花,散在地上,顷刻,从船舷开始铺成一条三尺宽的花径。 当第一条缆绳系妥,乐声鞭炮声一齐静止。 彩船搭好扶梯,花月娘和苏君墨双双从伞盖下站了起来。 这时,叶氏兄弟当先登上彩船,并肩走到凉篷下,向百忍师太躬身施礼,道:“洗心殿老少殿主亲率全殿弟子,恭迎师太大驾。” 百忍师太连正眼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冷笑两声,道:“我又不是瞎子,难道会看不见!” 说着,也缓缓站起身来。 叶氏兄弟奉命登船迎宾,第一句话,就碰了满鼻子灰,只是微微一笑,躬身退到一边。 百忍师太缓缓站起身来,首先向岸上扫了一眼,却没有发现西漠半人穆容伊措在人群中出现。 她从心底发出一声冷嗤,理一理肩后长剑,这才飘然举步下船。 花月娘亲率门众直驱船边,仰起头来四道目光一触,花月娘咯咯笑一阵,说道:“贤妹换着佛门装束,越发高雅壮穆,还认得我这不成材的老嫂子吗?” 百忍师太“呸”地向船板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你这老虔婆。” 花月娘毫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骂得好!骂得好!二十年不见,贤妹还是当年火爆性子,故人依旧,足慰平生,今天咱们姐妹要好好叙一叙旧。” 百忍师太冷哼道:“没什么好叙的,咱们不须挂羊头卖狗肉,该干什么谈什么,听说洗心殿手下高人异士不少,老婆子今天是领教来的。” 花月娘含笑点头道:“贤妹嗜武如命,不改当年豪气,洗心殿中虽然没有贤妹这种旷世奇才,勉强凑合几人陪贤妹喂喂招,大约还办得到。但贤妹远来是客,总不便一见面就谈动手是不是?老嫂子忝为地主,须得先尽一尽地主的本分。” 回头招招手,道:“君儿,过来拜见姑姑!” 苏君墨应声上前,盈盈跪倒,向百忍师太拜了三拜,道:“侄女拜见姑母。” 百忍师太身形半侧,冷冷扫了她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君墨道:“侄女苏君墨。” 百忍师太嘿嘿冷笑道:“这就怪了,你姓苏,我老婆子姓秦,咱们这份亲戚,不知是怎么攀上的?” 苏君墨一听这话,窘羞无比,粉脸上刹时现出一层薄怒之色。 花月娘并不在意,又令峨嵋掌教飞龙禅师,南海剑派掌门银发婆婆等人上前相见。 百忍师太挥挥手道:“几个迷失本性的可怜虫,没有什么可显耀的,免了吧!” 飞龙禅师和银发婆婆木然不以为耻,仍旧如花月娘的吩咐,各自施礼退下。 花月娘巍颤颤躬身肃容,亲自带领百忍师太,踏着那鲜花铺成的小径,缓缓向二十丈外一座迎宾彩棚走去。 这时候,细乐之声又起,一大群人随侍而行,但却距离那铺满鲜花的小径三尺之外,只有花月娘和苏君墨两顶黄金伞盖,一左一右簇拥着百忍师大。实际上,那金色花径之上,就只有百忍师太一人踏过。 百忍师太鼻孔里不住冷哼,飘洒地踏花前行,足尖过处,花瓣飞扬,荡起一阵阵浓香。 彩棚下,看书 .uukansu 早已案桌罗列,布置了佳肴香果,一百名彩衣女侍肃立侍候,显见花月娘对这次宴会,不知花费了多少财帛精力。 百忍师太表面孤傲镇静,心里难免泛起无限疑云,暗忖道:这贱人如此安排定有阴谋,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摆布! 悠扬的乐声中,宾主依次落座。 花月娘亲自拿起酒壶,替百忍师太满满斟了一杯酒,含笑道:“自从远离中原,转眼二十年,今日才算得偿夙愿,贤妹请干了这杯水酒,咱们老姑嫂要畅叙一番。” 百忍师太冷笑道:“你且慢得意,老婆子一天不死,你就一天算不得偿愿,除非秦家后代你尽数绝了还差不多。” 花月娘叹道:“贤妹成见何其太深,纵使是千般痛恨我,总该念在旧情,当年承蒙秦大侠错爱,援手于水火之中,若没有宁甄缘从中挑拨,嫂子又怎会远走南荒,再嫁他人?这件事说来说去,只怨那姓宁的存心不善……” 百忍师太断喝道:“胡说,宁大侠当初同样被你假言所惑,一时激动,连多年苦修都废了,幸得及时醒悟,负了多少冤屈,才使你离开了我哥哥,他才真正是秦家的暮鼓晨钟,大大的恩人。” 花月姐笑道:“好吧!过去的事,好像烟尘,早该淡忘了,咱们不谈这些,还是喝酒吧!” 回头大声说道:“师太是当世仅存的武林硕果,佛法神技,无人可及,今日又是本殿贵宾,各位请随老身同贺一杯,敬祝师太金丹早成,道证菩提。” 棚下众人,一齐站起身来,高举酒杯,遥遥向百忍师太同声祝祷。 六十二 强弩之末! 百忍师太嘴角含着冷笑,端起酒杯道;“别说是一杯酒,便是一杯毒酒,老婆子要是不敢喝下去,就不必到洗心殿来丢人现眼了,但老婆子在喝酒之前,却有几句话要说。” 她语声略为一顿,眼中刹时闪射出森森杀气,横扫棚下一眼,接着道:“洗心殿茶毒武林,恶迹昭彰,必遭覆灭,各位助纣为虐,危亡只在早晚之间,却不知大祸陷身,所为仅只花月娘一念之私,将宝贵生命,为了一个无耻**而浪费,老婆子深为诸位不值,但诸位身心受制,身不由己,老婆子也略懂梗概,这杯酒与其向老婆子祝祷,不如由老婆子转祝诸位早脱苦海,回头是岸,浩劫无边,须得及时醒悟才好。” 说罢,举起酒杯,一仰颈脖,喝得涓滴不剩,酒液入腹,立即提聚一口真气,将整个酒液,凝聚在左臂“孔最”穴以下。 棚下众人擎着酒杯,一个个呆若木鸡,都不知如何是好。 苏君墨忽然愤愤地道:“江湖中人受恩不忘,睚眦必报,原就算不得什么,我娘如此谦忍容让,奉为上宾,你凭什么这样咄咄逼人,任意折辱?你真以为洗心殿无人吗……” 这时尚未说完,花月娘已抢着沉声喝道:“君儿,怎能对姑姑如此无礼。” 随即高举酒杯,大声道:“大家干了这杯酒,先谢师太盛意,老身还有话说。” 棚下众人哄然回应,一齐饮干了酒,纷纷落座。 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花月娘才冷笑着道:“师太虽然言出不逊,屡次辱及本教,但大家不必冲动,因为老身现在要当众宣告一件事……” 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下,转面仰天,得意的一字一句说道;“从现在开始,少宁山茹恨庵主百忍师太,要投靠洗心殿了。” 洗心殿门下,除了终南、峨嵋掌门人本然如故,其余的一齐振臂欢呼起来,声震全岛,显得无比兴奋。 这变化,连苏君墨也同样感到十分意外,不觉诧异地扭头望去,只见百忍师太端坐不动,一只左手,却紧紧按在那只空酒杯上。 她心中猛然一动,感觉这神情并不像迷失了本性的样子,口虽未言,暗中却提气蓄势,静待变化。 果然,欢呼声渐渐沉寂之后,百忍师太双目一睁,怒声地道:“花月娘,你不嫌这句话说得过早了些吗?” 花月娘笑道:“老嫂子行事,若无十成把握,向来不会贸然出口。” 百忍师太左手突然一收,厉叱道:“区区毒酒,便能计算到老婆子?姓花的,你看看这是什么?” 原来她方才掌心紧按杯口,竟是将所饮酒液,全部从手心逼出,杯中满满一杯酒,一滴也不少。 这一手骇人听闻的功夫,只看得众人个个咋舌,苏君墨脸上也微微变色,心忖:难怪她言行如此狂傲,果然是苦修精炼,有所仗恃的…… 思念之间,花月娘却纵声大笑起来,问道:“贤妹以为这酒有毒?” 百忍师太冷笑道:“若非酒中有毒你怎敢如此狂言!” 花月娘摇头道:“错了,愚嫂虽笨,却素知贤妹内力精湛,倘若在酒中下毒,怎是待客之道?但愚嫂求助贤妹之心,远非今日才起,所以此次离开苗疆,便特地为贤妹带来几盆‘花茧。’” 花茧? 百忍师太霍然一惊,慌忙吸一口气,运行于周身三百六十六处大穴…… 花月娘接口又道:“贤妹不必费神查验,那苗疆花茧,乃万茧中异种,其味清香,毒素却全在花粉之上,触衣即透,十分难解,没有发作之前,是很难运气查验出来的。” 这时,百忍师太真气已迅速运行一周天,竟发觉毫无异状,当下放了一半心,冷冷嗤道:“老虔婆,你别想凭几句空言,便能吓得住人。” 花月娘缓缓笑道:“老嫂子行事向来谨慎,决不危言耸听,假如贤妹知道那‘花茧’的特性,你就相信嫂子没有骗你了。” 百忍师太道:“那你就说出来听听。” 花月娘轻轻咳嗽一声,朗声道:“花茧原本不产苗疆,乃西汉大越国异种茧王,与‘七彩宝衣’及‘毒剑十七式’共称‘大越三宝’,昔年千毒叟苏杰途经西汉,费尽心机,才弄回来两株花种,‘花茧’之异于他茧,是它必须在下茧之先,用‘冰蚕粉’为引,下茧之后又须以温酒为发散之剂,才能使茧毒培于体内,贤妹,侥幸得很,这两件药引,都由老嫂子奉送给贤妹服用了……” 百忍师太突然按剑而起,冷笑道:“不错,我曾经中你这贱人的’冰茧蚕粉’,方才又饮用过温酒,但你却没有机会再施花茧,又有何用……” 花月娘扬声道:“贤妹何其健忘,洗心殿花径迎宾,鲜花铺地。岂是无缘无故而设的?” 百忍师太脸色大变,顺手一扬,长剑已撤出鞘来,厉笑道:“好!好!但是毒发之前,我一样能将你们洗心殿徒剑剑诛绝,这一点你却没有料想到吧?” 话声一落,长剑斜刺里震臂而出,剑尖挟着疾然破空之声,直取花月娘咽喉。 百忍师太功力何等深厚,这一剑出手,迅快绝伦,剑风入耳,锋尖已到了花月浪面前,别说花月娘武功已失,就算她仍像二十年前同样身手,也确难逃这惊虹一剑。 千钧一发之际,苏君墨拧身而起,大喝道:“休想伤我母亲!” 一条软带突然斜飞过来,带头激撞在剑身上,“叮”然一声,火星四射。 百忍师太怒叱一声,长剑凌空一绞,直将苏君墨摔出一丈以外,但只一瞬之际,四名彩衣侍婢已拥着花月娘飘退开去。 百忍师太杀机陡起,剑影纵横,匹练飞旋,桌椅盆盏尽摔成粉碎,站得较近的几名侍女,一连发出几声怪叫,已经伤在剑下。 席上顿时大乱,叶兄弟一左一右飞扑过来,厉吼道:“撤席!堂主以上依令行事,咱们领教领教剑圣秦葵的失传绝学。” 洗心殿众拱手答应,立刻排成一列,由叶兄弟为首,每人轮番出手,紧紧缠住百忍师太。 这番举动,显然事先有安排,叶氏兄弟和峨嵋、终南两派掌门人,每次出手,只三数招便退,其余堂主以上及各派高手,或一招,或二招不等,莫不一触即退,另一人立即补充上来,展开一场惨烈的车轮大战。 百忍师太豪气冲天,何曾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只见她屹立如山,运剑如风,任它人潮汹涌,竟然毫无畏怯,剑砍掌劈,顷刻之间,又连伤了十余人。 叶氏兄弟不禁心惊,但却依然轮番出手,同时每一次交手,莫不尽出全力,硬拼硬接,好在人数众多,真力一泄,便随即退避调息,那意思竟是要故意激使百忍师太耗尽内力,然后才从容摆布。 彩棚之下,喊声震耳,洗心殿的车轮阵法,布成一道将近百人的圆圈,一个接着一个,你进我退,周而复始。 百忍师太脸上遍布寒森森的煞气,长剑运处,决不容情,不过顿饭之久,身边已躺了一地死尸,僧衣之上,满有鲜血。 人潮渐渐减少了,车轮也渐渐缩小,前后才半个时辰,洗心殿门下和各派迷失本性的高手,横尸地上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之多。 花月娘一直和苏君墨并肩站在十丈外观战,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面默默在心中计算时间,神情极为阴鸷。 苏君墨忍不住轻声问道:“娘!你老人家真的在花上做了手脚?” 花月娘阴笑着道:“这贼婆娘是咱们第一个对头,不出毒计弄死她,咱们休想在中原扬眉吐气。” 苏君墨道:“可是,怎么困了很久,还没见她茧毒发作呢?” 花月娘叹道:“老贼尼功力深厚,一时尚能压制茧毒发作,最多再过半个时辰,咱们就从此高枕无忧了。” 苏君墨点点头,心中却泛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怅惘,忖道:如今殿中高手伤亡将半,再过半个时辰,就算杀了老尼姑,洗心殿只怕也完了…… 刚想到这里,场中忽然传来叶策雄的暴喝之声。 苏君墨扬目望去,见场中情势业已大变,洗心殿伤亡虽然逾半,但剩下尽是功力深厚的好手,人数一少,攻势反而凌厉起来。 但见百忍师太四周人影飞纵,众人轮流出手,一招即退,轮转的速度陡然加快,死伤却大为减少。 而百忍师太力战半个时辰,以一敌百,真力消耗将竭,剑势已缓慢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发觉内腑有一团灼热如火的气流,由丹田开始,蠢然欲动。 百忍师太骇然大惊,慌忙运气极力压制那团热火,剑上力道立刻减低大半,不多一会,脸上也开始升起阵阵红潮。 花月娘瞥见,大喜叫道:“时刻快到了,叶右护法不可松懈,加力攻她一阵。” 叶氏兄弟此时原已疲惫不堪,听了这话,精神一振,大喝一声,双双催动车轮阵,攻势陡又强盛了一倍! 转眼又是盏茶时光,百忍师太耗力越多,内腑那团热力就越加难以控制。脸上红潮也越渐变浓,满身鲜血,直似一个血人。 但她兀自咬牙硬撑,长剑飞处,一连又斩了三人,终南掌门人银发婆婆应招稍慢,肩头上也中了一剑,鲜血直喷而出。 花月娘望见,不禁赞叹地摇摇头,道:“好一个不怕死的贼尼姑,此时用力越多,等一会茧毒发作也越痛苦,念在旧谊份上,早些成全了你吧!” 回头向陶秋霞招招手,道:“你去叫叶护法他们退下,由你出手,跟她拼十招。” 陶秋霞内力修为,在洗心殿中可称得第一人,何况一直袖手观战,正是一支实力雄厚的生力军,花月娘留下在她身边,目的就在这最后的一击。 但陶秋霞听了这吩咐,却有些胆怯,道;“以一对一,老身只怕不是她敌手。” 花月娘笑道:“放心,若在平时,便是十个陶秋霞,也休想在她剑下走满百招,但如今她内毒已发,耗力过多,其势已成强弩之末,我敢保证你只要全力接下她十招,这件功劳,使非你莫属了。” 陶秋霞心头略动,道:“成与不成,我且去试试看,万一弄她不过,老殿主仍须要他们替老身接应。” 花月娘道:“这是自然,你只管大胆去就是。” 陶秋霞嘿了一声,提着铁拐,大步而出。 百忍师太奋力血战,斩首近百,整个人就像屹立在尸堆中,浑身僧衣,尽被鲜血溅透,恍如血人一般。 但是,也正如花月娘所说,此时内力将竭,已呈强弩之末。 她一直紧闭一口真气,压制住丹田之下那股灼人热流,坚毅倔强的意志,使她仍旧能挥剑血战,uu看书ww..cm 屹然不动。 但陶秋霞奉命而出,大声喝退了叶兄弟等人,情势一松,百忍师太那堪堪尚能勉强支撑的一口真气,突然像一根绷得太紧的琴弦,“铮”然而断。 刹那间,丹田下那团热流破围而出,迅速地循着“阴交”、“分水”诸穴,向全身蔓延开去。 热流过处,体内酸麻,如虫咬蚁啃般刺痛。 百忍师太自知茧毒已发,颓然长叹一声,暗道:悔不听从铃儿的话,不想果真把老命断送在洗心殿中…… 万般无奈,钢牙一挫,骈指如前,自行点闭了右腰下“章门”大穴。 “章门”乃通心要穴,一旦封闭,真气隔阻,固然能够暂阻茧毒蔓延上攻心肺,同样也使她整个下半身陷于麻痹,等于被人拦腰砍断。 花月娘望见,满怀舒畅哈哈大笑道;“贼尼姑今天死定了!” 陶秋霞倒提钢拐,站在百忍师太面前七尺外,心里犹觉胆颤,强自裣衽为礼道:“老身奉殿主令谕,特来领教师太超凡入圣的内家功力。” 百忍师太以剑驻地,冷眼打量这老婆子,见她眼神锐利,太阳穴鼓起甚高,心知必是内家好手,不觉泛起一丝冷傲而凄凉的笑容,缓缓道:“你自信能接得住吗?” 陶秋霞道:“殿主差遣,由不得自己,还请师太剑下留情。” 百忍师太仰天长笑,道:“好得很,看在你一派谦和,老婆子就死在你拐下,也不枉称雄一世,来吧!尽管放手一搏吧!” 说着,腕间一收,平剑横胸,身子却不由自主摇了两下…… 六十三 师太之死! 陶秋霞见此情景,反倒一愣,擎着钢拐道:“师太若是力量不继,不妨调息片刻,老身宁愿等候。” 百忍师太听了这句话,一股热血猛往上冲,霍地精神大振,冷声道:“老婆子自从懂事起,从不知‘死’字有何可怕,你别看我真力将竭,少宁山不传之宝’闭穴银须针’还足够取你性命,你自己留神些的好。” 陶秋霞点点头,钢拐一举,横跨两步,道:“那么老身就遵命出手了,殿主有令只限十招,师太若能接得住十招,老身立刻拜退。” 花月娘见她忽然对百忍师太十分恭敬,大感不悦,扬声道:“既知奉令行事,还不快些动手,尽说废话干啥。” 陶秋霞不再言语,沉声大喝,钢拐运足全力,扭头砸了下去。 百忍师太长剑一翻,不避不让,一招硬接! 剑拐相交,金铁之声大震,陶秋霞臂上一阵麻,脚下连退两步,方才拿桩站稳。 她骇然仰起头来,却见百忍师太端立原处,毫未移动,只是颊上一片血红,额上冒着蒸蒸汗气。 陶秋霞心头一寒,钢拐一顿地面,凌空下击,喝道:“好一个‘金钢定地’身法,师太再接这一拐。” 钢拐挟着凌厉罡风,破空直落,百忍师太怒目陡张,振臂又是一记硬架,“当”地一声脆响,两人同时震退三步。 陶秋霞胸中血气翻涌,连忙纳入一口真气,才算勉强将内腑压制住。 百忍师太一连两次拼出全力,早已无法控制住心头游血鼓动,一口鲜血冲过喉间,涌入口中。 但她将胸一挺,‘咯’地一声,又将那口鲜血咽了回去,顿时脑中轰然雷鸣,两眼金星乱迸。 陶秋霞见她分明已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力竭倒毙,却不想自己连番猛攻,竟然丝毫也没占着便宜,豪念一起,扬声大喝,钢拐左扫右挥,一口气连攻三拐。 这三拐她自然是使出了十二分真力,拐身划空飞掠,被抖得形如软鞭般弯曲,劲风激荡,排山倒海向百忍师太涌去。 百忍师太咬牙接完三拐,再也逞强不得,踉踉跄跄倒退了七八步,‘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但她立即举袖抹去嘴角血迹,左手飞快地从怀中扣了一把‘闭穴银须针’,凄声大笑道:“秦雪珠啊秦雪珠,你一身奇学,多年苦修,今日下场,不过如此,茫茫红尘,还有什么可眷恋的?” 笑声甫落,长剑向地上猛插,借那一弹之力,身形凌空拔起,向陶秋霞反掠而至。 叶策雄在一旁望见,沉声大喝道:“陶奶奶快退,当心贼尼姑手上暗器……” 陶秋霞闻声一怔,闪让稍迟,登时一蓬银雨当头罩落,迫得抡拐上封,钢拐才举,肩臂之上,一连刺痛了七八下。 她大惊之下,仰身倒纵,才退开三丈许,真气忽然尽泄,‘砰’地一跤跌落地上。 百忍师太沉身下落,脚下无力,也跌在地上,但她就地一滚,挺身坐了起来,仰面向天,哈哈大笑道:“念在你尚无大恶,银须针仅刺四肢,破你真气,如果能弃暗投明,十年之后,还能修复破去的真力……” 正说着,叶氏兄弟趁机掩过来,双双扬掌便待出手。 百忍师太右手入怀,立即又扣了一把“银须闭穴针”,扭头叱道:“谁敢走近五尺以内,不妨也尝尝老婆子银针闭穴的滋味。” 叶氏兄弟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疾退开去。 百忍师太盘膝坐在地上,一手紧扣银须针,一手挽诀,置在膝上,环顾四周,叶氏兄弟都在二丈外虎视眈眈,洗心殿高手,还剩下三四十人。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可惜君念带走了三刃剑,否则哪会留下这许多游魂……”说着说着,双目微阖,脸上更加血红得可怕。 花月娘洋洋得意走了过来,哈哈问道:“秦雪珠,你素日英名,也会落得这等模样么?” 百忍师太闭目不答,从她脸部肌肉的扭曲牵动,不难看出正在熬受着茧毒攻心的痛苦。 花月娘回头看看遍地死尸,目中凶光闪闪,冷冷道:“剥下她的衣服,她伤我殿中许多性命,咱们别让她清清白白的死了!” 叶氏兄弟互望一眼,不约而同道:“回老殿主,她这时余力尚在,手中又有歹毒的银须闭穴针……” 花月娘叱道:“咱们不会也用暗器先弄伤她么?” 叶策雄点点头,众人依照花月娘所说,都从身边取出暗器,环立四周,正打算下手,忽听有人大声喝道:“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不料那出声喝止的人,竟是殷无邪。 殷无邪一面喝制众人,一面转头,对花月娘道:“娘!她是个出家人,眼看就要断气了,何苦作践她的清白身子。” 花月娘阴狠地摇头道:“邪儿,你不知道,当年为娘受过她多少闷气,让她痛快死了,实在太便宜她。” 殷无邪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啥,再不好她总是娘的小姑……” 花月娘脸色一沉,叱道:“小姑?她是谁的小姑?没有她哥哥,娘会受这许多罪。”回头,向叶氏兄弟喝道:“动手。” 叶氏兄弟躬身答应,方要动手,猛听得一阵鼎沸的人声,由远而近! 众人举目张望,却见一大群殿中弟子,没命般向彩棚飞奔过来,后面紧紧跟着一男一女,两柄长剑有如风卷残雪,转眼就要冲到棚下。 殷无邪一眼认出那持剑少女,竟是君念,登时变色,挥手道:“两位护法全力截住来人,先送老殿主退回地室去。” 洗心殿众人立刻乱成一片,叶氏兄弟飞身迎敌,侍女们却拥了花月娘和负伤倒地的陶秋霞,匆匆退入内岛的地室去了。 君念抡剑如风,宛如滚汤投雪,不消片刻,已冲进彩棚,远远望见百忍师太独自盘膝坐在人丛中,忍不住凄声叫道:“师父!您老人家没事么?” 连叫数声,不闻百忍师太回答,君念一急,倒提三刃剑飞步直向彩棚奔来。 叶策雄是见识过君念的“惊虹八式”的,低声对叶军鹤道:“这丫头一身武功,已得老尼姑真传,咱们须得好生应付,不可轻敌。” 叶军鹤听了,不以为意,冷冷道:“谅她小小年纪,能有多大作为?”说着,手横长剑,当先挡住君念。 君念并未细看是谁拦路,随手挥剑,便想硬闯过去,不料叶军鹤暴喝声中,振臂一剑,‘当’地一声,竟将她格退。 她定了定神,怒目瞪着叶军鹤道:“你要找死是不是!” 叶军鹤嘿嘿冷笑道:“你那师父已经送命,老夫瞧你倒是赶来找死的,识趣的,还不弃剑受缚? 君念惊呼道:你说什么?我师父已经……” 叶军鹤冷笑道:“她已经身中殿主异种花茧,早就断气了。” 君念听了这话,满腔怒火,猛升起来,没等他把话说完,娇叱一声,连人带剑卷了过去。 那叶军鹤虽然功力深厚,却万万也没想到她出招如此快速,慌忙舞剑格挡,连连倒退,竟险些被她奇快无比的剑招刺中。 他虚应几招,急急闪避,君念挺剑直冲,其余众人更是来不及阻挡,被她单人只剑透过人群如飞向百忍师太奔去。 奔到近前,但见百忍师太面红似火,垂目而坐,气息已渐渐微弱。 君念跪在地上,嘶声叫道:“师父,师父,师父……” 百忍师太内腑茧毒业已攻心,此时神志虽未昏迷,口已无法言语,好半天,才吃力地睁开眼来,看了君念一眼,随即又闭上了眼帘。 但,君念却清清楚楚看见她和阖之际,眼角挤落两滴晶莹的泪珠。 她心里一酸,热泪立时夺眶而出,凄声道:“师父您老人家看见徒儿么?您说啊……” 百忍师太缓缓颔首示意,嘴唇一直在颤动,却无法出声。 君念哭道:“师父啊,您老人家答应我,我错了!我不该离开您老人家……” 百忍师太又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右手一松,一把细如牛毛的银须针散落在地上。 好一会,才见她又睁开无力的眼睛,一手摸抚着君念的面颊,一手以指作笔,在泥地上写了潦草的几个字:“飞儿呢?” 君念心如刀割,哽咽道:“您老人家是问李师兄吗?他……他应该……应该就快到了……” 百忍师太点点头,又写道:“缘由天定,孩子,好好跟他去吧!” 君念自然明白那个“他”字,正是指的宁无缺,越发被触动了伤心之处,泪落如雨,难以抑止。 她此时只知伤感悲泣,竟忘了置身之处,尚在强敌环伺之中。 铁剑书生马森培一把剑苦苦敌住洗心殿一众高手,早已险象环生,岌岌可危,无可奈何叫道:“君念姑娘,此时不是伤感的时候。接了师太,咱们快走吧!” 君念这才想起强仇就在近处,奋然道:“师父,您老人家暂时忍耐一下,我背您老人家杀出去!” 说着,正伸手要去抱起百忍师太,谁知触手才发到师父面孔血红,四肢却已冰冷,方自惊愕,百忍师太突然浑身一颤,从地上绷弹而起,“哇”地吐了一大口血,手脚一阵抽搐,眼耳鼻喉中,竟不停地渗出一丝丝的血水。 君念大吃一惊,赶紧探她脉息,可怜一代侠尼,却已经心脉透穿,瞳孔散失,竟已气绝! 君念一把抱住尸体,放声大哭。 马森培气喘嘘嘘,又叫道:“姑娘别只顾难过,抢救师太脱困要紧。” 君念哭道:“她老人家已经……已经去了……” 马森培也吃了一惊,手上略慢,被叶军鹤一剑扫中肩头,痛哼一声,用手掩住创口叫道:“不论如何,咱们也该先抢运她老人家遗体脱险,不能让她落入洗心殿手中。” 君念哭着抱起百忍师太尸体,撕下衣角,绑在背上,站起身来,道:“走吧!等葬了师父,咱们再来算算这笔血债。” 叶军鹤厉喝道:“丫头,既入阎王殿,还想逃出鬼门关么?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君念紧咬银牙,振剑叱道:“不怕死的,尽管挡路,马公子,随我来!” 叱声中乌光暴射,宛若长龙跃波,荡开重围,直透敌人阵法。 她此时悲愤性情,都瞬间化作了豪气,那柄三刃剑左刺右劈,一连射十余次,只听“叮叮”鸣声不绝,已削断了三只长剑,五柄利刀,威势决不在百忍师太之下。 叶军鹤等这才一惊,被君念仗剑冲过,uu看书 .ukanshco和马森培急匆匆向岸边奔去。 殷无邪远远望见,不禁变色叹道:“娘只说百忍师太一死,洗心殿再无强敌,这话只怕说得大早了!” 回头吩咐道:“花容,施放蓝色信号箭,下令全部船只驶离总坛,先断绝她的退路。” 顷刻间,信号箭嗖嗖破空飞起,所有洗心殿水师船艇,纷纷解缆离岸,远远退入湖中,严阵以待。 君念一股作气,杀到岸边,一望之下,心头登时向下沉落,原来,她和铁剑书生马森培乘来那艘小船,也被洗心殿拖离湖岸,不知去向了。 马森培颇觉心慌,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这可怎么办呢?” 君念恨恨一跺脚道:“不得已,只好跟他们拼了,多杀一个,多出一口闷气。” 马森培道:“你我只有两人,姑娘武功再高,也难敌他们人多势众……” 君念道:“大不了拼一死,还有什么畏惧的?” 马森培道:“生死事小,师太遗体却不能任其落在洗心殿手中,这样吧,在下单独挡住追兵,姑娘循着岸边逃走,看看前面可有船只?” 正说着,叶氏兄弟率领殿中高手,噗地疾赶而至。 君念一抖手中三刃剑,悲声道:“马公子,你是无辜的人,不必为了我们赔上性命,追兵有我挡住,你快设法脱身去吧!尚能守得船只,只求你将师父遗体替我带出险地,交给我李师兄……” 马森培听了这话,把心一横,道:“在下一条贱命,有何宝贵,姑娘如果不走,在下也决心不走!” 六十四 不如合作!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叶氏兄弟等人已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刀剑纷举,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君念和马森培无可奈何,只得挥剑力战,一步步向岸边退去。 叶军鹤见他们背水而战,距离湖水只不过数尺远近,心念一动,便喝令那些残余峨嵋终南二派高手在前,自己率殿中门下在后,呼喝呐喊,全力冲突,这一来,死伤的既非洗心殿人,峨嵋终南弟子又迷失了本性,只知前冲死战,不知退避,哪消片刻,一层又一层的死尸,已将君念和马森培挤得渐渐退到水边了。 两派门人,不过顿饭之久,使死伤大半,残肢断体,向湖水直堆过去,等于替洗心殿搭成一列尸体堆成的跳板。 君念和马森培,初时尚未发现这项歹毒的阴谋,只顾挥剑浴血而战,两个人都溅满了满身血污,前面死尸太多,便向后退,及至脚下已经浸在冰冷的湖水中,这才知道再没有地方可退,假如无法冲破重围,便将活生生被尸体济落水中。 然而,洗心殿汹涌人潮,仍在步步近通,凭他们两柄剑,两个疲惫不堪的身子,要想冲出围困,又岂是一桩易事? 两人面面相觑,无计脱身,君念愧道:“马公子,都是我连累了你。” 马森培笑道:“姑娘快别这样说,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只是没有好好护送姑娘和师太遗体平安离去——却使人死不能瞑目!” 君念听了这话,眼中泪水纷落。 这一刹那间,她才真正体味到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滋味,心中猛地一惊,忖道:难怪他一路呵护,千里相伴,我怎会那么傻,竟从来想到这是何等难得的一番深情啊?唉!宁师兄如果能有他待我的一半情意,今天即使死了,我也死得心满意足。 君念想到宁无缺,不期然又触动无限感伤,星眸中泪水簌簌而落。 这时候,两人实际等于站在水中,三面是水,反倒感觉正面强敌压力稍灭,马森培运剑挡在前面,柔声对君念说道:“姑娘何不调息一下,咱们轮流休息,只须一人阻敌,这样至少能够再支撑一个时辰以上……” 君念叹道:“一个时辰以后又如何?反正难免一死,我虽无撼,只后悔不该连累你……” 正说之际,忽闻身后喊声大起,一条快艇划破湖面,疾驶而来。 马森培循声回头,只见那艇通体漆成红色,船头插一面黄旗竟是洗心殿的船只。 铁剑书生一面舞剑血战,一面叫道:“姑娘千万留神,水面又有敌人出现了。” 君念咬牙道:“只怕他不来,等他靠近些咱们正好坐船脱身。” 马森培道:“船头有黄旗,不知是不是殷无邪那贱人亲自赶来截阻?” 君念道:“是她又如何?咱们反正只有一条命,还怕她不成!” 才说到这里,那快艇已直驶近来,船头立着一个持刀大汉,扬声叫道:“殿主圣驾亲临!” 叶军鹤正在督战,闻言回头一望,却见殷无邪分明仍在黄伞下站着,不禁大感诧讶,厉叱道:“殿主明明在岸上,什么人胆敢冒名驶船!”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艇舱中应声窜出一条人影,手起剑落,将那挎刀大汉劈落湖中,然后扬剑娇笑道:“叶氏护法,还认得本姑娘吗?” 叶氏兄弟揉了揉眼睛,脸色大变,失声叫道:“是秦璎珞那贱婢,艇上弟子,还不快将那丫头擒住!” 秦璎珞冷笑道:“只怕如今由不得他们!” 那快艇虽然桨橹已停,滑力依然未减,竟向君念站立的岸边飘来,诸葛珂儿倒提长剑,指着那四名摇桨水手喝道:“要命的,乖乖坐着别动,谁要敢抗命不从,方才那家伙就是榜样。” 摇桨水手一个个呆若木鸡,只得求道:“小的们不敢违命,只求姑娘剑底超生。” 诸葛珂儿道:“那就好办,你们把船摇近岸边,去接那两位上船,回到岳阳,每个人都有重赏。” 摇桨水手哪敢不从,任凭叶军鹤在岸上暴跳如雷,依旧摇桨近前,艇头缓缓向君念所在处移近来,秦璎珞叫道:“君念师妹,不必恋战了,快退上船来吧!” 君念认出是秦璎珞,真是又惊又喜,涉水奔了几步,一顿莲足,身形凌空而起,在船头上,匆匆解下百忍师太尸体,哭道:“多谢你们赶来接应,但师父她老人家,已经……已经……” 秦璎珞俯身抱起百忍师太的尸体,才知她竟已气绝,骇然道:“她老人家怎会遭了毒手?” 君念道:“我也不知道,等我们赶到时,她老人家已经中毒垂危,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便撒手去了……” 话说到这里,蓦听得岸边传来一声惨呼,急忙回顾,却见铁剑书生马森培身形摇摇欲倒,左肩一片鲜血,整条手臂,已被砍断重伤。 君念猛一惊,柳腰疾拧,仰身重又掠下小艇,挥剑一阵狂劈,叫道:“姐姐快来帮忙,救马公子上船。” 秦璎珞应声落水,半托半扶,将重伤的马森培拖上小艇,君念力战数招,这才急忙退回船上,诸葛珂儿掉转船头,喝令水手运桨,快艇如箭般向湖心退去。 叶军鹤等眼睁睁望着君念逃去,气得怒骂不止,一面急忙施放信号箭,令湖中船艇拦截,一面亲自率领众人追赶。 君念救回马森培,真力已耗去大半,但她却不肯调息,强自挣扎替马森培止血验伤,眼中热泪纷落,竟似无限哀伤。 马森培左臂已断,又加上血战颇久,虽然获救上船,人已奄奄一息,但当他睁开眼帘,见君念一边哭一边为自己哀伤,心里却沸腾着难以描述的甜意,喘息着道:“姑娘不必再为我耗心费力,我自知真力虚竭,又重伤失血,已经无法挽救了。” 君念只是用力摇着头,道:“不!不!你不会死的,不要胡思乱想……” 马森培吃力地启动嘴唇,现出一丝惨淡的笑容,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在下能在临死前得姑娘亲自照料裹伤,今生今世,心愿已足,再无遗憾了。” 秦璎珞也也在旁陪着流泪,忽听他言中涉及儿女之情,连忙低头退入舱中。 马森培一面喘气,一面又道:“在下自从得见姑娘,倾慕之心,由来已久,只是姑娘圣洁如神,始终未敢将这点淡薄情意吐露出来,但是,那时便已下定决心,我虽自惭形秽,无缘高攀姑娘,但愿有一天,让我为姑娘薄尽绵力,就算以命相报,也是心甘情愿的……” 君念大受感动,不禁抱着他哭道:“别说了,你待我的好处,我都知道……” 马森培惨笑道:“常言道: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马某虽然不才,红尘之中,能得姑娘这么一位红颜知己,人生复有何求,九泉纵苦,在下也含笑而去了。” 君念痛苦的摇着头,道:“不!你不会死,我也不要你死,我会好好替你治伤,好了以后,以后……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马森培长叹一声,好像如释重负,满足地缓缓合上眼睛,脸上却呈现一片微笑,语声呢喃,低低念道:“今生无缘地连理,留待来世忆从头……” 语声渐低,终于渺不可闻。 君念紧紧抱着他慢慢冰冷的身子,放声大哭道:“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桨声,水声,混合着她痛彻心扉的嚎哭,远远传播在洞庭湖面上。 君念连番遭受苦战,又因百忍师太和铁剑书生相继身故,胸中积了无限气闷,这一发泄,竟陷于虚脱之境! 秦璎珞坐在舱里垂泪,忽然发觉君念嚎哭之声一变而为嘶声饮泣。吃了一惊,连忙探头出来,一看之下,见君念踞坐船头,怀中抱着马森培的尸体,两眼发直,脸上却变得苍白如纸,虽然仍旧张着嘴,但见出气,不见入气。亦不闻哭声。 她陡然一震,撩开舱帘,飞步奔了出来,用力在君念背上拍了一掌,厉声叫道:“师妹,快醒一醒。” 一掌落后,君念喉中‘咯’地响了一下,两眼反插,双手一松,突然仰面倒在船板上。 秦璎珞急忙探她鼻息,吓得花容失色,叫道:“珂儿妹妹,快来!不好了,不好了……” 诸葛珂儿弃了舵柄,莲足疾点,从顶舱掠到船头,沉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秦璎珞掩面哭道:“马公子刚断气,君念师妹一急之下,也断了气了……” 诸葛珂儿也吃了惊,急急俯身捏住君念腕脉,将耳贴在她胸前,听了一阵,站起来埋怨道:“姐姐真是急昏了么?她分明真力耗尽,又连遇心痛事,一时气结虚脱,昏了过去,何曾断气?” 秦璎珞道:“你试过?还有脉息没有?” 诸葛珂儿道;“脉息虽微,尚还没有全失,姐姐快帮忙抬她进舱去,替她渡一口真气,再用本身内力,催动她衰弱无力的内腑,暂时就可保住了,等回到岳阳再想办法吧!” 秦璎珞这时也乱了主意,听了这话,自悔盂浪,急忙和诸葛珂儿合力将君念抬进舱中,亲自替她渡气引力。 正在忙乱,诸葛珂儿忽觉船行速度大减,湖面上呐喊之声如雷,伸头向外一望,不由机伶伶打个寒战。 原来,他们这艘快艇才绕过君山不远,前后出现大批洗心殿的红色船只,已将小船包围,那些船只都是快船,由叶氏兄弟亲自率领,从君山侧面包抄过来。 尤其令她心急的,是快艇上四名摇桨水手,趁她往船头之际,竟然一齐弃桨跳水,泅水逃走了。 如今,几人不仅陷入重围,而且水手又都逃得于干净净,除了秦璎珞正替君念渡力,不能惊扰中断,就只有满船尸体,和她一个活人。 但是,凭她一人一只剑,又哪里是叶军鹤等人的敌手? 诸葛珂儿心念及此,额上已冷汗迸流,正苦恼之时,目光一掠,忽然发现舱中还有一个被制住穴道的人。 那人,却是身为洗心殿水师堂主的唐融! 诸葛珂儿见了,赶紧将他从舱里提到船尾,用剑尖抵住咽喉,然后解开他的哑穴,沉声道:“姓唐的,听说你父亲当年名列黄山三侠之一,也算得正道中成名剑客,不幸死在洗心殿手中,你不思报复父仇,反而投靠仇人,腼颜事敌,是何道理?” 唐融神情冷漠,闭目自答道:“人各有志,你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珂儿道:“杀你不过举手之势,但我却愿给你一条求生之路,只要你能设法让我们平安脱身回到岳阳,我就饶你一命,你看如何?” 唐融睁开眼来,望一望前后来在湖面的洗心殿船只,微笑道:“原来你们已经无处可去,才想到求我相助,可惜现在进退之路都已经断了,艇上又无水手,uu看书wwuan 也救不了你们。” 诸葛珂儿道:“你身为洗心殿堂主,执掌水师,怎会没有方法帮助我们脱身?” 唐融沉吟一下,道:“方法虽有,只怕你不肯相信。” 诸葛珂儿忙道:“什么方法,你且说出来听听?” 唐融道:“现在湖面都被船只隔断,很难冲得过去,唯一的方法,就是移船靠岸,先登上君山,然后再谋脱身之策。” 诸葛珂儿冷笑道:“你倒想得不错,把咱们骗到岸上,好让叶军鹤来一网打尽,是不是?” 唐融道:“我就说了,你们要相信才成,你试想一下,现在你们总共才五人,其中两人已死,一个内伤沉重,洗心殿终年在湖上来去,水性纯熟,若不弃船上岸,除了束手就擒,别无他法。要是弃船上岸,群山虽是孤岛,未必没有活命之路,我言尽于此,信不信,全由你们自己了。” 这番话,听得诸葛珂儿暗暗点头,心忖:不错!与其束手受擒,不如背水一战,君山虽是孤岛,岸上动手总比水面上方便得多,看来这姓唐的未必是存心骗我! 思量再三,诸葛珂儿毅然拍开唐融穴道,说道:“眼下也只好相信你一次,但我要事先警告你,无论在船上岸上,不许你离开咱们一步,没有变故就罢,一旦有变,我总不会放你脱身。” 唐融站起来,耸耸肩道:“人各有志,你们与洗心殿为敌,跟我姓唐的什么相干,正像我甘心腼颜事仇,也跟你们不相干一样,但,眼下你求脱险,我求活命,彼此目标一般,却不妨合作一次……” 六十五 闭穴银须针! 唐融目光流转,略一打量四周形势,操起一柄长桨,在船舷边坐了下来,又向诸葛珂儿招招手,道:“姑娘既然想要脱身,还请与在下一同摇桨,如何?” 诸葛珂儿无奈,提了长剑,也在唐融左侧坐下,一手握剑戒备,一手摇桨划水。 快艇,很快向君山下移去,不久已抵达岸滩,唐融收桨下船,诸葛珂儿回头张望,见叶军鹤等大小船只将近百艘,也转了航向往君山追了过来。 唐融主动去抱起铁剑书生马森培的尸体,正要下船,却被诸葛珂儿喝住,道:“等一下,我没叫走,不许你先走!” 唐融微笑,停下脚步,道:“姑娘最好快些,若被后面船上看清楚咱们只有三个活人,以后就更难采取行动了。” 诸葛珂儿探头入舱,恰巧秦璎珞替君念渡气刚刚完毕,正喘息不已,她忙低声叫道:“璎珞姐姐,快抱君念姑娘下船,再迟就来不及了。” 秦璎珞听了一惊,顾不得调息,俯身抱起君念,窜出舱,一抬头,顿时一诧道:“噫?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不像岳阳城?” 诸葛珂儿道:“璎珞姐姐,现在没时间细谈,还是先赶快下船,别再耽误了。” 秦璎珞回头,望见湖面黑压压一片船只,这才恍然领悟到事情的严重,匆匆抱了君念跳上岸去,诸葛珂儿背起百忍师太的遗体,也和唐融先后弃船,登岸。 三人,各背一人,飞奔到一堆岩石后,诸葛珂儿这才简略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秦璎珞道:“方法固然不错,但,君山范围不大,假如被叶军鹤率众包围,展开地毯式搜查,咱们仍是瓮中之鳖,迟早会被他们发觉。” 诸葛珂儿道:“如今也顾不了许多,咱们趁机调息一下,不得已时,只好跟他们拼了。” 秦璎珞叹道:“早知如此,昨日无论如何也要劝住姑姑,不想半日之间,竟落得一败涂地,连姑姑遗体,也必须抛弃在荒岛之上……” 说到这里,不禁又簌簌泪下。 诸葛珂儿劝慰道:“事已如此,后悔有什么用,好歹想办法能平安脱身,等到与宁公子会合,再商议怎样替她老人家报仇,依我说,咱们且先把姑姑和马公子尸体掩埋起来,留下暗号,一则动手时不致于分心,二则纵然落败而死,也不会让她老人家遗体落在洗心殿手中,璎珞姐姐,你说好不好?” 秦璎珞含泪,颔首道:“唉!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两人就在岩石下,寻了处干燥土壤,急急挖了两个大坑,含泪将百忍师太遗体放进坑中,正要掩土,诸葛珂儿偶一回头,方知岩石后竟不见了唐融的人影。 诸葛珂儿大吃一惊,咬牙道:“咱们只顾难过,竟被他趁机逃走了!” 秦璎珞道:“他原本就是洗心殿的人,怎能信任?由他去吧!” 诸葛珂儿道:“让他逃了不要紧,他却把马公子尸体也带走了,君念姑娘醒来,叫咱们怎么向他解释……” 正说着,忽见唐融伏腰,疾奔而来,手中,却不见了马森培的尸体。 诸葛珂儿大怒,挺剑跃起,刚打算叱骂,唐融抢着说道:“两位姑娘快随我来,此处并不安全,前面有一处极其隐密的洞穴,十分宽敞,而且干燥,且躲过半日,待入夜以后,再设法弄到船只脱身……” 说到这里,忽然发现那个土坑,连忙摇头道:“这怎么行,岸边沙上松浮,岂不轻易就被发觉,快些刨出来。” 不等两人开口,唐融径自跃落土坑,将百忍师太尸体抱出坑外,又把坑填平,然后抱起尸体,伏腰低头,又飞离岩石。 诸葛珂儿和秦璎珞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眼睁睁看他忙碌填平土坑,这才互相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目光,彼此耸耸肩头,默默抱起君念,跟着也离开了山岩。 唐融沿着岸边疾行,绕过一片芦苇,拔草前行,来到一块大石之下,推开大石,果然有个洞穴。 原来,那洞穴正处于芦苇深处,君山余脉至此截断,三面临水,一面依山,形势不但隐密,而且因正在湖岸转角之处,无论从岸上水面,都决想不到这儿会藏着人。 秦璎珞抱着君念,首先低头钻进洞口,诸葛珂儿紧跟着她也跨了进去,不料,这洞竟外窄内宽,地上满铺细砂,洞中还有一个较小洞穴,倒像前后两间卧房似的。 铁剑书生马森培的尸体,仰卧在外洞壁角,尸体垫着一束芦苇茎梗,内洞壁下,也有芦草,显然是唐融特别准备的。 到这时候,诸葛珂儿才发觉自己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唐融如果怀有异心,又怎会作这些细心安排?这么看来,他当初投靠洗心殿,越发令人可疑了。 秦璎珞将君念安置在内洞的芦苇上,唐融已将百忍师太遗体送来,一并放在内洞,诸葛珂儿亲自掩好洞口大石,回头却见唐融坐在外洞石壁下,正低头包扎肩上剑伤。 他身上伤痕约有七八处,血污遍体,都是君念和铁剑书生闯关时所伤,本已凝血结痴,方才一阵奔跑,伤口又被震裂,此时正汩汩流着血。 诸葛珂儿迟疑了一下,缓缓走到他身边,带着十二分歉意道:“让我替你包扎,好吗?” 唐融似乎大感意外,连忙堆笑道:“不!不!怎敢劳动姑娘。” 诸葛珂儿脸上一阵红,亲手撕下衣角,跪在地上,替他拭血包伤,一面低声道:“刚才是我疑心大多,总把你当作敌人,实在没想到你倒是真心愿助我们脱险……” 唐融笑道:“在下是洗心殿堂主,姑娘以在下为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不对?” 诸葛珂儿道:“话虽如此,但你既然离开了咱们,尽可逃走,为什么又安排这地方,让我们藏身呢?” 唐融道:“常言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下答应过姑娘共渡危难,自不能食言反悔。” 诸葛珂儿笑道:“听你这么说,咱们现在共渡危难,本是朋友,将来仍然还是敌人?” 唐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在下虽然无心与姑娘为敌,但是……” 话声未毕,忽然住口,用手指一指洞口。 诸葛珂儿霍然回头,侧耳倾听,只听洞外人声喧腾渐近,显然叶军鹤等人已蹑踪追上了君山,不知怎么竟找到了洞外。 她探手轻轻拔出长剑,退到洞口边,贴壁而立,凝神而待。 片刻之后,人声已到近前,忽听叶军鹤的声音喝道:“这儿芦苇新被割去一大片,附近必有藏身的地方,大家散开,仔细搜查,决不能容那几个贱婢躲过了!” 许多人哄然答应,步履纷纭,四散开去。 诸葛珂儿紧握剑柄,屏息静气,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过了片刻,洞外突然有人尖叫道:“找到了!在这儿,这块大石下的泥土留有移动痕印,叶护法快请过来看看!” 随着叫声,许多人一齐都到了洞口。 诸葛珂儿心头怦然狂跳,紧紧握着剑柄,目光却满含求助的回头向唐融望去。 但她刚一回头,却发现唐融正屹立在自己身后,表情凝重,宛如一尊石像。 诸葛珂儿虽是江湖侠女,此时眼看强敌将至,一样难掩女孩子娇弱本性,有一个男人站在身边,便不由自主产生出依赖之心,轻声道:“怎么办?他们已经发现洞口了!” 唐融略一沉吟,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闯进洞里来,你身上有没有霸道些的暗器?” 诸葛珂儿道:“姑姑身上,有少宁山独门‘闭穴银须针’,不知道管不管用?” 唐融道:“快去取一些来,越多越好。” 诸葛珂儿将剑交给唐融,自己奔入内洞,匆匆从百忍师太尸体上取了一大把银针,又顺手取了君念的三刃剑,又奔回洞口。 这时,洞外大石已在缓缓移动,显然是叶军鹤在运功,搬动大石,准备进洞搜查。 唐融见了,道:“‘闭穴银须针’细如牛毛,一把足足有千百支。” 又大喜道:“咱们熄了火光,洞中黑暗,叶军鹤必定不敢贸然进入,你躲在黑暗中,见人就发银针,不可作无用的消耗,万一来不及发射,便以咳嗽为号,我便用剑劈他出去。” 两人刚刚商议妥当,只听‘嘿’地一声,一股亮光激射进来,封洞的大石,已被叶军鹤掀开。 诸葛珂儿心里一惊,脚下疾退两步,纤掌扬起,一蓬银针大约有十余支,已向洞外电射而出。 唐融急忙道:“珍惜银针,每次只发一枚,千万不可浪费!”身形一转,举剑贴壁而待。 那一蓬银针射出洞外,闷哼声处,一名洗心殿徒应声滚开去,洞外人声喧哗,都叫道:“注意暗器,洞里果然有人!” 叶军鹤怒喝道:“小辈们,你们早已成釜底游魂,还不乖乖出来受死,还敢负隅顽抗么?” 诸葛珂儿轻声问道:“喂,咱们要不要骂他一顿?” 唐融忙嘘道:“别理他,也别说话……” 叶军鹤怒骂一阵,见无人回应,低声吩咐另一名身手比较矫捷的手下道:“见我挥手的时候,冲进洞去,守护洞口。” 那名大汉点头应了,抱一柄厚背鬼头刀,悄悄掩到洞口侧面蓄势而待。 叶军鹤大声叱喝道:“百忍贼尼已死,你等困守死洞,迟早难逃本殿掌握,不如皈依本殿,老夫绝对保证尔等安全,都不失厚禄重位,何苦守着那老贼尼死尸,大好青春,白白浪费。” 一面说着,一面挥手示意,那大汉刀身一抡,快如石火电光,冲进了洞口。 诸葛珂儿紧捏着一支银针,只见人影闪晃,立即屈指弹出,那根针细如牛毛,破空无声,不歪不斜,正射中了大汉咽喉。 唐融及时飞起一腿,‘砰’地踢中那人小腹,那人哼也未哼一声,仰身侧翻出洞,摔在地上,早已直挺挺断了气。 叶军鹤检视尸体,勃然大怒,喝道:“第九舵舵主,率舵下弟子冲进去。” 一个黑衣壮汉躬身一礼,扬手招了招,另外十五名大汉迅即跃出,整整齐齐排成一列,第一名执剑,第二名提刀……以后一柄剑一柄刀,立刻组成一支形如蜈蚣的纵队。 叶军鹤提起那具死尸,交给第九舵舵主,说道:“用他作盾,以挡暗器。” 那舵主接过尸体,用左手挽着死尸的腰带,掩护身形,长剑一挥,低头疾向洞中冲去,后面十五名舵下徒众,左刀右剑,挥动起来,就像百足蜈蚣一般,紧随着冲进洞口。 诸葛珂儿连发三针,uu看书uukanshu.cm 均被死尸挡住,那舵主大吼着当先撞进洞口。 诸葛珂儿咳嗽了一声,挺剑而上,和唐融二人同时出手,两柄剑一绞,那舵主只顾前面暗器,措手不及,一条左臂登时被唐融砍落。 他痛哼着扭头一看,认出竟是水师堂唐堂主,惊得失声大叫,转身便跑。 无奈,身后现下徒众正跟着冲进来,正好迎个照面。 唐融咬牙道:“不能留你活口!”长剑就势一送,那舵主惨叫一声,被剑尖透胸而过,登时气绝。 其余徒众大乱,纷纷自相践踏,夺路奔逃,后面的无路可逃,又死了三四人,前面的连滚带爬退出洞口,一个个心胆俱落,狼狈不堪。 叶军鹤直气得跺脚,怒骂不休,从腰间撤下龙须带,便想亲自出手。 一名殿徒低声禀道:“护法暂请息怒,洞内狭窄,敌人又死守洞口,难以硬攻,不如堆集芦苇,放火烧他们出来。” 叶军鹤想了想,道:“那就快些动手,同时派人回船,命令多派人手前来协助,今天捉不到几个小辈,我便不姓叶。” 诸葛珂儿在洞中听见,焦急地道:“怎么办?这石洞是个死洞,如果真被引火熏烧,如何是好?” 唐融道:“不要紧,咱们可以在地上挖坑,闭住呼吸,把鼻口俯伏地上,或者用布巾浸湿,掩住呼吸,只要挨到天黑,就不怕了。” 诸葛珂儿道:“好人虽然能忍耐,受伤的人怎挡得烟火熏烧?” 正没有主意,秦璎珞突然在内洞叫道:“珂儿妹妹,快来一下。” 六十六 独角蜊! 诸葛珂儿顺手将‘闭穴银须针’交给唐融,转身奔入内洞,却见君念正呓语喃喃,身躯蠕动,似乎要醒过来的样子。 秦璎珞低声道:“她在呓语中,一直反复叫着无缺表哥和马公子的名字,假如清醒过来,咱们怎么向她劝说才好呢?” 诸葛珂儿道:“当然实话实话,不必隐瞒!” 秦璎珞道:“但她自幼随姑姑长居深山,名为师徒,情谊不逊母女,现在姑姑死了,咱们怎么忍眼看她为情所困?” 诸葛珂儿道:“不忍也得忍,眼下咱们都处境殆危,能不能活着离开君山,谁也不敢预料,怎能顾得这些儿女伤情之事。” 忽然语声一顿,又道:“依你说,该怎么办呢?” 秦璎珞叹道:“处境岌岌可危,我何尝不明白?但我宁可自己替她死,也不顾再看她心碎肠断时的凄惨景况,所以找你来商议,最好编个谎,暂时瞒瞒她,就说马公子并没有死,只是重伤垂危,现在被洗心殿掳走,你看如何?” 诸葛珂儿沉吟道:“唉!想不到她多年闷居荒山,压抑得太久的感情,竟一发不可收抬,从前为了宁少侠一句顽话,负气离开少宁山,如今马公子为她而死,自然难怪她悔恨难泄,要是暂时瞒一瞒她,自是很好,可是……”她回头望望外面马森培的尸体,脸上浮现为难之色。 秦璎珞道:“彼此都是女儿身,她的心境,咱们不难体会,依我说,只好先把马公子的尸体掩埋……” 诸葛珂儿毅然跳起来,道:“好吧!我去掘个坑。” 她走到外洞石壁下,开始用三刃剑凿掘泥土,这时候,洞外火光闪闪,传来一阵劈劈啪啪的轻响,叶军鹤已经点燃了芦苇,浓烟随着风势,一股股向洞里漫涌进来。 诸葛珂儿运剑如飞,拼命加速凿掘,掘到两尺深处,剑尖突然触及一片坚硬的铁块,心中大奇,忙叫道:“唐少侠,请来帮帮忙。” 唐融正被浓烟熏得泪水迸流,闻声摸索过来,探手到土坑里一试,竟摸到一只生满锈迹的铁环,敢情那块铁板,原是一副盖子。 两人都觉诧讶不已,合力清除了四周泥土,唐融手挽铁环,向上一提,却未提动。 诸葛珂儿道:“我……我来帮你……下……”她也被浓烟呛迷,语不成句,绕过来握住唐融的手腕,两人一齐用力,‘噗’地一声,那铁盖霍然而开。 他们竟不及防,拿桩不稳,双双迎面跌倒,诸葛珂儿正摔在唐融怀中。 但这时谁也顾不得嗔羞,一骨碌爬起身来,齐齐探头向坑中望去。 这一望,两颗心不约而同怦怦狂跳。 原来铁盖之下,竟是一条石板嵌成的甬道,甬道口约有五六级石阶,道中黑黝黝不辨深浅,大约可供一个人俯身行走。 最使他们惊喜的,是那甬道中有一股缓缓吹上来的微风,顿使洞中浓烟淡了许多。 诸葛珂儿大喜道:“有风吹进来,可见不是死洞,咱们有脱身的希望了。” 唐融道:“这儿也许是从前湖匪安排的逃身地道,地道中是否藏着凶险,还难预料,最好先由一人试探明白。” 诸葛珂儿道:“还试探什么?留在这里一样凶险,不用担心,咱们就走吧。” 于是,仍由诸葛珂儿背负百忍师太尸体在前面开路,秦璎珞抱着君念居中,唐融背着马森培断后。 诸葛珂儿用衣带将百忍师太的尸体绑在背后,左手扣着“闭穴银须针”,右手提着三刃剑,当先走下石级,俯着身,壮着胆,一步一步向地道中摸索而进。 那地道高不及四尺,必须弯腰伏地而行,好在地势尚称平坦,一路笔直,也没有转弯的地方,倒也不难行走。 三人缓缓前行,越向里深人,空气反而越新鲜,和上面满洞浓烟相较,这里竟觉得舒畅得多。 走了十几余丈,地势霍然开朗,竟到了一间石室。 诸葛珂儿伸直腰,吐了一口气,道:“千万别跑到另一个死洞里来才好,燃个火折子看看!” 唐融取出火种,刚打了一下,火星忽闪,突然一丈外“嘶”的一声,一条奇快无比的黑影,掠空直向唐融电射而至。 秦璎珞首先警觉,柳腰一挫,左掌就势劈了过去,同时娇叱道:“唐少侠小心了!” 唐融闻声之际,身躯向侧一旋,欲待闪避,不想那黑影被秦璎珞掌力拍中,竟然激怒,凌空一折一卷,“啪”地脆响,唐融左颊上立被一条又腻又滑,形如软鞭的东西,重重扫中了一下。 这一下,打得十分不轻。 唐融只觉脸颊上一阵火辣辣剧痛,眼中金星乱闪,跟跄连退三四步,手中长剑和背上马森培的尸体也掉落了下来。 那形如软鞭的东西贴地一卷,就住一根活动绳套,紧紧裹住唐融的双脚,而且越来越紧,竟似生生要将他足踝绞断。 唐融双手去扯,才发现那东西通体滑不留手,微微有一股腥气。 诸葛珂儿盾声上前,问道:“唐少侠,怎么了?” 唐融呻吟道:“那东西缠住我的双脚,十分有力,无法摆脱它。” 诸葛珂儿道:“是什么东西?” 唐融道:“好像是一条细蛇!” “什么!蛇?” 诸葛珂儿一声尖叫,不但不敢上前,反而向后急退,嗄声道:“璎珞姐姐,你去帮他吧!我……我最……最怕蛇了……” 秦璎珞沉声道:“快把剑给我!” 诸葛珂儿颤巍巍把三刃剑递过去,自己退到七八尺以外。 秦璎珞一手抱着君念,一手持剑,喝道:“唐少侠松手!”剑尖一指,径向唐融脚下挑去。 那细蛇应剑而断,顿时一股恶臭扑鼻。 唐融松了一口气,双脚直如齐踝折断了一般,竟站不起来。 诸葛珂儿低声问道:“蛇死了没有?怎么气味这么臭?” 秦璎珞道:“不要亮火,让我看看是什么形状。” 说着,她用剑尖拨开蛇的尸体,凝目看了一阵,脱口道:“呀!原来是‘独角蜊’,这东西体蕴巨毒,雌雄每每同居一处,附近必定还有一条。” 诸葛珂儿惊呼道:“还有一条么?在哪里?在哪里?” 秦璎珞道:“你别乱叫,蛇就不会找你,来,抱着君念姑娘,让我引它出来。” 诸葛珂儿接过君念,提心吊胆道:“好姐姐,你把它引得远些,千万别在我附近动手。” 秦璎珞暗暗好笑,也不理她,一手提剑,一手拾起火石火种,退到另一边壁角下,取出火折子,迅速地一闪火星,将火折点燃。 火折一燃,秦璎珞纤手一扬,早将火折子向上抛起,脚下却斜退两步。 果然,火光才现,室角黑影中‘嘶’地一声,一条长约八尺,细如拇指的奇形怪蛇,已向火折子破空射去…… 秦璎珞左掌护胸,拧腰半转,右手三刃剑迎着那细蛇只一圈,恶臭随起,那“独角蜊”七寸处应划而断。 诸葛珂儿掩口疾退,直到看清蛇已斩断,才长长松口气道:“我的老天,这蛇好像见不得光亮,总是向火光扑去?” 秦璎珞收剑,重新燃亮火折子,高举着一照,笑道:“好啦,不会再有蛇了。” 唐融首先谢了解救恩,然后看那两条奇形细蛇,不禁喷喷称奇,敢情那蛇既细又长,粗看就和一根细绳毫无异样,头生一角,眼细如丝,通体血红,斩断之处,却不见一滴血污。 秦璎珞用一片衣襟,小心翼翼将两颗蛇头包好,放在怀中,然后笑道:“这种怪蛇,名叫‘独角蜊,蜊本无角,但这种异种却生有独角,常年蜷伏阴暗石穴中,天性最忌光亮,一见火光,必然飞扑追击,所以又叫做“火蜊’,如此稀罕宝贝,却被我们无意得到。” 诸葛珂儿诧问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处呢?” 秦璎珞道:“火蜊之角,是配制内伤圣药最难得的主料,用雌雄双角辗成粉末,以温酒,能起沉疴,散于血,助内腑复位,从前我师父遍历名山大川,只找到一对,谁知我们轻轻易易就碰上一对,真是缘份。” 唐融道:“这东西虽然细小,力量却大得惊人,而且斩断后只有恶臭,并无血污,是什么道理呢?” 秦璎珞道:“火蜊住往藏在古墓深穴中,只食水份,仅以腐骨上所生尸菌为食,所以体外滑腻,体内却没有血污。” 诸葛珂儿骇然道:“照你这么说,这石室中也有腐尸墓穴了?” 秦璎珞点点头,道:“按理来说,的确如此,咱们可以仔细找一找。” 诸葛珂儿忙道:“好姐姐,别找了,快走吧!等会再引两条火蜊来,岂不糟糕?!” 秦璎珞笑道;“不会的,火蜊总是一雌一雄整居,同一地点,决不会有第三条。” 正说着,猛听地道中传来一声暴喝:“小杂种们还没有走,都在地洞里!”刹时,人声鼎沸,已有人跳下地道,向石室而来。 诸葛珂儿大惊道:“快走!叶军鹤已经找到地道了。” 三人匆匆拾起兵刃火种,这才想起寻找出路,谁知六只眼睛四面乱扫,却意外地发现这间石室,只有一个入口,并没有出口。 三人一齐感到骇然,都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唐融目光扫过石室角落,沉声叫道:“有风的地方,必有出口,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他们不敢再亮火折子,一个跟着一个,向石室角落奔去,秦璎珞顺手拾起一截其臭无比的火蜊尸体,抖手向地道中掷去。 地道中立刻传来呼喝之声道:“当心!洞中恶臭,必有毒虫藏匿,大家小心!” 三人匆匆奔到室角,似觉气流由上而下,仰头一着,离头顶三尺左右,有一个破损的黑洞,一阵阵微风,正由洞中吹来。 诸葛珂儿仍将君念交给秦璎珞,纵身探手,攀住洞沿,娇躯一挺,当先翻上洞沿。 她缩身钻进洞里,只觉腐臭难闻之至,硬着头皮向前一摸,登时失声尖叫,整个身子又从洞口跌落了下来。 秦璎珞急忙探臂接住,问道:“怎么回事?” 诸葛珂儿上下牙齿捉对儿厮打,颤抖着道:“手……手……一只手……” 手?一只手? 这儿是地底石穴,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只手? 秦璎珞连忙将君念又交给诸葛珂儿,自己接过三刃剑,左手轻搭洞沿,腰间一拧,翻身而上。她暗中已生警惕,上半身才探过洞口,三刃剑迎面一绞,护住要害。 哪知剑身挥过,噗噗连声,尘土木屑纷飞,左上角突然透进一缕阳光。 借着光亮,秦璎珞这才看清上面竟是一座坍塌的坟墓,只因墓穴正建在右室之上,年月过久,墓底便塌陷下来,诸葛珂儿不察,恰好伸手摸着墓中腐骨,uu看书 ukanu 是以吓了一大跳。 那破洞之上,正是墓中棺木底层,浓重的腐臭味冲鼻欲呕,但那一缕亮光,却给了秦璎珞无限生机。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害怕,一手托住棺盖,一手运剑猛劈了几剑,吐气登掌,将那本已腐败的棺木一掀而开。 墓穴外斜阳如火,金波粼粼,原来这座坟墓,正建在君山尽头,下临绝崖,距离那片芦苇湖崖,只有十余丈高。 秦璎珞缩身退回墓穴中,接过诸葛珂儿和唐融…… 登上崖顶,三人伏地眺望,芦苇边余火仍然未熄,洗心殿徒聚积约有百人,正忙碌运水灭火,谁也没注意到头上竟有人躲藏。 唐融低声道:“趁他们全心在洞里追查,咱们翻上崖去,正好夺船脱身。” 诸葛珂儿道:“总得先填平这个墩墓,别让叶军鹤发现我们的去向才好。” 唐融点点头,堆土先填了墓底破洞,然后清理出棺中腐骨,诸葛珂儿见那棺木破得并不多,用眼角偷偷望了君念一眼,低声道:“璎珞姐姐,咱们要不要……”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只向唐融背上铁剑书生马森培的尸体指了指。 秦璎珞沉吟一下,道:“好吧!这地方背山面水,风水绝佳,将来就算让她知道了,咱们也不能说辱没了死者。” 于是,诸葛珂儿将铁剑书生的尸体解下来,安放在破棺中,三人默然挽首示哀,最后才掩上泥土。 诸葛珂儿长吐一声,道:“连碑志也不必立了,这儿很好记。” 秦璎珞道:“时候不早,咱们该动身了。” 六十七 恼羞成怒! 秦璎珞大略打量了一下地势,又道:“叶军鹤调集人手围堵山洞,船上必然防御单薄,咱们出其不意,抢船脱身应该没有问题,唐少侠最好不要出手,烦你照管师太遗体和君念,珂儿妹妹跟我负责抢船,假如得手,趁便把其余船只毁掉,以断了他们追赶的念头。” 诸葛珂儿道:“璎珞姐姐,你没事了吗?” 秦璎珞摇摇头,道:“调息很久,我已经不碍事了,快些动身吧!” 三人循着山崖,躬身疾行,瞬息已越过突崖,脱离了下面视线,诸葛珂儿协助将百忍师太的尸体绑在唐融背上,又将君念也交给他,然后取一幅布巾,替他掩住了面庞。 几人布置妥当,洒步沿岸疾奔,不多久,已远远望见洗心殿船只,约有二十八余艘,呈一字泊在一处浅滩边。 秦璎珞打量形势,附耳对诸葛珂儿道:“注意那艘快艇,咱们不必抢大船,有一艘小艇就够了。” 诸葛珂儿点点头,三人悄悄掩到近处,见每艘船上,不过留下三五名水手,心里暗喜,各自凝神提气,猛一长身,宛如三缕轻烟,径直向最近的一队快艇扑上去。 艇上的水手,一开始尚未警觉,等到发现来的是一男二女,方才哗然大叫,纷纷拔取兵刃,解缆开船。 秦璎珞和诸葛珂儿哪容他们驶船离岸,两柄剑倏起倏落,惨叫连声中,早砍倒了三五个。 唐融背负尸体,怀抱伤者,踊身一跃,当先登上小艇。 其余洗心殿徒齐声呐喊,卷了上来,刀剑纷举,七八十人将二女围住,有的人立即放起号箭。 诸葛珂儿展开三刃剑,左劈右刺,一口气又砍倒十余人,秦璎珞长剑有如雪片翻飞,碰上的,非死即伤。 她们都明白此时此地,丝毫不能心慈手软,一阵猛攻,那些殿徒怎能抵挡得住,哄叫着纷纷后退。 诸葛珂儿又抢了一条快船,杀散船上水手,却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才能将船弄沉,正没头绪时候,抬头见岸边有块大石,匆匆搬到船上,“轰”然一声手起石落,将船底砸了个大洞,抹头又去抢另一艘大船。 正杀得有劲,忽听秦璎珞失声叫道:“珂儿妹妹,快停手,叶老贼追来了。” 诸葛珂儿扬头一望,果见远处人头攒动,一众人疾奔而回,为首一人健步如飞,正是叶军鹤。 她心头暗骂:老贼好快的消息,但此时不将船只毁去,纵能夺得一条小艇,也难逃出洞庭湖。 心念一决,大声叫道:“璎珞姐姐,你们先走,别顾我,我要放一把火,烧了他们这些船。” 于是,不再理会秦璎珞叫喊,独自提剑前冲,但凡是大船,便放火焚烧,遇见小艇,便搬石头砸破,一会工夫,被她弄沉的有十艘之多。 但她究竟只有一个人,又要烧船,又要杀人,一时哪里兼顾得来,烧了十来艘,其余的早已解缆退离岸边。 诸葛珂儿见已无船可烧,恨恨的正待回头,不料扬目一望,秦璎珞和唐融早已驶船先去,而叶军鹤却已追到岸边。 她孤身落在岸上,心里却毫不慌乱,三刃剑横衔口中,娇躯一折,“噗通”一声钻进了水里。 诸葛珂儿自幼生长湖边,水性极佳,闭住一口真气,飞快地潜泅数丈,悄悄游到一条快艇尾后,猛地冒出水面,凌空一跃,抢上船尾,手起剑落,将艇上三名水手砍翻落水,仰天大笑,亲自操桨,向湖心而去。 叶军鹤眼巴巴望着她毁舟、抢船,只气得顿足怒骂,等到余下的船只靠岸接他上船,诸葛珂儿已驶出数十丈以外。 叶军鹤怒叱道:“全速疾追,今天说什么也要捉住那丫头。” 快船上众桨齐动,船行如箭,划破湖面,紧紧追上前去。 洞庭湖上,成了三只快艇一条线追逐,秦璎珞和唐融在第一艘快艇,诸葛珂儿独自驾驶第二艘,叶军鹤率领八名桨手,在第三艘快艇上。 秦璎珞和唐融全力运桨,船速尚不算缓慢,诸葛珂儿独自驾舟,任她水性船技再好,终嫌太慢,怎抵得叶军鹤八桨如飞,个个都是年轻力壮驶舟好手,是以,不盏茶光景,已渐渐追上了诸葛珂儿。 唐融回头望见,大惊失色,跌足道:“不好!诸葛珂儿姑娘独力难支,只怕无法逃出叶军鹤的手掌了。” 秦璎珞急声道:“可是,我们带着死伤的人,不能回头去救她,这该怎么办才好?” 唐融凝神片刻,突然扯下面巾,道:“姑娘请驶舟缓行,略为等诸葛姑娘,在下设法阻止叶军鹤!” 秦璎珞诧道:“你有什么办法?要是你被他认出来,那就……” 唐融耸耸肩,哂笑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姑娘保重,见到韦松时,请代唐某人致意问候。” 秦璎珞惊叫道:“你……你要怎样?” 谁知一句话未完,那唐融顿足一登船舷,竟然纵身落水,向秦璎珞挥手示意,便钻进了水里。 小舟上只剩下秦璎珞伴着百忍师太遗体和呓语不休的君念,自离地穴,君念一直似昏似醒,口里虽不断呢喃,却总未睁过眼睛。 秦璎珞不禁有些着慌,远望岳阳,只能望见隐约的影子,而叶军鹤的快船,却距她不及百尺,离诸葛珂儿船尾,只有三十丈远近了。 诸葛珂儿拼命地摇着桨,着看实在无法脱出追逐,一横心,索性扣了两把“闭穴银须针”立在船尾,扬声骂道:“老贼,你以为姑娘怕你么?今天不分出你死我活,谁也不要罢手!” 叶军鹤在船头哈哈大笑道:“掌底游魂,尚敢逞口舌之强?识趣的束手就用,老夫体上天好生之德,也许留你一条小命。” 两艘船一停一进,转眼已首尾相接。 叶军鹤喝令停桨,大袖一拂,身形凌空而起,直向诸葛珂儿扑了过来。 诸葛珂儿见他跃离船头,闷声不响,左手一扬,一把银须针从他脚下穿过,径射那八名水手,同时柳腰低折,莲足轻点船板,人如掠波乳燕,反跃到叶军鹤的快艇上。 叶军鹤一扑落空,耳中只听得惨叫连声,沉气定身回头,这个气可就大了。 原来诸葛珂儿施展声东击西之计,趁他腾身拔起的刹那,竟跟他换了一艘船,掌劈、脚踹、针射,八名水手,整整被她收拾了三对,余下两人,顾不得操桨,一齐翻身跳进湖里。 叶军鹤勃然大怒,厉吼一声,身形一仰,快如电掣,重又扑回快船。 但他身子才离开小艇,似闻诸葛珂儿冷哼一声,道:“老贼,你又上当了。” 叶军鹤不愧阅厉丰富,冷笑之声才一人耳,陡然想起了诸葛珂儿手中的“闭穴银须针。” 急促中,蓦地举腿躬身,双掌遽发,一齐拍向湖面! ‘砰’地一声,水花四溅,叶军鹤却借那水面反震之力,居然向上平升五尺。 果然,他刚刚弹射升起,一大篷银针,已从他脚下疾射而过。 叶军鹤旋空翻转,双腿一挺一伸,仍旧不变方向,飞落在自己那艘快艇上,但等他定身下来,却发现诸葛珂儿已随那银针,跃回到小艇之上。 他一身绝世武学,两次打击落空,不但未伤着诸葛珂儿,反丢了八名桨手,连自己也险些被银针射中,胸中一口恶气,无处可泄,一声大喝,遥遥一掌,向前推去。 人在盛怒之中,功力无形倍增,掌起处狂啸之声应手而生,一股破空锐啸,径奔诸葛珂儿和那艘小艇。 以叶军鹤深厚的内家功力,这一掌如果打实,那艘小艇,登时便得粉碎。 诸葛珂儿自知万不能硬接,但如闪身避让,脚下这艘小艇势必破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横心,双掌一合,掌心突然侧翻,施用“卸”字诀,准备半接半卸,挡他一掌! 掌力遥遥一触,平空爆起一声闷响。 只见诸葛珂儿好像疾风中的草禾,一连两个翻滚,众船尾直滚到船头,余劲未止,“轰’然一声,连人带船,箭一般被推送到十余丈外,兀自滑退不停。 但,这一来,叶军鹤却无法再发第二掌了。 他眼见小艇飘远,怒火犹未稍灭,回头向湖中寻找那两名落湖水手,说也奇怪,那两名水手跃人湖水之前,分明并未受伤,这时却双双浮尸湖面,胸前都被利刀穿透,荡漾着丝丝血水。 叶军鹤骇然一怔,同时便发觉船只渐向下沉,舱中竟破了一个大洞,冰冷的湖水,正向里灌涌。 到这时,满腔怒火,化为惊怖,他远远望见诸葛珂儿已被秦璎珞接运到快艇上,正缓缓向岳阳驶去,宽阔的湖面上,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和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 遥远的湖面,无法飞渡,他站立在船头,只气得狂疯怒骂,湖水由舱中汲浸到足踝,再由足踝简到膝盖、大腿、腰际、前胸、咽喉、…… 喝骂之声,随着湖水的蔓延,渐渐低沉下来。 叶军鹤英雄一世,不想栽在一个年轻轻的女孩子手中,变成了狼狈的落汤鸡,洞庭湖中往来甚多殿中船只,他虽不致死,但如被殿中徒众发现护法泡在水中,他叶军鹤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秦璎珞的快艇渐去渐远,终至渺不可见,天色地暗下来,水寒风凉,那滋味是颇不好受的。 叶军鹤扶着沉船,不住地唉声长叹,恨起来以拳击水,砰然有声,但那样对他又有什么益处呢? 夜暮低垂,寒风傲骨。 叶军鹤又气又羞又怒,忍不住低声咒骂:“这些蠢物,怎的竟没有一条船寻到这儿来?” 忽然,依呀声顺风传人耳中,同时,有人大声呼叫道:“叶护法!叶护法……” 叶军鹤大喜、顾不得身份尊严,连忙应道:“在这儿!我在这儿!” 一艘小艇穿透夜幕,如飞而至,艇上只有一个人,却是水师堂堂主唐融。 唐融混身是伤,衣衫尽湿,吃力地摇着快艇驶来,将叶军鹤救上小艇,歉然地道:“属下负伤被擒,好不容易乘船沉时脱身,寻到这艘空船,特来接应护法,不想……” 叶军鹤无心听他所说,挥挥手道:“别再提了,咱们这次虽然弄死了百忍贼尼,殿中死伤累累,所得未必偿失,大家全是一样,都被那几个丫头闹得灰头土脸,u看书 ww.uuknshu.om 唉……” 唐融也叹道:“听说护法已将她们困在君山,不知怎的,竟被她们脱逃了,确是可恨!” 叶军鹤恨恨道:“小辈们死伤也很重,虽然一时被她们脱逃,谅她们离不开岳阳,令日之恨,迟早必报……” 说到这里,伸手拍拍唐融肩胛道:“唐堂主,援应之德,老夫不会忘记,但这件事,最好别对旁人提起,你就说遇见老夫的时候,那丫头重伤逃去,快船上水手也伤亡甚重,下得已,咱们才弃了快船,改乘小艇……知道了吗?” 唐融含笑颔首道:“属下知道。” 叶军鹤脸上一阵红,苦笑道:“好!咱们回总坛去!” 岳阳城西,悦宾客栈,一间宽敞客房中,尽夜亮着灯光。 房中一张大床上,并排仰躺着三个人……一个已死的老尼,面部已开始溃烂化脓,一个重伤的少女和一个喃喃不休的短发女郎。 秦璎珞刚换过干衣,但却不敢休息,正疲惫不堪地坐在床边,端着一碗温酒,一口口缓缓喂给昏迷不醒的诸葛珂儿。 诸葛珂儿硬接叶军鹤一掌,内腑被震离位,由秦璎珞扶到这一家悦宾客栈,业已奄奄一息,幸好秦璎珞新得火蜊角,连夜辗末合酒,灌了她一大碗,总算护住内腑,散去游血,保全住一条性命。 但是,四人之中,一死二伤,秦璎珞只有一双手,实在不知应该先治伤者,还是先葬死者? 夜色将尽,这一整夜,君念总是不停地喃喃叫着宁无缺和马森培,叫一阵,哽咽一阵,然后又昏睡一阵。 六十八 蓝衣人! 喂过药酒,秦璎珞长长吐了一口气,神情萎顿地倚在床边,目注那一灯荧荧,心里翻腾着许多思虑。 首先,她必须设法找到宁无缺,因为以她一个人两只手,既要照顾君念,又须治疗诸葛珂儿,已经不胜兼顾之责,而百忍师太的遗体已开始毒发溃烂,也不能长远放在客栈中。 但,人海茫茫,岳阳虽然不大,却不知宁无缺赶到了没有?假如找不到他,自已行踪反被洗心殿侦察出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她不期然又想起那座尼姑庵来,可惜那地方已经被洗心殿发觉,否则,倒是个绝好的藏身之所。 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飞忖道:“对啊!洗心殿彩舟迎宾,岳阳谁能不知,宁表哥如到岳阳,难道不会先到千佛庵去探问,唔!对,趁天色还没有大亮,珂儿妹妹又刚刚服过“火蜊角’药酒,我何不到那儿去留下点信息,让宁表哥知道咱们住在此地!” 打定主意,强振精神,略为结束一番,吹熄了灯,轻轻推开窗户,拧身窜上屋顶。 她凝目静待片刻,见客栈中寂然未现异状,这才认准方向,越出院墙,消失在夜色之中。 然而,秦璎珞虽然仔细,临去之际,却未发现客栈后院一株梧桐树上,正倒挂着一个短小精悍的黑衣人。 那人头下脚上,倒悬树丫之上,一动也下动,就像是一只休息中的蝙蝠。 秦璎珞才离开了客栈,黑衣人双目一睁,眸中碧光闪射,微微一挺腰,凌空倒翻,毫无声息从树上飘落下来,脚尖轻点,已掠过屋顶,从窗口进人房中。床上三人,依然如前,诸葛珂儿昏迷未醒,君念呓语一阵,也沉沉入梦。 那人目光从三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投注在百忍师太遗体上,忽然摇头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喃喃道:“可惜!可惜!一代侠女,却落得如此下场。” 接着,又检视诸葛珂儿和君念伤势,不住喟叹,撩衣取出一只锦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一粒龙眼大的药丸。 那人捏碎药丸封皮,就在案上取了些剩余温酒,将药丸一半喂给诸葛珂儿,另一半喂给了君念,然后探掌分按两人背心‘灵台’大穴,闭目凝神运起功来。 片刻之后,那人已满头汗气蒸蒸,又过片刻,额上汗珠滴滴而落,将黑衣浸透了一大片,显见他以一人之力,同时替两个负伤的人渡力,本身真力耗损极大。 足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窗外已现曙光,那人才收掌喘息了一下,扬掌轻轻在诸葛珂儿和君念背后“凤眼’及“左右风府穴’上各拍一掌。 经过这番作为,那人神情已疲累不堪,与先前进屋时相较,简直判若两人,但他却未再耽搁,从案上寻到纸笔,匆匆写了几行字,推开窗户,闪身而出。 他身形刚落在屋外天井中,忽然一缩肩头,疾退一步,背心贴在窗下,这时,屋顶上陡地出现另一条人影。 那条人影却是个身材瘦削的儒衫老人,手提早烟袋,在屋脊上只是略一住足,长衫飘拂,身形竟如行云流水般,向西北方如飞而去。 黑衣人冷眼瞥见那儒衫老人绝世身法,心中猛然一动,顾不得真力已竭,拧身上屋,遥遥跟在那老人身后。 儒衫老人笔直越出岳阳北门,来到郊外一所破庙前,一名劲装大汉早已在庙门躬身等候。 老人仿佛不耐赘言,身形一顿,便抢着问:“事已如何了?” 大汉沉声答道:“段大哥和皮老六已在十里外将人截住,无奈那小辈十分扎手,皮老六已经负了伤,如今赵三弟也赶去协助了,只请师爷快一些……” 儒衫老人重重哼了一声,道:“亏你们追风四刀,第一次出手,就连个后生小辈也留不住,真够替庄主增光了,人在哪儿?” 挎刀大汉羞愧地道:“十里外柳林坡!” 儒衫老人叱道:“还不领路!” 那大汉躬身一供,掉头直向西北方奔去,儒衫老人恨恨一顿脚,鼻孔里冷哼一声,洒开大步。飘逸地随在后面。 黑衣人暗自付道:那“追风四刀”身手已然不弱,儒衫老人更是一身玄功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凭这几人身手,竟截留不住一个‘后生小辈’? 一念及此,猛吸一口真气,展动身形,也悄悄跟了下去。 十余里路,眨眼就到。 前面一条小溪,来峰两行垂柳,溪边是一片斜土坡,这时候,土坡上正有两名大汉围着一个蓝衫少年,十丈外草地上,另有一个大汉正盘膝跌坐调息,地上洒了一滩鲜血。 那蓝衫少年看样子最多十七八岁,赤手空拳,和两个榆刀大汉相搏,竟然潇洒从容,攻多守少,十个指尖时而并若钢戟战,时而挽如兰花,拂胍点穴,截红封招,十分诡异难防。 那两名无刀大汉,想必就是‘段大哥’和“赵三弟”了,只见他们双刀左退右进,劈空生风,威猛而强悍,刀法也精练纯熟,堪称武林高手,但却费尽力气,刀锋连人家衣角也无法沾到,不用说,业已落在下风。 至于另一个盘膝而从而,正在运动调息的,想必就是所谓‘皮老六’了。 情势很显然,那蓝衫少年犹未尽出全力,“追风四刀”已经堪堪不敌。 儒衫老人掠登土坡,一见这般情形,面上微微变色,沉声叱道;“住手!” 两名大汉听见喝声,各个虚晃一刀,闪身后退,气喘如牛,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蓝衫少年双掌疾收,身形如山岳定立,气定神闲。 黑衣人远远望见,情不由己在心底喝一声采:“好身法!” 儒衫老人双肩微晃,横身挡在少年面前,闪着两只精芒四射的眸子,向少年打量了一遍,忽然转过头来,向两名大汉冷冷问道:“你们没有弄错人吧?他姓宁?” 段老大喘息一阵,才气结答道:“段异奉令拦截姓宁的小辈,初见此人深夜独行,施展上乘轻功赶路,一时心疑,上前动问,不想他……” 下面的话,他咽住了没说,却用目光望望那位赵三弟,赵三弟立刻接口道:“不想这小子十分横蛮,非但不肯通报名姓,反出手打伤了皮老六。” 儒衫老人听罢,又重重哼了一声道:“蠢材,退下去。” 段大哥赵三弟满面羞愧,收刀躬身而退。 那儒衫老人叱退手下,缓缓转头扫了蓝衫少年一眼,却见他负手而立,举目望天,一副傲然不屑的神情。 老人恍然似有所语,喃喃说道:“啊!难怪!小兄弟一身蓝衣,敢情是来自……” 少年目光由上而落,居然投注在老人脸上,似笑非笑,截口道:“既然知道,就不该拦路无礼。” 儒衫老人一怔,随即仰天笑道;“三圣岛武功名震天下,但也不能说绝世无匹,小兄弟这么说,不嫌太狂了些?” 那少年笑容突敛,怒目道:“你敢小觑蓝衣三岛?” 儒衫老人道:“遁世高人,令人仰慕,狂妄小辈,却不值得敛服。” 少年闻言,气得哼了一声,道;“老东西,你报个名来。” 儒衫老人冷冷道:“老夫庞豪,西槿山庄中一个无名小卒。” 少年微讶道:“原来你是仗着郑景文那点虚名?” 老人突然厉声叱道:“小辈,你也太不知礼数了,郑庄主身为武林泰山北斗,地位身份武功,久受万人尊崇……” 少年微笑道:“那只是中原无人,才轮到他趾高气扬罢了。” 儒衫老人勃然大怒,喝道:“好一个不识尊卑,夜郎自大的东西,老夫少不得替你尊长教训教训你。” 那少年未等他动手,竟然一闪身直欺过来,穿胸一掌,疾然劈出,掌起之际,才出声叱道:“咱们看看谁教训谁?” 那一掌,势若惊虹奔电,迅快绝伦,叱声方才出口,掌影已遍罩庞豪前胸上腹十余处穴道。 隐藏暗处的黑衣人骇然一惊,险些发出轻咦之声:“啊!天罗神掌!” 心念甫动,陡见儒 衫老人庞豪长笑一声,竟然不避不让,旱烟袋向上一收,反向那蓝衣少年肩头敲去。 他如此托大,委实大出武学常规。 盖因高手过招,往往毫厘之差,生死立判,对面那蓝衣少年施展天罗神掌,尤其以快速诡异见称,等闲之人,要想从掌影中全身而退,已属不易,而庞豪竟敢不闪来招,出手反击,除非他有绝对的把握,自己旱烟袋必定后发先至,否则,这一招不但白费,更难逃一掌之灾。 那庞豪看来不是庸俗之人,怎的竟出此笨招,自取其辱呢? 黑衣人暗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心忖道:西槿山庄久享盛名,原来也只是有名无实…… 谁知念头犹未转完,场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哼,两条人影,乍合又分。 事实的演变,竟大大出人意料。 那蓝衣少年出掌如电,攸忽之间,‘砰砰’两掌,业已拍在庞豪左胸“将台”和右脚“水突”二处大穴之上。但,庞豪居然恍如未觉,旱烟袋如飞探出,反在少年左肩上重重敲了一记! 少年哼了一声,脚下一连几个踉跄,向后倒退了四五步,用手按着肩头,目光中又是惊骇,又是愤怒。 庞豪傲然一笑,道:“你现在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蓝衣少年脸色瞬息数变,愤愤道:“姓庞的,你仗持护身之物,幸胜一招,算得什么人物?” 庞豪大笑道:“让你开开眼界,你就知道这点教训大大值得了。” 说着,撩起衣角,登时一片光华,耀眼生花。 “啊!” 蓝衣少年和隐身暗处的黑衣人,几乎全被这灿烂夺目的光芒所震动,不约而同,在心底发出一声狂呼。 黑衣人心头卜卜狂跳,两只长手,互相紧紧捏搓,一面极力压制内心的冲动,一面自己在心底喃喃私语道:七彩宝衣!七彩宝衣!原来落在他手中! 那蓝衣少年从惊讶中清醒过来,指着庞豪道;“谅你一件七彩宝衣,未必便保全得住性命,咱们三圣岛必有回报,你要仔细些!” 话落时,拧身一旋,蓝衫飘舞,已越过小溪,飞驰而去。 庞豪目注地迅速远去的人影,笑声渐渐低敛,最后竟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段异低声问道:“师爷,何不留下他,免遗后患?” 庞豪道:“三圣岛门下极少出现中原,此人独至,必有缘故,咱们不可替庄主多树强敌。” 说到这里,突地嘿嘿冷笑又道:“七彩宝衣一旦露眼,只怕又有许多不畏死的,uu看书.ukansu要效那扑火的灯蛾了!” 那黑衣人心中怦然而动,但却隐忍住未曾出声,因为,这时远处已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庞豪神色微微一变,凝神倾听了片刻,领首道;“唔!两人两骑,尚在五里之外!” 段异突然紧张地问:“师爷看,是“点子’来了么?” 庞豪道:“深夜钻程,显是武林人物,不管是不是,且拦住查问一下。” 说完,转身当道而立,自己并无掩蔽身形的打算。 段异见师爷亲自出头,胆量顿豪,挥挥手,其余余腾。赵森各个擎刀跃开,分立左右,将一条狭窄的官道,挡得死死的。 转瞬间,两骑快马由远而近,马上坐着一男一女。 那女的年约十三四岁,一身黑色劲装,肩头闪露出两只剑柄;男的貌在中年,斜背一口奇形长剑,左边衣袖,却是空空荡荡,原来仅只一条独臂。 庞豪一眼瞧见那男的身形,脸上顿时流露出无限不屑,冷淡之色,冷哼了一声,傲然转身退后,却对身边段异吩咐道:“那男的是北天山叛徒杜绝,你们不防截住他问问,他如果不服,尽可折辱他一番,有老夫在此,谅他不敢逞强!” 段异应了,手中刀一摆,横身挺立在官道中央,两眼瞪着对面飞驰而至的男女,直如半截铁塔插在路中。 男女两骑才到近前,段异突然闷雷般一声暴喝:“什么人?给老子站住!” 两骑马闻声收缰,一声长嘶,八只蹄子一齐停顿,杜绝和那黑衣少女从马背上一齐闪身飘落下来,身手竟十分矫捷。 六十九 噩耗! 杜绝初被喝阻时,颇有含怒之意,及至眼角一扫负手做立一旁的庞豪,登时怒容转化惊讶,骇然一怔,连忙换了一副笑脸,道:“原来庞老前辈在此,晚辈杜绝,跟庞老爷子请安!” 庞豪负手望天,充耳不闻,毫不理会。 杜绝表情十分尴尬,自己解嘲地笑了两声,又道:“姜姑娘,让我替你引见,那边就是名震天下的庞大侠庞老前辈。” 他一见庞豪仍未理会,忙又接着道:“庞老前辈七十四手追魂夺十绝招,堪称天下无匹,跟家师素称莫逆,尤其最喜提携后进,姑娘不可错过请益良机!” 这番话,明是推崇庞豪,实则暗示姜倩,要她加意防范,这位‘庞大侠’不是易与的人物。 段异回头见庞师爷依然未理,忍不住又沉声断喝道:“姓杜的,屁放完了没有?大爷问你,这女娃儿是谁?你引诱少女深夜奔驰,要往哪里去?” 杜绝这才发觉语气不善,连忙笑道;“各位既与庞老前辈一路,便是在下兄长,不知尊号如何称呼?” 段异冷笑道;“你终日行走江湖,难道未听过西槿山庄追风四刀的名讳?” 杜绝一听‘西槿山庄’四个字,脸色顿变,飞快地又望了庞豪一眼,忙道:“原来竟是西槿高人,在下有眼无珠,失敬得很!” 段异叱道:“不须故作卑颜诏笑,大爷问你的话,你耳聋了不成?” 杜绝连番被他叱斥,不禁暗怒,但因庞豪在旁,又不敢发作,只得低声下气问道:“兄台是问这位姜姑娘师门?提起来,也非无名之辈,姜姑娘乃系玉门三凶合传弟子,芳名姜倩,近日奉令下山,原意是……” 段异冷冷打断话头,插口道:“三凶门下,自然不会出什么正经人,难怪会跟你……” 一句话未完,姜倩双目一瞪,怒声喝道:“你说什么?” 段异倒跨一步,横刀答道:“大爷说你出身不正,难怪会跟淫邪之徒,沆瀣一气!” 姜倩勃然大怒,双手反握剑柄,正待发作,杜绝急忙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几人俱是宇内一君郑景文手下,那边姓庞的尤其心狠手辣,号称追魂学究,十分难斗,姑娘何不暂忍一时,且等加人洗心殿后,还怕没有报复的机会么?” 姜倩手按剑柄,皱眉说道:“你曾跟洗心殿主交恶,怎知他们一定会收容咱们?” 杜绝奸笑道:“敌之敌即为吾友,只要志同道合,些许微隙,怎会记恨在心,何况姑娘还有那件不世之宝,备作进身之礼,我敢说他们非但不会记恨前仇,还会将咱们待为上宾哩!” 姜倩叹了一口气,松开剑柄,道:“可惜我这儿仅只上册。” 杜绝沉声道:“姑娘噤声……” 然后,转过身来,向段异含笑一礼,道:“兄台乃一君门下高弟,我等自难比拟,如果兄台别无他事指教,我等就此告辞了。” 段异冷笑道:“阁下计议许久,竟能忍下一口恶气,倒令马某人佩服,似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咱们实在不屑计较,大爷再问你一句,你们匆匆而来,欲往何处去?” 杜绝信口道:“这位姜姑娘本是湘南人氏,从师习艺多年,未晤慈亲,在下特陪她返里探亲。” 段异不屑地笑道:“看你不出,倒是个多情种子。” 杜绝忍住恶气,腼腆笑道:“段兄过奖!” 段异“呸”地一口唾沫,吐在杜绝脸上,道:“无耻之徒,你还有脸笑?” 杜绝心中怒火如焚,但仍极力忍住未敢发作,举起衣袖,想拭去脸上唾液! 段异叱道:“你还敢拭擦?敢不服气吗?” 杜绝垂手道:“是的,在下不擦就是。” 段异见他居然如此低声下气,一时倒不知该再怎么折辱他才好,扬目望望庞豪,庞豪微微颔首,示意放他过去。 段异冷笑道:“好个欺师叛宗的厚颜小人,咱们不想替你师父清理门户,算你命大,滚吧!” 杜绝躬身应着,方要扳鞍上马,余腾又叱道:“你的胆子不小,还敢当着咱们扬鞭乘骑?” 杜绝一只脚已踏上马蹬,闻言又收了回来,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唯唯答应,果然忍气吞声,和姜倩牵着马匹,缓缓从“追风四刀”身边走过。 才走出数丈,段异突又喝道;“站住!” 杜绝和姜倩闻声停步,两人互望一眼,那姜倩银牙紧挫,嘴唇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滚滚欲坠,显见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她幼居深山,埋首练武,初次涉足江湖,自然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般屈辱之事,若非杜绝屡次以目光劝阻,只怕当场就要翻脸动手。 杜绝心中何尝不气,但他却因忌惮‘追魂学究’庞豪在场,不得不忍辱受屈,但求早些脱身。 他暗暗咽了一口唾沫,转过身时,脸上已堆了一脸阴笑,问道:“兄台尚有何事见教?” 段异哈哈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告诉你前去湘南,途中最好谨慎些,北天山落凤头陀刚在岳阳现身,你要是碰上了,说不得鸳鸯梦就吹了!” 杜绝听了,又惊又怒又愧,点点头,道:“多承兄台关顾之情。” 向姜倩一挥手,两人拧身上马,狠狠一鞭,如飞而去。 追风四刀一齐仰天放声大笑,但他们却没想到,因为这番凌辱,姜倩和杜绝怀恨在心,后来追魂学究庞豪和追风四刀,竟惨死杜绝之手,这是后话。 一阵折腾,天色已明。 这时官道上,已有早起赶路的客商行旅,遥见坡上屹立着几个横刀大汉,都不敢进前,远远驻足,交头接耳,私相惊问原故。 段异道;“师爷,咱们还要守候那小辈么?” 庞豪沉吟了一下,道:“老夫算定他昨夜之前,应该赶到,这样看来,庄主一番苦心,也许要白费了。” 段异道:“百忍老尼昨日便已人湖,宁无缺迄今未至,显见是故意规避,叛师之事已明,庄主何苦再为此事操心?” 庞豪摆摆手道:“庄主的用心,你等怎能体谅……好吧!咱们回去吧!” 段异唯唯应诺,招呼赵森,负了皮但,随庞豪离开了柳林坡。 一行人离去之后,那黑衣人才缓缓从藏身的大石后走出来,但他井没有离开,独自沿溪上行,找了一棵柳树下,盘膝坐了下来,一面歇息,一面静静等候着。 渐渐日头上升,已到辰牌三刻,官道上蹄声如雷,飞一般来了两骑快马。 马上坐着,也是一男一女。 男的双十年华,剑眉朗目,虎腰猿背,直如玉树临风,女的大约十八九,瓜子脸上,斜挑两道柳眉,肩头剑披风,妩媚之中,又有几分英飒之气。 这两人策马驱赶,马身人体,都沾满了汗渍尘土,那男的双眉紧紧皱着,不时从马背上昂起头来,向岳阳城遥望不已。 不用说,他们正是从棠湖山兼程赶来的宁无缺和马梦真了。 宁无缺神情焦急,一会儿扬目远眺,一会儿轻声叹息,但他们所骑两匹马,却已经遍体汗渍,直喷白气,显见是奔驰不动了。 马梦真无限关切的安慰他道:“岳阳眼见就到了,急也不在一时,公子倒是放宽心些,让牲口先歇息一会儿。” 宁无缺摇头道:“不!咱们不能再耽误,我总觉心惊眼跳,只伯等咱们赶到,已经……唉……” 马梦真道:“怎么会呢?公子悬念过分,所以才会烦躁不安,试想师太武功何等了得,君念姑娘又已经先我们赶去,纵有意外变化,也不至于一” 宁无缺道:“但愿不致有甚意外!” 不想话声未毕,座下那匹枣色快马忽然前蹄一闪,跌跪地上! 宁无缺一惊住口,两腿微分,轻按马头,人已就势从马头上掠过,飘落地面! 马梦真见他坐骑闪跌,吃惊之下,猛力一收丝缰,那马奔得正快,突然长嘶一声,矗立起来,一个急旋,也把马梦真从鞍上抛落下来。 两人脚落实地,低头看时,两匹马一横一坚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气喘咻咻,业已不堪再跑了。 宁无缺道:“岳阳不远,咱们舍了马匹,步行赶路,也许倒快捷些!” 马梦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俯身从马鞍上解下包裹,忽然眼光扫过草地,失声惊叫道:“宁公子,你看,这儿有一滩血! 宁无缺疾步上前,蹲下身来细细看了一会,额首道:“唔!血迹尚呈鲜红,必是不久之前,有人在这儿动手,那受伤的被重手法震伤内腑,才吐了一口淤血。” 马梦真道:“你看,会不会是我哥哥他们跟洗心殿遇上了?” 宁无缺道:“不像,他们早离棠湖山大半天,要是途中没有耽搁,应该在昨天以前赶到岳阳,而这血迹却是半个时辰前留下来的。” 马梦真松了一口气,道:“如果他们能在昨天赶到,咱们就更不必耽心了!” 正说着,突然从坡下传来一声叹息,接口道:“正因为他们昨天一早赶到,才落得两死两伤,险些全军覆没!” 两人闻声齐吃一惊,抢着掠下山坡,见那黑衣人独自席地坐在溪边柳树下,正闪着一双碧绿眼珠,向他们露齿微笑。 宁无缺骇然对马梦真道:“快跟我上前谒见西漠异人穆容伊措老前辈。” 马梦真紧随宁无缺,上前恭恭敬敬施礼拜见,穆容伊措摆摆手,道:“不必赘礼,老夫守候已久,何不坐下来详谈。” 宁无缺恭敬地道:“晚辈正因急事,赶往岳阳,不想竟在此地得遇老前辈,前次的活命疗伤厚恩,尚未拜谢……” 穆容伊措苦笑道:“老夫不悉礼数,最烦虚套,咱们闲话不提,老夫只要问问,你们此来,可是为了百忍师太跟洗心殿的生死约会?” 宁无缺惊道:‘正是,老前辈因何得知?” 穆容伊措长叹道:“老夫守候你们已久,一则是知道你们正在凶境,准备必要之时,对你们有所协助,二则是想亲口告诉你们一桩消息,三则老夫有一个不请之求,希望宁兄弟念在当日疗伤之情,答应成全老夫,不知你能够么?” 宁无缺忙道:“老前辈大谦了,有何吩咐,尽请赐示,宁无缺无有不遵!” 穆容伊措道:“不!这件事也许会使你十分为难,你却不可答应得太早。” 宁无缺道:“那么就请老前辈一件件赐告吧!” 穆容伊措轻叹道:“在老夫未说出那件消息之前,希望你们必须冷静,须知天下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而你们如今正被恶名所污,身在险境,随时随地都可能有危险变故,uu看书.uukansuom 再大的不幸消息,都应镇静承受,你们能么?” 这番话,明显地给了宁无缺一种不祥之感,愫然一惊之后,垂目道:“愿听老前辈训诲!” 穆容伊措注全良久,不禁赞叹道;“难得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胸,你既然承受得住,老夫就直言了吧!迄至今晨为止,百忍师太已经确确实实在洗心殿总坛捐躯归西了。” 宁无缺和马梦真同时颤抖着跳起身来,热泪盈眶,失声道;“当真?” 穆容伊措点点头道:“老夫不久前曾亲睹师太遗体,因为毒发,面目已开始溃烂,你们等一会自能见到的……” 马梦真未等他说完,早已“哇”地哭出声来,宁无缺虽未痛哭失声,泪水却沿着脸颊蔌蔌而下,颤声哽咽道:“老前辈……她老人家……在……在哪儿?” 穆容伊措道:“遗体已运返岳阳,你们不可过分哀伤,还有许多事待你赶到,才能开始呢!” 于是,便把自己受夜赴千佛庵谏阻无效,百忍师太孤身应约,以及以后君念等先后急援,业已迟了一步,百忍师太仙逝,马森培力竭捐躯,君念和诸葛珂儿俱负重伤……这些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其中发生在洞庭湖的情节,一样不漏直如亲眼目睹一般。 经过述完,马梦真已哭得泪人似的,宁无缺紧握双拳,咬着嘴唇强忍那滂沱泪水,唇破血流,仍然抑制不住如湖般热泪。 血和泪,泪渗血,顺着腮边,几乎染红了他整个前襟。 好半晌,宁无缺才从牙缝里进出来一句话:“苏君墨,你好狠毒的手段!” 七十 自废武功! 穆容伊措蓦地神情一震,道:“其实这事,未必全怪殷无邪……” 宁无缺冲口道:“怎的不该怪她?晚辈全家惨遭毒毙,诸葛老前辈家破人亡,吕家堡暗下毒手,如今又害死了姑姑……这些血仇,总有一天要洗心殿一件一件清偿。” 说到这里,他突然发现穆容伊措的神色,竟变得十分不自然,冷漠地扭过脸去,好像颇有不悦之意,一怔之下,连忙拱手答声道:“老前辈,请原谅晚辈言语失礼。” 穆容伊措长叹一声,似笑非笑,牵动一下嘴唇,说道:“这也不能怪你激动,洗心殿倒行逆施,人天共愤,已不容置辩,但是……唉……”叹息一声,竟未再往下说。 宁无缺忙道:“老前辈有何赐示?恳请明告!” 穆容伊措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了,你们去吧!师太遗体和几位负伤姑娘,都在西城悦宾客栈。”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来。 宁无缺急道:“老前辈不是说,还有一件事需晚辈效力的吗?” 穆容伊措耸耸肩道;“算了吧!现在还提它则甚。” 转身走了几步,忽又驻足道;“此去岳阳,务必当心,欲与你们作对的,已经不止洗心殿而已,老夫言尽于此,盼你们珍重。”说完,挥挥手,一顿足掠过小溪,扬长而去。 宁无缺怅立不语,心里却充满迷惘,乃因他适当穆容伊措转身之际,发现这位名震武林的“西漠异人”,眼中竟充满泪光。 宁无缺不禁记起,当他第一次见到穆容伊措的时候,穆容伊措曾向他打听一个人……‘千毒叟’殷杰,难道说,穆容伊措曾和洗心殿…… 唔!这是很可能的,他若不是和洗心殿有所关联,怎会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但是,他既然明知我与洗心殿势如水火,为什么又特地来告诉百忍师太恶耗? 宁无缺怔怔地思索着这些不解谜团,久久不言不动,倒是马梦真在旁催促道:“宁公子,时候不早了!” 宁无缺猛可从迷惘中惊醒,一把拉住马梦真的手,泣道:“马姑娘,咱们来得太迟了!” 马梦真点点头,又摇摇头,泪如潮涌,簌簌不绝。 两人满怀悲伧,相对饮泣一阵,提着行囊,徒步向岳阳城赶去,途中顾不得惊世骇俗,尽量展开轻身之术,如飞行。 不多久,已抵城门。 宁无缺当先奔进城口,不料迎面也有三人疾步从城中出来,两下奔得都急,险些撞个满怀,宁无缺一抬头,登时一愣,原来那三人竟是诸葛铁柱、九环刀苗显和吕家堡少堡主吕洞彬。 诸葛铁柱等一见宁无缺,呼啸一声,当时各撤兵刃,上前围住,叱道:“姓宁的,不要走,大爷们正要寻你。” 宁无缺叉手问道:“在下现有急事,不知各位欲寻在下何干?” 诸葛铁柱一扬钢斧,搂头盖脸直劈下来,喝道:“寻你何干?你的报应到了,要你给我姐姐和吕家堡百余人口抵命。” 宁无缺仓促出招化解,叫道:“铁柱兄弟,请听我说……” 话犹未完,苗显和吕洞彬也各挺九环刀及长剑,一齐出手,刀光剑影,疾卷而上,同时叱道:“哼哼!有话等到阎王殿再说吧!” 三个人三般兵器,不由他分说,竟在城门边动起手来。 宁无缺一则心急,二则被逼无奈,倏忽间厉声大喝,双掌一分,还攻了一招。 诸葛铁柱等更是大怒,丁字形特宁无缺紧紧围住,马梦真恰好赶到,见状大惊,呛地撤剑在手,娇叱道:“大家快停手!” 吕洞彬回头一望,喜道:“马姑娘来得正好,快快帮忙擒住这娃宁的,今天不容他再撒野了。” 马梦真腰间一折,穿落在宁无缺身边,反而横剑挡在前面,大声道:“从前的事,全出误会,宁公子并未投放洗心殿,也没有害死诸葛姑娘,你们不可这般无礼……” 吕洞彬大感诧异,沉声喝道:“马姑娘,怎倒帮他说话?姓宁的叛师投敌,千夫所指,已是铁一般事实,如今公孙老前辈和他业师南岳净一真人前辈都已联袂赶来擒他,你却反替他强辩?” 马梦真含泪道:“此事一言难尽,各位如信得过小妹,请随我们到悦宾客栈去一趟,是非曲直,一见就明白了。” 苗显冷冷道:“原来马姑娘已经跟姓宁的沆瀣一气了,咱们只信事实,其他花言巧语,一件也信不过。” 诸葛铁柱历声道:“说的是,马姑娘如念旧谊,请你置身事外,不必插手,要不然,咱们连你也只好得罪了。” 马梦真道:“你们怎能一意横蛮,不容人辩解?” 诸葛铁柱怒目圆睁道:“几百性命都屈死了,还有什么可辩解的!”说着,钢斧一论,重又扑了上来。 马梦真一挫银牙,挥到格挡,一面焦急地问宁无缺道:“怎么办?” 宁无缺眼含热泪,低声道:“他们不肯容人剖白,唯一办法,只好突围先走,待找到客栈,自然一切都不辩自明了。” 马梦真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只好撞一条路再说了。” 两人主意一定,一剑双掌顿时加强威力,硬向城中冲去。 诸葛铁柱等见马梦真果然帮助宁无缺动手,个个大怒,刀剑斧越加如疯似狂,舍命抢攻。 无奈宁无缺掌力浑厚,招式沉稳,加以马梦真以长剑相辅,诸葛铁柱等怎能拦挡得住?刀剑飞舞中,战圈已缓缓向城中移去。 宁无缺一心惦念客栈中的徐文兰等人,纠缠过久,甚感不耐,低产对马梦真道;“似此纠缠,何时能了,你随着我早些破围如何?” 马梦真只得点点头,两人各自旋身,互换一个位置,变得宁无缺独挡前方。 宁无缺大声喝道:“各位再不肯让路,休怪宁无缺要以重手法突围了。” 喝声落时,宁无缺情急之下,双掌霍地急翻,如山掌力直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出。 那知就在他内力甫发的刹那,突然一个严肃的声音喝道:“宁无缺,你想干什么?” 那声音对他竟是十分熟悉而亲切,是以一闻之下,不由自主撤掌收招,扬目望去,大街上正并肩站着一僧一道。 他一眼触及那僧道二人,眼中热泪突然盈眶欲堕,失声叫道:“师父……师父……” 他这两声‘师父’同样声音,却包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因为那一僧一道,一个是教养他十年的授业恩师……净一真人;另一个却是甘毁数十年玄功,将毕生艰辛修为,全部转注给他的救命恩师……落凤头陀公孙问。 教养之恩,德比天高,但毁身成全,将他从落凤掌中抢在出来,更使他一夜之间,跻身武林高手之列,这份云天厚义,又该用什么来衡量? 宁无缺随着滚落的泪水,双腿一屈,跪在大地上,仰起头来,又强自按捺悲伤,在泪痕之中,强颜绽开一丝微笑,轻声哽咽道:“师父!师父!缺儿总算追上你老人家了……” 可是,话声未落,落凤头陀却已面罩寒霜,大踏步走了过来,抢着叱道:“宁无缺!你还认得我和尚是谁吗?” 宁无缺猛地一怔,道:“缺儿怎会不知恩师是谁?” 落凤头陀又叱道“你还记得棠湖山上,和尚是怎样对待你吗?” 宁无缺听了这话,冷汗遍体,呐呐道;“老人家活命授功之恩,缺儿粉身碎骨,也不会忘记……” 落凤头陀冷哼道:“好,既然还记得,就低下你的头。” 宁无缺不明缘故,却又不敢动问,只得顺从地俯下了头。 落凤头陀陡地热泪泉涌,骄指如戟,大喝一声,直向宁无缺脑后“玉枕”穴上戳了下去! 马梦真见他突然对宁无缺下此煞手,骇然大惊,疾摆动长剑抢上前来,不意身形才动,苗显和吕洞彬竟然一齐出手将她截住,叱道:“站住,不许动……” 说时迟,那时快,呼喝之声未已,落凤头陀指尖已落,正点在宁无缺穴道之上 但是,他指尖落下,却软弱无力,一连猛戳几指,非但未曾戳破宁无缺真气,甚至连血脉亦未截住。 落凤头陀泪水纵横,咬牙切齿扬指连点不休,口里不住骂道:“我要毁了你,我要毁了你,我要毁了你一” 等到愤怒随着咒骂渐渐消失,他才看清宁无缺仍然无恙地俯跪着,他举起自己的手,凑在眼前,透过朦胧泪光,这才惊觉自己竟是那么软弱无力,颤抖的手指,像一条曲扭的麦筋。 手!手? 他堂堂名自武林的落凤头陀,用尽平生之力,竟连一个俯首顺从的人也无法毁掉?陡然间又记起“宇内一君”郑景文对他的鄙视!英雄末路顿共辛酸之感,泪水,像泉涌般级级而落。 太行山净一真人自从开始时叱喝了宁无缺一次,以后就一直没有再开口,但他一双炯炯眼神,始终注视着宁无缺,须臾未离,此时见落凤头陀激动得混身颤抖,宁无缺俯首无言,两人都是涕泪纵横,无限凄苦,这才缓步走上前来,柔声说道:“和尚,何必自苦如此?收徒卑劣食是贫道失察,待贫道亲手废了他,为武林除此败类,也就是了。” 落凤头陀挥泪吼道;“不!你虽然是他授业恩师,但他一身功力,却是我和尚所赐,不须你插手,和尚要亲自废了他!” 净一真人谈谈一笑随即沉下脸来,冷冷对宁无缺道:“畜生,还不自断心脉,真要等为师下手?” 宁无缺仰面泣道:“师父,你老人家难道也……” 净一真人沉声道;“不许多说,你若尚以南岳门人为荣,从速自断心脉,废去武功,立即返回太行山,从此深山思过,清泉茅屋,松涛云海,度却残生,为师体念你十年苦学,师徒情厚,答应你仍然身列南岳门培,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宁无缺声泪俱下说道:“恩师十年耳提面命,缺儿长记在心,未尝片到或忘,奉命省亲高山,也未尝敢逾份半分,损及师门声誉,但是……” 净一真人目中精光,陡射断喝道:“你既知师门思重,就该进命行事,哪有许多狡辩之辞?” 宁无缺听了这话,心如刀割,垂下头来,道:“缺儿谨迎恩师严命。” 说罢,跪在地上,向净一真人和落凤头陀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左腿一提,将下襟抖盖在膝盖上,襟角翻转,然后,伸出右手,指如龙头上翅,力贯指尖,天对准自己心窝,满面热泪,进如滚滚长河。 他这番盖膝掩神的举动,正是初入师门领受师恩列入南岳门下时所行礼数,从那时开始,他,从一个平凡纯真的孩子,uu看书 .uuanshu 叩拜师门,踏人武人疆域,其心情自是欣喜狂热虔诚而兴奋。 但如今,他未得一语申辩的机会,便被严命自废武功,师恩浩大,他固然不敢不遵,可是当他重行这番札数和规矩,却等于最后辞谢师门重思,从此退出武林,其心情之沉痛凄惨,自是与从前泅然而异了。 满腹委屈,双肩血仇,已往的壮志,未来的孤寂,这一刹那,都如逝去不复回的年华,尽化作滚滚热流,漫过眼帘,奔放在他木然痴呆的面颊上。 泪水,是威涩的,但若与他此时心中的苦涩相较。又算得了什么? 一股颤抖的真力,缓缓从丹田上行,象重楼,过紫府,力道全都聚集在翘起的拇指之上,使指端呈现出轻微的跳动。 宁无缺最后一次仰起脸来,想再看看师父,净一真人头一扭,故作透视远处,但只这一刹那,宁无缺已看到他眼中晶莹盈眶的泪光。 他一咬钢牙,曲肘向怀里一收,指尖正要撒向心窝‘七坎’大穴,蓦然听得马梦真惊叫道:“宁公子,你忘了百忍师太和客栈中的死伤之人了么?” 宁无缺猛地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指尖停留在心脉之前,颤声求告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能不能容缺儿再说一句话?” 净一真人并未回头,仅幽幽答道:“南岳弟子唯知师命如山,不知巧辩全命。” 宁无缺点点头,举目扫了马梦真一眼,猛地指尖反戳,重重点在‘七坎’穴上。 指力透穴而过,耳中嘶然长鸣,两眼一阵花,真气已破。 七十一 长话短说! 随着宁无缺指尖的点落,马梦真掩面失声,净一真人和落凤头陀不约而同浑身一震,诸葛铁柱、吕洞彬、苗显,却一齐黯然垂下头去。 他(她)们几乎全未料到,宁无缺果真会为了表明心迹,自断心脉,废去了全身难得的武功。 一指之力,虽非干钧一发,但是,却包含了若许委屈和血泪,设非他耿耿此心,可对日月,设非他甘心以这超人毅力,来换取对污名的洗刷,他焉肯在这种情形下,含泪废去全身功力? 指尖落时,真力尽破,从此,他又变成一个平凡的俗夫,但这一指,却像是戳在在场每一个人心头,使他们既惊又愕,茫然有如失落了什么? 这一瞬间,大家的呼吸都突然停止了。 宁无缺缓缓垂下手臂,无力地顿坐在地上,好一会,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心潮竟相反地变得平静如死,他尽到了所有的努力,从此恩恩怨怨,都离他远去,他仿佛居然从嚣嚷的红尘,又变成倍懂无知的婴儿。 又过了好一会,净一真人才本然地回过头来,当他一眼看见宁无缺苍白的面容,失神的眸子,顿时心酸难禁,热泪进流,举步而上,探手将宁无缺从地上扶起,咽哽道:“孩子,做得好!不愧是我独幽寺门下……” 下面的话,他已无法再说,两臂一收,将宁无缺紧紧搂在怀里,不住地轻轻抚摸着他那凌乱的短发。 爱怜之情,溢于言表,他固然自知这样做得过分,但是,却因损失了爱徒一身武功,为太行山门中换来光比日月的清誉,在他来说,伤感和慰藉是参半的。 宁无缺反而绽出纯真的笑容,虔诚地道:“师父,你老人家答应仍然收容缺儿吗?” 净一真人老泪纵横,不住点头道:“好孩子,为师知道你不会叛师欺祖,做那反复无义的小人,但是,你如今满身恶名,除了师父一个人,天下谁能信你呢?孩子,你不怪师父逼迫你过甚了么?” 宁无缺叹道;“缺儿一身武功,全蒙恩师和落凤老前辈所赐,两位老人家尚且被谣谗所惑,缺儿纵有绝世武功,有何脸面生于天地之间,只是……”他喟然又叹了一声,住口不再多说。 净一真人含泪道:“说下去,孩子,现在你尽可畅快的说了,世道险诈,人言如虎,你痛痛快快说完,咱们便回太行山去,从此,为师也偕你归隐,不再入世了。” 马梦真突然掷了手中双剑,扑奔过来,紧紧抱住宁无缺,声嘶力竭的哭叫道:“你不能带他走,你们不能带他走……” 净一真人眉头微皱问道:“缺儿,这位姑娘是……”他并不认识马梦真,刚才全神注意着宁无缺,竟无暇顾及这少女和宁无缺的关系,此时见她拦阻宁无缺,越加疑云满腹。 宁无缺尚未回答,诸葛铁柱已抢着答道:“她姓马,名梦真,和她哥哥铁剑书生马森培同称‘荆山双秀’,上次还帮我们截斗过宁无缺,不知为什么现在又帮他了。” 净一真人微微一怔,道:“马姑娘,是这样吗?” 马梦真边哭边道:“宁公子一腔侠义,忍受许多羞辱委屈,千里寻药,拯救珂儿姑娘,赠丹解救少林青城二派掌门人,为了落凤老前辈,二上棠湖山,现在百忍师太被洗心殿陷害,珂儿姑娘和其他姊妹全负重伤,困住在城中悦宾客栈待救,我们连夜赶来,不料竟被你们半途拦截,不容分说,反害他废去了全身功力。你们有的是他师父,有的是他恩人,何况又都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但是,你们为什么连一句分辨的机会也不给人家,你们为什么不肯让他先见百忍师太遗体一面,就忍着他自废武功?宁公子豪义干云,以一己之身,跟洗心殿庞大势力周旋,你们身为尊长,有没有帮过他一丝忙?有没有给过他一丝鼓励?非但没有,现在竟反而迫他将辛苦的努力,半途而废,满肩血海深仇,从此永远也没有机会报复了。不错,我和哥哥从前不知他为人,曾经误听吕少堡主的话,参加拦截过宁公子,但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过去的错误,我兄妹不过武林中微不足道的人,可是我们却知道识人贤愚,我哥哥为了追随百忍师太,已经惨死洞庭湖中,你们空有谬誉虚名,你们为天下武林做了什么事?你们对得起许许多多被洗心殿迫害的正道中人?你们对得起宁公子?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她越说越激动,不顾宁无缺一再示意阻止,挥着泪,将宁无缺如何被苏君墨欺骗,如何力救诸葛珂儿,西岳求药,少华叙旧,血战华山总坛,以及云崖情变,棠湖应援……切经过,滔滔不绝详述了一遍。 这番话,只听得铁柱等愧然俯首,落凤头陀目瞪口呆,脸上热泪,越加如潮如涛,流个不止。 他颤抖着抢近两步,一把握住宁无缺的手,颤声道:“你一你怎不早说。” 马梦真脱口道:“你逼他那么急,何曾给他说一句话的机会?” 落凤头脑机伶伶打个寒颤,突然带泪仰天大笑。叫道:“庞豪!庞豪!你好歹毒的诡计!” 话声一落,蓦地低头躬腰,疾步向城墙上碰了过去。 净一真人手腕疾探,一把将他扣住,喝道:“和尚,你要干什么?” 落凤头陀奋力挣扎,不能得脱,一颗头虚垂下来,只是流泪,竟无法出声。 净一真人长叹道:“流言如刀,伤人无形,可恨咱们偌大年纪,竟都被流言所感,不过,和尚你也别大难过,好在缺儿功力虽失,尚未不明下白送掉性命,总算不幸中之大幸了。” 落凤头陀吞声不已,一味地摇着头。 宁无缺捧着他的手,轻声道;“老前辈务请释怀,缺儿遭蒙不白,别说老前辈,天下之人,都已为缺儿已经变节投靠了洗心殿,这不能怪谁,只怪苏君墨用心可诛,也怪缺儿年轻识淡,未能设法辩白冤屈,缺儿得老前辈活命授功厚恩,无法报答,才真正感到惭愧和悔恨呢!” 落凤头陀泣道:“好孩子,好孩子……” 宁无缺又道:“缺儿虽然失去功力,能重获师父和老前辈信任,井非毫无代价,缺儿还年轻,十年二十年后,未尝不可以把失去的功力练复,老前辈何必自苦!” 落凤头陀心中忽然一动,急问道:“你们离开棠湖山时,不是和柳老儿一路么?怎的现在不见他在此?” 宁无缺喟然道:“缺儿和马姑娘正因一路护送柳老前辈同来湘北,行得甚慢,不想那日途经云梦附近,柳老前辈竟趁我们不注意时,悄悄离去,我们连夜四出追寻,耽误了二日三夜,终于没有找到他老人家,因此迟到,今天才赶到岳阳。” 落凤头陀仰天长叹道:“柳老儿性情古怪,却是个好人,他那老婆子表面冷酷寡情,亦是面冷心热之人,他们好端端躲在棠湖享福,都怪我和尚为他们带去灾祸,以致弄得家破人亡,连一栋茅屋,也被火烧了。” 他说着说着,泪水又簌簌而落,顿足道:“我和尚真是个不祥之人,唉……” 净一真人慰藉地道:“祸福无常,缘由天定,人之作蛹,不过千中之一而已,和尚又何必自责过甚呢?” 落凤头陀挽着宁无缺的手道:“在棠湖山时,柳老儿曾经说过,如能觅得龙涎、石乳,配以返魂香草练成的药丸,再加三位内功超凡高手渡力,可使失去的功力恢复,我和尚厚颜苟活,留此残生,无论踏遍天涯海角,定要为你寻得那几件稀世珍药,使你恢复失去的功力……” 宁无缺感激泣零道:“老前辈,但愿你老人家能得到那些珍药,缺儿不求复功,却愿你老人家能恢复往日雄风!” 落凤头陀脸色一沉道:“这是什么话?我和尚如有私心,早已离开棠湖山去寻药了,还会陪着柳老儿借酒浇愁,度日如年么?” 净一真人苦笑道:“好啦!眼下不必争论这些,咱们还是赶快到悦宾客栈去看看负伤的人要紧。” 落凤头陀心意既定,感情上的负荷无形减去不少,默默站起身来,挽着宁无缺,举步向城中走去。 两个微弱的身体,紧紧依偎在一起,步履之间竟稳健从容,毫无虚弱之象。 马梦真在前引路,净一真人和诸葛铁柱等紧尾在后,一行人穿越大街,不多久,寻到了悦宾客栈。 马梦真紧行几步,向柜上间道;“请问有一位老年女尼,和三位年轻姑娘,住在贵店几号客房?” 那掌柜的推了推老花眼镜,向她和后面僧道俗大群人打量了一眼,脸上顿时变色,连忙起身出柜,作揖打躬道:“回女英雄的话,小店昨日不知他们竟是殿中漏网残敌,糊里糊涂留住了一宵,今日一早,已经把她们赶出店去了。” 马梦真骇然一惊,一把扣住他腕肘,喝道:“什么?你把她们赶出店去了?” 那掌柜的吃吃半晌,吓得舌头打结答不上话,脸色变得铁青。 马梦真五指一收,又叱道:“快说,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那掌柜杀猪般叫了起来,叫道:“姑娘请松手,小的不敢瞎说!小的不敢瞎说……” 净一真人含笑上前,示意马梦真松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掌柜的,不要怕,咱们并不是洗心殿的人,你只管直说出来。” 掌柜的听了,脸色更加修白如死,‘噗’地跪下,哭道:“道爷不是洗心殿的人,小的越发不敢说了……” 净一真人微诧道:“那是为什么?这儿又没有洗心殿的人,你怎的倒不敢说了?” 掌柜道:“小店昨夜不知究竟,收留了那几位姑娘过夜,今天晨起,已被殿中一连派人查询了三遍,现今犹在追查,小的实在承当不起。” 净一真人点点头,探手入怀,取出一锭纹银,塞在他手中,笑道:“店家,放心吧!咱们并非殿中追查之人,但与那几位姑娘,却是朋友,你只悄悄把她们下落告诉贫道,咱们立即便走,绝不使你为难就是。” 掌柜见了银子,又见净一真人语气详和,思索了一会,便把银子塞进怀里,亲自奔到店门口,向左右张望了一阵,uu看书.uukashu.co 最后才神秘地将净一大师请到一边,低声说道:“道爷若是那几位姑娘朋友,就请赶快去救她们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净一真人一惊,忙道:“为什么?你快说!” 落凤头陀等人都瞧见他脸色肃穆,个个暗惊,不约而同一齐围了上来。 那掌柜嗫嚅说道:“昨日夜半,一位姓秦的姑娘,独自带着三位病人前来投宿,那三位之中,一个年老尼姑,两位年轻少女……” 净一真人沉声道:“你长话短说,不必形容,只说他们下落何处?” 掌柜连连点头,道:“她们住了一夜,今日天才亮,那位秦姑娘便急急雇车,将病人全搬走,才走一会,洗心殿巡按堂一连来过两三批人,恶言厉色,要追问她们下落。但是,道爷,你知道咱们做生意的,怎会做这种伤阴德的事,所以,小的就一直推说不知道,万不料,东街二狗子,丧尽天良,一口咬定那位姑娘临去时,曾经告诉小的,她们迁居在的地址,弄得洗心殿的人要打要杀,小的差一点没送了老命。” 宁无缺心急如焚,偏生这掌柜罗罗嗦嗦,尽在诉苦,说的都是不关紧要的话,忍不住插口喝道:“究竟那秦姑娘,有没有告诉过你地址?” 掌柜争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说虽说了,但秦姑娘吩咐,要小的转告一位姓宁的公子,并没有叫小的告诉洗心殿,小的得那姑娘许多赏赐,死也不肯承认,谁知那天杀的二狗子……” 宁无缺接口道:“你不用再提什么二狗子了,我就姓宁,你快把秦姑娘的去处告诉我!” 七十二 白痴师妹! 掌柜听了,大喜笑道:“啊呀!我的天,您就是宁公子?千盼万盼,如今总叫小的盼到了,唉!宁公子,你要是不说,小的怎样也猜不到呢……” 宁无缺急得跺脚,叫道:“你怎的如此唠叨,我只问你,那秦姑娘去了什么地方?” 掌柜摇摇头,道;“真要命,明明说得清清楚楚,小的真该死,竟一时记不起来,好像是……好像是什么庵……什么庵……” 马梦真悄悄又塞给他一锭碎银,道;“掌柜,你别急,仔细想想,是什么庵。” 银子一入手,登时引起了掌柜的灵感,脱口道:“对了,小的记起来了,那位秦姑娘,已经去了东门外千佛庵……” 宁无缺未等他说完,扭身便走、诸葛铁柱也疾步出店,叫道:“东门外千佛庵,那地方我知道!”领着宁无缺飞步而出。 马梦真、吕洞彬、苗显等三人,也紧跟着奔出客栈,大家拥着宁无缺,一阵风似的,直奔东门。 净一真人毕竟阅历较丰,临去之前,回头沉声又问道:“掌柜的,那位秦姑娘去处,你可曾向洗心殿的人吐露过?” 掌柜忙声辩道:“道爷明鉴,这可不是小的喜欢多嘴,实在被二狗子那贼娘养的逼迫不过,才说了一句……” 净一真人微微点头,探手握住落凤头陀公孙问,低声道:“和尚,如此看来,事正急迫,咱们非得快些不可了!” 说着,五指微紧,真力循着指尖,直透和尚肩臂,落凤头陀精神一振,南北双奇并肩迈步,洒脱如飞,不一会便追上了前面五人。 大伙儿穿城而过,转眼间出了东门,一齐放开脚步,径向千佛庵而来。 约莫行了盏茶之久,千佛庵已经在望,小小佛庵之前,但见人潮胸涌,喊杀连天,远远望去,大约总有百余名劲装疾服的洗心殿徒,正拥塞在庵门口,跟两个披发仗剑的少女血战方愿,为首却是一僧一俗,竟是峨嵋掌门飞龙禅师和南海剑派掌门银发婆婆。 诸葛铁柱第一个认出,那两个少女,正是自己姐姐诸葛珂儿和那面貌酷似殷无邪的秦璎珞。 诸葛珂儿果然健在,这一来,疑虑、误会,刹时消除得一干二净,他拉着宁无缺的手臂,用力摇撼着道:“宁大哥,我……我太对不起你了……” 宁无缺却浅笑道:“好兄弟,现在是客套的时候么?” 诸葛铁柱含泪颔首,双手疾探,撤出两辆钢斧,拧身一纵,直人人丛,大叫道:“姐姐,不要慌,弟弟来了!”钢斧择处,洗心殿纷纷倒退,片刻间,已被他砍开了一条血路。 苗显回顾吕洞彬一眼,道:“师弟,咱们也别闲着。” 吕洞彬宏声一喏,翻腕一扬,长剑出鞘,苗显抖动九环刀,两人也双双扑了过去。 马梦真忙也抽出子母双剑,但她才向前奔出几步,忽然住足沉吟一下,又默默遇到宁无缺身边,仗剑而立。 宁无缺问道:“马姑娘,你怎的无意出手?” 马梦真笑了笑,道:“有他们三位出手,已经足够了,我还是陪着你好些!” 宁无缺不觉黯然垂下头去,因为他知道,马梦真不敢离开他,正是怕他在功力失去之后,被乱贼所伤。 他,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子汉,此时竟依赖一个女孩子的保护,这一份羞惭和难堪,直使他心如刀刺,热血沸腾。 然而,马梦真一番好意,他又怎能拒绝呢?自从真力破去,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居弱而悲哀。 净一真人和落凤头陀也站在他身边,尤其落凤头陀,与他并肩而立,伸过手来,轻轻拍着他的肩头,感伤而又凄凉的笑着道;“松儿,如今咱们是同病相怜了!” 宁无缺听那‘同病相怜’四个字,心里不期然一阵酸楚,泪水险些夺眶而出,但他又怕因而引起落凤头陀的感慨,连忙扭过头去,假作垂目低视,将泪水滴落在泥地上。 其实,他这番举止,全部落在净一真人眼中,老道士在心里长吁一声,黯然忖道;如此佳徒,要是任他就此废武忧郁度过漫长岁月,休说我愧为人师,老天也不会容我,但是,龙涎石乳,又到那儿去寻?那儿去找呢? 正在遐思,猛听人丛中暴起一声厉喝。 四人一齐纵目望去,只见诸葛铁柱等,业已杀出重围,但冲到庵门外时,却被飞龙禅师拦住,而诸葛珂儿重伤初愈,遽见胞弟,悲喜交集,偶然大意,竟被银发婆婆大喝声中,扫中一拐,踉跄直退入庵里。 银发婆婆运拐如风,趁机已经闯进了千佛庵庵门,后面洗心殿众呐喊一声,分而复合,纷纷抢进庵内,秦璎珞孤掌难鸣,正当危急。 净一真人修眉微皱,低声吩咐马梦真道;“姑娘留此守护,贫道须得助她们一臂之力。” 说罢,大袖一拂,身形已冉冉腾升而起。 落凤头陀目不转睛注视着,见净一真人洒然凌空上拔,其势秦而不急,宛如御风而行,举步之间,即有一丈六七,施展的竟是武林至高“履空蹈虚”身法,当时吃了一惊,脱口道:“好呀!牛鼻子,敢情这些年你竟藏了私?” 净一真人无暇回答他的话,身形虚空一顿,双袖交挥,一个身子,却因飘然掠过人丛,飞落在千佛庵门内。 脚一落地,老道士身形电转,右手大袖反身逆拂,一股罡风起处,“轰”然一身,竟将已冲进庵门的十余名洗心殿徒震得倒滚了出去。 净一真人左脚一探,恰巧拦住双眼未然直视的银发婆婆,含笑道;“慕容施主,别来无恙?” 银发婆婆神情一震,直觉那一声轻呼,径透心弦,脑中刹时闪现一线灵光,脚下顿止。 但,只可惜那一线灵光,也只是刹那之间,随又被昏沉沉的一片空白思想掩去,目注净一真人,怒喝道;“你是谁?” 净一真人稽首道:“施主怎如此健忘,难道连太行山棋友都记不起来了,贫道净一,施主请再仔细想一想!” 银发婆婆晃了晃头,道:“什么净一?什么太行山?老身不懂。” 这时,秦璎珞正掩护诸葛珂儿退到侧廊下,听说来的竟是太行一奇净一真人,又惊又喜,慌忙接口叫道:“老前辈不必多问她,她已经被洗心殿迷魂毒水迷失了本性,从前的事,全记不起来了。” 净一真人含笑点点头,道:“贫道知道,姑娘只管安心护住伤者,御敌之事,交给贫道就是。” 银发婆婆叱道:“老身奉命擒这几个丫头,杂毛既敢出头,你就行吃老身一拐!” 话声甫落,银发夹着劲风,搂头直劈而下。 净一真人喟叹一声,道:“无量寿佛,为了施主早复灵光,贫道只好放肆了。” 身形一侧,闪过拐头,两只大袖一卷,左掌竖切拐身,右掌‘横担千斤’,立时还了一招。 银发婆婆大吼一声,双手一抖,那银发呼地弹起三尺,就势一振,一条重达七八十斤的生银发杖,竟被她抖得宛如一根竹藤,“嗡”地一声,反圈疾吐,飞点净一真人正面十三处大穴。 净一真人见她毫无醒悟之意,居然全力死拼,暗地兴起无限感叹,只里又低暄一声“无量寿佛”两臂一抖,左右指骄指遥遥点出。 指尖扬处,十余缕内家真气,嘶嘶破空飞射,每一指,都恰好点在银发拐头上。 空际一阵“铮铮”连响,银发婆婆虎口微麻,招式滞阻,全被锐利指风将银发荡了开去。 净一真人毫不迟疑,十指交弹,趁机施展挪移身法,人影疾闪,穿进拐风之中,左腕一圈,已牢牢扣住了拐头。 银发婆婆大喝一声;“撒手!”运足内力,奋起向怀中一带。 好个净一真人,就在这一瞬之间,旋身疾转,右掌飞快地一按拐身,左手趁机弃拐,整个身子,恍如陀螺般向侧一转,跟银发婆婆错肩而过,隔空扬指,猛然拂中她左后肩“曲垣”、“秉风”二穴 ‘当啷啷!一声响,银发堕地,南海剑派掌门慕容菲,身子一软,扑地跌倒。 净一真人回头向秦璎珞招招手,道;“姑娘先将她抬到房中,好好安顿,不可伤她!贫道还须再留住峨嵋飞龙禅师。” 秦璎珞连忙答应,和诸葛珂儿合力抬着银发婆婆,进人禅房。 净一真人举步迎出庵门,扫目一瞥,庵门外却不见了飞龙禅师和洗心殿众的人影,诸葛铁柱坐在地上,肩头鲜血泉涌,苗显和吕洞彬正在替他裹伤。 苗显惶恐地站起身来,垂手道:“晚辈等无能,竟被教匪们打伤铁柱兄弟逃走了。” 净一真人诧问道:“那飞龙禅师神志昏迷,怎知趋恶避凶,见机退走?” 苗显答道:“洗心殿匪在利用各大派门掌门人应敌的时候,都派有得力爪牙,混在人群中指挥,方才老前辈施展神功人庵,已被殿匪认出,是以匆匆遁去。” 净一真人怅然叹道:“一因一缘,莫非前定,想是峨嵋派灾日未满,致有此失,天幸贫道未曾犹豫,总算留下了银发婆婆。”遂即吩咐马梦真看护诸葛铁柱,苗显和吕洞彬清理教匪遗尸,自己亲扶落凤头陀,带领宁无缺,回进千佛尼庵。 庵内佛堂崩塌,只剩下东西两处厢房,秦璎珞和诸葛珂儿等都在东厢,宁无缺一脚踏进房门,只见迎面一张木榻,上面仰卧着银发婆婆,秦璎珞和诸葛珂儿,四只泪水盈盈的眸子,怔怔地注视墙角,原来墙角一张木椅,坐着一个双目直视的少女,竟是君念。 宁无缺一入门,便感气氛有点不对……秦璎珞和诸葛珂儿仿佛没有看见有人进来,房中又不见百忍师太的遗体,而且,那君念呆呆地独坐墙角,脸上却挂着奇特的的痴笑。 宁无缺紧行一步,低声叫道:“珂儿姑娘,璎珞表妹……” 秦璎珞和诸葛珂儿缓缓转过头来,凝视宁无缺一阵,忽然都扑簌簌流下泪来,秦璎珞黯然向净一真人和落凤头陀敛衽为礼,终于呜咽失声,拉住宁无缺哭道:“宁表哥,你……你来得大晚了……” 宁无缺扶住她的香肩,颤声道:“一切经过,我已经知道,若不是为了柳老前辈,延误行程,也不致使你们遭此惨变,唉!我真该死!” 顿了一顿,含泪又问:“姑姑的遗体呢?” 秦璎珞堕泪道:“昨夜我们脱险逃回岳阳,姑姑遗体已开始腐烂,我害怕城中营葬不易,稍一不慎,必会被洗心殿查出行踪,所以连夜来这儿踩探,这儿是姑姑莅止岳阳时下榻的地方,因为佛堂无故倒塌,原有的几个女尼都逃了,地点比较清静偏僻,今天一早,才将她老人家遗体运到这方来,现在存藏在庵后骨灰塔里。” 宁无缺一面听,一面点头,热泪顺腮而下,早已满面泪痕。 秦璎珞又把洞庭血战经过,uu看书 ww.uukanshu.om简略述了一遍,当她述说到穆容伊措深夜访谏,百忍师太带伤只身赶约,洞庭君山追逐脱险,连落凤头陀也听得一会儿惊诧,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又颔首赞赏不已。 宁无缺抱拳向诸葛珂儿致谢道:“若非姑娘巧计退敌,姑姑遗体实难运回岳阳,护灵大恩,在下终生铭感。” 诸葛珂儿羞怯地低垂粉颈,轻声道:“我和璎珞姐姐赶到洞庭,她老人家已经中毒濒危,援救无方,追恨无及,还谈什么恩不恩,谢不谢呢!” 说着,眼圈一阵红,向墙角努努嘴,道:“公子该看看她,她才是天下最可怜的人。” 宁无缺慌忙转到屋角,看看君念,君念也看看他,眼神散乱无光,竟如白痴一般。 宁无缺心惊不已,拱手轻叫道:“师妹……” 君念也忙拱手,竟然笑道:“师妹……” 宁无缺见此情况,骇然大惊,回头望望秦璎珞和诸葛珂儿,却见她们都掩面而泣,扭开头去。 他只觉鼻酸难禁,泪水滚滚而落,又歉又悔,道;“师妹,是我害苦你了!” 君念并不难过,反而嘻嘻笑道“师妹,是我害苦了你了!嘻!有趣,有趣!天下的人,都被我害苦了哈!有趣!有趣……” 她越笑声音越大,陡地从木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捧着宁无缺的面庞,笑着端详许久,问道:“你是谁?我好像在哪儿看见过你啊!” 宁无缺泪水滂沱,却不得不强颜露出一丝苦笑,答道:“师妹,你连我也记不得了?我是宁无缺!” 七十三 4件事! 君念笑音突敛,仰面呢喃道:“宁无缺!宁无缺!宁什么无缺?啊!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 宁无缺急道:“你记起来了什么?” 君念忽然一松手,抚掌纵声狂笑,道:“我记起来啦!你姓马,名叫马无缺,人称铁剑书生,可是,你的铁剑呢?你连铁剑都没有,还叫什么铁剑书生?” 宁无缺听了她这些语无伦次的疯话,心中直如刀割,回头问秦璎珞道:“她来时好端端一个人,怎会落得这般惨状?” 秦璎珞尚未回答,君念突又接口道:“是啊!他好好一个人,怎会落得这般惨况?你们没有看见么?他左臂被砍断了,汩汩流着鲜血,还在浴血奋战,他为的什么?你们说!你们说……” 君念所说的,乃是铁剑书生马森培临死时的惨状,是以居然又被往事触及内心深处创痕,笑声顿止,突又大哭起来。 宁无缺惊慌失措,急急摇动她的手臂叫道:“师妹!师妹!师妹!” 君念蓦地疾退两步,怒目指着宁无缺叱道:“叶军鹤,你这老贼!” 宁无缺摇手道:“师妹,你认错了,我是宁无缺,不是叶军鹤……” 谁知君念不待他说完,沉声暴喝道:“老匹夫,你还想抵赖,我跟你拼了!”说着呼地一掌,竟对宁无缺当胸劈来。 秦璎珞瞥见宁无缺仍然屹立如故,不知闪避,骇然大惊,飞身抢了上去,叫道:“师妹!快住手。” 呼叫声中,一条人影闪电般越过秦璎珞,左手一拨宁无缺,右手斜划,‘砰’然一声,卸去她的掌力,紧跟着发指连杨,分点君念‘气门’、‘玄机”、‘华盖’三处穴道……原来是净一真人。 君念掌势受滞,更加勃然大怒,娇躯急拧,原地疾转两匝,竟将净一真人的三缕指风闪开,娇叱一声,抡掌又扑了上来。 净一真人似乎被她的深湛武技吃了一惊,大袖飞卷,左拂右格,虽然将她一轮狂攻挡住,脚下却倒退了一步。 落凤头陀大叫道:“牛鼻子当心,这女娃儿手法,只怕是秦家一脉!” 净一真人何尝看不出来,但他遽睹这种手法,心里却泛升起无数疑问,诸如:她怎会秦家手法?百忍师太是谁?少宁山茹恨庵跟剑圣秦葵有何关系? 自从岳阳城中见到宁无缺,虽听他说过少宁山百忍师太,但净一真人和落凤头陀却万不料百忍师太,就是当年的秦雪珠。 疑云丛生,于是只守不攻,君念如疯似狂,双掌翻飞,抢扑不休,净一真人从她的招式掌法之中,越加证实果与自己的猜疑相等。 他双掌一收,左脚斜踏半步,一式“霸王卸甲”,使君念掌力落空,身法一变,突然易守为攻,大袖虎虎风生,一连十招,也是施展的秦家“连云掌”,毕竟君念年轻,偶一失措,左手臂弯‘曲地’穴,已被扣住。 净一真人迅即拍闭她的气门,宁无缺迎上前来,双手扶住,将她安放在木榻上,老道士长吁一声,举手抹抹额汗,叹道:“这孩子年纪轻轻,却身负如此精湛的绝世武学,他日成就,未可限量,可惜竟因连遭巨变,心志已迷,岂非上天好妒,何致如此!” 回头向秦璎珞道:“姑娘请领路,贫道欲往骨灰塔一观究竟。” 落凤头陀拍拍净一真人肩头,道:“牛鼻子,既皈依三清,何必回绕往事情孽?你去吧!我和尚是走不动了。” 净一真人也不回答,独自随着秦璎珞,匆匆直奔后庵骨塔,秦璎珞虽不知落凤头陀话中含意,却直觉净一真人的神色有些不对。 两人绕过崩塌的佛堂,一座小小石塔已呈现眼前,秦璎珞刚要举手推门,净一真人却拦住她道:“姑娘请回厢房,贫道自会进去。” 秦璎珞躬身道;“姑姑曾中剧毒,遗体已难辨认,老前辈如须燃灯,火种油灯就在门后木几上。” 净一真人点点头,眼中充满了莹莹泪光。 等到秦璎珞去后,他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举起颤抖的双手,“依呀”一声,推开塔下陈旧木门。 门开处,一股腐潮之气冲鼻而人。 塔中井无窗孔,黑沉沉有如一间地穴,净一真人迈步而人,双腿已不禁颤抖。 他运集目力,怔立片刻,塔中情景,已清析可辨,只见那空荡荡的石室中,四周尽见封尘瓦罐,罐上各有纸笔,注明年月姓氏,靠内壁铺着一张床褥,想必是秦璎珞新移进去的,褥上仰卧着一具女尼的尸体。 那尸体身形高矮,正是他多年前最熟悉的影子,可惜手面和五官,已经开始溃烂,阵阵腥气,散溢全室。 净一真人静修多年,平时心静如水,七情六欲,已摒诸思维之外,但此时一眼触及那尸体的面部轮廓,心头却深深一震,两行热泪,滚滚直落。 他缓缓移动脚步,走到墙角下,好一会,才从喉中挤出一缕颤动的声音:“雪珠,雪珠!二十年来,你恨的是什么?爱的又是什么?” 百忍师太静静仰卧在黑暗中,自是永远也不会回答他的话了,腐肌毒水,却依然掩不住她那倔强而任性的神态。 净一真人突然掩面吞声,屈腿跪在地上,喃喃又道:“雪珠,你争强一生,也未曾料到今天会这样孤独地躺在此地?你说‘永不再见’,这句话竟果成签语,可是,你又怎能尽怨世事跟蹉跎了你的雄心,你虽然寻获了失宝,练就了举世难敌的武功,但又挣得了什么?难道你要的,就是少宁山二十年凄苦岁月?或是洞庭湖一战殒灭?我何忍在此时此地再责怪你,可是,一别竟成永诀,再逢已人神殊途,这情景,如果你换成了我,你又能不悲伤肠断么?雪珠!雪珠!你也未免太倔强了,二十年竟不使我再见你最后一面……” 呢喃如蚊,泪落如雨,轻轻的低诉,已不能尽情吐露他心底的悲哀,只有点点泪珠,滴落襟前,仿佛将他深沉的追恨,冲洗去一丝丝,一点点! “师父!”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净一真人蓦地一惊,霍然回顾,却见宁无缺站在塔门外,满脸泪痕,痴痴望着他。 净一真人好生诧讶,他自忖修为已臻上乘,百丈内落叶飞花,都难逃过自己耳目,不想宁无缺只是个失去武功的平凡人,竟已走到近处,尚未被自己查觉,唉!如非感伤太甚,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他惊然收敛起破碎的心神,借着起身之际,迅速地拭去了泪痕,漫声道:“你不在厢房中看顾伤者,又到这儿来则甚?” 宁无缺堕泪道:“缺儿……特来看看姑姑……” 净一真人幽幽一叹,道:“唉!她已经去了极乐世界,自在逍遥,强似你我,还在红尘中受苦受罪……” 口里虽如此说,语声却哽咽凄楚,闻之令人鼻酸。 宁无缺亦是性情中人,回想起在云崖之上,若非自己,百忍师太怎会仗义离山?若非自己,百忍师太更不会惨死在洞庭湖中,一切恶果,皆因自己而起,一念及此,更是悲从中来。 他缓缓移步走进了骨塔,朦胧泪眼中,几乎不能分辨任何东西,只觉那阴森森的石室中,到处都是百忍师太太的影子,才进塔门,便身不由己跪了下去,失声哭道:“姑姑!姑姑!是缺儿害死了你老人家……” 师徒两人在塔内黯然唏嘘,一个哭得凄惨欲绝,一个垂首饮泣,泪尽血随,一时间,几乎浑忘了前庵还有许多等候着的人。 过了许久,净一真人才轻抚着爱徒肩头,凄声道;“孩子,别太难受了,死者已矣,你内功遽失,不宜哀伤过度。” 宁无缺拭泪起身,泣道“师父,咱们不能让她老人家长久露骨在这儿,缺儿想快些盛殓,奉灵回到少宁山,使她老人家重返居住了二十年的故居。” 净一真人沉吟了一下,道:“她素性洒脱,并不拘于俗礼,依师父看,倒不如暂居此地,咱们需做的事正多,且待洗心殿灭后,再为她奉灵返回少宁山,比较妥当!” 宁无缺道:‘缺儿武功已失,师恩父仇,今生已无法报偿,如果师父见允,缺儿想陪伴君念师妹,奉灵前往少宁山,从此,就在她老人家墓前尽孝守制……” 净一真人脸色一沉,道:“方今武林乱源已着,正该奋力图强才对,你怎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宁无缺垂首道:“但是,缺儿一身真气,已经……” 净一真人毅然道:“年轻人,些许挫折,焉能颓废,为师本有意携你揣返南岳,闭山静修,以度残年,但现在,连师父都改变了主意,人生百年,不过一死,孩子,要珍惜这短短岁月,能为武林尽一分力,就尽一分力量,你真气虽破,尚有双手双足,难道就甘心以残废自居了不成!” 宁无缺听了这番话,凛然出了一身冷汗,默默低下头去,不敢再说。 净一真人带着他仍返前庵,其时,马梦真已替诸葛铁柱包妥伤口,苗显和吕洞彬也掩妥残尸,大家都聚在东厢房中,正劝解抱头痛哭的诸葛珂儿姐弟。 宁无缺取出“返魂丹”,喂了一粒给南海剑派掌门银发婆婆,替她解开穴道。 净一真人便招集众人商议行止,依一班年轻人的意见,自是恨不得立即前往洗心殿总坛,替死者复仇雪恨,但净一真人独排众议,慨然说道:“洗心殿恶迹昭彰,人神共愤,但他们能在短短时间中,一举制服六大门派,声势震撼中原武林,却绝不是侥幸的事,花月娘阴毒狡诈,叶氏双煞武功修为已经臻化境,如今又夺去‘碧罗秘册’,其势不可轻侮,何况,西漠半人穆容伊措态度暖昧,宇内一君郑景文又在岳阳阻近现身,武林中是福是祸,殊难预料,是以,在尚无绝对把握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他语声停顿了一顿,包含深意的望望宁无缺,接着又道:“当前,我们应该做的,共有四件事:“第一件:治疗伤者,调养疯癫之人,必须尽快寻到鬼医柳寒卿。 第二件;援救六大门派,摆脱洗心殿迷魂毒水控制,必须设法救出飞龙禅师。第三件:联合武林,合力对付洗心殿,必须分遣人手,同时进行,而且,要在合适的地方,设这一处联系的总枢,然后分邀武林各派,定期会聚共议行动。 第四件:营葬死者,并且立刻离开岳阳,因为今日洗心殿匪败去,叶氏双煞决不会甘休,久居此地,难免为他们所乘,多造许多无辜杀孽。” 他的话声才完,落凤头陀立即开口道:“不管你们计议什么?我和尚今天就动身,uu看书ww.uknh.cm 天涯海角,必要寻到龙涎石乳,使缺儿恢复失去的功力,其他的事,和尚懒得多管。” 铁柱忙道:“姐姐,我们也跟和尚伯伯去,为宁大哥寻求复功灵药。” 苗显和吕洞彬互望一眼,一同起身道:“我二人愿意负责分赶各派,联系天下英雄,共同对付洗心殿。” 马梦真拭泪说道:“晚辈有意潜入洞庭,一则援助飞龙禅师脱险,二则……也要去君山,祭祭亡兄的孤墓……” 秦璎珞应声道:“好!马姑娘,我陪你一起去。” 宁无缺激动地道;“我……我也去,我要去见唐融唐大哥……” 净一真人却摇摇头,道:“缺儿和铃儿,都是洗心殿最熟悉的人,不宜再人湖涉险,倒是马姑娘。从未与殿匪们照过面,可以化名投靠洗心殿,暗携‘返魂丹’,与唐融联络,合力援助飞龙禅师出险。” 秦璎珞道:“那么,铃儿愿意护送君念妹妹,回返云崖,就便晋谒家师,请她老人家为武林出一分力。” 净一真人道;“这样最好,令师独臂神尼正是得力好帮手,不能让她老在星子山享清福,应该辛苦她一趟了。” 说着,眉头一皱,又道:“不过,君念遽遭惨变,心志已乱,单只你一个人,恐怕无法将她安全送到少宁山,这却是一桩为难之事。” 忽然,一个苍劲的声音接口道:“道长不必担心,老身承蒙再世厚恩,这件事,就交给我老婆子好了。” 众人循声回顾,原来竟是南海剑派掌门人银发婆婆,正从木榻上坐起身来。 七十四 依依惜别! 净一真人大喜,道:“慕容施主遣返南海剑派,正是顺道,能得施主沿途呵护,贫道就放心了。” 银发婆婆起身与众人相见,感慨地道:“君山之上,一时失足,这些日子,恍如做了一场恶梦,各位不嫌老身倒行逆施,慨赐灵药,老身得脱苦海,这条残命,南海剑派全派弟子,皆愿为武林重光,杀身报偿。” 众人连忙谦谢劝解,于是,又替君念也解开穴道,君念睁开眼来,仿佛早将先前之事都忘得一干二净,瞅着大家只是傻笑。 秦璎珞上前执着她的手,柔声问:“师妹,咱们回云崖去,你愿意么?” 君念愣愣地道:“云崖?云崖不是在云端里么?咱们怎么去?” 秦璎珞含笑道:“你忘了灵猿巧巧了么?它会用吊篮接咱们上去,以后,咱们就在崖上竹林里谈天,逗大黑熊玩,好不好?” 君念低低念着“巧巧”、“大黑熊”这些名字,脑中忽然灵光乍现,笑道:“对啊!竹林里有好多门路,我领你去看,只是,别被师父知道了……” 忽然笑容又敛,霍地站起身来,道;“师父,师父,我要去找师父,问她什么时候准我蓄发?我要去问问她!” 秦璎珞大惊,连忙将她按住,笑道:“别去!妹妹,她老人家已经睡了,不能去惊动她了!” 君念一怔,道:“师父睡了?她不让我蓄发跟宁师兄去了么?她一定忘记了,昨天她还叫我别忙刺去头发,说是要再等三天,宁师兄就会来接我呢!” 宁无缺听了,心里一酸,泪水突又夺眶而出。 秦璎珞安慰她道:“放心吧!只要你安安静静的,宁师兄就要来接你了……” 君念忽然嘴儿一抿,哭了起来,道:“可是,师父睡了,她老人家不会再醒了,我怎能离开她呢……” 众人遽闻这话,个个热泪盈眶,都黯然垂下头去。 净一真人喟叹一声,悄悄向秦璎珞递个眼色,道:“铃儿,你和慕容前辈带她动身吧!别让她看见你姑姑下葬时,又引发了疯性,此去见到令师,就请她同往云崖,咱们就以少宁山云崖,作为联络聚首之处,以后接待之责,全交给你了。” 秦璎珞含泪应了,当即跟银发婆婆慕容卿一左一右扶了君念,辞别众人,先行离开了千佛庵。 宁无缺目送她们步出庵门,情不由已,举步也跟了过去,却被净一真人拦住,道:“缺儿,你要住哪里去?” 宁无缺咽硬道:“缺儿去送送君念师妹……” 净一真人摇头叹息道;“她才安静一些,你别去招惹她吧!男子汉,要提得起,放得下。” 宁无缺后退两步,热泪又遍布满睑,仰起泪脸道:“师父,求你老人家答应缺儿,让缺儿负责去寻柳老前辈,请他到云崖,为君念师妹疗疾治病!” 净一真人道:“寻找落凤鬼医,自有为师负责,云崖已为我等聚首会议之处,你早晚总会见到她的。” 宁无缺道:“师父真以缺儿为废人,不愿给一件事让缺儿去做?” 净一真人微笑道:“不!师父正要你去做一件最重要的事。” 宁无缺忙道:“是什么事?你老人家快说!” 净一真人携着他重又坐下,然后肃容道:“你不是说过,曾在老君山附近一处小镇上,因为身无旅费,却将母遗翡翠,典当银两,可有这回事?” 宁无缺急道;“正是,那日缺儿原要寻一家当铺,不料后来被一个身穿蓝衣的少年,用二百两银子押了去,曾约缺儿三月之内,到东海去赎取。” 净一真人含笑道:“那蓝衣少年不是告诉过你一首诗;家住飘渺白云间,万里烟波映彩帆,遗民早迭名和氏,三圣一家尽衣蓝?” 宁无缺连连点头,道:“一点也不错。” 净一真人笑容忽然一敛,正色道;“等一会待掩葬了你姑姑,你就须即刻上路,携带银两,前往东海三圣岛,一则回取租传之物,二则奉请东海三圣,为武林一伸援手,师父料那蓝衣少年,必是三圣岛中人物,此去能否成功,就看你和他的缘份如何了。” 宁无缺听了,又惊又喜,忙道:“缺儿一个人上路?” 净一真人道;“诸葛姐弟和公孙老前辈可以送你一程,但前往东海,却须你独自一人了。” …… …… 江南初冬,虽不如北地严寒,但霜雾笼罩,百景凋零,已不复有莺飞草长的碧绿风光。 钱塘江口,憋子门恻,这时候,正有男女老少四人,冒着寒风,仁立在岸边殷勤话别。 一条海船系靠在江边石淀上,舟上风帆桨橹,俱已准备端正,五名水手各执缆头,眼巴巴望着岸上四人,看来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但,岸上老少四人,却似犹依依难舍,仍在低语不止。 其中一个水手望望天色,终于忍不住扬声叫道:“公子,天色不早了,再不拔锚起航,等一会潮水退尽,就不容易驶出海去了。” 宁无缺回过头来,应了一声,含泪向落凤头陀施礼,道;“缺儿就此拜别,此行如能顺利,三月期内,一定设法赶回少宁山云崖,老前辈和两位珍重了。” 落凤头陀噙着两眶热泪,上前一步紧紧又拉住宁无缺的手,颤声道:“好孩子,放大胆去吧!能成固好,不能成千万不可勉强,三圣岛个老怪物向来不与中原武林往来,要是他们不肯,你就先行回来,待和尚找到龙涎石乳,替你恢复了武功,那时候,咱们揪也要把他们揪了来。” 诸葛铁柱抱拳说道:“宁大哥,要不是道长嘱咐只许你一个人去,我我……真想跟你一块儿……” 他年纪甚小,心无城府,说了这几句话,自觉意犹难尽,但却含着两眶热泪,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宁无缺也不善辞令,千言万语拥塞心头,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用力摇撼着道:“好兄弟!好兄弟!” 落凤头陀忽然伸手挽了诸葛铁柱笑道:“时间不早了,你有什么话要跟珂儿丫头说的,赶紧快说吧!铁柱和我先到那边柳树下等着。”径自拉着铁柱,退到数丈之外。 宁无缺心知自己和诸葛珂儿的婚事,秦璎珞已经代禀过净一真人,名份已定,只差未能行礼,但,落凤头陀如此说,却使他不期然有些羞怯,俊脸登时胀得通红。 诸葛珂儿何尝不是一样心思,自从云崖疗伤,清醒之后,她是早已芳心默许,所以后来见到宁无缺,往往会腮泛桃花,这些日子同路东行,几乎不敢私下里和他说一句话,当此情景,越发娇羞不胜,直把一颗头,险些垂到胸前。 两人痴痴对立着,一时间,竟谁也没有开口。 海船上的水手们,瞧得十分不解,又扬声催促道:“公子,如果没有什么话说,就请早些登舟起碗啦!” 宁无缺闻声抬目,恰好诸葛珂儿也偷偷溜过来一瞥怯生生的目光,四道眼神一触,大家都心弦猛地一震。 最后,倒是诸葛珂儿先开了口,轻轻道:“海上风寒,公子要多保重身子!” 宁无缺轻叹一声,道:“谢谢姑娘,你和落凤老前辈北行出关,北方气候寒冷,也须多多珍重。” 诸葛珂儿眼睛红红地强颜嫣然一笑,道:“老前辈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凡事不可强求,公于此去。务必随遇而安,千万不要触怒了人家。” 宁无缺点点头,道:“我知道,落凤老前辈一番苦心,不惜万里关山,远走失外去寻那旷世难觅的东西,其实,唉!你们这番奔波,不去也罢!” 诸葛珂儿道;“公子身负血海深仇,双肩挑武林命脉,吉人天相,相信我们不会空手而返的。” 两人简单地谈到这里,水手们又在大声催促了,宁无缺黯然道;“珂儿姑娘,我……我要去了!” 诸葛珂儿含泪点头,宁无缺顿了顿,暗自叹息一声,转身向船边走去。 水手们伸出跳板,接他登舟,立即撤缆拔篙,船身趁着潮水,缓缓向海口退去。 离岸将及三丈,诸葛珂儿忽然拔步追了上来,一扬手,掷出一件银光闪烁的东西,叫道:“公子留着这东西,不要失落了……” 宁无缺伸手一接,接在掌中,摊开看时,原来却是诸葛瑾临终时所留那带练小银牌。 牌上余温犹存,仿佛尚留着一股少女特有的体香,字迹、龙纹、清晰依旧,他握住银牌,登时回忆起华山水窟、云崖孤坟,以及灼穴疗伤……各种往事,不觉阵阵心酸,泪水簌簌而落。 泪眼模糊中,只见岸上的诸葛珂儿,犹自向他挥动着纤手,渐渐地,人影、江岸,已经越来越遥远了…… 船出鳖子门,海风加剧,浪潮汹涌,船身开始起伏颠笸。 宁无缺痴痴立在船舷边,也渐渐感到晕眩欲呕,他自从失去武功,身体已如常人,站在这从来乘坐过的海船上,自然有些支持不住。 船老大含笑道:“风浪大了,公子请到舱里歇歇吧。” 宁无缺一面应首,一面扶着板篷,钻进舱里,和衣靠在榻上,才觉心里翻腾得好些,那船老大十分殷勤,紧跟着送一壶茶水来,宁无缺便留住他问道:“此去蓝衣三岛,须走多久海程外?” 船老大嘿嘿笑道:“顺风顺浪,一日一夜差不多了,要是逆风,说不定要行三数天。” 宁无缺又道:“你这只船,去过蓝衣三岛没有?岛上风光如何?” 船老大神秘地耸耸肩,道:“沿海海船,没有不知道‘蓝衣三岛’的,但是,公子要问谁去过,只怕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 宁无缺微诧:“为什么?” 船老大道:“蓝衣三岛的人,向例不许舟船驶近三岛周围十里,他们从不到大陆来,也不许人踏上岛去,谁要是不相信,准被用麻袋装了,扔在海里喂鱼,前年刘拐子不信邪!独自驾了一艘小艇,偷偷溜进了蓝衣三岛,从此一去不回,据说他媳妇只在海边捡到一颗没有手足的尸体,头脸五官,都叫大鱼给啃得认不出来了。” 宁无缺骇然道“这么说,你又怎能送我到岛上去呢?” 船老大笑道;“这却不须公子烦心,咱们只消送你到岛外十里浮寨上,他们自会另用快船,接你到岛上去。” 宁无缺方才松了一口气,于是又问:“三圣岛的人,uu看书.uukah 为什么要这样霸道?莫非他们暗中在岛上干着什么不法的勾当?” 船老大听了,连忙摇手道:“公子快别这样说,蓝衣三岛虽然规行极严,却是大大的好人,咱们沿海渔民百姓,谁不沾他们的光,严冬淡季,鱼虾无着,或是天旱荒年,蓝衣三岛大筐大篓的布施米麦,赈济钱财,公子爷,您老可千万不能冤枉了好人!” 那船老大唠叨半晌,又自去驾舟干活,宁无缺吃用了些茶水,胃里翻腾,食难下咽,便独自躺在榻上出神。 从船老大口中,探知三圣岛的一鳞半爪,始终无法在他脑海里塑成轮廓,若说蓝衣三岛乃是遁世隐者,为什么对待偷入岛上的百姓,如此严刑峻法?好端端在名声之上,加上一层神秘的外衣? 若说三岛中都是冷面寡情的人,又为什么荒年施赈,泽被渔民,博得人口交赞? 是什么原因,使三岛中人,发誓不履中土?假如蓝衣三岛决心与世隔绝,那么,他在老君山附近小镇上,遇见的蓝衣少年又是谁呢? 这样看来,蓝衣三岛必然蕴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连往来海上的渔民百姓都不准踏上岛岸,又怎会同意一个陌生人的造访?如果,他们根本不许我踏上三岛,我又该怎么办呢? 这些事,越想越烦,加以船入大海,风浪汹涌,船身有如摇篮,他竟在不知不觉中,患然进了梦乡。 一睡醒来,时已黄昏。 宁无缺挣扎着爬起来,似觉晕眩和颠簸都减轻得多了,步出船舱,但见海平如镜,满天夕阳,光波粼粼,情调十分迷人。 七十五 似梦非梦! 船老大见他出舱,忙笑嘻嘻迎了上来,道:“方才准备好午饭,只因公子睡得正香,因此没敢惊动,不料一转眼天就黑了,午饭和晚饭,只好一并端上了。” 宁无缺笑道“不妨,我初次乘船,不耐风浪,到现在还不觉得饿哩!记得才出海口,风浪很大,怎的现在却这般平静?” 船老大道:“这就是公子洪福啦!晌午过后不久,天就变了,似这种顺风顺水天气,人冬之后实在难得遇到,要是再得一夜顺风,明日一早,就可以到了。” 宁无缺“哦”了一声,心里十分畅快,船老大替他搬来一张靠椅,当下就在舱面闲坐观看日落景致,一会儿,船家奉上晚饭,宁无缺忧闷略舒,也约略用了两碗。 这一夜,他躺在舱中,一则白天睡得太多,二则满腹心事,竟反复难以人睡。 直到丑刻已过,方才朦胧合眼,不多久,仿佛自己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厅,厅上全用冰冷的青石砌成,四壁火炬通明,许多赤着上身,腰围虎皮的彪形大汉,跨着明晃晃的钢刀,正中三张虎皮交椅上,坐着三个白发银须的老人。 宁无缺暗自心惊,偷眼打量,只见厅前悬一巨匾,写着“三圣宫”几个斗金大字。 他讶忖道:原来船行快捷,已经抵达三圣岛了,那椅上三位老人,八成必是所谓“蓝衣三圣”了吧? 正在遐思,突听一个阴沉的声音唱道:“宁无缺,你好大的胆子,偷人三圣宫,擅闯三圣堂,依律该当死罪,你还有什么话说?” 宁无缺连忙抬头,不料对面虎皮交椅上,三个白发老人状似入定,个个垂目合眼,竟不知这话是哪一个问的。 忽然,一个彪形大汉走上前来,狠狠在他背上踢了一脚,叱道;“岛主问你的话,你怎的不快些回答?” 宁无缺忍着疼痛,连忙答道:“上启岛主,在下乃是有事特来贵岛拜会一位蓝衣少年,并不是有意触犯岛规。” 那三位老人仍然不闻不动,但方才阴沉的声音却又在耳边喝道:“你要找什么人?找他什么事?那人叫何名讳?与你什么关系?” 宁无缺骇然忖道:这岂不是武林至高秘学“传音入密”的神功么?于是,忙道:“那人曾在中原与在下不期而遇,用二百两银子,押存着在下一块祖传翡翠,当时曾约三月为期,在下特备银两来此赎取故物,只是,在下并不知道他叫何名讳。” 阴沉的声音厉叱道:“胡说,我蓝衣三岛门下,向来不人中土,你这小子既说不出他姓名,焉知他就是三岛中人?分明有意借词潜探本岛机密,居心叵测,来人呀,把他的头砍下来,身子和麻袋装了,丢在海里喂鱼!” 登时大步走过来四名大汉,各抓手足,一齐将他从地上抬了起来,向厅外便走。 宁无缺大叫道:“岛主容禀下情,那位少年姓名虽不知道,但他曾留下一首诗,诗中有一句话,是‘遗民早迭名和姓,三圣一家尽衣蓝’,难道这还不够证明他是三岛门下吗?” 厅上传来咯咯一阵大笑,阴沉的声音突然一变,笑道:“姓宁的,你再看看我们是谁?” 宁无缺猛然回顾,不觉大吃一惊,原来大厅上三个老人,一齐伸手向脸上一抹,刹时都变成了君念。 他惊惶无度,失声叫道:“师妹,师妹,你何苦作弄我,快放我下来!” 三个君念一齐扬眉,一齐张口,同声说道:“放你?哈!哪有那样简单,你忘记了,在云崖的时候,我怎样求你,那时你怎就没有丝毫怜惜之心?” 宁无缺黯然道:“师妹竟至今仍不谅我?那时候,为了珂儿姑娘疗伤之事,我已决心一死,自然只好辜负师妹一片真情了。” 三个君念冷笑道:“既然决心一死,你现在为什么仍然偷活世上?嘿!你当咱们不知道,那时候,你一颗心里,只有诸葛珂儿和璎珞表妹,何曾把咱放在眼中,没的说,快推出去砍头。” 大汉应声举步,直出厅外,将宁无缺缚在一根短木桩上,解开衣领,准备行刑。 宁无缺神伤长叹,忖道:君念师妹已经疯了,她如决心杀我,我亦死而无怨,只是不知她何以突然又做了三圣岛的岛主?这却难解。 才想到这里,君念突又跟了出来,三个人围着木桩,一面大哭,一面手舞足蹈翩翩而舞,果然病态毕露。 宁无缺心里十分难过,不愿仰视,垂头偷偷堕泪不已,过了片刻,身边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头,道:“飞儿,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吧,何必落泪!” 宁无缺听那语气不似君念,猛抬头,却见落凤头陀正含笑站在面前,连忙应道:“飞儿无法完成任务,实觉愧对您老人家一番苦心,只因屈死海岛,壮志难酬,是以落下泪来。” 落凤头陀笑道:“不要怕,你死之后,天下尚有奇能异士,可以为我行道锄奸,你武功已失,留在世上已经是废物一个,倒不如死了的好。” 说罢,哈哈大笑不止。 宁无缺见他全不以自己生死为念,反以嘻笑出之,不禁大感心灰意冷,垂头不再开口,暗中死念已决。 过了半晌,落凤头陀笑声渐远,忽然“噗”地轻响,一件东西掷落地上,竟是母亲给他那块碧绿翡翠。 紧接着,一只脚迈进面前,一脚踏在翡翠之上,宁无缺霍然上望,竟是那不知姓名的蓝衣少年,正立在他近前,向他冷冷而笑。 宁无缺惊呼道;“呀!你果然是三圣岛的人,快还我翡翠。” 蓝衣少年不悄屑地耸耸肩头,冷冷道:“你是来赎这块翡翠吗?这块破东西,实际一分钱也不值,你却为它远远跑来送命,未免也大傻了!” 宁无缺道:“物件虽微,乃是家母所赐,自然要赎取回来。” 蓝衣少年道:“我特地以此设计,正是你来自投罗网,现在东西就在你面前,可笑你命都不保了,要它又有何用?” 宁无缺抗声道:“你和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为什么设这圈套,要害死我呢?” 蓝衣少年冷笑道:“你跟洗心殿作对,就是跟我作对,我杀你自是千该万该!” 宁无缺吃惊道:“洗心殿和你们三圣岛有何关系?” 蓝衣少年扬眉笑道:“实对你说吧!我不是别人,正是洗心殿教主!说着,一掀蓝衫,扯去头上文士巾,露出一身女装和满头青丝。 宁无缺一见之下,机伶伶打个寒战,失声叫道:“啊!你是苏君墨!你是苏君墨!到现在我才明白——” 苏君墨从怀里掏出一柄尖刀,狞笑说道:“现在知道,已经晚了,我在宏升客店时,本想杀了你,但又不忍下手,谁知道你这薄情寡义的负心人,见到真正的秦璎珞,就把我这假冒的秦璎珞忘得一千二净,几次三番反要害我,现在我先剖开你的心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做的!” 说着,手起刀落,一刀直向他心窝插了进去—— 宁无缺大叫一声,从榻上一跃而起,惶然睁眼四顾,原来自己仍在海船舱中,那船老大正捧着一包衣物,直挺挺站在榻前发呆。 方才经历,竟是南柯一梦,回忆梦中情景,犹觉余悸不已,遍体冷汗。 他揉揉眼睛,诧异地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船老大道:“天色已将大亮,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可抵达蓝衣三岛浮寨,请公子更衣,准备过船。” 更衣?他茫然不解为何要更衣?目光扫过船老大手上包裹,竟是一套蓝色细布制成的短衫…… 那船老大见宁无缺迷惑的神情,于是含笑道:“蓝衣三岛定有严律,凡是欲登浮寨的,必须换穿蓝衣,小的船上只有这一套短衫,公子就将就用一次吧!” 宁无缺推窗一望,天色果已发白,时间约莫已有寅刻左右。 他不便拒绝,只好依言换上短衣,顺手将诸葛珂儿给他那块银牌,挂在颈上。 盟洗舒齐,用过早点,缓步踱出舱面,扬目一望,心里不禁陡然一动。 只见远处一脉青山岛屿,映着绿水,遥望过去,山水掩遮,似有一层薄薄的氤氲笼罩,这时旭日未起,天幕低垂,海面岛上,一派寂静,那情景,当真与世外的桃源,神仙居处一样,令人尘念俱消。 他尚未踏上“三圣岛”,但心灵中已被这番庄严肃穆的气氛所感染,不期然暗暗发出一声赞叹! ‘天外隐三圣,看这气概,果然不差!” 但是,他又想到船老大所说“断头送尸”的话,景仰之中,无形又蒙上一层忧虑,按理三圣隐居海岛,不用猜,当年必是失意于中原,是什么原因使他们愤世嫉俗,严禁门下踏人中土?不许外人擅入三岛呢?再说,三圣门下既有“不入中原”的戒律,自己遇见的蓝衣少年又是什么人? 沉思之际,船速已减慢下来,薄雾荡开,三岛上景物依稀可辨,距岸十里处,有一排五艘红漆大船,用铁索连锁,船上铺着木板,搭建着一栋房屋,四周遍插刀枪长戟,一支蓝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旗上绣着斗大两个字——浮寨。 船老大早已取出一面小小蓝旗,亲立船头,高举过顶,大声道:“小的杭城东域渔家许五,搭载一位姓宁的公子,欲赴三圣宫朝谒,恳请开寨检验!” “三圣宫”?宁无缺蓦地心中又是一动,陡然记起自己梦中所见青石宫殿,可不正是“三圣宫’吗?当下惊疑之心顿起 随着呼声,浮寨上闪出一列腰悬长刀的蓝衣人,个个手按刀柄,横立浮寨边沿,其中一个好像头目模样的虬髯大汉宏声道:“停船!系头缆,下尾锚,等候查验!” 海船上应一声,哗啦啦一阵铁链响,船尾抛下一只大锚,那船老大亲执缆绳,抛上浮寨,顷刻间,船头贴近浮寨,船尾则伸向外海,算是停靠妥当。 那虬髯大汉手抚腰刀,轻轻一迈步,身法轻灵,竟从浮寨上一步跨登船头,接过船老大手中蓝旗,展视之后,点头微笑着拍拍船老大的肩头,道:“许老大,辛苦了!” 许五躬身笑道:“托三位岛主洪福,一家粗堪温饱,小的无事不敢擅近水域,只因载送一位宁公子,欲要——” 虬髯大汉打断他的话头,问道:“人呢? 宁无缺不待船家介绍,举步迎上前去,含笑拱手道:“在下宁无缺,造访贵岛,希赐接进!” 那虬髯大汉上上下下向他打量了一遍,淡淡笑道;“宁公子欲往敝岛有何责干?” 宁无缺道:“特来应一位友人之约!” “应约?”虬髯大汉诧异地瞅了他一眼,微笑道:“公子只怕弄错了吧?是应三圣岛之约?” 宁无缺正色道:“不错,正是东海三圣岛。” 虬髯大汉耸耸肩,道:“敝岛隔绝中原,向与中土人氏绝无往来,公于究竟是应谁的约会?” 宁无缺道:“那位朋友是何名姓,u看书 w.ukanshu 在下并不清楚,但他确曾明告乃是三圣岛的人,大约不会弄错,烦请将在下来意通报,也许那位朋友会对在下说明的。”于是,便把蓝衣少年如何取去翡翠,押借黄金,订三月之期备赎等等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虬髯大汉一面聆听,一面脸色不时转变,时而皱眉,时而阴沉,等到宁无缺说完,轻‘哦’一声,突然把脸一沉,冷冷道:“宁公子,我看你文质彬彬,年纪也轻,前程不可限量,是以,有句冒昧的话,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宁无缺一怔,一时间不知他何出此言,忙道;“大叔有所指教,在下敢不洗耳恭听。” 虬髯大汉见他态度谦和,脸色也平静了许多,轻喟道:“公子若愿听我劝告,那件翡翠,还是不要了吧!最好原船回去,免得将来徒招悔恨!” 宁无缺惊道:“大叔这话,是何意思?” 虬髯大汉又耸耸肩头,道:“反正绝非恶意,我看你气度风姿,都非凡俗,又不像是武林中人,才出此肺腑之言,实在对你说吧!若是你定要前往本岛,一个不好,只怕会招致杀身之巨祸!” 宁无缺听了这话,心头猛可一震,脱口道:“在下诚意应约赎取祖传故物,并无干犯贵岛之处,杀身之祸,何由而生?” 虬髯大汉冷冷笑道:“信不信由你,在下职司浮寨惊警之责,其实大可不必多费口舌,这些话,纯是为了公子着想,假如你一定要传报入岛,我也不便拦阻,公子不妨慎重考虑,再作决定好了。” 七十六 霍少当家! 宁无缺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心下大感彷徨,暗忖道:听他口气那位蓝衣少年的确是三圣岛上之人,这是不容置疑了,但他与我无仇无怨,怎会无故使我千里赶来,反惹杀身之祸?不!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继而又想道:我此来名虽为了赎取祖传故物,实则欲试图探询天外三圣对中原武林所临危机的态度,他的话纵非虚词恫吓,难道我竟甘心半途而废? 想到这里,心里遂决,昂然笑道:“大叔关顾之情,在下心感,但那翡翠,乃在下亡母遗赠之物,无论如何,必须赎取,所以……” 虬髯大汉颇显不悦,冷冷接口道:“所以,你仍然要前往本岛?” 宁无缺毅然道:“正是。” 虬髯大汉斜睨他一眼,又道:“你宁可为了区区一块翡翠,甘送宝贵性命?” 宁无缺怔了一怔,笑道:“生死有命,在下不敢强求……” 虬髯大汉哼了一声,道:“好!那你就不要怨人了。” 说着,朝寨上扬扬手,寨后立即“蓬”地暴响,登时一枚红色号箭,冲天而起,直向岛上射去。 虬髯大汉双拳当胸,沉着脸道:“请公子登浮寨换船!” 宁无缺连道:“不敢当!有劳大叔!”随着他跨上了浮寨。 那虬髯大汉自从劝告宁无缺,未获信任,一直就沉着脸不再开口,登上浮寨,宁无缺客气的拜问姓名,他也不理,寨上巡逻者解去缆绳,许五的船只即退走。 宁无缺环顾浮寨,暗中估计,寨上约有二十多名守望之人,个个沉默寡言,竟无人再与他搭讪,寨后并系着一列四艘快艇,艇上各有四名水手,持桨而待,好像随时随地,都在准备驶离浮寨。 他被安置在木屋前一张椅上,既无人跟他说话,只好自己想着心事,看这情形,三圣岛的确透着十分古怪,他们好像对任何行客,都采取敌视的态度,这一趟东海之行,也许会吉少凶多了。 不过,他自信井无开罪三圣岛之处,依礼拜谒,谅来总不至真像那虬髯大汉所说,莫名其妙招来杀身之祸吧! 回头望望,许五那只船,业已去得只剩下一点小黑点,他把心一横,暗道:反正退路已断,管它龙潭虎穴,我宁无缺也要闯它一闯…… 正想着,忽见岛上也飞射出一溜红色信号,那红色光连发出三次,最后,一股黑烟紧随升起冉冉漫向空际。 虬髯大汉见了,面上忽现诡笑,转身进寨,取来一根牛筋粗绳,向宁无缺点点头道:“韦公于,委屈你一下了。” 宁无缺望着他手上长绳,讶然问;“大叔是何意思?” 一句话没完,旁边飞也似窜上来两名持刀大汉,一人一只手膀,登时将他架了起未,虬髯大汉掷下长绳,喝道;“绑了!”寨上人七手八脚,当时将宁无缺绑了个四马躜蹄。 宁无缺大叫道:“在下按礼拜谒,大叔怎的这般对待?” 虬髯大汉笑道:“岛主有命,绑押前往,只好委屈你一下。” 脸一沉,挥手道:“押上船去。” 两名大汉不由宁无缺分说,一左一右抬了起来,重重向一艘快艇上一掼,可怜的宁无缺无法运气护身,直被掼得两眼金星乱闪,险些昏了过去。 艇上水手一齐操桨驶动,快艇宛如箭矢,如飞向岛上划去。 宁无缺躺在舟中,就像一堆肉球,满肚子怒火,欲泄无处,想骂也找不到对象,翻着两眼,只有苦笑的份。 这时候,天色业已大亮,一轮红日,从东方缓缓升起,海上风平浪静,碧波粼粼,刺眼的阳光,照得他两眼发花,陡然间,他又记起神手头陀临别告诫他的话……三圣岛三个老怪物,向不与中原往来,此去能行则行,不能成功,千万不可勉强…… 他不禁在心底叹息道:这……这怎能怪我勉强?他们无缘无故,不由分说,便下令上绑,谁又料得到竟是这种遭遇呢? 舟行快捷,不过顿饭光景,四只桨渐渐慢下来,耳旁人声熙攘,已抵岸边。 一个二十六岁左右的蓝衫少年,领着六名刀手,大步登上快艇。 宁无缺偷眼望去,只见那蓝衫少年生得剑眉朗目,头柬武士巾,腰悬长剑,风姿英发,宛如玉树临风,只是神情之中,略带阴沉狡猾,一双目光,浮而不实,显得十分精明干练。 少年身份似乎颇高,一现身,人声立即沉寂了下来,艇上水手一齐立起身来,向他躬身为礼,异口同声道:“参见霍少当家!” 少年傲慢地微一颔首,目光斜垂,打量了宁无缺一眼,冷漠地问:“要见岛主的,就是这个穷酸么?” 水手们答道:“正是,浮寨宁管事,已经奉命将人上绑,由小的们飞送本岛。” 姓霍的少年颔首‘唔’了一声,探下身子,一把将宁无缺提了起来,五指搭扣在他腕脉上,略一沉吟,便骄傲地笑道:“宁勇越来越胆小了,只是一个毫无武功的酸丁,何必小题大作,松了绑,谅他插翅也逃不出去。” 一名刀手抽刀上前,替宁无缺挑断牛筋,松开粗绳,扶他站起来,喝道:“快谢少当家恩典!” 宁无缺一面扶着手,一面施礼道:“谢谢少当家……” 娃霍少年斜睨着笑道:“你姓什么?哪里人氏?欲见岛主何事?” 宁无缺道:“在下宁无缺,世居湖北,只因曾在鄂境老君山附近,缺少盘费欲以祖传翡翠为质,蒙贵岛一位朋友,押借二百两银子,约期三月赎取,在下特地备银晋谒,亲赎故物!……” 那姓霍的少年未待他说完,笑容忽然消失,插口问道:“你见到的那人,可是一位姑娘?” 宁无缺一愕,忙道:“不!是一位年轻少年书生!” 处霍的少年目光连转,‘噢’了一声,道:“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叫何姓名?果是三圣岛的人?” 宁无缺道:“虽未直言姓名,但他曾念过一首诗,诗中有一句‘遗民早迭名和姓,三圣一家尽衣蓝’,并且曾嘱在下,只消到东海之滨,随意登上一艘船,告诉驶向‘蓝衣三岛’,就可见到……” 姓霍少年听了这话,忽然又露出喜色,接口道:“他果真对你说过,三月之内,愿在三圣岛候你赎取故物?” 宁无缺点点头道:“当时他确是这么说的。” 姓霍的少年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好!你且跟我去见我爹爹!” 宁无缺被他拉住,只觉姓霍的少年五指有如铁箍,虽然应扣在他手腕上,但举步之间,一股内力,竟循着指尖宜透过来,迫使自己不能不跟着他快步疾走,丝毫慢不下来。 他不觉骇然,暗想这少年年纪不比自己大了多少,一身修为,不在自已之下,难道他也曾有过奇遇,由武林高手渡过内力? 他忍不住偷偷向那姓霍的少年望去,只见他面含微笑,似乎十分兴奋,拉着他直向内岛飞步而行,穿过一条大街,街上男女,尽着蓝衣,服装式样,却跟中原颇不相同。 那些男女百姓,都用诧异的目光,远远往视着他,神情之中,又是好奇,又是关切,又像有些畏惧这位霍少当家似的。 宁无缺一肚子疑团,无法侦破,譬如说:霍姓少年是不是三圣的子孙?为什么他一听自己来赴那位蓝衣少年三月之约,便突然变得欣喜和高兴呢?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敢问霍少当家,令尊是三圣中哪一位?” 姓霍的少年笑道:“你弄错了,我爹爹乃三圣嫡传首徒,现掌三岛事务,替三位岛主分忧,我叫霍元笳,襄助爹爹总管岛务!” 宁无缺怀着忐忑的心情,又问:“那么,少当家可知道那位慨借在下银两的朋友,他是岛上什么人?” 霍元笳陡地停步,脸上笑容忽又沉敛,不悦地道:“你问他姓名作什么?” 宁无缺诧道:“在下受他援手之恩,理应知道他的姓名称呼啊?” 霍元笳哼了一声,道:“但是,我要警告你,你如想留得性命回去,最好别再追间他的姓名来历,你要翡翠,三圣岛上车载斗量,随你拉几件并非难事,其他的。你就不用多问了。” 宁无缺愕然惊忖:这人喜怒无常,其中必有蹊跷。于是正色道:“在下那块翡翠,虽不珍贵,乃是家母遗物,怎能以它物抵换?” 霍元笳想了一下,忽又诡橘笑道:“这件事,且等一会再说,现在先见见我爹爹,也许他老人家有话要问你。”拉住宁无缺的手,疾步奔向一座青石围墙的庄院。 踏进前院廊下,霍元笳才松了手,回头吩咐道:“好好看待韦公子。”自己便急急进人上房。 宁无缺吐了一口气,展目四望,心里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这栋高大房屋,全是用色碧青石砌成,院落之中,有一根短短的树桩……这情景,竟跟他在船上所做恶梦的梦中景象,十分相似。 想起梦中经历,余悸犹存,使他不期然泛起阵不样的预感! 正在惊愕诧讶,霍元笳又匆匆奔了出来,招手道“韦兄,快请过来,爹爹正等着你呢!” 宁无缺怀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只得硬着头皮,跟他跨进上房。 房中肃立着四五个丫环使女,两列桌椅,收拾得一尘不染,正面一张金碧辉煌锦榻上,斜斜靠着一个五十左右的蓝袍老人。 这间上房,排场相当考究,那老人左手把玩着一只鸟笼,右手捻须作态,一名丫环捧着烟袋,一名丫环跪在榻前,掐着一双纷拳,轻轻地替他捶着腿。 上房之中,寂然肃静,除了那鸟笼中一双翠鸟吱吱喳喳轻鸣,简直落针可闻,连大气也役人敢喘一声。 宁无缺自幼过惯朴实无华的日子,居然踏进这么富丽的房间,当真是眼花撩乱,连忙规规矩矩垂手而待。 一名丫环奉上香茗,轻声道:“公子请坐!” 宁无缺喏喏连声,不敢就坐,但自他进人上房,榻上那蓝袍老人,却连头也没有回过,兀自张口就着丫环手上,呼呼地吸着烟。 霍元笳快步上前,凑在蓝施老人耳旁,轻轻说了几句话,蓝袍老人微微颔首,顺手将鸟笼递给捶腿的丫环,慢声道:“你们都退下去!” 丫环们悄然退去之后,那蓝袍老人才缓缓回过头来,两道锐如利刃的目光,一齐投注在宁无缺脸上。 宁无缺顿觉从心底冒起一股寒意,但他腰间一挺,并无丝毫畏缩之态。 霍元笳道:“这位就是家父!” 宁无缺肃然拱手,道:“拜见霍当家!” 蓝施老人从鼻孔里‘唔”了一声,目光仍然瞬也不瞬相视着宁无缺的面庞,冷冷道:“罢了!坐下再说吧!” 宁无缺大感不悦,心想:你不过是三圣座下一名总管当家,怎的竟如此跋扈?一气之下,重重坐在一张靠椅上。 蓝施老人又从鼻孔里冷冷嗤了一声,傲然问道:“你是谁人门下?” 宁无缺不解他何以突然问起这句话,忙答道:“在下是独幽寺门人!” 蓝施老人瞪了霍元笳一眼,道“我说你看走了眼吧?要是一个毫不会武的俗子凡夫,他怎会约以三月之期,他又怎敢踏上三圣岛的土地!” 霍元笳尴尬地道:“孩儿曾试过他,连一点内力也没有。” 宁无缺忙接口道;“在下虽曾随师习艺,uu看书.uukshu 奈资质粗俗,未得长进,近日已自破真气,所以,已经算不得武林中人了。” 蓝袍老人讶道:“南岳一奇百练羽土,也算得在中土小小有些名气,你为什么会自破真气呢?” 宁无缺听了“也算小小有些名气”这几个宇,心里越加不悦,若在平时,只怕当时便要拂袖而去,但想想此来任务重大,才勉强忍住一口闷气,冷冷顶了一句,道:“这是在下私事,与师门声誉无关。” 蓝袍老人颇感意外,微微一怔,也没有再问,话题一转,道;“你说曾在鄂境见过一位蓝衣少年,是他约你前来本岛?” 宁无缺道;“正是。” 蓝袍老人又道:“你可知道那少年从何而来?欲往何处?同行有没有其他的人?” 宁无缺道:“他与在下仅在酒店中匆匆一面,便径自离去,欲往何处,在下并不知道,但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人跟他同行。” 蓝抱老人又跟霍元笳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再问道:“那是多久的事?” 宁无缺道:“大约一个半月以前。” 蓝袍老人语声一住,沉吟许久,竟没有再开口。 七十七 软禁! 霍元笳忍不住,低声道:“爹?既然已经发现她的踪迹,孩儿想立刻束装起程,也到中原去……” 蓝袍老人摇头道:“不行!中原广幅万里,仅凭一点消息,你到哪里去找她,她与姓李的既有三月之约,现在时已过半,只怕她马上就要回来了……” 霍元笳迫不及待地问:“爹!你看她真的会回来?” 蓝袍老人诡笑道:“爹早料她必会回来,所以总叫你耐心一些,这件事不可用强,能够使她俯首帖耳,乖乖连人带东西一并奉献出来,才是上策。” 霍元笳道:“但,那个丫头会甘心就范么?” 蓝袍老人扫了李飞鱼一眼,扬声笑道:“傻孩子,现成香饵就在眼前,还担心她不乖乖到咱们掌中。” 霍元笳也回头望望李飞鱼,忽然领悟地大笑起来,道:“爹,你老人家真是神机妙算,孩儿自负聪明,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蓝袍老人重重拍着儿子的肩头,笑道:“论年纪身体,爹也许及不上你,但要论心计奇谋,孩子,你就差远了!” 父子两人说得高兴,一齐纵声大笑不止。 李飞鱼呆呆坐着,听了这些无头无脑的话,茫然不解,但他从霍元笳父子的神情上,却仿佛感觉到……他们正计议着一件不光明的事。 三圣声誉,如日中天,他们手下的总管,怎么心怀叵测,设计陷害他人? 李飞鱼略一沉吟,站起身来,拱手道:“霍老当家,在下千里而来,志在赎取先母故物,不知那位朋友,现在是不是在岛上?能否赐引一见?” 蓝袍老人笑道:“不瞒你说,那跟你相约的少年,虽是三圣岛中人,但你却比他来得早了一步,他还没有回来呢!” 李飞鱼忙道:“但不知他是岛上什么人?在下得承厚德,迄今尚不知道他的姓氏名讳。” 霍元笳接口道:“这个你暂时下必问,既然远来,少不得多住几日,等他回岛,一切自然都明白了。” 李飞鱼为难地道;“可是,他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霍元笳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你不是跟他约定三月为期吗?少不得再等上半个月,自然就回来了。” 蓝袍老人挥挥手,道:“咱们三圣岛,数十年不与中原武林来往,李公子千里赴约,也算得不世福缘,屈驾多住几日,咱们父子还有借重之处。元笳,你带李公子下去,替他安排住处,不可怠慢了人家。” 霍元笳应了一声,便欲领李飞鱼离去,李飞鱼甫一移步,忽然又转身道:“在下久慕东海三圣之名,既登仙岛,愿求一见,老当家可肯成全么?” 蓝袍老人和霍元笳一听这话,同感一愕,眉宇之间,竟莫名其妙泛起不悦之色。 顿了片刻,蓝袍老人才冷冷答道:“公子来得不巧,三圣正值闭关之期,且待以后再说吧!” 说着,以目示意霍元笳送客。 李飞鱼碰了个软钉子,讪讪跟着霍元笳退出上房,心里却疑云重重,按说,一个武功达到相当境界的人,为了进修参悟更深武学,不时闭关,本是情理之常,但,李飞鱼不是傻瓜,那蓝袍老人吞吞吐吐的神情,已经显明的告诉了他……所谓三至正值闭关,必是推卸之词! 为什么要推却?霍家父子计议要算计的人是谁?这是他心中深感不解的两个疑团。 霍元笳领着他绕过厢房,来到后园一栋独立的石屋,推开屋门,里面只有一明一暗两间简陋的房间,椅榻虽全却蒙着薄薄一层尘土,显然是间无人居住的空屋。 霍元笳客气地送他进人房中;含笑道:“岛上向无外客光临,客室不及备办,这间石屋,是我从前住过的练功房,李兄将就暂住一夜吧!” 李飞鱼不便推辞,笑道:“错蒙礼遇,已觉难安,少当家不必太客气了。” 霍元笳笑道:“李兄舟行辛苦,想已劳累,等一会,我叫丫环准备点吃的东西,李兄用后,只管休息吧!也许还有好些日子等候哩!”说罢,告辞欲行。 李飞鱼送他出屋,忍不住又叮嘱道:“在下久慕三圣盛名,今入仙岛,渴思一见,还望少当家多予成全协助,藉了心愿!” 霍元笳闪烁地道:“再说吧!岛主闭关之期,谁也不便惊扰,李兄亦是武林中人,想来总能体谅。” 说到这里,忽然话题一转,正容又道:“本岛岛规极严,岛上居民,向来不与外人交往,李兄务必记住,千万不可擅离这间石屋,假如有什么意外,愚父子就过意不去了。” 李飞鱼连忙答应,霍元笳又拍拍他的肩头,这才扬长自去。 过了不多久,一名年轻丫环,手捧食盒,低头而人,默默从食盒中取出几盘菜肴食物,放在桌上,一句话没有说,又默默退去。 李飞鱼见了,不禁有些迷惘。看那几样菜肴,只是普通小菜,饮食简陋,全不似待客之道,而且,丫环送进来,连请字也没说一个,这,哪儿像招待一个远来的客人,简直就跟牢房分送牢饭有些相似了。 但他秉性忠厚,总不愿向坏处着想,坦然用了些饭,刚吃完,那丫环低头而人,默默地收拾盘残。 待她刚要走出房门,李飞鱼忽然故意叫道;“多谢姑娘。” 那丫环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外,听了这些话,陡地吃了一惊,竟似受了极大惊骇,两手一松,“哗啦”一声,盘残坠地,尽都跌碎。 李飞鱼颇觉后悔,忙上前帮她抬取碎物,一面笑道:“在下真是该死,不想竟惊了姑娘……” 正说着,突见一名持刀大汉大步奔了过来,扬手就给了那丫环一记耳光,怒叱道:“贱人,你魂到哪儿去了,这样蠢手笨脚的,仔细少当家剥你的皮!” 那丫环泪如雨落,颊上立时红肿起来,却又不敢出声,低了头,急急地抢拾碎盘破碟。 李飞鱼不悦,忙道:“这是我的不好,你怎好如此重责于她?” 那大汉冷笑一声,道:“我劝公子安份一些,死在眼前,还怜香惜玉则甚?” 李飞鱼遽闻此言,大吃一惊,怒目道:“在下是贵岛客人,你……你怎说出这种话来?” 那大汉不屑地一甩手,道:“哼!客人?等着瞧吧!”那丫环拾了破碎盘残,一溜烟早去得不见人影了。 李飞鱼勃然大怒,撩衣举步向外便走,那知甫一举步,那大汉竟然按刀柄,横身拦住,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李飞鱼气得浑身颤抖,昂然道:“我去问问你们少当家的,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大汉听了,耸肩笑道:“公子,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睡觉吧!少当家的有令,不许公子离开这石屋一步!” 李飞鱼骇然道:“他……真的这样说过?” 大汉冷笑道:“没有吩咐,咱们敢信口胡诌不成,索性告诉你明白些,三星岛快要换岛主儿了,公子,你来得不是时候!” 李飞鱼机伶伶打个寒噤,不由自主,缩身退回石屋。 那大汉得意地冷笑两声,“砰”地反掩了房门,脚步沙沙远去。 门一闭,屋中顿时阴沉下来,李飞鱼呆呆站在门后,只觉寒气透体而过,回忆所见所闻,这才恍然而悟,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怔怔地移动脚步,默默回到内间卧房,长叹一声,坐在床沿上,心里忽然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空虚之感……切都出乎他意外,于是,他又不知不觉想到那场离奇的恶梦。 他一连在海上颠簸了一天一夜,精神本已疲惫,但此时坐在床沿,却没有丝毫睡意,更不知道窗外天色,已渐渐由明而暗,又到了夜晚。 这一整天,石屋外静悄悄地,并没有人再送饭食来,霍元笳也没有来过,但是,有一天时间,李飞鱼已经把纷乱的思想,整理出一点头绪。 首先,他判断了一点,那就是,三圣岛内部已有明显的危机,霍元笳父子总揽大权,很可能正阴谋夺取三圣岛主的宝座。 第二,天外三圣必然没有闭关,或许已经被霍元笳父子所害,或许也跟他一样,被软禁在一处隐密的地方。 第三,霍家父子商议要陷害的人,极可能就是他在老君山附近邂逅的蓝衣少年,而且,那蓝衣少年也许正是三圣嫡亲,才被霍家父子视为眼中钉。 有了这些概念,他已经不难预测自己处境的艰险,不过,有几点,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譬如:霍氏父子不干脆杀死他,却把他软困在后园中则甚?假如三圣尚未被害,他们怎会对霍家父子的跋扈行为,不闻不问呢? 他猛又记起霍老头曾对儿子说过一句话:“能够使他俯首帖耳,乖乖连人带东西一井奉献出来,才是上策。”……人,可能是指的蓝衣少年,那么,东西,又是指的什么?再说,那蓝衣少年曾欣然的他三月之内,到三圣岛赎物,这样看来,他一定当时井不知道岛上已发生了变故,唔只怕这就是霍家父子要留下他来的原因了。 然而,他虽然猜测出这些,又有什么用?他武功已失,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被禁石屋,寸步难移,就算霍元笳把真实情形都告诉了他,除了束手待毙,他又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一股凄凉之感,油然而生,情不由己,喟然一声长叹。 “唉” 叹息之声才落,突然,窗外一起一阵极轻微的扣指声响……嗒!嗒嗒! 李飞鱼浑身一震,跳起身来,只见窗上黑影一闪而没,窗槛上,却留着一张折叠的方纸。 李飞鱼掩到窗后,拢目四望,屋外静寂如死,那人早不知去向,取下那方纸,展开一看。上面竟有字迹。 他自从失去武功,目力已大不如前,但此时既不敢燃灯,只好捧纸就近窗前,借着昏暗月光,细细辨认,费了许久时间,才认出纸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岛上将有巨变,务必觅机逃生。” 字迹娟秀,显系出自女人手笔,李飞鱼略一思忖,便想到日间为自己送饮食来的那个丫环。 捧着这张充满关切的字条,李飞鱼却只有苦笑的份,心里暗暗嗟叹道:好心的姑娘,我何尝不想脱身,但怎么逃呢? 这一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脑中反复思索,终无脱身之策,直到天色大亮,才决定暂时隐忍,先设法探探霍元笳的口气再觅良机。 于是,他寻到纸笔,匆匆写好一张纸条,小心翼翼揣在怀里,拉开房门,缓步踱了出去。 果然,未走几步,一名持刀大汉迎面将他拦住,问:“公子要往哪里去?” 李飞鱼见并不是昨天那一个人,便装出笑脸,拱手道:“敢问大哥,能为在下请一请霍少当家吗?” 那大汉向他凝视片刻,也笑道:“公子身有事,尽可由我转告,少当家今日甚忙,只怕没有时间前来奉陪公子。” 李飞鱼推笑道:“多谢大哥,uu看书.uukansh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在下奉少当家指令,暂住园中,只命不得擅离后园,少当家并没有说不给食物!……” 那大汉点点头道:“不错,难道他们没有给你送食物来?” 李飞鱼故作苦笑,道:“不瞒大哥说,自从昨日晨间,吃过一次东西,到现在,粒米未见,在下乃虚弱之人,大哥能不能行行好,替我转禀少当家,一日仍赐两餐,藉维一饱?” 那大汉心肠颇软,见李飞鱼苦状,便笑了笑,道:“好吧!公子请回房去,不可擅出房门,我这就替你传达上去,少当家只吩咐公子暂居后园,不得轻离,倒并没吩咐不供饮食,想必是厨下疏忽了。” 李飞鱼连声道谢,退回石屋,凑眼窗后,遥见那大汉举掌轻击三声,一丛花后,立即窜出另一个挎刀汉子。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一个仍回花丛后掩住身子,另一个匆匆而去。 李飞鱼看得明白,但却决不妄动,不多久,果见那大汉领着一个提食盒的丫环,遥遥向石屋而来。 那持刀大汉在距离石屋十丈外停步,仍旧按抚刀柄,闪入廊下不见,只剩那个丫环,提着食盒,低头迈进石屋,一言不发,默默将盒中食物,安放桌上,返身而出。 李飞鱼已偷眼认出,她,正是昨天送食物来的同一个人。 但他犹不敢轻率冒昧,默默吃了,趁她二次进屋收取盘盏之际,从怀中取出招叠好的纸条,假作大意,抛在地下。 那丫环一见,脸上顿时变色,几次要想俯身拾取,又怕被人发觉,目注李飞鱼,一片焦急骇惧之色。 七十八 3位老菩萨! 那持刀大汉在距离石屋十丈外停步,仍旧按抚刀柄,闪入廊下不见,只剩那个丫环,提着食盒,低头迈进石屋,一言不发,默默将盒中食物,安放桌上,返身而出。 韦松已偷眼认出,她,正是昨天送食物来的同一个人。 但他犹不敢轻率冒昧,默默吃了,趁她二次进屋收取盘盏之际,从怀中取出招叠好的纸条,假作大意,抛在地下。 那丫环一见,脸上顿时变色,几次要想俯身拾取,又怕被人发觉,目注韦松,一片焦急骇惧之色。 韦松认定不至错误,这才迅速拾起纸条,遥遥一掷,投进食盒中。 那丫环微一颔首,如飞掩上盒盖,扭转身,疾步而去。 韦松目送她转过园门,消失在廊下,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倒在床上,合目小睡。 他实在太疲倦了,这时精神略感松懈,倦意立刻压上眼帘,不多久,竟酣然入梦,竟睡得十分香甜。 一觉醒来,日已过午,连忙端正起身,出得房门,抬眼一望,桌上已经安放好热腾腾的酒菜,两份碗筷,两把椅于,其中一张椅子,意外地竟坐着霍剑飞。 霍剑飞一见韦松,急忙笑着站了起来,道;“闻得属下失礼,小弟特来向韦兄陪罪,不想韦兄竟高卧未起!莫非昨夜睡得不适么?” 韦松心里暗惊,忙笑道:“哪里!只因船上颇受了些颠簸,身体微感困顿,倒叫少当家久候。” 霍剑飞爽朗地道:“为了替属下失礼之处,略表歉意今日特地抽暇奉陪韦兄喝几杯,顺便也有一点小事,想请韦兄金诺!” 韦松听了,又是一惊,暗想:他还有什么事要我允诺的?敢情传递字条的事,被他知道了? 但转念一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索性放下心,坦然就坐。 霍剑飞回头向门外叫道:“紫英,进来替韦公子斟酒!” 随着叫声,一个丫环低头而人,韦松一见之下,心头猛可一跳,原来正是送食传讯的那个使女! 霍剑飞又像根本不知内情,含笑对韦松道:“这丫头做事倒很伶俐,只是不大喜欢开口,韦兄客居寂寞,若不嫌她粗陋,留下她在此侍候,饮食需用之物,也可有人承应,强似与那粗人拌嘴。” 韦松自然明白,他所称“那些粗人”,乃是指昨日跟自己顶撞争吵的挎刀大汉,但他却想不透,这霍剑飞分明亲自下令将自己看管软禁,不许行动,为什么今天突又态度大变,显得前倨而后恭呢? 当下颤然警惕,连忙推却道;“在下出身贫苦,不惯使唤下人,少当家只要一日三餐着人送来,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霍剑飞点点头道“也好,小弟就将这丫头拨归韦兄,茶水饮食,但有所需,韦兄尽管吩咐她。” 那紫英默不作声,低头敬酒,甚至连眼角也没膘过韦松一眼,韦松也不敢显露痕迹,只顾喝着闷酒,心里虽有许多疑问,却不便开口询问。 三巡酒过,霍剑飞突然提出一个意外的问题,道;“记得令兄昨日曾嘱托小弟,有意见一见本岛三位岛主,是吗?” 韦松讶道:“在下确有此意,但,少当家不是说,三位老前辈此时正值闭关之期—一” 霍剑飞笑道:“三位岛主玄功超凡人圣,闭关之期,可久可暂,昨日晚间,据家父告诉,三位岛主已经出关,小弟一心惦记韦兄,便立即代韦兄安排晋谒之事,今日业已妥当,饭后小弟就陪韦兄往三圣宫谒见三位岛主—一” 韦松大喜过望,连道:“啊!那真是太好了!” 霍剑飞道;“这也是韦兄福缘不浅,不过,在未谒见三圣之前,小弟都有一桩不情之请,要韦兄金口一诺!” 韦松忙道:“少当家只管吩咐,在下力之所及,无不应命。” 霍剑飞满意地笑笑,然后一敛,故作叹息之状,说道:“这件事,须得从头说起——” “本岛三位老菩萨,成名在五十年前,自从隐居海岛,虽然过着神仙似的生活,但因神功所限,都无法成家,三圣一系,并无后代。其后,三位老菩萨为了一身玄功不致失传,便在岛民之中,精选了两位资质俱佳的传人,各将本门武功,倾囊相授,冀期延续武学,不使三圣绝学,归于断折。那两位传人,一个姓蓝,名巨彬;另一个,姓霍,名守义,便是家父。 霍蓝二人,尽得三圣真传,武功猛晋,尤以家父精研玄功,修为几乎已不在三圣之下,后又巧获福缘,无意中在岛上发现半部前人所遗武学秘发,名叫‘逆天秘录。我说‘半部秘老’,是因那‘逆天秘录’共分上下二册,上册以诡异剑掌招式见长,不知流落何处?而全书精华,几乎全在下册,竟在为家父所得。‘逆天秘录’下册,以反序逆天大法为全书精华,习之,武学大出常规,这在一个毫无武学根基的人来说,或许不过藉此练成一种诡异武功,但对家父来说,却正可将已有的三圣武学,截长补短,变为至善至美的旷世绝学。 家父巧得秘本,并不独占,曾将书中’反序逆天大法’,与蓝世彬共修同参,因而,师兄弟都同领秘连,接着,便都娶妻成家了。但是,韦兄,你却想不到人心有多奸诈,那蓝世彬得了家父如许厚意,非但不思报偿,竟然心怀猜忌,总以为家父对他藏了私,没有把秘录中全部武功全告诉他,于是,阴谋劫夺秘录,并且怂恿三位老菩萨,借口秘录武学有违三圣玄功宗旨,要想从家父手中,夺取‘逆天秘录’霸为己有。所幸事机不密,奸谋未遂,便被家父识破,蓝世彬在羞恼之下,索性放手胡为,欲要劫书杀害家父,独霸三圣岛继承之权,家父被迫无奈,只得出手将他打伤。 起初,家父尚念同门之情,仅只伤他,不愿取他性命,期盼他还有悔改革心的一天,不想蓝世彬竟趁家父防范疏忽,悄悄输了那本‘逆天秘录’,独驾小舟,逃出了三圣岛。 蓝世彬逃走那年,他妻室已怀身孕,家父仁心厚道,并不追及妻女,反而收养他妻子,待她产下一个女婴,取名蓝如冰,后来如冰之母死于瘟疫,又将那孤女收养在身边,仍以蓝姓当姓,吃穿用度,跟弟并无两样,小弟待她,亦如同胞兄妹,并无半点亲疏之别。 蓝如冰比小弟年轻两岁,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常言道:女大十八变。那丫头渐渐成人,却不知是哪个搬弄是非之人,暗暗将她父亲盗书出亡的事告诉了她,蓝如冰一听,从此跟我们霍家势同水火,就像仇人一样。家父和小弟也曾百般开导她,无奈她总是不肯相信,口口声声,必要寻找父亲,家父拗她不一过,只好干冒‘三圣门下不入中原’的大不韪,暗中用船送她往中土寻父,为了这件事,家父担着莫大责任,险些被三位老菩萨废了。” 霍剑飞一口气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亲切地握着韦松的手,又道:“韦兄,你在老君山附近所见的蓝衣少年,八成化是我那任性负气的师妹,小弟和她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自她离开三圣岛,可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之中,现在天幸韦兄传来她的消息,你,就是小弟的恩人了!” 韦松听了,遍体冷汗,连忙笑道:“在下竟不知其中有这许多曲折因由,若是早知道,那日在酒店之中,便该劝那位蓝—一蓝姑娘早些回岛才是。” 霍剑飞笑道:“这也不能怪韦兄,我那位师妹自幼娇纵,任性得很,你就是劝她,她未必就会听从,但,如今既有三月之约,相信她不久自会来的。” 韦松问道:“少当家适才说,有事需在下效劳,不知是指什么事?” 霍剑飞‘哦”了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皆因如冰师妹,自幼极得三位老菩萨喜爱,等一会韦兄见到三位老菩萨,务必要瞒他们一下,免得老人家伤心!” 韦松诧道:“少当家之意,要在下怎样蒙骗三位岛主呢?” 霍剑飞道:“简单得很,韦兄只要注意小弟,无论岛主问你什么,小弟点头,韦兄就说‘是’,小弟如果摇头,韦兄就说‘不是’。” 韦松听了,颇觉为难,他既然已知霍家父子包藏祸心,此次突然允应他谒见三圣,必有诡谋,要是遽尔答应下来,设或言出违心,造成什么不幸后果,他怎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怎能对得住师父的嘱咐? 霍剑飞见他迟疑不决,登时把脸一沉,冷笑道:“韦兄不必想得大多;小弟之意,不过欲藉韦兄之来,使三位老菩萨思念蓝师妹的心,略作绝望,不致因而终日落寞寡欢,纯出一番善意,韦兄如觉不愿,谒见之事,只好作罢了。” 韦松尚未回答,突见那丫环紫英端起酒壶,满满在他杯中斟了一杯酒,藉着斟酒之际,频频以目示意似要他赶快答应下来。 他心性本极灵敏,心知必有缘故,连忙举杯笑道:“霍少当家吩咐,在下敢不应命,三圣威名显赫,中原之人,思慕之情,如饥如渴,在下惟恨不能早谒慈颜,干了这杯,就请应少当家导引一往吧!” 说着,一仰颈,喝干了杯中酒液。 霍剑飞这才重露笑容,也陪着干了一杯,推杯吩咐上饭,紫英先递给韦松一碗饭,却在替霍剑飞盛饭之时,假作失手,整整一碗饭,全倒在霍剑飞身上。 霍剑飞怒叱道:“你瞎了眼吗?” 紫英急忙转身过来,弯腰替他收拾,有意无意,身于恰好挡在韦松和霍剑飞之间,玉婉一折,将一方小纸,抛在韦松怀中。 韦松翻掌压住,迅速地塞在怀中,泰然举箸,和霍剑飞同用了饭,当即起身,出了石屋。 霍剑飞领着他遥奔一处戒备森严的宏伟大殿,登上约百级石级,老当家霍守义已在殿门前伫立等候,见了韦松只冷漠地点了点头,沉声问霍剑飞道:“妥当了吗?” 霍剑飞笑道:“妥当了。” 霍守义傲然唔了一声,转身前导,穿进殿门,里面是一条长廊,两侧尽是持刀大汉分立,整个大殿,却肃静无声。 韦松步至正殿之前,偶一仰头,殿上一方金字横匾,赫然写着“三圣宫”三个大字,再向四周细看,一色青石为壁,森森泛着寒意。 他忽然心惊不已,暗忖道:青石壁、三圣宫---啊!这和梦中情景,怎的这么相似! —一脚步到了宫门,不禁迟疑不敢遽入。 霍剑飞在旁轻轻摇了他一下,沉声道:“韦兄,跟我来,三位老菩萨已经升座了。” 韦松愫然一惊,疾步而入,目光一抬,果见正面一处三尺高的石台上,并肩放着三张交椅,三个白发老人,状似入定,垂目而坐。 霍氏父子略一躬身,便算行过了礼,一左一右,登上了石台,韦松却诚心敬意,在距台一丈左右,倒身下拜,道:“晚辈南岳门下韦松,拜谒三位老菩萨。” 座上三个老人,仍旧垂首合目,一动也不动,但韦松耳边,却飘进一阵悠缓清晰的语声道:“起来吧!孩子!” 韦松再拜之后,起身垂手侧立,心中忐忑,暗想道:怪事!怪事!不但地方像,连三圣传音问话,怎的都如梦中一样? 思忖间,耳中语声又起:“你既是衡山门下,怎会眼神散漫,语无中气,不像习练内家功夫?” 韦松惶然答道;“晚辈本习玄门内功,近因忤逆师恩,业已自断心脉,破去了真气— 一” 一句话未完,座上三个老人突然一齐抬头张目,六道冷电般目光,一齐投注在韦松脸上,正中一个老人厉声道:“原来你是个叛逆师门的东西?” 韦松愧柞不敢出声,霍剑飞似比他更显得焦急,连忙抢着道:“老菩萨,这位韦兄自破真气,必有不得已的委屈,三位老人家怎不问他原因,便遽尔加以责备呢?” 老人重重“哼’了一声,道:“老夫平生最恨叛师欺祖之人,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掩饰大恶,这种人,不见也罢,退座!带他下去!三日内遇有便船,立刻驱他离岛。” 说罢,三老一齐从交椅上起身,举步向殿后而去。 霍守义大惊,袍袖一拂,屈膝拦住,道:“三位老菩萨,难道也不问问他,关于蓝如冰在中原的所作所为了吗?他曾在鄂境遇见过如冰,带来许多消息—一” 为首老人怒声叱道:“这种人连师门恩都能辜负,纵有言语,必然也是假的,守义,照我的吩咐做,不必多说了。” 霍守义眼睁睁看着三老转人壁后,木然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好一会,才懒洋洋的站起来,耸耸肩,道:“一番心思,不想竟全属白费,三个老东西,居然顽固如此。” 霍剑飞更是怒容满面,冷笑道:“爹!他们不容置辩,拂袖而去,难道咱们就不能用强—一” 霍守义脸色一沉,断喝道:“噤声!”左右望了一阵,又道:“带他回去,为父自有他计。” 霍剑飞没有好气地踢了一脚,吼道:“滚吧!还待在这几惹气么!” 韦松挨了一脚,终于忍了一口气,低头退出“三圣宫”,心里却反感一丝安慰,因为,他虽不获谅于三圣宫,最少还没有为虎作伥,帮助霍氏父子,作什么亏心之事。 回到石屋,暗暗取出紫英抛给他的字条,展视之下,只见条上写着:“今夜三鼓,守候窗下,婢将导引夜人后宫,晋谒三圣,脱身并非无望,万盼忍辱耐心,毋忤逆霍爷子。” 看了这张字条,他仰面吁了一口闷气,恍然忖道;啊!原来三圣竟是故作如此,那一脚,挨得真是太值得了。 这一下午,韦松总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时而负手徘徊,时而躲在窗后向外偷窥,整整半日,紫英并未再送饮食来,而廊下花后,仍有两名挎刀大汉,遥遥守望着石屋。 天色慢慢暗了,寒风吹动园中树枝,阴影婆婆,有如鬼魅。 韦松困处石室,一面算计着时刻,一面却暗暗替紫英焦急,皆因园中守望临视之人始终不断,用什么办法才能偷进园来?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黑尽,远处已传更鼓响。 韦松紧捏双拳,匆匆束扎衣襟,一颗心,险些要从口腔里进跳出来,接着,是二更—一三更—一 蓦地,窗外已响起极轻微的叩击之声。 韦松心头一阵狂跳,拨开窗槛,月光下,果见紫英浑身劲装,背插长剑,站在空外花树丛中,向他不住招手。 韦松翻身跨出窗口,蹲身隐在花丛中,忍不住低声问:“姑娘,你怎能偷进园里来呢?” 紫英沉声道:“今夜园中巡逻守望的,是我哥哥和他的好朋友,三更才换他们值夜,所以不要在初更,但咱们务必须在天亮之前,悄悄赶回来。” 韦松松了一口气,又道:“三位老菩萨所居之处,戒备森严,只怕全是霍氏父子爪牙,怎能进去?” 紫英探手拉住腕肘,低声道:“公子只管跟我来,脚下放轻一些。” 韦松被她握着手腕,蹑足贴墙而行,掩掩遮遮。绕到园门,黑暗中突然窜出一个挎刀大汉,沉声问:“是紫英妹子么?” 紫英顿住脚步,悄声道:“哥哥,怎么了?” 大汉凑身过来,向韦松点头为礼,道:“霍守义正在上房密议,暂时不致查问。妹子快去快回,千万不可耽搁,万一暴露,咱们都没有命了。” 韦松感激地道:“多承大哥鼎力成全,但能脱身,必不忘大哥厚恩。” 紫英道:“这是我哥哥杨治,今天夜里,后园归他巡守。” 杨治急声道:“快去吧!秘道口,我已嘱李二哥等候多时了。” 韦松跟着紫英,疾步出了后转园,顺着风火墙向北转过一条横街,一闪身,进入一家灯光昏暗的房舍,紫英掩上房门,拉了韦松,径奔内室。 房舍中陈设极为简陋,内室中也只有一床一桌,这时,已有一个二十余岁粗壮少年,等候在房里。 那少年见了紫英,一句话没说,双手握住床沿,用力一掀,“轧轧”一阵轻响,木床翻起,露出一个阴暗的地洞。 紫英向他点头示谢,径自拉住韦松,循石级进人了地道,那少年紧跟着又拉动床榻,封闭了洞口。 紫英长吁一声,这才松了韦松的手,从怀里取出火把子,点燃了在前引路。 地道曲曲折折,地势渐渐上升,韦松一面低头行走,一面惘声问:“姑娘,这地道是通往三位岛主居处么?霍家父子久居岛上,难道他们不知道?” 紫英应道:“这是近一年内,由我哥哥和少数几位不甘心附从霍守义的志士,偷偷挖掘而成,原来准备万一有变时,可以护卫老岛主脱身,今无公子是第一个使用的人。” 韦松又问:“霍守义父子既然早有野心,三位岛主为什么不下手除了他们?” 紫英轻叹道:“公子哪里知道,那霍守义尽得三位老菩萨真传,又习过‘逆天大法’,一身武功,已难有匹敌,这些年来广树党羽,其势已固,何况,老岛主年纪已经大了,一旦正面冲突。未必更能一举制取得了他。” 韦松道:“这么说,今天霍剑飞所说的话,竟是真的?” 紫英冷笑道:“他口里怎会吐出真话来,‘逆天秘录’,确有其事,但是,经过情形,全不是他说的那样。” 韦松忙道:“姑娘可愿为在下一述?” 紫英一边走,一边道:“他告诉的话,可说恰好与事实相反,蓝霍都是三位老菩萨传人,这是不错的,但逆天秘录,却根本不是霍守义所发现。” 韦松问道:“那么,是谁发现的呢?” “蓝世彬。”紫英接口道:“当时,蓝世彬毫无私心,欣然将秘录呈现于三位老菩萨,经过老菩萨体悟秘录武学,才发现逆天大法,正可补各种武功之短,譬如三圣本门武学,习后不能成家娶妻,若得逆天大法为补,就可以无碍结婚生子,老菩萨一喜,便有意将三圣一门,由蓝世彬继承。” “后来为什么又生变故呢?” “那是因为霍守义年龄较大,又为首徒,老菩萨怕他不服,为示公平,便同时将‘逆天大法’,分传蓝霍二人,约定以二年为期,一年之后,二人同时娶妻,第二年,再考验二人修悟进度,谁的修为好,谁便是三圣岛的继承者。” 韦松脱口道:“这办法很公平,难道霍守义反对?” 紫英冷哼道:“当时他怎敢反对,但霍守义为人奸诈,心里已暗萌歹念,他心知师弟武功修为在他之上,于是,等到一年之后,双方都已娶妻,便暗下毒手,趁蓝世彬练习逆天大法之际,用歹毒的‘石虎香’磨粉,撤于师弟练功室中,使他内腑中毒,偶一倒运真气,竟走火人庞,半个身子,陷于麻痹。” 韦松惊道:“啊!好毒的手段。” 紫英继续说道:“歹毒手段还不止此呢!蓝世彬中了暗算,明知是师兄做的手脚,但却顾念同门之情,不肯拆穿他的虚伪面目,便向三位老菩萨坦承真气练岔,无法如约与师兄竞争继承之位,三位老菩萨大失所望,不得已,只好将‘当家’的重任,付托了霍守义。” 韦松道;“那他总该是满足了?” 紫英愤愤道:“霍守义却心犹未甘,总是疑心生暗鬼,以为三位老菩萨必对师弟藏了私,未肯将‘逆天秘录上的精粹武功,向他公开,一再*问师弟,蓝世彬无奈,只得独自驾舟,离开了三圣岛。” 韦松慨然道:“这样,他总该罢手了?” 紫英冷笑道:“他不但不肯罢手,从此更起恶念,立意谋夺三圣岛岛主宝座,表面上收养蓝家孤女,实则开始广布党羽,准备逆师叛祖。” 韦松插口道:“他的野心,三位老菩萨知道?” 紫英道:“自然知道。” 韦松讶道:“那,为什么不趁他未成气候,早些下手,除此祸根?” 紫英喟叹道:“老菩萨不是没有除祸之心,实则心有余而力不足。” 韦松道:“为什么?难道凭三位老菩萨的绝世玄功,还制服不了霍守义?” 紫英摇头道:“这是一桩绝顶秘密,天可怜见,这些年,尚未被霍氏父子知悉,否则,三圣岛早该改名霍家三岛了。” 韦松正要追问原因,不想已行抵地道尽头,紫英灭了火褶子,贴耳在底壁上倾听了一会,又屈指轻弹了三长两短暗号,片刻,石壁“呀”然而开。 跨出地道,置身处境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密室,室中仅有一名十四五岁小丫环掌灯而待,低声道:“三位老菩萨已经等了许久,韦公子快随我来。” 韦松慌忙肃容整襟,紧随那少女,转往密室后一间罗幔低垂的卧室,一脚跨进门去,眼前顿时一亮,只见室中设有三张锦凳,三至已赫然端坐凳上。 韦松俯首而入,紧行几步,屈膝跪倒,轻声道;“晚辈韦松,叩请三位老菩萨金安。” 三圣睁目注视他半晌,目光竟充满慈祥和亲切,于白日殿上迥然不同,仍是当中的一位开口,柔声道:“孩子。日间殿上,委屈了你了。” 韦松垂首道:“晚辈愚鲁,未能有为菩萨分忧,愧作实深。” 老人摇摇手道:“好孩子,起来说话。” 韦松应命再拜立起,目光微抬,三位老人都对他注目微笑,不约而同赞道;“好一个资质俱佳的天纵之才,可惜一身真气,竟被破了。” 左首老人感叹道:“我就说吧!如冰那丫头眼高于顶,既是约来的朋友,岂会庸俗?” 右首老人也接口道:“孩子,你在什么地方遇见如冰?快说出来说得越详尽越好!” 其余二老也同声催促,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韦松便将自己途中缺少盘缠,竟欲押当母亲故物,跟蓝衣少年相识经过,详详细细述了一遍。 三老听了,不住地叹息! “那丫头,人本聪明绝顶,但她负气一走,对老夫三人毫无思念之心,难道她心里还怨恨着我们?” 紫英在傍接口道:“依婢子看,如冰姑娘不但时时思念着三位老菩萨,而且,现在只怕正兼程赶路,要回来看望三位老菩萨呢!若不然,她为什么跟韦公子相约三月为期,又什么一见面就道出三圣岛身份?” 左首老人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我说如冰丫头绝非负情寡义之人,她一定会回来。” 右首老人转面又问韦松道:“好孩子,你再说说,好端端地怎会把一身真气都破去了?” 韦松黯叹一声,从十年艺成返家,遭逢惨变说起,以后君山赶会,中毒得救,如何错识田秀贞蒙受不白之冤,岳阳城中遇见恩师,无法表白心迹,自断心脉破除真气这段经过,扼要简练的陈述一遍。 三圣听了,个个耸然动容,坐在正中的首圣愤愤道:“这么说来,其错全在那北天山神手和尚,识人最贵知心,他既然信不过你,当初就不该以本身真力,助你祛毒,一旦援以玄功,就该全予信任,怎能被几句谗言谣言所惑,就硬*你自断心脉废去武功,这和尚真是太岂有此理了。” 韦松连忙跪下,俯首道:“人言如刀,往往令人百日莫知,此事只怪晚辈阅历粗浅,径顾一意孤行,以致不谅于天下。万毒教更趁机推波助澜,欲陷害晚辈于万劫不复恶名,那时武林中人人如此宣扬,亲如授业恩师尚旦难以剖解,何况神手老前辈。” 二至爱怜地颔首长叹道:“中原武林,是非最多,彼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是令人齿冷,所以三岛子弟,向来严禁踏入中土!” 韦松心中一动,借机忙道:“老菩萨圣明洞烛世情,晚辈衷心敬服,但三位老菩萨亦是中土人氏,让他万毒教肆虐,武林苍生蒙辱,唇亡则齿寒,三位老菩萨何忍坐视。” 二圣连连摇头打断他的话:“中原武林都死光了,与老夫何干?天降劫运,定数难逃,正该那些奸诈倾轧的匹夫,好吃些苦头。” 韦松朗声道:“老菩萨之言,毕竟流于偏激。晚辈想,中原尽多忠义正直之士,历代武林豪侠,慨掷头颅豪气千秋,可歌可泣之事,岂能因三数小人劣迹所掩蔽。再说,君子小人,普天下何处没有,就如霍守义父子—一” 首圣突然一声断喝:“住口!” 韦松怵地一惊,顿感失言,连忙垂首身道:“晚辈一时失礼,老菩萨务赐愿谅。” 三圣默默相对,好半晌,不言不动,但神情却显得十分激动,六道冷电般目光,不住在韦松身上扫视,足足过了盏条光景,首圣最先闭目挤落两颗晶莹的泪珠,长叹一声。 “唉——” 接着,二三圣,也不约而同黯然发出一声叹息:“唉” 韦松惶恐万状地道:“晚辈轻率实在该死—一” 三圣仰起脸来,嘴角泛现一丝苦笑,道:“孩子,你的话没有错,武林兴亡,匹夫有责,但是,唉——” 首圣面上肌肉一阵牵动,接着道:“霍守义父于逆谋叛师,我们焉有不知道的,但,孩子,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隐忍着不肯发作?” 韦松频首道:“晚辈愚鲁,正想叩问老菩萨——” 二圣挥手示意,嘱紫英和那小丫环先向室外巡视一番得确知无人窃听。这才慢慢地对韦松道:“这件秘密,我们隐瞒了足足十八年,要是早被霍守义那逆徒知道,此时已没有我等三人的命在了!” 首圣迅即接口说道:“实对你们说吧!十八年前,老夫三人神功已失,霍守义如果一旦发动,合我三人这力,也难以胜他!” 韦松骇然大惊,不觉失声道:“三位老菩萨怎会失去神功?” 首圣喟叹道:“这话应该从十八年前说起,你知道我们最钟爱的二徒蓝世彬么?” 韦松道:“晚辈听紫英姑娘说过,关于‘逆天秘录’的事。” 首圣感慨地仰面望天,幽幽道:“十八年前,也是这间练功室,也是天色未明的深夜,为了半部‘逆天秘录’,霍守义师兄弟相残,*迫如冰爹爹远遁离岛,消息传到此地,正值老夫三人运行逆天大法的紧要关头,陡被那令人震惊的消息所扰,一口直气走岔,‘七坎’穴上,突觉血行滞阻,运气已无法畅能,一身功力,再也无法施展—一” 二圣接下去道:“当时,老夫三人俱已看透了霍守义阴谋奸险的用心,自知如使他发觉我等功力已难施展,三圣岛上,横祸立生,迫不得已,只好隐忍未发,为了安抚他,更忍痛将岛上事务,尽行交他掌管—一” 三圣继续说道:“但老夫何尝不明白,似此下去,终难免有一天被他识破真相,于是,便采取三件步骤。第一:收藏了“逆天秘录退居后宫,不再闻问岛上事务,表面却声称: 秘录已被蓝世彬盗走,以绝他谋夺之心;第二:全心将我等三人毕生所学,倾囊授与蓝如冰那丫头;第三:暗地潜修逆天大法,希冀打通滞阻的七坎重穴,这样,才算安稳渡过了十八年。” 韦松听了这番话,又惊又骇,忍不住问道:“这些年来,三位老菩萨已经重新打通了闭塞的穴道了么?” 首圣摇头叹道:“练修武功,不能有分毫之差,一旦失手,十余年弹指即过,如冰丫头既未能尽得我等之长,闭塞的穴道,也始终无法打通,要不然,又怎容霍守义父子倒行逆施,一迄于今!” 韦松惶然又问道:“三位老菩萨仅只七坎穴闭塞,真气无法畅通,并非走火人魔,论理应不至无法打通闭穴,其中莫非有怎么为难之事?” 二圣点点头,道;“打通闭穴,本非难事,但我等穷十余年时光,竟没事倍功半,只因缺少一种稀世难觅的奇药为辅!” 韦松忙道:“敢问须要何物,始能成功?” 三圣答道:“那药纵在中原,也难寻觅,何况海岛,如冰丫头独自前往中原,名虽寻父,实则也是欲替老夫三人,寻找一种名叫‘返魂香’的奇药!” “什么?返魂香?”韦松险些从地上一跃而起,急问:“敢问那返魂香,是否生长难见天日的阴湿山谷,茎高三尺,约粗二分,叶分三叉,枝叶边缘,呈血红之色,不开花,但远闻却有异香?” 三圣同时一震,诧问道:“正是那种形状,你—一你难道在哪里见过?” 韦松急声又道:“假如没有返魂香,却有用返魂香揉奇药百种,炼成的‘返魂丹’不知可有效用?” 三圣又是一震,同声道:“那自然更好,你知道何处有那东西?” 韦松长吁一声,躬身道;“三位老菩萨洪福齐天,晚辈身边,正有近百粒‘返魂丹’。”一面说着,一面取出铁匣,双手呈上。 首圣接过药匣,掀开匣盖,一见之下,眼中精光闪烁,竟簌簌流下一串热泪,神情激动地喃喃说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十八年忍辱岁月,从此可以一挥而去了。” 韦松道:“这些奇丹,晚辈得自华山地底石府,本为解散六大门派中毒之人的需用,好在数量尚有许多,三位老菩萨尽请取用。” 二圣也热泪盈眶,连声道:“但得三颗,便已足够,如此珍物,怎能暴殄” 首圣伸出颤抖的手指,正想取丹,右首锦凳上的三圣突然沉声道:“大哥且慢!” 首圣一怔,停手问道:“三弟有何高见?” 三圣右臂疾探,从首圣怀中接过铁匣,‘啪’地掩上匣盖,正容说道;“无功不受禄,这孩子寻求这匣灵丹,不知遭遇了多少艰难,原为拯救大大门派之人,我等无寸功,怎能平白受他的灵药。” 韦松忙道:“不!六大门派实际不须使用许多,uu看书ww.uuknsh 三位老菩萨千万不必拘泥俗节。” 三圣轻叹道:“孩子,你知不知道,返魂丹功能助长内力,洗经伐髓,你心脉虽断,真气虽破,有这百粒灵丹,也不难修复失去的功力,你为什么不肯留作自用,却愿转赠我等?” 韦松垂首道:“晚辈不过武林中俗子凡夫,何敢与三位老菩萨相较?灵丹关系武林命脉更不敢暴殄天物!再说,晚辈心脉截断,也并不是返魂丹所能疗治的。” 三圣道:“一粒灵丹,可抵三十年苦修,你心脉虽断,至多多用几十粒,焉知不能疗愈截断的脉络?” 韦松摇头道:“晚辈怎能为一己之私,浪费奇珍异物。” 三圣脸色一沉,将铁匣仍旧交还韦松,道;“你不愿浪费奇珍,老夫三人何能居此厚福。你还是拿去吧!” 韦松捧着那只铁匣,一时愕然失了主意。 紫英瞧着不忍,轻声道:“三位老菩萨念在他一片真诚,就收下三粒吧!” 三圣冷冷摇头,毅然道:“不!老夫等得了十八年,何尝不愿神功早复,但如此飞来福缘,却不愿承受。” 首圣忽然低声道:“三弟,为兄倒有个两全之策。” 向韦松摆摆手道:“孩子,你先往隔室少待,让我们老兄弟私议一下。” 韦松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不便拒绝,只好拿着铁匣,独自退到隔室。 首圣打的什么哑谜? ------------------------------------------- 潇湘书院扫描,wyjwm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七十九 拜见3圣! 霍守义眼睁睁看着三老转入壁后,木然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好一会,才懒洋洋的站起来,耸耸肩,道:“一番心思,不想竟全属白费,三个老东西,居然顽固如此。” 霍元笳更是怒容满面,冷笑道:“爹!他们不容置辩,拂袖而去,难道咱们就不能用强……” 霍守义脸色一沉,断喝道:“噤声!”左右望了一阵,又道:“带他回去,为父自有他计。” 霍元笳没有好气地踢了一脚,吼道:“滚吧!还待在这儿惹气么!” 李飞鱼挨了一脚,终于忍了一口气,低头退出“三圣宫”,心里却反感一丝安慰,因为,他虽不获谅于三圣宫,最少还没有为虎作伥,帮助霍氏父子,作什么亏心之事。 回到石屋,暗暗取出阿紫抛给他的字条,展视之下,只见条上写着:“今夜三鼓,守候窗下,婢将导引夜人后宫,晋谒三圣,脱身并非无望,万盼忍辱耐心,毋忤逆霍爷子。” 看了这张字条,他仰面吁了一口闷气,恍然忖道;啊!原来三圣竟是故作如此,那一脚,挨得真是太值得了。 这一下午,李飞鱼总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时而负手徘徊,时而躲在窗后向外偷窥,整整半日,阿紫并未再送饮食来,而廊下花后,仍有两名挎刀大汉,遥遥守望着石屋。 天色慢慢暗了,寒风吹动园中树枝,阴影婆婆,有如鬼魅。 李飞鱼困处石室,一面算计着时刻,一面却暗暗替阿紫焦急,皆因园中守望临视之人始终不断,用什么办法才能偷进园来?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黑尽,远处已传更鼓响。 李飞鱼紧捏双拳,匆匆束扎衣襟,一颗心,险些要从口腔里进跳出来,接着,是二更……三更…… 蓦地,窗外已响起极轻微的叩击之声。 李飞鱼心头一阵狂跳,拨开窗槛,月光下,果见阿紫浑身劲装,背插长剑,站在空外花树丛中,向他不住招手。 李飞鱼翻身跨出窗口,蹲身隐在花丛中,忍不住低声问:“姑娘,你怎能偷进园里来呢?” 阿紫沉声道:“今夜园中巡逻守望的,是我哥哥和他的好朋友,三更才换他们值夜,所以不要在初更,但咱们务必须在天亮之前,悄悄赶回来。” 李飞鱼松了一口气,又道:“三位老菩萨所居之处,戒备森严,只怕全是霍氏父子爪牙,怎能进去?” 阿紫探手拉住腕肘,低声道:“公子只管跟我来,脚下放轻一些。” 李飞鱼被她握着手腕,蹑足贴墙而行,掩掩遮遮。绕到园门,黑暗中突然窜出一个挎刀大汉,沉声问:“是阿紫妹子么?” 阿紫顿住脚步,悄声道:“哥哥,怎么了?” 大汉凑身过来,向李飞鱼点头为礼,道:“霍守义正在上房密议,暂时不致查问。妹子快去快回,千万不可耽搁,万一暴露,咱们都没有命了。” 李飞鱼感激地道:“多承大哥鼎力成全,但能脱身,必不忘大哥厚恩。” 阿紫道:“这是我哥哥杨治,今天夜里,后园归他巡守。” 杨治急声道:“快去吧!秘道口,我已嘱沈二哥等候多时了。” 李飞鱼跟着阿紫,疾步出了后转园,顺着风火墙向北转过一条横街,一闪身,进入一家灯光昏暗的房舍,阿紫掩上房门,拉了李飞鱼,径奔内室。 房舍中陈设极为简陋,内室中也只有一床一桌,这时,已有一个二十余岁粗壮少年,等候在房里。 那少年见了阿紫,一句话没说,双手握住床沿,用力一掀,“轧轧”一阵轻响,木床翻起,露出一个阴暗的地洞。 阿紫向他点头示谢,径自拉住李飞鱼,循石级进人了地道,那少年紧跟着又拉动床榻,封闭了洞口。 阿紫长吁一声,这才松了李飞鱼的手,从怀里取出火把子,点燃了在前引路。 地道曲曲折折,地势渐渐上升,李飞鱼一面低头行走,一面惘声问:“姑娘,这地道是通往三位岛主居处么?霍家父子久居岛上,难道他们不知道?” 阿紫应道:“这是近一年内,由我哥哥和少数几位不甘心附从霍守义的志士,偷偷挖掘而成,原来准备万一有变时,可以护卫老岛主脱身,今无公子是第一个使用的人。” 李飞鱼又问:“霍守义父子既然早有野心,三位岛主为什么不下手除了他们?” 阿紫轻叹道:“公子哪里知道,那霍守义尽得三位老菩萨真传,又习过‘逆天大法’,一身武功,已难有匹敌,这些年来广树党羽,其势已固,何况,老岛主年纪已经大了,一旦正面冲突。未必更能一举制取得了他。” 李飞鱼道:“这么说,今天霍元笳所说的话,竟是真的?” 阿紫冷笑道:“他口里怎会吐出真话来,‘逆天秘录’,确有其事,但是,经过情形,全不是他说的那样。” 李飞鱼忙道:“姑娘可愿为在下一述?” 阿紫一边走,一边道:“他告诉的话,可说恰好与事实相反,蓝霍都是三位老菩萨传人,这是不错的,但逆天秘录,却根本不是霍守义所发现。” 李飞鱼问道:“那么,是谁发现的呢?” “蓝镜龄。”阿紫接口道:“当时,蓝镜龄毫无私心,欣然将秘录呈现于三位老菩萨,经过老菩萨体悟秘录武学,才发现逆天大法,正可补各种武功之短,譬如三圣本门武学,习后不能成家娶妻,若得逆天大法为补,就可以无碍结婚生子,老菩萨一喜,便有意将三圣一门,由蓝镜龄继承。” “后来为什么又生变故呢?” “那是因为霍守义年龄较大,又为首徒,老菩萨怕他不服,为示公平,便同时将‘逆天大法’,分传蓝霍二人,约定以二年为期,一年之后,二人同时娶妻,第二年,再考验二人修悟进度,谁的修为好,谁便是三圣岛的继承者。” 李飞鱼脱口道:“这办法很公平,难道霍守义反对?” 阿紫冷哼道:“当时他怎敢反对,但霍守义为人奸诈,心里已暗萌歹念,他心知师弟武功修为在他之上,于是,等到一年之后,双方都已娶妻,便暗下毒手,趁蓝镜龄练习逆天大法之际,用歹毒的‘石虎香’磨粉,撤于师弟练功室中,使他内腑中毒,偶一倒运真气,竟走火人庞,半个身子,陷于麻痹。” 李飞鱼惊道:“啊!好毒的手段。” 阿紫继续说道:“歹毒手段还不止此呢!蓝镜龄中了暗算,明知是师兄做的手脚,但却顾念同门之情,不肯拆穿他的虚伪面目,便向三位老菩萨坦承真气练岔,无法如约与师兄竞争继承之位,三位老菩萨大失所望,不得已,只好将‘当家’的重任,付托了霍守义。” 李飞鱼道;“那他总该是满足了?” 阿紫愤愤道:“霍守义却心犹未甘,总是疑心生暗鬼,以为三位老菩萨必对师弟藏了私,未肯将‘逆天秘录上的精粹武功,向他公开,一再逼问师弟,蓝镜龄无奈,只得独自驾舟,离开了三圣岛。” 李飞鱼慨然道:“这样,他总该罢手了?” 阿紫冷笑道:“他不但不肯罢手,从此更起恶念,立意谋夺三圣岛岛主宝座,表面上收养蓝家孤女,实则开始广布党羽,准备逆师叛祖。” 李飞鱼插口道:“他的野心,三位老菩萨知道?” 阿紫道:“自然知道。” 李飞鱼讶道:“那,为什么不趁他未成气候,早些下手,除此祸根?” 阿紫喟叹道:“老菩萨不是没有除祸之心,实则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飞鱼道:“为什么? 难道凭三位老菩萨的绝世玄功,还制服不了霍守义?” 阿紫摇头道:“这是一桩绝顶秘密,天可怜见,这些年,尚未被霍氏父子知悉,否则,三圣岛早该改名霍家三岛了。” 李飞鱼正要追问原因,不想已行抵地道尽头,阿紫灭了火褶子,贴耳在底壁上倾听了一会,又屈指轻弹了三长两短暗号,片刻,石壁“呀”然而开。 跨出地道,置身处境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密室,室中仅有一名十四五岁小丫环掌灯而待,低声道:“三位老菩萨已经等了许久,李公子快随我来。” 李飞鱼慌忙肃容整襟,紧随那少女,转往密室后一间罗幔低垂的卧室,一脚跨进门去,眼前顿时一亮,只见室中设有三张锦凳,三至已赫然端坐凳上。 李飞鱼俯首而入,紧行几步,屈膝跪倒,轻声道;“晚辈李飞鱼,叩请三位老菩萨金安。” 三圣睁目注视他半晌,目光竟充满慈祥和亲切,于白日殿上迥然不同,仍是当中的一位开口,柔声道:“孩子。日间殿上,委屈了你了。” 李飞鱼垂首道:“晚辈愚鲁,未能有为菩萨分忧,愧作实深。” 老人摇摇手道:“好孩子,起来说话。” 李飞鱼应命再拜立起,目光微抬,三位老人都对他注目微笑,不约而同赞道;“好一个资质俱佳的天纵之才,可惜一身真气,竟被破了。” 左首老人感叹道:“我就说吧!如冰那丫头眼高于顶,既是约来的朋友,岂会庸俗?” 右首老人也接口道:“孩子,你在什么地方遇见如冰?快说出来,说得越详尽越好!”其余二老也同声催促,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李飞鱼便将自己途中缺少盘缠,竟欲押当母亲故物,跟蓝衣少年相识经过,详详细细述了一遍。 三老听了,不住地叹息! “那丫头,人本聪明绝顶,但她负气一走,对老夫三人毫无思念之心,难道她心里还怨恨着我们?” 阿紫在傍接口道:“依婢子看,如冰姑娘不但时时思念着三位老菩萨,而且,现在只怕正兼程赶路,要回来看望三位老菩萨呢!若不然,她为什么跟李公子相约三月为期,又什么一见面就道出三圣岛身份?” 左首老人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我说如冰丫头绝非负情寡义之人,她一定会回来。” 右首老人转面又问李飞鱼道:“好孩子,你再说说,好端端地怎会把一身真气都破去了?” 李飞鱼黯叹一声,从十年艺成返家,遭逢惨变说起,以后君山赶会,中毒得救,如何错识殷无邪,蒙受不白之冤,岳阳城中遇见恩师,无法表白心迹,自断心脉破除真气这段经过,扼要简练的陈述一遍。 三圣听了,个个耸然动容,坐在正中的首圣愤愤道:“这么说来,其错全在那北天山落凤头陀这和尚,识人最贵知心,他既然信不过你,当初就不该以本身真力,助你祛毒,一旦援以玄功,就该全予信任,怎能被几句谗言谣言所惑,就硬逼你自断心脉废去武功,这和尚真是太岂有此理了。” 李飞鱼连忙跪下,俯首道:“人言如刀,往往令人百日莫知,此事只怪晚辈阅历粗浅,径顾一意孤行,以致不谅于天下。洗心殿更趁机推波助澜,欲陷害晚辈于万劫不复恶名,那时武林中人人如此宣扬,亲如授业恩师尚旦难以剖解,何况公孙老前辈。” 二至爱怜地颔首长叹道:“中原武林,u看书 .uuknsh.co 是非最多,彼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是令人齿冷,所以三岛子弟,向来严禁踏入中土!” 李飞鱼心中一动,借机忙道:“老菩萨圣明洞烛世情,晚辈衷心敬服,但三位老菩萨亦是中土人氏,让他洗心殿肆虐,武林苍生蒙辱,唇亡则齿寒,三位老菩萨何忍坐视。” 二圣连连摇头打断他的话: “中原武林都死光了,与老夫何干?天降劫运,定数难逃,正该那些奸诈倾轧的匹夫,好吃些苦头。” 李飞鱼朗声道:“老菩萨之言,毕竟流于偏激。晚辈想,中原尽多忠义正直之士,历代武林豪侠,慨掷头颅,豪气千秋,可歌可泣之事,岂能因三数小人劣迹所掩蔽。再说,君子小人,普天下何处没有,就如霍守义父子……” 首圣突然一声断喝:“住口!” 李飞鱼怵地一惊,顿感失言,连忙垂首身道:“晚辈一时失礼,老菩萨务赐愿谅。” 三圣默默相对,好半晌,不言不动,但神情却显得十分激动,六道冷电般目光,不住在李飞鱼身上扫视,足足过了盏条光景,首圣最先闭目挤落两颗晶莹的泪珠,长叹一声。 “唉……” 接着,二三圣,也不约而同黯然发出一声叹息:“唉……” (本章完) 八十 打哑谜! 宁无缺惶恐万状地道:“晚辈轻率,实在该死……” 三圣仰起脸来,嘴角泛现一丝苦笑,道:“孩子,你的话没有错,武林兴亡,匹夫有责,但是,唉……” 首圣面上肌肉一阵牵动,接着道:“霍守义父子逆谋叛师,我们焉有不知道的,但,孩子,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隐忍着不肯发作?” 宁无缺频首道:“晚辈愚鲁,正想叩问老菩萨……” 二圣挥手示意,嘱阿紫和那小丫环先向室外巡视一番得确知无人窃听。这才慢慢地对宁无缺道:“这件秘密,我们隐瞒了足足十八年,要是早被霍守义那逆徒知道,此时已没有我等三人的命在了!” 首圣迅即接口说道:“实对你们说吧!十八年前,老夫三人神功已失,霍守义如果一旦发动,合我三人这力,也难以胜他!” 宁无缺骇然大惊,不觉失声道:“三位老菩萨怎会失去神功?” 首圣喟叹道:“这话应该从十八年前说起,你知道我们最钟爱的二徒蓝镜龄么?” 宁无缺道:“晚辈听阿紫姑娘说过,关于‘逆天秘录’的事。” 首圣感慨地仰面望天,幽幽道:“十八年前,也是这间练功室,也是天色未明的深夜,为了半部‘逆天秘录’,霍守义师兄弟相残,逼迫如冰爹爹远遁离岛,消息传到此地,正值老夫三人运行逆天**的紧要关头,陡被那令人震惊的消息所扰,一口直气走岔,‘七坎’穴上,突觉血行滞阻,运气已无法畅能,一身功力,再也无法施展……” 二圣接下去道:“当时,老夫三人俱已看透了霍守义阴谋奸险的用心,自知如使他发觉我等功力已难施展,三圣岛上,横祸立生,迫不得已,只好隐忍未发,为了安抚他,更忍痛将岛上事务,尽行交他掌管……” 三圣继续说道:“但老夫何尝不明白,似此下去,终难免有一天被他识破真相,于是,便采取三件步骤。第一:收藏了“逆天秘录退居后宫,不再闻问岛上事务,表面却声称:秘录已被蓝镜龄盗走,以绝他谋夺之心;第二:全心将我等三人毕生所学,倾囊授与蓝如冰那丫头;第三:暗地潜修逆天**,希冀打通滞阻的七坎重穴,这样,才算安稳渡过了十八年。” 宁无缺听了这番话,又惊又骇,忍不住问道:“这些年来,三位老菩萨已经重新打通了闭塞的穴道了么?” 首圣摇头叹道:“练修武功,不能有分毫之差,一旦失手,十余年弹指即过,如冰丫头既未能尽得我等之长,闭塞的穴道,也始终无法打通,要不然,又怎容霍守义父子倒行逆施,一迄于今!” 宁无缺惶然又问道:“三位老菩萨仅只七坎穴闭塞,真气无法畅通,并非走火人魔,论理应不至无法打通闭穴,其中莫非有怎么为难之事?” 二圣点点头,道;“打通闭穴,本非难事,但我等穷十余年时光,竟没事倍功半,只因缺少一种稀世难觅的奇药为辅!” 宁无缺忙道:“敢问须要何物,始能成功?” 三圣答道:“那药纵在中原,也难寻觅,何况海岛,如冰丫头独自前往中原,名虽寻父,实则也是欲替老夫三人,寻找一种名叫‘返魂香’的奇药!” “什么?返魂香?”宁无缺险些从地上一跃而起,急问:“敢问那返魂香,是否生长难见天日的阴湿山谷,茎高三尺,约粗二分,叶分三叉,枝叶边缘,呈血红之色,不开花,但远闻却有异香?” 三圣同时一震,诧问道:“正是那种形状,你……你难道在哪里见过?” 宁无缺急声又道:“假如没有返魂香,却有用返魂香揉奇药百种,炼成的‘返魂丹’不知可有效用?” 三圣又是一震,同声道:“那自然更好,你知道何处有那东西?” 宁无缺长吁一声,躬身道;“三位老菩萨洪福齐天,晚辈身边,正有近百粒‘返魂丹’。”一面说着,一面取出铁匣,双手呈上。 首圣接过药匣,掀开匣盖,一见之下,眼中精光闪烁,竟簌簌流下一串热泪,神情激动地喃喃说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十八年忍辱岁月,从此可以一挥而去了。” 宁无缺道:“这些奇丹,晚辈得自华山地底石府,本为解散六大门派中毒之人的需用,好在数量尚有许多,三位老菩萨尽请取用。” 二圣也热泪盈眶,连声道:“但得三颗,便已足够,如此珍物,怎能暴殄” 首圣伸出颤抖的手指,正想取丹,右首锦凳上的三圣突然沉声道:“大哥且慢!” 首圣一怔,停手问道:“三弟有何高见?” 三圣右臂疾探,从首圣怀中接过铁匣,‘啪’地掩上匣盖,正容说道;“无功不受禄,这孩子寻求这匣灵丹,不知遭遇了多少艰难,原为拯救大大门派之人,我等无寸功,怎能平白受他的灵药。” 宁无缺忙道:“不!六大门派实际不须使用许多,三位老菩萨千万不必拘泥俗节。” 三圣轻叹道:“孩子,你知不知道,返魂丹功能助长内力,洗经伐髓,你心脉虽断,真气虽破,有这百粒灵丹,也不难修复失去的功力,你为什么不肯留作自用,却愿转赠我等?” 宁无缺垂首道:“晚辈不过武林中俗子凡夫,何敢与三位老菩萨相较?灵丹关系武林命脉更不敢暴殄天物!再说,晚辈心脉截断,也并不是返魂丹所能疗治的。” 三圣道:“一粒灵丹,可抵三十年苦修,你心脉虽断,至多多用几十粒,焉知不能疗愈截断的脉络?” 宁无缺摇头道:“晚辈怎能为一己之私,浪费奇珍异物。” 三圣脸色一沉,将铁匣仍旧交还宁无缺,道;“你不愿浪费奇珍,老夫三人何能居此厚福。你还是拿去吧!” 宁无缺捧着那只铁匣,一时愕然失了主意。 阿紫瞧着不忍,轻声道:“三位老菩萨念在他一片真诚,就收下三粒吧!” 三圣冷冷摇头,毅然道:“不!老夫等得了十八年,何尝不愿神功早复,但如此飞来福缘,却不愿承受。” 首圣忽然低声道:“三弟,为兄倒有个两全之策。” 向宁无缺摆摆手道:“孩子,你先往隔室少待,让我们老兄弟私议一下。” 宁无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不便拒绝,只好拿着铁匣,独自退到隔室。 首圣打的什么哑谜? 宁无缺孤零零站在那间密不透风的密室中,等了约莫半盏热茶光景,阿紫笑嘻嘻探过头来,道:“公子快来,老菩萨已经答应了。” 宁无缺大喜,急急奔进丹室,只见三位老人面上,都带着欣然笑容,首圣向他点点头道:“我等已同意暂时借用你三粒返魂丹,但你必须答应,一日一夜之后,我们仍要还给你。” 宁无缺听了,不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想:灵丹疗疾,只有吞下肚去,既然吞下肚去,短短一日一夜,他又怎能再找三粒返魂丹来还我?三老秉性怪异旦别逆拂他的意思,先答应了再说。 主意一定,便爽然道:“三位老菩萨吩咐,晚辈谨遵就是。”说罢,取出“返魂丹”盒,双手呈上。 三圣相视一笑,竟不再客气,各取了一粒丹丸,投人口中,然后挥挥手道:“回去吧!明夜此地,咱们仍在这间密室相候。” 宁无缺不便再问,唯唯告退,仍由阿紫带领,循那秘密甬道,回到后园石屋,天色恰好发白。 他武功失去之后,体力已与常人无异,一夜未眠,这时面会三圣,陈言献药,心中舒畅,再无牵挂,倒头一觉,睡得竟十二分香甜。 直到晌午时分,朦胧之中,突被一阵冷笑声惊醒,宁无缺翻身下床,却见外间饭桌上,已放满热腾腾的酒菜,霍元笳面含冷笑,叉手立在床边,双目炯炯,瞬也不瞬瞪视着他! 宁无缺连忙陪笑道;“霍兄好早!” 霍元笳道:“早?午时已过半刻,宁兄尚高卧未醒,难道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 宁无缺心头一跳,忙道:“睡是睡得很好,只是在下想及岛主严限二日,今天便须离岛,而那位蓝家姑娘迄来归,祖传翡翠无法赎还,心中耿耿,前半夜竟未入梦,是以懒散了半日。” 霍元笳扬扬眉头,道:“你怎知今日便须离岛?” 宁无缺诧道:“这……不是昨日老岛主亲口吩咐的吗?” 霍元笳不屑地冷笑一声,道:“他说他的,你住你的,没有咱们命令,只怕你想走也走不了呢!” 宁无缺讶然道:“这是怎么说?” 霍元笳转身先向外间走去,漫声道:“先别多问,咱们一边吃,一边再谈。” 宁无缺不知他何以突又改变了态度,怀着满腹惊疑,匆匆抹了一把脸,赶到外间相陪,但见桌上菜肴甚丰,另有两壶陈年花雕,却不见阿紫在旁侍候。 霍元笳一改昨日暴怒之态,亲自替宁无缺斟酒,举杯道:“昨日殿上,万不想三位岛主竟对宁兄不谅,家父与小弟返宅之后,深感不平,整整气恼了一天,招待诸多简慢,宁兄不要介怀。” 宁无缺慌忙致谢道:“不敢当,不敢当,因小弟这不速之客,使贤父子受窘,心实不安。” 霍元笳道:“昨日之事,宁兄当已看出,敝岛三位岛主,一意孤傲,竟不由宁兄解释,立即下令逐离本岛,这种偏激傲慢的做法,非但小弟深为宁兄不平,合岛上下,人人都被岛主这般横蛮无理的压制,久已不满,近日内,只怕会激起什么意外变故!” 宁无缺惊道:“真有如此严重么?据小弟局外人的看法,三位岛主武功盖世,手创三圣岛,足不履中土,而盛名远播海内,如此成就,世上能有几人,故而心高气做,目无余子,或许是有的,至于说,因此激起变故……” 霍元笳重重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头,抢着道:“这是本岛内部的事,宁兄自然很难了解,小弟今日聊备粗肴水酒,乃是有一桩小小的要求,希望宁兄赐允合作。” 宁无缺心下暗惊,口里却故作不懂,问道:“霍兄的意思,是要小弟依限离岛?” 霍元笳扬声大笑道;“错了,小弟之意,恰好相反,乃是盼望宁兄能长留岛上,永为本岛上宾……” 宁无缺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失声道:“要我永远留在三圣岛上……” 霍元笳道:“正是。”接着笑容尽敛,正色又道:“自从宁兄莅临,为我如冰师妹带来讯息,小弟感佩无由报偿,咋日和家父一再细商,宁兄心脉断后,真气虽破,但家父亲习‘反序逆天**’,正可替宁兄接续震断的心脉,uu看书 ww.uukansh 经小弟苦求,家父已经答应了,所以,岛主虽有限期离岛之命,愚父子已决定大胆违忤一次,私下作主,将宁兄留在岛上,全力管你接续心脉,恢复失去的内力,不但如此,家父更愿将本岛独门武功相授,使宁兄成为武林中绝顶高人……” 他说得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宁无缺听在耳里,却越来越愫然惊心。 暗想,自己来到三圣岛,不过两天,霍氏父子对自己的态度,前后已反复过三四次,时而视之如囚徒,时而待之如贵宾,由此可见,霍氏父子阴怀诡谋,绝非虚言了。 既然他们已存反叛之心,大可一刀杀了自己,为什么又这般故似亲密呢? 越是表面亲密,也许用心就越是毒辣。 宁无缺愫然惊觉,连忙截口问道;“贤父如此错爱,实令在下问心难安,霍兄如有须用在下之处,敬请明言,只要力之所及,自当效劳。” 霍元笳立刻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连点头道:“宁兄不愧聪明人,当真是玲珑心窍,一点就透,实不相瞒,小弟有一事相托,要请宁兄鼎力相助。” 宁无缺暗自冷笑忖道:果然不出所料。 脸上却故作诚挚,道:“霍兄只管吩咐。” 八十一 害臊的阿紫! 霍元笳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象牙小盒,轻轻放在桌上,低声说道:“这只象牙小盒,乃蓝师妹闺房中存放心爱物件的盒子,李兄请妥为收藏,但千万不可私自掀启盒盖。今三更时侯,家父当再禀告三位岛主,就说适有便船,将送李兄离岛,但是,李兄因在中原与蓝师妹相遇时,蓝师妹曾托李兄带来一只小盒,嘱托必须面呈岛主,你既然即将离去,故而恳请当面向岛主辞行,兼呈托带之物……” 他话尚未完,李飞鱼已骇然岔口道:“什么?今夜三更?蓝姑娘托在下带来一只小盒,要面呈岛主?霍兄说的,就是这一只象牙小盒吗?” 霍元笳笑道:“不错,正是这只小盒。”语音一变,冷冷又道:“岛主对蓝师妹素来喜爱,闻说有物面呈,必然会应允再见李兄一面,那时候,李兄就将这只小盒,当面呈交三位岛主,其他的事,就不必李兄费心了。” 李飞鱼听罢,登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目不转瞬望着那只精致的盒儿,心里既惊又怕,思潮纷涌,不用猜,盒中必定藏着什么毒物或阴谋,霍氏父子欲借他之手,暗害三圣,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 但他胆心的,是时间上的匆促,三圣约他今夜三更再于密室唔面,而霍元笳也约他三更的时候,假称辞行,面呈象牙小盒,要是这消息不能立即送达后宫,一时被霍元笳挟持行事,他已失去反抗的力量,三至也未能及时打通阻塞的“七坎”重穴,霍氏父子无人能制,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他万想不到霍氏父子竟会发动得这么早,而且,会恶毒地要他下手,是以,只顾惊慌骇诧,竟不知应不应该答应。 霍元笳见他怔忡不语,顿感不悦,冷冷道:“李兄敢情是不愿意吗?” 李飞鱼忙道:“啊!不!在下的意思,正因不知霍兄怎会突然要在下呈交这只小盒?因为……因为,蓝姑娘实际并没有……” 霍元笳霍地冷笑一声,道:“这个李兄就不必多问了,反正事成之后,自有你数不尽的好处,事若不成,于李兄也没甚不利,小弟言尽于此,其实也由不得李兄不肯。” 立罢,站起身来,傲慢地又加了一句! “三更时候,小弟再来相请。”便扬长而去了。 霍元笳去后,李飞鱼暗骂不已,心道:好个叛师欺祖的狗贼,姓李的岂是贪生畏死之人,这一次,算你们父子走了眼,李飞鱼拼却一死,也不会为虎作伥,于这无耻的勾当…… 想到这里,一把抓起那只象牙小盒,便欲向墙上摔去。 谁知手才触及盒面,倏忽间人影一闪,一个人悄没声息低头而入,却是阿紫。 李飞鱼大喜,不觉脱口道:“姑娘来得正好……” 阿紫突然以目示意,自行低头收拾残肴盘盏,李飞鱼一回头,才见一个挎刀大汉,正倚在房门口。 那挎刀大汉一脸淫邪奸笑,冷声道:“正好如何?难不成李公子还有意叫她到房里去温存一番?” 阿紫粉面登时绯红,怒目娇嗔道:“赵老大,请你嘴里放干净些!” 持刀大汉越发得意地哈哈笑道:“啊哟!我说阿紫姑娘,瞧你那份三贞九烈的模样。说句不怕你脸红的话,姓赵的早看出你心里的鬼念头了,平时咱们摸一下也不肯,这两日尽跟这臭小子眉来眼去,你是想他带你去寻你那主儿么?老实对你说,那是空心汤圆,早死了这条心。” 阿紫被他讥消嘲讽,气得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似甚有顾忌,不敢再出言顶撞。 李飞鱼突然心念一动,立刻接口笑道:“姑娘真有意要跟在下到中原去吗?那容易,等一会在下对霍少当家说一声,讨了你一起上船,你看可好?” 一面口里调笑,一面假作风流,探手一把,拉住阿紫的纤手, 轻轻捏了一下。 阿紫骇然一惊,仰脸匆匆扫了李飞鱼一眼,眸中充满迷惘诧讶之色,猛可挣脱了手,嗔道:“公子请放尊重些!” 那赵老大咯咯笑道:“你这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居然还色迷心窍快活!” 李飞鱼毫不为忤,反笑着拿起桌上象牙小盒,塞在阿紫手中,道:“这东西是霍少当家付托的,替我好好拿到房里去,小心了,千万不能打破了!” 阿紫自然认得那只小盒是蓝如冰房中之物,心知必有缘故,低头接了,移步姗姗向卧房走去,李飞鱼脚下一错,却又将她去路拦住,一手搭住她香肩,竟和她并肩相搂,凑过鼻子向她头上一阵嗅,连道:“唔!好香!好香,姑娘擦的什么油?”纯是一副色迷迷的纨挎公子神态。 阿紫只羞得从玉颊直红透颈子,却又不知他如此做作,用心何在?只好低垂螓首,不声不响。 李飞鱼借着嗅闻发香,手上轻轻又捏了她一下,凑在她耳边,急急低声道:“阿紫姑娘,你自信能杀得了这姓赵的么?” 阿紫骇然一震,惊诧地扫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李飞鱼忙又扬声笑道:“好!我一定向霍少当家说,带你同到中原去逛逛,哈!中原风光,真是说也说不尽……” 偷眼一溜赵老大,恰好正被门帘挡住,看不见房中情景,忙又低声道;‘快下手,时间已经迫不及待,快下手杀了他!” 阿紫虽然不明原因,但见他神情紧张,决非戏言,当下假作挣扎,用力一扭,挣脱了李飞鱼拥抱,沉声道:“李公子,请你老实一些好不好?” 李飞鱼哈哈笑道:“害什么臊,等我告诉过霍少当家,你就是我的人,还有什么好害躁的!” 一面胡说,一面张开两臂,满脸邪笑,向阿紫扑抱过来。 阿紫连连后退,转瞬已退到房门边,突然惊呼一声,扭身向外便奔,似有意,似无意,竟一头撞在赵老大怀里。 赵老大何曾防备,心里一阵荡漾,正待趁机搂住也揩揩油,软玉温香刚一人怀,突感胁下“期汀’重穴之上,被重重戳了一指。 可怜他笑也没笑出声来,哭也没哭出声来,身子一阵抖,已经木偶般不再动弹。 阿紫反手一抄,迅快无比将他拖进房里,掼在墙角,向外张望,幸而并无旁人,便急问李飞鱼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飞鱼气急败坏,大略将霍元笳胁迫之意,说了一遍,道:“如今时已迫切,今夜三更,霍氏父子必然发动,你必须立刻将这消息,飞报后宫三位老菩萨。” 阿紫略一沉吟,切齿道;“好!看来只有硬拼一场了,公子快随我一起去吧!” 李飞鱼急急从赵老大身上剥下衣服,自己扮成他的模样,阿紫骈指点了他的死穴,将尸体拖人卧室,放在床上,面向床里,用被盖好,做成熟睡的样子。 两人收拾妥当,阿紫顺手将那只象牙小盒揣在怀里,疾步穿过后园,打开园门,一前一后,低头循街疾行。 这时候,街道上来往尽是身着蓝衣,腰悬弯刀的年青壮汉,个个神色匆匆,低头疾行,谁也没有注意到谁。 转入那间民房,恰值阿紫的哥哥杨治和少年沈二都在房中,大家听说事已有变,不觉尽都失色。 杨治道:“园中监视李公子的人,每三个时后轮换一次,你们杀死赵老大,最多能隐瞒三个时辰,必被查觉,只怕霍守义不会再等到三更以后了。” 李飞鱼骇然道:“这可怎么办?当时在下竟没想到这一点!” 杨治毅然道:“人已经杀了,迟早也拖不过今夜,这样吧!我现在就去请求接替赵老大的班,能获见准,就能拖延一些时候;沈二哥赶快召集人手,护守后宫;妹妹仍旧带李公子循密道 进宫,看看三位老菩萨闭穴已经打通了没有?从现在起,不必再回石屋去了。” 分配定当,各人立即开始行动。阿紫和李飞鱼奔入地道,一路向宫中赶,李飞鱼心急,只觉那地道似比前一次长了许多,好半晌,还未走到尽头。 忍不住轻声问:“阿紫姑娘,令兄嘱咐沈二哥召集人手,护卫后宫,你们共有多少人?能不能抵抗得住霍家父子?” 阿紫毫不思索应道:“我们连宫中近侍,大约共有二十几人,护卫后立,尽够了!” 李飞鱼骇然道:“共仅二十余人,怎能与霍家父子对抗?” 阿紫道:“咱们虽然人少,但人人均抱必死之志,可以以一当百,拼命死战,霍守义虽有死党,但他们未必真正同心协力,何况欺师叛祖,必底总难免有所恐惧,三位岛主失功的事如果不泄露,霍守义也不敢正面跟三位岛主为敌,怕只怕……” 话未说完,忽然听得前面地道中,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响。 阿紫顿时住口,‘噗’地一口,吹灭了火炬,拉住李飞鱼贴壁而立,同时,从腰间轻轻拔出一柄匕首…… 火光一灭,对面奔来的脚步声也遽尔静止,一个气急败坏的娇柔之声问道;“是阿紫姐姐吗?” 阿紫长吁一声,收了匕首,应声道:“原来是珠儿妹妹,把我吓了一大跳。”接着又燃亮了火折子。 光亮复明,李飞鱼才看见一丈以外,立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是昨夜在地道口接应自己进宫的宫女。 珠儿也看见了李飞鱼,喜得拍手道:“李公子也在这儿,真是太好了,三位老菩萨正要通知姐姐,设法请李公子入宫一见哩!” 阿紫惊喜道:“老菩萨们闭穴已经通了么?” 珠儿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从昨夜你们走后,三位老菩萨便连夜闭关行动,直到刚才,忽然启关,要我急请李公子相见!” 阿紫迷惘地回顾李飞鱼,道:“公子那三粒药丸,不会有甚差错吧?” 李飞鱼道:“决不会有甚失错,那是在下亲手从华山地底石府中得到,并且已经先后救治过三大门派掌门人,怎会差错。” 阿紫含笑颔首,道:“假如不是药丸有错,那就一定是三位老菩萨闭穴已通,神功已复,谢天谢地,咱们不用惧怕霍守义了!” 珠儿问道:“霍守义他们怎么样了?” 阿紫拉住她的小手,笑道:“好妹妹,别耽误时间,一边走,姐姐一边告诉你……” 三人走完地道,密室中暗门早已开启,珠儿尚未来得及通报,李飞鱼已经迫不及待,径自奔入三圣丹室。 触目所及,只见三圣仍如昨日一般,并肩坐在三只锦凳上,uu看书 w.unshu三个人面上肃穆端正,既无法看出功力恢复后的喜悦,也看不出有何尤戚或不快。 李飞鱼抢前一步,屈膝跪倒,垂头道:“拜见三位老菩萨!” 三圣同时颔首,同时摆手,几乎也同时开口,道:“坐下吧!孩子!” 李飞鱼如命落坐,正想问候服药后效力,首圣却抢先说道:“昨夜老朽三人服过返魂丹,经六个时辰以逆天大法运气反冲’七坎’穴闭塞的穴道,直到今日上午后,才算打通了闭穴,使闭阻了十八年的真气,可以上行畅达全身。” 李飞鱼和阿紫听了大喜,不约而同跪下道:“恭贺三位老菩萨神功修复……” 二圣摇摇手,道:“你们先别高兴,刚才话才说了前一半,还有后一半没有说!” 李飞鱼激浪道:“怎的还有后一半?” 二圣苦笑了一下,道:“让老朽来接下去吧!经过整日六个时辰,老朽三人发现闭穴虽借药力打通,但因‘七坎’重穴阻塞过久,这十八年来,无法提练真气,三人的武功,等 于荒芜了十八年,是以穴道虽通,咱们兄弟一身功力,已各只剩下七成,不复有当年充沛了。” “啊……”阿紫等人不禁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低讶。 (本章完) 八十二 叛贼狠嚣张! 宁无缺忙道:“晚辈这儿尚有丸药甚多,三位老菩萨不妨再用几粒,助长真气,功力不难复当年同样深厚!” 三圣微笑摇头道:“不能!三粒灵丹,老朽等已生受太多,岂能再浪费奇药?何况,这是老朽等年迈,真力趋于衰弱,纵然浪费珍物,未必便能重获昔年功力。须知练武一途,有如为学之道,恰似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的美意,老朽等只好心感。” 阿紫忍不住岔口道:“以三位老菩萨如今已有的七成功力,制服霍守义父子,不知能不能……?”说到这里,忽然住口,未再往下直言。 首圣自然明白她的含意,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欲云:道消则魔长,霍守义已得我等全部真传,十八年来,朝夕磨砺,武功想又大进,似此如欲一举将他制服,只怕力难从心。” 阿紫粉脸刹时变色,脱口道:“这……这怎么办?” 二圣却微笑道;“你们不必担心,制服叛徒之法,我等已有成算在胸,但不知宁少侠愿不愿意依计而行?” 宁无缺不假思索,应声道:“只要晚辈力之所及,虽赴汤蹈火,决无反顾。” 三圣听了这话,同声赞道:“能得少侠一诺,大事便可成了,少侠请过来。” 宁无缺满怀讶诧,如言起身,行到三圣面前。 首圣对向珠儿和阿紫挥挥手,道:“紧守丹室门户,三个时辰之内,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惊扰!” 珠儿和阿紫互望一眼,迷惘而为难地道:“老菩萨,现在霍守义……” 二圣脸色一沉,打断了二人的话,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三个时辰之内,决不许有人进人这间丹室。” 两女不敢再说,裣衽低头退了出去。 丹室之门,“呀”然而闭,室中只剩下三圣和宁无缺。 首圣命宁无缺取来一只锦垫,铺在壁角地上,叫宁无缺卸去外衣,仅余内衫,二圣和三圣,分握他左右脚踝内侧“照海、“中封”两处穴道,首圣盘膝坐在锦垫前端,两只手掌,紧紧与宁无缺双掌相抵。 这番动作,怪诞得令人莫测高深,宁无缺忍不住轻问道:“三位老菩萨,要……” 首圣突然掌上一紧,两股强猛的内力,循着宁无缺掌心直通而入,同时沉声道:“孩子,谨记,‘逆天**’精华所在,乃是五雷聚元,反脉渡力神功,赶快放松百骸,开敞丹田,百零八穴,十二重楼,清浊二气,交互施为,切莫阻抗 随着语声,二圣和三圣一齐立了起来,竟将宁无缺头下脚上,倒倚在墙角。 这一来,宁无缺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事实已不容他再作拒绝,因为当他身形倒竖的刹那,手足四肢,已如浪如涛般涌进来四股狂猛无涛的劲力,迅速透过玄关紫府、期门和百汇、风府等督脉经,齐聚在他已经点断的心窝“天池’、‘坚络三焦”等剑伤之处。 他感到心脉裂断的地方忽然一阵巨痛,脑中”轰”然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 …… 时间在死寂中缓缓流过,一刻,二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丹室外,天色已渐渐暗了。 阿紫和珠儿焦急不安地交叉来往踱着步子,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一下室中动静。 起初,丹室中不闻一丝声息,到后来,却逐渐透出一阵阵重浊的喘息之声。 阿紫摇摇头,轻声道:“三位老菩萨行事总是诡秘难测,他们把宁公子留下丹室中,难道要传他三圣门中独门武功?” 珠儿道:“依我看,只怕不止传他武功而已……” 阿紫惊问道:“难道你已经知道老菩萨的用心?” 珠儿点头道:“猜着啦!午后三位老菩萨令我去找你的时候,我曾经听见他们在低声叹说:“如冰那丫头性子偏激,难望大成,不如成全了他,既报他赠药盛情,又可由他制服叛徒,否则后果委实堪虑……”,我只听了一半,便奉命从地道来寻你和宁公子了。” 阿紫惊道:“照你听来这些话,三位老菩萨莫非正合三人之力,在替宁公子续接已断的心脉?” 珠儿抿嘴道:“也许不止为他续接心脉呢!你试想,三位老菩萨虽然借药为打通“七坎’穴,功力仅复了七成,无法制服霍守义,假如他们同时将内力转注在宁公子体内,岂不是可由宁公子一人运用三位老菩萨合并的功力,霍守义怎会再是敌手……” 阿紫骇然道:“这主意虽好,但霍守义父子如今随时都可能发动,万一在他们行功未毕的时候发动起来……” 谁知这句话才说了一半,猛听得外宫暴起一阵喊杀之声,人声足音,乱成一片。 珠儿顺手从廊下壁间摘下两柄长剑,一柄递给阿紫,一柄提在手中,沉声道:“姐姐守住室门,小妹去看看!” 她身形刚动,只见几条人影如飞奔来,为首一个手擎双刀的少年,正是沈二。 阿紫立刻迎上前去,急问道:“沈二哥,怎么样了?” 沈二哥喘息着道:“事情不好了,杨治大哥请求接替赵老大的班,不但没有获准,反引起霍元笳的疑心,亲往后园查看,秘密因而泄露,现在,杨治大哥已经……” 阿紫心头一震,抢着问:“他怎么了?” 沈二伤感地抹一抹眼角泪痕,道;“阿紫妹子,不要难过,杨大哥已经为老菩萨尽了力量,被霍元笳那小贼掌劈在后园石屋前……” 阿紫娇哼一声,脑中金星乱闪,连忙扶着墙壁,定了定神,银牙狠狠一挫,切齿吞声骂道:“好啊!霍元笳,小贼!杀兄之恨,我杨阿紫要连本带利要回来!” 沈二拍拍她的香肩,无限关怀,只恨难以言语形容,停了停,道:“现今叛贼业已发动,贼党已开始进扑内宫,咱们时间太仓促,人手尚未聚齐,须得即禀三位老菩萨。” 珠儿摇摇头,低声道:“岛主吩咐,三个时辰以内,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进丹室惊扰。” 沈二惊呼道:“但是……” 珠儿接口道:“沈二哥,老菩萨如此吩咐,咱们怎能违拗?” 沈二毅然一顿足,回顾身后另三名大汉道:“好吧!沈二受岛主厚恩,今日正是报答之时,兄弟们,势迫至此,你们……你们还是早些退出宫去吧……” 三名大汉同时厉声道:“沈二哥,这是什么话?你不怕死,难道我们倒要活命?” 沈二赞道:“难得!难得!二位姑娘好好护卫后宫,咱们有四个兄弟,至少,还能在宫门口挡它一阵!” 他毅然倒身向丹室遥遥拜了三拜,“呛”地双刀一击,喝道:“兄弟们!走!” 四条人影贴地掠起,奔扑前官,尚未抵达宫门,迎面已蜂涌进来一大群呐喊人群。 那群人约有五六十人之多,一路叫喊着挥刀扑进宫门,为首一人,是个瘦削秃顶中年汉子,手里倒提着一对护手钩。 沈二紧一紧手中双刀,低声道:“你们不要轻动,看我先杀了张秃子,再一齐出手,务必拼死堵住宫门。” 说罢,双刀一翻,突然厉声大喝道:“岛主圣驾在此,张秃子,你要造反吗?” 这一声喝,宛如晴天霹雳,刚踏进宫门的人,都不由一惊却步,秃顶中年汉子骇然抬目,但见寒刀一闪,沈二的刀锋已飞临胸前。 他一身修为原本不弱,怎亲遽闻“岛主圣驾”四个字,一时惊慌失措,及待要论钩封架,竟慢了一步,惨呼一声,刀光绕身而过,上半身和下半身立即分了家。 那两柄护手钩“当当”连响,坠落地上。 其余众人尽被先声所夺,呼啸着一齐倒退,向宫门外涌去。 跟随沈二的三条大汉同声暴喝,钢刀飞舞前扑,退得慢些的,登时又被砍倒三四人,沈二横刀挡住宫门,大叫道:“岛主待你们不薄,谁敢反助叛贼的,张秃子就是榜样!” 众人踉跄退出宫门,始才站住脚步,群情惶惶,竟无人再敢出头,宫门前虽然集结了数十人,却静得没有一丝声息。 沈二双刀交叉护胸,厉声又道:“霍守义父子反恩为仇,欺师叛祖,罪魁祸首,你等虽被威胁,岛主却深知你们情非由己,圣恩浩大特令沈二晓谕!凡是倒戈击贼的,不但不究既往,扫平叛贼后,尚可论功行赏,自认仍是三圣门下的,站过这边来。” 叛众中本多盲从之人,听了这话,有些果然开始犹豫起来,其中有几个本性比较善良的,早身不由己,都携了兵刃,向沈二奔来! 谁知那几人才到宫门前,突然纷纷弃了手中刀剑,一个个扑倒在地,挣了两挣,登时气绝。 众人大声哗叫,蓦闻一声冷笑,一条人影快似电掣般掠空而至,人彭飞处,竟是少当家霍元笳。 霍元笳手按剑柄,首先横目扫了众人一眼,冷冷道:“还有谁要跟这几个心志不坚的东西作伴?” 众人嗫嚅地低下头去,无人敢应,霍元笳目光一扬,复对沈二冷笑道:“难怪那姓宁的小辈竟能从容遁走,敢情竟是你的主意?看你不出,平时装傻卖愣,今日居然螳臂挡车,当众诬陷我霍某父子。沈二,你的胆子倒不小!” 沈二抗声道:“你父子身受岛主教养重恩,不思报偿,反行此欺师灭祖勾当,三圣门下之人,谁都可以得而诛之,何况我沈二!” 霍元笳不屑地笑道:“我父子忠心谋事,辛苦经营三圣岛已有二十年,无奈岛主昏庸,尽受你们这般鬼祟之辈蒙蔽,今日正要杀尽你们这些倚势欺人之徒,以清君侧……” 沈二断喝道:“你父子狼子野心,觊觑岛主宝座,阴谋已然败露,尚敢花言巧语,煽惑人心?” 霍元笳哂笑道:“三圣岛本是无主之地,姓朱的既能据为己有,现在姓霍怎就不能取而代之!” 沈二气得脸色铁青,骂道:“好个叛师欺祖的无耻小人,亏你还有脸站在三圣宫前说话,岛主天威如昔,岂是你们父子卑劣之徒所能摇撼,今日谅你难逃天谴。” 霍元笳哈哈笑道:“姓宁的,我劝你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别再想用岛主来吓唬人,咱们已有最可靠的消息,那三个老东西,早就无法提气运功了,你还在此耀武扬威,不过自取死路而已。” 语声一落,回头对那五六十人叱道:“老当家怎样对你们说的?谁取得岛主首级,今后便是岛上总管,还不动手!” 这句话,确有无比诱惑力,喝声甫落,叛众齐声呐喊,刀剑纷举,一齐涌向沈二冲了过来。 沈二领着三条大汉,五柄刀抡开,舍命在宫门组成一道刀墙,贼众虽多,却都死战不退。 喊杀之声,响彻云霄,u看书 .uukshu激战约有顿饭之久,三条大汉已经浑身是伤,血满衣襟,沈二也负了三四处刀伤,但四人并肩昂立在宫门口,仍旧死战不退。 霍元笳见手下伤亡将半,连宫门也闯不过,剑眉一皱,探臂一扬,“呛’地一声,拔出了长剑,叱道;“没用的东西,退下来。” 群贼才退,霍元笳长剑迎胸半圈,身形已欺到沈二面前,剑尖一振,寒芒激射,一拧手腕,登时洒开三朵剑花,分刺对方前胸三处要害。 沈二深知霍元笳剑术武功,俱都不是自己所能抗衡,但想到后宫中三位岛主,若不能尽量拖延时间,被他冲进了宫门,三圣岛就算毁了。 想到这里,热血奔腾,竟忘了自已安危,大喝一声,双刀并举,猛向霍元笳疾砍了过去。 他纯是抱定两败俱伤的打法,不封敌剑,却径行挥刀反击,那意思,自是拼着换上一剑,也要叫霍元笳挨上一刀。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办法对付跟他武功相若的人,固是一着狠招,而霍元笳却不知比他高出了多少…… 刀光起处,剑气袭人。 “铮铮”两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人影乍合立分,霍元笳飘然抽剑跃退,剑尖上,已染上一丝丝殷红的鲜血…… 八十三 壮烈牺牲! 沈二仍然怒目挺刀而立,但前胸临近“幽门”死穴三分之处,衣襟碎裂,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深洞。 另三名大汉尚未发觉沈二已经身中剑伤,兀自低声赞道:“沈二哥,好刀法,姓霍的小杂种险些中了一刀!” 沈二面上肌肉一阵牵动,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缓缓道:“真的!我……我差一点就砍中那小畜生了?” 那人道:“可不是么!我看得清清楚楚,二哥左手刀掠过小畜生脑侧,只差一分,就砍中了,亏他乌龟颈缩得快……”“咦!沈二哥,你怎么了?” 随着诧讶惊问之声,沈二身形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栽倒,三名大汉浑忘了己身伤得不比他轻,慌忙伸手将他扶持住。 沈二呛咳了几声,嘴角缓缓渗出一缕鲜血,喟然叹息道:“可惜!可惜!唉!可惜差了这一分……” 语半日渐低,一颗头,已缓缓搭垂下去。 那三名大汉见此情景,心中大乱,七手八脚便想将沈二扶入宫中,一时竟忘了宫门前尚有许多虎视眈眈的叛贼! 沈二突然又扬起头来,双目圆睁,大喝道:“放下我,兄弟们,还……有一个半时辰,绝……绝对不能让叛贼冲进丹室!” 话完,挺身一挣,身躯弹射而起,“砰”地滚落宫门石阶前,手脚一阵抽动,眼见已经断了气。 霍元笳目注沈二死去,“呛”然一声,长剑还鞘,挥手道:“冲!” 数十贼众如梦初醒,大喝一声,蜂拥直扑宫门。 宫门前只有三个遍体鳞伤的大汉,虽然奋力死战,哪里抵挡得住数十人猛扑,不多一会,三个人又死去两人,剩下的一个,全身密密麻麻尽是刀削剑痕,几乎变成一个血人,兀自挥刀力战不退。 正当危急,蓦闻一声震耳大喝:“谁敢踏进三圣宫门一步,叫他试试我的虎头刀!” 那大汉循声望去,但见一簇约有十余人飞步而至,为首一个虬髯彪形大汉,手持一柄厚背虎头刀,扑到宫门前,虎头刀一阵挥扫,登时砍伤了三四个贼众,另外十余人也同时动手,眼看即将冲进宫门的叛贼们,立被迫退! 大汉力竭气尽,一个踉跄退坐在宫门侧,喘息道:“邢……管事,来得正好……岛主有令,一个半时辰内,务必死守宫门……”话说完,两腿一伸,闭目逝去。 虬髯大汉一按刀柄,抢上一步,伸手探探沈二鼻息,眼中热泪涌现,哽咽道:“老二,死得好惨!死得好惨!” 霍元笳约束贼众,挺身越出,厉叱道:“邢暝,你不在浮寨把守,谁的命令,叫你回岛的?” 虬髯大汉缓缓转过身子来,目注霍元笳,切齿作声道:“霍元笳,你再敢叫我一声邢暝?” 霍元笳一怔,哂然道:“你的名字,本来就叫邢暝……” 虹髯大汉突然双目暴睁,厉叱道:“霍元笳!你忘了是谁从小把你抱大的了?二十余年来,你敢叫过我一声邢暝?” 霍元笳竟然被他叱喝得睑上一红,但随即倔强地道:“你以前待我不错,但我爹爹也没有亏待你,要不然,怎会派你把守浮寨……” 虬髯大汉怒发戟张,宏声喝道:“亏你还敢巧言争辩,试问岛主待你父子又有什么亏负之处?你今天率众叛乱。围攻三圣宫,剑毙我幼弟,这些,就是你报答我姓邢的恩情?” 霍元笳默然半晌,才道:“岛主昏庸,自应由我爹取代,你弟弟不识时务,抗拒义军,依律当死……” 虬髯大汉虎吼一声,厉叱道:“住口!今日但有我邢某人三寸气在,必不容你父子逞狂肆虐,十八年来,你们也横强得够了,你若尚有一分良心,立即跪在三圣宫前俯首认罪,邢某念在从小亲眼看你长大的情份,自当向岛主求赦你父子叛门重罪,否则,往日情谊,尽止于此,你如有这胆量,也照样给邢某人一剑。” 霍元笳低声对一名手下吩咐了几句,那人匆匆而去,然后动一动腰中长剑,面带诡笑答道:“看在多年情份,我不跟你动手,但是,姓朱的气数已尽,你一定上要逆天而行,少时祸生肘腋,那是咎由自取。” 邢暝冷哼一声,虎头刀一振,便想出手,身边一个少年低声道:“管事别上他的当,那厮已谴人飞报霍守义,血战将临,管事何苦徒费真力。” 邢暝点点头,于是冷冷一笑,道:“大约是‘逆天**’把你父子弄颠倒了,竟然将叛师灭祖,当作顺应天命,将上报师恩,看作了逆天行径了,任你花言巧语,今日终要报应临头。” 他拿定主意蓄势养力,以备应战霍守义,是以只动口,不动手,双方都在虚耗时间,但这样一来,对邢暝来说,只能说利害参半。 因为,以他所率十余人的力量,挡住宫门,能拖延一刻,固对三圣有利,然而,霍守义武功修为,不在三圣之下,等到他亲自赶来,那将是一场吉少凶多的死战! 但明知是死,邢暝等十余人却毫无畏惧之色,只默默搬开散倒在宫门内外的尸体,十余人分作四层,并肩立在三圣宫门口。 钢刀出鞘,长剑离鞘,霍元笳和邢暝四目对视,其余手下,也遥遥相对,血战之前,竟显得出奇地安静。 邢暝横刀屹立,心里默然算计着时刻,遥望天宇,满目黑沉沉一片,他暗暗告诫着自己。 “半个时辰!十条性命,无论如何也要换取这最后半个时辰……” 思忖未已,突然身后一名大汉低声叫道:‘霍守义来了!” 邢暝霍然一震,手中刀陡地一紧,扬目前望,对面叛贼人群疾分为二,果然,霍守义亲自带着三十余人,大步而至。 霍元笳迎着父亲,低低说了几句,霍守义仅只哼了一声,便举步直向宫门走来。 邢暝沉声吩咐道:“我死之后,不可自乱阵脚,务必要死守宫门……” 只说了这两句,霍守义已经挺立在宫门前,闪着两道摄人心的鹰目,冷冷叱道;“邢暝,你想死吗?” 邢暝昂然应道:“不错,大丈夫但求死得其所,老当家如要入宫,请先杀了邢暝。” 霍守义脸色瞬息数变,突然嘿嘿笑道:“邢暝,咱们霍家待你甚厚,竟不料值此关头,连你也敢叛离老夫。” 邢暝接口道:“忘思负义之事,是邢暝拜受老当家熏陶所致。” 霍守义哼道:“老夫最念故旧之情,你若愿从老夫,事成之后,你就是本岛总管,岂不强似横尸宫门,抱恨以终?” 邢暝朗声笑道;“邢某但知上报师恩,不知借命苟全,老当家不必多费唇舌了。” 霍守义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既然你冥顽不悟,休怨老夫掌下无情。” 回头向贼党们招招手,道:“随老夫进宫,抗阻者格杀无赦!”声落时,脚下一抬,欺身直向宫门闯来,群贼呐喊一声,一涌而上。 邢暝不再出声,抡刀疾挥,当先挡住了霍守义! 刀光乍起,霍守义一声冷笑,错步横移三尺,身上蓝袍无风自动,反手一抖,袍角“唰”地一声卷向邢暝虎头刀刀口。 邢暝不敢硬接,健腕疾翻,刀锋向下一沉,一式“云拂扫花”,贴地攻向下盘。 他随招变式已可称得应变神速,哪知霍守义竟然比他更快,虎头刀才递出一半,猛听霍守义一声断喝:“撒手!”飞起左脚,正踢在刀柄之上。 邢暝闷哼了一声,手背腕骨尽被踢碎,虎头刀脱手飞出一丈以外,“呛啷”坠落地上。 他死志早决,蓦地发一声大吼,人如疯虎,双臂论动,呼呼两掌震倒了三名冲近宫门的叛党,突然躬腰俯身,一头向霍守义撞了过去。 霍守义旋身出掌,“砰”地一声响,掌力正迎着邢暝头颅,刹那间,血光崩现,骨肉脑浆,散流了一地,可怜一条铁铮铮汉子,竟连哼也没有哼一声,便断了气。 霍守义怒目扬声道:“谁还敢阻挡老夫?” 喝声方落,第二列五名大汉一齐并肩迈进一步,几乎同一个声音应道:“还有咱们五个。” 声出招发,五柄钢刀卷起一片雪亮光芒,攻向霍守义上中下三处要害。 霍守义嘿地一声暴喝,双掌有如彩蝶飞舞,但闻一连串‘铮铮铮’脆响,一招之下,五名大汉又已横尸当场。 他正要举步迈进宫门,忽见第二列又是五名大汉各擎钢刀,疾涌而上,扬刀就是一阵乱砍乱剁! 霍守义飞掌又毙了五人,目光过处,却见宫门前还有五名大汉,正昂首挺立在“三圣宫”的金匾之下。 顷刻之间,连杀十一人,霍守义虽然凶残,也不禁有些手软,冷冷扫了那最后五人一眼,口气竟变得出奇地温和,道:“你们真的不怕死么?” 那五人怒目而立,并不答话,但,从他们坚毅不屈的目光中,已经表露出许许多多无声的回答了。 霍守义耸耸肩头,笑道:“老夫何在乎多杀五个人,但你们分明知道无法阻拦得住老夫,纵然如愿而死,又有何益?你等一腔愚忠,颇令老夫喜爱,只要你们愿意弃刀投顺,从此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 那五人既不回答,也不弃刀,只是个个屹立挡在宫门前,对这番利诱之词,充耳不闻。 霍守义忍不住轻叹一声,道:“憨不畏风,令人可敬可叹,这是老夫教化不及,竟未能早些收罗了这些人。好吧!今天就成全了你们吧!” 说着袍袖一拂,一股巨大无形劲力,当胸飞撞而出。 那五人明知难以抗拒霍守义如山内力,却又不甘退离宫门,竟然不约而同,各自将手中刀脱手向贼党群中飞掷过去,五人手挽着手,不避不让,硬受了霍守义一拂之力。 钢刀飞掷,刺伤了三数人,但霍守义的内力拂过,五人虽然挽臂连手,也各自闷哼了一声,一齐张口,喷出了五道殷红的血箭。 鲜血,洒落在伙伴们倒卧的尸体上,五人摇摇晃晃,复又前冲数步,方才扑倒地面,在他们身下,是先死的伙伴尸体,上面,正是那块镂着‘三圣宫’三个金字的匾额。 他们总算死得其所,也算没有辜负邢暝临终时的叮嘱。 三圣宫前,除了一片死尸,已经见不到活人,霍守义仰天一声狂笑,袍袖挥动,当先闯进了宫门。 叛党们低头疾步紧随而人,但各人心中,宛如重铅沉压,已不复有先前跋扈猖狂的神态了。 转过三圣宫正殿,是一条长长的回廊,穿过四重月牙洞门,才是后宫禁园。 霍守义率众奔入回廊,扬目遥望,已可瞥见后园中扶疏茂葱的花木,但廊下静悄悄无一人影,园中也不见有人扼守。 他乃是老奸巨猾之人,眉头微皱,低声道:“元笳,观此情景,三个老东西功力丧失的传言,也许有几分可信了。” 霍元笳道:“爹爹安知不是老贼们诱敌之计?” 霍守义傲然笑道:“倘是诱敌,怎会令人死守宫门?依爹爹看,他们必是已求得复功的方法,只因咱们发动太快,uu看书.ukansh 使他们不能从容练功,才有宫门口这场死战。” 霍元笳忙道:“既然如此,咱们下手须快,千万别让三个老东西……” 正说着,忽然一个持刀大汉从宫外飞奔而入,喘息着向霍守义屈腿一礼,急道:“禀总管,蓝姑娘回来了!” 霍氏父子同时一惊,骇然问道:“什么?哪一个蓝姑娘?” “就是蓝如冰姑娘!” 霍元笳连声又问:“现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同来?” 那大汉定了定神,才……答道:“蓝姑娘独自雇船赶回,先到浮寨,因寨上李管事率众擅离,所有快艇都驶回本岛,蓝姑娘亲自放出信号火箭,守卫下塘码头的弟兄不敢发船去接,特来请老当家的示下。” 霍守义沉声道:“既然尚未发船去接,你们怎知道是她独自一个人回来?又怎知道是她亲自施放号箭?” 那大汉答道:“这是下塘了楼上弟兄,用千里镜看见的,蓝姑娘不但独自一人,而且,神情十分虚弱,好像身上负了很重的伤……” 霍守义‘唔’了一声,道;“元笳,你快带几个人迎上浮寨去,如果那丫头果然孤身一人,井且身负重伤,这倒是个绝好的机会……” 八十四 傲世神功! 霍元笳未等父亲说完,早已拉步便跑,才奔了几步,霍守义又将他唤住,叮嘱道:“只要她落在咱们手中,再不怕插翅飞上天去,来日方长,此时不许怜香惜玉,知道了吗?” 霍元笳应诺,脸上不禁浮现出无比欣喜之色,领着五六名亲信,疾步如飞而去。 霍守义望着爱子那迫不及待的神情,也不觉展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挥挥手,亲自率领叛党,直人后园。 经回廊,穿后园,沿途死寂沉沉,不见人影,但是,当他们蜂涌着扑向三圣丹室,却被两个手执长剑的少女迎面拦住。 不用说,那两名少女,正是阿紫和侍女珠儿。 珠儿一见霍守义亲领叛党直扑后宫,芳心登时一阵黯然,因为,这等于明白地告诉她们……沈二哥等人,已经殉难捐躯了。 珠儿眼眶中充满激愤的泪水,当先横剑抢出一步,站在阿紫面前,冷冷地叱道:“霍守义,你想干什么?” 留守义冷目电扫,已瞥见那两扇紧紧闭着的丹室门扉,心下暗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于是,傲然一笑道:“岛主昏庸,群情沸腾,霍某顺应民情,诣宫求见,三位岛主可在丹室中?” 珠儿冷笑道:“好一个群情沸腾,总管如欲晋谒岛主,何不按岛规在正殿击鼓请驾,竟敢率领叛党直闯后宫,这是什么原故?” 霍守义不屑地耸耸肩头,道;“繁文俗礼,难应急需,你不必多问,只替老夫通报,请三位岛主即出相见,或许有转回之地,否则,哼!嘿……” 珠儿厉声道:“否则你又敢怎么样?” 霍守义吃吃笑道:“血洗后宫,群情难抑,那时就怪不得老夫了。” 这话一出口,阿紫首先忍耐不住,挺剑喝道:“霍守义,你迭承岛主厚恩,才有今日,不思报偿,反谋叛逆,畜牲不如的东西,还敢在圣地狂言猖獗,你以为三圣岛主制服不了你吗?” 霍守义却不生气,反而冷冷笑道:“要说负义忘本,你这丫头吃里扒外,受老夫眷养,反助外人,就该凌迟处死才对,你们以为拿岛主两个字,就能吓唬得住老夫?很好!你们就请他们出来试试?” 珠儿道:“岛主正值闭关,不愿见你……” 霍守义哈哈大笑道:“闭什么关?不过是躲在房中,妄想修复失去的功力罢了。”说着,笑声突然一敛,双目凶光闪射,厉叱道;“来人,替老夫破门进去,捉那三个老废物出来。” 贼党们哄然答应,刀剑纷举,一涌而上。 珠儿抡动长剑,匹练盘空绕的,虹芒过处,闷时连响,举手之间,劈翻了三四人,娇声断喝道:“还有哪一个不怕死的,只管过来!” 群贼被她出手一剑威势所摄,一个个不由自主顿住了脚步。 霍守义闪着一双锐目,盯住珠儿打量了好一阵,哼道:“原来三个老东西果然藏私,连贴身宫女,也习得上乘剑气,这些年来,倒是老夫走了眼了。”脚下一迈,倏忽间闪电向珠儿欺去。 只见人影一晃,霍守义左掌右指一齐攻出,“呼’地一声,直取珠儿上中二盘。 珠儿疾沉玉腕,长剑迫胸横划,娇躯半转,踉跄向后倒退了一步,剑气绕体而生,低叫道:“阿紫姐姐,紧守室门,小妹自能料理这老贼……” 显见她虽然被逼退了一步,却从容避开了一掌一指,仗着手中多了一柄长剑,足堪抵挡得住霍守义数十招以上,阿紫半惊半喜,果然退守丹室室门。 霍守义一招落空,脸色微变,双掌提举平胸,拧身又欺近一大步,错掌之间,劲风立生,一连又攻出两招凌厉绝伦的内家掌力,冷笑道:“丫头有多大能耐,居然口出狂言!” 珠儿闷声不响,展开长剑,真力逼于剑尖,招式展动,剑尖发出一阵阵嘶风裂帛之声,竟然跟霍守义放手激战起来。 以她的修为,自然不会是霍守义的对手,但她此时义无反顾,招招狠恶,只守不攻,一时之间,却勉强支撑住未曾落败。 丹室之前,人影闪晃,激战正烈,然而,丹室之中,却仍然沉寂如死,不闻半点声响。 时间慢如蜗步,珠儿舍命奋战,好容易支持了二十招以上,力道已显然不继,一步一步被逼退到室门前。 阿紫看得心惊胆裂,暗算时刻,距离三圣吩咐的时间,仍有大半个时辰,珠儿气喘嘘嘘,分明无法再支撑得那么长久了。 她突然一横心,忖道:与其眼看着被叛贼冲进丹室,不如助珠儿舍命一拼,先死在丹室门外。 这念头在她脑中石火电光般一闪,正待抡剑出手,猛地,突见霍守义左臂反抡逆挥,快加迅雷,一只手竟然撩开珠儿长剑,右手联指遥点,指风穿透剑幕,珠儿轻哼了一声,机伶伶打个寒噤,一松手,长剑堕地,人也仰面栽倒。 阿紫大吃一惊,奈因事出仓促,已经来不及抢救,蓦闻霍守义仰天发出一声震耳大笑,挥手叱道;“冲进去,取得老贼首级的,赏千金,晋升总管!” 群贼如风似狂,挥刀抡剑向丹室门前疾冲了过来。 阿紫只剩单人只剑,明知万难阻挡贼众围攻,赶紧退贴在室门之前,百忙中忽然触手碰到怀中那只象牙小盒。 她这时灵光一闪,飞忖道:这只盒于是霍元笳逼着宁公子面呈三位岛主,盒中心定放的歹毒之物。 心念及此,众贼已呼啸而至,阿紫银牙一挫,探手从怀里掏出小盒,也不管盒里是什么东西;扬手便向贼众也掷了过去。 当先一名扬贼见她掷出一只白晃晃的东西,只说是暗器,挥刀一砸,不料钢刀砍在盒上,‘噗’地一声轻响,盒盖应手碎裂,却从盒中飞溅出许多碧绿色的液计。 那些液汁临空飞洒,刹时间浓烟四起,焦臭之气弥漫,凡是被沾上一滴汁液的,莫不惨叫连声,五十余名绕党,登时有一大半抛了兵刃,掩面抱头,倒地乱滚,不过顷刻光景,竟被毒毙了三十人。 余汁流落地面,坚硬的花岗石也冒起一阵白烟,纷纷断裂腐碎。 这一来,不但贼众惊惶后退,连阿紫也目瞪口呆,才知那盒中所放,竟是如此歹毒的烈性毒汁! 霍守义勃然大怒,袍袖一抖,扬掌向阿紫劈出一股凌厉绝伦的掌风。 阿紫正被毒汁所惊,猝不及防,肩头上被掌力扫中,只感一阵椎心折骨般刺痛,登登倒退两步,“砰”地一声,背心正撞在丹室扉上…… 室门应声而开,忽的,一条手臂从后疾探过来,恰好托住了她的身子,轻轻将她放落地上…… 阿紫内腑已被掌力震伤,强忍痛楚扭头一望,那人却是宁无缺。 她一时又惊、又喜、又悲、又慰,只叫得一声:“宁公子……”以下的话涌到喉边,未及出口,便昏了过去。 宁无缺暗叹一声,举步跨出室门,反手又将门扉掩上。 霍守义仅看见室门撞开,跨出来一个人,原当是三圣现身,情不自禁倒退了两步,及待定神认出竟是宁无缺,心里不禁一跳! 原来这时的宁无缺,神采飞扬,目蕴炯炯神光,已和初来三圣岛时的文弱之态,大不相同了。 宁无缺背向丹室门扉,首先从墨角下扶起珠儿,一试腕脉,知她已被阴寒手法点断了“天泉”主穴,剑眉登时一皱,扬起头来,冷冷瞥了霍守义一眼,问道:“是你下的毒手?” 霍守义见他眼中杀机涌现,竟不知不觉又退了一步,强自镇静笑道:“她犯上抗拒老夫,罪在不赦!” 宁无缺点了点头,转面却对那毒汁下逃相残命的十余名叛党朗声说道:“你们听见了吗?犯上抗拒之人,罪在不赦,我想,你们谁不是世代沐蒙岛主大恩之人,今日受姓霍的蛊惑,迫于淫威,才做出这种忘恩负义逆天犯上的恶行,岛主圣恩广被,特予一线悔改之机,还不赶快弃刀跪来天恩,真要临死不悟吗?” 那十余名叛党听了这话,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霍守义却勃然怒道:“宁无缺小辈,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大言不惭,欲图摇撼老夫亲信!” 宁无缺对他的叫嚷,仿佛全未听见,仍然缓缓对贼党们道:“反朴归真,回头是岸,你们都有妻儿父母,久居岛上,今日附从乱党,肩负叛恶之名,十年百年之后,拿什么脸面在九泉之下,去见你们的祖先父母……” 这番话犹未说完,其中已有三数个天良未灭的愫然醒悟,当当各自抛了手中刀剑,疾奔过来,扑跪在丹室门外! 霍守义一见,怒火上冲,蓦地一声大喝,扬手一掌便向那三名变节叛党劈了过去。 他掌力方起,宁无缺“嘿”地一声冷笑,身形一闪,早已横身挡在室门之前,沉腕曲肘,双掌一翻,遥遥一掌反推而出。 掌力一触之下,狂风激扬,暗劲横流,“砰”地一声震天大响,宁无缺肩头微微一晃,霍守义却向后倒退了两步。 霍守义骇然大惊,注视宁无缺,却见他气定神闲,昂然挺立如故,分明毫无损伤。 这一来,他不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宁无缺来到三圣岛,不过短短三数天时间,从前他纵然习练过武功,既然心脉已断,真气已破,怎会在一夜之间,非但恢复了失去的功力,而且变成了绝世高手? 霍守义虽然老奸巨猾,但却无论如何也猜不过其中缘故,心忖道:就算他突然恢复了失去的功力,又怎能跟我数十年苦修相比,方才那一掌,必是太大意了。 登时恶念随起,矮身错掌,双臂半提,施展“逆天**”,将毕生修为力道,全放运集在双掌之上,狞声道:“小辈,你敢跟老夫再拼三掌吗?” 宁无缺哂然笑道:“便是三百掌,在下也不惧。” 霍守义突然吐气开声,断喝一声“好!小辈接掌!” 双掌平胸向外疾翻,倏伸倏缩,连推三次,双脚一顿,两只脚踝,已深深陷入地中半寸左右。 宁无缺未见蓄势提气,只是轻声冷哼,掌心疾若奔雷驰电,也是平胸推送三次,双脚向下微沉,只在地面上留下两个清晰的脚印。 两人瞬息间对推了三掌,既无动气爆空声响,也未见掌风冲击回荡,然而,三拿一过,霍守义突然大叫一声,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一桩不稳,登登登踉跄直退出一丈以外,终于一跤跌坐在地上。 直到这时候,空中一连串爆发出“砰砰砰’三声震耳巨响,狂风横飞怒卷,那十余名贼党站在七尺以外,也被劲力扫得东倒西歪,滚满了一地。 宁无缺目注一丈外重伤倒地的霍守义,眼光炯炯有如利矢透射,一动不动直过了半盏热茶之久,才吁出一口气,举步向他走去。 霍守义面如金纸,全身已看不出一丝血色,见宁无缺走近,猛可挺身从地上跃起,踉踉跄跄又退了四五步,指尖颤抖,遥指宁无缺,喘息地道:“说!说!小辈从何习得’逆天**’……” 宁无缺距他五尺处停步,平静地答道:“你已死在眼前,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你以前猜测得不错,uu看书 ww.uukanshu三位老菩萨自从十八年前一气之下,真气闭塞,功力全失,不得不忍痛将岛上总管重任,付授给你,这些年,三位老人家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你,幸而上天护佑,一直未被你发觉……” 霍守义听到这里,长叹一声,一颗头缓缓垂落下去,嘴角也开始渗出汩汩鲜血。 宁无缺继续又说道:“但是,直到昨天夜晚,三位老菩萨得‘返魂丹’之助,穷一夜时光,以“逆天**’才将闭塞的穴道打通,不过,十八年真气塞阻,三位老人家的功力,已经大不如前,各人只能练复从前七成功力了……” 霍守义突又扬起头来,骇诧地望着宁无缺,神情显得十分激动。 宁无缺嘿地笑道:“你且别高兴,三位老菩萨虽然无法练复全部功力,难以制作,但他们却将这旷世难觅的厚恩,赐给了区区在下。” 霍守义猛然厉喝道:“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快说!” 宁无缺淡淡一笑,道:“在下承三位老菩萨成全,以逆天**,共同为在下续接断去的心脉,而且,各将毕生修为内力,转注在下体内,则令区区在下,合三圣之力,替老人家们除你这叛师欺祖,卑劣无耻的叛徒,天幸未曾亏负重托,总算也让你伤在‘逆天神功’之下,现在,你明白了吗?” 八十五 离岛! 霍守义听完这番话,恍然大悟,忽地仰天狂笑道:“天意!天意!这真是天意!” 李飞鱼从怀里取出一卷薄薄的书册,抖手展开,又道:“老贼!索性再让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霍守义一望,脸色登时胀得一片血红,脱口叫道:“逆天秘录,逆天秘录!” 李飞鱼”唰”地收拢秘册,含笑揣人怀中,道:“现在你更明白了吧!可笑你痴心妄想了整整十八年,这本秘录一直就在三圣宫中,何曾被人携离本岛……” 霍守义又气又怒,愧恨交加,蓦然大叫一声,双掌向自己太阳穴上一合,‘噗’地一声,整个头爆裂开来,洒了一地血水,双膝渐渐虚软终于跪倒…… 那仅余的十余名叛贼惊得目瞪口呆,及待惊觉,一声狂叫,纷纷夺路如飞向宫外逃去。 李飞鱼并没有拦阻他们,只是略带惋惜地向霍守义尸体颔首低语道:“一念贪婪,落得如此下场,总算你临死已悟前非,终于向三圣宫下跪求恕了。” 他衷心本甚仁厚,目睹霍守义以绝世高手,竟落得尸骨不全,不禁代他深感不值,怅然良久,天色已漆黑得伸手难辨五指 忽然,一阵喧杂的人声由远而近,一列火把急急穿进宫门,飞一般向后宫奔来。 李飞鱼扬眉旋过身子,昂然挺立而待,刹时,一大群蓝衣汉子,高擎火把灯球蜂涌而至。 那群人个个衣衫碎,神色慌张,有的拿着锄头,有的举着柴刀,也有极少数悬着刀鞘,手里却没有兵刃。 大伙儿高举火把,见霍守义已死,齐声欢呼起来,为首一个年约六旬的蓝袍老人激动异常,率众跪伏在丹室门外,喜极而泣,向李飞鱼诉说道:“咱们都是岛主的子民,不随霍家父子反叛,被他们殴辱囚禁在牢里,方才叛贼们风传事败,咱们才破牢出来,少侠大恩,三圣岛民永志不忘!” 李飞鱼苦笑道:“各位快起来,在下也是沐蒙岛主天高地厚之恩,才得侥幸除此叛贼,现在不是叙礼的时候,就烦你们分头收拾掩埋死尸,派人把守住前后宫门,霍守义虽死,还有他儿子霍元笳未见,须防他反噬偷犯宫阙。” 蓝袍老人叩头爬起,道:“少侠只管放心,凡事自有小老儿分派,小老儿姓沈名标牛,乃是沈二的叔父。” 李飞鱼“啊”了一声,当下将各事委托了沈标牛,自己急急回到丹室,推开室门,只见阿紫仰面昏倒在门后,远处壁角锦塾之上,盘膝坐着三个面容枯们的老人,正是‘蓝衣三圣”。 李飞鱼轻轻掩上房门,先塞了一粒”返魂丹”在阿紫口中,暂时仍让她倚躺在门后,自己却轻轻走到锦垫之前,屈膝跪倒。 三圣缓缓睁开眼帘,望了李飞鱼一眼,三张憔悴枯槁的脸上,缓缓浮现一抹浅浅笑容,首圣嘴角微动,轻声问道:“那叛徒怎样了?” 李飞鱼道:“晚辈将他震伤,看见秘录之后,他已经羞愤自碎太阳穴而死!” 二圣耸耸肩头,道:“便宜了那畜生。” 李飞鱼双手捧着那册“逆天秘录”送到三圣面前,三位老人脸色同时一动,异口同声道:“收下!收下!咱们已成了三个老废物,还要那捞什于则甚?” 李飞鱼道;“晚辈蒙赐绝世功力,续接心脉,重获武功,受益已多,这份秘录万不敢再取。” 首圣正色说道:“咱们替你续接心脉,乃是偿还你那三粒返魂丹,渡授内力,乃是要你代歼叛徒。方才咱们内力枯竭,行将就木,又耗去你三粒灵丹,这半部秘录,恰好抵消欠情,你一定要还给咱们,难道再要咱们还你三粒灵丹不成?” 李飞鱼肃容道:“三位老前辈再造之恩,晚辈已粉身难报,获此不世奇缘,正苦酬偿无门,老菩萨留下秘录,可以借以教诲三岛弟子,晚辈安能贪得无厌,致遭天谴。” 二圣摇头道:“真是迂儒之见,一报一偿,两不吃亏,咱们平生不欠人情,你不必再说废话了。” 正这时候,室外突然响起一阵叩环之声。 李飞鱼霍地立起,沉声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焦急的声音道:“韦少侠,请出来,李元栋有急事面陈。” 李飞鱼揣好了那册“逆天秘录”,闪身出了丹室。 片刻之后,李飞鱼重回室中,脸色已变得十分凝重,屈膝跪道:“晚辈原承三位老菩萨大恩,本当留待三位老前辈复元之后才走,无奈蓝姑娘现身陷险境,万难耽误,必须立即驰救,现在就需拜别。” 三圣霍然惊问道:“蓝丫头怎么样了?” 李飞鱼道:“适得消息,霍家父子叛宫之时,蓝姑娘正好赶回岛来,据说看似负了极重的内伤,霍元笳假作迎接,竟将她禁制在寨上,后来闻得其父事败丧命,便率领十余死党,将蓝姑娘掳劫而去……” 三圣听了,神色齐变,道:“他将蓝丫头捞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飞鱼道:“现在尚难确知,不过,据称霍元笳去时,曾带了数天干粮和大批财物,极可能是逃往中原去了。” 首圣黯然叹道:“蓝丫头真是多灾多难,此地事情已了,你不必再顾我们,快些追去,总要设法救她回来。” 二圣接口退;“那册秘录,本是她父亲之物,你带在身边,要是追上,就给了她吧!这秘录共有上下二册,上册不知失散在何处,如能寻获上册,方能造就她继承她父亲一身艺技。” 李飞鱼唯唯受教,一面命沈标牛立即备船,一面急急救醒阿紫,暗地又交给了她三粒“返魂丹”,道:“三位老菩萨为了给我渡力,精髓枯竭,我虽然已经呈送过三粒丹药,现因急于追赶霍元笳,不能亲待他们复原,假如一时不能赶回来,这三粒灵丹,烦姑娘代我呈献,务必要求三位老人家服用,否则,纵在万里之外,我也难以心安。” 阿紫十分难过地点点头,道:“韦公子,你能不能也带了婢子,同去援救蓝姑娘呢?” 李飞鱼沉吟一下,道:“本来并无不可,但岛上新遭叛贼骚搅,三位岛主又未复原,你若再离开,此地要依靠谁呢?” 阿紫垂首无语,默默替他整理些应用之物,李飞鱼依依不舍,拜别三圣,怀着满腔异样的心情,踏上李元栋特派的快船。 八名健壮的水手,摇橹扬帆,驰舟离岸,岸边上,成千岛民举灯结伴相送,阿紫夹杂在人丛中,频频挥手,也频频挥泪。 快船航行渐渐加速,船头指向正西,那儿,正是中原。 李飞鱼立在船尾,目不转睛注视着逐渐模糊的“蓝衣三岛”,回忆数日之前,舟中怪梦,久之,久之,才低头长叹了一声,呢喃自语道:“唉!真像一个可怕的梦,也是个令人永难忘怀的梦……” 一阵海风拂面而过,朦胧中,仿佛又听见遥远岛上飘送过来的数声:“家住飘渺白云间,万里烟波映彩帆,遗民早迭名和姓,三圣一家尽衣蓝……” 歌声渐渺,李飞鱼双目一闭,颊上滚落两滴感慨而悲论的泪珠…… 快部乘风鼓浪,向西疾驶。 第二天,天色方亮,李飞鱼便爬上舵楼,拢目向海面上细细搜寻,整整一天,除了三数偶尔低回栖息水面的海鸥,海上一片茫茫,并不见任何船只。 第三天正午,霍元笳没有追到,船却驶抵一处海岸。 移舟泊岸,一打听,已到了象山县属钱仓镇境,李飞鱼暗暗跺足忖道:霍元笳狡诈奸猾,若被他逃入中土,天下之大,何处不可藏身,再想从茫茫人海中寻他,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恩忖再三,使问那驾舟的三圣岛水手道:“霍元笳逃来中土,必须寻找落脚的地方,你们知道他可能先向那个方向去吗?” 那些水手面面相觑,都摇头答道:“三圣岛向不与中原往来,小的们实在猜不出他会逃向何处?” 李飞鱼长叹道;“中土幅员广阔,纵横数万里,这么看起来,要追他实很困难了……” 水手之中,有一个年纪较大的舵手忽然接口道;“少侠问起,小的倒想到一处可供追查的地方,咱们三岛虽不与中土往还,有时却仍有沿海渔民,前来岛侧捕鱼或求些施舍。因此,沿海渔民,鲜有不知蓝衣三岛的,其中尤以玉盘洋附近渔民最多。霍元笳初抵中土,最先登岸之处,大约总在玉盘洋左近的可能性最大。” 李飞鱼心中一动,道:“唔!这话十分有理,想我此次前往蓝衣三岛,便是在海宁觅的船只,那船上水手不仅熟悉三岛规例,而且随时准备有蓝衣,这就是证明。” 当下盘算途程,若是乘船绕过舟山,反而缓慢,不如舍舟登岸,穿越天台、四明,从会稽山往杭城,正好可以截住钱塘江来船,沿途多山,可以尽量施展快速身法赶路,也许反而早些赶到。 打定主意,当下便遣发原船仍回三圣,临行对水手们道:“回去之后,代我回报三位老菩萨,无论天涯海角,李飞鱼誓要寻到蓝如冰姑娘,将她送回三圣岛来。” 水手们罗列拜辞,道:“少侠放心,小的们一定回报岛主,静待少侠佳讯。” 李飞鱼扬扬手,收拾了简单的行囊,飞身离船,踏上了陆地。 他,终于又回到中原,去时弱不禁风,归来时却气宇轩昂,不但恢复了失去的功力,更得蓝衣三圣合力倾注的惊人内力,从此傲睨天下,几成武林中绝顶高人。 但是,此时的李飞鱼,却并无一点喜庆之意,单人孤剑,加上一只小包裹,迈步直奔,步履反倒感觉沉重。 一路之上,除了渴急饥甚,可说甚少休息,北天山‘神行缩地之法’李飞鱼从前仅能施展到七成速度,现在功力运增,行径旷里之地,尽情施展,已超过十二成功力,奔行起来,真个快逾飞马,凌风追月。 日夜兼程之下,第三天午刻不久,李飞鱼已经再度立身在钱塘江口。 他先在江边勿匆瞥览,没有发现三圣岛船只,不觉有些失望,于是,重新找到那艘载他往三圣岛去的船家,那船老大见了李飞鱼,连连揉着眼睛,讶异万分地问:“公子,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李飞鱼含笑道:“怎么?你以为我已经死了吗?” 船老大道:“小的素知蓝衣三岛严禁外人擅人,uu看书.uuansh.om 那日公子登上浮寨,小的亲眼看见公子被他们上绑,押往本岛,现在公子怎会无恙脱身?这,这简直是奇迹!” 李飞鱼无心跟他解释,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承你关心,这点小意思,聊慰海中辛苦,另外我还有点小事,要麻烦老大!” 那船老大一听,神色激变,低声道:“公子敢情又想往三圣岛去?” 李飞鱼笑道:“不!我只是托你打听一桩事……” 船老大松了一口,道:“什么事用得着小的,公子只管吩咐,这锭银子,万不敢受。”口里说着,手已经把银了接了过去。 李飞鱼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重大之事,我只是想打听一下,最近几日附近可曾有三圣岛的船只进泊停留过?” 船老大接口道:“这件事,公子不须打听,近日钱塘江中大小海船,都已经被人包租下来,港中并无船只出入,自然更不会有三圣岛的船进泊了。” 李飞鱼讶问道:“是谁包下全部海船?包下来做什么?” 船老大神秘地向屋外张望了一阵,才低声对李飞鱼说道:“说起来,这是一桩秘密,那包船的客人再三叮嘱,不得对人泄露,公子既不是外人,小的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再告诉人家……” 李飞鱼点点头,道:“放心,我决不会告诉别人……” 船老大压低了嗓子,轻轻道:“听说那包租船只的客人,乃是新近在江湖中崛起的一个大帮派,名叫什么‘洗心殿’!” 八十六 吃醋了! 宁无缺听到这里,骇然一震,脱口叫道:“洗心殿?他们包下这许多船只做什么?” 船老大以指压唇,轻“嘘”道:“公子小声一些,那些洗心殿的客人,个个都很凶恶,前日先来了两个老人家,据说是殿中护法,出手十分豪阔,全港海船,一体包租,不准出海,小的多方打听,隐约听说,他们殿主这两天就要到了,包租船只,是准备到一个岛上,索取一本什么天书,据说随殿主去的,有男有女,个个都是武林中吓坏人的高手。” 宁无缺大吃一惊,心念电转,忖道:“洗心殿倾巢出动,莫非正是为了三圣岛那半部‘逆天秘录’?假如是,这消息怎生走漏的?三圣功力已失,怎能抵挡洗心殿大举进犯?唉!这件事可不能等闲视之,援救蓝姑娘只好从缓了。 于是也低声问道:“你说洗心殿派来两位护法包雇船只,他们现在什么地方?” 船老大面有难色,吞吞吐吐道:“这个……公子务必请多担待,那两位护法说过,他们的住处,决不准对人泄露,否则,会杀光小的全家老少……” 宁无缺立刻又摸出一锭银子,塞在船老大手中,道:“你只告诉我一个人,我不说出去,谁会知道?” 船老大捏着银子,犹豫不决,迟疑许久,才毅然将银子揣进怀中,道:“那护法包租船只,不过十两纹银一艘,小的已得他定洋五两,再蒙公子厚赐二十两,索性把消息告诉了公子,然后全家迁离钱塘,依附小的妻舅去!” 宁无缺拍拍他肩头,笑道:“好主意,你快说吧!我再加你十两,以作程仪。”果然又给了他一锭银子。 那船老大千恩万谢,低声说道:“两位护法就住在十里外一座名叫天王观的道观中……” 宁无缺又问:“此去天王观,怎么走法?” 船老大道:“出海宁向北,不到斜桥镇外一个土坡上。” 宁无缺道了谢,正要告辞,刚回头,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迫的打门之声。 那船老大登时睑色吓得苍白,匆匆摸出那三锭银子,塞在床下,又觉不妥,揣在怀中,又怕露了痕迹,急得在房子里团团乱转。 门外一个呼吸促迫的声音叫道:“陈老大,快开门!” 船老大听了这声叫喊,长吁一声,一颗心才定了下来,应道:“是白二狗子不是?” 门外道:“正是小弟,陈大哥快开门,又有怪事来啦!” 陈老大对宁无缺笑道:“公子不要怕,是小的结拜兄弟白二狗子。” 宁无缺道:“你去开门吧,我也要走了。” 陈老大刚抽开门栓,一个黑矮汉子一头便冲了进来,也没注意屋中还有外人,脱口就叫道:“老大,怪事!怪事!刚才船帮管事来通知,又有一处客人要包租……” 说到这儿,才发现宁无缺,连忙又住了口。 宁无缺本要辞出,听了这些话,当时已变了主意,含笑道:“不要紧,你尽管往下说,我和陈老大是朋友。” 陈老大也道:“这位公子前些日子,曾雇了我的船去三圣岛,二狗子,你忘了?” 白二狗子恍然道:“对!是有这么一回事,公子难道又欲雇船?” 宁无缺道:“不!上次远行,多烦了陈老大,我是特来致谢的。” 白二狗子突然正色问道:“公子,请问你和三圣岛有何关系?是朋友呢?还是仇人?” 宁无缺心中一动,笑道:“既非朋友,也非仇人,我是受一位朋友之托,去那儿看望一位老前辈,白二哥问这个则甚?” 白二狗子道:“假如公子和三圣并无关系,小的就可以放心说出来了,这一次,三圣岛只怕就快有大祸临头了!” 宁无缺骇然大惊,忙问:“这话从何而起?” 白二狗子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说道:“公子哪里知道,近日海宁城中,怪事迭出,前些日子有人出高价,包租了此地所有海船,今天又来了一批人,也是要包租船只,每艘竞出价到五十两,而且,据说这两起客人,都是要到三圣岛!” 宁无缺脱口问道:“这次又有谁要包船只?” 白二狗子迟疑地望望陈老大,似有些作难,陈老大道:“你只管直说,这位公子不是坏人。” 白二狗子这才正色说道:“刚才听船帮管理事的说。前一批的客人,是什么洗心殿,本来已将此地船只全部包租下来,近日就要动身,不想今天又来了一批客人,乃是武林中顶顶有名的西槿山庄郑大侠手下,也向船帮雇租船只,出价高过洗心殿五倍,船帮管事,正在为难呢!” 宁无缺又是一惊,道:“你可知道西槿山庄的人,租船往三圣岛何干?” 白二狗子叹息道:“据说是为了三圣岛上,有一本奇书,不知怎的泄露了消息,前后两起客人,都是要往三圣岛争夺那本奇书。” 宁无缺嘿地冷哼道:“洗心殿野心勃勃,原是贪婪凶残之徒,欲夺秘录尚有可说。西槿山庄郑景文号称宇内一君,平素侠名远播,以中原武林第一人自负,怎的也觊觎起份外之物来?” 白二狗子低声道:“公子说的不锗,西槿山庄平时对江湖中混口饭吃的朋友,总是关顾护翼,向来受人敬重,因此,船帮管事才觉得此事十分为难。” 宁无缺正色道:“你们海宁附近船只,也曾屡次受三圣岛恩惠,难道也甘心载运三圣岛的仇家,去岛上寻仇生事吗?” 白二狗子垂头道:“小的虽有感恩之意,无奈既在船帮,自是要听船帮的调动。” 宁无缺姜地站了起来,道:“船帮管事在什么地方?我一定要阻止这件事。” 白二狗子诧异地看看陈老大,似乎弄不懂这位和三圣岛并无关系的公子,何以突然要置身其中,阻拦此事。 陈老大想了想,笑道:“公子,船帮管事,也是为了咱们船家的生活,有了雇主,哪能放下生意不接?依小的看,公子要阻止此事,最好还是直接见见洗心殿和西槿山庄的人。” 白二狗子连连点头道:“西槿山庄庞师爷,现在就住在城中招安客店,公子要寻他,极是方便。” 宁无缺颔首称谢,昂然走出了陈老大的茅屋。 他此时心中半是忧虑,半是气恼,行经钱塘江边,不禁驻足寻思,眼望着滚滚江水与湖水相击澎湃之声震耳欲聋,终于把心一横,自语道:“无论如何,我也要设法打破你们的阴谋,那怕再开罪郑景文,也顾不得了。” 主意一定,掉头径向海宁城奔去。 进人城中,天色不过晌午,海宁城中往来最多的,都是来钱塘观潮的游客,这时潮水正涨,城里游客大多去了憋子门,倒显得有些冷清清的。 宁无缺独自寻了一家酒楼,叫了两壶酒,喝得头脑半昏,热血沸腾,然后仗着酒劲,问明招安客店所在,大踏步闯了去。 一个店伙迎上来问:“公子敢是要住店?” 宁无缺正没好气,怒目一噔,道:“住什么店?我问你,这几住着一个姓庞的没有?” 那店伙被他一声呼喝,吓了一跳,忙道:“原来公子是西槿山庄的人,小的不识,公子多原谅……” 宁无缺又是一声冷哼,叱道:“谁是什么西槿山庄的人,我只问你,那姓庞的现在哪儿?你怎么不快说?” 店伙尚未回答,突地,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接口道:“你要找姓庞的何干?” 宁无缺闻声扬起醉眼,只见厅廊好入口处,卓然立一个身材瘦削的儒衫老人,一手持着旱烟袋,一手抚着胡须。 宁无缺不识“庞师爷”何人?但一眼已认出那老人大阳穴坟起甚高,目光炯炯有神,分明是个内功极有根基的人物。 他一则仗着酒性,二则不肯示弱,于是冷冷答道:“我要看看西槿山庄的人物,究竟是些什么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 儒杉老人神色攸忽一变,精芒怒射的目光,在宁无缺身上周而复始打量了一遍,脸上怒容才略为效减,冷哼两声,道:“以你这般年纪,有这身修为,已算得难能可贵了,但是,西槿山庄也并非畏事之徒;只要你报个名上来,少不得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羊头?什么是狗肉?” 宁无缺也冷冷道:“听阁下口气,敢用也是西槿山庄的人?” 儒衫老人道:“不敢,只是宇内一君帐下一个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而已。” 宁无缺嘿地重哼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不妨转告你们那位姓庞的师爷一句话,今晚动更,我姓宁的城外江边恭候!” 说完,转身向店外便走。 那儒衫老人陡地肩头微晃,抢拦在门前,诧讶地问:“你叫宁什么?” 宁无缺昂然答道:“宁无缺!怎么样?”接着洒开大步,扬长出店而去。 儒衫老人眉头紧皱,许久许久,才用力摇撼着脑袋,喃喃道;“他就是宁无缺?这真是怪事!怪事……” 宁无缺举步如飞,出得北门,一路疾奔,不过顿饭光景,已距斜桥镇不远,扬目果见右首有个小小土坡,坡顶万竿修整,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林中檐牙微露,闪现出半座巍峨道观。 他仗着酒意,一口气奔到土坡下,方待扬长直扣观门,忽然心念一动,连忙停住了脚步,暗自思忖道:“洗心殿人多势大,又兼出名险诈,现在天色尚早,必在天王观四周设有桩卡眼线,我若盂浪撞上去,别吃了他们的暗亏。 当下打量那上坡地势,见观后竹林生得较密,土坡左侧,有一条浅溪,于是;伏腰低头,沿着土坡绕到溪边,掠身跃过浅溪,迅若飞鸟,直投观后竹林。 竹林甚密,风过时,沙沙之声不绝,正可掩盖脚步声,何况宁无缺提气而行,落脚时点尘不扬,更加不易暴露出形迹。 片刻之后,他已穿过竹林大半,来到一列高约丈余的红砖围墙外。 宁无缺停步倾听,忽然发觉有人正快步向竹林而来,连忙旋身疾闪,攸又掠退到竹林茂密之处,不多一会,两条人影已一先一后出现在围墙边。 那两人是一男一女,好像正低声论着什么事,脚下迅捷,转眼便进人林中,宁无缺从竹隙中偷眼望去,不觉心中吃了一惊,原来那两人竟是曾在棠湖山寻仇放火的杜绝和玉门三英合传弟子姜倩。 “奇怪!他们怎会在此地出现?”这念头在宁无缺脑中一闪,于是屏息蹑足,悄悄跟着两人。 杜绝和姜倩直入竹林深处,方始停步,四周望了一眼,姜倩低声道:“你去看看,会有人偷听咱们谈话不会?” 杜绝笑道:“放心,殷无邪还没有到,此刻无甚可资防备,观后警戒,由我负责,闲杂人是不会到这儿来的,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姜倩皱着眉头道:“杜哥,我已经把身子交给了你,生生死死,全是你杜家的人,但是,有一句话,我说出来,你可不要生气。” 杜绝微感一怔,u看书 .uukashu随即笑道:“倩妹妹,这是什么话?你我既属夫妻,有话自可直言,我怎会生你的气呢?” 宁无缺隐身材中,见他虚情假意,心中暗骂不已。 只是姜倩却不知杜绝乃是**能手,幽幽一叹,道:“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但是,我总觉得你这人有些见异思迁,得到手的,总比不上得不到手的,见了新人,便忘了旧人……” 宁无缺听得不住点头,心道:他本来正是这种卑劣小人,但是你却把清白的身子给他糟蹋,这又怨得谁来…… 杜绝不待她说完,连忙正色抢着道:“倩妹妹,我对你一片痴心,可表天日,你怎会有这种傻想法?” 姜倩幽怨地道;“初投洗心殿时,我看你对我那位年轻的殿主很有些野心,以后来了一个郭子艺,你又对她眉来眼去,十分有情的样子……” 杜绝嘿嘿一阵干笑,打断了她的话,道:“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当真是难以捉摸,醋意太浓!倩妹妹,你试想想,姑无论咱们已经早有夫妻之实,纵或没有,凭那殷无邪一代妖***狠毒辣,郭子艺庸俗脂粉,我杜某人会看上她们?那简直是笑话。” 说着,又扬声得意地大笑起来。 八十七 奉劝1句! </r></b></r> 霍倩脸上掠过一抹羞喜之色,娇嗔道:“死人,笑什么,别把观里的人惊动了,我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咱们的关系。” 杜绝扬扬眉头,道:“怕他们干什么?说句良心话,现在,咱们是来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到东海三圣岛之行,‘逆天秘录’下册到手,那时候,哼!” 霍倩轻叹道:“你先别太高兴,咱们虽然在献出上册之前,已经私下抄录了一本副册,但‘逆天’全部精华,都在下册之中,就算洗心殿能够在得下册。咱们未必能从他们手里再夺过来。” 杜绝冷笑道:“你真是死心眼,三圣岛武功已是世上绝学,又得下册精华,洗心殿虽然难缠,天外三圣也不是好招惹的,你想,咱们凭什么要把上册双丰奉献给殷无邪。” 霍倩摇摇头道:“我真弄不懂你的心意。” 杜绝阴笑道;“这叫做一石二鸟之计,等到他们二虎相争,两败俱伤,那时候,岂只‘逆天秘录’,甚至那一部‘碧罗毒经’,也是咱们囊中之物了。” 正说得高兴,忽地,林中传来一声冷笑,道:“只拍未必那么容易。” 杜绝和霍倩同时一惊,脸色顿变,双双旋身,霍倩已在旋身扭转的刹那,玉腕轻探,“呛”然一声,撤出了双剑。 李飞鱼躲在林中,也不知那冷笑之声从何而来,但他却因霍倩抽剑快逾电闪,暗地吃了一惊,心忖道:难怪她一身剑术诡异难测,原来逆天秘录上册,却在玉门三英手中,杜绝啊杜绝!饶你奸诈百出,岂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时候,杜绝和霍倩已经分头掠入竹林,四处搜索,李飞鱼一贯真气,脚下虚空踏影,竟悄悄蹑在霍倩身后。 两人迅速在竹林中绕了一匝,并无所见,霍倩神色紧张地道:“糟了,刚才发话的人,如果是叶氏双煞,咱们就完了。” 杜绝沉吟了一下,道:“我看必不会是叶氏双煞,假如是他们,岂会只发声冷笑,却不现身?” 霍倩道;“他们也是阴险之人,也许暗记心头,另用手段算计咱们?” 杜绝摇摇头道:“如果他们要暗中下手,刚才又何必出声,做打草惊蛇之事?我看,那偷听之人,必不是洗心殿门下。” 霍倩越发失惊,道:“你不是说林中决不会有人么?现在咱们的秘密整个都泄露了,怎么办呢?” 杜绝心中已经烦乱,被她一顿抱怨,不觉恼羞成怒,沉着脸道:“都是你啰啰嗦嗦,要到这儿来谈什么鬼话,现在却怪起我来!” 霍倩眼眶一红,委屈地流下泪来,道:“我还没有嫁给你,你已经对我这么凶,原来你说你如何爱我,全是假话。” 一面数落,一面嘤嘤啜泣不止。 杜绝顿足道:“不要哭,不要哭,越哭心里越乱,你先回去,让我追出林子查看一下,好歹要把对偷听秘密的家伙追上杀了灭口。” 说着,也不管霍倩答应不答应,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已穿林疾驰而去。 李飞鱼仗着一身绝世神功,悄没声息隐在近处及见杜绝离去,霍倩仍在林中啜泣,心念一动,取出一幅汗巾,围在面庞,扯乱发梢,掩了额角,只露出两只眼睛,轻“咳”一声,缓步走了过去。 霍倩闻声霍地拧转身子横剑一看从林中施施然踱出一个蓝衣蒙面人,骇然大惊,脱口叱道;“你是谁?” 李飞鱼故意从喉中进出一串冷笑,漫声吟道:“家住飘渺白云间, 万里烟波映彩帆, 遗民早迭名和姓, 三圣一家尽衣蓝。” 霍倩听了,脸色顿时大变,身不由己倒退了一步,嗫嚅道:“你……你是三圣岛的人……?” 李飞鱼飘然抬腿,行云流水般又欺近一步,道:“不错,在下特地为你们送秘录下册来的!” 霍倩更是一惊,道:“刚才偷听咱们谈话的,就是你吗了” 李飞鱼耸耸肩道:“在下不敢居功,另外还有一位朋友,此刻只怕已去观中飞报叶氏双煞了。” 霍倩脸色一片苍白,咬咬牙说道:“事情既已闹开,霍倩也不是怕事的人,但我与你们三圣岛并无旧仇新怨,你待要如何?” 李飞鱼冷笑道:“并不如何,适才闻得你有一本‘逆天秘录’上册,这话是真?” 霍倩想了片刻,终于点头道:“有虽有,现在已呈献给洗心殿主了。” 李飞鱼笑道:“哪么,就是副册,也无不可。” 霍倩怒目道:“你想用强抢豪夺将全部秘录都占为己有?” 李飞鱼爽然点头道;“不错,你们先有谋夺之心,在下也难免有独占之意,好在秘策上册武功,你久已熟练于胸,留那书册何用?不如索性成全了在下吧!” 霍倩默然片刻,紧捏着双剑,心中寻思处置脱身之法。 李飞鱼又笑道:“我劝你还是快些拿出来,从此远走高飞,寻一个可靠男人嫁了,尚可安稳过活一世,似此犹疑不决,等到叶氏双煞赶来,只怕就不像在下这般好说话了。那杜绝奸诈淫邪,出身名门,却败辱师门清誉,这种人,你怎能寄以终身……” 霍倩突然娇声叱道;“住口,你以为只凭一袭蓝衣,几句歌谣,便能假冒三圣门下,来此唬人?老实告诉你,三圣门下向来不履中土,你这冒名索诈的诡计,别想瞒得过姑娘。” 李飞鱼暗暗点头,心道:好个精明的丫头。于是笑道:“是不是一试便知,在下猜测,逆天秘录下地落在本岛手中,这消息决非空穴来风,你们定是曾经见到三圣岛的人,才从他们武功上,看出逆天。” 霍倩答道:“不错,但那是一个女人,在岳阳城中被咱们发现她施展逆天疗治内伤,才一路跟踪,查出系三圣岛脱逃的门下,可是,你却并不是她!” 李飞鱼冷哼一声,道:“你知道逆天武功特殊之处,那就容易了。你看着!” 声落时,左脚斜踏半步,双掌一阴一阳当胸暗合,腕间一扭,突然扬起左手,向竹林中拍出一掌。 但见掌势虚虚击出,破空毫无一丝声响,及待李飞鱼掌势收敛,突然“波”地一声脆响,竹林中平地卷起一股狂风,由外而近,竞将竹枝刮得直向李飞鱼立身之处倾折倒曳不止。 霍倩见了,骇然大惊,颓然叹道:“果然是逆天‘回旋流光’……”双手一松,两柄剑无力地垂柱地上。 她久受玉门三英训晦,知道‘逆天秘录’武功,几乎全在下册,上册中仅只一套逆天神剑和几项人门基本心法,实难仗之与下册武功相较。李飞鱼一出手,已使她明白这位蒙面三圣门下,修为不知高出她多少倍?纵欲负隅,也难相抗衡了。 李飞鱼手一伸,道:“拿来。” 霍倩无可奈何地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羊皮书册,一声不响,递给了李飞鱼。 李飞鱼略一翻阅,点点头,揣进怀里,笑道:“看在这半本秘录份上,棠湖山放火烧屋之罪,权且饶过,只要你抽身是非圈外,往日恩怨,一笔勾消,再见!”一闪身,掠登竹梢,踏枝而去。 霍倩一怔,失声道:“咦!他怎会知道棠湖山的事?” 但等她扬目四望,李飞鱼早已去得无影无踪了。 当晚,钱塘江边。 浊渡粼粼,涛声阵阵,惨淡的月光,照着江边一张白木方桌。 那张桌子孤零零放在江岸边数尺远一片泥地上,桌上点燃一盏风灯,灯火映着月华,可以看见方桌正中,平平稳稳放着两册薄薄的羊皮书册。 书册封面,赫然竟是“逆天秘录”四个篆体字。 江岸边,李飞鱼穿一件蓝色短衣,负手面江而立,状似痴呆。 其实,他表面虽然平静,却正倾神贯注,察听四周百丈以内任何一丝微弱声息。 初更刚过,耳中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 李飞鱼心中暗暗冷笑一声,仍是不言不动。 片刻间,五条迅速绝伦的人影,从海宁城中飞驰而出,不过眨眼工夫,已到了江边。 人影故处,现出“追魏学究”庞豪和“追风四刀”。 李飞鱼缓缓回过身来,冷电般目光向五人一扫,冷冷道:“庞师爷真乃信人!” 庞豪首先掠了那白木方桌一眼,书册封面四字一入眼帘,神情突然一变,讶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飞鱼微笑道:“庞师爷何必明知故问,这两册秘录,难道不是庞师爷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庞豪一时语塞,顿了顿,才极力镇静下来,并不直接回答,反冷冷问道:“李飞鱼,你就是出身南岳一专门下的李飞鱼?” 李飞鱼平静地答道;“一点也不错。” 庞豪忽然阴笑两声,道;“这么说,你倒是一位拜师的专才,既出自净一大师门下,又得北天山落凤头陀收列门墙,第三次,投靠了洗心殿,不想如今又变成三圣岛的人了!” 李飞鱼并不生气,仍然平静如恒,淡淡一笑,道:“谣啄专言,不值一顾,正如西槿山庄侠名久播,想不到一样贪婪无厌,竟然起心欲往三圣岛,谋夺逆天秘录一样。在下若非适逢其会,纵是说破了嘴,天下有谁会相信呢!” 庞豪脸上顿时一红,嘿嘿笑道:“好个巧言善辩之徒,姓庞的没有工夫跟你斗口,今晚约唔此地,你意欲何为?” 李飞鱼昂然道:“庞师爷果真不明白?还是假作痴瞎?” 庞豪尚未答话,身边马异已厉声喝道:“小辈大胆,竟敢对咱们师爷如此说话?” 李飞鱼朗声大笑道:“各位不是正在觅雇船只,要往三圣岛谋夺奇书吗?这真是巧事,在下适从三圣岛返来,两本秘录,恰在身边,各位岂不少了一场跋涉之苦?” 庞豪冷哼一声,道:“黄口孺子,竟然吐此大言!” 李飞鱼用一指桌案,接口道:“两本秘录,都在桌上,庞师爷如欲取去,不过举手之劳,但是,在下却有个不情之请,尚盼师爷先行俯允!” 庞豪道;“什么请求?” 李飞鱼脸色一沉,厉声道:“很容易,只要西槿山庄从此公告天下,在日作为,全属虚诈伪善,郑景文更换‘宇内一君’的名号,今后就叫作‘人间一魔’……” 话声未落,追风四刀已同声叱喝,‘呛呛’连响,四柄刀一齐出鞘。 追魂学究庞豪阴沉沉咳嗽一声,道:“要活的,不可伤他!” 四刀各自点头,刀光闪掠而出,分指李飞鱼前后左右十余处大穴,倏忽间响起一片锐厉的破空之声。 寒光罩体而至,李飞鱼仰天一声长笑,双袖一抡,罡风劲气排涌飞出,一双短短的衣袖,迎风振扬,竟硬得宛如两片精钢打造的盾牌,眨眼与四柄沉重的钢刀相接。 只听“当当当’一串金铁交呜声响,追风四刀一齐挫腕收刀跃退,低头检视刀口,业已锋刃倒卷,变成四条铁棒了。 追魂学究看得心头大震,暗想道:闻说这小辈武功已废,难道是传言不实么? 继而又摇摇头,飞忖:就算他尽得南北双奇绝学,也不可能在举手投足之间,便将四件兵刃锋口震卷…… 未容他忖念完毕,追风四刀一退又进,扬起四把钝刀,疯狂般扑上前去。 追魂学究身形微挪,低喝道:“住手,退后!”手持旱烟袋,缓步而出。 李飞鱼脚下不丁不八,负手而立,傲然道:“闻得师爷有追魂学究之名,如欲赐教,在下颇感荣幸。” 庞豪眼角一扫桌案,冷笑说道:“老朽向不屑跟小辈动手,但观你方才所施手法,决非南北双奇本门武学,倒不禁有些技痒,咱们姑以三招为限,你若接不住老朽三掌,两册秘录暂存西槿山庄……” 李飞鱼接口道:“要是师爷接不住在下三招呢?” 庞豪冷漠地一笑,道:“那也不会要你吃亏,西槿山庄从此退出秘录之争,而且,老朽还愿意奉告一件关于你父亲当年一桩秘密。” 李飞鱼神色一动,uu看书 .uuknshu.cm 忙问:什么秘密?” 庞豪嗤道:“那就要看你能不能禁受得住老朽三招追魂神掌了。” 李飞鱼听说那桩秘密关系着父亲,当下毫不迟疑,脱口道:“好!只不知道你能替郑景文作主吗?” 庞豪道:“郑庄主对老朽言听计从,岂能反复。” 李飞鱼朗声长笑,毫无畏怯之态,向前迈了一步,道:“那么,师爷请先动手……”那神情,简直未把名震武林的追魂学究放在眼中。 (本章完)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444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 <r>小说孤刀飞鱼传 最新章节 第87章 087: 奉劝网址: 八十八 讽刺! 追魂学究庞豪好生不悦,重重哼了一声,道:“老朽与你师父亦是平辈论交,自然让你先出手。” 李飞鱼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放肆了。” 他一提左臂,真气弥漫掌心,虚空一扬,忽然又放落下来。 原来李飞鱼心地纯厚,自知此时得三圣合授“逆天**”,功力较之先前,何异陡增数倍,庞豪虽然号称高手,未必能承受全力一击,想想追魂学究并非恶行昭彰之人,自己怎好伤他? 思念及此,内力松去大半,二次举掌,只用了三成力道,遥遥推出一掌,拿出时沉声喝道:“师爷国神了!” 那一掌在李飞鱼来说,已经微乎其微,然而掌出之际,暗劲排涌,依然有飞石扬沙的威势,掌力杜空旋,宜到迫近庞豪前胸,才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一阵回转强猛劲力扬起,庞豪不避不让,胸膛一挺,硬接了一掌。 李飞鱼定神看时,只见他浑身衣衫猎猎作声,分明一掌正中前胸,却分毫无损,仍然挺立在原地。 这一来,顿使李飞鱼兴起一阵迷惑,暗道:好个追魂学究,果非浪得虚名。 他左臂一收,右掌又出,这一次,功力已贯注到五成以上,大喝一声,扬手挥出。 “砰!” 又是一声震耳暴响,劲力回荡,连远在七八尺以外的追风四刀,都被余力震得拿椿不稳,踉跄后退,反观庞豪,除了身子摇晃了一下,只是脸色肃穆,仍然无甚损伤。 李飞鱼不觉恐慌起来,一连两掌无功,难不成当真把两本秘录双手送给西槿山庄?他怎么对得起三圣?怎么对得起蓝如冰? 一急之下,恶念顿起,暗吸一口真气,逆天**反序而生,左后托住右肘,掌心一发,十成逆天神功,飞送而出。 掌起处,微风不扬,亦无破空之声,但对面五尺的追魂学究庞豪,身子好像被极大暗力所引,先是向前一移,紧接着迫胸暴起一声轰雷似的巨响,饶他身上穿着能避任何内家掌力的“七彩宝衣”,仍似被重锤当胸击中,只震得内脏一阵翻涌,闷哼着登登登直退出一丈左右,才算拿桩站稳。 庞豪心胆惧凛,强自按捺住血气掀腾,露齿一笑,道:“能够三掌将老朽震退一丈以外的,普天之下,你算得第一个人。” 李飞鱼却像泄了气的皮球,黯然道:“能够挨我三掌不死的,普天之下,你也算得是第一个了。” 庞豪笑道:“现在,该轮到老朽出手了。” 李飞鱼无可奈何地点点着,垂首而立,死心塌地准备也挨他三掌。 但他知道,庞豪既然能不避不让硬接三招逆天神功,修为已是第一流高手,自己虽有罡气护体,今天这场赌赛,眼看是落败的居多了。 他自己料不到,庞豪所持,只是一件‘七彩宝衣’,不然的话,便有十个庞豪,也伤在逆天神功之下啦! 追魂学究缓步走回,目注桌案上那两本旷世奇书,忽然长叹了一声,道;“老朽不为已甚,那三掌权且记下,三日之后,希望你带书亲来黄山西槿山庄,一并了结,你愿意吗?” 李飞鱼一时大感诧讶,道:“今日之事,今日了结,为何又兴三日之约?” 庞豪笑道:“届时你自知原故,反正你已三拿无功,赌约只有败,没有胜,这样总没有叫你吃亏?” 李飞鱼想了一下,道:“在下未必就接不了你的三掌。” 庞豪点点头,道:“不错,但是那三掌之约,不止关系这两本秘录,更关系你父亲一段往事,相信你不会失约的。” 不待李飞鱼回答,向追风四刀低喝一声:“走!”五条人影掉头疾奔,转眼已投入夜色之中。 李飞鱼怔怔地不解其故,看看桌上秘录,又望望庞豪消失在夜幕下的身影,摇头喃喃自语道:“奇怪,他分明已经有胜无政,为什么反要另约三日之会呢?” 忽地,一个苍劲的声音接道:“亏你自负聪明,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想不出来?” 李飞鱼霍地旋过身子,只见江岸边,不知何时立着一个双臂过膝,目射绿光的黑衣老人。 他一眼认出那人特长的双臂,碧绿的眼珠,大喜叫道:“原来是穆容伊措老前辈!” 穆容伊措含笑走了过来,又道:“孩子,月余不见,你的武功又增强了许多,可喜可贺。” 李飞鱼拱手道:“老前辈过誉,前在岳阳,多蒙老前辈为东方姑娘等赐药伤,晚辈尚未拜谢。” 穆容伊措笑着拦住道:“些许微劳。何足挂齿,咱们一见投缘,原该彼此互助,只怕老朽将来还有许多仰仗你的地方呢!” 李飞鱼谦谢不止,又问:“方才老前辈说,追魂学究突然改约,内中有何理由?” 穆容伊措冷笑道:“道理再简单不过,他刚才全仗身上一件七彩宝衣,才没有伤在你掌下,但已内脏震荡,自知无力在三掌之内胜你,这才故示大方,改约三日之期,要你携书前往黄山西槿山庄,不过是欲藉郑景文之力,使你连人带书,送上门去的诡计而已。” 李飞鱼恍然而悟,跌足道:“这么说,我竟上了他的当了。” 穆容伊措笑道:“你虽迭获奇缘,得了一身玄功,却哪知江湖之中,奸诈百出,有些事情,并非单凭武功就能应付的。” 李飞鱼道:“既已识破他的奸谋,我大可以不去应约!” 穆容伊措正色道:“大大夫一言既出,赴汤蹈火,义无反顾。何况,西槿山庄虽是龙潭虎穴,以你一身修为,大可不必惧怕。只是,他所说那桩关系你父亲的秘密,显然另有阴谋,不可不防。” 李飞鱼忙问:“老前辈猜想,那是一桩什么秘密呢?” 穆容伊措目光一瞬,笑道:“老朽妄测之辞,对与不对,你可以不必放在心上。” 李飞鱼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 穆容伊措脸色一正,缓缓说道:“数十年来,西槿山庄雄视武林,郑景文俨然以武林盟主自居,但如今洗心殿崭露头角,渐渐有后来居上之势。依老朽猜测,庞豪所谓关系令尊的秘密,八成是要嫁祸于洗心殿,使你和洗心殿,以死相拼,他们却坐收渔人之利。” 李飞鱼沉吟道:“果真如此,那倒大可不必,在下与洗心殿早已势同水火,何劳他们再从中挡拨。” 穆容伊措听了这话,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许久,才强自笑道:“天下有些事,不能全凭直觉判断是非,洗心殿行为是正是邪?老朽不愿置啄,但是,假如你能将心比心,设身处地替花月娘想一想,她之所以仇视武林,创立洗心殿,未尝就没有值得体谅之处……” 李飞鱼未待他说完,早已抢着道:“无论她曾受了多少委屈,仇恨只限一二人,怎能借口茶毒天下,在下与洗心殿血仇如海,这是万难化解得了的。” 穆容伊措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黯热点点头,道:“但愿你记住这句话,天大的仇恨,只限一二人,有朝一日,还盼你多存厚道,剑下超生许多无辜,老朽言尽于此,咱们就此暂别。” 说完,一拱手,转身飞驰而去。 李飞鱼目注他迅速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道:“他屡次示恩结纳,苦口相助,总离不开替洗心殿作各种辩护,这倒是一桩令人费解的事。” 仰望天色,月移中天,已到子丑之交。 李飞鱼一面收起两册秘录,一面暗自忖道:总算黑暗时阻止了一路,还得设法使洗心殿也放弃三圣岛之行才成。 取出一锭银子,放在白木桌案上,向远处茅屋招招手,道:“赵老大,多谢借用灯桌,来收了去吧!” 话落,一鹤冲天而起,展开身形,径向北方掠逝。 天色将明,海宁城北天王观中,灯火兀自未熄。 大殿上,神像神案都已搬开,迎门排放着两列圆凳,正中设一张虎皮交椅,圆凳左右各三靠近交椅的两只,坐着叶氏双煞,三四只凳上,坐着一男一女,俱都垂头丧气,正是杜绝和霍倩,第五又圆凳空着,最末一只,却是一个神情木然,背插奇形双剑的少女。 十余名劲装疾服大汉,高举火炬,肃立两侧,殿里虽有数十人之多,却寂然无声,人人面上,都是现出不安之色。 叶军鹤手正把玩着一张字条,时而注目条上字迹,时而撇嘴冷冷而笑,但也没有出声的。 叶策雄目光缓缓投注在杜绝身上,最先开口,道:“观后竹林,乃是杜老师负责,光天化日被人欺近观墙,留下宇条,杜老师难道毫无所见?” 杜绝脸上一阵红,讪讪笑道:“杜某自信未曾疏忽,也许那人不是从观后竹林进人的……” 叶军鹤突然抬起头来,精目一聚,道:“杜老师怎知来人不是经由观后竹林?” 杜绝偷偷扫了霍倩一眼,越发红得连脖子也紫了,扭怩半晌,才道;“因为,今日午后,在下曾和霍姑娘在竹林里谈过一阵话,一直没有发觉有外人潜近……” 霍倩听了,羞得粉颊绯红,螓首低垂,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坐在最末凳上,那背插奇形长剑的绿衣少女,突然冷冷岔口道:“但不知杜老师和霍姑娘有什么话,不好在人前谈论,竟要躲到竹林中去?” 霍倩芳心大震,急得仰起头来,叫道:“郭姑娘,咱们没有开罪你的地方,请你不要乱说!” 绿衣少女抿嘴笑道:“我乱说了什么?” 杜绝嘿嘿干笑道;“郭姑娘真会多心,彼此同为殿主效力,还有什么话不能在人前谈论?今日午后,在下往观后巡查,恰巧霍姑娘也到竹林中散步,大家不期而遇,所以谈了一会儿。” 那绿衣少女却不甘心,仍笑道:“这样说来,难怪杜老师没有发现有人潜近天王观了?” 杜绝脸色微沉,道:“郭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绿衣少女明眸一转,举目望着屋顶,不屑地道:“杜老师林中遇美,神驰意迷,只顾着说私心话,自然不会再注意其他了。” 杜绝眼中凶光一闪,但旋即镇静下来,朗声笑道:“郭姑娘真会说笑话,世上除了郭姑娘,谁还当得上美人二字,除非在下遇见的,是你郭姑娘还差不多……” 绿衣少女见他出口轻薄,脸色一正,道:“杜老师,现在不是开玩笑,你既说观后决无外人潜入,怎的我会在观墙上发现这张字条?若说有人从前观偷入,却到后观墙上去留字,那只有鬼才会相信……” 正说到这里,观外忽然疾如飞鸟掠进一条人影,举步直入正殿,这一来,没有说完的话,只好就此顿止。 那人一身黑色夜行衣靠,年约三十余岁,背插一对虎头钩,满脸精悍之色,uu看书wwuukanshu.cm跨入殿门,朝叶氏双煞微微一拱手,便径向第五张圆凳上坐下。 叶军鹤沉声道:“事情怎么样了?” 黑衣人应声答道:“属下奉命踩探西槿山庄行动,今夜三更,那追魂学究庞豪率领追风四刀从城外匆匆返店,豪未耽误,立刻收拾动身,返回黄山去了。” 殿上众人齐都诧讶地一动,叶军鹤接口问:“韩老师确知他们当真回黄山去了?” 黑衣人道:“属下曾暗中跟踪五人西行将近余杭,才折返归报,看他们形迹,必是回返黄山无疑。” 叶军鹤沉吟道:“这就奇怪了,他们不辞千里,远远追蹑咱们到海宁来,怎会突然夜半离去?难道西槿山庄之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叶策雄忙问:‘他们出城何干?韩老师可知道?” 黑衣人道:“属下悄赴海宁城时,他们业已不在客店中,据客店伙计说,日间有一个蓝衣少年,曾往客店寻找追魂学究,约他夜里初更,到江边一较胜负……” 叶策雄骇然道:“如此看来,庞豪一定在较技时吃了亏,无脸多留,才连夜回返黄山……” 叶军鹤也变了色,道:“那蓝衣少年必是三圣门下,以追魂学究一身功力,竟吃亏在三圣岛一个年轻人手中,这真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那黑衣人带回来的消息,顿时在众人脸上全染上一层愁容,叶氏双煞一向目中无人,也变得神情沉重异常,许久许久,没有再说话。 忽地,一名劲装大汉抢步奔进,高声道;“禀二位护法,殿主圣驾到了。” (本章完) (.=) 八十九 字迹! 叶氏双煞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同时站起身来,向众人摆手道:“殿主来得正是时候,各位快随同迎接圣驾。” 一行男女六人,疾步迎出观门外,晨曦微露中,只见一行人簇拥着一顶软轿,正缓缓登上土坡。 轿前两列八名侍婢,各捧琴剑莲步姗姗,行云流水似来到天王观前。紧随着又是八名侍婢,合抬着一乘软轿。那些侍婢最大也不过二十岁,个个花容月貌,秀丽艳俗,看似连风也能吹倒,然而,抬着软轿,步履轻盈从容,却没有一丝吃力的感觉。 软轿直入天王观,在大殿上停住,侍婢们挑起轿帘,苏君墨缓缓举步,登上那张虎皮交椅,八名侍婢分别椅后,软轿复又退去。 殿上所有洗心殿下徒众,一齐跪了下去。 苏君墨目一扫,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摆了摆手,道:“免礼了吧!” 叶氏双煞含笑道:“我等计算行程,殿主今夜将到,特在此恭候。” 苏君墨微笑道:“老殿主对东海之事,十分急切,催我连夜赶路,只盼能早些赶到三圣岛,不知二位护法已将船只准备妥当了吗?” 叶军鹤笑道:“船只均已备妥,只是,这两日情势已有变化,我等正候殿主亲自裁决呢!” 苏君墨笑容立时收敛,问道:“难道西槿山庄有何变故?” 叶军鹤把那黑衣人的话,复述一遍,同时,取出那张字条,双手呈上,道:“事情演变,俱出始料之外,我等正感彷徨无计,殿主看了这张字条,便知梗概了。” 苏君墨接过字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字谕洗心殿匪知悉:奇珍异宝,惟有德者居之,吾岛向不履及中土,与世无争,与人无尤,三圣岛地,岂容擅闯?望你们速绝贪婪之念,敛息凶焰,尚可苟全性命。否则,登舟之时,亦尔等丧命之日,生死存亡,决于一念,勿谓言之不预也。三圣岛门下奉命留字。” 苏君墨看罢宇条,粉面上突然绽开一丝不屑的冷笑,侧目问道:“这字条在哪儿见到的?” 那背插奇形长剑的绿衣少女应道:“是属下今日黄昏前,在本观后墙上发现的。” 苏君墨目光又转注叶氏兄弟身上,问道:“二位护法以为这留条之人,是何来路?” 叶策雄脱口道:“条上写得很明白,除了三圣岛,还会有谁?” 苏君墨冷笑着摇摇头,道:“依本座看,那留条之人,必非三圣岛门下,而是另有其人,假冒三圣之名。” 这话一出,殿上众人齐都一惊,大殿外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突然轻轻震抖了一下,只是那声音十分轻微,殿中众人谁也没有察觉。 叶策雄不以为然地道:“今夜初更,西槿山庄追魂学究庞豪,亦曾与一个蓝衣少年,约会较技,吃了暗亏,连夜折返黄山,留字示警的,极可能就是那蓝衣少年……” 苏君墨笑问道:“就算是他,护法又怎能确定那蓝衣少年,就是三圣门下?” 叶策雄脸上胀得通红,答道:“三圣门下,尽着蓝衣,这是任人皆知的事,何况,如非三圣绝世武功,追魂学究怎会落得铩羽而退?” 众人都情不自禁暗自点头,心道:这话很对,除非是三圣绝学,否则,谁能一举挫退庞豪,其中尤以杜绝深悉庞豪的厉害,更对叶策雄的推断,深信不疑。 但,苏君墨却独持异议,微笑说道:“左护法只稍细审这字条文句,便不难看出其中矛盾之处,试想,三圣门下,既然向不履及中土,他们怎会知道洗心殿有意夺取‘逆天秘录’?我们此次闻讯出动,前后不过数日,三圣门下远居海中,消息怎会如此灵通?这显然是有人畏惧秘录被我捷足先得,故施桅谋,欲死我心志吗?” 叶策雄拱手道:“殿主辟论精微,令人佩服,但那庞豪奉康一苇之命,连夜赶到海宁,抢出高价在买船只,其志也在逆天秘录,他又怎会自甘放弃,狼狈遁走?” 苏君墨傲然笑道:“这字条只怕就是庞豪弄的玄虚,也未可知?” 叶策雄不禁语塞,垂头不再说话。 右护法叶军鹤接口道:“如今无论此条究系何人所留,本殿东海之行,势如箭在弦上,惟三圣一门,武功深湛,不可轻侮,殿主可有决胜妙计?” 苏君墨冷笑道:“三至武学,不过虚有其名,此次本殿东海之行,夺取秘录,仅只举手之劳而已,本座不但已有制胜把握,更连三岛虚实,尽都了然于胸,各位一大可放心好了!” 叶氏双煞听了这话,面面相视,颇有不信之意。 苏君墨回头问道:“现在什么时刻?” 一名捧剑侍婢低应道:“寅末卯初天色已明。” 苏君墨道:“你去观外稍候,那人到时,领他进来见我。” 侍婢躬身应诺,娇躯微拧,飘然出观而去。 叶氏兄弟和众人都不知她葫芦卖的什么药,却又不便动问,大家默默等候,一时间,殿上竟变得寂然无声,落针可闻。 苏君墨明眸一转,掠过杜绝,笑容忽然一敛,似乎颇有厌恶之意,冷冷道:“杜香主!” 杜绝忙站起身来,叉手当胸,俯首答道:“属下在!” 苏君墨冷笑道:“若论杜香主往日行径,本座殊难容忍,惟老殿主因你献呈半部秘录,甚为高兴,才摒除前嫌,拜为香主。你要知道一入本殿,便当终身不贰,倘若再有异心,须知本座执法,毫无宽贷。” 杜绝惊得浑身冷汗,忙道;“属下知道了,此番竭诚投效,愿为殿主舍命以供策驰,怎敢心怀贰志!” 苏君墨哼道:“知道了就好。” 正说着,那名侍婢已领着一个二十五岁的蓝衣少年,大步而人。 蓝衣少年剑眉斜飞,头束武士巾,身佩长剑,风姿飒飒,宛如玉树临风,除了目光闪烁,散射着狡诈光芒,可说得上是个轩昂、洒脱的美男子。 他随着传婢穿过院落,昂然踏人大殿,洗心殿众人都觉眼前一亮,殿外那棵大树之上,顿时泛起一阵枝叶落抖。 苏君墨含笑令人在叶军鹤右首增添了一只圆凳,然后向众人引见:“这位霍少侠,双名元笳,数日之前,才从三圣岛来到中原!” 叶氏双煞等人都不禁轻呼出声,个个瞪大了眼睛,显得惊愕莫名。 苏君墨继续又道;“正是天意要本殿扫平三岛,领袖武林。霍少侠自幼生长三圣岛,不但武功已得三圣神髓,对岛上一草一木,俱都了若指掌,此番因他父亲被岛主迫害,无可容身,才私行逃离三岛,与本座于浙北莫干山麓不期而遇。本座因延聘霍少侠加盟,故而晚到了半日,但洗心殿得霍少们入盟,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喜事。” 叶氏双煞听了,欣然大喜,急着上前与霍元笳见礼叙坐,其余众人见殿主如此推崇,谁不曲意结交,其中只有两个人,面笑心愁,神色阴晴不定。 那两人,一个是杜绝,另一个却是被称做“郭姑娘”的绿衣少女。 霍元笳抱拳还札,紧挨着叶军鹤下首落坐,朗声道:“在下幼居海岛,孤陋寡闻,被迫逃到中原,多承殿主抬爱,许以加盟本殿,在下得此栖身之处。图报无门,愿将三岛虚实,尽情陈于诸位,倘得扫平三岛,不但本殿从此倡大,在下也报却父仇。” 话声微顿,又道:“三圣武功,虽有盛名,但自从十八年前练功不慎,走火人魔,功力业已全失,十多年全仗家父置理岛务,竭诚维护三岛盛名于不坠,含辛茹苦,勉有勋劳。诓奈三个老东西轻信谗言,竟将家父多年劳苦之功一手抹煞,后宫暗订毒计,反将家父害死,在下得悉变故,仓皇夺舟出走,才算逃得住命。蒙殿主情邀入教,誓助各位扫平三岛,夺取秘录,在下但求报却杀父之仇,于愿已足。” 叶军鹤含笑问:“少侠谓三圣武功尽失,如今令尊又被害,岛上高手,还有何人?” 霍元笳哂笑道:“详论起来岛上已无人堪称高手二字。” 忽然面容一肃,微叹又道:“不过,有一个姓宁的小辈,近日才由中原前往三岛,不知他用何蛊术,已将三个老东西说动,据说已得到逆天**精奥之学,功力不可轻侮,家父便是失手在他手中。” 叶军鹤骇然一震,道:“那小辈是不是叫做宁无缺?出身南岳净一大师的门下?” 霍元笳点头:“正是他。” 叶策雄怒目切齿道;“这小子屡次三番,与本殿作对,只恨在西岳地底石府中,没有把他烧死!” 苏君墨却诧问:“闻说他在岳阳,已经自断心脉,破除真气,时隔不久,怎会突然又获得功力?” 霍元笳道:“在下也颇感不解,那宁无缺初至三岛,确实毫无一点内力,先后仅二三日时间,突然获得一身惊人功力,除非依仗‘逆天**’,决难达此境界。” 叶军鹤骇道;“逆天**真有如此惊人的功效?” 于是,霍元笳便信口开河,极力暄染鼓吹,直把半部逆天秘录,吹嘘得如仙家妙术,一旦夺获练成,便可无敌于天下…… 叶氏双煞等人倾耳静聆,个个眉飞色舞,心中跃跃欲试。 只有苏君墨。自从聆霍元笳提到宁无缺,一直默不做声,秀眉紧锁,贝齿不时咬住楼唇,显得心事十分沉重。 转眼天色大亮,苏君墨立起身来,传话道:“两位护法请代本座招待霍少侠,船只加紧准备,事不宜迟,今日午刻,咱们便动身吧!” 双煞同声应诺,率众就送苏君墨转入后殿休息,立即吩咐备酒,大伙儿围着霍元笳,问长问短,对天外三圣种种,全有无限兴趣。 这时候,殿外大树上倏然轻烟般掠起一条蓝色人影,飘落在神殿屋脊上。 那人影略一停顿,足尖轻点檐角,竟于曙色朦胧中,一鹤冲天,上拔五尺,悬空一翻,落人后观画廊下。 他,正是连夜从海宁赶来的宁无缺。 回廊直通后观一排云屋,八名侍婢在前引路,苏君墨正娉婷而行,柳腰款摆,摇曳生姿。 宁无缺贴身藏在转角处,目注苏君墨姗姗进人一间云屋,不禁记起她一只左腿已断,整膝以下,装以木制义肢,暗叹道:好一个倔强好胜的女人。 他捷如狸猫般,蹑踪掩到云屋窗外,侧耳倾听,只听苏君墨正吩咐侍婢们:“我有些累了,你们自去休息,让我静静躺一会吧!” 其中一名侍婢道:“婢子替殿主更衣。” 苏君墨道:“不用了,你们顾自己去,午后登船,还有一番颠簸,不叫你们,不必再来。” 侍婢们应着,鱼贯着退了出去,随手带拢房门,各自分头休息。 宁无缺暗喜,轻轻舔破窗纸,凑眼一望,只见房中设着素几锦榻,陈设虽然简单,却收拾得一尘不染,锦榻上,罗帐虚掩,斜倚着一个彩衣美人,正是苏君墨。 苏君墨并未更衣休息,只是娇慵地靠在榻上,用一柄精巧的小银刀,漫不经心地修着纤纤玉指。u看书 ww.uukanshu.co 宁无缺正寻思是否该现在下手,突听房中苏君墨轻轻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敢来,何必躲躲藏藏?” 宁无缺骇然一惊,却估不透是不是说他,仍然隐在窗外不动。 苏君墨忽地“噗嗤”一笑,随手从榻旁拾起一条丝巾,纤手一扬道:“窗子外面那一位,装什么蒜?” 丝巾之上,被她贯注内力,决如箭矢,嗖地一声穿窗射出。 宁无缺无法再躲,翻手一握,接住丝巾,拍开窗槛,闪身而入,冷哼道:“苏君墨,想不到你眼力倒不错。” 苏君墨耸肩而笑,秋波轻转,凝视了宁无缺一眼,浅笑道:“我若眼光不够,怎能结识你这位少年英雄呢?” 继而摆摆手,指着壁下一张锦凳,道:“坐下吧!我的大英雄。” 宁无缺怒目道:“你不用跟我来这一套,我要问你,知道我此来之意吗?” 苏君墨并不生气,仍然低头用银刀修着指甲,头也没抬,慢声道:“还用猜吗?你那张字条上,不是写得明明白白了?” 宁无缺心底暗暗吃惊,哼了一声,道:“你倒认出是我的笔迹……” 九十 调虎离山! 苏君墨忽然欠身坐起,秀目中放射出喜悦而热情的光芒,嫣然笑道:“难道你忘了,那次咱们一起去吕家堡,在客店中商议暗语记号,你的字迹,我已深印脑中,一辈子也忘不了。刚才一见那字条,便知必是你假冒三圣岛名字写的。” 宁无缺沉声打断她的话,道:“那么,你现在究欲如何?” 苏君墨问道:“你是指东海之行和半部逆天秘录的事?” 宁无缺哼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苏君墨脸上笑容渐渐消失,黛眉轻皱,叹道;“宁无缺,这件事乃是我母亲的意思,你知道,我是无法违拂她老人家的……” 宁无缺冷笑道:“你是堂堂一殿之主,竟说出这种话来。” 苏君墨幽怨地道:“真的,我娘自从失意中原,远走苗疆,忍辱多年,为的就是要在中原扬眉吐气,她老人家性情固执,说出来的话,是不由人驳回的。” 她偷偷瞄了宁无缺一眼,又道:“譬如说,这一次洞庭之会,使百忍师太惨死,我曾经力劝无效,终于……唉!我知道你一定恨透了我,也许还等着机会向我报复呢!” 宁无缺怒哼道:“血债血偿,自然放你们不过,但我现在要问你的,只是三圣岛的事,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尽我之力,不惜血溅天王观,也不容许你们踏上三圣岛……” 苏君墨道:“你跟三圣岛是何关系?听说你在岳阳已经自废武功,怎的又恢复了从前功力?我真替你高兴。” 宁无缺退了一步,仰面道:“这就是我不能让你们踏上三圣岛的原因,三圣待我恩同再造,你如一定要前住,除非先把我杀了。” 苏君墨垂下头道:“从前你把我错当你的表妹,那时候我要杀你,只不过举手之劳。老实说,几次三番我都想下手,又总被自己强行压制了下去,我如要杀你,何必等到现在。” 宁无缺冷笑道:“但如今你我势同水火,你不杀我,我迟早也会杀了你的。” 苏君墨目蕴泪光,浅笑说道:“生死之事,我并不放在心上,咱们好久不见面,为什么总说这些话呢?这样吧,你如愿意跟我一同到三圣岛去一趟,我可以下令不许损伤岛上一草一木,取了逆天秘录,立即折返……” 宁无缺嘿嘿冷笑道:“想得未免太天真了,你以为我没有办法防止你们吗?” 苏君墨正色摇头道:“老实说,东海之行,如箭在弦,无论如何也不能中止,船只已经准备妥当,午刻一到,便要动身了。” 宁无缺扬眉道:“假如午刻以前,叶氏双煞突然发现殿主失了踪,他们大约不会自愿出发了吧?” 苏君墨眸子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要现在将我劫持而去?” 宁无缺攸忽欺近一大步,错掌沉声道;“你以为我办不到吗?” 苏君墨注视他一阵,忽而嫣然笑了起来,竟出人意外点点头,道:“唔!”这倒是个主意,但是现在天色已亮,天王观中高手如云,你自信能出得去吗?” 宁无缺傲然道:“区区叶氏双煞,井不在我眼中。” 苏君墨又道;“但你可不能小视了霍元笳,他的武功不在你之下!” 宁无缺嘿地一哼,道:“连他父亲亦不过手下败将,何况是他!” 苏君墨又道:“但我们洗心殿以毒着名,你不怕咱们用毒?” 宁无缺怒目叱道;“君山之上,一瓶七散尸鸠毒,你们毒死了我么?” 苏君墨耸耸肩头,道:“这么说来,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今天我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但是,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却是个残腿的女人,大白天,你准备怎样带我离开这座天王观呢?” 是啊!光天化日,男女有别,怎能劫持她离开?这却把宁无缺难住了。 怎么办? 这时天色早已大亮,天王观中,众目睽睽,就算苏君墨不反抗,宁无缺竟想不出一个妙策,将她带走。 他思之再三,忽然心中一动,道:“你不要以为男女有别,我就没有办法将你带走,哼!我可以用一条毡被,把你一裹,然后挟腋而出……” 苏君墨毫不畏怯,反而掩口笑道:“大白天里,你一个昂藏男子汉,侵入女子私室,用毡被胁裹一个女人而去,要是传扬出去,只怕你有口难辨,天下人永远也会疑心你用心不正。” 宁无缺脸上一红,想了一想,又道:“难道我不能先制住你的穴道,再擒一个侍婢,耍她抱着你跟我一起走,她怎敢反抗!” 苏君墨越发哂笑起来,道:“你不妨试试看,我的侍女个个忠耿,只怕这办法也未必行得通。” 她好像胸有成竹,一面笑着,一面举掌轻拍两声,叫道:“小琴,进来!” 随着呼声,一个紫衣女婢应声掀帘而人。 宁无缺反倒一怔,错掌叱道:“你要干什么?” 苏君墨娇笑道:“咦?你不是准备擒一个侍婢么?小琴是我贴身婢女,索性我替你叫进来,省得你多费手脚。” 小琴迷惘地望着宁无缺,又望望苏君墨,似乎弄不懂他们在玩什么玄虚,双眸中霎霎不停,却又不便开口。 宁无缺寻思无计,一颗头渐渐低垂下来,他固然知道田秀士一身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但若彼此以武相拼,他或许不致服输,一旦涉及心智机谋,和苏君墨相较,他就显得不是对手了。 他偷偷望了小琴一眼,只觉这女孩子形态模样,都跟雪竹有几分相似,只是,看她那纯厚忠心的眼神,当不会和雪竹一样,反助自已的了。 沉吟半晌,宁无缺恨恨地一顿脚,道:“就算我没有办法生擒你离去,至少,我还能够拼了一命,将你杀死或者打伤,无论如何,午刻以前,不让你登上海船。” 苏君墨冷冷地笑道;“当真动起手来,以你武功,能胜得了叶氏兄弟、霍元笳、霍倩和杜绝这批人的联手合击吗?这些人中任何一个,都不是庸手,相信你会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宁无缺别无他法,最后一横心,正准备取出‘逆天秘录’,让她死了贪婪之心,不料主意才定,房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毕剥声。 他心头一惊,双掌交错,飘身掠退到墙壁角下,小琴欲往应门,却被苏君墨以目示意止住。 苏君墨亲自问道:“是谁?” 门外应声的,竟是叶策雄,只听他隔门道:“时刻已经不早,请殿主准备起驾登舟出发。” 苏君墨目视宁无缺,默然片刻,突然咬咬樱唇,扬声道:“请左护法传令,海口弟子一律撤回船帮解除租约,徒众一律集中本观,待命返回洞庭总坛……” 这话一出,宁无缺几乎和门外叶策雄同时惊呼出声,甚至侍女小琴,也满面惊诧之色。 叶策雄起初不信自己的耳朵,兀自问道:“殿主之意,东海之行,作罢了?” 苏君墨犹豫地答道;“不错,这是我的意思,左护法不必疑诧,我自有我的道理。” 叶策雄“啊”一声,不再言语,脚步声急疾奔离而去。 苏君墨徐徐转过脸来,对宁无缺嫣然一笑,道:“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宁无缺怔了一下,冷笑道:“你别想当面哄骗我离开,等一会再密令登船出发……” 苏君墨笑道:“瞧你看起来正人君子,怎的心眼竟会这样多,你要是不相信,明日午夜,可在临安附近玲珑山麓相候,看看我是不是反复奸诈的人。” 语声一顿,明眸数转,又轻叹一声,道:“叶策雄此去,必然使众人群起惊疑,不出多久,叶军鹤一定会再来当面问我原因,你在这里诸多不便,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宁无缺沉吟一下;道:“也好,但是我不妨再警告你一次,假如你存心诈骗我,下次相见时,便是你我强存弱死的时候!” 说罢,返身拍开窗户,双足轻点,孤身而出。 苏君墨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宁无缺离去的身影,缓缓吐出一口幽怨而深沉的叹息。 宁无缺旋身退出天王观,临去的刹那,偶一回顾,果见叶军鹤正急匆匆穿过回廊,向苏君墨所居云屋如飞奔去。 回到海宁城中,宁无缺仍然想不透何以苏君墨竟会临时改变了主意?他心地坦荡,全未想到苏君墨在他离去的刹那,目光中包含了多少倾慕和幽怨之情,包含了多少少女独有的异样心声。 他独自寻了一家酒楼,临窗浅酌,默默思忖着,最后,决定且到海边探问一下船帮消息,不难辨出真假。 事情果然出乎他意料之外,当他抵达子门时,许多海船正赶着潮汛,争缆出海,船上,并无一个洗心殿门下。 他飘然再到陈老大那间茅屋,打听之下,才知道苏君墨并非假话,洗心殿弟子已全部撤走,与船帮所订包租船只的租约,也宣告作废了。 宁无缺又是惊疑,又是欣喜,但他仍然防备苏君墨会暗起变化,于是,假作观潮,在海宁江茶寮中,守候到黄昏时分,直到证实洗心殿果然未再出现,这才返回海宁城中投宿安睡。 这一夜,他睡得十分香甜。 短短一日之内,他不但阻止了西槿山庄和洗心殿觊觎三圣岛,而且,更轻而易举得到了‘逆天秘录’上册抄本,三圣岛嘱托的两件事……寻找秘录和援救蓝如冰,他已经完成了一半了。 不过,顺利之中,也有隐忧: 第一,霍元笳虽然发现,却不见蓝如冰下落。 第二,与西槿山庄庞豪所订三日之约,势非履践不可。庞豪说:事关你父亲一段往事,往事是什么?他决心要弄个清楚,但,这样一来,他只好先将追查蓝如冰安危下落之谜暂行从缓了。 第二天一早,宁无缺趁天色初明,便起身赶往天王观查看,观中除了残桌乱椅,洗心殿果已人去屋空。 他掉转身子,立即循路西进,黄昏之际,一口气赶抵临安县,四处打听,却未闻有洗心殿人马经过。 宁无缺疑心又起,忖道:该不会是苏君墨那贱人施展调虎离山诡计,表面下令撤离天王观,暗中另由他处雇舟出发,却骗自已到玲珑山见面,这一来,我岂不上了她的大当? 心念及此,大感恐慌,匆匆在城中用些食物,便想折返,细忖又觉不妥,假如苏君墨当真施用奸计,他业已上当远离,纵然赶回海边,只怕也无法再追上了。现在天色已暗,索性且到玲珑山麓试试,午夜不见她如约来到,只好连夜东行,雇船直驶三圣岛应援。 打定主意,当下匆匆结束携了长剑趁夜出城。 玲珑山就在临安城北,本是天目山余脉,宁无缺抵达山麓时,不过酉刻才尽,远看山脚一片疏林之前,正有一个人负手而立,身上懦衫飘拂,卓然如玉树临风。 宁无缺才到近处,那人已闻声转过身来,含笑拱手道:“来的可是宁少侠吗?” 宁无缺扫目一瞥,只见那人约莫有三十余岁,浓眉厚唇,面颊上更有一条斜斜的刀疤痕印,这面容跟那一身飘洒的儒衫,显得极为不配。 他心里犯疑,也遥遥拱手还礼道:“小可正是宁无缺,兄台何以相识?” 那人嘿嘿笑道:“在下何曾识祖宁少侠,只因奉殿主令谕,特来此地恭候侠驾,已有许久了。” 宁无缺骇然一震,不自觉欺进一步,沉声道:“原来兄台竟是洗心殿门下,苏君墨何以不亲自前来?” 那人冷笑道:“殿主当时情非得已,u看书 w.uukansh.cm与少侠订下今夜之约,但此时早已乘舟出海,无法分身前来应约,故令在下专程相侯……” 他话尚未完,宁无缺已神色大变,攸忽抢前一步,厉声喝道:“你说什么?苏君墨已经登舟出海了?” 那人点点头道:“不错,殿主亲率本殿高手,远赴三圣岛,夺取奇书‘逆天秘录’,此时大约已决抵达岛上了。” 宁无缺听了这话,脑中“轰’然雷鸣,跌足道:“贱人,当真中了她声东击西的诡计了!” 说着,拂袖拧身,身形已凌空技起,向东驰去。 但,他才奔出未及十丈,那儒衫汉子却又冷声叫道:“殿主尚有书信致送少侠,难道少侠也不看了吗?” 宁无缺闻言顿住身形,忿忿道:“什么书信?赶快拿来。” 那人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书柬,遥遥一掷,那书柬‘唰’地破空飞起,直向宁无缺胸前射到。 宁无缺翻腕一把抄住,只觉薄薄一封书柬,竟然力道十分浑厚,不禁略带惊诧地扫了那儒衫汉子一眼,低头展视书柬。 只见信封上写着“面陈宁少侠亲鉴”字迹娟秀有力,显然出自苏君墨手笔。 九十一 伪善! 李飞鱼此时心乱如麻,匆匆撕开封口,凝目展读,越读脸上越红,心里也越跳得厉害,原来信中写道: 李少侠如晤: 昨日观中一面,妹置身威迫之下,惶惑颤栗,无计可施,不得已行此声东击西下策,自觉汗愧殊深,难以自辩。 自得奇缘,把晤于萍水之间,向承呵护,结伴偕行,虽假凤而虚凰,妹实深感殊荣!湘北之行,余韵长索脑际,每午夜梦回,追忆徒增叹息,虽两地遥隔势同仇潍,少侠风采,妹将终生难忘也。 窃谓男女之情,发乎内心,矫饰掩蔽,空益懊恼妹虽侧身草莽,自问差堪异于俗柳凡花,仰慕之心,可照天日,少侠不以异端儿弃,终将有报于尊前!临笺惊惶,纸不尽言,那日相见,当知妹言非妄矣! 妹殷无邪敬书 这封信中,除了不露骨的向李飞鱼表示了倾慕之情外,对东海之行,井未多作解释,李飞鱼看罢,冷哼一声,竟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落寞之感。 那中年儒彬汉子拱手道:“殿主临行,嘱咐在下将书信面陈,少侠如有回信,也可由在下带去。” 李飞鱼冷笑道:“她已经遂了心愿,此刻怕已到了三圣岛,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人好像有些失望,又道:“殿主对少侠仰慕甚久,只恨彼此身份相殊,难获少侠谅解,日常对属下提及,倾慕之情,决非虚假。” 李飞鱼怒目道:“我与她势如冰炭,绝无交谊可言,你不妨转告他,下次相见时,不是她死,便是我亡!……”说到这里忽然中心动,沉脸喝道:“你是谁?怎的从前并未在洗心殿中见到过你?” 那人冷冷答道:“在下不过是教中一个无名小卒,何劳少侠动问?假如少侠别无回书,在下这就告辞了。”抱拳一拱,转身便向疏林行去。 但是这答复,却不能令李飞鱼满意。 他脑中飞念忖道:殷无邪令人传书,而且内多涉及私情,怎的不令贴身侍婢前来,此人既是男人,从未见他在洗心殿露过面,无论如何,也不会要这样一个人前来传书送信。其中也许大有蹊跷? 想到这里,扬目一看,那人已快要走人林中,连忙高声叫道:“喂!等一等!” 那人闻声并不回头,反而加快脚步,如飞向林中奔去。 李飞鱼双肩一晃,身形贴地疾掠,探手一把,没有抓住那人,却见他举手掩面,闪身奔人疏林,一连几个转身,早已不见影踪。 李飞鱼呆了一呆,及待投足追入林子,卸尾疾赶,刹时穿透疏林,只在林子尽头,找到一袭儒衫,儒衫之旁,有一副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颊上尚有一道假造的疤痕。 他至此才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原来竟是她自己乔装的……” 他为什么要乔装寄书,很简单,那是因为信中之言,不堪当面吐露。 这样看来,所谓”声东击西”,所谓“调虎离山”,所谓“东海之行”,全是子虚乌有的了。 她这般费尽心机,临事忽然改变主意,放弃了三圣岛夺书之举,为了什么?还是为了一个奇妙的“情’字。 李飞鱼怅然叹一声,心神一松,迷迷糊糊跌坐在林子尽头,四望旷野,荒丛一片,许久许久才迸出一句话。 “真是一个奇女子!” 至于“奇”在何处?事至如今,到底是敌是友?这些问题,连他也分辨不出了。 第三天,李飞鱼如约兼程赶到了黄山。 西槿山庄自从“字内一君”郑景文重创花月娘之后,声誉鹊起,隐隐已有中原武林盟主的威势。 是以黄山在近,武林人物进出川流不绝。 李飞鱼在行近三口镇附近时,早已轻而易举打听出西槿山庄的所在,径自迈步登山绕过天都峰,一列 巍峨有如宫殿般的庄院,业已呈现眼帘。 他生平不愿失信于人,仰看天色,日已薄暮,连忙加快了步子,决心在日暮之前登门求见,以符三日之约。 可是,当他一路飞驰穿林越涧抵达庄院门前,却发现情形有些不符。 在他想象中,西槿山庄既已誉满武林,沿途少不得总有郑景文门下守望巡逻,遇陌生人登山时,必定盘查来因,然后通知庄主决定是否接见,哪知他一路行来,直抵庄门,途中竟未发现明桩暗卡,也无一人盘问留难。 西槿山庄庄门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石牌坊,牌上镂着“西槿山庄’四个金字,向里进,便是层节的巍峨房舍,建筑虽然富丽堂皇,却并无院墙或守望警戒之人。 李飞鱼满腹疑云,昂首阔步,从石牌坊下经过,偶一掠目,见牌坊下设有一张小桌,上书“来宾留名处’五个字,桌上有笔砚、名簿,却并无人影。 他霍然在桌案前停步,心想道:“似此情景,大不近常情,莫非郑景文故意托大慢客,明知自己今日将到,做出这等简慢之态,存心想侮辱我么?” 心里虽有些不悦,但却极力忍住,信手翻开桌上“留名簿”,触目所及,不禁一惊,翻开簿上前页,已有两行墨迹犹新的字,写着:“少林寺第二十一代掌门住持了尘。” “青城派第十六代掌门人破浪。” 李飞鱼惊忖道:少林觉景方丈和青城破浪道长,都是被洗心殿“迷魂神水”所害的人,幸得自己以“返魂丹”解救,遣返本派,誓要纠合武林正道,合力对付洗心殿,他们怎会突然来到西槿山庄?而且和我同一天到达? 他想了一阵,难以猜透,于是,提起笔来,也在“留名簿”上写道:“独幽寺门人李飞鱼!” “鱼”字刚落下最后一笔,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道;“你还算得上是南岳门下吗?” 李飞鱼骇然一震,握首笔却不转身,傲然道:“阁下这话什么意思?” 那冷冷的声音接口道:“姓李的叛师欺欺祖,投靠洗心殿,天下人所共知,这儿是什么所在?竟敢以虚言相欺,只怕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飞鱼面向桌案,连头也没回,也冷冷道:“阁下孤陋寡闻,妄论是非,令人可笑。” 那冷冷的声音叱道:“姓李的,怎的不敢回过头来?” 李飞鱼耸耸肩头,缓缓将笔放回桌上,一面冷漠答道:“就凭阁下鬼鬼祟祟行径,姓李的还不屑一顾!” 话声未落,蓦闻身后一声暴喝,一缕劲风,直向他腰际卷到…… 李飞鱼一身修为,已俨然当今高手,闻风辨位,并不回顾,玄门隐形罡气迅即凝聚后腰,迎着那袭来的劲风一涨一震。 只听身后一声闷哼,那袭来劲风直被罡气闪弹得反击过去,一个人登登登向后连退了七八步,接着,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李飞鱼心里暗笑,这才缓缓回过身来。 但一见之下,倒不禁有些后悔,原来那人只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时正立在一丈以外,面色苍白,右手低垂,显然已被罡气震伤。 那少年身穿皂色长衫,眉目清秀,目注李飞鱼,颇有恼恨之意。 李飞鱼笑问道:“小兄弟,你是西槿山庄什么人?” 少年重重哼了一声,竟没有回答他的话,怨毒地瞪了一眼,转身径向庄中奔去。 李飞鱼好生没趣,讪讪地耸耸肩头,心想道:西槿山庄的人,孤傲怪僻,行径诡异,这种人居然成了武林翘楚,今天倒要挫挫你们的骄气。 心意一动,向后退了两步,凝目向那“西槿山庄”四字望了一眼,蓦地抬臂扬指,凌空挥洒。 石坊之上,应手响起一阵“沙沙’之声,石屑纷落。 />  顷刻间,”西槿山庄”四字侧边,又现出了四个大字,刻的是;“伪善之家!” 刻完字,李飞鱼心中闷气泄去大半,忍不住仰天大笑不已。 倏忽,一声苍劲的冷笑,道:“好狂的小辈!” 李飞鱼循声反顾,只见入庄路口上,不知何时已并肩立着五个人。 五人之中,他一眼能认出四个,那是少林掌门觉景方丈、青城掌门破浪道长、“追魂学究”庞豪和刚在不久前偷袭自己,反被震伤的儒衫少年。 正中一个锦衣魁梧老人约莫有五十左右,国字脸,长髯拂胸,气宇轩昂,眉目之间,透射着一股威武气概。 李飞鱼虽然不认识他,但从他形态威仪,已不难料想,此人必是号称‘宇内一君’的郑景文了。 他笑容一敛,却故作冷漠地向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遥遥一拱手,道:“二位老前辈可好?不想竟在此巧遇。”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同时侧身还礼道:“多承少侠关顾解毒之情,我等尚未拜谢厚恩。”语气虽客气,脸上却流露出极不自然的笑容。 李飞鱼傲然笑道:“区区药物,何足言谢,晚辈并非那般沽名钓誉之人,两位老前辈敬请释怀。” 这句话,听在郑景文耳中,岂有不知他话中含意之理,但他毕竟是成名多年的一派宗匠,仅只淡淡一笑,并没有出声。 庞豪忍不住了,倏地跨前一步沉声喝道:“李飞鱼,这是什么地方?怎敢如此无礼?” 李飞鱼缓缓道:“敬人者人恒敬之,在下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只知此地人骄狂简慢,待客无札,所以也只好失礼一些了。” 郑景文猛可脸色一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含笑道:“你仗持一身内力,震伤老夫爱子,以指刻字,肆意羞辱,难道这也算得礼貌?” 李飞鱼抗声道:“令郎首先出手,倘非在下及时运气防护,伤在他掌下,那时又怎么说?” 郑景文转头过觉景方丈等冷笑道:“看他狂傲之态,果与落凤头陀公孙问如出一辙,二位亲目所睹,总该没有话说了吧?” 觉景方丈合什叹道:“今日之事,贫僧未便置啄,但贫僧总是生受李施主援手之恩,但愿庄主展施大法力,度化痴顽便成正果。” 破浪道长也接口道:“怨仇宜解不宜结,庄主宏量大度,当不见小人之过。” 郑景文满怀得意,仰天抚须大笑道:“郑某原是要二位作一见证,不想倒使二位处在为难境地,也罢!看在二位份上,叫他留下秘录赶下黄山。” 说完,扶着那少年肩头,转向傲然回庄而去。 李飞鱼听了这话,险些把肚皮也气炸了,突地大喝道:“姓郑的,站住!” 郑景文已走出十丈外,霍然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脸上虽笑意盎然,双目中已隐隐泛射出怒火。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同吃一惊,双双晃肩上前,拦住李飞鱼,低声道:“李施主,少年人不可火气太多,庄主德被武林,乃当今正道各派希望所寄,甚至施主师门,亦对西槿山庄敬礼有加,施主万万不可……” 李飞鱼举手一格,径自穿越两位高僧高道,走到郑景文面前五丈左右,从怀中取出两本‘逆天秘录’,托在掌心,注目冷冷问;“你说的,可是指这两本逆天秘录?” 郑景文目光一亮,点头道:“正是,这两部秘录,乃洗心殿志在必得之物,你小小年纪,怀壁其罪,自当留在本庄中,免被洗心殿所乘,才是正理。” 李飞鱼突然哈哈笑道:“久闻人言,字内一君乃是正道武林中翘楚,uu看书ww.uukanshu.om 今日一见,却叫人好生失望……” 郑景文冷笑道:“是非毁誉,老夫并不放在心上,但洗心殿为祸江湖,老夫却有这个责任,不使秘录落在奸邪手中。 ” 李飞鱼笑容突地一敛,怒目扬声道:“不错,洗心殿为祸武林,恶迹昭彰,有目共睹,但在下要请问,庄主曾经亲赴洞庭,有没有出面会过洗心殿任何人?三日之前,洗心殿为夺秘录,大批高手齐聚海宁,庄主不是不知,为什么贵庄庞师爷只图雇舟出海争夺秘录,对洗心殿并无一指之贬?庄主时时以武林翘楚自居,请问西槿山庄除了布施小惠,何曾做过一件有益天下武林的事?庄主这般沽名钓誉,虚伪奸滑,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吗?” 这番话,慷慨激昂,只听得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微微动容,郑景文却神色不时变幻极力在隐忍心中怒火。 李飞鱼略一停顿,接着又道:“一年前,洗心殿柬邀中原六大门派,齐会君山,一举之下,正道武林几乎全部沉沦,那时候,不知西槿山庄何以不出面周旋?其后,少宁山茹恨庵主独闯洞庭,血战洗心殿总坛,郑庄主适在岳阳,为什么不见出手相助?及待茹恨庵主惨死,逆天秘录风声传出,西槿山庄竟然悄悄从湘北赶往海宁,觅舟意图前往三圣岛夺取秘录,这等奸诈行径,怎配称得上武林翘楚,宇内一君?!” (本章完) 九十二 牌坊! 庞豪听得实在忍不住,厉声断喝道:“黄口小儿,胡说些什么!” 郑景文举手示意,制止庞豪插口,冷笑问道:“李公子,你说完了没有?” 李飞鱼大声道:“在下自知人微言轻,未必能邀天下人共信,但却不甘武林同道,尽被你们巧言蒙骗,现在,逆天秘录就在此地,倒要看看西槿山庄用什么方法将它留下来。” 郑景文扶髯笑道:“郑某自手创西槿山庄以来,受武林同道尊崇,是褒是贬,非由自求,对付洗心殿奸佞,必待谋定而动,时机一至,少不得扫穴犁庭,将他们连根铲除,这些道理,岂是你区区小辈所能妄议。何况你早已背师叛祖,身为武林罪人。竟敢在西槿山庄肆意谩骂、折辱本庄,你以老夫留你不住吗?” 李飞鱼一手托书,一手竖掌当胸,斜退半步道:“前在海宁,在下还欠贵庄师爷三掌,今日不妨情商庞师爷,将三掌让与庄主,在下若接不下庄主三掌,逆天秘录自当双手送至。” 郑景文眼中精光一闪,冷冷道:“你既有如此豪念,老夫倒不能不成全你,三掌并为一指,你如能硬接老夫一指,西槿山庄从此不再过问江湖是非。” 李飞鱼面对庞豪道:“师爷曾提及有关先父一段往事,不知是否也包含在条件中?” 庞豪哼声道:“这要看你能不能在指下逃得性命了。” 李飞鱼道声;“好!”双手将两本秘录平放地上,垂手退开一步,提气而待。 这一刹那,石牌坊下但闻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响,李飞鱼真气漫和全身,绕体三匝,已将”逆天**’提足到七成以上。郑景文却面含冷笑,右手骈指加戟遥指天际。 夜幕低垂,山风拂面生寒,庞豪和少林、青城两派掌门人各自退到三丈以外,远远只见郑景文和李飞鱼四目相对,灼灼神光互相盯视,宛如暗夜中四颗亮晶晶的星星。 两人全都凝神不动,实则心弦已崩缠紧紧的,皆因一旦发动,胜负之事事小,关连却极重大。 李飞鱼自功力恢复,又得三圣之功,一战挫败霍守义,再战震伤追魂学究庞豪,一连两次与高手相较,使他对自己的功力开始有了信心。 但郑景文号称“宇内一君’,武功决非泛泛之辈,他自是小心翼翼,不敢掉以轻心。 郑景文目光凝注,只见李飞鱼一脸肃穆之色,肤色隐泛紫青,不禁心头暗诧,暗想道:看他一身修为,已达超凡人圣之境,决非他小小年纪所能有此成就,甚至落凤头陀也未必能达到这般境界,这事倒有些奇怪! 想到这里,目光一敛,面浮阴笑,轻轻道:“准备好了吗?老夫要出手了!” 李飞鱼点点头道:“庄主请便……” ‘便’字才出,陡见郑景文的右手食指迎空一圈,指尖遥沉,如飞般直向他前胸“将台”大穴点了过来。 李飞鱼慌忙住口,气行如电,匆忙中将全身真力,一齐聚往前胸,准备硬接一指。 那知他真气方聚,突然发觉郑景文出招虽快,指尖却毫无破空劲力,那一提,竟像是虚招。 他脑中顿时飞快地闪过一丝念头,咦!凭郑景文的身份,难道会当着少林、青城两派掌门人,对我使诈? 心念未已,猛见郑景文招出及半,竟疾然抽臂回收,同时低喝一声:“着!” 叱喝声中,李飞鱼一声闷哼,脚下一虚,向前冲出两步,只觉左后背“凤凰人洞’穴上,似被利刃穿透,心肝剧痛,‘哇’地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按说“凤凰人洞’穴位于左背之上,虽然与“将台”穴前后遥遥相对,郑景文站在他面前出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点中他背后穴道。 但是,不可能的事,竟然发生了。 李飞鱼强自支撑着摇摇欲到的身子,招起眼来,四处扫视了一遍,郑景文木然立在前面六尺处,指尖犹未收回,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同以抱袖遮面,扭头不卒睹,那儒衫少年却瞪着一对迷惘地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凝视着他。 最后,他目光扫过“追魂学究’庞豪,只见庞豪面色铁青,侧身立在自己左后方。 啊!原来如此! 他心里恍然发现其中原故,气得重重哼了一声,“哇’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殷红的血液,溅满了衣襟,李飞鱼强纳一口真气,压制住内脏重伤。怨毒而讥刺地对郑景文露齿一笑,缓缓说道:“姓郑的,你总算达到夺取逆天秘录的目的了,李飞鱼但能不死,必报今日一指之赐。” 说完,淡淡扫了地上两本“逆天秘录’一眼,直到李飞鱼的身影消失在下山小径尽头,那儒衫少年才轻轻上前,取了两本秘录,送到郑景文手中,低声道:“爹!咱们终于得到它了!” 郑景文接过秘录,木然放进怀中,一语不发,垂下头去。 儒衫少年诧问道:“爹爹,你老人家不高兴?” 郑景文霍地抬起头来,脸色已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洒脱,微笑道:“孩子,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李飞鱼不过一个晚辈,秘录也只不过暂时由咱们保管,等到洗心殿败灭之后,乃应由爹爹归还给东海三圣。” 一面携了儒衫少年的手,转身向庄中行去。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突然合什躬身道:“此间事已告一段落,我等就此告辞。” 郑景文住足笑道;“两位敢是觉得郑某不该对一个晚辈出手么?” 觉景方丈略一声佛号,道:“贫道身受李施主重恩,未使置啄,庄主此举,固所应该,只是出手却……” 郑景文神色微微一变,叹道:“我也觉出手未免略重了些,但那孩子仗待自己一身惊人内力,行事狂妄无礼,叫他吃点苦头,将来也可使他领悟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唯唯答应,郑景文又道:“逆天秘录虽独旷世奇书,在郑某眼中,却未必有多珍贵,暂存本庄,不过意图为武林消洱部分灭祸而已!” 觉景方丈等不再多说,双双告辞飘然离开了“西槿山庄。” 直到两人去远,郑景文脸上笑容才渐渐变得阴沉,斜眼庞豪,沉声问:“方才的事,他们可曾看出什么?” 主豪耸肩笑道:“他们也许太关心那小辈胜负,庄主出指之时,不忍卒赌,一齐举袖掩面,恰好未曾看出来。” 郑景文松了一口气,笑道:“如此最好,你立即带领追风四刀尾随下山,务必使江湖中尽知此事是由少林青城见证,使他们不能反悔变卦。” 庞豪拱手道:“金某自当布置,只是,消息一出,也许会因此引起洗心殿的觊觎?” 郑景文冷笑一声,目中杀机隐射,道:“正要他们寻上黄山来,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 庞豪唯唯而退,郑景文默立片刻,耸肩一笑,复又返身行至石牌坊下,扬目上望,牌坊上犹自留着八个字,那是:“西槿山庄,伪善之家。” 郑景文突然仰天大笑,扬手发出一股强劲内力,将八个字一齐拂去,喃喃道:“这小辈目光大异常人,终是留他不得。”然后固然回庄而去。 西槿山庄之前,复归平静,夜也笼罩着整个黄山,峭风凛烈,旷野沉寂。 半响之后,一株枝大阴密的古松上,轻飘飘落下一个人来,这人一身黑衣,双手过膝,目光炯炯,向西槿山庄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低骂道:“好个侠名远播的郑景文,头上三尺有神明,你以为你做得隐密,岂知全被我老人家看在眼里,虽得奇书,我叫你从此食不甘味,睡不安寝,你才知道手段。” 骂完,举起手来,遥向石牌坊下一阵虚划,然后返身飞驰而去。 第二天一早,天色甫亮,西槿山庄庄前石牌坊上,又现出八个大字,写的是:“金玉其表,蛇蝎其心。 李飞鱼仗着一股沸腾激愤的热血,翻山越岭而行,不知走过多少路程,置身处仍然是一片乱山。 内俯伤势,越来越重,最后,终于脚下一软,跌翻在草丛中。 他知道自己尚未离开黄山,随时随地,都会被郑景文手下追及,此时心志一懈,只怕就难以活着离开黄山了。 于是,挣扎着又爬起来,慢慢地行了十余步,一个不支,重又摔倒。 迫不得已,只好从身边取出一粒“返魂丹”,投人口中,躺在草丛中慢慢调息。 “返魂丹”不愧是绝世奇药,丹丸入口即化,一股香液顺喉而下,经过盏茶光景,内脏掀腾的淤血,才渐渐趋归平静。 他吃力地抬起身子,纵目四望,原来自己正躺在山脚下一条溪流不远,便缓缓爬行移到小溪边,俯头猛喝了几大口溪水。 冰冷的溪水一人腹中,使他精神重又振奋不少,他喘息半晌,索性仰面躺在小溪岸旁,默默运功,疗治内脏伤势。 回忆不久前那场可耻的挫败,李飞鱼不觉追悔无限,在海宁的时候,穆容伊措就曾经警告过,庞豪三日之后,必有可怕的阴谋。 明知是陷阱,他却愚蠢地踏了进去,及今回想起来,万事已悔恨无及了。 郑景文不愧是一代枭雄,处处设计周密,使他步步进入圈套,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庞豪要以‘事关往事’作为钧饵,踏进黄山,为什么处处简慢,故意激怒于他,而且,少林觉景方丈和青城破浪道长会来得那么凑巧?甚至那儒衫少年出言讥讽,背地偷袭,原来件件都是要他在少林、青城见证之下,落一个‘桀傲无礼,咎由自取’的罪名! 往事已矣,悔已无及,但是,那两本‘逆天秘录’,却并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竟会笨得以书作赌,双手送与了郑景文,这却是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以“返魂丹”的灵效,李飞鱼原应暂时压抑住内脏的伤势,可是,这些难以排遣的恨事,一直在他脑海中素绕不去,竟使他真气涣散,无法凝聚,大半个时后过去,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倒加剧了不少。 正在危急关头,突然,溪流上方,响起一阵沙沙脚步声。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道兄请看,这块草丛被人压折了一大片,只怕李飞鱼就在附近了。” 另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如此你我快些寻找,转眼天就要亮了,白昼中,怎能护送他离开黄山。” 人声渐近,转瞬已到溪边,拨开草丛,露出少林觉景方丈和青城破浪道长两张焦急惊惶的面庞。 李飞鱼看清并非郑景文手下,神志一松,登时昏了过去。 觉景方丈左手一探,从溪边将李飞鱼抱了起来,伸手试试鼻息轻声道:“还好,只是内脏淤血未能化尽,回故脑际,暂时昏迷,此地不可久留,uu看书.uukanhu 还是连夜送他出山的好。” 一僧一道护卫着李飞鱼,疾步撞出黄山,赶抵三口镇时,天色业已大亮了。 黄山左近百里,莫不是西槿山庄势力,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不敢投宿客栈,索性绕镇而过,在镇郊找了一家民家,暂时安顿下来治伤。 破浪道长取些银两,嘱民家备办饮食之物,觉景方丈将李飞鱼安放在一间静室中,两人便开始仔细为他检验伤势,觉景方丈首先惊诧地道:“李施主应敌之际,几将全身功力聚于前胸,致后背为人所乘,凤凰人洞穴又是人体主穴之一,论理应该伤得很重,但贫僧检视,却发觉李施主除了内脏淤血来化,伤势却并不严重,这就奇怪了。” 破浪道长叹道:“他如能在负伤之初,静心调息,此刻何至陷于昏迷中,依贫道看来,李施主伤势虽轻,内忧却重,否则,区区淤血,岂有化不干净的道理。” 觉景方丈道:“道兄所见极是,我等既受李施主大恩,少不得要问出他心中忧郁之事,设法替他分优才是。” 两人商议了一阵,盘膝分坐在李飞鱼左右,各出一掌,一按‘凤眼’,一按‘凤尾’,闭自行功,两股热流,同时注人李飞鱼体内。 经过半盏热茶光景,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相顾愕然,皆因他们各以精纯内力注人李飞鱼体内,不想丝毫没有催动他内脏机能,相反地,两股内力竟如泥牛人海,全在他体内消失得干干净净,仅只半盏茶时间,这两位武林高手便感觉真力枯竭,额头上冷汗直冒,忙不迭缩回手去。 (本章完) (.=) 九十三 盛情难却! 觉景方丈变色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破浪道长也摇头道:“贫道也不明原故,以你我二人修为,别说是渡力于宁施主这等高手,便是从未练过武功的凡夫俗子,也当有所感受,除非他已经死……” “死”字一出口,觉景方丈心头一震,不由自主探手试试宁无缺鼻息。 这一试,登时跳了起来,原来经过一阵折腾,宁无缺竟无声无息停止了呼吸。 两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跺足追悔道:“好端端地,怎会突然断了气,敢情是咱们渡力反害了他?” 破浪道长泣然泪下,垂首道:“宁少侠果真去世,便是贫道无能之过,贫道立即返回青城,在祖师像前引咎自刎,从此解散青城派,永不再涉武林……” 正在伤感痛悔,突听宁无缺轻嘤一声。 两人都是高僧高道,忽见死人复活,不禁都吓了一大跳,一闪身跃下床榻,惊愕回顾;宁无缺果然开始蠕蠕而动,而且,口中喃喃低语道:“蓝……蓝姑娘,我不对……对不起你了……” 破浪道人又惊又喜,再次探手试他脉息,却发觉早已振动如常,毫无异样之处了。 觉景方丈恍然道:“贫憎孤陋寡闻,不知道是不是逆天**应有的现象?” 破浪道长颔首而笑道:“对!逆天者,反序之意,宁施主必是习练过逆天**,才有此反常之事,可笑你我活了偌大年纪,这一回当真是开了眼界。” 觉景方丈道:“即然如此,你我已无能为力,不如退出室去,让宁施主自行调自一会,只怕比我等来手笨脚更好。” 两人合什躬身,一齐退出室外,反手将房门掩上,便在门前席地而坐,替宁无缺护关守望。 过了半个时辰,室中已有微响,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推们进去,果见宁无缺已自行清醒,正准备挣扎着下床来。 破浪道长忙上前扶住。道:“少侠重伤初愈,最好能多休息一会,凡事只管吩咐,贫道自可代劳。” 宁无缺无力地睁开眼睛,断断续续问:“在下是二位前辈救来此地么?” 觉景方丈接口笑道:“宁少侠何提‘救’字,我等身受少使不世厚恩,无以为报,区区心意,何敢居功。” 宁无缺长叹道:“二位前辈有目共睹,那郑景文……” 破浪道长插口道:“过去的事,少侠不必放在心上,秘录虽被西槿山庄得去,郑景文并非无耻小人,必不私阅秘录上记载的武功,少侠将养痊愈之后,随时仍可索取回来的。” 宁无缺本来要说出自己并非真正败于郑景文指下,乃是被其暗算,见他们仍然对西槿山庄钦服崇敬,下面的话,遂也没有再说。 觉景方丈含笑问道:“少侠此时觉得伤势如何了?” 宁无缺摇摇头道:“虽无大碍,但要痊可,仍须再耗三日时光,才能复原。” 觉景方丈道;“如此,少侠就请安心在此调自三天,有贫憎及破浪道兄护法,纵或被郑庄主发现,想必也不致过予追责。” 宁无缺心里颇不悦他们对郑景文的尊崇钦慕,于是道:“多谢大师和道长盛情,但在下尚有急事,无法久留,盛意只好心领了。” 说着,强提真气,一跃下床。 他伤势委实不轻,脚一落地,身子顿时一阵摇晃,头晕目眩,差一点摔倒。 破浪道长连忙扶住,道:“少侠尚有何事待理?不知贫道能替少侠分忧吗?” 宁无缺强颜笑道:“那些事必须在下亲往,无法假手于人,两位前辈援手之情,他日终将报偿,现在却只好辜负美意了。” 破浪道长想再劝阻,宁无缺已经挣扎着举步走出房去,踉踉跄跄,向前疾行。 两位掌门人互相交换了一瞥无可奈何的目光,接着又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宁无缺跌跌撞撞进人太平县城,正当午刻盛币,街上人群熙攘,呼买喝卖,十分热闹。 但他脑中,却是浑饨一片,扶着一家店铺门前梁柱,怅望人群,只觉人海茫茫,竞无自己安身之处。 除了“逆天秘录”之外,当前最紧要的事,莫过于追查蓝如冰下落了。 然而,他此时身负内伤,虽然明知霍元笳正在洗心殿中,又有什么力量赶往洞庭总坛施以援手? 因此,他想到最好设法赶回少宁山云崖。一则可以将三圣岛之行详告师父;二则可及时赶上三月大会之期;三则云崖人手较多,欲救蓝如冰当更方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逆天秘录’失落在郑景文手中,必须尽快使师父他们知道。 但,以他如今重伤之身,少宁山还在千里之外,用什么方法才能如期赶到?途中是不是会被人发觉,趁他伤势未愈,遭施突袭? 这一点,不能不事先顾虑到,因为他既与西槿山庄翻脸,从此江湖中步步杀机,又增加了一处势力极大的对头。 思虑再三,决定雇了辆马车,掩蔽行藏,悄然上路,同时藉着车行途中,亦可行功疗治内伤。 打定主意,便螨珊沿街而行,准备寻一家骡马行,以便雇车。 寸转过街角,突见人群中一阵骚动,行人纷纷向两侧闪避,顷刻间,蹄声震耳,由南向北驰来五骑快马。 宁无缺侧身屋檐下,认得那五骑快马上,正坐着“追魂学究’庞豪和西槿山庄‘追风四刀’,二十双铁蹄急如骤雨,掠过市集。 庞豪高踞马上,顾盼自雄,追风四刀个个剽悍,佩刀碰着鞍上铜扣,发出叮叮咕咕脆响,五骑马匆匆北飞驰而去。 宁无缺看在眼里,忍不住低声冷笑道:“奸诈虚伪的东西,早晚要叫你们现出原形来。” 不料话声才落,身后忽然有人接口笑道:“兄台好大的胆,竟敢在黄山百里之内,辱骂西槿山庄的人?” 宁无缺一惊,扭头回顾。却见身后正立着一个面白如粉的青衣少年,对他露因而笑,一口贝齿洁如珍珠,眉清目朗,英风逼人。 宁无缺冷哼道;“尊驾难道也是西槿山庄门下爪牙么?” 青衣少年笑道:“小弟如果真是郑景文手下爪牙,此时焉能让你仍站在这儿?” 宁无缺傲然道:“那么,尊驾是有意向郑景文邀功请赏了?” 青衣少年耸耸肩头,笑道:“兄台何其多疑,彼此既为武林同道,难道兄台能宣泄胸中闷气,就不准小弟也略舒管见吗?” 宁无缺只觉他双目逼视,如刃透心,颇有惊诧,连忙转过身去,一面移步离去,一面漫声道:“人各有志,谁也勉强不得,尊驾请自便,在下失陪了。” 才行数步,那青衣少年忽然从背后追了上来,满脸关切地问:“兄台面色晦暗,举步艰难,莫非负了内伤?” 宁无缺住足冷冷笑道:“你我素不相识,如此穷根究底则甚?” 青衣少年含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小弟不过以人溺己溺之心,关心兄台伤势,兄台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宁无缺哼道:“谢谢,在下是否负伤,个人自知,不劳尊驾挂怀。” 说罢,冷漠地一甩头,大步向对街行去。 抹进一条小巷,宁无缺回头看时,那青衣少年兀自站在对街发愣,细想方才言语,的确太过冷漠,但他现今处处都要警惕,对一个陌生人,只好内疚一些了。 又向前寻了几间铺面,正有一家出租车马的车行。 宁无缺与店主议妥价钱,以二十两纹银,雇车一辆,沿江上行,送他到汉阳府,然后在汉阳转舟溯汉水,经武当山西人陕境,这是捷路。 当场付清银两,登车启行,车声辘辘,直出北门,径驶怀宁大渡口。 驾车的是个五十余岁的老车把式,绳鞭凌差,拍拍脆响,两匹健马翻蹄如飞,顷刻已驶出太平县境。 宁无缺将两侧窗帘全都放下,盘膝坐在颠簸摇摆的车厢里,默运“逆天**”,疗治内伤。 黄昏时分,抵达七井山麓陵阳镇,依得车把式,就欲在陵阳歇宿,第二天一早再上路,但宁无缺不愿久待,加了他五两银子外快,车把式一高兴,在陵阳镇略作休息,饱餐一顿,连夜又赶路绕向贵阳县,第二天天色方亮,车辆已驶近九华山。 正行间,蓦闻车后蹄声如雷,渐渐迫近,宁无缺行功方毕,似觉内腑伤势略好了些,一时好奇,偷偷挑开窗帘,向外一看,晨辉之下,只见三骑快马,风驰雷奔般贴地卷到。 前面一匹马上,坐着个三十出头的黑衣大流,背插一对银光闪闪的虎头钧,神态威猛,目露精光。 后面两骑,却是两个精悍的持刀汉子,一式青色劲装,扎着青色头巾。 三骑快马很快地越过马车,其中一名持刀汉子举手一扬,沉声喝道;“停车!” 车把式急勒皮缰,止住车辆,站在车辕上拱手作揖道:“洪二当家,有何赐示?” 那黑衣汉牵马回头,眼角一扫车窗,含笑说道:“没什么大事,咱们急于追一位朋友,不知你这车上,坐的什么人?” 车把式显然对黑衣大汉十分敬畏,闻言连忙陪笑道:“小的昨日午间从太平县载一位相公前往汉阳府,人就在车上,二当家只管查看。” 黑衣大汉点了点头,道:“这就不错了,你车上那位相公,可是姓宁么?” 车把式笑道:“这个,小的倒忘了问起。” 黑衣大汉回顾道:“你们去一个,仔细问一问。” 一名持刀汉子应了一声,身形一闪,跳下马背,大步向车厢走来。 宁无缺看在眼里,心中纳闷,暗想这三人我都不认识,他们追我则甚?难道是西槿山庄放不过我? 当下一横心,一面提气蓄势戒备,一面抢先推开了车门。 那挎汉子却十分客气,慌忙一拱手,道:“敢问少侠可是姓宁吗?” 宁无缺凝目答道:“不错,你们寻我何事?” 持刀汉子又问:“宁少侠是否才从西槿山庄来?” 宁无缺暗惊,口里却爽然答道:“不错。” 挎刀汉子立即躬身而退,转面叫道:“二当家,没错,正是宁少侠。” 那黑衣大汉听了,滚鞍下马,亲自迎了过来,含笑施札道:“果然是少侠,叫洪某好一阵赶,天幸竟在此地追上,要不然,当面错过,岂不可惜?” 宁无缺诧问道:“兄台尊姓?何以识得贱名?追赶在下,又为了何事?” 黑衣大汉朗声笑道:“在下洪铁山,乃九华山洪家寨人氏,少侠之名,早已心仪甚久,与湘北吕家堡堡主摘星手吕伟霆乃是旧识知交,前些时,u看书ww.uukanshu洞彬侄儿前来九华,言及少侠诸般事迹,洪某正渴思一晤,惟恨未得机缘。 昨日太平县城风闻,传言少侠独闯黄山,洪某直恨不得也赶往西槿山庄面求一晤,及后闻得属下提及,有一位相貌极似少侠之人,从太平雇车西上,看来颇似负了内伤,洪某因而快马连夜追来,天幸竟在此地追上了。” 宁无缺这才恍然而悟,连忙谦谢道:“晚辈才疏德薄,必是吕兄过誉,致令洪老前辈枉顾。” 洪铁山笑道:“少侠何用谦虚,方今武林烽烟四起,洗心殿入侵中原,西槿山庄又心怀叵测,洞彬贤侄曾说,欲广邀天下英雄,共谋抗御洗心殿。洪某舍间就在九华,敢情少侠屈驾同往一叙,如何?” 宁无缺颇觉为难,含笑道:“前辈错爱盛情,晚辈心感,只是……” 洪铁山不待他说下去,抢着道:“少侠身负内伤,怎宜跋涉长途,无论如何请暂往寒舍一行,使洪某略表心意。” 宁无缺见他说得极为诚恳,又碍于他是吕洞彬的长辈,不便峻拒,只得点头同意。 洪铁山大喜,翻身上马,和两名手下簇拥马车,折入小路,驶往九华。 车马沿山绕行,辰未时分,抵达一座雄伟的庄院。 九十四 石牢闲谈! 洪铁山亲自搀扶李飞鱼下车,立即令庄中人开发车资,嘱马车径回太平。 李飞鱼连忙拦住道:“晚辈尚有急事在身,不能打扰过久,宿过一宵,明日便要上路,车辆可着他留候一日,不必遣回了。” 洪铁山笑道:“洪某不富有,寨中赶备一辆马车,也不过顷刻立办的事,少侠只管放心,待得贵恙痊愈,洪某当亲备一车,陪少侠同往陕南一行。” 李飞鱼好生感激,倒不好再说什么,车把式接了银两,驶车自去。 洪铁山陪着李飞鱼并肩进人庄子,亲为他指点九华胜迹,李飞鱼约略扫视,但见这洪家寨占地极广,背山面水,形势雄伟,寨中人烟极盛,寨外环以高墙,往来都有寨丁巡狩,竟比一座城地还要坚固。 他不禁心暗忖:以这地方,倘稍加整治,恰好可作监视黄山西槿山庄的据点,吕洞彬离开洞庭,先来此地,正所谓英雄之见皆同,这位洪老当家倒须好好结交一番。 思念间,来到一栋高大的瓦房,十余名挎刀汉子叉手而立,状甚恭谨,洪铁山肃客进入,踏进大门,是一片天井,一条青石铺成的通道,直达前厅。 天井和通道两旁,分立着一对青衣大汉,个个魁梧健壮,俯首肃立。 洪铁山一面走,一面含笑道;“洪某出身草莽,却颇知检束,十余年来,才奠定得这点基业,洪家寨儿郎,人人都有肩负武林兴衰重责的雄心,少侠将来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一纸相召,赴汤蹈火,绝无反顾。” 李飞鱼大感敬服,忙也含笑称谢了两句,一入正厅,洪铁山便吩咐上席。 李飞鱼辞谢道:“贱体内伤未愈,不宜饮酒,洪老前辈万勿费事。” 洪铁山朗声笑道:“什么话,粗茶淡酒,少侠不嫌寒怆,洪家寨还备办得起。” 说着,笑容忽敛,又道:“洪某家传有专治内伤圣药,少侠放心用酒,区区一点内伤,包在洪某人身上。” 李飞鱼实被他一番热情所勤,恭敬不如从命,也就没有再说扫兴的话。 顷刻间,庄丁穿梭来往,布莱安位,水陆奇珍,设满了一桌。 洪铁山为李飞鱼敬了一杯酒,含笑道:“来!少侠,这杯水酒,聊表洪某敬仰之意。” 李飞鱼无法推辞,起身饮了一杯。 洪铁山又满敬一杯,道:“第二杯,洪某要代武林正道请命,少侠解救中原六大门派于洗心殿枷锁之下,令人可敬可佩。” 李飞鱼连称不敢,不得已又饮干一杯。 洪铁山随手又满满斟上第三杯,笑道:“少侠英风亮节,忍人所不能忍,委屈加身,矢志不渝,可算得天下第一人,饮了这一杯,洪某还要替少使引见两位好朋友。” 李飞鱼一连干了两杯,胸内好像有一团灼人热流,聚集在心脉之间,无法消散,听了这话,忙道:“晚辈已不胜酒力,洪老前辈何不先请那两位朋友出来,彼此相见之后,慢慢再喝呢?” 洪铁山哪里肯罢,笑道:“那两位朋友已在寨中,只等少侠干了第三杯,定然出来相见。” 不由分说。又跟李飞鱼仰颈饮了杯中酒液。 三杯热酒入肚,李飞鱼只觉头晕加剧,遍体焦热,四肢酸软,几乎坐持不住,尤其是心脉曾经断闭的地方,和背后“凤凰人洞”穴上,就像有一柄利刃,在狠狠穿刺一般。 他只说是酒喝得太急,强纳一口真气,极力护住内腑受伤之处,头上额间,却已隐隐渗出冷汗。 忽然,只觉洪铁山纵声而笑,笑声竟变得十分狰狞,眼光所及,一个人突然变成了两个人,一只酒杯,也变成了许多飞转不停的酒杯…… 他骇然发觉情况有异,忙不迭想撑起身来,却使不出一分力量。 洪铁山吃吃地笑道 :“少侠敢是已经醉了?” 李飞鱼吃力地点点头,道:“我……我……我……”口笨舌结,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屏风后倏忽转出一个身形魁梧的黑衣大汉,衣着神态与洪铁山竟十分相似,背上分据两柄金光炽炽的虎头双钧。 那人跨出大厅,对李飞鱼露出一笑,然后拍着洪铁山的肩肿,宏声笑道:“老二,真有你的,不想三言两语,你我竟成此大功。” 李飞鱼一见那人,猛可间灵光一闪,忽然记起那人就是在海宁天王观中,坐第五张圆凳,被叶氏双煞称呼为“洪老师”的精悍壮汉。 现在,他一切都明白了,匆忙中一按桌面,准备腾身而起,但,伸出去的手,搭在桌上,却软软绵绵使不比一分力道。 洪铁山得意地笑道:“李少侠,休怪洪某使奸弄诈,谁叫你不识时务,定要与洗心殿作对,现在落在咱们兄弟手中,只能怨你运气不佳了。” 李飞鱼心知不妙,但已无力反抗,怒目道:“你……你们是谁……” 洪铁山狞笑道:“洪某兄弟,人称‘金银双钩’,这位是我大哥洪定山,九华山洪家寨,半年之前,就已经改为洗心殿皖南分堂了。” 李飞鱼听了,长叹一声,道:“不想我李飞鱼竟会落在宵小暗算之下。” 金钩洪定山敞声笑道:“咱们兄弟深受叶氏护法叮嘱,知道你曾在棠湖山袖手鬼医柳老儿家中,经千花散毒液浸淫过七天七夜,已成百毒不侵之身,故此煞费周折,先请了一位用毒名家在此,你要不要会他一会呢?” 李飞鱼怒目不语,心里却在寻思脱身之计。 银钧洪铁山接口笑道:“除了那位用毒名家,还有一位朋友,也是少侠熟知之人,索性请出来,让你们彼此见见面也好。” 说着,回头向庄了们挥挥手,四名庄丁躬身而退。 不多久,厅外传来一阵铁链叮哨之声,庄丁们快刀一齐出鞘,片刻,押进来一老一少两个蓬头垢面的囚犯。 李飞鱼一见那两人,险些失声惊呼出来,敢情那老的正是‘神手鬼医’柳寒卿,年青的,竟是吕家堡少堡主吕洞彬。 柳寒卿神情木然地扫了李飞鱼一眼,紧闭着口,没有说话,吕洞彬却热泪盈眶,低低叫了一声:“李兄……” 李飞鱼忍不住问:“你……你是怎的也被他们暗算了?” 吕洞彬惭愧地垂下头。道:“洪家寨两个无耻匹夫,原与先父相识,小弟欲广结天下武林同道,共谋对付洗心殿,离开岳阳,便先到了这儿,想不到两个匹夫早已变节投靠了!” 金钧洪定山笑道:“良禽择木而栖,方今洗心殿崛起武林,睨视宇内,已无敌手,你们年青不识时务,自然只有徒招毁亡。” 李飞鱼恨恨骂道:“好一个面颜无耻的东西,咱们不慎中你圈套,除非你立刻杀了咱们,否则,终有一日,要你自食恶果。” 银钩洪铁山傲然道:“小辈不必卖狂,你所饮酒中,乃是柳老儿绝世毒丸“蚀骨散”,加以你心脉曾经断裂初愈,数日前,又在西槿山庄受了内伤,毒性人腹,十二个时辰内侵蚀骨髓,一身功力从此永无再聚之时,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你了。” 李飞鱼骇然向“神手鬼医”望去,似去征询此话真伪? 柳寒卿仍旧十然如故,冷冷道:“你不必望我,老夫在洞庭失手,身上药丸全落在人家手中,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 李飞鱼真气一泄,头晕顿时加剧,垂首倚在椅上,只有认命了。 洪铁山又点了他四肢穴道,探手向他怀里一搜,将一盒“返魂丹”授了出来;笑道:“有这东西,也抵得大功一件。” 金钧洪定山沉着脸叱间道:“那逆天秘录呢?” 李 飞鱼冷冷答道:“你们不是明知逆天秘录乃三圣岛的东西么?” 金钩洪定山哼道:“但你曾在海宁,将秘录向庞豪出示过,殿主正因已知秘录流人中原,才临时下令放弃三圣岛之行,你要是识趣,趁早说出把它藏在什么地方了?” 李飞鱼心念一转,冷笑道:“不错,逆天秘录确由我携来中原,可是,那藏放的地方,却不是你们敢去的。” 金钩洪铁山喝道:“天下已在本殿掌握之中,何处不能去?” 李飞鱼冷漠地笑道:“这话也包含西槿山庄在内吗?” 金银双钩同时一惊,脱口问:“你是说,逆天秘录已被郑景文得去了?” 李飞鱼道:“正是,要不然,我又怎会在黄山负伤……” 洪定山点点头,对弟弟说道:“此事必须飞报二位护法,老二小心囚禁着人,愚兄即刻动身。” 钮钩洪铁山微笑道;“大哥只管放心,兄弟能把他诓了来,就决不让他逃出手去。” 回头吩咐道:“这三人一起打人后寨石牢,加链加锁,派人守护,未得我允准,任何人不准擅入石牢探看。” 庄丁们共应一声,上来七八个人,抬了李飞鱼,连柳寒卿和吕洞彬一并押离正厅。 途中左折右转,来到后寨,那所谓“石牢”,原是连山凿成的岩洞,人口另加厚达数寸钢门,洞中盘旋曲折,尽是支离甬道,行约七十丈,才看到一列十余间十分坚固的牢房。 庄丁们分别将三人推进三间牢房中,又在李飞鱼脚上加了铁链锁,才掩门上锁退去。 石牢之中,暗无天日,每一间牢房内,只在石壁上凿洞,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因此光线暗淡,显得分外阴森而潮湿。 李飞鱼仰面躺在湿辘轳的硬石地上,除了眼睛能开阖,嘴也能开口,全身一丝却无法动弹,只有叹息的份儿。 过了许久,左边隔室传来“叮叮”地铁环击石声响,吕洞彬的声音问道:“李兄,你怎么样了?” 李飞鱼苦笑道;“内有毒酒,外有链,四肢穴道被制,连动一动也办不到。” 吕洞彬的声音叹息道:“这都怪我,若非我一时天真,将湖北之事全告诉了洪氏兄弟,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骗你上山。” 李飞鱼反慰藉他道:“事至如今,无法怨天尤人,我若是谨慎一些,也应该认出洪铁山与他哥哥的相似之处。唉!一时大意,竟上了他们的恶当。” 吕洞彬激动地道:“难道咱们就甘心待毙么?李兄,咱们得想个方法脱身才行!” 正说着,右边牢房的柳寒卿突然冷笑一声,道:“脱身?死了心吧,地狱死牢,用什么方法才脱得了身?” 李飞鱼忙道:“柳老前辈,前在云梦,因何不辞而别,容得晚辈和马姑娘四出追寻,耽误了二日时间赶到岳阳,以致迟了!” 柳寒卿冷冷答道:“毁家之仇,杀妻之恨,姓柳的要自己报复,你们跟着老夫,自是惹人厌恶。” 李飞鱼又问:“云梦失败,老前辈又怎会落在洗心殿手中?” 柳寒卿哼了一声,uu看书wuuknshu 道:“嘿!过去事还提它则甚,谁会知道那姓霍的贱人,也在洗心殿中,老夫一到,就被他认了出来。” 李飞鱼长叹一口气,这才弄清楚原来柳寒卿摆脱了自己和马梦真以后,竟是径赴洞庭总坛,却被杜绝和霍倩认出本来面目,弄得失手被擒。 过去的事虽然明白了,但眼前的困境,却仍然毫无办法解除。 李飞鱼不再言语,默默提气检视体内毒液,一连试了几次,总因四肢穴道真气不通,难以提聚,胸腑中那团毒酒热力,凝结了伤后淤血,怎么也无法消散。 他咬牙强自运功提气,猛冲四肢穴道,足足耗去大半个时辰,依然 毫无效力,却挣得冷汗遍体,只得放弃了。 隔室又传来柳寒卿的声音,道:“老夫劝你不必徒耗力气,千毒蚀骨散乃毒中奇品,若非你体内有先天抗毒之力,只须一杯毒酒入肚,永也休想解脱。” 李飞鱼呻吟片刻,问道:“老前辈这种毒药,难道没有解法?” 柳寒卿的声音道:“解法虽有,只是……” 正说到这里,牢房外突然响起一阵步履之声,柳寒卿一顿,立时闭口不再出声。 (本章完) 九十五 惊险越狱! 脚步声渐渐来到李飞鱼牢房外,只听一个清脆的口音道:“把牢门打开,让我看看!” 另一个粗哑的声音答道:“二当家的有令,未得他允准,任何人都不能私来石牢探着的……” 清脆的口音笑道:“有什么关系,只要看一看,难不成他就会飞了?” 粗哑的声音道:“小的不敢违拗二当家禁令,相公只就着门上小孔,略望一望,岂不一样……” 清脆的口音不悦道:“牢口昏暗,怎能看得清楚?你不要开口闭口拿二当家的名头压我,少时我把话告诉了老夫人,瞧你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个人似被这句话所慑,先是一阵铜钥声响,片刻之后,“哗啦”一声,牢门打了开来。 李飞鱼凝目斜望,只见门外站着两人,其中一个庄丁打扮,满脸无可奈何神情,另一人和他目光一触,几乎使他惊讶出声。 原来那人正是曾在太平县城中,向他问起负伤原故的白面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双目灼灼投注在李飞鱼面上,缓缓举步跨进牢房,嘴角挂着一抹神秘而俏皮的笑意。 李飞鱼混身无法转动,心中有气,也只好“哼”了一声,闭目不去理睬他。 青衣少年走到身边,用脚尖轻轻挑动李飞鱼手足之间的铁链,讥讽笑道:“我一猜就是老兄,果然不出所料,李兄在太平县城,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怎么变成了阶下囚啦?” 李飞鱼闻言刺耳,憋住一口闷气,只给他一个闭目不睬。 青衣少年却不肯罢休,又道:“李少侠昨日还拿小弟当作西槿山庄中人,如今不期于此重逢,难道也不问问小弟究竟是何身份?” 李飞鱼闭着眼睛冷笑一声,骂道:“西槿山庄与洗心殿不过一丘之貉,有什么值得问的!” 青衣少年哈哈笑道:“对!对!骂得对极了,可是,你且睁开眼来看一看,小弟哪一点像洗心殿中人物?” 李飞鱼霍地怒目相向,厉声道:“既是蛇鼠一窝,还撇什么清,识趣的,请你滚出去,你若在心讽刺嘲弄,可别怪姓李的口出恶言!” 青衣少年纵声大笑,索性蹲下身来,笑嘻嘻在李飞鱼脸上重重拧了他一把,道:“我倒真要试试,一个待宰囚徒,还敢出什么怨言……” 他话声未完,李飞鱼已怒火激升,口一张,呸!一口唾沫,正吐在他脸上,同时厉声叱道:“小贼!仗势欺人,你若把李某人当作戏弄对象,那就是你瞎了狗眼了!” 青衣少年猝不及防,直被唾沫溅得满脸皆是,顿时勃然大怒,跳起身来,“劈啪”打了李飞鱼两记耳光,怒骂道:“好一个不识抬举的狂妄小辈,惹得少爷性起,现在就要你的狗命。” 一面叱骂,一面拳足交加,如雨点般的拳头脚尖,在李飞鱼前后左右一阵乱打乱踢。 那青衣少年一顿拳打足踢,着着都在李飞鱼四肢穴道之上,每打一拳,或踢一脚,李飞鱼都觉得他所用力道,恰到妙处,拳足沉落之处,闭穴立解。 片刻间,挨了七八下,体内“丝”地轻鸣一声,先前真气无法透过的闭穴,此时已豁然贯通,那青衣少年恰在此时,气呼呼地住了手。 李飞鱼恍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迷惘、舒畅而又感激的笑容。 那庄丁却吓得变了颜色,慌忙拉住青衣少年,劝道:“相公决请息怒,这姓李的乃殿中要犯,二位当家千叮万瞩不能伤他性命,相公要是手脚重了些,弄死了他,小的就活不成了。” 青衣少年兀自怒冲冲道:“怕什么,打死了他,自有我皇甫靖替他抵命,这小子简直太气人了。” 在了好说歹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他劝出牢房,“砰”地一声掩闭牢门,急急加上了锁。 r />  怒骂声、悻悻声、脚步声……渐渐消失在甬道尽头。 李飞鱼暗暗挪动一下身子,四肢果然已能活动,不觉松了一口气,喃喃念道:“皇甫靖,皇甫靖!哈!多奇怪的一个有心人……” 隔室的吕洞彬急声问道:“李兄,怎么样了?那小贼打伤了你吗?” 李飞鱼微笑应道:“伤得倒不重,只是,却把我给打糊涂了。” 吕洞彬不知就里,气得怨声骂道:“好个乘人之危的小贼,咱们除非死了,否则,这口闷气终要出在他身上。” 李飞鱼沉吟一下,忙问:“吕兄既识得金银双钩,也知道这皇甫靖是何来历?” 吕洞彬忿口道;“怎么不知,这小贼乃九华圣母红樱婆婆最宠爱的小徒儿,算来正是金银双钩的师弟,从前曾随金钩洪定山到吕家堡来玩过一次,不想多年未见,小贼竟毫无旧情,反趁李兄穴道被制,施予戏侮,可见红樱婆婆门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李飞鱼又问道;“那九华圣母红樱婆婆,又是怎样一个人?” 吕洞彬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红樱婆婆倒不失为人在正邪之间,只是她终年念佛,生性又最是护短。此次金银双钩投靠洗心殿,也许并不是她的主意。” 李飞鱼微微颔首,心中已有了打算,于是又问右边牢房的柳寒卿道:“柳老前辈刚才说‘千毒蚀骨散’有法可解,但不知是怎么解法?” 柳寒卿冷哼一声,缓缓道:“解法虽有一个,但你如今四肢穴道被制,连转身都难,说出来也是白费。” 李飞鱼道:“老前辈不妨说出来,或者能够试一试?” 柳寒卿没好气地道:“欲解千毒蚀骨散剧毒,除非由两位功力远胜于你的高手,先行散去你体内真气,然后将真力转向,在体内逆转三匝,使全身脉络易位,毒性从头顶百汇穴溢出……” 李飞鱼心头一动,忙道:“要是由晚辈自行运功,催使真气过转,不知有没有效?” 柳寒卿怔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那敢情更好,但你却要记住,真气逆转之时,最好头下脚上,做个倒栽洋葱的姿态,那样会有效得多呢!” 说完,纵声大笑起来,笑声震动石牢,满牢中尽是“嗡嗡”不绝。 然而,就在他讥讽的笑声中,李飞鱼已挣断镣铐,果然依他的嘱咐,头朝下,脚朝上,默默运起“逆天大法”。 全身血脉,反向逆转,才在体内绕了一匝,李飞鱼已觉得脑海中似被一层迷蒙的玄雾弥漫、渐渐沦于浑匾忘我之境。 真气绕行第二匝,浑身骨节有如斧劈刀砍般剧痛,不知不觉发出一阵沉重的呻吟。 吕洞彬隔墙听见,惊问道:“李兄,你怎么了?” 而李飞鱼正全力循导真气,开始反转经脉第三匝,自是没有回答。 吕洞彬叫了两声,不见回应,骇然惊道:“李兄,李兄,是不是伤势加重了,你快回答一声……” 柳寒卿冷冷接口道:“回答一声又能如何?反正他体内已蕴剧毒,伤势迟早会发作,与其凌迟宰割不如横颈一刀,倒落个痛快。” 吕洞彬激动地道:“咱们总不能见他毒发惨死,不予援手?” 柳寒卿道:“你要怎样授手他,难不成也叫金银双钩两个匹夫,给你吃一粒千毒蚀骨散?” 说着,突然扬声狂笑,直笑得泪水迸流,兀自无法住口,又嘶叫道:“李飞鱼啊李飞鱼!上次你身中奇毒,全仗老朽千花散才得活命,想不到今日仍死在老朽亲手调制的毒药之下,这究竟是因果循环?还是你命该如此呢?” 哭了一会,又放声大笑,道:“落凤头陀,哈,现在你怎么不出手了?来啊!带他到棠湖山来,老朽再给你一瓶千花散,哈哈!哈哈哈哈!” 他哭一阵,笑一阵,情感崩溃,状如疯狂,石牢中四面厚壁,回音激荡,此起彼落,每个角落都是一片哭笑之声,只听得吕洞彬鼻酸欲泣,长叹不已。 过了片刻,一个看守石牢的庄丁大汉快步奔了进来,隔着牢门叱喝道:“老东西,住口!再要鬼叫鬼嚷,老子剥了你的皮。” 柳寒卿充耳不闻,仍然哭笑如故。 那庄丁大汉怒起,一面掏出钥匙开门,一面骂道:“他妈的,老子看你是寿星佬吊颈,活得嫌命长了,不治治你这老王八,你是不肯安静的……” “卡嗒”一声,门锁打开,那庄丁正要推门,忽然觉得一只冷冰冰的手,轻轻搭在自己肩头上。 他头也没回,抛肩说道:“老李,别拦我,我要整治整治这老狗……” 那手掌突然一收,两个指头微微用力,倏忽间扣住他“肩井穴”,同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把另一间门也打开吧!” 庄丁陡地一惊,待要转身,那声音又道:“假如你不想死,最好听话一些。” 话声中,指尖一屈,两个指头登时深陷在穴门中,那庄了浑身软麻,再也不敢不遵,拖着缓慢的步子,走向吕洞彬牢房前,默默将牢门打开。 身后那人并不急于推开牢门,却冷冷地问道:“洪家寨中,共有多少人?是什么时候投靠了洗心殿的?” 庄丁嗫嚅答:“寨中共有二百余人,投靠洗心殿的事,只是最近才听说起,小的并不知情。” 身后那人又道:“洪老夫人居住在什么地方?” 庄丁道:“老夫人终日礼佛,住在后寨花园里,平时不出园门一步。” 身后那人问:“洪铁山的卧室又在何处?” 庄丁道:“在东厢书房中……” “好!念你无知,暂留一命,你进去把吕公子的镣铐打开,自己乖乖戴上,别惹我动手杀你。” 那庄丁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颤声问道:“你……你老人家是谁……” 身后一声轻笑,道;“回头看着不就知道了么?” 那庄丁缓缓转过头来,一望之下,脸色顿现铁青,脱口道:“啊!你……” “噤声,快去!” 一掌推在庄丁背心,那庄了立不住脚,登登登直冲进牢房。 吕洞彬正在伤感,突见一名庄丁踉跄撞了进来。一惊问道:“你要做什么?” 那庄丁铁青着脸,怯生生道;“小的……小的来替公子解开镣铐……” 一面说着,一面俯身下去,急急替吕洞彬解开脚镣手铐。 吕洞彬见他突然变得如此恭顺,心中疑云顿起,尤其那庄丁在解开了他的镜铐之后,竟将自己反锁在墙上,越发弄不懂其意何在?不禁诧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丁低垂着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吕洞彬揉揉眼睛,巍颤颤从地上站起来,如堕五里雾中。 门外忽然有人轻笑道:“吕兄,还不快请出来?” 吕洞彬骇然回顾,却见牢门外站着的,竟是李飞鱼。 他大惊之下,一步冲到门口,急声问:“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飞鱼笑道:“没有什么,小弟得人援手,穴道已解,又用逆天大法,依柳老前辈的指示,逼出了体内剧毒。” 吕洞彬既惊又喜,跳起来道:“竟有这种事,是谁替你解开穴道的?” 李飞鱼道:“此时无暇多谈,咱们快去救了柳老前辈,找洪铁山算账去。” 吕洞彬应声道:“说的是,咱们别放过那忘恩负义的匹夫。” 举步奔出牢房,但才行了三四步,uu看书w.ukanshu.m忽然脸色一变,住足倚墙而立, 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李飞鱼问道:“怎么了?吕兄!” 吕洞彬恨恨道:“小弟和柳老前辈,都被洪铁山用阴毒手法,点闭了‘章门’大穴,真气阻滞,已经无法运功用力了。” 李飞鱼“哦”了一声,探手一扶他腕脉,剑眉顿时皱了起来,道:“洪铁山所用手法,乃是失传江湖甚久的“断经截脉手”,难道那洪老夫人会是祁连鬼叟一派不成?” 吕洞彬骇然道:“李兄怎知祁连鬼叟之名?” 李飞鱼道:“小弟在太行山学艺时,曾听家师说起,五十年前祁连鬼叟乃是武林第一大魔头,与巫山拾音婆婆、哀牢山独脚鬼王,合称武林三鬼,邪功惊人,那时候宇内一君、东海三圣、南北双奇和西漠半人都未成名,三鬼纵横江湖,几乎无人可敌,黑白两道武林高手,不知有多少丧生在三鬼手下。 后来幸得剑圣韩昌,单剑邀斗三鬼于黄山始信峰,血战三天,剑圣韩昌身负重伤,三鬼也各被削去一耳,从此,才消声匿迹,退出武林,数十年未见再出世了。” 吕洞彬听了,半信半疑道:“此事殊难逆料,先父在日,只知洪家兄弟武功怪异,不类中原招式,却不知红樱婆婆是否祁连鬼叟传人。” (本章完) 九十六 我认输! 吕洞彬想了一下,又道:“不过,据小弟所知,洪氏兄弟的武功,似乎并未到登峰造极之境,他们若是祁连鬼叟一脉,武功好像还应该高一些才对。” 李飞鱼道:“是与不是,小弟且试试看。” 扬手弹出一缕指风,行将那庄丁哑穴闭住,然后拉了吕洞彬,转进隔室牢中。 柳寒卿哭笑一阵,精神疲惫,此时正恰恰入睡。 李飞鱼也不惊醒他,叫吕洞彬侧卧地上,探出双掌,默运“逆天大法”,一手按在他“将台”穴,另一只手却轻搭在他丹田之上。 逆天大法反序逆转,刹时间,双掌上真气互流,一忽儿从丹田贯人吕洞彬体内,猛冲右腹“章门”穴道,连续三次,竟未冲过。 李飞鱼脸上徽微变色,立即施展交击之法,左掌发力,右掌收劲,忽而又右掌发力,右掌收劲,生生不息,变化不已。 这一来,吕洞彬体内,等于有两股劲力在循行不休,“章门”穴虽然被闭,真力却可以分达全身。 半盏热茶之后,吕洞彬痛苦神情渐渐消失,已能使自已体内真力,和李飞鱼注人的反逆不定的真气互相配合。 蓦地,李飞鱼身躯一震,双掌突然出其不意一齐收回。 吕洞彬猝不及防,依凭顿失,真气一滑,却觉得“章门”穴上一麻,穴道竟然一滑而开。 他舒畅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充满了感谢的语气道:“多谢李兄了。” 李飞鱼却神情凝重,并无回答,两眼直视,似在思索什么疑难之事。 直过了好一会,才见他嘘了一声,喃喃道:“不错,不错!” 吕洞彬问道:“李兄说什么不错?” 李飞鱼正色道:“从适才冲解章门大穴时的情形看,那洪老夫人,必是祁连鬼叟传人无疑了。” 吕洞彬变色道;“果真如此,这倒是一个强敌。” 李飞鱼淡淡一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这样一来,小弟却要约略改变一下策略了。” 吕洞彬道:“李兄欲如何办理,小弟愿遵吩咐。” 李飞鱼道:“咱们本该好好惩治一下洪铁山,以报陷害之恨,但他既是祁连鬼叟一门,这事便下得不慎重行之。小弟之意,想烦吕兄先将柳老前辈救离九华山,最好连夜赶往云崖,即速将这事转告各位前辈。” 吕洞彬道:“这却不须李兄挂怀,但你又准备在何处去呢?” 李飞鱼道:“小弟欲独留在九华山,好歹要查出那位洪婆子究竟是何等样人?武功已达到什么境界?同时,那盒返魂丹落在洪铁山手中,也须夺取回来才行。” 吕洞彬默然片刻,从李飞鱼对这事的安排,不难想到,李飞鱼是怕他功力不足,留在九华,反会碍事,所以,才把护送柳寒卿的任务付托给他,要他快些脱身。 这虽是出于好心,但在吕洞彬听来,却顿感惭然无光,红着脸好一会,才点点头,低声道;“小弟愿遵李兄瞩咐。”但李兄内伤初愈,孤身一人留在险地,实令人不能放心。” 李飞鱼笑道:“不妨,小弟自信尚能全身而退,咱们不宜迟缓,快些替柳老前辈解开闭穴,吕兄就好动身了。” 说着,盘膝坐在柳寒卿身侧,伸出双掌,仍和先前一般,一按”将台”,一抚“丹田”。 片刻间,低首垂目,“逆天大法”又在双掌之间运行起来…… 夜,静静笼罩着大地。 九华山色,万籁俱寂,除了黯淡的星光,极目一片黑沉沉,房宇山峦,依稀难辨。 晦暗旷野中,两条人影悄然越出了九华山洪家寨。其中一个正是李飞鱼,另一个乃是吕洞彬,背上背着“神手鬼医”柳寒卿。 两人兔起鹤落,片刻之后,已到了山脚下官道旁,柳寒卿动也不动斜倚在吕洞彬背上,双目紧阖,状似入睡。 李飞鱼看了那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官道一下,低声说道:“吕兄保重,为免打草惊蛇,不能弄一匹皇甫为你们代步,只好委曲吕兄了。” 吕洞彬躬身一礼,道:“略赶一程,便能雇到牲口,小弟就此别过,先返云崖,静侯李兄佳音。” 李飞鱼皱眉道:“此事关系重大,不能不探听明白,但愿三鬼不致复出江湖,否则,唉……” 他再度望了望柳寒卿的神色,又道:“小弟暂时点闭柳老前辈睡穴,免他出声惊扰了敌人,再有半个时辰,穴道自会解开,天色不早,小弟也不再远送了。” 吕洞彬点点头,他本想再说几句告诫当心的话,但一见李飞鱼神情好像十分肃穆,已到喉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拱手道:“李兄身临虎穴,凡事谨慎,小弟去了。”背着柳寒卿,洒开大步,径向西北方迤俪而去。 李飞鱼在暗影中,直到望不见人影,才感慨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正待转身人洪家寨,突听得身后林中“唰”地一声轻响,一条人影冲天拔起,在荒野中迅掠如飞,直向山麓下驰去。 李飞鱼大吃一惊,心想:吕洞彬离去不久,倘若行踪败露,决难走出十里之外,这人万不能被他逃脱了。 心念微动,拧身疾转,一式“蜉蝣戏水”,仰身倒射,急急向那人影腾身追去。 前面那人影去势如电,越过一片疏林,遥遥奔向洪家寨。 李飞鱼更不敢怠慢,猛提一口真气,展开北天山“神行缩地法”,衔尾疾追。 两人一逃一追,转眼已到洪家寨庄门外,李飞鱼心里一急,探手入怀,扣了一枚佛光珠,正待扬手打出,却见那人在庄前路一迟疑,竟折向东麓,绕庄而奔,急急登上了九华山。 李飞鱼大感诧讶,只得隐忍不发暗器,飞步地追向山上去。 他一面追,一面凝目向那人打量,黯淡的星光之下,只能隐约看出那人中等身材,身上好像是穿着一件白色长衫。 这就奇怪了,他会是谁呢?如是洪家寨的人,何以过门不入?如果不是洪家寨的人,深夜现身荒山,又是为的什么? 越想越不解,看看距离洪家寨已远,李飞鱼忍不住,沉声喝道:“喂,前面那位朋友,请留步!” 那人却不理会,身影一连几闪,已奔入乱山之中。 李飞鱼不禁有些激怒,伏腰疾追,转眼追逐了数里,两人都已先后进入九华山重峰乱岭之间,前面那人轻身术竟不在他之下,始终仍在前方三丈以外。 李飞鱼二次探手人怀,又扣了一粒佛光珠,大声喝道:“朋友,你再不停步,别怪在下要用暗青子招呼了。” 那人飘然登上一座峰顶,突然顿止,霍地旋过身来,道:“我就站在这里,让你用暗器试试,只要你沾上一点衣角,便算我输了。” 李飞鱼接踵也到了峰腰处,闻言忙也收住前奔之势,细一打量,却见那人用一幅绸巾,掩住了整个面庞,除了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珠,仍然只能看见他身上白色长衫,跟背影并无分别。 李飞鱼沉声道:“朋友既然现身九华,必非无因而来,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耸耸肩头,冷傲不屑地道:“这是我的陋规,除了能在武功上胜得我的人,否则别想见一见我是谁。” 李飞鱼倒被这话引得笑出声来,道:“原来朋友自以为武功高强,才以饰物这面,这倒是武林奇闻。” 那人怒声道:“你也是自命不凡的家伙,手上既然扣着暗器,为什么就不敢试一试呢?” 李飞鱼道:“在下初不知朋友是否洪家寨爪牙,故欲施放暗器,但现在既知朋友仅图炫耀武功,那却不必使用暗器了。” 那人嘿地笑道:“你怎知我不是洪家寨的人?” 李飞鱼道:“朋友如是洪家寨的人,哪有过门不入,反将在下引来荒岭之理?” 那人道:“你错了,引你来此,只因不愿以多为胜,此地荒凉无人,咱们正好较量一下。” 李飞鱼将佛光球二次揣回怀中,爽然道:“但是,朋友这个主意也打错了,在下向不胡乱得罪朋友,除非你果是洪家寨爪牙,取下绸巾,咱们才能分个高低。” 那人扬眉道:“姓李的,说话真的算数?” 李飞鱼道:“丈夫一言,快马一鞭,自然算数。” 那人踌躇了一下,又道:“我取下绸巾,你真的敢跟我较量一番?” 李飞鱼笑道:“有何不敢,在下并不认为朋友的武功果是天下第一。” 那人听了这话,长笑一声,随手扯落了绸巾,道:“好!就让你看看我是谁!” 绸巾一落,李飞鱼顿觉眼前一亮,原来那人面白似粉,神采飞扬,竟是那籍口殴辱他,却暗地替他解开穴道的皇甫靖。 认出身份,李飞鱼登时感到为难起来,正忙抱拳笑道:“想不到竟是皇甫兄,承蒙助解团穴,才能得脱牢房,在下谨此致谢。” 谁知皇甫靖却冷傲地道:“怎么?你想食言反悔,不跟我动手了?” 李飞鱼笑道:“在下承皇甫兄援手之恩,尚未报答,怎可再跟皇甫兄动手?” 皇甫靖怪笑一声道:“姓李的,你别会错了意思,前在太平城中,在下好意攀谈,你却目中无人,不予理睬,在下气不过,才把你行踪转告了二师兄,原是要留下你来,好好较量一下高低,不料二师兄贪功心切,竟下毒闭穴,将你囚在石牢里,在下不得已,才暗替你解穴,使你逃出石牢,让那姓吕的脱身去后,将你引来此地,如今你已无挂无牵,在下也不须人相助,咱们放开手较量较量,看看你究竟狂些什么?” 李飞鱼听了这些话,哭笑不得,忙道:“在下何曾有一丝傲世之心,昨日在太平城中,实因……” 皇甫靖不等他说完,沉声喝断他的话头,道:“不必分辩,久闻你姓李的身兼南北双奇之长,近日又得三圣合传逆天大法,号称当今武林少年一辈高手。在下虽无藉籍之名,却不服这口气,今日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不分胜负,休想离开这座峰头。” 李飞鱼犹欲解释,不想那皇甫靖突然一矮身,倏忽欺近数丈,扬手一掌,直向他前胸劈了过来,叱道:“别说废话,接招吧!” 声未落,掌已到,劲风拂面,发出裂气撕空一声锐啸,显见这皇甫靖出手便是杀着,竟丝毫不留余地。 李飞鱼无可奈何,住口侧身,脚下横移三尺,右手斜横,卸开一掌,身子竟被掌风带得踉跄退了两步。 皇甫靖怪笑一声:“好身法!”双臂疾沉低划,腕肘疾翻,又攻出一招“鬼王举火”。 李飞鱼仓促间无处可避,只得凌空跃起,一个筋斗,退出一丈六七。 哪知他脚才落地,眼前人影一花,皇甫靖已如蛆附骨,蹑踪追到,霍地吐气开声,扬指疾点向小腹要害。 李飞鱼猝不及防”大吃一惊,随手挥出一招“深渊锁龙”,掌心与指风一触,闷哼一声,只觉右掌一阵灼痛,不禁连连向后又退出三四步。 他低头一看,右手掌心,已被指力灼伤铜钱大一块焦点,再看皇甫靖已含笑而立,u看书 .uukanhu中食二指骈举如朝,整个右手却显现一片漆黑。 李飞鱼骇然一惊,薄怒道:“即使过招较量,皇甫兄也犯不上施展歹毒功力,难道存心要置在下于死地?” 皇甫靖嘿嘿笑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你如果不愿死,何不把三圣双奇绝学抖露出来?” 这句话,顿时使李飞鱼勃然大怒。 他暗想:姓皇甫的,你也未免欺人过甚了,连攻三招,仅仅指要害也还害了,竟连邪门指力也施展出来,难道我李飞鱼当真打不过你? 怒意一生,猛吸一口直气,玄门罡气已满在全身。 但他转念一想,又忖道;啊!不能,他与我无仇无怨,不过性情骄傲一些,昨日在太平县城,原是我太过冷落了他,为了激我出手,自然要使出厉害杀着逼我,唉!忍了一口气吧! 想到这里,怒火尽熄,提聚的真气,也随着松散…… 皇甫靖目不转瞬盯视着他,见他脸上神情连变,最后又散去功力,心里暗笑,口中却冷冷道:“姓李的,敢是怯战不敢放手一搏?” 李飞鱼微笑道:“皇甫兄绝学,举世无匹,就算是我败了吧!” 皇甫靖仰天大笑,一股傲慢不可一世之态,道:“人言三圣双奇乃武林中泰山北斗,想不到合五人之力的嫡传弟子,竟说出这种泄气的话来,好!你既然认败服输,我也不为己甚。”)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九十七 青衣老妇! 皇甫靖忽然笑容一敛,正色道:“洪家寨不是等闲之处,脱身即走,算你命大,下次再被擒住,就没有这种便宜事了。” 话落时,一声轻啸破空扬起,身形如电,掠下峰头。 李飞鱼急叫道:“皇甫兄请留步,在下还有话说……” 但皇甫靖充耳不听,去势迅捷,瞬息没于夜色之中。 这时,夜色正浓,旷野中寒风瑟瑟,林木萧萧,除了远处洪家寨闪耀着点点星火,周遭漆黑一片。 李飞鱼独立在峰顶,怅惘许久,心里刹时间翻腾着种种惊疑和忧愁。 从皇甫靖的武功判断,洪婆子必是“祁连鬼叟”传人,这一点已经不容置疑了。单看皇甫靖所用轻身提纵术和歹毒邪功,修为只在洪氏兄弟之上,但是,却有几点疑团,使他猜测不透。 第一、洪婆子既是金银双钓的母亲,怎的洪氏兄弟武功,竟反不及师弟皇甫靖? 第二、金银双钩投靠洗心殿,到底是否出于洪婆子主意?如果是,怎的一直不见洪婆子露过面?如果不是,她为什么不予阻止? 第三、祁连鬼叟是否还在人世?这位皇甫靖行事反复难测,他对自己,是真的傲慢不肯服气呢?还是别有用心? 他冷静地回忆太平县城那件不愉快的事,总觉皇甫靖的言词,十分牵强,假如他果真有意要跟自己较量胜负高低,可行的方法很多,为什么却画蛇添足,让自己先被银钩洪铁山诱捕,然后装着欧辱,替自己解开穴道,眼睁睁看着吕洞彬带了柳寒卿逃走,却不出声拦阻,反一意引自已到荒山中来较量? 这种行为,明眼人一看便知,那皇甫靖引他到后山来,较量是籍口,真正的目的,恐怕只是在告诉他一句话。 哪一句话?“脱身即走,算你命大,下次再被擒住,就没有这种便宜事了。” 李飞鱼想到这里,心中豁然而通,不禁笑道:“皇甫靖啊皇甫靖!你虽是一番美意,李飞鱼却不是贪生畏死之人,洪家寨便是龙潭虎穴,李飞鱼也要闯上一闯。” 长身而起,双臂猛伸,快如星丸飞射,落下山蜂…… 不多久,重又回到洪家寨庄墙外,侧耳一听,在中正人声沸腾,灯球火把,正忙乱万分。 李飞鱼冷冷一笑,转过身子,径奔后寨而来。 洪家寨中房舍节比,人口甚多,所谓后寨,乃是靠近山麓一楼房,但因另有一个宽敞的大花园与前面房舍隔离,是以后寨就显得独成一格,也清静得多。 李飞鱼循山麓而行,大约半盏热茶光景,已潜抵后园侧面,倾神凝听,前寨人声隐约可闻,园中奇花异草,芳香扑鼻,远处一间小小的阁楼上,仍然亮着灯光。 他小心翼翼越过围墙,藉花影树丛掩遮,缓步移至近处,仰头向楼上一望,却见楼窗之上,有人影晃动。 李飞鱼暗想:后园已是金银双钩母亲居住之处,那洪婆子既是“祁连鬼叟”传人,武功当然不弱,千万谨慎,别被她发现痕迹才好。 意念及此。警觉更深,退后几步,身形轻折,悄没声息地跃到一株高树上。 树梢距高楼窗,是少也有一丈七八,但他因心存戒惧,不敢靠得太近,只好隐在树上,运功遥遥倾听楼中动静。 小楼中,人影共有两个,全是年纪轻轻的使女,似乎正在忙忙碌碌准备什么物件。 过了片刻,窗门“呀”地打开,从楼中低头走出两名青衣女婢。 前面一个大约只有十四五岁,手里捧着一只古铜香盘,盘中放着线香和一个红木木鱼,后面一个年纪较大,约在二十左右,捧着一册书籍。 两人都是低头从房中走出来,在楼外平台上布置好一张香案,却摆了两张椅子,上首一张交椅,披着虎皮,下首却仅用一幅平常锦缎当作椅垫。香案布置妥当,那年长使女恭恭敬敬将手中书册放在香案上,扬起脸来,似在倾听,忽然轻声喟叹道:“今天夜里,不知又为了什么,闹得满庄沸腾,这么晚了,兀自没有安息?” 年幼的一个接口道:“听说是昨日捉住一个娃李的少年,天黑以后,从牢中越狱逃走了,现在二当家正派人追捕呢!” 年长的摇摇头,感叹地道:“作什么孽!人家既然逃了,能罢手便罢手,何苦赶尽杀绝……” 年幼的一个却笑道:“瑶梦姐姐,你哪儿知道,听说那姓李的少年十分了得,一身兼数家之长,如今正和二当家作对,若是真被他逃脱了,咱们洪家寨从此就别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了。” 年长的一个冷笑道:“这是谁说的?任他再强,还能强过两位当家去?” 年幼的一个耸耸肩头,道:“详细情形,我也弄不清楚,只听说二当家已经下了毒,又用本门手法闭住了人家五处穴道,加镣加铐,锁在石牢中,想不到仍被他脱身走了,而且还带走了另外两个囚犯,所以二当家十分震怒。” 年长的扬扬眉,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子时三刻刚过。” “别说闲话吧!老夫人快醒了,咱们进去侍候要紧。” 两名使女缓步退入楼中,过了片刻楼中灯火突然大亮,同时传出一阵哀迈的咳嗽声。 李飞鱼不觉起疑,忖想使女口中的“老夫人”,自然就是洪婆子,但她一身武功得自“祁连鬼叟”亲传,怎会作此苍迈虚弱的咳嗽呢?难道洪婆子另有其人不成? 正在讨诧,小楼口已出现了三个人。 方才那两名使女,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个满身青袍的龙钟老妪缓步而出。 李飞鱼凝目细看,只见那老妪年约六旬上下,一脸鸡皮,满头枯发,那衰老之态,竟比七八十岁的普通妇女更甚,何曾有一丝儿练过武功的模样。 那老妇巍巍颠颠步出平台,被夜风一吹,登时机伶伶打个寒噤,咳嗽之声立起,一阵呛咳,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年长使女无限怜惜地道:“老夫人,夜里风大,仔细着了凉,不如把香案搬进阁楼里来……” 老妪摇摇头,道:“这怎么行,诵经不诚,菩萨会见怪的,快不要乱说。” 使女们无奈,仍扶她来到平台上,那老妇却自顾坐了下首长椅,竟空着上首的虎皮交椅不坐,年幼的一个使女燃亮火种,便欲替她点起线香。 老妇人忙又摇手阻止道;“不用你动手,快去把净盆拿来,我自会照应自己,这儿不用你们侍候了。” 年幼使女回身从房中取来一只银面盆,侍候老妇人洗过手,笑道:“咱们就在这儿陪伴老夫人不好么?” 老妇人脸以一沉,从怀中取出两粒丸药,道:“你们身上不干不净的,仔细冒渎了菩萨,吃了药丸去睡吧!别在这儿假惺惺了。” 两名使女吞下了药丸,不约而同掩口打个可欠,相视一笑,不再言语,收拾了银盆自顾退回楼中,不久,灯火掩熄,果真都入了睡乡…… 李飞鱼躲在楼前树上,其距离虽在丈余之外,但平台上一举一动,莫不看得清清楚楚,越看心中越是纳闷,乃因从那老妪的言谈举止看起来,无论如何,也令人不敢相信她就是名震武林“祁连鬼叟”的武学传人。 但是,使女们口口声声称她“老夫人”,难道不成洪家寨后园中,住着两个“老夫人”么? 正想着,却见那青衣老妇已小心点燃了线香,坐在香案侧开始敲起木鱼,喃喃念起经来。 李飞鱼颇感失望。正想离开,谁知却发现一件奇事。 原来那老妇自从燃起线香之后,低首垂目低诵经卷,看似无甚奇特,可是,李飞鱼却发现那线香冒起的青烟,迎风凝注,丝毫不散,而且,正源源不绝被青衣老妇吹入鼻孔中。 烟雾遇风不散,已经奇怪,更怪的,是那老妇一边念经,一边吸入香雾,才不过盏荣光景,脸上龙钟老态居然渐渐消失,目光变得税利有神,声音变得沉稳有力,甚至木鱼声响,也声声震耳,荡人心弦。 李飞鱼大吃一惊,屏息不敢妄动,眼见那老妇很快把一卷经册念完,线香恰好燃尽,时间也过了半个时辰,突然放下木鱼,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简直与先前判若两人。 青衣老妇如饮醇酒,如服甘露,立在平台上,略一舒展手脚,全身骨骼不住“格格”作声,长嘘一口气,双目中神光激射,竟散发着两道碧绿慑人的光芒。 她离案长身而起,双臂一伸,身形呼地冲天拔起,激升到四五丈外,半空一个转折,由上冲之势化作平飞,轻飘飘落在花园中,突然展开脚步,踏花越树而行,快得像一缕青烟,向园外飞驰而去。 李飞鱼一怔,转眼已不见了老妇人影,当下未及细想,也从树顶激射落地,循那老妇所去方向,伏腰疾追。 瞬息间,越出后寨庄墙,远远但见青烟滚滚直入乱山,其速如飞,所行途径和方向,正是皇甫靖引李飞鱼去过的那座峰头。 李飞鱼不敢怠慢,尽力将北天山落凤头陀所传“神行缩地法”施展到十二成,才勉强跟前面那青衣老妇保持着十丈左右距离。 他既骇又惊,心头噗噗狂跳,又怕行迹被老妇发觉,待好到峰下,已累得出了一身冷汗。 越过峰腰,倏听峰顶怪啸之声,震耳欲聋,那青衣老妇正在峰顶上手舞足用,扬掌挥拳,展开一套招式怪异的掌法。 李飞鱼不敢走得太近,看不清那些招式形态,但却不言而知,那老妇定在演练一种邪门功夫,因为她掌影人影越演越快,片刻之后,只见一团黑影在峰顶滚来滚去,已无法分辨一招一式了。 突然,人影一敛,老妇仰面发出一声怪啸,满山草木,尽被震得籁籁颤抖,李飞鱼一望之下,直吓得目瞪口呆,原来那老妇整个面目双手,都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几与一具活尸一般。 青衣老妇似已力不从心,挺身卓立山头,遥对北方,深吸深吐,调息了好一阵,肤色才慢慢恢复了本来颜色。 这时候,突然一条人影疾掠而至,uu看书w.ukanu几次起落,已达峰顶,急声叫道:“师父!师父!” 青衣老妇缓缓转过面来,喘息着道:“靖儿,你也到这里来做什么?” 人影敛处,果然是皇甫靖,只见他神情焦急地向四面望了—眼,沉声道:“师父,快请回去,大师兄已迎了洗心殿两位护法来庄,正要到后园拜谒您老人家呢!” 青衣老妇脸色一寒,道:“你是说叶氏双煞来了?” 皇甫靖点点头,道:“正是他们。” 青衣老妇仰面向天,吃吃地笑了起来,满脸不屑之色,道:“叶氏兄弟奸如狡兔,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明知老身多年不问外事,偏要寻上门来,定有所求,你回去说,老身礼佛谢客,不见也就罢了。” 皇甫靖苦笑道:“徒儿早替您老人家回过了,无奈两位师兄从旁吹嘘,叶氏双煞厚着脸皮,一定要见,这可怎么办呢?” 老妇仍是摇头道:“我不想见他们,随你找个借口,回了他们就是。” 突然一个声音接口道:“娘!人家千里送宝而来,您老人家怎能不见人?” 随声现出一条黑影掠上峰顶,却是那银钩洪铁山。 老妇一见银钩,脸色登时一沉,厉声道:“谁告诉你,我在这儿?” 洪铁山笑道:“孩儿是跟着三师弟找来的,娘,您老人家知道叶氏护法带来了什么东西么?” 老妇不悦地道:“双煞狼子野心,还有什么好事找上门来,铁山,你们兄弟怎生结交洗心殿做娘的可以不管,但你们也该谅解为娘的苦衷……” 九十八 令师祖! 百度求小说网有求必应! 本站域名[]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面色变得十分忧愁,语调低没,喃喃说道:“做娘的自从失手伤了你们爹爹,数十年来,茹素礼佛,不问世事,武林中早就没有洪婆子这份名号了,娘已经心灰意冷,只盼能眼见你们平平安去过日,今生别无他求。洗心殿新近崛起江湖,是非正多,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惹火上身,好好安静日子不过,却要卷人武林恩怨是非中呢?” 这番话,说得世故而深沉,李飞鱼隐身峰下,也听得不住点头,暗想道:这洪婆子虽然出身邪道,倒不失安份之人。 忽听洪铁山道;“娘的苦心,孩儿们那有不知之理,但是,娘却没有想到,那洗心殿的对头,也就是爹爹当年的对头,孩儿们正为了替爹爹他老人家泄忿雪耻,才与洗心殿交往的。” 洪婆子听了,神色微微一动,道:“你说花月娘那老家伙重临中士,是为了剑圣韩昌?” 洪铁山道:“正是,前不久,花月娘在洞庭总坛一战,已将剑圣韩昌传人,少宁山茹根庵主百忍师太杀死,这也算代爹爹出了一分闷气……” 洪婆子插头道:“那是花月娘与韩家一段私怨,怎可把功劳记在咱们份上。” 洪铁山又道:“但人家千辛万苦,费尽心机,弄来一件返魂香奇草,不辞千里,专程送到九华山来,只这份诚意,娘怎好不见见人家?” 洪婆子一听“返魂香”三个字,眼中神光突然炯射数尺,惊道:“他们已经找到黑心居士的地底石府了么?” 洪铁山笑道:“谁说不是呢!但花月娘虽得奇宝,不敢自珍,听说爹爹他老人家急需此物,立命叶氏护法亲自送了来……” 洪婆子不待他说完,挥手道:“别说了,你先回去,就说为娘答允面见他们一次,叫他们在前寨大厅上候着!” “孩儿遵命!”长身而起,抹头如飞而去。 皇甫靖待银钩洪铁山去远,忍不住轻轻问:“师父,您老人家准备答应入盟洗心殿了?” 洪婆子苦笑一声,叹道:“他们处心积虑要拉我下水,岂知我一身功力早已倾注给你,全仗线香提神,每日焚香一盘,武功可以恢复六个时辰,但子不过午时,除了这段时间,直如一个衰迈的老婆子毫无异样,对他们有何用处?” 皇甫靖垂首道;“徒儿得您老人家天高地厚之恩,白活了十余年,并无寸功报效师门,但是,徒儿却要求您老人家,千万不可答应洗心殿入盟邀请。至于疗治老人家宿伤的药物,徒见踏遍天涯,也会寻觅得到的。 洪婆子爱怜地摸摸他的头顶,喟然道;“好孩子,难得你这番壮志,但‘返魂香’天下珍品,可遇而不可求。师父忍辱偷生数十年,每夜焚香祝涛上苍,在香案前另设一把交椅,莫不是为了弥补当年失手之过,你师祖在岩洞中倒悬了几十年,没有返魂香,怎能解救? “不过,咱们只要不让叶氏兄弟知道我一身功力已全部注给了你,师父拼得一命,且先把返魂香弄到手再说。” 皇甫靖还待分辨,洪婆子却已站了起来,道;“靖儿,走吧!别难过,记住师父的话。” 洪婆子袍袖一抖,当先掠下峰顶,疾向寨中驰去。皇甫靖却未立即跟走,低头在一块大石上匆匆写了几个字,然后才扫了峰下一眼,展步离去。 李飞鱼躲在草丛中,只觉那皇甫靖临去时一眼,似正射向自己藏身之处,心中一动,连忙掠登山峰,却发现大石上留着几个字,写的是:“暂勿离开,略候即返。” 他心头一阵迷惘,看他临去时神情,这几个字八成是特意留给自己的? 于是,他挥手拂去石上字迹,就坐在过头,耐心地等候着。 等了顿饭之久,皇甫靖果然独自奔了回来。 他一见李飞鱼,已不复有先前那股盛气凌人的姿态,含笑拱手道:“李兄真好大胆;得脱牢笼,犹不甘远走高飞,却私自潜人庄中,跟踪家师,幸亏是我看见,要是落在家师眼中,岂不坏事?” 李飞鱼也含笑答道:“魅魉技俩,难瞒高明,但李某并非心存恶念,只是不甘武林正道,从此沉沦罢了。皇甫兄留下小弟,欲何区处?” 皇甫靖正色道:“小弟虽出身邪道,却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前次邀斗,聊以相试而已。李兄如不以正邪异途相鄙视,小弟有几句心腹话,欲与李兄一谈。” 李飞鱼爽笑道:“武林殊途同归,原无正邪之分,善恶系于一念之间,皇甫兄绝艺超人,小弟正思高攀,有何赐教,洗耳恭听。” 皇甫靖露出一抹满意地微笑,但笑容一闪便逝,复又正色道:“事机已急,一切经过,李兄惧已看见,现家师已被叶氏双煞所惑,迫得应允入盟洗心殿,此事殊非家师本愿,但事属不得已,小弟如不明言,李兄只怕永难想透。” 李飞鱼忙也肃容道:“正要受教。” 皇甫靖叹息一声,道;“这话要从多年前说起,诚如李兄所疑,家师武功,全系出自祁连鬼叟亲传,那时武林三鬼盛名如日中天,家师却极年轻,师徒之情一变而为男女倾慕,不久,使委身嫁给了师祖……” 李飞鱼“哦”地一声惊呼,颔首道:“方才窃听令师谈话,正感不解,原来竟是如此。” 皇甫靖接着又道:“家师委身于师祖之后,原也算得是一对神仙伴侣,不料其后师祖在玉女峰一战,败于剑圣韩昌之手,从那时起,便在九华山建庄隐居。师父力劝他老人家从此绝意武林,但愿下半世双宿双飞,悠游林泉。但师祖却耿耿于黄山挫败之耻,雄心不甘轻弃,立意要练成一种绝世毒功,报复黄山玉女峰上一剑之辱。 那时候,师父已经生下大师兄,同时又有了身孕,苦谏无效,使在师祖练功的时候,一横心,点破了师祖阳亢之气,使他老人家一身功力尽破,从此无法离开九华山一步。 但是,这办法虽然达到了阻止师祖寻仇的目的,从此,一对恩爱夫妇,却变成了不世大仇。师祖独自居住九华绝顶一个岩洞中,数十年来,没有再跟师父交谈过一句话,而且更因阳亢穴道点破,每日须以绳索将身子倒悬洞顶,才能使体内淤血不致泛及丹田,其苦不堪。 师父下手之后,料不到竟得到这种恶劣后果,也就心灰意冷,隐居后寨礼佛诵经,不肯再将全部武功传给两位师兄,而且,每夜诵经的时候,一定要设置两张交椅,一张自坐,另一张留给师祖,藉以赎洗心中内疚之情。 这样又过了多年,师祖仍然不肯原谅师父苦心,夫妻反目成仇,似已永无化解的可能了。师父伤心之时,才将一身功力暗中倾注给我,而自己却宁愿熬受衰迈老弱之苦,只是依仗一种能暂时使真气凝聚的线香,每日维持六个时辰活动,以作对当年憾事的自我惩罚。 然而,她虽然已经这样折磨自己,却仍然无法得到师祖的谅解。” 皇甫靖在一声悠长的叹息声中,说完了这段武林秘辛,苍白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挂下两行晶莹的泪水。 李飞鱼也被这耸人听闻的师徒畸恋所感染,默然许久,才问道:“由皇甫兄这些话中,可见令师心性正直,上体苍心,下悯黎庶,假如不是令师,今天武林之中,不知又将是何种局面了。” 皇甫靖慰藉地点点头,道:“但是,家师却为此事耿耿于怀,抱愧数十年,每当她想到当年绝情下手的事,常终宵辗侧,无法人睡。夜静更深之时,常藉线香之助,使功力提聚,独自跑到师祖所居石穴前,长跪饮泣,请求师祖原谅,但是,每次除了一片冰冷寥寂,师祖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愿跟她说……” 李飞鱼突然心中一动,问道:“令师祖所居石穴,就在九华山中?” 皇甫靖点点头。 李飞鱼又问:“他老人家饮食之物,如何供应呢?” 皇甫靖道:“全由小弟一人按时给他老人家送去。” 李飞鱼心头一跳,忙道:“不知皇甫兄可愿导引小弟,前往拜谒令师祖?” 皇甫靖眼中精光攸射,微讶道:“你要见他老人家何事?” 李飞鱼笑道:“令师祖乃武林耆宿,难得机缘,自当拜竭。” 皇甫靖叹道:“可是,他老人家在石穴中,每日必须倒悬洞顶,熬受无边痛苦,脾气变得十分暴躁古怪,李兄还是不见的好。” 李飞鱼道:“正因他老人家终日然受洞顶倒悬之苦,小弟才急于求见。” 皇甫靖初时一怔,但略一细想,脸上登时掠过无限惊喜兴奋之色,情不自禁,一把握住李飞鱼双手,摇撼问道:“李兄,李兄,你真有把握能治得好他老人家?” 李飞鱼笑道:“虽无把握,但何妨一试?” 皇甫靖大喜,跳起身来,道:“随我来!” 身形疾转,领着李飞鱼疾然向乱山之中奔去。 行约数里,已远远离开了洪家寨,山中怪石鳞峋,奇突睦峨,仅有一条羊肠小道可通,这条小路,也就是皇甫靖平时输送饮食必经之路。 皇甫靖领先绕过一处飞瀑,指着前面一道竹桥道:“过桥右转,飞瀑后背,便是一师祖困居的石穴。” 李飞鱼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但见这山头虽不甚高,但都绿茵遍野,景色迷人,一道小小飞瀑临空挂泻,碎玉溅珠,在山腰下汇成一个小水潭,绿水一湾,上架翠竹小桥,对岸便是一片约有七八丈宽的草地。 他微微颔首,跟着皇甫靖缓步踱过竹桥,心里却一直在想:似这等幽雅境地,祁连鬼叟若是功力未失,偕眷傲啸林泉,将是何等美事,即使在此终老一生,也应该再无憾恨了。偏偏一个“名”字勘它不破,竟终得洞顶倒悬,熬受无边痛苦,面对美境,复有何情趣可言? 想着,不期然发出一声感叹。 皇甫靖恰在此时停住脚步,轻声道:“家祖秉性刚烈,是否愿意外人踏入石穴,尚未可知,李兄请暂委屈稍待片刻,容小弟先往通报一声如何?” 李飞鱼含笑道:“理当如此,但皇甫兄最好暂时别提小弟来历,倘能侥幸得邀面谒,再见机而言,比较妥当。” 皇甫靖道:“这个小弟自然领会,不劳挂虑。” 说着,供一拱手,便举步转过小山背侧而去。 李飞鱼立在草地上,负手闲眺,心中却思潮起伏,显得十分紧张,因为,能不能消饵三鬼重出江湖这件巨祸,端看他能否治得好祁连鬼叟宿伤,而且,纵或治好了鬼叟伤势,是不是能更进一步化解当年怨仇?凭良心说,他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的…… 过了半盏热茶光景,皇甫靖满头冷汗,uu看书.uukanshu 从山后疾步而出 他一边走,一边不住举袖抹汗,遥对李飞鱼叫道:“李兄快请过来……” 李飞鱼一怔,低声问道:“令师祖怎么样了?” 皇甫靖神色慌张道:“他……他老人家……妄运真气……现在……现在……” 李飞鱼察言观色,顿知事有变故,无暇再问,脚下一抬,飞步奔过小山。 山后临近草坪,果有一个深约丈许的石洞,洞口一块巨石已被移开,足以一眼可见洞内凿有石桌石床,却有一个满头白发,容貌枯槁的老人,脚上头下,倒挂在洞顶一只特制钢环上,此时正面泛赤红,双手下垂,就像一只剥了皮挂在肉构上的山羊。 李飞鱼心知这人便是当年名震武林的祁连鬼叟,当下一顿双脚,贴地疾掠,径自飞人洞口。 五指一搭鬼叟脉门,只觉他体内真气业已散透内腑,此时胸腔中淤血下行,渗人脉门,性命已奄奄一息。 皇甫靖焦急地问:“李兄,你看他老人家还有救么?” 李飞鱼剑眉深锁,摇摇头道:“他心脉已断,真气破散,加以从前锻练阳亢之力,体内气如烈火,要是只这般倒悬在洞顶,尚可保全丹田不被淤血侵蚀,但是这一妄运真气,穴道崩裂,再也控制不住体中热血乱窜了。” 皇甫靖霍然惊道:“李兄是说,已经不能救治了?” 李飞鱼肃容道:“能否回天有术,此时尚难遽断,且让小弟姑妄一试如何?” 皇甫靖连连点头道:“李兄快请动手,只要能留住师祖性命,别说小弟,便是家师,也将终生感戴李兄厚恩。” 九十九 线香! 李飞鱼点头道:“如此,小弟就放手一试,但行功之际,决不能有外人干扰,皇甫兄请在洞口护法,最少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放任何人进来。小弟初习逆天**,火候尚浅,一旦有人惊搅,于令师用和小弟都将蒙受极大不利。” 皇甫靖只是连连点头不已,含着两眶眼泪,退出洞外,将大石移回洞口,自己却盘膝坐在草坪上。 李飞鱼运起神力,先把石桌搬到祁连鬼叟身下,然后抽出佩剑,用剑尖挑破鬼叟衣襟,双掌虚按住他左右胸“府台”、“库房”二穴,深吸一口真气,内力左出右入,循环而生。 过了半个时辰,祁连鬼叟面上赤红渐退,但却在脑后“玉枕”穴旁三分之处,隆起一个大如鹅卵的血红肉球。 李飞鱼左掌突地抽回,剑尖一扬,刺在那肉球之上。 只听“嗤”地一声轻响,一股脓腥扑鼻的污血,洒洒而落,流得李飞鱼下裳尽是血污,奇恶臭味,冲入欲呕。 李飞鱼并不移动,坐在石桌上,左手松了长剑,骈指如戟,连点了鬼叟颈前项后三处穴道,脓血渐渐流止,祁连鬼叟也发出一声极低的呻吟! 到这时候,李飞鱼才轻轻哼了一口气,左手上移,按着丹田,闭目运起“逆天**”来……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过,渐渐天色大亮,一轮红日,爬上了东方山头。 皇甫靖静坐洞口,全神注意着洞中任何声息,此时,山雀鸟复苏,吱吱喳喳叫个不停,而石洞中,却绝无一丝声响。 他虽然有些担心,但倒并不惊怕,说不出什么原因,自从一见李飞鱼,他就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直觉他并不是个轻于承诺的人,一旦应允下来,必有相当把握能够办到。 枯坐无聊,渐涉冥想;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李飞鱼和剑圣韩昌乃是姻亲,而师祖却将韩昌恨之人骨,想不到如今竟全仗仇家亲人,来挽救自己的性命。 正想着,突听远处传来一声呼叫:“靖儿!靖儿!” 皇甫靖脸色立变,霍地从草坪上跳了起来,心急道:“不好!师父来了。” 这念头尚未转完,一条人影已出现在竹桥上。 皇甫靖心念电转,忖道:不!暂时不能让她老人家知道洞内的事。 于是,一长身,抢先迎了上前,应道:“师父,徒儿在这儿。” 洪婆子手里捧着一只巨大的花盆,盆中栽着一株三尺高下的奇花,喜孜孜跨过小桥,笑道:“孩子,叫为师哪儿不找遍,原来却在这儿,正好!正好!” 一扬手中花盆,问道:“快来看,这是什么东西?” 皇甫靖连忙陪笑道:“这是返魂香吗?” 洪婆子用力点点头,道:“正是呢!叶氏兄弟虽然奸猾,到底被为师把这宝贝先逼出来了。你在这儿正好,事不宜迟,趁午时之前,相助为师,替你师祖疗治宿伤……” 皇甫靖听了一惊,道:“就是现在么?” 洪婆子笑道:“自然越快越妙,这东西得来不易,叶氏双煞本不情愿先献出返魂香,被为师立*不过,用一块‘鬼头令’换了来。” 皇甫靖骇然道:“师父已将‘鬼头令’给了双煞?” 洪婆子道:“那有什么关系,鬼头令只是当年你师祖和巫山拾音婆婆、哀牢山独脚鬼王三人合设信物,事隔多年,未闻他们重出江湖,想来早已作古,给了他们谅也无甚大用。” 皇甫靖却道:“但是,当年师祖和两位老前辈有约在先,见令如见本人,要是双煞凭藉“鬼头令”,将两位老前辈请出山来,天下岂不要大乱了?” 洪婆子笑容满面,道:“乱与不乱,且休管它,现今返魂香已到手,咱们快动手替你师祖疗伤要紧。”一面说着,一面就举步向石洞行去。 皇甫靖大吃一惊,不由自主横身拦住,笑道:“师父,您老人家忘了师祖的脾气了?” 洪婆子微微一怔,恍然笑道:“他以前恨我,那是因为我失手伤了他,现在我替他寻来旷世奇药,转眼就能使他散去的真气重行凝聚,他哪里还会恨我!” 说着,又向洞口走去。 皇甫靖急得冷汗这体,不得已,只好想了一番谎话,伸手拉住洪婆子衣角,低声说道:“师父,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进去。” 洪婆子诧道;“为什么?” 皇甫靖放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道:“徒儿昨夜听到叶氏双煞携了返魂香来到九华,心里忍不住替师祖高兴,偷偷赶来,欲向他老人家报个喜讯,师父,您猪他老人家怎么说?” 洪婆子脸上笑意已失,沉声道:“他怎么说?” 皇甫靖道:“出乎徒儿意料之外,师祖他老人家不但不高兴,而且骂了徒儿一顿,他老人家说:‘叶氏双煞乃是诡诈小人,曲意结交。必有所求……’” 洪婆子点头叹道:“你师祖果有知人之明,他还说过什么?” 皇甫靖道:“他老人家又说:‘老夫纵横天下,平生未受人点水之恩,岂能为了区区一株返魂香,便向洗心殿卖身投靠!’” 洪婆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垂头道:“但是,人生能有几个八十年,没有返魂香,他只有一辈子在石洞中受苦。” 皇甫靖道:“徒儿也是这样劝解他老人家,但师祖的脾气,您老人家是知道的,未等徒儿说完,便把我轰了出来,同时叱令封了洞口,不许任何人再去打扰他老人家……” 洪婆子长叹一声,望望手中那盆“返魂香”,惋惜地道:“为师好不容易为他弄来这株奇花,假如弃而不用,未免可惜,宁可让他事后怪我,咱们也要治好他的伤……” 说着,又欲举步向洞口行去。 皇甫靖忙又横身拦住,道:“师父请慢一些,徒儿还有话说。” 洪婆子皱皱眉头道:“孩子,今天是怎么一回事,你向来不是这般吞吐?” 皇甫靖干咳了一声,陪笑道:“师祖他老人家最后还说:‘这几日试着提聚真气,自觉已略有进境,也许不需药物,便能自愈。’所以,要徒儿转报师父,洞门闭后,谁也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 洪婆子一听这话,顿时面泛喜色,道:“这活果真?” 皇甫靖道:“徒儿怎敢瞒骗师父。” 洪婆子喜得仰面望天,轻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谢谢菩萨保佑,多年来一线生机,如今果真实现了。” 皇甫靖方自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料洪婆子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孩子,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快去助他一臂之力。”拉着皇甫靖,疾步向石洞奔去。 皇甫靖大惊,忙道:“师祖吩咐过,任何人不能去打搅他啊!” 洪婆子笑道;“唉!你知道什么?当年为师下手点破他阳亢之气的时候,终因夫妻情重,指力仅用了六成。你师祖真气虽破,穴道并未受到太重的伤,这许多年,全以内腑淤血难除,所以不能将真气练复。大约他终年然受倒悬之苦,如今淤血已经用内力逼住,不致散入血体,才能渐渐将散失的真气凝聚起来。 这虽然只是个渺茫的希望,但时机一瞬即逝,以现今体力,实无法臻竟全功。咱们不必忌惮什么,快些进去,合咱们两人之力,正可助他早些凝聚真力,这样对他只有好处,事后他决不会责怪你就是。” 一边说着,一连已到了石洞门口,匆匆放下“返魂香”,便欲掀开那洞口石块。 皇甫靖想不到弄巧成拙,一时大感焦急,情不由己,急急上前按住那块大石,急声说道:“师父,咱们还是遵从他老人家吩咐吧!万一当真打扰了他……” 洪婆子笑道:“真是个傻孩子,师父难道会反害他不成?凝聚真气,必须得内功有根基的人助力循导经脉,同时注意代其驱散淤血,如此难困之事,他独力怎能达成?” 皇甫靖急得冷汗直流,哀声道:“师父,请您老人家千万再依他一次吧!无论如何,现在不能进去惊搅师祖行功。” 洪婆子微微一怔,道:“奇怪,你为什么连师父也信不过?” 皇甫靖只差没有哭出来,嗫嚅道:“徒儿不愿再见师祖熬受倒悬之苦,宁求师父原谅,好歹遵守师祖之意,至少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进去。” 洪婆子默然片刻,终于松了手,叹道:“也好,咱们可以等在洞外,如果他行功顺利,就不必进去了,一旦有了异动,却不可大过拘谨。” 皇甫靖含泪而笑,点头道:“只有如此,徒儿问心方安,师父也不致因而又忤怒了师祖。” 洪婆子捧了那盆“返魂香”,偕皇甫靖并肩坐在草坪上,倾神注意,洞中仍无动静…… 皇甫靖故意找些话题,跟洪婆子闲聊,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一则藉此分散她的注意,二则打发枯寂时光。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逝去,转眼日已当空,巳刻早过。 洪婆子突然漫慢显出精神有些不能振作,不时举手阿欠,神情也逐渐恢复了夜间的衰老之态。 皇甫靖好心地道:“师父,午刻将至,线香功能也快尽了,不如暂请返寨休息,此地有徒儿护守,谅来不致发生意外。” 洪婆子笑着摇摇头道;“不!等候了数十年,好不容易到了今天,无论如何,师父也要守候到师祖功行圆满,方愿离开。” 皇甫靖道:“但线香功能,只能维持六个时辰,子不过午,效力将尽,师父恐怕受不住山中风寒?” 洪婆子道:“那么,你去向瑶梦丫头替我再取一盘线香来吧!好歹熬过今天,要是你师祖真能侥天之幸,练复神功,这盆返魂香也许对我倒有用处。唉!这捞什子的线香虽能提神,这些年,用也把人用烦了。” 皇甫靖登时一愣,腼腆笑道:“山中风大,何况师祖练功,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圆满,师父先请回去,一有消息,徒儿就赶到后寨来向您老人家报喜,这样不是更好么?” 洪婆子笑道:“靖儿,你今天是怎么搞的,总是一再要跟师父唱反调?” 皇甫靖讪讪笑道:“徒儿是关心师父的身体。” 洪婆子道:“既然如此,你就照师父的话去做,线香在经书橱中,瑶梦知道,你快去快回,不必劝我离开了。” 皇甫靖既不敢再辩,又怕自己一旦离开之后,洪婆子会撞进洞内,惊搅了李飞鱼为祁连鬼叟疗伤续脉,一时间期期艾艾,十分难决。 洪婆子脸色一沉,不悦地道:“孩子,你是有什么事瞒了师父不是?怎的总是吞吞吐吐,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 皇甫靖心头一震,u看书 ww.uukansu当时惊出一身冷汗,慌忙站起身来,含笑道:“师父且歇一会儿,徒儿即去便返。” 说罢,偷偷望了石洞一眼,一横心,无可奈何转身掠上竹桥。 洪婆子目送他绕过了小山,摇头自语道:“这孩子,一向稳重,今天不知怎的,竟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儿,真是奇怪! 说着,虔诚地跪在洞前,合十仰天祝告道:“菩萨!菩萨!洪门姜氏,前因谏阻夫君,迫得下手点破夫君真气,遗恨数十年,愧悔无及,天幸夫君恢功有望,愿菩萨早赐神通,助其立脱苦海,姜氏宁愿减寿削福,终生茹素礼佛,一切祸灾,由姜氏一身担之……” 祷祝至此,老泪籁籁而下,业已悲不可抑。 正当这时候,突然一声低弱的呻吟飘送入耳。 洪婆子一惊之下,挥袖拭去泪水,飞快地从草坪上长身而起。 他凝神倾听,呻吟之声又像没有了,回目四望,也不见有任何人影。 洪婆子大感讶诧,心忖道:“这真是怪事了,分明听得有人呻吟,难道我真是老了?” 凝神又等了片刻,除了山前飞瀑倾泻之声,山中寂然如故。 洪婆子摇摇头,苦笑道:“唉!岁月不饶人,准是时刻将至,耳朵已经不管用了……” 谁知一念未已,突又听得一声低沉的呻吟…… 洪婆子心神一震,似辨出那呻吟竟是从石洞中传出来的。 “这还得了!” 她机伶伶打个寒噤,身形一闪,已到了洞口。 侧耳倾听,果然,洞中又传出第三声呻吟…… (本章完) (.=) 一百 鬼叟不见了! 韩婆子听得那呻之声来自中,只当祁连鬼叟行功遭遇困境,一急之下,双臂下沉,扣住那块封大石,低嘿一声,用力向侧一掀! 大石应手而开,这一看,韩婆子险些要双目出火来。 原来中除了祁连鬼叟,竟多出一个面目陌生的少年。 这还不算,尤其那少年正一只手掌抵在祁连鬼叟“丹田”死上,另一只手,却紧扣住鬼叟左“将台”大,石桌之上,血痕斑斑,触目惊心。 韩婆子大吃一惊,虎吼一声,撞进了石大喝道:“何方鼠辈,还不放手!” 喝了一声,那少年却闭目端坐在石桌上,不闻不理,实相庄严,丝毫不为她呼喝所动。 韩婆子怒从心起,右掌一圈,便想劈出。 突然,身后人影一闪,马玉龙手擎线香,气咻咻奔了进来,骇然惊呼道:“师父,千万不得,您老人家会害死了师祖-----” 韩婆子人在盛怒之中,也未细想何以会“害死了师祖”只当马玉龙的意思是,祁连鬼叟落在少年手中,投鼠忌器,喝叫住手。 她一念之差,腔怒火,就发在马玉龙头上。 身躯旋风似一转,掌心一翻,排山倒海般掌力,直向马玉龙头劈落,叱道:“好个吃里扒外的畜生,原来你三番两次阻我人,竟是勾结外人,暗害师门尊长,我就先劈了你这畜生!” 马玉龙仓促间无法分辩,口又窄,一个闪避不及,被韩婆子一掌撞中前,闷哼一声,踉踉跄跄直倒退出外,一跤跌坐在草坪上。 韩婆子运力出掌,一招之后,自觉口一阵痛,息了两声,才第二次转过身子,向石桌上的韦松扑去。 但她身形刚动马玉龙却已挣扎着爬了起来,从后面扑上前来,将她连臂一把抱住,哭叫道:“师父,师父,求您老人家听徒儿说一句话-一” 韩婆子越加暴怒,叱道:“欺师灭祖的东西,还有什么可说的!”肘尖向后一撞,正撞在马玉龙心窝上。 马玉龙就闷哼一声,两臂一松,踉跄跌出四五尺外“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韩婆子旋风一般冲上前去,一招“开山碎石”右掌疾若奔雷,直向韦松前劈去。 韦松此时正当行动紧要关头,倏见韩婆子疯虎似挥掌劈到,迫不得已,深一口气,上身向前一躬,整个身体贴着石桌,顺势一转,平空横挪数尺。 掌力漫涌而过,仅仅扫中韦松左边肩头,他身形一晃,立即沉气定桩,居然并未跌离石桌,双手仍然紧紧按在祁连鬼叟“将台”、“丹田”二处道上。 韩婆子一击不中,心下大骇,牛了两声,二次抡掌又扑了上来,掌心直按向韦松门。 韦松既不能收掌离地,又无法趋避,觑得她掌已临身,突然拧颈向侧一扭,避开了门要害,力贯左肩,硬换了一掌。 这一掌,只打得韦松两眼金星闪,若非此时一身“玄门隐形罡气”被逆天大法引导遍布全身,只怕当时就去了半条性命。 饶是如此,左肩也觉奇痛折,一阵火辣辣灼热难耐。 韩婆子每出一招,真气便枯竭了一分,一连两次未能伤得韦松,不又急又怒又怕,乃因她明知午刻将至,线香效力也快要失去了,假如不能很快从韦松手中抢救出祁连鬼叟,午刻一到,她又将变成一个手无缚之力的衰迈老妇了。 情急之下,双目尽赤,沉桩定身不动,两手缓缓一提起,暗地将全身功力,尽注双手,毗目叱道:“鼠辈,你再不放手,老身只好拼了两败俱伤,用‘寒毒指’将你毙在此地!” 韦松无法开口,心里虽急,却苦于无法出声。 韩婆子越加怒不可遏,十指连,双掌已变得一片漆黑。 她自从将内功转注给马玉龙,从前所学过的奇绝功力,实际已不能发挥十成威力,但她对这位既是师父,又是丈夫的祁连鬼叟,四十年抱憾之情,自是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为“情急拼命”虽然明白一击之后,自己仅有的一点内力也将耗尽枯竭,这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只见她十指不住屈伸,那漆黑之一忽儿浓,一忽儿谈,显见已有些力不从心。 韦松目光炯炯注视着她,为了自保性命,不得不把注入祁连鬼叟体内的真气,渐渐收敛了部分。 正在这时候,韩婆子突然双睛怒突,一声大喝,十指挥,一片略带腐味的寒之气,缓缓向韦松漫涌而到。 那寒气出势既缓,又无破空之声,韦松就知道难以硬接。 乃因世间武功,往往越是刚猛,越易化解,如果掌出有声,劲风怒卷,其威势虽如排山倒海,反不难卸力或趋避,唯独这种出手无声,不见劲风漩的至柔掌力,才是既难趋避,又难化解的功夫。 韦松苦于双手无法离开祁连随鬼叟身体,见韩婆子竟发出毒功,这时如果再不撤掌自保,性命即在须臾之间。 他中意念电转一刹时,已将“撒手”?“不撤手”?这两个念头,在脑子里反复变幻了千百遍。 然而,事实上未待他作出决断,那涌的寒之力,已到近身。 韦松突然一横心,双掌微登,竟在这危机一瞬的当儿,将体内真气,源源如,一齐循掌心通送进祁连鬼叟内腑 真力刚刚透体而过“寒毒指”暗劲,也适时涌到。 韦松机伶伶打个寒噤,闷哼一声,松手仰面倒飞离开了石桌,背背撞在壁上,发出“蓬’地一声沉重的声响,当时昏死了过去。 韩婆子发出‘寒毒指’,脸色也变得惨无血,缓步走到石桌边,伸出巍颤颤的手,试探祁连鬼叟气息。 这一试,她几乎跳了起来。 原来她触手之处,热气微动,祁连鬼叟虽然仍旧倒悬在顶,但呼吸显然比从前更为平静均匀,同时,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这是五十年来,她第一次感到丈夫有了一点生气韩婆子浑身一震,右手疾伸,双搭上祁连鬼叟倒垂的腕脉上。 脉息蓬,沉稳有力,正是闭灾已通的象征。 韩婆子只觉一股寒意,由脚下升起,痴呆的目光,遥遥投注在里角落,昏死在地的韦松身上,两行愧柞的泪水,沿腮而落。 她嘴煽动,用一种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声音,自语道:“原来他竟是一番美意-一” 语声未毕,双目反,已经瘫倒在石桌边。 石中刹时沦入一片死寂,倒卧和悬挂着四个人。但都已昏死了过去,只有外骄,悄悄探进一丝丝一缕缕光辉,似在窥望这些又聪明又愚蠢的人类。 一阵淡淡的清香,随风同进石,那是韩婆子弃在口的“返魂香”所发-一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第一个悠悠醒来的,是倒悬顶的祁连鬼叟周永泰。 他睁开眼帘,首先发觉自己体内真气已能畅行无阻,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双腿一屈,双掌斜挥,划断了绳索,飘落地面之后,一眼却见韩婆子正昏死在石桌边,马玉龙却倒卧口。 他忽地掠过一阵讶诧,记得昨夜自己强运真气,引发伤势,分明昏死过去,如今怎的反觉闭畅通,毫无隔阻了呢? 韩永泰困居石几达五十年,一朝得解倒悬之苦,喜极志昏,竟忘了再看看中还有些什么异状,当下一阵风似地冲出外,仰着望天,发出一声舒畅无比的长啸。 这啸音震撼山谷,乃是他积了数十年之久的一股闷气回音,足足有半盏热茶之久,犹未沉寂。 长啸之后,拿拳掌,左掌一挥,直向侧大石拂去。 劲力过处,石屑纷飞,半块大石,竟在一拂之下,化成飞粉随风而逝。 韩永泰哈哈大笑,道:“韩永泰啊韩永泰,你还有今天?” 笑过之后,才发现那盆“返魂香”放在口。 他心中微微一动,暗道:“是了!是了!必是龙儿见我岔气昏死,才去了这株奇珍来,在危急之中,救了我性命。这孩子与我投缘,十余年来,也亏他送食探望,倒不能亏待了他。” 于是,捧了“返魂香”大步转向石。 他先将“返魂香”花瓣及叶各摘下两片,投人马玉龙口中,手掌起落,连拍他浑身七十二处大灾,每次掌落,马玉龙身体都是轻轻一震,七十二拍完,只听马玉龙腹中雷鸣,面上渐渐泛起一片红。 韩永泰收掌颔首,骈指在壁上写了几行字,然后捧了那盆“返魂香”掠身而起,一缕轻烟,消失在竹桥尽头 他这一去,险些为正道武林带来横祸。 又过了半盏热茶光景,马玉龙也悠悠醒转。 当他擦擦眼睛,从地上爬起来,第一眼,就看见顶倒悬着的祁连鬼叟不见了。 马玉龙骇然一惊,霍地跃起身来,扫目一望,暗叫一声“苦!”非但祁连鬼叟不知去向,韦松和韩婆子一个倒在底,一个伏在石桌边,地血迹,口那盘“返魂香”也不见了。 他初时惊骇之下,还以为另有强敌撞了进来,劫走了“返魂香”和祁连鬼叟,及至站步上前,伸手一探韩婆子鼻息,更是失惊出声,原来韩婆子意已气息衰竭,萎顿而死。 马玉龙忍住泪水,飞步奔到底,扶起韦松,见他呼吸尚存,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急忙从怀中取出线香,燃点放在韦松鼻边。 线香乃是韩婆子采集百余种奇花异草,配以千年何首乌,特制的提神聚力之药,点燃之后,烟雾凝而不散,飘送人韦松鼻中,一盘香才烧了一半,韦松已缓缓苏醒。 马玉龙含泪问道:“韦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师祖怎会不见了?” 韦松四顾一眼,茫然道:“小弟正当行功紧要关头,令师闯进来,不由分说,连出绝毒功,将小弟打伤,小弟只记得在她‘寒毒指’发出之前,拼了全身内力一齐注入令师祖体内,以后就被毒指击伤昏倒,其余的事,就不知道了。” 马玉龙寻思片刻,点点头道:“这么说来,师父一定是力已不能从心,勉强发出毒指,自己却力竭衰枯而死,但是,师祖却又怎的不见?还有那盆‘返魂香’也一起失了踪影。” 韦松调息了一下,内腑仍有隐痛,但却支撑着站起身来,道:“令师祖被小弟倾力冲注体内,或许已能使真气凝聚,咱们仔细找找看,是否留有线索?据小弟看,若被外人撞入,岂有不伤害你我之理,八成是他自己离开的多。” 两人在中略一寻觅,果然发现石壁上的留字,只见壁上写道:“龙儿知悉:得汝珍药之助,老夫已练复失去功力,此去天涯海角,前雪旧,为免汝醒后谏阻,仅以返魂香花叶各二辫相酬,此物天下奇珍,既由汝手而来,我不忍独得,聊以分润,好自为之,将大有神益。 “汝师罔顾情义,对老夫痛下煞手,五十年石岁月,此仇本当不赦,念汝一片愚孝,暂存彼一命,侯老夫大仇得报,当重返此地,助汝成武林第一人,勉之!勉之!” 马玉龙看罢,泪水不由籁簌而落,道:“原来他老人家尚不知功力得复,全由韦兄所赐,倒归功于小弟一人了。” 韦松吃惊道:“从令师祖留字看起来,所谓‘前雪旧’难道是去寻剑圣后人报复黄山一剑之仇?” 马玉龙道:“只怕正是如此。” 韦松顿时惶急起来,急道:“剑圣早已作古,小弟姑姑百忍师太,便是徐家传人,如今姑姑也去世了,他去报仇,岂不是危及云崖上各位正道武林前辈么?” 马玉龙毅然道;“师祖若非韦兄,焉能留得性命,似此恩将仇报,小弟舍命也要阻拦于他。” 韦松失措的道:“事不宜迟,小弟必须立刻赶返少华,否则,定将引起巨变,再见了。” 说完,转身便走。 但甫一举步,内腑突又一阵痛,轻哼一声,迫得扶住石壁,咬牙强忍。 马玉龙紧行两步,伸手将他擒住,虔诚地道:“韦兄,你被师父寒毒指所伤,应当先服本门解药,调息三,然后才能运行真气。小弟挽留韦兄暂留数,一则韦尼可调息内伤,二则小弟也可趁此料理师父身后之事,待两事妥当,小弟再陪韦兄同往少华,你看如何?” 韦松叹道:“马兄盛情,小弟心领,但事经突变,恐怕不能再耽误三天宝贵时光了。” 马玉龙道:“不妨,小弟预料师祖此去,未必能立刻打听出少华山云崖与剑圣徐昌的关系,他老人家一定会先往滇境哀牢山,邀约独脚鬼王尚志,短时之内,云崖还不致发生事故,而韦兄内伤如不即时治疗,寒毒侵人内腑,以后更难治愈。” 一面说着,一面取出本门解药,给韦松服下三粒。 韦松感激地说道:“小弟心急如焚实难久留,疗祛寒毒,可以在途中籍逆天大法治愈。 唉!可惜小弟尚有一盒‘返魂丹’失落在令师兄手中,否则,服用一粒,内毒也就不足畏了。’ 马玉龙想了一会,道:“那么,韦兄请在此地略侯片刻,待小弟去向二师兄素取返魂凡,然后一同上路,师父的后事,有两位师兄,尽可照料。” 韦松道。“似此使马兄连师父亡礼也不能兼顾,岂不更令小弟不安。” 马玉龙凄然笑道:“韦兄伤在家师之手,小弟这样做,也算代家师表示一分歉疚之意,尽礼事小,尽义事大,有何不可。”于是,匆匆离而去。 韦松见他一片诚意,倒不便拒绝,想了想,只好坐在石中,一边等候马玉龙,一边闭目默运真气,法除寒毒。 过了顿饭时刻,内腑寒毒已驱去大半,韦松微微松了一口气,睁开眼来,却见马玉龙早已返来正含忧虑在外手相待。 韦松起身问道:“马兄,有什么事吗?” 马玉龙顿顿脚,恨声道:“唉!师门不幸,竟会有这等不顾父母的儿子,父伤母危,两位师兄竟会离家远行,连话也不留下一句。” 韦松微笑道:“既然他们都不在家,马兄还是暂时留在这儿料理令师后事要紧,小弟自觉伤势已好了大半,没有返魂丹,一时也无妨碍的。” 马玉龙目中闪着异样光芒,道:“韦兄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说出来,徒增小弟愧疚。” 韦松讶道:“他们去了哪儿?” 马玉龙长叹一声,道:“昨万毒教护法欧双煞,将一盆返魂香送来九华山,求得师父一块‘鬼头令’,两位师兄,竟会领他们赶往滇境-一” 韦松骇然一惊,道:“鬼头令是什么?” 马玉龙道:“那是当年祖师和独脚鬼王尚志巫山追魂婆颜青娥,三人合设信物,见令如见本人,欧双煞如果用那块鬼头令搬清二鬼出山,江湖中转眼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韦松心头一震,口道:“这怎么办?” 马玉龙道:“小弟已经嘱令庄中人暂存家师遗体,事势已急,咱们只有立即动身,追往滇境哀牢山,如能及时赶到,或可化解一场巨祸。” 韦松点点头,忽然心中一动,忙道:“欧双煞和令师祖都已先后前往滇境哀牢山,咱们脚程再快,也无法在他们之前赶到,小弟倒想到一个方法,或可事半而功倍。” 马玉龙问道:“韦兄有何妙计,快说出来听听。” 韦松道:“依小弟猜测,无论双煞或令师祖,谁到了滇境,邀得独脚鬼王出山,仍将转赴巫山,去邀约巫山追魂婆颜青娥,对不对?” 马玉龙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 韦松道:“如此,咱们何必舍近求远,假如马兄知道颜青娥在巫山隐居之地,咱们索先赶到巫山去,以逸待劳,岂不更好?” 马玉龙沉片刻,道:“此计虽妙,但却有一点须要顾虑的事。” 韦松道:“马兄但说无妨。” 马玉龙扬目道:“小弟虽然听说过追魂婆颜青娥的居所,但只是耳闻家师述及,那已经是多年之前的事了。何况,自从黄山一战,师祖败后,他们三人使再没有见过面,五十年来音讯不通,谁知她现在是不是仍在巫山?如果她也跟师租一样,离开巫山另寻了隐居之处,咱们岂不耍扑空了?” 韦松笑道:“这有什么要紧,祁连鬼叟可以离开祁连,巫山追魂婆可以离开巫山难道哀牢山独脚鬼王就不会离开哀牢山吗?大家都是抱定一试的心情,且看谁的运气好罢了。” 马玉龙也忍不住笑道:“这么说,咱们就先往巫山试试吧!” 两人说走就走,当时便联袂离开了九华山 巫山,地当蜀鄂之,西承翟塘,东迤西际,十二峰崇立并列,一衣带水,穿其间,千回百转,惊险天成。 晨间,宿雾未散,氤氲弥漫山,群山宛如飘浮海上。 这天一早,旭初升,韦松和马玉龙但已赶到巫山。 他们起初各以一匹健壮耐苦的小川马代步,穿林透谷,地势越走越险,坐骑反而成了累赘,于是,索弃马徒步攀峭壁,登陡崖倒觉爽快了许多。 从辰至巳,整整走了一个时辰,两人已进入荒芜人迹的山丛中。 韦松重伤初愈,体力显已疲惫,额上隐见汗迹。 马玉龙见了,含笑停步,指着远处一座奇峰,道:“追魂婆的居所,据闻系在一座形如笔尖的山顶,韦兄请看,很可能就是那儿了,咱们略歇一会,再走吧。” 韦松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果见一座高山,尖峭拔,直冲霄汉半截山头,兀自隐在云雾以上,无法望见,不精神一振道:“既然不远,索再赶一程,到山下再歇息也不迟。” 马玉龙关切地望了他一眼,倒也不便直说他业已疲乏,点点头,当先探路,但脚下却慢了许多。 两人踏行在草怪石之中,全无路径可循,举足落足,都须提住真气,随时准备纵跃而起神情自极呆滞。 正行之间,突然听得一声低沉的啸音,起自身后。 两人同感一惊,方一扭头回顾,却觉那啸音其速如电,快得令人难以形容,刹时已从他们身侧十余丈处,一掠而过。 马玉龙和韦松功力都非等闲,但这时竟连那啸音是人是鸟是兽都没有看清楚,余音摇曳,已远远消逝在前面密林中。 马玉龙愕然道:“似此快速身法,如果是人,其绝世轻功只怕举世无人能与匹敌?” 韦松也点头道:“既有啸音随行,大约乃是武林高人,马兄看会不会就是颜老前辈呢?” 马玉龙摇头道:“小弟也仅闻追魂婆之名,从未一见,但巫山之中,除了她老人家,尚未听说过另有什么武林高人隐居,假如真的是人,八成使是她了。” 韦松不由剑眉微皱,道;“咱们都与她无一面之缘,冒昧前来,等一会该用什么籍口才好?” 马玉龙笑道:“不得已时,只好矫命说一次谎,就说是家师遗命,嘱咐咱们来问候起居,然后再见机而行。” 说着,已到了山脚下。 韦松腹心事,人又疲惫,寻了一块草地,盘膝静坐调息,马玉龙也席地休息,准备待疲劳除祛以后,再行登山。 在他们不远,是一座茂密的林子,这时候,却有两道炯炯目光,在向两人偷窥。 那是一个面目姣好,身穿绿衣的美貌少女,大约有十三四岁,闪着一双既大又圆的大眼睛,正注视着马玉龙。 在少女身边,却立着一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黑怪物,这东西说鸟不像鸟,说兽又不像兽,浑身扁,生着两只短而肥壮的翅,长颈硬嘴,一只长足,坚如铁,脚趾上却生了一层厚厚的建。 绿衣少女注视林外二人,足有半盏茶之久,仍未见韦松和马玉龙有何动静,不耐烦地皱起柳眉,缩身退回林中。 那怪鸟也跟着进人密林,长颈不住在少女际摩擦着,状极亲热。 绿衣少女嘟着小嘴道:“别烦人啦!你没看见,林子外来了两个臭男人,坐着不肯走,咱们的‘飞板’也不能玩了。” 那怪鸟喉中低低发出一阵“咕咕”之声,展开两只短翅,拍了两下,又扬颈,来回走了一匝。 绿衣少女忽地‘噗嗤’一笑,道:“驼儿,你是要我去把他们赶走吗?” 那怪鸟竟点了点头。 绿衣少女笑容忽又沉敛,摇头叹道:“不行,你忘了师父临走时告诉咱们的话?人未犯我,决不能妄生事端,免得被人发现咱们隐居的地方,无论如何,还得再忍耐半个月。” 顿了一顿,举手一掠额际秀发,道:“回去吧!今天不玩了,师姐准在骂我不帮她午餐了呢!” 她一探手,从草丛里取出一副制作古怪的木板,板上有绳,正可套在“驼儿”颈上,双手握住板心空孔中,那木板展开,就像两只翅膀。 绿衣少女低喝一声:“走!” 怪鸟迈动双足,疾奔如飞,一眨眼,便从另一端穿出林子。 只见那怪鸟长脚展动,越奔越快,先在林外空地上绕行了数匝,渐渐只见一缕轻烟般黑影,已不复分辨得出人和鸟。 绿衣少女紧握木板,宛如控马飞车,呼呼风响,秀发长曳脑后,那木板因奔行快速,浮力大增,片刻间,已冉冉浮升到三五尺高。 绿衣少女初时莲足尚须点地而行,及待本扳浮升整个人也就离开了地面,这情形就跟小孩于放风筝的道理一般无一。 驼儿奔行绝速,一往一返,眨眼就是里许,拖着木板,从峰侧一条小径,迅疾无比,直向山上盘绕而登。 不多久,已达山顶,速度一缓,那绿衣少女收了飞板,蹦蹦跳跳,向崖顶一栋茅屋跑去,一面叫道:“师姐!师姐!” 茅屋后正扬起淡淡炊烟,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黄衫女郎应声探出螓首,手中还拿着锅铲,板着脸埋怨道:“鬼丫头,嚷什么?一上午跑到哪儿去啦?也没来帮我洗洗菜,淘淘米?” 绿衣少女笑道:“我带驼儿到山下去玩飞板去了,啊!师姐,你不知道,才好玩呢-一” 黄彩女郎笑啐道:“呸!我怎么不知道好玩,最好玩上三天三夜,别回来吃饭才有本事。 快去收拾饭桌,菜就要好了,该吃饭了。” 绿衣少女上前一把抱住黄衫女郎纤,妮了一阵,憨态可掬,然后仰起粉面来,神秘地道:“师姐,我告诉你一件怪事,山脚下来了两个臭男人-一” 黄衫女郎闻言一怔,目中光陡,急问道:“是什么样两个男人?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 绿衣少女抿着出道:“才来了不多久,现在正在山脚下休息,两个人大约都有二十岁左右,模样儿倒长得还不错,其中一个脸色好白,白得跟你一样-一” 黄衫女郎啐道:“胡说,怎会跟我一样,芸师妹别忙吃饭,咱们去查看一下。” 绿衣少女扭着身子道:“管他们干嘛?我饿了,我要吃饭了。” 黄衫女郎道:“那么你自个儿先吃,我去山下看看,咱们这儿从无外人经过,师父刚走,便有外人侵入,这却不是闹着玩的。” 正说着,猛听屋外有人朗声叫道;“颜老前辈在家吗?” 黄衫女郎居然一惊,香肩微晃,人已穿门而出。 及待落在茅屋门外,一见果然是两个少年男人,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尚系着围裙,手里正拿着锅铲,当时粉脸一红,急急又退了回来。 一面解围裙,一面推那绿衣少女道:“师妹快去问问他们是干什么来的?” 绿衣少女笑道:“好!让我去逗逗他们。” 她身形一穿掠出门外,小脸蛋紧绷着,双手叉,先摆出一副傲慢神态,昂首仰天问道: “干什么来的?这地方是你们大呼小叫的所在吗?” 马玉龙和韦松只觉眼前一亮,俏生生立着个光照人的少女,心头都不觉噗噗直跳,彼此互望了一眼马玉龙连忙上前一步,抱拳一拱,道;“在下马玉龙,乃九华山韩家寨韩老夫人门下,奉师令特来拜望颜老前辈,不知老前辈可在府中?” 绿衣少女目光一落,在两人脸上扫了一眼,复又昂起头来,道:“还有一个呢?” 韦松忙也拱手道:“在下韦松。” 绿衣少女问道:“你是什么人门下?” 韦松一怔,偷偷以目示意,马玉龙点点头,韦松这才朗声道:“在下乃南岳门人,适与马兄作伴,特地同来拜谒颜老前辈,敢问姑娘可是颜老前辈高足?” 绿衣少女也装模作样,学着抱拳拱手,道;“不敢,本姑娘姓陈,名芸华,乃是我师父的第二高足,第一高足是我师姐,她叫朱月华,咱们就是巫山双华-一” 话未说完,韦松和马玉龙已同时“哦”了一声,面惊讶之。 却听陈芸华接着又道:“巫山圣地,向来没有臭男人足,你们擅入圣地,该当何罪?” 马玉龙骇然一跳,道:“我等以礼拜谒,有何罪戾?” 陈芸华道:“怎么没有罪,你们坐在山脚下不走,害得我不能再玩‘飞板’这就有罪- 一” 韦松和马玉龙同感一愕,正待分说,那黄杉女郎朱月华已急急奔了出来,叱道:“师妹,不许胡闹。” 陈芸华噗嗤一声笑道:“不要急,我只是吓吓他们的。” 朱月华叱退师妹,检衽一礼,道:“韩老前辈盛名,常闻家师提起,师妹刁蛮成,二位不要见怪。” 马玉龙松了一口气,道:“哪里话,在下等来得冒昧,难怪陈姑娘不悦” 朱月华含笑问道:“韩家寨和巫山本属同源,久未互通音讯,马师兄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赐教?” 马玉龙道;“家师不久之前谢世,遗命在下特来拜谒当年尊长,是以叨扰。” 朱月华“哦”了一声,道:“姜老前辈竟已去世了?家师隐多年,专力习练一种深奥武功,以致数十年来未能前往韩家寨叙旧,但每与小妹言及,对韩姜二位老前辈绝世武学,赞佩殊深。前月家师练就一种飞板,正赶赴滇境,邀约尚老前辈同往九华,不意今马师兄竟传来噩耗,令人惋惜无限…” 韦松听说追魂婆也去了滇境,心里越加着急,正寻思善策,却听那刁蛮的陈芸华在傍催促道:“师姐,先吃饭再谈话好不好?我肚子饿啦!” 朱月华横了她一眼,侧身肃客,道:“两位快请入屋待茶。” 马玉龙暗叹一声,和韦松举步走进茅屋,只见茅屋内分五间,进门是一间客厅,罗列桌椅,尽为山藤手制,不但巧,而且收拾得一尘不染。 朱月华先请两人落座亲手捧上香茗,那茶盘茶盅,都是竹制的,十分别致。 马玉龙感慨地道:“在下两人千里造访,不意竟来迟了一步,颜老前辈此去滇境,曾言及何时才能返回么?” 朱月华道:“家师临行之前,也想到数十年讯息未通,不知能否晤面,曾留言最多还有半个月,就会回来的。她老人家以飞板兼程赶路,飞行绝迹,先去滇境,再往九华大约也费不了一个月时间,马师兄和韦少侠何妨就在山间略候几。” 马玉龙兀自沉,韦松却低声接口道:“既然尚须有半月之久,咱们就不必再事耽误了。” 这话被陈芸华听在耳中,小嘴一抿,道:“你们走了,一定会后悔。” 马玉龙怔道:“陈姑娘此话何解?” 陈芸华笑道:“我师父用飞板赶路,行千里,要是九华山见不到你师父,不过数便能赶回来,只怕这两就要到了,你们急急离开,岂不要后悔么?” 马玉龙暗想道:“这话倒很有道理,师祖虽已前往滇境,没有半月二十,无法赶到,追魂婆既然快速,也许现在正好途中错过。 但他转念又忖道:虽然如此,但巫山只有两个年轻姑娘,自己和韦松又都是少年男子,假如暂住下来,一旦追魂婆回来看见,岂不误认自己存心轻薄。 想来想去,终是难决。 朱月华好似已看透他的心事,微笑说道:“马师兄若不嫌山居简陋,后山尚有一屋,乃家师练功之所,二位可暂居后山数,容家师回来,当可一见。” 马玉龙大喜道:“能得如此,咱们就打搅师妹几。” 朱月华嫣然一笑,便去搬取饭菜,四个人围坐而食,少年男女,容易投机,一顿饭吃完,韦松和马玉龙对朱月华调治的精美饭肴,赞不绝口,彼此已混得十分熟悉。 饭后,巫山双华带领二人来到后山一栋茅屋,屋中虽仅两间亦有榻等物,一间卧室,另一间便是追魂婆练功室,倒也雅致幽。 双妹去后,韦松便迫不及待地道:“追魂婆数十年潜心习练绝世武功,显有寻仇之意,就算咱们能见到地,又有何法使她放弃寻仇之意呢?” 马玉龙沉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只要能见到追魂婆,小弟就以师祖的经历,坦然直谏,何况,剑圣一脉已断,仇恨无形业已化解,难道他们真的会对一个后辈下手?只要不危及云崖上的正道武林前辈,事情就无妨了。” 韦松叹道:“小弟留居此地,度如年,倘或追魂婆已经和令师祖等相会,径往少华云崖寻仇,那时,后果真不堪设想。” 这一夜,韦松终宵未曾阖眼,心里总惦记着云崖之上众人安危,又想到蓝如冰不知下落“逆天秘录”失陷傲啸山庄“返魂丹”被金银双钩夺去一连串失意,使他几乎无法获得片刻宁静 好不容易热到天明,东方曙初,陈芸华已经跳跳蹦蹦来到后山,亲热地叫道:“马师兄,韦哥哥,咱们到山下玩飞板去好不好?” 韦松哪有心情跟她玩乐,uu看书 ww.uukash 但马玉龙却暗中向他递个眼色。应道:“咱们正要见识陈师妹的飞板是什么巧妙之物,何不约了朱师姐一道去。” 陈艺华嘟着小嘴道:“她才不跟我一起玩呢!一早起来,就到望台练‘神功’去了。 马玉龙心中一动,道:“何谓‘神功’?是颜老前辈近年研创的绝世武学么?” 陈芸华点点头道;“师父总说咱们女孩子,天生纯之体,刚猛之劲总及不上臭男人- 一” 说到这里,自知说溜了口,赶忙伸伸舌头,脸上一红,面“我听师父骂男人骂惯了,一时总改不过来。” 韦松也忍不住笑道:“不要紧,男人原来就是臭哄哄的,怎及姑娘家清香。” 陈芸扭着肢,道:“不来啦,韦哥哥还要笑话人家。” 马玉龙笑道:“你别理,只顾说下去。” 陈芸这才继续又道:“师父怕们刚猛之劲,不及男人,一旦与强敌动手,无法在内力上取胜,这些年来,才研创了‘神功’。每清晨,面向初升的旭,取纯之气,长年累月,与体内纯之气融合,内功可以倍增。” 马玉龙颇含深意地问:“这么说,你和朱师组如今内力已经十分惊人了?” 陈芸华笑道:“我懒,说不上,师姐很用功,现在已能隔纸碎石,指风可以穿透一丈以外合抱大树,但师父还说她差得太远。据说咱们的仇家,剑术天下无匹,连云掌更非等闲,若不痛下苦功,永远也难报仇-一” 韦松骇然一惊,登时脸上全变了颜色…—— ww.258x.ne 一百零一 驼儿! 皇甫靖道:“不妨,小弟预料师祖此去,未必能立刻打听出少宁山云崖与剑圣韩昌的关系,他老人家一定会先往滇境哀牢山,邀约独脚鬼王尚志,短时之内,云崖还不致发生事故,而李兄内伤如不即时治疗,寒毒侵人内腑,以后更难治愈。” 一面说着,一面取出本门解药,给李飞鱼服下三粒。 李飞鱼感激地说道:“小弟心急如焚,实难久留,疗祛寒毒,可以在途中籍逆天大法治愈。唉!可惜小弟尚有一盒‘返魂丹’失落在令师兄手中,否则,服用一粒,内毒也就不足畏了。” 皇甫靖想了一会,道:“那么,李兄请在此地略侯片刻,待小弟去向二师兄素取返魂凡,然后一同上路,师父的后事,有两位师兄,尽可照料。” 李飞鱼道。“似此使皇甫兄连师父亡礼也不能兼顾,岂不更令小弟不安。” 皇甫靖凄然笑道:“李兄伤在家师之手,小弟这样做,也算代家师表示一分歉疚之意,尽礼事小,尽义事大,有何不可。”于是,匆匆离洞而去。 李飞鱼见他一片诚意,倒不便拒绝,想了想,只好坐在石洞中,一边等候皇甫靖,一边闭目默运真气,法除寒毒。 过了顿饭时刻,内腑寒毒已驱去大半,李飞鱼微微松了一口气,睁开眼来,却见皇甫靖早已返来,正满含忧虑在洞外搓手相待。 李飞鱼起身问道:“皇甫兄,有什么事吗?” 皇甫靖顿顿脚,恨声道:“唉!师门不幸,竟会有这等不顾父母的儿子,父伤母危,两位师兄竟会离家远行,连话也不留下一句。” 李飞鱼微笑道:“既然他们都不在家,皇甫兄还是暂时留在这儿料理令师后事要紧,小弟自觉伤势已好了大半,没有返魂丹,一时也无妨碍的。” 皇甫靖目中闪着异样光芒,道:“李兄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说出来,徒增小弟愧疚。” 李飞鱼讶道:“他们去了哪儿?” 皇甫靖长叹一声,道:“昨日洗心殿护法叶氏双煞,将一盆返魂香送来九华山,求得师父一块‘鬼头令’,两位师兄,竟会领他们赶往滇境……” 李飞鱼骇然一惊,道:“鬼头令是什么?” 皇甫靖道:“那是当年祖师和独脚鬼王尚志巫山拾音婆婆颜青娥,三人合设信物,见令如见本人,叶氏双煞如果用那块鬼头令搬清二鬼出山,江湖中转眼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李飞鱼心头一震,脱口道:“这怎么办?” 皇甫靖道:“小弟已经嘱令庄中人暂存家师遗体,事势已急,咱们只有立即动身,追往滇境哀牢山,如能及时赶到,或可化解一场巨祸。” 李飞鱼点点头,忽然心中一动,忙道:“叶氏双煞和令师祖都已先后前往滇境哀牢山,咱们脚程再快,也无法在他们之前赶到,小弟倒想到一个方法,或可事半而功倍。” 皇甫靖问道:“李兄有何妙计,快说出来听听。” 李飞鱼道:“依小弟猜测,无论双煞或令师祖,谁到了滇境,邀得独脚鬼王出山,仍将转赴巫山,去邀约巫山拾音婆婆颜青娥,对不对?” 皇甫靖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 李飞鱼道:“如此,咱们何必舍近求远,假如皇甫兄知道颜青娥在巫山隐居之地,咱们索性先赶到巫山去,以逸待劳,岂不更好?” 皇甫靖沉吟片刻,道:“此计虽妙,但却有一点须要顾虑的事。” 李飞鱼道:“皇甫兄但说无妨。” 皇甫靖扬目道:“小弟虽然听说过拾音婆婆颜青娥的居所,但只是耳闻家师述及,那已经是多年之前的事了。何况,自从黄山一战,师祖败后,他们三人使再没有见过面,五十年来音讯不通,谁知她现在是不是仍在巫山?如果她也跟师租一样,离开巫山另寻了隐居之处,咱们岂不耍扑空了?” 李飞鱼笑道:“这有什么要紧,祁连鬼叟可以离开祁连,巫山拾音婆婆可以离开巫山,难道哀牢山独脚鬼王就不会离开哀牢山吗?大家都是抱定一试的心情,且看谁的运气好罢了。” 皇甫靖也忍不住笑道:“这么说,咱们就先往巫山试试吧!” 两人说走就走,当时便联袂离开了九华山…… 巫山,地当蜀鄂之交,西承翟塘,东迤西际,十二峰崇立并列,一衣带水,穿流其间,千回百转,惊险天成。 晨间,宿雾未散,氤氲弥漫山腰,群山宛如飘浮海上。 这天一早,旭日初升,李飞鱼和皇甫靖但已赶到巫山。 他们起初各以一匹健壮耐苦的小川马代步,穿林透谷,地势越走越险,坐骑反而成了累赘,于是,索性弃马徒步攀峭壁,登陡崖,倒觉爽快了许多。 从辰至巳,整整走了一个时辰,两人已进入荒芜人迹的乱山丛中。 李飞鱼重伤初愈,体力显已疲惫,额上隐见汗迹。 皇甫靖见了,含笑停步,指着远处一座奇峰,道:“拾音婆婆的居所,据闻系在一座形如笔尖的山顶,李兄请看,很可能就是那儿了,咱们略歇一会,再走吧。” 李飞鱼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果见一座高山,尖峭挺拔,直冲霄汉,半截山头,兀自隐在云雾以上,无法望见,不禁精神一振,道:“既然不远,索性再赶一程,到山下再歇息也不迟。” 皇甫靖关切地望了他一眼,倒也不便直说他业已疲乏,点点头,当先探路,但脚下却慢了许多。 两人踏行在乱草怪石之中,全无路径可循,举足落足,都须提住真气,随时准备纵跃而起,神情自极呆滞。 正行之间,突然听得一声低沉的啸音,起自身后。 两人同感一惊,方一扭头回顾,却觉那啸音其速如电,快得令人难以形容,刹时已从他们身侧十余丈处,一掠而过。 皇甫靖和李飞鱼功力都非等闲,但这时竟连那啸音是人是鸟是兽都没有看清楚,余音摇曳,已远远消逝在前面密林中。 皇甫靖愕然道:“似此快速身法,如果是人,其绝世轻功只怕举世无人能与匹敌?” 李飞鱼也点头道:“既有啸音随行,大约乃是武林高人,皇甫兄看会不会就是颜老前辈呢?” 皇甫靖摇头道:“小弟也仅闻拾音婆婆之名,从未一见,但巫山之中,除了她老人家,尚未听说过另有什么武林高人隐居,假如真的是人,八成使是她了。” 李飞鱼不由剑眉微皱,道;“咱们都与她无一面之缘,冒昧前来,等一会该用什么籍口才好?” 皇甫靖笑道:“不得已时,只好矫命说一次谎,就说是家师遗命,嘱咐咱们来问候起居,然后再见机而行。” 说着,已到了山脚下。 李飞鱼满腹心事,人又疲惫,寻了一块草地,盘膝静坐调息,皇甫靖也席地休息,准备待疲劳除祛以后,再行登山。 在他们不远,是一座茂密的林子,这时候,却有两道炯炯目光,在向两人偷窥。 那是一个面目姣好,身穿绿衣的美貌少女,大约有十三四岁,闪着一双既大又圆的大眼睛,正注视着皇甫靖。 在少女身边,却挺立着一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黑毛怪物,这东西说鸟不像鸟,说兽又不像兽,浑身扁毛,生着两只短而肥壮的肉翅,长颈硬嘴,一只长足,坚如铁棍,脚趾上却生了一层厚厚的肉建。 绿衣少女注视林外二人,足有半盏茶之久,仍未见李飞鱼和皇甫靖有何动静,不耐烦地皱起柳眉,缩身退回林中。 那怪鸟也跟着进人密林,长颈不住在少女腰际摩擦着,状极亲热。 绿衣少女嘟着小嘴道:“别烦人啦!你没看见,林子外来了两个臭男人,坐着不肯走,咱们的‘飞板’也不能玩了。” 那怪鸟喉中低低发出一阵“咕咕”之声,展开两只短翅,拍了两下,又挺胸扬颈,来回走了一匝。 绿衣少女忽地‘噗嗤’一笑,道:“驼儿,你是要我去把他们赶走吗?” 那怪鸟竟点了点头。 绿衣少女笑容忽又沉敛,摇头叹道:“不行,你忘了师父临走时告诉咱们的话?人未犯我,决不能妄生事端,免得被人发现咱们隐居的地方,无论如何,还得再忍耐半个月。” 顿了一顿,举手一掠额际秀发,道:“回去吧!今天不玩了,师姐准在骂我不帮她弄午餐了呢!” 她一探手,从草丛里取出一副制作古怪的木板,板上有绳,正可套在“驼儿”颈上,双手握住板心空孔中,那木板展开,就像两只翅膀。 绿衣少女低喝一声:“走!” 怪鸟迈动双足,疾奔如飞,一眨眼,便从另一端穿出林子。 只见那怪鸟长脚展动,越奔越快,先在林外空地上绕行了数匝,渐渐只见一缕轻烟般黑影,已不复分辨得出人和鸟。 绿衣少女紧握木板,宛如控马飞车,呼呼风响,秀发长曳脑后,那木板因奔行快速,浮力大增,片刻间,已冉冉浮升到三五尺高。 绿衣少女初时莲足尚须点地而行,及待本扳浮升,整个人也就离开了地面,这情形就跟小孩于放风筝的道理一般无一。 驼儿奔行绝速,一往一返,眨眼就是里许,拖着木板,从峰侧一条小径,迅疾无比,直向山上盘绕而登。 不多久,已达山顶,速度一缓,那绿衣少女收了飞板,蹦蹦跳跳,向崖顶一栋茅屋跑去,一面叫道:“师姐!师姐!” 茅屋后正扬起淡淡炊烟,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黄衫女郎应声探出螓首,手中还拿着锅铲,板着脸埋怨道:“鬼丫头,嚷什么?一上午跑到哪儿去啦?也没来帮我洗洗菜,淘淘米?” 绿衣少女笑道:“我带驼儿到山下去玩飞板去了,啊!师姐,你不知道,才好玩呢……” 黄彩女郎笑啐道:“呸!我怎么不知道好玩,最好玩上三天三夜,别回来吃饭才有本事。快去收拾饭桌,菜就要好了,该吃饭了。” 绿衣少女上前一把抱住黄衫女郎纤腰,揉妮了一阵,憨态可掬,然后仰起粉面来,神秘地道:“师姐,我告诉你一件怪事,山脚下来了两个臭男人……” 黄衫女郎闻言一怔,目中精光陡射,急问道:“是什么样两个男人?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 绿衣少女抿着出道:“才来了不多久,现在正在山脚下休息,两个人大约都有二十岁左右,模样儿倒长得还不错,其中一个脸色好白,白得跟你一样……” 黄衫女郎啐道:“胡说,怎会跟我一样,素师妹,别忙吃饭,咱们去查看一下。” 绿衣少女扭着身子道:“管他们干嘛?我饿了,我要吃饭了。” 黄衫女郎道:“那么你自个儿先吃,我去山下看看,咱们这儿从无外人经过,师父刚走,便有外人侵入,这却不是闹着玩的。” 正说着,猛听屋外有人朗声叫道;“颜老前辈在家吗?” 黄衫女郎居然一惊,看书.uukanh香肩微晃,人已穿门而出。 及待落在茅屋门外,一见果然是两个少年男人,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尚系着围裙,手里正拿着锅铲,当时粉脸一红,急急又退了回来。 一面解围裙,一面推那绿衣少女道:“师妹快去,问问他们是干什么来的?” 绿衣少女笑道:“好!让我去逗逗他们。” 她身形一穿掠出门外,小脸蛋紧绷着,双手叉腰,先摆出一副傲慢神态,昂首仰天问道:“干什么来的?这地方是你们大呼小叫的所在吗?” 皇甫靖和李飞鱼只觉眼前一亮,俏生生立着个艳光照人的少女,心头都不觉噗噗直跳,彼此互望了一眼,皇甫靖连忙上前一步,抱拳一拱,道;“在下皇甫靖,乃九华山洪家寨洪老夫人门下,奉师令特来拜望颜老前辈,不知老前辈可在府中?” 绿衣少女目光一落,在两人脸上扫了一眼,复又昂起头来,道:“还有一个呢?” 李飞鱼忙也拱手道:“在下李飞鱼。” 绿衣少女问道:“你是什么人门下?” 李飞鱼一怔,偷偷以目示意,皇甫靖点点头,李飞鱼这才朗声道:“在下乃独幽寺门人,适与皇甫兄作伴,特地同来拜谒颜老前辈,敢问姑娘可是颜老前辈高足?” 绿衣少女也装模作样,学着抱拳拱手,道;“不敢,本姑娘姓陈,名锦素,乃是我师父的第二高足,第一高足是我师姐,她叫朱锦萱,咱们就是巫山双锦……” 话未说完,李飞鱼和皇甫靖已同时“哦”了一声,面露惊讶之色。 一百零二 手札! 却听陈锦素接着又道:“巫山圣地,向来没有臭男人插足,你们擅入圣地,该当何罪?” 皇甫靖骇然一跳,道:“我等以礼拜谒,有何罪戾?” 陈锦素道:“怎么没有罪,你们坐在山脚下不走,害得我不能再玩‘飞板’这就有罪……” 李飞鱼和皇甫靖同感一愕,正待分说,那黄杉女郎朱锦萱已急急奔了出来,叱道:“师妹,不许胡闹。” 陈锦素噗嗤一声笑道:“不要急,我只是吓吓他们的。” 朱锦萱叱退师妹,检衽一礼,道:“洪老前辈盛名,常闻家师提起,师妹刁蛮成性,二位不要见怪。” 皇甫靖松了一口气,道:“哪里话,在下等来得冒昧,难怪陈姑娘不悦……” 朱锦萱含笑问道:“洪家寨和巫山本属同源,久未互通音讯,皇甫师兄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赐教?” 皇甫靖道;“家师不久之前谢世,遗命在下特来拜谒当年尊长,是以叨扰。” 朱锦萱“哦”了一声,道:“姜老前辈竟已去世了?家师洞隐多年,专力习练一种深奥武功,以致数十年来未能前往洪家寨叙旧,但每与小妹言及,对洪姜二位老前辈绝世武学,赞佩殊深。前月家师练就一种飞板,正赶赴滇境,邀约尚老前辈同往九华,不意今日皇甫师兄竟传来噩耗,令人惋惜无限……” 李飞鱼听说拾音婆婆也去了滇境,心里越加着急,正寻思善策,却听那刁蛮的陈锦素在傍催促道:“师姐,先吃饭再谈话好不好?我肚子饿啦!” 朱锦萱横了她一眼,侧身肃客,道:“两位快请入屋待茶。” 皇甫靖暗叹一声,和李飞鱼举步走进茅屋,只见茅屋内分五间,进门是一间客厅,罗列桌椅,尽为山藤手制,不但精巧,而且收拾得一尘不染。 朱锦萱先请两人落座,亲手捧上香茗,那茶盘茶盅,都是竹制的,十分别致。 皇甫靖感慨地道:“在下两人千里造访,不意竟来迟了一步,颜老前辈此去滇境,曾言及何时才能返回么?” 朱锦萱道:“家师临行之前,也想到数十年讯息未通,不知能否晤面,曾留言最多还有半个月,就会回来的。她老人家以飞板兼程赶路,飞行绝迹,先去滇境,再往九华大约也费不了一个月时间,皇甫师兄和李少侠何妨就在山间略候几日。” 皇甫靖兀自沉吟,李飞鱼却低声接口道:“既然尚须有半月之久,咱们就不必再事耽误了。” 这话被陈锦素听在耳中,小嘴一抿,道:“你们走了,一定会后悔。” 皇甫靖怔道:“陈姑娘此话何解?” 陈锦素笑道:“我师父用飞板赶路,日行千里,要是九华山见不到你师父,不过数日便能赶回来,只怕这两日就要到了,你们急急离开,岂不要后悔么?” 皇甫靖暗想道:“这话倒很有道理,师祖虽已前往滇境,没有半月二十日,无法赶到,拾音婆婆既然快速,也许现在正好途中错过。 但他转念又忖道:虽然如此,但巫山只有两个年轻姑娘,自己和李飞鱼又都是少年男子,假如暂住下来,一旦拾音婆婆回来看见,岂不误认自己存心轻薄。 想来想去,终是难决。 朱锦萱好似已看透他的心事,微笑说道:“皇甫师兄若不嫌山居简陋,后山尚有一屋,乃家师练功之所,二位可暂居后山数日,容家师回来,当可一见。” 皇甫靖大喜道:“能得如此,咱们就打搅师妹几日。” 朱锦萱嫣然一笑,便去搬取饭菜,四个人围坐而食,少年男女,容易投机,一顿饭吃完,李飞鱼和皇甫靖对朱锦萱调治的精美饭肴,赞不绝口,彼此已混得十分熟悉。 饭后,巫山双华带领二人来到后山一栋茅屋,屋中虽仅两间,亦有床榻等物,一间卧室,另一间便是拾音婆婆练功室,倒也雅致幽露。 双妹去后,李飞鱼便迫不及待地道:“拾音婆婆数十年潜心习练绝世武功,显有寻仇之意,就算咱们能见到地,又有何法使她放弃寻仇之意呢?” 皇甫靖沉吟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只要能见到拾音婆婆,小弟就以师祖的经历,坦然直谏,何况,剑圣一脉已断,仇恨无形业已化解,难道他们真的会对一个后辈下手?只要不危及云崖上的正道武林前辈,事情就无妨了。” 李飞鱼叹道:“小弟留居此地,度日如年,倘或拾音婆婆已经和令师祖等相会,径往少华云崖寻仇,那时,后果真不堪设想。” 这一夜,李飞鱼终宵未曾阖眼,心里总惦记着云崖之上众人安危,又想到蓝如冰不知下落,“逆天秘录”失陷西槿山庄,“返魂丹”被金银双钩夺去……连串失意,使他几乎无法获得片刻宁静。 好不容易热到天明,东方曙色初露,陈锦素已经跳跳蹦蹦来到后山,亲热地叫道:“皇甫师兄,李哥哥,咱们到山下玩飞板去好不好?” 李飞鱼哪有心情跟她玩乐,但皇甫靖却暗中向他递个眼色。应道:“咱们正要见识陈师妹的飞板是什么巧妙之物,何不约了朱师姐一道去。” 陈锦素嘟着小嘴道:“她才不跟我一起玩呢!一早起来,就到望日台练‘迷阳神功’去了。 皇甫靖心中一动,道:“何谓‘迷阳神功’?是颜老前辈近年研创的绝世武学么?” 陈锦素点点头道;“师父总说咱们女孩子,天生纯阴之体,刚猛之劲总及不上臭男人……” 说到这里,自知说溜了口,赶忙伸伸舌头,脸上一红,面“我听师父骂男人骂惯了,一时总改不过来。” 李飞鱼也忍不住笑道:“不要紧,男人原来就是臭哄哄的,怎及姑娘家清香。” 陈锦素扭着腰肢,道:“不来啦,李哥哥还要笑话人家。” 皇甫靖笑道:“你别理,只顾说下去。” 陈锦素这才继续又道:“师父怕们刚猛之劲,不及男人,一旦与强敌动手,无法在内力上取胜,这些年来,才研创了‘迷阳神功’。每日清晨,面向初升的旭日,吸取纯阳之气,长年累月,与体内纯阴之气融合,内功可以倍增。” 皇甫靖颇含深意地问:“这么说,你和朱师组如今内力已经十分惊人了?” 陈锦素笑道:“我懒,说不上,师姐很用功,现在已能隔纸碎石,指风可以穿透一丈以外合抱大树,但师父还说她差得太远。据说咱们的仇家,剑术天下无匹,排云掌更非等闲,若不痛下苦功,永远也难报仇……” 李飞鱼骇然一惊,登时脸上全变了颜色…… 他不期然脱口问道:“颜老前辈功力高绝,还有什么厉害的仇家?” 陈锦素天真未凿,望了皇甫靖一眼,道:“皇甫师兄没有告诉过你么?咱们的仇家,号称剑圣,姓韩,师父最近打听到消息。剑圣韩昌早已死了,但他的传人,却曾出世过,据说住在少宁山……” 这番话,顿使李飞鱼心头冒出一股寒意,敢情三鬼对五十年前报事,一直耿耿于怀,并未忘却,他们之所以隐忍未发,竟是在苦练玄功,冀图一举尽雪旧耻。 似此看来,武林巨祸将至,假如三鬼果为洗心殿所笼络;正道武林中谁人能敌? 他想到这里,忧心忡忡,更恨不得快些赶到云崖,去为这件严重的变故探研对策。 陈锦素自是想不到这许多,缠着两人一定要到山下玩她的‘飞板’绝技。 皇甫靖拗她不过,只好邀约李飞鱼一同下山。 到了山脚平地,陈锦素兴高采烈,整理飞板,套起“驼狸”,笑嘻嘻对二人说道:“你们先看我玩,等一会,我再把方法教给你们,有了这飞板,登山涉水,瞬息千里,就像御空飞行一样,又好玩,又快速。” 说着,一抖套绳,娇叱道:“走!” 不想那只异种“驼狸”却昂颈不动,红睛连翻,喉中发出“咕咕”之声。 陈锦素连叱几次,驼狸毫不理会,只羞得她粉面酡红,脱口骂道:“要死了,这死东西从来没有这样过,今无存心要出我的丑,再不肯走,看我一掌劈死你这畜牲。” 急怒之下,当真扬掌欲落。 突然,皇甫靖神情一动,低声叫道:“师妹且慢,听听看什么声音?” 李飞鱼和陈锦素一同侧耳倾听,竟发觉那驼儿鸣声有异,刹时间,一条黑影快如风驰电奔,由远而近,遥向山脚掠来。 黑影一眨眼已到眼前,攸忽一敛而止,“咕咕”两声长鸣,原来竟是另一只同样高大的驼狸。 陈锦素惊呼跳了起来,道;“狸儿,你怎么回来了?师父呢?” 那驼狸咕咕低鸣,用嘴剔颈,露出一个白色纸卷。 陈锦素伸手取了下来,笑对皇甫靖和李飞鱼道:“咱们共有两只异种驼狸,这东西产于沙漠,奔行绝速,师父去的时候,驾飞板带去一只,现在准是叫它给咱们带信回来了。” 一面说着,一面展开纸卷,低头看完,忽然高兴得一跃丈许,扬着那小纸卷,展步如飞向山上奔去。 李飞鱼和皇甫靖倒觉一怔,互相交换一瞥惊讶日光,紧跟着也迈步登山。 陈锦素一面奔,一面扬着纸卷叫道:“师姐!师姐!快来看啊!” 如飞直扑峰侧望日台,朱锦萱练功刚毕,急急迎过来,问道:“素丫头,什么事?” 陈锦素气喘咻咻道:“师父有信回来,你快看。” 朱锦萱接过纸卷,低头细读,脸上也泛起喜色,读罢抬头,却见皇甫靖和李飞鱼正并肩立在数丈外,四道目光,怔怔住视着她。 朱锦萱移步近前,含笑道:“也算两位没有白等一晚,要是昨日一走,那真如素师妹所说要后悔莫及呢!” 顺手将纸卷递给皇甫靖,又道:“家师有传书到来,皇甫师兄一看便知。” 皇甫靖接纸卷在手,扬目道:“颜老前辈手札,我等看得么?” 朱锦萱笑道:“自然看得,今日起,咱们姐妹全仗两位导引指教呢!” 皇甫靖好生诧异,展开纸卷,与李飞鱼同观,只见卷上写道:“字谕萱儿素儿:为师抵滇已有数日,与汝尚师伯不期而遇,把晤甚欢,这次皖边,竟又巧遇汝洪师叔,先后不过数日,多年旧友竟得欢聚,此亦人生一乐也。 接札之日,汝姐妹即束装就道离山西行,前往华阴城中六元客栈相候。仇踪已得,为师殊感兴奋,汝姐妹久居深山,亦当借机一履江湖,使人知我巫山武功,已有传人,就便谒见师伯师叔,借领教益。迷阳神功不可稍敛,务须发奋,为师门一显身手。师字。” 信未又有一行附注,写道:“山顶茅屋不必封闭,今后将无再居之日,驼狸二头,分作汝等坐骑,飞板使用,须在荒野之地,不可惊世骇俗。” 附注侧边,密密加了许多圆圈,以示重要。 看罢这张纸卷,李飞鱼一颗心直向下沉,手脚冰冷,险些昏了过去。 因为这封信札,证实了三点,都是李飞鱼正在担心的事: 第一,u看书 .uuansu 武林三鬼非但没有错过,反而巧遇于途中。 第二,谕令双妹离山,显然已有出世的决心。 第三,约会地点是华阴城,那儿正当西岳和少宁山要征,待双妹抵达之后,下一步骤已不言可知。 这几点,全是李飞鱼不希望发生的,想不到终于发生,而且,发生得使他大有措手不及之感。 皇甫靖在默然片刻,道:“颜老前辈信中并未订明相见的日期,着样子,咱们也只好跟着去一趟华阴了。” 他这句话,一半是对双妹,一半也是对李飞鱼而发,事至如今,除了赶往华阴,试试最后运气,实也找不到第二条更好的路可走。 再说,华阴也临近少宁山,对李飞鱼来说,正是同路。 朱锦萱笑道:“自是要辛苦两位一步,咱们姐妹自幼上山,十余年未离巫山一趟,江湖中形色,一窍不通,二位如无他事,最好能陪咱们一同往华阴去玩玩。” 李飞鱼接口道:“前往华阳正是顺道,但有一点困难,二位姑娘以异种驼狸为坐骑,一日千里,我等何能追随得上?” 陈锦素吃咯咯笑道:“李哥哥真傻,咱们不能分给你们一只么?狸儿力大,一定载得起你们两个人。” 朱锦萱笑道:“好在家师未限日期,咱们在郊外可以分乘驼狸,到了市镇,可以事先放它们自在荒野觅食等候,驼狸俱已灵,十里之内,一闻啸音,片刻即到。” 双妹急急收拾随身衣物,掩闭茅屋,当天下午男女四人已离开了巫山笔架山…… 一百零三 幽会! 果然,乱山之中,分乘驼狸,奔驰迅捷,午牌三刻离开笔架山,申牌初到,便到了巫山县城。 巫山县地险人稀,市集并不热闹,拾音婆婆常时也曾来城中备办食粮,朱锦萱也来过一二次,仅能算山区中一个小城。 但是,这一天四人踏入巫山县城,双妹的感受,却是大异往常。 四个人先寻了一家酒店,畅饮一顿,黄昏时,结伴在夜市闲逛,眼光所及,任何事物,都是新鲜有趣,久久不舍离去。 尤其陈锦素一片纯真,自幼入山,十四年,这还是第一次踏入城镇,见那比邻的居铺;往来的人群,摇曳的灯火……只恨自己少生了几对眼睛,无法全看个清楚。 她对李飞鱼最投缘,小鸟依人般拉着李飞鱼衣袖,不住地问这问那,简直就没有片刻停过嘴。 李飞鱼心中烦闷,却不得不打起精神,为她解说。 四人逛了一会,行经一家制售香烛的店铺门前,忽见门口倚着一个身着宝蓝锦缎长袍的中年人,正手捧水烟壶,在店门闲眺,但他目光一触及李飞鱼,却刹时神色一变。 李飞鱼似也感到这人目光有些奇特,仿佛包含着些许敌意,等到注目相视时,那人已转身踱过店里去了。 当时,李飞鱼也未放在心上,继续闲逛了一趟,四人便选了一家较为清静雅洁的客栈要了四间上房,各自归寝。 睡到半夜,李飞鱼突被一阵轻微的碎瓦之声惊醒,窗外忽有人影一闪,接着,扣指这声,笃笃两响。 李飞鱼披衣而起,沉声喝道:“什么人?” 探手抽枕下长剑,穿窗电射而出。 月色下,只见一条人影卓立在对面屋顶上,向他一招手,倒纵向北掠去。李飞鱼目光一扫那人,相貌似很面善,倒握长剑,紧跟着吸气掠身追了下去。 两人一先一后,瞬息出了巫山城垣,来到一片荒芜的乱坟岗前,那人忽地顿住身形,旋身叫道;李公子……” 李飞鱼这才看清那人面貌,喜得脱口道:“原来是马姑娘,你怎知我在巫山?” “于母剑”马梦真嫣然笑道:“我是路过巫山。投宿在四川唐门一个弟子家中,今日黄昏,人家见你携美逛街,才探听到你住在这家客栈中。” 李飞鱼脸上一阵红,忙道:“马姑娘休要取笑,我正焦急无法分身,你来得正好,敢问途经巫山,欲往何处去?” 马梦真道:“我自从化名郭子艺投身洗心殿,已和唐融暗中取得联系,叶氏双煞和殷无邪对我也很信任。这次奉命随叶氏双煞前赴滇边,有一桩惊人大事,故借近顺洞庭总坛为由,意欲赶往少宁山送讯,今日午后船抵巫山,略作歇息。” 李飞鱼道:“是为了武林三鬼,重出江湖的事吗?” 马梦真一怔,道:“咦!你怎么知道?” 李飞鱼道:“说来话长,一时半刻也讲不清楚,傍晚跟我在一起的两位姑娘,便是三鬼中拾音婆婆颜青娥的嫡传弟子,我跟她们同行,实欲设法消弭这场武林浩劫,能否如愿,尚难预料。” 马梦真讶然问道:“还有一位跟你们一路的青衣少年,他又是谁?” 李飞鱼苦笑道:“说来好笑,他复姓皇甫名靖,乃是洪婆子得意传人,也就是三鬼中祁连鬼叟洪永泰的再传弟子。” 马梦真“哦”了一声,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李飞鱼又道:“你此去少宁山云崖,务必尽快赶路,不可耽误,早早把三鬼重出江湖的消息,告诉各位前辈。我到了华阴,一定住在城中六元客栈……” 马梦真笑道:“这个倒不须公子烦心,公子今后重责在肩,倒是好好在那一对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多下点功夫才好!” 李飞鱼红着脸道:“马姑娘不知,朱陈二位姑娘和皇甫兄,虽然出身邪道,为人十分正派,她们尚不知我和韩家亲谊之情,要是知道百忍师太是我姑姑,只怕就要立刻翻脸成仇了。” 马梦真点点头,冷冷说道:“公子用何方法消弭武林浩劫都好;只是不要忘了,云崖之上,还有一位为情而病的君念姑娘……” 不待李飞鱼回答,举步又道:“公子清回吧!传讯之事,我自当尽速,云崖上各位尊长,都在期待公子佳音。” 李飞鱼听了这话,怔了一怔,急道:“马姑娘请留步,在下尚有一事请教!” 马梦真住足道:“什么事?” 李飞鱼道:“姑娘识得三圣岛叛徒霍元笳么?” 马梦真道:“你问他,敢是打听蓝如冰姑娘下落?” 李飞鱼道:“正是。” 马爹真嫣然一笑,道:“不劳挂虑,霍元笳现为洗心殿堂主,蓝姑娘已由殷无邪留在身边,暂时不敢有何窘困了。” 李飞鱼叹了一口气,道:“这样我就放了一半心了,但不知叶氏双煞得到‘鬼头令’,滇边之行,可曾与三鬼晤面?” 马梦真道:“假如没有晤面,三鬼怎知云崖茹恨庵?又怎会连袂同往华阴?事已急迫,咱们必须早作应变准备,否则,洞庭总坛血战惨事,就将在云崖之上重演。” 说完,一扬手,莲足微顿,向城中疾驰而去。 李飞鱼呆立在乱坟岗上,思前想后,只觉马梦真言词之中,对自己颇有调侃的意味,不想自己一片苦心竟是如此难获谅解。 一阵感慨,袭上心头,忍不住低低发出一声长叹。 正待动身返回客栈,突然,身后又是一声冷冷的呼唤:“李公子,请留步!” 李飞鱼骤然一惊,身形霍地旋转,目光过处,心头猛然一阵狂跳。 凄淡月色之下,一座高大的坟墓后面,正缓步走出一身玄黄衫裙的朱锦萱。 只见她粉面含霜,星眸似箭,两道其寒似水的目光,瞬也不瞬投注在李飞鱼脸上,仿佛要看透他的心底…… 这情景,不用说,马梦真和他所谈的话,已被她全都听在耳中了。 李飞鱼尴尬地笑道:“原来朱姑娘也在这儿!” 朱锦萱冷冷掀了嘴角,泛起一抹深沉的笑意,道:“我在房中发觉夜行人掠过,后来又见李少侠只身追出,为了怕少侠孤身无援,才悄悄掇了下来,只没有想到,原来竟是少侠的红粉知己。” 李飞鱼羞得满面通红,急道:“朱姑娘误会了,她……” 朱锦萱冷冷接口道:“她?人品不俗,武功也佳,只是有些傻,这儿是处乱葬岗,在此地幽会谈情,不嫌有些煞风景么?” 李飞鱼垂头道:“一切谈论,朱姑娘想必已经耳闻目睹,在下自问并无内愧于心之处。” 朱锦萱目光一聚,耸肩道:“这句话,是不是也包含你我师门数十年血仇在内呢?” 李飞鱼毅然仰起头来,朗声道:“五十年前黄山剑会,胜负仅在当时,难谓深仇大恨,纵或因此而使令师耿耿于怀,如今剑圣早已仙逝,旧恨亦当了结。在下与韩家谊属姻亲,又忝为武林一分子,姑娘定欲将多年仇恨纠缠下去,就请跟在下一人结算吧!” 朱锦萱静静听完这番话,脸上一无表情,如银月光,洒在她身上黄杉上,益发显得冷漠清艳。 好半晌,她才缓缓启口道:“当年往事,你我都未出世,自是说不上仇恨,但我们姐妹十余年深山埋头苦练武功,无时无刻不以洗雪师耻为念,也断难一时罢休,敢问李公子,剑圣韩昌尚有传人在少宁山云崖吗?” 李飞鱼答道:“剑圣绝学传人,就是在下姑姑百忍师太,数月之前,在洗心殿洞庭总坛遇害,师太唯一弟子君念师妹虽在云崖,但她却已经疯了。” 朱锦萱黛眉一扬,道:“她虽已疯了,为了师门荣辱,我仍得找她较量一下。” 李飞鱼朗声道:“姑娘若连一个神志丧失的人也不肯放过,纵或幸胜,也不是什么光荣之事。” 朱锦萱秀目中顿时浮现出森森寒意,冷哼道:“对一个练武的人来说,纵然疯征,有时并不影响她的武功。” 李飞鱼接口道:“但是胜负优劣,总该在彼此心志相同,劳逸相等的情形下,才能算是公平的。” 朱锦萱默然良久,脸上微现红晕,怔怔低头望着地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飞鱼手一拱,道:“在下一片热衷,但盼能化除旧隙,尽释前嫌,往事已矣,武林乱源方兴,彼此应该戳力同心,对付阴险狡诈的洗心殿方为正途,不意一番宏愿,终成画饼,今日为友,明日为敌,朱姑娘多多珍重。” 说罢,转身便走。 才奔出十来丈,朱锦萱突然沉声娇叱道:“站住!” 李飞鱼一怔停下,缓缓旋过身子,道:“姑娘还有什么见教?” 朱锦萱咬咬樱唇,显得内心极为激动,目蕴泪光,在李飞鱼身上溜了一遍,才用一种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彼此立场虽然曲异,但是,我对李公子,仍是由衷敬仰……” 李飞鱼苦笑道:“多谢姑娘抬举。” 等了一会,见她低头末再出声,又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朱锦萱摇摇头,螓首一扬,仰面向天,道:“没有了,李公子,你去吧……” 说到最后三个字,两行晶莹泪水,突然扑籁籁顺腮而下,一扭头,身形倏起倏落,竟自抢先奔人夜色中。 这一来,李飞鱼倒怔在当场。 呆呆痴立了足有盏茶之久,才喟然叹道:“好一个端庄秀慧的姑娘,可惜竟投身在拾音婆婆门下。”一叹息,一面拖着沉重的脚步,转身重回巫山县城。 他无颜再去客栈向皇甫靖作别,径自寻到日间经过的那家香烛店,敲门一问,马梦真业已连夜离城而去,于是,也就快快上路,取道北上。 子然一身,行路反倒无甚牵挂,同时,明知双妹和皇甫靖携有奔行绝速的驼狸,自己无论如何无法赶在他们前面,因此随意而行,一路上,走走停停,趁机施练“逆天大法”,祛除体内余伤。 三天以后,李飞鱼独自越过大巴山,踏入陕境。 从大巴山到终南,由蓝田折而向东,顺途应先经少华,然后才是西岳华山和华阴县。 李飞鱼暗想:既然没有再去华阴的必要,不如先赶到云崖,把三圣岛之行经过,向师父禀告,也可共议抵御”武林三鬼”之策。 于是,抖擞精神,兼程赶路。 这一天,行抵骊山之麓,天色已近薄暮,由骊山至少华,不过百里左右,李飞鱼心想,索性连夜赶行一程,天明之前,可以赶到云崖了。当下在山麓小镇上,购了些干粮,迈步向东疾行人山。 夜色如水,暗月临空,山区中万籁俱寂,正是赶路的好时刻。 李飞鱼展开身法,快如一缕轻烟,uu看书 .uuanshu.cm 穿行于起伏山峦中,子时未至,便奔驰了将近六十里地,少华绝峰,已隐隐在望。 他精神顿感振奋,正想寻一处山泉,吃些干粮以便继续前行,偶一驻足,却发现左侧山谷中、传来一阵低沉的马嘶。 李飞鱼心中一动,暗想:夜静深山,何来马匹嘶呜?难道有人在乱山中过夜不成? 心念及此,身形轻折,循声向山谷掩去。 那山谷原是群山中一块背风洼地,才到谷边,已望见谷中火光闪耀,一块大石侧面,生着旺盛的火堆,火边人影晃动,石后则系着五匹健马。 李飞鱼飘身滑下山谷,欺近到十丈之内,这才看清,原来那五人竟是“追魂学究”庞豪和“追风四刀”。 奇怪!西槿山庄的人,怎会也在此出现? 这念头在他脑中飞快掠过,于是屏息静气,躲在一堆石块后,侧耳倾听。 庞豪闭目端坐在火堆旁,状似入定,四刀分坐在四周,一个个沉默呆坐,无人开口,好像都在运动调息。 李飞鱼正感诧异,猛见庞豪双目齐张,仰面看看星斗,霍地站起身来,道:“子时到了,熄灭火堆,动身吧!” 追风四刀跃身而起,两人去石后牵马,两人捧了砂土,掩熄火堆。 庞豪昂首前行,五骑马踏着残枝败叶,迤俪向东,行约数里,来到一条羊肠小径边,追魂学究扬手一挥,五人一齐勒转马头,面西而立。 李飞鱼一路追踪而来,细辨这条小径,正是通往少宁山必经之路,然而,庞豪率领手下,夜半守候在路旁,其意何在? 这个疑问,顷刻间便得到了解答。 一百零四 云崖之上! 大约时当子刻将半,正西来路上,突然传来一阵衣裾扬风之声。 余腾向庞豪一笑,轻声道:“师爷真是神机妙算,那杂毛果然来了。” 庞豪轩眉道:“杂毛武学不俗,你等务必谨慎,一旦出手,万不可被他脱出手去。” 四刀同应一声,各自拉马模移数尺,左右散开,竟站定一个半圆形兜截阵势。 李飞鱼看得纳闷,始终猜不出他们口中的“杂毛”究竟是谁? 这时,一条迅捷人影,已在西方小道尽头出现。 那人急步而行,一身青色道袍,肩头剑穗飘拂,转瞬来到近前,李飞鱼一见,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原来竟是青城掌门人破浪道长。 庞豪迎路拦住,在马上遥遥拱手,道:“道长别来无恙!” 破浪道长猝见庞豪和追风四刀拦住去路,奔驰的身形猛然顿止,脸上神色变得惊惧无比,连忙镇摄心神,稽首还礼道:“想不到会在此地与各位施主相遇,真乃幸会。” 庞豪哂然一笑,道:“道长行色匆忙,连夜兼程,敢问欲往何处?” 破浪道长迟疑了一下,遂也爽然答道:“贫道得南岳净一道兄相召,欲往云崖,共议进剿洗心殿之事。” 庞豪笑道;“净一大师分邀武林各派聚会云崖,俨然自居中原盟主,不知置我西槿山庄于何地?道长仅凭一纸传柬,便如此萤蝇附膻般前往,也不嫌有失你青城派盛誉吗?” 破浪道长脸上一红,道:“方今武林祸源四起,洗心殿茶毒六派于君山,贫道幸得李飞鱼少侠舍身相救,青城派才有今天。郑庄主虽为武林同道景仰之泰山北斗,迄今并未对洗心殿育所指责警诫,贫道但知钦服忧人之忧,人溺已溺之士,至于他是否名重望隆,却顾不得许多了。” 这番话,只说得庞豪怒眉连轩,冷哼不已,道:“庞某并不着意云崖小丑之会,但有一事,不得不有扰道长清神,要请教一个明白。” 破浪道长讶道:“庞施主有何指教?贫道洗耳恭听。” 庞豪厉声道:“日前李飞鱼独上黄山,恃技狂傲,当面折辱敝庄主,因而比拼武功,落败在敝庄主指下,留下逆天秘荒悻悻离去,这番经过,道长当时与少林觉景方丈在场所睹,可是实情?” 破浪道长点点头,道:“果是实情。” 庞豪怒目一瞪,道:“那么,道长因何对外传奇,竟说李飞鱼那小辈乃是败于暗算之下?” 破浪道长脸上神色一连败变,好一会,才干笑两声,道:“庞施主以此动怒相责,贫道也无以自解,当时李少侠跟郑庄主比拼功力,一招落败,留下秘录而去,贫道固是亲目所见,但是……” 庞豪杀机遍布,叱道:“但是什么?” 破浪道长挺挺胸,道:“但是,事后贫道检视李少侠伤势,却发觉他伤在后背‘凤凰入洞’穴,动手之时,郑庄主和李少侠对面而立,然而一指下落,竟伤在后背,如此奇玄武功,贫道却向未闻人提到过。 说到这里,语声略为一顿,横了‘追风四刀’一眼,接着又道:“不过,事虽令人起疑,贫道仍劝慰李少侠释仇去隙,力言郑庄主并非无耻小人,必不会私阅秘录上所载武功,由此足证贫道并无轻估西槿山庄之心。 不料后来江湖中很快发生传言,指说系贫道和少林觉景方丈当场见证,李少侠确保不敌郑庄主神功,才将奇书双手献与了西槿山庄,贫道闻言,自须为己剖白,这也不算什么违心之论。” 他说完这些话,脚下倒跨一步;双掌微提,显然已经运集功力,准备应付突变,李飞鱼也直觉热血沸腾,掌心微微溢出冷汗。 庞豪庞豪双目杀机进射,冷笑道;“你既然承认当时在场亲自所睹,事后又推倭见证之责,似此行径,怎配 掌一派门户?” 破浪道长笑道:“贫道自知德薄才疏,但自问却未作过欺人之事。” 庞豪怒目叱道:“你这话,是说咱们西槿山庄乃欺诈小人了?” 破浪道长稽首道:“出家人不敢妄语,庞施主不必误会。” 庞豪喝道:“你既无情,休怪庞某无义,拿下了!” 喝声一落,“追风四刀”各个一按马颈,四条人影从鞍上凌空射起,脚未落地,“呛呛”连响。四柄刀一齐出鞘。 破浪道长早料到有此一着,不等四刀落地,蓦地一声清啸,龙吟声起,也撤出肩后长剑来。 庞豪举手一指,叱道:“粒米之珠,也放光彩,要死的,别留活口。” 追风四刀一齐矮身上步,寒光贴地疾卷,一出手,便是存心四个打一个,刀锋壁空,锐啸尖鸣,抢攻而上。 破浪道长脚踏八卦,展开长剑,一式“老君托丹”,剑虹绕体,“铮铮铮铮”,四声脆响,刀光剑影一合立分,仰天长笑道:“西槿山庄誉满江湖,到今天才知竟是如此这般。” 马异叱道:“可借你知得太晚了!”一声呼喝,追风四刀一拥又上。 李飞鱼隐身暗处,但见己真道长长剑势纵横,密而不乱,惊虹穿闪于层层刀光之中,从容不迫,显见一时半刻,尚不致落败在四刀环攻之下。定了定神,暗想道:“我到底要不要出手呢?看庞豪等人布置,今夜决不肯放过青城掌门人,既然遇上,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遂了灭口心愿……” 念方及此,蓦听得庞豪一声怒叱:“时已不早,还不快些下手!” 追风四刀闻志声一齐撤招跃退,各个探手人怀,取出四支形如木棱的暗器,扬手向破浪道长射去。 那四支木梭分四方攒射汇聚,去势迅若电闪,破浪道长猛吸一口真气,双足点地,整个身子突然上拔五尺。 渐渐将暗器避开,不料四支木校却在他脚下互撞,‘彼’地一声,洒开一篷碧绿色的火焰。 李飞鱼一眼瞥见那火焰呈现惨绿色,心里便知要糟,一声惊呼才到喉头,只见破浪道长惨叫一声,双脚已被火焰沾燃,人才落地,那碧绿火焰已遍及全身。 刹时间,破浪道长业已被火焰包裹,痛得弃了长剑,倒地翻滚,惨叫不绝。 庞豪坐在马上,嘿嘿笑道;“这是洗心殿新近制成的霹雳毒梭,毒火沾身,万无生理!咱们费尽心机,弄来四支,一并送给道长,明日让云崖上那些自命不凡的东西发现,定然更把洗心殿恨入骨髓。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他正在得意大笑,忽听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主意虽好,可惜却落在老子眼中了。” 李飞鱼听得人声,几乎跟庞豪一般吃惊,循声望去,只见十丈外一株大树上,一条黑影冲天而起。 他脑中突然闪现一个人,不禁在心里叫道:“啊!是穆容伊措老前辈……” 庞豪骤然变色,右掌疾扬,对准备那人一掌劈出,叱道:“什么人?站住!” 那人身在半空,大袖一拂,竟学着庞豪方才的口音道:“粒米之珠,也放光彩,老子要留活口,不要死的。” 两人掌力一交,“砰”然爆起一声巨响。 庞豪坐马四蹄一沉,那人却凌空一个筋斗,带着一缕怪笑,曳空而去。 追风四刀骇然问道:“师爷,怎么样了?” 庞豪一抖马缰,喝道:“快追!”五骑健马二十只铁蹄响如巨雷,向那黑影逝处,风驰电弃疾追下去。 他们一走,李飞鱼紧跟着奔了出来,捧土堆砂,掩熄了破浪道长身上毒火,可怜青城掌门人,已被烧得肤焦肉烂,血肉模糊,连双眼都被烧瞎了。 李飞鱼骈指疾落,先点闭他四肢穴道,藉以 减轻痛苦,然后力贯掌心,缓缓在他胸腹上移行,使他残余真气,重归丹田,可惜他身上“返魂丹”已落入庞银双钩手中,破浪道长虽有随身携带的疗伤丹药,也尽被毒火烧毁,眼睁睁竟无法敷药疗伤。 过了片刻,破浪道长寸悠悠吐出一口气,嘴角牵动,问道:“是谁?是谁在贫道身边……” 李飞鱼鼻酸难禁,哽咽着道:“道长,我是李飞鱼!” 破浪道长愫然一震,垂毙之人,竟突然撑身坐了起来,紧紧握着李飞鱼的手,颤抖着道;“李少侠!李少侠,真的是你?” 李飞鱼泪水纷落,道;“在下出手稍迟,不想竟使道长被毒器所伤,唉!都怪在下没料到他们会暗藏毒器……” 破浪道长摇摇头,道:“怎能怪得少侠,这是贫道应得报应,谁叫天下人都被西槿山庄虚名谬誉所蔽,一念之差,才罹此横祸。” 李飞鱼探手将他抱起,道:“道长请少说话,免伤真元,云崖不远,在下立即送您到少华去,他们或有药物,能够化解火毒。” 破浪道长凄然惨笑道:“少侠不必枉费精力了,贫道体内如蚁行虫啃,真气将散,最多还能支持盏茶时光,人生谁其无死,但能在临死这之前,尽吐心中积闷,纵死也死得瞑目。” 他喘息了一阵,语声越来越弱,但却强自支撑着,继续又道:“前在君山,贫道本应就死,忍辱苟活,吾心殊觉愧恨,数次得少侠厚恩,唯恨无法报偿,不知少侠愿不愿在贫道临死之前,俯允贫道一件事?” 李飞鱼含泪颔首道;“有什么话,道长只管说,只要力之所及,在下绝无反顾。” 破浪道长探身取出一条庞链,链端系着一块红木制的令符,魏颤颤递在李飞鱼手中,喘息道;“这是青城掌门桃本令符,持此便为青城一派掌门人,贫道也知青城声誉虚弱,虽系掌门之尊,未必能邀少侠一顾,但愿少使以悯世之心,赐予关顾,贫道纵死,也就了无憾意了。” 李飞鱼见他居然以掌门之位相托,骇然大惊,忙道:“道长,这一怎么使得……” 破浪道长紧握着他的手,瞎眼眶中,清泪直落,好一阵,才吐出两句话来: ‘青城得少侠之力,才未被沉沦,少侠如再推却,贫道死难阖目。” 李飞鱼只得含泪点头,道:“道长既然如此重托,在下权且应允下来,待觅得贵派后起英才,再将令符归还青城” 说着,突然感到破浪道长双手已变得一片冰冷,大惊之下,伸手一探他鼻息,才知己真道长竟已经断了气 李飞鱼轻轻放平他的身子,双手掩着那块桃术令符,屈膝跪倒,恭恭敬敬向尸体拜了三拜,热泪簌簌直落…… 东方天际,现出一缕淡淡的曙光,万山相衔,起伏如带。 晨光曦微中,李飞鱼怀着满腹悲恸和异样心情,抵达云崖之下。 仰望崖顶,景物依旧,但他重临旧地,内心的感触,却是羞惭多于慰藉,数月光景,一事无成,却害得百忍师太惨死洞庭,君念因情成疯。 世事变幻,是那么波诡不可侧,使得他心灵上,变得苍老了许多。 站在崖下,仰面向天,一声长啸。 过了片刻,崖顶藤篮已如飞降下,但仅至半崖,却突然顿止不动,篮中探出一个头来,沉声喝问道:“什么人?先报姓名!” 李飞鱼听出是一个少年男子的口音,微微诧讶答道:“在下李飞鱼。uu看书.uuanshu ” 那人轻呼一声,二次拉动长绳,藤篮才降抵地面,只见篮中跳出一个身着蓝衫的少年,竟是四川唐门少主人——刺猬唐雁。 唐雁拱手笑道:“李兄弟,天大之喜,快请上崖细诉。” 李飞鱼曾经见过唐雁一次,那时他和韩襄铃护送诸葛珂儿往华山求药 。被铁柱等邀约帮手截击,刺猬唐雁一战不胜,羞愤而去,如今却竟外地在云崖出现。 而且,从唐雁全身劲装疾服,腰悬“连弩”,藤篮降至半崖,先行查问姓名……这些情形看来,云崖之上,必有一番整顿。 李飞鱼略感欣慰,忙也抱拳还札,道:“不期唐兄也已参与云崖义举,实令人兴奋之事。” 唐雁脸上微微一红,道:“小弟来此不过旬日,崖上各位前辈久侯李兄归期,快请上崖详谈。” 李飞鱼点点头,两人互歉一番,同登藤篮,唐雁拉动长绳,篮身便开始迅速上升。 片刻后,升达崖顶,从前木制绞盘,已换了铁铸飞轮,四头黑熊也不见,管理绞车升降的,另换了八名魁梧壮汉。 李飞鱼步出藤篮,暗暗点头赞佩,果然师父调度整顿,云崖之上,气势已大非从前了。 (本章完) 一百零五 喜鹊叫! 唐雁仅陪他行抵竹林边,便含笑止步,道:“林中机关,宁兄想必早已熟记在心,小弟职掌登崖第一要关,不便轻离,因此无法陪送。” 宁无缺谢道:“承蒙接引,唐兄只请便,小弟自知入庵道路。” 唐雁笑着一拱而去,宁无缺踏入竹林,依生克方向,先找到诸葛瑾的坟墓,只见扫除得甚是整洁,墓前并且供着鲜花生果。 他叹息一声,屈膝跪倒,恭恭敬敬在坟前了三拜,然后低声祝祷道:“岳父在天之灵不远,云驾略住,小婿已如命寻到了铁柱弟弟,举帜高张,魔道消亡只在迟早,他日定当代您老人家手刃大仇,归报灵前……” 正说着,身后突有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一声惊呼:“宁表哥,是你?” 宁无缺回头,却见秦璎珞张口愕立竹林边,粉脸之上,尽是惊喜交织之色。 宁无缺忙起身笑道:“璎珞表妹,一向可好?” 秦璎珞一阵激动,张臂扑上前来,一把抱住宁无缺颈脖,眼泪夺眶而出,叫道:“啊!你!……你总算回来了!” 宁无缺含笑抚着她香肩,亲切地道;“是的,我回来了,这些日子,真像是做了一场梦,各位老前辈和君念师妹都好吗?” 秦璎珞连连点点头,带泪而笑,道:“好!好!在都惦念你!怕你……现在好了,你终于已经回来了。” 说到这里,忽然轻轻挣脱拥抱,赧然举手理一理乱鬓,笑道:“瞧我,一时高兴,竟忘了你已是有了妻室的人,这样子要给珂儿姐姐看见,只怕她会不高兴……” 宁无缺正色道:“表妹快别这样说,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情逾骨肉,这么说,岂不显得生分!” 秦璎珞发笑道:“不跟你说闲话了,快去庵中见见各位老前辈,你今天回来得正好,昨天险些发生事故。” 她在前领路,两人穿进竹林,宁无缺从她口中,才知道昨天夜里,云崖之上,曾发生一桩意外事故。 原来秦璎珞自从护送君念回山,暂时将君念交给银发婆婆照应,自己连夜驰往星子山,求请师父独臂神尼下山。 神尼听了秦璎珞详述经过,笑道:“既然有了净一老道和落凤头陀,还用得着为师什么!少宁山和星子山,相距不远,你好好回去,代我致候故友,就说出有人久已不问世事,况且,师父一身武功已倾囊传授了你,有你去,也就等于师父去了一样。” 秦璎珞百般苦求,又把西槿山庄郑景文态度暖昧,强敌当前,正道武林力薄势孤这些情形,也向神尼说了一遍。 神尼无奈,只得应道:“为武林正道生死存亡,为师自不能坐视,但为师不惯与人酬醉,不必先往少宁山,你可以带了本门信鸽去,一时有事,放起信的,不出半日,为师定然赶到。” 秦璎珞见无法勉强,带了信鸽届返回云崖,数月以来,君念在她和银发婆婆精心看顾下,病况渐有起色。 其后净一真人寻访柳寒卿不得,独自赶到云崖,银发婆婆便抽身回了一趟南海剑派,调来数十名南海剑派的好手,大家蓄意整顿起云崖上的防范之事,伐木运土,搭盖房舍,准备给前来参与义举的武林同道居住。 光阴莅苒,数月之内,已有不少武林正道中人,闻风赶至。 净一真人一心想再度下山,寻找神手鬼医柳寒卿,这一天,正摒挡准备动身,不料夜半突传警讯。 黄昏时候,君念烦闷,在后庵逗玩独臂神尼所赐信鸽,一不小心,将信鸽误纵,当时秦璎珞尚不知情,及至夜半,崖下忽然传来啸声。 秦璎珞一看,认出竟是自己的师父。 独臂神尼对徒儿露齿苦笑,说道:“孽障,你害苦师父了。”人便昏厥了过去。 净一真人、银发婆婆大惊失色,七手八脚将神尼抬入“茹恨庵”,两人拼着内力损耗,替她疗治内伤。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将亮,神尼才悠悠醒转。 净一真人迫不及待,第一句话就问:“师太伤在何人手中?” 独臂神尼黠然摇摇头,道;“你以为出家人会伤在什么无名之徒手中吗?” 净一真人正色道:“贫道正因素知师太武学,已达化境,等闲人物,绝难伤得了师太,才急于请问强敌是谁?” 独臂神尼长叹一声,道:“非是出家人自夸,纵算当今武林一流高手,出家人打他不过,抽身谅亦不难,岂料昨夜忽见信鸽返山,连夜赶来少华,甫抵云崖之下,却被三个绝世巨魔挡住,一场血战,终于败下阵来!……” 净一真人骇然追问道:“那三人是谁?” 独臂神尼缓慢而凝重地吐出四个字:“武林三鬼。” 宁无缺听说三鬼竟已在云崖附近现身,一颗心顿时向下沉落,走尽竹林,也没有发觉。 秦璎珞推了他一下,轻问道:“宁表哥,你看看,如今的云崖,是什么模样了?” 宁无缺一惊而醒,扬目望去,但见茹恨庵后,已搭建了许多新房舍,庵前那条石板路,已经扩建为一个小小广场,许多劲装疾服大汉,正忙忙碌碌搬木凿石,仍在辟路建屋,大事兴工。 这番气势和情景,自然远非百忍师太孤零零带着君念的时候可比。宁无缺目睹崖上生气蓬勃,不禁点头赞道:“好景气,正道武林有些绝佳基地,只要戮力同心,荣辱与共,武林三鬼又算得了什么?” 心中阴霪顿去,大步跟着秦璎珞,进人庵中。 茹恨庵除了百忍师太的经堂,仍然保留原状不动,此外几间房间,都打通辟成一间大厅,在新舍尚未全部落成之前,暂作议事的处所。 净一真人一见爱徒无恙归来,大感欣慰,殷殷垂问三圣岛赎宝经过,知道宁无缺一身武功不但恢复,更得三圣合传之力,与当年相较,反而增了几倍。沉静的脸上,也不期然绽开了笑容,颔首道:“此所谓善恶因循,报偿分厘不差,你因祸得福,正是平时尚能以诚待人,正直不欺的酬报。” 说着,神色又是一沉,道:“但是,三圣传你一身绝世神功,除了要你寻找半部逆天秘录和蓝如冰姑娘外,更是要你以三圣武学,为武林正道尽一分绵力,使逆天**,能在中原发扬光大。方今洗心殿业已说动几个隐居多年的巨魔出世,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宁无缺恭敬地道:“徒儿已知三鬼重出武林之事,说起来,这也是徒儿造成的祸患。” 净一真人讶道:“这话怎么说?” 宁无缺便从西槿山庄力战郑景文说起,一直到九华遇险,如何纵放了祁连鬼叟,如何与皇甫靖联袂赶往巫山,欲图阻截追魂婆不成,闻悉三鬼西来华阴……这些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净一真人听完,脸色突变得阴沉凝重,默默沉吟了好半响,才轻叹道:“照你这般说,洗心殿居心险恶,利用鬼头令搬动三鬼下山,这犹可说,那西槿山庄郑景文居然心怀叵测,不惜用卑劣手段夺取秘录,其阴毒不在洗心殿之下,这却是极堪忧虑的一件事。” 宁无缺道:“西槿山庄徒拥虚名,处处以正道武林至尊自许,实则欲藉武林同道和洗心殿火拼之际,坐观虎斗,以遂其统御天下的野心,这是不容再置疑的事了,昨天晚上,就在三鬼拦截神尼的同一时候,追魂学究却率领追风四刀,在十余里外一处山谷中,杀死了青城掌门破浪道长。” 净一真人和银发婆婆等人都骇然变色,异口同声呼道:“有这等事?” 宁无缺便取出己真道长所赠青城掌门桃木令符,双手呈与师父过目。 净一真人用颤抖的手提了过来,神色一片苍白,凝视一阵,又送给了银发婆婆,南海剑派掌门仔细看了,泪水早簌簌而下。 净一真人仰面长叹道:“一劫未尽,一劫又起,西槿山庄行此毒谋,终有自食恶果的一天。” 银发婆婆道:“天幸宁少侠亲目所睹,倘或没有这块令符为证,说到哪里,也不会有人相信郑景文竟是如此卑鄙阴毒小人。” 大家嗟叹一阵,这才想起吕洞彬护送神手鬼医柳寒卿,迄今未见回到云崖。 宁无缺道:“以路途计算,至少他们也应该比我早到二天,难道途中又生了变故?” 净一真人顿足道:“武林三鬼既然在云崖现身,左近必有洗心殿爪牙梭巡,一定是他们才抵附近,便又落入洗心殿中,今天夜晚,为师亲往华阴城中查查再说。” 宁无缺躬身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徒儿愿往一探,不劳师父亲往。” 净一真人道:“你远途跋涉,刚到家里,应该去拜见独臂神尼和看望君念,崖上也须人协助银发婆婆,华阴之行,暂时不用你去了。” 宁无缺见师父不允,不便强争,只好低头退下,首先往后庵拜见了正在疗伤的独臂神尼,略谈数语,便告辞退出。 秦璎珞轻轻对他说道:“咱们去看君念妹妹,她疯病虽已略好,神志还是不很明白,见到她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提起姑姑,也不要提起铁剑书生马公子,知道吗?” 宁无缺点点头,跟随秦璎珞缓步来到一间清静的石屋前。 秦璎珞向他摇摇手,自己先轻轻推开房门,低问:“君念妹妹,还没有起来吗?” 屋中一个平静的声音答道:“早起来啦,是璎珞姐姐么?请进来,我正在看书哩!” 宁无缺听那声音,正是君念,忍不住一阵激动,鼻尖酸楚,几乎要落下泪来。 然而,从君念的语气中,显见数月调养,她的病,已经痊好了,心里又为她高兴,这一喜一悲竟痴痴立在檐下,宛如木人一般,秦璎珞连连向他招手,他也没有着见。 秦璎珞移进石屋,笑道:“君念妹妹今天早上,你听见喜鹊叫没有?” “喜鹊叫?在哪儿?我怎么没听见?” “俗话说:听见喜鹊叫,便有喜事临头,你猜姐姐来做什么?姐姐是来给你报喜的。” “喜,什么喜?” 你先把眼睛闭起来,没叫你睁开,不许睁开。” 宁无缺正听得人神,忽见秦璎珞探出头来,向他招手。他连忙举步走进石屋,见屋中一明一暗,卧室中,放着一张锦褥绣榻,君念头上短发覆额,正倚在榻上,含笑闭目,手里握着一卷书册,神态美得脱俗,犹如一朵青莲,使满室中都散发着淡淡清香。 秦璎珞笑道:“好啦!现在睁开眼来看吧!” 君念双眸一张,遽见宁无缺,神情似乎深深一震,但随即笑容收敛,星眸之中,竟滴落两滴晶莹的泪珠。 宁无缺一见这情形,满腹言语,不知从何处说起,也痴痴立在榻边,忘了举动。 两人相对而视,四目交投,却无一声言语,眼神之中,也是一片茫然。 秦璎珞冷眼旁观,心里大感稀奇,轻轻推了君念一把,低声道;“妹妹,你看他是谁?” 君念木然地随着道:“他是谁?” 秦璎珞陪吃一惊,又道:“他是你的宁师兄啊?你忘了?” 君念脸上毫无表情,也跟着道:“他是你的宁师兄啊,你忘了?” 秦璎珞大急,忙目视宁无缺,沉声道:“宁表哥,你是怎么啦?见了她,也不说一句话?” 宁无缺微微一震,这才清醒过来,u看书 w.ukanshu 上前拱手一礼,道:“师妹病体可痊好了?” 君念木然道:“师兄病体也好了吗?” 宁无缺见此情景,热泪不住夺眶而出,满腹辛酸,再也按捺不住。 君念反而傻笑道:“哈!你哭啦!这么大的人还流眼泪,羞!羞!羞!” 说着,上前一把将他揽在怀中,竟轻轻抚慰,宛如慈母之挽婴儿,哄道:“快别哭!乖!等一会,师妹带你去后山捉‘叫咕咕’,好不好?” 宁无缺又是鼻酸,又是羞惭,轻轻挣脱她的纠缠,转面对秦璎珞道:“她病情仍旧,如何是好?” 秦璎珞摇头叹道:“真是怪事,刚才你亲眼看到的,没见你以前,原是清清楚楚一个人,怎么一见了你,就糊涂起来了呢?” 宁无缺便咽道:“如此说来,万事皆因我而生,我真是个不祥的人……” 君念听了这话,拍手大笑起来,喝道:“对啊!说不样,就不祥,洗面擦破脸,取水打破缸,搬石砸痛脚,叠被压塌了床,晨起上毛坑,臭屎屙在裤上……” 宁无缺心痛欲裂,顿一顿脚,道:“不行,无论如何,得赶快把柳老前辈救回来……”一转身,如飞般奔出了石屋。 一百零六 吵架! 李飞鱼奔出石屋,不禁掩面而泣,心为之碎,匆匆用了一张纸函给净一大师,便独自穿越森林,来到崖边绞车旁。 刺猬唐雁迎着问道:“李兄如此匆忙,又欲何往?” 李飞鱼苦笑道:“小弟奉命赶往华阴,设法拯救吕洞彬和神手鬼医柳老前辈脱险,烦访唐兄放下吊篮。” 唐雁毫不犹豫,挥手命令绞车旁劲衣大汉,依言放下吊篮,送李飞鱼下崖。 这时只不过已刻将半,一轮红日,斜挂东天,山间草稍,洋溢着清新之气,凝露遍野,尚未消溶。 李飞鱼仰望云崖,已隐在一片薄薄轻雾中,顿一顿脚,转身离去。 他脚程极快,数十里路也不过走了两三个时辰,酉刻之前,便赶抵西岳附近的华阴县城。 来到城垣旁,李飞鱼为了不愿被巫山双妹从出自己面貌,故意扯乱了头发,抹了些污垢在脸上,撩起襟角,塞在腰际,把长剑掩藏在贴身处,扮成一付卖苦力的粗人模样,才低头踏进城门。 首先,他找了一家隐蔽狭小的饭馆,匆匆饱餐了一顿,看看夜色已浓,这才打听了六元客栈所在,觅路寻了去。 华阴县城频临西岳,乃陕西重镇,市面繁嚣,十分热闹。那六元客栈,更是城中第一家华丽旅邸,夜色虽浓,店中却灯火通明,人群熙攘。 李飞鱼隐在暗处,悄悄将客栈前后进退之路查看清楚,又悄悄退去,自在一处冷藏的屋檐下,盘膝跌坐调息。 他不住在心里盘算着等一会应该采取的步骤,武林三鬼莫不是技惊天下的绝顶高手,洗心殿徒,又个个机诈,方才在客栈门外,已显然看出这座六元客栈,全在洗心殿徒重重禁卫之下,稍一大意,难免失手引出事故。 他来此的目的,并非为了武林三鬼,而是要设法营救吕洞彬和“神手鬼医”柳寒卿,因为据他猜想,吕洞彬经久未到少华,途中一定出了意外,假如他们又落在洗心殿手里,最大的可能,便是被幽禁在六元客栈中。 但是,以他一人之力,形单势孤,欲独闯险地,救人脱险,实在须要格外谨慎和小心才行。 正想站起,鼓楼已起三更。 李飞鱼长身而起,双肩微晃,正待跃上屋面,不料身形甫动,突然听见一声“噗嗤”轻笑…… 李飞鱼松骇然一惊,腰间急挫,硬生生将预备纵起的身子拉了回来,循声望去,却见两条人影,正从巷口一处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那两人一男一女,及待走到近处,才看出竟是皇甫靖和陈锦素。 李飞鱼再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了。 陈锦素扬手指着李飞鱼,咯咯笑道:“真的是你?我说像,皇甫师兄硬说不像,现在没有话说了吧,这个东道我赢定啦!” 皇甫靖神情显得十分尴尬,苦笑道:“算你赢了,可是,谁知李兄会扮成这副模样,初见之时,简直认不出来。”一面说着,一面不住频频以目向李飞鱼示意,似要他赶快装得自然一些,用些话搪塞这位拨会缠人的小姑娘。 李飞鱼心念疾转,只得也强笑道:“我正要装成这样子,好让你们看不出来……” 陈锦素纤手一指,莲足轻顿,道:“该罚,你在巫山不辞而别,害咱们找得好苦,既然来到华阴,又扮成这个模样想骗咱们,要不是我在客栈窗口一眼认出你来,险些当真上你的当了。” 李飞鱼暗惊,忖道:好险!我只说形貌已改,便不会有人认出,孰料竟未瞒过这小姑娘,要是落在洗心殿徒眼中,那岂不太危险了? 陈锦素见他不答话,又道:“李哥哥,你在巫山,是不是跟我师姐吵架了?” 李飞鱼一愕,道:“没有啊……” 陈锦素噘着小嘴道:“哼!还骗人,那天晚上,你忽然不见了,天亮师姐一个人回来,眼睛哭得像水蜜桃似的,我问她,她总是摇头说:‘别提他,就当咱们不认识他,一生一世,把他忘了。’嘿!李哥哥,你说,要不是你们背后里吵了架,她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李飞鱼听在耳中,惊在心里,摇头苦笑道:“别后之情,一言难尽,咱们最好能找个僻静无人之处,细细再谈。” 陈锦素叫道:“那还不容易,咱们回六元客栈去,店里通宵都有酒食供应,皇甫师兄输了东道,请咱们吃酒。李哥哥该罚,请我和师组吃芝麻汤圆。我最喜欢吃芝麻汤圆了,又软又甜又香,今天夜里,我要吃个够。” 皇甫靖向他挤挤眼,道:“正是,李兄不是欲见颜师伯吗?现在家师祖和尚、颜二位师伯,都在店中。” 李飞鱼摇摇头,道:“拜谒诸位老前辈,改日自当拜访,今天咱们最好出城寻一处清静的地方谈谈,店里人多烦乱,诸多不便。” 陈锦素笑道;“啊!明白啦,什么‘人多不便’,你是怕见到我师姐会难为情,是不是?其实呀,这……” 皇甫靖怕她扯得太远,忙截口道:“这样也好,咱们且去城外旷野,促膝清谈。”不等陈锦素反对,拉了她当先转身向城外奔去。 陈锦素瞪着一双大眼,看看皇甫靖,又望望李飞鱼,满腹诧讶,弄不懂他们在搞什么玄虚。 三人越出城外,寻到一条小溪旁,面对溪流,席地而坐。 李飞鱼又得编了一套谎话,道:“哪日在巫山县城,我因偶遇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不及告辞,匆匆离去,过了一天再回去找你们,你们已经走了,不得已,才独自赶来,今夜刚到。” 陈锦素未等他说完,抢着道:“那你为什么不到六元客栈来找咱们,却要扮成叫化子模样?” 李飞鱼道道:“六元客栈中,住的尽是洗心殿高人和各位老前辈,我是外人,怎能贸然造访,所以,故意改扮一下,想先看看你们到了没有?” 陈锦素接口道:“咱早到了四五天,你没有驼狸代步,难怪至今才到。” 李飞鱼转面向皇甫靖道:“皇甫兄见到令师,不知提及九华山之事没有?” 陈锦素不让皇甫靖开口,又径自抢着道:“哼!李哥哥,你还不知道呢,皇甫师兄一到华阴,就被洪师叔臭骂了一顿,怪他不该擅离九华,金银双钩也帮着洪师叔责怪皇甫师兄还说他‘吃里扒外,反助外人’,后来全靠我师父和尚师伯讨情,才让他留了下来,要不然,早被赶回九华山去了。” 李飞鱼听了这话,情知祁连鬼叟已被金银双钩蛊惑,一心倾向洗心殿,化解昔年仇怨,已属空言,不禁心里十分难过,望了皇甫靖一眼,黯然道:“这都是小弟连累了皇甫兄。” 皇甫靖却爽然笑道:“李兄何出此言,怨怨既深,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化除,小弟倒不觉灰心,只要你我宗旨不变,终有如愿的一天。” 李飞鱼点点头,对这位身居邪道的知已,感到由衷的钦眼,也笑道:“不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自然要尽心尽力,能做多少就算多少。” 他们言外之意,彼此意会,但陈锦素却听不懂,岔口又道:“李哥哥,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跟师姐吵架呢?我师姐为人面冷心热,表面看冷冰冰的,其实对人很好……” 李飞鱼笑道:“谁说我跟她吵架了?我对令师姐清高脱俗的谈吐风仪,素所钦佩,平白无故,怎会吵架?” 陈锦素道:“既然没有吵架,她为什么忽然又那么恨你?” 李飞鱼耸耸肩道:“这个,只好请问令师姐了。” 陈锦素秀眉深锁,道:“我怎么没有问她,只是她总不肯说,不提起你还好,一提起她就流泪,好像对你十分痛恨似的。” 李飞鱼脸上笑容渐敛,轻叹道:“或许是我与她无缘,才使她如此不谅。” 陈锦素摇头道:“我不信,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在巫山绝峰,与世隔绝,你和皇甫师兄偏偏会找了去,这不是缘份是什么?” 皇甫靖怕她纠缠不完,正色道:“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告诉了你,你也不会懂。” 陈锦素不悦,道:“我怎么不懂,你不要瞧不起人,一定是李哥哥跟师姐本来很要好,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互不相让,顶了几句嘴,大家闹翻了,李哥哥一气而去,师姐伤心哭着回来,这件事,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不相信你问问李哥哥,看对是不对?” 皇甫靖尚未开口,她又抢着道:“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师父常说我人小鬼大,什么事也别想瞒我。李哥哥和我师姐,这叫做‘情深恨长’,越是要好,越是要吵得脸红脖子粗,才够味儿……” 皇甫靖沉声说道:“越说越不像话了,当心被你师姐听到,撕烂你的嘴。” 陈锦素笑道:“才不会呢!我这些话,正说到她心里面去了,她羞还来不及呢……” 小姑娘唠叨没完,李飞鱼既插不上嘴,又不便拦阻她,只好趁她说得正当兴高采烈,偷偷用指在泥地上写了两行字,碰一碰皇甫靖,要他细看。 皇甫靖低头一望,见地上写的是;“吕洞彬和柳老前辈途中生变,是否被洗心殿劫去?” 皇甫靖怔了怔,迷茫地摇摇头,表示不知内情。 李飞鱼颇感失望,一面与陈锦素信口闲聊,一面急急运指又写:“六元客栈中,有否踪迹?” 皇甫靖又摇摇头,也以指作笔,写道:“据弟所知,吕、柳二人,绝未落入洗心殿手中。” 李飞鱼如坠五里雾中,忍不住喃喃低语道:“这就奇怪了?” 陈锦素立即接口问道:“什么事奇怪?你快说!” 李飞鱼信口答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奇怪,今天怎的仅遇见你们,却未见朱姑娘……” 陈锦素鼓掌大笑,道:“好呀,刚才还嘴硬,现在不打自招了吧,你口里不承认,心里何曾忘了我师姐,等我回去一定要告诉她……” 李飞鱼忙道:“快不要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锦素偏着头问:“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替你把师姐约出来,让你们见见面。” 皇甫靖见她口没遮拦,李飞鱼已颇有尴尬之意,连忙站起身来,道:“时间不早了,陈师妹,咱们也应该回店去。” 陈锦素一扭身子,道:“我不回去,还有许多话,没跟李哥哥说完呢!” 皇甫靖脸色一沉,道:“回店太晚,被你师姐或师父发觉,以后就再不用想溜出来玩儿了。” 陈锦素显然对师父师姐有些畏惧,想了想,道:“那么,李哥哥是否跟咱们一块儿回去?” 李飞鱼道:“谢谢陈姑娘好意,我还有其他的事,过一两天,再到店中造访。” 皇甫靖低声道:“李哥哥和洗心殿有些过节,不愿与他们见面,你不必再勉强他。” 陈锦素诧道:“什么过节?敢是有仇?” 皇甫靖点头道;“也可以说有仇。u看书 .uanshu.om ” 陈锦素扬眉道:“李哥哥既然跟洗心殿有仇,咱们为什么却反而帮他们呢?走,咱们去告诉师父,大家回山去,不管他们的闲事了。” 皇甫靖笑道:“你自信颜师伯会听从你的话么?” 陈锦素愣了一阵,道:“她老人家虽然不听我的,却很听从师姐的话,我去告诉师姐,准没错。” 皇甫靖不再多说,起身告辞,临别执著李飞鱼的手,诚挚地道:“李兄,事在人为,不必气馁,家师祖生平不愿受人恩惠,此次得知李兄援手之德,定必要设法报答,只要把握住这一点,相信不难如愿。” 李飞鱼心中一动,忙道:“小弟谨记在心就是。” 皇甫靖又道:“所询之事,小弟再替你留意,最好谨慎将事,不必妄动,明日午刻,盼能与李兄择地一谈,也许小弟会为李兄带来一件意想不到之物。” 李飞鱼想了想,道:“那么,小弟就在此地恭候如何?” 皇甫靖点点头,一拱手,带着陈锦素转身离去,小姑娘依依不舍,千叮万嘱明日早到,这才恋恋而去。 送走了两人,李飞鱼重又扶坐溪边,心中思潮汹涌,久久无法决断。 从皇甫靖传来的消息,柳寒卿和吕洞彬并未落人洗心殿中,然则,他们怎会迄今仍未赶到云崖? 这个疑问,深深困扰着他,苦思良久,不得善策,不禁长叹一声,正欲起身离开,哪知目光偶尔掠过溪面,却发现五丈以外,水面中倒映出一个人影。 李飞鱼陡然一惊,侧目旋身,果真,一个鹅黄色的身影,赫然挺立在小溪边。 一百零七 情孽! 李飞鱼脱口叫出声来:“啊!原来是朱姑娘……” “不错,是我,李少侠想不到吧?” 鹅黄色身影缓缓旋过脸来,星光照映下,正是朱锦萱。 李飞鱼自忖武功已窥深奥,却不想被朱锦萱悄悄欺到十丈之内,自己竟未发觉,心中不禁暗惊,强自镇静,拱手为礼道:“朱姑娘想必到了很久了?” 朱锦萱淡漠地点点头,道:“也不太久,只是在你们出城之时,随后跟来的……”说着,不知为什么,突然玉面一红,螓首低垂了下去。 既然是跟随他们身后出城,刚才陈锦素的一番笑闹,想必已经全被她听在耳中? 李飞鱼顿时显得局促不安,一时不解她突然现身,其意何在?是以,也就默默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朱锦萱首先扬起粉脸,冷冷说道:“彼此已成仇敌,我本不欲再跟李少侠相见,但因敝师妹天真无邪,才不得不向少侠谈谈一个交换条件。” 李飞鱼一怔,忙问:“姑娘有何赐告之言,在下定当遵从,实不必论何条件。” 朱锦萱冷漠地道:“不!巫山门下,也有严规,咱们不愿平白受人让助,不管是哪一方面的。” 李飞鱼暗觉好笑,耸耸肩道:“那么,就请姑娘赐示条件吧!” 朱锦萱黛眉微剔,冷傲地道:“我愿意告诉少侠一件你正急于知道的消息,那就是从九华山脱逃的吕洞彬和神手鬼医柳寒卿的下落,想来李少侠必定愿意知道?” 李飞鱼惊道:“正是,姑娘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朱锦萱冷哼一声,道:“但是,在我还没有说出他们下落之前,李少侠也愿意答应一个小小的交换条件吗?” “姑娘清说吧,力所能及,在下自然答应。” “好!”朱锦萱神色一正,面笼寒集,冷冷道:“条件很简单,只要李少使从此不再跟我师妹见面,也从此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及咱们曾经相识这段往事。” 这句话,尤其后半句。顿时惹起李飞鱼的怒火…… 李飞鱼怒火陡升,本想好好顶撞她几句,又念及她终是女流之辈,长吸了一口气,才算勉强把满腹怒火压抑下去,哼道:“姑娘一定弄错了,在下虽然不成才,也没有把巫山之事,看成平生得意之事,值不得向人宣扬。至于令师妹,在下也没有自动去找过她,这一点,朱姑娘应当比谁都请楚。”他极力把话说得委婉些,但话一说完,早气得脸色铁青,皆因朱锦萱这个“条件”,实说起来,简直大有侮辱一个男子汉的人格了。 朱锦萱却不生气,神态仍是一片冷漠,缓缓道:“这是我的条件,并没有指责李少侠借故亲近陈师妹,也没有说李少侠很想把过去的事向人宣扬,少快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李飞鱼心里暗骂一声:好一个强词夺理的丫头。表面上却只好苦笑道:“就算在下多此一辩,姑娘可以说一说条件的答案了吧?” 朱锦萱依旧平静地道:“据今夜由洗心殿传来的消息,柳寒卿和一个姓吕的少年,已在附近,被西槿山庄的人劫持去了……” 李飞鱼骇然,脑中飞转,自责道;“我怎的竟忘了西槿山庄,对!追魂学究庞豪昨日正在少宁山附近出现,这件事,八成是他干的。” 他一知柳寒卿失陷,无意再留,拱手道:“多承姑娘相告。”转身就要举步。 朱锦萱冷冷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李飞鱼又停住脚步,回头等待她说下去,内心实已焦急万分。 朱锦萱仰首望天,静静说道:“消息今夜刚到,在我离开客栈之前,金银双钩已和洗心殿高手兼程赶去,假如少侠也想前往援手,最好能多邀约几个帮手同去才好。” 她表面虽然平谈冷漠,但关注之情,已洋溢言辞之中。 李飞鱼一阵感激,可是许许多多感激的话,都拥塞喉间,反无法吐出一个字来,拱拱手,转身如飞奔去。 朱锦萱张张口,似乎还要说些什么,见李飞鱼去远,忙又咽了回去,痴痴望着那逐渐模糊的身影,螓首一低,滚落两滴泪珠…… 李飞鱼急急赶路,转瞬已越过城垣,他无暇再回云崖,只得独自前往,一面奔,一面暗想,金银双钩功力在皇甫靖之下,动起手来倒不必过分担心。洗心殿中高手,不知是谁,也只好届时再论了。不过,追魂学究庞豪,却是一个已知的劲敌,我单身只剑,若要同时应付双方高手,势非格外谨慎不可…… 正在盘算,突见前面旷野中,也有两条人影迎面飞奔而至。 李飞鱼慌忙顿住脚步,侧身一闪,藏在一块大石后,及待那两人奔到近处,才看出竟是师父净一大师和子母剑马梦真。 不期巧遇,自是欣喜,忙长身而起,叫道:“师父!” 净一大师和马梦真猛可同刹身形,羽士惊喜地道:“飞儿来得正好,事有急变,神手鬼医和吕少堡主已在黑龙口遇险……” 李飞鱼应道:“徒儿也得到消息,如今正赶往设法援救,听说他们失陷在西槿山庄手中,洗心殿金银双钩也已赶去意图劫夺。” 净一大师颔首道:“事不宜迟,咱们也别落在后面。” 转面又向马梦真道:“姑娘不必同去,以免暴露身份,华阴城中情景,请随时依适才所订方法通知。”马梦真应了一声,作别自往华阴而去。 净一大师望了爱徒一眼,挥挥手,折返南行,师徒俩展开脚程,急急赶往华山南麓的黑龙口。 在路上,净一大师一直沉默没有开过口,好像在独自思索着一件疑难之事,但从他目光神色中,李飞鱼仿佛领略到,他必然正为了自己留字不辞而别,心中有些不快。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师父离开云崖的时候,君念师妹病况可有好转?” 净一大师“唉”了一声,摇摇头道:“哪孩子心性本来豁达,不想年纪轻轻,竟被情牵纠缠,落得这般痛苦。” 语声在长叹中嘎然而住,很显明地,他这话并未回答李飞鱼的问题,而是暗含薄责,要李飞鱼知所警惕。 李飞鱼乃是聪明人,哪能听不出师文言外之意,但他一腔委屈,欲诉无从,只好默默承受了下来。 过了片刻,净一大师见他没有开口,索性又道:“飞儿,你年事尚轻,一身血化未报,珂儿之事那是迫于活命厚恩,师父作主管你应承下来,如今,你君念师妹又成了这般情况,听说你还不知道检点,犹在处处沾惹情孽,可有这事吗?” 李飞鱼听了,蓦然一惊,脚下不觉稍慢,委屈地道:“徒儿自问须知洁身自爱,时刻未忘父母血仇,师父你老人家……” 净一大师淡淡一笑,道:“在师父面前,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事?” 李飞鱼急得险些要流下泪来,垂首道:“你老人家错怪徒儿。” 净一大师大袖一展,身形突又加快,一面冷冷道:“师父宁可错怪你,却不能由你去惹来满身孽债,尤其殷无邪,身为洗心殿主,与你有杀父深仇,万万不可坠入她的温柔陷阱中,你向来聪敏,这点道理总该不至于不明白。” 李飞鱼无法分辨,一颗头,垂得更低。 净一大师又道:“方今祸乱造生,武林命脉系于一线,师父和许许多多爱护你的尊长,莫不寄厚望于你双肩,如今你已一身兼南北双奇和三圣绝学,便当时时以武林公义和父母血仇为念,早挥慧剑,斩断情丝,希望你有则改之,无则嘉勉。” 李飞鱼唯唯应道:“飞儿知道了。”泪水却忍不住夺眶而出。 净一大师这才慰藉地住了口,一心一意兼程赶路。 半夜飞驰,天色微明,师徒二人已抵达少宁山麓保安镇。 他们在镇上匆匆用些饮食,略作调息,紧接着又登程上路,辰未已初时候,距离黑龙口业已不远。 净一大师突然停住身形,沉吟道:“据马姑娘说,神手鬼医失陷,是昨天午后的事,有这一夜时光,难道他们还会停留在黑龙口不肯离开吗?假如离开,不知是西上蓝关?还是东下商城?” 李飞鱼略一思忖,应道:“徒儿前夜曾在少宁山附近遇见追魂学究庞豪,昨日消息中,又谓他们在黑龙口出手截掳了柳老前辈,由此看来,追魂学究等人正在返回西槿山庄途中,所以,徒儿猜他们东下商城的可能最大。” 净一大师颔首道:“不错,咱们就直趋正南,先赶到商城再说。” 师徒两人认准方向,一阵疾赶,午刻才过,已经进人商城县。 商城县乃豫陕孔道第一大县,由此东达南阳府,西上长安,商业鼎盛,人烟繁盛。 因为是大白天,净一大师不愿惊世骇俗,师徒两人进入城之后,在城中转了一转,便寻了一家酒楼,准备用些饭食,再打听追魂学究是否如已所料。 酒店伙计目光何等犀利,一见净一大师庄穆威肃的神态,以及李飞鱼英气勃发携带长剑,便知必是武林人物,赶忙含笑躬身迎上来,诌笑问道:“道爷要厢房?还是大厅?忌荤不忌荤?” 净一大师选了一处偏僻角落,低声吩咐道:“不必张罗了,咱们就在大厅上随意用点饮食,贫道茹素,但你给这位小爷准备些荤腥下酒菜。” 伙计连声答应退去,李飞鱼偷偷望了师父一眼,心里暗暗打鼓,皆因他素知净一大师不喜饮酒,今天不知怎的,竟自己吩咐了素酒荤食。 净一大师见他颇有讶意,顺手拈起竹筷,沾些菜汁,在桌上写道:“慢慢用酒,守株待兔,注意左侧厅房。” 李飞鱼偷眼一望那左侧一间垂着厚布帘的包厢房间,不禁骇然一惊,原来厢房门上,挂着一面粉牌,赫然写着“陕南分堂订’五个字。 他念头一转,暗叫侥幸,‘陕南分堂’,这不是洗心殿的组织是什么?可笑他们居然当官衔般到处招摇,连饮酒吃饭的地方也抬了出来。 此时,包厢房间中静静地,显然还没有人。 李飞鱼低声道:“匪徒们还未到,咱们坐在这儿,会不会被他们认出来?” 净一大师摇摇头笑道:“你背向而坐,把长剑摘下来,店中食客甚多,便不易露相了。” 李飞鱼连忙摘下长剑,倚在桌子下,换了个坐位,背向楼口通道。 伙计刚将酒菜搬上来,楼梯口一阵脚步声,店中众口吆喝呼喊了“三号房,上茶啦!” 净一大师端起酒壶,藉酌酒之势,掩住半个面部,沉声道:“来了。” 一阵楼梯响,刹时间,上来男女六人。 六人中,除了一眉须花白的精悍老者,李飞鱼几乎没有一个不认识的,uu看书 ww.uukashu.cm那是金银双钩洪氏兄弟、玉门三英的合传女弟子霍倩、北天山叛徒杜绝,以及一个最令人注目的人物——新近从三圣岛叛逃,投人洗心殿的霍元笳。 那精悍老者虽然陌生,但不用猜,准是“陕南分堂”负责接待的人。 李飞鱼只偷扫了一眼,立刻俯首举箸,掩蔽面目,净一大师因见杜绝在内,也假作唾痰,背过身子去。 好在杜绝等人行色匆匆,一路昂首而过,由那精悍老者陪同进人厢房去了。 刹时间,全楼伙计穿梭不停,上酒送菜,忙得不亦乐乎。 这情形,落在净一大师眼中,不觉深深叹了一口气,忖道:洗心殿势力,已广布天下,再不早除,将来养痈贻患,必成大祸。 酒菜端进去一会,帘幕后已传出金钩洪定山的声音道:“那老贼从洪家寨脱逃之前,咱们原也想用他为老教主治疗沉疴,殊荣他神志已昏语无伦次,不得已才暂时囚禁在寨中,早知如此,杀了他倒省事。” 杜绝的声音接口道:“老教主之症,正需名医调治,依我看,咱们仍然不要伤他性命,最好活捉回去,慢慢总能通他炼药效力,教中有一位医术高明之人,此乃难得之事。” 一个苍劲的声音接道;“凌香主之言甚是,不过,在下愚见,还是等到他们出城的时候,截路腰劫,较为妥当。在下已命人守候在客栈附近,只要他们动身,立有飞报,诸位放心饮酒,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霍倩突然问道:“对方五人,以追魂学究庞豪最难斗,等一会朝相的时候,咱们人手应该怎样分配呢?” 一百零八 不识好歹! 杜绝嘿嘿阴笑道:“那还用说吗?追风四刀和庞豪都和咱们有没齿深仇,好歹一网打尽,别让他们漏掉一个。” 苍劲的声音道:“迄至现今,西槿山庄并未跟本殿正面作过对,在下以为还是先动以言辞,他们听了便罢,要是不听,再动手也不迟。” 杜绝截口道:“不必顾忌太多了,叶护法已有密令,只要不留痕迹,最好斩尽杀绝,少一后患。” 霍倩道:“霍少侠身膺殿主重瞩,不知有何高见?” 霍元笳的声音却平静得出奇,只听他缓缓说道:“在下入盟本殿不久,一切事务自然以各位先进马首是瞻,不过……” 他语声突然一变,又道:“那庞豪既然声名早著,在下倒想试试他究竟有多大本事,等一会相遇时,各位请高抬贵手,把庞豪让与在下就是了。” 众人听了这话,一齐都欢呼起来,杜绝鼓掌大笑道:“正该如此,那庞豪遇上霍兄,是他寿限已到,在劫难逃了。” 于是,你一句我一句,有的呼叫敬酒,有的高谈阔论,厢房之中,顿显热闹。 净一大师凝神倾听,不住皱眉,显然也因不知那霍元笳功力究竟如何,心里正沉吟着未来的一场激战…… 李飞鱼轻声道:“听他们口气,莫非庞豪已到了城中?” 净一大师点点头,道:“此事已成了三方争夺之局,我等最好在暗处见机而行……” 才说到这里,忽然一阵楼梯响,一个大汉神色仓皇地飞奔上来,低头进人厢房,房中笑语声音立时沉寂。 片刻后,那精悍老者高呼伙计记账,六人纷纷起身,疾步下楼而去。 净一大师掷了一块银子在桌上,拂袖离座,沉声道:“跟下去。” 师徒二人紧跟着下了酒楼,远远望见金银双钩等人快步径向城东赶去,竟不顾光天化日,人人脚下都快得有如奔马。 情势很显然,庞豪一行,必定已经动身,陕南分堂眼线传来消息,群贼正赶往拦截。 净一大师突然停步,道:“飞儿,你跟着他们先出城去,不到万不得已时,万勿出手,如果柳老前辈落在洗心殿手中,更不必现身,只消远远蹑踪不使脱稍就行了。” 李飞鱼点头答应着,问道:“你老人家要去何处?” 净一大师道:“咱们人手不足,为师须抢先迎上庞豪,动以大义,能够不必出手救回神手鬼医,那就更好了。” 说着,转身疾步而去。 李飞鱼虽觉庞豪等心怀叵测,恐非晓以大义所能说动,但因师父和庞豪乃是多年旧识,故未便拦阻,自行追蹑霍元笳等,直出东门。 霍元笳一行才出城门,越发加快步子,飞身疾驰,行约盏茶,来到一座茂密林子前,一齐停身却步。 那精悍老者指着林子,低语了一阵,杜绝和霍倩首先窜进密林,金银双钩和霍元笳,则返身背林而立,分明采取公然拦截之势。 李飞鱼扫目一瞥,见距离林子十丈处,有一片起伏坟地,其中一座高大坟墓,绕以石墙,列以翁仲,建筑得甚是宏大。 于是,身形一掠,悄悄藏入墓后…… 这时候,城中偏西一条横街,正缓缓驶出四匹健马和一辆马车。 车上帘幔低垂,看不见里面坐客是谁,辕座上高踞一名魁梧大汉,扬鞭策马,却是西槿山庄‘追风四刀’老大马异。 其余余腾、赵森、韩立等三人,分跨三匹高大黑马,另一骑白中带庞黄花斑,鞍上傲然坐着“庞豪”庞豪。 才出横街,马异忽然勒住皮缰,眼角疾扫左右,斜倾过身子,向旁车而行的庞豪低声道:“师爷,看情形有些不对……” 庞豪目光不瞬,眉头不扬,只冷冷说了一个字:“走!” 马异抖一抖缰索,双辕马车重又驶动,循着大街,缓缓向东门行去。 车辆行得虽慢,但街上行人,好像都知道这辆双辕马车不好招惹,车未驶近,人群已纷纷向两恻檐下闪让,许多人交头接耳,遥对马车指点不休,有几名身份神秘的彪形大汉,则远远缀着车辆行动,一个传讯一个,抢先向城外递报。 这情势已经十分显明,他们这辆马车,早已落在严密的监视之下了。 马异看在眼里,惊在心头,一阵头皮发麻,情不由己,又收缰勒住两匹健马。 “师爷……” 庞豪未等他下面的话出口,锐目一聚,径自冷冷又吐出了一个字:“走!” 马异和其余三刀个个把心一横,吆喝一声,一齐抖缰驱马,四骑一车,顿时如春雷遽发,风驰电奔起来。 才到街头转角处,突然从人群中飘身闪出一个人,轻轻落在街心。 接着,一声轩朗道号震耳送到:“无量寿佛……” 那人一身羽衣,随风飘拂,手腕疾探,竟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把扣住了马口卸铁,两骑马同时受惊,“嘶事事’连声长鸣,八蹄蹭蹬,居然顿止了下来。 马异骇然惊叱,扬起手中长鞭,便想直抽下去。 那羽衣道人精目一注,含笑道:“马施主别来无恙?” 马异这才认清道人面庞,高举的马鞭,立即无力地倒垂下来,同时恭敬地欠身为礼,叫道:“原来是南岳净一老前辈。” 净一大师松了辔口,向庞豪稽首道:“庞施主还识得故人么?” 庞豪双眉微皱,策马上前,抱拳一拱,皮笑肉不笑干嘿了两声,凝色道:“多年故交,焉能不识,但仓促过于道途,无法落马叙旧,尚望道长见谅。” 净一大师淡淡一笑,道;“萍水相逢,便是有缘,庞施主何事匆忙如此?” 庞豪又干笑两声,道:“小弟受命赶返西槿山庄,时日紧迫,难以久留,他日有暇,再到南岳造访,畅诉旧谊。” 把头一歪,暗暗向马异递个眼色,沉声道:“还不快走,延误时刻,庄主怪罪下来,谁人担待。” 马异会意,正要扬鞭驱车,不料净一大师脚下斜退半步,单掌一亮,一股无形暗或漫涌而出,竟反将马车硬生生逼退数步,仍然含笑说道:“贫道鲁莽拦路,并非蓄意阻挠,只为有几句肺腑衷言,欲与庞施主一叙,施主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庞豪见他施展出“玄门隐形罡气”,竟能力拒快马,一拂之力,硬生生推开了一辆重逾数百斤的马车,心里倒不禁迟疑惊愕不已。 他乃是城府深沉之人,念头一转,也就堆笑道:“道长豪迈如昔,足令人欣慰,若非责任在身,少不得要与故人盘桓几日,奈何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庞某也有一肚子说不出的苦衷,忝在知交,愿能得邀曲谅,就感激不尽了。” 净一大师哈哈大笑道:“闻庞施主受聘西槿山庄,相辅郑大侠,忠心耿耿,激人钦仰,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谬,贫道不敢因私废公,只想动问一句,敢问车中之人是谁?” 庞豪脸色立变,阴沉沉一笑,道:“道长这话问得好怪,难道疑心咱们车中竟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净一大师微笑道:“施主请恕贫道唐突,贫道虽不敢妄测车中系何人何物,但据城中风闻,庞施主近日在东岳之麓,黑龙口左近,获得一份罕世难觅的宝贝,洗心殿和各方武林同道,莫不想攫为已有,不知这话确不确实?” 庞豪神情一震,反问道:“要是此讯属确,道长是否也有意起一次贪念呢?” 净一大师朗声笑道:“出家人最信吉人天相,福缘随份,不可强求的道理。” 庞豪也笑道:“既然如此,道长又何必查问车中事故?” 净一大师笑容一敛,正色道:“贫道虽久戒嗔贪之念,但洗心殿徒,势力遍布天下,庞施主已在城中露了眼,难保无人见‘财’起意。” 庞豪眉头一扬,冷哼道:“西槿山庄也不是畏事之人,他们要是有胆量,庞某倒欢迎来试一试。” 净一大师目注庞豪,默然片刻,长叹一声,道:“庞施主豪气干云,既然如此,贫道就算多嘴了。” 说着,侧身让路,俯首低声道:“趋吉避凶,吉人天相,庞施主多多谨慎。” 庞豪面上登时流露出一抹愧色,但转瞬间又恢复了常态,傲然抱拳道:“庞某自信,还没有人敢在庞某人头上动土,多承道长关注,乖村之处,改日定当登门领责。” 一挥手,四骑一车,绝尘而去。 车辆才驶出丈许,突听得街旁人丛发出一阵惊“噫”的轻呼,庞豪回头张望,就在这转瞬之间,已不见了净一大师的人形。 他心头一阵暗惊,但却并未停顿,领着车马,径行出城。 追风四刀分别在马车左右护卫着,目光不住向前方搜索,一路出了东门,这才约略放了一半心。 出城之后,折向东南,渐渐驶近了那片密林。 庞豪目光如炬,远远已望见林子前挺然伫立的四条人影。 但他艺高胆壮,并未过分惊慌,只低低嘱咐了四刀几句。车辆速度减缓,自己却当先纵马迎上前去。 临到近处,金银双钩各自翻腕从肩头摘下兵刃,向左右跨出三步,恰巧拦住了官道,四目交投,同时低喝一声:“站住。” 庞豪见仅是四个并不扎眼的后辈,忍不住肚里暗笑,缓缓勒住坐马,傲然间:“孩子们,要剪径吗?” 霍元笳扶正腰际长剑,移步迎上前来,俊目一瞬,冷冷问道:“你就是庞豪?” 庞豪大笑道:“好孩子,既知老朽贱名,犹敢拦路图谋不轨,你的胆量真不小。” 霍元笳显然不惯斗口,脸上一红,用手指了指马车,沉声道;“咱们奉殿主令谕,追缉逃犯,你那车上可有袖手鬼医柳寒卿吗?” 庞豪朗热点点头,道;“不错,你虽然胎毛未褪,目光胆识已算得上选之材,老朽不必骗你,但是,凭你们几人,敢情还想擅动老朽的车从?” 霍元笳颔首道:“柳寒卿从本殿皖南分舵脱逃,殿主严令缉捕,既然落在你手中,从速交给咱们,本殿念在西槿山庄行径尚知收敛,网开一面,免究劫掠人犯之罪,这是本座体殿主德意,屈予成全,希望你知道好歹进退。” 庞豪哪把他一个年纪轻轻少年放在眼中,闻言仰天大笑,道:“孩子,你说这话,不怕回去被爹娘打你的屈股,责你一个狂妄放肆,目无尊长的罪名不成?” 霍元笳面色一寒,冷叱道:“本座不惯嘻笑,希望你识趣一些。” 庞豪存心要戏弄他一番,仍然笑道:“好个大言不惭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言语如此放肆?” 霍元笳冷冷道:“本座霍元笳。” 庞豪“唔”了一声,故作思索之状,好一会,才笑着摇摇头,道:“可惜老朽在江湖中闯荡了半辈子,怎么没有听过你们霍元笳这份名号,你家里还有大人没有……” 一句话未说完,早激起霍元笳满腹怒火,猛可间一抬左脚,身形电闪欺上,“呛!”龙吟声起,银虹飞射,长剑已出鞘横飞而到。 庞豪见他上步出剑,手法都非同凡俗,心中微怔,冷冷声中,左手已迎面拂了出去。 他满以为凭自己深厚内力,这一拂之力,何止千斤,眼前这小辈纵然了得,怕不也要震他一个筋斗。 哪知一时轻敌,竟招来一场横祸。 说时迟,那时快,uu看书 ww.uukanshu.om 庞豪劲力甫发,却见霍元笳肩头一倾,身形半侧,剑锋贴地掠过,早扫中庞家坐骑两只前蹄。 那马负痛,惨嘶一声,双蹄一跪,竟将庞豪从马上硬抛了下来。 庞豪连忙提气翻纵,凌空一个筋斗,飘开四五尺,脚下尚未站着实地,脑后刀锋破空之声又至。 他愫然大惊,忙不迭一式‘怪蟒翻身’,右手疾探疾扬,从袖中迅疾抽出他那随身不离的旱烟袋来。 烟旱横举,剑锋直劈,蓦然间,一声金铁交鸣脆响,火花四溅。 霍元笳剑势微滞,脚下一沉,昂然未动,庞豪却因身在空中,仓促应变,一时拿桩不稳,竟踉跄倒退了两三步之多。 这一下,远处的“追风四刀”不禁大惊失色。 金银双钩扬声大笑,道:“好一个名震天下的庞豪,原来也只是浪得虚名之辈。” (本章完) 一百零九 7彩宝衣! 大文学推荐各位书友阅读:孤刀飞鱼传第一卷红颜陷阱第109章109:宝衣 (大文学)庞豪定住身子,心里又惊又羞又怒,一声震耳大喝,倒提旱烟袋飞身反扑了上来。 霍元笳横剑叱道:“本座念你一身修为不易,不为已甚,剑下已留情面,你再要不识进退,今日此地,就是你葬身之处了。” 庞豪气得仰天长啸,怒骂道:“无知鼠辈,今日姓庞的如容你脱出手去,从此武林中没有庞豪这个名号。”呼喝未已,旱烟袋已谩空笼罩了下来。 霍元笳冷哼一声,振剑相迎,刹时间,两人各展绝学,人影闪现,豪芒纵横,缠斗在一起。 金银双钩和那精悍老者互相递个眼色,三条人影飞纵而起,径扑那辆马车,余腾等三人慌忙弃马拔刀挡住,捉对厮杀起来。 一时间,刀光钧影,激战如火。 金银双钩乃祁连鬼叟嫡亲儿子,一身武功全由洪婆子亲授,实在追风二刀之上。四柄钩飞舞起来,霍霍风生,余腾赵森奋力迎战,渐渐吃力,那精悍老者使一柄鬼头刀,和韩立互拼,倒恰好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场中刀光剑影,坐在车辕上的马异,却心急如焚。 他眼见余腾和赵森已不是金银双钩敌手,如不出手助战,只怕难以支撑过百招以上,要想拔刀相助,又担心车辆有失,而且庞豪在未动手以前,早就密嘱他无论如何,必须保护车辆,不许擅自出手。 眼看激战了半盏荣光景,余腾和赵林已然破绽百出,显得狼狈不堪,但另一边庞豪和霍元笳各以快招抢攻,庞豪仗着身上有一件“七彩宝衣”可以放手施展,时间一久,竟反败为胜,抢占上风,霍元笳正一步步向密林边退后。 马异结义情重,见四下并无其他敌人,一声断喝,也撤刀跃离了车辕,出手三战金银双钧。 如此一来,情势才算稳定下来。 然而,场中众人只顾拼死血战,谁也没有料到那辆载着‘神手鬼医”柳寒卿和吕洞彬的双辕马车,却在此时无人驾驶,居然缓缓向西方移动着。 车辕上空无一人,四周也不见洗心殿徒众掩近,可是,那车上次缰,却不时轻轻抖动,马匹顺着缰索所带,正缓缓转回头,向城中驰去。 庞豪因为有宝衣护身,正反败为胜,逼得霍元笳连连向林边倒退,偶尔回头,望见马车已驶出数丈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他力实右臂,一连几招全力挥出,迫退了霍元笳,扭头扬声喝道:“马异,你在干什么?” 微一分神,猛觉林中一股略带轻微低啸的破空之声,飞袭而到。 尖锐之声,必是暗器。庞豪自恃‘七彩宝衣’刀剑难伤,连头也没回,反手一烟袋,疾砸了过去。 那知烟袋一触那袭来暗器,“啪”地一声脆响,登时火焰四溅,手腕和肩背等处,同感一阵灼痛。 庞豪大惊回顾,整条右臂上,已满布碧绿火焰,着肤奇痛难挡,不觉骇然脱口失声:“啊!霹雳毒梭一” 不久之前,他才用“霹雳毒梭”烧死青城掌门人破浪道长,此时一见毒火业已沾身,哪能不惊骇欲绝。 庞豪当机立断,仰身倒射出两三丈,松手弃了旱烟袋,左掌竖立如刀,咬牙向自已右肩砍了下去。 他深知洗心殿这种毒梭爆裂出来的火焰,只要沾到皮肤上,毒性便直透内脏,万无生理,既已不慎失手,唯一自救之途,只好自断一臂,尚可留得性命。 掌沿落处,‘克嚓’一声响,整条右臂已齐肩而断。 庞豪痛得时牙切齿,正待运功封血,觅机抽身,忽然,身后有人冷冷发话道;“姓庞的,还认得咱们吗?” 庞豪闻声疾旋,一望之下,不禁一怔,原来身后并肩站着一男一女,每人手中还系着一支‘霹雳毒梭’,竟是杜绝和霍倩。 庞豪切齿咋声,恨恨道:“鼠辈错开今天,庞某必叫你们死无葬身之所……” 杜绝嘿嘿冷笑道:“庞师爷这话,未免太一厢情愿啦,前在岳阳,拦路羞辱之仇,唾面戏侮之恨,咱们今天都要跟师爷算一算了。” 说着,双手齐扬,两枚毒校又电射出手。 庞豪心胆已落,不敢硬接毒梭,身形疾转,顿足向林中掠去,不料人才离地,却听霍元笳一声清叱:“回去!”剑锋随着叱声挥到,直取头顶要害。 庞豪一口真气才提到一半,危忙中缩颈、躬身,硬生生横移数尺,只觉头上一凉,大块头皮连着发髻,竟被霍元笳一剑削落。 可怜他一世英雄,竟被三个年轻人逼得断臂负伤,狼狈不堪,身形落地,一连踉跄了三四步,鲜血顺着面颊滴落下来,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那两枚‘霹雳毒梭’在他身侧尺许处飞过,不歪不斜,直向追风三刀打去,金银双钩,一齐撤招跃退,爆袭之声随起,三刀身上,已被火激沾染,一个个惨叫着倒在地上翻滚痛嚎,瞬息间,烧得焦头烂额,横尸遍地。 庞豪见了,长叹一声,眼中热泪纷落,惨笑道:“因循果报,分毫不爽,姓庞的今天认命了。” 俯身地上拾起旱烟袋,钢牙一挫,凌空向那精悍老者扑去。 他已存必死之心,毫无顾忌,单臂贯足真力,搂头一烟袋,‘哨’地一声大响,那精悍老者鬼头刀竟被砸落,方一错愕,被庞豪飞起一腿,正瑞在前胸上,闷哼了一声,震飞出四丈以外,眼见活不成了。 庞豪横握旱烟袋,喘息着向韩立道;“老夫替你断后,速逃返庄,归报庄主,就说庞某人一条性命,已抵得过他当年赠宝之情……” 韩立泪如雨下,哽咽道:“师爷,你老人家虽负重伤,破围脱身,并非绝望,小的愿随你老人家奋力脱困,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庞豪怒目道:“胡说,老夫闯荡江湖数十年,岂能学那临危苟活之人,纵得生命,何颜见天下英雄,你别坏了老夫一世英名,快去吧!” 韩立不敢再争辩,但抬头一望,四周已被金银双钩、霍元笳、杜绝、霍倩等五人团团围住,事实上,想走已经不可能了。 庞豪怒吼一声,道:“拼着老夫一命,天下谁能拦阻得住?走!” “走”宇出口,烟袋一举,奋力向霍元笳疾挥而出。 杜绝等五人之中,武功以霍元笳最高,他舍弱攻强,出手先攻霍元笳,正是抱定“射人射马,擒贼抗王”之心,全力作最后一拼。 果然,霍元笳见他遍体浴血,猛扑过来,心里暗自一寒,竟不愿硬接,虚晃一剑,闪身侧避。 庞豪一招占了先机,蓦地厉声暴喝,旱烟袋就势一阵泼飞盘打,荡开重围,抢步而出…… 但他出得重围,正待回头看看韩立住来没有?身形才转了一半,耳边已响起韩立惨叫一声…… 庞豪虎吼一声,自身重又闯进重围中,一望之下,韩立已颓废倒地,全身上下,尽是剑伤钩创,左胸被划裂开一尺多一道伤口,无力望着庞豪,喃喃道:“师爷,师爷!” 庞豪见此情景,狠狠向地上“呸”了一口唾沫,仰天长啸道:“天意如此,何能强求。” 烟袋疾转“噗”地敲落在自己天灵穴上…… 李飞鱼躲在墓后,所有惨烈经过,莫不亲眼目睹,只看得双拳紧握,浑身热血沸腾,若非净一大师曾经告诉他“决不可出手”,早已要冲出去了。 庞豪力战无功,羞愤自尽的刹那,李飞鱼心中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双手一按墓头,便得长身而起…… 突然,一个声音起自身后,冷冷道:“冷静些,你忘了岳阳谗言之仇和西槿山庄夺书之恨了吗?” 李飞鱼猛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墓墙后已多了一个人,竟是西漠异人穆容伊措。 他激动地拱拱手,道:“老前辈,仇恨虽有,怎能见死不救?” 穆容伊措举手一指,冷笑道:“见死不救的,并非你我而已,你看看林子边站的是谁?” 李飞鱼循他所指方向扬目望去,一见之下,只惊得险些脱口叫出声来。 原来密林之前,正负手仁立着一个身着锦衣的老人,说来令人难信,竟是赫赫“西槿山庄”庄主,号称“宇内一君”的郑景文。 从他悠闲神情看来,显然已立在林边不少时候了,但他目睹自己手下一个个浴血奋战,惨遭杀戮,竟然毫无愤怒激动的表情,负手遥立,好像是在观赏一幕动人的戏剧一般。 这时候,追风四刀和庞师爷都已经相继丧命,霍元笳等调息一阵,这才发觉那辆载着‘神手鬼医’柳寒卿和吕洞彬的马车已经失去了踪影。 金钩洪定山惊呼道:“咱们拼死战胜,车辆却不见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杜绝笑道:“方才庞豪授首之时,曾向马异叱呼了一声,老贼准是命他松断缰索,让马匹自行滑驶离开,想来总在近处,等一会大家分头去寻,不难寻去。” 霍元笳道:“加此说来,事不宜迟,大家快些寻找……” 杜绝突然沉声道:“且慢!” 俯身将庞豪尸体上衣衫抓住,一把扯碎,裂帛声中,忽地光华耀目,众人眼前都觉一亮。 霍倩连忙奔上前去,用手抚弄着庞豪贴身所着那件光华闪射的衣服,无限惊羡地喃喃道:“啊,!咱们几乎忘了这件七彩宝衣……” 杜绝一掌将她推开,寒着脸道:“走开,七彩宝在乃稀世珍品,咱们必须呈献殿主,谁也别想私自占有。” 霍倩红着脸道;“我又没有侵占之心,你干嘛这样的?” 杜绝怒目道:“贪婪之念,人皆有之,不管你心里怎样想,反正这东西谁也不能动。”说着,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大有示威之意。 霍元笳哂笑道:“杜兄之意甚好,稀世奇珍,自该呈献殿主,咱们索性连尸体一起带回华阴,也算大功一件。” 金银双钩也异口同声道:“有理,咱们就这么办……” 杜绝抢先一把抓起庞豪尸体,负在肩上,阴笑道:“般运尸体,呈献宝物之责,凌某义不容辞,大家休再耽误,现在就去寻那马车要紧!” 众人见他卑鄙之态,个个心中都感不悦,但为了同为洗心殿之人,又不便当面讽刺他,霍元笳和金银双钩各自冷笑一声,一齐举步向林侧走去。 孰料众人身形甫动,忽听有人发出一声冷哼,阴森森说道:“怎么样?就这么容易走了?” 霍元笳等猛可旋身反顾,uu看书 .uuknshu 只见林子前负手立着一个锦衣老人,神情威猛,气度不凡。金银双钩早已脱口惊呼:“郑景文……” 西槿山庄庄主冷冷一笑,道:“不错,正是老夫,各位都系名门出身,与西槿山庄无仇无恨,今日截老夫门下,劫取至宝,只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杜绝见郑景文亲自现身,心里早已发毛,趁霍元笳等跟他对话的时候,悄然退后几步,低声对霍倩道:“你替我挡住前面视线,一旦动手,就用霹雳毒梭挡上一阵……” 霍倩道:“为什么?”她记起方才被杜绝叱喝之事,尚在愤愤难抑。 杜绝道:“这件七彩宝衣乃天下至宝,咱们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中,必须赶快解下来。” 霍倩冷冷道;“护送呈献宝衣,是你义不容辞的事,我呀,帮不了忙。” 杜绝急道:“傻瓜,你我已是夫妻,还分什么彼此,先将宝衣取下来,万一他们……你懂了吗?”他一面说着,一面便开始躲在霍倩身后,动手从尸体上解那宝衣。 霍倩本不欲替他掩护,但被那“夫妻”二字所动,想想自己肚里这一块肉,满腔怨气,尽化乌有,擎着双剑,果然替他挡住了正前方。 这时候,霍元笳等人已和郑景文对面相持,金银双钩素知郑景文功力超凡,护手钩早已撤在手中,霍元笳虽然自恃三圣岛绝学,但因郑景文号称宇内一君,名声不在三圣之下,也戒备地举剑凝注,准备一场血战。大文学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一百一十 龙涎石乳! 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杜绝和霍倩业已另存歹念。 杜绝匆匆解开尸体上的七彩宝衣,刚将宝衣取到手中,那耀眼光华,却被郑景文瞥见,厉喝一声,道:“大胆小辈,还不住手!”脚下一迈,直冲了过来。 金银双钩和霍元笳只当他是对自己出手,不约而同疾展兵刃,四柄钩一支剑,同时舞起漫天寒芒,反迎面上。 郑景文不愧一代枭雄,冷笑声中,左袖一拂,发出万钧真力,硬生生震开了四辆长钩,右手攸缩暴仰,五个指头,竟探人霍元笳剑幕之内,一式“火中取粟”,径扣他的剑身。 这一招用既霸道,又惊险,错非是名震武林的“宇内一君”,别人天胆也不敢尝试。 剑光钩影被他一拂一抓,陡然尽敛,金银双钩身形不稳,踉跄斜冲三四步,被郑景文飞起足尖踢中“志堂”死穴,双双扑倒,霍元笳虽极力稳住身体,但手中长剑,却被郑景文两个指头紧紧挟住。 两人各运内力夺剑,同时一声轻嘿,“铮”,长剑竟被硬生生齐柄扭断。 郑景文冷笑道:“这是你自寻死路,休怪老夫手辣。”双掌一搓,嗤嗤连响,半截断剑在他掌中尽成碎屑,紧接着,掌心疾翻,一砰亮晶晶的碎钢,化作飞雨,向霍元笳全身射去。 这时候,两人相距只在咫尺之间,霍元笳夺剑受挫,已知不妙,待要闪退,迎面千万缕劲风扑射已至,迫不得已,舞动左掌,护住胸腹要害,身形仰射倒纵,退开丈许。 饶是他退得快,双腿和肩押等处,已被剑芒击中不下三四十处,霍元笳脚落实地,又痛得就牙咧嘴,额上冷汗如雨。 郑景文一击得手,就势双掌齐推,砰地击中霍元笳胸腹要害,当场喷出一大口鲜血,尸体栽倒,郑景文大袖一抖,身体凌空拔起,径向杜绝扑了过来。 霍倩见霍元笳和金银双钩都在一招之下落败惨死,心胆惧裂,一横心,扬手打出一枚“霹雳毒梭”。 但郑景文却不是庞豪,她毒梭才离手,一股无形罡气,已搂头压到。 那毒梭在她头顶不足三尺的空中爆裂,毒汁反洒,立刻沾了她一头一脸,衣衫秀发上,顿时燃起熊熊碧火。 霍倩惨叫一声,弃了兵刃,双手掩面满地翻滚,一声声惨厉呼叫,慑人心弦。 郑景文身形并未沾地,凌空一个折转,蓦地向上再腾升数尺,右臂疾吐,仍然向杜绝头上抓了下来。 杜绝那敢硬接,吓得把一件七彩宝衣向身上一裹,颈脖一缩,抹头便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陡然,一条人影斜刺里疾掠过来,凌空一掌,硬生生将郑景文震退,同时双足弹起,‘砰’地踢中杜绝背心。 杜绝惨叫一声,倒地一连三四个翻浪,七彩宝衣脱落地上,竟被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把抓起,破空而去。 郑景文大怒,厉叱道:“鼠辈,往哪里走!”二次腾身追扑,终于迟了一步,两人一前一后,渐渐远离了那片密林 第二天傍晚,暮色初布,一辆马车,风驰电奔抵达云崖下。 车辕上跃下老少二人,从车厢中扶出另外一老一少,那年纪大的,一脸木然神情,少年却垂头丧气,显得无精打采似的。 驾车少年正是李飞鱼,回头对净一大师望了一眼,道:“师父,看柳老前辈这情形,好像心里的气闷越来越重,他老人家这样,还能替君念师妹治病吗?” 净一大师叹道:“这只有看她福缘如何了,为师在商城时,趁庞豪不备,潜入车厢中,偷偷解开他们穴道,那时他神志尚称清楚,怎的回到这儿,反倒糊涂起来了。” 李飞鱼又目注吕洞彬道:“庞豪他们没有对他老人家用过什么手脚吗?” 吕洞彬仍是低垂着头,好一会,才道:“手脚倒未施展,据我猜,柳老前辈必是在马车潜离那片密林之时,从车厢中望见林边血战情形,才引发了心中积闷之情。” 净一大师颔首道;“此言颇有见地,其实庞豪虽投靠西槿山庄,为人却忠耿异常,在武林中名望也不低,不意竟死在杜绝等小人手中,实堪感叹。” 他一面用啸音向崖顶送讯,一面拍拍吕洞彬肩头,又道;“你也不必把些微挫折放在心上,以庞豪之能,别说是你,便换了飞儿,也未见得能护卫住一个老年人全身退。” 吕洞彬点点头,低头没有再说什么。 李飞鱼却喟叹道:“飞儿最不明白的,就是郑景文为什么目睹追风四刀和庞豪,却不及时援手,这是什么道理呢?” 净一大师道:“郑景文用心阴森,他这样做,正是一石二鸟之计。” 李飞鱼讶道:“一石二鸟?飞儿却不懂。” 净一大师叹道:“太简单了,他当初在黄山暗算你的时候,少林青城二派掌门乃是证人,但真正知道他全部阴谋的,却是追风四刀和庞豪,如今他先利用庞豪杀了青城掌门,嫁识于洗心殿。又借刀杀人,使庞豪等丧命在洗心殿手中,这一来,正道中人和洗心殿势成水火,但却误以西槿山庄为友,他不但可以从中渔利,那一部逆天秘录,也名正言顺永久归他所有了。依为师看来,昨日要不是为了那件七彩宝衣,郑景文决不会现身出手。” 正说着,崖顶藤篮已降落下来。 净一大师师徒分两次登上崖顶,才走到茹恨庵正厅门前,却听厅中扬起一阵大笑道:“杂毛回来啦,快进来喝酒。” 李飞鱼一听那人声,心中一跳,喜得三步并两步飞奔而入,叫道:“公孙老前辈……” 厅中济济一堂,坐得满满地,其中果然有落凤头陀和诸葛珂儿姐弟。 铁柱含笑起身相迎,珂儿却侧身而坐,玉面微红,眼角偷掠心上人,说不出的羞喜娇媚。 落凤头陀一把拉住李飞鱼,目光在他脸上身上仔细打量一阵,神色忽而惊喜,忽而阴沉,看罢之后,砰地坐回椅上,两眼向天,道:“咱们这趟长白山果然是白跑了!” 铁柱笑道:“李大哥福禄深厚,功力得复,咱们就是再跑十趟关外,也是值得的。” 落凤头陀摇头笑道:“虽是白跑,于心亦安,天幸你一身武功得以恢复,可是,你们哪里知道咱们在关外的苦处,我和尚这双腿,差点被珂儿丫头催促跑折了,未寻到龙涎石乳之前,整日架着和尚满山遍野乱转,好不容易找到了,又逼着日夜急赶回来,只恨不得长一双翅膀才好……” 诸葛珂儿腰肢一扭,低嗔道:“和尚伯伯,你再说!” 全室之人尽都哄笑,李飞鱼双颊微热,偷眼望去,恰好诸葛珂儿也偷偷溜过眼光来,四目交投,彼此都心头一震,一齐垂下头去。 净一大师正色道:“龙延石乳能治疗散失真力,不知能不能医治神志昏乱之人?” 落凤头陀也渐渐笑意收敛,问道:“你的意思,是君念……” 净一大师道:“君念一身剑术,尽得乃师真传,乃剑圣武学唯一传人,方今三鬼二度出世,要是不能赶快治好她的病,只怕……” 落凤头陀接口道:“只怕什么,只怕灵药治不好她的病,但能治好,我和尚还会吝惜不成?走,咱们这就去试试。” 和尚是火爆性子,说做就做,但刚刚站起身来,却被净一大师拦住,笑道:“龙涎石乳虽是天下奇药,却不是能治百病的万应灵丹,是否能用,须先问一问鬼医才行。” 于是,李飞鱼立即和铁柱扶过‘神手鬼医’柳寒卿,头陀凝目一望,只见柳寒卿神情木呆,两眼发直,要他站就站,要他坐就坐,简直就跟白痴一般。 落凤头陀眼中泪下,叹息道:“柳老儿,都怪我和尚害了你,你心中觉得还好吗?”柳寒卿嘻嘻笑道:“有什么不好?吃得下,睡得着……” 落凤头陀心里暗惊,又道:“低能看得开,便是福份,大嫂惨死,我和尚必然替你报仇。” 柳寒卿道:“报什么仇?你找我报仇,我去找谁报仇?” 落凤头陀一怔,望望净一大师,黯然住口,再问不下去了。 净一大师拉过一张座椅,在他侧面坐下,含笑问道:“柳施主乃是绝世神医,定然知道龙延石乳的妙处,咱们想送你一瓶,你看好不好?” 柳寒卿神色淡漠地道:“龙涎石乳有什么了不起,别说一瓶,就是十瓶,我姓柳的也吃得下去。” 净一大师又道:“那东西能够随便吃么?” 柳寒卿冷嗤道:“它又不是牛粪马尿,为什么不能吃!” “虽然吃得,但不知能不能治病?” “既然能吃就能治病!” “但是,病状各有不同,药物用错,反足致害,不知龙涎石乳是否有害?” “管它有没有害,吃了是死,不吃也是死,与其饿死,不如毒死。” 净一大师问来问去,见他信口胡说,语无伦次,明明一派疯语,不禁顿感沉重。 落凤头陀长叹道:“看情形,心志昏迷,不在君念之下。” 众人都被这沉闷之情感染,人人凄然垂首,默默无言。 落凤头陀忽然挥手要李飞鱼将柳寒卿扶去卧室休息,脸色凝重地道:“咱们历尽艰辛,寻到龙诞石乳之时,曾见那产生石乳洞穴四周十里以内,草不枯萎,生气尽失,可见地中灵气,全被龙诞石乳吸取殆尽,这东西之珍贵,决不在千年参王之下,为今之计,只好冒险一试,不如将龙诞石乳分成两份,一半喂给君念,一半喂给柳老头儿,能否治得好他们的心病,只好看他们自已福份如何了。” 净一大师沉思良久,毅然道;“依我之见,不如分为三份。” 落凤头陀诧问道:“谁还需要龙涎石乳?” 净一大师笑道:“这东西是否能治神志昏失,尚不可知,但治疗真气散失,却是绝对有效的,你为飞儿疗治毒伤,失去一身内力,难道不该分服一份么?” 落凤头陀猛可从椅上跳了起来,指着净一大师的鼻子骂道;“杂毛,你当我和尚千里跋涉,为的竟是自己?如此心胸,咱们枉自相交数十年,从此一刀两断,割袍绝交,谁再将双奇并称,和尚扭下他的头。” 净一大师平平静静答道:“绝交之事,贫道决不勉强,但龙涎石乳,你却非服下一份不可,这是飞儿的心愿,井非贫道之意。” 落凤头陀厉吼道:“管他是谁的意思,和尚不吃,谁能相强?” 净一大师正色道:“你若不吃,贫道拼着破脸,也要灌你一大口。” 落凤头陀疾退几步,一探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小瓶,顿时满室异香弥漫,他高举小瓶,怒目叱道:“谁敢相强,uu看书 .anshu 我和尚索性毁了它,管他娘的龙涎屁诞,大家别吃,就当咱们白去长白山玩了一趟……” 正相持不下,忽地,刺猬唐雁飞步奔了过来,气急败坏叫道:“李兄!李兄!有人找你……” 众人齐都一怔,暂时定下神来,净一大师急问:“来人是谁?现在何处?” 唐雁喘息着道:“晚辈不识那人,也未敢冒然放下藤篮,远远望下去,似觉来人不像中原人,手中抱着一件彩光四射的衣服,好像功力很高……” 净一大师骇然一惊,道:“是西域异人穆容伊措,快些接他上来。” 唐雁返身疾奔而去,百练的士对落凤头陀笑道:“服药之事暂时从缓,此人声誉不在你我之下,须得同去迎他一迎。” 净一大师和落凤头陀领着李飞鱼以及一群男女英雄,亲自赶往崖边,才穿过竹林,唐雁已领着一个黑衣怪人飘然而至,果然正是穆容伊措。 众人急忙见礼致候,迎接穆容伊措返回茹恨庵,叙礼方毕,穆容伊措正色立起身来,高举着那件夺自追魂学究庞豪尸体的‘七彩宝在’朗声道:“在下化外之人,不悉礼数,来得鲁莽,诸位休怪。在下此来有两桩事,和一个不情之请,尚盼李少侠和各位同道多多海涵。” 净一大师接口笑道:“穆容施主有何赐教,只管直言。” 穆容伊措首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前次在岳阳,在下曾与百忍师太有过一面之缘,惜乎人微言轻,竟未能阻止洞庭惨祸,私心终日耿耿难遣,今日此来,乃欲向师太神灵,聊表追祷薄意。” (本章完) 一百一十一 苦药! 秦璎珞连忙起身,裣衽答礼,垂首道:“晚辈谨代先姑母,敬谢老前辈垂注。” 穆容伊措又道:“洗心殿肆虐,三鬼出世,武林祸乱方兴,宁少侠应运显露,得天独厚,既承南北双奇教养,又得东海三圣成全,今后武林重责,尽在少侠双肩,在下此来第二桩心愿,乃是呈送这件七彩宝衣,希望它能为宁少侠力挽狂澜之时,有所仰益之助。” 宁无缺听了这话,慌忙起身拱手谦谢道:“晚辈何德何能?万不敢当此厚赐。” 穆容伊措笑道:“在下还有一桩不情之请,尚难出口,少侠拒此薄礼,是要我不必再提下面的请求了?” 宁无缺自是不难猜解他的“不情之请”是什么?一时迟疑难决,只好回头去望师父。 净一真人颔首道:“既是穆容老前辈盛意,长者赐,不敢辞,缺儿,你就拜领了吧!” 宁无缺上前两步,单腿一屈,恭恭敬敬从穆容伊措手中,接过了那件七彩宝衣。 落凤头陀朗声笑道:“心愿说完了,也该坐下来,慢慢聊一聊啦,这样站着,难不成也要咱们做主人的永远站着陪您?” 穆容伊措仰面大笑,责然落座道:“久闻真人豪迈之名,今日一见,才知传闻未谬,在下出身边荒,平时足迹未至中原,以致久疏亲近。” 落凤头陀笑道:“你说还有个什么不情之请,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穆容伊措轻叹一声,道:“在下对宇内一君郑景文之虚伪无耻,最是鄙夷,此次出手夺取七彩宝衣,引他追赶,就存有要跟他较量一下之心,孰料交手之下,才发觉姓郑的一身武学,果非泛泛之辈,尤其他自从由宁少侠手中骗去逆天秘录,连日潜修,已能参悟三圣武学中部分神髓,在下一战,竟不幸落败,险些被他将宝衣夺去。” 他说到这里,语气突然一变而为严肃,又道:“以在下管见所及,洗心殿虽然为祸武林,犹不足成事,而郑景文阴险虚诈,一心排除异己,手段毒辣,才是今日武林中最值得忧虑的敌人,诸位抱人溺己之心,行仗义除好之事,在下仰慕无涯,但不知诸位是否也与在下有此同感?” 净一真人凝容答道:“施主灼见,因是试论,但此刻郑景文并无恶显露,而洗心殿魔焰已张,三鬼出世,祸患更烈,我等实有顾此失彼之感。” 穆容伊措避席道:“在下正有一条兼顾之计,并且已越俎代疱,替诸位安排妥当,只要诸位同意在下一个不情之请,此事不难举而定。” 众人闻言,尽都骇然,落凤头陀叫道:“什么妙计?快说!何必吞吞吐吐!” 净一真人忙道:“施主知恩图报一番苦心,我等早已深悉,彼此谊在同道,有话但请直说,只要可行,焉有不推诚与共之理。” 穆容伊措感叹道:“道长此言,可谓深知我心,在下何许人,怎敢一肩担天下祸福,唯愿届时网开一面,在下就永世感戴无涯了。” 于是正色又道:“在下已擅自作主,以宁少侠名义,邀约郑景文于三天后相会西岳之顶,各以逆天秘录及这件七彩宝衣为注,一较高低,同时也传檄武林三鬼,相约是日会籍华山,了断两家恩怨,只要华山一战,宁少侠能力败郑景文,天下从此太平……” 落凤头陀还没听完,早已抢着摇头道:“不行!不行,缺儿年轻,怎能担此巨任……” 穆容伊措笑道:“在下深知宁少侠已得南北双奇真传,并获三圣绝学,如今功力修为,实已不在郑景文之下,三日之内,在下亦愿将本门不传之秘三招浅薄的指法,相赠宁少侠,此三招指法,虽然说不上举世难匹,但临危保身,绰绰有余,前日在下和郑景文较量时,他曾被在下以同样一招指法,击退三次之多,始终未能破解,宁少侠资质悟性,人中极品,集天下各家之长,难不成真正敌不过郑景文。” 落凤头陀被他一番话引发豪气,不觉连连点头,道:“郑景文何足道哉,只是……武林三鬼却是老一辈的大魔头,缺儿一人兼敌两方强敌,就难以成功了。” 穆容伊措朗声笑道;“武林三鬼,自有在下负责,宁少侠只须全力击败郑景文,便算成功一大半了。” 净一真人太惊道:“三鬼名震天下,除了当年曾败在剑圣手中,未遇其他敌手,施主千万不要小觑了他们。” 穆容伊措却像胸有成竹地道;“在下自当谨慎,不能再危及宁少侠,三鬼一去,洗心殿不难一战尽歼,各位只要防备毒物,其余就不必顾虑了。” 正说着。忽然两个人从庵门外一路拖拉着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乃是神志又陷昏乱的君念,秦璎珞紧紧跟在后面,苦口劝阻,君念只是不听,一面向厅中奔来,一面口里叫道:“别拉我,让我去看看嘛,他真的像不像巧巧?我一定要去看看。” 秦璎珞急得粉面鲜红,奋力想挡住君念,无奈她力大,一路挣扎着奔进厅来。 她一见穆容伊措,顿时哈哈大笑,用手指点叫道:‘哈!真是跟巧巧一模一样,有趣!有趣!” 这突然的变故,众人都未防备,穆容伊措乃堂堂一代宗师,竟被君念当看作灵猿巧巧,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净一真人等欲要阻止,已经不及,不觉心里大急。 穆容伊措也颇感诧讶,一时没有弄懂是怎么一回事,及待认出秦璎珞,才含笑颔首招呼,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君念做了个鬼脸,笑道:“巧巧,你连我都不认识啦;回头看我不把你关起来,三天不给你花生吃……” 秦璎珞连忙一把掩住了她的嘴,一面尴尬地向穆容伊措点头为礼,苦笑道:“老前辈千万原谅,她,就是百忍师太唯一传人,因为师太遇害,一恸而疯,所以口不择言,老前辈休见怪。” 穆容伊措目光一亮,霍然道:“什么?疯了!快让我看看。” 君念尖叫道:“谁疯了?你才疯了呢!巧巧,你真的疯了?从哪里找来一件衣服,居然穿得整整齐齐,想来骗我,哈哈……” 穆容伊措忽地探前一步,右手中食二指暴伸暴缩,连点君念‘天突’、‘眉心’、‘人中’、‘迎香’四处穴道,然后举掌在她背心‘灵台’穴上拍了一掌,沉声喝道:“傻孩子,还不安安静静坐下来!” 说来奇怪,君念原本嘻闹疯乱之态,竟在他一声断喝之下尽去,果然乖乖在椅上落座,双目低垂,就像一个顽皮的孩童,被大人叱责似的。 穆容伊措伸出三个指头,搭在她腕间脉门上,默然片刻,缩手道:“情闷忧积,未能及时发散,一股疑团,长压胸中,气脉虚浮,时停时动,此乃急心疯症,敢问她是否为情所困?落落寡欢,症状轻时,一如常人,偶一触及伤感,便嘻笑胡闹,却并不昏迷痴睡?” 秦璎珞惊呼道:“正如老前辈所说,一点不错。” 净一真人忙道:“施主倘能治愈她的病,无论师太和贫道等,存没均感。” 穆容伊措笑道:“这很容易,但心病还须心药医,不知她喜爱之人,是哪位?在不在此地?” 秦璎珞未及思索,接口叫道:“宁表哥,快过来吧!” 宁无缺只羞得满面通红,一时手足无措,应也不是,不应也不好,显得十二分尴尬。 净一真人正色道:“缺儿,大丈夫何事扭怩?快过来,能救得师妹,一切自有为师替你作主。” 宁无缺羞愧无地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穆容伊措面前。 落凤头陀急从怀中取出龙涎石乳,双手递了过去,低声道:“此是和尚历尽艰辛取得的龙涎石乳,不知对她可有用处?” 穆容伊措霍地一惊,道:“龙涎石乳天下奇药,能得十滴,在下保她病势立愈。” 众人齐都大喜,诸葛珂儿急忙去取来一只小杯,将龙涎石乳滴了十滴在杯中,送到穆容伊措面前。 那龙涎石乳色作乳白,浓而不粘,一滴入杯,满室弥漫着一片清香。 穆容伊措又从身边取出一粒绿色药丸,轻轻溶在石乳之中,将小杯叫宁无缺拿着,然后闭目运功,提足真气。 刹时间,只听他浑身骨骼不住毕剥作声,脸色呈现一种奇特的血红色,猛可双掌一落,按在君念左右两处肩并穴上,约过了半盏热茶之久,方才收回手掌,轻轻在她耳边问道:“你心中之事,我已全知,宁无缺师兄虽亦有意,无奈你们情如兄妹,自是难以出口,你如愿为他喝尽这杯苦涩难以下咽的东西,便证你诚心爱他,咱们都成全你,你以为如何?” 君念垂头不语,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穆容伊措又道:“杯中之物,腥苦难吃,但这东西代表你师兄一番情意,你若是吃了一半再吐出来,或是入口味重,不肯下咽,他一气之下,认为你不喜他,从此远走,再也不会跟你见面了,你知道不知道?” 君念点点头,用一种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答道:“知道。” 穆容伊措神色一震,突然然厉声喝问道:“你一定做得到?” 君念被他喝声一惊,扬起睑来,幽怨地望望宁无缺,木然道:“做得到。” 穆容伊措向宁无缺示意,沉声道:“快喂她喝下去。” 宁无缺见她满脸哀怨之色,心中大感酸楚,举杯向她唇边,闭目一送,整杯药液,尽人口中。 别看那龙涎石乳异香扑鼻,敢情被穆容伊措加了一粒药丸之后,其味果真苦涩无比,一入口中,君念双眉一皱,喉中嘤了一声,作势欲吐…… 穆容伊措连忙一把扣住她粉臂,一手虚疑,准备强灌,一面却大声喝道:“不准吐出来,你要是愿意宁师兄跟你长相厮守,就赶快把药咽下去,快!” 君念好像含着一口毒液,双眉紧皱,举目四顾,目光所及,尽是关切焦急之容,秦璎珞和诸葛珂儿更一左一右揽着她,不住在她耳边催促道:“好妹妹,快吞下去。” 君念迟疑片刻,终于一仰粉颈将药液咽了下去。 穆容伊措松了一口气,笑道:“龙涎石乳本无异味,但那粒药丸,却系在下师门穷五年之久,采集边荒一种稀世异虫‘九玲珑’心肺提炼而成,‘九玲珑’产于沙漠腐尸之侧,百里难觅一只,大不盈寸,所取心肺,至少须千只以上,方足提炼一丸,最能导气明心,只是其味腥膻苦涩,难以入喉。” 秦璎珞道:“早知如此难吃,何不用强,制住她穴道?” 穆容伊措正色道:“不,但凡灵药,其性必猛,必须她自动吞服,胃腑方能承受,药力方能发散,若是用强,体内抗力自生,反易坏事。” 落凤头陀笑问道:“阁下查症下药,不啻行家,咱们另有一位病人,也因积愤难地,陷入痴迷,索性请你一并替他看看可好?” 穆容伊措欣然承诺,道:“这位姑娘服药后约过三个时辰,必然腹痛见汗,须使泻去积淤,通气引力,便可痊愈了,病愈之后,宁少侠还要多多体贴她一些,不可再令她气恼,在下尚有三日逗留,愿为诸位薄尽绵力。” 众人扶走君念,重又将柳寒卿迎入厅中,让穆容伊措细看病状。 穆容伊措检视一番,笑问道:“此症状况轻微,不过伤忧过度,加以秉性孤僻,烦闷内结,形于言止,不必医治,只消五滴龙诞,好好调养百日自然就好了。” 净一真人稽首谢道:“施主明断,uu看书 w.uuknshu 令人佩服,但贫道尚有一事不明,意欲请教……” 穆容伊措道:“不敢,道长请直言。” 净一真人道:“我等但知龙诞石乳可使真力散失的人重复武功,但却不知应该如何使用?以及要多少份量?多少时间?寸能有效?” 穆容伊措说道:“是哪一位丧失功力,竟须借重龙涎石乳?” 净一真人笑道:“是一个固执古怪的人,他虽有旷世奇药,却不肯服用,贫道想他必是不知使用之法,故尔动问施主……” 落凤头陀不等说完,早已大声吼道:“杂毛,你胡说。” 净一真人腕肘一抬,竟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把扣住他‘曲池’穴,同时食指疾出,点住了头陀穴道,然后笑对穆容伊措道:“这是世上最粱傲不驯的病人,若不用强,他是不肯吃药的,施主务须烦神为他诊治一下。”极限大魔尊 一百一十二 剑圣传人! 落凤头陀无法动弹,气得破口大骂,穆容伊措问明经过,大感钦服,抱拳道:“大师父如此胸襟,确嫌流于固执,方今武林祸乱丛生,千万苍生均在仰望大师法力超度,岂能自暴自弃,一至于斯?” 落凤头陀大骂道:“和尚不听这一套,谁要逼我吃下龙诞石乳,谁就是我和尚的仇人,咱们一辈子没完。” 诸葛珂儿含泪道:“和尚伯伯,你忘记了答应咱们的话?爹爹惨死之仇,你不替他老人家报仇了吗?” 落凤头陀大声道:“报复亲仇,有他的女婿,那还用得着我和尚!” 净一大师道:“纵不为报仇的事,难道甘愿就此从武林七奇中除名?” 落凤头陀兀自不肯服口,应道:“除名就除名,谁希罕那捞什子的名声。” 诸葛铁柱忽然沉声道;“和尚伯伯,你能不顾名声,不记友仇,但是,总该没有忘记,那天郑景文在洞庭湖边,对你说的什么话?” 出乎意料地,这句话,顿时使落凤头陀安静下来,默默里首不语。 诸葛铁柱又道:“伯伯英雄一世,失去功力之后,竟受郑景文那般鄙视和奚落,伯伯难道愿意郑景文将你看作废人,连动手都不屑跟你动手……” 话犹未毕,落凤头陀业已扬目大呼道:“罢了!罢了!算我和尚说不过你们……” 净一大师忙示意穆容伊措,众人一齐动手,从他怀中取出了“龙延石乳”。 这是一个关系武林命脉的重大日子。 年轻名微的李飞鱼,挑战名震天下的‘宇内一君’郑景文;而当年赫赫一代巨魔的‘武林三鬼’,却同时要寻剑圣韩昌的传人,了断恩怨。 两件事表面看来,都与洗心殿无关,但江湖中人谁不替正道武林各派,暗暗捏着一把冷汗…… 人们私下议论,都认为郑景文与洗心殿,一正一邪,势所显然,云崖聚会的各门各派,无论如何应该联合先对付洗心殿,而不应该在强敌当前的时候,偏偏向西槿山庄挑衅,自乱阵容,予洗心殿以可乘之机。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李飞鱼挑战的不是洗心殿,却是西槿山庄,人们既惊又诧消息传出后,纷纷从附近千里内,一清早赶到了华山,决心要看看这旷古未曾见过的三方面互决胜负的好戏。 从半夜开始,登山之人,络绎于途,辰牌未到,华山绝顶一处高插云表的奇峰之下,已挤满了三山五岳英雄好汉。 但是,他们都止于峰头下百丈左右一片空场上,没有任何人再向上走近一步,因为那块峰顶,看起来不过数十丈宽广,事实上无法容纳众多看热闹的人,而且,峰侧更高处竖有一面木牌,牌上写着斗大的‘闲人止步’四个字,二十四名黑衣大汉分立牌下,人群中尽都认得,那黑衣正是洗心殿特有标帜。 这时候,天色才亮了不久,峰顶上静悄悄的,只有正面临崖一块大石,盘膝坐着一个锦衣老人,垂目不动,正是最早赶到的“宇内一君”郑景文。 有人在私下议论:“今天之会,究竟谁是主人呢?” “你没见那木牌下面,尽是洗心殿徒,自然是洗心殿先当主人。” “胡说,武林三鬼虽是洗心殿请出山来,但西槿山庄和李少侠之战,却跟三鬼无关,他们怎能硬充地主。” 郑景文不愧名门大侠,你看他到得最早,何曾有一丝傲慢之态,当真是虚怀若谷,令人钦仰。” 议论之言,莫衷一是,但大多数的,都无法确定谁是主人?谁是客人?反正今日一战,武林中百年难遇,等着瞧热闹就行了。 辰牌过半,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看,那不是李少侠一行人来了么?” “不错,啊!你们快看这一边,洗心殿和武林三鬼也到了……” 峰脚下人影婉蜒,迅速行来两行人,左边一批,由南北双奇为首,以下穆容伊措、李飞鱼、诸葛姐弟、韩襄铃……男女老少,足有二十余人,其中最惹人注目的,除了李飞鱼和西漠异人穆容伊措,便是一个浑身青色劲装,肩上插一柄奇形长剑,粉头低垂,默然走在韩襄铃身边的美貌少女,她……正是剑圣韩昌唯一传人,君念。 右边一批,人数显得格外浩大,由武林兰鬼为首,其余也有男有女,约有四十余人,正是洗心殿护法,和一众高手。 两行人分由左右峰侧登上华山绝顶,不先不后,几乎同时都抵达了峰腰,武林三鬼陡然停步,目光一扫群雄阵中,各发一声敞笑,三条人影腾展如飞,犹如箭矢般破空而起,瞬息越过百丈距离,飘落峰顶。 人丛中立时爆出一阵惊呼,三鬼舍去山径不走,在人前抖露了这一手绝世轻功,顿令天下群雄,个个变色。 于是,许多人心下嘀咕,都有一丝不祥之感,从三鬼惊人功力看来,今日一战,只怕谁也强不过洗心殿去。 李飞鱼等人鱼贯登峰,双方在峰顶汇聚,一见那端坐石上的郑景文,彼此神情都不觉一震,暗忖道:“想不到他倒是第一个赶到了。” 穆容伊措轻轻和双奇商议一阵,附耳对李飞鱼说道:“今日之战,最重要在对付郑景文,少侠千万沉着。不可冲动,趁此机会,好好静坐调息,准备恶战,其他的全不用闻问了。”李飞鱼注目那块大石一眼,点点头,垂目盘膝坐下。 一身绿衣的陈锦素,老远就望见了李飞鱼,忍不住低问道:“皇甫师兄,你看见么?李哥哥理也不理人,好像在生咱们的气。” 皇甫靖轻叹道:“昔日知友,今朝仇敌,他今日挑战,名震武林的强敌,大战在即,自然要好好准备。” 陈锦素又道:“等一会,他会不会也跟咱们动手呢?” “这个,唉!难说……” 朱锦萱突然轻喝;“师妹不许多嘴,当心师父剥你的皮。” 陈锦素伸伸舌头,住口不敢再问,但一双眼睛,却仍然片刻不停,在对面正道群雄中溜来溜去。 半个时辰过去,‘宇内一君’郑景文仍然垂目端坐,毫无举动。 独脚鬼王尚志忽然缓缓睁开眼来,冷冷对叶策雄道:“约会的时刻到了没有?” 叶策雄躬身谄笑道:“时间是到了,但约定的,是由李飞鱼先行挑战郑景文,三位老前辈请安心看看热闹,然后由在下喝令那韩昌传人出面,亲自了断两家恩仇。” 尚志扫了郑景文一眼,不耐烦地皱皱眉头,道:“谁有兴致看那些浅薄较量,姓郑的既然装聋作哑,你就先叫那韩昌传人出来跟老夫答话。” 叶策雄抖抖肩呷,步出场中,朗声高叫道:“时辰已至,庄主既无先动手之意,敝教就不客气了,请茹恨庵剑圣传人先行出场,了断两家恩怨过节。” 这一声呼叫,引得对面群雄阵中一阵低语,穆容伊措笑道:“反正郑景文与李少侠有约,两无关连,君念姑娘尽管出面,看他们怎样了。” 君念举手整一整肩后三刃剑,木然移步而出,向场中一站,既无表情,也不言语。 武林三鬼六道目光交投,个个从心底发出一声讶诧地惊叹,不约而同产生一种相同的感觉,好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娃儿。 独脚鬼王尚志自量身份,含笑问道:“女娃儿,你叫什么名宇?何时投入剑圣门下?见了老夫,为何连礼也没有一个?敢情你是瞧不起老夫?” 这一连串问题,君念一概不理,挺胸屹立,宛如临风艳梅,令人不敢逼视。 独脚鬼王不悦,脸色一沉,叱道:“小辈,难道你是聋子哑巴……” 朱锦萱忽然低声向拾音婆婆耳边说了几句,颜青娥点点头,接口道:“大哥休要误会,这女娃儿据说神志昏失,正在痴迷之中。” 独脚鬼王怒目道:“穆容伊措,你敢将一个白痴女子来戏弄老夫?” 穆容伊措含笑道:“鬼王别怪,剑圣韩昌仅只一位传人,就是茹根庵主百忍师太,已在洞庭湖被花月娘害死,这位姑娘,是她唯一弟子,虽有些许小病,但却愿一肩担负师门恩仇,挺胸向您讨教。” 独脚鬼王‘哦’了一声,沉吟了一下,跟拾音婆婆颜青娥低语几句,拾音婆婆含笑道:“既然剑圣仅此一位传人,我等不能以大欺小,就由老婆子叫一个不成材的徒弟,向她讨教几手高招,无论胜败,均由我三人承担。”回头叫道:“锦萱,去会会剑圣嫡传,好好把本门武学演练一次。” 朱锦萱应声一礼,莲步姗姗而出。 她脸上神情,跟君念恰好一般,对面相持,清丽之容,简直难分轩轻,一个青衣,一着黄衫,风仪绝代,一样眩人神思,峰下人群中,顿时爆起一阵喝彩声。 君念木然如故,只是斜退半步,织手一翻,拔出乌光闪耀的三刃剑来。 朱锦萱微微一笑,却检衽为礼,轻启朱唇,说道:“剑圣武学名震遐迩,小妹粗鄙,斗胆班门弄斧,尚盼姐姐多多留情。” 君念嘴角牵动了一下,只淡淡吐出八个字。 “不必客气,清亮兵刃。” 朱锦萱黛眉敛剔,一声龙吟,也撤出了肩后长剑,道:“如此,小妹就放肆了。”剑尖一抖,嗡然一声,一团青蒙蒙光芒洒出,闪电一般射向君念胸前。 她看来温文娴静,一剑出手,却既快又狠,瞬息已达君念要害,连净一大师等人见了,都大吃了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朱锦萱振剑出手的同时,君念不闪不避,也是一剑穿胸刺出,乌光长射,径透朱锦萱剑幕。 两柄剑出招,都快得难以形容,众人心念一震,只听”叮”地一声脆响,人影乍合立分,两女已各自倒退三步,脸上同时露出惊愕饮服之色。 君念淡淡一笑,道;“姑娘好快的剑法!” 朱锦萱粉脸一红,心里雪亮,方才自己出手在先,竟被君念以剑尖击中剑尖,虽说都以快招相持,自己总算输了半筹。 她又扬扬黛眉,眼中杀机毕露,冷冷道:“闻说惊虹八剑快逾电闪,今日一见,果非虚谬,小妹厚颜,还想和姐姐力拼百招,以定胜负。” 君念笑道:“好!咱们就以快打快,看看谁过百招以上。” 两女各提兵刃,绕步一旋,寒芒耀眼又生,登时又缠斗在一起,脆响声声,不绝于耳。 韩襄铃目不转睛注视着场中,忍不住轻轻对穆容伊措道:“姑娘的惊虹剑法虽然快速,对方显见也非弱者,老前辈不可让她们这样力拼下去,否则总有一方会受伤或丧命的。” 穆容伊措笑道:“不妨,百招以内,她们谁也胜不了谁的。” 果然,眨眼六十余招,二女虽然剑势凌厉,谁也没有占到半点上风,满场寒光飞绕,都仅是有惊无险,眼看难分胜负。 拾音婆婆突然眉头一皱,沉声喝道:“锦萱,怎么不用本门迷阳神功?” 朱锦萱听得喝声,精神一震,陡然间,剑势突变,出招竟缓了一半,凝神肃容,缓缓一剑斜刺过来,剑尖竟挟着刺耳的破空之声。 穆容伊措神情顿的紧张起来,u看书 .uukanh 一双精目,暴射出灼灼寒光。 只见君念似被她剑身内力所引,忽然一个微跄,左脚斜踏半步,三刃剑倒转,反削朱锦萱足踝。 朱锦萱猛然一声娇叱,莲足一提,娇躯凌空射起,从君念头顶飞掠而过,手中长剑一式‘临渊羡鱼’,剑锋下指,直扣君念顶门‘百汇’死穴。 这一手大出剑术常规,也可说妙到颠毫,群雄之中,除了李飞鱼垂目未见,其余众人,都不禁惊呼失声。 千钧一发之际,君念螓首猛向左方疾扭,三刃剑倏忽一拧,剑光上扬,紧接着便是两声闷哼! 韩襄铃骇然见君念右肩上衣衫破裂,伤了一条鲜红血槽,满地洒遍了血迹,登时惊呼失声,飞身抢扑过去…… 再看朱锦萱身形落地,却倒地一连四五个翻滚,一只左脚,已被齐踝斩断。 陈锦素愕然尖叫,也掠身纵落场中,一把抱起朱锦萱,哭叫道:“师姐,你……怎么了?” 朱锦萱痛得冷汗直流。但仍然咬牙强忍,自己封闭了腿部穴道,眼中泪水盈盈,颤声道:“没有什么,我已经出了全力,无奈求功心切,用招过险,才有此败……” 陈锦素泪水纷落,哽咽道:“师姐不要气馁,我再替你报仇……” 朱锦萱凄然笑道:“傻妹妹,你能及得上师姐吗?咱们受恩师十余年教养之恩,终算毁身报偿了。唉!剑圣武学,果然神妙……” 陈锦素将师姐抱回本阵,拾音婆婆面罩寒霜,好半晌,才轻轻吐了一口气,道:“锦萱,你这一招,用得太险了。” 朱锦萱低垂粉颈,良久无言可答。 一百一十三 危机! 百度求小说网有求必应! 本站域名[] 拾音婆婆目注二徒,似乎犹有再战之意,却听祁连鬼叟洪永泰粗声道:“剑圣绝学,果非凡品,锦素好好照顾你师姐,靖儿出去会会她。” 皇甫靖正自感叹,听了这话,心头一震,忙道:“师祖,您……” 祁连鬼叟面色一沉,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她一个后辈女娃儿,难道要师祖自已去跟她动手?快去,别弱了师祖名头。” 皇甫靖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身问道:“敢问师祖,今日徒儿奉命出战,是否为了当年三位老人家败于剑圣韩昌之仇?” 祁连鬼叟一怔;道:“正是为此,你因何明知故问?” 皇甫靖道:“徒儿幼承师训,十余载授艺之恩,厚比天高,为了师门仇恨,刀斧加身,义无反顾,不过,徒儿却又要赘问一句,设若师门曾受人恩惠,徒儿是否也须代师报偿?” 祁连鬼叟神色一变,沉声道:“老夫向不受人滴水之恩,你这话从何说起?” 皇甫靖躬身道:“徒儿只是一念感触,故尔请训,尚望师祖明示。” 祁连鬼叟仰面厉声大笑,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有仇当报有恩当偿,这个何须多问……” 皇甫靖应道:“谨师父严令。”转身大步走到场中。 这时候,君念已由韩襄铃扶回里伤休息,见皇甫靖出面,正欲二度入场,不料皇甫靖当场一站,抱拳遥遥一拱,朗声说道:“在下皇甫靖,谨代表家师祖及二位师伯,为五十年前黄山一剑之事,了断两家仇怨。” 说着,反手一探,撤下他那支荧光闪耀的‘淬玉钩’,又道:“适寸一战,各负创伤,五十年前一剑之仇,已由李少侠救命之德报偿,从此两不相欠,化敌为友,再有不遵此誓者,一如此钩。” 话落,双手握钩,贯力一折,那柄淬玉钩登时折为两段。 这突然的转变,使得双方都大出意外,群雄惊噫出声,武林三鬼却快如三道轻烟,不约而同跃落场中,祁连鬼叟厉声大喝道:“靖儿,你疯了……” 皇甫靖一松,弃了断钩,屈膝跪倒,大声道:“徒儿没有疯,徒儿谨遵师命,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故以恩抵仇,化解两家旧隙……” 祁连鬼叟厉叱道:“胡说,咱们与韩家有数十年受辱深仇,何来恩惠?” 皇甫靖昂然道:“师祖忘了九华山倒悬之苦?忘了练功岔气,是谁使你老人家得庆重生,恢复功力的事了吗?” 祁连鬼叟骇然一震,道:“难道不是你用返魂香救了老夫?” 皇甫靖道:“徒儿纵有救援之心,那时返魂香犹在叶氏双煞手中,何得适巧到手,那援手救命的大恩,都是李飞鱼李少侠一手所赐……” 祁连鬼叟摇摇头,道:“老夫不信,姓李的有多大能为,竟能使老夫岔气复归正脉,从生死边缘活转。再说,老夫醒转之时,只有你和那婆子昏倒洞中,并没见什么李飞鱼在场。” 皇甫靖便将李飞鱼如何及时施展‘逆天大法’,抢救祁连鬼叟,正值险境,被洪婆子误会,用‘寒阴毒指’打伤倒卧洞底……这番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祁连鬼叟听罢,一颗斗大的头颅,缓缓低垂了下去。 叶氏双煞见此情形,不由着慌,叶策雄立刻扬声叫道:“三位老前辈休信一面之辞,在下等呈献返魂香,求得鬼头令,三位老前辈一诺千金,想必不致反悔?” 祁连鬼叟听了这话,缓缓抬目,望了李飞鱼一眼,长叹着对独脚鬼王和拾音婆婆道:“小弟向未受人滴水之恩,不想今日竟逢此事,使二位师兄师姐同感困扰。” 独脚鬼王尚志沉吟了一下,道:“你我三人情同骨肉,一人蒙恩,就如三人身受,但大丈夫一诺千金,亦不能反悔,靖儿,起来吧!师怕自有处置。” 皇甫靖连忙叩谢立起,三鬼重回右崖,独卿鬼王朗声道:“老夫三人承李少侠大恩,理当报偿,与韩家旧怨,从此一笔勾消,但鬼头令既交洗心殿,自当承允贵殿一件恳托,现在就请贵殿明言何事,老夫三人定当合力完成,了清承诺。” 拾音婆婆颜青娥点点头道:“不错,一面鬼头令,只限一个要求,贵教不妨慎重思虑,再行提出。” 叶氏双煞这才松了一口气,转面对坐在锦凳上的殷无邪低声道:“殿主,这是最后机会了,请殿主下令,要求三鬼杀尽正道武林众人,洗心殿徒从此便可安心一统江湖称尊天下。” 殷无邪微微点头,说道:“要求只限一次,三位前辈且请归座,容本座仔细考虑一下。” 武林三鬼讪汕归座,峰顶重又归于沉静。 所有目光,渐渐部移注到大石上盘膝坐着的“宇内一君”郑景文身上。 远在李飞鱼等人和洗心殿高手抵达峰顶之前,郑景文便垂目盘膝坐在那块大石上,一直不言不动,就像一尊石像,一切经过和激战,仿佛都丝毫不能吸引他的注意,这段时间,他没有移动一下身子,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眼皮也没有眨一眨。 他越是沉默阴森,双奇等人就越是犯疑。 其中尤以北天山落凤头陀公孙问,对这位曾有奚落羞辱之恨的郑庄主,一直在暗中注目盯视着,他此时功力巳复,满怀雄心,要找郑景文放手较量一番。 但眼前的情形有些古怪…… 郑景文身为堂堂西槿山庄庄主,在武林地位尊高,俨然一派大宗师,今天来应邀决战,怎会连一个手下也不携带? 再说,他既来应约,怎么一直枯坐在那儿,不声不响,究竟在弄什么玄虚? 穆容伊措轻轻拍了李飞鱼一下,低语道:“少侠离场向郑景文挑战了,但凡事务必小心,我看郑景文今天有些古怪。” 李飞鱼双目缓缓睁开,两道湛湛神光,透射大石之上,接着,身形一长,飘然而起。 他一出场,对面武林三鬼就同感一震,乃因李飞鱼一直静坐调息,闭目运功,方才虽然经皇甫靖提及九华山恩怨,也没有动容一下,此时离席而去,三鬼才看出他眼蕴神光,意态飞扬,竟是身负绝世武功的翩翩少年。 祁连鬼叟轻噫一声,低声对身旁的拾音婆婆说道;“现在,我才相信靖儿的话,竟非虚妄。” 拾音婆婆点点头道:“好一个资质俱佳的年轻人,咱们没有收到这种徒儿,真是枉称一世英雄。” 李飞鱼在场中停身,双手抱拳,遥遥向坐在大石上的郑景文道:“武林未学李飞鱼,请郑庄主出场赐教。” 大石上的郑景文,不闻不动,生似没有听见。 李飞鱼见他不理,又提高嗓音,朗声叫道:“请郑庄主莅赐教。” 谁知连叫数声,郑景文仍旧端坐不睬,连眼皮也没有动过一动。 李飞鱼大感尴尬,回头望望穆容伊措,似不知该如何是好? 穆容伊措笑道:“郑庄主定是惦念着七彩宝衣未见,少侠何不先将宝衣取出来?” 李飞鱼恍然,探手人怀,取出一个轻柔包裹,解开布包,扬手一抖,光华四射,将“七彩宝衣”摊放在地上,朗声道:“李飞鱼谨遵约定,已将宝衣携至,请郑庄主也出示逆天秘录。” 叫了两遍,出人意外地,郑景文仍然毫无动静。 落凤头陀怒火猛升,庞大的身躯一挺,嗖地跃了出来,喝道:“性郑的,你搭什么臭架子,欺咱们不能拖你下来吗?” 喝声中,贴地一站,身形二次腾起,一把向大石上的郑景文抓去…… 他五指渐渐将要触及郑景文衣衫,净一大师突然变色大喝道:“快住手,咱们中计了……” 落凤头陀闻声惊觉,猛然吸气沉身,硬生生将前扑之势收住,五指齐伸,变拿为拂,指上劲风飞弹而出。 指风轻易地击中郑景文前胸,“噗”地轻响,郑景文仰身栽倒,他座下那块大石,突然冒出一阵青烟。 落凤头陀仰身返射,疾退丈许,气得脸色铁青,骂道:“好一个卑鄙无耻的东西,原来是一具死尸,假扮他的形状! 话声未毕,场中业已大乱。 那一阵青烟扬起,未及片刻,大石“轰”然一声爆裂开来,从石下迸射出大批液汁,着地即燃,峰头登时化作一片火海。 落凤头陀距离大石最近,身上首被火焰沾染,双方高手一齐大乱,纷纷抢奔而来。 叶氏双煞悄没声息掩奔上前,探手便欲抢夺地上‘七彩宝衣’。 李飞鱼一声怒喝,扬掌疾挥,劲力旋涌,撞中叶氏琰肩头,七彩宝衣却被叶策雄一把夺去。 刹时间,君念、韩襄铃、净一大师、穆容伊措和诸葛姐弟一拥上前,穆容伊措急急帮助落凤头陀扑灭火焰,其余群小,便将叶策雄团团围住,峰上立时展开一场混战。 洗心殿主殷无邪霍地立起身来,振臂娇喝道:“本殿弟子,立即住手,不得违令。” 众人不约而同都停止了恶斗,突然间,峰下人声鼎沸,一个苍劲的声音,接口道:“贱人,你还想活离华山吗?看看咱们替你准备了什么?” 殷无邪循声回顾,芳心骇然一阵狂跳,敢情此时出峰之下,已被近百名西槿山庄门下包围,那些西槿山庄门下,先前扮作赶来观战的武林人物,这时候尽都现出本来身份,每人手中,都捧着歹毒无比的“衡山火筒”。 那微笑开口的,不是别人,是“宇内一君”郑景文。 殷无邪粉面苍白,切齿叱道:“郑景文,你一向自视不凡,今天居然卑鄙得做出这种下流事……” 郑景文微笑道:“郑某本不欲出此赶尽杀绝之计,但因早知你对那李飞鱼已有难断之情,准备趁此会战机会,宣布更改洗心殿为万善教,并且将殿主一位,让给那来自三圣岛的女娃儿蓝如冰,这话可对?” 殷无邪咬咬银牙,恨声道:“这些不关你的事……” 郑景文朗声笑道:“虽与郑某无关,但你如此居心,令人不得不防,试想郑某若真现身与会,岂不成了你们勾结陷害的对象了么?” 殷无邪怒目叱道:“现在你也未见能保全狗命。” 郑景文冷笑道:“实对你说,这座山峰之下,早已被郑某埋下千斤炸药,只要你们谁敢妄动一下,不但四周火筒齐射,同时,烈火引发炸药,不难将你们连人带山,炸成粉碎。” 殷无邪听了这话,登时凉了半截身,乃因她深知‘衡山火筒’威力,从方才那假扮郑景文的死尸引发毒火,足证郑景文这些话,决非恫吓之词。 峰上诸人,面面相觑,谁也做声不得。 处此危境,无论是洗心殿门下或正道武林中人,u看书.uukanshu.om 都成了待宰的羔羊,一切仇怨,尽都忘得干干净净。 其中,只有三个人仍旧端然正坐,面上毫无表情,他们……就是武林三鬼。 落凤头陀弄熄了身上毒火,肌肤已有多处被火灼伤,气得咬牙切齿,怒骂道:“姓郑的,你要是还算个人物,上来跟和尚放手较量三百合。” 郑景文哈哈笑道:“你们一个是自命不凡,妄想领袖武林;一个是阴狠毒辣,为祸天下,郑某早有将你们一网打尽之意,此次那半人半猿畜生借名相约,正是天假其便,如今你们已成瓮中之鳖,郑某欲取你们性命,直如探囊取物而已。” 他剑眉一轩,接着又道:“不过,郑某体上天好生之德,不愿使你们数十人全部葬身火窟,现在给你们三个活命机会,凡是持有七彩宝衣、碧罗毒经和返魂丹的人,如愿献出宝物,自断心脉废去武功,郑某允许他离开峰头。” 这话一出,所有目光一齐集中在叶策雄身上,因为郑景文等索取的三样东西,碧罗毒经在殷无邪处,返魂丹被金银双钩夺去后,已交给了叶军鹤,而那件七彩宝衣,则以不久之前,被叶策雄夺得。 叶策雄疾退一步,双手紧紧抱着七彩宝衣,面露惊惶疑惧之色。 郑景文又道:“据郑某所知,三件东西都在峰上,你们谁想活命,不妨强取豪夺,反正郑某是认宝不认人,谁能献出宝物,便有活命机会。” 正道武林诸人自是不会轻易被他煽惑之言所动,但这些话,却使洗心殿门下,起了一阵轻骚动,有几个食生畏死之人,已有跃跃欲动的念头。 一百一十四 真相!《本卷最终章》 郑景文大笑着又道:“还等什么?良机不再,郑某不耐火候,半个时辰之内,若是无人献出宝物,那时只好下令施放火筒,引发炸药,人宝俱毁……” 他洋洋得意正在不断挑拨遍感,李飞鱼却听见有人在身后轻轻叫道:“李大哥,李大哥……” 李飞鱼扭头一看,却见陈锦素和皇甫靖在向他悄悄招手。 他无可奈何地走了过去,低问道:“二位何事见教?” 陈锦素神情紧张地道:“李大哥,咱们难道真的束手待毙,你帮帮我的忙,让我冲下峰去,扰乱姓郑的注意,大家一齐动手,杀一条血路……” 李飞鱼摇头道:“姑娘万勿妄动,不论峰下是否埋有炸药,单只华山火筒,便是极霸道的火器,这山峰上又距离峰下又有数十丈,武功再高,也无法硬冲。” 陈锦素从椅下取出两片‘飞板’,神秘地道:“谁说要硬冲?你忘了我的飞板绝技了么?我在巫山的时候,便常常用飞板从高处腾空下降,一飞百丈以外,郑景文的火器厉害,也够不上从空中掠过的人。” 李飞鱼心中一动,但细想之后,仍然摇摇头道:“纵有飞板,没有驼狸牵引,也难腾空上升,何况,一旦发动,郑景文势必立即施放火筒,峰上还有这么多前辈……” 陈锦素跺跺连足,道:“傻瓜,咱们不会从峰后动手么?没有驼狸,你和马师兄可以合力将我掷起,我有飞板,便能翱翔落地,从后面掩杀上来。” 李飞鱼被她这一说,果然有些心动,正沉思间,皇甫靖也道:“这是死里求生唯一方法,不妨冒险一试,郑景文手下虽多,并无出奇高手,他一个人只能照顾一面,咱们大可从其余三面下手。” 李飞鱼一横心,道:“好吧!咱们就试试看。” 这时候,郑景文尚在前面峰下趾高气扬,威吓利诱,李飞鱼和皇甫靖却悄悄掩到峰后,两人分抬着陈锦素手足,就像荡秋千似的,摇动数次,一二三,一齐松手! 陈锦素身轻体小,宛如一粒飞丸,破空直上,待冲出数丈,突然纤腰一拧,美妙地悬空一转,探手取出两片飞板,展了开来。 那飞板薄而宽,浮升之力甚大,加以李飞鱼和皇甫靖松手之前,用力极有分寸,只见陈锦素身在空中,宛如一只彩蝶,迅速向峰下翔飞而下,一眨眼,已越过峰下手执火筒的西槿山庄门下。 那些西槿山庄门下,何曾见过这种空中飞人,哗叫一声,纷纷扬头上望,有些人甚至指指点点,猜不透是什么东西从峰顶飞了下来。 郑景文听得晔叫声,眉头一皱厉喝道:“什么事?” 有人高声答道:“启庄主,峰上有人飞落下来了。” 郑景文心头一震,扭身直扑峰后,同时沉声道:“只要稍有异动,不必待命,可以径自施放火筒!” 他刚绕奔到峰后,一条纤小人影,已从山下悄消掩到前峰。 陈锦素不愧是个鬼灵精,她自忖人单势孤,一旦发动,必将引起不良后果,大眼珠一阵转,想到一个主意,折了一段树枝,觑得最近一名西槿山庄门下,玉腕一抖,树枝疾射而出。 那人全神注意峰上,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后腰上一麻,登时不能动弹。 陈锦素快如狸猫,一跃而上,探手夺过他手中火筒,扣住机钮,旋身就是一个横扫,筒中烈火四射,附近大汉惨叫连声,纷纷倒地。 李飞鱼和皇甫靖遥遥望见,振臂大叫道:“大家夺路快冲!” 一声呼喝,峰上无分敌我,一齐腾身夺路向峰下疾冲,沉静的峰顶,顿时如滚汤沸腾,大乱起来。 穆容伊措沉声道:“韩姑娘护住君念姑娘,大家务必尽快远离峰头,不可耽误。” 人影纷乱,呼喝之声大起,郑景文在峰后又急又怒,袍袖一拂,迎截而上,首先和祁连鬼叟相遇,两人各出全力,‘砰’然硬拼一掌,郑景文身形一挫,竟被祁连鬼叟越身掠过,冲下了峰头。 四周西槿山庄门下,纷纷施放火筒,一时间,烈焰冲天,整个陷入一片火海中。 郑景文双目尽赤,飞身又上,迎面又撞见叶氏双煞,登时挥掌激战起来,双煞一心欲夺路逃走,总被郑景文如山掌影所阻,怪啸连声,无法脱身。 叶军鹤眼见正道武林中人,都已纷纷脱离险境,只有自己两人被郑景文缠住,而烈火更剧,鼻中隐隐已嗅到一股焦臭之味,骇然叫道:“兄弟,把宝衣和返魂丹给了他吧!再打下去,炸药就要爆炸了。” 叶策雄听了,大惊失色,慌忙取出七彩宝衣掷了过去,叫道:“庄主,再不快退,你我都将埋骨此地了。” 郑景文夺过七彩宝衣和返魂丹,仰天厉笑,道:“你们终有臣服的一天,好,今天姑且放过你们一次。” 他转身正要退离险地,突见殷无邪一手倒提紫銮带,一手高擎“碧罗毒经”,冷清地笑道:“郑庄主,难道连碧罗毒经也不顾了?” 郑景文怒叱道:“贱人,还不闪开逃命,炸药即将引发,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处!”说着,挥掌前扑便要夺路了。 殷无邪呼呼两带,横卷竖飞,顿时将他又逼了回去,冷笑道:“一命换一命,本座尚且不怕,你就这么贪生畏死?” 郑景文功力虽高,怎奈竟被殷无邪死命挡住去路。只气得厉叫连连,没命也前扑。 叶氏双煞眼见焦臭之味越浓,急得大声道:“殿主万不可行此愚事,错开今日,武林霸业犹有可为,假如葬身此地,岂不太冤……” 殷无邪却无动于衷,紫銮带如飞盘旋,招式凌厉,不但挡住了郑景文,甚至连双煞去路也一齐挡住,没命抢攻厮杀。 这时,突然一条人影飞掠过来,沉声叫道:“殷姑娘,峰头即将爆炸,还不快走!” 殷无邪回头一望,连那人是谁还未看清,猛听‘轰’地一声,天崩地裂之声,娇躯竟被震飞而起…… 整个峰头,碎石激射,高达百丈,黑烟灰尘,滚滚不休…… 李飞鱼和众人抢先一步,离开了峰顶,闻得爆炸之声,连忙伏卧地面,只觉山上乱石疾落如雨,全山震撼,直过了盏茶之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大家站起身来,抖拂身上尘土,四顾之下,人群中只少了洗心殿主殷无邪和叶氏双煞。 洗心教虽是众人死敌,但处此惊魂初定之时,众人心中,一样觉得很沉重,净一大师感叹道:“我亲见殷无邪并未离开一头,独自拦住了郑景文,看来她已经和郑景文同归于尽了。” 李飞鱼不知为什么,鼻头一阵酸楚,黯然道:“郑景文作法自毙,死有余辜,但殷无邪,她……” 净一大师拍拍他肩头,轻轻道:“孩于,这是孽运,在劫难逃,殷无邪因为途经你家,被你母亲误认作襄铃,下手杀害你父母,一时杀机,终遭天谴,但你哪里知道,她和你,还有一段不平凡的关系呢!” 李飞鱼骇然道:“什么关系?” 净一大师道:“花月娘嫁与殷杰之前,曾与襄铃之父玉面郎君韩邮要好一时,远走南荒前,已有身孕,嫁与殷杰之后,七月便生下殷无邪,细算起来,她应该是你襄铃表妹同父异母的胞姐!” 李飞鱼和韩襄铃同时一震,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许久,韩襄铃才哇地一声哭出声来,道;“难怪她生得跟我那么像,这……都是爹爹一念之差,招来的报应……” 李飞鱼仰天长叹,无可奈何安慰道:“襄铃表妹,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咱们应该去找到她的尸体,好好厚葬于她。再说,她虽然已死,尚有花月娘在洞庭,过去仇恨,一笔勾消,咱们也该让她安度余年。” 武林三鬼在旁听了这番话,举步过来,拱手道:“韩姑娘既是洗心殿主姐妹,我三人尚欠洗心殿主一个要求,就请韩姑娘吩咐。” 韩襄铃脸上一红,李飞鱼想了想,忙代她说道:“三位老前辈如定要履行诺言,就请赐见皇甫兄弟和朱、陈二位姑娘,与咱们结为至友,前嫌旧怨,一齐尽消,这个要求可使得?” 独脚鬼王仰面一笑道:“咱们三人生平从未食言,少侠如此吩咐,理当承诺。u看书 w.uukansu.co 今后,我等同隐九华山,还盼少侠体念师徒之情,有暇时拨空同他们来九华洪家寨叙叙。” 陈锦素喜得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李飞鱼,在他颊上“喷”地亲了一下。道:“李大哥,亏你想得出来,这要求简直太妙极了……” 李飞鱼俊脸通红,拾音婆婆却摇头笑道:“女大不中留。有了李大哥,恨不得早些把师父踢得远远地才称心哩!” 陈锦素娇嗔叫道:“师父……” 三鬼告辞而去,众人正感叹间,突然,诸葛铁柱失声叫道:“不好了,穆容伊措老前辈呢?” 大家闻声齐吃一惊,四望一遍,果然不见穆容伊措。落凤头陀公孙问跌足道:“快找!我似乎见他业已脱出火窟,又奔了回去,只怕已经……” 众人回头重又奔上山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掘土扑火,最后,在乱石之中,找到五具尸体…… 除了宇内一君郑景文和叶氏双煞之外,穆容伊措和殷无邪赫然也在其中,只见两人尸体已被炸得支离断裂,但面目尚称完好,穆容伊措的左手,还紧紧握住殷无邪的右手。 众人一阵酸楚,都不禁掩面失声,屈膝跪了下去…… 唏嘘声中,神手头陀仰天发出一声长长叹息,顿足道:“如此好人,竟然落得这般下场,老天,你真的瞎了眼么……” 男女老少,伏地硬咽失声,华山绝顶,满布惨雾愁云,一片哀伤…… …… …… 自华山决战后,李飞鱼被众英雄推举为武林盟主,从此一统江湖,扬名立万! (本书完!) 一百一十五 不义之徒! “佛怒莲”这三个字,就好像刮起了一阵旋风,在短短的三个月工夫,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武林中人,莫不谈莲色变! 佛怒莲,究竟是什么呢? 一朵仿造唐门暗器“佛怒唐莲”的铁莲花,如此而已! 但它竟能使江湖黑白两道的着名人物闻风丧胆,因为佛怒莲是武林大豪的阎王帖! 据说凡是接到佛怒莲警告的人,任你武功如何高强,保护如何严密,在一阵不知起自何方的邪风,一朵无可抗拒的莲花花瓣下,丧失了生命。 这是一件非常离奇而神秘的事,由于一传十,十传百,传说的人们多少总要加油加醋的加上一些,于是把“佛怒莲”更说得神秘莫测。 但这也不由你不信,在这三个月当中,皖南傲刀庄庄主傲刀无敌黄戚风、伏牛山虎头庄黑虎神侯端木朔、长安永胜镖局前总镖头罗永椿、神灯教总护法智多星庞博、和庐山黄龙寺方丈智明禅师等人,都先后死在佛怒莲下。 这六个人,有白道、也有黑道。 庐山黄龙寺方丈智明禅师出自少林寺,是当今几位有名的高僧之一。 永胜镖局前总镖头罗永椿,十年前早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神灯教总护法庞博,一向是足智多谋,是个善用心机的角色。 黑虎神侯端木朔则是无恶不作,坐地分赃的大盗,是个死有余辜的人。 这六个人道不相同,行径各异,但他们的死法则一,同在佛怒莲预先示警的三日之后,死于佛怒莲下。 于是大家纷纷揣测,是仇杀?还是另有原因?因为这六个人无论如何也扯不到一起去的。 佛怒莲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现在佛怒莲的警告,又落到另一个江湖大豪身上,这人就是龙眠山庄庄主只手擎天凌战。 龙眠山,在安.徽桐城县西北,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胜景如画! 龙眠山庄,就在龙眠山的东麓,长松修竹,曲水澄潭,景色清幽,这是只手擎天凌战的别墅。 每当朝阳初升,轻烟如纱,或是夕阳衔山,群鸟归巢,他都会徜徉在山径之间,松林之下。 只手擎天凌战今年已经六十有七,看去还只是五十许人,虽然早已退出江湖,但在大江南北,凌战还是一言九鼎,没有人不卖帐的。 他和黄山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是连襟。 黄山万家三代担任过武林盟主,现在虽然已有多年没选盟主,黄山万家还是显赫的武林世家。 只手擎天凌战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妙可,今年才二十岁。两个门人张义钧、沈宏庆,都是三十开外的人了。 凌战也在不久之前,才听到佛怒莲的消息,他还不相信天下那有如此神秘之事?但他自己也接到了这份阎王帖子。 那是昨天早晨,在他书桌上发现的,一张白纸上只写了寥寥几个字:“不义之徒三日后纳命”,下面画了一朵银色的莲花。 佛怒莲下的帖子上,就是这几个字,凌战早已听说过了。这是佛怒莲向自己挑战来了。 他并不惧怕佛怒莲来向他挑战,而且他欢迎佛怒莲来向他挑战。武林中人就是年纪大了,也永远不服老的,何况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令他不舒服的,只是字条上的“不义之徒”四个字而已,他自问几时做过不义之事? 龙眠山庄依然和平时一样,看不出有什么戒备,但大弟子张义钧和二弟子沈宏庆已经起来,把龙眠山庄的庄丁们作了适当的部署。那也只是暗中加强戒备,外面是看不出来的。 第一个赶到龙眠山庄来的是他襟弟黄山万青峰。 这是第三天的中午时光,二弟子沈宏庆值的是日班,他匆匆奔入东厢师傅的书房。 他刚刚走近门口,凌战已经开口了:“宏庆,有什么事吗?” 沈宏庆在门口躬身道:“启禀师傅,黄山万大先生来了。” 凌战迅即站起,一手捋须,含笑道:“是你们去把他搬来的?” 沈宏庆嗫嚅的道:“这是大师兄的意思,师傅纵然并不怕了佛怒莲,但多几个人,也许可以把他拿下,就可揭开佛怒莲之谜了。” 只听一个宏亮的声音笑道:“凌兄,咱们是至亲,你接到了佛怒莲的通知,照说正应知会兄弟一声才是。” 随着话声走进来一个身穿天蓝缎袍的紫脸膛老者。 此老当然是黄山万青峰了,五十开外年纪,方面大耳,浓眉海口,微见秃顶,手中提着一个长形蓝布囊,他连兵刃也带来了。 凌战连忙抱拳道:“青峰兄请坐,兄弟原本不想惊动你的。” 万青峰随手把布囊朝几上一搁,呵呵笑道:“佛怒莲已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旋风,看他行劲,亦正亦邪,令人不可捉摸,正好趁这机会,截住他问个清楚,否则任由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胡来,当真不把江湖同道放在眼里了。” 一名青衣少女端上茶来。 只听沈宏庆在门口躬着身道:“启禀师傅,霍山霍师叔、青山谢师叔来了。” 凌战笑着问道:“你们还替为师邀约了什么人?” 沈宏庆道:“没有了,大师兄就只通知了万老爷子和霍、谢二位师叔。” 说话之时,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前面一个瘦高老者;看去已经六十出头,是霍山霍天柱。 稍后一个中等身材的,也已六旬左右,是青山谢霆飞。 这两人乃是凌战的义弟,和凌战号称皖西三侠,在江湖上名声极盛。 霍天柱一眼看到万青峰,连忙拱手道:“青峰兄已经先来了。” 万青峰笑道:“二位来得也并不迟,兄弟也只是刚到而已!” “小弟见过大哥。”霍天柱、谢霆飞两人同时朝凌战抱拳行礼。 霍天柱已经急不容缓的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位贤弟请坐。” “大哥接到了佛怒莲的通知?” 凌战含笑道:“青峰兄且看看这个。”随手把佛怒莲的那张字条朝万青峰递了过去。 万青峰接过字条只看了一眼,就把字条递给了霍天柱,一面说道:“他若是说和凌兄有仇,也许凌兄和他结有梁子,亦未可知,若把这‘不义之徒’四个字加到凌兄头上,那就荒唐了。” “简直岂有此理!”霍天柱怒形于色的问道:“大哥,这字条收到几天了?” 凌战道:“到今天刚好三天。” 谢霆飞问道:“大哥可有什么打算?” 凌战依然含笑道:“愚兄本来不打算惊动青峰兄和二位贤弟的,uu看书 ukahu他和我有仇也好,指我不义之徒也好,要取我性命,总得和我照面,我就是要问问他凌某和他何怨何仇?他总得还我一句公道来?再就是黄戚风老哥,和咱们也相识了几十年,死得不明不白,他也该有个交代的……” 谢霆飞道:“但他……听江湖上传说,他要取人性命,只是一朵亮银铁莲花,没有人看到过他的人。” “哈哈!”凌战大笑一声道:“谢贤弟也相信江湖上的传言吗?” 谢霆飞脸上一热,说道:“但江湖上大家都这样说……” 凌战道:“也许看到他的人,已经死了,这叫做死无对证,一个人武功再高,练到飞花摘叶可以伤人的境界。他摘的叶,飞的花,最多也不会超过百步,佛怒莲岂会凭空而来的?这是因为大家没看到他人,才越说越神秘,愚兄不相信这朵佛怒莲,会像古时候传说的飞剑一样,能取人首级于百里之外那样神奇。”极限大魔尊 一百一十六 小师妹! 万青峰颔首道:“凌兄说得极是,兄弟也有此同感。”他目光抡动,笑道:“如今咱们有四个人在此,不是兄弟夸口,就算他生了三头六臂,武功通天,也未必得逞。” 这话也是事实,他们四个人不但各有一身精纯武功,而且他们每一个人几乎可以代表一个门派。 万青峰出身黄山世家,他曾、祖、父三代历任武林盟主,一套“黄山剑法”集诸家之长,“穿云指”更是武林一绝。 凌战是形意门的名宿,以“形意掌、剑”驰誉武林,搏得只手擎天的美名。 霍天柱是八卦门的高手,一套“八卦游身掌”,无人能够逼近他身子。 谢霆飞是武功门高手,精擅“百步神拳”。 以这四个人的武功,若是联手抗敌,委实没有人能是他们对手了。 霍天柱道:“此人真要敢来,正好把他拿下,也可以揭开三个月来谣传的佛怒莲之谜了。” 正说之间,一名青衣使女走了进来,躬身道:“庄主,酒席已经摆好,可以入席了。” 凌战点点头,起身肃客道:“青峰兄,二位贤弟远道赶来,想必腹中饥饿了,咱们边吃边谈吧!” 酒席就摆在书房外面一间,四人入席之后,所谈的当然还是佛怒莲的事,不必细表。 饭后,四人依然回到书房落坐,使女替四人重新沏上新茶,才自行退去。 大家一面喝茶,一面低声交谈,因为今天是佛怒莲预先示警的第三天,白天既然毫无征兆,可能要等到夜晚才来。 江湖上人多半是夜晚才出动的,因此大家交换意见,如何加强戒备,静以待敌。 套一句老话,所谓光阴如白驹过隙,一个下午很快过去,而时间已渐渐的接近黄昏了。 坐在书房里聊天的人还不觉得什么,但凌战的两个门下张义钧和沈宏庆可正在忙着呢。 他们指挥着龙眠山庄的庄丁们,分拔提前吃过晚饭,有的配备匣弩,有的配备钩镰枪,分别在书房四周,因地制宜,作了隐密的部署。 再由张义钧和沈宏庆两人,各率八名身手矫捷的庄丁,在龙眠山庄巡逻,作机动的支援。 在这样严密的布置之下,就算是飞鸟,只要飞进龙眠山庄,也立可发现;一经发现,包管你插翅难飞。 晚餐之后,凌战依然陪着万青峰,和二位义弟在书房品茗谈天。 他们脸上虽然平静如常,但每人都把自己的长剑放到身边,就是坐的椅子,也都调整到随时可以出手最有利的角度。 譬如凌战他是对方下手的目标,他是坐在靠北首墙下,面对南首花格子窗,至少还有一丈多远。 他左首是万青峰,右首是二位义弟霍天柱和谢霆飞。 书房外面是起居室,门口有大弟子张义钧和八名庄丁守着,如果有人要进来,必须先通过张义钧这一关,那么里面的人自然也可以及时发现。 剩下来就是南首的窗户了。 窗房自然是最为重要的一处,张义钧早已在两侧安设了八名匣弩手和八名手持盾牌的钩枪手。 对面隔着一排花盆,则埋伏了八名匣弩手,一旦发现有人,匣弩手立即发射匣弩,钩枪手负责拿人。 假如有人穿窗而入,万青峰和霍、谢二人随手可以把来人挡住,何况只手擎天凌战一身武功,也毋须别人保护,足可应付突袭。 这样安排,凌战先前还并不赞成,因为大家把他当作了被保护的人。 还是万青峰再三劝说:对方既然把你当作目标,咱们就不妨将计就计,把你当作饵,只有把饵放在里首,他才会冒险深入,大家就可把他截住。 咱们都是自己人,还有谁不知道你的武功修为,并不在咱们三人之下?根据传说,对方实在太神秘了,所以只能智取。这样凌战才算答应下来。 佛怒莲既然下了预告,今晚已是第三天,他一定会来,事情会在随时随刻发动,每个人也都是随时随刻的提高警觉,准备出手。 这气氛当然是紧张的。 现在已是初更时分,龙眠山庄广大的庄院,入夜之后,已经熄去灯火,一片黑沉沉的,不闻一点人声。 只有庄主的书房里,依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夜行人如果进入龙眠山庄,目标很容易找到,但也是一个张网以待的陷阱。 就在此时,书房门口飘起一阵香风,一个全身劲装手持长剑的姑娘从长廊飘然走来。 张义钧一下拦在前面,低声喝道:“小师妹,你来做什么?” 那姑娘家正是凌战唯一的掌上明珠凌妙可,她眨动一双清澈的大眼,轻声道:“大师哥,我是进去看看爹的。” 张义钧道:“你别胡闹,师傅正在陪同万老爷子和二位师叔,商谈要事,你快回房去。” 凌妙可悄声道:“姨丈和二位师叔我又不是不认识,我看得出来,今晚咱们庄上一定有事,爹不肯告诉我,你和二师哥也守口如瓶,但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子……” 张义钧心头大急,忙道:“真的没事,他们几位老人家正在商量一件重大的事,你……你不能进去,快些回房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问好了。” 凌妙可不依道:“今晚一定有事,你不告诉我,我偏不走。 他们说得虽轻,但如何瞒得过里面四个人的耳朵?凌战问道:“义钧,有什么事吗?” 张义钧忙道:“是师……” 他“妹”字还没出口,凌妙可急忙接口叫道:“爹,是我……” 话声未落,身形一侧,快得有如一阵风般从大师兄身边闪过,飞一般掠进门去。 她刚刚跨进书房门,凌战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说:“你来做什么?” 凌妙可从没看到过爹对她有这般疾言厉色过,她望望姨丈和二位师叔,粉脸蓦地一红,垂下头,嗫嚅的道:“女儿觉得今晚咱们庄上好像有事,师哥都不肯告诉我!” 凌战没待她说下去,uu看书ww.uukanhu就拦着道:“咱们庄上有什么事?是爹和你姨丈、二位师叔正在商量一件重要之事,你快回去!” 凌妙可抬眼望望爹,还待开口,凌战叱道:“你还不快走?给我回房去,不许到处乱跑,听见了吗?” 凌妙可不敢多说,只应了声“是”,回身就走,跨出书房。 张义钧悄声道:“小师妹,师傅他们正在有事,你不该闯进的,快回房去睡吧!” 凌妙可受了爹的叱责。已是一肚子委屈,一言不发,顿顿脚就走,转过长廊,心想:爹从没这样对我发过脾气,到底今晚有什么事呢?哦,爹还说不许我到处乱跑,要是庄上没发生什么事,爹就不会这么说了,哼,你们都不肯说,我偏不回房去,偏偏要看个究竟。 想到这里,不觉咭的笑出声来,目光朝四下迅快一瞥,不见有人,立即身形一弓,小蛮靴一点,一道人影飕的窜上屋顶,再一点足,就掠到屋脊和屋山头的阴暗之处,悄悄伏下身来。极限大魔尊 一百一十七 在下只是路过! 他 “妹”字还没出口,李小云急忙接口叫道:“爹,是我……” 话声未落,身形一侧,快得有如一阵风般从大师兄身边闪过,飞一般掠进门去。 她刚刚跨进书房门,李天云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说:“你来做什么?” 李小云从没看到过爹对她有这般疾言厉色过,她望望姨丈和二位师叔,粉脸蓦地一红,垂下头,嗫嚅的道: “女儿觉得今晚咱们庄上好像有事,师哥都不肯告诉我!” 李天云没待她说下去,就拦着道:“咱们庄上有什么事?是爹和你姨丈、二位师叔正在商量一件重要之事,你快回去!” 李小云抬眼望望爹,还待开口,李天云叱道:“你还不快走?给我回房去,不许到处乱跑,听见了吗?” 李小云不敢多说,只应了声 “是”,回身就走,跨出书房。 张义钧悄声道:“小师妹,师傅他们正在有事,你不该闯进的,快回房去睡吧!” 李小云受了爹的叱责。 已是一肚子委屈,一言不发,顿顿脚就走,转过长廊,心想:爹从没这样对我发过脾气,到底今晚有什么事呢? 哦,爹还说不许我到处乱跑,要是庄上没发生什么事,爹就不会这么说了,哼,你们都不肯说,我偏不回房去,偏偏要看个究竟。 想到这里,不觉咭的笑出声来,目光朝四下迅快一瞥,不见有人,立即身形一弓,小蛮靴一点,一道人影飕的窜上屋顶,再一点足,就掠到屋脊和屋山头的阴暗之处,悄悄伏下身来。 时间好像过去得很慢,但它总是在过去,现在差不多二更天了。 蓦地在龙眠山庄南首屋顶上出现了一条人影。 南首一排房屋,正好面对着大厅,而这人影出现在东南首,正对着庄主李天云的书房,中间只隔了一个狭窄的小天井,就是书房的窗子。 这人身法奇快无比,而且也来得悄无声息,就在他人影堪堪在屋顶出现,右手已经对着窗户扬起! 花格子窗上,发出 “啪”的一声轻响,那人影就立即斜掠而起,倏然隐去。 窗下左右两侧和对面墙下,都埋伏了手持匣弩和钩镰枪的庄丁。 只是那条人影身法实在太快了,庄丁们几乎连他人影都还没有看清,人影已经不见。 庄主书房花格窗上发出 “啪”的下声轻响,大家都听到了,每一个人心头蓦然一紧,不约而同举起手中匣弩,朝人影闪去的方向,向空猛射,随着一阵杂乱的 “达” “达”之声,箭如飞蝗般射出。 那人影隐去之后,不过眨眼之间,已在南首屋脊出现,而且一下就长身飞起。 在这同时,屋脊上响起一声娇叱,另一条人影跟着飞起,凌空扑了过去。 先前那条人影身形稍偏,但并没有被拦住,依然丝毫不停,急急飞掠出奉。 后面的人影当然不肯放过,就这样衔尾朝庄外追去。这一瞬之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来得太快了,庄丁们目不暇接,作者一支笔也就忙不过来了。 再说书房里面吧,李天云、万青峰等四位高手坐着等待的自然是旋风花。 以他们的武功,当然不会像埋伏的庄丁一般,临时措手不及,但他们坐在里面,书房中灯光较亮,外面则是黝黑的,里面的人,当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这并不是老江湖的疏忽或者错误,而是他们都认为等到外面有警,再吹熄灯火也来得及。 主要的还是托大了些,认为把旋风花说得如此神秘莫测,只是江湖传言失实,有他们四个人足可对付得了。 那知来人不但身法快,手法也奇快无比,等到花格子窗上发出 “啪”的一声轻响,四个人已经同时霍地站起,但见一点黑影业已破窗射入。 此人几乎算得十分精确,预料李天云听到声音一定会站起来的,因此那点黑影居然直向李天云当胸射来! (李天云如若不站起身来,那么这点黑影应该只是从他头顶掠过而已。 )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站在他左首稍前的万青峰反映也是不慢,右手抬处,长剑锵然出鞘,挥剑就朝那点黑影撩去。 这一剑他虽然发得仓猝,但至少也有二四成力道。那知长剑和黑影乍然一接,只觉这点黑影虽然不大,但传到剑上的震力却强大无匹,那是一种旋转的震力。 , 万青峰右腕剧震,长剑被一股大力推开,脚下浮动,人也被震得往后斜退了半步! 这一下说来话长,其实只是电光右火般事,李天云要待举掌劈出,都已不及,只听又是 “啪”的一声,那点黑影不偏不倚射在他胸口上。 李天云口中哼了一声,一个人登登登连退了三步之多,才被身后的墙壁挡住。 直到此时,才从他身上跌落一朵紫红玫瑰花来。 旋风花!果然是旋风花! 霍天柱双目圆睁,他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急急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李天云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一手掩胸,定了定神才道:“还……好……没有什么?” 霍天柱道:“三弟,“你留在这里,照顾大哥,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 话声出口,一手提着长剑,点足飞起,“砰”的一声冲破花格子窗,穿窗射出。 万青峰做梦也想不到人家仅凭脱手飞出的一朵玫瑰花,居然把他长剑震歪,连人都会被震退半步,这是他万青峰出道以来,从未遇上过的事,炫书umtxt一张老脸气得通红,口中长笑一声:“不错,万某也非得会会他不可。” 不待李天云开口,跟踪霍天柱之后,也从花格子窗的破窟窿中穿射出去。 再说从屋脊飞起的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掠出龙眠山庄,前面就是一片草地的广场。 后面那人娇声喝道:“好个贼子,你还不给我站住?” 一听声音,就知是个姑娘家。 前面那人只是一路奔行,连头也没回。 后面的姑娘本来和他只是衔尾追逐,相距不过数尺,现在已经落后一丈多了,心中一急,又大声喝道:“喂,你听到没有?你给我站住。” 前面那人没有回头,但他声音却传了过来:“姑娘追错人了。” 后面的姑娘怒声道:“我怎么会追错人,你……给我站住。” 前面那人依然没有停步,说道:“姑娘要追的应该不是在下。” 后面的姑娘道:“我要追的就是你,你站住,你跑不了的。” 现在相距已在两丈外了,前面那人依然没有停下来。 后面的姑娘又气又急,大声道:“你这贼子,你师傅只教你会逃?有本领,你给我站住,逃算什么人物?真连你师傅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她追不上人家,就连他师傅都骂上了。 前面那人因她辱及师傅,不觉霍地停步,转过身来,愤然道:“你说什么?” 后面的姑娘提气紧迫,不防前面那人真会停了下来,两人不过只差了两丈多远,一个已经停下了,一个还紧追着掠上去,差点就撞到那人身上,姑娘家急忙刹住身子。 两人这一面对了面,月光虽然暗淡,还是可以看清楚对方的面貌。 前面那人,是个颀长的青衫少年,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极为英俊,看去不过二十三四岁,这一站定下来,神色安详,两道目光清澈如电! 后面那姑娘蛾眉凤目,瓜子脸,两条乌黑有光的发辫,分垂在鼓腾腾的胸前,年约二十左右。 敢情这一阵工夫,追得太急了,此时胸脯起伏,还在娇喘。这姑娘当然就是李小云了。 她和青衫少年四目相投,粉脸不自觉的飞起两片红云,挑着眉毛,问迫:“你是什么人,夜闯龙眠山庄,做什么来的?” 她对旋风花的事,一无所知。 “在下只是路过……”青衫少年看了她一眼,接着道: “在下说过,姑娘可能追错了人。” “路过?”李小云披披嘴道:“我们庄子离大路有好一段路,你这话鬼才相信,哼,你一定有什么企图,今晚不交代清楚,休想一走了之。” 青衫少年剑眉微蹙,轻轻叹了口气道:“晚姑娘这般纠缠不清,可知耽误了我的事情……” 话声甫落,突听有人大笑一声,横空飞来,泻落到两人之间,那是个子高瘦的霍天柱,手持连鞘长剑,目光一注,洪喝道:“好小子,你就是旋风花了!我还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 在他说话之时,万青峰也一手持着连鞘长剑,飘然赶来。 李小云睁大双目,诧异的道:“二叔,他就是旋风花?” 青衫少年暗暗攒着剑眉,昂首道:“在下不是旋风花。” 这时由沉宏庆率领的八名庄丁,也急步从庄中赶了出来,把青衫少年围在中间。 霍天柱怒声道:“你不是旋风花?你还想抵赖?” 青衫少年道:“在下何曾抵赖?” 李小云凝视着他,说道:“二叔,他说是过路的。” 霍天柱洪笑一声道:“他潜入龙眠山庄,用旋风花偷袭大哥,会是过路的吗?” “啊!”李小云惊啊一声,娇叱道:“好啊,你用旋风花偷袭我爹,还说是过路的,原来你果然不是好人!”纤手一抬,呛得一声抽出长剑,朝青衫少年喝道:“你亮剑。” 青衫少年并没亮剑,只是平静的道:“在下已经说过,不是旋风花,这是误会,你们不肯相信,这……这要在下怎么说呢?” “你潜入龙眠山庄,偷袭我爹,还是误会?”李小云手中长剑快指到他鼻子,冷哼道:“你再不被剑,我可要不客气了。” 霍天柱道:“小云,你不是他对手,还是二叔来,今晚非把他拿下不可。” 李小云长剑已经出鞘,岂肯退下,扭头说道:“二叔,你老等一等,先让侄女和他动手,等我不敌,你老再出手不迟?”一面喝道:“你再不拔剑,我可要出手了。” 青衫少年俊脸红了,气愤的道:“在下真的不是旋风花,你们到底要怎样才会相信呢?” 李小云道:“多说无益,看剑!” 唰的一剑朝青衫少年刺去。 她刺是刺出去了,但看他依然没有拔剑的样子,剑势到得中途,不觉缓得一缓。 缓得一缓者,没有出手那么快而已,剑招还是刺了出去。 青衫少年似是不愿和她动手,左肩微侧,左脚斜跨半步,便自避开。 李小云看他闪避开去,心中暗道:“好哇,你乘我剑势一缓,才避开的,这有什么了不起?” 心念一动,右手一转,则的又是一剑,反手点去。 她平日骄纵惯了,出手剑势,那会留情?但不知怎的,看他依然没有拔剑,只是潇洒的站在那里,点过去的剑势,不自觉的又稍稍放慢了些。 青衫少年等她剑势快要及身,右足斜退半步,姑娘家这一剑自然又落了空。 李小云不禁有气,纤手倏地一翻,剑尖上挑,幻起三点剑花,品字形朝他 “天突”和左右 “将台”三处飞射过去。 这一剑出手虽快,但点落之时,还是放轻了剑势,她心里纵然有气,手下还是留了分寸。 那知这回青衫少年连脚步也没跨了,只是等她剑尖接近,上身微侧,就让过剑势,开口说道:“姑娘似乎可以住手吧?” 意思是说她刺了三剑,他并没回手。 这话听到李小云耳中,气可大了,口中哼了一声,玉腕连摇,剑如灵蛇,一连刺出三剑了。 这三剑当然又急又快,记记都指向背衫少年要害。 青衫少年不闪不躲,只是随着她刺去的剑势,上身轻轻摆动,每一剑都落了空。 李小云连粉脸都胀红了,一声不作?剑光连闪,一口气又刺出了九剑。 这九剑她已经使出了看家本领,一剑快过一剑,剑势连绵,寒芒点点,令人目不暇接,但青衫少年依然站在原地,只是上身连连摆动,一支支明晃晃的利剑,就是从他颈、肩、胸、肋等处闪电般穿过,连他衣衫都没被剑锋刺破一丁点。 万青峰眼看这青衫少年气定神闲,毫无半点邪恶习气,尤其避剑身法。 十分怪异,李小云最后这几剑,几乎剑剑都急如星火,他却好像非等到她剑尖快要刺上衣衫才侧身避开,u看书.ukanshuo每一剑都几乎探身而过,看去极为惊险,实则毫厘之失,已经差得很多了。 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忖道: “这会是什么身法? 要知他出身黄山世家,天下各大门派的武学,无不了如指掌,但这青衫少年的避剑身法,他不但从未见过,连听都没听人说过。 连万青峰都看不出来的剑法,天下大概没有人看得出来了。 剑影中又响起青衫少年的声音说道:“现在姑娘可以住住手了?” 他表现的武功越高,霍天柱就越认定他是旋风花,口中喝道:“小云,你退下来。” 李小云平日纵然刁蛮,但二叔的话,可也不敢不听,长剑一收,顿起小嘴,悼悼的道:“他只是一味的躲闪,又算得什么?我又没败给他。” 霍天柱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喝道:“小子,你亮剑,让霍某掂掂你的斤两。” 万青峰不待青衫少年开口,微一摆手道:“天柱兄且慢,兄弟想问问这位小友。” 青衫少年听到霍天柱这声 “小子”,两条浓浓的剑眉不觉掀动了一下,但因万青峰的话声较为和气,目光一抬,问道:“这位大叔要问在下什么呢?” 万青峰道:“小友尊师是那一门派的高人,可以见告吗?” 青衫少年道:“家师从未在江湖走动,也不在那一门派之中,在下就是说 本文每页显示5000 字共79 页当前第2 页 目录上一页 ←2/79→下一页加入书签< 一百一十八 亮剑! 在他说话之时,万青峰也一手持着连鞘长剑,飘然赶来。 凌妙可睁大双眼,诧异的道:“二叔,他就是佛怒莲?” 宁无缺暗暗攒着剑眉,昂首道:“在下不是佛怒莲。” 这时由沈宏庆率领的八名庄丁,也急步从庄中赶了出来,把宁无缺围在中间。 霍天柱怒声道:“你不是-佛怒莲?你还想抵*******无缺道:“在下何曾抵赖?” 凌妙可凝视着他,说道:“二叔,他说是过路的。” 霍天柱哂笑一声道:“他潜入龙眠山庄,用佛怒莲偷袭大哥,会是过路的吗?” “啊!”凌妙可惊呼一声,娇叱道:“好啊,你用佛怒莲偷袭我爹,还说是过路的,原来你果然不是好人!”纤手一抬,呛得一声抽出长剑,朝宁无缺喝道:“你亮剑。” 宁无缺并没亮剑,只是平静的道:“在下已经说过,不是佛怒莲,这是误会,你们不肯相信,这……这要在下怎么说呢?” “你潜入龙眠山庄,偷袭我爹,还是误会?”凌妙可手中长剑快指到他鼻子,冷哼道:“你再不出剑,我可要不客气了。” 霍天柱道:“妙可,你不是他对手,还是二叔来,今晚非把他拿下不可。” 凌妙可长剑已经出鞘,岂肯退下,扭头说道:“二叔,你老等一等,先让侄女和他动手,等我不敌,你老再出手不迟?”一面喝道:“你再不拔剑,我可要出手了。” 宁无缺俊脸红了,气愤的道:“在下真的不是佛怒莲,你们到底要怎样才会相信呢?” 凌妙可道:“多说无益,看剑!” 唰的一剑朝宁无缺刺去。 她刺是刺出去了,但看他依然没有拔剑的样子,剑势到得中途,不觉缓得一缓。缓得一缓者,没有出手那么快而已,剑招还是刺了出去。 宁无缺似乎不愿和她动手,左肩微侧,左脚斜跨半步,便自行避开了。 凌妙可看他闪避开去,心中暗道:“好哇,你乘我剑势一缓,才避开的,这有什么了不起?” 心念一动,右手一转,又是一剑,反手点去。 她平日骄纵惯了,出手剑势,哪里会留情?但不知怎的,看他依然没有拔剑,只是潇洒的站在那里,点过去的剑势,不自觉的又稍稍放慢了些。 宁无缺等她剑势快要及身,右足斜退半步,姑娘家这一剑自然又落了空。 凌妙可不禁有气,纤手倏地一翻,剑尖上挑,幻起三点剑花,品字形朝他“天突”和左右“将台”三处飞射过去。 这一剑出手虽快,但点落之时,还是放轻了剑势,她心里纵然有气,手下还是留了分寸。 哪知这回宁无缺连脚步也没跨了,只是等她剑尖接近,上身微侧,就让过剑势,开口说道:“姑娘似乎可以住手吧?” 意思是说她刺了三剑,他并没回手。 这话听到凌妙可耳中,气可大了,口中哼了一声,玉腕连摇,剑如灵蛇,一连刺出三剑了。这三剑当然又急又快,记记都指向背衫少年要害。 宁无缺不闪不躲,只是随着她刺去的剑势,上身轻轻摆动,每一剑都落了空。 凌妙可连粉脸都胀红了,剑光连闪,一口气又刺出了九剑。 这九剑她已经使出了看家本领,一剑快过一剑,剑势连绵,寒芒点点,令人目不暇接,但宁无缺依然站在原地,只是上身连连摆动,一支支明晃晃的利剑,就是从他颈、肩、胸、肋等处闪电般穿过,连他衣衫都没被剑锋刺破一丁点。 万青峰眼看这宁无缺气定神闲,毫无半点邪恶习气,尤其避剑身法。十分怪异,凌妙可最后这几剑,几乎剑剑都急如星火,他却好像非等到她剑尖快要刺上衣衫才侧身避开,每一剑都几乎探身而过,看去极为惊险,实则毫厘之失,已经差得很多了。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忖道:“这会是什么身法? 要知他出身黄山世家,天下各大门派的武学,无不了如指掌,但这宁无缺的避剑身法,他不但从未见过,连听都没听人说过。 连万青峰都看不出来的剑法,天下大概没有人看得出来了。 剑影中又响起宁无缺的声音说道:“现在姑娘可以住手了?” 他表现的武功越高,霍天柱就越认定他是佛怒莲,口中喝道:“妙可,你退下来。” 凌妙可平日纵然刁蛮,但二叔的话,可也不敢不听,长剑一收,顿起小嘴,悻悻的道:“他只是一味的躲闪,又算得什么?我又没败给他。” 霍天柱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喝道:“小子,你亮剑,让霍某掂掂你的斤两。” 万青峰不待宁无缺开口,微一摆手道:“天柱兄且慢,兄弟想问问这位小友。” 宁无缺听到霍天柱这声“小子”,两条浓浓的剑眉不觉掀动了一下,但因万青峰的话声较为和气,目光一抬,问道:“这位大叔要问在下什么呢?” 万青峰道:“小友尊师是那一门派的高人,可以见告吗?” 宁无缺道:“家师从未在江湖走动,也不在那一门派之中,在下就是说出来了,大叔也未必知道。” 他不肯说。 万青峰平日在大江南北,一言九鼎,从没有人敢当面给他碰钉子的,数十年来大概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个软钉子, 他一手捋须,看着这个年轻人,微微一笑道:“那么小友贵姓大名总可以说出来听听了?” 宁无缺道:“在下宁无缺。” 万青峰依然平静的道:“老夫看你不过二十出头,不会和龙眠山庄凌庄主有什么梁子可言,那么今晚以佛怒莲袭击凌庄主,总有理由吧?” 宁无缺愤然道:“在下说过,在下不是佛怒莲,这是误会。” 雷天柱怒声道:“你……” 他只说了一个“你”字,万青峰朝他摆了下手,目注宁无缺,又道:“小友说过,你是路过此地,但这话很难使人相信,因为龙眠山庄距离大路还有一箭来遥,过路的人绝不会舍了大路,弯到龙眠山庄来,何况时间已在二更。 再说,正好佛怒莲袭击李庄主之时,小友出现在龙眠山庄的屋顶上,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如果当时确有另一个人施放佛怒莲,小友同时出现,还有可说,但是当时除了小友,别无第二个人,小友这误会二字,又作何解释呢?江湖道上,不论黑白两道,都讲究敢作敢当,老夫是想听听小友的解释。” 他话虽说得和缓,口气却一句逼紧一句,虽然没有指明宁无缺就是佛怒莲,但已暗示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霍天柱听得暗暗点头,心想:“青峰兄虽然不是武林盟主,目前武林中已经没有盟主,再要推举盟主,委实也非他莫属!” 宁无缺道:“大叔既然这样说了,在下不得不以实相告,在下是追踪佛怒莲来的,今晚进入龙眠山庄的,除了在下,另一个人就是佛怒莲,他身法太快了,在下本来应该可以追得上他,可惜给这位姑娘一拦,就失去了他踪影。” 万青峰一怔,问道:“小友认识佛怒莲?” 宁无缺道:“在下不认识。” 万青峰道:“那么小友见过他了?” 宁无缺摇摇头道:“在下看到的只是一个黑影,没和他对过面。” 万青峰道:“小友上一次是在那里见到他的?” 宁无缺道:“神灯教总坛,情形也和今晚差不多,最糟的大概是他先发现了在下踪迹,故意惊动神灯教的人,让神灯教的人截住了在下,他却乘机向庞博下手,因此还引起一场误会。” 万青峰看他说话的神色不像有假。 其实对方只是一个大孩子而已,从他口中,也可以听得出来,这年轻人大概还是初次行走江湖,没有什么经验。 霍天柱洪笑一声道:“小子,你这故事编得不错,但说了半天,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你不是佛怒莲呢?” 万青峰对宁无缺说的话,倒是有些相信,但就是霍天庄说的这句话了,他说不出师门门派,也没有可以证明他不是佛怒莲的证据,一时只是拈着飘胸的黑须,沉吟不语。 宁无缺道:“在下没有什么可以证明。” 霍天柱沉嘿一声道:“这就是了,你既然没有什么可以证明你不是佛怒莲,咱们又如何能相信你的话呢?” 宁无缺俊脸红了,说道:“那你们要怎样才会相信呢?” 霍天柱霍的跨上一步,沉喝道:“我说你就是佛怒莲,小子,事实俱在,不用再抵赖了。” 宁无缺怫然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在下可要走了。” 霍天柱道:“你还想走?” 宁无缺道:“你们既然不相信在下说的话,uu看书.uukanshu.co留此何益?” 霍天柱大笑道:“你走得了吗?” 宁无缺微哂道:“你的意思是要把在下留下了?” “不错,你夜闯龙眠山庄,就算你不是佛怒莲,也嫌疑重大,自然非把你拿下不可了。” 霍天柱手中长剑一掂,凛然道:“你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要想顽抗?” 宁无缺剑眉一扬,朗笑道:“在下若是要走,凭阁下还未必能拦得住我。” 霍天柱听得大怒,喝道:“很好,那你就亮剑吧!” 宁无缺道:“阁下要动手,就只管出招,在下亮不亮剑乃是在下的事了。” 这话明明就是瞧不起人。极限大魔尊 一百一十九 阴气! 霍天柱怒哼一声道:“好狂的小子,接招。” 振腕一剑刺了过去。他心头怒恼,出手一招就使得十分辛辣,剑光如电,一闪即至,刺向宁无缺左肩。 宁无缺既没拔剑,也没闪避,一直等霍天柱剑势及身,左手抬处,三个指头一撮,就把剑尖撮个正着。 霍天柱做梦也想不到出手第一招上,就被人家撮住剑尖,但,他是八卦门的高手,反应也是不慢,左手一掌迅若雷奔朝宁无缺当胸击去。 宁无缺左手三指拈着他剑尖不放,右掌直竖平胸推出,硬接霍天柱一掌。 双掌甫接,霍天柱陡觉对方竟然把自己击去的掌力,一齐反震回来,力道之强,无与伦比,心头大吃一惊,只得右手一松,放弃长剑,身向旁跃。 宁无缺也不追击,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把夺来的长剑随手一丢,说道:“在下现在总可以走了吧?” 霍天柱是八卦门有数的高手,居然在一招之间被人家夺下手中兵刃,这下看得万青峰也不禁为之一呆,忖道:“拈花指,他会是少林俗家弟子?”一边忙道:“且慢,小友可是少林门下?” 宁无缺截然道:“在下不是少林门人。” 万青峰道:“咱们既然遇上了,老夫也想和小友试上几招。” 宁无缺道:“在下悉凭大叔吩咐。” 万青峰道:“吩咐不敢,老夫就和小友在拳掌上领教几招就好。” 宁无缺道:“大叔有意赐教,就请赐招吧!” 他依然潇洒的站在那里,丝毫不作戒备之状。万青峰对这位年轻人真有高深莫测之感,随即喝道:“小友小心了。”右手徐举,拍出一掌。 他方才曾以长剑和佛怒莲接触过,是以有意试试对方内力,这一掌上,用上了七成力道,一道无形内劲像匹综般卷撞过去。 宁无缺等到掌劲快要及身,才身形向左一转,左手化掌,并不向前迎击,反而随着侧身之际,向外(左首)扬去。 他这左手外扬,登时把万青峰拍去的一道掌风,引着从他身前流过朝左泻出,同时右手虎口向外,由胸前平划而出,朝万青峰反击过来。 万青峰突觉自己掌力被对方引出,另一道锋利掌风却朝自己劈来,心头暗暗一惊,仓猝之间,左手迅速迎击出去。 这一记掌风却很快就接触上了,因为双方用的都是内劲,是以不闻丝毫声息,但万青峰已经感觉对方求上竟然含着极强的震力,把自己迎击出去的掌力悉数反震回来。 这一记又大出万青峰意料之外,差幸他只用了七成力道,而且数十年的勤修苦练,功力深厚,掌力能发能收,立即右手一招,把迎击出去的力道收回,但还是被对方内劲震得后退了半步,这才颔首道:“好了,小友可以住手了。” 宁无缺问道:“在下可以走了吧?” 万青峰道:“小友请吧!” 宁无缺抱抱拳道:“在下那就告辞。” 转身飘然而去。 沈宏庆和八名庄丁因万青峰答应他走的,自然不敢阻拦。 霍天柱道:“青峰兄……” 万青峰朝他点点头道:“让他去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霍天柱自然看得出刚才双方对掌之际,万青峰被逼后退了半步,显然也吃了暗亏,就不好多说,心中不期大感惊凛:“这小子不过二十出头,居然有这般厉害!” 凌妙可眨动双眼,问道:“姨爹,他是不是佛怒莲呢?” 万青峰道:“咱们回去再说吧!” 大家匆匆回进龙眠山庄。万青峰、霍天柱径直走入书房。 凌妙可也紧跟在两人身后,跨了进去,守护在门口的张义钧这回并没拦阻,任由她进去。 书房中,凌战在左首一张紫檀木炕床上闭目跌坐,正在调息运功。 谢霆飞长剑出鞘,站在榻前全神戒备,是在替他护法。 万青峰看得暗暗一惊,这一情形,岂不是说凌战内伤不轻? 谢霆飞看到三人走人,急忙悄声问道:“青峰兄,可是没追上贼人吗?” 万青峰点了下头,问道:“凌兄怎么了?” 正说之间,凌战已经睁开眼来,说道:“兄弟还好,没有什么。” 凌妙可急步抢了上去,急急问道:“爹被佛怒莲袭击,没负伤吧?” 这话也正是万青峰和霍天柱、谢霆飞三人要问的,是以大家的目光都不期而然朝凌战投去。 凌战伸手从几上取起一朵亮银铁莲花,随手递给了万青峰,一面说道:“青峰兄,你看,这是一朵用细绢做的铁莲花,但在花蕊之中,却有一支寸许长的钢针,乃是上好的精铁。” 万青峰用手指轻轻捏了捏,点头道:“不错。” 谢霆飞愕然道:“这支细针上莫非淬过奇毒。” 凌战微微摇头道:“不是。” 他伸手解开胸前衣衫,大家已可看到他内衣外面,缚了一片黝黑的圆形护胸镜,但这片护胸镜已经由中间向四外龟裂成八九片碎片,只是由网形的缚带缚住了,还没有掉下来而已! 凌战缓缓的把护胸镜取下,说道:“这片护胸镜是寒家世代传下来的东西,据说还是我上代祖先当武官的时候,出征安南,得自安南一个武将身上,可挡利簇,刀剑不入,传到兄弟手上,已经快两百年了,今晚若是没有这片护胸镜,只怕难逃毒手了……” 凌妙可惊愕的道:“爹,这护心镜是被这朵铁莲花打碎的吗?这铁莲花只是绢制的呀!” 万青峰道:“问题只怕就在这支铁针之上。” 凌战道:“青峰兄说得极是,这朵虽是绢制的铁莲花,但此人打出的手法十分特殊,旋转着飞来,震力极强,中间这支铁针,就像钻子一样,护胸镜先经它在中心一钻,接着再和铁莲花上强大震力一震,任何最好的护胸镜也会被震碎。如果没有那护胸镜,这支铁针就可先破你的气功,再则内腑受到剧震,就非送命不可。” 凌妙可听得急道:“爹,你老人家内腑也被震伤了吗?” 凌战道:“幸好爹这片护心镜,乃是百练精铁制成,爹至少也练过四五十年内功,它震碎护心镜,震力已弱,阿况爹早巳运气护住胸腹,应该是伤不到爹了……” 万青峰道:“凌兄可是被一股阴气渗入内腑了。” 凌战目露惊奇之色,问道:“青峰兄如何知道的?” 万青峰微笑道:“这朵铁莲花最初穿窗射人之时,经兄弟举剑一撩,已经把它撩个正着,但它所含的震力十分强大,竟然把兄弟撩去的剑尖震开了三寸光景,主要是它这支铁针上好像另有一缕阴气,和兄弟剑尖接触,登时传到了兄弟手腕之上,力道为之一弱。” 凌战点头道:“不错,兄弟护心镜被震碎的同时,的确有一缕阴气侵入内腑,刚才经兄弟运气行功,希望把它从体内逼出,那知运行了快有一顿饭的工夫,依然无法把这一阴气逼出来。” 霍天柱听得一怔,大哥是形意门的名宿,形意门一向以内家自居,竟然连从铁莲花上传来的一缕阴气,都无法把它逼出体外来,说道:“会有这等事?这是什么旁门手法呢?竟有这么厉害!” 万青峰道:“这个很可能是‘借物传阴’手法了。” 凌战道:“这倒并不要紧,只有一缕阴气侵入体内,慢慢总可以把它练化的。哦,青峰兄和二弟追出去,可曾追上什么人吗?” 凌妙可就把追出龙眠山庄,拦住宁无缺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凌战做作沉吟,询道:“他是追踪佛怒莲来的?”目光一抬,朝万青峰望来,说道:“青峰兄见多识广,和他动过手,大概已可以看出他的来历来了?” 万青峰颔首道:“此人年事极轻,武功却不在咱们几人之下,他使的两种手法,极似少林‘拈花手’(夺取霍天柱长剑)和‘接引神功’(把万青峰掌力引出),但却又和少林寺的两种神功稍稍有异,兄弟曾问他可是少林俗家门人,他一口否认,江湖上人,只要他出身某一门派,绝不会不承认的,因此兄弟也不敢确定他是少林俗家弟子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道:“所以兄弟要徒手试他两招,如果他是发射佛怒莲的人,内力之中,必然会含蕴阴气。 兄弟试出他内力之中,并无一丝阴气,可能他说的不假,发射佛怒莲的另有其人,故而兄弟让他走了。” 凌战道:“此人如果不是佛怒莲,那么佛怒莲又是什么人呢?” 万青峰一手捻须,微微一笑道:“咱们要找佛怒莲,此人不失为一条线索!” …… …… 凤阳,东控临淮关,西接长淮卫,为淮上重镇。 最热闹的地段,要数东门大街,一条用大石条铺成的路面,宽阔平整,两边商肆林立。 白天车马络绎,行人熙攘,入夜灯红酒绿,夜市依然,十足的升平气象。 就在大街头上,有一家凤阳茶楼,两层楼、五开间门面,门口面对着一大片空地,是摊贩赶集的地方,五方杂处,因此使得茶楼的生意特别兴隆。 凤阳茶楼楼下是普通座,五开间打通的一座大敞厅,板桌长凳茶客们多半是贩夫走卒。 有的人敞开胸襟,uu看书 .uukahu 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有的人半坐半蹲,还把一只飞毛腿搁上板凳,那是司空见惯的事儿。 几十张桌子,每个人纵声谈笑,声音自然十分嘈杂,你声音说小了,你的朋友就没法听得到你在说什么。 你如果想耳朵不受干扰,清清静静的喝茶,当然也有了,那就是要高升一步,登楼雅座。 楼上也是打通的五开间大厅,但装潢就大不相同,画栋雕粱,红漆抱柱,临街窗口,围以朱红栏柿,楼板也漆成黄漆,光可鉴人。 就是桌子也是黄漆的八仙桌,椅子是雕花的太师倚,连茶碗也都是江西细瓷,一派富丽堂皇! 茶客当然也高级了,有过路的达官商贾,和本地荷花大少,还有提鸟笼上茶馆的帮闲人物。 人品虽然不一定高,但至少懂得小声说话,不吵别人,当然也没有敞开胸襟,搁上飞毛腿的习惯,这就是雅座了。极限大魔尊 一百二十 缝穷婆! 凤阳,东控临淮关,西接长淮卫,夙为淮上重镇。最热闹的地段,要数东门大街,一条用大石条铺成的路面,宽阔平整,两边商肆林立。 白天车马络绎,行人熙攘,入夜灯红酒绿,夜市依然,十足的升平气象。 就在大街头上,有一家凤阳茶楼,两层楼、五开间门面,门口面对着一大片空地,是摊贩赶集的地方,五方杂处,因此使得茶楼的生意特别兴隆。 凤阳茶楼楼下是普通座,五开间打通的一座大敞厅,板桌长凳茶客们多半是贩夫走卒。 有的人敞开胸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有的人半坐半蹲,还把一只飞毛腿搁上板凳,那是司空见惯的事儿。 几十张桌子,每个人纵声谈笑,声音自然十分嘈杂,你声音说小了,你的朋友就没法听得到你在说什么。 你如果想耳朵不受干扰,清清静静的喝茶,当然也有了,那就是要高升一步,登楼雅座。 楼上也是打通的五开间大厅,但装潢就大不相同,画栋雕粱,红漆抱柱,临街窗口,围以朱红栏柿,楼板也漆成黄漆,光可鉴人。 就是桌子也是黄漆的八仙桌,椅子是雕花的太师倚,连茶碗也都是江西细瓷,一派富丽堂皇! 茶客当然也高级了,有过路的达官商贾,和本地荷花大少,还有提鸟笼上茶馆的帮闲人物。 人品虽然不一定高,但至少懂得小声说话,不吵别人,当然也没有敞开胸襟,搁上飞毛腿的习惯,这就是雅座了。 这时正是辰刻时光,茶楼生意最好的时候,楼上雅座也几乎已有七成座头。 从楼梯口走上一个风度翩翩的青衫少年。 他刚一跨上楼梯,站在边上的伙计立即迎着陪笑道: “公子爷请。” 青衫少年游目四顾,他当然想找个临窗的座头,好看看街景,但较好的位子早已给人占去了,剩下来的几张空桌,都是在人丛中间,他没有作声,就由伙计带到一张空桌上坐下。 伙计等他落座之后,才陪着笑问道:“公子爷要喝什么茶?” 青衫少年随口道:“清茶就好。” 伙计答应着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沏了一壶茶送上。 青衫少年伸手取过茶壶,倒了一盅茶,刚举起茶盅,忽然听到身后一张桌上,正有两个人细声交谈。 其中有一句提到了“旋风花”和“霍五太爷”,青衫少年不觉心中一动,衔盅浅饮,一面用心谛听。 那两人声音说得极轻,但如何瞒得过青衫少年的耳朵?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五太爷还会怕旋风花?他不来则已,来了管教他吃不完兜着走了。” 另一个人说道:“听说旋风花很厉害,连黄山的万大先生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先前那人笑道:“那是万大先生放他走的。万大先生是什么人,他等于是武林盟主,由他出面,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谁不听他的?” 另一个人道:“那你就不知道了,万大先生只和他对了两掌,第二掌上就被震退了半步,才让他走的,哦,听说旋风花还是一个美少年呢,年纪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青衫少年听得暗暗攒了下眉,忖道: “糟糕,江湖上都把我当作了旋风花,这误会就大了。” 他喝了一口,放下茶盅,抬起头来,忽然看到左首一张桌上,坐着一个青绢包头,身穿青布衣裤的少女,一双盈盈秋水般的眼光正好朝自己投来。 这姑娘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凤目清澈有神,当真清丽绝俗,美到恰到好处。 只是神色之间,有些冷,使人有寒若冰霜之感,这时发现自己朝她看去,就迅快的别过头去。 青衫少年看得出了神,这就合了“张生”的一句话: “这般可喜娘罕见!” 他怔怔的望着她,希望她再转过脸来,但她却一直没转过来。 茶楼里来了这么一个美得像天仙般的姑娘,茶客们的眼睛大吃冰淇淋,自然会如蝇附膻,全部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所有窃窃私语,也几乎都是在评头论足,还有就是猜测她究竟是何来历? 一个单身女子,跑上茶楼来喝茶,这是少有之事,何况她这身打扮,既不似大家闺秀,又不像小家碧玉,那是干什么的呢? 青衣少女先前还不觉得,后来渐渐似有所觉,一张春花般的脸色也渐渐愈来愈寒,凛若冰霜,倏地站起,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往桌上一放,就俏生生朝楼下走去。她是给气走的。青衫少年目光一直送着她下楼,心中忽然一动,暗道:这位姑娘行路有如行云流水,看来还有一身武功! 心念方动,只听身后有人移动,两个年轻汉子站起身急步跟着下楼而去。 这两人正是方才细声谈论“旋风花”的人,青衫少年当然看得出来,他们也是练家子了。 这就掏出十文制钱,放在桌上,起身下楼。 只听身后有人低声和同伴说道:“你看,这小子紧跟着陆氏兄弟下去,包准有得瞧了!” 青衫少年心中暗道:“这人说的陆氏兄弟,敢情就是下楼去的两人了!” 他匆匆下楼,目光迅速一瞥,看到先自己下楼的两人已经奔出数丈之外? 茶楼前面一片空地上,正是摊贩集中之处,人头拥挤,那两人在挤来挤去的人丛中,走得很快,转眼就失去影子。 看来他们是追踪那少女去的了。 青衫少年原是一时好奇,才跟下来的,但发现这两人都是会家子,追踪少女下去,心中不禁又替少女担起心来。 方才茶楼上有人说他们是陆家兄弟,可见这两人在凤阳一定是地头蛇一类人物,那少女只有单身一个人莫要吃了他们的亏,自己既然遇上,岂能不管?这就跟着追踪上去。 等他挤出人群,目光一抡,才看到两人面对面的站在街口,张口结舌,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呆若木鸡,分明被人点了穴道,那位姑娘却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这一情形,看到青衫少年眼里,立时明白过来,敢情那位!”娘发觉他们跟踪,才点了他们穴道,以示薄惩;但这是大街口,让他们这样站着,也未免太恶作剧了。 青衫少年缓缓走到他们身边,伸手轻轻拍了他们一下肩膀,含笑道: “二位兄台怎么了?” 两人穴道一解,年纪稍长的一个口中“啊”了一声,就怒喝道:“好小子,你敢戏耍咱们!” 呼的一拳当胸击来。 青衫少年一怔,轻唉道:“在下替兄台解开穴道,兄台这不是误会了吗?” 左手指处,格住了对方一拳。 那年少的一个在背后哼道:“小子,你是跟踪咱们来的,还当大爷不知道吗?” 说话之时,同样呼的一拳,朝后心击来。 青衫少年身形一侧,便自让开,心中不禁有气,愤然道:“在下是看二位被制住穴道,站在大街上,故而出手替你们解了穴道,二位不谢一声,反而向在下出手,天下那有这样不讲理的人?” 年长的一个一击不中,怒笑道: “和你小子讲什么理?” 右手倏收,左手又是一拳迎面击了过来。 年少的一个冷声道:“小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大爷是什么人?” 横劈一掌,朝颈后所来。 青衫少年双手疾发,一下托住了两人击来的拳头,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年长的道:“大爷是你老子!” 他左手被托,右手又闪电般击出,年少的同时挥掌,朝青衫少年当头劈落。 青衫少年双眉一扬,眼中神光暴射,嘿然道:“不识好歹的东西,去吧!” 他托瞥两人手腕,掌心一吐,两个人就像稻草人一般,呼呼两声,凌空摔出去一丈来远,跌了个狗吃屎,满脸通红的爬了起来。 就在此时,青衫少年只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接着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年轻人,好功夫!” 青衫少年急忙转头看去,那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出头,头盘小辩的弯腰老头,一手拿一文竹根旱烟管,边吸边走,一面朝陆氏兄弟挥挥手道:“你们也别在这里闹事了。”随着话声,自顾自走去。那两个陆氏兄弟恶狠狠的瞪了青衫少年一眼,也立即回身就走。 青衫少年也没再停留,举步朝街上行去,走到招安客栈门口,一脚跨入,回转上房。 他是在路上,听到传说,风阳的霍五太爷也接到了旋风花的预先示警,才赶来的。 如今在茶楼上又听到陆氏兄弟谈话,已可证实确有其事的,那么今晚必定可找到旋风花了。 他刚在房中坐下,伙计就巴结的沏了一壶茶送来,就退了出去。 青衫少年想到刚才自己好心替陆氏兄弟解穴,反被两个混混找自己寻衅,不觉暗自失笑,这真叫做烦恼皆因强出头。 像陆氏兄弟,真该让他们被制住穴道,在街头多站上一会的。心中想着,取起茶壶,倒了一盅,正待喝去,忽听房门上响起了剥啄之声,有人用指叩门! 这就放下茶盅,站起身,过去打开房门,问道:“找谁?” 房门开处,只见一个手挽竹篮,头包蓝布的老妇人站在门口,说道:“客官有什么衣服、袜子要缝补的吗?” 原来是缝穷婆。竹篮里放着一堆零头布和针线之类的东西。(缝穷婆是专门替出门在外的旅客缝补破衣、破裤、袜子的)但她在说话之时,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只是打量着青衫少年。 青衫少年道:“在下没有要缝补的东西,多谢老婆婆了。” 缝穷婆打量着他,问道:“年轻人,你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吧?” 青衫少年觉得她问的奇怪,说道:“在下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缝穷婆低哦一声道:“没有就好,年轻人,少不更事,给柴老头‘阴手’拍中‘肩外俞穴’,会没有事?你且运气试试,等到发觉不对,那就迟了,老身这里有一包药,发觉不对,立时用酒吞服,拿去吧!” 她伸手从竹篮中取出一个小小纸包,递了过来。 青衫少年当然听说过旁门中有一种极厉害的“阴手”,伤人无形,十二个时辰之后,伤发无救。 柴老头用“阴手”拍中自己“肩外俞穴”?她说的“柴老头”,莫非就是刚才那个头盘小辫的弯腰老头?只有他拍过自己肩膀。 啊,不错,他正好拍在自己“肩外俞穴”上,自己和他无怨无仇的,何以要出手伤人呢? 缝穷婆把小纸包递过来了,他不得不伸手接下,一面抬目问道:“老婆婆……” 缝穷婆没待他说完,就微哂道:“老婆子只是缝穷婆。” 她没待青衫少年再问,就伸手替他拉上房门。 青衫少年心中暗道:如果那弯腰老头在拍自己肩膀之时,施展了“阴手”,自己怎会一点也不觉得呢? 这缝穷婆敢情是一位隐世的高人,她一定看到弯腰老头拍过自己肩膀,才跟来的了,当下就站立不动,缓缓闭上眼睛,运功检查。 这一运气,果然发现左肩微有麻木之感,似有一缕阴气停滞在“肩外俞穴”(手太阳经)和“魄户穴”(足太阳经)之间,若非缝穷婆事先提醒,绝不会注意及此。 心中不禁暗暗怒恼,自己和姓柴的老头无怨无仇,他居然向自己骤下毒手!哦,莫非这弯腰老头和陆氏兄弟是一党的! 他微微一哂:“区区阴手,又能奈我何?” 把手中那个小纸包朝几上一放厂既然发现肩头有一缕阴气停留着,就闩上房门,走近床前,脱下鞋子,在步上盘膝坐好,闭目运功,他练的是达摩“易筋经”,功运一周,自然很快就可以把那一缕滞留在肩肿的阴气化去。 现在已经快近二鼓。 四野一片黝黑,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黑夜! 凤阳城南一座大宅院,望去黑沉沉的看不到一点灯火,也听不到一点人声,敢情庄上的人全已进入了睡乡。 这座大宅院,就是凤阳鼎鼎大名的霍家庄,霍五太爷的庄院。 霍五太爷有财有势,雄踞一方,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但只要他顿一下脚,连凤阳城都会震动。 两天前,有人传出消息,霍五太爷接到了“旋风花”的示警,这一消息,迅快就传遍了两淮地面。 有的人替霍五太爷担心。 有的人却认为“旋风花”是在捋虎须。 两天前接到“旋风花”的预告,今晚岂非正好是第三天了? 这是“旋风花”的惯例,他一定要等到第三天的夜晚才来。 霍五太爷并不是善男信女,应该知道“旋风花”来者不善,那么霍家就不该如此沉寂,好像毫无一点戒备;但霍家庄确实一点戒备也没有! 这是从庄院东首现身的一条黑影的感觉,他从东首围墙飞身上屋,再由屋脊隐人暗处,伏下身来,仔细观察所证实的。 庄院前进,根本没有一个人,好像是一座久已空旷的大宅! 莫非霍五太爷躲起来了?不在这座庄院之中。 他隐身之处,居高可以望远,是以并没有再进去。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划空长笑,宛若老龙吟声,响亮不绝!笑声初起,四周屋顶上同时冒起十数条人影。 也在此时,围着青衫少年隐伏的大厅屋檐四周,突然间挑起无数盏红灯,灯光集中照向青衫少年隐身之处,把整座屋顶照得如同白昼! 青衫少年暗暗叫了声:“神灯教!” 笑声乍歇,大厅北首的屋脊上出现了一个手拄龙头杖的白髯老者,目光如电,呵呵一笑道:“年轻人,果然是你!” 敢情方才那一声划空长笑,也是此人所发,声音苍劲,中气极足。 他,就是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 青衫少年虽然没见过他,但听总听人说过。 “果然是你!”是认定青衫少年就是旋风花了。 这也难怪,今晚是旋风花向霍五太爷预先示警的第三天,旋风花还没有来,青衫少年已经来了。 这话任你如何否认,也百口莫辩。 这青衫少年正是南宫靖,他原是找旋风花来的,如今却一再的被人家认作是旋风花,他只好苦笑。 站在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下首的是一个紫脸虬髯汉子,身材不高,但双肩极阔,他是神灯教的四香主之一,门神敖六。 敖六身后,还有四个一身劲装的汉子,那自然是敖六的手下了。 敖六没待南宫靖开口,大声喝道:“小子,上次让你逃脱,今晚你已插翅难飞,见了教主,还不束手就缚,听候发落。” 南宫靖道:“可惜你们找错了人,在下并不是旋风花。” 站在神灯教主右首的是一个身躯高大的肥胖老者,浓眉如帚,目细且长,白面团团像个富家翁,右手盘弄着两枚铁胆,发出尖沙的声音,说道:“小子,你是没有向老夫下帖子,其实这消息是老夫故意传出去的,就因为你没下帖子,所以今晚一定会来瞧瞧是什么人假冒了你?哈哈,小子,你现在明白了吧?” 柴一桂落在他身后,(在南首)阴声道:“小子,是谁给你解了老夫一记阴手?但你解了又有何用?” 身形怪地欺近,右手一探,悄无声息的一掌朝南宫靖身后印来。 南宫靖一下转过身去,睁目喝道:“姓柴的,你上午无故以阴手伤人,南宫靖正要找你。” 右手疾发,朝他印来的手掌迎击过去。 柴一桂看得暗暗冷笑,心中忖道:这小子大概还不知道老夫阴手的厉害! 原来阴手只能躲闪,不能硬接,掌心接实,阴气也正好从对方掌心渗人。 双方一来一往,何等快速,但听“啪”的一声,双掌接实,柴一桂陡觉不对,这年轻人的掌力居然会有极强的震力,不但自己的“阴手”无法渗入,还被反震回来,一个人身不由已的被逼退了一步。 这一情形看得其他三位香主心头暗暗一凛。 柴一桂人称催命符,他的“阴手”,江湖上无人敢和他硬接,这小子不但硬接下他一掌,还把柴一桂震退了一步! 黑煞神郑玄通(在东首)喝道:“小子,你转过身来,也接郑某一掌试试!” 南宫靖本来面向北首而立,(和苍龙宁胜天答话)刚才是因柴一桂发掌朝身后袭来,才转过去的。 郑玄通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不肯失了身份,才要他转身过来。 南宫靖闻言迅即向左首转过身去,说道:“朋友可以赐招了。” 郑玄通外号黑煞神,固然是因为他身材高大,脸色黝黑,但主要还是他练的“黑煞掌” 之故。 江湖上所称的“煞掌”,是以颜色来分的,计有紫、红、青、白、黑五种。 其中要数“紫煞掌”最为厉害,中人立毙,其次是“红煞掌”,也就是“朱砂掌”、“火灵掌”一类,再次是“青煞掌”。 “白煞掌”就是“白骨掌”,黑煞掌是五种煞掌中最下乘的一种,也就是“毒煞掌”,是用毒药熬练而成的毒功。 这是五种煞掌的简介,但你莫要小觑了“黑煞掌”,在江湖上练成“黑煞掌”的人并不多。 别说被它击中,如果练到十二成火候,他只要朝你遥遥击上一掌,从手掌中逼出来的毒气,就可以使你中上剧毒,没有他的独门解药,就会不治身死。 郑玄通沉笑道:“好,那你就接着了。” 拍手一掌,迎面拍了过去。他这一抬手,整只手掌乌黑如墨,但在黑夜之中,使人看不清楚。 南宫靖目能夜视、当然看到了,他可不管你“黑煞掌”、“白煞掌”,你手掌迎面拍来,他右手一抬,就迎着击出。 这下看得郑玄通不由得一怔,他几乎怀疑面前这小子,有没有师傅? 拜师学艺,艺满出道,就是普通江湖武师,也会对徒弟讲述一些武林中禁忌,遇上擅那几种武功的人,千万不可硬接。 这小子好像天不知、地不知,人家一伸手,他不管你这一掌接得接不得,就出手和你硬接,这种人倒真是少见得很! 他不知道南宫靖的师傅就告诉过他:“人家既然伸手出掌,你就非接不可,不接,岂非弱了师傅的名头?人家就会笑你不灭和尚的徒弟,连人家区区一掌都不敢接了?” 他师傅这话,也正因南宫靖练的是佛门“返照神掌”,不惧任何旁门掌功之故。 “返照”者,佛光返照之义也。 闲言表过,却说郑玄通使出“黑煞掌”,眼看南宫靖举掌迎击过来,心头虽觉奇怪;但他究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对敌经验何等丰富。 对方以一朵旋风花,接二连三的杀死了江湖上六位著名高手,武功之高,岂是等闲之辈?岂会连自己使的“黑煞掌”都懂无所知,盲目硬接?一念及此,不觉留上了心。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郑玄通这一留心,就在双掌要接未接之前,立时发现不对,因为他掌势出手,一股掌风先掌而出,此划当然已经和南宫靖的掌力先接触上了。 他发觉自己的掌风竟然被对方一股无形震力逼了回来。 这也只有像他这样的高手才会及时警觉,也只有像他这样对敌经验丰富的人,才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右掌一招,及时把掌力收回,左手突然斜劈而出,口中大笑道: “旋风花果然名不虚传!” 他右掌撤回,南宫靖迎击的一掌自然也落了空。 南宫靖怒声道:“在下已一再声明,在下不是旋风花。” 站在西首的三绝手娄通眼看郑玄通忽然临时撤回掌心,心中暗暗觉得纳罕,闻言阴恻恻说道:“这时候已经不是你狡辩的时候了!” 此人中等身材,短小精干,话声出口,人已一下欺到南宫靖身边,右手一记“绝户掌” 横打南富靖小腹,左手穿上,五指朝胸肋连续弹出,使的是“琵琶指”。 他外号三绝手,是指他的“绝户掌”、“琵琶指”和点穴镢三种绝招之意。 站在北首的门神敖六,原是总护法金惟能的心腹,金惟能丧命在旋风花下,敖六自是恨之切骨。 他站在北首,看到三绝手娄通双手齐发,岂肯错过机会,口中沉喝一声:“小子,你也接我一掌。” 身形一晃欺到南宫靖右首,右手一记“六阳手”朝他后拍去。 南宫靖右、后两方受敌,身形闪电后转,左手从有腰住敖六的“六阳手”,迅速向前引出,把敖六“六阳手”的一道掌风向娄通右掌“绝户手”撞云。右手同时化掌下切娄通的“琵琶手”。 这一下他出手快速如电,娄通看他右手切下,左手急忙收回,但敖六的“六阳手”一道掌风已和他右手“绝户掌”撞上,发出蓬然一声大震。 两人同时被震得后退一步,脚下“喀”“喀”连声,踏碎了不少瓦片。 从催命符柴一桂首先发难,不过眨眼功夫,南宫靖就分别接下了神灯教四大高手的一记绝艺。 神灯教这四位香主,被江湖上人称“神灯四手”,(郑玄通的“黑煞手”、柴一桂的“阴手”、娄通的“三绝手”、敖六的“六阳手”)普通高手只怕连任何一人的一记都接不下来。 这下直看得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目芒飞闪,暗暗晾异不止,一手拎着飘胸银髯,忖道: “这年轻人使的绝似少林手法,他既是少林俗家弟子,何以会杀死黄龙寺方丈智明禅师的呢?” 他不愧一教之主,见多识广,一下就看出南宫靖的武功路数,但胸头疑问,更使他无法解释。 郑玄通锵的一声,掣出一柄通体黝黑,四尺长的阔剑,在手中掂一掂,沉笑道: “小子,你兵刃呢?咱们在剑上分个高低。” 他这一亮剑,站在南首的柴一桂亮出一片铁牌,西首的娄通亮出点穴镢,北首敖六亮出火叉剑。(剑实作丫字形火叉状,是离火门的兵刃)四位香主身后十六名武士看到香主亮出兵刃,也同时掣出长剑来,长剑出鞘,发出一阵锵锵剑鸣,声势也颇足惊慑人心! 南宫靖和他们每人对了一掌,心头也大感震惊,眼前四人,几乎没有一个弱手,他们身后还有十六名剑手,武功纵然不及香主,大概也不是普通武士。 何况神灯教主和霍五太爷一起站在北首屋脊上,尚未出手,看来今晚落在他们预先布置的陷阱之中,要想脱身,当真难如登天。 自己和他们无怨无仇,只是误会而已,但这场误会,任你说破嘴皮,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师傅一再告诫自己,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不得妄下杀手,那么今晚岂不是变成了挨打的局面? 旋风花,当真害死人! 郑玄通阔剑横胸,看他只是沉吟不语,也不亮兵刃,忍不住喝道:“小子,你听到了没有?郑某叫你亮剑!” 南宫靖目光一抬,昂然道:“诸位最好不要逼人太甚,在下已经说过,不是旋风花了。” 敖六喝道:“小子,废话少说,你不亮剑可以,教主要你束手就缚,你只要束手就缚,就可无事。” 南宫靖剑眉一挑,忽然朗笑一声道:“南宫靖出道江湖,虽然为时不久,但从未怕过谁来,更没有束手就缚这四个字,今晚之事,乃是四位一再相逼,南宫靖恭敬不如从命,但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人,就咎不在我了。” “锵!”一道青虹从他腰际飞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三尺青锋,原来是一柄软剑,此时挣得笔直,看去其薄如纸,但寒芒吞吐,分明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 苍龙宁胜天目光一注,失声咦道:“会是青阳剑!” 他左手一摆,沉喝道:“你们且慢点动手,老夫有话问他。”一面目注南宫靖,问道: “小友尊师是谁?” 他因为看到南宫靖手上的青阳剑,不禁使他想起六十年前江湖上一位出名难惹的怪杰来! 南宫靖道:“在下家师从未在江湖行走,说出来了,教主也未必认识。” 宁胜天又道:“那么小友手中此剑,可是尊师昔年之物?” 南宫靖道:“不是。” 宁胜天看他回答得很快,心中也自哑然失笑,那位怪杰并非少林出身,眼前这年轻人使的手法,却出自少林,和那位怪杰,分明毫无瓜葛,这是自己多虑了。一面又道:“小友可是少林门下?” 南宫靖道:“在下并非少林门下。” “哈哈!宁胜天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老夫问你的话,小友最好是实言相告。” 南宫靖正容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 “很好!”宁胜天一抬手道:“好,你们就试试这位小友的剑法也好,只是不可伤了他。” 他因这年轻人颇多可疑之处,自然要看看他剑法路数。而且心中也动了怜才之念,如能把此人收到神灯教下,岂不更好? “试试他剑法”,这是教主已经下了动手的命令。 郑玄通那还敢怠慢,手中阔剑一指,目注南宫靖沉喝道:“郑某让你先发招,你可以出手了。” 南宫靖朗朗一笑左手中指弹着剑脊,发出铮然清吟,目顾四人,傲然道:“既然动手,何须客气?四位只管一起上好了。” 郑玄通嘿然道:“你果然狂得很,好,接招。” 喝声出口,乌黑阔剑有如毒蛇出洞,一闪即至。 南宫靖斜退半步,避剑出招,长剑斜削出去。 郑玄通一剑出手,剑势带转,第二剑又急袭而来,他一支阔剑足有四尺来长,剑势沉重,但在他手中却似灵蛇乱闪,指东划西,倏忽变幻,使得极为轻灵,足见他剑上造诣炉火纯青! 南宫靖随着展开剑法,看去招式古拙,使得也不快,但你刺向他左首,他剑光也正好左首出现,等你刺到他右首,他剑光也及时到了右首。 每一招正好把你刺去的剑招破解无遗,好像是等着你的一般,使来游刃有余。 郑玄通连发了一十三剑,均被南宫靖轻易破解,不觉大为怒恼,口中大喝一声,身形骤然间增高了数寸,随着剑势扑起,阔剑大开大阖,急攻而出。 这一下但见他全身剑光缭绕,宛如雷霆进发,每一剑隐隐可闻风雷之声,可说凌厉无俦! 再看南宫靖好像若无其事,对郑玄通的凶猛攻势,丝毫不以为意,依然见招拆招,剑法古拙如旧,任你郑玄通不住的飞扑,还是被他一一封挡住了,看去毫无进展。 柴一桂朝娄通、敖六打了一个手势,首先发难,身形一矮,快如魅影,一下欺到南宫靖右侧,手中铁牌悄无声息的朝南宫靖后心拍到。 南宫靖听风辨位,身形一侧,长剑已经先到,当的一声,砍在他铁牌之上,只觉对方铁牌极为沉重,右臂隐隐发麻。 柴一桂也被他这一剑震得后退了半步,心中暗暗惊凛:这小子剑薄如纸,居然能和自己沉重铁牌硬打硬磕! 两人身形堪堪错开,娄通、敖六同时一齐抢了上来,一个点穴镢抵隙蹈暇,飞洒出点点镢影,一个火叉剑急疾摆动,随着南宫靖的长剑,企图以剑锁剑。(他火叉剑剑尖如叉,善于锁拿) 南官靖身形一转,向左避开,柴一桂立即一步跨上,铁牌又无声无息的拍来。 这回南宫靖在四大高手的围攻之下,压力自然极重,他身形连旋,一支长剑奋起全力,居然也使得大开大阖,忙着和四人周旋。 最使郑玄通、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人感到纳罕的,他们明明有四个人联手,但每人都感到南宫靖好像只是在和他一个人动手。他一支长剑何以能应付四个人呢? 他们因有四人围攻,自可仔细观察南宫靖的剑路。 原来南宫靖使的这套剑法,似拙实巧,似慢实快,他身形左转,长剑就交到左手,化解开郑玄通攻去的剑势,就趁机向柴一桂攻出。 等到身形右转,左手长剑已经交到右手,化解了娄通的点穴,就剑势一转,和敖六的火叉剑硬接,左手一剑之中中,有守有攻,右手一剑,也同样有守有攻。 守势只是拆解来招,但那一招攻势,却凌厉无前,和他硬打硬接的人,往往被他剑上极强的震力,震得不得不后退一步,就这样把一柄剑交来交去,守攻兼顾,在四人的环攻之中,依然谁也攻不进去。 在外人看来,南宫靖固然挥洒自如,毫无败象;但在南宫靖来说,他剑交左手,必须连续发出两招,才能分别敌住两个敌人,等到剑交右手,依然要连发两招,分敌两个敌人,这样把长剑递来递去,一招也疏忽不得,何况每一招只能敌住一个敌人,只能应付对方四人的攻势,自然无法克敌制胜,那就是缠斗。 缠斗下去,自然会拖长时间,时间一长,体力的消耗就比对方四人要多。 更何况对方四人论功都不会比他差,论对敌经验,也只有比他丰富,他所凭仗的只是这套精妙的剑法而已。 在四个围攻的人中,他只要击败一个,或许还有突围的可能,但对方四人攻势绵密,他击向一人,其余三人业已相继攻来。 始终打不破这四人联手之局,能够支持不败,已经不容易了,要想击败某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不过顿饭时光,南宫靖已经打得汗流浃背,双臂也渐渐有酸麻之感,但到了此时,惟有咬牙苦撑,毫无胜算可言。 他拼着不住的提吸真气,拼力施为,但一个人的体能,已经发挥到极限,再也无法增加。四人的攻势不仅没有松懈,反而在不断的加强,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实在无法再支持下去了。 这一情形,久经大敌的神灯教四位香主当然看得出来。 郑玄通大笑道:“哈哈,看你还能走得出几招?” 柴一桂道:“这小于最多只能支持个十招八招了。” 就在此时,南宫靖耳边忽然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喂,你这样和他们缠斗到几时去?听着,我把一条绳索丢过来,你要迅速用左手接住,立即腾空跃起,要跃得越高越好,好了,现在我丢过来了,你准备了!” 南宫靖不知道这说话的是什么人?但他心思敏捷,立时想到此刻要想脱出他们的包围,这人说的办法,果然不错。真要有人在远处投来绳索,自己接住了,往上纵起,那人用力一拉,自己就可以脱出战圈了。 心念方动,只听那人的声音又在耳边说道:“好,快接住了!” 话声入耳,果然有一条绳索从头上直垂下来。 南宫靖左手迅快接住绳索,因为是在无星无月的黑夜之中,围攻他的四人自然没有看得清楚。 南宫靖口中大喝一声,突然身形飞旋,长剑进发,奋力朝四外横扫出去。 这一剑正是“达摩剑法”中的“横弥六合”,剑光登时大盛,接连响起一阵连珠般兵刃击撞之声,剑上含蕴的震力,把四人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南宫靖一剑把四人逼退,但自己一条右臂也震得一阵酸麻,长剑几乎脱手。 他咬紧牙关,握剑不放,趁机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往上窜飞起三丈多高,陡觉左手绳索一紧,拉着他朝南飞去。 这一下当真比飞鸟还快,一下就凌空横越大天井上空,飞出了留家庄围墙。 围攻他的四人,看他忽然纵身上跃,uu看书ww.uukansu.co 还以为他久战不耐,飞临上空,要回身发剑,谁也没想到他往上跃起的人,还会像飞鸟一般凌空平飞出去。 人可不是鸟,你纵上去不论有多高,一定会垂直落下来。 武林中只有昆仑派有“云龙三折“身法,可以在空中迥翔,但昆仑派的人早已绝迹江湖,可能早已失传了。 郑玄通眼看南宫靖突然朝南飞去,不由大怒,喝道“好小子,还会云龙身法,大家快迫!” 其余三人也在叱喝声中,正待纵身追去。 这下连站在北首屋面上观战的苍龙宁胜天因相距较远,但没有看得清楚,此时呵呵一笑道:“郑香主,不用追了。” 郑玄通等四人,闻言只得停住身子。 郑玄通拱拱手道:“教主……” 宁胜天一手捋须,含笑道: “此人业已去远,大家追出去,也未必能够追得上他,但咱们也不能说没有收获。至少现在已可证实在江湖上以神秘手法杀人的旋风花,叫做南宫靖,而且大家也都看清了他的面貌,这还不够吗?江湖虽大,要找他还不容易?” 郑玄通等四人一齐躬身道:“教主说得极是。” 宁胜天目光望着远处,沉哼道:“此子究竟是何来历呢?” 霍五太爷在旁道:“教主也看不出来吗?” 宁胜天说道:“他使出来的武功,全是少林家数,那是绝不会错的,但他却一口否认……” 霍五太爷道:“他不是也否认他是旋风花吗?” 宁胜天浓眉微拢,说道:“所以使人感到奇怪……”——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一百二十一 神灯4手! 论「旋风花」的人,青衫少年当然看得出来,他们也是练家子了。这就掏出十文制钱,放在桌上,起身下楼。只听身后有人低声和同伴说道:“你看,这小子紧跟着陆氏兄弟下去,包准有得瞧了。” 青衫少年心中暗道:“这人说的陆氏兄弟,敢情就是下楼去的两人了。” 他匆匆下楼,目光迅速一瞥,看到先自己下楼的两人已经奔出数丈之外。茶楼前面一片空地上,正是摊贩集中之处,人头拥挤,那两人在挤来挤去的人丛中,走得很快,转眼就失去影子,看来他们是追踪那少女去的了。 青衫少年原是一时好奇,才跟下来的,但发现这两人都是会家子,追踪少女下去,心中不禁又替少女担起心来。方才茶楼上有人说他们是陆家兄弟,可见这两人在凤阳一定是地头蛇一类人物,那少女只有单身一个人莫要吃了他们的亏,自己既然遇上,岂能不管?这就跟着追踪上去。 等他挤出人群,目光一抡,才看到两人面对面的站在街口,张口结舌,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呆若木鸡,分明被人点了|岤道,那位姑娘却早已走得不知去向。这一情形,看到青衫少年眼里,立时明白过来,敢情那位姑娘发觉他们跟踪,才点了他们|岤道,以示薄惩;但这是大街口,让他们这样站着,也未免太恶作剧了。 青衫少年缓缓走到他们身边,伸手轻轻拍了他们一下肩膀,含笑道:“二位兄台怎么了?”两人|岤道一解,年纪稍长的一个口中「啊」了一声,就怒喝道:“好小子,你敢戏耍咱们。”呼的一拳当胸击来。 青衫少年一怔,轻唉道:“在下替兄台解开|岤道,兄台这不是误会了吗?”左手指处,格住了对方一拳。 那年少的一个在背后哼道:“小子,你是跟踪咱们来的,还当大爷不知道吗?”说话之时,同样呼的一拳,朝后心击来。 青衫少年身形一侧,便自让开,心中不禁有气,愤然道:“在下是看二位被制住|岤道,站在大街上,故而出手替你们解了|岤道,二位不谢一声,反而向在下出手,天下那有这样不讲理的人?” 年长的一个一击不中,怒笑道:“和你小子讲什么理?”右手倏收,左手又是一拳迎面击了过来。 年少的一个冷声道:“小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大爷是什么人?”横劈一掌,朝颈后所来。 青衫少年双手疾发,一下托住了两人击来的拳头,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年长的道:“大爷是你老子。”他左手被托,右手又闪电般击出,年少的同时挥掌,朝青衫少年当头劈落。 青衫少年双眉一扬,眼中神光暴射,嘿然道:“不识好歹的东西,去吧。”他托瞥两人手腕,掌心一吐,两个人就像稻草人一般,呼呼两声,凌空摔出去一丈来远,跌了个狗吃屎,满脸通红的爬了起来。 就在此时,青衫少年只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接着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年轻人,好功夫。” 青衫少年急忙转头看去,那说话的是一个六十出头,头盘小辩的弯腰老头,一手拿一文竹根旱烟管,边吸边走,一面朝陆氏兄弟挥挥手道:“你们也别在这里闹事了。”随着话声,自顾自走去。那两个陆氏兄弟恶狠狠的瞪了青衫少年一眼,也立即回身就走。 青衫少年也没再停留,举步朝街上行去,走到招安客栈门口,一脚跨入,回转上房。他是在路上,听到传说,风阳的霍五太爷也接到了旋风花的预先示警,才赶来的。如今在茶楼上又听到陆氏兄弟谈话,已可证实确有其事的,那么今晚必定可找到旋风花了。 他刚在房中坐下,伙计就巴结的沏了一壶茶送来,就退了出去。青衫少年想到刚才自己好心替陆氏兄弟解|岤,反被两个混混找自己寻衅,不觉暗自失笑,这真叫做烦恼皆因强出头。像陆氏兄弟,真该让他们被制住|岤道,在街头多站上一会的。心中想着,取起茶壶,倒了一盅,正待喝去,忽听房门上响起了剥啄之声,有人用指叩门。这就放下茶盅,站起身,过去打开房门,问道:“找谁?” 房门开处,只见一个手挽竹篮,头包蓝布的老妇人站在门口,说道:“客官有什么衣服、袜子要缝补的吗?” 原来是缝穷婆,竹篮里放着一堆零头布和针线之类的东西。缝穷婆是专门替出门在外的旅客缝补破衣、破裤、袜子的。但她在说话之时,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只是打量着青衫少年。青衫少年道:“在下没有要缝补的东西,多谢老婆婆了。” 缝穷婆打量着他,问道:“年轻人,你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吧?” 青衫少年觉得她问的奇怪,说道:“在下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缝穷婆低哦一声道:“没有就好,年轻人,少不更事,给柴老头「阴手」拍中「肩外俞|岤」,会没有事?你且运气试试,等到发觉不对,那就迟了,老身这里有一包药,发觉不对,立时用酒吞服,拿去吧。”她伸手从竹篮中取出一个小小纸包,递了过来。 青衫少年当然听说过旁门中有一种极厉害的「阴手」,伤人无形,十二个时辰之后,伤发无救。柴老头用「阴手」拍中自己「肩外俞|岤」?她说的「柴老头」,莫非就是刚才那个头盘小辫的弯腰老头?只有他拍过自己肩膀。啊,不错,他正好拍在自己「肩外俞|岤」上,自己和他无怨无仇的,何以要出手伤人呢? 缝穷婆把小纸包递过来了,他不得不伸手接下,一面抬目问道:“老婆婆……” 缝穷婆没待他说完,就微哂道:“老婆子只是缝穷婆。”她没待青衫少年再问,就伸手替他拉上房门。 青衫少年心中暗道:如果那弯腰老头在拍自己肩膀之时,施展了「阴手」,自己怎会一点也不觉得呢?这缝穷婆敢情是一位隐世的高人,她一定看到弯腰老头拍过自己肩膀,才跟来的了,当下就站立不动,缓缓闭上眼睛,运功检查。 这一运气,果然发现左肩微有麻木之感,似有一缕阴气停滞在「肩外俞|岤」和「魄户|岤」之间,若非缝穷婆事先提醒,绝不会注意及此。心中不禁暗暗怒恼,自己和姓柴的老头无怨无仇,他居然向自己骤下毒手,哦,莫非这弯腰老头和陆氏兄弟是一党的。他微微一哂:“区区阴手,又能奈我何?”把手中那个小纸包朝几上一放。 既然发现肩头有一缕阴气停留着,就闩上房门,走近床前,脱下鞋子,在步上盘膝坐好,闭目运功,他练的是达摩「易筋经」,功运一周,自然很快就可以把那一缕滞留在肩肿的阴气化去。 现在已经快近二鼓,四野一片黝黑,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黑夜。凤阳城南一座大宅院,望去黑沉沉的看不到一点灯火,也听不到一点人声,敢情庄上的人全已进入了睡乡。这座大宅院,就是凤阳鼎鼎大名的霍家庄,霍五太爷的庄院。 霍五太爷有财有势,雄踞一方,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但只要他顿一下脚,连凤阳城都会震动。两天前,有人传出消息,霍五太爷接到了「旋风花」的示警,这一消息,迅快就传遍了两淮地面,有的人替霍五太爷担心,有的人却认为「旋风花」是在捋虎须。 两天前接到「旋风花」的预告,今晚岂非正好是第三天了?这是「旋风花」的惯例,他一定要等到第三天的夜晚才来。霍五太爷并不是善男信女,应该知道「旋风花」来者不善,那么霍家就不该如此沉寂,好像毫无一点戒备,但霍家庄确实一点戒备也没有。 这是从庄院东首现身的一条黑影的感觉,他从东首围墙飞身上屋,再由屋脊隐人暗处,伏下身来,仔细观察所证实的。庄院前进,根本没有一个人,好像是一座久已空旷的大宅。莫非霍五太爷躲起来了?不在这座庄院之中。他隐身之处,居高可以望远,是以并没有再进去。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划空长笑,宛若老龙吟声,响亮不绝。笑声初起,四周屋顶上同时冒起十数条人影。也在此时,围着青衫少年隐伏的大厅屋檐四周,突然间挑起无数盏红灯,灯光集中照向青衫少年隐身之处,把整座屋顶照得如同白昼。 青衫少年暗暗叫了声:“神灯教。” 笑声乍歇,大厅北首的屋脊上出现了一个手拄龙头杖的白髯老者,目光如电,呵呵一笑道:“年轻人,果然是你。”敢情方才那一声划空长笑,也是此人所发,声音苍劲,中气极足。他,就是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青衫少年虽然没见过他,但听总听人说过。 “果然是你。”是认定青衫少年就是旋风花了。 这也难怪,今晚是旋风花向霍五太爷预先示警的第三天,旋风花还没有来,青衫少年已经来了。这话任你如何否认,也百口莫辩。这青衫少年正是南宫靖,他原是找旋风花来的,如今却一再的被人家认作是旋风花,他只好苦笑。 站在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下首的是一个紫脸虬髯汉子,身材不高,但双肩极阔,他是神灯教的四香主之一,门神敖六。敖六身后,还有四个一身劲装的汉子,那自然是敖六的手下了。敖六没待南宫靖开口,大声喝道:“小子,上次让你逃脱,今晚你已插翅难飞,见了教主,还不束手就缚,听候发落。” 南宫靖道:“可惜你们找错了人,在下并不是旋风花。” 站在神灯教主右首的是一个身躯高大的肥胖老者,浓眉如帚,目细且长,白面团团像个富家翁,右手盘弄着两枚铁胆,发出尖沙的声音,说道:“小子,你是没有向老夫下帖子,其实这消息是老夫故意传出去的,就因为你没下帖子,所以今晚一定会来瞧瞧是什么人假冒了你?哈哈,小子,你现在明白了吧?” 柴一桂落在他身后,阴声道:“小子,是谁给你解了老夫一记阴手?但你解了又有何用?”身形怪地欺近,右手一探,悄无声息的一掌朝南宫靖身后印来。 南宫靖一下转过身去,睁目喝道:“姓柴的,你上午无故以阴手伤人,南宫靖正要找你。”右手疾发,朝他印来的手掌迎击过去。 柴一桂看得暗暗冷笑,心中忖道:这小子大概还不知道老夫阴手的厉害。原来阴手只能躲闪,不能硬接,掌心接实,阴气也正好从对方掌心渗人。双方一来一往,何等快速,但听「啪」的一声,双掌接实,柴一桂陡觉不对,这年轻人的掌力居然会有极强的震力,不但自己的「阴手」无法渗入,还被反震回来,一个人身不由已的被逼退了一步。这一情形看得其他三位香主心头暗暗一凛。 柴一桂人称催命符,他的「阴手」,江湖上无人敢和他硬接,这小子不但硬接下他一掌,还把柴一桂震退了一步。黑煞神郑玄通喝道:“小子,你转过身来,也接郑某一掌试试。” 南宫靖本来面向北首而立,刚才是因柴一桂发掌朝身后袭来,才转过去的。郑玄通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不肯失了身份,才要他转身过来。南宫靖闻言迅即向左首转过身去,说道:“朋友可以赐招了。” 郑玄通外号黑煞神,固然是因为他身材高大,脸色黝黑,但主要还是他练的「黑煞掌」之故。江湖上所称的「煞掌」,是以颜色来分的,计有紫、红、青、白、黑五种。其中要数「紫煞掌」最为厉害,中人立毙。其次是「红煞掌」,也就是「朱砂掌」、「火灵掌」一类,再次是「青煞掌」。「白煞掌」就是「白骨掌」,黑煞掌是五种煞掌中最下乘的一种,也就是「毒煞掌」,是用毒药熬练而成的毒功,在江湖上练成「黑煞掌」的人并不多。别说被它击中,如果练到十二成火候,他只要朝你遥遥击上一掌,从手掌中逼出来的毒气,就可以使你中上剧毒,没有他的独门解药,就会不治身死。 郑玄通沉笑道:“好,那你就接着了。”拍手一掌,迎面拍了过去。他这一抬手,整只手掌乌黑如墨,但在黑夜之中,使人看不清楚。 南宫靖目能夜视,当然看到了,他可不管你「黑煞掌」、「白煞掌」,你手掌迎面拍来,他右手一抬,就迎着击出。这下看得郑玄通不由得一怔,他几乎怀疑面前这小子,有没有师傅?拜师学艺,艺满出道,就是普通江湖武师,也会对徒弟讲述一些武林中禁忌,遇上擅那几种武功的人,千万不可硬接。这小子好像天不知、地不知,人家一伸手,他不管你这一掌接得接不得,就出手和你硬接,这种人倒真是少见得很。 他不知道南宫靖的师傅就告诉过他:“人家既然伸手出掌,你就非接不可,不接,岂非弱了师傅的名头?人家就会笑你不灭和尚的徒弟,连人家区区一掌都不敢接了?”他师傅这话,也正因南宫靖练的是佛门「返照神掌」,不惧任何旁门掌功之故。「返照」者,佛光返照之义也。 闲言表过,却说郑玄通使出「黑煞掌」,眼看南宫靖举掌迎击过来,心头虽觉奇怪,但他究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对敌经验何等丰富。对方以一朵旋风花,接二连三的杀死了江湖上六位著名高手,武功之高,岂是等闲之辈?岂会连自己使的「黑煞掌」都懂无所知,盲目硬接?一念及此,不觉留上了心。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郑玄通这一留心,就在双掌要接未接之前,立时发现不对,因为他掌势出手,一股掌风先掌而出,此划当然已经和南宫靖的掌力先接触上了,他发觉自己的掌风竟然被对方一股无形震力逼了回来。这也只有像他这样的高手才会及时警觉,也只有像他这样对敌经验丰富的人,才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右掌一招,及时把掌力收回,左手突然斜劈而出,口中大笑道:“旋风花果然名不虚传。”他右掌撤回,南宫靖迎击的一掌自然也落了空。 南宫靖怒声道:“在下已一再声明,在下不是旋风花。” 站在西首的三绝手娄通眼看郑玄通忽然临时撤回掌心,心中暗暗觉得纳罕,闻言阴恻恻说道:“这时候已经不是你狡辩的时候了。” 此人中等身材,短小精干,话声出口,人已一下欺到南宫靖身边,右手一记「绝户掌」横打南富靖小腹,左手穿上,五指朝胸肋连续弹出,使的是「琵琶指」。他外号三绝手,是指他的「绝户掌」、「琵琶指」和点|岤镢三种绝招之意。 站在北首的门神敖六,原是总护法金惟能的心腹,金惟能丧命在旋风花下,敖六自是恨之切骨。他站在北首,看到三绝手娄通双手齐发,岂肯错过机会,口中沉喝一声:“小子,你也接我一掌。”身形一晃欺到南宫靖右首,右手一记「六阳手」朝他后拍去。 南宫靖右、后两方受敌,身形闪电后转,左手从有腰住敖六的「六阳手」,迅速向前引出,把敖六「六阳手」的一道掌风向娄通右掌「绝户手」撞云。右手同时化掌下切娄通的「琵琶手」。这一下他出手快速如电,娄通看他右手切下,左手急忙收回,但敖六的「六阳手」一道掌风已和他右手「绝户掌」撞上,发出蓬然一声大震。两人同时被震得后退一步,脚下「喀」「喀」连声,踏碎了不少瓦片。 从催命符柴一桂首先发难,不过眨眼功夫,南宫靖就分别接下了神灯教四大高手的一记绝艺。神灯教这四位香主,被江湖上人称「神灯四手」,郑玄通的「黑煞手」、柴一桂的「阴手」、娄通的「三绝手」、敖六的「六阳手」,普通高手只怕连任何一人的一记都接不下来。 这下直看得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目芒飞闪,暗暗晾异不止,一手拎着飘胸银髯,忖道:“这年轻人使的绝似少林手法,他既是少林俗家弟子,何以会杀死黄龙寺方丈智明禅师的呢?”他不愧一教之主,见多识广,一下就看出南宫靖的武功路数,但胸头疑问,更使他无法解释。 郑玄通锵的一声,掣出一柄通体黝黑,四尺长的阔剑,在手中掂一掂,沉笑道:“小子,你兵刃呢?咱们在剑上分个高低。” 他这一亮剑,站在南首的柴一桂亮出一片铁牌,西首的娄通亮出点|岤镢,北首敖六亮出火叉剑。四位香主身后十六名武士看到香主亮出兵刃,也同时掣出长剑来,长剑出鞘,发出一阵锵锵剑鸣,声势也颇足惊慑人心。 南宫靖和他们每人对了一掌,心头也大感震惊,眼前四人,几乎没有一个弱手,他们身后还有十六名剑手,武功纵然不及香主,大概也不是普通武士。何况神灯教主和霍五太爷一起站在北首屋脊上,尚未出手,看来今晚落在他们预先布置的陷阱之中,要想脱身,当真难如登天。自己和他们无怨无仇,只是误会而已,但这场误会,任你说破嘴皮,也没有人会相信的。师傅一再告诫自己,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不得妄下杀手,那么今晚岂不是变成了挨打的局面?旋风花,当真害死人。 郑玄通阔剑横胸,看他只是沉吟不语,也不亮兵刃,忍不住喝道:“小子,你听到了没有?郑某叫你亮剑。” 南宫靖目光一抬,昂然道:“诸位最好不要逼人太甚,在下已经说过,不是旋风花了。” 敖六喝道:“小子,废话少说,你不亮剑可以,教主要你束手就缚,你只要束手就缚,就可无事。” 南宫靖剑眉一挑,忽然朗笑一声道:“南宫靖出道江湖,虽然为时不久,但从未怕过谁来,更没有束手就缚这四个字。今晚之事,乃是四位一再相逼,南宫靖恭敬不如从命,但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人,就咎不在我了。”「锵」,一道青虹从他腰际飞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三尺青锋,原来是一柄软剑,此时挣得笔直,看去其薄如纸,但寒芒吞吐,分明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 苍龙宁胜天目光一注,失声咦道:“会是青阳剑。” 他左手一摆,沉喝道:“你们且慢点动手,老夫有话问他。”一面目注南宫靖,问道:“小友尊师是谁?”他因为看到南宫靖手上的青阳剑,不禁使他想起六十年前江湖上一位出名难惹的怪杰来。 南宫靖道:“在下家师从未在江湖行走,说出来了,教主也未必认识。” 宁胜天又道:“那么小友手中此剑,可是尊师昔年之物?” 南宫靖道:“不是。” 宁胜天看他回答得很快,心中也自哑然失笑,那位怪杰并非少林出身,眼前这年轻人使的手法,却出自少林,和那位怪杰,分明毫无瓜葛,这是自己多虑了。一面又道:“小友可是少林门下?” 南宫靖道:“在下并非少林门下。” “哈哈。”宁胜天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老夫问你的话,小友最好是实言相告。” 南宫靖正容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 “很好。”宁胜天一抬手道:“好,你们就试试这位小友的剑法也好,只是不可伤了他。”他因这年轻人颇多可疑之处,自然要看看他剑法路数。而且心中也动了怜才之念,如能把此人收到神灯教下,岂不更好? 「试试他剑法」,这是教主已经下了动手的命令。郑玄通那还敢怠慢,手中阔剑一指,目注南宫靖沉喝道:“郑某让你先发招,你可以出手了。” 南宫靖朗朗一笑左手中指弹着剑脊,发出铮然清吟,目顾四人,傲然道:“既然动手,何须客气?四位只管一起上好了。” 郑玄通嘿然道:“你果然狂得很,好,接招。”喝声出口,乌黑阔剑有如毒蛇出洞,一闪即至。 南宫靖斜退半步,避剑出招,长剑斜削出去。郑玄通一剑出手,剑势带转,第二剑又急袭而来,他一支阔剑足有四尺来长,剑势沉重,但在他手中却似灵蛇乱闪,指东划西,倏忽变幻,使得极为轻灵,足见他剑上造诣炉火纯青。 南宫靖随着展开剑法,看去招式古拙,使得也不快,但你刺向他左首,他剑光也正好左首出现,等你刺到他右首,他剑光也及时到了右首。每一招正好把你刺去的剑招破解无遗,好像是等着你的一般,使来游刃有余。 郑玄通连发了一十三剑,均被南宫靖轻易破解,不觉大为怒恼,口中大喝一声,身形骤然间增高了数寸,随着剑势扑起,阔剑大开大阖,急攻而出。这一下但见他全身剑光缭绕,宛如雷霆进发,每一剑隐隐可闻风雷之声,可说凌厉无俦。 再看南宫靖好像若无其事,对郑玄通的凶猛攻势,丝毫不以为意,依然见招拆招,剑法古拙如旧,任你郑玄通不住的飞扑,还是被他一一封挡住了,看去毫无进展。柴一桂朝娄通、敖六打了一个手势,首先发难,身形一矮,快如魅影,一下欺到南宫靖右侧,手中铁牌悄无声息的朝南宫靖后心拍到。 南宫靖听风辨位,身形一侧,长剑已经先到,当的一声,砍在他铁牌之上,只觉对方铁牌极为沉重,右臂隐隐发麻。柴一桂也被他这一剑震得后退了半步,心中暗暗惊凛:这小子剑薄如纸,居然能和自己沉重铁牌硬打硬磕。 两人身形堪堪错开,娄通、敖六同时一齐抢了上来,一个点|岤镢抵隙蹈暇,飞洒出点点镢影,一个火叉剑急疾摆动,随着南宫靖的长剑,企图以剑锁剑。南官靖身形一转,向左避开,柴一桂立即一步跨上,铁牌又无声无息的拍来。 这回南宫靖在四大高手的围攻之下,压力自然极重,他身形连旋,一支长剑奋起全力,居然也使得大开大阖,忙着和四人周旋。最使郑玄通、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人感到纳罕的,他们明明有四个人联手,但每人都感到南宫靖好像只是在和他一个人动手。他一支长剑何以能应付四个人呢? 他们因有四人围攻,自可仔细观察南宫靖的剑路。原来南宫靖使的这套剑法,似拙实巧,似慢实快,他身形左转,长剑就交到左手,化解开郑玄通攻去的剑势,就趁机向柴一桂攻出。等到身形右转,左手长剑已经交到右手,化解了娄通的点|岤,就剑势一转,和敖六的火叉剑硬接,左手一剑之中中,有守有攻,右手一剑,也同样有守有攻。守势只是拆解来招,但那一招攻势,却凌厉无前,和他硬打硬接的人,往往被他剑上极强的震力,震得不得不后退一步,就这样把一柄剑交来交去,守攻兼顾,在四人的环攻之中,依然谁也攻不进去。 在外人看来,南宫靖固然挥洒自如,毫无败象;但在南宫靖来说,他剑交左手,必须连续发出两招,才能分别敌住两个敌人,等到剑交右手,依然要连发两招,分敌两个敌人,这样把长剑递来递去,一招也疏忽不得,何况每一招只能敌住一个敌人,只能应付对方四人的攻势,自然无法克敌制胜,那就是缠斗。缠斗下去,自然会拖长时间,时间一长,体力的消耗就比对方四人要多。更何况对方四人论功都不会比他差,论对敌经验,也只有比他丰富,他所凭仗的只是这套精妙的剑法而已。 在四个围攻的人中,他只要击败一个,或许还有突围的可能,但对方四人攻势绵密,他击向一人,其余三人业已相继攻来。始终打不破这四人联手之局,能够支持不败,已经不容易了,要想击败某一个人,又谈何容易?不过顿饭时光,南宫靖已经打得汗流浃背,双臂也渐渐有酸麻之感,但到了此时,惟有咬牙苦撑,毫无胜算可言。 他拼着不住的提吸真气,拼力施为,但一个人的体能,已经发挥到极限,再也无法增加。四人的攻势不仅没有松懈,反而在不断的加强,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实在无法再支持下去了。这一情形,久经大敌的神灯教四位香主当然看得出来。 郑玄通大笑道:“哈哈,看你还能走得出几招?” 柴一桂道:“这小于最多只能支持个十招八招了。” 就在此时,南宫靖耳边忽然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喂,你这样和他们缠斗到几时去?听着,我把一条绳索丢过来,你要迅速用左手接住,立即腾空跃起,要跃得越高越好,好了,现在我丢过来了,你准备了。” 南宫靖不知道这说话的是什么人?但他心思敏捷,立时想到此刻要想脱出他们的包围,这人说的办法,果然不错。真要有人在远处投来绳索,自己接住了,往上纵起,那人用力一拉,自己就可以脱出战圈了。心念方动,只听那人的声音又在耳边说道:“好,快接住了。”话声入耳,果然有一条绳索从头上直垂下来。 南宫靖左手迅快接住绳索,因为是在无星无月的黑夜之中,围攻他的四人自然没有看得清楚。南宫靖口中大喝一声,突然身形飞旋,长剑进发,奋力朝四外横扫出去。这一剑正是「达摩剑法」中的「横弥六合」,剑光登时大盛,接连响起一阵连珠般兵刃击撞之声,剑上含蕴的震力,把四人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南宫靖一剑把四人逼退,但自己一条右臂也震得一阵酸麻,长剑几乎脱手。他咬紧牙关,握剑不放,趁机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往上窜飞起三丈多高,陡觉左手绳索一紧,拉着他朝南飞去。这一下当真比飞鸟还快,一下就凌空横越大天井上空,飞出了留家庄围墙。 围攻他的四人,看他忽然纵身上跃,还以为他久战不耐,飞临上空,要回身发剑,谁也没想到他往上跃起的人,还会像飞鸟一般凌空平飞出去。人可不是鸟,你纵上去不论有多高,一定会垂直落下来。武林中只有昆仑派有「云龙三折」身法,可以在空中迥翔,但昆仑派的人早已绝迹江湖,可能早已失传了。 郑玄通眼看南宫靖突然朝南飞去,不由大怒,喝道:“好小子,还会云龙身法,大家快追。”其余三人也在叱喝声中,正待纵身追去。 这下连站在北首屋面上观战的苍龙宁胜天因相距较远,但没有看得清楚,此时呵呵一笑道:“郑香主,不用追了。”郑玄通等四人,闻言只得停住身子。 郑玄通拱拱手道:“教主……” 宁胜天一手捋须,含笑道:“此人业已去远,大家追出去,也未必能够追得上他,但咱们也不能说没有收获,至少现在已可证实在江湖上以神秘手法杀人的旋风花,叫做南宫靖,而且大家也都看清了他的面貌,这还不够吗?江湖虽大,要找他还不容易?” 郑玄通等四人一齐躬身道:“教主说得极是。” 宁胜天目光望着远处,沉哼道:“此子究竟是何来历呢?” 霍五太爷在旁道:“教主也看不出来吗?” 宁胜天说道:“他使出来的武功,全是少林家数,那是绝不会错的,但他却一口否认……” 霍五太爷道:“他不是也否认他是旋风花吗?” 宁胜天浓眉微拢,说道:“所以使人感到奇怪……” 第三章鹤蚌相争 南宫靖一个人就像风筝一般,被一条十数丈长的细索拉着飞越出霍家庄。原来那人先前就站在霍家庄最南首的门楼之上。南宫靖和神灯教四位香主是在大厅屋面上动手,接住绳索,纵身跃起,他用细索拉了两把,等南宫靖凌空飞越门楼,他早已飞身而下,奔出十余丈外去,继续拉着长索朝前面飞奔。南宫靖借着他奔跑之势,一直落到庄外十数丈远,才飘身落地,五指一松,放开了绳索。 那人早已奔出去十数丈外,发觉手中绳索松了,才停住下来,回身朝南宫靖打个手势,奔行而去。南宫靖当然知道自己飞出重围,神灯教的人岂肯甘休,很快就会追踪而出,当下就返剑人鞘,住腰间一扣,立即纵身掠起,朝那人奔去。 前面那人身法极快,眨眼工夫,已奔出老远,南宫靖不觉提吸真气,一路展开身法,追了下去。两人一前一后,衔尾疾驰,也不知奔行了多少里路,但至少已经奔行了不止一顿饭的工夫。南宫靖依然没有追上对方,两人相距还是隔了二十来丈,再也无法拉近距离。 南宫靖心头不禁暗暗惊异,自己一身轻功,听师傅说,已有六七成火候,江湖上的一般高手,应该可以望尘莫及,而这人的轻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现在离霍家庄已远,应该可以停下来了,这就大声叫道:“前面的兄台快请留步。” 前面那人闻言果然停住了身形,回头道:“你可是跑累了?这里离霍家庄不过五十来里,神灯教的人,随时都会追来。”南宫靖听他口音,年纪似乎不大。 对方已经停下来了,他自然很快就掠到那人身边,目光一注,原来这人竟然是个俊美少年。他身上穿一件天蓝长衫,负手而立,夜色之中,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自己,看他年纪再多不过二十来岁。不由微微一怔,连忙拱手道:“在下方才多蒙兄台援手,高谊不敢言谢……” 蓝衫少年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你不用道谢,我只是看不惯神灯教倚多为胜,才用长索拉了你一把而已。” 南宫靖道:“若非兄台援手,在下只怕已经无法支持下去了。” 蓝衫少年忽然笑道:“那也只怪你自己逞强咯。” 南宫靖望着他,问道:“在下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蓝衫少年道:“我叫……丁……玉郎。” 南宫靖道:“原来是丁兄。” 丁玉郎也没问南宫靖叫什么名字,说道:“你不是跑累了吗?那你就坐下来歇歇息吧。” 南宫靖道:“在下并不是跑累了,只是想认识丁兄,向丁兄致谢……” 丁玉郎脸色微沉,说道:“认识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为了要你道谢才救你的。”说到这里,忽然转身道:“那就快些走吧。” 南宫靖心中暗道这位丁兄好像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一面抬手道:“丁兄请。” 丁玉郎低笑道:“你真像酸秀才。”举步朝前奔行而去。 南宫靖既不能回凤阳客店,只好跟着丁玉郎奔去。两人洒开大步,一路奔行。这回相距极近,但丁玉郎没有开口,南宫靖因和他不熟,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是以只是默默的走着,这样又奔行了五六十里路程。前面的丁玉郎忽然舍了大路朝一条小径行去,不多一会,来至一座小山脚下,才脚下一停,回身朝前一指,说道:“山坳间有一座三宫殿,没有庙祝,也很少有人到那里去,我们可以到那里去歇脚。”不待南宫靖答许,就朝山径走去。 南宫靖心想:“他好像把我看作逋逃之人了,现在离风阳已在百里之外,还怕他们追来不成?”但还是跟着他朝山径走去。 三宫殿二共只有一进庙宇,山门敞开着,虽然并没倒圯,但也风雨剥落,甚是破旧,小天井中草长没胫,殿上也到处都是灰尘瓦砾,果然已有许久没有人收拾了。丁玉郎俯身吹去石阶上的尘沙,就坐了下来,仰首道:“你也该坐下来歇一会了。”南宫靖也学着他吹去沙石,在石阶上和他并肩坐下。 丁五郎把身子朝右移开了些,才偏过头来,问道:“你到霍家庄做什么去的呢?” 南宫靖道:“在下听说旋风花向霍五太爷下了警帖,一时好奇,想去看看。” 丁玉郎两道目光盯着他,问道:“去看什么呢?看霍五太爷?还是看旋风花?” 南宫靖道:“自然是旋风花了,江湖上把他说得这么神秘,所以在下想去会会他。” 丁五郎道:“你看到旋风花了?” “没有。”南宫靖愤然道:“哪知他们只是预先埋伏好的诱敌之计……” 丁玉郎讶异的道:“诱敌之计?” 南宫靖道:“因为旋风花并没有向霍五太爷下帖,既然没有下帖,江湖上却传出旋风花下了帖子,旋风花自然会去看看是什么人假冒了他?结果旋风花没有去,在下却被他们认作了旋风花?” 丁玉郎目光凝视,问道:“你不是旋风花?” 南宫靖道:“你也把在下当作了旋风花?” 丁玉郎微微一笑道:“我也是一时好奇,想看看旋风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但看到的就是你,正好你被神灯教四大香主围攻,我一时想不出办法来,只好用绳索把你钓出来,我一直还以为你就是旋风花呢?”所以他没有问南宫靖的名字。 南宫靖道:“在下南宫靖,怎么会是旋风花?” 丁玉郎笑了笑道:“南宫靖是你姓名,旋风花只是一种暗器,难道南宫靖就不能用旋风花作暗器?”他在笑,那就表示并不十分相信南宫靖的话了。 南宫靖忽然正容道:“丁兄可是不相信在下说的话吗?” 丁玉郎脸有愧色,点头道:“我相信你就是了。”接着问道:“神灯教四大香主都是一流高手,我看你以一敌四,应付裕如,武功远在他们之上,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人门下?” 南宫靖道:“丁兄夸奖,其实在下方才早已筋疲力竭,若非丁兄援助,在下只怕很难走得出十招了。” 丁玉郎偏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人门下呢?” 南宫靖道:“家师方外之人,一向没在江湖走动,也没有门派,在下就无可奉告了。” 丁玉郎似乎不信,但人家不肯说,他就不好再问,过了半晌,才道:“你到风阳是做什么来的呢?” “寻访失散的亲人。”南宫靖神色黯了下来,缓缓说道:“在下六岁那年,在兵荒马乱中和双亲失散,幸蒙家师抚养长大,踏遍大江南北,始终查访不到双亲的下落……” 丁玉郎目光流露出歉然之色,说道:“真对不起,我这一问,触起你的伤感来了。” 南宫靖道:“不要紧,丁兄也是无意的。” 丁玉郎抬头看看天色,口中咦道:“我们只顾说话,快四更天了,跑了这许多路,该坐息一会了。”说完,就自顾自闭上眼睛。南宫靖经过二场剧战,又奔行了百里路程,此刻确也感到有些累了,闭上双目,缓缓调息,渐人无我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耳中忽然听到一声沉雷似的佛号:“阿弥陀佛。”南宫靖急忙睁开眼来,只见天色已经大亮,离自己身前不远,站着一个手柱禅杖的瘦高灰衫老和尚。这老和尚约莫已有七旬以上,双眉下垂,目光炯炯直盯着自己。老和尚身后,站着两个四旬左右的灰衫和尚,也同样怀抱禅杖,合十而立。丁玉郎早已不在阶上,不知去了那里? 南宫靖不觉站起身来,拱拱手道:“老师傅请了。” 灰衫老们单掌当胸,问道:“小施主就是南宫靖了?” 南宫靖听得一怔,说道:“在下正是南宫靖,老师傅……” 灰袖老僧道:“老神智通,想和施主一谈。” 南宫靖听他刚才一口就叫出自己姓名,又说要和自己一谈,心中已经料到了几分,淡淡一笑道:“老师傅有何见教,只管请说。” “阿弥陀佛。”智通老僧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才缓缓说道:“老衲听说小施主一身武学,出自少林一派,但小施主又不承认是少林门下,uu看书.uuknshu.co 不知可有此事。” 南宫靖一怔,说道:“在下自小由家师抚养长大,武功也是家师所授,家师不曾告诉在下是什么门派,在下怎能说自己是少林门下?” 智通老僧问道:“不知小施主的尊师是谁?” 南宫靖道:“老师傅垂询,只是家师一向不在江湖上走动不欲人知,在下抱歉,实在无可奉告。” 智通老僧微觉踌躇,缓缓说道:“老衲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小施主可肯答应?” 南宫靖道:“老师傅说说看,在下可以答应之事,自当遵办。” 智通老僧微微一笑道:“老衲只是想请小施主和小徒试上三招,此事对小施主应该不是为难之事。” 南宫靖想起那天万青峰和自己动手之后,曾问自己可是少林门下?莫非自己学的真会是少林武功不成?心念一动,立即点头道:“老师傅可是想看看在下的武功的路数吗?” 智通老僧颔首道:“老衲正是此意。” 南宫靖道:“好,在下遵命。” 智通老僧合十道:“多谢小施主合作。”然后左手一抬,徐声道:“慧果,你上去接南宫小施主三掌。”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灰衫和尚躬身应道:“弟子遵命。”把禅杖往地上一插,双手合十当胸,徐步走出,说道:“小僧向南宫施主讨教了。” 南宫靖只得也举步走下石阶,和慧果东西对面站定抱拳道:“师傅请发招好了。” 慧果还没开口,智通老僧已经点头道:“南宫小施主既然 一百二十二 试探! 郑玄通锵的一声,掣出一柄通体黝黑,四尺长的阔剑,在手中掂一掂,沉笑道:“小子,你兵刃呢?咱们在剑上分个高低。” 他这一亮剑,站在南首的柴一桂亮出一片铁牌,西首的娄通亮出点穴镢,北首敖六亮出火叉剑。(剑实作丫字形火叉状,是离火门的兵刃)四位香主身后十六名武士看到香主亮出兵刃,也同时掣出长剑来,长剑出鞘,发出一阵锵锵剑鸣,声势也颇足惊慑人心! 宁无缺和他们每人对了一掌,心头也大感震惊,眼前四人,几乎没有一个弱手,他们身后还有十六名剑手,武功纵然不及香主,大概也不是普通武士。 何况神灯教主和霍五太爷一起站在北首屋脊上,尚未出手,看来今晚落在他们预先布置的陷阱之中,要想脱身,当真难如登天。 自己和他们无怨无仇,只是误会而已,但这场误会,任你说破嘴皮,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师父一再告诫自己,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不得妄下杀手,那么今晚岂不是变成了挨打的局面? 佛怒莲,当真害死人! 郑玄通阔剑横胸,看他只是沉吟不语,也不亮兵刃,忍不住喝道:“小子,你听到了没有?郑某叫你亮剑!” 宁无缺目光一抬,昂然道:“诸位最好不要逼人太甚,在下已经说过,不是佛怒莲了。” 敖六喝道:“小子,废话少说,你不亮剑可以,教主要你束手就擒,你只要束手就擒,就可无事。” 宁无缺剑眉一挑,忽然朗笑一声道:“宁无缺出道江湖,虽然为时不久,但从未怕过谁来,更没有束手就擒这四个字,今晚之事,乃是四位一再相逼,宁无缺恭敬不如从命,但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人,就咎不在我了。” “锵!”一道青虹从他腰际飞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三尺青锋,原来是一柄软剑,此时挣得笔直,看去其薄如纸,但寒芒吞吐,分明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 苍龙谈朕目光一注,失声咦道:“会是青阳剑!” 他左手一摆,沉喝道:“你们且慢点动手,老夫有话问他。”一面目注宁无缺,问道:“小友尊师是谁?” 他因为看到宁无缺手上的青阳剑,不禁使他想起六十年前江湖上一位出名难惹的怪杰来! 宁无缺道:“在下家师从未在江湖行走,说出来了,教主也未必认识。” 谈朕又道:“那么小友手中此剑,可是尊师昔年之物?” 宁无缺道:“不是。” 谈朕看他回答得很快,心中也自哑然失笑,那位怪杰并非少林出身,眼前这年轻人使的手法,却出自少林,和那位怪杰,分明毫无瓜葛,这是自己多虑了。一面又道:“小友可是少林门下?” 宁无缺道:“在下并非少林门下。” “哈哈!”谈朕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老夫问你的话,小友最好是实言相告。” 宁无缺正容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 “很好!”谈朕一抬手道:“好,你们就试试这位小友的剑法也好,只是不可伤了他。” 他因这年轻人颇多可疑之处,自然要看看他剑法路数。而且心中也动了怜才之念,如能把此人收到神灯教下,岂不更好? “试试他剑法”,这是教主已经下了动手的命令。 郑玄通那还敢怠慢,手中阔剑一指,目注宁无缺沉喝道:“郑某让你先发招,你可以出手了。” 宁无缺朗朗一笑左手中指弹着剑脊,发出铮然清吟,目顾四人,傲然道:“既然动手,何须客气?四位只管一起上好了。” 郑玄通嘿然道:“你果然狂得很,好,接招。” 喝声出口,乌黑阔剑有如毒蛇出洞,一闪即至。 宁无缺斜退半步,避剑出招,长剑斜削出去。 郑玄通一剑出手,剑势带转,第二剑又急袭而来,他一支阔剑足有四尺来长,剑势沉重,但在他手中却似灵蛇乱闪,指东划西,倏忽变幻,使得极为轻灵,足见他剑上造诣炉火纯青! 宁无缺随着展开剑法,看去招式古拙,使得也不快,但你刺向他左首,他剑光也正好左首出现,等你刺到他右首,他剑光也及时到了右首。 每一招正好把你刺去的剑招破解无遗,好像是等着你的一般,使来游刃有余。 郑玄通连发了一十三剑,均被宁无缺轻易破解,不觉大为怒恼,口中大喝一声,身形骤然间增高了数寸,随着剑势扑起,阔剑大开大阖,急攻而出。 这一下但见他全身剑光缭绕,宛如雷霆迸发,每一剑隐隐可闻风雷之声,可说凌厉无俦! 再看宁无缺好像若无其事,对郑玄通的凶猛攻势,丝毫不以为意,依然见招拆招,剑法古拙如旧,任你郑玄通不住的飞扑,还是被他一一封挡住了,看去毫无进展。 柴一桂朝娄通、敖六打了一个手势,首先发难,身形一矮,快如魅影,一下欺到宁无缺右侧,手中铁牌悄无声息的朝宁无缺后心拍到。 宁无缺听风辨位,身形一侧,长剑已经先到,当的一声,砍在他铁牌之上,只觉对方铁牌极为沉重,右臂隐隐发麻。 柴一桂也被他这一剑震得后退了半步,心中暗暗惊凛:这小子剑薄如纸,居然能和自己沉重铁牌硬打硬磕! 两人身形堪堪错开,娄通、敖六同时一齐抢了上来,一个点穴镢抵隙蹈暇,飞洒出点点镢影,一个火叉剑急疾摆动,随着宁无缺的长剑,企图以剑锁剑。(他火叉剑剑尖如叉,善于锁拿) 宁无缺身形一转,向左避开,柴一桂立即一步跨上,铁牌又无声无息的拍来。 这回宁无缺在四大高手的围攻之下,压力自然极重,他身形连旋,一支长剑奋起全力,居然也使得大开大阖,忙着和四人周旋。 最使郑玄通、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人感到纳罕的,他们明明有四个人联手,但每人都感到宁无缺好像只是在和他一个人动手。他一支长剑何以能应付四个人呢? 他们因有四人围攻,自可仔细观察宁无缺的剑路。 原来宁无缺使的这套剑法,似拙实巧,似慢实快,他身形左转,长剑就交到左手,化解开郑玄通攻去的剑势,就趁机向柴一桂攻出。 等到身形右转,左手长剑已经交到右手,化解了娄通的点穴,就剑势一转,和敖六的火叉剑硬接,左手一剑之中中,有守有攻,右手一剑,也同样有守有攻。 守势只是拆解来招,但那一招攻势,却凌厉无前,和他硬打硬接的人,往往被他剑上极强的震力,震得不得不后退一步,就这样把一柄剑交来交去,守攻兼顾,在四人的环攻之中,依然谁也攻不进去。 在外人看来,宁无缺固然挥洒自如,毫无败象;但在宁无缺来说,他剑交左手,必须连续发出两招,才能分别敌住两个敌人,等到剑交右手,依然要连发两招,分敌两个敌人, 这样把长剑递来递去,一招也疏忽不得,何况每一招只能敌住一个敌人,只能应付对方四人的攻势,自然无法克敌制胜,那就是缠斗。 缠斗下去,自然会拖长时间,时间一长,体力的消耗就比对方四人要多。 更何况对方四人论功都不会比他差,论对敌经验,也只有比他丰富,他所凭仗的只是这套精妙的剑法而已。 在四个围攻的人中,他只要击败一个,或许还有突围的可能,但对方四人攻势绵密,他击向一人,其余三人业已相继攻来。 始终打不破这四人联手之局,能够支持不败,已经不容易了,要想击败某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不过顿饭时光,宁无缺已经打得汗流浃背,双臂也渐渐有酸麻之感,但到了此时,惟有咬牙苦撑,毫无胜算可言。 他拼着不住的提吸真气,拼力施为,但一个人的体能,已经发挥到极限,再也无法增加。四人的攻势不仅没有松懈,反而在不断的加强,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实在无法再支持下去了。 这一情形,久经大敌的神灯教四位香主当然看得出来。 郑玄通大笑道:“哈哈,看你还能走得出几招?” 柴一桂道:“这小于最多只能支持个十招八招了。” 就在此时,宁无缺耳边忽然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喂,你这样和他们缠斗到几时去?听着,我把一条绳索丢过来,你要迅速用左手接住,立即腾空跃起,要跃得越高越好,好了,现在我丢过来了,你准备了!” 宁无缺不知道这说话的是什么人?但他心思敏捷,立即想到此刻要想脱出他们的包围,这人说的办法,果然不错。真要有人在远处投来绳索,自己接住了,往上纵起,那人用力一拉,自己就可以脱出战圈了。 心念方动,只听那人的声音又在耳边说道:“好,u看书 ww.uukansh 快接住了!” 话声入耳,果然有一条绳索从头上直垂下来。 宁无缺左手迅快接住绳索,因为是在无星无月的黑夜之中,围攻他的四人自然没有看得清楚。 宁无缺口中大喝一声,突然身形飞旋,长剑进发,奋力朝四外横扫出去。 这一剑正是“达摩剑法”中的“横弥六合”,剑光登时大盛,接连响起一阵连珠般兵刃击撞之声,剑上含蕴的震力,把四人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宁无缺一剑把四人逼退,但自己一条右臂也震得一阵酸麻,长剑几乎脱手。 他咬紧牙关,握剑不放,趁机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往上窜飞起三丈多高,陡觉左手绳索一紧,拉着他朝南飞去。 这一下当真比飞鸟还快,一下就凌空横越大天井上空,飞出了霍家庄围墙。极限大魔尊 一百二十三 丁玉郎! 围攻宁无缺的四人,看他忽然纵身上跃,还以为他久战不耐,飞临上空,要回身发剑,谁也没想到他往上跃起的人,还会像飞鸟一般凌空平飞出去。 人可不是鸟,你纵上去不论有多高,一定会垂直落下来。 武林中只有昆仑派有“云龙三折“身法,可以在空中翱翔,但昆仑派的人早已绝迹江湖,可能早已失传了。 郑玄通眼看宁无缺突然朝南飞去,不由大怒,喝道“好小子,还会云龙身法,大家快迫!” 其余三人也在叱喝声中,正待纵身追去。 这下连站在北首屋面上观战的苍龙谈朕因相距较远,但没有看得清楚,此时呵呵一笑道:“郑香主,不用追了。” 郑玄通等四人,闻言只得停住身子。 郑玄通拱拱手道:“教主……” 谈朕一手捋须,含笑道:“此人业已去远,大家追出去,也未必能够追得上他,但咱们也不能说没有收获。至少现在已可证实在江湖上以神秘手法杀人的佛怒莲,叫做宁无缺,而且大家也都看清了他的面貌,这还不够吗?江湖虽大,要找他还不容易?” 郑玄通等四人一齐躬身道:“教主说得极是。” 谈朕目光望着远处,沉哼道:“此人究竟是何来历呢?” 霍五太爷在旁道:“教主也看不出来吗?” 谈朕说道:“他使出来的武功,全是少林家数,那是绝不会错的,但他却一口否认……” 霍五太爷道:“他不是也否认他是佛怒莲吗?” 谈朕浓眉微拢,说道:“所以使人感到奇怪……” —— —— 宁无缺一个人就像风筝一般,被一条十数丈长的细索拉着飞越出霍家庄。原来那人先前就站在霍家庄最南首的门楼之上。 宁无缺和神灯教四位香主是在大厅屋面上动手,接住绳索,纵身跃起,他用细索拉了两把,等宁无缺凌空飞越门楼,他早已飞身而下,奔出十余丈外去,继续拉着长索朝前面飞奔。 宁无缺借着他奔跑之势,一直落到庄外十数丈远,才飘身落地,五指一松,放开了绳索。 那人早已奔出去十数丈外,发觉手中绳索松了,才停住下来,回身朝宁无缺打个手势,奔行而去。 宁无缺当然知道自己飞出重围,神灯教的人岂肯甘休,很快就会追踪而出,当下就返剑人鞘,住腰间一扣,立即纵身掠起,朝那人奔去。 前面那人身法极快,眨眼工夫,已奔出老远,宁无缺不觉提吸真气,一路展开身法,追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衔尾疾驰,也不知奔行了多少里路,但至少已经奔行了不止一顿饭的工夫。 宁无缺依然没有追上对方,两人相距还是隔了二十来丈,再也无法拉近距离。 宁无缺心头不禁暗暗惊异,自己一身轻功,听师父说,已有六七成火候,江湖上的一般高手,应该可以望尘莫及,而这人的轻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 现在离霍家庄已远,应该可以停下来了,这就大声叫道:“前面的兄台快请留步。” 前面那人闻言果然停住了身形,回头道:“你可是跑累了?这里离霍家庄不过五十来里,神灯教的人,随时都会追来。” 宁无缺听他口音,年纪似乎不大。 对方已经停下来了,他自然很快就掠到那人身边,目光一注,原来这人竟然是个俊美少年。 他身上穿一件天蓝长衫,负手而立,夜色之中,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自己,看他年纪再多不过二十来岁。 不由微微一怔,连忙拱手道:“在下方才多蒙兄台援手,高谊不敢言谢……” 蓝衫少年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你不用道谢,我只是看不惯神灯教倚多为胜,才用长索拉了你一把而已!” 宁无缺道:“若非兄台援手,在下只怕已经无法支持下去了。” 蓝衫少年忽然笑道:“那也只怪你自己逞强咯!” 宁无缺望着他,问道:“在下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蓝衫少年道:“我叫……丁……玉郎。” 宁无缺道:“原来是丁兄。” 丁玉郎也没问宁无缺叫什么名字,说道:“你不是跑累了吗?那你就坐下来歇歇息吧!” 宁无缺道:“在下并不是跑累了,只是想认识丁兄,向丁兄致谢……” 丁玉郎脸色微沉,说道:“认识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为了要你道谢才救你的。”说到这里,忽然转身道:“那就快些走吧!” 宁无缺心中暗道:这位丁兄好像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一面抬手道:“丁兄请。” 丁玉郎低笑道:“你真像酸秀才!” 举步朝前奔行而去。 宁无缺既不能回凤阳客店,只好跟着丁玉郎奔去。 两人洒开大步,一路奔行。 这回相距极近,但丁玉郎没有开口,宁无缺因和他不熟,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是以只是默默的走着。 这样又奔行了五六十里路程。 前面的丁玉郎忽然舍了大路朝一条小径行去,不多一会,来至一座小山脚下,才脚下一停,回身朝前一指,说道:“山坳间有一座三宫殿,没有庙祝,也很少有人到那里去,我们可以到那里去歇脚。” 不待宁无缺答许,就朝山径走去。 宁无缺心想:“他好像把我看作捕逃之人了,现在离凤阳已在百里之外,还怕他们追来不成?” 但还是跟着他朝山径走去。 三宫殿二共只有一进庙宇,山门敞开着,虽然并没倒圯,但也风雨剥落,甚是破旧,小天井中草长没胫,殿上也到处都是灰尘瓦砾,果然已有许久没有人收拾了。 丁玉郎俯身吹去石阶上的尘沙,就坐了下来,仰首道:“你也该坐下来歇一会了。” 宁无缺也学着他吹去沙石,在石阶上和他并肩坐下。 丁玉郎把身子朝右移开了些,才偏过头来,问道:“你到霍家庄做什么去的呢?” 宁无缺道:“在下听说佛怒莲向霍五太爷下了警帖,一时好奇,想去看看。” 丁玉郎两道目光盯着他,问道:“去看什么呢?看霍五太爷?还是看佛怒莲?” 宁无缺道:“自然是佛怒莲了,江湖上把他说得这么神秘,所以在下想去会会他。” 丁玉郎道:“你看到佛怒莲了?” “没有。”宁无缺愤然道:“哪知他们只是预先埋伏好的诱敌之计……” 丁玉郎讶异的道:“诱敌之计?” 宁无缺道:“因为佛怒莲并没有向霍五太爷下帖,既然没有下帖,江湖上却传出佛怒莲下了帖子,佛怒莲自然会去看看是什么人假冒了他?结果佛怒莲没有去,在下却被他们认作了佛怒莲?” 丁玉郎目光凝视,问道:“你不是佛怒莲?” 宁无缺道:“你也把在下当作了佛怒莲?” 丁玉郎微微一笑道:“我也是一时好奇,想看看佛怒莲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但看到的就是你,正好你被神灯教四大香主围攻,我一时想不出办法来,只好用绳索把你钓出来,我一直还以为你就是佛怒莲呢?” 所以他没有问宁无缺的名字。 宁无缺道:“在下宁无缺,怎么会是佛怒莲?”。 丁玉郎笑了笑道:“宁无缺是你姓名,佛怒莲只是一种暗器,难道宁无缺就不能用佛怒莲作暗器?”他在笑,那就表示并不十分相信宁无缺的话了。 宁无缺忽然正容道:“丁兄可是不相信在下说的话吗?” 丁玉郎脸有愧色,点头道:“我相信你就是了。” 接着问道:“神灯教四大香主都是一流高手,我看你以一敌四,应付裕如,武功远在他们之上,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人门下?” 宁无缺道:“丁兄夸奖,其实在下方才早已筋疲力竭,若非丁兄援助,在下只怕很难走得出十招了。” 丁玉郎偏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人门下呢?” 宁无缺道:“家师方外之人,一向没在江湖走动,也没有门派,在下就无可奉告了。” 丁玉郎似乎不信,但人家不肯说,他就不好再问,过了半晌,才道:“你到凤阳是做什么来的呢?” “寻访失散的亲人。”宁无缺神色黯了下来,缓缓说道:“在下六岁那年,在兵荒马乱中和双亲失散,幸蒙家师抚养长大,踏遍大江南北,始终查访不到双亲的下落……” 丁玉郎目光流露出歉然之色,说道:“真对不起,我这一问,触起你的伤感来了。” 宁无缺道:“不要紧,uu看书ww.ukanshu 丁兄也是无意的。” 丁玉郎抬头看看天色,口中咦道:“我们只顾说话,快四更天了,跑了这许多路,该坐息一会了。” 说完,就自顾自闭上眼睛。 宁无缺经过二场剧战,又奔行了百里路程,此刻确也感到有些累了,闭上双目,缓缓调息,渐入忘我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耳中忽然听到一声沉雷似的佛号:“阿弥陀佛。” 宁无缺急忙睁开眼来,只见天色已经大亮,离自己身前不远,站着一个手柱禅杖的瘦高灰衫老和尚。这老和尚约莫已有七旬以上,双眉下垂,目光炯炯直盯着自己。 老和尚身后,站着两个四旬左右的灰衫和尚,也同样怀抱禅杖,合十而立。 丁玉郎早已不在台阶上,却不知去哪里了呢?极限大魔尊 一百二十四 少林门下! 宁无缺不觉站起身来,拱拱手道:“大师,你好。” 灰衫老僧单掌当胸,问道:“小施主就是宁无缺了?” 宁无缺听得一怔,说道:“在下正是宁无缺,大师,你……” 灰袖老僧道:“老神智通,想和施主一谈。” 宁无缺听他刚才一口就叫出自己姓名,又说要和自己一谈,心中已经料到了几分,淡淡一笑道:“大师有何见教,只管请说。” “阿弥陀佛。” 智通老僧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才缓缓说道:“老衲听说小施主一身武学,出自少林一派,但小施主又不承认是少林门下,不知可有此事。” 宁无缺一怔,说道:“在下自小由家师抚养长大,武功也是家师所授,家师不曾告诉在下是什么门派,在下怎能说自己是少林门下?” 智通老僧问道:“不知小施主的尊师是谁?” 宁无缺道:“大师垂询,只是家师一向不在江湖上走动不欲人知,在下抱歉,实在无可奉告。” 智通老僧微觉踌躇,缓缓说道:“老衲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小施主可肯答应?” 宁无缺道:“大师说说看,在下可以答应之事,自当遵办。” 智通老僧微微一笑道:“老衲只是想请小施主和小徒试上三招,此事对小施主应该不是为难之事。” 宁无缺想起那天万青峰和自己动手之后,曾问自己可是少林门下?莫非自己学的真会是少林武功不成?心念一动,立即点头道:“大师可是想看看在下的武功的路数吗?” 智通老僧颔首道:“老衲正是此意。” 宁无缺道:“好,在下遵命。” 智通老僧合十道:“多谢小施主合作。” 然后左手一抬,朗声道:“慧果,你上去接宁小施主三掌。”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灰衫和尚躬身应道:“弟子遵命。” 把禅杖往地上一插,双手合十当胸,徐步走出,说道:“小僧向宁施主讨教了。” 宁无缺只得也举步走下石阶,和慧果东西对面站定抱拳道:“小师父请发招好了。” 慧果还没开口,智通老僧已经点头道:“宁小施主既然要你先发招,你就先发招吧!” 慧果应了声“是”,左掌当胸,右手便了一记“探颔问珠”,手掌一翻,朝宁无缺“华盖穴”上插过来。 宁无缺连身子也没动,待他右手快要接近,右手抬处,食、中、大拇指朝前一撮,一下子就扣住了慧果右腕脉门。 这一下出手如同闪电,慧果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就像自己送上门去的一般,已被宁无缺三指像铁钳般拿住。 智通老僧目芒飞闪,暗暗叫了声:“拈花手!” 慧果身手原也不弱,右手脉门被宁无缺拿住,心头一急,当胸右手立即平胸推出,他一时情急,这一记使出“大摔碑手”,呼一声直劈而出。 宁无缺右手五指一松,手掌平摊,向右引出,上身随着掌势右转。 智通老僧心中又道:接引手,他仅以单掌接引,内功少说也该有七八成火候了。 他心念方动,慧果劈出一记“大摔碑手”还没击上宁无缺衣衫,一股劲风已随着宁无缺右手向外引了出去。 慧果一连两招,都受制于人,右手握拳,又是呼的一声朝宁无缺左肩击来。拳风带起厉啸,这一拳的力道比之前两招强劲了甚多。 这一记正是少林寺“伏虎拳”中“当门拒虎”,拳似铁锤,纯走阳刚劲力,倘若击在大石上,也会击成四分五裂。 宁无缺忽然转过身来,方才向外引出的右手,迅疾无传迎着他击来的拳头推出。 双方势道何等神速,但听“啪”的一声拳掌交击,慧果一个人呼的离地飞起,仰跌出去寻丈之外,背脊落地,再也不动。 智通老僧心头猛然一沉,心中惊凛的道:会是“返照神掌”!连自己都没练过的少林七十二艺列名第三的“返照神功”! 宁无缺大吃一惊,忙道:“在下不小心失手了!” 智通老僧一下平飞过去,手掌连拍了慧果三处穴道。 慧果只是被“返照神功”内力返逼,闭过气力,经老和尚指力贯注,立时双目一睁,翻身坐起,满脸愧色,说道:“弟子……” 智通老僧忙道:“你内力受震,快运一会气,不可多说话了。” 宁无缺跟着过去,俊脸通红,抱拳道:“大师原谅,在下一时留手不住,误伤了这位小师父,在下不是有意的……” 智通老僧脸色凝重,合十道:“小施主无心之失,老衲自然看得出来,小施主毋须介意,只是……”他目光凝注,徐徐说道:“小施主尊师是谁,最好能实言相告。” 宁无缺望着他道:“大师可从在下三招武功中,看出什么了?” “不错。”智通老僧道:“小施主使的正是少林寺的武功,小施主方才不肯承认是少林门人,但事实俱在,所以老衲希望小施主把尊师的名号说出来。” “这个……”宁无缺为难的道:“家师他老人家……” 智通老僧问道:“小施主可知老衲是谁吗?” 宁无缺道:“大师法号不是智通吗?” “是。”智通老僧又道:“老衲是说老衲的身份来历。” 宁无缺道:“在下不知道,请大师赐告。” 智通老僧微微一怔,行走江湖的人,会连自己的身份都没听说过,但看宁无缺的神情,却又不像有假,这就徐徐说道:“老衲忝掌少林寺罗汉堂。” 原来他竟是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席长老,首席长老也即是罗汉堂的住持。 少林寺僧人不准在江湖走动,只有罗汉堂是负责外务,各大门派有事,均由罗汉堂出面。 因此江湖上人对少林寺方丈,和各院住持,可能很少认识,但罗汉堂住持,只要是武林中人,就都会认识。 宁无缺一听这老和尚就是少林寺罗汉堂的住持,不觉肃然起敬,连忙拱手道:“在下不知大师就是少林罗汉堂的住持大师,方才多有不敬之处,还望老师博多多恕罪。” “小施主不用客气。” 智通大师合十还礼,接着道:“小施主既已知道老衲的身份,尊师是谁,总可以见告了吧?” 宁无缺道:“大师一再追问家师名号,这事很重要吗?” 智通大师点点头道:“不错,此事对小施主,对少林寺,确实十分重要。” 宁无缺看老和尚说的如此郑重,心头大感为难,说道:“在下出来之时,家师叮咛,在下不准在人前提起他老人家名号,大师乃是少林高僧,又一再垂询,又说得如此郑重,实在使在下作难。“这样可好,大师方才曾说此事对在下,对少林寺都十分重要,可否说得清楚一点,如果真是十分重要的话,在下纵是受责,也只好奉告的了。” 智通大师看他说得甚是诚恳,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忖道:此人似是初走江湖,又生得眉宇清朗,有如光风霁月,应该不可能会是出手阴毒的佛怒莲,但万庄主(万青峰)、凌庄主(凌战)、和神灯教谈老施主却都众口一词说他是佛怒莲,难道我老眼昏花,会看错人? 一面微微颔首道:“好,小施主既然这么说了,老衲就只好直说了,先说小施主,第一、你如果使的不是少林武功,不承认是少林门下,当然可以,但小施主使的明明是少林武功,又不承认是少林门下,这就犯了少林门规。 小施主曾说尊师不曾告诉你是什么门派,这当然可以原谅,所以小施主只要说出尊师名号来,如果他是少林一派,那么小施主会少林武功这一问题就可以没事了。” 宁无缺问道:“如果家师也不是少林门下呢?” 智通大师道:“这不可能,老衲可以从小施主使的武功上看出乃是正宗少林手法。按少林门规,如果不是少林弟子,而使的是少林武功,那就得把武功追回了。” 宁无缺说道:“大师刚才说的是第一,还有第二吗?” “不错。”智通大师道:“刚才老衲还没有说完,第二,小施主以佛怒莲连杀了武林中六位高手……” 宁无缺气愤的道:“在下不是佛怒莲。” 智通大师平静的道:“小施主且听老衲把话说完了再说不迟,庐山黄龙寺方丈智明师兄,乃是老衲的师兄,他死在佛怒莲下,老衲奉命调查此事而来,曾去过龙眠山庄,据黄山万大施主见告,当晚他们截住一名佛怒莲的少年,叫宁无缺,从武功上看,极似少林手法。 前日老衲听江湖传言,凤阳霍老庄主接到佛怒莲的示警老衲闻讯赶来,u看书 ww.uukansh只是今晚迟到了一步。听神灯教宁教主见告,今晚到霍家庄去的也只有小施主一人,而且小施主自称宁无缺,使的也是少林手法,和万大施主所说,同是一人……” “他们说的没错。”宁无缺道:“这两处在下都曾去过,而且和他们动过手,也就是在下,但在下绝非佛怒莲。” “好。”智通大师道:“现在姑且不论小施主是不是佛怒莲,因为有两处的人都指证小施主是佛怒莲,而且佛怒莲的又是少林武功,老衲就只好查到尊师身上去,小施主在众口铄金之下,已无法证明你不是佛怒莲了,对不? 如果尊师确是少林门下,小施主又是他从小抚养长大的人,至少他可以替小施主洗去一半嫌疑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现在再说少林寺,当然绝不允许一个会少林武功的人,使用佛怒莲杀人;如能查明佛怒莲确非小施主,那么佛怒莲的嫌疑小施主可以洗脱了,再由尊师身上证明他是少林寺的人,小施主会少林武功,自然也没有问题了,老衲说的是少林寺的立场,小施主现在明白了吧?”极限大魔尊 一百二十五 小罗汉阵! 宁无缺道:“在下明白。” 智通大师道:“那么小施主可以把尊师名号见告了?” 宁无缺到了此时,不得不说了,这就点头道:“家师名号,净一真人。” “净一?”智通大师微微一怔,少林寺一派,上下三代之中,从没有一个法号“净一”的弟子,但他这话没有说出口来,只是沉吟道:“尊师法号净一,那也是出家人了?不知有多大年纪了?” 宁无缺道:“和大师差不多,看去七十多了,在下没有听家师说过,他老人家有多大年纪了。” 刚说到这里,智通大师突然目注殿后,沉声喝道:“什么人?” 站在他身后的另一名灰衫僧人不待吩咐,一个箭步掠上大殿,再向殿后搜去,不见有人,回出殿来,合十道:“启禀大师,神龛后已是围墙,弟子没看到人影。” 宁无缺心中暗道:可能是丁兄躲在神龛后面了。 智通大师目注宁无缺,徐徐说道:“小施主目前很难洗脱佛怒莲嫌疑,老衲之意,小施主最好随同老衲去少林寺一行,老衲也可以回寺查敝寺名册,先看看尊师是否是少林寺那一支派门下,这对小施主也是有利无害之事。如果小施主随老衲前去少林寺这一段时间内,江湖上又有佛怒莲出现,岂不立即可以澄清许多人对小施主的误会吗?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宁无缺道:“大师厚意,在下极为感激,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他日有暇,自当专程前往少林寺拜谒。” 智通大师道:“小师主是说不肯和老衲同去少林寺了!” 宁无缺道:“在下抱歉,不能随同大师去了。” 智通大师双眉微拢,说道:“小施主应该明白,目前江湖上大家都把你当作了佛怒莲,小施主如果不愿随老衲同去少林,只怕已是寸步难行。何况老衲既已发现小施主使的即是少林武学,白该把你带返少林寺去,在真相未明之前,不能让小施主落入他人手中……” “哈哈!”一声苍劲有如龙吟的长笑,传了进来。 山门前已出现手拄龙头杖的神灯教教主苍龙谈朕率同四名香主缓步走入,目光一动,就呵呵笑道:“原来大师早就找到这里来了。” 智通大师连忙合十道:“谈老施主怎么也赶来了?” 谈朕大笑一声道:“大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敝教总护法庞博丧命在佛怒莲下,老朽岂能不叫?昨晚在霍家庄被他逃脱,但敝教决心要把他拿下,就算他逃到天边,也跳不出敝教的掌心去。” 智能大师道:“这位小施主绝口否认他就是佛怒莲,而且贫衲已试出他一身武学,源出少林,因此要想带他回转少林,先查明他师承来历,再作道理,老施主能否稍候几日……” 谈朕含笑道:“大师已经知道此子昨晚是从霍家庄逃出来的了,敝教已跟踪他多日,设下赚敌之计:让他自投罗网,这就是说敝教志在必得,所以老夫才亲自赶来,这一点还望大师谅察才好。” 他话说得委婉,实则已经表明态度,不同意智通大师把人带返少林寺去。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徐徐说道:“老施主说的,原也极是,只是这位小施主使的乃是少林武功,依敝寺门规,只要他学的是少林武功,就必须由敝寺查明发落。纵然和其他们派结有梁子,也是由敝寺处置,再行奉知,这是敝寺的规定,还望老施主明察。” 老和尚搬出了少林门规,也说得振振有词,总之不同意神灯教把人带走。 “阿弥陀佛!” 大门口适时又传来一声佛号,走过来十几个僧人。 当前一个黄衣老僧,脸型瘦削,年在六旬左右,他身后紧跟着两个青衣僧人,年约四旬以上。另外还有八个年约三十出头的青衣僧人,一律短衣佩刀,身手矫捷。 那黄衣老僧当先走人大门,目光一动,立即合十当胸,含笑道:“原来谈老施主、智通师兄都在这里,贫僧总算及时赶上,来得不算太迟了。” 谈朕凝注黄衣老僧说道:“大师是……” 智通大师忙道:“他是黄龙寺监寺智光师弟。” 智光皮笑肉不笑,左手一抬,说道:“慧修、慧持,你们去见过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师伯。” 随他身后走入的两个青衣僧人连忙跨前两步,朝智通大师合十躬身道:“弟子慧修、慧持参见师伯。” 智通大师朝他们还了一礼。 智光目光一注宁无缺,朝智通大师抬目道:“师兄,此人大概就是佛怒莲宁无缺了,他害死方丈师兄,小弟特地从庐山赶来,师兄把他交给小弟吧!” 他一开口,就要把宁无缺带走。 智通大师道:“愚兄刚才就在和谈老施主谈论此事,这位宁小施主始终否认他就是佛怒莲,但他练的乃是少林武功,愚兄欲先把他带回少林寺去……” “师兄且慢!” 智光连连摇手道:“这位小施主杀害黄龙寺方丈,案情发生在黄龙寺,自该由小弟带返黄龙寺处理。 至于他练的少林武功,黄龙寺就是少林下院,师兄如何舍近就远?而且黄龙寺一样有戒律堂,等此事处理完毕,自会专人向少林寺呈报的了。” 智通大师道:“不成;愚兄非把他带回少林寺不可。” 智光冷冷一笑道:“师兄此言差矣,此子杀害黄龙寺方丈,就算是师兄把他拿下了,也该发交黄龙寺处理,他又并未在少林寺做案,师兄没有带他去少林的理由。” 谈朕看他们师兄弟两人争执不下,不觉看着他们,拈须笑道:“宁无缺好好站在二位面前,还没有被拿下呢,而且事情总有个先后,他是敝教找到的人,理该由敝教把他带走,二位大师空急无益,就不用多费心了。” 宁无缺看他们三方面都在急着要把自己带走,心中不觉一动,忖道:“看他们相争不下,谁也不肯让步,莫非佛怒莲身上,另有什么隐秘不成?自己当真背上黑锅,成为莫须有的罪人了。 正在思忖之际,忽听耳边响起智通大师“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小施主,你随老衲同去少林寺,才是上策,否则只怕会惹上许多麻烦了。” 智光目光转到了谈朕身上,深沉一笑道:“谈老施主莫非也想把宁无缺小施主带走吗?” 谈朕沉笑道:“难道敝教不可以把他带走吗?” 智光合十道:“老施主方才不是听到了?这位小施主学了少林武功,此事已牵涉到少林寺,贫僧希望老施主三思,不同伤了两家和气。” “哈哈!”谈朕洪笑一声道:“少林寺有罗汉堂首席长老在此,毋须大师多言。” 智光嘿然笑道:“智通师兄虽然代表少林寺,但他并不能代表黄龙禅寺,敝寺方丈师兄死于佛怒莲手下,智通师兄自该把人交给贫僧,但老施主若不顾武林道义,和黄龙寺过不去,那就和少林寺过不去是一样的了。” 此人生成一副老奸巨猾,说来好像都是他的理由。 宁无缺听得心中极为愤怒,朗笑一声道:“三位不用争执不下,在下此刻还没有束手就缚,谁也无法把在下带走,在下特别再向大家声明一次,在下宁无缺,并不是佛怒莲,你们要找佛怒莲,最好不要扯到在下头上,好了,信不信随你们的便,在下可要走了。” 说完,大步朝山门行去。 催命符柴一桂一下闪身而出,迎面拦住了去路,嘿然阴笑道:“小子,你还想走?” 宁无缺剑眉一挑,喝道:“柴一桂,你在凤阳茶楼前向在下暗下毒手,在下还没和你算帐呢,你还敢拦我去路。” 右手指处,呼的一掌朝前推出,一道劲风,直撞过去。 柴一桂干笑道:“好吧,你要跟我如何算法?” 同样右手一抬,硬接宁无缺一掌,他练成“阴手”,出手就有一股阴柔内劲,把宁无缺劈去的掌力消解于无形。 (宁无缺练的“返照神掌”,必须对方先出手,才能借力打力,发出极强的震力,但这回是他无出手,就用不上“返照神掌”了。)两人出手一抬,快同电火,就在此时,智光手下慧修、慧持早己率同八名青衣僧人,疾快的闪身而上,一下把宁无缺围在中间。智光一挥手道:“走!” 八名青衣僧人围着宁无缺列成阵势,忽然团团游走,像一阵旋风般朝山门外移去,他们布成的是八人“小罗汉阵”,由智光率同慧修、慧持断后。 智光合十道:“师兄,谈老施主,恕贫僧失陪了。” 智通大师眼看智光竟敢在自己面前,劫走宁无缺,不惜布出“小罗汉阵”,心头虽觉怫然不悦,但他究是同门师弟,又是黄龙寺监寺,不好出手阻拦,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 随他同来的慧因、慧果二僧却面露愤色,只要智通大师一声令下,两人立可飞身扑击。 谈朕双目精光暴射,洪笑一声道:“大师列下区区‘小罗汉阵’,就能从老夫面前把人劫走了吗?” 他虽然未下令攻击,uu看书.uuanshu 但神灯教四位香主却同时飞身掠出。 不,柴一桂刚和宁无缺对了一掌,眼前人影闪动,就把宁无缺和自己分隔开来,心头不觉一怔,连想都没想,就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他怎知八个青衲和尚年事虽轻,但他们展开“小罗汉阵”,绕圈疾走,施展的乃是少林镇山绝艺“罗汉拳”。 柴一桂这一记阴手拍在他们疾转的阵外竟然毫不停留,像拍在疾转的车轮之上,呼的一窜被带了出去。 这时其他三位香主郑玄通、娄通、敖六也同时掠上,各自发了一掌。 以他们四人的功力,八个青衫和尚绝非敌手。 但就是因为他们展开了“小罗汉阵法”,把八人的力道汇集成一股飞眷疾转的劲气,使外来的打击力量,都从他们身外滑过,丝毫伤不到某一个人。极限大魔尊 一百二十六 摄心术! 当然,在神灯教四位香主阵外出手的同时,被一下围在中间的宁无缺岂会站在中间不动手?他连劈了两掌,情形也和阵外的四位香主大同小异。 阵外四人警出去的掌,全被疾转如轮的力道带着斜飞出去。 宁无缺身在阵中,他劈出去两记掌力却被一圈漩涡似的内劲,逼得朝上冲飞,泄向天空。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阵外四人掌风堪堪被激飞出去,八个绕圈游走的和尚已把阵势缓缓移到门口! 突然间但听一阵扑扑轻响,列成“小罗汉阵”的八个青衫和尚竟然一下全倒了下去,扑到地上,再也不动了。 智光看得一呆,急忙俯身去看,这扑倒地上的八名弟子,身上不见丝毫伤痕,但却全已气绝。 一时之间,他那张满布皱纹的瘦削脸上,肌肉抽搐,眼里厉芒飞射,怒笑一声道:“好哇,宁老施主,神灯教果然卧龙藏虎,使毒的手法,如此高明,贫僧倒是第一次遇上。” 谈朕听得也是一怔,沉声道:“大师这是什么话?敝教四名香主从不使毒。” 神灯教主在江湖上虽然算不得是白道中人,但也绝不是黑道一伙,只能说他们是介乎黑白之间,独树一帜的教派。 苍龙谈朕更是声名极盛的一代怪杰,手下四名香主,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岂肯使毒?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走上几步,俯下身去,仔细察看倒卧地上的黄龙寺八名弟子,身上果然不见伤痕,在这几句话的功夫,每人嘴角已经缓缓流出血来, 那是绿血,血色竟然还是绿色的!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口喧佛号,缓缓站起,说道:“他们果然是中了剧毒致死的,此毒竟然会有如此厉害?” 说话之时,两道目光不期而然朝宁无缺投去。 他身为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对神灯教的四位香主,自然知之甚念,他们都不擅使毒,那么只有这个年轻人嫌疑最大了。 不是吗?他一再在应该是佛怒莲出现的地方出现,坚不承认他是佛怒莲,会使少林武功,又不承认是少林门下。使“佛怒莲”的手法,是旁门阴毒功夫,那么也可能会使剧毒了,总之他出身来历,大有问题。 宁无缺眼看围着他游走,移动伤势的八个青衫和尚忽然间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心中也大感惊异。 此刻看到智通大师目光朝自己投来,不由心中一动,忙道:“在下行走江湖,从不使毒。” “哈哈!”谈朕手拄龙头杖朝他逼近过来。眼里精芒如电,沉笑道:“这里所有的人中,没有一个使毒之人,只有你的嫌疑最大了,你还不承认?” 宁无缺俊脸胀得通红,怒声道:“阁下身为一教之主,应该是明理之人,昨晚把在下当作佛怒莲,还可以说是误会,今天大家都在场,你说在下使毒,是你亲眼看到的? 还是仅凭你的猜想?在下是否是使毒之人,不妨来搜搜在下的身体,若是在下身上搜不到毒物,你该当何说?” 数十年来,从没有敢对苍龙谈朕如此说话的人,一时不觉望着宁无缺呆得一呆,然后捋须笑道:“好,若是在你身上搜不出来,老夫就暂时相信你说的话。” 宁无缺道:“你相信在下什么?” 谈朕大笑道:“你不是一直不承认你是佛怒莲吗? 老夫相信你的话,就是权且不把你当作佛怒莲,再另行求证,调查佛怒莲。” “好。”宁无缺欣然道:“在下同意了。” 谈朕一拍手道:“敖香主,你过去搜搜他身上……” “不!”宁无缺摇手道:“在下不同意敖香主来搜。” 谈朕道:“那么你的意思呢?” 宁无缺一指智通大师,说道:“在下觉得还是请智通大师来搜,较为公允。” 他因方才智通大师看他的一眼,分明对自己起了怀疑,所以才这样说的。 谈朕迥目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意下如何?” “善哉!善哉!”智通大师合十道:“宁小施主既然这么说了,老衲愿意效劳。” 宁无缺胸脯一挺,说道:,“大师只管来搜就是了。” 智通大师走上前去,在宁无缺怀中只搜出十几两碎银子,一瓶伤药,别无他物,再搜他衣袖,也没有什么,抬目道:“宁老施主、师弟,老衲已经搜过他全身,大家也看到了,确实并无……” 他刚说到这里,站在他右首的慧果忽然惊怖的道:“大师,你右手怎么了?” 此言一出,大家目光不觉都朝智通大师投去,只见他右手掌和五指宛如涂上了一层染料,色呈碧绿,青翠欲滴! 智通大师大吃一惊,怵然道:“宁小施主你袖角上有毒!” 他方才正是右手模过宁无缺的袖角,说话之时,左手出指如风,迅疾点了右腕和手臂间四五处穴道,闭住了经脉。 宁无缺低头看看自己有手衣袖,并无异样,不觉骇然道:“在下袖角怎么会沾上剧毒的呢?” 智光沉笑一声道:“原来你把剧毒藏在袖角里,无怪肯让人搜你的身了。” 抬手一掌朝宁无缺击了过去,身形疾然欺近他左首,左手五指连弹,几缕指风袭上身侧数处穴道。 宁无缺因袖角有毒,不敢使用右手,身形一侧,左手引着智光劈去的掌风,向左卸出,口中说道:“在下若是右手袖角有毒,昨晚和我动手的神灯教四位香主早就中毒了,不说昨晚,就是方才,慧果师傅也和在下动过手,他也并没有中毒呀,可见在下右手袖角上的毒,也是刚才沾上的了。” 他把智光的掌风向左引出,智光堪堪朝他左肩欺去的人,慌忙挪身旁跃,才算避开。 谈朕觉得宁无缺说的也颇为有理,有人向围着他疾走的八个和尚身上下毒,宁无缺右手衣袖沾上剧毒,确是大有可能之事;但如果他故意把剧毒藏在袖角间,用以伤人,也未尝不可。 智光喝道:“你既然不是使毒之人,就把上衣脱下来。” 长衫袖角有毒,脱下长衫,就无所使其毒了。 宁无缺目光环顾,豁然大笑道:“诸位不是都想把在下拿下吗,在下袖角有毒,你们谁敢过来?在下何用把上衣脱下?” 说完,大袖一甩,举步跨出大门,扬长而去。 大家因他右手衣袖有毒,果然没人再敢拦阻于他。 谈朕双眉微拢,一挥手道:“让他去吧!” 智光也不敢去追,只是恨恨的道:“小子,黄龙寺不会放过你的。” 宁无缺衣袖沾了剧毒,反因祸得福,没人拦阻,得以脱出重围,一路奔行,忽见前面树林间一下钻出一个头上戴着黑绒包头,身穿蓝布袄的老太婆,一手挽着竹篮,一手打着手势,好像是正在跟自己打招呼一般。 宁无缺觉得奇怪,凝目看去,这老太婆正是在凤阳客店里印门的那个缝穷婆,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她好保早就料到自己会从这里经过,才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这不过心念转动之间的事,他脚程快速,业已由远而近,奔行到缝穷婆面前,脚下不觉一停,问道:“老婆婆是和在下打招呼吗?不知有什么事?” 缝穷婆皱起满脸干瘪的皱纹,笑道:“老婆子在这里已经等了老半天了,公子爷快随老婆子到林中去。” 宁无缺站着没动,说道:“老婆婆有什么话,只管请说好了。” 缝穷婆眯起一双眼睛望着他,左手伸出食、中两指,朝宁无缺面前晃动着,低低的说道:“你跟老婆子进去,就会知道。” 宁无缺不知她伸出这两根指头跟自己打的是什么暗号?但觉她眯着的眼睛,只剩了两条眼缝,但眼缝中神光闪烁,幻变不定,甚是诡异,心中暗暗奇怪。 要知宁无缺自幼练的是“易筋经”,精气神极为凝固,不易为人所乘,换了一个人,只怕早巳被缝穷婆的眼神和手势所迷失了。 这种诡异的手势和眼神,古时候称之为“摄心术”,其实就是现代的“催眠术”了。 缝穷婆晃动两根手指,只是引人注意而已,最重要的还是她变幻不定的眼神,才是“摄心术”的主要之处,你只要看着她眼睛,就非一直看下去不可,最后神志才会迷迷糊糊,听她的指挥。 缝穷婆施了一回术,uu看书 .uukanshu发现宁无缺双目神光湛然,丝绝没有被自己摄住,口中就发出低沉的声音道:“公子方才跑了不少路,现在可以休息一会了,好,你缓缓的闭上眼睛,有老婆子在这儿,不用担心什么,只管把眼睛闭起来,嗯,你不是在打着呵欠吗?听老婆子的,歇一会没有错……” 她话声说得又轻又慢,好像正在哄着小孩子一般! 宁无缺虽然没有丝毫感到什么,但缝穷婆变幻不定的眼睛和催眠似的话声,有着无比的诡谲,和一种说不出的邪门,心头不禁起了一份警觉,缓缓说道:“老婆婆,你这是做什么?” 缝穷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摄心术”使了几十年,从来也没有过失手,对这年轻人怎么会忽然失灵了? 她缓缓睁开双目,问道:“公子爷昨天中了柴老头一记阴手,老婆子不是给了你一包解药吗?你服了没有?” 宁无缺拱拱手道:“昨天多蒙老婆婆指点,在下才能及时把阴气逼出体外,就没有再服用老婆婆赐的解药了。”极限大魔尊 一百二十七 媒婆! 缝穷婆听得不觉沉下脸来,怒声道:“好小子,你果然没有服药!” 话声出口,右手一探,鸡爪般的五指勾曲箕张,疾快朝宁无缺手腕抓来。 就在此时,宁无缺只呀有人低喝了声:“小心她的飞针!” 缝穷婆突然回头喝道:“什么人?” 她挽着竹篮的左手忽然向外扬起,一蓬飞针朝左首一棵大树上激射过去。 宁无缺身形一侧,避开她抓来的右爪,目光瞥处,果见三点细芒从肩头擦身飞出,不觉怒声道:“你无缘无故怎么用飞针偷袭在下?” 只听树上有人笑道:“因为你没有服她的迷心散,否则早就跟她走了。” 一道人影从树上飞落,就在他堪堪落地之时,身前忽然飞起一道青虹,只听一阵叮叮轻响,那人已落到缝穷婆面前,叱道:“好个婆子,你偷袭了我一把飞针不够,竟然还敢两次出手!” 这人正是丁玉郎,他手中一柄长剑,还吸住了十几枚比绣花针还细的银针。 缝穷婆后退一步,狞厉的道:“你是什么人?” 丁玉郎冷笑一声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配问,快些给我走吧!” 缝穷婆盯着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宁无缺欣然道:“若非丁兄及时提醒,在下真想不到她伸手抓来,还打出了三支暗器。” 丁玉郎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实凭她区区三支飞针,就算我不提醒你,也未必伤得了你呢!” 宁无缺道:“丁兄说他昨天给我的那包药粉,不是解药吗?” 丁玉郎道:“你中了柴一桂的‘阴手’,她给你的是解药没错,但解药之中也可以羼入迷心散呀!” 宁无缺叹息一声道:“江湖上当真人心险恶,在下和缝穷婆无怨无仇,她也要暗中计算在下,这是为什么呢?” 丁玉郎笑道:“就因为你是佛怒莲咯!” 宁无缺愤然道:“在下并不是佛怒莲,就算真是佛怒莲,和她也毫无过节可言,她一再暗算在下,不知有何目的?” 丁玉郎道:“自然为了要把你拿下了。” 宁无缺道:“莫非这缝穷婆也是神灯教的人?” “那倒不是。”丁玉郎望着他奇道:“你连三姑六婆也没听人说过吗?” 宁无缺摇摇头道:“在下没有听说过。” 丁玉郎笑道:“看来你真是初走江湖,连三姑六婆都不知道。” 宁无缺觉得这位丁兄年纪比自己还小,但知道的事情,却比自己多得多,这就望着他说道:“丁兄可否说出来听听,也可增长在下的见闻。” “这个不忙。”丁玉郎道:“此地离寒庄不远,还是先到寒庄奉茶,坐下来再为详说不迟。” 宁无缺道:“原来丁兄府上就在这里?” 丁玉郎道:“从这里去,还有几十里路。” 宁无缺道:“丁兄怎么找来的呢?” 丁玉郎道:“今天早晨,我本来就是要邀你到寒庄来的,后来发现少林寺的老和尚找上庙来,我就躲到神龛后面,没想到差点被老和尚发现,只好越墙而出。后来神灯教的人也来了,我只好远远的躲了起来,直等你走出庙门,一路奔行,我怕有人跟踪你,所以只在暗中跟了下来,果然不出我所料,缝穷婆先前跟在你后面,后来她从小路抄到你前面来了,我就是跟着缝穷婆后面来的。” “对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接口道:“老身就是跟着公子身后来的。” 随着话声,从树林中走出一个身穿青布夹袄的老妇人。 这老婆子年约五十出头,生长成一张马脸,双颧凸出,不但搽脂抹粉,连一张大嘴也擦得红红的。 上了年纪的人,还要红红绿绿满脸涂抹,简直是老妖精,令人看了作呕! 她耳朵上还戴一幅大金环,满头都插了珠翠,一双小脚,却有六寸来长,还穿了大红绣花鞋,这身打扮当真俗不可耐。 丁玉郎冷冷的道:“你是什么人?跟来做什么?” 青衣老妇三角眼一溜,呷呷笑道:“瞧你们两位公子长得人品如玉,真还是潘安再世,陈平重生,不知那家名门闺秀,烧透心香,才能和两位公子结成连理呢!” 丁玉郎惊然一惊道:“你是刘媒婆?” 青衣老妇尖笑道:“公子果然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老身来了。” 丁玉郎神色紧张,一手按剑,说道:“你跟我来做什么?” 刘媒婆呷呷尖笑道:“老身最近忙得很,没工夫跟人说媒,所以跟着公子身后来,当然不是做媒人来的了。” 她右手抬处,伸出一根食指,朝宁无缺花俏的指了指,左手红巾抿嘴,呷呷笑道:“老身是找这位公子来的。” 这真叫做丑人多作怪,一只已经像鸡爪一般的手,还东施效颦,学着少女的手势,把指点的手指翘得俏生生的,叫人看了混身都会起鸡皮疙瘩。 丁玉郎在刘媒婆手指朝宁无缺指来之你,急忙伸手把宁无缺推开了一步,说道:“小心她使毒。” 刘媒婆尖声笑道:“公子既然知道老身善于用毒,老身是跟踪他身后来的,要使毒,也早就使了,还让你把这位公子推开吗?” 丁玉郎一怔,急忙回头朝宁无缺道:“你快运气试试,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刘媒婆得意的尖笑道:“瞧你这般焦急,老身真要对他下手,他还能从三官殿跑到这里来?再说,要不是老身在他袖角上弄上一点毒,他能从神灯教和黄龙寺和尚两帮人的手中突得出围吗?” 宁无缺听说自己有手袖角上的毒就是她使的手脚,不觉问道:“这么说,黄龙寺的八个和尚也是你毒死的了?” 刘媒婆道:“谁要他们围着你公子不放的?老身再不出手,你公子岂不是被黄龙寺劫持去了?”原来她也是一番好意!宁无缺问道:“智通大师也中了毒,你可有解药?”刘媒婆尖笑道:“老和尚只是手心沾了一点,就是没有解药,以他的功力,大概有六个时辰,也可以把毒逼出去了,你替他担心则甚?” 宁无缺道:“你我在下又有什么事呢?” “问得好。”刘媒婆眨着一双三角眼,尖声道:“老身想请公子跟我去一个地方。” 宁无缺道:“什么地方?” 刘媒婆道:“公子去了自会知道。” 宁无缺道:“在下为什么要跟你去呢?” 刘媒婆呷呷笑道:“老身请你去,你公子就非去不可了。” 宁无缺道:“你知道在下是什么人吗?” 刘媒婆笑道:“公子现在已经名满天下,还有谁不知道?” 宁无缺道:“你知道在下叫宁无缺,也是佛怒莲,对不?” 刘媒婆道:“这还错得了?” 宁无缺望望丁玉郎,笑道:“真奇怪,天底下的事,你越否认,他们就越认定你是佛怒莲,现在我索性不否认了。” 丁玉郎笑道:“你不否认,他们岂不更认定你是佛怒莲了?” 宁无缺气愤的道:“让他们去认定我是佛怒莲好了。” 刘媒婆奇怪的道:“听起来公子好像不是佛怒莲了?” 宁无缺道:“在下本来就不是佛怒莲,但他们一定要说我是佛怒莲,我就算是佛怒莲好了。” 刘媒婆点点头,笑道:“老身不管你是不是佛怒莲都要委屈公子跟老身去走一趟了。” 宁无缺道:“你要在下跟你去,总有理由吧?” 刘媒婆诡笑道:“理由自然有,公子到时自知。” 宁无缺道:“老婆婆如果不说出理由来,在下岂会开缘无故随你同往?” 话声刚落,突听耳边响起一阵极细的声音说道:“你们只要站到上风头,就不怕她使毒了。” 宁无缺虽不知这说话的人是谁?但此时无暇多想,右手急忙拉起丁玉郎的手,身形移动,施展“移身换位“身法,抢到了上风头。 丁玉郎被他一下握住了手,使力一挣,情急的道:“你做什么?” 刘媒婆呷呷笑道:“老身若要使毒,你此时抢到上风头,只怕已经迟了。” 丁玉郎才知宁无缺拉着自已是为了移向上风,逃避刘媒婆使毒,此时宁无缺已放开了手,他仍感到脸上有些发热。闻言冷笑—声道:“宁兄说得没错,你要他跟你走,总得有个理由,他为什么要跟你走呢?” 刘媒婆三角眼一瞪,说道:“宁无缺,你说,跟不跟老身走?” 宁无缺大笑道:“刘媒婆,你以为能使剧毒,就可以威胁在下,跟着你走,那你就看错人了,在下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刘媒婆一张马脸忽然寒了下来,厉声道:“好小子,这叫做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你……”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抬目仰视,脸露惊奇之色,点头说了声“好”,朝宁无缺挥挥手道:“你们去吧!” 自顾自转身而去。 丁玉郎看得奇怪道:“她怎么会在忽然之间改变了主意,这和刘媒婆平日为人不类。” 宁无缺问道:“她也是三姑六婆中人?” 丁玉郎道:“是呀,唔,她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人和她说话,uu看书 ww.uuknsu.cm 她还说了一个‘好’字。” 宁无缺想起方才有人曾以“传音入密”要自己站到上风头,就不怕她使毒,这人不知是谁?一面说道:“对了,方才有人以‘传音入密’告诉在下,要我们站到上风,就不怕她使毒了,莫非就是这人和刘媒婆说了什么话,刘媒婆才自找台阶走的。” 丁玉郎道:“原来有人在暗中帮你的忙。” 宁无缺耸耸肩道:“在下行走江湖,除了被人误认为佛怒莲,在这场是非中认识了黄山万大先生、苍龙谈朕、少林智通大师、和缝穷婆、刘媒婆等人。但若说在下认识的朋友,那就只有了兄你一个,连朋友都没有,那有暗中帮我忙的人?” 丁玉郎看他神情落寞,心中不禁油然生出同情之感,忙道:“宁兄也许刚走江湖,认识的人不多,时间久了,朋友自然也会认识得多了,时光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 两人展开脚程,一路奔行,约莫走了几十里路程,大路尽头,已有一道大江横亘在前面。极限大魔尊 一百二十八 头痛! 两人刚一站立下来,就听哗啦一声,一条小船从柳树浓阴下摇出,船上老大问道:“二位公子可是要渡江吗?” 丁玉郎道:“时间宝贵,你快靠拢来。” 船老大道:“公子爷要去哪里?” 丁玉郎道:“自然是赶着回家了。” 船老大答应了声:“好,二位公子就请上小老儿的船吧。” 一会工夫已经抵达对岸了。 船老大并没靠岸,只是循着江岸划去,折入一处港湾,两边芦苇比人还高,几乎看不到两岸景色。 而且叉港极多,船老大驾轻就熟,一条小船在他操纵之下,弯来弯去,不知走了多少水程,终于划出芦苇。 那是一条小河,两岸一排垂柳,望去就象一片绿色纱帐!小船缓缓靠近有首河岸,停了下来。 丁玉郎站起身,说道:“到了,我们可上去了。” 双足一点,朝岸上飞去。 宁无缺跟着他飞上岸,才看到一条石板路,蜿蜒朝前伸去,两旁依然是一排垂杨,挂着千万条绿丝,看不到尽头; 丁玉即催道:“寒庄就在前面了,快些走吧!”他走在前面,接着笑道:“现在任你神灯教也好,黄龙寺也好,三姑六婆也好,再也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了。” 两人走在绿杨夹道的石板路上,不过半里来路,就来到了一座庄院前面。 这座庄院,依然包围在一片绿杨之中,不走到近前,你所看到的只是一片绿杨,看不到庄院。 走到近前,你才会发现这座庄院,围墙、大门、屋瓦,都是绿色的。 就是站在大门前的人,也穿着一身绿色长袍。 那是一个矮小的老人,颔下留着一把白髯,手中拿一把青竹为柄的锄头,正在锄草,看到两人走过来,恍如不见,依然自顾自的工作。 宁无缺直觉的感到这座庄院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怪异在那里? 丁玉郎领着宁无缺走向右首一道边门,推门而入。 宁无缺跟着走人,那是一道长廊,左首是一人高的围墙,墙头覆以绿色琉璃瓦,墙壁当然也是绿色的。 宁无缺心中暗道:这座庄院的主人,大概是喜欢绿色,不然怎么会到处都是一片绿色! 思忖之间,已经进入一座圆洞门,来至一座绿色的精舍前面。 丁玉郎才脚下一停,抬手道:“宁兄请。” 说着,一手掀起翠绿珠帘。 宁无缺举步跨入,这是一间精致的小客厅,椅几坐垫,无一不是绿色的,但均极精致,连地上铺的砖,也色呈翠绿,光可鉴人。 丁玉郎含笑道:“宁兄请坐。” 这时珠帘启处,一名绿衣小婢手托翠玉盘,端上两盏茶茗,放到几上,口中说道:“公子请用茶。” 茶盏同样是绿色细瓷。 那小婢转身朝丁玉郎欠身道:“老夫人惦记公子,今天一早就提过两次,说公子怎么还不回来?公子回来了,快进去禀报一声才是。” 丁玉郎点头道:“好,我马上就进去。”一面朝宁无缺拱拱手道:“宁兄请宽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宁无缺忙道:“丁兄请便。” 丁玉郎道:“那我就失陪了。” 绿衣小婢一手打起珠帘,丁玉郎匆匆走了出去,小婢也跟着走出。 宁无缺坐了一会,丁玉郎还没有出来,就伸手端起茶盏,缓缓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芳,倒是上好的春茶,不觉多喝了一口。 放下茶盏,枯坐无聊,正待站起身来,那知坐着的人,竟然站不起来,心中觉得奇怪,再抬了下手,手也抬不起来! 不,连眼皮也沉重得只是往下阖去,再也睁不开来,一个人感到十分困倦,终于像是睡着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清醒,好像有人拍着他肩膀,他几乎连眼也都睁不开,头脑更是昏胀欲裂,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眼前飘浮着轻袅袅烟云,灯火惨绿如豆,不知置身何处? 隐约之中,传来一个老妇人为声音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来自对面。 宁无缺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这说话的是什么人?但眼前灯光太弱,烟雾太浓,他能看到的只是隐绰绰的一团白影,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只是他可以确定这说话的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老妇人看他没有作声,又道:“老身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没有回答我。” 宁无缺道:“在下宁无缺。” 老妇人又道:“你师父是谁?” 宁无缺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在下是在什么地方?” 老妇人笑道:“老身并不是你的敌人,只是想了解你的来历,并无恶意,其实你不说,老身也早已知道你师父是谁了,只是老身想从你口中说出来加以证实而已!” 宁无缺道:“你知道我师父是谁?” “你不相信?” 老妇人缓缓的道:“那好,你只要说出你师父的名号上面一个字,老身说下面一个字,看看对不对?” 宁无缺虽然感到神志有些迷糊,但师父的名号,自己没有和人说过,他不相信老妇人会知道,这就说道:“净。” “一。”老妇人道:“净一真人,老身说的对不?” 宁无缺奇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老妇人淡淡一笑道:“老身还知你是净一真人从小抚养长大的,他最近才派你到江湖上来历练的,对不?” 宁无缺点点头,说道:“你都知道了,还问在下干啥?” 老妇人道:“老身说过,老身只是想从你口中说出来,才能确定不疑,因为老身……”忽然住口,话锋一转,说道:“关于老身是谁,你日后遇上尊师,自会知道,总之,老身绝不会是你的敌人。” 宁无缺头脑昏胀欲裂,心头迷迷糊糊的,思想自然无法集中,只是听着老妇人说话,一面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老妇人道:“这是老身的密室,目前有许多人把你当作佛怒莲,正在到处找你的……” 宁无缺忽然大声道:“我不是佛怒莲。” 老妇人说道:“老身知道你不是佛怒莲,所以才要在密室里和你谈话,不怕被人听到。”接着又道:“你知道神灯教和少林和尚,以及许多江湖成名魔头,把你当作佛怒莲,一直追踪不舍,要找到你,是为了什么吗?” 宁无缺道:“在下不知道。” 老妇人道:“你师父要你前来调查佛怒莲,不是为了少林寺遗失的达摩手写‘洗髓经’吗?” 宁无缺道:“师父没有和在下提起过洗髓经。” 他不否认师父要他来调查佛怒莲,只是师父没跟他提起“洗髓经”。 老妇人又道:“那你查到了一些什么呢?” 宁无缺道:“什么也没有,在下去了神灯教,被他们把在下当作了佛怒莲,后来在龙眠山庄,在霍家庄,都被他们误会了。” 老妇人笑了,接着点点头道:“你应该小心些,但这也难怪,你初次出门,经验不足,以后凡事谨慎些就好,好了,老身不打扰你了,唔,你是不是头脑胀痛得很厉害?” 宁无缺点头。 老妇人道:“老身要他们给你服一盅安神止痛剂,睡一会就会好的。” 老妇人已经站起身,宁无缺始终没有看清她的面貌,只觉一个白影隐绰绰的离去。 接着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有人走到自己身边,说道:“宁无缺,快把这盅安神止痛药水喝下去。” 说话的是一个苍老而尖的声音。 这人因为要把一盅药水送给宁无缺,是以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把药盅递了过来。 室中烟雾袅袅,但人就站在面前。 宁无缺从模糊不清的人影,已可以隐约的看清了一些。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绿袍的矮小老人,有着一张瘦小焦黄的脸,颔下有着一把白髯。这人好像在那里见过,只是头脑昏沉沉的一时想不起来。 宁无缺还没张口,瘦小老人一手已经托起他的下巴,把大半盘药汁凑着嘴唇,缓缓倒下。 药汁十分苦涩,宁无缺没有反对的余地,咕咕的喝了下去,对症下药,宁无缺昏胀欲裂的头脑,果然立即见效,又昏昏睡去。 追踪有“佛怒莲”嫌疑的宁无缺,已经露面的有:神灯教教主苍龙谈朕、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黄龙寺监寺智光。 另外还有三姑六婆的缝穷婆和刘媒婆。 另外当然还有不曾露面的人。 这许多人,何以要对“佛怒莲”紧追不舍呢? 其中当然隐藏着一个大家都心里有数,不肯说出来的极大秘密。 从霍家庄到三宫殿,宁无缺还是被免脱了。追踪他的当然不肯中途罢手,但从三宫殿起,宁无缺就忽然失去了踪影。 这许多或明或暗跟踪他的人,在附近百里之内,各自展开搜索,就是找不到一点影子,好橡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 …… 这是一个弥漫着浓雾的早晨,u看书 ukansh 涡河北岸面对蒙城的渡头,赶着过河的人们,正在纷沓朝着渡船上进去。 就在离渡头不远,临水的一块大石上,却悠闲的坐着一个人。 这人是一个青衫少年,生得玉面朱唇,剑眉星目,一看就知是一个读书相公,只是脸容显得有些憔悴,神情落寞,怔怔的望着江水出神。 别人上船了,他还是坐着没动。 这情形谁都可以想得到,他敢情是没考上举子,刚落了第的秀才,要回家去,又没面目去见父老,才会如此没精打采。 这时,又有人来了! 那是三个六十出头的老者和一个花朵般的姑娘家。极限大魔尊 一百二十九 迷失! 这是一个弥漫着浓雾的早晨, 涡河北岸面对蒙城的渡头,赶着过河的人们,正在纷沓朔渡船上进去。 就在离渡头不远,临水的一块大石上,却悠闲的坐着一个人。 这人是一个青衫少年,生得玉面朱唇,剑肩星目,一看就知是一个读书相公,只是脸容显得有些憔悴,神情落寞,怔怔的望着江水出神。 别人上船了,他还是坐着没动。 这情形谁都可以想得到,他敢情是没考上举子,刚落了第的秀才,要回家去,又没面目去见父老,才会如此没精打彩。 这时又有人来了! 那是三个六十出头的老者和一个花朵般的姑娘家。 到这里来的人,当然都是要渡河去蒙城的,他们没赶上刚才开走的一只渡船,现在就得在渡头等上一阵。 载满乘客的渡船开走了,渡头就显得有些冷落。 四人中走在最前面的老者望着开出去已有一箭来遥的渡船,缓缓吁了口气道:“咱们迟了一步,现在至少也要等上顿饭时光,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想歇吧!” 那姑娘秋水般目光一瞥,看到了青衫少年,此刻晨雾未消,看去也是隐绰绰的,可是姑娘家目光这一瞥,心中猛地一动,暗想:这人,好像是他! 姑娘家心里印上了这个人的影子,就算他距离得再远一点,人影再模糊不清,只要看到一点影子,也绝不会认错人。 姑娘口中不觉发出一声轻“唉”,急忙低声道:“爹,就是他。他—个人坐在那里。” 为首的老者问道:“小云,你在说谁?谁坐在那里?” 这姑娘就是李小云。三个老者正是龙眠山庄庄主李天云和两个义弟霍天柱、谢东山。 他们自从南宫靖走后,就一直明查暗访,遥遥的跟踪着南宫靖,这原是万大先生(黄山万青峰)的计策。 就算南宫靖不是“旋风花”,(他认为南宫靖不可能是旋风花)但要找旋风花,南宫靖不失为一条线索。 就这样李天云带着女儿和两个义弟一路跟踪下来,但从三宫殿起,南宫靖就失去了踪影,他们这时正准备渡河到蒙城去。 闲言表过,李小云纤手一指坐在河边的青衫少年,低声道:“爹,你看,他不就是南宫靖吗?” “你说什么?”李天云双目一睁,问道:“你说他就是南宫靖吗?” 霍天柱凝目看去,欣然道:“大哥,果然是这小子,……” “别忙。”李天云道:“你和三弟分抄左右,愚兄和小云过去。” 谢东山道:“大哥小心。” “不要紧。” 李天云笑了笑道:“青峰兄曾说他不像是旋风花,我想以青峰兄的经验,是不可能看走眼的,不过大家都小心一点也就是了。”一面说道:“小云,你见过他,不会看错人吧?” 李小云道:“女儿认得他,绝不会看错人的。” 李天云道:“那好,你随为父来。” 他和女儿迎面走了过去,霍天柱、谢东山迅快的分开,从左右缓缓抄了过去。 李天云父女已经快到青衫少年面前,青衫少年依然怔怔的望着河水,连瞧也没瞧他们一眼。 李天云回头望望女儿,他没见过南宫靖,是以要问问女儿,是不是他? 李小云朝爹点点头,意思是说没错,就是他。 李天云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小兄弟也在等渡船渡河吗?” 南宫靖听到有人说话,不觉回过头来,愕然道:“你说什么?”他没看李小云一眼。李天云含笑道:“在下是说小兄弟一个人坐在这里,也是要渡河去蒙城的了?” 南宫靖怔怔的道:“渡河?渡什么河?” 李天云一怔,含笑道: “小兄弟不渡河,一个人怎么坐在这里?” 南宫靖茫然道:“在下怎么会坐在这里?在下也不知道。” 这话听得李天云更是一怔。 李小云冷笑一声道:“爹,他是故意装佯,哼,你当我不认识你?你是南宫靖,对不?” 南宫靖一脸茫然的道:“南宫靖?谁是南宫靖?这名字在下好像听到过。” 李小云道:“爹,他明明就是南宫靖,他还不承认,哼,你就是烧成了灰,我也不会认错!” 南宫靖呆呆的道:“这位姑娘认识在下吗?在下是谁呢?” 霍天柱在他左边出现,接口道:“你自然是南宫靖了。” 南宫靖道:“在下怎么会一点也想不起来呢?” 霍天柱哼道:“小子,就凭你说想不起来,就没事了吗?” 口中说着,右手突然朝他肩头抓落。 南宫靖身子轻轻一侧,就避开了霍天柱的一记“擒拿手法”,口中沉吟道:“你说的小子又是谁呢?” 霍天柱一抓落空,嘿然道:“你还装佯?” 左手食中二指闪电朝他肩后点去。 南宫靖坐着的人,连站都没站起来,只是肩膀一侧,又避了开去,一面奇道:“你好像在点我穴道,在下和你认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点我穴道呢?” 李天云看他神情有异,尤其目光之中,流露出迷惘之色,心中大感惊异,一面急忙摆手道:“二弟,住手!” 南宫靖望着他道:“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认识在下?在下究竟是谁?” 谢东山也看出来了,说道:“大哥……” 李天云沉吟道:“这几天之中,他忽然失去踪影,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故也说不定。” 他不愧为老江湖,一眼就看出蹊跷来了。 霍天柱问道:“这有可能吗?” 李天云道:“据愚兄看,他多半是着了人家的道。” 李小云急道:“爹,那怎么办?有没有法子使他清醒过来呢?” 李天云道:“这很难说,要看他被人家下了什么迷药而定……” 李小云道:“爹,我们是不是把他带回庄去呢?” 李天云道:“我看他心志被迷,但武功丝毫未失,他肯跟我们走吗?” 李小云望着南宫靖道:“喂!你是不是什么事都记不起来了?” 南宫靖道:“在下不知道。” 李小云道:“你从前的事都不知道了,那是着了人家的道,我们可以帮你把从前的事都想得起来,你愿不愿意随我们回庄上去?” 南宫靖惘道:“从前有什么事?” 判、云道:“譬如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什么地方人?你的爸爸妈妈是谁?” 南宫靖迷惘的道:“我叫什么名字?我爸爸妈妈是谁?我怎么会都不知道的?” 李小云柔声道:“就是因为你有病,把自己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是谁都忘了,你随我们回庄上去,我们帮你把病治好,你就会想得起来了。” 南宫靖道:“我病好了,就会想得起来吗?” 李小云点着头道:“病好了,自然什么都会想得起来。” 南宫靖望着她也点点头道:“在下相信姑娘说的话,你是好人。” 李小云被他说得粉脸一红,忙道:“那你同意跟我们回庄去了?” 南宫靖道:“在下知道你不是骗我的,自然跟你们回庄去了。” 李小云喜道:“爹,他答应和我们一起回庄去了,我们那就快些走吧!” 李天云微微摇头道:“这时候不能走,咱们最好在附近找一家农家先歇歇脚,计议妥当,再走不迟。” 走了没有多远,沿着江边的一处叉港间,正好有一座竹篱茅舍的农家。 李天云当先走近茅舍,问道:“里面有人吗?” 一个农妇从门内走出,看了几人一眼,问道:“大爷有什么事吗?” 李天云拱拱手道:“大娘请了,在下兄弟走了许多路,我那侄儿又有点不适,因此想在大娘府上稍事休息,请大娘行个方便。” 那农妇道:“没关系,大爷们请进。” 李天云连声道谢。 大家走入农舍堂屋。 那农妇谆:“大爷们请坐,我去烧水。” 说着匆严往屋后走去。 李天云回头道:“二弟、三弟,你们分头到附近去看可有篷船?途中才不虑被人看到。” 原来他要找农家休息,就是为了避人耳目。 谢东山答应一声,站起身道:“小弟遵命。” 两人立时离开茅屋,各自走了。 李天云朝南宫靖道:“少侠要装得像一点,把头靠在桌上,人家才不会生疑。” 南宫靖张目问道:“少侠又是谁呢?” 李天云看得暗暗攒眉。 李小云步忙小声道:“爹是说你咯,你身体不舒服,就靠一会的好。 南宫靖道:“不舒服一定要靠着吗?” 李小云多声道:“不舒服的人,靠着自然要比坐着舒服了。” 南宫靖道:“好,在下就靠着好了。” 说完,果然曲肱在桌上打起吨来。 李小云多他肯听自己的话,心里着实高兴。 不多一会,那妇人果然烧了一壶开水,又拿了几个饭碗,放在桌上,说道:“大爷,水开了,我们种田人家,没有茶叶,大爷们只好将就喝吧!”接着咦道:“还有二位大爷呢?” “多谢大嫂了。”李天云道:“我两个兄弟找船去了。” 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说道:“大嫂辛苦了,这点银子,给你两个宝宝买饼吃的。” 那妇人再三不肯收,退进屋去。 李小云倒了一碗水,说道:“大哥,你要不要喝些水呢?” 南宫靖靠着板桌,曲肱而枕之,当真睡熟了,没有作声。 李小云看得暗暗叹息一声,忖道: “不知是什么人在他身上下了迷药,把他弄成这个样子,不赶快替他解去迷药,简直变成白痴了。 过没多久,霍天柱匆匆走人,说道:“大哥,小弟找到了一条船,就停在前面了。” 李天云点头道:“好,咱们马上下船。” 李小云摇着南宫靖肩膀,叫道:“喂,快醒一醒,我们要走了。” 南宫靖双目乍睁,茫然道:“到那里去?” 李小云道:“你和我们一起回庄去呀!” 南宫靖答应一声,果然站了起来。 李天云道:“你们先走,我和这里主人招呼一声。” 霍天性说了一声:“走!”就很快退出屋去。 李小云招呼南宫靖一起跟了出去。 李天云高声道:“大嫂,多谢你的茶水,我们告辞了。” 那妇人赶紧从屋后走出,说道:“大爷慢走,真是待慢了。” 李天云跨出茅舍,果见一条篷船,就停在前面不远,霍天柱等三人已经下了船,这就走到河边,跨下船去,俯着身子走入船舱,就在舱板上和大家席地坐下。 船老大立即把船篷推土,伙计就用竹篙撑开船头,缓缓朝江中划去。 李天云没有说话,霍天柱也就不敢多说。 南宫靖脑中一片空白,当然也不会主动的开口和大家交谈。 因此四个人只是默默的坐在光线不大亮的船篷底下,听着有节奏的船底鼓浪之声。’李小云坐在爹身边,她一双明亮的眼波,不时凝眸朝对面南宫靖投去,流露出温柔和关切之色。 李天云是老江湖了,他对女儿的神情,岂会看不出来?心中不禁暗暗攒着眉。 这一趟水程,足足驶行了半个多时辰,才算到达双涧。 河边靠近大路,早已停了一辆皮篷双辔马车,车把式坐在车前,悠闲的吸着旱烟。 谢东山老远就看到船只驶近,急忙从车厢跳了下来。 李天云率同三人舍舟登陆,大家就迅快的钻进车厢。 车把式不待吩咐,扬起长鞭,在半空中发出“劈拍”一声空响,两匹马就驮着车子,朝大路上开始奔行。 李天云低声问道:“三弟,可曾看到岔眼的人吗?” 谢东山道:“没有,据小弟看,所有追踪的人还在涡河以北搜索,不可能会注意到我们的行踪。” 李天云道:“如此就好。”一手摸着下巴疏朗朗的胡须,沉吟道:“愚兄之意,咱们第一步先去八公山弯一弯……” 霍天柱道:“大哥可是要去找刘转背?” 李天云含笑道:“不错,咱们带着此子回转龙眠山庄,迟早总会被人发觉,那时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谢东山笑道:“大哥此计不错,经过刘转背的手,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 李小云抬头问道:“爹,刘转背是什么人呢?” 李天云道:“你不要多问,到时自会知道。” 李小云小嘴一嘟,说道:“爹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肯明说,这里又没有外人,说出来有什么要紧?”一面朝谢东山道:“三叔,爹不肯说,你告诉我咯,刘转背到底是什么人呢厂 谢东山笑了笑道:“好侄女,你是冰雪聪明的人,不妨猜上一猜。” “三叔也卖关子了!”李小云道:“就是猜谜,也总有个提示吧?” 谢求山道:“好,三叔给你一个提示,刘转背当然是姓刘了,但转背却不是他的名字,只是他的名号而已!” 李小云眨眨眼睛,问道:“为什么他的外号叫转背呢?” 谢东山道:“这就要你猜了,三叔说出来了,岂不等于告诉你了吗?” 李小云沉思道:“一个外号叫转背的人……” 她想起刚才三叔说过:“大哥此计不错,经过刘转背的手,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心念一动,忽然哦道:“三叔,有了,他是不是精于易容的人?” 谢东山笑道:“贤侄女果然聪明,这叫做虎父无犬子,刘转背就因为他只要转过背,你就会认不得他,才博得转背这个外号的。” 李小云看看南宫靖,问道:“爹的意思,是要刘转背替他易容了?” 李天云道:“只有如此,才不至被人发现,而且他被迷失心神,也得找人多方治疗。” “多方治疗?”李小云一怔道:“爹的意思是说他治不好的了?” 李天云哼道:“你当是很简单的事?” 谢东山把一大个油纸包提了出来,说道:“大哥,贤侄女,快中午了,咱们该用餐了。” 李小云道:“三叔买了什么吃的东西呢?” 谢东山笑道:“你去打开来看吧!” 李小云俯下身子,把油纸包打了开来,里面还有几个较小的油纸包,有卤鸡、卤鸭、卤蛋、酱肉,还有肉包子、韭菜包、锅贴、馒头,不觉抬头道:“哗,三叔买了这许多东西!” 谢东山道:“咱们的晚餐也在这里了,不多买些,万一吃得不够怎么办?” 李天云道:“三弟虽然不是一家店买的,但买了这许多吃的东西,就很容易引起人家的主意了。” 谢东山心想:“大哥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一面说道:“小弟也留意了,不可能有人会看到。” 李天云哼道:“三弟,你不信吗?咱们车后,是不是被人缀上了?” 这话听得雷天柱、谢东山、李小云三人同时一怔! 了小云道:“什么人跟踪咱们?” 要待探出头去。 李小云道:“小云,不准伸出头去。这马上人从咱们上路之后就跟了下来,只是没敢跟得太近而已!” 李小云从怀里取出一面小镜子,身子贴着车厢窗口,斜斜的往后照去,果见车后五丈来远,正有一匹马尾随下来。 马上是个灰袍人,生成一张灰白脸,八字眉、约莫有五十来岁光景,这就说道:“爹,这人一身灰衣、八字眉、脸色灰白、约莫五十光景,他果然远远的缀着我们。” 霍天柱矍然道:“脸色灰白、八字倒吊眉、身穿灰袍,莫非是黑虎侯敞的爪牙虎伥夏侯前?” 谢东山怒声道:“侯敞这老贼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他两个贼子,怎的真敢缀着咱们下来,老子就叫侯敞老贼绝子绝孙。” 他听说过大哥昔年被侯敞毒箭暗算,几乎废了一条右臂,是以听说后面跟踪的是虎伥夏侯前,心头就忍不住气往上涌。 李天云平静的道:“不用去理他,咱们只管吃咱们的。” ‘李小云拿起一个肉包子,递给南宫靖,说道:“你怎么不自己拿呢?” 南宫靖接到手里,眼中透出感激之色,说道:“你对我真好,我自己会拿的。” 李小云被他率直的说了出来,粉脸登时红晕起来,只作不听见,拿起一个肉包子,低头吃着。 五人吃毕,仍由李小云逐一包好,塞入坐位下的车肚之中。 这时马车正好驰近白马庙,只见从庙中迅快走出两个劲装中年汉子,两人身后还跟着八名身穿蓝布劲装、腰挂刀鞘的大汉。 两个劲装汉子中年长的一个右手一抬,八名蓝衣劲装大汉立时有两个人大步走出,一下拦在大路当中,高声道:“来车停住。” 车把式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一看对方阵仗,不用多说,便已刹住了车。 坐在车上的李天云目光朝外一注,说道:“三弟,你问问来人路数,何故阻拦咱们的车子!” 谢东山答应一声,掀开车帘,说道:“朋友是那条道上的?光天化日,阻拦咱们车子,意欲何为?” 那两名大汉中左首一个喝道:“下来,下来,车上的人统统下来,咱们要搜查……” 谢东山道:“你们是官府?” 那大汉喝道:“别噜嗦,大爷叫你们下来,你们就乖乖的……”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砰”的一声,一个人好像被人击中,离地飞起,凌空摔出去一丈开外,再“拍达”一声跌落地上,就四平八稳的躺下,昏了过去。 那站在他一旁的大汉根本没看到有人出手,不知他如何会凌空飞出去的?心头方自一怔。 车厢中已经跨下一个中等身材的老者,沉着脸色朝站在庙门前的两个劲装汉子冷喝道: “行走江湖,招子应该放亮一点,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坐在车上的是什么人?” 站在前面这两个劲装汉子,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圆脸浓眉,肤色黝黑,身材壮硕。一个年约三十出头,脸型瘦削,肤色白中透青,身材硕长,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若非生得凉薄轻挑,倒也不失翩翩风度。 这时三十出头的汉子听了谢东山的叱喝,不觉双眉一挑,手中折扇朝左手掌心轻轻一敲,冷然道:“车上是什么人?你出手伤人,可知大爷又是什么人吗?” 就在他话声甫出,一直远远跟踪的马上人已经急驰过来,叫道:“二位少庄主不可伤了和气,这位是皖西三侠中的青山谢三侠……” 马上人,正是八字眉、灰白脸的虎伥夏候前。 他是虎头庄黑虎神侯敞的跟班,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黑虎神侯敞也一定到了,因此才有“虎伥”这个外号。 如今侯敞已死在旋风花下,虎伥夏侯前口中称这两个中年汉子为“少庄主”,那么这两人自然是黑虎神侯敞的儿子了。 这年长的叫黑豹候休,手摇铁骨招扇的叫花豹侯元。 他们明明是亲兄弟,但一点也不像,一个黑面壮硕,一个白面瘦弱,就是生性也各不相同,一个凶猛剽悍,所以叫做黑豹。一个凉薄轻佻,有如花花公子,所以叫他花豹。 花豹侯元冷冷一笋道:“皖西三侠也唬不倒人。” 谢东山双目乍瞪,射出两道逼人的光芒,沉喝道:“好小子,你就是侯敞那个不成材的儿子?嘿嘿,侯敞一生作恶多端,无怪有你这种不肖子孙,好,你说,拦住咱们车子,意欲何为?” 这话说得咄咄逼人! 花豹侯元一张瘦削脸上绽起了青筋,冷声道:“咱们只要看看车上有些什么人?” “哦!”谢东山一指黑豹侯休,说道:“他就是你不成材的哥哥了,可惜你们兄弟两个能够看到的只有青山谢老……” 黑豹侯休怒声道:“你说车上只有你一个?” “车上当然还有人。”谢东山道:“但你们要胜得过我谢老三,才能看到第二个人。” 黑豹侯休道:“老二,先教训教训这小子。” 花豹侯元道:“这还用说,我正要掂掂谢三侠有多少份量呢?” 口中说着,刷的一声,打开铁骨折扇,举步朝谢东山迎去。 谢东山似乎根本没把侯元看在眼里,腰横长剑,但连摸也没摸一下,大笑道: “谢老三有多少份量,你马上会知道了。” 话声未落,侯元右手一挥,折扇宛如半轮巨斧,已经嘶然有声朝腰间扫来,谢东山及时后退一步,一道扇影掠着胸而过,相差不过五寸。 侯元冷然道:“你怎不亮剑?” 谢东山大笑道:“你死去的老子没告诉你?谢老三对后生小辈从不使剑。” 侯元在他说话之际已经闪电般攻出三招。这三招攻势极猛,扇面反覆,划起一道凌厉的寒光。 他折扇的三十六片扇面,每一片都是以精钢铸制,锋利如刀,就算你手中拿着兵刃,也不易封架,何况谢东山并没亮剑。 但谢东山确有他过人之艺,身形飞闪,避开了他前面两招,口中大笑一声道:“谢老三对待后生小辈,只让三招,你这是第四招了!” 左手呼的一拳朝侯元扇面上击去。 花豹侯元但觉铁扇剧震,几乎脱手飞去,心头方自一惊! 高手过招,有不得丝毫疏忽,他方自一惊,谢东山的右手已经乘隙而人,朝他执扇的右腕抓来。 这一变化,实在太快了,等侯元警觉,已是不及,右腕一紧,被谢东山五指扣住,谢东山当然不会让他有挣扎的机会,左手及时点出三指,制住了他的穴道。 黑豹候休当然一瞬不瞬的看着两人交手,但他没想到乃弟在折扇急攻三招之间,会被谢东山乘隙出手。 因此眼睁睁看着侯元被他扣住脉门,都来不及出手抢救,等他掠出,侯元已被制住了穴道。 谢东山目光一转,落到候休的身上,说道:“现在该轮到你了。” 黑豹眼看兄弟一招就被人家制住了穴道,心头不禁暗暗吃惊,说道:“阁下果然高明,咱们兄弟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认输?”谢东山冷冷一笑道:“就是说一句认输,就能算了吗?” 黑豹道:“阁下放开我老二,咱们回头就走。” 谢东山道:“说走就走,似乎大便宜了吧?” 黑豹愤然的道:“那么阁下的意思呢?” 谢东山道:“虎头庄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看来当真虎头蛇尾,徒有虚名。” 黑豹脸上一红,怒声道:“谢东山,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如此侮辱虎头庄,侯某不才,那只有和你放手一搏了。” 刷的一声拔出雁翎刀来。 谢东山道:“这还差不多。” 黑豹满腔怒火,口中大喝一声,刀光如练,迎面劈来。 谢东山身形一闪,转到他左首,右手如刀,横砍过去。 黑豹气怒攻心,一招落空,身子随着转了过来,身形方转,刀光也随着涌现,又是一刀猛劈而出。 他果然不愧黑豹之名,这第二刀比第一刀更凌厉,第二刀堪堪直劈而出,刀势一转,第三刀又拦腰平斩,横扫过来。 谢东山是武功门的名宿,身法何等俐落,对方一连三刀,他都以极快身法避了开去,不待对方第四刀出手,口中大笑一声道:“谢某让过你三招,你也该接我一拳了。” 他话说得较慢,右手一拳已在闪身之际击了出去。 等到话声甫落,但听“砰”的一声,两人相距还有五六尺远近,但“百步神拳”的一股拳风已击中黑豹的左肩。把他凭空撞出去了数步之多,身躯摇了两摇,几乎摔到。 谢东山身形电射,一下飞落到他面前,左手出指如风,一下就点住了他的穴道。 黑豹侯休脸如喂血,厉声道:“你待怎的?” 谢东山大笑道:“谢某也不想伤你兄弟的性命,只是你死去的老子一生恶迹昭彰,有种出种,你们兄弟两个也不是好东西,谢三爷只要废你们一条臂膀,以示薄惩,这不算过份吧!” 锵的一声,长剑出鞘,剑尖一颤,正待朝黑豹右肩挑去。 “三弟住手。” 车上传来李天云的声音喝道:“你已经制任他们穴道,再废他们一臂,胜之不武,让他们去吧!” 谢东山因大哥开口了,只得收回长剑,右手一挥,解了两人穴道,喝道:“今天便宜了你们,给我滚吧!” 黑豹侯休、花豹侯元一声不作,率同八名庄丁狼狈退去。 谢东山回到车上,车把式不待吩咐,长鞭一扬,指挥着马匹继续上路。 谢东山说道:“大哥,侯敞这两个贼子,明明是冲着他(南宫靖)来的,废去他们一条臂膀,好教他们从此死了这条心。” 李天云自然知道三弟是因自己昔年中了黑虎侯敞的暗算,差点废了一条右臂,因此今天遇上了,就要废他两个儿子的一条手臂,一面含笑道:“侯敞这两个儿子武功平平,你既已制使他们穴道,再要废去他们一条手臂,不仅胜之不武,而且也弱了咱们皖西三侠的名头,还是放了他们的好……” 他略作沉吟,接着又道:“一叶知秋,从他们的出现,可见咱们行藏,还是泄漏了出去,这倒是值得咱们警惕之事!” 霍天柱浓眉一轩,怒声道:“咱们皖西三侠,也并不是浪得虚名来的。这些人真要冲着咱们来,咱们也未必是怕事的人。” “话是不错。” 李天云道:“但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弱手,咱们只有三个人,好汉也架不住人多。” 李小云道:”爹,还有女儿呢!” 李天云没有理她,继续说道:“除了虎头庄、神灯教、还有少林智通大师,好僚还有三姑六婆中人,也许还有没有露面的人呢!” 谢东山愤然道:“丧在旋风花手下的人,还可以说是为了复仇,像少林罗汉堂的智通大师,有道高僧,难道也要巧取豪夺不成?” “巧取豪夺”这四个字钻进李小云耳中,不觉问道: “三叔,他们要夺什么呢?” 李天云道:“你三叔说的自然是指他了。” 李小云眨眨眼,不信的道:“三叔说的,好像不是指他,他怎么会巧取豪夺呢?” 李天云怫然道:“你连为父的话都不相信了?” 李小云望着爹道:“女儿不敢,女儿总觉得你们有什么事,不肯和女儿说……”。 霍天柱笑道:“小云,你别胡思乱想了,咱们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有什么事没和你说的?” 李小云虽然说不出什么事来,但总觉得爹和二叔、三叔有一件什么事没告诉自己,她看爹脸有不豫之色,也就不敢多言了。 车行约莫二三十里,只听车把式回头说道:“李老爷子,前面有十来个和尚拦在路当中呢!” 说话之时,马车已经驰近,和尚没有让路,马车自然只好停住。 李天云道:“三弟,你下去看看,是什么人拦住了咱们的车子?” 谢东山答应一声,掀开车厢门,一跃而下,目光一注,只见站在车前的是一个脸型瘦削的黄衣老僧。 稍后是两个年约四旬以上的青衣僧人。 两个青衣僧人后面,则是一排八个三十出头的青衣僧人。 谢东山抱了抱拳,望着黄衣老僧说道:“大师傅请了,在下想动问一声,诸位师傅拦住车子去路,是要募化?还是另有见教?” 当前的黄衣老僧深沉一笑道:“大施主问得好,贫僧并非募化而来。” “哦!”谢东山说道:“那是必有见教了,不知大师傅法号如何称呼?宝刹何处?” 黄衣老僧合十道:“贫僧智光,忝为黄龙寺监寺。” 庐山黄龙寺,乃是少林寺的分支。 他法号智光,和少林寺智字辈为同门师兄弟,如今少林寺智字辈高僧,已是长老身份,可见这老和尚的身份不低。 车中的李天云听得暗暗攒了下眉,朝女儿低声嘱咐道:“小云,你在车上不可下去。” ‘李小云点点头。 李天云接着朝霍天柱道:“二弟,咱们下去。” 谢东山听说黄衣老僧竟是黄龙寺监寺,不觉拱拱手道:“原来是黄龙寺的智光大师,在下失敬。” 李天云和霍天柱相继跃落。 李天云双手抱了抱拳,含笑道: “在下李天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大师傅,当真是幸会了。” 他故意报出自己姓名来,那是让对方知道自己三人并非无名小辈。 “阿弥陀佛。”智光目光一掠三人,徐徐说道:“这么说三位是皖西三侠了。” 他听到李天云的名号,脸上丝毫不见惊奇之色。 李天云心中暗道:“他听到自己名号,并无惊奇之色,可见早已知道车中是自己三人了。” 一面大笑一声道:“大师傅好说,三侠之称,乃是江湖朋友溢美之词,在下兄弟如何敢当?” 智光瘦削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道:“贫僧风闻皖西三侠路经此地,阻拦三位侠驾,实在罪过。” 他果然有为而来,这也是意料中事。 李天云道:“好说,好说,大师傅找在下兄弟,必有见教,那就不妨直说。” 智光道:“贫僧斗胆,想请问李大庄主一声,不知车中还有何人?” “小女。”李天云道:“大师……” 智光又道:“车上除了李大庄主女公子,不知还有什么人?” 李天云道:“大师傅问得如此详细,不知用意何在?” 智光合十道:“贫僧风闻以旋风花杀害敝寺方丈的南宫靖已被李大庄主拿住,不知可有此事?” 李天云不加可否,只是问道:“大师傅是听谁说的?” “是谁说的并不重要。”智光续道:“不知这南宫靖可在车上?” 李天云大笑一声道:“大师傅相信传言?” “眼见是实,贫僧从不相信传言”,智光诡笑道:“因此贫僧斗胆,想看看车上是否有人?” 李天云道:“这个只怕不方便。” 智光道:“李大庄主不同意?” 李天云道:“小女身子不适,不能见风。” 智光冷冷一笑道:“李大庄主应该知道南宫靖杀害敝寺方丈,敝寺非找到他不可……” 李天云冷然道:“大师傅那就请到别处去找吧,车上并没有南宫靖,而且小女生病,在下急于赶路去看大夫,诸位师傅请让路吧!” 智光道:“贫僧刚才说过,眼见是实,贫僧既然来了,自然要亲眼看看了。” 霍天柱怒声道:“大师傅,大哥和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乃是素识,尊重你大师傅出身少林,也是智字辈高僧,也希望你尊重龙眠山庄,莫要伤了和气。” 智光阴侧侧的一笑,说道:“李大庄主不让贫僧看看车厢,是否心虚了呢?” 李天云双眉轩动,沉声道:“大江南北,李某说出来的话,还没有人怀疑过,如今大师傅连李某的话都不肯见信,而且当着李某的面,非要搜查李某的车子,岂不是藐视龙眠山庄?李某若不是看在大师出身少林,又是智字辈的高僧,只怕没有这样好说话了。” 智光嘿嘿干笑道:“贫僧如今是黄龙寺的监寺,不是少林寺的人,李大庄主用不着扯上少林寺,贫僧要追缉的是以旋风花杀害敝寺方丈的南宫靖,照说李大庄主也是旋风花追杀的对象,应该和贫僧同仇敌忾才是,如果李大庄主逮到了南宫靖,更该让受害者共同处理,若是李大庄主车上没有南宫靖,让贫僧看看又有何妨?” 李天云道:“李某已经告诉大师傅,车上只有小女一人,得了急症,急需就医,大师傅阻拦李某车子,岂不耽误了小女就医诊治?” 智光诡笑道:“李大庄主和贫僧浪费了不少唇舌,这些时间,贫僧其实只须看上一眼的时光,并不会耽误女公子就医的时间。” 李天云哼道:“李某一向言出如山,信不信由你,要搜查车子,办不到。” 智光道:“贫僧如果说非看不可呢?” 李天云豁然大笑道:“智光,李某这点名声,也不是轻易得来的,衅由你起,你看着办吧!” “善哉!善哉!” 智光面现谲笑,单掌打讯,缓缓说道:“李大庄主既然说衅由我起,就算衅由我起,贫僧还是非看不可!” 他这单掌打讯,正是一种讯号,那站在两个中年和尚身后的八名青衣和尚,在他们说话之时,业已远远围了上来。 他这一发出讯号,八人身形飞闪,一下围住了皖西三侠,登时展开少林寺的八人“小罗汉阵”,绕圈疾走。(在三宫殿曾有八个青衣和尚中毒身死)智光突然大笑一声,飞身后跃,退出圈子,左手一挥,喝道:“慧修、慧持,看住他们。” 他自己却举步绕过“罗汉阵”,朝马车行去,他这一行动,配合得十分迅捷,也是大出李天云等三人意外的事。 在李天云想来,智光就要动手,也会先和自己动手,却没想到他话声未落,八个和尚已经四面包围了上来。 而智光却反而乘机后退。 以皖西三侠的武功,当然不会把八个年轻和尚放在眼里,但等到八个和尚列成阵势,在四周移动,才看出上了智光的大当,对方使出来的竟然会是少林寺的八人“小罗汉阵”! 李天云看得不禁大怒,口中暴喝一声,松纹长剑乍然出鞘,一道剑光宛如匹练横飞,朝八人拦腰扫去。 霍天柱同时掣剑在手,身形闪动,喇喇两剑,朝正在绕圈游走的八人迎面截去。 谢东山更不打话,右手抬处,呼呼两声,击出两记“百步神拳”。 若在平时,别说皖西三侠三个人同时出手了,就算只有一个人出手,谢东山的一记“百步神拳”,就可以击倒一个人;但目前情形可不一样,这八个和尚使的是八人“小罗汉阵。” 少林寺“大罗汉阵”是由一百单八个人把组成,“小罗汉阵”是由十八个人所组成,这由八人组成的应该称之为“小小罗汉阵”了。 不论“罗汉阵”大小,它阵法变化,是经过数百年来,少林历代武学大师们的精益求精,改进又改进的经验所累积。 因为它是少林寺的护法阵势,旨在困住敌人,而不是伤人,是以千百年来,能从少林寺“罗汉阵”脱困的人,可说寥寥无几。 尤其八人的“小罗汉阵”,因为人数少,是少林僧人行走江湖,合力抵御强敌之用。阵法变化虽无“大罗汉阵”的威势,但每一个少林僧人都懂得使用,遇上同门武功不及对方之时,可以联手御敌,先求自保。所以这阵势之中就含了极为精妙的变化招式,以求不败。 在这样一个八人联手的“小罗汉阵”中,皖西三侠虽是几十年的老弟兄,但他们从没有联手合击的经验,只是各自为政,个别展开剑法应敌。这样一来,就等于一个人去和流动的八个人应战,而缺乏以联手对付联手的互相呼应。 李天云的“形意剑法”,原是内家上乘功夫,剑光如电,挥洒自如。 霍天柱的“八卦剑法”,更是游走发剑,使人不可捉摸! 如果对付没有阵法变化的八个敌人,两人自可游刃有余,要对付深谙阵法变化的八个和尚,就很难得心应手。 因为你刺出去的剑势,再凌厉,也只能刺向一两个人,他们却是此去彼来,一两个人受到攻击,就有五六个人向你攻到。 尤其对方八人愈走愈快,你刚刚觑定目标,这人已经一晃而过,但他们向你攻采,你却记记非硬接不可。因此李天云、霍天柱两支长则不论剑势如何快速凌厉,总是攻少守多,仅刚和他们周旋。‘ 谢东山是武功门的老拳师,最负盛名的是“百步神掌”,此时双拳奋发,一记接一记的击出。 以他数十年的功力,并不难把八个和尚一拳一个,击飞出去,但对方展开阵法之后,八个人就像一道飞旋的洪流,一个接一个的人影,有正有反的交流而过,你击出的拳风,就像击在游涡中一般,很快就被一股旋风带着泄出,没有一拳能击中对方人身。 八柄戒刀和两支长剑不断的响起金铁狂鸣之声,还有一道道呼啸而出的拳风,相互呼应。 外面一层是八个和尚的模糊人影,里面一层是品字形的皖西三侠,双方居然激战不下! 不,皖西三侠竟然被困在阵中,无法突破。 在八人的的“小罗汉阵”外面,还有两个中年和尚慧修、慧持,目光炯炯紧盯着阵势,随时准备出手支援。 皖西三侠无法突破“小罗汉阵”,智光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搜查马车了。 现在他正举步朝马车走去,但他还没走近车前,车中一声矫叱,李小云手持长剑,一跃下车,喝道:“秃贼,你还不给我站住?” 智光那里会把李小云放在眼里,目光一抬,深沉的道:“小姑娘,你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你管我是什么人?” 智光看着她阴笑道:“贫僧如果猜想不错的话,你大概就是李大庄主的千金了?贫僧并不想和龙眠山庄为敌,只是要看看车上还有什么人?” “车上没有人。”李小云道:“你再走近一步,我可要不客气了。” 智光淡淡一笑道:“姑娘总该知道,旋风花南宫靖不是要杀令尊吗?令尊只是运气好,没遇害而已,所以南宫靖应该是大家的公敌……” 李小云截然道:“南宫靖不是旋风花。” 智光道:“姑娘怎知他不是旋风花呢?贫僧只想知道他在不在车上?如果在车上的话,贫僧只要李大庄主答应一声,把此人交给所有被他杀害的家属共同处置,并无他意。” 李小云道:“他不在车上。” 智光诡笑道:“车上既然没人,让贫僧看看何妨?” 李小云道:“爹不答应,你就不准过来。” 智光阴笑道:“小姑娘,凭你这点武功,能拦得住贫僧吗?依贫僧相劝,还是站开去的好,免得贫僧误伤了你……” 李小云哼道:“你当我不敢出手?” 唰的一剑,直刺而出。 智光早就料到她会出手的,走上去的人,并未停步,只是左手大袖一扬,使了一记“流云飞袖”朝她脸上卷去。 李小云自知绝不是这老和尚的对手,但她为人机智,一见老和尚飞袖卷来,身形轻闪,一下避开对方衣袖,剑光随着往上一挑,使的是一记“魁星点元”,剑势急如星火,朝他眉心射去,左手屈指轻弹,两支梅花针却在剑光之后射向老和尚双肩。 这一记剑先针后,剑明针暗,使到和她武功相彷佛的人身上,也许可以一击奏功;但智光乃是少林寺十二名长老之一,武功高出李小云不知多少,岂会中了你暗算?口中阴笑一声,左手抬处,伸出食、中两根手指,轻轻一夹,就夹住了李小云刺去的剑尖,右手同时伸出拇指和食指,一下就凌空撮住她射去的两支梅花针,随手一扬,反朝小云膝盖射来。 李小云剑尖被他夹住,心头一急,方自用力一挣,没有挣得脱,陡觉双膝间一阵刺痛,再也站立不住,口中“啊”了一声,扑倒地上。 李小云下车之时,再三叮嘱过南宫靖不可下车去,但南宫靖心志被人迷失,脑筋就极为简单,在他心目中,李小云是好人,皖西三侠被人围攻,他可以漠然视之,李小云中针倒地,他就看得勃然大怒,一手掀开车门,一个人就像大鹏凌空,口中大喝一声,人还没到,右手一掌朝智光头上劈落! 这一记南宫靖是情急而发,一道掌风直如黄河天来,泰山压顶,凌厉无匹! 智光大吃一惊,一时连人影都没看清,急忙闪身而出。 南宫靖双足点地,右手已经锵的一声掣出长剑,他心中只知道智光是坏人,岂肯放过? 身形一落再起,抖手发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青虹,又朝智光飞扑过去。 智光堪堪闪出,他剑光又像青虹射日直劈过来,这下智光当然看清楚了,袭击自己的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旋风花南宫靖,不觉豁然大笑道:“好小子,果然是你厂喝声出口,但究竟南宫靖这一记飞扑的剑势依然十分凌厉,身形迅快向右挪移,右手抬处,劈出一记劈空掌。 南宫靖心神受迷,武功却丝毫未失,长剑忽然迥转,身随剑转,由直劈改为横扫,一道青光拦腰扫去。 智光看得暗暗惊喜,心中忖道:这小子使的果然是“达摩剑法”! 他看出南宫靖使的是“达摩剑法”,何以会心中暗暗惊喜?后文自有交代。 却说他眼看南宫靖长剑横扫过来,身形再次轻旋,立即大袖一挥,一记“流云飞袖”,朝剑上卷去,左手凌空点出一指。 他旋身避开剑势,人已到了南宫靖右后方,也正是南宫靖一剑扫空,招式用老之时,这一指正是朝南宫靖右肩肩后“百劳穴”点去,指风如电,放是他想闪避都来不及。 那知南宫靖一剑扫空,被智光闪开,他身形同样快速如电,忽然左旋,一道剑光由左向后依然横扫过来。 这一记简直是太悖常规,因为他人还没有转过来,剑光已经朝智光拦腰扫到了。 按说他身向左旋,必然要转过身来和智光面对了面,剑势才会扫到。(因为使剑的是右手)智光没想到他剑势会有这般快法,不由一怔,目光一瞥,才发现他这一剑竟在身向左旋之你,长剑已经交到左手之上。 急切之间,闪避已是不及,口中大喝一串,左手急扬,挥袖卷出,右手迎着南宫靖转过身来的人,劈面一举拍了过去。 南宫靖剑势未变,他右手氏剑已交左手,右手一竖,迎着智光平胸推出。 这下两人左右双手,都是硬接的招式,但听一声裂帛大响,紧接着又是一声蓬然大震! 这两声不同的大响,也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原来智光挥袖去卷南宫靖的长剑,这一记使的自然是“流云飞袖”。 “流云飞袖”也叫做“铁袖功”,必须本身功力深厚,以内劲贯注衣袖,可柔可刚,柔则可以一下卷住对方兵刃,刚则坚逾铁板,可以拦截对方攻势。 智光这一记却是旨在卷住南宫靖的长剑,但他怎知南宫靖手上这柄青阳剑大有来历,乃是一柄斩金切玉、削钦如泥的利器,你衣袖上纵然贯注了内劲,也元济于事,袖角和剑光一接,登时发出一声裂帛大响,大袖一角立被切下。 另一声蓬然大震,则是智光劈出的一记“大力金刚掌”也和南宫靖迎来的手掌接个正着! 要知智光乃是少林寺十二位“智”字辈的长老之一,和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是同门师兄弟。他因南宫靖武功极高,为了不想和他缠斗,一举克敌,在这一掌上,使出来的乃是他数十年苦练的“大力金刚掌”。 “大力金刚掌”在少林七十二艺中,仅次于“般若禅掌”,震力极强。 在智光想来,这一掌定可把南宫靖击伤,那么他就可以把人掳走了;但做梦也想不到南宫靖已练成少林寺最具威力的佛门神功——“返照神掌”。 返照,乃是佛光返照之意。“返照神掌”在少林七十二艺中,列名第二,仅次于佛祖“光明拳”。 不论你掌力最强,功力最深,遇上“返照神掌”,立时可以把你掌力悉数原壁奉还。少林寺中,也只有戒律堂首席长老才会。 智光这一记“大力金刚掌”会遇上了“返照神掌”,真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就在蓬然大震声中,他闷哼一声,一个人被震得连退了七八步,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脚下踉跄几乎摔倒。 但还算他命长,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设若这一掌不被“返照神掌”震出,因为他左手一记“流云飞袖”已被南宫靖的青阳剑削断,没有挡得住横扫的剑势,纵然智光有一身精纯武功,遇上削铁如泥的青阳剑,也非被拦腰斩成两截不可。 那站在“小罗汉阵”外面,本来准备随时接应八个师弟的慧修、慧持,看到监寺大师口喷鲜血,一个人摇摇欲倒,不禁大吃一惊,急忙双双掠去,一左一右把智光扶住。 智光被“返照神掌”把他击出的“大力金刚拿”悉数反震,差幸仗着平日修为功深,但内腑受震,伤得也自不轻,缓缓纳了口气,低喝一声:“快走。” 慧修发出一声长啸,立即和持两人挽扶着智光急步离去,那八个青衣和尚听到慧修的啸声,同时纷纷跃退,纵身追踪监寺大师而去。 八个青衣和尚的疾快撤走,李天云、霍天柱两人也及时收手,谢东山却满脸怒容,大喝一声,扬拳凌空捣出! 李天云慌忙左手一格,喝道:“三弟,让他们去吧!” 李小云只是膝盖下中了自己的梅花针,使针的人,当然随身也携带了吸铁石,跌坐在地的时候,业已把针起出,站了起来,喜孜孜的道:“南宫靖,你把那个贼和尚打跑了,真该谢谢你。” 南宫靖茫然道:“谁是贼和尚?” 李天云却朝两个义弟互看了一眼,攒攒眉道:“看来此子武功居然极高!” 霍天柱道:“奇怪,那智光贼秃是昔年少林寺十二长老之一,论武功,在少林寺已是一流高手,怎会……” 李天云已经走了过去,问道:“小云,你没事吧?” 判、云道:“女儿是被贼和尚接住了两支梅花针,反打我膝盖,女儿已经把针起下来了,自然没事了。” 李天云道:“好,那就快上车吧!” 李小云眼看南宫靖手中还执着长剑,楞楞的站在那里,这就招招手道:“你可以把剑收起来了,我们该上车啦!” 南宫靖果然依言收起长剑。 大家回到车上,马车就继续上路。 谢东山依然愤愤的道:“若不是那八个贼秃列成什么鬼罗汉阵,凭他们的武功,兄弟一个人都可以把他们打发了,所以凡事就该先下手为强。” 李天云笑道:“少林罗汉阵名闻遐迩,咱们兄弟也并没落败,已经很有面子了。” 霍天柱哦了一声道:“那智光离去时,还要两人挽扶着走,好像伤得不轻。” 李小云道:“那贼老和尚是和南宫靖对了一掌,我看他还吐出一口血来呢,差点就摔倒地上,活该,谁要他找上我们的?” 李天云听后暗暗惊喜,心想:这小子能把智光一掌击伤,这是什么武功呢? 东到界沟(地名),天色早已暗了好一会。 谢东山就要车把式在路旁林边停车,好让马休息。 车把式给马上了料。李小云取出食物,也给车把式一同食用。 李天云、霍天柱、谢东山三人一起下了车,就在树林下找了块大石坐下来休息,只有李小云和南宫靖依旧留在车上。 过没多久,只听来路上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正有两匹马沿着大路奔驰而来。 李天云等兄弟三人立即站了起来,那车把式也跟着站起,口中打了一个呼哨。 两匹马驰到近前,立时停了下来,马上人迅快的翻身下马,朝李天云三人拱拱手道: “在下见过大庄主、留二爷、谢三爷。” 原来他们是王记车行赶采的伙计,谢东山和他们约好在这里会合的。 王记车行,在每一个县城,都有分号,原来的两匹马,已经赶了一天路,所以由伙计从凤台暗来两匹马,好把原来的马匹换下。 那车把式不待吩咐,就把新来的两匹马套好了,然后朝李天云拱拱手道:“李大庄主,在下告辞了。” 他赶了一天路,也由新来的车把式接替上赶车。 李天云含笑点头道:“辛苦你了。” 那车把式又朝三人拱拱手,才和另一名伙计各自跨上换下来的马匹,纵马驰去。 李天云等三人也相继上车,由新来的车把式驾车继续上路。 李小云问道:“爹,我们不找地方歇息吗?” 李天云嘿然道:“今天已经遇上两拨人了,如果消息传出去,咱们还能赶得回去吗?为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要你三叔吩咐王记车行把马匹送到这里来换的。uu看书.uukshu.om ” 李小云道:“这么说我们就要在车上过夜了。” 霍天柱笑道:“乖侄女,今晚只好委屈些,在车上打个盹了,过了明天,就不碍事了,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过了明天,何以会不碍事了?李小云自然明白,因为明天赶去八公山,找到刘转背,替南宫靖易了容,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 她心中不禁浮起一个问题,他究竟是不是旋风花呢? 那天晚上,他就坚决否认他是旋风花,连姨丈(万青峰)也说他不像是旋风花,但还有这许多人追踪他,好像都要捉到他才肯罢休,这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当然无法猜想得到。 接着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爹没伤在旋风花下,何以也要来找旋风花呢?如果说为了一记“旋风花”击中前胸,要找旋风花报仇,今天早晨遇上了他,爹也没向他下手,只是要把他带回庄去。 爹既然不念旧恶。那就该算了,何况爹、二叔、三叔和他也毫无渊源可言,何以不惜和这许多拦截他的人为敌,要全力保护他呢?不但要把他接回龙眠山庄去,而且还要到八公山找刘转背,去替他易容。 她一直感到爹和二叔、三叔他们,一定有什么事不肯告诉自己,而这件事,也一定和南宫靖有关!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想不错。 再一转念,又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南宫靖好好的一个人,忽然会变成白痴,难道这里还有什么蹊跷,心中暗暗拿定主意,忖道: “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才好!——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一百三十 黑豹与花豹! 船老大立即把船篷推上,伙计就用竹篙撑开船头,缓缓朝江中划去。 凌战没有说话,霍天柱也就不敢多说。 宁无缺脑中一片空白,当然也不会主动的开口和大家交谈。 因此四个人只是默默的坐在光线不大亮的船篷底下,听着有节奏的船底鼓浪之声。 凌妙可坐在爹身边,她一双明亮的眼波,不时凝眸朝对面宁无缺投去,流露出温柔和关切之色。 凌战是老江湖了,他对女儿的神情,岂会看不出来?心中不禁暗暗攒着眉。 这一趟水程,足足驶行了半个多时辰,才算到达双涧。 河边靠近大路,早已停了一辆皮篷双辔马车,车把式坐在车前,悠闲的吸着旱烟。 谢霆飞老远就看到船只驶近,急忙从车厢跳了下来。 凌战率同三人舍船登陆,大家就迅快的钻进车厢。 车把式不待吩咐,扬起长鞭,在半空中发出“噼啪”一声空响,两匹马就驮着车子,朝大路上开始奔行。 凌战低声问道:“三弟,可曾看到岔眼的人吗?” 谢霆飞道:“没有,据小弟看,所有追踪的人还在涡河以北搜索,不可能会注意到我们的行踪。” 凌战道:“如此就好。”一手摸着下巴疏朗朗的胡须,沉吟道:“愚兄之意,咱们第一步先去八公山弯一弯……” 霍天柱道:“大哥可是要去找刘转背?” 凌战含笑道:“不错,咱们带着此子回转龙眠山庄,迟早总会被人发觉,那时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谢霆飞笑道:“大哥此计不错,经过刘转背的手,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 凌妙可抬头问道:“爹,刘转背是什么人呢?” 凌战道:“你不要多问,到时自会知道。” 凌妙可小嘴一嘟,说道:“爹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肯明说,这里又没有外人,说出来有什么要紧?”一面朝谢霆飞道:“三叔,爹不肯说,你告诉我咯,刘转背到底是什么人呢厂 谢霆飞笑了笑道:“好侄女,你是冰雪聪明的人,不妨猜上一猜。” “三叔也卖关子了!”凌妙可道:“就是猜谜,也总有个提示吧?” 谢霆飞道:“好,三叔给你一个提示,刘转背当然是姓刘了,但转背却不是他的名字,只是他的名号而已!” 凌妙可眨眨眼睛,问道:“为什么他的外号叫转背呢?” 谢霆飞道:“这就要你猜了,三叔说出来了,岂不等于告诉你了吗?” 凌妙可沉思道:“一个外号叫转背的人……” 她想起刚才三叔说过:“大哥此计不错,经过刘转背的手,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心念一动,忽然哦道:“三叔,有了,他是不是精于易容的人?” 谢霆飞笑道:“贤侄女果然聪明,这叫做虎父无犬子,刘转背就因为他只要转过背,你就会认不得他,才博得转背这个外号的。” 凌妙可看看宁无缺,问道:“爹的意思,是要刘转背替他易容了?” 凌战道:“只有如此,才不至被人发现,而且他被迷失心神,也得找人多方治疗。” “多方治疗?”凌妙可一怔道:“爹的意思是说他治不好的了?” 凌战哼道:“你当是很简单的事?” 谢霆飞把一大个油纸包提了出来,说道:“大哥,贤侄女,快中午了,咱们该用餐了。” 凌妙可道:“三叔买了什么吃的东西呢?” 谢霆飞笑道:“你去打开来看吧!” 凌妙可俯下身子,把油纸包打了开来,里面还有几个较小的油纸包,有卤鸡、卤鸭、卤蛋、酱肉,还有肉包子、韭菜包、锅贴、馒头,不觉抬头道:“哗,三叔买了这许多东西!” 谢霆飞道:“咱们的晚餐也在这里了,不多买些,万一吃得不够怎么办?” 凌战道:“三弟虽然不是一家店买的,但买了这许多吃的东西,就很容易引起人家的主意了。” 谢霆飞心想:“大哥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一面说道:“小弟也留意了,不可能有人会看到。” 凌战哼道:“三弟,你不信吗?咱们车后,是不是被人缀上了?” 这话听得雷天柱、谢霆飞、凌妙可三人同时一怔! 凌妙可道:“什么人跟踪咱们?” 要待探出头去。 凌战道:“妙可,不准伸出头去。这马上人从咱们上路之后就跟了下来,只是没敢跟得太近而已!” 凌妙可从怀里取出一面小镜子,身子贴着车厢窗口,斜斜的往后照去,果见车后五丈来远,正有一匹马尾随下来。 马上是个灰袍人,生成一张灰白脸,八字眉、约莫有五十来岁光景,这就说道:“爹,这人一身灰衣、八字眉、脸色灰白、约莫五十光景,他果然远远的跟着我们。” 霍天柱矍然道:“脸色灰白、八字倒吊眉、身穿灰袍,莫非是黑虎神侯的爪牙虎伥夏侯前?” 谢霆飞怒声道:“端木朔这老贼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他两个贼子,怎的真敢缀着咱们下来,老子就叫端木老贼绝子绝孙。” 他听说过大哥昔年被端木朔毒箭暗算,几乎废了一条右臂,是以听说后面跟踪的是虎伥夏侯前,心头就忍不住气往上涌。 凌战平静的道:“不用去理他,咱们只管吃咱们的。” 凌妙可拿起一个肉包子,递给宁无缺,说道:“你怎么不自己拿呢?” 宁无缺接到手里,眼中透出感激之色,说道:“你对我真好,我自己会拿的。” 凌妙可被他率直的说了出来,粉脸登时红晕起来,只作不听见,拿起一个肉包子,低头吃着。 五人吃毕,仍由凌妙可逐一包好,塞入坐位下的车肚之中。 这时马车正好驰近白马庙,只见从庙中迅快走出两个劲装中年汉子,两人身后还跟着八名身穿蓝布劲装、腰挂刀鞘的大汉。 两个劲装汉子中年长的一个右手一抬,八名蓝衣劲装大汉立时有两个人大步走出,一下拦在大路当中,高声道:“来车停住。” 车把式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一看对方阵仗,不用多说,便已刹住了车。 坐在车上的凌战目光朝外一注,说道:“三弟,你问问来人路数,何故阻拦咱们的车子!” 谢霆飞答应一声,掀开车帘,说道:“朋友是那条道上的?光天化日,阻拦咱们车子,意欲何为?” 那两名大汉中左首一个喝道:“下来,下来,车上的人统统下来,咱们要搜查……” 谢霆飞道:“你们是官府?” 那大汉喝道:“别啰唆,大爷叫你们下来,你们就乖乖的……”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砰”的一声,一个人好像被人击中,离地飞起,凌空摔出去一丈开外,再“啪嗒”一声跌落地上,就四平八稳的躺下,昏了过去。 那站在他一旁的大汉根本没看到有人出手,不知他如何会凌空飞出去的?心头方自一怔。 车厢中已经跨下一个中等身材的老者,沉着脸色朝站在庙门前的两个劲装汉子冷喝道:“行走江湖,招子应该放亮一点,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坐在车上的是什么人?” 站在前面这两个劲装汉子,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圆脸浓眉,肤色黝黑,身材壮硕。一个年约三十出头,脸型瘦削,肤色白中透青,身材硕长,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若非生得凉薄轻挑,倒也不失翩翩风度。 这时三十出头的汉子听了谢霆飞的叱喝,不觉双眉一挑,手中折扇朝左手掌心轻轻一敲,冷然道:“车上是什么人?你出手伤人,可知大爷又是什么人吗?” 就在他话声甫出,一直远远跟踪的马上人已经急驰过来,叫道:“二位少庄主不可伤了和气,这位是皖西三侠中的青山谢三侠……” 马上人,正是八字眉、灰白脸的虎伥夏候前。 他是虎头庄黑虎神侯端木朔的跟班,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黑虎神侯端木朔也一定到了,因此才有“虎伥”这个外号。 如今端木朔已死在佛怒莲下,虎伥夏侯前口中称这两个中年汉子为“少庄主”,那么这两人自然是黑虎神端木朔的儿子了。 这年长的叫黑豹端木休,手摇铁骨招扇的叫花豹端木元。 他们明明是亲兄弟,但一点也不像,一个黑面壮硕,一个白面瘦弱,就是生性也各不相同,一个凶猛剽悍,所以叫做黑豹。一个凉薄轻佻,有如花花公子,所以叫他花豹。 花豹端木元冷冷一笋道:“皖西三侠也唬不倒人。” 谢霆飞双目乍瞪,射出两道逼人的光芒,沉喝道:“好小子,你就是端木朔那个不成材的儿子?嘿嘿,端木朔一生作恶多端,无怪有你这种不肖子孙,好,你说,uu看书 ww.uuashu 拦住咱们车子,意欲何为?” 这话说得咄咄逼人! 花豹端木元一张瘦削脸上绽起了青筋,冷声道:“咱们只要看看车上有些什么人?” “哦!”谢霆飞一指黑豹端木休,说道:“他就是你不成材的哥哥了,可惜你们兄弟两个能够看到的只有青山谢老……” 黑豹端木休怒声道:“你说车上只有你一个?” “车上当然还有人。”谢霆飞道:“但你们要胜得过我谢老三,才能看到第二个人。” 黑豹端木休道:“老二,先教训教训这小子。” 花豹端木元道:“这还用说,我正要掂掂谢三侠有多少份量呢?” 口中说着,刷的一声,打开铁骨折扇,举步朝谢霆飞迎去。极限大魔尊 一百三十一 眼见为实! 谢霆飞似乎根本没把端木元看在眼里,腰横长剑,但连摸也没摸一下,大笑道:“谢老三有多少份量,你马上会知道了。” 话声未落,端木元右手一挥,折扇宛如半轮巨斧,已经嘶然有声朝腰间扫来,谢霆飞及时后退一步,一道扇影掠着胸而过,相差不过五寸。 端木元冷然道:“你怎不亮剑?” 谢霆飞大笑道:“你死去的老子没告诉你?谢老三对后生小辈从不使剑。” 端木元在他说话之际已经闪电般攻出三招。这三招攻势极猛,扇面反覆,划起一道凌厉的寒光。 他折扇的三十六片扇面,每一片都是以精钢铸制,锋利如刀,就算你手中拿着兵刃,也不易封架,何况谢霆飞并没亮剑。 但谢霆飞确有他过人之艺,身形飞闪,避开了他前面两招,口中大笑一声道:“谢老三对待后生小辈,只让三招,你这是第四招了!” 左手呼的一拳朝端木元扇面上击去。 花豹端木元但觉铁扇剧震,几乎脱手飞去,心头方自一惊! 高手过招,有不得丝毫疏忽,他方自一惊,谢霆飞的右手已经乘隙而入,朝他执扇的右腕抓来。 这一变化,实在太快了,等端木元警觉,已是不及,右腕一紧,被谢霆飞五指扣住,谢霆飞当然不会让他有挣扎的机会,左手及时点出三指,制住了他的穴道。 黑豹候休当然一瞬不瞬的看着两人交手,但他没想到乃弟在折扇急攻三招之间,会被谢霆飞乘隙出手。 因此眼睁睁看着端木元被他扣住脉门,都来不及出手抢救,等他掠出,端木元已被制住了穴道。 谢霆飞目光一转,落到候休的身上,说道:“现在该轮到你了。” 黑豹眼看兄弟一招就被人家制住了穴道,心头不禁暗暗吃惊,说道:“阁下果然高明,咱们兄弟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认输?”谢霆飞冷冷一笑道:“就是说一句认输,就能算了吗?” 黑豹道:“阁下放开我老二,咱们回头就走。” 谢霆飞道:“说走就走,似乎大便宜了吧?” 黑豹愤然的道:“那么阁下的意思呢?” 谢霆飞道:“虎头庄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看来当真虎头蛇尾,徒有虚名。” 黑豹脸上一红,怒声道:“谢霆飞,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如此侮辱虎头庄,侯某不才,那只有和你放手一搏了。” 刷的一声拔出雁翎刀来。 谢霆飞道:“这还差不多。” 黑豹满腔怒火,口中大喝一声,刀光如练,迎面劈来。 谢霆飞身形一闪,转到他左首,右手如刀,横砍过去。 黑豹气怒攻心,一招落空,身子随着转了过来,身形方转,刀光也随着涌现,又是一刀猛劈而出。 他果然不愧黑豹之名,这第二刀比第一刀更凌厉,第二刀堪堪直劈而出,刀势一转,第三刀又拦腰平斩,横扫过来。 谢霆飞是武功门的名宿,身法何等俐落,对方一连三刀,他都以极快身法避了开去,不待对方第四刀出手,口中大笑一声道:“谢某让过你三招,你也该接我一拳了。” 他话说得较慢,右手一拳已在闪身之际击了出去。 等到话声甫落,但听“砰”的一声,两人相距还有五六尺远近,但“百步神拳”的一股拳风已击中黑豹的左肩。把他凭空撞出去了数步之多,身躯摇了两摇,几乎摔到。 谢霆飞身形电射,一下飞落到他面前,左手出指如风,一下就点住了他的穴道。 黑豹端木休脸如喂血,厉声道:“你待怎的?” 谢霆飞大笑道:“谢某也不想伤你兄弟的性命,只是你死去的老子一生恶迹昭彰,有种出种,你们兄弟两个也不是好东西,谢三爷只要废你们一条臂膀,以示薄惩,这不算过份吧!” 锵的一声,长剑出鞘,剑尖一颤,正待朝黑豹右肩挑去。 “三弟住手。” 车上传来凌战的声音喝道:“你已经制住他们穴道,再废他们一臂,胜之不武,让他们去吧!” 谢霆飞因大哥开口了,只得收回长剑,右手一挥,解了两人穴道,喝道:“今天便宜了你们,给我滚吧!” 黑豹端木休、花豹端木元一声不作,率同八名庄丁狼狈退去。 谢霆飞回到车上,车把式不待吩咐,长鞭一扬,指挥着马匹继续上路。 谢霆飞说道:“大哥,端木朔这两个贼子,明明是冲着宁无缺来的,废去他们一条臂膀,好教他们从此死了这条心。” 凌战自然知道三弟是因自己昔年中了黑虎端木朔的暗算,差点废了一条右臂,因此今天遇上了,就要废他两个儿子的一条手臂,一面含笑道:“端木朔这两个儿子武功平平,你既已制使他们穴道,再要废去他们一条手臂,不仅胜之不武,而且也弱了咱们皖西三侠的名头,还是放了他们的好……” 他略作沉吟,接着又道:“一叶知秋,从他们的出现,可见咱们行藏,还是泄漏了出去,这倒是值得咱们警惕之事!” 霍天柱浓眉一轩,怒声道:“咱们皖西三侠,也并不是浪得虚名来的。这些人真要冲着咱们来,咱们也未必是怕事的人。” “话是不错。”凌战道:“但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弱手,咱们只有三个人,好汉也架不住人多。” 凌妙可道:”爹,还有女儿呢!” 凌战没有理她,继续说道:“除了虎头庄、神灯教、还有少林智通大师,好像还有三姑六婆中人,也许还有没有露面的人呢!” 谢霆飞愤然道:“丧在佛怒莲手下的人,还可以说是为了复仇,像少林罗汉堂的智通大师,有道高僧,难道也要巧取豪夺不成?” “巧取豪夺”这四个字钻进凌妙可耳中,不觉问道:“三叔,他们要夺什么呢?” 凌战道:“你三叔说的自然是指他了。” 凌妙可眨眨眼,不信的道:“三叔说的,好像不是指他,他怎么会巧取豪夺呢?” 凌战怫然道:“你连为父的话都不相信了?” 凌妙可望着爹道:“女儿不敢,女儿总觉得你们有什么事,不肯和女儿说……” 霍天柱笑道:“妙可,你别胡思乱想了,咱们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有什么事没和你说的?” 凌妙可虽然说不出什么事来,但总觉得爹和二叔、三叔有一件什么事没告诉自己,她看爹脸有不豫之色,也就不敢多言了。 车行约莫二三十里,只听车把式回头说道:“凌老爷子,前面有十来个和尚拦在路当中呢!” 说话之时,马车已经驰近,和尚没有让路,马车自然只好停住。 凌战道:“三弟,你下去看看,是什么人拦住了咱们的车子?” 谢霆飞答应一声,掀开车厢门,一跃而下,目光一注,只见站在车前的是一个脸型瘦削的黄衣老僧。 稍后是两个年约四旬以上的青衣僧人。 两个青衣僧人后面,则是一排八个三十出头的青衣僧人。 谢霆飞抱了抱拳,望着黄衣老僧说道:“大师父请了,在下想动问一声,诸位大师拦住车子去路,是要化缘?还是另有见教?” 当前的黄衣老僧深沉一笑道:“大施主问得好,贫僧并非募化而来。” “哦!”谢霆飞说道:“那是必有见教了,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宝刹何处?” 黄衣老僧合十道:“贫僧智光,忝为黄龙寺监寺。” 庐山黄龙寺,乃是少林寺的分支。 他法号智光,和少林寺智字辈为同门师兄弟,如今少林寺智字辈高僧,已是长老身份,可见这老和尚的身份不低。 车中的凌战听得暗暗攒了下眉,朝女儿低声嘱咐道:“妙可,你在车上不可下去。”‘凌妙可点点头。 凌战接着朝霍天柱道:“二弟,咱们下去。” 谢霆飞听说黄衣老僧竟是黄龙寺监寺,不觉拱拱手道:“原来是黄龙寺的智光大师,在下失敬。” 凌战和霍天柱相继跃落。 凌战双手抱了抱拳,含笑道:“在下凌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大师,当真是幸会了。” 他故意报出自己姓名来,那是让对方知道自己三人并非无名小辈。 “阿弥陀佛。”智光目光一掠三人,徐徐说道:“这么说三位是皖西三侠了。” 他听到凌战的名号,脸上丝毫不见惊奇之色。 凌战心中暗道:“他听到自己名号,并无惊奇之色,可见早已知道车中是自己三人了。” 一面大笑一声道:“大师好说,三侠之称,乃是江湖朋友溢美之词,在下兄弟如何敢当?” 智光瘦削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道:“贫僧风闻皖西三侠路经此地,阻拦三位侠驾,实在罪过。” 他果然有为而来,这也是意料中事。 凌战道:“好说,好说,大师找在下兄弟,必有见教,那就不妨直说。” 智光道:“贫僧斗胆,想请问凌大庄主一声,不知车中还有何人?” “小女。”凌战道:“大师……” 智光又道:“车上除了凌大庄主令爱,不知还有什么人?” 凌战道:“大师问得如此详细,u看书 ww.ukansh.co 不知用意何在?” 智光合十道:“贫僧风闻以佛怒莲杀害敝寺方丈的宁无缺已被凌大庄主拿住,不知可有此事?” 凌战不加可否,只是问道:“大师是听谁说的?” “是谁说的并不重要。”智光续道:“不知这宁无缺可在车上?” 凌战大笑一声道:“大师相信传言?” “眼见是实,贫僧从不相信传言”,智光诡笑道:“因此贫僧斗胆,想看看车上是否有人?” 凌战道:“这个只怕不方便。” 智光道:“凌大庄主不同意?” 凌战道:“小女身子不适,不能见风。”极限大魔尊 一百三十二 他不在车上! 智光冷冷一笑道:“凌大庄主应该知道宁无缺杀害敝寺方丈,敝寺非找到他不可……” 凌战冷然道:“大师那就请到别处去找吧,车上并没有宁无缺,而且小女生病,在下急于赶路去看大夫,诸位大师请让路吧!” 智光道:“贫僧刚才说过,眼见是实,贫僧既然来了,自然要亲眼看看了。” 霍天柱怒声道:“大师,大哥和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乃是素识,尊重你大师出身少林,也是智字辈高僧,也希望你尊重龙眠山庄,莫要伤了和气。” 智光阴侧侧的一笑,说道:“凌大庄主不让贫僧看看车厢,是否心虚了呢?” 凌战双眉轩动,沉声道:“大江南北,凌某说出来的话,还没有人怀疑过,如今大师连凌某的话都不肯见信,而且当着凌某的面,非要搜查凌某的车子,岂不是藐视龙眠山庄?凌某若不是看在大师出身少林,又是智字辈的高僧,只怕没有这样好说话了。” 智光嘿嘿干笑道:“贫僧如今是黄龙寺的监寺,不是少林寺的人,凌大庄主用不着扯上少林寺,贫僧要追缉的是以佛怒莲杀害敝寺方丈的宁无缺,照说凌大庄主也是佛怒莲追杀的对象,应该和贫僧同仇敌忾才是,如果凌大庄主逮到了宁无缺,更该让受害者共同处理,若是凌大庄主车上没有宁无缺,让贫僧看看又有何妨?” 凌战道:“凌某已经告诉大师,车上只有小女一人,得了急症,急需就医,大师阻拦凌某车子,岂不耽误了小女就医诊治?” 智光诡笑道:“凌大庄主和贫僧浪费了不少唇舌,这些时间,贫僧其实只须看上一眼的时光,并不会耽误女公子就医的时间。” 凌战哼道:“凌某一向言出如山,信不信由你,要搜查车子,办不到。” 智光道:“贫僧如果说非看不可呢?” 凌战豁然大笑道:“智光,凌某这点名声,也不是轻易得来的,衅由你起,你看着办吧!” “善哉!善哉!” 智光面现谲笑,单掌打讯,缓缓说道:“凌大庄主既然说衅由我起,就算衅由我起,贫僧还是非看不可!” 他这单掌打讯,正是一种讯号,那站在两个中年和尚身后的八名青衣和尚,在他们说话之时,业已远远围了上来。 他这一发出讯号,八人身形飞闪,一下围住了皖西三侠,登时展开少林寺的八人“小罗汉阵”,绕圈疾走。(在三宫殿曾有八个青衣和尚中毒身死)智光突然大笑一声,飞身后跃,退出圈子,左手一挥,喝道:“慧修、慧持,看住他们。” 他自己却举步绕过“罗汉阵”,朝马车行去,他这一行动,配合得十分迅捷,也是大出凌战等三人意外的事。 在凌战想来,智光就要动手,也会先和自己动手,却没想到他话声未落,八个和尚已经四面包围了上来。 而智光却反而乘机后退。 以皖西三侠的武功,当然不会把八个年轻和尚放在眼里,但等到八个和尚列成阵势,在四周移动,才看出上了智光的大当,对方使出来的竟然会是少林寺的八人“小罗汉阵”! 凌战看得不禁大怒,口中暴喝一声,松纹长剑乍然出鞘,一道剑光宛如匹练横飞,朝八人拦腰扫去。 霍天柱同时掣剑在手,身形闪动,喇喇两剑,朝正在绕圈游走的八人迎面截去。 谢霆飞更不打话,右手抬处,呼呼两声,击出两记“百步神拳”。 若在平时,别说皖西三侠三个人同时出手了,就算只有一个人出手,谢霆飞的一记“百步神拳”,就可以击倒一个人;但目前情形可不一样,这八个和尚使的是八人“小罗汉阵。” 少林寺“大罗汉阵”是由一百单八个人把组成,“小罗汉阵”是由十八个人所组成,这由八人组成的应该称之为“小小罗汉阵”了。 不论“罗汉阵”大小,它阵法变化,是经过数百年来,少林历代武学大师们的精益求精,改进又改进的经验所累积。 因为它是少林寺的护法阵势,旨在困住敌人,而不是伤人,是以千百年来,能从少林寺“罗汉阵”脱困的人,可说寥寥无几。 尤其八人的“小罗汉阵”,因为人数少,是少林僧人行走江湖,合力抵御强敌之用。阵法变化虽无“大罗汉阵”的威势,但每一个少林僧人都懂得使用,遇上同门武功不及对方之时,可以联手御敌,先求自保。所以这阵势之中就含了极为精妙的变化招式,以求不败。 在这样一个八人联手的“小罗汉阵”中,皖西三侠虽是几十年的老弟兄,但他们从没有联手合击的经验,只是各自为政,个别展开剑法应敌。这样一来,就等于一个人去和流动的八个人应战,而缺乏以联手对付联手的互相呼应。 凌战的“形意剑法”,原是内家上乘功夫,剑光如电,挥洒自如。 霍天柱的“八卦剑法”,更是游走发剑,使人不可捉摸! 如果对付没有阵法变化的八个敌人,两人自可游刃有余,要对付深谙阵法变化的八个和尚,就很难得心应手。 因为你刺出去的剑势,再凌厉,也只能刺向一两个人,他们却是此去彼来,一两个人受到攻击,就有五六个人向你攻到。 尤其对方八人愈走愈快,你刚刚觑定目标,这人已经一晃而过,但他们向你攻采,你却记记非硬接不可。因此凌战、霍天柱两支长则不论剑势如何快速凌厉,总是攻少守多,仅刚和他们周旋。 谢霆飞是武功门的老拳师,最负盛名的是“百步神掌”,此时双拳奋发,一记接一记的击出。 以他数十年的功力,并不难把八个和尚一拳一个,击飞出去,但对方展开阵法之后,八个人就像一道飞旋的洪流,一个接一个的人影,有正有反的交流而过,你击出的拳风,就像击在游涡中一般,很快就被一股旋风带着泄出,没有一拳能击中对方人身。 八柄戒刀和两支长剑不断的响起金铁狂鸣之声,还有一道道呼啸而出的拳风,相互呼应。 外面一层是八个和尚的模糊人影,里面一层是品字形的皖西三侠,双方居然激战不下! 不,皖西三侠竟然被困在阵中,无法突破。 在八人的的“小罗汉阵”外面,还有两个中年和尚慧修、慧持,目光炯炯紧盯着阵势,随时准备出手支援。 皖西三侠无法突破“小罗汉阵”,智光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搜查马车了。 现在他正举步朝马车走去,但他还没走近车前,车中一声矫叱,凌妙可手持长剑,一跃下车,喝道:“秃贼,你还不给我站住?” 智光那里会把凌妙可放在眼里,目光一抬,深沉的道:“小姑娘,你是什么人?” 凌妙可道:“你管我是什么人?” 智光看着她阴笑道:“贫僧如果猜想不错的话,你大概就是凌大庄主的千金了?贫僧并不想和龙眠山庄为敌,只是要看看车上还有什么人?” “车上没有人。”凌妙可道:“你再走近一步,我可要不客气了。” 智光淡淡一笑道:“姑娘总该知道,佛怒莲宁无缺不是要杀令尊吗?令尊只是运气好,没遇害而已,所以宁无缺应该是大家的公敌……” 凌妙可截然道:“宁无缺不是佛怒莲。” 智光道:“姑娘怎知他不是佛怒莲呢?贫僧只想知道他在不在车上?如果在车上的话,贫僧只要凌大庄主答应一声,把此人交给所有被他杀害的家属共同处置,并无他意。” 凌妙可道:“他不在车上。” 智光诡笑道:“车上既然没人,让贫僧看看何妨?” 凌妙可道:“爹不答应,你就不准过来。” 智光阴笑道:“小姑娘,凭你这点武功,能拦得住贫僧吗?依贫僧相劝,还是站开去的好,免得贫僧误伤了你……” 凌妙可哼道:“你当我不敢出手?” 唰的一剑,直刺而出。 智光早就料到她会出手的,走上去的人,并未停步,只是左手大袖一扬,使了一记“流云飞袖”朝她脸上卷去。 凌妙可自知绝不是这老和尚的对手,u看书 ww.unshu但她为人机智,一见老和尚飞袖卷来,身形轻闪,一下避开对方衣袖,剑光随着往上一挑,使的是一记“魁星点元”,剑势急如星火,朝他眉心射去,左手屈指轻弹,两支梅花针却在剑光之后射向老和尚双肩。 这一记剑先针后,剑明针暗,使到和她武功相彷佛的人身上,也许可以一击奏功;但智光乃是少林寺十二名长老之一,武功高出凌妙可不知多少,岂会中了你暗算?口中阴笑一声,左手抬处,伸出食、中两根手指,轻轻一夹,就夹住了凌妙可刺去的剑尖,右手同时伸出拇指和食指,一下就凌空撮住她射去的两支梅花针,随手一扬,反朝凌妙可膝盖射来。 凌妙可剑尖被他夹住,心头一急,方自用力一挣,没有挣得脱,陡觉双膝间一阵刺痛,再也站立不住,口中“啊”了一声,扑倒地上。 凌妙可下车之时,再三叮嘱过宁无缺不可下车去,但宁无缺心志被人迷失,脑筋就极为简单,在他心目中,凌妙可是好人,皖西三侠被人围攻,他可以漠然视之,凌妙可中针倒地,他就看得勃然大怒,一手掀开车门,一个人就像大鹏凌空,口中大喝一声,人还没到,右手一掌朝智光头上劈落!极限大魔尊 一百三十三 有点蹊跷! 这一记,宁无缺是情急而发,一道掌风直如黄河天来,泰山压顶,凌厉无匹! 智光大吃一惊,一时连人影都没看清,急忙闪身而出。 宁无缺双足点地,右手已经锵的一声掣出长剑,他心中只知道智光是坏人,岂肯放过?身形一落再起,抖手发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青虹,又朝智光飞扑过去。 智光堪堪闪出,他剑光又像青虹射日直劈过来,这下智光当然看清楚了,袭击自己的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佛怒莲宁无缺,不觉豁然大笑道:“好小子,果然是你!” 喝声出口,但究竟宁无缺这一记飞扑的剑势依然十分凌厉,身形迅快向右挪移,右手抬处,劈出一记劈空掌。 宁无缺心神受迷,武功却丝毫未失,长剑忽然迥转,身随剑转,由直劈改为横扫,一道青光拦腰扫去。 智光看得暗暗惊喜,心中忖道:这小子使的果然是“达摩剑法”! 他看出宁无缺使的是“达摩剑法”,何以会心中暗暗惊喜?后文自有交代。 却说他眼看宁无缺长剑横扫过来,身形再次轻旋,立即大袖一挥,一记“流云飞袖”,朝剑上卷去,左手凌空点出一指。 他旋身避开剑势,人已到了宁无缺右后方,也正是宁无缺一剑扫空,招式用老之时,这一指正是朝宁无缺右肩肩后“百劳穴”点去,指风如电,放是他想闪避都来不及。 哪知宁无缺一剑扫空,被智光闪开,他身形同样快速如电,忽然左旋,一道剑光由左向后依然横扫过来。 这一记简直是太悖常规,因为他人还没有转过来,剑光已经朝智光拦腰扫到了。 按说他身向左旋,必然要转过身来和智光面对了面,剑势才会扫到。(因为使剑的是右手)智光没想到他剑势会有这般快法,不由一怔,目光一瞥,才发现他这一剑竟在身向左旋之你,长剑已经交到左手之上。 急切之间,闪避已是不及,口中大喝一串,左手急扬,挥袖卷出,右手迎着宁无缺转过身来的人,劈面一举拍了过去。 宁无缺剑势未变,他右手氏剑已交左手,右手一竖,迎着智光平胸推出。 这下两人左右双手,都是硬接的招式,但听一声裂帛大响,紧接着又是一声蓬然大震! 这两声不同的大响,也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原来智光挥袖去卷宁无缺的长剑,这一记使的自然是“流云飞袖”。 “流云飞袖”也叫做“铁袖功”,必须本身功力深厚,以内劲贯注衣袖,可柔可刚,柔则可以一下卷住对方兵刃,刚则坚逾铁板,可以拦截对方攻势。 智光这一记却是旨在卷住宁无缺的长剑,但他怎知宁无缺手上这柄青阳剑大有来历,乃是一柄斩金切玉、削钦如泥的利器,你衣袖上纵然贯注了内劲,也元济于事,袖角和剑光一接,登时发出一声裂帛大响,大袖一角立被切下。 另一声蓬然大震,则是智光劈出的一记“大力金刚掌”也和宁无缺迎来的手掌接个正着! 要知智光乃是少林寺十二位“智”字辈的长老之一,和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是同门师兄弟。他因宁无缺武功极高,为了不想和他缠斗,一举克敌,在这一掌上,使出来的乃是他数十年苦练的“大力金刚掌”。 “大力金刚掌”在少林七十二艺中,仅次于“般若禅掌”,震力极强。 在智光想来,这一掌定可把宁无缺击伤,那么他就可以把人掳走了;但做梦也想不到宁无缺已练成少林寺最具威力的佛门神功——“返照神掌”。 返照,乃是佛光返照之意。“返照神掌”在少林七十二艺中,列名第二,仅次于佛祖“光明拳”。 不论你掌力最强,功力最深,遇上“返照神掌”,立即可以把你掌力悉数原壁奉还。少林寺中,也只有戒律堂首席长老才会。 智光这一记“大力金刚掌”会遇上了“返照神掌”,真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就在蓬然大震声中,他闷哼一声,一个人被震得连退了七八步,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脚下踉跄几乎摔倒。 但还算他命长,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设若这一掌不被“返照神掌”震出,因为他左手一记“流云飞袖”已被宁无缺的青阳剑削断,没有挡得住横扫的剑势,纵然智光有一身精纯武功,遇上削铁如泥的青阳剑,也非被拦腰斩成两截不可。 那站在“小罗汉阵”外面,本来准备随时接应八个师弟的慧修、慧持,看到监寺大师口喷鲜血,一个人摇摇欲倒,不禁大吃一惊,急忙双双掠去,一左一右把智光扶住。 智光被“返照神掌”把他击出的“大力金刚拿”悉数反震,差幸仗着平日修为功深,但内腑受震,伤得也自不轻,缓缓纳了口气,低喝一声:“快走。” 慧修发出一声长啸,立即和持两人挽扶着智光急步离去,那八个青衣和尚听到慧修的啸声,同时纷纷跃退,纵身追踪监寺大师而去。 八个青衣和尚的疾快撤走,凌战、霍天柱两人也及时收手,谢霆飞却满脸怒容,大喝一声,扬拳凌空捣出! 凌战慌忙左手一格,喝道:“三弟,让他们去吧!” 凌妙可只是膝盖下中了自己的梅花针,使针的人,当然随身也携带了吸铁石,跌坐在地的时候,业已把针起出,站了起来,喜孜孜的道:“宁无缺,你把那个贼和尚打跑了,真该谢谢你。” 宁无缺茫然道:“谁是贼和尚?” 凌战却朝两个义弟互看了一眼,攒攒眉道:“看来此子武功居然极高!” 霍天柱道:“奇怪,那智光贼秃是昔年少林寺十二长老之一,论武功,在少林寺已是一流高手,怎会……” 凌战已经走了过去,问道:“妙可,你没事吧?” 凌妙可道:“女儿是被贼和尚接住了两支梅花针,反打我膝盖,女儿已经把针起下来了,自然没事了。” 凌战道:“好,那就快上车吧!” 凌妙可眼看宁无缺手中还执着长剑,楞楞的站在那里,这就招招手道:“你可以把剑收起来了,我们该上车啦!” 宁无缺果然依言收起长剑。 大家回到车上,马车就继续上路。 谢霆飞依然愤愤的道:“若不是那八个贼秃列成什么鬼罗汉阵,凭他们的武功,兄弟一个人都可以把他们打发了,所以凡事就该先下手为强。” 凌战笑道:“少林罗汉阵名闻遐迩,咱们兄弟也并没落败,已经很有面子了。” 霍天柱哦了一声道:“那智光离去时,还要两人挽扶着走,好像伤得不轻。” 凌妙可道:“那贼老和尚是和宁无缺对了一掌,我看他还吐出一口血来呢,差点就摔倒地上,活该,谁要他找上我们的?” 凌战听后暗暗惊喜,心想:这小子能把智光一掌击伤,这是什么武功呢? 东到界沟(地名),天色早已暗了好一会。 谢霆飞就要车把式在路旁林边停车,好让马休息。 车把式给马上了料。凌妙可取出食物,也给车把式一同食用。 凌战、霍天柱、谢霆飞三人一起下了车,就在树林下找了块大石坐下来休息,只有凌妙可和宁无缺依旧留在车上。 过没多久,只听来路上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正有两匹马沿着大路奔驰而来。 凌战等兄弟三人立即站了起来,那车把式也跟着站起,口中打了一个呼哨。 两匹马驰到近前,立即停了下来,马上人迅快的翻身下马,朝凌战三人拱拱手道:“在下见过大庄主、霍二爷、谢三爷。” 原来他们是王记车行赶采的伙计,谢霆飞和他们约好在这里会合的。 王记车行,在每一个县城,都有分号,原来的两匹马,已经赶了一天路,所以由伙计从凤台暗来两匹马,好把原来的马匹换下。 那车把式不待吩咐,就把新来的两匹马套好了,然后朝凌战拱拱手道:“凌大庄主,在下告辞了。” 他赶了一天路,也由新来的车把式接替上赶车。 凌战含笑点头道:“辛苦你了。” 那车把式又朝三人拱拱手,才和另一名伙计各自跨上换下来的马匹,纵马驰去。 凌战等三人也相继上车,由新来的车把式驾车继续上路。 凌妙可问道:“爹,我们不找地方歇息吗?” 凌战嘿然道:“今天已经遇上两拨人了,如果消息传出去,咱们还能赶得回去吗?为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要你三叔吩咐王记车行把马匹送到这里来换的。” 凌妙可道:“这么说我们就要在车上过夜了。” 霍天柱笑道:“乖侄女,今晚只好委屈些,在车上打个盹了,过了明天,就不碍事了,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过了明天,何以会不碍事了?凌妙可自然明白,因为明天赶去八公山,找到刘转背,替宁无缺易了容,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 她心中不禁浮起一个问题,他究竟是不是佛怒莲呢? 那天晚上,他就坚决否认他是佛怒莲,连姨丈(万青峰)也说他不像是佛怒莲,但还有这许多人追踪他,好像都要捉到他才肯罢休,uu看书.uukanhco 这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当然无法猜想得到。 接着,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爹没伤在佛怒莲下,何以也要来找佛怒莲呢?如果说为了一记“佛怒莲”击中前胸,要找佛怒莲报仇,今天早晨遇上了他,爹也没向他下手,只是要把他带回庄去。 爹既然不念旧恶。那就该算了,何况爹、二叔、三叔和他也毫无渊源可言,何以不惜和这许多拦截他的人为敌,要全力保护他呢?不但要把他接回龙眠山庄去,而且还要到八公山找刘转背,去替他易容。 她一直感到爹和二叔、三叔他们,一定有什么事不肯告诉自己,而这件事,也一定和宁无缺有关!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想不错。 再一转念,又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宁无缺好好的一个人,忽然会变成白痴,难道这里还有什么蹊跷,心中暗暗拿定主意,忖道:“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才好!极限大魔尊 一百三十四 白虎掌门! 车子赶了一个晚上,现在朝曦已经升起,晨雾正浓! 车子已经驰过风台,突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车后传来,一匹快马迅疾无传的从车旁掠出,左手连扬,朝车把式打着手势。 车把式立即勒住了马缰,两匹马拖着车子冲出去了几步,才算停住。 谢霆飞急忙问道:“老大,可有什么事吗?” 车把式回头道:“回谢三爷的话,敝行少东特地从凤台赶来,要见三爷。” 凌战点点头道:“老三,你下去看看有什么事?” 谢霆飞应着是,掀开车厢,一跃下地,只见路旁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青衣青年,一手拉着一匹骏马,神色好像甚是紧迫,目光不住的望着前面。 谢霆飞才一落地,那青衣青年立即抱抱拳道:“谢三爷请了,在下王三元,奉家父之命赶来,有极重要的消息,要在下面告三爷……” 王长记车行,分号遍布各地,消息自然十分灵通。 谢霆飞点点头道:“令尊要少兄快马赶来,必要见教,少兄请说。” 王三元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家父得到的消息,是金刀庄和虎头庄两拨人今天一早就出城而来,可能会在前途生事。另外还有人看到三姑六婆中人的刘媒婆、缝穷婆昨晚也在凤台出现,行踪不明,所以家父要在下一早赶出城来,通知王爷一声。” 谢霆飞哦了一声,点头道:“多谢令尊了。” 王三元一拱手道:“家父是生意人,惹不起这些人,要在下务必小心,在下那就告辞了。” 谢霆飞拱拱手道:“少兄请回吧!” 王三元一下跃上马背,立即绝尘而去。 谢霆飞回到车上,凌战问道:“王长林要他儿子赶来,有什么事?” 谢霆飞就把王三元说的话,说了一遍。 凌战脸色为之一变,沉吟道:“虎头庄的人去而复回,必然已有后援赶来,再加上金刀庄的人,在人手上可能已经超过咱们,智光是少林智字辈的人,他不会和黑道中人互通声气,因此也不可能把败在宁无缺手下的事泄漏出去,其他的人,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宁无缺就在咱们车上,而且这两拨人一早出城,可能埋伏之处,大概会在王山附近,也是咱们的必经路,目前和咱们相距,最多不过二十里左右了……” 霍天柱道:“大哥之意咱们……” 凌战淡淡一笑道:“这里距八公山已不远了。”一面从腰间解下方玉佩,回头道:“妙可,你和宁无缺在车到前面一片密林之时,就一起下车,行动务必迅速,下车之后,立即投入林中……” 凌妙可听得一怔,正待开口。 凌战已把玉佩塞到她手中,然后和她低低的说了一阵。 凌妙可收好玉佩,只是不住的点头,说道:“女儿记住了。” 谢霆飞也在此时交代车把式,驰近前面密林之你,车行稍缓。 凌战说完之后,接着道:“你和宁无缺说好了,就准备下车了。” 凌妙可点点头,朝宁无缺道:“喂,你要和我一起下车去了。” 宁无缺道:“为什么?” 凌妙可道:“因为方才被你打伤的坏人,又约了许多人要来捉你,我们下车去,避他们一避。” 宁无缺道:“我不怕。” 凌妙可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怕,但他们人多,如果看到你不在车上,就会走了,所以我们还是下去的好。” 宁无缺点着头道:“你要下车,那就下车去好了。” 凌妙可道:“下去之后,你一定要跟在我身后。” 宁无缺道:“在下都听你的。” 说话之时,车子已经快要驰近密林。 凌战道:“妙可,你们准备,该下去了。” 凌妙可站起身,走近车门,回头道:“你快跟我下去。” 宁无缺果然也跟着站起。 凌战低喝道:“到了,妙可快下去。” 谢霆飞已替她拉开了车厢门。 凌妙可叫道:“快跟我来。” 双足一点,纵身飞出车厢,宁无缺不敢怠慢,接着跟踪纵出,两条人影,一下投入林中。 车把式拿捏得恰到好处,两人堪堪飞出车厢,他缰绳一抖,两匹马得到他的暗示,脚下立刻加快,朝前驰去。 霍天柱道:“端木朔的两个儿子败在老三手下,居然还敢再来?” 凌战转过脸去,嘿然道:“怎么你忘了端木朔是那一门派的人?” 霍天柱道:“大哥是说暴本仁来了。” 凌战淡淡一笑道:“不然端木朔两个儿子有胆量再来吗?” 霍天柱道:“暴本仁是白虎门的掌门人,此人一身武功,纯走刚猛一路,在江湖上名声极为响亮,如果是他赶来,倒是不可轻敌。” 凌战道:“金刀门听了咱们三人的名头,还敢拦路,只怕也来了高手。” 谢霆飞道:“金刀门除了金刀无敌,也只有一个风云刀柴昆了。” 凌战微微摇摇头道:“郭东升和柴昆还有一个师叔。” 说话之时,马车渐渐驰近王山,婉蜒的道路,正好打从山岭前面经过。 凌战目注远方,说道:“金刀庄的人可由二弟对付,虎头庄的来人,则由三弟对付,如无特殊人物,愚兄就不打算出面。” 霍、谢二人同时应了声“是”。 马车已经驰到岭下,这是一片荒芜的空坡,两边有着疏朗朗的杂林。 左边林前已经站着黑豹端木休、花豹端木元兄弟和虎候夏侯前三人。 右边大石上还坐着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如帚,虬髯、白发披肩、貌相威武的红脸银袍老者。 此人身后,还站着四个身穿蓝衣青年。 这一阵仗,分明是在等候皖西三侠的马车了。 车把式早已听谢霆飞吩咐过,因此在驰近岭下之你,奔驰之势已经渐渐缓了下来,但并没停住。 对左首林下站立的虎头庄的人,只作不见,蹄声得得,车轮辘辘,笔直驰行过去。 黑豹端木休看得脸色微变,朝虎伥夏侯前打了个手势。 夏侯前身形一晃,一下就拦到了马车前面,抱抱拳,阴声道:“虎头庄端木少庄主谓皖西三侠稍留侠驾。” 马车本来行驰得不快,看到有人拦路,立即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谢霆飞一跃下车,冷然道:“夏侯前,你叫端木休过来。” 黑豹端木休和花豹端木元并肩走上几步,说道:“端木休兄弟已在这里恭候多时了。”回头朝虎伥夏侯前脸色微沉,哼直:“夏侯总管,我要你请皖西三侠下车答话,你把话传到了没有?” 他这话是说下车来的只有谢霆飞一个人。 夏候闭连忙拱手道:“大少庄主、属下已经说了,但皖西三侠只有谢三侠一个人下车来,这可不能责怪属下没有把话传到……” 谢霆飞听得心头暗暗怒恼,没待他说完,就双眉一挑嘿然道:“端木休,昨天你们兄弟无故拦截咱们马车,谢某本待废你们两人一条膊胳,以示薄警,还是咱们老大认为龙眠山庄和虎头庄素无过节,尔父端木朔新丧,才要我放过你们。不想你们兄弟居然怙恶不悛,今天还敢再来寻衅,是不是认为咱们皖西三侠不会杀人吗?” 他话声方落,突听坐在林下大石上的银袍老者洪声问道:“端木休,这说话的是什么人?” 端木休躬身道:“回老爷子,他就是皖西三侠的老三谢霆飞。” 银袍老者道:“老夫叫他们三个下车来回话,怎么还有两个人躲在车上不肯来见老夫?” “躲在车上”这四个字听得谢霆飞勃然大怒,仰天发出一声长笑,目光朝银袍老者投去,说道:“这位朋友,口气不小,恕谢某眼拙得很。” 他明知对方是白虎门的掌门人,大名鼎鼎的暴本仁,故作不知。 银袍老者双目精芒陡射,洪笑一声道:“谢霆飞,你不认识老夫,总听人说过老夫的模样吧?” 谢霆飞口中“哦”了一声,说道:“尊驾莫非是白虎门的暴掌门人?” 银袍老者赫然笑道:“你知道老夫就好。” “尊驾是暴掌门人就好。” 谢霆飞用对方的口气,又嘿然道:“暴掌门人乃是一派掌门,谢某正有一事请教。” 原来这银袍老者正是黑虎神侯端木朔的师兄,人称白虎神侯的暴本仁,江湖上因他出手凶残,背后就叫他暴不仁。只见他一手拂着连髯银须,沉声道:“你说。” 谢霆飞道:“白虎门既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就该懂得江湖道上的过节,龙眠山庄和贵门无怨无仇,昨天由端木休兄弟拦截咱们马车,今天又率群寻衅,暴掌门人倒说说看,究竟冲着咱们所为何来?”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老夫两个师侄心急父仇,听到江湖传闻,佛怒莲已经落到你们手上,故而昨天是向你们皖西三侠来询问消息的,身为人子,父仇不共戴天,uu看书 ww.uukanshucm 这也没有什么不对,不料你们皖西三侠丝毫没把他们兄弟放在眼里,就出手教训了他们,老夫忝掌白虎门,门下的人受人欺侮,老夫能不问吗?” 说到这里,忽然哈哈一笑道:“老夫本来还有些不相信,但从方才的情形看来,他们果然说得不假,你们皖西三侠的眼里,那有白虎门三个字?连老夫亲自来了,都值不得一顾,那就遑论他们兄弟两个了。” 谢霆飞愤然道:“暴掌门人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辞?” 暴本仁道:“老夫从不听信一面之辞,难道老夫看不出来吗?” 谢霆飞道:“暴掌门人要这么说,谢某那就无话可说了。” 暴本仁道:“本来就不用多说了,老夫亲自来了,就要看看你们皖西三侠到底有些什么斤量?你叫凌战、霍天柱下来。” 谢霆飞大笑道:“谢某已经下来了,暴辈门人若是要赐教的话,谢某尽可奉陪。”极限大魔尊 一百三十五 请教! 暴本仁缓缓站了起来,双目凸出,精光四射,直注着谢霆飞,洪笑道:“谢霆飞,你要和老夫动手,只怕还差得多呢!” 谢霆飞道:“差不差,要交上手才能知道。” “很好!”暴本仁点着头道:“你马上就可以知道。” 随着话声,蓦地跨上一步,这一步就足足跨出了六七尺来远。 只见他双臂一提,全身骨骼就像爆豆一般,响起一阵连珠爆响,他身材本已相当高大,这回腰骨一挺,几乎又高了半个头的光景,生相就显得更为威猛! 谢霆飞看得暗暗一楞,忖道:“这大概就是他白虎门的‘白虎功’了,看来此人果然是个功敌。 暴本仁又猛地跨出了一步,距离谢霆飞已不过丈许来远,脚下一停,就洪声道:“来,老夫让你先出手。” 谢霆飞道:“暴掌门人既然不愿先出手,谢某只好献丑了。” 右手徐举,朝前拍出一掌。 他在第一招上,自然先要掂掂对方斤量,因此这一记劈空掌只使出五成力道,一道掌风发如洪涛,直卷过去。 暴本仁喝了声:“来得好!” 右手抢处,同样拍出一掌,硬接谢霆飞的掌风,这一掌他也只使了五成力道,当然也是为了试试谢霆飞的功力如何? 两股掌力乍然相接,发出蓬然一声大震! 两人同样使出五成掌力,就分出功力的高低来了,暴本仁挺直腰杆,像山一般,纹风不动,谢霆飞却被震得上身往后晃了一下。 但谢霆飞却也不是弱者,就在此时,左手化拳,一记“百步神拳”,紧接着直捣过去。 这是他最有名的绝技,数十年勤修苦练,功力自是非同小可!要知“百步神拳”乃是武功门的独门功夫,又叫“隔山打虎”。 隔山打虎,当然是形容词罢了,隔了一座山头,可以打虎,那不成了神话?但这也表示“百步神拳”的拳力可以击中较远矩离的目标。 就是“百步”,也同样夸张了一点,据说“百步神拳”练到最上乘的境界,一记拳可以击中五丈以外敌人。 即以谢霆飞来说,他苦练了四五十年,对“百步神拳”,至少已有十二成火候,拳风出手,差不多已可到达两三丈左右。 此时暴本仁和他相距不过一丈来远,这一拳的威势,当真有如石破天惊,铁骑突出,一拳风呼然有声,直撞暴本仁胸口,快若迅雷! 暴本仁没想到谢霆飞刚和自己一掌交接,而且内力明明还不如自己,居然就会接踵发拳攻采,他久经大敌,岂会疏忽?立即左手一抬,朝前推出,硬接对方一拳。 继前面一声蓬然大震之后,拳掌交接,又是一声蓬然大响! 这回暴本仁的一掌乃是临时出手,而谢霆飞的一拳,却是成名绝技,两下相较,自然是谢霆飞占了便宜。 暴本仁接下一拳,身不由主的被震退了一步。 隔山打虎,这一拳倒真是名副其实!(暴本仁外号白虎神侯)这两招说来话长,其实只是双方一来一往,快得如同电光石火般事,一个第一招上被震得上身晃动。 一个第二招上被震得后退了一步,可说是旗鼓相当,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表面上当然是暴本仁输了半招。 因为谢霆飞在第一招上,不过上身晃动而已,愚本仁在第二招上,却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但如果严格说来,还是谢霆飞输了半招。 这话怎么说呢?直到此时,暴本仁只不过随手劈了两掌,还没有使出看家本领来,你对他依然不知底细,但谢霆飞却已把最拿手的看家本领使出来了,岂非已落了下乘? 这一点,只怕连谢霆飞自己也没有想得到,当然观战的端木休、端木元也未必看得出来。 但坐在车中的凌战却看出来了,攒攒眉道:“三弟只怕不是暴本仁的对手!” 暴本仁被谢霆飞一记拳风震得后退了一步,不觉目**芒,洪笑道:“看来你果然还有点门道,那就接老夫一掌试试!” 右手凌空一掌,拍了过来。 他一向自视极高,甫一出手,在第一招就被谢霆飞震退,自然把他激怒了,这一掌使出来的,正是白虎门的独门功夫“大风掌”。 “大风掌”顾名思义,就可以想得到是一种极强的掌功了。 白虎门以白虎作为门号,云从龙,风从虎,“大风掌”自然是白虎门的招牌武功了。 果然他一掌出手,立即有一团飒然风声,应掌而出。 掌风可不是像匹练般直飞而出,而是旋转有若风轮,掌风甫发,带起的呼啸之声,就随着飞旋的举力,愈来愈猛烈。 刹那之间,掌风愈转愈大,撞到谢霆飞前面,几乎已有车轮大小,不但啸声尖锐刺耳,一团内劲,压力之强,大有令人窒息之感! 这一掌当真有风起云涌,天地为之晦暝的气势! 谢霆飞立即感不对,但他名列皖西三侠,身为武功门名宿,岂肯退让?对方发掌之时,他早已功运双拳,静以待敌。 直等掌风快到身前三尺光景,才吐气开声,右拳奋起全力,迎着飞旋而来的掌风中心击去,右拳甫出,当胸左拳又紧接着直捣出去。 这两掌使的当然又是“百步神拳”。 “百步神拳”可以击中远距离的敌人,在近距离内,拳力自然更为强劲,他之所以要等对方掌风涌到身前才发拳,其理也就在此。 “大风掌”因掌风飞旋,所产生的撞击力极为强猛,一般拳掌,根本无法抗拒,但“百步神拳”也是纯走刚猛一路。 双方距离又近,但听“蓬”“蓬”两声巨响! 谢霆飞差幸连发了两拳,拳力和掌风交接,第一拳击在掌风中心,还嫌力量不足,第二记拳力适时相继涌撞上去,才堪堪把掌风挡住。 这一记当然又扯平了,两个人各自被震得退后半步。 暴本仁心头不禁大怒,暴喝一声,双掌当胸,双足一顿,一道人影虎扑而起,人还未到,双掌凌空下击,两股掌风汇成一道狂飙,朝谢霆飞当头劈落! 谢霆飞双足站椿,口中同样发出一声闷雷似的大喝,双拳鼓动,迎空向上冲击。 这一下两人都使出了全力,一个下扑,是白虎门的“怒虎纵扑”,所向无前,一个上迎,使的依然是“百步神拳”。 但听又是“蓬”“蓬”两声巨响,刹那间方圆两丈,被两股威猛绝伦的内劲所化狂飙,吹卷得沙飞石走,声势骇人。 也把两个人影都淹没得迷迷朦朦,看不清楚! 谢霆飞双拳和对方掌风乍接,一个人宛如被人重重推了一把,立被震得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只觉胸口如中重杵,一时气血上逆,喉头发甜,急忙的稳住脚步,缓缓纳气。 此时只要暴本仁再发一掌,他已无力能御,势非死在白虎神侯的掌下不可,但暴本仁总究是白虎门的掌门人,岂肯有失他的威名?口中洪笑一声道:“谢霆飞,老夫早已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凌战看出情形不对,但也没想到谢霆飞会在对方手下没有走出几招,就会落败得如此快法,急忙一掠下车,落到谢霆飞身边,低声问道:“三弟,你不要紧吧?” 谢霆飞缓缓吁了口气,说道:“兄弟只是被他掌力所震,大概运一会气就可无事。” 凌战点头道:“那你就快运气吧!”话声一落,目光一抬,朝暴本仁抱抱拳道:“暴掌门人久违了,龙眠山庄和白虎门一向并无怨嫌可言,暴掌门人拦阻凌某兄弟的马车,究竟所为何来?” 话声未落,只听一声龙吟般长笑,划空传了过来! 这笑声苍劲悠长,响彻山林,显出此人内力深厚,不同凡响。 凌战、暴本仁同时一怔,举目看去,只见从凤台方向的来路上,出现了五六个人影,疾奔而来! 当前一个手拄龙头杖的老者,苍须飘胸,步覆从容,貌相清癯,一路飘然行来,这人正是神灯教教主苍龙谈朕。 和他并肩稍稍落后的,是一个白面团团,身躯高大的肥胖老者,手掌心盘着两枚铁胆,乃是霍五太爷。 说起这位霍五太爷,江湖上大家都只知道他是苍龙谈朕的好朋友,除此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霍五太爷”这四个字,也是他自己这么称呼,然后人家跟着这样称呼他的,那么他真正的姓名,应该是霍五了。 霍五太爷除了在手掌心盘着两枚铁胆之外,没有人看到他出过手,因此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会武功? 反正他是神灯教主谈朕的好朋友,江湖上自然不会有吃了豹子胆的人去找留五太爷的麻烦,他也自然永远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霍五太爷的后面还有四个人,则是神灯教的四位香主郑玄通、柴一桂、娄通、敖六。 谈朕目光如电,一瞥之间,就已看清眼前的情形了,凌战和暴本仁面对面的正在说话。 谢霆飞闭目而立,看书 ww.uukanshu.cm 似是正在运气疗伤,树林下还站着端木氏兄弟和四个青衣汉子,马车却停在一片荒地的中间。 这不是说马车是被暴本仁拦下来的,谢霆飞已经负了伤。凌战正在和暴本仁论理。 皖西三侠的老二霍天柱没见露面,那自然是守在车上了。 谈朕是老江湖,目光一转,心中便已了然,人还没有走近,就呵呵一笑道:“巧极,居然会在这里遇上暴老哥、凌老哥二位。”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什么风把谈教主吹来了,当真难得得很。” 谈朕含笑道:“兄弟是找凌老哥来的。” 这话单刀直人,听得凌战心中暗暗冷笑一声,但面上丝毫不露,目光一抬,拱拱手道:“谈教主找兄弟不知有何见教?” 谈朕又是一声长笑,说道:“兄弟有一件事要向凌老哥请教。”极限大魔尊 一百三十六 庄稼汉! 凌战道:“谈教主好说,请教不敢,谈老哥有什么事,但请明说。” 谈朕目光一抡,望了暴本仁一眼,徐徐说道:“兄弟来时,看到二位似有争执,不知为了何事?” 他明知暴本仁拦住凌战的马车,极可能是为了佛怒莲,但却故作不知,提出两人为了何事争执,把自己要请教的事,却撇了开去。 凌战心里清楚,神灯教冲着自己而来,显然也是为了宁无缺,他撇开去了,自己也给他来个故作不知,一面含笑道:“谈教主见询,正好替咱们双方作个仲裁,昨天虎头庄端木休、端木元兄弟两人拦截咱们马车,无故寻衅,经谢三弟把他们制住,本待各人废他一臂,以示薄惩,兄弟因龙眠山庄和虎头庄向无过节,端木朔新丧,不愿伤了两家和气,就要谢三弟把他们放了。 不料他们竟然把暴老哥撺掇出来,又在此地拦住兄弟车子,暴老哥和谢三弟一言不合动上了手,谢三弟伤在他‘大风掌’下,兄弟正在向暴老哥论理。龙眠山庄一向和江湖同道毫无过节,白虎门一再向兄弟寻衅,究是所为何来?暴老哥还没答话,谈教主就赶来了。 兄弟认为咱们皖西三英真要有什么地方开罪了白虎门,暴老哥只要说出原因来,凌某兄弟自当负荆谢罪,如果暴老哥只是听信端木休兄弟一面之词,说不出理由,那么就请暴老哥带着端木休兄弟离去,仍然不伤双方和气,不知谈教主以为如何?” 谈朕手捋长须,领首道:“江湖同道,自以不伤和气为是。”一面回头道:“暴老哥,你意下如何?” 他这口气,听来稍稍偏向凌战,但他当然另有目的,那是希望暴本仁率同端木休兄弟离开了。 暴本仁闻言洪笑一声道:“谈教主可知兄弟做什么来的吗?” 谈朕哦了一声,问道:“凌老哥要兄弟替二位作个调人,兄弟自然也要听听暴老哥的意见了。” 暴本仁嘿然道:“诚如凌老哥所说,白虎门和龙眠山庄并无过节可言,谈教主也已知道侯师弟是死在佛怒莲手里的,端木休兄弟两人心急父仇,到处打听佛怒莲下落,昨天得到消息。佛怒莲已为皖西三侠所擒,才找上皖西三侠……” “哈哈!”凌战大笑道:“佛怒莲落到凌某兄弟手上,此话不知是听谁说的?” 谈朕道:“凌兄且听暴老哥把话说完了。” 暴本仁续道:“兄弟听说凌老哥也被佛怒莲击中胸口,幸而有家传护心镜护胸,得以不死;按说理该同仇敌忾,不料皖西三侠没把端木休兄弟放在眼里,还要废去他们各人一条臂膀,后来纵然释放,但白虎门下,如此受人欺侮,兄弟焉得不问?不过这场过节,既有谈教主出面,两家过节,冲着你谈教主金面,自可揭开,但佛怒莲杀了候师弟,端木休兄弟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且此人并没伤了凌老哥,是以对凌老哥来说,并无深仇大恨可言,因此也希望凌老哥顾全江湖义气,把佛怒莲交出来,不知凌老哥是否同意?” 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自是无懈可击。 凌战不待谈朕开口,微微一笑道:“端木休兄只是听人传言,传言岂可轻信?” 暴本仁洪笑道:“那么凌老哥三位是不是没有擒到佛怒莲?” 凌战道:“暴掌门人也相信凌某擒到了佛怒莲?” 他一直没有正面回答,就使人有故意避重就轻之嫌。 暴本仁怒声道:“江湖中人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凌老哥擒住了佛怒莲,就不用推托,没有擒住,就该明白见告,何用吞吞吐吐?” 凌战微晒道:“暴掌门人肯相信凌某说的话吗?” 谈朕道:“凌兄堂堂皖西三侠之首,龙眠山庄威震江湖,说出来的话,自是可信了。” “好!”凌战道:“有谈教主这句话就好,兄弟确是追踪佛怒莲来的,但他在凤阳以西突然失踪,再也没有他的踪影,诸位大概是找他来的,兄弟眼看徒劳无功,才回转敝庄,不料却有人谣传凌某已经把他擒获,这话真是从何说起?” 暴本仁道:“凌老哥既然没有把他擒获,不知车中还有什么人?” 凌战怒声道:“暴掌门人认定凌某车中窝藏了佛怒莲吗?” 暴本仁道:“车上若是没佛怒莲,何妨让老夫瞧瞧?” 凌战勃然变色道:“暴掌门人可是要搜凌某的车吗?” 谈朕微微一笑摆手道:“凌老哥,佛怒莲在短短三个月之间,连续杀害了不少江湖同道,敝教总护法金惟能也死在他的佛怒莲下,兄弟几次围缉,都被他逃脱,不瞒凌兄说,兄弟也风闻传言,佛怒莲已经落在凌兄手中,兄弟虽然不敢完全相信,但也不能无疑,才赶来的。这叫做众口铄金,凌兄如果没有擒到佛怒莲,让大家看看车上,正是澄清谣传的最好明证了。” 直到此时,他才说出来意,而且也附和暴本仁,要看看车上有没有人? 凌战脸色微变,重重哼了一声,说道:“凌某生平一向言出如山,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凌某兄弟并没有擒获佛怒莲,车内何来佛怒莲?谈教主和暴掌门人相信也好,不信也好,若是要搜看凌某车子,那就小觑凌某,这个恕凌某无法答应,也是无可容忍之事。” 他方才故意避重就轻,现在又断然拒绝,那是因为车中已经没有人了。(没有宁无缺,霍天柱依然在车上)多拖延一段时间,就可以让凌小云和宁无缺走得远一些,他们就无法追得上了。 谈朕眼看凌战口气强硬,心中不无越趄,别说皖西三侠一身武功甚是了得,一旦闹翻了,不仅和皖西三侠结下梁子,还连带了也得罪了形意、八卦、武功三个门派。 何况凌战和黄山万青峰乃是姻亲,这一来,岂非把江南武林同道都得罪了?想到这里,一手捋须,作声不得。 暴本仁沉笑道:“凌战,你若非心虚,怎会不肯让咱们瞧瞧?” 凌战突然敞实一声,目光凝聚,沉喝道:“暴本仁,看来昨天端木休兄弟拦阻凌某车子,也是出于你授意的了……” 口气微顿,接着:“你一再寻衅,方才掌伤我谢三弟在先,凌某为了息事谈人,已经告诉你车上没有佛怒莲,你又借口要搜看我凌某车子,一个人容忍也有限度,白虎门既然没把龙眠山庄放在眼里,凌某兄弟也不是怕事的人,你只管划下道来,凌某接着就是了。” 一面回头朝谈朕拱拱手道:“谈教主,兄弟仍想请你老哥担任咱们两家的公证人,兄弟和暴掌门人已非片言可以和解,除了放手一搏,别无善策,江湖上本有胜者为强这句话,兄弟落败了,龙眠山庄的车子,自然任由暴掌门人搜看,如若兄弟侥幸获胜,暴掌门人又如何说法呢?” 他故意和暴本仁翻脸,那是因为和白虎门的梁子已经结定了,要谈朕担任公证人,是为了稳住红灯教的人。 暴本仁没待谈朕开口,洪声道:“老人落败了,拍屁股就走,不会再搜看你的车子。” 谢东山运功早已完毕,一直守在车旁,闻言冷笑一声,接口道:“天下那有如此便宜的事?姓暴的,你落败了,要走可以,但得留下一条右臂。” 暴本仁洪喝一声道:“谢东山,你说什么?” 谢东山道:“这话是谢某说的,你只要胜了我大哥,谢某就把右臂奉上。” 暴本仁双目圆睁,精光四射,厉声道:“老夫胜了,凌战是否也留下一条右臂?”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灰衣人从林中走出,此人好快的身法,他走简直比跑还快,大家连人影还没看清,他已经走到暴本仁的前面。 那是一个头盘小辫,颔下留一把山羊胡子的灰衣老头。 这人看去已有六七十岁,个子矮小,身上穿一套灰布衣裤,左手拿一支竹根旱烟管,看去像个庄稼老头,这一站到暴本仁面前,几乎只到暴本仁的胸口。 所有在场的人,谁都不认识此人是谁,但只要从他身法之快,就可看出他一身造诣极为惊人了! 暴本仁久经大战,身前微风一飒,他已往后疾退一步,洪喝道:“你是何人?” 庄稼老头瞧着他问道:“你就是白虎门的白虎神暴掌门人?” 暴本仁目注庄稼老头,沉声道:“你有什么事?” 庄稼老头道:“老汉问你是不是暴掌门人?你还没有回答老汉。” 暴本仁道:“老夫正是暴某。” 庄稼老头道:“那就好,uu看书ww.uukansh老汉师侄就是伤在你暴掌门人‘大风掌’下的了?” 暴本仁洪笑道:“江湖上伤在老夫掌下的人,何可胜数,你师侄叫什么名字?” 庄稼老汉吸了口旱烟,喷着满嘴白烟,说道:“半个时辰前,你用‘大风掌’伤了什么人?” 暴本仁哼了一声道:“你说的是风云刀柴昆?” 他此言一出,听得凌战暗暗哦了一声! 王三元奉乃父王长林(王长记车行掌柜)赶来报讯,曾说金刀庄和虎头庄两拨人一早出城,可能会在前途设伏,但虎头庄的人在这里拦路,始终不曾看到金刀庄的人出面,原来他们两拨人狭路相遇,已经交过手了,风云刀柴昆已经伤在暴本仁的“大风掌”下,难怪始终不见金刀庄的人了。 庄稼老头道:“那就错不了。”极限大魔尊 一百三十七 大人物! 暴本仁沉哼道:“老夫要柴昆让路,他竟敢对老夫出言不逊,老夫只要他躺下,让人把他抬走,已经够客气了!” 庄稼老头连连点头道:“那是柴昆不对,遇上白虎神不肯让路,还出言不逊,实在该死,这也只能怪他学艺不精,死了也怨不得谁。”暴本仁给他这么一说,一时倒不知如何说好?庄稼老头又道:“但他没有死,伤得半死不活,给人抬了回去,真是给师门丢人现眼,所以老汉要来问个明白。” 暴本仁嗔目道:“你是柴昆的师叔,问明白了又待怎的?” 庄稼老头道:“柴昆师傅早就死了,只剩下老汉一个师叔,暴掌门人教训了他,他师傅无法向你赔礼,就只好由老汉向你暴掌门人赔礼了。” 暴本仁道:“你……” 庄稼老头拱拱手道:“暴掌门人代我死去的师兄教训了柴昆,老汉是特来致谢的。”说完又连连拱手。 暴本仁突然大喝一声,右掌朝那庄稼老头当头劈落! 但他“大风掌”堪堪出手,忽然沉哼一声,高大身躯往后连退了三步,脸色剧变,厉声道:“无形刀,你……” 庄稼老头连忙接口道:“老汉谢过了,那就失陪。” 掉头就走,他明明是一步步的走去,但脚下之快,就是一般人奔行,也及不上他,眨眼工夫,就已走得没了影子。 暴本仁一手掩胸,沉喝一声:“咱们走。” 谢霆飞看情形,已可证明他伤在庄稼老头的“无形刀”下,心头大感痛快,朗笑道:“暴本仁,你不想和大哥交手了吗?” 暴本仁连头也不回,哼道:“姓谢的,老夫中人暗算,咱们这段梁子,老夫不会忘记的。” 一路奔行而去,端木休、端木元那敢停留,也急忙跟着奔去。 凌战看得暗暗心惊,自己先前还安排让霍二弟去对付金刀门,设若没有暴本仁掌伤风云刀柴昆,这庄稼老头凭自己三人也绝非人家对手。 暴本仁一走,只剩下神灯教主一干人了。 凌战朝谈朕拱拱手道:“谈教主也是冲着兄弟来的,不知兄弟说的话,谈教主是否信得过?” 谈朕早已盘算过,如果佛怒莲确在车上,就算和龙眠山庄闹翻了,也理屈在彼,万一车上果真没有佛怒莲,那么和龙眠山庄结下梁子,实是不智之举,闻言呵呵一笑道:“兄弟和凌老哥相识多年,凌老哥说的话,自然可信,兄弟少陪。” 凌战道:“谈教主请留步。” 谈朕道:“凌老哥还有什么见教?” 凌战道:“二弟,你下来。” 霍天柱打开车门,一跃下车,拱手道:“大哥有何吩咐?” 凌战含笑道:“谈教主虽然信得过愚兄,但总是听了江湖传言赶来的,咱们兄弟和谈教主一向是道义论交,咱们没擒获佛怒莲,车上也没有佛怒莲,正好请谈教主作个见证。谣传自可不攻自破,也免得汁湖同道再误会咱们兄弟,你把车厢门打开了,让谈教主、霍老哥,以及四位香主瞧瞧!” 霍天柱跃下之时,车门并没掩上,原也含有让谈朕看到车中无人之意,经大哥一说,立即应了声是,依言把车厢门打了开来。 其实不用他打开,谈朕也看到了,不觉呵呵大笑道:“兄弟听到传言,原也只是来跟凌老哥请问一声的,难道兄弟还信不过皖西三侠?李兄这不是见外了吗?”说完,抱抱拳道:“如此看来,这谣传只怕是佛怒莲故意敢出来的空气了,兄弟失陪了。” 手拉龙头杖,当先行去。他身后五人也像一阵风般跟着走了。 凌战道:“二弟,三弟,咱们上车!” …… …… 车辚辚,马萧萧! 一条滚滚黄尘,沿着大路远去。 右首疏林间,忽然像魅影般闪出两条人影! 那是两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婆。 一个戴着黑绒包头,身穿蓝布夹袄,一张脸上布满了直条皱纹,一手挽着一只竹篮,却用一块旧布覆着,不知篮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生成一张马脸,双颧耸起,不但耳朵上戴着一副大金环,满头都插了珠翠,六寸金莲,穿了一双大红绣花鞋子,连手上也拿着一方尺许长的大红手帕。 两人走在一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她们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姑六婆中人物,缝穷婆和刘媒婆。 三姑六婆,只是江湖上人对她们的通称,把九个不同类型的人物——三个“姑”和六个“婆”扯在一起。 三姑,是道姑、尼姑、药姑,都是白道中人平日不相往来。 只有六婆,才是邪派人物,原先也并不相识,但在江湖上成了名之后,因为同是六婆中人,臭味相投,就从此结成一党。 这六婆是:缝穷婆、卖花婆、王牙婆、阎佛婆、刘媒婆、孙虔婆。 从她们结为姐妹,自成一党,尤其各有一手独门绝技,在大江南北,黑白两道中,只要提起六婆,可没人敢招惹她们。 闲言表过,却说两人闪出疏林,刘媒婆眨着三角眼,楞楞的道:“这小子会不在车里?难道会是传闻失实?” 缝穷婆哼道:“无风不起浪,如果车中没有佛怒莲,凌战三个大男人何用雇一辆马车?” 刘媒婆道:“但车上明明没有人。” 缝穷婆道:“这也许是凌战使的障眼法,他们可能有人中途下了车。” 刘媒婆一怔道:“皖西三侠不是都在车上吗?” 缝穷婆一脸皱纹中绽出诡笑,缓缓说道:“凌战不是有一个女儿吗?她人呢?” 刘媒婆三角眼中异光闪动,说道:“申大姐是说他女儿把那小子带走了?” 缝穷婆道:“我看八九不离十。” 刘媒婆道:“但那姓宁的小子武功高出凌战女儿甚多!” 缝穷婆看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问道:“老五,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出来?” 刘媒婆眼珠一转,不觉呷呷尖笑起来,说道:“美人计,没错,这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还亏他凌战是皖西三侠之首,为了……呷、呷,居然不择手段,要他女儿使美人计。” 缝穷婆哼道:“你以为白道中人,就不存凯觎之心?堂堂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席长老,不是也轧上了一脚?” 刘媒婆道:“申大姐既然认为凌战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咱们就找他小丫头去!” “刷!”这是极其轻微的声音,响声起自两人身后。 缝穷婆沉喝一声:“什么人?” 身随声转,一下向左旋出,转过身去。 刘媒婆也不待慢,几乎是同时转过身去。 两人的目光也一起投注到一个人的身上,这人就面对着她们站在林下。 那是一个穿绿色长袍的小老者,古铜脸,颔下留着一把白髯,看去神情极为诡异! 这人能在缝穷婆、刘媒婆两个高手不知不觉问到了她们身后了,一身武功造诣显然极高。 那么方才极其轻微的那声“刷”敢情是他故意弄出声音来的了。 绿袍老者那张古铜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朝两人拱拱手道:“真对不住,老朽惊动两位大嫂,打扰两位的谈话!” 缝穷婆目光直注,冷冷的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绿袍老者含笑道:“老朽刚来,二位大嫂谈些什么,老朽怎会听到?” 刘媒婆问道:“你是什么人?” 绿袍老者暗笑道:“老朽只是敝主手下的一名管事而已!” 刘媒婆又道:“你主人是谁?” 绿袍老者笑了笑道:“主人就是主人,老朽只是主人手下一名管事,怎敢称呼主人的名号?” 缝穷婆道:“你来此何事?” 绿袍老者口中“哦”了一声,忙道:“老朽只顾说话,差点误了大事……” 缝穷婆心中一动,不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问道:“你说的是什么大事?” 绿袍老者目光打量着两人,问道:“二位大嫂,可是缝穷婆,刘媒婆吗?” 缝穷婆道:“你问这干吗?” 绿袍老者:“老朽是专程找二位来的。” 缝穷婆道:“你找咱们有什么事?” 绿袍老者喜道:“两位大嫂果然就是缝穷婆、刘媒婆了!” 缝穷婆道:“你还没说找咱们有什么事?” 绿袍老者道:“老朽只是主人手下一名管事,自然是奉主人之命来找二位的了。” 缝穷婆道:“你主人找咱们何事?” 绿袍老者道:“主人有什么事,老朽自然不敢多问,他吩咐老朽来找二位,老朽就来找二位了。u看书 .uknuco ” 刘媒婆道:“你主人总交代了你什么话吧?” 绿袍老者道:“是,是,主人交代老朽,要见见二位,老朽是专程来请二位的。” 缝穷婆道:“你的意思是咱们随你去!” 绿袍老者连连拱手道:“劳驾、劳驾,务请二位大嫂枉驾一行。” 缝穷婆当然想得到这绿袍老者看来武功极高,那么他主人的武功,自然更高了,只不知他主人究是什么人?一面冷然道:“你主人要见咱们,自该由他亲自来见咱们,为什么要咱们去见他?” “哦!”绿袍老者张开了口,发出哦声,这表情好像缝穷婆不该这样说话的,接着说道:“主人是何等人物?他要见的人,自然由老朽领着去晋见,主人怎会亲自来呢?” 听他口气,他的主人果然是一位大人物!极限大魔尊 一百三十八 逐客令! 缝穷婆嘿嘿笑道:“老婆子无求于他,为什么要去?” 绿袍老者一脸惶急之色,怫然道:“大嫂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主人金令,言出如山,二位怎么可以不去?” 缝穷婆道:“咱们不去呢?” “不成。”绿袍老者口气极为坚决,说道:“二位非去不可。” 刘媒婆尖笑道:“你能强迫我们去吗?” 绿袍老者道:“主人交代老朽的事,老朽非办妥不可,不然如何向主人交差?” 刘媒婆手中红巾朝绿袍老者一甩,呷呷尖笑道:“你怎么能请得动咱们两个老婆子的呢?” 她是用毒的行家,这红巾一甩,当然使上了毒! 绿袍老者鼻子掀动,朝空中闻了闻,忽然笑道:“刘大嫂用的是唐门随风散,这点毒如何毒得死老朽,就是唐门最毒的七色散也难不倒老朽。” 刘媒婆想不到他还敢向空中去闻,而且还一口叫出自己使用的是唐门随风散,心头不觉一惊! 缝穷婆左手一伸,朝刘媒婆连连摇手道:“老五,看来他果然是不怕剧毒的了。” 她手是朝刘媒婆摇的,但五根手指却领着绿袍老者的眼神晃动,一面徐徐说道:“这位管事说得没错,他主人交代他来请咱们的,咱们如果不去,他如何去向主人交差呢?依老婆子看,咱们老姐妹两个就跟他去见他主人也好,老管事你说这样可好?” 绿袍老者点点头道:“是、是、是极,二位那是答应跟老朽去了?” 缝穷婆一脸皱纹都绽起了笑容,说道:“老婆子答应去,自然去了,不过你管事先请在大石上坐息一会……” 她的话声又柔又轻,好像哄小孩睡觉一样,有着催眠作用。 “好!好!”绿袍老者道:“老朽就坐下来等你们。” 他果然依言在附近一方大石上坐了下来。 刘媒婆呷呷笑道:“行了,他‘脉宗’、‘幽囚’、‘血阴’三处穴道已中了我的迷魂针,现在可以问问他的主人是谁了?” 绿袍老者忽然站起身来,说道:“谁说老朽三处穴道中了针?” 他这一站起,只见从他绿袍胸腹间,缓缓钻出三支比绣花针还细的钢针,一点一点的长了出来。 好像是从他身上把针推了出来一般,话声刚刚说完,三支三寸长的钢针,已经全露出来了。 绿袍老者继续道:“至于你们要问我的主人是谁?去了不就知道了吗?你们瞧,老朽不是连马车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吗?” 缝穷婆、刘媒婆惊然一惊,急忙后退了两步,两人并肩站定,暗自运功戒备。 绿袍老者也没理会她们,只是撮口发出一声哨声。 接着只听蹄声得得,车轮辘辘,果见一匹黄骠马驮着一辆篷车,迅快的奔驰过来,一直来到绿袍老者身边,才行停住。 绿袍老者拍拍马颊,含笑道:“累你久等了,咱们就可以上路了。”回身朝缝穷婆、刘媒婆两人笑了笑,招呼道:“二位大嫂可以上车了。” 他好像两人一定会上车的一般。 缝穷婆、刘媒婆都是从小姑娘就闯荡江湖,几十年来,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真还是第一次遇上! 尤其这位绿袍老者不怕剧毒,不惧“摄心术”,迷魂针打中穴道,还会自动从体内钻出来,岂不使人感到莫测高深? 现在两人心知今天遇上了扎手人物,就在绿袍老者向她们招手之际,两人不约而同刚的一声,亮出兵刃来。 缝穷婆从竹篮中取出来的是一柄两尺的金铰剪,双手一分,金铰剪变成了两把金刀。 刘媒婆从身边取出来的是一支尺许长的鱼肠剑。 缝穷婆冷声道:“老头,看来你果然有点门道,但咱们两个老婆子也不是好惹的。” 绿袍老者朝她们笑了笑道:“二位大嫂何必动刀子?老朽是奉命来请你们的,动刀动剑多不够意思?” 口中说着,人影一晃,快得如同魅影,一下就闪到两人中间。 缝穷婆、刘媒婆一身武功原也不弱,但她们连人影都没看清楚,已被人家制住穴道,遑论出手了。 绿袍老者一手一个,抓起两人,转身走近马车,把她们放入车厢,然后跃上前座,伸手一抖缰绳,黄骠马立即洒开四蹄,拖着篷车,绝尘而去。 凌妙可飞出车厢,落到地上,眼看宁无缺也跟着飞身落地,这边就叫了声:“喂,快跟我来。” 双足一点,纵身往林中投去。 宁无缺心智被迷,你要他跟着你走,他就一路跟着你走。 凌妙可因爹再三嘱咐,这一路上务必要小心,不可丝毫大意。 她当然也知道江湖上有许多成名高手都在找他,爹这一着乃是调虎离山、金蝉脱壳之计,虽然把所有追踪他的人都调开了。 但这一路上,爹和二叔、三叔都不在这里,他又中了人家迷药,没人可以商量,好歹都要自己一个人应付,这份担子,可着实不轻。 凌妙可平日跳跳蹦蹦的人,这回可十分谨慎,一路穿林而行,只是低头疾走,连话都不敢多说,怕被人家听到了。 穿出树林,已是王山山后,这时也差不多是马车抵达前山,谢霆飞和暴本仁交手的同时。 出了树林,凌妙可心里更觉紧张起来,走在树林子里,还没人看到,出了树林,现在是大白天,一旦遇上了人,一眼就可以认出来了。 所幸王山是荒僻的山野,山前有一条大路,多少还有车马经过,山后只有樵径,根本很少有人迹。 凌妙可依照爹说的路径,遁着小路往南,心头只希望早些赶到八公山,是以脚下丝毫没停,一路提气奔行。 回头看去,宁无缺不徐不疾的跟在自己身后,任凭自己奔行得,多快,他都没有落后半步。 如果自己没和他说话,他也不会和自己主动的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自己身后。 凌妙可心头不禁升起一丝怜惜,暗自忖道:这次只要刘转背给他易了容,没有人认得出他是谁了,爹就可以找人解去他的迷药了。 中午时分,已经赶到八公山下。 凌妙可依着爹口述的路径,找到一条小溪,他们涉水而过,就沿着小溪行走,约莫走了一里多路,果然看到一片竹林。 林间有条弯弯曲曲的小径。 其实这不能称它小径,那只是经常有人践踏,竹林间依稀露出竹根来,很像是小径而已! 两人穿行竹林,走了一箭来路,前面已经豁然开朗,那是一片数亩大小的圆形草地,中间盖了一幢三楹竹屋。 四周都是翠竹,包围着竹屋。 竹屋前面,有一道竹篱,编竹为门,除了鸟声啁啾,寂无人声。 凌妙可听爹说过,刘转背隐居八公山,不是熟人,不见外客,自称竹逸先生。 凡是称呼他刘先生的人,一例不见,因为他住到八公山之后,就以竹为姓,但你若称他竹先生,他也不会见你,因为称他“先生”或是“大爷”的人,还是外人,如果是老朋友,就该称他“竹兄”了。所以你去的时候,要叫他竹二叔,就可以见得到他了。 凌妙可脚下不停,一直走到竹篱笆前面,才行停住,口中叫道:“竹二叔在家吗?” 她喊声甫出,就见从竹屋中走出一个青布衣杉的中年庄稼汉子,一直走近篱笆,问道:“姑娘找什么人?” 凌妙可道:“我叫凌妙可,奉家父之命,来拜见竹二叔的。” 庄稼汉子打量了她一眼,打开竹篱门,说道:“姑娘请进。” 凌妙可说了声:“多谢”,和宁无缺一起走入篱门,又随手掩上了。 庄稼汉子领着两人进入竹屋,那是一间堂屋,编竹为墙,屋中器具也都是竹子做的,打扫得纤尘不染。 庄稼汉子道:“二位请稍坐。” 说完转身自去。 过了一会,才见一个童子托着茶盘走出,把两盅茶放到竹几上,说道:“二位请用茶。” 凌妙可道:“多谢了。” 小童道:“不用谢,不知姑娘二位来找师傅,有什么事吗?” 凌妙可道:“我是奉家父之命来拜见竹二叔的。” 小童又道:“姑娘从那里来的?” 凌妙可道:“龙眠山庄。” 小童道:“二位请稍后,容我进去禀报一声。” 凌妙可道:“多谢小哥。” 小童没有多说,转身往里走去。 这样又过了一会,才听到一阵脚步声,传了出来。 那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婆子,头戴黑布包头,身穿蓝布大袖夹袄,一双脚却是男人一样,是个大脚婆! 凌妙可原以为出来的是刘转背,慌忙站了起来,哪知出来的会是一个老婆子,听爹说刘转背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不知这老婆子是什么人? 老婆子走出堂屋,u看书 ww.uukanshu.co 就朝两人含笑道:“二位请坐。” 她抬抬手,就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问道:“凌姑娘找竹先生有什么事吗?” 凌妙可不知对方是谁,自然不愿说出来意来,只是恭敬的道:“我们路过这里,奉家父之命来拜见竹二叔的。” 老婆子口中哦了一声说道:“竹先生宿酒未醒,二位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就请吧,二位来意,等竹先生醒来,老婆子自会转告的。” 她居然下逐客令了,那就是刘转背不肯相见了。 凌妙可眼看自己已经说出龙眠山庄,她还不肯延见,心中不禁有气:“哼!爹还说从前救过他的性命,原来竟是忘恩负义之徒!” 心里这一生气,脸色也就极为难看,冷声道:“老婆婆最好进去把竹二叔叫醒了,告诉他一声,我奉家父之命,带来一件东西,要给竹二叔亲自过目,所以我必须见到竹二叔。”极限大魔尊 一百三十九 竹2叔的心愿! 老婆子听得一怔,连忙点头道:“既然如此,姑娘且请宽坐,老婆子进去叫醒他问问。” 凌妙可道:“老婆婆请便。” 老婆子三脚两步的急急往里走去。 又过了一会,才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手拄一支竹杖,从里面缓步走出。 这人中等身材,瘦削脸、颧骨微突,双目深邃有光,嘴上留着两撇胡子,颔下也留了疏朗朗的胡须,貌相清癯有神,他朝两人颔首一笑道:“凌姑娘要见老朽?” 凌妙可在他走出之时早已站了起来,闻言赶紧跨上一步,拜了下去,口中说道:“侄女凌妙可拜见竹二叔。” 这人当然就是自号竹逸先生的刘转背了,他左手微微一抬,含笑道:“请起,姑娘不可多礼。” 凌妙可下去的人,忽然被一股无形力道托着站起,心中不觉暗暗惊异,忖道:“他内功竟然比爹还要深厚得多! 竹逸先生看她愕然神色,微微一笑道:“坐、坐,老老朽不喜俗礼,姑娘请坐了好说。” 凌妙可和宁无缺一起在下首两张竹椅上落座。 竹逸先生也在椅上坐下,含笑道:“姑娘是凌老哥的千金?凌老哥可好?” 凌妙可欠身道:“谢谢竹二叔,家父托庇粗安。” 竹逸先生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令尊要姑娘来见老朽,还带来了一件东西,给老朽过目,不知是什么东西?” 凌妙可伸手人怀,取出爹交给自己的一方玉佩,站起身,双手递去,说道:“家父要侄女带来呈给竹二叔看的就是这方玉佩了。” 竹逸先生乍睹玉佩,双目不觉陡**芒,急急问道:“令尊要姑娘持这玉佩来见老朽,可是龙眠山庄有什么事吗?” 凌妙可看他神情,似是极为关切,心中暗道:原来他对爹极为关切,方才倒是自己错怪他了。一面说道:“谢谢竹二叔的关心,庄上没有什么事,家父要侄女来拜见竹二叔,只是有一件小事,想请竹二叔赐教。” 竹逸先生缓缓吁了口气道:“没事就好,老朽因令尊是皖西三侠之首,若无重大事故,绝不会要姑娘持卧龙玉佩来见老朽的,哈哈,老朽真是多虑了,好了,姑娘快把玉佩收起来吧!”凌妙可只知这方玉佩是爹常年佩在身上之物,却不知道它叫做“卧龙玉佩”,闻言就把玉佩收入怀中。 竹逸先生含笑问道:“姑娘可知这方玉佩来历吗?” 凌妙可道:“侄女不知道。” 竹逸先生道:“这方玉佩,原是老朽之物,那是三十年前,老朽在龙门场附近,遭几名仇家围攻,被暗器打中双足,扑倒地上,背上也中了一记内家重手法,几乎丧命在荒郊,差幸令尊路过,救下老朽。 老朽因这方玉佩,刻的是一条卧龙,令尊卜居龙眠山,正好符合令尊的庄名,就以此佩相赠,令尊当时还坚不肯收,老朽曾说:李大侠救命之恩,不是区区一方玉佩所能报答于万一,但李大侠不妨权且收下,他日有用得着老朽之处,只要着人持玉佩来找我,纵是赴汤蹈火,老朽一定唯命是从,所以方才姑娘出示玉佩,老朽还以为龙眠山庄发生了什么事了。”说到这里,口气一顿,一手摸着疏朗朗的花白胡须,抬目道:“好了,现在姑娘可以说来意了。” 凌妙可因爹嘱咐过自己,只管把此行经过,告诉刘转背,毋须隐瞒,这就把爹接到佛怒莲的帖子开始,一直说到爹要自己领着宁无缺来至八公山为止,详细说了一遍。 竹逸先生口中噢了一声,说道:“老朽已有多年不曾在江湖走动,也没人和老朽说江湖上事,佛怒莲这件事,很可能又会引起一场极大风暴,其实像令尊已是花甲以上的人了,早该息隐林泉,不用再插手去向江湖上的事了。” 言下深有感慨! 凌妙可正待开口,突听外面有人高声说道:“请问刘仲甫刘先生在家吗?红灯教宁教主特来拜侯!” 竹逸先生听得脸色微变,急忙说道:“谈朕找来了,你们快随我来。” 说完转身往里行去。 凌妙可急忙招呼宁无缺,跟着他走去。 竹逸先生推开一间房门,说道:“你们先进去,老朽出去应付一下。” 房间不大,但却极为幽暗,凌妙可、宁无缺急步跨入房中,竹逸先生随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砰”声入耳,凌妙可突觉脚下一沉,好像踏上了翻板,一个人迅速往下沉落,几乎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等到双足落地,已经跌堕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之中,她站定下来,定了定神,急忙叫道:“喂,宁无缺,你在那里?” 只听宁无缺的声音在身边应道:“在下就在这里。” 凌妙可伸出手去,摸到宁无缺的身子,口中恨恨的道:“这老贼……” 宁无缺道:“上面有人在说话。” 凌妙可侧耳听了一会,一点也听不到,这就问道:“你听到了什么,快告诉我。” 宁无缺道:“先是一个童子声音说:‘家师外出未归,尊客有何贵干?’” 凌妙可道:“那是方才送茶给我们的童子了。” 宁无缺道:“是的,后来有一个苍老声音问道:‘尊师去了那里?’” 那童子道:“家师三天前出去的,好像是到黄山访道友去的。” 那苍老声音又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小哥有没有听尊师说过?” 那童子声音道:“没有,家师出去了,没有一定的时间,有时十天,有时半月才回来。” 那苍老声音道:“那好,老夫不打扰了。” 凌妙可道:“这苍老声音,一定是苍龙谈朕了。” 宁无缺茫然道:“他没有说,在下就不知道了。” 凌妙可问道:“现在没有人说话了吗?” 宁无缺道:“他们已经走了。” 凌妙可道:“他既然走了,竹二叔应该把我们放出去才对。” 宁无缺道:“有人来了。” 凌妙可道:“你说他们又回来了?” 宁无缺道:“不,这人就在我们上面……” 只听“砰”的一声,上面有人关上了门,这一瞬间,只听嘶的一声,有人从上面跃落下来。 凌妙可一手按剑,喝道:“是什么人?” 只听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是老朽。”接着“嚓”的一声,亮起火光,竹逸先生手中拿着一支火筒,已在室中点起一盏油灯,含笑道:“方才谈朕来得突兀,显然是冲着你们来的,老朽一时来不及和姑娘说明,因为上面这间房里,进门三步,装有翻板,只要把门关上,翻板就会下沉,这里和上面不过三丈来高,你们自然不至于摔伤,就不虑被他们找到了。” 凌妙可道:“竹二叔事前没有说明,真把侄女吓了一跳呢!哦,竹二叔不是要小童告诉他,你出门去了吗?万一给他看到了怎么办呢?” 竹逸先生听得一怔,说道:“老朽和谈朕说的话,你怎么会听到的?” 凌妙可道:“侄女一句也听不到,是他告诉我的。” 竹逸先生惊奇的看了宁无缺一眼,说道:“这上面隔着一道厚重的石板,可以把声音完全隔绝,他如何会听到的?” 凌妙可道:“但上面说的话,他真的听到了,那童子告诉谈朕,竹二叔三天前就到黄山访道友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一定,有时十天,有时半个月,对不?”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一声道:“不错,老朽想不到这位宁无缺老弟年纪不大,内功居然竟有如此精纯!” 凌妙可道:“竹二叔,我们是不是可以上去了?” 竹逸先生微微摇头道:“不成,谈朕虽然离去,但只怕他未必肯信,你们住在这里最是安全不过,不妨多住几天,也好了却老朽一桩心愿……” 凌妙可急道:“但爹和侄女约好了在寿县等我们的。” 竹逸先生含笑道:“这个你只管放心,老朽会亲自去告诉他的。” 凌妙可道:“竹二叔……” 竹逸先生没待她说下去,就接着道:“令尊要你陪他来,只要老朽为他易容,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但老朽却想到了另一件事,所以希望姑娘能在这里多留几天。” 凌妙可道:“竹二叔有什么事呢?” 竹逸先生道:“这件事也是老朽唯一的心愿……”目光一动,说道:“来,你们也坐下来。” 这间地窖之中,除了一张木桌,和两条板凳,就别无其他的东西,竹逸先生已在对面一条板凳上坐了下来。 凌妙可和宁无缺只好坐在另一条板凳。 凌妙可问道:“竹二叔有什么心愿呢?” 竹逸先生微微叹了口气道:“老朽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在这里一住二十年,孑然一身,从未有人上门……” 凌妙可奇道:“竹二叔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那……” 竹逸先生忽然笑道:“你说那个看门的庄稼汉、小童、还有老婆子?姑娘没听令尊说起过老朽的外号?” “哦?”凌妙可睁大双目,uu看书 .uknshu 忍不住哈的笑出声来,说道:“那都是竹二叔你一个人扮的?”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道:“老朽昔年人称刘转背,转个背,人家就会认不出来,何况老朽进来了再出去,你自然看不出来了。” 凌妙可道:“但竹二叔假扮童子,身材就不一样了。” 竹逸先生拂须笑道:“雕虫小技,那不过是‘缩骨功’罢了,并不足奇……” 他口气一顿,接着说道:“老朽这点伎俩,虽然不登大雅之堂,但老朽孑然一身,如今年事渐渐老去,如果没有一个传人,岂不要把我这一门技巧,带进棺材里去?但如果所收非人,适足以为害江湖,这就是老朽始终没有收徒的顾虑所在……” 凌妙可点点头道:“竹二叔说得不错。”极限大魔尊 一百四十 神奇的易容术! 竹逸先生掀须一笑道:“但方才姑娘来了之后,老朽这一宿愿可以得偿了,姑娘是凌老哥的千金,凌老哥昔年救老朽一命,最巧的是姑娘奉令尊之命,持了卧龙玉佩而来。须知,这方玉佩原是昔年先师之物,三十年前老朽奉赠令尊,岂不是三十年前就种下了因?才有今日之果,哈哈,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学老朽的这点薄技?” 凌妙可听得喜出望外,说道:“竹二叔肯教我易容术吗?” 竹逸先生道:“易容并不难,以姑娘的天赋,有三天时间,就可以学会了。” 凌妙可道:“要练到转个背就变成另外一个人才难是不是?” 竹逸先生微微摇头道:“那是手法,并不为奇。” 凌妙可偏头道:“那是练缩骨功难了?” 竹逸先生道:“缩骨功只要懂得诀窍,有百日工夫,也可以应用了。” 凌妙可道:“那么最难练的是什么呢?” 竹逸先生道:“内功。” 凌妙可道:“易容术还要练内功吗?” 竹逸先生道:“易容可以分作两种;一种是给自己脸上易容,要使旁人看不出丝毫破绽来,一种是临时给别人易容,那就非内功到了某一程度,再辅以熟练的手法,使对方在你举手之间,就被你易了容,依然一无所觉,才算成功。” 凌妙可道:“这怎么可能呢?” 竹逸先生微笑道:“不信你瞧瞧就知道了。” 举手朝凌妙可迎面拂来。 凌妙可赶紧肩头一侧,避了开去,但觉一阵微风拂面而过,伸手朝脸上一模,并无异样,就问道:“竹二叔是不是给侄女已经易了容呢?” 竹逸先生从大袖中取出一面比手掌略小的铜镜,递了过去,含笑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凌妙可自然不信,接过铜镜,就着灯光朝脸上一照,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原来镜中的自己竟然和宁无缺长得一般无二!刚才微风拂面,就会换了一副面貌,这不是神乎其技!不觉惊喜的道:“竹二叔,你会变戏法?” 竹逸先生说道:“你现在用双手掌贴着耳根,朝前轻轻一搓,就可以把它揭下来了。” 凌妙可依言用手掌贴着耳根,轻轻朝前一搓,果然感到有一层极薄的东西,被自己搓了起来,这就缓缓的把一张面具揭了下来,一面兴奋的道:“竹二叔,这手法很难吗?” 竹逸先生道:“这叫做‘李代桃僵术’,是易容中最难的一种手法,譬如有三个敌人围攻你,你只要准备好两张面具,一张是你自己的面貌,这可以平日就准备好的,另一张你却要在和他们动手之前,稍稍拖延时间,择定其中一人,就在袖中替他在另一张面具上易容,这就非平时练习纯熟不可。然后,右手把你自己的一张,运用技巧,覆上他的脸去,就和老朽方才给你戴上面具一样,左手同时把他的面具戴到自己脸上,在这一瞬间,你就变成了他,他也变成了你,形势岂不立时改变了,但这一手法,必须以内功为基础,要使面具四平八稳的覆到对方脸上,不但如此,而且你也要学会他的声音才能收效。” 凌妙可把手中的面具还给了竹逸先生,说道:“这要多少时间才能学得会?” 竹逸先生道:“内功一道,如果能勤加修习,有三年时间就差不多了,但老朽只要你在这里留上二天,老朽可把诀要传给了你,你可以回家去练习,这三天之中,第一步,你先学一般易容和变声之术,这个并不难,有两天时间,大概就可应用了,第二步,你只须把内功口诀和手法口诀背熟了就行。” 凌妙可喜心倒翻,一下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竹二叔,侄女现在就拜你做师父,师父在上,弟子凌妙可给你磕头。” “哈哈!”竹逸先生等她磕了几个头,才伸手把她扶起,说道:“好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奇胲门二十九代弟子。” 凌妙可听得奇道:“奇胲门?弟子怎么没听人说过呢?” 竹逸先生道:“奇胲门的祖师是仓公,奇胲的意思,就是阴阳奇秘之要,非常之术,历代相传,收徒极严,而师门的秘要真传,只单传给一个徒弟,本门易容术和一般江湖上的易容术大不相同,老实说,目前流行江湖的易容术,只是本门的皮毛而已!” 宁无缺心志被迷,竹逸先生和凌妙可说了大半天的话,他似是事不关己,只是楞楞的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恍如不闻。 凌妙可眼波一横,看了他一眼,道:“师父,他……” 竹逸先生微笑颔首道:“为师知道,令尊很关心他,才要你陪他来的,以为师看,他只是被人下了迷失心神之药,且等三天之后,你跟为师把易容术学会了,为师指点你去找一个人,很快就可把他治愈,好了,你们来了半天,此时只怕已是未时了,你们还没吃饭吧,为师上去把饭菜拿来,就在这里吃好了。” 凌妙可道:“师父,弟子帮你做。” “用不着。”竹逸先生道:“依为师看来,谈朕未必相信,说不定还在附近,你们还是暂时留在这里的好。” 说完,双足一尖,飞身而起,右手在地板上轻轻一托,身形一闪而没。 凌妙可做梦也想不到竹逸先生会收自己作徒弟,心头这份高兴,自不待言,这就回头朝宁无缺道:“你方才不是看到了,我拜二叔做师父呢!” 宁无缺道:“在下看到了。” 凌妙可道:“你不替我高兴吗?” 宁无缺道:“你拜师父,在下为什么高兴呢?” 凌妙可知他心神被迷,自然不会怪他,又道:“师父说的,再过三天,他指点我去找一个人,就可以治好你被迷失的心志了。” 宁无缺道:“你不是说回庄去再治的吗?” 凌妙可道:“本来我爹说的,回到庄上,再找人给你治疗,但师父既然知道有人可以治疗,自然最好不过了,你不知道我心里多希望快些给你治好,那该多好?” 宁无缺道:“我知道你对我好。” 凌妙可听得脸上一红,心里却甜甜的,一面叮嘱道:“这话你对我说不要紧,不能在第三人面前说,知道吗?” 宁无缺道:“在下就是对你一个人说的。” 正说之间,竹逸先生已经提着食盒飞身而下,含笑道:“徒儿,为师这里只有卤肉、竹笋,你们将就着吃吧!” 他把食盒放到板桌上,取出一大碗卤肉烧笋,一锅白饭。 三人各自装了一碗饭,就坐下吃着,凌妙可只吃了一碗,便己吃饱,宁无缺却连吃三碗。 凌妙可等师父和宁无缺吃毕,收起碗盏,一面说道:“师父,你现在可以给他易容了。” 竹逸先生点头道:“不错,为师现在该给你上第一堂课了。” 说完,从身边取出一只扁形小铜盒,和一叠比蝉翼还薄,大小如同手掌的面具,说道:“易容一道,分为两种,一种是把易容药物直接涂到面上,易好容之后,大既半年之内,不易洗去,如果要把易容药物洗去,就得用洗容剂才能洗清。” “一种则是使用面具,这面具是空白的,只要画上易容药物,往脸上一覆,就可以改变容貌,也可以先行画好,随时可以取用,也随时可以取下,比前者要方便得多,但脸上覆了一张面具,不论你多薄,多精巧,也只能骗得过一时,尤其遇上老江湖,就极难瞒得过去,所以要讲真正易容,还是直接用药物敷到脸上,不易使人瞧得出来。这位宁老弟,目前正有不少人要找他,自然要涂在脸上的好。” 一面随手掀开扁形铜盒,铜盒两面,各有不同的东西。, 盒盖上排列着七八支小毛笔,和剪刀、钳子、小刀、玉片、玉匙、刷子等物,都十分精巧,敢情是易容的工具了,盒底这一面,排列的则是十个小玉瓶,和一个小巧的调色盘。 竹逸先生给凌妙可详细讲解了每一种工具的用法,然后取起一个小玉瓶,打开盖子,用小玉匙挑了少许,倾入调色盘中,一面说道:“这是为师炼制的胶粉,加上少许水,和入易容药粉之中,涂到脸上,就是用热水洗脸,也不易洗去。哦,宁老弟要给他改变成怎样一个人呢?” 凌妙可粉脸微微一红,说道:“师父,你看咯,该替他易成怎样一个人好?” 竹逸先生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宁老弟本来是个少年人,uu看书 .kans 总不能把他易成一个老头?这样吧!为师只要把他容貌略加改变,使人家认不出他来就好。” 知徒莫若师,凌妙可的神情,他岂会看不出来? 凌妙可道:“好嘛!” 竹逸先生随手挑了三个玉瓶,打开瓶盖了,再用玉匙各自挑出少许粉末,又滴了几滴水,一面取起玉片轻匀的拌着,一面又逐一给凌妙可讲解,这是珍珠粉,这是珊瑚粉,涂到脸上,才有光泽,这是青黛、这是松烟,可以加浓眉毛的色泽。 一面打量宁无缺的脸型,指点着什么部位应该使用什么药物,才能够使他的脸型完全改观。 凌妙可一一记住了,转脸朝宁无缺道:“你现在坐正了别动,师父要给你易容了。” 宁无缺道:“在下不会动的。” 他果然坐正身子,一动不动。极限大魔尊 一百四十一 误伤! 竹逸先生拿起一支小笔,蘸着调好的药粉,在他脸上又勾又勒,涂抹了一阵,然后又用小镊子拔下头发,剪去毛囊,蘸着胶水移植到眉上,再用小剪刀仔细的修剪整齐,又用小刷子沾着青黛、松烟加深颜色。 他手法极为迅速,这样边说边做,不过盏茶工夫,已把宁无缺本来面目完全掩去,改变成另一个人。 宁无缺本来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极为英俊的少年,现在还是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但相貌却已经完全不同。 凌妙可看得不禁呆了,惊喜的道:师父,你老人家真是神乎其技!” 竹逸先生笑道:“这不算什么,只要把他改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好,但如果要把某一个人的面貌,易到另一个人脸上去,而且要唯妙唯肖,不让人家看出破绽来,那就得注意这人各部位的特征,不能有丝毫疏忽。” 接着又把如何观察一个人脸部特征的诀要,详细解说了一遍。 凌妙可道:“师父,这里有空白面具,你画一张他的面貌给徒儿看看可好?” 竹逸先生点点头,随手取过一张空白面具,用手四面拉了一阵,然后把面具绷到膝盖上,先用胶粉把眉毛一根根用钳子细心沾上,再将调好的药粉轻轻敷了一层,再用小笔加深鼻子、脸颊等处的颜色,再画上嘴唇棱角,每画一处,都逐一细心解释。 直等画好之后,用口吹了吹,说道:“好了,为师戴上去给你瞧瞧。”说完,双手把面具住脸上一覆,用手掌轻轻在四周压匀,抬头道:“看你能不能找得出一点破绽来?” 凌妙可睁大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师父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宁无缺,两个人简直一模一样,那里找得出一丝破绽?不觉喜孜孜的道:“师父,像极了,徒儿那里找得出你老人家的破绽?” 竹逸先生呵呵一笑道:“不是为师吹牛,戴上这张面具,任他眼力最好的人,也休想找得出破绽来。” 说罢轻轻揭下了面具。 凌妙可伸手接过,就揣入了怀里,咭笑道:“有机会,给我逮到一个人,我就让他来个李代桃僵。” 竹逸先生站起来道:“现在该你来练习了,学会易容,就得手法纯熟才行,那就要平常多加练习,你坐到这里来。” 凌妙可依言坐到板凳上,伸手取过一张面具,竹逸先生指点着教她如何拉法,然后又教她如何把拉好的面具绷到膝盖上,如何沾上眉毛,如何修剪,如何加深鼻梁两侧和面颊的颜色。 竹逸先生指点一样,她就做一样,这样足足花了顿饭工夫,才做成了一张,接着又拿过一张空白面具,再做第二张。 凌妙可原是兰心蕙质,心思灵巧的人,又有师父从旁指点,自然很快就能领悟,做到第三张,已可把宁无缺的面貌,做到六七分像了。 竹逸先生大为高兴,不住的夸奖她果然能够举一反三,凌妙可自然也喜不自胜,做到第四张,几乎已有八九分像了。 竹逸先生又教她如何调制洗容刑,把面具上的易容药物洗去。 一个下午,凌妙可差不多已把易容的方法全学会了。 竹逸先生提起食盒上去,过了顿饭时光,才提着食盒下来,三人吃过饭。 竹逸先生道:“为师想不到你进步如此神速,易容方法,大致已是如此,熟能生巧,此后全在你自己勤加练习了,为师本来预期你三天才能学会,以现在的情形看来,大概有两天工夫,已经差不多了。此时天色已黑,为师先教你内功基本口诀,今晚就可开始练功,不过内功一道,不像易容方法,只要懂得诀窍,就可以做,内功必须按部就班,下一分功夫,有一分火候,不能一蹴即就,以你的资质,最少也要三年,才小有成就,好了,现在你要仔细听着。” 当下就把内功基本口诀,逐句解说了一遍。 好在凌妙可爹教的形意门内功,她从小就练,已有相当基础,各门各派的内功,在初人门的时候,差不多都大同小异。 竹逸先生讲解过一遍以后,她已能完全领悟了。 竹逸先生取来了两个坐垫,就要她在地上坐下调息运功。 宁无缺虽然迷失了神志,但他看凌妙可跌坐练功,他也在垫上坐下,独自运起功来。 竹逸先生朝凌妙可叮嘱道:“好了,你现在静心运功,时间差不多了,为师去一趟寿县,给令尊捎个信去,免得他挂念,为师走后,也许会有人前来探看;上面不论发生什么声响,你们都不用过问,没有人可以下来的。” 凌妙可点点头道:“徒儿晓得。” 竹逸先生不再多说,点足飞起,一闪而没。 竹逸先生走后,两人各自运气行功,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听宁无缺低低的道:“上面有人!” 在运功中的人,都是极为警觉的。 宁无缺虽然话声说得极轻,凌妙可已经倏地睁开眼来,低声问道:“你听到了?那是什么人,是不是师父回来了?” 宁无缺道:“上面进来了两个人,他们还在说话。” 凌妙可问道:“你听得清么?” 宁无缺道:“他们话声说得极轻,在下还可以听得到。” 凌妙可道:“你快说给我听,他们说些什么?哦,你声音说得轻些,不要让他们听到了。” 宁无缺侧耳倾听了下,才道:“一个说:“刘转背果然不在。” 另一个人道:“那小童呢?怎么也看不见了?” 前面一个又道:“走,咱们搜!” 凌妙可问道:“还有呢?” 宁无缺道:“他们正在一间一间的看着。” 凌妙可道:“有没有再说话吗?” 宁无缺道:“他们边说边走,话说得很轻……” 他凝神倾听,口中哦了一声道:“一个说:“教主还怀疑凌战的女儿带着佛怒莲到这里来了,大概没遇上刘转背,又匆匆走了,不然怎么会没人呢’?” 接着又道:“另一个说:‘奇怪,那小童也不在;他会那里去呢?’” 前面一个道:“他看咱们来了许多人,心里一害怕,自然不敢再呆下去了。” 另一个道:“咱们都搜索过了,这里已是一幢空屋,还有什么好逗留的,可以回去禀报香主交差了。” 凌妙可道:“他们走了吗?” 宁无缺道:“出去了。” 凌妙可道:“师父说得不错,谈朕果然怀疑师父呢!” 宁无缺道:“谈朕,这名字我好像听说过。” 凌妙可道:“好了,人已经走了,我们还是开始运功吧!”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竹逸先生飞身落地,把手中食盒放在板桌上,含笑道:“好了,你们可以吃早餐了。” 宁无缺反应极快,竹逸先生人还没有落地,他已站了起来,拱拱手道:“师父早啊!” 他因凌妙可叫竹逸先生师父,他也跟着叫他师父了。 凌妙可跟着一跃而起,说道:“师父,你老人家昨晚见到爹了?” 竹逸先生只是淡淡的道:“为师不便和令尊见面,只是送了一张字条给他,告诉他你在为师这里,要迟一二天才回去。” 凌妙可没看出师父神色有些异样,喜道:“这样就好,徒儿在师父这里,爹一定可以放心了。”接着道:“师父,昨晚你老走后,果然有两个进人屋中搜索,听他们口气,像是神灯教的人。” 竹逸先生点点头道:“为师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只是他们没有看到为师而已!” 早餐之后,竹逸先生又给凌妙可讲解改变声音,和如何学习别人声音的诀要。 凌妙可自然听得十分用心。 竹逸先生讲解完毕,就匆匆上去。 过没多久,宁无缺侧耳访听,说道:“上面又有人来了,这说话的声音,像是你爹。” 凌妙可道:“你说爹来了,他怎么说呢?” 宁无缺道:“小童声音说:‘师父昨天下午就带着两人走了,还没有回来’。” 凌妙可自然知道这小童是师父乔装的,师父怎么要瞒骗爹呢?一面问道:“爹怎么说呢?” 宁无缺道:“你爹问他:‘小哥不知令师去了哪里吗?’” “小童道:‘师父好像带着他们去治病的,没有说到那里去’。” 你三叔说:“刘转背果然别有居心,他明明是凯觎……” 你爹叫了声:“三弟!”接着又道:“小哥,你师父不在,我们可以到屋子里看看吗?” 凌妙可心中暗道:爹是不相信小童说的话! 宁无缺又道:“小童说:‘师父真的不在,你们三位要看就看好了’。” 现在他们就进来一间间的看着……哦,你三叔说:“看来刘转背真不在,这老贼可恶!” 小童说道:“现在你们都看过了,屋里真的没有人。” 你爹问道:“小哥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吗?” 小童道:“你们三位是找师父来的,我不认识你们。” 你爹大笑道:“你总是看到咱们三人了是不是?” 哦,uu看书 .ukanshu.co好像“砰”的一声,接着有人跌倒地上了…… 凌妙可道:“是什么人跌倒地上了?” 宁无缺道:“不知道,哦,你爹又道:‘小哥这可不能怨凌某向你下手,因为你看到咱们三人来了,二弟、三弟,咱们快走。’他们很快就出去了。” 凌妙可听得暗暗纳罕,爹怎么无缘无故向假扮小童的师父突然下手?哦,爹说:因为你看到咱们三人来了,这是灭口! 不好,师父中了爹一掌,不知怎么样了?一念及此,急忙说道:“喂,宁无缺,我们快些上去,师父可能负了伤!” 宁无缺道:“我们怎么上去?” 凌妙可道:“真急死人,师父上上下下走了好多次,我都没有看清楚,这怎么办?”极限大魔尊 一百四十二 城隍庙! 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徒儿,为师没事,你们这时还不能上来。” 凌妙可心中一喜,说道:“总算师父没事。” 宁无缺道:“那么我们还要不要上去?” 凌妙可道:“不用了。” 她回到板凳上坐下,心中只是思索着爹和二叔、三叔说的话。 三叔曾说:“刘转背果然别有居心,他明明觑觎……” 后来二叔又说:“刘转背果然不在,这名贼可恶!” 爹又问小童:“知道咱们是什么人?”才忽然向小童出手。 爹平日一向以白道中人自居,怎么会突然朝一个小童下手,要杀以灭口?这不像爹平日的为人! 三叔说师父觊觎什么,师父又觊觎什么呢? 唔,自己早就感到爹和二位叔叔好像有什么话瞒着自己不肯说,难道这些事情都和宁无缺有关? 不错,黄龙寺的智光和二位神灯教主谈朕,虎头庄、金刀门等人,都在找宁无缺,听起来他们都是要找佛怒莲报仇,但他们真正找的,好保又不在“复仇”这两个字上!这些人的目的,包括爹在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不禁转脸往宁无缺望去,正好宁无缺也怔怔的望着她,四目相投,使她心中升起一阵说不出的怜惜,暗暗说道:宁无缺,放眼江湖,大概除了我凌妙可,只怕都是要找你的人了,我一定要尽我之力帮助你! 哦,莫非宁无缺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这人大概怕他说出什么来,才会用迷药迷失他的神志,使他变成白痴的! 正在思忖之间,微风一飒,竹逸先生已经飞身而下。 凌妙可忙迎了上去,叫道:“师父,你老人家真的没事,我爹……” 竹逸先生依然面露微笑,说道:“这二十年,为师在内功方面差有稍进,不然真还接不下令尊的一记内家重手法。” 凌妙可歉疚的道:“爹怎么会这样的?爹平日不是这样的人……” 竹逸先生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都听到了。” 凌妙可点点头,说道:“徒儿没有听到,是他告诉我的。” 竹逸先生道:“为师昨晚去找你爹,就已听出其中牵连颇广,所以当你爹找来的时候,为师只好说为师和你们一起走了……” 凌妙可道:“师父,这……到底是什么事呢?” 竹逸先生微微摇头道:“为师也不清楚,好像是为了宁无缺……” 凌妙可:“宁无缺并不是佛怒莲,爹早已知道了,怎么……” 竹逸先生道:“所以为师也弄不清楚。” 凌妙可道:“听三叔的口气,爹好像误会了师父。”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为师已无名利之念,随他们去误会好了。” 凌妙可攒着眉道:“但徒儿该怎么办呢?” 竹逸先生道:“你只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就好,趁今天一天工夫,把内功口诀背熟了。依为师看,目前找他的人,都是别有居心,也只有你能帮助他,明天就离开里,带他去就医,只要他解去了迷失的神志,也许可以解开谜团了。” 说到这里,又轻哦一声道:“你现在是我奇胲门第二十九代的传人了,就是亲若父女,也不准把拜我为师的事,在令尊面前泄露半句。正因你学会了易容术,此后也许可以在暗中帮助你爹,令尊对为师有救命之恩,我不忍他自毁声誉。” 凌妙可望着师父,问道:“师父,爹到底做了什么呢?” 竹逸先生道:“为师真的不清楚,我也只是猜想罢了,但从刚才发生的事情看来,皖西三侠很可能正在进行某一件事,你回去之后,只要细心观察,总可以发现一点端倪的。好了,昨晚为师传你基本内功口诀,你已经会了,现在为师再传你本门内功心法,和‘缩骨功’的口诀,你要仔细听着,而且要把它背得滚瓜烂熟,日后才能练成‘李代桃僵术’。” 当下取出一页手抄“缩骨功”口诀,和内功心法,逐句讲解了一遍,叮嘱她务必在一天之中背熟。说完,又纵身上去。 这一天,凌妙可整整花了一天工夫,才把一篇文句深奥难涩难懂难练的内功口诀和“缩骨功”的口诀背熟。 晚餐之后,竹逸先生取出一套男装,要凌妙可换过,随后又取出一个密柬,交到凌妙可手里,郑重道:“这时天色业已全黑,你们出去,不易被人发现,这封密柬,你要贴身藏好,到了九华山下,才可打开,还有,他这柄软剑,很容易被人认得出来,还是要他束到长衫里面去的好。” 凌妙可接过密柬,贴身收好,又要宁无缺把长剑藏好。 竹逸先生道:“好了,你们随为师上去。” 两人随着他纵身而上。 竹逸先生朝两人招招手,一直来至厨房,走近后窗。 那是用竹子间隔成的花格子窗,他熟练的拔下上下左右八支笋头,走下花格子窗,低声道:“你们只好穿窗出去了,为师传给你的内功口诀,务必勤加练习,遇上令尊,绝不可提起。” 凌妙可点点头道:“徒儿自当谨记。” 竹逸先生又道:“你们从这里出去,笔直穿行竹林,要越过山岭,才可下山。还有,你们最好先想上两个化名,路上万一有人盘问,也不用临时思索,露出了破绽。 好了,你们去吧!” 凌妙可朝师父拜了两拜,说道:“师父,徒儿走了,你老人家叮嘱之事,徒儿不会忘记的。” 竹逸先生点点头道:“你们快走吧!” 凌妙可回头朝宁无缺道:“你随我穿窗出去,一路都要跟着我走。” 宁无缺道:“在下知道。” 凌妙可当先穿窗而出,宁无缺也跟着穿出。 竹逸先生又把花格子窗上好了。 这时天色已经大黑,两人一前一后,穿着竹林而行。 这竹林中间,又没有人行的小径,竹子与竹子之间相距极密,不时的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行。 凌妙可怕走迷了方向,打从踏入竹林开始,她就认定一支竹竿,第二步笔直对准第二支,第三步又笔直对准第三支,这样一路行去,纵然稍有偏差,也不至走错了方向。 宁无缺是心智被迷失的人,你要他跟着你走,他就一直紧跟在你身后,你不和他说话,他不会主动和你说话。 不过顿饭工夫,两人已经穿出竹林,果然已在一座小山顶上。 凌妙可吁了口气,走近一方大石,坐了下来,用手拍拍大石,说道:“你也坐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宁无缺依言傍着她坐下。 凌妙可脸上不禁一热,低声道:“方才师父说的,我们下山去,最好先想上两个化名,你总听到了?” 宁无缺道:“在下听到了。” 凌妙可道:“我想,以后你就叫宫飞萍,我叫宫飞云,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弟,你记住了。” 宁无缺道:“在下记得住。” 凌妙可道:“我是你小弟了,你就叫我兄弟,自己要称愚兄,不可再称在下了。” 宁无缺想了想道:“但你不是我兄弟。” 凌妙可道:“这样人家才不会怀疑我们。” 宁无缺茫然问道:“人家是谁?” 凌妙可道:“不管什么人,只要不是我们两人,就都是人家,在别人面前,就要这样称呼。” 宁无缺道:“我知道了,从现在起,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兄弟。” 凌妙可点头,含笑道:“这就对了。”接着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宁无缺道:“宫飞萍。” “对!”凌妙可又道:“我呢?” 宁无缺道:“宫飞云。” 凌妙可喜道:“你记性真好,一点没错!” 她怎知宁无缺并不是天生的白痴,只是被人迷失了心智,以致以前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但学失神智以后的事情,自然不会忘记。 两人坐了一会,凌妙可站起身道:“我们可以走了。” 宁无缺看她站起,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走下山岭,一路疾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只见前面不远一片树林中间,隐隐有灯光射出。 凌妙可因这时还不过二更光景,不如找个地方借宿一宵的好,这就伸手一指,说道:“大哥,前面大路附近,似有灯光,一定是有人家了,我们去借宿一宵,等明天一早再走不迟。” 宁无缺道:“好。” 两人一路找去,入林不远,就到了一座庙宇前面。 这座庙宇相当宏伟,两扇高大山门已经关了,门额上依稀可以看清那是“城隍庙”三个擘窠大的金字。 凌妙可悄声说道:“这时候夜色已深,庙里的和尚只怕全已睡了,看来我们只好翻墙进去了。” 宁无缺忽然道:“有人走来了!” 凌妙可心中不禁一动,忙道:“我们先躲一躲。” 拉着宁无缺闪向暗处。 就在他们堪堪闪入暗处,uu看书 .ukanhu.om 左首墙头上已窜起一条人影,越墙而出,飘然飞落! 那是一个硕长人影,右手拿一把折扇,轻轻朝左手掌心一击,转过身子轻快的朝左首走去。 这人一身轻功似乎不弱,只是举止极为轻挑,这时候他从城隍庙出来,做什么呢? 那人走不过二三十步路,就停了下来,原来城隍庙左侧有一排十间矮小的瓦屋。 每家门前有的堆放着农具,有的堆放着手推车、担子一类东西,一望而知是一些小贩、卖浆之流的住处了。 这就奇怪,这人穿着一袭长衫,手持折扇,分明是个富家子弟,半夜三更,到这些苦哈哈门前来做什么呢? 就在凌妙可心中思忖之际,那人略为趑趄,就举步朝一家矮檐下走去。 凌妙可心中暗道:他不像是寻仇,那么会是……”极限大魔尊 一百四十三 卖花女! 那人渐渐走近木门旁的花格子窗,现在举起他手中的折扇,在窗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笃”笃”的声响。 这声响传到凌妙可耳中,心中不禁又是一动:他这柄折扇竟然会是铁的! 花格子窗没有开,里面已传出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道:“外面是什么人?” 那人连忙陪笑接口道:“姑娘,是在下。” 屋中少女声音冷冷的道:“你半夜三更找什么人?” 那人压低声音陪笑道:“姑娘,小生端木元,白天曾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小生看到姑娘惊为天人,今晚一直魂思梦牵,难以入睡,所以这时候来找姑娘,想和姑娘一倾相思之苦……” 凌妙可心中暗道:“端木元,那个是黑虎神侯端木朔的宝贝儿子,外号花豹的端木元?哼,前天三叔放过你,今晚给我遇上了,就饶你不得! 屋中少女声音冷哼了一声:“你满口胡说些什么?” 端木元隔着窗子央求道:“好姑娘,你把窗户打开,让小生看你一眼也好……” 屋中少女气道:“你要找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端木元轻声笑道:“姑娘若是再不开窗,小生就自己动手了。” 他手中铁扇正待朝花格子窗上敲去! 花格子窗呀然开启禀紧接着响起一声娇叱:“无耻贼子,你给姑娘躺下!” 一蓬细碎的暗器突然从窗口激射飞出。 这下倒是大出凌妙可的意外,她没想到屋中少女居然还是会家子。 端木元当然也想不到,但他为人机警,听到屋中少女“躺下”两字之际,果然上身后仰,倒卧下去。 他使的却是“铁板桥”功夫,身形仰卧下去,立即侧身一滚,倏地跃起。 屋中少女也在此时一下穿窗掠出,手中明晃晃的短剑一指,叱道:“好个贼子,你倒滑溜得很!” 这是一个身穿青布衣裤的少女,梳着两条长长的发辫,黑夜之中看不清她面貌,但身材苗条,模样娇小,只见她有手短剑指处,左手一抬,又是一蓬细碎暗器朝端木元没头没脑的激射过去。 端木元哈的笑了一声道:“瞧不出你小姐还会耍一手破铜烂铁,这点破铜烂铁对小生可说一无用处。” 口中说着,右手铁扇豁的一声打了开来,轻轻在胸前一转,就把青衣少女一蓬细碎暗器悉数收去,折扇再轻轻一侧,就洒落在地上。 “哈哈!”端木元朝她微微一笑,摇着手中折扇,得意的说道:“小生爱慕姑娘,才没动手,你已经打小生两把暗器,气该消了吧?喏,喏,小生这厢给姑娘陪礼了。” 口中说着,果然朝青衣少女作了个长揖。 这番做作,倒似从戏台上学来的,表示他是一个风流种子,其实令人看得肉麻。 青衣少女绷紧了脸,冷笑道:“你就是花豹端木元?” 端木元道:“原来姑娘知道小生名字,小生真是不胜荣幸……” 青衣少女不待他说完,冷哼道:“你可知本姑娘是谁?” 端木元连忙抱拳笑道:“姑娘芳名,小生洗耳恭听。” 青衣少女本待说出她的名号来,但给他这么一说,不觉哼道:“凭你也配?” 端木元走上一步,望着她涎笑道:“小生和姑娘郎才女貌,可说天生的一对,有什么不配……” 青衣少女气得脸上一红,在他说话之时,短剑迅快的朝腰间剑鞘一插,双手抖处,从她袖底射出两串连珠袖箭,双手连弹,又发出十几枚连珠银弹。 紧接着双手连挥,又有十二把柳树飞刀,和从她袖中络绎飞出的二十四枚问心钉,两蓬蝎尾针。 身形再一个飞旋,各式各样的细小暗器,源源不竭的出手,洒洒、嗤嗤、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好个花豹端木元,他把手中一柄三尺长的精钢折扇豁然打开,手腕翻动,施展开来,左右上下,翩翩飞舞,任你十几种暗器密集如雨,他舞了个风雨不透! 不!他一面挥舞着铁扇,一面却朝青衣少女迅了过来,口中轻笑道:“姑娘原来是卖花婆的千金卖花女,果然人如其名,生得像花朵一般,小生真是三生有幸。” 他没有说错,这青衣少女正是卖花婆的卖花女。卖花婆精擅十八种暗器,她女儿自然也全会使了。 但今晚她遇上了花豹端木元,一个使铁扇的好手,凡使铁扇的人,都能破细小暗器。 卖花女已把一身暗器都使出来了,依然无法伤得了对方,眼看端木元一步步逼了上来,心头一急,口中又是娇叱,右手拔出短剑,手腕连挥,一连三剑飞快的刺出。 这三招一气呵成,幻起一片耀眼银光,倒也极为凌厉! 这时所有暗器已被端木元悉数击落,铁扇疾举,锵锵两声架开卖花女两剑,说道:“姑娘有完没完?” 卖花女一声不作,只是挥手抢攻,展开剑法,一柄短剑使得剑芒流动,划起咻咻剑风,攻势丝毫不懈。 如论武功,花豹端木元当然在卖花女之上,但卖花女暗器无功,和他拼上了命,一时之间,剑光扇影,交相争辉,倒也相持不下。 花豹端木元几招下来,已试出卖花女武功不过如此,一边见招拆招,淫笑道:“好姑娘,你这样缠斗到几时去?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觉得这是浪费金子一样的时间?” 卖花女被他说得又羞又恼,只顾把剑使得像泼风一般。 凌妙可悄声问道:“大哥,那个男的,你几招可以把他制住了?” 宁无缺道:“愚兄没和他交过手,不知道,你要愚兄去把他制住吗?” 凌妙可想了想,道:“再等一等好了。” 就是这两句话的工夫,形势业已改观,端木元精钢折扇挥动之际,接连响起五六声“当”“当”扇剑交击之声,把卖花女的一轮攻势,悉数挡开,左手有如禄山之爪,闪电般当胸抓去。 卖花女被他铁扇一阵硬打硬砸,姑娘家腕力较弱,直震得虎口剧痛,腕臂酸麻,脚下一连退后了六七步,还没站稳,瞥见端木元一只手疾然抓来。一时差怒交进,双足一点,纵身跃起,一连踢出三记“云里腿”,随着从她小蛮靴的尖端射出三缕寒芒,直取端木元咽喉、双目。 花豹端木元招扇一覆,把三支牛毛般细针压下,随手朝上一翻,扇面拍的一声托在卖花女鞋底。 卖花女踢了个空,身子还没落下,就被他折扇托住,这一下子就像凌空飞下来的仙女,在他扇上翩翩起舞一般! 端木元口中轻笑一声,左手闪电抓住卖花女右脚踝,折扇轻侧,向上一抬,扇骨正好点中她左足。 卖花女惊叫声中,一个人迅速下落,被端木元抱个正着! 凌妙可急忙叫道:“大哥,快去制住他。” 宁无缺听凌妙可一说,口中大喝一声,纵身朝端木元身后扑去。 端木元刚刚美人人抱,心花怒放,没想半路里杀出程咬金来,他反应也不慢,耳中听到喝声,双手抱卖花女连放下都来不及,一个飞旋转过身来。 宁无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右手快搭上他肩头。好个端木元居然临危不乱,双手一推,把卖花女朝宁无缺怀中推来。 要知宁无缺右手使的乃是佛门“拈花指”,岂容你有还手机会。 端木元双手把卖花女推出,左腕骤觉一紧,已经被宁无缺三个指头撮住,但觉半边身子立即动弹不得。 宁无缺也及时伸出左手,扶住了被推过来的卖花女。 凌妙可没想到“大哥”只一招就把端木元制住,心中大喜,急忙跟踪跃出,出手如电,一连点了端木元三处穴道,一面说道:“大哥,你可以放手了。” 说话之时,左手随着拂出,替卖花女解开被制的穴道。 宁无缺三指一松,放开端木元手腕。 卖花女也及时活动了一下双手,口中嘤了一声,朝两人敛衽道:”多谢二位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不知二位高姓大名,如何称呼?” 凌妙可道:“我们只是路过,姑娘不用客气。” 卖花女一双俏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脸色一沉,回过身去,叱道:“好个恶贼,我废了你……” 右手骈指如戟,正待朝端木元点去,她这一下是心头气愤已极,两根春笋般的指头朝他“气海穴”上戮下。 “气海穴”一破,花豹端木元一身武功也立即报废了。 凌妙可没想到这位小姑娘出手竟有这般毒辣,慌忙伸手握住了卖花女的两根纤指,说道:“姑娘快请住手。” 她一时忘了自己此刻改换了男装,故而一下握住对方两根玉指,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uu看书 .uukansh 卖花女一下被她握住手指,粉脸不禁蓦地红了起来,赶紧缩了回去,她目光一抬,望着凌妙可气鼓鼓的道:“这恶贼不是好东西,废了他的武功,以后就不会再作恶多端了。” 凌妙可忽然心中一动,忙道:“此人和咱们兄弟另有梁子,希望姑娘不介意才好。” 卖花女点点头,说道:“我也只是一时气愤罢了,二位只管把他带走……”她盈盈目光凝注着凌妙可,幽幽的道:“二位救了小妹,真是连姓名都不肯见告吗?” 凌妙可歉然道:“在下兄弟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姑娘多多原谅。”说完,回头叫道:“大哥,你来把姓端木的带走。” 宁无缺没有多说,一手挟起端木元。 凌妙可道:“后会有期,姑娘请回吧!” 说完,她和宁无缺两人快步走去。极限大魔尊 一百四十四 共处1室! 宁无缺心智被迷,凌妙可要他把端木元带走,他就把端木元带走,也没问凌妙可带走端木元要做什么? 两人走了两三里路,凌妙可轻轻拉了宁无缺的衣袖,悄声道:“大哥随我来。” 一下朝路旁一处树林闪了进去,宁无缺跟着走入。 凌妙可走到一棵大树下面站停,说道:“大哥,现在可以把他放下来了。” 宁无缺依言放下端木元。 凌妙可迅速伸手入怀,取出师父给自己的易容铜盒,随手打开,一面蹲着身子在端木元脸上,替他易起容来。 原来凌妙可在宁无缺制住端木元的一刹那间,想到了一个主意。这次师父要自己和宁无缺到九华山去,桐城(龙眠山庄)是必经之路,爹和二位叔叔对宁无缺好像有什么隐秘,不肯告诉自己,现在自己学会了易容术,不如将计就计,把端木元易成宁无缺,让爹他们带回庄去,自己暗中跟踪,不就可以听到爹的秘密吗? 有了这一决定,才要宁无缺把端木元带到树林里来,替他易容。 她对宁无缺的面貌,早已深深印在心里,尤其她练习易容之时,也是以宁无缺作范本的,手法自然极熟,因此树林之中虽然黝黑,她仍可迅速而纯熟的替他易容。 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就已易好了容,她收起铜盒,喜孜孜的道:“好啦,大哥,我们可以走啦!” —— —— 清晨,晨光熹微,大路上还笼着一层淡淡的晨雾。 从寿县通往石家集的一条黄泥大路上,正有一辆马车冲着晨雾,得得驰来。 就在驰近一片松林之际,车中忽然有人喝了声:“停车。” 奔行中的马车,立即缓缓刹住。 奔行中的马匹几乎人立而起,这一瞬间,车轮拖地所发出来的刺耳声响,和马匹希聿聿的长鸣,互相呼应! 车子总算停下来了,从车中像飞鸟般跃下两条人影,回头朝松林走去。(马车刹住,已经驰出了一大段路。)这两人,正是龙眠山庄庄主只手擎天凌战,和他三弟谢霆飞。 松林前一方大石上,坐着一个青衫少年,生得剑眉星目,身材硕长,看去一表人材,只是神情落寞,坐在那里怔怔出神。 这青衫少年赫然是被大家认为是“佛怒莲”的宁无缺! 凌战和谢霆飞走近林前,宁无缺连看也没朝两人看上一眼,只是目注着远处,一动不动。 凌战攒攒眉道:“妙可和他是一起的,他在这里,怎会不见妙可的呢?” 谢霆飞道:“大哥,你再仔细看看,此子坐着的姿势,一直没有动过,好像被人点了穴道。” 凌战道:“被人点了穴道,还会让他留在这里?” 谢霆飞道:“大哥不信,不妨问问他,看他是不是会说话?” 凌战一直走到宁无缺面前,问道:“你和小女在一起,不知小女去了那里?” 宁无缺依然目注远方,恍如不闻。 凌战道:“看来他果然被人制住了穴道,咱们快些把他弄上车去。” 谢霆飞道:“这个容易。”跨上一步,伸手去拉宁无缺的手臂,一面说道:“你快跟我们上车去。” 他出手不敢太快,那是试试宁无缺是不是真的被人制使了穴道?但当他伸过手去,发现宁无缺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下已可确定他身上穴道被人制住,手势突然加快,一下抓住宁无缺手臂,把他拉到身边,然后迅快的挟起身子,一连两个起落,掠近马车,把他先行送入车厢。 凌战也迅快的跟了过来,说道:“三弟,快上车去。” 谢霆飞沉吟道:“大哥,妙可……” 凌战道:“咱们不用替妙可担心,她一身武功,足可自保,再说在这一带,也出不了差错,找不到咱们,她自会回去的,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厂 两人迅快的钻进车厢,车把式扬起长鞭,车子又开始辗动,朝着大路驰去。 凌妙可和宁无缺一路尾随着马车来的。 他们经刘转背易的容,当然毫无破绽,没有人会看得出来。 离桐城近了,凌妙可也等于回到了家,这几十里方圆的一草一木,她闭着眼睛都可以背得出来。 龙眠山庄是在龙眠山的东麓。 凌妙可带着宁无缺一直来至别峰禅院。 这是龙眠山上的一座古刹,规格不大,层峦拱峙,静若太古,游山的人,到了这里,差不多都要住上一二天,可以洗涤尘俗,因此寺中也准备了客房,供游客住宿。 两人跨进山门,一名灰衫和尚就迎着合十道:“二位施主……” 凌妙可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我们是找清云师父来的,他在那里?” 清云,是别峰禅院的知客大师。 凌妙可时常到这里来玩,自然极熟。 灰衫和尚连忙合十道:“二位施主原来是知客师叔的熟人,师叔正好陪同一位城里来的施主去了方丈那里,只怕还有一会耽搁,二位请到客室待茶。” 凌妙可道:“不用了,我们原是游山来的,想在宝刹住上两天,是凌大小姐介绍来看清云师父的,他既然忙着,就麻烦师父给我们找两间清静的房间就好。” 灰衫和尚合十道:“客房现成,二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说完,就走在前面领路。 凌妙可和宁无缺跟着他走出东首一道月洞门,穿行长廊,进入另一座院落,就是客房了。 只见一条宽阔的走廊,两边各有七八间房舍。 灰衫和尚走到尽头一间门口,打开房门,合十道:“二位施主请进,这里的房间,有三人一间,四人一间的,只有这一间是两个人一间的,窗外就是花圃,最清静不过,施主正好二位,这间最合适了。” 凌妙可听得脸上骤然发热,但这里只有这一间是两个人的,自己穿了男装,就不好多说了。 好在自己带着宁无缺到这里来,是因晚上自己要去龙眠山庄,宁无缺有个落脚的地方而已! 当下就和宁无缺一起走了进去,房中果然对面放着两张床铺,窗下放一张半桌,收拾得还算干净。 凌妙可点点头道:“那就这一间好了。” 灰衫和尚合十道:“二位施主请坐,茶水自会有人送来,小僧告退了。” 凌妙可道:“多谢师父了。” 灰衫和尚道:“不用谢。” 说完,就回身退出。不多一会,香火道人沏了一壶茶送来。 凌妙可拿起茶壶,倒了两盅茶,回头道:“大哥,你来喝茶。” 宁无缺道:“谢谢你。” 凌妙可朝他温柔的一笑道:“大哥怎么和我也客气起来……”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一阵悠扬的云板声音,从远处传来。 凌妙可站起身道:“大哥,我们到斋堂里吃素斋去。” 斋堂是在后进,一座宽敞的大厅,可以容得下五十张桌子。 凌妙可领着宁无缺走入斋堂,三十张桌子,差不多已坐满了人。 只有靠左首两张桌上,这一桌坐了疏朗朗几个俗家打扮的人,那自然是借宿在寺里的游客了。 左首一张桌,坐着六个人,凌妙可认出其中一个脸色灰白,八字倒挂眉的老者正是虎伥夏侯前,心中暗暗一跳。 虎伥来了,虎头庄的人可能也来了。 好在右首一桌上,只坐了五个人,凌妙可就领着宁无缺在右首一桌坐下,一面低声道:“大哥,你坐着,我去装饭。” 她迅快的装了两碗饭,回到座上,大家已经开动,两人也就各自吃了起来。 凌妙可在吃饭之时,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两张俗家人的桌上,好像除了虎伥夏侯前,其余的人都不像江湖人。 和夏侯前同桌的,还有一个蓝衫少年,看去不会超过二十,生得玉面朱唇,极为俊美,尤其一只眼睛黑白分明,朝自己两人投来一瞥。 这人坐在那张桌上,就如鹤立鸡群,他好像没有同伴,只是一个人来游山的,因为他自始至终,没有和旁人说过一句话。 凌妙可两人改换了面貌,人家只当他们是游山的兄弟。因为这里经常有游山的人来往,倒也没人注意。 饭后回到房里,凌妙可随手拴上了房门,她总归是女孩儿家,今晚和宁无缺同住一个房间,心头小鹿止不住一阵跳动,心想:“这要给爹知道了,不把自己打死才怪!” 宁无缺神智受迷,自然无语可谈,两人喝了一盅茶,凌妙可就道:“大哥你就在对面床上睡,现在可以睡了。” 宁无缺道:“愚兄晚上都不睡的。” 凌妙可道:“那也可以上床了。” 宁无缺没有再说,就自顾自到对面床上,盘膝坐定,运起功来。 凌妙可用手拂灭灯烛,因时光还早,就和衣在床上躺着养神。 时间渐渐过去,现在初更已过,凌妙可悄悄站起,走近后窗。 宁无缺忽然睁开眼来,问道:“兄弟,你要去那里?” 凌妙可被他突然一问,uu看书 .uukanshu.co 不觉吃了一惊,急忙走近他床前,悄声道:“我要出去一次,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自己运功,不可出去。” 宁无缺点点头道:“愚兄不会出去的。” 凌妙可道:“那我走了。” 闪到窗下,轻轻推开窗户,探头朝外张望了一下,看看没人,就足尖一点,轻巧的穿窗而出,回身把两扇木窗轻轻掩上,目光再向四周一瞥,就长身掠起,一连几个起落,纵出围墙,一路朝东麓奔去。 这条路,她从小走惯了,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奔行,但因傍晚在斋堂里看到虎伥夏侯前,他当然不会是无缘无故到龙眠山来游山的。 因此她虽然一路奔行,还是十分小心,目光不住的搜索着山林两边,是否有人隐藏?但一路行来始终不曾看到半点人影。 从别峰禅院到龙眠山庄,不过二五里光景,现在矗立在山麓间黑幢幢的龙眠山庄,已经在望。极限大魔尊 一百四十五 屈打成招! 凌妙可就格外小心,凝目看去,庄中静悄悄的不闻半点人声,连灯火都已全灭,好像庄上的人全已睡了。 这是自己的家,当然最熟悉也没有了,她舍了正面,悄悄绕到庄后,四顾无人,点足跃起,一下越过高墙,落到后进暗陬。 就在这时候,只听一阵轻快而杂杳的声音,由远而近! 凌妙可急忙身形一缩,躲到一处转角后面,屏住呼吸不动。 回到自己家里,还要像小偷一样,躲躲闪闪,想起来岂不可笑? 这时已有四五个人影,急步从前面过去,她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一望而知是五名劲装巡逻庄丁,手上都握着明晃晃的钢刀,腰间也一定备有匣弩。 庄中虽然灯光全灭,但戒备极严。 凌妙可暗暗忖道:爹和二位叔叔把假扮宁无缺的端木元擒来,庄中又戒备森严,那一定是在密室里问他什么了,爹的密室是在书房里。 心念闪电般一转,立即从暗处窜出,两个起落,掠上回廊。 就在她堪堪掠到之时,只听又是一阵轻快而杂杏的脚步声,从后面传了过来。她赶紧隐人一根柱后,果见又有五名庄丁从廊外过去。 一组五人,刚刚过去,又有一组过来,一去一来,形同穿梭! 凌妙可心知今晚庄中戒备如此严密,要想从后进到达爹的书房,不知要躲闪多少次,而且从后进到书房,可能还布置了不少明岗暗卡,要不被他们发现,只怕很不容易。 一念及此,迅快的从迥廊掠出,放轻脚步,朝那一组巡逻的庄丁跟了上去,这一着也亏她想出来了。 跟在巡逻庄丁后面,只要不被最后一个庄丁发现,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过去了,要不被最后一名庄丁发现,那也容易,只要放轻脚步跟着就行。 她挺起胸脯,紧跟在最后一名庄丁身后,果然轻而易举的从后进一直到达前进,中间接而连三的和迎面而来的一组又一组巡逻庄丁擦身而过,好在庄中没有灯火,巡逻的庄丁也不带灯火,黑暗之中,谁会去数迎面过来的一组人的人数? 凌妙可一路行来,果然不出所料,走廊、花丛、转角等处,都站着有人! 现在这一组人,快转到爹的书房了,凌妙可目光迅速左右一扫,待最后一个庄丁走出三步,就迅速的一个轻纵,向右掠开。 再一点足,就隐入一处花丛,然后弯着腰,绕到书房右侧,这面正好有一排花窗,里面放下了窗帘。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一棵花树后面,停下身来,举手撩开了些花枝,侧耳凝神,仔细打量了一会,才收回手,正待闪出身去! 只听左首有人喝道:“什么人?” 这下把凌妙可吓了一跳,但也立时听出这喝声是庄里的副管事李进财,这就嘘了一声,低声喝道:“进财,是我。” 李进财当然听得出是大小姐的声音,连忙走了过来,躬躬身道:“原来是大小姐……” 这一走近,他发现并不是凌妙可,口中不觉咦了一声。 凌妙可不待他底下的话出口,说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李进财听她声音果然是大小姐,方自一怔! 凌妙可低声道:“我怕敌人认出我来,所以易了容,爹和二叔、三叔,是不是在书房里?” 李进财确定是大小姐了,才应了声“是”。 凌妙可又道:“大师哥和二师哥呢?” 她问二位师哥在那里,是怕遇上他们,加以阻拦。 李进财道:“张少爷守着书房大门,沈少爷守着书房后院。” 凌妙可道:“我有紧要的事要和爹说,你守在这里别走开。” 李进财为难的道:“大小姐,庄主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凌妙可道:“我知道,就是因为我得到极重要的消息,要去和爹禀报,你可知今晚为什么要戒备如此森严,就因为……” 她故意不说下去,一面说道:“你守着,为了防备被人知道,我要从窗口进去,你给我注意四周的人。” 李进财听她说得这么郑重,只得应了声”是”。 凌妙可话声一落,就不再和他多说,闪出花丛,悄悄走近窗下,现在有李进财替她把风,就不用怕被人发现了,伸手轻轻扳开了一扇窗户,手掌在窗槛上一按,轻巧的跨入窗内,然后朝李进财打了个手势,要他不可离开,就轻轻的掩上了窗户。 书房中依然没有灯火,但这是自己家里,她自然熟悉不过,知道密室是在书房里首的一间。要开启秘室,首先要把一排书架移开,才能进去。 她当然不能进去,心中思索着自己要怎样才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呢?一面目光抡动,只是打量着右首那一排书架,书房里因四面都垂下了厚绒窗布,透不进一点光线。 她沉思有顷,忽然想到了一个计较,这就举步缓缓走近右首一排书架,纵身跃了上去,一手攀住最上面的一格,一手迅快把一叠书搬了出来,轻轻抽出长剑,朝里首板壁上刺人,再缓缓的划了一转,把数寸厚的木板,划成一个圆洞,小心翼翼的用手起下。 因为她知道这道板壁里面,就是爹的密室,好在密室四壁都挂了厚重的绒布,她在木板上挖下这个小洞,里面的人是不会发现的。 现在她只要把头探进去,就可以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了。 她把挖下的木板,放到另一格的书上,两手攀着书架,缓缓伸进头去,现在只隔了一道绒布,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说话的声音已可听得很清楚! 只听三叔谢霆飞的声音笑道:“你当然不是宁无缺,宁无缺只是你的化名而已!” 这话听得凌妙可不禁一怔,忖道:“宁无缺不叫宁无缺,那会是谁呢? 端木元嘶哑的道:“那你们要我说什么呢?” 凌妙可又是一怔,忖道:“端木元的声音会变得如此嘶哑,那是爹他们在他身上动了手脚?这小子活该,是要给他吃点苦头,哦,爹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要如此不择手段,逼着宁无缺,难道宁无缺身上有着什么秘密不成?” 只听二叔霍天柱沉声道:“这小子故意装疯卖傻,原来神志清楚得很!” 接着凌战的声音冷厉的道:“宁无缺,你给老夫听着,你如果再不说实话,老夫就点你五阴绝脉,看你挺得住挺不住?” 端木元嘶声道:“你们究竟要问什么?在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在下不是宁无缺,在下端木元……” “哈哈!”霍天柱沉笑道:“你是花豹端木元,就是你老子端木朔在这里,霍某一样要让你逆血倒行!” 敢情他在说话之时,已经出手了,随着只听端木元口中闷哼一声,嘶声道:“你快解我穴道,我……我说了……” “这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 霍天柱冷笑道:“你还要说你是端木元吗?” “不,不!”端木元急促的道:“在下不是端木元,在下是宁无缺……” 他敢情忍受不住,才承认他是宁无缺的。 凌妙可听得心中一阵侧然:幸亏他不是宁无缺,否则落到爹的手里,就会和他一样了,唉,爹这是为什么呢? 凌战狞笑道:“二弟,松了他的穴道。” 霍天柱问道:“你这身武功,是你老子传给你的?” 端木元应道:“是,是的。” 凌战问道:“你老子在哪里!” 端木元也是心机极深的人,他心想:自己如果说出宁甄缘的地方来,他们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这就垂首黯然道:“爹已经死了。” 凌战道:“宁甄缘已经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凌妙可心中暗道:宁无缺的爹,原来叫宁甄缘。 端木元道:“三年前……” 凌战又道:“你爹临死时,交给你了什么?” 端木元不假思索的道:“没有。” 霍天柱喝道:“你若有半句虚言,霍某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端木元道:“真的没有,爹……只交给在下一张名单……要……在下报仇……” 这话,他当然是胡诌的,佛怒莲杀了五名武林着名的人物,凌战也中了一记“佛怒莲”,当然是有一张名单了。 凌战道:“他没把达摩手书‘洗髓经’交给你?” 凌妙可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明白了。 爹和少林寺智通、黄龙寺智光,以及神灯教、虎头庄、金刀门等人,追着要找宁无缺,原来是为了达摩手书“洗髓经”! 爹和二位叔叔平日以侠义自居,原来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只听端木元嘶声道:“爹没有交给我,真的没有……” 谢霆飞笑道:“大哥,宁甄缘虽然死的时候没有交给他,但他已经学会了,自然不用再交给他了。” 凌战口中唔了一声,u看书 .ukanshu.om 忽然豁然大笑道:“三弟说得不错,这小子既然学会了,自然默写得出来……” 凌妙可刚听到这里,突然庄外传来一声龙吟般响亮的长笑! 笑声划破长空,在黑夜中听来好不苍劲? 接着只听有人高声说道:“庄上的管家们听着,神灯教谈教主持来拜会凌庄主,快请进去通报一声。” 凌妙可想到大师哥可能马上会进来禀报,急忙把书籍放回原处,轻轻跃下,一下躲到书桌后面爹坐的一把高背椅后面。 她堪堪蹲下身子,只听书房门已被推开。 大师哥张义钧匆匆奔人,走近书架,移开一具古瓷花瓶,底下就有一个铜环,轻轻拉了两下。 这是爹在静室运功时,遇有紧急事故,拉动铜环里面就会响起铃声,凌妙可自然也知道。极限大魔尊 一百四十六 道听途说! 没过多久,只见一排书架缓缓移开,一道木门启处从里面射出灯光,谢霆飞举步跨出,问道:“什么事?” 张义钧躬身道:“启禀三师叔,神灯教主来了。” 谢霆飞问道:“他在那里?” 张义钧道:“在大门口。” 谢霆飞点点头,急忙回身走人。接着凌战、霍天柱、谢霆飞三人鱼贯从里走出。 凌战推上书架,说道:“二弟、三弟、咱们出去。” 一面朝张义钧吩咐道:“义钧,你守在书房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入。” 张义钧答应一声。 凌战率同霍天柱、谢霆飞匆匆往外行去。 张义钧随手带上书房门,又站到书房门口。 凌妙可暗暗舒了一口气,正待站起,突听站在书房门口的大师哥张义钧大声喝道:“什么人?” “你说会是谁?” 这人声音低沉,像幽灵般出现在张义钧面前。 凌妙可心中一动,暗道:“会是虎伥夏侯前!” 张义钧一看对方欺到面前,哪里还犹豫,口中大喝一声,右掌已经及时劈出。 他是凌战的大弟子,师父是形意门名宿,这一记“劈掌”,自然使得掌风劲急,呼呼有声! 凭他的武功,对付江湖普通武师,自可绰有余裕,但他遇上的却是虎伥,江湖上凶名久着的黑虎神侯的前哨。 他岂会把凌战门下放在眼里?口中嘿了一声,右手一探,就抓住了张义钧手腕脉门,随着喝道:“去你的。” 身形斜转,一抖手就把张义钧一个人凌空抛起,越过一排花树,“砰”的一声撞上围墙,一时之间,撞得昏了过去。 张义钧虽被一招摔出,但隐伏在花丛间的十几名庄丁,却在此时,一声吆喝,从四面围了上来,挥动雪亮的钢刀,朝虎伥攻到。 虎伥夏侯前喉中发出一声森冷的阴笑?人影飘忽,双手抓动,眨眼之间,就有两三个庄丁连口中“哎哟”都没喊出,就被他抓着摔出,一个个像草槁人般飞了出去。 副管事李进财看出苗头不对,竹哨吹得又响又急。 凌妙可眼看庄丁们伤在虎伥手下,这到底是自己的家,正待闪出身去。 突听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到龙眠山庄撒野?” 凌妙可听到喝声,暗道:“霍二叔来了!” 十几名庄丁这一阵工夫,至少已有半数被摔倒在地,另外巡逻的庄丁,也及时赶来支授。 但听到霍天柱的喝声,大家纷纷住手,各自后退了两步,依然远远的把虎伥夏侯前围在中间。 虎伥夏侯前深沉一笑道:“原来是霍二侠。” 霍天柱目光一注,哼道:“夏侯朋友夜闯龙眠山庄,那是没有把咱们兄弟放在眼里了?” “岂敢?岂敢?” 夏侯前抱抱拳,阴笑道:“兄弟只是掌门人的马前卒,掌门人快要来了,要兄弟先来通报一声的,没想到贵庄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像快刀断乱麻以的乱所一通,兄弟只是把他们摔出去,出手不敢太重,可没伤人。” 霍天柱听他口气,好像白虎神侯暴本仁就会赶来,自己一个人可接待不了。这就回头道:“李进财,你快去禀报庄主一声,说白虎门的暴掌门人来了,请庄主快来。” 李进财答应一声,急速转身往外奔去。 就在此时,只见墙头上已经多了一个高大人影,洪笑一声道:“看来龙眠山庄果然名不虚传,今晚戒备森严!” 随着话声,从丈余高的围墙上一步跨了下来。他就像在平地上跨开大步一般,一步居然跨出四五文远,落到地上。 接着只见人影闪动,黑豹侯休和四名黑衣劲装汉子纷纷跃落地面,跟在他身后逼近书房门口。 这时右首一道圆洞门中正有一人急步走来,朗朗一笑道:“暴掌门人夤夜责临敝庄,理该从大门通报,这般越墙而入,倒教兄弟有失远迎,暴掌门人请到厅上待茶吧!” 这话口气并不客气,责他身为一派掌门,却不懂礼数。 凌妙可暗道:爹来了! 暴本仁洪笑道:“凌庄主好说,这里不是你的书房吗?咱们就到你书房里坐好了。” 凌战来了,庄丁们立即点燃起七八盏气死风灯,高高挑起。 凌战闻言不觉神色为之一变,大笑道:“暴掌门人夤夜来至敝庄,既不按江湖礼数,登门求见,却越墙而入,兄弟忝为主人,请老哥到厅上待茶,老哥似乎也并不领情,但兄弟作主人的,礼数已经到了,暴掌门人究竟有何见教,那就请在这里说吧!” 他不愿把暴本仁请到书房里去。 暴本仁双目精光熠熠,望着凌战洪笑道:“凌庄主可是不愿意请兄弟到书房里坐吗?” 他偏偏要到书房里去? 凌战道:“暴掌门人究有何事,不妨直说,兄弟洗耳恭听。” 暴本仁回头朝虎伥夏候前点点头,意似嘉许的道:“夏侯前,看来你的消息,果然不假了。” 夏侯前连忙躬身道:“属下若非查证属实,怎敢在掌门人面前胡说八道?” 话声方落,只听一声清朗的大笑,说道:“不知暴掌门人听到了什么消息,可得闻乎?” 随着话声,已从圆洞门中走出六七个人来。 当前一个手拄龙头杖的正是神灯教教主苍龙谈朕,他身后紧随着五人。一个是高大肥胖手盘两枚铁胆的霍五太爷。其余四人则是神灯教的四位香主黑煞神郑玄通、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 他们身后则是凌战要他在大厅上陪客的谢霆飞。 暴本仁嘿然道:“谈教主消息到是灵通得很!” 谈朕大笑道:“彼此、彼此,暴掌门人不是也来了吗?” 凌战愤然作色道:“谈教主,咱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听谈教主的口气,今晚竟是冲着兄弟来的了?” 谈朕含笑道:“凌兄误会了,兄弟只是听说皖西三侠擒到了宁无缺,特来相询,不知可有其事?” 谢霆飞接口道:“传言未必可信,谈教主是听谁说的?” 霍五太爷冷然道:“若是道听途说,谈教主和兄弟也不会深夜造访了。” 谢霆飞冷笑道:“霍老哥在庄上设下埋伏,依然未能擒得到宁无缺,咱们兄弟这点微未之技,又如何擒得下宁无缺呢!” 霍五太爷深沉一笑道:“但毕竟宁无缺是被你们皖西三侠运来了龙眠山庄,却是不争的事实。” 谢霆飞道:“你听谁说的?” 谈朕呵呵一笑道,拱手道:“凌兄,方才兄弟已经给三位引见过了,这位霍五兄,乃是敝教已故庞总护法的义兄,庞总护法死在佛怒莲之下,敝教和霍五兄自然要追缉佛怒莲,替庞总护法报仇,而且佛怒莲也曾向凌兄下过帖子,袭击过凌兄,咱们不论怎么说,也可以说是同仇敌忾,凌兄若是把宁无缺擒来了,兄弟认为应该交由大家公决才对……” 凌战道:“谈教主诸位在王山附近,也曾说过兄弟擒获了宁无缺,兄弟曾要他们打开车厢让谈教主看过,车中并无宁无缺,可见传说虚假,前后不过数天,谈教主又听说兄弟擒来了宁无缺,别人不知就里,还有可说,谈教主明明亲眼目睹车上只有兄弟三人,还一再追踪,岂不可笑?” 霍五太爷道:“凌庄主说的还是三天前的事,和二夫后的今天,当然又不一样了,你凌庄主已把宁无缺擒来,谈教主若无确切证据,岂会贸然找上龙眠山庄来?凌庄主是形意门的名宿,平日一言九鼎,今晚当着谈教主、暴掌门人的面,却言不由衷,自欺欺人,岂不更可笑了?” 凌战被他当面抢白,气得面色如血,半晌说不出话来。 霍天柱怒喝道:“霍五,你敢在龙眠山庄如此说话?” 霍五太爷大笑道:“怎么?龙眠山庄不是龙潭虎穴,霍某既然敢来,有什么不敢说的?何况霍某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凌庄主,你说说看,霍某那一句说得不对了?”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在他书房里,咱们进去搜!” 举步朝书房门口逼来。 谢霆飞大喝一声:“站住!” 右手握拳,一记“百步神拳”,击出一团无形拳力,朝暴本仁当胸撞去。 暴本仁口中发出一声沉嘿,押掌迎出。 凌战眼看今晚之局,u看书.uuasu.cm 势难善了,对方两拔人中,虎头庄只有暴本仁一个高手,容易对付,但谢三弟一个绝非暴本仁的对手,不如先收拾了暴本仁再说。心念闪电般一动,就在暴本仁发掌之际,不觉大笑道:“暴掌门人那是有意赐教了。” 他因谢三弟的“百步神拳”,出手不带半点劲风,没人注意,正好由他出面,和暴本仁动手,口中说着,右手一记“劈掌”凌空直劈出去,左手紧握拳头,没待右手收回,一记“炮拳”,又从左手袖底击出。 这一下,可得分做两点来说:第一,表面是他和暴本仁正式动手,而实际上动手的人却有一明一暗两个人,谢霆飞“百步神拳”,不带风声,是暗的一个。 第二、凌战出手的一掌一拳,也分为一明一暗,右手“劈掌”,是明拳,左手“炮拳”却是暗拳。他在劈掌上只使了六成力道;但在后面的“炮拳”上,却便了十成力道。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暴本仁没想到谢霆飞出手之后,凌战也会及时出手,更没想到凌战在劈出一掌的同时,左手会随着击出。极限大魔尊 一百四十七 自讨苦吃! 暴本仁右手接住谢霆飞一记“百步神掌”,听到凌战的喝声,左手抬处堪堪接住凌战一掌,突觉一团刚猛无匹的拳劲同时相继袭到,心头猛然一凛。 这时他刚刚接住两掌,(谢霆飞、凌战各人一记)双方势均力敌,身形被震得后退一步,急切之间,要收回右掌,再待封出,已是不及! 但听砰然一声,凌战的一记“炮拳”,击中他右肩,把他一个高大人影又震得连退了两步,一身真气几乎被拳风震散! 凌战长笑一声:“白虎门暴掌门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当然不肯放过这一机会,一道人影随着喝声直欺而上,右手“攒拳”,左手“绷掌”一先一后,宛如闪电般攻上。 谢霆飞和大哥数十年结义兄弟,自然知道大哥的心意,他正面和暴本仁动手,因自己练的是“百步神拳”,无形无声,那是要自己暗中发拳了。 他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一机会,脚下站着不动,却运起十二成功力,身形一侧,右手又是一拳,在不动声色之际,暗中朝暴本仁击撞过去。 暴本仁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功力虽然要胜过凌战,但方才一时大意,右肩被凌战“炮拳”击中,整条右臂还在酸麻之际,凌战又急攻上来,而且势道沉猛,一时逼得他只好用左掌应敌,奋起全力,两记硬打硬接。 但听接连响起两声蓬蓬大震,凌战全力攻出的一记“攒拳”,一记“绷掌”,固然被他接了下来,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两步;但谢霆飞觑准他左侧发出的一记“百步神拳”,就是算好他后退的步数而发,“百步神拳”又无声无息,事前毫无朕兆。 暴本仁在后退到两步之你,又砰然一声,击中他右肩胛上,这一拳直打得暴本仁闷哼一声,后退的人又往前俯冲了一步。 暴本仁怒恼已极,身如旋风,一个急转,口中暴喝一声:“姓谢的,老夫就先劈了你!” 双足一点,身形凌空扑起,单掌如斧,挟着一道凌厉掌风朝谢霆飞当头劈落。 苍龙谈朕创立神灯教,在江湖上虽然介乎黑白之间,但他却一向以侠义道自居,今晚为了追踪宁无缺和暴本仁先后抵达龙眠山庄,几乎成了同路人,但他不愿落人口实,说他和白虎门暴本仁是一路的。 是以看到凌战和暴本仁动上了手,就往后退上了几步,一手技杖,只作壁上观。 他当然有他的打算,以他带来的人手,足可对付皖西三侠,不必和暴本仁联手,何况他也不想和皖西三侠破脸,不如暂时保持中立。 暴本仁这下怒极而发,“大风掌”一道狂随宛如泰山压顶而下,势道之盛,凌厉无前! 谢霆飞身形一矮,向左闪出,他当然也早有准备,等他一蹲站起,口中吐气开声,右拳在前,左拳在后,两记“百步神拳”连贯向空直捣上去。 霍天柱眼看他突然向老三扑来,也大笑一声道:“暴本仁,你不敢和老大硬打,却找上谢老三来了!” 方才明明是一明一暗,以二敌一,他却说成暴本仁舍了老大,来找老三,因为暴本仁是舍了老大,来找老三,他才可以出手,这自然是他出手的借口了。 就在笑声中,身子倏转,右手也凌空拍出,不,他右手伸缩之间,一连拍出了三掌。 他使出来的是八卦门的“乾字掌”,每一掌都是一招三式,取义“乾三连”,纯走阳劲,是八卦掌中攻势最凌厉的掌功。 这时凌战也出手了,他大笑道:“暴掌门人怎么不想和凌某放手一搏?” 他并未追踪扑起,说话声中,双足站椿,右手握拳,又是一记“炮拳”,直向暴本仁后心凌空击出。 这一下皖西三侠联上了手,三方面同时发动,威势果然非同小可! 谢霆飞的两记“百步神拳”,本是无声无息的两团劲力,但和暴本仁一记“大风掌”乍接之下,却在半空爆出莲蓬两声巨响。 谢霆飞功力纵然不如暴本仁,但以两记拳劲,抵敌一记“大风掌”,也差可扯平了。 暴本仁数十年修为,耳目何等灵敏?他身形扑起,已发现霍天柱、凌战同时出手,自己只有一人,而且右肩前后各被对方击中一记,此时还用不上力气,等于只有一只左掌,岂肯和三人硬拼? 因此趁着和谢霆飞两记拳风击实之时,借着对方(谢霆飞)拳风迅速腾身而起。 这一着也所幸他见机得快,他身形堪堪腾起,霍天柱的三道乾阳掌风呼呼接连涌到,从他脚底掠过。 凌战的一记“炮拳”,也轰然有声,从身边划空射出。 暴本仁却已一个筋斗,从斜刺里翻落墙头,洪喝一声:“小子,咱们走!” 端木休眼看师伯连番受挫,早已胆颤心惊,闻言赶紧长身掠起,随他同来的虎伥夏侯前和四名黑衣大汉,也同时纷纷朝墙掠去。 谢霆飞喝道:“端木休,你们……” 凌战一摆手道:“让他们去吧!”接着目光一抬,朗声笑道:“暴掌门人好走,恕凌某不送。” 暴本仁像宝塔般站在墙头上,洪喝道:“凌战,你给老夫记着,白虎门不会放过你们皖西三侠的。” 霍天柱怒声道:“老匹夫,今晚是你上门寻衅,方才若不是老大放你走,你们一个也别想离开龙眠山庄。” 暴本仁双目圆睁,厉笑道:“霍天柱,老夫再来你们龙眠山庄,第一个就是要你的命。” 接着朝谈朕拱拱手道:“谈教主,暴某失陪,谈教主不是为宁无缺来的吗?兄弟不妨奉送你一个消息,宁无缺就在凌战的书房里。” 说完,顿足飞起,一道人影,划空而逝。 谈朕大笑道:“多谢暴老哥了。” 凌战暗暗舒了口气,暴本仁的退走,总算去了一个劲敌,一面拱拱手道:“谈教主相信他的话吗?” 谈朕还没开口,霍五太爷已经接口道:“暴本仁方才一再的说,要到凌庄主书房去看看,并不是临时编出来的,当然不能说他心存挑拨,那么他说的话,自有可信之处了。” 霍天柱冷声道:“这么说,你霍五也想进去看看了?” 霍五太爷道:“霍某正有此意。” 谈朕忙道:“凌庄主,兄弟方才说过,这位霍老哥是敝教庞总护法的义兄,庞总护法死在佛怒莲下,霍老哥立誓要为他义弟报仇,凌庄主如果擒到了宁无缺,还望看在兄弟薄面,把宁无缺交与被佛怒莲杀害的五人家属,共同处置,这样岂不是可以大家都不伤和气,不知凌庄主意下如何?” 霍天柱冷声道:”谈教主话是不错,但咱们并没擒到宁无缺,谈教主要龙眠山庄交出宁无缺,咱们如何交得出来?” 谈朕微笑道:“凌庄主真的没把宁无缺擒来吗?”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从圆洞门外传了进来,接着只见走人一个黄衣老僧,他身后随着八个青衫和尚。最后两个和尚却押着一个俗家汉子,一同走入。 凌战一眼就认出那黄衣老僧正是庐山黄龙寺的监寺智光。他身后被两个青衫和尚押着走进来的却是王长记车行的一名车把式,心中暗暗攒了下眉。 智光双手合十,含笑道:“贫僧冒昧贫夜而来,还望凌大庄主多多恕罪。”说到这里,右手一抬,吩咐道:“现在可以解开他穴道了。” 他身后两个押着车把式的青衲和尚,依言解开了车把式的穴道。 车把式穴道一解,就大声嚷了起来:“你们这些和尚,怎的如此不讲道理,硬把我掳来,要想咋地……” 他敢情只能说话,手脚还是动弹不得。 霍天柱喝道:“你们放开他。” 智光含笑道:“霍二侠不说,贫衲也会放开他的,贫衲只要他回答一句话就好。”接着朝车把式沉喝道:“说,你载皖西三快回龙眠山庄来的,对不?” 车把式道:“不错。” 智光又道:“车上除了皖西三侠,还有一个年轻人,对不?” 车把式道:“皖西三侠都在这里,你去问他们好了。” “不成。”智光微微摇头道:“贫衲要听你的。” 车把式道:“我不说呢?” 智光阴笑道:“你要在贫衲面前充硬汉,那是自找苦吃了。” 车把式愤然道:“你敢对我怎样?” 智光冷森一笑,说道:“贫衲不会对你怎样,但你若倔强的话,贫衲的门人会对你不客气。” 凌战沉笑道:“大师把他押到龙眠山庄来问话,那是没把凌某放在眼里了?” 智光双手合十,诡笑道:“凌大庄主请多多原谅,旦等贫衲问完,再向凌大庄主请罪。” 就在他说话之你,猛听那车把式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霍天柱一个箭步掠了过去,大喝道:“你们还不放开他?” 八个青衲和尚早已列成了阵势,u看书ww. 霍天柱堪堪欺近,就有两个青袖和尚手捧戒刀,一下拦到了面前。 也就在这同时,墙头上忽然飞起一道人影,疾如鹰隼朝书房门口飞射过来! 凌战因来人身法极快,他反应也是不慢,连对方人影都还没看清,口中沉喝一声:“站住!” 挥手一掌迎着拍了过去。 那人只喝了一声:“站开去。” “砰!”凌战只觉劈出去的一记掌风撞上了一股极大力道,被撞得身子一歪,斜退了一步。而那人已经闪人书房而去。 凌战不由得一怔,口中又是一声大喝,抡手一掌,就朝那人背后追击过去。 苍龙谈朕手提龙头杖,也急忙跟随两人身后,飞身掠人。智光也不甘后人,急步跟了过去。极限大魔尊 一百四十八 密室! 喝道:“说,你载皖西三快回龙眠山庄来的,对不?” 车把式道:“不错。” 智光又道:“车上除了皖西三侠,还有一个年轻人,对不?” 车把式道:“皖西三侠都在这里,你去问他们好了。” “不成。”智光微微摇头道:“贫衲要听你的。” 车把式道:“我不说呢?” 智光阴笑道:“你要在贫衲面前充硬汉,那是自找苦吃了。” 车把式愤然道:“你敢对我怎样?” 智光冷森一笑,说道:“贫衲不会对你怎样,但你若倔强的话,贫衲的门人会对你不客气。” 李天云沉笑道:“大师把他押到龙眠山庄来问话,那是没把李某放在眼里了?” 智光双手合十,诡笑道: “李大庄主请多多原谅,旦等贫衲问完,再向李大庄主请罪。” 就在他说话之你,猛听那车把式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霍天柱一个箭步掠了过去,大喝道:“你们还不放开他?” 八个青衲和尚早已列成了阵势,霍天柱堪堪欺近,就有两个青袖和尚手捧戒刀,一下拦到了面前。 也就在这同时,墙头上忽然飞起一道人影,疾如鹰隼朝书房门口飞射过来! 李天云因来人身法极快,他反应也是不慢,连对方人影都还没看清,口中沉喝一声:“站住!” 挥手一掌迎着拍了过去。 那人只喝了一声:“站开去。” “砰!”李天云只觉劈出去的一记掌风撞上了一股极大力道,被撞得身子一歪,斜退了一步。而那人已经闪人书房而去。 李天云不由得一怔,口中又是一声大喝,追踪扑人,抡手一掌,就朝那人背后追击过去。 苍龙宁胜天手提龙头杖,也急忙跟随两人身后,飞身掠人。智光也不甘后人,急步跟了过去。 这时墙头又有一道人影疾扑而下,人还未到,一记强猛掌风已涌到霍天柱身后。 霍天柱急忙闪动身形,向左掠开。 那人只发了一掌,就挟着凌厉风声,朝书房中投去。 霍天柱一怔,喝道:“暴本仁!” 不错,这人正是暴本仁。 方才他勿匆退走,是发觉自己一人,最多只能和皖西三侠打成平手,(他右臂复原以后)但虎伥夏侯前和黑豹侯休,和带来的虎头庄四个弟子,却成了他的累赘,因此他的退走,只是要夏侯前、侯休率同四名弟子退出龙眠山庄而已,他可不是真的走了。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霍天柱经这道掌风袭击,慢了一步。 霍五太爷和神灯教的四位香主郑玄通、柴一柱、娄通、敖六五条人影也随着教主身后,像行云流水般滑了进去。 落到最后的却是霍天柱和谢东山两人,也急急忙忙的纵身掠人。 书房四周,有窗户的地方都放下了厚绒窗帘,里面一片黝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些人中间,只有李小云早就在里面的,比较习惯了黑暗,可以藉着书房门外气死风灯透射过来的暗然灯光,看得到一点模糊的人影。 最先飞掠进来的是一个瘦小老者,双目炯炯有光。 接着掠入的是爹。 再就是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 身穿黄衲的智光。 身材高大的暴本仁。 和霍五太爷,以及神灯教的四个香主。 最后则是二叔(霍天柱)和三叔(谢东山)。 李天云的书房,本来相当宽敞,但一下惊人这许多人,而且又几乎各占一隅,(此时敌友不分,为了防范别人的袭击,所以并没聚在一起)就显得拥挤了。 这是大家进来的情形。 那最先进来的瘦小老者堪堪掠入,李天云追踪而来,一道掌风朝瘦小老者身后袭到。 李小云没看清瘦小老者使了一记什么手法,就把爹的一道凌厉掌风化解于无形,只听他嘿然道:“李天云,你别不识好歹,老夫只是并无伤人之意。” 他在黑暗之中,眨着宛如两点寒星的眼睛,只是不住的打量着书房三面墙壁。 李小云隐身在书桌后面,背后也有一排书橱,但这边正好临近窗口,这排书橱后面,当然不会有暗室了,因此也是最没人注视的地方。 李天云气愤的道:“阁下何人?擅闯李某书房,还是你有理吗?” 瘦小老者嘿然道:“旋风花杀害老夫师侄,老夫听说你李大庄主已把南宫靖擒来,老夫能不过问吗?” 李天云道:“尊驾是……” 瘦小老者没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老夫邢铿。” “无形刀!”李天云暗暗吸了口凉气,忖道: “会是金刀门金刀无敌郭东升的师叔无形刀邢铿!”一面说道:“但事实上在下兄弟并未擒获旋风花。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李天云,南宫靖明明就在你书房之中,你把他藏在那里?依老夫相劝,你还是及早交出来的好。” 他在王山吃过无形刀邢铿的亏,但在此时此地,站在同仇敌忾(姑且说他们是“同仇敌忾”吧)的立场,却帮着邢铿说话。 智光道:“书房地方不大,大家不妨找找看?” 只听门口响起虎伥夏侯前的声音说道:“掌门人,据属下所知,李大庄主的书房里,另有一间密室。” 无形刀邢铿道:“密室在那里?” 他几十年老江湖了,跨进这一间窗明几净的书室,可以一目了然,藏不了人,早就怀疑另有密室,此时经虎伥一说,那还迟疑?话声甫出,右手也同时朝书房右首一排书架拍了过去。书房如有密室,只有两处值得怀疑。 一是右首这排书架。 一是上首悬挂书画的一堵墙壁。 两者相较,自是右首这一排书架后面,有密室的可能较大。 他又是第一个进来的人,走在最前面,自然就站在上首,右手向有拍出二掌,最顺手也没有了。 你别看他只是随手拍出一掌,要知他外号无形刀,掌力之强足。可开碑裂石,区区书架,如何经得起他如刀掌力?但听蓬然一声大响,一排书架立被掌风震得四分五裂,紧接着又是“哗啦啦”一阵声响了。 架上玉轴牙签的古籍图书,随着倒坍下来,尘灰弥漫! 李天云气怒已极,大喝道:“你敢毁坏我的藏书?” 双掌骤发,朝邢铿当胸劈了过去。 霍天柱、谢东山两人一见大哥出手,也立即同时出手。霍天柱一记“干三连”,一招三式,三道掌风急袭邢铿左侧。谢东山的一记“百步神拳”,也跟着直接过去。 邢铿沉笑一声道:“老夫说过,本来不想伤人,你们皖西三侠倒先出手了。” 双掌一合,向外推出。 书房虽然宽敞,但这四人都有几十年修为,尤其皖西三侠明知无形刀邢铿是第一号强敌,出手自然都使上了全力。一时掌风拳劲,交汇成一股巨大的狂飙,满屋飞卷,声势至为惊人! 苍龙宁胜天暗中朝霍五太爷以“传音入密”说道: “你过去看看,可有暗门?” 霍五太爷点点头,身子贴着墙壁,一下间到破碎书架前面,凝目查看,其实用不着查看,书架倒坍了,一道暗门早已露了出来。 因为方才书架倒坍之时,尘灰弥漫,不易看清,接着李天云等三人就发掌和邢铿动上了手,没人注意暗门罢了。 第十章 霍五太爷刚一走近,就已发现壁上的一道木门,心中暗喜,但此时大家虎视眈眈,他不好作声,立即伸出右掌,按在门上,吐出暗劲,只听“喀”的一声,木门应手而启。 要知在场的人,都是多年老江湖,霍五太爷朝右壁闪去,暴本仁、智光自然全看在眼里了。 霍五太爷右手堪堪按上木门,暴本仁和智光同时身形闪动,抢了过来。 宁胜天抬手发出暗号,郑玄通、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位香主也毫不落后,一起抢了上去。 邢铿双掌接住皖西三侠的攻势,突然回过头来怒笑道:“好哇,老夫震碎书架,你们倒想捡现成的。” 右脚横移,正好挡在闪过来的暴本仁和智光两人面前。 暴本仁岂肯退让,口中暴喝一声,右手巨灵般手掌当头劈下,他身形高大,比邢铿高出一个头有余,这一记“白虎爪”,有如泰山压顶,朝他天灵抓落。 智光一声不作,右手直竖,朝邢铿左胁印到,他这一掌使出来的是“般若禅掌”,不带一点劲风。 邢铿也不怠慢,双手疾发,有掌上抬,迎向暴本仁抓落的掌势,左手提胸推出,迎向智光的一掌。 这一下双方势道都十分劲急,四只手掌同时接实,但听“啪”“啪”两声,暴本仁、智光二人被他震得退了一步。 邢铿武功纵然高过两人,但对方两人合力一击,力道就胜过他了,这一记硬接,就把邢铿震得身不由已,后退了一步,背脊砰的一声撞上墙壁。 神灯教四位香主是继暴本仁、智光两人之后抢过来的,眼看三人动上了丢,就刹住身形,但已到了密室门口。 李天云和霍天柱、谢东山本来联手对付邢铿一人,因邢铿舍了他们,闪身拦截暴本仁、智光两人。皖西三侠没有了对手,也相继扑到。 这下等于所有的人都涌到了密室门口。 不,还有两人没有过去,一个是李小云她躲在高背椅后面,一直蹲着身子,连大气也不敢透。 另一个则是苍龙宁胜天,他身为神灯教教主,一向自视甚高,凡事都由四位香主出手,从不亲自出手。这回依然手拄龙头杖,一手捻须,站在原地,没有抢过来。 这一段话,说来冗长,其实只不过是霍五太爷闪到密室门口,吐掌推开木门的前后,所发生的事。 木门开启禀霍五太爷当然迅速的闪了进去。 密室地方不大,自然一眼就看到南宫靖了,一时那还怠慢,探手就把南宫靖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提了起来,一个转身,到了门口,这时也正好是邢铿和暴本仁、智光硬接一掌,各目被展得后退一步的同时。 霍五太爷洪笑一声道:“大家住手,兄弟找到南宫靖了。” 苍龙宁胜天直到此时,才手提龙头杖,缓步走来,朗声道:“诸位请让开一点,霍老哥已经找到南宫靖,神灯教决不会把他抢跑,被他以旋风花杀害的人,诸如黄龙寺方丈,金刀掌门人,敝教金总护法、虎头庄侯庄主,如今都有人在这里,今晚没有到场的只有长安永胜镖局的人了,兄弟之意,此人应该由大家公决,诸位不可再意气之争。” 一面朝霍五太爷道:“霍老哥先把此人提出来。” 大家心中虽是不愿,但却没有人加以反对。 李天云眼看被人从密室中找到南宫靖,心头虽然暗暗怒恼,但自觉脸上无光,一时作声不得。 霍五太爷一手提着南宫靖大步走出,没人加以阻拦。 郑玄通等四人不待教主吩咐,等霍五太爷跨出木门,就不约而同的跨上一步,围在霍五太爷四周,加以保护。 邢铿道:“宁教主要把此人带到那里去?”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说过,此子悉凭大家公决,敝教怎会把人带走?咱们就在这里借李老哥的书房问问他好了。”一面回头朝李天云拱拱手道:“李兄可否请贵价掌灯,咱们也好坐下来谈。” 谢东山朝门口道:“义钧,要他们掌上灯来。” 宁胜天道:“霍五兄,此子武功极高,你先替他解开哑穴,四肢穴道暂时封着就好了。” 霍五太爷答应一声,举手在他后颈一推,解开了哑穴。 南宫靖(侯元)双目一抡,看到这许多人围着自己,其中还有掌门人大师伯在场,不觉心中一喜,大声叫道: “大师伯,我不是南宫靖,弟子是侯元。” 暴本仁双目圆睁,洪声说道:“你会是侯元?” 李天云忙道:“兄弟找到他的时候,他神智迷糊不清,但刚才兄弟问过他,他一回说是侯元,一回又承认他是南宫靖。” 话声未落,突然两声“嗤”“嗤”轻响,灯烛忽灭,一道人影,快如飞鸟,从门口激射而人,u看书 .uukanshu朝南宫靖(侯元)扑来。 神灯教的四位香主依然围着南宫靖戒备,郑玄通、柴一桂耳中听到衣袂飘风之声,还没看清人影,首先发难,各人发出一掌。 那人身法奇快,身形一偏,忽然抢落地面,避招发招,向两人还击了一掌。 郑玄通一招落空,右手一收再发,又拍了过去,柴一桂同时矮身进招,一记“阴手”朝那人身后印去。 霍五太爷也在那人飞扑而来的同时,一手抓起南宫靖往后疾退了两步。 宁胜天目光一注,看清来人只是个二十来岁的蓝衫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甚是俊逸。 以郑玄通、柴一桂的身手,两人同时出手,居然没有把他逼退一步,这就沉声道:“郑香主你们住手,老夫有话问他。” 郑玄通、柴一桂听到教主的喝声,立时收手后退。 这时灯烛已重又燃起。 宁胜天又道:“小兄弟是什么人?和南宫靖有何关系?” 蓝衫少年道:“你管我是谁?” 话声出口,只见他身形一晃,就已欺到霍五太爷面前,右手伸缩之间,闪电般拍出三掌,左手一探,却朝南宫靖拉来。 留太爷不觉一惯,暗暗叫了一声:好快的身法。 口中嘿了一声,身形疾转,带着南宫靖斜退一步,右手齐胸推出。 江湖上很少人看到过霍五太爷出手,就是神灯教四位香主也没有见过,但看他刚才 本文每页显示5000 字共79 页当前第24 页 目录上一页 ←24/79→下一页加入书签< 一百四十九 耍心计! 宁无缺(端木元)双目一转动,看到许多人围着自己,其中还有掌门人大师伯在场,不觉心中一喜,大声叫道:“大师伯,我不是宁无缺,弟子是端木元。” 暴本仁双目圆睁,洪声说道:“你是端木元?” 凌战忙道:“兄弟找到他的时候,他神智迷糊不清,但刚才兄弟问过他,他一回说是端木元,一回又承认他是宁无缺。” 话声未落,突然两声“嗤”“嗤”轻响,灯烛忽灭,一道人影,快如飞鸟,从门口激射而人,朝宁无缺(端木元)扑来。 神灯教的四位香主依然围着宁无缺戒备,郑玄通、柴一桂耳中听到衣袂飘风之声,还没看清人影,首先发难,各人发出一掌。 那人身法奇快,身形一偏,忽然抢落地面,避招发招,向两人还击了一掌。 郑玄通一招落空,右手一收再发,又拍了过去,柴一桂同时矮身进招,一记“阴手”朝那人身后印去。 霍五太爷也在那人飞扑而来的同时,一手抓起宁无缺往后疾退了两步。 谈朕目光一注,看清来人只是个二十来岁的蓝衫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甚是俊逸。 以郑玄通、柴一桂的身手,两人同时出手,居然没有把他逼退一步,这就沉声道:“郑香主你们住手,老夫有话问他。” 郑玄通、柴一桂听到教主的喝声,立即收手后退。 这时灯烛已又燃起。 谈朕又道:“小兄弟是什么人?和宁无缺有何关系?” 蓝衫少年道:“你管我是谁?” 话声出口,只见他身形一晃,就已欺到霍五太爷面前,右手伸缩之间,闪电般拍出三掌,左手一探,却朝宁无缺拉来。 霍五太爷不觉一惯,暗暗叫了一声:好快的身法。 口中嘿了一声,身形疾转,带着宁无缺斜退一步,右手齐胸推出。 江湖上很少人看到过霍五太爷出手,就是神灯教四位香主也没有见过,但看他刚才闪避蓝衫少年抢奔过去的身法,身子虽然高大,却是轻巧已极,尤其这一掌,平胸推出,劲气逼人,站在他边上的人,都可感觉出来! 哪知蓝衫少年竟然视若无睹,一个人如影随形,跟着跨上一步,只有肩头微侧,就把霍五太爷的一举让开,右手发掌,左手依然来抢宁无缺。霍五太爷看得暗暗惊异,忖道:“这是什么身法? 心念方动,右掌迅疾无侍的以攻还攻,接连出手抢攻,左手往后一揽,把宁无缺移到了身后。 两人各以右手应敌,剩下的左手,一个人来抢宁无缺,一个不让他把宁无缺抢去,眨眼之间,两人就已互相抢攻了八九招,出手之法,叹为观止。 郑玄通、柴二桂因教主要自己两人退下了,教主没有出声,就不好再出手。 暴本仁洪笑一声道:“好小子,看来你是宁无缺同党了。” 口中喝着,五指箕张,朝蓝衫少年肩后抓去。 他“白虎爪”威力奇强,例无虚发,这一抓之势,快若雷奔,蓝衫少年右手正在和霍五太爷互搏,忽然身形一侧,左手往后疾拂,五指指尖宛如五支尖锥,划向暴本仁的脉腕,手势十分轻快。 暴本仁几乎被他划上手腕,抓出的手爪急忙一缩,收了回去,这一下可把他激怒了,暴喝二声:“好小子,有你的,嘿嘿,老夫若是拿不下你,还用在江湖上走动?” 右手刚缩,左手一掌拍了出去。 就在此时,突听“呛”的一声,一道银虹从蓝衫少年身边亮起,手腕一振,嗡然有声,一支长剑突然化作两道银芒,一取霍五太爷,一向暴本仁手掌削来。 蓝衫少年面对霍五太爷,暴本仁却在他身后左方,他这一剑居然同时攻向前后两人! 谈朕看得不由动容,低声道:“是分光剑法!” 霍五太爷以一只右手和蓝衫少年抢攻,此时乍见他忽然使出剑来,而且一缕银芒直射自己眉心;也不觉激起怒火,大喝一声,右手疾扬,打出两枚铁胆。 一枚撞向刺来的长剑,一枚却向蓝衫少年心窝射去。 暴本仁一生从不使用兵刃,他看蓝衫少年的剑光削向自己手掌,不觉洪笑一声,手掌一翻;疾向剑身拍去。 三人出手,同样迅速,只听“当”的一声,蓝衫少年刺向霍五太爷的剑光首先碰上第一枚铁胆。 “当”声方起,紧接着又是“当”的一声,那缕剑光居然又接住了直奔他胸口的第二枚铁胆,把两枚铁胆一齐击落。 不,剑光劈过,两枚铁胆立被迎刃剖开,跌落地上。 再说削向暴本仁手掌的一缕剑光,在暴本仁手掌翻起拍向剑身之时,突然隐去,也不,那缕剑光有若灵蛇,随着他手掌翻转,现在却对准他掌心射来。 暴本仁发觉剑光寒气森然,对方手中绝非普通长剑,赶紧往后斜退了一步。 “呵呵!”就在暴本仁斜退开去的同时,他原来站立之处,却有人呵呵一笑,接着只听一声苍老声音说道:“小兄弟且让开些。” 蓝衫少年声音入耳,身上就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不由自主的向旁移开了一步。 要知此刻在这书房中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但谁也没有看到有人进来,却凭空多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却已站在暴本仁刚刚退开的位子上。 这句话,自然听得在场的人猛然一惊,急忙定睛看去,就在暴本仁和蓝衫少年之间,果然已经多了一个长须长发不僧不道的老人。 这人身上穿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袍,长发披肩,空着双手。 无形刀邢铿双目盯住,沉喝道:“朋友何方高人?” 这话谈朕、暴本仁也正待出口,但听邢铿问了,两人就没有作声。 长发老人微微一笑道:”高人不敢,老夫只是一个默默无闻之人,贱号说出来了也没人知道,不说也罢,可以奉告的,是老夫此来,要把宁无缺带走……” 说到这里,探手把宁无缺从霍五太爷身边拉了过去,他出手不快,但霍五太爷竟似毫无反应,任由他把宁无缺拉走。 长发老人把宁无缺拉到身边,说道:“老夫失陪。” 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带着宁无缺飞了出去。 这一瞬间,大家暴喝之声跟着响起。掌风拳劲,也相继交汇击到。 蓝衫少年尖叫一声:“你把宁无缺留下。” 身如一缕轻烟,衔尾急追出去。 紧接着但见人影飞闪,大家都追踪往外掠去。 凌妙可看他们为了一个假宁无缺,互相争夺,不觉暗暗好笑,这时大家都追了出去,她也趁机悄悄闪出,离开龙眠山庄。 端木元感到身上一轻,被制的穴道全解开了,他忍不住霍地睁开眼来! 他才发现身在一处岩洞之内,四周虽然有些晦暗,但前面有一个比人略低的洞口,可以透射进淡薄的天光。 这时,敢情天色才亮没有多久。 自己身前,站着一个瘦高人影,没待自己开口,已经呵呵一笑,说道:“宁无缺,你醒过来了,老夫带着你已经奔出百里之外,那些人再也不可能追上你了。” 端木元努力凝神看去,这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长发披肩、长须垂胸的老人,他面向里首,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神,宛如两点寒星,含笑望着自己。 自己从没见过此人,心中不禁暗暗喃咕:他把自己弄到岩洞里来,当然也是为了达摩手书“洗髓经”了。 看来大师伯(暴本仁)口口声声说要替爹报仇,要活捉宁无缺,原来也是为了凯觎“洗髓经’,只是他们怎么会把自己认作宁无缺的?霍天柱那老贼点我五阴绝脉,不知这长发老头又要如何折磨自己了。” 心中想着,不觉面有怖色,扑的跪到地上,连连磕头道:“老人家把晚辈救出来,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真的不是宁无缺……” 长发教人没待他说完,呵呵一笑道:“你不是宁无缺,你是端木元,对不?” 端木元连连点头道:“是的,晚辈真的是端木元。” 长发老人含笑道:“今晚在龙眠山庄要掳你的可知道是些什么人?” 端木元道:“他们点了晚辈穴道,后来他们为了要问晚辈的话,才解开哑穴,晚辈看到的有神灯教主谈朕、庐山黄龙寺的智光,金刀门无形刀邢铿、皖西三侠,还有晚辈的大师伯……” “哈哈!这就是了。” 长发老人道:“别人会把你认错,uu看书ww.uukanshu暴本仁是你大师伯,也会把你当作宁无缺……” 端木元道:“但晚辈真的是……” “哈哈,小伙子不用说了。”长发老人接着道:“你到了这里,就不用怕他们找你,而且老夫也不允许他们再找你,唔,你可知道这些人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端木元已经从凌战口中听出口风,这些人要找宁无缺,是为了一本达摩手书的“洗髓经”。 但端木元是个极工心机的人,你不说?他岂肯先说,故意摇摇头道:“晚辈不知道。” 长发老人突然哼了一声道:“这些人你争我夺,无非是为了一册达摩着的‘洗髓经’,当年围攻你爹,搜不到“洗髓经’,又去找你母子,其实那册‘洗髓经’早已被老夫从你爹身上取走……” 端木元听得心头一宽,他既然得到了“洗髓经”,那就不会向自己严刑逼供了,一面道:“老人家……”极限大魔尊 一百五十 水到渠成! 长发老人微微一笑道:“小伙子,你不用心急,老夫昔年取走你爹的‘洗髓经’,可不是凯觎达摩武学,原本是想釜底抽薪,他们搜不到,好死了这条心。因为其中有两个人,老夫和他们先人有旧,希望他们从此悬崖勒马,不料他们又会去找你母子,老夫只好通知你娘先行避开,老夫又把你送方外老友为徒,你师父问你姓甚名谁?老夫告诉他暂时就让他姓老夫的姓吧,你叫宁无缺,就是这样来的。哈哈,这句话,如今一晃眼十七年了,那时候你才不过三岁,小伙子你今年二十岁了吧?” 端木元原是城府极深的人,听到这里,心中不禁一动,连忙点了点头。 长发老人含笑道:“老夫当年取走你爹的‘洗髓经’,原想过些日子再还给他,那知从那时候起,你爹就失去了踪影。这册‘洗髓经’就一直留在老夫身边,过了十七年,前些日子去找你师父,他说已经打发你到江南来了。直到前天,老夫才听说你被凌战擒到了龙眠山庄,唉,老夫真想不到凌长虹的儿子,竟然如此不肖……” 端木元心里有了底,立即俯伏在地,连连叩头道:“老人家,你不但是晚辈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爹、我娘的大恩人……” “哈哈!”长发老人掀髯大笑道:“小伙子,你现在还说你是端木元吗?” 端木元道:“晚辈因他们几拔人到处追踪,被擒到龙眠山庄之后,霍天柱又点晚辈五阴绝脉,逼着晚辈说出爹的下落,晚辈只好一口气否认,说晚辈乃是端木元……” “起来,起来。” 长发老人一挥手,把端木元身子托了起来,说道:“你师父虽然已把一身本领都传给了你,但你总归年纪还小,内力不足,否则以你所学的能耐,凌战等三人岂能逮得住你?” 端木元垂手应了声是。 长发老人又道:“你师父教你的是‘易筋经’,但‘易筋经’要练得精深,非下数十年功夫,不足大成,如果先练‘洗髓经’,就可事半功倍,从今天起,老夫就传你‘洗髓经’口诀,不过老夫不能久留,咱们就以三天为期。” 这三天之中,你务必把经文全部读熟,然后在这里静心修习,老夫预期大概有三个月工夫,你差不多也可以练会了。至于这册东西,老夫本可交还给你,因你年事太轻,又毫无江湖阅历,留在身边,总是不妥。老夫还得送给你师父去保管,所以这三天之内,你得把口诀全背熟了,而且还要学会它才行。” 这对端木元来说,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此际遇,心头大喜过望,他为人机灵,不觉又拜了下去,说道:“晚辈蒙你老人家垂青,无以为报,晚辈从小姓了你老人家的姓,晚辈之意,想认你老人家作义父,不知你老人家肯不肯收晚辈这个义子?” 长发老人听得呵呵大笑,说道:“老夫当年原为有不少人要找你母子,所以你师父问你姓名,老夫随口说了句暂时叫他姓我的姓好了。这句话,当时虽是随口说的,但既然种了因,才有今天的果,老夫一生既无妻儿,又无门人,哈哈,临老收个义子,倒也不错。” 端木元听到这里,立即恭恭敬敬的叩了几个头,口中说道:“义父在上,孩儿给你叩头。” 长发老人很是欣慰,一手抚髯,呵呵大笑,抬手道:“够了,你可以起来了,老夫刚才说过,只能在这里待上三天,时间宝贵,你还是去读口诀吧!”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册薄薄的手抄本,递到端木元手中,说道:“你拿去熟读口诀,这本册子上,有许多细字批注,乃是后人研读心得,你先不用看,把一篇背熟了,再详细研读注解,然后再读第二篇,务必背得滚瓜烂熟,才能牢记在心,老夫此时就要下山去采办粮食,晚上老夫再传你练法。” 端木元伸出双手,接过手抄本,长发老人就举步往洞外行去。 端木元真想不到会有此奇遇,手中拿着达摩手“洗髓经”,心中暗道:“他已经走了,自己既已得到这册武功秘经,不如趁早离去的好。” 但继而一想,觉得不妥,这位宁阳老人家武功高不可测,他回来如果找不到自己,势必下山去找,自己脚程万万不如对方,一旦被他找到,就有口难辩,何况皖西三侠、智光、无形刀邢铿等人,也一定会在四处找寻自己,天下虽大,没有一处藏身之处。 倒不如依照宁阳老人的吩咐,先把口诀背熟了,由他传自己练法,省得自己去摸索,三天之后,他虽把这册东西收去,自己也已背熟,索性就在这里用功苦练,等练会了再下山不迟。 他经过一番考虑,也就打消了逃走的念头,当下就走出洞口,准备就着阳光坐下来读书,那知一跨出洞口,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这座岩洞,竟在一座插天高峰的半山之上,离洞口不远,就是壁立千刃的悬崖,脚底下白云如絮,看不清下面究有多深?就是要自己下去,只怕也无法下去。 他不敢多看,而且时光也十分宝贵,回入岩洞,就在洞口内倚壁坐下,翻开书本,里面果然有总诀,以及运气行功,洗髓练形等篇,文字深奥奇崛,多不可解。 字里行间和上下天地头都有密密麻麻细如蝇头的注解,几乎全写满了,看字迹显然有许多人的批注? 当下就依照宁阳老人的嘱咐,先就经文专心诵读起来。 快近中午,只见人影一闪,宁阳老人已在洞口现身,他两手提着两个大麻袋,看到端木元正在专心诵读,意似颇为嘉许。 端木元赶紧忙放下经书,站起身,恭敬的叫了声“义父!” 宁阳老人含笑道:“这两袋东西,老夫是从六十里外的镇上买回来的,光是一百斤白米,大概够你吃三个月了,来,现在咱们可以做饭了。” 端木元跟着他走入洞中。 宁阳老人放下麻袋,一袋是食米,另一袋中有铁锅、碗筷,和卤菜、笋干、肉脯、风鸡之类,看来果然可以食用三个月了。 端木元道:“义父太费事了,孩儿随便吃就可以了。” 宁阳老人呵呵笑道:“三个月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也不算短了,人是铁,饭是钢,总得把饭下得下去。” 端木元装出一脸感激之色,说道:“您老人家太好了。” 他捧起米袋,跟着宁阳老人走向洞后,这里就像进入屏风后面一般,虽是岩洞,却像条狭长的谷地,洞顶隐隐透下天光,却不知光从何来? 右首石壁间有水潺缓,下有面盆大一个石潭,积水盈尺,左首壁下叠石如灶,宁阳老人正好把铁锅放到上面。 端木元喜道:“这里倒是天然的厨房。” 宁阳老人微微一笑道:“这座石窟,原是一个修道人的住所,四十年前,被老夫无意中发现,这修道人自称即将尸解而去,把这座洞府举以相赠,昨晚老夫带着你出来,才想到你正好在这里修习‘洗髓经’,因为这里长年白云封山,人迹罕至,是练功最理想的地方。” 端木元乘机问道:“方才义父下山之时,孩儿跟着出去,看到洞外壁立千仞,无处着足,三个月之后,孩儿如何下得去呢?” “哈哈!”宁阳老人仰首大笑,道:“山石不是整块生成的,期间多少总是有缝隙的,如何落脚,那要看你如何走法?你练了三个月的‘洗髓经’,若是连区区石壁都下不去,岂不愧对达摩师祖了?” 端木元不信的道:“孩儿只要练习三个月,就能下得去吗?” 宁阳老人道:“洗髓经功参造化,有脱胎换骨之效,尤其是年轻人步上武学的金阶,旁门中人,得到它可以伐毛洗髓,更上层楼,所以才会有许多人心生觊觎,岂是普通内家功力。而已?” 端木元听得更是喜不自胜,口中唯唯应是。 午餐之后,端木元继续背诵经文,把一篇总诀背熟之后,逐句细读注释,他人虽聪明,但对这些细注似懂非懂,无法领悟。 吃过晚饭,u看书 ww.uuknshu.cm 宁阳老人才要他放下经书。口授运功诀要,一面说道:“经文深奥艰涩,你一时之间也无法领悟,老夫要你背熟,只要你牢记在心而已,日后你练到某一阶段,自会慢慢领悟,所谓水到渠成,就可豁然贯通,现在你只要按照老夫传你的运功法门,勤加练习就好,三月工夫,必有小就。” 端木元只是逐句牢记在心,不敢多问,怕自己露出破绽来。(那是因宁无缺已经练成“易筋经”,和“洗髓经”同属达摩祖师的手着,怕宁阳老人发现了)依言就席地坐下,眼目练功。 幸好宁阳老人也并没多问,自顾自的瞑目垂帘,趺坐不动。 他自小就练白虎门的内功,地下过十多年的苦功,内功已有相当基础。因此练习“洗髓经”虽有许多不同之处,但宁阳老人说过,“洗髓经”对练习旁门功夫的人,有伐毛洗髓之功,可以更上层楼。 可见“洗髓经”的内功,并不排斥你原来所学的功夫,只是把你导向正途而已,是以,对端木元来说,练起来也并不感到吃力。极限大魔尊 一百五十一 谋略! 第二日早晨,端木元继续捧着“洗髓经”念诵经文,晚上,由宁阳继续传授运功心法。”一连三天,端木元不但已把经文背熟,就是许多细字注解,也都牢记在心。他自己知道除了这三天时间,这一生就永无机会再看到这本“洗髓经”,自然要全心全意把它一字一句都背下来。 每天晚上,都由宁阳讲授练功心法,三个晚上,也正好把“洗髓经”的练气行功诀要全部讲完,他讲得十分详尽,端木元自然也都牢牢记住。 最后,宁阳收回“洗髓经”,纳入大袖之中,却从袖中又摸出三页发黄的纸张,递给端木元,说道:“孩子,洗髓经原是你父之物,老夫不过依据经文,加以传授而已,你既是老夫义子,老夫一生从未收徒,照说你应该就是老夫的传人了,但你学会“洗髓经’,已是天下至高武学,只要假以时日,不难大成,再去学旁的杂学,徒费心力,这三张纸上,乃是老夫昔年仗以成名的‘五行掌截脉手法’,对你行走江湖,不无小补,上面注解说得很详细,暇时不防练练,也还有用,你收下了。” 端木元噗通跪倒地上,说道:“孩儿叩谢义父。” 这才恭恭敬敬的用双手接过。 宁阳道:“好了,你去练功吧,这三个月之中,务必日以继夜的勤练,不可间断,否则会前功尽弃,你要切记。” 端木元收起“五掌”三页纸张,口中应着“是”,就坐下来练功。 第四天一早,端木元练功完毕,睁开眼来,宁阳已经不在,心知他走了,心中反倒放下了一块沉压的石头,他这一走,至少不会发现自己是冒牌货了。 这三天之中,他早巳发觉自己脸上被人易容了。 那是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早晨,掏水洗脸时发现的,照在潭水中,看到自己一张脸竟然变成了宁无缺,初时不由一怔,继而恍然大悟,难怪这许多人都会把自己当作宁无缺,接着又大吃一惊! 目前宁阳老儿正在要自己练习“洗髓经”,一旦把脸上易容药物洗去,岂不弄巧成拙,露出破绽?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就毁于一旦了! 心头这一急,非同小可,急忙照着潭水,仔细察看,脸上虽沾了水,差幸并未洗去,从那一天起,他几乎不敢再去洗脸。他在没有下山之前,要继续扮演下去,如果洗去了易容药物,万一宁阳老儿突然又回来了该怎么办? 他怎知竹逸先生(刘转背)的易容药,不用洗容剂,就是热水也洗不去的。 凌妙可悄悄退出龙眠山庄,一路奔行,快到别峰禅院,瞥见前面山径上正有一个人影也朝别峰禅院走去。 有人走在前面,她只好放慢脚步,远远的跟在这人身后而行。 她这一放慢脚步,才看清前面那人这一路行来,脚下踉跄,走得跌跌撞撞,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凌妙可当然清楚,这一带,根本没有卖醉的酒店,何况此刻三更已过,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不会从十里外跑上山来,那么…… 前面那人,这时已经走近别峰禅院大门,但他却脚步歪歪斜斜的朝着东首围墙绕过去。 凌妙可不禁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这人也住在别峰禅院里? 就在她心念转动之你,只见那人已在围墙下停下步来,他右手掩着胸口缓缓舒了口气,双脚一顿,纵身朝墙上纵去! 但就在他身子跃到围墙上的时候,忽然一个倒栽葱往下跌坠下来,“砰”的一声,仰天跌昏过去! 凌妙可心中暗道:“他负了伤!” 急忙纵身掠去,落到这人身边,低头一看,黑夜之间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觉他脸如白纸,气息微弱,看他模样年纪不会太大。 “看来这人伤得不轻,自己该不该救他呢?” 凌妙可正在犹豫之你,突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路奔来。 接着只听一个尖细而略带阴森的声音传了过来:“属下看着这小子从这里来的,他中了掌门人一掌,伤势不轻,很可能躲进寺里去了。” 凌妙可站在墙脚跟,原是暗角上,这里草长过人不易被人发现。听到说话的竟是虎伥夏侯前,急忙蹲下身去。 接着只听黑豹端木休的声音说道:“老叔,大师伯说这人武功极高,很可能是宁无缺一党,咱们务必把他逮住,那就快进去搜!” 只听“嘶”“嘶”两声,两道人影越墙进去。 凌妙可听他们说这人是宁无缺同党,顿时想到方才冲进书房拼命来救端木元的人,一身武功果然极为高明,那么自己遇上了,就非救他不可,一念及此,赶紧双手抄起那人,一个箭步,朝左首一片松林中掠去。 在林中又走了十来丈远近,看看入林已深,才把那人放到地上,直起身子缓缓舒口气! 这人经凌妙可双手抄着身子,走了一段路,这一放下,悠悠醒转,口中发出一阵呻吟。 凌妙可低声道:“兄台醒过来了?” 那人霍地睁开眼来,问道:“在下伤得很重,是兄台救了我吗?” 凌妙可道:“很抱歉,我身边没带伤药,刚才兄台跌落围墙,人已昏了过去,在下看到虎伥夏侯前和黑豹端木休两人追着兄台前来,才把你扶到树林里来的。” 正说之间,只听林外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少说也有四五个人,不用说是虎头庄的庄丁们随后赶来了。 凌妙可因这人伤势极重,自己身边又没有伤药,而且虎头庄的人又追踪而来,自己既无法把他伤势治好,以自己的武功,也敌不过虎伥夏侯前和黑豹端木休两人,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正感为难! 这一瞬间,忽然脑子里灵光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这就蹲下身子,低声道:“这位兄台,在下知道你是宁无缺的朋友,在下也是宁无缺的朋友,只是在下身边没有疗伤丹药,无法把兄台治好,而且虎伥夏侯前等人,又在林外四处搜索兄台,时间稍长,难保不被他们找到。” 那人目光一定,说道:“你也是宁无缺的朋友,你不用管我,快些走吧!” 凌妙可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既然遇上兄台,自然不能袖手不管,但被他们找上了,他们人多,在下又不是他们对手,因此想到了一个计策,那是权宜之计,不知兄台是否觉得可行?” 那人问道:“兄台有何妙计?” 凌妙可和他低低说了两句。 那人迟疑的道:“兄弟此计不错,只是端木元……” 凌妙可道:“没有问题,在下几天前在城隍庙附近看他被人掳走的,没人知道,兄台只要小心应付就好。” 那人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好了。” 凌妙可道:“兄台既然同意,这里太黑了,在下扶你再走一段路,至少要有天光的地方,才能施展。” 那人又点点头。凌妙可就扶着他站起,缓缓穿林而行,不多一会,已经穿出松林,到了一处小山丘间,凌妙可扶着他坐下,从怀中取下一只扁形铜盒,那是师父送给他的易容工具,她借着星月,仔细端详着这人脸型,揭开盒盖,就动手替他易起容来。 那人问道:“在下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凌妙可一面动手,一面说道:“在下宫飞云,你呢?” 那人道:“在下丁玉郎,宫兄怎么认识宁无缺的?” 凌妙可道:“他是在下表兄,十天前,他曾到过舍下,只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匆匆走了,在下是奉家母之命来找他的。” 他口中说着,双手丝毫没停,不过顿饭工夫,就已完成工作,收起铜盒,说道:“好了。” 丁玉郎道:“宫兄原来是易容好手,真是多谢你了。” “这是雕虫小技。” 凌妙可凝着双目,又仔细看了一阵,才道:“大概没有什么破绽了,你只要小心些,就不会被他们看出来了。” 丁玉郎道:“好,咱们那就开始吧!” 凌妙可道:“丁兄伤势极重,就在这里坐着,兄弟这就去把他们引来。” 说完返身入林,立即伸手从身边抽出长剑,口中大喝了一声。 她跟竹逸先生学习易容,也学会了改变声音的诀窍,因此第一声大喝之后,又换了一个人的声音,大声吆喝,接着长剑挥舞,左手也一记又一记的拍出掌风,好像两个人在树林中叱喝动手,打斗得十分激烈。 这样做,自然为了要让站在林外虎头庄的人听到了。 庄丁们听到林中有人动手,自然会赶着去报告虎伥和他们大少庄主黑豹了。 凌妙可一个人挥剑、舞掌,连声吆喝,却也,打得有声有色,而且逐渐朝林外移去。(丁玉郎坐的方向)然后一跃出林,低低的道:“丁兄小心,uu看书ww.uukanshu.om 在下失陪了。” 身形移动,一下掠人林去,还没走到一半,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林外(别峰禅院方向)窜人,心中暗暗一笑,立即提气跃上一棵大树,隐住了身子。 原来凌妙可给丁玉郎想的办法,是把丁玉郎扮成花豹端木元,林中一阵打斗,丁玉郎可以装作负伤,让庄丁们护送回去。 虎头庄的人自会给他治伤,等伤养好了,就随时都可以离开虎头庄。 凌妙可回到禅院客房,悄悄穿窗而入。 宁无缺依然端端正正坐在床上,看到凌妙可回来,睁眼问道:“兄弟刚回来吗?” 凌妙可回到他对面的床上,低声道:“时间不早,快些睡吧!” 说完,她便脱下靴子,和衣躺下,拉过一条薄被,盖到身上,合上眼皮,不再发出声音。极限大魔尊 一百五十二 躲雨! 宁无缺心智受迷,她说要睡了,就不会多问,也就自顾自瞑目垂脸,继续运功。 凌妙可人虽躺下了,但今晚遇上的事情,却一幕接一幕的从心头升起,叫她如何睡得着? 她出生在武林世家——龙眠山庄,自小也读过不少书,从小到大,心灵中最钦佩的就是爹。 爹一生以侠义自居,为人正直,不但是形意门的名宿,也广为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所推崇,遂有皖西三侠之誉。 但今晚她看到了爹的另一面,为了凯觎宁无缺父亲的一册达摩“洗髓经”,不惜劫持宁无缺,在密室中严刑逼供?虽然掳来的并不是宁无缺,但先前说的要替宁无缺医治所中迷药,显然只是骗骗自己的谎言罢了。 爹和霍二叔、谢三叔成名多年,盛名得来不易,何用再去强取豪夺,凯觎人家的东西呢? 宁无缺…… 她情不由己的睁眼望望宁无缺,心中暗道:他幸亏易了容,有这许多武林高手在找他,真是寸步难行了。 哼!这些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什么白道、黑道?为了一册“洗髓经”,就这样不挥手段! 师父要自己和他一起前去九华,不知去找什么人?看来江湖虽大,真正帮助他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还有丁玉郎,倒也是个血性汉子,为了救他,奋不顾身的抢入书房来,这人一身武功,看来十分了得,可惜他不知道那个宁无缺其实只是端木元而已! 都是佛怒莲害人,不知佛怒莲又是什么人? 宁无缺应该不是佛怒莲,但从种种迹象看来,宁无缺和佛怒莲又好像有着关联…… 她越想越觉得思绪紊乱,只有等宁无缺清醒过来,才能解得开谜团。 窗前已经透进微弱的鱼白,天色正在逐渐黎明。 凌妙可还是没有丝毫睡意,索性坐了起来,穿好靴子,跨下木床。 宁无缺也及时睁开眼来,说道:“兄弟,你一晚都没睡着?” 凌妙可道:“你怎么知道的?” 宁无缺跟着下床,说道:“我听你呼吸的声音,就知道你没有睡着了。” 凌妙可压低声音道:“我们要去九华,自然要早些起来赶路了。”两人匆匆洗完毕,在斋堂喝了两碗稀饭,就离开别峰禅院,奔向大路,朝安庆方向行去。 竹逸先生要他们去九华,由安庆渡江,就是九华山了。 傍晚时分,赶到高河埠,向当地农家借宿一宵,翌晨继续上路,中午在华隆道打了个尖。 午后天气突然变坏,寒风如剪,天空阴沉沉的,虽然没有下雨,但谁都看得出这是快要下雨的景象。 凌妙可道:“大哥,我们要快点走了,能够赶到安庆城里,就不怕了。” 两人脚下加紧,遁着大路奔行,快到十里铺,天空就打着闪,雷声隐隐,已经洒下黄豆大的雨点! 凌妙可急忙叫道:“快走,我们到十里铺避雨去。” 脚下加快,领着宁无缺往前直奔。 她知道十里铺有一座茶亭。 茶亭,顾名思义应该是一座供路人茶水的亭子。但这里的茶亭,却是一座庙宇。 正当大路之旁,山门前左右廊下三面都放着长条石凳,中间各有一个茶桶,装满了茶水。 进入山门,从左右两边长廊可以通往大殿,大天井南首,则是一座高大的戏台,面向大殿。 凌妙可和宁无缺奔人庙前的茶亭,雨已越下越大,泼得两人一头一身都是雨水。 这时庙前方广数丈的茶亭中,已经站满了避雨的人。 两人奔入廊下,第一件事,自然要先拍拍身上的雨水,轻轻吁了口气,现在已经站停下来,才看清茶亭里面这些避雨的人,有贩夫、走卒、商贾、妇女,也有身穿劲装,腰佩兵刃的壮汉,像是镖局中人,形形式式,怕不有二三十个人。 檐外,雷电风雨交作,雨下得越来越大。 只听一个苍老声音说道:“尚武,这雨只怕一时三刻停不了,咱们还是到里面去吧!” 说话的是一个头戴毡帽的矮胖老者,上身穿一件蓝布大褂,扎脚裤,生得浓眉扁脸,两鬃花白,肩膀极阔,目光炯炯,一望而知是练武的人。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紫脸膛,五官端正,精神饱满,颇有英气。闻言躬身道:“老爷子说的是。” 话声一落,朝身后挥了挥手。 戴毡帽老者就举步朝庙门走去,紫脸青年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接着只见十多个穿蓝色短衣的汉子也立即跟着他身后就走。 凌妙可跟爹时常在江湖走动,自然看得出来,这批人该是镖局中人无疑。 她也觉得这场雨下得很大,一时停不了,老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那老照头说得不错,不如到里面去。心念一转,也就轻声道:“大哥,我们也到里面去你说好不?” 宁无缺一切自然以她为主,点着头道:“好。” 凌妙可转身就走,两人一前一后跨进庙门,折而向左,那是一条长廊,绕过大天井,迎面就是一座宽广的大殿。 两人走进大殿,只见神龛左首有人生了好大一堆火,已有不少人围在火旁烤着被雨淋湿的衣物,刚才进来的老者和紫脸青年等人已经围了上去。 凌妙可和宁无缺身上长衫也被淋湿了,很自然的跟着朝着火堆走去。 熊熊火光照到脸上,就有炙热的感觉,身上衣衫也开始冒着热气。 这一霎间,凌妙可忽然蓦地一怔,因为她看到前面蹲着的三人,竟会是爹和霍二叔、谢三叔! 幸好自己两人站在他们身后,他们当然不会看到自己二人。她悄悄拉了一把宁无缺的衣袖,脚下往右边移动。 恰好一阵脚步声杂沓的往里走来,把两人走动的声音掩了过去。 只听一个洪钟似的声音笑道:“好极了,这里还生了好大一堆火。” 凌妙可心头又是一怔,这说话的声音不是暴本仁还有谁来?跟着他身后走人的还有黑豹侯休、花豹端木元和虎伥夏侯前,以及八名虎头庄的庄丁。 那端木元自然是丁玉郎乔装的了,看他由两名庄丁挽着走动,可见伤势还没痊愈。 因为暴本仁声音洪亮之故,在殿上烤火的人就有不少回头看去。 白虎神暴本仁身躯高大,双目凸出,精光闪闪,只一瞥就已看到蹲着烤火的皖西三侠,这真是冤家路窄,口中发出一声洪笑,大声喝道:“好家伙,皖西三侠都在这里,这当真巧极,你们总记得咱们还有一笔账挂着没算呢!” 凌战和两个义弟一起站了起来,拱拱手道:“暴掌门人,前晚容有开罪之处,但人已被人劫走,咱们联手都没把人家拦得下来,事情已经过去了,今后咱们应该联手合作才是,老哥也不用再耿耿于怀了,大家都是江湖上人,有道是朋友多一个好一个,仇家少一个好一个,咱们兄弟得罪之处,兄弟给你老哥赔罪就是了。” 说完,又连连拱拱手。 只手擎天这话已经说得相当客气了,但暴本仁却是火爆脾气。他前晚在龙眠山庄给皖西三侠联手吃了亏,颜面上自然挂不住,心头对皖西三侠恨之入骨,这一见面,怒火早已涌上心头,岂肯罢休?闻言洪笑一声道:“凌庄主说得倒是轻巧,你们逮到了佛怒莲,就三个人联手向老夫出手,现在人被人家劫走了,又要和老夫联手合作?哈哈,老夫说过,白虎门绝不会放过你们皖西三侠的。” 霍天柱道:“暴掌门人不放过咱们,又待怎样?” 暴本仁双目圆睁,两道霜刃般的凶睛直注霍天柱,洪喝道:“霍天柱,你还记得老夫说过的话吗?” 霍天柱冷冷的道:“暴掌门人说过什么,在下倒记不起来了。” 暴本仁厉声道:“老夫说过,你们再给老夫遇上了,老夫第一个就要毙了你。” 喝声甫出,挥手一掌就朝霍天柱拍了过来。 他在说话之时,右手早巳凝聚功力,这一掌出手,“大风掌”一道狂随疾卷而出,势道凌厉无匹。 两旁的人纷纷退避开去。 凌妙可也拦着宁无缺往后退了下去。 凌战忙闪身而上,叫道:“霍二弟,还是由愚兄来。” 霍天柱当着许多人,岂肯退让?口中叫道:“大哥,他指名叫阵,兄弟好歹也要接他几招。” 但暴本仁这记“大风掌”,u看书ww.uuknucm 势道沉猛无前,他自知无法和对方硬拼,随着话声身形闪动,向横里闪出。 要知他是八卦门的高毛,别人闪开去了,只是闪避敌人的招式。但八卦门的人,练的是“八卦游走身法”,共有正反两种身法,闪避敌招,并不光是闪避而已,他们把闪避,称谓之转进。转进者?脚踏八卦方位,看似闪避,实则在“转”身之际,也就是乘隙进招的机会。 霍天柱闪而不退,左脚一旋,人已到了暴本仁身侧,双掌一先一后,重叠击去。他使出的正是“八卦游走身法”。 暴本仁一身武功,在江湖上已可算是顶尖高手之一,“大风掌”乃是白虎门最厉害的,一掌出手,真有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威势! 他身为白虎门掌门人,在“大风掌”上耗费数十年,功力之深,自然可以收发由心,这第一掌虽然被霍天柱闪开,但他手势随着带转,把劈出的一道掌风随着向霍天柱闪出的方向横劈过去,左手也在此时外扬,迎着霍天柱击来的掌势击出。极限大魔尊 一百五十三 5朵金花! 谢霆飞一见两人动上了手,心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自己兄弟三人迟早都要出手的,何用再和他客气?在二哥闪出之时,右手也随着虚空捣出,使了一记“百步神拳”,向暴本仁急袭过去。 皖西三侠数十年弟兄,自然心意相通,他知道霍天柱向右闪出,转了过来必然是在暴本仁左方。 因此这一拳就朝暴本仁右方击去,以收左右夹攻之势。 暴本仁动手的对手虽然只是霍天柱一个,但对方有三个人,他早就留意上了,因此带转的掌风,明里是仍然向霍天柱追击过去,实则这一掌向右劈出,正好迎向谢霆飞的“百步神拳”,而且力道也随着加重。左手这一记横劈,却是朝左劈出,真正迎击霍天柱的掌势。 这一段话,说来较费笔墨,其实三方出手,何等快速。 但听“蓬”“蓬”两声大震,霍天柱、谢霆飞二人功力究不如暴本仁的深厚,同时被震得脚下浮动,身不由己各自后退了两步。 暴本仁却稳立如山,只是上身轻微的晃动了一下,这一招上,双方就明显的分出高低来了! 凌战早知仅凭两位义弟,绝难是白虎神侯的对手,但他是形意门的名宿,当着这许多人,不好出手袭击。此时不觉朗笑一声道:“暴掌门人既然认为非动手不可,这里有不少朋友正在烤火,咱们不要妨碍了人家,要动手就到空敞点的地方去。” 暴本仁一派掌门,凌战正在说话之时,他当然不好再出手。 霍天柱、谢霆飞两人在他们大哥说话的时候,也不好再出手了。 但就在此时,从殿外闪进一个人来,目光一动,就朝虎头庄的人走了过去,尖声笑道:“你们是虎头庄出来的吧?” 这人是个青布衣衫的老太婆,面貌白皙,头包青布,花白头发的髯角上还插了一朵小红花,左臂弯挽着一只竹篮,篮内盖了一块青布。 虎伥夏侯前一下拦住她前面,喝道:“卖花婆,你找咱们虎头庄的人有什么事?” 凌妙可听到虎伥的喝声,忍不住转过脸去,心中暗道:原来她就是卖花婆,今天这里好像约齐了来的,竟会有许多武林中人碰在一起! 卖花婆笑脸迎人,说道:“你是夏侯大爷了,老婆子是找端木二公子来的。” 黑豹端木休道:“你找二弟作甚?” 卖花婆目光一溜,朝端木元笑道:“端木公子,你还记得那天在城隍庙的事吧?” 她笑脸迎人,是因为她是卖花的,你跟人家板着面孔,还会有谁买你的花?所以这笑容,也可以说是职业使然,久而久之,她就习惯成自然了,只要一开口,就会笑脸迎人。就算心里气极怒极的时候,也会朝人笑得很自然。 端木元道:“城隍庙什么事?” 他是丁玉郎,当然不知道端木元调戏卖花女的事。 卖花婆朝他笑了笑道:“这真是贵人多忘事,端木公子不是很想我老婆子的小丫头吗?不然,也不会三更半夜去敲我丫头的窗户了,二公子既然很想我那丫头,老婆子的意思,就带你去瞧瞧……” 她说到这里,身形一闪,从虎伥夏侯前和黑豹端木休两人中间穿入,一下到了端木元面前,探手朝端木元右手脉门抓来。 这一下身法之快,出手之速,几乎形同鬼魅。连虎伥夏侯前这样的老手,都会来不及拦阻。 端木元是负伤的人,连行动都需人扶持,夏侯前、端木休心头一急,口中发出叱喝之声,两人不约而同同时出手朝卖花婆背后抓去。 端木元在城隍庙调戏卖花女这挡事只有凌妙可一人知道,尤其丁玉郎负了伤,尚未痊愈,他是大哥的朋友。 凌妙可心头不觉暗暗叫了声:“糟糕!” 哪知端木元行动虽然需人扶持,但对卖花婆欺近过去,出手就抓,却丝毫不怠慢,右手五指一翻,使了一记小擒拿手,反而朝卖花婆抓去的右手脉门抓出。 卖花婆一怔,笑道:“端木公子可是心虚,不敢去见我那小丫头吗?” 她身形微侧,左手朝身后转动,舒展如兰,似拂似抓,朝扑到身后的两人以攻还攻,一下就把两人逼退了一步。右手在她说话之际,同样似拂如抓,抢着朝端木元右手攻去。 倏然之间,两人一只右手,已经各自攻拒了八九招之多。 这一段话,正是凌战向暴本仁发话的同时,暴本仁刚应了声:“好!”就发觉身后有人向虎头庄的人动手,倏地回过身去,沉喝道:“你是卖花婆,找端木元何事?还不给老夫住手?” 夏侯前、端木休两人被卖花婆一记“兰花拂穴手”逼退,正待扑上,听到暴本仁的喝声,并即刹住身子。 卖花婆做梦也想不到花豹端木元手法有如此精妙,自己施展“兰花拂穴手法”,居然半点也奈何他不得,这时听到暴本仁喝声,急忙横移一步,尖笑道:“你是暴掌门人,那就好办,端木公子看中老婆子的闺女,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敲我闺女窗户,想来个霸王硬上弓,我那丫头差点被他玷污了。 老婆子想请端木公子去一趟,给我丫头瞧瞧,只要丫头看得中意,咱们穷苦人家的姑娘嫁虎头庄,也够光彩的,你暴掌门人是他师伯,端木公子自然会听你的话,那就请你吩咐一声,要端木公子跟老婆子去走一趟。 她只说闺女看得中意,没说出闺女万一看不中意,岂非留了后步? 暴本仁一双熠熠虎目,注视着卖花婆,口中咯咯沉笑道:“你闺女看不中意呢?你是不是送他回来?” 卖花婆尖声笑道:“老婆子闺女虽是出身小家碧玉,但平日眼高于顶,一般江湖子弟,是不会看中意的,但虎头庄财大势大,也许会对端木公子另眼看待,这个老婆子,就无法预料了。不过照以往惯例,有人调戏她,她又看不中的,老婆子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留下一对招子,任由他走,端木公子是老婆子接去的,暴求门人自可放心,老婆子当然会护送他回来的。”, 护送他回来,只怕端木元已经少了一对了。 话声出口,右手突然朝端木元肩头抓去。这一记出手如电,几乎声出手到,身法、手法,快到无以复加。 端木元并没和她拆招,脚下后退了一步,便已让开。需知他是由两个庄丁扶持着的人,这一步后退,退的并不是他一个人,必需三人同时后退。而且退的速度必须同样快速才行。 虎头庄的庄丁,虽然练过几手,但要在卖花婆的手底下退出,却未必办得到。这是说端木元带着他们退下的了。 暴本仁眼看卖花婆当着自己的面前,还敢向端木元出手,口中沉喝一声:“卖花婆,你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放肆?” 呼的一掌迎面拍去。 卖花婆呷呷笑道:“暴掌门人不叫端木公子跟老婆子去,反倒替端木公子出头,这算那一门子的掌门人?” 她身形一闪而出,右手往挽着的竹篮中一抓,随手朝外扬起,飞出五朵金花,朝暴本仁冉冉飞去。 暴本仁自然知道卖花婆在江湖上以暗器出名,看她打出五朵金花,口中沉哼一声,收回右掌,左手随着朝五朵金花劈去,以他的功力,这一掌自可把金花一齐击落。 哪知事情却大谬不然,五朵金花飞出不远,就遇上他掌风,前飞之势,受到掌风阻挡,不但没被击落,居然在半空中停住木动。 不,五朵金花受到暴本仁掌风迎头一击,忽然一齐开放,本来只是小小一朵花苞,这回花瓣绽了开来,变成五朵饭碗大金光灿烂的金花。 暴本仁不觉一怔,他一掌未能把金花击落,第二掌自然又闪电击出。 五朵盛开的金花,经他第二记掌风劈击,还真如狂风摧残春花一般,立时把盛开的花朵吹得花瓣零落,落英缤纷,但这些花瓣虽经掌风击散,依然上下飘飞,并没被卷飞出去,却各自上上下下的划着弧形,朝暴本仁左右前后飘飘洒洒的飞去。 正因各自划着弧形飘飞,看去十分凌乱,不易看清,花瓣飞散之际,五枝花蕊同时响起一阵嗤嗤轻响,射出五蓬细雨如牛毛的金针。 因为每一支金针细如牛毛,又是受机簧射出来,尤其一出针管,就扩大开来,五蓬金针几乎笼罩了两丈方圆。 这五朵金花,由盛放到花瓣纷飞,从花蕊中射出金针,原是刹那间事,因有熊熊火花照明,大家都看得十分清楚,若是没有这堆火花,至少细如牛毛的金针,肉眼就很难看得清楚了。 卖花婆以暗器驰名江湖,看来果然厉害! 暴本仁接连两掌不但没把金花击落,uu看书 .uukanshucm数十片花瓣已缤纷飘飞,围着他左右前后飞舞,心头大吃一惊,急切之间,身形突然一矮,双袖护住头脸,一下掠出八九尺外。 谢霆飞眼看机不可失,右手一记“百步神拳”朝暴本仁后心击去。 “百步神拳”不带任何风声,令人无法预防,暴本仁骤不及防,砰然一声,端端正正击在他背心,差幸他冲出之际,早已功运全身,这一拳自然伤不了他,但也把他震得往前冲出了两步,倏然转过身,身躯暴长,嗔目喝道:“谢霆飞,你真该死!” 这回当真使他怒不可遏,喝声出口,双掌齐发,双足点动,一道人影,掌先人后,朝谢霆飞当头虎扑而来。 凌战看到三弟出手偷袭,心中大不以为然,但己阻止不及,此时眼看暴本仁盛怒之下,朝三弟虎扑过来,谢霆飞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急忙喝道:“三弟速退!” 左右双手急忙使了一记“劈掌”和一记“绷掌”迎空拦击。极限大魔尊 一百五十四 无常! 霍天柱也不怠慢,急急劈出三掌。但他们两人出手还是慢了一步。谢霆飞看暴本仁纵身飞并过来,也全力奋起,双拳迎击而出。 要知道暴本仁一记飞扑,乃是白虎门的神功“虎扑”,威力之强,不在“大风掌”之下,岂是寻常纵身飞扑?但听蓬蓬两声大响,双拳和双掌击实,谢霆飞一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一丈多远,砰然一声跌坐在地。 凌战和霍天柱虽已出手,却比暴本仁飞扑的的身法慢了一招,各自拦了个空,此时急急双双掠出,抢到谢霆飞的身边。 凌战急着问道:“三弟,你没事吧?” 谢霆飞脸色发白,一手掩胸,说道:“小弟硬接了他两掌,内腑可能受到震动。” 凌战道:“你快坐好调息一会。” 谢霆飞依言盘膝坐好,瞑目运功。 暴本仁双手提胸,满脸戾色,双目凶光暴射,举步过来,口中洪笑道:“凌战,你们还称皖西三侠,这该死的东西,居然乘老夫不备,出手偷袭,老夫岂能饶过了他?你们给老夫滚开!” 凌战、霍天柱拦在谢霆飞前面。 凌战一手按剑,正容道:“暴掌门人,我三弟一时冲动出手,凌某阻拦不及,凌某在这里向你道歉,三弟已伤在你暴掌门人掌下,请看兄弟薄面,若要较量,也该让他伤势好了再作比拼……” 暴本仁不待他说完,喝道:“你们给老夫滚开。” 卖花婆打出五朵金花,原也只是让对方瞧个厉害,并无伤人之意,眼看暴本仁抱头冲出,谢霆飞乘机出手偷袭,她就袖手没再出手。 那知这一瞬间没去留意,再一回头,却不见了端木元的踪影,口中哼了一声道:“好小子,你倒滑溜得很,老婆子若要让你逃出手去,就不叫卖花婆了。” 夏侯前、端木休听得一怔,他们只顾着看暴本仁扑向谢霆飞,没注意到端木元,经卖花婆这一嚷,回头看去,刚才还由两个庄丁扶着的端木元不知什么时候走的,果然不见了。 连凌妙可都没看到他什么时候走的,心中止不住暗暗惊诧,忖道:“原来他伤势已经好了。 卖花婆喝声出口,正待朝殿外追去。 暴本仁倏地回过头来,沉声道:“卖花婆,你给老夫站住。” 卖花婆脚下一停,呷的笑出声来,说道:“暴掌门人还有什么事吗?” 暴本仁道:“老夫问你,端木元可是伤在你手下的?” 卖花婆轻声道:“老婆了几时伤到他了?他调戏老婆子闺女,老婆子只是要他跟我去让我那丫头瞧瞧,丫头看得中意,那就没有话说,看不中意,才要他留下二对招子,这话老婆子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暴本仁道:“白虎门不是好欺侮的,老夫不准你再找端木元生事。” 卖花婆道:“那么老婆子的闺女是好欺侮的了?” 暴本仁怒笑道:“你以为仗着那点破铜烂铁,老夫对付不了你么?” 卖花婆笑道:“暴掌门人可是还想试试吗?” 暴本仁嗔目喝道:“你给老夫站着别走,不消一盏茶工夫,老夫要先收拾了皖西三侠,再领教你卖花婆的‘七步飞花’不迟。”说到这里,抬目道:“夏侯前。” 虎伥夏侯前连忙应道:“属下在。” 暴本仁吩咐道:“你给老夫看着她,别让她走了。” 夏侯前躬身道:“是!属下遵命。”他脸色阴晴不定,朝卖花婆耸耸双肩,陪笑道:“卖花婆,你总听到了,掌门人叫你别走,你最好别走。” 卖花婆尖笑道:“你也要买几朵花?” 话声出口,右手朝竹篮探去。 夏侯前耸着肩道:“掌门人收拾了皖西三侠,也许有兴趣挑上几朵回去,在下就是买了,也没有用处,何况在下身上一文不名,哪有买花的钱?” 他口中说着,右手一探,去抓卖花婆的手腕。 卖花婆五指一翻,似拿似拂,使展“兰花拂手穴法”,反向虎伥手背拂出。 虎伥夏侯前岂肯让她拂中,左手一缩,右手迅疾无祷拍向卖花婆的肩头,几句话的工夫,两人已经对拆了七八招。 暴本仁依然双爪提胸,举步朝凌战、霍天柱两人逼去,沉喝道:“老夫让你们两个一起出手好了。” 凌战听得忍无可忍,朗笑一声道:“暴本仁,我三弟出手袭击阁下,三弟理亏,凌某为了息事宁人,也已经向你道过歉了,你以为凌某兄弟怕了你不成?” 呛的一声,撤出剑来。 霍天柱看到大哥撤剑,也随着一按吞口,接着撤出长剑。 只听不远处一个苍老声音沉声道:“诸位这是无谓之争,大家快请住手,请听老朽一言。” 随着话声,一个头戴毡帽的矮老者已经徐徐站起身来。 凌妙可认出这人正是和十几个镖局中人一起的,不知他是什么人? 暴本仁和凌战、霍天柱三人,不觉一齐回头朝他看去。 卖花婆和夏侯前两人也同时停下手来。 暴本仁洪声道:“阁下有何见教?” 毡帽老者拱拱手道:“暴掌门人、凌大庄主、霍二侠、卖花婆婆都是老朽慕名已久的人,老朽田无常,已有多年不走江湖,一向很少到江南来,今天因雨能在这里遇上诸位,真是荣幸之至。老朽觉得三位连同卖花婆婆,大家不过是一时意气之争,能给老朽一个面子,就请各位住手,不用再争论下去了,今天难得和各位在此碰面,老朽确有一事,要向诸位请教……” 他口气拖长,却并未说出下文来。 暴本仁等人听他报出名来,不由得各自一凛,心中忖着:他会是田无常! 要知田无常是终南五老的老三,一支紫金长鞭,使得指挥如意,出神人化,人称金鞭无常。在中原一带,名头极为响亮,没有想到会在这场倾盆大雨之中遇上他。 暴本仁呵呵一笑,拱手道:“原来是田老哥,暴某失敬得很。” 凌战也抱抱拳道:“田老哥大名,兄弟闻名已久,只恨天各一方,无缘识荆,今天能在这里遏上老哥,真是荣幸之至。” 田无常淡淡一笑道:”二位好说,老朽还是二十五年前到过一次金陵,这回是第二次到江南来的。” 凌战道:“田老哥方才曾说有事见询,不知究是何事?” 田无常道:“老朽方才也是听凌大庄主和暴家门人二位说的,好像你们已经逮到了佛怒莲,后来又被人救走了,不知此事经过如何?” 凌战道:“田老哥也是为佛怒莲来的吗?” 田无常一指身边紫脸青年,说道:“他是老朽的师侄孙罗尚武,他爹罗永椿,是长安水胜镖局局主,几个月前,死在佛怒莲下,最近听江湖传说佛怒莲在江南出现,特地赶来江南。” 凌妙可暗暗攒了下眉,心中忖道:又是一个找佛怒莲的人。 她不是替佛怒莲担心,而是有人把宁无缺和佛怒莲混为一谈,才使宁无缺无端多出许多强敌,多出许多是非来。 凌战点点头,当下就把佛怒莲一再在江南出现,同时也一再发现宁无缺在场,大家怀疑宁无缺就是佛怒莲……” 凌妙可心中暗暗忖道:爹明知宁无缺不是佛怒莲,怎么还把大哥和佛怒莲扯在一起呢? 宁无缺问道:“兄弟。他们在说什么?” 凌妙可心头一惊,急忙扯了他一下衣袖,忙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些事和我们无关。” 田无常沉声道:“这么说宁无缺就是佛怒莲了!” 凌妙可怕宁无缺听了又突然开口说话,他神志受迷,不会改变口音,方才幸好爹没有注意,如果再开口说话,就会被爹听出来了,这就悄悄拉着宁无缺退后了几步,说道:“天雨还没停,咱们还是坐下来休息吧?” 说着和宁无缺退到左首墙下,靠壁坐下,现在离大家已经稍远了。 在场的人因这两人像是读书公子,也没人去注意他们。 凌战怕自己兄弟发现宁无缺,带回龙眠山庄,后来被一个长发披肩的老人救走,当时在场众人,追出书房,已经没有两人踪影,后来各自分头追索,至今依然毫无一点线索,扼要说了一遍。 田无常听得大感意外,凭神灯教主苍龙谈朕、无形刀邢铿、白虎神侯暴本仁、智光大师、皖西三侠等人,无一不是名动江湖的高手。这长发老人居然能在这些人面前救走宁无缺,甚至连他去的方向都说不出来。 这位长发老人的一身武功,uu看书 ww.uukashu.cm 岂止已达出神入化之境,江湖上竟然还有这样身手的高人呢? 他目中精芒闪动,忍不住道:“暴掌门人、凌大庄主都没有看出此人的来历吗?” 凌战脸上不禁一红,说道:“此大功力极高,当时在场群雄纷纷出手,还是没有拦得住他,而且此人一出书房,就失去了他的踪影。据兄弟看,他已经到了绝迹的境界,尤其他并不曾和任何人动手。自是无从看出此人来历来了。” 暴本仁道:“暴某一记掌风,明明就已击中此人肩头,他却依然毫不在乎的闪身而出。” 他当时一记掌风确曾击中长发老人右肩,人家若无其事,他却被反震得后退了一步。这震退一步的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田无常沉吟道:“可惜老朽当日不在场,这样一位高手,没和他交上一手,岂非失之交臂?” 正说之间,只见从神宝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极限大魔尊 一百五十五 乡巴佬! 这人是个身穿绿色长袍,个子矮小的老者,脸如古铜,颔下留一把白髯,腰背微驼,先前大家正在说话,没人注意到他。 他走得不徐不疾,一会工夫已经到了田无常和暴本仁、凌战等几人面前,才引起大家注意。 绿袍老者拱拱手道:“田三老、暴掌门人、凌大庄主请了,敝主人因诸位难得一聚,有请诸位人内奉茶,俾聆雅教。” 此人来得突然,凌战问道:“请问贵主人是谁?” 绿袍老者回身朝凌战拱拱手含笑道:“敝主人听说谢三侠负了伤,暴家门人的‘大风掌”震人内腑,但凭调息行功,未必能够及时痊愈,因此命老汉带来一颗治伤丹药,最多一盏茶的工夫,即可复元,容老汉去给谢霆飞喂了药再奉告也不迟!” 左手一摊,掌心果然有一颗朱红药丸,他话声一落,就举步朝跌坐地上的谢霆飞走去了。 霍天柱守在谢霆飞身边,还来不及阻止。 绿袍老者已经伸出左手朝谢霆飞嘴中送去,只一按,就把药丸纳入口中。他行路、说话和喂谢霆飞服药,看去都是极为缓慢,那只是他动作交代得极为清楚而已,其实手法相当快速。 霍天柱眼看着他喂三弟服下药丸,才喝问:“你喂他的是什么药丸?” 绿袍老者笑了笑道:“老汉奉敝主人之命,给谢三侠送伤药来的,这药丸自然是疗伤药丸了。因为敝主人要纳见皖西三侠,谢三侠伤势未痊,如何去见敝主人?霍二侠只管放心,谢三侠服下敝主人的药丸,不出一盏菜的工夫,就可以霍然而痊了。” 田无常目中神采飞闪,呵呵一笑道:“老朽难得到江南来,贵主人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绿袍老者微微一笑,道:“敝主人就住在后面,所以你三老一到这里,敝主人就知道了。” 暴本仁道:“你还没有说出贵主人究竟是谁来?” 绿袍老者沉森一笑道:“敝主人只交代老汉前来恭邀诸位入内一叙,敝主人没有交代老汉说出他名号来,老汉只是一个下人,主人没有交代的事,就不好说了。” 他不肯说。 凌战道:“贵主人既要你邀请凌某等人,但咱们却不知道邀请咱们的人是谁,岂不是笑话。” 刚说到这里,跌坐运功的谢霆飞已经一跃而起,欣然道:“这药丸真是灵效,小弟伤势果然很快就好了。” 霍天柱道:“三弟已经复原了吗?” 谢霆飞点点头道:“完全复原了。” 绿袍老者笑了笑道:“凌大庄主现在总相信敝主人没有恶意了。” 凌战道:“贵主人故作神秘,令人不无怀疑。” 暴本仁洪笑道:“就算你主人有什么恶意,老夫还在乎这些吗?” 绿袍老者森笑道:“是,是,暴掌门人这话是极,别说敝主人还邀请了田三老和皖西三侠,就是只请暴掌门人一位,以暴掌门人的威名,江湖上又在乎谁了,其实敝主人也只是慕诸位大名,难得同时光临,才请诸位入内奉茶,小叙而已!” “你很会说话!”无常拂须笑道:“老朽同意就是了。” 绿袍老者连连拱手道:“田老夸奖,诸位既然同意了,那就请吧! 田无常道:“你走在前面带路。” 绿袍老者答应一声,果然走在前面? 田无常也不和暴本仁客气,就跟着走去。 罗尚武因师叔祖没有吩咐,也就跟随在后面走去。 田无常虽然不曾回头,却听出罗尚武的脚步声,说道:“尚武,你留在这里,不用跟我进去了。” 暴本仁也道:“你们也留在这里好了。” 夏侯前和端木休也应着“是。” 暴本仁大步走去。皖西三侠走在最后,相继转过神幕,往里行去。 卖花婆早已在大家说话之时,自顾自走了。 凌妙可心中暗道:不知这绿袍老者的主人是什么人,看来倒是神秘得很! 她原是好事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宁无缺神志受迷,不放心留下他一个人,早就悄悄的跟着进去,到后进去瞧瞧了。” 现在,殿上虽然只走了五个人,因为不再发生争端,就登时静了下来,一大堆火,好久没人添加柴火,火势就渐渐小了下来。 罗尚武和几个镖局的人正在添加木柴,方才大家身上衣衫还没烤干,因暴本仁和皖西三侠起了冲突,都纷纷退后,现在又向火堆聚了拢去,围着烤火。 凌妙可和宁无缺也随着过去,蹲在火堆旁,烤起火来。 大家虽然并不相识,没有交谈,但也相安无事。 端木休攒着眉道:“阿元不知去了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虎伥夏侯前笑道:“大少庄主不用担心,属下看二庄主伤势似乎已经好了。” 端木休道:“其实方才他用不着走的,有大师伯在这里,还怕了卖花婆不成?” 虎伥笑笑道:“属下认为二少庄主走开是对的。” 他当着外人不好说得太明白,意思是说这件事,理亏在端木元,白虎神侯侯也不好太护短。 端木休“唔”了一声道:“但他现在总该回来了。” 夏侯前道:“二少庄主伤势既然好了,自然要去活动活动了。” 庙外风势虽已减弱,雨却还在下着,本来阴霾的天色,现在因接近黄昏,愈见阴暗,大殿上自然更暗了。 那永胜镖局的镖头们这时已经取出两大包油纸,放到地上,打了开来,一包里面全是卤菜酱肉之类,另一包却有百来个大馒头。 罗尚武朝凌妙可、宁无缺、虎伥夏侯前、黑豹端木休等人含笑道:“这几位老哥,天雨还没停止,大家今晚都只好在这里坐息一晚,敝局人手较多,这里又没有店可以落脚,所以在没下雨以前,就难备好了食物。出门在外,大家都是朋友,不用客气,馒头、卤菜,本来就多买了一些,请大家一齐来随便用好了。” 虎伥夏侯前道:“这个怎么好意思?” 罗尚武道:“没关系,只是一些干粮罢了,如果贵庄准备的,也一样会请大家食用,诸位毋须客气。” 虎伥夏侯前朝端木休笑了笑道:“大少庄主,这位罗少局主既然这么说了,咱们那就不用客气了。” 凌妙可暗暗扯了宁无缺一下衣袖,跟着端木休等人围着坐下。 罗尚武又朝坐在右首靠着神龛的一个老者说道:“这位老人家也过来一起用晚餐了。” 凌妙可先前以为那人是和镖局一起的,这时听罗尚武一说,不觉朝那人望去。 那是一个穿着土布大褂的乡下老头,头上戴一顶毡帽,一张苍老的狭长脸,满布皱纹,颔下留一把花白山羊胡子,手中拿一支竹根旱烟管。 听到罗尚武的招呼,慌忙旱烟管往腰间一插,抱着拳道:“少镖头这么客气,小老儿真是不好意思。” 他虽说得还算得礼,但举止总脱不了乡土气,使人一望而知不像是江湖上人。 大家坐下来,也就不再客气,各自吃着卤菜馒头。 端木休总是记挂着兄弟,举目往外望去,说道:“阿元这时候还不回来……” 凌妙可暗暗好笑,忖道:“他又不是你兄弟。” 虎伥夏侯前深沉目光望着宁无缺、凌妙可两人问道:“这两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凌妙可接口:“他是我大哥宫飞萍,我叫宫飞云。” 夏侯前又道:“原来是贤昆仲,你们到哪里去?” 凌妙可看他问了又问,显然对自己两人起了怀疑,心中暗暗骂了一声:老鬼讨厌!一面说道:“我们是奉家母之命,去九华山还愿的。” 那乡下老头呵呵一笑道:“这倒真是巧,小老儿也是到九华山替老伴还愿去的,正好和二位公子同路。” 凌妙可闻言仔细看了他一眼,这乡下老头双目无光,不似会武的人,心中也就并不在意,只是敷衍的朝他笑了笑。 大家吃饱之后,还多了不少馒头,一名镖局伙计依然包好收起。 这一阵子工夫,天色早已全黑,外面潇潇雨势,不但未停,却又下大了。 罗尚武看看天色,说道:“师叔祖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呢?” 夏侯前笑道:“大概主人好客,留他们吃便饭了。” 端木休道:“我看那个绿袍老头说话阴沉,不像什么好路数。” 夏侯前道:“凭掌门人,还有金鞭安、皖西三侠,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合起来就是来上千军万马,又能如何?大少庄主只管放心。” 镖师们在火堆中加添了柴火,大家有的倚着神龛而坐,有的背靠墙壁打盹,十几名镖师伙计,却在火堆旁躺了下来。 凌妙可和宁无缺也在墙角倚壁坐下,闭目养神。 大殿上虽有二三十个人,却渐渐静了下来。 时间渐渐过去,现在至少初更已经过去了,被绿袍老者邀请进去的金鞭叟田无常、白虎神侯暴本仁、皖西三侠等人依然没有出来。 黑豹端木休忽地睁眼道:“大叔,大师伯等人去了这许多时候,还没出来,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罗尚武接口道:“端木兄说得极是,uu看书 kanshu 现在大概初更已过,咱们该进去看看才是。” 虎伥夏侯前点点头站起身道:“好吧,属下进去瞧瞧也好。” 举步转过神龛,往后走进去。 哪知虎伥夏侯前刚进去没一回,就急匆匆快步走出,大声叫道:“大少庄主,你们快来,掌门人等几位都不见了。” 黑豹端木休听得一怔,坐着的人一跃而起,说道:“大叔,你说什么?” 夏侯前道:“里面根本没有人。” 罗尚武也跟着跃起,急急问道:“夏侯大叔,你说里面没有人?” 夏侯前道:“不错,里面黑漆漆的根本连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这一嚷,虎头庄和永胜镖局的人也纷纷站起来。极限大魔尊 一百五十六 凑巧! 凌妙可也大吃了一惊,里面没有人,岂非爹和二叔,三叔等人都不见了?她不觉也跟着站起,随大家围了上去。 端木休道:“里面怎会没有人呢?” 罗尚武道:“端木兄,咱们还是快进去看看。” 端木休道:“这真是怪事,里面没有人,大师伯他们会到哪里去了?” 虎伥夏侯前道:“属下带路。” 罗尚武朝镖局的人道:“你们大伙留在这里,赵刚、李健跟我进去。” 端木休也朝虎头庄庄丁吩咐道:“你们都留在这里,不用进去。” 永胜镖局的赵刚、李健各自从怀中掏出千里火筒,由虎伥夏侯前领先,两人打着火筒,跟在他身后,然后是黑豹端木休和罗尚武两人。 凌妙可悄声道:“大哥,我们也进去瞧瞧。” 她听说爹和二叔、三叔无故失踪,自然要跟进去看个究竟,但不明内情的人,还以为这二位年轻公子少不更事,只是为了好奇而已! 经过神龛,有一道门户,门外是一个小天井,这时候雨还下得很大,大家冒雨越过小天井。 因前面有赵刚、李健擎着两支火筒照明,很清楚的可以看到小天井中杂草丛生,已有很久没有人除草了。 没有人除草,就是说已好久没有人整理了。 大家勿勿跨上三级石阶,迎面有几扇已经给风雨吹打得发白的花格子长门,只是虚掩着。 里面像是一间佛堂,也像是客室模样,中间一张方桌,和几把木椅,桌上香炉烛台,但积尘甚厚。 此外就别无一物,连地上到处都是尘沙,显见已久无人住。 端木休看得一呆。 绿袍老者明明说他主人住在后进,但这里明明久已没人住了,那么师伯等几个人到哪里去了呢? 罗尚武一个箭步掠到左厢房门口。 赵刚手持火筒连忙跟了过去。 不用进去,只要在厢房门口,就可以一目了然,房内只有破床破椅,到处都是瓦砾灰尘。再看右厢房情形也差不多。 罗尚武口中咬了一声说道:“奇怪,师叔祖他们进来的时候,如果看到这样的情形,那绿衣老头的主人就不会住在这里,这许多人难道还会上他的当?” 他这话没错,终南五老的金鞭叟田无常、白虎门掌门人白虎神侯暴本仁、皖西三侠,都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江湖上各式阵仗,哪一种没有见识过?仅凭一个绿袍老者岂能骗得过这些人?如今居然一个人也不见了。 而且最奇怪的,屋中竟会没有一点打斗动手的痕迹,好像这些老江湖到了这里,就突然神秘失踪了! 黑豹端木休问道:“大叔,后面还有什么地方?” 虎伥夏侯前道:“没有了,左边只有一间厨房,连灶都倒坍了,到处都漏着雨水。” 端木休望着他问道:“大叔,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人中,当然要数虎伥夏侯前江湖阅历最深了,但他看着眼前这一情形,也不觉搔搔头皮,无可奈何的道:“这个……属下也看不出一点迹象来,照说像掌门人和金鞭叟、皖西三侠等五人,极不可能遭人劫持。甚至会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若非亲自经历,就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端木休道:“但大师伯他们明明失踪了,这是事实。” 凌妙可没有作声,只是暗暗留心观察,心里也在转着每一个可能发生的念头,但她究竟是毫无江湖经验的人,连虎伥夏侯前这样一个老江湖都瞧不出来,她又如何瞧得出来? 夏侯前、赵刚、李健三人就像猎犬一样,目光不注的朝四周溜动,在三间破败的禅房里,每一个角落都仔细的看遍了,依然一无所得。 最后夏侯前颓然的道:“看来这里是找不出什么名堂来的了,他们好像根本就没有进来过。” 罗尚武道:“那么这些人又会到哪里去呢?” 夏侯前道:“事情果然大有蹊跷,咱们还是退出去再从长计议吧!” 大家退出大殿,还是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 凌妙可和宁无缺依然回到靠壁处坐下。 大家只当两人为了好奇才跟进去瞧瞧的,事情当然和他们无关。 凌妙可人虽倚着墙壁坐下,但失踪的是爹和霍二叔、谢三叔,岂会和她无关? 她虽没和夏侯前、端木休、罗尚武等人磋商,但心知凭他们几个人,也磋商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她只是默默的在心中盘算着:这失踪的五人中,自以金鞭叟田无常武功最高,名气最响了。 其次则是白虎神侯暴本仁,最后才轮到皖西三侠。 有这五个人走在一起,江湖上真还想不出什么人能把他们劫持了去;但爹等五人明明失踪了,摆在眼前的情况,极可能是遭人劫持了去。 以五人的武功,尚且神不知鬼不觉的遭人劫持,还有谁能查得出头绪,可以把爹他们救出来呢?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好呢? 因为眼前有两件事,都是急事,一是宁无缺神志受迷,师父要自己陪他到九华山去。一是爹等五人突然失踪。 她考虑再三,爹等五人如果遇上强敌,这强敌又是爹等五人的仇人,那么早就横尸在后进了。 用不着把他们劫持了去,既然劫持了去,其中必定另有原因,并不一定会把他们置之死地。 何况凭自己这点武功,也未必查得出来,只怕还没查到眉目,就送了性命,不如先去九华,让宁无缺迷失的神志治好了,自己也可以多一个帮手。 想到这里,心里有了决定,就没有方才的心乱如麻了。 再听虎伥夏侯前、端木休、罗尚武,也在商讨不出所以然来之后,有了结论,端木休他们白虎门还有几个师叔。 罗尚武这边,因金鞭叟是终南五老的老三,他无故失踪,罗尚武当然也要赶去终南,大家只有各自去搬救兵。 这一个晚上,大家七嘴八舌,乱哄哄的自然谁也不想睡觉了,真是最长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雨已停了,晨曦也渐渐升起。 白虎门和永胜镖局的人为了要去搬救兵,天一亮就走了。 凌妙可睁开眼来,大殿上已经剩下自己和宁无缺两人,连那个头戴毡帽的乡下老头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这就站起身,叫道:“大哥,我们也该走了。” 宁无缺答应一声,站了起来。 两人走出庙门,就沿着大路走去。 宁无缺走了一段路,忽然道:“兄弟,昨晚那个绿衣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凌妙可听得一怔,心中不禁暗暗高兴,大哥被迷失的神志,最近好像已经清楚了不少,这就急急问道:“你哪里见过他的?” 宁无缺道:“我想不起,这人总好像见过的。” 要知他虽被某种独门药物迷失了神志,但他总究从小练的是佛门神功“易筋经”,时间稍久,失去的记忆,自可稍稍恢复一些过来。 凌妙可道:“不要紧,你慢慢的想想看,是不是会想得起来?” 宁无缺招摇头道:“想不起来了,我已经想过了,昨晚我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想多了,反而一点头绪都找不到了。” 凌妙可心中暗道:大哥既然见过此人,那就好办,只要他神志恢复了,他一定会想起来的,只要有了线索,还怕会找不到人?一念及此,就道:“大哥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我们快些赶路吧!” 两人脚下加紧,中午时光就赶到安庆,用过午饭,就赶到渡江埠头,正好有一条渡船即将开船。 凌妙可拉着宁无缺匆匆登上了船。 船舱早已挤满了人,水手们解缆启航,凌妙可因在舱内人多气浊,从每个人身上发出来的味道,实在不好受,就悄悄拉了一把宁无缺的衣袖,退出船舱,站到船舱外的甲板上去。 甲板上也早已站着不少人,有的正眺望江上景色,有的互相攀谈着。 两人刚站停下来,就听有人咦了一声,招呼道:“宫兄贤昆仲也在这里,这倒是巧得很!” 凌妙可抬头看去,原来这人正是丁玉郎,他负伤之后由自己给他改扮成端木元的,这就含笑道:“原来是丁兄……” 丁玉郎目光疾快朝四下一转,轻嘘道:“宫二兄小声些,兄弟现在还是端木元呢!” 他不待凌妙可开口,接着又道:“兄弟觉得改扮端木元,还挺有意思,遇上什么事,会有白虎神侯撑腰,兄弟正要谢谢宫二兄呢!” 凌妙可觉得好笑,说道:“这么说,你还不想把它洗去了?” “当然。”丁玉郎得意的笑了笑道:“不遇上真的端木元,兄弟还真不想把它洗去。” 凌妙可道:“可惜端木兄的靠山已经失踪了。uu看书ww.uuansh” 丁玉郎吃惊的道:“宫二兄你说什么?” 凌妙可就把昨晚发生的事,扼要说了一遍。 丁玉郎惊哦道:“会有这样的事情,这倒是一件震惊江湖的事!” 凌妙可轻声问道:“端木兄,你是到哪里去的,前晚宁无缺遭人救走,你可知道那救走他的是谁吗?” 丁玉郎微微摇头道:“不知道,那人一身武功高不可测,兄弟是第一个追着出来,一晃眼,就不见他的影子,接着兄弟身后就被一道掌风击中,自知伤得不轻,只好隐人树林,看着他们分头追踪,可见他们也没有一个看清此人去向的了。” 凌妙可紧盯着问道:“端木兄还在找他们吗?” 丁玉郎耸耸肩道:“兄弟就是想找他,但一点眉目也没有,岂不等于大海捞针?令兄呢?”极限大魔尊 一百五十七 恩将仇报! 凌妙可道:“家母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闯荡,才要我们兄弟两人出来找他的,他被人救走了,咱们也只好回去复命了。” 丁玉郎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前晚贤昆仲并不在场,如何会知道呢?” 凌妙可笑了笑,说道:“那天晚上,大哥在外面打接应,兄弟是第一个进人龙眠山庄书房的人,他们进来之后,兄弟就躲在书案厉面一张靠背椅后,所以丁兄冒险故人,兄弟都看得清清楚楚,丁兄身手真是高明得很。” “宫二兄夸奖了。”丁玉郎看了宁无缺一眼说道:“令兄好像不大喜欢说话?” 凌妙可道:“大哥一向沉默寡言,一天之中,大概也说不上两句话,他和兄弟恰恰相反,兄弟要是像这样成天不说话,闷都会闷死了。” 船上挂起两道风桅,乘风破浪,在江面上,倒也极快,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已驶近对江。 丁玉郎忽然低声道:“上了岸,咱们就要分手了,宫兄二位前途珍重。” 凌妙可听他口气,心中不觉一怔。 此时船已靠岸,大家纷纷走出船来。 丁玉郎朝两人拱拱手,举步走向跳板,等凌妙可、宁无缺上了岸,丁玉郎早巳不知去向。 这时已是未申之交,两人沿着大路往东,赶到殷家汇,已是傍晚时候。 殷家汇,是一处临江的镇集。 因为附近百里以内,没有城镇,这里就成为过路客商临时落脚之处,一条街上,也有着两三家小客店,都是因陋就简,供人住上一晚而已! 凌妙可和宁无缺在街上找了一家客店,定了房间,才到街上一家饭馆吃饭,刚坐下不久,瞥见丁玉郎匆匆走人,目光迅速一转就笔直朝自己两人走来。 凌妙可连忙站起身招呼道:“端木兄,你也来了,快请坐。” 丁玉郎在两人横头坐下,一名伙计走了过来,问道:…‘客官要些什么?” 丁玉郎道:“他们吃什么,给我也来什么好了。” 伙计退走之后,丁玉郎忽然目光四顾,压低声音道:“兄弟在渡船上发现了一个人,二位总还记得,昨晚在大殿工有一个戴毡帽的乡下老头,兄弟怀疑他是缀着二位下来的,因此上岸之后,就故意落后了一步。结果不出兄弟之料,这人一直远远跟在贤昆仲身后,兄弟看二位好像一直不曾注意及此,所以特地来通知贤昆仲一声,好有个准备……”刚说到这里,急急的道:“他也来了。” 凌妙可乘机悄悄回头看去,果见昨晚那个戴毡帽的乡下老头已在右首隔着两张桌子的空桌上坐下,一手端起茶盘,悠闲的喝着茶。 凌妙可实在看不出这乡下老头是个会武的人,但她相信丁玉郎也许不会看走眼,因为他的武功比自己高明了不知多少。 只是不知道这乡下老头为什么要跟踪自己两人呢?难道自己两人有什么破绽给他瞧出来了? 伙计替三人添上饭来,大家就各自低头吃着饭,没再说话。凌妙可对那乡下老头留上了心,就不时有意无意的朝他瞥上一眼。 那乡下老头叫的是一碗面,这时敢情也正在低头吃面。不多一会,乡下老头已经先行吃毕,站起身付帐走了!” 凌妙可问道:“端木兄住在哪里?” 丁玉郎道:“兄弟只是因为发现他跟踪二位,才特地赶来给贤昆仲报讯的,兄弟另有事去,就要走了。”说话间,就站起身来。 凌妙可感激的道:“多谢丁兄高谊,兄弟感激不尽。” 丁玉郎笑了笑道:“宫二兄不也救过兄弟,大家都是朋友,何须言谢?兄弟告辞。”抱抱拳,扬长出门而去。 宁无缺忽然说道:“兄弟,这人愚兄也觉得他好像很熟。” 凌妙可道:“他是大哥的朋友咯,大哥自然很熟了。” 宁无缺道:“愚兄没有朋友。” 凌妙可听得不由一怔,她自可感觉得出来,大哥近来神志似乎比以前清楚了不少,他说他没有朋友,这话似乎可信,那么丁玉郎又是什么人呢?他既非大哥的朋友,难道会是大哥的敌人不成? 唔,莫非丁玉郎也是凯觑大哥达摩手着‘洗髓经’的人?” 两人站起身,付帐出门,只见卖花婆像一阵风般往店中冲了进去。 凌妙可心中暗道:她一定是找端木元来的。 她不愿让她看到自己两人,节外生枝,这就低声道:“大哥,我们快些走吧!” 那知刚走出两三丈远,只听身后响起卖花婆呷呷的笑声,叫道:“两个小伙子,你们慢点走。” 话声入耳,身边微风一飒,一条人影已经从身边闪到前面,一下拦住了去路,那不是卖花婆还有谁来?只见她脸上似笑非笑的道:“你们两个小伙子方才不是和端木元那小子一起吃饭的吗?姓端木的那小子呢?” 凌妙可道:“老婆婆认错人了,咱们几时和姓端木的一起吃饭了?” 卖花婆眯着一双三角眼,尖笑道:“老婆子怎么会认错人?那饭馆伙计岂会对老婆子撒谎?你别在老婆子面前装了,你们不认识姓端木的小子,他吃了饭,你们付帐?快说,那小子到那里去了?” 凌妙可道:“我们真的不认识什么姓端木的。” “你们不认识?” 卖花婆目中阴晴不定,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说道:“你们昨晚不是也在庙里避雨,老婆子找姓端木的小子,你们也看到了,还不认识吗?” 凌妙可道:“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并不是端木元……” “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卖花婆道:“老婆子一路追踪那小子来的,在大街上被他溜了,他明明和你们一起吃的饭,不会是假的?老婆子眼里不揉砂子,小伙子,你再不说实话,休怪老婆子对你不客气。” 凌妙可道:“我骗你作甚,他不是端木元。就不是端木元。” “好哇!”卖花婆尖声道:“你小子倒嘴硬得很,不给你吃些苦头,还当老婆子在卖膏药,只说不练呢!” 右手一探,疾然朝凌妙可抓来。 凌妙可还来不及闪避,宁无缺看她向凌妙可出手,口中大喝道:“你要干什么?” 右手随着划出,他这一格,虽是随手划出,内劲如刀,嘶然有声! 卖花婆没想到这小伙子随手一格,竟有这般深厚的内劲,急忙把抓出去的右手往后一缩,目注宁无缺,呷呷尖笑道:“小伙子,瞧不出你还有两手。” 就在此时,凌妙可耳边突然响起师父的声音说道:“徒儿,快叫你大哥不可出手。” 凌妙可听到师父的声音,心中一喜,忙道:“大哥,没你的事,你别再出手,她不过是误会而已!” 卖花婆尖笑道:“老婆子不在乎你们两个小伙子一起上,你们今天不说出姓端木的小子下落来,老婆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是大街上,卖花婆和两人这一起了争执,顿时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远远的围了一大圈。 凌妙可气道:“卖花婆,你讲不讲理?我告诉低我们没有和端木元在一起吃饭,那不是端木元……” 卖花婆看人多了,有些人在说她不对,拦着人家两位公子,像是故意找麻烦,一时更是气往上冲,尖声叫道:“好小子,你还不承认,你们和虎头庄的花豹端木元一起吃饭,姓端木的小子是采花贼,你们两个小子还是好人?” 凌妙可气道:“卖花婆,你嘴里放干净点,我们没和端木元在一起,信不信由你,我们兄弟只是事不关己,不愿多事,可不是怕事的人。” 卖花婆呷呷笑道:“老婆子不怕你不承认。” 身形一晃,又朝凌妙可欺了过来。 凌妙可怕宁无缺一出手,被人家认出他的路数来,这就叫道:“大哥,你只管站着不用出手,我一个人对付她就够了。” 口中说着,身形向左闪出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卖花婆看他出手功力不如宁无缺甚远,口中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早巳说过,你们两个只管一起上……” 双手疾发,右手化解凌妙可的线势,左手随着直抓过去。、 凌妙可自如功力不如对方,不敢和她硬接,身形晃动,又闪了开去,但她身法总是不及卖花婆的灵活,一连避开两招,只觉图穷匕见,不过三两招,就被卖花婆抢得了先机。 卖花婆眼看凌妙可武功平平,却是不肯让她大哥出手,心中不禁暗暗觉得奇怪。 就在此时,突听人丛中响起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娘,你快住手!” 卖花婆一下就听出是女儿的声音,不觉呷呷笑道:“乖女儿,你我来了也好,这二个小子和姓端木的小子是朋友,再有一两招,娘就可以把他拿下了。” 口中说着,双手突然加紧。 “娘,uu看书 .uuansh 他不是的,你们住手。” 随着叫声,绿影一闪,一个身穿葱绿衣衫的少女一下拦在卖花婆面前,一脸娇唤的道:“娘怎么不问问清楚?他……他是好人。” 这少女正是卖花女,看去不过十七、八,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 卖花女双颊红馥馥的,一副又羞又急模样,娇嗔道:“娘,你怎么搅的嘛,这两位公子就是那天救了女儿的人,你老人家怎好恩将仇报?” 卖花婆直到此时,才怔怔的看看凌妙可,口中哦了一声,说道:“你说那天在城隍庙救你的就是这两位公子?” 卖花女点点头道:“是咯!”一面转过去,含情脉脉的朝凌妙可抱抱拳道:“我娘是个火爆脾气,这位公子幸勿介意才好。” 凌妙可忙道:“姑娘不可多礼,这原是一场误会,在下兄弟怎会介意呢?”极限大魔尊 一百五十八 孟仙姑! 卖花婆一双三角眼一眨不眨的打量两人,呷呷笑道:“小青,你就只会说娘的不是,也不给娘介绍,这二位公子贵姓呢?” 卖花女春花般粉脸蓦地一红,低下头去,幽幽的道:“娘不会问他们吗?女儿也……不知道……” 凌妙可忙道:“在下宫飞云,他是我大哥飞萍。” 卖花婆呷呷尖笑道:“原来是二位宫公子,老婆子真对不住,方才多多冒犯了。” 凌妙可道:“老婆婆好说,这是误会,事情过去了,还提他干哈?” 卖花婆笑道:“难得宫二公子这般爽快,老婆子真是错怪了人。” 围着看热闹的人,没有热闹可看,早已纷纷散去。 凌妙可看到卖花婆方才直打量着大哥,忙道:“我大哥一向不大喜欢说话,还希望老婆婆原谅,在下兄弟失陪了。” 卖花女眉眼盈盈,望着凌妙可像要说话,又不好意思开口。 这一神情,卖花婆岂会看不出来?看了女儿一眼,呷呷笑道:“丫头,这位宫二公子人品不错,也很会说话,他哥哥却有些憨头憨脑,所以武功就比他弟弟高明得多呢!” 卖花女道:“他既然憨直,武功怎会比他弟弟高明的呢?” 卖花婆道:“憨直的人,心无旁鹜,就会专心一志的练武,心思灵巧的人,不能专心练武,武功自然差了,你不是也是这样,贪多不精,不肯用功,才会被人欺侮!” 卖花女不依道:“娘怎么又说到女儿头上来了?看,人家早已走了,娘却站在大街上,唠叨个没完。” “好!”卖花婆道:“咱们也走吧!” 九华山到了。 凌妙可和宁无缺在一棵高大古松树下坐了下来。 凌妙可从贴身怀中取出一封师父密柬,撕开封口,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和一个小纸包。 纸条上只写着一行七个字:“找白衣庵孟云姑。” 下面划着白衣庵的路线图。 小纸包不知包着什么东西,隔着纸包摸来很硬很小。 字条上既没写明可以把纸包打开来,凌妙可心思缜密,暗道:“师父既要自己两人去找白衣庵的孟云姑,这纸包大概是要当面交给孟云姑的了,她把纸包塞入怀中,手中拿着路线图,站起身道:“大哥,我们可以走了。” 宁无缺跟着站起,说道:“我们要上哪里去?” 凌妙可道:“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师父要我陪你来找白衣庵孟云姑的。” 宁无缺道:“找白衣庵孟云姑做什么?” 凌妙可道:“你神智被入迷失,找孟云姑可以使你恢复清醒。” 宁无缺道:“愚兄很好。” 凌妙可道:“你比以前是好了许多,但还没有完全恢复,到了白衣庵,你都听我的好了。” 宁无缺道:“愚兄本来就都听你的。” 凌妙可朝他嫣然一笑道:“那就好,我们走吧。” 两人依照图中指示,先还遁着登山石级,后来转入一条小径,再由这条小径再转入另一条小径。 虽有路线图,还是边走边认,怕迷失了路径,这样足足走了大半天时光,前面出现了一片竹林。 修篁千竿,林间有一条用白石铺成的小径,往里遁去。 凌妙可喜道:“我们终于找到了。” 穿行竹林,不过走了一箭来路,果然有一座庙宇,上面一方横匾,写着“白衣庵”三字。 六扇黑色长门,紧紧的闭着。 这里除了四周啁啾鸟鸣,听不到一点人声,当真清静已极! 凌妙可走上几步,举手在门上拍了几下,提高声音叫道:“里面有人吗,请开开门。” 深山寂寂,这几下拍打山门的声音,自可传了进去。 过没多久,左首两扇长门才吱呀一声开启。 一个戴着黑布包头的老婆子在门内打量着两人,冷冷的问道:“二位公子有什么事,这里是清修的庵堂,门上刻着游客止步,二位没看见吗?” 说完,正待掩门。 凌妙可道:“老婆婆且慢,我们不是游客……” 老婆子冷声道:“那你们是做什么来的?” 说话的神色,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凌妙可道:“我们是找孟云姑来的。” 老婆子冷峻的道:“云姑不见外客。” 凌妙可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密柬中附有一个小纸包,这就说道:“我们是奉家师之命,给云姑送东西来的。” 老婆子道:“令师是谁,东西呢,你交给老婆子就好。” 凌妙可道:“家师竹逸先生,他要在下二人前来,面交云姑,有劳老婆婆给在下兄弟进去通报一声可好?” 老婆子又打量了两人一眼,才道:“好吧,你们叫什么名字?” 凌妙可道:“他是我大哥宫飞萍,我叫宫飞云。” 老婆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凌妙可道:“多谢老婆婆。” 老婆子没有再作声,自顾自掩上了两扇长门,大概进去通报了。 凌妙可退了两步,和宁无缺并肩站在一起。 过了约有盏茶工夫,有首两扇长门,再次开启,那老婆子朝两人招招手道:“云姑请你们进来。” 凌妙可低低的道:“大哥,我们进去。” 两人跟进庵门,老婆子立即掩上木门,插上了闩,然后转身道:“二位请随老婆子来。” 两人随着她越过小天井,跨上大殿,转过神龛,后面又是一个小天井,阶前左右两边,种着两丛紫红玫瑰,每棵都有一人来高,开着数十朵玫瑰花,花大如碗,一股清甜的花香,沁入肺腑。 中间一条白石小径,迎面三间精舍,湘帘低垂,笼中鹦鹉看到两人随着老婆子走来,就发出清脆声音说道:“有人来了。” 老婆子走到阶上,一手撩起竹帘,说道:“你们进去好了。” 凌妙可朝她说了声:“多谢。” 首先跨了进去,宁无缺跟着走入,老婆子放下湘帘,自行退下。 凌妙可举目看去,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客室,中间挂着白衣大士神像,一张方桌上放千个紫铜香炉,炉烟袅袅。 方桌左首坐着一个面覆黑纱的道姑,长发如云,束成一束,披在肩后,这时已经缓缓站起身来,打着稽首说道:“二位少施主远来,贫道失迎,请坐。” 她这一开口,听得凌妙可不期蓦地一怔,在她想来,师父要自己两人找上白衣庵来,这孟云姑一定是个老尼姑了,哪知她话声娇柔,竟然会是一个年轻道姑。 一面慌忙拱手道:“在下宫飞云,他是我家兄宫飞萍,奉家师竹逸先生之命,特来叩见孟仙姑的。” 孟云姑一抬手道:“二位少施主请坐下来再说。” 她脸上覆上黑纱,虽然看不到她的面貌,但一头青丝,乌黑如缎,话声又如此娇柔,看她年龄,敢情最多也不过二十出头! 南首窗下,正好放着两把木椅,和一张茶几,两人退后一步,各自在椅上坐下。 老婆子已托着一个木盘,端来了两盏茶,放到几上,说道:“二位公子请用茶。” 凌妙可说了声:“多谢老婆婆。” 老婆婆一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孟云姑两道清澈的眼神透过蒙面黑纱,朝两人投来,问道:“令师要二位少施主来荒庵,不知可有什么见教?” 凌妙可连忙指指宁无缺,欠身道:“家兄飞萍,一个月前被人迷失神智,记忆全失,家师特地要在下陪他同来,求见仙姑,务请仙姑赐予援手。” 一面从怀中取出小纸包,站起身双手递了过去,又道:“家师给在下的是一封密柬,嘱咐在下到了九华山才能开启,里面还有一个纸包,大概是要在下呈给孟仙姑的了!” 孟云姑这才伸出一双白嫩如玉的纤手接过纸包,说道:“令师如此小心,那是防范你们在路上泄漏了前来就医的行踪,既然到了白衣庵,那就不用担心有人跟踪你们了。” 凌妙可口中应了声“是”,心里却在暗暗忖道:看她年纪不大,口气倒是托大得很! 孟云姑接过小纸包,并没打开来看,只是随手往桌上一放,目光转到宁无缺身上,说道:“你要令兄把椅子移过来,先让贫道切切他的脉再说。” 凌妙可急忙站起,朝宁无缺道:“大哥,孟仙姑要你坐过来,才好切脉,你把椅子移过来。” 宁无缺依言站起,把椅子移到方桌边,再坐下来。 孟云姑取过一个蓝布的搁手小枕,柔声道:“你把左手搁在上面。” 宁无缺依言伸出左手,仰腕搁在小枕上。 孟云姑也伸出一只手来,三根玉管似的纤指轻轻落在他脉门之上,就没再作声。 凌妙可站在大哥边上,也没敢作声,心中暗道:她纤指如玉,连指甲都修剪得如此又长又尖,我若是伸出手来,还没有她美呢! 孟云姑三根纤指,时按时松,切得十分仔细,这样足足切了好一会工夫,才手指一抬,柔声说道:“换右手。” 宁无缺依言换过右手。 孟云姑又切了一会,才收回手去,说道:“你张开口来,贫道看看你的舌苔。” 宁无缺张大了口,孟云姑看了他的舌苔,缓缓站起身来。 宁无缺道:“好了吗?” 孟云姑道:“你坐着别动。uu看书 ww.uuh.om ” 宁无缺就端坐不动。 孟云姑伸手翻起他左眼皮,仔细看了,再翻开右眼,也仔细看了一阵,缓缓放开手,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 凌妙可望着她问道:“我大哥……” 孟云姑道:“好了,你要他坐回去。” 凌妙可道:“大哥,你可以站起来了!快把椅子搬回去。” 宁无缺依言站起,把椅子搬回原处。 孟云姑抬抬手道:“你们请坐。” 两人便各自回到椅上坐好了。极限大魔尊 一百五十九 检查结果! 凌妙可问道:“孟仙姑……” 孟云姑没等她说下去,就接口道:“令兄被人下了一种不是普通迷失神志的药物,江湖上一般迷失神志的药物,大概只有两种,一种是下五门的迷药,像‘入口迷’、‘迷魂香’之类,那是最普通的。另一种曾如用‘迷迭香’制成的迷药,和岭南温家的迷药,部属独门秘方,但只要被人下了迷药,脉象上可以切得出来。” “贫道方才切了令兄的脉象,也察看了他舌苔和眼皮,几乎毫无中迷药的征侯,尤其令兄体内真气充沛,六脉调和,但他眼神呆滞,分明失去记忆,又有被迷失的现象,教人颇难解释。” 凌妙可双眉紧蹙,急道:“那怎么办呢?” 孟云姑徐徐说道:“这一情形,贫道一时也说不上来,但脉象无法诊察的症状,如果改以内功诊察十二经络,或可找得出症结所在。” 凌妙可道:“那就请孟仙姑……” 孟云姑道:“现在是申牌时光,以内功诊察,最好是半夜子时,因为人身为一小周天,子时正是一天的开始,干清之气上升,混浊之气下降的时候,诊察较为容易。” 凌妙可欣然道:“多谢孟仙姑。” 孟云姑道:“不用谢,二位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先住下来,贫道会交代佛婆,给二位安顿的。”接着提高声音叫道:“佛婆。” 她虽然提高了声音,但听来还是十分娇柔,叫得并不太响。 门外立即响起了老婆子的声音应道:“来了,来了。” 三脚两步的奔了进来。 孟云姑指着两人说道:“麻烦佛婆,领他们到东首厢房里去,先住下来,再去关照厨下,要多做两份饭莱。” 老婆子一怔道:“云姑……” 孟云姑没待她说下去,就截着道:“不用说了,你就这样去办好了。” 凌妙可心思敏捷,心中暗道:看佛婆的神情,好像不欢迎自己两人留下来了。 老婆子答应一声,望望两人,说道:“二位公子请随老婆子来。” 凌妙可朝孟云姑拱拱手道:“在下兄弟告退。”一面低声道:“大哥,我们出去。” 两人随着老婆子退出,从迥回走出东苑。 这里是坐东朝西的三间厢房,老婆子推开中间两扇木门,让两人走入,原来中间是一间小客室,两边各有一间房间。 老婆子在中间站定下来,朝两人说道:“这里一共有两间房,正好供两位公子住宿,待会晚餐自会有人送来,不过老婆子要告诉二位公子一声,你们住在这里,最好不要随便走动。” 凌妙可道:“多谢老婆婆关照。” 老婆子没有作声,就自顾自退了出去。 凌妙可和宁无缺进去看了房间,每间房中,只有一床一椅,自然是单人木床,只能睡一个人,难怪要一人住一间了。 房中收拾得极为干净,只是床上没有被褥。 两人刚退出客室,只见老婆子已抱着两床被褥走人,在两间房中铺好,又一声不哼的走了。 凌妙可心中暗道:这老佛婆敢情生性孤僻,不喜和人说话。 接着又走进一个身穿蓝布衣衫的中年妇人来,手中捧着一个瓷盘,盘中放一把白瓷茶壶和两个茶杯。走到中间放下瓷盘,含笑招呼道:“二位公子请用茶,我叫李嫂,二位公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好了。” 凌妙可忙道:“多谢李嫂,不用招呼我们。” 李嫂随着退出。两人就在方桌旁拉开两把椅子坐下。 凌妙可取过茶壶,倒了两盏茶,把一盏送到宁无缺面前,说道:“大哥,用茶。” 宁无缺道:“兄弟,孟云姑留我们在这里住,是给愚兄治病吗?” 凌妙可道:“她说要今晚子时才能给大哥运气检查。” 宁无缺道:“她可以使愚兄记得起从前的事吗?” 凌妙可道:“只要检查出病来了,自然可以治愈的了。” 宁无缺目光凝视着也,猝然问道:“兄弟,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凌妙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不觉被问得脸上蓦地一红,笑道:“你是我大哥咯!” 宁无缺摇摇头道:“我……不是你的大哥……” 凌妙可娇急的道:“你是我的大哥,永远是的,你怎么可以说不是呢?” 宁无缺和她目光一接,只觉她目中尽是关切神色,脸上也有惶急之色,心中感到不忍,点着头道:“我是你的大哥。” 凌妙可看他顺着自己,一面低声嘱咐道:“大哥,你要记着,以后不可这样说法,给人家听到了,岂不要怀疑我们吗?” 宁无缺道:“我会记着的。”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李嫂进来点起蜡烛,接着就端来了饭菜,虽是素斋,却做得十分可口。饭后,李嫂进来收拾碗筷,又替两人沏了一壶茶,才退去。 凌妙可因时间还早,两人在小客室中喝了一会茶,站起身道:“大哥,这里的孟云姑说,要等于时才能给你检查,现在时间还早,你还可以回房歇上一会呢!” 宁无缺点头。两人就各自回房休息,在床上和衣躺下。 还没到子时,凌妙可早就起来,也把宁无缺叫起,两人坐在小客室中等候。凌妙可因方才孟云姑没有交代,不知该不该领着宁无缺去? 正感为难之际,只见那老婆子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两人,说道:“你们原来没睡,云姑叫你们去呢!” 凌妙可忙道:“大哥,我们快走。” 老婆子领着两人来至中间一间门口,脚下一停,说道:“你们进去吧!” 凌妙可说了声:“多谢。” 她就领着宁无缺掀帘走入,只见孟云姑坐在椅上等着,方桌前面的地上,早已放好了两个蒲团。 凌妙可连忙拱手道:“在下兄弟见过孟云姑。” 宁无缺也朝她拱了拱手。 孟云姑依然面垂黑纱,娇声道:“二位施主不可多礼。” 接着朝凌妙可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要令兄在蒲团上盘膝坐下,闭目静心,调匀呼吸,但不可运功行气,如果觉得有一缕热气,遁经游行,切不可运功抗拒,在贫道没有出声前,也不可开口说话,或者自行站起来。” 凌妙可照着她的话,叮嘱了宁无缺一遍。 宁无缺点头道:“在下知道了。” 当下依言就在前面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闭上眼睛,调匀呼吸。 孟云姑也及时在他身后的一个蒲团上盘膝坐下,一面说道:“好,现在就要开始,你身子不可动了。” 说完,缓缓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玉手,按到宁无缺头顶“百会穴”,缓缓把本身真气,透过掌心,从宁无缺“百会穴”渡入,遁经运行。 凌妙可站在一旁,目光紧注着孟云姑,几乎连大气都不敢透出来。她当然知道,孟云姑以本身真气,运行大哥任督二脉和十二经络,须要把每条经络逐一检查,一定很费时间! 这样足足过了顿饭的工夫,孟云姑才缓慢的收回手去,轻轻吁了口气,睁开眼来,站起身子,说道:“好了,你也可以起来了。” 宁无缺依言站了起来。 凌妙可急着问道:“孟仙子可曾检查出来了吗?” 孟云姑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徐徐说道:“检查的结果,颇出贫道意料之外,二位少施主且请回房休息,容贫道仔细想想治疗之法,明天再行奉告如何?” 凌妙可看她言词吞吐,心中暗道:大哥不过被人下了迷药,只有对症的解药就可解去,看她神气,好像大哥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一般! 但因是师傅要自己来找她的,想到师傅不可能要自己来找一个毫无本领的人,那么她说的当然也可信的了。一面点点头道:“那么在下兄弟告退。” 两人转身回到东苑厢房。 孟云姑抬目叫道:“佛婆。” 老婆子像一阵风般闪了进来,说道:“云姑有什么事吗?” 孟云姑缓缓转身走去,说道:“你随我进来。” 老婆子跟在她身后,进入左首一间云房,一面说道:“云姑,你到底有什么事?” 孟云姑已在云床上坐下,指指对面椅子,说道:“你也坐下来。” 老婆子依言在她对面坐下,眨着眼睛,说道:“云姑,你好像有心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婆子是直肠子的人,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孟云姑道:“方才那个叫宫飞萍的人,被人下了迷药,神智被迷,记忆全失,是一位前辈高人要他来找我求治的。” 老婆子笑道:“江湖上使的迷药难道还难得倒你,给他服一包解迷散,不就结了?” “不!”云姑微微摇头道:“事情那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老婆子诧异的道:“怎么会不简单呢?” “对症下药,药不对症,如何下得?” 孟云姑道:“下午我切过他的脉,此人练的极似佛门内功,而且已有七八成火候,但脉象之中,丝毫没有中迷药的现象……” 老婆子神色微动,uu看书 uukansh说道:“他们竟是使诈来的?目的何在?” “佛婆,你想到哪里去了?”孟云姑微笑道:“此人明明是神志被迷,丝毫不假。” 老婆子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孟云姑道:“所以我要他们住下来,到半夜子时,以本身的真气来替他检查十二经络。” 老婆子道:“方才你替他运气检查了,结果如何呢?” 孟云姑道:“我替他运气检查的结果,果然不是被人下的迷药。” 老婆子道:“那是他伪装的?” “不!他确实是迷失了神智。”孟云姑道:“那是有人用极阴毒的手法,点了他督脉‘脑户穴’,以致影响神智,记忆全失……”极限大魔尊 一百六十一 **! 凌妙可飞快地跨下木床,定眼看去,一边问道:“姑娘半夜前来,有什么事吗?” 祝小青道:“我是一路跟踪你们来的……” 凌妙可不待她说下去,就问道:“你跟我们来干哈?” 祝小青道:“你别多问,让我说下去好不?” 凌妙可道:“好,你请说。” 祝小青道:“我看 本章节内容更新中... 一百六十 阴阳双修! 老婆子道:“云姑既然查出,给他把这穴道解了就好。” 孟云姑道:“佛婆,你怎么忘了;我方才说过,他练的极似佛门神功,而且至少已有七八成火候。” 老婆子道:“那就更容易,你要他配合你运功解穴,一下就可以冲开了。” “难就难在这里……” 孟云姑道:“因为他练的是佛门神功,而且已有相当火候,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已把封闭的穴道冲开了一部分,所以他运功的时候,真气可缓慢通过,我替他运气检查,因为是检查,行气较缓,也顺利通过了,如非特别仔细,极难发现,若非我因真气略微发现滞象,再仔细运行很可能也就忽略过去了。” “穴道被人封闭,要替他冲开并不难,难就难在被封闭道已被他自己冲开了一小部分。冲穴,必须全遭闭塞,你只要用上全力一冲就开,但因为它已有了缺口,你即使用上全力,也会渐渐泄漏,根本就用不上力,但对方使的可能是旁门某一种独门手法的阴功,如果不用大力,又无法把它恢复,所以很难下手……” 老婆子望着她,问道:“这么说,此人无法可解了?” 孟云姑道:“那也不然,此人练的既是佛门神功,而且现在只有七八成修为,他如果继续练下去,大概再有十年时间,佛门神功练到十二成,穴道自可豁然畅通,丝毫无阻,神智自可完全恢复了。” 婆子道:“那就好,你纵然不替他解穴,他自己也会恢复的,那就用不着你替人烦恼了。” “你不知道。”孟云姑娇急的道:“我不是和你说过,这人是一位前辈高人要他来找我的吗?” 她从几上取起一个小纸包,随手递了过去,说道:“看这个就知道了。” 老婆子伸手接过,撕开纸包,里面是寸许长一截剑尖,奇道:“这是一截断剑,这是什么意思?” 孟云姑道:“这是我剑上的一截剑尖,五年前,我在八公山附近,遇上一个老贼,此人武功极高,我刺去的长剑,被他的手指轻轻一弹,不但剑尖被他弹断,这截断剑也就封住了我的穴道。而我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差点失去清白,就在此时,林间忽然出现一个红脸白髯的青袍老人,只哼一声,把那老魔吓得顿足飞驰……” 老婆子道:“红脸白髯、青袍老人,那莫非是天山葛神翁?” 孟云姑道:“我先前也以为他就是名动八荒的天山葛神翁,就急忙拜倒下去,就在此时,我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道友不可多礼,快快请起,老朽不是葛神翁,方才因这魔头不好对付,只好临时假扮葛神翁把他吓跑而已’!” 老婆子呷的尖笑出声,说道:“莫非此人会是刘转背?” 孟云姑道:“他没有说他是谁,只说:道友是白衣仙姑门下,相逢不易,如有尊师炼制的‘七返解毒丹’,能赐老朽一粒就好。他不知道先师炼的‘七返解毒丹’在先师去世之后,一共只剩三粒,我并没带在身边,就问他居住在那里,我自会在近日之内专程送上。” 他含笑道:‘道友既没带在身边,那就算了,老朽其实也只是随便问一句罢了,并非急需……” 我看他既然不愿说出居住的地方,就俯身拾起一截断剑,双手奉上,说道:‘前辈隐居之处,既然不愿人知,这截断剑,就请前辈收下,不论何时,前辈只要使人持此断剑前来九华白衣庵,晚辈定当奉上‘七返解毒丹’一粒。’那位前辈含笑收下,就飘然而去,今天这宫氏兄弟既然持了这截断剑前来,我能不尽力把他治好吗?” 老婆子道:“但你无法替他冲解穴道,这不是你不尽力,而是能力所不能办到的事……” 孟云姑道:“我有办法可以替宫飞萍化解穴道。” 老婆子笑道:“你既然有办法可以替他化解被封穴道,那有什么好为难的?” 孟云姑迟疑的道:“只是……只是……” 她说了两句“只是”,就没有再说下去,那自然有她碍难之处了。 老婆子是老江湖了,听她口气,心中已经有些明白,说道:“你莫非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孟云姑点点头,徐徐说道:“佛婆,你经验阅历都比我深,所以我要和你商量,看看究竟怎么办好?” 老婆子道:“云姑,老婆子这条命是你救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给我服的‘七返解毒丹’,一共只剩下三粒,而且一粒又答应了这位不知名的前辈,没有你一粒解毒丹,世上那里还有我阎佛婆?只要你说一句,水里火里,老婆子决不皱眉。” 原来这老婆子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六婆”中的阎佛婆,而这位孟云姑也是“三姑”中人。 孟云姑道:“佛婆,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又不是要你去做什么,只要你替我拿个主意罢了。” 阎佛婆目光探注,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说出来,给老婆子听听,老婆子混迹江湖多年,拿个主意,还不至于偾事。” 孟云姑举起纤纤玉手,整了下覆面黑纱,说道:“这宫飞萍被人点了‘脑户穴’,现在已被他自己冲开了一部分,也就是说这封闭的穴道,已可使气通过,但却依然为旁门阴功特殊手法所封,并未解去,所以已经无法再用真气冲穴。先师精擅‘太素脉诀’,就有贞女以阴导阳之术,可以化解他未解经穴,只是……只是……” 她又说了两句“只是”就说不下去。 阎佛婆虽然没念过几本书,但从她这句“以阴导阳”,和“只是”、“只是”说不下去的神情,已可猜到几分,点点头道:“可是男女有别吗?” 孟云姑如果没有覆着面纱,一张脸可能已经胀红了,轻轻点了下头道:“是的,要施展‘太素脉诀’上记载的贞女以阴导阳之术,就必须……” 她说到这里,感到实在难以启齿,再也说不下去了。 阎佛婆低声问道:“可是一定要男女合体吗?” 孟云姑羞急的道:“佛婆,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阎佛婆笑道:“我的孟仙姑,你平日为人爽直,今晚怎么啦,吞吞吐吐的,老婆子就只好这样乱猜了,你要老婆子给你拿主意,那就干脆说出来吧!” 孟云姑停了停,才道:“这是‘贞女篇’上记载的真气疗法,施术的人必需贞女,在施术之中,以太阴真气引导阳气,使之合而为一,由于阴阳二气的调和,水火既济,真气所至,无所不通,被任何旁门阴功所伤的经穴,悉可复元,只是……” 阎佛婆道:“只是什么呢?” 孟云姑羞赧的道:“只是在施术之叫,两人都必须光身,不能留有寸缕……” 阎佛婆攒攒眉道:“这倒确实是一件为难的事。” 孟云姑道:“所以我要你给我拿个主意咯!” 阎佛婆望着她问道:“除了你,是不是没有人可以救他了呢?” 孟云姑道:“除非是封闭他经穴的人,但此人既然封闭了他的经穴,岂肯再替他解开?何况现在他已经冲开了部分穴道,此人能否再解,也很难说,普天之下真正能化解他穴道的人,应该只有我一人了。” 阎佛婆脸色凝重的道:“既然如此,老婆子认为替他治不治疗?这主意应该由你自己决定,旁人的意见,只能供你参考而已。老婆子信奉的我佛如来,我佛可以以身饲虎,又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你是三清弟子,老婆子就不知道经上有些什么话了。” 孟云姑点点头道:“好,我懂你的意思,那你就去把宫飞萍弄到我云房里来,不过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可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阎佛婆道:“你不告诉他兄弟,此刻就给他大哥运功治疗吗?” 孟云姑道:“不用告诉他,天亮以前,宫飞萍穴道一通,神智即可恢复,到时再告诉他兄弟,你要他们下山去就是了。” 阎佛婆点头道:“老婆子明白。” 孟云姑说完,就转身往左首云房走去。 阎佛婆匆匆退出,来至东底,她轻脚轻手的推门而入,一脚走向有首房中,以她的轻功,凌妙可正在睡梦之中,自然不易警觉,阎佛婆不用说话,右手振腕一抬,点了她睡穴,立即返身退出,再向左首房中走去,宁无缺可不同了,阎佛婆左脚堪堪跨进房门,他已及时警觉,目光一扫,问道:“什么人?” 阎佛婆心头一怔,暗道:“这小子神智被迷,居然还有这般机警!”一面压低声音道:“宫公子,孟云姑这时候要替你运功治疗,快随老婆子去。” 正因宁无缺神智已有几分清醒,自己到这里来是求医的,孟云姑替他切过脉,又运气检查过经络,对阎佛婆说的,自然深信不疑,举步跨下木床,说道:“我兄弟呢?” 阎佛婆道:“你兄弟睡着了不用去叫醒他,孟仙姑此刻替你运功治疗,u看书 .uukanshu.om 天亮以前即可竣事,你快随老婆子去吧!” 宁无缺答应一声,果然随即举步走出。 阎佛婆趁他不防,五指连弹,点了他三处穴道,一把挟起他身子,迅快退出东苑,朝孟云姑的云房奔去。 就在此时,一个瘦小人影,迅快的伏着身子,像一缕轻烟般的闪入东底厢房,走到床前,凝足目力看去。 只见宫飞云阉着双目,睡得很沉,心中暗暗哼了一声:“他果然着了老虔婆的道!”一面伸出手去,迅快而熟练的朝他身上拍落。 凌妙可只是被阎佛婆点了睡穴,只觉身躯一震,倏地睁开眼来?慌忙翻身坐起,喝道:“你是什么人?” 站在床前的瘦小黑影口中轻嘘一声,压低声音道:“宫兄快别喧哗,我是祝小青。” 祝小青,就是卖花女!极限大魔尊 一百六十二 上当! 祝小青方才打出暗器,被阎佛婆一下收去,她心思敏捷,面对阎佛婆这样一个强敌,自然不肯再浪费暗器,后来凌妙可撤出剑来,她灵机一动,也跟着撤出长剑和凌妙可并肩作战。 一面却在动手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放出一两支暗器,不时袭向阎佛婆的腕、肘、肩、眉、眼、喉、胸、肋等处,虽然不一定能打得着,但在三人互相攻拒之间,也足以扰乱对方心神。 这一战,阎佛婆虽是稳占上风,只是一时之间,却也不易收拾得下两人。这可把阎佛婆激怒了,口中沉哼一声,白发飘飞,双手挥舞着,突然加快,朝两人招招逼近。 她这一加强攻势,凌妙可、祝小青正面遭遇到的压力也加重了,两支长剑登时有施展不开的压迫感,只好避重就轻,游走闪避。 就在此时,走廊上出现一条人影,问道:“佛婆,要把这两人拿下吗?” 这说话的正是穿蓝布衫的李嫂。 阎佛婆笑道:“凭这两个小辈,老婆子一个人足够了。” 突然身形一晃,一把抓住了小青执剑右腕,祝小青惊啊一声,只觉肋下一麻,已被制住穴道。 凌妙可要待抢攻,已是不及,阎佛婆呷呷尖笑道:“小子!你还要老婆子动手吗?” 凌妙可奋力发剑,但不过三两个回合,也被阎佛婆左手振腕一指,点住了穴道。 阎佛婆提起两人,让他们坐在石阶上,尖笑道:“你们乖乖的的给老婆子坐着,等天亮了,你大哥就可以出来了。” 李嫂拾起长剑,替两人纳入鞘中。 阎佛婆道:“你还是去照顾后面吧,这里有我老婆子呢!” 李嫂返身往长廊走去。 凌妙可被阎佛婆制住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心头却十分明白,忖道:“阎佛婆说天亮之后,大哥就可以出来,看她对自己两人又似无恶意,难道孟云姑真是在替大哥治疗不成?治疗迷失神智,何以要脱光了衣衫呢?” 时间渐渐过去,现在东方已经透出鱼白,云房中,孟云姑把宁无缺赤裸的身子,紧贴在她胸前,这就是以她任脉紧贴宁无缺督脉,她有手掌心按在宁无缺头顶“百会穴”上,左手环抱宁无缺,掌心按在他肚脐上。 这时她正在施展太素脉诀贞女篇上的“以阴导阳”之术,如果在第三者看来,虽然不雅;但这种导引之术,却是道家和医学参合的正宗法门。 宁无缺从小就练达摩“易筋经”,是以虽被旁门阴功点闭“脑户穴”,时间稍久,练功时真气贯穿,已能从闭塞的穴道中穿过,但穿过究非解开,是以神智仍然迷糊不清。 孟云姑以太阴真气由自己任脉注入宁无缺督脉,使两人真气合一,这是道家的坎离既济,阴阳调和,真气所至,百脉流畅,被闭塞的“脑户穴“经真气流注,果然如汤沃雪,迎刃而解。 宁无缺只觉神智忽然开朗,记忆也自然恢复了。 这一瞬间,但觉自己背后紧贴着一个肌肤滑润如脂的胴体,和自己气息相通,心中不禁大感惊奇! 就在心神一动,只听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道:“宫飞萍,你被旁门阴功闭塞‘脑户穴’,神智全失,此刻贫道正在以真气助你打通全身经脉,你神智初复,不可分心,还须和贫道输入的真气合而为一,再运行一周,方可自己运功,现在不宜心存杂念。” 宁无缺心知说话的正是孟云姑,当下不敢分心,急忙收慑心神,澄心净虑,运气行功,这样又运行了一个小周天。 只听孟云姑又道:“好了,现在贫道要收手了,你‘脑户穴’受制多日,还须好好运一会功,不可停止了。” 说完,按在他“百会穴”的右手和按在他肚脐上的左手及时收回,人也倏然往后退去。 同时飞快的穿上衣衫,覆上蒙面黑纱,缓步推门走出。 此时,天色也正好黎明。 阎佛婆听到声音,急忙跨入中间客室,喜道:“云姑,好了吗?” 孟云姑点点头道:“好了。” 阎佛婆道:“宫飞萍呢?” 孟云姑道:“他被禁闭的穴道初解,尚须练一会功,才能出来。” 说话之时,缓步朝西首厢房中走去,刚到门口,脚下忽然一停,冷淡的道:“你等宫飞萍出来,就要他们一起离去。” 话声一落,疾快的跨进房去。 敢情方才凌妙可和阎佛婆在小天井中说的话,她都已听到了。 阎佛婆不由怔得一怔,她从未见过孟云姑说话的神情有如此冷漠的! 但她毕竟是老江湖了,心念一动,立即暗暗“哦”了一声,孟云姑面情如此冷漠,正是她替宫飞萍施展“以阴导阳”之后的心理反应,两人身无寸缕,肌肤相接,气息相通,人非草木,怎无漪涟?她这故作冷漠,岂非已经动了心吗?如果心里没有什么,何必故作冷峻? 阎佛婆不觉轻轻摇了摇头,便自顾自往屋外行去。 过没多久,宁无缺已运行了三遍真气,才缓缓睁开眼来,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不着寸缕,急忙举日四顾,看到身边不远,整整齐齐的折叠着一堆衣衫,那不是自己的衣衫鞋袜吗?当下就伸手取过,迅快穿上,然后跨下云床,举步走出。但觉晨曦初升,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他不知道昨晚孟云姑替他施展贞女“以阴导阳之术”,使他体内真气坎离既济,阴阳调和,流注全身经络,连生死玄关都已豁然自通,内功修为比之从前,不啻增进数倍! 阎佛婆迎着含笑道:“恭喜宫施主,总算恢复清醒了。” 宁无缺抱抱拳道:“在下多蒙孟仙姑援手,方能恢复迷失神智,孟仙姑这份大恩大德,在下真是感激不尽……” 说到这里,忽然看到凌妙可和祝小青两人并肩坐在石阶上,听到自己和阎佛婆说话,连头也没回,心中觉得奇怪,忍不住叫道:“兄弟,愚兄……” 阎佛婆没待他说完,接口道:“宫施主,令弟和祝家丫头,是老婆子点了他们穴道,让他们坐在石阶上的。” 宁无缺诧异的道:“那是为了什么?” 阎佛婆含笑道:“那是方才孟云姑正在替你运气行功,不能有人惊扰,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他们不明就理,硬是闯进去找宫施主,老婆子劝阻不听,只好点了他们穴道,好让他门安静一些,现在宫施主已经好了,老婆子这就去替他们解开穴道。”说完,举步走近两人身边,说道:“好了,现在宫施主出来了,你们也没事了。” 右手在他们身上轻轻拂了两拂,解开穴道。 凌妙可一跃而起,叫道:“大哥,你真的已经好了。” 她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粉靥陡地飞起一片红晕,幸好她脸上易了容,还看不出女儿羞态来。 宁无缺点点头,含笑道:“愚兄真的好了,愚兄是被人用旁门阴功点闭了‘脑户穴’,才使神智受到影响,失去记忆,万幸孟仙姑以真气引导愚兄真气,冲开被闭塞的穴道,方能恢复清醒。”一面问道:“祝姑娘是什么时候来?” 祝小青道:“我早就来了。” 阎佛婆道:“方才孟姑娘交代,宫施主已经痊愈,就该离去了。” 宁无缺道:“孟仙姑现在哪里,多蒙她替在下解开闭塞的穴道,在下才能恢复记忆,容在下向她当面致谢。” 阎佛婆道:“不用了,孟云姑方才交代过老婆子,这时正是她运功的时候,不能惊动,宫施主三位只管请便,待回老婆子自会跟她说的。” 宁无缺朝阎佛婆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佛婆代为致谢,在下兄弟告辞了。”一面朝凌妙可和视小青两人说:“兄弟,祝姑娘,咱们走吧!” 三人走出底门,宁无缺又朝阎佛婆拱拱手道:“多谢佛婆了。” 阎佛婆道:“三位好走。” 快速的掩上庵门。 宁无缺和两人走出竹林,一面问道:“兄弟,我们要去哪里呢?” 凌妙可道:“大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店里避雨那天的事?” 宁无缺点点头道:“记得。” 凌妙可道:“金鞭叟田无常、白虎神侯暴本仁,还有爹和二叔、三叔等人,都被一个绿袍老头请到后进去,就神秘失踪了。” 宁无缺又点点头道:“我知道。” 凌妙可道:“当时有两件事,都是急事,一是爹和二叔、三叔等无故失踪,一是陪你前来九华,我想;我们如果先去找爹,那时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查出眉目来?到九华山来,有师父的信柬,只要找到人,很快就可以把你迷失的神智治好,所以我决定先陪你上这里来的,现在你神智恢复了,自然要去找我爹去了。” 祝小青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说道:“你说的话里面,好像发生了许多事?” 宁无缺点点头道:“好像那绿袍老者我认得他,那就找你爹去!” 祝小青听他口气,口中轻咦一声道:“你们不是兄弟吗?” 凌妙可却惊喜的道:“大哥,你认识他?对了,我听你说过,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 宁无缺忽然冷笑一声道:“我神智也是被他们迷失的,走,我们找他去。” 凌妙可问道:“大哥知道他们是谁吗?” 宁无缺道:“我也不清楚;但那地方我认得,uu看书 .ukanshu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丁玉郎把我骗去的。” 凌妙可一怔道:“丁玉郎,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宁无缺冷哼一声道:“你对敌人会有防范之心,对朋友就不会防范,所以上朋友的当,往往也比上敌人的当多。” 凌妙可攒眉道:“这就奇怪了,那天你也看到了,他为了救你,奋不顾身的情形,是不可能假的。” 祝小青道:“宫大哥、宫二哥,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凌妙可道:“你别打岔好不?我和大哥要谈正经事呢!”一面问道:“大哥,你怎么会上丁玉郎的当?快说给我听听?” 宁无缺目光一转,说道:“说来话长,我们且坐下来再说不迟。” 当下三人走了一段路,找到一块大石,就坐了下来。极限大魔尊 一百六十三 小青走了! 宁无缺就把夜探霍家堡,陷入神灯教的重围,幸好由丁玉郎相助,一直说到丁玉郎引着他来至一座绿色的庄院,看到有一个绿袍老者,就是庙中邀请金鞭叟等人进入后进去的那人…… 凌妙可道:“大哥就在他们庄中被迷失神智的吗?” 宁无缺点点头,接着就把入庄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一直说到自己忽然感到头脑胀痛,迷迷糊糊中看到绿袍老人给自己眼下半碗苦涩的药汁,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凌妙可道:“这么说,准是那绿袍老人在大哥睡熟的时候,点了你的‘脑户穴’,哦,那座绿色庄院,大哥还记得在什么地方吗?” 宁无缺道:“应该是在凤阳县的附近,到了那里,愚兄就可以找得到了。” 凌妙可站起身道:“大哥,我们那就快些走吧!” 傍晚时分,赶到贵池,找了一家客店落脚,三个人却要了三间上房,店伙巴结得像遇上财神爷一般。 凌妙可因大哥易了容,不易被人看出破绽来,但他口音还是没有改变。以前他神志被迷,头脑简单,不易学会变音之术,现在神智已经恢复了,而且不久就要找上那座绿色庄院去,岂不一下就被人家听出来了? 晚餐之后,她乘便悄悄走进大哥房间,要他练习师门改变声音之术。 第二天一早渡江,黄昏赶到庐江,落店之后,三人就上街闲逛,这时华灯初上,街上相当热闹。 只见十字路口有一家五开间店面的会宾楼,楼上灯火通明,弦管珠喉,和堂信收喝之声,隐隐传来。 宁无缺道:“咱们就上这一家去吧!” 三人跨入大门,就有一名伙计连连躬身抬手道:“公子、小姐请高升几步,楼上雅座。” 上得楼梯,又有一名伙计招呼道:“公子、小姐请到这边来。” 他领着三人来至临街的空桌上,拉开长凳,说道:“三位请坐。”三人落坐之后,伙计已经端上三盅香茗,摆好杯筷,问道:“三位要些什么?” 宁无缺点了几个菜,伙计又道:“公子爷要喝什么酒?” 宁无缺道:“我们都不喝酒。” 伙计退了下去。 宁无缺打量着楼上食客,五开间的通楼,这时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头,人声乱哄哄的,大都是些商人。 忽听邻桌有人微喟道:“江湖上永远也不会太平,前些时候,闹着佛怒莲,死的都是雄霸一方的顶尖人物,最近刚刚平息下来,又有许多知名人物离奇失踪,终南五老的金鞭叟、白虎门的暴掌门人、皖西三侠,一夜之间,无缘无故的不知去向。据说连六婆中的缝穷婆、卖花婆、刘媒婆、王牙婆、孙虔婆也全都下落不明,这真叫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另一个声音道:“何兄还听到些什么?” 先前那人道:“这些还不够吗?唔,对了,最近听说少林寺已经派出罗汉堂的高手,到了江南,神灯教的人也正在大肆搜索,另外还有各派的高手赶来,这些很可能都和佛怒莲有关……” 宁无缺只是装作漫不经意的遁着声看去,那是自己左首第一桌,只有两个人,边喝边谈。 这两人虽然都穿着长衫,但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看出是会武的人,很可能还是镖局中人,因为从这两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武功不很高,但从他们的谈话内容听来,消息却极为灵通。 那只有镖局中人,交的是黑白两道朋友,各地耳目众多,消息自然也灵通了。 宁无缺正在留神倾听之际,只听姓何的忽然轻咳了一声,他们话题也变换了,心中觉得奇怪。 先前还以为他们发现自己在倾听他们谈话,目光一动,才看到一名伙计正领着三个人朝自己这边走来。 这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盘小辫的弯腰老头,右手还提着一支两尺多长的旱烟管。他就是神灯教四位香主之一的催命符柴一桂。 他身后还跟了两个一身劲装的青年,看去不过二十出头,但身材剽悍,可能是他手下的得力助手。 原来那两个镖局中人是看到柴一桂上来,才住口的。 伙计招呼他们在一张空桌上坐下,柴一桂行色似乎极匆忙,交代伙计只是拣现成的酒菜拿来,而且不停的催快。 伙计唯唯应是,退了下去。 柴一桂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神一扫,从那两个镖局中人身上瞥过,就落到了宁无缺等三人身上。 此人不愧是老江湖,满堂食客之中,一下就看出宁无缺这一桌上三人与众不同;但他虽然稍加注意,依然不落痕迹,迅快的向别处投去。 宁无缺因自己脸上易了容,不怕他认出自己来,也就并不在意。 一会工夫,伙计送上饭菜,同时也给柴一桂那一桌上,迅快端上几盘卤菜之类的现成菜肴,还有一壶酒。 坐在左首的一个青年汉子立即给柴一桂面前斟上了酒。 凌妙可也看到柴一桂了,悄悄向大哥递了眼色,宁无缺暗暗点了下头,示意他已经知道了,大家就自顾白吃喝起来。 柴一桂等三人吃得很快,酒菜像风卷残云,伙计端上三大碗面,也稀哩呼噜一下吃毕,起身付帐,匆匆下楼。 凌妙可低声道:“看他们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呢!天都快黑下,难道还要赶路不成?” 宁无缺道:“管他们呢,江湖之大,好像都十分忙碌。” 三人付过帐,回转客店。 店伙送来了一壶香若,便自退出。 宁无缺过去掩上房门,朝祝小青道:“祝姑娘,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能十分凶险,这件事和你无关,在下之意……” 祝小青没待他说下去,就眨眨眼睛,接口道:“宫大哥的意思,是要我不用跟着去了,对不?” 宁无缺道:“在下并不是不要你跟去,实在因为咱们不知对方虚实,进去容易,要想全身而退,只怕不容易,所以还是不涉险为宜。” 祝小青负气的道:“我自知武功不高,跟你们一起去,是一个累赘,明天就各走各的好了。” 说完,站起身往外就走。 凌妙可看她负了气,急忙站起身,叫道:“祝姑娘……” 祝小青已经回到自己房里,砰的一声掩上了房门。 凌妙可因自己穿的是男装,不好去敲门,只得回转,掩上房门,朝宁无缺埋怨道:“大哥,你方才不应该这样说的,姑娘家小心眼,听了谁都会生气。” 宁无缺耸耸肩道:“其实我是一番好意,那座绿色庄院,阴森诡秘,莫测高深,我们进去了,能否自保,还很难说,多一个人涉险,总不如少一个的好。” 凌妙可道:“话是不错,但她认为你嫌她是累赘,伤了她的自尊。” 宁无缺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方才我听左首邻桌上的两个人说,六婆之中,除了阎佛婆,其余五人先后失踪,只怕也是被绿袍老者劫持去了。” 凌妙可一怔说道:“我怎么没有听到呢?” 宁无缺道:“那时酒楼上人声嘈杂,那两个人话声又说得极轻,你没去注意,自然没听到了。” 凌妙可道:“这么说,祝姑娘的娘卖花婆也失踪了。” 宁无缺道:“六婆,只有阎佛婆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等于早就失踪了,其余五婆,自然包括祝姑娘的娘在内了。” 凌妙可攒攒眉道:“这消息要不要告诉她呢?” 宁无缺道:“她不知道,暂时还是不告诉她的好,告诉了她,就非去不可,我们去了,如能把人救出,那是最好不过,否则也可探到一点虚实,只好等出来之后,再作打算了。” 祝小青负气回房,但她因听凌妙可回转,她又悄悄开了房门出来,想听听他们背着自己说些什么? 就轻脚轻手的蹑到宁无缺房门口,贴着耳朵偷听房中两人说话,因此宁无缺和凌妙可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娘也失踪了,会是绿袍老者掳去的!她心中兀自有些不信,光凭娘一身暗器就是来一百个高手,也管教他们躺下五十双。 但继而一想,凌妙可说过那晚终南五老的金鞭叟、白虎神暴本仁、皖西三侠,同时被绿袍老者领着走的,一去就杳如黄鹤,连一点打斗的迹象都没有,娘遭他掳去,却又大有可能了。 她平日纵然极为任性,但心思却极为慎密,听了一会,悄悄退走,回房而去。 翌日一早,天色才朦朦亮,宁无缺突然听到有人轻轻叩了两下房门,接着只听凌妙可的声音叫道:“大哥,你醒来了吗?” 宁无缺答应一声,迅快的跨下木床,披上衣衫开出门去,问道:“兄弟,有什么事吗?” 凌妙可一下闪入房中气急败坏的道:“大哥,小青她走了。” 宁无缺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凌妙可道:“我刚才起来,看到她房门只是虚掩着,还当她起来的早,推门进去,床上被褥折得好好的,好像昨晚没有入睡过,再一看,床头一张茶几上,还发现了这张纸条……” 她左手扬了扬,看书 wwukansu 手中果然拿了一张小纸,接着道:“上面只有三个字:‘我走了’,是用黛笔写的,我看她准是昨晚走的了。” 宁无缺沉吟了下,问道:“昨晚我们说的话,她会不会听到了?” 凌妙可道:“我们昨晚又没说她什么?” “不!”宁无缺道:“我是说她娘失踪的事,会不会被她听到了?” 凌妙可道:“应该不会听到,我们说话的时候,她已经赌气掩上了房门。” 宁无缺道:“她没听到最好,万一给她听到,事情就更麻烦。” 凌妙可道:“现在该怎么办呢?她昨晚走的,我们到哪里找她去呢?” 宁无缺道:“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会走丢吗?”极限大魔尊 一百六十四 渔村灭口案! 凌妙可嗔道:“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她,昨晚要不是你,她会负气走吗?” 宁无缺摇摇头笑道:“她负气走了,总比和我们一起去涉险的好,她武功虽然不高,但一手暗器却高明的很,行走江湖,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何况她是卖花婆的女儿,也很少有人敢动她。 如果她和我们一起去,我们很可能自顾不暇,那才真危险呢,所以你尽可不必替他担忧烦心。” 凌妙可道:“依你这样说,我们不用去找她了?” 宁无缺笑道:“她在江湖上比我们还熟,能找得到她吗?” 凌妙可道:“好嘛,那就不用找她了。” 两人洗完毕,要店伙送来早餐。 店伙奇道:“还有一位小姐呢?” 凌妙可道:“她一大早到亲戚家去了。” 两人用过早点,付帐出门,一路往北行去。 第二天中午时光,经过庐州府,在一家面馆打尖,看到街上正有八个灰衫和尚经过。 领头的一个老和尚赫然正是少林寺的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手持弹杖,行色匆匆的走去。 他身后随着八个灰衫僧人,年纪都四十左右,每人背上都背着一个包裹,一望而知是随身兵刃无疑! 凌妙可低声道:“大哥,刚才从门口经过的和尚,脚步轻快,足不扬尘,好像都有一身武功呢!” 宁无缺微笑道:“你当他们是什么人?” 凌妙可低声道:“是什么人?” 宁无缺低声道:“是少林寺的和尚,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 凌妙可道:“看来他们也是找绿色庄院去了。” 宁无缺道:“我们也该快些走了。” 出了庐州,是一条宽阔的大路,商贾车马,络绎于途。 这条大路,可以直通凤阳,在路上,两人又发现了神灯教的两个香主,三绝手娄通和门神敖六。 他们并没走在一起,同时因为行路的人很多,看不出这两人带了多少手下,但神灯教的两个香主分别出现,显见他们也正在凤阳附近,展开搜索工作了。 二天后的傍晚时光,两人抵达凤阳,就在街上找了一家客店落脚。 第二天一早,付过店帐,宁无缺就领着凌妙可走向城南,遥指一座围着高大围墙的宅院,轻声说道:“这府宅院就是霍家庄院,那天愚兄就是听到霍五也接到了佛怒莲的帖子,才赶来的。” 凌妙可看了大宅院一眼,忍不住问道:“大哥,你侦查佛怒莲到底为了什么事呢?” 宁无缺道:“为什么,连愚兄也不清楚。” 凌妙可道:“大哥怎么也不清楚呢?” 宁无缺道:“我是奉师父之命,要我注意佛怒莲,师父没有多说,我也不敢多问,就这样来了。” 霍家庄院,在凤阳地方,可是大名鼎鼎,许多年来,没人敢面对大院指指点点的,虽然宁无缺和凌妙可距离还远,但霍家大院经常有人巡逻,给他们撞上了,那就有理也说不清。” 只是今天和往常有些不同,庄上两扇黑漆大门紧闭着,也不见巡逻的人,霍家庄院,好像还没睡醒一般! 因此,任由你宁无缺、凌妙可指点着说话,也没人过来询问了。 宁无缺和她边走边谈,把当日被神灯教的人四面困住,由丁玉郎用长绳把自己救出,就一路朝北奔行…… 他们随着折而向北,出了城门,依然一路北行,这样足足奔走了几十里路。 宁无缺才脚下一停,打量着附近景物说道:“那晚我们就在这里略为驻足,丁玉郎曾说这里距霍家庄不过五十来里,他们随时会追来,后来又奔行了五六十里,丁玉郎舍了大路,朝一条小径上行去,这样又走了盏茶工夫,找到了山坳间的一座三官庙才歇足……” 他领着凌妙可遁着昔日走过的路径,找到三官庙,已是晌午时光,两人就在石阶上坐下休息,吃了准备的干粮。 宁无缺又把少林智通大师和神灯教的人追踪赶来,后来又来了黄龙寺智光率领的八名和尚,为了各执己见,要把自记擒去,终于动上了手,八个黄龙寺和尚列下“罗汉阵”,忽然悉数中毒死去,自己右手衣袖,世沾了剧毒,但自己反而因袖角有毒,才能脱身 凌妙可问道:“这毒是谁使的呢?” 宁无缺道:“不知道。” 凌妙可问道:“后来呢?” 宁无缺站起身道:“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离开三官庙,走了不过几里光景,宁无缺一指路旁树林,说道:“我在这里又遇上缝穷婆和丁玉郎,还有一个是刘媒婆……” 凌妙可哦道:“对了,刘媒婆擅使毒,一定是她使的了,后来呢?” 宁无缺道:“不知道怎的,她忽然走了。” 凌妙可道:“你就和丁玉郎一同去了绿色庄院?” 宁无缺点点头道:“是的。” 他现在神智已经完全恢复,从前走过的路,自可回忆得起来,两人遁着小径又走了几十里路。 小径尽头,已是一条大江,横亘在面前。 宁无缺脚下一停,说道:“我和丁玉郎就是这里登上渡船的。” 凌妙可眼看面前大江滚滚,江面极阔,岸旁更无一艘船只,人可不是飞鸟,如何能飞得过去?不禁攒攒眉道:“大哥,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宁无缺道:“这里不是渡头,咱们过去找找看。” 两人沿着江岸走去。不过走了六七里路,前面有一个港湾,绿柳荫中,隐约可以看到疏疏落落的几户人家。 凌妙可喜道:“大哥,前面好像是有一个渔村呢!” 宁无缺道:“那就快些走。” 两人放开脚步,奔了出去。 这处港湾,极为隐僻,看去最多也不过五六户人家,每一家相距最近也有一箭来遥,各自依着港湾形势,搭建的茅舍。 两人走进第一家茅舍门口,静悄悄的不闻一点人声,两扇门板,只是虚掩着。 宁无缺在门口站停下来,叫道:“里面有人吗?” 里面并没有人答应。 宁无缺举手在门上轻轻拍了两下,提高声音叫道:“里面有人吗?” 屋中还是没有人答应,但两扇虚掩的门板却因宁无缺这一拍往里开启。板门甫启,一股浓重的血腥昧就朝门外涌了出来! 不,就是没有这股扑鼻的血腥昧,宁无缺也看到了茅舍的堂屋里,正有两人倒卧在血泊之中,口中不觉咦了一声,举步朝茅舍中走入。 这一瞬间,凌妙可也看到了,吃惊的道:“大哥,这两人是遭人杀害的,已经死了吗?” 宁无缺走近两具尸体,只看了一眼,就嘿然道:“这凶手好快的刀法,只一刀就结果了这对夫妇的性命。” 倒卧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乃是一男一女,一望而知是一对中年夫妇,从两人倒卧的姿势看去,凶手只是一刀横扫,就把两人胸腹切开,死于非命。 宁无缺目光抬处,发现里首靠有的房门口,也有一具尸体,那只是一个七八岁的村童,刀从他右肩砍落,几乎把半个身子斜劈开去。 这一情形,分明是那凶手杀中年夫妻,看到房门口有人,又一纵身挥刀就劈,杀死了孩子。 这份令人发指的惨状,看得宁无缺心头不觉大怒,沉声道:“此人也太心狠手辣,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 凌妙可道:“这对夫妻不过是渔村中人,看来不像会武的人,那就不是仇杀,这人下手如此毒辣,究是为了什么呢?” 宁无缺气愤的道:“这凶手若是让我逮到,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凌妙可道:“地上血都凝结住了,看来至少还是上午发生的事,时间不早,我们快些走吧!” 宁无缺回身退出,就从屋旁一条小径朝前走去,不过一箭来路,就走近第二家茅舍。只要看门前还晒着渔网,那么一定有人在家了。 宁无缺当前跨上一步,叩着门道:“里面有人吗?” 两扇板门原来也只是虚掩着,应手开启! 这一情形和方才完全一样,板门开启,就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冲出。堂屋中倒卧着一具尸体,看情形这人刚刚迎出堂屋,就中了刀,左厢门口,倒卧的是一妇人,和两个孩子。 宁无缺看得几乎目皆欲裂,沉声的道:“这厮连续杀害无辜渔民两家,这是为了什么?” 凌妙可忽然心中一动,忖道:“自己两人这一路行米,曾连续看到少林寺的人和神灯教的人,那座绿色庄院中人,自然也会有眼线报讯,听大哥说,从这里渡江,就接近那座绿色庄院了,莫非是庄院中人干的?既是渔村,自然也有捕鱼的渔船,那是他们不让有人渡江过去了。 心中想着,回身走进港湾岸边,举目看去,果然看到一柳树下正有一条渔船,有一半已沉人水中。 那是被人用刀斧劈碎的,心中不觉恍然! 只听宁无缺的声音在身边说道:“兄弟,你在看什么?” 凌妙可伸手一指岸边半沉半浮的渔船,说道:“你看这条船是被人劈碎了才会沉在水里的。uu看书w.uunsu” 宁无缺道:“什么人会跟船出气呢?” 凌妙可道:“自然是杀人的凶手了,他们杀人的目的是不让有人知道他们,沉船的目的是不让有人渡江过去找他们……” 宁无缺望然道:“你说杀人、沉船都是那座绿色庄院中人干的?这些都是渔民,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秘密呢?” 凌妙可道:“渔民当然不会知道他们秘密,但既住在附近,这些渔民总会知道他们确实的地址吧,让这些人泄漏他们的地方,自然不让这些人说话的好。” 宁无缺道:“你说这个渔村的人,都遭他们杀害了?” 凌妙可道:“这里一共也只有五户渔家,已有两家遭到灭口,其余的三家也就可想而知了。” 宁无缺道:“走,我们去看看。”极限大魔尊 一百六十五 后会无期! 这个港湾,一共只有五家渔家,他们又去看了其他三家,情形也和前两家一样,都是全家遇害,死在一个快刀手的刀下。 每家渔户门前,差不多都有一条渔船,也全被利斧劈碎了,沉入水中。 宁无缺看得咬牙切齿的道:“这些人真是丧尽天良,把这些渔民一家大小赶尽杀绝,难道我们就找不出他们了?” 凌妙可道:“至少我们目前无法渡过这条大河了。” 这一阵耽搁,天色已经渐渐接近黄昏,宁无缺目光四顾,为难的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凌妙可道:“现在天都快黑了,只有等明天,看看有没有船只经过……” 宁无缺突然一摆手道:“有人来了!” 接着道:“我们且躲上一躲,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这时天色已暗,两人同时一闪身跳落岸边低洼之处,这里正好有一人来高的芦苇,可以隐蔽住身形。 就在两人堪堪隐好身子,一条人影飞快地奔掠而来! 宁无缺目光一注,低低的哼了一声,回头朝凌妙可悄声道:“我们出去。” 那人反应也相当灵敏,倏地转过身来,喝道:“什么人?” 宁无缺一下落到他面前四五尺远近,说道:“丁兄没想到是我吧?” 原来,来人正是被易容成端木元的丁玉郎。 他看清宁无缺的面貌,(宁无缺脸上易了容)面上不觉微露一丝诧异之色,但瞬即隐去,含笑道:“原来是宫兄……” 凌妙可也一下掠到他身边,说道:“还有我呢!” 丁玉郎后退一步,望着两人道:“二位宫兄怎么会在这里的?” 宁无缺冷冷的道:“我们要想渡江,但这一带却找不到一条船只。” 丁玉郎又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二位宫兄渡江要到哪里去?” 宁无缺目光盯注着他,说道:“难道丁兄到这里来,不是要渡江的吗?” 丁玉郎发觉一向沉默寡言的宫飞萍,今晚好像变了一个人,不由望着宁无缺,笑了笑道:“兄弟确是为了想渡江才到这里来的,但兄弟家在五铺,从这里渡江,是回家去的,两位宫兄要到哪里去呢?” 宁无缺冷声道:“丁兄这是盘问我吗?” 丁玉郎心中暗笑道:“你一路装傻,原来是故意在人前装作的。” 一面看看凌妙可,忽然正容道:“兄弟并元盘问二位之意,宫二兄对兄弟有过救命之恩,兄弟有一句,不知二位肯不肯听?” 凌妙可道:“丁兄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玉郎道:“兄弟对二位宫兄,原也只是初识,因宫二兄救过兄弟,所以兄弟有一句交浅言深的话,就是二位宫兄如若没有必要,最好还是回去,不用渡江了。” 宁无缺道:“为什么?” 丁玉郎道:“因为渡江过去,并无大路可通,也并非商旅必经之途,二位还是不去的好。” 宁无缺道:“听丁兄的口气,那里好像出了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吗?” 丁玉郎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笑道:“那倒不是,因为纵然渡过江去,走不多远,又会遇上横直去路的大河,荒僻之处,既无桥梁,又无渡船,去了也走不通,到时岂不进退两难吗?” 宁无缺道:“丁兄既然家在五铺,那这一带的地理一定极熟了?” 丁玉郎笑道:“兄弟从小生长的地方,自然极熟。” “那就好?”宁无缺道:“那里有一座大庄院,四周围着绿色高大围墙,丁兄不会不知道吧?” 丁玉郎听得脸色大变,目光一寒,凛然道:“二位宫兄到底是什么人?” 他有此一问,乃是因凌妙可既能替他易容,乔装成端木元,看不出一丝破绽,那么他们(宁无缺和凌妙可)也有可能易了容。 丁玉郎忽然冷笑一声,转脸朝凌妙可道:“宫二兄,我不想被人把我丁玉郎说成以怨报德的小人,我也不想再问二位来历,你救过兄弟,兄弟更不想和二位翻脸成仇,二位快些走吧!” 宁无缺冷笑道:“丁玉郎,咱们既然在这里遇上了,你是生长在五铺的人,在下之意,正想请你丁兄带路呢!” 丁玉郎道:“宫兄最好探明白了,丁某劝你们回转,乃是一片好心,丁某可不是替人带路的人。” 宁无缺跨上一步,嘿然道:“丁兄又不是第一次替人带路,既能替别人带路,替他们兄弟带带路又有何妨?” 丁玉郎作色道:“你此话怎讲?丁某几时替人带路了。” “宁无缺”。宁无缺目光逼视,冷然道:“难道宁无缺不是你把他骗去的吗?” 丁玉郎像是被人在胸头上扎了一针,斜退一步去,目注着宁无缺问道:“你听谁说的?” 宁无缺因他后退又逼上一步,怪笑道:“丁玉郎,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难道宁无缺不是你出卖的吗?宁无缺如若不交你这个朋友,会被人用阴手封点‘脑户穴’,落个终身白痴?咱们兄弟就是要找那座庄院中人去算帐的,你现在明白了吗?” 丁玉郎听得一呆,身躯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说道:“我没有害他,我正找他,我会替他设法的,请你们相信我……你们找去也没有用的,何况只要……那是死路,你们既是宁无缺的朋友,我不想看你们去送死,你们快些走吧!” 凌妙可看他说得不像有假,问道:“丁兄总该告诉我们那是什么地方吧?” 丁玉郎为难的道:“我……不能说,你们……” 话声未落,只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四五条人影扑扑扑扑泻落在宁无缺等三人四周。 只听一阵阴恻恻的声音说道:“你们三个小子一个也走不了的,还不乖乖的束手就缚?” 宁无缺凝目看去,围着自己的四个黑衣大汉,每人手上持着一柄厚背扑刀,看去极为剽悍,那说话的是一个黑衣中年人,敢情乃是这几人的领头,腰间扑刀,尚未出鞘。 丁玉郎缓缓转身去道:“孟萌哒,在我面前,你敢如此放肆?” 那黑衣中年人听得一怔,目注丁玉郎,迟疑的道:“你……会是……二公子?” 丁玉郎冷声道:“你以为我是谁?” 黑衣中年人现在听出来了,连忙惶恐的抱抱拳道:“属下孟萌哒不知是二公子,属下该死……” 那四名黑衣汉子听说是“二公子”,也连忙收刀入鞘,一齐躬下身去。 丁玉郎道:“这二位宫兄,是我朋友,他们是送我来的。”一面朝宁无缺、凌妙可二人拱拱手道:“古人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二位宫兄后会有期,咱们就此别过,二位请吧。” 宁无缺目光一动,就已看到河边停席了一条船,不用说,就是这五人乘来的了,这一机会岂肯放过,口中长笑一声道:“丁兄不用客气,兄弟,咱们一起上船吧!” 一拉凌妙可衣袖就朝船上走去。 孟萌哒和他四个手下,自然不敢阻拦。 丁玉郎却在此时,身形一晃,飞快的往后跃退数步,一下拦住在宁无缺面前,冷喝道:“宫兄二位再不客气,莫怪兄弟出手无情。” 宁无缺大笑道:“丁兄能拦得住我吗?” 右手疾发朝丁玉郎手腕抓去。这一记他使的是“拈花手”,三个指头闪电般扣住了丁玉郎右腕。 丁玉郎心头一急,叱道:“放开!” 右手五指舒展如兰,往上翻起,一下挣脱宁无缺的三指,左手挥手一掌,朝宁无缺脸上掴来: 宁无缺身子一侧,就避了开去。 丁玉郎满脸怒容,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喝道:“宫飞萍,你亮剑。” 孟萌哒没待宁无缺开口,就谄笑道:“二公子且请退下,这人交给属下就是了。” 丁玉郎怒道:“你给我站到边上去。” 孟萌哒碰了一鼻子灰,唯唯应是,连忙后退了几步。 丁玉郎一手横剑,抬目朝宁无缺喝道:“你还不亮剑?” 宁无缺含笑道:“丁兄要和在下比剑吗?” 丁玉郎道:“不错,你胜得了我手上长剑,就可以下船去了。” 宁无缺大笑一声道:“要胜丁兄,何难之有?” 右手抬处,缓缓抽出长剑。 孟萌哒不知这两人到底是敌是友?现在可不敢再鲁莽了,悄悄的朝他四个手下,以目示意要他们退到一边去。 丁玉郎眼看宁无缺已掣出长剑,就催道:“你可以发剑了。” 宁无缺道:“在下从不占人先机,要和在下比剑,是丁兄划的道,自该由丁兄先行出手。” 玉郎哼道:“婆婆妈妈的,好,我先发剑,就我先发剑,看剑!” 话声甫出,uu看书 uukanshu一道剑光闪电般朝宁无缺右肩奔来。 宁无缺右手封出,铮的一声架开了丁玉郎刺来的长剑。 丁玉郎身形飘动,又是一支雪亮的剑光忽然在宁无缺左首出现,急刺而来。 宁无缺身子不动,抬手发剑,又是铮的一声,架开他的长剑。 丁玉郎接连两剑都被宁无缺架开,不由激起他的逞强好胜之心,身形连闪,长剑连挥。刹那之间,一支长剑由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支锋利长剑,八道凌厉剑光,快同闪电,错落盘空,朝宁无缺急刺过来。 但任你剑光如何快速,宁无缺依然立如岳峙,身形半步也没有移动,只见他手中长剑向左右连续摆动了几下,但听一阵密如连珠的呛呛剑鸣,少说也响了十七八声之多! 漫天流动的剑芒,随着一阵金铁交鸣,突然尽敛,丁玉郎右手下垂,人像木鸡般定着,一动不动!极限大魔尊 一百六十六 碧落山庄! 胡叔达不知这两人到底是敌是友?现在可不敢再鲁莽了,悄悄的朝他四个手下,以目示意要他们退到一边去。 丁玉郎眼看南宫靖已掣出长剑,就催道:“你可以发剑了。” 南宫靖道:“在下从不占人先机,要和在下比剑,是丁兄划的道,自该由丁兄先行出手。” 玉郎哼道:“婆婆妈妈的,好,我先发剑,就我先发剑,看剑!” 话声甫出,一道剑光闪电般朝南宫靖右肩奔来。 南宫靖右手封出,铮的一声架开了丁玉郎刺来的长剑。 丁玉郎身形飘动,又是一支雪亮的剑光忽然在南宫靖左首出现,急刺而来。 南宫靖身子不动,抬手发剑,又是铮的一声,架开他的长剑。 丁玉郎接连两剑都被南宫靖架开,不由激起他的逞强好胜之心,身形连闪,长剑连挥。 刹那之间,一支长剑由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八支锋利长剑,八道凌厉剑光,快同闪电,错落盘空,朝南宫靖急刺过来。 但任你剑光如何快速,南宫靖依然立如岳峙,身形半步也没有移动,只见他手中长剑向左右连续摆动了几下,但听一阵密如连珠的呛呛剑鸣,少说也响了十七八声之多! 漫天流动的剑芒,随着一阵金铁交鸣,突然尽敛,丁玉郎右手下垂,人像木鸡般定着,一动不动! 这一情形,不用说就在他“分光剑法“被南宫靖一一架开之际,同时也被南宫靖制住了穴道。这下直看得胡叔达蓦吃一惊,口中大喝一声道:“你们还不上去把这小于剁了?” 他喝声甫出,站在他身边的四名黑衣汉子,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身形扑起,厚背扑刀也立即出鞘。四个人就像四道黑烟,四柄刀卷起砭骨寒风,同时朝南宫靖站立之处劈落。 发动之快,出手之厉,简直使人目不暇接,自然更无从封架了。 南宫靖暗暗喝了声“好一招联手合击的凌厉刀法!” 他没有封架,只是身形一侧,就从一片刀光中闪了出来。 胡叔达是他们四人中的领头,四人出手之际,他一手紧按刀柄,目注战场,此时骤睹南宫靖居然从他们刀光中闪出! 他动作丝毫才慢,一声不作,右手抬处,人随刀发,一道刀光猛向南宫靖闪出来的人迎面就劈! 李小云看得大吃一惊,急急叫道:“大哥小心!” 南宫靖不慌才忙伸出三个指头一下撮住了胡叔达劈去的刀尖,朝他笑了笑道:“你给我站着稍安毋躁!” 右手长剑一震,洒出三点寒星,落到胡叔达前胸。 胡叔达一身武功,原极了得,但此时几乎连自己刀尖如何被人家撮住的都没看清,就觉胸前穴道一麻,已被制住穴道。 四个黑衣人刀光一合,才发现敌人已经闪了出去,不约而同的虎吼一声,四柄厚背扑刀又像风卷电闪,朝南宫靖劈来。 这时南宫靖已经用剑尖点了胡叔达的穴道,身形再次轻闪,一个人有如一缕轻烟,又从四柄刀光中飞闪而出。 他这回可不再和他们客气,就在身形闪出之际,右手长剑一震,点了其中一人背后两处穴道。 其余三个黑衣汉子还不知道同伴中已有一个被点了穴道,眼看南宫靖闪出身去,他们那肯放过,一个转身,又分别挥刀攻来。 南宫靖施展“游刃身法”,三柄扑刀就是连他衣角也休想沾上一点,但他却在旋身之际,长剑连连点动。不过两三个照面,就日把其余三个黑衣汉都点了穴道。 李小云气不过胡叔达心狠手辣,乘人不备,出手偷袭大哥,一下掠到他身前,冷笑道: “胡叔达,你这狗腿子,现在落到我们手中了吧?” 挥手就是啪啪两记巴掌,左右开弓,打的胡叔达两边脸颊上,立时浮现出五根指印。 胡叔达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挨打。 就在此时,南宫靖已经长剑一收,潇洒的走了过来,含笑道:“兄弟,咱们可以下船去了。” 伸手拍开胡叔达的穴道,喝道:“胡叔达,你走在前面,宫某只解了你两处穴道,还有一处主穴未解,这种点穴手法,乃是宫某的独门工夫,不是宫某替你解穴,任何人也无法解得开,你若妄图运气冲穴,立时会逆血冲心而死,但你只要听我吩咐行事,到时我自然会替你解开穴道的。” 胡叔达已有两处穴道解开了,不但口已能言,连四肢也能行动了,闻言忙道:“宫大侠要在下做什么呢!” 南宫靖道:“你走在前面,咱们一同下船去。” 胡叔达道:“在下的四个手下呢?” 南宫靖道:“让他们站在这里好了……” 李小云道:“大哥,让他们站在这里,太引人注意,还是要姓胡的把他们弄到屋里去的好。” 南宫靖点点头道:“兄弟说得极是,胡叔达,你把这四人运到茅舍中去。” 胡叔达不敢违拗,依言把穴道受制的四个黑衣汉子运到茅舍中去。 南宫靖道:“好了,我们现在可以下船去了。” 他要胡叔达走在前面,自己一手挟起丁玉郎,大步走近泊船之处,首先一跃而下,李小云押着胡叔达一起跃下船舱。 南官靖朝胡叔达道:“你去吩咐船家,可以开船了。” 胡叔达转身朝那船老大挥手道:“开船。” 船老大依言解缆启定,缓缓朝江心划去。 南宫靖和李小云已在中舱坐下,南宫靖问道:“胡叔达,你也坐下来,我想问你几件事。” 胡叔达是老江湖,知道身落人手,就得处处仰人鼻息,当下就依言坐下,说道:“不知宫大侠要问什么?只怕在下知道的有限。” 南宫靖道:“你们那座绿山庄院,是在什么地方?主持人是何来历?” 胡叔达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才道:“在下泄漏碧落山庄的秘密,那是死定了。” 南宫靖道:“你没说什么,自然也没有泄漏什么秘密了,唔,这碧绿山庄在什么地方?” 胡叔达道:“碧落山庄是在香涧湖西首,那地方原是一块荒僻的死地……” 李小云道:“怎么会是死地?” 胡叔达道:“那是因为十数里方圆,南北各有一条大河,并无舟楫桥梁,与外界完全断绝,外人要想进去,难似登天……” 南宫靖问道:“这碧落山庄主人是谁?” 胡叔达迟疑了下,说道:“在下说出来,宫大侠也许不会相信,在下当了七八年的水上巡逻船领班,从未见过主人,也不知道主人来历……” 南宫靖一指丁玉郎问道:“你怎么认得他的?” 胡叔达道:“在下只知道主人门下有两个弟子,咱们都称之为大公子、二公子。大公子很少出门,只有二公子经常坐船出入,在下自然认得……” 他没待南宫靖发问,接着道:“其实这七八年工夫,在下认识的人,一共也只有四个。” 南宫靖道:“哪四个人?” 胡叔达道:“除了经常外出的二公子,那就是秦总管和二位副总管……” 南宫靖道:“你是碧落山庄的人,怎么会只认得四人呢?” 胡叔达道:“在下只是巡逻船的领班,和在下一样的巡船,一共有二十四条之多,咱们除了轮班在水上巡逻,回去就是睡觉,而且咱们是住在另处一处地方,并不能踏进山庄大门一步。” 南宫靖道:“好,你说的秦总管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样子的人?” 胡叔达道:“秦总管叫什么名字,在下并不知道,因为大家都叫他秦总管,没有人说过他的名字,他终年一身绿袍,个子矮小,古铜睑,颔下留一把白胡子……” 南宫靖暗暗哦了一声,问道:“两个副总管呢?” 胡叔达道:“两个副总管,一个姓管,一个姓宓,他们也同样穿的是绿袍,个子也不高,唯一不同之处,两位副总管的胡须是花白的,宓副总管身材稍高,但这也只有和他们处久了,才分别得出来,外人很难分辨。” 南宫靖道:“难道他们面貌也一样吗?” 胡叔达道:“面貌虽然不尽相同,但看去都是古铜色的脸,年纪大了,都有一脸皱纹,又并无特别之处,所以如是乍见之下,未必分得清楚。” 南宫靖听得出来,这胡叔达只是碧落山庄的一个巡逻领班,地位不高,他知道的大概只有这些了,再问,山未必问得出什么来。 但从他口中,已可知道一点概梗,这碧落山庄,竟有如此神秘,而且声势似乎不小,不知他们主人究是何方神及? 这一阵工夫,船已横渡江面,渐渐驶近对岸。 南宫靖道:“你要他们驶进港湾去,找一处隐秘的所在停下来。” 胡叔达当然也希望找一处隐秘的地方停船,他才不至于被人发现,这就朝船老大吩咐道:“咱们朝左去,划进三十一湾。” 船老大答应一声,船头立时向左,离岸还有十余丈远,就缓缓沿着江岸行驶,约摸划了一盏茶工夫,才朝一处港湾中驶入。 这处港湾,甚为曲折,而且岔港极多,几个转折之后,江面渐窄,仅容一条船通行,两边芦苇丛生,果然极为隐秘! 南宫靖道:“好了,就在这停船好了。” 胡叔达朝船老大挥手道:“停船。” 船老大依言靠着右首芦苇,把船停住。 南宫靖点足掠去,振腕一指点了船老大的睡穴,身形飞旋,又朝船头一名助手点出一指,同样点了他睡穴。转身朝胡叔达问道:“从这里到碧落山庄如何走法?” 胡叔达脸露惊惧之色,问道:“宫大侠要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呢?” 南宫靖朝他笑道:“我说只要你说出碧落山庄如何走法,就会放你,那自然是骗你的了,至少要等我们回来之后,乘船回到对岸,你不是还有四个手下在对岸茅屋里吗?” 胡叔达听得脸色发白,心中暗道:你们进入碧落山庄去,还会回来? 但这话他哪敢说出口来! 他只是在想:这里芦苇较高,黑夜里是不会有人发现的了,但天亮之后,自己这条船没有回去,宓副总管自会派人找地,也必然会有人发现。好在船上还有一位二公子,有他担当,自己责任就可以减轻得多了。 他几乎已可完全确定南宫靖和李小云二人绝无生还之理。 这一想,心头不由得放宽了许多,他也知道这时候要是不实话实说,性命乃操在南宫靖的手里。略一沉吟,就慨然道:“宫大侠说的也是实情,在下不回去把手下人接回来,也无法交差的,你们要去碧落山庄,从这里上岸,一直向东北行去,约摸十七八里路程,只要看到一处柳林,就是碧落山庄了。” 李小云道:“你要是有半句虚言,那是不想活命了。” 胡叔达暗道:你们要去送死,我何用骗你们?一面连忙矢口道:“在下说的句句都是实情,二位走了,自然会点了在下穴道,留在这里,在下欺骗了你们,岂不是和自己为难吗?” 李小云哼道:“你知道就好。” 南宫靖道:“我去过碧落山庄,他说的大概不假。” 接着朝胡叔达道:“那就委屈你了。” 伸手一指点了胡叔达的穴道。 李小云道:“大哥,丁兄呢?也让他留在这里吗?” 南宫靖回头看了丁玉郎一眼,说道:“他是南宫靖的朋友,我们当然不好难为他,但这时若是解开他穴道,又会碍了我们的事,所以还是让他留在这里的好。” 他知道自己虽然点了丁五郎的穴道,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自己两人说的话,他是可以听得到的。 自己这样说,就是为了让丁玉郎听见,因为方才动手之际,丁玉郎很可能已在怀疑自己,让他听了自己这番话,就是要他知道自己两人乃是南宫靖的朋友。 话声一落,就轻声道:“咱们上去吧!” 两人纵身掠起,从芦苇中穿出,一跃上岸。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慢点走。” 南宫靖道:“你还有什么事?” 李小云朝他笑了笑道:“你把丁玉郎留在这里,使我想到了一件事,我们去夜探碧落山庄,这是一件十分凶险之事,但想不到丁玉郎会是他们二公子,这对我们此行,帮助就很大了。” 南宫靖笑道:“你想易他的容?” 李小云道:“大哥一猜就着,我身边有现成的面具,只要易上他的容,往脸上一覆,他身材和我去不多,就没人会认得出来。” 南宫靖点点头道:“好吧,你要快些才行。” 李小云道:“只要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够了。” 当下就在附近找了一块大石坐下,从怀中取出师傅给她的易容铁盒,打开盒盖,取出一张空白面具,用手拉了几拉,把面具绷到膝盖上,一面迅快打开几个小瓶瓶盖,取起小笔,沽着胶水,调好颜色,思索着丁玉郎的面貌,就细心描绘起来。 果然只不过盏茶工夫,就已在面具上易好了容,她用口轻吹着,一面迅速收起易容小铁盒,收入怀中,双手把面具覆到脸上,再用掌根轻轻贴好,站起身,朝南宫靖拱拱手道: “宫兄久违了,今晚欢迎你到敝庄来。” 南宫靖目能夜视,这一瞬间,李小云果然一下就变成了丁玉郎,而且连声音也和丁玉郎一般无二,不觉欣然道:“兄弟,你果然不愧奇骇门的传人,真想不到不过转眼之间,你活脱脱的变成了丁玉郎了。” 李小云又回复她自己的声音道:“大哥我不是要你称赞,你和丁玉郎是朋友,我要你看看还有什么破绽没有?” 南宫靖愤然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接着果然凝足目力,仔细的朝李小云脸上打量了一阵,才道:“没有破绽,至少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李小云甜笑道:“那就可以了,我们走吧!” 两人依照胡叔达所说的方向,展开轻功,一路朝东北奔行,十七八里路程,以他们的脚程,不过顿饭时光,就可以赶到了。 但因碧落山庄似极神秘,外人对他们又一无所知,是以在奔行之际,十分小心,处处留意。 现在一片浓阴般的柳树已在面前。 南宫靖轻轻一拉李小云,两人就像飞鸟般朝柳林中掠人,就在这一瞬间,两人口中几乎轻啊出声! 原来就在他们掠人之处,相距不过三尺,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手持厚背扑刀的黑衣人。 只要看他们站立的情形,可见对方早就料到如果有人掠入柳林,必是从此处闯入,而且连你们掠入柳林,该在何处落地都算得极准。 要知任何一个人,不论你武功有多高,从外面掠入柳林,先是眼前一暗,再则凌空飞掠而来,总要落到地上的。 他们就算准了你掠人柳林的远近,埋伏了两个刀手,等你落到地上,看到他们的时候,这一左一右两柄扑刀只怕早已从你身上劈过了。 当南宫靖发现柳林中正有两名刀手距自己不过三尺,心头猛然一惊,这时别无选择,只得一吸真气,脚下离地数寸,一手紧握李小云手臂,不敢出声,闪电般往后退出去七八尺远,才行落地。目光一注,只见伏身大树两侧的那两个黑衣大汉,依然手持扑刀凛立不动,对自己二人,恍如未睹。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这两人怎么会没看到我们的呢?” 南宫靖也觉得有些古怪,俯身从地上恰起两颗小石子,左手一扬,两颗小石子分zu朝两个黑衣人激射过去。 耳中可以听到扑扑两声轻响,小石子击中两人身上,但两人却依然一动不动,有如木偶一般,站在那里。 南宫靖轻声道:“这两人好像被人制住了穴道,我们快过去看看。” 随着话声,迅速的掠了过去,落到两人面前。 这两个黑衣人依然呆立如故。 南宫靖笑道:“看来已经有人先我们进去了,我们快走。” 语声一落,首先朝柳林中走去。 这片柳林,每一棵树都粗可合抱,又长又细的柳条例垂如帘,因此进入柳林之中,视线不能看得太远。 两人曲曲折折的穿林而出,几乎走上十来步,就可发现树身阴暗之处,一左一有隐伏着两个手持扑刀的黑衣人。 但他们都已被人制住了穴道,原式站立不动,若非走近他们身前,你极不可能想到他们是已被制住穴道的人。 这一路行来,山少费了两人不少手脚,偌大一片柳林,简直如人无人之境,不消一会功夫,就已到达碧落山庄的左侧。 从林中望击,但见围墙高耸,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至少这一片庄院中黑沉沉的没有一点灯火,静寂如死。 南宫靖悄悄拉了一下李小云的衣袖,正待朝庄院后进绕去,突听嘶的一声轻响,一道人影从自己两人头顶横掠而过,朝高大围墙上扑去! 南宫靖急忙凝目看去,那人已经落到墙头之上,身形高大,宛如一座宝塔,但身法却轻快无伦,脚尖只在墙头上一点,就倏然隐没! 李小云悄声问道:“这人是谁,好快的身法?” 南宫靖回过头去,也悄声说道:“这人就是雷五太爷。” 话声未已,只听身后不远,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南宫靖赶紧一拉李小云,悄悄闪到一棵柳树后面,刚臆好身子,只见一行五人,穿林走来。 当前一个黄袖老僧,正是黄龙寺监寺智光。身后紧随着四个青衫僧人,疾快的穿林而出。 快近围墙,智光脚下一停,目注围墙,说道:“霍五已经进去了,里面似乎毫无动静,你们随老衲进去。” 当下双足一点,一道人影刷的凌空直拔而起,一下登上墙头,左手大袖向后一挥,四名青衫僧人不待吩咐,同时长身跃起。 这四人久经训练,动作如一,等他们跟纵跃上,智光早已往里落去,他们也立即往里纵落。 李小云道:“大哥,我们也该进去了。” 南宫靖道:“慢点,方才霍五太爷已经进去了,里面不闻一点声息,现在智光和四个和尚也进去了,依然不见一点动静,事情显得有些蹊跷! 李小云道:“说不定庄中的人没有发现。” 南宫靖微微摇头道:“不然,你只要看这片柳林中,就布置了不少暗桩,庄内岂会毫无戒备?” 李小云偏头道:“那么大哥认为如何呢?” 南宫靖道:“这个我山说不上来,只是师傅时常说,事情如果反常,就得小心,这些人进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岂非有反常情?” 李小云忽然低哦一声道:“我们穿行柳林,所有的暗桩,不是全被制服了吗?我看在我们前面,一定已有能人先进去了,说不定庄中的埋伏,也被他全制住了,所以霍五和五个和尚进去,没人阻挡,自然就听不却动静了。” 南宫靖微微摇头道:“碧落山庄只怕未必有这般容易闯得。” 李小云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不进去吗?” 南宫靖道:“我们既然来了,自然要进去,但已经有人进去,不妨在此稍候,听听他们有什么动静,再作打算。” 李小云低声道:“好嘛,我都听大哥的就是了。” 两人立身之处,还是在柳林之内,距离移落山庄左首围墙,尚有五丈来远;他们隐身在一株合抱的杨柳树后面,不虞有人看见,却可以清晰的看到围墙,也可以谛听墙内的动静了。 此时差不多二更已过,三更不到,夜虽不界太深,却万籁俱静,就算一二里内有什么动静,也可以听得到。 两人等了一会,碧落山庄依然灯火全无,不闻一点声音。 好像进去的霍五太爷和智光等五个和尚,回了自己家里,此刻已脱衣就寝了。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宁静? 这里当然不是霍五太爷和智光和尚的家,他们贫夜赶来,当然是有为而来;但奇怪的是他们进去了,何以会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呢? 南宫靖心头止不住暗暗怀疑,忖道: “难道他们一进去就中了埋伏? 李小云早已等得不耐,悄声道:“大哥,你听到了什么?” 南宫靖微微摇了下头,说道:“没有。” 李小云道:“我看还是进去瞧瞧的好,他们也许正在搜索,等在这里,要等到几时去?” 南宫靖道:“好吧,只是我们进去,务必小心,你跟在我后面,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出手。” 李小云道:“我知道。” 南宫靖道:“那就上去吧!” 他当先长身纵起,一道人影穿出柳林,横空掠上墙头。” 李小云看得一呆,她没想别大哥的轻功有这般高超,赶紧跟着掠出柳林,到得墙下才纵身拔赵,登上围墙。 这一瞬间,南宫靖已经看清了围墙内的情形。 他站立之处,是大天井的东首,大天井正面,是一个古老的大厅,六扇雕花长门,正中间的两扇敞开着。 大厅极为深邃,是以望去黝黑如墨,不闻一点人声。 大厅左右是两条通往第二进的长廊,也暗影沉沉,不见一点动静。 刚才越墙进来的人,像霍五太爷和智光等人,不知是从长廊进去的?还是从大厅进去的? 总之,他们都进去了,却听不到他们有何行动?整座大宅院,竟似久无人住的空宅,严寂如死! 这一情形,原是南宫靖登上围墙,在李小云还没跟上来的时候,目光一瞥间的事,现在李小云已经纵身而上,落到他身边,南宫靖就低喝道:“我们下去。” 两人飘落地面,南宫靖举步跨上石阶,当先朝大厅走了进去。 李小云跟在他身后,面对这座阴沉而没有人气的大厅,连天上的星月也好像黯淡了许多,心头顿时感到有些紧张,手心不禁微微沁出汗来。 南宫靖虽然走在前面,但他始终保持着耳目并用,全神戒备,是以也走得不快,只是一步步的向前踏去。 这时已经踏出十来步,快走到大厅中央,在他侦察的结果,可以证实这座宽敞的大厅上,确实并没有人隐伏。 大厅上陈设相当讲究,全套酸枝木的家俱,古香古色,而且还打扫得一尘不染,这样子实在不像没有人住,但却不见一个人影。 这是诱敌?还是和柳林中埋伏的暗桩一样,全已被人制住了? 南宫靖实在想不通,但他却沉住了气,没有和李小云说话,只是继续往里走去。 大厅上首,是一座镂刻精细的大屏风,转过屏风,是一间不很大的穿堂。 跨出穿堂,又是一个天并,两边是漆黑的走廊,迎面即是后堂,看去也一片漆黑,依然没有一丝人声! 刚才进来的霍五太爷和智光和尚等人,到底哪里去了呢? 人就这么奇怪,他们前来夜探碧落山庄,当然希望不要被人家发现,现在他们已经深入到后堂,依然不曾见到一个人,这不是最好吗? 但因偌大一座宅院,没碰上一个人,没听到一点人声,心里反而怪怪的,总觉得有着蹊跷,愈来愈感不安。 李小云跨上一步,伸手拉住南宫靖的右手,细声道: “大哥……” 南宫靖握住她纤纤玉手,说道:“快别多说,我们进去。” 后堂布置雅洁,地方也相当宽敞,正中间有一把高背锦披的太师椅,那自然足老夫人的坐椅了。 南宫靖想起那天有一个老妇人盘问自己,很可能就在这里,但那天自己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看得清周遭的景物。 这里既是老夫人起居的地方,何以仍然不见一个人呢?碧落山庄的人会列哪里去了呢? 他拉着李小云的手继续往里走去。 高背锦被椅后面是一座雕刻精致的“孔雀开屏”屏风,转过屏风,后面是几个房间,紧闭房门,还是听不到人声。 两人遁着一条曲折迥廊走去,长廊尽头处,已是第三进屋宇。 第三进依然没布人影。 李小云趑趄的道:“大哥,这里的人,莫非已经撤走了?” 南宫靖道:“这不可能,他们并没有撤走的理由。” 李小云道:“那么人呢?” 南宫靖道:“怪就怪在这里,就算庄中已经没有人,那么方才进来的霍五和智光等人,又怎么也会不见呢?今晚我们既然来了,好歹总要弄个明白,走!” 说话之时,已经到了后院,一道围墙横互在面前,这就是说碧落山庄一座大宅院,应该到此为止了。 但在围墙中间却开了一个圆洞门,门上用清水砖砌成扇面形的横额,镌着“别有洞天” 四个楷书。 圆洞门外树木葱郁,夜色之中,隐隐可见亭台楼阁,那是后园了。 两人步出圆洞门,但觉清风徐来,一条白石铺成的走道,两边是两排高大的树木,星月朦胧,夜色极为清幽! 本以为夜探碧落山庄,定然会有许多惊险,如今却变成了爱侣携手夜游花园了。 花园占地极广,高台楼榭,掩映在林木花丛之间,颇具巧思,只是依然还没有一点灯火! 两人一路行来,也依然不闻—点人声,整座花园,好像久无人住,这情形,和前面大宅,几乎完全一样! 两人几乎穿行了大半个花园,现在快绕到东北角。 那里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亭…… 就在此时,两人看到一片昏黄暗淡的灯光! 他们找了半天,没遇上一个人,现在看到了灯光,有灯光就有人了。两人口中同时发出一声轻咦。 李小云道:“大哥,前面小山下有灯光呢!” 南宫靖缓缓放开牵着她的手,说道:“让我先过去瞧瞧,你和我至少保持一丈距离,不可太近。” 李小云道:“看你,一点灯光,就这样郑重其事。” 南宫靖道:“整座大宅,都空无一人,只有这里进出灯光来,你说是不是有着极大的古怪?何况……” 李小云没待他说下去,就急着问道:“何况什么呢?” 南宫靖道:“留五太爷和智光等人,比我们先进来了一步,但我们一路行来,就始终不曾听到一声叱喝,也没见到什么地方有过打斗的迹象。他们几乎就像泥牛人海,再也没有踪影,我看多少和这灯光有关,所以我们过去,就要特别小心……” 他不待李小云开口,接着又道:“我们保持一丈距离,万一发现不对,就可以后退……”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正容道:“还有一点,你必须记住了,uu看书wwuuknsh 如果一旦遇上极强的敌人,你必须听我的话,我要你快走,不论在任何情况之下,你都不用管,只要听我的话,越快离开越好。” 李小云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深情凝住,惊惧的道: “你想到了什么?” 南宫靖道:“我见过一个老婆婆,她一身武功好像极高,还有就是秦总管,穿绿袍的老人,也一定是极顶高手,我叫你走,就是由我先挡他们一挡,你先脱身。” 李小云关切的问道:“那么你呢?” 南宫靖道:“你先脱身了,他们拦不住我的,我自然会随后赶来,这一点,你必须记住,到时犹豫不得。” 南宫靖把话说得清楚了,才举步朝着灯光走去。 这片灯光昏暗之中带着惨绿,看去十分暗淡,因为是在黑夜里,四周一片黝黑,这点灯光虽然微弱,却仍能使人老远就看到了。 灯光是从一座小山脚下透出来的。两人走近大门,只见门内还着两个手持扑刀,身穿墨绿劲装的汉子,在黑暗之中,还当他们穿的是黑衣。这两人面对面站着,一动也不动,显是被制住了穴道,这和在柳林中的情形一样! 大门既然敞开着,两人自然要从大门进去,但这一走到门口,才发现大门里面不过两三步路,就是一道往下的石级,黯淡而惨绿的灯光就是从下面透上来的。 大门内竟然会是地窖人口,难怪一路都没听到霍五、智光等人的动静,原来他们都已下去了。 ----------------------------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一百六十七 太安静! 宁无缺道:“我去过碧落山庄,他说的大概不假。” 接着朝孟萌哒道:“那就委屈你了。” 伸手一指点了孟萌哒的穴道。 凌妙可道:“大哥,丁兄呢?也让他留在这里吗?” 宁无缺回头看了丁玉郎一眼,说道:“他是宁无缺的朋友,我们当然不好难为他,但这时若是解开他穴道,又会碍了我们的事,所以还是让他留在这里的好。” 他知道自己虽然点了丁玉郎的穴道,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自己两人说的话,他是可以听得到的。 自己这样说,就是为了让丁玉郎听见,因为方才动手之际,丁玉郎很可能已在怀疑自己,让他听了自己这番话,就是要他知道自己两人乃是宁无缺的朋友。 话声一落,就轻声道:“咱们上去吧!” 两人纵身掠起,从芦苇中穿出,一跃上岸。 凌妙可悄声道:“大哥,慢点走。” 宁无缺道:“你还有什么事?” 凌妙可朝他笑了笑道:“你把丁玉郎留在这里,使我想到了一件事,我们去夜探碧落山庄,这是一件十分凶险之事,但想不到丁玉郎会是他们二公子,这对我们此行,帮助就很大了。” 宁无缺笑道:“你想易他的容?” 凌妙可道:“大哥一猜就着,我身边有现成的面具,只要易上他的容,往脸上一覆,他身材和我去不多,就没人会认得出来。” 宁无缺点点头道:“好吧,你要快些才行。” 凌妙可道:“只要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够了。” 当下就在附近找了一块大石坐下,从怀中取出师父给她的易容铁盒,打开盒盖,取出一张空白面具,用手拉了几拉,把面具绷到膝盖上,一面迅快打开几个小瓶瓶盖,取起小笔,沽着胶水,调好颜色,思索着丁玉郎的面貌,就细心描绘起来。 果然只不过盏茶工夫,就已在面具上易好了容,她用口轻吹着,一面迅速收起易容小铁盒,收入怀中,双手把面具覆到脸上,再用掌根轻轻贴好,站起身,朝宁无缺拱拱手道:“宫兄久违了,今晚欢迎你到敝庄来。” 宁无缺目能夜视,这一瞬间,凌妙可果然一下就变成了丁玉郎,而且连声音也和丁玉郎一般无二,不觉欣然道:“兄弟,你果然不愧竹逸先生的传人,真想不到不过转眼之间,你活脱脱的变成了丁玉郎了。” 凌妙可又回复她自己的声音道:“大哥我不是要你称赞,你和丁玉郎是朋友,我要你看看还有什么破绽没有?” 宁无缺愤然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接着果然凝足目力,仔细的朝凌妙可脸上打量了一阵,才道:“没有破绽,至少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凌妙可甜笑道:“那就可以了,我们走吧!” 两人依照孟萌哒所说的方向,展开轻功,一路朝东北奔行,十七八里路程,以他们的脚程,不过顿饭时光,就可以赶到了。 但因碧落山庄似极神秘,外人对他们又一无所知,是以在奔行之际,十分小心,处处留意。 现在一片浓阴般的柳树已在面前。 宁无缺轻轻一拉凌妙可,两人就像飞鸟般朝柳林中掠入,就在这一瞬间,两人口中几乎轻呼出声! 原来就在他们掠入之处,相距不过三尺,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手持厚背扑刀的黑衣人。 只要看他们站立的情形,可见对方早就料到如果有人掠入柳林,必是从此处闯入,而且连你们掠入柳林,该在何处落地都算得极准。 要知任何一个人,不论你武功有多高,从外面掠入柳林,先是眼前一暗,再则凌空飞掠而来,总要落到地上的。 他们就算准了你掠入柳林的远近,埋伏了两个刀手,等你落到地上,看到他们的时候,这一左一右两柄扑刀只怕早已从你身上劈过了。 当宁无缺发现柳林中正有两名刀手距自己不过三尺,心头猛然一惊,这时别无选择,只得一吸真气,脚下离地数寸,一手紧握凌妙可手臂,不敢出声,闪电般往后退出去七八尺远,才行落地。目光一注,只见伏身大树两侧的那两个黑衣大汉,依然手持扑刀凛立不动,对自己二人,恍如未睹。 凌妙可悄声道:“大哥,这两人怎么会没看到我们的呢?” 宁无缺也觉得有些古怪,俯身从地上恰起两颗小石子,左手一扬,两颗小石子分zu朝两个黑衣人激射过去。 耳中可以听到扑扑两声轻响,小石子击中两人身上,但两人却依然一动不动,有如木偶一般,站在那里。 宁无缺轻声道:“这两人好像被人制住了穴道,我们快过去看看。” 随着话声,迅速的掠了过去,落到两人面前。 这两个黑衣人依然呆立如故。 宁无缺笑道:“看来已经有人先我们进去了,我们快走。” 语声一落,首先朝柳林中走去。 这片柳林,每一棵树都粗可合抱,又长又细的柳条例垂如帘,因此进入柳林之中,视线不能看得太远。 两人曲曲折折的穿林而出,几乎走上十来步,就可发现树身阴暗之处,一左一有隐伏着两个手持扑刀的黑衣人。 但他们都已被人制住了穴道,原式站立不动,若非走近他们身前,你极不可能想到他们是已被制住穴道的人。 这一路走来,山少费了两人不少手脚,偌大一片柳林,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不消一会功夫,就已到达碧落山庄的左侧。 从林中望击,但见围墙高耸,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至少这一片庄院中黑沉沉的没有一点灯火,静寂如死。 宁无缺悄悄拉了一下凌妙可的衣袖,正待朝庄院后进绕去,突听嘶的一声轻响,一道人影从自己两人头顶横掠而过,朝高大围墙上扑去! 宁无缺急忙凝目看去,那人已经落到墙头之上,身形高大,宛如一座宝塔,但身法却轻快无伦,脚尖只在墙头上一点,就倏然隐没! 凌妙可悄声问道:“这人是谁,好快的身法?” 宁无缺回过头去,也悄声说道:“这人就是霍五太爷。” 话声未已,只听身后不远,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宁无缺赶紧一拉凌妙可,悄悄闪到一棵柳树后面,刚臆好身子,只见一行五人,穿林走来。 当前一个黄袖老僧,正是黄龙寺监寺智光。身后紧随着四个青衫僧人,疾快的穿林而出。 快近围墙,智光脚下一停,目注围墙,说道:“霍五已经进去了,里面似乎毫无动静,你们随老衲进去。” 当下双足一点,一道人影刷的凌空直拔而起,一下登上墙头,左手大袖向后一挥,四名青衫僧人不待吩咐,同时长身跃起。 这四人久经训练,动作如一,等他们跟纵跃上,智光早已往里落去,他们也立即往里纵落。 凌妙可道:“大哥,我们也该进去了。” 宁无缺道:“慢点,方才霍五太爷已经进去了,里面不闻一点声息,现在智光和四个和尚也进去了,依然不见一点动静,事情显得有些蹊跷! 凌妙可道:“说不定庄中的人没有发现。” 宁无缺微微摇头道:“不然,你只要看这片柳林中,就布置了不少暗桩,庄内岂会毫无戒备?” 凌妙可偏头道:“那么大哥认为如何呢?” 宁无缺道:“这个我说不上来,只是师父时常说,事情如果反常,就得小心,这些人进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岂非有反常情?” 凌妙可忽然低哦一声道:“我们穿行柳林,所有的暗桩,不是全被制服了吗?我看在我们前面,一定已有能人先进去了,说不定庄中的埋伏,也被他全制住了,所以霍五和五个和尚进去,没人阻挡,自然就听不却动静了。” 宁无缺微微摇头道:“碧落山庄只怕未必有这般容易闯得。” 凌妙可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不进去吗?” 宁无缺道:“我们既然来了,自然要进去,但已经有人进去,不妨在此稍候,听听他们有什么动静,再作打算。” 凌妙可低声道:“好嘛,我都听大哥的就是了。” 两人立身之处,还是在柳林之内,距离移落山庄左首围墙,尚有五丈来远;他们隐身在一株合抱的杨柳树后面,不虞有人看见,却可以清晰的看到围墙,也可以谛听墙内的动静了。 此时差不多二更已过,三更不到,夜虽不界太深,却万籁俱静,就算一二里内有什么动静,也可以听得到。 两人等了一会,碧落山庄依然灯火全无,不闻一点声音。 好像进去的霍五太爷和智光等五个和尚,回了自己家里,此刻已脱衣就寝了。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宁静? 这里当然不是霍五太爷和智光和尚的家,他们贫夜赶来,当然是有为而来;但奇怪的是他们进去了,何以会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呢? 宁无缺心头止不住暗暗怀疑,u看书w 忖道:“难道他们一进去就中了埋伏? 凌妙可早已等得不耐,悄声道:“大哥,你听到了什么?” 宁无缺微微摇了下头,说道:“没有。” 凌妙可道:“我看还是进去瞧瞧的好,他们也许正在搜索,等在这里,要等到几时去?” 宁无缺道:“好吧,只是我们进去,务必小心,你跟在我后面,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出手。” 凌妙可道:“我知道。” 宁无缺道:“那就上去吧!” 他当先长身纵起,一道人影穿出柳林,横空掠上墙头。 凌妙可看得一呆,她没想别大哥的轻功有这般高超,赶紧跟着掠出柳林,到得墙下才纵身拔起,登上围墙。极限大魔尊 一百六十八 地下大厅! 这一瞬间,宁无缺已经看清了围墙内的情形。 他站立之处,是大天井的东首,大天井正面,是一个古老的大厅,六扇雕花长门,正中间的两扇敞开着。 大厅极为深邃,是以望去黝黑如墨,不闻一点人声。 大厅左右是两条通往第二进的长廊,也暗影沉沉,不见一点动静。 刚才越墙进来的人,像霍五太爷和智光等人,不知是从长廊进去的?还是从大厅进去的? 总之,他们都进去了,却听不到他们有何行动?整座大宅院,竟似久无人住的空宅,严寂如死! 这一情形,原是宁无缺登上围墙,在凌妙可还没跟上来的时候,目光一瞥间的事,现在凌妙可已经纵身而上,落到他身边,宁无缺就低喝道:“我们下去。” 两人飘落地面,宁无缺举步跨上石阶,当先朝大厅走了进去。 凌妙可跟在他身后,面对这座阴沉而没有人气的大厅,连天上的星月也好像黯淡了许多,心头顿时感到有些紧张,手心不禁微微沁出汗来。 宁无缺虽然走在前面,但他始终保持着耳目并用,全神戒备,是以也走得不快,只是一步步的向前踏去。 这时已经踏出十来步,快走到大厅中央,在他侦察的结果,可以证实这座宽敞的大厅上,确实并没有人隐伏。 大厅上陈设相当讲究,全套酸枝木的家俱,古香古色,而且还打扫得一尘不染,这样子实在不像没有人住,但却不见一个人影。 这是诱敌?还是和柳林中埋伏的暗桩一样,全已被人制住了? 宁无缺实在想不通,但他却沉住了气,没有和凌妙可说话,只是继续往里走去。 大厅上首,是一座镂刻精细的大屏风,转过屏风,是一间不很大的穿堂。 跨出穿堂,又是一个天并,两边是漆黑的走廊,迎面即是后堂,看去也一片漆黑,依然没有一丝人声! 刚才进来的霍五太爷和智光和尚等人,到底哪里去了呢? 人就这么奇怪,他们前来夜探碧落山庄,当然希望不要被人家发现,现在他们已经深入到后堂,依然不曾见到一个人,这不是最好吗? 但因偌大一座宅院,没碰上一个人,没听到一点人声,心里反而怪怪的,总觉得有着蹊跷,愈来愈感不安。 凌妙可跨上一步,伸手拉住宁无缺的右手,细声道:“大哥……” 宁无缺握住她纤纤玉手,说道:“快别多说,我们进去。” 后堂布置雅洁,地方也相当宽敞,正中间有一把高背锦披的太师椅,那自然足老夫人的坐椅了。 宁无缺想起那天有一个老妇人盘问自己,很可能就在这里,但那天自己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看得清周遭的景物。 这里既是老夫人起居的地方,何以仍然不见一个人呢?碧落山庄的人会列哪里去了呢?他拉着凌妙可的手继续往里走去。 高背锦被椅后面是一座雕刻精致的“孔雀开屏”屏风,转过屏风,后面是几个房间,紧闭房门,还是听不到人声。 两人遁着一条曲折迥廊走去,长廊尽头处,已是第三进屋宇。 第三进依然没有人影。 凌妙可趑趄的道:“大哥,这里的人,莫非已经撤走了?” 宁无缺道:“这不可能,他们并没有撤走的理由。” 凌妙可道:“那么人呢?” 宁无缺道:“怪就怪在这里,就算庄中已经没有人,那么方才进来的霍五和智光等人,又怎么也会不见呢?今晚我们既然来了,好歹总要弄个明白,走!” 说话之时,已经到了后院,一道围墙横互在面前,这就是说碧落山庄一座大宅院,应该到此为止了。 但在围墙中间却开了一个圆洞门,门上用清水砖砌成扇面形的横额,镌着“别有洞天”四个楷书。 圆洞门外树木葱郁,夜色之中,隐隐可见亭台楼阁,那是后园了。 两人步出圆洞门,但觉清风徐来,一条白石铺成的走道,两边是两排高大的树木,星月朦胧,夜色极为清幽! 本以为夜探碧落山庄,定然会有许多惊险,如今却变成了爱侣携手夜游花园了。 花园占地极广,高台楼榭,掩映在林木花丛之间,颇具巧思,只是依然还没有一点灯火! 两人一路行来,也依然不闻—点人声,整座花园,好像久无人住,这情形,和前面大宅,几乎完全一样! 两人几乎穿行了大半个花园,现在快绕到东北角。 那里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亭…… 就在此时,两人看到一片昏黄暗淡的灯光! 他们找了半天,没遇上一个人,现在看到了灯光,有灯光就有人了。两人口中同时发出一声轻咦。 凌妙可道:“大哥,前面小山下有灯光呢!” 宁无缺缓缓放开牵着她的手,说道:“让我先过去瞧瞧,你和我至少保持一丈距离,不可太近。” 凌妙可道:“看你,一点灯光,就这样郑重其事。” 宁无缺道:“整座大宅,都空无一人,只有这里进出灯光来,你说是不是有着极大的古怪?何况……” 凌妙可没待他说下去,就急着问道:“何况什么呢?” 宁无缺道:“留五太爷和智光等人,比我们先进来了一步,但我们一路行来,就始终不曾听到一声叱喝,也没见到什么地方有过打斗的迹象。他们几乎就像泥牛人海,再也没有踪影,我看多少和这灯光有关,所以我们过去,就要特别小心……” 他不待凌妙可开口,接着又道:“我们保持一丈距离,万一发现不对,就可以后退……”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正容道:“还有一点,你必须记住了,如果一旦遇上极强的敌人,你必须听我的话,我要你快走,不论在任何情况之下,你都不用管,只要听我的话,越快离开越好。” 凌妙可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深情凝住,惊惧的道:“你想到了什么?” 宁无缺道:“我见过一个老婆婆,她一身武功好像极高,还有就是秦总管,穿绿袍的老人,也一定是极顶高手,我叫你走,就是由我先挡他们一挡,你先脱身。” 凌妙可关切的问道:“那么你呢?” 宁无缺道:“你先脱身了,他们拦不住我的,我自然会随后赶来,这一点,你必须记住,到时犹豫不得。” 宁无缺把话说得清楚了,才举步朝着灯光走去。 这片灯光昏暗之中带着惨绿,看去十分暗淡,因为是在黑夜里,四周一片黝黑,这点灯光虽然微弱,却仍能使人老远就看到了。 灯光是从一座小山脚下透出来的。两人走近大门,只见门内还着两个手持扑刀,身穿墨绿劲装的汉子,在黑暗之中,还当他们穿的是黑衣。这两人面对面站着,一动也不动,显是被制住了穴道,这和在柳林中的情形一样! 大门既然敞开着,两人自然要从大门进去,但这一走到门口,才发现大门里面不过两三步路,就是一道往下的石级,黯淡而惨绿的灯光就是从下面透上来的。 大门内竟然会是地窖人口,难怪一路都没听到霍五、智光等人的动静,原来他们都已下去了。 宁无缺脚下一停,回头以“传音入密”朝凌妙可道:“记住我方才说的话,一旦发现不对,要尽快退出……” 凌妙可朝他点点头,宁无缺没有多说,当先举步走入大门,朝石级跨下。凌妙可不敢和他太过接近,等他走下十来级,才跟着下去。 石级相当宽阔,少说也有百来级之多,石级尽头,豁然开朗,那是一座相当广阔的大厅,围着八根石柱,每根石柱足有一丈五尺多高,柱上悬挂着一盏古铜油灯,灯光荧荧,微见惨绿,是以整座大厅,就显得绿阴阴的十分幽暗。 八根石柱是支持这座地底大厅的,因此作八个方向矗立。这一来整座大厅等于分成了中间和四周。中间是八根石柱以内,约有十五六丈方圆,四周就像迥廊,在八根石柱以外。 人口不远,面向里首站着一排人,赫然就是方才进来的霍五、智光等六人,他们就像站着看热闹一般,全神贯注看着厅上,一动也不动。 大厅上(八根石柱中间)却坐着许多人,因有霍五等人挡住了视线,看不十分清楚。 这一情形,其实只是宁无缺跨下石级时目光迅速一瞥之间的事,他原是靠着石级右首墙壁下来的,看到厅上情形,赶紧以背贴壁,左手朝后面的凌妙可打了个手势,迅快朝右首闪去。 凌妙可看到大哥的手势,也立即以背贴壁,脚下加快,跟着向右闪去。 这石级尽头,uu看书 .uanhu.co 和霍五等人站立之处,还有一丈来远,因此两人从他们身后闪过,他们并未发现。正因他们在前面(正面两根石柱中间)正好遮住了厅上的人的视线。 宁无缺和凌妙可闪到大厅左首,这里已在石柱的外面,就像迥廊一般,足有三丈来宽,因为八盏油灯都是挂在石柱的里首,灯光又黯淡惨绿仅能照到中间数丈来远,这迥廊就一片黝黑,纵然躲在石柱后面,厅上的人也未必看得到。 宁无缺还是十分小心,左手拉着凌妙可,以极轻的步法,闪人一根石柱后面。 一根石柱虽然足有一人合抱那么粗,但要隐蔽两个人还稍嫌不够。 如果要一个人分隐一根石柱,两根石柱之间,相距就有五丈来远,自己两人深人地底,尚喜没人发现,但如果一旦发现,分开得太远,就无法照顾得到了。 宁无缺略为犹豫,就要凌妙可贴着石柱站立,自己就在她身后,这样就不怕被厅上的人发现了。极限大魔尊 一百六十九 老夫人! 南宫靖脚下一停,回头以“传音入密”朝李小云道: “记住我方才说的话,一旦发现不对,要尽快退出……” 李小云朝他点点头,南宫靖没有多说,当先举步走人大门,朝石级跨下。李小云不敢和他太过接近,等他走下十来级,才跟着下去。 石级相当宽阔,少说也有百来级之多,石级尽头,豁然开朗,那是一座相当广阔的大厅,围着八根石柱,每根石柱足有一丈五尺多高,柱上悬挂着一盏古铜油灯,灯光荧荧,微见惨绿,是以整座大厅,就显得绿阴阴的十分幽暗。 八根石柱是支持这座地底大厅的,因此作八个方向矗立。这一来整座大厅等于分成了中间和四周。中间是八根石柱以内,约有十五六丈方圆,四周就像迥廊,在八根石柱以外。 人口不远,面向里首站着一排人,赫然就是方才进来的霍五、智光等六人,他们就像站着看热闹一般,全神贯注看着厅上,一动也不动。 大厅上(八根石柱中间)却坐着许多人,因有霍五等人挡住了视线,看不十分清楚。 这一情形,其实只是南宫靖跨下石级时目光迅速一瞥之间的事,他原是靠着石级右首墙壁下来的,看到厅上情形,赶紧以背贴壁,左手朝后面的李小云打了个手势,迅快朝右首闪去。 李小云看到大哥的手势,也立即以背贴壁,脚下加快,跟着向右闪去。 这石级尽头,和霍五等人站立之处,还有一丈来远,因此两人从他们身后闪过,他们并未发现。正因他们在前面(正面两根石柱中间)正好遮住了厅上的人的视线。 南宫靖和李小云闪到大厅左首,这里已在石柱的外面,就像迥廊一般,足有三丈来宽,因为八盏油灯都是挂在石柱的里首,灯光又黯淡惨绿仅能照到中间数丈来远,这迥廊就一片黝黑,纵然躲在石柱后面,厅上的人也未必看得到。 南宫靖还是十分小心,左手拉着李小云,以极轻的步法,闪人一根石柱后面。 一根石柱虽然足有一人合抱那么粗,但要隐蔽两个人还稍嫌不够。 如果要一个人分隐一根石柱,两根石柱之间,相距就有五丈来远,自己两人深人地底,尚喜没人发现,但如果一旦发现,分开得太远,就无法照顾得到了。 南宫靖略为犹豫,就要李小云贴着石柱站立,自己就在她身后,这样就不虞被厅上的人发现了。 大厅上,(八根石柱中间)灯光惨绿幽暗,肃静无哗,好像在开会一般。 南宫靖和李小云既已隐藏好身形,自然要悄悄探出头去,看看厅上的情形。 大厅上首正中间,放——张高背锦椅,椅上端坐着一个面罩绿纱,花白头发、身穿蓝布衣裙的老妇人。 她身后左首伺立一个长发披肩,身穿浅绿衣裙的女子,也以绿纱蒙面,但看去身材苗条,年纪不会很大。 右首是一个绿衣小鬟。 南宫靖一眼就认出正是自己和丁玉郎同来的那天,给自己送茶和传达老夫人的话,要丁玉郎进去的那个小鬟。 由此可见坐在中间的老妇人,就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了。 在老夫人前面右首,垂手站着一个绿袍老者,身形矮小,面如古铜,颔下留着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这人正是那天在茶亭“请”走终南五老中老三金鞭叟田丘常,白虎神暴本仁和皖西三侠的绿袍老者。 他当然就是胡叔达口中的”秦总管”了。 这是上首。 在老夫人前面,面向老夫人,还有许多人席地而坐,南宫靖目光一掠,这些人他几乎全都认识! 左首第一个头戴毡帽的老头是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五常。 第二个头盘小辫的庄稼老头则是金刀门金刀无敌郭东升(已死在旋风花下)的师叔无形刀邢铿。 第三个则是白虎门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 坐在他们身后的则是皖西三侠龙眠山庄庄主擎天手李天云、霍山霍天柱、和青山谢东山。 石首是五个老太婆。 南宫靖认识的有缝穷婆、卖花婆、刘媒婆三个。 其余两人不用说是王牙婆和孙虔婆了。 六婆之中,只没有阎佛婆,那是她一直住在白衣庵、长斋礼佛,早已不在江湖上走动,如果仍在江湖走动的话,只怕也被“请”来了。 南宫靖看到了,李小云自然也会看到了,爹和二叔、三叔果然都被碧落山庄“请”来了。她一时但觉心头狂跳,倏地回过头去,正待开口! 南宫靖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不可说话,我们先看看他们在做些什么,此时千万动不得!” 只听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缓缓抬起头来,说道:“秦总管,你去叫霍五、智光两人进来。” 她说出来的话,好像有着极大权威,直呼霍五、智光的名字。 站在右首的绿袍老者(秦总管)闻言垂手应“是”。 举步走出,朝霍五太爷、智光二人拱拱手,含笑道: “霍五先生、智光大师,老夫人请二位入内相见。” 说完,就抬手肃客。 霍五太爷和智光二人果然一言不发,往里行去。 李小云附着南宫靖耳朵,悄声道:“大哥,这两人是不是被他们制住了呢?” 南宫靖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快不可开口。” 这时秦总管已领着霍五太爷、智光二人,一直走到老夫人面前,才脚下一停,向右首退后一步,躬着身道: “启禀老夫人,他们来了。” 老夫人寒电般的目光从蒙面绿纱中透射而出,冷然道:“霍五,刚才的事情,你都看到听到了?” 南宫靖心中暗道:方才不知有些什么事? 霍五太爷点了点头。 老夫人又道:“金维能是你结义兄弟?” (金维能是神灯教总护法,死于旋风花下。)老夫人严厉的道:“他是不是该死?你还想替你结义兄弟报仇吗?” 霍五太爷没有作声。 老夫人冷哼一声道:“凭你这一点微末之技,就是想报仇,也还差得远,你可以去了。”说到这里,冷然道: “秦总管,你送霍五出去。” 秦总管恭声应“是”,转身抬抬手道:“霍五先生请。” 霍五太爷一言不发跟着秦总管往外就走。 老夫人目光转到智光身上,冷声道:“智光,你和智明(黄龙寺方丈已死于旋风花下) 沉瀣一气,谋夺经书,本该杀了你,但老身念你只是从犯,免你一死,不过老身要把你留下,你服不服?” 智光低首没有作声。 这时秦总管已经送霍五太爷出去,回了进来。 老夫人一抬手道:“秦总管,把他带下去。” 秦总管朝智光招招手道:“你过来,暂且坐下。” 他指指左首地上,命智光坐下。 智光居然毫无反抗,依言在他指定的地方,席地坐下。 老夫人又叫道:“田五常、邢铿、暴本仁。” 田五常、邢铿、暴本仁三人闻言,同时站起身来。 老夫人目光一抬,说道:“方才你们都听清楚了,老身要说的话,也已经都说了,今后为友为敌,悉听尊便,三位可以走了。”接着又道:“秦总管代老身送田长老三位出去。” 秦总管应了声“是”,朝三人连连拱手道:“三位请。” 田五常、邢铿、暴本仁三人果然举步往外就走。 秦总管是代老夫人送客,跟在三人身后。一路送了出去。 南宫靖心中暗道:可惜自己迟来了一步,方才老夫人定然是和他们在说某一件事了。 接着只听老夫人又冷声叫道:“李天云、霍天柱、谢东山。” 李小云一听她叫到爹的名字,心头咚的一跳,急忙注目看去。 李天云、霍天柱、谢东山席地而坐的人闻言立即站了起来。 老夫人嘿然道:“李天云,你枉是形意门的名宿,居然也想谋夺经书,六人之中你侥幸躲过旋风花一击,算你命大,本该把你留下,老身念在你平日能行侠仗义,姑且网开一面,放你们回去,今后给我好好的闭门思过,你们去吧!” 她这番话,只有李小云听得懂,她在爹书房里,偷听过爹说的话,爹是为了一册达摩手着的“洗髓经”,才把假南宫靖(侯元)劫到龙眠山庄去的。(事详前文)只不知这老夫人又是谁? 只听老夫人又道:“泰总管送他们三人出去。” 秦总管刚把田五常等三人送走,答应一声,又领着李天云三人向外走去。 李小云眼看老夫人释放了爹等三人,心上总算放下一块石头。 南宫靖心中却暗暗忖道:老夫人释放这些人出去,何以每次都要秦总管送他们出去呢? 其中不外两种原因,一是这些人本来已被制住穴道,如今释放他们出去,是要秦总管替他们解开受制的穴道。 二是明的释放他们,要秦总管送他们出去之时,用阴手点闭他们某处经穴,让他们出去了,也变成失去记忆的人,和自己从前一样。” 就在地思忖之际,突见老夫人从垂脸绿纱透射出来的两道森冷目光,朝自己两人隐身之处投来,心头方自一惊! 老夫人忽然沉笑一声,缓缓说道:“年轻人,你们已经看了多时,现在该可以出来吧?” 南宫靖听得大吃一惊,忖道: “原来她早就看到自己两人了。 李小云心头狂跳,但她急中生智,连忙附着南宫靖的耳朵,悄声说道:“你快押着我出去,我现在是丁玉郎,有我作人质,你就可以安然出去了。” 南宫靖朗笑一声道:“老夫人果然好眼力。” 一手紧握着李小云的手肘,推着她举步走出。 他改变了声音是以没人听得出来。 老夫人从垂脸绿纱中射出来的眼神,亮若冷电,直注在南宫靖的脸上,冷然道:“年轻人,放开他。” 南宫靖朝她微微一笑道:“老夫人原谅,在下并无为难这位丁兄之意,只是有这位丁兄作伴,在下似乎比较安全,所以在下暂时还不能放开他。” 老夫人目光之中微含怒意,透过面纱,直注南宫靖,冷然道:“你以为有玉儿在你手中,老身就奈何你不得?” 南宫靖傲然笑道:“在下以为和老夫人并无恩怨可言,老夫人未必会对在下贸然出手。” 秦总管嘿然道:“年轻人,老夫人叫你放开他,你敢违抗老夫人的金令?” 说话声中,右手突然凌空朝南宫靖左肩抓来。 他这一抓,虽和南宫靖还有丈许距离,但是五道尖风,劲直如矢,疾风飒然,锐利无匹! 南宫靖左手扣着李小云手肘,回头朝秦总管淡淡一笑道:“秦总管,在下正和老夫人说话,你最好稍安毋躁。” 口中说着,右手抬处,虎口向外,朝右首引出。 这一记招式极为简单,但在他手势引出之际,忽然生出一般强大的无形吸力,把泰总管抓来的五道尖风,一齐朝右吸出。 老夫人看得目芒连闪,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靖道:“在下宫飞鹏。” 老夫人道:“你是少林弟子?” 南宫靖方才使的是“接引神功”,少林七十二艺中名列第七,故而有此—问。 南宫靖道:“不是。” 老夫人又道:“那是何人门下?” 南宫靖道:“在下不在各大门派之中,家师方外之人,也从不在江湖走动,在下说出来了,老夫人也未必会知道。” 老夫人心中不觉一动,问道:“你认不认识南宫靖?” 南宫靖想到自己的内功近日似是精进不少,这就说道:“他是在下师弟,在下就是找他来的。” 这话老夫人自然相信,颔首道:“这么说,你也是不灭大师的门下了,唔,南宫靖并不在敝庄,据老身所知,他在龙眠山庄被人救走,从此下落不明。” 南宫靖道:“在下本来以为是秦总管把他请来了,但看了方才老夫人把请来的人,都已一一释放回去,才知我师弟不是贵庄请来的了。” “那很好!” 老夫人道:“你放开玉儿,可以走了,老身保证没有人会拦阻你的。” 南宫靖道:“老夫人一言九鼎,在下自然相信得过,但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下想请丁兄送到江边,丁兄自可回来,还望老夫人垂察才好。”说完,略一抱拳,一面朝李小云含笑道:“委屈丁兄,送在下一程吧。” 话声一落,正待举步往外行去! 突听一个女子声音尖叫一声:“娘!” 从左首迥廊暗影中突然冲出一条娇小人影,朝厅上冲来。 南宫靖听出这冲出来的正是卖花女祝小青,不由得蓦然一惊,要待阻拦已是不及! 只听秦总管沉喝一声:“小丫头还不站住?” 一道掌风朝祝小青迎面涌到。 南宫靖右手疾拍,斜里朝他掌风拦去,口中叫道: “小青,快后退。” 但听蓬然一声,在祝小青身前三尺响起,一直一横两道掌风,总算给抵消了。 祝小青堪堪站住,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此时,只见另一条人影,从右廊窜出,快若飘风,一下落到孙虔婆身侧,一言不发,背起孙虔婆,正待纵起。 老夫人目光一动,冷然道:“今晚闯进碧落山庄来的人倒是不少。” 秦总管刚接下南宫靖一掌,被震得心头一凛,忖道: “这姓宫的小子内功居然极强!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他听到老夫人的话声,慌忙躬身道:“老夫人息怒,这小子纵然抢走孙虔婆,也救不了她。” 那背起孙虔婆的是一个黑衣少年,听得不觉一怔,问道:“你们把我娘怎样了?” 秦总管阴沉一笑道:“小子你是孙虔婆的儿子?你不会把孙虔婆放下来瞧瞧?” 黑衣少年听得暗暗一惊,说道:“你们害死了我娘?” 他直到此时才发现背在背上的娘果然一动不动,不觉一脸俱是仇怒之色,切齿的道: “你们如果害死我娘,我就和你们拼了。” 祝小青经他们一说,凝目看去,娘席地坐在那里,情形也果然不对,心头又惊又悔,尖声道:“你们把我娘怎么了”? 秦总管深沉一笑道:“孙虔婆、卖花婆都没有死,只是老夫人另有差遣,才把她们留下来的,你们两个如果不放心,也可以跟你们娘一同留下。” 祝小青道:“是你们劫持了我娘,我娘未必同意。” 老夫人不耐的道:“秦总管,不用和他们多说,这两人不能放他们出去。” 祝小青怒声道:“好啊,原来是你主使的!” 她身形像陀螺般一个急转,一阵细碎如雨、潇潇洒洒的暗器,朝老夫人激射过去。这一阵暗器,因为她心头又急又怒,把身上所有法宝全使出来了! 南宫靖暗叫一声:“要糟!” 左手迅快放开李小云,身形闪电,朝祝小青抢了过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老夫人坐着的人,连身形也没移动,口中沉喝一声:“找死!” 右手衣袖突然挥起,这一挥,她身前数尺宛如起了一阵轻风,激射过去的百十点寒星,经她袖风一拂,就像风吹柳丝,一齐随这阵清风吹起,朝祝小青疾射过来。 差幸南宫靖见机得快,打手向右引出,左手一把抓住祝小青手臂,往后跃退。 那经老夫人袖风吹起反射过来的百十点寒星,回来得比去势还快,但经南宫靖施展“接引手”,一古脑儿朝左首迥廊引出,接着但听一阵爆豆似的洒洒细响,全数都没人墙中了。 老夫人目光朝南宫靖直射过来,冷然道:“宫飞鹏,老身已经答应你离去,你还留在这里多管闲事吗?” 南宫靖拱拱手道:“这位祝姑娘和在下原是素识,老夫人挥袖反射,祝姑娘武功不如老夫人甚选,势难闪避得开,在下出手相救,也是人之常情……” 老夫人沉笑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能救得了她吗?” 南宫靖朗笑道:“在下行走江湖,不说祝姑娘原是素识,就是从不相识之人,也不能见死不救,不错,这里是碧落山庄,在下既敢进来,就……” “就没有把碧落山庄放在眼里,对不?” 老夫人没待他说下去,就盛气的道:“好,老身那就连你一起留下。” 南亭靖朗朗一笑道:“在下纵然学艺不精,老夫人也未必留得下在下。” 李小云听得心头大急,试想连终南金鞭叟田五常、无形刀邢铿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都被老夫人“请”了来,大哥怎好和她闹翻?但自己目下假扮丁玉郎,装作穴道受制,不好开口,只是心里暗暗焦急。 就在他们说话之际,秦总管已经凌空一指,点了黑衣少年的穴道。 老夫人嘿然道:“很好,琬儿,你去接他三招。” 侍立她身后的长发女子躬身领命,飘然行来。 南宫靖道:“老夫人且慢!” 老夫人道:“你还有何说?” 南宫靖道:“方才是老夫人说的,这里是碧落山庄,因此在下想到了一件事。” 老夫人道:“什么事?” 南宫靖道:“这里既是碧落山庄,老夫人自然有不少人手,在下只有一个人,如何轮流作战?因此在下倒想和老夫人领教三招……” 他话未说完,老夫人沉哼一声道:“年轻人好生狂妄,凭你还不配和老身动手。” “哈哈!”南宫靖朗笑一声道:“老夫人之意,在下若胜了这位!”娘,咱们就可以走了?” 老夫人似是极怒,哼道:“你要胜得琬儿,才有资格接老身一招。接得下老身一招,就任你们自去。” 南宫靖道:“看来在下就是接不下也非接不可了。” 在他说话之时,长发女子已经俏生生的走到他面前七八尺远,停下步来。 南宫靖一指黑衣少年问:“秦总管,请你把这个小兄弟的穴道解了。” 秦总管道:“他是孙虔婆的儿子,难道和宫少侠也是素识吗?” 南宫靖朝他笑了笑道:“在下和老夫人下了赌注,输了连在下都赔进去,赢了自然把这位小兄弟也要带出去了。” 老夫人道:“秦总管,放开这黑小子。” 秦总管答应一声,挥手一掌,解开了黑衣少年的穴道。 黑衣少年穴道受制,但南宫靖和老夫人说的一番话,他自然都听到了,此刻穴道一解,目光不觉朝南宫靖投来。 南宫靖朝他招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在下若是胜了,咱们还能活着走出碧落山庄,在下若是败了,咱们就得全留在这里了。” 黑衣少年果然依言走了过来,抱抱拳道:“小弟还没请教这位大哥的尊姓大名呢?” 南宫靖含笑道:“我叫宫飞鹏。” 黑衣少年道:“小弟孙小乙。” 长发女子站在南宫靖面前,不耐的道:“你们说完了没有?” 南宫靖连忙朝她抱抱拳,潇洒一笑道:“对不起,让姑娘久侯了,在下宫飞鹏,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长发女子被他问得脸上一热,不,被他笑得心头一阵乱跳,幽幽的道:“我叫楚琬,宫少侠可以赐教了。” 南宫靖道:“楚姑娘只管请先。” 楚琬在老夫人面前不敢多说,更不敢朝他多看,娇声道:“宫少侠,那就请接招。” 身形疾进,一侧身,右手倏然翻起,纤纤五指舒展如兰,朝南宫靖肩头疾划过来。她这一式使的正是“兰花挑穴手法。” 哪知上半式堪堪使出,下半招还没施展,南宫靖左手指处,三个指头一下撮住了楚琬的玉腕。 楚琬心头一窒,左手跟着推出,那知南宫靖比她还快,右手三个指头又一下撮住了她左手的脉腕,他连使两招“拈花手”,扣住楚琬双腕,出手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楚琬双手脉腕被人扣住,几乎挣扎不得,—时又羞又急,面颊发赧。(她有绿纱蒙面,外人自然看不到)娇急的道:“快放开我……” 南宫靖朝她潇洒一笑,说道:“楚琬娘承让了!” 双手一松,放开了她被扣的双腕。 楚琬急忙一挣,往后疾退了一步,她当着老夫人,被人扣住双腕,自然不肯甘休,口中娇叱一声:“你再接我一招。” 右掌一立,呼的一声朝南宫靖当胸劈来。 南宫靖身形斜跨半步,避开了她的一记掌风,连连摇手道:“楚姑娘,请住手。” 楚琬道:“你怎不还手?” 南宫靖含笑道:“方才一招之间,楚姑娘双手被执,难道在下还不算获胜吗?” 楚琬还没说话,老夫人沉声道:“琬儿,你回来。” 楚琬一双清澈的眼神,从蒙面绿纱中透射出委屈之色,深深注视了南宫靖一眼,口中应了声“是”,缓步退下。 南宫靖朗笑一声,朝上抱抱拳道:“在卜现在有资格接老夫人一招了?” 他此话出口,听得秦总管不禁变了脸色! 老夫人似是嫌他太以狂妄,口中沉哼—声:“好!” 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身朝伺立身后的绿衣小鬟招了招手。 绿衣小鬟立即趋前一步,双手棒着一柄古剑躬身呈上。 老夫人右手一伸握住剑柄,呛的一声掣出一支寒光逼人的长剑,冷然道:“宫飞鹏,你只要接下老身一招,你们都可以离去,若是接不下来,只好都给我留下了。” 从她这句话中,就可以听得出来,她这一描剑法,该是十分凌厉的一击了! 南宫靖同样掣出长剑,抱剑当胸,施了一礼道:“老夫人只管请赐招好了!” 老夫人目光如电,冷声道:“很好,你小心了。” 喝声甫出,右手长剑突然凌空一振,剑身发出嗡然异声,就卷起八九道剑光,冷电精芒,如银蛇乱闪,几乎令人不辨虚实,莫测如幻! 南宫靖和丁玉郎动过手,心知老夫人使的是“分光剑法”,一时哪敢怠慢,右手闪电般推出,截住一道剑光,立即剑交左手,顺势推出,又截住了一道剑光,长剑已经回到右手了。 剑势推出,再交左手,这样把一支长剑倏左倏右,交互发剑,每推出一剑,就截住老夫人一道剑光,也同时响起一声金铁大响。 老夫人这一招“分光剑法”,连发九剑,也就接连响起了九声金铁狂鸣! 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十分简单,你一剑来,我一剑去,每一剑都把你截住了!但实际上可并不是这么容易。 因为老夫人使出来的剑法只有一招,在一招剑法之中,却隐藏了九道剑光,等于说九道剑光是同时出现的。 何况老夫人练剑数十年,每一道剑光之中,都含蕴着极强的内力。 南宫靖纵然练成双手交替的“达摩剑法”,古拙之中,不快而快,可以针对“分光剑法”每一剑光挡上一下。 但若非数日前经沈雪姑施展“太素脉诀”贞女篇“以阴导阳之术”,使他本身真气得贞女太阴真气所助,调和坎离、玄关自通,功力倍增,就算你截住了老夫人的剑势,也非被老人人剑卜内力震飞出去不可。轻则内腑受震,跌地不起。重则当场殒命。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但见雪光飞洒,耀目如银,几乎连南宫靖究竟接下了没有都没有看清,只听到一阵连珠般金铁狂鸣,震得他们耳中嗡嗡不绝,双方剑光已倏然尽敛。 南宫靖脚下浮动,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往后退了一步。 突听老夫人沉喝一声:“什么人敢在老身面前……” 话未说完,左手呼的一掌凌空朝左侧走廊劈了过去。 原来老夫人使出一招九剑,都被南宫靖接住,心头怒恼已极,口中沉嘿一声,左手竖立如刀,凌空朝前虚虚一扬。 南宫靖一口气接下九道剑光,对方每一剑都重逾山岳,几乎把双臂震得隐隐发麻,就在此时,突觉一道无形内劲毫无一点声息撞到身前,压力之强,令人息为之窒! 心头大吃一惊,此时连想后退,都已不及,他右手还执着剑,本能的左手一提,朝前推出。 也就在他堪堪出手之际,突听耳边有人低喝一声: “接不得!” 话声入耳:已有一道温和的轻风,从右首(他面向老夫人,因此他的右首也就是左首迥廊了)斜涌而至,把撞到身前的无形内劲截住。 就是如此,南宫靖推出去的左手,还是和那股无形内劲接触上了,但觉左掌骤震,震力竟然遁臂直上,心神同时为之一震,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这一段情形,李小云、祝小青和孙小乙三人根本都不知道。 只有南宫靖心里明白,刚才有人在暗中替自己挡了老夫人一掌。 李小云因自己假扮了丁玉郎,不好开口。祝小青看到南宫靖后退一步,急忙问道:“宫大哥,你没事吧?” 南宫靖但觉被震胸口有些闷气,微微摇头道:“我没有什么。” 老夫人发觉有人在暗中接她一掌,但她掌朝左首迥廊劈去,又杳无朕兆,心头极是愤怒,厉声喝道:“宫飞鹏,你还有帮手?” 南宫靖道:“在下方才说过,是找寻敝师弟来的,只有在下一个人,并无帮手。” 老夫人哼了一声,把手中长剑递给绿衣小鬟,就自顾自回身坐下,挥挥手道:“你们可以走了。” 祝小青、孙小乙同声问道:“我娘呢?” 老夫人沉笑道:“老身说过不会难为你们娘的,宫飞鹏为了你们,才接老身一剑的,你们还不快跟他走?” 一面朝南宫靖说道:“宫飞鹏,你还不替玉儿解开穴道?” 南宫靖道:“在下说过,要丁兄送在下一程,在下山说过,绝不会难为丁兄的,老夫人但请放心。”说完,朝李小云含笑道:“有劳丁兄,送兄弟出去。” 说完一手拉着她手臂往外行去。 老夫人坐在椅上,没有作声,但两道冷电般目光透过蒙面绿纱,只是盯注着南宫靖的身后,目送他拾级而上,一面叫道:“秦总管?” 秦总管连忙躬身道:“属下在。” 者夫人道:“你看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秦总管道:“老夫人不是说他是不灭大师的门下?” 老夫人轻哼道:“武林中几时有不灭大师这么一个人?” 秦总管躬身道:“属下确实没有听说过,方才老夫人试过他一招,不知可曾发现了什么?” 老夫人微哼一声道:“他方才使的是少林守视为镇山绝技的‘达摩剑法’,但其中却又似乎有些相异之处,他能接下老身一招九剑,就全在那些相异之处上。尤其他把一柄长剑,双手互易发剑,左手所发的剑招,胜过右手,老身怀疑他师傅不灭大师,可能是……” 秦总管听得耸然动容,急急说道:“老夫人认为他就是昔年因杀孽太重,自动在佛前断了一臂,离开少林寺的金罗汉天生大师?” “唔!”老夫人道:“所以老身又试了他一掌,可惜有人替他接了过去……” 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和孙小乙等四人,出了碧落山庄,一路急奔,赶到藏舟之处来。 南宫靖道:“我们快下去……” 话声未落,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上身往前倾去。李小云蓦吃一惊,急忙伸手把他扶住,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南宫靖这一倾跌下去,虽经李小云扶住,但业已昏迷不省人事。 李小云看得心头大乱,失声道:“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她话声带着哭声,几乎急得进出泪来。 祝小青望着她诧异的道:“你不是了玉郎? 李小云道:“我是宫飞云,当然不是寸—玉郎了。” 她此刻双手扶着南宫靖的身子,连面具都无暇揭下来。 孙小乙道:“宫大哥双目紧闭,好像负了重伤?” 祝小青道:“宫大哥和那老太婆打成平手,又没输给她,怎么会负伤的?” 孙小乙道:“很可能是中了老太婆的暗算。” 只听芦苇中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冷冷的道:“他便接老太婆一记‘九阴摧心掌’不快把他送下来,再迟就来不及了。”李小云听出此人说话的声音,是在自己来船之上,这就喝道: “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声音道:“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救他,我已在船中恭候多时,你们还不快些下来,岂不耽误了他的伤势吗?” 李小云只觉此人口音极熟,只是一时想不起谁来?这就双手抱着南宫靖,足尖一点,凌空朝小船上飞去。 等她落到中舱,站稳身子,凝目看去,中舱一把小木椅上,坐着一个面蒙黑纱,身穿袭洁白道装的道姑,赫然竟是白衣底的沈雪姑。 李小云无暇多问,果然依言抱着南宫靖走到她面前。 沈雪姑伸出一只欺霜凌雪的右手一下握住南宫靖的右掌心。 这真是如响斯应,南宫靖经她握住掌心,但觉心头一阵阴凉,倏地睁开眼来,口中刚“咦”了一声。 沈雪姑道:“你只是清醒,伤势丝毫未好,快不可说话。”一面朝李小云道:“你也坐下来,抱着他不可动。” 李小云抱着大哥,依言在她身旁坐下。 沈雪姑又朝孙小乙、祝小青二人问道:“你们谁会解穴,去把船老大的穴道解了,要他立即开船。” 孙小乙道:“我会。” 祝小青道:“我也会。” 孙小乙已经双肩一弓,抢着掠了过去,解开船老大的穴道,要他开船。 船老大那敢违拗,缓缓退出小港,掉转船头,直向对岸驶去。 李小云坐下之后,才发现少了丁玉郎和胡叔达两人,这就问道:“沈雪姑,本来留在船上的丁玉郎和胡叔达两个人呢?” 沈雪姑道:“船上地方不大,不把两人扔上岸去,能容得下这许多人吗?” 祝小青道:“宫二哥,你现在可以把面具取下来了吧?” 李小云道:“你怎么知道我戴了面具?” 果然伸手从面上揭下一张面具,收入怀中。 南宫靖有气无力的道:“沈仙姑……在下……” 沈雪姑本来闭着双目的人,忽然睁开眼来,冷冷的道:“叫你不可说话,快不要说话。” 又缓缓闭上眼睛,她虽然闭目坐着,但右手和南宫靖掌心互握,依然并没放手。 李小云看得心头暗暗生气,但因大哥负了伤,不知如何救治?不好当面流露出来,忍不住问道:“沈仙姑,我大哥伤势如何?” 沈雪姑又缓缓睁眼,说道:“你没看到贫道握着令兄的手吗?趁这段时间,先行运功试试,看能不能把他受震的内腑先行复位,再求救治之道,你此时不可多说。” 说完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小云听她说得这么严重,而且她握住大哥的手,原来是在替大哥疗伤,心头暗暗感到惭愧,自己竟然对她这般多心,一时那里还敢说话? 尤其她说大哥给老太婆“九阴摧心掌”震得内腑离位,不知她能不能使大哥震离的内腑恢复过来? 双手抱持着大哥身子,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在大哥脸上,只是大哥脸上易了容,他脸色如何,是瞧不出来的。 祝小青和孙小乙也各自瞪着双目,瞧着这位白衣道姑和南宫靖两人,谁也不敢开口,小船上登时睁了下来。 只听船头鼓浪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敲打着。 不过半个时辰,小船已抵对岸,船老大停妥了船。 沈雪姑缓缓收回握着南宫靖的手,探怀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倾出两颗药丸,一颗纳入南宫靖口中,一颗自己吞了,才抬头说道:“我们上岸去吧!” 说完,当先站起,连足尖都没动,一个人白衣飘忽,凌空飞起。 李小云双手抱着南宫靖跟踪跃起。接着祝小青、孙小乙跟着登岸。 李小云道:“沈仙姑,我大哥伤势是不是好了?” 沈雪姑道:“被‘九阴摧心掌’震伤内腑,那有这么容易就治得好?” 李小云包道:“那怎么办呢?” 沈雪姑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本来只要我行气运功,让令兄真气和我会合运行,至少可以把他受震离位的内腑恢复过来,那知……” 李小云听她口气,似乎在船上这一会工夫,并没有把大哥离位的内腑恢复过来,不由急急问道:“仙姑是说……” 沈雪姑没待她说完,微微摇头道:“那是贫道轻估了她,没想到此人练的‘九阴摧心掌’力之中,还隐藏着另一种旁门极厉害的火功,连贫道都着了她的道……” 李小云听得吃惊道:“你负了伤?” 沈雪姑道:“贫道先前一无所觉,直到在船上运气之时,忽然发觉内腑隐隐如灼,当时并不在意,那知这烧灼之感,愈来愈甚,好像本来只有一小点灼伤之处,后来渐渐扩大了。 贫道是从横里发出去的掌力,已是如此,令兄和她正面相对,想必比贫道还严重多了。” 孙小乙问道:“这老太婆使的究是什么功夫,竟有这般厉害?” 沈雪姑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贫道也说不出来,所能感觉的,这是一种旁门极厉害的火功、伤人之后,会逐渐发作……” 李小云道:“我们那要………找什么人去治疗呢?” “天下尽多庸医,如何能治得好令兄的伤势?” 沈雪姑沉吟了下又道:“此来贫道自有主张。” 李小云道:“但仙姑不是也负了伤吗?” “不要紧。” 沈雪姑道:“贫道替令兄治伤,同时山可以治疗贫道的伤势,目前最主要的还是要找一处没有人惊扰的地方,才能替令兄疗伤。” 李小云啊了一声道:“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渔村,只有三户人家,我们找去的时候,三家渔民全已遇害,那里倒是十分隐僻的地方,只是离碧落山庄太近了些……” 沈雪姑道:“方才贫道喂了令兄一颗冰雪丹,也只能暂时保持令兄内腑灼伤不致扩大,既然有这样的地方,咱们目前已无选择的时间,那就快些走吧!” 李/j、云抱着南宫靖,说道:“那就快些走吧,大家快跟我来……” 正待举步! 沈雪姑忽然左手一拦,说道:“你快到贫道身后来。” 李小云方自一楞! 沈雪姑冷笑一声道:“有人正在前面等着咱们,你们还是让贫道走在前面的好。” 她越过李小云,白衣绰约的走在前面。 李小云抱着南宫靖和祝小青、孙小乙跟在她后面。 四人走丁不过十来丈远近,黑夜之中,果然看到前面不远的一棵大树底下,影幢幢站着一个人! 现在双方相距已近,那人的面貌也隐约可以看清了。 那是一个身上穿着长袍的老人,虽然时在黑夜,看不清楚他身上穿的长袍是绿色还是黑色?但此人颔下有一把花白胡子,是可以看得到了。 李小云曾听胡叔达说过,秦总管手下有两个副总管,一个姓管,一个姓宓,宓副总管的个子稍高,那么此人应该是姓宓了。 走过去的人既可看到宓副总管,他自然也可以看到走过来的四人了,何况沈雪姑一身白衣,在黑夜之中,特别显眼!因此他口中发出咯咯怪笑,说道:“诸位才来吗?“沈雪姑冷然道:“听你口气,好像是在等着咱们了?” 宓副总管沉笑道:“不是等四位,老夫难道是站在这里看夜景不成?” 沈雪姑道:“你等咱们何事?” 宓副总管道:“你们潜入碧落山庄,又能从碧落山庄出来,足见高明,但老夫可以不管,那也不是老夫的事,但你们杀了老夫手下,夺取巡逻船,老夫巡江有责,自然不能放过你们。” 沈雪姑道:“你错了,咱们既没有杀你手下,而且也没夺取你手下的巡逻船!” 宓副总管道:“但你们总是乘坐巡逻船渡过来的吧? 未得老夫允准,老夫还是不能放过你们。” 沈雪姑冷笑道:“咱们从碧落山庄出来,是你们老夫人同意的,你敢违抗你们老夫人的命令?” 宓副总管道:“老夫没有看到老夫人放行命令,你们只要跟老夫回去,如果是老夫人同意的,老夫绝不会难为你们。” 沈雪姑冷然道:“你率同手下,此刻立即给我退去,我也不难为你们。” 李小云听她说出“你率同手下”这句话,不觉朝四周看去,这一看,心头不禁暗暗吃惊!原来在自己四周,不知何时,已被八个手持厚背扑刀的黑衣汉子远远的包围住了。 自己和大哥来的时候,就曾和胡叔达那四个手下交过手,那四个人的武功已极为可观,如今这八人却是宓副总管的手下,一身武功,自然更超过胡叔达的四个手下了。 不提她心中暗忖之事,却说密副总管听了沈雪姑的话,不觉豁然大笑道:“小丫头好狂的口气!” 沈雪姑突然从她蒙面黑纱中射出两道森寒有如霜刃的目光,冷峻的道:“你找死!” 突然挥手一举迎面拍了过去,一道锋利如刀的掌风,嘶然有声,划空劈下。 宓副总管见多识广,看到沈雪姑劈出来的掌风有异,心中暗暗一凛,忖道: “这丫头使的竟是玄门‘劈空刀’!” 身形一晃,便自闪开,左手向空一挥,沉喝道:“上!” 他喝声甫出,四周八个黑衣汉子一声不作,挥刀扑攻而上! 沈雪姑冷哼一声,回头朝身后三人说道:“你们只管站着,不用出手。” 话声未落,八道人影挟着一片刀光,已从四面八方攻到!这八个黑衣汉子均是久经训练,刀沉势快,这一下有如电劈,奇速无比。 沈雪姑身上没有带剑,她身法轻灵,只轻轻一转,已从迎面劈来的两柄刀中闪出,双手突发,举劈指戮,把从她左右攻到的两人退得后退了一步。 她白衣飘忽又是一个转身,转到另一个黑衣大汉身后,砰的一掌,击中后心,那人连闷哼也来不及,一个人突然离地飞去,朝迎面攻来的同伴飞扑过去。 他同伴没有看清扑来的人影,但扑攻他的人,当然是敌人无疑,攻出的扑刀自是不会收回。 其实他就是看清了想收势也来不及,但听扑的一声,扑刀已经扎入心腹。但他左肩也被飞扑过来的同伴扑刀斫中。 此人中掌飞来,身不由己,手中劈出的扑刀却依然势道极猛,刀光掠落,他同伴的一条左臂也随着卸落。 沈雪姑一掌击出,身形略侧,避开从肩后劈来的一刀,右手乘势五指一撮,抓住刀背,左手横肘撞向此人胸肘,但听哈哈两声,胸骨折断,那人大叫一声,往后撞飞出去。 沈雪姑右手抓住夺得的刀背,横刀朝前架出,又是当的一声金铁大震,一下架住了第八个黑衣大汉的刀势,左手振腕一指,一缕指风无声无息的朝那汉子激射过去,一下击中心坎穴,那人应指往后便倒。 这八人原是一窝蜂般围攻上来的,他们从不同方向纵身发招,容或稍有先后,但这所谓先后,也只是先后一瞬而已! 他们动作虽然快速无比,但沈雪姑却好整以暇,以逸待劳,看去她动作并不比他们快,实则乘隙抵暇,闪身发招,姿态优美,直如凌波仙子,飘飘欲仙! 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已有许多时光,其实只是八个大汉纵身掠,出,挥刀朝中间一凑的工夫。 /\个人在转瞬之间,就两死(一个被同伴扑刀扎入心腹,一个被沈雪姑的指风击中心坎),两伤,(一个被同伴劈落左臂,一个被沈雪姑手肋撞断肋骨)去了四个。 但这八人一身武功果然不是弱手,虽在一招之间,死伤了一半,剩下的四人竟然视若无睹!尤其他们身法极快,行动迅捷,一招落空,身形转若陀螺,手中扑刀随身带转,有如灵蛇一般又追劈过来。 宓副总管原先以为有八个人围攻而上,已足可把对方四人制伏,那知不过转眼之间,手下八个杀手竟然去了一半,心头不禁大怒,口中沉喝一声道:“你们去把那二个拿下,这丫头由老夫来!” 身形凌空飞扑过来,半空中响起呛的—声,长剑出鞘,一道矫若银龙的剑光,朝沈雪姑当头直射而来! 沈雪姑听得大怒,右手一抬,把接来的一柄扑刀化作一道长虹朝一个黑衣大汉当心射去。 身形一侧,便自避开了宓副总管凌空一剑,口中娇声喝道:“看来我今晚真要大开杀戒了!” 铮的一声,从她大袖中飞出一缕青光,朝宓副总管剑上截去。 那四个黑衣大汉听到他宓副总管的喝声,立即转身朝李小云等三人扑了过去,其中一个身形还未扑起,口中发出一声惨嗥,一柄扑刀已经贯胸插入,仰跌下去。 宓副总管凌空一剑被沈雪姑避开,身子还未落地,耳中听到又有一个手下发出惨号,也气怒得七窍生烟。身形将落未落,双足在空中一顿,右手奋力一振,长剑陡然爆出漫天流芒,宛如网罟般罩落! 沈雪姑手中是一支细长的软剑,此时也随手向上翻起,剑尖向空连点,但听一阵密如连珠的叮叮轻响。 宓副总管发出的一片流动剑芒,都被沈雪姑剑尖点了一下,悉数幻灭,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却说那三个黑衣汉子分别朝李小云、祝小青挥刀扑攻过去。 李小云双手抱着南宫靖,眼看黑衣汉子挥刀横攻过来,心头大急,突听耳边响起南宫靖的声音说道:“兄弟,不可慌张,快,右足向前斜跨半步,提脚跟,脚尖右转,右足跟上,身向右转,举右足朝前踢出。” 他说得很快,李小云虽觉对方扑身挥刀,迎面劈来,那有迎上去的道理? 但此时无暇多想,只好照着大哥说的去做,她身法本极轻快,跨右足,上左足,身向右转,左足跟着朝前踢出。 在她来说,只是随着大哥的话做去,那知这一转,就转到了黑衣汉子的身后,踢出的右足,原无目标,自然不会用上很大的力,但却想不到这一脚正好踢在黑衣大汉身后的左脚弯上。 那黑衣汉子挥刀攻到,对方人影忽然不见,心头方自一愕,左脚弯上已被踢中,左脚往前一屈,几乎跪了下去,他究是久经大敌,急忙纵身前跃,霍地转过身来,挥刀就砍。 要知使刀的人,不论你刀法如何精纯,刀法尚猛,直来直往,法窍相同,如要回转,非用大掉身法不可。 李小云踢出一脚,居然命中,心头不胜惊喜,这才知道大哥说的身法果然奇妙! 南宫靖却在此时又道:“你动作要快,现在左足后退一步,有足跟着后退,向右斜跨出半步,身向左转,再转,右足疾向前跨一大步,右手拔剑,不用出鞘,用剑柄向右平撞过去,好,用力!” 他说得快,李小云有了上次的经验,做得同样快速。 在她左足后退之际,对方黑衣汉子已经挥刀攻到。 李小云右足—转再转,就转到了他身后左方,等右足朝前跨上一大步就已站在黑衣汉子左首,相距不到二尺。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李小云左手抱住南宫靖身子,右手迅疾无俦的拔剑,用剑柄向右平撞出去。 这回大哥叫她“用力”,她自然咬着牙齿,用上了全力! 长剑出鞘不过两尺光影,就听“扑”的一声,剑柄不偏不倚撞在黑衣汉子的左肋“攒心穴”上! 要知“攒心穴“与心脉相通,伤则血迷心经,李小云这一记“授人以柄”,少说也用了八成力道,对方如何经受得住?黑衣汉子口中大叫一声,脚下登登的连退了两岁,砰的一声跌坐下去。 李小云没想到大哥教自己的步法、手法,竟有这般准法,她得理不烧人,右手用力一放,长剑并未出鞘,嗒的一声,便自返匣。 她右手急速抱起南宫靖,身向有闪,一下欺到黑衣汉子身后,一记“虎尾腿”,向后蹬出。 这一脚不折不扣蹬上了黑衣汉子胸膛,口中发出一声“呃”,往后便倒。 祝小青早就撤出短剑,待黑衣汉子挥刀扑到,她就身形闪动,避招进招,挺剑便刺,和她动手的黑衣汉子刀法如风,出手快而凌厉,祝小青手挥短剑,使的是她们卖花门传下来的一套“落花剑法”,施展开来剑光缤纷,人影像飘零的落花,忽东忽西,飘忽不定。 是以任你黑衣大汉刀法凌厉,每…—刀带着锐利劲风,如电闪雷劈,也休想沾得上她一点衣角,但对祝小青来说,要在对方劲猛的刀势下避招进招,也是一件极为吃力之事,、孙小乙使的是双截棍,使出来的虽非整套棍法,但却是大杂脍,各门各派刀剑棍枪招式,只要能适合双截棍使出的,可说应有尽有。 这是孙虔婆从各门各派的武术中剽窃来的,虽是散手,无一不是杀着,着实说得上凶猛无匹。 但孙小乙却是以轻功见长,一个人纵跳如飞,照说以轻功见长的人,手上功大使的也必以小巧擅长,可是孙小乙一支双截棍施展出来,却势沉力猛,十分强劲。 这一来,他就像雷公劈木一般,虽在飞身纵扑,却似雷霆一击。 这回和黑衣大汉动上了手,他一支双截棍,棍影如山,滚滚不绝,和黑衣汉子的凌厉刀光,硬打便接,毫不逊色,有时忽东忽西的攻势,也会把黑衣汉子逼得后退不迭。 但若论武功和剽悍之气,则两个黑衣汉子的刀势,又胜过祝小青、孙小乙甚多,是以时间稍长,祝小青和孙小乙难免渐落下风。 祝小青为人机警,心知时间不能和对方拖得太久,觑个空隙,口中娇叱一声:“你给姑娘躺下!” 右手长剑陡地一剑朝黑衣汉子面前直刺过去,左手扬处,打出两支飞镖! 那黑衣汉子怒笑一声,扑刀横劈,朝剑上磕来。祝小青自然不愿和他硬打硬拼,急忙抽剑后退。 黑衣汉子刀光一转,当当两声,把打去的两支镖一齐磕飞出去,他磕飞飞镖,祝小青趁机又疾退了两步。 黑衣汉子岂肯甘休,双足一点,纵身飞扑过来。 祝小青向后连退三步,就是要你纵身飞扑,你纵身扑起,岂非双脚离地?一个人双脚离地,就没有躲闪的余地,正是她暗器出手的最好机会了。 只听祝小青一声娇叱,身形倏地一个轻旋。 这一轻旋,就从她身上发出—蓬数十点寒星,问心钉、铁莲子、袖箭、飞刀、蝎尾针,一起出笼,把黑衣汉子当作了飞靶,潇潇洒洒,急如骤雨,从四面八方激射过去。 黑衣汉子身子凌空扑来,自然不易闪避,急切之间,把一柄扑刀舞起一片刀光、护住全身,迅快下落。 但听一片细碎的叮叮轻响,较大的暗器,全被他磕落了,但细小的蝎尾针,却乘隙而人,全打到他脚上。 身形落地,双脚一软,再也站立不稳,砰的一声跌倒地上,一支飞镖及时穿心射到,登时响起两声闷哼和一声惨吼! 他一个人如何会发出两声闷哼,一声惨吼的呢? 原来在祝小青发出暗器的同时,也正是李小云一记“虎尾腿”蹬中一个黑衣汉子胸口,往后跌倒。 但边上正好站着一个左臂被同伴砍断的黑衣汉广,他眼看同伴倒下,李小云就在他右侧,这一机会岂可放过呢?咬紧牙关,虎吼一声,右手扑刀突然朝李小云后心劈去。 李小云听到身后吼声,还没来得及转身,两柄柳叶飞刀已经闪电射入黑衣汉子心窝,惨号声中,往后仰倒下去。 另一声闷哼,则是和孙小乙动手的黑衣汉子发出来的,他因孙小乙纵来纵去,激得怒火进顶,手挥扑刀,一味追杀。 孙小乙可也是鬼灵精,看到祝小青使出暗器,心中一动,有意把他引了过去,口中打起一个呼哨。 祝小青看他把黑衣汉子朝自己引来,随手打出一把飞针。 黑夜之中,飞针体积细小,黑衣汉子自然不易看得清楚琬直到身上一阵刺痛,才发觉着了人家的道,双足已是站立不稳。 孙小乙双截棍一记“毒蛇人洞”,兜心戳到,黑衣汉子只闷哼了一声,就已了事。 孙小乙棍势一收,笑嘻嘻的道:“谢谢你了!” 祝小青山收起长剑,举手掠掠鬓发,笑道:“这是黑夜帮了我们的忙,若是大白天,只怕没有这么容易就得手呢!” 现在只余下一个宓副总管了。 (另一个被沈雪姑撞断肋竹,已无再战之力。)宓副总管功力深厚,一柄长剑使得挥洒如风,盘天匝地的剑光,矫若游龙,简直无懈可击! 沈雪姑吃亏在动手之前已经负了内伤,何况她总归是女孩儿家,天赋较弱,这一阵工夫下来,已渐感不支。但两支长剑攻拒之间,uu看书 ww.uukanhu依然电光缭绕,难分敌我,这一情形除了动手的两人,外人是无法看得出来的。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都已停下手来。她们就算看出来了,也帮不上忙。 南宫靖清醒之后,已由李小云挽扶着他站立,这时口中发出一声轻咦,说道:“沈仙姑只怕不是姓宓的对手!” 李小云道那“那怎么办呢,他们剑法使得好快,我连看都看不清。” 祝小青道:“只要两人身形分开一些,我就可以使暗器了。” 正说之间,沈雪姑的剑法已经渐见凌乱! 只听沈雪姑冷冷的道:“你再不住手,那是不要命了。” 宓副总管发出咯的一声怪笑,说道:“小丫头,你已是强弩之末,还敢口出大言,到底是老夫不要命,还是你不要命了?” 说话之时,手中长剑突然一紧,一片剑光密集洒出。 沈雪姑被退后退了一步,口个娇叱一声:“找死!” 长剑前指,身形陡然凌空扑起,刹那间身剑合一,化作一道寻丈青光,匹练横空,朝宓副总管当头罩落,森寒剑气,扩及一丈以外。 宓副总管正在加强剑上压力,逼使沈雪姑落尽下风,怎知陡然间眼前白光如电,令人睁不开眼睛,心头大感骇异,暗叫一声:“驭剑术!” 急忙双足一点往后飞跃出去。饶他见机得快,眼前剑光一闪,有肩骤凉,一条右臂连同长剑已被齐肩截断,落到地上。 宓副总管怪叫一声,负创掠空而去。 ----------------------------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一百七十 楚君姑娘! 宁无缺道:“在下本来以为是秦总管把他请来了,但看了方才老夫人把请来的人,都已一一释放回去,才知我师弟不是贵庄请来的了。” “那很好!” 老夫人道:“你放开玉儿,可以走了,老身保证没有人会拦阻你的。” 宁无缺道:“老夫人一言九鼎,在下自然相信得过,但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下想请丁兄送到江边,丁兄自可回来,还望老夫人垂察才好。”说完,略一抱拳,一面朝凌妙可含笑道:“委屈丁兄,送在下一程吧。” 话声一落,正待举步往外走去! 突听一个女子声音尖叫一声:“娘!” 从左首回廊暗影中突然冲出一条娇小人影,朝厅上冲来。 宁无缺听出这冲出来的正是卖花女祝小青,不由得蓦然一惊,要待阻拦已是不及! 只听秦总管沉喝一声:“小丫头还不站住?” 一道掌风朝祝小青迎面涌到。 宁无缺右手疾拍,斜里朝他掌风拦去,口中叫道:“小青,快后退。” 但听嘭的一声,在祝小青身前三尺响起,一直一横两道掌风,总算给抵消了。 祝小青堪堪站住,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此时,只见另一条人影,从右廊窜出,快若飘风,一下落到孙虔婆身侧,一言不发,背起孙虔婆,正待纵起。 老夫人目光一动,冷然道:“今晚闯进碧落山庄来的人倒是不少。” 秦总管刚接下宁无缺一掌,被震得心头一凛,忖道:“这姓宫的小子内功居然极强!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他听到老夫人的话声,慌忙躬身道:“老夫人息怒,这小子纵然抢走孙虔婆,也救不了她。” 那背起孙虔婆的是一个黑衣少年,听得不觉一怔,问道:“你们把我娘怎样了?” 秦总管阴沉一笑道:“小子你是孙虔婆的儿子?你不会把孙虔婆放下来瞧瞧?” 黑衣少年听得暗暗一惊,说道:“你们害死了我娘?” 他直到此时才发现背在背上的娘果然一动不动,不觉一脸俱是仇怒之色,切齿的道:“你们如果害死我娘,我就和你们拼了。” 祝小青经他们一说,凝目看去,娘席地坐在那里,情形也果然不对,心头又惊又悔,尖声道:“你们把我娘怎么了?” 秦总管深沉一笑道:“孙虔婆、卖花婆都没有死,只是老夫人另有差遣,才把她们留下来的,你们两个如果不放心,也可以跟你们娘一同留下。” 祝小青道:“是你们劫持了我娘,我娘未必同意。” 老夫人不耐的道:“秦总管,不用和他们多说,这两人不能放他们出去。” 祝小青怒声道:“好啊,原来是你主使的!” 她身形像陀螺般一个急转,一阵细碎如雨、潇潇洒洒的暗器,朝老夫人激射过去。这一阵暗器,因为她心头又急又怒,把身上所有法宝全使出来了! 宁无缺暗叫一声:“要糟!” 左手迅快放开凌妙可,身形闪电,朝祝小青抢了过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老夫人坐着的人,连身形也没移动,口中沉喝一声:“找死!” 右手衣袖突然挥起,这一挥,她身前数尺宛如起了一阵轻风,激射过去的百十点寒星,经她袖风一拂,就像风吹柳丝,一齐随这阵清风吹起,朝祝小青疾射过来。 幸好宁无缺见机得快,打手向右引出,左手一把抓住祝小青手臂,往后跃退。 那经老夫人袖风吹起反射过来的百十点寒星,回来得比去势还快,但经宁无缺施展“接引手”,一古脑儿朝左首回廊引出,接着但听一阵爆豆似的细响,全数都没入墙中了。 老夫人目光朝宁无缺直射过来,冷然道:“宫飞萍,老身已经答应你离去,你还留在这里多管闲事吗?” 宁无缺拱拱手道:“这位祝姑娘和在下原是素识,老夫人挥袖反射,祝姑娘武功不如老夫人甚选,势难闪避得开,在下出手相救,也是人之常情……” 老夫人沉笑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能救得了她吗?” 宁无缺朗笑道:“在下行走江湖,不说祝姑娘原是素识,就是从不相识之人,也不能见死不救,不错,这里是碧落山庄,在下既敢进来,就……” “就没有把碧落山庄放在眼里,对不?” 老夫人没待他说下去,就生气的道:“好,老身那就连你一起留下。” 宁无缺朗朗一笑道:“在下纵然学艺不精,老夫人也未必留得住在下。” 凌妙可听得心头大急,试想连终南金鞭叟田无常、无形刀邢铿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都被老夫人“请”了来,大哥怎好和她闹翻?但自己眼下假扮丁玉郎,装作穴道受制,不好开口,只是心里暗暗焦急。 就在他们说话之际,秦总管已经凌空一指,点了黑衣少年的穴道。 老夫人道:“很好,君儿,你去接他三招。” 侍立她身后的长发女子躬身领命,飘然行来。 宁无缺道:“老夫人且慢!” 老夫人道:“你还有何说?” 宁无缺道:“方才是老夫人说的,这里是碧落山庄,因此在下想到了一件事。” 老夫人道:“什么事?” 宁无缺道:“这里既是碧落山庄,老夫人自然有不少人手,在下只有一个人,如何轮流作战?因此在下倒想和老夫人领教三招……” 他话未说完,老夫人沉哼一声道:“年轻人好生狂妄,凭你还不配和老身动手。” “哈哈!”宁无缺朗笑一声道:“老夫人之意,在下若胜了这位姑娘,咱们就可以走了?” 老夫人似乎极怒,哼道:“你要胜得君儿,才有资格接老身一招。接得下老身一招,就任你们自由来去。” 宁无缺道:“看来在下就是接不下也非接不可了。” 在他说话之时,长发女子已经俏生生的走到他面前七八尺远,停下步来。 宁无缺一指黑衣少年问:“秦总管,请你把这个小兄弟的穴道解了。” 秦总管道:“他是孙虔婆的儿子,难道和宫少侠也是素识吗?” 宁无缺朝他笑了笑道:“在下和老夫人下了赌注,输了连在下都赔进去,赢了自然把这位小兄弟也要带出去了。” 老夫人道:“秦总管,放开这黑小子。” 秦总管答应一声,挥手一掌,解开了黑衣少年的穴道。 黑衣少年穴道受制,但宁无缺和老夫人说的一番话,他自然都听到了,此刻穴道一解,目光不觉朝宁无缺投来。 宁无缺朝他招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在下若是胜了,咱们还能活着走出碧落山庄,在下若是败了,咱们就得全留在这里了。” 黑衣少年果然依言走了过来,抱抱拳道:“小弟还没请教这位大哥的尊姓大名呢?” 宁无缺含笑道:“我叫宫飞萍。” 黑衣少年道:“小弟孙小乙。” 长发女子站在宁无缺面前,不耐的道:“你们说完了没有?” 宁无缺连忙朝她抱抱拳,潇洒一笑道:“对不起,让姑娘久侯了,在下宫飞萍,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长发女子被他问得脸上一热,不,被他笑得心头一阵乱跳,幽幽的道:“我叫楚君,宫少侠可以赐教了。” 宁无缺道:“楚姑娘只管请先。” 楚君在老夫人面前不敢多说,更不敢朝他多看,娇声道:“宫少侠,那就请接招。” 身形疾进,一侧身,右手倏然翻起,纤纤五指舒展如兰,朝宁无缺肩头疾划过来。她这一式使的正是“兰花挑穴手法。” 哪知上半式堪堪使出,下半招还没施展,宁无缺左手指处,三个指头一下撮住了楚君的玉腕。 楚君心头一窒,左手跟着推出,哪知宁无缺比她还快,右手三个指头又一下撮住了她左手的脉腕,他连使两招“拈花手”,扣住楚君双腕,出手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楚君双手脉腕被人扣住,几乎挣扎不得,一时又羞又急,面颊发赧。(她有绿纱蒙面,外人自然看不到)娇急的道:“快放开我……” 宁无缺朝她潇洒一笑,说道:“楚君娘承让了!” 双手一松,放开了她被扣的双腕。 楚君急忙一挣,往后疾退了一步,她当着老夫人,被人扣住双腕,自然不肯甘休,口中娇叱一声:“你再接我一招。” 右掌一立,呼的一声朝宁无缺当胸劈来。 宁无缺身形斜跨半步,避开了她的一记掌风,连连摇手道:“楚姑娘,请住手。” 楚君道:“你怎么不还手?” 宁无缺含笑道:“方才一招之间,楚姑娘双手被执,难道在下还不算获胜吗?” 楚君还没说话,老夫人沉声道:“君儿,你回来。” 楚君一双清澈的眼神,从蒙面绿纱中透射出委屈之色,深深注视了宁无缺一眼,口中应了声“是”,缓步退下。 宁无缺朗笑一声,朝上抱抱拳道:“在下现在有资格接老夫人一招了?” 他此话出口,听得秦总管不禁变了脸色! 老夫人似乎嫌他太过狂妄,u看书 w.uuanshu 口中沉哼一声:“好!” 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身朝伺立身后的绿衣小鬟招了招手。 绿衣小鬟立即趋前一步,双手棒着一柄古剑躬身呈上。 老夫人右手一伸握住剑柄,呛的一声掣出一支寒光逼人的长剑,冷然道:“宫飞萍,你只要接下老身一招,你们都可以离去,若是接不下来,只好都给我留下了。” 从她这句话中,就可以听得出来,她这一描剑法,该是十分凌厉的一击了! 宁无缺同样掣出长剑,抱剑当胸,施了一礼道:“老夫人只管请赐招好了!” 老夫人目光如电,冷声道:“很好,你小心了。” 喝声甫出,右手长剑突然凌空一振,剑身发出嗡然异声,就卷起八九道剑光,冷电精芒,如银蛇乱闪,几乎令人不辨虚实,莫测如幻!极限大魔尊 一百七十一 握手疗伤! 这时老者身影的一片网罟,正好横扫过来,看到方远纵身上腾,手腕再次翻动,带转一片网罟,正待朝上兜去。瞥见自己的本体一个斤斗摔了下来,心头猛然一惊,匆忙之间,急急撤招,硬行把正待往上兜去的网罟及时收回。 老者身上受了几处剑伤,但伤势不算很重,落到地上、勉强站住,惨然道:“小子、这是老夫第一次败在人家剑下……”数十年来,第一次落败,自然十分痛苦。 方远看着这个老者,口中冷笑道:“老东西,凭的本事还想要九尾狐,哼,哼,真是痴心妄想。” 老者一怒,眼看方远落到右首,相距较近,口中嘿的一声,抡起墨玉量天尺,猛向方远砸去。方远堪堪落到地上,突觉一股寒气,朝自己袭来,心头不觉大怒,光剑曲折挥出。这下他含愤出手,使了十成力道,但听“当”的一声狂鸣,老者一柄墨玉尺立被直荡开去,一点寒光,如飞星入户,一下点在老者咽喉之上。老者几乎连他剑招都未看清,森寒剑尖已经直点咽喉,要待闪避,都来不及。方远点到为止,就把光剑收了回去,冷然道:“老东西,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老者几乎气疯了心,瞪着双目,半响说不出话来,气愤填胸,切齿的道:“好,小子,记着,通天门会向你要还这笔帐的。” “通天门?你是修真界通天门的人?”方远沉声问道。 “是又如何。”老者冷冷的看了方远一眼。 方远冷笑道:“是的话今天你就不能活着离开。”说着方远立刻向老者身上连拍数掌,每一掌都带着方远的十成功力。 “砰砰砰”老者琅受重击,软倒在地,看着方远道:“你难道不怕我们通天门报复吗?” “怕,我当然拍,不过我更加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现在老子杀了你,这天下间谁知道是老子杀了你?现在你给我去死吧!”方远冷笑一声,手一挥,一道金色的光芒射向老者。 “啊!”老者发出惊天惨叫。 “不过在你死之前给我留下一些有用的信息吧!”方远一道黑色的光芒射入老者淡淡道脑海中,读取老者的记忆。 “小狐狸,现在你离开吧!”吸收了老者的记忆的方远对九尾狐笑道。说着就把九尾狐放在地上。 九尾狐在修真界是极稀罕的种族,很少过群居生活,喜好隐蔽于山谷,一般分散在修真界各层,许多人终其一生甚至连妖狐的面也未曾见着。盛传妖狐具绝世之容姿,盖世之智能,而妖狐的皮毛更是珍品中的极品,其中享誉最高的又属九尾狐狸。只出没于高山严寒地带,一般小妖狐诞下一百年后通过修炼既可化为人形,无一不是绝貌倾城。九尾狐的皮毛为淡若无色的淡白,眼瞳为血的深红。 而方远手中的这只九尾狐本来不是贵州山区的九尾狐,贵州山区有九尾狐,但是他们的实力没有这只九尾狐强大。这只九尾狐就是出修真界跑出来的。 九尾狐看了看方远,摇摇头,在方远的脚上蹭了蹭。 “你想跟着我?”方远一愣,通过刚才的这个老者的记忆方远知道九尾狐对人杀死非常仇视的,这只九尾狐为什么自己放它离开而不离开呢?难道喜欢上了自己?方远心里想道。 突然方远想到这只九尾狐已经可以化为人形,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倾国倾城的容貌呢?和罗小微相比如何,和九天玄女相比又如何? 听了方远的话九尾狐连忙点点头,作为一只九尾狐它一直为世人所不容,所以它才从修真界里跑出来,哪知道它一出修真界还是被人追杀,虽然在一路上自己的实力不但的增强,但是还是不是那些人的对手。这次这个通天门的老者把自己打成重伤,自己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哪知道方远既然救了自己。而且还和那个通天门的老者杀了,这让他觉得人类也并不是都是坏人。所以在方远放它的时候它就打算跟着方远,因为方远会保护它。 方远自然不知道九尾狐现在内心的想法,看见九尾狐点点头就道:“既然你想跟着就跟着我吧!不过你要乖乖的。”说着方远抱起九尾狐,摸了摸九尾狐的尾巴。 九尾狐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向方远的怀里靠了靠。 方远笑了笑,身影一闪,向罗芳如所在的地方射去。 …… “芳如,你……”蒋博文今天来找罗芳如,但是一看到罗芳如的样子蒋博文不由脸色大变,聪明的他自然看出罗芳如现在的不同。 罗芳如眼中闪过一丝羞涩,问道:“蒋博文,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芳如,告诉我,是谁,到底是谁?”蒋博文愤怒的咆哮着,为了得到罗芳如这个美丽的女人,他等待了二十年,但是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有得到,而且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罗芳如成为了别人的女人,这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罗芳如眼中的羞涩越来越浓了,脑海中浮现出方远在她身上使坏的情形,一想到这里罗芳如觉得自己浑身灼热。 “他是一个很强,很强的男人。” 罗芳如说完以后才后悔莫及,自己怎么说这样的事情?羞死人了。 但是蒋博文现在却不知道罗芳如心里的想法,于是怒道:“那我呢?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我辛辛苦苦等了你二十年,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罗芳如惊醒过来,对蒋博文道:“蒋博文,你是一个好人,可是我不喜欢你,希望你以后能够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相信她比我更好。” “不,我就要你,我就要你,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老子等了你二十年,你既然跟了别人,你这个贱人老子今天要好好的教训你。”蒋博文愤怒的咆哮道。 罗芳如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蒋博文,我跟谁好像不需要你来管吧!而且这二十年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是你自己自作多情摆了。” 蒋博文冷笑道:“你这个贱人,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说着蒋博文右手一伸握住剑柄,呛的一声掣出一支寒光逼人的长剑,冷然道:“贱人,今天老子就拿下你,看看你这个贱人有多么的贞节。”从蒋博文这句话中,就可以听得出来,他这一剑法,该是十分凌厉的一击了。 罗芳如同样掣出长剑,冷笑道:“谁怕谁。” 蒋博文目光如电,冷声道:“很好,你小心了。”喝声甫出,右手长剑突然凌空一振,剑身发出嗡然异声,就卷起**道剑光,冷电精芒,如银蛇乱闪,几乎令人不辨虚实,莫测如幻。 罗芳如对于蒋博文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心知蒋博文使的剑法的威力,一时哪敢怠慢,右手闪电般推出,截住一道剑光,立即剑交左手,顺势推出,又截住了一道剑光,长剑已经回到右手了。 剑势推出,再交左手,这样把一支长剑倏左倏右,交互发剑,每推出一剑,就截住蒋博文一道剑光,也同时响起一声金铁大响。uu看书 w. 蒋博文这剑法,连发九剑,也就接连响起了九声金铁狂鸣。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十分简单,你一剑来,我一剑去,每一剑都把你截住了,但实际上可并不是这么容易。 因为蒋博文使出来的剑法只有一招,在一招剑法之中,却隐藏了九道剑光,等于说九道剑光是同时出现的。何况蒋博文练剑数十年,每一道剑光之中,都含蕴着极强的内力。 罗芳如古拙之中,不快而快,可以针对蒋博文的剑法每一剑光挡上一下。 但若非昨天晚上经方远施展双修之功,使她本身真气得方远的傲天诀的真气所助,调和坎离、玄关自通,功力倍增,就算现在她截住了蒋博文的剑势,也非被蒋博文剑卜内力震飞出去不可。轻则内腑受震,跌地不起。重则当场殒命。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但见雪光飞洒,耀目如银,只听到一阵连珠般金铁狂鸣,双方剑光已倏然尽敛,罗芳如脚下浮动,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往后退了一步。 (本章完) 一百七十二 副总管! 凌妙可双手抱着宁无缺跟着跃起。接着祝小青、孙小乙跟着登岸。 凌妙可道:“孟仙姑,我大哥伤势是不是好了?” 孟云姑道:“被‘九阴摧心掌’震伤内腑,哪有这么容易就治得好?” 凌妙可急道:“那怎么办呢?” 孟云姑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本来只要我行气运功,让令兄真气和我会合运行,至少可以把他受震离位的内腑恢复过来,哪知……” 凌妙可听她口气,似乎在船上这一会工夫,并没有把大哥离位的内腑恢复过来,不由急忙问道:“仙姑是说……” 孟云姑没待她说完,微微摇头道:“那是贫道轻估了她,没想到此人练的‘九阴摧心掌’力之中,还隐藏着另一种旁门极厉害的火功,连贫道都着了她的道……” 凌妙可听得吃惊道:“你负了伤?” 孟云姑道:“贫道先前一无所觉,直到在船上运气之时,忽然发觉内腑隐隐如灼,当时并不在意,哪知这烧灼之感,愈来愈甚,好像本来只有一小点灼伤之处,后来渐渐扩大了。贫道是从横里发出去的掌力,已是如此,令兄和她正面相对,想必比贫道还严重多了。” 孙小乙问道:“这老太婆使的究是什么功夫,竟有这般厉害?” 孟云姑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贫道也说不出来,所能感觉的,这是一种旁门极厉害的火功、伤人之后,会逐渐发作……” 凌妙可道:“我们要………找什么人去治疗呢?” “天下尽多庸医,如何能治得好令兄的伤势?” 孟云姑沉吟了下又道:“此来贫道自有主张。” 凌妙可道:“但仙姑不是也负了伤吗?” “不要紧。” 孟云姑道:“贫道替令兄治伤,同时可以治疗贫道的伤势,目前最主要的还是要找一处没有人惊扰的地方,才能替令兄疗伤。” 凌妙可啊了一声道:“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渔村,只有三户人家,我们找去的时候,三家渔民全已遇害,那里倒是十分隐僻的地方,只是离碧落山庄太近了些……” 孟云姑道:“方才贫道喂了令兄一颗冰雪丹,也只能暂时保持令兄内腑灼伤不致扩大,既然有这样的地方,咱们目前已无选择的时间,那就快些走吧!” 凌妙可抱着宁无缺,说道:“那就快些走吧,大家快跟我来……” 正待举步! 孟云姑忽然左手一拦,说道:“你快到贫道身后来。” 凌妙可方自一楞! 孟云姑冷笑一声道:“有人正在前面等着咱们,你们还是让贫道走在前面的好。” 她越过凌妙可,白衣绰约的走在前面。 凌妙可抱着宁无缺和祝小青、孙小乙跟在她后面。 四人走了不过十来丈远近,黑夜之中,果然看到前面不远的一棵大树底下,站着一个人! 现在双方相距已近,那人的面貌也隐约可以看清了。 那是一个身上穿着长袍的老人,虽然在黑夜,看不清楚他身上穿的长袍是绿色还是黑色?但此人颔下有一把花白胡子,是可以看得到了。 凌妙可曾听孟萌哒说过,秦总管手下有两个副总管,一个姓关,一个姓宓,宓副总管的个子稍高,那么此人应该是姓宓了。 走过去的人既可看到宓副总管,他自然也可以看到走过来的四人了,何况孟云姑一身白衣,在黑夜之中,特别显眼!因此他口中发出咯咯怪笑,说道:“诸位才来吗?” 孟云姑冷然道:“听你口气,好像是在等着咱们了?” 宓副总管沉笑道:“不是等四位,老夫难道是站在这里看夜景不成?” 孟云姑道:“你等咱们何事?” 宓副总管道:“你们潜入碧落山庄,又能从碧落山庄出来,足见高明,但老夫可以不关,那也不是老夫的事,但你们杀了老夫手下,夺取巡逻船,老夫巡江有责,自然不能放过你们。” 孟云姑道:“你错了,咱们既没有杀你手下,而且也没夺取你手下的巡逻船!” 宓副总管道:“但你们总是乘坐巡逻船渡过来的吧?未得老夫允许,老夫还是不能放过你们。” 孟云姑冷笑道:“咱们从碧落山庄出来,是你们老夫人同意的,你敢违抗你们老夫人的命令?” 宓副总管道:“老夫没有看到老夫人放行命令,你们只要跟老夫回去,如果是老夫人同意的,老夫绝不会难为你们。” 孟云姑冷然道:“你率同手下,此刻立即给我退去,我也不难为你们。” 凌妙可听她说出“你率同手下”这句话,不觉朝四周看去,这一看,心头不禁暗暗吃惊!原来在自己四周,不知何时,已被八个手持厚背扑刀的黑衣汉子远远的包围住了。 自己和大哥来的时候,就曾和孟萌哒那四个手下交过手,那四个人的武功已极为可观,如今这八人却是宓副总管的手下,一身武功,自然更超过孟萌哒的四个手下了。 不提她心中暗忖之事,却说副总管听了孟云姑的话,不觉豁然大笑道:“小丫头好狂的口气!” 孟云姑突然从她蒙面黑纱中射出两道森寒有如霜刃的目光,冷峻的道:“你找死!” 突然挥手一举迎面拍了过去,一道锋利如刀的掌风,嘶然有声,划空劈下。 宓副总管见多识广,看到孟云姑劈出来的掌风有异,心中暗暗一凛,忖道:“这丫头使的竟是玄门‘劈空刀’!” 身形一晃,便自闪开,左手向空一挥,沉喝道:“上!” 他喝声甫出,四周八个黑衣汉子一声不作,挥刀扑攻而上! 孟云姑冷哼一声,回头朝身后三人说道:“你们只管站着,不用出手。” 话声未落,八道人影挟着一片刀光,已从四面八方攻到!这八个黑衣汉子均是久经训练,刀沉势快,这一下有如电劈,奇速无比。 孟云姑身上没有带剑,她身法轻灵,只轻轻一转,已从迎面劈来的两柄刀中闪出,双手突发,举劈指戮,把从她左右攻到的两人退得后退了一步。 她白衣飘忽又是一个转身,转到另一个黑衣大汉身后,砰的一掌,击中后心,那人连闷哼也来不及,一个人突然离地飞去,朝迎面攻来的同伴飞扑过去。 他同伴没有看清扑来的人影,但扑攻他的人,当然是敌人无疑,攻出的扑刀自是不会收回。 其实他就是看清了想收势也来不及,但听扑的一声,扑刀已经扎入心腹。但他左肩也被飞扑过来的同伴扑刀斫中。 此人中掌飞来,身不由己,手中劈出的扑刀却依然势道极猛,刀光掠落,他同伴的一条左臂也随着卸落。 孟云姑一掌击出,身形略侧,避开从肩后劈来的一刀,右手乘势五指一撮,抓住刀背,左手横肘撞向此人胸肘,但听哈哈两声,胸骨折断,那人大叫一声,往后撞飞出去。 孟云姑右手抓住夺得的刀背,横刀朝前架出,又是当的一声金铁大震,一下架住了第八个黑衣大汉的刀势,左手振腕一指,一缕指风无声无息的朝那汉子激射过去,一下击中心坎穴,那人应指往后便倒。 这八人原是一窝蜂般围攻上来的,他们从不同方向纵身发招,容或稍有先后,但这所谓先后,也只是先后一瞬而已! 他们动作虽然快速无比,但孟云姑却好整以暇,以逸待劳,看去她动作并不比他们快,实则乘隙抵暇,闪身发招,姿态优美,直如凌波仙子,飘飘欲仙! 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已有许多时光,其实只是八个大汉纵身掠,出,挥刀朝中间一凑的工夫。 /\个人在转瞬之间,就两死(一个被同伴扑刀扎入心腹,一个被孟云姑的指风击中心坎),两伤,(一个被同伴劈落左臂,一个被孟云姑手肋撞断肋骨)去了四个。 但这八人一身武功果然不是弱手,虽在一招之间,死伤了一半,剩下的四人竟然视若无睹!尤其他们身法极快,行动迅捷,一招落空,身形转若陀螺,手中扑刀随身带转,有如灵蛇一般又追劈过来。 宓副总管原先以为有八个人围攻而上,已足可把对方四人制伏,哪知不过转眼之间,手下八个杀手竟然去了一半,心头不禁大怒,口中沉喝一声道:“你们去把那二个拿下,这丫头由老夫来!” 身形凌空飞扑过来,半空中响起呛的—声,长剑出鞘,一道矫若银龙的剑光,朝孟云姑当头直射而来! 孟云姑听得大怒,右手一抬,把接来的一柄扑刀化作一道长虹朝一个黑衣大汉当心射去。 身形一侧,便自避开了宓副总管凌空一剑,uu看书 .ukanshu.cm口中娇声喝道:“看来我今晚真要大开杀戒了!” 铮的一声,从她大袖中飞出一缕青光,朝宓副总管剑上截去。 那四个黑衣大汉听到他宓副总管的喝声,立即转身朝凌妙可等三人扑了过去,其中一个身形还未扑起,口中发出一声惨嗥,一柄扑刀已经贯胸插入,仰跌下去。 宓副总管凌空一剑被孟云姑避开,身子还未落地,耳中听到又有一个手下发出惨号,也气怒得七窍生烟。身形将落未落,双足在空中一顿,右手奋力一振,长剑陡然爆出漫天流芒,宛如渔网般罩落! 孟云姑手中是一支细长的软剑,此时也随手向上翻起,剑尖向空连点,但听一阵密如连珠的叮叮轻响。 宓副总管发出的一片流动剑芒,都被孟云姑剑尖点了一下,悉数幻灭,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而那三个黑衣汉子分别朝凌妙可、祝小青挥刀扑攻过去。极限大魔尊 一百七十三 凌乱! 凌妙可双手抱着宁无缺,眼看黑衣汉子挥刀横攻过来,心头大急,突听耳边响起宁无缺的声音说道:“兄弟,不可慌张,快,右脚向前斜跨半步,提脚跟,脚尖右转,右脚跟上,身向右转,举右脚朝前踢出。” 他说得很快,凌妙可虽觉对方扑身挥刀,迎面劈来,哪有迎上去的道理? 但此时无暇多想,只好照着大哥说的去做,她身法本极轻快,跨右脚,上左脚,身向右转,左脚跟着朝前踢出。 在她来说,只是随着大哥的话做去,那知这一转,就转到了黑衣汉子的身后,踢出的右脚,原无目标,自然不会用上很大的力,但却想不到这一脚正好踢在黑衣大汉身后的左脚弯上。 那黑衣汉子挥刀攻到,对方人影忽然不见,心头方自一愕,左脚弯上已被踢中,左脚往前一屈,几乎跪了下去,他究是久经大敌,急忙纵身前跃,霍地转过身来,挥刀就砍。 要知使刀的人,不论你刀法如何精纯,刀法尚猛,直来直往,法窍相同,如要回转,非用大掉身法不可。 凌妙可踢出一脚,居然命中,心头不胜惊喜,这才知道大哥说的身法果然奇妙! 宁无缺却在此时又道:“你动作要快,现在左脚后退一步,有脚跟着后退,向右斜跨出半步,身向左转,再转,右脚疾向前跨一大步,右手拔剑,不用出鞘,用剑柄向右平撞过去,好,用力!” 他说得快,凌妙可有了上次的经验,做得同样快速。 在她左脚后退之际,对方黑衣汉子已经挥刀攻到。 凌妙可右脚—转再转,就转到了他身后左方,等右脚朝前跨上一大步就已站在黑衣汉子左首,相距不到二尺。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凌妙可左手抱住宁无缺身子,右手迅疾无俦的拔剑,用剑柄向右平撞出去。 这回大哥叫她“用力”,她自然咬着牙齿,用上了全力! 长剑出鞘不过两尺光影,就听“扑”的一声,剑柄不偏不倚撞在黑衣汉子的左肋“攒心穴”上! 要知“攒心穴“与心脉相通,伤则血迷心经,凌妙可这一记“授人以柄”,少说也用了八成力道,对方如何经受得住?黑衣汉子口中大叫一声,脚下登登的连退了两岁,砰的一声跌坐下去。 凌妙可没想到大哥教自己的步法、手法,竟有这般准法,她得理不烧人,右手用力一放,长剑并未出鞘,嗒的一声,便自返匣。 她右手急速抱起宁无缺,身向有闪,一下欺到黑衣汉子身后,一记“虎尾腿”,向后蹬出。 这一脚不折不扣蹬上了黑衣汉子胸膛,口中发出一声“呃”,往后便倒。 祝小青早就撤出短剑,待黑衣汉子挥刀扑到,她就身形闪动,避招进招,挺剑便刺,和她动手的黑衣汉子刀法如风,出手快而凌厉,祝小青手挥短剑,使的是她们卖花门传下来的一套“落花剑法”,施展开来剑光缤纷,人影像飘零的落花,忽东忽西,飘忽不定。 是以任你黑衣大汉刀法凌厉,每—刀带着锐利劲风,如电闪雷劈,也休想沾得上她一点衣角,但对祝小青来说,要在对方劲猛的刀势下避招进招,也是一件极为吃力之事。 孙小乙使的是双截棍,使出来的虽非整套棍法,但却是大杂脍,各门各派刀剑棍枪招式,只要能适合双截棍使出的,可说应有尽有。 这是孙虔婆从各门各派的武术中剽窃来的,虽是散手,无一不是杀着,着实说得上凶猛无匹。 但孙小乙却是以轻功见长,一个人纵跳如飞,照说以轻功见长的人,手上功大使的也必以小巧擅长,可是孙小乙一支双截棍施展出来,却势沉力猛,十分强劲。 这一来,他就像雷公劈木一般,虽在飞身纵扑,却似雷霆一击。 这回和黑衣大汉动上了手,他一支双截棍,棍影如山,滚滚不绝,和黑衣汉子的凌厉刀光,硬打便接,毫不逊色,有时忽东忽西的攻势,也会把黑衣汉子逼得后退不迭。 但若论武功和剽悍之气,则两个黑衣汉子的刀势,又胜过祝小青、孙小乙甚多,是以时间稍长,祝小青和孙小乙难免渐落下风。 祝小青为人机警,心知时间不能和对方拖得太久,觑个空隙,口中娇叱一声:“你给姑娘躺下!” 右手长剑陡地一剑朝黑衣汉子面前直刺过去,左手扬处,打出两支飞镖! 那黑衣汉子怒笑一声,扑刀横劈,朝剑上磕来。祝小青自然不愿和他硬打硬拼,急忙抽剑后退。 黑衣汉子刀光一转,当当两声,把打去的两支镖一齐磕飞出去,他磕飞飞镖,祝小青趁机又疾退了两步。 黑衣汉子岂肯甘休,双脚一点,纵身飞扑过来。 祝小青向后连退三步,就是要你纵身飞扑,你纵身扑起,岂非双脚离地?一个人双脚离地,就没有躲闪的余地,正是她暗器出手的最好机会了。 只听祝小青一声娇叱,身形倏地一个轻旋。 这一轻旋,就从她身上发出—蓬数十点寒星,问心钉、铁莲子、袖箭、飞刀、蝎尾针,一起出笼,把黑衣汉子当作了飞靶,潇潇洒洒,急如骤雨,从四面八方激射过去。 黑衣汉子身子凌空扑来,自然不易闪避,急切之间,把一柄扑刀舞起一片刀光、护住全身,迅快下落。 但听一片细碎的叮叮轻响,较大的暗器,全被他磕落了,但细小的蝎尾针,却乘隙而人,全打到他脚上。 身形落地,双脚一软,再也站立不稳,砰的一声跌倒地上,一支飞镖及时穿心射到,登时响起两声闷哼和一声惨吼! 他一个人如何会发出两声闷哼,一声惨吼的呢? 原来在祝小青发出暗器的同时,也正是凌妙可一记“虎尾腿”蹬中一个黑衣汉子胸口,往后跌倒。 但边上正好站着一个左臂被同伴砍断的黑衣汉广,他眼看同伴倒下,凌妙可就在他右侧,这一机会岂可放过呢?咬紧牙关,虎吼一声,右手扑刀突然朝凌妙可后心劈去。 凌妙可听到身后吼声,还没来得及转身,两柄柳叶飞刀已经闪电射入黑衣汉子心窝,惨号声中,往后仰倒下去。 另一声闷哼,则是和孙小乙动手的黑衣汉子发出来的,他因孙小乙纵来纵去,激得怒火进顶,手挥扑刀,一味追杀。 孙小乙可也是鬼灵精,看到祝小青使出暗器,心中一动,有意把他引了过去,口中打起一个呼哨。 祝小青看他把黑衣汉子朝自己引来,随手打出一把飞针。 黑夜之中,飞针体积细小,黑衣汉子自然不易看得清楚琬直到身上一阵刺痛,才发觉着了人家的道,双脚已是站立不稳。 孙小乙双截棍一记“毒蛇人洞”,兜心戳到,黑衣汉子只闷哼了一声,就已了事。 孙小乙棍势一收,笑嘻嘻的道:“谢谢你了!” 祝小青山收起长剑,举手掠掠鬓发,笑道:“这是黑夜帮了我们的忙,若是大白天,只怕没有这么容易就得手呢!” 现在只余下一个宓副总管了。 (另一个被孟云姑撞断肋竹,已无再战之力。)宓副总管功力深厚,一柄长剑使得挥洒如风,盘天匝地的剑光,矫若游龙,简直无懈可击! 孟云姑吃亏在动手之前已经负了内伤,何况她总归是女孩儿家,天赋较弱,这一阵工夫下来,已渐感不支。但两支长剑攻拒之间,依然电光缭绕,难分敌我,这一情形除了动手的两人,外人是无法看得出来的。 凌妙可、祝小青、孙小乙三人都已停下手来。她们就算看出来了,也帮不上忙。 宁无缺清醒之后,已由凌妙可挽扶着他站立,这时口中发出一声轻咦,说道:“孟仙姑只怕不是姓宓的对手!” 凌妙可道:“那怎么办呢,他们剑法使得好快,我连看都看不清。” 祝小青道:“只要两人身形分开一些,我就可以使暗器了。” 正说之间,孟云姑的剑法已经渐见凌乱! 只听孟云姑冷冷的道:“你再不住手,那是不要命了。” 宓副总管发出咯的一声怪笑,uu看书 说道:“小丫头,你已是强弩之末,还敢口出大言,到底是老夫不要命,还是你不要命了?” 说话之时,手中长剑突然一紧,一片剑光密集洒出。 孟云姑被逼得后退了一步,口个娇叱一声:“找死!” 长剑前指,身形陡然凌空扑起,刹那间身剑合一,化作一道寻丈青光,匹练横空,朝宓副总管当头罩落,森寒剑气,扩及一丈以外。 宓副总管正在加强剑上压力,逼使孟云姑落尽下风,怎知陡然间眼前白光如电,令人睁不开眼睛,心头大感骇异,暗叫一声:“驭剑术!” 急忙双脚一点往后飞跃出去。饶他见机得快,眼前剑光一闪,有肩骤凉,一条右臂连同长剑已被齐肩截断,落到地上。 宓副总管怪叫一声,负创掠空而去。极限大魔尊 一百七十四 地窖藏身! 耀目剑光瞬即隐没,孟云姑也及时飘落,她双足落地,竟然未能站立得稳,一个踉跄,往前扑倒下去。 凌妙可也看得大吃一惊,急忙的叫道:“孟仙姑你怎么了,祝姑娘,你快过去把她扶起来。” 祝小青立即掠到孟云姑身边去。 此时孟云姑业已昏了过去,祝小青用手掀起她面纱,只见她面如白纸,双目紧闭,气息极为微弱。 祝小青心头一急,忙道:“宫二兄,孟仙姑昏过去了,怎么办呢?” 宁无缺道:“她先前已经负了内伤,刚才又勉强运气发剑,才会脱力昏迷,目前最好找个地方歇息,她自然会慢慢醒过来的。” 凌妙可道:“大哥说得是,祝姑娘,你把她抱起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祝小青点点头,双手抄着孟云姑身子,缓缓站起。 孙小乙俯身拾起孟云姑的软剑,因不知她剑鞘在那里,只得一手提着。 凌妙可道:“大哥,你伤得很重,还是我抱你走吧。” 宁无缺道:“你抱着我走路方便吗?” 凌妙可道:“这里离那渔村不远,不要紧的。” 宁无缺确实感到自己体力不支,只得点点头道:“那就辛苦兄弟了。” 凌妙可双手抱起宁无缺,走在前面领路,祝小青抱着孟云姑,孙小乙跟在两人身后,一路急奔。 幸好不过三数里路,就赶到渔村了,这里一共只有三五户人家,每户渔家,都有一段距离。 凌妙可挑了最后的一家。 因为这户渔家地势较为隐僻,是在一片叉港之间,前后都有几棵高大的杨柳树,几乎把茅屋都遮掩住了。 他们推门而入,这户渔家被杀害的尸体业已不见,地上只留下几滩黄色的水渍,也已被泥土吸干了。 敢情有人用化骨丹化去的。 虽是茅舍,中间是一间堂屋,左右各有一间厢屋,左厢是灶间,堂屋后面和右厢则有两个房间。 凌妙可和祝小青分别把宁无缺、孟云姑放到两间房的床上。 孙小乙自告奋勇到左厢灶间里去烧水。 凌妙可望着大哥,柔声道:“大哥,你休息一会,我去看看孟仙姑。” 宁无缺点点头,说道:“你也辛苦了,怎么不休息一会呢?” 凌妙可秀眉微攒,说道:“这里离碧落山庄只有一水之隔,大哥和孟仙姑都负了极重内伤,方才听孟云姑的口气,她好像有疗伤之法,我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宁无缺微微摇头道:“即使孟仙姑有疗伤之法,但她方才勉强运气发剑,内力耗损过甚,只怕也无能为力了。” 凌妙可道:“她如果醒过来了,问问她如何疗法,也好再想办法……” 话未说完,只见祝小青在门口叫道:“宫二哥,你快来,孟仙姑醒来了呢!” 凌妙可应道:“我来了。” 急忙奔了出去,跨进右厢,果见孟云姑已经清醒过来。 她蒙面黑纱也已取下,一张鹅蛋脸上,淡扫蛾眉,微翘的凤目,瑶鼻樱唇,虽然脸色苍白,还带着倦容,却是我见犹怜,十分动人,看去不过二十二三岁。 她看到凌妙可走入,就有气无力的道:“宫施主,令兄如何了?” 她人刚清醒,就问起宁无缺来了,可见她如何关切他了。 凌妙可道:“大哥早就清醒了,只是内伤极重,孟仙姑你呢?你觉得怎么了?” 孟云姑缓缓吁了口气道:“只要令兄清醒了就好……” 凌妙可看她这么关心大哥,心中难免有些酸味,还没开口。 孟云姑苍白的脸颊不禁微微一红,接着舒了口气,又道:“只要令兄清醒了,贫道和令兄的伤势,都有救了。” 凌妙可喜道:“孟仙姑,你说你和大哥的伤势都可以治得好了?” “是的。”孟云姑目光抬动,轻轻攒了下眉道:“只是……” 底下的话还没说完,突见孙小乙一下冲进来,满脸喜色,嚷着道:“宫二哥,小弟在灶下发现了一处地窖,里面地方很大,如果真有人来了,咱们只要往地窖中一躲,就没有人找得到咱们了。” 凌妙可道:“这里会有地窖?” 孙小乙哈了一声说道:“下面不但有几缸陈年酒,还有一只大木箱,里面藏了几百吊铜钱呢!” 孟云姑脸上不觉有了喜色,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我是不小心才发现的。” 孙小乙兴奋的道:“我想宫大哥和孟云姑都负了重伤,也许要喝水,所以打了一桶水,在灶下烧水,剩下的半桶水,一个不小心,被脚绊翻了,那水就是朝灶下流去,转眼就流失了,地面上一点也不剩。 我觉得奇怪,还以为灶下有洞,用手去摸,才发觉这座土灶下面居然有一大方铁板,用手一推,土灶竟是活动的,被我推开了数尺,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我打着火折子一照,原来洞底下还有用砖砌的梯级。我下去一瞧,里面竟有一间屋子大的地窖,正好可以给我们藏身之用,就急忙上来告诉大家,宫大哥和孟仙姑身负重伤,在下面养伤最好也没有了。” 孟云姑点着头道:“如此就好,贫道正愁没有隐蔽的疗伤地方……只是贫道和宫施主内伤都极为沉重,只怕不是一两天可以痊愈,我们有五个人,贫道和宫施主在疗伤时间,不能进食,但你们三个没有食物怎么办?” 凌妙可问道:“孟仙姑,不知疗伤要多少时间?” 孟云姑道:“光是被‘九阴催心掌’震伤,大概需要七天时光,才能复原,但那老太婆却在‘九阴摧心掌’中,还隐藏了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那就很难说了,不知多少天才能够治疗得好,最多就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行。” 她说到这里,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和令兄两人之中,如果有一个没有负伤的话,贫道就可以有把握了。” 孙小乙道:“就算四十九天吧!这个不成问题,这户人家米缸里面还有半缸白米,壁上挂了许多咸鱼,吃上一个月,绝无问题。” 凌妙可道:“还有几户渔民家,也都没有人了,他们家中,也可能有吃的东西,只是这里离碧落山庄只有一江之隔,他们的巡逻船很可能经常会到这里来搜索……” 孙小乙笑道:“宫二哥,这个你只管放心,白天你们都躲到地窖里去,由小弟一个人留在上面,看到有人来了,只要往地窖里一躲,保管他们不会发现的。” 祝小青道:“饭也由你一个人做了。”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做饭更没有问题,家母时常外出,家里只有小弟一个人,自己不烧饭做菜,岂不早就饿死了?” 凌妙可道:“那就这么办,你留在上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可以给我们示警。” 孟云姑道:“好,我们先下去看看。” 孙小乙道:“我给大家带路。” 于是就由孙小乙走在前面带路。 祝小青扶着孟云姑,凌妙可扶着宁无缺,一同来到了左厢厨房。 孙小乙走近一座砖砌的土灶前面,伸出双手,缓缓朝里推去,土灶经他推动,果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窟窿。 孙小乙从身边取出一个精巧火筒,擦的一声打着了,口中说道:“大家请跟我下来吧。” 首先举步走去。 火光一亮,大家才看清楚窟窿下面果然有一条石砌的阶梯,往下而去。 大家跟着下去,走了三四十级,才到尽头,果然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地窖。 孙小乙等大家走下之后,又回上去,双手拉着铁板下面一个大铁环,使之恢复原状,遮盖住地窖入口,回身走下,说道:“孟仙姑、宫大哥在这里疗伤,够隐秘吧?” 孟云姑道:“这地方很隐秘、很好。” 凌妙可朝孙小乙招招手道:“你过来。” 孙小乙道:“宫二哥有何吩咐?” 凌妙可道:“你坐下来。” 孙小乙望着她道:“宫二哥,你有什么事?” 凌妙可道:“我叫你坐下来,你就坐下来好了。” 孙小乙道:“好,好,小弟遵命。” 果然依言在地上盘膝坐下。 凌妙可从他手中取过黄铜火简随手交给祝小青道:“这个由你拿着。” 孙小乙疑惑的道:“你要做什么?” 凌妙可已从怀中取出一只紫铜扁盒,掀开盖子,目光打量着孙小乙脸部,说道:“你要留在上面,就得改变容貌,别人才会不认识你。” 孙小乙哦道:“宫二哥原来还会易容术!” 凌妙可道:“现在你不可再说话了。” 口中说着,就用指尖蘸斡颜色,在孙小乙脸上仆细的涂抹起来,她虽然只把易容药物薄薄的涂了一层。但孙小乙脸上已经渐渐的在变了,本来俊秀的脸貌,现在正在逐渐显得苍老,而且还起了皱纹,眉毛也有四分之一变白了。 等她在他嘴唇、下巴按上极短的花白胡子,uu看书 wwuukanshu 再替他把头发也染白了四分之一光景,孙小乙已活脱脱的变成了小老头。 凌妙可道:“可以了,不过,你暂时还不能说话。” 祝小青睁大眼睛,轻啊道:“宫二哥,你真神乎其技!” 孙小乙眨着眼睛,不敢开口,但目光流露出询问之色,好像在说:“宫二哥,你把我变成什么样的人了。” 凌妙可朝他笑了笑,说道:“你不用问,我也要告诉你,这里是渔村,我自然把你改扮成打渔的老头,这一盏茶的时光,你不说能话,至少要等易容药物完全干了,才不会留下破绽,趁这段时间我教你改变口音的诀要,你要记住了,待会要好好练习,才能应用,你听着……” 一面把变音的诀要,详细解说了一遍。 凌妙可问道:“你记住了吗?” 孙小乙直点着头。极限大魔尊 一百七十五 义结金兰! 凌妙可笑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孙小乙道:“我可以摸摸脸上吗?” 凌妙可道:“自然可以,现在就是用水洗也洗不掉了。” 孙小乙朝脸上一摸,嚷道:“我的天,我怎么一脸都成了皱皮。” 凌妙可道:“还有你的双手,我差点忘了,快伸过来。” 说着取出一瓶药水,用棉花蘸了些,在孙小乙双手上轻轻涂了一遍。 孙小乙低头看去,自己双手在这顷刻之间,立即起了鸡皮般皱纹,不觉失声道:“看来我脸上也是这样了,是不是洗去易容药物,就会复原?” 凌妙可笑道:“你可以放心,到不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替你洗去的,保证不伤你的皮肤。” 孙小乙道:“现在我可以上去了?” 凌妙可道:“变音,全靠你自己练熟才行,上去之后,要多加练习,大概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应用了。” 孙小乙点头道:“我会去练的。” 正待举步,孟云姑叫道:“孙小兄弟,你过来。” 孙小乙道:“孟仙姑又有什么吩咐呢?” 孟云姑道:“你武功只能应付普通江湖武士,遇上武功较高的人,就非吃亏不可,你一个人岛在上面,没有人可以支援你,全仗你自己随机应变,当然以不露身份为最好;万一被人瞧出破绽,那就得先下手为强,我传你一招手法,即使遇上强过你甚多的人,都可以一招制敌……” 她内伤较重,说到这里,已微微感到有些气喘,口气略为一停,目光朝凌妙可、祝小青两人一掠,说道:“你们两个也过来!这一记手法,没有名称,原是家师从半张破残不堪的手抄书页上得来的,这手法简单,却十分管用,我说的简单,只是看来十分简单,练起来却不容易,你们要听仔细了。” 她口中说着,娇慵无力的举起右手骈起食中二指、一漾之间就向前划了一个小圆圈,然后轻轻朝前点出,一面说道:“手法就是这样,现在你们听我解释这一招的使法了。” 手势虽极简单,但她却解释了好一会工夫,才算解说清楚。 三人也都牢牢记在心里。 孟云姑又道:“你们听我解说,心里已一定觉得十分清楚。但若是练起来,却未必能中规中矩,因为这一记手法,易学难精,你初练之时,不易纯熟,等到练会,就会感到另有发现,愈练就愈感到奥妙无穷,练到最后,以不拘形式,举手之间,毫无招术,就可以制敌,才算真正练成了。” 祝小青问道:“孟仙姑,你练纯熟了没有呢?” 孟云姑微微摇头道:“我如果练纯熟了,还会和那姓宓的打得那么久吗?我听家师说过,光是这记手法,可以练上几十年,练成功了,别的武功都可以不必学了。” 凌妙可道:“这一记手法,有这么厉害?” 孟云姑正容道:“我把这记手法传给他们,是因为我们身居险地,我和宫施主都被‘九阴摧心掌’震伤,只此一种,已是不易治疗,何况那老太婆在‘九阴摧心掌’之中,又隐藏了一种旁门极厉害的火功。 治疗这种内腑被灼伤的创伤,只怕非一朝一夕之事,如若有人恃强闯入,立即会走火入魔,十分危险,全仗你们三人护法,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一式手法,容易学,而且学会了就可以应用,才传给你们的。 我也希望你们学会了这记手法,以后多做些行侠仗义之事,所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才不辜负贫道相传之情,就对得起贫道了。” 凌妙可道:“孟仙姑说得极是,我们绝不会忘记的。” 祝小青和孙小乙也同声说道:“孟仙姑只管放心,我们绝不会辜负你的传艺之德。” 孟仙姑颌首道:“如此就好。”一面朝孙小乙道:“你可以上去了,我方才教你的那招手法,你上去之后一定要多多练习。” 孙小乙道:“在下知道了。在下现在就上去把两条棉被拿来,坐在地上就不会着凉了。” 说着匆匆上去了。一会工夫果然捧了两条棉被下来,放在地上,一面朝祝小青道:“姑娘,这火筒就留在这里好了,在下先上去了。” 他回上去之后,就随手推上了土灶。 凌妙可把两条棉絮铺在靠里首角落的地上,说道:“祝姑娘,你扶孟仙姑坐到棉絮上来。” 祝小青依言扶着孟云姑走近棉絮,再扶着她坐下。 凌妙可望着孟云姑问道:“孟仙姑,现在可以疗伤了吧?不知你要怎么疗法,要不要把大哥抱过来呢?” 宁无缺已有许久没有说话,原来正在跌坐运功。 孟云姑点点头道:“好,你把他扶过来。” 凌妙可附着宁无缺耳朵轻声叫道:“大哥,你醒一醒,孟仙姑要给你疗伤了,我扶你过去。” 宁无缺依然静坐如故,恍如不闻。 凌妙可又叫了一声,宁无缺还是不应。 凌妙可道:“那就由我抱你过去好了。” 双手刚待抱去,只觉宁无缺身上如同火烧一般,甚是炎热,不觉吃惊道:“孟仙姑,大哥他身上炎热如火,烧得很厉害……” 孟云姑道:“令兄是纯阳之体,中了‘九阴摧心掌’,和渗杂的旁门火功,自然会五内如焚,人就容易昏迷不醒,方才只是服了我的冰雪丹,稍予抑制,不要紧,你把他抱过来好了。” 凌妙可依言抱起宁无缺,把他放到孟云姑身边的棉絮上。 孟云姑又从身边取出青瓷小瓶,倾了一颗药九,纳入宁无缺口中,接着说道:“你点了令兄睡穴。” 凌妙可依言伸手点了他的睡穴,一面问道:“孟仙姑,你是不是马上要给大哥治疗了?” 孟云姑轻轻叹了口气道:“贫道方才拼着内伤,施展以气驭剑,虽然斩了姓宓的一条手臂,但一点剩余的内力,几乎消耗殆尽,令兄伤势又比贫道沉重得多,此时施展我师门疗伤神功,实在万分艰险。 如果治疗得好,令兄和贫道的伤势,都可以得救,万一治疗不好,两人均将走火入魔,终生成为废人,但此时此地,舍了此法,又别无善策……” 她话说得多了,又有些气喘。 凌妙可问道:“孟仙姑,你要如何治疗呢?” 孟云姑纳了口气,又道:“贫道在运功治疗之前,有几句话要和你们说。” 凌妙可道:“孟仙姑只管请说。” 孟云姑目光一抬,望着凌妙可道:“你脸上易了容对不?” 凌妙可只好点头道:“是的。” 孟云姑又问道:“令兄呢?” 凌妙可道:“他也易了容。” 孟云姑道:“你们不是兄弟?” 凌妙可只得又点了点头。 孟云姑道:“那幺你们也不姓宫了?” 凌妙可道:“不瞒孟仙姑说,大哥他……就……” 孟云姑问道:“他就是谁?” 凌妙可道:“宁无缺。” “宁无缺?”孟云姑道:“他是佛怒莲?” “不是的。”凌妙可道:“大哥不是佛怒莲。” 孟云姑没有追问,只是望着她问道:“你是谁呢?” “我……”凌妙可红着脸道:“我叫凌妙可。” 祝小青啊道:“你原来是女的,你是龙眠山庄只手擎天的女儿。” 凌妙可到了此时,只得把自己和宁无缺认识,以及找上白衣庵去的经过,简扼的说了一遍。 孟云姑等她说完,微微颔首笑道:“我早就看出你是女的了。” 祝小青道:“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贫道现在问清楚了。”孟云姑郑重的道:“你们俩个从现在起。就不准再叫我孟仙姑了。” 凌妙可望着她问道:“那么我们叫你什么呢?” 孟云姑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只是穿了道装,家师并不准我出家,我们今晚在此相聚,可说生死与共,所以我要和你们结为姐妹,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凌妙可看她放着正事不办,却要和自己两个人纳为姐妹。心中虽然焦急,但还是点着头道:“小妹自然愿意。” 祝小青接口道:“我们那要排排年纪才是。” 孟云姑笑道:“不论你们怎么排,我总是你们的大姐了。” 三人说出年龄,孟云姑二十三是大姐。 凌妙可二十是二姐。 祝小青十九是三妹。 孟云姑道:“好了,我们现在是姐妹了,我才能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替宁无缺疗伤,只能施展师门太素脉诀贞女篇中的‘以阴导阳’之术,就是使两股真气,合而为一,方能水火既济,这也是唯一治疗‘三阳神功’或是旁门火功的唯一方法,只是我和宁无缺都身负内伤,只怕不是几天时间所能奏功……” 凌妙可问道:“那要多少时间呢?” 孟云姑道:“如果我们两人之中,u看书ww.uukanshu有一个没有负伤,大概有七天时间就可痊好,现在只怕没有四十九天,很难奏功。” 凌妙可道:“要这许多日子?” 孟云姑道:“一日之间,只有子午二时可以运功……还有一点就是……” 她口气有些滞碍,但没有让两人开口,又接着说道:“我们结成了姐妹,我就可以坦诚相告,施展太素脉诀贞女篇的‘以阴导阳’功夫,必须是一男一女,而且双方必须是童身,方能施行。平时修习内功,真气运转任督二脉,都是自己的一口真气,但‘以阴导阳’是要用女子的任脉和男子的督脉真气互通,以收调坎离、济水火之功,所以对运气的两人都有极大好处,只是……” 她苍白的脸上,突然飞起两片红晕,实在碍难说得下去,凌妙可心头有些恍悟,在白衣庵,孟云姑替大哥运气解穴,大概也是施展的“以阴导阳”之术,两人不是都脱光衣服,拥坐在一起吗?她想到这里,不觉一阵脸红心跳,当然不敢出言询问。极限大魔尊 一百七十六 安澜大茶楼! 孟云姑继续说:“因为运行真气要从我任脉传入他的督脉,所以……两人……身子都不能穿衣服……而且……而且还须由我贴身环抱着他而坐……” 凌妙可、祝小青都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男女间事知道的并不多,听到这里,不由羞得个面红耳赤,作声不得。 孟云姑继续说:“这种运功之法,本是修道人合籍双修的不二门径,可以助长双方功力,打通玄关,功臻上乘。但却有两种魔障,最难克服,一是魔由心生,只要一动邪念,立堕魔劫,一是外来的,遇到有人打扰,都会走火人魔,现在……” 忽然语声一停,双目微阖,微微纳气,过了半晌,才伸手入怀,取出青瓷小瓶,揭开瓶塞,迅速倾出一粒药九,纳入口中,才接着道:“我们伤势极重,不得不在这里运功治疗了。我和你们结为姐妹,就可以推心置腹,在这四十九天的子午二时,就要你们替我护法,宁无缺是二妹的大哥,但他究是男人,但实逼处此,我也顾不得女儿之身,你们也要在心理上先祛除男女的界限,才能帮助我治好他的伤势……” 凌妙可感激的道:“大姐,你能够为了救人,牺牲自己,这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到的,使我好生敬佩,小妹自当尽力而为。” 祝小青道:“二姐说得极是,小妹都听大姐吩咐就是了。” “如此就好!” 孟云姑道:“我方才都已感到内腑炙热如焚,宁无缺大概比我还要重些,事不宜迟,我们立时就得开始,在我运功之时,你们务必小心护法,三妹去守住石级,就是孙小乙都不准他下来。” 祝小青点点头道:“小妹知道。” 说完,把手中的火筒,交给凌妙可,就举步朝石级上走去。 孟云姑道:“二妹,你把火筒熄了,替他脱去衣衫。” 凌妙可依言熄去火筒,地窖中立呈一片黝黑,伸手不见五指,一面说道:“大哥的衣衫,要小妹替他脱吗?” 孟云姑道:“他睡穴要等运功之时,才能白行冲开,不但此时要你替他脱,待会运功完毕,我会再点他睡穴,仍要你替他穿呢!” 凌妙可无可奈何的道:“好吧!” 立时动手,替大哥宽衣解带。她虽然和大哥相处日久,但要她动手替他脱去身上的衣衫,心头也是狂跳不止,一只纤纤玉手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阵又一阵颤抖。 不过一会工夫,孟云姑已把身上衣衫尽行卸去,凌妙可也已把大哥的衣衫脱去。 孟云姑伸手把宁无缺接了过去,让他背脊贴看自己胸腹,盘膝坐好,双手环抱,缓缓吸气,从任脉升起,朝宁无缺督脉徐徐度去。宁无缺睡穴顿解。 孟云姑立即轻声说道:“疗伤开始,你必须澄心净虑,立即提气,和我输入的真气会合,依我引导运行,不可有误。” 宁无缺听到孟云姑的声音,同时也立感有一缕清凉的真气从她掌心输入丹田,自然不敢怠慢,依言澄心净虑,徐徐吸气,从“尾龙”循督脉经穴缓缓上升。 黝黑的地窖中,此刻不再有半点声息。 凌妙可坐在两人不远之处,右手紧按着剑柄,全神戒备,她知道这四十九天的子午两时,是大哥和大姐疗伤行功的时间,只要稍有不慎,立可导致两人走火人魔,非同小可,这里和碧落山庄又只有一水之隔,如果让他们找来,那就糟了。她越想越觉得责任重大,连握着剑柄的手心都不由自主沁出汗来。 安庆府南大街的安澜茶园,是府城中首屈一指的大茶楼。 茶楼的主人单晓初,是徽帮三位龙头大爷中的老二,为人四海,江湖上黑白两道,都有交情,在安庆可算得是响当当的人物。 今天,一清早,他就头戴-翠玉的西瓜皮帽,身上穿了簇新的蓝袍黑褂,足登双根梁黑缎软靴,亲自恭候在茶园大门口。 茶园中所有的伙计,也全换上了一式天青长衫,虽没列队站在门中,但也各自站在楼梯口、大门内,摒着呼吸,好像连大气也不敢透上一口。 这一情形,安澜园虽不是时常有,但几年之中,总会有上一次,那是有什么封疆大吏路过安庆,要在这里歇脚,才会有此盛况。 大家还记得三年前就有过这么一次,那是什么阁、督、爵大员莅临安庆,连阖城大小文武官员,都在茶园外面站班。 今天除了单晓初,可没见一个头戴顶子的官老爷,那么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大官了,但这位在安庆城里首屈一指的单晓初单二爷,又是这般全副打扮,一清早就进来安澜园,神色恭敬的仁候在大门前,这又是迎接什么大人物呢? 现在快要辰已之交,单二爷已经不止一次翘首朝南大街眺望了。 总算他盼望的人,从老远的街上出现! 那一行人,差不多有十来个之多!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乡下老头,左边一个腰背微弯,手持一支竹筇,右边一个头戴竹笠,身穿蓝布大褂,腰间插一柄板斧。 这两人看去少说也在七十以上,连胡子都白了。稍后四人,也都是年在六旬以外的老人。 另外是一个四旬以上的壮汉,还有一个灰衫和尚,两个青衫中年僧人,一共是十个人。 单晓初还没等这一行人走近,赶紧急步迎上前去,老远就拱着手,提高声音陪着笑道:“在下单晓初特来恭迎终南二老,三位掌门人,老师傅,万大先生远莅安庆,真是不胜荣幸之至!” 说完又连连抱拳不止。 原来这一行人,虽非疆吏显宦,却是江湖上大有来历的人物!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乡下老头,竟是终南五老中的老二竹筇叟易南轩、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 接着是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黄山万青峰、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终南派掌门人的师弟顾浩天、少林罗汉堂护法弟子慧因、慧果。 这些人中,除了两个少林弟子外,都是江湖响当当的一流人物,任何一个来到安澜茶园,都会使单晓初脸上增光,何况一下来了这许多人,这可比来上几个封疆大吏还要光彩得多! 万青峰跨上一步,迎着单晓初,含笑抱拳道:“单二哥好说,咱们来了,不是多添你的麻烦吗?” 单晓初忙道:“大先生这样说,单某就不敢当了,诸位大驾,平时请都请不到呢!” 万青峰道:“来,单二哥,万某给你引见……” 他一指四十出头的壮汉,说道:“这位是终南派的顾炎尧顾兄。”一面又回头朝顾炎尧道:“这位是安澜茶园的主人单晓初单二哥。” 单晓初和顾炎尧都连连抱拳,说道:“久仰。” 一行人由单晓初恭迎着,陪同进入安澜的二楼一间贵宾室,分宾主落坐,伙计们不待吩咐,立即沏上最好的六安茶来。 单晓初拱手道:“终南五老,纳福已久,如今和几位掌门人、万老大、少林老师傅连袂莅临敝地,这是单某的荣幸,不知可有用得着单某跑腿之处?万老大是咱们江南武林的头儿,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万青峰呵呵一笑道:“单二哥快人快语,这句话间对了。别说易、陶:二老,近二十年已经很少下江南一步,就是三位掌门人也很少在江湖走动,此次连袂前来江南,确实有一件不寻常的事,发生在咱们皖境之内,不知单二哥可有耳闻……” 单晓初听得一愕,接着道:“莫非是佛怒莲之事,上个月曾有不少同道赶来皖境,好像是佛怒莲曾在桐城和风阳一带出现,兄弟虽然听说有白虎门、金刀门、和神灯教都曾出动人手……” 但他们不曾主动和敝帮联系,江湖各有各的隐密,不愿让外人知道,敝帮就不好多事,去追根问底,但这个月却又忽然沉寂下来。” 万青峰含笑道:“此事是否和佛怒莲有关,目前还不得而知,不瞒单二哥说,咱们赶来安庆府,是找人来的。” “找人?”单晓初愕然道:“值得诸位连袂赶来,此人一定是大有声望的人了,不知诸位要找的这人是谁?” “单二哥这回猜错了。” 万青峰笑了笑道:“咱们要找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半个多月前在十里铺茶亭失踪的人。” “十里铺茶亭失踪的人?” 单晓初听得不期一怔,十里铺就在安庆城外,uu看书 ww.ukans 听万青峰口气,失踪的似乎不止一个人,他单晓初枉是安庆地方上的人物,居然会一无所知!不由睁大双眼问道:“不知在十里铺失踪的是什么人?” 十里铺茶亭,虽失踪了不少人,但白虎门和长安镖局的人都守口如瓶,匆匆走了。另外两人,一个是凌妙可,另一个是宁无缺,当初宁无缺神智尚未恢复,两人也随即去了九华。 因此这一件应该震惊江湖的大事,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说出来,饶他单晓初是安庆府的头号人物,也始终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万青峰徐徐说道:“如说准确的日子,应该是二十大以前的事了,终南五老中的金鞭叟田无常田前辈和长安镖局罗永椿罗老哥的令郎罗尚武还有几位镖头,为了罗老哥死在佛怒莲之下,赶来江南。适逢大雨,在茶亭避雨时,当时据说还有皖西三侠,和白虎门暴掌门人以及虎头庄的人,也都在庙中避雨,后来来了一个绿衣老人,声称他们主人邀约田前辈、暴掌门人、皖西三侠等人去后进相见……” 单晓初没待他说完,就打岔道:“茶亭后进荒废已久,并无人住。”极限大魔尊 一百七十七 徽帮杨大哥! 万青峰点头,接着道:“田前辈五人进去之后,久久不见出来,经罗尚武、侯休、夏侯前等人进去察看,田前辈等五人业已不见,竟告神秘失踪……” 单晓初听得脸色为之一变,几乎连头皮都胀大了,又觉一股凉气从背脊一直冷了下去,瞪着双眼,惊骇欲绝的道:“会有这种事?兄弟近在安庆,十里铺发生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兄弟惭愧,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口中低诵一声佛号,缓缓说道:“老衲还听到一个消息,黄龙寺监寺智光师弟,也在半月前无故失踪,就此杳如黄鹤,没有一点音讯,他正是在皖境追踪佛怒莲下落,失踪的地点,也可能是在皖境之内了。” 万青峰道:“咱们来找单二哥,就是因为你单二哥就在安庆,对附近的情形较熟悉,不知最近在安庆百里之内,可有什么特殊的人物出现过?” “这个……” 单晓初略为沉吟,旋即抬目说道:“大先生见询,在小不好隐瞒什么,从一个多月前,佛怒莲在皖境出现之后,江湖各路人物,纷纷跟踪而来,咱们大哥因敝帮虽称帮派,实际上都是经营买卖的商人。江湖上任何的纠纷,咱们最好都置身于事外,故面特地再三向在下交代,只要人不犯我,咱们就只作不知,在下就严禁门下子弟外出,招若是非,因此近来是否有什么特殊人物在附近出现,在下都一无所知。” 他说的也是实情,徽帮势力虽遍布江淮流域,号称江南第一大帮派,实则以营商居多,一向不大过问江湖之事。 万青峰点头道:“单二哥说的极是,只是如今在安庆附近出了这样的大乱子,事情非同寻常,咱们快来找单二哥,原因为单二哥在安庆人头较熟,耳目灵通,希望贵帮弟子协助侦察,既然杨老哥已经吩咐过,那就不好开口了。” 他口中的杨老哥,就是指徽帮龙头秃鹰杨公奇。 单晓初连忙摇手道:“万大先生幸勿误会,在下说的只是当时的情形,咱们大哥再三交代的,也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安庆附近出了这大的漏子,明明是砸咱们徽帮的台了,别说万大先生是咱们江南武林的头头,大先生只要说一声,水里火里,敝帮的人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大先生究竟要在下做些什么,只管吩咐。” 万青峰笑了。黄山万家三代都当过武林盟主,到了他手里武林盟主已经没有了,但在江湖武林,黄山万家还是一言九鼎。今天当着终南二老、三大掌门人和少林长老等人面前,单晓初这番话,自然给足了面子。 他微微一笑道:“单二哥言重,咱们来找单二哥,只是想请单二哥代为查询一下,在田前辈、暴本仁等失踪前后,是否有什么岔眼的人物打从这里经过?”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道:“万大施主说得不错,试想失踪的共有五人之多,就算他们全已失去抵抗,但总究是五个大人,不是一件东西,可以随便朝口袋中一放,就没有人看得出来,如要搬运五个大人,至少也要有几个人扛抬,就算把他们装入麻袋里,也是五件笨重的行李,单施主手下,耳目遍布各地,只要替咱们打听一下可有这样一行人,在附近出现,往何处去的,就好了。” “这个不难。” 单晓初连连点头道:“敝帮门人,虽然奉命不准招惹是非,但各处水陆码头,都有敝帮的人,查问可有这样一批可疑人物,应该不是难事。” 随着话声站了起来,拱拱手道:“诸位请用茶,在下这就出去一下,以飞鸽传书向各处码头、茶楼酒肆、客店的敝帮兄弟交代一声,如果有人知道了下落,就要他们立时向在下回报。” 说完,匆勿往外行去,一脚来至帐房,正待开口,胡帐房已经迎着压低声音说道:“二老爷,大老爷子已经来了。” 他口中的“大老爷子”正是徽帮龙头大爷秃鹰杨公奇是也。 单晓初听得一怔,说道:“大哥来了?他人呢?” 胡帐房道:“大老爷子不愿人知,现在正在后面休息?” 单晓初立时意味到大哥突然间在这节骨眼上赶来安庆,显见此事不太寻常,口中“唔”了一声,一言不发急步朝后面走去。 帐房后面是一个小天井,迎面一排三间,中间一间起居室,是单晓初到茶园来的时候的坐息之处。 现在他一脚跨入,就看见上首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白面黄须老者,正在独自喝着茶,这人肤色白得古怪,秃顶,只有稀稀疏疏像黄毛似的头发,稀疏的黄眉和疏朗朗的黄髭,连两颗眼珠都是黄的。 如果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十人中至少有九人会把他当作混血儿,但那时候可没有混血儿这个名称。 此人所以生成这付模样,因为是“杨公忌”日生的缘故。据古老传说,凡是“杨公忌”出生的人,都会如此。 这人正是徽帮的龙头大爷秃鹰杨公奇。 他的本名原是只有一个“奇”字,后来坐上了徽帮第一把交椅,许多人就恭而敬之的尊称他一声杨公,这就变成了杨公奇,他也就以此作为名字了。 单晓初急忙站住,叫了声:“大哥……” 杨公奇目光一抬,问道:“我听说万青峰陪同终南二老,少林智通,和形意门、八卦、武功门三个掌门人,都在茶园里歇脚?” “是的。”单晓韧望着他道:“正巧大哥也来了安庆,小弟陪你去见见他们。” “我不想和他们见面。”杨公奇一摆手道:“你先坐下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单晓初应了声是,就在他下首横头的一把椅子坐下来,问道:“不知道大哥有何吩咐?” 杨公奇一手取起茶壶,香他倒了一盅茶,问道:“万青峰有没有说他们是做什么来的?” 单晓初说了声“多谢”,取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大哥,你还不知道吧,上个月在咱们安庆附近的十里铺茶亭,出了一件大乱子……” 杨公奇深沉的道:“出了什么大乱子?” 单晓初道:“据说终南金鞭叟田无常、白虎门暴本仁、还有皖西三侠都在那里无故失踪……” 杨公奇一手摸着他颔下稀疏的几茎黄髭,随口唔了一声。 单晓初看他脸上毫无惊奇之色,不觉奇道:“大哥已经知道了吗?” 杨公奇漫不经意的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单晓初愈听愈奇,忍不住问道:“大哥是说……” 杨公奇道:“他们前来找你,可是要你调查这些人的下落?” 单晓初道:“正是。” 杨公奇道:“那你可以告诉他们,失踪的人已经回去了。”不待单晓初发问,接着问道:“你当然不能直说,这就要用些技巧。” 单晓初望着大哥,问道:“大哥的意思?” 杨公奇道:“你不用多问,只要如此如此就好。” “是。”单晓初依然望着他大哥,问道:“大哥……” 杨公奇道:“这和咱们徽帮无关的事,我要你不用多问,就不用多问,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单晓初不敢多说,口中应了声“是”,起身退出。 回到茶园楼上,跨进贵宾室,就朝万青峰等人拱拱手道:“回大先生的话,在下已命令敝帮弟子兼程出发,通知各处码头查询,如有眉目,立即以飞鸽通报,在下预估最迟日落之前必有消息传来。” 万青峰拱手道:“麻烦单二哥了。” 单晓初道:“大先生又客气了,区区小事,敝帮应该效劳的。” 中午,安澜园二楼筵开三席,款宴嘉宾。 两桌酒席是安庆府首屈一指的鸿宾楼送来的,另有一席则是素斋,也是安庆府唯一的素菜馆功德林送来的。 荤席海陆俱陈,美味佳肴,极尽丰盛,素席同样手艺精致,色香味具佳。 这一席酒,单晓韧身为主人,殷勤劝酒,可说宾主尽欢。 饭后安澜茶园的帐房把南大街招商客店后进上房全包下来,作为贵宾休息之所,由单晓初陪同大家到客店休息。 傍晚时光,单晓初匆匆赶来,朝万青峰拱拱手道:“总算有了消息,在下刚刚接获桐城方面的飞鸽传书,据报三天前有人看到白虎门的暴掌门人,中午时光曾在桐城江南春酒楼喝酒,看情形好像路过桐城,后来不知他是往那里去的?” 万青峰道:“不知和他一起喝酒的还有些什么人?” 单晓初道:“这个飞鸽传书上倒没有说。” 智通大师道:“暴掌门人乃是失踪的五人之一,看书 .ukanshucm他既在桐城出现,其他的人可能也无恙了。” 八卦门封居易道:“只要能找到暴掌门人,他们失踪之谜,也自可揭开了。” 单晓初道:“大师说得极是,在下已要桐城方面的人尽速查明,当日暴掌门人在江南春酒楼可有同席的人,和他后来的去向。” 万青峰拱拱手道:“有劳单二哥费心了。” 单晓初大笑道:“大先生千万不可如此说法,说来惭愧,徽帮弟兄武功平平,能在江湖上立足,只是沾了人多的便利,这次如果不是杨老大再三交代,不准敝帮的人招惹是非,探询人家隐私,不是在下夸口,只要有人踏进安徽一步,在下都可以了若指掌,不会像这次一样,在安庆附近出了这样一件大事,在下还一无所知。” 他说的也是实情,徽帮门人弟子遍布江湖,只要稍加留意,自然没有一件事可瞒得过他们耳目的。极限大魔尊 一百七十八 脑壳疼! 正说之间,店伙已经点上灯来。 接着鸿宾楼的伙计送来了两席酒菜,功德林也送来了素斋,在中间摆上杯筷。 单晓初请大家入席。 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道:“单兄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单晓初爽朗笑道:“诸位名重武林,别说平日连请都请不到,诸位中只要任何一位莅临安庆,都是给在下脸上贴金,区区酒菜,只是稍尽在下地主之谊罢了,何足挂齿?诸位切勿客气才好。” 大家不便推辞,只得各自入席。 两名徽帮弟子,身穿青布长衫,手执酒壶,替大家斟酒。酒楼伙计就陆续送上菜来。 单晓初原是海量,如今又是存心要巴结这些武林中的大老,自然要挨次敬酒,连连干杯。 就在他酒兴正浓之际,只见一名斟酒的青衣汉子忽然赶上几步,走近单晓初身边,附着他耳朵低低说了几句。 单晓初口中“哦”了一声,立即朝万青峰拱拱手道:“又有飞鸽传书来了,可能有什么消息了,在下去去就来。” 万青峰道:“单二哥只管请。” 单晓初就离席匆勿往外走去。 过没多久,单晓初已勿匆回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小纸卷,朝上抱抱拳道:“在下刚接获桐城的报告,四天前皖西三侠曾在城中的平安客栈落脚,他们好像是回龙眠山庄去的。” 形意门金赞廷矍然道:“这么说,他们已经脱险了!” 竹筇叟易南轩问道:“没有田老三的消息吗?” 单晓初陪笑道:“没有。” 智通大师合掌道:“只要暴掌门人和凌庄主等人都已脱险,田老施主自然也会无事了。” 南山栈子陶石田道:“咱们只要去问问皖西三侠,就可以知道他们如何会离奇失踪的了。” 万青峰道:“不错,此事我们只要去问凌战兄,就可以知道了,我们明天就到龙眠山庄去。” 夕阳衔山,村落丛树之间,升起了缕缕炊烟! 龙眠山庄前面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上,这时正有一行人朝庄上走来。 他们正是刚从安庆府赶来的终南二老(竹筇叟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顾浩天、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黄山万青峰、少林智通大师,和随行的罗汉堂护法弟子慧因、慧果。 一行人由万青峰走在前面领路,快步走近山庄。 只见从庄中迎出一名三十出头的青衣壮汉,一眼看到万青峰,赶紧迎了上来,躬身说道:“晚辈张义钧见过万大叔。” 他是凌战的大弟子。 万青峰含笑道:“义钧,还不快去见过金掌门人。” 张义钧一怔,慌忙拜了下去,说道:“弟子不知道掌门师伯们来了,请掌门师伯们恕罪。” 凌战是形意门的名宿,也是金赞廷的师弟。 金赞廷一拍手道:“快快起来,你师父回来了吗?” 张义钧站起身,垂手应了声“是。” 万青峰道:“快去通报你们师父,就说终南二老、顾大侠、金掌门人和八卦门封掌门人、武功门崔掌门人、少林罗汉堂智通大师等人来了,快出来迎接。” 张义钧口中应了声“是”,心里暗暗叫苦,师父回来之后,曾有吩咐,不见任何人,但万大先生和掌门人等人来了,自己又不得不进去禀报。 万青峰看他微现踟蹰,不觉问道:“你师父怎么了?” 张义钧道:“回万大叔,家师身体欠安,正在休息,万大叔是不是先请诸位老前辈到厅上奉茶,容晚辈进去看看,不知家师醒了没有?” 万青峰点头道:“你先进去看看也好。”一面回身拱拱手道:“易、陶二位前辈、三位掌门人、大师,凌兄身体不适,大家请先到厅上奉茶。” 他抬手肃客,陪同大家进入山庄大门,直向厅上走去。 张义钧不敢怠慢,急匆匆朝东首书房奔去。 万青峰陪同众人刚在大厅落坐,凌战也跟着匆勿走入,连连拱手道:“掌门人、易陶二位前辈、封、崔二位掌门人、大师、顾老哥,宠莅寒庄,凌某事前一无所知,有失远迎,罪甚,罪甚!” 竹筇叟易南轩还福道:“凌庄主好说,老朽等人多有打扰了。” 凌战连忙抢手道:“大家快请坐下。” 大家落坐之后,一名庄丁已经端着茶盏,分别送上。 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目注凌战说道:“师弟,方才愚兄听义钧说,你身体违和,那里不舒服?” 凌战轻哦一声道:“没有什么,小弟只是稍感疲倦,并无不适。” 万青峰看他脸颊上,果然消瘦了些,但精神却很好,一面问道:“凌兄几时回来的?” 凌战道:“兄弟回来已经四天了。” 万青峰又道:“天柱兄和霆飞兄没和你在一起吗?” 凌战道:“霍二弟、谢三弟都回去了,咱们是舒城分手的。” 易南轩问道:“老朽听说二十天前,凌庄主三位曾在十里铺茶亭避雨,遇上田老三等人?” 凌战点头道:“是的,那天雨下得很大,大家都在茶亭里避雨。” 南山樵子陶石田道:“据说当日田三哥和凌庄主三位还有白虎门的暴掌门人,被一个绿衣老人邀请到后进去见他们主人,不知经过情形如何,凌庄主可否详细见告?” 凌战略作沉吟,说道:“那天遇上的事,说来古怪之至,详细情形,在下实在说不上来……说出来了,也难以令人置信。……” 金赞廷道:“师弟,你们究竟遇上了什么事,如何古怪?你且说出来听听。” 凌战双眉微拢,思索着徐徐说道:“那天,在茶亭避雨的人,除了在下兄弟三人,还有金鞭叟田前辈,他是和长安镖局少镖头罗尚武,以及几名镖师一起的。 白虎门暴掌门人一行,有虎伥夏侯前,黑豹端木休兄弟等人,另外还有两个年轻人,像同胞兄弟……” 他说得很缓慢,大家也只是聆听着,没人开口。 凌战口气微顿,两道浓眉拢得很紧,显示他正在竭力思索着那天的情形,继续说道:“那时快接近傍晚,忽然从大殿神宝后面转出一个穿绿袍的老者……” 万青峰问道:“凌兄还记得此人长相吗?” 凌战依然一面思索,一面说道:“此人个子不高,脸如古铜,颔下留着一把白髯,腰背微驼,身上穿一件十分宽大的墨绿色长袍,走路不徐不疾……先前大家也开没注意,直到他走近田前辈和暴本仁面前,才引起大家的注意……” 接着又道:“他说是奉主人之命,邀请咱们入内一叙,被邀请的人,只有田前辈、暴本仁和在下兄弟三个人,一共是五人……” 万青峰问道:“你们没有问他主人是谁吗?” 凌战道:“暴本仁问了,他不肯说,只说他主人就住在后面,进去了,不就见到了吗?” 万青峰问道:“你们进去看到他的主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凌战道:”咱们没有看到他主人。” 这话听得大家不禁一怔! 万青峰问道:“没有看到他主人?那么约你们的是什么人呢?” 凌战目露迷茫之色,说道:“兄弟到现在也弄不清那是怎么一回事?” 易南轩道:“凌庄主,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凌战微微摇头道:“说出来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在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这话出于只手擎天凌战之口,当真难以令人置信。 要知凌战乃是形意门的名宿,在江湖上成名数十年,并不是初出茅芦的人,他居然会说出“一点都不知道”这六个字来。 这件事岂非透着极大的古怪! 金赞廷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也是凌战的师兄,闻言不觉目光直注,问道:“师弟此话怎说?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的呢?” 这话当然是大家想要问的,因此所有的目光,几乎都投注在凌战的身上。 凌战双手五指箕张,抱住了头,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激动的道:“小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咱们五个人由田前辈领头,从神龛转入后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小弟也仔细思索过,甚至连一点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就像一片空白……” 万青峰看他说得不像有假,心想:那一定是绿袍老者使了什么手脚。”一面追问道:“那么凌兄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呢?” 凌战双手放开了头,用力搓着,抬目道:“兄弟就像睡熟了一般,甚至连梦境也没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客店的床上,同一房中,还有霍二弟和谢三弟,他们也及时醒来,大家觉得奇怪,叫来店伙一问,才知是在舒城平安客栈之中……” 万青峰问道:“店伙有没有说是什么人把你们送到客店中去的呢?” “兄弟问了。uu看书 .uanshu ” 凌战道:“据店伙说:是昨晚有人扶着咱们去的,他告诉店伙,说咱们喝醉了酒。而且也付了房钱,还重赏店伙,要他好好伺候……” 他想了想又道:“当时咱们几乎把在十里铺茶亭避雨之事当作了梦境,但任你如何思索,都连贯不起来,再问店伙今天是几时了?他说已是四月初九,这话听得咱们三人齐齐一怔。 咱们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在十里铺附近遇雨,明明是三月二十,中间竟然一下相隔了一十九天,这十九天,咱们到那里去了呢?谁也说不出来。” 八卦门封居易攒着眉道:“这绿袍老者把你们五个人弄去,却又放你们回来,目的又何在呢?” 万青峰道:“其中必有原因!”极限大魔尊 一百七十九 局中局! 智通大师道:“智光师弟失踪也已半月有奇,看来也是他们弄去的了?凌大施主三位既然平安回来,想来智光师弟也定已回转黄龙寺去了,此人如此神秘,倒是令人深感莫测高深。” 竹筇叟易南轩望望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说道:“这么看来,田老三大概也回去了。” 万青峰没有开口。他和凌战是连襟,相处数十年,深知他的为人,此时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如果真如凌战所说“一无所知”,被人送到舒城客栈。留下中间十九天时间,竟然一片空白,一点也想不起什么来。其中就必有问题,他必然要追究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们皖西三侠就决不会在舒城分手,各自回家;但他们皖西三侠却竟会放弃追究,就分手回家了。这在常情上是说不过去的,问题是为什么他们不追究了呢?难道有什么使得他们皖西三侠深感顾虑,不愿明说? 万青峰已可感觉得出来,凌战说的绝非实情,也由此推想到徽帮单晓初说的也很可能不是实话! 事情出在安徽,从徽帮和皖西三侠如此畏首畏尾,显然其中就大有文章! 他这一想,不由心头暗暗感到震撼,黄山世家世居黄山,近百年来,一直领袖武林,如今在安徽出的事,竟然没有人肯和自己实说,黄山世家岂非真的式微了? 不多一会,庄丁们已在厅上摆开二桌筵席,是主人替十位贵宾接风的,酒菜自然十分丰盛。 终南二老因和老三田五常同时失踪的凌战已经无惹回来,料想田老三也该不会有事丁。 封居易是霍天柱的师兄,崔介夫是谢霆飞的师兄,他们已从凌战口中得悉师弟业已返家,大家心头总算放下了沉重的石头。 凌战因有这许多贵宾的莅临,自然要一一敬酒,宾主各自畅饮。不必细表。饭后,张义钧已替大家准备好客房,各自回房休息。 现在已经快近二更天了,东首由宾舍通向书房的一条长廊上,正有一个颀长人影缓步行来。 书房门已经掩上,但花格子窗上,还隐隐透射出灯光。 颀长人影还没走近,书房中已响起凌战的声音问道:“是青峰兄吗?” 颀长人影含笑道:“不错,正是兄弟。” 凌战哦道:“青峰兄果然来了,快到里面来喝茶。” 话声传出,书房门呀的开启,他已迅快迎了出来。 原来这颀长人影正是万青峰。他缓缓走人书房,说道:“凌兄还没睡吗?” 凌战一指几上茶壶,抬起头爽朗的笑道:“这是兄弟关照他们新沏的,就等着你来品茗。”。 万青峰道:“你怎知兄弟会来?” 凌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你在我庄上住过不知多少次了,那一次晚上不来找兄弟喝茶聊天的?” 万青峰大笑道:“知我者,凌兄也。” 两人各自在对面坐下。 凌战拿起茶壶,替万青峰斟了一盅茶。 “谢谢。”万青峰取起茶盅,喝了一口,放下茶盅,目光一抬,徐徐说道:“今晚兄弟却不是和凌兄聊天来的。” “哦!”凌战望着他,说道:“青峰兄有什么事吗?” 万青峰目注凌战,问道:“凌兄方才说的经过,果然如此吗?” 凌战睁大双目,反问道:“怎么?青峰兄不相信?” 万青峰道:“凌兄亲身经历,遇上这样一件神秘古怪之事,你和霍、谢二兄会不加追究,就在舒城分手,各自回家?”这和你平时为人不类,兄弟觉得其个可能另有隐情,凌兄不愿在众人面前说出来,所以兄弟要单独来向凌兄问个明白。” “唉!”凌战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青峰兄心有怀疑,也是应该的,但兄弟说的全是实情。这是一件无头公案,没有一点线索可找,就算兄弟想查个水落石出,但到那里去追究呢?自从佛怒莲出现,到被人从兄弟这里救走,兄弟就感到自己已经老了,所谓江湖越跑越老,胆子越跑越小,咱们皖西三侠,实在艺技平平,数十年不出事,只是邀天之幸,没有遇上真正的劲敌。因此在舒城就劝着霍二弟、谢三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次咱们虽然栽了跟斗,但侥幸毫无伤损,那就算了,连终南五老田老三都中了人家暗算,咱们又如何?追究下去,只怕徒取其辱而已!” “徒取其辱?”万青峰目光逼视,说道:“你知道这人是谁了?” 凌战避开他目光,搓搓手苦笑道:“兄弟怎么会知道他是谁?只是……连终南田老三都着了人家的道,兄弟三人就更不用说了。” 万青峰喝了口茶,微微一笑道:“凌兄那是想退出江湖了?” 凌战又替他在茶盅中斟满了茶,含笑道:“兄弟正有此意。” 万青峰道:“身在江湖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凌战看了他一眼道:“兄弟认为青峰兄树大招风,似乎也该激流勇退才是。” 他这句话,听得万青峰暗暗一怔,也越发证实他必有隐衷,只是不肯和自己明说,这就站起身道:“时间不早,凌兄也该休息了。” 第二天他们就离开了龙眠山庄。 竹筇叟易南轩、南山礁子陶石田由顾治天陪同,赶回长安镖局去。 智通大师和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掌门人封居易、武功掌门人崔介夫却应万青峰之邀,到黄山黄松山庄去盘桓几天。 这也是万青峰有意的安排,他始终认为凌战等人的无故失踪,而且中间几乎有二十天时间,无法说得出下落,这岂会是等闲之事?当然也不能等闲视之,但凌战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这就使万青峰更不敢掉以轻心,他邀约智通大师等人前去万松山庄,正是有和大家筹商之意。 这天傍晚时分,刚离青阳不远,还没进城,就见前面大路旁一片松林前,一排站着十几个人。 为首一个手持龙头杖的白髯古铜长衫老者,正是神灯教主苍龙谈朕,他身后是四大香主黑煞神郑玄通、催命符柴一桂、绝手娄通、门神敖六,另外是八名身穿天青劲装的神灯教武士。 “哈哈!”苍龙谈朕发出一声苍劲得有如龙吟般长笑,抱拳说道:“万老哥,三位掌门人、智通大师,兄弟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万青峰拱手道:“谈教主莫非有什么见教吗?” 谈朕呵呵一笑道:“兄弟听说诸位要路过此地,特在这里相候,一来是兄弟已有多年不曾和三位掌门人晤面,二来也确有一件事要和诸位磋商。” 崔介夫笑道:“咱们多年不见,叙叙旧,倒是应该的,至于磋商二字,谈教主神通广大,这可不敢当。” 谈朕大笑道:“崔道兄这不是挖苦兄弟吗?哈哈,说实在,这件事关系重大,咱们不好好磋商磋商,只怕迟早非出事不可!” 封居易道:“听谈教主的口气,好像十分严重!” 谈朕笑道:“难道还是谈某和你们开玩笑不成?” 这几人之中,只有万青峰的心中明白,暗自忖道:看来谈朕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 谈朕道:“兄弟只顾和诸位说话,差点忘了,咱们快走,兄弟已经给大家准备好了落脚之处,也准备好了酒莱,大家请随兄弟来。”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道:“谈老施主果然好客,真是广结善缘,福德无量,老衲先行谢了。” 崔介夫道:“大师且莫谢得太早,这顿酒菜恐怕不好吃呢!” 谈朕大笑道:“崔老哥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兄弟替你们准备好了落脚之处,你们不用破费分文,有吃有住还嫌不好,我这主人,岂不难做吗?” 他边走边说,引着众人,穿林而行。 不多一会,来至一处大宅前面,就拍手肃客道:“这处别院,是兄弟临时找的,这里的宅主人是一位京官,只有一名老仆留守看管,正好咱们落脚。” 万青峰道:“主人既然不在,酒菜如何叱磋可办?” “那还不容易?” 谈朕含笑道:“这里离青阳县城不过五里来遥,城里有的是菜馆,兄弟要他们从城里送来的。” 崔介夫道:“我说谈教主神通广大,这话不假吧?” 大家进入大厅,各自落坐。两名神灯教的武士立时端上茶来。 万青峰道:“谈老哥到底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谈朕一双炯炯目光惊过众人,问道:“诸位是从龙眠山庄来的了,不知可曾见到凌战兄?” 万青峰暗道:他要说的事果然和凌兄有关!一面答道:“凌兄回庄已有几天,自然见到了,谈老哥你……” “万老哥且不要打岔。”谈朕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诸位见到了凌战兄,不知他说些什么?” 万青峰道:“谈老哥究竟有什么事?此事和凌兄有关吗?” “关系太大了。uu看书 ww.uukanshu.o ” 谈朕道:“兄弟本来要赶去龙眠山庄的,但昨天据报,诸位已离开龙眠山庄了,预计诸位今天会到,所以在这里恭候。” 崔介夫道:“你说了半天,还没说出一个头绪来。” “好!”谈朕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你们要兄弟先说,那就兄弟先说好了……” 他口气略顿,接着说道:“这件事该先从兄弟一位至友说起,他就是和兄弟相交数十年,不肯在敝教担任任何名义的霍五,江湖上大家都称他霍五太爷,他也是敝教总护法庞博(死于佛怒莲)的义兄。” 霍五并不是凭仗神灯教势力而成名的。 称他“太爷者”因为他身体肥胖,走起路来一步三摇,(其实他轻功极佳)好像老太爷,才有“太爷”之称。 他提起霍五,大家自然知道。极限大魔尊 一百八十 眉目! 接着道:“霍五兄在二十几天前,突然离奇失踪。” 霍五太爷也离奇失踪,江湖上没有人说。众人之中也没有一个人知道。 万青峰忍不住低啊一声,说道:“霍老哥山失踪了!” 谈朕没回他的话,只是继续说道:“霍兄神秘失踪,敝教曾经出动了不少人手,到处明查暗访,始终得个到一点眉目,后来才知道和霍兄差不多同时失踪的,还有终南老三,白虎门暴本仁,和沈西三侠等人……” 万青峰心中暗道:神灯教消息果然灵通,金鞭叟等人失踪之事,江湖上并无人知道,他居然查出来了。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句佛号,说道:“黄龙寺监寺智光师弟,据说也失踪已有多日。” “那倒还有一个人!” 谈朕微微一笑道:“兄弟直到前天才知道的,那就是金刀门的无形刀邢铿。” 无形刀邢铿也失踪,这是大家还不知道的。 邢铿还是金刀门金刀无故的师叔,他炼成“无形刀”,伤人于无形,他居然也会失踪,这对大家来说,自然要大吃一惊,就杯终南五老的金鞭叟失踪一样的,会使人感到根很相信。 谈朕续道:“兄弟把话扯远了,再说霍兄失踪之后,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五天前,兄弟据报,霍兄已经悄然回转霍家堡……” 他口气一顿,取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润润喉咙,接着道:“兄弟听得大感惊奇,因为霍兄一直不肯担任敝教职务,但敝教却一直把他视同敝教的人,即使教中商讨什么重大机密事件,亦从不迥避,霍兄自己也并没把他当作外人,一向都是和兄弟行动一致的,这次如果发生意外,脱险归来,至少也该通知兄第一声,怎么会悄然回转霍家堡去。 万青峰心中忖道:这和皖西三侠如出一辙! 谈朕续道:“兄弟立即赶去霍家堡,怎知霍五兄竟然言不由衷,不承认失踪之事,只说他遇上一位方外道友,邀他盘桓了半月有奇……” 口气微顿,接道:“这话兄弟自然不会相信,再三探询他的口风,他却坚不吐实,据兄弟观察,霍五兄极可能遭受到很大的压力,使他有所顾忌,才不肯和兄弟实说,但兄弟又想不出江湖上有什么人能有这大的力量,使他禁若寒蝉?” 万青峰心中暗道:这话不错,以神灯教的势力,霍五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但想到凌战当着终南二老和三位掌门人,还有少林智通大师以及自己,也同样不肯说出心中的隐秘来,难道天下还有比这些人更有力量的人,威胁着他不成? 大家依然没有作声。 那是因为谈朕没待大家开口,接着说道:“兄弟看他坚决不肯吐实,也只得作罢,嘱他多事休息,在霍家堡住了一晚,就和他作别。 此事既然给兄弟遇上,自然不会因他不说,就此不问,兄弟做事,从不半途罢手,因此离开霍家堡之后,就密令各地敝教弟子,从头查起,非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金赞廷道:“不错,谈老哥这做法兄弟完全赞同,事情岂能就此了结?” 他是听了谈朕的话,才想起师弟凌战也可能另有隐情,才会激动于怀,认为非查不可。 谈朕又道:“前天中午,金刀门的风云刀柴昆,突然找来。” 智通大师说道:“谈老施主方才说过,无形刀邢铿也失踪了,莫非也就为此事而来吧?” 谈朕道:“此次神秘失踪的,几乎都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而且江湖上竟然没有一点消息,无形刀邢铿失踪,兄弟根本一点都不知道,还是柴昆来了才知道的。” 他继续说道:“柴昆来找兄弟之时,无形刀邢铿已经回去,也和霍五兄一样,不承认他失踪,他是柴昆的师叔,他不说,柴昆当然不敢追问。” 万青峰问道:“后来如何?” 谈朕道:“柴昆觉得事情不同寻常,但又计无所出,他和敝教柴香主(催命符柴一桂)原是堂兄弟,因此来找柴香主商量,柴香主知道兄弟因霍五兄之事,正在全力侦查之中,无形刀邢铿情形和霍五极类似,带着柴昆来见兄弟。 经兄弟详细询问,发觉邢铿失踪日期和回家的日期,和霍五几乎相同。正好据报诸位由安庆去了龙眠山庄,又从龙眠山庄出来,今天可能路过此地,因此把诸位邀请来此,想听听皖西三侠的情形,如果也和霍五、邢铿一样,此事就大有文章,也好趁大家相会一堂,做个磋商,好了,兄弟要说的,都已报告完毕了!” 封居易听得一呆,说道:“会有这等事!” 崔介夫道:“这么说来,最近失踪的人,不但武功都臻上乘,而且也都是几十年的老江湖,这会有什么人能令他们守口如瓶,不敢吐露只字,难道天底下还有人能令这些人心怀戒惧,招惹不起的?”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口喧佛号,说道:“这个当真透着古怪,老衲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来了。” “哈哈!”万青峰忽然朗笑道:“诸位道兄到现在才想到透着古怪吗?兄弟在龙眠山庄,在路上都不便明说,所以借口请诸位道兄到敝庄去盘桓几日,目的就是要请诸位到了敝庄,再作计议,如今谈老哥提出来了,可见兄弟料想的不错了。” 金赞廷目光转动,问道:“万老哥原来早就看出来了? 那为什么不早说呢?” 万青峰道:“兄弟原也只是猜想而已,但有霍五兄和邢铿两人为例,就可证实这些人失踪一事,其中仍有问题,兄弟当时虽然想到一点,但因事情毫无凭据,而且直到目前,咱们还不知道这些失踪的人,是被入迷失了神智、还是受到什么威胁,对方究竟有何阴谋?是否暗中有人监视?兄弟只好故作不知,不到敝庄不敢和诸位明说,一旦使对方有了警觉,岂不更难侦查了吗?” 金赞廷点头道:“万老哥心思缜密,老谋深算,兄弟佩服之至。” 万青峰笑道:“金掌门人过奖,这许多高手失踪,江湖上居然一点风声郁没有,可见对方处事手法何等高明,兄弟也不得不小心将事。” 谈朕问道:“万兄还没把皖西三侠的情形见告呢?” 万青峰当下就把找去龙眠山庄,以及自己单独和凌战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金赞廷道:“原来万老哥和李师弟单独谈过了!” 谈胜大一手摸着垂胸的白髯,只是点着头道:“这件事果然不简单,其中也必然蕴藏着一个极大阴谋,咱们目前虽然不知道这幕后人物,究竟是谁?他有些什么阴谋? 好在今日大家都在这里,现在心里也都已有数了,如能联合起来,力量应该不算单薄,已足可应付任何变故。因此兄弟觉得咱们应该好好磋商磋商,如何互通声气,一旦有事,如何互相支援?才能应付不可逆料的未来事故,不知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善哉,善哉!”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说道:“谈老施主这提议十分重要,老衲早就觉得近来江湖上好像正在酝酿着变乱,但又若隐若现,你真要找出它那里不对,却又找不出来了。如旋风花的出现,譬如这次许多人的神秘失踪,都使人有风雨欲来的感觉,江湖同道如果不再团结一致,很可能会分别蒙受其害。” 封居易道:“可惜终南二老(竹筇叟易南轩和南山憔了陶石田)已经回去了。” 崔介夫道:“这个不要紧,咱们有了定论,再行通知他们好了。” 金赞廷目光转向谈朕,问道:“此求是谈老哥提出来的,不知谈老哥可有什么腹案吗?” 谈朕道:“兄弟也是临时想到的,腹案可没有,不过兄弟认为目前咱们不宜有什么形式,结合各大门派,也言之过早,因为到目前为止,对方幕后究是何人?有些什么阴谋,都不得而知。 以捕风捉影毫无事实根据,就去知会各大门派,未免有小题大做之议,给对方知道了,也适足以打草惊蛇,但反过来说,如果咱们没有万全准备,对方一旦有什么行动,咱们临时又有措手不及之感。” 万青峰道:“谈老哥说得极是。” 崔介夫也说道:“依谈老哥所说的,咱们结合也不是,不结合也不是,那又该如何的呢?” 谈朕笑了笑道:“兄弟方才说过,咱们目前不宜有什么形式,但这并不碍咱们去做要做的事。譬如咱们以现有的几个门派为骨干,最好能侦查出这些失踪的人,是什么人弄去的?从他们失踪到释放,这十几天之中,uu看书 .ukanshu 去了那里?这些只要抽丝剥茧,慢慢去查,一定可以查得出眉目来的,万一查不出所以然来,也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他们处心积虑,把这些人弄去,不会没有目的,咱们只要加强团结,随时互通消息,不妨以静制动,以观其变,只要他们有什么蠢动,咱们随时可以集合人手,揭发他们阴谋,咱们以现有的人手,兄弟不相信会败在任何邪恶势力的手里。” 金赞廷点头道:“咱们没有形式,又如何结合呢?” 谈朕笑道:“兄弟说的不宜有什么形式,是指不对外公开,咱们以目前这里的人为骨干,自然要推举一个头几总其成,古人说得好,蛇无头不行……” 万青峰道:“这个头儿,自然非谈老哥莫属……” “不,不。”谈朕连忙摇手道:“兄弟不成……” 万青峰道:“你有神灯教作班底,到处都有你的耳目……”极限大魔尊 一百八十一 王老爹! 【第二部】【第十九章】y沟翻船 「第十九章」y沟翻船 宁胜天又道:「前天中午,金刀门的风云刀柴昆,突然找来。」 智通大师说道:「宁老施主方才说过,无形刀邢铿也失踪了,莫非也就为此事而来吧?」 宁胜天道:「此次神秘失踪的,几乎都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而且江湖上竟然没有一点消息,无形刀邢铿失踪,兄弟g本一点都不知道,还是柴昆来了才知道的。」他继续说道:「柴昆来找兄弟之时,无形刀邢铿已经回去,也和霍五兄一样,不承认他失踪,他是柴昆的师叔,他不说,柴昆当然不敢追问。」 万青峰问道:「後来如何?」 宁胜天道:「柴昆觉得事情不同寻常,但又计无所出,他和敝教柴香主(催命符柴一桂)原是堂兄弟,因此来找柴香主商量,柴香主知道兄弟因霍五兄之事,正在全力侦查之中,无形刀邢铿情形和霍五极类似,带着柴昆来见兄弟。经兄弟详细询问,发觉邢铿失踪日期和回家的日期,和霍五几乎相同。正好据报诸位由安庆去了龙眠山庄,又从龙眠山庄出来,今天可能路过此地,因此把诸位邀请来此,想听听皖西三侠的情形,如果也和霍五、邢铿一样,此事就大有文章,也好趁大家相会一堂,做个磋商,好了,兄弟要说的,都已报告完毕了。」 封居易听得一呆,说道:「会有这等事。」 崔介夫道:「这麽说来,最近失踪的人,不但武功都臻上乘,而且也都是几十年的老江湖,这会有什麽人能令他们守口如瓶,不敢吐露只字,难道天底下还有人能令这些人心怀戒惧,招惹不起的?」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口喧佛号,说道:「这个当真透着古怪,老衲也想不出什麽道理来了。」 「哈哈。」万青峰忽然朗笑道:「诸位道兄到现在才想到透着古怪吗?兄弟在龙眠山庄,在路上都不便明说,所以借口请诸位道兄到敝庄去盘桓几日,目的就是要请诸位到了敝庄,再作计议,如今宁老哥提出来了,可见兄弟料想的不错了。」 金赞廷目光转动,问道:「万老哥原来早就看出来了?那为什麽不早说呢?」 万青峰道:「兄弟原也只是猜想而已,但有霍五兄和邢铿两人为例,就可证实这些人失踪一事,其中仍有问题,兄弟当时虽然想到一点,但因事情毫无凭据,而且直到目前,咱们还不知道这些失踪的人,是被入迷失了神智、还是受到什麽威胁,对方究竟有何y谋?是否暗中有人监视?兄弟只好故作不知,不到敝庄不敢和诸位明说,一旦使对方有了警觉,岂不更难侦查了吗?」 金赞廷点头道:「万老哥心思缜密,老谋深算,兄弟佩服之至。」 万青峰笑道:「金掌门人过奖,这许多高手失踪,江湖上居然一点风声郁没有,可见对方处事手法何等高明,兄弟也不得不小心将事。」 宁胜天问道:「万兄还没把皖西三侠的情形见告呢?」万青峰当下就把找去龙眠山庄,以及自己单独和李天群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金赞廷道:「原来万老哥和李师弟单独谈过了。」 宁胜大一手m着垂x的白髯,只是点着头道:「这件事果然不简单,其中也必然蕴藏着一个极大y谋,咱们目前虽然不知道这幕後人物,究竟是谁?他有些什麽y谋?好在今日大家都在这里,现在心里也都已有数了,如能联合起来,力量应该不算单薄,已足可应付任何变故。因此兄弟觉得咱们应该好好磋商磋商,如何互通声气,一旦有事,如何互相支援?才能应付不可逆料的未来事故,不知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善哉,善哉。」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说道:「宁老施主这提议十分重要,老衲早就觉得近来江湖上好像正在酝酿着变乱,但又若隐若现,你真要找出它那里不对,却又找不出来了。如旋风花的出现,譬如这次许多人的神秘失踪,都使人有风雨欲来的感觉,江湖同道如果不再团结一致,很可能会分别蒙受其害。」 封居易道:「可惜终南二老已经回去了。」 崔介夫道:「这个不要紧,咱们有了定论,再行通知他们好了。」 金赞廷目光转向宁胜天,问道:「此求是宁老哥提出来的,不知宁老哥可有什麽腹案吗?」 宁胜天道:「兄弟也是临时想到的,腹案可没有,不过兄弟认为目前咱们不宜有什麽形式,结合各大门派,也言之过早,因为到目前为止,对方幕後究是何人?有些什麽y谋,都不得而知。以捕风捉影毫无事实g据,就去知会各大门派,未免有小题大做之议,给对方知道了,也适足以打草惊蛇,但反过来说,如果咱们没有万全准备,对方一旦有什麽行动,咱们临时又有措手不及之感。」 万青峰道:「宁老哥说得极是。」 崔介夫也说道:「依宁老哥所说的,咱们结合也不是,不结合也不是,那又该如何的呢?」 宁胜天笑了笑道:「兄弟方才说过,咱们目前不宜有什麽形式,但这并不碍咱们去做要做的事。譬如咱们以现有的几个门派为骨干,最好能侦查出这些失踪的人,是什麽人弄去的?从他们失踪到释放,这十几天之中,去了那里?这些只要抽丝剥茧,慢慢去查,一定可以查得出眉目来的,万一查不出所以然来,也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他们处心积虑,把这些人弄去,不会没有目的,咱们只要加强团结,随时互通消息,不妨以静制动,以观其变,只要他们有什麽蠢动,咱们随时可以集合人手,揭发他们y谋,咱们以现有的人手,兄弟不相信会败在任何邪恶势力的手里。」 金赞廷点头道:「咱们没有形式,又如何结合呢?」 宁胜天笑道:「兄弟说的不宜有什麽形式,是指不对外公开,咱们以目前这里的人为骨干,自然要推举一个头几总其成,古人说得好,蛇无头不行……」 万青峰道:「这个头儿,自然非宁老哥莫属……」 「不,不。」宁胜天连忙摇手道:「兄弟不成……」 万青峰道:「你有神灯教作班底,到处都有你的耳目……」 宁胜天道:「敝教弟子遍布大江南北,这是不假,但要兄弟当这个头儿,可大大的不成。」 崔介夫道:「为什麽不成?」 宁胜天道:「天下武林,千百年来以少林、武当领袖群伦,各大门派,也都号称名门正派,敝教在兄弟领导的四十年来,蒙大家不弃,没把兄弟看作旁门左道,已经很客气了,老实说,神灯教纵然坐得正,立得直,江湖朋友也只是把咱们看作介乎黑白之间的一个组合,论实力,固然足以和各大门派分庭抗礼;但终究不是名门正派,兄弟如果担任了这个头儿,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兄弟可以担任其他职务,却不能领袖群伦,在座的都是兄弟数十年深交,这一点,其实兄弟不说,诸位道兄也应该清楚……」 他目光一掠万青峰,又道:「兄弟认为咱们这头儿,万老哥应该是最适当的人选。第一、黄山世家,当过三代武林盟主,在江湖上,有足够的号召力。第二、万老哥不在各大门派之中,立场超然。第三、和各大门派都有深厚交情。担任这一头儿,虽然只是无名英雄,但说不定却是挽救江湖一场劫难的主力,兄弟是经过再三思维,才提出来的,并非刚才万老哥提了兄弟,兄弟投桃报李,也提出万老哥来,互相标榜,这一点,务请诸位道兄共鉴。」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合十道:「宁老施主就事论事,说得极为公允,老衲也认为万大施主是最适当的人选,因为咱们此次的结合,既无形式,又无名义,做的是无名英雄,为江湖武林未雨绸谬,幸而无事,大家只不过付出一点心力,一旦如果有甚变故,也有备无患,可以迅速集合增援,藉以减少无谓灾害,万大施主於公於私,看来应该勉为其难不可推辞才好。」他此话一出,金赞廷、封居易、崔介夫一致同意。 崔介夫接着道:「方才宁老哥说过,名不正,言不顺,咱们推万老哥当头儿,虽然不宜有任何形式,但总得有个名义才是。」 封居易道:「咱们以目前在场的门派来说,已有少林(少林寺对外一向以罗汉堂出面,智通大师是罗汉堂首席长老,自可代表少林一派)、形意、八卦、武功、和神灯教合起来是四派一教,再加上一个黄山世家,就是由六个武林宗派所组成,兄弟之意,这头儿不如称之为召集人,其意义,就是有召集和统一指挥之权,不知诸位道兄认为召集人这三个字,是否妥当?要请大家指教。」 宁胜天大笑道:「封老哥这召集人三字,最恰当也没有了,将来如果再有其他门派加盟,召集人依然可用。」 智通大师道:「老衲呢,诸位施主可有什麽差遣?」 宁胜天道:「兄弟觉得召集人之下,应该设侦查、连络、各司其事,侦查这项,兄弟可以负责,至於连络、就是负责秘密连络各大门派,此事该请金兄、封兄、崔兄负责才好。」 智通大师道:「这麽说,老衲就没有事可做了。」 宁胜天道:「大师不妨把贵寺罗汉堂十八护法弟子秘密调来,随时机动支援,这样不是也有事做了吗?」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双手合十,笑道:「这一来,老衲岂不成了打手吗?」 万青峰眼看自己这「召集人」已是无可推诿,老实说这也是义不容辞之事,索x就静静的听他们讨论,这时才c口道:「大家要兄弟当召集人,兄弟义不容辞,兄弟认为侦查、连络两项只怕还嫌不够,似乎应该再增设一个通讯,否则今日会後,各自分道扬镳,又如何传达消息呢?」 宁胜天道:「通讯一项,也由敝教负责好了,只要大家约定暗记,一旦有举,敝教的人就随时可以和诸位连络。」 智通大师道:「这样就好,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崔介夫道:「宁老哥,咱们谈了半天,现在已经都谈妥了,你准备的酒菜呢?兄弟肚子已经受不了了。」 宁胜天含笑道:「酒菜早已准备好了,只是咱们讨论之事,十分机密,兄弟要郑香主(郑玄通)守在厅外,不奉兄弟召唤,任何人都不得进来,就没有人进来摆签席了。」 崔介夫道:「那就叫他们赶快来摆笼席吧。」 宁胜天喝了声:「来人。」厅外一位武士答应一声,迅快走入,宁胜天吩咐他可以摆酒席了。 武士退出之後立即招来了四五名武士,在厅上摆好两桌酒席,几名酒楼的夥计随即纷纷送上酒莱。宁胜天招手肃客,说道:「诸位道兄快请人席了。」 大家还待谦让,崔介夫嚷声道:「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每次遇上吃饭,一个位子就要推来推去,推上半天,说实在这已经不是客气,而是迹近虚伪了,咱们都是江湖上人,要乾脆,坐就坐下来,有什麽好逊让的?更何况今天至少比平日的吃饭时光,晚了半个多时辰,快坐下来吃吧。」说着果然一屁股坐了下去。 万青峰笑道:「崔掌门人果然快人快语,大家不用谦让了,快请坐下来吧。」 大家依次坐下,夥计们陆续端上菜来,两名武士手捧银壶给大家面前斟了酒。宁胜天站起身举杯道:「咱们今日不虚此会,也推举了召集人,来,兄弟敬召集人和诸位道兄一杯。」万青峰和金赞廷、智通大师等人一齐站起身。 由万青峰答道:「宁教主好说,咱们从前是几十年老友,现在结合起来,已经是一家人了,何须客气?」说着大家各自乾了一杯。 就在此时,只听厅外响起一个娇脆声音,轻噫一声道:「冬香,快来看,这里好热闹,有许多人在厅上喝酒呢。」 「来了,来了。」另一个少女声音说道:「啊,这些人是谁呢?」 接着只听郑玄通的声音喝道:「女娃儿,你们是什麽人。」 原来正有两个绿衣小鬟从长廊走出,来至大厅石阶前面,朝大厅上指指点点的在说着话。站在阶上的郑玄通看到她们,自然要出声喝问。这两个绿衣小鬟看去不过十六七岁,生得眉目如画,极为清秀。那先前说话的看到郑玄通脸色黝黑,身形高大,不觉怯生生的往後退了一步,说道:「你们又是什麽人呢?」 郑玄通挥挥手道:「你们怎麽进来的?还不快出去?」大门口有神灯教的武士守着,没有人可以进得来。 稍後一个披披嘴道:「秋香,你听,他要我们出去,哼,你们怎麽进来的?你又不是这里的主人,好大的口气?」 郑玄通一喝,两名神灯教武士立即举步朝阶下两个绿衣小鬟逼去,口中喝道:「香主叫你们出去,你们还不快走?」 秋香小脸一沉,挺挺x道:「你们叫谁出去?这里是我们老爷的住宅,我们在自己家里,为什麽要出去?你们讲不讲理?你们拿着刀,就可以唬人了?」她咭咭咯咯的说得又娇又快。 冬香道:「他们大概是王老爹让他们进来的,我们找王老爹去问问,怎麽会让这些凶霸霸的人,到我们庄上来的。」 秋香道:「对,我们找王老爹。」 两人正待转身,郑玄通喝道:「你们慢点走。」 秋香回身道:「你待怎的?」 郑玄通问道:「你们是这里的主人?」 冬香抢着道:「是又怎样?」 郑玄通大笑道:「这里的主人,一向在京为官,这座庄院,只有一个老苍头在看管,你们……」 秋香没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老苍头就是王老爹,他在咱们庄上,已经有三代了,老爷在京里为官,难道我们就不能住在庄院里?」 郑玄通目光紧紧的逼视着她们,沉笑道:「这座庄院久无人住了,你们是住在那里?」神灯教借下这座庄院之时,他曾亲自四面察看过,并无人住。 冬香道:「我们小姐住在後花园,我们自然也住在後花园了。」 後花园,郑玄通倒不曾进去过,他接着问道:「你家小姐住在後花园?怎麽不住到京里去?」 冬香又说道:「小姐一向身子不好,就住在後花园,没跟老爷晋京,难道不可以吗?」 郑玄通疑信参半,问道:「只有你家小姐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谁说只有小姐一个人?」冬香道:「还有戚嬷嬷,还有……」 秋香拦道:「冬香,别告诉他……」 郑女通和秋香、冬香说的话,厅上众人虽没听得清楚,但总可以听到郑玄通好像在和女子说话。苍龙宁胜天抬目朝一名斟酒的武士问道:「郑香主和谁在说话?」 那武士放下酒壶,躬身道:「属下出去看看。」 过了不多一会,那武士匆匆走入,垂手道:「回教主,郑香主是在和两个绿衣丫鬟说话,听两个丫鬟的口气,她们小姐就住在後花园。」万青峰听到两个丫鬟身穿绿衣,不由心中一动,抬眼朝苍龙宁胜天看去。 宁胜天已经朝那武士吩咐道:「你去告诉郑香主,叫那两个丫鬟进来。」 那武士答应一声,立即回身退出,朝郑玄通躬躬身道:「启禀郑香主,教主请这两位姑娘进去。」 郑玄通点点头,就朝秋香、冬香含笑道:「二位姑娘,教主请你们进去。」 秋香道:「我们不去,我们要找王老爹去。」 冬香跨上了一步,偷偷朝厅上看了一眼,低声道:「秋香,这人说他们教主叫我们进去,不知是什麽教主?我们进去看看也好,不然,待会小姐问起来,我们什麽都不知道,那该怎麽办?」 秋香想了想,点点头道:「对,他们教主好像是在请客,我们既然来了,问问清楚也好,这时去找王老爹,他只怕已经睡了,缠缠夹夹的要说上大半天,也说不清楚。」她一双俏眼朝郑玄通校来,欣然道:「好吧,我们就去见你们教主。」 郑玄通一抬手道:「你们随他进去好了。」 那武士转身道:「二位姑娘请随我来。」秋香、冬香果然跟着他朝厅上走入。 那武士跨进厅门,就躬身道:「启禀教主,二位姑娘来了。」一面朝坐在右首一席主位上的宁胜天一指,说道:「二位姑娘,这就是咱们教主了。」 秋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说道:「教主是一位老伯伯了,你叫我们进来,有什麽事吗?」 宁胜天一手捋须,含笑问道:「二位姑娘叫什麽名字?」 秋香娇黠的道:「教主老伯伯,你问我们叫什麽名字?应该先说说你叫什麽名字?」 宁胜天道:「老夫宁胜天。」 秋香摇摇头道:「我们没有听见过。」 冬香道:「他叫宁胜天,这名字口气大得很,他要胜过天呢。」 宁胜天道:「现在你们总可以说了吧?」 秋香道:「我叫秋香,她叫冬香。」 宁胜天问道:「你们住在後花园?不知还有些什麽人?」 秋香道:「我们小姐就住在园里。」 宁胜天问道:「你们小姐姓什麽?」 冬香叫道:「秋香,不要告诉他们。」 厅外突然传来一个老婆子像野鸭般的尖沙声音叫道:「秋香、冬香……你们两个小蹄子,又跑到那里去了?」 秋香啊了一声,急急说道:「戚嬷嬷在叫我们了,我们要走啦!冬香,快走。」两人一个转身,翩然往厅外奔了出去。 万青峰眼看她们行动轻捷,翩若飞鸿,不觉目芒飞闪,朝宁胜天道:「这两个丫头不简单……」 宁胜天手拂长髯,颔首道:「不错。」 就在此时,只听郑玄通洪声喝道:「什麽人在这里大声吆喝?」 从长廊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灰白头发老婆子。这老婆子又瘦又高,狭长脸,双颧突出,看去一副男人样子。这时已快走近厅前,听到郑玄通的喝声,脚下不觉一停,一双三角眼不由的朝郑玄通投来,冷声道:「你是什麽人,黑夜里跑到咱们宅院里,跟谁大声吆喝?」 话声未落,秋香、冬香两人已从大厅奔出,拥然掠到老婆子身边,齐声叫道:「戚嬷嬷。」 戚嬷嬷眨着眼睛。问道:「你们不去伺候小姐,到那里去了?」 秋香道:「小婢两人是厅上的教主老伯伯叫我们进去的。」 戚嬷嬷问道:「厅上那来的什麽教主老伯伯?」 冬香道:「戚嬷嬷,你老还不知道呢,厅上好像有人在请客,好多客人。」 戚嬷嬷哼道:「又是王老爹收了人家的钱,擅作主张,把咱们宅院借给人家请客,他现在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这种事,也不禀告小姐一声,就是不好跟小姐说,至少也要跟老婆子说上一说,现在倒好,老婆子不问他们是谁?他们的下人倒居然向老婆子大声吼叫起来了。」这话是把堂堂的神灯教首席香主郑玄通看作了下人。 郑玄通听得勃然大怒,沉声道:「老夫郑玄通,并不是下人。」 戚嬷嬷道:「老婆子管你什麽通不通,你主人在厅上请客,你为什麽不到厅上去坐,却站在这里?」 郑玄通被她说得几乎气破x膛,沉声道:「厅上咱们教主正有客人。」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好啦,以後借别人的地方,别狗眼看人低,王老爹收你的银子,只是贪小,惹怒了老婆子,一样叫你们滚,看他作得了主?还是老婆子作得了主?」说完,冷然道:「秋香、冬香,咱们走。」 她不但把郑玄通看作下人,还说什麽「狗眼看人低」,这话,郑玄通如何受得了?口中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这一声大喝,声音洪大,恍如焦雷。 戚嬷嬷翻着三角眼冷然道:「你吼什麽?老婆子各式各样的人看得多了,凭你还唬不倒人。」 郑玄通大笑道:「老夫何用唬你?尔等行迹可疑,老夫要把尔等拿下。」右手一挥,喝道:「还不把她们拿下。」他突有此举,是听到大厅上教主以「传音入密」的授意,要试试这三个人会不会武? 他喝声甫出,这回就有四个神灯教的武士举步走下石阶,由其中一人喝道:「郑香主要咱们把你拿下,你愿意束手就缚呢?还是意图顽抗?」 戚嬷嬷眯起三角眼,呷呷笑道:「要把老婆子拿下姓郑的,你没说错吧?你们不过是一个什麽邪教,又不是官府……」四名神灯教武士可没待她说完,就出手了,左右两个探手就朝戚嬷嬷抓来。 秋香、冬香看得大怒、齐声娇叱:「你们敢对嬷嬷她出手……」 戚嬷嬷发出尖沙的笑声,说道:「不要紧,让他们来好了,老婆子还练过几年拳脚,上来几个蛮汉,老婆子还不在乎。」 她话说得不快,出手却快得很,双手一分,也没什麽招式,却「砰」、「砰」两声,右手一拳,击中右首一个的鼻梁,左手一拳,击中左首一个的下巴。两人没防她会突然出手,口中闷哼了一声,两个人各自被击得後退三步,几乎仰跌下去。另外两名武士眼看同伴一招就被击退,不待吩咐,立即一下抽出扑刀;一步跨上,挥刀就砍。 戚嬷嬷朝冲上来的两人看也不看,尖哼道:「你们也要来试试?」 身形一侧,呼的一拳,直捣过去。这一拳依然只是笔发出拳,毫无花招,但这一拳却出得十分j确,正好在对方一刀斫出的空隙中间袭人。砰的一声,打在这人的左颊颧骨之上,把那人击了出去。戚嬷嬷可没闲着,在右拳出手的同时,左脚也一记侧踹,向左下方踹出,这名武士堪堪掠近,右膝侧面被蹬,几乎脱臼,口中「啊」一声,身子一倾,跌扑在地。 嬷嬷她拍拍手掌,转过头,朝秋香、冬香得意的尖笑道:「你们看到了,老婆子这两手还不错吧?」 秋香咭的笑道:「戚嬷嬷,你本领真好。」 冬香道:「戚嬷嬷你老几时教我们儿手咯。」 嬷嬷道:「老婆子几十年没练了,对付对付蛮汉可以,真要遇上高手,老婆於只怕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下来呢?」她两次说到「蛮汉」,其实神灯教这四个武土一点也不是蛮汉。蛮汉就是只有蛮力,没练过武功的人;但这四个武士极为了得,在神灯教中,可是百中挑一之选,却连戚嬷嬷一拳都接不下。 郑玄通看得不禁凛然变色,口中沉喝一声道:「你们退下。」四名武士才攻了一招,就闹得鼻青脸肿,心头自然极不服气,但香主命他们退下,只得敛手而退。 郑玄通目光如雷,直逼戚嬷嬷,沉笑道:「看来你果非等闲之辈,郑某不才,倒想讨教几招。」随着话声,举步朝阶下走来。 戚嬷嬷回头朝两个小鬟尖笑道:「他把老婆子看作不是等闲之辈,呷呷,老婆子居然一下变成不是等闲之辈了,这话传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老婆子只是小姐的n妈而已,他要向我讨教……」忽然三角眼一抬,望着郑玄通尖声道:「怎麽,你要和老婆子动手?」 话声甫落,突听催命符柴一桂的声音说道:「郑老大,你要和什麽人动手?」 三绝手娄通接口道:「若要和人动手,也该让给兄弟先上。」两条人影随着话声,从前面走来。原来他们两人本来是守在大门前的,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天井和神灯教弟兄动手才赶来的。 戚嬷嬷目光一掠,哼道:「你们人手倒是不少。」 三绝手娄通道:「神灯教四大香主,你没听人说过?」 嬷嬷哼道:「老婆子只知道侍候小姐,你们是什麽四大香主,四小香主,和老婆子何关?」 嬷嬷怒笑道:「这麽说,你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成嬷嬷尖笑道:「老婆子连听都没听说过,如何放到眼里去?」 娄通道:「很好,娄某先让你见识见识。」举步迎了上来。 戚嬷嬷道:「你要找老婆子动手,老婆子怕过谁来了。」 秋香急忙叫道:「戚嬷嬷,慢点。」 戚嬷嬷回头道:「你有什麽事?」 秋香伸手指指郑玄通等三人,说道:「他们一共有三个人,我们也正好三个人,咱们正好一对一,戚嬷嬷该把他让给小婢才是。」她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居然要和名动江湖的神灯教四大香主中的三绝手娄通动手。 戚嬷嬷一双三角眼斜睨了娄通一眼,居然点点头,尖笑道:「你们大概看老婆子跟四个蛮汉动手,也手痒了,这人可没四个蛮汉好斗,你可得小心应付。」 秋香欣然道:「小婢省得,小婢不会败在他手下的。」不会败在他手下,那是说她有把握胜得了娄通。 冬香看戚嬷嬷答应了秋香,心中一喜,纤纤嫩指朝柴一桂指了指,撒娇的道:「戚嬷嬷,那一个就该让给小婢了。」 戚嬷嬷笑道:「小蹄子,你们若是败在人家手下,辱没了小姐的颜面,看你们怎麽办?」 冬香道:「不会的,戚嬷嬷,你老只管放心好了。」 她们说话之时,秋香早已迫不及待的朝娄通迎了上去,叫道:「喂,我来和你动手,你要怎麽打法?」 三绝手娄通眼看迎上来的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他成名数十年,怎肯和一个丫鬟动手?不觉攒攒眉道:「小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快去叫那老婆子上来。」 秋香听他说话的口气,分明瞧不起自己,心中不禁有气,小腮一鼓,双手叉腰,挺了挺x,哼道:「你才不是我对手呢,不信你来试试,我们是分好了的,你该和我动手,你要和戚嬷嬷动手,就得先把我打败了。」 娄通看她模样,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小姑娘,你真要和我动手?」 「这还会假的?」秋香气他瞧不起自己,披披嘴,哼道:「你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 突然双肩一晃,欺身而上,右手一只纤纤玉手忽然扬起,用手背朝前拂出。这一记手势奇快,毫无花招,直拂娄通左肩。娄通看她说打就打,身法手法均极快速,虽然只是举手一拂,自己居然无法化解,好像除了後退,别无躲闪封解的余地,心头不期一楞,只得往後斜退了一步。以三绝手娄通的武功,第一招上居然被人地得後退,这当真是从未有过之事。 秋香只当他还是不愿和自己动手,心中更气,冷笑道:「你可是不愿和我动手?哼,看你退到那里去?」 口中说着,左足倏地跟上,左手扬处,又用手背朝娄通当x直拂过来。三绝手娄通先前只是骤不及防,才被她逼退的,此时早已有备,岂会再被你逼退?而且第一招上被一小丫鬟逼退,心头也不是滋味,口中哼了一声,右掌从x前举起,迎着秋香拂来的手背,食、中、无名、小指四指连续弹出。 他因第一招就被秋香逼退,是以第二招上,就用出他成名绝技「三绝手」中的「琵琶指」。四指弹出,迅若掣电,四缕指风,嘶然有声,劲直如矢,但怎知和秋香拂来的手背要接未接,她玉掌忽然一翻,纤纤五指由下而上,一下就避开「琵琶指」的四缕尖风,「啪」的一声轻响,拍落在娄通腕骨之上。 娄通骤觉手腕一麻,整条手臂几乎酸麻得再也举不起来,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一时不由得恶向胆边生,口中大喝一声,左掌直竖,闪电般朝前击出。这一掌,他含怒出手,使出来的乃是他不肯轻易施展的「绝户掌」了。 秋香左手一下拍中娄通手腕,心头方是一喜,陡觉一股令人窒息的掌风扑上身来,急忙身形闪动,一个轻旋,转到了娄通左侧,身法奇妙,任你娄通久经大敌,竟然还没发觉秋香已经转到他左侧。秋香也毫不怠慢,身形堪堪飘闪出去,右手业已随手反拂而出,又是「啪」的一声,她纤小的手背已经拂上娄通手肘关节。 娄通的「绝户掌」纵然厉害,但手肘关节被人拂上了,「绝户掌」再厉害,也使不出劲来,一只左手软软的垂了下去。娄通做梦也想不到三招之中,已使出两种成名绝技,还是会被人所制,他究是临敌经验较丰,发现不时,立即一吸真气,双脚离去,一个人倒退出去一丈开外,暗自运气,逼向左臂。 他先前还以为被秋香拂中x道,才会手臂软软下垂,使不出力道来,那知这一运气,竟然发现左臂之间,似是被一缕y气渗人,并非x道受制,心中更觉惊诧,忖道:「这小丫头练的是什麽y功不成? 秋香看到娄通飞退出去,不觉咭的笑出声来,叫道:「戚嬷嬷,我赢啦。」 冬香柳眉一挑,喜孜孜的道:「现在该轮到我了。」双肩晃动,迅快的朝柴一桂掠了过去,在他面前七八尺远近,站定下来,扬眉道:「喂,现在我们动手啦,你要怎麽打法?」 柴一桂已经看到第一阵三绝手娄通出手不过三招,就败在人家一个小丫鬟的手下,这回冬香闪身而出,向自己挑战,他自然不敢再轻视这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了。口中呵呵一笑,右手一提旱烟管,左手指抬背在肩头的铁牌,才道:「小姑娘,你既然问了,柴某不妨告诉你,柴某和人动手,一向拳掌兵刃同使,这旱烟管和铁牌,郁是柴某的兵刃,你兵刃呢?」 他因冬香身边似乎并未携带兵刃,故而说旱烟管和铁牌都是兵刃,而且和人动手拳掌兵刃同使,万一掌上无法取胜,就顺理成章的可以使用兵刃了。冬香点头道:「这麽说,你是要使用兵刃了?」 柴一桂道:「不错,柴某一向都是如此。」 冬香道:「好,那麽我们就在兵刃上比划比划好了。」话声一落,忽然翻起上衣下摆,喇的一声,抽出一柄一尺八寸长的短剑来,左手食中二指轻轻拭着剑锋,抬目道:「你可以出手了。」 柴一桂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之一,香主在教中地位极高,对付人家一个小丫鬟,纵然明知对方并不易与,也不肯有失他的身份,闻言呵呵笑道:「小姑娘,你只管出手,柴某接着就是了。」 冬香早就跃跃欲试,口中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短剑一指,侧身进招,唰的一剑朝柴一桂肋下刺出。 柴一桂右手提着旱烟管,故示从容,缓缓吸了一口烟,直等剑尖快要近身,才用烟斗朝她剑尖上磕去。冬香一剑出手,可丝毫不慢,左足跨进,剑尖忽然一昂,闪电刺向柴一桂左肩,但柴一桂岂是等闲之人?你剑尖一昂,他已知你这一招所取部位,旱烟管中途变招,早已在等候着你。 冬香剑尖堪堪刺到,就「叮」的一声,刺在他纯钢铸制的烟斗之上。不,这声「叮」,是柴一桂的烟斗迎着剑尖磕上了。冬香总究不过十六七岁,腕力如何能和柴一桂相比?剑尖被震得直荡开去,人世跟着被震退了三步。 柴一桂得理不饶人,倏地跨上一步,他这一步跨得和冬香後退的三步差不多,左手也在跨上之际,竖掌直印而出。他以「y手」成名,外号催命符,这一举自然使出了看家本领。冬梅被震後退,手中短剑几乎被震脱手,心头大为惊慌失措,此时忽见对方直逼而上,一只手举已经经快到身前三尺光景,一时无暇多想,右手化掌,迅速朝前推出,这在她来说,只是忙乱之际的本能反应,你手掌推来,我闪避不及,只好举掌推出。这一记,两人左手一个推来,一个推出,自然很快就接触上了。 柴一桂心中暗暗哼道:「小丫头,你居然敢和柴某硬接。」思念未已,只听「啪」的一声,一大一小两只手举已接个正着。 柴一桂的「y手」,顾名思义,就该是毫无半点强烈掌风,但冬香推出的手掌,也丝毫不带风声,就像一个不会武的人推出来的一般。因此除了双掌接实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没有丝毫劲气。既然双方掌势都不带内劲掌风,冬香自然也没有再被震退。 架一桂却在此时,突然感到不对,他使出来的「y手」,原是旁门y功,手掌不论拍上敌人任何部位,掌心所凝聚的y气,就会在无形之中渗入对方经络,但这回和冬香手掌乍接,只觉从对方手中传过来一缕y寒之气,反而由掌心透入,沿臂直上,自己「y手」竟以失去了效用。 这下直把柴一桂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他练的是「y手」,除非对方练的y功,胜过自己,否则绝不会有此现象。同样是旁门y功,如果对方胜过自己的话,那麽自己的「y手」,就可能被对方一举破去。这就是说「y手」一旦被破,自己所练的y功,就会完全被对方所用,乘机反噬,这是练旁门功夫的大忌。 柴一桂一念及此,急忙往後跃退,一条左臂几乎已完全用不上力,赶紧吸了口气,默默运功一试,差幸自己苦练数十年,功力要比冬香深厚得多。虽已证明冬香练的y功,在本质上胜过自己「y手」,因她功力尚浅,还不至於被对方破去。譬如水固然可以灭火,但对方只有一杯水,而且自己却有一车薪,虽然一经接触,立有反应,还不至於遭到克制。 冬香似乎并不知道她练的y功,可以克制柴一桂的「y手」。她甚至连柴一桂使出来的是「y手」,都不知道。看他忽然身往後跃,她依然站在原地?一手提剑,在等他发招,一面眨动眼波,催道:「要打就快点下,你还不发招,这多没意思?」 柴一桂已知自己武功受制於人,不宜再和她动手,就举起旱烟管吸了一口,含笑道:「柴某不想和你动手,就算你胜好了。」 冬香只觉对方旱烟管上力道刚猛无伦,方才自己就被他震退了三步,怎麽会是自己胜了呢?怔了怔神,才收起短剑,回过身去,朝戚嬷嬷问道:「戚嬷嬷,小婢胜了吗?」 戚嬷嬷尖笑道:「他说你胜了,自然是你胜了。」 冬香喜形於色的道:「真的?」 戚嬷嬷道:「老婆子骗你作甚?好了,你且退下,现在该老婆子上场了。」一面朝郑玄通招招手道:「姓郑的,该你了吧?」 却说厅上诸人眼看娄通、柴一桂两人,和人家两个绿衣小鬟动手,都没走出三招,不禁都傻了眼。要知今晚在厅上的都是江湖上的武学宗匠,居然谁也没看出两人是如何落败的?苍龙宁胜天一手m着垂x长髯,攒攒眉道:「各位道兄可曾看出这两个小丫髯的路数来吗?」 万青峰微微摇头,沉吟道:「娄、柴二位香主,一身所学,在江湖上,足可列名一流高手,居然会在人家手下走不出三招,可见并非技不如人,其中只怕另有古怪。」 智通大师道:「依老衲看来,你们都是和两个小姑娘对掌之後才落败的,奇怪也就在此,娄、柴二位施主一个练的是「绝户掌」,一个练的是「y手」,这两种武功,虽非正宗武学,但江湖上已极少对手,更何况他们都有数十年修为,岂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所能抗衡?莫非这两个小姑娘练的某种功夫,恰好有克制他们之功……」 宁胜天矍然道:「这会是什麽功夫呢?」 智通大师道:「这个老衲一时也说不上来,非亲身经历,很难体会。」 【第二部】【第二十章】白衣少女 「第二十章」白衣少女 他们说话之时,也正是戚嬷嬷向郑玄通招手的同时,宁胜天门中唔了一声,立即以「传音入密」向郑玄通道:「郑香主,注意和老婆子动手之时,不可和她对掌。」 郑玄通心知教主一身功夫高不可测,也许已经看出对方来历,才要自己不可和他对掌,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属下省得。」一面举步走下石阶,迎着戚嬷嬷大笑道:「郑某果然没有看走眼,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高人,连两位小姑娘都有极高的身手,郑某自然非向老婆婆讨教几手不可了。」随着话声,呛的一声撤出四尺长的一柄黑色阔剑,目注戚嬷嬷问道:「不知老婆婆使的是什麽兵刃?」 他是听了教主的嘱咐,才撤出剑来的,不然,他外号黑煞神,以「黑煞掌」驰名江湖,自然非用掌不可,岂肯一下场就用兵刃?戚嬷嬷眨着一双三角眼,双手一摊,呷呷尖笑道:「老婆子一向从不使用兵刃,这双手就是老婆子的兵刃了,你只管使剑,老婆子就以双手奉陪。」 郑玄通心中暗道:看来她掌上果然另有名堂,一面说道:「那就请吧。」 戚嬷嬷尖笑道:「老婆子是这座宅院的人,总算是主,主让客先,自该山你先出招,不过……」 郑玄通看她拖长语气,没住下说,忍不住问道:「不过什麽?」 戚嬷嬷道:「是你要和老婆子动手的,对不?」 郑玄通道:「不错。」 戚嬷嬷道:「你要相老婆子动手的目的,究竟为了什麽?是要咱们分个胜负?还是生死相搏。」 郑玄通不觉一怔,忙道:「老婆婆言重了,郑重和你并无过节可言,怎麽会是生死相搏?」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那是你对老婆子起了怀疑,照看看我武功路数了?那好,你要和老婆子打多少招?」 郑玄通被她一口道破,心中暗道:这婆子果然不简单,一面含笑道:「在下悉凭老婆婆划道。」 戚嬷嬷道:「十招不多,二十招不少。老婆子已经出来了一会,万一小姐找起我来该怎麽办?所以老婆子的意思,咱们就以二十招为限,不知你认为够不够?」 郑玄通心想:我本意就是要看看你路数,有二十招,应该够了。心念一动,颔首道:「好吧,客随主便,老婆婆既然说出二十招,那就二十招好了。」 戚嬷嬷道:「你现在可以发招了。」 郑玄通手中阔剑缓缓举起,喝道:「在下那就不客气了。」喝声出口,阔剑业已缓缓刺出。说他「缓」,缓的其实是出手的手势而已,阔剑一经出手,突然间就变得如同电光一掣,斜刺戚嬷嬷之左臂。 「来得好。」戚嬷嬷尖沙声音喝着好,上身轻轻一侧,一道乌黑剑光贴着她肩头刺过,一下就避开了郑玄通的一剑。 黑煞神郑玄通以「黑煞掌」成名;但他在这支黑煞剑上,也有j湛的造诣,先前两场,三绝手娄通和催命符柴一桂在二个小丫鬟手下没走出三招,他心中早有戒心,这出手一剑岂会如此简单?凭人家上身一侧,就能轻易躲闪得开? 但郑玄通一剑出手,就刺了个空,忽然感到自己这一剑暗藏的几个变化,经对方上身一侧,忽然用老了,所有变化,再也使不出来。心中不由蓦然一怔,显而易见,对方这上身一侧之际,也同样隐藏了几个变化,才会使自己的剑招变化,无从发挥,口中沉喝—声:「好身法。」 他这句「好身法」,虽似称赞对方,但也是向教主暗中报告,这戚嬷嬷的身法十分特殊,好让苍龙宁胜天注意她的身法。喝声出口,剑势突发,一柄四尺长的乌黑阔剑,剑光重叠挥出,宛如一片乌云,渐渐蔓延开来,几乎扩及一丈,大有风起云涌,月色无光,四周尽是他凛冽的剑风,把戚嬷嬷一个人影,困在他重重剑影之中。 戚嬷嬷说过,她这双手就是兵刃,但她忽略了一点,那玄通这柄阔剑,足有四尺来长,人家可以在和你相距四尺来远,就刺得到你身上,你双手无法加长,相距四尺,就连人家衣角都够不上。现在郑玄通一剑紧过一剑,使得绵密有如天罗,你g本近不得身去,但戚嬷嬷虽被困在一片乌云般的剑光之中,一支支来去如电的乌黑剑光,只是像穿梭般在她身前身後,身左身右,打闪似的飞掠而过,竟然一记也刺不到她的身上。 郑玄通凝足目力看去,但见戚嬷嬷一个人窜来窜去,只是在剑光中打转,双脚腾挪移动,上身左右摇摆,前後左右不出三步,但却迥旋自如,自己密如天罗的「黑煞剑法」,几乎没有一剑不是擦着她身子而过,也几乎剑剑都落了空,心头不禁大为震惊,暗暗忖道:这老婆子使的莫非是「大挪移身法」? 就在大家目光全注意在戚嬷嬷避剑身法之际,忽听一个娇脆的声音叫道:「戚嬷嬷。」这声音在大家全神贯注之际,听来特别显得又娇又柔,十分甜美。 「啊。」戚嬷嬷失声道:「会是小姐来了。」 「啪。」这是两只手掌合拍的声音,但这声「啪」听到大家耳中,漫天乌云般的剑光,随着倏然而灭,等大家注目看去,郑玄通四尺阔剑,剑尖已被戚嬷嬷介冉双掌之中,莫想挣动分毫。 不,她朝郑玄通呷呷一笑道:「小姐来啦,咱们不用比了。」双掌一收,放开阔剑,就慌慌忙忙的一个转身,朝左首长廊躬着身道:「老婆子该死,没想到会惊动了小姐。」 郑玄通在挥剑如风之际,g本没看清楚自己阔剑是如何被戚嬷嬷双掌合住的?对方这双掌一合,陡觉从剑身上传来一股y气,蔓延极速,迅即遁腕而臂,直上肩头,双手立感酸软无力。差幸她很快就放开了合拢的双掌,阔剑才不至於当场坠地,心头暗暗惊骇不止,忖道:「她练的会是什麽y功?竟有如此厉害,无怪教主要叮嘱自己不可和她对掌了。」 郑玄通、柴一桂、娄通三人,和大厅上的众人,此时所有目光几乎都集中到从左首长廊出来的四人身上。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绿衣小鬃,她们年龄和秋香、冬香差不多,也同样生得眉目如画,身材苗条。从秋香、冬香两人的名字,就可以推想得到这两个绿衣小鬟敢情是春香和夏香了,她们手中各自提着两盏六角g灯,款款走出。 两个小鬟後面,则是一个一身白色衣裙的少女,长发披肩,长裙曳地,在两盏g灯照明之下,生得眉如春山、目若秋水,一张鹅蛋脸,一点浅红樱唇,看年龄不过二十来岁,却冷艳无双,容光照人。说她是大家闺秀,果然当之无愧,但却使人感到一般大家闺秀所没有的英气。 白衣少女後面紧跟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苍头,一身蓝布衣褂,头上盘着花白小辫,腰背微弯。这人只有黑煞神郑玄通认识,他就是这座大宅院的管家王老爹,郑玄通就是跟他商借这座大宅院的人。任你厅上众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看不出这大宅院的主人——「小姐」,究竟会不会武?究是什麽来历?他们连已经和郑玄通三人动过手的戚嬷嬷、秋香、冬香,都没看出武功路数来。 戚嬷嬷话声甫落,忽然看到跟着小姐身後走出来的王老爹,这下气可大了,腰杆一挺,瞪着三角眼,呷呷尖笑道:「好哇,王老头,原来小姐是你去搬来的,你擅作主张,把大厅借给外人,还可以说是弄几文外快,你不向小姐禀告一声,至少也该和老婆子我说上一声,也不至於发生刚才这场误会了。你看到老婆子和人家起了冲突,总该现身说说清楚,你却居然赶进去惊动小姐,你说该死不该死?」这话听到厅上众人耳中,心知她方才说的不假,这白衣少女,果然是住在後花园的「小姐」了。 王老爹连忙拱着双手,连连陪笑道:「戚嬷嬷,这是你错怪小老儿了,你戚嬷嬷刚才在气头上,小老儿就是想劝你几句,只怕也劝止不住,双方都亮了兵刃,小老儿有几个脑袋,敢说你老,所以……所以只好进去禀告小姐,你老爹只有小姐才劝止得住……」 白衣少女没待王老爹说完,就接着娇声说道:「戚嬷嬷,王老爹说得不错,你老和人家发生了误会,他怎麽劝得住你?所以我急忙赶了出来,不管怎样,人家总是跟王老爹商借过的,来者是客,我们总不能得罪了客人,你说是不?」她语声娇柔,听来十分悦耳。 戚嬷嬷连忙陪笑道:「小姐说的,当然是对的了,老婆子就是因为咱们是主人,所以……呷呷,只是点到为止。」她和秋香、冬香三人,确实只是点到为止,并未伤人。 白衣少女朝王老爹娇柔的问道:「王老爹,你说跟咱们借房子的,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人,他是谁呢?」 王老爹忙道:「回小姐,他就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郑玄通郑大侠,他说跟咱们商借前厅,是因为他们教主要在这里宴客。」 「嗯。」白衣少女轻嗯一声,问道:「哪一位是郑大侠呢?」 到了此时,郑玄通不得不出声了,举步走上,抱抱拳道:「在下就是郑玄通,方才和戚嬷嬷事出误会,惊动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白衣少女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朝郑玄通投来,一面还礼道:「原来是郑大侠,小女子失敬了,郑大侠诸位光临寒舍,这是寒舍的荣幸,只不知贵教主来了没有?小女子可以拜识贵教主吗?」她语声娇柔,说来婉转,使人有无法拒绝的力量。 郑玄通含笑道:「小姐好说,敝教主正在厅上,容郑某先容,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楚。」白衣少女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郑大侠了。」她只说姓楚,不肯说出名字来,大家闺秀的闺名,岂是随便可以告诉人家的。 郑玄通心中暗道:此女看去娇柔,说话倒是老练得很,一面拱拱手道:「楚姑娘请稍候。」 举步走入大厅,朝宁胜天拱拱手道:「教主大概都听见了,这白衣女子自称姓楚,要见教主,不知教主意下如何?」 宁胜天微微一笑道:「咱们借用人家的前厅,她是这里的主人,以礼求见,老夫能不见她吗?」 郑玄通道:「那麽属下就去把她请来。」 「唔……哦……」宁胜天忽然低哦一声,问道:「郑香主方才和戚嬷嬷动手,可曾看出她的路数来了?」 「属下惭愧。」郑玄通道:「属下和她放手抢攻了十数招之多,依然没有看出她的路数来,不过她被属下逼攻之际,避剑身法,极似「大挪移身法」,最後属下阔剑被她双掌合住,似有一股y气循剑渗入属下双臂,一时之间,几乎力道尽失,与传说中的「借物传y」颇相近似,属下愚鲁,不知这一猜测是与不是,不敢证实。」 「唔。」宁胜天听得心头暗暗一震,「大挪移身法」和「借物传y」,岂不都是沉阒已久,昔年从西域传人的魔教武叻?郑玄通这话明明暗示戚嬷嬷是魔教中人了,一面微微颔首,挥手道:「你去请她进来。」 郑玄通答应一声,躬身退出,走到阶前,拱拱手道:「敝教主有请,楚姑娘请进。」 白衣少女一只纤纤玉手扶在春香肩上,莲步细碎,拾级走上石阶,她一走,戚嬷嬷立即跟着走上,夏香、秋香、冬香也相随走上,她们本来是她的侍女,郑玄通自然不好拦阻。老管家王老爹却颇识大体,独自在阶下留了下来。神灯教有二位香主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站在阶上,四名武士站在阶下,黑煞神郑玄通引着白衣少女走入大厅。 苍龙宁胜天已从主位站了起来,呵呵笑道:「今晚老夫奉假贵府,接待几个朋友,不想惊动了主人,老朽深以为歉,还望楚姑娘多事包涵。」 白衣少女回头朝郑玄通问道:「郑大侠,这位就是贵教教主吗?」 郑玄通连忙点头道:「正是。」 白衣少女敛衽一礼,说道:「小女子何幸,得能拜识教主。」 宁胜天抬手肃客道:「楚姑娘不嫌简慢,就请上坐。」 白衣少女一双盈盈秋水掠过在座众人,娇柔的道:「教主这几位贵友,都是年长前辈,小女子怎敢高踞首席?这个小女子万万不敢,再说今晚虽是教主宴客,但小女子总是地主,论年龄,论宾主,小女子都该坐在下首才对。」说着回头吩咐道:「夏香,你把椅子搬到下首来。」秋香不待吩咐,把一副乾净的杯筷也搬到了下首。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教主,诸位前辈快请坐下。」她自己也在下首的椅上落坐。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楚姑娘这般客气,老夫只好不和你客气了。」一名神灯教武士手执银壶,正待给白衣少女斟酒。 白衣少女吩咐道:「还是你来斟酒吧。」 秋香答应一声,朝那武士嫣然一笑道:「我家小姐要我斟酒,你把酒壶交给我吧。」双手从那武士手中接过酒壶,给白衣少女面前斟满了酒。 白衣少女盈盈站起,说道:「小女子借花献佛,对教主聊表敬意。」况完举杯就唇轻轻喝了一口。 宁胜天笑道:「这杯应该是老夫谢主人的。」一口把酒喝乾了。 白衣少女清澈的大眼一转,娇声说道:「教主这几位贵宾,你还没给小女子引见呢。」 宁胜天心中暗道:此女谈吐不俗,但绝非官宦人家的闺秀,看来她是有意探听咱们虚实来的了。闻言呵呵一笑道:「不是楚姑娘说,老夫差点忘了,今晚楚姑娘是地主身份,老夫自该给姑娘引见。」接着就替八卦门封居易、武功门崔介夫、形意门金廷赞、少林智通大师、黄山万青峰等人,一一引介了。 白衣少女惊啊一声,喜形於色的道:「原来教主今晚宴客,席上都是当代武林名人,小女子也曾听戚嬷嬷说过黄山世家,原来这位就是黄山万松山庄的万庄主。」 戚嬷嬷就站在她身後,呷呷尖笑道:「小姐,老婆子也和你说过皖西三侠,你怎地忘了?」 白衣少女道:「我记得小时候嬷嬷和我说过皖西三侠的故事,我几时忘了?」 戚嬷嬷尖笑道:「那麽小姐就该知道金掌门人、封掌门人、崔掌门人三位,他们就是皖西三侠的师兄。」 白衣少女双眉舒展,欣然道:「真的。」 戚嬷嬷又道:「还有这位老师傅,还是少林寺的高僧。」 智通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女施主过奖了,老衲怎敢当得高僧二字?」 白衣少女又站起身,举杯说道:「诸位前辈大侠,光降寒舍,这是寒舍无上光荣,小女子一向不会喝酒,但为了对诸位前辈的敬意,小女子乾了这一杯。」说完,果然举杯一饮而尽。 万青峰、封居易等人,看她干了,也只好各自乾了一杯。只有智通大师是出家人,以茶代洒,也把面前的一杯茶干了。秋香不待吩咐,手捧洒壶,立即给大家面前斟满了酒。白衣少女站起身,朝众人裣衽一礼,说道:「小女子今晚得识这许多当代高人,实是毕生之荣,小女子多有打扰,谢谢教主,也谢谢诸位前辈大侠,小女子告退了。」 宁胜天含笑道:「楚姑娘怎不多坐一会?」 白衣少女喝了一小杯酒,已是玉颜泛红,艳若桃花,娇柔的道:「这一杯酒,已使小女子不胜酒力了,诸位慢慢用吧,恕小女子失陪了。」说完,又是裣衽一礼,一手扶着春香,转身往外行去。 秋香听说小姐要走,赶紧把酒壶还给方才给大家斟酒的那名武士,低声道:「小姐要走啦,酒壶还给你,谢谢你了。」跟着戚嬷嬷身後就走。 宁胜天目送白衣少女一行人走出大厅,不觉浓眉微拢,沉哼道:「咱们都是数十年老江湖,今晚却竟然栽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咱们半点也奈何她不得。」 万青峰含笑道:「岂仅半点奈何她不得?连此女究竟是何来历,都一无所得。」 宁胜天一手捋须,微微一笑道:「此女来历,兄弟虽然不敢确定,但八九不离十,大概也差不多了。」 崔介夫睁大双目,奇道:「宁老哥看出来了,她是何来历?」 宁胜天道:「崔兄看她穿的衣裙,是什麽颜色?」 崔介夫道:「白色。」 宁胜天笑道:「江湖上有那些人穿白衣的?」 万青峰听得耸然动容道:「宁老哥认为此女是……」 宁胜天不待他说出口,就拦着笑道:「看来万大先生也想到了。」 万青峰道:「只是……」 宁胜天道:「错不了,方才郑香主和戚嬷嬷动手,发现她的避剑身法,极似「大挪移身法」,後来阔剑被她双掌合住,就有一股y气由剑身传人掌心,循臂而上……」 智通大师蓦然睁目道:「会是「借物传y」?」 万青峰双目j光陡s,凝重的道:「果然如此,那麽方才就该把她留下,说不定皖西三侠等人的失踪,也是她们弄的玄虚了。」 宁胜天笑了笑道:「方才她口口声声以地主自居,以礼求见,敬酒之後告退,咱们抓不到他的证据,又能对她如何?」 封居易翟然道:「如此说来,她们最先出现两个丫头,再来一个戚嬷嬷,此女到最後才露脸,这一切,看来极似偶然发生之事,其实很可能是经过一场安排的了。」 崔介夫道:「封兄推想虽是不错:但她们如此安排,目的又何在呢?」 万青峰翟然道:「诸位道兄快运气试试,可有什麽不对之处?」 智通大师道:「万庄主的意思,认为她们做了什麽手脚不成?」 万青峰道:「如若没有什麽图谋,她们何用煞费周章,要来和我们见面?方才明明有神灯教的弟兄斟酒,何用再要那丫头替咱们斟酒?」 宁胜天脸色微变,口中唔了一声,点头道:「方老哥这顾虑极是,咱们还是小心一二的好。」大家经他一说,就各自凝坐不动,运气检查。过了不多一会,宁胜天长长吁了口气,首先睁开眼来,智通大师跟着睁开眼睛。 宁胜天问道:「大师感觉如何?」 智通大师合掌道:「老衲检查不出有何异样。」 宁胜天道:「兄弟也没有什麽。」他们说话之时,万青峰、封居易、崔介夫、金赞廷四人也各自运功检查完毕,并无异样。 万青峰道:「如此就好,没有事故,大家就可以安心了。」口里虽然这样说着,心中总是疑惑莫释,那姓楚的姑娘,分明有意来觑伺自己几人行动,绝非这座大宅的小姐,她此举必有用意。 宁胜天看他沉吟不语,不觉笑道:「万老哥可是还有什麽怀疑吗?」 万青峰抬目道:「兄弟虽然测不透其中缘故,但总觉此女绝不是这座大宅的女公子,她这番举动,必有目的。」 「哈哈。」宁胜天长笑一声道:「英雄所见略同,这一点兄弟早就看出来了,方才已命郑玄通暗中通知敖六,跟踪她们身後,查看後园情形,大概不需多久,就可回来了。」 崔介夫道:「宁教主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处事慎密,这一着棋下得不错。」 宁胜天得意一笑道:「要你崔掌门人口中称赞一句,真不容易,诸位是名门正派,只要继承前人基业,站稳脚步就行,兄弟领导敝教,要在江湖立足,就得天天都为生存奋斗,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没有你存身之地,所以每一件事,都非得用点心机不可。」 崔介夫笑道:「你牢骚又来了。」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掌道:「宁老施主说的也确是实情。」 正说之间,只见黑煞神郑玄通匆匆走入,朝宁胜天行了一礼,说道:「启禀教主,方才属下奉教主之命,要敖香主跟踪那姓楚的女子,往後园探视,属下怕敖香主一人前往,无人接应,所以擅自作主,请柴、娄二位香主随後接应……」 神灯教四大香主,各有一身特殊武功,平常有一位香主,已足够应付,但今晚情形和平常不同,郑玄通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婆子手下,柴一桂、娄通更是y沟里翻船,败在人家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手下,因此平日目空四海的郑玄通也小心起来,暗中跟踪人家,还加派了两位香主。 宁胜天颔首道:「很好。」 郑玄通等教主点了头,接着又道:「回教主,敖香主等三人进去了已有一刻时光,仍然毫无消息传来,只怕发生了什麽意外,属下是否要进去瞧瞧?」 封居易道:「宁老哥,依兄弟之见不如大家一起去,这姓楚的女子如果确是魔教余孽,对方说不定有备而来,可能还是一个陷阱,进去的人手少了,岂不正好个别给她们吃掉?」 宁胜天点头道:「好,我们就一起进去,方才没把她留下,这回非逼她显出原形来不可。」他因手下三大香主久无消息,心头也不禁感到气恼。话声一落,手拄龙头杖,呼的站起身来。 万青峰跟着站起,说道:「不错,她来觑伺了咱们的虚实,咱们也该把她底牌揭开看看。」 智通大师因对方乃是女流之辈,在没有证据可以证实她不是这座大宅的女主人之前,冒然在深夜去探看人家香闺,总觉於理有亏,但宁胜天、万青峰两人已经站了起来,何况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说得也对,如果人手去少了,万一对方布下陷阱,去一个失陷一个,也不是办法。心念转动,只得跟着大家站起,不好加以反对。 宁胜天眼看大家都同意了,这就拱拱手道:「诸位道兄,敝教已有三名香主跟踪进去,也许一路都留下了记号,因此兄弟就不和诸位客气,今晚就由敝教打个头阵,兄弟有僭了。」说完,左手一抬,朝郑玄通道:「郑香主,你带路。」 郑玄通答应一声,举步走在前面,接着是苍龙宁胜天、万青峰、智通大师,然後是三位掌门人——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郑玄通走出大厅,就朝神灯教的八名武士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不用跟来。」八名武士躬身应「是」。 智通大师也要慧因、慧果两人留在厅前。郑玄通就走在前面给大家领路,一行人由左首长廊穿行,一路往里行去就已穿过三进院落,来至大宅後院,迎面—道围墙,挡住去路。中间一个圆洞内,紧闭着两扇朱漆剥落的木门,门上有一扁形横额,用清水砖镌成的四个楷书:「别有洞天。」由此可见这圆洞门外,就是这座大宅的後花园了。 郑玄通脚下一停,回身说道:「教主请在这里稍候,容属下进去把门打开了。」 「不用。」宁胜天一挥手道:「咱们既是探看虚实来的,自以不惊动对方最好。」 郑玄通躬身道:「属下那就先越墙进去。」宁胜天朝他挥了挥手。郑玄通身为神灯教首席香主,今晚被戚嬷嬷双手合住阔剑,感到十分窝囊,此时当着大家面前,自然要露上一手,他连足也没点,吸了口气,身形就直拔而起,越过围墙,往里飞落。 宁胜天一手捋髯,脸上微含笑容,回身道:「诸位道兄,出了围墙,就进入後花园了,咱们能够不露形迹,自以不露形迹为是,因此进入後花园之後,最好各自隐蔽身形,或者每人保持一段距离,那麽如果一旦发生情况,也有迥旋之地,还有一点,就是不论任何一位,被对方发现,动起手来,如非情况不利,必须加以支援,其余的人就不用全数露面,不知诸位道兄以为如何?」 万青峰道:「宁老哥说的极是,咱们就这麽办好了。」 宁胜天不再多说,他连气都没吸一口,只是右手微一用力,一道人形恍如灰鹤凌空,一闪而逝。他身後五人也各自相继扑起,越过围墙,飘落圆洞门外。圆洞门外,是一片空地,本来铺有石板,如今石板缝间,都长满了没胫青草。 即此一点,那姓楚的女子假冒此奼女公子,说是一向住在後花园,就不对了,有人居住,岂会任由青草丛生,不加拔除的?空地迎面,就有一座石砌假山,像屏风般挡住去路。如果是游园的人,就该从假山洞中曲折穿行而人,但大家可不是游园来的。 宁胜天等众人飞落,左手打了个手势,就朝假山右首一片树林间闪去,万青峰等人立即跟着他向右掠去。这片树林并不深,只是遮挡进入园来的人视线而已,穿过树林,眼前就出现了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石板缝间,当然也丛生了青草。 入园之初,因为有假山挡路,现在视线顿形开朗,到处都有参天古树,和暗影中矗立的楼台亭树,一望而知这座後花园占地极广。大家远远的跟在苍龙宁胜天的身後,并没看到郑玄通,敢情他(郑玄通)已经发现了门神敖六留下来的记号,是以并无多大耽搁,一直往前走去,有时舍了大路,转入小径,有时又从小径转出,已经换了另一条石板路,黑夜之间大家反正一个跟一个的傍花随柳而行。 虽然时在黑夜,又是曲折穿行;但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心里有着一个概念,那就是自己等人这一路所经方向,是朝後花园的东北方行去。现在几乎已穿越过三分之二的地方了,依然并没见到门神敖六等三人的踪影。 正行之间,万青峰突然听到前面的苍龙宁胜天以「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青峰兄注意了,前面一座楼宇已有灯光,你通知後面的人,保持警觉,咱们要从右首一排花树绕过去。」 万青峰也以「传音入密」说了声:「兄弟省得。」一面再以「传音入密」通知身後的智通大师,要他依次告诉身後的人,说完,就迅疾移动身形,朝前掠去。 果然在他掠到方才宁胜天住足之处,就看到左首十数丈外的一座楼宇上,透出明亮的灯光。不,楼宇前面,也有灯光。他遁着右首一排一人来高的花树,掩护身形,掠了过去。这排花树,有如一道围墙,把这座楼宇围成了圈,和外界隔绝。由郑玄通领路的一行人,如今全已到了楼宇的右侧。 因为楼宇正面,是一条青石铺成的道路,右首这排花树就到道路有首为止,中间就形成一个缺口,左首花树,从道路左首开始,向左围去。就因为中间有一个两丈开阔的缺口,大家就不好过去。不能过去的原因,是楼宇前面此刻灯火通明,如果有人横越过去,就会给楼宇中人发现了。 楼宇前面的石阶上,正有两个苗条人影,一左一右站在那里,这两人正是姓楚的娘的两个侍女,秋香和冬香。郑玄通等七人,此刻已经各自藉着花树隐蔽好身形。夜间行动,确实有一个好处,四周一片漆黑,固然可以隐藏得住,越是有灯光的地方,灯光越亮,没有灯光的地方,就越显得黝黑。 宁胜天眼看一路行来,都有神灯教的暗记,但快要接近楼宇,记号就不见了,由此可见敖六等三人并未被对方发现,但这三个人呢?他们如在附近,一定会发现自己等人也赶来了,自然会悄悄过来,向自己报告的,但却始终不见他们的影子,如果说他们已被对方制住,这也不可能,一路行来,并无半点打斗痕迹。 心中想着,一面也凝目打量着这座楼宇。一排三间楼宇,由花树围成一道围墙,前面有一片用青石板铺成的小院落。中间一间两扇朱漆门敞开着,里面也隐隐有灯光进出,楼上一排花格子窗上,也透s出明亮的灯光。此刻已快是二更天了,她们楼宇上下,灯火通明,究竟有什麽事呢? 万青峰以「传音入密」说道:「宁老哥,她们今晚好像有事。」 宁胜天也以「传音入密」答道:「看来此女果然神秘得很。」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只见一条人影从石板路上奔行而来。郑玄通一眼认出这人正是王老爹,方才他还弯腰驼背,一副龙钟老态,连路都走不动,现在,他腰还是弯的,背也依然驼着,但脚下却轻快无比的一路奔行而来。 到了楼宇前面,只听他大声说道:「秋香、冬香,快去禀报小姐,老夫人快要到了,此刻离国内已经不过半里光景,快叫小姐出去迎接。」这话他说的极响,隐身在花树外面暗处的七人几乎全可以听到。 宁胜天朝相距不远的万青峰互望一眼,意思是说:「原来楼宇中的灯火辉煌,是在等候「老夫人」,只不知这「老夫人」是什麽人?」 秋香「啊」了一声急忙讲道:「冬香,你守在这里,我去禀报小姐。」说完,一个转身,急步朝里奔了过去。 不多一会,从门中像一阵风般奔出来的是戚嬷嬷,她一眼看到王老爹,就尖声说道:「王老头,你说老夫人已经到了半里外了?来的还有谁?」 王老爹道:「小老儿只在轿前给老夫人请了个安,就急着进来向小姐禀报,随行的还有些什麽人,小老儿没看清楚。」 戚嬷嬷哼了—声道:「人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王老头一大把年纪,还毛毛躁躁的,连老夫人随行的人都没有看清楚,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王老爹不服气的道:「戚嬷嬷,你这话就不对了,小老儿是奉命去接老夫人的,在轿前请了个安,老夫人就叫小老儿回来,别说小老儿,就是你戚嬷嬷,敢在老夫人面前东张西望,去看随行的人?」 戚嬷嬷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呷呷尖笑着道:「老夫人来了就好,老婆子就是担心着小姐的安危,今晚前厅那些人,一看都不是好相识,神灯教的苍龙宁胜天,就是个半白半黑的路数,还有黄山世家的万青峰,沽名钓誉,自命正派,其实他心里有鬼,又有谁知道? 还有像封居易、金赞廷、崔介夫这些混球,自以为是一派掌门人,还不是被宁胜天、万青峰两人狼狈为奸,牵着鼻子走?他们今天找上门来,显然是不怀好意,你王老头只贪图人家几两银子,就答应把前厅借给人家,真是引鬼上门,若不是老夫人赶巧会在今晚赶来,咱们今晚只好轮流守夜,谁也休想闭上眼皮睡觉。」她这番话,是在数落王老爹,但听到宁胜天等人的耳中,当真是指着光头骂贼秃,把大家骂惨了。但此时此地,纵然听到她指名道姓的骂着,你又能怎样? 这时一身白衣的楚姑娘已由大门中绰约走出,娇声说道:「娘离这里不过半里路了,我们快些出去了。」 戚嬷嬷尖笑道:「老婆子就是在等小姐咯,小姐出来了,咱们就得快点走了。」一面朝王老爹道:「你还不走在前面领路?」王老爹答应一声,立即抢在前面朝外就走。 戚嬷嬷跟在王老爹身後,楚琬娘只带了秋香一个丫鬟,跟着戚嬷嬷走去。冬香依然站在门口的石阶上。春香和夏香没跟楚姑娘出来,那是在屋中忙着了。「老夫人」回来,她们自然要收拾收拾,也许正在烧火烹茶,或是在做宵夜也说不定。 宁胜天目光抡动,因为自己等人,刚才隐蔽身形,是面对楼宇隐伏的,如今形势有了改变,楚姑娘等人出去迎接「老夫人」,待回她们是从背後的石板路来的,那麽自己等人就隐蔽不住了。 他相度地形,暗中以「传音入密」通知每一个人,选择地形,各自先找可以隐蔽身形的有利角度,隐住身子,以逸待劳,静等「老夫人」来了,再作计较,一面又以「传音入密」指示黑煞神郑玄通,趁这段时间,去找寻敖六等三人的下落。郑玄通点点头,身形一晃而没。 过了约莫顿饭工夫,只见郑玄通闪了过来,朝宁胜天低声说道:「属下在四周找寻了一遍,不见三人踪影,方才潜入楼宇,也只看到春香、夏香二人正在忙着,似乎也不像被她们所制……」 宁胜天一怔道:「那麽柴香主等三人又会到那里去了呢?」 玄通道:「属下也正觉奇怪,他们有三个人,纵或遇上意外,也应该有留下记号的时间,怎会平空就失踪……」 宁胜天心中不觉一动,突然低喝:「有人来了,你快隐藏好身子。」 郑玄通深知教主内功j深,自己虽还听不到什麽,还是丝毫不敢怠慢,迅快身形一伏,过没多久,耳中也已听到一阵轻快的脚少,从远处传来。武功一道,就是这样有不得丝毫之差,譬如你老远可以听到人家的脚步声,就可先行隐藏起来。 反之,人家如果先听到你的声音,你纵然隐蔽得最好,人家也可以测知你隐藏的方向。这一行人中如论内功修为,当推苍龙宁胜天第一,就是少林智通大师也有所不及。 五丈开外,终於有了灯光。那是八名绿衣少女四前四後簇拥着一顶软轿,健步行来,每人手上,都提着一盏灯,是以刚从前面一条石板路上出现,就使人有灯火明亮之感。前面的四个绿衣少女後面,就是腰背微弯的王老爹,他身後跟着三个人,赫然是失踪的神灯教三大香主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只要看他们神除分明x道受制,走得不大自然。 三人後面则是马脸、个子高大的戚嬷嬷,稍後是一手扶在秋香肩头,款款如凌波仙子的白衣少女——楚姑娘,然後又是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妇护轿而行。轿是一顶黑色软轿,由四个大脚婆子抢着,轿上有帘,纱帘低垂,看不清坐着的是什麽人,但不用说准是「老夫人」了。轿後又是四名绿衣少女,提灯随轿而行。 宁胜天看得目芒飞动,暗暗哼了一声:「柴一桂他们果然落在人家手中了。」这一行人来得极快,不过转眼工夫,已经来至楼宇前面的花树缺口处了。 宁胜天因轿中的「老夫人」尚未露面,暗中叮嘱郑玄通不可轻举妄动。软轿到了楼宇前面,四个抬轿的大脚婆方自一停。戚嬷嬷就抢到轿前,躬着身尖声道:「启禀老夫人,请下轿了。」 轿中「老夫人」只轻「唔」了声,站在轿右的绿衣少女脆声道:「老夫人,刚才拿下的三个刺客,要如何发落呢?」柴一桂三人,竟然成了「刺客」。 老夫人又轻唔了声,说道:「戚嬷嬷不是说认识他们吗?这三人是何来历?」 戚嬷嬷忙道:「回夫人,这三名刺客是神灯教的三名香主,手提旱烟管的驼子叫催命符柴一桂,这中等身材叫三绝手娄通,这紫脸虯髯的叫门神敖六……」 「唔。」老夫人在轿中缓缓说道:「只要听他们外号,就不像是什麽好人。」她话声和缓,真像一位慈蔼的老夫人。 「老夫人说得是。」戚嬷嬷连忙陪笑道:「神灯教本来就不是什麽好路数,江湖上人,多半和强盗也差不了多少。」宁胜天听得暗暗怒恼,却没有作声。 老夫人道:「宓副总管,放了他们,以後要他们好好做人,不可再沦入匪类了。」这话听到宁胜天耳中,真有些啼笑皆非。 戚嬷嬷呷呷谄笑道:「老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绿衣少妇躬身道:「属下遵命。」直起身,格的一声脆笑,娇声说道:「柴一桂、娄通、敖六你们听着,老夫人长斋礼佛,慈悲为怀,放你们回去,不过要你们从今以後,重新做人,不可再沦为匪类,你们还不快去谢过老夫人,去吧。」说到最後一字,右手轻轻抬了一下,她拍手的姿势十分优美,也甚是轻柔,也只有宁胜天等人正在注意她说话,才看得清楚,她这一娇柔抬手动作,应该不像是解x,但柴一桂等三人却立时能够行动了。 这可看得隐身花树暗处的几人不觉暗暗一怔,大家心中不期而然的升起一丝疑念:「这是什麽解x手法?」可见大家虽看清她的抬手动作,却没看出她的解x手法来。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在江湖上可算得极负盛名的人,照说被人家视作「刺客」,又要他们从今以後重新做人,不可再沦为「匪类」,这等侮辱,岂能忍受?一经解开x道,自然非翻脸成仇不可。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柴一桂等三人非但没有大声喝骂,却依言神色恭敬的朝软轿中的老夫人躬着身抱抱拳,同声说道:「在下三人蒙老夫人慈悲开释,今後自当革面洗心,重新做人,谢谢老夫人,在下三人告退。」说毕,後退了三步,点足纵起。 这下直看得苍龙宁胜天又惊又怒,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口中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喝道:「你们给老夫站住。」一手拄着龙头杖缓步从花树中走出。郑玄通看到教主现身,也紧跟着掠出。 这若是换在平时,柴一桂三人听到教主喝声,自然会立时停下来,但此刻他们明明听到了宁胜天的喝声,却恍如不闻,三道人影宛如夜鸟掠空,连头也不回的掠空飞逝。软轿中的老夫人口中轻「咦」了声,问道:「这两个是什麽人呢?」 戚嬷嬷忙道:「回老夫人,他就是匪类首领神灯教教主,人称苍龙的宁胜天,跟着他掠出来的是他手下四大香主之首的郑玄通,人称黑煞神的便是。」 「匪类首领」四个字听得宁胜天更是怒不可遏,沉笑道:「老夫正是宁胜天……」 他底下的话还没出口,软轿中的老夫人不觉口中发出喷喷之声,和缓的低诵着佛号,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取名都要胜过天,你能胜得过天吗?」 站在软轿右侧的绿衣少妇在宁胜天长笑走出之际,她已迅速的跨上一步,挡在轿前,娇笑盈盈的道:「你要作什麽?」 方才相距较远,看去只是一个少妇而已,此时这一接近,才看到绿衣少妇不过三十来岁,柳眉似挑,杏眼凝瞬,一张红里透白的桃花脸,娇艳欲滴,这般可喜娘罕见。苍龙宁胜天蓦地一怔,问道:「姑娘何人?」 绿衣少妇眼波流动,嫣然道:「你看呢?」只有三个字,却说得风情万千,美而且妖。 宁胜天道:「姑娘是谁,它夫如何看得出来?」 「奴家姓管。」绿衣少妇斜睇着他,娇柔的道:「是老夫人面前的副总管。」 郑玄通道:「教主,此女大概就是昔年人称桃花女的管玲玲了。」 「才不是呢。」绿衣少妇投披鲜红欲滴的菱角唇,接着道:「你说的是奴家姐姐咯,奴家叫管巧巧。」 宁胜天y然道:「管姑娘可是武林中人吗?」 管巧巧道:「我姐姐是,奴家可不是。」 宁胜天道:「此话怎说?」 管巧巧格格笑出声来,说道:「我想姐从前是武林中人,没错,奴家—直在老夫人面前当差,老夫人不是武林中人,奴家自然也不是了。」 」好。」宁胜天道:「那麽姑娘请让开,老夫有话要和你们老夫人说。」 管巧巧眨动一双秋波,格的笑道:「宁教主有什麽话,和奴家说也是一样,老夫人千金之躯,岂会和你们江湖凶人面对面说话?」 方才戚嬷嬷说他是「匪类首领」,现在管巧巧又说他是「江湖凶人」,宁胜天仰首大笑道:「老夫如果一定要见你们老夫人呢?」 管巧巧轻笑道:「奴家是老夫人手下宓副总管,宁教主要见老夫人自然要通过奴家这一关了。」 宁胜天目sj光,长笑一声道:「姑娘这一关要如何过法?」 管巧巧道:「自然悉凭你宁教主的意思。」 宁胜天一手拄杖,一手指着拂x苍须,颔首道:「姑娘的意思,是要考究老夫武功了?」 管巧巧娇笑道:「宁教主有兴趣,奴家自当奉陪。」 郑玄通在旁道:「教主何等身份?还是属下来领教这宓副总管,口发狂言,到底有何惊人之艺?」 「不用。」宁胜天不愧是一教之主,口中只说了两个字,但却有一股逼人的威仪,朝管巧巧道:「姑娘有意试教,只管使来。」 管巧巧心中暗道:这位神灯教教主果然凛若岳峙,看来不太好斗,一面巧笑道:「宁教主,奴家那就不客气了。」人随声上,双手一挥,两只衣袖飘然朝外扬起,带起了一股柔和袖风,直向宁胜天身前拂来。 宁胜天自然看得出对方这双袖一拂,风声柔和,不带丝毫劲力,分明是某种特殊y功无疑;但她使的究竟是何种y功,不硬接她一记,是无法体会得出来的。心念闪电一动,要她先出手,也是自己说的,堂堂一教之主,第一招上,岂能不战而退,闪身避招?这就呵呵一笑道:「姑娘年事不大,有此功力,倒是难得的很。」 口中说着,左手抬处,同样拂起一只大袖,迎着对方袖风直拂出去。他这一记衣袖,使的乃是「铁袖神功」。衣袖这一拂,少说也使了六成力道,「铁袖神功」使的是阳刚劲气,应该可以克制y柔劲力,但这可得看使功的是什麽人而言。 柔能克刚,刚亦克柔,要看谁的修为功力深了,两股不同劲气乍然一接,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管巧巧宛如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後一仰,立即斜退了半步。她双手本已扬起,此刻一双纤纤玉手忽然从大袖中袖出,手背朝前反拂过来。 宁胜天虽然仗警功力深厚,硬把对方逼退,但是这一瞬之间,突然一缕y气已渗透自己「铁袖神功」,乘隙而入,心头不觉一震,暗道:「果然是「借物传y」。」左手也迅速从大袖中发出一记「劈空掌」,这回他加强内力,在这一记掌上,已用上了九成力道。 两人几乎是不谋而合,紧随着拂出神之後同时出掌,一个双手手背拂出,一个左手前劈,使出了「劈空掌」。这一下,两人功力高下,立见分晓。管巧巧双手手背向前拂去,看去柔若无骨,好像不含丝毫力道,实则她已使出了全身力道来。宁胜天功力深厚,亦於此可见,一道「劈空掌」掌风,势若狂澜!这一接之下,管巧巧一个人有如风摇柳条,又疾退了三步。 宁胜天心中暗道:此女应该技不止此,口中大笑一声:「姑娘娘再接老夫一掌。」左手一收再扬,凌空劈出。这下他使出了十二成力道,就是要逼出管巧巧故意隐藏的武功来。 这道掌风当然比方才更见凌厉,掌力扩及一丈,宛如狂澜千里,席卷过去,大有石破天惊之势。戚嬷嬷眼看宁胜天逼了上来,立即横迈一步,尖声叱道:「宁胜天,你敢在老夫人面前放肆。」挥手一掌,朝宁胜天拍了过来。 宁胜天左手堪堪劈出,骤睹戚嬷嬷一掌朝自己劈来,不觉浓眉一扬,沉笑道:「戚婆子,你试试我匪类首领的杖势,要不要得了你的命?」喝声甫出,右手龙头杖挥处,有如乌云压顶般迎头劈来。 他怒恼戚嬷嬷方才肆言低毁,说自己是匪类首领的话,杖上也使出了十二成力道。他这全力一搏,岂同小可?他心知自己这一掌虽然未必取得对方x命,但也足以使她手忙脚乱,穷於应付,挫挫她的锐气。戚嬷嬷见得多了,自然识得厉害,双掌一合,正待奋起全力,硬接宁胜天一杖。 就在此时,突听坐在软轿中的老夫人低声喝道:「管副总管,戚嬷嬷,你们速退。」喝声中,宁胜天陡觉两股无形大力,直涌过来,分别迎住了自己拍向管巧巧的一掌和向戚嬷嬷击去的一杖。 不,这两股无形潜力,来得十分柔和,遇上自己的掌力和杖势之後,立即消失无形,连自己击出去的力道,也随着消失无形。好像对方并没有发掌,自己也并没有出击一般。苍龙宁胜天数十年来,会过多少高手,但从没有遇上过这等怪异的潜力,心中暗自惊凛,忖道:「这是什麽掌力?」杖势一落,以手拄杖,口中发出呵呵一笑道:「老夫人好功力,宁某纵横江湖,数十年来,今晚才真正遇上了高人。」 这话从苍龙宁胜天口中说出来,自然极具份量,听得隐身花树丛中的万青峰、智通大师等人不禁为之一怔。他们只看到宁胜天把劈出去的一掌、一杖忽然收回,并未见到软娇中的老夫人出手,听了宁胜天的话,才知他一掌、——杖的突然收回,是软轿中的老夫人已经出手了。 软轿中响起老夫人和蔼的声音说道:「宁教主夸奖,老身当不起高人二字,刚才老身若再不出手,我门中的管副总管和戚嬷:嬷岂不伤在宁教主一掌、一杖之下了?老身听说武林中人讲究恩怨分明,河水不犯井水。老身和宁教主并无恩怨可言,所以只化解了宁教主的一掌、一杖,也不欲和宁教主为敌,这也是老身尊重教主之处,希望宁教主也尊重老身,今晚之事,就到此为止,宁教主可以把隐伏在花树丛中的手下撤走了吧?」 她话虽说得柔和,但骨子里口气极硬,意思是说「只化解了你一掌、一杖,是不欲和你为敌而已,否则那还有这麽便宜?」她坐在软轿之中,居然一口道破花树丛中还隐伏了人,她只当这些人是宁胜天的手下,所以要宁胜天把人带走。她口气虽硬,但话可说得婉转。 任你宁胜天是老江湖,一时之间,却很难措词,隐伏花树暗陬的人,不是——派掌门,就是一代名宿,教他如何作答?差幸隐身在花树间的万青峰、智通大师等人,因已被老夫人看出来了,也就不用再隐藏下去。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首先低喧一声佛号,手拄禅杖,从树影中缓步走出,单掌当x,行了一礼,说道:「贫袖随同宁老施主而来,但并非神灯教的人。」在他举步走出的同时,万青峰、封居易、金赞廷、崔介夫四人也相继走出。 万青峰拱拱手道:「在下等人听说老夫人鹤驾会在今晚光降,特来拜瞻清范,老夫人幸勿以不速见责。」 软轿中的老夫人轻哼一声,叫道:「管副总管。」 管巧巧连忙欠身道:「属下在。」 老夫人问道:「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吗?」 管巧巧眼波流动,朝五人脸上溜过,娇声道:「回老夫人,属下追随老夫人,从未在江湖上走动,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不知戚嬷嬷是否知道?」他们明明是江湖上人,却偏偏要故意做作。 白衣少女楚姑娘接口道:「这几位,女儿知道。」 软轿中的老夫人道:「琬儿,你怎麽会认识他们的?」 楚姑娘嫣然一笑道:「女儿今晚到过前厅,是宁教主假我们前厅宴客,当时宁教主曾跟女儿引见过,所以知道。」 老夫人道:「好,你说给为娘听听,他们是什麽人呢?」 楚姑娘道:「那位老师傅是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 「啊。」软轿中的老夫人似是很感意外,是以轻啊了一声。楚姑娘续道:「刚才和娘说话的是黄山万松山庄的庄主万大先生万青峰。」 老夫人道:「黄山世家,威震武林,为娘倒曾听人说过。」 楚姑娘又道:「还有这三位,也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一派宗主,这位是八卦门封掌门人、这位是形意门金掌门人、这位是武功门崔掌门人……」 老夫人听到这里,不觉轻哼一声道:「这几位果然大有来头,听方才万大先生的口气,早就打听到为娘今晚会到,他们约齐了人手,到咱们庄上来,隐身埋伏在花树丛,那是冲着为娘的来了?」这话口气已经不善了。 楚姑娘道:「这个女儿就不知道了。」 「哼。」老夫人沉哼一声,冷冷地道:「为娘一直以为河水不犯井水,和江湖道上,毫无恩怨,如今看来,我们纵不犯人,人家却找上咱们头上来了。为娘也不是怕事的人,琬儿,你问问他们来意,究竟所为何来?」 楚姑娘应了声「是」,目光一抬,娇声问道:「万大先生,我娘说的话,诸位大概都听见了,我娘问你们隐身埋伏花丛,究竟是何居心?」她声音娇柔,但语气却咄咄逼人。 万青峰朝宁胜天、智通大师等相视一笑,意思是说:「来了。」接着打了个哈哈说道:「老夫人问得好,不过万某也要先请问一声,老夫人真的是官宦人家的老夫人?不是江湖上人吗?」 软娇中的老夫人沉哼一声道:「老身是不是江湖人,与你何干?」 「关系太大了。」 万青峰朗笑一声道:「因为最近江湖上连续有不少人无故失踪,虽然这些人,业已先後释放回去,但言行极为诡异。万某等人正是负责侦查此事而来。适逢老夫人夤夜赶来,而且老夫人手下又有这许多位江湖罕见高手,自是足以启人疑窦。万某等人不得不对老夫人的行踪,稍作注意。如果老夫人不是江湖上人,万某等人只作暗中观察,自然会悄悄退走,绝不会惊动老夫人,但老夫人拿下神灯教三位香主在前,接下宁教主一掌、一杖於後,修为之高,纵或江湖一等高手,都有所不逮,老夫人如果不是江湖人,又有谁能信?」 苍龙宁胜天听得暗暗点头,万大先生出身武林世家,名动江湖,果然口才了得,不愧是冠冕群伦的万松山庄庄主。软轿中的老夫人冷哼道:「就算老身是江湖人,又有什麽不对了?」 万青峰目光一抬,j芒如电,大笑道:「方才老夫人已一再提及,河水不犯井水这句话。老夫人如果是江湖上人,只要和万某人井水河水各不相犯,自无什麽不对,只是万某等人有一请求,今晚在此相遇,良非易事,咱们只想拜识老夫人一面,如此也可证实咱们正在侦查的一件武林公案,与老夫人无关,不知老夫人是否俯允所请?」 老夫人道:「说来说去,你们怀疑老身和你们侦查的一件公案有关了?」 万青峰道:「在下并无此意,uu看书 ww.uukanshu 但在此一公案没有水落石出以前,任何人可能都有嫌疑。」 戚嬷嬷尖声喝道:「万青峰,你好大胆子?」 万青峰微微一笑道:「万某说的乃是实情。」 老夫人道:「你们要见老身一面,见了面,就能证实是不是和你们侦查的公案有关吗?」 智通合十道:「老夫人能不动声色,接下宁老施主一掌、一杖,当代武林已屈指可数。能拜瞻老夫人一面,纵或未能证实,也可稍释大家的疑念,对老夫人、对咱们总是有益无害之事。」 老夫人轻哼一声道:「老身一向从不接见外人,诸位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老身似乎情不可却;但老身数十年有一不成文的规矩,老身不能破例……」 万青峰问道:「不知老夫人的规矩如何?万某等人洗耳恭听。」 老夫人叫道:「管副总管。」 管巧巧欠身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老夫人道:「凡是求见老身之人,该当如何,你说给他们听听。」 「是。」管巧巧恭身应道,接着她明亮的秋波一转,娇声道:「请见老夫人,例须接得下老夫人一掌,诸位之中,只要有人接下了,老夫人自会延请相见。」 「只要有规矩就好办。」万青峰大笑道:「万某自不量力,先请老夫人赐掌。」 只听软轿中的老夫人嘿了一声。嘿,当然是冷笑,那是笑万青峰没有自知之明。同时,万青峰也嘿了一声,他这声「嘿」,可和老夫人不同,嘿声中,突然身形晃动,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往後退了一大步。 「第二部完」 一百八十二 嬷嬷! 冬香跨上了一步,偷偷朝厅上看了一眼,低声道:“秋香,这人说他们教主叫我们进去,不知是什么教主?我们进去看看也好,不然,待会小姐问起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那该怎么办?” 秋香想了想,点点头道:“对,他们教主好像是在请客,我们既然来了,问问清楚也好,这时去找王老爹,他只怕已经睡了,缠缠夹夹的要说上大半天,也说不清楚。” 她一双俏眼朝郑玄通投来,欣然道:“好吧,我们就去见你们教主。” 郑玄通一抬手道:“你们随他进去好了。” 那武士转身道:“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秋香、冬香果然跟着他朝厅上走入。 那武士跨进厅门,就躬身道:“启禀教主,二位姑娘来了。”一面朝坐在右首一席主位上的谈朕一指,说道:““二位姑娘,这就是咱们教主了。” 秋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说道:“教主是一位老伯伯了,你叫我们进来,有什么事吗?” 谈朕一手捋须,含笑问道:“二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秋香娇黠的道:“教主老伯伯,你问我们叫什么名字?应该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谈朕道:“老夫谈朕。” 秋香摇摇头道:“我们没有听见过。” 冬香道:“他叫谈朕,这名字口气大得很呢!” 谈朕道:“现在你们总可以说了吧?” 秋香道:“我叫秋香,她叫冬香。” 谈朕问道:“你们住在后花园?不知还有些什么人?” 秋香道:“我们小姐就住在园里。” 谈朕问道:“你们小姐姓什么?” 冬香叫道:“秋香,不要告诉他们。” 厅外突然传来一个老婆子像野鸭般的尖沙声音叫道:“秋香、冬香……你们两个小蹄子,又跑到那里去了?” 秋香啊了一声,急急说道:“戚嬷嬷在叫我们了,我们要走啦!冬香,快走!” 两人一个转身,翩然往厅外奔了出去。 万青峰眼看她们行动轻捷,翩若飞鸿,不觉目芒飞闪,朝谈朕道:“这两个丫头不简单……” 谈朕手拂长髯,颔首道:“不错!” 就在此时,只听郑玄通洪声喝道:“什么人在这里大声吆喝?” 从长廊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灰白头发老婆子。这老婆子又瘦又高,狭长脸,双颧突出,看去一副男人样子。 这时已快走近厅前,听到郑玄通的喝声,脚下不觉一停,一双三角眼不由的朝郑玄通投来,冷声道:“你是什么人,黑夜里跑到咱们宅院里,跟谁大声吆喝?” 话声未落,秋香、冬香两人已从大厅奔出,拥然掠到老婆子身边,齐声叫道:“戚嬷嬷。” 戚嬷嬷眨着眼睛。问道:“你们不去伺候小姐,到那里去了?” 秋香道:“小婢两人是厅上的教主老伯伯叫我们进去的。” 戚嬷嬷问道:“厅上哪来的什么教主老伯伯?” 冬香道:“戚嬷嬷,你老还不知道呢,厅上好像有人在请客,好多客人。” 戚嬷嬷哼道:“又是王老爹收了人家的钱,擅作主张,把咱们宅院借给人家请客,他现在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这种事,也不禀告小姐一声,就是不好跟小姐说,至少也要跟老婆子说上一说,现在倒好,老婆子不问他们是谁?他们的下人倒居然向老婆子大声吼叫起来了。” 这话是把堂堂的神灯教首席香主郑玄通看作了下人! 郑玄通听得勃然大怒,沉声道:“老夫郑玄通,并不是下人。” 戚嬷嬷道:“老婆子管你什么通不通,你主人在厅上请客,你为什么不到厅上去坐,却站在这里?” 郑玄通被她说得几乎气破胸膛,沉声道:“厅上咱们教主正有客人。”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好啦,以后借别人的地方,别狗眼看人低,王老爹收你的银子,只是贪小,惹怒了老婆子,一样叫你们滚,看他作得了主?还是老婆子作得了主?”说完,冷然道:“秋香、冬香,咱们走!” 她不但把郑玄通看作下人,还说什么“狗眼看人低”,这话,郑玄通如何受得了?口中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大喝,声音洪大,恍如焦雷! 戚嬷嬷翻着三角眼冷然道:“你吼什么?老婆子各式各样的人看得多了,凭你还唬不倒人。” 郑玄通大笑道:“老夫何用唬你?尔等行迹可疑,老夫要把尔等拿下。”右手一挥,喝道:“还不把她们拿下。” 他突有此举,是听到大厅上教主以“传音入密”的授意,要试试这三个人会不会武? 他喝声甫出,这回就有四个神灯教的武士举步走下石阶,由其中一人喝道:“郑香主要咱们把你拿下,你愿意束手就缚呢?还是意图顽抗?”。戚嬷嬷眯起三角眼,呷呷笑道:“要把老婆子拿下姓郑的,你没说错吧?你们不过是一个什么邪教,又不是官府……” 四名神灯教武士可没待她说完,就出手了,左右两个探手就朝戚嬷嬷抓来。 秋香、冬香看得大怒、齐声娇叱:“你们敢对嬷嬷她出手……” 戚嬷嬷发出尖沙的笑声,说道:“不要紧,让他们来好了,老婆子还练过几年拳脚,上来几个蛮汉,老婆子还不在乎。” 她话说得不快,出手却快得很,双手一分,也没什么招式,却“砰”、“砰”两声,右手一拳,击中右首一个的鼻梁,左手一拳,击中左首一个的下巴。 两人没防她会突然出手,口中闷哼了一声,两个人各自被击得后退三步,几乎仰跌下去。 另外两名武士眼看同伴一招就被击退,不待吩咐,立即一下抽出扑刀;一步跨上,挥刀就砍。 戚嬷嬷朝冲上来的两人看也不看,尖哼道:“你们也要来试试?” 身形一侧,呼的一拳,直捣过去。这一拳依然只是笔发出拳,毫无花招,但这一拳却出得十分精确,正好在对方一刀斫出的空隙中间袭人。砰的一声,打在这人的左颊颧骨之上,把那人击了出去。 戚嬷嬷可没闲着,在右拳出手的同时,左脚也一记侧踹,向左下方踹出,这名武士堪堪掠近,右膝侧面被蹬,几乎脱臼,口中“啊”一声,身子一倾,跌扑在地。 嬷嬷她拍拍手掌,转过头,朝秋香、冬香得意的尖笑道:“你们看到了,老婆子这两手还不错吧?” 秋香咭笑道:“戚嬷嬷,你本领真好!” 冬香道:“戚嬷嬷你老几时教我们儿手咯!” 嬷嬷道:“老婆子几十年没练了,对付对付蛮汉可以,真要遇上高手,老婆于只怕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下来呢?” 她两次说到“蛮汉”,其实神灯教这四个武土一点也不是蛮汉。 蛮汉就是只有蛮力,没练过武功的人;但这四个武士极为了得,在神灯教中,可是百中挑一之选,却连戚嬷嬷一拳都接不下。 郑玄通看得不禁凛然变色,口中沉喝一声道:“你们退下。” 四名武士才攻了一招,就闹得鼻青脸肿,心头自然极不服气,但香主命他们退下,只得敛手而退。 郑玄通目光如雷,直逼戚嬷嬷,沉笑道:“看来你果非等闲之辈,郑某不才,倒想讨教几招。” 随着话声,举步朝阶下走来。 戚嬷嬷回头朝两个小鬟尖笑道:“他把老婆子看作不是等闲之辈,呷呷,老婆子居然一下变成不是等闲之辈了,这话传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老婆子只是小姐的奶妈而已,他要向我讨教……”忽然三角眼一抬,望着郑玄通尖声道:“怎么,你要和老婆子动手?” 话声甫落,突听催命符柴一桂的声音说道:“郑老大,你要和什么人动手?” 三绝手娄通接口道:“若要和人动手,也该让给兄弟先上!” 两条人影随着话声,从前面走来。 原来他们两人本来是守在大门前的,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天井和神灯教弟兄动手才赶来的。 戚嬷嬷目光一掠,哼道:“你们人手倒是不少。” 三绝手娄通道:“神灯教四大香主,你没听人说过?” 嬷嬷哼道:“老婆子只知道侍候小姐,你们是什么四大香主,四小香主,和老婆子何关?” 嬷嬷怒笑道:“这么说,你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成嬷嬷尖笑道:“老婆子连听都没听说过,如何放到眼里去?” 娄通道:“很好,娄某先让你见识见识!” 举步迎了上来。 戚嬷嬷道:“你要找老婆子动手,老婆子怕过谁来了。” 秋香急忙叫道:“戚嬷嬷,慢点!” 戚嬷嬷回头道:“你有什么事?” 秋香伸手指指郑玄通等三人,说道:“他们一共有三个人,我们也正好三个人,咱们正好一对一,u看书 uuknshum 戚嬷嬷该把他让给小婢才是。” 她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居然要和名动江湖的神灯教四大香主中的三绝手娄通动手! 戚嬷嬷一双三角眼斜睨了娄通一眼,居然点点头,尖笑道:“你们大概看老婆子跟四个蛮汉动手,也手痒了,这人可没四个蛮汉好斗,你可得小心应付!” 秋香欣然道:“小婢明白,小婢不会败在他手下的。” 不会败在他(指娄通)手下,那是说她有把握胜得了娄通。 冬香看戚嬷嬷答应了秋香,心中一喜,纤纤嫩指朝柴一桂指了指,撒娇的道:“戚嬷嬷,那一个就该让给小婢了。” 戚嬷嬷笑道:“小蹄子,你们若是败在人家手下,辱没了小姐的颜面,看你们怎么办?” 冬香道:“不会的,戚嬷嬷,你老只管放心好了。”极限大魔尊 一百八十三 指上功夫! 她们说话之时,秋香早已迫不及待的朝娄通迎了上去,叫道:“喂,我来和你动手,你要怎么打法?” 三绝手娄通眼看迎上来的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他成名数十年,怎肯和一个丫鬟动手?不觉攒攒眉道:“小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快去叫那老婆子上来。” 秋香听他说话的口气,分明瞧不起自己,心中不禁有气,小腮一鼓,双手叉腰,挺了挺胸,哼道:“你才不是我对手呢,不信你来试试!我们是分好了的,你该和我动手,你要和戚嬷嬷动手,就得先把我打败了。” 娄通看她模样,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小姑娘,你真要和我动手?” “这还会假的?”秋香气他瞧不起自己,披披嘴,哼道:“你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 突然双肩一晃,欺身而上,右手一只纤纤玉手忽然扬起,用手背朝前拂出。 这一记手势奇快,毫无花招,直拂娄通左肩! 娄通看她说打就打,身法手法均极快速,虽然只是举手一拂,自己居然无法化解,好像除了后退,别无躲闪封解的余地,心头不期一楞,只得往后斜退了一步。 以三绝手娄通的武功,第一招上居然被人地得后退,这当真是从未有过之事! 秋香只当他还是不愿和自己动手,心中更气,冷笑道:“你可是不愿和我动手?哼,看你退到那里去?” 口中说着,左足倏地跟上,左手扬处,又用手背朝娄通当胸直拂过来。 三绝手娄通先前只是骤不及防,才被她逼退的,此时早已有备,岂会再被你逼退?而且第一招上被一小丫鬟逼退,心头也不是滋味,口中哼了一声,右掌从胸前举起,迎着秋香拂来的手背,食、中、无名、小指四指连续弹出。 他因第一招就被秋香逼退,是以第二招上,就用出他成名绝技“三绝手”中的“琵琶指”。 四指弹出,迅若掣电,四缕指风,嘶然有声,劲直如矢,但怎知和秋香拂来的手背要接未接,她玉掌忽然一翻,纤纤五指由下而上,一下就避开“琵琶指”的四缕尖风,“啪“的一声轻响,拍落在娄通腕骨之上。 娄通骤觉手腕一麻,整条手臂几乎酸麻得再也举不起来,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一时不由得恶向胆边生,口中大喝一声,左掌直竖,闪电般朝前击出。 这一掌,他含怒出手,使出来的乃是他不肯轻易施展的“绝户掌”了。 秋香左手一下拍中娄通手腕,心头方是一喜,陡觉一股令人窒息的掌风扑上身来,急忙身形闪动,一个轻旋,转到了娄通左侧,身法奇妙,任你娄通久经大敌,竟然还没发觉秋香已经转到他左侧。 秋香也毫不怠慢,身形堪堪飘闪出去,右手业已随手反拂而出,又是“啪”的一声,她纤小的手背已经拂上娄通手肘关节。 娄通的“绝户掌”纵然厉害,但手肘关节被人拂上了,“绝户掌”再厉害,也使不出劲来,一只左手软软的垂了下去。 娄通做梦也想不到三招之中,已使出两种成名绝技,还是会被人所制,他究是临敌经验较丰,发现不时,立即一吸真气,双脚离去,一个人倒退出去一丈开外,暗自运气,逼向左臂。 他先前还以为被秋香拂中穴道,才会手臂软软下垂,使不出力道来,那知这一运气,竟然发现左臂之间,似是被一缕阴气渗人,并非穴道受制,心中更觉惊诧,忖道:“这小丫头练的是什么阴功不成? 秋香看到娄通飞退出去,不觉咭的笑出声来,叫道:“戚嬷嬷,我赢啦!” 冬香柳眉一挑,喜孜孜的道:“现在该轮到我了。” 双肩晃动,迅快的朝柴一桂掠了过去,在他面前七八尺远近,站定下来,扬眉道:“喂,现在我们动手啦!你要怎么打法?” 柴一桂已经看到第一阵三绝手娄通出手不过三招,就败在人家一个小丫鬟的手下,这回冬香闪身而出,向自己挑战,他自然不敢再轻视这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了。 口中呵呵一笑,右手一提旱烟管,左手指抬背在肩头的铁牌,才道:“小姑娘,你既然问了,柴某不妨告诉你,柴某和人动手,一向拳掌兵刃同使,这旱烟管和铁牌,郁是柴某的兵刃,你兵刃呢?” 他因冬香身边似乎并未携带兵刃,故而说旱烟管和铁牌都是兵刃,而且和人动手拳掌兵刃同使,万一掌上无法取胜,(三绝手娄通是一个例子)就顺理成章的可以使用兵刃了。 冬香点头道:“这么说,你是要使用兵刃了?” 柴一桂道:“不错,柴某一向都是如此。” 冬香道:“好,那么我们就在兵刃上比划比划好了。” 话声一落,忽然翻起上衣下摆,喇的一声,抽出一柄一尺八寸长的短剑来,左手食中二指轻轻拭着剑锋,抬目道:“你可以出手了。” 柴一桂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之一,香主在教中地位极高,对付人家一个小丫鬟,纵然明知对方并不易与,也不肯有失他的身份,闻言呵呵笑道:“小姑娘,你只管出手,柴某接着就是了。” 冬香早就跃跃欲试,口中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短剑一指,侧身进招,唰的一剑朝柴一桂肋下刺出。 柴一桂右手提着旱烟管,故示从容,缓缓吸了一口烟,直等剑尖快要近身,才用烟斗朝她剑尖上磕去。 冬香一剑出手,可丝毫不慢,左足跨进,剑尖忽然一昂,闪电刺向柴一桂左肩,但柴一桂岂是等闲之人?你剑尖一昂,他已知你这一招所取部位,旱烟管中途变招,早已在等候着你。 冬香剑尖堪堪刺到,就“叮”的一声,刺在他纯钢铸制的烟斗之上! 不,这声“叮”,是柴一桂的烟斗迎着剑尖磕上了! 冬香总究不过十六七岁,腕力如何能和柴一桂相比? 剑尖被震得直荡开去,人世跟着被震退了三步。 柴一桂得理不饶人,倏地跨上一步,他这一步跨得和冬香后退的三步差不多,左手也在跨上之际,竖掌直印而出。他以“阴手”成名,外号催命符,这一举自然使出了看家本领。 冬梅被震后退,手中短剑几乎被震脱手,心头大为惊慌失措,此时忽见对方直逼而上,一只手举已经经快到身前三尺光景,一时无暇多想,右手化掌,迅速朝前推出,这在她来说,只是忙乱之际的本能反应,你手掌推来,我闪避不及,只好举掌推出。 这一记,两人左手一个推来,一个推出,自然很快就接触上了。 柴一桂心中暗暗哼道:“小丫头,你居然敢和柴某硬接!” 思念未已,只听“啪”的一声,一大一小两只手举已接个正着。 柴一桂的“阴手”,顾名思义,就该是毫无半点强烈掌风,但冬香推出的手掌,也丝毫不带风声,就像一个不会武的人推出来的一般。因此除了双掌接实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没有丝毫劲气。 既然双方掌势都不带内劲掌风,冬香自然也没有再被震退。 架一桂却在此时,突然感到不对,他使出来的“阴手”,原是旁门阴功,手掌不论拍上敌人任何部位,掌心所凝聚的阴气,就会在无形之中渗入对方经络,但这回和冬香手掌乍接,只觉从对方手中传过来一缕阴寒之气,反而由掌心透入,沿臂直上,自己“阴手”竟以失去了效用! 这下直把柴一桂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他练的是“阴手”,除非对方练的阴功,胜过自己,否则绝不会有此现象! 同样是旁门阴功,如果对方胜过自己的话,那么自己的“阴手”,就可能被对方一举破去! 这就是说“阴手”一旦被破,自己所练的阴功,就会完全被对方所用,乘机反噬,这是练旁门功夫的大忌。 柴一桂一念及此,急忙往后跃退,一条左臂几乎已完全用不上力,赶紧吸了口气,默默运功一试,差幸自己苦练数十年,功力要比冬香深厚得多。 虽已证明冬香练的阴功,在本质上胜过自己“阴手”,因她功力尚浅,还不至于被对方破去。 譬如水固然可以灭火,但对方只有一杯水,而且自己却有一车薪,虽然一经接触,立有反应,还不至于遭到克制。 冬香似乎并不知道她练的阴功,可以克制柴一桂的“阴手”。她甚至连柴一桂使出来的是“阴手”,都不知道。 看他忽然身往后跃,uu看书 ww.uukansu.m 她依然站在原地?一手提剑,在等他发招,一面眨动眼波,催道:“要打就快点下,你还不发招,这多没意思?” 柴一桂已知自己武功受制于人,不宜再和她动手,就举起旱烟管吸了一口,含笑道:“柴某不想和你动手,就算你胜好了。” 冬香只觉对方旱烟管上力道刚猛无伦,方才自己就被他震退了三步,怎么会是自己胜了呢?怔了怔神,才收起短剑,回过身去,朝戚嬷嬷问道:“戚嬷嬷,小婢胜了吗?” 戚嬷嬷尖笑道:“他说你胜了,自然是你胜了。” 冬香喜形于色的道:“真的?” 戚嬷嬷道:“老婆子骗你作甚?好了,你且退下,现在该老婆子上场了。”一面朝郑玄通招招手道:“姓郑的,该你了吧?” 却说厅上诸人眼看娄通、柴一桂两人,和人家两个绿衣小鬟动手,都没走出三招,不禁都傻了眼!极限大魔尊 一百八十四 大小姐! 要知今晚在厅上的都是江湖上的武学宗匠,居然谁也没看出两人是如何落败的? 苍龙谈朕一手摸着垂胸长髯,攒攒眉道:“各位道兄可曾看出这两个小丫髯的路数来吗?” 万青峰微微摇头,沉吟道:“娄、柴二位香主,一身所学,在江湖上,足可列名一流高手,居然会在人家手下走不出三招,可见并非技不如人,其中只怕另有古怪!” 智通大师道:“依老衲看来,你们都是和两个小姑娘对掌之后才落败的,奇怪也就在此,娄、柴二位施主一个练的是‘绝户掌’,一个练的是‘阴手’,这两种武功,虽非正宗武学,但江湖上已极少对手,更何况他们都有数十年修为,岂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所能抗衡?莫非这两个小姑娘练的某种功夫,恰好有克制他们之功……” 谈朕矍然道:“这会是什么功夫呢?” 智通大师道:“这个老衲一时也说不上来,非亲身经历,很难体会。” 他们说话之时,也正是戚嬷嬷向郑玄通招手的同时,谈朕门中唔了一声,立即以“传音入密”向郑玄通道:“郑香主,注意和老婆子动手之时,不可和她对掌。” 郑玄通心知教主一身功夫高不可测,也许已经看出对方来历,才要自己不可和他对掌,也以“传音人密”说道:“属下省得。” 一面举步走下石阶,迎着戚嬷嬷大笑道:“郑某果然没有看走眼,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高人,连两位小姑娘都有极高的身手,郑某自然非向老婆婆讨教几手不可了。” 随着话声,呛的一声撤出四尺长的一柄黑色阔剑,目注戚嬷嬷问道:“不知老婆婆使的是什么兵刃?” 他是听了教主的嘱咐,才撤出剑来的,不然,他外号黑煞神,以“黑煞掌”驰名江湖,自然非用掌不可,岂肯一下场就用兵刃? 戚嬷嬷眨着一双三角眼,双手一摊,呷呷尖笑道:“老婆子一向从不使用兵刃,这双手就是老婆子的兵刃了,你只管使剑,老婆子就以双手奉陪。” 郑玄通心中暗道:看来她掌上果然另有名堂!一面说道:“那就请吧!” 戚嬷嬷尖笑道:“老婆子是这座宅院的人,总算是主,主让客先,自该山你先出招,不过……” 郑玄通看她拖长语气,没住下说,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戚嬷嬷道:“是你要和老婆子动手的,对不?” 郑玄通道:“不错。” 戚嬷嬷道:“你要相老婆子动手的目的,究竟为了什么?是要咱们分个胜负?还是生死相搏。” 郑玄通不觉一怔,忙道:“老婆竖言重了,郑重和你并无过节可言,怎么会是生死相搏?”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那是你对老婆子起了怀疑,照看看我武功路数了?那好,你要和老婆子打多少招?” 郑玄通被她一口道破,心中暗道:这婆子果然不简单!一面含笑道:“在下悉凭老婆婆划道。” 戚嬷嬷道:“十招不多,二十招不少。老婆子已经出来了一会,万一小姐找起我来该怎么办?所以老婆子的意思,咱们就以二十招为限,不知你认为够不够?” 郑玄通心想:我本意就是要看看你路数,有二十招,应该够了。心念一动,颔首道:“好吧!客随主便,老婆婆既然说出二十招。那就二十招好了!” 戚嬷嬷道:“你现在可以发招了。” 郑玄通手中阔剑缓缓举起,喝道:“在下那就不客气了!” 喝声出口,阔剑业已缓缓刺出。 说他“缓”,缓的其实是出手的手势而已,阔剑一经出手,突然间就变得如同电光一掣,斜刺戚嬷嬷之左臂。 “来得好!戚嬷嬷尖沙声音喝着好,上身轻轻一侧,一道乌黑剑光贴着她肩头刺过,一下就避开了郑玄通的一剑!” 黑煞神郑玄通以“黑煞掌”成名;但他在这支黑煞剑上,也有精湛的造诣,先前两场,三绝手娄通和催命符柴一桂在二个小丫鬟手下没走出三招,他心中早有戒心,这出手一剑岂会如此简单?凭人家上身一侧,就能轻易躲闪得开? 但郑玄通一剑出手,就刺了个空,忽然感到自己这一剑暗藏的几个变化,经对方上身一侧,忽然用老了,所有变化,再也使不出来。 心中不由蓦然一怔,显而易见,对方这上身一侧之际,也同样隐藏了几个变化,才会使自己的剑招变化,无从发挥,口中沉喝—声:“好身法!” 他这句“好身法”,虽似称赞对方,但也是向教主暗中报告,这戚嬷嬷的身法十分特殊,好让苍龙谈朕注意她的身法。 喝声出口,剑势突发,一柄四尺长的乌黑阔剑,剑光重叠挥出,宛如一片乌云,渐渐蔓延开来,几乎扩及一丈,大有风起云涌,月色无光,四周尽是他凛冽的剑风,把戚嬷嬷一个人影,困在他重重剑影之中。 戚嬷嬷说过,她这双手就是兵刃,但她忽略了一点,那玄通这柄阔剑,足有四尺来长,人家可以在和你相距四尺来远,就刺得到你身上,你双手无法加长,相距四尺,就连人家衣角都够不上。 现在郑玄通一剑紧过一剑,使得绵密有如天罗,你根本近不得身去,但戚嬷嬷虽被困在一片乌云般的剑光之中,一支支来去如电的乌黑剑光,只是像穿梭般在她身前身后,身左身右,打闪似的飞掠而过,竟然一记也刺不到她的身上。 郑玄通凝足目力看去,但见戚嬷嬷一个人窜来窜去,只是在剑光中打转,双脚腾挪移动,上身左右摇摆,前后左右不出三步,但却迥旋自如,自己密如天罗的“黑煞剑法”,几乎没有一剑不是擦着她身子而过,也几乎剑剑都落了空,心头不禁大为震惊,暗暗忖道:这老婆子使的莫非是“大挪移身法”? 就在大家目光全注意在戚嬷嬷避剑身法之际,忽听一个娇脆的声音叫道:“戚嬷嬷!” 这声音在大家全神贯注之际,听来特别显得又娇又柔,十分甜美! “啊!”戚嬷嬷失声道:“会是小姐来了!” “啪!”这是两只手掌合拍的声音,但这声“啪”听到大家耳中,漫天乌云般的剑光,随着倏然而灭,等大家注目看去,郑玄通四尺阔剑,剑尖已被戚嬷嬷介冉双掌之中,莫想挣动分毫! 不!她朝郑玄通呷呷——笑道:“小姐来啦,咱们不用比了。” 双掌一收,放开阔剑,就慌慌忙忙的一个转身,朝左首长廊躬着身道:“老婆子该死,没想到会惊动了小姐。” 郑玄通在挥剑如风之际,根本没看清楚自己阔剑是如何被戚嬷嬷双掌合住的?对方这双掌一合,陡觉从剑身上传来一股阴气,蔓延极速,迅即遁腕而臂,直上肩头,双手立感酸软无力。 幸好她很快就放开了合拢的双掌,阔剑才不至于当场坠地,心头暗暗惊骇不止,忖道:“她练的会是什么阴功?竟有如此厉害,无怪教主要叮嘱自己不可和她对掌了。 郑玄通、柴一桂、娄通三人,和大厅上的众人,此时所有目光几乎都集中到从左首长廊出来的四人身上。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绿衣小鬃,她们年龄和秋香、冬香差不多,也同样生得眉目如画,身材苗条。 从秋香、冬香两人的名字,就可以推想得到这两个绿衣小鬟敢情是春香和夏香了,她们手中各自提着两盏六角宫灯,款款走出。 两个小鬟后面,则是一个一身白色衣裙的少女,长发披肩,长裙曳地,在两盏宫灯照明之下,生得眉如春山、目若秋水,一张鹅蛋脸,一点浅红樱唇,看年龄不过二十来岁,却冷艳无双,容光照人! 说她是大家闺秀,果然当之无愧,但却使人感到一般大家闺秀所没有的英气。 白衣少女后面紧跟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苍头,一身蓝布衣褂,头上盘着花白小辫,腰背微弯。 这人只有黑煞神郑玄通认识,他就是这座大宅院的管家王老爹。郑玄通就是跟他商借这座大宅院的人。 任你厅上众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看不出这大宅院的主人——“小姐”,究竟会不会武?究是什么来历? 他们连已经和郑玄通三人动过手的戚嬷嬷、秋香、冬香,都没看出武功路数来。 戚嬷嬷话声甫落,忽然看到跟着小姐身后走出来的王老爹,这下气可大了,腰杆一挺,瞪着三角眼,uu看书 .kanshu 呷呷尖笑道:“好哇,王老头,原来小姐是你去搬来的,你擅作主张,把大厅借给外人,还可以说是弄几文外快,你不向小姐禀告一声,至少也该和老婆子我说上一声,也不至于发生刚才这场误会了。你看到老婆子和人家起了冲突,总该现身说说清楚,你却居然赶进去惊动小姐,你说该死不该死?” 这话,听到厅上众人耳中,心知她方才说的不假,这白衣少女,果然是住在后花园的“小姐”了。 王老爹连忙拱着双手,连连陪笑道:“戚嬷嬷,这是你错怪小老儿了,你戚嬷嬷刚才在气头上,小老儿就是想劝你几句,只怕也劝止不住,双方都亮了兵刃,小老儿有几个脑袋,敢说你老,所以……所以只好进去禀告小姐,你老爹只有小姐才劝止得住……” 白衣少女没待王老爹说完,就接着娇声说道:“戚嬷嬷,王老爹说得不错,你老和人家发生了误会,他怎么劝得住你?所以我急忙赶了出来,不管怎样,人家总是跟王老爹商借过的,来者是客,我们总不能得罪了客人,你说是不?” 她语声娇柔,听来十分悦耳。极限大魔尊 一百八十五 安排得明明白白! 戚嬷嬷连忙陪笑道:“小姐说的,自然是对的了,老婆子就是因为咱们是主人,所以……呷呷,只是点到为止。” 她和秋香、冬香三人,确实只是点到为止,并未伤人。 白衣少女朝王老爹娇柔的问道:“王老爹,你说跟咱们借房子的,是一位鼎鼎有名的人,他是谁呢?” 王老爹忙道:“回小姐,他就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郑玄通郑大侠,他说:跟咱们商借前厅,是因为他们教主要在这里宴客。” “嗯!”白衣少女轻嗯一声,问道:“哪位是郑大侠呢?” 到了此时,郑玄通不得不出声了,举步走上,抱抱拳道:“在下就是郑玄通,方才和戚嬷嬷事出误会,惊动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白衣少女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朝郑玄通投来,一面还礼道:“原来是郑大侠,小女子失敬了,郑大侠诸位光临寒舍,这是寒舍的荣幸,只不知贵教主来了没有?小女子可以拜识贵教主吗?” 她语声娇柔,说来婉转,使人有无法拒绝的力量。 郑玄通含笑道:“小姐好说,敝教主正在厅上,容郑某先容,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楚!”白衣少女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郑大侠了。” 她只说姓楚,不肯说出名字来,大家闺秀的闺名,岂是随便可以告诉人家的!” 郑玄通心中暗道:此女看去娇柔,说话倒是老练得很!一面拱拱手道:“楚姑娘请稍候。” 举步走入大厅,朝谈朕拱拱手道:“教主大概都听见了。这白衣女广自称姓楚,要见教主,不知教主意下如何?” 谈朕微微一笑道:“咱们借用人家的前厅,她是这里的主人,以礼求见,老夫能不见她吗?” 郑玄通道:“那么属下就去把她请来。” “唔……哦……”谈朕忽然低哦一声,问道:“郑香主方才和戚嬷嬷动手,可曾看出她的路数来了?” “属下惭愧。” 郑玄通道:“属下和她放手抢攻了十数招之多,依然没有看出她的路数来,不过她被属下逼攻之际,避剑身法,极似‘大挪移身法’,最后属下阔剑被她双掌合住,似有一股阴气循剑渗入属下双臂,一时之间,几乎力道尽失,与传说中的‘借物传阴’颇相近似,属下愚鲁,不知这一猜测是与不是,不敢证实。” “唔!”谈朕听得心头暗暗一震,“大挪移身法”和“借物传阴”,岂不都是沉阒已久,昔年从西域传人的魔教武叻?郑玄通这话明明暗示戚嬷嬷是魔教中人了。一面微微颔首,挥手道:“你去请她进来。” 郑玄通答应一声,躬身退出,走到阶前,拱拱手道:“敝教主有请,楚姑娘请进。” 白衣少女一只纤纤玉手扶在春香肩上,莲步细碎,拾级走上石阶,她一走,戚嬷嬷立即跟着走上,夏香、秋香、冬香也相随走上,她们本来是她的侍女,郑玄通自然不好拦阻。 老管家王老爹却颇识大体,独自在阶下留了下来。 神灯教有二位香主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站在阶上,四名武士站在阶下。 黑煞神郑玄通引着白衣少女走人大厅。 苍龙谈朕已从主位站了起来,呵呵笑道:“今晚老夫奉假贵府,接待几个朋友,不想惊动了主人,老朽深以为歉,还望楚姑娘多事包涵。” 白衣少女回头朝郑玄通问道:“郑大侠,这位就是贵教教主吗?” 郑玄通连忙点头道:“正是。” 白衣少女敛衽一礼,说道:“小女子何幸,得能拜识教主。” 谈朕抬手肃客道:“楚姑娘不嫌简慢,就请上坐。” 白衣少女一双盈盈秋水掠过在座众人,娇柔的道:“教主这几位贵友。都是年长前辈,小女子怎敢高踞首席?” 这个小女子万万不敢,再说今晚虽是教主宴客,但小女子总是地主,论年龄,论宾主,小女子都该坐在下首才对。” 说着回头吩咐道:“夏香,你把椅子搬到下首来。”秋香不待吩咐,把一副干净的杯筷也搬到了下首。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教主,诸位前辈快请坐下。” 她自己也在下首的椅上落坐。 谈朕呵呵一笑道:“楚姑娘这般客气,老夫只好不和你客气了。” 一名神灯教武士手执银壶,正待给白衣少女斟酒。 白衣少女吩咐道:“还是你来斟酒吧!” 秋香答应一声,朝那武士嫣然一笑道:“我家小姐要我斟酒,你把酒壶交给我吧!” 双手从那武士手中接过酒壶,给白衣少女面前斟满了酒。 白衣少女盈盈站起,说道:“小女子借花献佛,对教主聊表敬意。” 况完举杯就唇轻轻喝了一口。 谈朕笑道:“这杯应该是老夫谢主人的。” 一口把酒喝干了。 白衣少女清澈的大眼一转,娇声说道:“教主这几位贵宾,你还没给小女子引见呢!” 谈朕心中暗道:此女谈吐不俗,但绝非官宦人家的闺秀,看来她是有意探听咱们虚实来的了。闻言呵呵一笑道:“不是楚姑娘说,老夫差点忘了,今晚楚姑娘是地主身份,老夫自该给姑娘引见。” 接着就替八卦门封居易、武功门崔介夫、形意门金廷赞、少林智通大师、黄山万青峰等人,一一引介了。 白衣少女惊啊一声,喜形于色的道:“原来教主今晚宴客,席上都是当代武林名人,小女子也曾听戚嬷嬷说过黄山世家,原来这位就是黄山万松山庄的万庄主。” 戚嬷嬷就站在她身后,呷呷尖笑道:“小姐,老婆子也和你说过皖西三侠,你怎地忘了?” 白衣少女道:“我记得小时候嬷嬷和我说过皖西三侠的故事,我几时忘了?” 戚嬷嬷尖笑道:“那么小姐就该知道金掌门人、封掌门人、崔掌门人三位,他们就是皖西三侠的师兄。” 白衣少女双眉舒展,欣然道:“真的!” 戚嬷嬷又道:“还有这位老师傅,还是少林寺的高僧。” 智通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女施主过奖了,老衲怎敢当得高僧二字?” 白衣少女又站起身,举杯说道:“诸位前辈大侠,光降寒舍,这是寒舍无上光荣,小女子一向不会喝酒,但为了对诸位前辈的敬意,小女子干了这一杯。” 说完,果然举杯一饮而尽。 万青峰、封居易等人,看她干了,也只好各自干了一杯。 只有智通大师是出家人,以茶代洒,也把面前的一杯茶干了。 秋香不待吩咐,手捧洒壶,立即给大家面前斟满了酒。 白衣少女站起身,朝众人裣衽一礼,说道:“小女子今晚得识这许多当代高人,实是毕生之荣,小女子多有打扰,谢谢教主,也谢谢诸位前辈大侠,小女子告退了。” 谈朕含笑道:“楚姑娘怎不多坐一会?” 白衣少女喝了一小杯酒,已是玉颜泛红,艳若桃花,娇柔的道:“这一杯酒,已使小女子不胜酒力了,诸位慢慢用吧,恕小女子失陪了。” 说完,又是裣衽一礼,一手扶着春香,转身往外行去。 秋香听说小姐要走,赶紧把酒壶还给方才给大家斟酒的那名武士,低声道:“小姐要走啦,酒壶还给你,谢谢你了。” 跟着戚嬷嬷身后就走。 谈朕目送白衣少女一行人走出大厅,不觉浓眉微拢,沉哼道:“咱们都是数十年老江湖,今晚却竟然栽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咱们半点也奈何她不得。” 万青峰含笑道:“岂仅半点奈何她不得?连此女究竟是何来历,都一无所得。” 谈朕一手捋须,微微一笑道:“此女来历,兄弟虽然不敢确定,但八九不离十,大概也差不多了。” 崔介夫睁大双目,奇道:“谈老哥看出来了,她是何来历?” 谈朕道:“崔兄看她穿的衣裙,是什么颜色?” 崔介夫道:“白色。” 谈朕笑道:“江湖上有那些人穿白衣的?” 万青峰听得耸然动容道:“谈老哥认为此女是……” 谈朕不待他说出口,就拦着笑道:“看来万大先生也想到了。” 万青峰道:“只是……” 谈朕道:“错不了,u看书 ukanshu.co 方才郑香主和戚嬷嬷动手,发现她的避剑身法,极似‘大挪移身法’,后来阔剑被她双掌合住,就有一股阴气由剑身传人掌心,循臂而上……” 智通大师蓦然睁目道:“会是‘借物传阴!’” 万青峰双目精光陡射,凝重的道:“果然如此,那么方才就该把她留下,说不定皖西三侠等人的失踪,也是她们弄的玄虚了。” 谈朕笑了笑道:“方才她口口声声以地主自居,以礼求见,敬酒之后告退,咱们抓不到他的证据,又能对她如何?” 封居易草泥马道:“如此说来,她们最先出现两个丫头,再来一个戚嬷嬷,此女到最后才露脸,这一切,看来极似偶然发生之事,其实很可能是经过一场安排的了。” 崔介夫道:“封兄推想虽是不错:但她们如此安排,目的又何在呢?” 万青峰道:“诸位道兄快运气试试,可有什么不对之处?”极限大魔尊 一百八十六 游后花园! 智通大师道:“万庄主的意思,认为她们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万青峰道:“如若没有什么图谋,她们何用煞费周章,要来和我们见面?方才明明有神灯教的弟兄斟酒,何用再要那丫头替咱们斟酒?” 谈朕脸色微变,口中唔了一声,点头道:“方老哥这顾虑极是,咱们还是小心一二的好。” 大家经他一说,就各自凝坐不动,运气检查。 过了不多一会,谈朕长长吁了口气,首先睁开眼来。 智通大师跟着睁开眼睛。 谈朕问道:“大师感觉如何?” 智通大师合掌道:“老衲检查不出有何异样。” 谈朕道:“兄弟也没有什么。” 他们说话之时,万青峰、封居易、崔介夫、金赞廷四人也各自运功检查完毕,并无异样。 万青峰道:“如此就好,没有事故,大家就可以安心了。” 口里虽然这样说着,心中总是疑惑莫释,那姓楚的姑娘,分明有意来觑伺自己几人行动,绝非这座大宅的小姐,她此举必有用意。 谈朕看他沉吟不语,不觉笑道:“万老哥可是还有什么怀疑吗?” 万青峰抬目道:“兄弟虽然测不透其中缘故,但总觉此女绝不是这座大宅的女公子,她这番举动,必有目的。” “哈哈!”谈朕长笑一声道:“英雄所见略同,这一点兄弟早就看出来了,方才已命郑玄通暗中通知敖六,跟踪她们身后,查看后园情形,大概不需多久,就可回来了。” 崔介夫道:“谈教主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处事慎密,这一着棋下得不错。” 谈朕得意一笑道:“要你崔掌门人口中称赞一句,真不容易,诸位是名门正派,只要继承前人基业,站稳脚步就行,兄弟领导敝教,要在江湖立足,就得天天都为生存奋斗,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没有你存身之地,所以每一件事,都非得用点心机不可。” 崔介夫笑道:“你牢骚又来了。”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合掌道:“谈老施主说的也确是实情!” 正说之间,只见黑煞神郑玄通匆匆走入,朝谈朕行了一礼,说道:“启禀教主,方才属下奉教主之命,要敖(六)香主跟踪那姓楚的女子,往后园探视,属下怕敖香主一人前往,无人接应,所以擅自作主,请柴(一桂)、娄(通)二位香主随后接应……” 神灯教四大香主,各有一身特殊武功,平常有一位香主,已足够应付,但今晚情形和平常不同,郑玄通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婆子手下,柴一桂、娄通更是阴沟里翻船,败在人家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手下,因此平日目空四海的郑玄通也小心起来,暗中跟踪人家,还加派了两位香主。 谈朕颔首道:“很好。” 郑玄通等教主点了头,接着又道:“回教主,敖香主等三人进去了已有一刻时光,仍然毫无消息传来,只怕发生了什么意外,属下是否要进去瞧瞧?” 封居易道:“谈老哥,依兄弟之见不如大家一起去,这姓楚的女子如果确是魔教余孽,对方说不定有备而来,可能还是一个陷阱,进去的人手少了,岂不正好个别给她们吃掉?” 谈朕点头道:“好,我们就一起进去,方才没把她留下,这回非逼她显出原形来不可!” 他因手下三大香主久无消息,心头也不禁感到气恼。 话声一落,手拄龙头杖,呼的站起身来。 万青峰跟着站起,说道:“不错,她来觑伺了咱们的虚实,咱们也该把她底牌揭开看看。” 智通大师因对方乃是女流之辈,在没有证据可以证实她不是这座大宅的女主人之前,冒然在深夜去探看人家香闺,总觉于理有亏,但谈朕、万青峰两人已经站了起来,何况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说得也对,如果人手去少了,万一对方布下陷阱,去一个失陷一个,也不是办法。 心念转动,只得跟着大家站起,不好加以反对。 谈朕眼看大家都同意了,这就拱拱手道:“诸位道兄,敝教已有三名香主跟踪进去,也许一路都留下了记号,因此兄弟就不和诸位客气,今晚就由敝教打个头阵,兄弟有僭了。”说完,左手一抬,朝郑玄通道:“郑香主,你带路。” 郑玄通答应一声,举步走在前面,接着是苍龙谈朕、万青峰、智通大师,然后是三位掌门人——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 郑玄通走出大厅,就朝神灯教的八名武士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不用跟来。” 八名武士躬身应“是”。 智通大师也要慧因、慧果两人留在厅前。 郑玄通就走在前面给大家领路,一行人由左首长廊穿行,一路往里行去(并未经过正屋)就已穿过三进院落,来至大宅后院,迎面—道围墙,挡住去路。 中间一个圆洞内,紧闭着两扇朱漆剥落的木门,门上有一扁形横额,用清水砖镌成的四个楷书:“别有洞天。” 由此可见这圆洞门外,就是这座大宅的后花园了。 郑玄通脚下一停,回身说道:“教主请在这里稍候,容属下进去把门打开了。” “不用。”谈朕一挥手道:“咱们既是探看虚实来的,自以不惊动对方最好。” 郑玄通躬身道:“属下那就先越墙进去。” 谈朕朝他挥了挥手。 郑玄通身为神灯教首席香主,今晚被戚嬷嬷双手合住阔剑,感到十分窝囊,此时当着大家面前,自然要露上一手,他连足也没点,吸了口气,身形就直拔而起,越过围墙,往里飞落。 谈朕一手捋髯,脸上微含笑容,回身道:“诸位道兄,出了围墙,就进入后花园了,咱们能够不露形迹,自以不露形迹为是,因此进入后花园之后,最好各自隐蔽身形,或者每人保持一段距离,那么如果一旦发生情况,也有迥旋之地,还有一点,就是不论任何一位,被对方发现,动起手来,如非情况不利,必须加以支援,其余的人就不用全数露面,不知诸位道兄以为如何?” 万青峰道:“谈老哥说的极是,咱们就这么办好了。” 谈朕不再多说,他连气都没吸一口,只是右手微一用力,(他右手拄着龙头杖)一道人形恍如灰鹤凌空,一闪而逝! 他身后五人也各自相继扑起,越过围墙,飘落圆洞门外。圆洞门外,是一片空地,本来铺有石板,如今石板缝间,都长满了没胫青草! 即此一点,那姓楚的女子假冒此宅女公子,说是一向住在后花园,就不对了,有人居住,岂会任由青草丛生,不加拔除的? 空地迎面,就有一座石砌假山,像屏风般挡住去路。 如果是游园的人,就该从假山洞中曲折穿行而人,但大家可不是游园来的。 谈朕等众人飞落,左手打了个手势,就朝假山右首一片树林间闪去,万青峰等人立即跟着他向右掠去。 这片树林并不深,只是遮挡进入园来的人视线而已,穿过树林,眼前就出现了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石板缝间,当然也丛生了青草。 入园之初,因为有假山挡路,现在视线顿形开朗,到处都有参天古树,和暗影中矗立的楼台亭树,一望而知这座后花园占地极广。 大家远远的跟在苍龙谈朕的身后,并没看到郑玄通,敢情他(郑玄通)已经发现了门神敖六留下来的记号,是以并无多大耽搁,一直往前走去,有时舍了大路,转入小径,有时又从小径转出,已经换了另一条石板路,黑夜之间大家反正一个跟一个的傍花随柳而行。 虽然时在黑夜,又是曲折穿行;但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心里有着一个概念,那就是自己等人这一路所经方向,是朝后花园的东北方行去。 现在几乎已穿越过三分之二的地方了,依然并没见到门神敖六等三人的踪影! 正行之间,万青峰突然听到前面的苍龙谈朕以“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青峰兄注意了,前面一座楼宇已有灯光,你通知后面的人,保持警觉,咱们要从右首一排花树绕过去。” 万青峰也以“传音入密”说了声:“兄弟明白。” 一面再以“传音入密”通知身后的智通大师,要他依次告诉身后的人,说完,就迅疾移动身形,朝前掠去。 果然在他掠到方才谈朕住足之处,就看到左首十数丈外的一座楼宇上,透出明亮的灯光! 不,楼宇前面,也有灯光。 他遁着右首一排一人来高的花树,u看书 ww.uukanshu 掩护身形,掠了过去。这排花树,有如一道围墙,把这座楼宇围成了圈,和外界隔绝。 由郑玄通领路的一行人,如今全已到了楼宇的右侧。 因为楼宇正面,是一条青石铺成的道路,右首这排花树就到道路有首为止,中间就形成一个缺口,左首花树,从道路左首开始,向左围去。就因为中间有一个两丈开阔的缺口,大家就不好过去。 不能过去的原因,是楼宇前面此刻灯火通明,如果有人横越过去,就会给楼宇中人发现了。 楼宇前面的石阶上,正有两个苗条人影,一左一右站在那里,这两人正是姓楚的姑娘的两个侍女,秋香和冬香。 郑玄通等七人,此刻已经各自藉着花树隐蔽好身形。 夜间行动,确实有一个好处,四周一片漆黑,固然可以隐藏得住,越是有灯光的地方,灯光越亮,没有灯光的地方,就越显得黝黑。极限大魔尊 一百八十七 我佛慈悲! (欠七章) 没人愿意去冒险,如果换了一个地方,大杀器的威力虽然可怕,但以他们这等速度实力,锁定不了,终究还有一搏之机。 可是身处死域,所有人的五感被压制到低点,根本就不能提前感应闪避,因此他们都不愿冒险。 最后三方人,先后还是各自隐藏了起来,静待时机。 四人都相信,既然他们能在最后时刻猜到鬼魔藏身在十大禁域,那么六大洲的力量这么多,肯定还会有力量陆续到来。 果然不测所料,第四批力量,在傍晚时份,缓缓赶到了。 “极道宗,阎星!”三人看到第四股势力摸过来,心里纷纷一惊,真的是好手段,阎星居然没死。 很早前,传出他受伏杀而身殒的消息,没想到,赶在最后全宇战的开启几天时间,他居然现身了,而且同样也打上了鬼魔的极有可能怀有三件青龙圣装的主意。 极道宗来人也不少,而且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两把交叉大剑,队例行走的方位,一直依着特殊位置前进。 显然,极道宗的阎星不单止来了,而且还带来了极道宗的极道杀阵。 这一次隐匿在更远处的,叶青、吕布、盖亚三方,更是没有冲动,均感越在这个时候,越不能爆发。 否则的话,所有人一旦全面相互伏杀,到时发生的结果,谁也不会预料到。 此时的外界,根本就极少人知道,外界的互相倾杀风雨,终于沉寂平静了,但在死域的入口交界处。 如今却又渐渐汇聚了几股,随时引爆的力量。 极道宗的人,在阎星的带领下,很快一头雾水,毫不知情闯进去了,但是没有过多久,阎星却相当谨慎带着所有人马退了出来。 因为极道宗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在死域的入口一片峡谷,战斗的痕迹太明显了。 而且还残存着多股极为强横的气息,极道宗的人不蠢,很快,他们退了出来,而是又选择了一处隐匿地,选择了静待观摩。 既然有人提前赶来了,他们现在就算再心急也改变了结果,极道宗同样也需要一股炮灰打探情况。 在这个情形下,第五股力量已至。 一群肌肉盘虬,尤如野蛮人打扮的大汉,就在夜晚悄悄出现,为首之人,气血冲天,身材槐梧巨大,如若一个巨人,足接近三米高。 另有十八名强壮蛮人,手持着车轮般的大战斧,同样是气势逼人,一身亚铜色皮肤,铭刻着各种不同的灵光血纹。 每一人,至少都有两米五的高度,这股人带着可怕的蛮横杀气,一路踏足在这里。 “是巨蛮武航。” 这股蛮人的到来,不单止让先前四股人物,暗暗心生忌惮之色,就连李云牧的眼神也是一凝。 巨蛮武航,是洪蛮洲的四大蛮皇之一的巨蛮皇孙子,同样也是被列入霸者榜的人物,而且是非常靠前的一位蛮子。 一身巨力,堪称绝世力量,传闻巨蛮皇,从他出世之起,便被倾力裁培,融炼了一种巨灵王者的血脉。 一直在蛮洲山林深处修练,从未见出世,直到最近天变引起动荡,他才正式登上了大众视线的舞台,一口气轻松闯过了七十二层。 其一身战力,多方面评测机构,虽然仍然没有得到第一手确认资料,但却把巨蛮武航这位蛮子,评测为了最危险的三大霸者人物之一。 由此可见,这个家伙的未知实力,到底有多深,很多大人物甚至声称,巨蛮武航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可威胁蛮天、西野寒柏、战无涯之流,这种超然霸者层次。 现在没想到,这个最是神秘不知根底的人物,居然出现了。 西野寒柏与盖亚两人面面相觑,他们突然感觉,事情越来越上演到不受控制的地步。 他们两人,对自身的武力,有绝对的自信,但是此刻陆续出现的几股势力,却让他们心生到一丝威胁。 不是他们惧了这些新晋升的天子蛮子,而是这些人带来的,还有其背后的底蕴与手段。 “走,已经超出控制了,咱们两人势单力孤,即使鬼魔身上有三件青龙圣装,现在这个情况,也不会有可能落在你我手里,就让李云牧与他们斗吧,无论是谁是胜者,都于我们有利。”西野寒柏相当果断,说走就走。 他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危险,说放下就放下,也不愧是这么多年,他被视之为五维界的第一人。 盖亚脸上仍有不甘,但是他相当明白自己同伴的直觉,最终叶青、吕布等人根本没知道,西野寒柏两人已经离去。 然而仿佛认证了盖亚两人的直觉猜测一样,接下来的这一晚,又先后又来了几股庞大的势力。 吕布在洞悉这一切后,他也果断带着残存的族人退走,如果他的族人尚为齐全,还能一拼,但是现在已失去了这个资本。 他很理智,悄悄退走了。 而之前的巨蛮武航,却已带领了十八位蛮人闯入了死域,先后几乎不约而同赶到的三股势力,却没有再进入。 因为他们已感觉到,巨蛮武航的人,已经在里面,受到了强烈的狙击了。这个时候,他们自然乐得有人在前面冲撞,为他们辟路。 “砰。”又是一阵天摇地动般的震响。 巨蛮武航,又是重重一斩,撼在飞来的一支符文之矛上,他强壮庞大的身躯,被硬生生撞退了五步。 但是他又再度挡下了大杀器这一击。 而其他十八名蛮人,却四人扛负着一面亚铜光择的巨盾,在艰难的前行。 另三支符文之矛,带着可怕的巨大动能之威撞来,居然没有击穿这些符文铜盾,李云牧架在山头的四座大杀器,已经被这群人挡住了。 不用使用了其他手段,纯属被蛮力与厚重的防御铜盾,硬生生挡住。 “大家继续往前进,他已经没有真正的符文战矛了。”巨蛮武航,浑身气血沸腾大声鼓励手下族人。 “是啊,已经没有真正的符文战矛了,要不然,就凭你们区区蛮力和蛮盾,又岂能挡得住大杀器。” 此时,李云牧已经从盘腿修练大日功的状态,u看书.uukansuom 站了起来,发出一声幽幽叹息。 当初缴获的,共有四座符文之矛大杀器,但是真正的核心符文之矛,却仅有二十支! 如今被李云牧在王者真境呆了一年,击杀了大量的王级生物,真正的符文之矛,其实早已经用光。 他现在动用的符文之矛,其实就是后来用上好的超合金钢材料打造的战矛,威力借助四座大杀器发射,虽然仍然很不凡,拥有原来的符文之矛六、七成威力,可是差了几成,实则差远了。 “既然符文之矛解决不了你,那我只好亲自动手了。” “噼噼啪啪。”李云牧站起来,全身皮肉筋骨发出了一阵爆炸声响动,在王者真境呆了一年。 武力大涨提升的可并不止是李青虹、牛蛮他们,而是还有李云牧自己,事实上,他现在连自己的全力一战,能达到什么层度,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他一直没有尝试过,也没有对手能逼出他现在的全战状态,现在既然这位同样强横的蛮子非要闯过来,他对此,也甚至是期待。 李云牧的血液,在渐渐沸腾,他的双眼已升起一轮红日,他的肉身血气渐渐被催发到极致,周围的空间,已被他沸腾的气血震荡出一道道涟漪波澜。 他的眼神,渐渐凝聚在下方的巨蛮武航,这一位蛮子身上,而后者已经迅速反应,抬头望着远处山头站起的李云牧。 巨蛮武航的眼神,出现了一片凝重之色,这个就是李云牧!? 可是当前的李云牧,比他巨蛮一族收集到信息差远了,这个人,比外界想像的都强,都可怕。 一百八十八 巧巧! 说毕,后退了三步,点足纵起! 这下,直看得苍龙谈朕又惊又怒,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口中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喝道:“你们给老夫站住!” 一手拄着龙头杖缓步从花树中走出。郑玄通看到教主现身,也紧跟着掠出。 这若是换在平时,柴一桂三人听到教主喝声,自然会立即停下来;但此刻他们明明听到了谈朕的喝声,却恍如不闻,三道人影宛如夜鸟掠空,连头也不回的掠空飞逝! 软轿中的老夫人口中轻“咦”了声,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呢?” 戚嬷嬷忙道:”回老夫人,他就是匪类首领神灯教教主,人称苍龙的谈朕,跟着他掠出来的是他手下四大香主之首的郑玄通,人称黑煞神的便是。” “匪类首领”四个字听得谈朕更是怒不可遏,沉笑道:“老夫正是谈朕……” 他底下的话还没出口,软轿中的老夫人不觉口中发出喷喷之声,和缓的低诵着佛号,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站在软轿右侧的绿衣少妇在谈朕长笑走出之际,她已迅速的跨上一步,挡在轿前,娇笑盈盈的道:“你要干什么?” 方才相距较远,看去只是一个少妇而已,此时这一接近,才看到绿衣少妇不过三十来岁,柳眉似挑,杏眼凝瞬,一张红里透白的桃花脸,娇艳欲滴。 这般可喜娘罕见! 苍龙谈朕蓦地一怔,问道:“姑娘何人?” 绿衣少妇眼波流动,嫣然道:“你看呢?” 只有三个字,却说得风情万千,美而且妖! 谈朕道:“姑娘是谁,它夫如何看得出来?” “奴家姓管。”绿衣少妇斜睇着他,娇柔的道:“是老夫人面前的副总管。” 郑玄通道:“教主,此女大概就是昔年人称桃花女的管玲玲了。” “才不是呢!”绿衣少妇投披鲜红欲滴的菱角唇,接着道:“你说的是奴家姐姐咯,奴家叫管巧巧。” 谈朕阴然道:“管姑娘可是武林中人吗?” 管巧巧道:“我姐姐是,奴家可不是!” 谈朕道:“此话怎说?” 管巧巧格格笑出声来,说道:“我想姐从前是武林中人,没错,奴家—直在老夫人面前当差,老夫人不是武林中人,奴家自然也不是了!” ”好!”谈朕道:“那么姑娘请让开,老夫有话要和你们老夫人说。” 管巧巧眨动一双秋波,格的笑道:“谈教主有什么话,和奴家说也是一样,老夫人千金之躯,岂会和你们江湖凶人面对面说话?” 方才戚嬷嬷说他是“匪类首领”,现在管巧巧又说他是“江湖凶人”,谈朕仰首大笑道:“老夫如果一定要见你们老夫人呢?” 管巧巧轻笑道:“奴家是老夫人手下宓副总管,谈教主要见老夫人自然要通过奴家这一关了。” 谈朕目**光,长笑一声道:“姑娘这一关要如何过法?” 管巧巧道:“自然悉凭你谈教主的意思。” 谈朕一手拄杖,一手指着拂胸苍须,颔首道:“姑娘的意思,是要考究老夫武功了?” 管巧巧娇笑道:“谈教主有兴趣,奴家自当奉陪。” 郑玄通在旁道:“教主何等身份?还是属下来领教这宓副总管,口发狂言,到底有何惊人之艺?” “不用。”谈朕不愧是一教之主,口中只说了两个字,但却有一股逼人的威仪,朝管巧巧道:“姑娘有意试教,只管使来。” 管巧巧心中暗道:这位神灯教教主果然凛若岳峙,看来不太好斗!一面巧笑道:“谈教主,奴家那就不客气了!” 人随声上,双手一挥,两只衣袖飘然朝外扬起,带起了一股柔和袖风,直向谈朕身前拂来。 谈朕自然看得出对方这双袖一拂,风声柔和,不带丝毫劲力,分明是某种特殊阴功无疑;但她使的究竟是何种阴功,不硬接她一记,是无法体会得出来的。 心念闪电一动,要她先出手,也是自己说的,堂堂一教之主,第一招上,岂能不战而退,闪身避招? 这就呵呵一笑道:“姑娘年事不大,有此功力,倒是难得的很!” 口中说着,左手抬处,同样拂起一只大袖,迎着对方袖风直拂出去。他这一记衣袖,使的乃是“铁袖神功”。 衣袖这一拂,少说也使了六成力道:“铁袖神功”使的是阳刚劲气,应该可以克制阴柔劲力,但这可得看使功的是什么人而言! 柔能克刚,刚亦克柔,要看谁的修为功力深了,两股不同劲气乍然一接,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管巧巧宛如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一仰,立即斜退了半步。她双手本已扬起,此刻一双纤纤玉手忽然从大袖中袖出,手背朝前反拂过来。 谈朕虽然仗警功力深厚,硬把对方逼退,但是这一瞬之间,突然一缕阴气已渗透自己“铁袖神功”,乘隙而人!心头不觉一震,暗道:“果然是‘借物传阴’!” 左手也迅速从大袖中发出一记“劈空掌”!这回他加强内力,在这一记掌上,已用上了九成力道。 两人几乎是不谋而合,紧随着拂出神之后同时出掌,一个双手手背拂出,一个左手前劈,使出了“劈空掌”。 这一下,两人功力高下,立见分晓! 管巧巧双手手背向前拂去,看去柔若无骨,好像不含丝毫力道,实则她已使出了全身力道来。 谈朕功力深厚,亦于此可见,一道“劈空掌”掌风,势若狂澜!这一接之下,管巧巧一个人有如风摇柳条,又疾退了三步。 谈朕心中暗道:此女应该技不止此!口中大笑一声:“!”娘再接老夫一掌!” 左手一收再扬,凌空劈出。这下他使出了十二成力道,就是要逼出管巧巧故意隐藏的武功来。 这道掌风当然比方才更见凌厉,掌力扩及一丈,宛如狂澜千里,席卷过去,大有石破天惊之势。 戚嬷嬷眼看谈朕逼了上来,立即横迈一步,尖声叱道:“谈朕,你敢在老夫人面前放肆!” 挥手一掌,朝谈朕拍了过来。 谈朕左手堪堪劈出(追击管巧巧的一掌),骤睹戚嬷嬷一掌朝自己劈来,不觉浓眉一扬,沉笑道:“戚婆子,你试试我匪类首领的杖势,要不要得了你的命?” 喝声甫出,右手龙头杖挥处,有如乌云压顶般迎头劈来。 他怒恼戚嬷嬷方才肆言低毁,说自己是匪类首领的话,杖上也使出了十二成力道。他这全力一搏,岂同小可? 他心知自己这一掌虽然未必取得对方性命,但也足以使她手忙脚乱,穷于应付,挫挫她的锐气。 戚嬷嬷见得多了,自然识得厉害,双掌一合,正待奋起全力,硬接谈朕一杖! 就在此时,突听坐在软轿中的老夫人低声喝道:“管副总管,戚嬷嬷,你们速退!” 喝声中,谈朕陡觉两股无形大力,直涌过来,分别迎住了自己拍向管巧巧的一掌和向戚嬷嬷击去的一杖。 不,这两股无形潜力,来得十分柔和,遇上自己的掌力和杖势之后,立即消失无形,连自己击出去的力道,也随着消失无形。 好像对方并没有发掌,自己也并没有出击一般! 苍龙谈朕数十年来,会过多少高手,但从没有遇上过这等怪异的潜力,心中暗自惊凛,忖道:“这是什么掌力? 杖势一落,以手拄杖,口中发出呵呵一笑道:“老夫人好功力,谈某纵横江湖,数十年来,今晚才真正遇上了高人。” 这话从苍龙谈朕口中说出来,自然极具份量,听得隐身花树丛中的万青峰、智通大师等人不禁为之一怔! 他们只看到谈朕把劈出去的一掌、一杖忽然收回,并未见到软娇中的老夫人出手,听了谈朕的话,才知他一掌、——杖的突然收回,是软轿中的老夫人已经出手了。 软轿中响起老夫人和蔼的声音说道:“谈教主夸奖,老身当不起高人二字,刚才老身若再不出手,我门中的管副总管和戚嬷:嬷岂不伤在谈教主一掌、一杖之下了?老身听说武林中人讲究恩怨分明,河水不犯井水。老身和谈教主并无恩怨可言,所以只化解了谈教主的一掌、一杖,也不欲和谈教主为敌,这也是老身尊重教主之处,希望谈教主也尊重老身,今晚之事,就到此为止,谈教主可以把隐伏在花树丛中的手下撤走了吧?” 她话虽说得柔和,但骨子里口气极硬,意思是说“只化解了你一掌、一杖,uu看书 .uukanshu.o 是不欲和你为敌而已,否则那还有这么便宜?” 她坐在软轿之中,居然一口道破花树丛中还隐伏了人,她只当这些人是谈朕的手下,所以要谈朕把人带走。 她口气虽硬,但话可说得婉转。 任你谈朕是老江湖,一时之间,却很难措词,隐伏花树暗陬的人,不是——派掌门,就是一代名宿,教他如何作答? 差幸隐身在花树间的万青峰、智通大师等人,因已被老夫人看出来了,也就不用再隐藏下去。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首先低喧一声佛号,手拄禅杖,从树影中缓步走出,单掌当胸,行了一礼,说道:“贫袖随同谈老施主而来,但并非神灯教的人。” 在他举步走出的同时,万青峰、封居易、金赞廷、崔介夫四人也相继走出。极限大魔尊 一百八十九 退让! 万青峰拱拱手,道:“在下等人听说老夫人鹤驾会在今晚光降,特来拜瞻清范,老夫人幸勿以不速见责。” 软轿中的老夫人轻哼一声,叫道:“管副总管。” 管巧巧连忙欠身道:“属下在。” 老夫人问道:“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吗?” 管巧巧眼波流动,朝五人脸上溜过,娇声道:“回老夫人,属下追随老夫人,从未在江湖上走动,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不知戚嬷嬷是否知道?” 他们明明是江湖上人,却偏偏要故意做作。 白衣少女楚姑娘接口道:“这几位,女儿知道。” 软轿中的老夫人道:“琬儿,你怎么会认识他们的?” 楚姑娘嫣然一笑道:“女儿今晚到过前厅,是谈教主借我们前厅宴客,当时谈教主曾跟女儿引见过,所以知道。” 老夫人道:“好,你说给为娘听听,他们是什么人呢?” 楚姑娘道:“那位老师父是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 “啊!”软轿中的老夫人似是很感意外,是以轻啊了一声。 楚姑娘续道:“刚才和娘说话的是黄山万松山庄的庄主万大先生万青峰。” 老夫人道:“黄山世家,威震武林,为娘倒曾听人说过。 楚姑娘又道:“还有这三位,也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一派宗主,这位是八卦门封掌门人、这位是形意门金掌门人、这位是武功门崔掌门人……” 老夫人听到这里,不觉轻哼一声道:“这几位果然大有来头,听方才万大先生的口气,早就打听到为娘今晚会到,他们约齐了人手,到咱们庄上来,隐身埋伏在花树丛,那是冲着为娘的来了?” 这话口气已经不善了! 楚姑娘道:“这个女儿就不知道了。” “哼!”老夫人沉哼一声,冷冷地道:“为娘一直以为河水不犯井水,和江湖道上,毫无恩怨,如今看来,我们纵不犯人,人家却找上咱们头上来了。为娘也不是怕事的人,琬儿,你问问他们来意,究竟所为何来?” 楚姑娘应了声“是!”目光一抬,娇声问道:“万大先生,我娘说的话,诸位大概都听见了,我娘问你们隐身埋伏花丛,究竟是何居心?” 她声音娇柔,但语气却咄咄逼人! 万青峰朝谈朕、智通大师等相视一笑,意思是说:“来了!” 接着打了个哈哈说道:“老夫人问得好,不过万某也要先请问一声,老夫人真的是官宦人家的老夫人?不是江湖上人吗?” 软娇中的老夫人沉哼一声道:“老身是不是江湖人,与你何干?” “关系太大了!” 万青峰朗笑一声道:“因为最近江湖上连续有不少人无故失踪,虽然这些人,业已先后释放回去,但言行极为诡异。万某等人正是负责侦查此事而来。适逢老夫人夤夜赶来,而且老夫人手下又有这许多位江湖罕见高手,自是足以启人疑窦。万某等人不得不对老夫人的行踪,稍作注意。 如果老夫人不是江湖上人,万某等人只作暗中观察,自然会悄悄退走,绝不会惊动老夫人,但老夫人拿下神灯教三位香主在前,接下谈教主一掌、一杖于后,修为之高,纵或江湖一等高手,都有所不逮,老夫人如果不是江湖人,又有谁能信?” 苍龙谈朕听得暗暗点头,万大先生出身武林世家,名动江湖,果然口才了得,不愧是冠冕群伦的万松山庄庄主! 软轿中的老夫人冷哼道:“就算老身是江湖人,又有什么不对了?” 万青峰目光一抬,精芒如电,大笑道:“方才老夫人已一再提及,河水不犯井水这句话。老夫人如果是江湖上人,只要和万某人井水河水各不相犯,自无什么不对,只是万某等人有一请求,今晚在此相遇,良非易事,咱们只想拜识老夫人一面,如此也可证实咱们正在侦查的一件武林公案,与老夫人无关,不知老夫人是否俯允所请?” 老夫人道:“说来说去,你们怀疑老身和你们侦查的一件公案有关了?” 万青峰道:“在下并无此意,但在此一公案没有水落石出以前,任何人可能都有嫌疑。” 戚嬷嬷尖声喝道:“万青峰,你好大胆子?” 万青峰微微一笑道:“万某说的乃是实情。” 老夫人道:“你们要见老身一面,见了面,就能证实是不是和你们侦查的公案有关吗?” 智通合十道:“老夫人能不动声色,接下谈老施主一掌、一杖,当代武林已屈指可数。能拜瞻老夫人一面,纵或未能证实,也可稍释大家的疑念,对老夫人、对咱们总是有益无害之事。” 老夫人轻哼一声道:“老身一向从不接见外人,诸位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老身似乎情不可却;但老身数十年有一不成文的规矩,老身不能破例……” 万青峰问道:“不知老夫人的规矩如何?万某等人洗耳恭听。” 老夫人叫道:“管副总管。” 管巧巧欠身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老夫人道:“凡是求见老身之人,该当如何,你说给他们听听。” “是!”管巧巧恭身应道。 接着她明亮的秋波一转,娇声道:“请见老夫人,例须接得下老夫人一掌,诸位之中,只要有人接下了,老夫人自会延请相见。” “只要有规矩就好办。” 万青峰大笑道:“万某自不量力,先请老夫人赐掌。” 只听软轿中的老夫人嘿了一声! 嘿,当然是冷笑,那是笑万青峰没有自知之明! 同时,万青峰也嘿了一声,他这声“嘿”,可和老夫人不同,嘿声中,突然身形晃动,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往后退了一大步。 原来就在老夫人嘿声方起,万青峰就觉有一股无形潜力,朝身前直压过来,力道之强,令人气为之窒。 他几乎在毫无准备之下,受到这股大力的压迫,急忙运气抗拒,还是被推出了一大步。 但这是你自己说的,“先请老夫人赐掌”,又能怪得了谁? 万青峰一张同字脸胀得通红,朝软轿拱拱手,洪笑一声道:“老夫人果然好雄浑的掌力,万某承教了。” “承教了”,是指老夫人乘人不备,率先发掌,是以不肯承认自己落败,但他心里有数,纵然自已有备,也未必接得下对方这一掌,因此话声一落,就往后退下了几步。 智通大师看得大为惊凛! 试想万青峰是黄山万松庄庄主,一身功力,在江湖武林中,应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竟然只嘿了一声,就败下阵来,那么软轿中的老夫人功力之高,岂非已经到了惊世骇俗之境? 他右手提着镔铁禅杖,朝前跨上一步,单掌当胸,行了一礼,说道:“现在该贫衲领教老夫人的掌力了。” 他因有万青峰的前车之监,当胸左掌在说话之时,掌心早巳凝聚了十成功力。 话声一落,右手微一用力,把禅杖往上一拄,右掌立时暗暗运起“般若掌”,引满待发。 老夫人沉声道:“老身听说大师是少林寺少数几位精擅般若禅掌的高僧之一。今晚老身有幸,正好跟大师领教领教佛门神功‘般若禅掌’,大师接着了!” 话声出口,从软轿上涌出一股无声无息的潜力,朝智通大师胸前撞来。 这股潜力,不带半点风声,甚至连轿帘也没晃动一下,但智通大师已可察觉这一记掌力对方使的纯系阴劲,阴劲能透过轿帘,不见丝毫动静,却有如此强大压力,实是平生从未遇见过的劲敌,无怪她敢向佛门神功“般若掌”挑战了!心念转动,右手凝聚了“般若掌”力的掌心缓缓朝前推去。 “般若掌”又称般若禅掌,练的乃是弹功,禅力在定,是以掌力出手,同样不带丝毫风声,但威力之大,非任何掌功所可比拟。 但,这回老和尚掌力堪堪推出,便已感到不对! 那是自己掌力笔直推去,竟然毫无抗力,对方方才涌来的一般强大压力,在这一瞬间好像突然消失!对方既无抗力,老和尚的“般若掌”力,岂不是可以长驱直人? 不,因为对方的抗力突然消失,老和尚凝足十成力道往前推去,一下遇上真空,上身自然会突然朝前一倾。 这就譬如两个人互相用力前推,一个人突然收回手去,另一个人就会身子朝前俯冲,其理相同。 智通大师上身朝前一倾,急忙收势。 “般若掌”练到智通大师这等境界,u看书.uuknhu 自然能发能收,那知就在他收回掌力之际,突觉一丝阴气乘隙渗入,遁臂而上。 老和尚究竟是久经大敌,心头警兆乍生,立即吐气开声,又把收回的掌力,尽力朝前推出,但等你发现,总是迟了一步,渗入手臂的一丝阴气,倏然变成灼伤力极强的一点火星,致使在手臂经络。任你发出大力,依然无法把它逼出去。 这虽然只是电光石火般事,火星就消失无形,老和尚右臂骨骼却被灼得隐隐生痛,如同火烧! 但老和尚这一记尽力推出的“般若掌”,一道强劲的无形掌力还是朝软轿卷推过去,刚逼近软轿,又被一道无形潜力挡住。因为老和尚有臂受到灼伤,后力不继,两股无形潜力乍然一接,很快就抵消了。 智通大师脸色微变,双目精芒飞闪,但瞬即敛去,单掌打讯道:“老夫人神功盖世,贫衲甘拜下风。” 一面暗中急以“传音入密”朝万青峰道:“万大庄主赶快劝阻三位掌门人,咱们要保存实力,不可再出手了。”极限大魔尊 一百九十 吹胡子瞪眼! 万青峰听得不由一怔,心中暗道:智通大师此时突使“传音人密”要自己劝阻三位掌门人,保存实力,那是必有所见了。 心念这一动,不觉大笑一声,说道:“好了,万某和智通大师已领教过老夫人的高招,今晚到此为止,咱们应该告辞了。” 封居易等三人正待出手,听了万青峰的话,心头各自一动,心知万青峰此话必有原因,因此就不再出声。 老夫人也并不留难,只是轻哼一声道:“诸位请吧。”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谈教主、诸位掌门人,老夫人一向不与人计较,今晚便宜了你们,以后如果再有类似情形,就没有这样便宜的事了。” 谈朕气红了脸,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了。” 大家相继退出后花园,回到前进,忽因、慧果和八名武士依然站立在阶前。 郑玄通问道:“柴香主三人可曾来过?” 八名武士中为首的一个躬身道:“回香主,柴香主等三位并未回来。” 谈朕朝着郑玄通一摆手道:“不用说了,咱们走吧!” 一行人离开大宅,走了三数里路。 万青峰忍不住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方才要万某劝阻三位掌门人不可再出手,不知发现了什么?” 智通大师低诵了佛号,才道:“贫衲和她对掌之时,发现体内真气似有不继之象,致被她暗以‘魔火神功’乘隙渗入,灼伤右手经络。贫衲参禅数十年,真气岂会有不继之象?经贫衲仔细检查,才想到极可能是中了人家暗算……” 谈朕怵然道:“莫非那个丫头果然在酒中做了手脚?” 智通大师道:“谈老施主功力深厚,方才也许尚未察觉,但和那老夫人对过一掌之后,应该发觉不对了。” 谈朕点头道:“大师说得极是,兄弟和那老夫人对过一掌之后,开始觉得有些不顺,先前还以为那老夫人掌力有着古怪,现在经大师一说,倒使兄弟想起一种慢性毒药叫做对消散,服下之后,毫无半点感应,但只要你一经用力,体内力道就相对的消耗,这就是说你用十成功力,体内也相对的消耗去十成,据兄弟推想,咱们中的可能就是对消散了。” “不错!”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那老夫人要咱们接她一掌,极可能是有意引发咱们体内的对消散,因为贫衲曾一连发出三掌,感到发出的掌力,大有一掌不如一掌,故而要万大施主劝阻三’位掌门人保存实力,不可再行出手。” 说到这里,仰首向天,微微舒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咱们几个虽然中了她的对消散,但今晚不可说没有重大收获。” 万青峰问道:“大师何所指而言?” 智通大师微微一笑道:“戚嬷嬷使出来的是‘借物传阴‘和‘大挪移身法’,老夫人使的又是‘魔火神功’,不难思过半矣。” 万青峰凛然道:“大师是说那老夫人会是魔教中人。” 谈朕气愤地道:“柴一桂等三人不别而去,岂不和霍五、皖西三侠等人失踪后释放回来的情形如出一辙?” 崔介夫道:“既然如此,咱们该当如何呢?” 谈朕大笑道:“敌我之势,业已无法善了,我谈某就是倾敝教之众,也非和她一拼不可。” 万青峰道:“从今晚的情形看来,这位右夫人的出现江湖,可说是谋定而动,逐一剪除异己,第一批是终南二老、邢铿、暴不仁、皖西三侠等人。第二批是咱们这几个,正好凑在一起,只要咱们这些人失去斗志,她的阴谋,也成功了一半。因此这件事,已非一门一派之事,所以兄弟之意,咱们不如先去万松山庄,再作计议,不知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智通大师颔首道:“万大庄主说的确是实情,咱们正该从长计议,妥筹对策才是。” 安庆南大街的安澜酒楼,这时候正是生意最旺盛的时刻。楼上、楼下,几乎全坐满了茶客。 茶客们有茶水润喉,各自在高谈阔论,人声就像一群苍蝇似的,只听到闹哄哄的嘈杂声音。 这时从楼梯走上一个人来。这人不过二十来岁,穿一件天蓝长衫,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脸如抹粉,不但一表人才,就是走几步路,也显得风流潇洒,俊逸不群! 他在楼梯口一停,一双明亮的目光徐徐一瞥,不禁剑眉微微一拢,这自然是嫌楼上雅座都已没有座位。 但当他目光落到全楼正中间一间紫绒门帘低垂的贵宾室依然阒无人声,还空着没有茶客,不觉微露笑意,就举步走去! 这原是他上得楼来,目光一瞥间的事,就在他刚一举步,便有一名伙计迎了上来,陪笑道:“公子爷这边坐。”他抬着手,意思是要把蓝衫少年让到东首一张桌上去。那张桌上已经坐了两个商贾模样的人,此刻茶客较多,只好和人家拼桌而坐了。 蓝衫少年目光一抬,问道:“那里还有位子?” 伙计陪笑道:“那张桌子只有两位客官,公子爷不妨先坐下来,待会……” 蓝衫少年一指中间那间贵宾室,说道:“那里不是没有客人吗?” 伙计忙道:“公子爷真对不起,那间贵宾室已经有人预先定了。” 蓝衫少年道:“茶楼酒馆,先到先坐,有什么预定的?” 依然举步朝那贵宾室走去。 伙计急道:“公子爷,那不成啊……” “谁说不成?” 蓝衫少年轻哼了一声道:“等他们有人来了,就说本公子早就预定了的。” 伙计道:“但……但公子爷你没跟帐房里预定,那是口说无凭?” “什么?口说无凭?” 蓝衫少年走近门口,回过身来,目光一凝,沉哼道:“喝茶还要签名押花押给你们,才算有凭据吗?本公子选定这一间,就是这一间,你还不给本公子去沏茶来?”一手掀起紫绒门帘,潇洒的走了进去。 那伙计只觉他目光寒冷如电,这一瞪,被瞪得心头发毛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他当然看得出这位蓝衫少年气概非凡,不敢得罪,只得慌慌张张的转身奔下楼去。 贵宾室陈设自然特别讲究,上首一张紫檀木雕刻精细的坑床,两边各有一排六把椅几,原是茶楼中替过路的官吏富豪准备接待宾客之用。 蓝衫少年举步跨人,就走到紫檀坑床上首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这时门帘启处,一个满脸红光堆着谄笑的矮胖中年人探头走入,朝蓝衫少年连连拱手说道:“公子爷请了,在下是茶楼的胡帐房……” 蓝衫少年没待他说完,目光一抬,说道:“本公子没有请你胡帐房,你不必多说,快要伙计送茶来。” 胡帐房道:“但公子并没有预定,这间贵宾室早已有人先定了的。” 蓝衫少年怒哼一声道:“岂有此理,本公子亲自来了,还用得着预先定吗?你是胡帐房,那就正好,告诉他们本公子定的好了。” 胡帐房不觉沉下了脸,说道:“公子怎好如此说法?” 蓝衫少年也沉下脸道:“那要怎么说?” 胡帐房托着下巴道:“依在下说,这贵宾室是有人定的,公子最好请到外面去坐,喝茶本是雅事,何必呕气?” 蓝衫少年道:“本公子不能在这里喝?” 胡帐房道:“至少今天不能。” 蓝衫少年目注胡帐房,问道:“这话是你说的?” 胡帐房是何等样人,岂会给你瞪眼睛,吹胡子,就能唬住,翻着一双水泡眼,用手摸着下巴,说道:“没错,是在下说的……” 他“的”字堪堪出口,左边脸颊上就响起“啪”的一声。他怀疑这声“啪”竟究是不是有人抱在自己脸上,因为他根本没看到蓝衫少年出手,而且也根本不觉得痛,但事实确是有人在他脸上掴了一掌! 他几乎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一个人脚下踉跄,上身只一歪,就朝身后门口跌跌撞撞的倒冲出去三步,脚下还是留不住,砰的一声,跌坐在楼板上。 等他跌坐在地,才证实自己确实被人掴了巴掌。 这下,他一张冬瓜脸,不由胀得色若猪肝,撑着爬起身来,一手连挥,口中大声叫道:“反了,反了,好小子,你竟敢到安澜园来闹事,来呀,你们把这欠揍的小子只管给我揍扁了……” 话声未落,眼前蓝影一闪,蓝衫少年已经站到他面前! “啪”,他右脸颊上又挨了一掌。 这一掌就比方才那一记要重得多,胡帐房只觉两眼一黑,身子一歪,咕咚朝右首掼了出去,扑倒地上。 安澜茶园是徽帮三位龙头的老二单晓初开的。 胡帐房是单晓初的左右手,所有伙计自然也是徽帮的弟兄,纵非高手,每个人也都会上几手。 这时眼看胡帐房被蓝衫少年一掌抱倒在地,大家又听胡帐房说过,只管把这小子揍扁,这些人平日里听胡帐房支使惯了,uu看书 ww.uukanh 自然毫不考虑,胡帐房身手比他们高出甚多,都经不起人家一掌?一下就冲上来三四个人,口中吆喝着:“好小子,你真是欠揍!”朝蓝衫少年扑到。 蓝衫少年目光一动,冷然喝道:“找死!” 他只说了两个字,但话声出口,只听接二连三的闷哼和砰砰之声,连续响起。 没人看到蓝衫少年出手,但三四个身材高大的伙计就一个接一个的跌倒在楼板上,再也没有人挣动一下。 偌大一座茶园,当然不止这几个伙计,何况安澜茶园乃是单晓初的大本营,伙计们也就是单晓初的爪牙。 这时听说楼上有人闹事,刹那之间,就有一二十个人涌上楼来,他们一眼看到楼板上躺着胡帐房和三四个弟兄,不由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有人吆喝,也有人从身边掏出匕首来,正待一拥而上! 突听有人沉喝一声:“你们还不给我退下!”极限大魔尊 一百九十一 怠慢! 伙计们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立即纷纷垂手后退。 来人当然是单晓初了。 蓝衫少年背负双手,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单晓初一眼,轻蔑的道:“你似乎比胡帐房大了一些。” 单晓初见多识广,只觉这少年人气宇非凡,却也模不准对方路数,抱抱拳道:“在下单晓初,只不知朋友如何称呼?” “原来是徽帮的二当家!” 蓝衫少年微微一哂,转身道:“本公子是喝茶来的,似乎用不着和单二当家套什么交情。单二当家有什么话,不妨到里面来说,先要伙计沏一壶茶来。” 说完,正待转身往贵宾室走进去。 单晓韧道:“朋友请留步,单某手下开罪朋友,但单某既已出面,自会还朋友一个公道,还请朋友先替他们解开穴道,有话好说。” 蓝衫少年轻哼一声,仰首说道:“单二当家手下有眼无珠,本公子下手极有分寸,不会死的。本公子既已出手惩罚,那有如此便宜,说解就解,等本公子喝够了茶,自会放他们起来。” 单晓初给他气得脸色煞白,正待发作。 突听一个苍老声音说道:“单二当家何须求人?让老朽先替胡帐房他们把穴道解开了再说。” 随着话声,走出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朝胡帐房身边走了过去。 单晓初惊喜的道:“王老爹来了。” 蓝衫少年没有作声,只是嘴角间含着一丝冷笑,本待进去的人,这回却脚下一停,留了下来,背负双手,似有不屑之色。 这一神情,显然是他心中正在暗暗冷笑:“凭你一个糟老头也想解开本公子制住的人?” 那个叫王老爹的弯腰老头走近胡帐房身边,上身微俯,双手疾落,拍在胡帐房身上几处重要经穴之上,只要看他出手如风,认穴奇准,分明是一位点穴的行家。 那知任你弯腰老头是点穴的行家也好,不是大行家也好,他出手虽然俐落,拍到胡帐房身上,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下可把弯腰老头看得脸露怔容,略为迟疑,双手再发!这向他指袋起落,似揉似推,连续使了众个不同的手法,但胡帐房还是一动不动,一点作用也没有。 这时忽然响起一个娇稚的少女口音叫道:“王老爹,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老夫人和小姐已经到楼下啦,还不快要他们伙计准备茶水?” 另一个娇脆声音道:“王老爹好像在替人解穴呢!” 先前一个道:“就是要替人解穴,也该把老夫人和小姐安顿好了再说。” 围着看热闹的茶客闻声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从楼梯上走上来的是两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鬟,看去不过十六七岁,生得明眸皓齿,娇憨动人,宛如两朵含苞待放的小花! 蓝衫少年依然没有作声,缓缓转过身去! 他的意思自然是要回进贵宾室去了。 单晓初看到两个绿衣小鬟,不,听她们说“老夫人和小姐已经到了楼下”,岂能再让蓝衫少年进去?口中不觉沉喝道:“朋友站住!” 蓝衫少年俊目之中射出两道冷芒,回过身,冷峻的道:“单晓初,你是在和本公子说话?朋友?什么人是你朋友?” 单晓初怒笑道:“单某可是不配吗?” 蓝衫少年冷笑道:“不错,凭你确实还不配和本公子称朋友二字。” 弯腰老头听了两个绿衣小鬟的话,方自直起腰来,一张老脸上已经绽出汗珠来。 此时看到单晓初和蓝衫少年起了争执,这就说道:“二当家,这位年轻人大概因咱们定了房间之事,和胡帐房起的争执吧,房间是咱们定的,这件事,就让老朽和他解决好了”。 单晓初是被蓝衫少年的话气疯了心,洪笑一声道:“王老爹,这不关你老的事,房间有人预先定了,他逞强闹事,还放倒胡帐房和四名茶园的伙计,这明明是冲着兄弟来的了,兄弟如果把这口气往肚子里咽,今后还能在安庆混得下去吗?” “什么事有这么严重?” 一个尖沙的老妇人声音,呷呷笑道:“单二当家,你这是跟谁在发牢骚,是不是王老头?” 楼梯间传来一阵登登的声响,走上来一个高头大马狭长脸的老婆子,一面嚷着道:“快让开,走开些,咱们老夫人、小姐上来啦!” 单晓初听说“老夫人上来了”,再也顾不得和蓝衫少年算帐,急忙整整衣衫,趋向楼梯,屏息以待。 这狭长脸老婆子正是戚嬷嬷。接着上来的又是两个绿衣小鬟。然后是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少女,秀发披肩,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波,瑶鼻樱唇,娇美有如凌波仙子! 蓝衫少年看得不禁一呆,忍不住朗笑一声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位姑娘真是天仙下凡,在下幸会之至。” 说着,不觉迎了上来。 楚姑娘目光一抬,心中暗暗讶异的道:会是他! 戚嬷嬷朝他叱道:“你小子还不让开些!” 右手腕一抬,朝蓝衫少年格去。 她虽然是随手一抬,腕上只用了二三成力道,但只要是被格上了,少说也得摔出去两三步,那知右腕堪堪格出,突然如同抽了筋一般,口个只“啊”了一声,底下话,就没再说得出口!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因为楚姑娘的后面就是老夫人了,她由副总管管巧巧搀扶而行,走上楼梯,戚嬷嬷格向蓝衫少年,反受制于人,她自然看到了,心中暗道:这小子几时学会了“五行穿截脉手法”? 她右手扶在管巧巧肩头,左手轻轻一拍,发出一股暗劲,替戚嬷嬷解开了受制经穴,同时也给胡帐房等五人一齐解开了穴道。 戚嬷嬷只觉身上一震,受制穴道顿解,不由怒声喝道:“好小子,老婆子一时不察……不给你教训,你还以为老婆子是纸糊的呢!” 左手抬处,正待劈出! 老夫人适时叫道:“戚嬷嬷,不可伤人!” 戚嬷嬷气不过道:“老夫人,这小子……” 老夫人没去理她,朝蓝衫少年道:“在这里遇上南宫相公,真是巧事,如果不嫌弃,请随老身人内奉茶如何?” 蓝衫少年听得暗暗称奇,心想:原来她认识我!目光一溜白衣少女,连忙拱着手道:“老夫人宠召,在下自当从命。” 单晓初站在一旁,一直不敢开口,直到此时,才赶上一步,躬着身道:“单晓初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从蒙面黑纱中透射出两道慈葛的目光,点点头道:“你就是徽帮的单二当家,很好。” 胡帐房接着躬躬身道:“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已由管巧巧搀扶着走入贵宾室。 蓝衫少年朝楚姑娘抬抬手,温文的道:“姑娘请。” 楚姑娘朝他盈盈一笑,跟着老夫人身后走去,他给楚姑娘这一笑,笑得浑身骨节都酥了,跟在姑娘身后,鼻中可以隐约闻到一缕非兰非麝的幽香,一时更觉心痒难熬! 但他看得出这位老夫人非同小可,刚才被自己用截脉手法制住的戚嬷嬷、胡帐房等人,除了自己,江湖上应该无人能解,但不见她有何动作,就把几人受制的脉解开丁,这份功力,岂不骇人? 他此次重出江湖,自然要有一番作为,这位老夫人,更是开罪不得,那么对这位白衣姑娘,自是也不能流露出半点轻狂了,他原是绝顶聪明的人,这一想,便自收敛起狂态,显得蕴藉而不轻薄了。 老夫人已在上首一张紫檀木坑床上落坐。 楚姑娘傍着老夫人身边一把椅上坐下。 管巧巧和四名绿衣小鬟则站到了老夫人的身后。 老夫人目光一抬,说道:“南宫相公请坐。” 蓝衫少年朝上拱手道:“在下告座。” 他就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单晓初跟着走入,老夫人没有开口,他可不敢随便坐。 老夫人接着道:“单二当家,你也请坐。” 单晓初连忙恭敬的道:“属下谢坐。” 就坐到了蓝衫少年的下首,他进入屋中,才自称“属下”。 蓝衫少年心中暗道:原来这老夫人是徽帮的人。 这时两名青衣伙计端上茶来。 老夫人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似是颇为嘉许,朝单晓初颔首道:“这茶不错。” 单晓初宛如蒙皇上封赏一般,不胜光荣之至,赶紧欠身道:“这是九华绝顶的云雾茶,一年……”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见戚嬷嬷一脚跨入,尖声说道:“禀报老夫人,杨公奇来了。” 老夫人道:“叫他进来。” 杨公奇是徽帮的老大,单晓初顾不得说话,赶紧站起身来。 戚嬷嬷应了声“是”,u看书ww.uukansu.m回身道:“老夫人有请。” 蓝衫少年举目看去,只见从门口走进一个身穿黑褂、古铜长袍的白面黄髭老者,一进门就急步趋上,朝老夫人恭敬的躬下身去,说道:“属下拜见老夫人,闻讯赶来,还是没有赶得上迎接老夫人金驾,还望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蔼然笑道:“老身也刚到没多久,你先坐下来。” 杨公奇退后一步,坐到右首下面的一张椅上坐下。 老夫人抬目问道:“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杨公奇道:“最近听说谈朕、万青峰等人去了万松山庄,前天还发了一个请柬给属下,邀约属下十天之后,前去万松山庄,有要事相商,属下正待向老夫人请示,正好老夫人金驾已经莅止。” 老夫人微哂道:“谈朕的神灯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万青峰、卦居易、崔介夫等人也都是不成气候之辈,唔,智通也在万松山庄吗?”极限大魔尊 一百九十二 亲兄妹! 戚嬷嬷只觉身上一震,受制穴道顿解,不由怒声喝道:“好小子,老婆子一时不察…… 不给你教训,你还以为老婆子是纸糊的呢!” 左手抬处,正待劈出! 老夫人适时叫道:“戚嬷嬷,不可伤人!” 戚嬷嬷气不过道:“老夫人,这小子……” 老夫人没去理她,朝蓝衫少年道:“在这里遇上南宫相公,真是巧事,如果不嫌弃,请随老身人内奉茶如何?” 蓝衫少年听得暗暗称奇,心想:原来她认识我!目光一溜白衣少女,连忙拱着手道: “老夫人宠召,在下自当从命。” 单晓初站在一旁,一直不敢开口,直到此时,才赶上一步,躬着身道:“单晓初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从蒙面黑纱中透射出两道慈葛的目光,点点头道:“你就是徽帮的单二当家,很好。” 胡帐房接着躬躬身道:“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已由管巧巧搀扶着走入贵宾室。 蓝衫少年朝楚姑娘抬抬手,温文的道:“姑娘请。” 楚姑娘朝他盈盈一笑,跟着老夫人身后走去,他给楚姑娘这一笑,笑得浑身骨节都酥了,跟在姑娘身后,鼻中可以隐约闻到一缕非兰非麝的幽香,一时更觉心痒难熬! 但他看得出这位老夫人非同小可,刚才被自己用截脉手法制住的戚嬷嬷、胡帐房等人,除了自己,江湖上应该无人能解,但不见她有何动作,就把几人受制的脉解开丁,这份功力,岂不骇人? 他此次重出江湖,自然要有一番作为,这位老夫人,更是开罪不得,那么对这位白衣姑娘,自是也不能流露出半点轻狂了,他原是绝顶聪明的人,这一想,便自收敛起狂态,显得蕴藉而不轻薄了。 老夫人已在上首一张紫檀木坑床上落坐。 楚姑娘傍着老夫人身边一把椅上坐下。 管巧巧和四名绿衣小鬟则站到了老夫人的身后。 老夫人目光一抬,说道:“南宫相公请坐。” 蓝衫少年朝上拱手道:“在下告座。” 他就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单晓初跟着走入,老夫人没有开口,他可不敢随便坐。 老夫人接着道:“单二当家,你也请坐。” 单晓初连忙恭敬的道:“属下谢坐。” 就坐到了蓝衫少年的下首,他进入屋中,才自称“属下”。 蓝衫少年心中暗道:原来这老夫人是徽帮的人。 这时两名青衣伙计端上茶来。 老夫人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似是颇为嘉许,朝单晓初颔首道:“这茶不错。” 单晓初宛如蒙皇上封赏一般,不胜光荣之至,赶紧欠身道:“这是九华绝顶的云雾茶,一年……”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见戚嬷嬷一脚跨入,尖声说道:“禀报老夫人,杨公奇来了。” 老夫人道:“叫他进来。” 杨公奇是徽帮的老大,单晓初顾不得说话,赶紧站起身来。 戚嬷嬷应了声“是”,回身道:“老夫人有请。” 蓝衫少年举目看去,只见从门口走进一个身穿黑褂、古铜长袍的白面黄髭老者,一进门就急步趋上,朝老夫人恭敬的躬下身去,说道:“属下拜见老夫人,闻讯赶来,还是没有赶得上迎接老夫人金驾,还望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蔼然笑道:“老身也刚到没多久,你先坐下来。” 杨公奇退后一步,坐到右首下面的一张椅上坐下。 老夫人抬目问道:“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杨公奇道:“最近听说宁胜天、万青峰等人去了万松山庄,前天还发了一个请柬给属下,邀约属下十天之后,前去万松山庄,有要事相商,属下正待向老夫人请示,正好老夫人金驾已经莅止。” 老夫人微哂道:“宁胜天的神灯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万青峰、卦居易、崔介夫等人也都是不成气候之辈,唔,智通也在万松山庄吗?” 杨公奇道:“属下听说智通大师已在三日前赶赴少林,但十日之后一定会赶来的!” 老夫人冷峻的哼一声,说道:“少林寺真要是敢和老身作对,老身就要他少林寺倒翻过来!” 蓝衫少年听得暗暗一怔,忖道: “这位老夫人好大的口气。” 杨公奇道:“老夫人说得是,谅他智远也没有这个胆子。” 他口中的智远,正是少林寺方丈。 老夫人左手一抬,指指坐在她身边的楚琬姑娘,又道:“江南之事,今后由琬儿负责,你们和她联系就好。” 蓝衫少年心中一奇,忖道: “她要这位姑娘管理江南之事,不知是什么事情,由此可见这位琬姑娘并不是弱不禁风的闺女了。 杨公奇应了声“是”。一面又朝楚姑娘拱拱手道:“属下今后还要姑娘多多指导。” 楚琬含笑道:“杨帮主好说。” 杨公奇在江湖上名头不小,徽帮也是和丐帮齐名的大帮,但杨公奇在这位老夫人面前却恭敬异常。 楚姑娘这句“杨帮主好说”,对他竟然似奉纶音,面上陡增光彩一般,连连欠身道: “不敢,不敢。” 老夫人一抬手道:“好了,没你的事了。” “是,是。”杨公奇躬身道:“属下告退。” 他迅快的退了出去,单晓初自然也紧跟着退出。 老夫人直到此时,才转过脸来,含笑道: “南宫靖,现在该你了。” 她面垂黑纱,虽然看不到她的笑容,但语气甚是和蔼。 蓝衫少年一抱拳讶然道:“老夫人的意思,在下怎么?” 老夫人道:“老身请你相公进来,自然要和你谈谈了。” 南宫靖(蓝衫少年)道:“不知老夫人要和在下谈些什么?” 老夫人道:“三月不见,你武功似乎精进不少!” 南宫靖豁然笑道:“老夫人法眼果然厉害,在下不敢隐瞒,最近确实稍有进步。” 老夫人道:“你有何打算?” 南宫靖道:“在下有何打算?老夫人此话怎说?” 老夫人道:“老身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南官靖道:“在下愚鲁,还请老夫人明白赐告。” 老夫人道:“方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是吗?” 南宫靖心头暗暗一凛,但依然潇洒一笑道:“老夫人的意思,在下是不该看到、听到的了?” 老夫人缓缓说道:“不错,你既然看到了,听到了,目前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南宫靖自然听得出她言外之意,但故作不知,抬脸问道:“老夫人乞道其详。” 老夫人道:“一生、一死。” 南宫靖道:“生如何,死又如何?” 老夫人道:“生,就是投到老身门下,死,那你就休想跨得出这扇门去,从今以后,这世上就不再有你南宫靖这个人了。” 她语声依然十分缓和,但谁都听得出这话声中,已经隐隐带着浓重的杀机了。 南宫靖听得面不改色,大笑一声道:“在下相信老夫人有此能耐,在下也绝非老夫人对手,只是……” 老夫人面纱中透出两道森冷的目光,说道:“说下去,只是什么?” 南宫靖傲然——笑道:“老夫人的本意,并非真的要杀在下,而是要在下投到老夫人的门下。” 老夫人只哼了一声。 南宫靖又道:“在下纵非老夫人的敌手,但老夫人手下这些人……哈哈,只怕没有一个会是在下的对手,老夫人要在下投效门下,准备如何安置在下呢?” 他说得很狂,在老夫人面前谁也不敢开口! 管巧巧一双水汪汪的妙目,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嘴角含笑,虽没作声,但等于在说: “以后,总有一天会教你领教我一手绝艺的。” 他这话也颇出老夫人意外,听得不觉一怔,问道: “你想干什么呢?” 南宫靖目光瞟动,看了站在老夫人左首的楚姑娘一眼,才道:“老夫人手下,各有职司,大概也容纳不下在下了,老夫人如不嫌弃,在下愿意拜你老人家做干娘,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他算得很精,拜了老夫人作干娘,自然高出老夫人手下任何一人了。 老夫人看着他,一阵打量,终于点着头道:“老身膝下没有半个男的,收一个义子也好。”南宫靖眼看机不可失,立即走上两步,扑的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头道:“义母在上,孩儿南宫靖给你老人家磕头。” 老夫人看得大喜,慈笑道: “够了,够了,孩子,你起来。” 上身微欠,伸手把他扶了起来,一面含笑道:“婉儿,他可能比你大一些,你叫他大哥好了,以后,你们要像亲兄妹一样。” 楚琬粉脸一红,朝南宫靖裣衽一礼,低低的叫了声: “大哥。” 南宫靖连忙还礼,含笑道: “妹子不可多礼。” 管巧巧躬身道:“恭喜老夫人,收了这位英俊潇洒的义子!”她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随着横瞟了南宫靖一眼,裣衽道:“奴家管巧巧见过南宫公子。” 楚琬在旁道:“她是管副总管。” 南宫靖连忙拱手道:“原来是管副总管,在下失敬之致!” 老夫人乐得笑出声来,说道:“好了,现在都是自己人了,不用再客气了。” 接着话声一寒,又道:“靖儿,你是老身的干儿子,为娘自会把你视同己出,但为娘门下门规素严,任何人触犯禁律,决不轻贷。你也不能例外。” 南宫靖恭敬的道:“干娘吩咐,孩儿自当谨记在心,定不有负干娘期望。” 老夫人道:“如此就好。” 沈雪姑施展“太素脉诀以阴导阳”之术,替自己和南宫靖疗伤,蛰居地窟,已经三十天了。 南宫靖脸上易了容,化名宫飞鹏。拜老夫人为干娘的南宫靖,脸上也易了容,他其实乃是花豹侯元。 南宫靖伤在老夫人“九阴摧心掌”之下,但老夫人在施展“九阴摧心掌”之际,又暗使了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伤势极为严重。 沈雪姑是在硬接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被旁门火功灼伤内腑的,伤势较南宫靖自然要轻。但如以负伤的情形来说,也够严重的了。 差幸沈雪姑施展的“太素脉诀以阴导阳之术”出之黄帝内经,也是玄门之士合藉双修的不二法门。 阴阳调和,水火既济,别说是伤了,修习有恒,两人的内功,也可精进倍增。 经过这三十天运功疗伤,沈雪姑伤得较轻,早巳完全复元了,南宫靖因伤得较重,如今也好了十之八九,行动如常了。 地窟地方不大,黝黑如墨,但使南宫靖最感不安的,是子午两个时辰,要脱光长衫,由沈雪姑在背后环抱着自己运功,地方虽黑暗,但他究竟是个大男人,要在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侧,脱下衣衫,裸裎相对,尤其沈雪姑一双玉手紧按在丹田之上,纵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心旌动摇,不克自制了。 几次都是沈雪姑以“传音人密”示警,要他“澄心净虑”。“澄心净虑”,就是要他不可冲动把持住杂念。 这话岂不教南宫靖听了脸红?说他享尽艳福,自不为过,若说他被囚风流地狱,也自无不可。 李小云和祝小青二位姑娘终日伴着大姐、大哥,这些日子也习惯黑暗了。 除子午二时,他们要替大哥、大姐护法之外,长日无事,就只有席地静坐练功,这对她们来说,也是练功的好机会。 李小云在这段日子里,也把师傅竹逸先生传她的奇胲门内功心法练纯熟了。 五人之中,最忙碌的是孙小乙,他一个人留在上面,充当厨子,既要做饭,有时还得去江边捕鱼。 此处离碧落山庄虽近,这三十天来,却侥幸没有人来打扰。 这天也合当有事! 这是午牌时光,孙小乙刚煮好一锅饭,正在烧水,突然听前面“砰”然一声,似是大门被人撞开了! 他心头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么许久也没有人寻上门来,难道今天有人找上门来了? 他因一锅饭刚刚煮好,水还没有烧开,就算自己躲开了,也会有人发现灶下有火,岂不更会引人起疑? 这就伺偻着身子探首朝堂屋看去(他经李小云易容,改扮成一个老渔夫模样),只见两扇木门已被撞开,走进来的竟是一个身穿玄色衣裙的女子。 这玄衣女子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材苗条,面貌娟秀,只是皮肤黑了一些,可也黑里带俏。此刻秀发披散,连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她一手掩着胸口,似是负了极重的内伤,刚走进堂屋,就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双膝一屈,跌跪在地。 孙小乙吃了一谅,急忙从里面走出去,口中说道: “姑娘怎么了?可是负了伤吗?” 玄衣女子双手用力撑着坐起,右手伸入怀中,摸出一个瓷瓶,用牙齿咬开瓶塞,倒转瓷瓶,把瓶中药九倾入口,吞了下去,才缓缓坐好身子,目光一掠孙小乙,说道:“你是这一家的人?” 孙小乙点头道:“老朽自然是这家的人,姑娘……” 玄衣女子不待他问话,就截着道:“那你快些带着家里的人,离开这里。” “老朽只有一个人。” 孙小乙接着问道:“姑娘要老朽离开这里,那是为什么!” 玄衣女子道:“你不用多问,越快离开越好,否则就来不及了。” 孙小乙皱皱眉道:“姑娘要老朽离开,总有个理由吧?” 玄衣女子不耐地道:“那有这么噜嗦?你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孙小乙摇摇头道:“老朽一家—当,都在这里,如何能走……” 玄衣女子冷声道:“现在你要走也走不成了……” 话声一落,突听屋外有人接口笑道:“好哇!小丫头,你原来躲在这里。” 孙小乙一听声音,就知道要糟!因为来人正是碧落山庄的宓副总管。 宓副总管的出现,可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玄衣女子的重伤不支,是被他打伤的。这不禁使得孙小乙对玄衣女子油然起了同情之心,和同仇敌忾之意,只是他依然站在原地上,脸上装作出一副不懂和惊异之色。 宓副总管终于施施然在大门口出现。 他被沈雪姑断去一条右臂,如今只是一只空袖,扎在束腰带上,却丝毫不改他那冷傲的神态。在门口站定下来,刀一般的目光,掠过孙小乙,嘿嘿干笑道:“这里居然还有人住。” 孙小乙道:“这里是老朽的家,老朽自然住在这里了。” 在他说话之时,只见身负重伤的玄衣女子道:“你来的正好!” 孙小乙看她方才跌坐在地,已是重伤不支的人,转眼之间,她竟然完全好了,心中暗暗惊奇不止。故意试探关切的道:“姑娘已经好了?” 玄衣女子回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快进去躲一躲吧!” 孙小乙道:“这是老朽的家,老朽躲到那里去?” 宓副总管冷然道:“小丫头,逞强没用,你已中了老夫一记‘小天星掌力’,伤了内腑,只要你跟老夫回去,乖乖的说出是受何人指使,来觑探碧落山庄的,老夫自可从轻发落……” 玄衣女子胸脯一挺,冷笑道: “区区小天星掌,如何伤得姑娘?你看姑娘几时伤及内腑了?” 这一瞬间,她确实不像是身负重伤的人。 宓副总管看了她一眼,似乎也有些不大相信,左手摸着花白胡子,哼道:“就算没有负伤,但能逃得出去吗?” 玄衣女子冷笑道:“你以为区区几个人就能困得住姑娘了吗?姑娘视尔等直如草芥耳!” “哈哈……”宓副总管大笑一声,道:“小丫头,光是口气狂有什么用,你不妨出来试试!” 玄衣女子冷哼道:“姑娘为什么要出去?你不是要把姑娘擒回去吗,那你何妨进来试试?” 孙小乙心中暗道:只隔一道门槛,他会不敢进来? 宓副总管看了她一眼,左手一挥,喝道:“你们进去把她拿下!” 喝声出口,人却往后退下两步。他后退当然不是怕了玄衣女子,而是因为他挡住了门口。 他后退了两步立时就有两个手捧扑刀的黑衣汉子从门口两侧闪出,举步从门外大步走入。 就在两个黑衣汉子堪堪跨人大门之际,孙小乙突然听到身后响起轻快的脚步声,急忙回身看去。 只见另有两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在身后出现,原来这两人是从后面越过短垣,从厨房进来的。 这下看得孙小乙吃了一惊,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孙小乙发现他们的时候,双方相距已不过几步远近。 那两个黑衣汉子中右首一个敢情嫌孙小乙站在厨房和堂屋之间,碍了他们的路,口中大喝一声:“老小子,还不滚开些!” 口中说着“滚开”,手中扑刀却横腰扫来。 孙小乙何等精,听到脚步声,早就有了戒备! 他口中故意惊啊一声,其实右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在转身之际,就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前点出! 这一记手法,正是沈雪姑所授,足足练了一个月,从没有人给他试过,先前还不知有没有把握? 就在他骈指点出之际,瞥见有首那个黑衣汉子举刀横扫过来,刚扫到中途,扑刀忽然停住,连人也原式定在那里。 这下孙小乙看得大喜过望,他真没想到沈雪姑这记手法,居然有如此灵效,但他可一点声色也不露。 左首汉子看出不对,急忙问道:“老张,你怎么了?” 孙小乙在他说话之时,右手又骈指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左首汉子点去。左首汉子话声方出,也就木然凝立,再也动弹不得。 就在从后面走出的两个黑衣汉子被孙小乙制住的同时,从前面大门走人的两个黑衣汉子才走了三步,就接连响起“砰”“砰”两声,两个彪形骠悍武士居然一声不作,身子一歪,扑倒下去,再也没有见他们站起。 玄衣女子对从后面出现的两个黑衣汉子忽被人制住,也似乎大感意外,有意无意的朝孙小乙看了一眼。 孙小乙对从前面走入的两个黑衣汉子无故倒下,也似乎大感惊奇,不觉抬眼朝玄衣女子看去。两人四日相投,玄衣女子对他微微一笑,这一眼是含有谢谢他出手相助之意。 孙小乙还是一个大孩子,可被她笑得心头咚的一跳,脸上也有些热烘烘的感觉,好在他易了容,别人是看不出他脸红的。 宓副总管当然不会去注意一个渔村的老头,注意的是玄衣女子。但不见她有何举动,自己四个手下竟然全出了马! 两个站立不动,一望而知是被制住了穴道,两个一声不响扑倒下去,分明是中了暗算。 玄衣女子双手既没举动,从后面出来的两人和孙小乙的距离最近,不用说是孙小乙出的手了。 宓副总管刀一般的目光一下落到孙小乙的身上,讥笑道:“老夫当真看走眼了,想不到小小渔村,居然隐藏着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孙小乙摸摸鼻子道:“你说老朽?老朽会是高人?” 玄衣女子目注宓副总管冷哂道:“怎样了,你敢进来试试吗?” 宓副总管只嘿了一声,回头一招手,又有四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迅速惊近门口。 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有着极好的身手,不用宓副总管吩咐,身形惊动,如同穿帘燕子一般,一下掠落到玄衣女子四周,正待出手攻上!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咕噜”声响,四个人不约而同上身晃动,一下扑倒地上,就再也不动。 宓副总管这回看清楚了,四个人扑入屋去,玄衣女子只是嘴角含着冷笑,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渔村老头(孙小乙)同样连手也没抬一下,冲进去的四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倒下去了。 他身为碧落山庄副总管,自然见多识广,心头蓦然一动,暗道:“莫非这小丫头在地上撒了迷药不成? 如果扑倒地上的人,中了剧毒,应该抽搐而死,但仆卧地上的人,只像是昏睡,撤在地上的当然不是毒药了。 他原是老江湖了,这一看出端倪,也没说穿,只是口中沉嘿一声,陡地飞身而起,疾如鹰隼,朝堂屋中的玄衣女子急扑过来。人还未到,左手一记劈空掌夹着一片怒涛般的啸声,直撞而至! 这一掌,他含怒出手,势道极强,凌厉无伦,空气受到快速而强大的压力,顿时令人有窒息之感! 玄衣女子看他凌空扑来,冷笑一声道:“你来得正好!” 右手长剑刷刷刷向空连劈三剑,划起一片剑光,硬接对方一记掌势!剑光像扇面般展开,登时和强劲掌力接触上了。但听剑叶发出一阵锵锵之声,玄衣女子划出去的剑光,几乎被震得承受不住,脚下也随着后退了三步,但终于被她接下来了。 宓副总管本来凌空扑来的人,此时不得不飘身落地。 他已经知道这间堂屋的地上,极可能被撒上迷药一类的粉末,双足岂肯落地?身形飘落,脚尖已踩在一个黑衣汉子的肩头之上。 玄衣女子以剑接掌,堪堪把对方一掌接任,岂能容他再发第二掌?口中娇叱一声,长剑疾圈,划起两朵剑花,飞刺而出,人随剑上,左手扬处,五指凌空弹出。 宓副总管脚尖在黑衣汉子肩头一点,飕的一声,已经朝门外倒飞出去,口中大笑道: “小丫头,原来你只仗着下五门的迷药逞能,老夫岂会上你的当?” 玄衣女子怒声道:“你只是人家护院的,比下五门还要不如。” 宓副总管怒笑道:“利嘴丫头,老夫今天不把你擒回去,就不回碧落山庄。” 玄衣女子道:“咱们那就耗着,看你敢不敢进来?” 孙小乙着急地道:“那可不成,你们在这里耗下去,叫老朽怎么办?这可是老朽的家!” 宓副总管虽然退出去了,但外面还有八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围在门外,玄衣女子一个人当然也不敢冲出去。 她之所以要选择在堂屋里,就是因为堂屋地方不大,有人冲进来,她可以施展迷药,如果在外面,地方大了,迷药就施展不了了。 双方这是僵持之局。 现在不过是晌午,她希望早些天黑,有夜色掩护,她就不愁脱不了身。但从晌午到天黑,还足足有大半天时光。 突听孙小乙咦了一声道:“他们要做什么?” 他弯着腰朝门口跑去。 玄衣女子目光一注,才发现宓副总管正在指挥着手下八个黑衣汉子搬运枯枝干柴,敢情准备放火烧屋。 孙小乙既已冲了出去,她自然也不能再待在屋里了,因此一手仗剑,也跟着朝屋外冲了出去。 孙小乙装作出弯腰驼背的模样,其实早就看准了才冲出来的,口中大声叫道:“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间茅屋可是老汉的,老汉一家一当都在这里头,你们这样杀人放火,真是比强盗还凶狠了。” 右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个围,朝前点出。 对方八个黑衣汉子,各自抱着枯枝干柴,朝茅屋走来,当然先后不同。 孙小乙是迎着第一个接近茅屋的人拦上来的,两人迎面相遇,孙小乙一点指风已经悄无声息的把对方制住了。 孙小乙装作得还真像,弯着腰又朝第二个道:“你们慢点,有话好说。” 他像急得没了主张,逢人打躬作揖一般。制住了第二个人,他又迎向第三个。 宓副总管喝道:“你们还不截住他?把他拿下?” 那八个黑衣汉子瞬息之间已被制住了三个,其余五人还毫无所觉,听了副总管的喝声,才弃去抱着的枯枝干柴,各自挥动扑刀纷纷围了上去。 孙小乙为人机警,制住了三个黑衣汉子之后,没待对方发动,就朝欺近来的一个黑衣汉子指点着道:“你们要做什么?想五个人打老汉一个?” 他手指点出,就又制住一个,紧接着手指一圈,又朝另一个喝道:“你说,你这不是欺负我老头?” 只要经他手指点出,任何人都空有一身本领,连躲闪都来不及,围上来的五人,又有两个被制住了穴道。 八个人已被制住了五个,孙小乙自然信心大增,还有什么可怕的?口中大笑一声,正待说上几句大话,气气对方! 那知这围上来的五个汉子,只是骤不及防,听他指手划脚的说话,才上了恶当,五人之中虽有两个被制住,但其余三人一经挥刀攻出,刀光如雪,闪电般的卷到。 孙小乙除了只会这一记怪招之外,武功可并没高到那里去。笑声未落,来不及说话,急急闪身躲让,腰背一挺,从身边取出双截棍。 这三个黑衣汉子久经训练,身手何等敏捷,他堪堪取出棍来,三柄雪亮的刀光已经交叉攻到。 孙小乙心头暗暗咒骂:他奶奶的,老子如果不先放倒你们五个,此刻岂不早被你们八刀分尸了。 双节棍当当两声,架开两柄扑刀,第三柄扑刀已经离左肩不过数寸,他赶紧身形一缩,一个筋斗从架开的刀光下船了出去,才算避开,但他堪堪翻出,还没站起,刚才被架开的两柄扑刀又闪电般劈落。他几乎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好足跟一蹬,又是一个筋斗往后倒翻回去。他现在才知道若凭真实武功,自己只怕连对方一个人都接不下来。 心头一急,藉着身子倒翻回去的一瞬之间,迅快把双节棍交到左手,右手骈指若戟,在这电光石火般的时间中,急急一圈,等到双。脚落地,身子还没直起,两个指头已经朝没看的情人影的黑衣汉子点了出去。 这一着可说完全是凭着他的机智取敌,果然又一击得手,把那人给制任了。 孙小乙直到此时,才看清楚这个被制的人,一柄扑刀斜砍过来,若非自己抢得先机,把他制住,那么这一倒翻过来的筋斗,你还没站起,对方扑刀可能已从腰际斩落了,心头暗暗叫声:奶奶的,好险! 要知他乃是孙虔婆的儿子,年纪虽小,心思却灵活无比,目光一转,登时计上心来,身形一晃,就闪到了刚被制住的黑衣汉子身后。 那两个黑衣汉子眼看孙小乙一个筋斗倒翻过去,不约而同的挥刀攻出。他们没想到另一个同伴会在此时被人制住。 刀势一攻出,就看到孙小乙一下子闪到了同伴的身后,如果不收势的话,岂不是伤了自己人? 只好及时硬把交叉劈出的刀势收回。 有这一瞬空隙,孙小乙就足够了,右手迅快一圈,从黑衣汉子身后探头出去,指着右首一个喝道:“你给我站住!” 这时左首一个已从左首绕过被制住的黑衣汉子,朝孙小乙扑攻过来。 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孙小乙可放心了,再次一晃身形,转到被制住的黑衣汉子前面,才回过身来等候。 他身子瘦小,一下躲入黑衣大汉的怀中,那左首一个提刀追来,忽然不见了孙小乙,方自一懈! 孙小乙探首笑道:“你老祖宗在这里!” 两个手指已经迎着点出。 这真是连他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居然谈笑制敌,从容不迫就把八个强过自己甚多的敌人,逐一制使! “嘿,就凭我孙小乙转个身就一连制住了碧落山庄八个杀手,若是传出江湖,大概也会排名在第一流高手之列。” 孙小乙得意的昂首一笑,收起双节棍,在宽大的衣衫中藏好,拍拍双手,抬头看去,只见玄衣女子和宓副总管还在激战不休! 他又装出一副弯腰驼背的模样,蹩着脚走了过去。一面大声说道:“喂,姓宓的的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朽住在这里,捕鱼自给,与人无争,你不该仗着区区碧落山庄的势力,要手下放火烧我的房子,逼得老朽不得不把他们制住,现在你还有何说?” 口中说着,右手可没闲着,食中二指一圈,朝宓副总管点去。 宓副总管忌惮的是玄衣女子的迷药,因此在玄衣女子惊出茅屋的时候,他早巳抢到上风头,两人一见面就动上了手,两柄长剑各展所学,挥起一道道刺目的剑光。 人影飞旋,剑影弥空,有时腾身飞刺,有时交叉惊过,剑光人影中,不时响起锵锵剑鸣。 这一轮互相搏击,快速而凌厉,如果有人旁观,一定会目为之眩,神为之夺! 如论剑上功力,宓副总管自然胜过玄衣女子甚多!但他右臂被沈雪姑以“驭剑术”削断,剑由左手使出,自然要大打折扣,威力不如右手迅猛,玄衣女子才能支持不败。 玄衣女子一柄长剑也着实使得轻灵已极,身法同样轻快如云,但仅凭剑法轻灵,身法轻快,应该还是挡不住宓副总管辛辣老练的攻势的。 好在她左手配合右手剑势,不时乘机出击,忽掌忽指,似抓似拿!双方距离既近,掂副总管虽已抢在上风头,但心里总是顾忌着她施展迷药。 因此明明可以追击而上,再加发一二剑就可迫使玄衣女子屈居下风,就因玄衣女子扬起左手,反而把他逼退出去。 这是宓副总管数十年来,与人动手,最使他感到愤怒而无处发泄的一场交手了。 孙小乙随着话声点出两指的时候,也正是宓副总管后退的时候,才被他无意之中避开了这奇妙的指风。 玄衣女子眼看八名黑衣汉子不旋踵就被孙小乙全制住了,心头也暗暗惊奇不止。长剑一停,喝道:“姓宾的,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还逞什么能?识时务的,你给我夹着尾巴快滚吧,从此以后不准再来打扰这位老丈,我和他不是一路的。” 孙小乙道:“不要紧,老朽只有一个人,不怕他打扰,不过宓副总管下次若是再和今天一样,率同手下人要来烧老朽的茅屋,那就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 突听远处传来一个尖细而深沉的声音说道:“什么人敢在碧落山庄百里之内,说这样的大话?” 声音从远处传来,但却像飘浮着飞来,说到最后一句,就保已经到了面前! 不!这人确实已经到了面前! 那是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面如古铜,颔下留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他正是碧落山庄的秦总管。 孙小乙自然识得,心头不禁暗暗一紧! 他亲眼目睹像田五常,邢铿、暴本仁等人,在他手里,都毫无半点反抗,自己这点能耐,岂不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一点也不用花什么力气! 宓副总管看到秦总管来了,心中一喜,连忙躬着身道:“总管来得正好……” 秦总管朝他一摆手,截着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宓副总管躬着身道:“回总管,这女的昨晚闯入庄中,到处觑伺,连伤多人,后来中了属下一掌逃逸,属下一路追到这里,才把她追上。至于这老儿,乃是这里的居民,不想他深藏不露,身手居然极高……” “唔!”泰总管一手捋须,目光掠过孙小乙,问道:““这些人都是他制住的吗?” 宓副总管应了声“是”。 秦总管并不注意玄衣女子,那是因为玄衣女子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但孙小乙可不同了。 第一、此处和碧落山庄只有一水之隔,这样一个小渔村中,居然隐藏了一位武林高手,自然要对他特别注意。 第二、这些被制住的武士,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若论武功,只怕江湖上普通高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尤其如果八人联手,就是一流高手也可以困得住,如今居然被一个老渔夫给制住了,那么此人功力之高,自足不可等闲视之? 秦总管朝密副总管挥了下手,道:“你去替他们解开穴道再说。” 宓副总管答应一声,举手朝他附近一名武士身上拂去。 那名武士依然木鸡般呆立如故,一动不动。 宓副总管看得一怔,挥手在他身上连拍了入下,还是没有解得开他受制的穴道。这下直把宓副总管闹得个面红耳赤,还待再拍! 秦总管看在眼里,只嘿了一声,冷冷的道:“好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但宓副总管已是无地自容,嗫嚅的道:“属下无能……” 秦总管只摆了下手,不要他多说,就没再理他,举步跨上,一张古铜脸上依然一无表情,深邃的目光直盯着孙小乙,冷声道:“老哥如何称呼?” 孙小乙看他朝自己走来,心头直是发毛,陪着笑道: “小老儿姓孙,这里大家都叫我孙老头,捕鱼为业。” 禀总管冷然道:“老夫问你叫什么名字?” 孙小乙道:“小老儿就叫孙老头,没……没有名字。” 玄衣女子看他神情,好像很怕这个绿衣老头,心中暗自奇怪:“孙老丈武功很高,为什么要怕他呢?” 秦总管嘿然道:“那么你是那一门派的高人?隐迹在这小遗村里,又有何企图?” “企图?”孙小乙听得一怔,忙道:“小老儿没有门派,也不是什么高人,几十年来一直住在这里,捕鱼为生,那有什么企图?” 秦总瞥忽然发出尖声大笑道:“姓孙的,老夫眼里不揉沙子,你是什么人派你来的?是不是宁胜天?” 他笑声尖锐刺耳,听得孙小乙心头一紧,忙道:“不……不是,小……老儿真的不是什么人派来的……” 秦总管目光如刀,冷厉的道:“你不肯说,老夫只有把你擒回去了。” 孙小乙心头紧张已极,右手不自觉的骈起食中二指,暗暗作势。 秦总管冷笑道:“孙老儿,老夫面前只怕你没有反抗的余地。”左足猛地跨上一步,右手抬处,还没有抓出。 孙小乙因心中惧怕之故,看他举足迫近过来,没待对方发招,手指迅即划圈,朝前点了出去。 秦总管虽未出手,但两道目光却紧盯着孙小乙,uu看书 ww.uukansh.cm 只见他手指一圈之间,疾风飒然,出指看似简单,却隐含莫测玄机,凭自己所学,竟然无法破解,竟然识不透这一记指法的来历。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的时间,他心头一凛,立即提吸真气,双脚离地数寸,斜退出去七八尺远近。 他身为碧落山庄总管,自己还未出手,就被人家一记指风逼退出去,自然十分怒恼,口中嘿了一声,身形也不晃动,就凌空飞扑过来。 孙小乙赶紧圈指点出,秦总管眼看无法破解,只得又往后倒飞回去。 但退出之后,见孙小乙并未乘机追击,也并没有别的厉害招式使出来,心中暗暗奇怪,忖道: “这老小子难道就只会这招吗? 一念及此,对孙小乙的这记指法,不觉减少了几分忌惮,同时也想试探孙小乙是否还有同样凌厉的指法?身形一个疾转,快若旋风,一下欺到孙小乙的右手,挥手一华怕了过去。 孙小乙知道凭自己的武功,绝难和秦总管交手,身边虽有双节棍,取出来了,也是白搭,还是沈雪姑这记指法,较有信心,因此秦总管旋风般欺到右首,他不慌不忙转过身去,围指点出。 秦总管纵然快若旋风,总是要欺到孙小乙右首才发掌。孙小乙只要转个身就发指,而且在转身之际,右手食中二指早已划着圈,等转过身去,两个指头山已经点出去了。在动作上,自然孙小乙要快上半拍! 这快上半拍就够了。秦总管掌风堪堪出手,孙小乙的指风已经点到。 ----------------------------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一百九十三 放火! 这是午牌时光,孙小乙刚煮好一锅饭,正在烧水,突然听前面 “砰”然一声,似是大门被人撞开了! 他心头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么许久也没有人寻上门来,难道今天有人找上门来了? 他因一锅饭刚刚煮好,水还没有烧开,就算自己躲开了,也会有人发现灶下有火,岂不更会引人起疑? 这就伺偻着身子探首朝堂屋看去(他经李小云易容,改扮成一个老渔夫模样),只见两扇木门已被撞开,走进来的竟是一个身穿玄色衣裙的女子。 这玄衣女子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材苗条,面貌娟秀,只是皮肤黑了一些,可也黑里带俏。 此刻秀发披散,连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她一手掩着胸口,似是负了极重的内伤,刚走进堂屋,就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双膝一屈,跌跪在地。 孙小乙吃了一谅,急忙从里面走出去,口中说道: “姑娘怎么了?可是负了伤吗?” 玄衣女子双手用力撑着坐起,右手伸入怀中,摸出一个瓷瓶,用牙齿咬开瓶塞,倒转瓷瓶,把瓶中药九倾入口,吞了下去,才缓缓坐好身子,目光一掠孙小乙,说道:“你是这一家的人?” 孙小乙点头道:“老朽自然是这家的人,姑娘……” 玄衣女子不待他问话,就截着道:“那你快些带着家里的人,离开这里。” “老朽只有一个人。” 孙小乙接着问道:“姑娘要老朽离开这里,那是为什么!” 玄衣女子道:“你不用多问,越快离开越好,否则就来不及了。” 孙小乙皱皱眉道:“姑娘要老朽离开,总有个理由吧?” 玄衣女子不耐地道:“那有这么噜嗦?你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孙小乙摇摇头道:“老朽一家—当,都在这里,如何能走……” 玄衣女子冷声道:“现在你要走也走不成了……” 话声一落,突听屋外有人接口笑道:“好哇!小丫头,你原来躲在这里。” 孙小乙一听声音,就知道要糟! 因为来人正是碧落山庄的宓副总管。 宓副总管的出现,可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玄衣女子的重伤不支,是被他打伤的。 这不禁使得孙小乙对玄衣女子油然起了同情之心,和同仇敌忾之意,只是他依然站在原地上,脸上装作出一副不懂和惊异之色。 宓副总管终于施施然在大门口出现。 他被沈雪姑断去一条右臂,如今只是一只空袖,扎在束腰带上,却丝毫不改他那冷傲的神态。 在门口站定下来,刀一般的目光,掠过孙小乙,嘿嘿干笑道:“这里居然还有人住。” 孙小乙道:“这里是老朽的家,老朽自然住在这里了。” 在他说话之时,只见身负重伤的玄衣女子道:“你来的正好!” 孙小乙看她方才跌坐在地,已是重伤不支的人,转眼之间,她竟然完全好了,心中暗暗惊奇不止。 故意试探关切的道:“姑娘已经好了?” 玄衣女子回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快进去躲一躲吧!” 孙小乙道:“这是老朽的家,老朽躲到那里去?” 宓副总管冷然道:“小丫头,逞强没用,你已中了老夫一记‘小天星掌力’,伤了内腑,只要你跟老夫回去,乖乖的说出是受何人指使,来觑探碧落山庄的,老夫自可从轻发落……” 玄衣女子胸脯一挺,冷笑道: “区区小天星掌,如何伤得姑娘?你看姑娘几时伤及内腑了?” 这一瞬间,她确实不像是身负重伤的人。 宓副总管看了她一眼,似乎也有些不大相信,左手摸着花白胡子,哼道:“就算没有负伤,但能逃得出去吗?” 玄衣女子冷笑道:“你以为区区几个人就能困得住姑娘了吗?姑娘视尔等直如草芥耳!” “哈哈……”宓副总管大笑一声,道:“小丫头,光是口气狂有什么用,你不妨出来试试!” 玄衣女子冷哼道:“姑娘为什么要出去?你不是要把姑娘擒回去吗,那你何妨进来试试?” 孙小乙心中暗道:只隔一道门槛,他会不敢进来? 宓副总管看了她一眼,左手一挥,喝道:“你们进去把她拿下!” 喝声出口,人却往后退下两步。 他后退当然不是怕了玄衣女子,而是因为他挡住了门口。 他后退了两步立时就有两个手捧扑刀的黑衣汉子从门口两侧闪出,举步从门外大步走入。 就在两个黑衣汉子堪堪跨人大门之际,孙小乙突然听到身后响起轻快的脚步声,急忙回身看去。 只见另有两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在身后出现,原来这两人是从后面越过短垣,从厨房进来的。 这下看得孙小乙吃了一惊,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孙小乙发现他们的时候,双方相距已不过几步远近。 那两个黑衣汉子中右首一个敢情嫌孙小乙站在厨房和堂屋之间,碍了他们的路,口中大喝一声:“老小子,还不滚开些!” 口中说着 “滚开”,手中扑刀却横腰扫来。 孙小乙何等精,听到脚步声,早就有了戒备! 他口中故意惊啊一声,其实右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在转身之际,就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前点出! 这一记手法,正是沈雪姑所授,足足练了一个月,从没有人给他试过,先前还不知有没有把握? 就在他骈指点出之际,瞥见有首那个黑衣汉子举刀横扫过来,刚扫到中途,扑刀忽然停住,连人也原式定在那里。 这下孙小乙看得大喜过望,他真没想到沈雪姑这记手法,居然有如此灵效,但他可一点声色也不露。 左首汉子看出不对,急忙问道:“老张,你怎么了?” 孙小乙在他说话之时,右手又骈指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左首汉子点去。 左首汉子话声方出,也就木然凝立,再也动弹不得。 就在从后面走出的两个黑衣汉子被孙小乙制住的同时,从前面大门走人的两个黑衣汉子才走了三步,就接连响起 “砰” “砰”两声,两个彪形骠悍武士居然一声不作,身子一歪,扑倒下去,再也没有见他们站起。 玄衣女子对从后面出现的两个黑衣汉子忽被人制住,也似乎大感意外,有意无意的朝孙小乙看了一眼。 孙小乙对从前面走入的两个黑衣汉子无故倒下,也似乎大感惊奇,不觉抬眼朝玄衣女子看去。 两人四日相投,玄衣女子对他微微一笑,这一眼是含有谢谢他出手相助之意。 孙小乙还是一个大孩子,可被她笑得心头咚的一跳,脸上也有些热烘烘的感觉,好在他易了容,别人是看不出他脸红的。 宓副总管当然不会去注意一个渔村的老头,注意的是玄衣女子。 但不见她有何举动,自己四个手下竟然全出了马! 两个站立不动,一望而知是被制住了穴道,两个一声不响扑倒下去,分明是中了暗算。 玄衣女子双手既没举动,从后面出来的两人和孙小乙的距离最近,不用说是孙小乙出的手了。 宓副总管刀一般的目光一下落到孙小乙的身上,讥笑道:“老夫当真看走眼了,想不到小小渔村,居然隐藏着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孙小乙摸摸鼻子道:“你说老朽?老朽会是高人?” 玄衣女子目注宓副总管冷哂道:“怎样了,你敢进来试试吗?” 宓副总管只嘿了一声,回头一招手,又有四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迅速惊近门口。 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有着极好的身手,不用宓副总管吩咐,身形惊动,如同穿帘燕子一般,一下掠落到玄衣女子四周,正待出手攻上!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 “咕噜”声响,四个人不约而同上身晃动,一下扑倒地上,就再也不动。 宓副总管这回看清楚了,四个人扑入屋去,玄衣女子只是嘴角含着冷笑,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渔村老头(孙小乙)同样连手也没抬一下,冲进去的四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倒下去了。 他身为碧落山庄副总管,自然见多识广,心头蓦然一动,暗道:“莫非这小丫头在地上撒了迷药不成? 如果扑倒地上的人,中了剧毒,应该抽搐而死,但仆卧地上的人,只像是昏睡,撤在地上的当然不是毒药了。 他原是老江湖了,这一看出端倪,也没说穿,只是口中沉嘿一声,陡地飞身而起,疾如鹰隼,朝堂屋中的玄衣女子急扑过来。人还未到,左手一记劈空掌夹着一片怒涛般的啸声,直撞而至! 这一掌,他含怒出手,势道极强,凌厉无伦,空气受到快速而强大的压力,顿时令人有窒息之感! 玄衣女子看他凌空扑来,冷笑一声道:“你来得正好!” 右手长剑刷刷刷向空连劈三剑,划起一片剑光,硬接对方一记掌势! 剑光像扇面般展开,登时和强劲掌力接触上了。但听剑叶发出一阵锵锵之声,玄衣女子划出去的剑光,几乎被震得承受不住,脚下也随着后退了三步,但终于被她接下来了。 宓副总管本来凌空扑来的人,此时不得不飘身落地。 他已经知道这间堂屋的地上,极可能被撒上迷药一类的粉末,双足岂肯落地? 身形飘落,脚尖已踩在一个黑衣汉子的肩头之上。 玄衣女子以剑接掌,堪堪把对方一掌接任,岂能容他再发第二掌? 口中娇叱一声,长剑疾圈,划起两朵剑花,飞刺而出,人随剑上,左手扬处,五指凌空弹出。 宓副总管脚尖在黑衣汉子肩头一点,飕的一声,已经朝门外倒飞出去,口中大笑道:“小丫头,原来你只仗着下五门的迷药逞能,老夫岂会上你的当?” 玄衣女子怒声道:“你只是人家护院的,比下五门还要不如。” 宓副总管怒笑道:“利嘴丫头,老夫今天不把你擒回去,就不回碧落山庄。” 玄衣女子道:“咱们那就耗着,看你敢不敢进来?” 孙小乙着急地道:“那可不成,你们在这里耗下去,叫老朽怎么办?这可是老朽的家!” 宓副总管虽然退出去了,但外面还有八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围在门外,玄衣女子一个人当然也不敢冲出去。 她之所以要选择在堂屋里,就是因为堂屋地方不大,有人冲进来,她可以施展迷药,如果在外面,地方大了,迷药就施展不了了。 双方这是僵持之局。 现在不过是晌午,她希望早些天黑,有夜色掩护,她就不愁脱不了身。 但从晌午到天黑,还足足有大半天时光。 突听孙小乙咦了一声道:“他们要做什么?” 他弯着腰朝门口跑去。 玄衣女子目光一注,才发现宓副总管正在指挥着手下八个黑衣汉子搬运枯枝干柴,敢情准备放火烧屋。 孙小乙既已冲了出去,她自然也不能再待在屋里了,因此一手仗剑,也跟着朝屋外冲了出去。 孙小乙装作出弯腰驼背的模样,其实早就看准了才冲出来的,口中大声叫道:“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间茅屋可是老汉的,老汉一家一当都在这里头,你们这样杀人放火,真是比强盗还凶狠了。” 右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个围,朝前点出。 对方八个黑衣汉子,各自抱着枯枝干柴,朝茅屋走来,当然先后不同。 孙小乙是迎着第一个接近茅屋的人拦上来的,两人迎面相遇,孙小乙一点指风已经悄无声息的把对方制住了。 孙小乙装作得还真像,弯着腰又朝第二个道:“你们慢点,有话好说。” 他像急得没了主张,逢人打躬作揖一般。 制住了第二个人,他又迎向第三个。 宓副总管喝道:“你们还不截住他?把他拿下?” 那八个黑衣汉子瞬息之间已被制住了三个,其余五人还毫无所觉,听了副总管的喝声,才弃去抱着的枯枝干柴,各自挥动扑刀纷纷围了上去。 孙小乙为人机警,制住了三个黑衣汉子之后,没待对方发动,就朝欺近来的一个黑衣汉子指点着道:“你们要做什么?想五个人打老汉一个?” 他手指点出,就又制住一个,紧接着手指一圈,又朝另一个喝道:“你说,uu看书ww. 你这不是欺负我老头?” 只要经他手指点出,任何人都空有一身本领,连躲闪都来不及,围上来的五人,又有两个被制住了穴道。 八个人已被制住了五个,孙小乙自然信心大增,还有什么可怕的? 口中大笑一声,正待说上几句大话,气气对方! 那知这围上来的五个汉子,只是骤不及防,听他指手划脚的说话,才上了恶当,五人之中虽有两个被制住,但其余三人一经挥刀攻出,刀光如雪,闪电般的卷到。 孙小乙除了只会这一记怪招之外,武功可并没高到那里去。笑声未落,来不及说话,急急闪身躲让,腰背一挺,从身边取出双截棍。 这三个黑衣汉子久经训练,身手何等敏捷,他堪堪取出棍来,三柄雪亮的刀光已经交叉攻到。 孙小乙心头暗暗咒骂:他奶奶的,老子如果不先放倒你们五个,此刻岂不早被你们八刀分尸了。 双节棍当当两声,架开两柄扑刀,第三柄扑刀已经离左肩不过数寸,他赶紧身形一缩,一个筋斗从架开的刀光下船了出去,才算避开,但他堪堪翻出,还没站起,刚才被架开的两柄扑刀又闪电般劈落。 他几乎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好足跟一蹬,又是一个筋斗往后倒翻回去。 他现在才知道若凭真实武功,自己只怕连对方一个人都接不下来。 心头一急,藉着身 本文每页显示5000 字共79 页当前第56 页 目录上一页 ←56/79→下一页加入书签< 一百九十四 孙老头! 孙小乙是迎着第一个接近茅屋的人拦上来的,两人迎面相遇,孙小乙一点指风已经悄无声息的把对方制住了。 孙小乙装作得还真像,弯着腰又朝第二个道:“你们慢点,有话好说。” 他像急得没了主张,逢人打躬作揖一般。制住了第二个人,他又迎向第三个。 宓副总管喝道:“你们还不截住他?把他拿下?” 那八个黑衣汉子瞬息之间已被制住了三个,其余五人还毫无所觉,听了副总管的喝声,才弃去抱着的枯枝干柴,各自挥动扑刀纷纷围了上去。 孙小乙为人机警,制住了三个黑衣汉子之后,没待对方发动,就朝欺近来的一个黑衣汉子指点着道:“你们要做什么?想五个人打老汉一个?” 他手指点出,就又制住一个,紧接着手指一圈,又朝另一个喝道:“你说,你这不是欺负我老头?” 只要经他手指点出,任何人都空有一身本领,连躲闪都来不及,围上来的五人,又有两个被制住了穴道。 八个人已被制住了五个,孙小乙自然信心大增,还有什么可怕的?口中大笑一声,正待说上几句大话,气气对方! 哪知这围上来的五个汉子,只是骤不及防,听他指手划脚的说话,才上了恶当,五人之中虽有两个被制住,但其余三人一经挥刀攻出,刀光如雪,闪电般的卷到。 孙小乙除了只会这一记怪招之外,武功可并没高到那里去。笑声未落,来不及说话,急急闪身躲让,腰背一挺,从身边取出双截棍。 这三个黑衣汉子久经训练,身手何等敏捷,他堪堪取出棍来,三柄雪亮的刀光已经交叉攻到。 孙小乙心头暗暗咒骂:他奶奶的,老子如果不先放倒你们五个,此刻岂不早被你们八刀分尸了。 双节棍当当两声,架开两柄扑刀,第三柄扑刀已经离左肩不过数寸,他赶紧身形一缩,一个筋斗从架开的刀光下船了出去,才算避开,但他堪堪翻出,还没站起,刚才被架开的两柄扑刀又闪电般劈落。他几乎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好足跟一蹬,又是一个筋斗往后倒翻回去。他现在才知道若凭真实武功,自己只怕连对方一个人都接不下来。 心头一急,藉着身子倒翻回去的一瞬之间,迅快把双节棍交到左手,右手骈指若戟,在这电光石火般的时间中,急急一圈,等到双。脚落地,身子还没直起,两个指头已经朝没看的情人影的黑衣汉子点了出去。 这一招可说完全是凭着他的机智取敌,果然又一击得手,把那人给制任了。 孙小乙直到此时,才看清楚这个被制的人,一柄扑刀斜砍过来,若非自己抢得先机,把他制住,那么这一倒翻过来的筋斗,你还没站起,对方扑刀可能已从腰际斩落了,心头暗暗叫声:奶奶的,好险! 要知他乃是孙虔婆的儿子,年纪虽小,心思却灵活无比,目光一转,登时计上心来,身形一晃,就闪到了刚被制住的黑衣汉子身后。 那两个黑衣汉子眼看孙小乙一个筋斗倒翻过去,不约而同的挥刀攻出。他们没想到另一个同伴会在此时被人制住。 刀势一攻出,就看到孙小乙一下子闪到了同伴的身后,如果不收势的话,岂不是伤了自己人? 只好及时硬把交叉劈出的刀势收回。 有这一瞬空隙,孙小乙就足够了,右手迅快一圈,从黑衣汉子身后探头出去,指着右首一个喝道:“你给我站住!” 这时左首一个已从左首绕过被制住的黑衣汉子,朝孙小乙扑攻过来。 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孙小乙可放心了,再次一晃身形,转到被制住的黑衣汉子前面,才回过身来等候。 他身子瘦小,一下躲入黑衣大汉的怀中,那左首一个提刀追来,忽然不见了孙小乙,方自一懈! 孙小乙探首笑道:“你老祖宗在这里!” 两个手指已经迎着点出。 这真是连他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居然谈笑制敌,从容不迫就把八个强过自己甚多的敌人,逐一制使! “嘿,就凭我孙小乙转个身就一连制住了碧落山庄八个杀手,若是传出江湖,大概也会排名在第一流高手之列。” 孙小乙得意的昂首一笑,收起双节棍,在宽大的衣衫中藏好,拍拍双手,抬头看去,只见玄衣女子和宓副总管还在激战不休! 他又装出一副弯腰驼背的模样,蹩着脚走了过去。一面大声说道:“喂,姓宓的的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朽住在这里,捕鱼自给,与人无争,你不该仗着区区碧落山庄的势力,要手下放火烧我的房子,逼得老朽不得不把他们制住,现在你还有何说?” 口中说着,右手可没闲着,食中二指一圈,朝宓副总管点去。 宓副总管忌惮的是玄衣女子的迷药,因此在玄衣女子惊出茅屋的时候,他早巳抢到上风头,两人一见面就动上了手,两柄长剑各展所学,挥起一道道刺目的剑光。 人影飞旋,剑影弥空,有时腾身飞刺,有时交叉惊过,剑光人影中,不时响起锵锵剑鸣。 这一轮互相搏击,快速而凌厉,如果有人旁观,一定会目为之眩,神为之夺! 如论剑上功力,宓副总管自然胜过玄衣女子甚多!但他右臂被沈雪姑以“驭剑术”削断,剑由左手使出,自然要大打折扣,威力不如右手迅猛,玄衣女子才能支持不败。 玄衣女子一柄长剑也着实使得轻灵已极,身法同样轻快如云,但仅凭剑法轻灵,身法轻快,应该还是挡不住宓副总管辛辣老练的攻势的。 好在她左手配合右手剑势,不时乘机出击,忽掌忽指,似抓似拿!双方距离既近,掂副总管虽已抢在上风头,但心里总是顾忌着她施展迷药。 因此明明可以追击而上,再加发一二剑就可迫使玄衣女子屈居下风,就因玄衣女子扬起左手,反而把他逼退出去。 这是宓副总管数十年来,与人动手,最使他感到愤怒而无处发泄的一场交手了。 孙小乙随着话声点出两指的时候,也正是副总管后退的时候,才被他无意之中避开了这奇妙的指风。 玄衣女子眼看八名黑衣汉子不旋踵就被孙小乙全制住了,心头也暗暗惊奇不止。长剑一停,喝道:“姓宓的,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还逞什么能?识时务的,你给我夹着尾巴快滚吧,从此以后不准再来打扰这位老丈,我和他不是一路的。” 孙小乙道:“不要紧,老朽只有一个人,不怕他打扰,不过宓副总管下次若是再和今天一样,率同手下人要来烧老朽的茅屋,那就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 突听远处传来一个尖细而深沉的声音说道:“什么人敢在碧落山庄百里之内,说这样的大话?” 声音从远处传来,但却像飘浮着飞来,说到最后一句,就保已经到了面前! 不!这人确实已经到了面前! 那是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面如古铜,颔下留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他正是碧落山庄的秦总管。 孙小乙自然识得,心头不禁暗暗一紧! 他亲眼目睹像田无常,邢铿、暴本仁等人,在他手里,都毫无半点反抗,自己这点能耐,岂不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一点也不用花什么力气! 宓副总管看到秦总管来了,心中一喜,连忙躬着身道:“总管来得正好……” 秦总管朝他一摆手,截着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宓副总管躬着身道:“回总管,这女的昨晚闯入庄中,到处觑伺,连伤多人,后来中了属下一掌逃逸,属下一路追到这里,才把她追上。至于这老儿,乃是这里的居民,不想他深藏不露,身手居然极高……” “唔!”泰总管一手捋须,目光掠过孙小乙,问道:““这些人都是他制住的吗?” 宓副总管应了声“是”。 秦总管并不注意玄衣女子,那是因为玄衣女子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但孙小乙可不同了。 第一、此处和碧落山庄只有一水之隔,这样一个小渔村中,居然隐藏了一位武林高手,自然要对他特别注意。 第二、这些被制住的武士,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若论武功,只怕江湖上普通高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尤其如果八人联手,就是一流高手也可以困得住,如今居然被一个老渔夫给制住了,那么此人功力之高,自足不可等闲视之? 秦总管朝密副总管挥了下手,uu看书uukansh 道:“你去替他们解开穴道再说。” 宓副总管答应一声,举手朝他附近一名武士身上拂去。 那名武士依然木鸡般呆立如故,一动不动。 宓副总管看得一怔,挥手在他身上连拍了入下,还是没有解得开他受制的穴道。这下直把宓副总管闹得个面红耳赤,还待再拍! 秦总管看在眼里,只嘿了一声,冷冷的道:“好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但宓副总管已是无地自容,嗫嚅的道:“属下无能……” 秦总管只摆了下手,不要他多说,就没再理他,举步跨上,一张古铜脸上依然一无表情,深邃的目光直盯着孙小乙,冷声道:“老哥如何称呼?” 孙小乙看他朝自己走来,心头直是发毛,陪笑道:“小老儿姓孙,这里大家都叫我孙老头,捕鱼为业。”极限大魔尊 一百九十五 药姑! 秦总管冷冷道:“老夫问你叫什么名字?” 孙小乙道:“小老儿就叫孙老头,没……没有名字。” 玄衣女子看他神情,好像很怕这个绿衣老头,心中暗自奇怪:“孙老丈武功很高,为什么要怕他呢?” 秦总管道:“那么你是哪一门派的高人?隐迹在这小村里,又有何企图?” “企图?”孙小乙听得一怔,忙道:“小老儿没有门派,也不是什么高人,几十年来一直住在这里,捕鱼为生,哪有什么企图?” 秦总忽然发出尖声大笑道:“姓孙的,老夫眼里不揉沙子,你是什么人派你来的?是不是谈朕?” 他笑声尖锐刺耳,听得孙小乙心头一紧,忙道:“不……不是,小……老儿真的不是什么人派来的……” 秦总管目光如刀,冷厉的道:“你不肯说,老夫只有把你擒回去了。” 孙小乙心头紧张已极,右手不自觉的骈起食中二指,暗暗作势。 秦总管冷笑道:“孙老儿,老夫面前只怕你没有反抗的余地。”左足猛地跨上一步,右手抬处,还没有抓出。 孙小乙因心中惧怕之故,看他举足迫近过来,没待对方发招,手指迅即划圈,朝前点了出去。 秦总管虽未出手,但两道目光却紧盯着孙小乙,只见他手指一圈之间,疾风飒然,出指看似简单,却隐含莫测玄机,凭自己所学,竟然无法破解,竟然识不透这一记指法的来历。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的时间,他心头一凛,立即提吸真气,双脚离地数寸,斜退出去七八尺远近。 他身为碧落山庄总管,自己还未出手,就被人家一记指风逼退出去,自然十分怒恼,口中嘿了一声,身形也不晃动,就凌空飞扑过来。 孙小乙赶紧圈指点出,秦总管眼看无法破解,只得又往后倒飞回去。 但退出之后,见孙小乙并未乘机追击,也并没有别的厉害招式使出来,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这老小子难道就只会这招吗? 一念及此,对孙小乙的这记指法,不觉减少了几分忌惮,同时也想试探孙小乙是否还有同样凌厉的指法?身形一个疾转,快若旋风,一下欺到孙小乙的右手,挥手一华怕了过去。 孙小乙知道凭自己的武功,绝难和秦总管交手,身边虽有双节棍,取出来了,也是白搭,还是孟云姑这记指法,较有信心,因此秦总管旋风般欺到右首,他不慌不忙转过身去,围指点出。 秦总管纵然快若旋风,总是要欺到孙小乙右首才发掌。孙小乙只要转个身就发指,而且在转身之际,右手食中二指早已划着圈,等转过身去,两个指头山已经点出去了。在动作上,自然孙小乙要快上半拍! 这快上半拍就够了。秦总管掌风堪堪出手,孙小乙的指风已经点到。 在平时,孙小乙圈指点出,既无锐利风声,也看不出什么来,但这回因秦总管右手已经拍出,一片狂涛般的掌风应手而生之际,突然间响起一缕极细异声来! 那是一声悠长的“嗤”然细响,好像针尖刺破了什么! 不,不但是刺破,而且是一直刺了进去! 这声细响,旁人也许并不会去注意它,但秦总管却立时感觉不对,那是自己拍出去的掌风,竟然被孙小乙的指力穿破,直射进来! 这种能穿破掌风的指力,他从未见过,心头一凛,急忙一下跃开。 孙小乙可不知道自己指力已经穿破对方掌风,袭了过去,眼看秦总管一记如狂涛的掌风朝自己涌来,心慌慌张张的一跃避开。 秦总管这一下虽然吃了暗亏,但也证实了一件事,眼前这个孙老头只会一招怪指,心头暗暗咒骂:这老小子从哪里学来的一记怪招? 心中想着,突然纵身一旋,单掌抡动,攻向孙小乙身后。 孙小乙急忙转身,要待圈指点出,秦总管身形急旋,迅疾攻向他右手,孙小乙堪堪转过身去,秦总掌学风又转到他身后,秦总管这一展开快攻,来去如风,一连三掌,袭向孙小乙三个不同的方向。 孙小乙仗着本身有极佳的轻功,也累得手忙脚乱,连最简单的动作圈指点出,都失去了目标。 玄衣女子看了一会,当然也已经发觉孙小乙除了一记指法,神奇莫测,好像不会第二式了,此时看他转来转去,无法招架,这就叫道:“孙老丈,我来帮你。” 点足飞身而出,抢到孙小乙的左首,双掌倏然一分,一前一后朝秦总管攻去。 宓副总管虽然站在玄衣女子对面,但秦总管没有作声,他可不敢贸然出手。 玄衣女子出手快速无比,大概秦总管还击两掌,她至少已经攻出了三掌。 秦总管武功之高,功力之深,在江湖上应该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他却一直未为人知。 这时他连接了玄衣女子三掌之后,就沉喝一声道:“女娃儿住手!” 玄衣女子双举一停,冷然道:“什么事?” 秦总管道:“你使的是‘飞星入户掌’?” 玄衣女子道:“是又怎样?” 秦总管微哼道:“这么说,你是卞药师的女儿了?” 玄衣女子道:“你管我是谁?” 孙小乙暗道:“她是卞药师的女儿,那是卞药姑了,她竟然会有这么年轻?” “三姑”之中的卞药姑,成名至少也有六、七年了,那时孙小乙还穿开裆裤呢? 秦总管冷笑道:“卞药师还要在江湖走动,你最好别得罪碧落山庄。” “我爹已经不再行道江湖,你也用不着拿这种话来威胁我娘。” 卞药姑气愤的续道:“再说我到碧落山庄去,也只是找人而已,原先并无敌意,是体们仗着人多,逼我出手的。” 泰总管问道:“你去找谁?” 卞药姑道:“我找朋友去的,听说她落在你们碧落山庄的手中。” 秦总管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卞药姑道:“孟云姑。” “孟云姑”三字钻进孙小乙的耳朵,心中暗道:原来她是孟云姑的朋友。 秦总管道:“碧落山庄之中,并无孟云姑,但你既然闯进过碧落山庄,老夫也作不了主,目前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卞药姑道:“我想听听是那两条路?” 泰总管道:“一是自动随老夫回碧落山庄,老夫自会通知令尊把你领回去。” 卞药姑撇了撇嘴唇,道:“还有一条路呢?” 泰总管毫无表情的道:“那就是老夫把你擒回去。” 卞药姑还没有开口,孙小乙接口道:“这两条路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卞姑娘,别听他的。” 秦总管目光徐徐转到了孙小乙的脸上,冷声道:“孙老儿,还有你,也是一样,不随老夫走,老夫也非把你擒回去不可。” 孙小乙道:“那要看你有没有把我们擒回去的能耐了?”他说话之时,食中二指已经暗暗作势准备。 奏总管道:“你以为一招指法,就难得住老夫吗?” 卞药姑看了孙小乙一眼,道:“那就不用再说了,咱们动手吧!” 孙小乙道:“不错,小老儿正有此意!” 秦总管道:“两位就是一起上,大概也走不出老夫十招之外。” 卞药姑轻哼一声道:“那你就试试看。” 双掌乍分,倏然展开身法,身形一晃,就有一片掌影攻了过去。“飞星入户掌”果然动若流星,快捷无比! 孙小乙更不怠慢,他原以轻功擅胜,眼看卞药姑展开身法,也立即身形一晃,从侧面欺上,一面口中叫道:“秦老儿,你先接我一指。” 左手一圈,侧身进招,骈指朝秦总管“脉宗穴”上点去。 他一直练的是右手,左手只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的一记虚招,但这招指法,不需功力,只要你招式对了,就能发生作用。 秦总管忌惮的就是这一记指法,一看他指影戳来,虽是左手使出,自己一样无法破解,急忙一个急转,让开来势。 孙小乙可不知道他左手这一记使得已经中式,他心中原本把它当作虚招,只是虚晃一招的。 右手骈起食中二指,早在侧身欺上之时,已经迅疾的、偷偷的划了圈,这时继左手点出之后,观准秦总管“筋池穴”上点去。 秦总管堪堪转身,正好避开孙小乙的左指,突觉左肩“筋池穴”如中尖锥,整条手臂骤然一麻! 他没防到孙小乙这一指来得如此突然,心头蓦地一惊,立即吸了口气,运起全身功力,朝“筋池穴”上冲去。一面又大喝一声道:“孙老儿,老夫先劈了你!” 右掌挥动,接连劈出三掌! 他这一动了真怒,身形飞扑而来,出手如电,三记掌力,直劈横所,掌风如山,不容你孙小乙有后退旁闪的机会。 孙小乙根本不知道自己点出的一指,是不是已经击中?只觉对方掌风逼得自己连气都透不出来,心头大吃一惊,身子左左右有的只是朝压力较轻的掌风缝隙里钻,左右双手也慌慌忙忙的连圈带点,步步后退。 卞药姑一见有机可乘,她展开掌法,一口气攻出了九掌。 秦总管此时仅以一只有手,u看书 wwuuanshu劈出三掌之后,又要对付卞药姑攻来的九掌,如果换了旁人,已很难应付。但他功力深厚,对卞药姑的攻势,根本不放在他的眼里。 你连攻九招,他右手横立,一招“云封巫峡”,挥出的一道举风,就像砌成了一道围墙,把卞药姑的九招攻势,一齐封住。 他注意的是孙小乙,这老小子左手一圈,右手一圈,虽是同样的一记招式,却硬是破解不得,但他究是久经大敌,自然知道如何避招进招。 孙小乙却不知道自己左手依样葫芦点出去的一指,虽不纯熟,也同样管用,一心只当左手不过是虚招而已,实际要靠右手。 因此他虽中双手同样划圈、点出,但遇上秦总管挥掌劈来,他慌慌张张的撤回左手,改用右手发指。 这就是予人以可乘之机的破绽,秦总管只要在你撤回左手,改用右手之前攻出,你就势非躲躲闪闪的避开不可。极限大魔尊 一百九十六 不战而退! 在平时,孙小乙圈指点出,既无锐利风声,也看不出什么来,但这回因秦总管右手已经拍出,一片狂涛般的掌风应手而生之际,突然间响起一缕极细异声来! 那是一声悠长的“嗤”然细响,好像针尖刺破了什么! 不,不但是刺破,而且是一直刺了进去! 这声细响,旁人也许并不会去注意它,但秦总管却立时感觉不对,那是自己拍出去的掌风,竟然被孙小乙的指力穿破,直射进来! 这种能穿破掌风的指力,他从未见过,心头一凛,急忙一下跃开。 孙小乙可不知道自己指力已经穿破对方掌风,袭了过去,眼看秦总管一记如狂涛的掌风朝自己涌来,心慌慌张张的一跃避开。 秦总管这一下虽然吃了暗亏,但也证实了一件事,眼前这个孙老头只会一招怪指,心头暗暗咒骂:这老小子从哪里学来的一记怪招? 心中想着,突然纵身一旋,单掌抡动,攻向孙小乙身后。 孙小乙急忙转身,要待圈指点出,秦总管身形急旋,迅疾攻向他右手,孙小乙堪堪转过身去,秦总掌学风又转到他身后,秦总管这一展开快攻,来去如风,一连三掌,袭向孙小乙三个不同的方向。 孙小乙仗着本身有极佳的轻功,也累得手忙脚乱,连最简单的动作圈指点出,都失去了目标。 玄衣女子看了一会,当然也已经发觉孙小乙除了一记指法,神奇莫测,好像不会第二式了,此时看他转来转去,无法招架,这就叫道:“孙老丈,我来帮你。” 点足飞身而出,抢到孙小乙的左首,双掌倏然一分,一前一后朝秦总管攻去。 宓副总管虽然站在玄衣女子对面,但秦总管没有作声,他可不敢贸然出手。 玄衣女子出手快速无比,大概秦总管还击两掌,她至少已经攻出了三掌。 秦总管武功之高,功力之深,在江湖上应该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他却一直未为人知。 这时他连接了玄衣女子三掌之后,就沉喝一声道: “女娃儿住手!” 玄衣女子双举一停,冷然道:“什么事?” 秦总管道:“你使的是‘飞星入户掌’?” 玄衣女子道:“是又怎样?” 秦总管微哼道:“这么说,你是卞药师的女儿了?” 玄衣女子道:“你管我是谁?” 孙小乙暗道:“她是卞药师的女儿,那是卞药姑了,她竟然会有这么年轻?” “三姑”之中的卞药姑,成名至少也有六、七年了,那时孙小乙还穿开裆裤呢?” 秦总管冷笑道:“卞药师还要在江湖走动,你最好别得罪碧落山庄。” “我爹已经不再行道江湖,你也用不着拿这种话来威胁本!”娘。” 卞药姑气愤的续道:“再说我到碧落山庄去,也只是找人而已,原先并无敌意,是体们仗着人多,逼我出手的。” 泰总管问道:“你去找谁?” 卞药姑道:“我找朋友去的,听说她落在你们碧落山庄的手中。” 秦总管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卞药姑道:“沈雪姑。” “沈雪姑”三字钻进孙小乙的耳朵,心中暗道:原来她是沈仙!”的朋友。;秦总管道:“碧落山庄之中,并无沈雪姑,但你既然闯进过碧落山庄,老夫也作不了主,目前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卞药姑道:“我想听听是那两条路?” 泰总管道:“一是自动随老夫回碧落山庄,老夫自会通知令尊把你领回去。” 卞药姑披了披嘴唇,道:“还有一条路呢?” 泰总管毫无表情的道:“那就是老夫把你擒回去。” 卞药姑还没有开口,孙小乙接口道:“这两条路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卞姑娘,别听他的。” 秦总管目光徐徐转到了孙小乙的脸上,冷声道:“孙老儿,还有你,也是一样,不随老夫走,老夫也非把你擒回去不可。” 孙小乙道:“那要看你有没有把我们擒回去的能耐了?”他说话之时,食中二指已经暗暗作势喉备。 奏总管嘿然道:“你以为一招指法,就难得住老夫吗?” 卞药姑看了孙小乙一眼,道:“那就不用再说了,咱们动手吧!” 孙小乙道:“不错,小老儿正有此意!” 秦总管道:“二位就是一起上,大概也走不出老夫十招之外。” 卞药姑轻哼一声道:“那你就试试看。” 双掌乍分,倏然展开身法,身形一晃,就有一片掌影攻了过去。“飞星入户掌”果然动若流星,快捷无比! 孙小乙更不怠慢,他原以轻功擅胜,眼看卞药姑展开身法,也立即身形一晃,从侧面欺上,一面口中叫道: “秦老儿,你先接我一指。” 左手一圈,侧身进招,骈指朝秦总管“脉宗穴”上点去。 他一直练的是右手,左手只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的一记虚招,但这招指法,不需功力,只要你招式对了,就能发生作用。 秦总管忌惮的就是这一记指法,一看他指影戳来,虽是左手使出,自己一样无法破解,急忙一个急转,让开来势。 孙小乙可不知道他左手这一记使得已经中式,他心中原本把它当作虚招,只是虚晃一招的。 右手骈起食中二指,早在侧身欺上之时,已经迅疾的、偷偷的划了圈,这时继左手点出之后,观准秦总管“筋池穴”上点去。 秦总管堪堪转身,正好避开孙小乙的左指,突觉左肩“筋池穴”如中尖锥,整条手臂骤然一麻! 他没防到孙小乙这一指来得如此突然,心头蓦地一惊,立即吸了口气,运起全身功力,朝“筋池穴”上冲去。一面又大喝一声道:“孙老儿,老夫先劈了你!” 右掌挥动,接连劈出三掌! 他这一动了真怒,身形飞扑而来,出手如电,三记掌力,直劈横所,掌风如山,不容你孙小乙有后退旁闪的机会。 孙小乙根本不知道自己点出的一指,是不是已经击中?只觉对方掌风逼得自己连气都透不出来,心头大吃一惊,身子左左右有的只是朝压力较轻的掌风缝隙里钻,左右双手也慌慌忙忙的连圈带点,步步后退。 卞药姑一见有机可乘,她展开掌法,一口气攻出了九掌。 秦总管此时仅以一只有手,劈出三掌之后,又要对付卞药姑攻来的九掌,如果换了旁人,已很难应付。但他功力深厚,对卞药!”的攻势,根本不放在他的眼里。 你连攻九招,他右手横立,一招“云封巫峡”,挥出的一道举风,就像砌成了一道围墙,把卞药姑的九招攻势,一齐封住。 他注意的汪是孙小乙,这老小子左手一圈,右手一圈,虽是同样的一记招式,却硬是破解不得,但他究是久经大敌,自然知道如何避招进招。 孙小乙却不知道自己左手依样葫芦点出去的一指,虽不纯熟,也同样管用,一心只当左手不过是虚招而已,实际要靠右手。 因此他虽中双手同样划圈、点出,但遇上秦总管挥掌劈来,他慌慌张张的撤回左手,改用右手发指。 这就是予人以可乘之机的破绽,秦总管只要在你撤回左手,改用右手之前攻出,你就势非躲躲闪闪的避开不可。 孙小乙就在这一情形下,被逼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但差幸他右手探指之时,秦总管也心存忌惮,往往在逼进之时,不得不往后跃退。 这自然更激起秦总管的怒恼,立誓非先解决孙小乙不可,只是他也不能仅顾孙小乙一个人。 至少三掌之中,有一掌要对付卞药姑的攻势。 秦总管就这样以一只右掌记记朝两人猛击,一面仍然不住的提聚真气,向左肩“筋池穴”冲去。 他要分出十分之六的功力运气冲穴,右掌所能运用的力道,不过只是十分之四,但孙小乙和卞药姑已是忙于应付,十分吃力了。 这样持续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秦总管发觉左肩“筋池穴”依然麻木不仁,自己运气冲穴,几乎是白费气力! 这真是阴沟里翻船! 秦总管是个不易动怒的人,这回可也动了真怒,左肩虽然举不起来,但凭他的功力,仅以一只有掌,仍可置两人于死地,心头杀机乍起,拼着左肩不去管它,口中沉喝一声:“老夫十招之内,不把你们两个劈了,老夫就把秦字倒过来写。” 孙小乙道:“秦总管,你早就说过我们一起上,也不出你十招的,但十招早就过去了。” 秦总管怒喝一声:“你找死!” 呼呼两掌直劈而出!这回他放弃运气冲穴,顺手劈出来的掌力,由四成变成了十成,威力自是增强了一倍有奇。 这两道掌风,就保黄河天来,势道奇猛,壮阔无比! 孙小乙匆忙之间,右手慌慌张张的圈指点出,一个人却像猴子一般接连翻出三个筋斗,才算避了开去。 秦总管第三掌宛如狂澜的掌风跟着朝卞药姑席卷过去。 卞药姑眼看久战无功,也在此时掣出剑来,一片剑光堪堪缭身而起,向前推出,掌风也及时涌到! 剑光劈在掌风上,响起一阵锵锵剑鸣,把卞药姑连人带剑推出去寻丈之外,也直震得卞药姑右臂酸麻,长剑几乎脱手而出。 秦总管既存毙敌之心,出手何等快速?第三掌震出卞药姑,一道人影已落到孙小乙的面前,右掌如刀,当头劈落? 孙小乙一连翻出去三个筋斗,双脚刚刚落地,人还没有站起,陡觉身边疾风飒然,心知不妙,脚尖一点,又贴地翻了回去。 他原以轻功擅长,翻筋斗更是他的看家本领,但这回他可不敢直翻,翻出去第一个筋斗,就转了方向,向横里翻出。 秦总管岂肯放过,吸一口气,双足离地数寸,平飞过去。 孙小乙人在翻筋斗,右手却一直骈指若戟,随时准备出手,这回身向横里翻出之际,右手已经划了个圈,等到双脚落地,就看到秦总管比自己还快,已经跟踪飞来,心头一急,手指突然从双脚之间点了出去。 秦总管最忌惮的就是他这记指法,岂会不注意他的举动?看他人未站起,右手从双腿之间点出。 急忙双足一点,一记早地拔葱,往上飞跃起两丈来高,在空中一个倒转,双掌骤发,轰击而下。 孙小乙一缩头,又是一个筋斗翻出六七尺远。 秦总管一心要先毙了孙小乙,凌空跃起,身在半空目光如鹰,看准了孙小乙发掌。孙小乙虽然机警,一个筋斗翻出去六七尺远。 但是秦总管居高临下,六七尺远近,他在扑落之势,只须稍偏,依然可以对准你头顶击落。 孙小乙眼看苗头不对,秦总管一道掌风有如泰山压顶,还是对着自己当头劈来,他连气也不敢透,赶紧又是一个筋斗打横里翻出。 秦总管身形泻落,再一点足,又朝孙小乙平飞过来。 他一身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掌力自然收发由心,这下追击过来,方掌挟着一道凌厉无比的风声,先人而至。 大有飞瀑席卷之势! 孙小乙这一阵连翻筋斗已经距茅屋极近,他心头一害怕,不暇多想,立即缩起头,迅速绝伦一连两个筋斗,朝茅屋中翻了进去。 这一阵工夫,秦总管一直追击着孙小乙,两人一个来回连翻着筋斗,一个起落如飞的追击,令人目为之眩。 卞药姑手仗长剑,竟然跟不上去,心中空白替孙小乙着急。 再说孙小乙一下翻进大门,只听耳边有人说道:“小乙,不用慌张。”话声人耳,便有一道柔和的风声从身边掠过,朝身后追击而来的掌风截去。 孙小乙听到话声,心知来了救兵,急忙一趴而起,喜极叫道:“你来得正好,再迟一步,我孙小乙就没命了。” 目光抬处,除了沉雷姑,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三人也都出来了。(南宫靖、李小云此时依然易着容,以宫飞鹏、宫飞云兄弟为名)秦总管一道掌风,原是衔尾追击而来,孙小乙翻进茅屋大门,掌风也像电闪雷击,涌撞到门口! 区区一座茅屋,如何挡得住来势汹涌的掌风?但就在孙小乙一团人影滚进大门,茅屋大门内立即迎出一道无形的阴柔劲气,正好封塞住大门。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泰总管追击过来的掌风来势奇猛无匹,大有把这座茅屋掀翻、劈碎之慨! 事实上,以秦总管的能耐,这一记用足了十成力道,也确有把茅屋掀翻、劈碎之能,但怎知掌风和从大门中迎出来的一道无形阴柔劲气乍接,大概是柔能克刚吧,这一下就像撞在一个深不可测的云堆里,柔如流水,无处可以着力。 不,这道本来无形的阴柔劲气,被掌风这一冲击,立生反应,形成了极强韧的震力,你撞来有多大的力道,悉数奉还,反弹回去。 沈雪姑一掌出手,连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的内力,在短短三十天之中,竟然精进何止倍蓰?心中不禁为之一呆,同时也粉脸一热,不禁泛起两片红霞! 她当然想得到自己功力精进,是最近三十天来,和南宫靖合练“太素脉诀以阴导阳”的成果。 易经上曾说:“孤阳不长,独阴不生。” 这三十天中,自己施展“以阴导阳神功”就是把两人体内真气合而为一,由南宫靖督脉传人自己的任脉,循环运行,这到坎离相交,水火既济。 这本来是道家仙侣合藉双修的玄功,自然可以使自己功力倍增了。 她感到羞涩的是,她和南宫靖并无夫妇之名,虽无合体之欢,但事实上,她和南富靖两人体内,都有了对方的真气,她本是太素纯阴之体,如今有了南宫靖的干阳真气,南宫靖的体内,也有她的太素阴气,岂不已和夫妇一样了吗? 秦总管自然更为惊凛,自己追击过去的这道掌力,足可把孙小乙置之死地!忽然间从茅屋木门内涌出来一股无形的阴柔劲气,不但接住了自己的掌力,还突生反弹,把掌力悉数回敬过来。 要知击出去的举力,如果遭受对方内力反震,一个控制不住,轻则内腑受伤,重则一身真气立被震散,委实非同小可。 秦总管做梦也想不到茅屋之内,还隐藏着劲力不在自己之下的劲敌!一时无暇多想,立即双脚一顿,一个人冲天而上,拔起三丈多高,反弹回来的一道掌风,宛如黄河缺口,呼然有声,从他脚下涌撞出去。 但听“砰”“砰”两声,两个被孙小乙制住穴道的黑衣武士,手捧枯枝,定在那里,因距离门口较近,首当其冲,被掌风撞上,像稻草人般直飞出去一丈开外,才跌落下来。 秦总管飘身落地,右掌当胸,目光直注门内,发出一声尖细的大笑,说道:“屋内果然另有高人隐身,怎不请出来让秦某见识见识,躲躲藏藏的算得什么人物?” 话声甫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接口道:“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几时躲躲藏藏了?” 随着话声,从木门内走出一身白衣,面蒙青纱的沈雪姑,她身后跟着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等四人。 秦总管目光一注,冷然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竟是你们。” 他在一个月前见过这几个人,自然认得。 沈雪姑冷傲的道:“你是不是很感意外?” 秦总管右手捋须,嘿然道:“你和姓宫的小子没死在老夫人掌下,老夫确实有些意外。” 沈雪姑冷哂道:“你们老夫人在‘九阴摧心掌’中暗含‘魔火炼形’,固可灼伤练功之人的内腑,无药可救,但总是邪魔外道,如何能伤得了我?” 秦总管听她一口叫出老夫人在‘九阴摧心事’中暗含‘魔火炼形’,心头暗暗一凛,忖道: “奇怪,此女究竟是何来历?如何叫得出老夫人练的神功的呢?” 卞药姑看到沈雪姑从茅屋中走出,心中大喜,急忙飞身纵来,叫道:“雪姑妹子,你果然在这里!” 沈雪姑含笑道:“卞姐姐,你没事吧?” 卞药姑道:“我听佛婆说,你失踪已有一月,昨晚我找上碧落山庄,依然没找到你,却中了姓宓的一掌,幸蒙这位孙老丈及时出手相助……” 祝小青抿抿嘴,嗤的笑出声来。 卞药姑眼波流动,看了四人一眼,问道:“雪姑妹子,这几位……” 沈雪姑替她一一介绍了,当着秦总管,她不好说出南宫靖、李小云的姓名来,是以依然说他们是宫氏兄弟。 大家正在寒噤之际,孙小乙忽然嗤了一声道:“秦总管居然不战而退,一起走了!” 大家回头看去,秦总管和巫副总管果然业已走得不见踪影。 卞药姑道:“他左臂伤在孙老丈指下,如今又有雪姑妹子、官少侠贤昆仲、祝姑娘等人出现,他自知不敌,才悄悄退走了。” 孙小乙一怔道:“他左臂伤在我指下!” 卞药姑奇道:“孙老丈没看出来吗?他左臂一直垂着举不起来,只以一只右掌应敌,老实说,若非孙老丈出其不意,先伤了他一条左臂,只怕我们更不是他的对手呢!” 孙小乙喜得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道:“在下竟然伤了老贼一条左臂,哈哈,好不痛快?”一面却又朝卞药姑连连拱手道:“卞!”娘,你一口一声的叫在下老丈,在下可担当不起。” 药姑悍然道:“不叫你老丈,那叫你什么呢?” 祝小青哈的笑道:“卞姐姐,叫他孙小弟就好。” 孙小乙连连点头道:“对,对,在下叫你卞姐姐,你就叫我孙小弟好了。” 卞药姑望着他道:“孙、老丈说笑了,这怎么可以?” 沈雪姑笑道:“卞姐姐还叫他老丈呢,我们这几人当中,他的年纪最小了。” 卞药姑惊异的道:“他脸上易了容吗?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沈雪姑道:“这是宫二弟的杰作,他是奇胲门的传人。” 卞药姑道:“宫二侠原来是奇胲门的传人,难怪神乎其技。” 李小云道:“卞姐姐夸奖了。” 沈雪姑道:“秦总管心机深沉,他匆匆退去,连手下人都不管了,必然另有缘故,我们形迹已露,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还是走吧!” 李小云道:“大哥伤不是还没有完全复原吗?” 南宫靖道:“没关系,我差不多已经好了。” 李小云道:“差不多,总是还差一点了。” 沈雪姑含笑道:“宫二弟,体不用急,宫兄三十天来,已经练会了疗伤神功,子午二时,只要和我抵掌对坐,即可疗治,不用再躲在地窖下面了。” 刃小乙道:“大姐,这些人被我制住穴道,要不要替他们去解开呢?解穴手法,我可不会……” 沈雪姑道:“我们只管走,让他们留在这里好了,我这制穴手法,被制住的经穴,六个时辰自解,用不着解了。” 卞药姑问道:“雪姑妹子,你们知不知道这姓秦的是何来历?” 沈雪姑道:“不知道,此人武功极高,心机极深,我们除了只知道他是碧落山庄的总管,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人知道。” 卞药姑道:“我看他武功不在我爹之下,但武林中从没听说过有姓秦的人,八成连他姓秦都是假的。” 李小云道:“不但秦不是他的真姓,我看连他的面貌都是假的。” 卞药姑道:“对了,宫二侠精擅易容,所以看出他脸上易了容了。” 李小云微微摇头道:“他不是易容,可能戴上面具。” 孙小乙道:“难怪他一脸死板板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卞药姑道:“宫二少侠说得不错,我和他动手之际,不止一次弹出‘难得散’,他都一无所觉,我想他戴的面具,很可能还有防毒作用了”。 祝小青问道:“卞姐姐,‘难得散’是什么呢?” 卞药姑笑了笑道:“那是家父特地为我配制的一种迷药,只要弹出少许,就可以把敌人迷倒,难得二字,是取难得糊涂之意,要敌人难得糊涂,就是把他迷翻了。” 孙小乙哈的笑出声来,说道:“让敌人难得糊涂,妙极。” 祝小青道:“你想跟卞姐姐要了?” 孙小乙涎着脸道:“不知卞姐姐肯不肯呢?” 李小云道:“女孩子行走江湖,怕遇上坏人。万一武功不是人家对手,就只好请他难得糊涂一次,你小老头要他干什么?” 沈雪姑问道:“卞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卞药姑道:“自然有了,我爹前几天接到万大先生的请柬,说有重大事情相商,爹赶去之后,才知道万大先生、苍龙宁胜天和八势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举门人金赞延、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等人,都被人下了对消散。只要你用一分力气,就消耗一分,已经不能再使武功,爹也找不出对症的解药来,只有昔年葛仙翁的百草丹,或许可解,爹才想到妹子身上,要我来找你,不知是不是能找得到葛仙翁?” 沈雪姑沉吟道:“听说葛师怕十年前去了东海,从此就没有消息,只怕连家师都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踪。” 卞药姑道:“那怎么办?我爹一筹莫展,就盼望着你呢!” 沈雪姑笑道:“我去有什么用?卞伯伯都解决不了,我更不济事了。,’接着唔了一声,又道:“如果能找到了因师姐的话,她可能会有办法……” 卞药姑急着问道:“她在那里?” 沈雪姑道:“天台青竹底。” 卞药姑道:“那么我们就上天台青竹底去。” 沈雪姑道:“事情有这么急吗?” 卞药姑道:“怎么不急?据万大先生猜测,不仅他们几个人中了难得散,就是一月前无故失踪,后来又被释放回去的人,像田五常、邢铿、暴本仁、霍五和皖南三侠等人,回去之后,就大门不出,而且连他们无故失踪之事,都讳莫如深,不肯吐露只字,很可能也被人下了难得散,一个武林中人,不能再用力气,就等如废人,再有人加以警告,自然什么都不肯说了,这样下去,整个武林岂不渐渐瘫痪,没有人敢出头,就只好任人宰割了?” 李小云听得猛然一怔,她想起一个月前夜探碧落山庄,卞药!”说的这些人,岂不都是老夫人释放的人?就道:“卞姐姐说的这些人,就是被碧落山庄劫持的,释放他们的那天晚上,我们正好去夜探碧落山庄,所以全看到了。我大哥也是那晚中了碧落山庄老夫人一掌,幸亏有大姐(沈雪姑)在场,我们才能安划星出,这么说,江湖上发生的事,全是碧落山庄在暗中捣鬼了?” 南宫靖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此时才道:“这还用说?” 李小云听到爹也可能中了碧落山庄的对消散,心头自然十分焦急,说道:“那真该快些上天台青竹底去才是。” 沈雪姑道:“我也只是说了因师姐可能会有办法,因为了因师姐是葛师伯从山下抱来的孤女,托家师抚养的,葛师伯曾经和家师说过,此女将来可传你衣钵,也可以传我医术。我记得小时候,葛师伯曾教她读了不少医书。如她真的传了葛师伯的医术,那就可能对‘对消散’的解药,能想得出办法来,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不是一定有把握的耶。” 卞药姑道:“那总是有些希望,也许她真有办法呢?” 沈雪姑含笑道:“好吧,你们既然都这么说,我们这就上天台山找她去。” 孙小乙道:“我们自然一起去了。” 一行人都有一身极好武功,虽是边走边说,脚下自然不会太慢。 但等他们远去之后,林间忽然走出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此人赫然正是碧落山庄秦总管。 他面露诡笑,双足一顿,化作一道长虹,划空朝来路投去,好快的身法,眨眼之间,就已失去他的踪影。 原来他竟是一路缀着众人身后来的。 以他的功力,纵然跟在众人身后,而且还保持了相当距离,但只须运功话听方才沈雪!” 等人说的话,自可清晰听到了! 傍晚时分,沈雪姑、南宫靖等一行人赶到风阳城,在南大街的招商客店落脚。 上灯时分,凤阳城可是万家灯火,笙管处处,着实繁华,南大街和西横街交叉处,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徽州馆天香楼。 现在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位姑娘家也都改穿了男装,而且脸上也经李小云替她们略加修饰。本来姑娘家弯弯的柳眉,变成了两道斜飞的剑眉,脸上也稍稍加深,就显得男子气概多了。 一行六人,沈雪姑依然穿的一身白衣,南宫靖、卞药姑、李小云、祝小青四人是天蓝长衫。 只有孙小乙还是扮作老头,作了众公子的管家。这一行人走在一起,使人一望而知是一群进省去参加乡试的老相公了。 走上天香楼楼梯,一名堂倍立即把六人领到东首临街的一张桌上,哈着腰道:“公子爷,这张桌子可好?” 孙乙道:“你们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座位吗?还不快去冲茶来?” 堂信唯唯应是,赶紧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端了六盏茶送上,一面问道:“诸位公子……” 孙小乙不待他说下去,一挥手道: “公子们不喜,你去吩咐厨下,拣最好的做来就是。” 应了两声是,又道:“不知公子爷要喝什么酒?” 孙小乙道:“花雕好了。” 堂倌走后,沈雪姑道:“小乙真像一个名于世故的老苍头。” 李小云道:“只是对人凶了些。” 孙小乙耸耸肩道:“小的这是仗着诸位公子的势,不是这样,人家就会瞧不起咱们。” 视小青道:“这就是一般人口中的豪奴。” 孙小乙道:“豪奴就豪奴吧!” 祝小青发现李小云一直目注大街,好像在注意着什么,心中觉得好奇,忍不住问道: “二哥,你在看什么呢?” 李小云朝她微微一笑道:“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祝小青道:“你干什么卖关子呢?” 李小云眼角一动,低声道:“人家已经上来了。” 祝小青回头看去,只见从楼梯口上来一个身穿天蓝长衫的英俊少年。 这人生得剑眉斜飞,目若朗星,鼻正口方,唇红齿白,好个一表人才,加上他手中拿一柄红色呈紫的竹扇,缓步行来,更显得他的风流潇洒,俊逸脱俗! 祝小青看得粉脸飞红,轻轻喟了一口,道: “你喜欢看,就多看他几眼好了。” 李小云笑了笑道:“三弟,这人你应该认识。” 她们在地窖中结为姐妹,沈雪姑是大姐,李小云是二姐,视小青是三妹,如今改穿男装,就以二哥、三弟相称。 祝小青红着脸道:“我应该认识?这话怎说?” 李小云附着她的耳朵,悄声道: “这人有双重身份,对你来说,他的双重身份,你都很熟。” 祝小青道:“我不懂。” 李小云道:“待会你就会懂了。” 卞药姑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李小云道:“这时候还不能说。” 卞药姑道:“听起来好像很神秘。” 这时,楼梯上又有人上来了。那是一个身穿浅紫衣衫的少年,生得脸如博粉,唇若涂朱和先前蓝衫少年同样的英俊潇洒! 他身后紧随着两名青衣小童,也生得眉目清秀,十分伶俐模样。 天香楼上一般食客,看得暗暗惊异不止,今天不知是什么风,竟然吹来了这许多俊的少年。 先前五个读书相公(沈雪姑一行)已是俊美少年,如今又来了两个美少年! 大家目光忍不住看看沈雪姑这一边,又看看上楼的两人,几乎没一个不是千中挑一的人选。 所谓光风霁月,明珠玉露,都聚集在一起! 却说那穿浅紫长衫的少年刚上得楼来,堂倌也赶忙迎着上去,刚哈着腰,叫了声:“公子爷……”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紧随着浅紫长衫身后的两名青衣书童忽然闪到公子身前,左首一个叱道: “走开,谁叫你拦着咱们公子的?” 堂倌一呆,赶紧哈着腰应“是”,退到边上。 这时那较先上来的蓝衫少年已经站起身来,用折扇在空中指点着含笑道:“贤弟快到这里来坐,愚兄已经等候一会了。” 浅紫长衫少年果然举步朝他桌子走去。 祝小青要待问话,正好堂倌送上酒某。 孙小乙一把接过酒壶,道: “诸位公子,小的给你们斟酒。” 在五人面前各自斟满了酒,也在自己杯中斟了一杯。” 祝小青道:“在诸位公子面前,也有你喝酒的份吗?” 孙小乙耸耸肩道:“出门在外咯,小的是陪诸位公子喝的。” 那边浅紫长衫少年坐下之后,蓝衫少年吩咐堂佰,要过酒某,等堂信退下之后,他目光掠过楼上的食客,不期而然落到沈雪姑、南宫靖等人这一桌上。 李小云悄声道:“你当他是谁呢?” 祝小青问道:“他是谁呢?”李小云低声道:“他就是南宫靖!” 祝小青一怔,回头望望南宫靖(她望的是宫大哥),诧异的道:“你说他和宫大哥同姓同名?” 李小云低笑道:“不是。他和宫大哥只是面貌长得一般无二而已。” 祝小青又看了宫大哥一眼,问道:“他……” 李小云低笑道:“他现在乃是用了大哥的面貌。” 祝小青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小云道:“那是我的杰作,我自然知道。” 祝小青道:“哦,原来他就是……” 在地窖中,李小云早已把前因后果都说给大家听了。 李小云拦道:“你知道就好了。” 卞药姑看着她们两人,问道:“你们又在说些什么?” 沈雪姑突然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妹,他们已经在注意我们了!”一面举杯道: “大家快些吃吧,某上来得快,再不快些吃,就快凉了呢!” 南宫靖也举杯道:“沈兄,我敬你”。 沈雪姑一个月来,在地窖中,脱去衣衫,和南宫靖同练“太素脉诀以阴导阳”神功,并无羞涩之心,那是专心一志的在运功疗伤,但不知怎的,出了地窖之后,就和南宫靖生分了似的,很少和他说话。 那是因为地窖之中没有天光,看不别人,还能泰然处之。出了地窖,面对了面,心里总是有些异样。 异样者,也就是男女之间的微妙感应也。如果心里没有什么的话,就不会有异样了。 南宫靖和她裸裎相坐,有一月之久,见了她,心里也难免有些异样,好在他平日也很少说话是以大家并不觉得如何。 这回在南宫靖来说,沈雪姑一来对自己有两次救治之德,二来是李小云、祝小青的大姐,要敬酒,自然该先敬她的了。 这也没错,但沈雪姑看他举杯敬自己的酒,四日相投,不觉粉脸为之一热,只好跟他干了一杯。然后道: “谢谢宫兄,我们不用敬来敬去了,我看大家还是随意吃喝的好。” 孙小乙道:“对,对,小老儿若是敬各位公子的话,你们只喝一杯,小老儿就得喝上五杯。如果五位公子再回敬小老儿一杯,一下就喝下十杯,那不把小老儿灌醉才怪,沈公子说得没错,大家随意吃的好。” 说着,就举筷大吃起来。 那边桌上,蓝衫少年对紫衫少年似乎正在大献殷勤。 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但蓝衫少年不住的夹着某肴,连说话都好像十分温柔,和紫衫少年有说有笑的。 紫衫少年却显得有些……,酒杯只是略为沾唇,就是莱也吃得不多。 李小云看在眼里,心中暗道: “这紫衫少年不知是什么人?看她举止斯文,怎么会和这个登徒子在一起的?” 一会工夫,他们两人先行吃毕,由一名青衣书童取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蓝衫少年和紫衫少年便自起身下楼。 蓝衫少年经过沈雪姑、南宫靖等人桌前,脸色冷峻的昂首而行,鼻中还轻哼了一声。uu看书ww.uukansu 沈雪姑等他们下楼之后,低低的道: “此人好像对我们含有很深的敌意!” 祝小青道:“沈大哥,你当他是谁?” 沈雪姑问道:“他是什么人?” 视小青咭的笑道:“他是南宫靖的面貌,但他不是南宫靖。” 沈雪姑看了南宫靖一眼(南宫靖改名宫飞鹏,脸上也易了容,沈雪姑没有见过他的本来面貌),道: “他是花豹侯元?” 祝小青道:“沈大哥果然聪明得很。” 卞药姑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祝小青道:“我们说的不是哑谜。” 孙小乙道:“小老儿也听不懂!” 祝小青就把花豹侯无意图非礼,适逢南宫靖、李小云经过,把他制住,那时正当大家怀疑南宫靖就是旋风花,就把他脸上易成了南宫靖,大概说了一遍。 卞药姑道:“他到现在还以南宫靖自居吗?” 李小云笑道:“我师傅的易容药物,没有敝门特制洗容剂,是无法把它洗去的,大概可以维持一年之久,一年之后,才渐渐退去。” 沈雪姑沉吟道:“他当时并未看清官三弟的面貌,当然不会认出你们来,但他方才临走时对我们似有极深敌意,还冷哼了一声,那是为什么呢?” 孙小乙道:“他在几位公子面前,自惭形秽,心有嫉妒才冷笑的。” 沈雪姑微微摇头道:“我看不会是这样。” 李小云道:“就凭他侯元,还能怎样?” 大家站起身,由孙小乙付帐,就回转客店。 一宵无话,第二天继续上路——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一百九十七 豪奴 孙小乙喜得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道:“在下竟然伤了老贼一条左臂,哈哈,好不痛快?”一面却又朝卞药姑连连拱手道:“卞姑娘,你一口一声的叫在下老丈,在下可担当不起。” 药姑悍然道:“不叫你老丈,那叫你什么呢?” 祝小青哈哈一笑道:“卞姐姐,叫他孙小弟就好。” 孙小乙连连点头道:“对,对,在下叫你卞姐姐,你就叫我孙小弟好了。” 卞药姑望着他道:“孙老丈说笑了,这怎么可以?” 孟云姑笑道:“卞姐姐还叫他老丈呢,我们这几人当中,他的年纪最小了。” 卞药姑惊异的道:“他脸上易了容吗?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孟云姑道:“这是宫二弟的杰作,他是奇胲门的传人。” 卞药姑道:“宫二侠原来是奇胲门的传人,难怪神乎其技。” 凌妙可道:“卞姐姐夸奖了。” 孟云姑道:“秦总管心机深沉,他匆匆退去,连手下人都不管了,必然另有缘故,我们形迹已露,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还是走吧!” 凌妙可道:“大哥伤不是还没有完全复原吗?” 宁无缺道:“没关系,我差不多已经好了。” 凌妙可道:“差不多,总是还差一点了。” 孟云姑含笑道:“宫二弟,体不用急,宫兄三十天来,已经练会了疗伤神功,子午二时,只要和我抵掌对坐,即可疗治,不用再躲在地窖下面了。” 凌妙可道:“大姐,这些人被我制住穴道,要不要替他们去解开呢?解穴手法,我可不会……” 孟云姑道:“我们只管走,让他们留在这里好了,我这制穴手法,被制住的经穴,六个时辰自解,用不着解了。” 卞药姑问道:“云姑妹妹,你们知不知道这姓秦的是何来历?” 孟云姑道:“不知道,此人武功极高,心机极深,我们除了只知道他是碧落山庄的总管,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人知道。” 卞药姑道:“我看他武功不在我爹之下,但武林中从没听说过有姓秦的人,八成连他姓秦都是假的。” 凌妙可道:“不但秦不是他的真姓,我看连他的面貌都是假的。” 卞药姑道:“对了,宫二侠精擅易容,所以看出他脸上易了容了。” 凌妙可微微摇头道:“他不是易容,可能戴上面具。” 孙小乙道:“难怪他一脸死板板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卞药姑道:“宫二少侠说得不错,我和他动手之际,不止一次弹出‘难得散’,他都一无所觉,我想他戴的面具,很可能还有防毒作用了”。 祝小青问道:“卞姐姐,‘难得散’是什么呢?” 卞药姑笑了笑道:“那是家父特地为我配制的一种迷药,只要弹出少许,就可以把敌人迷倒,难得二字,是取难得糊涂之意,要敌人难得糊涂,就是把他迷翻了。” 孙小乙哈的笑出声来,说道:“让敌人难得糊涂,妙极。” 祝小青道:“你想跟卞姐姐要了?” 孙小乙涎着脸道:“不知卞姐姐肯不肯呢?” 凌妙可道:“女孩子行走江湖,怕遇上坏人。万一武功不是人家对手,就只好请他难得糊涂一次,你小老头要他干什么?” 孟云姑问道:“卞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卞药姑道:“自然有了,我爹前几天接到万大先生的请柬,说有重大事情相商,爹赶去之后,才知道万大先生、苍龙谈朕和八势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举门人金赞延、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等人,都被人下了对消散。只要你用一分力气,就消耗一分,已经不能再使武功,爹也找不出对症的解药来,只有昔年葛仙翁的百草丹,或许可解,爹才想到妹妹身上,要我来找你,不知是不是能找得到葛仙翁?” 孟云姑沉吟道:“听说葛师怕十年前去了东海,从此就没有消息,只怕连家师都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踪。” 卞药姑道:“那怎么办?我爹一筹莫展,就盼望着你呢!” 孟云姑笑道:“我去有什么用?卞伯伯都解决不了,我更不济事了,’接着唔了一声,又道:“如果能找到了因师姐的话,她可能会有办法……” 卞药姑急着问道:“她在那里?” 孟云姑道:“天台青竹底。” 卞药姑道:“那么我们就上天台青竹底去。” 孟云姑道:“事情有这么急吗?” 卞药姑道:“怎么不急?据万大先生猜测,不仅他们几个人中了难得散,就是一月前无故失踪,后来又被释放回去的人,像田无常、邢铿、暴本仁、霍五和皖南三侠等人,回去之后,就大门不出,而且连他们无故失踪之事,都讳莫如深,不肯吐露只字,很可能也被人下了难得散,一个武林中人,不能再用力气,就等如废人,再有人加以警告,自然什么都不肯说了,这样下去,整个武林岂不渐渐瘫痪,没有人敢出头,就只好任人宰割了?” 凌妙可听得猛然一怔,她想起一个月前夜探碧落山庄,卞药姑说的这些人,岂不都是老夫人释放的人?就道:“卞姐姐说的这些人,就是被碧落山庄劫持的,释放他们的那天晚上,我们正好去夜探碧落山庄,所以全看到了。我大哥也是那晚中了碧落山庄老夫人一掌,幸亏有大姐(孟云姑)在场,我们才能安划星出,这么说,江湖上发生的事,全是碧落山庄在暗中捣鬼了?” 宁无缺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此时才道:“这还用说?” 凌妙可听到爹也可能中了碧落山庄的对消散,心头自然十分焦急,说道:“那真该快些上天台青竹底去才是。” 孟云姑道:“我也只是说了因师姐可能会有办法,因为了因师姐是葛师伯从山下抱来的孤女,托家师抚养的,葛师伯曾经和家师说过,此女将来可传你衣钵,也可以传我医术。我记得小时候,葛师伯曾教她读了不少医书。如她真的传了葛师伯的医术,那就可能对‘对消散’的解药,能想得出办法来,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不是一定有把握的耶。” 卞药姑道:“那总是有些希望,也许她真有办法呢?” 孟云姑含笑道:“好吧,你们既然都这么说,我们这就上天台山找她去。” 孙小乙道:“我们自然一起去了。” 一行人都有一身极好武功,虽是边走边说,脚下自然不会太慢。 但等他们远去之后,林间忽然走出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此人赫然正是碧落山庄秦总管。 他面露诡笑,双足一顿,化作一道长虹,划空朝来路投去,好快的身法,眨眼之间,就已失去他的踪影。 原来他竟是一路跟踪众人身后来的。 以他的功力,纵然跟在众人身后,而且还保持了相当距离,但只须运功话听方才沈雪!”等人说的话,自可清晰听到了! 傍晚时分,孟云姑、宁无缺等一行人赶到凤阳城,在南大街的招商客店落脚。 上灯时分,凤阳城可是万家灯火,笙管处处,着实繁华,南大街和西横街交叉处,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徽州馆天香楼。 现在孟云姑、卞药姑、祝小青三位姑娘家也都改穿了男装,而且脸上也经凌妙可替她们略加修饰。本来姑娘家弯弯的柳眉,变成了两道斜飞的剑眉,脸上也稍稍加深,就显得男子气概多了。 一行六人,孟云姑依然穿的一身白衣,宁无缺、卞药姑、凌妙可、祝小青四人是天蓝长衫。 只有孙小乙还是扮作老头,作了众公子的管家。这一行人走在一起,使人一望而知是一群进省去参加乡试的老相公了。 走上天香楼楼梯,一名堂倍立即把六人领到东首临街的一张桌上,哈着腰道:“公子爷,这张桌子可好?” 孙小乙道:“你们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座位吗?还不快去冲茶来?” 堂倌唯唯应是,赶紧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端了六盏茶送上,一面问道:“诸位公子……” 孙小乙不待他说下去,一挥手道:“公子们不喜,你去吩咐厨下,拣最好的做来就是。” 应了两声是,又道:“不知公子爷要喝什么酒?” 孙小乙道:“花雕好了。” 堂倌走后,孟云姑道:“小乙真像一个名于世故的老头。” 凌妙可道:“只是对人凶了些。” 孙小乙耸耸肩道:“小的这是仗着诸位公子的势,不是这样,人家就会瞧不起咱们。uu看书 .ukah” 祝小青道:“这就是一般人口中的豪奴。” 孙小乙道:“豪奴就豪奴吧!” 祝小青发现凌妙可一直目注大街,好像在注意着什么,心中觉得好奇,忍不住问道:“二哥,你在看什么呢?” 凌妙可朝她微微一笑道:“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祝小青道:“你干什么卖关子呢?” 凌妙可眼角一动,低声道:“人家已经上来了。” 祝小青回头看去,只见从楼梯口上来一个身穿天蓝长衫的英俊少年。 这人生得剑眉斜飞,目若朗星,鼻正口方,唇红齿白,好个一表人才,加上他手中拿一柄红色呈紫的竹扇,缓步走来,更显得他的风流潇洒,俊逸脱俗!极限大魔尊 一百九十八 黑帖! 祝小青看得粉脸飞红,轻轻喟了一口,道:“你喜欢看,就多看他几眼好了。” 凌妙可笑了笑道:“三弟,这人你应该认识。” 她们在地窖中结为姐妹,孟云姑是大姐,凌妙可是二姐,祝小青是三妹,如今改穿男装,就以二哥、三弟相称。 祝小青红着脸道:“我应该认识?这话怎说?” 凌妙可附着她的耳朵,悄声道:“这人有双重身份,对你来说,他的双重身份,你都很熟。” 祝小青道:“我不懂。” 凌妙可道:“待会你就会懂了。” 卞药姑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凌妙可道:“这时候还不能说。” 卞药姑道:“听起来好像很神秘。” 这时,楼梯上又有人上来了。那是一个身穿浅紫衣衫的少年,生得脸如博粉,唇若涂朱和先前蓝衫少年同样的英俊潇洒! 他身后紧随着两名青衣小童,也生得眉目清秀,十分伶俐模样。 天香楼上一般食客,看得暗暗惊异不止,今天不知是什么风,竟然吹来了这许多俊的少年。 先前五个读书相公(孟云姑一行)已是俊美少年,如今又来了两个美少年! 大家目光忍不住看看孟云姑这一边,又看看上楼的两人,几乎没一个不是千中挑一的人选。 所谓光风霁月,明珠玉露,都聚集在一起! 却说那穿浅紫长衫的少年刚上得楼来,堂倌也赶忙迎着上去,刚哈着腰,叫了声:“公子爷……”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紧随着浅紫长衫身后的两名青衣书童忽然闪到公子身前,左首一个叱道:“走开,谁叫你拦着咱们公子的?” 堂倌一呆,赶紧哈着腰应“是”,退到边上。 这时那较先上来的蓝衫少年已经站起身来,用折扇在空中指点着含笑道:“贤弟快到这里来坐,愚兄已经等候一会了。” 浅紫长衫少年果然举步朝他桌子走去。 祝小青要待问话,正好堂倌送上酒某。 孙小乙一把接过酒壶,道:“诸位公子,小的给你们斟酒。” 在五人面前各自斟满了酒,也在自己杯中斟了一杯。” 祝小青道:“在诸位公子面前,也有你喝酒的份吗?” 孙小乙耸耸肩道:“出门在外咯,小的是陪诸位公子喝的。” 那边浅紫长衫少年坐下之后,蓝衫少年吩咐堂佰,要过酒某,等堂倌退下之后,他目光掠过楼上的食客,不期而然落到孟云姑、宁无缺等人这一桌上。 凌妙可悄声道:“你当他是谁呢?” 祝小青问道:“他是谁呢?” 凌妙可低声道:“他就是宁无缺!” 祝小青一怔,回头望望宁无缺(她望的是宫大哥),诧异的道:“你说他和宫大哥同姓同名?” 凌妙可低笑道:“不是。他和宫大哥只是面貌长得一般无二而已。” 祝小青又看了宫大哥一眼,问道:“他……” 凌妙可低笑道:“他现在乃是用了大哥的面貌。” 祝小青道:“你怎么知道的?” 凌妙可道:“那是我的杰作,我自然知道。” 祝小青道:“哦,原来他就是……” 在地窖中,凌妙可早已把前因后果都说给大家听了。 凌妙可拦道:“你知道就好了。” 卞药姑看着她们两人,问道:“你们又在说些什么?” 孟云姑突然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妹,他们已经在注意我们了!”一面举杯道:“大家快些吃吧,某上来得快,再不快些吃,就快凉了呢!” 宁无缺也举杯道:“孟兄,我敬你”。 孟云姑一个月来,在地窖中,脱去衣衫,和宁无缺同练“太素脉诀以阴导阳”神功,并无羞涩之心,那是专心一志的在运功疗伤,但不知怎的,出了地窖之后,就和宁无缺生分了似的,很少和他说话。 那是因为地窖之中没有天光,看不别人,还能泰然处之。出了地窖,面对了面,心里总是有些异样。 异样者,也就是男女之间的微妙感应也。如果心里没有什么的话,就不会有异样了。 宁无缺和她痴裸相坐,有一月之久,见了她,心里也难免有些异样,好在他平日也很少说话是以大家并不觉得如何。 这回在宁无缺来说,孟云姑一来对自己有两次救治之德,二来是凌妙可、祝小青的大姐,要敬酒,自然该先敬她的了。 这也没错,但孟云姑看他举杯敬自己的酒,四日相投,不觉粉脸为之一热,只好跟他干了一杯。然后道:“谢谢宫兄,我们不用敬来敬去了,我看大家还是随意吃喝的好。” 孙小乙道:“对,对,小老儿若是敬各位公子的话,你们只喝一杯,小老儿就得喝上五杯。如果五位公子再回敬小老儿一杯,一下就喝下十杯,那不把小老儿灌醉才怪,孟公子说得没错,大家随意吃的好。” 说着,就举筷大吃起来。 那边桌上,蓝衫少年对紫衫少年似乎正在大献殷勤。 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但蓝衫少年不住的夹着某肴,连说话都好像十分温柔,和紫衫少年有说有笑的。 紫衫少年却显得有些有心事,酒杯只是略为沾唇,就是莱也吃得不多。 凌妙可看在眼里,心中暗道:“这紫衫少年不知是什么人?看她举止斯文,怎么会和这个登徒子在一起的?” 一会工夫,他们两人先行吃毕,由一名青衣书童取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蓝衫少年和紫衫少年便自起身下楼。 蓝衫少年经过孟云姑、宁无缺等人桌前,脸色冷峻的昂首而行,鼻中还轻哼了一声。 孟云姑等他们下楼之后,低低的道:“此人好像对我们含有很深的敌意!” 祝小青道:“孟大哥,你当他是谁?” 孟云姑问道:“他是什么人?” 祝小青咭笑道:“他是宁无缺的面貌,但他不是宁无缺。” 孟云姑看了宁无缺一眼(宁无缺改名宫飞萍,脸上也易了容,孟云姑没有见过他的本来面貌),道:“他是花豹端木元?” 祝小青道:“孟大哥果然聪明得很。” 卞药姑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祝小青道:“我们说的不是哑谜。” 孙小乙道:“小老儿也听不懂!” 祝小青就把花豹端木元意图非礼,适逢宁无缺、凌妙可经过,把他制住,那时正当大家怀疑宁无缺就是佛怒莲,就把他脸上易成了宁无缺,大概说了一遍。 卞药姑道:“他到现在还以宁无缺自居吗?” 凌妙可笑道:“我师傅的易容药物,没有敝门特制洗容剂,是无法把它洗去的,大概可以维持一年之久,一年之后,才渐渐退去。” 孟云姑沉吟道:“他当时并未看清官三弟的面貌,当然不会认出你们来,但他方才临走时对我们似有极深敌意,还冷哼了一声,那是为什么呢?” 孙小乙道:“他在几位公子面前,自惭形秽,心有嫉妒才冷笑的。” 孟云姑微微摇头道:“我看不会是这样。” 凌妙可道:“就凭他端木元,还能怎样?” 大家站起身,由孙小乙付帐,就回转客店。 一宵无话,第二天继续上路。 当天中午在小溪河打尖,傍晚时候快近石门山。 只见路旁停着十几辆镖车,两边大树底下,沿着小溪边,坐着二三十个一身劲装的镖师和趟子手。 这时天色将黑,镖车不急着赶路投店,却坐在路旁,事情显然大有蹊跷! 孟云姑朝孙小乙道:“小乙,你去问问他们,前面有什么不对吗?” 孙小乙答应一声,弯着腰走向前去! 快和镖车接近时,他还投开口,一名趟子手已经先开口了,喂了一声道:“老管家,你们要去那里?” 这要是换在平时,孙小乙准会扭着头道:“咱们要去那里,关你什么事?”但这回是大姐要他来问他们的,他可不敢这么冲了,搔搔头皮,道:“自然是去明光镇了。” 那趟子手道:“就是你们这几个?” 孙小乙道:“你这位老乡,问这些做什么?” 那趟子手道:“我劝你们还是赶快回头的好。” “回头?”孙小乙睁大双目,问道:“回头到那里去。” 趟子手道:“回头自然是回小溪河去向民房借住一宿了。” 孙小乙不懂的道:“我们为么要回小溪河去?” “我原是一番好意。”趟子手道:“你没看见咱们大伙都停在这里吗?” 孙小乙摇摇头道:“你们大伙停在这里,我们就不能过去了吗?” 那趟子手不禁有气,大声嚷道:“你们要过去,谁也不会拦阻你们,你们只管去好了。” 孙小乙也嚷道:“我们过去,本来和你们无关,但你老乡刚才说要咱们回小溪河去,这话可是你老乡说的,你总要说清楚。” 他本来是个倔小子,但学倔老头也真像! 那趟子手不耐烦的挥着手道:“没什么,算我多管闲事好了。” 边上另一个趟子手道:“老管家,老何说的没错,他原是一番好意。” 孙小乙道:“他就是好意,也总该和老汉说个清楚,光说要咱们回小溪河去,老汉不问明白,怎样去跟咱们公子说?” 另一个趟子手道:“事情是这样的,uu看书 ww.uukanshuco再过去百来步,石门上贴有一张黑帖,今晚禁止一切行旅从那里经过。” 孙小乙道:“这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官道大路,什么人都可以通行无阻,咱们五位公子都是有功名的人,这回赶去赴考,若是禁止咱们通行,只要一张名刺,就可以拿他送官究辨。……” 先前的趟子手冷笑道:“黑帖子可不理会你什么官府,不信你去试试。” “笑话!”孙小乙道:“黑帖难道比官府还大?” 另一个趟子手道:“连咱们镖车都停下来,要在这里过夜,你们几位公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秀才若是遇上强盗,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孙小乙故作吃惊的道:“你说前面有强盗?” 另一个趟子手忽然压低声音道:“这张黑帖是万点星的,比强盗还要厉害上百倍!”极限大魔尊 一百九十九 无名小卒! “万点星”三个字,听到孙小乙的耳里,心头不由暗暗一惊,忙道:“老乡怎不早说?这个……老汉也作不了主,还得跟公子禀报一声才是。” 一面赶忙回身,走到孟云姑前面,低声说道:“前面石门上贴了一张万点星的黑帖,今晚不准行旅从那里经过!”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孟云姑点着头,一面问道:“万点星是什么路数,你知道吗?” 祝小青道:“我知道。” 她是卖花婆的女儿,跟娘行走江湖,见闻自然较多。 孟云姑道:“你说出来听听。” 祝小青道:“万点星本来就姓万,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兵刃是一只细长长剑,只要一剑出手,就有千万点寒星,才叫他万点星,他是江湖上一名最厉害的杀手,据说从没有人能在他剑下走得出三招,好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够了。”孟云姑点点头,道:“这人既是杀手,必然作恶多端,他禁止行旅通行,想来又是在于杀人的勾当了,走,咱们既然遇上了,就去把他除去,替民除害,也是一件好事。” 孙小乙欣然道:“小老儿替公子们开路。” 他弯着腰朝前走去。 先前和他说话的两个趟子手中的一个,眼看孙小乙又走了过来,不觉问道:“老管家,你们不回小溪河去吗?” 孙小乙忽然腰背一挺,说道:“我家公子说的,万点星作恶多端,又敢阻挡咱们公子的去路,如此目无法纪,不把他拿下,送官究办,以后不知道还要残害多少无辜百姓,所以决定前去晓以大义,要他弃邪归正,从此做个好人,老汉就是替众家公子开路的。”说完,大踏步朝前走去,但只走了三四步,他又弯下腰去。 那两个趟子手相互看了一眼,也就不再出声。 孟云姑、宁无缺等一行六人,直向石门走去。 卞药姑较为细心,她看到这二三十名镖局中人,看自己等人的时候,每人眼光之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的笑容,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只要是人,都有幸灾乐祸,不论人家吵架也好,打架也好,围观的人一定很多。 自己六人打扮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相公,居然不理会万点星禁止行旅通行的黑帖,朝石门走去。这些镖师、趟子手轻视自己等人,认为是自找死路,还说得过去。 但他们每人的眼光之中,流照出来的诡秘笑容,既不是轻视,也不是嘲笑,而是含有敌意和得意的自然流露。 他们怎么会有这种诡谲的笑容呢? 卞药姑心中忽然一动,等走出七八丈远,就朝孟云姑低低的道:“我看这些镖师、趟子手大有可疑!” 孟云姑领首道:“他们本来就是碧落山庄的人。” 凌妙可、祝小青两人同时惊诧的道:“会是碧落山庄的人?孟大哥,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孟云姑微笑道:“你们行走江湖,所以经验不足,那就是缺乏细心观察。这些人或坐或立,在那里休息,神情应该很自然,但他们看到我们走近,每个人都在暗作戒备,一手按在刀柄之上。” 祝小青道:“他们慑于万点星的威名,看到有人走近,自然要预作提防了。” “好!”孟云姑又道:“那么你们有没有看到这些人佩的是什么兵刃吗?” 她不待她们开口,接着又道:“镖局,不是一个门派,所有镖师,趟子手,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的武功自然也各不相同,使用的兵刃也应该因人而异,但他们身边的兵刃,却全是扑刀,可见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人,所以大家会使用一种兵刃,和咱们作对的是碧落山庄,只有碧落山庄的武士使的都是扑刀,由此可以证明他们就是碧落山庄武士乔装的了。” 凌妙可对这位大姐由衷的佩服,说道:“孟大哥,那我们要如何对付他们呢?” 孟云姑微哂道:“我们连秦总管都不放在眼里,这些等而次之的武士,又何用放在心上。” 小青道:“看来那万点星就是他们请来对付我们的了。” 孟云姑道:“我早就料到那天秦总管不战而退,必有花样,却想不到他居然雇用杀手来对付我们。” 正说之间,只听孙小乙啊了一声道:“在这里了。” 一行人行近石门,天色业已逐渐暗了下来,但大家都是练武的人,目力比平常人强得多,自可清晰的看清石门左壁上张贴的一张黑帖。那是黑纸上用白粉写的是:“一切行旅,今晚禁止通行”,下面是“万点星”三字。 孙小乙哼道:“这龟儿子口气果然不小,老汉就把你撕了!”正待伸手去撕黑帖,卞药姑急忙喝道:“小乙,住手,这帖子可能有毒!” 孙小乙听得吃了一惊,急忙收回手去。孟云姑冷笑一声,家手扬处,朝那石壁上的黑帖遥遥拍去! 她这一掌不带丝毫风声,但她手掌拍出,立见颜色,石壁上登时石屑纷落,连同黑帖也随着变成纸屑,和石屑一起洒落地上。 宁无缺道:“孟兄好精纯的掌力。” 孟云姑每次听他的话声,心里总有一些异样的感觉,不禁脸颊微微一热,含笑道:“我最近也感到内力精进了甚多,那是这一月来和你一起练功的功效,我想你的内功也应该精进才是。” 宁无缺点头道:“孟兄说得极是,兄弟也有这样感觉,似乎比以前进步了不少。” 孟云姑心中暗道:你那里知道我们练的‘以阴导阳神功’,乃是玄门合籍双修的功夫。 但这话她自然没有说出口来。 孙小乙已抢在众人前面,朝石门谷中走去。 这石门山,就因谷口有两座壁立如门的石崖而成名。 谷中两峰夹峙,高逾百仞,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两骑并行的崎岖道路。 孟云姑道:“小乙,这条路十分险峻,你小心些,不要逞能抢先,和我们距离不可太远。” 孙小乙掉头道:“公子爷放心,小老儿只是替大家领路,会留心的,江湖上这些小毛贼,还不放在小老儿眼里呢厂 人谷渐深,天色已愈来愈黑! 这样走了约莫三里光景,谷道至此,稍见开朗,那是两山中间一片数十亩大的平地,青草如茵,细流涓涓,好像是让你走完三里长的崎岖坡路,好在这里坐下来休息。 孙小乙探首四望,道:“万点星不让行旅通行,他应该等在这里才是,怎么连鬼影子也不见半个?” 话声甫落,突听一声怪笑传了过来,道:“老小子,是你没看到大爷,大爷在这里已经等侯你们多时了。” 孙小乙抬头朝声音来处眺望,却依然看不到人影。 宁无缺突然转脸朝北首一座石崖上喝道:“阁下大概就是万点星了。” 孙小乙过脸看去,心中暗道:“原来他躲在石崖上。” 那人道:“不错,我正是万大爷。” 宁无缺微哂道:“阁下既已等候多时,怎不下来,让大家见识见识?” “好!”声音入耳,但见从七八丈高处陡然飞起一道人影,双臂划动,像一头大鸟,凌空飞扑而下。 风声飒然,那人已经落到众人面前一丈远处。 这人是个瘦高个子,一身黑衣,连头脸都蒙着一个黑布面罩,只留出两个眼眶,双目炯炯发光,打量着众人,冷然道:“你们就是孟云姑、卞药姑和宫飞萍兄弟一行人?” 孙小乙走上一步道:“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怎么知道咱们几位公子的?” 黑衣人嘿然道:“消息不灵通,怎么会在这里等你们的?” 孙小乙霎着眼睛,望望他,说道:“你真是万点星?” 黑衣人道:“难道还会有假的不成?” 孙小乙道:“你把面罩取下来,给我老人家瞧瞧。” 黑衣人豁然大笑道:“万某自然会让你见上一面,但不是这时候。” 孙小乙道:“那要什么时候?” 黑衣人道:“万某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为了使死在万某剑下之人可以瞑目起见,万某杀人之后,照例一定会取下面罩,让人见见我的面貌,所以凡是看见我真面目的,已经都是死人了。” 这话听得宁无缺勃然大怒,沉声道:“万点星,你剑下已经死了不少人吧?” 黑衣人道:“不错,万某就以杀人为谋生之计,杀的当然不少了。” 宁无缺道:“你可知滥杀无辜,杀孽深重吗?” 黑衣人大笑道:“各行各业,做生意讲究公平,除人以外,虫鱼鸟兽,莫不弱肉强食,这也算是上天安排好的。万某虽以杀人为业,但也有一条规矩,不杀没有武功的人。万某赚的是血腥钱,但这是性命相搏之事,我胜了他,赚到了应得的报酬,他胜了我,自然也可以取我性命,万某艺不如人,记不皱眉,这有什么不对?” 宁无缺双目之中射出两道森寒如电的冷芒,沉声道:“果然死有余辜!” 黑衣人目光一凝,沉喝道:“你说什么?” 宁无缺一抬手,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冷然道:“你拔剑。” 黑衣人怪笑道:“你要和万某动剑?可以,万某从不和无名小卒动手,你先报上名来。” 宁无缺道:“宫飞萍。uu看书 ww.ukans.co ” “很好,你正是万某黑帖上有名的人。” 黑衣人说到这里,口气一顿,又道:“万某剑出伤人,你就没有发剑的机会了,万某和人动手,一向让人先出手的,这样你才可死而无憾,你还不发剑吗?” 凌妙可看大哥要和万点星动手,心里一急,叫道:“大哥……” 孟云姑急忙拦道:“你不用替他担心。” 凌妙可道:“大哥伤势还没完全康复……” 孟云姑以“传音入密”说道:“其实你大哥的伤势早就好了,因为我们一起练‘以阴导阳’神功。我发现内功精进了甚多,就想到你大哥的内力,自然也在精进之中,所以劝他务必练完三十六天,再有三天就可以大功告成。” 凌妙可道:“原来如此,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极限大魔尊 二百 回头是岸! 只听宁无缺仰首朗笑一声道:“好,宫某那就先发剑。” 右手抬处,寒光如电笔直刺出,这一剑毫无变化,只是直刺而出,在会剑的高手来说,速度并不算很快。 就在宁无缺剑势甫发,黑衣人的长剑出鞘了,寒光乍现,就幻起无数点流动的寒芒,一齐飘洒过来! 他果然不愧万点星这个外号,这一剑虽然没有万点,但至少也有十七八点寒芒! 你别看宁无缺方才刺出的一剑,只是笔直刺出,毫无变化,但等到黑衣人剑势一震,十七八点寒芒宛如一簇寒星,流动飞洒而出之际,他剑势也随着加速,但见一道剑光化作一圈银虹,把对方飞洒而来的寒芒一起圈住。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般一闪之间,登时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两人各自震退了一步! 这一招交接,说明了两人功力悉敌,剑上力道,也难分轩轻! 黑衣人目光之中,不禁流露出讶异神色,他直到此时,才知道对方方才出手一剑,不过是因自己让他先发剑,他虽然先发剑,但表示并不想占自己的先机,所以才直刺而出,毫无变化的,这一招虽然平分秋色,但细算起来,还是自己先发剑! 他直刺的剑招,那时已经用老,而对方却能随手一圈,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势,自己岂非已输了半招吗? 这可以说是他(黑衣人)成名以来第一次遇上了势均力敌的高手,心头感到暗暗震惊,目注宁无缺,口中发出一声怪笑,道:“阁下果然高明!” 这短短六个字出口,突然间寒芒飞闪,一片流星般的剑光,密集刺出,流动寒光,几乎把宁无缺一个人都笼罩住了! 不,宁无缺忽然剑交左手,挥起一道寻丈银虹,天如矫龙,朝一片剑芒圈去,又是一阵连珠般的金铁交鸣,剑光寒芒,刹时尽敛。 两人身子各自稳立原处,谁也没有被震退,只是宁无缺本来右手执着的长剑,如今换在左手之中。 宁无缺轻哼一声道:“江湖上久负盛名的杀手万点星,原来也不过如此!” 黑衣人两次交手,发觉宁无缺只使了一招剑法,第一次是右手使出的,第二次换了左手使剑。 但这两招剑法,俱是守势,只不过化解了自己的攻势而已,双方势均力敌,看不出对方有何胜过自己之处?闻言不觉怒笑道:“阁下世未必能胜得了万某。” 宁无缺忽然大笑一声,左手喀的一声,把长剑纳入鞘中,说道:“宫某就是不使长剑,三招之中,一样可以胜你。” 黑衣人道:“阁下口气倒是不小!” 宁无缺道:“阁下可是要赌上一赌?” 黑衣人道:“你要如何赌法?” 宁无缺道:“宫某三招之内,若是胜不了你,生死任凭处置。” 黑衣人不假思索,接口道:“好,阁下如能在三招之内,胜了万某,生死也悉凭处置。” 宁无缺道:“一言为定。” 黑衣人道:“自然一言为定。” 宁无缺道:“好,你可以发剑了。” 黑衣人方才已和宁无缺交过手,对方功力,最多也只和自己在伯仲之间,他要三招就能胜得自己,实在无法相信。但双方赌约,有言在先,当然不是儿戏之事。 他心头纵然不信,也不敢轻视了对方。右手长剑倏举,接连三振,左足虎然跨上。这一瞬间,从他剑尖幻起的一片流动寒芒,就像急风骤雨般飘洒开来,由一丈方圆扩展到一丈五尺光景! 这一轮密集如雨的剑芒,没有人看得清他一共发了多少剑?这是生死之争,地自然要把最拿手的功夫全力使出来了。万点星确有他名不虚传的绝招! 宁无缺一个人就像站在狂风暴雨之中,万点飘洒如雨的密集剑芒,集中朝他头顶左右前后洒落。 宁无缺当然不会站着挨刺的,他果然没有使剑,只见他青衫飘逸,就像在大雨之中躲闪似的,东闪西闪,硬是从漫空飘洒雨点的缝隙中钻来钻去,密集的雨点,竟会一点都没沾上身子! 剑雨,可不是真的雨,真要沾上一点岂不送了性命? 凌妙可先前还在替大哥担心,现在她脸上有了笑容。 孙小乙更是张大眼睛,屏着呼吸,紧张得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 黑衣人剑势越演越快,剑雨也越来越密!‘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杀着了,如果再不能搏杀对方,那就注定失败的是自己了!因为自己已经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全力一搏,但直到现在,对方却连一招都没出手! 就在此时,耳中突听宁无缺一声长笑,笑声入耳,黑衣人骤觉长剑一紧,再也使不出剑招来,他急忙定睛看去,自己剑尖已被宁无缺右手三个指头撮住,挣动不得! 孙小乙忍不住拍起手来,大笑道:“宫大哥,要得!” 宁无缺微微一笑道:“如何,在下不过是第一招吧!” 随着话声,三个指头一松,放开了黑衣人的长剑。 黑衣人呆得一呆,颓然道:“罢了,是万某落败了。” 突然横剑朝自己颈上抹去。 寒光一闪,宁无缺左手发剑,这一剑当真比闪电还快,一下就压住了黑衣人的长剑,喝道:“且慢!” 黑衣人长剑被他压住,怒声道:“万某承认落败,你还待怎的?” 宁无缺道:“咱们刚才下的赌注,是怎么说的?” 黑衣人道:“生死悉凭处置。” “这不就结了?” 宁无缺微微一笑,压住对方剑脊的长剑,随着话声收了回去,又是“唔”的一声,返剑人匣,然后徐徐说道:“咱们约定落败的一方,生死悉凭获胜的一方处置,在下尚未处置,阁下怎可一死了之?” 黑衣人怒目而视,厉声道:“你可以杀了万某,但不能凌辱于我。” “生死悉凭处置。”宁无缺微微一笑道:“那是说在下可以叫你死,也可以叫你不死一生,对不?现在宫某要你生。” 黑衣人道:“如何生法?” 宁无缺正容道:“你名动江湖,是一个特级杀手,两手沾满血腥,杀孽深重,应该是百死莫赎,但一个人只能死一次,死了之后,你万点星依然恶名昭彰,只要有人说起你的名字,没有一个人不说你该死的,所以宫某要你活下去。” 黑衣人道:“你要如何处置我?废去我武功,活下去让大家讥笑我、咒诅我、凌辱我、你好恶毒的手段! “恰好相反。” 宁无缺笑了笑道:“宫某的处置你,并不是要废去你的武功,才让你活下去。我要你从今以后,回头是岸,做一个好人,堂堂正正的做人,不准你再去做为非作歹的江湖杀手,你只要点个头,就可以走了。” 黑衣人听得一呆,怔立了半晌,突然弃去手中长剑,一把撕下面罩,扑的一声,双膝一屈,朝宁无缺面前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宫大侠受万点星一拜。” 宁无缺骇然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黑衣人依然跪伏在地,道:“万点星不是拜你饶我不死,我拜的是你恢宏气度,金石良言,使万某有如当头棒喝!今是昨非,好像走了漫长的夜路,终于看到了明灯,万某立誓重新做人,也愿意终身追随你宫大侠,还望宫大侠收录。” 说罢,又连连叩头。 宁无缺忙道:“你快请起来,只要你回头是岸,重新做人,我们就是朋友了。” 黑衣人道:“不,朋友万某万万不敢高攀,但愿宫大侠收录,让万某永远跟着你,万某于愿已足。” 孟云姑道:“宫兄这件事做得很对,他既然立志重新做人,要跟着你,你不如就答应他的好。” 宁无缺手足无措的道:“这……怎么可以?唉,万……你先请起来,你怎么可以行这样的大礼?在下如何担当得起……” 孙小乙抢上前去,把万点星拉了起来,道:“万老大,你还是起来吧,u看书 .uukanshu你没看到咱们宫大哥已经手忙脚乱了?” 万点星道:“从现在起,宫大侠就是万某的主人了,万某是跟定宫大侠了,就是蹈汤赴火,也绝不皱眉。” 宁无缺道:“万兄能够改过自新,就是有大智慧的人,咱们意气相投,可以做个朋友,你这主人的称呼,在下万不敢当。” 万点星道:“万某说过,朋友二字,万某决不敢当。” 凌妙可想到自己一行人,已和碧落山庄结下梁子,像万点星这样的高手,当然多一个好一个,大哥怎不好接受呢? 她这就含笑道:“大哥,万老大既然改过自新,一片诚意,也不能辜负了,但万老大这主人的称呼,确然不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万老大愿意和我们一起,就是我们大家的朋友。这样好不?万老大年纪比我们大,我们就叫他万老大。你呢?我想一定不肯和我们称兄道弟的了。那么不妨称我大哥宫公子、叫我宫二公子、孟公子、卞公子、祝公子,小乙就是这样称呼我们的,你看如何?”极限大魔尊 二百零一 易守难攻! 凌妙可的意思,就是现在大家都化名,暂时就让他叫“公子”好了。 宁无缺道:“这不成,我们是什么公子?” 凌妙可道:“这是折衷办法,暂时就这样叫吧!” 万点星道:“好,二公子这么说,咱们就这样决定好了。”接着又朝孙小乙抱抱拳道:“这位老丈,不知姓什么?兄弟该怎么称呼你呢?” 孙小乙摸摸下巴的花白胡子,说道:“敝姓孙。” 万点星道:“那么兄弟就叫你一声孙老哥哥吧!” “对,对,这太好了。” 孙小乙耸着肩,得意的笑道:“老汉暂时就做你的老哥哥了,哈,小老儿是万点星的老哥哥,以后行走江湖,可没人再敢惹我了。” 万点星道:“老哥哥说笑了。” 祝小青抿着嘴,嗤嗤笑出声来。 孟云姑问道:“万老大,我想问你一句话,不知你肯不肯说?” 万点星道:“不知孟公子要问什么,只要在下知道的,自然都会说出来。” 孟云姑道:“我知道江湖上千杀手这一行的,绝不会说出雇主是谁来,所以先问你一声……” 万点星慨然道:“孟公子说得极是,江湖上千杀手这一行的,一旦被擒,绝不会说出雇主是谁来,但万某既已决心重新做人,从此不再是杀手了,孟公子要问什么、万某岂会隐瞒?” 孟云姑道:“那就好,你在这里等候我们。可是碧落山庄雇你来的吗?” “碧落山庄?” 万点星博然道:“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说过碧落山庄。” 孟云姑看他说得不像有假,这就问道:“那是什么人雇你来的呢?” 万点星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怪,两天前有一个青衣人找到在下住的客店,说要和在下谈一笔买卖来的,就是今晚要在下在这里等候宫公子一行人,他先付在下五百两黄金,事成之后,再付一千两……” 凌妙可道:“一千五百两黄金就能买我们这几个人的命了?” 宁无缺道:“你让万老大说下去。” 万点星道:“在下看他脸上似是戴了面具,曾说:‘万某做买卖,从不拖欠,一向是先付钱,后办事。’” 那青衣人拿出五百两黄金,往桌上一放,道:“五百两黄金,先放在这里,算是定金。”说完回身就走。 祝小青道:“后来呢?” 万点星道:“在下追出房间,那人已经下楼,等在下追下楼去,那人已经走得无影无踪啦……” 凌妙可道:“你收了定金,就赶来啦?” “不!这不合在下规矩。” 万点星道:“就在在下回房不久,客店里的伙计拿着一封信进来,说是在下一个朋友叫他送来的。在下问那人面貌衣着,正是刚才的那个青衣人。心生狐疑,等伙计退出之后,仔细检查了信封,才行拆开,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和一颖白色药九,也并无任何古怪。 那字条上却写着二行小字:“夜半子时如果头痛欲裂,可服用此丸,两日之后夜半子时,大概可办完交代之事,当奉上黄金千两及解药一粒,即可根治头痛,下面并没具名。照这字条上所说,显是在下已被青衣人做了手脚。” 凌妙可道:“到时候你有没有头痛呢?” 万点星道:“在下浪迹江湖多年,江湖上的鬼喊伎俩,自信还瞒不过在下,如果被人在身上做了手脚,岂会一无所觉?当即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毫无半点征兆……” 大家听他说得很神秘,也就静静的听下去,没人再插口。 万点星接着愤然道:“但他说的却很灵验,当晚甫交子时,在下果然感觉不对,头脑渐感昏胀,渐渐愈来愈加重,整个脑中,就像被利斧劈开一样,痛得令人无法忍受,当真比死还要难受百倍。在下只好取出那颗药丸吞了下去,说也奇怪,服药之后,不到盏茶工夫,就痛苦消失,在下再运气检查,依然查不出有中毒现象。” 卞药姑道:“那青衣人莫非是刘媒婆?” 三姑六婆中,只有刘媒婆善于使毒。 孙小乙道:“我也想说刘媒婆,除了她,没有第个人。” 孟云姑道:“你们别打岔,听他说下去。 万点星接着道:“第二天一早,伙计又送了一封信,里面只有八个字:‘若欲根治,依约行事’,在下心知业已受制于人,那头痛也委实令人胆颤心惊,只好赶来此地了。” 卞药姑道:“他信上说的两天之后的夜半子时,就是今晚子时了?” 万点星道:“是的。” 孟云姑道:“卞大哥,你替万老大检查检查看吧!” 卞药姑沉吟道:“此时离子时还有两个多时辰,万老大在发作以前和发作以后,都曾运气检查,毫无结果,可见此种毒药,具有隐藏性。如果不知他下的是什么毒药,不等他发作,只怕很难从脉象中搭得出来,因为脉象中如果有中毒现象,运气也可以检查出来。” 孟云姑道:“不要紧,卞大哥深诸医理,我相信等万老大头痛发作之时,她一定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的。” 万老大抱抱拳道:“如此多谢卞公子了。” 孟云姑道:“万老大,既然江湖上没有人看过你的真面目,你还是把面罩戴起来吧,三天前,他们就计算好了我们的行程,今晚恐怕不会只有你这一关。” 宁无缺道:“孟兄说他们另有埋伏?” 孟云姑道:“我们来路,既有碧落山庄的人乔装镖师,截住咱们退路,前面自然也会有人挡住咱们去路了。” 卞药姑道:“不错,这里正好是谷道中间的一块平地’,他们堵住前后通道,就是选择在这里和我们动手的了。” 祝小青哼道:“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 卞药姑道:“二天来他们一直迟迟不曾动手,直到今晚,等我们来到此地,第一,是这里地势对他们有利。 第二,当然是尚未调遣好人手,他们对我们的实力,当然早已估计好了,因此,这一战他们不发则已,一经发动,自然都是顶尖高手,决不让我们生离此地……” 目光掠过这一片平地,又道:“此处地势平坦,两面受敌,我想我们应该先占好有利地形,才能应付。” 孟云姑道:“卞大哥这话很有道理,他们预先选择在这里,确有不让我们生离之意,我们既然来了,就该先占好有利地形,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万点星已经重新戴上了面罩,说道:“在下今天下午,就来此地勘察形势,方才在下躲身之处,是一块大突崖,上面足有数丈大小,站在下面的人,无法看到上面,大家不妨到上面去坐息一会。 真要有敌人前来,上面可以逸待劳,可攻可守,要是没有敌人,明日一早,再行上路,在上面休息也比下面好得多,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宁无缺道:“既然石崖上地方宽敞,居高临下,确是比这里好得多,大家不妨先上去看看。” 大家自然一致赞成。 万点星道:“在下替大家领路。”领着大家走到北首一座石崖之下,仰首道:“就是这上面了。” 双足一顿,凌空直拔而起,一闪就已不见人影。 孙小乙仰首看去,黑夜之中,只觉这座石崖极为陡峭,少说也有七八丈以上,心中暗道:“他莫要在使什么花招?” 他口中说道:“小老儿来了。”跟着双足一点,一式“旱地拔葱”,纵身直上,到得三丈高处,足尖在石上一点,再次拔起,这样接连两点才登上石崖。 宁无缺朝凌妙可问道:“兄弟,你上得去吗?” 凌妙可道:“小乙都上得去,我大概也不成问题,你还是照顾祝小妹吧!” 孟云姑道:“三妹我会带她上去的。”说完,一手拉起祝小青的手,口中喝了声:“起!” 身形直拔而上。卞药姑也跟着纵起,大家相继登上石崖,朝四周略一打量,这石崖上面果然十分平整,足有四五丈方。” 除了正面稍有断层坡度,只要轻功较佳的人,有两三个起落,还可以登得上,左右两边壁立如削,除非能一下纵起七八丈高,否则不易上得来,里首和高峰相连,都是横纹断岩,足有数十丈高。 以这地势来说,纵有强敌,也只要守住正面就行,大家在崖上休息,不但不易被人发现,而且也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孟云姑察看了一遍,又凝足目力朝下面东西两处看了—遍,然后说道:“奇怪!碧落山庄的人此时怎会依然毫无动静?” 凌妙可道:“他们大概还以为万老大可以得手,所以只守在外面,静候消息。” 孟云姑微微摇头道:“秦总管和宓副总管两人,uu看书 unshu.cm在武功修为上,胜过万老大甚多,他们要在石门上张贴黑帖,不过是以万老大为饵,引我们进来而已!我想他们迟迟不发动的缘故,大概是人手还没有到齐,大家趁这段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万点星朝孙小乙问道:“孙老哥哥,到底碧落山庄是什么路数,你们怎么会和他们结下梁子的?” 孙小乙找了块大石坐下,一手摸着花白胡子,说道:“谁知道碧落山庄是什么路数?反正他们是江湖上一股很神秘的组合,三个月前,你总听说过江湖上有许多盛名久着的人物无故失踪这桩事吧?” 万点星望然道:“老哥哥是说田无常、邢铿、暴本仁等人失踪的事?他们不是都没事吗?” 孙小乙道:“那是后来碧落山庄把他们释放了,这些人神秘失踪,就是被他们劫持去的。” 万点星奇道:“他们既然把这些人劫持去了,为什么又释放了呢?”极限大魔尊 二百零二 欢迎之至! “谁知道?”孙小乙耸耸肩道:“他们释放这些人的那晚,二位宫公子就去夜探碧落山庄,要不是孟公子及时进到,大家还不能脱险呢。”” 他把那晚目击之事,和宁无缺中了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还暗含‘魔火炼形’,在渔家地窖疗伤,以及三天前卞药姑被宓副总管逼到门口,粗校大叶的说了一温。 万点星听完之后,不觉惊异的道:“碧落山庄这位老夫人竟有这么厉害? 孙小乙双手一摊,说道:“如果今晚他们等的就是那位老夫人,咱们这里的人,只怕没有一个能是她的对手呢!” 万点星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要是那老夫人来了,咱们有许多人,联手起来总可以和她一拼了。” 宁无缺忽然凝目道:“他们来了!” 孟云姑美眸横睐道:“你也看到了!” 凌妙可注目看了一会,不见人影,忍不住问道:“人在那里?” 宁无缺伸手指点着右前方,说道:“有几条人影,在山谷间,掩掩藏藏的,似在觑伺我们的行踪。” 视小青道:“我怎么还没有看到?” 孟云姑道:“他们还远着呢,大概离这里还有三十丈以外,你们自然不易发现了。” 孙小乙道:“诸位公子只管坐下来休息,这几个毛贼,有老汉和万老弟两个,就足够打发了。” 宁无缺突然指着左前方,说道:“左边也出现了人影,那是想左右夹击了。” 孟云姑道:“看他们躲躲闪闪的情形,大概首脑人物还没有到呢!” 刚说到这里,两边山谷间,已经亮起了十几盏气死风灯,正有无数佩刀带剑的武士鱼贯走出,朝方才大家立身之处会合。” 卞药姑笑道:“他们大概还没有看到我们呢。” 凌妙可悄声道:“咱们只要不亮火种,下面的人是无法看得到的,这样正好,居高临下,以暗对明。” 崖下,两处人业已会合。 人数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右首是宁无缺等人的来路,就是扮着镑局伙计的一行人,约有二十几个,由一名扮镖头的人率领,左首全是黑衣汉子,也有二十七八名之多,为首的却是宓副总管。 这时宓副总管开口了:“路大有,点子怎么会不见了?” 扮镖头的抱抱拳道:“回副总管,点子一行人并没出去。” 宓副总管哼道:“没有出去,难道会插翅飞了不成?还有,那个姓万的呢?” “这……”那扮镖头的道:“屑下也不知道,这里只有两条路……” 宓副总管不觉怒声道:“混帐东西,你是说他们没从你们那边走,那是从东首逃走的了?” 那扮镖师的惶恐的说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宓副总管喝道:“还不给我搜?” 扮镖头的连声应“是”,迅快转过身去,挥着手,喝道:“搜!” 他喝声一出,二十几个扮趟子手的立即纷纷散开,向四面展开搜索。只见他们有如一群苍蝇般茫无目标的东窜西跃,却谁也没有想到这座大石崖上来,忙了一阵,依然找不到半个人影,大家又纷纷的向中间集拢。 扮镖头的搔搔头皮,说道:“这真是怪事,连万点星都会不见,难道他会……” 宓副总管道:“万点星算得什么?老实说,咱们只不过用他作个饵罢了,你真以为姓万的收拾得了那几个小丫头?” 这话听到隐身石崖上的万点星耳中,心头甚是愤怒,忖道:他们果然只是在利用自己,诱使宫公子等人入伏,待会咱要不给你们一个厉害,我就不叫万点星了。 扮镖头的连忙躬身陪着诣笑道:“副座说的是,那姓万的只不过是一个江湖杀手,咱们都是你老一手训练出来的,那一个不比姓万的强?” 宓副总管一手拈须,一阵嘿嘿干笑道:“你们给我听着,今晚咱们的任务,原本只要把点子截住,不让他们离开此谷就好,如今两边的出口,都不见人出去,点子一个不见,本座认为他们不可能已经离去。那么自然还留在谷中无疑,你们分出一半人手,仍分两路守住出口,且待总管来了,再作定夺。” 他手下两拨人立即分出一半人手,往后退去,守住了两边出口。 宓副总管依然凝立不动,他一手拈着胡须,仰目四顾,嘴角间不觉含着一丝阴笑,却并未说话。 卞药姑俏声道:“姓宓的好像已经知道我们隐身在崖上了。” 孟云姑道:“不用去理他,他在援手未到之前,还不敢采取攻势的。” 就是这两句话的工夫,又有七八个人从右首谷道中走出。 为首一个正是一身绿袍的秦总管! 他身后几个,远看过去,都是五十出头的人,衣饰各异,不像武士们身上一律穿着黑色劲装,显然是碧落山庄调来的高手无疑。 这一行人迅快的行到中间,宓副总管迎着秦总管,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秦总管只略为颔首,就在中间站停下来。 宓副总管却一挥手,令站在中间的二十几名武士向四周散开,布成了阵势。 他们似乎已经知道“点子”隐身在崖上,却并未因秦总管率同高手已经赶到,就开始攻击,还是按兵不动。 这一情形,分明还在等候后援。 看来碧落山庄为了对付孟云姑、宁无缺等人,今晚大举出动人手,大有非把和他们作对的人,一举在此搏杀不可! 这时从左首谷道上,也陆续有一二十人奔行而来,他们衣着不同,年龄少说也都在四旬以上。只要看他们奔行而来的身法,就可看出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这些人到了中间,只向秦、宓二人略一抱拳,就站停下来。他们刚到,右首谷道,又有人出现了! 这回来的人,身份似乎不同,首先是四盏浅绿宫灯,由四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鬃提灯前导,款步行来。 宁无缺低声道:“果然是老夫人亲自赶来了。” 大家的目光不期而然一齐朝四个绿衣小鬟身后投去。 在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小鬟后面,一共有七个人。当前一个是风度额阐的绿衣少年,他竟是在凤阳酒楼遇上的假宁无缺端木元! 在他后面是一个长发披肩,身穿浅绿衣裙的绝色少女,正是酒楼的紫衫少年。她果然是女的! 两人身后,是五个黄腊脸的汉子,个子都不高,身上都穿着绿色长袍,看去特别有诡异之感! 这一情形看得宁无缺、凌妙可等人暗暗惊诧不止! 花豹端木元乃是白虎门的人,秦总管乃是碧落山庄的总管,今晚对付自己一行人的,也是碧落山庄,但看此情景,端木元不但投到碧落山庄,而且在碧落山庄中好原地位极高,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一行人刚行进中间,秦总管即迎着抱拳道:“属下秦皓见过大小姐、宁公子。” 只要听他口气,端木元号将错就错,一直以“宁无缺”自居了。 碧落山庄的大小姐,就是楚琬,她明亮的美眸一转,奇道:“秦总管、宓副总管都在这里,敌人怎么一个不见?” 秦总管深沉一笑,回身指指石崖,说道:“孟云姑和宫飞萍兄弟等人,很可能就隐身在那座石崖之上。” 又道:“不是还有一个江湖杀手万点星吗?是不是被他们杀死了?” 秦总管道:“据属下看,万点星很可能是被他们擒下!” 楚豌道:“好,你去叫他们下来。我娘说的,只要他们有投诚之意,碧落山庄会十分欢迎。如果他们妄想和碧落山庄作对,那就是只有一条路——死,所以要我来见见他们,可以说服,那是最好的事了。” 秦总管应了声“是”,就转身面对石崖,高声说道:“孟云姑、宫飞萍、卞药姑,你们听着,碧落山庄大小姐来了,传达老夫人金令,要你们下来和大小姐当面一谈。” 石崖上众人,早就听清楚大小姐和秦总管两人说的话了,但却没有人回答他。 秦总管眼看崖上没人回答,又高声喝道:“你们躲在崖上,还以为老夫不知道吗?大小姐要你们下来,当面一谈,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你们莫要不识好歹,区区一座石崖,就能负隅顽抗吗?” 崖上凌妙可气道:“这老贼还当我们怕他们呢!” 孟云姑摆手道:“不用理他。” 石崖虽然只有七八丈高,但因居高临下,上面的人只要低声说话,下面是无法听到的,相反的,崖下的人说的话,崖上却是清晰可闻。 秦总管等了一会,u看书 wwukanshu 依然不见崖上有何动静,不觉沉嘿一声,挥手道:“上去一个人,看看上面是否有人?” 他话声甫出,立即有人应声道:“属下上去。” 秦总管只看了他一眼,就微微颔了下首。经他认可的人,一身武功就不会太低。 那人举步走出,一直来至崖下,突然双足一点,纵身直拔而起,此人轻功果然极为高明,一下就纵起三丈多他是第一个登崖的人,何况又在大小姐、总管和碧落山庄的许多高手面前,自然要展露一手给大家瞧瞧。 因此他到了三丈高处,双脚并未落向崖石之上,只是双手划动,如鹏展翼,接连几划,一个人就凌空直上,转眼就已飞登上石崖! 崖上,孙小乙见他越众而出,就朝万点星低声道:“来了,万琉弟,这是第一个,先让老哥哥发个利市吧!” 说完,就俯着身子,悄悄朝外掩了过去。极限大魔尊 二百零三 接引手法! 大家的目光不期而然一齐朝四个绿衣小鬟身后投去。 在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小鬟后面,一共有七个人。当前一个是风度额阐的绿衣少年,他竟是在凤阳酒楼遇上的假南宫靖侯元! 在他后面是一个长发披肩,身穿浅绿衣裙的绝色少女,正是酒楼的紫衫少年。她果然是女的! 两人身后,是五个黄腊脸的汉子,个子都不高,身上都穿着绿色长袍,看去特别有诡异之感! 这一情形看得南宫靖、李小云等人暗暗纳罕不止! 花豹侯元乃是白虎门的人,秦总管乃是碧落山庄的总管,今晚对付自己一行人的,也是碧落山庄,但看此情景,侯元不但投到碧落山庄,而且在碧落山庄中好原地位极高,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一行人刚行进中间,秦总管即迎着抱拳道:“属下秦皓见过大小姐、南宫公子。” 只要听他口气,侯元号将错就错,一直以“南宫靖”自居了。 碧落山庄的大小姐,就是楚琬,她明亮的美眸一转,奇道:“秦总管、宓副总管都在这里,敌人怎么一个不见?” 秦总管深沉一笑,回身指指石崖,说道:“沈雪姑和宫飞鹏兄弟等人,很可能就隐身在那座石崖之上。” 翻又道:“不是还有一个江湖杀手万点星吗?是不是被他们杀死了?” 秦总管道:“据属下看,万点星很可能是被他们擒下!” 楚坑道:“好,你去叫他们下来。我娘说的,只要他们有投诚之意,碧落山庄会十分欢迎。如果他们妄想和碧落山庄作对,那就是只有一条路——死,所以要我来见见他们,可以说服,那是最好的事了。” 秦总管应了声“是”,就转身面对石崖,高声说道:“沈雪姑、宫飞鹏、卞药姑,你们听着,碧落山庄大小姐来了,传达老夫人金令,要你们下来和大小姐当面一谈。” 石崖上众人,早就听清楚大小姐和秦总管两人说的话了,但却没有人回答他。 秦总管眼看崖上没人回答,又高声喝道:“你们躲在崖上,还以为老夫不知道吗?大小姐要你们下来,当面一谈,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你们莫要不识好歹,区区一座石崖,就能负隅顽抗吗?” 崖上李小云气道:“这老贼还当我们怕他们呢!” 沈雪姑摆手道:“不用理他。” 石崖虽然只有七八丈高,但因居高临下,上面的人只要低声说话,下面是无法听到的,相反的,崖下的人说的话,崖上却是清晰可闻。 秦总管等了一会,依然不见崖上有何动静,不觉沉嘿一声,挥手道:“上去一个人,看看上面是否有人?” 他话声甫出,立时有人应声道:“属下上去。” 秦总管只看了他一眼,就微微颔了下首。经他认可的人,一身武功就不会太低。 那人举步走出,一直来至崖下,突然双足一点,纵身直拔而起,此人轻功果然极为高明,一下就纵起三丈多他是第一个登崖的人,何况又在大小姐、总管和碧落山庄的许多高手面前,自然要展露一手给大家瞧瞧。 因此他到了三丈高处,双脚并未落向崖石之上,只是双手划动,如鹏展翼,接连几划,一个人就凌空直上,转眼就已飞登上石崖! 崖上,孙小乙尹他越众而出,就朝万点星低声道:“来了,万琉弟,这是第一个,先让老哥哥发个利市吧!” 说完,就俯着身子,悄悄朝外掩了过去。 万点星看他空着双手,连兵刃也没使,而且还俯着身,只是躲在石崖边上,这样如何和人动手? 但他说出来了,自己就不好和他争了。 就在此时,但见一道人影从崖下直窜上来,这人连足尖都还没沾上石崖,忽然身形一沉,一个筋斗头下脚上,往崖下跌落下去。 这下直看得万点星不期一怔,他根本没看清孙小乙是如何出手的?心头不由暗暗叫了声“惭愧。” 自己还一直自负剑法快捷,在江湖上,足可称为首屈一指的杀手了,如今看来,只怕连这位老哥哥一招也接不下来! 秦总管只是让那人上去探个虚实,虽然他深知此人一身武功极高,还是不太放心,那人走出之后,他就朝随他同来的七人微微点了下头。 那七人自是懂得他的心意,也举步跟了上去。 此时骤暗那人还没登上石崖,就一个筋斗,倒栽葱般垂直跌坠下来! 秦总管低喝一声:“快接住他!” 从七八丈高空头下脚上直跌下来,如没人把他接住,脑袋瓜不砸成稀烂者,几希!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七人中突然飞起一道人影,迎着那人上去,把他一把抱住,然后轻轻跃落地面。低头看去,那人定着双目,僵如木偶,不觉唉了一声道:“郭老三被人制住了穴道!” 说话之时,右掌一伸,在那人身上连拍了两掌。他这两掌虽是一般的解穴手法,但那人依然身子僵直,一动没动。 秦总管怒嘿一声道:“果然是被那老匹夫怪异指法制住了经穴,你且莫要动他,暂时先把他放下来。” 抱他的人听得一呆,问道:“总管,郭老三他……” 秦总管道:“老匹夫手法怪异,是一种独门制穴功夫,无人能解……” 他话声未已,只听侯元朗笑一声,道:“秦总管,且让本公子瞧瞧,此人手法如何怪异?” 秦总管心中暗道:这老匹夫的怪异手法,连老夫都解不开,你还能解得开?一面说道: “南宫公子能解得开,那就好了。” 侯元只是淡淡一笑,潇洒的走上几步,只朝那人瞥过一眼,也没多说,右手指处,把紫红竹扇交到左手。 忽然右手突发,五指似弹似拂,快得几乎令人无法看清他到底是弹是拂,一共弹拂了几处穴道?说也奇怪,手指甫发,只听那人喉头“喀“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双目眨动,四肢已能动了。 秦总管看得暗暗称奇,连忙笑道:“南宫公子这一手,老朽好生佩服。” 侯元折扇早已交到右手,豁的一声打了开来,在胸前连扇了几扇,才潇洒一笑道:“秦总管好说,现在你可以问问他了。” 秦总管点点头,朝那人问道:“郭兄,上面情形如何?” 那姓郭的老脸一红,愤然道:“说来惭愧,属下还没登上石崖,根本没看到人,就中了贼子暗算,请总管允许属下再上崖去,我非宰了那贼子不可!” 秦总管深邃的目光一扫八人,点头道:“好,八位最好一起上去,才能占住崖岸。” 那八人齐声道:“属下遵命。” 这八人号称河洛八义,八个人各有一身绝艺,他们原是异姓兄弟,投效碧落山庄还不到一月,自然要表现表现,这一立功机会,岂能错过? 余老大率领七个弟兄,走近崖下,先行环绕石崖察看了一遍,然后低声说道:“这座石崖一面靠山,本来只有三面可以攀登,但左右两面,全是陡峭削壁,除了老三还可以借势跃登,没有人能上得去。 所以真正可以攀登的,只有正面一面,上面只有两个人守住正面,再多的高手也无济于事,这是易守难攻的险地——”金老二道:“咱们向总管讨了令,难道就知难而退?” 余老大深沉一笑道:“咱们当然不能知难而退,但要攻上去,就得用些机谋,咱们八人,可以同时扑上去,但要登上八丈高崖,至少得有三个起落,咱们在起落之间,可以分为两批。 第一批由愚兄、金老二、郭老三三人组成。金老二,你说你精擅的是什么?人还未上,就要全力施展,愚兄和郭老三就可以在他们忙于应付之际,抢登石崖,有咱们三个人抢上了崖,后面的人,自然也可以跟着登上突崖了,只要站住了脚,以咱们兄弟八人之力,还怕敌人强吗?” 郭老三点头道:“老大这主意不错,金老二只要施展开来,至少还没交手,就可以放倒他们一半了?” 其余的人也纷纷称好。 金老大道:“好,那就这样,咱们上!” 崖上的人,因崖下点了灯火,自可清晰看到八人越众而出,要来抢攻。 万点星迅速转过身去,压低声音道:“宫公子,情形有些不对,这回来的是河洛八义,这八个人各有一身绝艺,一向行动一致,看来他们准备上来抢攻了。” 南宫靖道:“让他们上来试试好了。” 万点星道:“公子,这八人中,以金老二的‘漫天花雨’暗器手法,最为厉害,他们如果抢上来,一定由金老二先施展‘漫天花雨’手法,使咱们措手不及,他们才能陆续抢登上石崖,只要被他们抢登上崖,一来咱们就无险可守,二来他们八人联手的八义阵法,专门对付强敌,被他们登上石崖来,总是麻烦事儿。” 他不失为江湖上名列一等的杀手,对江湖人物,果然了如指掌,说来如数家珍,而且对他们的行动,也判断极为准确。 南宫靖道:“既然如此,由在下来对付金老二的‘漫天花雨’暗器,你们谁去对付其余七人?” 沈雪姑道:“有宫二弟(李小云)、祝三弟、小乙三个就够,咱们人手不够,要节省一点气力,准备应付更强的敌人。万老大,你也不用出手,先退回来,我们要给他们一个莫测高深才好。” 话声一落,又朝李小云等三人道:“你们也不用使兵刃,看到人影,只要给他一指也差不多了。”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答应一声,各自走近崖边,选择有利地形,蹲下身来。 南宫靖一手迅快掣出长剑,缓缓站到石崖前面的中央,准备拦截金老二的“漫天花雨” 暗器。 万点星看沈雪姑似是丝毫没把河洛八义放在眼里,好像他们只是八个稻草人,还要宫二公子等三人连兵刃都不用使,他方才已经见识过孙小乙的手法,自己连看都没看清楚就把以轻功著称的郭老三一照面就摔了下去! 所以他自然相信沈雪姑说的话。她既要自己退下去,自己乐得看看宫公子(南宫靖)等四人,如何打发河沿八义? 心中想着,也就依言退到崖后。沈雪姑和卞药姑并肩坐在一方大石上,他就站到了左首,一手还紧紧按着剑柄,万一宫公子应付不了“漫天花雨”,自己也可以及时出手,帮他磕飞一些。 沈雪姑回头道:“万老大,你不妨坐下来,这一场,用不着你出手,你只管作壁上观好了。” 万点星被她说得尴尬一笑,果然也找了一块大石坐下。 这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崖下河洛八义也正好议计定当,八条人影,同时纵身而起。 他们飞起之时,第一步差不多全都一下纵上三丈来高,但到了第二次点足纵起,就已有了先后,余老大、金老二、郊老三三人就领先一步。 他们三人虽然比其他五人领先,但三人中的金老二却又比余老大、郭老三两人抢先了一步,他第三次点足,只窜起一丈来高,距离石崖还有七八尺之处,就一下伏下身来。 就在他身形还未伏下之际,双手陡然一扬,已经打出两蓬细碎的暗器,朝崖上飞扬开去。 这两蓬暗器,左手是铁莲子,右手是铁漠藜,一把少说也有百来颗之多,双手齐发,就有两百来颗了。这是他的成名绝技,打出的暗器,上下左右交织,宛如一片网罟,洒洒不绝! 他一伏身,就打出两把,接连三次,就打出了六把暗器。,以他想来,崖上地方不会太大,有这些纵横交织的六百颗暗器,任你几个人兵刃舞个风雨不透,也磕不胜磕,总有几个人被暗器击中的。 就在他第三次暗器出手,余老大、郭老三两条人影也疾如鹰隼,一下翻上崖去。 金老二可不怠慢,赶紧双足一点,身子一下窜起两丈多高(他发射暗器,躲在离石崖还有七八尺之处,这一纵起两丈多高,就是纵起到崖上一丈多高处了),双手一抖,还没把手中暗器打出,就已口中“呃”了一声,像陨星般朝崖下跌落下去。 原来就在他第一次暗器出手,一阵洒洒如雨的寒星,从崖下激射上来,登时在天空密集如网,纵横交织,朝众人头上罩落。 南宫靖的长剑也在此时出手了,挥起一道矫天剑光! 他并没有向漫天暗器磕去,只是左手掌朝上,横置胸前,右手长剑由上而右,宛如长虹乍现,划向右方! 这一划,登时显现奇景,只听一阵沙沙细响,本来激射上来漫天飞舞的点点寒星,竟然如铁似磁,跟着剑光化作一道长虹,朝崖右地上倾泻而下。 这下直把万点星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宫公子使的是什么剑法?自己当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原来南宫靖这一手使的乃是“接引手法’,本来是用右手向右引出的,现在只是把右手改使长剑而已。 他这三个月来,经沈雪姑和他同练“以阴导阳神功”,得到坎离调和,水火既济之功,内功自是突飞猛进。 使剑的人,剑本来就是手的延长,以意导气,施展“接引手”,自可把漫天暗器,一起吸住接引到一处了。 闲言表过,却说金老二一连三次打出六把暗器,只第一次还在崖顶上空飘飘洒洒的交织成网,那也只是刹那间事,就被南宫靖剑光一挥,接引出去。 后来的两次,几乎是从崖下打上来,还没飞散开去,就被南宫靖的剑光接任,引向崖右。 金老二连打三次,南宫靖只挥了三次长剑,就把所有暗器,都泻到崖右一片空地上堆成了一堆。 等余老大、郭老三纵上石崖,崖上冷冷清清,一点暗器也看不到,他们看到的只有一个人,那是仗剑站在中间的南宫靖。 但两人脚尖还没落地,李小云、祝小青早已骈指如戟,划了—个小圈,凌空点出,两人几乎连出手的是谁都没看清,就朝崖外倒翻下去。 孙小乙低笑一声道:“这个就是我的了!” 话声未落,金老二已一个倒栽葱像强星般跌落下去。 这时正当黑夜,相继窜上来的五人,只当前面三人已经得手,他们相继纵起,根本不知道余老大等人,已经先他们跌下去了。 五个人在不同的地点柱上纵起,自然不会正好是同一个时候,只要他们稍有先后之分,李小云、视小青、孙小乙三人以逸待劳,只要骈起食中二指画个小圈,就可点出,自然应付裕如。 一下就解决了三个,再上来两个,三人就抢着发指,把他们当作发指的活靶。 八个人中,除了金老二还跃临石崖上空,其余七人几乎连脚尖都没沾上崖边,就纷纷中指,跌坠下去。 这下直教万点星看得对宫公子一行人,打从心眼里生出佩服来! 老实说,他对河洛八义未登上石崖,就一个接一个的倒翻下去,虽知是宫二公子(李小云)等三人出的手,但始终没有看清他们使的是什么手法? 这简直不是武功,而是魔术了! 河洛八义在关洛之间,名声之甚着,论武功也确实是一流的好手,八人联手,会落败得如此快法,简直连秦总管都大感意外! 因此连接应都来不及,八个人被制住了经穴,从七八丈高处倒栽下来,汉人接应,自然都得向封神榜上报到! 牺牲了河洛八义,对崖上情形,依然一无所知,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秦总管双目如火,怒嘿一声道:“出手果然俐落得很!” 侯元手摇折扇,淡然一笑道:“且待本公子上去瞧瞧!” 秦总管道:“南宫公子且慢,河洛八义……” 侯元摇着折扇,轻蔑一笑,没待他说完,就截着道:“河洛八义,何足道哉?” 秦总管心中暗道:这小于好狂的口气,你要去送死,那就让你去好了。 楚琬娇声道:“大哥,你可得小心。” 侯元豁然大笑道:“几个小丫头所凭仗的不过是石崖高峻,上去的人不能一下登上崖顶,才能居高临下,出指伤人,这点伎俩,如何难得倒愚兄?” 楚琬道:“但总是小心些的好!” 她这话流露出无限关切之情。 侯元得意的道:“妹子只管放心,不信,你看愚兄不把他们一个个摔下崖来,我就不叫南宫靖了。” 随着话声,折扇轻摇,步伐潇洒,朝前走去。 李小云道:“这小子口气越来越狂,等他上来,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祝小青受过侯元戏侮,哼道:“待会擒住了,我要在他脸上刺上淫贼两个字”。 李小云哈的笑道:“那也要先把他脸上易容药物洗去了再刺。” 侯元走近石崖,连头也没抬,看也不看,略一吸气,双足猛地一顿,一个人就凌空直上,快到四丈左右,才“豁”的一声,展开折扇,朝下连扇两扇,身形就再次拔起,只见他绿衫飘忽,一下就窜上崖顶。 这一手看得秦总管也不觉暗暗点头。 侯元右脚堪堪跨上突崖,孙小乙右手食中二指一圈,朝他当胸点去,口中喝道:“小子,下去吧!” 侯元左脚还在崖外,尚未踏上实地,仅是有脚尖着地,一个人就像钉在地上一般,手中折扇却在此时“豁”的一声打了开来,挡在胸前,同时身形忽然向后一侧,这一侧,他左边半个身子已是全在崖外了,但说也奇怪,孙小乙点出去的一记指风,在他侧身之际,被折扇轻轻一挡,竟落了空! 侯元身子快得如同陀螺,随着后转,本来只有一只右脚站在崖上,经他转了个身,左脚也落到了崖上。 孙小乙打从学会了这招指法开始,几乎无往不利,这回还是第·一次被人让开,不由一怔,口中尖笑道:“好小子,再试试我老人家一指……” 右手一圈,又点了出去! 在他第二指还没出手,侯元身子一个后转,左脚踏上崖石之际,李小云、祝小青两人也及时出手,两缕指风一齐袭到。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她们两人出手之后,孙小乙的第二记指风也相继袭到。 好个侯元,口中朗笑一声,右手折扇徐挥,双肩摆动,身如逆水游鱼,一侧再侧,居然让开了三人无声无形的三记指风! 不,他身法奇快无比,一下欺近孙小乙身边,左手闪电般反拂而出。 孙小乙第二记指风又被他让开,只觉眼前人影一晃,石首半边身子突然麻木不仁,再也动弹不得,心头蓦然一惊,张了张口,连话也说不出来。 南宫靖这时还站在中间,离南首突崖边缘(侯元跃登之处)约有三丈光景,耳中突听沈雪姑“传音人密”道:“宫子,快截住他。” 南宫清没想到区区一个侯元,李小云等三人还制不住他,立即举步路上两步,喝道: “来者何人?” 在他举步跨出的同时,万点星也得到了沈雪姑“传音入密”的指示,闪身而出,一下抓起孙小乙的身子,迅速后退。 沈雪姑沉吟道:“会是截脉手法!” 纤掌抬处,朝孙小乙身上一拂。 孙小乙口中啊了一声,身上经穴一解,立时如释重负,说道:“这小子身法、手法都古怪得很,我接连点出两指,都被他避开,不知怎的,反被他制住了,我倒不相信,这小子会比姓秦的老小子还厉害,这第三指非叫他躺下来不可!” 沈雪姑低喝道:“站住,你不是他的对手!” 孙小乙搔搔头皮道:“这小子会有这么厉害?” 再说侯元目光一抬,轻摇摆扇,望着南宫靖冷然道:“你是何人?” 南宫靖道:“宫飞鹏。” 侯元潇洒一笑道:“本公子南宫靖。” 这话听得南宫靖暗暗好笑,自己明明是南宫靖,却要化名宫飞鹏,他却将错就错,变成了南宫靖! 侯元没有待南宫靖开口,手摇折扇,说道:“本公子上来第一件事,想知道万点星怎么了?” 南宫靖道:“听阁下口气,好像还有第二件事了?” “不错。”侯元傲然道:“第二件事,你们只有区区这几个人,居然敢和碧落山庄作对,岂非螳臂挡车,太自不量力了吗?” 南宫靖微笑道:“自不量力,又如何呢?” 侯元道:“听本公子相劝,你们随本公子下去,我妹子衔老夫人之命前来,只要你们投效碧落山庄,自可量才录用。” 李小云闪身而出,冷笑道:“姓侯的,你忘了自己是怎么一块料了,居然欺世盗名,大言不惭……” 她话声未落,侯元突然目射凶光,沉喝道:“你说什么?” 挥手一掌,朝李小云拍了过来。 这一掌,是因李小云揭穿了他的身份,凶心突起,准备一掌取李小云的性命,掌势出手,就用了十成力道,一道凌厉无比的掌风,向李小云身前击撞过去。 南宫靖看出他掌风劲急,势道极猛,怕李小云接不下来,心中暗暗奇道:侯元功力居然大非昔比,当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一面右手一抬,含笑道: “阁下不是正在和宫某说话吗,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他右手一抬,正好接住了侯元一记掌风,只觉对方内力之强,出人意外,心头更是暗暗惊愕! 自己若非在这三十天中和沈雪姑共练“以阴导阳”神功,功力大进,这一掌几乎就接不下来! 侯元被他轻描淡写的把一掌接了过去,心头同样一怔,忖道:“这姓宫的果然有些门道,自己倒不可太以轻敌。 他右手一收,傲然道:“好,方才本公子提出来的两件事,阁下还没答覆,是不是要和他们商量商量,再行见告。” 南宫靖道:“那倒不用,宫某就可以告诉你。” “好!”侯元折扇轻摇,说道:“你说。” 南宫靖道:“第一、万点星不想被人利用,已经弃邪归正,就在这里。” 侯元没见过万点星,目光转动,问道:“那一个是万点星?” 万点里虎的跨出一大步,应声道:“在下就是万点星。” 侯元折扇一指,说道:“你是碧落山庄用五百两金子雇来的杀手,既然没有得手,也应该向碧落山庄有个交代,你先给本公子下去。” 万点星道:“你们既没有说出雇我的是碧落山庄,万某根本无须向碧落山庄交代什么? 何况你们碧落山庄高手不在少数,何用雇用万某?这明明就是以万某为饵,志在利用万某而已,万某岂是任人利用的人?你们居然不挥手段,还在万某身上下毒,万某正要找碧落山庄算帐……” 侯元双眉轩动,不待他说下去,喝道:“凭你也配找碧落山庄算帐,你既是碧落山庄雇来的,本公子言出如山,你不下去作个交代,只怕由不得你。” 万点星沉笑道:“那你要待怎样?” 侯元举目向天,折扇指点着南宫靖等人,傲然道:“他们是老夫人交代过,只要肯投效碧落山庄,自可量才录用。至于你万点星,既是碧落山庄雇用而来,又中途心生叛离,碧落山庄绝不允许有人叛离,你不肯下去向秦总管作个交代,本公子自然把你拿下,交秦总管发落。” 万点星怒笑道:“南宫靖,你口气狂得很,只不知手底下能不能和你口气一样,名符其实?” 侯元点头道:“很好,你不肯自己下去,意图顽抗,本公子非把你拿下不可。”说到这里,他目光一抬朝南宫靖道:“你们想好了没有,若有诚意投效碧落山庄,你们可以先下去。” 孙小乙笑道:“姓侯的,你有没有毛病?” 侯元嗔目道:“谁是姓侯的?本公子乃是南宫靖。” 孙小乙道:“好,好,你是南宫靖,就算你是南宫靖好了,哈哈,呵呵,好个连祖宗都要出卖的人!” 侯元怒喝道:“你找死!”正待发掌。 南宫靖伸手一拦,说道:“南宫公子且慢出手。” 侯元道:“本公子正在等你的答覆,本公子耐心有限,你快说吧!” 南宫靖淡淡一笑道:“南宫公子一身武功,足可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在下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侯元原是心高气傲之人,听南宫靖当面奉承,自足颇为得意,手摇折扇,点着头道: “阁下说说看?” 南宫靖道:“目前武林乱象已萌,不少有志之士,为了伸张正义,消灭邪恶,成立了一个正义同盟,像南宫公子这样的人才,武林中不可多得,如果南宫公子肯投效正义盟的话,这总护法一席,就非南宫公子莫属了。” 李小云听大哥和他胡诌,闭紧了嘴,几乎笑出声来。 侯元目光一动,问道:“正义盟有些什么人?” 这话自然是试探南宫靖的口气了。 南宫靖道:“正义盟盟主乃是区区在下宫飞鹏,总护法已经内定由江湖上号称第一杀手的万点星出任,因为要消灭邪恶,自然得用非常手段……” 侯元怒笑道:“姓宫的,你在本公子面前,敢如此胡说八道?” 南宫靖朗笑道:“宫某是一番好意,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你要咱们投效碧落山庄,是弃明投暗,宫某劝你投效本盟、乃是弃暗投明,这是机会,际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侯元大怒道:“姓宫的,你们既不识抬举,本公子只好不客气了。” 李小云笑道:“你最好多想想,今晚投过来,还可以当副总护法,错过今晚,到明天再想投效本盟的话,那就只好替我大哥当马夫了。” 孙小乙道:“当伙头军也可以,烧饭、洗菜他会的。” 祝小青接口道:“宫大哥,这小子执迷不悟,把他拿下就是了,对牛弹琴,还和他多说什么?” 侯元听得几乎气炸了心,折扇一指南宫靖,喝道:“姓宫的,你亮兵刃。” 万点星洪笑道:“你想和本盟盟主动手?还差得远哩,你投过来,盟主的意思,是把你拨到万某手下,当一名副手,那么你南宫靖不过是万某的属下而已,不肯投降,自该由万某来教训你才是。” 侯元怒不可遏,右手折扇一指,沉喝道:“你找死!” 三个字堪堪出口,身形已经直欺过去,人还未到,“豁”的一声,折扇乍展,划起半轮扇影,宛如巨斧一般,朝万点星迎面劈落。风声嘶然,大有巨斧开山之势。 出手第一招,就相当凌厉! 万点星故意拿话激他,其实心里并未丝毫轻敌,一看他举扇劈来,口中沉喝一声:“来得好。” 身形一偏,锵然剑鸣,长剑出鞘,立时飞洒出八九点寒星,反击过去。 侯元冷笑一声,扇面反覆起伏之间,卷起一道接一道匹练般的白光,缭绕一丈方圆,几乎把万点星一个人也卷了进去。 万点星也丝毫没有退让之意,一柄长剑此时已完全展开,点点寒芒,宛如一蓬潇洒的急雨,时疏时密,只是在侯元上下左右不停激射洒落。 两人这番交手,照说万点星剑长三尺,侯元一柄折扇却只有两尺来长,应该是万点星占了便宜,但事实上侯元一道道飞卷的扇影,只要卷到之处,万点星攻去的点点寒芒,立即消失,不用说,万点星的攻势,只要和侯元折扇接触,就被化解于无形。 这也是说万点星的攻势纵然凌厉,侯元似乎比他棋高一着。片刻之间,万点星额头上已见了汗水。 就在扇影交织,寒芒飞洒之中,突听侯元一声冷笑,左手疾发,“砰”的一声,击中万点星左肩,把他打出一丈来远。 万点星仰面跌倒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南宫靖没想到万点星败象未露,就会被侯元—掌震飞出去,急忙抬手掣剑拦住了侯元。 另外孙小乙急忙闪身抢出,一把抱住万点星,退了回去,放到地上,只见他除了会眨动眼睛,四肢依然动弹不得。 孙小乙搔搔头皮:“看来万老大和我方才一样,被姓侯的小子制住了穴道!” 沈雪姑替万点星解开穴道,说道:“你快运气试试,是否伤到了什么地方?” 万点星活动了下手脚,说道:“没有,在下只是不小心被他制住了穴道,一点伤也没有。” 沈雪姑微哂道:“此人使的是截脉手法,即使你们再小心些,一样会闪避不开。” 那边侯元堪堪制使万点星,就被南宫靖拦住去路,不觉傲然一笑道:“现在是该阁下出手了。” 南宫靖用左手食中二指轻轻拭着剑背,侧过脸去,朝他微微一笑道:“宫某出手,对阁下未必是可喜之事。” 侯元目中精光连闪,冷笑道:“你倒自负得很,好,你可以发剑了。” 南宫靖忽然朗笑一声,双目精光如电,直注侯元,但精光迅即敛去,冷然道:“宫某不想伤你,你可以下去了,转告你们大小姐也好、秦总管也好,要他们立即退出此地,双方不伤和气最好。” 侯元看他目中寒光宛如两道霜刃,令人不可逼视,心头不禁为之一寒,左足随着后退一步,忖道:“此人一身功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倒是不可轻敌。 他折扇在胸前连扇了几扇,稍掩怯意,继而一想:“自己已练成‘洗髓经’、‘五行掌’和‘截脉手’,难道还怕你不成?” 他胆气一壮,立即嘿然道:“阁下空言无益,看书 .ukansu.co 本公子既然上来了,自然要领教你的高招。阁下既然不愿发剑,本公子那就不客气了。” 话声出口,右足随着跨上一步,手中折扇一翻,左足随上,折扇就平胸推出。 他这几个动作,当真是行动如风,话声甫落,平推折扇,就像纸一般横划过来,几乎一下就送到了南宫靖胸前二尺光景。 南宫靖长剑抬处,喀的一声,压任侯元的扇面,大笑道:“阁下真要和我动手,在下只好把你拿下了。” 侯元被他长剑一下压住扇面,心头不惊而喜,道:“是吗?” 他只说了两个字,左手突然朝前反拂过来。 沈雪姑低喝一声:“小心他‘截脉手法’!” 南宫靖回过头去,含笑道:“不要紧。” 左手三指随着朝侯元拂来的左手脉门撮去。 双方动作,快如闪电,侯元这一记“截脉手法”,快要拂上南宫靖右肩,南宫靖的三个指头也触及侯元手腕! 好个侯元,他练成达摩“洗髓经”,目光何等锐利,眼看南宫靖左手三个指头比他后发先至,快要搭上自己腕脉! 这电光石火之间,别人几乎无法看清,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心头蓦然一惊,急忙一叹真气,硬把自已往后移退了三尺。 光是在这毫发之间,能够及时向后退,若无上乘内功,就无法做到。 南宫靖三指一撮落空,也不由得为之一怔,自己已经使出”拈花手”,还会被对方避让开去,也是第一次遇上。 ----------------------------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二百零四 将错就错! 金老二连打三次,宁无缺只挥了三次长剑,就把所有暗器,都泻到崖右一片空地上堆成了一堆。 等余老大、郭老三纵上石崖,崖上冷冷清清,一点暗器也看不到,他们看到的只有一个人,那是仗剑站在中间的宁无缺。 但两人脚尖还没落地,凌妙可、祝小青早已骈指如戟,划了—个小圈,凌空点出,两人几乎连出手的是谁都没看清,就朝崖外倒翻下去。 孙小乙低笑一声道:“这个就是我的了!” 话声未落,金老二已一个倒栽葱像强星般跌落下去。 这时正当黑夜,相继窜上来的五人,只当前面三人已经得手,他们相继纵起,根本不知道余老大等人,已经先他们跌下去了。 五个人在不同的地点柱上纵起,自然不会正好是同一个时候,只要他们稍有先后之分,凌妙可、祝小青、孙小乙三人以逸待劳,只要骈起食中二指画个小圈,就可点出,自然应付裕如。 一下就解决了三个,再上来两个,三人就抢着发指,把他们当作发指的活靶。 八个人中,除了金老二还跃临石崖上空,其余七人几乎连脚尖都没沾上崖边,就纷纷中指,跌坠下去。 这下直教万点星看得对宫公子一行人,打从心眼里生出佩服来! 老实说,他对河洛八义未登上石崖,就一个接一个的倒翻下去,虽知是宫二公子(凌妙可)等三人出的手,但始终没有看清他们使的是什么手法? 这简直不是武功,而是魔术了! 河洛八义在关洛之间,名声之甚着,论武功也确实是一流的好手,八人联手,会落败得如此快法,简直连秦总管都大感意外! 因此连接应都来不及,八个人被制住了经穴,从七八丈高处倒栽下来,汉人接应,自然都得向封神榜上报到! 牺牲了河洛八义,对崖上情形,依然一无所知,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秦总管双目如火,怒嘿一声道:“出手果然俐落得很!” 端木元手摇折扇,淡然一笑道:“且待本公子上去瞧瞧!” 秦总管道:“宁公子且慢,河洛八义……” 端木元摇着折扇,轻蔑一笑,没待他说完,就截着道:“河洛八义,何足道哉?” 秦总管心中暗道:这小子好狂的口气,你要去送死,那就让你去好了。 楚琬娇声道:“大哥,你可得小心。” 端木元豁然大笑道:“几个小丫头所凭仗的不过是石崖高峻,上去的人不能一下登上崖顶,才能居高临下,出指伤人,这点伎俩,如何难得倒愚兄?” 楚琬道:“但总是小心些的好!” 她这话流露出无限关切之情。 端木元得意的道:“妹子只管放心,不信,你看愚兄不把他们一个个摔下崖来,我就不叫宁无缺了。” 随着话声,折扇轻摇,步伐潇洒,朝前走去。 凌妙可道:“这小子口气越来越狂,等他上来,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祝小青受过端木元戏侮,哼道:“待会擒住了,我要在他脸上刺上淫贼两个字”。 凌妙可哈的笑道:“那也要先把他脸上易容药物洗去了再刺。” 端木元走近石崖,连头也没抬,看也不看,略一吸气,双足猛地一顿,一个人就凌空直上,快到四丈左右,才“豁”的一声,展开折扇,朝下连扇两扇,身形就再次拔起,只见他绿衫飘忽,一下就窜上崖顶。 这一手看得秦总管也不觉暗暗点头。 端木元右脚堪堪跨上突崖,孙小乙右手食中二指一圈,朝他当胸点去,口中喝道:“小子,下去吧!” 端木元左脚还在崖外,尚未踏上实地,仅是有脚尖着地,一个人就像钉在地上一般,手中折扇却在此时“豁”的一声打了开来,挡在胸前,同时身形忽然向后一侧,这一侧,他左边半个身子已是全在崖外了,但说也奇怪,孙小乙点出去的一记指风,在他侧身之际,被折扇轻轻一挡,竟落了空! 端木元身子快得如同陀螺,随着后转,本来只有一只右脚站在崖上,经他转了个身,左脚也落到了崖上。 孙小乙打从学会了这招指法开始,几乎无往不利,这回还是第·一次被人让开,不由一怔,口中尖笑道:“好小子,再试试我老人家一指……” 右手一圈,又点了出去! 在他第二指还没出手,端木元身子一个后转,左脚踏上崖石之际,凌妙可、祝小青两人也及时出手,两缕指风一齐袭到。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她们两人出手之后,孙小乙的第二记指风也相继袭到。 好个端木元,口中朗笑一声,右手折扇徐挥,双肩摆动,身如逆水游鱼,一侧再侧,居然让开了三人无声无形的三记指风! 不,他身法奇快无比,一下欺近孙小乙身边,左手闪电般反拂而出。 孙小乙第二记指风又被他让开,只觉眼前人影一晃,石首半边身子突然麻木不仁,再也动弹不得,心头蓦然一惊,张了张口,连话也说不出来。 宁无缺这时还站在中间,离南首突崖边缘(端木元跃登之处)约有三丈光景,耳中突听沈雪姑“传音人密”道:“宫子,快截住他。” 宁清没想到区区一个端木元,凌妙可等三人还制不住他,立即举步路上两步,喝道:“来者何人?” 在他举步跨出的同时,万点星也得到了沈雪姑“传音入密”的指示,闪身而出,一下抓起孙小乙的身子,迅速后退。 孟云姑沉吟道:“会是截脉手法!” 纤掌抬处,朝孙小乙身上一拂。 孙小乙口中啊了一声,身上经穴一解,立时如释重负,说道:“这小子身法、手法都古怪得很,我接连点出两指,都被他避开,不知怎的,反被他制住了,我倒不相信,这小子会比姓秦的老小子还厉害,这第三指非叫他躺下来不可!” 沈雪姑低喝道:“站住,你不是他的对手!” 孙小乙搔搔头皮道:“这小子会有这么厉害?” 再说端木元目光一抬,轻摇摆扇,望着宁无缺冷然道:“你是何人?” 宁无缺道:“宫飞萍。” 端木元潇洒一笑道:“本公子宁无缺。” 这话听得宁无缺暗暗好笑,自己明明是宁无缺,却要化名宫飞鹏,他却将错就错,变成了宁无缺! 端木元没有待宁无缺开口,手摇折扇,说道:“本公子上来第一件事,想知道万点星怎么了?” 宁无缺道:“听阁下口气,好像还有第二件事了?” “不错。”端木元傲然道:“第二件事,你们只有区区这几个人,居然敢和碧落山庄作对,岂非螳臂挡车,太自不量力了吗?” 宁无缺微笑道:“自不量力,又如何呢?” 端木元道:“听本公子相劝,你们随本公子下去,我妹子衔老夫人之命前来,只要你们投效碧落山庄,自可量才录用。” 凌妙可闪身而出,冷笑道:“姓端木的,你忘了自己是怎么一块料了,居然欺世盗名,大言不惭……” 她话声未落,端木元突然目射凶光,沉喝道:“你说什么?” 挥手一掌,朝凌妙可拍了过来。 这一掌,是因凌妙可揭穿了他的身份,凶心突起,准备一掌取凌妙可的性命,掌势出手,就用了十成力道,一道凌厉无比的掌风,向凌妙可身前击撞过去。 宁无缺看出他掌风劲急,势道极猛,怕凌妙可接不下来,心中暗暗奇道:端木元功力居然大非昔比,当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一面右手一抬,含笑道:“阁下不是正在和宫某说话吗,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他右手一抬,正好接住了端木元一记掌风,只觉对方内力之强,出人意外,心头更是暗暗惊愕! 自己若非在这三十天中和沈雪姑共练“以阴导阳”神功,功力大进,这一掌几乎就接不下来! 端木元被他轻描淡写的把一掌接了过去,心头同样一怔,忖道:“这姓宫的果然有些门道,自己倒不可太以轻敌。 他右手一收,傲然道:“好,方才本公子提出来的两件事,阁下还没答覆,是不是要和他们商量商量,再行见告。” 宁无缺道:“那倒不用,宫某就可以告诉你。” “好!”端木元折扇轻摇,说道:“你说。” 宁无缺道:“第一、万点星不想被人利用,已经弃邪归正,就在这里。” 端木元没见过万点星,目光转动,问道:“那一个是万点星?” 万点里虎的跨出一大步,应声道:“在下就是万点星。” 端木元折扇一指,说道:“你是碧落山庄用五百两金子雇来的杀手,既然没有得手,也应该向碧落山庄有个交代,你先给本公子下去。” 万点星道:“你们既没有说出雇我的是碧落山庄,万某根本无须向碧落山庄交代什么?何况你们碧落山庄高手不在少数,何用雇用万某?这明明就是以万某为饵,志在利用万某而已,万某岂是任人利用的人?你们居然不挥手段,uu看书 w.uukns 还在万某身上下毒,万某正要找碧落山庄算帐……” 端木元双眉轩动,不待他说下去,喝道:“凭你也配找碧落山庄算帐,你既是碧落山庄雇来的,本公子言出如山,你不下去作个交代,只怕由不得你。” 万点星沉笑道:“那你要待怎样?” 端木元举目向天,折扇指点着宁无缺等人,傲然道:“他们是老夫人交代过,只要肯投效碧落山庄,自可量才录用。至于你万点星,既是碧落山庄雇用而来,又中途心生叛离,碧落山庄绝不允许有人叛离,你不肯下去向秦总管作个交代,本公子自然把你拿下,交秦总管发落。” 万点星怒笑道:“宁无缺,你口气狂得很,只不知手底下能不能和你口气一样,名符其实?” 端木元点头道:“很好,你不肯自己下去,意图顽抗,本公子非把你拿下不可。”说到这里,他目光一抬朝宁无缺道:“你们想好了没有,若有诚意投效碧落山庄,你们可以先下去。”极限大魔尊 二百零五 无形胜有形! 孙小乙笑道:“姓端木的,你有没有毛病?” 端木元嗔目道:“谁是姓端木的?本公子乃是宁无缺。” 孙小乙道:“好,好,你是宁无缺,就算你是宁无缺好了,哈哈,呵呵,好个连祖宗都要出卖的人!” 端木元怒喝道:“你找死!”正待发掌。 宁无缺伸手一拦,说道:“宁公子且慢出手。” 端木元道:“本公子正在等你的答覆,本公子耐心有限,你快说吧!” 宁无缺淡淡一笑道:“宁公子一身武功,足可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在下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端木元原是心高气傲之人,听宁无缺当面奉承,自然颇为得意,手摇折扇,点着头道:“阁下说说看?” 宁无缺道:“目前武林乱象已萌,不少有志之士,为了伸张正义,消灭邪恶,成立了一个正义同盟,像宁公子这样的人才,武林中不可多得,如果宁公子肯投效正义盟的话,这总护法一席,就非宁公子莫属了。” 凌妙可听大哥和他胡诌,闭紧了嘴,几乎笑出声来。 端木元目光一动,问道:“正义盟有些什么人?” 这话自然是试探宁无缺的口气了。 宁无缺道:“正义盟盟主乃是在下宫飞萍,总护法已经内定由江湖上号称第一杀手的万点星出任,因为要消灭邪恶,自然得用非常手段……” 端木元怒笑道:“姓宫的,你在本公子面前,敢如此胡说八道?” 宁无缺朗笑道:“宫某是一番好意,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你要咱们投效碧落山庄,是弃明投暗,宫某劝你投效本盟、乃是弃暗投明,这是机会,际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端木元大怒道:“姓宫的,你们既不识抬举,本公子只好不客气了。” 凌妙可笑道:“你最好多想想,今晚投过来,还可以当副总护法,错过今晚,到明天再想投效本盟的话,那就只好替我大哥当马夫了。” 孙小乙道:“当伙头军也可以,烧饭、洗菜他会的。” 祝小青接口道:“宫大哥,这小子执迷不悟,把他拿下就是了,对牛弹琴,还和他多说什么?” 端木元听得几乎气炸了心,折扇一指宁无缺,喝道:“姓宫的,你亮兵刃。” 万点星洪笑道:“你想和本盟盟主动手?还差得远哩,你投过来,盟主的意思,是把你拨到万某手下,当一名副手,那么你宁无缺不过是万某的属下而已,不肯投降,自该由万某来教训你才是。” 端木元怒不可遏,右手折扇一指,沉喝道:“你找死!” 三个字堪堪出口,身形已经直欺过去,人还未到,“豁”的一声,折扇乍展,划起半轮扇影,宛如巨斧一般,朝万点星迎面劈落。风声嘶然,大有巨斧开山之势。 出手第一招,就相当凌厉! 万点星故意拿话激他,其实心里并未丝毫轻敌,一看他举扇劈来,口中沉喝一声:“来得好。” 身形一偏,锵然剑鸣,长剑出鞘,立时飞洒出八九点寒星,反击过去。 端木元冷笑一声,扇面反覆起伏之间,卷起一道接一道匹练般的白光,缭绕一丈方圆,几乎把万点星一个人也卷了进去。 万点星也丝毫没有退让之意,一柄长剑此时已完全展开,点点寒芒,宛如一蓬潇洒的急雨,时疏时密,只是在端木元上下左右不停激射洒落。 两人这番交手,照说万点星剑长三尺,端木元一柄折扇却只有两尺来长,应该是万点星占了便宜,但事实上端木元一道道飞卷的扇影,只要卷到之处,万点星攻去的点点寒芒,立即消失,不用说,万点星的攻势,只要和端木元折扇接触,就被化解于无形。 这也是说万点星的攻势纵然凌厉,端木元似乎比他棋高一着。片刻之间,万点星额头上已见了汗水。 就在扇影交织,寒芒飞洒之中,突听端木元一声冷笑,左手疾发,“砰”的一声,击中万点星左肩,把他打出一丈来远。 万点星仰面跌倒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宁无缺没想到万点星败象未露,就会被端木元—掌震飞出去,急忙抬手掣剑拦住了端木元。 另外孙小乙急忙闪身抢出,一把抱住万点星,退了回去,放到地上,只见他除了会眨动眼睛,四肢依然动弹不得。 孙小乙搔搔头皮:“看来万老大和我方才一样,被姓端木的小子制住了穴道!” 孟云姑替万点星解开穴道,说道:“你快运气试试,是否伤到了什么地方?” 万点星活动了下手脚,说道:“没有,在下只是不小心被他制住了穴道,一点伤也没有。” 孟云姑微哂道:“此人使的是截脉手法,即使你们再小心些,一样会闪避不开。” 那边端木元堪堪制使万点星,就被宁无缺拦住去路,不觉傲然一笑道:“现在是该阁下出手了。” 宁无缺用左手食中二指轻轻拭着剑背,侧过脸去,朝他微微一笑道:“宫某出手,对阁下未必是可喜之事。” 端木元目中精光连闪,冷笑道:“你倒自负得很,好,你可以发剑了。” 宁无缺忽然朗笑一声,双目精光如电,直注端木元,但精光迅即敛去,冷然道:“宫某不想伤你,你可以下去了,转告你们大小姐也好、秦总管也好,要他们立即退出此地,双方不伤和气最好。” 端木元看他目中寒光宛如两道霜刃,令人不可逼视,心头不禁为之一寒,左足随着后退一步,忖道:“此人一身功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倒是不可轻敌。 他折扇在胸前连扇了几扇,稍掩怯意,继而一想:“自己已练成‘洗髓经’、‘五行掌’和‘截脉手’,难道还怕你不成?” 他胆气一壮,立即嘿然道:“阁下空言无益,本公子既然上来了,自然要领教你的高招。阁下既然不愿发剑,本公子那就不客气了。” 话声出口,右足随着跨上一步,手中折扇一翻,左足随上,折扇就平胸推出。 他这几个动作,当真是行动如风,话声甫落,平推折扇,就像纸一般横划过来,几乎一下就送到了宁无缺胸前二尺光景。 宁无缺长剑抬处,喀的一声,压任端木元的扇面,大笑道:“阁下真要和我动手,在下只好把你拿下了。” 端木元被他长剑一下压住扇面,心头不惊而喜,道:“是吗?” 他只说了两个字,左手突然朝前反拂过来。 孟云姑低喝一声:“小心他‘截脉手法’!” 宁无缺回过头去,含笑道:“不要紧。” 左手三指随着朝端木元拂来的左手脉门撮去。 双方动作,快如闪电,端木元这一记“截脉手法”,快要拂上宁无缺右肩,宁无缺的三个指头也触及端木元手腕! 好个端木元,他练成达摩“洗髓经”,目光何等锐利,眼看宁无缺左手三个指头比他后发先至,快要搭上自己腕脉! 这电光石火之间,别人几乎无法看清,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心头蓦然一惊,急忙一叹真气,硬把自已往后移退了三尺。 光是在这毫发之间,能够及时向后退,若无上乘内功,就无法做到。 宁无缺三指一撮落空,也不由得为之一怔,自己已经使出”拈花手”,还会被对方避让开去,也是第一次遇上。 两人在这第一招上,就各自展露了一手绝艺! 但在旁人看来,他们不过是扇剑交接之际,两人的左手一拂、一抓,只是做了个样子就分开了,并无什么惊险可言。 两人一触即分,谁都心里明白,今晚遇上了劲敌。 端木元心头还是有些不服气,自己在绝壁山同中苦练了三个月“洗髓经”,满以为这次下山之后,纵或不能说天下无敌,至少也足可在年轻一辈中首屈一指了,没想到这姓宫的武功之高,竟然犹在自己之上? 难道自己三月苦练,还及不上人家? 他原是心高气傲之人,这一气之下,不觉存心要和宁无缺拼个高下。这就嘿然道:“好哇,姓宫的,你果然有一手,今晚咱们就在这崖上分个高下。” 喝声一落,手中折扇突然反覆挥动,卷起匹练般一道白光,朝宁无缺急攻过来。 他这一轮攻势,刚中有柔,扇招并不出奇,但内劲进发,所含蕴的却是佛门“洗髓经”神功,使来特别显得凌厉无前! 宁无缺看他攻势凌厉,长剑也随着挥起,他使的是“达摩剑法”,招式古拙,剑势不快,但正好把端木元攻来的扇招一齐接住,化解无形。 因此,端木元这一轮攻势,看去凶猛无比,实则攻到宁无缺身前,就被化解了。 端木元自然知道自己仅凭一柄折扇,是无法胜得了宁无缺的。uu看书 ww.uknhu.m 他也并不凭仗折扇取胜,口中一声冷笑,左手抢处,配合扇招,施展“截脉手法”,似拍似拂,如抚如拭,手法古怪,变化莫测。 宁无缺方才听孟云姑警告过,心知对方“截脉手法”厉害,不觉朗笑一声道:“宁公子,你大概不想要左手了。” 要知“达摩剑法”看去招式古拙,出招不快,但这一点,只是使人有此感觉而已,实则剑随意发。它的快捷处不易被人发现! 宁无缺剑势突然加快,双手运剑,右手化解端木元扇招之后,立即剑交左手,正好迎向端木元似拍似佛的“截脉手法”。 端木元左手拂出,忽然看到对方握一支雪亮长剑,迎着自己左掌推来,若不及时收手,剑锋正好削向手腕,左掌当真不要了。 他心头不觉一凛,急忙撤招,定睛看去,宁无缺长剑明明握在右手,正和自己折扇封拆,他空着左手,那来的长剑?极限大魔尊 二百零六 调配人手! 两人在这第一招上,就各自展露了一手绝艺! 但在旁人看来,他们不过是扇剑交接之际,两人的左手一拂、一抓,只是做了个样子就分开了,并无什么惊险可言。 两人一触即分,谁都心里明白,今晚遇上了劲敌。 侯元心头还是有些不服气,自己在绝壁山同中苦练了三个月“洗髓经”,满以为这次下山之后,纵或不能说天下无敌,至少也足可在年轻一辈中首屈一指了,没想到这姓宫的武功之高,竟然犹在自己之上? 难道自己三月苦练,还及不上人家? 他原是心高气傲之人,这一气之下,不觉存心要和南宫靖拼个高下。这就嘿然道:“好哇,姓宫的,你果然有一手,今晚咱们就在这崖上分个高下。” 喝声一落,手中折扇突然反覆挥动,卷起匹练般一道白光,朝南宫靖急攻过来。 他这一轮攻势,刚中有柔,扇招并不出奇,但内劲进发,所含蕴的却是佛门“洗髓经” 神功,使来特别显得凌厉无前! 南宫靖看他攻势凌厉,长剑也随着挥起,他使的是“达摩剑法”,招式古拙,剑势不快,但正好把侯元攻来的扇招一齐接住,化解无形。 因此,侯元这一轮攻势,看去凶猛无比,实则攻到南宫靖身前,就被化解了。 侯元自然知道自己仅凭一柄折扇,是无法胜得了南宫靖的。 他也并不凭仗折扇取胜,口中一声冷笑,左手抢处,配合扇招,施展“截脉手法”,似拍似拂,如抚如拭,手法古怪,变化莫测。 南宫靖方才听沈雪姑警告过,心知对方“截脉手法”厉害,不觉朗笑一声道:“南宫公子,你大概不想要左手了。” 要知“达摩剑法”看去招式古拙,出招不快,但这一点,只是使人有此感觉而已,实则剑随意发。它的快捷处不易被人发现! 南宫靖剑势突然加快,双手运剑,右手化解侯元扇招之后,立即剑交左手,正好迎向侯元似拍似佛的“截脉手法”。 侯元左手拂出,忽然看到对方握一支雪亮长剑,迎着自己左掌推来,若不及时收手,剑锋正好削向手腕,左掌当真不要了。心头不觉一凛,急忙撤招,定睛看去,南宫靖长剑明明握在右手,正和自己折扇封拆,他空着左手,那来的长剑? 他心中觉得奇怪,左手一探,又迅快拂了出去。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左手堪堪拂出,只见南宫靖左手握着一支锋利长剑又迎前削来,如果自己稍不留心,就会被削上手腕,逼得手腕一翻,避开剑锋,斜拍过去。 南宫靖的长剑就像长着眼睛一般,剑尖一斜,依然对准他手腕削来。 侯元左手一收,折扇刷刷连续急挥攻出,留心看去,长剑依然握在南宫靖右手,和自己折扇抢攻,左手根本没长剑!心中不由惊疑不止,忖道:“他左手那支长剑,不用的时候,又藏在那里呢?” 其实南宫靖左手哪来的长剑?他右手封拆侯元扇招,剑交左手,迎削侯元“截脉手法”,再交右手封解扇招,左右交替使剑。 因为这一手法,乃是他从小就练习惯了的,使他纯熟无比,外人不易看得清楚,遂以为他左手还有一把剑呢! 侯元右手使扇,左手使出“截脉手法”,依然被逼得连连后退,他登上石崖,也不过占了崖前数尺地方,这连退几步之后,已经又退到崖边,心中又惊又怒,口中大喝一声,左手招式一变,舍了本来似拍似拂的“截脉手法”,突然呼呼两掌,直劈而出。 这两掌劲气呼啸,如涛拍岸,朝南宫靖身前卷撞过来。 不企两掌,跟着两掌后面,又接拍出了三掌,发掌虽有先后,但等到五道劲风参差汇合,竟然变成了一道元与伦比的狂飙,压力之强,连站在一丈开外的李小云、祝小青两人都有气窒之感! 沈雪姑目光凝注,说道:“五行掌!” 南宫靖看他掌力竟有如此声势,也大为惊凛,急忙凝神吸气,右掌当胸直竖,缓缓朝前推出,使出来的乃是佛门“返照神掌”。“返照神掌”即是佛光返照之意,任何掌力,遇上“返照神掌”,都会被反震回去。 这种工夫,在武术上,也就叫借力打力,但也只能对功力和你差不多的人,你才能“借”得动他的力,如果对方功力胜过你甚多,你就“借”不动他的力了。 晴蜒撼石柱,怎会撼得动呢? 侯元本身武功,原不如南宫靖甚多,南宫靖练的是达摩“易筋经”,侯元将错就错,三个月来,练成了达摩“洗髓经”,本也相差无几。 但南宫靖同样因祸得福,负伤之后,和沈雪姑同修道家的“以阴导阳神功”,坎离交融,打通生死玄关,不但功力倍增,而且得到佛道两门神功的融会贯通,集于一身,侯元自是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这时南宫靖左掌推出,侯元陡觉自己拍出去的“五行掌”五道掌力,忽然被一股极大力道推得一齐反涌回来!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一时来不及多想,急忙双足点动,一个筋斗往崖下翻了下去,这还是他平时为人机警,才能及时避开,没被自己掌力反震所伤。 李小云道:“大哥,你怎么不把他拿下呢?” 祝小青道:“是啊,这种人还放他回去作甚?” 南宫靖朝她们微微一笑道:“你们说得倒很容易,侯元今非昔比,武功之高,应该并不在我之下,而且我还有一种感觉,他练的内功,好像和我极为接近。因为我的内力和他接触之际,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应,好像……就和师兄弟喂招一般,谁也无法伤得了对方。” 沈雪姑叫道:“宫兄,你请退下来。” 南宫靖道:“沈兄可有什么指示吗?” 沈雪姑嫣然笑道:“我是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她连自己也不知道,每次和南宫靖说话,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南宫靖依言退了下去。 沈雪姑道:“据我猜想,侯元退下去之后,在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派人上来抢攻,我们也可趁这段时间,稍作休息,同时也可以安排一下应付之道。” 孙小乙探头朝下望去,只见崖前围集的人手,果然已经向后撤退了七八丈远,尤其本来点燃的灯火,此时也已全数熄灭,看去黑越越的无法看清他们的行动。这就回头说道:“他们撤远了七八丈,连灯火也全都熄灭了。” 沈雪姑道:“他们是在商量对策,不想让我们看到他们的动静,但至少在他们没有十分把握之前,是不会发动攻势的。” 万点星听他们说话之时,把南宫靖(侯元)叫作侯元,心里甚是不解,朝孙小乙问道: “孙老哥哥。方才上来的南宫靖,你们都叫他侯元,到底他是什么人?”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他本来就是花豹侯元。” 万点星道:“那么他怎么会自称南宫靖的呢?” 孙小乙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等咱们出了石门,老哥哥自会源源本本告诉你的,反正他是真侯元假南宫靖就是了。” 沈雪姑让南宫靖在大石上坐下,说道:“宫兄,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上这座突崖的?” 南宫靖道:“那是为了突崖上可以稍作休息,不受敌人干扰,对不对?”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南宫靖望着她,哦了一声道:“沈兄请把另一半说出来听听?” 沈雪姑问道:“你重伤之后,我们……依法练习‘以阴导阳’神功,你记不记得有多少天了?” 南宫靖道:“今天是三十四天了。” “这就对了。” 沈雪姑道:“当时我预料治疗你的伤势,约需四十九天方可痊愈,但没想到你练的是“佛门‘易筋经’,内功已有相当火候,所以好得如此快法,但施行‘以阴导阳’神功,最少也须三十六天,始有小成,中间不可间断一天,我们只练了三十三天,还有二天,就可练成了……” 南宫靖为难的道:“要在这里练吗?” 要在这里之袒裼裸裎,拥抱而坐,自然使他大吃一惊! 沈雪姑赧然道:“现在我伤势早已好了,你也大致复元了,用不着那……样……只要对面坐下,双掌掌心相抵就可行功了。” 她不待南宫靖开口,接着道:“但万老大毒性也要在子时才发作,只有等他发作了,卞兄才能替他诊查得出中的是何种毒药?好在我们练功的时间,长达一个时辰,不妨稍迟,等卞兄替万老大诊疗之后,再练也不要紧。” 她口气微顿,接着又道:“我的意思,就是卞兄替万老大疗毒之时,有我们护法,自可提防对方抢攻上来。等我们运功之时,卞兄和万老大虽可加强戒备,但抢攻上来的如果是一流高手,他们就不容易挡得住……” 南宫靖道:“那怎么办呢?” 沈雪姑道:“我们运功之际,四掌虽然相抵,但我们气机相通,其实只要有一只手掌相抵,也够循环运行了,如果没有超级高手上来,我们就不用理他,万一卞兄他们抵挡不住,我们两人中,还有一个人可以出手,譬如你先出手,向某一个敌人发了一举,立即和我抵住手掌,第二招就由我出手,腾出手来发掌,第三招再由你出手,这样轮流发掌,并不妨碍我们练功,但必须澄心静虑,不可生一点杂念,否则极易走火人魔,你务必小心才好。” 南宫靖点头道:“这个在下知道。” “那好。”沈雪姑道:“现在我们可以商量如何调配人手丁。” 南宫靖道:“沈兄想必早有成竹在胸了,我们一切听沈兄安排调遣就好。” 沈雪姑轻咳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这是大家的事,自然要大家商量才好。” 卞药姑道:“待会我替万老大疗毒,有你们二位主持,自然不怕敌人抢攻登崖,但你们两个运功之时,敌人如果抢攻上来,那就麻烦了。” 李小云道:“我们仍旧和刚才一样,由我和三弟(祝小青)、小乙三人分守崖边,有人上来,先给他一指,他们如果无法化解,自然退下去了,万一阻挡不住,就由卞大哥出手,我说的出手,就是使用药物,让他们来两个,就迷翻一双,不就结了?” 卞药姑道:“如果有这么容易,那就好了,我看对方案结了不少高手,一旦发动,攻势一定相当凌厉,尤其我们有几个人,对方了如指掌,上来的话,只要让他们有一两个人登上崖来,占据了崖边,后面的人就可跟着登崖,我们人手有限,到时就照顾不来了。” 沈雪姑道:“卞兄这话颇有道理,就像侯元吧,他那一手‘截脉手法’,就没有人可以破解……” 南宫靖道:“这样好了,如果对方上来的高手,大家万一自知不敌,就让他过来,因为对方的目标,以沈大哥和我较为显著,他们看到我和沈大哥四掌相抵,一看就知正在运功,这一机会自然不肯错过,等他们冲过来,再由我和沈大哥对付好了。” 卞药姑凝瞬问道:“你们正在运功之际,真的应付得了吗?” 沈雪姑微笑道:“应该不成问题。” 万点星道:“在下呢,你们还没分配我的工作?” 李小云道:“我和三弟两个一组隐伏东首,你和小乙一组,隐伏西首。有两个人一组,就可互相照应,不虞有失了。” 南宫靖道:“就这样好了,我们人手不多,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沈雪姑含笑道:“我们这样布置,就算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亲自赶来,也可以和她一拼了。” 孙小乙道:“这老虔婆上来,咱们就一齐退到沈大哥和宫大哥的身边,大家一齐出手,纵然不能一招克敌,至少也要把她逼下崖去。” 沈雪姑道:“好了,对方此时既然还没发动,大家不妨坐下来歇上一会。” 孙小乙招招手道:“万老大,来,咱们一组的,你到这边来,和老哥哥一起,一旦有人上来,也好有个帮手。” 万点星依言走了过去。 李小云和视小青也合在一起,就在突崖正面一东一西,遥遥相’对。 崖前碧落山庄的人,依然没有一点动静,他们既不撤走,也不抢攻,好像要把崖上的人困在这里,看你们能等得上几天? 时间渐渐过去,此时差不多快到子时了。 卞药姑看看天色,问道:“万老大,你可有什么感觉吗?” 万点星道:“好像没有。” 卞药姑道:“没有发作,并不是表示已经好了,我看你还是退下来,不可再逞强了。” 孙小乙道:“万老大,卞大哥说得对,你还是退下去的好。” 万点星道:“好吧!” 他站起身,朝中间走去,那知本来好好的人,这一走动,顿时感到一阵头昏,头轻脚重,脚下也有些踉跄。 卞药姑注目问道:“万老大,你怎么了子” 万点星一手扶头,说道:“在下……啊……是……” 卞药姑道:“你快坐下来,让我把把脉看?” 万点星依言席地坐下,伸出左手,卞药姑三个指头撮住他的脉腕,搭了一阵脉,还没开口。 万点星突然大叫一声,挣脱卞药姑指头,一下撕下面罩,双手抱头,一额头不住的左右摇晃,喘息道:“痛死我了。” 这一瞬间,只见他满脸发青,额头上绽出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直淌下来! 卞药姑闪电般点出一指,把万点星放到地上。 沈雪姑问道:“卞大哥,你看出他中的是什么毒吗?” 卞药姑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沈雪姑道:“看出来了,我还会问你吗?” 卞药姑道:“你们再仔细瞧瞧。” 沈雪姑、南宫靖回头看去,只见万点星被点了睡穴,躺在地上的人,依然身子不住的颤动! 本来痛得发青的脸色,如今越来越青,青惨惨的好不怕人,甚至连他手掌、指甲都变成青色。 南宫靖口中轻“咦”一声道:“这是什么毒药,会有这么厉害?哦,卞大哥,他还有救吗?”。 沈雪姑冷哼一声道:“果然是青苗散汁。” 南宫靖不知他口中说的“青苗散”是什么毒药?但又不好多问,只是把目光朝卞药姑投去。 卞药姑道:“他方才说的症状,我就怀疑是‘青苗散’了,只是没有得到证实以前,不好胡乱给他解药,因为解毒药物,多半都是有毒的,如果用错解药,为害更烈。” 口中说着,从身边取一个瓷瓶,倾了一颗药丸,纳入万点星口中。 南宫靖忍不住问道:“卞大哥,他服药之后,要多少时间才会好呢?” “最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差不多了。”卞药姑道:“你看他脸上手上的青色消退了,就可以了。” 南宫靖又道:“只一颗药丸就可以了吗?” 卞药姑道:“青苗散是刘媒婆从苗疆学来的毒药秘方,只有她独门解药,可以立时解去,用的不是她的独门解药,大概连服三天,才能把体内余毒完全消解。” 南宫靖道:“这么说,刘媒婆也一定来了?” 卞药姑道:“有可能,这老婆子善于用毒,我们倒是不可大意了。” 沈雪姑含笑道:“难道你还会怕她不成?” 卞药姑道:“我自然不怕她,但这突崖地方不大,是使毒和使迷的最好目标,我们当然不能不防了。” 南宫靖在说话之时,目光一直注视着万点星的脸上,说也奇怪,方才还青惨修得怕人的脸色,果然渐渐淡了下去! 现在快到一盏茶的工夫,他脸上和手上的青色,已经完全消失了。 卞药姑道:“可以了。”伸手解开了万点星的穴道。 万点星身躯一颤,倏地睁开眼来,长长吁了口气,唉道:“在下头痛已经好了,卞公子;是你救了在下。” 卞药姑道:“万老大,你中的是刘媒婆的‘青苗散’,只有她的独门解药,可以药到毒解,我给你服的是解毒药丸,药效当然不如她的独门解药,因此你必须连服二天,才有办法根治。” 万点星连连拱手道:“多谢卞公子。”一面切齿道:“好个刘贼婆,给我遇上了,非砍下她使毒的那只手来不可。” 沈雪姑看看天色,说道:“此刻子时已经过了一刻之久,我和宫兄每天子午二时运功疗伤,连今晚还差三天,就可大功告成,现在我们必须及时运功了,你们大家务必多加注意,如有敌人攻上崖来,就依方才议定的应付方法行事。” 一面朝南宫靖道:“宫兄,我们就在壁下坐下来,你面向东,我面向西,这样,只要有敌人接近,就可及时发掌。” 南宫靖点点头,两人就在对面席地盘膝坐下。 沉雷姑缓缓伸出一只玉掌,又道:“宫兄记着,待会如有敌人接近,你只能发右掌,发掌之后,必须立即和我左掌相抵,我才能发掌。” 南宫靖道:“在下记下了。” 沈雪姑道:“好了,现在消除杂念,和我双掌相抵,还有,就是出手发掌,心中必须依然保持宁静,意守丹田,不可心生杂念。” 南宫靖点点头,伸出手去。和沈雪姑双掌相抵。 两人同时闭目垂帘,默默运起功来。 两人这一坐下,卞药姑虽然还是坐在大石上,但心头不期有些紧张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一行人中,以沈雪姑和南宫靖两人武功最高。 如今两人开始运功,至少要一个时辰才能毕事,在这段时间个,要由自己和李小云、视青、孙小乙、万点星五人负担起守护突崖的责任。 虽然沈雪姑曾说:他们在运功之际,还是可以出手应敌,但总是冒险之举,只要稍一不慎,就会走火人魔。所以最好是由自己几人把攻上突崖来的敌人挡住,不用扰及两人。 心念这一动,伸手从身边革囊中取出应用之物,一一放在身边石上,一面抽出长剑,搁在膝上,暗作戒备。 李小云、祝小青也和卞药姑一样,悄悄抽出长安人左手也同时骈起食中二指伏身石后,准备随时出手。 万点星和孙小乙一组,两人也各自找了一处石后,蹲下身子。 他们早已计议好,一旦发现敌踪登崖,先由孙小乙发指,如果阻拦不住,再由万点星出手,横扫对方双足。 大家都已进入备战情况,每个人只是目光炯炯注视崖下。 崖下,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所有的人,依然停在崖前七八丈外。 因为对方已经熄去了灯火,看去只是黑幢幢的人影,看不清面貌,也无法看清他们有什么举动? 就在此时,蓦听几声厉啸,接连响起,连晃人影,从崖下扑上。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还没看清人影,就连续发掌,几缕指风无声无息的激射出去。接连着响起轻微的“唉”“唉”之声! 既然发出声音,那就表示已经击中对方了,那知这些人影居然恍如不觉,全数登上了突崖。 李小云一连发出三指,依然没有把来人击落下去,心头不觉一怔,定睛看去,抢上崖来的竟有八人之多。 这八人都是头戴钢盔,身穿铁甲,手持开山大斧,看去黑幢幢的就保人座宝塔,此时占据了突崖前方,就立即向四周散开,布成了一座阵势。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万点星四人,本来伺伏突崖前面的大石之后,此刻眼看指功无效,立即迅疾无侍从两旁跃出,挥剑攻上。 这八个铁甲武士占据了突崖正面,正好把四人从中分隔开来,李小云和祝小青在左,孙小乙和万点星在右。 李小云、祝小青挥动长剑抢攻上去,右边的孙小乙因指功已失去效用,也掣出双节棍,和万点星并肩攻上。 八名铁甲武士看到攻击他们的只有四个人,也只分出四个人来应战,另外四人,却仍分两边待斧站立,空出了中间一片崖地。 卞药姑眼看李小云四人一出手就被四个铁甲武士接任,另外四个铁甲武土却分两边站开,留出中间丈许见方一丈空地。 这一情形分明是对方有计划的行动,先让身穿铁甲不惧指功袭击的武士登崖,占据阵势,以便后面的人陆续登上突崖! 她心念闪电一动,口中一声娇叱,身形疾然欺上,长剑如轮,朝当前两个铁甲武士卷飞过去。 两个铁甲武士左首一个居然左脚后撤,退开了一步。 有首一个挥动开山大斧,朝卞药姑剑上硬砸过来。 卞药姑因自己手中长剑只是轻兵刃,岂肯和他开山大斧硬砸,身形轻灵一转,带转剑势,朝铁甲武士腰际斜刺过去。 铁甲武士一斧落空,虎的跨上一步,又是一斧直劈过来。 卞药姑不退反进,身随剑走,一下欺到对方左首,剑招亦变,“当”的一声,刺在铁甲武士左腰上。 对方有铁甲护身,当然刺不进去,反而震得卞药姑虎口隐隐生痛,剑尖也一下滑了开去。 铁甲武士可不是等闲之辈,就在卞药姑剑尖滑开之际,左手突然五指勾曲,朝卞药姑右肩击来。 卞药姑暗暗冷笑一声,左手出手如电,五指连弹,切出一掌。 那铁甲武士“虎爪手”堪堪递出,突觉脉门、手背等处骤然一麻,左腕登时酸麻无力,再也使不出力道来。 铁甲武士又惊又怒,厉喝一声:“飞星入户掌。” 只有“飞星人户掌”,掌中暗藏指劲。 这是卞药姑早就计算好的! 对方头脸一身,都包在铁甲之中,只有双手脉腕以下,露在外面,他发掌击来,正是自己施展“飞星入户掌”的好机会。 铁甲武士左手脉穴受制,只是左手不能动弹而立。 这下激得他凶心大发,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抡动开山大斧,直劈横扫,发出一片凌厉的攻势,记记都是沉猛杀着! 卞药姑剑势轻灵,人如穿花蝴蝶一般,长剑虽伤不了对方,但她在开山大斧重重斧影之中,依然毫无败象。 左首李小云和祝小青的对手,也是两个挥着开山大斧的铁甲武士,但李小云和祝小青并未分开来单独动手。 她们是两人联手对付两个铁甲武土。这一点是她们在出手之前已商量好的。 因为一对一,就要完全凭仗个人的武功独立作战,两人联手,对方虽然也有两个,但总是可以互相照应。 对方身穿铁甲,指功对他们已经失效,动手之际,就得以真实功夫和对方硬拼硬搏。 可是祝小青精擅暗器,对方戴的头盔留出了两个眼孔,是唯一可使暗器之处,只要出其不意,就可制敌,这就是两人所以要联手的原因。 李小云最近勤练奇门的内功,功力精进甚多,一支长剑展开“形意剑法”,使得剑光缭绕,还可以巧劲化解对方的斧势。 视小青武功平平,遇上铁甲武士的开山大斧,没有三两招早就招架不住,但她心思灵巧,铁甲武士身上穿了厚重的铁盔、铁甲,行动难免受到影响,她就一味的躲躲闪闪,左手早巳捏了四支钢针,只等待机会出手。 右边的孙小乙情形和她差相近似。 他手中双节棍已无用武之地,不过他以轻功为主,你开山大斧当头劈落,他躲闪不及,会一个筋头翻开去。 有时他也会一个筋头腾空翻起,越过你头顶,朝你背后翻落,双脚会在你背上重重蹬上一记! 有时更会乘隙欺近,左手在你面前划个圆圈,朝你没有铁甲遮住的招子点来。 就因他身手十分灵活,和他动手的铁甲武土空自挥动着开山大斧,简直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万点星和另一个铁甲武士打得极为激烈。 他被人在身上下了“青苗散”,此刻体内剧毒虽未完全消除,但眼药之后,头痛若失,功力立时恢复。 他恨透了碧落山庄的人,尤其自己弃暗投明之后,一直没有立功的机会,这回一下上来八个铁甲武士,眼看己方人手不但不够,而且从动手之后的情形看来,几乎全落了下风,心头不禁又急又怒,暗暗忖道:我至少也要解决他一两个,给大家瞧瞧。 心念一动,长剑越使越快,点点寒芒,急如骤雨,朝铁甲武士飘洒过去,只听一阵当当叮叮的金铁交鸣,像连珠般响起! 那“当”“当”金铁狂鸣,是他长剑封架开大斧,剑斧交击的声音,“叮”“叮”轻响,却是他长剑刺中铁甲后的声音! 从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中,使人可以想得到,只有万点星封架铁甲武士的开山大斧,铁甲武土因为身上穿了铁甲,不惧兵刃,是以并不需要封架万点星的剑招。 铁甲武士不用封架你的剑招,就只要专心和你抢攻就好,万点星要封架开铁甲武士的攻击,才有机会还击! 这一情形,自然是铁甲武士占了很大的便宜。 但万点星的外号就是万点星,他发出去的剑招,快到一招之间,可以洒出数十点剑芒,出剑之快,江湖上只怕很少人能及得上他。 他这一下动了杀机,长剑越使越快,一阵又一阵的“当”“当”“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铁甲武士和他动手,心中忍不住暗暗冷笑:“老子身上穿了铁甲,凭你手中长剑,又刺不伤老子,还一个劲的乱刺个屁……” 心念未已,又是三声“当”“当”金铁狂鸣,铁甲武士开山大斧一连三招攻势,悉数被万点星架开! 照说,紧接着这三声“当”“当”大响之后,就该有一阵细碎的“叮”“叮”之声了! 但这回并没有“叮”“叮”轻响。 接着而来的却是一声大喝,一蓬剑芒焕然尽敛,化作一道森寒耀目的银虹,由下而上,闪电般直射铁甲武士当头。 这一剑万点星存心已久,几乎运起了全身力道,力贯剑尖,但听“唔”的一声,剑尖居然穿透铁甲,刺人三分光景! 铁甲武士感到胸口刺痛,情知不妙,急急往后疾退! 万点星岂肯让你活着退下?口中“嘿”的一声,左足一个箭步紧跟而土,右手贯劲继续朝前刺出! 这一下双方动作均已快到极点,但铁甲武士身上穿了沉重的铁甲,自然退得不如万点星跟踪而上的快,剑尖由三分一下刺人了八寸光景! 铁甲武士做梦也没想到身上穿了铁甲,还会被他长剑刺穿,瞪大双目,发出一声凄厉惊骇的惨号! 万点星更不怠慢,右足突然飞起,一脚蹬在他小腹上,长剑也拔了出来。那铁甲武士身子摇了两摇,砰然往后倒去。 万点星口中发出一声大笑,一个转身,朝孙小乙道:“老哥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这一段话,说来似乎已有好长一段时间,其实不过是双方交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而已。 突崖前面因有三个铁甲武士占据了一丈方圆的一片崖地,这时已有不少人陆续从崖下登上了突崖。 继八名铁甲武士之后上来的,是由秦总管秦皓率领的五个人。 这五个人高矮不一,衣着各异,但却有一共同之处,那是这五个人面貌冷漠,毫无一点表情。 随后上来的则是假南宫靖侯元,和一身浅绿衣裙,长发披赡的绝色少女碧落山庄的大小姐楚琬。 另外还有一个身穿天蓝长衫的英俊少年,赫然是丁玉郎。 这些人登上突崖之时,也正好是万点星一剑穿刺铁甲武士,铁甲武土发出凄厉惨号倒下之时! 楚琬冷冷的道:“秦总管,叫他们住手。” 秦皓应了声“是”,大喝道:“大家住手!” 秦总管下达命令,铁甲武士唯命是从,但就在秦皓喝声甫出,铁甲武士攻势随着稍懈。 (双方动上了手,要停下来,必须双方同时停,光是一方是无法停止的)突然间,惨嗥、惊叫同时响起。 原来和卞药姑动手的铁甲武士开山大斧攻势稍缓,卞药姑左手扬处,一蓬轻烟打向铁甲武士的面部。 这蓬轻烟飞入眼睛,那铁甲武士突觉双眼奇痛,大叫一声,往后栽倒。 另外两个就是和李小云、祝小青动手的铁甲武土,李小云出身龙眠山庄,算得上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世家,因此听到秦暗喝声,已是收剑跃开。 视小青可不管这些,她手中早己捏了四支飞针,一直在等待机会,现在有了机会,岂肯罢手?中食两指连弹,四支飞针分别朝两个铁甲武士双眼打去。 这时正当子夜,天色如墨,夜影迷蒙! 飞针体积甚细,不易发觉,何况秦总管已要双方住手,这两个铁甲武士自然不防有他,等飞针射入眼孔,双目剧痛,口中各自大叫一声,双手掩着眼睛满地乱滚,不住的嘶叫,其声凄厉! 楚琬冷声道:“是什么人暗算他们?秦总管,快过去看看。” 秦皓急忙闪身出去,一下掠到两个铁甲武士身边,右手抬处,迅快的点出两指,先点了他们穴道,然后扳开一个铁甲武士掩目双手,凝目看去,只见双目流血,显然是被细小暗器打中,双目已瞎。 秦皓紧闭着嘴唇,举起右掌,掩在武土眼上,微微吸了口气,手掌朝上提起,再低头看去,掌心已多了一支寸许长的极细银针。 口中不觉沉嘿一声,手指连弹,两缕指风分别弹在两人头部。才站起身,拱手道:“启禀大小姐,这两人被人用飞针刺瞎双目,已成残废。” 楚琬问道:“你把他们处理了吗?” 秦皓躬身道:“残废之人,对本庄并无用处,属下已把他们处理了。” 楚琬眼皮一拍,要待说话。 侯元接口道:“妹子,秦总管已经处理了就好。” 卞药姑冷哼一声道:“碧落山庄果然凶残无比,不管人命,连你手下之人,一旦失去利用,就下得了手,总有一天,你姓秦的也会被处理掉的。” 秦皓两个指头拈着一枚银针,沉声道:“老夫手下两个武士,是被你们飞针刺瞎双眼,而且你们打出飞针,是在老夫叫停之后,所以真正杀害他们的,乃是你们偷放这四支飞针的人,并非老夫。老夫今晚非替他们报此杀身之仇不可,否则老夫还能统率碧落山庄数百武士吗?” 说到这里,目光如剑,沉喝道:“你说,这飞针是什么人放的?” 在场的人,除万点星之外,沈雪姑、卞药姑等人,为了改扮男装,脸上多少都经李小云加以化装。 因此秦皓除了认得宫飞鹏、宫飞云(南宫靖、李小云)、孙小乙三人之外,其余的人,容貌都大同小异的有了改变,但这点手法,自然瞒不过秦皓的双目。 卞药姑冷冷的道:“你管我们是谁放的?反正今晚难免一战,没什么好说的了。” 楚琬问道:“秦总管,此人是谁?” 秦皓道:“她是卞药师的女儿卞药姑便是。” 楚豌微微一哂道:“就算你爹,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言无忌。” 卞药姑冷笑道:“我爹虽是跑江湖的药师,但一向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像你们这些专门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左道旁门,我爹连眼角都不会瞄你一眼,少臭美了,你以为碧落山庄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 楚琬脸色微变,冷喝道:“好个贱婢,你敢对我这样说话。”回过脸去,道:“秦总管,先着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拿下了。” 秦暗一挥手,站在他身后一个青袍人直奔出来,锵的一声掣出长剑。 李小云陡见此人闪身而上,身法极为眼熟,拔剑的姿势,更是眼熟,心头止不住一惯,急忙抢前一步道:“卞大哥,这一阵让我来。”一手迅快的掣剑在手,迎了上去。 那青袍人眼看李小云仗剑迎上,一言不发,蓦的一剑,斜刺过来。 李小云看他刺出的一剑,心头更加证实了几分,长剑一引,侧身避开,果然对方在斜刺一剑之后,紧跟着又是一剑急刺过来。 这一剑剑势长而有劲,一个人忽然随剑而上,又是刷刷两剑,因他人已逼近,剑势较短,出手却更见劲急! 李小云从他第一剑出手,就已猜到了十之七八,自然可以料到他第一剑的后面会有一长两短的剑势急袭过来,她手中长剑早在一引之后,随身右旋,又避开了对方一剑,紧接着“锵”“锵”两声,架开对方相接的两剑。 她两次旋跃,已把青袍人引向右侧,口中立即以“传音人密”说道:“二叔,我是小云呀,爹是不是也来了?” 原来这使剑的青袍人,竟是皖西三侠中的老二霍山霍天柱。 李小云自幼看惯了霍二叔、谢三叔练剑,所以他闪身而出,从他身法就一眼认了出来,对他掣剑手势和出手发剑,自然更为熟悉了。 青袍人竟然恍如未闻,长剑抡转,身形直逼而上,长剑短打,唰唰生风,一剑接一剑的攻出,正因双方相距极近,他一口气攻出了六剑,剑风强劲,记记指向李小云的要害。 若非李小云近日勤练奇胲门内功,功力大进,而且又识得霍二叔的剑路,这六剑就很难接得下来! 她长剑连封带架,挡住六剑之后,仍以“传音入密”急急的道:“二叔,你听见了没有,侄女是小云呀。” 青袍人面上一无表情,并不理会李小云的话,六剑甫出,由坤转干,长剑飞划,又是三道剑光,如飞瀑流泉,匹练横飞,疾划而至! 李小云心头又惊又急,忖道:“二叔从小对我最疼爱了,我说的话,他不会听不见,还是这般急攻不休,莫非他被碧落山庄迷失了神智不成?一面急忙举剑封架,再以“传音入密”试探着道:“霍二叔,你不认识侄女了?” 秦皓因大小姐吩咐要把卞药姑拿下,青袍人仗剑上去,被宫飞云(李小云)接了过去,这就左手一抬,沉声道:“再上去一个。” 站在他身后的左首的另一个青袍人立即举步走出,此人身形瘦高,手技一支熟铜杖,朝卞药姑逼近过来。 万点星回头朝孙小乙道:“这回该我出手了。”长身掠出,大喝一声道:“由我来会会你。” 长剑一摇,横剑当胸,一下拦在青袍人面前。 青袍人也不打活。熟铜杖呼呼作响,迎面盖顶,劈了过来。 万点星一怔,忖道: “此人使的会是“伏虎杖法”?难道会是少林寺的人?身形一转,让过杖势。长剑起处,就洒出八九点剑芒,反刺出去。 青袍人熟铜枝头一昂,挑起斗大一个杖花,朝剑芒磕来。 万点星知道他杖势沉重,岂肯和他硬磕,八九点剑芒倏然尽敛,身形一个轻旋,这一旋,立时又有数十点寒芒飞洒而出。 青袍人一连两杖落空,右腕翻动,呼呼呼一连三杖,带起一片呼啸之声,杖影矫若神龙,记记都是迎头猛击之势,少林“伏虎杖法”,以虎作为对象,自然都是迎着虎头痛击! 万点星身形闪动,长剑抡转,剑芒如雨,由简而繁,由疏而密,虽然处处都闪避着不肯和对方硬打硬磕,但避敌进招,丝毫不懈。 两人这一战,一个杖影如山,啸声如涛,越来越猛,一个剑芒流动,此灭彼生,潇潇如雨! 一个盘空匝地,直击横扫,竭尽打虎之能,一个身形如风,进退之间,宛如一蓬飞星,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万点星越打心头越感到惊异,暗自忖道:此人一手“伏虎杖法”,使得如此精纯,决非普通少林派的庸手,以他身手来说。一身功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至少也该是少林长老级的人了,若非自己见机得快,uu看书 .ukanshu 处处闪避他的杖锋,只怕早巳落败了。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突听青袍人吐气开声,“嘿”了一声,左手杨处,对着万点星凌空直劈而出。 万点星闯荡江湖多年,阅历丰富,对敌之时,自然持别留意,“嘿”声入耳,瞥见对方举掌劈来,心头蓦地一凛,暗道:“大力金刚掌! 只听孙小乙的声音在背后低叫道:“不用管他,让我来。” 喝声出口,其实他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在等待机会,此时两指划了个小圈,陡地朝青袍人左臂“臂儒穴”上点出。 青袍人没想到和万点星动手之际,边上还隐伏有人,一记“大力金刚掌”堪堪出手,突觉“臂儒穴”一麻,掌力半途而废,一条左臂立时软软的垂了下来。 青袍人虎吼般一声厉啸,一支熟铜杖掀天揭地,攻势陡变,宛如十七八条苍吼,张牙舞爪,当头抓来,劲风贯耳,令人目不暇接。 万点星心知对方恼羞成怒,起了杀心,自是不敢大意,人随剑走,剑芒如雨,也拿出压箱子的救命绝招,来和他一拼。 这时孙小乙压低着声音“喂”了一声道:“你把他引到右边来好不?” 万点星心知这位老哥哥指法神奇,依言剑势稍懈,往右疾退三步。 青袍人左手动弹不得,恨不得一杖劈了万点星,看他向右疾退,岂肯放过,手中熟铜杖一记“直捣黄龙”乘势追击过来。 孙小乙等他快步逼上之际,两指一图,点丁出去。青袍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应指扑倒地上。 孙小乙一跃而上,抱起青袍人往后退去——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二百零七 铁甲武士! 人如果抢攻上来,那就麻烦了。” 李小云道:“我们仍旧和刚才一样,由我和三弟(祝小青)、小乙三人分守崖边,有人上来,先给他一指,他们如果无法化解,自然退下去了,万一阻挡不住,就由卞大哥出手,我说的出手,就是使用药物,让他们来两个,就迷翻一双,不就结了?” 卞药姑道:“如果有这么容易,那就好了,我看对方案结了不少高手,一旦发动,攻势一定相当凌厉,尤其我们有几个人,对方了如指掌,上来的话,只要让他们有一两个人登上崖来,占据了崖边,后面的人就可跟着登崖,我们人手有限,到时就照顾不来了。” 沈雪姑道:“卞兄这话颇有道理,就像侯元吧,他那一手‘截脉手法’,就没有人可以破解……” 南宫靖道:“这样好了,如果对方上来的高手,大家万一自知不敌,就让他过来,因为对方的目标,以沈大哥和我较为显著,他们看到我和沈大哥四掌相抵,一看就知正在运功,这一机会自然不肯错过,等他们冲过来,再由我和沈大哥对付好了。” 卞药姑凝瞬问道:“你们正在运功之际,真的应付得了吗?” 沈雪姑微笑道:“应该不成问题。” 万点星道:“在下呢,你们还没分配我的工作?” 李小云道:“我和三弟两个一组隐伏东首,你和小乙一组,隐伏西首。有两个人一组,就可互相照应,不虞有失了。” 南宫靖道:“就这样好了,我们人手不多,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沈雪姑含笑道:“我们这样布置,就算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亲自赶来,也可以和她一拼了。” 孙小乙道:“这老虔婆上来,咱们就一齐退到沈大哥和宫大哥的身边,大家一齐出手,纵然不能一招克敌,至少也要把她逼下崖去。” 沈雪姑道:“好了,对方此时既然还没发动,大家不妨坐下来歇上一会。” 孙小乙招招手道:“万老大,来,咱们一组的,你到这边来,和老哥哥一起,一旦有人上来,也好有个帮手。” 万点星依言走了过去。 李小云和视小青也合在一起,就在突崖正面一东一西,遥遥相’对。 崖前碧落山庄的人,依然没有一点动静,他们既不撤走,也不抢攻,好像要把崖上的人困在这里,看你们能等得上几天? 时间渐渐过去,此时差不多快到子时了。 卞药姑看看天色,问道:“万老大,你可有什么感觉吗?” 万点星道:“好像没有。” 卞药姑道:“没有发作,并不是表示已经好了,我看你还是退下来,不可再逞强了。” 孙小乙道:“万老大,卞大哥说得对,你还是退下去的好。” 万点星道:“好吧!” 他站起身,朝中间走去,那知本来好好的人,这一走动,顿时感到一阵头昏,头轻脚重,脚下也有些踉跄。 卞药姑注目问道:“万老大,你怎么了子” 万点星一手扶头,说道:“在下……啊……是……” 卞药姑道:“你快坐下来,让我把把脉看?” 万点星依言席地坐下,伸出左手,卞药姑三个指头撮住他的脉腕,搭了一阵脉,还没开口。 万点星突然大叫一声,挣脱卞药姑指头,一下撕下面罩,双手抱头,一额头不住的左右摇晃,喘息道:“痛死我了。” 这一瞬间,只见他满脸发青,额头上绽出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直淌下来! 卞药姑闪电般点出一指,把万点星放到地上。 沈雪姑问道:“卞大哥,你看出他中的是什么毒吗?” 卞药姑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沈雪姑道:“看出来了,我还会问你吗?” 卞药姑道:“你们再仔细瞧瞧。” 沈雪姑、南宫靖回头看去,只见万点星被点了睡穴,躺在地上的人,依然身子不住的颤动! 本来痛得发青的脸色,如今越来越青,青惨惨的好不怕人,甚至连他手掌、指甲都变成青色。 南宫靖口中轻“咦”一声道:“这是什么毒药,会有这么厉害?哦,卞大哥,他还有救吗?”。 沈雪姑冷哼一声道:“果然是青苗散汁。” 南宫靖不知他口中说的“青苗散”是什么毒药?但又不好多问,只是把目光朝卞药姑投去。 卞药姑道:“他方才说的症状,我就怀疑是‘青苗散’了,只是没有得到证实以前,不好胡乱给他解药,因为解毒药物,多半都是有毒的,如果用错解药,为害更烈。” 口中说着,从身边取一个瓷瓶,倾了一颗药丸,纳入万点星口中。 南宫靖忍不住问道:“卞大哥,他服药之后,要多少时间才会好呢?” “最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差不多了。”卞药姑道:“你看他脸上手上的青色消退了,就可以了。” 南宫靖又道:“只一颗药丸就可以了吗?” 卞药姑道:“青苗散是刘媒婆从苗疆学来的毒药秘方,只有她独门解药,可以立时解去,用的不是她的独门解药,大概连服三天,才能把体内余毒完全消解。” 南宫靖道:“这么说,刘媒婆也一定来了?” 卞药姑道:“有可能,这老婆子善于用毒,我们倒是不可大意了。” 沈雪姑含笑道:“难道你还会怕她不成?” 卞药姑道:“我自然不怕她,但这突崖地方不大,是使毒和使迷的最好目标,我们当然不能不防了。” 南宫靖在说话之时,目光一直注视着万点星的脸上,说也奇怪,方才还青惨修得怕人的脸色,果然渐渐淡了下去! 现在快到一盏茶的工夫,他脸上和手上的青色,已经完全消失了。 卞药姑道:“可以了。”伸手解开了万点星的穴道。 万点星身躯一颤,倏地睁开眼来,长长吁了口气,唉道:“在下头痛已经好了,卞公子;是你救了在下。” 卞药姑道:“万老大,你中的是刘媒婆的‘青苗散’,只有她的独门解药,可以药到毒解,我给你服的是解毒药丸,药效当然不如她的独门解药,因此你必须连服二天,才有办法根治。” 万点星连连拱手道:“多谢卞公子。”一面切齿道:“好个刘贼婆,给我遇上了,非砍下她使毒的那只手来不可。” 沈雪姑看看天色,说道:“此刻子时已经过了一刻之久,我和宫兄每天子午二时运功疗伤,连今晚还差三天,就可大功告成,现在我们必须及时运功了,你们大家务必多加注意,如有敌人攻上崖来,就依方才议定的应付方法行事。” 一面朝南宫靖道:“宫兄,我们就在壁下坐下来,你面向东,我面向西,这样,只要有敌人接近,就可及时发掌。” 南宫靖点点头,两人就在对面席地盘膝坐下。 沉雷姑缓缓伸出一只玉掌,又道:“宫兄记着,待会如有敌人接近,你只能发右掌,发掌之后,必须立即和我左掌相抵,我才能发掌。” 南宫靖道:“在下记下了。” 沈雪姑道:“好了,现在消除杂念,和我双掌相抵,还有,就是出手发掌,心中必须依然保持宁静,意守丹田,不可心生杂念。” 南宫靖点点头,伸出手去。和沈雪姑双掌相抵。 两人同时闭目垂帘,默默运起功来。 两人这一坐下,卞药姑虽然还是坐在大石上,但心头不期有些紧张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一行人中,以沈雪姑和南宫靖两人武功最高。 如今两人开始运功,至少要一个时辰才能毕事,在这段时间个,要由自己和李小云、视青、孙小乙、万点星五人负担起守护突崖的责任。 虽然沈雪姑曾说:他们在运功之际,还是可以出手应敌,但总是冒险之举,只要稍一不慎,就会走火人魔。所以最好是由自己几人把攻上突崖来的敌人挡住,不用扰及两人。 心念这一动,伸手从身边革囊中取出应用之物,一一放在身边石上,一面抽出长剑,搁在膝上,暗作戒备。 李小云、祝小青也和卞药姑一样,悄悄抽出长安人左手也同时骈起食中二指伏身石后,准备随时出手。 万点星和孙小乙一组,两人也各自找了一处石后,蹲下身子。 他们早已计议好,一旦发现敌踪登崖,先由孙小乙发指,如果阻拦不住,再由万点星出手,横扫对方双足。 大家都已进入备战情况,每个人只是目光炯炯注视崖下。 崖下,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所有的人,依然停在崖前七八丈外。 因为对方已经熄去了灯火,看去只是黑幢幢的人影,看不清面貌,也无法看清他们有什么举动? 就在此时,蓦听几声厉啸,接连响起,连晃人影,从崖下扑上。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还没看清人影,就连续发掌,几缕指风无声无息的激射出去。接连着响起轻微的“唉”“唉”之声! 既然发出声音,那就表示已经击中对方了,那知这些人影居然恍如不觉,全数登上了突崖。 李小云一连发出三指,依然没有把来人击落下去,心头不觉一怔,定睛看去,抢上崖来的竟有八人之多。 这八人都是头戴钢盔,身穿铁甲,手持开山大斧,看去黑幢幢的就保人座宝塔,此时占据了突崖前方,就立即向四周散开,布成了一座阵势。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万点星四人,本来伺伏突崖前面的大石之后,此刻眼看指功无效,立即迅疾无侍从两旁跃出,挥剑攻上。 这八个铁甲武士占据了突崖正面,正好把四人从中分隔开来,李小云和祝小青在左,孙小乙和万点星在右。 李小云、祝小青挥动长剑抢攻上去,右边的孙小乙因指功已失去效用,也掣出双节棍,和万点星并肩攻上。 八名铁甲武士看到攻击他们的只有四个人,也只分出四个人来应战,另外四人,却仍分两边待斧站立,空出了中间一片崖地。 卞药姑眼看李小云四人一出手就被四个铁甲武士接任,另外四个铁甲武土却分两边站开,留出中间丈许见方一丈空地。 这一情形分明是对方有计划的行动,先让身穿铁甲不惧指功袭击的武士登崖,占据阵势,以便后面的人陆续登上突崖! 她心念闪电一动,口中一声娇叱,身形疾然欺上,长剑如轮,朝当前两个铁甲武士卷飞过去。 两个铁甲武士左首一个居然左脚后撤,退开了一步。 有首一个挥动开山大斧,朝卞药姑剑上硬砸过来。 卞药姑因自己手中长剑只是轻兵刃,岂肯和他开山大斧硬砸,身形轻灵一转,带转剑势,朝铁甲武士腰际斜刺过去。 铁甲武士一斧落空,虎的跨上一步,又是一斧直劈过来。 卞药姑不退反进,身随剑走,一下欺到对方左首,剑招亦变,“当”的一声,刺在铁甲武士左腰上。 对方有铁甲护身,当然刺不进去,反而震得卞药姑虎口隐隐生痛,剑尖也一下滑了开去。 铁甲武士可不是等闲之辈,就在卞药姑剑尖滑开之际,左手突然五指勾曲,朝卞药姑右肩击来。 卞药姑暗暗冷笑一声,左手出手如电,五指连弹,切出一掌。 那铁甲武士“虎爪手”堪堪递出,突觉脉门、手背等处骤然一麻,左腕登时酸麻无力,再也使不出力道来。 铁甲武士又惊又怒,厉喝一声:“飞星入户掌。” 只有“飞星人户掌”,掌中暗藏指劲。 这是卞药姑早就计算好的! 对方头脸一身,都包在铁甲之中,只有双手脉腕以下,露在外面,他发掌击来,正是自己施展“飞星入户掌”的好机会。 铁甲武士左手脉穴受制,只是左手不能动弹而立。 这下激得他凶心大发,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抡动开山大斧,直劈横扫,发出一片凌厉的攻势,记记都是沉猛杀着! 卞药姑剑势轻灵,人如穿花蝴蝶一般,长剑虽伤不了对方,但她在开山大斧重重斧影之中,依然毫无败象。 左首李小云和祝小青的对手,uu看书wwuukanshom 也是两个挥着开山大斧的铁甲武士,但李小云和祝小青并未分开来单独动手。 她们是两人联手对付两个铁甲武土。这一点是她们在出手之前已商量好的。 因为一对一,就要完全凭仗个人的武功独立作战,两人联手,对方虽然也有两个,但总是可以互相照应。 对方身穿铁甲,指功对他们已经失效,动手之际,就得以真实功夫和对方硬拼硬搏。 可是祝小青精擅暗器,对方戴的头盔留出了两个眼孔,是唯一可使暗器之处,只要出其不意,就可制敌,这就是两人所以要联手的原因。 李小云最近勤练奇门的内功,功力精进甚多,一支长剑展开“形意剑法”,使得剑光缭绕,还可以巧劲化解对方的斧势。 视小青武功平平,遇上铁甲武士的开山大斧,没有三两招早就招架不住,但她心思灵巧,铁甲武士身上穿了厚重的铁盔、铁甲,行动难免受到影响,她就一味的躲躲闪闪,左手早巳捏了四支钢针,只等待机会出手。 右边的孙小乙情形和她差相近似。 他手中双节棍已无用武之地,不过他以轻功为主,你开山大斧当头劈落,他躲闪不及,会一个筋头翻开去。 有时他也会一个筋头腾空翻起,越过你头顶,朝你背后翻落,双脚会在你背上重重蹬上一记! 有时更会乘隙欺近,左手在你面前划个圆圈, 本文每页显示5000 字共79 页当前第66 页 目录上一页 ←66/79→下一页加入书签< 二百零八 冤家路窄! 铁甲武士可不是等闲之辈,就在卞药姑剑尖滑开之际,左手突然五指勾曲,朝卞药姑右肩击来。 卞药姑暗暗冷笑一声,左手出手如电,五指连弹,切出一掌。 那铁甲武士“虎爪手”堪堪递出,突觉脉门、手背等处骤然一麻,左腕登时酸麻无力,再也使不出力道来。 铁甲武士又惊又怒,厉喝一声:“飞星入户掌。” 只有“飞星人户掌”,掌中暗藏指劲。 这是卞药姑早就计算好的! 对方头脸一身,都包在铁甲之中,只有双手脉腕以下,露在外面,他发掌击来,正是自己施展“飞星入户掌”的好机会。 铁甲武士左手脉穴受制,只是左手不能动弹而立。 这下激得他凶心大发,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抡动开山大斧,直劈横扫,发出一片凌厉的攻势,记记都是沉猛杀着! 卞药姑剑势轻灵,人如穿花蝴蝶一般,长剑虽伤不了对方,但她在开山大斧重重斧影之中,依然毫无败象。 左首凌妙可和祝小青的对手,也是两个挥着开山大斧的铁甲武士,但凌妙可和祝小青并未分开来单独动手。 她们是两人联手对付两个铁甲武土。这一点是她们在出手之前已商量好的。 因为一对一,就要完全凭仗个人的武功独立作战,两人联手,对方虽然也有两个,但总是可以互相照应。 对方身穿铁甲,指功对他们已经失效,动手之际,就得以真实功夫和对方硬拼硬搏。 可是祝小青精擅暗器,对方戴的头盔留出了两个眼孔,是唯一可使暗器之处,只要出其不意,就可制敌,这就是两人所以要联手的原因。 凌妙可最近勤练奇门的内功,功力精进甚多,一支长剑展开“形意剑法”,使得剑光缭绕,还可以巧劲化解对方的斧势。 祝小青武功平平,遇上铁甲武士的开山大斧,没有三两招早就招架不住,但她心思灵巧,铁甲武士身上穿了厚重的铁盔、铁甲,行动难免受到影响,她就一味的躲躲闪闪,左手早巳捏了四支钢针,只等待机会出手。 右边的孙小乙情形和她差相近似。 他手中双节棍已无用武之地,不过他以轻功为主,你开山大斧当头劈落,他躲闪不及,会一个筋头翻开去。 有时他也会一个筋头腾空翻起,越过你头顶,朝你背后翻落,双脚会在你背上重重蹬上一记! 有时更会乘隙欺近,左手在你面前划个圆圈,朝你没有铁甲遮住的招子点来。 就因他身手十分灵活,和他动手的铁甲武土空自挥动着开山大斧,简直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万点星和另一个铁甲武士打得极为激烈。 他被人在身上下了“青苗散”,此刻体内剧毒虽未完全消除,但眼药之后,头痛若失,功力立即恢复。 他恨透了碧落山庄的人,尤其自己弃暗投明之后,一直没有立功的机会,这回一下上来八个铁甲武士,眼看己方人手不但不够,而且从动手之后的情形看来,几乎全落了下风,心头不禁又急又怒,暗暗忖道:我至少也要解决他一两个,给大家瞧瞧。 心念一动,长剑越使越快,点点寒芒,急如骤雨,朝铁甲武士飘洒过去,只听一阵当当叮叮的金铁交鸣,像连珠般响起! 那“当”“当”金铁狂鸣,是他长剑封架开大斧,剑斧交击的声音,“叮”“叮”轻响,却是他长剑刺中铁甲后的声音! 从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中,使人可以想得到,只有万点星封架铁甲武士的开山大斧,铁甲武土因为身上穿了铁甲,不惧兵刃,是以并不需要封架万点星的剑招。 铁甲武士不用封架你的剑招,就只要专心和你抢攻就好,万点星要封架开铁甲武士的攻击,才有机会还击! 这一情形,自然是铁甲武士占了很大的便宜。 但万点星的外号就是万点星,他发出去的剑招,快到一招之间,可以洒出数十点剑芒,出剑之快,江湖上只怕很少人能及得上他。 他这一下动了杀机,长剑越使越快,一阵又一阵的“当”“当”“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铁甲武士和他动手,心中忍不住暗暗冷笑:“老子身上穿了铁甲,凭你手中长剑,又刺不伤老子,还一个劲的乱刺个屁……” 心念未已,又是三声“当”“当”金铁狂鸣,铁甲武士开山大斧一连三招攻势,悉数被万点星架开! 照说,紧接着这三声“当”“当”大响之后,就该有一阵细碎的“叮”“叮”之声了!但这回并没有“叮”“叮”轻响。 接着而来的却是一声大喝,一蓬剑芒焕然尽敛,化作一道森寒耀目的银虹,由下而上,闪电般直射铁甲武士当头。 这一剑万点星存心已久,几乎运起了全身力道,力贯剑尖,但听“唔”的一声,剑尖居然穿透铁甲,刺人三分光景! 铁甲武士感到胸口刺痛,情知不妙,急急往后疾退! 万点星岂肯让你活着退下?口中“嘿”的一声,左足一个箭步紧跟而土,右手贯劲继续朝前刺出! 这一下双方动作均已快到极点,但铁甲武士身上穿了沉重的铁甲,自然退得不如万点星跟踪而上的快,剑尖由三分一下刺人了八寸光景! 铁甲武士做梦也没想到身上穿了铁甲,还会被他长剑刺穿,瞪大双目,发出一声凄厉惊骇的惨号! 万点星更不怠慢,右足突然飞起,一脚蹬在他小腹上,长剑也拔了出来。那铁甲武士身子摇了两摇,砰然往后倒去。 万点星口中发出一声大笑,一个转身,朝孙小乙道:“老哥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这一段话,说来似乎已有好长一段时间,其实不过是双方交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而已。 突崖前面因有三个铁甲武士占据了一丈方圆的一片崖地,这时已有不少人陆续从崖下登上了突崖。 继八名铁甲武士之后上来的,是由秦总管秦皓率领的五个人。 这五个人高矮不一,衣着各异,但却有一共同之处,那是这五个人面貌冷漠,毫无一点表情。 随后上来的则是假宁无缺端木元,和一身浅绿衣裙,长发披赡的绝色少女碧落山庄的大小姐楚琬。 另外还有一个身穿天蓝长衫的英俊少年,赫然是丁玉郎。 这些人登上突崖之时,也正好是万点星一剑穿刺铁甲武士,铁甲武土发出凄厉惨号倒下之时! 楚琬冷冷的道:“秦总管,叫他们住手。” 秦皓应了声“是”,大喝道:“大家住手!” 秦总管下达命令,铁甲武士唯命是从,但就在秦皓喝声甫出,铁甲武士攻势随着稍懈。 (双方动上了手,要停下来,必须双方同时停,光是一方是无法停止的)突然间,惨嗥、惊叫同时响起。 原来和卞药姑动手的铁甲武士开山大斧攻势稍缓,卞药姑左手扬处,一蓬轻烟打向铁甲武士的面部。 这蓬轻烟飞入眼睛,那铁甲武士突觉双眼奇痛,大叫一声,往后栽倒。 另外两个就是和凌妙可、祝小青动手的铁甲武土, 凌妙可出身龙眠山庄,算得上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世家,因此听到秦皓喝声,已是收剑跃开。 祝小青可不管这些,她手中早己捏了四支飞针,一直在等待机会,现在有了机会,岂肯罢手?中食两指连弹,四支飞针分别朝两个铁甲武士双眼打去。 这时正当子夜,天色如墨,夜影迷蒙! 飞针体积甚细,不易发觉,何况秦总管已要双方住手,这两个铁甲武士自然不防有他,等飞针射入眼孔,双目剧痛,口中各自大叫一声,双手掩着眼睛满地乱滚,不住的嘶叫,其声凄厉! 楚琬冷声道:“是什么人暗算他们?秦总管,快过去看看。” 秦皓急忙闪身出去,一下掠到两个铁甲武士身边,右手抬处,迅快的点出两指,先点了他们穴道,然后扳开一个铁甲武士掩目双手,凝目看去,只见双目流血,显然是被细小暗器打中,双目已瞎。 秦皓紧闭着嘴唇,举起右掌,掩在武土眼上,微微吸了口气,手掌朝上提起,再低头看去,掌心已多了一支寸许长的极细银针。 口中不觉沉嘿一声,手指连弹,两缕指风分别弹在两人头部。才站起身,拱手道:“启禀大小姐,这两人被人用飞针刺瞎双目,已成残废。” 楚琬问道:“你把他们处理了吗?” 秦皓躬身道:“残废之人,对本庄并无用处,属下已把他们处理了。” 楚琬眼皮一拍,要待说话。 端木元接口道:“妹妹,秦总管已经处理了就好。” 卞药姑冷哼一声道:“碧落山庄果然凶残无比,uu看书 wuukansh 不管人命,连你手下之人,一旦失去利用,就下得了手,总有一天,你姓秦的也会被处理掉的。” 秦皓两个指头拈着一枚银针,沉声道:“老夫手下两个武士,是被你们飞针刺瞎双眼,而且你们打出飞针,是在老夫叫停之后,所以真正杀害他们的,乃是你们偷放这四支飞针的人,并非老夫。老夫今晚非替他们报此杀身之仇不可,否则老夫还能统率碧落山庄数百武士吗?” 说到这里,目光如剑,沉喝道:“你说,这飞针是什么人放的?” 在场的人,除万点星之外,孟云姑、卞药姑等人,为了改扮男装,脸上多少都经凌妙可加以化装。 因此秦皓除了认得宫飞萍、宫飞云(宁无缺、凌妙可)、孙小乙三人之外,其余的人,容貌都大同小异的有了改变,但这点手法,自然瞒不过秦皓的双目。 卞药姑冷冷的道:“你管我们是谁放的?反正今晚难免一战,没什么好说的了。”极限大魔尊 二百零九 逆风翻盘! 楚豌问道:“秦总管,此人是谁?” 秦皓道:“她是卞药师的女儿卞药姑便是。” 楚豌微微一哂道:“就算你爹,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言无忌。” 卞药姑冷笑道:“我爹虽是跑江湖的药师,但一向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像你们这些专门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左道旁门,我爹连眼角都不会瞄你一眼,少臭美了,你以为碧落山庄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 楚琬脸色微变,冷喝道:“好个贱婢,你敢对我这样说话。”回过脸去,道:“秦总管,先派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拿下了。” 秦暗一挥手,站在他身后一个青袍人直奔出来,锵的一声掣出长剑。 凌妙可陡见此人闪身而上,身法极为眼熟,拔剑的姿势,更是眼熟,心头止不住一惯,急忙抢前一步道:“卞大哥,这一阵让我来。”一手迅快的掣剑在手,迎了上去。 那青袍人眼看凌妙可仗剑迎上,一言不发,蓦的一剑,斜刺过来。 凌妙可看他刺出的一剑,心头更加证实了几分,长剑一引,侧身避开,果然对方在斜刺一剑之后,紧跟着又是一剑急刺过来。 这一剑剑势长而有劲,一个人忽然随剑而上,又是刷刷两剑,因他人已逼近,剑势较短,出手却更见劲急! 凌妙可从他第一剑出手,就已猜到了十之七八,自然可以料到他第一剑的后面会有一长两短的剑势急袭过来,她手中长剑早在一引之后,随身右旋,又避开了对方一剑,紧接着“锵”“锵”两声,架开对方相接的两剑。 她两次旋跃,已把青袍人引向右侧,口中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叔,我是妙可呀,爹是不是也来了?” 原来这使剑的青袍人,竟是皖西三侠中的老二霍山霍天柱。 凌妙可自幼看惯了霍二叔、谢三叔练剑,所以他闪身而出,从他身法就一眼认了出来,对他掣剑手势和出手发剑,自然更为熟悉了。 青袍人竟然恍如未闻,长剑抡转,身形直逼而上,长剑短打,唰唰生风,一剑接一剑的攻出,正因双方相距极近,他一口气攻出了六剑,剑风强劲,记记指向凌妙可的要害。 若非凌妙可近日勤练奇胲门内功,功力大进,而且又识得霍二叔的剑路,这六剑就很难接得下来! 她长剑连封带架,挡住六剑之后,仍以“传音入密”急急的道:“二叔,你听见了没有,侄女是妙可呀。” 青袍人面上一无表情,并不理会凌妙可的话,六剑甫出,由坤转干,长剑飞划,又是三道剑光,如飞瀑流泉,匹练横飞,疾划而至! 凌妙可心头又惊又急,忖道:“二叔从小对我最疼爱了,我说的话,他不会听不见,还是这般急攻不休,莫非他被碧落山庄迷失了神智不成?一面急忙举剑封架,再以“传音入密”试探着道:“霍二叔,你不认识侄女了?” 秦皓因大小姐吩咐要把卞药姑拿下,青袍人仗剑上去,被宫飞云(凌妙可)接了过去,这就左手一抬,沉声道:“再上去一个。” 站在他身后的左首的另一个青袍人立即举步走出,此人身形瘦高,手技一支熟铜杖,朝卞药姑逼近过来。 万点星回头朝孙小乙道:“这回该我出手了。”长身掠出,大喝一声道:“由我来会会你。” 长剑一摇,横剑当胸,一下拦在青袍人面前。 青袍人也不打活。熟铜杖呼呼作响,迎面盖顶,劈了过来。 万点星一怔,忖道:“此人使的会是“伏虎杖法”?难道会是少林寺的人?身形一转,让过杖势。长剑起处,就洒出八九点剑芒,反刺出去。 青袍人熟铜杖头一昂,挑起斗大一个杖花,朝剑芒磕来。 万点星知道他杖势沉重,岂肯和他硬磕,八九点剑芒倏然尽敛,身形一个轻旋,这一旋,立时又有数十点寒芒飞洒而出。 青袍人一连两杖落空,右腕翻动,呼呼呼一连三杖,带起一片呼啸之声,杖影矫若神龙,记记都是迎头猛击之势,少林“伏虎杖法”,以虎作为对象,自然都是迎着虎头痛击! 万点星身形闪动,长剑抡转,剑芒如雨,由简而繁,由疏而密,虽然处处都闪避着不肯和对方硬打硬磕,但避敌进招,丝毫不懈。 两人这一战,一个杖影如山,啸声如涛,越来越猛,一个剑芒流动,此灭彼生,潇潇如雨! 一个盘空匝地,直击横扫,竭尽打虎之能,一个身形如风,进退之间,宛如一蓬飞星,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万点星越打心头越感到惊异,暗自忖道:此人一手“伏虎杖法”,使得如此精纯,决非普通少林派的庸手,以他身手来说。一身功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至少也该是少林长老级的人了,若非自己见机得快,处处闪避他的杖锋,只怕早巳落败了。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突听青袍人吐气开声,“嘿”了一声,左手杨处,对着万点星凌空直劈而出。 万点星闯荡江湖多年,阅历丰富,对敌之时,自然持别留意,“嘿”声入耳,瞥见对方举掌劈来,心头蓦地一凛,暗道:“大力金刚掌! 只听孙小乙的声音在背后低叫道:“不用管他,让我来。” 喝声出口,其实他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在等待机会,此时两指划了个小圈,陡地朝青袍人左臂“臂儒穴”上点出。 青袍人没想到和万点星动手之际,边上还隐伏有人,一记“大力金刚掌”堪堪出手,突觉“臂儒穴”一麻,掌力半途而废,一条左臂立时软软的垂了下来。 青袍人虎吼般一声厉啸,一支熟铜杖掀天揭地,攻势陡变,宛如十七八条苍吼,张牙舞爪,当头抓来,劲风贯耳,令人目不暇接。 万点星心知对方恼羞成怒,起了杀心,自是不敢大意,人随剑走,剑芒如雨,也拿出压箱子的救命绝招,来和他一拼。 这时孙小乙压低着声音“喂”了一声道:“你把他引到右边来好不?” 万点星心知这位老哥哥指法神奇,依言剑势稍懈,往右疾退三步。 青袍人左手动弹不得,恨不得一杖劈了万点星,看他向右疾退,岂肯放过,手中熟铜杖一记“直捣黄龙”乘势追击过来。 孙小乙等他快步逼上之际,两指一圈,点了出去。青袍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应指扑倒地上。 孙小乙一跃而上,抱起青袍人往后退去。 就在此时,凌妙可也得手了。 原来凌妙可发现和自己动手的青袍人,竟是二叔霍天柱,而且神志似乎已被人迷失,对自己和他说的话,均置若未闻,长剑展开“八势剑法”,一路急攻,长短参差的剑光,逼人而来。 凌妙可虽然从小就看惯霍二叔练剑,对霍二叔的剑路,耳熟能详,但究竟没有练过“八卦剑法”,一旦动上手时间稍长,就有应付不下来的感觉,心头一急,却被她急中生智,暗道:“自己怎么不使大姐教我的那一招指法呢? 心念这一动立即左手划圈(她使剑之时,左手本来就骈着食中二指,捏的是剑诀),朝前疾点出去。 青袍人正在发剑之际,没防凌妙可会猝然发指,自是躲闪不及,不,这一记指法,就算你早有准备,也无人闪避得开,身躯一震,立被制住。 凌妙可在发指之初,早就想到若是自己制住了程二叔,绝不能让碧落山庄的人抢去,因为霍二叔既在这里出现,爹可能也来了。 霍二步既被他们迷失心神,爹可能也被他们迷失了心神,只有留下霍二叔,待他清醒之后,才能问出爹的下落。 她心中有了这样的盘抑,一指制住了霍天柱之后,迅即一闪而上,伸手挟起笛天柱,双足猛蹬,朝石崖里首跃去。 站在对面的楚琬、端木元、丁玉郎、秦皓等人,眼看两个青袍人均被对方擒去,不由怔得一怔! 端木元及时飞身掠出,口中大喝一声:“哪里走?” 折扇豁的打开,人随即化作一道长虹,朝凌妙可身后袭来。 卞药姑迅速让过凌妙可,要待发剑,祝小青、孙小乙两人已经抢先一步,一左一有闪身而出。 祝小青长剑斜发,“叮”的一声架住端木元折扇,孙小乙身子一矮,双节棍发出“呛呛”轻响,猛向端木元双脚横扫过去。 端木元冷笑一声,折扇吐劲,把祝小青震得后退了三步,一提真气,身形凌空拔起,飞起一脚,朝孙小乙头面踢去。 孙小乙一个筋斗朝后翻了出去,看书.uukns 万点星怕他有失,长剑及时洒出一片剑芒。 凌妙可放下雷二叔,转过身来,正好看到祝小青被端木元震退,急忙长剑一震,一道剑光直取端木元。 祝小青一招就被人震退,自然心有未甘,同样长剑急抡,朝端木元扑上。 孙小乙一个筋斗翻出去的人,这时又一个筋斗翻了回来,方才双节棍贴地横扫,这回他凌空倒翻过来,身在半空,双节棍也随着端木元当胸砸落。 这下,端木元只有一个人,却遇上四个敌人,他艺高人胆大,哪会把四人放在眼里,口中发出一声长笑。 折扇开合,绕身而起,左手随着一记“天王托塔”,朝上托起,这一招就显出他的功夫来了,但听“当”“当”“当”三声急骤的金铁交鸣,万点星、凌妙可、祝小青三支长剑悉被荡开,紧接着“砰”的一声,孙小乙被他一掌打得连翻了两个筋斗,才卸去力道落到地上。极限大魔尊 二百一十 激怒了! 秦皓在端木元出手之际,也脸露阴笑,举步朝卞药姑走去,口中阴恻恻的说道:“卞药姑,老夫看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卞药姑长剑当胸,凛然道:“姓秦的,你再走上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秦皓深沉的看了石崖里首对面肤坐的宁无缺、孟云姑两人一眼,沉笑道:“你们这几个人中,以孟云姑、宫飞萍二人武功稍有可观。(孟云姑经凌妙可给她稍加易容,改穿男装,秦皓本来是认不出来的,但他们只有这几个人,面貌虽然有异,但算也可以算得出来,坐在宫飞萍对面的不用说是孟云姑的)宫飞萍伤在老夫人掌下,伤势尚未复原,如今正在运功紧要关头,尚需人替他们护法,等于是毫无抵抗的人,凭你们几个小毛头还能和老夫抗衡阻。 卞药姑冷笑道:“姓秦的,那你是想试试了!” 话声未落,左手突然屈指弹出几缕肉眼难见的黄粉! 就在此时,站在秦皓右首身材高瘦的黑衣人忽然伸手连指,飞出几点火星,迎着黄粉投来! 登时响起极轻的异响,卞药姑弹出去的黄粉,立时在空中燃烧,化作青烟,随风散去。 秦暗早已一下退出数步之外。 卞药姑眼看自己弹出去的黄粉末,被人用火星烧去,不觉怒声道:“你是刘媒婆!” 黑衣人没有作声。 卞药姑冷哼一声,左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一手揭开瓶盖,暗暗把药末倾在掌心。运起全力,扬手朝黑衣人招去。 这一拍,因有内力送出,一道灰色粉末。凝而不散,疾快的随着掌风撤出, 黑衣人没有作声,依然屈指弹出几点火星,这回火星飞入灰色粉末之中,立时发出一股浓烟! 黑衣人情知不妙,要待后退已是不及,咕咚往后栽倒! 原来黑衣人弹出的几点火星,乃是刘媒婆用毒药和火药炼制的“弹指毒火”,击中人身,一点火星也不扩大,就像香头一样,可以一直烧穿你的衣衫,灼伤肌肤,只要肌肤被他灼伤,毒气就会随着侵入,瞬息毒发,非她独门解药不救。 “弹指毒火”的另一功用,因为它是用火药合成,遇上敌人也是用毒能手,她这“毒火”就能以毒攻毒,再藉火药之力,把对方的毒药引起燃烧,自然也失去效用了。 这是一般常情,但他不知卞药姑第二次拍去的药末,必需经过燃烧之后才会发出浓烟来,不论人畜,只要闻到浓烟,就会昏倒。 黑衣人不明就里,依然用“弹指毒火”去燃烧卞药姑的药末,自是连后退都来不及,一路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但另一边,端木元以一柄二尺长的折扇,力敌四人,不但毫无逊色,左手不时施展截脉手法。在他重重扇影之下,似拿似拂,接连被他拂中祝小青、孙小乙两人。 卞药姑心头一急,抡剑逼上,敌住端木元,凌妙可、万点星乘机把经脉受制,四肢不能动弹的祝小青、孙小乙抱起,往后疾退。 秦皓冷笑一声,左手挥了挥,站在他身后的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老者随着他手势大步走出。 随同秦皓上来的一共有五个人,已有两个被擒,一个使毒的已被卞药姑迷烟迷民由两名金甲武士抬了回去。 凌妙可、万点星及时拦住。 蓝褂老者脸色冷漠,空着双手,只有腰间插着一支旱烟管,似是他的兵刃,但他并未使用,一见两人拦在他前面,一言不发,右手伸出一只比常人大了一倍的手掌,呼的一声,朝两人迎面劈了过来。 万点星久走江湖,看出此人手掌有异,急忙回头低声说道:“宫二公子,此人手掌比常人大了一倍,必定练有掌功,你且慢出手,让在下试他几掌。” 凌妙可点点头,依言后退了几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蓝褂老者右掌出手,一道凝重的掌风,已经笔直撞到。 万点星并未发剑,身形急闪,向他右侧转进,一溜十数点寒芒,也在此时激飞而出,朝蓝褂老者右侧射去。 蓝褂老者连身子也没转动,朝前劈出的有举,忽然带转,朝右横扫过来。他手掌横转,本来劈出去的这一道掌风竟然也随着他手掌带转,横卷过来。 万点星经验何等老到,已知此人不易对付,岂会老站在原地?他刚才向对方右侧转进,抖剑发招,人已再次右移,早已闪到了蓝褂老者身后左方。 右边十数点寒星候然隐没,又有十数点寒芒在蓝褂老者左后方出现,宛如一簇飞雨,参差刺到。 蓝褂老者连头也没回,左手突然向后弯了过来,巨灵般手掌,张开五指,竟然朝一簇如雨的剑芒中抓来。 一个人的手臂,天生只能弯,那是骨路和关节的环扣作用,决不能往背后弯过去,但蓝褂老者左手往后弯过来,竟然和向前弯一样,真是出入意外? 老实说,万点星的外号叫万点星,自然也是夸张之词,因为他出剑迅速,长剑一抖,最多可以幻出三十点剑网。 但无论你幻出多少剑雨,长剑总归只有一支,数十点剑雨之中,真正能够伤人的也只有一点而已! 蓝褂老者不但左手能够朝后弯,而且他箕张的五指,不用回头去看,就是朝万点星数十点剑雨中的一点——真正的剑尖所在抓了过来。 这下,自然看得万点星大感凛骇,没待对方抓上,急急收剑护胸,往后疾退! 蓝褂老者抓来的五指,忽然一并,由爪化学,当背直竖,朝疾退的万点星笔直迫劈过来。 万点星正在后退的人,突见对方竖掌劈来,而且不带丝毫掌风,心知有异,他究竟对敌经验丰富。急忙身形横移,使了一招“白鹤亮翅”,剑向横出,截向对方掌风。 这一招,也差幸他身子已经向横移开,没有直接对方顶风,只是用剑去横截。 但觉手腕轻震,“啪”的一声轻响,那是长剑折断的声音,他横出的长剑竟然被对方掌风齐个削断! 蓝褂老者也在此时,缓缓转过身来。 万点星几乎不敢相信,对方这一掌来得并没有像第一掌那么凌厉,居然一下就会把自己长剑震断。 就在此时,耳边突听宁无缺的声音,低声喝道:“他是无形刀邢铿,你快退下来。” 声音入耳,站在对面的蓝褂老者突然张口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厉笑,右手缓缓举起,当胸直竖缓缓推出。 凌妙可眼看万点星手中长剑被对方震断,只剩下半截断剑,正待闪出身去替万点星接他一招。 万点星听了宁无缺的话,一时来不及和他招呼,身形闪动,一把拉住凌妙可执剑右碗,低喝一声:“速退。”顿足朝旁跃开。 这一段话,说来费时,实则何殊电光石火。万点星拉着凌妙可顿足旁跃,坐在石崖里首的宁无缺左手依然和对面的孟云姑右掌相抵,右手却在此时离开孟云姑的左掌,扬手向外拍来。 蓝褂老者直劈的手掌,看去虽然极为缓慢,但缓慢的只是他的姿势而已,从他掌缘透出来的一道无形举风,却并不缓慢。 正好在万点星顿足旁跃之际,涌到万点星原来站立之处,也正好和宁无缺劈出的一道掌风,在此处遇上! 两股无形潜力乍然相接,也没有什么声响,只是蓝褂老者站着的人,就像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一仰! 这下可把蓝褂老者激怒了,口中发出一声厉啸,双目神光暴射,盯注着宁无缺,右手一收再发,凌空直劈过来。 宁无缺右手劈出一掌之后,急忙又和孟云姑左掌相抵。 孟云姑不敢怠慢,左手和宁无缺右手紧抵掌心,腾出右手,向前扬起,迎着蓝褂老者劈来的右掌拍去。 因为双方发出来的都是内劲,毫无凌厉风声,外人看来,只不过是双方手掌遥遥作势。 万点星是过来人,他一支百炼精钢长剑就是被蓝褂老者无声无息的内劲削断的,自然深知厉害,站在一旁,只是凝目注视着双方,几乎连大气也透不过来。 蓝褂老者这一记”无形刀”自然比先前两掌加重了力道,孟云姑听出他啸声凄厉,分明要下杀手,当然也凝足了十成力道。 因为自己两人,正在运功之际,和人动手,可说情非得已,只能胜,不能败,若是接不住对方掌力,运功的两人,都会立即走火入魔,岂同小可? 双方掌力一经出手,就很快接触上了。uu看书 ww.uukansh 这回依然和上次一样,听不到一点声音,但这一接之下,蓝褂老者还是落了下风,身躯陡然一震,脚下踉跄后退了五步之多,胸口起伏,张口连透了两口大气。 孟云姑右手劈出,又赶紧相宁无缺左手相抵! 她因仗着两人体内真气互相贯通流注,情形自然比蓝褂老者好得多,但也已经全力施为了。 这一情形,秦暗自然看得出来,他回头低低的说了两句,转过身来,左手又朝那蓝褂老者轻轻挥了一下。 敢情他挥手就是一种命令,蓝褂老者喘息未定,又朝前冲了上来,右手直竖如刀,急劈而出! 孟云姑右手已和宁无缺相抵,这回自然又转到宁无缺出手了,他右掌离开孟云姑左掌,凌空朝蓝褂老者劈来的掌势迎出! 就在此时,丁玉郎也出手了,右手扬处立即响起一缕刺耳的异声,一朵碗口大的紫红玫瑰,疾若风轮,朝宁无缺后心激射而来。极限大魔尊 二百一十一 李代桃僵术! 这时,秦皓的右手也随着挥起,站在她右首的黑衣人(第五个了)突然双手连扬,立时响起一阵细碎的”叮”“叮”之声! 漫天暗器,像一阵狂风暴雨,潇潇洒洒朝对面抵掌跌坐的宁无缺、孟云姑两人倾盆而下! 这一瞬间,响起了凌妙可的一声惊呼,和万点星的一声怒喝,但他们在这一情形之下,也已有措手不及之感! 也在这同时,忽然响起了一声清朗的长笑,和一声娇叱、一声闷哼、一声惊啊!这些声音,虽有先后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来的。 朗笑的是宁无缺,他和孟云姑本来跌坐的人,此刻已经双双站了起来。他借着两人真气互通,掌力骤吐,先把蓝褂老者一记“无形刀”震退。 要知蓝褂老者的“无形刀”虽是武林一绝,但“无形刀”究非真力,而是以内功凝练的一种霸道功夫而已!如何能和两人体内一阳一阴浑成一体的佛道两种内功相抗衡? 这第三掌是在喘息未平之际,“奉命”发出来的,早已是弩管之末,一经接触,立被宁无缺的掌力把他震得闷哼一声,脚下踉跄,连退数步之后,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倒! 宁无缺一掌震退蓝褂老者,朗笑声中,劈出的右掌,忽然带转,使出了“接引手”,一股强大的吸力,把打向他后心的“佛怒莲”和漫天暗器一股脑儿向右首崖外引出! 漫天暗器被一股极大吸力吸住,化作一道细细碎碎的长虹,朝崖外激射而去。 丁玉郎打出“佛怒莲”,突听耳边响起宁无缺的声音(宁无缺脸上经过易容,易名宫鹏飞,口音自然也改变了,但此时听到的却是真正的宁无缺的声音),说道:“贤弟原来就是佛怒莲!” 丁玉郎这几天来,正感宁无缺(端木元)的口音和举止有异,但只当他被老夫人迷失神志之后,现在虽已清醒,敢情神志受了影响,以致个性、举止都有了极大改变。 此时骤然听到宁无缺“传音入密”的声音,不由心头大喜,口中惊“啊”一声,就大声叫道:“大哥,你在哪里呢?” 随着话声,一个转身朝崖下纵落下去。 那一声娇叱,却发自孟云姑! 原来卞药姑就是因为对方飞卷如电的扇招,逼得她一心运剑,还是左支右细,没有时间可以分心,更腾不出左手来。 时间稍长,她眼看如论武功自己绝非对方放手,就一连后退了数步。等端木元挥扇迈上,她左手已经有了准备,冷哼一声,弹出一蓬黄色药末。 端木元鼻中闻到一缕檀香香气,心知不对,急忙举扇挥来,已是不及,一个人随着往后便倒。 楚琬自从宁大哥出阵,一双凤目,一直盯注着他,此刻骤见大哥无故倒下,心头一急,不待秦皑出手,早已一下飞身而出,人还未到,右手扬处,一道青虹快若闪电,朝卞药姑虹射而至。 卞药姑急忙举剑封架,但听“当”的一声,手中长剑立被削断,但楚琬的一道剑影,依然笔直射向卞药姑咽喉! 孟云姑口中发出一声娇叱,人随声到,从她袖中射出一支细长长剑,“叮”然一声,架开楚琬剑尖,还把她震得后退了两步。 孟云姑长剑慎落,一下指住了端木元咽喉,喝道:“楚姑娘,你大概不想看到我要他的命吧!” 这时石崖上一场暴风雨,已因宁无缺、孟云姑两人出手,扳回了整个局面,敌我双方,几乎全已停了下来。 楚琬铁青着脸,愤然道:“你要怎样?” 孟云姑道:“你们都退下去。” 楚琬道:“你先放开他。”孟云姑道:“他是你什么人?” 楚琬粉脸骤然一红,娇急的道:“他是我大哥。” 孟云姑不肯放松,又道:“据我所知,他叫宁无缺。” 这话是说宁无缺应该和她无关。 楚琬道:“他是娘的义子,现在你可以放开他了吧?” 孟云姑朝她微微一笑道:“楚姑娘只管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你们退下崖去,而且退出二十丈以外,我自会放人,我放人之后,你们必须立时撤出谷去。” 话声一落,立即以“传音入密”朝宁无缺道:“宁兄,你必须立即闷哼一声,装作重伤倒地,快。” 宁无缺不知她用意何在?但此时无暇多问,依言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往后便倒。 凌妙可大吃一惊,和万点星一起扑了过去,口中叫道:“大哥,你怎么了?” 宁无缺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妹妹,我没有事,这是孟兄要我装的。” 孟云姑朝楚琬喝道:“楚姑娘,你们走不走?” 楚琬眼看宫飞萍忽然闷哼一声,往后倒去,他和孟云姑双掌相抵的运功情形,足见他果然重伤未愈,可惜大哥受制于人……她投鼠忌器,只得哼道:“好,我们退下去,但你必须放人。” 孟云姑道:“我若是不放人,你依然可以率人跃登此崖。” 楚琬没有多说,朝秦暗探挥手道:“我们退下去。” 话声一落,当先朝崖下掠去。 总管秦皓只得率人跟着跃下,迅速指挥崖下的人往后退去。 孟云姑在他们撇下崖去之后,急忙以“传音入密”朝凌妙可说道:“二妹快过来,替端木元脸上易容,让他变成宫飞萍,越快越好。” 一面又朝宁无缺道:“你可以起来了,快和端木元对换衣衫,待回我释放端木元之时,你就可以下去,混入碧落山庄,今后务必小心,我自会派人和你联络的。” 宁无缺一跃而起,也以“传音入密”问道:“你要我混入碧落山庄去,做什么呢?” 孟云姑同样以“传音入密”说道:“我考虑了很久,只有你去最适合了,又不怕败露身份,因为你只要洗去易容药物,就是真正的宁无缺,而且据我猜想,碧落山庄必有极大阴谋,你先潜伏在里面,多加注意,才能了解。” 宁无缺道:“你和我如何联络呢?” 孟云姑浅浅一笑道:“二妹精擅易容,我们有事找你,随时都可以派人和你联络,记住,我如果派人去,第一次联络暗号是‘鹏飞九千里,不可忘了。” 宁无缺点头道:“在下记住了。” 孟云姑也在此时,闪身掠到视小青和孙小乙身边,替两人解开了被制穴道。 凌妙可虽然没听到孟云姑和大哥“传音入密”说的话,但大姐要自己替端木元易容,装成宫飞萍模样,显然有意要把端木元留下了。 这就以最快的手法替端木元洗去脸上易容药物,迅快替他易成宫飞萍的面貌。 奇胲门的“李代桃僵术”,只须转个背,就可以把自己变成敌人的面貌,就是以手法快速着称。 凌妙可手法虽然还不到如此境界,但有这样一段时间,自然也够了。 宁无缺等她易好容,就迅速脱下身上长衫,一面动手把端木元身上的长衫脱下,穿到身上,再替他也穿上了自己脱下的长衫。 卞药姑也在此时,搜索了被她迷倒的黑衣人身上,取出七八个大小药瓶,口中冷笑道:“她果然是刘媒婆。” 这时崖下已经传来秦皓的声音说道:“孟姑娘,咱们已经依约退到二十丈外了,你也应该把人释放回来了吧?” 孟云姑道:“好,我马上可以放人。” 凌妙可道:“大姐,那青衣人是我霍二叔,可能已被他们迷失神志,看情形我爹也可能被他们迷失了神志,正好问问霍二叔,怎么可以交还他们呢?” 孟云姑朝她微微一笑,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大哥混进碧落山庄,还怕查不出来吗?此时咱们应该装作不知道,把人释放,使他们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就可减少他们的戒心。” 一面又以“传音入密”和宁无缺交谈了几句。 凌妙可和万点星、祝小青、孙小乙四人却守着穴道受制,如今已改装成了宫飞萍的端木元,作出围着他保护之状。 卞药姑给刘媒婆闻了解药。 孟云姑也给霍天柱和一个黑衣老者、宁无缺三人一起解开穴道。(宁无缺只是从地上站起来而已)然后冷冷的道:“宁无缺,你给我听着,我不想杀你们,只是不愿伤了双方和气,现在我释放你们下去,立即要楚豌、秦皓把碧落山庄的人带走,离开此谷,如果还想使什么花样,那时休怪我出手无情,你们去吧!”一面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端木元生性冷漠,你该说上几句狠话才行。” 宁无缺在竹逸先生那里住过几天,虽然不会易容术,但对改变声音,模仿他人话声的“变音术”,却很快就学着了,这时学着端木元的声音,发出冷傲的笑声,道:“在下今晚认栽,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说完,正待往崖下纵去。 孟云姑心中暗道:“一个人的心术果然是天生的,我已暗中告诉他说几句狠话再走。他说的这几句话,只是一般江湖上自找台阶的话,哪算什么狠话?”一面喝道:“你慢点走。” 宁无缺回身道:“你还有什么事?” 孟云姑道:“把你兵刃带走,uu看书 .uukanhu 留在这里没人给你保管。” 宁无缺没有作声,俯身从地上抬起铁骨折扇,只听耳边响起孟云姑“传音入密”的叮嘱道:“宁兄,你诸多小心!” 虽然只有短短的七个字,但钻进宁无缺的耳电却有着无比温馨之感! 这大概是三个月来,贴身拥坐运功的“后遗症”吧? 虽然两人心头各自战战兢兢,不敢稍存歪念,但终究是一阴一阳,气息互通,坎离调和,心灵久合! 当时虽然各自没有稍露形迹,其实两人心底,情爱早已潜生,此刻分离在即,不禁起了关切之情。 宁无缺不敢再看她,一个转身,住崖下跃去。极限大魔尊 二百一十二 知人知面不知心! 青袍人(霍天柱)和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已证实是刘媒婆了,另一个不知是谁)也跟着往崖下投去。 宁无缺当然不敢太过逞能,一连两个起落,才飘身落地,再足尖连点,朝楚豌、秦皓等人立身之处,惊过楚豌急忙迎接着道:“你没事吧?” 本来宁无缺(前面的端木元)向她大献殷勤时,她一直冷若冰霜,不曾稍假辞色,可能是芳心早巳被端木元的殷勤打动了,只是没有流露出来而已! 这回宁无缺(端木元)被孟云姑制住,她才真的急了,因此看到宁无缺安然回来,才会情不自禁的在言辞之间流露出来。 宁无缺折扇在胸前扇了一扇,豁然笑道:“还好,我没什么。” 楚豌道:“我们那就走吧。” 秦皓道:“大小姐,崖上几人,只有孟云姑和宫飞萍两人武功较高,其余的人武功平平,宫飞萍被老夫人掌力震伤,至今尚未复原,方才和孟云姑抵掌运功疗伤,大概用力过猛,伤势复发。如今只有孟云姑一个,料她也独木难支,咱们再上去,就可把他们一起拿下,如何要退走下?” 宁无缺忙道:“秦总管大概还不知道,孟云姑练成剑气,她长剑一指,就有一般寒气直人体内。在下内功,几乎被她剑气所毁,差幸她投鼠忌器,不曾存下杀机,咱们如果再上去,她势必和咱们拼命,那时,咱们这些人,只怕全会伤在她剑气之下,依在下愚见,不如依约先行退出去,再作计较的好。” 楚豌一直深情脉脉的凝注着他,闻言螟首微点,说道:“大哥说得不错,孟云姑练成剑气,咱们这些人只怕全非她的对手,何况她依约把人放回来了,咱们也不能失信于人。” 秦皓冷冷的道:“咱们要争的是天下武林,姓孟的已是瓮中之鳖,失信又有什么要紧?” 宁无缺摇头道:“试问总管,你有多大把握,能胜得了孟云姑?如果没有把握胜她,咱们这些人岂不白白牺牲了?” 秦皓道:“是呀,我们带来的这些人,都是碧落山庄的精锐,损失一个,就少一分力量,都是碧落山庄的损失。对付孟云姑,除了娘亲自赶来,我们都不是她对手,还是依约退出去的好,我意已决,秦总管,你给我传令下去,大家退出石门山谷,回去再说。” 秦皓只得挥手要大家后退。 崖上,孟云姑举目了望,看到楚豌、宁无缺率同众人,果然疾快的朝右首谷道中退去。她目送宁无缺远去,心头忽感若有所失,低声道:“他们退出去了。” 凌妙可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孟云姑道:“我刚才制住了端木元的一霎那,才想到由宫兄改扮前去,可能会对整个武林有极大的帮助,现在宫兄已经深入虎穴,咱们的行动,自然也要变动了。” 卞药姑道:“你心里大概已有腹案,不知要如何变动呢?” 孟云姑微笑道:“你不用再装腔作势了,人已经被我点住了穴道,只要把他提出来就好。” 孙小乙耸耸肩道:“大公子,你怎不早说?” 双足一点,扑了过去,一转身就提着一个瘦小汉子走了出来,说道:“这人只是一个趟子手而已!” 凌妙可道:“他是碧落山庄的人改扮的,躲在这里,分明是奉命窥伺我们行动的,你放下来,问问他口供。” 孟云姑道:“他被我以‘米粒打穴’手法制住了穴道,我先替他把穴道解开了。” 说完,走上前去,伸手朝那人拍了一掌,起下一粒沙砾,说道:“小乙,你去问他。” 孙小乙走到那人面前,刚“喂”了一声,那趟子手突然双手齐发,一连拍出三掌,双足一蹬,转身就朝谷口奔去,企图夺路而逃。 这三掌快速凌厉,使得奇幻无比,一片掌影,似东实西,几乎记记都拍上孙小乙的致命大穴。 要在从前,孙小乙早已着了他的道,但近来孙小乙不但学会了一记指法,又屡经大敌,岂会上当?对方掌影未到,他已经身影一晃,朝左闪开,紧接着一个筋斗,跟着趟子手身后翻去,双脚堪堪落地,右手划圈,食中二指随着点出! 一下朝对方右肩点落,再一闪身,转到趟子手面前,笑嘻嘻的道:“你小子一手‘幻影掌’,倒也学得了八、九成,但对小老儿可还不管用,说,你是王牙婆的门下?对不,叫什么名字?” 要知他是孙虔婆的儿子,对“六婆“中人有些什么能耐,自然知之甚详,“幻影掌”正是王牙婆的看家本领。 王牙婆,凤阳人,以替人取牙虫为业,除了“幻影掌”,还精擅三十六支骨针,可以闭着眼睛取人穴道,手法十分阴毒。 趟子手穴道受制,一句话也没说。 孙小乙哼道:“好小子,在小老儿面前你还想充好汉,你不说,小老儿也知道,你可是后悔方才不曾使三十六支骨针? 哦,不,你师傅也不过会使三十六支,你最多也不过会使十六支而已,小老儿替你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口中说着,老实不客气坤手朝趟子手怀中摸去。 这一探入趟子手怀里,摸到的是一只老太婆干瘪的**,赶紧缩手不迭,口中“啊”了一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凌妙可道:“你怎么啦?” 孙小乙脸红耳赤,连呼晦气不止,道:“她是女的,还是老太婆。” 凌妙可仔细朝趟子手脸上看了一眼,说道:“此人脸上戴了面具。” 伸手一按一扯,果然从趟子手脸上揭下一张面具,露出一张满脸皱纹的脸来,上嘴唇暴出一口黄板牙,咬牙切齿,面有怒容。 孙小乙定睛瞧去,唉道:“她会是王牙婆?” 原来孙小乙从小就听娘说过,王牙婆的“幻影掌”和三十六支骨针,如何厉害,他还不知道气己在这三个月来,勤练一招指法,武功业已大进。 因此看到王牙婆使出来的“幻影掌”感到没有什么了不起,还以为趟子手是王牙婆子的徒弟了。 凌妙可道:“小乙,她如果再不开口,你只管点她五阴绝脉,看她说不说?” 孙小乙哪会什么“五阴绝脉”?尤其王牙婆和他娘同是“六婆”中人,几十年的老姐妹,就是会也不好下手。 他耸耸肩,说道:“王牙婆,依小老儿相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说的好。” 王牙婆听凌妙可叫他“小乙”,方才看孙小乙翻的筋斗,也极为眼熟,但孙小乙偏是个小老头,而且口音也不对,(孙小乙易了容,凌妙可也传了他变音之术,是以听不出他的口音来了)心头不觉暗自嘀咕,尤其凌妙可说要点她“五阴绝脉”,她久走江湖,自然知道点“五阴绝脉”的厉害,这就沙哑着声音说道:“你们要问什么?” 孙小乙笑道:“对了,你能和咱们合作,爽爽快快的说就好。”接着“哦”了一声,回头问道:“二公子,咱们要问她什么?” 她伯和王牙婆多说话,最好是让凌妙可来问她。 凌妙可哼道:“真是饭桶,吃饭比别人吃得多,连问话都不会问。” 孙小乙耸耸肩道:“二公子,我看还是你来吧。” 凌妙可哼了一声道:“站开去。”一面朝王牙婆问道:“你是王牙婆?” 王牙婆点头道:“正是老婆子。” 凌妙可又道:“你躲在大石后面,想做什么?” 王牙婆道:“老婆子是奉秦总管之命,留在这里,等天亮之后,就跟踪你们后面,沿途留下记号,如此而已!” 凌妙可问道:“还有同党吗?” 王牙婆道:“老婆子只有一个人。” 凌妙可又问道:“楚豌、秦皓等人呢?” 王牙婆道:“秦总管他们都已回碧落山庄去了。” 凌妙可又道:“你王牙婆也小有名气,怎么会投到碧落山庄去的?” 王牙婆脸上忽有愤色,低下头去,叹息一声道:“只怪老婆子结交非人。中了人家恶计。” 凌妙可道:“你也是老江湖了,还会中人恶计?” “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牙婆愤愤的道:“江湖诡诈,自然瞒不过老婆子,但自家老姐妹,她在你茶水饭某做了手脚,那就防不胜防!” 孙小乙矍然道:“是刘媒婆在你茶水里下了毒?” 王牙婆看了他一眼,u看书ww.uansu.cm 才点点头道:“不错,老婆子就因为中了剧毒,才身不由己。” 孟云姑心中一动,问道:“若是有人替你解去剧毒,你是不是还会听命于碧落山庄呢?” 王牙婆喟然叹道:“投靠碧落山庄的人,有的为名,有的为利,老婆子年已花甲,了然一身,无儿无女,名缠利锁,已经羁绊不住我了,一旦解去我身中之毒,怎么还会去自投罗网,为虎作伥?” 孟云姑道:“我替你解毒之后,你在一月之内,必须和我们在一起,我要你做什么,不得推诿。” 王牙婆道:“剧毒在身,终生受制于人,听人差遣,你替老婆子解去身中剧毒,只要老婆子跟随你一个月两下比起来,便宜得多了,老婆子自然同意,只要你解了我体内剧毒,一月之内,赴汤蹈火,老婆子决不皱眉。” “好,一言为定。”极限大魔尊 二百一十三 赖床! 孟云姑取出卞药姑临走时交给自己一瓶解药,顿了三粒递给王牙婆,说道:“你把这三颗药丸吞下,再坐息一会,就可以了。” 王牙婆道:“三颗就可以解去老婆子身中剧毒了?” 孟云姑道:“每日三颗,要三天始能把你体内剧毒全数消解。” 王牙婆吞下药丸,依言坐下,约摸道了盏茶工夫,孟云姑问道:“你现在引有什么感觉吗?” 王牙婆慎地睁开眼来,欣然道:“这解药果然灵效,老婆子内腑本有一处剧毒积聚成疾,服药之后,好像松动多了。” 孟云姑含笑道:“现在你愿意履行条件了!” 王牙婆朝她一礼,说道:“老婆子愿意追随孟姑娘了。” 孟云姑忽然正容道:“王婆婆,你行走江湖多年,总可以分得出邪正来,碧落山庄网罗江湖各派高手,目前虽无显着恶迹,但一旦有所举动,整个江湖武林,只怕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弥天大功。我们没有门派,只是几个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为的只是稍尽我们学武人的一份天职,毫无利害关系,王婆婆如果和我们合得来,可以和我们互助合作,对抗暴力,如果志趣不合,可以随时退出,独善其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牙婆忙道:“老婆子明白,老婆子说过愿意追随孟姑娘,出自肺腑,可表天日。” 孟云姑道:“好,二妹,你又有生意上门了。” 凌妙可讶异的道:“我有生意?” 祝小青在旁笑道:“易容呀,那不是你的独门生意还是什么?” 凌妙可望着孟云姑问道:“要给王婆婆易容吗?” 孟云姑笑道:“你看看就会明白,我们之中少了一个什么人?秦皓既会派王婆婆留下来侦察我们行动,自然还会另外派人,如果他发现我们少了一个人,就会想到她往那里去的。路上岂不增加许多困扰,现在正好来了一个王婆婆,你把她改扮一番,我们一行人就一个也不少了。” 口气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而且王婆婆一下就投到我们这边来让他们知道了也不好,秦皓心思毒辣,诡计多端,万点星投过来在前,如今又有王婆婆投过来了,以后再派人出来,就会加倍小心,或者加重使用毒药,这样对我们多少总是不利之事,目前有不少人被他们利用,我们只有慢慢的釜底抽薪才是办法,你替王婆婆易了容,最多只是王婆婆失了踪,并没有投向我们的证据。” 这番话中,她虽然没说出卞药姑三个字来,但已明白表示要凌妙可把王牙婆易成卞药姑了。 凌妙可心中暗暗佩服大姐不但心思缜密,而且随机应变,把事情处理得面面俱到。这就点头道:“小妹遵命。” 一面招呼王牙婆席地坐下,然后取出易容药物,在王牙婆脸上,仔细涂抹了起来。 不过一会工夫,就把王牙婆改扮成了卞药姑,只要王牙婆紧闭嘴唇,不露出一口暴牙来,谁也看不出来了。 王牙婆是老江湖,任由凌妙可替她易容,也没有询问把她化装成谁? 孙小乙等凌妙可易好容,赶紧走到王牙婆面前,急急问道:“王婆婆,我娘怎么了?” 王牙婆望着他,讶然问道:“你是谁?”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王婆婆,我是小乙呀。” 王牙婆心里登时明白了,宫飞云会易容术,自可改变一个人原来的面貌,无怪自己看到孙小乙觉得身形有些眼熟,这就问道:“你是孙小乙?” 孙小乙连连点头道:“是!是!我就是孙小乙。” 王牙婆怒笑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王婆婆,小老儿给你赔罪就是!” 说着,果然爬在地上磕头。 王牙婆道:“老婆子和你娘几十年的老姐妹,你小子叩几个头,老婆子还受得起,好了,可以起来了。” 孙小乙依言站起。 王牙婆道:“你娘福气好,有你这样一个孝顺儿子,还惦记着老娘亲,我……” 孙小乙没待她说下去,急急问道:“王婆婆,我娘怎么了呢?” 王牙婆道:“没有什么,你娘也和老婆子一样,只是被刘媒婆下了毒,身不由己,在碧落山庄听任差遣,不过这次她没有被派出来。” 万点星一把扯住孙小乙道:“好哇!原来你是假老头,还要我叫你老哥哥。” 孙小乙连忙拱手道:“方才咱们连聊天的工夫都没有,来不及和你说明白。现在你都知道了,我倒过来叫你老哥哥总好了,老哥哥也不用怪我这小兄弟了。” 万点星五指一松,说道:“这还差不多。” 凌妙可也急着问道:“王婆婆,皖西三侠呢?是不是也中了刘媒婆的毒药?” 王牙婆微微摇头道:“老婆子不大清楚琬咱们几个老婆子,都是刘媒婆拉进去的,也都是着了刘媒婆的道,每天都要服用一颗解药,不然每到子时,就会全身发绿,头痛若裂,所以咱们几个老婆子都归刘媒婆率领,其他的人,不属刘媒婆管辖,老婆子只是隐约听到一些……” 凌妙可急不容缓的问道:“王婆婆听到了些什么呢?” 孙小乙道:“老婆子只是听说,好像秦皑会使‘摄瑰大法’,只要被他手掌轻轻在你肩头拍上一下,你就会任他摆布,究竟如何,就不知道了。” 孟云姑、凌妙可听得暗暗点头,王牙婆说的可能不假,不然,像终南五老的五常,无形刀邢铿,白虎神暴本仁,和皖西三侠等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论武功总不会比秦皑差,怎会无故失踪,甘心听秦皓的差遣?看来这秦皓果然是个可怕人物。 祝小青也闪列王牙婆面前,问道:“王婆婆,这么说,我娘也中了刘媒婆的毒了””王牙婆眨着眼睛,朝祝小青一阵打量,问道:““公子……” 祝小青忙道:“王婆婆,我是祝小青咯!” 这话听得王牙婆不禁又是一怔,祝小青那不是卖花婆祝三娘的女儿?眼前这几个人中,有孙虔婆的儿子,还有卖花婆的女儿,凭他们几个居然把碧落山庄迫来的这许多高手,打得落花流水,铩羽而归,这真是传出去了,也没有人相信的事。 一面“哦”了一声道:“你是小青,老婆子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你娘也和老婆子一样,着了刘媒婆的道,方才你娘不是登上石崖去了吗?” 祝小青道:“我看到漫天暗器,知道是娘发的,但那时怎么能喊呢?” 王牙婆道:“你娘目前不会有机的,大家慢慢再设法好了。” 孟云姑催道:“天快亮了,目前情形对我们有利,因为王牙婆投到我们这一边,至少已没有人监视我们行动,我们务必及早离开此地,我价快些走吧。” 一行人退出石门,就展开轻功,一路疾行,赶到红心铺,天色已经大亮,以为要设计碧落山庄的眼线,就舍了大路,由小路行去,继续上路,直到上灯时分,才赶到临躁。 七人之中,有四个是女人就要了三间上房,由万点星、孙小乙和端木元三小住一间! 大家昨晚苦战了大半夜,父子刀使展轻功,奔行了一天,自是感到十分疲惫,好在经心这天行程,碧落山庄因王牙婆的失踪,联络中断,时常有人跟踪下来,至少今晚不会有事,可以好好休息一晚!”晚餐之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每一间房,只有对面两张床铺,万点星和孙小乙各睡一张,就把端木元放在地上。反正孟云姑以独门手法点了穴道,不怕他冲穴自解,就不用照顾他了。 殊不知端木元机缘巧合,学会了达摩“洗髓经”,一路上由万点星挟持而行,起伏腾掠,早已醒来,一经运气,受制的穴道豁然贯通。 只是端木元是个心机极深的人,这一路上自思身落人手,弧掌难鸣,仍然紧闭着眼睛,装作穴道受制,始终不露半点形迹。 直等万点星、孙小乙两人人睡之后,鼾声互相呼应,他才悄悄站起身来,双手疾发,一下就拂制住两人经脉。 但因隔壁房中住着孟云姑,他不敢久留,放轻脚步,闪到后窗,轻轻推开窗门,纵身穿窗而出。 一连越过两重屋脊,回头看去,没有被人发现,才双臂一抖,凌空掠起,一道人影快若穿云之箭,瞬息就消失在变色之中。 一宵易过,翌日一早,孟云姑、凌妙可、祝小青、王牙婆四人,起身之后,已经洗完毕,(王牙婆直到此时,才知道自己被扮了卞药姑)依然不见隔壁房间里万点星和孙小乙起床。 祝小青忍不住叩了两下房门,叫道:“万老大,小乙,你们也该起来啦。” 房中没人答应。 祝小青又重重的敲了两下,大声叫道:“你们听到了没有,天都亮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房里依然没人答应。 王牙婆道:“他们莫非出了事了?” 祝小青道:“会出什么事?只是懒罢了。u看书 ww.uuansu ” 王牙婆道:“不对,你又敲门,又叫嚷,他们决不会睡得这熟的。” 她走近房门,伸手一按,但听“喀”的一声,门间断折,房门应手而启。 王牙婆一脚跨入,目光一抬,看到窗大开,万点星、孙小乙躺卧床上,一动不动,唯独不见了宁无缺。 她还不知道宁无缺是端木元,口中咳了一声道:“果然出事了。” 凌妙可、祝小青跟着走人,凌妙可唉道:“大哥呢?” 祝小青哼道:“他自然逃走了。” 这两人一唉一哼,口气截然不同,听得王牙婆大是不解,但她久走江湖,越是有反常情的事,她绝不会多问。极限大魔尊 二百一十四 药师! 这时,孟云姑也闻声赶了进来,走近床前,举手朝万点星、孙小乙两人身上各自拍了一掌。 万点星、孙小乙身躯一震,便自睁开眼来,看到床前站着几人,不觉同声的咦道:“出了什么事吗?” 两人都是和身而睡,迅快的一跃下床。 孟云姑还没开口,祝小青已经轻哼一声道:“你们连着了人家的道还不知道。” 孙小乙搔搔头皮,楞楞的道:“小老儿着了什么人的道?” 凌妙可忙道:“我大哥不见了,我们进来,窗户开着,你们两个也被人点了穴道,你们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孙小乙嚷道:“好小子,他怎么解开穴道的呢?” 孟云姑道:“人已经跑了,说也没用,你们快去洗脸,我们该上路了。” 说着,首先举步走出。 凌妙可跟在他身后,急道:“大……哥,他万一…… 那不是糟了,真急死了。” 她因身在客店之中,防泄露了口风,被人听去,故而说得极为含糊。其实她的意思,是说:“大哥,(称呼孟云姑)他(指端木元)万一赶回碧蒋山庄去,那不是糟了?真是急死人了。” 孟云姑自然听得懂她的话,回头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不用着急。你大哥脸上是庐山真面目。端木元脸上却易了容,真假自可立见分晓,他是聪明人,发现脸上不对了,回去对他反而不利,他绝不会回去的。” 凌妙可想了想,点头笑道:“大哥,你真是洞察世故,想得透彻。” 祝小青道:“大哥,他走了,我们怎么办呢?” 孟云姑道:“他走他的,我们不用管他,但我们必须尽快赶去黄山,和万大先生会合,才是真的。” 大家用过早餐,就继续上路。碧落山庄虽然沿路派出了不少眼线,但因王牙婆的无故失踪,·消息中断,他们更没想到孟云姑一行业已回转,而且走的又是小路。 碧落山庄的人却只是朝嘉山方向,一路搜索下去,双方自是越岔越开了,儿日之后,孟云姑一行人,就已赶到黄山万松山庄。 这是午后牌时光,一行人越过万松山庄前面二十亩田大的一片草坪,刚走进大门。 就有一名身穿天青劲装的庄丁迎了上来,抱了拳道:“诸位哪里来的?” 孙小乙道:“咱们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是拜会万大先生来的。” 那庄丁看了众人一眼,依然抱抱拳道:“请问贵公尊姓大名,是哪一派的人?” 孟云姑心知万松山庄近日戒备颇严,这就走上一步,抱拳说道:“有劳壮土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在下姓孟,是在这里作客的卞药师邀约来的。” 那庄丁抱抱拳道:“那么请公子稍等,容在下进去通报。” 孟云姑道:“壮士请便。” 那壮土转身匆匆往里行去。 不多一会,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青布长袍的中年汉土,目光抡动,抱拳说道:“孟公子诸位请进。” 孟云姑走在最前面,一行人相继进入大门,那青袍中年人把大家领到右侧一排三间客室之中,抬抬手道:“诸位请坐。” 孟云姑看他把自己等人领到二门外的客室待茶,分明还想先了解自己等人的来历了,这就抱抱拳道:“在下还想请教这位是……” 青袍中年人道:“在下章守勤,忝任庄中管事,孟公子既是卞药师约来,在下已经命人进去禀报,卞药师很快就会出来,诸位先请用茶。” 孟云姑道:“原来是章管事……” 话声未落,门口响起一阵轻快的步履,走进一个貌相清瘦,六十出头的青衫老者,一面呵呵笑道:“章总管,是那一位公子来找老朽?” 章守勤连忙转过身去,抬手道:“就是这位孟公子。” 孟云姑也立即迎了上去,拱手道:“卞老伯,是我……” 这清瘦老者正是卞药师,看到孟云姑,觉得并不认识,不由得微微一怔,说道:“孟公子……” 孟云姑轻哦一声道:“侄女是孟云姑,我脸上易了容,老伯就认不出来了。” 卞药师也峨了一声,忽然看到王牙婆,就呵呵大笑道:“药姑,你和孟姑娘一起来了,怎不早和为父说呢?” 王牙婆一大把年纪了,忽然有人自称“为父”,也是怔得一怔。 孟云姑忙道:“卞老伯,她不是药姑姐。” 卞药师也弄糊涂了,瞪大双目看着她,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药姑呢?” 孟云姑道:“药姑姐到天台去了,此事说来话长,卞老伯请坐下来,容侄女慢慢的说,而且我们这一行人,差不多全易了容,也容侄女慢慢再作介绍。” 卞药师一手摸着疏朗朗的垂胸黑须,在倚上坐下,点头宣:“孟姑娘诸位都易容而来,可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吧?” 孟云姑道:“事情多着呢!” 当下就从宁无缺、凌妙可、祝小青三人夜探碧落山庄说起…… “宁无缺,他可是前一阵子闹得江湖上人心惶惶的旋风花吗?” “旋风花不是他。”孟云姑道:“此事直到最近,侄女才知道使旋风花的就是碧落山庄老夫人的义子丁玉郎。” 卞药师皱皱眉道:“又是碧落山庄,哦,你说他们亲眼看到碧落山庄释放失踪的人,那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 这些事情,他自然是听万大先生等人说的了。 沉雷姑点点头,接着就把宁无缺如何负伤…… 卞药师吃惊的道:“那老夫人夹在‘九阴摧心掌’中使出来的,莫非会是‘魔火炼形’?” 孟云姑听他一口叫出“魔火炼形”,不觉休然道:“卞老伯果然如同亲眼目睹,侄女只是从脉象中发现宁无缺是被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所伤,还不知道就是魔教的‘魔火炼形’。” 接着就说自己等人在一处渔村地室中,替宁无缺疗伤,她当然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和宁无缺同练太素经所载“以阴导阳神功”,差不多待了三个月工夫,接着说到卞药姑如何被宓飞虹追逐。 一直说到自己和卞药姑等人决定去天台找寻大师姐了因,被碧落山庄的人在石门埋伏,和自己等人赶来黄山,扼要说了一遍。 只有宁无缺的去向,并没说出来,那是因为此地虽在万松山庄之内,但究非密室,耳目众多,不便明说。 卞药师听得很仔细,他是老江湖,自然也听得出孟云姑在述说之时,有不少地方含糊带过,交代得并不详细,他就不好细问。孟云姑说完之后,就替和自己同来的诸人,一一给卞药师引见。 连万点星也才知道宫飞云竟是龙眠山庄的大小姐凌妙可。 卞药师听得更是暗暗称奇不止! 这些人中,只有孟云姑,他知道她的来历,万点星是江湖上着名的黑道杀手,武功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 但凌妙可是只手擎天凌战的女儿,年纪不大,祝小青、孙小乙不过是六婆中卖花婆和孙虔婆的儿女,武功当然不刽艮高,凭这几个人,居然把碧落山庄大批高手击退,当真令他不敢置信! 试想像苍龙谈朕、万大先生、智通大师、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等人,还加上神灯教四大香主,差不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遇上碧落山庄老夫人,还弄得个灰头土脸,身中“对消散”,几乎武功全失! 他看着几个女娃儿,不觉呵呵笑道:“孟姑娘率同一批生力军,来到黄山,真是太好了,这几天差幸少林、武当赶来了援手,不然,这万松山庄中,已有不少人中了他们‘对消散’,形势十分险恶。” 一面又朝万点星和改扮成卞药姑的王牙婆拱拱手道:“万老弟和王婆婆能够毅然弃邪归正,更是难能可贵,老朽佩服得很。” 接着站起身笑道:“方才章总管因不明诸位来意,才把大家领到这里待茶,现在都说清楚了,万大先生和几位掌门人正在书房里,大家请随老朽来。” 孟云姑道:“卞老伯请。” 王牙婆道:“凌姑娘,现在已到地头了,老姑子脸上易的容,总可以洗掉了吧?” 孟云姑笑道:“王婆婆,暂时要委屈你几天,第一,你王婆婆失踪,对方还不知道你已经投到咱们这里来了。 第二,对方一定也会有眼线看到我们一行人的,卞药姑也到了万松山庄,可以使他们不会再去注意卞姐姐的行踪了。” 孙小乙耸耸肩道:“王婆婆,这一扮成卞姑娘,年轻几十岁不好吗?像小老儿,真不想恢复本来面貌呢。” 王牙婆叱道:“小子,你在老婆子面前,也敢油腔滑调?” 孙小乙吐吐舌头,说道:“小老儿不敢。” 一行人由卞药师领着,从右首一道侧门,进入长廊,再折而向东,来至一座自成院落的精舍。 一排五间,窗明轩敞,花木扶疏! 这时屋内还不时传出隐约的欢笑和交谈之声,uu看书 .uukanshu 但若稍为留心,拨可以察觉迥廊折处和花木阴暗间都隐伏有人,而且这些人连呼吸都听不到,显然全非弱手。 卞药师须着大家迳自走入,那是五间精舍中居中的一间,前后都是落地长窗,后面一片花园,更见广阔。 这是书房的中厅,厅上灯光明亮,四周围坐看十一二个人,有僧、有道、有俗,看去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当大家看到卞药师领着一行人走人,不觉纷纷站了起来。 当先走入的是卞药师,他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道兄,兄弟先来路大家引见一位女侠,她是…… 咳咳,不能说是兄弟故人的传人,因为兄弟昔年有幸得遇这位武林前辈高人,这位女侠,就是这位前辈高人的唯一传人,她就是孟云姑孟姑娘。” 大家听他说活吞吞吐吐,没有说出这位高人是谁来,心中暗暗奇怪,目光不禁全向孟云姑一人投来。极限大魔尊 二百一十五 有失远迎! 卞药师接着又道:“跟孟姑娘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位,但武林中最讲究的是身份,老朽要替在座的诸位道兄先作一个介绍……” 这话自是对凌妙可等人说的了。接着依次介绍了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神灯教教主苍龙谈朕、少林寺达取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武当派青松道长、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以及主人万青峰。 原来自从金赞廷、封居易、崔介夫、谈朕、智通大师、万青峰等几人,被碧落山庄下了“对消散”,只要你使一分真力,就会消耗一分,不敢再行运功。 就由几人联合,向少林、武当求援,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率领八名弟子,武当青松道长也奉命率领八名弟子赶来。 八卦门陆基昌、武功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也各自听到家门人负伤,纷纷赶来,先后到达万松山庄。 卞药师介绍完毕,接着介绍了凌妙可、祝小青、孙小乙、万点星四人,最后才朝化装成卞药姑的王牙婆一指,说道:“这位兄弟所以要在最后才替大家引见,因为她也是一位成名多年的人,但此刻脸上易了容,扮作小女药姑,此中另有原因。一是因为小女远去天台,行踪十分隐秘,不能泄露,二是这位老嫂子目前还不宜露面。因此只好暂时委屈她改扮成小女模样,此事详细来龙去脉,兄弟自会再向诸位道兄呈报。” 他这番话,听来似乎甚是神秘,但在座的人,都是多年老江湖,自然听得出其中关系重大,是以没有人向他多问。 王牙婆朝大家敛衽为礼。 主人万青峰向孟云姑等人拱手道:“欢迎、欢迎,大家请坐。” 凌妙可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凌妙可是戴的面具,宁无缺脸上则是竹逸先生替他易的容)走到金赞廷面前扑的跪了下去,说道:“侄女给大师伯叩头。” 金赞廷已经听卞药师介绍过,如今凌妙可取下面具来,他自然认得,这就含笑道:“贤侄女请起,晚你爹闭门不出,不知……” 凌妙可站起身道:“爹已经到碧落山庄去了。” 金赞廷吃惊的道:“怎么,你爹又落到碧落山庄的手里了?” “不是。”凌妙可道:“爹好像是被碧落山庄胁迫去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金赞廷听得一怔,问道:“老夫怎么会不知道的呢?” 凌妙可道:“这事说来话长,待会让卞老伯来说吧!” 接着转身又朝赵之欣、徐永昶二位师叔行了礼,才把面具戴上。 大家才自行坐下。 庄丁送上茶来。 万青峰叫道:“章总管。” 章守勤连忙应声走人,说道:“屑下在。” 万青峰吩咐道:“你去站到阶前,不准有人进来。” 章守勤答应一声,欠身退出。 卞药师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才把方才孟云姑说的一番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合十道:“原来佛怒莲竟是碧落山庄弄的玄虚,贫衲见过宁施主,就觉得此人气宇非凡,极不像是佛怒莲!” 苍龙谈朕大笑道:“这么说,倒是兄弟错怪了他,但几次有佛怒莲出现之处,都有宁无缺在场。那也难怪会发生误会了。”说到这里,哦道:“宁无缺和孟姑娘等人在一起,怎么不在这里呢?” 这点,连卞药师都不知道,他就没有作声。 孟云姑道:“宁兄另外去了一个地方,暂时还不能说。” 谈朕心中暗道:“莫非他到碧落山庄去了?” 金赞廷双眉微拢,却朝凌妙可问道:“你爹是受到了什么胁迫呢,怎么会投到碧落山庄去的,真是奇怪!” 凌妙可道:“侄女也不知道。” 封居易道:“贤侄女,霍师弟在石崖上相你动过手,你叫他,他不理不睬,那是被迷失了心神。” 凌妙可:“是的,霍二叔好像不认识侄女一般。” 崔介夫道:“这么说,谢霆飞一定也去了,碧落山庄已经把他们放出来了,他们怎么又会回到碧落山庄去的呢。” 万青峰道:“据兄弟看,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谈朕道:“试想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跟了兄弟二十多年,也居然说走就走,从此一无消息,如今看来,他们一定也是投到碧落山庄去了。” 万青峰愤然道:“碧落山庄危害武林,已经罪证惧全,如果不能及时把它消灭,让它羽毛养成,一旦发难,江湖武林将是极大灾难,将要不可收拾!” 卞药师吁了口气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几位身中‘对消敬’,不能再使武功,此时急也无用,还是等小女天台回来,解去诸位道兄身中之毒,再作计议。不过孟姑娘诸位赶来此地,碧落山庄大概也可以得到消息丁,咱们怕它坐大,不可收拾,他们自然也怕咱们联手,尤其咱们为了对付碧落山庄,必然会联合各大门派,他们岂肯让咱们形成联合之势?” 说到这里,口气一顿,接下去道:“因此兄弟认为他们很可能会有举动。” 苍龙谈朕道:“药师认为碧落山庄可能会大举袭击万松山庄?” 卞药师点头道:“大有可能。” 万青峰道:“卞老哥顾虑极是,咱们严加戒备就是了。”一面叫道:“章总管。” 章守勤急忙随声趋人,垂手问道:“庄主有何吩咐?” 万青峰道:“如今又来了四位女宾,二位男宾,你要他们收拾客房,另外拨出两名使女到女客宾舍伺候。” 章守勤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一名庄丁在客房中点起了灯,接着在客室右首一间,开上两桌酒席、主人万青峰拍手肃客,请大家人席。武林中虽然不讲究俗礼,但还是互相逊让了一阵,才各自坐下。 这一顿酒筵,原是给孟云姑等人洗尘的,经大家互推之后,几位掌门人和少林、武当的大师、道长等人坐了第一席。孟云姑坐了第二席的首席,由卞药师、谈朕、万青峰三人作陪。 酒筵初开,自是免不了互相敬酒,正当此时,忽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走人,朝万青峰耳边低低说了两句。 万青峰站了起来,含笑道:“既是霍兄来了,快请进来。” 章守勤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万青峰转脸朝谈朕道:“宁老哥,是霍五兄来了。” 谈朕一怔道:“会是霍五!” 话声甫落,章守勤已领着一个高大肥胖老者,大步走人,此人生得白面团团,浓眉细目,手中盘着两枚铁胆,正是霍五太爷。 万青峰、谈朕同时迎了上去,霍五细目一抡,没待主人开口,就双手抱拳,洪声笑道:“兄弟霍五,不速而来,多多打扰。” 万青峰忙道:“霍兄光临,兄弟有失远迎,欢迎得很。” 谈朕目光一眨不眨的打量着他,洪笑道:“五兄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霍五沉嘿一声,哈哈的道:“咱们还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你和万大先生联名发出武林帖,居然不通知兄弟一声,难道兄弟不配是你宁教主的朋友?还是兄弟一点庄稼把式,帮不上忙?” 谈朕细察他神情举止,并无异处,稍稍放下了心,笑道:“兄弟和五兄论交数十年,怎么会不邀请五兄帮忙,五兄总记得一个多月前,兄弟不是去过霍家庄……” “一言难尽!”霍五截着他的话头,说着道:“宁兄来的时候,兄弟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谈朕问道:“五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万青峰道:“霍兄先请入席,有话也等喝杯水酒再说。” 庄丁给他在谈朕边上添了一张椅子。霍五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接着道:“兄弟被人下了毒。” 谈朕给他一一介绍了在座的人,霍五连连抱拳,说着:“久仰。” 谈朕道:“五兄是给碧落山庄下了毒?” “不错。”霍五说着道:“不但被下了毒,而且还威胁兄弟,从此不得再听闻江湖上的事。” 谈朕道:“所以你不肯对兄弟说出原委来。” 霍五道:“那时兄弟第一要务,是要设法解除身中之毒,只好三缄其口了。” 谈朕道:“五兄现在已经把毒解去了吗?” “哈哈!”霍五大笑一声道:“剧毒若是未解,兄弟怎么能赶来万松山庄呢?” 万青峰举杯道:“霍兄请喝酒。” 霍五举杯一饮而尽,接着笑道:“兄弟所以要等天黑才来,也就是为了避入耳目。” 万青峰关切的问道:“霍兄身中剧毒,u看书.ukanshu不知是如何解去的?” 霍五大笑道:“兄弟有一个堂房侄女,嫁给唐世贤的侄儿为妻,兄弟从碧落山庄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我那侄女夫妇每年清明节后回娶亲的时间。兄弟就把中毒之事,告诉了他们,我那侄女婿因身边只带有普通解毒药物,只怕无法解去兄弟身中剧毒,就连夜赶去西川,那时也就是宁兄找来之时,兄弟剧毒未解,就不便和宁兄详说。” “原来如此”谈朕大笑道:“四川唐门,以用毒驰誉武林,五兄区区剧毒,自可得解了,哈哈,来,来,恭喜你剧毒得解,咱们干一杯。” 万青峰沉吟道:“兄弟和唐世贤也有过一面之缘、谈不上交情,但宁老哥和他极熟,咱们也曾派人送了一封信给他……” “这事兄弟已经知道。”霍五道:“如果不是兄弟那侄女婿说起,兄弟还不知道你们联名发出的武帖,兄弟还不会找到这里来呢。” 万青峰问道:“霍兄,令侄女婿怎么说的?”极限大魔尊 二百一十六 别卖关子! 霍五道:“唐世贤因祖上遗训,唐门子弟不得过问武林中事,不便亲自赶来。正好他侄儿为了兄弟身中剧毒,赶回去求取解药,就要他带来了唐门秘制化毒丹,随同兄弟前来……” 万青峰道:“他们人呢?” 霍五道:“兄弟因天色已晚,命他们在石棕落店,明日一早再来。” 万青峰道:“霍兄和他们一起来就好,咱们相识已久,何用如此?” 霍五举杯朝孟云姑道:“听说孟姑娘是千手大士的高足,兄弟久仰得很,今晚能够在这里遇到孟姑娘,真是荣幸得很,这一杯,算是兄弟敬孟姑娘的。” 说罢一口喝干。 孟云姑连忙站起身道:“霍大侠好说,我不会喝酒,谢谢霍大侠。” 在座众人之中,只有卞药师一人知道孟云姑来历。 这时大家听霍五大爷一口道出孟云姑是千手大士的高足,不由得心中都暗暗“哦”了一声! 千手观音昔年出身峨嵋派,不知为了何事,竟然和掌门人闹翻,就拂袖而去,后来据说在东海一处岛上,得到一册玄门秘笈,练成玄门绝世神功,不但驻颜有术,武功更是高不可测。 只是她一生嫉恶如仇,人又生得冷艳绝俗,江湖上只要提起千手观音来,莫不谈虎色变,胆颤心惊,后来甚至于连“观音”二字都不敢称了,大家都改以“大士”二手来代替了她。 这还是五十年以前的事,如今算来,千手观音当然是八十以外的人了! 霍五接着又朝凌妙可、视小青、孙小乙、万点星、王牙婆等人一一敬酒,敬酒之时,自然要和每一个人都说上两句。 孙小乙、王牙婆只是唯唯喏喏的敷衍过去。 霍五忽然一拍万点星肩膀,笑道:“万老弟,你在黑道上颇享盛名,此次能够弃邪归正,当真可喜可贺,兄弟听说你被碧落山庄下了剧毒,还能毫不在乎,毅然不顾,兄弟最佩服的就是你老弟这种人!” 万点星连忙抱拳道:“霍五太爷的威名,万某早就如雷贯耳,谬承过奖,万某愧不敢当。” 霍五大笑道:“霍五太爷,哈哈,这样的称呼,一听就不是白道中人,霍五就是霍五,加上太爷,就俗气了,兄弟为了这四个字,不知声明过多少次,叫他们不可再叫我太爷了,但兄弟门下一些徒子徒孙,就是不肯改口,你老弟以后千万不可在霍五下面再加太爷这两个字了。” 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道:“老弟身中剧毒之事,明日一早,我那侄儿婿来了,他带来了唐门化毒金丹,只要眼下一颗就没事了。” 万点星也没说剧毒已解,只是含笑道:“多谢你老关心。 霍五站起身,手举酒杯,又朝另一桌上依次敬酒。除了少林寺智虔、智通二位大师,和武当派青松道长以茶代酒,大家都是熟人,尤其都是武林中人,谁都是洪量,自然一杯又一杯的干起来。 这一顿酒,直吃到初更时分,方始散席。 孟云姑、凌妙可、祝小青、王牙婆四人,被招待到西首一排女眷宾舍之中。 大家经过几天长途跋涉,就各自回房。孟云姑和凌妙可两人一间,正待就寝,房门上起了剥啄之声。 凌妙可过去打开房门,看到叩门的是王牙婆,忙道:“王婆……” 王牙婆“嘘”了一声,闪身入房。 凌妙可掩上房门,看她神色神秘,不觉问道:“王……” 王牙婆道:“你不要再叫我王婆婆,应该叫我卞姐姐才对。” 凌妙可笑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我们叫你卞姐姐呢?” 孟云姑道:“你是不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王牙婆大拇指一挑,说道:“孟姑娘方才没把老婆子的身份说出来,这一着真高明,老婆子就是为此才来的,从明天起,大家都得叫我卞姐姐才好。” 孟云姑道:“你一定有所见,才会这样叮嘱我们的。” 王牙婆笑笑道:“真的没什么。” 孟云姑道:“小青呢?” 王牙婆道:“她说累了,要早点休息。” 三人围着小圆桌坐下,孟云姑望着王牙婆问道:“卞姐姐觉得霍五怎样?” 王牙婆一怔说道:“孟姑娘怎么突然问起霍五来了?” 孟云姑笑笑道:“难道你不是为霍五的事来的?” 王牙婆轻轻叹息一声道:“孟姑娘年纪不大,但观察入微,什么事好像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孟云姑笑道:“那么你承认是为了他的事来找我商量的了?” 凌妙可睁大双目道:“怎么?霍五有问题吗?” 王牙婆叱道:“凌姑娘,你别乱说,老婆子只是……有些怀疑而已。” 孟云姑道:“事无佐证,二妹,你确是不可对人说起。”一面朝王牙婆含笑道:“你倒说说看。” 王牙婆道:“三个月前失踪的人,都是被碧落山庄弄去的,后来虽然都释放了,但如今咱们已经知道的,几乎都回笼了,霍五何能独免?” 孟云姑道:“他不是说已经解了毒吗?” 王牙婆道:“老婆子觉得可疑的是三个月来,他那一天都可以到万松山庄来,但他都没有来,偏偏今天下午咱们赶到万松山庄,他上灯时分就来了,未免太巧合了!” 她不傀是老江湖,处处都防人一着。 孟云姑看着她道:“你好像意犹未尽?” 王牙婆面有惊奇之色,点着头道:“老婆子确是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那是有关孟姑娘的来历,我看在座诸人,对卞药师介绍!”娘之时,脸上都有思索之容,那就是说,没有一个人知道姑娘师门,但方才霍五却一口道了出来。” 孟云姑偏头道:“这有什么奇怪呢?” “问题就在这里。” 王牙婆道:“霍五不过是江湖草莽,连少林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罗汉堂氏老智通大师和武当背松道长三仪,都想不出姑娘来历,霍五怎么会知道的呢?” 凌妙可道:“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王牙婆道:“如果智虔、智通和武当青松和孟姑娘已经交过手了,也许可以想得到了。” 凌妙可道:“霍五又没和大姐交过手。” 王牙婆裂啪一笑道:“但秦皓和孟姑娘交过手了。” 凌妙可道:“你说霍五是听秦皓说的?” 王牙婆道:“秦皓也许想不起来,但秦皓上面不是还有一位主子吗?” 凌妙可登然道:“对,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说的了。” 王牙婆道:“就是咱们一路走来,据老婆子猜想,碧落山庄应该早已知道咱们的行踪,他们一直没有敢动咱们,大概就是顾忌孟!”娘,但是老夫人顾忌的当然不会是孟姑娘,那自然顾忌另一个人,这人自然是孟姑娘令师了。” 这回她没待两人开口,就接着道:“从这两点来说,老婆子就觉得事有可疑,所以要来提醒孟姑娘一句。” 今晚在座有三位掌门人,还有少林、武当的高手,但这些人,都是名门正派中人。正派中人论心机总归不如旁门中人,王婆子就是旁门中的老江湖,所以她的见解就比别人深刻,疑人之心,也比别人多了。 孟云姑忽然笑了,她朝王牙婆含笑道:“卞姐姐,眼光果然有独特之处,但还有一件事,不知你看出来了没有?” 王牙婆一惯,问道:“孟姑娘还看到了什么?” 孟云姑微笑道:“卞姐姐明天不妨再仔细看看。” 她不肯说。 凌妙可道:“大姐,你快说出来咯,别卖关子了。” “不!”孟云姑说了个“不”字,接着道:“我还不确定,要等明天问过卞老伯,才能告诉你。” 王牙婆起身道:“老婆子那就告退,二位姑娘也该休息了。” 说完,举步朝外走去。 一宿无话,翌日早晨,孟云姑等四人洗完毕,一名使女已在起居室中摆上早餐。 正在用餐之际,孙小乙在院中嚷道:“孟姑娘起来了吗?” 祝小青隔着窗子叱道:“小鬼头,你一清早就来嚷什么?” 孙小乙道:“祝三哥你别冤枉人好不?小老儿是陪药师来的。” 孟云姑听说卞药师来了,急忙站起身迎了出去,果见孙小乙身后随着卞药师从长廊走来,这就拱拱手(她穿的是男装)道:“卞老伯早,请到里面坐。” 卞药师一手捋须,含笑道:“老朽不知孟姑娘几位起来了没有,所以要孙小哥一起来的。” 孟云姑把他让进起居室,说道:“卞老伯请坐。” 卞药师连连摆手道:“大家请坐,你们不用相老朽客气,请用早点。” 孟云姑道:“卞老伯用过早点没有?一起用一点……” 卜药师摇手道:“你们只管请用,老朽天还只有朦朦亮就起来,早巳吃过了。” 使女送上一盏香茗,就退了出去。 孟云姑道:“卞老伯一早就来找侄女,想必是另有什么见教了?” “唔……”卞药师点着头道:“老朽确实有点小事,u看书.uukanshu.cm想和姑娘谈谈。” 孟云姑自然看得出来,卞药师不愿在这里说,这就说道:“卞药师请到房中坐如何?” 卞药师回头朝孙小乙道:“孙小哥你最好站到门口走廊上去。” 孙小乙道:“小老儿遵命。” 迅速退了出去。 孟云姑也朝凌妙可等三人叮嘱道:“卞姐姐和二妹、三妹就留在这里。” 一面朝卞药师拾手道:“卞老伯请。” 她把卞药师让到房中,在小圆桌旁坐下,才道:“卞老伯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卞药师目光直注,问道:“孟姑娘,你对霍五昨晚忽然的赶了来,是否觉得有些突兀?”极限大魔尊 二百一十七 侄女如玉! 王牙婆道:“三个月前失踪的人,都是被碧落山庄弄去的,后来虽然都释放了,但如今咱们已经知道的,几乎都回笼了,霍五何能独免?” 沈雪姑道:“他不是说已经解了毒吗?” 王牙婆道:“老婆子觉得可疑的是三个月来,他那一天都可以到万松山庄来,但他都没有来,偏偏今天下午咱们赶到万松山庄,他上灯时分就来了,未免太巧合了!” 她不傀是老江湖,处处都防人一着。 沈雪姑看着她道:“你好像意犹未尽?” 王牙婆面有惊奇之色,点着头道:“老婆子确是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那是有关沈姑娘的来历,我看在座诸人,对卞药师介绍!”娘之时,脸上都有思索之容,那就是说,没有一个人知道姑娘师门,但方才霍五却一口道了出来。” 沈雪姑偏头道:“这有什么奇怪呢?” “问题就在这里。” 王牙婆道:“霍五不过是江湖草莽,连少林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罗汉堂氏老智通大师和武当背松道长三仪,都想不出姑娘来历,霍五怎么会知道的呢?” 李小云道:“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王牙婆道:“如果智虔、智通和武当青松和沈姑娘已经交过手了,也许可以想得到了。” 李小云道:“霍五又没和大姐交过手。” 王牙婆裂啪一笑道:“但秦皓和沈姑娘交过手了。” 李小云道:“你说霍五是听秦皓说的?” 王牙婆道:“秦皓也许想不起来,但秦皓上面不是还有一位主子吗?” 李小云登然道:“对,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说的了。” 王牙婆道:“就是咱们一路行来,据老婆子猜想,碧落山庄应该早已知道咱们的行踪,他们一直没有敢动咱们,大概就是顾忌沈!”娘,但是老夫人顾忌的当然不会是沈姑娘,那自然顾忌另一个人,这人自然是沈姑娘令师了。” 这回她没待两人开口,就接着道:“从这两点来说,老婆子就觉得事有可疑,所以要来提醒沈姑娘一句。” 今晚在座有三位掌门人,还有少林、武当的高手,但这些人,都是名门正派中人。正派中人论心机总归不如旁门中人,王婆子就是旁门中的老江湖,所以她的见解就比别人深刻,疑人之心,也比别人多了。 沈雪姑忽然笑了,她朝王牙婆含笑道:“卞姐姐,眼光果然有独特之处,但还有一件事,不知你看出来了没有?” 王牙婆一惯,问道:“沈姑娘还看到了什么?” 沈雪姑微笑道:“卞姐姐明天不妨再仔细看看。” 她不肯说。 李小云道:“大姐,你快说出来咯,别卖关子了。” “不!”沈雪姑说了个“不”字,接着道:“我还不确定,要等明天问过卞老伯,才能告诉你。” 王牙婆起身道:“老婆子那就告退,二位姑娘也该休息了。” 说完,举步朝外行去。 一宿无话,翌日早晨,沈雪姑等四人洗完毕,一名使女已在起居室中摆上早餐。 正在用餐之际,孙小乙在院中嚷道:“沈姑娘起来了吗?” 祝小青隔着窗子叱道:“小鬼头,你一清早就来嚷什么?” 孙小乙道:“祝三哥你别冤枉人好不?小老儿是陪药师来的。” 沈雪姑听说卞药师来了,急忙站起身迎了出去,果见孙小乙身后随着卞药师从长廊走来,这就拱拱手(她穿的是男装)道:“卞老伯早,请到里面坐。” 卞药师一手捋须,含笑道: “老朽不知沈姑娘几位起来了没有,所以要孙小哥一起来的。” 沈雪姑把他让进起居室,说道:“卞老伯请坐。” 卞药师连连摆手道:“大家请坐,你们不用相老朽客气,请用早点。” 沈雪姑道:“卞老伯用过早点没有?一起用一点……” 卜药师摇手道:“你们只管请用,老朽天还只有朦朦亮就起来,早巳吃过了。” 使女送上一盏香茗,就退了出去。 沈雪姑道:“卞老伯一早就来找侄女,想必是另有什么见教了?” “唔……”卞药师点着头道:“老朽确实有点小事,想和姑娘谈谈。” 沈雪姑自然看得出来,卞药师不愿在这里说,这就说道:“卞药师请到房中坐如何?” 卞药师回头朝孙小乙道:“孙小哥你最好站到门口走廊上去。” 孙小乙道:“小老儿遵命。” 迅速退了出去。 沈雪姑也朝李小云等三人叮嘱道:“卞姐姐和二妹、三妹就留在这里。” 一面朝卞药师拾手道:“卞老伯请。” 她把卞药师让到房中,在小圆桌旁坐下,才道:“卞老伯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卞药师目光直注,问道:“沈姑娘,你对霍五昨晚忽然的赶了来,是否觉得有些突兀?” 沈雪姑反问道:“卞老伯是不是看出哪里不对了?” “唔。”卞药师道:“他从碧落山庄释放回来,已有两个多月,何以早不来,迟不来,你们午后抵达万松山庄,他在傍晚也赶来丁,这能说是巧合吗?” 他说的和王牙婆相同,可见老江湖所见略同! 沈雪姑道:“他来的确实有些巧合!” 卞药师微微摇头,接着道:“尊师和葛仙翁、萧大侠,被称为东海三仙,姑娘也精擅医理,难道昨晚没有看出破绽来吗?” 沈雪姑道:“卞老伯这是过奖之词,医理一道,深邃精奥,侄女只是听大师伯讲过一些,仅能说略懂一些皮毛而已,不然,不会要卞姐姐远去天台,找我师姐了。” 她不待卞药师开口,接着道:“今天就是卞老伯不来,侄女也要去找卞老伯求证一件事……” “哦”卞药师道:“沈姑娘找老朽求证什么?” 沈雪姑道:“有关耳中‘命门’……” “命门”,为耳朵内弦部位。 卞药师目光精芒飞闪,捋须笑道:“老朽说了半天,原来姑娘果然也注意到了。” 沈雪姑道:“侄女看他,命门隐见有黑,不知是不是中毒之征?” “一点不错!”卞药师道:“他自称服了唐门化毒丹,剧毒已解,这岂不是自欺欺人呢?” 沈雪姑沉吟道:“这么说,他可能是被人胁逼来的了。” “不错,老朽就是怀疑他这一点!” 卞药师神色凝重的道:“他身中剧毒,既然丝毫未解,那么今天来的唐门弟子,他侄女婿夫妇,就有问题了。” 沈雪姑道:“卞老伯认为他们可能是碧落山庄的人……” 卞药师道:“老朽正是此意,对方以剧毒作为威胁,要他带着两人同来,冒充是他的侄女和侄女婿,咱们就不会起疑,他们就可以在万松山庄之内,自由活动。 第一、对方可以随时明了咱们的一举一动,第二、只要对方一个命令,他们可以随时在咱们茶水饭某之中,暗下‘对消散’,等咱们这些人全中毒了,毫无抗拒之力,岂不省去一番手脚,就可一网打尽了?” 沈雪姑道:“卞老伯这些话是不是已经告诉了万大先生他们?”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事无佐证,老朽怎好告诉万大先生呢?”口气微顿,望着沈雪姑郑重的道:“正因此事目前不宜张扬,老朽来找姑娘,就是希望沈姑娘诸位,能协助老朽,暗中加以防范,严密监视他们行动,就不怕他们不露出马脚来。” 沈姑娘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卞老伯吩咐,侄女自当遵命。” 卞药师欣然道:“老实说,此事也只有沈姑娘几位才能办得到,好了,方才章总管已经去接他们了,你们不妨同去万庄主书房坐坐,老朽要先行一步了。” 说完,起身往外行去。 就在此时,突听卞药师的声音“咦”道:“孙小哥,你怎么了?” 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三人听到卞药师的声音不对,立即纷纷赶了出去。 只见卞药师两手抱着孙小乙回身走来。 沈雪姑迎着问道:“卞老伯,小乙怎么了?” 卞药师道:“好像中了暗算。” 说话之时,已经走人起居室,卞药师把手中抱着的孙小乙平放在地上,因为孙小乙脸上易了容,无法看到他的脸色,但双目紧闭,人已昏迷不醒。 卞药师脸色凝重,蹲着身子,仔细在他身上检查了一遍,最后才发现孙小乙右肩后面的衣衫上,似有一个极细针孔,迅即一把撕开他肩头衣衫,果然有一点针尖大的黑血,已经凝结成珠。 卞药师脸色微变,嘿然道:“会是黑芒针。” “黑芦针”正是唐门毒药针的名称,细如麦芒,打中人身,深入肌肉,外表看不出中毒,但人却已中毒昏迷。 卞药师口中说着,右手业已轻轻按上,运功向外吸住,喝了声:“起!” 右手一提,翻过掌来,掌心已经多了一支通体乌黑,长仅一寸光景的纲针,看去几乎比麦芒还细! 祝小青精于暗器的人,看得一怔道:“这么细的针如何打出来的?” 卞药师没有说话,取下细针,他右手又按到孙小乙伤口上端,然后微微运气,但见孙小乙针孔伤口之处,缓缓流出一缕比墨还黑的黑血,黑血不绝如缕,继续流着,颜色渐渐的由浓变谈。 约摸过了盏茶工夫,流出来的已是鲜红血液。 卞药师收回右手,吁了口气道:“总算没事了。” 李小云问道:“这会是什么人暗算的呢?” 卞药师道:“由此看来,准是有人盯上老朽了。” 王牙婆道:“黑芒针不是唐门暗器吗?” 卞药师道:“是唐门暗器,但……” 祝小青气道:“那准是霍五带来的人了。” 卞药师道:“这个似乎不可能,因为章总管亲自到石墙去接他们,他们不可能先来了,唉,事情越来越复杂“啊!”孙小乙忽然坐起,目光四顾,吃惊的道:“我怎么会躺在这里的呢?” 说着,已经站了起来。他中的是毒针,原非什么重伤,只要剧毒消失了,自然也就没事了。 祝小青问道:“你方才站在走廊上,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没有呀!”孙小乙搔搔头皮,接着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祝小青披披嘴道:“你中了人家暗算,你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 卞药师左手两个指头拈着那支细针,说道:“方才老朽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你们岔开去了,这种‘黑芒针’,是因为太细了,若非内功已臻上乘,无法用手发射,所以它必须凭藉针筒,才能发射。黑芒针筒是唐门秘制的七种瞎器之一,细如小楷笔管,里面可装七十二支毒针,一按就是一支,唯一的缺点是因为针身太细了,不能射远,有效距离,最多只能打出数尺,这是一般唐门弟子常备之物。 通常是在和人动手之际,用以袭击敌人,也是唐门最普通的一种暗器,现在既已发现有人在使用此种毒针,大家务必提高警觉,一旦发现敌踪,不可和他太接近,尤其在和人动手之际,要提防他使用毒针,这很简单,只要注意他左手就好了。” 说完,看了孙小乙一眼,又道:“现在孙小哥已没事了,你去换一件衣衫,就可以出去,方才发生之事,暂时不要提它,咱们要暗中进行侦查,说出来了,反而不好,老朽要先走一步了。” 沈雪姑点头道:“卞老伯,你只管出人好了。” 卞药师匆匆走了。 李小云道:“大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呢?” 沈雪姑道:“等小乙换过衣衫,我们一起去。” 大家来至万大先生的书房,各大门派的人已经全在这里,正在围坐闲聊天,看到沈雪姑等人走人,纷纷站了起来。 沈雪姑连忙拱手答礼,连说道:“大家请坐。” 万青峰含笑道:“沈姑娘诸位也快请坐下,敝庄招待不周,诸位还住得惯吗?” 沈雪姑道:“万大先生太客气了,贵庄安排妥善,宾至如归,怎会住不惯呢?” 卞药师道:“沈姑娘,你们都坐下来好说话,今晨有人从西首围墙潜入万松山庄,守在墙外的两名庄丁伤在暗器之下,毒发而死……” 沈雪姑间道:“不知是什么暗器?” 卞药师从纸包中取出两支细针,说道:“是‘黑芒针’!” 沈雪姑故意问道:“卞老伯知不知道此针来历呢?” 卞药师还没开口,霍五大笑一声道:“黑芒针乃是四川唐门七种毒药暗器中的一种,针筒只有笔管粗细,一简藏针七十二支,因为射程不远,威力不大,是一般唐门弟子随身携带之物。 但用完七十二支,必须缴回唐门管理制造暗器的部门再行配装,外人无法依详仿制,这厮在兄弟和我侄女、侄女婿来到万松山庄之日,先用唐门暗器伤人,显然是冲着霍某三人来的了。” 万青峰大笑道:“今天在咱们这里的人,都是碧落山庄久欲得而甘心的人,岂止霍老哥三位而已?” 正说之间,章总管已领着一男一女走进厅来。 男的瘦削脸,面貌白皙,浓眉俊目,年约二十七八,穿一件紫色绣红花长袍,对襟披肩,腰悬长剑,看去极为英俊。 女的年约二十四五,柳眉如画,杏眼如水,身上同样穿着紫色绣红花衣裙,外加披风,好不娇绕。 霍五站起身来,拱着双手,洪声说道:“诸位道兄,这两人就是兄弟的侄女婿唐纪中和侄女如玉了。”一面朝两人道:“你们过来,老夫给你们引见在座的前辈。” 接着就领着两人,引见下在座的诸人,最后才指点着沈雪姑等人,含笑道: “这几位都是和你们年纪差不多的朋友了,你们夫妇要多亲近才是。” 一面一一说了大家的姓名。 大家自有一番寒喧。 霍如玉娇声说道:“大伯父,侄女早就和你老人家说过,行走江湖,侄女还是改换一身男装较为方便,你老人家听得直是摇头,如今你瞧,人家沈姑娘、祝姑娘不是都穿着男装吗?” 她说话之时,眼波流转,风情万千。 霍五大笑一声道:“你如今是唐家的媳妇儿,老夫可管不着,你要穿男装,还得问问你夫婿同不同意呢!” 霍如玉娇靥一红,撒娇道:“大伯父,我不来啦!” 大家落坐之后,唐纪中走到万青峰面前,双手抱拳,恭敬的作了一揖,说道:“晚辈奉家伯父之命,专程前来拜见庄主,家伯父僻居西川,蒙庄主不遗在远,赐书宠邀,至感荣宠,只因敝门历代祖训,后世子孙不得参与任何江湖纷争之中,家伯父接奉大函,无以报命,才要晚辈持敝门化毒丹一瓶,奉呈庄主,薄具功效,也聊表家伯父一点心意,敬请庄主笑纳。”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瓷瓶,双手呈上。 万青峰慌忙站起,双手接过,放到几上,一面含笑道:“贵门祖训,兄弟不是不知,实因兄弟等人身中‘对消散’,无药可解,才向令伯父求援,蒙赐贵门秘制化毒丹,足见盛情了。” 唐纪中连说“不敢”,退回霍如玉身边的椅子坐下。 霍五目光一转,说道:“纪中,你们唐门暗器中,可有‘黑芒针’?” 唐纪中点头道:“有,‘黑芒针’是敝门最普通的一种暗器,敝门中人,几乎人人身边,都有一筒。” 霍五回头道:“药师老哥,你可否把刚才那两支针取出来给纪中瞧瞧?” 卞药师因他既已说出来了,只得把纸包朝唐纪中递了过去,含笑道: “让唐少侠鉴定一下也好。” 霍五伸手接过纸包,随手交给唐纪中,说道:“你且看看,这两支是不是‘黑芒针’呢?” 唐纪中双手接过打开纸包。目中一注,不觉得然道: “正是敝门的‘黑芒针’。”一面朝卞药师拱拱手道:“卞前辈,这两支针不知是哪里来的?” 霍五不待卞药师开口,就洪笑一声道:“这是今晨有人潜入本庄,偷袭两名庄丁,从庄丁身上起下来的。” 唐纪中脸色微变,说道:“敝门‘黑芒针’,即使不中要害,也子不见午,晚辈身边带有解药……” 霍五摇手道:“两名庄丁针中要害,已经用不着解药了。” 唐纪中听得脸色一沉,接着迅速站起来,朝万青峰抱拳说道:“晚辈临行之时,家伯父曾有言交代,敝门祖训,不准子孙涉及江湖,参与任何江湖纠纷,但如有损及敝门声誉,必须严于查究。 晚辈初来贵庄,贵庄之中就发生有人持敝门暗器行凶,这件事明明冲着敝门而来,人命关天,晚辈身为唐门子弟,就不得不问,本来晚辈只是奉命送药而来,任务一了,即须拜辞,如今发生了这件事,晚辈就只好在贵庄多待上几天了,务必查明了此事,才能向家伯父禀报。” 万青含笑道:“唐老弟贤伉俪远来是客,就是不发生这件事,也应该多盘桓几日再走,这件事,万某已要章总管去查了,唐少侠贤伉俪只管在此住下,万某深表欢迎之忱。” 霍五道:“此事显然是碧落山庄的人使的狡计,志在离间唐门和万松山庄两家和气,你自然要留下来查清楚了再走了。” 只见总管章守勤急步从外走入。 万青峰抬目问道:“章总管,有事吗?” 章守勤躬身应了声“是”,抬头说道:“回庄主,碧落山庄副总管宓飞虹前来求见庄主。” “碧落山庄的副总管要来见我?”万青峰道:“好,你领他到客厅待茶,我马上就来。” 章守勤答应一声,迅快的退了出去。 万青峰站起身,拱拱手道:“诸位道兄请宽坐,兄弟去去就来。” 武当青松道长随着站起,说道:“贫道和庄主同去。” 他因万青峰身中“对消散”,不能和人动手,而且武当派和万松山庄渊源极深,所以自告奋勇要和万青峰同去。” 同去,实际上是含有保护万青峰之意。 宁胜天笑道:“有道兄同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两人行出客厅,总管章守勤已陪同宓飞虹在厅上奉茶,看到两人走出,立即起身道: “庄主来了。” 宓飞虹慌忙跟着站起,左手当胸,(他右臂是被沈雪姑长剑削断的)右手一只空飘飘的衣袖也自飞了起来,作出拱手之状,说道:“在下宓飞虹,久闻庄主大名,无缘拜识,今天奉命前来,始得拜瞻丰采。” 万青峰连忙还礼道:“宓副总管远来,兄弟失迎得很。” 宓飞虹目光一转,又拱拱手道:“这位道长,大概就是武当青松道长了?在下世久仰得很。” 青松道长心中暗暗奇怪,忖道: “自己很少在江湖走动,他如何认得我的?一面连忙稽首道:“不敢,贫衲正是青松。” 万青峰拍手道:“宓副总管请坐。” 口中说着,一面打量着店飞虹,只觉此人颏下留一把花白长须,年龄当在七旬左右,看他右臂衣衫虚飘飘的,显然已无手臂!(他不知道密飞虹有臂是沈雪姑削断的)居然能鼓动真气,举起衣袖,这份内功,已是相当精纯,何以从前江湖上都没听到宾飞虹这号人物呢? 心念转动,人已坐了下来,抬目问道:“宓副总管远来,想必定有见教,兄弟洗耳恭聆。” “见教不敢。”宓飞虹欠了欠身,说道:“在下是奉老夫人之命,来见庄主的。” 万青峰道:“不知老夫人有何见教?” 宓飞虹含笑抱拳,说道:“老夫人风闻庄主和几位掌门人联名发出武林帖,似有和碧落山庄为敌之意,因此要在下来见庄主,希望庄主和几位朱门人不可意气用事,有伤和气……” 万青峰不等他说完,大笑一声道:“贵庄老夫人劫持各派同道于前,又在万某等人身上施下‘对消散’于后;万某等人只是为求自保,何尝意气用事?” 宓飞虹等他说完,笑了笑道:“庄主这话,就己先存了几分意气了,不错,敝庄曾邀请过几位武林同道,前去敝庄盘桓了几天,但都已先后回去了,江湖传出某某人失踪,纯属一时误会,至于庄主几位所中‘对消散’一节,因诸位在青阳近郊聚会,那里原是敝庄产业,大小姐就住在后园,眼看诸位都是武林中人,意图不明,才在酒中下了‘对消散’,这是误会,只要庄主和几位掌门人不再和敝庄为敌,敝庄自当奉上解药。” 万青峰道:“这是条件吗?” “不,本来这是一场误会……” 宓飞虹深沉一笑道:“敝庄早该奉上解药,但诸位对敝庄误解甚深,奉上解药,适足以加速诸位对敝庄的报复行动,老夫人为了息事宁人,但也不得不存防人之心,故而先要庄主承诺,不再和敝庄为敌,有万大先生千金一诺,自可奉上解药。” 青松道长道:“贵庄老夫人真是存有息事宁人之心吗?” 猛飞虹陪笑道:“敝庄既非门派,亦非帮会,和万松山庄一样,只是一个山庄而已,一向和江湖上人毫无过节可言。抱的是和武林同道和平相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然是有息事宁人的诚意了。” 青松道长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万青峰听得暗暗攒眉,心中暗道:这位道兄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所以被人家三言两语就说动了。 一面接口道:“兄弟当然希望最好不伤和气,只是听说贵庄又把从前失踪的人,弄去贵庄,还迷失了这些人的神智,那又作如何解释呢?” “哈哈!”宓飞虹大笑一声道:“这又是误会,敝庄几时把这些人迷失了神智?庄主这话,不知是听谁说的?” 万青峰道:“兄弟所说,乃是实情,贵庄老夫人如有息事宁人的诚意,就把这些人先行释放回来再说。” 宓飞虹深沉一笑道:“庄主难道不想先解去身上的‘对消散’吗?” 万青峰神色凛然道:“对消散纵然厉害,但武林同道有不少人被迷失心神,比万某身中‘对消散’更为严重,万某岂能只顾自己,就把许多迷失心神的武林同道置之不顾了?” 青松道人心中暗道:万庄主果然是三代武林盟主的后人,不失为领袖武林的人才,自己方才轻信人言,差点上了碧落山庄的当。 宓飞虹道:“听万庄主的口气,那是非和敝庄为敌不可了。” 万青峰道:“兄弟方才已经说过了。贵庄老夫人如有诚意,就先把迷失心神的人释放回来。” 宓飞虹道:“万庄主可知这样对事情毫无补益吗?” 万青峰道:“如何于事无补?” 宓飞虹阴笑道:“万庄主不肯承诺和敝庄和平相处,敝庄就不会奉上‘对消散’解药,那么万庄主、神灯教宁教主、少林智通大师和八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人,都无法解去体内的‘对消散’。就算敝庄把许多武林知名人士迷失了心神,试问庄主坚持和敝庄为敌,对这些人又有什么帮助?” 万青峰道:“所以万某坚持贵庄必须先把这些人放出来。” “万庄主这么坚持,那就谈不拢了。” 宓飞虹缓缓站起身,右袖扬处,拱拱手道:“在下那就告退,不过有一句话,在下要奉告万庄主……” 他拖长语气,没有说下去。 万青峰跟着站起道:“请说。” 宓飞虹道:“老夫人在临行之时,曾交代在下,转告万庄主,如果万庄主坚持要和碧落山庄为敌,老夫人已经尽了心意,此后任何后果,均由万庄主负责了。” “哈哈!”万青峰仰天一声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衅由我启,这倒是很好的借口,麻烦宓副总管,也替万某转告老夫人一句话,她释放所有被迷失心智的人,才能表示她并无与武林为敌的诚意,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宓飞虹点头道:“在下会把万庄主的话,回禀老夫人的,告辞。” 万青峰道:“章总管,代我送客。” 章守勤答应一声,送着宓飞虹出去。 青松道长长眉微拢,说道:“明知双方谈不拢的,他这是做什么来的呢?” 万青峰笑道:“这姓宓的无非是来探探兄弟口气的,兄弟如果口气不硬,那就显示咱们实力不足,他们就会大举袭击。如果兄弟口气较硬,就显示咱们已经得到各大门派的支援,他们就不敢贸然动手,那会真的把解药送给咱们?” 回到书房,宁胜天迎着问道:“万老哥,宓飞虹做什么来的?” 万青峰道:“他是奉老夫人之命,和咱们谈和来的。” 宁胜天怒笑道:“我神灯教纵然不是名门正派,但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教会。他碧落山庄是什么?危害武林,妖言惑众的魔教余孽,就是他不找我们,我们也非找他不可,谈和?和魔教余孽谈和,还不是与虎谋皮?”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道:“宁教主不可冲动,且让万庄主把经过说出来听听。” 万青峰落坐之后,取起茶盏,喝了一口,才把宓飞虹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卞药师道:“他说只要万庄主答应一声,就可奉上解药,他们真的肯把解药送给咱们吗?” 宁胜天道:“当然不会,如果他们肯把‘对消散’解药给咱们,那么当时就不用在咱们身上下‘对消散’了。” 万青峰忽然哦了一声,探手人怀,取出唐门“化毒丹’把药瓶朝卞药师递来,说道: “药师,这是唐少侠送来的秘制化毒丹,专解天下奇毒,你先看看能不能医治‘对消散’呢?” 卞药师接过药瓶,收人大袖之中,说道:“兄弟数日前曾切过诸位道长的脉,‘对消散’虽有毒性,但并不是毒药,如果是剧毒之药,诸位中毒已有多日,早就发作了,唐门秘制化毒丹,专解天下奇毒,主要是以治疗暗器上的毒为主,诸如见血封喉,子不过午等等毒性极烈,立时发作的毒药,自可一服见效,至于‘对消散,,本身并非是毒药,只怕药不对症,待会儿兄弟先要去化开来看看,再行奉告。” 唐纪中脸色微变,站起身拱拱手道:“万庄主,敝门化毒丹,一向列为敝门秘方,不传外人。纵或救人,也必须由敝门弟子亲自喂服,此次沈家伯父是因几位前辈中了‘对消散’,才命在下送上化毒丹一瓶,以解‘对消散’之毒。 这位药师前辈对敝门化毒丹心存怀疑,还要化开了检查,此举对敝门来说是极大的禁忌。因为敝门列代相传的秘方,是禁止任何外人研化开来检查药性的,这一点还请药师前辈多多原谅。” 卞药师听他口气,不准自己研开来检查,心中不禁一动,没待他说完,暗暗在袖中拨开药瓶瓶塞,领出三颗药丸,立即塞上药瓶,等唐纪中话声一落,立即歉然道: “兄弟不知唐门有此禁例,差幸唐少侠及时提出,否则岂不引起极大误会?这瓶化毒丹还是请万庄王保管吧!” 说完,伸手从大袖中取出药瓶,递还给万青峰。 万青峰伸手接过,迟疑的道:“那么咱科身中‘对消散’该不该服呢?”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唐门化毒丹,被江湖上视作解毒救命之宝,对解救毒药暗器,那是灵效如神,不容宜疑,只是……兄弟方才说过‘对消散’含看毒性是不错,但它本身并非毒药,服用化毒丹恐非所宜,所以治疗剧毒,多半都是毒药,藉收以毒攻毒之效,这就是说,身中剧毒,才能以毒攻毒,如果体内没有剧毒,服下毒药,岂不反而有害?所以兄弟认为还是不服的好。” 唐纪中脸有愤色,再次站起身来道:“药师前辈既说‘对消散’含有毒性,敝门化毒丹无毒不解,自可服用的!” 卞药师一手捋须,含笑道: “唐少侠,老朽精研药理,垂五十年,很惭愧不能解去几住所中的‘对消散’,但对‘对消散’的作用,还能从几位脉象中得知一二,所以敢,断言‘对消散’,只是含有毒性,不是毒药。 含有毒性和毒药的区别甚大,少侠不是研究医药的人,所以把药中含有毒性和毒药混为一谈了。老朽并不是对贵门化毒丹存有怀疑,实因贵门化毒丹能解天下剧毒,药性一定十分强烈,才能产生奇效,对身中‘对消散’的人不宜而已,少侠幸勿误会。” 宁胜天道:“咱们还是谈谈碧落山庄和咱们谈和的事,较为重要,兄弟觉得万大先生拒绝了对方要求,宓飞虹回去之后,碧落山庄说不定会对咱们采取突袭行动,这一点,咱门倒是不可不防。” 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点头道:“宁教主这话不错,碧落山庄提议和咱们讲和不成,必然会使用武力对付咱们,咱们应该分派人手,有个准备才好。” 八卦门常门人封居易道:“咱们原已推举万庄主为召集人,自然该由召集人分派就是。” 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合十道:“敝寺方丈接获万庄主几位联合武林帖,命贫衲率同敝寺护法弟子赶来声援,临行之时,敝寺方丈曾交代贫衲,一切听候万庄主差遣,万庄主不用客气,要贫衲做什么,只管吩咐好了。” 万青峰连说“不敢”。目光一转,说道:“兄弟觉得咱们人手也并不算少,除了身中‘对消散’的几位,无法和人动手……” 宁胜天张目道:“咱们几个集合在一起,如果那老妖婆闯进来的话,咱们拼着全力一击,也足可与她同归于尽。” 万青峰笑道:“宁教主绝气不减当年,只是咱们还不到以死相拼的地步,何况闯进来的如果不是老夫人呢?全力一拼,划得来吗? 不过宁教主这句咱们集合在一起,倒是提醒了兄弟,几位身中‘对消散’的,不如一起住在兄弟书房里,一旦有事,就可以聚在一起,较为方便,书房内,可由少林、武当八位护法弟子分日夜两班守护,也就差不多了。” 少林智虔大师和武当青松道长都点头答应。 万青峰接着又道:“其余各位道兄,也可分为日夜两班,当班的人可在这里喝茶聊天,不必出去,因为敝庄各处,均有庄丁分组巡逻,一旦有警自会迅速传送进来,诸位只要随时予以支援就好。” 他口气微顿,又道:“至于这日夜两班的人手,兄弟蒙诸位抬举,就僭作分配,不知是否有当……” 宁胜天大笑道:“万大先生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这里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客气的,你只管说出来就好。” 万青峰道:“兄弟之意,想请少林智虔大师、霍五兄、沈姑娘等人,担任日间接应工作。”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说过,但凭万庄主吩咐。” 霍五也道:“兄弟没问题。” 沈雪姑也表示同意。 万青峰又道:“至于夜班,就请青松道兄、卞药师、陆其昌兄,(八卦门封居易师弟) 何津舫兄,(武功门崔介夫师弟),赵之欣兄、徐永昶兄(形意门金赞廷师弟)几位来负责。” 大家也表示同意,事情就这样决定。中午,庄丁在左首餐厅,开上两桌酒某,用过午餐,差不多也快近未时。 只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走入,躬躬身道:“启禀庄主,碧落山庄副总管宓飞虹又来求见了。” 万青峰微微一怔,奇道:“他又来了?” 宁胜天沉嘿一声道:“碧落山庄诡计多端,青峰兄可得小心应付,别个了他们的计谋哦。” 青松道长道:“他去而复回,那夫人必然另有指示,依贫道之见,宁老施主阅历丰富,和咱们一起出去,也好拿个主意。” 卞药师点头道:“道兄说得极是,宁教主见多识。 有他同去,碧落山庄纵有诡计,也难逃法眼了。” 宁胜天大笑道:“你们都把兄弟看成了老狐狸。” 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道:“事情也确是如此。” 万青峰道:“那就快些走了,别让宓飞虹笑咱们拿不定主意哩!” 三人随着总管章守勤走出客厅。 宓飞虹立即站了起来,飞起右手衣袖,作出抱拳模样,含笑道: “万庄主见谅,在下又来打扰了。” 接着又朝宁胜天抱拳道:“宁教主请了。” 宁胜天还了一礼,说道:“兄弟听说宓副总管两次枉驾前来,兄弟只闻大名,未曾识荆,所以要来一瞻丰采。” 宓飞虹连忙抱拳道:“宁教主威名远播,在下久仰得很,至于在下,只是江湖末流,名不见经传,宁教主太抬举在下了。” 万青峰抬手道:“宓副总管两次惠临,必有见教,请坐了好说。” 四人相继落坐。 宓飞虹再次抱拳道:“在下上午告别之后,即将万庄主的意见,以飞鸽传书,呈报敝庄老夫人请示,刚才接获老夫人回示,所以特地再来向万庄主报告。” 万青峰道:“贵庄老夫人怎么说?” 宓飞虹道:“敝庄老夫人认为万庄主提出的意见,极为宝贵,双方既然坦诚相见,以和为贵。万庄主所代表的乃是武林各大门派,只要万庄主千金一诺,今后各大门派自能和敝庄和平相处,互不侵犯。” 万青峰道:“那要看贵庄老夫人有没有诚意?” 宓飞虹连连点头道:“万庄主说得极是,老夫人不愿和各大门派处于敌对地位,自然是有诚意谋和,只要能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那么敝庄就不需再罗致帮手,作兵戎相见的准备了,敝庄最近邀请来的一批武林同道,自然要各自遗散。万庄主的提议,要敝庄释放所有迷失心神的人一节,老夫人要在下向万庄主郑重声明,敝庄所邀约的人,没有一个心神被迷失的,因此敝庄决定把所有邀约来的人,一齐当着万庄主的面释放,这样万庄主总可以相信了吧!” 万青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碧落山庄会如此迁就,急于谋和! 碧落山庄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测,何况她羽翼已成,实力相当坚强,绝不会因自己等人联名发出武林帖,联合了各大门派,使她有所慑服,那么她顾忌的又是什么呢?心念转动,不觉朝宁胜天看去。 宁胜天江湖经验老到,但对碧落山庄急转直下的谋和,也感到大出意外。一手捋着拂胸长髯,轻轻咳了一声,问道:“想来贵庄老夫人必有什么附带的条件吧?” 没有附带条件,碧落山庄岂不是五条件投降了? 宓飞虹道:“宁教主说对了,敝庄老夫人确实有一个小小要求。” 宁胜天道:“你说出来听听?” 宓飞虹道:“老夫人听说沈雪姑沈姑娘目前正在万松山庄作客?” 万青峰道:“不错。” 宓飞虹又道:“此次误会,纯是敝庄和万庄主、宁教主以及智通大师、八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人身中‘对消散’所引起,和沈姑娘无关,现在双方既达成协议和解了,沈姑娘夹在中间,万一仍对敝庄不谅解,岂非又会引起冲突?因此敝庄老夫人希望沈姑娘不要再插手,万庄主如有诚意,最好请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不知万庄主意下如何?” 万青峰现在听懂了!碧落山庄老夫人不是惧惮各大门派联手,她所顾忌的却是沈雪姑姑娘,她对沈姑娘顾忌什么呢?说穿了她顾忌的就是沈姑娘的师傅——千手观音! 万青峰不觉感到为难起来,沈雪姑远来是客,自己怎好对她下逐客令呢?一面沉吟道: “这个……” 宁胜天马上接口道:“这个没有问题,因为沈姑娘精擅医道,原是卞药师邀约而来,请她共同设法看看能不能化解‘对消散’之毒。如今贵庄老夫人既然诚心谋合,答应交出解药来,自可婉言请沈!”娘离去,此事自有兄弟负责,和卞药师说明原委,沈姑娘自然也乐意看咱们双方和解的了,只是贵庄老夫人必须言而有信,把解药交出来!” 宓飞虹连连点头,左手拍看胸脯,说道:“这个自然,在下保证把解药送上。” 万青峰虽觉宁胜天毫不考虑,答应得太快了,但他既然说出来了,也只好表示同意,一面问道:“宓副总管,不知贵庄何时可以释放所有邀约的人?解药什么时候送来?” 宓飞虹含笑道:“咱们既已达成协议,自然越快越好,敝庄要释放的人,最迟傍晚时光可以运到,解药也由老夫人专程派人送来,在下就在傍晚稍后,就可把解药和释放的人,一齐送到贵庄大门前,请万庄主点收就是了。”说到这里,接着又道:“但万庄主必须请沈姑娘在傍晚以前,离开贵庄才好。” 宁胜天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希望贵庄幸勿食言。” 宓飞虹连连点头,陪笑道: “这是敝庄老夫人谋求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的一点诚意,岂会食言?”说到这里,就站起身来,飞起右手衣袖,抱抱拳道:“在下就告辞了!” 万青峰起身道:“宓副总管恕兄弟不送了。” 章守勤身为总管,却跟着宓飞虹身后送了出去。 万青峰回头道:“宁老哥,你看此事如何?” 宁胜天仰天洪笑一声,说道: “看来碧落山庄老夫人自思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傅,才急于要和各大门派谋和,只要她和各大门派不再起冲突了,沈姑娘就不会再介入,大概如此而已。” 青松道长道:“贫衲看来,大概也这样了。” 万青峰道:“沈姑娘的事怎么办呢?” 宁胜天沉吟了一下,又道: “兄弟另外还有一种想法!” 万青峰道:“宁老哥话说出来听听?” 宁胜天徐徐说道:“就算碧落山庄老夫人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傅,才要和咱们谋和,也不至于要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作为条件。” 青松道长,呆道:“不错,难道他们另有花样不成?” 宁胜天道:“兄弟方才才想到这一点,那是因为老夫人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傅,才要她离开的。”这话说得很含蓄! 万青峰一位道:“老哥这话反过来说,u看书 .uukanshcm她就敢招惹得起咱们这些人了?” 宁胜天沉笑一声道:“兄弟正是此意。” 万青峰脸色微变,倏然道:“宁老哥是说他们有诈?” 宁胜天颔首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走,咱们还是大伙好好商量商量,先须有个准备才行。” 接着附耳和万青峰低低说了两句,万青峰听得连连点头。 三人回人书房,八卦门封居易首先问道: “青峰兄,他怎么说?” 万青峰回到椅上坐下,就把刚才宓飞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只是把碧落山庄要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的话,略过不提。 那是因为沈雪姑等人都在座上,说出来了,对沈雪的面上不好看,而且他和宁胜天早就商量好了,这件事由宁胜天先透过卞药师,再由卞药师去说,较为隐秘。 他说完之后,就把宁胜天的意见也说出来。 金赞廷道:“宁老哥这话大有道理,咱们必须严加防范,他们纵有诡计,也就无所使了。” 武功门崔介夫道:“他们唯一可以便诈的,就是释放迷失心神的人那个时候,乘机发难,万老哥该先布置好人手,免得临时乱了阵脚。”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道: “万大施主,崔掌举门人此言有理,你先分配一下咱们的任务才好。” 他们说话之时,宁胜天也悄悄把宓飞虹转达老夫人之意,唯一的条件是要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之事,和卞药师说了一遍。 ---------------------------- drzhao扫校,独家连载 二百一十八 息事宁人! 大家落坐之后,唐纪中走到万青峰面前,双手抱拳,恭敬的作了一揖,说道:“晚辈奉家伯父之命,专程前来拜见庄主,家伯父僻居西川,蒙庄主不遗在远,赐书宠邀,至感荣宠,只因敝门历代祖训,后世子孙不得参与任何江湖纷争之中,家伯父接奉大函,无以报命,才要晚辈持敝门化毒丹一瓶,奉呈庄主,薄具功效,也聊表家伯父一点心意,敬请庄主笑纳。”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瓷瓶,双手呈上。 万青峰慌忙站起,双手接过,放到几上,一面含笑道:“贵门祖训,兄弟不是不知,实因兄弟等人身中‘对消散’,无药可解,才向令伯父求援,蒙赐贵门秘制化毒丹,足见盛情了。” 唐纪中连说“不敢”,退回霍如玉身边的椅子坐下。 霍五目光一转,说道:“纪中,你们唐门暗器中,可有‘黑芒针’?” 唐纪中点头道:“有,‘黑芒针’是敝门最普通的一种暗器,敝门中人,几乎人人身边,都有一筒。” 霍五回头道:“药师老哥,你可否把刚才那两支针取出来给纪中瞧瞧?” 卞药师因他既已说出来了,只得把纸包朝唐纪中递了过去,含笑道:“让唐少侠鉴定一下也好。” 霍五伸手接过纸包,随手交给唐纪中,说道:“你且看看,这两支是不是‘黑芒针’呢?” 唐纪中双手接过打开纸包。目中一注,不觉得然道:“正是敝门的‘黑芒针’。”一面朝卞药师拱拱手道:“卞前辈,这两支针不知是哪里来的?” 霍五不待卞药师开口,就洪笑一声道:“这是今晨有人潜入本庄,偷袭两名庄丁,从庄丁身上起下来的。” 唐纪中脸色微变,说道:“敝门‘黑芒针’,即使不中要害,也子不见午,晚辈身边带有解药……” 霍五摇手道:“两名庄丁针中要害,已经用不着解药了。” 唐纪中听得脸色一沉,接着迅速站起来,朝万青峰抱拳说道:“晚辈临行之时,家伯父曾有言交代,敝门祖训,不准子孙涉及江湖,参与任何江湖纠纷,但如有损及敝门声誉,必须严查。 晚辈初来贵庄,贵庄之中就发生有人持敝门暗器行凶,这件事明明冲着敝门而来,人命关天,晚辈身为唐门子弟,就不得不问,本来晚辈只是奉命送药而来,任务一了,即须拜辞,如今发生了这件事,晚辈就只好在贵庄多待上几天了,务必查明了此事,才能向家伯父禀报。” 万青含笑道:“唐老弟贤伉俪远来是客,就是不发生这件事,也应该多盘桓几日再走,这件事,万某已要章总管去查了,唐少侠贤伉俪只管在此住下,万某深表欢迎之忱。” 霍五道:“此事显然是碧落山庄的人使的狡计,志在离间唐门和万松山庄两家和气,你自然要留下来查清楚了再走了。” 只见总管章守勤急步从外走入。 万青峰抬目问道:“章总管,有事吗?” 章守勤躬身应了声“是”,抬头说道:“回庄主,碧落山庄副总管宓飞虹前来求见庄主。” “碧落山庄的副总管要来见我?”万青峰道:“好,你领他到客厅待茶,我马上就来。” 章守勤答应一声,迅快的退了出去。 万青峰站起身,拱拱手道:“诸位道兄请宽坐,兄弟去去就来。” 武当青松道长随着站起,说道:“贫道和庄主同去。” 他因万青峰身中“对消散”,不能和人动手,而且武当派和万松山庄渊源极深,所以自告奋勇要和万青峰同去。” 同去,实际上是含有保护万青峰之意。 宁胜天笑道:“有道兄同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两人行出客厅,总管章守勤已陪同宓飞虹在厅上奉茶,看到两人走出,立即起身道:“庄主来了。” 宓飞虹慌忙跟着站起,左手当胸,(他右臂是被沈雪姑长剑削断的)右手一只空飘飘的衣袖也自飞了起来,作出拱手之状,说道:“在下宓飞虹,久闻庄主大名,无缘拜识,今天奉命前来,始得拜瞻丰采。” 万青峰连忙还礼道:“宓副总管远来,兄弟失迎得很。” 宓飞虹目光一转,又拱拱手道:“这位道长,大概就是武当青松道长了?在下世久仰得很。” 青松道长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自己很少在江湖走动,他如何认得我的?一面连忙稽首道:“不敢,贫衲正是青松。” 万青峰拍手道:“宓副总管请坐。” 口中说着,一面打量着店飞虹,只觉此人颏下留一把花白长须,年龄当在七旬左右,看他右臂衣衫虚飘飘的,显然已无手臂!(他不知道密飞虹有臂是沈雪姑削断的)居然能鼓动真气,举起衣袖,这份内功,已是相当精纯,何以从前江湖上都没听到宾飞虹这号人物呢?心念转动,人已坐了下来,抬目问道:“宓副总管远来,想必定有见教,兄弟洗耳恭聆。” “见教不敢。”宓飞虹欠了欠身,说道:“在下是奉老夫人之命,来见庄主的。” 万青峰道:“不知老夫人有何见教?” 宓飞虹含笑抱拳,说道:“老夫人风闻庄主和几位掌门人联名发出武林帖,似有和碧落山庄为敌之意,因此要在下来见庄主,希望庄主和几位朱门人不可意气用事,有伤和气……” 万青峰不等他说完,大笑一声道:“贵庄老夫人劫持各派同道于前,又在万某等人身上施下‘对消散’于后;万某等人只是为求自保,何尝意气用事?” 宓飞虹等他说完,笑了笑道:“庄主这话,就己先存了几分意气了,不错,敝庄曾邀请过几位武林同道,前去敝庄盘桓了几天,但都已先后回去了,江湖传出某某人失踪,纯属一时误会,至于庄主几位所中‘对消散’一节,因诸位在青阳近郊聚会,那里原是敝庄产业,大小姐就住在后园,眼看诸位都是武林中人,意图不明,才在酒中下了‘对消散’,这是误会,只要庄主和几位掌门人不再和敝庄为敌,敝庄自当奉上解药。” 万青峰道:“这是条件吗?” “不,本来这是一场误会……” 宓飞虹深沉一笑道:“敝庄早该奉上解药,但诸位对敝庄误解甚深,奉上解药,适足以加速诸位对敝庄的报复行动,老夫人为了息事宁人,但也不得不存防人之心,故而先要庄主承诺,不再和敝庄为敌,有万大先生千金一诺,自可奉上解药。” 青松道长道:“贵庄老夫人真是存有息事宁人之心吗?” 猛飞虹陪笑道:“敝庄既非门派,亦非帮会,和万松山庄一样,只是一个山庄而已,一向和江湖上人毫无过节可言。抱的是和武林同道和平相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然是有息事宁人的诚意了。” 青松道长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万青峰听得暗暗攒眉,心中暗道:这位道兄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所以被人家三言两语就说动了。 一面接口道:“兄弟当然希望最好不伤和气,只是听说贵庄又把从前失踪的人,弄去贵庄,还迷失了这些人的神智,那又作如何解释呢?” “哈哈!”宓飞虹大笑一声道:“这又是误会,敝庄几时把这些人迷失了神智?庄主这话,不知是听谁说的?” 万青峰道:“兄弟所说,乃是实情,贵庄老夫人如有息事宁人的诚意,就把这些人先行释放回来再说。” 宓飞虹深沉一笑道:“庄主难道不想先解去身上的‘对消散’吗?” 万青峰神色凛然道:“对消散纵然厉害,但武林同道有不少人被迷失心神,比万某身中‘对消散’更为严重,万某岂能只顾自己,就把许多迷失心神的武林同道置之不顾了?” 青松道人心中暗道:万庄主果然是三代武林盟主的后人,不失为领袖武林的人才,自己方才轻信人言,差点上了碧落山庄的当。 宓飞虹道:“听万庄主的口气,那是非和敝庄为敌不可了。” 万青峰道:“兄弟方才已经说过了。贵庄老夫人如有诚意,就先把迷失心神的人释放回来。” 宓飞虹道:“万庄主可知这样对事情毫无补益吗?” 万青峰道:“如何于事无补?” 宓飞虹阴笑道:“万庄主不肯承诺和敝庄和平相处,敝庄就不会奉上‘对消散’解药,那么万庄主、神灯教宁教主、少林智通大师和八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人,都无法解去体内的‘对消散’。就算敝庄把许多武林知名人士迷失了心神,试问庄主坚持和敝庄为敌,对这些人又有什么帮助?” 万青峰道:“所以万某坚持贵庄必须先把这些人放出来。uu看书ww.uunsh.co” “万庄主这么坚持,那就谈不拢了。” 宓飞虹缓缓站起身,右袖扬处,拱拱手道:“在下那就告退,不过有一句话,在下要奉告万庄主……” 他拖长语气,没有说下去。 万青峰跟着站起道:“请说。” 宓飞虹道:“老夫人在临行之时,曾交代在下,转告万庄主,如果万庄主坚持要和碧落山庄为敌,老夫人已经尽了心意,此后任何后果,均由万庄主负责了。” “哈哈!”万青峰仰天一声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衅由我启,这倒是很好的借口,麻烦宓副总管,也替万某转告老夫人一句话,她释放所有被迷失心智的人,才能表示她并无与武林为敌的诚意,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极限大魔尊 二百一十九 和谈! 宓飞虹点头道:“在下会把万庄主的话,回禀老夫人的,告辞。” 万青峰道:“章总管,代我送客。” 章守勤答应一声,送着宓飞虹出去。 青松道长长眉微拢,说道:“明知双方谈不拢的,他这是做什么来的呢?” 万青峰笑道:“这姓宓的无非是来探探兄弟口气的,兄弟如果口气不硬,那就显示咱们实力不足,他们就会大举袭击。如果兄弟口气较硬,就显示咱们已经得到各大门派的支援,他们就不敢贸然动手,那会真的把解药送给咱们?” 回到书房,谈朕迎着问道:“万老哥,宓飞虹做什么来的?” 万青峰道:“他是奉老夫人之命,和咱们谈和来的。” 谈朕怒笑道:“我神灯教纵然不是名门正派,但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教会。他碧落山庄是什么?危害武林,妖言惑众的魔教余孽,就是他不找我们,我们也非找他不可,谈和?和魔教余孽谈和,还不是与虎谋皮?”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道:“谈教主不可冲动,且让万庄主把经过说出来听听。” 万青峰落坐之后,取起茶盏,喝了一口,才把宓飞虹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卞药师道:“他说只要万庄主答应一声,就可奉上解药,他们真的肯把解药送给咱们吗?” 谈朕道:“当然不会,如果他们肯把‘对消散’解药给咱们,那么当时就不用在咱们身上下‘对消散’了。” 万青峰忽然哦了一声,探手人怀,取出唐门“化毒丹’把药瓶朝卞药师递来,说道:“药师,这是唐少侠送来的秘制化毒丹,专解天下奇毒,你先看看能不能医治‘对消散’呢?” 卞药师接过药瓶,收人大袖之中,说道:“兄弟数日前曾切过诸位道长的脉,‘对消散’虽有毒性,但并不是毒药,如果是剧毒之药,诸位中毒已有多日,早就发作了,唐门秘制化毒丹,专解天下奇毒,主要是以治疗暗器上的毒为主,诸如见血封喉,子不过午等等毒性极烈,立时发作的毒药,自可一服见效,至于‘对消散,,本身并非是毒药,只怕药不对症,待会儿兄弟先要去化开来看看,再行奉告。” 唐纪中脸色微变,站起身拱拱手道:“万庄主,敝门化毒丹,一向列为敝门秘方,不传外人。纵或救人,也必须由敝门弟子亲自喂服,此次沈家伯父是因几位前辈中了‘对消散’,才命在下送上化毒丹一瓶,以解‘对消散’之毒。 这位药师前辈对敝门化毒丹心存怀疑,还要化开了检查,此举对敝门来说是极大的禁忌。因为敝门列代相传的秘方,是禁止任何外人研化开来检查药性的,这一点还请药师前辈多多原谅。” 卞药师听他口气,不准自己研开来检查,心中不禁一动,没待他说完,暗暗在袖中拨开药瓶瓶塞,领出三颗药丸,立即塞上药瓶,等唐纪中话声一落,立即歉然道:“兄弟不知唐门有此禁例,差幸唐少侠及时提出,否则岂不引起极大误会?这瓶化毒丹还是请万庄王保管吧!” 说完,伸手从大袖中取出药瓶,递还给万青峰。 万青峰伸手接过,迟疑的道:“那么咱科身中‘对消散’该不该服呢?”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唐门化毒丹,被江湖上视作解毒救命之宝,对解救毒药暗器,那是灵效如神,不容宜疑,只是……兄弟方才说过‘对消散’含看毒性是不错,但它本身并非毒药,服用化毒丹恐非所宜,所以治疗剧毒,多半都是毒药,藉收以毒攻毒之效,这就是说,身中剧毒,才能以毒攻毒,如果体内没有剧毒,服下毒药,岂不反而有害?所以兄弟认为还是不服的好。” 唐纪中脸有愤色,再次站起身来道:“药师前辈既说‘对消散’含有毒性,敝门化毒丹无毒不解,自可服用的!” 卞药师一手捋须,含笑道:“唐少侠,老朽精研药理,垂五十年,很惭愧不能解去几住所中的‘对消散’,但对‘对消散’的作用,还能从几位脉象中得知一二,所以敢,断言‘对消散’,只是含有毒性,不是毒药。 含有毒性和毒药的区别甚大,少侠不是研究医药的人,所以把药中含有毒性和毒药混为一谈了。老朽并不是对贵门化毒丹存有怀疑,实因贵门化毒丹能解天下剧毒,药性一定十分强烈,才能产生奇效,对身中‘对消散’的人不宜而已,少侠幸勿误会。” 谈朕道:“咱们还是谈谈碧落山庄和咱们谈和的事,较为重要,兄弟觉得万大先生拒绝了对方要求,宓飞虹回去之后,碧落山庄说不定会对咱们采取突袭行动,这一点,咱门倒是不可不防。” 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点头道:“谈教主这话不错,碧落山庄提议和咱们讲和不成,必然会使用武力对付咱们,咱们应该分派人手,有个准备才好。” 八卦门常门人封居易道:“咱们原已推举万庄主为召集人,自然该由召集人分派就是。” 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合十道:“敝寺方丈接获万庄主几位联合武林帖,命贫衲率同敝寺护法弟子赶来声援,临行之时,敝寺方丈曾交代贫衲,一切听候万庄主差遣,万庄主不用客气,要贫衲做什么,只管吩咐好了。” 万青峰连说“不敢”。目光一转,说道:“兄弟觉得咱们人手也并不算少,除了身中‘对消散’的几位,无法和人动手……” 谈朕张目道:“咱们几个集合在一起,如果那老妖婆闯进来的话,咱们拼着全力一击,也足可与她同归于尽。” 万青峰笑道:“谈教主绝气不减当年,只是咱们还不到以死相拼的地步,何况闯进来的如果不是老夫人呢?全力一拼,划得来吗? 不过谈教主这句咱们集合在一起,倒是提醒了兄弟,几位身中‘对消散’的,不如一起住在兄弟书房里,一旦有事,就可以聚在一起,较为方便,书房内,可由少林、武当八位护法弟子分日夜两班守护,也就差不多了。” 少林智虔大师和武当青松道长都点头答应。 万青峰接着又道:“其余各位道兄,也可分为日夜两班,当班的人可在这里喝茶聊天,不必出去,因为敝庄各处,均有庄丁分组巡逻,一旦有警自会迅速传送进来,诸位只要随时予以支援就好。” 他口气微顿,又道:“至于这日夜两班的人手,兄弟蒙诸位抬举,就僭作分配,不知是否有当……” 谈朕大笑道:“万大先生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这里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客气的,你只管说出来就好。” 万青峰道:“兄弟之意,想请少林智虔大师、霍五兄、沈姑娘等人,担任日间接应工作。”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说过,但凭万庄主吩咐。” 霍五也道:“兄弟没问题。” 孟云姑也表示同意。 万青峰又道:“至于夜班,就请青松道兄、卞药师、陆其昌兄,(八卦门封居易师弟)何津舫兄,(武功门崔介夫师弟),赵之欣兄、徐永昶兄(形意门金赞廷师弟)几位来负责。” 大家也表示同意,事情就这样决定。中午,庄丁在左首餐厅,开上两桌酒某,用过午餐,差不多也快近未时。 只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走入,躬躬身道:“启禀庄主,碧落山庄副总管宓飞虹又来求见了。” 万青峰微微一怔,奇道:“他又来了?” 谈朕道:“碧落山庄诡计多端,青峰兄可得小心应付,别个了他们的计谋哦。” 青松道长道:“他去而复回,那夫人必然另有指示,依贫道之见,宁老施主阅历丰富,和咱们一起出去,也好拿个主意。” 卞药师点头道:“道兄说得极是,谈教主见多识。 有他同去,碧落山庄纵有诡计,也难逃法眼了。” 谈朕大笑道:“你们都把兄弟看成了老狐狸。” 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道:“事情也确是如此。” 万青峰道:“那就快些走了,别让宓飞虹笑咱们拿不定主意哩!” 三人随着总管章守勤走出客厅。 宓飞虹立即站了起来,飞起右手衣袖,作出抱拳模样,含笑道:“万庄主见谅,在下又来打扰了。” 接着又朝谈朕抱拳道:“谈教主请了。” 谈朕还了一礼,uu看书 ww.uuanshu.co说道:“兄弟听说宓副总管两次前来,兄弟只闻大名,未曾识荆,所以要来一瞻风采。” 宓飞虹连忙抱拳道:“谈教主威名远播,在下久仰得很,至于在下,只是江湖末流,名不见经传,谈教主太抬举在下了。” 万青峰抬手道:“宓副总管两次惠临,必有见教,请坐了好说。” 四人相继落坐。 宓飞虹再次抱拳道:“在下上午告别之后,即将万庄主的意见,以飞鸽传书,呈报敝庄老夫人请示,刚才接获老夫人回示,所以特地再来向万庄主报告。” 万青峰道:“贵庄老夫人怎么说?” 宓飞虹道:“敝庄老夫人认为万庄主提出的意见,极为宝贵,双方既然坦诚相见,以和为贵。万庄主所代表的乃是武林各大门派,只要万庄主千金一诺,今后各大门派自能和敝庄和平相处,互不侵犯。”极限大魔尊 二百二十 诸葛亮! 咱们还不到以死相拼的地步,何况闯进来的如果不是老夫人呢?全力一拼,划得来吗? 不过宁教主这句咱们集合在一起,倒是提醒了兄弟,几位身中‘对消散’的,不如一起住在兄弟书房里,一旦有事,就可以聚在一起,较为方便,书房内,可由少林、武当八位护法弟子分日夜两班守护,也就差不多了。” 少林智虔大师和武当青松道长都点头答应。 万青峰接着又道:“其余各位道兄,也可分为日夜两班,当班的人可在这里喝茶聊天,不必出去,因为敝庄各处,均有庄丁分组巡逻,一旦有警自会迅速传送进来,诸位只要随时予以支援就好。” 他口气微顿,又道:“至于这日夜两班的人手,兄弟蒙诸位抬举,就僭作分配,不知是否有当……” 宁胜天大笑道:“万大先生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这里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客气的,你只管说出来就好。” 万青峰道:“兄弟之意,想请少林智虔大师、霍五兄、沈姑娘等人,担任日间接应工作。”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说过,但凭万庄主吩咐。” 霍五也道:“兄弟没问题。” 沈雪姑也表示同意。 万青峰又道:“至于夜班,就请青松道兄、卞药师、陆其昌兄,(八卦门封居易师弟)何津舫兄,(武功门崔介夫师弟),赵之欣兄、徐永昶兄(形意门金赞廷师弟)几位来负责。” 大家也表示同意,事情就这样决定。中午,庄丁在左首餐厅,开上两桌酒某,用过午餐,差不多也快近未时。 只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走入,躬躬身道:“启禀庄主,碧落山庄副总管宓飞虹又来求见了。” 万青峰微微一怔,奇道:“他又来了?” 宁胜天沉嘿一声道:“碧落山庄诡计多端,青峰兄可得小心应付,别个了他们的计谋哦。” 青松道长道:“他去而复回,那夫人必然另有指示,依贫道之见,宁老施主阅历丰富,和咱们一起出去,也好拿个主意。” 卞药师点头道:“道兄说得极是,宁教主见多识。 有他同去,碧落山庄纵有诡计,也难逃法眼了。” 宁胜天大笑道:“你们都把兄弟看成了老狐狸。” 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道:“事情也确是如此。” 万青峰道:“那就快些走了,别让宓飞虹笑咱们拿不定主意哩!” 三人随着总管章守勤走出客厅。 宓飞虹立即站了起来,飞起右手衣袖,作出抱拳模样,含笑道: “万庄主见谅,在下又来打扰了。” 接着又朝宁胜天抱拳道:“宁教主请了。” 宁胜天还了一礼,说道:“兄弟听说宓副总管两次枉驾前来,兄弟只闻大名,未曾识荆,所以要来一瞻丰采。” 宓飞虹连忙抱拳道:“宁教主威名远播,在下久仰得很,至于在下,只是江湖末流,名不见经传,宁教主太抬举在下了。” 万青峰抬手道:“宓副总管两次惠临,必有见教,请坐了好说。” 四人相继落坐。 宓飞虹再次抱拳道:“在下上午告别之后,即将万庄主的意见,以飞鸽传书,呈报敝庄老夫人请示,刚才接获老夫人回示,所以特地再来向万庄主报告。” 万青峰道:“贵庄老夫人怎么说?” 宓飞虹道:“敝庄老夫人认为万庄主提出的意见,极为宝贵,双方既然坦诚相见,以和为贵。万庄主所代表的乃是武林各大门派,只要万庄主千金一诺,今后各大门派自能和敝庄和平相处,互不侵犯。” 万青峰道:“那要看贵庄老夫人有没有诚意?” 宓飞虹连连点头道:“万庄主说得极是,老夫人不愿和各大门派处于敌对地位,自然是有诚意谋和,只要能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那么敝庄就不需再罗致帮手,作兵戎相见的准备了,敝庄最近邀请来的一批武林同道,自然要各自遗散。万庄主的提议,要敝庄释放所有迷失心神的人一节,老夫人要在下向万庄主郑重声明,敝庄所邀约的人,没有一个心神被迷失的,因此敝庄决定把所有邀约来的人,一齐当着万庄主的面释放,这样万庄主总可以相信了吧!” 万青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碧落山庄会如此迁就,急于谋和! 碧落山庄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测,何况她羽翼已成,实力相当坚强,绝不会因自己等人联名发出武林帖,联合了各大门派,使她有所慑服,那么她顾忌的又是什么呢?心念转动,不觉朝宁胜天看去。 宁胜天江湖经验老到,但对碧落山庄急转直下的谋和,也感到大出意外。一手捋着拂胸长髯,轻轻咳了一声,问道:“想来贵庄老夫人必有什么附带的条件吧?” 没有附带条件,碧落山庄岂不是五条件投降了? 宓飞虹道:“宁教主说对了,敝庄老夫人确实有一个小小要求。” 宁胜天道:“你说出来听听?” 宓飞虹道:“老夫人听说沈雪姑沈姑娘目前正在万松山庄作客?” 万青峰道:“不错。” 宓飞虹又道:“此次误会,纯是敝庄和万庄主、宁教主以及智通大师、八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人身中‘对消散’所引起,和沈姑娘无关,现在双方既达成协议和解了,沈姑娘夹在中间,万一仍对敝庄不谅解,岂非又会引起冲突?因此敝庄老夫人希望沈姑娘不要再插手,万庄主如有诚意,最好请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不知万庄主意下如何?” 万青峰现在听懂了!碧落山庄老夫人不是惧惮各大门派联手,她所顾忌的却是沈雪姑姑娘,她对沈姑娘顾忌什么呢?说穿了她顾忌的就是沈姑娘的师傅——千手观音! 万青峰不觉感到为难起来,沈雪姑远来是客,自己怎好对她下逐客令呢?一面沉吟道:“这个……” 宁胜天马上接口道:“这个没有问题,因为沈姑娘精擅医道,原是卞药师邀约而来,请她共同设法看看能不能化解‘对消散’之毒。如今贵庄老夫人既然诚心谋合,答应交出解药来,自可婉言请沈!”娘离去,此事自有兄弟负责,和卞药师说明原委,沈姑娘自然也乐意看咱们双方和解的了,只是贵庄老夫人必须言而有信,把解药交出来!” 宓飞虹连连点头,左手拍看胸脯,说道:“这个自然,在下保证把解药送上。” 万青峰虽觉宁胜天毫不考虑,答应得太快了,但他既然说出来了,也只好表示同意,一面问道:“宓副总管,不知贵庄何时可以释放所有邀约的人?解药什么时候送来?” 宓飞虹含笑道:“咱们既已达成协议,自然越快越好,敝庄要释放的人,最迟傍晚时光可以运到,解药也由老夫人专程派人送来,在下就在傍晚稍后,就可把解药和释放的人,一齐送到贵庄大门前,请万庄主点收就是了。”说到这里,接着又道:“但万庄主必须请沈姑娘在傍晚以前,离开贵庄才好。” 宁胜天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希望贵庄幸勿食言。” 宓飞虹连连点头,陪笑道: “这是敝庄老夫人谋求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的一点诚意,岂会食言?”说到这里,就站起身来,飞起右手衣袖,抱抱拳道:“在下就告辞了!” 万青峰起身道:“宓副总管恕兄弟不送了。” 章守勤身为总管,却跟着宓飞虹身后送了出去。 万青峰回头道:“宁老哥,你看此事如何?” 宁胜天仰天洪笑一声,说道: “看来碧落山庄老夫人自思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傅,才急于要和各大门派谋和,只要她和各大门派不再起冲突了,沈姑娘就不会再介入,大概如此而已。” 青松道长道:“贫衲看来,大概也这样了。” 万青峰道:“沈姑娘的事怎么办呢?” 宁胜天沉吟了一下,又道: “兄弟另外还有一种想法!” 万青峰道:“宁老哥话说出来听听?” 宁胜天徐徐说道:“就算碧落山庄老夫人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傅,才要和咱们谋和,也不至于要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作为条件。” 青松道长,呆道:“不错,难道他们另有花样不成?” 宁胜天道:“兄弟方才才想到这一点,那是因为老夫人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傅,才要她离开的。”这话说得很含蓄! 万青峰一位道:“老哥这话反过来说,她就敢招惹得起咱们这些人了?” 宁胜天沉笑一声道:“兄弟正是此意。” 万青峰脸色微变,倏然道:“宁老哥是说他们有诈?” 宁胜天颔首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走,咱们还是大伙好好商量商量,先须有个准备才行。” 接着附耳和万青峰低低说了两句,万青峰听得连连点头。 三人回人书房,八卦门封居易首先问道: “青峰兄,他怎么说?” 万青峰回到椅上坐下,就把刚才宓飞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只是把碧落山庄要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的话,略过不提。 那是因为沈雪姑等人都在座上,说出来了,对沈雪的面上不好看,而且他和宁胜天早就商量好了,这件事由宁胜天先透过卞药师,再由卞药师去说,较为隐秘。 他说完之后,就把宁胜天的意见也说出来。 金赞廷道:“宁老哥这话大有道理,咱们必须严加防范,他们纵有诡计,也就无所使了。” 武功门崔介夫道:“他们唯一可以便诈的,就是释放迷失心神的人那个时候,乘机发难,万老哥该先布置好人手,免得临时乱了阵脚。”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道: “万大施主,崔掌举门人此言有理,你先分配一下咱们的任务才好。” 他们说话之时,宁胜天也悄悄把宓飞虹转达老夫人之意,唯一的条件是要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之事,和卞药师说了一遍。 第三十章 卞药师低声问道:“宁教主之意,是否要兄弟去转告沈!”娘?” “非也。”宁胜天改以“传音人密”和他说了几句。 卞药师连连点头,接着也以“传音入密”和宁胜天说了一阵。宁胜天听得脸色为之一变,也连连点头。 只听万青峰道:“咱们分配人手一节,宁教主另有高见,他早巳胸有成竹,兄弟之意,迎接对方释放的人这一档事,还是请宁教主担任总指挥的好。” 宁胜天爽朗的大笑一声,点着头道: “好,兄弟来担任总指挥,不过兄弟要进去写几封柬帖。” 万青峰道:“宁老哥请。” 崔介夫道:“看来宁教主倒是有点像诸葛亮呢!”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连天都胜得过,诸葛亮何足道哉?” 说着大步朝里首一间行去,过了足足一顿饭的时光,宁胜天才从里面走出,洪笑一声道:“现在该升帐了。”一面朝卞药师招招手道: “兄弟第一支令箭,是请药师听令。” 卞药师拱拱手道:“末将在。” 宁胜天从袖中取出密柬一封,说道: “兄弟这里有密柬一封,药师率药姑、孙小乙、万点星三位,晚餐之后,依柬行事。” 卞药师接过密柬,含笑道: “末将遵令。”回头朝王牙婆、孙小乙、万点星说道:“咱们四个人一路的,饭后你们就得跟随老朽走了。” 宁胜天又取出一份密柬,朝沈雪姑道: “沈姑娘,你和宫飞云、祝小青三位,也有柬帖一份,饭后拆阅,依柬行事。” 沈雪姑站起身,走上前去,双手接过密柬,说道:“敬遵教主将令。”回身退下。 宁胜天又朝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四人道:“你们四位一组,也有密柬一份,饭后开拆。” 说罢,取出一份密柬,递给了陆其昌。 陆其昌道:“教主不分派兄弟的任务吗?” 宁胜天道:“五兄率本教弟子八名,饭后出庄,守住本庄右侧林前,郑香主(黑煞神郑玄通)率本教弟子八名,u看书 .ukanshu.om饭后出庄守住本庄左侧林前,一旦发生冲突,不得让敌人冲人庄去。你们是正面对敌,不用密柬了。” 接着又朝总管章守勤道:“章总管挑选二十名本庄壮丁,随万庄主、青松道长,和兄弟三人出庄,与宓飞虹交涉。” 章守勤躬身应声“是”。 宁胜天却朝青松道长道:“至于道长门下八名道兄则请隐身大门之内,如有变故,道长可用暗号指挥。” 宁胜天又朝少林智虔大师拱拱手道: “大师和八位护法弟子,作为后援,随时机动增援。” 智虔大师也合十道:“贫衲遵命。” 武功门崔介夫道:“看不出你教主爷,果然指挥若定,只是咱们这几个呢?” 宁胜天道:“咱们这几个,都身中‘对消散’,动不上手,就在大厅上喝酒也好,喝茶也好,只好作壁上观了,万一前面抵挡不住,有人冲进来,咱们几个至少还有六成力道,也足可和敌人一拼,这是最坏的打算,希望不至于如此。” 说到这里,又回头朝章守勤道:“章总管,还有件事。 就是今天咱们都得在黄昏前及早用餐,饭后准备好茶。” 章守勤躬身道:“这个在下自会准备的。” 说完,匆匆退了出去。 宁胜天大笑一声,站起身道:“好了,现在咱们应该到大厅上去坐了。” 大家也跟着站起。因为宁胜天发号施令之时,大半数的人,都领取了 本文每页显示5000 字共79 页当前第75 页 首页上一页 ←75/79→下一页尾页 转到: 二百二十一 庐山真面目! 谈朕大笑一声,站起身道:“好了,现在咱们应该到大厅上去坐了。” 大家也跟着站起。因为谈朕发号施令之时,大半数的人,都领取了一封密柬,谁也不知道谁的任务是什么? 大家心里都觉得有神秘之感。 谈朕听了卞药师方才“传音入密”说的话,才有这样安排。 卞药师告诉他的,就是霍五来意可疑之事。 本来卞药师不打算告诉他的,事无凭证,希望借助孟云姑等人,暗中侦查霍五和唐纪中夫妇的行动,但碧落山庄忽然前来求和,并答应释放所有被迷失心神的人,又以孟云姑离开万松山庄为条件,显然另有图谋。因此不得不提前告诉谈朕,好有所防范。 谈朕和霍五虽有数十年交情,但鉴于手下柴一桂等三位香主,也追随了自己二三十年,和碧落山庄的人一照面,就像中了邪一般,竟然不别而去,霍五此来,甚为突兀,自然有防范的必要,所以分配任务,改用密柬,就不致泄漏消息了。 众人之中,另有唐门弟子唐纪中夫妇,没有分配任务。那是因为唐门弟子不准参加任何江湖纷争,此来也只是客人身份,就不好请他们出手了。 大家来至前厅,差不多已快近黄昏,庄丁盯着在厅上摆好两席桌椅,大家也就依次坐下。 不多一会,庄丁陆续上桌,所有的人因各有任务在身,谁也无心喝酒,各自匆匆吃毕,和分派在同一组的人,纷纷起身走了。 如今大厅剩下来的人,只有身中“对消散”的神灯教主苍龙谈朕、主人万青峰、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另外还有武当青松道长、和没有任务的唐门弟子唐纪中夫妇两人。 庄丁撤去残席,替大家沏上茶来。 这时正好黄昏时分,夕阳衔山,孟云姑、凌妙可、祝小青三位易钗而弁的姑娘,已经相偕从万松山庄大门走去。 原来孟云姑饭后拆开苍龙谈朕的密柬,只见柬上写着:“碧落山庄允诺释放被迷失心神诸人,唯一条件是姑娘离开万松山庄,此一条件,显系被之诡计,或因顾忌令师,故必须!”娘离去,方能动手,姑娘三人行出大门,可向石埭方向而去,务使对方确认姑娘离去。由本庄至辅村,可在道旁稍息,初更时分,务必赶回本庄,由后院进入,如双方已动上手,三位可随进接应支援,阅后毁去。” 孟云姑看完之后,双后一搓,立即成为粉屑,洒落地上。 凌妙可问道:“大姐,密柬上怎么说的?” 孟云姑道:“走,在路上我再告诉你们。” 三人出了大门,就飘然朝大路行去。 现在三位姑娘已经离去,万松山庄内也早巳安排就绪,就是等侯着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宓飞虹前来践约了! 时间渐渐过去,天色由黄昏而上灯时分,依然不见宓飞虹前来赴约。 万青峰攒攒眉道:“这姓宓的莫非爽约了?” “这不可能。” 谈朕道:“这是他们说的,两次派人前来谈和,咱们已经依了他们的约定,孟姑娘三位离开万松山庄,也快有半个时辰了。碧落山庄纵有诡计,决不会失信,否则他们此后还想在江湖上立足吗?” 青松道长道:“谈教主此话不错,贫道也觉得碧落山庄不至于失信,他们没有来之前,大家正好养精蓄锐,一旦动手,以逸待劳,总是好的。”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人,朝万青峰躬身道:“启禀庄主,总管要小的进来禀报,大路前面,正有一行人朝本庄而来。” 万青峰问道:“可曾看清人数?” 庄丁道:“人还在一里之外,看不大清楚,琬大概总有十几个之多。” 万青峰挥了挥手,那庄丁还没退出。 只见另一个庄丁又急匆匆走人,躬身道:“总管要小的进来禀报庄主,来人离本庄尚有半里光景,据报一共是十五个人。” 万青峰又挥了挥手,两名庄丁先后退出。 谈朕讶异的道:“只有十五个人?” 封居易道:“谈老哥是不是觉得他们人来少了?” 谈朕道:“不错,仅凭十五个人,还动不了万松山庄。” 崔介夫道:“那要多少才能动得了咱们?” 谈朕突然一拍巴掌,冷哼道:“是了。” 崔介夫道:“谈老哥想到了什么?” 谈朕呵呵一笑道:“咱们出去和宓飞虹交涉的人,除章总管率同二十名庄丁之外,不也只有青峰兄、青松道长和兄弟三个人吗?” 万青峰矍然道:“谈老哥是说他们还有高手在暗中跟来了?” 谈朕笑道:“除非他们真的有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的诚意,但这是绝无可能之事,如果要乘机向咱们下手,那就不会只来区区十五个人。” 万青峰道:“那……谈老哥安排的人手……” 他不了解苍龙谈朕是如何调派的人手,才有此一问。 “放心!”谈朕一手捂着长髯,微笑道:“兄弟已把咱们现有的人手,作了最妥善的安排,除非对方来的人手实在太强,咱们的人无法抗衡,那就注定一败涂地,只要旗鼓相当,兄弟可以保证咱们不会输给他们。” 崔介夫道:“你有信心?” 谈朕大笑道:“兄弟若是没有信心,还敢当这个指挥吗?” 只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进来,说道:“回庄主,宓飞虹已经来了,现在庄外,请庄主出去。” 万青峰站起身道:“总指挥,咱们走吧。” 谈朕朝青松道长抬抬手道:“道兄请。” 万青峰、青松道长、谈朕三人举步走出,章守勤紧随三人身后跨出大门。 万松山庄前面,早己挑起了八盏气死风灯,二十名庄丁,手待扑刀,像雁翅般在两旁伺立。 对面一片广场中间,果然站立了十几个人,最前面的一人,正是宓飞虹!他们距离万松山庄大门,至少还有八九丈远近。 万青峰走上前去,在相距一丈五六,便自停住,拱拱手道:“宓副总管果然信人,兄弟迎迓来迟,有劳久候了。” 宓飞虹飞起右袖,抱拳还礼,说道:“兄弟也来迟一步,因敝庄答应万庄主释放的人,还是傍晚时候,方行赶到。”说到这里,回身一指身后十人,又道:“在下此间事了,即须回去覆命,现在就当面点清了,免得再说敝庄用药物迷失他们心神。” 原来他身后十四个人,有十个头脸均蒙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但服饰各异。另外四人,则一式穿着黑布劲装,敢情是他随行的手下了。 宓飞虹接着回身朝十个蒙面人道:“诸位候在下叫出姓名,就走上一步,揭去蒙面黑布,好,现在在下开始点名了。” 话声一落,随即叫道:“田无常。” 站在他身后的第一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 一手揭去蒙面黑布,举步跨上了一步。” 他这一取下蒙面黑布,大家都可以看得清楚,确是如假包换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里田无常——矮个子老头,浓眉扁脸,肩膀极阔。 宓飞虹接着叫道:“邢铿。” 他身后第二个蒙面人应道:“老夫在。” 举手揭去蒙面黑面,跟着路上一步,和田无常站在一起。” 无形刀邢铿,也一点没错,头盘小辫的庄稼老头,颊下还有一把山羊胡子,他是金刀门金刀无敌郭东升的师叔,(郭东升死在佛怒莲下)和终南五老是同一辈的人,在江湖上算得是前辈高手了。 宓飞虹又叫道:“暴本仁。” 第三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 同样摘下蒙面黑布,踌上一步,他是白虎门的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 宓飞虹接着叫道:“智光。” 第四个蒙面人应道:“贫衲在。” 也摘下蒙面黑布,跨上了一步。 这下把隐身在大门内的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看得一怔,暗道:“智光师弟也落在他们手中! 要知智光乃是庐山黄龙寺的监寺,方丈智明死于佛怒莲,由他代理方丈,原是少林智字辈的长老。 宓飞虹接着叫出“凌战”、“霍天柱”、“谢霆飞”三人的姓名。三个蒙面人也依次应声摘下黑布,跨上一步。 皖西三侠乃是结义兄弟,并非一个门派,凌战是形意门的名宿,霍天柱出身八卦门,谢霆飞出身武功门。 宓飞虹接着又叫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的姓名,u看书 .uknsh.cm 最后三个蒙面人也应声走出,各自揭下了蒙面黑布。 苍龙谈朕看得暗暗冷笑,忖道:“柴一桂等三人,果然也在他们那里。 十个人站立成一排,除了刚才宓飞虹点名时答应过一声,就没有再说话。 谈朕突然感到不对,暗暗叫了声:“不好……” 宓飞虹已经开口了,他朝十人拱拱手道:“诸位原是碧落山庄邀请来的,请问碧落山庄可曾在诸位身上下过迷药,迷失了诸位心智吗?” 由田无常为首的十人异口同声说道:“没有。” 宓飞虹又道:“那么诸位的神智是否很清爽呢?” 十人又异口同声说道:“很清爽。”极限大魔尊 二百二十二 智杖! 宓飞虹目光一抬,朝万青峰含笑道:“万庄主,你都听清楚,敝庄并没有在他们身上下什么迷失心神的药物吧?” 他不待万青峰回答,左手向前一抬,说道:“万庄主要敝庄释放诸位,事实摆在眼前,这不能说是释放,而是万庄主要请你们到万松山庄去,现在诸位可以过去了。” 由田无常为首的十人果然举步朝万青峰这边走来。 谈朕看出情形不对,急忙大声叫道:“且慢。” 但十人已举步走来,岂会听你的? 宓飞虹也跟着走上,口中说道:“万庄主,在下奉敝庄老夫人之命,给诸位送来‘对消散’解药,请万庄主收下了。” 谈朕喝声出口,眼看对方十人并不理会,就低喝一声:“快退。” 万青峰闻言正待后退,宓飞虹双肩一晃,好快的身法,几乎令人无法看清他如何欺上来的,就已到了万青峰的身前! 青松道长听到谈朕这声低喝,也已感到事情有变,急切之间,一下挡在万青峰的面前,沉声道:“你要如何?” 宓飞虹突然仰天发出一声裂帛大笑道:“在下奉命把解药送交万庄主,道长何故拦阻在下?” 口中说着,右手衣袖突然扬起,像匹练般朝青松道长迎面拂来,这一拂,居然风声呼然,使出来的竟是一记“铁袖神功”! 他右臂已被削断,这一记“铁袖神功”全凭数十年的勤修苦练的精湛内功贯注衣袖拂出来的。 只要看他这一记,就可想见此人功力何等深厚了? 宓飞虹右手衣袖拂出,身形突然一侧,左手化爪,闪电般朝万青峰抓去。 青松道长看他右手衣袖突然朝自己袭来,剩下左手,显然另有图谋,老道士很少涉足江湖,江湖经验纵然稍差,但在武功火候上,可是武当派第二把交榜,反应极为敏捷,左手推出一单,拍向宓飞虹卷拂而来的衣袖。 右手抬处,已从肩头撇下长剑,手腕一振,划出一道弧形剑光,朝万青峰身前截去,口中喝道:“万庄主速退!” 万青峰、谈朕要退未退! 宓飞虹口中发出一声响亮长笑,喝道“你们还想走吗?”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万松山庄前面,在他这声长笑甫起,情形立刻大变! 原来宓飞虹的这声隙亮大笑,敢情就是暗号? 碧落山庄“释放”回来的田无常、邢铿、暴本仁、智光等十人,在他大笑声中,一齐亮出兵刃,杀奔过来。 万松山庄方面,也是早有准备。 青松道长的一道弧形剑光堪堪划起,武当八名护法弟子,原是隐身大门之内,立即仗剑飞掠而出。 章守勤手执熟铜棍,朝前一挥,大门左右雁翅般排列的二十名庄丁,就像飞雁展翅,从大门两侧迅速的快步赶上。 另外从门楼上也疾如飞隼,扑下来四条人影,那是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和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四人。 还有万松山庄左侧一片松林间,冲出黑煞神郑玄通率领的八名庄丁,右侧松林间冲出霍五率领的八名庄丁,也一左一右包抄过来。 以上所说的,乃是万松山庄出动支援人手的情形,双方的人,一来一迎,自然立刻接触上了。 在这种情形下,双方根本用不着答话,各挥兵刃,展开混战。 再说青松道长长剑划出,宓飞虹左手一缩,也及时抽出长剑,挥手击出。 青松道长沉哼道:“宓副总管,你们这点伎俩,可惜早被谈教主料到,今晚的袭击行动,只怕未必得逞,依贫道相劝,你们及早撤走,还不至于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宓飞虹大笑道:“敝庄此一行动,原本就瞒不过诸位老江湖,敝庄也用不着要诸位中计。” 青松道长道:“那是为什么?” 宓飞虹阴沉一笑道:“敝庄要以实力胜过万松山庄。” “好个要以实力胜过万松山庄。”青松道长微哂道:“宓副总管自认可以胜得过贫衲吗?” 宓飞虹道:“在下纵或不胜,也不至于会很快落败,对不?万松山庄中只有智杖大师和道长二位,算是一流高手,其余的人只怕不堪一击,所以在下也奉劝道长一句,仅凭二位,是撑不了危局的,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两人口中说话,但两支长剑,相互守柜,却丝毫不懈,青松道长在这一瞬之间,已经连续攻出了八剑,封解了六剑。 宓飞虹虽然左手使剑,但他剑术精湛,对敌经验十分老到,双方功力悉敌,确然毫无逊色! 青松道长心中暗道:此人果非易与,他说的话,也确然不错,自己这边,有多人身中‘对消散’,无法动手,论武功,也委实只有智杖大师和自己二人最高,对方有田无常、邢铿、智光、暴本仁等十人,几乎无一不是高手,看来今晚这一战,形势果然大为不利,只有和他速战速决,才可支援其他的人。 心念这一动,口中朗笑道:“贫衲奉命前来,岂能抽身?看来今晚只好和施主舍命—搏了。”说话声久剑势逐渐加紧,把—套“两仪剑法”,使得密如蛛丝,柔若春水,但见一道接一道的剑光,此去被来,飘然而来,倏然而往,去来之间,无迹可求! 宓飞虹却也不弱,左手连挥,你剑势加强了,他也随着加强。指东划西,剑光连闪,记记都是抢攻进击的招式,但却没有一剑是和你交击的。 因此两人尽管各展所学,在身外幻起重重剑影,除了嘶嘶剑风,不闻一点金铁交鸣之声。 青松道长使出毕生练剑所学,还占不到对方半点上风,心头愈战愈奇,暗忖道:此人剑法如此精纯,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智杖大师和八名少林达摩院弟子,在万青峰、谈朕、青松道长三人走出大门之时,也跟着到了大门之内,因他们的任务是后援,随时机动支援各处,是以就在大门内停了下来。 此时眼看对方果然以释放被迷失神志的人作借口,大举扑攻过来,就手提镔铁禅杖,率同八名弟子走出大门。 章守勤首先挥棍指挥二十名庄丁快步迎上,保护万青峰、谈朕二人后退。当先冲上来的是终南五它的老三田无常,章守勤心头一急,闪身而出,拦在前面。 田无常一言不发,手中旱烟管随手朝他脑门敲来。 章守勤知道终南五老各有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但此刻救主心切,那计厉害?双手紧握热铜棍一记“拨云见天”,棍头硬向对方管上拨去。 他明知对方武功胜过自己甚多,这一记自然全力施为,但武功一道,差不得一筹,何况他和田无常差得何止十七八筹? 但听“当”的一声大响,章守勤但觉双手虎口剧痛,十指发麻,连棍带人被震得朝右连退了七、八步之多! 差幸经他这一拦,二十名庄丁簇拥着万青峰、谈朕两人退下一、二丈远,正好迎着智杖大师率同八名护法弟子。 智杖大师让过他们,拦住丁田无常。 田无常神智被迷,看到有人拦住去路,不问青红皂白,旱烟管又是一记“直叩天门”,朝智杖大师脑门敲来。 智杖大师当然和章守勤不同了,禅杖往上轻轻一封,“当”的一声,杖头就点住下旱烟管,口中低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田老施主请住手。” 田无常喝道:“尔是何人?让开。” 喝声中,右手一转,旱烟管疾取智杖大师胸口。 智杖大师暗暗攒了下眉,心想:他心智果然有些不清! 禅杖下移,又是“当”的一声,封住了旱烟管,口中缓缓说道:“田老施主真的不认识老衲了?老衲智杖。” “智杖?”田无常似有些印象,微微怔了下神,陡然喝道:“智杖又是什么人?” 呼的一声,旱烟管化作一点流星,朝智杖大师咽喉点来。 智杖大师低低叹息一声:碧落山庄果然阴毒可怕,连终南五老田无常这样功力深厚的人,都被他们迷失神智,唯命是从! 心中想着,也就不再和他客气,挥杖击出。 田无常看他举杖击来,一个失去心智的人,唯一的意念,就是好勇斗狠,这下正合心意,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旱烟管接连挥出,左手巨灵般手掌也接连拍出三掌。 智杖大师总因对方是迷失心智的人,少林和终南也是友派,不好伤了对方,这一来,在田无常的管、掌夹击之下,竟然有缚手缚脚之感! 和田无常先后冲过来的是无形刀邢铿,就在他冲到之时,正好被从门楼上飞掠下来的赵之欣、徐永昶截住。 邢铿一见有人拦路,口中沉喝一声,双掌就蓦地朝前推去。 两人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两道强猛掌风已经像怒潮般涌到身前。看书w.uuknshom 赵之欣见机得抉,右手拍出,身形急急向左旋开。 徐永昶出手便了一记“炮拳”,迎着对方掌风击出,闪避较慢,但听蓬然一声,一个人被雷得离地飞起,直摔出一丈开外。 幸好无形刀邢铿使的只是一记普通劈空举,若是使出“无形刀”来,徐永昶非当场毙命不可。 赵之欣虽然闪避得快,但掌风和对方乍接,也感到一股无形压力,袭上身来,闪出去的人,就像被人重重推出一把,脚下不由自‘主的朝前冲出去了数步之多。 邢铿一掌击退两人,口中发出哈哈笑声,目光抡动,看到有人奔来,就提着双掌迎了上去。 那奔来的八人,正是随着智杖大师进来的少林寺达摩院八名护法弟子。 双方还未接触,为首弟子就听到智杖大师“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此人是无形刀邢铿,尔等不是他的对手,火速列阵能够把他困住最好。”极限大魔尊 二百二十三 太极剑阵! 为首的弟子听到长老的嘱咐,哪敢怠慢,左手向空一圈,喝道:“列阵。” 这八名弟子,随同智杖大师赶来黄山,自是经过挑选,武功出众之人,此刻听到为首弟子喝出“列阵”,他们久经训练,动作迅速,七个人赶紧各自散开,就地列下了“罗汉阵”。(少林寺罗汉阵,大者一百单八人组成,中者八八六十四人,最小是八人组成,号“小罗汉阵”。) 他们阵势堪堪列好,邢铿也正好冲到,为首弟子左手再次挥起,整个“罗汉阵“忽然流动,向冲来的邢铿围了上去。 邢铿神智受迷,遇人就打,但八人结成阵势,情形就不同了,你举掌劈来,掌风虽强,首当其冲的两人,立即一左一右向旁闪开,就像敞开丁大门一样,让你的一道掌风,从门中向外泄出,但你左右后三方,却有六个人六支禅杖,同时袭来。 邢铿一掌出手,劳而无功,迅即转身,但你还未出手,身后两人因掌风业已泄出,就迅速恢复原位,两支禅杖又同时向你身后袭到,本来是对面的两人,因他转身,变成身后。 邢铿怒嘿一声,双手齐发,拍出两道掌风,势如狂澜。 此时“罗汉阵”阵势业已发动,不论你掌风击向何处,总是有两人一左一右向旁闪开。让你掌风从两人之间泄出。 闪避的人刚刚闪开,袭击你的人,又联手袭到,他们虽不和你掌风硬接,却依然有人还击,任你双掌轮飞,发得最快,“罗汉阵”也转得更快,反正你只有一个人,一双手,他们却有八个人,八支禅杖。无论你冲向何方,阵势流动,始终跟着你走,也始终把你围在中间。 达摩院的护法弟子,个个都是少林寺中武功出类拔萃的高手,单打独斗,自然不是无形刀邢铿的对手,但他们久经训练,对阵势变化,和互相照应的攻守之术,已是滚瓜烂熟。对任何攻势,几乎连想都不用想,就能应付裕如! 无形刀邢铿空有数十年修为,掌势如刀,落人阵中,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赵之欣一下掠到徐永昶身边,急急问道:“师弟,你可曾伤到了什么地方吗?快运功试试?” 徐永昶缓缓吸了口气,从地上站起,说道:“还好,小弟只是被他掌风所震,并没伤到内腑。” 赵之欣道:“如此就好,情况十分紧急,你稍加休息!我要上去了。” 徐永昶道:“小弟并不碍事,我和你一起去,能够把李师兄救下来才好。” 赵之欣道:“好,那就一起上去。” 陆其昌(八卦门)、何津舫(武功门)是和赵之欣、徐永昶同时从门楼飞掠下来的,赵徐二人截住无形刀邢铿的同时,陆其昌和何津舫也迎面和白虎神侯暴本仁相遇。 暴本仁眼如铜铃,目光如炬,两人和他相距还有两丈光景,白虎神侯发出虎吼般一声大喝,右手呼的一声,·凌空一掌,朝两人拍来。 风从虎,白虎门的“大风掌”就是取义于此。大风起兮云飞扬,白虎神侯暴本仁的这一记“大风掌”掌势出手,立时卷起一道狂飙,当真有风云丕变,沙飞石走之概! 陆其昌、何津舫不敢硬樱其锋,两人不约而同的各自向旁横移三尺! 陆其昌长剑乍展,身形连转三个方位,业已欺到暴本仁的右侧,右腕一振,漾起三长六短九道剑光,分向暴本仁袭去。 出手第一招,就使出“乾坤九剑”,自是不敢轻视对方,这是“八势剑法”中最凌厉的招式了。 何律舫更不怠慢,身形一伏,左右双手一前一后,击出两记“百步神拳”,这两记拳风,有如石破天惊,轰然有声,也是武功门最具威力的绝技。 白虎神侯暴本仁一拳落空,陡觉右侧剑光连闪,出现了三长六短九道剑光,参差刺到,他身为一派掌门,自是见多识。”,一眼就认出这是八卦门的绝招“乾坤九剑”。口中沉嘿一声,扬手发掌,朝九道剑光劈出。 他右手堪堪拍出,突然一团劲气直袭过来,乃是一记武功门的“百步神拳”,他自然识得,左手疾抬,朝前推出,硬接何津舫的“百步神拳”。 这是何等快速之事,暴本仁右手一道掌风发如横澜,正好拦住了陆其昌的“乾坤九剑”,长剑遇上刚猛掌风,发出铮铮剑鸣!同时暴本仁的一记左掌,也和何津舫的“百步神掌”对上了,响起莲蓬两声大震! 暴本仁可没想到何津舫双手都练成了“百步神拳”,而且又是一先一后打出,他接任了前面的一记,却忽略了这一记“百步神拳”后面,紧接着还有一记“百步神拳”。 他的掌风和第一记“百步神拳”堪堪击实,把何律舫一个人震得后退了两步之多,左手还没回转,何律舫第二记“百步神拳”又接踵而至。他几乎连转念头都来不及,遑论发掌硬接了,心头大怒,猛地吐气开声,左臂横架,迎着朝前架去。 这一下他毫无准备,武功门“百步神拳”,原是刚猛外门功夫,但听砰的一声,把他震得后退了一步。 陆基昌这一机会岂肯放过?身形旋动,右手长剑连展,“坎离九剑”又是三长六短九道剑光急袭而至! 何津舫一击得手,精神一振,右手又是一记“百步神拳”,直捣而出,右手甫发,左手“百步神拳”紧接着击出。 暴本仁发出连声虎吼,双手挥舞,右拦左劈,把掌风使得呼啸有声! 卞药师、万点星二人所分派的任务原本只是暗中守护庄院,如果敌人不是大举来犯,他们只要隐身在万松山庄右侧树上,居高监视就好,但如今对方人手较多,他们也只好现身了。 卞药师朝万点星低声嘱咐道:“你在此监视,老朽下去对付智光。”话声一落,长身掠起,一下落到智光面前喝道:“智光大师,老朽在此。” 智光没有作声,举起禅杖当头就劈。 卞药师手中是一支坚逾精钢的古藤杖,轻轻一拨,人随杖走,一下闪到智光右首,藤杖朝他有肩点出。 智光身为少林智子辈长老,一身武学岂同寻常?出手第一杖被卞药师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拨了开去,杖势陡划弧形,急如星火朝卞药师拦腰横扫而来。 卞药师也不怠慢,身形陡然扑起,藤杖一颤,幻起八九道杖影凌空洒落。 智光沉吟一声,双足站桩,摈铁禅杖迎着卞药师扑击而下的杖影挥起,他一生精练“降龙伏虎杖法”擅长就是和人硬打硬接。 这一下,只听接连响起了八九声“啪!啪!”大响,杖杖交击,卞药师吃亏在身在高处,着力不得,这八九记下来,他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才卸去震力。 智光却在此时,双足一点,身发如箭,杖直如矢,朝卞药师激射过去。 卞药师卸去震力,正待飘身落地,智光已像一支穿云利箭,射了过去,急切之间,藤杖—记“龙尾挥风”,朝身后智光的禅杖挥去。 半空中响起了“啪”的一声大震,两道人影疾若流星,飞泻而下,脚尖堪堪落地,便已各自挥杖攻出! 这两人功力悉敌,使的都是杖法,此番交手,各出奇招,快逾掣电。 远看过去,但见两道人影,进退起落杖影飞舞,已难分得清是佃是俗?是禅杖还是藤杖了。 从左侧包抄过来的黑煞神郑玄通率领了八名庄丁。 其实这八名庄丁,乃是郑玄通的部属,神灯教武士,不过到了万松山庄,为了掩人耳目,才穿上万松山庄庄丁的服装。 他们监视的目标是神灯教的三位香主,被迷失心智的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 是以郑玄通四尺长的黑色阔剑一摆,率同八名健儿直奔柴一桂等三人。以九个人对付三个,自然一拥而上,先把三人包围住了再说。 郑玄通大喝一声:“柴香主、娄香主、敖香主,你们神智到底是否被迷?教主要你们跟兄弟……” 他话还没说完,柴一桂也大喝道:“谁是香主?” 右手精钢旱烟管一记“凤凰点头”,漾起三点精光,朝郑玄通迎面磕来。 郑玄通急忙举剑封格,响起三声金铁狂鸣,口中喝道:“柴香主,你果然被迷失了神智!” 柴一桂“哼”了一声,旱烟管陡然一紧,一语不发,一口气攻了一十三记,记记直取要害。 郑玄通阔剑飞洒,把对方凌厉攻势,全接了下来,心中暗暗叹息:碧落山庄到底给他们服了什么药,神智不清的人,武功会依然未减! 就在柴一桂出手之际,娄通、敖六也一语不发,各自展开点穴道、火叉剑,分向八个庄丁攻去。 这八人虽非高手,武功也自不弱,尤其追随郑玄通多年,对四位香主的武功,平日看得多了。 四个联手,对付一个,纵非敌手,但只要不和香主硬打硬接,你攻我退,躲闪得法,还可支持一段时光,u看书 .uukanshu静待后援。 这时赶出来的八名武当弟子也列下“太极剑阵”把皖西三侠凌战、霍天柱、谢霆飞等人截住。 “太极剑阵”是武当派镇山护法之阵,在武林中与少林寺的“罗汉阵”齐名。门下弟子只要会“两仪阵法”,有两人就可联手。 八个人组成的剑阵,已可正式列为阵势,人数最多,可以由一千另二十四个人组成,那是天下最大的剑阵,也是最具威力的阵法了。 皖西三侠武功再高,落到“太极剑阵”之中,但见人影游走,剑光如林,也休想突围而出。 赵之欣、徐永昶掠了过来,眼看武当剑阵如山,已把皖西三侠困在剑阵之中,一时插不上手,只得站停下来。 从万松山庄右侧出来的霍五,也率了八名庄丁。这八名庄丁,也是神灯教武士改扮的,他们冲到庄前,大家几乎都已有了对手,各自分头闭杀,他们可以说已经没有对手了。极限大魔尊 二百二十四 大乱斗! 霍五目光转动,挥手一招,率同八名武士,朝郑玄通走了过去,洪笑一声道:“郑香主,兄弟来助你一臂。” 喝声出口,身若奔雷,疾向郑玄通身边欺去,声到人到,右手突发,闪电般朝郑玄通后心印去,就在此时,跟随霍五身后的一名庄丁及时叫道:“郑香主小心!” 郑玄通阔剑挥洒,和柴一桂的旱烟管正打得难分胜负。 不,郑玄通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的首席香主,论武功,应该比催命符柴一桂略胜一筹,但二三十招下来,依然只和柴一桂打成平手,难分胜负。 那是因为柴一桂是被迷失心智的人,急攻猛打,把郑玄通当作仇人一般,郑玄通心智没有被迷失,下手难免有顾忌,不想伤了对方。这一来,双方岂不就扯平了? 郑玄通听到霍五的喝声,他明明说是助自己一臂来的,那就应该朝柴一桂欺去才对,但是他反而朝自己的身边欺来,这就于理不合了。 要知黑煞神郑玄通是久经大敌的老江湖,虽然和柴一桂动手,但仍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对霍五的向他欺去,心头已经动疑。再听霍五身后有一名庄丁喝出要自己小心,霍五率领的庄丁,原来是神灯教武士。” 郑玄通不觉沉笑一声道:“霍五太爷,你这是做什么?” 身形倏地一转,左掌色呈乌黑,朝后抵来。 霍五被身后一名庄丁喝穿,印向郑玄通的后心掌势急忙一收,笑道:“兄弟是来协助你的,你怎么怀疑起兄弟来了?”一面回头喝道:“小子,你胡喝什么?” 收回的右掌,随着喝声,猛然朝身后那名庄丁顺势劈了过去。 那知手掌还没有劈到庄丁身上,那庄丁右手一圈,出指点来。 霍五陡觉右臂一麻,劈出去的右手再也使不出一点力道,不!半边身子全动弹不得,心头不由猛吃一惊,喝道:“你……” 庄丁耸耸肩,凑上一步,低笑道:“五太爷,小的奉教主将令,跟随你老身边,如果发现你老向咱们人动手,就要小的出手。方才你老不是向郑香主出手了吗?所以小的只好出手了,你老就委屈些时候吧,小的还要帮郑香主拿人去呢。” 霍五喝道:“你胡说什么?老夫……” “别嚷了。”那庄丁低声道:“小的绝不会冤枉你老的,你还是安静些吧!”又是一指,点了霍五的哑穴。 原来这庄丁,正是孙小乙假扮。他随同卞药师一组,只是掩入耳目而已。 谈朕听了卞药师“传音入密”的话认为霍五来得突兀,大有可疑,就要孙小乙假扮庄丁,盯着霍五,一旦发现他另有企图,就乘机把他制住。 孙小乙点了霍五穴道,那敢怠慢,身形一弓,一下闪到郑玄通身侧,低声道:“小可已把他制住了,这位柴香主也交给小可吧。” 话声未已,右手一圈,食中两指迅快点了出去。 “无极神指”指风如电,柴一桂正在挥动旱烟管和郑玄通抢攻,自是毫无准备,也无法躲闪得开,一下就被制住穴道。 郑玄通看得大为惊愕,忍不住问道:“兄台不是本教弟兄,究竟是什么人?” 这也难怪,以霍五太爷和催命符柴一桂的武功,他知之甚稳,和他只在伯仲之间,这个假扮庄丁的人,举手之间,就把两人制住了,此人的武功,岂不高出他何止百倍,怎不叫他看得目瞪口呆! 孙小乙耸耸肩,低笑道:“小可孙小乙。” 话声一落,身形一晃,朝娄通、敖六两人掠去。 八名神灯教武士力敌两位香主,已是东闪西躲,不伤在两人点穴镢、火叉剑之下,已是天大的幸事,眼看无法再支撑下去。 孙小乙正好及日十赶到。他只朝两人各自一个小圈,点出一指,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绝手娄通和门神敖六几乎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住穴道。 郑玄通简直看傻了眼,急忙走上,抱抱拳道:“孙小哥,今晚兄弟真是开了眼界,小哥这等身手,真使兄弟佩服之至。” 孙小乙笑道:“郑香主过奖,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小可只是会此一招而已。” 郑玄通听得更是惊奇,问道:“孙小哥只会此一招,这话怎么说?” 练武的人,目睹如此精妙武学,自然想要多知道一些。 孙小乙道:“小可这一招,是孟大姐教的。” 郑玄通道:“是孟姑娘?” “没错!”孙小乙道:“小可还有事去,这三个人就交给郑香主了。” 原来孙小乙忽然听到卞药师“传音入密”的话声,在耳边道:“孙小哥,你快去帮武当弟子,把皖西三侠制住!” 孙小乙话声一落,就急匆匆朝武当八个弟子布成的“太极剑阵”掠去。 此刻“太极剑阵”剑势流动,八个武当弟子剑光此来彼去,动如流水。 孙小乙在阵外持了一会,口中叫道:“喂!武当小道长,你们可不可以慢一点,小老儿是奉命来拿人的,你们总得让我进去。” 口中说着,一低头,耸着肩往剑阵中钻了进去。 他是看准了一下挤入两人中间,就跟定前面一个道士,往东转去,他也跟着往东转去,你往西跨出,他也跟着往西跨出,好在他个子瘦小,仗着轻功身法,倒出和“太极剑阵”并无抵触。 只是紧跟着前面道士,一心注意着步法,只要跨错半步,左右前后的剑光,就会像闪电般划来。 孙小乙跨了两步,后面的道士大声喝道:“你还不快退出去,这样会乱了咱们的阵法。” 孙小乙不敢回头,只是说道:“小老儿就是奉青松道长之命,来帮你们拿人的,啊!来了,来了。” 话声未落,谢霆飞已经冲到面前来,举剑劈来。一时哪还怠慢,身形一偏,右手一圈,迅速朝他执剑的右手腕点出。 谢霆飞还没看清人影,右腕一麻就垂了下去。 孙小乙左手又是一指,点了他穴道,才回头道:“这个人交给你们了。” 皖西三侠在“太极剑阵”发动之后,三人已是鼎足而立,面向八名武当弟子,跟着剑阵转动。 谢霆飞忽然穴道受制,就停止不动了,霍天柱是在谢霆飞的右首,谢霆飞停了下来,他也只好脚下一停。 孙小乙眼看机不可失,一下从谢霆飞身边闪出,右手一圈,食中二指迅速无比的朝霍天柱点去。 霍天柱堪堪看到人影,要待劈剑,已是迟了,一下就被点了穴道。 孙小乙从两个道士中间闪出,“太极剑阵”依然在旋转不已,他们都听到了孙小乙话声,他是奉师叔之命,人阵拿人来的。 先前还有些不相信,但看到孙小乙举手之间,果然已把两人制住,就不再发剑攻向凌战。八个道士只是像流水般在两人身边旋转,阵势依然不敢松懈。 孙小制住霍天柱之后,身子一矮,再从霍天柱身边闪出,右手再圈,食中二指朝凌战点去。 要知他们神智被迷失之后,武功虽然并未失去,但总归是神智受到迷失,失去了平时的机警,但知一味的攻敌。 譬如他们三人联手,就应该互相呼应,可是凌战对左古两边的人已被人制住穴道,呆若木鸡的站停下来,他依然一无所觉,还是手舞长剑,和流水般去而复来的八个道士力拼不休。 孙小乙一指点出,就大声叫道:“喂!小道长们,你们可以收阵啦!” 黑煞神郑玄通指挥着十六个庄丁,(本来他率领的只有八名,霍五被制住之后,另外八名庄丁也一并由他率领了),把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以及皖西三侠等人,迅速押送人庄。 八名武当弟子剑阵一收,就迅速朝青松道长身边围了上去,但因青松道长没有下令,谁也不敢发动剑阵。 青松道长和宓飞虹双剑齐飞,两道剑光盘旋交织,拼搏多时,依然相持不下。 青松道长练剑数十年,是武当派第二高手,剑上造诣十分精纯,最使他感到惊异的是对方只是碧落山庄一名副总管,平日在江湖上根本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个人。 尤其宓飞虹还缺了一条右臂,仅以左手使剑,居然能与自己打成平手,这人究竟会是什么身份呢? 宓飞虹纵然没有败象,但四周已被武当弟子列下的剑阵包围了起来,心头难免感到威胁,他心焦的是自己独力支撑了这些时候,何以后援还不及时的赶来? 这时万松山庄前面,整个战局业已稳定下来,除应飞虹以外,被碧落山庄所趋使迷失心智的人,只剩下田无常、邢铿、暴本仁、智光四人还在缠斗之中。uu看书 . 田无常早巳使出了金鞭,纵横开阖,攻势十分猛烈。 智杖大师使的是少林“降龙伏虎杖法”,稳扎稳打,攻少守多。 这不是老和尚已经穷于应付,他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席长老,能入达摩院担任长老,必须是少林寺中武功最高的高手,每人至少练成七十二艺中三种以上的绝技。 智杖大师身为首席长老,在武功上自有独到的造诣,他至少有三种以上的佛门降魔神功,可以胜得了金鞭叟田无常。 但是他始终不肯施展出来,为的是:一、田无常是被迷失心智的人,究非真正的敌人。二、万一伤到田无常,少林寺岂不和终南派结下了梁子?是以一直退居守势,不肯出手还击。 无形刀邢铿被困在少林八个护法弟子的“罗汉阵”中,掌势再凌厉,功力再深厚,也无法一举破阵而出。他精擅的无形刀究竟不是真刀,它只是一种震力奇强的掌功而已。极限大魔尊 二百二十五 没关系! 八个少林弟子展开“罗汉阵”,八支精钢禅杖所汇成的杖风内力,宛如一道旋转的铜墙铁壁,邢铿击在这旋转的铜墙铁壁上,就像被长江大河般的杖风带出,丝毫伤不了人。 这一来,他所凭仗的掌力,就无所施其技了。只是八个少林弟子除了依照阵法,游走挥杖,也无法停止下来,当然更无法制得任他,双方欲罢不休。 卞药师和智光这一对,卞药师修为功力当然不如智杖大师,但他和智杖抱着同样的心理。因为智光是少林寺的人,伤了他不好向少林寺交代。 何况卞药师的武功原和智光不相上下,这一心存顾忌,古藤杖在挥动之余,难免感到缚手缚脚。 智光使的也是“降龙伏虎禅杖法”,你屈居守势,他攻势就增强了,不过卞药师和他原是功力相等的人,纵然屈居守势,也并未落败。 和白虎神侯暴本仁动手的是八卦门的陆基昌和武功门伺津舫,他们在武功上当然不是暴本仁的对手,早巳落败下风。 幸好其他几处战事,迅快的急转直下,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两人本来就站在武当“太极剑阵“外面,无法帮得上忙。 眼看陆、何二人在暴本仁狂涛般的掌风之下,除了闪躲,已是抵挡不住,就各抡长剑,纵身而上,两道剑光一左一右,有如剪刀般,朝暴本仁攻去。 陆其昌、何律舫有两人加入战团,精神不觉一振,一个“八卦剑法”剑法立时大盛,由守势一变而为攻势。 —个本来就没有拔剑机会,双手不住的轮流击出“百步神拳”,一个人还要东躲西闪,不敢和本仁的掌风交接。 这回赵、徐二人的加人,可以腾得出手来,锵的一声掣剑在手,挥动长剑,跟踪而上,左手还可以在使剑之余,发出“百步神拳。” 这一下四人联手,四剑并举,剑光飞卷,剑风如湖,声势极壮,立时把暴本仁的掌风压制下去。 尤其赵之欣、徐永昶几十年同门师兄,使的同是“形意剑法”,自然心意相通,招式变化,相辅相成。 譬如你使某一招,攻敌上部,另一个就会使另一招攻敌下三路,使敌人首尾不能兼顾,自是更增加了攻敌的先机。 暴本仁本是火暴脾气的人,再加神志被迷,更使他不顾—切的拱命发掌,但围攻他的四人,神智并未迷失,先前只有两个人,未免进退失误。 现在他们也不和你掌风硬接,却此进被退,心有默契,同样是退,但主动已操之在我,形势就和方才完全不同了。 郑玄通一拉孙小乙的衣袖,低声说道:“孙小哥,现在咱们就分头办事,在下去助陆大侠等人一臂之力,你小哥快去帮卞药师把智光拿下,如果咱们还制不了暴本仁,你再起来帮咱们拿暴本仁。” 孙小乙点头道:“小可省得。” 话声一落,双脚顿处,一条人影朝卞药师身边掠了过去,口中大声叫道:“药师前辈,小可来了。” 声到人到,右手便划起一个小圈,食中二指已凌空朝智光点了过去。 这一记“无极神指”(他根本不知道名称),当真百发百中,智光正在挥杖猛击的人突然停止下来,但听“啪”的一声,他手中精钢禅杖被卞药师古藤杖挑飞而起,射出去两丈多远。” 卞药师缓缓吁了口气,欣然道:“孙小哥,沈姑娘说你可以帮咱们拿人,果然不错。” 孙小乙心头十分得意,口中说道:“这是沈大姐教给小可的一招,小可哪有那么大的本领厂接着,他又说道:“郑香主还约小可去帮他拿人呢。” 卞药师一手柱杖,含笑道:“那你就快去吧。” 郑玄通手中四尺黑色阔剑,身若旋风,飞扑过来,加人战圈,四道雪亮的剑光中又多了一道黑色剑光。 对陆其昌等四人来说,自然平添了一个生力军,但白虎神侯暴本仁身为白虎门的一派掌门人,一身武功,果然十分了得。身外虽有五支长剑飞舞盘旋,他双掌开阉,一记接一记的掌风,飞沙走石,势如狂飙,依然丝毫不减。 一丈方圆,掌风迥旋,宛如布成了一圈风墙,五支长剑不时被震得铮铮有声,却没有一支能够劈得开这道风墙,而刺得进去。 五条人影,五支剑光,就像走马灯一样,只是围着走动,最多也仅是把他困住而已。 这时忽然又有一条人影闪了进来,口中叫道:“郑香主,小可来了。” 他正是孙小乙,一下掠到郑玄通身侧,说道:“你能不能叫陆大侠他们住手?” 郑玄通见识过他指法神妙,就点着头,大声道:“陆大侠四位请快住手。” 陆其昌等四人听到郑玄通的喝声,果然一齐收剑后跃,但四人还是各占一方,远远的守住了暴本仁。 郑玄通在他们收到的同时,也迅即收剑,只是他并末后退,左手缓缓抬起,露出一只乌黑的手掌,劲蓄掌心,目注暴本仁,算是给孙小乙掠阵。 暴本仁杀机已动,一个人变得又高又大,双掌挥舞,恍如煞神一般,此时眼看四个敌人忽然各自收剑后退,只有孙小乙和郑玄通站在面前,他神智受迷,根本认不清人,也不知道和他动手的究竟有多少人。 他只知道见人就打,一双铜铃似的巨目凶光四射,一下投注到孙小乙身上,口中大喝一声,右手巨灵般手掌猛向孙小乙当头劈落。 孙小乙机伶过人,欺来之时,早有准备,暴本仁右手堪堪举起,孙小乙右手骈起食中二指,就已划了个围困,对方手掌乍拍,他食中二指已从小圈中朝外戳出。 郑玄通眼看孙小乙不躲不闪,竟然伸出两个指头,迎着暴本仁手掌点去,不由大吃一惊,他怕孙小乙不识得白虎门的‘大风掌’的厉害,急忙喝道:“孙小哥小心!” 孙小乙回头耸耸肩,笑道:“没关系。” 他手指业已点出,自然可以回头说话,何况这一记指法,百发百中,更没把暴本仁放在心上了。 暴本仁一记。大风掌”刚刚拍出,陡觉肩头如中利锥,真气立时受阻,那里还使得上功力?一条右臂竟然缓缓地垂了下去,心头猛然一惊,左手突发,又朝孙小乙拍来。 孙小乙一击得手,不觉缩头一笑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话声未落,瞥见暴本仁左手又拍了过来,一团劲风迎面击到,口中“啊”了一声,急忙右手圈动,两指朝前点去。 这一下是暴本仁出手比他快了半拍,孙小乙是发觉不对才圈指点出,但觉自己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登登登地退后了三、四步,才站住了脚。 暴本仁却闷哼一声,左手又缓缓地垂了下去。 原来他左肩又中了孙小乙一指,他一身功力,已臻上乘,光是右肩中指,只有半边身躯发麻,所以还可以拍出左掌来,但如今左肩也中了一指,两边身躯都麻木了,一个人自然动弹不得了。 郑玄通看他口中说着“没关系”,却被“大风掌”震得连连后退,急忙闪到孙小乙身边,急急问道:“小哥没事吧?” 孙小乙笑嘻嘻地道:“小可说过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他伸手一指暴本仁,晃着脑袋,得意地道:“这位暴掌门人,还真有些倔强,小可两次出手才把他制住,现在没事了。” 郑玄通招来几名庄丁,把暴本仁扶进庄去。 现在大部份的人,确实都没事了。 只有青松道长和宓飞虹、智杖大师和田五常,少林八名弟子的“罗汉阵”困住了无形刀邢铿,双方仍然相持不下,战局尚未结束。 众人虽然已停下手来,但青松道长是武当三青的老二,在武当中坐第二把交椅,在武林中也是普遍受人推崇。 智杖大师是少林达摩院的首席长老,在少林寺中辈份甚尊,地位极高。 这一僧一道,正在和人动手,大家自然不好上去帮忙。 少林八名护法弟子列下“罗汉阵”,八支禅杖织成一片,也没有人闯得进去。因此人家虽没事可做,也只好站停下来观战。 不,对方还有四个人,那是随同宓飞虹的四个黑衣劲装汉子,他们一直站在宓飞虹身后。 宓飞虹和青松道长动上了手,没有时间招呼他们动手,他们没有宓飞虹的命令,就一直站在远处,对万松山庄前面这场颇杀,简直视若无暗,一动也不动。 方才大家忙于对敌,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那可也不尽然,卞药师要万点星躲在庄右大树上,就是监视着这四个人,他们没动,万点星也就一直没有露面。 现在大家空出手来就看到了,远处还有四个碧落山庄的手下。今晚碧落山庄的来人,多数已被拿下,这四个人自然不能让他们漏网。 孙小乙是今晚最露脸的人,他自己也信心十足,兴高采烈,目光一动,就朝卞药师低声道:“药师前辈,uu看书 .uukanhu.cm 对面还有四个碧落山庄的爪牙,小可去把他们拿下了。” 话声出口,双肩一弓,使出“八步赶蝉”轻功,朝对面四个黑衣人掠了过去。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长啸,从远处飞射而来,啸声未落,一道人影已划空泻落在四个黑衣人面前。 此人刚刚泻落,孙小乙一条人影,也如夜鸟般飞掠而去。 那个人沉喝一声:“回去。”袍袖一层,一股凌厉劲风已撞到孙小乙身前。 孙小乙飞掠过来,根本没想到对方会有人进来,等看到人影,再待圈指发招,已是迟了。砰然一声,一个人被对方袖风拂中,宛如断线风筝一般,凌空倒飞出来。 这声长啸乍然飞来,宓飞虹、田无常正在动手的人,突然撤招,舍了对方急急往后跃退,只有邢铿被困在“罗汉阵”中,虽然听到啸声,要想突围而出,但在重重杖影缭绕之中,猛力冲杀,依然无法突围而出。极限大魔尊 二百二十六 不肖子! 那人拂出衣袖,震飞孙小乙,口中只喝了声:“走。” 身形一旋,首先凌空而起,宓飞虹、田无常和四个黑衣汉子跟着连翩掠起,去势奇快。 陆其昌、何津舫、赵之欣、徐永昶四人,不约而同的大喝一声:“你们还往哪里走?”正待纵身扑追! 卞药师连忙摇手道:“四位请快住手,穷寇莫追,随他们去吧!” 郑玄通奔到孙小乙身边,孙小乙已从地上站起。 郑玄通关切的道:“孙小哥!快运气试试,伤到了没有?” 孙小乙道:“还好,这老贼是秦皓,他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突然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倒。 郑玄通急忙把他扶住,说道:“你快坐下来。” 卞药师连忙走近,从身边取出一颗药丸,纳入孙小乙口中,说道:“小哥好像伤得不轻,还是先进去休息吧。” 当下就由两名庄丁扶着孙小乙入内。 卞药师看碧落山庄的人全已走了,只有邢铿左冲右突,还是被困在“罗汉阵”中,这就攒攒眉,朝智杖大师说道:“邢铿一身武功十分了得,兄弟觉得既不能伤他,又无法把他拿下,不如让他去吧!” “阿弥陀佛!”智杖大师合十道:“药师说得极是,他们八人列的‘小罗汉阵’,只能把他困住,除非一直斗到他筋疲力尽,方有机会擒他,否则以他们八人的武功,确实是无法把他拿下的,那就放他走吧。” 说完,沉喝一声道:“撤除让邢施主走吧。” 八名少林弟子听到智杖大师的话,立即阵势一散,各自提杖后退。 邢铿自从听了那声长啸,内心似是起了突围之念,才会左冲右突,到处乱冲,此时骤看八个少林弟子忽然撤去阵势。他就从两个和尚中间,飞快的闪出,双足一顿,跟踪前面的人去的方向,凌空斜飞出去。几个点足起落,就已飞掠出十余丈外,隐没在黑暗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卞药师朝智杖大师、青松道长等人抬抬手道:“大师、道长,咱们该进去了。” 一面举手向空中挥了两挥,万点星也迅疾从庄右一棵大树上长身掠起,划空飞来,大家一起回入庄中。 …… …… 初更,没有星月!万松山庄前厅。灯火辉煌,大门内外,各有数十名一身劲装的庄丁刀出鞘,弓上弦的埋伏在两旁,准备随时出手,扞卫庄院。 这时从大门外走进两个人来,那是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和苍龙谈朕,他们身后还跟着总管章守勤和二十名劲装庄丁,前面两人走的不徐不疾,神态从容,后面的二十名庄丁却挺起胸膛,刀背紧靠手臂,走得步伐整齐,一点声音也没有! 庄院前厅,灯火通明,正表示万松山庄的光明正大,后面两进和许多偏院,却不见一点灯光,不闻一丝人声,愈是这样,也愈见万松山庄有周密的布署。 在大厅上的人,有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等四人,都是身中“对消散”的人。 另外还有两个客人,那是霍五太爷的侄女和侄女婿四川唐门弟子唐纪中和他妻子霍如玉。 唐门弟子,不得参与任何江湖门派的纠纷,乃是唐门三百年来的禁律,唐纪中夫妇只好坐在厅上,陪着大家喝茶聊天了。 碧落山庄在释放迷失心神的十人之际,突起发难,厅上诸人电随时有庄丁报进来的消息。 形意门金赞廷攒着眉道:“碧落山庄果然心存叵测,幸好咱们早有防范,不然真还措手不及呢!” 武功门崔介夫点头道:“谈教主有时候真还有一套,可以称得上老谋深算,要不是他预先调兵遣将,布置了人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八卦门封居易忽然回过头去,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你中了‘对消散’之后,如果要动手,还有几成功力?” 智通大师合十道:“贫衲已有多日未曾运功,自己也不清楚,但据贫衲想来,大概三成功力还是有的。” 封居易又朝金赞廷、崔介夫二人问道:“金道兄,崔道兄二位呢?” 金赞廷道:“兄弟和智通大师说的差不多,三成功力应该有的。” 崔介夫道:“封道兄问这干吗?” 封居易淡淡一笑道:“碧落山庄只是由副总护法宓飞虹率领了十个心神被迷失的人,突起发难,咱们虽已把他们截住,双方实力几乎相等,诸位道兄总该知道咱们的人手,已经只有这些了,但碧落山庄只出动了一个宓飞虹,他们既是有计划的行动,自然不会只有这些人,一定还有后援的人,如果后援及时赶到,咱们有限的人手,恐怕会抵挡不住。” 崔介夫矍然道:“这话不错。” 封居易道:“因此,兄弟认为咱们四人,目前既然还有三成功力,如果一旦敌人侵入大厅,咱们不妨联合出手,合咱们四人之力,全力一搏,三五招之内,搏杀他一二个主脑人物,应该不成问题。” 金赞廷道:“封道兄此计不错,咱们与其落人敌手,不如和他们拼个同归于尽。” 崔介夫回头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连连念佛,说道:“贫衲没有意见,三位掌门人认为可行,贫衲自当唯命是从。” 封居易道:“好!那就这样决定了。” 崔介夫道:“但咱们出手须得一致,到时就由封道兄为首,你以咳嗽为号,咱们就同时出手。” 刚说到这里,只见章守勤和二十名庄丁拥着万青峰、谈朕退了进来。 封居易急忙站起,迎着问道:“万兄!情况如何?” 万青峰道:“姓宓的心怀叵测,竟然指使释放过来的人突起发难,所幸咱们已多准备,目前总算稳住了阵脚。” 谈朕一手指着龙头杖,沉吟道:“稳住的也只是目前的形势而已,如果碧落山庄有后援赶来,敌众我寡,形势依然十分险恶。” 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封居易道:“方才咱们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因为咱们的人手仅此而已,而对方出动的,还只是几个迷失心神的人,一旦后援赶到,势难支持,因此兄弟和金、崔二位道兄及智通大师商议的结果,如果有敌人闯入,咱们四人,以咳嗽为号,合力一击。至少也可以搏杀他们一、二个高手,如今谈教主和万兄退进来了,有咱们六人联手,实力就可增强不少了。” 谈朕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唐纪中忽然冷笑道:“诸位只怕没有机会了。” 谈朕一手摸着垂胸花白长髯,回过头去,问道:“唐世兄此话怎说?” 霍如玉娇笑道:“谈教主纵横江湖!怎么会连外子这句话都听不懂?” 谈朕道:“老夫确实听不懂。” 唐纪中道:“在下之意,诸位身中‘对消散’,已如瓮中之鳖,若图顽抗,无异自找死路。” 万青峰嗔目喝道:“唐世兄,你是唐门子弟,唐门一向严禁门—f参与江湖纠纷,你此话简直替碧落山庄匪人张目。” “哈哈!”唐纪中仰首大笑道:“万大先生,有些事情,只怕你连做梦也想不到。” 万青峰道:“万某想不到什么?” 唐纪中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因为唐某就是碧落山庄的人。” “你会是碧落山庄的人?” 万青峰身躯陡然一震,诧异地道:“你加入碧落山庄,难道忘了唐门历代的祖训。” “你想不到吧?” 唐纪中大笑道:“哈哈!唐某加入碧落山庄,正是为了保存唐门三百年基业,碧落山庄一旦统治武林,唐某就是四川唐门的掌门人了。” 万青峰怒笑道:“好个数典忘祖的唐门不肖之子。” 崔介夫道:“万兄何用和他多说,这种连祖宗都要出卖的人,留他不得。” 右掌扬起,正待向唐纪中遥遥捣去。 唐纪中斜睨了他一眼,冷然道:“崔介夫,你这记‘百步神拳’击出之后,唐某也许无事,你中了‘对消散’,只怕真力全泄,再也无药可救了。” 他口气微顿,目光迅速一扫,接着又道:“唐某早已知道各位也许会联手一击,诸位虽然只剩三成功力,u看书 w.uuknshu.om 但如果联手奋力一击,江湖上只怕仍然没有人能接得下来,唐某当然无法抗拒,但诸位出手之后,就会力竭而死,诸位拼死一博,所搏杀绝只是区区唐某一人,这代价未免太高了,诸位划得来吗?何况……” 忽然住口,就不再往下说去。 崔介夫喝道:“何况什么?” 唐纪中朝他笑笑,才道:“何况唐某还不至于笨到把自己身份说出来,还会毫无把握,任人出手。” 崔介夫道:“这么说你是有恃无恐了?” “一点不错!” 唐纪中深沉一笑,傲然道:“只要诸位一有举动,唐某不用还手,诸位只怕都将身化脓血!” 这是说:另外会有人出手了,这人除了他妻子霍如玉,不会有第二个人,因此大家的目光忍不住朝站在他身后的霍如玉投去。极限大魔尊 二百二十七 满天星! 霍如玉手中确实紧握着一个黝黑的圆形铁管,对准了众人。 封居易不觉心头一凛,喝道:“天绝地灭化血针筒。” “天绝地灭化血针筒”,是四川唐门最歹毒、最霸道的毒针,一筒之中,装有三百六十支细如牛毛的毒针。只要一按机簧,三百六十支毒针一齐射出,宛如一篷细雨,三丈方圆,所有的人,无一能免,只要中上此针,见血封喉,不出顿饭工夫,就可以化成一滩脓血,没入泥土。 当年唐门第八代掌门人唐宗望花了十多年心血,研制成此针,消息传到九大门派掌门人的耳中,认为此针太过歹毒,有违天和,曾联名写信给他,劝他毁去此针,唐宗望因制造不易,就藏之铁柜,列为禁物,严禁子孙使用,没想到唐纪中丧尽天良,居然将本门禁物私自偷了出来,投靠碧落山庄。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合十当胸,连念了两句佛号,说道:“小施主这管真是‘天绝地灭化血针筒’吗?” 唐纪中得意地笑道:“唐某即将成为四川唐门的掌门人,拿出来的东西,还会有假的吗?”” 智通大师合十道:“那么贫衲奉劝施主,此物有违天和,请令夫人赶快收起来的好!” 唐纪中狞笑道:“老和尚说得倒是轻松,唐某此来,奉有秦总管之命,只要诸位束手成擒,任由唐某点了尔等的穴道,自可无事,如若意图反抗,就可格杀勿论,诸位如想身化脓血,那就容易得很,贱内只须拇指轻轻一按,诸位就会在一顿饭的时光,都消失了,若是不想死得如此凄惨,那就只好由在下逐个点了你们穴道,就可逃过此劫了,诸位最好仔细考虑考虑。” 苍龙谈朕突然仰首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 他虽然身中“对消散”,但这声长笑,笑声清越,历久不绝,依然声若裂帛,震慑人心。 唐纪中沉喝道:“谈朕,你笑什么?” 谈朕并没有理他,只是回过头去,朝万青峰笑道:“万大先生虽没想到,兄弟却早已想到了。” 唐纪中不待万青峰开口,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谈朕又是一声大笑,说道:“因为老夫早就看出你们夫妇是卧底来的。” 唐纪中也大笑道:“你既然看出来了,怎么还会给唐某得手呢?” 谈朕沉声道:“老夫面前,岂会容你区区竖子得手?” 这话没错,苍龙谈朕是什么人?他在四十年前,早巳纵横江湖,名震长江卑下游,你唐纪中那时候连娘胎里都还找不到影子哩! 唐纪中悍然道:“老匹夫,你形同废物,还能怎样……” 话声未落,突觉身后微风一飒,似乎有人欺近过来,急忙一个旋身,向后转了过去。 只见卞药姑左手已从霍如玉手中把“化血针筒”夺了过去,右手长剑急如星火朝自己肩头刺来。 这卞药姑当然是王牙婆了。 原来她虽和卞药师是同一组的,其实谈朕在密柬上指派她的任务就是隐身在大厅之内,负责监视唐纪中夫妇。 因为王牙婆也精擅暗器,她三十六支骨针,可以闭着眼睛取人的穴道,只要唐纪中夫妇一有异动,要她先发制人。 方才谈朕和万青峰回人大厅之后,唐纪中表明身份,霍如玉手持“化血针筒”对准着大厅上众人,谈朕就以“传音入密”通知王牙婆,要她听自己大笑为号,先行出手,制住霍如玉,等他二次大笑,就出手夺下霍如玉的针筒。 唐纪中发现针筒被夺,他当然不怕王牙婆用针筒对付自己,因为按下针筒,三丈方圆无人能闪躲得开,对方众人都在射程之内,王牙婆投鼠忌器,自是不敢发射。 心念闪电一动,身形疾转,避开王牙婆的剑招,右手化爪,旋身发招,闪电般朝王牙婆左手握着的针筒抓去。 王牙婆经验老到,看他侧身欺来,自然志在针筒,当下迅快的把针筒往怀里一塞,右手长剑刷刷两招,快如劈风,急攻出去。 唐纪中期身过去,没抢到针筒,对方已挥剑攻来,他反应极为敏捷,右手一探,就从身边掣出一柄蓝色长剑,铮铮两声,把王牙婆的攻势挡了开去,口中喝道:“你把如玉怎样了?” 王牙婆尖笑道:“你不会去问问你老婆?” 唐纪中听得大怒,喝道:“我和你拼了。” 长剑急攻而出,剑光飞洒,煞是凌厉。 章守勤眼看王牙婆已经得手,立即闪身而上,手中熟铜棍一挥,口中叫道:“卞姑娘,你只管后退,保护庄主他们,把人交给在下就是了。” 王牙婆除了会使骨针,武功并不高明,听到章守勤的喝声,就依言收剑,往后跃退。 章守勤出身少林,在熟铜棍上,下过二十年苦功。他在金鞭叟田五常手下,虽然不堪一击,但对付唐纪中,就不一样了。 此刻他人随棍上,展开“小夜叉棍法”,棍势连绵,着着俱是进攻招式,一连几棍,就把唐纪中逼退了三步。 唐纪中轻嘿一声,左手指处,打出三支黑色细芒。 王牙婆左手跟着挥起,只见她手中已多了一支两尺长的黑色铁尺,这一挥,就把三支黑色细芒凭空吸去。 章守勤怒笑道:“好小子,你暗器失灵了吧!” 喝声中,熟铜棍骤然加紧,刹那间幻起十几条棍影,漫天飞舞,左右缭绕攻到。 唐纪中手中长剑只是轻兵器,不敢和他沉猛的棍势硬打硬接,尤其长剑只有三尺长,章守勤的熟铜棍比剑长了一倍,一时之间,除了不住的变换身法,闪躲棍招,几乎已无还手之力。 但他却在每一次旋身,左手就扬了起来,至少每一次扬手,都会打出两三支“黑芒针”。 王牙婆就是等着他使暗器,因此就站在章守勤与唐纪中两人的横头,相距不远,唐纪中每次扬手,打出来的“黑芒针”,都被她手中短尺吸了过去。 唐门弟子最厉害的就是毒药暗器,暗器无功,就没有辙了。 这一阵功夫,他早已打得汗流浃背,心慌意乱,再也顾不得娇妻,突然大喝一声,刷刷刷一连三剑急攻,把章守勤逼得后退了一步,右手抬动,射出五支梅花袖箭,左手扬处,撤出一把“满天星”,(满天星也是唐门七种暗器的一种,是寸许长的毒针),双足猛然一顿,身形飞快的一个轻旋,纵身朝厅外飞射出去。 章守勤挥起铜棍,击落五支袖箭,喝道:“你往那里走!” 正待追踪而去。 王牙婆短尺圈动,把一篷数十支“满天星”毒针一齐吸住,呷呷笑道:“总管不用追,他跑不了的。”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唐纪中堪堪掠近厅门,突觉腿弯一阵剧痛,身不由己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站在厅门外的二十名庄丁,看到唐纪中跌倒,正待上去拿人。 王牙婆喝道:“你们不可近前,他身边毒药暗器并未使完。 说话之时,她举步走了过去。 唐纪中低头看去,自己一双脚弯上,钉着两支三寸长的骨针,不觉怒声道:“你是王牙婆?” 王牙婆尖笑道:“你还蛮识货的。” 唐纪中哼道:“老虔婆!碧落山庄不会放过你的。” 王牙婆道:“万松山庄今晚就不会放过你。”说完,手中铁尺疾落,连点了他几处穴道,回头道:“章总管,现在你可以派人把他押下去了。” 章守勤答应一声,指挥庄丁把唐纪中夫妇押了下去。 万青峰连忙朝王牙婆拱手道:“今晚幸亏有大娘出手,不然,咱们都落人他的手中了。” 王牙婆还了一礼,笑道:“这是总指挥的功劳,老婆子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谈朕大笑道:“这功劳说起来还是卞药师的,他告诉兄弟,霍五身中某种剧毒,可能是受碧落山庄胁迫而来,要兄弟留心,兄弟就想到唐纪中夫妇和他同来,极为可疑,才请王大娘藏身厅上,监视他夫妇二人,另一用意,是咱们都已不能动手了,万一碧落山庄的人乘机潜入,王大娘精擅暗器,也可以保护厅上诸位道兄,这原是一着预备棋子,却想不到唐纪中果然是碧落山庄派来的人。” 万青峰怵然道:“霍五兄他会是碧落山庄派来的?那……” 谈朕大笑道:“万兄不用担心,在霍五身边,兄弟也早巳安排了一个人,他不出手便罢,一旦有什么举动,自会有人把他拿下。” 崔介夫道:“看不出谈教主倒还真有一手,遣兵调将之外,居然还算无遗策,兄弟这回真是佩服你了。” 苍龙谈朕大笑道:“你是一派掌门,当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就可没事。当兄弟这一个半白半黑的教主,就不同了,和正派人要结交,三教九流的人,都要认识,自然要处处留心,不用一点心机,江湖上那有你称雄的地步?防人之心,uu看书 .uuanu 就是这样熬练出来的了。” 说话之时,神灯教的八名武士(扮成万松山庄庄丁),押着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以及皖西三侠凌战、霍天柱、谢霆飞等人走了进来。 谈朕眼看对方援手并未赶到,己方业已拿下了这许多人,沉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缓缓吁了一口气道:“现在就算对方有人赶到,大致也不碍事了。” 崔介夫道:“谈教主认为碧落山庄不会再派高手来了吗?” 谈朕大笑道:“那倒不是,碧落山庄就算有高手赶来,也不难对付,最难对付的就是这十位被迷失了心神的人,他们可以向我们放手搏攻,咱们能对他们放手搏攻吗,既不能放手搏攻,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如今十个人已被咱们拿下七个了,岂不松动得多了?何况内奸已除,咱们也空出来了不少人手,对方纵有高手赶来,也足可放手和他们一搏了。”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向天,低喧佛号,说道:“这真是我佛保佑。”极限大魔尊 二百二十八 停轿! 章守勤欠身向万青峰请示道:“庄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呢?” 宁胜天不待万青峰开口,就道: “章总管,你先要庄丁把他们送到后院去,多派人守护,可得小心。” 章守勤答应一声,转身挥了挥手,把人押下。 刀青峰道:“这些人神智受迷,又不能解开他们穴道,倒是十分棘手的事。” 宁胜天道:“且待还有三个擒下来,再行设法不迟。” 过没多久,庄丁又押了智光和暴本仁两人走人,章守勤要他们把人送去后院。 接着只见两名庄丁扶着孙小乙走上厅来。 章守勤吃了一惊,忙向两名庄丁问道:“孙少侠负了伤…他伤在那里?” —名庄丁答道:“孙少侠如何负的伤,小的没看清楚,小的是奉卞药师之命把他送进来的,方才卞药师已经喂孙少侠服过伤药了。” 孙小乙睁开眼来,有气无力的道:“药师前辈说在下不碍事了,大概已不碍事了。” 章守勤道:“那就好,你们快扶孙少侠坐下来。” 几句话的功夫,,庄前战事已告结束,智虔大师、青松道长、陆其昌、何津航、赵之欣、徐水旭、万点星、郑玄通等人也相继走入。 金赞廷、智通大师等人纷纷站了起来。 万青峰走上几步,拱手道:“大师、道长、诸位道兄辛苦了,快快请坐,今晚幸有诸位在场,碧落山庄狡计才未能得逞。” 智虔大师连忙合掌还礼道:“万庄主好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说客套话了,贫衲惭愧,未能把田老施主留下。” 青松道长也道:“贫道也惭愧得很,任由宓飞虹逃走,未能把他留下来。” 万青峰含笑道:“虽被走脱了三个人,咱们也已经是大获全胜了。” 说话之时,大家已依次落坐,庄丁重新沏上茶来。 青松道长道:“咱们今晚能够大获全胜,这是总指挥宁教主运筹帷幄,调度有方,有以致之,宁教主实是今晚的首功。 “哈哈!”宁胜天仰天大笑道:“兄弟纵然调度有方,但如果没有猛将如云,又如何能克敌致胜……”说到这里,抬目看看天色,浓眉不觉微微一皱,说道: “现在已经快二更了。” 万青峰问道:”宁老哥有什么事吗?” 宁胜天道:“兄弟要沈姑娘务必在初更时分赶回来,三位!”娘直到此刻尚未回转,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呢?” 孙小乙正在闭目养神的人,听说宁胜天的密柬上要沈雪姑二更回来的,至今还未回来,心头一急,睁目说道:“沈大姐她们会不会遇上碧落山庄的人呢?” 宁胜天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试想碧落山庄以求和为名,释放被迷失心神的十人,实施突袭,这一计谋,必然早就布置好了,俾可一举歼灭万松山庄。当然不会只有宓飞虹率领了十个迷失心神的人,就来贸然动手,可见在宓飞虹的后面,一定有压倒性的极强高手,随后赶来;但从宓飞虹发动攻击,到战斗结束,碧落山庄的后援,始终不曾前来。 宁胜天交给沈雪姑的密柬,是要她们从万松山庄大门出去,走石墙方向,这是一条大路,但到了辅村,在道旁略事休息,初更时分务必赶回,由万松山庄后院人庄,作为此番动手的后援,她们无论如何,初更稍后,一定可以赶回来;但她们直到此时,依然不曾赶回来。 这两件事凑在一起,岂不是沈雪姑三人在辅村遇上碧落山庄的后援了? 宁胜天心头一阵犹豫,目光迅朝众人一掠,最后落到卞药师身上,说道: “卞老哥,沈姑娘三人,很可能遇上碧落山庄的后援了,咱们得立刻派人前去增援……” 卞药师问道:“她们现在人在那里,宁教主知道吗?” 宁胜天道:“兄弟密柬上要她们循大路朝石塌方向去的,但到了辅村,就不用再走,略事休息,初更时分就得迅速赶回,她们最远就在辅村……” 万青峰道:“辅村离敝庄不过二十五六里路。” 卞药师道:“救兵如救火,宁教主要如何分派人手,请快下令吧!” 宁胜天点头道:“兄弟之意,要麻烦卞老哥一趟,此行由你老哥领头,和陆其昌、何律航、万点星、王大娘四位一起去,另由郑玄通率同敝教八名武士随行,如果敌势强盛,郑香主立时可以派人急足赶来报讯。” 卞药师点头道:“兄弟遵命!” 孙小乙站起身道:“宁教主,小可也要去。” 宁胜天道:“孙小哥今晚出了不少力,如今伤势初愈,还是不去为宜。” 孙小乙道:“沈大姐三人遇上了强敌,小可拼了命也要去一趟。” 宁胜天含笑道:“孙小哥这份义气,老夫极为钦佩,但其实用不着去这许多人,何况这里也要留一部份人手,这样吧,如果沈姑娘三人确是在辅村遇上敌人,而且敌势甚强的话,咱们就得再派人手支援,那时你小哥再去不迟。” 孙小乙只得点头坐下。 卞药师不敢怠慢,立即率同陆其昌、何津航、万点星、王牙婆四人走出大厅,郑玄通也挑选了八名神灯教武士,依然穿着万松山庄的劲装,一起出发。 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三位易钗而弁的姑娘,傍晚时分,走出万松山庄,循着庄前石板路,转入去石塌方向的大路。 她们因为宁胜天的密柬上写得十分清楚,要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是碧落山庄释放迷失心神的人唯一的条件,路上说不一定会有碧落山庄的眼线,因此三位姑娘一路上都不曾交谈,只是不疾不徐的作出赶路模样。 她们去的方向是石壕,那是因为石域是临近的县城,有客店可以投宿。从万松山庄到石域,辅村是在两者的中间。 宁胜天不愧是神灯教教主,计算得十分精确,她们傍晚时候出门,赶到辅村,正好天色已黑。 天黑了,她们的行动就不会十分明显,再在路旁略事休息,所谓休息,就是暗示她们看清楚是不是有人跟踪,或者四周有没有对方的眼线?如果没有,就可以回头,赶回万松山庄。 那时,如果碧落山庄有什么行动的话,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她们赶回去,正好作为万松山庄的后援。 这一封密柬,当真是老谋深算,算无遗策。 沈雪姑等三人,赶到辅村,果然天色已经全黑,祝小青一指路旁左首一片松林,说道: “大姐、二姐,我们就在那边林下歇一会再走吧!” 李小云道:“大姐!碧落山庄真会释放爹他们吗?” 沈雪姑道:“这是他们的诡计,利用释放迷失神智的人回去,然后来个里应外合,就可彻底毁了万松山庄,但此一诡计,如何瞒得过宁教主?他不是各授密柬,分头埋伏了?这是将计就计之计。” 李小云急道:“那怎么办,爹他们都是被迷失心神的人,万一动起手来,岂不不好收拾?大姐,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好。” 沈雪姑微笑道:“宁教主已有妥善的安排,他要我们初更的时候再赶回去,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自然要依柬去行事,去早了反而会碍事,你不用性急,来!坐下来歇一会吧。” 三人就在大树下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就在此时,远处出现了七八点灯光,像是在地上飘浮着一般! 沈雪姑目光一注,道: “有人来了。” 李小云问道:“大姐!你说的是那七八点灯光?” 沈雪姑依然目注远处,唔了一声道:“好像有不少人影,会不会是碧落山庄的人呢?他们像是朝我们这里来的,二妹、三妹,我们快上树去。” 说罢一提真气,首先“飕”的一声,腾身而上。 李小云、祝小青跟着跃上树干,藉着浓密枝叶隐住身形,然后再拨开枝叶,凝目看去。 那七八点灯光,确是沿着大路而来,而且来得极为快速,就仆三人这一腾身上树的时间,相距已不过二三十丈远近。 黑夜之中,李小云、祝小青只能看到八盏灯光和幢幢人影。沈雪姑目能夜视,已看得极为清晰,这一行人,果然是碧落山庄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黑衣劲装汉子,稍后是总管秦皓,然后是四名绿衣少女,楚琬手下的四香,四香后面是一对少年男女,男的青衫飘逸,丰神俊朗,女的一身白色衣裙,婀娜多姿,这两人。正是南宫靖和楚琬。 沈雪姑看到两人并肩行来,心头不禁起了一阵说不出的异样感受。 两人后面则是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丫环,和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妇,(副总管管巧巧)护着一顶绿呢软轿,软轿是由四个大脚婆抬着奔行。轿后又是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丫环。 这一行人奔行极快,不过片刻之间,已经由远而近,从树下通过。 突听软轿中传出一个老妇声音喝道:“停轿!” 她喝声不响,但轿前正在奔行的人,和隐身在树上的三人,都听得十分清楚,宛如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因此喝声甫出,所有的人如响斯应,在这一瞬间,一齐刹住了脚步。 在轿前侍候的副总管管巧巧立时欠身道:“老夫人可有什么吩咐吗?” 轿中老夫人沉声道:“秦总管!” 秦皓急忙趋上几步,躬身道:“属下在。” 老夫人道:“你叫躲在树上的人下来。” 她此言一出,不仅隐身树上的沈雪姑等三人大吃一惊,就是秦皓也吃了一惊,口中应了声“是!”,直起身,抬头朝树上喝道:“树上是什么人,老夫人叫你下来,朋友还不下来?” 沈雪姑没想到轿中的老夫人耳朵竟如此灵敏,人家既然出了声,不下去也不行了,这就低喝一声道:“我们下去。” 三人同时朗然飞落轿前。 秦皓目光一注,呵呵笑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是沈姑娘三位。” “是我又怎么样?”沈雪姑冷然道:“老夫人要我们下来,不知有何见教?” 轿中老夫人徐徐说道:“给我打起轿帘来。” 两名绿衣少女立即替她打起轿帘。 老夫人目光直注沈雪姑,点头道:“你就是沈姑娘厂沈雪姑应道:“不错!是我。” 老夫人又道:“老身听说姑娘是千手观音门下高足?” 她这口气是试探沈雪姑的口气。 沈雪姑淡淡笑道:“老夫人既已知道,何必再问。” 人家都已知道了,也就不想再掩饰身份了。 老夫人点着头道:“老身久仰令师尊名,令师可好?” 她这句还是含有试探之意。 沈雪姑道:“家师遁迹东海,久已不问尘事。” “好个不问尘事!” 老夫人微哂道:“有沈姑娘行走江湖,令师自然不用再问尘事了。” 沈雪姑道:“沈雪姑行走江湖,是沈雪姑的事,与家师无关连。” “如此就好。” 老夫人道:“沈姑娘一再和碧落山庄作对,当然也不是令师之意了。” 沈雪姑冷笑道:“家师才懒得管你们的事!” 老夫人道:“但沈姑娘却管了敝庄不少的事。” 沈雪姑道:“碧落山庄要我离开万松山庄,不是也管了我的事吗?” 老夫人道:“那是老身的一番好意,看在令师份上,才劝!”娘离开的,免得和万松山庄玉石俱焚。” 李小云哼道:“好大的口气!” 老夫人目光转到李小云身上,森然道:“这位姑娘是谁?老身和沈姑娘说话,你也要插嘴。” 李小云正待开口。 沈雪姑以目示意,不让李小云开口,一面说道:“她是我二妹。” 老夫人道:“咱们既然在这里遇上,也是有缘,从前沈姑娘和碧落山庄作对的事,老身可以不计较……” 她拖长语气,应该还有下文,但她却住口不说了。 沈雪姑道:“老夫人怎么不说下去呢?” 老夫人颔首道:“沈姑娘是聪明人,老身不希望沈姑娘今后再和敝庄作对。” 沈雪姑道:“老夫人之意要如何呢?” 老夫人徐徐说道:“沈姑娘浪迹江湖,也不是办法,老身之意,希望沈姑娘能够投效敝庄,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小云道:“大姐,她的话你不能听。” 祝小青也道:“是啊!碧落山庄不择手段,惯用迷药迷失神智,投效她们,就会被迷失神智,由她们牵着鼻子走了。” 老夫人喝道:“你们两个女娃儿给我住口。” 李小云哼道:“难道我们说的不对。” 沈雪姑道:“二妹、三妹你们不准多说。一面朝老夫人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老夫人不悦的道:“老身说出来了,沈姑娘只怕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沈雪姑道:“那老夫人是想把我留下了?” “不错!”老夫人冷峻的道:“沈姑娘如果不为碧落山庄所用,必然还会和碧落山庄作对,老身不允许有人和我作对,和我作对的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是死,就是降!” 沈雪姑道:“听老夫人的口气,我不肯投效碧落山庄,那就非死不可了!” 老夫人道:“老身不杀你,把你拿下囚禁起来总可以吧?” 沈雪姑傲然道:“那要看老夫人能不能把我拿下了?” 老夫人怒哼一声道:“你以为老身拿不下你?” 沈雪姑道:“看来老夫人今晚非和我交手不可了?” 秦皓道:“老夫人,沈姑娘口气狂傲得很,属下不大服气,还是让属下先试她几招,老夫人觉得如何!” 老夫人还没开口,李小云抢先哼了一声,朝沈雪姑道: “大姐,这姓秦的好大的口气,凭他也配跟大姐叫阵,小妹先试他几招,大姐觉得如何?” 她这几句,完全是秦皓方才说的话。 秦皓怒哼一声道:“好!老夫就接你几招,你出来吧!” 李小云披披嘴道:“你急什么,我大姐还没有答应呢!” 话声甫落,只听沈雪姑以“传音入密”在耳边说道:“秦皓功力深厚,你绝不是他的对手,要和他动手,必须先拿话套住他,问他几招为限,你能躲则躲,不能躲就左手使我教你的一招指法,这样方可不败。”李小云点点头,道:“我记下了。”当下一手按剑,举步走出,扬眉问道:“秦总管,我大姐说的,我们还有事去,时光宝贵,你说,你想和我比划几招?” 秦皓听得暗暗冷笑,忖道: “凭你这小丫头,能接得住老夫一掌,已经不错了。”一面嘿笑道:“你说呢?” 李小云偏头想了想,道: “这样吧,咱们就以三招为限,三招大概总可以分出胜负来了,你能在三招之中胜了我,就有资格和我大姐动手,如果连我都胜不了,那就免淡了。” 秦皓口中发出哈哈笑声,说道: “好!一言为定,你可以发招了。” 李小云道:“不,是我接你三招,应该由你先发招才对。” 话声一落,锵的一声掣剑在手,随便摆了一个姿势,双目紧盯着秦皓,一眨也不眨。 秦皓嘿的一声冷笑,目光朗定李小云,右掌突然凌空拍出,口中喝道:“接招!” 他这一掌,出手奇快,而且掌发在先,喝声在后,一道掌风快涌到李小云身前,喝声才出口。 李小云长剑疾划,挽剑如花,朝前推出,其实只是一记虚招,剑花推出,和秦皓的掌风要接未接,人已一晃肩,横移开去,左手飞快的划了个小圈,骈起食中二指,从圈中点出。 秦皓右掌拍出,目光凝注,左手迅快地又拍出一掌,直等掌风拍出,口中才喝道:“第一招!” 他右手掌风因李小云横移开去而落了空,左手这一掌,正好截住了李小云横闪出去的人,应该可以得手,但就是在掌风快扫到李小云的时候,突觉一缕无形劲风,不见她何时发出来的,居然倏然一声,贯穿掌风,直戳过采。 秦皓几乎毫无防备,匆忙之间,双足一顿,身子凌空跃起,避招发招,右手一记“雷公劈木”,掌若奔雷,朝李小云当头劈落。 李小云右手展开剑法,刷刷刷剑光连闪,那是掩人耳目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秦皓,不敢有丝毫疏忽。 这时看到他飞身扑起,心中暗喜,手上更不怠慢,长剑划空中一圈,使出“朵云升空”,像是全力要相对方一拼,实则在一圈剑光出手之后,急忙使出“懒驴打滚”,在地上接连打了三个滚,躲开秦皓扑击而下的一记掌风,就在打滚之际,左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伏身不动。 秦皓飞扑而来的人,身子还在半空,掌风在前,砰然一声,击在地上,人也跟着飘身落地。 李小云就是等着你落地,她左手划圈,食中二指疾点出去,这一指,她使得促狭,不点他要害,却朝他右足踝点去,一指出手,才长身跃起,口中叫道:“你这是第二招了吧?” 秦皓双足堪堪落地,突觉右脚跟奇痛彻骨,再也站立不住,身子往下蹲去。 他蹲落之时,也正是李小云站起之时,这一蹲一起,极明显是秦皓吃了大亏。 但秦皓一身功力,何等深厚,右足受伤,无法立起,左足突然站起,厉声喝道:“老夫劈了你!” 喝声出口,右手扬处,一道掌风,有若狂飙般席卷而出。 “二妹回来!”沈雪姑冷喝道:“秦皓!你身为碧落山庄总管,还要不要脸?” 右手随着拍出一掌。 这一记看来只是随手而拍,不闻丝毫风声,没有秦皓那一掌气势;但等到双方掌风乍然一接,却响起篷然一声大震。 秦皓一身绿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只有一只左脚站在地上,就像封神榜里的龙须虎一般,这时一只独脚“登、登、登”接连往后跳二了五步之多,须发戟张,厉喝道:“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沈雪姑冷笑道:“你和我二妹约定了三招分胜负,你在第二招上,就中了我二妹一指,是不是已经算落败了?你既然不顾江湖规矩;还要发第三招,由我接你一掌,又有何不对的?” 轿中老夫人低喝一声:“秦皓,回来。” 秦皓威态收敛,躬身应“是!”疾快的退了下去。 老夫人道:“沈姑娘,你考虑好了没有?” 沈雪姑道:“我不用考虑。” 老夫人哼道:“沈姑娘是要老身出手了?” 沈雪姑傲然道:“老夫人一定要赐教,沈雪姑也只好奉陪了。” 老夫人沉哼了声,喝道: “你们打开轿门。” 两名绿衣少女迅快打开轿门,管巧巧赶忙伸过手去,扶着老夫人跨出轿门。 老夫人目光一凝,望着沈雪姑,冷峻地道:“沈姑娘,咱们也以三招为限,你敢不敢接老身三招?” 沈雪姑道:“老夫人既然划下道来,我能不接三招吗?” 南宫靖听得大急,他听沈雪姑说过,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测,只有自己和她合两人之力,才能接得下来。 因为自己和沈雪姑同时练成了“太素玄功”,体内真气可以互通,故而在石门悬崖上,两人要席地而坐,双手互抵,为的就是防备老夫人会及时赶来。 如果仅是沈姑娘一人之力,只怕未必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但自己是她授意假冒侯元,(侯元脸上被李小云易了容,自称南宫靖),混入碧落宫来的,这该如何是好? 但心念一转,想到沈雪姑单打独斗,绝非老夫人的对手,自己岂能眼看沈雪姑伤在老夫人的掌下?万一她负了伤,自己就是再想救她也无能为力了。一念及此,不觉身形一下闪了出去,叫道: “沈姑娘,你一个人绝非老夫人的对手,只有在下和你联手,才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 这一突来的变故,听得老夫人、楚琬、秦皓等人莫不为之一怔! 老夫人厉笑道:“好哇,南宫靖,你原来和姓沈的丫头是一路的,很好,你们只管联手,老身今晚就成全你们!” 南宫靖抱拳道:“老夫人息怒,这位沈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单凭沈姑娘一人,绝非老夫人的对手,在下……” “不用多说!” 老夫人白发飞扬,一脸俱是戾色,桀桀笑道:“老身说过成全你们,自然要成全你们,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沈雪姑没想到南宫靖会在此时挺身而出,这一来,自己本来安在碧落山庄的这一着棋子,就全盘落空了,但心里却又有着无限安慰,自己独战老夫人,本来就毫无把握,他的挺身而出,给自己增强了不少信心。她目光柔和的望着他,低声道:“你不该这样挺身出来的。” 南宫靖道:“你如果负了伤,我就无能为力了,哦!我们要不要坐下来?” “不用,这里四面受敌,又不是在悬崖上。”沈雪姑依然低声说道:“我们只要牵着手就可以了。” 老夫人厉声道:“你们还没有商量好吗?” 沈雪姑一只纤纤玉手忽然朝南宫靖身边伸了过去,南宫靖急忙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左手。 楚琬看到这里,突然一个转身,一言不发,舍了老夫人等人,发足狂奔出去。这时大家目光都落在南宫靖和沈雪姑两人身上,谁也没去注意到她。 只有李小云和祝小青两人心里明白,大哥、大姐各出一手相牵,一定是在运行“太素玄功”了,不然,李小云岂不是也要气跑了。 老夫人眼看南宫靖和沈雪姑忽然手牵手的并肩而立,心中暗暗奇怪,两人纵是情侣,但此时此刻也不是牵手的时候,难道他们练的会是同一种功夫?这也不对,沈雪姑是千手观音门下,南宫靖绝不会是千手观音的门下。 沈雪姑左手同南宫靖握住,两人同时默默运起神功,两股真气顿时合而为一,在两人体内循环流动起来。 沈雪姑目光一抬,徐徐说道:“老夫人不是要赐招吗,我们正在恭候你发招呢!” 老夫人心中暗哦一声,忖道:他们果然练的是某一种联手合击的功夫,哼!就算合你们两人之力,也不过是两个年轻娃儿罢了,能有多少道行。口中沉哼一声,道: “好!你们接着了。 喝声出口,右手缓缓举起,这一瞬间,她本来祥和慈蔼的脸上,宛如布上了—层阴霾,目光也渐渐变成绿芒,白发随着拂拂飘动,一个人变得十分狞厉。 就在她右手举起的刹那之间,虽然还没有发掌,但沈雪姑和南宫靖已可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然袭上身来。 沈雪姑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记住,由我发掌接她,你不可出手。” 南宫靖不敢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老夫人右掌突然凌空击出,一道无声无息的阴柔暗劲,强大得有如山岳一般,朝两人身前压了过来。 “九阴摧心掌”只要遇上有人用掌力抵抗,就会发出强大的震力。 沈雪姑心知厉害,不待阴柔掌风逼近,右手疾发,迎着老夫人拍去。 练“太素玄功”必须先从“以阴导阳”开始,然后才臻阴阳调和,可知也是以阴为主,出手当然也不着丝毫风声,宛如毫不着力一般,但两股掌力,在双方中间乍然接触,就响起了一声裂帛似的异响。 这一瞬间,登时狂风起于咫尺,沙飞石走,旋卷成柱,大有天地五变,昏晓不辨之概! 老夫人白发披扬,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仰了一仰,但却强行站住了椿。 沈雪姑也被人推了一把,但推得较重,脚下不觉后退了一步,因为她左手和南宫靖右手互相紧握之故,把南宫靖也拖着后退一步。 这下激得老夫人更是怒不可遏,紧咬着牙齿,沉嘿一声,右手再扬,又是一掌,朝两人直拍过来。如果方才一掌只用了八成力道的话,这一掌上,就使出了十二成力道来了。 一掌,虽然还是不闻丝毫风声,但在场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到,老夫人这一掌的威力实在惊人之极! 两丈以内,好像把空气都逼出去了,令人有窒息之感,两丈以外,却起了一阵强劲的旋风,刮得每一个人都有被吹起来的感觉。 沈雪姑的右掌也凝聚了十二成力道,朝前推出!南宫靖的右手紧握着沈雪姑的左手,心头不禁暗暗担忧,老夫人这一掌似乎十分凌厉,恐怕沈雪姑仅以一只右手承担不下来。 心里这一急,就在两股暗劲要接未接之际(本来双方暗劲,无声无息,看是看不出来的,但他和沈姑娘手牵着手,体内真气相通,有没有和对方接触,他自可感觉得到),左手突然扬起,五指一招,猛地向左引出,使的正是佛门“接引手”。 这一记,虽然减弱了沈雪姑的全力推出,(他使“接引手”,至少要匀出一部份真力),但这一记却也使得正是时候。 因为老夫人一掌本是直拍过来的,含蕴着十二成内劲;但在还没有和沈雪姑内劲交击之前,经南宫靖“接引手”向左一带。 “接引手”乃是内功中的巧劲,笔直冲击的力量虽大,给“接引手”轻轻一带,一股强大力道不期而然向左带出。 这时正好沈雪姑推出的内劲也相继涌到,等于顺手推舟,把老夫人的内劲加速向左方推出。 这一下连裂帛之声都没有响起,老夫人受到自己发出去的内劲所带动,上身朝前俯扑了下。 沈雪姑也因为推出去的力道极猛,结果没和对方内劲互撞,这一掌就像击在流水上,也身不由己的跟着朝左横跨了一步,几乎扑入南宫靖的怀里。 南宫靖慌忙左手一推,把她扶住,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沈雪姑玉脸微微一红,低声道:“是你使了‘接引神功’把她掌风引出,我才会收势不住。” 南宫靖道:“对不起!我是怕你接不下来,才冒险出手的。” 沈雪姑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谁怪你来了?” 老夫人两掌无功,自然越发气恼,眼看两人正在低声说话,突然沉嘿一声,仰首吐气,突然双手叉天,立时色呈腥红,双足猛然一顿,一道人影捷若魅影,朝两人头顶飞扑过这一记名为“飞天夜叉式”,原是魔教中最厉害的杀着,双手腥红,名为“血影爪”,只要被她爪风袭中,非死即伤,任你功力再高,也极难抵挡得住。 沈雪姑究竟年事不大,这类邪门功夫从来没听人说过,但她目光锐利,发现老夫人双手在前,飞扑过来,而且双爪腥红怵目,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邪门功夫,心知老夫人老羞成怒,使出来的这一招,定然十分厉害,急急叫道:“你快发左掌,和我同时向上托起。” 喝声中右手使了一记“天王托塔”迅疾上托。南宫靖闻言那还敢怠慢,左手立即跟着上托。 就在此时,突然半空中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老嫂子,你怎么施展如此歹毒的魔功,骨肉相残!” 一道人影横空飞来,和老夫人在空中交叉飞过,但见老夫人像陨星般从空中直堕下来,砰然一声,跌倒在地。 同时在南宫靖、沈雪姑两人面前,也飘落一个瘦高长发者人,呵呵笑道:“你们还不住手?”南宫靖、沈雪姑慌忙收手。南宫靖不知这老人是谁,微一错愕,问道:“老人家出手赐助,想必是前辈高人……”沈雪姑看他依然紧握着自己的左手不放,脸上一热,咳道: “你还不快些放手?” 南宫靖“啊!”了一声,俊脸也为之—热,连忙放开了手。 长发老人目光炯炯看着南宫靖,突然呵呵大笑道:“好小子,前后不过四个月,你居然不认识老夫了?” 南宫靖愕然道:“老人家四个月前见过晚辈,晚辈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长发老人嘿然笑道:“你不认识老夫并不重要,你娘入魔已深,只怕连她神智也受到影响,被老夫点中经穴,暂时受制,但又不能解开她穴道,倒是一件棘手之事。” 南宫靖道:“老人家,她不是晚辈的娘,她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长发者人脸色一沉,晚道: “你知道什么?老夫比你清楚得多!” 沈雪姑道:“老前辈,此地离万松山庄不远,晚辈的意思,不如把这位老夫人送到万松山庄去,也请老前辈枉驾一行,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长发老人道:“老夫就是为了他们母子二人来的,自然要去的。” 沈雪姑喜道:“老前辈能去是再好不过了。” 这时碧落山庄的人,除了平日伺候老夫人的两名绿衣丫环站着没走,总管秦皓、副总管管巧巧,和六名使女(八个提灯绿衣少女,有两个没走),以及抬轿的四名大脚婆,都已走得没有影子了。(楚琬手下的四香,楚琬一走,她们早已跟着走了。) 祝小青道:“那我们就快些走了,看了经穴被制的老夫人一眼,望望南宫靖,又道: “大哥,这位老夫人……” 李小云道:“你别急。”一面朝两名绿衣丫环招招手道: “你们过来。” 两名绿衣丫环怯生生的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道:“老夫人伤得很重吗?” “你们老夫人只是被制住了穴道,不碍事的。”李小云道:“别人都逃走了,你们为什么不走呢?” 那丫环道:“小婢二人平日是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没有醒来,小婢二人自然不敢走了。” 李小云间道:“你们两个倒是忠心得很,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道:“小婢叫飞霜,她叫飞电。” 李小云道:“好了,你们抱着老夫人,跟我们走。” 飞霜为难地道:“这……” 李小云叱道:“我们不会害她的,还不快去抱起来,跟我们走?” 飞霜道:“你们真的不会害老夫人吗?” 沈雪姑道:“你们只管放心,我们岂是乘人之危的人?” 飞霜望望飞电,只好走过去双手抱起了老夫人。 李小云道:“你们走在前面,如想乘机逃走,休怪我出手无情。” 两个丫环不敢作声,只好抱着老夫人走在前面,由李小云、祝小青紧跟着她们身后而行。南宫靖、沈雪姑陪着长发老人走在最后。 长发老人目光斜睨,问道: “小娃儿,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南宫靖道:“晚辈从未见过老前辈,是不是老前辈认错人了?” “哈哈!”长发老人大笑道:“你叫南宫靖?是不灭的徒弟对不?” “是的!”南宫靖道:“原来老前辈认识家师?” “岂止认识?”长发老人道:“你知道不灭大师怎么会收你做徒弟的?” 南宫靖愕然道:“这个晚辈不知道。” 长发老人哼道:“是老夫抱你去请你师傅抚养的。” 南宫靖听得一怔,这话他听师傅说过,自己是师傅的一位方外好友送去的,不觉惊啊出声,说道: “你老人家……” 长发老人打断他的话头,又道: “你知道怎么会姓南宫的吗?” 他这话问得奇怪,姓南宫,自然是南宫一姓的子弟了。 南宫靖因他问得奇怪,一时不好出声。 长发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夫把你抱给不灭,不灭问老夫此子姓什么呢?”老夫告诉他:此子身负奇冤,暂时就姓老夫的姓吧,说完老夫就走了。” 南宫靖身躯一震,本来在奔行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朝长发老人面前跪了下去,说道: “老前辈,那晚辈究竟是姓什么呢?我爹娘……” 长发老人道:“你起来,前面快到万松山庄了,老夫既然来了,自会告诉你的,你爹过世已有多年,你娘,老夫不是把她救下来了吗?” 南宫靖听得又是一怔,说道: “老前辈是说碧落山庄的老夫人?她……真是晚辈的娘?” 长发老人道:“老夫还会骗你不成?” 沈雪姑一路已经听出一些原委来了,忙道: “南宫兄,你暂时不用性急,其中只怕有许多曲折经过,且等到了万松山庄再说吧!” 长发老人道:“这就奇怪,你既是南宫靖,怎么会说没见过老夫?老夫和你相聚虽然只有三日,你还一口一声的叫老夫义父,怎么会完全忘了呢?” 沈雪姑心中个一动,问道: “老前辈是在哪里遇上他的呢?” 长发老人道:“老夫是从龙眠山庄把他救出来的,后来老夫把他送去百丈峰一处崖洞之中,传了他‘洗髓经’,要他在崖上勤练,至少要三个月方可下山……” 沈雪姑突然明白了,难怪侯元的武功精进神速,这就说道:“老前辈果然是认错人了。” “老夫认错了人?” 长发老人惊奇的道:“难道这世上有两个同名同姓、面貌相同的南宫靖不成?” 沈雪姑道:“老前辈遇上的乃是假南宫靖。” 长发老人怒声道:“此人胆敢假冒南宫靖,欺骗老夫!” “唉!他先前也并不是有意假冒的。” 沈雪姑道:“这叫做阴错阳差,让他得了便宜,此事说来话长……” 刚说到这里,只见十几条人影,从大路奔行而来! 李小云朝飞霜、飞电二人喝道:“你们退后。”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和祝小青并肩站到前面。 来人脚下极为快速,眨眼工夫,已渐渐接近。 沈雪姑含笑道:“二妹、三妹,来的是药师前辈。” 过没多久,双方已逐渐接近,那正是由卞药师领头,率同陆其昌、何津航、万点星、王牙婆和八名神灯教武士,赶来支援的人。 李小云叫道:“药师前辈,你们到那里去呢?” 卞药师笑道:“老朽等人就是赶来接应你们的,哈哈! 咱们出庄只跑了三里路,就在这里遇上你们了,这样咱们就可以少跑些路了。” 李小云道:“药师前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把碧落山庄的老夫人点了穴道,带回来了。” 卞药师听得大出意外,看了飞霜手中抱着的老夫人,诧异地道:“她就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沈雪姑忙道:“卞伯父,今晚多蒙这位老前辈相励,不然,只怕侄女和南宫兄二人还接不下来呢!” 长发老人呵呵笑道:“这位大概就是名满武林的卞药师了,老朽久仰得很。” 卞药师连忙还礼道:“老哥过奖,在下正是卞无咎,还没请教老哥如何称呼?” 长发老人呵呵一笑道:“老朽南宫望。” 卞药师口中惊“啊”一声,面露惊喜之色,连忙抱拳道: “老哥原来是昔年号称五行叟的南宫老人,卞某真是失敬之至!” 南宫老人大笑道:“老朽昔年隐居五行山,大家不知道老朽姓名,就指老朽是五行山的老叟,如此而已,贱名何足道哉?” 卞药师道:“老哥能光临万松山庄,真是太好了,此次能仗南宫老哥神威,一举擒下碧落山庄老夫人,江湖上可以消敉一场劫杀,实是武林之幸。” 南宫老人微微摇头道:“只怕未必,碧落山庄的这位老夫人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傀儡而已,其实她本人也是受害者,而且所受的害,比别人还深呢!” 卞药师吃惊道:“难道碧落山庄幕后还另有主使的人?” 南宫老人微微叹息一声,道: “此事一言难尽,咱们且到庄上再说吧,老朽一直担心着宁件事。如今有你卞药师也在万松山庄,事情就好办了,咱们快些走吧!” 他指的当然是老夫人了。 卞药师急忙吩咐万点星先进回庄去通报。万点星领命之后,立即施展轻功,赶回庄去。 李小云问道:“药师前辈,庄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故?” 卞药师道:“事情已经结束了,哦!李姑娘的令尊,已经被咱们截下来了。” 李小云还待再问,沈雪姑轻轻扯了她一下衣角,低声道:“你待回去再问吧!” 卞药师、南宫靖、沈雪姑三人陪同南宫老人,边走边谈,沈雪姑把自己三人此行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不多时,已到了万松山庄门前,只见几名庄丁手挑气死风灯,门口早已有一大群人站在那里等候。看到卞药师陪同南宫老人走近,由万青峰为首,一齐迎了上去。 万青峰连连拱拱手道:“南宫老前辈光临寒庄,万青峰迎迓来迟。”和万青峰一起出来的少林智虔、智通二位大师,神灯教主宁胜天,和八卦、形意、武功三派掌门人等人,一一抱拳行礼。 南宫老人笑道:“老朽深夜造访,怎敢当得万庄主和诸位道兄出迎?” 当下由卞药师替在场的人一一作介,然后一起人庄,在大厅上落坐。李小云、祝小青押着飞霜、飞电抱了老夫人一起进入大厅。 宁胜天等人早巳听万点星赶来报告,只知南宫老人拿下了碧落山庄的老夫人,详细情形并不清楚。 此时看到两名绿衣丫环抱着老夫人进来,宁胜天不觉问道:“这位老夫人……” 卞药师已经在路上听了个大概情形,好像老夫人也是被害之人,这就站起身道:“老朽方才听南宫老哥口气,好像这位老夫人不但不是主脑人物,而且也是受害之人,此中情形,还是请南宫老哥来说吧!” 南宫老人摇手道:“此事说来话长,今晚贵庄必然也发生了变故,沈姑娘一行,也另有经过,要向诸位报告,老朽之意,不如先让大家把经过情形作了交代,老朽再说不迟。” 宁胜天点头道:“南宫老哥此话不错,咱们先把今晚之事,让大家了解了,再作探讨,庄上发生的事,就由我兄弟说好了。” 一面就把宓飞虹借释放被迷失心神的人为由,如何发动袭击,幸好庄上早有准备,经过一场搏斗,碧落山庄来人只走脱了宓飞虹、田五常、邢铿三人,详细说了一遍。 接着由沈雪姑站起身,报告自己三人奉密柬行事,在辅村休息之时,如何遇上老夫人一行。 本来自己要南宫靖去假冒南宫靖,到碧落山庄去的,其间又把李小云如何把候元改扮南宫靖,以及自己等人在悬崖擒下候元的事,也夹在中间叙述了出来。 然后接下去说自己一人无法和老夫人抗衡,南宫靖只好出手,和自己联手对付老夫人,最后幸蒙南宫老人现身,制住了老夫人,详细说了一遍。 南宫老人一拍巴掌,点着头说道:“这就是了,老夫糊涂,竟然把绝世奇学传给了姓侯的小于。”接着目光抡动,看了在座诸人一眼,才道: “好,现在诸位都说完了,且听老朽先讲一段往事。” 南宫靖因南宫老人说老夫人是他亲生之母,心头早已憋得急不容待,忍不住问道:“老前辈,我娘…… 南宫老人道:“小娃儿,你稍安毋躁,听老夫把话说完了,你自会明白的……” 接着说道:“长安上官平,原是少林北派俗家弟子,武功出自家传,其父上官鼎,曾开设金鼎镖局,有长安一鼎之称,老夫那时才三十出头,蒙他不弃,许以忘年之交,老夫如果到长安去,就在他镖局里落脚。那时上官平才十来岁,后来老夫厌倦江湖,住到五行山去,就很少到长安去……” 大家听他述说往事,没有一个人出声。 正好庄丁沏上茶来,南宫老人取起茶碗,喝了一口,续道:“那金鼎镖局和水胜镖局只隔了—条巷子,上官平和永胜镖局少东罗永椿自幼相识,稍长就结为兄弟,有一年上官老哥去世,上官平就把金鼎镖局收了。因为他是少林一派,心慕少林寺,遂去少林朝山,畅游少室,竟被他在少室山一处岩洞中无意得到一具石函,里面藏的竟是达摩祖师手着的‘洗髓经’……” 大家听得出神,大厅上更是鸦雀无声。 南宫老人接下去道:“他回家之后,一直秘而不宣,但因罗永椿是他结义大哥,就把得经之事和罗永椿说了。罗永椿是个极工心机的人,存心谋夺经书,有一趟镖,是一个臣宦返乡,其中有不少珍宝,罗永椿故意说这条路不甚安宁,恐怕出事,恳求上官平帮忙押运。上官平慨然答应,不料罗永椿暗中勾结黑虎神候敞,意欲在中途把上官平置于死地……” 李小云忍不住道:“白虎门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门派,侯敞怎么会是劫镖的强盗呢?” 南宫老人笑道:“白虎门本来就是黑道上的门派,不过白虎神暴本仁还算正派,所以一个叫黑虎,一个叫白虎。” 他接下去道:“就在侯敞劫镖之时,恰巧皖西三侠路过,看到上官平使的是少林路数,但已落尽下风,就助上官平把候敞击退。又遇上神灯教金惟能、金刀门郭东升,大家都是武林同道,一见如故。” 他取起茶碗,又喝了一口,续道: “其实金惟能和郭东升,是看黑虎神侯敞败在皖西三侠手下,心有不甘,故意放出口风,说上官平身上有一册达摩师祖手着武功秘发,才寻来的,岂是真的存心和上官平结交? 皖西三侠中的雹天柱又在无意之中听到金、郭二人的谈话,又把这消息告诉了李天云和谢东山,于是这一干人故意竭力笼络上官平,表示义气,一同把镖护送到地头,其实各怀鬼胎,谋夺秘笈……” 李小云本来听说爹帮上官平击退黑虎神侯敞,心中还暗暗高兴,认为爹和二叔、三叔,毕竟是行侠仗义的人,但听到后来,爹竟然也想夺取秘笈,不禁暗暗攒了下眉。 只听南宫老人又道:“这趟镖有许多高手护送,自然平安无事,回程途经庐山,又遇到黄龙寺的方丈智明,坚邀大家去黄龙寺盘桓,其实罗永椿一路跟踪下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把消息透露给了智明。 智明认为达摩秘笈乃是少林寺之物,他是少林寺智字辈出掌黄龙寺的人,自是理所当然应该收回的,但和上官平同来的有许多高手,自思不易得手,遂在素斋中下了毒药……” 智虔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智明师弟怎可妄生贪念,罪过罪过!” 南宫老人又道:“怎料众人之中,神灯教金惟能和郭东升都是黑道出身,江湖经验老到,及时发现素斋有毒,事有凑巧,黑虎神侯敞却在此时夜探黄龙寺,智明正好把下毒之事诿之黑虎神,双方引起激战。” 祝小青愤然道:“什么白道、黑道,这些人真该死。” 南宫老人又道:“除了皖西三侠,参与其事的人,大半都已死在旋风花下了。” 接着又道:“黑虎神这次邀约了不少黑道高手,照说,双方动上手,自然壁垒分明,但是上官平这一边的人,大家都志在秘笈,是以这一场搏斗下来,上官平成为众矢之的,身上有十数处致命剑伤,当场伤重致死,众人搜身之后,并没有搜到秘笈。” 李小云道:“他秘笈可能留在家里了。” “大家也正如你的想法。”南宫老人道:“这些人就赶去他家搜索,但上官平的妻儿早已得到风声,逃匿无踪,他们也没搜到这册秘笈,于是大家都怀疑这册秘笈是上官平的妻子携走的,江湖上明查暗访了十八年,依然毫无一点消息大家依然静等下文,谁也没有发言。 南宫老人目光缓缓落到经穴被制的老夫人身上,说道: “谁知十八年,下落不明的上官夫人,竟然会是这位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李小云道:“她练成了达摩‘洗髓经’。” “非也,她练成的只是魔教邪门功夫。” 南宫老人道:“当年从上官平身上暗中取走‘洗髓经’的乃是老夫,因为老夫自己知道若是挺身而出,绝非他们联手之敌,只有釜底抽薪,先取走他身上经书,怎知当晚就出了事!老夫只好赶去长安劝上官夫人离去,上官夫人只是个弱女子,自思带着二岁的小孩同行,目标显著,就把这个小孩托给了老夫。 老夫孑然一身,带个小娃儿也是累赘,就远走江南,把他交给不灭大师抚养,不灭问老夫这娃儿姓什么,老夫已经走出庙门,回头告诉他,暂时就让他姓老夫的南宫吧,这娃儿就是……” 他话活还没说完,南宫靖早已泪流满面,扑的拜了下去,连连叩头道:“老前辈,你对寒门有再造之德,晚辈(南宫老人和他祖父是忘年之交,就长了两辈)给你老叩头,我娘……” “起来,起来,有话起来再说。” 南宫老人道:“老夫说这一段往事,一来让你明白过去的前因后果,二来……唉,最难处理的还是你娘……” 南宫靖凛然道:“我娘怎么了?” “唉!”南宫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不但是你娘,只怕被碧落宫迷失了心神的人也都差不多,只是你娘特别严重……” 卞药师道:“老哥可否说得清楚一点?” 南宫老人道:“魔教之中,有一种迷失人心的毒草,叫做‘迷迭香’,香气芬芳,迷人欲醉,毒性极烈,可致人于死地。 昔年魏文帝曾从西域移植而来,但并没有种活,魔教就是从西域来的,他们用‘迷迭香’制成了一种药粉,可以使人迷失神智,但中了‘迷迭香’的人就如白痴一般……” 李小云道:“但我爹他们没有像白痴呀!” “你听老夫说下去。” 南宫老人道:“老夫说的是从前的事,后来……那是五十年前,魔教从中原掳去了不少人,其中有四川唐门的人,云南蓝家的人,还有当时著名的药师,和江湖上懂得用毒的人,要他们去研究‘迷迭香’。 当初的意思,只想把‘迷迭香’中会使人变成白痴的毒性如何练去。那知各人研究的结果,各不相同,却研制出几种不同用途的药物。一种服了可以增强武功,名之为‘金刚散’,可以使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立时变成一流高手,但从此必须长期服用下去,一旦间断,就会武功全失,而且还会十分痛苦,生不如死。一种服了可以令人耗损功力,名之为‘对消散’。另一个人却才真的成功了,他把‘迷迭香’中的毒质练化,服了可以令人听从命令,不会变成白痴。这是魔教中人说出来的,应该可信。”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另外老夫还听说魔教中人有一种很特殊的手法,点人脑部某处经穴,也可以使人失去记忆,但清醒却如常人。他们既有特殊手法,又有各种药物,都能令人改变性格,服从于他,试想这些药物,药性各异,也各有解药,分毫都错不得,岂不是一件棘手之事?” 他目光转到南宫靖脸上,续道: “你娘从前不会武功,但目前功力之高,已可称得上魔教一流高手,据老夫推想,她可能是服了他们的‘金刚散’,也可能服了另外的毒物,总之,决不会只有一种。” 南宫靖道:“那怎么办呢?” 南宫老人一指卞药师道:“如今有药师在这里,就比较好办了,他精研本草,所以有药师之称,你娘和所有被迷失心智的人,先请药师诊诊脉看,能不能从脉象之中诊得出是中了何种毒药?才能对症下药。” 卞药师苦笑道:“兄弟就是万庄主派人用快马召来的,在庄内已住了二十几天,光是一种‘对消散’,就已经把兄弟难倒了,到如今依然束手无策呢!” 南宫靖走到卞药师面前,突然跪了下去,说道: “药师前辈,你老无论如何要救救我娘,晚辈今生今世感恩不尽。” “南宫少侠快快请起。”卞药师慌忙双手将南宫靖扶了起来,一面说道:“此事容老朽想想……” 沈雪姑道:“卞老伯,连同老夫人在内,我们今晚截下不少心智被迷失的人,如能先切切他们的脉象,也许可得到一个结论,只是有一难题,如要切脉,必须先解开他们受制的经穴,但经穴一旦解开,他们就会立起反抗,目前最重要的。 是如何在解开他们受制穴道之后,能够使他们安静下来。” 卞药师一拍脑袋,大笑道:“老朽糊涂,忘了沈姑娘也精通脉理。” 沈雪姑被他说得脸上微微一红,说道: “侄女只是粗通皮毛,可以替卞老伯做个助手而已。” 卞药师道:“要使他们安静下来,并非难事,据南宫老哥方才所说,魔教中有‘金刚散’、‘对消散’和改良的‘迷迭香’,这三种害人的毒药,虽然都是从‘迷迭香’练制而成。 但它的功用不同,解药自然也因之而异,就算咱们能从脉象中分辨得出,依然解药难求,无法医治。” 李小云心急父亲中迷,忍不住问道:“大姐,当初大哥有一半迷失心神,是大姐把他治好的,不知对其他迷失心神的人,是否有效?” 沈雪姑被她问得粉脸飞红,微微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这要等切过脉象,如果仅系某种手法,抑制了脑部某处经穴,方可施救,但如果是被药物迷失的,施展太素导引之术,只怕也未必见效。” 卞药师道:“好,咱们那就先切切脉象再说。” 说到这里,回头朝章守勤道:“章总管,最好收拾几间静室,把所有迷失心神的人,都送到静室去,老朽和沈姑娘先给他们切切脉看。” 章守勤道:“除了老夫人,所有被迷失神智的人,都在东厢房中。” 卞药师点点头道:“那么就要这两位姑娘把老夫人也送到东厢房去。” 沈雪姑朝李小云、祝小青二人道:“你们护送老夫人进东厢房去。一面以“传音入密” 朝李小云道:“你和三妹要注意这两个丫头,别让她们乘人不备,暗施手脚。” 李小云、祝小青奉命押着飞电、飞霜,抱起老夫人往东厢房走去。 卞药师朝万青峰道:“万庄主,今晚大局已定,所有诸位道兄,也辛苦了大半夜,兄弟之意,只要留下几位防范意外之外,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万青峰含笑朝宁胜天道:“今晚宁老哥是发号施令的总指挥,应该派哪些人留下值班,我看还是宁老哥分配吧!” “这是好差使!” 宁胜天含笑道:“万庄主要兄弟调遣,兄弟那就不客气了。”目光徐徐掠过众人,说道: “第一,身中‘对消散’的人,应该优先去休息了,但有两个人必须例外,一个是兄弟,既是总指挥,就得在厅上坐镇;一是万庄主,他是主人,就是要他休息,他也不肯的了。” 万青峰拱手道:“总指挥说的一点也不错,兄弟自然要在这里奉陪。” 宁胜天又道:“第二,少林、武当两派,各留四名弟子,守护前后院,另由万点星、章守勤二位在厅上值班,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南宫靖道:“在下不累,自愿留下来替药师前辈当个副手。” 南宫老人道:“老朽也留下来好了。” 宁胜天点头道:“二位既然志愿留下,自是最好不过,那么其余各位道长就去休息吧!” 智虔大师合十道:“如此也好,如有用得着咱们这些人的时候,宁者施主随时差遣,咱们随时可到。” 当下其余的人就一齐退出厅去。 卞药师一手取过药箱,说道: “万庄主,你陪南宫老哥,在厅上喝茶,南宫少侠、沈姑娘,咱们到东厢房去吧!” 南宫靖、沈雪姑跟在卞药师身后,跨人东首厢房。 章守勤已命庄丁临时在东厢房搭了九张床铺,躺着暴本仁、霍五、智光、李天云、霍天柱、谢东山、柴一佳、娄通、敖六等九人,由李小云负责守护。把老夫人另外安置在里面一间,由祝小青和两名绿衣丫环作陪。 卞药师把药箱放到窗口一张长桌上,然后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瓶子,倒了十粒淡黄色药丸交给李小云道:“李姑娘,每人一粒,你只要纳入他们口中就好。” 李小云接过药丸,就依次纳入九人口中,才走入里间,再给老夫人纳人口中。 沈雪姑问道:“卞伯父的药丸,要多少时间才生效呢?” 卞药师道:“很快!只要一盏热茶的工夫,姑娘就可以解开他们的穴道了。” 沈雪姑又道:“那他们要多少时间才会醒来呢?” 卞药师含笑道:“这是老朽遵古方配制的安眠丹,不给他们解药,可以一睡四十九天时自醒,好在药性温和,不伤身体,比点他们穴道还要好得多。” 沈雪姑道:“这样就好,有四十九天时间,总可以想出办法来了,药姑前去天台,再有几天,大概也可以赶回来了。” 卞药师算着时间,看看已有盏茶光景,抬目道:“可以了。” 首先举手解开了暴本仁的穴道,拉过一张椅子,在蹋前坐下,伸出三个指头,搭在他左手脉腕之上,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雪姑回过头去,悄声道:“南宫兄,我们到里间去。” 两人进人里面一间,沈雪姑走近榻前,举手一拂,解开老夫人受制的穴道。 南宫靖知道她要替娘切脉了,就去端了一把椅子;放在榻前。 沈雪姑朝他说了声:“谢谢你。”移身坐下,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三根玉管似的手指,轻轻按在老夫人脉腕上。 祝小青凑近大哥身边,低声问道:“大哥,卞药师呢?” 南宫靖道:“在外面替迷失心神的人切脉。” 祝小青双眉含颦道:“二姐的爹,已经被救下来了,不知我娘现在怎么样了?” 南宫靖含笑道:“小妹,你不用发愁,你想想看,碧落山庄的老夫人,我娘她老人家武功有多高,不是也被我们救下来了吗?剩下的一些人就更不足为患了,只要给我们遇上,自可把令堂救下来的。” 祝小青道:“就是不知道我娘现在到那里去了?” 南官靖道:“你放心好了,今晚被救下来的人,除了神智被迷,谁也没有受到伤害,可见令堂也不会有什么的,我们只要找到秦皓:就可以把令堂救出来了。” 祝小青钭睇道:“大哥,你一定要救我娘,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南宫靖笑道:“我们遇上不相干的人都要加以援手,何况你是我的小妹子,我自然会尽力的。” 祝小青道:“大哥,你真好。” 说话之时,沈雪姑已经切完老夫人的脉。 南宫靖急忙问道:“沈姐姐,我娘的脉象如何?” 沈雪姑缓缓站起身,说道: “南宫兄不用焦急,待会让卞伯父诊过伯母脉象之后,也许可以探讨得出结果来,这时我一时也无法说得清楚。”接着又道:“这里有三妹照顾,我们出去吧!” 南宫靖点了点头,两人回出东厢房。卞药师正在逐一替迷失神智的人把脉,现在正在切李天云的脉,看到两人走出,抬头道:“沈姑娘,这几个人你来切切看,咱们回头再讨论好了。” 沈雪姑点头道:“侄女遵命。” 接着就从柴一桂开始,坐下椅子,细心地切起脉来。 南宫靖、李小云没事可做,只是看着他们切完这个,又切那个,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时光,卞药师已把外面几个人的脉都切完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含笑道:“切这几个人的脉,比起方才在庄外和人动手,还要吃力,走,南宫少侠,现在进去切令堂的脉。” 南宫靖道:“药师前辈,怎么不歇一会呢?” 卞药师笑道:“不要紧,切完令堂的脉,还有许多事呢!” 李小云道:“卞伯父,我爹他……” 卞药师道:“别急,等老朽切完了老夫人的脉,再作详谈吧!” 南宫靖又陪着他进入里间。 卞药师在椅子上坐下,切了老夫人双手的脉,口中不觉轻“咳”一声,重新又取过老夫人的左腕仔细地切了一遍,双眉不由得微微一皱,站起身举步往外走出,南宫靖不敢多问,随着他走出外间。 这时沈雪姑也正好切完暴本仁的脉,站起身来。 卞药师问道:“沈姑娘都切完了吗?” 沈雪姑点点头。 卞药师道:“那就到外边去说吧!” 沈雪姑回头朝李小云道:“二妹,你还是留在这里,我和卞伯父研究出结果,很快就会告诉你的。” 李小云道:“好嘛!” 卞药师、沈雪姑、南宫靖回到厅上;南宫老人、宁胜天、万青峰三人正在厅上品茶谈天。 万青峰站起身道:“卞老哥!这些人中了‘迷迭香’的情形如何?” 卞药师微微摇头道:“难、难,兄弟也遇上不少疑难杂症,自从到了宝庄,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难倒了,大家先坐下来再说。” 三人一起坐下,庄丁替三人重新沏了茶送上。 卞药师取起茶碗,喝了一口,朝沈雪姑道:“沈姑娘,十个人的脉,咱们两人都切过了,老朽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沈雪姑道:“侄女只是略懂皮毛,说得不对,卞伯父多多指正。” 卞药师笑道:“姑娘蒙葛仙翁指点,令师又精通太素脉诀,应该比老朽高强得多了,不然,老朽也不会要小女找你去了。今晚这十人的脉象,颇有出入,咱们必须详细探讨,才能整理得出头绪来,姑娘不用和老朽客气了。” 沈雪姑道:“那么侄女只好遵命先说了。” 她螓首微抬,望着卞药师道:“侄女先从南宫兄令堂说起,老夫人的六脉之中,充满阴邪之气,而且阴中有火……” 卞药师道:“不错,她练的正是魔教火功,这一点,脉象之中可以切出来的。” 沈雪姑道:“侄女也许脉理不精,切不出她有什么中毒现象。”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毒象未露,似已入骨,又像被药物所控制,所以你切不出来了。” 这是凭数十年切脉经验切出来的,沈雪姑就有所不知了。 南宫靖听得心头一急,忍不住叫道:“药师前辈……” 卞药师连忙摇手道:“这是老朽和沈姑娘交换意见,少侠且勿插口。” 沈雪姑又道:“但侄女还切到了一点,老夫人‘脑户穴’真气似滞非滞,却大有问题。” 卞药师“哦”了一声,一手捻须沉吟道:“贤侄女是否可以确定?” 沈雪姑精擅“太素脉诀”,是以有此发现,这就非卞药师全凭脉理诊切所能发现,他看了南宫靖一眼,粉脸微微一红,说道: “他当时神智似清非清,也有这种现象,侄女应该不会有误。” 南宫老人一拍巴掌,笑道: “这就对了,魔教确有一种秘法,可以叫人永远服从,神智也似是似清非清,莫非此种秘法,就下在‘脑户穴’上?‘脑户穴’乃是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这是如何下手的呢?老夫一生专取人穴道,若要在‘脑户穴’上下手,只怕也未必拿捏得准……” “好了!”卞药师缓缓道:“结合老朽和沈姑娘切得的脉象,老夫人身上,就发现了三种情形,第一,老夫人从前不会武功,如今却练成了魔教火功;第二,毒象虽然未露,却毒已入骨;第三,‘脑户穴’上被人做了手脚。这就是说,她所中之毒,必然是‘金刚散’无疑,‘金刚散’之毒似被药物所控制,很可能经常有人在食物中加入了可以控制毒性的药物,所以并未发作,‘脑户穴’被人动了手脚,就是为了使她永远服从幕后主使人的一种手段……” 南宫靖听到娘竟然有如此的严重,急得目含泪水,说道:“那要如何才能救我娘呢? “卞药师道:“少侠不用难过,找出了原因,才能对症下药,咱们慢慢再商量。一面又朝沈雪姑道:“其余九人呢?” 姑娘可有什么发现?” 沈雪姑想了想才道:“九人之中,正好分为两组,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人,问题都出在‘脑户穴’,六脉和平,别无征兆……” “不错!卞药师不待她说完,就点点头道:“所以老朽切来切去,切得茫无头绪。” 沈雪姑又道:“至于智光和皖西三侠,却是极明显的在脉象中有中毒的现象,但气血依然畅通,武功未失。” “姑娘说得完全正确。”卞药师频频点头道:“他们中的极可能就是改良后的‘迷迭香’了。”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只有两个了,第一,老夫人、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六个人的‘脑户穴’中了魔教某种特殊手法,以致被人利用,若要解除‘脑户穴’上的障碍,只怕非熟谙此种手法的人不可,稍一不慎,即有性命之忧……”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转脸问道:“沈姑娘当日如何解开南宫少侠‘脑户穴’?” 沈雪姑被问得粉脸葛地一红,说道: “光是解开‘脑户穴’,倒是不难,有南宫兄和侄女二人足可胜任。” “如此就好。” 卞药师又道:“那么如今只剩下一个难题了,就是魔教的‘对消散’、‘金刚散’和改良的‘迷送散’三种解药了,老朽空自以药师为号,对三种解药,当真是束手无策。” 沈雪姑道:“卞姐姐去天台找敝师姐,再有几天,大概可以赶回来了,敝师姐蒙大师伯垂青,授以青囊之术,如果敝师姐肯来,uu看书ukahu区区魔教剧毒,就可迎刃而解,万一敝师姐不来的话,我想卞姐姐既然进去了,也一定可以带回解毒药丸来。” 卞药师顿首道:“那也只好等药姑回来再说了。” 南宫靖望着沈雪姑问道:“沈姐姐,家母等人的‘脑户穴’,是不是可以先替他们解开呢?” 宁胜天道:“南宫老弟说的极是,老夫人如能及早清醒过来,就可以说出这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了,此事关系十分重大,自然愈早知道愈好,碧落山庄已无形瓦解,免得此人又制造出第二个碧落山庄来;而且暴本仁、霍五、柴一桂等五人,只是‘脑户穴’受到禁制,解开穴道,对咱们也可以多增加一分实力。” 沈雪姑道:“那就早些替他们解开穴道也好。” 万青峰忙道:“兄弟觉得解穴之事,也不急于—时,二位还是先去休息—会,明天再解不迟。” 沈雪姑微微—笑道:“不碍事,我和南宫兄练成‘太素玄功’,替他们解穴,也就是练功,和休息一样,只要准备一间静室就好。” 刚说到这里,只是总管章守勤急步走了进来。 万青峰抬目道:“章总管,你来得正好……” 章守勤没待他说完,躬着身道:“属下是向庄主请罪来的,属下疏忽,不但被贼人救走了人,而且还杀死了三名庄中弟兄……” 万青峰一怔,急急问道:“什么人被救走了?” 章守勤道:“是唐门的唐纪中夫妇,还用毒药暗器射杀了一名看守他们的弟兄,另有在后进西廊值岗的两名弟兄,也是被极细的毒针所伤,很可能就是黑芒针。” 二百二十九 请赐教! 秦皓目光一注,呵呵笑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是孟姑娘三位。” “是我又怎么样?”孟云姑冷然道:“老夫人要我们下来,不知有何见教?” 轿中老夫人徐徐说道:“给我打起轿帘来。” 两名绿衣少女立即替她打起轿帘。 老夫人目光直注孟云姑,点头道:“你就是孟姑娘?” 孟云姑应道:“不错!是我。” 老夫人又道:“老身听说姑娘是千手观音门下高足?” 她这口气是试探孟云姑的口气。 孟云姑淡淡笑道:“老夫人既已知道,何必再问。” 人家都已知道了,也就不想再掩饰身份了。 老夫人点着头道:“老身久仰令师尊名,令师可好?” 她这句还是含有试探之意。 孟云姑道:“家师遁迹东海,久已不问尘事。” “好个不问尘事!” 老夫人微哂道:“有孟姑娘行走江湖,令师自然不用再问尘事了。” 孟云姑道:“孟云姑行走江湖,是孟云姑的事,与家师无关连。” “如此就好。” 老夫人道:“孟姑娘一再和碧落山庄作对,当然也不是令师之意了。” 孟云姑冷笑道:“家师才懒得管你们的事!” 老夫人道:“但孟姑娘却管了敝庄不少的事。” 孟云姑道:“碧落山庄要我离开万松山庄,不是也管了我的事吗?” 老夫人道:“那是老身的一番好意,看在令师份上,才劝姑娘离开的,免得和万松山庄玉石俱焚。” 凌妙可哼道:“好大的口气!” 老夫人目光转到凌妙可身上,森然道:“这位姑娘是谁?老身和孟姑娘说话,你也要插嘴。” 凌妙可正待开口。 孟云姑以目示意,不让凌妙可开口,一面说道:“她是我二妹。” 老夫人道:“咱们既然在这里遇上,也是有缘,从前孟姑娘和碧落山庄作对的事,老身可以不计较……” 她拖长语气,应该还有下文,但她却住口不说了。 孟云姑道:“老夫人怎么不说下去呢?” 老夫人颔首道:“孟姑娘是聪明人,老身不希望孟姑娘今后再和敝庄作对。” 孟云姑道:“老夫人之意要如何呢?” 老夫人徐徐说道:“孟姑娘浪迹江湖,也不是办法,老身之意,希望孟姑娘能够投效敝庄,不知你意下如何?” 凌妙可道:“大姐,她的话你不能听。” 祝小青也道:“是啊!碧落山庄不择手段,惯用迷药迷失神智,投效她们,就会被迷失神智,由她们牵着鼻子走了。” 老夫人喝道:“你们两个女娃儿给我住口。” 凌妙可哼道:“难道我们说的不对。” 孟云姑道:“二妹、三妹你们不准多说。一面朝老夫人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老夫人不悦的道:“老身说出来了,孟姑娘只怕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孟云姑道:“那老夫人是想把我留下了?” “不错!”老夫人冷峻的道:“孟姑娘如果不为碧落山庄所用,必然还会和碧落山庄作对,老身不允许有人和我作对,和我作对的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是死,就是降!” 孟云姑道:“听老夫人的口气,我不肯投效碧落山庄,那就非死不可了!” 老夫人道:“老身不杀你,把你拿下囚禁起来总可以吧?” 孟云姑傲然道:“那要看老夫人能不能把我拿下了?” 老夫人怒哼一声道:“你以为老身拿不下你?” 孟云姑道:“看来老夫人今晚非和我交手不可了?” 秦皓道:“老夫人,孟姑娘口气狂傲得很,属下不大服气,还是让属下先试她几招,老夫人觉得如何!” 老夫人还没开口,凌妙可抢先哼了一声,朝孟云姑道:“大姐,这姓秦的好大的口气,凭他也配跟大姐叫阵,小妹先试他几招,大姐觉得如何?” 她这几句,完全是秦皓方才说的话。 秦皓怒哼一声道:“好!老夫就接你几招,你出来吧!” 凌妙可撇撇嘴道:“你急什么,我大姐还没有答应呢!” 话声甫落,只听孟云姑以“传音入密”在耳边说道:“秦皓功力深厚,你绝不是他的对手,要和他动手,必须先拿话套住他,问他几招为限,你能躲则躲,不能躲就左手使我教你的一招指法,这样方可不败。”凌妙可点点头,道:“我记下了。”当下一手按剑,举步走出,扬眉问道:“秦总管,我大姐说的,我们还有事去,时光宝贵,你说,你想和我比划几招?” 秦皓听得暗暗冷笑,忖道:“凭你这小丫头,能接得住老夫一掌,已经不错了。”一面笑道:“你说呢?” 凌妙可偏头想了想,道:“这样吧,咱们就以三招为限,三招大概总可以分出胜负来了,你能在三招之中胜了我,就有资格和我大姐动手,如果连我都胜不了,那就免淡了。” 秦皓口中发出哈哈笑声,说道:“好!一言为定,你可以发招了。” 凌妙可道:“不,是我接你三招,应该由你先发招才对。” 话声一落,锵的一声掣剑在手,随便摆了一个姿势,双目紧盯着秦皓,一眨也不眨。 秦皓嘿的一声冷笑,目光朗定凌妙可,右掌突然凌空拍出,口中喝道:“接招!” 他这一掌,出手奇快,而且掌发在先,喝声在后,一道掌风快涌到凌妙可身前,喝声才出口。 凌妙可长剑疾划,挽剑如花,朝前推出,其实只是一记虚招,剑花推出,和秦皓的掌风要接未接,人已一晃肩,横移开去,左手飞快的划了个小圈,骈起食中二指,从圈中点出。 秦皓右掌拍出,目光凝注,左手迅快地又拍出一掌,直等掌风拍出,口中才喝道:“第一招!” 他右手掌风因凌妙可横移开去而落了空,左手这一掌,正好截住了凌妙可横闪出去的人,应该可以得手,但就是在掌风快扫到凌妙可的时候,突觉一缕无形劲风,不见她何时发出来的,居然倏然一声,贯穿掌风,直戳过采。 秦皓几乎毫无防备,匆忙之间,双足一顿,身子凌空跃起,避招发招,右手一记“雷公劈木”,掌若奔雷,朝凌妙可当头劈落。 凌妙可右手展开剑法,刷刷刷剑光连闪,那是掩人耳目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秦皓,不敢有丝毫疏忽。 这时看到他飞身扑起,心中暗喜,手上更不怠慢,长剑划空中一圈,使出“朵云升空”,像是全力要相对方一拼,实则在一圈剑光出手之后,急忙使出“懒驴打滚”,在地上接连打了三个滚,躲开秦皓扑击而下的一记掌风,就在打滚之际,左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伏身不动。 秦皓飞扑而来的人,身子还在半空,掌风在前,砰然一声,击在地上,人也跟着飘身落地。 凌妙可就是等着你落地,她左手划圈,食中二指疾点出去,这一指,她使得促狭,不点他要害,却朝他右足踝点去,一指出手,才长身跃起,口中叫道:“你这是第二招了吧?” 秦皓双足堪堪落地,突觉右脚跟奇痛彻骨,再也站立不住,身子往下蹲去。 他蹲落之时,也正是凌妙可站起之时,这一蹲一起,极明显是秦皓吃了大亏。 但秦皓一身功力,何等深厚,右足受伤,无法立起,左足突然站起,厉声喝道:“老夫劈了你!” 喝声出口,右手扬处,一道掌风,有若狂飙般席卷而出。 “二妹回来!”孟云姑冷喝道:“秦皓!你身为碧落山庄总管,还要不要脸?” 右手随着拍出一掌。 这一记看来只是随手而拍,不闻丝毫风声,没有秦皓那一掌气势;但等到双方掌风乍然一接,却响起砰然一声大震。 秦皓一身绿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只有一只左脚站在地上,就像封神榜里的龙须虎一般,这时一只独脚“登、登、登”接连往后跳二了五步之多,须发戟张,厉喝道:“孟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孟云姑冷笑道:“你和我二妹约定了三招分胜负,你在第二招上,就中了我二妹一指,是不是已经算落败了?你既然不顾江湖规矩;还要发第三招,由我接你一掌,又有何不对的?” 轿中老夫人低喝一声:“秦皓,回来。” 秦皓威态收敛,躬身应“是!”疾快的退了下去。 老夫人道:“孟姑娘,你考虑好了没有?” 孟云姑道:“我不用考虑。” 老夫人哼道:“孟姑娘是要老身出手了?” 孟云姑傲然道:“老夫人一定要赐教,孟云姑也只好奉陪了。” 老夫人沉哼了声,喝道:“你们打开轿门。” 两名绿衣少女迅快打开轿门,管巧巧赶忙伸过手去,扶着老夫人跨出轿门。uu看书ww.ukansuco 老夫人目光一凝,望着孟云姑,冷峻地道:“孟姑娘,咱们也以三招为限,你敢不敢接老身三招?” 孟云姑道:“老夫人既然划下道来,我能不接三招吗?” 宁无缺听得大急,他听孟云姑说过,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测,只有自己和她合两人之力,才能接得下来。 因为自己和孟云姑同时练成了“太素玄功”,体内真气可以互通,故而在石门悬崖上,两人要席地而坐,双手互抵,为的就是防备老夫人会及时赶来。 如果仅是孟姑娘一人之力,只怕未必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但自己是她授意假冒端木元,(端木元脸上被凌妙可易了容,自称宁无缺),混入碧落宫来的,这该如何是好? 但心念一转,想到孟云姑单打独斗,绝非老夫人的对手,自己岂能眼看孟云姑伤在老夫人的掌下?万一她负了伤,自己就是再想救她也无能为力了。极限大魔尊 二百三十 还不快放手! 宁无缺一念及此,不觉身形一下闪了出去,叫道:“孟姑娘,你一个人绝非老夫人的对手,只有在下和你联手,才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 这一突来的变故,听得老夫人、楚琬、秦皓等人莫不为之一怔! 老夫人厉笑道:“好哇,宁无缺,你原来和姓孟的丫头是一路的,很好,你们只管联手,老身今晚就成全你们!” 宁无缺抱拳道:“老夫人息怒,这位孟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单凭孟姑娘一人,绝非老夫人的对手,在下……” “不用多说!” 老夫人白发飞扬,一脸俱是戾色,桀桀笑道:“老身说过成全你们,自然要成全你们,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孟云姑没想到宁无缺会在此时挺身而出,这一来,自己本来安在碧落山庄的这一着棋子,就全盘落空了,但心里却又有着无限安慰,自己独战老夫人,本来就毫无把握,他的挺身而出,给自己增强了不少信心。她目光柔和的望着他,低声道:“你不该这样挺身出来的。” 宁无缺道:“你如果负了伤,我就无能为力了,哦!我们要不要坐下来?” “不用,这里四面受敌,又不是在悬崖上。”孟云姑依然低声说道:“我们只要牵着手就可以了。” 老夫人厉声道:“你们还没有商量好吗?” 孟云姑一只纤纤玉手忽然朝宁无缺身边伸了过去,宁无缺急忙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左手。 楚琬看到这里,突然一个转身,一言不发,舍了老夫人等人,发足狂奔出去。这时大家目光都落在宁无缺和孟云姑两人身上,谁也没去注意到她。 只有凌妙可和祝小青两人心里明白,大哥、大姐各出一手相牵,一定是在运行“太素玄功”了,不然,凌妙可岂不是也要气跑了。 老夫人眼看宁无缺和孟云姑忽然手牵手的并肩而立,心中暗暗奇怪,两人纵是情侣,但此时此刻也不是牵手的时候,难道他们练的会是同一种功夫?这也不对,孟云姑是千手观音门下,宁无缺绝不会是千手观音的门下。 孟云姑左手同宁无缺握住,两人同时默默运起神功,两股真气顿时合而为一,在两人体内循环流动起来。 孟云姑目光一抬,徐徐说道:“老夫人不是要赐招吗,我们正在恭候你发招呢!” 老夫人心中暗哦一声,忖道:他们果然练的是某一种联手合击的功夫,哼!就算合你们两人之力,也不过是两个年轻娃儿罢了,能有多少道行。口中沉哼一声,道:“好!你们接着了。 喝声出口,右手缓缓举起,这一瞬间,她本来祥和慈蔼的脸上,宛如布上了—层阴霾,目光也渐渐变成绿芒,白发随着拂拂飘动,一个人变得十分狞厉。 就在她右手举起的刹那之间,虽然还没有发掌,但孟云姑和宁无缺已可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然袭上身来。 孟云姑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记住,由我发掌接她,你不可出手。” 宁无缺不敢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老夫人右掌突然凌空击出,一道无声无息的阴柔暗劲,强大得有如山岳一般,朝两人身前压了过来。 “九阴摧心掌”只要遇上有人用掌力抵抗,就会发出强大的震力。 孟云姑心知厉害,不待阴柔掌风逼近,右手疾发,迎着老夫人拍去。 练“太素玄功”必须先从“以阴导阳”开始,然后才臻阴阳调和,可知也是以阴为主,出手当然也不着丝毫风声,宛如毫不着力一般,但两股掌力,在双方中间乍然接触,就响起了一声裂帛似的异响。 这一瞬间,登时狂风起于咫尺,沙飞石走,旋卷成柱,大有天地五变,昏晓不辨之概! 老夫人白发披扬,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仰了一仰,但却强行站住了椿。 孟云姑也被人推了一把,但推得较重,脚下不觉后退了一步,因为她左手和宁无缺右手互相紧握之故,把宁无缺也拖着后退一步。 这下激得老夫人更是怒不可遏,紧咬着牙齿,沉嘿一声,右手再扬,又是一掌,朝两人直拍过来。如果方才一掌只用了八成力道的话,这一掌上,就使出了十二成力道来了。 一掌,虽然还是不闻丝毫风声,但在场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到,老夫人这一掌的威力实在惊人之极! 两丈以内,好像把空气都逼出去了,令人有窒息之感,两丈以外,却起了一阵强劲的旋风,刮得每一个人都有被吹起来的感觉。 孟云姑的右掌也凝聚了十二成力道,朝前推出!宁无缺的右手紧握着孟云姑的左手,心头不禁暗暗担忧,老夫人这一掌似乎十分凌厉,恐怕孟云姑仅以一只右手承担不下来。 心里这一急,就在两股暗劲要接未接之际(本来双方暗劲,无声无息,看是看不出来的,但他和孟姑娘手牵着手,体内真气相通,有没有和对方接触,他自可感觉得到),左手突然扬起,五指一招,猛地向左引出,使的正是佛门“接引手”。 这一记,虽然减弱了孟云姑的全力推出,(他使“接引手”,至少要匀出一部份真力),但这一记却也使得正是时候。 因为老夫人一掌本是直拍过来的,含蕴着十二成内劲;但在还没有和孟云姑内劲交击之前,经宁无缺“接引手”向左一带。 “接引手”乃是内功中的巧劲,笔直冲击的力量虽大,给“接引手”轻轻一带,一股强大力道不期而然向左带出。 这时正好孟云姑推出的内劲也相继涌到,等于顺手推舟,把老夫人的内劲加速向左方推出。 这一下连裂帛之声都没有响起,老夫人受到自己发出去的内劲所带动,上身朝前俯扑了下。 孟云姑也因为推出去的力道极猛,结果没和对方内劲互撞,这一掌就像击在流水上,也身不由己的跟着朝左横跨了一步,几乎扑入宁无缺的怀里。 宁无缺慌忙左手一推,把她扶住,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孟云姑玉脸微微一红,低声道:“是你使了‘接引神功’把她掌风引出,我才会收势不住。” 宁无缺道:“对不起!我是怕你接不下来,才冒险出手的。” 孟云姑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谁怪你来了?” 老夫人两掌无功,自然越发气恼,眼看两人正在低声说话,突然沉嘿一声,仰首吐气,突然双手叉天,立时色呈腥红,双足猛然一顿,一道人影捷若魅影,朝两人头顶飞扑过这一记名为“飞天夜叉式”,原是魔教中最厉害的杀着,双手腥红,名为“血影爪”,只要被她爪风袭中,非死即伤,任你功力再高,也极难抵挡得住。 孟云姑究竟年事不大,这类邪门功夫从来没听人说过,但她目光锐利,发现老夫人双手在前,飞扑过来,而且双爪腥红怵目,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邪门功夫,心知老夫人老羞成怒,使出来的这一招,定然十分厉害,急忙叫道:“你快发左掌,和我同时向上托起。” 喝声中右手使了一记“天王托塔”迅疾上托。宁无缺闻言哪里还敢怠慢,左手立即跟着上托。 就在此时,突然半空中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老嫂子,你怎么施展如此歹毒的魔功,骨肉相残!” 一道人影横空飞来,和老夫人在空中交叉飞过,但见老夫人像陨星般从空中直堕下来,砰然一声,跌倒在地。 同时在宁无缺、孟云姑两人面前,也飘落一个瘦高长发者人,呵呵笑道:“你们还不住手?”宁无缺、孟云姑慌忙收手。宁无缺不知这老人是谁,微一错愕,问道:“老人家出手赐助,想必是前辈高人……” 孟云姑看他依然紧握着自己的左手不放,脸上一热,咳道:“你还不快些放手?” 宁无缺“啊!”了一声,俊脸也为之—热,连忙放开了手。 长发老人目光炯炯看着宁无缺,突然呵呵大笑道:“好小子,前后不过四个月,你居然不认识老夫了?” 宁无缺愕然道:“老人家四个月前见过晚辈,晚辈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长发老人嘿嘿笑道:“你不认识老夫并不重要,你娘入魔已深,只怕连她神智也受到影响,被老夫点中经穴,暂时受制,但又不能解开她穴道,倒是一件棘手之事。uu看书.uknshu.om” 宁无缺道:“老人家,她不是晚辈的娘,她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长发者人脸色一沉,晚道:“你知道什么?老夫比你清楚得多!” 孟云姑道:“老前辈,此地离万松山庄不远,晚辈的意思,不如把这位老夫人送到万松山庄去,也请老前辈枉驾一行,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长发老人道:“老夫就是为了他们母子二人来的,自然要去的。” 孟云姑喜道:“老前辈能去是再好不过了。” 这时碧落山庄的人,除了平日伺候老夫人的两名绿衣丫环站着没走,总管秦皓、副总管管巧巧,和六名使女(八个提灯绿衣少女,有两个没走),以及抬轿的四名大脚婆,都已走得没有影子了。 楚琬手下的四香呢,因为楚琬一走,她们早已跟着走了。极限大魔尊 二百三十一 1言难尽! 1。【】‖??#*?含恨重生 “姐,你醒了么?”顾云歌微微皱眉,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望着眼前的绿衣少女。她不是…死了么?她还记得,慕容煜那一掌打在她身上的感觉,更深刻的记得火焰炙烤着肌肤的感觉。是那样的痛彻心扉。但是即使再痛,也比不上眼睁睁的看着家人一个个含冤死去的痛楚和恨意。 “…姐?”绿衣少女猛然间被眼前的女子眼中的冰冷和恨意吓了一跳,不由叫道。 顾云歌闭了下眼睛,很快便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身在青楼三年,她完成了从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到一个倚门卖笑的青楼女子的全部转变。收敛情绪自然不在话下,再睁开眼睛时,眼神已经变得平静淡然。 绿意少女奇怪的看了自家姐一眼,总觉得眼前的姐有些不一样了。不过…也许是因为表姐的死太难过了吧?想到此处,绿衣少女连忙劝道:“姐,表姐已经去世了,您也别再难过了。可千万别跟侯爷和夫人顶嘴了,不然……” 顾云歌不动声色的听着少女叨叨嘘嘘的劝告着,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整个房间。这是一个侯府姐的房间?顾云歌虽然家道中落,但是却也是从在丞相府长大的大家闺秀。眼前这狭朴素的堪称简陋的房间,别是侯府了,只怕连一般的户人家的闺房都不如。 “你…扶我到那边去。”云歌轻咳了一声,指了指不远处的梳妆台。 那绿衣少女看了看她,只得上前扶着她到梳妆台边坐下。 顾云歌面无表情的望着铜镜中的消瘦的少女,丝毫看不出心中是何等的惊涛骇浪。这张脸…这是一张她很熟悉的脸。弯弯秀眉,朱唇皓齿,长长地微卷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宛如秋水静潭。记忆里,曾经有一个娇弱的少女总是怯生生的跟在自己身后—— “表姐,你真好看…漪儿也想和表姐一样好看。” “表姐,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表姐,你要是漪儿的亲姐姐就好了,漪儿就可以永远和表姐在一起了……” “……” 这是…她的表妹,肃诚侯府的嫡女沐清漪。虽然已经有三年多没见,但是这张已经渐渐张开的美丽容颜却还是让她一眼就能认得出来的。漪儿…你已经长得比表姐更好看了。但是…你又到哪儿去了? 沐清漪的母亲,肃诚侯府的夫人和顾云歌的母亲,曾经的丞相府的大夫人是嫡亲的姐妹。三年前顾府满门男丁被斩,女眷发配为奴。但是在顾家的男人们被问斩之后,顾家的女人…上至年近六十的顾老夫人,下至刚刚进门不到两个月的顾家少夫人全部自尽殉夫。而顾云歌,却被因此暴怒的恭王慕容煜送入了青楼。以顾家唯一还活着的男丁,顾家大公子顾秀庭的性命相挟,顾云歌求死不能。从此沦落青楼,令顾氏一族亡灵难安。 而在顾家毁灭的一个月之后,顾家大夫饶嫡亲妹妹,肃诚侯夫人也自尽而死。只留下了年方十三的女儿沐清漪。顾云歌不知道姨母为何自尽,但是却知道必定是与顾家有关。因为,曾经参与陷害顾家的人之中,便有肃诚侯沐长明。看现在这个房间,也知道自从姨母去世之后,表妹的日子也不好过。 “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珠儿去请大夫。”绿衣少女有些担忧的问道。 顾云歌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刚醒过来…脑子里有些乱。珠、珠儿,我这是怎么了?” 叫珠儿的绿衣少女心疼的望着她,担忧的道:“姐…姐忘了么?表姐…表姐前过世了。姐想要为表姐立个衣冠冢,但是侯爷不同意,还打了姐,姐没站稳后脑勺撞到柱子上了。姐还疼么?” 顾云歌摸了摸后脑,这才发现果然疼得厉害。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巨大的震惊之下竟然连身体的状况都忽略了。顾云歌望着铜镜里苍白娇弱的少女,表妹…你竟然是因为我才…… 看着她又开始出神,珠儿终于忍不住跺了跺脚道:“奴婢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姐这样…一定是山脑子了。”着便转身想要往外走去,顾云歌连忙拉住她道:“珠儿,不用了我没事。只是想起表姐…有些难过……” 闻言,珠儿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表姐也是命苦,表姐那样一个美人儿却被火活活的烧成了灰烬。不过…表姐刺伤了宁王,若是活着只怕更要受罪。所以,姐您还是先开一些吧。表姐那样的好人,老一定会保佑她下辈子投个好胎的。” “慕容安没死?”顾云歌眼神微变,问道。 “姐?!”珠儿连忙捂住她的嘴,心的看了一眼四周道:“姐你疯了么,这话怎么能。昨…昨府里一个几个丫头背地里宁王的伤只怕治不好聊事,被三姐活活打死了。” “沐云容?”虽然已经有三年多没见过,但是顾云歌还记得肃诚侯府的三姐是叫沐云容。 珠儿叹了口气,轻声道:“姐你别想了,虽然三姐仗着孙夫人做了侯爷夫人抢了宁王妃的位置。但是那宁王生性风流,而且听…男女不忌。夫人或者在世的时候就他不是良配。如今不是正好么?”自家姐虽然胆懦弱,看书 .kanshu 但是对表姐和表少爷还有顾家的人却是十分尊敬的。珠儿原本还担心如果姐真的嫁入了宁王府,会不会一个忍不住跟表姐一样刺杀宁王呢。 “我知道了,珠儿,我有些累了。想再睡一会儿。”顾云歌垂眸,低声道。 珠儿点点头,又扶着顾云歌回到床边,安置她躺好才转身走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顾云歌却并没有入睡,死过一次的人总是觉得睡眠有些可怕。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仿佛能感觉到那被烈火包围的感觉,更让人无力的是,心中的怨恨和不甘。顾云歌并不是一般的闺中女子,她是一代名相顾牧言亲自教养长大的,她短短十八岁的人生经历的比一般人两辈子都要多。逝去的人们一个个出现在她的脑海郑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叔叔,婶婶,大哥,大嫂…表妹… 我顾云歌没死,顾家的人还没有死绝。 既然要我活着…怨兮恨兮…九死难忘…君既无道…国何不亡? 从此,我是沐清漪,也是顾云歌。 二百三十二 魔教迷迭香! 宁无缺因宁阳老人说老夫人是他亲生之母,心头早已憋得急不容待,忍不住问道:“老前辈,我娘…… 宁阳老人道:“小娃儿,你稍安毋躁,听老夫把话说完了,你自会明白的……” 接着说道:“黄山宁甄缘,原是少林北派俗家弟子,武功出自家传,其父宁碧忝,曾开设金鼎镖局,有黄山一鼎之称,老夫那时才三十出头,蒙他不弃,许以忘年之交,老夫如果到黄山去,就在他镖局里落脚。那时宁甄缘才十来岁,后来老夫厌倦江湖,住到五行山去,就很少到黄山去……” 大家听他述说往事,没有一个人出声。 正好庄丁沏上茶来,宁阳老人取起茶碗,喝了一口,续道:“那金鼎镖局和水胜镖局只隔了—条巷子,宁甄缘和永胜镖局少东罗永椿自幼相识,稍长就结为兄弟,有一年宁老哥去世,宁甄缘就把金鼎镖局收了。因为他是少林一派,心慕少林寺,遂去少林朝山,畅游少室,竟被他在少室山一处岩洞中无意得到一具石函,里面藏的竟是达摩祖师手写的‘洗髓经’……” 大家听得出神,大厅上更是鸦雀无声。 宁阳老人接下去道:“他回家之后,一直秘而不宣,但因罗永椿是他结义大哥,就把得经之事和罗永椿说了。罗永椿是个极工心机的人,存心谋夺经书,有一趟镖,是一个臣宦返乡,其中有不少珍宝,罗永椿故意说这条路不甚安宁,恐怕出事,恳求宁甄缘帮忙押运。宁甄缘慨然答应,不料罗永椿暗中勾结黑虎神侯候端木朔,意欲在中途把宁甄缘置于死地……” 凌妙可忍不住道:“白虎门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门派,端木朔怎么会是劫镖的强盗呢?” 宁阳老人笑道:“白虎门本来就是黑道上的门派,不过白虎神侯侯暴本仁还算正派,所以一个叫黑虎,一个叫白虎。” 他接下去道:“就在端木朔劫镖之时,恰巧皖西三侠路过,看到宁甄缘使的是少林路数,但已落尽下风,就助宁甄缘把端木朔击退。又遇上神灯教庞博、金刀门郭东升,大家都是武林同道,一见如故。” 他取起茶碗,又喝了一口,续道:“其实庞博和郭东升,是看黑虎神侯端木朔败在皖西三侠手下,心有不甘,故意放出口风,说宁甄缘身上有一册达摩师祖手着武功秘发,才寻来的,岂是真的存心和宁甄缘结交?皖西三侠中的霍天柱又在无意之中听到金、郭二人的谈话,又把这消息告诉了李天云和谢东山,于是这一干人故意竭力笼络宁甄缘,表示义气,一同把镖护送到地头,其实各怀鬼胎,谋夺秘笈……” 凌妙可本来听说爹帮宁甄缘击退黑虎神侯端木朔,心中还暗暗高兴,认为爹和二叔、三叔,毕竟是行侠仗义的人,但听到后来,爹竟然也想夺取秘笈,不禁暗暗攒了下眉。 只听宁阳老人又道:“这趟镖有许多高手护送,自然平安无事,回程途经庐山,又遇到黄龙寺的方丈智明,坚邀大家去黄龙寺盘桓,其实罗永椿一路跟踪下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把消息透露给了智明。 智明认为达摩秘笈乃是少林寺之物,他是少林寺智字辈出掌黄龙寺的人,自是理所当然应该收回的,但和宁甄缘同来的有许多高手,自思不易得手,遂在素斋中下了毒药……” 智杖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智明师弟怎可妄生贪念,罪过罪过!” 宁阳老人又道:“怎料众人之中,神灯教庞博和郭东升都是黑道出身,江湖经验老到,及时发现素斋有毒,事有凑巧,黑虎神侯端木朔却在此时夜探黄龙寺,智明正好把下毒之事诿之黑虎神侯,双方引起激战。” 祝小青愤然道:“什么白道、黑道,这些人真该死。” 宁阳老人又道:“除了皖西三侠,参与其事的人,大半都已死在佛怒莲下了。” 接着又道:“黑虎神侯这次邀约了不少黑道高手,照说,双方动上手,自然壁垒分明,但是宁甄缘这一边的人,大家都志在秘笈,是以这一场搏斗下来,宁甄缘成为众矢之的,身上有十数处致命剑伤,当场伤重致死,众人搜身之后,并没有搜到秘笈。” 凌妙可道:“他的秘笈可能留在家里了。” “大家也正如你的想法。”宁阳老人道:“这些人就赶去他家搜索,但宁甄缘的妻儿早已得到风声,逃匿无踪,他们也没搜到这册秘笈,于是大家都怀疑这册秘笈是宁甄缘的妻子携走的,江湖上明查暗访了十八年,依然毫无一点消息大家依然静等下文,谁也没有发言。 宁阳老人目光缓缓落到经穴被制的老夫人身上,说道:“谁知十八年,下落不明的宁夫人,竟然会是这位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凌妙可道:“她练成了达摩‘洗髓经’。” “非也,她练成的只是魔教邪门功夫。” 宁阳老人道:“当年从宁甄缘身上暗中取走‘洗髓经’的乃是老夫,因为老夫自己知道若是挺身而出,绝非他们联手之敌,只有釜底抽薪,先取走他身上经书,怎知当晚就出了事!老夫只好赶去黄山劝宁夫人离去,宁夫人只是个弱女子,自思带着二岁的小孩同行,目标显着,就把这个小孩托给了老夫。 老夫孑然一身,带个小娃儿也是累赘,就远走江南,把他交给净一真人抚养,不灭问老夫这娃儿姓什么,老夫已经走出庙门,回头告诉他,暂时就让他姓老夫的宁吧,这娃儿就是……” 他话活还没说完,宁无缺早已泪流满面,扑的拜了下去,连连叩头道:“老前辈,你对寒门有再造之德,晚辈(宁阳老人和他祖父是忘年之交,就长了两辈)给你老叩头,我娘……” “起来,起来,有话起来再说。” 宁阳老人道:“老夫说这一段往事,一来让你明白过去的前因后果,二来……唉,最难处理的还是你娘……” 宁无缺凛然道:“我娘怎么了?” “唉!”宁阳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但是你娘,只怕被碧落宫迷失了心神的人也都差不多,只是你娘特别严重……” 卞药师道:“老哥可否说得清楚一点?” 宁阳老人道:“魔教之中,有一种迷失人心的毒草,叫做‘迷迭香’,香气芬芳,迷人欲醉,毒性极烈,可致人于死地。 昔年魏文帝曾从西域移植而来,但并没有种活,魔教就是从西域来的,他们用‘迷迭香’制成了一种药粉,可以使人迷失神智,但中了‘迷迭香’的人就如白痴一般……” 凌妙可道:“但我爹他们没有像白痴呀!” “你听老夫说下去。” 宁阳老人道:“老夫说的是从前的事,后来……那是五十年前,魔教从中原掳去了不少人,其中有四川唐门的人,云南蓝家的人,还有当时着名的药师,和江湖上懂得用毒的人,要他们去研究‘迷迭香’。 当初的意思,只想把‘迷迭香’中会使人变成白痴的毒性如何练去。那知各人研究的结果,各不相同,却研制出几种不同用途的药物。一种服了可以增强武功,名之为‘金刚散’,可以使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立时变成一流高手,但从此必须长期服用下去,一旦间断,就会武功全失,而且还会十分痛苦,生不如死。一种服了可以令人耗损功力,名之为‘对消散’。另一个人却才真的成功了,他把‘迷迭香’中的毒质练化,服了可以令人听从命令,不会变成白痴。这是魔教中人说出来的,应该可信。”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另外老夫还听说魔教中人有一种很特殊的手法,点人脑部某处经穴,也可以使人失去记忆,但清醒却如常人。他们既有特殊手法,又有各种药物,都能令人改变性格,服从于他,试想这些药物,药性各异,也各有解药,分毫都错不得,岂不是一件棘手之事?” 他目光转到宁无缺脸上,续道:“你娘从前不会武功,但目前功力之高,已可称得上魔教一流高手,据老夫推想,她可能是服了他们的‘金刚散’,也可能服了另外的毒物,总之,决不会只有一种。” 宁无缺道:“那怎么办呢?” 宁阳老人一指卞药师道:“如今有药师在这里,就比较好办了,他精研本草,所以有药师之称,你娘和所有被迷失心智的人,先请药师诊诊脉看,能不能从脉象之中诊得出是中了何种毒药?才能对症下药。” 卞药师苦笑道:“兄弟就是万庄主派人用快马召来的,uu看书 ww.uukash.cm 在庄内已住了二十几天,光是一种‘对消散’,就已经把兄弟难倒了,到如今依然束手无策呢!” 宁无缺走到卞药师面前,突然跪了下去,说道:“药师前辈,你老无论如何要救救我娘,晚辈今生今世感恩不尽。” “宁少侠快快请起。”卞药师慌忙双手将宁无缺扶了起来,一面说道:“此事容老朽想想……” 孟云姑道:“卞老伯,连同老夫人在内,我们今晚截下不少心智被迷失的人,如能先切切他们的脉象,也许可得到一个结论,只是有一难题,如要切脉,必须先解开他们受制的经穴,但经穴一旦解开,他们就会立起反抗,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在解开他们受制穴道之后,能够使他们安静下来。” 卞药师一拍脑袋,大笑道:“老朽糊涂,忘了孟姑娘也精通脉理。” 孟云姑被他说得脸上微微一红,说道:“侄女只是粗通皮毛,可以替卞老伯做个助手而已。”极限大魔尊 二百三十三 切脉! 卞药师道:“要使他们安静下来,并非难事,据宁阳老哥方才所说,魔教中有‘金刚散’、‘对消散’和改良的‘迷迭香’,这三种害人的毒药,虽然都是从‘迷迭香’练制而成。但它的功用不同,解药自然也因之而异,就算咱们能从脉象中分辨得出,依然解药难求,无法医治。” 凌妙可心急父亲中迷,忍不住问道:“大姐,当初大哥有一半迷失心神,是大姐把他治好的,不知对其他迷失心神的人,是否有效?” 孟云姑被她问得粉脸飞红,微微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这要等切过脉象,如果仅系某种手法,抑制了脑部某处经穴,方可施救,但如果是被药物迷失的,施展太素导引之术,只怕也未必见效。” 卞药师道:“好,咱们那就先切切脉象再说。” 说到这里,回头朝章守勤道:“章总管,最好收拾几间静室,把所有迷失心神的人,都送到静室去,老朽和孟姑娘先给他们切切脉看。” 章守勤道:“除了老夫人,所有被迷失神智的人,都在东厢房中。” 卞药师点点头道:“那么就要这两位姑娘把老夫人也送到东厢房去。” 孟云姑朝凌妙可、祝小青二人道:“你们护送老夫人进东厢房去。一面以“传音入密”朝凌妙可道:“你和三妹要注意这两个丫头,别让她们乘人不备,暗施手脚。” 凌妙可、祝小青奉命押着飞电、飞霜,抱起老夫人往东厢房走去。 卞药师朝万青峰道:“万庄主,今晚大局已定,所有诸位道兄,也辛苦了大半夜,兄弟之意,只要留下几位防范意外之外,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万青峰含笑朝谈朕道:“今晚谈老哥是发号施令的总指挥,应该派哪些人留下值班,我看还是谈老哥分配吧!” “这是好差事!” 谈朕含笑道:“万庄主要兄弟调遣,兄弟那就不客气了。”目光徐徐掠过众人,说道:“第一,身中‘对消散’的人,应该优先去休息了,但有两个人必须例外,一个是兄弟,既是总指挥,就得在厅上坐镇;一是万庄主,他是主人,就是要他休息,他也不肯的了。” 万青峰拱手道:“总指挥说的一点也不错,兄弟自然要在这里奉陪。” 谈朕又道:“第二,少林、武当两派,各留四名弟子,守护前后院,另由万点星、章守勤二位在厅上值班,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宁无缺道:“在下不累,自愿留下来替药师前辈当个副手。” 宁阳老人道:“老朽也留下来好了。” 谈朕点头道:“二位既然志愿留下,自是最好不过,那么其余各位道长就去休息吧!” 智杖大师合十道:“如此也好,如有用得着咱们这些人的时候,谈者施主随时差遣,咱们随时可到。” 当下其余的人就一齐退出厅去。 卞药师一手取过药箱,说道:“万庄主,你陪宁阳老哥,在厅上喝茶,宁少侠、孟姑娘,咱们到东厢房去吧!” 宁无缺、孟云姑跟在卞药师身后,跨入东首厢房。 章守勤已命庄丁临时在东厢房搭了九张床铺,躺着暴本仁、霍五、智光、凌战、霍天柱、谢霆飞、柴一佳、娄通、敖六等九人,由凌妙可负责守护。把老夫人另外安置在里面一间,由祝小青和两名绿衣丫环作陪。 卞药师把药箱放到窗口一张长桌上,然后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瓶子,倒了十粒淡黄色药丸交给凌妙可道:“凌姑娘,每人一粒,你只要纳入他们口中就好。” 凌妙可接过药丸,就依次纳入九人口中,才走入里间,再给老夫人纳人口中。 孟云姑问道:“卞伯父的药丸,要多少时间才生效呢?” 卞药师道:“很快!只要一盏热茶的工夫,姑娘就可以解开他们的穴道了。” 孟云姑又道:“那他们要多少时间才会醒来呢?” 卞药师含笑道:“这是老朽遵古方配制的安眠丹,不给他们解药,可以一睡四十九天时自醒,好在药性温和,不伤身体,比点他们穴道还要好得多。” 孟云姑道:“这样就好,有四十九天时间,总可以想出办法来了,药姑前去天台,再有几天,大概也可以赶回来了。” 卞药师算着时间,看看已有盏茶光景,抬眼道:“可以了。” 首先举手解开了暴本仁的穴道,拉过一张椅子,在蹋前坐下,伸出三个指头,搭在他左手脉腕之上,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孟云姑回过头去,悄声道:“宁兄,我们到里间去。” 两人进人里面一间,孟云姑走近榻前,举手一拂,解开老夫人受制的穴道。 宁无缺知道她要替娘切脉了,就去端了一把椅子;放在榻前。 孟云姑朝他说了声:“谢谢你。”移身坐下,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三根玉管似的手指,轻轻按在老夫人脉腕上。 祝小青凑近大哥身边,低声问道:“大哥,卞药师呢?” 宁无缺道:“在外面替迷失心神的人切脉。” 祝小青双眉含颦道:“二姐的爹,已经被救下来了,不知我娘现在怎么样了?” 宁无缺含笑道:“小妹,你不用发愁,你想想看,碧落山庄的老夫人,我娘她老人家武功有多高,不是也被我们救下来了吗?剩下的一些人就更不足为患了,只要给我们遇上,自可把令堂救下来的。” 祝小青道:“就是不知道我娘现在到那里去了?” 宁无缺道:“你放心好了,今晚被救下来的人,除了神智被迷,谁也没有受到伤害,可见令堂也不会有什么的,我们只要找到秦皓:就可以把令堂救出来了。” 祝小青钭睇道:“大哥,你一定要救我娘,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宁无缺笑道:“我们遇上不相干的人都要加以援手,何况你是我的小妹子,我自然会尽力的。” 祝小青道:“大哥,你真好。” 说话之时,孟云姑已经切完老夫人的脉。 宁无缺急忙问道:“孟姐姐,我娘的脉象如何?” 孟云姑缓缓站起身,说道:“宁兄不用焦急,待会让卞伯父诊过伯母脉象之后,也许可以探讨得出结果来,这时我一时也无法说得清楚。”接着又道:“这里有三妹照顾,我们出去吧!” 宁无缺点了点头,两人回出东厢房。卞药师正在逐一替迷失神智的人把脉,现在正在切凌战的脉,看到两人走出,抬头道:“孟姑娘,这几个人你来切切看,咱们回头再讨论好了。” 孟云姑点头道:“侄女遵命。” 接着就从柴一桂开始,坐下椅子,细心地切起脉来。 宁无缺、凌妙可没事可做,只是看着他们切完这个,又切那个,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时光,卞药师已把外面几个人的脉都切完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含笑道:“切这几个人的脉,比起方才在庄外和人动手,还要吃力,走,宁少侠,现在进去切令堂的脉。” 宁无缺道:“药师前辈,怎么不歇一会呢?” 卞药师笑道:“不要紧,切完令堂的脉,还有许多事呢!” 凌妙可道:“卞伯父,我爹他……” 卞药师道:“别急,等老朽切完了老夫人的脉,再作详谈吧!” 宁无缺又陪着他进入里间。 卞药师在椅子上坐下,切了老夫人双手的脉,口中不觉轻“咳”一声,重新又取过老夫人的左腕仔细地切了一遍,双眉不由得微微一皱,站起身举步往外走出,宁无缺不敢多问,随着他走出外间。 这时孟云姑也正好切完暴本仁的脉,站起身来。 卞药师问道:“孟姑娘都切完了吗?” 孟云姑点点头。 卞药师道:“那就到外边去说吧!” 孟云姑回头朝凌妙可道:“二妹,你还是留在这里,我和卞伯父研究出结果,很快就会告诉你的。” 凌妙可道:“好嘛!” 卞药师、孟云姑、宁无缺回到厅上;宁阳老人、谈朕、万青峰三人正在厅上品茶谈天。 万青峰站起身道:“卞老哥!这些人中了‘迷迭香’的情形如何?” 卞药师微微摇头道:“难、难,兄弟也遇上不少疑难杂症,自从到了宝庄,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难倒了,大家先坐下来再说。” 三人一起坐下,庄丁替三人重新沏了茶送上。 卞药师取起茶碗,喝了一口,朝孟云姑道:“孟姑娘,十个人的脉,咱们两人都切过了,老朽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孟云姑道:“侄女只是略懂皮毛,说得不对,卞伯父多多指正。” 卞药师笑道:“姑娘蒙葛仙翁指点,令师又精通太素脉诀,应该比老朽高强得多了,看书 ww.uukansu 不然,老朽也不会要小女找你去了。今晚这十人的脉象,颇有出入,咱们必须详细探讨,才能整理得出头绪来,姑娘不用和老朽客气了。” 孟云姑道:“那么侄女只好遵命先说了。” 她螓首微抬,望着卞药师道:“侄女先从宁兄令堂说起,老夫人的六脉之中,充满阴邪之气,而且阴中有火……” 卞药师道:“不错,她练的正是魔教火功,这一点,脉象之中可以切出来的。” 孟云姑道:“侄女也许脉理不精,切不出她有什么中毒现象。”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毒象未露,似已入骨,又像被药物所控制,所以你切不出来了。” 这是凭数十年切脉经验切出来的,孟云姑就有所不知了。 宁无缺听得心头一急,忍不住叫道:“药师前辈……”极限大魔尊 二百三十四 奸细! 卞药师连忙摇手道:“这是老朽和孟姑娘交换意见,少侠且勿插口。” 孟云姑又道:“但侄女还切到了一点,老夫人‘脑户穴’真气似滞非滞,却大有问题。” 卞药师“哦”了一声,一手捻须沉吟道:“贤侄女是否可以确定?” 孟云姑精擅“太素脉诀”,是以有此发现,这就非卞药师全凭脉理诊切所能发现,他看了宁无缺一眼,粉脸微微一红,说道:“他当时神智似清非清,也有这种现象,侄女应该不会有误。” 宁阳老人一拍巴掌,笑道:“这就对了,魔教确有一种秘法,可以叫人永远服从,神智也似是似清非清,莫非此种秘法,就下在‘脑户穴’上?‘脑户穴’乃是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这是如何下手的呢?老夫一生专取人穴道,若要在‘脑户穴’上下手,只怕也未必拿捏得准……” “好了!”卞药师缓缓道:“结合老朽和孟姑娘切得的脉象,老夫人身上,就发现了三种情形,第一,老夫人从前不会武功,如今却练成了魔教火功;第二,毒象虽然未露,却毒已入骨;第三,‘脑户穴’上被人做了手脚。这就是说,她所中之毒,必然是‘金刚散’无疑,‘金刚散’之毒似被药物所控制,很可能经常有人在食物中加入了可以控制毒性的药物,所以并未发作,‘脑户穴’被人动了手脚,就是为了使她永远服从幕后主使人的一种手段……” 宁无缺听到娘竟然有如此的严重,急得目含泪水,说道:“那要如何才能救我娘呢?“卞药师道:“少侠不用难过,找出了原因,才能对症下药,咱们慢慢再商量。一面又朝孟云姑道:“其余九人呢?姑娘可有什么发现?” 孟云姑想了想才道:“九人之中,正好分为两组,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人,问题都出在‘脑户穴’,六脉和平,别无征兆……” “不错!卞药师不待她说完,就点点头道:“所以老朽切来切去,切得茫无头绪。” 孟云姑又道:“至于智光和皖西三侠,却是极明显的在脉象中有中毒的现象,但气血依然畅通,武功未失。” “姑娘说得完全正确。”卞药师频频点头道:“他们中的极可能就是改良后的‘迷迭香’了。”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只有两个了,第一,老夫人、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六个人的‘脑户穴’中了魔教某种特殊手法,以致被人利用,若要解除‘脑户穴’上的障碍,只怕非熟谙此种手法的人不可,稍一不慎,即有性命之忧……”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转脸问道:“孟姑娘当日如何解开宁少侠‘脑户穴’?” 孟云姑被问得粉脸葛地一红,说道:“光是解开‘脑户穴’,倒是不难,有宁兄和侄女二人足可胜任。” “如此就好。” 卞药师又道:“那么如今只剩下一个难题了,就是魔教的‘对消散’、‘金刚散’和改良的‘迷送散’三种解药了,老朽空自以药师为号,对三种解药,当真是束手无策。” 孟云姑道:“卞姐姐去天台找敝师姐,再有几天,大概可以赶回来了,敝师姐蒙大师伯垂青,授以青囊之术,如果敝师姐肯来,区区魔教剧毒,就可迎刃而解,万一敝师姐不来的话,我想卞姐姐既然进去了,也一定可以带回解毒药丸来。” 卞药师顿首道:“那也只好等药姑回来再说了。” 宁无缺望着孟云姑问道:“孟姐姐,家母等人的‘脑户穴’,是不是可以先替他们解开呢?” 谈朕道:“宁阳老弟说的极是,老夫人如能及早清醒过来,就可以说出这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了,此事关系十分重大,自然愈早知道愈好,碧落山庄已无形瓦解,免得此人又制造出第二个碧落山庄来;而且暴本仁、霍五、柴一桂等五人,只是‘脑户穴’受到禁制,解开穴道,对咱们也可以多增加一分实力。” 孟云姑道:“那就早些替他们解开穴道也好。” 万青峰忙道:“兄弟觉得解穴之事,也不急于—时,二位还是先去休息—会,明天再解不迟。” 孟云姑微微—笑道:“不碍事,我和宁兄练成‘太素玄功’,替他们解穴,也就是练功,和休息一样,只要准备一间静室就好。” 刚说到这里,只是总管章守勤急步走了进来。 万青峰抬目道:“章总管,你来得正好……” 章守勤没待他说完,躬着身道:“属下是向庄主请罪来的,属下疏忽,不但被贼人救走了人,而且还杀死了三名庄中弟兄……” 万青峰一怔,急急问道:“什么人被救走了?” 章守勤道:“是唐门的唐纪中夫妇,还用毒药暗器射杀了一名看守他们的弟兄,另有在后进西廊值岗的两名弟兄,也是被极细的毒针所伤,很可能就是黑芒针。” 谈朕道:“莫非有奸细混进来了?” 章守勤道:“这个在下也不清楚,因为第三进西廊的墙外,已是庄外的一片松林,林外也有几处值岗的弟兄,但他们如果窜林而行,可以通过三里外的一处山麓,就根难发现了。”口气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晚从第二进到第三进各处走廊,都布满了岗哨,他们除非从相连的房屋中穿行,才能避得开岗哨,这不是熟悉本庄房屋的人,极不会如此走法。” 卞药师问道:“章总管,你可曾查过,庄上有没有少了什么人?” 万青峰一怔,道:“卞老哥认为庄中出了内奸吗?”话未说完,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来,口中“哦”了一声,接着目注卞药师,说道:“兄弟想起来了,早晨,你老哥手中拿着两支唐门黑芒针,曾说敝庄西首墙外有两名庄丁伤在暗器之下。 露发身死。其实那天庄上并未出事,兄弟当时怀疑老哥另有用意,但因唐纪中夫妇初来,后来又有宓飞虹求见,给一连串发生的事故岔了开去,几乎忘了,老哥那两支黑芒针是那里来的?” 卞药师道:“早晨兄弟去找孟姑娘,讨论霍五耳中‘命门’隐现青黑,极似中毒,或者体内积有旧伤,伯隔墙有耳,要孙小乙站到门口去,结果孙小哥差一点送了性命……” 万青峰愕然道:“这两支针是老哥从孙小哥身上起出来的?” 卞药师道:“如果中上两支,就没有救了,一支是从他右肩取下来的,另一支打在窗根上,大概此人心头慌张,拿着针筒发颤,才失了准头。” 谈朕“唔”了一声,道:“大白天不可能有外人越墙而入,也不可能窃听药师和孟!”娘的谈话,此人自然是潜伏在庄中的奸细无疑。” 万青峰挥手道:“章总管,你快去查查看,庄中是不是有人失踪了?” 章守勤答应了一声,正待转身! “章总管慢点!” 谈朕一手持须,说道:“手中拿着针筒,还会因心头慌张而发颤,很可能是一名女的,而且年纪应该不会太大,你可先从年轻女子着手。” 章守勤应了声“是”,匆匆退去。 宁阳老人呵呵一笑道:“谈教主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心细如发!” 谈朕大笑道:“你若哥哥夸奖,这不过是一般常情而已!” 万青峰道:“唐纪中夫妇这一逃脱,敝庄和四川唐门,又多了一道梁子了。” 谈朕道:“唐世贤是个明理的人,他派来的侄子,竟是碧落山庄的奸细,此事有大家可以作证,他岂会如此护犊? 唐纪中夫妇虽然在逃,只要咱们联名给他送封信去,说明原委,也就是了。” 万青峰点点头道:“那也只有如此了。” 不多时,章守勤勿匆回入,朝万青峰躬身道:“启禀庄主,派在第二进伺候女宾的梅香,果然不见了,很可能就是她把人救走的。” 万青峰问道:“此女如何来的?” 章守勤道:“她是厨房打杂的田嬷嬷的义女,田嬷嬷半年前过世,她孤苦无依,才到庄上来的。” 万青峰点头道:“如此说来,田嬷嬷也可能是她害死的了,也由此可见他们早就在打咱们主意,只是咱们没有发觉罢了!” 章守勤道:“这是属下的疏忽……” “这不是你的错,人已经走了,说也无用。” 万青峰又道:“你去准备一间静室,uu看书 .uukanshu.om 好让宁少侠和孟姑娘替暴掌门人等人运功解穴。” 孟云姑道:“章总管,所谓静室,第一要没有人惊吵的地方;第二只要一间空房间,不要有家具。” 章守勤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万青峰叹息一声,道:“咱们虽然幸蒙宁阳前辈赐助,拿下了老夫人,碧落山庄暂时失去了主持的人,但真正在幕后主使的人,咱们依然不知道他是谁?稍假时日,仍会有第二个老夫人出现,对各大门派,对整个江湖的威胁,也仍然存在,还真是心腹大患。 谈朕道:“碧落山庄有总管秦皓,和副总管宓飞虹、管巧巧,老夫人其实也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多一个老夫人,和少一个老夫人,对他们并无多大的影响,何况咱们今晚虽擒下多人,但这些人原本只是被他们迷失心神的人,并非真是碧落山庄的人,所以看起来他们今晚败得很惨重,事实上碧落山庄的实力却丝毫无损,何用假以时日,只要幕后那个人再派上一个人主持碧落山庄,他们就可以卷土重来了。”极限大魔尊 二百三十五 束手无策! 卞药师连连点头道:“谈教主这番话,说得极为精辟入理,确实如此,碧落山庄只是一个对外的名称,以种种迹象看来,他们幕后应该是消声匿迹已有三十年的魔教遗孽在作祟了。” 他回过头去,朝宁无缺问道:“少侠进入碧落山庄,不知可有什么发现吗?” 宁无缺道:“说来惭愧,在下混入碧落山庄,前后不过七天,虽然处处留心,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处,只有两点可向诸位报告,第一、副总管管巧巧名义上虽是两名副总管之一,但她的权力,似乎还在总管秦皓之上。第二,秦皓和宓飞虹各自领有一股武力,两人之间,似乎也并不十分协调,这只是在下粗浅的观察所得,也许并不准确。” 谈朕道:“很好,这两点都很有价值,少侠在这七天之中,是否对整个碧落山庄都查看过了,有没有什么较重要的地方,譬如是什么禁地之类,不准任何人进入。” “谈教主不说,在下倒是忘了。” 宁无缺望然道:“在下是冒充端木元去的,端木元脸上易了在下的容,那时在下攻名宫飞萍,他就用了在下宁无缺的名字,这一段事,诸位大概都已知道了? 宁阳老人道:“老夫就上了那野小子的当,还传了他达摩‘洗髓经’!” 宁无缺续道:“端木元在碧落山庄,是老夫人的义子,因此在下混入碧落山庄,行动较为自由;但碧落山庄后园,分为东西两区,号称东园、西园,老夫人的住处在西园,但东园却禁止任何人进入。有一次,在下想进去瞧瞧,就在门首被人挡住,说没有老夫人的手令,不得擅入,后来在下问过楚琬,她也说不知道,还叮嘱在下,不可心存好奇。” 孟云姑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楚琬对你可倒蛮不错的啊!” 谈朕一拍巴掌,说道:“这就对了,碧落山庄东园,很可能就是那幕后主使人的巢穴了,可惜咱们这些人都身中‘对消散’,无法行动……” 万青峰道:“谈教主可是想直捣他们的老巢吗?” 谈朕道:“兄弟就是这个意思,假使我们没中‘对消散’,趁这机会,直扑碧落山庄东园,自是最好不过了。” 孟云姑道:“卞姐姐去找我师姐,再有几天时间,一定可以起回来了,只要卞姐姐回来,就会有解药了。” 章守勤又匆匆走入,说道:“启禀庄主,静室已经收拾好了,不知道宁少侠和孟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宁无缺朝孟云姑望去。 孟云姑沉吟道:“老夫人体内有魔火阴功,‘脑户穴’受制,又有‘金刚散’之毒,情形较为复杂,我想先替老夫人解开了穴道的障碍再说。”一面对章守勤道:“章总管,请你去通知祝姑娘,先把老夫人送去静室。” 章守勤答应一声,又退了出去,不多一会功夫,就回了进来,抱抱拳道:“宁少侠、孟姑娘,祝姑娘已把老夫人送到静室去了。” 孟云姑站起身道:“宁兄,我们走吧!” 一面朝卞药师道:“卞伯父,侄女想请你老同去。” 卞药师含笑道:“老朽帮得上忙吗?” 孟云姑道:“侄女和宁兄替老夫人运功解穴之后,要请你老再仔细切切她的脉象,再作商量。” 卞药师点点头,道:“好吧,老朽和你们一起去。” 万青峰道:“孟姑娘,你们在运功解穴之间,总要有人护法吧?” 孟云姑含笑道:“不用有人护法,我们在运功之时,只要有敌人闯进来,一样可以出手,何况还有卞老伯在场,大概不会有什么事的。” 当下就由章守勤领着三人来至第二进的东厢,推门而入。房中家具果已全部搬了出去,腾出一间空屋,所有的门窗也都挂上了重厚的棉帘,地上放着一盏明亮的琉璃灯,燃起一支红烛。可见章守勤设想得果然周到。” 祝小青和飞霜、飞电早巳站在房中,老夫人双目紧闭,用棉被裹着躺在地上。 章守勤道:“孟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孟云姑道:“那就麻烦总管再搬两张椅子进来。” 章守勤道:“有!有!” 立即退出身去,双手提着两张椅子走人。 孟云姑道:“谢谢你,现在没有事了,待会如果有事,再请你好了。” 章守勤道:“在下已派了两个丫环,站在院子里,孟姑娘有事,就告诉她们好了,在下告退。” 说完,便退了出去,随手带上房门。 孟云姑朝卞药师、祝小青二人抬抬手道:“卞伯父、三妹,这两张椅子就是给你们准备的,请坐。” 卞药师依言坐下,笑道:“你们呢?” 孟云姑含笑道:“我们就要运功了。“自己席地坐下,伸手指指地上,朝宁无缺道:“你坐到这里来。” 宁无缺依言坐下。 孟云姑又朝飞电、飞霜两人道:“你们扶着老夫人盘膝,坐到这里来。” 飞电、飞霜依照她的指示,扶起老夫人,坐在孟云姑和宁无缺的对面,三个人成鼎足形坐好。 孟云姑伸出右手,和老夫人左掌相抵,左手和宁无缺右手相抵,宁无缺也伸出左手和老夫人右掌相抵,两人就缓缓闭上眼睛,默默运起功来。 祝小青心中暗暗奇道:“从前大姐替大哥疗伤,两人都要脱了衣衫,赤身抱着练功,现在怎么不要脱衣衫了呢?” 她不知当时宁无缺并不会“太素玄功”,而是由孟云姑运功施展“以阴导阳”,替他打通全身经络,所以必须赤身相抱,始能以纯阴之气引导纯阳之气,使之运行调和,达到坎离互交水火既济,不但疗伤,而且也使得两人都练成“太索玄功”。 如今两人已经练成了“太素玄功”,只须手掌相抵,两人体内的真气就可以贯通为一,就不用使“以阴导阳”,这道理,小姑娘就无法领悟了。 老夫人服下卞药师的“安眠丹”,正在酣睡之中。人在睡眠之中,一切意识自然也会在停止之中。但宁无缺、孟云姑运功输入她体内的真气,却依然遇上了极强的抗拒。这是极自然的排斥,一个练功的人,体内真气遇到外来的力量,自要与之抗拒。 所幸老夫人正在安眠之中,体内的真气没有意识去领导,抗拒的力量,没有后继之力,渐渐就被两人逼人她体内的真气所引导,归于平静,一路循经而行,到达“脑户穴”,也只有轻微的停滞,就豁然贯通。 那是因为宁无缺、孟云姑施展的“太素玄功”,含有一阴一阳天地氤氲之气,魔教阴邪手法所制的穴道,经这一阴一阳合而为一的真气冲开,所过之处,宛如春风和照,寒冰解冻,用不着大力冲穴,穴道自解。 前后不过顿饭功夫,宁无缺、孟云姑同时候地睁开眼来,各自放开了和老夫人相抵的手掌。 孟云姑朝飞电、飞霜两人吩咐道:“你们现在可扶老夫人躺下了。” 飞电依言在地上铺了一条棉絮,和飞霜一同扶着老夫人躺下。 孟云姑目光一抬,朝卞药师道:“卞伯父,现在你来切切老夫人的脉象。” 卞药师含笑道:“姑娘怎么不先切呢?” 孟云姑嫣然一笑道:“侄女运行真气,走遍老夫人十二经络,和切脉也差不多了,等卞伯父切过脉之后,再由侄女和伯父互相印证,就可得到结论了。” 卞药师一拍脑袋,笑道:“老朽真是老糊涂了,忘了姑娘替她行气运功,十二经络无所不到,比仅以三个指头切脉,还清楚得多,好,好,老朽这就来切。” 他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盘膝坐下。取过老夫人左腕,三个指头轻轻按下,就闭眼睛,仔细的切起脉来。 宁无缺朗孟云姑低声道:“你在运气之时,觉得娘如何呢?” 孟云姑含笑道:“至少我们已解开了伯母‘脑户穴’的禁制,现在剩下来的只有‘金刚散’之毒了。” 宁无缺道:“还有魔教阴火呢?” 孟云姑看了他一眼,轻笑道:“那是伯母练的功夫,并不是病,除非废了她的武功,魔教阴火如何能消……哦……” 宁无缺听她话未说完,忽然低“哦”出声,好像想到了什么事,忍不住问道:“孟姐姐,你想到了什么?” 孟云姑双眉微拢,说道:“伯母从前不会武功,她是服了‘金刚散’,才练成魔教阴功的,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之毒,不但武功全失,只怕身体也会支持不住,但‘金刚散’之毒不解,我们没有抑制此种毒药的药物,一旦毒性发作,就不可收拾,而且抑制的药物,也不可常用,时间愈久,积毒愈深,最后还是会发作的、这真是棘手之事。” 宁无缺心头一沉,问道:“那该怎么办?” 孟云姑道:“等卞伯父切完脉再和他研究,看看有何良策?” 说话之时,卞药师已经切完了脉,站起身来。 宁无缺急忙问道:“药师前辈,u看书 .uukansh.cm 家母……” 卞药师道:“少侠放心,令堂脉象和平,除了体内魔火阴气依然极盛,所中‘金刚散’之毒,目前似无发作现象……” 一面回头朝孟云姑问道:“孟姑娘,老朽说的如何?” “卞伯父说的极是。” 孟云姑道:“只是侄女想到了一件事,觉得十分为难。” 卞药师道”:“姑娘想到了什么事?” 孟云姑道:“老夫人是服下‘金刚散’才练成魔教阴功,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之毒,她一身武功也必然失去,一旦失去武功,只怕她身子会支持不住……” 她说的“支持不住”,卞药师自然听得出来,那就是虚极致死,只是她不好言明而已,这就点头,“唔”了一声。极限大魔尊 二百三十六 母子重逢! 孟云姑又道:“但‘金刚散’之毒不解,也不是办法。” 不解终有毒发之日,一样不可收拾! 卞药师只是沉吟着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道:“目前老夫人的‘脑户穴’禁制已解,不再受人控制,神志也自然清楚了,不如让她醒来,问问她可有什么解救之道?” 孟云姑道:“这样也好。” 卞药师回头朝祝小青道:“祝姑娘,你去请宁阳老人进来。” 祝小青答应一声,返身走出。 卞药师已从药箱中取出一粒解“安眠丹”的药丸,递给宁无缺,说道:“少侠可把此丸纳入令堂口中,大概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清醒过来了。” 宁无缺接过药丸,转身蹲下身子,把药丸纳入老夫人口中。 正好宁阳老人也随着祝小青走了进来,含笑道:“卞老哥,情形如何了?” 卞药师道:“老夫人‘脑户穴’禁制已解,因为有许多事情,必须要问她自己,因此老朽已喂她服下清神丹,再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清醒过来,二十年前的经过,要老哥来亲口告诉她,她才会相信。” 宁阳老人道:“她武功未失,一旦清醒过来,肯相信老夫的话吗?” 卞药师道:“‘脑户穴’禁制已解,她会想得起来的,但咱们也要防她猝起发难,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就好。” 宁无缺、孟云姑点点头,就稍稍散开,由宁阳老人和卞药师站在正面,宁无缺、孟云姑、祝小青则站在两人边上。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到,老夫人沉沉熟睡的人,就在此时,眼皮轻轻抬动了一下。 卞药师急忙朝宁阳老人使了一个眼色。 宁阳老人呵呵一笑道:“好了!老弟妹果然醒过来了。” 老夫人是服了药才清醒的,所以人已渐渐醒转,眼睛还没有睁开,但听了宁阳老人这声洪笑,不觉倏地睁开眼来。 同时翻身坐起,足跟一点,站了起来,两道逼人的目光,迅速扫过站在她前面的五人,冷冷地道:“孟云姑、宁无缺,你们要待怎的?” 宁阳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醒过来了,咱们就可以谈谈了。” 老夫人目光阴沉,盯着宁阳老人间道:“你是什么人?” “哈哈!” 宁阳老人大笑道:“老夫和上官鼎、上官平两代都是忘年之交,弟妹不认识老夫,总该记得十八年前,携走你两岁幼儿的是谁吧?” 老夫人身躯一震,失声道:“你会是宁阳老人!” 宁阳老人大笑道:“弟妹终于想起来了,哈哈!那么老弟妹还记得你那两岁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老夫人目中已有泪光,颤声道:“他叫……缺儿……他现在在那里?” “哈哈!”宁阳老人又是一声大笑,说道:“那小娃儿姓了老夫的宁,字可没有改,你说宁无缺会是你老弟妹的什么人?” 老夫人目光迅速一转,落到宁无缺身上,失声道:“他……会是缺儿……” 宁无缺急忙趋了上去,扑地脆到地上,含泪叫了一声:“娘!” 老夫人一下抱住宁无缺的头,悲喜交集,颤声道:“缺儿,果然是你,娘早该想到了。” 十八年母子重逢,这是何等感人之事,宁无缺从现在起就更名为宁无缺了。 宁阳老人道:“好了,你们母子重逢,可喜可贺,咱们还有许多事要谈呢!” 老夫人突然朝宁阳老人跪拜下去,说道:“前辈是上官家的大恩人,请受我母子一拜。” 宁无缺跟着娘一起拜了下去。 宁阳老人连连摇手道:“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小娃儿,你还不快把你娘扶起来?” 宁无缺随着娘拜了几拜,才双手扶着娘站起。 宁阳老人一指卞药师,说道:“老弟妹,老夫给你引见,这位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卞药师。” 老夫人连忙裣衽一礼道:“老身久闻卞药师大名,只是未曾见过面。” 卞药师含笑道:“老夫人好说,这里没有坐处,兄弟觉得还是到外面去谈吧!” 老夫人间道:“缺儿,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宁无缺道:“这里是万松山庄。” 老夫人闻言,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孟云姑忙道:“伯母虽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但魔教中人只是利用伯母而已,不但给伯母服下剧毒,而且还在你的‘脑户穴’下了禁制,使伯母永远听命于他……” 老夫人道:“孟姑娘怎么知道的?” 孟云姑道:“那是卞伯父和晚辈两人从伯母脉象中诊察出来的,刚才就是由上官兄和晚辈两人运气行功,替伯母解开了‘脑户穴’禁制,现在伯母是不是觉得头脑比以前清爽的多了?” 老夫人略作凝思,欣然地点头道:“唔,是清爽多了,从前……老身总觉得头脑一片空白,除了复仇,好像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也不能多想,多想——会就会头昏。不知看过多少名医,都说老身多年宿疾头风,现在我以前的事,都可以想起来了,孟姑娘,老身真该谢谢你。” 孟云姑道:“伯母怎么还和晚辈说起这些客气话来了?” 老夫人看看缺儿,又看看孟姑娘,心里不禁有些明白了,一手拉起孟姑娘的玉手,含笑道:“老身想起来了,你和缺儿好像合练了什么功夫,普通内功,只怕不容易解得开老身‘脑户穴’的禁制呢!” 孟云姑被她拉着手问话、显得十分亲切,不觉粉脸微微一红,低头道:“是‘太素玄功’。” 一行人由宁阳老人和卞药师走在前面,老夫人—直拉着孟云姑的手同行,宁无缺只好跟在两人身后而行。 祝小青心中暗道:“这位老夫人变成大哥的娘,就随和多了,和大姐有说有笑,真像婆媳两个呢!” 走进客厅,万青峰站起身问道:“卞老哥,老夫人如何了?” 宁阳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不是出来了吗?” 老夫人一脸既感慨又愧疚的道:‘老身活了五十几年,竟然为虎作伥,直到今晚,才知道名门正派之士,果然不同,老身和万松山庄为敌,却想不到万庄主还如此关切老身,怎不教老身既感且惭?” 原来她听到万青峰刚才问的那句话了。 万青峰连忙抱拳道:“不敢,老夫人过奖了,老夫人和万松山庄为敌,只是被人使了手脚,本性被迷,可说也是被害的人;武林中人像终南五老的田五常,金刀门的邢铿,都是前辈高人,也都被迷失了本性,老夫人何用自责?” 宁胜天呵呵一笑,抬手道:“老夫人,诸位老哥请坐下来说不迟。” 大家落坐之后,一名庄丁立即给老夫人送上茶来。 卞药师道:“老夫人请先喝口茶,老朽还有话想问哩!” 老夫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抬目问道:“药师要问什么,但说无妨,老身知无不言。” 卞药师心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还以为想问她碧落山庄的事,就笑了笑道:“老夫人也许误会了老朽的意思,碧落山庄的事,当然希望老夫人能够详细的说出来,但并非目前当务之急……” 老夫人道:“那卞药师想问老身什么呢?” 卞药师道:“老朽和孟姑娘切过了老夫人的脉,老夫人除了体内阴火极盛,那是老夫人练的魔火阴功之故,另外还有两点,一是剧毒入骨,却又被某种药物所抑制,一是‘脑户穴’被人用特殊手法下了禁制,以致老夫人永远听人摆布。” 关于‘脑户穴’的禁制,方才上官少侠和孟姑娘以‘太素玄功’给老夫人冲开穴道,恢复清明,所以老夫人从前记忆不起的往事,已可逐一想得起来,不同受制于人,只是老夫人身中奇毒,不知你是否想得起来?” 老夫人愕然道:“老身方才曾听孟姑娘说过,但老身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卞药师道:“老夫人再想想看,譬如你平日饮食,是不是这两位姑娘伺奉的?” 他说的这两值姑娘,是指飞电、飞霜两人。 老夫人顿首道:“正是飞电、飞霜两人伺候老身的,但另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副总管管巧巧,她是老身身边的人。” 飞电在旁道:“管副总管是唯一照料老夫人饮食起居的人,老夫人的饮食,都是她亲手伺奉的。” 卞药师点头道:“那可能就是她在老夫人的饮食中下的毒了。” 老夫人悍然道:“是她在老身饮食中下的毒?” 卞药师微微摇头道:“不是,老朽听宁阳老哥说过,老夫人从前不会武功,很可能是她给老夫人服了‘金刚散’……” 老夫人道:“老身从未听说过‘金刚散’这个名称!” 卞药师道:“那是魔教中人练制的一种毒药,uu看书 ww.uukanshu.o 服了之后,可以令人功力精进极为神速……” 老夫人道:“不错,老身想起来了,十八年前,老身在一处尼庵避难,庵中一位老师傅听说老身遭大故,问老身要不要亲自报雪血仇?当时曾给老身服了一颗药丸,和一页手抄练功诀要,老身只花了三个月时间,就练成魔火阴功,管巧巧就是她的小师妹,老身到了碧落山庄,由管巧巧担任副总管,协助老身,那颗药可能就是‘金刚散’了。” 卞药师道:“金刚散’虽然能使个增长功力,但却是剧毒之物,必须按时服用抑制它的药物,方可不使剧毒发作。 管巧巧伺候老夫人饮食,正是及时给老夫人服用抑制的药物,只是不让老夫人知道而已,所以老夫人剧毒入骨,自己却始终一无所觉……” 老夫人问道:“听药师的口气,老身剧毒入骨,已经无药可救了?” “那倒不是。”极限大魔尊 二百三十七 苦练洗髓经! 卞药师道:“老夫人是凭仗‘金刚散’霸道毒性练成的魔教阴功,功力愈深,剧毒始终未解,才会渐渐侵入骨骼,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剧毒,不但功力顿失,只怕后果极为严重,但剧毒不解,老夫人又不再服用抑制毒性的药物,一旦毒性发作,也不易治疗……” 老夫人坦然一笑道:“老身已经活过半百有余,上天有眼,宁一脉也后继有人,就算毒发不治,老身也并不在乎了。” 宁无缺道:“娘,药师前辈一定会有办法把您老人家治好的。” 老夫人蔼然笑道:“缺儿,生死有命,今晚咱们母子重逢,上天对娘已经很厚爱了,能不能解毒,对娘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 宁无缺眼中不禁涌出泪水,叫了声:“娘……” 孟云姑道:“宁兄,过几天我大师姐来了,她医道极精,还有卞伯父精通药理,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宁阳老人突然间道:“卞老哥,你切老弟妹的脉,剧毒入骨,大概要多少时间才会发作?” 卞药师道:“目前剧毒隐伏不发,似为药物所抑制,大概十天之内,还不至于发作,十天之后那就很难说了。” “十天!”宁阳老人沉吟了一下,抬目问道:“唔!以弟妹目前的功力,练习某一种神功,十天之内,很可能会有希望,你愿不愿意试试?” 老夫人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宁阳老人呵呵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了开来,里面是两页陈旧的纸张,随手递了过去,说道:“达摩‘洗髓经’,只要你能在十天之内把现在的功力,转变为‘洗髓经’中的功夫,虽不能消除你体内剧毒,老夫相信你自己也可以把剧毒从骨髓中退出,即使做不到这一点,但一旦有了‘金刚散’的解药,也可以放心服用,不至于失去功力,全身真气枯竭了,不过你务必在十日之内完成,才能得救。” 宁无缺连忙双手接过,一面朝卞药师问道:“药师前辈,家母练‘洗髓经’有效吗?” 卞药师道:“‘洗髓经’顾名思义,能清洗骨髓,只要练成了,自可把剧毒从骨髓中逼出,只是十天时间,只怕太短促下些……” “哈哈!”宁阳老人大笑道:“普通人当然办不到,如果对武功已有根底的人,三个月就能练会,以老弟妹的功力,本身已有足够的真气,只须依法转练,十天应该也差不多了。” 宁胜天道:“宁阳老哥这话不错,譬如本来已经有了一江水,只是向东流的,现在给它改变河道,堵住东边,使它朝西流去,虽然要费一番手脚,但江中的水,是现成的,诀窍一通,自然水到渠成。” 宁无缺道:“娘!那就快些去练吧。” 万青峰抬手道:“静室现成的,宁少侠、孟姑娘,就陪老夫人到第二进静室去。” 卞药师道:“宁老弟和孟姑娘先陪老夫人进去,这十天之中,不可有人惊扰,你们先替老夫人护法,等天亮之后,再换人接替二位好了。” 宁无缺点点头,就和孟云姑陪同老夫人往第二进西厢静室走去。 这里原是女客住的宾舍,孟云姑要飞电、飞霜住到外面一间,自己和宁无缺守在房中替老夫人护法。 老夫人自然不敢怠慢,翻开“洗髓经”仔细的看了一遍,就在榻上盘膝坐定,依照口诀,运起一口真气,行功吐纳。 她练的虽是魔教阴功,但宁胜天说得不错,不管这江水是向东流还是向西流,江里总是有这么一江水存在,只是本来向东流的,现在引导使它向西流而己! 只要依照诀窍,慢慢导引,纵然要费一番手脚,但体内有这一身真气,总可以把它引导过来的。老夫人一身功力,已到了上乘境界,依照“洗髓经”的口诀,引导真气,自非难事。 宁无缺、孟云姑两人一直在静室中陪着老夫人,眼看她练功阶情形,似无差错,总算渐渐放下心来。 孟云姑以“传音入密”说道:“宁兄!伯母似无大碍了,由我看着她就好了,你可以坐息一会了。” 宁无缺也以“传音入密”说道:“我还不累,你先调息吧!” 孟云姑朝他深情款款的一笑,道:“难道我们还分什么彼此?你先休息,我先休息,有什么好客气的?反正都在这间静室里,伯母如果运气稍有不妥,我会照顾她的,你只管坐下调息好了。” 宁无缺心头一阵感动,伸过手去,紧紧握住了她的玉手,道:“云姑姐姐,你真好。” 孟云姑任由他握着,心头感到充满了甜意,这样过了半晌,才轻轻缩回去,低声道:“你现在可以定定心,运功啦!” 宁无缺心头也充满了柔情蜜意,听她这句“定定心运功”俊脸不禁一红,心知自己两人只要一握手,就气息相通;方才自己心头跳动,意乱情迷的情形,她一定已经察觉了,这就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先运功了。” 孟云姑嫣然一笑,道:“这才是好弟弟。” 话说出口,粉脸也骤然红了起来。 宁无缺盘膝坐下,赶忙澄心静虑,运起功来。 天色渐渐大亮,门口摄手摄脚走进王牙婆和孙小乙两人,眼看老夫人和宁无缺正在跃坐调息,悄悄走到孟云姑身边。 王牙婆放轻声音说道:“孟姑娘,你一晚没有睡了,也调息一下吧,这里由老婆子和小乙守着就好。” 孟云姑点点头,轻声道:“你们两个来了就好,伺候伯母的飞电、飞霜究竟是魔教中人,她们真心跟着伯母来的,自是最好,万一别有居心,就防不胜防,所以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王牙婆连连点头道:“这个老婆子明白。” 孟云姑抬目朝孙小乙问道:“小乙!你伤势完全好了吧?” 孙小乙道:“早就好了,大姐,你快调息一下吧!” 孟云姑又朝王牙婆叮嘱道:“宁伯母要把一身魔教阴功,转练佛门神功,只要有一丝差错,就会运气入岔,你要仔细看着,如果发现不对,譬如呼吸忽然急促,或者上身颤动,你要立时叫醒我。” 王牙婆笑着应道:“孟姑娘只管放心,这个老婆子懂。” 孟云姑不再多说,也就在地上盘膝坐下,运起功来。 中午时光,老夫人运功完毕,缓缓睁开眼来。 王牙婆连忙站起,迎了过去,说道:“老夫人运动醒了吗?” 老夫人目光一抬,道:“姑娘是…… 王牙婆笑道:“老婆子是王牙婆。” 老夫人奇道:“你是王牙婆?” 孙小乙忙道:“没错,老夫人,小的就是孙小乙。” 老夫人笑了笑道:“你们都易容了。” 孙小乙道:“是、是、我们都是二姐给我们易的容,哦!二姐就是凌妙可,她就是宫飞萍。” 他们说话之时,宁无缺、孟云姑也一起醒过来了。 宁无缺问道:“娘、您老人家练功如何了?” 老夫人蔼然笑道:“还好,为娘初时有些格格不入,但练了一回,总算渐渐能够适应了。” 宁无缺道:“这样就好。” 只见门口探进祝小青的头来,说道:“宁伯母醒了吗? 那就可以把午餐送进来了,大哥、大姐,万庄主还说你们醒了,就请到厅上去,这里有我和王婆婆照顾就好,小乙,你也可以出去了。” 她说话之时,指挥飞电、飞霜提着食盒走入。 原来卞药师也怕老夫人身边两个使女未必可靠,才要祝小青和王牙婆两人照顾老夫人的,祝小青负责老夫人的饮食,王牙婆替老夫人护法。 宁无缺、孟云姑因有王牙婆、祝小青在静室中陪着娘,自可放心,就和孙小乙一起退出静室,来至前厅。 大家已都在厅上,卞药师问道:“宁少侠,令堂练功的情形如何?” 宁无缺道:“听家母刚才说,初练的时候,有些格格不入,后来渐渐已可适应。” 宁阳老人点点头,说道:“小娃儿,这册‘洗髓经’原是你爹之物,老夫不慎,把它误传给姓侯的小子,如今你娘正在练习,老夫之意,你练的是‘易筋经’,如能再练‘洗髓经’,必可事半功倍,不如跟你娘一起练习,依老夫想来,你一定可以比令堂进步得快,这有一个好处,就是一旦令堂在练功时发生差错,你就可以随时协助令堂了。” 孟云姑道:“宁兄,u看书 uukashuco 宁阳前辈这话不错,本来伯母练气不慎,我们只能合两人之力以‘太素玄功’替她运气疏通经络,如果你也练‘洗髓经’,就可及时用‘洗髓经’的练功方法协助伯母运气了。” 宁无缺道:“我们饭后还要替暴掌门人、霍五爷和柴香主等五位解穴。” 孟云姑笑道:“解穴之后,你就可以到伯母的静室中去练功了。” 少林智杖、智通二位大师听说宁无缺练的是“易筋经”,心中不觉大奇,要知“易筋经”乃是少林七十二艺之首,除了几位护法长老,就是寺中弟子,也极不轻易传授,宁无缺的师父会是谁呢? 两位大师,互望了一眼。 智杖大师站起身,朝宁无缺合十一礼,问道:“老衲方才听宁阳老施主说起,小施主练的是‘易筋经’,只不知小施主尊师是那一位高人?” 这话,从前智通大师也曾问过宁无缺。极限大魔尊 二百三十八 0步散! 宁无缺连忙还礼道:“家师方外之人,法号净一。” “净一禅师?”智杖听得不禁一怔,少林寺最近几代前辈高僧中,从没有“净”字辈的排行。 宁阳老人道:“他叫净一和尚。” 智杖大师合掌道:“老施主,当年把宁小施主送给这位大师,想必极熟了?” 宁阳老人大笑道:“咱们是五六十年的老朋友,当然极熟,不是老朽夸口,除了老朽,天下之大,任何人送去,净一和尚也决不会收他做徒弟的。” 智杖大师合掌道:“贫衲想请教老施主,这位大师能把‘易筋经’传给宁小施主,不知他是何来历?” “哈哈!”宁阳老人大笑道:“净一和尚出身少林寺,那可一点不假。” 智杖大师大吃一惊,连忙合十道:“但……敝寺……” 宁阳老人笑道:“大师是说少林寺没有净字辈的僧人,对不?哈哈!净一,你现在懂了吧?” 智杖大师听得又是一惊,连忙合掌道:“他老人家会是天生师叔?” “一点不错。” 宁阳老人道:“五十年前,他在落鹰峡用‘般若禅掌’诛杀黑道煞星二十八宿,贵寺上两代的方丈认为他法号天生,竟然不顾上天好生之德,岂不是和黑道煞星相同,当时罚他三年不准重返少林寺。 这意思原是三年之后,准他重返少林,怎知他生性倔强,从此摒弃天生这个法号,自称净一和尚,不忌酒肉,不念佛经,也不理任何人,连老朽在内,只有两个人是他的朋友。” “阿弥陀佛!”智杖大师连忙低诵佛号,一面问道:“不知师叔还有一位朋友,又是何人?” 宁阳老人笑道:“此人也是宁小娃儿的半个师傅,他不喜欢人家说他的姓名,小娃儿,你把随身那柄剑取出来给大师瞧瞧,也许就会知道。” 宁无缺应了声是,伸手从腰间解下一条色呈淡青,不知是什么皮革制成的剑鞘,原来竟是一柄三尺六寸长的软剑。 智杖大师看得又是一怔,暗暗攒眉,心中忖道:“这位小施主既是师叔的传人,师叔已经够怪了,却又是另一位大煞星的半个徒弟,岂不是杀气更盛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 宁胜天目光一注,不觉惊奇地道:“老弟这柄会是青阳剑?” 青阳剑的主人号称天杀星。此人昔年生得玉面朱唇,俊逸潇洒,就像是文质彬彬的读书相公,但武功却高不可测,出手更是毒辣无比。据说在他手下,从无活口,五十年前黑、白两道,只要听到他的名号,莫不闻风丧胆,才齐“天杀星”这个外号。 其实送命在他剑下的,无一不是该杀之人。因为他嫉恶如仇,各大门派中,当然也会良莠不齐,但江湖上因为他是某派门下弟子,看在门派和师长的颜面,也就隐忍下来,但遇上这位天杀星,不管你是什么门派,只要他认为你该死,剑下就毫不留情。 当时各大门派中,如武当、峨嵋、华山、点苍等门派,都有弟子死在他的剑下,这些门派自知门下弟子不争气,死有应得,谁也不敢作声,但心里总难免不快。因此整个江湖,都把这位主持正义的侠士视为“天杀星”、大魔头,视作邪派人物。 这人就是净一和尚的好友,宁无缺的半个师傅(师叔)萧临川。(宁无缺的“游刃身法”和“达摩剑法”中渗杂了好几手凌厉杀着,都是他教的)。 午餐之后,总管章守勤已命人把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等五人,扶到东厢里首一间静室。 卞药师要郑玄通、万点星作为宁无缺和孟云姑的助手,几人相侣偕进入静室。 由郑玄通、万点星扶着暴本仁,席地盘膝坐好,宁无缺和孟云姑也就席地坐下,三人成鼎足形,各自以掌单相抵,立即运起功来。 卞药师拉过一把椅子,坐到门口,算是给他们护法。 宁无缺和孟云姑如今对“太素玄功”,越练越精纯了,而且昨晚替老夫人冲开“脑户穴”,也有了经验,不过盏茶工夫,便已竣事,两人双双站起,郑玄通和万点星就扶着暴本仁躺下。 卞药师立即把一颗解除“安眠丹”的药丸,纳入暴本仁的口中,一面含笑道:“所幸宁少侠和孟姑娘练成‘太素玄功’,否则这些‘脑户穴’受到禁制的人,真不知要如何办才好。” 孟云姑道:“卞伯父夸奖了,其实只要内功精纯的人,谁都可以冲得开。” “哈哈!”卞药师笑道:“孟姑娘这就不知道了,论到内功精湛的人,这里就有好几位,譬如宁阳老人、少林智杖大师、武当青松道长,就算老朽也还可以凑个数;普通打通十二经络,自然没有问题;但‘脑户穴’受制,就不同了,力道用得轻了冲不开,用得重了,就会伤到脑中经络,只有‘太素玄功’,以先天阴阳氤氲之气化物,温煦如同春风,轻轻吹过就万象回春,岂可同一般内功相提并论?” 宁无缺道:“原来药师前辈对‘太素玄功’也有研究。” 卞药师道:“老朽只是在一部医书上看到论及‘太素脉诀’,‘太素玄功’乃是昔年一位精通医道的玄门修真之土从‘太素脉诀’中领悟出来的……” 刚说到这里,只听郑玄通道:“药师,暴掌门人快醒过来了。” 卞药师回头看去,只见暴本仁眼皮抬动,果然睁开眼来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边上围着几个人,心中觉得奇怪,不禁“咦!”了一声,倏地翻身坐起,说道:“兄弟……” 只说了两个字,突然大叫了一声,往后仰去。 几个人同时吃了一惊,卞药师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急忙走上两步,蹲下身去,目光一注,只见暴本仁脸呈青黑,业已昏迷不省人事。 孟云姑道:“卞伯父,他好像是毒发了。” 卞药师没有作声,赶紧一手握起暴本仁腕脉,按了一会,奇道:“昨晚切脉之时,他脉中明明没有中毒现象,何以……” 迅速站起身,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药瓶,倾了三颗药丸,纳入暴本仁的口中。 孟云姑看他取出来的药丸,和卞药姑交给自己的一瓶相似,这就问道:“卞伯父,这是解毒丹吗?” 卞药师道:“这是老朽合制的解毒丹,对一般奇毒都能奏效惟有对魔教‘迷迭香’练制的三种毒药,毫无效果。” 孟云姑道:“但万点星、玉牙婆服了何以都有放呢?” 卞药师道:“那就是他们二人中的不是魔教‘迷迭香’之毒了。” 孟云姑道:“那暴掌门人呢?” 卞药师苦笑道:“老朽看他剧毒已发,只好喂他三颗试试了,不过服了老朽这三颗解毒丹,再过一会等药性行开之后,就可以从脉象中切得出他是中了何种毒了。” 宁无缺道:“药师前辈,在下觉得暴掌门人猝然毒发,很可能和解开‘脑户穴’禁制有关,我们是不是还要替其他四人运功冲穴呢?” 卞药师口中“唔”了一声,说道:“少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就稍缓再说。” 他—手又去抓暴本仁的左腕,静静的切着脉象,过了一会,忽然脸色大变,沉吟道:“竟是唐门的‘百步散’,这是昨晚咱们切脉之后,有人在他身上下了毒。” 孟云姑问道:“唐门‘百步散’有没有解药?” 卞药师道:“‘百步散’顾名思议,中毒之人,只能走出百步,就会毒发,替他冲开‘脑户穴’,带动全身气血,不是和走出百步差不多吧?唐门毒药,只有他们独门解药能解,老朽的解毒丹,也只能暂时维持毒性不发,无法解它。” 他急忙转身抓起霍五的左手搭了一会,再搭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的脉,气愤的道:“果然不出老朽所料,昨晚有人潜入,在他们身上下了毒,这真是一毒未清,又来一毒,宁少侠,你们不用再替他们运功冲穴了,一旦解开禁制,剧毒就会发作,还是让他们昏睡着,只要不动气血,暂时还可无事。” 孟云姑道:“这些人昨晚是由二妹看守的,怎么会让人下了毒的呢?” 几人退出里间,静室外面一间,还躺卧着智光和皖西三侠,卞药师走过去,又逐一的为他们切了脉。 宁无缺问道:“药师前辈,这四位是不是也中了‘百步散’?” 卞药师点点头,攒着眉道:“毒上加毒,这真是棘手的事。” 一行人回到前厅,刀青峰含笑道:“暴掌门人他们……” 他底下的活还未出口,卞药师摇摇头道:“都被人下唐门的‘百步散’,一旦运功冲穴,立时会引起毒发……” 万青峰一怔道:“被人下了唐门‘百步散’,药师的意思,这是昨晚的事?” 卞药师道:“正是,此人很可能就是救走唐纪中夫妇的那个丫头了。” 正说话之间,uu看书ww.uuanshucm 凌妙可正好走入。 卞药师道:“凌姑娘,你来得正好,昨晚你守护东厢静室,可曾有人去过?” 凌妙可道:“没有呀!” 卞药师道:“老朽是说庄上的人,有没有进去过?” 凌妙可“哦”道:“卞伯父,大姐等人走后,只有梅香给我送来宵夜,旁的人都没有进去过?” 卞药师道:“果然是她!” 凌妙可道:“卞伯父,有什么不对吗?” 孟云姑道:“是她在昏睡的人身上下了唐门的‘百步散’。”凌妙可听得一惊,道:“我爹他们都被她下了毒?” “这可能是贼党暗中通知她的。”极限大魔尊 二百三十九 未来儿媳妇! 孟云姑道:“贼党一定已经知道我们会替他们运功冲穴,下了‘百步散’只要运气行功、毒性就会发作。” 凌妙可望着卞药师道:“那怎么办呢?” 卞药师笑道:“你暂且放心,只要让他们昏睡不动,目前还可无事。”接着又道:“咱们眼下只有等小女从天台回来,才能解毒了。” 谈朕大笑道:“这叫做毒上加毒,反正咱们这些人的性命,都在你卞药师父女两人手中了。” 万青峰道:“那也只好如此,等卞姑娘回来了再说,好在现在咱们有足够的人手,不用担心贼党来袭了。” 孟云姑道:“宁兄,这里已经没事了,你该去练功了,我们走吧!” 宁无缺点点头,两人就向众人告退,凌妙可也跟着两人身后,一起退出。来至第二进西厢静室。 老夫人用过午餐,又在榻上瞑坐运功。祝小青和王牙婆就坐在靠窗的椅上。飞电、飞霜已经由王牙婆吩咐过了,她们住在后面一间,未听呼唤,不准惊扰,是以没有出来。 三人放轻脚步走人,宁无缺从娘身边取过“洗髓经”,就席地坐下,翻开书本,只听孟霄姑以“传音入密”说道:“‘洗髓经’中,一定会有口诀,你先把口诀背热了,再依次练功,就可事半功倍。” 宁无缺从前练“易筋经”,师父也是这样吩咐的,孟云姑这样嘱咐自己,心中自然极为感激,朝她看了一眼,点点头,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谢谢你!” 就专心一致的看起经文来,一面就暗暗记背;经文纵然深奥,但都有细字注解,何况他从小练会“易筋经“,如今再读“洗髓经“,就仿佛有似曾相识之感,自然较旁人容易理解,不过半天时光,就把总诀和练功运气的诀都已背熟了。 晚餐时分,祝小青亲自和飞电、飞霜到厨房取来食盒,为的是防人下毒,就在房中小圆桌上摆好,大家围着圆桌坐下。 老夫人眼看有这许多人陪自己进餐,心里自然十分高兴。饭后,飞霜给大家泡上茶来,是她去提开水,祝小青也跟着一同去了。 老夫人含笑道:“缺儿!你把口诀背熟了没有?” 宁无缺道:“孩儿背得差不多了。” 老夫人点点头:“那就好,今晚你可以开始练功了。”一面又朝王牙婆、祝小青二人道:“你们二位白天已经累了一天,待会可以早点去休息了。 王牙婆道:“咱们没关系。” 孟云姑道:“伯母说得不错,你和三妹值日班,晚上由我来陪伯母和宁兄好了。” 老夫人道:“那就再移一张床铺进来,倦了也可以躺一下。” 孟云姑道:“不用麻烦,只要拿一个坐垫进来,侄女坐着调息就好。” 老夫人感激地道:“为了老身,要劳动你们来陪着我,连睡都没有好好的睡,真使者身过意不去。” 孟云姑道:“侄女等人和宁兄道义之交,情同骨肉,这点微劳,算不得什么,侄女就算是不在这里陪伯母,晚上也是一样坐着调息,和在这里没有两样。” 老夫人间道:“今天外面可有什么事吗?” 凌妙可道:“方才大哥、大姐替暴本仁运气冲穴,‘脑户穴’禁制刚解开,他就突然毒发,昏迷不醒,后来药师前辈诊察的结果,是中了唐门的‘百步散’,再给昏睡的几人切脉,全被人下了毒。” “会有这等事?”老夫人惊讶的道:“那是什么人下的毒,可曾查出来了?” 宁无缺道:“可能就是救走唐纪中夫妇的那个丫头。” 老夫人点头道:“老身听秦皓说过,好像万松山庄有传递消息的人,当时老身并没有详细的问他。不过据老身所知,管巧巧会使毒,另外刘媒婆也会使毒,但碧落山庄中并没有使唐门毒药的人。” 宁无缺问道:“唐纪中是唐世贤的侄子,他加入碧落山庄,娘也不知道吗?” 老夫人道:“这些事都是秦皓在管,他不和娘说,娘怎么会知道呢?如今想来,娘真是他们抬出来的傀儡而已!” 孟云姑道:“伯母知不知道秦皓的来历?” 老夫人道:“娘没有到碧落山庄以前,他就在碧落山庄了,据说他是雪山派的人,老身没有仔细问过;那是因为他平日对老身十分恭敬,办事也极为谨慎老成,老身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孟云姑道:“这么说,他一定是魔教的老人了。” 王牙婆眼看时光不早,就起身道:“凌姑娘、祝姑娘,老夫人和宁少侠该运功的时候了,咱们也该告退了。’: 凌妙可、祝小青跟着站起,和老夫人道了晚安,一起退出,飞电去取来了坐垫,放到地上,和飞霜一同退出。 老夫人在榻上坐定,宁无缺和孟云姑也各自在坐垫上坐下,运起功来。 宁无缺先把“洗髓经”的口诀默诵一遍,才依照口诀,徐徐吐纳行气运功。他虽是初练“洗髓经”;但因从小练的就是佛门神功“易筋经”,和“洗髓经”同出达摩祖师手着,自是脉络贯通,仿佛有迹可寻。此时一经导气运行,极自然的水到渠成,毫无碍难之处,就像从前练过一般。 孟云姑坐在边上,其实并未运功,只是暗暗留神着宁无缺的练功,此时看到他神气安详,气息绵长,心知已经领悟了“洗髓经”的运功诀要,心中暗暗替他高兴。 一连五天,白天虽由王牙婆、祝小青值班,孟云姑以依然留在居中,并未出去。 这五天,老夫人勤练“洗髓经”,不但不感到吃力,而且已经深得要领。因为“洗髓经”对练习旁门功夫的人有伐毛洗髓之功,既不排斥原来所练的功夫,只是把你导向正途。 因此这五天来,老夫人自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本来练的魔教阴功,几乎已有十之三四,渐渐化为另一股真气,四肢百骸,好像春冰解冻,都在融化之中。 宁无缺的感觉,和老夫人不同。他坐到第三天就觉得全身真气鼓动,一呼一吸,风雷隐隐,一个人几乎要随着呼吸,凭空飞起,但这一现象,到了第五天,就归元人静,灵台明朗,身稳如山,不过五天功夫,已经把“易筋经”和“洗髓经”及“太素玄功”三种神功合而为一,坐着就像老僧人定,紫气直透华盖。 运功完毕,已是子夜,刚刚缓缓睁开眼来,只见孟云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神,直注着自己,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低声地道:“宁兄,恭喜你大功告成,我真想不到,你在短短的五天时间,就把‘洗髓经’练成功了。” 宁无缺惊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孟云姑被他当着老夫人的面叫出姐姐来,虽然老夫人没有醒转,也不觉粉脸发热,低声道:“你怎么忘了我们一同练‘太素玄功’,你的情形,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不待他开口,接着又道:“你练成了,那是最好不过了,伯母练功的情形,我看还只有三四成火候,本来要十天时间,才能把魔教阴功化去,如今你练成了,从现在起,你可以和伯母同练,能使伯母提早完成。” 宁无缺道:“我和娘如何同练呢?” 孟云姑笑道:“你连这点都不懂?练功之时,你坐在伯母对面,只要双掌相抵,缓缓导气行功就可以了。” 他们说得虽轻,但老夫人本身功力极深;自然早就听见了,只是没有出声而已,这时才缓缓地睁开眼,欣然道:“缺儿,你练成了,真是难为你。” 宁无缺道:“娘,刚才雪姐姐说,孩儿可以帮你老人家提早练成,娘!我们这就开始吧!” 老夫人慈祥笑道:“你也刚刚练会,不如多练几次,你等到明天再和娘一起练好了。” 孟云姑在旁道:“伯母、缺弟已经练成功了,就让他和您老人家一起练好了,赶在毒发之前退出,不是更好吗?” 老夫人真把她看成了儿媳妇,含笑点头道:“这是你们一番孝心,娘就依你们的。” 这话说得很露骨了。 孟云姑红着脸,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安慰,一面朝宁无缺催道:“目前正是子时,你还不快和伯母坐下,趁早练功?” 宁无缺兴高采烈的点着头,道:“好,娘!我们就快开始吧!” 说着,就在老夫人对面坐下,伸出双手,和娘双掌相抵,缓缓运气。 老夫人一身功夫本已极为精湛,只因改练“洗髓经”,须得慢慢引导转变,但五日来,至少已有三四成火候。 如今有宁无缺以“易筋经”作为基础的内功,再加他和孟云姑一同练成“太素玄功”,今晚把三种神功融合贯通,合而为一。 有这样一股内力作引导,uu看书 .uknshu再经老夫人本身按照“洗髓经”心法加以运行,所过经穴脉络,无不像引水人渠,自然流注,魔教阴功,随着很快就化解了。 天色渐渐黎明,老夫人坐着的人,忽然间身躯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宁无缺急忙睁眼一瞧,只见娘脸色一阵灰,一阵青,十分怕人,心头不觉大为凛骇,出声叫道:“孟姐姐,你快去瞧娘怎么了厂 孟云姑闻言惊觉,举目看去,果见老夫人神色不对,急忙站起身,走到榻前,低声道:“不要慌张,快守神归一,助伯母运动,我看伯母情形,好像练功到了紧要关头,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她也顾不得许多,盘膝坐到宁无缺背后,伸出左手,缓缓按到他背后“灵台穴”,把“太素真气”从掌心透出,输入过去。 她输入的真气,很快的就和宁无缺的真气合而为一,输入老夫人体内,再和老夫人的真气会合,循行经络。极限大魔尊 二百四十 同党! 过了盏茶功夫,孟云姑察觉到老夫人练的“洗髓经”神功,似是已把潜在骨骼间的剧毒引发,逼了出来,这已证明“洗髓神功”确有洗髓之功。 因为宁无缺从小就练“易筋经”,骨髓凝固,是以练习“洗髓经”并未经过这一关,无怪他心生惊惧了。 这一关,也正是由旁门转入正途最重要的一关,尤其老夫人体内积有奇毒,在成功之前,必须把奇毒排出体外,练成功了,奇毒自然也就清了。 如果稍为有差错,不但运气入岔,走火入魔,而且引发的奇毒,一旦失去控制,立时会毒发身亡,比起其他练旁门功夫的人改练“洗髓经”更为严重。 孟云姑深知此刻正是老夫人的生死关头,就以“传音入密”向宁无缺道:“缺弟,伯母练功,此刻“洗髓神功”已把骨髓里的奇毒引发,只要把毒进出体外,大功即可告成,你只要依照‘洗髓神功’口诀,导引伯母真气,我以‘太素玄功’真气助她迈毒,就可事半功倍了。” 这时,天色业已大亮。 就在三人正在运功之际,从房门外轻巧地闪进一条人影,此人身法相当快捷,但孟云姑耳朵何等敏锐,听到一丝风声,已判断进来的绝不是王牙婆和祝小青,因为她们用不着施展轻功。 心念一动,身形不动,目光斜斜看去,因为她背门而坐,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点影子,那人手上似乎捏着一截根短的东西,正待举起手来。 这下,孟云姑不由得一惊,想起唐门黑芒针筒,一时那容对方出手,左手按在宁无缺背心不动,上身微侧,右手振腕一指,闪电般点出。 那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孟云姑正在帮宁无缺运气的人,突施袭击,右手针筒还未抬起,已被制住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 孟云姑虽然一举制住了来人,心头也自惊出一身冷汗,只要自己出手慢了半步,此人打出黑芒针来,老夫人正在运功的人,非运气入岔不可。 此人虽已制住,只不知他有没有同伴。 因此一面运功输气,一面暗暗功凝右手,全神戒备,只要再有人闪进房里,就得立时把他制住。这要换成旁人,既要运功输气,又要暗作警戒,是办不到的事,所幸她练的是“太素玄功”,又是和宁无缺一同修习的,她只要把真气运过去就好,不怕分,b。 好在天色已经大亮,再过一会,王牙婆和祝小青就会来了。 果然过了约莫顿饭工夫,房门口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孟云姑自然听得出那是王牙婆和祝小青的声音,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王牙婆走在前面,一眼看见飞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究竟江湖经验老到,立时发觉情形不对,急忙一个箭步掠到榻前,看到孟云姑一手按在宁无缺后心,正在运气,就不敢出声。 祝小青跟着跨入,王牙婆连忙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上,知会她不可作声。 孟云姑以“传音入密”问道:“王婆婆,这偷袭我们的是谁?” 王牙婆看她正在运功的人,还能用“传音入密”说话,心中暗暗惊异,一面也以“传音入密”道:“是飞电。” 孟云姑道:“她手中握着的可是针筒,你把它取下来,再到隔壁去看看飞霜,还在不在?” 王牙婆答应一声,从飞电手中取下针筒,转身对祝小青叮嘱道:“你留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来。” 说完,飞快的闪身而出。 祝小青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这情形,就可以猜想到飞电拿着针筒,混人静室,一定是想出手偷袭,被大姐制住;他自然不敢大意,就向房门站立,暗作戒备。 王牙婆很快的返身入内,仍以“传音入密”朝孟云姑道:“飞霜在卧室内被人点了睡穴。” 孟云姑再以“传音入密”道:“好,你要三妹快叫二妹进来,如此如此。” 王牙婆点头立即向祝小青道:“孟姑娘吩咐,要你快去找凌姑娘进来。” 祝小青领命迅速的出房而去,不大工夫,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凌妙可低声问道:“王婆婆,大姐找我?” 王牙婆把她拉到边上,低低说了几句。 凌妙可点点头,就从身边取出易容匣,首先给飞电脸上,易成了祝小青的容貌,然后又要祝小青坐下,把她易成了飞电的面貌。 然后由王牙婆和凌妙可两人动手脱下飞电的衣衫,祝小青也迅速地脱下自己的衣衫,穿上飞电的衣衫,王牙婆、凌妙可又把祝小青的衣衫给飞电穿上了。 王牙婆凑着祝小青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祝小青点点头,就翩然退出房去。她扮了飞电,自然回到隔壁房中去了。 王牙婆要凌妙可留在房中,自己扶着假扮祝小青的飞电,回到祝小青房中,把她放到床上,又盖了一条棉被,才返回静室,以“传音入密”朝孟云姑道:“孟姑娘!老婆子都办好了。 “很好!”孟云姑道:“老夫人此刻运功正当紧要关头,不可有人惊扰,卞伯父来了,你告诉他的情形,但不可泄露出去,只说三妹受了风寒,身子不适就好。” 王牙婆点点头,道:“老婆子明白。”转身附着凌妙可耳朵,低声道:“孟姑娘要你留在这里,老婆子守到门口去。” 说完就退了出去,站在门口。 过没多久,飞电(祝小青)、飞霜去厨房端来早餐,放到小圆桌上,就退了出去。她们两人除了送茶水和三餐之外,因老夫正在运功,不能有人惊扰,是不用留在静室之中,就退回房去。 又过了一会,卞药师果然来了。王牙婆慌忙迎了上去,道:“卞药师,老婆子奉命守在这里,已经恭候您老多时了。” 卞药师道:“是孟姑娘要你在这里等侯老朽的了?不知有什么事?” 王牙婆道:“老夫人运功正在紧要关头,不可有人惊扰。” 卞药师惊喜道:“今天刚第六天,老夫人那是快要大功告成了?” 王牙婆道:“老婆子听孟姑娘说,老夫人此刻正由宁少侠和孟姑娘运功相助,好像是在逼出体内奇毒,只要把奇毒退出,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卞药师问道:“宁少侠不是也在练功吗?” 王牙婆道:“这个老婆子没听孟姑娘说。”接着以“传音入密”道:“今天清晨,静室中有人潜入行刺,手里握着一管唐门‘黑芒针筒’,所幸孟姑娘发现得早,把人制住了。” 卞药师听得一震,急忙以“传音入密”问道:“是本庄的人?还是由外面潜入的?” 王牙婆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是老夫人身边的飞电。” 接着就把飞霜被人点了睡穴,如今由祝小青改扮飞电,以便伺机套问飞霜口供,看她是不是同谋?另外也可以暗中侦察庄上有没有潜人贱人同党? 飞电已经改扮为祝小青,只要按说受了风寒,身子不适就好,此事目前最好不要泄露出去,等老夫人练功完毕,由老夫人亲自询问的好,详细地说了一遍。 卞药师听了连连点头道:“孟姑娘不但武功极高,而且机智过人,这里就有劳王婆婆护法了。” 说完,拱拱手,就转身往前厅走去。 时间快接近中午,老夫人经宁无缺、孟云姑二人运功相助,已把引发的“金刚散”余毒,渐渐的逼出体外,本来剧烈颤抖的身躯,也渐渐平复下来,本来一阵青,一阵灰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孟云姑缓缓收回按在宁无缺“灵台穴”的手掌,以“传音入密”说道:“缺弟,伯母体内‘金刚散’余毒,似已藉着‘洗髓神功’退出体外,现在你只要以‘洗髓神功’再助她老人家运行一个周天,就可以放开手掌,让伯母自己再运一回气,就大功告成了。” 说完,轻轻举足,跨下榻来。 凌妙可悄声问道:“大姐、伯母已经好了吗?” 孟云姑点点头道:“只要再运一回气,就可以了。” 凌妙可望着大姐,忽然垂泪道:“大姐,我爹……” 孟云姑拉着她,走到房门口,低声说道:“二妹!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们是结义姐妹,只要有办法可想,伯父中了毒,不用你说,早就设法救助了,只是宁伯母中的毒,和伯父不同……” 凌妙可道:“不是都是魔教炼的毒吗?” “不一样!”孟姑娘轻声道:“宁伯母中的是‘金刚散’,u看书 .uukansu.co这种毒药,只是为了快速练成魔教阴功,所以只要改练‘洗髓经’神功,把旁门功夫,化为正派的功夫,‘金刚散’就会渐渐失去作用,可以退出体外。至于伯父等人被下的是‘迷迭散’,使人只知服从,听命于下毒之人……” 语声顿了顿,接着又道:“如果一旦解去了‘安眠散’就无人可以控制,更谈不上要他坐下来练功了,何况又被暗下唐门的‘百步散”,除了能把这两种毒药,一齐解去,别无办法。” 凌妙可道:“卞姐姐来了,就会有解药吗?” 孟云姑道:“我大师姐那里,可能有大师伯的‘百草丹’,能解天下奇毒,自无问题,就算没有‘百草丹’了,大师姐也会另行设法,总之,等卞姐姐来了就好。” 刚说到这里,宁无缺已经跨下榻来,走到孟云姑面前,突然拜了下去,道:“孟姐姐,家母能够逼出入骨剧毒,全是你赐助之力,请受小弟一拜。”极限大魔尊 二百四十一 带了面具的她! 孟云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不觉脸上骤然一热,连忙闪了开去,含羞道:“靖弟,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我们几个情同手足,这点微劳,还要说谢吗?“ 宁无缺站起身,正容道:“孟姐姐,你两次救了小弟,小弟几时说谢了?但你助家母退出余毒,小弟这是代家母谢你的。” 孟云姑低笑道:“我为伯母稍尽微劳,也是应该的。“顿了顿,又道:“你还不知道方才天亮的时候,差点出了事呢!” 宁无缺一怔,问道:“出了什么事?” 孟云姑就把方才飞电闪进房来,被自己制住的经过,和他说了。 宁无缺道:“会是飞电。” 老夫人点头道:“这就是了,她比飞霜来得早,那是管巧巧有意安置在老身身边的人了,唉!老身竟会一无所觉。” 宁无缺道:“但她那管黑芒针筒从那里来的呢?” 孟云姑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我想可能是放走唐纪中夫妇在逃的梅香给她的,也可能是另有人在暗中送进来的,所以我要三妹假扮飞电,只要另有奸细,也一定可以查得出来的。” 老夫人道:“孟姑娘果然机智绝伦,方才一面给缺儿输送真气,一面还把事情处理得如此妥贴。” 孟云姑粉脸微红,道:“伯母夸奖了。” 宁无缺问道:“那么飞电如何处置?” 孟云姑道:“她已经假扮成三妹,躺在床上,目前只能说三妹受了风寒,身子不舒服,且等三妹查出有没有接应的人,再由伯母亲自问她较好……” 话声甫落,只听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远就响起孙小乙的声音,叫道:“王婆婆,快进去告诉孟大姐,卞姑娘回来了。” 王牙婆低声比道:“小乙!你声音不会放轻些,老夫人运功正当紧要关头,你嚷什么呢厂 孙小乙道:“是卞姑娘回来了。” 宁无缺喜道:“孟姐姐,是卞姐姐回来了。”一面急忙掀帘走出,道:“王婆婆,娘运功已经好了,谢谢你站在门口替娘护法。” 王牙婆哦了一声,就转身朝房中向来,深连拱手道:“恭喜老夫人,大功告成了。” 孙小乙也连忙跟了进来,拱手作揖道:“老夫人大功告成,小的好高兴,宁大哥,真的恭喜你了。” 老夫人连忙还礼道:“王婆婆、小乙,多亏你们大力相助,老身感激不尽。” 孟云姑道:“小乙。你说卞姐姐回来了,人呢?” 孙小乙道:“卞姑娘刚到,现在万庄主书房里,小的特地先赶来报讯的。” 老夫人道:“娘总算把体内的‘金刚散’余毒逼出来了,也该去谢谢大家,缺儿!我们一起到万庄主的书房去吧!” 宁无缺应了声“是!” 王牙婆在门口尖声叫道:“飞电、飞霜,老夫人要到万庄主书房去,你们还不快来伺候?” 飞电、飞霜在隔壁房中“唷”了一声,迅快地奔了出来。 一齐屈膝道:“老夫人功练成了,小婢恭喜老夫人、恭喜公子。” 老夫人眼看飞霜一脸喜色,似乎不像有假,心中暗道:“看来飞霜倒不是管巧巧的人。”一面含笑道:“你们起来,随我到万庄主书房去。” 飞电、飞霜应了声“是”,站起身,就一左一右的来扶老夫人。 当下由宁无缺、孟云姑走在前面,王牙婆和孙小乙则跟在老夫人身后,一行人由长廊折人东院。 宁无缺跨进书房,就拱拱手道:“万庄主、各位前辈,家母练功完毕,特来向各位致谢。” 宁阳老人、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少林智杖和智通大师、武当青松道长、苍龙谈朕、卞药师等人纷纷站起来。 主人万青峰急忙朝门口迎来,拱着手道:“恭喜老夫人神功告成,真是可喜可贺。” 老夫人忙道:“老身应该多谢万庄主才是。” 万青峰把老夫人让进书房。 老夫人屋朝大家裣还一礼,道:“老身一时不慎,误人旁门,不但蒙诸位道长原谅前愆,而且同情关怀,才使老身有自新的勇气,老身能有今日,实出诸位之赐,老身不胜感激之至。” 大家都纷纷说道:“老夫人好说,如今练成神功,逼出奇毒,等于脱去魔教的枷锁,可喜可贺,这是武林之幸。” 老夫人连说:“不敢!” 宁阳老人呵呵笑:“老夫预计老弟妹至少也要十日工夫,才能把‘洗髓经’神功练好,却没有想到老弟妹居然第六天就练成功了。” 老夫人道:“这是缺儿先练成功,再和孟姑娘二人相助,才能提早逼出‘金刚散’余毒,不然哪能在第六天就练成功了。” 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洗髓经”,走到智杖大师面前,说道:“二位大师是少林有道高僧,昔年先夫在少室一处岩洞中无意获得一方石函,里面所贮的就是这两页‘洗髓经’,出至达摩祖师手笔。先夫虽然得此秘笈,却也因此惹来杀身之祸,老身和小儿托天之福,侥幸练成神功,但这册‘洗髓经’,既是达摩祖师所着,应是少林寺的故物,老身谨以此经归还少林寺,请大师收下。代老身转呈贵寺方丈。” 智杖大师听得不由一怔,当年宁平得之沿穴,并非取自少林,因此少林寺虽觉这册“洗髓经”是少林镇山之宝,却也不好意思向宁平说出索回的话来。 如今老夫人居然把此经归还少林寺,这真使老和尚感到意外,连忙合十道:“达摩祖师所着‘易筋’、‘洗髓’二经,载之典籍,原为敝寺镇山之物,不知何年失落,至今少说也已有百年之久。因此二十年前,江湖上传言宁施主无意中获得此经,也只能说佛赐有缘人,敝寺从不敢说要向宁施主索回此经,如今得蒙老夫人慨然将此经见赐,使祖师手迹能重回敝寺,敝寺自是万分感谢。老衲谨此向老夫人致谢,我佛有灵,一定会保佑老夫人、少施主福寿绵绵,今后老夫人有什么差遣,少林寺一定全力以赴,藉以报答老夫人这份高义。” 说完,双手接了过去。 老夫人道:“大师过奖,这本是贵寺之物,老身应该归还贵寺的。” 智通大师也合十当胸,道:“阿弥陀佛,老夫人赐还经书,对少林寺来说,这是莫大的恩惠,代代弟子,都会永远记得老夫人大德的。” 万青峰道:“老夫人深明大义,大家都十分钦佩,现在大家可以请坐了。” 卞药师朝卞药姑招手道:“药姑,你快来拜见宁伯母。” 卞药姑急忙走到老夫人面前,屈膝道:“侄女卞药姑,拜见宁伯母。” 老夫人连忙一把把她扶起,含笑道:“卞姑娘一路辛苦,不可多礼。” 卞药姑站起身,就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塞到凌妙可手里,道:“谢谢妹子,这一路上幸亏有它,才不致被人家认出来呢!” 她塞给凌妙可的,当然是面具了。 凌妙可只笑了笑,就收入了怀中。 孟云姑问道:“卞姐姐,你见到我大师姐了?” 卞药姑道:“见到了,先前她还不肯相信,后来我拿出妹子给我的一方手帕,她看到角上绣了一个雪字,才算相信了,我就说出来意。她沉吟了一下,才说:师父的‘百草丹’,当年制的就不多,她那里只剩半瓶,就全交给我带来了。” “她那里剩了半瓶?”孟云姑道:“卞姐姐,你拿出来给我瞧瞧。” 卞药姑道:“我一到这里,就交给爹了。” 卞药师道:“孟姑娘,药瓶在老朽这里,你要看就拿去好了。” 说着,伸手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古玉雕成的葫芦形药瓶,递了过来。 孟云姑心头微微一动,接过药瓶,抬头问道:“卞姐姐,你见到我大师姐,她是怎么形状的人?” 这话问得很奇怪。 卞药师听出孟云姑问这句话,必有原因,不觉一怔,问道:“孟姑娘,哪里不对了?” 孟云姑道:“卞伯父且听卞姐姐说出来了再说。” 卞药姑道:“令师姐了因,是个瘦高个子,说话冷冷的,其实我看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孟云姑问道:“她穿的是什么衣服?” 卞药姑道:“自然是缁衣了。” 孟云姑又道:“青竹庵里还有什么人?你可曾见到?” 卞药姑道:“有一个小尼姑,约莫十六七岁,叫做净缘,旁的人我就没看到了。” 孟云姑又道:“我大师姐有多大年纪了,脸上可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疤痕,你还记得吗?” 卞药姑像在竭力地思索着,良久才道:“她约莫三十多岁,脸上……” 孟云姑接口道:“左眉梢有一条极淡的刀伤,若非细看,就看不出了,但卞姐姐和她当面说话,自然会看到的。” “哦!我想起来了。uu看书 .uukanshu ” 卞药姑嫣然一笑道:“不是妹子提起,我差点忘了,令师姐左眉有一道极细的痕迹,一点不错。” “错了!”孟云姑冷笑一声,突然右手疾出,一把扣住了卞药姑的右腕脉门,喝道:“说,卞姐姐是不是落在你们手里?” 这一下突如其来,听得在场之人不由全都一愣。 卞药姑急得叫了起来,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我就是卞药姑呀!” 卞药师骇然道:“孟姑娘,你说她不是药姑?” 孟云姑冷笑道:“破绽太多了,第一,我大师姐是我师尊门下,只是跟大师伯学医,怎么会说师父练制的‘百草丹’?” 卞药姑道:“令师姐就是这么说的。”极限大魔尊 二百四十二 潜伏的嬷嬷! 孟云姑没有理她,又道:“大师伯的‘百草丹’,每颗大如核桃,这个古玉葫芦,如何装得下?再说大师伯的药瓶,都是极普通的青瓷,那有这么讲究,用古玉做药瓶,这正是你们弄巧成拙之处。” 卞药姑道:“这明明是令师姐交给我的……” “好!”孟云姑道:“我大师姐是道姑,卞姐姐去了青竹庵一定知道,大师姐是瘦高个子,说话冷冰冰,这些自然是你们从卞姐姐口中套问出来的,但卞姐姐告诉你们底里有一个小尼姑,叫做净缘,这就错了。净缘是个老婆婆,她这么说,自然是故意留下破绽,好让我们发现你是假冒的,再说我大师姐常年都是穿青衣,那会穿什么锱衣?左眉梢有粒小黑痣,也不是刀疤迹,你易容而来,虽然瞧不出破绽,但这些话中已经露出了狐狸尾,还能狡辩吗?” 卞药师听得大急,问道:“你们把卞药姑怎么了?” 卞药姑眼看已被孟云姑当场拆穿,却依然十分镇定,任由孟云姑按着脉门,只是冷冷地道:“孟云姑,算你厉害。” 卞药师又道:“药姑人呢?” 假卞药姑道:“她很好。” 孟云姑左手一下点了她的穴道,才放开右手,一面转身朝凌妙可道:“二妹、你先洗去她脸上易容药物,瞧瞧她是谁,她要混到这里来,我想一定是熟悉这里情形的人了。” 凌妙可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易容盒来,把洗药剂涂到了假卞药姑的脸上去,然后用一块绒布轻轻擦去,果然立即抹去了一层易容药物,露出本来面目。 卞药师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卞药姑,这时不觉失声道:“会是她!” 这假扮卞药姑的人,原来是六天前已经逃走的梅香。 (碧落山庄也有易容高手。) 万青峰哼道:“这就正好,她居然又自己送上门来了。” 孟云姑道:“万庄主,此人关系重大,暂时且让章总管把她押起来。” 卞药师道:“不问问药姑的下落吗?” 孟云姑朝他使了一个眼色,道:“卞伯父不用心急,卞姐姐不会有事的。” 万青峰已把总管章守勤叫了进来,吩咐道:“你把此女押下去,派人严加看守。” 章守勤答应一声,指挥两名庄丁押着梅香出去。 一名使女进来欠声道:“启禀庄主,可以请大家入席!” 万青峰点点头,就请大家到右首一间膳厅进餐。席间,大家自然要举杯向老夫人敬酒,自有一番热闹。 宁阳老人呵呵笑道:“老弟妹,几个月前,老夫误把端木元当作无缺娃儿,传了他‘洗髓经’,当时那位姓端木的小子却着实机灵,曾对老夫说:‘晚辈蒙你老人家垂青,无以为报,晚辈从小姓了你老人家的姓,晚辈之意,想认你老人家作义父,不知你老人家肯不肯收晚辈这个义子?” 老夫听得大为高兴,曾说:‘老夫一生既无妻儿,又无门人,临老收个螟蛉子,倒也不错。如今才知道那个姓端木的小子,只是个冒牌货,老夫这螟蛉义子岂不也落空了?” 老夫人自然听得出他言外之意,忙道:“前辈算起来该是贱圭公公的朋友,和先夫论交,已是低了一辈,宁氏一门,若没有前辈仗义援手,不但‘洗髓经’早已落入贱人手中,就是缺儿小命只怕也不保了,哪能还有今天?所以前辈是宁一门的大恩人,缺儿自小就姓了你老人家的姓,只要你老人家喜欢缺儿,缺儿过继给你老人家做义子也是应该的。” 谈朕大笑道:“宁阳老哥哥若是没有这个意思,就不会当众提出来了,哈哈!宁小兄弟,你还不赶快磕头,拜见义父,咱们这许多人就是见证了。” 宁无缺依言走到宁阳老人面前,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一面说道:“义父在上,孩儿宁无缺给你老人家磕头。” 宁阳老人听他自称“宁无缺”,自然更加高兴,大笑道:“缺儿,你起来!老弟妹,这就对了,缺儿在你们宁家,是宁无缺,但到了我宁阳家,也是宁无缺,将来娶媳妇,一房是你们宁家的,可是咱们宁阳家里,也得讨一房才是。” 这话听得宁无缺俊脸通红,但大家都随声附和,又要敬宁阳老人的酒,作为庆贺。 饭后,老夫人因新练成“洗髓神功”自然要回房去温习,宁无缺、孟云姑、凌妙可、王牙婆、孙小乙几人就随着一同回到了静室。 孟云姑吩咐飞电、飞霜两人道:“你们去厨房提一壶开水来。” 两人领命,来至厨房,只见一名身穿青布衣衫的老婆子含笑问道:“两位姑娘,可是提水来的,祝姑娘怎么没跟来?” 飞电道:“祝姑娘昨晚受了风寒,咳嗽发烧,身子不舒服,孟姑娘要她多休息,所以没来。” 那老婆子忽然低声道:“方才听说刚赶回来的卞姑娘,是梅香假扮混进来的,你们总看到了?” 梅香假扮卞药姑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万松山庄的人,全已知道了。这是章总管奉命放出去的消息。 飞霜抢着道:“我们自然看到了,不是孟姑娘机智,一把扣住了她的脉门,谁也看不出她是易过容的。” 那老婆子好奇问道:“孟姑娘怎么看出来的呢?” 飞电故意撇撇嘴道:“要不是梅香说错了话,我想孟姑娘也未必看得出来。” 那老婆子低声问道:“她说了些什么话?” 飞霜道:“飞电姐姐,你说给崔嬷嬷听吧,我去倒水。” 飞电就把当时情形,详细告诉了崔嬷嬷。崔嬷嬷四顾无人,迅快把纸团塞了过来。飞电赶紧捏在手里,塞入衣袋之中。 飞霜从灶上提了一壶水下来,两人就并肩跨出厨房,回到静室,替大家泡好茶。飞电朝孟姑娘眨眨眼。 孟云姑朝两人道:“老夫人神功已经练成,你们两个,还是分班伺候好了,白天由飞电留在房中,晚上再换飞霜,这样就有一个人可以休息,不用两个人一起伺候,飞霜去休息好了。” 飞霜应了声“是”,就先退了出去。 孟云姑抬头道:“小乙,你站到门口去,别再让人从背后偷袭了。” 孙小乙道:“不会的。” 就掀帘走了出去。 孟云姑就朝假扮飞电的祝小青问道:“你发现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祝小青就把厨房里的崔嬷嬷,方才向自己两人打听梅香的事,和塞给自己一个纸团,说了一遍。 老夫人听得不觉一愣,道:“厨房里的崔嬷嬷会是贼人一党?若是她在饭菜中下了毒,那还得了。” 孟云姑含笑道:我想她暂时还不敢,因为这一来,她就潜伏不下了。” 祝小青已把纸团取了出来,递给孟云姑。 孟云姑急忙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伺机灭口”,这就把小纸团递给老夫人,一面道:“看来这崔嬷嬷的身份还不低呢。” 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又把小纸条给大家传阅,一面说道:“照字条上的口气看来,不但崔嬷嬷有生杀之权,而且飞电的一身功夫,也相当不弱,要不是孟姑娘出手得快,只怕一时还制不住她呢!” 宁无缺道:“孟姐姐,现在怎么办?” 孟云姑道:“你去叫小乙请章总管来。” 宁无缺答应一声,立即走到门口,和孙小乙低低说了两句,孙小乙立即奉命而去。 不多一会,章守勤掀帘走入,拱手道:“孟姑娘召唤在下,不知有什么吩咐?” 孟云姑道:“我想问你一个人,厨房里的崔嬷嬷是做什么的?” 章守勤不觉一怔,望望孟云姑道:“崔嬷嬷是庄主夫人随嫁过来的,她烧得一手好菜,所以庄主和庄主夫人的饮食,都是她亲手料理的,自从夫人过世之后,她就一直留在厨房里,因为大伙房另有两个厨司掌理,就派她管日常买菜的事务,其实买菜也另有两个庄丁负责,她只是管理厨房伙食银钱出人罢了。” 孟云姑沉吟道:“她是庄主夫人随嫁过来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 章守勤道:“她平日除了喜欢多嘴,人绝不会有问题的。” 孟云姑道:“越是不会有问题的人,就越会有问题。” 章守勤又是一怔,望着孟云姑没有说话。他身为万松山庄的总管,当然听得出孟云姑的口气,但他却不好多问。 孟云姑从几上取起字条,递了过去,uu看书 .uuknshu说道:“章总管请看这个。” 章守勤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诧异地道:“伺机灭口,这字条……” 孟云姑就把早晨发生的事,以及自己如何要祝小青改扮成飞电,方才崔嬷嬷如何探听梅香的消息,把这个字条塞给祝小青,大概的说了一遍。 章守勤听得身躯一震,骇异地道:“这……怎么会呢?崔嬷嬷怎么会是潜伏的贼党?太令人感到意外了!”接着,拱拱手道:“孟姑娘……” 孟云姑道:“崔嬷嬷不但是贼人一党,而且身份还不低呢!咱们必须立即采取行动,给她一个措手不及。” 章守勤迟疑地道:“这事要不要报告庄主呢?” 孟云姑道:“事不宜迟,只好先把她拿下了再说。”一面抬头,道:“小乙。” 孙小乙应了一声,急忙举步走入。极限大魔尊 二百四十三 谋杀老夫人! 孟云姑道:“你立即和万点星到厨房后面的墙外去,不论是什么人,若是越墙而出就拿下了,如果有人顽抗,尽管出手。” 孙小乙道:“小的得令!” 他急步奔了出去。 孟云姑目光一转,又道:“二妹,你和三妹、飞霜二人,再去厨房提水,但要明白告诉飞霜,咱们要去捉拿崔嬷嬷,你们三人在我和章总管来到以前,要稳住她,我们到了以后,务必及时堵住她。” 凌妙可、祝小青点头道:“我们明白。” 说完就相偕走出房门,要飞霜同去厨房。 孟云姑也随着站起,说道:“王婆婆,你随我们一起!” 宁无缺问道:“我呢?” 孟云姑朝他含笑道:“伯母神功初成,就要练功了,你留下来陪伯母吧,再说我们人手已经足够了。”一面朝章守勤道:“章总管,我们走。” 凌妙可和假扮飞电的祝小青、飞霜三人出了西院,祝小青就悄悄的在飞霜耳边说道:“我们这次到厨房提水去,只是借口而已,主要是去选人的。” “逮人?”飞霜听得一怔,忍不住回头问道:“逮谁?” 祝小青道:“奸细,谋刺老夫人的主犯。” 飞霜听得更奇,问道:“谋刺老夫人,这会是谁?” 祝小青道:“就是那个崔姬姬,不过用不着我们动手,我们只要绊住她就好了,我只是先告诉你一声,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飞霜点点头道:“我知道。” 三人跨进厨房,这时正当午餐之后,厨房里最空闲的时候,只有几个打杂的在扫地、闲聊。 祝小青问道:“开水开了没有?” 一名打杂的忙道:“刚才前厅打去了两壶,刚加了冷水。大概要等一会。” “那就等一会好了。”祝小青目光一转,问道:“崔嬷嬷呢?” 那打杂地道:“崔嬷嬷没事,自然在她房里了。” 祝小青问道:“崔嬷嬷的房间在那里?” 打杂的一指东首一排房屋,说道:“姑娘没去过吗?崔嬷嬷就住在那边中间的一间。” 祝小青转身道:“凌姑娘,水还没有开,我们到崔嬷嬷那里坐一会吧!” 凌妙可道:“也好。” 当下就由祝小青走在前面,退出厨房,朝东首一排房屋走去,绕过长廊,出了一道腰门,这里敢情就是庄令佣阳住的地方,一排七间侧屋,自成院落,屋前还有一个院子。 祝小青跨进院子,就叫道:“崔嬷嬷,凌姑娘来了!” 她这一叫,只见崔嬷嬷从中间一间三脚两步迎了出来,朝祝小青、飞霜两人道:“二位姑娘怎么有空找到老婆子这里来?哦……这位姑娘……” 祝小青忙道:“她是凌姑娘,我们原是到厨房里提水的,水还没开,才到崔嬷嬷这里来的。” “啊!”崔嬷嬷慌忙地朝凌妙可行礼道:“原来是凌姑娘,请恕老婆子无状,祝姑娘来过几次,老婆子认识,凌姑娘第一次到厨房来,老婆子没见过。” 凌妙可含笑道:”三妹受了风寒,所以由我和她们同来的。” 崔嬷嬷连忙抬手道:“凌姑娘快请里面坐。” 领着三人走入,她是昔年跟庄主夫人随嫁来的,如今又是管理厨房事物,在庄中一般佣妇之中,地位较高,所以一个人住了两间房。外面一间是起居室,打扫得十分干净,上首还供奉着一尊玉石雕刻的观音大士,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左首一间挂着棉帘,才是卧室。 崔腑娩陪着笑道:“凌姑娘请坐,老婆子这里又脏又乱,凌论娘别见笑,啊!老婆子这里连茶水也没有……” 凌妙可含笑道:“崔嬷嬷快别客气,我们坐一会就走。” 她故意在靠近左首房门口的一把椅子上落坐,祝小青和飞霜只是使女身份,她们不敢坐下,只是站在边上。 崔嬷嬷眨着眼睛,似乎对三人来意,有些怀疑!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王牙婆的声音叫谴:“崔嬷嬷,章总管找你,还不赶快出来?” 崔嬷嬷听到王牙婆的声音,不觉脸色微变,不但没有出去,反而举步朝房门走来。 凌妙可立即站了起来,咦道:“崔嬷嬷,有人在叫你呢!” 崔嬷嬷道:“章总管大概是来查帐的,老婆子进去拿帐册。” 凌妙可道:“你……” 崔嬷嬷因她挡住了去路,突然右手一拨,急道:“你让开!” 凌妙可早就蓄势以待,看她右手拔来,不觉叱道:“你敢向本姑娘动手?” 食中指随着划起一个小圈,朝前点出。 崔娘姬反应极快,赶紧身形一矮,“嗤!”地一声,一缕指风从她头顶掠过,她已像地鼠一般从凌妙可身边钻过。 祝小青那还怠慢,跟着一指朝她背上戮去。 崔嫂姬身形快速无比,一下就钻进卧室,祝小青出手不慢,但还是慢了半步,指风戮在棉帘之上。 这原是一句话的功夫,章守勤、王牙婆已经掠了进来。 凌妙可没有截得住她,怒声道:“好个老虔婆!” 一把拉下了棉帘,当先追进房去。祝小青、飞霜也跟着掠人,只见后窗敞开,房中那还有崔嬷嬷的影子?” 凌妙可正待朝窗外掠去,只所王牙婆的声音笑道:“凌姑娘,她逃不走的!” 话声未落,只听窗外响起万点星的喝声:“崔婆子,你还不束手就缚?” 孙小乙笑道:“她不束手,一样就缚的。” 崔嬷嬷厉声道:“老婆子和你们拼了。” 王牙婆口中咦了一声道:“难道她会……” 这时凌妙可、祝小青、飞霜三人业已相继穿窗而出,王牙婆急忙跟着从窗口掠出去。 后窗外面,是一片狭长的草地,距离围墙只有二三丈光景,只要越墙而出,就是庄外了;但围墙上早已站着万点星和孙小乙,是以,崔嬷嬷只好在草地中间停了下来。 凌妙可、祝小青、飞霜三人穿窗而出,正待朝她围上去。 王牙婆在后叫道:“凌姑娘快站住,她是刘媒婆,小心她使毒。” 崔嬷嬷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一个人好似怔在那里,没有作声。 这时只见孟云姑从屋脊上飘飞而下,含笑道:“她已被我制住了,万老大、小乙,你们可以下来了。” 万点星、孙小乙依言飞身落地。 章守勤急忙趋前一步,朝孟云姑拱手道:“孟姑娘果然料事如神,唉?崔嬷嬷是敝庄多年老人,居然会是贼党,当真是令人无法想像得到的事。 凌妙可道:“大姐!王婆婆说她是刘媒婆呢!” 孟云姑问道:“王婆婆如何看得出来的?” 王牙婆笑道:“老婆子和她相识了几十年,怎么会连她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孟云姑点点头,道:“如此看来,真的崔嬷嬷可能遇害了,她才假扮崔嬷嬷的。” 一面回头朝万点星、孙小乙二人吩咐道:“你们押着她到前面去,等老夫人运功醒来,再亲自问她们。” 然后又朝章守勤道:“章总管,现在请你去禀报万庄主,说人已拿住了。” 章守勤应了声“是!”,急步朝前奔掠而去。 老夫人运功完毕,已是申牌时光,王牙婆、凌妙可,押着刘媒婆走人。(崔嬷嬷已经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章守勤、万点星和孙小乙则守在静室门口。 老夫人端坐榻上,她左首站着两人,则是宁无缺和孟云姑。 王牙婆尖声道:“刘大姐,该你说话了吧?” 刘媒婆气愤地道:“你们怎么会把老婆子当作刘媒婆的?老婆子在万松山庄干了几十年活,你们不信可以请庄主来,庄主会给老婆子证明的。” 她方才被点了昏穴,还不知道凌妙可已经洗去了她脸上的易容药物。 王牙婆吃吃地笑道:“万庄主还在忙着,咱们已请来了铜先生,一样可以证明你崔大姐的身份。” 她这话听得凌妙可想笑。 刘媒婆冷冷地道:“老婆子不认识铜先生。” 王牙婆道:“你不认识铜先生,铜先生却认识你。”一面回头道:“凌姑娘,你请铜先生出来和她照照面。” 凌妙可忍着笑,手中拿了一面铜镜,走到刘媒婆面前,轻笑道:“崔嬷嬷,铜先生在这里,你自己瞧吧!” 刘媒婆抬目望去,铜镜里面照出来的是她脸长如驴的本来面目,已经不是崔嬷嬷了,心头不觉一沉,尖声道:“我是刘媒婆,又怎么样?” 王牙婆道:“刘大姐,u看书 .uukanshu.cm 咱们是几十年来的老姐妹,在老夫人面前,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吧!” 刘媒婆泄了气,望望端坐在棉榻上的老夫人,忽然摇摇头道:“老婆子说出来了也难逃一死。” 老夫人和气道:“刘媒婆,你既然难逃一死,为什么不肯说呢?说出来,也许不见得死。” 刘媒婆脸上忽然有凄凉之色,黯然道:“老婆子一生用毒,终于还是被人下了剧毒,死原无可怕,但毒发之时,却比死还要难受,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夫人问:“是管巧巧下的毒?” 刘媒婆黯然道:“我不知道,但每隔十天,就必须服下一颗解药,他们答应老婆子,此行任务达成之日,就可以解去老婆子身上的毒。” 任务达成,当然是指袭杀老夫人了。极限大魔尊 二百四十四 出其不意! 老夫人问道:“你是什么人派你来的呢?” 刘媒婆道:“自然是秦皓总管了。” 孟云姑问道:“飞电那筒黑芒针是你交给她的?” 刘媒婆道:“不错,那是秦总管交给我转交给她的。” 孟云姑又道:“那么你要飞电对梅香下手,是谁给的命令?” 刘媒婆道:“秦总管怕她招供,只好杀以灭口了。” 孟云姑追问道:“咱们识破梅香假扮药姑,也只是中午的事,你就塞纸团给飞电,这么快就有消息传来,那是什么人给你消息的?” 刘媒婆道:“是厨房里的小厮张四。” 孟云姑目光一抬,朝凌妙可道:“二妹!你快去告诉章总管,别让张四跑了。” 凌妙可答应一声,走到门外,把话告诉章守勤,章守勤急忙领命而去。 孟云姑又道:“刘媒婆,王婆婆也是从碧落山庄投过来的:她如今也好好的活着,还有许多被迷失神智的人,也一个都没死,毒虽未解,那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们迟早会找到解药的,你现在作何打算?” 刘媒婆俯首道:“老婆子还有什么打算?老夫人如若肯收留我,老婆子愿意追随老夫人,决无二心。” 老夫人领首道:“好!老身相信你,孟姑娘,你替她解开穴道。” 孟云姑走过去,伸手拍开刘媒婆的穴道,说道:“你是王婆婆向宁伯母力保的,希望你以后好好的重新做人。” 刘媒婆连声应是,朝王牙婆枉礼道:“老姐姐,我真该谢谢你。” 王牙婆笑道:“老姐妹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孟云姑叫道:“飞电、飞霜,你们可以把梅香押出来了。” 飞电(祝小青)、飞霜答应一声,押着梅香从帐后走出。 原来她们早就藏在锦榻后面,这时一直走到老夫人面前,祝小青飞起一腿端在梅香的腿弯上,喝道:“见了老夫人还不跪下?” 梅香身不由己,双膝一屈,扑地跪到地上。 孟云姑冷冷地道:“梅香,方才刘媒婆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这个纸团,就是秦皓授意刘婆婆转交飞电,要飞电杀你灭口的,你拿去看看。” 她左手一抬,把纸团掷到梅香的面前。 梅香俯首道:“刘婆婆说的话,小婢都听到了。” 孟云姑道:“若不是我们发现的早,你已经死在黑芒针之下了。” 梅香道:“小婢知道。” 孟云姑道:“你在万松山庄叫梅香,这自然不是你的本名了,你叫什么名字?” 梅香道:“小婢本来叫绿梅。” 孟云道:“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梅香道:“是副总管。” 孟云姑道:“叫你和什么人联络,是不是刘婆婆?…梅香抬起头,望了祝小青一眼,才道:“刘婆婆只是传递消息的人,小婢奉派前来是……是听命于飞电姐姐的。” 她只当飞电既把刘婆婆交给她的纸团交给了孟云姑,自然全说出来了。 孟云姑心中暗道:“自己还当秦皓派刘媒婆来,是他们在这里的主脑人物,原来潜伏在这里的主脑人物,竟是飞电。” 她一面问道:“你假扮卞药姑前来,卞姐姐人在何处?” 梅香道:“她已被送到碧落山庄了。” 孟云姑又道:“你现在有何打算?” 梅香跪在地上,流泪道:“秦总管要杀小婢灭口,小婢能够不死,已是天大幸运,更没地方可去,但求老夫人开恩,小婢愿意侍候老夫人,如有二心,天诛地灭。” 孟云姑站起身,举手替她解开了身上的穴道。 梅香爬在地上,朝老夫人连连叩头,说道:“多谢老夫人开恩。” 老夫人道:“好!你起来吧!” 梅香依言站了起来。 孟云姑道:“三妹、飞霜,你们去把飞电押进来。” 祝小青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笑道:“我现在不用再扮飞电了吧?”一面又朝飞霜笑道:“你随我来。” 飞霜直到此时,才知飞电已经被拿下来了,这就随着祝小青身后而去。 第六章 女客宾舍,就在西院,祝小青、飞霜二人,很快地就挟持着扮成祝小青被点了睡穴的飞电走入。 凌妙可先替她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再出手点了她两肩穴道,才替她解开睡穴。 飞电睁开双目,身子已经跪在老夫人榻前,四周站着不少人,不由心头一紧,立即闭上了眼睛。 老夫人道:“飞电,你跟老身多年,只要照实说出来,老身不会为难你的。” 飞电垂着头,没有说话。 祝小青喝道:“老夫人在问你的话,你还不快说?” 飞电依然垂头不语。 祝小青怒声道:“你再不开口,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她用脚尖在飞电的腰上轻轻蹴了一下,那知她蹴得虽轻,飞电上身却朝前一扑,就扑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刘媒婆咦了一声道:“她情形有些不对!” 飞霜急忙弯下腰去,要待把她拉起,目光一注,失声道:“老夫人,飞电她……自杀了。” 没错!她扑在地上的人,从口中缓缓地流出黑血,血,比墨还黑。 老夫人沉哼道:“看来她果然是管巧巧的死党!” 这时只听外面响起章守勤的声音,道:“宁少侠,在下告进。” 宁无缺忙道:“章总管请进。” 章守勤急步走入,朝孟云姑抱抱拳道:“孟姑娘,在下惭愧,那张四已经闻风跑了。” 孟云姑道:“张四只是一个传递消息的人,并不重要,既然跑了就算了。” 一面朝扑卧在地上的飞电一指,又道:“飞电服毒自杀,章总管要人抬出去把她埋了吧。” 章守勤连连应“是!”,退了出去。 老夫人站起身道:“走!你们随老身找万庄主、卞药师去。” 当下由老夫人为首,率领众人,一起来到万青峰的书房。 这时大家都在休息,书房中只有万青峰、卞药师和苍龙谈朕三人,正在喝茶聊天,静候老夫人询问的结果。此时看到老夫人走入,三人一起站起身来。 卞药师最关心的自然是卞药姑的下落了,迎着便问道:“老夫人,梅香可曾说出药姑的下落吗?” 老夫人道:“令媛已被送往碧落山庄,药师但请放心,老身自会把药姑救出来的。” 一面朝万青峰说道:“万庄主,假扮崔嬷嬷的刘媒婆和假扮卞药姑的梅香,她们都已发誓悔过自新,希望庄主不念旧恶,予以曲宥,而且老身也要带她们同行,前去碧落山庄,一是要管巧巧交出解药,二来好把卞药姑救出来……” 万青峰听得一怔,道:“老夫人要去碧落山庄索药救人?” 老夫人已在椅子上落坐,说道:“这两件事,只有老身亲自去,才可以办得到。” 卞药师沉吟道:“老夫人要去碧落山庄,依兄弟之见,最好大家磋商磋商,因为咱们这里的情形,对方有人潜伏,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但碧落山庄,自从老夫人来了这里,他们究竟如何安排,咱们一无所知,兵法上所谓知彼知己,岂非先已棋输一着?老夫人贸然进人,容易中他们的诡计,还望老夫人三思。” 老夫人轻哼道:“就凭秦皓、管巧巧他们敢对老身怎么?” 谈朕道:“兄弟倒是同意老夫人的意见,老夫人是碧落山庄的主人,如今名正言顺的回到碧落山庄去,这是出其不意,给秦皓、管巧巧来个措手不及,倒也不失为一招奇兵。” 万青峰道:“既然谈教主也赞同老夫人的意见,咱们如何调遣人手,也要预先有个安排才好。” 老夫人一指随来的几人道:“人手不用太多,老身只要带他们几个去就够了。” 她指的自然是宁无缺、孟云姑、凌妙可、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梅香、飞霜和万点星、孙小乙等人。” 谈朕道:“老夫人率领宁少侠、孟姑娘等人去,如论实力,当然够了,但这次也可以说是犁庭扫穴,不能让他们漏网一个,才能取得到解药,兄弟之意,老夫人一行,算是主力,但后援也不可缺少,才能克敌至胜。而且咱们这里,乃是根本重地,又有许多中了剧毒躺卧在床的人,也不能让人乘虚而人,再把人劫走,所以哪些人作为老夫人的后援,哪些人留下来,作为留守,还得大家好好斟酌才是。” 卞药师笑着道:“你谈教主原是这里的总指挥,uu看书 uukanshu此番不用说,仍该由老哥担任总指挥了。” “谁是总指挥?”宁阳老人大步走了进来,问道:“怎么?又有情况了?” 他身后一起走进来的还有少林智杖、智通大师、武当青松道长、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等人,他们都住在宾舍东厢之中,是以一起来了。” 谈朕大笑道:“诸位来得正好,征北大元帅在此,正要升帐点将呢!” 智杖大师合十当胸,问道:“谈老施主是说要去进剿碧落山庄吗?” 谈朕点点头,道:“大师说得一点不错,老夫人因这许多中毒之人,急需解药,卞药师的女公子又被贼人劫持,送去碧落山庄,时间不能再担搁了,所以决定赶去碧落山庄,兄弟之意,咱们该把现有人手,分为三拨。第一拨由老夫人为首,第二拨是后援,第三拨是留守,至于如何调遣,正待大家商量后决定。”极限大魔尊 二百四十五 人去楼空! 青松道长稽首道:“老施主是原任总指挥,上次运筹帷幄,杀得宓飞虹片甲不留,这回大家自然悉凭调遣,但等大元帅发令就是了。” “哈哈!”谈朕大笑道:“这么说,兄弟这征北大元帅是当定下。” 他是神灯教教主,神灯教在江湖上总是一个帮会组织,虽不是名门正派,但谈朕为人正直,结交的都是正派中人,所以江湖上才没有把他视作黑道中人,也只是介乎黑白之间而已。 如今居然连少林、武当、八卦、形意、武功等门派的人,还包括了三代武林盟主黄山世家在内,都得听他调遣,无怪他踌躇满志,纵然身中‘对消散’,还是意气风发,巨目抡动,手指略为盘算,洪声道:“好,兄弟那就有僭了。”接着又道:“第一拨由宁老夫人为首,宁无缺、孟云姑、凌妙可、祝小青、王牙婆及刘媒婆、梅香随行……” 孙小乙急道:“小将呢?” “你不用急。”谈朕微微一笑,续道:“碧落山庄地方极大,第一拨只有这几个人,进入偌大庄院,人手自然嫌少了,可由万点星、孙小乙率领神灯教二十名武士,以供差遣。” 说到这里朝郑玄通吩咐道:“郑香主,你可挑选本教身手较高的弟兄四十名,二十名交给第一拨,二十名交第二拨。” 郑玄通躬身道:“属下遵命。” 谈朕又道:“第二拨是后援,由青松道长为首,卞药师为辅;八名武当弟子随行,另由赵之欣、徐永昶率敝教武士二十名以供差道,老夫人身边的飞霜姑娘由凌妙可替她易容改扮男装,作为向导。” 青松道长稽首道:“贫道遵命。” 谈朕接着又道:“现在是第三拔了,也就是负责留守本庄的人,由少林智杖大师为首,陆其昌(八卦)、何律航(武功)为辅,另由郑玄通率本教武士,章守勤率本庄庄丁,分日夜巡逻。” 智杖大师合掌道:“贫衲遵命。” “哈哈!”宁阳老人大笑一声,道:“谈教主雄才大略,调兵遣将,指挥若定,老夫无比钦佩,只可惜遗漏了一个老夫,难道老夫已经老了,不堪任用了吗?” 谈朕笑道:“你老哥如论辈份,大家都得尊称你一声前辈,但这里年纪较大的人都知道你不喜欢人家称你前辈,都称你一声老哥。你老哥一生不喜拘束,喜欢自由自在,在下派你老任务,你老不就是受了束缚吗?所以在下之意,你老愿意去碧落山庄,就看哪里需要你老,你老就去帮忙,你老若是愿意留在这里,也是一样,一旦有警,哪里需要帮忙,就去帮忙,这样岂不无拘无束,任你老自由行动,不知你老哥觉得如何?” “哈哈!老夫的脾气原来都给教主摸熟了。” 宁阳老人大笑道:“好,好!依老夫看,这里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就是有,凭智杖大师在此,谅来也一定罩得住,老夫还是到碧落山庄去瞧瞧的好,说不定也可凑个热闹呢!” 谈朕笑道:“你老哥哥去了,那就更万无一失了。” 封居易环视谈朕、万青峰、金赞廷、崔介夫和智通大师几人,感慨的道:“可惜咱们几个人都中了贼人的“对消散”这场除魔卫道亡战,咱们竟然心有余而力不足,说来实在是令人遗憾的事。 谈朕大笑道:“据兄弟推测,贼人真正主脑,却一直隐居幕后,至今不曾露过一次面,足见此人心机极为深,碧落山庄不过是贼人一个在明处的巢穴,可有可无,即使破了碧落山庄,也未必能逮到真正的主脑人物,咱们只要解去‘对消散’,还怕没有机会与他们周旋?” 老夫人道:“好了,人手既已分派定当,事不宜迟,老身准备今晚晚餐之后就动身,凌姑娘,你现在就去给飞霜易容,万点星、孙小乙二位,也可趁现在先去向郑香主把二十名武士领来,也可以先互相认识一番。” 万点星、孙小乙领命而去。 凌妙可取出一张面具,递给了飞霜,说道:“戴面具比易容方便得多,你只要戴上去,用手向四周按妥贴就好了。” 飞霜接过面具,收入怀中。 青松道长问道:“宁老夫人晚餐后就动身,那么咱们第二拨,该当什么时候动身呢?” 谈朕笑道:“这个该由道长和卞药师去商量决定就好,兄弟只管分配人手,不管你们何时动身。” 卞药师道:“兄弟认为宁老夫人一行,既是晚餐之后出发,咱们第二拨在二更光景,也该出发了,这样前后相距不过数十里之遥,可以互相呼应,才是后援,如果两拨人距离太远了,前面发生什么情况,后面的人就一无所知,还叫什么后援?” 青松道长点头道:“药师说得是,那咱们就决定二更出发,赵、徐二位道兄,可与万、孙二位施主互相约定记号,以资联络,才不致失误。” 赵之欣、徐永旭躬身领命。 事情就这样决定。总管章守勤也已吩咐厨下,傍晚时候就准备开饭。晚餐之后,老夫人率同第一拔人马,首先上路。 二更时分,青松道长、卞药师率领的第二拔人马,也在夜色之中,悄悄地离开了万松山庄。 这是第七天的傍晚时光,由老夫人率领的第一拨人,已经赶到香涧湖的南首;孙小乙带了几名武士去附近港湾,找来了两艘民船,大家相继落船,直往对岸驶去,同时就在船上吃了携带的干粮。 这一趟水程,直到初更方过,才行靠岸。 万点星和孙小乙各率九名武士先行登岸,在四周警戒,另派两名武士随原船折回,到对岸去等第二拨人马。 老夫人一行人上岸之后,万点星就率十名武士在前开路,孙小乙就率领十名武士作为后卫。 此行虽然乘着黑夜赶来,但老夫人是碧落山庄的主人,自然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进入,并不打算偷袭,是以不用掩饰行藏。武士们一手执刀,一手高挑气死风灯,循着石板路直奔碧落山庄。 碧落山庄在空蒙夜色笼罩之下,黑压压的一片房舍,和高大的围墙,看去竟然不见一点灯光。 万点星走近门前约三丈光景,就左手一抬,要武士们停住,一面回身朝老夫人抱抱拳,道:“回老夫人,庄上一无动静,咱们要待如何?” 老夫人冷哼道:“他们不点灯火,就能阻止得了咱们进去吗?”接着朝万点星说道:“烦劳壮士,要秦皓和管巧巧出来见我。” 万点星拱手道:“在下遵命。”举步跨向前,大声喝道:“老夫人在此,要秦皓、管巧巧出来迎接。” 这话声是以内力发出,庄上的人应该都可以听得到,但过了半晌,庄内依然没有一丝动静。 老夫人道:“缺儿、云姑你们随老身进去。 正待举步走去。 万点星躬身道:“老夫人且慢,让在下开路。”口中说着,左手一挥,喝道:“你们随我来。” 率同十名武士当先走上石阶,挥手一掌朝大门劈去。 一道掌风撞上大门,两扇大门居然只是虚掩着,经他掌风推动,立即呀地开启了。 万点星呛地一声拔剑在手,身先士卒跨进大门,十名武士随着涌人,灯光照处,但见空无一人。 老夫人、宁无缺、孟云姑等人也相继走人;孙小乙率领的十名武士也跟着进来。就在大家进入大门之时,万点星已仗剑进入了第二门,二门当然也是虚掩着。 越过大天井,万点星要四名武士站在阶上,自己率同六名武士直人大厅,依然不见半个人影。六名武士分别在大厅上点燃灯烛。老夫人一行人也随即走入大厅。 老夫人走到上首一把太师椅上坐下,怒哼道:“难道这些贼子不敢见我,都躲藏起来了?缺儿,你和万壮士率领五名武士,由左廊进去,云姑和小乙率领五名武士由右廊进去、给我搜,无论何人,见到了就给我拿下,如敢顽抗,就格杀勿论。” 宁无缺、孟云姑答应了一声,就和万点星、孙小乙各自率同五名武士,分左右长廊往里行去。留下八名武土在大厅前面、分左右两排站立。 老夫人要王牙婆、刘媒婆一起坐下来休息。凌妙可、祝小青不肯坐下,就站在老夫人两旁。 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功夫,宁无缺、孟云姑等人已经由长廊回出,走人厅来。 老夫人问道:“怎么,uu看书 ww.uukahu.om 没遇到人吗?” 宁无缺道:“孩儿和云姑分两路人内,在最后一进会合,搜遍全庄房屋,一个人也没有,好像全已撤走了。” 孟云姑道:“据侄女察看,他们撤走,最多也不过一二天,大概听到伯母进来的消息,才匆匆离开的。” 老夫人问道:“你们没进后园去搜?” 孟云姑道:“侄女是怕时间太久了,伯母会不放心,才退出来的。” 老夫人道:“这里可由王牙婆、刘媒婆和万壮士留守,孙小乙率领十名武士随咱们进去。” 当下由老夫人亲自率同宁无缺、孟云姑、凌妙可、视小青、梅香和孙小乙率领的十名武士,一直向后园而来。 孟云姑问道:“侄女听缺弟说,后园分东西两个园,伯母住西园,不知东园住的是什么人呢?”极限大魔尊 二百四十六 来者不善! 老夫人含笑道:“东园并没有住人,只是一座家庙,是原先屋主盖的,有一个老尼姑当住持,庙后还有三间屋宇,是停柩之所。原先的屋主把整座宅院卖了,但保留了东园,说是老主人出远门未归,要等老主人回来,运柩返乡,才能把东园腾出来,这是当时契约上说明的,所以把后园划分为二,中间还砌了一道墙……” 孟云姑道:“伯母不觉得其中有可疑之处吗?” 老夫人点头道:“当时老身是听秦皓这么说的,如今想来,其中确实不无问题。” 说话之时,已经进入后园。 这座后园占地极广,林木葱郁,亭台楼阁,水树、假山,布置得极具匠心。 老夫人在人园之后,就要祝小青、梅香和自己,由两名武士执灯,走中间大路;另由宁无缺、孙小乙率武士四名,走左首小径;孟云姑、凌妙可率武土四名,走右边小径;包抄过去,约定至中间老夫人住的一幢楼宇前面会合。 虽然只有西首半座花园,但大家搜索前进,依然花了顿饭工夫,才相继赶到一座楼宇前面。 老夫人命孙小乙率领武士在楼下停住,自己领着宁无缺、孟云姑等人登楼,巡视了每一个房;只见桌椅上都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见自从老夫人走后,就一直没有人来过了。 老夫人感慨地道:“老身真想不到半个月时间,对老身来说,恍如隔世。 宁无缺道:“娘如今练化魔功,逼出奇毒,应该高兴才是。” 老夫人蔼然笑道:“娘自然高兴,要是没有你义父相助,娘现在还是贼人的一个傀儡,任人家牵着鼻子定呢,只是娘在这里住过十八年,今晚旧地重来,多少总是会有点感触的。” 孟云姑及时把话题岔开去,问道:“伯母,这里也没有贼人的影子,我们要不要去东园和地室搜索呢?” 老夫人道:“东园和地室虽然不无可疑,但今晚夜色已深,大家又奔波了一天,不如先去休息一晚,等明天白天再去不迟。”接着目光回顾又道:“好了,我们出去吧!” 凌妙可道:“伯母就在这里休息,不再用到前面去了。” 老夫人道:“偌大一座庄院,咱们人手不多,自然集中在一起的好,人手分散了,万一贼人乘咱们不备,来个袭击,岂不予人以可乘之机?园中地方辽阔,咱们还是一起住到前院去的好。” 一行人退出后园,回到前厅,万点星已命武士升火烧水,沏好了茶。大家就在厅上坐下,喝茶之际,青松道长、卞药师率领的第二拨人,也相继赶到,走了进来。 老夫人连忙起身说道:“道长、药师,诸位一路辛苦了,快请坐下来喝盅热茶。” 青松道长稽首道:“多谢老夫人,这里没有发现敌踪吗?” “没有!”老夫人道:“看情形,贼人在一、二天以前就已全撤走了。” 卞药师心急女儿安危,问道:“这里全搜过了吗?” 老夫人道:“老身等人刚从后园搜索回来,不见有人。” 卞药师双眉紧蹙,他搓着手道:“他们刚从这里撤离,又会到哪里去了呢?” 孟云姑道:“伯父只管放心,无论他们撤向何处,侄女会把卞姐姐救回来的。” 大家一齐落坐之后,一名武士送上茶来。 突听大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碧落山庄的人听着,白虎门端木休、金刀门柴昆、黄龙寺慧修、慧持,特来拜山,叫你们老夫人出来答话。” 此人话声阴沉,但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了进来。 凌妙可道:“是虎伥夏侯前。” 老夫人道:“小乙,你去请他们进来。” 孙小乙领命走出大门,只见庄前四五十个人,有僧有俗,一个个手抱钢刀,看去杀气腾腾,这就在阶上停步,拱了拱手道:“在下奉老夫人之命,有请诸位入内相见。” 黑豹端木休哼道:“你们老夫人好大的架子,你去告诉她,咱们既然来了,要她出来答话,就以一盏热茶工夫为限,如若再不出来,咱们就杀进庄去。” 虎伥夏侯前就站在石级左侧,阴恻恻说道:“小子,听清楚了,快去叫你们老夫人出来。” 他口中说着,暗藏袖内的左手忽然朝前推出。 孙小乙出来的时候,早就处处留心,凝视戒备,虎伥话声尖细阴沉,听来怪不舒服,自然特别注意,此时见他左手推出,似有一团阴气袭人而来,口中喝道:“夏侯前,你敢出手伤人?” 立即左手抬处,食中二指迅速划起一个圆圈,两指朝圈中点出。 袭到孙小乙身前的一道阴风,被他两指一圈,就像遇上墙壁,再也无法迈进,但孙小乙从圈中点出的指风,却如穿云之箭,穿透阴风直射过去。 虎伥夏侯前乃是黑虎神侯端木朔(死于佛怒莲)生前唯一得力助手,武功极高,他拍出的一记“阴风掌”中途受阻,自然立时就发觉了,等他发觉之际,“无极神指”一缕指风已戮破“阴风掌”,穿射过来。 夏侯前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孙小乙已经洗去脸上的易容)竟会有如此高明的指功,百忙之中,右手招扇豁地打开,当胸推出。但听“笃”地一声,指风击在扇面上,震得他脚下浮动,后退了一步。 这还是他功凝扇面,全力推出,才算无事,心中不禁大为凛骇,忖道:“这小子使的会是什么指法?” 黑豹端木休眼看夏侯前被孙小乙一指震退,不由大怒,喝道:“好小子,你不进去传话,还敢在大爷面前逞强,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听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道:“不用他传话,老身出来了。” 随着话声,从大门中走出一群人来。 老夫人由飞霜、梅香随侍左右,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宁无缺、孟云姑、凌妙可、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等人。 另由八名武士手挑气死风灯,走出大门,就分左右排开,大门前经八盏风灯照射,立时大放光明。 老夫人一直走下石阶,才朝站在广场上的一群人点头为礼,徐徐说道:“要找老身的不知那儿位?”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身黑袍,圆脸浓眉的黑豹端木休,他洪声应道:“在下端木休。” 第二个紫膛脸汉子,应道:“在下柴昆。” 接着是两个身穿灰袖的中年僧人合十道:“贫僧黄龙寺慧修、慧持。” 另外还有一个年约二十限的青年,大声道:“还有我郭勇。” 他是金刀无敌郭东升的儿子。 老夫人徐徐点头道:“诸位要见老身,不知有什么事吗?” 虎伥夏侯前阴恻恻地道:“咱们大伙找上碧落山庄,自然有事。”老夫人道:“这位是……”夏侯前道:“在下夏侯前。” 老夫人道:“那就请夏侯先生明白见示。” 夏侯前阴笑一声,徐徐说道:“你是碧落山庄的主人,咱们找来,有什么事,你心里应该明白。” 老夫人道:“老身问你,就是想听听诸位来意。” 夏侯前冷笑一声道:“好,那在下就告诉你,咱们此来,一共是两件事,第一,咱们虎头庄老主人(黑虎神侯敞),金刀门郭掌门人(金刀无敌郭东升),黄龙寺老当家(智明),都是死在你们碧落山庄的佛怒莲之下,这三位遇害的后人,要不要替先人报仇?” 老夫人间道:“第二件事呢?” 夏侯前道:“碧落山庄不知用什么手法,迷失武林同道心智,供你们驱策,白虎门暴掌门人(暴本仁),金刀门邢前辈(无形刀邢铿),黄龙寺监寺代理方丈智光大师,如今都在你们碧落山庄之中,咱们第二件事,就是要你们立即释放所有被迷失心智的武林同道,然后血债血还,各凭所学,拼个生死存亡。” 孟云姑暗暗皱了一下眉,心想:“事情真巧,自己等人今晚刚刚赶来,他们就找来了。” 老夫人微微点头,说道:“诸位说的都是实情,只可惜诸位来迟了一步。” 夏侯前道:“此话怎说!” 老夫人道:“老身等人也刚刚赶到,这里只剩下一座空屋,据迹象判断,碧落山庄总管秦皓等人早在两天前已经撤离此地……” 夏侯前阴沉地笑道:“你不是这里的老夫人?” 老夫人道:“半个月以前是,uu看书 .uukshu 现在不是。” 夏侯前嘿然道:“虎头庄老主人死在几个月前,就是暴掌门人等人,被迷失心智,也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你现在纵然不是,那是你们巢里反;怨有头,债有主,咱们要找的是碧落山庄的头子,并不是找你们总管来的,总管做事,总是泰你老夫人之命才去做的,你何用推诿,推诿也是没有用的。” 柴昆洪声喝道:“夏侯老哥说得极是,你们以为走了一个总管,就可以把事情都推干净了。” 郭勇金刀一指,切齿道:“老贼婆,血债血还,我非把你碎尸万段,难雪我不共戴天之仇。” 宁无缺喝道:“你们事情没搞清楚,就如此胡说八道。” 夏侯前阴恻恻地说道:“事情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 老夫人道:“缺儿,你不要多说,为娘的自有道理。”一面抬眼道:“诸位知道老身是什么人吗?”极限大魔尊 二百四十七 天池钓叟! 柴昆冷笑道:“你是什么人?难道不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老身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老夫人接下去道:“先夫宁甄缘,十八年前在篙山少室峰一处山谷石窟中得到一册达摩祖师手着‘洗髓经’,先夫好友长安水胜镖局罗水椿为了谋夺秘笈,勾结黑虎神侯敞…… 黑豹端木休听得大怒,喝道:“老贼婆,你敢诬蔑先父!” 他探手一掌朝向老夫人袭来。 他含愤出手,这一记“大风掌”。虽没有暴本仁使出来的威力,但一道狂随卷撞过来,劲风四溢,声势也非同小可。 宁无缺冷吟一声,左手外扬,以“接引手”把对方手中左带出,但听“呼!”地一声,有如黄河决堤。一道强猛掌风呼啸着朝广场左首空地泻泄出去。 黑豹侯你不觉大为惊凛,目注宁无缺,喝道:“你是宁无缺!” 宁无缺喝道:“在下宁无缺,端木休,你最好稍安勿躁,听我娘把话说完了。” 他这一手确实把在场的人给震住了。 老夫人续道:“当时谋夺先夫秘笈的还有神灯教庞博、金刀郭东升、和皖西三侠等人,黄龙寺智明同样心怀觊觎,把这些人邀上黄龙寺,却暗中下毒,被郭东升发现,正好黑虎神侯敞夜探黄龙寺,智明就把下毒之事,诱之侯敞,大家就这样动起手来,就因这些人个个心怀鬼胎,谋夺经书,几乎把先夫当作了目标,以致先夫在敌友难分之下,身中十数剑,当场伤重致死……” 柴昆冷冷问道:“后来那经书落在谁的手上了呢?” “都没有得到!” 老夫人续道:“因为当时有一位武林前辈眼看大家心存偷觑,先从先夫身上取走,以为可以釜底抽薪,这些人从先夫身上找不到经书,就纷纷赶去寒家,所幸这位武林前辈早一步赶来,劝老身及早离去,他也把小儿带走了……” 柴昆问道:“此人是谁?” “五行叟宁阳老人。” 老夫人又道:“老身当时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在一处尼庵避难,那位老师傅给老身服了一颗药丸,和一页手抄的练功诀要,老身只花了三个月的功夫,就练成魔火阴功,并引介她小师妹管巧巧协助老身,来至碧落山庄。诸位也许不信,老身服了那颗药丸,就是魔教‘金刚散’,从此就担任了碧落山庄的傀儡主人,庄中一切事物,均由总管秦皓作主……” “哈哈!”柴昆大笑道:“你说来说去,还是把事情推到秦皓一人身上,若说碧落山庄幕后主使人是死灰复燃的魔教,那么就应该做出危害武林的阴谋异动来了,譬如少林、武当、八卦、形意、华山、峨嵋,和黄山世家,都是当年围剿魔教最出力的门派了,应该先去杀害这些门派的人;但碧落山庄杀的、掳的人,却都是昔年谋夺经书的人,你说你被魔教下毒,当了他们傀儡,这话有谁能信?” “不错,不错,这话老夫也是不信。” 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大门门楼上传了下来。 大家急忙举目看去,只见一个头戴斗签,身穿土布大褂,面目黝黑的白眉老人,半蹲半坐在门楼榴角上,背后还插着一支细长的钓竿。 虎伥夏侯前一见此人,不觉大喜,连连上前打着拱,道:“原来是钓叟前辈在此,那就好极了。” 白眉老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谁是你们的前辈?” “是!是!”夏侯前依然陪着笑,道:“钓叟前辈在此现身,自然是为了找寻金鞭叟田前辈来的了?贵派田前辈也是被碧落山庄迷失心智的人,如今仍受碧落山庄奴役的武林同道之一,咱们今晚找上碧落山庄,正是救人来的,钓叟前辈和咱们虽非一路,也总是同仇敌忾的人了。” 大家经他一说,才想起这白眉老人,正是终南派五者中的老四天池钓叟姜超然。 老夫人朝上行了一礼,道:“前辈大概是终南派五老中的天池钓叟姜大侠了?” 白眉老人沉哼道:“老夫姜超然,只是一个钓叟的渔翁,不是什么大侠。” 老夫人仰首道:“前辈虽然不相信老者身则才说的话,但真理愈辩愈明,前辈请下来,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老身自当详细奉告。” “老夫觉得金刀门柴昆所说的极为有理。” 天池钓叟一阵嘿嘿冷笑,突然一步跨了下来。他从三丈高的门楼上一步跨下,就如一般人举步跨下一级石阶一般,不见他施展什么身法,就跨到了广场众人面前,目光如刀,冷冷地道:“老夫下来就下来,难道还怕你们碧落山庄暗算不成?” 沈雪姑突然心中一动,暗道:“这些人不约而同的在今晚赶来,莫非是碧落山庄贼人预先布置好的阴谋不成!” 老夫人道:“钓叟前辈不相信老身说的话,那是因为前辈认定老身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之故……” 天池钓叟沉声道:“难道老夫这想法不对?”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老身若是有人证呢!” “好!你有什么人证?”天池钓叟道:“你叫他出来。” 老夫人回首道:“李姑娘,你去请青松道长几位出来。” 李小云答应一声,转身往里行去。 不多一会,只见青松道长、卞药师、赵之欣、徐永昶四人,缓步从大门中走出。 青松道长打了个稽首,道:“姜前辈也来了,贫道这里有礼了。” 卞药师也拱拱手含笑道:“在下终南采药,和姜前辈一别已经快八年了,前辈风采依然,今晚什么风把前辈也吹来了。” 天池钓叟空姜超然看得不觉一怔,说道:“青松道兄、卞药师,你们也在这里!” 夏侯前阴笑一声,道:“连终南五老的田前辈,金刀门名宿邢前辈,都会被碧落山庄迷失心智,受人驱策,武当青松道长、卞药师被碧落山庄利用,那也并不足奇。” 他这话极尽挑拨之能事! 宁无缺喝道:“夏侯前,你一再出言挑拨,惟恐天下不乱,是何居心?” 夏侯前道:“老夫说的那里不对了?” 老夫人一摆手道:“缺儿,不许插嘴。” 青松道长呵呵一笑道:“你看贫道像心神被迷失的人吗?” 卞药师笑道:“就算青松道长和在下被碧落山庄迷失了心智,姜前辈何妨听听青松道长和在下替老夫人作证说的话,是否人情人理?就可以知道了。” 天池钓叟顿首道:“好,青松道兄说来听听。” 青松道长打了个稽首,口中说道:“善哉!善哉!” 他从万青峰、宁胜天、以及少林智通大师、联合八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人,为了调查三个月前无故失踪的武林人士,在一片大宅院中,身中“对消散”说起,如何分函各大门派,聚会万松山庄,自己就是奉武当掌教之命,前去万松山庄支援的。 后来宓飞虹如何答应释放迷失心神的人,双方如何动手,无形刀邢铿、金鞭里田五常随同宓飞虹如何突围,老夫人如何遇上五行叟宁阳老人,母子重逢。 卞药师的女儿卞药姑远上天台求取解药,中途遭碧落山庄的人劫持,今晚老夫人是救人及索取解药来的,扼要地述说了一遍。 天池钓叟姜超然道:“这么说,老三到哪里去了呢?” 虎伥夏侯前阴恻恻地道:“田前辈自然还在碧落山庄的手中了?” 话声甫出,突听郭勇“啊”了一声道:“不对!” 砰然一声,朝地上跌坐下去。 柴昆吃了一惊,急急问道:“郭贤侄怎么了?”他问出话来,还没有听到郭勇回答,身后二十名刀客,已经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不止是金刀门的人,黄龙寺十六个灰衲僧人,虎头庄八名庄丁也同时像木排般无声无息地往地下倒去。 虎伥夏侯前厉声道:“有人放毒,好卑鄙的手段,他们竟然趁武当青松道长说话之时,施放毒药,咱们和他们拼了。” 手中的招扇豁然打开,一个箭步朝阶前的老夫人扑了过来。 此时广场上没有倒下去的只剩下武功较高的天池钓叟姜超然,风云刀柴昆,黑豹端木休和黄龙寺慧修、慧持几人。 慧修、慧持功力较逊,虽没跌坐下去,但已感到头重脚轻,上身摇晃,大有站立不住之感。 事情发生得极为突然,连老夫人、青松道长、卞药师等人都出乎意料,给怔住了。 天池钓叟、柴昆、端木休眼看已方的人,几乎全都中毒倒下,自然认定是老夫人这边的人使的毒,经夏侯前这一喝,更加气愤填膺。 天池钓叟双目圆睁,怒喝一声:“好个青松道人,你果然被他们迷失神智,故意花言巧语,拖延时间,老夫今晚先劈了你。” 喝声出口,反手从背后取出一支四尺长的钓竿,随手一抡,竿中藏竿,立时变成了一支八尺长的竿,身形一跃而起人在半空,就洒出无数支竿影,像一片网罢,朝青松道长当头罩落。 到了此时,已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青松道长自然知道终南五老一身功力非同小可,急急后退数步,口中叫道:“姜老施主,快请住手,这是误会,请听贫道一言。” 姜超然提吸一口真气,钓叟轻轻在地上一点,又飞身而起,口中喝道:“老夫已经听你说了半天,不用再说了。” 长竿挥处,化作一篷竿影,凌空追击过来。 青松道长眼看一时也解说不清,uu看书ww.uukansh 对方攻势凌厉,自己再不拔剑,只怕无法躲得过几招,只好掣剑在手。青松道长剑划弧形,身随剑走,一阵叮叮轻响,化解攻势,一面叫道:“老施主务必请住手,老施主纵然不相信贫道,总该相信武当派……” 天池钓叟怒喝道:“老夫就是相信武当派,才会让你们得手,武当派还能相信吗?” 钓竿连挥,劲急啸声,挟着丝丝竿影,急袭过来。 青松道长面对这位无法理喻的超级高手,哪敢怠慢,只好凝神运剑,小心翼翼的化解攻势。 虎伥夏侯前堪堪朝老夫人扑来,宁无缺左掌拍出一掌,喝道:“夏侯前,你给我站住!” 一道掌风朝夏侯前涌去。 老夫人忙道:“缺儿,不可伤他。” 宁无缺道:“孩儿不会伤他的。”极限大魔尊 二百四十八 波澜不惊! 夏侯前扑来的人,给掌风一挡,宛如撞在一堵气墙之上,身形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不,被震得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后退,上身摇了两摇,砰然往地上跌倒下去。 黑豹端木休使的是一支三尺长的黑虎爪,他是在虎伥夏侯前发招之后,抢上来的,自然比夏侯前迟了一步,此时堪堪掠上,就看到夏侯前扑倒在地上,心头一急,叫道:“大叔,你……” 他功力不如夏侯前甚多,别说出手,连话都只说到一半,也砰然跟着倒下。 风云刀柴昆手握金刀,奔向卞药师,口中喝道:“柴某真想不到你姓卞的也会助封为虐,看刀!” 手中金刀随着他掠来之势,直取卞药师胸口。 卞药师身形一侧,忙道:“柴老哥有话好说。” 柴昆眼看随同自己来的金刀门弟子和师侄郭勇,全已中毒倒下,那还容你说话,喝道:“咱们没有好说的了,你再不亮兵器,柴某也要先劈了你。” 金刀挥动,一片刀光有如风起云涌,凌厉无前,真不愧他风云刀之名。 卞药师在对方凌厉攻势之下,不得不拔剑自卫,口中依然叫道:“这是贼党的阴谋,柴老哥先请住手,让兄弟看看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柴昆此时急怒攻心,怒笑道:“毒是你们使的,你何用再假惺惺?” 刀招愈逼愈紧,记记俱是他风云刀的杀着。 卞药师明知这是贼人的毒计,柴昆可是急劈猛攻,他却除了招架,不好还击,自然被逼得步步后退。 不过十来个照面,卞药师已是汗流侠背,虽无败象,却也十分狼狈,就在此时,突觉柴昆的攻势居然渐渐和缓下来。 不,他刀法渐乱,上身摇幌,砰的一声,跌坐下去,金刀也随着脱手坠地。 卞药师吁了一口气,急忙收剑入匣,正待俯下身去,察看风云刀柴昆究竟中的是什么毒? 突听一声长笑,划空飞来,人还未到,一道强烈的掌风已涌到身前。 卞药师急忙吸气后跃,举目看去,广场中已经多了三个老人,后面还有四五条人影,相继掠来。 这三个老人,卞药师全都认识,那正是终南五老的老大银拂叟向天伦、老二竹筇叟易南轩、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后面跟来的是罗尚武(永胜镖局罗永椿之子)和终南派四个弟子。 这一记发掌之人,是南山樵子陶石田。 卞药师拱拱手道:“陶前辈,在下只是要看看他中的究竟是何种剧毒,并无恶意。 正在和青松道长动手的天池钓叟姜超然听到笑声,就洪声道:“老大、老二、老五,你们来得正好,这些人都中了碧落山庄的毒,今晚决不能放过他们。 青松道长一面举剑封架,一面急叫道:“向老施主,此事全是误会,快请姜老施主任手。” 天池钓叟喝道“老大,兄弟也中了他们的剧毒,青松老杂毛也是碧落山庄一党的,你们小心中了他们的诡计。” 口中喝着,一支钓竿忽东忽西,幻起一排接一排的竿影,在青松道长左右前后,层层包裹了起来。 青松道长大声道:“终南、武当一向友善,老施主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天池钓叟喝道:“老夫亲眼目睹,难道还会假的,终南派和武当派虽然一向友善,但你老杂毛已投到碧落山庄,还算是武当派的人吗厂 身形再次腾空而起,长竿一挥,抖出一篷竿影。 他这一阵抢攻,原是仗着数十年修为,硬把剧毒逼住,但他既要全力展开攻势,又要开口说话,身内剧毒,如何还逼得住?话声甫落,人已从空中突然一个倒栽葱,跌坠下来,落到地上,再也没动一下。 竹筇叟易南轩见天池钓叟跌落地上,手提竹杖一步掠到青松道长面前,厉声喝道:“青松,是你下的毒手?” 青松道长呛的一声,长剑回鞘,苦笑道:“易老施主总看到了,姜老施主一再抢攻,贫道可曾还手吗?这是贼人有计划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咱们一场火拼,贫道一再要姜老施主住手,他就是不肯,才引发了剧毒。” 银拂叟一身道装,面色红润,右手中指挂着一柄银拂,目光湛然,一摆手道:“老二,你先喂老四一颗辟毒丹再说。” 竹筇叟易南轩依言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倾出一颗药丸,纳入天池钓叟口中。 银拂叟才目视青松道长,徐徐道:“道兄说是误会,此话怎说?” 青松道长缓缓地吁了一口气,道:“咱们赶来碧落山庄,原是救人来的,但庄中贼人,早在二日前已经撤离,只剩下一座空宅。但咱们刚刚赶到,这些人也不约而同的赶来,而且在贫道述说经过时,有人暗中下毒,岂非贼人早就安排的诡计?” 银拂叟目光转动,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青松道长伸手一指,说道:“除了贵派,这是白虎门的人,这是金刀门的人,这是黄龙寺的人,连同贵派,一共是四个门派,也就是说,四拨人应该来自四个不同的地点,何以会不约而同在今晚三更同时赶来?这就很明显是贼人事前分别通知了贵派等四拨人,他再乘贫道说话之时,大家不加注意,暗中下毒,好让向老施主等几位随后赶来的人,一眼就看到许多人中毒,不用说一定是咱们下的毒了。此中情形,十分复杂,还望三位老施主明辨是非,不可让贼人狡计得逞才好。” 南山憔于陶石田道:“老四方才何以会说道友投了碧落山庄?” 青松道长道:“此事说来话长,因为……” 他回身指了指老夫人又道:“这位宁夫人,就是从前碧落山庄的主人,贫道和卞药师是随同宁夫人刚从万松山庄赶来,他们才硬指宁夫人是碧落山庄的贼人一伙,连贫道也成了碧落山庄贼人的党羽了。” 银拂叟道:“听来果然复杂得很。” 老夫人固有青松道长和来人答话,她原是碧落山庄的主人,此时自然不开口的好,故而一直没有插口。 现在青松道长煞费唇舌,总算把终南三老给说动了,这才上前一步,裣衽道:“三位前辈请了,老身也是身蒙其害的人,此中原委,一言难尽,是否可以移驾人内,老身自当详细奉告。” 银拂叟道:“老四服了敝门辟毒丹,尚未清醒,还有这些人,究竟身中何毒,是否有救,目前救人要紧,且先替他们救治了再说。” 孟云姑走到卞药师身边,蹲下身去,问道:“卞伯父,他们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你老看得出来吗?” “可能是‘百步散’!” 卞药师双眉紧攒,缓缓站起身,沉吟道:“怎么又扯上了四川唐门,真使人百思不解。” 孟云姑道:“那一定是唐纪中干的了!” 卞药师微微摇头:“广场上虽有这许多人,但彼此之间。都互相认识,唐纪中如何能混迹其间?唐门‘百步散’,只能在较近距离撒出,闻入鼻孔,方能奏效,唐纪中又如何能近身施展呢?” 银拂叟道:“会是唐门‘百步散’,药师不会看错?” 唐门“百步散”只有他们独门解药可解,终南派的辟毒丹就不管用了。 卞药师道:“万松山庄被贼人潜入,使的也是‘百步散’,在下刚才切过柴昆和端木休两人的脉,决错不了。” 孟云姑道:“卞伯父,侄女知道了。” 卞药师愕然道:“你知道?” 孟云姑点点头,霍地转过身去,双手疾发,闪电般点了虎伥夏候前身前几处穴道,才道:“此人嫌疑重大,青松道长、卞伯父、宁伯母请陪终南三位前辈,到里面坐,此事立刻那分晓。”一面回头道:“二妹、三妹、王、刘二位婆婆,和万老大(万点星)率同二十名武士,留在这里,守护中毒的人,不准任何人接近。”接着又朝孙小乙道:“小乙你把夏侯前提进来。” 话声一落,又以“传音入密”向孙小乙说道:“不要任何人碰他身子。” 银佛叟眼看孟云姑调度得井井有条,忍不住朝青松道长问:“道兄,这位小哥是什么人?” 青松道长以“传音入密”道:“她是孟云姑姑娘,千手观音的传人。” 银拂叟听得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千手观音的门人,当然不会和魔教勾结的了。 当下由青松道长、卞药师、老夫人陪同终南五老的老大银拂叟向天伦、老二竹筇叟易南轩及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进人大厅。uu看书 .uukans 罗尚武和顾炎尧等四个终南门人,则留在广场上守护着中毒昏迷的天池钓叟姜超然。 宁无缺、孟云姑、赵之欣、徐水敞四人,和一手提着虎伥夏侯前的孙小乙一起入内,孙小乙把夏侯前放在地上。 老夫人请大家落坐之后,朝孟云姑问道:“雪姑,唐门‘百步散’真会是夏侯前所下的吗?” 孟云姑笑笑道:“八九不离十,侄女认为他的嫌疑最大。” 老夫人道:“你要如何问他呢?” 孟云姑道:“此人老奸巨猾,不给他吃点苦头,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说到这里,走近夏侯前身边,伸手在他下巴一捏,再在他后颈拍了一掌,她出手迅速,十分利落,但听夏侯前张嘴“喀”了一声,从口中吐出一颗银色小珠。极限大魔尊 二百四十九 文武殿! 孟云姑把银色珠子立马就接到手中,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他口中藏有毒珠,一旦泄露身份,就会服毒自杀。” 说着右手轻轻一拂,解开了他身上穴道,喝道:“夏侯前,你个爬叉,你的苦肉计现在就已经失败了,你还不快坐起来好好答话?” “苦肉计”,那也就是说他假装中毒了阿。 夏侯前依然扑卧如故,一动不动的,恍如未闻。 孟云姑冷笑道:“夏侯前,你在装死,姑娘就不客气了。” 夏侯前还是不言不动,躺卧如故。 孟云姑柳眉微挑,虽然她手指并未触及夏侯前身子,但五缕指风却无声无息的袭上夏侯前身上五处穴道。 因为她不是用手指点的,所以谁也不知道她指风点的是什么穴道,但大家都可以看到她屈指轻弹之际,夏侯前身躯似乎微微一动。 接着只见夏侯前口中“啊!”了一声,倏地翻身坐起,脸有惊怖之色,张目道:“你点了老夫什么穴道?” 说完,用力咬牙。 孟云姑冷冷一笑道:“夏侯前,你咬牙也没有用,你们这点伎俩,如何瞒得过我?你看清楚了,毒药已经在本姑娘掌心,想死可没有这么容易?” 夏侯前目光一瞥,果见她掌心托着一颗银色药丸,不觉横上了心,闭目不语。 孟云姑在椅上坐下,续道:“你此时不说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看你能倔强到几时?” 终南三老自然都看到夏侯前用力咬牙的情形,如果他不是作贼心虚,何用畏罪自杀?因此对青松道长方才说的话,不觉相信了几分。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夏侯前坐着的人,身躯突然起了一阵激烈的颤抖,他一身武功精纯,自然要拼命的强自忍耐;但一个人武功再高,被点了五阴绝脉,全身气血逆转,你就无法运行真气,只有听任逆血攻心。 夏侯前先前还能勉强忍受,但不到一盏热茶工夫,双目通红,头上青筋一根根绽出,黄豆大的汗水一粒粒淌下来,看样子已经支持不住,一下扑倒下去,只是满地乱滚,双手颤抖,五指如爪,向空乱抓,双脚也不住地牵动。 这自然比死还难过,其状令人目不忍睹! 青松道长口中连声说道:“善哉!善哉!” 就是终南三老也不觉有侧然之色。 卞药师道:“孟姑娘,你可以让他安静些么?” 孟云姑冷笑道:“广场上数十条人命,全系在他一人身上,他若是不肯招供,这几十条人命,岂不都没有救了?” 这两句话的时间,夏侯前匐伏在地上,嘶声叫道:“孟……姑娘……我……说……我说……说了……” “好像还差一点。” 孟云姑冷冷的道:“不给你一个厉害,你肯全盘说出吗?” 夏侯前颤声道:“我……全说了……你快……快……解开……我……我穴道……” “好!”孟云姑依然缓缓地道:“你如果有半句谎言,我会加倍给你厉害的。” 夏侯前张大了口,喘不过气来,只是含含糊糊地道:“快……求求……你……” 孟云姑冷笑一声,连站也没站起来,只是右手衣袖轻轻的朝他身上拂去。 夏侯前伏着的人猛地上身往后一仰,一个筋斗跌了出去,这一跌跌得不轻,夏侯前口中闷哼一声,立即昏了过去。 银拂叟道:“孟姑娘,他……” 孟云姑道:“不要紧,这是他方才忍不住逆血攻心,等到穴道一解,因气血由逆转顺,一口气一时透不过来,才会闭过气去。” 说话之时,又振腕一指凌空点了过去。 夏侯前大叫一声,果然立时睁开眼来,他余悸犹在,垂下头连看都不敢再看孟云姑一眼。 孟云姑唱道:“夏侯前,你还不快说,是什么人指使你下的毒?” 夏侯前低着头道:“是令使指示在下做的。” 孟云姑问道:“令使?是什么人?” 夏侯前道:“在下不知道他是谁?每次和他见面他都以黑布蒙面。” 孟云姑道:“唐门‘百步散’也是他交给你的?” 夏侯前道:“是的。” 孟云姑道:“今晚有没有同党?” 夏侯前迟疑了下,才点头道:“有。” 卞药师道:“他还有同党?” 孟云姑道:“他一直站在前面,如何能把广场中的人全数毒倒?再说他一个人能把广场中的人全数毒倒,岂不也可以把我们一起毒翻了?” 银拂叟道:“姑娘高见!” 孟云姑道:“你有几个同党,快说?” “三个。” 夏侯前到了此时不得不说,接着道:“虎头庄、黄龙寺、金刀门各有一个。” 孟云姑问道:“他们怎么会听你的?” 夏侯前道:“在下早已在他们身上下了毒,他们只好听在下的了。” 孟云姑哼道:“今晚这场阴谋也是你策划的了?” “不是,不是在下。” 夏侯前极口否认道:“那也是令使安排的,他最先通知的好像是金刀门,再由金刀门分别通知黄龙寺、永胜镖局,和虎头庄。” 孟云姑问道:“通知怎么说的?” 夏侯前道:“那是派人去口头传说的,大意是碧落山庄老夫人今晚会回到碧落山庄,大家为了救人,约定三更时分在碧落山庄会合。” 银拂叟道:“不错,老夫听罗尚武是这么说的。” 孟云姑道:“好,解药呢厂 夏侯前道:“解药不在在下身上。” “那个令使交给你可以毒翻数十人的‘百步散’,不会不给你解药?” 孟云姑又道:“解药不在你身上,你放在哪里?” 夏侯前似乎被孟云姑说穿了,只得点头道:“令使确实交给在下一瓶解药,在下不敢带在身上,所以把它藏在一处隐秘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就不肯再说下去了。 孟云姑冷声道:“你还不快快说出来!” 夏侯前道:“你们可以派人跟在下去拿,只是取得解药之后,就得释放在下,这是在下唯一的条件了。” 孟云姑道:“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可以说出解药在哪里了。” 夏侯前道:“离这里并不远,孟姑娘派谁去,在下可以领他去,因为那个令使在下不知道他是谁,在下说出地点来,万一他先一步把解药取走,在下岂不交不出解药来了?” 这是老江湖说的话,说得极为合理。 孟云姑道:“好!我先解开你双足的穴道,你可以奔走,双手穴道,等取到解药,我自会给你解开的。现在我把话说在前头,我这点穴手法,没有人可解,也无法运气冲穴,你若有什么诡计,那么你这双手就会永远残废,无法复原了。” 夏侯前道:“在下明白。” 孟云姑站起身,衣袖一拂,替他解开了双足穴道,说道:“你可以站起来了。” 夏侯前站起身说道:“孟姑娘派谁跟我下去呢?” 孟云姑道:“我跟你去拿。” 宁无缺道:“孟姐姐,小弟跟你一起去。” 孟云姑道:“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就好。” 老夫人及时道:“这里不会有事的,还是让缺儿同你一起去吧!” 卞药师也站了起来,说道:“老朽在这里也没事可做,陪你们一同走一趟。” 孟云姑道:“本来由侄女一个人去就够了,宁伯母要缺弟去,已足可对付任何强敌,伯父还是留在这里,不用再劳动你老了。” 老夫人笑道:“药师,你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卞药师点点头,道:“好吧!” 说着,他就回身坐下。 孟云姑朝夏侯前道:“好!你走在前面领路。” 夏侯前吃了一次苦头,自然十分合作,垂着双手,举步朝外走去,宁无缺、孟云姑紧跟在他身后,出了大门。 凌妙可迎着问道:“大哥、大姐,你们要去那里?” 孟云姑道:“我们跟他去取解药,你们守在这里,千万小心。” 说完,急步跟了上去。三人越过了场,夏侯前忽然转身朝左首一条小径行去;他双足穴道已解,是以奔行得极快。 不过盏茶光景,已奔出五里来路,到了一座庙宇前面。 庙上横额写着“文武殿”三个金字。 孟云姑心头不禁暗暗一动,uu看书ww.uuanshu 忖道:“看这座庙宇,最多不过盖了三五年光景,这里和碧落山庄近在咫尺;岂容外人在这里盖庙?今晚自己等人连夜赶来,碧落山庄已只剩下一座空宅,贼人一个不见,试想他们经营多年的老巢,岂肯弃之而去?如今看到这里有一座庙宇,那么碧落山庄的人很可能就是藏匿在这里了。” 心中想着,立即以“传音入密”朝宁无缺道:“这座庙宇邻近碧落山庄,很可能是贼人的另一巢点,我们进去,务必小心。” 宁无缺道:“小弟也是这么想。” 夏侯前脚下一停,回头道:“到了,你们跟我进去。” 说完,大步走上,举起右足轻轻一蹬,原来两扇山门只是虚掩的,立即呀然洞开。 夏侯前当先走入,两人紧跟在他身后,越过天井,走上大殿,夏侯前脚下没停,从神龛左首绕到龛后,那是通向第二进的门户,再穿过一座天井,笔直朗第二进大殿上行去,两人紧随他走入,只见殿上供的是观音大士,夏侯前已在神龛前面站停下来。极限大魔尊 二百五十 害人玩意儿! 孟云姑问道:“你把解药放在哪里?” 夏侯前抬眼望着神龛里面的供案,说道:“就在供案上那只插杨枝的水瓶里面。” 他双手被制住穴道,只好用目光来表示了。 神龛里面是一尊丈许高的白衣大士神像,神像前面有一张供案,案上左首果然有一只两尺高的描金水瓶,插着一支杨枝,那是观音大士普救众生用来洒甘露的。 宁无缺道:“小弟上去!” 孟云姑道:“你小心些。” 神直离地约有三尺来高,宁无缺纵身跃上神塞,走到供案前面,先把瓶中杨枝取出,放到供案之上,然后掳起袖管,把手伸了进去。 孟云姑仰面问道:“里面有没有药瓶?” 宁无缺道:“有。” 他伸手抓起药瓶,突觉手背上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口中忍不住“啊!”了一声,急忙把手退了出来。 孟云姑听到他无故发出这声惊“啊!”,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宁无缺道:“解药取到了,只是小弟手背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孟云姑急道:“你快下来!” 就在她这一分神之际,耳中突听到一声轻响,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夏侯前双脚—顿,一个人迅快地朝地下钻去,要待出手,一块石板已经翻了上来。 原来他早已踏在一方翻板之上,这时乘孟云姑不注意,就双足一顿,逃了下去。 宁无缺跃落神龛,孟云姑忙道:“你快给我看看,被什么东西咬了?” 宁无缺举起手来,只见手背上有两个极细的齿印,在齿印四周,已有铜钱大一圈,呈乌黑色。 孟云姑吃了一惊,说道:“这是什么毒物咬的?快闭住穴道。” 突听夏侯前的声音说道:“老夫怕人家窃取了解药,所以在水瓶里放了一条苗疆最毒的乌金丝。因为它正在冬眠时期,没人动它,是不会咬人的,但这位上官老弟拨出杨枝,已经把它惊醒,再取起药瓶,触及它身子,自然把它触怒了,老夫真是抱歉得很。” 孟云姑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宁无缺的左手,暗中以“传音入密”道:“快运‘太素神功’,把剧毒从太素脉逼出,不可说话。” 一面冷冷地道:“夏侯前,你不要忘了双手穴道被我‘无极神指’所制,除了我,无人能解。” 夏侯前深沉地道:“老夫并没有忘记,但这位上官老弟被苗疆乌金丝咬了一口,解药也只有老夫才有。” 孟云姑哼道:“你想怎样?” 夏侯前阴笑道:“孟姑娘聪明过人,老夫的意思,你还会想不到吗?” 孟云姑道:“你不说出来,我如何知道。” “好?老夫就照直说了。” 夏侯前道:“只要孟姑娘说出如何解穴,老夫就立时给你乌金丝的解药。” 孟云姑心头突然一动,暗忖:“自己答应取到解药,就会替他解开穴道的,如此说来,难道水瓶中的那瓶解药竟然是假的不成?” 一面哼道:“我本来就答应过你,取到解药,就会给你解穴的,你何用多此一举呢?” “不然!” 夏侯前深沉一笑道:“老夫若不趁此脱身,你们还会把老夫押回去,现在你们已经取到解药了,老夫也不需你代劳,你只要说出解穴方法来就好,至于被乌金丝咬到的解药,只能算是老夫的赠品罢了。” 孟云姑道:“你藏在水瓶中的这瓶药是真是假?” 她是故意藉着问话,来拖延时间,“太素脉诀”,原是治病灵诀,阴阳合渗,练成“太素玄功”,可以水火不侵,百毒不伤。宁无缺虽被苗疆乌金丝咬伤,运起神功,自可把蛇毒从伤口退出。 夏侯前阴沉地笑道:“这瓶解药,乃是令使交给老夫的,是真是假,老夫也不得而知,这要服用之后,才能知道。” 这话说得很含糊,解药分明是假的了。 他不待孟云姑开口,又道:“但乌金丝是老夫豢养之物,它的解药却是千真万确,药到毒消,这位上官老弟被乌金丝咬伤,不出顿饭工夫,剧毒就会随血行散,不及早施救,一个时辰,毒血攻心、那时纵有仙丹,只怕也为时已晚,因此老夫认为孟姑娘还是及早把解穴方法说出来,免得误人误已。” 孟云姑用右手握着宁无缺左手,就是以真气助宁无缺运功,把两人真气合而为一,气息相通,不用宁无缺告诉她,也会知道他此刻已经把蛇毒经太素脉从伤口退出,只是为了怕余毒未清,仍须再继续运功一周。冷冷地道:“这是交换条件,你先把解药交出来,我自会告诉你解穴之法。” “呵呵!”夏侯前阴笑道:“这个咱们只怕谈不拢了,上官老弟蛇毒即将发作,就算你助他以真气逼住剧毒,只怕也未必管用,老夫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用姑娘的一句话,老夫有的是时间,上官老弟的时间却不多,老夫认为姑娘就先说出解穴之法,才是上策。” 孟云姑在他说话之时,暗以“传音入密”说道:“缺弟!你快装作支持不住,席地坐下。” 宁无缺此时已把蛇毒逼出体外,手背上先前流出来的还是黑血,如今流出来的血色,也业已正常,闻言故意脚下打了一个踉跄。 孟云姑和他依然双手互握,装作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怎么了,快坐下来。” 宁无缺没有作声,依言缓缓地在地上坐下。 夏侯前笑道:“如何?老夫没说错吧,姑娘纵然运气助他逼住剧毒,上官老弟还是支持不住了?” “好!我先告诉你解穴之法。”孟云姑似乎下了决心,道:“但你必须遵守诺言,交出蛇毒解药来。” “这个当然,夏侯前催道:“时间宝贵,姑娘请快说吧!” 孟云姑随口念道:“意存‘紫宫’,鼓气上‘天突’、‘百会’,再分左右下‘巨骨’,直贯五指,你双手就可以动了。” 她说的“紫宫”在胸前,属任脉:“百会”在头顶,属督脉:“巨骨”在双肩,属阳脐,这是奇经八脉的穴道。任脉起于“中极”,循腹里,上“关元”。孟云姑说的,正是顺行的路线,夏侯前当然不疑她。 但孟云姑以“无极神指”,点他奇经四处穴道,要冲开禁制,应该反其道而行。穴道本已受制,只有逆冲,才能冲得开,顺行,岂不是加重禁制的力量了。 夏侯前也是大行家,只是“无极神指”制穴是无形的,他如何识得透?当下立即依言意存“紫宫”,鼓起全身真气,上“天突”、“百会”,分左右下“巨骨”,直贯五指。 这一运气,果然如洪水暴发,沛然直上,但觉“紫宫”、“天突”、“百会”、“巨骨”四处穴道一齐震动,发出极其轻微的“比”“比”细响,旁人虽然听不到,但自己却可听得十分清楚。 先前还以为穴道已经冲开,那知这般真气直贯双手五指之际,顿觉五指有肿胀之感,双手依然下垂,还是无法举列。 孟云姑却在此时,冷声问道:“夏侯前,你运气得如何了?” 夏侯前道:“老夫已经依法运气,只是双手还是举不起来。” 他做梦也想不到,孟云姑怒他用苗疆毒蛇害人,这一运气,四处经穴悉被他自己强大真气震伤,不但双手从此再也举不起来,而且此后再也不能练功了。 孟云姑并没说破,只是冷冷地道:“你练的不是本门的‘太素玄功’,我纵然传你解法,又有何用,你现在明白了吗?” 口中说着,左手扬处,骈起食中二指,朝供案上的水瓶凌空点去,只听“啪”的一声,把一只二尺高的青瓷水瓶击得粉碎。 夏侯前怒声道:“你怎么把老夫辛苦饲养了三年的乌金丝击毙了?” 孟云姑冷声道:“这种害人的东西留之何用?” 她已倾听了多时,暗察夏侯前说话之处,应该就在刚才翻下去的那方石板右首。 石板既是翻板,随时可以翻动,纵然由机关控制,应该不会太厚,自己只要破板而下,就可擒住夏侯前,逼他交出解药来。 心念一动,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缺弟,你从水瓶里取出的解药,只怕不是真的,此人心机极深,不把他擒住,他是不会说实话的,你守在这里,待我破石而下,把他擒来。” 她口中说着,uu看书 ww.uukanshu.cm 暗暗运起玄功,双足一点,飞身朝那方方形的石板上猛地顿下! 这一下她功凝双足,力逾千钧,但听“啪!”的一声,石屑四溅,一方青石板登时被蹬得粉碎,一个人也随着往下落去。 孟云姑身形飞落,早已凝注目光,朝早已听准夏侯前发话的方向投去。那是一条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地道,相距不过两丈来远,果见一条人影极快的往左闪去。 孟云姑一声娇叱:“夏侯前,你还往那里走?” 她身形一晃,朝前猛地扑去,可是呢,等到了她追到,哪里还有夏侯前的影子?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直一横两条十字形的岔路。 她看到夏侯前的影子是朝左首闪出的,自然理不考虑的就朝左首岔路上掠去。 走了不过十丈光景,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十字形的岔路。极限大魔尊 二百五十一 摄魂大法对我没用! 孟云姑脚下不得不稍微一停,运神凝听,发觉左首岔路似有极轻微的脚步声远去。 那当然是夏侯前了,急忙飞身掠去,这条岔路差不多有二十来丈远近,前面又出现了十字岔路,那轻微的脚步月却是从右首岔路传来。 孟云姑又急忙朝右首岔路追去。 这样追上一段路,就有岔路出现,那轻微的脚步声也忽而在,忽而在右,但却始终迫不上夏侯前。 孟云姑突然心生警觉,暗自忖道:“以自己的身法,不可能追不上夏侯前,怎么会一路上只闻脚步声,不见人影的呢?那只有一个解释,夏侯前在这座岔路交织的地道之中,埋伏了不少羽党,他们故意或左或右的发出轻微的脚步声,来诱使自己入伏。” 一念及此,深悔自己进来之时,没有留下记号,此刻要待循原路退出,只怕也会迷失方向了。当即脚下一停,提高声音喝道:“夏侯前,你不要忘了双手经穴,非我莫解,你再不现身出来见我,终身将成残废,到那时候就后悔莫及了!” 话声甫落,突听夏侯前的声音从身后南道中传了过来,道:“孟云姑,你已经进入地下迷阵之中,这座迷阵,一里方圆有数以百计的岔路,就算你不食不眠,走上三年,也未必能走得出去,依老夫相劝,此时告诉老夫解穴之法,老夫还可以放你出去。” 孟云姑霍地回过身去,喝道:“夏侯前,我说过只有我可以亲手解穴之外,别无解法的。” 夏侯前忽然没有作声,过了半响,只听他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阴笑道:“孟云姑,你不肯说,老夫只好先把你拿下,老夫不相信你不说!” 他方才半晌没有作声,自然是从另一条岔路转到了孟云姑的后面来。 孟云姑又很快的转过身去,冷笑道:“凭你,能把我拿下吗?” 夏侯前大笑道:“这地道之中,有的是老夫手下,只要老夫一声令下,他们就在每个十字路口,喷出毒烟,用不着和你动手,你就会乖乖束手成擒。” 孟云姑听得暗暗一惊,在地道之中,如论武功,自己当然不怕他有多少的党羽,但如果施放毒烟,那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心念迅速一转,忖道:“如果他要施放毒烟,早就放了,何用告诉自己?他这样说,大概只是虚言吓吓自己而已!” 这就冷笑一声道:“夏侯前,你养的苗疆乌金丝,不是最厉害的毒蛇吗?老实告诉你,宁无缺虽被你的乌金丝咬了一口,但此时早巳没事了,姑娘连乌金丝剧毒都不放在心上,何惧你放毒烟?你不防把毒烟喷出来试试,看能把姑娘毒倒吗?你若是惹怒了我,到时候你就是跪在我面前磕头,我都不会再给你解穴,你只好终身残废。” 夏侯前似乎一愣,问道:“你当真把宁无缺的乌金丝剧毒治好了?” 孟云姑哼道:“不信,你可以出去瞧瞧!” 夏侯前道:“老夫用不着出去瞧,宁无缺纵然剧毒已解,此刻只怕也遇上了几个极强的高手,正在动手呢,只要他失手被擒,很快就会押进来了。” 宁无缺果真遇上了极强的高手吗? 那是孟云姑走后不久,宁无缺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待过去看看;突然听到神龛两侧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 要知他目前不仅“易筋经”已有八九成火候,又练成“太素玄功”和“洗髓经”,一身集佛、两家之长;十丈之内就是轻微的呼吸之声,都可以清晰的听见,何况是脚步声了?”心中暗暗忖道:“光听这五人的脚步声,一身功夫,就不是寻常之辈了,云姐姐说得不错,这座庙宇,看来真是碧落山庄的另一处巢穴了。” 思忖之际,故意不作理会,背负着双手,缓缓走近那方石板已碎的窟窿,朝下望去,只见窟窿下面,离地约在三丈来高,果然是一条地道,还隐隐传来孟云姑叱喝之声! 他对孟云姑的武功,自然相信得过,不必为她担心。 这时又听到左首三人中,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正在缓缓地移动,不觉回过身去,微哂着道:“阁下既然要出来,又何必躲躲藏藏?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不好吗?” “哈哈!”一个尖沙阴沉的笑声乍起,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人已从神龛左侧走了出来,拱拱手道:“宁公子果然耳目灵异,老朽是听说公子中了乌金丝蛇毒,特地赶来的,没想到公子竟然好得如此快法。” 这人是碧落山庄的总管秦皓! 宁无缺看了他一眼,才道:“原来是秦总管,你不在碧落山庄当总管,却跑到这里来当庙祝了,在下是宁无缺。” 秦皓拱拱手,笑道:“宁公子这是跟老朽开玩笑了,试想老朽追随老夫人十多年,她老人家轻信人言,对老朽有了极大的误会,今晚盛怒而来,老朽哪里敢待有碧路山庄,因此只好在这里暂时避风头了。” 宁无缺问道:“管巧巧呢?” 碧落山庄前面,有几十人中了唐门“百步散”,管巧巧善于使毒,所以要问她的下落了。 秦皓道:“管副总管不在这里。” 宁无缺道:“管巧巧既然不在这里,遇上你秦总管也好,你总有唐门‘百步散’的解药了?” “宁公子说笑了。” 秦皓诡笑道:“‘百步散’是四川唐门秘制的毒药,老朽不是唐门中人。那里会有解药?” 宁无缺问道:“那是什么人身上才有解药?” 秦皓一张古铜脸上,堆起了满面笑容,说道:“自然只有唐门中人才有,宁公子如有需要,老朽可以向一个人去取。” 宁无缺望着他问道:“谁?” 他这一望,只觉秦皓一双目光似乎十分深遂,瞬息之间,变幻不定,古铜脸上笑意也愈来愈深,好像每一条皱纹都在笑,而且笑得极为古怪。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忖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知秦皓使的正是魔教“摄魂大法”,如以现代话来说,该是“催眠术”了。这种功夫,一经施展,不论你武功多高,都会坠他术中。 在几个月之前,连大名鼎鼎的终南五老老三金鞭叟田无常、金刀门名宿无形刀邢铿、白虎神暴本仁、霍五、智光以及皖西三侠等人陆续失踪,都是被他“摄魂大法”所迷,才落人碧落山庄手里的。 如今他对宁无缺又故技重施,但他怎知宁无缺身兼佛、道两家上乘内功,岂是魔教“摄魂大法”所能迷惑得住? 秦皓笑脸迎人,目光不住变幻,只是站着不动,却看得宁无缺深感奇怪,忍不住问道:“秦总管,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皓听得一怔,他不相信“摄魂大法”会迷不住宁无缺,口中发出低沉的声音,道:“老夫想请公子到一个地方去。” 身形闪电欺上,左手更是快速,朝宁无缺肩头拍来,他这一拍,原也是“摄魂大法”之一,只要被他拍上肩头,你就会乖乖的跟他走。 但宁无缺在心灵上丝毫没有受他的影响,看他忽然欺身而上,举手拍来,还以为他突然出手袭击,右手随着疾发,朝他掌上迎击而去。 秦皓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施展“摄魂大法”,居然会有心神不受迷惑的人?这个例子,就是千万人中间也难得遇上一个的。 他这一拍,施展的既是“摄魂大法”,自然不会凝聚真力;但宁无缺这一掌,却是硬接他拍下掌势的,掌上少说也用了六七成力道,但听“啪!”的一声,双掌乍接,秦皓一个人猛地被震得凌空倒飞出去。 所幸秦皓一身功夫极为了得,赶忙施展“千斤坠”身法。 飞出八九尺远,便已落到地上;站住了桩,一张古铜脸上,尽是惊诧之色,望着宁无缺半晌不得作声,心中暗道:“这小子竟会不接受‘摄魂大法’?” 宁无缺一掌出手,才发觉秦皓掌上根本并未出力,心下也大感奇怪,一面歉然道:“秦总管掌上并未用力,在下倒是出手鲁莽了。” “好说!好说!” 秦皓道:“老朽听说被苗疆乌金丝咬伤,绝非普通解药所能治得好,所以才伸手试试而已,没想到宁公子果然痊愈了。” 宁无缺道:“你现在可以说出‘百步敬’解药,向谁去要了。” 秦皓道:“老朽已经告诉过你,只有唐门中人才有。” 宁无缺道:“唐纪中不是在这里吗?你把他交出来。” 秦皓道:“他是唐门弟子,如何会在这里?” 宁无缺道:“那好,你随我到碧落山庄见我娘去?” 秦皓诡笑道:“老朽也想请公子随我去见一个人。” 宁无缺道:“谁?” 秦皓笑道:“公子去了自会知道。u看书 .ukash ” 宁无缺道:“在下不想去呢?” 秦皓道:“依老朽想来,公子应该是非常乐意去见她的,也非去不可。” 宁无缺点头道:“所以你在神龛两侧,埋伏了四个高手,准备和在下动武的了。” 秦皓听得一怔说道:“公子好灵的耳力。” 宁无缺道:“你不妨叫他们出来,看看是否能把在下请去?” 秦皓道:“老朽奉命来请公子,原无和公子动手之意,但公子既然坚持不肯随老朽进去,老朽就难以覆命,那就说不得只好动武了。” 话声一落,他的口中就发出一声低沉的啸声,啸声甫起,从神龛两侧立即闪出四个头蒙黑布,只留出两个眼孔的黑衣人来;这四人身法极为快速,宛如飞鸟一般,一下落到了宁无缺的四周。极限大魔尊 二百五十二 老夫人! 宁无缺看他们身手矫捷,武功定然十分了得,心中暗道:“他以低啸代替发令,这四人大慨是被他们迷失神智的武林知名人物了。”一面傲然笑道:“秦总管,你自己怎么不出手呢?” 秦皓诡笑道:“公子能接得下他们十招八招,已经很好了,老夫何用亲自出手呢?” 宁无缺心中暗道:“这四个人不知是什么人?” 就在此时,突听神龛后面传出一个银铃般的娇脆声音叫道:“秦总管!” 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丫环急步走出。 秦皓问道:“飞虹,你来有什么事?” 绿衣小丫环欠身道:“回总管的话,老夫人有谕,对宁公子不得无礼。” 宁无缺听得不觉一愣,“老夫人”,他们这里又有一个“老夫人?” 秦皓躬身道:“属下遵命!” 绿衣小丫环没去理他,却朝宁无缺躬躬身道:“老夫人要小婢来请公子,公子请随小婢来。” 宁无缺既然听到这里又有一个“老夫人”,他艺高胆大,自然要进去瞧个究竟,这就点头道:“好!姑娘带路。” 绿衣小丫环黠笑道:“小婢给公子带路,但公子必须用黑布蒙上眼睛才行。” 宁无缺艺高胆大,豪爽地道:“好!姑娘只管给在下蒙上黑布好了。” 秦皓由衷的生出佩服之心,一挑大拇指,道:“秦某数十年来,还没有见过像宁公子这样豪气凌云的人。” 绿衣小丫环飞虹从身上抽出一方黑色丝巾,说道:“宁公子,你蹲下来些,小婢才能替你缚上眼睛。” 宁无缺道:“好吧!” 他依言蹲下了身子。飞虹给他缚上眼睛,走到前面,一手拉起宁无缺的手,娇声道:“宁公子,请随小婢来。” 说完,往龛后走去。宁无缺只觉飞虹纤小的玉手,人握如绵,又软又滑,她拉着自己还有些儿轻微的颤抖。 转过神龛,好像后面还有第三进,宁无缺清楚的可以感觉到踏着石板铺成的小天井,再拾级而上,那是第三进了,忍不住问道:“到了吗?” 飞虹道:“还没有呢?” 宁无缺任由她拉着穿行大殿,(他被蒙住眼睛,看不清什么地方,这是以一般情形说的,经过天井,拾级而上,自然是大殿了),又曲曲折折的转了几个弯,飞虹才脚下一停,伸手推开一道木门,走了进去。 宁无缺道:“现在总该到了?” 飞虹轻笑道:“还没有呢?” 她忽然放开了他的手,接着听她关上了门。 这一瞬间,宁无缺忽然发觉飞虹和自己站得很近,她一个娇小的身子几乎贴着自己,不再走动,自己鼻子可以很接近的闻到她秀发上清香的气息,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谈幽香!她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女孩子的这种香味总是十分诱惑的。 她为什么和自己站得那么近呢?宁无缺马上就得到答案了。 因为这间斗室,关上门之后,最多只能容得三个人站立,现在只有自己和飞虹两个人,所以还不算挤,但也并不很宽敞了,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么小的房间来呢? 宁无缺忍不住问道:“飞虹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飞虹笑道:“公子不用多问,就快要到了。” 宁无缺发觉她伸手朝壁上拉了两下,也隐约听到“铃…‘铃”两声极轻的铃声,一面问道:“快到了,怎么你不走了呢?” 飞虹轻笑道:“唉,你这人的话也真多。” 宁无缺笑道:“这间房很小是不是?” 飞虹问道:“你看到了?” “没有。”宁无缺道:“我是感觉到的,我们站得很近,在下还可以嗅到你秀发上抹了香油的香味。” 飞虹听得大羞,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娇声道:“你……好坏!”接着幽幽地道:“你不该进来的,进来了,就会出不去。” 宁无缺问道:“为什么?” 话声甫落,突听一阵辘轳之声,起自屋顶,接着这间小房间,忽然起了一阵颠簸。 飞虹似乎站立不稳,一下扑入宁无缺的怀里。 宁无缺急忙双手一张,把她抱住,一面低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飞虹一个娇小而丰满的身躯发出轻微的颤抖,慌忙轻轻推开他双手,站直了身子。 这时小房间好像缓缓的往下沉落,飞虹忽然附在他耳朵、吹气如兰,低声道:“公子进去之后,务必随机应变,不可触怒了老夫人。” 宁无缺一把抓住她纤手,低声问道:“老夫人是谁?” 飞虹轻轻缩了一下手,但却挣得不重,并没挣脱,就任由他握着,颤声道:“小婢不知道,小婢说的话,公子记住了就好,不可触怒她,因为你是走不出去的……” 下沉的房间在一阵震动之后,突然停住,飞虹的话也突然停止,随着又轻声道:“我们可以出去了。” 她举手掠掠秀发,才推开房门,拉着宁无缺的手走了出去。 宁无缺心中已有七八分的谱儿,这间仅容两人站立的小房间,敢情是由辘轳操纵,可以升降;方才这一阵缓慢的下降,分明已降落到地窖中来了,无怪飞虹会说自己走不出去的。 心念转动,就暗暗的数着脚步。飞虹牵着他的手,一路行来,好像转了一个大圈子,现在宁无缺已可听到左前方不过三丈来远,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果然走了不过丈许光景,就朝左转弯,笔直走去,这两人站立之处,敢情是一道门户了,因为飞虹牵着自己的手,就从两人的中间进去的,再定了约莫三丈来远,飞虹就引着自己走了三级石阶,跨过一道门槛,终于停了下来。 接着就响起飞虹的声音,道:“宁公子,到了,你蹲下来些,小婢好给你解去黑布。” 宁无缺依言蹲下身子,飞虹很快就解去了蒙一眼睛上的黑布。 宁无缺倏地睁开眼来,但觉自己站立在一座陈设相当典雅的堂上。上首一张高背舶锦椅上端坐着“老夫人”—— 蓝布衣裙,两鬓花白,脸上垂着绿纱,看不清她的面貌。 在“老夫人”左首,站着一个长发披肩,一身葱绿衣裙的女子,身材苗条,脸上同样覆着一层绿色轻纱。 这两人,用不着有人引见,高坐上首的自然是“老夫人”,穿绿色衣裙的女子,自己也曾见过,她是善于用毒的副总管管巧巧。 这堂上地方并不太大,两边各有一排椅几,灯光明亮而柔和,如果事先不知道这里已在地底,绝不会想到这是地室的。 飞虹已经很快的退了下来。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开口道:“缺儿,来了,怎么不坐下呢?” 她这一开口,宁无缺不由得蓦吃一惊,这慈祥而略带苍老的声音,他最熟悉不过了,那不是娘的声音吗? 若非自己刚从碧落山庄来,碧落山庄此刻有不少高手在场,还包括了终南三老在内,娘绝不可能被他们劫持,至少也会怀疑娘已经先到了这里了! 但这两种想法都不可能,那么唯一的解答,是娘离开之后,他们又制造出一个“老夫人”来代替娘了。 声音同样可以假冒,自己不是也跟竹逸先生学过变音之法?他心中暗暗冷笑,这就大大方方的走上两步,在左首一把格子上坐下,目光一抬,问道:“老夫人派人把在下引来,不知有何见教?” 老夫人慈祥的道:“缺儿,你以为娘是假冒的吗?” 宁无缺朗笑道:“难道不是?” 老夫人缓缓举起手来,揭下了蒙面轻纱,蔼然一笑,说笑道:“你可知道是别人假冒了娘,并非为娘假冒了别人吗?” 她取下面纱之后,当然和娘的面貌一般无二,这对宁无缺来说,早已是意料中的事,是以并不觉得惊异,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愿闻其详。” 老夫人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看来你对为娘所说的话,还丝毫不信了,唉!这也怪不得你,因为你有先入之见……” 宁无缺看着她没有作声,心中却一直在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措词才好? 老夫人看他没有说话,又道:“你心中一定认为在碧落山庄的是你娘了,为娘不妨告诉你,那是娘要她装扮成娘的,其实她只是为娘的替身而已!” 她每一句话,都紧扣心弦,使人听了,有不由你不信之感! 宁无缺正容道:“老夫人一再自称是在下生身之母,在下也似乎不得不信,那么在下有一个请求,不知老夫人肯不肯答应?” 老夫人蔼然问道:“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宁无缺道:“目前有不少人中了‘对消散’,也有不少人中了‘迷迭香’和唐门的‘百步散’,在下想请老夫人赐与解药。uu看书 ww.uukshu ” 老夫人没待他说完,勃然脸现怒容,举手在靠椅上重重拍了一举,厉声道:“这些人都该死!” 宁无缺心中暗道:“你一脸慈祥,果然是装出来的了。” 一面又说道:“老夫人此话怎说?” 老夫人问道:“缺儿,你姓什么?” 宁无缺道:“在下姓宁。” 老夫人又道:“你是不是宁甄缘的儿子?” 宁无缺道:“你说的正是先父。” 老夫人沉哼一声道:“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你身为人子,难道不想替你爹报仇?金刀门、白虎门、神灯教、终南派、黄龙寺、八卦门、武功门,这些人哪一个不和当年围攻你爹的人有关,难道他们都不该死?”极限大魔尊 二百五十三 牛刀割鸡! 宁无缺道:“当年围攻先父的人,像金刀无敌郭东升、黑虎神侯端木朔、黄龙寺智明、永胜镖局罗永椿、神灯教智多星庞博等均且先后死去,爹的仇也已经雪了,何用再多伤无辜?” “住口!”老夫人怒声喝道:“什么叫做多伤无辜?这些门派,一向自号名门正派,却纵容门人,有什么正义可言?不是为娘派人用旋风花杀了他们,十八年来,他们没有一个人替你爹伸冤?你还帮着他们说话?我不但不给解药,连这些门派,都要予以歼灭,一个也不能留。” 宁无缺冷笑道:“老夫人这样做法,那是假借先父报仇之名,只怕别有用心吧?” 老夫人双目神光陡射,冷森的道:“为娘有什么目的?” 宁无缺倏的站了起来,目射棱芒,凛然道:“你是魔教什么人?假冒我娘,难道不是别有用心?你们为了昔年各大门派围剿之恨,要和各天门派为敌,尽可堂堂正正的向各大门派寻仇,宁无缺不能让你们假借替先父报仇,更不允许你假冒家母,在江湖上猖乱。” 管巧巧骇然道:“宁公子怎好对老夫人这般讲话?” 宁无缺目光向管巧巧投去,喝道:“管巧巧,在下听说你擅于用毒,你给我过来。” 猛地朝管巧巧伸手一招。他原是无意招手,怎知他如今身兼佛、道两门三种绝世神功,这一抬手,陡然间从他掌心涌出一股极大的吸力,把管巧巧一个人往前拉出了四五步之多! 管巧巧没有想到他会练成如此绝世功力,人被一股强大吸力拉出,口中不觉失声惊叫! 老夫人双目之中绿芒陡射,沉喝一声:“宁无缺,你找死!” 她挥出了一掌,直拍过来。 管巧巧也在此时急急向横里闪出,但她一张娟面绿纱却被宁无缺掌力吸得飘落地上,露出一张明眸皓齿姣美的面孔,只是略带惊慌之色! 老夫人这一掌,是为了救管巧巧,所以少说也用了七八成力道,一道掌风宛如开山巨斧,劲势凌厉已极! 宁无缺冷笑道:“你终于出手了。” 右手一抬,朝前迎去,但听蓬然一声,劲风四卷,宁无缺凛立不动,坐在椅上的老夫人却白发飞扬,一身衣裙都吹得猎猎作声。 这下,把老夫人激怒了,倏地站起身来,怒声道:“好个畜牲,你敢和为娘动起手来!” 宁无缺突然目射寒电,舌绽春雷,朗声喝道:“住口!在下方才已经说过,绝不容许你再假冒家母,你再敢假冒一句,宁无缺今天就先劈了你!” 他说话之时,膨若天神,气势极为慑人! 老夫人不禁呆了呆,大声道:“反了,宁无缺,你敢对老身如此说话,老身就教训教训你!” 随着话声,右掌徐徐举起。 她举掌的动作极慢,宁无缺自然注意她的手掌,只见这一瞬之间,掌心渐渐色呈暗红,缓缓的朝前拍来。掌势甫出,已有二股令人窒息的炙热气流,像潮水般涌来!心中暗道:“她使的大概是‘魔火炼形’和‘九阴摧心掌’了。” 一念及此,自然也就不敢怠慢,立即运起全身功力,凝聚右掌,一记“返照神掌”朝前推去。 他此时功力和半月前和孟云姑联手,对抗娘的时候,又精进甚多,何况又吃过“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的亏,因此这一掌上几乎用了全力,但听“波”的一声,强大掌风有如狂陇乍发,把老夫人的掌风压得悉数倒卷过去。 接着又是蓬然一声巨震,把上首一张高背锦椅,和一座屏风震得粉碎,四壁摇动,屋顶碎石沙土下落如雨,弥漫一室,视线为之模糊不清。 宁无缺几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掌的力道,竟有这般的威力?直等弥漫的尘埃渐渐落定,凝目看去,堂上那里还有老夫人和管巧巧的踪影? 这就回身退出,刚跨出门槛,就见阶下“天井”中,(其实是在地下,那来的天井,但石阶下一片空地,有如天井而已),早已悄无声息的站着四个面蒙黑布的黑衣人,好像正在等着自己一般。 宁无缺虽然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但方才已经见过,秦皓曾说自己能在他们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经不错,就可知道这四人武功之高,决非寻常之辈了。这原是目光一瞥,脚下却并未稍停;举步走下石阶,朝“天井”中走去。 四个蒙面黑衣人从眼孔中露出炯炯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看宁无缺,并未出手拦阻,任由他走落“天井“;—一直等他走到“天井”中间,下首两人突然身形一晃,一下拦住了去路。这一下两人在前,两人在后,正好把宁无缺围在四方阵的中间。 宁无缺在走下“天井”之时,早已功凝双掌,蓄势戒备,看去虽然走得洒脱,却是暗暗留神着四人动静,此时乍见前面两人拦住去路,而且一言不发,就挥动拳掌劈击过来。 左首一人振臂发拳,拳出无声,使的是关外“隔山打虎神拳”,要等击中目标,才会变成一团阳刚拳劲,是外门拳中最霸道的拳功。右首一人发的是左掌,掌色腥红怵目,带起一股炙热掌风,练的分明是“赤煞掌”一类旁门掌功。 “这两人不知道是何来历?” 宁无缺心念一动,身形随着一个轻旋,“天井”中宛如起了一阵轻风,朝左闪出。 就在他身形闪动之际,陡觉身后左首那人也及时出手,响起一道细长的“通”声,朝自己劈来,掌风就像剪刀裁布一般,把天空间的空气都裁了开来。 宁无缺心头突然一动,暗道:“无形刀!此人该是邢铿了。” 他堪堪避开迎面击过来的一拳一掌,来不及封架,只得身形急旋,横移五尺,一道锋利如刀的掌风,正好擦身而过。 只听身后右首那人口中大喝一声,又是一道掌风直劈过来。这一汜虽是普通的“劈空掌”,但此人掌力雄厚,内劲极强,掌风有如汹涌狂涛,波澜壮阔。 宁无缺心中暗道:“这一掌少说也有数十年功力,无形刀邢铿既在此地出现,那么这人很可能就是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五常了。” 他身形连连闪动,接连施展师门“游刃身法”,才从四道各具威力,像惊涛骇浪的擎拳劲风中闪出。 这四个人各占一方,把宁无缺围在中间,当然不会发了一掌就算;就因为他们第一掌被宁无缺轻巧的闪避开去,四个人同声怒吼,第二掌、第三掌就接连劈出。 刹那之间,一座十来丈见方的“天井”之中,掌风拳劲,来去如电,汇成一片慑人盈耳的呼啸之声! 宁无缺志在突出重围,不愿和他们力拼,是以双掌虽然凝聚真力,却一直不曾出手,只是施展“游刃身法”,一个人不住的闪动,从他们拳劲掌风中闪避游走。 在外人看来,还当宁无缺不敢和四人交手,只是在东躲西闪,其实以宁无缺此时功力而言,绝不在这四个蒙面人之下,这一点只怕连他自己也未必知道。 因为他此刻接连施展“游刃身法”,在一道比一道凌厉的掌风中游走,已经感到十分吃力。 那是他施展的乃是“游刃身法”,金罗汉不灭和尚独创的避剑身法。剑长不过三尺,宽不过三指,用“游刃身法”闪避剑招,自可游刃有余;但掌风就不同了,功力深厚的人,一掌出手,就像一道汹涌狂涛。 这四个蒙面人都是功力深厚的一流高手。用牛刀割鸡,自可把鸡割了,如果用割鸡的刀去割牛,那就无法割得了牛了。他用“游刃身法”去趋避掌风,自然就十分的吃力了。 所幸这四个人在“天井”中站的虽是四角方位,但他们并没接受过四方阵的合搏战术,也不见他们追扑搏击,只是各自为政,站立在原地发掌,遥击敌人。这样才使宁无缺有机会从四人中间穿定闪避。 但凡事有一利,也必然有弊,四个人站着发掌,虽然没有迫扑过来,窖得宁无缺有游走的机会,可是敌人若是追扑过来,u看书 .uukashuom 所发掌力,最多只能用上八九成,像他们这样站着不动,发出来的掌力,每一记部可以用上十成力道,威势自然比互相追逐要强得多。 宁无缺一连避过七八记掌风,才发现他们站立不动,分前后把自己围在中间,自己若是仅凭闪躲,就极难冲得出去;看来只好和他们放手一搏,只要逼退当前两人,就有机会可冲出去了。 此刻,正当四人一轮又一轮的挥掌劈来,宁无缺突然闪到“天井”右侧,左手一托,右手外引,使出“接引手”,把右前方击来的一记“赤煞掌”朝有后方的金鞭空田五常撞击过去。身形一个急旋,右手再次托起,左手外引,随着又把左后方无形力邢铿劈出来的一记锐利掌风朝左前力“隔山打虎神拳”送去。 这两记“接引手”使得快如闪电,但听接连响起两声“蓬……蓬”大震,直震得“天井”上空沙石如雨。 宁无缺无暇察看对方四人谁被震退?但他心中有数右首两人“赤煞掌”对田无常,绝不会占了便宜,右首两人,以“隔山打虎神拳”对“无形刀”,吃亏的一定是“隔山打虎神拳”。极限大魔尊 二百五十四 处子身! 宁无缺在这一瞬间,右手“刷”的一声,从腰间掣出青阳剑来,双足一顿,连人带剑化作一道清蒙蒙的光华朝大门外飞纵出去。 他练剑多年,根本连想也没有想到过“身剑合一”,但这回在情急之下,纵身发剑,全身真气轰然而发,一下贯注在剑上,居然水到渠成,身剑合而为一,一道剑光捷若神龙,寒芒四射,宛如匹练激射出去。 就在他飞射出大门之时,隐隐感到似有一团掌风击上身来,但也只是身躯轻微的震动了一下而已;同时耳中也隐约听到有人发出一声轻哼! 这不过是他身剑合一飞冲出大门时电光石火般的事,等落到地上,距离大门已在五丈之外了。眼前是一片黝黑的甬道,他不敢停留,身形随着掠起。 好在目能夜视,进来的时候已经暗暗留下记号,那另每隔几步或是转弯之时,都曾用脚尖在地上划下了线条;此刻所幸身后四人并未追来,这就一路按着记号向外奔去。 也不知奔行了多少时间,照说应该早就可以退到地退出口处了,但眼前还是黑渤砌的甫道、岔路,始终没有找到出口。 心中忽然一动,暗自忖道:“自己进来之时,虽被黑布蒙着眼睛,但用脚尖划的记号,应该不会有错,如今分明走入岔路来了。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心机深沉的秦皓,暗中跟着自己身后,把自己所留记号抹去,再划下错误的记号,引自己入伏。他既是有意引自己入伏,那就必有埋伏,何以甬道上如此沉寂,不闻一丝声息?” 他艺高胆大,自然不惧有何埋伏,手仗青阳剑,继续举步朝前走去。这回处处留心,走了一段路,就会出现十字岔路,有时却又左弯右拐,走到尽头,又无路可通,就得回头,心中也渐渐明白,这地下甭道,竟然分岔百出,自己已经进入他们布置的迷阵之中,是以不需再有什么埋伏了。 这一想,不由心中大急,高手围攻,还有和他们放手一博的机会。像这样把你困在黝剧黑如墨的地底迷阵之中,让你走来走去,兜着圈子,要走到几时才能找得到出路。 哦,不好,孟姐姐不是也追人地道来了,她极可能也被引入迷阵中来。 就在他思忖之际,突然听到右首数丈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他如今内功精纯,声音入耳,已可分辨出那是女子的脚步声,而且有意把脚步声放得极轻,好像怕人听到似的!心中不由一喜,迅快忖道:“莫非会是孟姐姐?不对,孟姐姐如果陷入迷阵,正在找寻出路,不用如此掩掩藏藏,这人虽然放轻脚步,却走得很快,好像对地道中的道路极为熟悉。” 宁无缺不觉站停下来,贴壁而立。这原是他心念转动间的事,那脚步声已经渐渐接近,地道中虽然没有一丝天光,黝黑如墨,但他内功已臻上乘,目能暗视,(一般武林中人的目能夜视,仍须凭藉星月之光才能看得见,与目能暗视不同),所以甬道虽黑,一二丈之内,仍可看得清清楚楚。 他凝目看去,果见一个苗条人影,迅快朝自己立身之处急步走来,现在两人相距已不过两丈来远,自然看得清楚了;这人穿着一身浅绿衣裙,黛眉凤目,秀发如云,只是粉脸上略有焦急和惊慌之色! 她,宁无缺自然认识,正是碧落山庄大小姐,老夫人的义女楚琬。 她手上并没有灯火,只是凭着熟悉的路径,一路急步行来,右手还不时的扶着石砖;因此宁无缺已经看到她,她并没有看到宁无缺。 宁无缺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作声,直等楚琬走近,才右手疾探,三个指头一下摄住了楚琬右手脉门。 这一下楚琬自是大出意外,蓦然一惊,右手用力一挣,口娇此道:“你是什么人?” 左手要待劈出,但她右腕被宁无缺“拈花手”擒住了,不但挣扎不脱,甚至武功若失,连左手也抬不起来。 宁无缺冷冷道:“楚姑娘,你挣扎也没用,在下并无伤人之意,只希望……” 楚琬听出是宁无缺的声音,没待他说下去,就欣喜地道:“你果然是宁大哥,还不快放手,我就是找你来的。” 黑暗之中,宁无缺看她粉脸果然一片惊喜之色,这是真情流露,自然不是假装得出来的,当下三指一松,道:“在下宁无缺。” 楚琬脸上继惊喜之后,目光幽怨,幽幽地道:“我知道你现在叫宁无缺了,但是我叫惯了你宁大哥咯!” 宁无缺道:“楚姑娘找在下何事?” 楚琬一手抚着胸口,说道:“我听说你被诱入迷阵,心里很急,这地下迷阵足有一里见方,百多条岔路,互相贯通,你走上三个月,也休想走得出去,我……我是给你送东西来的……” 宁无缺问道:“姑娘送什么东西?” 楚琬忽然扬扬眉毛,莞尔笑道:“自然是你最需要的东西了。” 宁无缺道:“在下需要什么?” “你这人!”楚琬娇咳道:“难道你不想出去?” 宁无缺道:“你……” 楚琬已经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迅速塞入宁无缺手中;低声道:“我不能多留,你出去了,只要不忘记我就好,我要走了,大哥,你多保重!” 她眼中忽然起了一阵雾水,迅快的转过身去,正待举步! 宁无缺低头看去,她塞过来的东西是一支精致的火筒,和一张折叠很小的笺纸;这就抬目叫道:“楚姑娘,请留步!” 楚琬低低地道:“你看了字条,就会明白,我是冒死偷进来的,不能多留,你是我的大哥,永远是我的大哥……” 话声甫落,就低着头急步朝来路奔行而去。 宁无缺原有许多话想问她,诸如这假扮娘的是什么人?孟姐姐有没有被诱人迷阵来?看她行动如此慌张,就不好多问了。 自己目能暗视,火筒自然用不着了,这就揣入怀中,然后把折叠的笺纸打了开来,目光一注,心中不禁大喜;原来这张纸上只写了两行小字,字迹也十分潦草,想系匆促写成,但却是这一地区迷阵最近出口的走法。 她说过地底迷阵足有一里见方,百多条岔路,想来一定分为几个地区,可惜她走得太匆忙,来不及多问;目前虽不知孟姐姐是否入困?自己能找到出口,不如先出去再说。 正待举步之际,突听又有一阵轻快而细碎的脚步声,从右首一条甫通中传了过来,心想道:“莫非楚琬又回来了?” 心念方动,只见一条苗条人影已经到了二丈以内,急忙凝目看去,这女子长发披肩,穿的是一身葱绿的衣裙,面上覆着一层薄纱,她,不是楚琬,竟会是管巧巧! “这倒来得正好,”宁无缺心念闪电一动:“只要把她擒住,就可以问出许多事来了。” 是以依然贴壁而立,凝神以待。 管巧巧走到一丈左右,忽然停了下来,“咳”的一声轻笑,说道:“宁少侠好灵的耳朵,你大概听出我的脚步声来了?” 宁无缺只好应道:“在下不但听到,而且也看到你管副总管了。” “你看到我了?”管巧巧惊异地道:“地道这么黑,你怎么看得到呢?” 宁无缺道:“在下何用骗你?” 管巧巧举手掠了一下肩上秀发,娇声问道:“那你看我在做什么呢?” 她举手的姿势,居然十分娇美,媚态如画! 宁无缺黔然道:“副总管搔首弄姿,可惜不是时候,在下如要突起袭击,只怕你没有还手的机会。” “看来你果然看得见。” 管巧巧的话声中不期流露出惊诧之音。接着又说道:“我是特地找你来的,宁少侠何用出手袭击我呢?” 宁无缺听得一怔,她也是找自己来的,一面问道:“副总管找在下何事?” “管巧巧唁的一声轻笑,说道:“别人可以来找宁少侠,难道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宁无缺心中暗道:“看来她是跟着楚琬身后来的,如果不把她擒住,楚姑娘是为了救我,这下岂不害了楚姑娘了?” 心中闪电一动,右手也随着抓出,三个指头一下摄住了管巧巧右手脉腕。 管巧巧一点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扣着有腕,身形一转,口中“嘤!”一声,忽然纵体人怀,一个软绵绵的娇躯,朝宁无缺怀中偎了过来。 宁无缺推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被她闹得手足无措,只好指头一松,放开扣着她的手腕,uu看书ww.anh 冷冷说道:“副总管不怕在下点了你的穴道,把你擒回去吗?” 管巧巧站住身子,眨动一双俏而且美的大眼睛,幽幽说道:“我偷进地道来找宁公子,是为了……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就是你把我杀了,也是我遇人不淑,我也只有认命了。” “遇人不淑”这四个字,应该是她掉错了文,否则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 宁无缺还当自己耳朵听错了,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 管巧巧忽然从眼角涌出两颗晶莹泪珠,低声道:“难道遇人不淑,这四个字是我用错了?我管巧巧活了一十九岁,还是处子之身,宁公子就是不要我,我活着虽不能进你宁之门,死了也要做你家的鬼,我会从一而终的……” 黝黑的地道中,她是看不见宁无缺的,但宁无缺却看得见她,她在说话之时,十分认真,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顺着粉腮滚落,此情分明不假,一时之间,可把宁无缺弄糊涂了,怔怔地道:“管姑娘,你在说些什么?”极限大魔尊 二百五十五 私定终身! 管巧巧低头擦着泪,忽然又咭的一声破涕笑了出来,说道:“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 宁无缺道:“在下确实听不懂姑娘的意思。” “这怪我说话太急了。” 管巧巧娇羞地道:“你还记不记得刚才用掌风吸去我的蒙面轻纱?” 宁无缺点头道:“在下记得。” 管巧巧脸上浮起了甜甜的笑容,问道:“你自然也看到我的面貌了?” 宁无缺点头道:“在下看到了。” 管巧巧幽幽的道:“这就对了。” 话声出口,地道虽黑,她粉脸上还是飞起两片红晕,好像不胜羞涩! 宁无缺讶然道:“在下还是听不懂。” “唉!你这人……”管巧巧轻咳道:“人家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你难道是木头人?” 宁无缺道:“在下真的不懂,姑娘最好说得明白一些。” “好嘛!”管巧巧接着道:“我从十岁起,师父就给我戴了面纱,她老人家要我在神龛立下重誓,从我及笄之年起,有人揭开我面纱,看到我面貌的人,就是我……的……丈夫,从一而终,终身不贰……” 宁无缺听得骇然道:“在下当时是无意的,姑娘作不得真……” 管巧巧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这是我们教中的规矩,我知道你是无意的,但这就是神的安排,我说过,就是你宁公子不要我,我这一生也是你的人了,我会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管姑娘……”宁无缺道:“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 管巧巧幽幽的道:“我进来找你,就是要把我心里的话告诉你,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夫君,你进入了迷阵,我自然要全力来营救你,但我也不能叛离师门,所以我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伸手递了过来,低低的道:“我知道你是为解药来的,这里面是三种解药,里面都有字,我偷出解药来,只是为了解救许多人的生命,我想神一定会宽恕我的,你先收下吧!” 宁无缺想不到她居然会给自己解药,不觉欣然伸手接过,说道:“管姑娘,在下想不到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在下应该代表所有中毒的人谢谢你。” “不用谢我!”管巧巧羞涩一笑道:“我全是为了你……”忽然抬起头来,又道:“你一定听人说过,管巧巧善于用毒,是个心思恶毒的人,对不?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宁无缺不觉问道:“那会是什么人呢?” 管巧巧微微摇头道:“以前的副总管,并不是我,只是用了我的名字,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接着又问道:“方才楚姑娘偷偷地进来,一定告诉了你这一地区最近的出口了,对不?但你一个人出去了,不想再救人吗?” 宁无缺心个一动,问道:“救人?你说……” 管巧巧道:“自然是你的同伴了。” 宁无缺急急问道:“你是说孟姐姐,果然也被诱入迷阵?” 管巧巧眼中闪着嫉妒之色,披披嘴道:“看你说到她,你就急成这个样子。” 宁无缺道:“姑娘别误会了,孟姐姐是我娘的义女。” “我才不会有误会呢!” 管巧巧道:“直到目前,我已经承认你是我从一而终的……夫君,你……你还不肯认我……” 宁无缺忍不住伸过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说道:“管姑娘,在下……” 他想说这是误会,但说这话也没有用,她已经斩钉截铁的表示,就是自己不要她,她也会坚持从一而终,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说才好。 管巧巧一个娇躯又缓缓的侵入他怀中,幽幽的道:“你不用再说了,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这是上天的安排,我不会怪你的,只要你心中有我这个人就够了。” 宁无缺玉人在抱,心头一阵感动,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吻着她的秀发,柔声说道:“管姑娘,你只管放心,在下不会忘记你的,只是你既然有一颗善良的心,应该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危害武林,残杀无辜的恶事,你怎不跟我出去?我娘是碧落山庄从前的老夫人,各大门派对她老人家一样十分尊敬,你自然也可以弃恶向善,弃暗投明。” 管巧巧把一颗头埋在他怀里,只是不住的摇头,幽幽说道:“你的心意我明白,我总算真的有了真心待我的人,我要谢谢你,对我说这番善意的话,但你不明白,我……不能走……” 宁无缺忍不住用手轻轻托起她的头来,问道:“为什么?” 管巧巧满面泪痕,凄苦的道:“你不会知道的……” 她这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娇容,看得宁无缺心头大是不忍,柔声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管巧巧幽幽地道:“有许多话,我是不能说的,你是……是我夫君,我也不能说……”突然口气一转,接着道:“你的孟姐姐已被诱入迷阵,只是还在前面……” 宁无缺道:“你肯领我去吗?” 管巧巧甜甜一笑道:“我若是不肯领你去,还会告诉你吗?我方才不是已经说过,我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了。” 宁无缺问道:“你有妥善的安排?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呢?” 管巧巧便在他怀里,幽幽的道:“你是老夫人要他们把你引人地道来的,如果你逃脱了,老夫人一定会十分震怒,而且也会想到是有人把你放出去的,当然嫌疑最大的是楚姑娘,她一向和我很好,我不忍她被连累,所以另外安排了一个人。” 宁无缺道:“另外安排了一个人?” “这个你不用管!” 管巧巧嫣然一笑,道:“反正有他留在迷阵里,就不会有人知道你已经脱困。” 宁无缺疑惑的道:“这人会是谁呢?““这也是事有凑巧。” 管巧巧咭笑道:“这人是在你们入伏之后不久,才找进来的,刚巧给我遇上,差点我还认为是你呢,我正想不出救你的办法,这才灵机—动,把他引入了迷阵……” 宁无缺道:“在下知道了。” 管巧巧道:“你知道什么?” 宁无缺道:“你看到他,差点认为是我,那只有一个人,就是假扮在下的花豹端木元了。”管巧巧依在他怀里,心头洋溢着甜密和温群,咭轻笑道:“你果然聪明!”接着又道:“有他抵了你的数,你逃走了,就没有人会发现,我和楚姑娘也就没有嫌疑了,至于孟云姑,也许是她自己发现出口的,这就与人无关了。” 宁无缺喜道:“我真该谢谢你!” 两人依偎着喝喂细语,宁无缺心里这一喜,情不自禁的双臂一环,把她一个娇躯拥得紧紧的。 管巧巧仰起脸,附着他耳朵低低的道:“宁大哥,夫君,我太高兴了,你我有这一刻相聚,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就是死了,我也会安心的……” 吐气如兰,口脂微闻! 宁无缺更是情难自已,她底下的话还没说完,娇小的樱唇,已被他两片炽热的唇所堵住了! 她感到既窒息又兴奋,一个娇躯就和他抱得更紧了。 地道中本来就黝黑如墨,沉寂得没有一点声息,现在就更静了、静得可以互相听到对方心房的跳动。 两人都沉醉在甜密的吸吮之电也不知有多久?管巧巧才羞涩的嗯了一声,喘息着推开他身子,悄声道:“我出来好一会了,我们快些走吧!“ 宁无缺问道:“你和我一起去吗?” 管巧巧道:“我只能领你到前面,进入另一个地区之后,就要你去找她了。”伸手塞过一个纸团,低声道:“我已经在上面划了通道,你只要照着箭头走,就可以找到孟云姑娘,也可以找到出口了。” 宁无缺问道:“在下想问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告诉我?” 管巧巧幽幽的道:“有些话,我纵然是你的人,也不能告诉你的,不过你说说看,可以说的,我一定会说。” 宁无缺道:“那假扮家母的是什么人,你能说吗?” 管巧巧咬着下唇,微微摇头道:“不能,不是我不肯说,因为她……和我有很深的关系,你不会怪我吧?” 宁无缺道:“你已经说过,我怎么会怪你呢?哦!那么你们是什么教,你总可以说了?” “白衣神教!”管巧巧道:“好了,我该送你出去了。” 宁无缺心知多问了,她也不会说的,当下就由管巧巧领路,拉着他的手,东转西转,走了一阵。 管巧巧忽然停了下来,附着他耳朵,低低的道:“我只能送到这里,你一直往前走,经过两次十字岔道,就往右弯,随着就可以看我纸上划的箭头寻去,uu看书ww.uukanhu.cm 我不再送你了,你多珍重!” 她说了这几句话,眼中就充满了泪水。 宁无缺轻轻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低声道:“巧巧,但愿你记着我的话弃恶向善,弃邪归正,我们都会期待着你的。” 管巧巧两行泪水,又顺着粉腮流了下来,哽咽道:“你快去吧!” 宁无缺道:“那我走了。” 转身循着道急步走去,他日能暗视,自然走得极快,依照管巧巧所说,经过两个十字岔路,刚向右转,就看到一个黑衣汉子贴壁站在那里。 宁无缺奔行而来,他自然看不见,甚至连风声也没听到,就被宁无缺一指制住了穴道。 然后把手中的纸团打了开来,原来,她在纸上划的是这一地区的迷阵道路,纵横交岔,足有二十来条之多,图上果然划了许多的箭头。极限大魔尊 二百五十六 污蔑! 宁无缺依着图中的箭头,一路寻去,在这一地区的迷阵之中,还埋伏了不少黑衣汉子,一路上被他制住的少说也有八九个之多。 宁无缺心中暗暗一动,忖道:“何以这地区的迷阵,会有人埋伏呢?那是这一地区,可能是迷阵的最前端,离出口较近,需要有人引诱,才能诱敌深入,如此看来,孟姐姐人阵未深,只是在附近几条地道中徘徊了!” 心念转动,脚下也就加快,正行之间,瞥见前面一条岔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躲躲闪闪的向右首岔道闪去,目光凝注,一下就认出那人正是虎伥夏侯前,心中不禁大喜,急忙飞身掠起,追扑过去。 夏侯前双手下垂,只有双脚还可以走动,但他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耳目还是相当灵敏的,听出一缕风声朝他扑来,立即身形一偏,朝右首石砖贴去。 他以为在黑暗之中,只要贴壁站停,就没有人可以发现了! 宁无缺看得暗暗冷笑,轻轻落到他身后,故意改变声音,(他曾在竹逸先生处,学过变音术),低声道:“夏侯前,我奉老夫人之命,来擒孟云姑,她人在何处?” 夏侯前听到有人在身后说话,不禁吓了一跳,闻言连忙应道:“是,是,孟云姑就在前面,在下替你带路。” 宁无缺道:“快走!” 夏侯前忽然回过头来,面露诡笑,举步朝左而去。 宁无缺现在阅历多了,对夏侯前这种老狐狸自然特别小心,看他这一回头,面露诡笑,心中不禁一动,就低头朝纸上看去。 这一看,夏侯前走的道路,果然和管巧巧划的箭头刚好相反,不觉暗暗冷笑,忖道:“不知自己说的那一句话露了破绽,他明明是想引自己深入了。”右手疾探,一把抓住他的右肩,喝道:“夏侯前,你敢违抗老夫人的金令,那是不想活命了?” 夏侯前双手经穴已被他自己冲穴受到伤损,宁无缺这一把出手不轻,直痛得他口中“啊!”了一声,忍不住问道:“你快放手!你究竟是什么人?” 宁无缺道:“老夫是老夫人驾前金卫,你以为老夫是什么人?” 夏侯前连连躬身道:“属下该死,属下是派在白虎门的使者,方才你老没报身份,属下只当是混进来的外人……” 宁无缺心想:“大概他们平常都称他使者的,自己方才只是直呼他姓名;这老贼果然奸诈得很,念转动之际,五指一松,只哼了一声,冷竣地道:“快领老夫去!” 这回夏侯前果然不敢再使花招,连声应“是”,走在前面领路。 宁无缺对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一路走去,还是暗暗核对图纸上箭头。 这样走了一阵,夏侯前忽然脚下一停,压低声音道:“孟云姑大概已经知道身入迷阵,是以始终徘徊在前面两三条甬道之中,不肯深入,属下双手被贱婢封闭了穴道,无法动手,你老自己去吧!” 宁无缺嘿然道:“夏侯前,你可知老夫是谁吗?” 夏侯前心头暗暗一震,依然恭敬地道:“属下不知道!” 宁无缺道:“老夫告诉你也无妨,老夫是老夫人驾前金卫宁无缺是也,你这回上当了吧!” 夏侯前身躯一震,惊骇地道:“你……果然是宁无缺!” 宁无缺笑道:“区区迷阵,还不放在宁无缺眼里,本来不用你带路,但你和咱们一起来的,总应该一起回去吧?好了,你快走吧!” 夏侯前道:“好,在下可以带路,但你宁少侠要保证孟姑娘给我解开双手穴道。” 宁无缺笑道:“你还以为我不认得路吗?我是不想多花力气提着你走而已,你再不走。在下可要不客气了。” 夏侯前无可奈何地道:“好,在下自己走。” 他果然走在前面,只转过两个弯,宁无缺就听前面数丈外响起一阵快疾的风声,一道人影箭一般飞扑过来。 宁无缺急忙叫道:“是孟姐姐吗?” 孟云姑立即飘落,吃惊道:“你也是被夏侯前老贼诱进迷阵来了?” 宁无缺笑道:“他是小弟押着来的!” 孟云姑冷笑一声道:“夏侯前,你还有何话可说,还不领我们出去?” 宁无缺道:“出路我知道。” 孟云姑道:“夏侯前,你如果要命的话,就该交出解药来了!” 宁无缺又道:“孟姐姐!解药小弟已取到了,我们出去再说吧!” 孟云姑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点点头道:“缺弟既然知道出口,那就走在前面。” 宁无缺被她这一眼看得俊脸不禁一红,连忙抢在前面,说道:“这老贼就由孟姐姐押着,他就是使者,咱们应把他带回去才是。” 孟云姑道:“他逃不了的。” 宁无缺依照纸上箭头,只转了两个弯,就已走到一条甫道的尽头。 孟云姑道:“这条甫道到此已尽,没有出路。” 宁无缺低头看去,管巧巧划的箭头已经向上,边上注了“出口”两个细字,这就笑道:“出口就在上面了。” 他说着纵身跃起,右手朝上一托,头顶一方石板果然随手往上翻起,露出一个方形窟窿,眼前大亮,看到了天光。 宁无缺那还犹豫,再一吸气,“飕”地一声,穿了出去,一手赶忙抓住翻起的石板,叫道:“孟姐姐,快上来!” 孟云姑喝道:“夏侯前,上去!” 夏侯前到了此时,自然不敢违拗,纵身跃上,孟云姑也随着纵身上来。 宁无缺放下石板,回目四顾,原来已离“文武殿”山门约有十余丈远近,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大路之上。 这时晨曦初升,天色早已大亮。 宁无缺道:“孟姐姐,我们快些走吧!” 孟云姑问道:“你说已经得到解药了?是怎么得来的?” 宁无缺低声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我们赶回去再说吧!” 孟云姑没有再问,两人押着夏侯前赶回碧落山庄。 凌妙可看到三人回来,急忙迎着道:“大哥、大姐,你们回来了,去了这么久,真急死人了!” 孟云姑问道:“这里没有事吧!” 祝小青道:“一点事也没有,大姐,你们快进去,宁伯母看你们没有回来,很是心急。” 孟云姑道:“你们守着别离开。我们快走。” 宁无缺、孟云姑押着夏侯前走入大门,走上大厅,所有的人都坐在厅上等侯。 卞药师问道:“你们总算回来了,取到解药了吗?” 宁无缺点点头道:“总算取到了。” 老夫人含笑道:“取到了就好。” 宁无缺朝老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孩儿和孟姐姐此行,差点失陷在贼人布置的迷阵之中,孩儿还遇上一位假扮娘的老夫人……” “有这等事!”老夫人哦了一声,道:“目前救人要紧,缺儿!你们先把解药取出来,给药师看看。别把毒药当作解药,不但救不了人,还会害了许多人。” 宁无缺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打了开来,低头看去,里面还有三个纸包,每包上面,分别写着“百步散”、“对消散”、“迷迭香”解药等字样,那是用划眉的炭笔所写。 当下就把三包解药,一齐递到卞药师面前,说道:“药师前辈,你老看看这三包解药,是不是真的解药?” 卞药师接过纸包,先把“对消散”和“迷迭香”的解药收入怀中,然后打开写着“百步散解药”的纸包。 里面的药丸小如芝麻,色呈乌黑,竟有百余粒之多,取起一粒,凑近鼻子闻了闻,微微颔首道:“好像不错。” 他还是不放心,用指头捏碎药丸,再仔细地闻了一阵,欣然道:“不错!果真是唐门‘百步散’的解药了。” 他屈指算算中毒的人数,终南派只有天池钓叟姜超然一个;虎头庄黑豹端木休和八名庄丁,共有九人;黄龙寺慧修、慧持和十六名僧人,共为十八人;金刀门风云刀柴昆、郭勇和二十名刀客,共为二十二人;共合计有五十人之多。 当下举步走出大门,把解药分给罗尚武、凌妙可、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万点星等人,要他们分头救人。 不过盏茶工夫,所有中毒的人都纷纷醒来。 卞药师含笑道:“好了,好了,总算都醒来了。” 天池钓叟姜超然目光抡动,问道:“卞药师,是你救了老夫?” 卞药师拱拱手,含笑道:“唐门‘百步散’,除了他们独门解药,无人能解,诸位所中剧毒,是虎伥夏侯前暗中施放的……” 黑豹端木休大喝道:“卞药师!你敢诬蔑夏侯大叔?” 卞药师含笑道:“虎头庄连你九个人,u看书 w.uuknshu 都被毒翻了总是真的,夏侯前早已被碧落山庄的人收买,已经当着宁老夫人与终南、银拂叟等三位前辈招供不讳,这解药就是夏侯前领着宁老弟和孟姑娘去取来的,端木少庄主若是不信,不妨请到里面去听听他们取药经过。” 风云刀柴昆听得一怔,道:“这么说,咱们难道误会了老夫人?” 卞药师含笑道:“柴老哥说得极是,天底下是非愈辨愈明,诸位请到里面坐吧!” 柴昆道:“郭贤侄,咱们进去听听,你要他们(指二十名刀客)留在外面就好。” 天池钓叟道:“不错!咱们进去。” 于是,天池钓叟姜超然,风云刀柴昆,黑豹端木休,黄龙寺慧修、慧待等人,由卞药师陪同,一起往里走去。他们带来的人,则依然留在庄外。 现在凌妙可、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万点星等人也没事了,就一起跟了进去。极限大魔尊 二百五十七 老怪物西门渊! 老夫人站起身道:“诸位剧毒得解,老身甚感欣慰,快快请坐,好听小儿述说取药经过。” 银拂叟易南轩道:“四弟,你方才误会了青松道兄,还不快向青松道兄赔礼?” 青松道长连忙稽首道:“易前辈言重,好在大家现在误会都冰释了,还提它干什么?” 易南轩道:“不然,四弟和道兄发生误会,岂不有伤贵我两派和气?这礼非赔不可!” 天池钓叟果然朝青松道长抱抱拳,道:“道兄恕罪,姜超然这里有礼了。” 青松道长连忙稽首道:“姜前辈好说,贫道不敢当。” 大家一起落坐之后,老夫人右手一抬,说道:“靖儿!你们现在可以把取药经过向大家报告了。” 孟云姑站起身道:“宁伯母,诸位前辈,侄女和靖弟押着夏侯前去取解药,其中发生了许多事故,侄女遇上的只是前面一段,所以还是由侄女先说前面一段,然后再由靖弟来报告好了。” 老夫人点头道:“好!你先说吧!” 端木休眼看夏侯前双手下垂,他身边站了孙小乙和一名武士,押着站在一旁,不觉站起身道:“孟姑娘且慢,唐门‘百步散’的确是夏侯大叔施放的吗?” 孟云姑道:“这是他亲口招供的,在座有终南派三位前辈可以作证。” 宁无缺站起身道:“方才夏侯前在大家面前还说毒药是一个叫令使的人交给他的,但在地道中,他已坦承他就是派在白虎门的使者,侯兄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他!” 端木休问道:“夏侯大叔!宁少侠说的可是真的?” 夏侯前俯首道:“大少庄主,老朽对不起死去的庄主,老朽当时身中奇毒,被逼担任使者,老朽实非得已。” 端木休怒哼道:“先父待你不薄,你果然当了碧落山庄贱人的爪牙!” 夏侯前不敢再作声! 端木休朝孟云姑拱拱手道:“对不起,孟姑娘请说吧!” 孟云姑等他坐下,才从自己跟宁无缺两人由夏侯前领路,到了离这里五里光景的一座文武殿说起;夏侯前如何诡称解药放在神龛供桌水瓶之中,宁无缺上去取药,被瓶中的苗疆乌金丝咬了一口 凌妙可忍不住问道:“大哥没事吧?” 孟云姑当着众人,不好说宁无缺练成“太素玄功”,可以把剧毒逼出体外,就称自己身边正好带有师门救治毒物咬伤的解毒丹?夏侯前如何乘自己分心之时,从翻板逃走,自己要宁无缺守在上面,自己如何追入地道,失陷在迷阵之中,详细说了一遍。 青松道长登然道:“地下布有迷阵,那是贼人以地下为巢穴了!” 孟云姑道:“我只能说到这里为止,现在由宁兄弟向大家报告了。” 她说完,返身坐下。 宁无缺从走出地道之后,孟云姑就曾问他如何取得解药的?他虽然不想把此行经过隐瞒孟姐姐,但固有夏侯前同行,不好多说。一路也几经盘算,自己回到碧落山庄,自然得把经过情形向大家报告出来,这该怎么说好?经过这一段时间,他已在腹内暗自整理了一番。 这时站起身来,首先把自己当日曾被江湖上误认为是“旋风花”,由凌妙可替自己易容,改名宫飞鹏,侯元却改扮成自己,跟一位武林前辈学艺,后来又拜老夫人为义子,在石门山一战,侯元被擒,自己便替代侯元,混入碧落山庄,一直到老夫人率众赶去万松山庄,自己和孟云姑联手,对抗老夫人,经五行里南宫老人挺身而出,自己得于重逢,先作了简扼的叙述。 端木休站起身问道:“听宁少侠所言,舍弟现在可在万松山庄?” 宁无缺道:“孟姐姐他们从石门山前去万松山庄途中,令弟已经逃脱,至今去向不明。” 他听管巧巧的口气,侯元目前已身陷迷阵之中,只不知侯元如何逃出来,只好这么说了。 端木休回身坐下。 宁无缺才转人正题,从孟云姑震碎石板,进入地穴,自己守在上面,如何发现秦皓率同四个蒙面人在身后出现,就在双方正要动手之际,从神龛后转出一个绿衣小丫环,说是“老夫人”有请,她要自己用黑布蒙眼,随她进去,自己如何进入一个仅容两人站立的小房间,就听到辘轳之声,小房间就随着下沉…… 青松道长问道:“那是通往地底去的了?” “是的。”宁无缺接着就把自己如何见到“老夫人”,以及“老夫人”口口声声说她是自己生身之母,娘只是她的替身而已…… 老夫人忍不住问道:“她和娘生得一般无二吗?” 宁无缺道:“面貌、声音、举止,和娘简直一模一样,连孩儿也分辨不出来。” 卞药师道:“他们果然制造出一个‘老夫人’来了,此事却不可等闲视之。” 凌妙可撇撇嘴道:“哪有什么稀奇?她不过易了容,变了音而已!” 卞药师道:“不然!目前宁老夫人在这里,大家自可知道这里是真的,那个是假冒的人,但如果不在这里,或者双方在动手之际,她突然出现,就难分真假了,因此老朽觉得咱们应该和老夫人约定一个记号,见了面,就说出记号来,如果她说不出记号,那就是假的,庶可以防万一。 青松道长道:“药师此话不错,只是约定的记号,不可一样,臂如老夫人遇上贫道和遇上另一个人,记号应该不同,否则知道的人多了,难免泄露出去,那就更糟了。” 宁无缺接着就把自己向她索取解药,“老夫人”说出要杀尽这些门派…… 银拂叟哼道:“这些人果然具有极大野心!” 宁无缺接下去说到自己如何与她说僵,“老夫人”使出“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 老夫人一怔道:“她居然也会‘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这人会是谁呢?” 宁无缺又把自己如何接下这一举,掌风倒卷,击碎她坐的高背椅,等到尘埃落定,已不见“老夫人”和管副总管…… 在场的终南四老听他说出接下“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心头兀自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仅弱冠的少年,竟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宁无缺接着又说自己退出“大厅”,阶下已有四个蒙面人在等候,自己走下“天井”,两人在前,两人在后,正好落在他们四方阵的中间。 从他们出手拳掌之中,可以推想得到这四人之中,站在前面的两个,一个皮的是“隔山打虎神拳”,一个使的是“赤煞掌”;后面两人,一个使的“劈空攀”,掌力雄厚,很可能就是终南派金鞭叟田前辈;一个使的是“无形刀”,应该是金刀门的邢前辈了…… 银拂叟矍然道:“会是老三?” 风云刀柴昆动容道:“一个会是师叔?少侠可曾和他们四人交手了?” 宁无缺道:“他们一言不发,就各自抡掌攻来,在下接连使展身法,也只避过七八招,已是十分吃力,只好取用长剑……” 大家听他被四个高手围攻,莫不摒息凝神,谁也没有出声,这回连孟云姑也不禁替他暗暗担心。 青松道长攒攒眉道:“会使‘隔山打虎神拳’的只有长白神拳莫奇龄,难道他也落入贼人手中了?这个使‘赤煞掌’的又会是谁呢?” 卞药师道:“会不会是西门渊这老怪物?” 青松道长双目乍然一睁,急急问道:“宁少侠如何突围的?” 从他这句话就可以听出宁无缺当时落人四人重围之中,该是如何严重的事了! 宁无缺微微一笑道:“在下只好以剑护身,侥幸冲出大门。” 他不愿说得太详细,在四个特级高手围攻之下,如果说得太详细,一则泄露了师门武功,二则岂不就是说终南派和金刀门的武功不管用了吗? 他虽然说“侥幸冲出”,但终南四老和风云刀柴昆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南山樵子陶石田问道:“宁少侠冲出大门,他们就没有追出来吗?” “没有。”宁无缺道:“因为门外就是他们布置的迷阵了,据说这座地下迷阵,uu看书.uuknu足有一里见方,百多条岔路,一旦陷身其中,很难找得到出路。” 他说出自己进去之时,因为双目被蒙上了黑布,当时曾用脚尖在石板上留下了记号,竟被人抹去,自己并不知情,就被引入迷阵之中…… 凌妙可、祝小青几乎同时问道:“大哥怎么出来的呢?” 宁无缺道:“愚兄方才曾向在座的前辈提起过,我在两个月前曾将措就错,顶替假冒我的侯元,混人碧落山庄,曾和一个人结为兄弟,此人是谁,因为他不肯弃暗投明,在下不便说出他的姓名来,他听到在下陷入迷阵,就偷偷赶来,把在下引到孟姐姐所困之处,还指点了附近的出口,这包解药,也是他偷出来的。” 他这番话,外人不知道,老夫人心里明白,根本并无其人;孟云姑也听得出来,他说的并非实情,但他既然掩饰过去,自然不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前问他了。 银拂叟向天伦沉吟道:“这么说,他们撤离此地,果然并未远去,如今全在地下了。”极限大魔尊 二百五十八 细心! 卞药师问道:“你可曾问他,假扮令堂的是什么人?” “在下问了。”宁无缺道:“他说这是违反教规的,所以他不肯说……”接着口中“哦”了一声,又道:“在下曾问他是什么教?他说他们是白衣圣教。” “白衣圣教?”青松道长含笑道:“那不就是魔教?” 老夫人道:“夏侯前,你不是认识地道走法吗?” 夏侯前微微摇头道:“不瞒老夫人说,在下是昨晚来的时候,秦皓派人送来了一张地图,要在下成事之后,可迟去文武殿;图上只划了五条通路,曾说万一有人跟踪,可把来人引入迷阵;另外还有一粒毒药,如果一旦身份败露,就得服毒自杀,这张地图,就在在下身上,除了这五条通路,其余的在下就不知道了。” 他双手下垂,不能动弹,是以地图仍在他身上。 老夫人道:“孙小乙,你把地图取出来。” 孙小乙答应一声,果然从他身上搜出一张手掌大的地图,他说得不假,图上果然只划了五条通路。 老夫人目光一抬,朝端木休说道:“端木少庄主,虎伥夏侯前是你们白虎门的人,老身把他交给你们,如何处置,悉听贵门处置。” 端木休朝上首拱拱手道:“多谢老夫人。” 孟云姑道:“夏侯前,你说虎头庄、金刀门、黄龙寺各有一个同党,现在当着大家该说出来了吧?” 这话听得虎头庄端木休,黄龙寺慧修、慧持,金刀门风云刀柴昆、郭勇等人不禁又是一怔! 端木休喝道:“夏侯大叔,此话当真?” 夏侯前到了此时,不得不承认,点了一下头,道:“是的!” 端木休道:“你还不快说出来?” 夏侯前低首道:“虎头庄是端木阿根,黄龙寺是妙悟,金刀门是郭良。” 端木休虎地站起,往厅外就走,慧持、郭勇也紧跟着往外行去;但他们已经出去得迟了,这三人看情形不对,早就脚底抹油,溜之乎也。 三人回人大厅,端木休皱起双眉看了夏侯前一眼,沉声道:“夏侯大叔,你追随先父数十年,遂有虎伥之外号,没想到你竟然甘心附贼,出卖虎头庄,我不忍心亲手处置你,你自己了断吧!” 夏侯前双手已废,闻言点头道:“我对不起先庄主,我自己会了断的。” 说完,他猛力运气一震,自断心脉,身子一歪,扑倒地上,嘴角间缓缓流出血来。 端木休朝大家拱拱手道:“家门不幸,有此吃里扒外的人,以致诸位都受累不浅,若非上官少侠取来解药,后果不堪设想,在下敬向诸位深致歉意。” 说完,又连连作辑,然后指挥两名虎头庄的庄丁,把夏侯前的尸体指出去埋了。 风云刀柴昆站起身拱拱手道:“现在大家误会已经冰释,‘百步散’剧毒也消了,咱们几个门派的人,都齐集在此,碧落山庄的贼人又并未远去,而且还近在咫尺,不如一鼓作气,把他们消灭了不好吗?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天池钓叟姜超然道:“柴兄此话不错,咱们这些人难得聚在一起,而且咱们老三、金刀门的邢老哥,仍在贼人手中,自然要把他们救出来不可!” 慧修站起身合十道:“贫僧觉得方才听上官施主的述说,他们全在地下,而且地道纵横,足有一里方圆,还分了几个区域。若是不熟悉走法,咱们虽有几十个人,一旦进去了,对方只要加以引诱,难免各自走失。因此贫憎之意,最好能找到熟诣地道的人,才能一举把他们破去,否则对方狡兔三窟,隐现无常,咱们是无法进去的。” 竹筑叟易南轩道:“不错!咱们若是不知地道走法,别说进去救人,只怕连咱们这些人都会失陷在里面呢!” 银拂叟向天伦道:“熟谙地道的人?这到那里去找?” 卞药师道:“江湖上若说精通地道之术,那只有地鼠门了。” 地鼠门虽然也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但只是下五十门之列,各大门派的人,从不把他们视作门派,当然也不会有和他们打交道的。 卞药师说出地鼠门来,大家谁也没有作声,那倒不是反对卞药师的意见,而是没有人认识地鼠门的人。平日耻与为伍,临时有求于人,自然无法去找人家了。” 风云刀柴昆接口道:“精通地道消息之学的,倒是还有一个人,而且住处离这里也不太远,只是此人不喜有人打扰,就是去找他,也会当面错过……” 卞药师笑道:“柴老哥说的是刘转背?” 柴昆道:“不错,刘仲甫自号竹逸先生,他是奇胲门第二十八代掌门人,奇胺门不但精通易容术,为江湖易容之祖,而且对机关消息,五行生克之学,也有独门精到之处,如能找到此人,区区地道,不足道了。” 老夫人喜道:“那就好,小云,你是竹逸先生的传人,由你去请令师,应该不成问题吧?” 大家听他一说,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齐朝凌妙可投去。 凌妙可欠身道:“晚辈这就去,一定会把家师请来的。” 老夫人道:“这也不忙在一时,大家昨晚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一直熬到现在了,如今碧落山庄的人,既已有了下落,也不怕他们逃上天去,这座庄院占地极广,大家不如先安顿下来,稍事休息。”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目前有两件事急需去办,第一件事,万松山庄还有许多人身中奇毒,急需解药,此事也迟缓不得,尤其是送解药的人,十分重要,如是路上遭到拦截,必须有必胜的应付能力,老身想这件事就交给雪姑去办,现在去休息一会,午后就要动身。” 孟云姑欠身领命。 老夫人又道:“第二件事,就是去请竹逸先生,当日他收小云为徒,也有小儿在场,因此可由小儿陪同前去,以免途中有人拦截,你们也去休息一会,午后动身好了。 宁无缺、凌妙可也一齐躬身领命。 老夫人又朝终南四老、风云刀柴昆、虎头庄端木休、黄龙寺慧修及慧持等人说道:“诸位也请各自找一院落作为下榻之处,最好等万松山庄的人赶来,再和他们决战。” 向天伦拱手道:“老夫人说得极是,大家自然要统一步骤才行。” 风云刀柴昆道:“敞门悉听老夫人安排。” 端木休和慧修因掌门人都在万松山庄,自然也一致赞成等万松山庄人来了再作计议。 老夫人又派万点星、孙小乙、刘媒婆、王牙婆等四人担任采购和大家的伙食。 四人也一起欠身领命。 老夫人眼看诸事均已安排得差不多了,就要孙小乙陪同终南四老和金刀门、虎头庄、黄龙寺等人在前进左右两处院落作为住处,老夫人带来的人,则住到中院。 大家一晚未睡,现在都已安顿下来,就各自回房休息。好在每一进都有人居住,只要留下少数人轮值,就不虞有敌人侵入。 万点星、王牙婆、刘媒婆三人率同八名武士,进去附近村集采购食用之物;并在武士中挑选了几名会烧菜的到厨房作饭,并由王牙婆、刘媒婆亲自在厨房坐镇,以防贼人潜人下毒。 好在碧落山庄一切都是现成的,贼人当时没防到老夫人会把带来的人留在这里住下,因此只是人撤退了,一应用具全都留了下来。 午牌时光,大家经过一阵休息,全已起来,武士们在大厅开上了饭来。 饭后,宁无缺、孟云姑和凌妙可别过老夫人,连袂上路。 老夫人却邀了终南四老、青松道长、柴昆、端木休、慧修、赵之欣、徐永昶等人共商防守和轮流值班的事宜。 宁无缺、凌妙可是奉命去八公山找竹逸先生的,孟云姑则是赶去黄山万松山庄送解药的。他们从碧落山庄出来,要到临淮关才分道,差不多有一百五十里光景,是一路的。 过江之后,三人展开脚程,经过李八集,宁无缺在一家包子铺买丁三十个包子。 天色渐渐昏黑下来了。 孟云姑含笑道:“这一带没有宿头,看来我们只好找附近农家去借宿了。” 凌妙可道:“这附近那里找得到农家,就是找到农家,也是贫苦人家,地方不大,如何腾得出房间来?好在大哥已经买了包子,我们填饱肚子,不如随便找一处树林子坐息一晚的好。” 孟云姑含笑道:“这样也好,那就到前面树林底下找个地方坐下来,该吃晚餐啦!” 三人来到一片树林之下,uu看书 .uuknsu.cm 正好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长条青石,敢情是给人歇脚的。 宁无缺道:“就在这里吧!” 俯身吹了吹,把手中纸包打了开来,里面还有两张荷叶,一起打开,三人就坐在长条青石上,各自吃着包子。 宁无缺一口气吃了八个,孟云姑、凌妙可每人只吃了三个,就已饱了。 宁无缺道:“早知你们一人只吃三个,就不用买得这么多了。” 凌妙可把吃剩的包子依然用荷叶包好,外面用纸包了,再拿草绳缚好,一面说道:“留下来的,明天还要当早餐呢。” 孟云姑笑道:“二妹做事真细心。” 凌妙可在她身边坐下,笑道:“我是跟大姐学的。”极限大魔尊 二百五十九 我不听我不听! 孟云姑笑道:“看来你的嘴也甜得很。” 宁无缺道:“二妹,你为什么不说跟大哥学的呢!” 凌妙可眼波一溜,轻笑道:“大哥,你还和大姐分什么家呢?” 孟云姑被她说得脸上不禁微微的发热,就拿话岔开去,回头朝宁无缺问道:“对了。你昨晚当众说出的经过,是不是另有隐情?” 凌妙可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道:“大姐,你说大哥另有隐情,我怎么没听出来呢?” 宁无缺俊脸一红,点头道:“是的,小弟昨晚遇上的事,是不能当着许多人说出来的。” 凌妙可道:“大哥,那你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宁无缺本来没有瞒她们的心,只是在迷阵中接连遇上两个多情的女子,说出来,岂不会被她们姐妹取笑,说自己交上了桃花运?因此就把进入迷阵之后,遇上楚琬这一节略去,就说找来的是管巧巧……” 凌妙可撇撇嘴道:“她找来则甚?” 孟云姑笑道:“你听他说下去。” 宁无缺接着又补述了一段自己在大厅上和假冒娘的“老夫人”说僵之时,因气管巧巧在娘身上下毒,朝她怒喝之际,伸手指了一下,没想到竟把管巧巧一个人凭空拉出来了四五步之多,还把她蒙在脸上的面纱吸了下来。 孟云姑惊喜地道:“缺弟你的内功又精进了,这一吸之力,无意中竟和昆仑派绝学‘纵鹤擒龙’暗合,可见天下武功异派同源,只要你修到某一境界,就有你意想不到的成就。” 凌妙可却急于听大哥的下文,就催着问道:“后来呢?” 宁无缺也不隐瞒,就把自己发现管巧巧,乘她不备,一把扣住她脉门,管巧巧毫不挣扎,却说进入迷阵是找自己来的,同时把管巧巧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他说的就是管巧巧说明她师父要她立下誓言,谁看到她面貌,就要嫁给谁的一段。) 凌妙可哼道:“这妖女真不要脸,我听说她已经三十多了,还黄熟梅子卖青。” 孟云姑笑道:“二妹,你听他说下去。” 宁无缺只把自己情不自禁之处略过不提,可以说的,就全说了出来。 孟云姑听得很仔细,直等宁无缺说完,才道:“她说从前的副总管不是她,只是用了她的名字?” 凌妙可道:“大姐也真是的,这妖女的话,能相信吗?” 孟云姑道:“听缺弟方才所说的经过,她说的话应该是真的。”抬目看了看宁无缺一眼,问道:“你掌力吸下她蒙面绿纱之时,可曾看见她的面貌?她大概有几岁了?” 宁无缺被她问得不禁俊脸一红,说道:“看到了,最多不过十七八。” 凌妙可道:“长得美不美?” 宁无缺脸上更红,讪讪的道:“差不多。” 凌妙可不肯放松,追问道:“大哥,什么叫差不多呢?” 孟云姑笑道:“差不多,自然就是很不错的意思了。” 接着轻唔了一声,又道:“管巧巧能出污泥而不染,就着实难能可贵,尤其对缺弟说的一番话,可以说是出自内心,发乎至情……” 她刚说到这里,宁无缺突然转脸朝左首林中望去,还没出声,孟云姑左手皓腕已经扬起,一面侧脸笑道:“缺弟,你已听到了。” 宁无缺道:“孟姐姐好快的手法。” 凌妙可膛目问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孟云姑道:“有人窃听我们谈话,就在左首林内,这人精擅地形之术,等到我们发觉,已离我们有五丈左右,可见他的地行术已相当不错了!” 凌妙可道:“人呢!” 孟云姑道:“已经被我制住了。” 凌妙可“咦”了一声,道:“在大姐、大哥面前,我真是太差劲了,竟然连大姐出手都没看清楚!” 说着她站起身,朝林中走去,到了五丈左右,问道:“大姐,人不见了!” 孟云姑笑道:“你左边不是有一小堆隆起的土吗?他就躲在土堆里。” 凌妙可凝目看去,左边果然有一堆隆起的松土,一面问道:“要怎么把他弄出来呢”孟云姑捡起一粒碎石,扬手朝土堆投去,说道:“好了,你叫他出来好了。” 凌妙可长剑一指,喝道:“你还不给我爬出来?” 那堆松土一动也不动。 宁无缺道:“二妹,让我来。” 他右手立掌,朝土堆轻轻推去,一道无形内劲,应手而生,把松土推开,只见一个瘦小的黑衣人姥伏在半人保的土堆之中,依然一动没动。 凌妙可气道:“我不相信你装死到几时去?” 她举足朝那黑衣人身上蹴去。 她在大哥、大姐面前,武功当然是最差的,但在一般江湖人上而言,可也算得是高手了,因此她这一脚纵然并没用上很大的力气,可也不轻! 黑衣汉子被她蹴了一个身,只见他双目紧紧的闭着,嘴角间已经缓缓的流出了黑色的血! 宁无缺轻唉一声道:“他服毒自杀了。” 孟云姑道:“大概他在我用碎石解穴之后,自知无法逃走,怕我们逼问口供,才服毒自杀的,他窃听我们谈话,如果让他回去,管巧巧偷取解药,就会被揭发,我正愁不知如何处置他才好,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动手了。” 凌妙可回出树林,问道:“大姐,你说他精擅地行之术,我怎么从没听人说过呢?” “地行术是地鼠门的一种特技,就像地鼠一样,可以在地中钻行。” 孟云姑沉吟道:“看来碧落山庄的贼人,果然和地鼠门的人有了勾结,那么文武殿地下通道,也是地鼠门的人替他们建造的了。” “哦!”她忽然低哦了一声,侧脸朝宁无缺问道:“你问过管巧巧,假扮伯母的是什么人,她不是说,不能告诉你,因为她们有很深的关系,对不?” 宁无缺点点头道:“她是这样说过。” 孟云姑道:“那就对了。” 宁无缺望着她,疑惑地道:“姐姐想到了什么?” 孟云姑神秘一笑道:“她已经告诉你了,只是你没仔细听罢了。” 宁无缺道:“小弟还是想不出来。” “是啊!”凌妙可道:“我也想不出道理来。” 孟云姑道:“管巧巧有一个姐姐,就是人称桃花女的管玲玲,你们总知道吧?” 两人点点头。 孟云姑道:“桃花女心毒狠辣,擅于使毒,昔年各大门派有不少人死在她的桃花香粉之下,因此一直不敢在江湖露面,管巧巧告诉你从前的副总管不是她……”凌妙可抢着道:“我知道了,从前的副总管就是管玲玲,因为她不敢出面,所以用了她妹妹的名字。” 孟云姑轻“唔”了一声,又道:“由此可见桃花女多年不曾露面,是投靠到魔教去了,而且在魔教中甚得信任,,故而由她出任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名虽副总管,实际权力还在秦皓之上,而且还负有监视伯母的使命。” 凌妙可道:“那么现在的副总管怎么又会是管巧巧呢?” 孟云姑淡淡一笑道:“伯母脱离碧落山庄,碧落山庄不是缺少了一个老夫人吗?这个人选,自然是管玲玲最适合了。她代替了伯母,副总管不是出缺了吗?这就是管巧巧说的,现在那个老夫人和她有很深的关系,她自然不好直说了。” 凌妙可道:“所以她和大哥动手之时,她会使‘九阴摧心掌’和‘魔火炼形’了。” 宁无缺望然道:“不错!这些事情,只要把它凑起来,就有了答案,但孟姐姐若是不说出来,我们竟然一点也想不到。” 孟云姑朝他嫣然一笑道:“这是你没把遇上管巧巧的事告诉伯母,若是你早说了,伯母也就早会猜想得到的。” 凌妙可笑道:“遇上管巧巧的事,大哥自然不敢和伯母说了。” 宁无缺脸上一红,道:“愚兄怎敢蒙骗家母,只是从昨晚到今天,那有时间跟家母说呢?” “不要紧!”凌妙可神秘地笑道:“大姐对管巧巧很有好感,大姐自会去跟伯母说的了。” 她这句话,语意双关,意思是:大姐同意了,自会跟老夫人说的。 孟云姑粉脸一红,笑道:“二妹的事,大姐自然也会说的。” 这下凌妙可一张粉脸也不由得骤然红了起来,说道:“我不要听。” 她们姐妹两人互相笑谑,可把多情的宁无缺听得心头暗暗高兴。 就在此时,u看书 ukahu.cm孟云姑突然目光一注,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快到林中去。” 身形闪动,迅快的往林中闪去。凌妙可一手抓起那包吃剩的包子,紧跟着大姐的身后闪人,宁无缺也跟着走人。 孟云姑因不知来人的武功如何,自己三人此时不宜露面,就一直迟到树林深处五六丈远,才各自伏下身子,隐蔽好身形。 一阵工夫,大路上已经出现了两乘敞轿,轿前由一个身穿黑布长袍的中年人领路,敞轿各由两个黑衣劲装汉子抢着,健步如飞,朝树林前面奔行而来! 现在离林前已不过两丈来远,天色虽黑,宁无缺和孟云姑早已看清楚了,就是凌妙可也已看得到轿前那个黑袍中年人,赫然是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宓飞虹! 前面一乘轿上端坐着一个长眉下垂,两眼微因,双颧突出,蒜鼻狮口的黄衣老人,一头白发,簪一支白玉如意,一部白髯,根根如银,老人身后还张着一把黄色大伞。极限大魔尊 二百六十 不公平! 而且,后面一顶敞轿上,坐的是一个满头珠翠的白发老婆婆,也是一身黄色衣裙,她虽是一头白发,但一张脸上却白嫩如三十许人,柳眉风目,娇艳得像桃花一般,身后也张着一把黄色大伞。 凌妙可悄声问道:“大姐,这两人不知是什么人?” 孟云姑早已看出这黄衣老人不好惹,自己三人各有急事在身,不想在路上多事,急忙扯了她一下衣袖,示意她噤声,但已经迟了。 那黄衣老人忽然转过脸来,微阖的双目中进射出两缕极细的光芒,投向林中,沉喝道:“林内何人,还不给老夫出来?” 他这声沉喝,声音虽然不响,却震得凌妙可耳朵嗡嗡作响,心头不由大吃一惊。 那四个抬轿的汉子听到他的喝声,正在奔行中人立时刹住了脚步,这一来,两顶敞轿正好停在三人隐伏树林的前面。 孟云姑眼看自己三人行藏已被对方喝破,就站起身来,低声道:“缺弟、二妹,我们出去。” 宁无缺、凌妙可也随着站起,举步走出林去。 宓飞虹目光一注,看清宁无缺等三人,不觉脸色微变,嘿然沉笑道:“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三位在林中,那是有意在路旁埋伏,拦阻路老爷子伉俪去路的了?” 他一开口,就具有极大的煽动性。 宁无缺冷然道:“我们坐在树林子里,并不是要拦阻谁,如果要拦阻谁,我们早就出来拦阻,但我们是这位老丈要我们出来的。” 宓飞虹阴笑道:“那么你们坐在树林子作甚?” 宁无缺道:“我们为什么坐在树林里!你管得着吗?” 宓飞虹沉嘿道:“在路老爷子伉俪面前,你敢如此说话,不嫌太狂妄了吗?” 黄衣老人道:“宓副总管,这三个娃儿是什么人?” 宓飞虹连忙弯腰恭敬答道:“回路老爷子,这三人就是专门和敝庄作对的宁无缺、孟云姑、凌妙可。” 宁无缺心中暗道:“只要看宓飞虹对他如此恭敬,这黄衣老人的身份,自然十分崇高了,只不知他们是什么人?” 黄衣老人双目微睁,问道:“你说他们三个小娃儿,专门和碧落山庄作对,凭他们三个小娃儿有多大年纪?又有多大的能耐?” 白发红颜老婆婆忽然娇笑一声,道:“老头子,咱们是应教主礼聘来的,总该带些见面礼去;这三个娃儿既然专门和碧落山庄作对,依老婆子看,就把他们拿下了,当个见面礼也好。” 她一头白发,看上去总该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但她这一开口,居然嗲声嗲气,比十七八岁的姑娘还娇脆悦耳! 黄衣者人呵呵笑道:“你看,三个娃儿,只有这点年纪,凭老夫的身份,如何好向他们出手?” “唔!”接着口中唔了一声,两道精芒如缕的目光,打量着三人,一手摸着垂胸白髯问道:“你们三个人的师父是谁?你们总听师父说过老夫是什么人?” 宁无缺道:“家师方外之人,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说出来了,老丈也未必知道,这和家师从未和在下说过老丈一样,在下并不知道老丈是谁,还请老丈告赐才好。“黄衣老人目光不觉又睁开了一半,怫然道:“你师父真的没告诉过你老夫是谁?哈哈!看来你师父果然是没在江湖上行动的孤陋寡闻之人,你们两个呢?” 孟云姑道:“我也从未听师父说过!” 凌妙可接口道:“我也没有。” 黄衣老婆婆道:“老头子,你听到没有,这三个小伙子都没有听他们师父说过。” 黄衣老人掀须大笑道:“这也并不稀奇,他们三个人的师父,谅是出道较晚,就不知道老夫是谁了。” 孟云姑冷笑道:“许多不在家师眼里的人,家师自然不会说的下。” 黄衣老人双目乍睁,射出两道冷电般慑人的光芒,直注孟云姑,问道:“你说什么,老夫夫妇并不在你师父眼里?” 孟云姑道:“江湖上多的是妄自尊大的邪魔外道,当然不在家师眼里了。” “哈哈!”黄衣老人忽然大笑一声,偏头道:“你听,这小子居然说老夫邪魔外道!”接着又回头朗孟云姑含笑道:“你说老夫邪魔外道?你如何看出老夫是邪魔外道来?” 孟云姑听他称黄衣老婆婆“冷娘”,又想起宓飞虹刚才称他为路老爷子,心中突然一动,不由想起两个盛名久着的老怪来,心头不禁一凛。但自己的话已出口,只得依然冷笑道:“我不知二位是谁,但二位既和在江湖作乱的碧落山庄沆瀣一气,自然是邪魔外道了。” 黄衣老人哼道:“白衣圣教也是佛门旁支,如何能说它是邪魔外道?数百年来,这是中原自称为名门正派的武林中人,心存偏狭门户之见,不能容人所造成的争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夫妇就是应他们教主之邀,替大家调停是非的,你既然连老夫夫妇都指为邪魔外道了,真是岂有此理,你说,你师父究竟是谁?” 黄衣老婆婆娇声道:“老头子,你烦不烦?和他们有什么好噜唆的?” 她右手轻举,姿势美妙地掠了一下鬓边白发。 宁无缺看她举手掠发,自然极为注意,瞥见三缕极细的银芒快如闪电,朝孟云姑身前激射过来。 宁无缺不待孟云姑出手,右手一探,三个指头像凌空摄物。把对方打出来的三支暗器一起撮到手上,一面冷笑道:“亏你还是前辈高人,居然乘人不备,就打出暗器伤人。” 话未说完,只觉手指撮住的并非暗器,急忙低头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三缕银芒,竟然只是三根寸许长的银发,但人手之际,势道却颇为沉重。 黄衣老婆婆格的一声轻笑,道:“年轻人,好一手‘拈花指’,原来你是少林门下。” 宁无缺道:“在下不是少林门下。” 黄衣老婆婆又是一声轻笑,说道:“什么人门下,其实并不重要,今晚你们遇上了老头子和我,那是万万走不了的,还是乖乖的跟我们走好?” 宁无缺冷笑道:“在下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黄衣老婆婆娇笑道:“就是因为你们专门和碧落山庄作对咯!” 宁无缺负起双手,微笑道:“要我们跟你们走,也并不难,但二位总要使我们心服口服才行。” 黄衣老婆婆回头道:“老头子,看来他们还不服气呢!” 黄衣老人呵呵笑道:“这三个年轻人,老夫倒有些喜欢了,这样吧,几十年来,咱们从未收过门人,这三人资质不错,老夫收这男娃儿为徒,你收这两个女娃儿,咱们就不虚此江南之行了。” “你倒想得好!”黄衣老婆婆娇声道:“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呢?” 黄衣老人哈哈笑道:“那是他们还不知道咱们来历,一旦知道咱们是谁,他们还不欣喜若狂?” 宁无缺道:“那倒未必!” 黄衣老人目光如电,朝宁无缺看来,大笑道:“你是少林弟子,哈哈!就算是智远(智远大师为少林寺方丈)亲授,又能教你些什么?江湖上不知有多少的人磕破了头,想拜在老夫门下,老夫连看也不屑看他们一眼。今晚你能遇上老夫,又获老夫垂青,动了收徒之念,此乃千载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你以为老夫是什么人?” “前辈好意心领。”宁无缺冷冷的道:“在下已有授业恩师,岂可见异思迁?” 黄衣老人点头道:“这有什么问题?自古以来,多少人带艺投师,为的就是深造,你如拜在老夫门下,不出三年,包你在年轻的一辈中,独步武林。” 孟云姑在旁笑道:“他就是不拜你为师,也足可在年轻一辈中独步武林了。” 黄衣老人看了宁无缺一眼,拂髯笑道:“年轻人心可以高,气不可以傲,这话岂不太狂了一点?” 孟云姑不让宁无缺开口,抢着答道:“宁无缺不但在年轻的一辈中可以独步武林,就是在年长的一辈,也应该算得上抗手无敌,我这样说他,又何狂之有?不信,你可以试他一招看看。” “呵呵!”黄衣老人目光大盛,怪笑一声,道:“好,老夫确有此意!“目光转向宁无缺,道:“年轻人,你可敢和老夫赌上一招?” 宁无缺拱手道:“老丈可是要在下接你老一招吗?” “接自然要接。”黄衣老人道:“但这一招,咱们也要赌上一赌。” 宁无缺道:“不知老丈要如何赌法?” 黄衣老人道:“老夫只是一招,你接下了,老夫立时就走,若是接不下,你就得拜老夫为师。” “慢点!”孟云姑道:“这不公平!” 黄衣老人道:“如何不公平?” 孟云姑道:“他接不下,uu看书wwuukanshu.co就拜你为师,接下了你只是立时就走,这就不公平了。” 黄衣老人道:“依你说呢?” 孟云姑道:“说要公平,他如果接下了,我当然不能说你拜他为师,因为你究竟年纪比他大出很多。这样好了,他接下了,你就和他做个忘年之交,兄弟相称……” 黄衣老婆婆哼道:“小丫头,你敢出言无状,戏耍老头子。” “不,不!她这话很有道理。” 黄衣老人连连摇手,笑道:“咱们武林中人,艺技为先,这年轻人真要接得下老夫一招,他就有资格和老夫称兄道弟,哈哈!当今之世,和老夫称兄道弟的差不多已经没有了,交个小兄弟,岂不是好?何况他若是接不下来,就得拜老夫为师,这主意太好了,接不下就有一个好徒弟,接下了,老夫也有一个小兄弟,两者对老夫来说,一点也不吃亏。”极限大魔尊 二百六十一 老哥嫂! 黄衣老婆婆娇柔的道:“只要你说好就好!” 黄衣老人欣然道:“好,老夫同意了,年轻人,你说呢?” 宁无缺心知孟姐姐这样说法,必有原因,这就点头道:“老丈认为可行,在下自当遵命的。” 黄衣老人道:“老夫只发一掌,你要用兵器都行。” 宁无缺道:“老丈既然使的是掌,在下自然也以掌奉陪了。” “壮哉此言!” 黄衣老人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你记着,老夫发掌之时,压力逐渐增加,你若撑不下去,只要叫出师父二字,老夫自会及时收手。” 宁无缺道:“在下记着了。” 黄衣老人道:“好!你准备了。” 宁无缺依然潇洒的站在轿前不远,他竟然连架势也没摆出来,仰脸说道:“老丈只管请出手。” 黄衣老人越看这年轻人,越觉得合自己的胃口,如果膝下有黄花大闺女的话,恨不得立时嫁给他才好,一面含笑道:“好,你小心了!” 端坐在轿上的人,右手抬处,徐徐朝宁无缺拍来。 他出手发掌,看去丝毫不使劲力,只是随手拍来,但就在他手掌这一扬起,站在轿前的三人,登时感到有一般极大的暗劲,应掌而生,好像气压立时降低,令人有透不出气来的感受! 这种感受最深的当然是凌妙可了,她正待运功抗拒,孟云姑及时伸过手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其实就是孟云姑不伸手握住她的手,这种无形压力,也已随着消失了,那是宁无缺已经出手了。 宁无缺正身而立,右手也缓缓抬了起来,他为了要试试自己的功力,因此没有立即使出“接引手”或“返照神掌”来,只是手掌当胸竖立,极其缓慢的朝前推去。 本来黄衣老人拍来的一股无形内劲,已经弥漫到一丈方圆,压力奇重,但宁无缺手掌竖立,朝前推去,他出掌虽极其缓慢,却同样有一股无形内劲,把涌到身前的压力,完全挡住了。 坐在轿上的黄衣老人自然立有感应,心中兀自不信眼前这个弱冠少年,内力修为居然会有如此深厚。 他出手之际,掌上只用了五成力道,至此,不觉又加重了一成,他虽然暗中加重了一成内力,宁无缺有手当胸,依然手臂微屈,手掌直竖,一动也不动,但自己发出的掌力,还是被对方遥遥挡在身前,宛如一道无形气墙,竟然难越雷池一步。 黄衣老人看得大奇,不自觉又加重了一成力道,现在他已经加到七成力道,就算当今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差不多已经接不下来了。但眼前的年轻人依然神态从容,脸带微笑,不但没有一点脸红气粗的现象,就是当胸竖立的右掌,还是手臂微弯,好像还没有使出内力来一般。 黄衣老人越看越觉得惊奇不止,尤其从对方使出来的内力,其中既似佛门神功,又似道家玄功,轻轻年纪,哪来佛、道两门绝世功夫,集于一身?心念转动之间,掌上不觉又加重了一成内力。 现在可是加到八成了! 老实说,他平时出手,最多也只是使到八成,就已经没有人能接得下来,数十年来,可说从未使出过九成功力。 他这八成功力,确实非同小可,宁无缺仅凭一只有手当胸竖立,已经感到不胜负荷,而对方滚滚不绝的强大压力,却愈来愈盛,眼看光凭内力,已经无法支撑得下去,心头不禁大急,只要接不下来,自己岂不就要拜他为师了?一念及此,左手掌心朝外,缓缓抬起,当胸右手却随着缓缓下沉,以左手接替当胸右手,突然朝前拍去。 这一记,他使出来的正是师父传他唯一压箱子绝学,威力最大的“返照神掌”,不论对方有多大的力道,可以一下返击过去。 黄衣老人用到八成力道,还怕宁无缺接不下,是以来势十分缓慢,怕宁无缺一旦接不下来,可以及时收手,正因他心有怜才之念,出手不快,才算保住了老脸。 因为宁无缺由左手接替右手,使出“返照神掌”,手势虽也缓缓递出,但“返照神掌”一旦使出,借力打力的内劲,却轰然而出,快若雷霆,一道无形狂劲势若席卷! 黄衣老人骤不及防,几乎被自己发出去的八成力撞上,匆忙之间,右手再次朝前推出,阻挡来势。但已是迟了一步,抬着他敞轿的两个汉子被一股无形推力,推得往后退下了两步,才算稳住! 稳住!是黄衣老人推出的第二掌挡住了宁无缺的“返照神掌”,这也只有像黄衣老人这样修为功深已臻上乘的人才挡得住,换了一个人,早被“返照神掌”震飞出去了,那里还想挡得住? “哈哈!”黄衣老人双目睁得比电还亮,坐在轿上,敞笑一声道:“小兄弟好一记‘如来神掌’,老夫真是看走了眼。” 宁无缺拱拱手道:“在下使的不是‘如来神掌’。” 黄衣老人奇道:“小兄弟虽用左手使掌,但使的明明是佛门‘如来神掌’,难道你不是金罗汉天生大师的传人?” 宁无缺已经听智虔大师说过,自己师父就是天生大师,这就躬身道:“老丈说的乃是家师从前的名号。” 黄衣老人问道:“令师现在的法号如何称呼?” 宁无缺恭敬地道:“家师自称净一大师。” “哈哈!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令师还不是天生大师?” 黄衣老人含笑问道:“那么令师一定也把‘如来神掌’换了一个古怪的名称了?” 宁无缺道:“是的,家师把这一招称之为‘返照神掌’。” “不错!”黄衣老人点着头道:“‘佛光返照’威力无穷,哈哈!普天之下,能够推得动老夫的,大概也只有‘佛光返照’了。”接着目注宁无缺,又道:“老夫已经叫你小兄弟了,你还叫老夫老丈吗?” 宁无缺还没开口,突听耳边响起孟云姑的声音,以“传音入密”说道:“缺弟还不快叫老哥哥!”这就连忙正身直立,朝黄衣老人作了个长揖,恭敬的道:“小弟拜见老哥哥。” 黄衣老人乐得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小兄弟,你去见过老嫂子。” 宁无缺又朝黄衣老婆婆作了个长揖,道:“小弟拜见老嫂子。” 黄衣老婆婆目如秋水,格地一声娇笑,道:“小兄弟。老嫂子生受啦,唔!这两个小妹子是你什么人?” 宁无缺被她问得不禁俊脸一红,答道:“孟云姑是小弟义姐,凌妙可是小弟义妹。” “看不出你小兄弟真是风流种子!” 黄衣老婆婆又是声娇笑,道:“好吧!本来老嫂子要想考量考量她们的,现在冲着你小兄弟,那就算了。” 说着话,回过头去,又道:“我说老头子,你认了小兄弟,怎么不给人家见面礼呢?” 黄衣老人道:“这位小兄弟一身武功,已得佛、道两家之长,老夫有什么好给他的?” 黄衣老婆婆轻哼一声,道:“说你糊涂,真是一点也没错,咱们前年在苗疆你弄到了什么?那不是最好的见面礼吗?” “噢!”黄衣老人被她一语提醒,不觉呵呵大笑,道:“不错!不错!不是你说,老夫倒是忘了。” 他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丝囊,一抬手,朝宁无缺面前缓缓飞来,说道:“小兄弟,老哥哥真是老糊涂了,这东西是老哥哥在苗疆无意中得来的,送给小兄弟留个纪念吧!” 宁无缺只得双手接任,说道:“老哥哥!这是你老随身之物,小弟怎好……” 黄衣老婆婆娇笑道:“小兄弟,老头子已经出手了,你就收下吧,快打开来瞧瞧,你知道这是什么珠子吗?” 宁无缺接到手中,已经摸到丝囊中是一颗有算盘子大小的圆形东西,不知究是什么?这就依言打开丝囊袋口,里面竟是一颗色呈淡黄的珠子,珠光氤氲,一看就不是寻常的珠子。 黄衣老婆婆没待他开口,含笑道:“这叫蟾珠,是老头子在苗疆一处深谷中,觅到了一只千年蟾蜍的身上得来的,佩在身上,可以百毒不侵。” 宁无缺双手捧着丝囊,抬头道:“老哥哥得来不易,这样千载难求的奇珍,小弟如何能收?” “哈哈!”黄衣老人大笑道:“普通之物,黄衫客拿得出手吗?小兄弟只管收下,这是老哥哥给你的见面礼,你能不收吗?” 黄衣老婆婆道:“是哟!我方才不是说过,老头子已经出手了,还会收回去吗?” “你是小兄弟,老哥哥送的东西,自然不用客气了。u看书 . ” 孟云姑也以“传音入密”说道:“缺弟不可推辞,收下了吧!” 宁无缺只得拱拱手,道:“老哥哥、老嫂子厚赐,小弟那就只好拜领了。” 黄衣老人点头道:“好了!小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老哥哥好了,咱们要走了。” 宓飞虹眼看黄衣老人认上了宁无缺做了小兄弟,心头深感懊恼,他做梦也想不到江湖上出名难惹的老怪物,今晚竟有如此好说话,白白便宜了宁无缺这小子。 宁无缺拱拱手,道:“小弟恭送老哥哥、老嫂子。” 宓飞虹朝四名抬轿汉子挥了挥手,四名汉子立即抬着两顶敞轿,洒开大步,往前奔去。 只听黄衣老婆婆娇柔的笑声传了过来:“小兄弟!什么时候喝你喜酒,可别忘了通知老哥哥、老嫂子一声!”极限大魔尊 二百六十二 大师伯! 大笑道:“普通之物,黄衫客拿得出手吗?小兄弟只管收下,这是老哥哥给你的见面礼,你能不收吗?” 黄衣老婆婆道:“是哟!我方才不是说过,老头子已经出手了,还会收回去吗?” “你是小兄弟,老哥哥送的东西,自然不用客气了。” 沈雪姑也以“传音人密”说道:“靖弟不可推辞,收下了吧!” 上官靖只得拱拱手,道:“老哥哥、老嫂子厚赐,小弟那就只好拜领了。” 黄衣老人点头道:“好了!小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老哥哥好了,咱们要走了。” 宓飞虹眼看黄衣老人认上了上官靖做了小兄弟,心头深感懊恼,他做梦也想不到江湖上出名难惹的老怪物,今晚竟有如此好说话,白白便宜了上官靖这小子。 上官靖拱拱手道:“小弟恭送老哥哥、老嫂子。” 宓飞虹朝四名抬轿汉子挥了挥手,四名汉子立即抬着两顶敞轿,洒开大步,往前奔去。 只听黄衣老婆婆娇柔的笑声传了过来:“小兄弟!什么时候喝你喜酒,可别忘了通知老哥哥、老嫂子一声!” 沈雪姑等他们走远,才吁了一口气道:“今晚之事,真想不到会有这么顺利就收场。” 李小云道:“这两老夫妻很厉害吗?” 沈雪姑走到树下大石坐下,说道:“何止厉害,武林中简直无人敢招惹他们。” 上官靖跟了过去,问道:“老哥哥自称黄衫客,那么老嫂子呢?” 他和李小云也一起在大石上坐下。 “黄衫客还是他昔年的名号。”沈雪姑道:“自从他和白发冷仙娘结婚之后,武林中就叫他们黄云妖怪!” “黄云妖怪?”李小云道:“这名称好古怪!” 沈雪姑笑了笑,道:“这也有缘故的,黄衫客人还算正派,只是脾气甚怪,出名的难惹,所以称之为怪。白发冷仙娘据说从小就是一头白发,不但人长得极美,说起话来,更是娇声娇气,妖而且艳,江湖上人背后就称她为妖。再加上两人都喜欢穿黄衣,武功又高,来去就像—朵黄云,所以就叫他们为黄云妖怪了。” 接着笑道:“碧落山庄贼人邀请这两人前去,本待倚作靠山的,没想到今晚会遇上我们,靖弟又认他做了老哥哥,这一来,日后对我们的威胁,也无形中消解了,尤其他送给靖弟这颗蟾珠,对我们最有用了。” 上官靖道:“老哥哥说过,它能辟百毒。” 沈雪姑道:“这就是了,碧落山庄贼人一再使毒,令人防不胜防,尤其四川唐门精研各种毒药,我有些怀疑,他们和唐门说不定已经有了勾结,果真如此,这颗蟾珠的用处就更大了。” 李小云道:“对了,她们和唐门一定有勾结,不然,他们怎么会有唐门的毒药?” 沈雪姑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坐息一会了。” 三人就在树下坐息,等到醒来,天色已现黎明。 李小云打开昨晚吃剩的包子,各自吃了,就继续上路。 黄昏时候,赶到临淮关。 这里是一个大镇甸,街上总算有一家客店,先落了店,才到一家面馆用过晚餐,回转客店。 沈雪姑因自己要去黄山,明日一朝就得往南,上官靖和李小云要去八公山,还得朝西走,这就叮嘱两人,路上务必小心。 李小云笑道:“大姐也真是的,这条路,我和大哥走了几次了,别说大哥目前功力比从前精进了许多,就是我一个人也不在乎。” 沈雪姑道:“眼前情形和从前不同,贼人耳目众多,敌暗我明,自以不让对方发现行踪的好,靖弟武功虽高,阅历总嫌不足,凡事总是谨慎些好。” 一宿无话,第二天走出镇甸,沈雪姑就和两人分手,独自往南行去。 上官靖和李小云一路西行,中午时光,在风阳打了个尖,就继续西行,好在这条路李小云极熟,那里打尖,那里投宿,不用上官靖操心,一连赶了两天路,第三天中午,就赶到八公山下。 这条路李小云当然更熟了,他们沿着小溪,穿过竹林,就看到一片圆形草地上,搭盖的三楹竹屋! 李小云一喜,正待纵身掠起! 上官靖一把把她拉住,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快走。” 带着李小云,双足一点,两人同时凌空飞起,掠过草地,一下落到竹屋后面,隐住身子。 李小云轻声道:“大哥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 上官靖道:“不知道,但听脚步声,至少有三个人。” 李小云道:“那是来找师傅的了,不知师傅知不知道。” 上官靖轻嘘一声,道:“他们来了!” 李小云道:“大哥,我们从厨房进去。” 上官靖道:“不知刘前辈在不在,我们先听听再说。” 说话之时,果然听到三个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近,接着竹篱门打开了,三人一直定到竹屋前面,只听有人轻咳一声,响起尖沙的声音叫道:“刘师弟在家吗?” 李小云奇道:“他称师傅刘师弟,那是师傅的师兄了!” 屋中没有人答应。 那尖沙的声音又道:“刘师弟,你明明在家,这是有意不肯出来见我了。” “砰”的一声,两扇木门已被推开,三个人一起走入屋中。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应付他们一下。” 上官靖点点头,道:“小心些!” 李小云点点头,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覆到脸上,然后悄悄从屋后绕了过去,口中故意“咦”了一声道:“是什么人把门打开了呢?” 她还没走近大门,只见一个黑衣汉子从屋中走出,看到李小云,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李小云脚下一停,咦道:“你是什么人,怎么闯到我们屋里来了?” 那黑衣汉子还没开口,只听屋中响起方才那个尖沙声音,说道:“辛十八,你叫他进来。” 黑衣汉子朝李小云挥挥手,道:“还不快进去。” 李小云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反客为主起来。” 随着话声,举步走人。 只见堂屋上首一张竹椅上,坐着一个披了一头花白头发的黑袍老人,他右首站立着一个黑衣汉子,打扮得和叫辛十八的差不多。 黑袍老人生成一张尖瘦脸,灰沉沉的,看去甚是阴沉,脸上似笑非笑,两道刀一般的目光朝自己投来,沉声道:“小兄弟,你是刘师弟的什么人?” 李小云反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闯到屋里来想做什么?” 站在右首的黑衣汉子喝道:“小子,你见了……” 黑袍老人一摆手,不让他说下去,一面抬目朝李小云道:“这里是刘师弟的家,老夫是刘师弟的大师兄,你现在可以告诉老夫,你是刘师弟的什么人?” 站在右首的黑衣汉子,道:“还不快说!” 李小云道:“我叫宫飞云,竹逸先生是我师傅。” “很好!”黑袍人深沉一笑,道:“这么说,你是老夫的师侄了。” 李小云道:“我没听师傅说过。” 黑袍人脸色微变,嘿笑一声,道:“老夫是找你师傅来的,你快去叫师傅出来。” 李小云摇摇头,道:“师傅不在家。” 黑袍老人目注李小云,问道:“你师傅那里去了?” 李小云道:“不知道!” 黑袍人沉嘿道:“你师傅到哪里去,你会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骗你作甚?”李小云理直气壮地道:“师傅出门,从没和我说到那里去的,他老人家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黑袍老夫目射奇光,冷然道:“好小子,你既然敢对老夫这样说话?” “奇怪?”李小云道:“那你要我怎么说法?” 黑袍老人脸现怒容,沉喝道:“小子,你以为老夫不敢把你劈了?” 就在此时,李小云突听师傅的声音以“传音入密”在耳边说道:“徒儿!你不是他对手,不可和他说僵了,为师不好出面,你只要说为师是到九华采药去好了。” 李小云久经大敌,何况还有大哥在后面,哪会把黑袍老人放在眼里?一面大声说道:“不要紧,你要劈就劈劈看?” 她这句不要紧是跟师傅说的,意思是说自己足可应付。 黑袍老人道:“你倒真是不怕死!” 李小云哼道:“我宫飞云从来说一不二,师傅不在,就是不在,你凶什么?你找师傅究竟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等师傅回来,我自会转告他老人家的。” 黑袍老人面现怒色,右手指处,正待举掌劈出,忽然又缓缓放了下去,说道:“好!你师傅既然不在,那你随老夫去。” 说到最后一字,突然振腕一指点了过来。 李小云早就注意着他,对方手指堪堪点出,她早已骈起食中二指,一漾之间,向前划了一个小圈,然后轻轻朝前点去。 她使出来的正是“无极神指”! 黑袍老人一指点出,陡觉风声有异,不仅自己指风宛如遇上了一堵漩涡般无形气墙,再也戳不过去。不!自己指风突然消失,而且对方一缕犀利如剑的指劲,却从漩涡般气流中刺出,心头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究是练了数十年武功的人,反应极快,发觉不对,右手衣袖闪电般扬起,迎着李小云指风拂去,人也随着立即向左闪出。 李小云这一指其实并无伤他之意,是以出手极缓,否则就算你黑袍老人闪避得再快,也休想躲得开,但听“嗤”的一声,黑袍老人衣袖已被指风射穿了一个指头大的窟窿。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的事,只听门口及时响起竹逸先生的声音叫道:“大师兄手下留情。” 竹逸先生手拄竹杖,已在门口现身。 李小云没有想到师傅会突然现身,急忙垂下双手,叫了声:“师傅。” 竹逸先生本来是不愿见这位大师兄的,又怕李小云伤在大师兄掌下,虽然他听到李小云方才说了一句“不要紧”,但总是放心不下,不得不现出身来。 黑袍老人心头正在凛骇,这小子使的是什么手法,竟有如此厉害,莫非也是“奇胲经”上所载的武学?一念及此,更是恨恨不已! 正好看到竹逸先生在门口出现,不觉沉哼一声,道:“刘师弟,你调教的一个好徒弟,连对愚兄都敢出手。” 竹逸先生连连拱手道:“大师兄歇怒,小徒年幼无知,多有冒犯”、弟给你陪罪,”一面转头喝道:“飞云,还不上去见过大师伯?” 擎小云碍着师傅,只好拱着手,欠身道:“见过大师伯。” 黑袍老人只是嘿了一声,转脸朝竹逸先生冷冷的道:“师弟既然不肯见我,怎么又出来了呢?” “大师兄请上坐。” 竹逸先生抬抬手,等黑袍老人坐下,自己也在下首一把竹椅上落坐,才接着道:“大师兄误会了,小弟感染微恙,不见外客,所以才关照小徒,只说小弟不在,刚才听到大师兄的声音,才赶忙迎了出来,还望大师兄多多恕罪。” 黑袍老人嘿然道:“咱们师兄弟几十年不见了,你总算还听得出我的口音来。”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和小弟一起长大的,小弟怎会忘记?” 黑袍老人冷峻的道:“愚兄还以为你当了奇胲门的掌门人,早就没有我这个不成材的师兄了。” 竹逸先生道:“小弟不敢。” 黑袍老人道:“师弟可知愚兄来意吗?” 竹逸先生欠身道:“小弟正想请教。” “嘿嘿!”黑袍老人皮笑肉不笑的连嘿了两声,才道:“愚兄应白衣圣教的敦聘,担任该教供奉,并在教主面前推荐了师弟,教主延揽高贤,至为心切,才要愚兄亲自前来邀请,敦促师弟出山。” 李小云心中暗道:“原来他是贼人一党,对了,碧落山庄也精于易容,原来是他!” 竹逸先生听得一怔,随即陪笑道:“大师兄盛意,小弟心领了……” 黑袍老人佛然道:“你不答应?”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你是知道的,uu看书 .uukanh 小弟一向淡泊名利,不求人知,年轻的时候,都已恬淡过去,何况如今已近古稀,更不想再作出岫之云了。” “哈哈!”黑袍老人忽然发出一声尖沙大笑,说道:“当年老鬼认为老夫没有出息,你是有作为的青年,才把奇胲门衣钵道统传给了你,老鬼的心意,当然希望你这个有为青年定可光大奇胲门,大有作为,没想到师弟竟然辜负老鬼传你衣钵的苦心孤诣,庸庸碌碌的过了一辈子,比老夫还要没有出息,老鬼若是不死,当真要自掘双眸,气得吐出血来!” 竹逸先生正容道:“大师兄怎可对先师不敬?” 黑袍老人冷嘿道:“他传你衣钵,当然是你恩师,老夫当年拂袖而去,早已和老鬼恩断义绝,这样说有何不可?”说到这里,目光炯然直注竹逸先生,问道:“师弟当真不去?”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原谅,小弟……” “不用说了。”黑袍老人忽然伸出手来,说道:“那么师弟把‘奇胲经’交给老夫,老夫立即就走。” 他原来是为“奇胲经”来的。 竹逸先生又是一怔,望着黑袍老人为难地道:“大师兄,‘奇胲经’乃是本门历代相传的宝典,例由本门掌门人保管,传与下一代的继承人,小弟碍于祖师遗训,不敢私相授受,还望大师兄鉴谅。 黑袍老人道:“老夫不管这些,师弟既然淡泊名利,不想再作出岫之云,交与老 本文每页显示5000 字共77 页当前第26 页 目录上一页 ←26/77→下一页加入书签< 二百六十三 蟾珠! 黑袍老人只是嘿了一声,转脸朝竹逸先生冷冷的道:“师弟既然不肯见我,怎么又出来了呢?” “大师兄请上坐。” 竹逸先生抬抬手,等黑袍老人坐下,自己也在下首一把竹椅上落坐,才接着道:“大师兄误会了,小弟感染微恙,不见外客,所以才关照小徒,只说小弟不在,刚才听到大师兄的声音,才赶忙迎了出来,还望大师兄多多恕罪。” 黑袍老人嘿然道:“咱们师兄弟几十年不见了,你总算还听得出我的口音来。”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和小弟一起长大的,小弟怎会忘记?” 黑袍老人冷峻的道:“愚兄还以为你当了奇胲门的掌门人,早就没有我这个不成材的师兄了。” 竹逸先生道:“小弟不敢。” 黑袍老人道:“师弟可知愚兄来意吗?” 竹逸先生欠身道:“小弟正想请教。” “嘿嘿!”黑袍老人皮笑肉不笑的连嘿了两声,才道:“愚兄应白衣圣教的敦聘,担任该教供奉,并在教主面前推荐了师弟,教主延揽高贤,至为心切,才要愚兄亲自前来邀请,敦促师弟出山。” 凌妙可心中暗道:“原来他是贼人一党,对了,碧落山庄也精于易容,原来是他!” 竹逸先生听得一怔,随即陪笑道:“大师兄盛意,小弟心领了……” 黑袍老人佛然道:“你不答应?”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你是知道的,小弟一向淡泊名利,不求人知,年轻的时候,都已恬淡过去,何况如今已近古稀,更不想再作出岫之云了。” “哈哈!”黑袍老人忽然发出一声尖沙大笑,说道:“当年老鬼认为老夫没有出息,你是有作为的青年,才把奇胲门衣钵道统传给了你,老鬼的心意,当然希望你这个有为青年定可光大奇胲门,大有作为,没想到师弟竟然辜负老鬼传你衣钵的苦心孤诣,庸庸碌碌的过了一辈子,比老夫还要没有出息,老鬼若是不死,当真要自掘双眸,气得吐出血来!” 竹逸先生正容道:“大师兄怎可对先师不敬?” 黑袍老人冷嘿道:“他传你衣钵,当然是你恩师,老夫当年拂袖而去,早已和老鬼恩断义绝,这样说有何不可?”说到这里,目光炯然直注竹逸先生,问道:“师弟当真不去?”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原谅,小弟……” “不用说了。”黑袍老人忽然伸出手来,说道:“那么师弟把‘奇胲经’交给老夫,老夫立即就走。” 他原来是为“奇胲经”来的。 竹逸先生又是一怔,望着黑袍老人为难地道:“大师兄,‘奇胲经’乃是本门历代相传的宝典,例由本门掌门人保管,传与下一代的继承人,小弟碍于祖师遗训,不敢私相授受,还望大师兄鉴谅。 黑袍老人道:“老夫不管这些,师弟既然淡泊名利,不想再作出岫之云,交与老夫,正是光大本门的机会,师弟不为个人打算,也总该为本门着想。” 竹逸先生道:“小弟继承先师遗命,大师兄要索取此经,小弟实在难以遵命。” “很好!”黑袍老人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柬帖,随手递了过来?说道:“师弟!你自己去看吧!” 竹逸先生不知柬帖上写的是什么?双手接过,打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只有七个字,那是—— “不归顺本教者死!” 目光才一接触,陡见信笺表面上忽然飞起一缕袅袅淡烟,心知不妙,左手急忙朝站在身侧的凌妙可推去,喝道:“快退远些!” 喝声甫出,身子突然一歪,一个人随着从竹持上跌倒下来。 凌妙可看得大吃一惊,口中叫了一声:“师父!” 正待伸手去扶,哪知身子刚刚一移动,突觉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跟着“咕咚”栽倒下去。 黑袍老人不觉发出尖沙的哈哈大笑,但就在他的笑声未已,忽然问,笑声无故的凝结住了! 因为他刚刚笑到一半,面前突然多了一个紫脸浓眉的青衫少年,这人从那里来?怎么来的?他都没有看清楚,只觉得好像一阵风,也好像只眨了一下眼,人就已站在前面了。 黑袍老人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明白这青衫少年的突然出现,会对他不利,在这种情况之下,自然要先下手为强,于是他笑声乍停,右手如刀,已疾然直插对方心窝。 照说他这一记出手得并不慢,虽然仓猝之间,不能用上全力,但至少也用上了七成的力道。通常他用七成力道,已足够碎碎裂石,何况对方总归是人,人总不会比石碑要坚硬吧! 青衫少年身上果然并不很坚硬,而是软的,软得几乎没有骨头一样,就像一个气囊。 青衫少年没有容他再出手,突然举手,只用两个指头一下敲在黑袍老人的“华盖穴”上,黑袍老人就如触电一般,再也动弹不得了。 这青衫少年正是宁无缺!他隐身在屋后,堂屋中发生的事情,自然全看到了,临时覆上了一张面具,就闪身而出,一下制住黑抱老人之后,目**芒,沉喝道:“说!你用什么迷药,迷翻了刘前辈师徒,解药呢?” 站在黑袍老人左右的两个黑衣汉子,更没看清宁无缺是如何来的,他们只听到黑袍老人尖沙的大笑突然停止,接着就有了个清朗的声音在说话。 两个人觉得奇怪,定眼瞧去,才发现黑袍老人面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人口气不善,两人不约而同刷刷两声,迅快掣刀在手,互使了一个眼色,一言不发,突起发难,一左一右挥动钢刀,朝宁无缺身上横劈了过来。 宁无缺根本理也没理他们,身形一个轻旋,右足横扫而出,但听“砰!”“砰!”两声,两个黑衣汉子分向左右跌了开去,再也爬不起来。 黑袍老人虽然身不能动,但他两只眼睛还能够动,看到两个黑衣汉于猝起发难,一张灰沉沉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喜色,但这喜色也仅仅只是一现即消,因为两个黑衣汉子不但空有两把锋利的钢刀,连人家衣衫都没碰到,就已踣地不起。看来青衫少年这一腿分明扫上他们的经穴,才闭过气去的。 黑袍老人心中暗自忖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路数? 竟有如此高绝的身手?”心念一动,忍不住问道:“小兄弟!你是那一门派的高人?老朽和刘师弟之间的事乃是敝门私事,小兄弟总该懂得江湖规矩,不插手人家门户之内的事,快替老朽解开穴道。” 宁无缺冷声道:“我问你解药在那里?” 黑袍老人阴笑道:“你去看看信笺上写的是什么,就会明白,老朽身边哪会有解药?”宁无缺转身从地上拾起信笺,只看了一眼,就目射寒芒,冷然道:“不归顺本教者死,那是毒药了?” 黑袍老人哼道:“老朽不知道,这封柬帖是副教主交给老朽的,当时他曾说过,若是刘仲甫不肯归顺的话,要老朽把这封信交给他,别的老朽就不知道了。” “他们中的是毒?”宁无缺愤怒道:“好个白衣教,果然好歹毒的手段!” 右手一抖,把信笺震得粉碎,回过身去,目光一注,只见竹逸先生脸上宛如涂了一层淡墨,鼻息已经十分微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凌妙可脸上戴了面具,看不到脸上的神色。) 黑袍老人看他只是一抖手,就把信笺震得粉碎,心头更是骇然不止,但看他竟似束手无策,心中又不禁暗暗地高兴,刘仲甫—死,“奇胲经”就会落到自己手上,这青衫少年武功虽高,但江湖经验似乎不足,那就不足为患。 就在他心头忽而懔骇,忽而高兴之际,宁无缺心中突然一动,想起老哥哥黄衫客送给自己的蟾珠,据说能解百毒,不知能不能解竹逸先生和凌妙可所中之毒?心念闪电一转,立即解下丝囊,取出蟾珠,他不知道如何用法,就以两个指头拈着蟾珠,凑近竹逸先生鼻孔,让他闻吸瞻珠的气息。 这一着,他只是想到竹逸先生乃是闻到了信笺上涂着的毒粉所化毒烟中的毒,自己把蟾珠放在他鼻孔,也许可以解毒,他虽然不知蟾珠的用法,只是以意度之,却给他歪打正着,想对了主意。 要知蟾蜍皮黑多疣,内有毒腺,就是入药的蟾酥,千年蟾蜍,积存在体内的蟾酥自然更多,就像老蚌孕珠一般,凝结成珠,是为蟾珠,换句话说,蟾珠就是蟾酥的精华,能解百毒。 蟾珠平时洁净无暇,毫无气味,但遇上了毒,uu看书 .uukanshu.om 就会散发出极浓的蟾酥气味,这气味就能解毒。 宁无缺给竹逸先生闻了一会,目光一直注视着竹逸先生,只见他脸上黑气渐渐消散,由淡而无,心知蟾珠已经奏效,方自暗暗高兴,竹逸先生却在此时打了一个喷嚏,突然睁开眼来。 这—下直看得黑袍老人心头大骇! 宁无缺喜道:“前辈总算醒过来了。” 竹逸先生看到宁无缺脸上戴着的面具,原是他送给凌妙可的,自然认得出来,这就翻身坐起,说道:“是少侠救了老朽,哦,小徒如何了?” 宁无缺道:“前辈快运气试试,体内剧毒是不是已经消解了?” 竹逸先生略为运气,欣然道:“老朽已经不碍事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目光一注,看到凌妙可仍然昏迷不醒,扑卧地上,忙道:“小徒她……”极限大魔尊 二百六十四 唐先生! 宁无缺道:“在下就去救她。” 这回他有了信心,手持蟾珠,凑着凌妙可鼻孔,给她闻了一会,凌妙可也打了一个喷嚏,立即醒转,睁开眼来,看到大哥拿着蟾珠给自己闻,不觉喜道:“大哥,是蟾珠给我解的毒吗?”脚跟一点,纵身跃起,指着黑袍老人说道:“这老贼就是贼人一党,居然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来毒害师父,这种人留他不得!” 黑袍老人眼看竹逸先生师徒都被青衫少年用一颗淡黄珠子救醒,心中大感奇怪,一面嘿然道:“师弟,你可知老夫后面还会有什么人会来?仅凭你们三个,能对付得了吗?此时放开老夫,你既然不愿出山,那就算了,老夫也不再勉强,让老夫走吧!” 凌妙可哼道:“放你走?哼!你说得倒容易,你后面还有人来,那正好,不然,怎么能一网打尽呢?” 竹逸先生道:“徒儿,不可对大师伯如此说话,他虽不仁,我不能不义……” 凌妙可道:“师父,你没听他说吗?他是碧落山庄派来的,碧落山庄危害武林,幕后主使人就是白衣圣教,白衣圣教就是魔教……” 竹逸先生道:“你怎么知道的?” 凌妙可朝大哥使了一个眼色。 宁无缺左手一挥,点了黑袍老人的昏穴。 凌妙可偏头问道:“师父,你老人家知不知道大哥是谁?” 竹逸先生含笑道:“为师怎么会猜不到。他自然是宁少侠了。” 凌妙可笑道:“师父只猜对了一半,大哥现在叫宁无缺了。” 她就把自己两人去找孟云姑说起,一直说到自己两人奉老夫人之命,来请师父为止,简扼的说了一遍。 这一段曲折的故事,她虽然简扼的说,也足足说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说完。 竹逸先生惊诧的道:“原来江湖上竟然发生了这许多事故!” 凌妙可道:“师父想不到吧?” 刚说到这里,宁无缺抬头道:“果然有人来了!” 凌妙可道:“师父,你老人家只管进去,这里有徒儿和大哥两人,就足够应付了。”目光一转,急步过去,掩上了木门,一面说道:“大哥,快把他坐到椅子上去。” 宁无缺含笑道:“你又要出什么花样?” 凌妙可道:“大哥不用管,只要把他坐到椅子上去就好了。” 宁无缺依言把黑袍老人放到椅子上坐好,然后又从地上提起两个黑衣汉子,让他们一左一右站到了黑衣老人身边,再把他们的两柄钢刀也纳入鞘中,一面问道:“二妹、还要我做什么呢?” 凌妙可笑吟吟地附着他耳朵,低低说了几句,然后推着竹逸先生的身子,说道:“好了,这里没有师父的事了,你老人家进去歇一会吧!” 竹逸先生笑道:“好!为师就看你们的了。” 说着,果然举步往里走去! 凌妙可伸手扶着师父走去,回头道:“大哥你留下来,等他们好了。” 宁无缺果然留了下来,只是低声道:“来人已经走出竹林了。” 竹逸先生点头道:“宁老弟耳朵果然敏锐,老朽直到此时,才听到声音呢!” 这时竹篱前面的一条石子小径上,果然出现了一行五个人。 当前一个是头戴黑毡帽,身穿黑布大褂的矮小老头,手里还拿一支竹根旱烟管,耸肩弯背,面如土灰,但双目却特别明亮,炯炯有光,他后面跟着四个身穿一色灰布短靠的汉子,每个人都面目篱黑,个子瘦小精干。 这五个人走在一起就会使人感到有些怪异! 他们走近竹篱门,那为首矮小老头忽然住步,口中咳了一声道:“奇怪!戚供奉早就来了,怎么不见他的人影呢?” 他似是生性多疑,目光朝四下乱转,过了半晌,才回头道:“你们上去一个敲门,看看竹逸先生在不在?” 他身后一名灰衣汉子答应一声,举步走上。竹篱门只是虚掩着,他推开竹篱门,走近竹屋,就高声叫道:“竹逸先生在家吗?咱们黄副总管特来拜访。” 又是一个副总管。 竹屋中没有人回答,也没有半点声音。 灰衣汉子忍不住举手往门上重重的叩了两下,不,他只叩了一下,第二下还没叩,两扇木门豁然启开。 灰衣汉子吃了一惊,急忙往后退下一步,抬目看去,屋内比较幽暗,但堂屋并不太深,一眼就可以看到黑袍老人双眼微闭,坐在上首,这就迅快回身,躬躬身道:“回副总管,戚供奉就坐在里面。” 黑褂老头听得一怔,缓步走近篱门,一面问道:“你没看错?” 灰衣汉子垂手道:“戚供奉坐在上首,双目微闭,跟他来的两人,就站在戚供奉的身后,只是他们都没说话,连看也没看小的一眼。” 黑褂老头一手摸着下巴,口中唔了一声,沉吟道:“他们就是在等竹逸先生,也不会不出声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随着话声,举步跨上,但走到门口,又倏然止步,凝目看去,戚供奉确实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只是瞑目垂睑,一动也不动。 黑褂老头看得心头大疑,忖道:“戚供奉好像在运气行功?”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响起戚供奉“传音人密”的话声说道:“老夫被刘老弟点了穴道,你快来替老夫把穴道解开!” 黑褂老头听出确是戚供奉的声音,当下干咳一声,右手旱烟管当胸,举步跨人。他果然狡猾如狐,左脚刚跨进门槛,右脚却依然停在门外,一双炯炯有光的鼠目先朝堂屋中左右四顾,以觑动静。 这时戚供奉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屋里没人,刘师弟已经走了。” 黑褂老头暗自失笑道:“就算有人,又能把自己怎样?” 于是右脚也跟着跨入,朝前走去。 他还没有走到戚供奉面前,只听戚供奉的声音又道:“你后面有人,小心!” 黑褂老头一惊,急忙回过身去,但他已经迟了半步,刚回过头去,突觉腰眼一麻,就被人制住了穴道。 就在他回头之际,门外四个灰衣汉子就听到他的声音,说道:“你们进来两个人。” 四个灰衣汉子中立时有两人依言走入,但刚走到黑褂老头身后,就停下步来,他们停下步来,就已经被制住。 接着黑褂老头又喝道:“现在你们两个也可以进来。” 那门外两人果然又依言走了进来,他们踏进了堂屋,自然也被点了穴道。 原来刚才戚供奉两次以“传音人密”说的话,和后来黑褂老头说的话,都是凌妙可隐身在堂屋后面说的。 宁无缺则躲在门后,进来一个,就制住一个,不费多大力气,就把五个人全制住了! 凌妙可拍手笑道:“师父,徒儿这招使的不错吧,连人都还没有照面,就全制住了。” 竹逸先生道:“但麻烦也惹大了,你可知这黑褂老头是什么人?” 凌妙可道:“他手下叫他副总管,他自然是碧落山庄的副总管了。” “不!”竹逸先生道:“他叫黄鼠狼,是四川唐门的副总管。” 宁无缺听得一怔,道:“孟姐姐果然没有料错,这么看来,四川唐门果然也和碧落山庄勾结上了。” 凌妙可望着师父,道:“这几个人师父打算如何处置呢?” 竹逸先生道:“跟我们来要人的人不是已经来了吗?” “跟我们要人的人?”凌妙可诧异的道:“人在那里?” 她回过头去,只见大哥已经挡在门口,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正和大哥面对面的站着。 这人尖瘦脸,面色白净,嘴上留着八字胡子,身穿一件宽大天蓝长袍,年约五十五六,看去不像是江湖人,他因宁无缺拦在门口,不让他进来,就沉声道:“年轻人,让开些!老夫是找刘仲甫来的。” 宁无缺道:“阁下何人,找竹逸先生何事?” “哈哈!”蓝袍老者怒笑道:“年轻人,你不觉问得太多了吗?” 右手大袖突然朝宁无缺拂来。 宁无缺站着,动也没动,微笑道:“今天来找竹逸先生的人,都没怀好意,所以在下要问清楚。” 在他说话之时,一道劲风已涌到他身前一尺光景,就好像遇到了一堵无形高墙,忽然朝左右溢出。 蓝袍老者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一身内功竟有如此高明,不觉怔得一怔,望着他点头道:“年轻人果然身手不凡,你是刘仲甫什么人?” 宁无缺道:“事有先后,在下问你在先,阁下还没有回答在下。” 蓝袍老者嘿了一声,似要发作,但还是忍了下去,徐徐地说道:“老夫唐世良。” 宁无缺道:“是四川唐门的人?” 唐世良道:“你现在该告诉老夫你是刘仲甫的什么人?” 宁无缺道:“在下宫飞萍,唐先生找刘前辈何事?” 唐世良道:“老夫要见他。” 宁无缺道:“唐先生和刘前辈可曾约好了?” 唐世良道:“老夫临时赶来,u看书 uknsu.cm不曾和刘仲甫约好。” 宁无缺道:“抱歉得很,唐先生既没有和刘前辈约好,刘前辈就不能延见了。” 唐世良脸色沉了下来,哼道:“刘仲甫见不见我,你做得了主吗?” 宁无缺冷冷的道:“刘前辈要宫某替他看守着房屋,宫某自然能够做得了主。” 唐世良听得不期又是一怔,问道:“刘仲甫不在家吗?” 宁无缺道:“不在!” 唐世良又道:“那么黄副总管是被什么人制住的?” 宁无缺道:“他们擅闯竹逸先生的居处,自然是在下把他们制住的了。” 唐世良大笑道:“年轻人好大的口气,那是要老夫出手了?”极限大魔尊 二百六十五 黄鼠狼朋友! 宁无缺冷冷道:“唐先生刚才不是已经出过手了吗?” 唐世良面现郁怒,沉声道:“老夫看你年纪轻轻,本待不与你计较,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了!” 左手缓缓拾起,一只乌黑如墨的手掌,突然从大袖中出现,迅快朝宁无缺当胸印来。 宁无缺依然站着不动,耳边听到竹逸先生“传音入密”说道:“他使的是‘毒煞掌’,宁老弟接不得!” 话声堪堪入耳,宁无缺右手抬处,三个指头已一下扣住了对方脉门,浓眉微轩,冷声道:“唐门‘毒煞掌’对宫某未必管用,阁下收回去吧!” 他话声一落,三个指头果然松了开来。 唐世良做梦也想不到唐门最厉害的毒功“毒煞掌”竟然会被人家一把扣住,扣住了竟然还敢就此放手。 他对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当真有些莫测高深!心想:“他说得出‘毒煞掌’,若是没有把握,岂敢随便松手? 嘿!嘿!就算你练成护身真气,(他方才一记贯足内劲的衣袖,拂出去就被一道无形气墙堵住,认为宁无缺练成了道家护身真气)也无法和唐门的‘七绝散’抗衡!” 心念电闪一动,左手倏收,人也随着往后退出去了一步,但就在他往后退出之际,右手衣袖也再次扬起! 他方才第一次扬起右手衣袖,只是贯足内劲的一记衣袖而已,这回可不同了,他衣袖乍展,从他大袖之中飞出几缕极细的彩丝。 这几缕彩丝,有着七种颜色,细得几乎连肉眼都看不清楚,但它却是唐门中最霸道的“七绝散”! 不论人畜,只要沾上一点,就得当场中毒倒地,一盏热茶时间以内,没有他们独门解药,内腑便告溃烂,再过一盏热茶时光,骨肉皮毛悉数变成一滩黄水,人地无形,是唐门历代相传列为禁方的三种强烈剧毒之一。 宁无缺内功已臻上乘,目光何等锐利,自然看得清楚,七缕彩丝从对方大袖中飞出,立即飘散开来,一瞬之间,散于无形,心中不禁一动,忖道:“看来这七缕彩丝,大概是唐门很厉害的毒药了!”一念及此,不由双目乍睁,大喝一声:“你敢对宫某使毒?” 右手抬处,一掌迎着拂出,他虽没使出“返照神掌”,但以他目前的功力,已是非同小可,一道掌风像扇面般展开,浪潮般推出,不但把毒粉吹得无影无踪,连唐世良一个人都被震得离地倒飞出去寻丈之外。 唐世良落到地上,还是站不稳,连连退了三步,才算站稳,一张白皙的脸上流露出骇异之色,双足一点,一个旋身,飞纵而起,朝竹林外投去。 宁无缺冷冷地道:“唐先生,恕宫某不送了。” 回转身,只听竹逸先生以“传音入密”说道:“宁老弟,老夫不想出面,你问问黄鼠狼的口供,不过此人甚是狡猾,才有黄鼠狼的外号,问清楚了,就让他们走吧!” 宁无缺点点头,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晚辈省得。” 当下走近黄鼠狼背后,举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冷声道:“黄朋友,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这一拍自然是解开了他的穴道。 黄鼠狼果然依言转过身来,一双鼠目滑溜溜地打量着宁无缺,悍然道:“在下和少侠毫无过节可言,不知少侠何以要点在下穴道?” 宁无缺目光冷厉,徐徐地说道:“宫某虽然点了你的穴道,但你耳朵依然可以听得到,对不?” 黄鼠狼只好点点头道:“是。” “那好。”宁无缺道:“方才唐世民来过了,你总听到了?” 黄鼠狼道:“在下听到了。” 宁无缺哼道:“可笑他‘毒煞掌’没有奏效,又从大袖中施放出七缕彩丝,那自是唐门极厉害的毒粉了,但依然被宫某一掌震飞出去,你也听到了?” 黄鼠狼听得大骇,“毒煞掌”是唐门中最厉害的毒功,他说出七缕彩丝自是“七绝散”了。 “七绝散”乃是唐门严禁的烈毒,这年轻人不惧“毒煞掌”,不畏“七绝散”,他难道不是人?他瞪大炯炯双目,看着宁无缺,几乎不敢相信,口中只得应了声:“在下听到了。” 宁无缺回到右首一张竹椅上坐下,目光一抬,说道:“这是说黄朋友已经没有后援会来救你了?” 黄鼠狼现在听出来了,问道:“少侠的意思……” 宁无缺朝他悠闲地笑了笑,才道:“既然没有人会来救你,那么黄朋友唯一的出路,只有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这话你应该懂吧?” 黄鼠狼本是个狡猾如狐的人,但因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莫测高深之感,心理上不免受到了很大的威胁,说道:“宫少侠可否说得明白些?“宁无缺道:“我说没有人会来救你,只有你自己可以救你自己,这自救之道,就有两种,第一种你可以用武功对付宫某,但不是宫某小瞧你,凭你这点能耐,想和宫某动手,那还差得远,但有一点,你不妨可以试试。” 黄鼠狼方才面向里面,没有看到宁无缺和唐世良动手的情形,唐世良使出“毒煞掌”和“七绝散”,还被宁无缺震飞出去,只是听宁无缺自己说的而已,心中自然并不完全相信,但二庄主不敌败退总是事实,因此他不敢轻举妄动,闻言问道:“宫少侠的意思是……” 宁无缺微微笑道:“你穴道已解,宫某坐在这里,可以让你走出五步,如果黄朋友能逃去”二丈以外,宫某就让你把四个手下一齐带走,不再为难你,黄朋友认为够公平吗!” 黄鼠狠自然不信,他坐着不动,让自己走出五步,既已走出五步,还逃不出二丈以外吗? 这话连隐身屋后的竹逸先生也不相信,听得微微攒眉,心想:“我已告诉过他,这黄鼠狼十分狡猾,放他出去,还想捉得回来。” 黄鼠狼没有立即回答,望着宁无缺,沉吟道:“宫少侠坐在这竹椅上不动?” “当然!”宁无缺微微笑道:“宫某如果站起身来,就算宫某输了。” 黄鼠狼道:“宫少侠说话要算数?” 宁无缺嘿然道:“宫某说出口的话,自然算数。” 黄鼠狼道:“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宁无缺道:“你自己数着步数,走出五步,然后你可以用任何方法逃走,只要能够逃出二丈就算你赢了。” “好!那在下就遵命!” 黄鼠狼听他口气如此坚定,自然不敢小觑了他,当即举步朝外走去,口中数着:“一、二、三、四、五。” 走到第五步,已经跨出大门,但在第五步,脚步一停,回头道:“在下那就少陪了!” 他回头说话之时,脚尖猛力一点,一个人就像箭一般纵身朝前掠去。 宁无缺果然端端正正坐在竹倚上,就在黄鼠狼话声甫落,双足堪堪纵起,他右手也及时抬起,朝前招了一下,说道:“回来!” 这“回来”两个字说得并不响,但黄鼠狼纵起的人,突觉背后传来一股极大的吸力,把他一个人“嘶”的一声,凭空攫了回去,一下落到宁无缺的面前。 这一下把黄鼠狼惊出一身冷汗,心头暗暗骇异道:“这小子几时学会了昆仑派失传已久的‘纵鹤擒龙’神功。”一个转身连连抱拳道:“宫少侠神功盖世,在下认输了。” 宁无缺朝他微微笑道:“方才宫某说过,你自救之道,共有两种,逃走只是第一种而已,目前你已经试过,在宫某面前要想逃走,是办不到的事。” 黄鼠狼双目转动,问道:“在下想听听宫少侠的第二种。” “第二种非常简单,只有两个字……”宁无缺徐徐地道:“黄朋友做到了,也可以带着你四个手下离去。” 黄鼠狼觉得自己平日善用心计,但今天在这年轻人面前,就有黔驴技穷之感,望着他说道:“在下愿闻其详。” “合作!”宁无缺只说了两个字,但双目之中神光陡射,沉声道:“在下想知道的,黄朋友只要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就是合作;如果黄朋友有半句虚言,或是想故弄狡猾的话……哈哈,宫某不是名门正派出身,你总可以想到后果如何了?” 黄鼠狼只觉他两道眼光,宛如两柄锋利的长剑,冷芒逼人,你只要看他一眼就会不寒而栗。uu看书ww.uukansh 心头不觉暗暗地发毛,忖道:“这小子好精纯的内功,好浓重的杀气,不知他究竟是什么路数?”一面连忙抱拳道:“不知宫少侠要问什么?”只要在下知道的,在下自然愿意奉告,决不保留。” “哈哈!”宁无缺忽然大笑一声,这笑声铿锵如同有物,直震得黄鼠狠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吃惊道:“宫少侠何故大笑呢?” 宁无缺朝他微哂道:“宫某说过,黄朋友在宫某面前少弄狡猾,宫某如果问你的话,若有遗漏之处,黄朋友自然不会说出来的,因此宫某并不想问你什么,黄朋友还是自己说出来的好,这样你若有遗漏之处,宫某就可以听得出来了。” 隐身屋后的竹逸先生听得暗暗点头,忖道:“宁老弟这番话,说得极对,让黄鼠狼自己说,确实比他闷一句答一句好得多,这样一来,任你黄鼠狼再狡猾,自然也使不出花样采了!” 黄鼠狼作难地道:“这要在下从何说起呢?” 宁无缺冷峻地道:“黄朋友就从自己说起好了。”极限大魔尊 二百六十七 执迷不悟! 发信人nte(大剑师),信区:emprise 标题:12 发信站:bbs水木清华站(wedaug2916:44:292001) 东方玉《一剑荡魔》 第十二章 这一拍自然是解开了他的穴道。 黄鼠狼果然依言转过身来,一双鼠目滑溜溜地打量着上官靖,悍然道:“在下和少侠 毫 无过节可言,不知少侠何以要点在下穴道?” 上官靖目光冷厉,徐徐地说道:“宫某虽然点了你的穴道,但你耳朵依然可以听得到 , 对不?” 黄鼠狼只好点点头道:“是。” “那好。”上官靖道:“方才唐世民来过了,你总听到了?” 黄鼠狼道:“在下听到了。” 上官靖哼道:“可笑他‘毒煞掌’没有奏效,又从大袖中施放出七缕彩丝,那自是唐 门 极厉害的毒粉了,但依然被宫某一掌震飞出去,你也听到了?” 黄鼠狼听得大骇,“毒煞掌”是唐门中最厉害的毒功,他说出七缕彩丝自是“七绝散 ” 了。 “七绝散”乃是唐门严禁的烈毒,这年轻人不惧“毒煞掌”,不畏“七绝散”,他难 道 不是人?他瞪大炯炯双目,看着上官靖,几乎不敢相信,口中只得应了声:“在下听到 了。” 上官靖回到右首一张竹椅上坐下,目光一抬,说道:“这是说黄朋友已经没有后援会 来 救你了?” 黄鼠狼现在听出来了,问道:“少侠的意思……” 上官靖朝他悠闲地笑了笑,才道:“既然没有人会来救你,那么黄朋友唯一的出路, 只 有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这话你应该懂吧?” 黄鼠狼本是个狡猾如狐的人,但因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莫测高深之感,心理上不免受 到 了很大的威胁,说道:“宫少侠可否说得明白些?“上官靖道:“我说没有人会来救你, 只 有你自己可以救你自己,这自救之道,就有两种,第一种你可以用武功对付宫某,但不是 宫 某小瞧你,凭你这点能耐,想和宫某动手,那还差得远,但有一点,你不妨可以试试。” 黄鼠狼方才面向里面,没有看到上官靖和唐世良动手的情形,唐世良使出“毒煞掌” 和 “七绝散”,还被上官靖震飞出去,只是听上官靖自己说的而已,心中自然并不完全相信 , 但二庄主不敌败退总是事实,因此他不敢轻举妄动,闻言问道:“宫少侠的意思是……” 上官靖微微笑道:“你穴道已解,宫某坐在这里,可以让你走出五步,如果黄朋友能 逃 去”二丈以外,宫某就让你把四个手下一齐带走,不再为难你,黄朋友认为够公平吗!” 黄鼠狠自然不信,他坐着不动,让自己走出五步,既已走出五步,还逃不出二丈以外 吗? 这话连隐身屋后的竹逸先生也不相信,听得微微攒眉,心想:“我已告诉过他,这黄 鼠 狼十分狡猾,放他出去,还想捉得回来。” 黄鼠狼没有立即回答,望着上官靖,沉吟道:“宫少侠坐在这竹椅上不动?” “当然!”上官靖微微笑道:“宫某如果站起身来,就算宫某输了。” 黄鼠狼道:“宫少侠说话要算数?” 上官靖嘿然道:“宫某说出口的话,自然算数。” 黄鼠狼道:“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上官靖道:“你自己数着步数,走出五步,然后你可以用任何方法逃走,只要能够逃 出 二丈就算你赢了。” “好!那在下就遵命!” 黄鼠狼听他口气如此坚定,自然不敢小觑了他,当即举步朝外走去,口中数着:“一 、 二、三、四、五。” 走到第五步,已经跨出大门,但在第五步,脚步一停,回头道:“在下那就少陪了! ” 他回头说话之时,脚尖猛力一点,一个人就像箭一般纵身朝前掠去。 上官靖果然端端正正坐在竹倚上,就在黄鼠狼话声甫落,双足堪堪纵起,他右手也及 时 抬起,朝前招了一下,说道:“回来!” 这“回来”两个字说得并不响,但黄鼠狼纵起的人,突觉背后传来一股极大的吸力, 把 他一个人“嘶”的一声,凭空攫了回去,一下落到上官靖的面前。 这一下把黄鼠狼惊出一身冷汗,心头暗暗骇异道:“这小子几时学会了昆仑派失传已 久 的‘纵鹤擒龙’神功。”一个转身连连抱拳道:“宫少侠神功盖世,在下认输了。” 上官靖朝他微微笑道:“方才宫某说过,你自救之道,共有两种,逃走只是第一种而 已,目前你已经试过,在宫某面前要想逃走,是办不到的事。” 黄鼠狼双目转动,问道:“在下想听听宫少侠的第二种。” “第二种非常简单,只有两个字……”上官靖徐徐地道:“黄朋友做到了,也可以带 着 你四个手下离去。” 黄鼠狼觉得自己平日善用心计,但今天在这年轻人面前,就有黔驴技穷之感,望着他 说 道:“在下愿闻其详。” “合作!”上官靖只说了两个字,但双目之中神光陡射,沉声道:“在下想知道的, 黄 朋友只要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就是合作;如果黄朋友有半句虚言,或是想故弄狡猾的话… … 哈哈,宫某不是名门正派出身,你总可以想到后果如何了?” 黄鼠狼只觉他两道眼光,宛如两柄锋利的长剑,冷芒逼人,你只要看他一眼就会不寒 而 栗。心头不觉暗暗地发毛,忖道:“这小子好精纯的内功,好浓重的杀气,不知他究竟是 什 么路数?”一面连忙抱拳道:“不知宫少侠要问什么?”只要在下知道的,在下自然愿意 奉 告,决不保留。” “哈哈!”上官靖忽然大笑一声,这笑声铿锵如同有物,直震得黄鼠狠两只耳朵嗡嗡 作 响,吃惊道:“宫少侠何故大笑呢?” 上官靖朝他微哂道:“宫某说过,黄朋友在宫某面前少弄狡猾,宫某如果问你的话, 若 有遗漏之处,黄朋友自然不会说出来的,因此宫某并不想问你什么,黄朋友还是自己说出 来 的好,这样你若有遗漏之处,宫某就可以听得出来了。” 隐身屋后的竹逸先生听得暗暗点头,忖道:“上官老弟这番话,说得极对,让黄鼠狼 自 己说,确实比他闷一句答一句好得多,这样一来,任你黄鼠狼再狡猾,自然也使不出花样 采 了!” 黄鼠狼作难地道:“这要在下从何说起呢?” 上官靖冷峻地道:“黄朋友就从自己说起好了,” 黄鼠狼只得说道:“在下本名黄五郎,江湖朋友开在下的玩笑,叫在下黄鼠狼,是四 川 唐门的副总管……” 竹逸先生以“传音入密”说道:“上官老弟要他报个出身。” 上官靖道:“你没说出身?” “出身……”黄鼠狼脸上很难堪,勉强说道:“少林逐徒,在下本来是不想说的,在 江 湖上游荡了些年,蒙二庄主垂青,携回四川,至今已有二十余年。” “在江湖上游荡了些年”这句话就打了马虎眼,上官靖就没有听得出来,连竹逸先生 这 样的老江湖,也被蒙混过去了。 上官靖哼道:“黄朋友倒是会避重就轻,应该言归正传。说说如何和白衣圣教勾结的 经 过了。” “白衣圣教?” 黄鼠狼惶恐地道:“在下并没有和白衣圣教有什么勾结,这教在下如何说呢?” 上官靖冷笑道:“那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黄鼠狼道:“在下是奉二庄主之命,来接应戚供奉的。” 上官靖问道:你知道威供奉是什么人?” “不知道!”黄鼠狼道:“在下只知道戚供奉是二庄主的朋友,他是竹逸先生的大师 兄,如此而已。” 上官靖道:“方才来的唐世良,是你们的二庄主?” 黄鼠狼道:“是的!” 上官靖又问道:“唐纪中呢?在唐门是什么身份?” 黄鼠狼道:“他是二庄主的公子。” 上官靖依然问道:“唐世良父子勾结白衣圣教,你真的—点都不知道?” 黄鼠狼道:“在下只是一个下人,这种事情,在下如何会知道?不过据在下所知,二 庄 主很少出门,勾结白衣圣教恐怕并非事实。” 上官靖一手摸着下巴,偏过头去,暗中以“传音入密”朝里首问道:“前辈!还要问 他 什么吗?” 竹逸先生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咱们没有证据,再问也未必问得出来,老弟放他 走 好了:” “好!”上官靖道:“你既然否认和白衣圣教有勾结,那就算了,不讨黄朋友最好给 我 记着,下次发现你真有勾结的话,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你带他们走好了!” 黄鼠狼心里松了一口气,暗自忖道:“你小子若论江湖经验,比起老子来可还差得远 呢!” 他一面向上官靖抱拳道:“在下记着了。” 上官靖站起身,用衣袖朝四个黑衣汉子每人拂了一下,四个黑衣汉子的穴道顿解。 黄鼠狼朝他们喝了一声:“你们随我走!” 首先举步向外走去,四人也急步跟了出去。 李小云一下跳了出来,说道:“大哥!看来是唐世良父子勾结碧落山庄,那是不会错 了。” 竹逸先生跟着走出,一面笑道:“黄鼠狼为人狡猾,他说的话,也未可全信。” 李小云道:“那为什么放他走呢?” 竹逸先生道:“咱们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不放他走,又能把他怎么样?” 李小云朝戚供奉撇撇嘴道:“师傅!他怎么打发呢?” 竹逸先生道:“上官老弟,你替他解开穴道,老朽想和他谈谈。” 上官靖举手朝他肩头一拂,解开了戚供奉的穴道。 威供奉双目乍睁,看到竹逸先生就站在他面前,不觉嘿然道:“师弟要怎样对付愚兄 呢?”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小弟只想问你几句话……” 戚供奉道:“问老夫什么?老夫无可奉告。” 李小云道:“师傅要问你的话,你不说也不成啊!” 戚供奉凛然道:“你们杀了老夫好了。” 上官靖冷冷地道:“在下看在刘前辈份上,才替你解开穴道的,像你这种丧心病狂的 人,根本用不着和你多费唇舌,依了我,早就废去你的武功,还可让你多活几年,也不至 再 去为虎作伥,危害武林。” “废去武功”这四个字,果然比用刀架在他的颈子上还要管用,戚供奉听得脸色微变 , 默然没有作声。 竹逸先生忙道:“宫老弟,你和徒儿先到屋后去,还是老朽和敝师兄谈谈,他虽不义 , 总是老朽的师兄。 上官靖点头道:“好!我们进去。” 李小云走了两步,回头道:“师傅别再上了他的恶当。” 竹逸先生等两人进去之后,拉过一把竹椅,在戚供奉下首坐下,抬目道:“大师兄, 你 应该想想,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小弟一向对大师兄十分尊敬,怎么说,你 总 是奇胲门的人……” 戚供奉截着道:“老夫离去之后,早就不是奇胲门的人了。”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怎么会加入白衣圣教的呢?你可知道所谓白衣圣教,就是昔年 危 害武林的魔教。” “魔教?”戚供奉大笑一声道:“哈哈!师弟可知魔教这两个字,乃是自视为名门正 派 的一些人硬加到人家头上的恶毒名称?白衣圣教乃是佛门一支,主张光明正大,没有系派 门 户之见,要以毅力战胜黑暗,这有什么不好?老夫在奇胲门,连老鬼都瞧不起我,人家却 敦 聘我当供奉,奉若上宾,以备教主咨询,这样还不够吗?” “唉!”竹逸先生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兄!这是他们在利用,你……” “胡说!”戚供奉道:“他们利用我什么?老鬼认为我没出息,没出息的人,有何利 用 价值!会受到如此礼遇? 好了,老夫不想和你谈这些,人各有志,你还有什么话要问,问完了,老夫就要走 了。”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可知白衣圣教教主是谁吗?” 戚供奉道:“老夫不知道。” 竹逸先生看了他一眼,道:“大师兄身为供奉,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 戚供奉道:“老夫只见过他二次,如何会知道?” 竹逸先生道:“那么唐世良呢,大师兄总和他根熟了?” “不错!”戚供奉道:“老夫和他很熟,他是唐门二庄主。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竹逸先生道:“你在白衣圣教又是什么地位呢?” 戚供奉道:“唐世良只是老夫的朋友。” 他显然不肯说。 竹逸先生听大师兄的口气,心知他执迷不悟,绝不肯回头的,不但不管他听不听,自 己 和他总是同门师兄弟,劝他的话不听,也总是要劝的。因此他轻轻地叹息一声,说道:“ 大 师兄,我们总是同门师兄弟,大师兄就是听不进去,小弟也非说不可。白衣圣教处心积虑 , 和武林各大门派为敌,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这道理大师兄应该懂。” “我自然懂。”戚供奉不耐烦地道:“我已经说过,白衣圣教乃是佛门一支,它并不 是 邪教。” 竹逸先生道:“但他们多行不义……” “不用说了。” 戚供奉站起身道:“师弟说来说去,还是这几句话,老夫听得烦了,你当你的奇胲门 掌 门人,我当我的白衣圣教供奉,人各有志,老夫要走了。” 竹逸先生跟着站起,说道:“大师兄!为人一世,走错一步,终身悔之莫及,小弟希 望 大师兄好好的想想。” “哈哈!”戚供奉走到门口,忽然大笑一声,停步回头道:“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 还 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老夫看在和你同门师兄弟的份上,也要告诉你一句话,不接受白衣 圣 教敦聘,他们只怕未必会放过你,你要多注意才好,老夫言尽于此……”他举步往外行去 。 竹逸先生拱拱手道:“小弟不送了!”上官靖、李小云从屋后走出。竹逸先生摇摇头道: “你们都听到了,唉!大师兄生性倔强,一向就不受别人劝说,不然,当年也不会负气而 去,脱离师门了。” 李小云道:“师傅,他叫什么名字呢?” 竹逸先生道:“戚继祖,唉!白衣圣教利用他什么呢?” 李小云道:“碧落山庄的人转入地下,一里方圆,岔道纷歧,也许是他设计的了。” 竹逸先生唔了一声,缓缓地道:“不错!先师在日,要大师兄专攻土木之学,大师兄 虽 志不在此,但也被逼着学过几年,建造地道,那是绰绰有余了。” 李小云问道:“师傅懂不懂呢?” 竹逸先生笑道:“当时先师原想把本门两种奇学分传给大师兄和为师二人,继承先师 衣 钵,大师兄负气出走,为师对土木之学,纵然小时候没有学过,但这两门学问,载在‘奇 胲 经’,为师是奇胲门的掌门人,书总是看过的。” 李小云道:“师傅那就快些走了,大家在等着你老人家呢!” “好吧!”竹逸先生道:“这一来,为师真的和大师兄作对了。” 李小云哼道:“他此来的目的,大概也是为了怕师傅知道地道秘密,所以要师傅归顺 白 衣圣教,不归顺他们,就把你老人家毒毙,以绝后患,师傅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竹逸先生道:“为师并不是有什么顾虑,只是大师兄……” 李小云道:“这人已无药可救,师傅还理他作甚?” 三人走出大门,竹逸先生关上了门,又移了几盆花,和一些锄头、扁担之类的东西, 横 七竖八的放置到门口。 李小云道:“师傅!你这是做什么?” 竹逸先生笑而不答,接着走出竹篱,竹逸先生又在附近捡了一些竹根、石块,疏疏朗 朗 的散置在门口,一面朝两人含笑道:“上官老弟,你们走在前面,老朽还有一些事。” 上官靖和李小云依言走在前面,穿行竹林,回头看去。 竹逸先生在竹林中转来转去,每走几步,就俯下身去,好像在地上拣着些石块,东移 西 移的。 判、云笑道:“师傅大概在布置什么奇门阵法了,这些竹根木石,真会管用吗?” 上官靖道:“不管用,刘前辈何用这么费事?要知奇门阵法,出自易经,这是一门博 大 精深的学问,你若是不信,这片松林,进去了只怕再也走不出来了!” 李小云道:“真有这样神奇,那师傅为什么不教我呢?” 上官靖笑道:“如果不神奇,还叫奇胲门吗?你拜师不过几天而已,既是刘前辈唯一 的 传人,还怕刘前辈会不传授给你吗?” 李小云喜孜孜地道:“这回师傅到碧落山庄去,我就要师傅教我。” 正说之间,竹逸先生已从竹林中走出,含笑问道:“徒儿!看你这么高兴,有什么事 吗?” 李小云道:“大哥说师傅在竹林中布了奇门阵法,什么人也走不进去,这回师傅到碧 落 山庄中,有的是时间,师傅就可以教徒儿了。” 竹逸先生笑道:“你年纪还小,只知新奇,要知这门学问,极为深奥,初学的时候, 只 怕你会感到枯躁无味,没有耐心,那就学不会了。” 李小云道:“不会的,师傅,你一定要教给我。” 三人沿溪而行,走没多远,只见一个身穿缁衣的老尼迎面而来。 这条路只通竹逸先生的竹庐,别无去处,这缁衣老尼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竹逸先生不觉放缓脚步,悄声道:“这老尼不知又有什么事?” 李小云问道:“师傅认识她吗?” 竹逸先生道:“为师并不认识,但此人身手极高……” 双方一来一往,很快就遇上了。 缁衣老尼脚下一停,双目湛然,打量着上官靖、李小云两人,合掌问道:“二位小施 主,不知那一位是宫飞鹏宫小施主?” 上官靖问道:“老师傅要找宫飞鹏有什么事吗?” 缁衣老尼目光直注上官靖,问道:“你就是代名宫飞鹏的南宫靖了?” 上官靖拱拱手道:“在下上官靖,从前确是叫南宫靖,不知老师傅有何见教?” 缁衣老尼道:“好哇!南宫靖,你害得小徒好苦,老尼今天总算找到你了,还不快跟 老 尼去?” 上官靖道:“在下和老师傅并不相识,怎么会害了令徒,老师傅莫非认错了人?” 缁衣老尼脸色一沉,哼道:“你不是就叫南宫靖吗?老尼怎么会认错人?方才要不是 无 意听到有人说起你宫飞鹏就是南宫靖,老尼还找不到你呢,你走是不走?” 李小云跨上一步,正待开口,竹逸先生以目示意,要她不要作声,然后拱拱手道:“ 老 师太请了,你找上官靖老弟,总得先把话说清楚了。” 缁衣老尼道:“你就是人称竹逸先生的刘施主了。” 竹逸先生拱手道:“不敢!在下还没有请教老师太法号如何称呼?” 缁衣老尼冷冷地道:“老尼没有法号!”一面又朝上官靖不耐地道:“南宫靖,你随 老 尼走吧!” 上官靖眼看竹逸先生碰了她一个钉子,心想:“这老尼怎地如此不通人情?” 一面笑道:“老师太要在下跟你去可以,但你总该明白的告诉在下,究竟有什么事 呀?” 缁衣老尼道:“你去了自会明白!” 上官靖道:“老师太不肯说,那在下恕难从命……” 缁衣老尼双目寒芒暴射,冷然道:“你说什么?” 上官靖道:“在下既不认识令徒,何用随老师傅去呢?” “好个忘恩负义的小子!”缁衣老尼怒声道:“老尼说出来了,你想不去成吗?” 上官靖大笑道:“怎么不成?” 缁衣老尼沉声道:“看来老尼只好把你擒回去了。” 李小云憋了多时,这时实在忍不住了,冷哼道:“你能把大哥怎样?” 缁衣老尼突然右手一抬,闪电般朝上官靖左手抓来! 上官靖没有闪躲,左手三个指尖反向对方手腕拈去。 这二下双方出手可说奇快无比,缁衣老尼一把扣住上官靖脉腕,上官靖三个指头也拈 住 了对方脉门。 这—瞬间,上官靖但觉对方扣住自己脉腕的手竟然冰冷如铁,有若一道铁箍,若非自 己 练成佛、道三种旷世绝学,早就全身酸麻,用不上力气了。 自己三个指头也拈上对方手腕,也感到冰冷如铁,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难道她会 是 铁手?” 缁衣老尼虽然一把扣住了上官靖的脉腕,但她的脉腕也同时披上官靖三个指头拈住, 她 瘦削冷峻的脸上忽然飞过一丝诧异的神色,目注上官靖,问道:“拈花手?你是不灭和尚 的 什么人?” 随着五指一松,放开了上官靖的手腕。 上官靖听她说出师傅的名号,那自然是师傅的熟人了,也慌忙三指一收,抱拳道:“ 老 师太说的,正是家师。” 缁衣老尼沉哼道:“你师傅果然调教出一个好徒弟!” 上官靖道:“老师太认识家师吗?” 缁衣老尼又哼了一声,问道:“你认不认识萧临川?” 上官靖躬身道:“萧师叔在下自然认得,他老人家也时常指点在下武功。” 缁衣老尼问道:“你师傅没和你提起过老尼?” 上官靖道:“在下没听家师说过。” 缁衣老尼点点头道:“你师傅不会跟你说这些的。” 她神色渐霁,接着又道:“你既是不灭和尚的徒弟,那就更非跟老尼去不可?” 上官靖虽然不知老尼来历,但听她的口气,一定和师傅、萧师叔极熟,这就恭敬的说 道; “在下虽不知令徒是谁,但老师太既然认识家师,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就跟老师傅去 好 了。” 缁衣老尼又朝竹逸先生道:“二位也不妨一起去。” 竹逸先生听她提到天杀星萧临川,不觉心中一动,登时想起一个人来,连忙拱手道: “老师太见邀,刘某自当同行。” 缁衣老尼没有再说什么,转个身走在前面,上官靖则跟在她的身后走去。 竹逸先生在路上以“传音入密”的声音道:“徒儿!你大哥的事自可由你大哥自己处 理,这位老师太以难缠出名,你切莫招惹她。” 李小云只得点点头。 但她心中却暗暗忖道:“连黄云妖怪都奈何不了大哥,还和大哥结为兄弟,这老尼难 道 比黄云妖怪还厉害吗?” 前面的缁衣老尼一直没有再说话,她领着三人,由八公山向东,一路举步如飞,上官 靖 和竹逸先生跟在后面,自然不会很吃力。u看书.co 但李小云是女孩儿家,内力较为弱,这一阵功夫,已经跑得气喘心跳,连粉额上都有 了 汗水。 总算路程并不太远,就已到了一座小山脚下,缁衣老尼循着石条铺成的山径,缓缓往 上 行去。 竹逸先生看得暗暗惊诧,自己在八公山住了几十年,却想不到相距不过几十公里酌路 的 一座小山上,却隐居了这样一位昔年名震黑白两道的高人,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小山当然不会很高,半山腰上,一片疏林间,却有一座看不起眼的小庙,你不走到近 处,是不会发现的。 山门上一方横匝,写着“桂花庵”三个字,风雨剥落,也只有走近了才能看得清楚岁 月 留下的痕迹。 缁衣老尼没和三人打招呼,推门而入,三人跟着走入,竹逸先生示意李小云要把门掩 上。 李小云会意地点了点头。 进入山门,就是一座弥勒佛的神塞,转过神宪,是一个小天井,天井中间有一棵高大 的 挂花树,几乎覆盖了整个小天井。 大概这“桂花庵”三个字,就是因为这棵挂花树而来的。 ---------------------------- drzhao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 流氓不可怕 就怕流氓有文化 ※来源:·bbs水木清华站·[from:159.226.47.55] 二百六十八 负心人! 第141章不要急吼吼 卫青岚皱了皱眉头:“这两个人还活着吗?”卫青岚不由地说话直白了点。【】 她自己这个师父都已经年纪这么大了,那他们的师伯和师叔,岂不是年纪更大! 卫青岚觉得不可信。 “师父,你确定这世上就四个人能下封印?没有别人?” 五师叔被卫青岚问的也有点傻眼。 “活不活的,我还真不知道,因为从他们离开后,我们五个人都没有再见过他们!可是,天竺门有一心法,可以童颜永驻,长生不老。这心法,我觉得这两个人肯定都会。” “还有这样的心法?师父您怎么不练?至少看着年轻点啊!” “去!”五师叔挥了挥手,“童颜永驻有什么意义吗?” “那也能长生不老啊!” “任何一切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就你长生不老,可是你的朋友都和你远去了,有什么意义?”不由地五师叔的眼神中略有几分落寞。 卫青岚走到自己师父面前拍了拍师父肩膀:“师父,没想到,你还如此多愁善感啊!” “滚一边去!”五师叔吼了一声卫青岚。 卫青岚不由笑了笑,心中越发喜欢自己的师父多一点,一个如此珍惜朋友的人,自己师父的心中,是那般的纯净。 “这样的心法,师父为何不教我?” “你想长生不老?”五师叔到没想到卫青岚小小年纪有这样的追求。 卫青岚摇头:“我想童颜永驻啊!” 五师叔翻了一大白眼,觉得肯定又是被这丫头耍了。 “正劲儿点!” 卫青岚笑了笑又坐到了五师叔的对面:“师父,确定没有别人会吗?”卫青岚还是关心这个问题。 “注入封印,而且能注入有咒子的封印,功力没有数十载绝对不可能。如今,我倒不相信,世上出现了第五个人,而更加觉得,恐怕我那两个师伯或者师叔还活着!” “即便是他们俩还活着,为什么要对青柔下手?而且我家青柔是从婴儿的时候,就有人对她下手了!说不过去啊!没有道理!” 卫青岚不理解。 五师叔此刻也想不通:“这事儿,还是要问问你大师叔!” “我们现在去找大师叔问吧!”卫青岚等不及了。 五师叔拦住了:“你大师叔带着龙天绝离开天竺门了,短时间也不会回来,恐怕这件事情,你要等等。” 卫青岚的脸色瞬间不太好看,她很担心青柔。 五师叔看出卫青岚心中的不高兴,站了起来。 卫青岚也随着站了起来。 “青柔这双腿既然已经这么多年不能走了,恐怕也不用急于一时非让她恢复。而且恢复了走路,也不见得,青柔会比现在好。” 五师叔看了看卫青岚,话没有说透,可是卫青岚却懂了五师叔的意思。 师父是怕青柔封印解了,能走路了,但是可能反而堕入了魔道。 到底什么人,要这么一环一环地害卫家人? 卫青柔到底有什么让他们这么害怕的地方? 如今更是要杀了她们! 五师叔拍了拍卫青岚的肩膀:“孩子有时候人生要学会忍耐,做大事儿的人,每天急吼吼的,怎么行?” 卫青岚看了看自己师父,笑了,没想到这话从师父的嘴里说出来。 “孩子,我也知道你关心你二妹的未来,但是要相信,他们一定能战胜心魔。” “他们?”卫青岚看向师父,“师父,说的,恐怕还包括龙天绝吧。难道龙天绝真的是魔之子?” 五师叔笑了:“哈,这小子竟然连着都告诉你了,看来,你们这几天相处的果然不错。” “师父,说正事儿!”卫青岚直白眼。 五师叔偷偷笑了笑,这丫头看来是不好意思了! “魔与人,只差一线间!天竺门还有一支,是修炼成仙。仙凡魔,有什么差别?” 五师叔看向了卫青岚,挑挑眉毛,卫青岚摇了摇头。 “在心!这一点,我和你大师叔看法一致,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没有绝对的坏人,即便是魔之子,只要心存善良与光明,也能立地成佛,化解一切苦难!所以,这就是你大师叔为什么当年没有放弃龙天绝的原因!” 卫青岚站在那里眯了眯眼睛。 “不要去担心将来会发生什么,要做的,就是此刻守护我们的心!” 五师叔拍了拍卫青岚的脑袋。 “青柔这孩子我这两天观察了,她的心如此温柔,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有你们这些爱护她的亲人在,她一定能挺过去的!” 卫青岚深深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五师叔从怀中掏出了个小药丸。 卫青岚不解地看着自家师父。 “将来任何时候需要你师父我的时候,将这药丸重重扔在地上,我就会尽快赶到你身边。” “还有什么神奇的东西啊?” 此时,五师叔却没有多解释:“丫头,记住,这药丸,不允许给任何人看,也不能转送给任何人。只有你自己可以用,也只能你自己知道!” 五师叔难得特别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徒弟,认真的说道。 卫青岚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 “行吧,青柔的封印我会放在心中,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师父,你要走?” 五师叔点点头:“留下来,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不如回去帮你研究一下青柔腿上的封印。” 说完,五师叔拍了拍卫青岚的小脑袋。 “丫头,uu看书ww保重!” 说完,五师叔就消失了。 卫青岚看着手中小药丸,不由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高级东西?不过既然师父说的这么重要,卫青岚不由地将这药丸藏在了怀中。 卫青岚转身走向前厅,就看到青柔坐在月下,好似在等自己。 “怎么不睡觉?”卫青岚走了过去。 卫青柔看到卫青岚不由地放松了几分:“就是想看到大姐再睡。” 卫青岚抬手摸了摸卫青柔的脑袋,这几天恐怕把这孩子吓到了。 “明天咱们就走!不用担心,咱们明天就回家。” “明天?可是我看九王爷是不是还没有回来?” 卫青岚点点头:“不用管他,咱们先走。” 二百六十六 丁瑶! 发信人nte(大剑师),信区:emprise 标题:13 发信站:bbs水木清华站(wedaug2916:45:122001) 东方玉《一剑荡魔》 第十三章 缁衣老尼刚踏上大殿前面的石阶,只见从殿上迎出一名佛婆,合掌说道:“老师傅回 来 了。” 缁衣老尼只“唔!”了一声,转身往里就走。 缁衣老尼这才转身过来,朝竹逸先生抬抬手,道:“刘施主请坐。” 竹逸先生连忙拱手道:“老师太不用客气。” 缎衣老尼朝上官靖看了一眼,说道:“小施主已经到了小庵,可以把面具取下来了 吗?” 上官靖只好依言从脸上揭下面具。 缁衣老尼不觉又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只听神龛后面响起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叫道 : “师傅回来了?” 像一阵风般闪出一个一身青布衣裙的长发少女来。 缁衣老尼本来尖瘦冷漠的脸上,刹时间有了慈祥的笑容,说道:“徒儿!你看谁来了 呢?” 青衣少女迎着缁衣老尼出来的人,蓦地一呆,她才看到和师傅同来的还有三个客人, 再 听老尼这一说,她一双明澈如水的眼光一下落到上官靖的脸上,不禁惊喜地道:“会是大 哥,真是大哥来!” 这一瞬间,她几乎是在梦中,僵立下来,清瘦的脸颊上,忽然挂上了两行如断线珍珠 的 泪水。 上官靖给她的这句“大哥!”愣住了。 这青衣少女脸色苍白清瘦,但更显得楚楚动人,只是依稀之间,似曾相识,却又想不 起 在那里见过? 上官靖不禁愕然道:“姑娘是谁?在下好像在那里见过!” “真是负心人!” 缁衣老尼陡然间怒容满面,大声道:“我徒儿为了你盗取解药,身中‘魔火炼形’, 几 濒于死,差幸遇上老尼,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从生死边缘挽救过来,她日日夜夜 念 着你,连睡梦中都叫着‘大哥!大哥!’的,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居然当了面,连认都 不 认得她了,好!我去叫不灭和尚来评个理,他这种徒弟是怎么教出来的呢?” 上官靖听得一头雾水,张目道:“老师傅,在下真的不……” 缁缁衣老尼愈听愈怒,不待他说下去,就厉声喝道:“好小子,你再说不认识我徒儿 , 老尼就一掌劈了你1” 青衣少女急叫道:“师傅……” 缁衣老尼怒声道:“你还要护着他,你没听他说连认都不认识你!” 青衣少女流着泪道:“师傅!请息怒……” 缁衣老尼是个火爆脾气,也没让青衣少女说下去,就截着道:“他这样无情无义,怎 不 教为师生气?” 青衣少女哭道:“师傅听弟子说,大哥……他……他是不认识弟子……” “你说什么?” 缁衣老尼这回睁大双目,望着青衣少女错悍道:“他不认识你?那……你是一头热, 唉!孩子,你怎么这样死心眼?” “不是的!”青衣少女红着脸,急道:“徒儿……没告诉他真名字,那是……化了 名……” 缁衣老尼口中唔了一声,点头道:“没错!当日老尼救你回来的时候,你是穿着男装 的。” 李小云轻笑一声道:“对了,你是丁玉郎!” 一言提醒了上官靖,口中“哦”了一声,目注青衣少女,笑道:“原来姑娘就是丁贤 弟。” 青衣少女清瘦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云,低低地说道:“我……我叫……丁瑶……” 缁衣老尼直到此时才转怒为喜,笑道:“好了!好了!你们总算认识了,刘施主,你 们 大家坐下来谈吧!” 大家落坐之后丁瑶(青年少女)朝着李小云敛衽微微笑道:“你是宫二兄,对不对? ” 上官靖笑道:“其实宫飞云只是她的化名,说起来丁姑娘也认识,她就是龙眠山庄的 李 小云。” 李小云笑着取下了面具。 丁瑶忽然啊了一声,道:“大哥莫非就是宫飞鹏?” 上官靖点点头道:“因为大家那时误认愚兄就是旋风花,愚兄只好找上刘前辈,替我 易 了容,所以改名宫飞鹏的。”说到这里,目注丁瑶问道:“丁姑娘怎么会身中‘魔火炼形 ’ 呢?” 丁瑶道:“大哥总记得在渡船上,你责备我把南宫靖骗去碧落山庄,被人用阴手封闭 了 ‘脑户穴’,落个终身白痴,其实我一点也不知情,我告诉过你,我正在找他,我会设法 的……” 上官靖点点头道:“你说过。” 丁瑶道:“后来我回到庄上,就去找阎婆……” 她怕上官靖不知阎婆是谁,接着就补充道:“阎婆就是庄中掌管‘迷迭散’的人,我 问 她是不是给南宫靖服了‘迷迭散’?她不肯说,我又问她南宫靖在不在庄上,她说奉老夫 人 之命放出去了,我自然不信……”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正好佛婆给大家送上茶来。 缁衣老尼道:“大家请喝口茶!” 丁瑶接着又道:“当天晚上,我用黑布蒙脸,偷偷进入阎婆房里,用小石子打中阎婆 的 穴道,原本只想盗取‘迷迭散’的解药乙那知找了一会,依然找不到她解药放在那里,只 好 去搜阎婆的身。 阎婆经过这一阵工夫,已经把受制的穴道解开,我去搜她的身,她却乘机扣住我的手 腕,阴笑道:“二姑娘,你不用再蒙面了;副总管交代过,‘迷迭散’解药任何人都能给 的。” 我心中一急,被她抓住的右腕一抬,从腕底打出一支袖箭,原是取她‘肩井穴’的, 没 想到她听到机簧声,顺手往下一拍,袖箭反而打中她的心窝,我心头慌张,眼看她已经没 有 救了,匆匆地从她怀中搜到几个药瓶,就很快地退出,回房一看,总算其中有一瓶是‘迷 迭 散’的解药。 那天晚上,幸好你们都潜入碧落山庄,所以阎婆被杀,没有人怀疑到我头上,我得到 了 解药,就急着要去找你。后来干娘回来,带回来了一个南宫靖,先前我还以为是大哥,但 看 他神志很清楚,口音也不对,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像大哥……” 上官靖笑道:“他是侯元改扮的。” 丁瑶又道:“直到那天晚上,在石门山突崖上,我使出旋风花,被宫飞鹏击落,我听 到 大哥‘传音入密’的话声:‘原来贤弟就是旋风花’……我不知道大哥就是宫飞鹏,只当 大 哥隐身在我们后面,就叫了声‘大哥’,急急往谷外找去……” 缁衣老尼插口道:“为师今天是路过一处茶棚,听到有几个人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个 锦 衣少年说道:‘爹遇上的那个宫飞鹏,就是南宫靖。” 接着另一个穿黑袍的嘿然道:‘这么说,他们也是找竹逸先生去的了。’为师就他们 这 两句话,才找到了你大哥。” 李小云轻声道:“师傅,那穿黑袍的准是唐世良,锦衣少年叫他爹,那是唐纪中了, 对 不?” 竹逸先生道:“有可能!” 上官靖问道:“丁姑娘,后来呢?” 丁瑶似乎因他叫自己“丁姑娘”,目露幽怨,看了他一眼,续道:“那时,正有一条 人 影,朝谷外奔去,我就一路追了上去,叫道:‘大哥’你停一停。” 上官靖道:“你没有追上他?” 丁瑶续道:“一直追出七八里外,他才停了下来,背着身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你 大哥。” 他说完,朝一片树林中走去。 他学大哥的声音,学得很像,我一时情急,追了进去,叫道: ‘你是大哥,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是有意把你骗到碧落山庄去的,我这三个月来一直 在 到处找你。” 那人冷冷地道:‘找我做什么?你有‘迷迭散’的解药?” 我说:“没有解药,我会急着找你?” 那人道:“好!我相信你,把解药给我。” 他转过身,伸出手来…… 上官靖问道:“这人是谁?” 丁瑶道:“等他转过身来,我才看清楚,她竟然是副总管管巧巧,当时我心头不禁一 愣,气道: ‘管副总管,你是有意在捉弄我?” 管巧巧格格地大笑道: ‘二姑娘,原来阎婆是你杀死的,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我说:‘你胡说什么?谁杀了阎婆?” 管巧巧没有理我,自顾自地道: ‘阎婆是教里的护法,不然,怎么会要她掌管本教的独门解药?你拿到解药,一直在 找 寻南宫靖,我早已经得到了消息,今晚,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我道:‘你管得着我吗?” 管巧巧笑道:‘小丫头,别说是你,连你干娘我都管得着,你还是乖乖的跟我回去好 了!” 随着,她便从怀中取,出一方执法令牌来。我心知随她回去,必然会受到极严厉的处 分,大哥又心神被迷,没有解药,就无法恢复清明。这个解药得来不易,以后再也无法弄 得 到的,心中想到这里,就豁出去了,随手撤出长剑。 管巧巧笑道:‘你果然吃里扒外,还想反抗!” 我没有和她多说,挺剑就刺,那知她武功极高,徒儿和我打了几十回合,就被她一掌 击 中了左肩。就在此时,只听有人哼道:‘‘魔火炼形’你居然会是魔教余孽,又在这里害 人 了。” 那时候我已经感到遗体如同火烧一般,便昏了过去,是师傅她老人家把我救来此地 的。” 缁衣老尼笑道:“老尼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体内魔火逼出,这丫头无时不刻的 念 着‘大哥’,还说要落发为尼呢……” 丁瑶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叫道:“师傅……” 缁衣老尼道:“为师说的,难道是捏造的不成?你还说只有一件心事未了,就是要找 到 ‘大哥’,给他解去‘迷迭散’,就要归依我佛,我佛怎么会收一个尘缘未了的人当佛门 弟 子?” 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正,目注上官靖,道:“现在你们都说清楚了,上官小施主, 瑶 儿从前是你结义兄弟,现在应该是你结义的妹子了,老尼方外之人,原本早已不问尘俗之 事,我就把徒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不然的话,老尼自会找你师傅算帐!”一面朝 丁 瑶说道:“好了,徒儿你随你大哥去吧!” 丁瑶听得扑地跪倒在地,咽声道:“师傅,大哥他神志已经恢复了,徒儿已经没有心 愿 了,徒儿愿意跟随师傅,再也不下山去了。” “痴儿!”缁衣老尼慈祥道:“你心愿虽了,尘缘未了,你并不是佛门中人,为师要 你 下山去,你怎可留在这里? 你总该知道为师传你剑法之时,就曾和你说过,你用旋风花造成的杀孽,要你自己去 洗 脱。你学的是‘荡魔剑法’,自然要替佛门扫荡魔障,这是昔年为师学剑时的一桩心愿, 如 今为师已经身入空门,该由你替为师去完成了。” 她说着,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小小布包,递给了丁瑶,又道:“你好生收着。” 丁瑶只得含泪接过,抬目问道:“师傅,这布包里是什么?” 缁衣老尼道:“你日后自知。” 丁瑶不敢多问,应了声“是!” 缁衣老尼站起身合掌一礼,道:“天色不早,你们可以走了,恕老尼不送了。” 说完,自顾自的往里行去。 竹逸先生站起身,拱拱手道:“老师太,在下等人告辞。” 丁瑶呆呆的站着,还不肯走。 李小云依然把面具覆到面上,拉着丁瑶的手,悄声地说道:“丁姐姐,我们快些走! ” 丁瑶目含泪光,点点头说道:“我去拿剑。” 匆匆地奔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果然提着一个长条青布包走出。 竹逸先生道:“我们走吧!” 一行四人走出桂花庵。 只见那佛婆急匆匆地赶了出来,叫道:“丁姑娘,你等等。” 丁瑶回身道:“佛婆……” 佛婆把手中拿着的一个青瓷小葫芦,递到丁瑶手里,道:“是老师傅要我送来的,这 是 ‘冰云丹’,只要先吞服三粒,就可防火气侵身,不用再怕‘魔火炼形’了。” 丁瑶接过,含泪道:“师恩浩荡,佛婆,你给我谢谢恩师。” 佛婆含笑道:“老师傅不是交代了你任务吗,丁姑娘只要办完了,就是报答了你的师 傅。” 丁瑶点头道:“我会替师傅完成心愿的。” 佛婆笑道:“那就好,丁姑娘去吧!” 说完,她就回身走人,关起了山门。 李小云道:“师傅,我们要快些走了,天都快黑了。”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你这个人就是急性子,咱们就是要等到天黑了,才方便下山 的 呀!” 李小云道:“为什么?” 竹逸先生道:“咱们此去碧落山庄,沿途必然有人拦截,说不定人家已在暗中等着咱 们 了,因此这一路上,最好不要让人发现,而且咱们四个人最好分开来走,你和丁姑娘一路 , 为师和上官老弟也分开来,各走各的,这样就没有人会注意了。” 李小云道:“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不是怕他们。” 竹逸先生道:“他们明的不敢来,可以给我们来暗的,多少总是麻烦,而且也会耽搁 了 行程。” 上官靖道:“刘前辈说的是,我们自然尽快赶去的好。” 李小云道:“好嘛!我和丁姐姐要怎么改扮呢?” 竹逸先生笑道:“这个还要为师亲自给你们易容才行,而且还得多准备两张面具,因 为 大师兄也精于易容,你火候不够,别人纵然瞧不出来,却瞒不过他的。” 李小云道:“师傅,那就快给我们易容吧!” 竹逸先生道:“你们跟我来。” 他走在前面,不但没有下山,反而朝小山上走去。他的意思,三人当然懂,小山顶上 不 易被人看到。 李小云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师傅谨慎过了头。 一会工夫,就已经登上山顶了。 竹逸先生含笑道:“上官老弟,现在由你担任把风。” 上官靖道:“在下省得。” 竹逸先生取出易容扁盒,一面朝李小云、丁瑶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不戴面具,是 祖 母和小孙女,戴上面具,就是姐妹二人,从这里到蚌埠不用戴面具,过了蚌埠,就要戴上 面 具。” 两人点了点头。 李小云却笑道:“徒儿会改变声音,自然当老祖母。”竹逸先生没有作声,迅快地给 两 个人易好了容。 李小云变成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丁瑶看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都像乡下的 人 了。 然后竹逸先生又从衣袋口取出两张面具,递给两人说道:“这两张面具,一个十六七 岁 由丁姑娘改扮,另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你已练会了‘缩骨功’,就由你改扮,衣物 可 以到蚌埠街上去买。” 两人接过面具,收入怀中。 竹逸先生又道:“现在该你们去把风了,上官老弟,你过来。” 上官靖依言走来,在大石上坐下来,李小云、丁瑶两个人立即一个向南,一个向北走 了 开去。 竹逸先生道:“老弟从这里到蚌埠,可改扮成布贩,由蚌埠起就得戴上面具,充当车 把 式,替她们姐妹二人赶车。” 他口中说着,双手已迅快地替上官靖在脸上易容,几句话的工夫,已经竣事,随手也 递 过一张面具。 上官靖收入怀中,李小云问道:“师傅呢?” 话声刚落,竹逸先生忽然脱下长袍,翻了过来,一个人也随着转过身去,等他把衣衫 穿 到身上,再转过身来,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只是一个佛门的穷 和 尚罢了!” 原来他转个身,已变成一个面貌枯瘦的老和尚,头顶也多了两行伤疤,手中果然托着 个 钵头,身上长袍也变成了一件灰衲!如非亲眼目睹,谁也不相信会变得如此快法,刘转背 , 果然名不虚传!” 丁瑶看得目瞪口呆,说道:“刘前辈变得好快!” 李小云笑道:“不然,他老人家还能称刘转背吗?” 竹逸先生道:“好了!现在咱们可以下山了,不过咱们得从山后另一条路下去。”接 着 又朝两人叮嘱道:“记着,你们祖孙两人是去蚌埠深亲的,下山之后,还得去准备一支竹 篮,放些土产,衣服也要改换。” 李小云道:“徒儿知道了!” 当下由竹逸先生领路,从山后小径下去。 四人就分成三拨,李小云、丁瑶就在附近农家买了衣物,上官靖却连夜赶去风台县城 中,买了几匹布。 竹逸先生虽然自顾自的走了,但他还是暗中跟在两位姑娘身后。 第二天就各自上路,一路上虽有先后,但还是可以互相照应,只是不打招呼而已。 到了蚌埠,就已各自改换了身份,依然各走各的路。 李小云、丁瑶改扮成姐妹两个,就雇了上官靖的一辆马车。 竹逸先生因两位姑娘有上官靖同行,自可放心,他外号刘转背,自可随时改变各行各 业 的人,更使人不可捉摸。 这一路上,他们果然随时都可以发现,有人在注意着路上行人,也不时有快马从身边 驰 过。但经过竹逸先生这番安排,居然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了五河。 第三天傍晚,四人都已赶到渡口,遇上王牙婆、孙小乙停在芦苇间的一条小船。 李小云发出暗号。 王牙婆蹲着问:“四位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王婆婆,我和大哥回来了。” 孙小乙探出头来喜道:“是大哥和二姐。” 李小云道:“还有家师。” 王牙婆道:“你们快上船。” 四人跳下小船,孙小乙帮着一名水手迅快的划着船。 上官靖给竹逸先生和丁瑶引见了王牙婆,一面问道:“王婆婆,这几天可有什么动静 没 有?” 王牙婆道:“没有!对方缩在地道里,连鬼影子都不曾见一个,老夫人天天都盼着你 们 早些回来,才有办法破他们的迷阵。” 孙小乙一面划桨,一面问道:“大姐不知有没有消息?” 李小云道:“大姐去万松山庄,路程比我们远得多,哪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船双桨如飞,不过顿饭工夫,就已到达了对岸。 上官靖、李小云领着竹逸先生、丁瑶二人上岸后,一路急行,离碧落山庄快到十丈之 处! 突见两条人影,快若殒星,一下落到四人面前,刚喝了声:“来人止步!” 左右两边,也及时出现了八个人影,远远站定。 上官靖一眼就看出当前两人乃是黄龙寺的慧修、慧持,敢情今晚是他们当值了,急忙 跨 上一步,拱手道:“二位师傅请了,在下是上官靖。” 李小云接口道:“我们迎接家师回来了。” 慧修、慧持听他们口音极似,但面貌却认不出来,正待开口! 只听远处传来南山樵子陶石田的声音,笑道, “没错!是上官老弟和李姑娘,他们脸上大概易了容,所以二位认不出来了。” 竹逸先生跟着跨上,举手在两人脸上抹了一把,笑道:“方才在船上,老朽忘了叫你 们 洗去易容药物了。” 经他轻轻一抹,上官靖、李小云立即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陶石田哈哈笑道:“竹逸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竹逸先生拱手道:“见笑!见笑!他一面回头朝上官靖望来,目光含有询问之意。 上官靖连忙低声道:“这说话的是终南陶前辈,人还在门楼上呢!” 竹逸先生连忙拱手道:“久闻陶石田大名,容随后拜见。” 陶石田连说:“不敢。” 上官靖随着又引见了慧修、慧持。 慧修忙道:“上官少侠快请刘施主人内奉茶,贫衲师兄弟失陪了。” 说完,迅快地退去左右八个人影,他也随着隐去。 上官靖心中暗道:“这里和贼人相距咫尺,防守自然要如此严密了。”一面陪同竹逸 先 生进入碧落山庄大门。 只见卞药师和赵之欣、徐水旭快步迎了出来。 卞药师拱着手道:“久闻刘老哥大名,今日总算见到面了,快快请里面坐。” 上官靖急忙替三人引见,就相继进入大厅。 这时正是晚餐时候,老夫人和终南三老(陶石田隐身在门楼上值班,不在厅上)、青 松 道长、风云刀柴昆等人,都在厅上。 他们听到上官靖和李小云把竹逸先生请来了,立即在上首一席,撤换杯筷,也腾出了 四 个坐位。 当下仍由上官靖替大家介绍了竹逸先生。 大家对竹逸先生闻名已久了,但没有人见到过他,所以见了面自有一番的寒喧。 接着丁瑶走上前去,朝老夫人跪了下去,说道:“干娘!女儿给你老人家请安来了。 ” 老夫人轻咦道:“你是瑶儿,怎么会和靖儿他们一起来的?” 李小云在旁笑道:“瑶妹妹弃邪归正,自然跟着大哥来了。” 老夫人伸手把丁瑶扶了起来,含笑道:“起来!起来!来了就好。” 她自然听得出李小云的口气,当着大家面不便多问,一面抬手肃客,就请竹逸先生上 座。 竹逸先生再三谦让,却不过大家的盛意,只好在上首的椅子上落坐,上官靖站着向大 家 报告了此行经过。 青松道长惊异的道:“他们居然把黄衫客和冷仙娘也请来了,这位教主倒是神通广大 得 很。” 银拂叟向天伦呵呵笑道:“但他想不到老怪会和上官老弟一见投缘,结为忘年兄弟, 这 一来,咱们倒可减少不少的麻烦了。” 饭后,撤去筵席,两名武士给大家送上了茶。 卞药师喝了一口茶,攒攒眉道:“四川唐门一向不准子弟参与江湖纠纷,这回竟连唐 世 良也会和他们勾结,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天池钓叟姜超然哼道:“哪一个门派都说不定有不肖子孙,唐世良自甘堕落,和贼人 勾 结,那也不足为奇。”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黄龙寺的灰袖僧人匆匆走人,朝青松道长合十一礼,说道:“ 老 施主,刚才在大门口不远,出现了一个女施主,给小僧师兄截住,她声称有急事要见上官 施 主。” 原来青松道长经大家推定,担任了总值日,卞药师为副总值日。 卞药师道:“大师傅可曾问她是什么人?” 灰衲僧人道:“二师叔问过她,她不肯说,看她神情,好像十分焦急。” 卞药师回头道:“上官老弟,你快出去看看。” 李小云站起来道:“大哥,我也去。” 竹逸先生道:“徒儿,你还是让上官老弟一个人出去的好。” 卞药师心中一动,也含笑道:“不错,她既是找上官老弟,说有急事,人去多了,反 而 不好,上官老弟,你快去吧。” 上官靖俊脸微红,点点头道:“在下这就去。” 当下就和灰衲僧人一起往外行去。 跨出大门,只见阶下果然站立了一个青衣少女,被三个灰衲僧人品字形把她围困在中 间。 上官靖目光一注,认出那青衣少女正是几天前,在地道中领自己去见假冒娘的“老夫 人”的那个使女飞虹。 上官靖这就叫道:“你是飞虹姑娘!” 飞虹喜道:“上官公子还记得小婢名字。” 那领路的灰衲僧人朝其他三人打了个手势,就一起悄悄退去。 现在这大门口的石阶旁,只有上官靖和飞虹两人了! 上官靖含笑问道: “飞虹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飞虹粉脸一红,娇声道:“不是小婢找你。” 上官靖道:“那是什么人要找在下呢?” 飞虹目光左右一瞥,走上一步,悄声道:“是管副总管要小婢来的。” 上官靖心头一动,暗道:“会是管巧巧?” 飞虹没待上官靖发问,接着道:“管副总管有一封极为重要的信,要小婢务必交到上 官 公子手里,这封信十分重要,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小婢是偷偷溜出来的,上官公子快收 好 了。” 她随着话声,果然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叠得很小的密封,迅快塞到上官靖手里,又道: “小婢要走了,管副总管还等着小婢呢!”上官靖问道:“她没有交代你什么话吗?” 飞虹摇摇头,神秘的笑道:“大概要说的话都已经写在信上了。” 上官靖道:“谢谢你。” 飞虹道:“不用谢,管副总管待小婢很好,给她送封信,也是应该的,哦!小婢得快 快 回去了。” 说完,匆匆地朝左首转角奔去。 四个灰衲僧人原本站在远处,看到飞虹没有向外走去,却奔向转角,不觉跟了过去, 想 要看个究竟,哪知转眼之间,就已失去了飞虹的踪影。 一名灰袖僧人连忙朝上官靖叫道:“上官施主,快请过来。” 上官靖听他在叫自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走了过去。 灰呐憎人说道:“上官施主,方才小僧师兄就是在这里转角上发现她的,现在她奔近 转 角,一转眼就不见了。” 上官靖听得暗暗一怔,忖道:“这转角处,一定有一个地方,是可以通往地道去的。 ” 但凝目细看,却又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上官靖沉思了好一会,道:“这里可能有一个地道的出人口,几位师傅要多加注意才 好。” 灰衲僧人连连点点头,说道:“小僧立即就去禀报敝师叔,加派两个人到这个地方 来。” 上官靖不知管巧巧送来的密函写些什么?听飞虹的口气,好像十分重要,大厅上大家 都 在等着自己,万一这封密函上写的只是些倾诉衷情的话,自己怎好拿进去? 一念及此,赶忙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纸笺,只见上面字体十分潦草,而且是用眉笔写 的,显然这封密函是匆匆写成的。 这就凝目看去:“据报,你们去请的刘转背快要来了,我们奉命今晚就要撤走,碧落 山 庄下面,已埋下了大量火药,定在子刻引爆,届时恐怕悉数将化为灰烬,我不得不通知你 , 越快离开越好,行动务须隐秘。无暇多叙,巧巧手书。” 上官靖看得大吃一惊,急忙拿着密函,回身往里奔了进去。 卞药师看他急匆匆地回来,正待问话,上官靖已把密函朝他手中塞去,说道:“药师 ! 你快看看这封信再说。” 李小云道:“大哥,是谁写的信?” 上官靖道:“是管巧巧。” 卞药师看他神色有异,急忙低头看去,不觉失色道:“这如果是真的,那就尽快撤离 此 地。” 上官靖道:“管巧巧不可能骗我们的。” 卞药师转身朝青松道长递过密函,说道:“时机紧急,道长快请看了,大家再作商议 吧!” 老夫人问道:“管巧巧信上有什么消息呢?” 上官靖就把管巧巧要飞虹送密函来,大致说了一遍。 老夫人沉哼道:“管巧巧会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我们?这个贱人又不知道要在耍 什 么花样了!” 判、云道:“伯母,你弄错了,据沈姐姐推测,从前的副总管是管玲玲,她只是借用 了 她妹妹的名字而已。后来她假冒了伯母,才要管巧巧改扮副总管的,上次给大哥解药,也 是 管巧巧,她这封密函,侄女认为百分之百不会假的。” 老夫人听得一怔,朝上官靖问道:“解药是管巧巧给靖儿的?” 李小云抢着答道: “伯母,详细情形,等沈姐姐回来,自会给你老人家报告的,现在还是先商量这封密 函 上的事要紧。” 老夫人心里有些明白了。 管巧巧上次居然肯把解药偷偷地交给靖儿,如今又透露了这样重大的消息,自然和靖 儿 有了儿女私情。那时靖儿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现在敢情是已告诉了沈雪姑和李小云 , 李小云这才会帮着她大哥如此说的。就颔首道:“如果管巧巧的密函是真的,咱们确实要 尽 快的离开这个地方才好。” 上官靖俊脸微红,说道:“据孩儿想来,管巧巧这封信上说的,应该可以相信,刘前 辈 和孩儿等人一路上易容改装,分开来走,对方一直没有发现我们,还不知道刘前辈已经到 了 这里,与其让我们请到刘前辈,去破他们的地道,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把我们这里的人一 举 消灭。” 卞药师道:“不错,他们此举,不过损失一座建造费时的地下迷阵,但消灭了咱们这 些 人,至少消灭了他们一大半心腹大患。” 银拂叟道:“看来咱们不但要赶快离开此地。而且行动也要特别秘密,给他们来个将 计 就计才是。” 老夫人抬目道:“向老的意思……” 银拂叟微微笑道:“最好咱们先隐藏起来,好让他们以为咱们全数被炸死了,这样一 来,他们地下迷阵已毁,就只好在地上活动了。” 本来他们在暗处,咱们在明处,现在他们认为心腹大患已去,就可毫无顾忌,或者会 有 所行动,咱们只要静待他们有行动的时候,就可以一举把他们消灭。” 青松道长道:“咱们这许多人,如何能隐藏起来呢?” 风云刀柴昆道:“这个不难,咱们目前有五条船,可以从庄后天井湖撤退,峰上镇有 一 所大宅院,是兄弟一个远房侄子的,家里人口不多,只有母子二人和一个老仆,大部份宅 院 都空着,咱们可以住到他家里去,就不易被对方发现。” 银拂叟道:“如此就好,青松道长,你是总值日,时间紧迫,事不宜迟,道兄这就下 令 分拨撤退才是。” 竹逸先生道:“向道长说的是,咱们这里人数不少,正该分拨撤走,上官老弟,你先 陪 老朽各处去走走吧!” 卞药师问道:“刘老哥要去哪里?” 竹逸先生笑了笑,道:“这许多人如果一下撤走,对方可能很快就会发觉,兄弟想去 各 处看看,顺便也好略使小计,布些疑阵,如果对方的人前来觑探虚实,就不致被他们识破 了。” 李小云笑道:“师傅大概又要搬些石头竹木,在庄外布奇门阵了。” 竹逸先生笑叱道:“你真会饶舌。” 卞药师哦了一声,笑道:“兄弟忘了刘老哥是奇胲门的掌门人,精通奇门遁甲,真是 失 敬之至。” 当下就由上官靖陪同竹逸先生往庄外行去。 青松道长也立即要赵之欣、徐水旭、万点星、孙小乙四人,调拨船只,,趁着夜色, 把 所有庄上的人,分为三拨,由后院悄悄撤走,来至天井湖依次上船渡江。 不过半个时辰,大家业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对岸。 竹逸先生也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多,围着碧落山庄四周。放下了不少石块、砖块,布置 了 奇门阵法,这才舒了一口气,笑道:“好了,u看书 .uukansucm 咱们现在可以上船了。” 上官靖跟在他后面,好奇地问道:“刘前辈,如果有人前来窥探,这阵法会有什么变 化 呢?”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来人只要踏进阵中,就会迷失方向,走了半大,依然回到原 处,除非识得阵法的人,才能走得进去。” 上官靖道:“刘前辈的师兄呢,他走得进去吗?”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当年负气出走,所学不多,大概也不易参得透吧!” 上官靖道:“看来学问一道,当真浩瀚如海。” 竹逸先生回首笑道:“上官老弟天资聪明,如果想学奇门遁甲,老朽自当倾囊传授。 ” 上官靖道:“小云是前辈衣钵传人……” 竹。逸先生摇头道:“小云是女孩儿家,不宜学这些东西,而且她只是一时的好奇, 未 必会有恒心,依老朽看,你老弟是最适当的人选了……” 说话之时已来到了江边,孙小乙坐在石上等侯,看到两人,连忙站起身道:“这是最 后 一条船了,快请上船。” 竹逸先生、上官靖二人跨下了船,孙小乙和一名水手立即掉转船头,朝对江划去。 ---------------------------- drzhao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 流氓不可怕 就怕流氓有文化 ※来源:·bbs水木清华站·[from:159.226.47.55] 二百六十九 改邪归正! 就在这时候,佛婆却急匆匆地赶了出来,叫道:“丁姑娘,你等等。” 丁瑶听了,急忙回身道:“佛婆……” 佛婆把手中拿着的一个青瓷小葫芦,递到丁瑶手里,道:“是老师父要我送来的,这是‘冰云丹’,只要先吞服三粒,就可防火气侵身,不用再怕‘魔火炼形’了。” 丁瑶接过,含泪道:“师恩浩荡,佛婆,你给我谢谢恩师。” 佛婆含笑道:“老师父不是交代了你任务吗,丁姑娘只要办完了,就是报答了你的师父。” 丁瑶点头道:“我会替师父完成心愿的。” 佛婆笑道:“那就好,丁姑娘去吧!” 说完,她就回身走入,关起了山门。 凌妙可道:“师父,我们要快些走了,天都快黑了。”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你这个人就是急性子,咱们就是要等到天黑了,才方便下山的呀!” 凌妙可道:“为什么?” 竹逸先生道:“咱们此去碧落山庄,沿途必然有人拦截,说不定人家已在暗中等着咱们了,因此这一路上,最好不要让人发现,而且咱们四个人最好分开来走,你和丁姑娘一路,为师和宁老弟也分开来,各走各的,这样就没有人会注意了。” 凌妙可道:“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不是怕他们。” 竹逸先生道:“他们明的不敢来,可以给我们来暗的,多少总是麻烦,而且也会耽搁了行程。” 宁无缺道:“刘前辈说的是,我们自然尽快赶去的好。” 凌妙可道:“好嘛!我和丁姐姐要怎么改扮呢?” 竹逸先生笑道:“这个还要为师亲自给你们易容才行,而且还得多准备两张面具,因为大师兄也精于易容,你火候不够,别人纵然瞧不出来,却瞒不过他的。” 凌妙可道:“师父,那就快给我们易容吧!” 竹逸先生道:“你们跟我来。” 他走在前面,不但没有下山,反而朝小山上走去。他的意思,三人当然懂,小山顶上不易被人看到。 凌妙可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师父谨慎过了头。 一会工夫,就已经登上山顶了。 竹逸先生含笑道:“宁老弟,现在由你担任把风。” 宁无缺道:“在下省得。” 竹逸先生取出易容扁盒,一面朝凌妙可、丁瑶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不戴面具,是祖母和小孙女,戴上面具,就是姐妹二人,从这里到蚌埠不用戴面具,过了蚌埠,就要戴上面具。” 两人点了点头。 凌妙可却笑道:“徒儿会改变声音,自然当老祖母。”竹逸先生没有作声,迅快地给两个人易好了容。 凌妙可变成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丁瑶看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都像乡下的人了。 然后竹逸先生又从衣袋口取出两张面具,递给两人说道:“这两张面具,一个十六七岁由丁姑娘改扮,另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你已练会了‘缩骨功’,就由你改扮,衣物可以到蚌埠街上去买。” 两人接过面具,收入怀中。 竹逸先生又道:“现在该你们去把风了,宁老弟,你过来。” 宁无缺依言走来,在大石上坐下来,凌妙可、丁瑶两个人立即一个向南,一个向北走了开去。 竹逸先生道:“老弟从这里到蚌埠,可改扮成布贩,由蚌埠起就得戴上面具,充当车把式,替她们姐妹二人赶车。” 他口中说着,双手已迅快地替宁无缺在脸上易容,几句话的工夫,已经竣事,随手也递过一张面具。 宁无缺收入怀中,凌妙可问道:“师父呢?” 话声刚落,竹逸先生忽然脱下长袍,翻了过来,一个人也随着转过身去,等他把衣衫穿到身上,再转过身来,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只是一个佛门的穷和尚罢了!” 原来他转个身,已变成一个面貌枯瘦的老和尚,头顶也多了两行伤疤,手中果然托着个钵头,身上长袍也变成了一件灰衲!如非亲眼目睹,谁也不相信会变得如此快法,刘转背,果然名不虚传!” 丁瑶看得目瞪口呆,说道:“刘前辈变得好快!” 凌妙可笑道:“不然,他老人家还能称刘转背吗?” 竹逸先生道:“好了!现在咱们可以下山了,不过咱们得从山后另一条路下去。”接着又朝两人叮嘱道:“记着,你们祖孙两人是去蚌埠深亲的,下山之后,还得去准备一支竹篮,放些土产,衣服也要改换。” 凌妙可道:“徒儿知道了!” 当下由竹逸先生领路,从山后小径下去。 四人就分成三拨,凌妙可、丁瑶就在附近农家买了衣物,宁无缺却连夜赶去风台县城中,买了几匹布。 竹逸先生虽然自顾自的走了,但他还是暗中跟在两位姑娘身后。 第二天就各自上路,一路上虽有先后,但还是可以互相照应,只是不打招呼而已。 到了蚌埠,就已各自改换了身份,依然各走各的路。 凌妙可、丁瑶改扮成姐妹两个,就雇了宁无缺的一辆马车。 竹逸先生因两位姑娘有宁无缺同行,自可放心,他外号刘转背,自可随时改变各行各业的人,更使人不可捉摸。 这一路上,他们果然随时都可以发现,有人在注意着路上行人,也不时有快马从身边驰过。但经过竹逸先生这番安排,居然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了五河。 第三天傍晚,四人都已赶到渡口,遇上王牙婆、孙小乙停在芦苇间的一条小船。 凌妙可发出暗号。 王牙婆蹲着问:“四位是什么人?” 凌妙可道:“王婆婆,我和大哥回来了。” 孙小乙探出头来喜道:“是大哥和二姐。” 凌妙可道:“还有家师。” 王牙婆道:“你们快上船。” 四人跳下小船,孙小乙帮着一名水手迅快的划着船。 宁无缺给竹逸先生和丁瑶引见了王牙婆,一面问道:“王婆婆,这几天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王牙婆道:“没有!对方缩在地道里,连鬼影子都不曾见一个,老夫人天天都盼着你们早些回来,才有办法破他们的迷阵。” 孙小乙一面划桨,一面问道:“大姐不知有没有消息?” 凌妙可道:“大姐去万松山庄,路程比我们远得多,哪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船双桨如飞,不过顿饭工夫,就已到达了对岸。 宁无缺、凌妙可领着竹逸先生、丁瑶二人上岸后,一路急行,离碧落山庄快到十丈之处! 突见两条人影,快若殒星,一下落到四人面前,刚喝了声:“来人止步!” 左右两边,也及时出现了八个人影,远远站定。 宁无缺一眼就看出当前两人乃是黄龙寺的慧修、慧持,敢情今晚是他们当值了,急忙跨上一步,拱手道:“二位师父请了,在下是宁无缺。” 凌妙可接口道:“我们迎接家师回来了。” 慧修、慧持听他们口音极似,但面貌却认不出来,正待开口! 只听远处传来南山樵子陶石田的声音,笑道, “没错!是宁老弟和凌姑娘,他们脸上大概易了容,所以二位认不出来了。” 竹逸先生跟着跨上,举手在两人脸上抹了一把,笑道:“方才在船上,老朽忘了叫你们洗去易容药物了。” 经他轻轻一抹,宁无缺、凌妙可立即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陶石田哈哈笑道:“竹逸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竹逸先生拱手道:“见笑!见笑!他一面回头朝宁无缺望来,目光含有询问之意。 宁无缺连忙低声道:“这说话的是终南陶前辈,人还在门楼上呢!” 竹逸先生连忙拱手道:“久闻陶石田大名,容随后拜见。” 陶石田连说:“不敢。” 宁无缺随着又引见了慧修、慧持。 慧修忙道:“宁少侠快请刘施主人内奉茶,贫衲师兄弟失陪了。” 说完,迅快地退去左右八个人影,他也随着隐去。 宁无缺心中暗道:“这里和贼人相距咫尺,防守自然要如此严密了。”一面陪同竹逸先生进入碧落山庄大门。 只见卞药师和赵之欣、徐水旭快步迎了出来。 卞药师拱着手道:“久闻刘老哥大名,今日总算见到面了,快快请里面坐。” 宁无缺急忙替三人引见,就相继进入大厅。 这时正是晚餐时候,老夫人和终南三老(陶石田隐身在门楼上值班,不在厅上)、青松道长、风云刀柴昆等人,都在厅上。 他们听到宁无缺和凌妙可把竹逸先生请来了,uu看书ww.uukansh 立即在上首一席,撤换杯筷,也腾出了四个坐位。 当下仍由宁无缺替大家介绍了竹逸先生。 大家对竹逸先生闻名已久了,但没有人见到过他,所以见了面自有一番的寒喧。 接着,丁瑶走上前去,朝老夫人跪了下去,说道:“干娘!女儿给你老人家请安来了。” 老夫人轻咦道:“你是瑶儿,怎么会和缺儿他们一起来的?” 凌妙可在一旁笑道:“瑶妹妹改邪归正,自然跟着大哥来了。” 老夫人伸手把丁瑶扶了起来,含笑道:“起来!起来!来了就好。” 她自然听得出凌妙可的口气,当着大家面不便多问,一面抬手肃客,就请竹逸先生上座。极限大魔尊 二百七十 饶舌! 竹逸先生再三谦让,却不过大家的盛意,只好在上首的椅子上落坐,宁无缺站着向大家报告了此行经过。 青松道长惊异的道:“他们居然把黄衫客和冷仙娘也请来了,这位教主倒是神通广大得很。” 银拂叟向天伦呵呵笑道:“但他想不到老怪会和宁老弟一见投缘,结为忘年兄弟,这一来,咱们倒可减少不少的麻烦了。” 饭后,撤去筵席,两名武士给大家送上了茶。 卞药师喝了一口茶,攒攒眉道:“四川唐门一向不准子弟参与江湖纠纷,这回竟连唐世良也会和他们勾结,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天池钓叟姜超然哼道:“哪一个门派都说不定有不肖子孙,唐世良自甘堕落,和贼人勾结,那也不足为奇。”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黄龙寺的灰袖僧人匆匆走人,朝青松道长合十一礼,说道:“老施主,刚才在大门口不远,出现了一个女施主,给小僧师兄截住,她声称有急事要见宁施主。” 原来青松道长经大家推定,担任了总值日,卞药师为副总值日。 卞药师道:“大师傅可曾问她是什么人?” 灰衲僧人道:“二师叔问过她,她不肯说,看她神情,好像十分焦急。” 卞药师回头道:“宁老弟,你快出去看看。” 凌妙可站起来道:“大哥,我也去。” 竹逸先生道:“徒儿,你还是让宁老弟一个人出去的好。” 卞药师心中一动,也含笑道:“不错,她既是找宁老弟,说有急事,人去多了,反而不好,宁老弟,你快去吧。” 宁无缺俊脸微红,点点头道:“在下这就去。” 当下就和灰衲僧人一起往外走去。 跨出大门,只见阶下果然站立了一个青衣少女,被三个灰衲僧人品字形把她围困在中间。 宁无缺目光一注,认出那青衣少女正是几天前,在地道中领自己去见假冒娘的“老夫人”的那个使女飞虹。 宁无缺这就叫道:“你是飞虹姑娘!” 飞虹喜道:“宁公子还记得小婢名字。” 那领路的灰衲僧人朝其他三人打了个手势,就一起悄悄退去。 现在这大门口的石阶旁,只有宁无缺和飞虹两人了! 宁无缺含笑问道:“飞虹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飞虹粉脸一红,娇声道:“不是小婢找你。” 宁无缺道:“那是什么人要找在下呢?” 飞虹目光左右一瞥,走上一步,悄声道:“是管副总管要小婢来的。” 宁无缺心头一动,暗道:“会是管巧巧?” 飞虹没待宁无缺发问,接着道:“管副总管有一封极为重要的信,要小婢务必交到宁公子手里,这封信十分重要,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小婢是偷偷溜出来的,宁公子快收好了。” 她随着话声,果然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叠得很小的密封,迅快塞到宁无缺手里,又道:“小婢要走了,管副总管还等着小婢呢!” 宁无缺问道:“她没有交代你什么话吗?” 飞虹摇摇头,神秘的笑道:“大概要说的话都已经写在信上了。” 宁无缺道:“谢谢你。” 飞虹道:“不用谢,管副总管待小婢很好,给她送封信,也是应该的,哦!小婢得快快回去了。” 说完,匆匆地朝左首转角奔去。 四个灰衲僧人原本站在远处,看到飞虹没有向外走去,却奔向转角,不觉跟了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哪知转眼之间,就已失去了飞虹的踪影。 一名灰袖僧人连忙朝宁无缺叫道:“宁施主,快请过来。” 宁无缺听他在叫自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走了过去。 灰呐僧人说道:“宁施主,方才小僧师兄就是在这里转角上发现她的,现在她奔近转角,一转眼就不见了。” 宁无缺听得暗暗一怔,忖道:“这转角处,一定有一个地方,是可以通往地道去的。” 但凝目细看,却又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宁无缺沉思了好一会,道:“这里可能有一个地道的出人口,几位师傅要多加注意才好。” 灰衲僧人连连点点头,说道:“小僧立即就去禀报敝师叔,加派两个人到这个地方来。” 宁无缺不知管巧巧送来的密函写些什么?听飞虹的口气,好像十分重要,大厅上大家都在等着自己,万一这封密函上写的只是些倾诉衷情的话,自己怎好拿进去? 一念及此,赶忙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纸笺,只见上面字体十分潦草,而且是用眉笔写的,显然这封密函是匆匆写成的。 这就凝目看去:“据报,你们去请的刘转背快要来了,我们奉命今晚就要撤走,碧落山庄下面,已埋下了大量火药,定在子刻引爆,届时恐怕悉数将化为灰烬,我不得不通知你,越快离开越好,行动务须隐秘。无暇多叙,巧巧手书。” 宁无缺看得大吃一惊,急忙拿着密函,回身往里奔了进去。 卞药师看他急匆匆地回来,正待问话,宁无缺已把密函朝他手中塞去,说道:“药师!你快看看这封信再说。” 凌妙可道:“大哥,是谁写的信?” 宁无缺道:“是管巧巧。” 卞药师看他神色有异,急忙低头看去,不觉失色道:“这如果是真的,那就尽快撤离此地。” 宁无缺道:“管巧巧不可能骗我们的。” 卞药师转身朝青松道长递过密函,说道:“时机紧急,道长快请看了,大家再作商议吧!” 老夫人问道:“管巧巧信上有什么消息呢?” 宁无缺就把管巧巧要飞虹送密函来,大致说了一遍。 老夫人沉哼道:“管巧巧会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我们?这个贱人又不知道要在耍什么花样了!” 凌妙可道:“伯母,你弄错了,据孟姐姐推测,从前的副总管是管玲玲,她只是借用了她妹妹的名字而已。后来她假冒了伯母,才要管巧巧改扮副总管的,上次给大哥解药,也是管巧巧,她这封密函,侄女认为百分之百不会假的。” 老夫人听得一怔,朝宁无缺问道:“解药是管巧巧给缺儿的?” 凌妙可抢着答道:“伯母,详细情形,等沈姐姐回来,自会给你老人家报告的,现在还是先商量这封密函上的事要紧。” 老夫人心里有些明白了。 管巧巧上次居然肯把解药偷偷地交给缺儿,如今又透露了这样重大的消息,自然和缺儿有了儿女私情。那时缺儿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现在敢情是已告诉了沈雪姑和凌妙可,凌妙可这才会帮着她大哥如此说的。就颔首道:“如果管巧巧的密函是真的,咱们确实要尽快的离开这个地方才好。” 宁无缺俊脸微红,说道:“据孩儿想来,管巧巧这封信上说的,应该可以相信,刘前辈和孩儿等人一路上易容改装,分开来走,对方一直没有发现我们,还不知道刘前辈已经到了这里,与其让我们请到刘前辈,去破他们的地道,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把我们这里的人一举消灭。” 卞药师道:“不错,他们此举,不过损失一座建造费时的地下迷阵,但消灭了咱们这些人,至少消灭了他们一大半心腹大患。” 银拂叟道:“看来咱们不但要赶快离开此地。而且行动也要特别秘密,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才是。” 老夫人抬目道:“向老的意思……” 银拂叟微微笑道:“最好咱们先隐藏起来,好让他们以为咱们全数被炸死了,这样一来,他们地下迷阵已毁,就只好在地上活动了。” 本来他们在暗处,咱们在明处,现在他们认为心腹大患已去,就可毫无顾忌,或者会有所行动,咱们只要静待他们有行动的时候,就可以一举把他们消灭。” 青松道长道:“咱们这许多人,如何能隐藏起来呢?” 风云刀柴昆道:“这个不难,咱们目前有五条船,可以从庄后天井湖撤退,峰上镇有一所大宅院,是兄弟一个远房侄子的,家里人口不多,只有母子二人和一个老仆,大部份宅院都空着,咱们可以住到他家里去,就不易被对方发现。” 银拂叟道:“如此就好,青松道长,你是总值日,时间紧迫,事不宜迟,道兄这就下令分拨撤退才是。” 竹逸先生道:“向道长说的是,咱们这里人数不少,正该分拨撤走,宁老弟,你先陪老朽各处去走走吧!” 卞药师问道:“刘老哥要去哪里?” 竹逸先生笑了笑,uu看书 uuanshu 道:“这许多人如果一下撤走,对方可能很快就会发觉,兄弟想去各处看看,顺便也好略使小计,布些疑阵,如果对方的人前来觑探虚实,就不致被他们识破了。” 凌妙可笑道:“师父大概又要搬些石头竹木,在庄外布奇门阵了。” 竹逸先生笑叱道:“你真会饶舌。” 卞药师哦了一声,笑道:“兄弟忘了刘老哥是奇胲门的掌门人,精通奇门遁甲,真是失敬之至。” 当下,就由宁无缺陪同竹逸先生一同往庄外走去。 青松道长也立即要赵之欣、徐水旭、万点星、孙小乙四人,调拨船只,趁着夜色,他把所有庄上的人,分为三拨,由后院悄悄撤走,来至天井湖依次上船渡江。 不过半个时辰,大家业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对岸。极限大魔尊 二百七十一 住在地下! 竹逸先生也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多,围着碧落山庄四周。放下了不少石块、砖块,布置了奇门阵法,这才舒了一口气,笑道:“好了,咱们现在可以上船了。” 宁无缺跟在他后面,好奇地问道:“刘前辈,如果有人前来窥探,这阵法会有什么变化呢?”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来人只要踏进阵中,就会迷失方向,走了半大,依然回到原处,除非识得阵法的人,才能走得进去。” 宁无缺道:“刘前辈的师兄呢,他走得进去吗?” 竹逸先生道:“大师兄当年负气出走,所学不多,大概也不易参得透吧!” 宁无缺道:“看来学问一道,当真浩瀚如海。” 竹逸先生回首笑道:“宁老弟天资聪明,如果想学奇门遁甲,老朽自当倾囊传授。” 宁无缺道:“妙可是前辈衣钵传人……” 竹逸先生摇头道:“妙可是女孩儿家,不宜学这些东西,而且她只是一时的好奇,未必会有恒心,依老朽看,你老弟是最适当的人选了……” 说话之时已来到了江边,孙小乙坐在石上等侯,看到两人,连忙站起身道:“这是最后一条船了,快请上船。” 竹逸先生、宁无缺二人跨下了船,孙小乙和一名水手立即掉转船头,朝对江划去。 孟云姑和宁无缺、凌妙可分手之后,独自上路,她因自己是送解药前去的,自然越快越好。 因此日夜赶程,第三天上午已牌时光,就已赶到黄山脚下,目光所及,不由得整个人怔住了。 万松山庄,近百年来,可说是武林重地。 万青峰的祖、父二代,都担任过武林盟主,万青峰虽是不曾担任过盟主,那是近三十年来,已经没有推举盟主。 但在武林中,万青峰依然是一言九鼎,各大门派对他极为推祟,万松山庄屹立在黄山之阳,依然象征着武林正义,是各大门派之间桥梁。 孟云姑逐渐走近,本来巍峨高大的庄院,不但远远看不到,就是走到近前,也再也找不到万松山庄! 呈现在眼前的,只是一片大火之后的残垣断壁,和被烧成焦炭的木梁瓦砾! “万松山庄会毁于大火。” 孟云姑不由得怔立在当地,心中暗自惊诧:“那庄上的人呢?” 她游目四顾,万松山庄四周,当然不会有民房,就是想要问,也没有地方没有人可以问的。 她只是暗暗思索着:“难道会是白衣圣教纵的火?这不可能!万青峰、谈朕等人虽中了‘对消散’,但留守的人中有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杖大师和八名护法弟子,还有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航,神灯教黑煞神郑玄通,和万松山庄总管章守勤,武功都非弱手。还有庄中数十名庄丁,神灯教二十名武士,即使敌人大举来犯,也决不可能得手,那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不见了呢?” 就在她望着一片焦土,怔怔出神之际,突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这位施主请了。” 孟云姑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头挽道髻,手持玉拂的青衣道姑,飘然的行来。 这道姑年约三十出头,柳眉如画,凤目含煞,一张黑里带俏的瓜子脸,不是师姐了因,还有谁来?一时不禁大喜过望,迎了上去,叫道:“师姐,是你,你也来了。” 了因听出是孟云姑的声音,但面前却是个青衫少年,不觉微微地一怔,说道:“你……你是……” 孟云姑道:“师姐,我是孟云姑!” 了因看着她,问道:“师妹怎么穿了男装,我几乎认不出来了。” 孟云姑笑道:“这样行走江湖比较方便!”一面问道:“师姐什么时候来的。” 了因道:“我昨晚来过,看到这里已是一片焦土,找不到人可问,所以今天再来看看,却想不到会遇上师妹!” 接着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云姑道:“谁知道,我也是刚才才到的,师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呢旷 了因道:“师妹不是要卞药师的女儿药姑去找我吗? 我正好去了东海,回去之后,听净缘说,这里有许多人中了毒,所以才赶来的。” 孟云姑攒着眉道:“这把大火,好生奇怪,不知有没有人葬身火窟?” “没有!”了因道:“我昨晚已经仔细察看过了,并未找到一具人骨,可见所有的人都已及时逃出了。” “这就奇了。”孟云姑道:“万青峰、少林智杖大师、苍龙谈朕等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了因道:“江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说来话长!”孟云姑道:“师姐,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 了因点点头,两人离开黄山山麓,差不多走了二十来里路,才看到路旁挑着酒帘的小店。 那是临大路旁卖茶水兼酒菜、面食的摊子,小路边搭着松棚,棚下放了三五张木桌子和长凳。 这时午牌已过,松棚下除了一个老头蹲着洗碗筷,没有一个食客。 两人走人硼下,就在外面的一张木桌旁坐下。 那老头慌忙抹了一把湿淋淋的手,才倒了两杯茶,送到桌上,含笑问道:“二位要些什么?” 孟云姑道:“给我们下两碗素面就好。” 那老头答应一声,回身退下。 孟云姑喝了口茶,就把这几个月来的情形,扼要地说了一遍。 了因听得半响不语,沉吟道:“这么说,这些人中的毒,有魔教的‘迷迭香’和四川唐门的毒药,莫非四川唐门和魔教已经互相勾结?” 孟云姑道:“大概如此,不过到目前为止,对方主脑人物,始终不曾露面,不知是何人?” 了因道:“你们已经弄到解药了。” 孟云姑点点头道:“我就是专程送解药来的,怎知万松山庄已毁于大火,所有的人悉数失踪,我想这件事一定是贼党下的手,只是这些人会到哪里去了呢?” 说到这里,老头子端了两碗面来,她们低头就吃。 了因又道:“这事我看你还是赶快回去,给大家送信,我这里有大师伯给的一瓶‘九九祛毒丹’,虽然比不上‘百草丹’,也可解天下奇毒,你带去好了。” 孟云姑道:“师姐不到碧落山庄去吗?” 了因笑道:“既然遇上了你,我就不用去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递了过来。 孟云姑接过瓷瓶,收人怀中,随手取出十几文制钱,放到桌上,两人便走出松棚,就各自分手了。 孟云姑因万松山庄无故毁于大火,庄上所有的人又神秘的失踪,这是一件震惊武林的大事,她自然不敢耽搁,就日夜兼程,赶去碧落山庄报讯。 这一路上,除了中午打尖,夜晚随便找个庙宇过夜,第五天傍晚,进到临准关,离碧落山庄已只有一天的路程了,但发现从凤阳附近,就有人一路跟了下来,她自然不会把对方放在眼里。 这时,她就在大路边一方大石上坐了下来,取出中午买的包子,打开纸包和一层苗叶,慢慢的吃着。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心中暗自忖道:“怎么还没有人来?” 她站起身,走近一道小溪,用于掬着喝了两口水,再回到大石上坐下,忽听身后数丈,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沙沙细响,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又是地鼠门的人!” 她故作不知,静心倾听。 这回发现自己左右两边,也有人挖着地底泥土,渐渐逼近,听声音至少也有三四个人,直到离自己一丈左右,才行停住,就潜伏不动。 孟云姑坐着等了一会,依然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心中突然一动,忖道:“他们隐伏不动,敢情是在等人了,贼党既和唐门勾结,这几人身上,莫非带了唐门毒药暗器,自己倒不可大意!” 一念及此,哪还怠慢,右手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把身后、左右三处潜伏的人,一齐制住,然后就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倚着大树打起盹来了。 过没多久,大路上果然出现了一条人影,朝自己停身之处走来, 这人头戴瓜皮帽,身穿黑布大褂,扎脚挎,手里拿一支竹根旱烟管,是个耸肩弯背的瘦小老头。但双目炯炯有光,走近树下,口中忽然哈了一声,说道:“这位小哥,你在路边打盹不怕受凉?” 孟云姑故意连看也没去看他,只是随口哦道:“没关系,我只是走累了休息一会的。” 瘦小老头看着他阴恻恻地道:“小哥从哪里来?” 孟云姑抬眼道:“我是从石埭来的,老丈呢?” “老朽从凤阳来!”瘦小老头又道:“小哥要去那里?” 孟云姑道:“五河!” “啊!”瘦小老头口中发出笑声,uu看书 uukash 好像他也是五河的人,一面眨着一双鼠目问道:“小哥去五河哪里?” 孟云姑故意装出对瘦小老头怀疑之色,反问道:“你呢?” 瘦小老头似笑非笑地道:“老朽住在碧落山庄,小哥呢?” 孟云姑双手提了提,似是有了戒备的模样,冷声道:“我也是住在碧落山庄,你大概是住在地下吧?” “小哥完全说对了!” 瘦小老头逼上一步,阴声道:“小哥想不想跟老朽住到地下去呢?” 孟云姑故作惊慌,后退了一步,说道:“你是什么人,若是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极限大魔尊 二百七十二 1点也不假! “哈哈!”瘦小老头突然大笑起来,道:“看来,老朽还是把你估高了些,原来只是一个三流脚色。”他因孟云姑畏缩,看来武功不高,这就一抬手喝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孟云姑好奇地问道:“难不成,你还有帮手?” 瘦小老头道:“他们只是老夫的手下而已!” 孟云姑看着他,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瘦小老头得意地道:“你看老夫是什么人?嘿嘿!老夫就是黄掌门人。” “掌门人?”孟云姑越听越惊,问道:“你老是哪一派的掌门人呢?” 瘦小老头道:“你听说过地鼠门没有?老夫就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 “那好极了!”孟云姑忽然作喜,道:“这真巧,我们正要找地鼠门的掌门人呢,会在这里遇上黄掌门人,真是太好了。” “你们要找老夫?”瘦小老头子问道:“有什么事?” 孟云姑道:“我听老夫人说,碧落山庄的地下迷阵,多半是地鼠门的人建造的,所以我想如果能请到黄掌门人,老夫人一定会重重有赏。” 瘦小老头道:“你如何请得动老夫?” 孟云姑朝他笑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下就是拼了命,也非把黄掌门人请去不可。” 瘦小老头自然不会把孟云姑放在眼里,只是过了这许多时光,依然不见他四个手下出来,忍不住喝道:“你们听到没有,还不快给老夫出来!” 孟云姑忽然哦了一声,说道:“在下忘了告诉黄掌门人了,你老手下是不是有四个人呢?” 瘦小老头,道:“你怎知道的?” 孟云姑道:“你老难道没听到他们的鼾声?他们打呼的声音,此起彼落,看来都睡着了,你老说的话,自然没听到了。” 瘦小老头惊道:“你听到他们的打鼾声音?” 孟云姑笑了笑,用手指点着道:“他们一个在左首前方,两个在我身后,也分一左一右,一共是四个人躲在土堆里,对不?” 瘦小老头看他指点的一点也不错,心头已经暗暗吃惊,猛地跨上一步,出手如电,手中旱烟管一连点了孟云姑三处穴道,阴笑道:“小子!老夫已经点了你三处穴道,你还能拼了命把老夫请回去吗?” 孟云姑朝他点点头,笑道:“掌门人出手果然快得很,只可惜还是慢了点。” 瘦小老头愕然道:“老夫怎么慢了一点?” 孟云姑道:“你抬一下手看看,还抬得起来吗?” “老夫怎么抬不起来?” 瘦小老头想要举手,但握着旱烟管的右手果然抬不起来了,这一刹那,他一张瘦削脸上不禁变了颜色,疾快地后退一步,睁目喝道:“你……” 孟云姑没去理他,又道:“你现在大概已可感觉到麻木之感已由手肘向肩头了吧,唔,你再退一步试试,双脚还能后退吗?” 瘦小老头心中暗暗奇怪,自己明明点了他三处穴道,对方明明没有还手,自己有手如何会被他制住穴道? 他当然更不相信自己双脚也被制住了,因为刚刚还后退过一步,而且若是被制住穴道,自己多少总会有些感觉,于是他果然又举步后退,那知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双脚就像钉在地板上一样,再也无法移动。 瘦小老头脸上肌肉一阵扭曲,似遇到了鬼一般,骇异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孟云姑缓缓地站起身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揭开瓷瓶的塞子,倾出一粒药丸,含笑道:“你不用问我是谁?先把这粒药丸吞下去。” 瘦小老头头上不禁绽出汗水,说道:“这是什么药丸?” “毒药?”孟云姑徐徐说道:“七日断肠丹,七日之后肝肠寸裂,但只要在第六天的子夜,能服下解药,就可保无事。” 说话之时,已经走到瘦小老头面前,右手指起,一下捏开了他的牙床,左手迅速把药丸投入他口中,然后又替他合拢了牙床。 瘦小老头纵然不肯把药丸吞下去,但牙床一开一拢之际,早已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心里又急又怒,喝道:“你要老夫做什么?” “你完全说对了!”这句话,正是瘦小老头方才说过的。 孟云姑朝他笑了笑,道:“你我无怨无仇,我给你这颗‘七日断肠丹’,完全为了领赏,你老是地鼠门的掌门人,老夫人欢迎得很,说不定见到你,立即延为上宾,送你黄金千两,明珠百颗,你老不是也可以发一笔横财吗?” 瘦小老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解药?” 孟云姑道:“最迟六日之后,我一定会给你的。” “好!”瘦小老头道:“我答应跟你去,你可以解开我穴道了。” “可以!”孟云姑故作得意之色,右手在瘦小老头肩膀拍了一下,笑道:“现在你……” 瘦小者头穴道一解,没待孟云姑说完,忽然疾退一步,右手一抬,指着孟云姑厉笑道:“好小子,你乖乖的把解药交出来,不然的话,老夫只要手指一按,你就可以立时化成一滩脓血。” 孟云姑听得心中一动,忖道:“听他口气平小京的准是唐门‘化血针筒’了。” 她一面右手掌心竖起,对着他的针筒一面含微笑道:“你手里大概有一管唐门化血针筒了,但你决不敢对我出手的,因为我若化成了一滩脓血,谁来给你‘七日断肠丹’的解药?” 瘦小老头手上果然握着一管黑黝黝的针筒,沉喝道:“你再走上一步,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孟云姑从身边取出一个小瓶,捏在左手掌心,手臂向左平伸,右手依然竖掌向前,一面抬目说道:“我已经把解药捏在左手,现在你不妨按一下机簧试试,能不能把我射死?如果把我射死了,你就可以从我的左手取到解药,你也不用随我去见老夫人了。” 瘦小老头是个生性多疑的人,闻言不禁踌躇起来,天下那有这样傻的了,左手拿了解药,要自己发射毒针,把他射死,除非他练成了道家护身真气,但这小子年纪轻轻,不像练成道家护身真气,那么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他一手执着“化血针筒”竟然不敢发射,问道:“你左手真是解药?” 孟云姑微哂道:“在下何用骗你?我这是给你机会,再迟这机会就没有!” 随着话声,又举步跨了上去。 瘦小老头看他走近,更是吃惊,一旦给他夺去针筒,自己势非跟他前去不可,这个机会的确是稍纵即逝,一时那还敢犹豫,拇指迅快按了下去,针筒机簧竟似失灵似的,化血针竟然一支也射不出去。心头不禁大急,拇指接连按了几下,“化血针筒”还是无法发射。 孟云姑走上前去,右手朝前轻探,有如探囊取物,一下从他手中把“化血针筒”取了过去。 原来孟云姑是用真气逼住了针孔,是以任你瘦小老头按动机簧,毒针也就发射不出去了。 瘦小老头一身武功也极为可观,不知怎的任由人从他手中夺走了“化血针筒”,连半点的抗拒都没有,这一点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孟云姑把针筒和左手一瓶解药,一起收入怀中,才笑了笑道:“你现在相信了吧!” 瘦小老头骇异地道:“你……是谁?” 孟云姑含笑道:“我就是宫飞萍,你呢?姓什么?叫什么?” “你是宫飞萍?” 瘦小老头暗道:“宫飞萍不就是宁无缺?自己曾在竹逸先生的竹庐中见过他,他应该认识自己,不会再问自己姓名。那么这个宫飞萍,不是在竹庐中遇到的那个宫飞萍了,怎么会有两个宫飞萍?都是年纪轻轻,武功高不可测!” 心念转动,一面忙道:“老朽黄五郎,江湖朋友开老朽玩笑,叫我黄鼠狼,到现在大家都叫我黄鼠狼了。” 孟云姑道:“你是地鼠门的掌门人不假?” 黄鼠狼道:“一点不假。” 孟云姑随手从地上捡起几粒碎石子,然后漫不经心的一扬手,朝地上掷出,说道:“好了,你四个手下穴道已解,你叫他们爬出来吧!” 黄鼠狼看他随手撒出几粒碎石,居然一下能解开分别伏在四个不同方向土堆中人的穴道,uu看书.ukash心里自然不敢相信,这就喝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话声甫落,只见从四处土堆中果然立时站起四个人影,举步走来。 黄鼠狼看得心头暗暗震惊,忖道:“这宫飞萍一身武功果然高明,自己可得小心应付才是。” 孟云姑目光如电,早巳看到四个灰衣汉子站起身来时,每人手中同样握着一管黑黝黝的针筒,这就说道:“黄掌门人,你要他们把手中针筒拿过来。” 黄鼠狼心中暗道:“这小子,眼光锐利得很,可惜方才错过机会,如若四人同时出手,早把他射成一滩黄水了!但想归想,此时他和孟云姑站得很近,自思无法脱身,何况自己还吞服了他的‘七日断肠丹’,没有他的解药,七日之后自己岂不是要肝肠寸断?” 一念及此,只得朝四人说道:“宫少侠要你们把针筒拿过来,还不快拿过来?” 四个灰衣汉子果然依言各自把针筒送上。极限大魔尊 二百七十三 保持警戒! 孟云姑接到手中,含笑道:“黄掌门人,时间不早,你要他们分散开去,各自找个地方,休息去吧!” 黄鼠狼只得朝四人挥挥手道:“没你们的事了,下去休息吧!” 四个灰衣汉子依言退下。 孟云姑也没有再去理会他们,自顾自在大石上倚着大树打起盹来。 黄鼠狼平日生性多疑,,这回因服了“七日断肠丹”,又慑于孟云姑的武功,自是不敢妄动,也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大石坐下,闭目养神。 这时不过二更时光,孟云姑正在假寐的人,忽然听到远处,似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细心请听,来人不止一个。 她就以“传音入密”向黄鼠狼说道:“有人来了,你得好生应付,不许泄漏半句,否则我会先取你的性命。” 黄鼠狼听到话声,急忙睁目看去,大石上早已没有了宫飞鹏的影子了!心中暗暗地惊擦,忖道:“这小子好快的身法!” 再举目朝来路看去,他并未发现人影,不禁疑信参半,暗自嘀咕:“这时候还有什么人会来?莫非这姓宫的小子又在耍什么花样?”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就在此时,果见远处有三条人影,从大路上奔行而来,心头不由又是一怔:“自己刚看到寸许长的人影,这小子居然早就听到了。” 这样又过了一会,那三条人影才逐渐接近,现在他已可看清楚了,来的是四川唐门的二庄主唐世良,和他的儿媳唐纪中、霍如玉! 等黄鼠狼看清楚的时候,三人差不多已快到面前! 唐世良目光深沉,相距还有一丈来远,就道:“前面可是黄老五吗?老夫听说你发现了宁无缺,一路跟踪下来,在五管化血针筒之下,大概已经把他解决了吧?” 黄鼠狼耸耸肩道:“没有,这小子滑溜得很,到了这里,被他溜进了树林子里,兄弟和四个兄弟搜遍松林,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唐纪中冷哼一声道:“宁无缺这小子是上面要你负责追踪的人,你连这点事都办不成,你说该如何交代呢?” 黄鼠狼一张瘦削的脸不由沉了下来,道:“唐公子这样责备兄弟,这里可不是四川唐门当差的时候。” 唐纪中怒声道:“黄老五,你敢对本公子这样说话?” 黄鼠狼忽然大笑道:“不错,黄某是在你们唐门当过副总管,你唐公子是二庄主的少爷,但你要弄清楚,黄某虽是副总管,实际上二庄主还要听黄某的。二庄主,黄某没有说错话吧?” 这话听得隐身在树上的孟云姑暗暗奇怪,忖道:“他是唐门副总管,二庄主怎么会要听他的呢?” 唐世良一手持须,豁然大笑道:“黄老五,你说的没错,从前老夫是要听你的,那是因为你衔教主之命,到四川唐门当副总管去的,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黄鼠狼口中“哦”了一声。 唐世良续道:“现在老夫奉教主之命,出任唐门掌门人,教主已把鼠门拨归老夫指挥,你黄老五应该受老夫节制才是。” 黄鼠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怔了一怔,说道:“教主把兄弟拨给二庄主节制指挥,兄弟自当遵命,只是兄弟还没有接到教主的指示,一点也不知道此事。” 唐世良哈哈一笑,回头道:“如玉,你取出金令来让他瞧瞧。” 霍如玉答应一声,纤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银牌,在掌心一扬,娇笑道:“教主命我传达金令的,你看清楚了!” 黄鼠狼不由身躯一震,吃惊道:“少奶奶原来是银牌使者,属下从前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霍如玉娇笑一声,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教主令我传达金令,拨归唐门掌门人管辖的,并不止你地鼠门一个门派,我这银牌使者,也不过是奉派在唐门掌门人手下听候差遣而已!” 黄鼠狼心头暗暗一沉,只得唯唯应“是”。 唐世良掀须一笑道:“黄老五,老夫命你继续监视,从这里到五河,就由你地鼠门完全负责,只要发现宁无缺、竹逸先生的行踪,随时传递消息,报告银牌使者;还有三日后,你招集三十六鼠,去凤阳向纪中报到。” 黄鼠狼只得躬身道:“属下遵命。” 唐世良一阵嘿嘿干笑,沉声道:“纪中,咱们走!” 唐纪中回身冷峻地道:“黄老五,你听清楚了,今后地鼠门就由本公子负责指挥,你虽是地鼠门掌门人,也要听本公子的,知道吗?” 黄鼠狼连连陪笑道:“属下知道。” 唐世良率同儿媳,转身奔行而去。 黄鼠狼等三人去远,朝松林中拱拱手道:“宫少侠,你请出来,在下有事奉商。” 孟云姑早就在他身后,朝他肩上一拍。 黄鼠狼吃了一惊,急忙回身一看,舒了一口气,道:“宫少侠,你吓了在下一大跳。” 孟云姑道:“我问你,这姓唐的是什么人?” 黄鼠狼道:“他是唐门的二庄主唐世良。” “你呢?”孟云姑道:“还是唐门的副总管?” “少侠都听到了。” 黄鼠狼道:“在下也就不用隐瞒了,在下本是地鼠门的掌门人,因为地鼠门在江湖上只是一个下五门的门派,一向不被江湖上所重视,白衣圣教就是利用这一点拉拢敝门,替他们建造地下迷阵……” 孟云姑问道:“你懂迷阵?” “在下不懂。” 黄鼠狼道:“那是威供奉画的图样,咱们只是依照图样在地下施工。” 孟云姑问道:“戚供奉是谁?” 黄鼠狼道:“好像是奇胲门的人。” 孟云姑问道:“后来呢?” 黄鼠狼道:“迷阵完工之后,在下就以铜牌使者名义,派去四川唐门……” 孟云姑道:“有这么容易就当上唐门的副总管?” “当然没有这么容易。” 黄鼠狼道:“因为在下擅地行术,先在唐世良饮食之中下了‘迷迭香’,等他毒发,遍服唐门解药丸无效,在下才现身相见,当时曾奉教主之命,只要他投效白衣圣教,保证他当上唐门掌门人,并由他推荐在下担任唐门副总管,事实上,他处处都要听我的。” 孟云姑道:“现在他当了唐门掌门人了。” 黄鼠狼道:“这是教主封他的,大概还没有正式当掌门人。” 孟云姑道:“现在你们地鼠门归他统率了。” 黄鼠狼道:“就是为了这个,在下……所以要和少侠商量……” 孟云姑道:“你想要我早些给你解药?” “不是!”黄鼠狼道:“从煎唐世良由在下指挥,曾给他服过教中的‘迷迭散’,毒发之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敝门三十六鼠,只怕都会受他折磨,所以……” 他目中露出求援神色,黯然道:“当初敝门投效白衣圣教,就是因为江湖上没有人瞧得起咱们,以为投效了白衣圣教,可以出一口气,但如今看来,古人说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白衣圣教势力扩大了,有许多门派归附了他们,敝门只是走狗而已,不值他们重视,所以……所以在下想通了。” 孟云姑道:“你的意思……” 黄鼠狼道:“少侠给在下服了‘七日断肠丹’,答应六日之后给在下解药,在下相信少侠六日之后一定会给在下解药,而且在下也相信少侠一定可以解救敝门之厄……” 孟云姑问道:“你要我如何解救法呢?” 黄鼠狼道:“少侠等人不是正在和白衣圣教作对吗,敝门为了自救,颇想投到少侠这一边,不知少侠能不能替在下引介,敝门庶可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孟云姑点头道:“你们如果确有诚意,我自可替你引介!” 黄鼠狼连连拱手道:“在下手下共有三十六鼠,别的本领没有,但个个都精于地行之术。三日之后,如果向唐纪中去报到,敝门就将断送在在下的手里,在下言出至诚,少侠幸勿见疑!” 孟云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黄鼠狼喜形于色,连连道谢! 孟云姑忽然站起身道:“既然如比我们还是这时候就走吧!” 黄鼠狼道:“在下悉听宫少侠的。” 说完,口中发出“吱”“吱”鼠叫的声音,只见四名灰衣汉子立时走了过来。 黄鼠狼吩咐道:“你们跟在后面,随时保持警戒,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那四名汉子躬身领命。 孟云姑就展开脚程,朝五河奔去,黄鼠狼跟在她身后,倒也并未落后,天色刚刚黎明,就已赶到江边。 孟云姑脚下一停,uu看书ww.uukansh但见江水滔滔,薄雾未消,一眼望不到对岸,再举目回顾,也看不到一艘船只。心中暗暗奇道:“我们派在这里的几条渡船呢?” 黄鼠狼在旁道:“宫少侠,这里没有船只,要不要去叫他们找一条船来?” 孟云姑点头道:“好吧!” 黄鼠狼又撮口发出几声“吱”“吱”之声,只见一名灰衣汉子立即奔了过来。 黄鼠狼吩咐道:“你们去找找看,附近可有船只?” 那灰衣汉子领命而去。 这回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见他坐在一条渔船,从左首柳荫中划了出来。 这条渔船的船身不大,舱中最多也只能坐两个人,渔船靠岸之后,灰衣汉子坐到船头,让两人下船,就帮那渔人划桨。极限大魔尊 二百七十四 挖地道! 一叶扁船,横流十里来宽的江面,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抵达对岸,三人上岸之后,灰衣汉子又要他划回去把另外三个人送过来。 孟云姑领先走在前面,不过三数里路,自然很快就赶到碧落山庄。 如今她和黄鼠狼及一名灰衣汉子就站在碧落山庄前面。 这一刹那,孟云姑一个人竟然僵住了! 这一情形,几乎和万松山庄如出一辙,覆盖极广,门楼巍峨的碧落山庄,竟然只剩下一片断砖残瓦,劫后灰烬。 又是毁于大火! 这当然不是老夫人下令烧的,那是碧落山庄的贼人纵的火了! 人呢?这许多的人呢? 孟云姑一声不作,飞身过去,凝目四顾,仔细察看,差可安慰的似乎不见一具尸体。 黄鼠狼紧跟在她身后,掠了过来,一面说道:“宫少侠,这个地方好像是被炸毁的。” 孟云姑听得身躯蓦地一震! 如果是贱人纵火焚的,所有的人还有逃生的机会,如果是被引爆火药炸毁的,那么住在庄里的人,就是生了翅膀,也极难幸免,焕然转过身去,问道:“你说什么?这里是炸毁的?” 黄鼠狼指着一处倒榻的残垣,说道:“是的,这堵墙垣,是从墙角震倒的,这个陷下去的窟窿,四周还残留硫磺的颜色,据在下看,多半是在地底隧道中埋了大量火药,引发爆炸所引起的大火,所以墙垣才会全数倒塌。” 孟云姑听得更是大急,以目前的形势,老夫人等人占了地面上的碧落山庄,贼党却全数躲在地底。 如果地底埋了大量火药,引起爆炸,自然可以把碧落山庄一举夷为平地,这一爆炸,当然是贼党准备一举消灭地面上所有的人。 老夫人、卞药师等人又不是神仙,事先如何会知道,那么等到火药爆炸,那里还有逃生的机会?她想到这里,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急急问道:“你快去看看,可有人被炸死了?” “没有。”黄鼠狼道:“这里一具尸体也找不到,可见并没有人死伤。” 孟云姑道:“哦!对了,这里的地道是你监造的,你快看看,地底通道是否存在?” 黄鼠狠摇摇头,道:“火药从地底爆炸,所有地道自然也全毁了。”说到这里,不住地点头道:“在下明白了,地底通道全毁,所以他们再也用不着地鼠门的人了。” 孟云姑道:“这就奇怪了,既然没有半个人死伤,那么这许多的人又会到了那里去呢?” 黄鼠狼道:“这个在下也觉得奇怪,白衣圣教命敝门开筑地下通道,足足花了三年多的时间,似乎没有理由把它毁去?” 孟云姑冷笑道:“白衣圣教处心积虑,是对付各大门派,你知道碧落山庄住的是哪一些人吗?老实告诉你,除了老夫人,还有终南四老、武当派、金刀门、白虎门、黄龙寺的人,可以说是当今武林的精锐,全在这里。他们一举炸毁碧落山庄,自然是企图把所有和他们作对的人一网打尽,区区一座碧落山庄,再加上地底通道,又算得什么?只是……” 她望着晨光中这偌大一片劫后废墟,虽然不曾发现一具尸体,但依然止不住心头的不安和恐惧的阴影。只是沉吟道:“如果没人伤亡,怎么……会……” 在她说话之时,另外三名灰衣汉子也渡过江赶来了。 黄鼠狼问道:“你们可曾发现有人跟踪?” 三人中的一个答道:“没有!” 黄鼠狼又道:“你们去两个人,到文武殿看看,那里的情形如何?但可得小心!” 其中两人答应一声,迅快的转身奔行而去。 孟云姑踏着瓦砾,找遍了整座碧落山庄的废墟,确实没有发现一具尸体,心头稍稍放宽了一些。回头看去,黄鼠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就问道:“你看这场大火,是发生在几天以前的事?” “据在下看,最多不过三天。”黄鼠狼忽然又哦了一窜,道:“官少侠,住在庄上的人,会不会是撤走了?” “撤走?”孟云姑道:“他们会撤到那里去呢?” 如果万松山庄没被毁去,也许会撤回万松山庄去,如今万松山庄也已毁去了。 再说,自己是从黄山来的,老夫人这边,少说也有上百个人,这一路上,怎么会一个也没有遇上? 黄山万松山庄的人,再加上住在碧落山庄的人,这两拨人好像突然在两场大火之后从江湖上消失了,这怎么会呢? 她想到老夫人、宁无缺、凌妙可、祝小青,她虽然坚他们不会死的,但人在那里呢?面对这片断垣残壁的焦她再坚强,也感到头脑昏昏的,几乎支持不住了! 就在此时,看到那两名灰衣汉于急匆匆地飞奔回来! 黄鼠狼急忙迎着问道:“情形怎么样?” 左首一个跑得气呼呼的,垂手说道:“回掌门人,文武殿也炸毁了,只剩下一片瓦砾,地下迷阵也全毁了。” 孟云姑自言自语地道:“这么说,贼党也全数撤走。” 刚说到这里,忽然耳中听到附近不远处,有极轻微的音声传了过来,似是有人隐伏,不由迅快的转过身夫,喝道:“什么人,还不给我出来?” 黄鼠狼也立即转过身来,目光注处,平坦的瓦砾中,那有什么人影?心中暗暗奇怪,但他心知宫飞萍(孟云姑)耳朵敏锐,决不会听错。 就在此时,果见从瓦砾堆中钻出一个人来! 孟云姑不觉眼前一亮,叫道:“是小乙你怎么躲在瓦砾堆里!” 那个从瓦砾堆中钻出来的正是孙小乙,他看到孟云姑,急忙笑道:“原来是大姐回来了,我是奉派在这里暗个监视贼人的。” 黄鼠狼看得大奇,他是地鼠门的掌门人,精于地形术,刚才在这片瓦砾中已经仔细察看过一遍,有人躲在里面,居然会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一双鼠目,只是盯着孙小乙钻出来的地方,但依然看不出一点形迹来,心个暗道:“看来此人地行术,还远超过自己。” 孟云姑忙问道:“宁伯母他们呢?” 孙小乙笑道:“都没事,在贼人引爆炸药以前,咱们早就撤走了。” 孟云姑道:“你早已看到我了,怎么不早些出来?害我多担心!”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两个是金刀门的兄弟,咱们隐伏地下,原是等候贼人来察看,是不是把咱们全炸死了,如果有人来了,咱们就要暗中跟下去,看他们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但等了两天,贼人一个也没有来过。 咱们三人是轮流守望的,一个在上面,两个在下面,刚才是金刀门的一个兄弟值班,他可能不认识大姐你,后来听你们谈话,好像是自己人,才下去叫我上来的。” 黄鼠狼听他叫宫飞萍“大姐”,心下更奇,忍不住问道:“这位老哥,你们躲在地下,在下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孙小乙故意改扮成小老头) 孟云姑道:“我忘了替你们引见,这位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他是孙小乙。” 孙小乙朝黄鼠狼抱抱拳,笑道:“咱们是躲在炸塌了的地道里面,你老哥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黄鼠狼道:“这里的地道,当年就是敝门建造的,不论如何炸塌,只要有人可以藏身,在下就应该可以瞧出来才是,孙老哥从地道出来,在下依然看不出一点形迹,以在下想来,孙老哥也一定精于地形术了?” 孟云姑也道:“对了,我也一点都看不出来。”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地道炸塌了,后来我们又挖空了一丈来深,可以住得下三个人,出口处,嘻嘻!这是竹逸先生布置的奇门阵法。其实有一个仅容一个人出入的窟窿,他只在窟窿两边堆了一些砖块,外人不懂得步法,就是走到前面,也什么都看不见。” 黄鼠狼惊奇地道:“竹逸先生已经来了?” 孙小乙笑道:“来了已经四天了!” 黄鼠狼叹息一声,道:“他当真是一位奇人,戚供奉和唐世良派出了许多人,还在沿途侦查他的行踪,他却早巳到了这里!” 孟云姑道:“现在不用多说什么了。小乙,宁伯母他们现在在何处呢?你快快领我们去。” 孙小乙道:“我们奉命守在这里,不能离开,大姐从这里往东走,到得花湖边上,用右手向天招三招,就会有人替你引路了。” 孟云姑点头道:“好!你回下去吧!” 孙小乙道:“那我就失陪了。” 说完,身形一闪,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这回黄鼠狼就在他身边,自然十分注意,但孙小乙一闪而没,依然没法看得清楚,所看到的依然只是一堆瓦砾而已! 孟云姑道:“我们走吧!” 从碧落山庄往东行,uu看书 ww.uukansuco 不过三里光景,就已到了沱湖湖滨,但见沿湖绿柳如云,湖光敛滟,附近那有什么人迹? 孟云姑姑且依孙小乙所说,举起右手向天招了三招。 说也奇怪,只见从大柳树下,忽然划出一条船来,船尾坐着一个头戴毡帽的汉子,朝孟云姑招呼道:“客官要渡江,那就请上船吧!” 孟云姑也没和他多说话,就先跨下船舱,黄鼠狼和他四个手下也相继落船,船家不待吩咐,掉转船头,朝对岸划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已抵达对岸。 船家靠岸之后,朝孟云姑低声道:“客官到了天井湖边,自会有人接应。” 孟云姑说了声:“多谢!” 大家纵身上岸,船家就回转船头,自顾自的朝湖心划去。极限大魔尊 二百七十五 任务失败! 孟云姑、黄鼠狼和他四名手下循着小径赶到天井湖,已快近中午,只见湖边停着一条小船,船上只有一个老渔夫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蹲在船上补网。 看到六人走近,那小女孩口中“咦”了一声,叫道:“大姐来了”一面又招手道:“大姐快请上船。” 孟云姑方自一怔,小女孩却忽然笑道:“大姐,我是妙可啊!” 孟云姑听她口音,果然是凌妙可,立即想起,她可能易了容,而且还以“缩骨功“,装扮成小女孩的,不觉啊道:“你是二妹!” 凌妙可一指老渔夫笑道:“大姐认不出来吧!他是万老大呀!” 万点星忙道:“孟姑娘,这几位是?” 孟云姑当先跨下船去,等黄鼠狼等五人下了船,才引见道:“这位是地鼠门的黄老五黄掌门人,这四位都是地鼠门的朋友。” 接着又介绍了万点星和凌妙可。 凌妙可笑道:“这位黄掌门人小妹认识,他好像是四川唐门的副总管对不?” 黄鼠狼听得大奇,问道:“凌姑娘认识在下?” 凌妙可道:“黄掌门人不是去过我师傅的竹庐吗?顿了顿又道:“那天姓戚的去找师傅,被我大哥制了穴道,后来黄副总管带这四位也来了,大哥就躲在门后,把你们全制住了,后来唐世良也随着赶来,给大哥一掌惊退,我就在屋后,自然都看到了。” 黄鼠狼被她说得不禁老脸一红。 孟云姑道:“二妹,不用再说了,这位黄掌门人现在已经不是唐门副总管,他有心投效到我们这一边来,所以由我带他们一起来的。” 说话之时,渔船已经划向湖中。 凌妙可走到船头坐下,说道:“我要帮万老大划桨呢,大姐你看,这两天我已经学会了划桨呢。” 孟云姑和黄鼠狼等人已在中舱坐下。 孟云姑问道:“碧落山庄究竟发生什么事故?宁伯母等人在那里呢?” 凌妙可一边划桨,一面说道:“说来话可长呢,这回要不是管巧巧给大哥捎信来,咱们大伙早就被炸成粉末?” 孟云姑道:“是管巧巧来通知你们的?” “不是她自己来的,是要一个叫飞虹的丫环送来的信。” 凌妙可道:“我们撤离不久,碧落山庄就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接着就起了大火,我们那时候早已到达峰山镇上了。” 她把别后的情形,简略地说了一遍。 孟云姑道:“直到现在,还没查到贼党撤到那里去了。” “不知道?” 凌妙可摇摇头道:“卞药师说,他们引爆火药炸毁碧落山庄之后,一定会派人前来查看的,所以要小乙他们在附近监视,务必查出他们落脚之处,但今天已经三天了,依然不曾有人去过。” 孟云姑笑道:“他们一定以为万元一失,所以没派人前来查看,哦!那么我们为什么也要如此神秘呢?” 凌妙可道:“那是银拂叟叟前辈说的,我们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把人手隐藏起来,让贼党以为我们都被炸死了,心腹大患己去,就会明目张胆的在江湖上出现,我们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说到这里,忽然“哦”道:“大姐,你这次回来得真快,据卞药师估计,大姐最快也要明天才会回来。” 孟云姑道:“我赶去黄山,并没见到人,所以就赶回来了。” “没见到人?”凌妙可惊奇地道:“那么万庄主等人呢?” “万松山庄和碧落山庄一样,变成了一片焦土。” 孟云姑道:“所有庄上的人一个也没看到,我只好赶回来了。” “什么?”凌妙可心头摹地一沉,急急问道:“万松山庄出了事?” 孟云姑道:“二妹,你不用急,这情形和碧落山庄完全一样,虽是一片焦土,但我仔细察看过,并没找到一具尸体,可见庄上并没有人伤亡,只不知万庄主等人的去向;我赶回来,就是向宁伯母、卞伯父等人请示来的。我想,这情形也许和这里差不多,宁救主足智多谋,说不定也是将计就计,预先把人撤走了。这件事等见了宁伯母,大家好好计议计议,总得先把人找到了才是。” 凌妙可经她这一说,心头总算放宽了不少,点点头道:“大姐说得也是,万松山庄有不少人手,贼人世未必能得手,只是……” 说话之时,船已抵达对岸。 万点星道:“凌姑娘,你陪孟姑娘、黄掌门人去吧,我还要到对岸去呢!” 凌妙可点点头,就陪孟云姑等人登岸,万点星独自划着船往对岸而去。 孟云姑由凌妙可领路,赶到峰山镇,镇后有一座小山,她领着孟云姑、黄鼠狼等人,从一条山径走去。 这是山助间的一大片平地,茂林修竹间果然矗立着一座大庄院。 院前拦着一道木栅,有一名庄丁坐在木栅里面的板凳上,进入栅门,庄院两扇黑漆大门紧闭着并没开启。 凌妙可引着他们从东首一道边门进人、再由长廊折人东首一座偏院。 孟云姑自然看得出整座庄院中,虽然看不到人影,但暗处却都有人防守,心中不禁暗暗点头,忖道:“只要看到这里的布置,就可知道有能人调度了。” 一行人刚走到偏院,只见宁无缺、丁瑶、祝小青、王牙婆等四人已经快步地迎了上来。 宁无缺迎着道:“孟姐姐一路辛苦了!快到里面坐。” 接着又“咳”道:“这位不是黄副总管吗?” 黄鼠狼在竹庐看到宁无缺时,脸上戴着面具,如今没戴面具,自然认不出来了,不由悍然道:“这位少侠如何认识黄某的?” 凌妙可笑道:“他就是我大哥宁无缺,黄掌门人在竹庐见过,不过那时易了容,化名宫飞鹏,所以黄掌门人一时认不出来了。” 黄鼠狼回头望望孟云姑,尴尬笑道:“宫少侠想必也是化名了?” 孟云姑举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笑道:“我是孟云姑!” 黄鼠狼连连拱手道:“原来是孟姑娘,在下还一直以为你真是宫飞鹏呢?” 孟云姑笑了笑,朝宁无缺道:“缺弟,这位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如今弃邪归正,来见伯母的。” 祝小青在旁道:“大姐,你没见过丁姐姐吧?” 丁瑶走上一步,拱手道:“小妹丁瑶,见过大姐。” 孟云姑看着丁瑶,含笑道:“这位丁姑娘,我确实没见过。” 凌妙可笑道:“大姐见过的,只是没见过她穿女装罢了。” 宁无缺道:“孟姐姐,她就是丁玉郎。” 孟云姑不觉笑道:“原来是缺弟的结义弟弟,所以看来有些眼熟呢!” 说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宁无缺、丁瑶两人被她说得不禁脸上一红。 凌妙可连忙打岔道:“宁伯母听说大姐回来了,早就在等着你了,大家快快地进去吧!” 孟云姑点点头,就和宁无缺走在前面。跨进偏院的堂屋,只见老夫人和青松道长、卞药师、竹逸先生、刘媒婆等人都在厅上。 孟云姑急忙走上几步,朝老夫人行了一礼,道:“伯母,侄女回来了。” 老夫人一脸慈祥,含笑道:“辛苦你了,这五位是……” 孟云姑道:“这位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他深明大义,弃邪归正,随同侄女一起来见伯母的。” 老夫人站起身道:“欢迎黄掌门人来参加我们的行列。” 黄鼠狼连连抱拳道:“在下见过老夫人。” 四名黑衣汉子也一齐朝老夫人抱拳行礼。 孟云姑又给他引见在座诸人,一面把黄鼠狼投效白衣圣教,修筑碧落山庄地道,后来又奉命担任四川唐门副总管。以及唐世良现在当上了掌门人,还统辖了好几个门派,他要黄鼠狼手下三十六鼠向唐纪中报到。黄鼠狼逼于形势,也领教到白衣圣教只是利用他而已,才毅然投到这里来的,简扼的说了一遍。 青松道长稽首道:“黄掌门人能够及时醒悟,不失为人中俊杰,贫道代表武当派,深表欢迎。” 要知青松道长在武林中声望极尊,他说出代表武当派欢迎一个江湖下五门地鼠门的掌门人,这话份量就够重了! 黄鼠狼一向以为名门正派都瞧不起他的,如今听到青松道长的话,心头十分感动,连连抱拳:“不敢!” 大家落坐之后,孟云姑又朝青松道长、卞药师两人抱拳说道:“道长、卞伯父,晚辈奉命前去,很惭愧没完成任务,因为黄山的万松山庄发生了极大的变故,晚辈一个人也没有找到……” 这是惊人之言! 宁老夫人、青松道长、卞药师以及所有在座的人莫不为之一怔! 老夫人坐着的人,身体不自觉地朝前俯出,急问道:“雪姑,你说什么?万松山庄一个人也没有找到?他们人呢?” 青松道长要待开口,uu看书uknshu.cm 但老夫人已经问出来了,他也就没有再说。 孟云姑道:“侄女赶到之日,万松山庄已经是一片焦土,一个人也没有……” “万松山庄毁于大火?” 卞药师忍不住问道:“你可曾仔细看过,有没有发现尸体?” “没有。”孟云姑道:“侄女大师姐比我早到一天,我们两人仔细察看过,并没有发现一具尸体。” 老夫人怒声道:“这些贼人炸毁碧落山庄,很可能用同样的方法,炸毁万松山庄,好把咱们两边的人一网打尽,当真恶毒得很!” 竹逸先生微微笑道:“孟姑娘说现场不曾发现一具尸体,那就不是用火药去炸的了。” 青松道长沉吟良久,才道:“照说有智杖大师坐镇,万松山庄不可能出什么差错……”极限大魔尊 二百七十六 老巢在河南! 卞药师道:“但如果大家都没事的话,早就该派人和咱们取得联络了。” 王牙婆道:“卞药师说的原也没错,只是碧落山庄也出了事,所有的人,都迁到这里来了,他们又如何能联络得上呢?” 竹逸先生笑道:“咱们大伙虽迁到这里来了,但碧落山庄附近,有孙小哥守在那里,如果万松山庄派人来了,孙小哥应该认识。” 老夫人道:“我看咱们应该多派几个人手,去各处探听智杖大师、万庄主等人的下落才是。” 黄鼠狼站起身,抱抱拳道:“老夫人、各位道长,在下脱离白衣圣教,投到这里来,蒙大家不弃,还鼓励有加,在下内心至为感激,惭愧的是寸功未立。在下领导敝门,一共有三十六鼠,今天带来的只有四个,还有三十二鼠,散处各地,敝门在扛湖上,不过是一个下五门的门派,除了善于隐藏,没有别的长处,只有地行术,还算是一门之长。 老夫人如要侦察万松山庄失踪的人,和白衣圣教究竟藏匿何处?不用多派人手,在下只要派一个人,知会敝门留在各处的兄弟一声,要他们全力搜索,既可不惊动对方,大概三五天的时间,定有确切消息传来,不知老夫人和各位道长意下如何?” 卞药师心中还在犹疑,黄鼠狼前来投诚,不知是否可靠,万一他是贼人派来卧底的,他派人出去,岂不把这里的秘密都泄露出去了? 他一时之间,颇难决定。 青松道长却连连颔首,欣然道:“有黄掌门人派人去通知贵属,这是最好也没有了。” 老夫人原也和卞药师有同样的想法,眼看青松道长说出来了,只得点头道:“道长说得极是,有黄掌门人派人协助查访,自是甚好,只是黄掌门人手下,贼党一定会都认识,会不会…… 黄鼠狼笑道:“老夫人放心,敝门三十六鼠只听命于在下,和白衣圣教并没有直接接触的,从前只有在下一人向管副总管负责,有什么事,也是管副总管下令给在下,再由在下命敝属去做。他们也因此对在下不满,所以才会要在下交出三十六鼠,去向唐纪中报到的事发生,没有在下的命令,三十六鼠不会报到,他们是无法找得到的。” “这样就好。” 老夫人点点头道:“道长、药师,关于查访智杖大师、万庄主等人的下落,和白衣圣教贼人行踪这两件事,我看就交给黄掌门人去办吧!” 卞药师道:“好!那就请黄掌门人多费心了。” “不敢!”黄鼠狼拱拱手道:“在下这就要他们去办?” 话声一落,立即转身朝身后四人道:“你们都听清楚了,这是两件极为重要的差使,第一件,是查访万松山庄在大火之前无故失踪的人。第二件,白衣圣教的人现在的行踪,务必以极快的方法,通知本门弟兄,查明具报,你们谁去?” 其中一名灰衣汉子躬身道:“属下去。” “好!”黄鼠狼点头道:“就你去好了,不过此行任务重大,不可稍有疏忽。” 灰衣汉子躬身道:“属下省得。” 黄鼠狼挥手道:“你快去吧!” “属下遵命。” 灰衣汉子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老夫人含笑道:“黄掌门人初来此地,缺儿,你陪他到前厅去见见终南四老和金刀门、白虎门、黄龙寺的人,顺便也好替黄掌门人四位安排住处。” 宁无缺答应一声。 凌妙可道:“我和大哥一起去。” 当下就由宁无缺、凌妙可陪同黄鼠狼和三个灰衣汉子一起退出,往前厅而去。 一连三天,守在碧落山庄的孙小乙始终没有发现贼人前来查看火场,也没有一个前来窥伺过。 连香涧湖、沱湖、天井湖三处水面上,也始终不曾发现过一条可疑的船只,一个可疑的人物。 好像贼党撤退之时,引爆火药,炸毁碧落山庄之后,从此就一无动静,这批人已经离开此地,去了遥远的地方。 到底贼党去了哪里?就成为大家猜测的重点。 万松山庄毁于一场大火,所有的人,同样没有一点消息,生死未卜。 住在峰上镇的人,都已有些按捺不住,大家纷纷向总值日青松道长,副总值日卞药师提出建议。 这里齐集了不少人手,也有独步武林的易容圣手竹逸先生,何不请竹逸先生替大家易容改扮,分拨出发,搜索敌踪,和找寻万松山庄失踪的人,总比困守一隅,枯坐着等待消息要好得多。 老夫人和卞药师也给大家说得有些动摇了。 只有竹逸先生和青松道长认为黄鼠狼已派出人去,已要他手下三十六鼠在江湖上全面展开查访。地鼠门在江湖上虽然只是一个下五门的门派,但正因他们是下五门的人,所以结交的也都是各地鸡鸣狗盗之徒,眼皮子较宽,由他们负担侦查工作,胜过大家出动。 何况黄鼠狼曾当着大家拍过胸,有三五天工夫,大概就会有消息传来,劝大家再忍耐一二天,如果还没有消息,再作打算。 终南五老的老大银拂叟向天伦也力主慎重,他原先的计划,就是要隐藏己方,迫使敌人暴露行迹,才能收敌明我暗,掌握主动,打击敌人之效。 这是第四天的中午时分,那奉命去传达黄鼠狼命令的灰衣汉子果然赶回来了,而且也带了重大的消息。 老夫人特地要他到前面大厅上,当众报告,俾使大家听完他的报告之后,可作进一步的商讨。 这等于是全体会议,除了奉派在外,和各处的值勤人员,各派门人弟子之外,所有的人都参加了。 首先由黄鼠狼站起身,朝在场众人抱抱拳道:“各位在座的前辈、道长,在下于四天前派敝门的金鼠传令敝门弟兄,侦查万松山庄失踪的人和白衣圣教贼党行踪,现在金鼠已经赶回来了,详细情形,现由金鼠向各位报告。因为他是负责收集各处传递消息的负责人,各地传来的消息,也许互有出入,等他报告完了,各位如有疑问,可以提出来向他询问。” 说完之后,站在他身后的灰衣汉子金鼠就随着走出,朝大家躬身行了一礼,随即说道:“在下金鼠向诸位报告。” 他说到这里,大家就纷纷报以掌声。 “谢谢!”金鼠又躬了躬身,才道:“在下根据敝门各地兄弟传来的消息,第一点,是有关万松山庄失踪的人,经各地查访的结果,并无确实可靠的消息;因为没有一个人在万松山庄失火前后,看到过万松山庄任何一个人。” 大家听他说到这里,心头已经冷了一半,地鼠门还说消息灵通,这不是等于白说了吗? 金鼠接着又道:“惟据石埭的消息,在万松山庄失火的那天下午,曾有一拨镖车,经过石埭,保的是一位卸任知府老爷的全家,车辆、箱笼和随行的仆从,为数不少,还有三位镖师和几十名趟子手,他们好像是从歙县经石埭、贵池向西。另据安庆方面的消息证实,确有这批人经过,因为从万松山庄大火前后,只有这么一拨人,为数较众,也较为可疑,在下已命人追踪下去,详细侦查……” 卞药师问道:“这拨人是从歙县来的吗?” 金鼠道:“这是他们口中说的,到底是从何处来的,并不详细。” 卞药师点点头,抬手道:“你请说下去。” 金鼠又道:“另外是有关白衣圣教贼人的行踪,他们原先走的是水道,碧落山庄炸毁的当晚,有七八条大船从香涧湖进人淮河,以后就没有人知道下落,但在六天前的中午,须上三十里铺,曾有一拨人经过打尖,其中还有两辆马车,但后来就下落不明了,在下世已分派人追踪下去。” 竹逸先生点点头,道:“一拨由石埭向西,一拨由香涧湖到了颍上,都是向西去的,他们的目的地可能就是河南了。” 风云刀柴昆道:“这么说,难道万松山庄的人,都已落到他们手中了?” 天池钓叟姜超然道:“这有可能,如果不是落在贼党手中,就不至于没有一点消息,也不会和贼党一样,一路西行朝河南去了。” “难道这……”老夫人沉吟道:“贼党的老巢会在河南不成?” 青松道长也沉吟着道:“贫道认为,u看书 .uknshu.co 第一,从歙县经石埭向西的镖车,是不是万松山庄的人?这一点必须先查清楚;第二,经过颖上的那拨人,也无法确定是从碧落山庄撤退的白衣圣教贼人,也须及时查明,因此贫道觉得事不宜迟,咱们这里有的是现成人手,应该从速追踪。”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如果那批镖车确是万松山庄的人,确已落在贼人手中,就得及时把他们救下来。至于在颍上打尖的如果确是白衣圣教贼党,咱们暂时就不可动他们……” 黑豹端木休道:“为什么?” 青松道长微微一笑道:“他们在碧落山庄经营地下迷阵,居然肯毁之而去,第一当然是企图把我们一举炸死,永绝后患,但也可以说明他们另有老巢,这回是奉命撤回去的了,咱们正好由他们领路,半途上自然不可让对方发觉。” 老夫人道:“大家的意思怎么样呢?” 竹筇叟易南轩顿首道:“青松道兄这构想很好,咱们确实应该迅速的追踪,查明这两拨人。”极限大魔尊 二百七十七 集体大变脸! 风云刀柴昆道:“咱们人手如何分配,如果分头追踪的话,就得有两拨快速行动的人,和一个总联络处,可以根据情况,指示任务,以及调配人手和支援工作,才不至两处不能兼顾。” 竹逸先生道:“柴老哥这话极是,咱们不但要分头追踪,还得有一个联络总部和随时可以支援两处的快速后援,才能掌握全盘机宜。” 老夫人道:“咱们所有的人手,全部都在这里,要如何的分配,还要请大家公决。” 卞药师道:“兄弟觉得分配人手,方才柴老哥的提议,想得极为周到,一是分头行动,挑选两拨快速行动的人,一拨追镖车,一拨追碧落山庄贼人,这是先锋,但必须另选两拨支援的人,暗中跟踪前面的人,好及时支援。一是咱们的总舵,不参加前面四拨的人,统统在总舵候命,必要时可以派人支援前面的人。”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至于最前面的两拨人,为了要快速行动,人数就不宜太多,兄弟认为追镖车的人选,最好是以孟!”娘为主,她身上带有解药,万松山庄的人也正须要解药。另外再以凌姑娘为辅,她是刘老哥的门下,学会易容术,随时可以改变容貌,再有黄掌门人指派一位地鼠门的随行,作为联络,应该就够了。” 孟云姑、凌妙可同时答应。 卞药师又道:“至于追踪贼党,兄弟认为由宁老弟和丁姑娘最为适宜,再加黄掌门人指派一位地鼠门的人担任联络,他们此行,并不和对方动手,有三个人也足可胜任了。” 方才提议孟云姑、凌妙可,都曾明白的说派两人的用意,但追踪白衣圣教贼党,分派宁无缺和丁瑶,却并未说出为什么派他两人的用意来。 他虽然没有明白说出来,但老夫人等人,心里都知道他派宁无缺的意思,是因为贼党里有一个管巧巧的缘故。 上次管巧巧能偷偷泄露引爆火药的消息,这回宁无缺如果遇上了她,自然也会暗中相助,何况丁瑶原是白衣圣教的人,如果对方留了什么暗记的话,她当会发现的。 卞药师心中所想的,只是没有当着大家说出来而己! 宁无缺自然也听得出弦外之音,脸上微微的一红,连忙拱手道:“晚辈遵命。” 丁瑶听他派她和大哥同行,更是喜形于色,问道:“药师前辈那我们要不要易容?” 卞药师笑道:“自然要易了容,才能上路。”一面又道:“至于两拨后援,兄弟也有一个腹案,不过是否有当,还要大家斟酌……” 银拂叟向天伦洪笑道:“卞道兄只管说出来,咱们今天在场的人,都可以分配出动,不用客气。” 卞药师道:“咱们派出去两拨追踪的人,人数不多,但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尽量避免被对方发觉,最好不和对方动手,这一点,务请孟姑娘、宁老弟切切记住。 但我们派出去的两拨后援,就不同了,前面的人最好不要动手,后面的人,是支援前面的人去的,就得随时准备动手,因此必须有一二位极顶高手,才足以胜任。” 银拂叟点点头道:“不错!” 卞药师道:“兄弟的腹案,支援孟姑娘追踪镖车,如能有天池钓叟姜前辈、风云刀柴老哥,再加上万点星、孙小乙就够应付了……” 姜超然大笑道:“没问题,老夫算一个。” 柴昆道:“兄弟能追随姜前辈,这是兄弟的荣幸。” 卞药师续道:“至于支援宁老弟这一路,因贼党中颇有能手,人数就得略为增加,如能有竹筇叟易前辈、南山樵子陶前辈,再加慧修、慧持二位师傅和形意门赵(之欣)兄、徐(永旭)兄,四位为辅,也就够了。” 竹筇里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以及慧修、慧持、赵之欣、徐水旭,都同声答应。 银拂叟向天伦道:“药师道兄,老夫呢?” 卞药师道:“前辈当然在总部了,一面又朝黄鼠狼道:“黄掌门人也有一项特别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担任总联络,有贵门三十六鼠传递消息,咱们人手才能灵活的运用。” 黄鼠狼连连拱手道:“药师太抬举兄弟了,兄弟自当全力以赴。” 卞药师也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所拟腹案,不知诸位道兄认为是否可行?” 青松道长道:“卞道兄分配的人手,贫道自然赞成,只是不在分配以内的人手,自然全在总舵了,那么咱们这些人岂不是没啥事好做了?” “哈哈!”卞药师大笑一声,道:“咱们总舵,也就是扑灭白衣圣教贼党的主力,那要等双方正式照面,才一起出动,何况有黄掌门人担任总联络,消息自然极为灵通,哪里需要咱们,随时可以出动,也可以随时支援前面的两拨人马,总舵的任务,可重得很呢!” 老夫人道:“不在两拨以内的人,都在总舵候命,但蛇无头不行,总舵应该有一个统领,才能统一事权,老身认为由德高望重的向前辈担任,最为恰当。” 银拂叟连忙摇手,但他还没开口,大家已经纷纷鼓起掌来,他还是摇着手道:“不成!老夫……” 他底下的话还没说完,卞药师便接口笑道:“向前辈不用推辞了,大家已经鼓掌通过,一致推举,这是义不容辞的事。” 银拂叟爽快地道:“好!大家抬举老夫,老夫就不好再推辞了,只是总得有一两个人协助老夫吧!” 老夫人道:“青松道长和卞药师原是这里的正副总值日,就请他们两位担任向前辈的副手好了。” 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事情就这样决定。 孟云姑站起身道:“卞伯父,侄女和缺弟自然要立即上路,就请黄掌门人指派一名联络给我们才是。” 黄鼠狼点头道:“这个自然,在下奉派担任总联络,随同在下来的四人,分别叫金、银、铜、铁四鼠;金鼠要负责和各地联络消息,必须随在下同行,银鼠可随孟姑娘同行,铜鼠可随宁少侠同行,路上须听候孟姑娘、宁少侠差遣,并随时和金鼠联络。” 站在他身后的银鼠、铜鼠躬身领命,就各自朝孟云姑和宁无缺两人走去。 竹逸先生朝黄鼠狼问道:“黄掌门人,贵门的银鼠、铜鼠二人是否须要易容?” 黄鼠狼道:“多谢刘先生关心,他们二人,对方并不认识,不用麻烦先生了。” 竹逸先生点点头,含笑道:“好!那么现在最先出发的孟姑娘、妙可、宁老弟、丁姑娘四人,请随老朽进去吧!”一面又朝银鼠、铜鼠道:“二位也跟他们进去,你们都是第一拨,老朽替他们易容之后,立即就要出发了。” 于是他领着孟云姑、凌妙可、宁无缺、丁瑶和银鼠、铜鼠六人,一同往里走去。 不过顿饭工夫,竹逸先生又回了出来,拱拱手道:“现在该第二拨起程的人了,诸位道长,也请随兄弟进去吧!” 这回站起来的有支援孟云姑的天池钓叟姜超然、风云刀柴昆,另外万点星、孙小乙尚未赶到。 支援宁无缺的有竹筇叟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旭,黄龙寺慧修、慧持,一起跟着竹逸先生往里走去。 又过了顿饭时光,派人去撤回来的万点星和孙小乙同时匆匆走人。 卞药师站起身道:“你们总算赶回来了,刘老哥正在里面给大家易容,快随老朽来吧!” 说完,便引着两人朝里走去。这回因人数较多,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竹逸先生才从里面走出,说道:“现在咱们总舵的人,为了不让对方眼线发现咱们的行动,诸位道长也都稍作改扮才行。” 老夫人道:“真是太麻烦刘先生了。” “老夫人说哪里的话?” 竹逸先生笑道:“这是为了整个武林安危,兄弟稍效棉薄,也是应该的。” 接着目光一掠众人,又道:“方才宁老弟、孟姑娘两拨人,和支援他们两拨的人,兄弟在易容之时,参以己见,让他们以不同的身份上路。咱们总舵人数较多,依兄弟之见,最好也分散开来,以各种不同的身份上路,较为妥当,不知各位道长有何高见?” 银拂叟向天伦道:“刘道兄认为咱们如何改扮好,uu看书 ww.uukanshu 就如何改扮好了。” 老夫人也道:“向前辈说得是,咱们都听刘先生的安排好了。” 孟云姑乔装的是中年文士,凌妙可是书童,银鼠没有改扮,他也并没有和两人做一路,只是忽前忽后,离两人不远而已,他是地鼠门的人,可以用不同的方法,随时传递消息,不让外人发现。” 孟云姑因那批镖车已经过去七八天,因此和凌妙可两人,几乎是日夜赶路,当他们赶到庐州的时候,银鼠得到池消息,那批镖车在六天前曾经过六安。 当他们赶到六安时,又有消息传来,对方曾在五天前在庐州凌庙歇脚;第二天传来的消息,对方已由固始到了新蔡,这一路可以说是衔尾疾追,双方距离终于渐渐接近。 孟云姑、凌妙可因为有消息灵通的银鼠不时传递消息,只要一路上赶路就行了,但与她们同行的银鼠可比两人忙多了,他不但要紧随着两人,还得随时察看本门弟兄沿途留下的记号,也要把自己三人的行踪,留下记号,告诉后面支援的人。极限大魔尊 二百七十八 4打2! 这天午牌过后,孟云姑、凌妙可赶到新蔡,就在城墙边一家面馆打尖,找了一张临近大路的桌子坐下。 伙计送上茶水,两人要过面点。 忽见一个手持布撑的青衣汉子走了过来,那布撑上写着“相命”二字,是个看相算命的。他走近两人桌子,躬着身道:“君子问祸不问福,山人指点迷津,趋吉避凶,这位客官可要看个面相?” 他,正是银鼠乔装的。 孟云姑点点头,道:“好!就请先生相个面吧!” 银鼠随手把布撑放到桌上,在两人横头坐下,轻声说道:“对方前天到达汝南之后,进入一处大宅,已有两天没有动静,好像已经到了地头。” 孟云姑问道:“那是怎么一处大宅?” 银鼠道:“他们镖车从东门人城,却又从南门出城,那处大宅,座落在南门之外,三里光景。” 孟云姑道:“那些镖师,趟子手都没有出来吗?” 银鼠道:“没有。” 孟云姑道:“目前可有人继续监视?” 银鼠道:“敝门有两个弟兄,正在附近监视。 孟云姑道:“好!咱们吃完面,立即动身,赶到汝南去!” 此刻午牌早已过了,店堂中没有食客,是以谈话不虞被人听到,但两人说话还是十分的小声。 银鼠随便胡诌了一番相面的话。孟云姑取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银鼠收起银子,就站起身扬长出门而去。 正好店伙送上两碗面来,两人匆匆吃毕,就急着赶路,初更时分,赶到汝南凌旗屯。 出了屯口西南,凌妙可朝右首树林海口学着鸟声,林中也立即响起三声吱吱鼠叫,凌妙可又干咳了两声。 只见人影一闪,从林中闪出一个灰衣汉子,拱拱手道:“在下水鼠,奉命在这里恭候二位多时了。 孟云姑问道:“你们还有一位呢?” 水鼠道:“那是沙鼠,他依然潜伏在大宅附近监视。” 孟云姑道:“那座大宅,离这里还有多远?” 水鼠道:“不过三里来路了。” 孟云姑又道:“他们镖车是前天到的,一直没有人进出吗?” “没有。”水鼠道:“进去了,就一直没有人出来过。” “这就奇了。” 凌妙可道:“如果镖车已经送到地头,镖局的人就应该回去,如果还没有到地头,就应该继续上路,怎么会留下来不走的呢?” 孟云姑道:“这趟镖车本来就是掩入耳目的,他们在这里停下来不走,说不定已经发现我们跟踪了。” 凌妙可道:“怎么会发现我们呢?” 孟云姑道:“他们一面向西而来,自然也留了眼线,我们一路衔尾追踪当然会被发现,只是不知道我们是谁罢了。” 凌妙可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孟云姑道:“我们到目前还不能证实他们是不是万松山庄纵火的贼党,更不知道万松山庄这许多人的下落,自然要查个清楚,再作道理,我们走吧!一面朝水鼠又说道:“你快领我们去。” 接着又哦了一声道:“你记着,如果动上手,你不用插手,只管先退好了。” 水鼠道:“但在下兄弟奉掌门人令谕,是协助两位来的。” 孟云姑含笑道:“贵门的人,只是协助咱们跟踪对方,传递消息,其余的就是我们的事了。” 水鼠答应一声,拱拱手道:“二位请跟在下来。” 说完,转身朝西疾奔而去。 孟云姑、凌妙可跟着他奔行,三里来路,不消一会工夫,就赶到了,夜色之中,果见一座黑压压的大宅,矗立在路边。 水鼠在离宅院还有二十来丈便脚下一停,回头道:“二位且请稍待,在下先去问问沙鼠,入夜之后,对方可有行动?” 孟云姑点头道:“好!你快去。” 水鼠奔出几步,身形朝地上一仆一滚,便已消失不见,两人也随着闪身隐人暗处。 过了一会,只听地底一阵沙沙轻响,水鼠已从地上探出一颗头来,压低声音道:“沙鼠就隐伏在大宅左首,一直未见到有人出来,这里已有沙鼠监视,在下随两位进去。” 孟云姑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候,不用跟我们进去了。”一面回头道:“二妹,咱们走。” 说完,纵身掠起,朝大宅扑去。 凌妙可紧跟她身后掠起,两道纤影,疾若流矢,只几个起落,就已掠到了大宅前面,再—点足,纵上高墙,飞身飘落在大天井中。 孟云姑目光一动,就看到大天井右侧廊前,一排停放着十几辆镖车。 她在这一瞬间,已经凝神倾听,觉得大天井四周,似无人埋伏,一面朝凌妙可打了个手势,就举步走近过去。 凌妙可也立即跟了过来,低声道:“镖车就在这里了。” 孟云姑略为察看,低声道:“装载的货物全已卸下,显见果已抵达地头,只不知这大宅中是什么人?” 凌妙可道:“大姐,咱们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洗雪姑道:“我们的任务,原是侦查,不是和他们正面对阵,这样直闯进去,岂不暴露了我们的身份。” 凌妙可道:“这里如果是贼窝,咱们就给他挑了,也许可以把失踪的人都救出来,如果不是贼窝,咱们再退出来也来得及。” 孟云姑笑道:“你是急着想救人,好吧,闯就闯吧!” 凌妙可笑道:“是啊!咱们姐妹还怕过谁来?” 两人随着话声,举步跨上台阶。 迎面是高大的前厅,六扇雕花长门只是虚掩着,孟云姑推门而人,只觉厅上陈设古雅,却是不见人影。 大厅通常是接待宾客之所,深更半夜,当然不会有人,但这是一般的情形,如果这里是贼窝的话,大厅上就该有人埋伏。 如今孟云姑、凌妙可已进入大厅,厅上依然一无动静,沉寂如死。 孟云姑道:“我们进去。” 说完,首先朝屏后走入。 这回两人由屏后折向东首长廊,进入第二进,一路搜索前进,进入第三进,一直搜到最后的厨房、柴房,始终不见一个人影,生似己久无人居住一般! 凌妙可道:“他们人呢?” 孟云姑道:“看情形我们中计了。” 凌妙可道:“大姐是说他们已经走了?” “不错!”孟云姑道:“这是金蝉脱壳之计,他们把镖车停放在这里,其实所有的人,早巳走了。” “这就奇了!”凌妙可道:“水鼠他们不是有两个人一直监视他们的吗?” 孟云姑道:“他们功力有限,只是在附近监视,那有什么用?如果贼人在夜间行动,他们伏在地上,如何看得清楚。” 凌妙可道:“这也许另有地室,我看还是找水鼠进来,让他们搜搜地下,这样比较好一些。” 孟云姑道:“好吧!” 两人迅快退出大宅,凌妙可正待撮口发出鸟叫的声音! 孟云姑忽然伸手一拦,急急说道:“不好,他们出事了!” 身形突然掠起,朝大宅前七八丈远的一棵大树飞扑过去。 凌妙可急忙跟着掠去,到了树下,只见离地三丈高处树枝干上倒挂着两个灰衣汉子,那不是水鼠和沙鼠还有谁来? 凌妙可一怔道:“他们……”” 孟云姑屈指弹出两缕指风,把缚着他们的绳子截断,只听“砰!”“砰!”两声,两人从高处跌了下来,僵直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凌妙可道:“不知还有没有救?” 孟云姑朝两人看了一眼,双眉微拢,道:“已经死了,他们伤在‘黑煞掌’下,那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接着,她微微沉吟道:“由此看来,贼人早已识破两人的行藏,迟迟不曾对他们下手,只是为了要看看跟踪下来的究是什么人而已!” 凌妙可悍然道:“贼人那就没有去远了?” 孟云姑冷冷一哂道:“岂止没有去远,而且就躲在附近呢!” 凌妙可一怔道:“那……” 她“那“字堪堪出口,突听一个深沉的声音喝道:“只有你们两个小子吗?” 凌妙可目光朝左右闪动,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给我出来?” 孟云姑轻哼一声道:“人家早就在等着我们了!” 话声甫落,凌妙可也看到了,自己两人四周,同时出现了四个黑衣人,缓缓的包围上来。 这四人头蒙黑布做成的罩子,只露出两个眼孔,虽在黑夜之中,犹可看到他们炯炯发光的眼神。 凌妙可迅即抽出长剑,哼道:“你们蒙着眼,可是见不得人吗?” 四个黑衣人一言不发,恍如不闻。 孟云姑回头低声道:“小心些,这四人很可能是被迷失心神的人,头蒙黑布,大概怕我们认出他们是谁来。” 凌妙可听得心头一紧,道:“他们是万松山庄失踪的人了。” 孟云姑来不及答话,uu看书 w.uukansu.m四个黑衣蒙面人已经走到和两人相距不过一丈来远。 本来这四人在围上来的时候,走得相当缓慢,但这一逼近到一丈来远,四人一言不发,不约而同的猝起发难。 迎面一个挥手一掌,一道掌风,势若狂澜般撞到,左首一个双手五指勾曲,闪电扑抓过来,有首一个也挥手击出一掌,使的是一记劈空掌。后面一个使的也是掌,力道奇猛,竟似“大力金刚掌”。 四人这一记合击,有如风云丕变,四股巨大的内劲,汇集到中间,令人呼吸都为之窒息。 这一着,自是早在孟云姑意料之中,对方如果不出手,又何用调派四人埋伏在这里等待自己?她早就示意凌妙可落后一步,专门对付身后一人。 因为据一般情形来说,如果受到四人包围的话,应该是正面一个武功较强,左右两个较次,身后的一个是四人中较弱的一个,她把身后的一个交给凌妙可,相信她应该可以应付得下的。极限大魔尊 二百七十九 吹竹放冷箭! 这种情况,原本就是一瞬间的事。 孟云姑不退反进,右手纤指直竖,迎着正面攀风推出,同时右手横掌向有推出,拦截扑抓过采的双爪,一招两式,使得极为快速。 正因她迎向左前方,身形移动,避开了右首那人劈来的一掌。 这一下,以一敌二,三记掌力乍然相接。 孟云姑只觉正面那人这一记掌力之强,竟然大出意外,虽然接了下来,一条右臂感到隐隐发麻,心中不禁暗暗吃惊! 这时,左手也迅快的和左首的那人的双爪接实,此人内力之强,也非同小可。 她以一拒二,不由得脚下浮动,被震得退了一步,心头暗道:“是了,左首这人使的大概是‘白虎爪’,莫非会是白虎神侯侯暴本仁?那么正面这人会是谁呢?” 她这一步后退,正好右首那人第一掌被她闪开,第二掌又疾劈过来,一道掌风快要扫及有肩。 孟云姑身形闪动,一个急旋,左手及时挥出,这一记她没有和对方硬接,使的只是巧劲,把对方掌力封出,但她还是可以感到右首这人掌力之强,和左首的白虎神侯不相上下。 劈空掌能练到这一境界,只有一个人,那是少林寺主持罗汉堂的智通大师了。 她有了这一发现,心头不由得一紧,贼党果然劫持了万松山庄所有的人,那么眼前的四人,只是其中的一部份而已。 如果他们把所有迷失心智的高手都出动的话,仅凭自己和二妹两人,那是万万敌不住的。心念电转,立即展开身法,再也不肯和三人硬拼。 凌妙可的对手是最后面的一个黑衣人,她堪堪转过身去,一道强劲的掌风已经撞到离身前不过三尺光景! 凌妙可不慌不忙,立即骈起食中二指,朝前划了一个小圈,两指迅若雷霞向前点出,这一记正是大姐传给她的“无极神指”。 她划出小圈之时,已把对方一道强劲掌风逼住,最后点出的一缕指风,嗤然有声,还从对方掌风中直刺过去。 她指风虽然刺入对方掌风之中,但在划出小圈抵住对方掌风之际,因对方掌风十分强劲之故,也把凌妙可推得后退了一步。 凌妙可因被对方掌风震得后退,心头一怯,赶紧收指后跃。 对方发现凌妙可的指风如锥,刺穿他的掌风,同样心头一健,急急收掌,也后跃了一步。 双方这一招,各自极快收招,是以并未分出胜负来。 凌妙可若非心存怯意,这一招也许可以伤了对方,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那人在第一招几乎就吃上了大亏,心头不禁大怒,一退即上,举手挥舞,一片掌影,朝凌妙可抢攻过来。 凌妙可不敢和他硬接,使出奇胲门的“八九奇门身法”,以虚为实,以进为退,不时的乘暇蹈隙,骈指划圈,袭击对方。 她这一展开身法,身形滑溜无比,使对方无从捉摸,攻出去的掌势,一再落空,凌妙可攻出去的“无极神指”,使他无法抗衡,因此遇到凌妙可划圈点出,他就迅疾后退,不和凌妙可接触。 这—来等于是两人都怀了戒心,不肯和对方硬接,一个身法奇幻,一个掌影重重,但却各自避重就轻,你进我退,形成了缠斗之局。 孟云姑可就不同了。 她面对的三个强敌,已可从他们出手的路数中看出其中两人,一个是暴本仁、一个是智通大师,她自然是不好遽下杀手。 但对方三人,却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既然和你遇上,岂肯轻易放过?品字形围着孟云姑,你一掌,他一掌,无不全力以赴。 即使在乎时,孟云姑以一人之力,力敌这样三位高手,也难以讨好,何况心里有着顾忌,不好放手施为,这一来变成只有挨打,不容还手的局面,自然缚手缚脚,落尽了下风。 她唯一的办法,只有避重就轻,在纵横交织的凝重掌风之间,翩然游走,尽量不和三人硬拼! 这样打了二三十个回合,已经累得她香汗涔涔,湿透了衣衫。 就在此时,一阵衣袂飘风,四道人影恍如天外飞来,—个身材瘦小的白眉老人挟着一声长笑,泻落到正面黑衣人面前,洪声道:“老三!果然是你!” 此时,双方动手已有好一会了,孟云姑正面的黑衣人,早已不在正面了,但仍以正面相称罢了。 这人,正是天池钓叟姜超然,其他三人,风云刀柴昆扑向暴本仁,万点星扑向智通。(对方四个黑衣人,都以黑布罩头蒙脸,当然认不出他们是谁,暴本仁和智通,只是孟云姑从他们使出来的武功上推测而已!) 孙小乙却一下闪到凌妙可身边,叫道:“二姐,我来帮你。” 声到人也到,右手一圈,两指朝前点去。他使的也是“无极神指”,他只有这一手,最能克敌制胜了。 和凌妙可动手的黑衣人不防他出手会如此的快,等到发现指风像箭一般射去,再待闪避,已是不及,左肩如中铁锥。奇痛澈骨,一个人也身不由己的退后了一步。 孙小乙哈地笑出声来,道:“他被我击中了。” 凌妙可眼看机不可失,急忙圈指朝前点出。 黑衣人的左肩虽中了一指,但他一身武功极高,反应也极快,身形一侧,让开了凌妙可的指风,双掌骤发,记“日月双悬”,拍出两道强猛掌风,分向两人迎面击来。 凌妙可一下横里闪开,瞥见身侧人影一晃,冒出一个人来。 那是银鼠,他低声道:“在下去捉住他双脚,凌姑娘和孙少侠联手点他穴道,就可以把他拿住了。” 凌妙可点头喜道:“好主意!” 银鼠人影一晃,朝地底钻了下去。 凌妙可叫道:“小乙快过来。” 孙小乙急忙掠了过来,问道:“二姐,有什么事?” 凌妙可低声道:“银鼠从地下捉住他双脚,我们联手发指,点他穴道,就可以把此人拿下了。” 孙小乙道:“小弟得令,哦,我看你和他正面为敌,我闪到他身后去发指好了。” 凌妙可道:“快去!” 话声出口,左手划圈发指,朝黑衣人迎面点去。孙小乙也不待慢,同样身形一晃,左手圈指点出。 两人这一记,虽然只是虚招,但“无极神指”例无虚发,依然指风生啸,凌厉如箭。 黑衣人不敢硬接,要待后退,怎知银鼠早从地底钻到他身边,双手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双脚,牢牢握住。 凌妙可左手还没收回,右手迅即骈指划圈,闪电一指,朝他的“左将台穴”点了过去。孙小乙也一下闪到了黑衣人身后,右手疾发,一圈即点,指风急袭“精促穴”。 黑衣人突觉双脚被人捉住,急忙用力一挣,还没挣脱,凌妙可、孙小乙前后挟攻的一记“无极神指”,业已点中他的穴道,口中闷哼一声,砰然侧身倒下。 孙小乙大笑道:“咱们成功了。” 凌妙可道:“你把他蒙面的黑布撕下来,看看他是谁?” 孙小乙弯下腰去,伸手撕开黑衣人的蒙头布罩,口中“咦!”了一声:“是个和尚,他已经死了!” “死了?”凌妙可惊奇地道:“他怎么会死呢?” 说着,她也弯下腰去,同样发出一声轻“咦!”,轻声道:“他是黄龙寺的智光。” 银鼠隐身在一堆松土之中,只露出半个身子,突然伸手指着智光的咽喉,说道:“他喉头中了一支毒针,这是唐门的化血针。” 凌妙可道:“是你放的针。” “不是!”银鼠目光四顾,说道:“一定有人躲在暗处,看咱们制住了他,才偷放毒针的。” “好个贼党!”凌妙可怒声道:“咱们擒住他,也要他尝尝毒针的滋味!” 银鼠道:“在下去帮孟姑娘把还剩的三个人擒下了再说。” 他身子一缩,从土堆中走了。 凌妙可一下掣出长剑,回过头去,朝孙小乙道:“小乙,我们四处搜搜,别再让贼党放冷箭了。” 孙小乙道:“好,不过可得小心他的毒针。” 这时。突听右侧林中响起一声凄厉的吹竹声音。 凌妙可喝道:“贼党就躲在树林子里,咱们搜!” 天池钓叟姜超然认定黑衣人是老三金鞭空田五常,飘身飞蒋在他面前。黑衣人可是六亲不认,天池钓叟堪堪飞落,他就横手一掌朝天池钓叟迎面拍来。 天池钓叟急忙身形一闪,uu看书ukanshu 避开他的掌势,一面大叫道:“老三,我是姜老四,你怎么不认识了?” 黑衣人一言不发,又是一掌急袭而来。 天池钓叟不得不再次闪身,心中暗道:“看来老三果然迷失了神志,自己得想个办法,把他制住才好。” 心念电转,急忙从身后取下钓竿,这回不再躲闪,挥手之间,钓竿幻起点点竿影,朝对方全身大穴下手。 黑衣人既是田无常,他神志虽被迷失,武功却丝毫未失。 天池钓叟和他同门数十年,钓竿才一挥起,他似有所觉,双掌也立即加快,你他点点竿影,像雨点般飘落,专取他周身穴道,他双攀飞舞,掌风如涛,记记迎向你竿头,把你竿影悉数挡开。 两人这一动上手,周围一二丈之内,宛如风雨交加,竿影发出尖细的呼啸,和呼呼掌风共鸣,声势极为惊人。极限大魔尊 二百八十 1滩浓血! 风云刀柴昆已听孟云姑“传音入密”告知对方这个黑衣人可能是白虎神侯暴本仁,自然不好取出刀来。 但他金刀门有一种最厉害的功夫“无形刀”,就是以掌代刀,可以伤人于无形,他师叔邢铿,就是以“无形刀”成名的。 此时虽以双手代刀,掌风依然犀利如刀。 黑衣人似已被他激怒,一个高大身躯,不时的飞扑,左手五指如爪,右手发掌如风,都被风云刀柴昆的“无形刀”硬挡硬架,逼了回去。 论功力,柴昆自然要比暴本仁略逊一筹,但一个全力应付一个究是神志被迷,对敌之间,反应总没有神志清明的人来得灵活,是以才可打成平手。 万点星是以一手剑法成名,他的对手却是少林寺的智通大师,他当然不好用剑,但少林寺以拳术驰名武林,智通大师是主持罗汉堂的首席长老,此时双掌交替,使的是“大力金刚掌”,万点星舍己之长,和他徒手相搏,自然不是智通大师的对手。 不过他只是连接了智通大师三招,就听孟云姑以“传音入密”说道:“万老大,你擅长使剑,怎不用剑?由我接住他的攻势,你从侧面攻入,专取他的穴道,就可以制住他了。” 万点星答应一声,迅快退下一步,一手已经抽出剑来,他一退即上,果然从侧面欺去,长剑一抖,幻成几点银星,飞洒过去。 孟云姑双手似拂似拍,看去生似毫不使劲,但对方黑衣人一记又一记的“大力金刚掌”强劲掌风,都被她以柔克刚,接了下来,你别以为黑衣人的掌风都被孟云姑接下来了,万点星就可以得手了。 万点星长剑幻化的万点银星还没近身,黑衣人只须斜封一掌,就把他的剑势震散。 这是智通大师武功高过万点星甚多、是以一连几次,万点星从侧面抢人,依然无法得手,被逼得连连后退。 银鼠悄悄地旋展地行术,来到了无池钓叟身边,才冒出头来,低声说道:“姜老丈,在下过去抓住他的双脚,你老就可以出手制住他了。” 天池钓叟点点头。银鼠又缩入地下,潜形到黑衣人脚下,缓缓探出头手。 天池钓叟又为了配合银鼠的行动,乘机大喝一声,手中的钓竿也随着加快,丝丝竿影,宛如网般朝对方罩去。 银鼠那敢怠慢,双手加劲,一下紧紧抓住了黑衣人的双脚。 黑衣人骤不及防,但觉双脚被人抓住,他一身功力,自然比智光高出太多,这一发觉双脚被人抓住,右脚猛地飞起,朝前踢去。 银鼠只有头手露出地面,半个身子依然伏在地下,但黑衣人这飞起一脚,竟然将他整个人从地里拨起,呼地一声,飞起三丈多高,直摔出去。 黑衣人依然掌发如风,迎着天池钓叟迎头罩落的千百缕竿影劈出,漫天竿影,立即被他一齐震散;不!连天池钓叟的一支钓竿也被他掌风震飞出去。 就在此时,蓦地天池钓叟一声大笑,一条瘦小人影箭一般射到黑衣人身前,双手突发一连点了他四处穴道,终于把黑衣人制住。 原来,天池钓叟奋起全力挥动钓竿,朝对方当头罩落之际,右手五指一松,放开钓竿,乘对方双掌迎向上空发掌之际,一下矮身欺近,出手点了他四处穴道。 这时,也正是右侧林间响起凄厉吹竹之声! 和风云刀柴昆动手的黑衣人,听到吹竹之声,心头似十分惶急,双掌加重,接连拍出几掌,这几掌几乎形同拼命,逼得风云刀柴昆后退了两步,他却突然一个转身,双足一顿,飞也似的往后纵掠而去。 风云刀柴昆不防他突然舍了自己逃走,这一迟疑,对方已掠出去二十来丈,要待追赶,已是不及了。 和孟云姑、万点星动手的黑衣人听到吹竹之声,同样似困兽发威,掌力突然加强,逼退万点星,急如星火,纵身跃起。 他究竟是神志迷失的人,分不清谁强谁弱,以为两个敌人,逼退其中一人就可以安全脱身了。 孟云姑听到吹竹之声有异,早就有了戒心,此时看他忽然不战而退,纵身跃起,立即振腕点出一指。 万点星也不慢,跟着纵身而起,长剑在交中幻成无数点银星,激飞而上,袭取他足上穴道。 黑衣人堪堪跃起,就被孟云姑指风湖中“涌泉穴”,接着又被万点星剑尖连点了“委中”、“筑宾”两穴,一个人从空中翻身跌下。 万点星跟着纵上去的人左手一探,接住他身子,一同落到地上,伸手揭开他蒙面黑布,失声道:“他果然是智通大师。” 孟云姑立即从身边取出“迷迭散”解药,给智通大师服下,一面说道:“等他清醒过来,就可以知道万松山庄的情形了,你守在他身边,不可离开。” 四个黑衣人,只被逃走一个,战局已告结束。 天池钓叟也撕去黑衣人的蒙面布罩,正是老三金鞭叟田无常。 银鼠被田无常一脚踢飞出去,躺卧在两丈以外,口中喷血,早已昏死过去了。 他是抓住田无常双脚,而被踢出去的,但只可以说是被田无常脚上内力震飞出去的,并不是田无常真正把他踢出去的,若是真被他踢了一脚,只怕连五脏六腑都毁了,但饶是如此,却也伤得不轻。 天池钓叟喂了他一颗终南派的救伤药丸,此刻正以“推宫过穴”给他疗伤。 终南派的救伤金丹,驰誉武林,天池钓叟又以本身真气给他疗伤,银鼠很快就醒来了,睁眼道:“老丈……” 天池钓叟双手运气,忙道:“小哥伤势不轻,快不可说话。” 凌妙可、孙小乙没搜到人,也赶了过来。 孟云姑给田无常喂了解药,就叮嘱两人守护着他,举步朝天池钓叟身边走来,问道:“姜前辈,银鼠伤势不碍事吧?” 天池钓叟缓缓地吁了一口气,收回双掌,说道:“还好,他只是被老三内力震伤,已服了敝派救伤丹,又经老朽替他推宫过穴,目前已无大碍了。” 银鼠睁开眼道:“多谢姜老丈赐救。” 天池钓叟道:“你要再坐息一会,目前还不宜多说话。” 风云刀柴昆道:“兄弟惭愧,没把人留下,让他跑了。” 孟云姑道:“那人可能是白虎神侯暴本仁,和前辈功力悉敌,他可以毫无顾虑,放手施为,而前辈心存顾忌,难免缚手缚脚,这就是咱们吃亏之处了。” 天池钓叟笑道:“方才若非银鼠抓住老三双脚,老朽也拦不住他了。”接着“哦”道:“咱们留下了三个,还有一个是谁呢?” 凌妙可接口道:“是黄龙寺的智光,也是银鼠帮我们抓住了他双脚,才制住的,没想到贼党隐身附近,使用唐门化血针,暗下杀手,已经中毒身死!” 说到这里,忽然“咦”了一声:“他尸体怎么不见了?” 风云刀柴昆道:“唐门化血针歹毒无比,见血封喉,不出一注香的时光,全身悉皆化去,毛发无存,所以叫化血针,智光的尸体,自然化成一滩浓血了。” 孟云姑气愤地道:“方才那吹竹声音,极可能是他们撤退信号的了,此人隐身林内,可惜咱们没有逮到他。” 天池钓叟抬目问道:“孟姑娘,你给老三和智通大师服了解药,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醒过来。” 孟云姑道:“大概有一盏热茶工夫,就会醒过来。” 天池钓叟轻轻叹息一声,道:“如今已可证实万松山庄失踪的人,全已落在贼党手中,这倒是一件十分棘手之事。” 经过一阵调息之后,银鼠苍白的脸,已经好了许多,他站起身,朝天池钓叟、孟云姑等人拱拱手道:“今晚这里发生的彩情,在下必须立即把消息传递出去,只是水鼠、沙鼠出了事,附近已没有传递消息的人,在下要亲自赶去。姜老丈、孟姑娘,如果没有别的差遣,在下此刻就暂行告退,明天中午时分,就可以赶回来。” 孟云姑道:“这里的情形,你大概都知道了,今晚走脱的一个,很可能是白虎门暴掌门人,另外还有一个隐身暗处发出吹竹声的贼人,这两人的去向,最好请黄掌门人能够查一查。” 银鼠点点头,道:“在下记下了。” 说完,再一拱手,就转身疾奔而去。 银鼠走后,u看书 wuukash.cm天池钓叟、风云刀柴昆、孟云姑等人围着田无常、智通大师二人,足足等了一盏热茶的时光,田无常和智通大师才同时醒过来。 田无常双目乍睁,发现围着自己的几个人,几乎全不相识,(所有的人,脸上都经竹逸先生易容过)不觉站起身,目光四顾、诧异地道:“老夫怎么会在这里的,诸位又是什么人呢?” 智通大师也跟着站起来,合十道:“诸位施主,可否见告,这是什么地方?” 天池钓叟洪笑—声道:“老三,怎么不认识兄弟了?” 凌妙可笑道:“姜老前辈,你脸上易了容,田老前辈自然认不出来了。” 天池钓叟把手中钓竿一扬,说道:“老三就是认不得兄弟,总该认得兄弟的这支钓竿吧!” 田无常睁大双目,道:“你果然是老四,你干嘛要易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极限大魔尊 二百八十一 少林寺! 天池钓叟问道:“你还记得什么吗?” 田无常一呆,举手摸摸脑袋,说道:“糟糕!你不问,老夫倒还没觉得什么,这一问,老夫脑里好像一片空白,记不起什么来了!” 孟云姑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呢,可曾想起什么来?” 智通大师听出孟云姑的声音,问道:“你莫非是孟姑娘?” 孟云姑点点头,接着又介绍了在场的人,并说明每人脸上都经过易容而来,一面问道:“大师想想看,是不是想得起来?” 智通大师道:“贫衲只记得身中‘对消散’,大家都在万松山庄,后来宁老夫人、青松道兄各领一拔人赶去碧落山庄……以后贫衲就想不起来了。” 孟云姑道:“这么说,大师并不知道万松山庄毁于大火的事了?” “什么?”智通大师全身一震,吃惊道:“万松山庄毁于大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孟云姑道:“看来万松山庄还有潜伏的内奸,宁伯母和青松道长两拨人走了之后,此人就在饮食之中下了‘迷迭散’,把所有留守的人全迷失了神志,再纵火烧了万松山庄。” “所有留守万松山庄的人全落在贼人手中了?”智通大师神情猛震,急急问道:“贫衲和田老施主,怎么会在这里被诸位救下来了呢?” “此容说来话长。”孟云姑道:“姜前辈,这座大宅院并没有人,我看不如先到里面去,坐下来再说吧!” 天池钓叟道:“不错,这里有一座现成宅院,大家进去休息一晚也好。” 一行人进入宅院,就在大厅上落坐,孙小乙点起了灯。 田无常问道:“老四,江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不然你绝不会易容改装的了。”” 天池钓叟笑道:“不止兄弟,连老大、老二、老五都来了,而且也全都改变了本来的容貌。” 田无常道:“对方有这样厉害吗?” 天池钓叟道:“如果不厉害,你老三会被迷失神志,听人摆布?” 田无常问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目前咱们只知道他们叫白衣圣教。”天池钓叟道:“其实就是昔年的魔教余孽。” 田无常大笑道:“哈哈!昔年魔教的祖师的誓言,倒是还应验了!” 丰妙可问道:“老前辈,魔教祖师说了什么誓言?” 田无常道:“他说每六十年,魔教都会应运而生。” 智通大师急于想知道万松山庄的事,但因田无常正在说话,不好插口,此时转脸朝孟云姑问道:“孟姑娘,现在该你说了,万松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 “田前辈和大师都不知道,那就没有人能说得出来了。” 孟云姑接着就把宁老夫人和青松道长各率一拨人,先后赶到碧落山庄,后来自己奉老夫人之命赶回黄山去送解药,发现万松山庄已经成了一片瓦砾,一直说到自己和凌妙可追踪镖车,和今晚发生的事,扼要地说了一遍。 田无常道:“原来竟然发生了这许多事。” 凌妙可道:“大姐说的已是后半段了,前面还有很多事呢!” 田无常道:“好,待会你把前面一段,说给老朽听听,不然,老朽听来有些没头没脑的感觉。” 智通大师一直听孟云姑说完之后,不禁攒着两道花白眉毛,说道:“这么说,万松山庄所有的人,不但都被贼人劫持,而且也都变成了他们的帮凶,阿弥陀佛,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天池钓叟笑道:“是有点麻烦,但也不可怕,今晚咱们不是把老三和大师二位都截下来了吗?目前唯一重要的,就是只要知道他们在那里,就可以设法救人了。” 万点星道:“除非贼党从此隐匿不出,就无法找到他们,地鼠门的人消息灵通,只要他们稍有行动,就瞒不过地鼠门的耳目。” 孟云姑道:“地鼠门真有这么大的神通?” 万点星道:“他们结交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眼皮子杂,消息来源多,自然耳目灵通了,你莫小看了他们,在各大门派中,地鼠门只是下五门的门派而已,但在扛湖下层社会里,地鼠门三十六鼠,名头还是叫得蛮响的。” 在他们说话之时,凌妙可也把大家齐集万松山庄,宓飞虹假意送还被迷失神志的人,一直说到老夫人归来,率领大家找上碧落山庄。 这一段话,直听得田无常耸然动容,点头道:“老朽想起来了,唔!那是在十里铺茶亭里,遇上一个绿衣小老头……” 凌妙可没待他说下去,就接口道:“他就是碧落山庄总管秦皓,当时被他请进去的,除了老前辈,还有暴掌门人和皖西三侠。” 田无常道:“你怎么知道的?” 凌妙可道:“那晚我和大哥也在茶亭里躲雨,自然是亲眼目睹了。” 田无常道:“后来呢?” 凌妙可道:“老前辈等几位从此就失了踪,一直到宓飞虹把迷失神志的人送还万松山庄才出现。” 田无常点点头,道:“唔!现在前后都可以连贯起来了。” 天池钓叟笑道:“那就好了,时间不早,大家连日奔波,走了不少路,现在可以坐息一会了,明天可能还会有事呢!” 大家经他一说,就各自在厅上席地而坐,调息起来。 孙小乙熄去灯火,独自在厅右壁角躺下,呼呼睡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运功醒来,万点星已从镇上买了一大包油条、烧饼。 凌妙可笑道:“万老大,多谢你了!” 天池钓叟道:“万老弟是咱们这一行的总管,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奔行,时常错过食宿,都由他给咱们准备。” 孙小乙抢着道:“那可不一定,十次之中,最少也有四次是小可去买回来的。” 孟云姑含笑道:“那就封你当副总管好了。” 大家用过早点,凌妙可拍拍刘道:“大姐,我们现在要去那里?” 孟云姑道:“我们是追踪镖车来的,现在没有目标了,要去那里?我看不如等银鼠回来,再作行止。” 天池钓叟颔首道:“孟姑娘说得极是,咱们是两拨追踪的一拨,后面还有总舵,银鼠回来,可能会带来总舵的消息,到底是赶回去,还是继续追下去?只有等银鼠回来了再说。” 凌妙可笑道:“银鼠临走时说要中午才能赶回来,孙副总管,你有事情做啦!” 孙小乙点点头道:“我知道,咱们要在这里吃了午餐再走。” “算你聪明。”凌妙可道:“不过你去采办午餐,别忘了一件事,现在多了一个智通大师……” 孙小乙没待她说下去,就接着道:“要准备一份素食。” 智通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不用太麻烦,多买一套油条大饼就可以了。” 孙小乙道:“大师不用管,小可会给你准备的。” 中午时分,孙小乙买了馒头、小菜,大家刚刚食用完毕,只见银鼠匆匆走了进来。 天池钓叟招呼道:“银老弟,咱们刚吃好,还剩有馒头、小菜,你先坐下来吃了再说吧。” 银鼠也不客气,坐下来撕着馒头就吃。 凌妙可急着问道:“总舵可有消息?” 银鼠边吃边道:“总舵的人已经到了佳阳,因为追踪白衣全教的宁少侠已到了开封,因此在下没赶去佳阳,只是把这里的消息,交给敝门的人送去,另外却有了线索……” 凌妙可道:“是不是押镖车的人?” 银鼠道:“可能是昨晚逃脱的两个人,他们昨晚落脚在上蔡城中一家客店里,今天一早往北去的,从上蔡往北,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郾城,在下已经通知敝门的人,一路追查下去。” 凌妙可道:“咱们今晚迫得上吗?” 银鼠道:“走得快一点,今晚赶到郾城不成问题,只是这两人会不会还在郾城,就不知道了。” 智通大师道:“宁少侠一行已经赶到开封,那是还没追上贼人了?” 银鼠道:“好像还没有!” 智通大师沉吟道:“由此可见白衣圣教贼人一行,已经早已不在开封了,昨晚逃脱的两人又一路向北,很可能是赶去和他们会合的。” 风云刀柴昆憬然道:“贼人人数不少,再加上万松山庄被劫持的人,他们会不会另有企图?” 田无常道:“他们有什么企图?” 柴昆道:“贼党如果两拨人加在一起,实力就不算小了,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孟云姑道:“他们走的这条路,很接近少林寺了。” 这句话柴昆不便说明,其实他的意思,也是指少林寺了。 天池钓叟唔道:“有道理,u看书 uuknshu 他们认为一举炸毁碧落山庄,已经除去心腹大患,又劫持了万松山庄的人,收为己用,大大的增加了他们的实力,已足可横扫武林,必先取下少林、武当,这是他们魔教一向的心愿,也是他们历来倡乱江湖的老路子。” 智通听得心头一震,合十道:“老施主这番推断,极为合理,老衲还是尽先赶回寺去,通知敝寺方丈好早作准备的好。” 天池钓叟想了想,点头道:“兄弟也是猜想罢了,大师如能及早赶回寺去,自然最好不过,只是大师这样去恐怕不妥。” 智通大师一怔道:“老施主的意思……” 凌妙可笑道:“自然要改装易容,才不会被贼党认出来呀!” 智通大师为难地道:“贫衲出家之人……” 他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要他改装易容,自然心中感到为难。极限大魔尊 二百八十二 耳熟! 凌妙可道:“大师不改装易容,万一路上给他们认出来了,岂非于事无补?” 智通大师道:“这个……” 天池钓叟道:“凌姑娘说得极是,贼党若是志在少林,贵寺在毫无准备之下,势必吃大亏,但大师如能及时先赶回寺去,贼党就不可能得逞,而且到时大家都已赶去,还可以里应外合,歼匪徒于少林寺前,因此大师此行,责任重大,自以不露行藏为宜。” 智通大师矍然合十道:“多谢老施主,贫衲受教。”一面朝凌妙可合掌道:“女施主要替贫衲如何改扮,那就请动手吧!” 凌妙可朝他脸上端详了一会,说道:“大师最好扮成过路的官绅,上少林寺进香,再由小乙扮成跟班,万老大扮成车把式,这样就不至引人注意了。” 孙小乙听说要自己跟智通大师上少林寺去,不觉喜道:“我也要上少林寺去吗?” 孟云姑道:“这样很好,你可以跟银鼠先学会几种连络记号,一路上见到有何动静,也可以留下记号。” 当下这样决定。 凌妙可替智通大师扮成了一个六旬出头貌相清癯的官绅,孙小乙扮成跟班,万点星扮成驾车的壮汉,先行起程。 天池钓叟、田无常、柴昆、孟云姑、凌妙可、银鼠等人也立即动身,相继上路。 这一路,大家放腿急奔,赶到郾城,天色刚刚昏暗。 银鼠却在城墙边看到记号,这就伫足道:“这两人今天中午曾在郾城打尖,就继续北行,不在临颍落脚,当在许昌落脚。” 田无常道:“走!咱们追下去,今晚非逮到他们不可。” 孟云姑道:“田前辈这提议很好,先逮住他们,贼党对这一路的情形,就完全不知道了。” 柴昆因没有截下暴本仁,自然也希望能把这两人留下来,就说道:“那就找个饭馆,大家先填饱肚子,好继续上路。” 当下就在一家小饭馆里用过晚餐,继续上路。 白天大路上有车马来往,大家还不好施展轻功,现在天色已黑,路上早就没有行人,出了郾城,就各自展开轻功,一路奔行。 银鼠目光如鼠,不时留意着路旁的记号,不过半个时辰,就已赶到了临颖。 孟云姑朝银鼠问道:“银兄可发现记号吗?” “有,他们在未牌时候,从这里经过。”银鼠道:“敝门的黑鼠已经跟下去了。” 孟云姑道:“看来他们要赶到许昌去落脚了。” 柴昆道:“看这情形,他们也在急着赶路了。” 天地钓叟道:“由此可见,当时留下五人,应该是断后的人,五个人被咱们留下三个,自然急于赶上前面的人去报讯了,老夫觉得咱们暂时不宜动他们,不如暗中跟踪下去,就可以找到万松山庄所失踪的人了。” “不!”田无常却持相反的意见,说道:“老四,你的意见虽然不错,但据老夫的看法,万松山庄失踪的人,比咱们早走了好几天,以他们所走的路线来说,只怕早已达到目的地,他们的目的地不是郑州,就是密县,应该与碧落山庄撤退的人会合了。 咱们如果只是跟踪,不动手的话,像暴本仁这样的高手,截下来,就可以成为我们的帮手,此时放过了,等到一旦动手之际,咱们就得分出一个高手去对付他,一来一往,就等于差上两个人,所以老夫的意思,不如趁他们落单的时候,先截下来为是。” 柴昆道:“田前辈这顾虑也是对的,咱们能截下两人,咱们这里就加了两个帮手,对方相对的也减少了两名高手,而且咱们这一路的情况,因五人下落不明,贼党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天池钓叟笑道:“既然你们认为把人截下来好,那就把他们截下来好了。” 一行人边走边说着,脚下丝毫没有慢下来,二更不到,已经赶到大石桥,离许昌已不过六七里路。 银鼠突然伸手一拦,停下步来。 孟云姑问道:“你可发现记号了吗?” 银鼠点点头道:“他们没有进许昌城,从这里折而向西。” 凌妙可道:“那就跟下去了。” 银鼠道:“黑鼠已经跟下去,要我们在这里等他。” 话声甫落,突听路旁左首一片草丛间忽然响起“吱”“吱”两声地鼠的叫声。 银鼠忙道:“是黑鼠来了。” 银鼠也立即撮口发出“吱”“吱”两声鼠叫。 只见草丛中忽然冒出一个人来,那是一个黑衣人,他迅即趋上几步,拱手道:“小弟见过二哥!” 银鼠问道:“那两人落脚何处?” 黑鼠道:“在湛涧不到的河神庙里。” 孟云姑急忙问道:“这两人是何等模样的人?” 黑鼠道:“这两人都是高大个子,脸上好像戴着面具,神情冷漠,看不到一丝表情,在下跟了他们四天,从没听他们交谈过一句话。” 凌妙可问道:“河神庙离这里远不远?” 黑鼠道:“约莫五里光景,那是一座破庙。” 凌妙可道:“四面有没有人家?” 黑鼠道:“河神庙离湛涧还有三里来路,要到湛涧才有人家。” 凌妙可笑道:“田老前辈、柴老前辈,咱们到了庙前,你们两应用黑布蒙脸,先走进去,看看两人中间那一个跟你们打招呼,那个打招呼的,就是领头的人,他也就是贼人的爪牙,务必不能让他跑掉。另一个不和你们招呼的当是白虎门的暴掌门人了,他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只要制住他就好。” 田无常笑道:“凌姑娘这个办法不错,柴兄!你对付那个贼党,把暴本仁交给老夫好了。” 天池钓叟笑道:“你们先进去,只是先试探一下他们而已,咱们几个随后也会跟着进来的。” 孟云姑道:“这样好了,姜前辈和二妹守在庙外,防他们夺门逃走,我跟田前辈、柴前辈一起进去。” 田无常道:“凭他们两个人,还用孟姑娘出手吗?你跟咱们进去,那贼子还肯跟咱们招呼吗?” 孟云姑笑道:“我会躲在暗处的。” 田无常一挥手,道:“那就走吧!” 银鼠朝黑鼠吩咐道:“你领路吧!” 黑鼠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在前面领路。 五里路,不过盏茶的工夫,就赶到了。 黑鼠走到离河神庙数丈远,脚下一停,指了指前面,说道:“前面那座小庙,就是河神庙了。” 虽在黑夜中,大家凝目看去,都有可以看得到,那是小路边上一座孤零零的小庙,庙后却有一片竹林。 天池钓叟朝凌妙可招招手,道:“凌姑娘,他们从前门进去,咱们不如绕到庙后去看看。” 凌妙可点点头,就跟着天池钓叟往庙后走去。 孟云姑回身朝黑鼠、银鼠说道:“你们两个就守在这里好了,不用过去了。” 田无常和柴昆二人取出蒙头黑布套在脸上,两人打了个手势,就展开身法,直向小庙掠去。 孟云姑跟在他们身后,也随着掠起,奔近庙门。 田无常、柴昆一下越过围墙,双双朝殿前小天并飞落,孟云姑也跟着纵起,却在两人飞落之际,身形轻快地一闪,隐人了暗处。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殿上两人反应可也不慢。 两人听到小天井有人飞落,(这是田无常和柴昆故意弄出了一点声音来的)就已察觉,霍地站起身来。 他们堪堪站起。田无常在前,柴昆在后,已一声不作的举步跨上了石阶,朝着殿上走入。 那两人果然如黑鼠所说,并未用黑布蒙脸,只是两张冷漠得毫无一点表情的黄蜡脸。 他们两人看到田无常和柴昆走人,右首那个黄蜡脸的汉子似乎微微怔了一下,左手不觉横掌一挡。 这自然是一记手势了。 因为双方相距,少说也一丈多远,既没有人向他出手袭击,他自然用不着横掌封架的了。 田无常乃是终南五老的老三,江湖经验何等丰富,一看他手势,分明要自己停步的意思,脚下便停了下来,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贼党的爪牙了。” 心里虽然想着,只是用炯炯目光盯着对方,口中却一言不发。 右首黄蜡脸汉子也只是用目光瞧着两人,足足过了半晌之久,看田无常并无举动,才缓缓地道:“你过来,把罩子脱下。” 田无常依言跨上两步,伸手取下黑布罩子。 右首黄蜡脸汉子看他取下黑布罩子,果然是田无常,而且双手下垂,毫无戒备之意,这就挥了一下手。 田无常随着他手势,uu看书ukansu向右退开。(向右退开就面向左首那个黄脸汉子,他本来预定的对手就是暴本仁。)右首黄腊脸汉子又朝柴昆缓缓地说道:“你也过来,也可以把黑罩子取下来了。” 隐身暗处的孟云姑听他口音极熟,只是一时想不起谁来? 风云刀柴昆也依言走了过去,伸出左手揭下蒙头黑布,右手闪电般朝他抓去,口中沉哼道:“你也该取下面具来给柴某瞧瞧了。” 那黄蜡脸汉子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吃了一惊,右手一缩,左手朝前推出,身子却往后暴退数尺。 柴昆看他推来的左手色呈乌黑,不觉嘿然道:“黑煞掌!那么你就是黑煞神郑玄通!” 孟云姑经他一喝,立即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听他声音极熟! 只是黑煞神郑玄通乃是神灯教四大香主之首,苍龙谈朕的亲信,怎么会变成了白衣圣教的爪牙呢?极限大魔尊 二百八十三 惟妙惟肖! 孟云姑心念电闪,迅即闪身而出,喝道:“不错!他就是黑煞神郑玄通,此人绝对不能放过!”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右首黄蜡脸汉子身在暴退之际,听到柴昆一口喝出他的姓名来,以及孟云姑突然现身,心头更是震惊,一时再也无暇出手,一个旋风般急转,纵身往殿后掠去。 风云刀看他不战而迟,往后掠去,口中大喝一声:“你还往哪里走?” 正准备纵身追去! 孟云姑道:“柴前辈不用追去!” 柴昆回头道:“孟姑娘……” 孟云姑道:“他走不了的。” 话声甫落,陡听后面传来一声铿锵的长笑,响起天池钓叟的声音喝道:“回去,此路不通!” 接着只见一团人影从殿后飞了进来,砰然一声,跌坠在地,那不是刚刚纵出去的黄蜡脸汉子,还有谁来? 他这一跌,背脊落地,跌得显然不轻,但他一身武功却也了得,身如陀螺在地上飞快的一个滚动,人还没有站起,就像负伤之兽,身形一伏,双足一顿,有如狼窜一般,头先脚后,朝殿外天井贴地飞掠出去。 但他怎知孟云姑比他还快,一下拦在殿门前,娇叱道:“黑煞神郑玄通,你还想逃走不成?” 她右手纤纤玉指点出,指风夹着嘶然轻啸,朝他顶门“百会穴”点来。 黄蜡脸汉子自然识得厉害,他贴地飞掠的人,突然在地上滚开,避过指风,人已长身跃起! “呛!”地一声,掣出一柄四尺长的黑色阔剑,反身劈剑,朝柴昆急劈过去,口中厉吼道:“老子和你们拼了。” 敢情他心知不是孟云姑对手,是以朝柴昆攻去。 风云刀柴昆哪会让他劈着,大笑一声:“来得好!” 金刀出鞘,迎着黑剑推出。 这一招双方都用上了全力,但听“当!”地一声大响,刀剑磕实,飞溅起一串火星,两人都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孟云姑喝道:“郑玄通你还不住手?宁教主落到了贼党人中,你居然为虎作伥,出卖神灯教,亏你还是神灯教四大香主之首,江湖义气何在?此时及时悔悟,放下兵刃,跟我们走,还来得及,若想顽抗,你会后悔莫及!” 黄蜡脸汉子犹如充耳不闻,一柄黑色的阔剑越攻越急,一只左掌乌黑有光,配合他的剑势,一记又一记的劈出,果然形同拚命。 风云刀柴昆岂肯示弱,金刀劈风,一连几刀,刀光绵绵不绝,宛如风起云涌,凌厉无匹,果然不愧风云刀名头。 两人这一战,一个剑势狠毒劲急,宛如一片乌云,一个金刀层层铺张,刀锋犀利,谁也不肯后退半步,谁也占不到对方上风。 孟云姑心知昨晚柴昆没有截下暴本仁,心头不无耿耿,此时正在全力搏战郑玄通,自己自然不好插手,只得退后三步,袖手旁观。 这时,突听大殿左首响起金鞭叟田无常的蓬然一声大震,大殿四壁起了一阵动摇,瓦砾灰尘纷纷如雨。紧接着,只听金鞭叟田无常一声洪亮大笑,道:“暴掌门人,你请歇息一会吧!”就凭这句话,已知田无常已经得手了!原来就在风云刀柴昆走上去的时候,田无常向右退开,面对着左首一个黄蜡脸汉子站停下来。 柴昆揭去蒙头黑布,朝右首黄蜡脸汉子出手的同时,田无常也右手一探朝前面的黄蜡脸汉子左肩抓去,口中还说道:“你可是暴本仁,怎么不把面具取下来?” 左首这个黄蜡脸汉子是被迷失神志的人,你不犯他,他没有得到命令是不会出手的,但你先出手,他武功未失,一旦受到攻击,自会及时出手反击。 因此田无常右手抓去,他左手一记“分花拂柳”架开田无常右手,右手五指箕张向田无常迎面抓来。 他出手之快,就算没有迷失神志的人,也不过如此! 但田无常乃是终南五老的老三,在各大门派中,可说是老一辈的高手,岂会把你“白虎爪”放在眼里?口中随之笑道:“看来你果然是暴本仁了。” 左手大袖一挥,右手趁着对方招架之势,五指疾落,扣他左手脉门。 黄蜡脸汉子反应极快,左手一缩,脚下后退半步,身形突然弓起,双脚前进,朝田无常急扑过来,这一记来势猛烈异常,田无常倒也不敢和他硬拼,身子一侧,挥掌拍出。 黄蜡脸汉子一个急旋,右手带转,呼地一声,一道强猛绝伦的掌风横扫过来。田无常出手在先,但看他掌风异常,心想:“你以为老夫不敢接你的‘大风掌’?” 心念电闪一动,拍出的右掌一收再发,加强到十成功力,但听蓬然一声大震,宛如山摇地动,尘灰飞扬,黄蜡脸汉子被震得后退两步,神情为之一呆! 田无常也同样脚下浮动,后退了一步,但他却趁对方微之失神之际,施展出独步武林的终南派“捷径身法”,身形一晃,宛如一缕轻烟,人不知鬼不觉地,一下转到黄蜡脸汉子的身后。 出指如风,一下点了黄蜡脸汉子身后的三处大穴道,然后洪笑道:“暴掌门人,你歇一会吧!” 柴昆听到田无常的笑声,心知他已经得手,也奋起精神,口中大喝一声,金刀突然一紧,刷刷一连劈出了七刀。 这七刀他几乎用上了生平苦练的全身功力!果然在一阵密如金锣狂鸣的七声刀剑交击声中,人影倏分,对面黄蜡脸汉子被震得连连后退了五步之多! 孟云姑随着笑道:“柴老,够了!” 话声出口,左手也随着屈指弹出,但听“啪”的一声,黄蜡脸汉子手中四尺阔剑业已齐中折断! 黄蜡脸汉子后退之际,突见手中阔剑无故断折,心头方自一怔。 孟云姑又道:“郑玄通,你长剑已折,也该住手了。” 黄蜡脸汉子话声入耳,突觉身子一麻,已被孟云姑凌空一指,制住了穴道。 柴昆返刀入鞘,叹道:“直到今晚,兄弟才知道武功一道,天外有天,,如论年岁,姑娘比兄弟差了一大截,但兄弟的武功,却和姑娘差了一大截!” 孟云姑笑笑道:“这是他被柴老哥震得连连后退之际。稍稍失了神,才给我捡了这个便宜。” 柴昆笑道:“孟姑娘这是有意给兄弟脸上贴金,兄弟有多少斤两,自己还会不知道?如以郑玄通的武功来说,兄弟还可稍胜一筹,但若想制住他,却也并非易事,那有孟姑娘这般干净俐落?” 正说之间,天池钓叟已经自殿后走出,呵呵地大笑道:“今晚咱们总算大获全胜了。” 凌妙可跟在他身后,说道:“可惜我连过过瘾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金鞭叟田无常已从左首汉子的脸上揭下一张面具,此人正是白虎门掌门人白虎神侯暴本仁。 风云刀柴昆也伸手从有首汉子脸上揭下面具,一点也没错,他果然是神灯教首席香主黑煞掌郑玄通。 但就在他被揭下面具之际,他口角却缓缓流出黑血来,柴昆不觉“咦”了一声,道:“不对!他服毒自杀了。” 隔着从他左手腕底搜出一管黑渤渤的化血针筒来。 田无常怒哼道:“该死的东西!” 孟云姑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惜咱们没有防他会服毒自杀,五人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的神志是清爽的……” “所以他要服毒自杀了。”天池钓叟道:“他就是怕咱们逼问他的口供。” 孟云姑从身边取出解药,纳入暴本仁的口中。 凌妙可走出庙门,口中学着鼠叫声“吱”“吱”,然后朝银鼠、黑鼠两人隐身的地方招招手,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却只有银鼠一个人奔了过来。 凌妙可问道:“黑鼠呢?” 银鼠道:“他去探消息了。” 柴昆含笑道:“凌姑娘当真冰雪聪明,连地鼠门的口技,都学得惟妙惟肖,一点也不逊色。” 凌妙可听得极为得意,笑道:“这是师父教的,什么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可以摹仿。” 柴昆点点头道:“令师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奇人,从前大家只知道令师精于易容术,所以才有刘转背的外号,直到最近,才知道他还精擅奇门遁甲。如果是在乱世,令师一定是一位最好的军师,可以和诸葛亮、刘伯温齐名,uu看书 .uukanshu 水垂青史,可惜现在天下承平,只有豚迹山林,成为草莽中的奇士罢了。” 他的话声甫落,白虎神侯侯暴本仁已经清醒过来了,双目乍睁,看到自己坐在一处小庙之中,站在他面前的有天池钓叟、田无常、柴昆等一群人。 他不认识孟云姑,不觉“咦!”道:“田前辈、姜前辈、柴老哥,你们都在这里,兄弟怎么了?” 田无常笑道:“暴掌门人你总算是清醒了,还记不记得咱们方才动手的情形?” “兄弟和田前辈动手?”暴本仁惊奇地道:“兄弟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天池钓叟干咳了一声,含笑道:“暴掌门人被入迷失神志,刚由孟云姑娘给你服下了解药才醒过来的,以前的事,自然记不得了。” “兄弟啊,你...你竟然被人迷失了神志?”暴本仁愈听愈奇怪,不禁问道:“是什么人迷失了兄弟的神志?”极限大魔尊 二百八十四 叫1声大姐! 田无常道:“你还记不记得四个月前在茶棚避雨,遇见一个矮小的绿衣老人,说奉他主人之命,来邀请咱们入内一叙这回事吗?” 暴本仁想了想,点头道:“兄弟想起来了,当时一同去的,好像还有皖西三侠……” 凌妙可听他提到爹,心头不觉暗暗焦急,和爹一起失踪的田无常、暴本仁,如今都已得到解药,恢复清明,爹和二叔、三叔不知现在何处…… “哈哈!”田无常大笑道:“一点没错,那矮小绿衣人就是碧落山庄总管秦皓,咱们就是被他下了‘迷迭散’。” 接着就把碧落山庄就是昔年魔教余孽,他们副总管宓飞虹假意答应把迷失神志的人送去万松山庄。 宁老夫人如何率众赶去碧落山庄,孟云姑送解药回万松山庄,发现只剩下一堆瓦砾,以及此次由姜老四(天池钓叟)、柴昆、孟云姑等人追踪一行镖车,被四个蒙面人拦击。 其中两个蒙面人就是自己和智通大师,一个黄龙寺智光,已中毒针身死,另一个听到吹竹之声,突围逃走的就是你。 暴本仁道:“听到吹竹之声,那吹竹之人是谁?” “就是他,神灯教首席香主郑玄通。“田无常一指卧倒在地的郑玄通,道:“今晚咱们就是跟踪你们来的,郑玄通神志并未迷失,他怕咱们逼供,服毒自杀了。” 暴本仁道:“莫非神灯教和碧落山庄也有勾结不成?” “这不可能!” 天池钓叟道:“苍龙谈朕为人极为正派,神灯教由他领导之后,四十年来,在江湖上一向安份守己,和各大门派也合作无间,绝不可能和魔教余孽勾结。”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黑鼠从门外飞奔进来。 他还没跨进大殿,就大声道:“二师兄,从襄城传来最快的消息,智通大师三人在西门外遇袭,要咱们赶去支援。” 孟云姑问道:“在襄城西门外什么地方?” 黑鼠道:“就在襄阳城西门外的东长桥。” 孟云姑道:“二妹,你跟几位前辈一起来,我先走了。” 说完,双足一点,一道人影朝庙外穿射出去,去势之速,就是离弦之箭也不过如此而已。 暴本仁看得一呆,道:“这少年人好快的身法,凌姑娘!他是什么人?” 凌妙可道:“她就是大姐孟云姑!” 天池钓叟轻声道:“她就是昔年千手观音的门下高足。” 暴本仁惊“哦”一声,就没有再说了。 事隔数十年,武林中人提到千手观音,还是极为忌讳的。 田无常催道:“孟姑娘已经赶在前面走了,咱们也该快些走才是。” 东长桥是一座很长的石桥,桥的东首,有一片野草丛生的田。 这时果然有六七条人影在黑暗的夜色中,搏战得很激烈。 掌风、剑光,相起落迥旋的人影,互相交织,如果不是目力特强的人,很难分得出敌我来。 孟云姑来得很快,据她自己估计,在路上不过奔行了一刻工夫,就已进到了这里。她没有立即加入战阵之中,却在相距还有七八丈远,就停了下来。 是因为双方交手的人,打了这许多时间,还是没有分得出胜负来,她自然用不着立即出手,先要看看清楚再说。 对方一共有五个人,他们并未掩去本来的面目,是以一眼可以认得出来,和智通大师对手的,是一个英俊潇洒的青衫少年,他赫然竟是宁无缺。 孟云姑当然知道,他并不是缺弟,而是二妹的杰作,把他扮成缺弟的模样,他真正的身份就是花豹端木元。 端木元因祸得福,练成了达摩的“洗髓经”,和五行叟南宫老人的“五行掌”、“截脉手法。” 此刻,他和智通大师少说也已打出一二百招,他内力纵然没有智通深厚,但“五行身法”轻灵多变,任你智通大师展开“罗汉拳”、“伏虎掌”,拳掌呼啸,盈耳如涛,他依然能够从容进退,应付自如。 和车把式打扮的万点星动手的,是两个老大婆,缝穷婆和卖花婆。 卖花婆使一柄两尺长的花锄,缝穷婆使一柄金铰剪,都是短兵器,一左一右朝万点星夹攻,配合得十分佳妙。 万点星当然不会把她们放在眼里,只是卖花婆是祝小青的娘,他不好施展杀手。 尤其缝穷婆善使迷药,卖花婆善使暗器,暗器他倒不怕,但如果缝穷婆撤出迷药来,他就会吃不消。 因此,只有挥舞长剑,紧紧逼住对方两人,不让她们有机会腾出手来,而且自己尽量抢在上风头。 缝穷婆为了想施放迷药,也一直想抢到上风头才能出手。因此这三人像走马灯一般,不时的游走换位。 最狼狈的是孙小乙了,他的对手就是他的娘孙虔婆。 她们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当然认不得自己的儿子,手中一柄短剑,使得“刷”“刷”有声,记记都是近身搏斗的狠着,孙小乙几乎喊破了喉咙,娘还是毫不理睬,杀着迭出。 好在孙小乙的武功是娘教的,娘有多少杀招,他心里自然一清二楚的,除了闪躲,右手短剑拼命的封架,有时封架不住,左手就只好使出“无极神指”来,但他也只敢划出一个小圈来,逼住娘的攻势而已,食、中二指却不敢朝前点出。因此孙虔婆的武功纵然胜过孙小乙,却也伤不了他。 桥边一辆马车,那正是智通大师乘坐的,如今静静地停靠在路旁。 离马车不远,还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青衫少年,负着双手,目注战场,清俊的脸上,虽有不耐之色,似乎还没有出手之意。 这时忽然有人在他身边叫道:“楚姑娘久违了。” 这声“楚姑娘”,听得青衫少年心头蓦然一震,机警地疾退了两步,回头看去,距离自己不过三四尺远近,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身穿蓝衫的美少年。 黑夜之中,眨着两点寒星般目光,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 这青衫少年正是碧落山庄的“大小姐”楚琬,她一手按剑,沉喝道:“你是什么人?” 蓝衫美少年朝她微微一笑,道:“我是孟云姑。” 楚琬哼道:“孟姑娘是他们的后援了?” 孟云姑笑道:“楚姑娘是奉命在这里拦截我们的领头之人了?” 楚琬冷声道:“是又怎么样?” 孟云姑含笑道:“楚姑娘何用这般盛气凌人,我们好好谈谈不好吗?” 楚瑰依然冷声道:“你要和我谈什么?” 孟云姑微微一笑道:“其实你我并不是敌人,我也没有把你当敌人看,你怎么反把我当敌人看了呢?” 楚琬脸上一红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孟云姑笑道:“其实你心里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对不对?快叫她们住手,跟我一起回去!” 楚琬道:“你说什么?” “你干娘是宁老夫人,现在已经脱离了白衣圣教。” 孟云姑顿了顿又道:“现在的老夫人,只是桃花女管玲玲改扮的,她并不是你真正的干娘,你不应该随我回去吗?丁瑶不是也投过来了?你何苦和干娘为敌?再说缺弟也……” 她故意拖长语气,停了下来。 楚琬身躯微震问道:“他……他怎样……” “缺弟也希望你幡然归来。” 孟云姑朝她笑了笑,道:“这次他和丁瑶去追踪从碧落山庄撤退的白衣圣教中人,和我们分作两路,临行之时,还一再和我说,如果遇上你,务必要我劝你投过来。” 楚琬听得身躯一震,脸上顿时起了一层焦虑之色,急急说道:“他去追碧落山庄退出来的人,现在所有的人都已会合在一起,高手如云,他和瑶妹只有两个人,那……不是自投罗网……” “这个你不用担心,缺弟他们足可应付。”孟云姑含笑道:“你自己该拿定主意才是呀!” 楚琬望着她,心头傍惶道:“我……” 孟云姑道:“这是机会,你此刻不走,真的还要待在白衣圣教里,和干娘作对?老实说,白衣圣教覆亡在即,你何苦跟他们玉石俱焚,何况……” 她有手缓缓伸了过去,握住了楚琬的玉手,又道:“何况你迟早总要过来的,带她们几个一起过来,你干娘会有多高兴?” 楚琬任由她拉着手,一面犹豫不决地道:“我……” “不用说了。”孟云姑含笑道:“跟大姐走不会错的,缺弟叫我大姐,你也叫我大姐好了!” “大姐……” 楚琬终于叫出大姐来了,接着又道:“小妹就听你的了,只是她们四个都被迷失了神志……” 孟云姑没待她说完,笑道:“不要紧!我身边有解药。u看书 .ukashu. ” 楚瑰道:“他们中的是‘迷迭散’,只有白衣圣教的独门解药才能解。” 孟云姑道:“我这解药,就是专门解‘迷迭散’的。” 楚琬心中还有些不信,但点头道:“好吧!”一面从身边取出竹哨,吹了一声,娇声喝道:“住手!” 端木元、缝穷婆、卖花婆、孙虔婆四人听到竹哨音,果然立即住手,往后跃退。 就在此时,只见六七条人影,连快飞掠而来,那是田无常、天池钓叟、柴昆、暴本仁、凌妙可和银鼠等人。 孟云姑连忙朝孙小乙招招手,道:“小乙,你过来,把解药去喂他们服了。” 楚琬道:“不行,她们只听小妹的,大姐还是把解药交给我,由小妹叫她们吞服的好,只是这些人一旦清醒过来,只怕不肯再听小妹的指挥了。”极限大魔尊 二百八十五 保持联络! 孟云姑取出四颗解药,交给楚琬,一面笑道:“不要紧,我会说服他们的。” 楚琬接过药丸,看了一眼,不觉惊奇道:“大姐!这是白衣圣教的解药,你怎么弄来的呢?” 孟云姑笑道:“天机不可泄漏,你先让她们服了,我慢慢的自会告诉你的。” 楚琬转身朝端木元等四人招招手,道:“你们过来。” 端木元等四人果然依言走近。 楚瑰把手中药丸递了过去,说道:“你们每人吞服一粒,快拿去。” 四人分别接过药丸,吞入口中。 楚瑰又道:“好了,你们现在就坐到边上去。” 四人回身退下,果然在路旁坐下。 田无常呵呵一笑,问道:“孟姑娘,这位……” 孟云姑含笑道:“这位是碧落山庄的大小姐,楚琬楚姑娘,她也是宁伯母的干女儿,深明大义,毅然脱离白衣圣教,投到我们阵营中来。” “难得!难得!” 天池钓叟哈哈笑道:“咱们不但欢迎楚姑娘,还对楚姑娘表示无限钦佩之意!” 孟云姑一面给楚琬介绍了田无常、天池钓叟等人。 楚琬因为自己穿着男装,只好朝众人一一抱拳为礼。 智通大师接着问道:“楚姑娘可知白衣圣教到底由什么人主持?” 楚琬道:“自然是老夫人了,她是碧落山庄的领导人。” 智通大师道:“宁老夫人已离开了碧落山庄,何以现在还要别人假冒她呢?” 楚琬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智通大师道:“难道姑娘也不知道幕后主使人是谁吗?” 楚琬微微摇头道:“我们只知道上面还有一个教主,但我们都是听命于干娘的,大概碧落山庄的人,都没有见过教主。” 智通大师问道:“这次白衣圣教是不是要去袭击少林寺?” “不知道!”楚琬道:“我只是奉命在这条路上拦截往西去的人,好像几条路上,都派了人!” 天池钓叟道:“错不了,他们的目标,一定是少林寺无疑,大师还是及早地赶去少林寺为好。” 孟云姑眼看孙虔婆等人即将醒转,这就说道:“小乙,你娘快醒过来了,你就留下来,不用跟大师去了,一面朝银鼠道:“我看还是由银兄派一位贵门兄弟,跟随大师去,传递消息的好。” 银鼠道:“在下立即发出信号,要敝门兄弟随时和万大侠连络好了。” 智通大师朝大家合十一礼,就跨上马车,万点星跳上车辕,一挥起长鞭,赶着车往大路而去。 银鼠也跟着赶了下去。 孟云姑道:“琬妹,你知不知道万松山庄的人,现在都在那里?” 楚畹道:“我只知道教主指定我们赶到密县集合,听说好像还有几个绝世高手,已经到了密县,万松山庄的人,我不知道。” 刚说到这里,只听孙小乙叫道:“孟大姐,我娘她们醒过来了。” 四个服下解毒的人,此时全已清醒过来。 孙虔婆看到了孙小乙,不觉“咦!”了一声道:“小乙,娘是不是在做梦?” 孙小乙喜极而泣,忙道:“娘!你老人家真的清醒了,是真的,不是梦。” 端木元只认得田无常、暴本仁、柴昆三人,(凌妙可易了容他认不出来),站起身,拱拱手道:“田前辈、暴掌门人、柴大叔三位都在这里,在下想必是三位赐救的了?” 田无常指指孟云姑笑道:“老弟被碧落山庄迷失神志,是这位孟姑娘给你服的解药。” 端木元朝孟云姑拱拱手,道:“多蒙孟姑娘赐予解药,在下谢了。” 孟云姑笑道:“端木兄不用客气,令兄和贵门的人都来了,现在大家联手对付白衣圣教,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分彼此,也就不用说谢了。” 凌妙可走上一步,拱拱手道:“端木兄还认得我吗?” 端木元—愣,拱手道:“兄台……” 凌妙可笑了笑,道:“我是凌妙可,端木兄脸上,就是我给你易的容,本来我是要向端木兄道歉的,但端木兄却因此得福;不但练成‘洗髓经’,还学会了南宫老人的五行门武学,我们应该可以扯平了吧!” 端木元听得睁大双目,问道:“你是凌姑娘,是你给在下易的容,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南宫老人说的了。” 凌妙可不待他说完,笑道:“现在我话说完了,这是洗容药丸,端木兄现在可以恢复本来的面目了。” 说着,把一颗密色的药丸递了过去。 端木元急问道:“南宫老人现在何处?” “放心!”凌妙可笑道:“现在大家联手对付白衣圣教了,就算是遇上南宫老人家,我想他也不会难为你的。” 端木元接过药丸,在掌心滚转了几下,然后用双掌朝脸上抹去,一会工夫,已把易容的药物完全擦去,恢复了本来面目,才把药丸还给了凌妙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楚琬也在此地,连忙拱手道:“原来楚姑娘也投过来了。” 楚琬冷冷地道:“难道我不能投过来吗?” 端木元讪讪的笑了笑,道:“楚姑娘弃暗投明,在下自是替你高兴。” 楚琬只哼了一声,没再和他说话。 这时缝穷婆、卖花婆、孙虔婆三人也听孙小乙把经过情形,扼要述说了一遍。 她们才知道,王牙婆、刘媒婆早已就投过来了,卖花婆知道女儿(祝小青)也在这里,自然喜不自胜。 田无常问道:“老四,咱们应该找个地方落脚吧,这许多人总不能老是站在这个地方呀!” 暴本仁道:“这里离襄城极近,不如到城里去,找个客店,先住下来……” 天池钓叟微微摇摇头,道:“不成!咱们行踪,愈隐蔽愈好,到城里去落店,对方岂不马上就知道了。” 田无常哼道:“咱们怕过谁来?白衣圣教贼人知道又能如何?” 天池钓叟道:“老三,你当然不怕,咱们也并不是怕了白衣圣教的人,只是咱们此行,关系着整个大局,不让对方知道咱们行踪,也就是不让对方知道咱们的实力,所以咱们一行,自然是要愈隐蔽愈好。“田无常道:“那么依你看该如何?” 天池钓叟还没说话,只见一条人影疾奔而来。 那是银鼠,他朝天池钓叟拱手道:“在下已通知黑鼠随同大师上少林寺去了;另外刚才敝掌门人传来最紧急的消息,总舵已经到禹县,要这里所有的人,立即赶去会合了。” 孟云姑问道:“宁无缺那一路有消息吗?” 银鼠道:“敝掌门人传出来的消息,是通知在下和铜鼠的,宁少侠一行,自然也要赶回去会合了。” 孟云姑道:“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上贼党吗?” “没有。”银鼠道:“从碧落山庄来的贼党,确实早已到了密县,至少要比宁少侠一行早了四天,宁少侠今晚刚赶到郑州,贼党四天前就从郑州过去了。” 天池钓叟笑道:“好了,现在总舵要咱们立即起程,赶去禹县,那么咱们现在就上路吧!” 说到这里,忽然口中低“啊”一声,朝楚琬问道:“楚姑娘,你们一行五人,如果没有遇上什么人,是不是要赶回密县去?” “是的!三天之中如果没有遇上可疑的人,就得转回去覆命。”楚琬眼珠一转,问道:“姜老前辈可有什么吩咐吗?” 天池钓叟哈哈笑道:“楚姑娘冰雪聪明,老朽确实想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如果姑娘肯回去的话,那么消散这场武林浩劫,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楚琬道:“姜老前辈如有差遣,晚辈自当尽力去做,完成老前辈交给我的任务。” “好!”天池钓叟回头朝孟姑娘道:“孟姑娘可否把‘迷迭散’解药分一半给楚姑娘带去,伺机分给万松山庄被劫持的人服用,能救几个,就算几个,等他们清醒之后,暂时乃要忍耐,等到一旦动手,里应外合,就可一举摧毁贼党了。” 田无常大笑道:“老四,你这方法果然好得很,可惜郑玄通这小子自杀了,不然老夫等人也可以收兵回去,大大的干他一场。” 孟云姑依言分了一半解药交给楚琬,叮嘱道:“琬妹!务必要小心,这些人中,可能仍有贼党的人潜伏,在给他解药之前,要先了解清楚,才不至坏事。” 楚琬把解药塞入怀中,道:“大姐放心,小妹会小心的。” 端木元道:“凌姑娘,麻烦你还要给在下脸上易了容才能走。” 凌妙可点点头,就坐了下来,从身边取出一张面具,用手拉着覆在膝上,然后取出易容扁盒,就在面具上描绘起来。 宁无缺的面貌,她自然是最熟悉的了。 不消一会工夫,就已画好,收起盒子,用口吹着,一面说道:“好了,这样比较方便,不要的时候,揭下来就好。” 说着站起身,把面具朝端木元递去。 端木元接过面具,就覆到脸上,说道:“多谢凌姑娘。” 凌妙可道:“端木兄不用客气。uu看书ww.uuansh” 楚琬道:“我们要等天亮了再走,诸位只管先请吧!” 天池钓叟又朝银鼠道:“贵门最好能派一个人随时和楚姑娘联络。” 银鼠点点头道:“在下立即把消息传递出去,要在附近的敝门兄弟赶来。” 孙虔婆母子刚刚重逢,现在又要分离,自然要叮嘱小乙一番。 卖花婆也要小乙转告女儿祝小青,要她凡事小心,不可逞强。 凌妙可也向楚琬请托,给爹、二叔、三叔解药。 大家互相叮嘱一番,田无常、天池钓叟、暴本仁、孟云姑、凌妙可、孙小乙等七人就先行走了。 银鼠为了要找一个同门暗中随楚琬去密县,暂时留了下来。极限大魔尊 二百八十六 何方神圣! 东方渐渐露出鱼白了。 田五常、天池钓叟等人堪堪赶到阎店,只见一个身穿短褂的瘦小个子,站在村口,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大爷来了,请到舍间稍歇。” 天池钓叟问道:“小哥怎么称呼?” “你老是天,小的在地。”那个瘦小个子笑笑道:“排行一个灰字。” 他是灰鼠。 天池钓叟问道:“小哥可有什么消息吗?” 灰鼠低声道:“小的是奉二师兄之命,替诸位准备了早点!请大家稍事休息,诸位请随小的来。” 说完,转身走在前面领路。大家跟着他来至一座茅舍之中,只见堂屋中间一张板桌上,果然已放好七副碗筷,一笼馒头和一锅稀饭。 灰鼠抬手道:“诸位请用吧!馒头只怕已经凉了。” 大家也就不客气,各自装了一碗稀饭,围着板桌坐下,吃了起来。 沈雪姑问道:“这条路上可有什么行迹可疑的人吗?” 灰鼠想了想,道:“昨天下午有四个人曾从这里经过,在杨店落脚,刚才天还没亮,就已走了。” 柴昆道:“黄掌门人领导的地鼠门,果然消息灵通,看来江湖上没有第二个门派可以相比。” 灰鼠道:“敝门三十六鼠,奉掌门人之命,全数调来了,附近百里之内,都有敝门的人,所以消息传递比官方的驿马还要迅速得多。” 天池钓叟笑道:“这也是白衣圣教贼党气数将尽,居然会忽视了地鼠门这股力量。” 沈雪姑道:“贼党最大的缺失,就是除了他们自己人,不相信任何人,所有的人都要下‘迷迭散’,这样的一个组合,还有谁会附和他?” 大家刚刚用完早点,只见银鼠翩然从门外走入。 天池钓叟道:“银老弟辛苦了,快坐下来用早点吧!” 银鼠朝大家拱拱手道:“在下已要敝门土鼠暗中随楚姑娘等人身后而去。” 沈雪姑道:“银兄有没有叮嘱他,要特别小心,密县是贼党集合之处,高手不在少数呢!” 银鼠装了一碗稀饭坐下,含笑道:“敝门兄弟奉派在密县的,少说也有十人以上,都是掌门人指定地行术较佳的人担任,不会出事的。” 已牌光景,他们赶到离禹县不远的楚河,银鼠就请大家上了一条篷船,船就朝大江中驶去。 中午时分,船转进了港,一路都听到芦苇擦着两边篷窗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小云奇道:“禹县还没到吗?” 银鼠道:“总舵并不在城里,如果大伙都呆在城里头的话,可能早就被对方发觉了!” 李小云道:“那在那里?” 银鼠道:“快要到了。” 这时突听芦苇中传来一阵“吱”“吱”鼠叫声音,接着船就停了下来。 银鼠脸色微变,低声说道:“刚才是敝门弟兄传递来的警告,说是有两个人从后面跟了上来。” 田五常道:“只有两个人,老四!咱们去,把他们截下来不好吗?” 天池钓叟道:“老三,别鲁莽,最好弄清楚来的是什么人?” 话声刚落,又听到“吱”“吱”两声鼠叫。 银鼠悄声道:“咱们的船已经隐入芦苇之中,那两个人距离咱们已经只有二三十丈远近了。” 田五常问道:“是两个什么模样的人?” 银鼠道:“不清楚,不过来人身手极高,凌空踏着芦苇,一路搜索过来。” 暴本仁道:“咱们一起出去!” 沈雪姑道:“看来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这条船的,四位最好先出去,分头隐住身子,他们找来了,由我和二妹来应付,四位暂时不可出声,也好先了解一下对方的身份再说。” 暴本仁点点头道:“好!咱们出去。” 于是由银鼠悄悄推开船篷,田五常、天池钓叟暴本仁、柴昆相继掠了出去。 沈雪姑和李小云为了诱敌,也跟着跨出船篷,站在船头。 过没多久,只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一道人影划空而来,这人竟然是踏着芦苇的叶尖来的。 而且来势奇快,等他看到芦苇中藏着一条船,船头上并肩站着两个人,立即身形一停,定在叶尖之上。 这一瞬间,沈雪姑、李小云都看清楚了,这人竟然是南宫老人——五行叟南宫望! 李小云心头一喜,正要出声,沈雪姑却轻轻地拉了她一下衣袖。 南宫老人目光如炬,自然早已看到了李小云脸上神色一喜,和沈雪姑暗暗地拉了她的衣袖的动作。 他单足定在芦苇叶尖上,立即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问道:“你们两个小娃儿是什么人?南宫靖可在船上?” 沈雪姑和李小云脸上易了容,所以他认不出来。 沈雪姑听他以“传音入密”问话,立即想到他可能不愿意让同伴听到,也就以“传音入密”答道:“晚辈是沈雪姑和二妹李小云,老人家你……” 南宫老人仍以“传音入密”说道:“老夫很好,万松山庄被劫持的人中,只有老夫没有中他们的‘迷迭散’,老夫是为了查一件事,故意装作被迷,目前仍要继续留在他们之中。 最重要的是贼党之中到了几个厉害人物,你们回去,赶快通知少林寺准备,贼党即将袭取少林……” 沈雪姑忙以“传音入密”道:“智通大师已经赶回去了,还有楚琬、侯元、缝穷婆等人已经投过来了,晚辈分给她专解‘迷迭散’的解药,希望她回去之后,分给万松山庄所有被劫持的人吞服,要请你老人家暗中多加保护。” 南宫老人点头道:“如此甚好……”刚说到这里,急忙又道:“他来了,你们小心……” 一道人影已如大鹏凌空,飞扑下来,同样落到芦苇尖叶之上。 这人是个瘦小的老道人,头戴道帽,身穿道袍,手执拂尘,脸上又瘦又黑,留着一把苍髯,目光炯炯如电,只要看他飞行神速,一身武功,显然奇高。 他看到船头上只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但神色极为镇定,这就拂尘一指,喝道:“你们之中,可有南宫靖?” 他一开口,就显得他神志没有迷失了。 沈雪姑冷然道:“你是什么人?找南宫靖有什么事?” 瘦小老道目光一注,嘿然道:“你就是南宫靖了?” 沈雪姑道:“是又怎样?” 瘦小老道嘿嘿笑道:“那很好,你就随老道走。” 沈雪姑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瘦小老道道:“因为你和白衣圣教作对,老道要你跟我走,已经很客气了。” 沈雪姑冷冷地道:“不客气又如何呢?” 瘦小老道嘴角微微下撇,道:“老道可以把你擒回去!” “那很好。”沈雪姑学着他的口气说道:“你就随我走。” 瘦小老道道:“你要老道跟你走?” “不错!”沈雪姑道:“因为南宫靖不在这里,我可以领你去见他。” “哈哈!”瘦小老道大笑道:“老道老眼并不昏花,你难道不是南宫靖?就算称不是,老道把你拿下了,叫南宫靖来跟你换也是一样。” “这办法很好。”沈雪姑点点头,朝他微微一笑道:“可惜的是你就是拿下了我,也走不了,何况你未必能把我拿下。” 瘦小老道目射奇光,仰天发出一声咳亮的长笑: 他本待要说话的人,突然笑声一住,举目四顾,点头道:“原来你们有四个人埋伏在近处,那很好,你要他们一起出来。” “哈哈!”东首芦苇中突然拨起一道人影,那是金鞭叟田五常。 西首芦苇中同时也响起一声大笑,跟着拨起一道人影,那是天池钓叟姜超然。 瘦小老道目光左右一瞥,哼道:“原来是终南五老的金鞭叟、天池钓叟,那很好,还有两个呢? 白虎神应声道:“老夫在此。” 他在南首芦苇中现身出来。 接着风云刀柴昆也在北首芦苇现身。 瘦小老道虽然叫出金鞭叟、天池钓叟来,但金鞭叟、天池钓叟和暴本仁、柴昆四人,却不认识这瘦小老道究是何人? 瘦小老道只看了暴本仁一眼,脸上微感惊讶,接着嘿然道:“田五常、暴本仁,你们两个居然恢复清明了?” 暴本仁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不亮名儿?” “哈哈!”瘦小老道又是咳亮大笑,说道:“你们不认识老道,那就算了!” 一面回头朝沈雪姑道:“小娃儿,凭他们四个,只怕还保护不了你,依老道看,你还是乖乖的跟老道走吧!” 沈雪姑听得不禁暗暗惊奇,心想:“他认得金鞭叟、天池钓叟,终南五老已可说是武林中老一辈的顶尖高手了,何况还有一个白虎神,一个风云刀,他居然说他们四人保护不了自己,自己虽然并不需要四人保护,但此人口气极大,似乎并没有把四人放在眼里,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当然不会是吹的了,那么这老道又是何方神圣呢?”一面轻哼道:“要我跟你走可以,你总要让我心甘情愿的跟你走才是!” 田五常喝道:“慢点,道友口发狂言,那是并没有把老夫几人放在眼里了,田某倒要先领教你道友有哪些高招?” “刷!”地一声撤下他的挥鞭来,随手一挑,八尺长的金鞭立时挣得笔直,一指瘦小老道,喝道:“来!来!咱们先较量较量!” 沈雪姑转身以“传音入密”向南宫老人问道:“老人家,这老道是何来历?” 南宫老人也以“传音入密”答道:“老夫也不清楚,只听秦皓称他为‘金道长’,从他口气听来,此人身份似乎并不简单。” 沈雪姑听得又是一怔,连南宫老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这人身份岂不更神秘得令人可疑了? “那很好?”瘦小老道颔首道:“田施主有兴趣只管使出来。” 金鞭安田五常性子急躁,闻言如何还忍得住,口中大笑道:“好!道友那就接着了。” 喝声出口,不见他振腕拨身,一道金虹发如电射,连人带鞭凌空朝瘦小老道飞击过去。 这一击,当真势若雷霆,快若掣电,金虹刚射到瘦小老道身前,已经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刹那间就有九道鞭影,上下飞舞,盘空而绕,一齐攻到。 沈雪姑自然看得出田五常这一记并不是幻影,而是真正有九条金鞭同时攻到。 因为幻影只是金鞭漾起的影子,看去虽有八、九条鞭影,但攻到的却只有一条鞭是实物,只是使人虚实莫测而已! 田五常这一记并不是幻影,而是实实在在的攻出了九鞭。试想在飞身扑攻的刹那之间,就攻出九鞭,这九鞭该有如何神速了?普通江湖高手只怕连看都未必看得清楚,遑论封架了! 这一招,就可以看出金鞭叟果然功力深厚,出手凌厉无比。 瘦小老道直待九道鞭影快要及身,右手拂尘才向前拂起,这一拂招式极其简单,但一篷拂丝就像烟雾般散了开来,正好把九道鞭影一齐挡住! 金鞭安田五常九道金鞭来势何等沉猛迅速,每一鞭就算挞在山石上,也足可把山石击得粉碎;但这下打到瘦小老道扬起的一篷拂丝上,竟像抽在空气包上,柔韧而有弹性,却一点力道也用不着实,心头蓦然一愣,急急往后疾退。 疾退,是因他鞭势既未落实,力道却已用老,对方若在此时出手,他根本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在这样的指形之下,他除了疾退,已别无选择了。 他攻了人家九鞭,人家只一举手,就把他逼得急急后退,这对金鞭里田五常来说,还是五十年来的第一次,怎不教他惊怒交进?脚下一停,双目圆睁,大笑道:“道友果然高明得很!” 阔肩一晃,又疾欺而上,一抡八尺金鞭,圈起桌面大—团鞭影,飞旋如盘,像乌云压顶,直朝瘦小老道当头罩落。 瘦小老道嘴角微微冷笑,右手一举,拂尘挣得笔直,朝上戮去,如盘金鞭被他这一戮,突然凌空飞起。这一着,如果用现代人的眼光来比喻,金鞭叟田五常就像飞天而降的伞兵,他手中旋转如盘的金鞭,就像张开的降落伞,带着他一个矮小的人影,冉冉斜飞出去。 金鞭叟田五常能把一支八尺长的金鞭。使的像桌面大旋转的金盘,自非数十年功力所能办得到的。 瘦小老道以一柄柔软的拂丝朝上一戮,把金盘顶飞出去,这份功力,更是惊人! 一时看得所有在场的人,莫不凛然变色。 白虎神暴本仁趁机口中暴喝一声,右手抬处,就是一记“大风掌”,像狂涛般凌空拍了出去。 他已经看到田五常两次出手,对方功力深不可测,是以右掌甫发,左手又是一掌,紧接着拍出,左手未收,右掌一发再收,又随着拍出。 “大风掌”是他白虎神仗以成名的霸道掌功,也是白虎门最负盛名的绝技。 云从龙、风从虎、大风起兮云飞扬,一掌出手,狂风如卷,可使天地变色,这连环三掌,声势之猛,方圆数丈,有如起了一阵龙卷风,刮得沙风石走,天旋地转。 风云刀柴昆看得暗暗点头,自己曾和他交过手,双方久战不下,那是因为暴本仁神志被迷,出手似乎要比现在弱得多了,如果有这般声势,自己只怕接不下他三掌来! 瘦小老头脚尖停在芦苇尖叶之上,他身外狂风如涛,但他停身的那支芦苇却挺立在怒潮飞卷的暴风之中,居然一动也不动,他身上一件道袍,当然连衣角也没飘飞一下。 原来他只用拂尘左右一拂,暴本仁撞过去的强劲掌风,就像潮水遇上屹立在水中的礁石,适自分向左右汹涌流去,一泻千里,礁石还是屹立如故。 金鞭里田五常飞落三丈开外,浓眉陡竖,正待再次扑起! 天池钓叟呵呵笑道:“老三,该让我来试试几招吧!” 他早已取出钓竿,足尖一点,凌空飞落到瘦小老道面前一丈来远,左足尖也点在芦苇之上,拱拱手道:“姜某领教道友高招!” 瘦小老道微哂道:“诸位既然要一个个上来,掂掂老道份量,自无不可,掂过老道份量之后,最好几位还是一起上,才能真正分个胜负,好让这小娃儿心甘情愿的跟着老道走。” 这话够狂了! 天池钓叟却毫不在意,呵呵笑道:“好吧!那就让姜某来试试!” 他虽是在笑,心头甚是恼怒,但也更不敢丝毫大意,钓竿一扬,“嘶”的一声往前抽落。 这一记,直来直往,并无多大变化,但变化也暗藏在这一记的后半招之中,那要看对方如何应付,才能决定演变。 瘦小老道竟然毫不在意,直等到竿头接近,手中拂尘才随着拂起,双手一抽一迎,竿拂要接未接,天池钓叟钓竿一振,正待洒开! 那知瘦小老道拂尘突然加速,一下砸上钓竿,两件兵器砸上了,天池钓叟的钓竿自然不能再变招了,真力一注,直压而下。 但听“嗒”地一声,竿拂交击,瘦小老道拂尘上一篷拂丝忽然化作绕指柔,一下缠住了竿头。 天池钓叟暗哼一声:“好家伙!” 本来抽下的钓叟突然往上扬起! 他号称钓叟,自然是钓鱼的好手了,你拂丝缠住了他的钓叟,岂非正是鱼儿上钩了?钓叟这一上扬,就和钓鱼一般,一扬之力,何止千斤? 瘦小老道拂尘既已缠住了对方的钓竿,自然不肯放松,本来上砸的拂尘,这回却用力往下拉。 双方一招接实,就以竿拂拼上了真力! 芦苇的叶尖上,只有蜻蜒才定得住,如今却站着两个大人,而且一个拂尘往下拉,一个钓竿往上拉,都是要用力道的。 用力道就得脚踏实地,脚尖点在芦苇之上,是无处可以着力的,两人却在无处可着力的芦苇尖叶,各自用上了全力。 芦苇叶尖既然无处可着力,那就要凭各人的修为功力,来定胜负了。 天池钓叟一支八尺长的钓竿渐渐变成了弓形,依然没有把瘦小老道钓起来,瘦小老道紧拉着拂尘,也没有把天池钓叟拉得动分毫。 在双方凌空比拼真力之际,他们踏在脚下的芦苇依然临风挺立,纹风没动,但两人身上长袍,却已无风自动,拂拂波扬。 就在此时,只听疾风嘶然,三道人影,如浮矢掠空,一下泻落在沈雪姑等人面前。 那是竹筇叟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和上官靖三人。 沈雪姑看到三人赶来,心头一喜,正待开口。 竹筇叟向她摆了一下手,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此人自号邛崃老道,就是昔年魔教的四大天王之一余五天,今天不能再让他漏网了。” 沈雪姑心中暗道:“方才听南宫老人说,秦皓称他金道长,原来只是他的化名,金、余字形不是很相像吗?” 正想之际,随着又有四、五条人影,连袂赶来,那是丁瑶、慧修、慧持,和形意门的赵之欣、徐永旭。 竹筇空易南轩手拄竹筇,目光转动,然后朝上官靖以“传音入密”道:“上官老弟,你立即去通知所有的人,退到三丈之外,布成联手之势,不论他逃向何方,务必联手把他截住。”一面朝金鞭叟田五常招招手,道:“老三,此人不但精通魔功,还在西域练会了密宗武艺,咱们四个一起上,大概可以把他制伏了。” 他们这一路,因有铜鼠传递消息,所以对沈雪姑这一行的经过情形,都已知道,毋须沈雪姑述说了。 上官靖立即把竹筇叟的话,转告了大家,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赵之欣、徐永旭、沈雪姑、丁瑶、李小云等人都依言纷纷退下,在芦苇丛生的草滩上,远远地围成了一圈。 只有南宫老人还独自站在左首芦苇上,并没有理会众人。 沈雪姑早就以“传音入密”告诉上官靖,暂时不可和他招呼。 只有竹筇叟易南轩、金鞭叟田五常、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却在此时品字形围了上去。 竹筇叟手持紫红竹筇,呵呵笑道:“四弟!可以住手了,愚兄有话和这道友一谈。” 天池钓叟和瘦小老道正在各尽全力,互不相让之下,形成欲胜不能,欲罢不得之势,闻言果然各自收转力道。 竿、拂一分,两人各自从芦苇叶尖上飞身落地。 瘦小老道目光一注,嘿然笑道:“终南五老,一下到了四个,那是想群殴了?” 他想拿话套住竹筇叟。 竹筇叟微微笑道:“道友身为三清门下,应该清净无为,白衣圣教包藏祸心,和天下武林为敌,道友何苦助纣为虐?依易某相劝,不如就此退出,以葆真如,岂不胜过好勇斗狠,最后落个玉石俱焚,还请道友三思。” 瘦小老道哈哈大笑,道:“终南五老,悠游林泉,早已不问尘事,怎么也会重出江湖,同是出岫之云,彼此彼此,易道友这不是只知责人,昧于责己吗?” “这个不同?”竹筇叟道:“老朽等人重出江湖,是为了维护武林正义,道友……” “哈哈!”瘦小老道又是一声大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贫道不想和你多作辩论。” 竹筇叟点点头,道:“道友一身修为,极为可观,易某好言相劝,只是希望道友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但道友如果执迷不悟,就该知道今天若是任由道友离去,无异纵虎归山,就会给各大门派留下极大后患,道友总该明白易某的意思吧!” 这是先礼后兵,我已经尽了心意了! 瘦小老道神色微微一凛,嘿然道:“易道友之意,是要把贫道除下了?” 金鞭叟田五常洪声道:“你老道若非恶迹昭彰;今天还可留你一命。” “就算老道恶迹昭彰……”瘦小老道冷峻地道:“要想把我除去,只怕未必如此容易的。” 竹筇叟神情肃穆,点头道:“不错,四十年前和武当青云道长、少林大智大师、形意桑天赞、金刀门邢铿和易某等人之力,还是被道友突围而去,今天仅凭易某兄弟四个,自然未必留得下道友了。” 他说来十分平静,但听到瘦小老道耳中,无异焦雷,身躯陡然一震,两道精光熔熔的目光直射竹筇叟。 竹筇叟凛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改穿了道装,易某就认不出你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中的余天王吗?” “哈哈!好眼力!” 瘦小老道发出一声宏亮的大笑,目中杀机大盛,接着冷冷地道:“老道有一句誓言,凡是认识我的人,都留不得!” “得”字出口,一道人影比闪电还快,一下直扑过采,拂尘一圈,三尺拂丝朝竹筇叟头颈绕来。 竹筇叟大笑道:“你果然承认了!” 手中竹筇一记“直叩天门”朝前捣出。 在这同时,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钓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也迅即品字形围了上去,金鞭、钓竿、开山斧三件兵刃也同时出手! 刹那间,拂丝、杖影、鞭风、竿影、斧光,立时在两三丈方圆之内,交织如山,劲风如涛,五条人影起落窜跃之间,已很难分得清是谁了。 这一片芦苇丛。一面临河,一面靠岸,如今大家围在靠岸的一边,分成两组;左首有上官靖、沈雪姑、丁瑶、李小云、赵之欣、徐水旭。右首有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四人。 虽说分成两组,但双方还是相当接近,因为这是半月形的包围圈,和正在动手的战场,相距不过三丈左右而已! 孙小乙武功平平,和银鼠二人,只是躲在船舱篷下观看,没有出来。 丁瑶站在上官靖身边,低声说道:“大哥,待回你要助我一臂之力!” 上官靖笑道:“他如果朝咱们这里逃过来,咱们自然要全力把他截住,怎么说助你一臂之力呢?” “你不知道。” 丁瑶撒娇地道:“我要大哥助我一臂之力,就是要你把内力输给我,让我出手呀,好不好呢?” 上官靖笑道:“好!待回我把内力输给你就是了。” 丁瑶喜道:“大哥说了要算数。” 正说之间,突听一声悠长的口哨,和几声洪喝传了过来,只见瘦小老道身似陀螺,从一片杖影、鞭影、竿影、斧影交织的中间飞旋而出。 他一身功力果然了得,这时把一柄拂尘使得缭绕全身,身外宛如笼罩了一片云雾,朝上官靖、沈雪姑这一边飞旋过来,身法之快,眨眼即至。 他当然早就观察好了,右首有白虎门暴本仁和风云刀柴昆,另外还有两个手持禅杖的灰衣中年僧人,(慧修、修持)可能是少林寺的和尚,虽然只有四个人,想要闯出去却不容易,只要被他们截住,终南四老就会跟踪追到,左首只有几个青少年,自然截不住自己了,突围较易,因此就朝上官靖、沈雪姑这边掠了过来。 这回他可计算错误了! 沈雪姑已经知道他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的余天王,岂会容他突围?不待他飞近,手中一支青光吞吐的细长长剑指定瘦小老道,口中娇喝,身形陡然凌空扑起,刹那间身剑合一,化作一缕青芒,精练激射,朝瘦小老道电射过去。 瘦小老道在一圈拂影笼罩之中,身若旋风,堪堪飞到,陡觉一缕精光挟着森寒剑气,朝自己袭来。 他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这是“驭剑术”,心头不禁大骇,急切之间,慌忙向旁飞旋出去,但身前已被剑气扫及,一阵簌簌轻响,缭绕全身的拂丝已被削断了一半。 他飞旋之势神速已极,一下从沈雪姑“驭剑术”剑光下旋出,正好遇上官靖一下拦住了去路,口中喝道:“此路不通!” 左手执着青阳剑,并未出鞘,那是怕瘦小老头认出此剑来历。 瘦小老道看到拦路的又是一个弱冠少年,心头恼怒已极,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身形未停,右手拂尘朝前扫出。 终南四老本已衔尾追逐而来,陡见沈雪姑身剑合一,施展出“驭剑术”来,四人不觉同时一怔!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沈雪姑一个年轻的姑娘,居然会使剑术中最上乘的“驭剑术”,料想瘦小老道决难闯得过去,也就不再追踪过去,停下步来。 沈雪姑也没有想到瘦小老道居然如此滑溜,从自己剑气刺击之下飞旋出去,她落到地上,眼看瘦小老道已被靖弟拦截下来,她知道靖弟足可应付,也就站定下来。 这不过是瞬间的事,瘦小老道喝出声,拂尘也随着扫来。 上官靖也在此时口中大喝一声:“找死!” 右手扬处,响起呛然龙吟,一道耀目青虹陡然出匣,他剑势古拙,出手不快,但青虹却随着暴长,匹练般飞卷而出,森寒的剑气,不亚于沈雪姑的“驭剑术”。 瘦小老道当真霉运当头,方才遇上“驭剑术”,差幸飞旋得快,还吃亏不大,这回却是他自己送上去的!等到青虹耀目,他发现这弱冠少年手上拿的剑,竟是昔年天杀星萧临川名震寰宇,无坚不摧的“青阳剑”。 天杀星的青阳剑在这少年的手上,这少年自然极非易与了,心念电闪,身形急急旋出,但已经迟了一步! 青虹扫过,把他挥出去的一柄百炼精钢拂尘,无声无息地就裁成了两半,连右肩都被剑芒扫着了些,感到隐隐一凉,一时也顾不得回头去看,急忙又像陀螺般飞旋出去。 丁瑶急忙叫道:“大哥!快把内力输给我!” 上官靖不知她要做什么,一时之间无暇多问,右手一探,抓住了丁瑶的左手,果然把内力传了过去。 丁瑶右手迅快从身边革囊中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掌心,突然扬手指掌,朝瘦小老道后心打去。 这一下,因有上官靖传给她内力,打出去的力道何等迅快,一下就击中了瘦小老道的后心! 上官靖目光一注,瞥见丁瑶打出去的竟是一朵碗口大的红花,飞旋而出,心中暗道: “是旋风花!” 瘦小老道方才连金鞭叟田五常旋转如盘的金鞭都奈何他不得,但这一下给旋风花击中后心,却打得他身形朝前一扑,几乎收势不住,口中发出了狞厉的怪叫:“旋风花!是什么人使旋风花暗算老道?” 旋风花震力极强,中间还有一支钢针,专破真气,不过以他的功力,挨上一下,自然不在乎,但他一连遭到挫折,心头似是怒极,又撮口发出一声急促的口哨! 方才他在突出终南四老围攻之际,也曾发出一声悠长的口哨。 这口哨原是指挥心神迷失的人用的,但方才发出口哨之后,南宫老人悠闲地坐在芦苇上观战,并没理会,这次口哨极为急促,乃是含有催促之意。 南宫老人果然动了,“簌!”地一声,身形直拨而起,一下落到瘦小老道面前,眼睛直视,一无表情。 瘦小老道左手一摆,喝道:“给我杀!” 五行叟南宫望,在武林中可以说是特级高手了,自然只有四大天王这样身份的人,才配指挥他了。 南宫老人沉哼道:“你要老夫去杀谁?” 瘦小老道道:“统统给我杀。” 南宫老人目中隐射异芒,盯着瘦小老道,突然挥手一掌,横击过去。 瘦小老道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向自己出手,双方距离既近,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心头蓦吃一惊,急切之间,只得举掌推出,硬接一掌。 但听一声蓬然大震,瘦小老道被震得拿不住桩,后退了三步,这时他才感到后心刺痛,那一朵旋风花的钢针打中了背脊骨,只怕已经刺人脊椎骨了。 南宫老人故意装作心神被迷,瞪着双目,一掌得手,紧逼而上,又是一掌迎面拍去。 瘦小老道看到他脸上毫无表情,朝自己瞪着双目一眨不眨,分明是神志被迷的人,不知怎的反向自己逼攻过来,急忙举掌封架,一面再次撮口发出急促的口哨。 口哨堪堪吹出,双方第二掌又接实了,又是“蓬”然一声,瘦小老道再次被震后退。 南宫老人听了口哨,脸上神情更见激动,也更形狞厉,口中大喝一声,有如凶神恶煞一般,手掌连挥,一连击出三掌。 “五行掌”一掌比一掌凌厉,瘦小老道和他连接两掌,已知自己内力不如南宫老人甚多! 尤其脊椎骨上中的那支钢针一用力,就隐隐刺痛,但南宫老人就像疯了一般,接二连三的发掌逼攻过来,心头更是又急又怒,连转个时间的念头都来不及,只好挥掌硬接,连接了三掌。 只听紧接着又是三声“蓬蓬蓬”大震,瘦小老道只觉后力不继,最后一掌,被震得血气翻腾,连退了四、五步之多。这一下直退到水边,足尖一点,落在船头之上。 孙小乙躲在篷舱之下,眼看南宫老人大发神威,一连五掌,把瘦小老道震得连连后退,心头大是高兴! 此时骤见瘦小老道飞落船头,这机会岂能放过?他只会一式“无极神指”,这时那敢怠慢,赶忙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一个小圈,用力朗前点出。 瘦小老道堪堪飞落船头,正待吁上一口气,再点足飞起,他做梦也没想到船舱中的孙小乙会躲在篷舱之下暗中突起发难! 这“无极神指”乃是佛门无上神功,指力发出,无形无声,这一指不偏不斜正好击中了他胸口! 瘦小老道突觉胸口如中巨锥,一身功力几乎全被震散,口中大叫一声,一个人应指飞起,仰跌出去。 孙小乙一击得手,不由喜得跳了起来,拍手叫道:“我击中他了,我击中他了!” 终南四老和上官靖、沈雪姑、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等人,在南宫老人逼攻之际,早已悄悄围了上来。 瘦小老道应指从船上翻跌出去,正好离暴本仁不远。 白虎神暴本仁怒吼一声,身形暴长,双手如钩,纵身虎扑过来。 瘦小老道一身功力确然不可低估,他在翻身跌出之际,一个人突然像鲤鱼跃水,平飞而起,正好遇上暴本仁虎扑而至。 他在这一瞬之间,双脚陡然连环踢出,但听“砰”“砰”两声大响,接着又是两声闷哼,同时响起。 暴本仁一只虎爪已经在他肩头抓落,瘦小老道踢起的双足,也结结实实的踢在暴本仁的小腹上。 这一着差幸暴本仁爪抓落在先,一下就抓碎了瘦小老道的肩骨。 瘦小老道发足在后,这时肩骨碎裂,一阵剧痛,昏死过去,使他踢出的双脚力道骤减,但饶是如此,白虎神暴本仁还是闷哼一声,一个人落到地上,接连后退了几步,还是跌坐在地。 天地钓叟钓竿疾落,连点了瘦小老道几处穴道。 竹筇叟易南轩也及时飞身而上,双手抄起暴本仁的身子,飞身上船,把他平放在船板之上。 上官靖、沈雪姑同时跃上船来,同声问道:“易前辈,暴掌门人伤得如何?” 竹筇叟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形的药瓶,倾出三粒朱色药丸,纳入暴本仁口中,一面含笑道:“如果暴掌门人先被他踢中,此刻已经没有救了,所幸是暴本仁双爪已先抓落,纵然被踢中两脚,力道已经减弱很多,服下敝派的‘救伤夺命丹’,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碍了。” 金鞭叟田五常道:“这妖道本来已成瓮中之鳖,暴掌门人不要操之过急,就不至负伤了。” 竹筇叟笑道:“咱们都是武林中人,就是为了争一口气,暴掌门人不惜全力和他一拼,魔教四大天王的余五天,总是他拿下来的。” 天池钓叟也在此时一手提着瘦小老道走下船来,笑道:“此人肩骨已断,只剩了奄奄一息,兄弟方才还点了他七处大穴,现在看来,已经不需再点他穴道了。” 竹筇叟突然回过头去,问道:“老四,你解开他穴道了?” 天池钓叟抬目笑道:“他武功差不多全废了,还点他穴道作甚?兄弟已经替他解开了呢!” 竹筇叟急忙凌空一指朝瘦小老道点去,但已经迟了! 只见瘦小老道睁着一只无神的眼睛,黑瘦脸上隐伏一丝厉笑,从他口角缓缓流出血来,双眼也随着闭去。 竹筇叟顿足道:“老四,你这一着错了,咱们好不容易拿住余无天,你已经点了他穴道,却又替他解开了,此人心机极沉,武功已毁,岂肯落在咱们手中,你看,如今他果然嚼舌自杀了。” 天池钓叟一呆,怒声道:“这妖道果然好生狡猾,兄弟当真上了他的当了。”一抬手;把瘦小老道的尸体往船舱角落摔去。 沈雪姑道:“魔教就是白衣圣教,他们四大天王,总算除去了一个。” 竹筇叟呵呵笑道:“魔教四大天王,三个早在四十年前被诛了,这余无天已是最后一个了。” 他顿了顿,叹息一声,又道:“他隐姓埋名,出家当了道士,昔年种种恶迹,大家也已淡忘久矣,如果不再出山,哪会死于非命?” 田五常道:“这些贼党本性难移,就是再过四十年,还是贼人一党……” 刚说到这里,暴本仁已经醒过来了,张目问道:“那妖道……是不是拿下了?” 竹筇叟笑道:“被他嚼舌自杀了,暴掌门人觉得如何?” 暴本仁道:“兄弟还好……” 竹筇叟忙道:“暴掌门人刚服下敝门疗伤丹,还要静静躺上一会,等药性行散之后,才能坐起来行动。”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砰”的一声,水花四溅,似是有人落水! 大家还没转过头去,只听孙小乙大叫道:“那妖道逃走了,他跳下水逃走了。” 原来瘦小老道嚼舌自杀是假的,他趁着众人围过去探看暴本仁,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推开船篷,纵身跃人河中。 赵之欣、徐永旭就站在船头,急忙朝瘦小老道跃水之处看去,只见水波涟漪,轻轻晃动,那里还有人影。 这时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也闪身而出,两人踏着芦苇,目注河水,一路搜索了数十丈远近,不见一点动静,哪有瘦小老道的影子,只好回到船上。 竹筇叟道:“此人狡猾如狐,又被他逃走了。” 天池钓叟道:“他嚼舌自杀,明明没有一点呼吸,身子也逐渐僵硬,没想到这竟会是假死!” 竹筇叟易南轩道:“此人曾在西天竺待过,学过密宗武学,颇多诡异,自是可以瞒过咱们这些人了。” 天池钓叟道:“但他双肩骨已碎,还能恢复得了吗?” 竹席叟道:“无论他武功是否已失,给他逃走,总是日后之患。” 田五常道:“他还能有什么作为?” “唉!魔教连绵数百年,一直是武林中的大患,就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蔓草,就因为他们有强韧的生命力……” 竹筇叟口气一顿,接着又道:“就算余无天肩骨已碎,武功已废,只要他活着,他可以教出十个八个,甚至二三十个门下弟子,倾囊传授,二十年之后,他们不是又可以建立起秘密组织了吗?这就是每隔二三十年,就有魔教在江湖上出现的道理了。” 这时第二艘船也驶近过来,那是上官靖等人乘来的,他们有铜鼠担任连络,早就得到消息,有两个人尾随下来,上官靖、丁瑶、竹筇里等人,等船驶进叉港,就先行离开,以觑对方动静,并把篷窗打开使对方一眼就可以看到只是一艘空船。那瘦小道人(余无天)和南宫老人才追上前面一艘船来。(沈雪姑等人乘的一艘) 竹筇叟站起身含笑道:“这条船只能坐五六个人,就让给上官老弟他们吧,咱们几个老头还是到后面一艘大船上去,坐得也宽敞些。” 于是田五常、天池钓叟、南山樵子、暴本仁、柴昆、慧持、赵之欣、徐永旭等人,都跟着到后面一艘大船上去剩下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丁瑶和孙小乙几个仍留在第一艘船上,银鼠本来是蹲在前舱的,现在和铜鼠依然留在前舱,并未进入舱中来。 船又开始启行了,水声哗哗,一路循着叉港驶去。 上官靖朝沈雪姑问道:“沈姐姐,刚才义父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沈雪姑道:“南宫老人家要我们不可和他打招呼,因为他要回去查一件事,又说贼党最近来了几个极厉害的老魔头,要咱们小心,另外就是贼党即将袭击少林,要咱们尽快通知少林寺。” 上官靖道:“智通大师不是已经赶回去了吗?” 他们有地鼠门的人传递消息,所以两拨人虽然不在一起,但所有行动,大家都能很快的就知道了! 沈雪姑道:“我已经和南宫老人说了,另外,我也托他暗中照顾楚家妹子。” 上官靖脸色微微一红,还没有开口! 丁瑶却说道:“能把师姐说动,投到这边来,大姐的功劳可不小呢!” 沈雪姑一双风目斜膘了上官靖一眼,笑道:“没有一个人,会有这许多女将投过来吗?” “这许多女将”自然是包括丁瑶、楚琬,还有一个就是管巧巧了。u看书 .uukanhuom 丁瑶脸上蓦地一红,撒娇地道:“大姐,我不来啦,人家叫你大姐,你连小妹也扯进去,这就不应该了!” 李小云笑道:“大姐说的也是事实,只怕将来还有一个会投过来呢!” 丁瑶听得奇道:“还有一个,那会是谁?” 李小云道:“天机不可泄漏,你日后就会知道的。” 沈雪姑忽然“啊”了一声,朝丁瑶问道:“瑶妹,你刚才使的可是旋风花?” 丁瑶点点头道:“旋风花花蕊藏有一支极细的钢针,花朵击中人身,它就会带着旋转的力道,钻人体内,专破内家真气,只是在打出旋风花时,必须要有极精纯的内力,再以特殊的手法打出,才能伤人于百步之内……” 上官靖道:“所以你方才要我输送内力给你。” 丁瑶点点头,道:“是的,因为我的内力不够精纯,没有办法把旋风花打得出去。” 上官靖道:“那你从前怎么发射旋风花的呢?” 丁瑶道:“我只学会使旋风花的特殊手法,每次都是秦总管跟着我出来,由他输给我内力的。” 上官靖道:“这姓秦的名虽总管,实际上可能是白衣圣教中的重要人物。” 正说之间,船日靠岸了。银鼠推开篷门说道:“到了,大家可以上岸了。” 上官靖、沈雪姑一起站起,走出篷舱,只见船已经泊在一处柳树荫下,这里敢情是一个渔村,竹篱茅舍,约有十几户的人家,毗邻而居。 ---------------------------- drzhao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二百八十七 还请3思! 宁阳老人也以“传音入密”答道:“老夫也不清楚,只听秦皓称他为‘金道长’,从他口气听来,此人身份似乎并不简单。” 孟云姑听得又是一怔,连宁阳老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这人身份岂不更神秘得令人可疑了? “那很好?”瘦小老道颔首道:“田施主有兴趣只管使出来。” 金鞭安田无常性子急躁,闻言如何还忍得住,口中大笑道:“好!道友那就接着了。” 喝声出口,不见他振腕拨身,一道金虹发如电射,连人带鞭凌空朝瘦小老道飞击过去。 这一击,当真势若雷霆,快若掣电,金虹刚射到瘦小老道身前,已经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刹那间就有九道鞭影,上下飞舞,盘空而绕,一齐攻到。 孟云姑自然看得出田无常这一记并不是幻影,而是真正有九条金鞭同时攻到。 因为幻影只是金鞭漾起的影子,看去虽有八、九条鞭影,但攻到的却只有一条鞭是实物,只是使人虚实莫测而已! 田无常这一记并不是幻影,而是实实在在的攻出了九鞭。试想在飞身扑攻的刹那之间,就攻出九鞭,这九鞭该有如何神速了?普通江湖高手只怕连看都未必看得清楚,遑论封架了! 这一招,就可以看出金鞭叟果然功力深厚,出手凌厉无比。 瘦小老道直待九道鞭影快要及身,右手拂尘才向前拂起,这一拂招式极其简单,但一篷拂丝就像烟雾般散了开来,正好把九道鞭影一齐挡住! 金鞭叟田无常九道金鞭来势何等沉猛迅速,每一鞭就算打在山石上,也足可把山石击得粉碎;但这下打到瘦小老道扬起的一篷拂丝上,竟像抽在空气包上,柔韧而有弹性,却一点力道也用不着实,心头蓦然一愣,急急往后疾退。 疾退,是因他鞭势既未落实,力道却已用老,对方若在此时出手,他根本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在这样的指形之下,他除了疾退,已别无选择了。 他攻了人家九鞭,人家只一举手,就把他逼得急忙后退,这对金鞭里田无常来说,还是五十年来的第一次,怎不教他惊怒交进?脚下一停,双目圆睁,大笑道:“道友果然高明得很!” 阔肩一晃,又疾欺而上,一抡八尺金鞭,圈起桌面大团鞭影,飞旋如盘,像乌云压顶,直朝瘦小老道当头罩落。 瘦小老道嘴角微微冷笑,右手一举,拂尘挣得笔直,朝上戮去,如盘金鞭被他这一戮,突然凌空飞起。这一着,如果用现代人的眼光来比喻,金鞭叟田无常就像飞天而降的伞兵,他手中旋转如盘的金鞭,就像张开的降落伞,带着他一个矮小的人影,冉冉斜飞出去。 金鞭叟田无常能把一支八尺长的金鞭。使的像桌面大旋转的金盘,自非数十年功力所能办得到的。 瘦小老道以一柄柔软的拂丝朝上一戮,把金盘顶飞出去,这份功力,更是惊人! 一时看得所有在场的人,莫不凛然变色。 白虎神侯暴本仁趁机口中暴喝一声,右手抬处,就是一记“大风掌”,像狂涛般凌空拍了出去。 他已经看到田无常两次出手,对方功力深不可测,是以右掌甫发,左手又是一掌,紧接着拍出,左手未收,右掌一发再收,又随着拍出。 “大风掌”是他白虎神侯仗以成名的霸道掌功,也是白虎门最负盛名的绝技。 云从龙、风从虎、大风起兮云飞扬,一掌出手,狂风如卷,可使天地变色,这连环三掌,声势之猛,方圆数丈,有如起了一阵龙卷风,刮得沙风石走,天旋地转。 风云刀柴昆看得暗暗点头,自己曾和他交过手,双方久战不下,那是因为暴本仁神志被迷,出手似乎要比现在弱得多了,如果有这般声势,自己只怕接不下他三掌来! 瘦小老头脚尖停在芦苇尖叶之上,他身外狂风如涛,但他停身的那支芦苇却挺立在怒潮飞卷的暴风之中,居然一动也不动,他身上一件道袍,当然连衣角也没飘飞一下。 原来他只用拂尘左右一拂,暴本仁撞过去的强劲掌风,就像潮水遇上屹立在水中的礁石,适自分向左右汹涌流去,一泻千里,礁石还是屹立如故。 金鞭里田无常飞落三丈开外,浓眉陡竖,正待再次扑起! 天池钓叟呵呵笑道:“老三,该让我来试试几招吧!” 他早已取出钓竿,足尖一点,凌空飞落到瘦小老道面前一丈来远,左足尖也点在芦苇之上,拱拱手道:“姜某领教道友高招!” 瘦小老道微哂道:“诸位既然要一个个上来,掂掂老道份量,自无不可,掂过老道份量之后,最好几位还是一起上,才能真正分个胜负,好让这小娃儿心甘情愿的跟着老道走。” 这话够狂了! 天池钓叟却毫不在意,呵呵笑道:“好吧!那就让姜某来试试!” 他虽是在笑,心头甚是恼怒,但也更不敢丝毫大意,钓竿一扬,“嘶”的一声往前抽落。 这一记,直来直往,并无多大变化,但变化也暗藏在这一记的后半招之中,那要看对方如何应付,才能决定演变。 瘦小老道竟然毫不在意,直等到竿头接近,手中拂尘才随着拂起,双手一抽一迎,竿拂要接未接,天池钓叟钓竿一振,正待洒开! 那知瘦小老道拂尘突然加速,一下砸上钓竿,两件兵器砸上了,天池钓叟的钓竿自然不能再变招了,真力一注,直压而下。 但听“嗒”地一声,竿拂交击,瘦小老道拂尘上一篷拂丝忽然化作绕指柔,一下缠住了竿头。 天池钓叟暗哼一声:“好家伙!” 本来抽下的钓叟突然往上扬起! 他号称钓叟,自然是钓鱼的好手了,你拂丝缠住了他的钓叟,岂非正是鱼儿上钩了?钓叟这一上扬,就和钓鱼一般,一扬之力,何止千斤? 瘦小老道拂尘既已缠住了对方的钓竿,自然不肯放松,本来上砸的拂尘,这回却用力往下拉。 双方一招接实,就以竿拂拼上了真力! 芦苇的叶尖上,只有蜻蜒才定得住,如今却站着两个大人,而且一个拂尘往下拉,一个钓竿往上拉,都是要用力道的。 用力道就得脚踏实地,脚尖点在芦苇之上,是无处可以着力的,两人却在无处可着力的芦苇尖叶,各自用上了全力。 芦苇叶尖既然无处可着力,那就要凭各人的修为功力,来定胜负了。 天池钓叟一支八尺长的钓竿渐渐变成了弓形,依然没有把瘦小老道钓起来,瘦小老道紧拉着拂尘,也没有把天池钓叟拉得动分毫。 在双方凌空比拼真力之际,他们踏在脚下的芦苇依然临风挺立,纹风没动,但两人身上长袍,却已无风自动,拂拂波扬。 就在此时,只听疾风嘶然,三道人影,如浮矢掠空,一下泻落在孟云姑等人面前。 那是竹筇叟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和宁无缺三人。 孟云姑看到三人赶来,心头一喜,正待开口。 竹筇叟向她摆了一下手,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此人自号邛崃老道,就是昔年魔教的四大天王之一余五天,今天不能再让他漏网了。” 孟云姑心中暗道:“方才听宁阳老人说,秦皓称他金道长,原来只是他的化名,金、余字形不是很相像吗?” 正想之际,随着又有四、五条人影,联袂赶来,那是丁瑶、慧修、慧持,和形意门的赵之欣、徐永旭。 竹筇空易南轩手拄竹筇,目光转动,然后朝宁无缺以“传音入密”道:“宁老弟,你立即去通知所有的人,退到三丈之外,布成联手之势,不论他逃向何方,务必联手把他截住。”一面朝金鞭叟田无常招招手,道:“老三,此人不但精通魔功,还在西域练会了密宗武艺,咱们四个一起上,大概可以把他制伏了。” 他们这一路,因有铜鼠传递消息,所以对孟云姑这一行的经过情形,都已知道,无须孟云姑述说了。 宁无缺立即把竹筇叟的话,转告了大家,白虎神侯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赵之欣、徐永旭、孟云姑、丁瑶、凌妙可等人都依言纷纷退下,在芦苇丛生的草滩上,远远地围成了一圈。 只有宁阳老人还独自站在左首芦苇上,并没有理会众人。 孟云姑早就以“传音入密”告诉宁无缺,暂时不可和他招呼。uu看书.unsu.co 只有竹筇叟易南轩、金鞭叟田无常、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却在此时品字形围了上去。 竹筇叟手持紫红竹筇,呵呵笑道:“四弟!可以住手了,愚兄有话和这道友一谈。” 天池钓叟和瘦小老道正在各尽全力,互不相让之下,形成欲胜不能,欲罢不得之势,闻言果然各自收转力道。 竿、拂一分,两人各自从芦苇叶尖上飞身落地。 瘦小老道目光一注,嘿然笑道:“终南五老,一下到了四个,那是想群殴了?” 他想拿话套住竹筇叟。 竹筇叟微微笑道:“道友身为三清门下,应该清净无为,白衣圣教包藏祸心,和天下武林为敌,道友何苦助纣为虐?依易某相劝,不如就此退出,岂不胜过好勇斗狠,最后落个玉石俱焚,还请道友三思。”极限大魔尊 二百八十八 再现佛怒莲! 瘦小老道哈哈大笑,道:“终南五老,悠游林泉,早已不问尘事,怎么也会重出江湖,同是出岫之云,彼此彼此,易道友这不是只知责人,昧于责己吗?” “这个不同?”竹筇叟道:“老朽等人重出江湖,是为了维护武林正义,道友……” “哈哈!”瘦小老道又是一声大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贫道不想和你多作辩论。” 竹筇叟点点头,道:“道友一身修为,极为可观,易某好言相劝,只是希望道友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但道友如果执迷不悟,就该知道今天若是任由道友离去,无异于纵虎归山,就会给各大门派留下极大后患,道友总该明白易某的意思吧!” 这是先礼后兵,我已经尽了心意了! 瘦小老道神色微微一凛,嘿然道:“易道友之意,是要把贫道除下了?” 金鞭叟田无常洪声道:“你老道若非恶迹昭彰;今天还可留你一命。” “就算老道恶迹昭彰……”瘦小老道冷峻地道:“要想把我除去,只怕未必如此容易的。” 竹筇叟神情肃穆,点头道:“不错,四十年前和武当青云道长、少林大智大师、形意桑天赞、金刀门邢铿和易某等人之力,还是被道友突围而去,今天仅凭易某兄弟四个,自然未必留得下道友了。” 他说来十分平静,但听到瘦小老道耳中,无异焦雷,身躯陡然一震,两道精光熔熔的目光直射竹筇叟。 竹筇叟凛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改穿了道装,易某就认不出你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中的余天王吗?” “哈哈!好眼力!” 瘦小老道发出一声宏亮的大笑,目中杀机大盛,接着冷冷地道:“老道有一句誓言,凡是认识我的人,都留不得!” “得”字出口,一道人影比闪电还快,一下直扑过采,拂尘一圈,三尺拂丝朝竹筇叟头颈绕来。 竹筇叟大笑道:“你果然承认了!” 手中竹筇一记“直叩天门”朝前捣出。 在这同时,金鞭叟田无常、天池钓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也迅即品字形围了上去,金鞭、钓竿、开山斧三件兵刃也同时出手! 刹那间,拂丝、杖影、鞭风、竿影、斧光,立即在两三丈方圆之内,交织如山,劲风如涛,五条人影起落窜跃之间,已很难分得清是谁了。 这一片芦苇丛。一面临河,一面靠岸,如今大家围在靠岸的一边,分成两组;左面有宁无缺、孟云姑、丁瑶、凌妙可、赵之欣、徐水旭。右首有白虎神侯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四人。 虽说分成两组,但双方还是相当接近,因为这是半月形的包围圈,和正在动手的战场,相距不过三丈左右而已! 孙小乙武功平平,和银鼠二人,只是躲在船舱篷下观看,没有出来。 丁瑶站在宁无缺身边,低声说道:“大哥,待回你要助我一臂之力!” 宁无缺笑道:“他如果朝咱们这里逃过来,咱们自然要全力把他截住,怎么说助你一臂之力呢?” “你不知道。” 丁瑶撒娇地道:“我要大哥助我一臂之力,就是要你把内力输给我,让我出手呀,好不好呢?” 宁无缺笑道:“好!待回我把内力输给你就是了。” 丁瑶喜道:“大哥说了要算数。” 正说之间,突听一声悠长的口哨,和几声洪喝传了过来,只见瘦小老道身似陀螺,从一片杖影、鞭影、竿影、斧影交织的中间飞旋而出。 他一身功力果然了得,这时把一柄拂尘使得缭绕全身,身外宛如笼罩了一片云雾,朝宁无缺、孟云姑这一边飞旋过来,身法之快,眨眼即至。 他当然早就观察好了,右首有白虎门暴本仁和风云刀柴昆,另外还有两个手持禅杖的灰衣中年僧人,(慧修、修持)可能是少林寺的和尚,虽然只有四个人,想要闯出去却不容易,只要被他们截住,终南四老就会跟踪追到,左首只有几个青少年,自然截不住自己了,突围较易,因此就朝宁无缺、孟云姑这边掠了过来。 这回,他可计算错误了! 孟云姑已经知道,他就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的余天王,岂会容他突围?不待他飞近,手中一支青光吞吐的细长长剑指定瘦小老道,口中娇喝,身形陡然凌空扑起,刹那间身剑合一,化作一缕青芒,精练激射,朝瘦小老道电射过去。 瘦小老道在一圈拂影笼罩之中,身若旋风,堪堪飞到,陡觉一缕精光挟着森寒剑气,朝自己袭来。 他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这是“驭剑术”,心头不禁大骇,急切之间,慌忙向旁飞旋出去,但身前已被剑气扫及,一阵簌簌轻响,缭绕全身的拂丝已被削断了一半。 他飞旋之势神速已极,一下从孟云姑“驭剑术”剑光下旋出,正好遇宁无缺一下拦住了去路,口中喝道:“此路不通!” 左手执着青阳剑,并未出鞘,那是怕瘦小老头认出此剑来历。 瘦小老道看到拦路的又是一个弱冠少年,心头恼怒已极,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身形未停,右手拂尘朝前扫出。 终南四老本已衔尾追逐而来,陡见孟云姑身剑合一,施展出“驭剑术”来,四人不觉同时一怔!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孟云姑一个年轻的姑娘,居然会使剑术中最上乘的“驭剑术”,料想瘦小老道决难闯得过去,也就不再追踪过去,停下步来。 孟云姑也没有想到瘦小老道居然如此滑溜,从自己剑气刺击之下飞旋出去,她落到地上,眼看瘦小老道已被缺弟拦截下来,她知道缺弟足可应付,也就站定下来。 这不过是瞬间的事,瘦小老道喝出声,拂尘也随着扫来。 宁无缺也在此时口中大喝一声:“找死!” 右手扬处,响起呛然龙吟,一道耀目青虹陡然出匣,他剑势古拙,出手不快,但青虹却随着暴长,匹练般飞卷而出,森寒的剑气,不亚于孟云姑的“驭剑术”。 瘦小老道当真霉运当头,方才遇上“驭剑术”,差幸飞旋得快,还吃亏不大,这回却是他自己送上去的!等到青虹耀目,他发现这弱冠少年手上拿的剑,竟是昔年天杀星萧临川名震寰宇,无坚不摧的“青阳剑”。 天杀星的青阳剑在这少年的手上,这少年自然极非易与了,心念电闪,身形急急旋出,但已经迟了一步! 青虹扫过,把他挥出去的一柄百炼精钢拂尘,无声无息地就裁成了两半,连右肩都被剑芒扫着了些,感到隐隐一凉,一时也顾不得回头去看,急忙又像陀螺般飞旋出去。 丁瑶急忙叫道:“大哥!快把内力输给我!” 宁无缺不知她要做什么,一时之间无暇多问,右手一探,抓住了丁瑶的左手,果然把内力传了过去。 丁瑶右手迅快从身边革囊中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掌心,突然扬手指掌,朝瘦小老道后心打去。 这一下,因有宁无缺传给她内力,打出去的力道何等迅快,一下就击中了瘦小老道的后心! 宁无缺目光一注,瞥见丁瑶打出去的竟是一朵碗口大的莲花,飞旋而出,心中暗道:“是佛怒莲!” 瘦小老道方才连金鞭叟田无常旋转如盘的金鞭都奈何他不得,但这一下给佛怒莲击中后心,却打得他身形朝前一扑,几乎收势不住,口中发出了狞厉的怪叫:“佛怒莲!是什么人使佛怒莲暗算老道?” 佛怒莲震力极强,中间还有一支钢针,专破真气,不过以他的功力,挨上一下,自然不在乎,但他一连遭到挫折,心头似是怒极,又撮口发出一声急促的口哨! 方才他在突出终南四老围攻之际,也曾发出一声悠长的口哨。 这口哨原是指挥心神迷失的人用的,但方才发出口哨之后,宁阳老人悠闲地坐在芦苇上观战,并没理会,这次口哨极为急促,乃是含有催促之意。 宁阳老人果然动了,“簌!”地一声,身形直拨而起,一下落到瘦小老道面前,眼睛直视,一无表情。 瘦小老道左手一摆,喝道:“给我杀!” 五行叟宁阳老人,在武林中可以说是特级高手了,自然只有四大天王这样身份的人,才配指挥他了。 宁阳老人沉哼道:“你要老夫去杀谁?” 瘦小老道道:“统统给我杀。uu看书 w.uukash.om ” 宁阳老人目中隐射异芒,盯着瘦小老道,突然挥手一掌,横击过去。 瘦小老道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向自己出手,双方距离既近,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心头蓦吃一惊,急切之间,只得举掌推出,硬接一掌。 但听一声砰的大震,瘦小老道被震得拿不住桩,后退了三步,这时他才感到后心刺痛,那一朵佛怒莲的钢针打中了背脊骨,只怕已经刺人脊椎骨了。 宁阳老人故意装作心神被迷的样子,瞪着双目,一掌得手,紧逼而上,又是一掌迎面拍去。 瘦小老道看到他脸上毫无表情,朝自己瞪着双目一眨不眨,分明是神志被迷的人,不知怎的反向自己逼攻过来,急忙举掌封架,一面再次撮口发出急促的口哨。极限大魔尊 二百八十九 撒娇! 口哨刚一吹出,双方第二掌又接实了,又是“砰”的一声,瘦小老道再次被震后退。 宁阳老人听了口哨,脸上神情更见激动,也更形容狰狞,口中大喝一声,有如凶神恶煞一般,手掌连挥,一连击出三掌。 “五行掌”一掌比一掌凌厉,瘦小老道和他连接两掌,已知自己内力不如宁阳老人甚多! 尤其脊椎骨上中的那支钢针一用力,就隐隐刺痛,但宁阳老人就像疯了一般,接二连三的发掌逼攻过来,心头更是又急又怒,连转个时间的念头都来不及,只好挥掌硬接,连接了三掌。 只听紧接着又是三声“蓬蓬蓬”大震,瘦小老道只觉后力不继,最后一掌,被震得血气翻腾,连退了四、五步之多。这一下直退到水边,足尖一点,落在船头之上。 孙小乙躲在篷舱之下,眼看宁阳老人大发神威,一连五掌,把瘦小老道震得连连后退,心头大是高兴! 此时骤见瘦小老道飞落船头,这机会岂能放过?他只会一式“无极神指”,这时那敢怠慢,赶忙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一个小圈,用力朗前点出。 瘦小老道堪堪飞落船头,正待吁上一口气,再点足飞起,他做梦也没想到船舱中的孙小乙会躲在篷舱之下暗中突起发难! 这“无极神指”乃是佛门无上神功,指力发出,无形无声,这一指不偏不斜正好击中了他胸口! 瘦小老道突觉胸口如中巨锥,一身功力几乎全被震散,口中大叫一声,一个人应指飞起,仰跌出去。 孙小乙一击得手,不由喜得跳了起来,拍手叫道:“我击中他了,我击中他了!” 终南四老和宁无缺、孟云姑、白虎神侯暴本仁、风云刀柴昆等人,在宁阳老人逼攻之际,早已悄悄围了上来。 瘦小老道应指从船上翻跌出去,正好离暴本仁不远。 白虎神侯暴本仁怒吼一声,身形暴长,双手如钩,纵身虎扑过来。 瘦小老道一身功力确然不可低估,他在翻身跌出之际,一个人突然像鲤鱼跃水,平飞而起,正好遇上暴本仁虎扑而至。 他在这一瞬之间,双脚陡然连环踢出,但听“砰”“砰”两声大响,接着又是两声闷哼,同时响起。 暴本仁一只虎爪已经在他肩头抓落,瘦小老道踢起的双足,也结结实实的踢在暴本仁的小腹上。 这一着差幸暴本仁爪抓落在先,一下就抓碎了瘦小老道的肩骨。 瘦小老道发足在后,这时肩骨碎裂,一阵剧痛,昏死过去,使他踢出的双脚力道骤减,但饶是如此,白虎神侯暴本仁还是闷哼一声,一个人落到地上,接连后退了几步,还是跌坐在地。 天地钓叟钓竿疾落,连点了瘦小老道几处穴道。 竹筇叟易南轩也及时飞身而上,双手抄起暴本仁的身子,飞身上船,把他平放在船板之上。 宁无缺、孟云姑同时跃上船来,同声问道:“易前辈,暴掌门人伤得如何?” 竹筇叟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形的药瓶,倾出三粒朱色药丸,纳入暴本仁口中,一面含笑道:“如果暴掌门人先被他踢中,此刻已经没有救了,所幸是暴本仁双爪已先抓落,纵然被踢中两脚,力道已经减弱很多,服下敝派的‘救伤夺命丹’,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碍了。” 金鞭叟田无常道:“这妖道本来已成瓮中之鳖,暴掌门人不要操之过急,就不至负伤了。” 竹筇叟笑道:“咱们都是武林中人,就是为了争一口气,暴掌门人不惜全力和他一拼,魔教四大天王的余五天,总是他拿下来的。” 天池钓叟也在此时一手提着瘦小老道走下船来,笑道:“此人肩骨已断,只剩了奄奄一息,兄弟方才还点了他七处大穴,现在看来,已经不需再点他穴道了。” 竹筇叟突然回过头去,问道:“老四,你解开他穴道了?” 天池钓叟抬目笑道:“他武功差不多全废了,还点他穴道作甚?兄弟已经替他解开了呢!” 竹筇叟急忙凌空一指朝瘦小老道点去,但已经迟了! 只见瘦小老道睁着一只无神的眼睛,黑瘦脸上隐伏一丝厉笑,从他口角缓缓流出血来,双眼也随着闭去。 竹筇叟顿足道:“老四,你这一着错了,咱们好不容易拿住余无天,你已经点了他穴道,却又替他解开了,此人心机极沉,武功已毁,岂肯落在咱们手中,你看,如今他果然嚼舌自杀了。” 天池钓叟一呆,怒声道:“这妖道果然好生狡猾,兄弟当真上了他的当了。”一抬手;把瘦小老道的尸体往船舱角落摔去。 孟云姑道:“魔教就是白衣圣教,他们四大天王,总算除去了一个。” 竹筇叟呵呵笑道:“魔教四大天王,三个早在四十年前被诛了,这余无天已是最后一个了。” 他顿了顿,叹息一声,又道:“他隐姓埋名,出家当了道士,昔年种种恶迹,大家也已淡忘久矣,如果不再出山,哪会死于非命?” 田无常道:“这些贼党本性难移,就是再过四十年,还是贼人一党……” 刚说到这里,暴本仁已经醒过来了,张目问道:“那妖道……是不是拿下了?” 竹筇叟笑道:“被他嚼舌自杀了,暴掌门人觉得如何?” 暴本仁道:“兄弟还好……” 竹筇叟忙道:“暴掌门人刚服下敝门疗伤丹,还要静静躺上一会,等药性行散之后,才能坐起来行动。”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砰”的一声,水花四溅,似是有人落水! 大家还没转过头去,只听孙小乙大叫道:“那妖道逃走了,他跳下水逃走了。” 原来瘦小老道嚼舌自杀是假的,他趁着众人围过去探看暴本仁,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推开船篷,纵身跃人河中。 赵之欣、徐永旭就站在船头,急忙朝瘦小老道跃水之处看去,只见水波涟漪,轻轻晃动,那里还有人影。 这时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也闪身而出,两人踏着芦苇,目注河水,一路搜索了数十丈远近,不见一点动静,哪有瘦小老道的影子,只好回到船上。 竹筇叟道:“此人狡猾如狐,又被他逃走了。” 天池钓叟道:“他嚼舌自杀,明明没有一点呼吸,身子也逐渐僵硬,没想到这竟会是假死!” 竹筇叟易南轩道:“此人曾在西天竺待过,学过密宗武学,颇多诡异,自是可以瞒过咱们这些人了。” 天池钓叟道:“但他双肩骨已碎,还能恢复得了吗?” 竹席叟道:“无论他武功是否已失,给他逃走,总是日后之患。” 田无常道:“他还能有什么作为?” “唉!魔教连绵数百年,一直是武林中的大患,就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蔓草,就因为他们有强韧的生命力……” 竹筇叟口气一顿,接着又道:“就算余无天肩骨已碎,武功已废,只要他活着,他可以教出十个八个,甚至二三十个门下弟子,倾囊传授,二十年之后,他们不是又可以建立起秘密组织了吗?这就是每隔二三十年,就有魔教在江湖上出现的道理了。” 这时第二艘船也驶近过来,那是宁无缺等人乘来的,他们有铜鼠担任连络,早就得到消息,有两个人尾随下来,宁无缺、丁瑶、竹筇里等人,等船驶进叉港,就先行离开,以觑对方动静,并把篷窗打开使对方一眼就可以看到只是一艘空船。那瘦小道人(余无天)和宁阳老人才追上前面一艘船来。(孟云姑等人乘的一艘) 竹筇叟站起身含笑道:“这条船只能坐五六个人,就让给宁老弟他们吧,咱们几个老头还是到后面一艘大船上去,坐得也宽敞些。” 于是田无常、天池钓叟、南山樵子、暴本仁、柴昆、慧持、赵之欣、徐永旭等人,都跟着到后面一艘大船上去剩下宁无缺、孟云姑、凌妙可、丁瑶和孙小乙几个仍留在第一艘船上,银鼠本来是蹲在前舱的,现在和铜鼠依然留在前舱,并未进入舱中来。 船又开始启走了,水声哗哗,一路循着叉港驶去。 宁无缺朝孟云姑问道:“孟姐姐,刚才义父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孟云姑道:“宁阳老人家要我们不可和他打招呼,因为他要回去查一件事,又说贼党最近来了几个极厉害的老魔头,要咱们小心,另外就是贼党即将袭击少林,要咱们尽快通知少林寺。” 宁无缺道:“智通大师不是已经赶回去了吗?” 他们有地鼠门的人传递消息,所以两拨人虽然不在一起,但所有行动,大家都能很快的就知道了! 孟云姑道:“我已经和宁阳老人说了,uu看书 w.ukashuom 另外,我也托他暗中照顾楚妹妹。” 宁无缺脸色微微一红,还没有开口! 丁瑶却说道:“能把师姐说动,投到这边来,大姐的功劳可不小呢!” 孟云姑一双风目斜膘了宁无缺一眼,笑道:“没有一个人,会有这许多女将投过来吗?” “这许多女将”自然是包括丁瑶、楚琬,还有一个就是管巧巧了。 丁瑶脸上蓦地一红,撒娇地道:“大姐,人家叫你大姐,你连小妹也扯进去,这就不应该了!” 凌妙可笑道:“大姐说的也是事实,只怕将来还有一个会投过来呢!” 丁瑶听得奇怪问道:“还有一个,那会是谁?”极限大魔尊 二百九十 军师! 凌妙可道:“天机不可泄漏,你日后就会知道的。” 孟云姑忽然“啊”了一声,朝丁瑶问道:“瑶妹,你刚才使的可是佛怒莲?” 丁瑶点点头道:“佛怒莲花蕊藏有一支极细的钢针,花朵击中人身,它就会带着旋转的力道,钻人体内,专破内家真气,只是在打出佛怒莲时,必须要有极精纯的内力,再以特殊的手法打出,才能伤人于百步之内……” 宁无缺道:“所以你方才要我输送内力给你。” 丁瑶点点头,道:“是的,因为我的内力不够精纯,没有办法把佛怒莲打得出去。” 宁无缺道:“那你从前怎么发射佛怒莲的呢?” 丁瑶道:“我只学会使佛怒莲的特殊手法,每次都是秦总管跟着我出来,由他输给我内力的。” 宁无缺道:“这姓秦的名虽总管,实际上可能是白衣圣教中的重要人物。” 正说之间,船靠岸了。 银鼠推开舱门说道:“到了,大家可以上岸了。” 宁无缺、孟云姑一起站起,走出篷舱,只见船已经泊在一处柳树荫下,这里敢情是一个渔村,竹篱茅舍,约有十几户的人家,毗邻而居。 宁无缺、孟云姑等人跃上岸去,银鼠留下铜鼠,自己领着宁无缺等人先走,走近第一家茅屋,就听到一阵犬吠之声,一只黄狗在竹篱笆内,对着几人在狂吠。 接着从屋中走出了一个老渔翁,朝大家拱拱手笑道:“请里面坐。” 银鼠和他点点头,就拍手肃客道:“宁少侠、孟姑娘、凌姑娘、丁姑娘请。” 口中说着,人依然走在前面,进入柴门,草地上还晒着渔网。他脚下丝毫没停,越过一小片草地,跨进茅屋,却没在堂屋中稍停,穿过堂屋,一脚走人里首一间,那里已经是厨房了。 大家跟在他身后走入厨房。 银鼠一直走到了灶下,搬开两捆山柴,然后伸手从地上揭起一块木板,举步走了下去,一面说道:“宁少侠,请随我来。” 原来这木板下面,竟是一块地窖。 宁无缺心中暗暗道:“娘他们原来住在地窖里!”一面也跟着跨下。 这地道虽然只容得一个人,却有着梯级,他跟着走下,后面的人也相继鱼贯走人。 梯级共有二三十级,前面已是平坦的走道,银鼠早已从身边取出火熠子,打着了,走在前面领路。 宁无缺只觉两边都是泥墙,像是新近才挖的,走在上面,脚下还是软软的,忍不住问道:“这条地道是新近挖的吗?” 银鼠道:“白衣圣教贼党,离这里不到七八十里们为了不让对方发现,掌门人才临时派人挖掘出来的,这里的几十户人家,也经掌门人给他们另外安置了住处才腾出来的,地道可以通向每一户人家,现在咱们是到中间一家去。” 凌妙可道:“既然是中间一家,何用走地道呢?” 银鼠笑了笑,道:“上面有竹逸先生的布置,走不方便,还是走地道快得多。” 宁无缺走了一段路,果然发现地道中有着好几条岔路,一面说道:“这工程大概也很费事吧?” 银鼠笑道:“这是临时的,算不得什么工程,有一两天,就可以挖好了。” 孟云姑道:“贵门真是了不起!” 走在后面的孙小乙道:“银兄!几时你教我地行术可好,这种本领又好玩,又新鲜。” 银鼠笑道:“孙兄要学,要跟掌门人去说才行。” 凌妙可道:“是呀!你只要拜黄掌门人为师,他自会传你的,那时你不能叫孙小乙了,要叫孙小鼠了。” 银鼠走到地道中间,忽然朝右弯去,接着就拾级而上,抬起一方木板,走了上去,大家跟着上去,原来也是一间灶下,一张板桌旁坐着刘媒婆和梅香两人。 梅香看到宁无缺、孟云姑等人跟着走上,喜道:“宁公子、孟姑娘回来啦!老夫人他们都在厅上等着呢!” 刘媒婆站起身催道:“快别说!先领宁少侠到前面去吧!” 梅香“唷”了一声,转身道:“宁公子,请往这边来。” 她走在前面,奔出厨房,就大声叫道:“宁公子、孟姑娘回来啦!” 厨房外面,是一间宽敞的堂屋,中间晶字形放着三张板桌,梅香朝东首厢房走去。 银鼠道:“这里正是几十户人家的中心,把两家打通了,作为咱们总舵发号施令的地方,东厢又和左首一幢茅屋打通了……” 话未说完,大家已经跨进东厢。 长形的厢房,果然也十分宽敞,如今作为大家的起居室和议事之所,屋中两旁放着一、二十把竹椅、木椅,一看就知是从十多家人家搬来的。 老夫人、银拂叟向天伦、竹逸先生、青松道长、卞药师、黄鼠狼等人都在座。 宁无缺、孟云姑等人,上前一一见礼。 老夫人含笑道:“你们路上辛苦了,都坐下来再说吧!” 其实宁无缺、孟云姑两拨人,一路上都由银鼠、铜鼠传递消息,发生了些什么事,总舵的人早就知道了。 银拂叟向天伦问道:“老二、老三他们怎么还没来?” 宁无缺道:“晚辈等人坐的是一条小船,走得较快,易前辈他们是一条大船,大概也快来了。” 青松道长问道:“咱们只知道你们在九里滩遇上了强敌,听说都被他们逃走了,详情如何?” 这一段情形,银鼠因自己一行已快到了,没有向总舵详细地报告,沿途虽有地鼠门的人,随时报向总舵,却并不详细。 宁无缺站起身,把方才动手的情形,详细地说一遍。 向天伦、青松道长不禁同时听得神色一怔,忍不住异口同声道:“会是魔教昔年四大天王中的余无天!” 卞药师问道:“不知老夫人知不知道余无天这个人?” 老夫人愕然道:“不知道,老身从没听说过。” 青松道长道:“这就是魔教厉害之处,大概除了他们幕后几个真正首脑人物之外,其他的人恐怕都不知道余无天这个人呢!” 说到这里,竹筇叟易南轩、金鞭叟田无常、天池钓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白虎神侯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赵之欣、徐永旭等人,也一起走人。 银拂叟大笑道:“田老三,你总算历劫回来了。” 田无常道:“岂止历劫?简直是第二世做人了。” 银拂叟接着就替老夫人和在座的卞药师、竹逸先生等人一一引见。 老夫人迎着田无常、暴本仁二人含笑道:“田前辈,暴掌门人的回来,咱们这里添了两位高手,贼人就减少了两大高手,这是咱们的幸事。” 大家互相寒喧之后,各自落坐,梅香、飞霜端着茶送上。 黑豹端木休上来拜见了师伯。 孟云姑也把南宫老人要自己转达的话,向大家报告了。 青松道长站起身,朝银拂叟打了个稽首,说道:“向老施主是咱们公推的统领,现在咱们人手都到齐了,贼党第一个目标是少林寺,目前虽无动静,但他们的行动,也可能就是一两日之内的事了,宁阳老施主传来的消息,和咱们所预料的差不多,咱们应该及早出发,能赶在他们之前,先行到达少林寺,自然最好,所以老施主该是登帐点将的时候了。” “这个……”银拂叟朝大家看了一眼,沉吟道:“目前咱们确实要争取时间,赶在贼人前头才好,只是老朽这个统领,是大家推举的,大家有什么好主意,应该集思广益,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要老朽点将,那不是给老朽出难题吗?” 竹逸先生道:“向老说的不错,这是正邪双方的成败关键,先要有周密的计划和布置,才不至只是一场大的决斗,双方互有伤亡,最后还是被他们漏网而去,过了二、三十年,再有换个名称的魔教中人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所以这次行动,不但要把操纵幕后的人找出来,而且还要连根一起歼除,以绝后患!” 卞药师道:“这话对极,依兄弟看,我们大家就推举刘道兄当军师,他懂得奇门遁甲,六丁六甲,由他来当军师,那是最恰当也没有了。” 竹逸先生笑道:“兄弟只是提出一点浅见,药师就把兄弟扯上了。” 银拂叟道:“药师说的是实情,咱们确实少了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竹逸先生深谙韬略,确是最佳人选了,咱们此一行动,本来是武林安危所系公众的事,自是要大家贡献一己之能,u看书.ukahu 共襄其成,竹逸先生就不用再推辞了。” 竹逸先生还待推辞,青松道长道:“道兄推辞也没有用,这是大家的意思,你就当军师吧!” “好!”竹逸先生应了声“好”,略作沉吟,就抬头道:“那么现在且让兄弟思考思考,大家也可以去休息一会,且等晚餐之后,兄弟再向各位提出报告如何?” 银拂叟摸着垂胸银髯,连连点头道:“道兄既然认为晚餐之后再议,那就这么办好了。” 竹逸先生站起身,拱拱手道:“兄弟那就告退了。” 说完,独自离座,朝外走去。 卞药师笑道:“刘道兄一个人回房去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田无常道:“兄弟久闻竹逸先生大名,据说奇胲门的祖师是鬼谷子,他一定是要回房去好好推算一番了。极限大魔尊 二百九十一 梵唱! 祝小青已经知道娘投过来的消息,这时就走到大姐身边,问问清楚。 几个姐妹聚在一起,就唧唧哝哝的说个没完。 终南五老和暴本仁、青松道长、卞药师等人平日难得聚在一起,也纵谈着武林往事,反而把宁无缺一个人冷落在一边。 老夫人眼看这几个姑娘家,一个个生得如花似玉,姐妹之间,也十分融洽,只是她们每个人都和宁无缺有着一段特殊的关系,到头来看缺儿如何得了?心头不禁为之暗暗皱眉! 不多一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堂屋中点起几盏纱灯,那是神灯教特制的灯笼,明亮透澈,照得如同白昼,几名武士迅快的送上酒菜。 老夫人请终南五老、暴本仁、青松道长、竹逸先生坐了上首一桌,其余的人分坐左右两桌。 大家因田无常、暴本仁二人脱险归来,纷纷举杯庆贺,自有一番热闹。 饭后,武士们收过碗筷,又泡了三壶茶,和洗干净的饭碗,权充茶杯,分别放到三张桌上,然后退出。 三张桌上的人,各自喝茶聊天,静等竹逸先生晚餐后分配人手。 竹逸先生暗中叮嘱凌妙可,要她和孙小乙、飞霜、梅香四人担任屋前、屋后警戒,任何人未奉召唤,都不准接近中间这幢茅屋。 四人领命,就相偕走出。 竹逸先生站起身,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蒙大家不弃,要我筹划这次行动,现在兄弟要向大家报告的只有两点: 第一,咱们这次行动,名义上是支援少林寺,实际上则是和白衣圣教贼人的最后一战,因此咱们不用再分散人手。 向前辈是此行统领,以青松道长、宁老夫人为副,终南四老、暴掌门人(本仁)、柴老哥(昆)、慧修、慧持二位师傅,包括武当八名弟子和黄龙寺十六名僧人、王牙婆、刘媒婆、飞霜、梅香,由孙小乙率同神灯教四十名武士,银鼠、铜鼠为联络。 启程之时,可以分为若干组,分头乘船出发,这是咱们增援少林的主力,兄弟已经拟妥了一份路程表,和到达地头以后的行动,上面都有详细说明……” 说着,把手中写好的一份密柬,送到银拂叟手中。 接着又道:“第二,是一路奇兵,卞药师和兄弟负责,同行的人是宁老弟、孟(雪姑)姑娘、丁(瑶)姑娘、祝(小青)姑娘、小徒凌妙可,再加上形意门的赵(之欣)兄、徐(永旭)兄、侯(休)兄、郭(勇)兄、罗(尚武)兄、顾(炎尧)兄、黄(鼠狼)掌门人、金(鼠)兄等人,包括金刀门二十名刀客,和虎头庄八名健儿,咱们这一行人,统领就不用操心,也不必问咱们的行动了。” 银拂叟含笑道:“有刘道兄和卞药师率领,老朽自然不用再过问了。” 竹逸先生朝大家拱手道:“不知道诸位道长有没有意见?” 青松道长道:“就照道兄计划行事就好了。” 竹逸先生向黄鼠狼道:“黄掌门人,贵门三十六鼠,除拨交银鼠、钢鼠指挥连络的十名外,其余的人,务必在明天天明以前向你老哥报到,才能另作调派。” 黄鼠狼点点头,道:“在下遵办。” 银拂叟问道:“咱们该在什么时候出发?” 青松道长道:“刘道兄已在路程表上拟了一个详细计划,咱们一行,分为几个小组,分批出发,刚才道友已要金鼠朋友去准备船只了。” 银拂叟点头道:“如此就好。” 半夜以前,银拂叟向天伦、青松道长、老夫人所率领的总舵主力,分批出发了。 竹逸先生才取出四封密柬: 一、要侯休率领虎头庄武士八名,郭能率领金刀门刀客八名,派飞鼠随行,依柬行事。 二、要罗尚武率领顾炎尧等五名镖师,并派刀客八名,松鼠随行,依柬行事。 三、赵之欣、徐永旭率刀客四名,白鼠随行,依柬行争。 四、卞药师、宁无缺、孟云姑、丁瑶、凌妙可、祝小青,派金鼠随行,依柬行事。 这四拨人,就要分头出发。 卞药师问道:“刘老哥,你呢?” 竹逸先生笑道:“兄弟和黄掌门人另有事去。” 凌妙可问道:“那么师傅什么时候来呢?” 竹逸先生道:“为师办完事,自会立时赶来和你们会合的。” 于是,四拨人也各自出发了。 现在偌大一座堂屋中,只剩下竹逸先生和黄鼠狼两人。 堂屋中早已撤去了一张桌子,把两张桌子并起来,变成了一张长方形的长案,两旁放了长板凳,像是要开什么会议一样。 竹逸先生坐在上首,黄鼠狼则坐在他左首相陪,两人正在一面品茗,一面谈天,但他们的声音都说得很轻,黄鼠狼还不时的点点头。 现在已经快近四鼓了! 从厨房陆续走出十六个黑衣人来。(他们当然都是从地道进来的。) 最后一个人,则是金鼠,要十五个黑衣人在长案两旁坐下,他才急步趋到黄鼠狼下首的板凳上落坐。 黄鼠狼首先站起身,给十五个黑衣人介绍了竹逸先生。 这十五个黑衣人自然是地鼠门下,黄鼠狼临时把他们召来的了,他们听到黄掌门人的介绍,一齐神色恭敬的站起身来,向竹逸先生躬身一礼。 竹逸先生也慌忙站起,朝大家含笑还礼,请大家坐下,然后就和大家低低地说了一阵的话。 十五个黑衣人都聚精会神,用心聆听。 竹逸先生足足和他们说了将近一顿饭的光景,再由每一个人发问,竹逸先生随时给发问的人解答。 这样又过了顿饭时光,十五名黑衣人才起身向竹逸先生和黄鼠狼告退,然后依次迟人厨房。 接着,竹逸先生偕同黄鼠狼、金鼠,也从厨房地道走了。 早晨,辰牌时光。 少室五乳峰北麓,一条宽阔的登山石级两旁,碧绿的青草上,犹含着一颗颗晶莹亮丽的露珠。 东首山岭间,却已高悬着光芒四射的旭日。 这时有八、九条人影,疾奔而来。 一共是九人,每人手中还持着一支锡杖,虽然还看不清来人的面貌,但一望而知是僧人了。 因为这条路就是往少林寺来的,九人中当前一个是身穿深灰僧衲的老和尚,他身后是八个青衣僧人。 每人也都在四旬以上,神气内敛,分明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就在为首老僧快走近寺门之际,从寺门中迎出了八名僧人,双手合十当胸,迅快地从十六级石级上飞奔下来,分两边站定,然后一齐躬身下去,同声说道:“弟子叩见长老。” 原来这灰衲老憎正是达摩院首席长老智杖大师,他身后八名青衣僧人则是达摩院的八名弟子。 智杖大师合掌颔首,举步拾级而上,八名弟子紧跟着他朝石级上走去。进入山门,大天井上也有八名青衲僧人,看到智杖大师一齐躬身行礼。 这时大殿上又有一位五十来岁的青衲僧人急步迎下,躬身道:“弟子能仁叩见师伯。 能仁,是少林寺知客堂的大弟子,平日负责前进知客事宜。 智杖大师颔首道:“不用多礼,寺里近日可有事吗?” 能仁连忙躬身道:“四师伯,没有什么事。” 智杖大师正待朝西廊行去。 那是因为达摩院在第二进的西院。 能仁连忙合十道:“启禀师伯,方丈和师伯、师叔们都在祖师殿。”顿了顿,又道:“明天是二祖诞辰,方丈和师伯、师叔从今天起,诵经二天。” “哦!”智杖大师听了能仁的话,立时转身朝东首走去,一面回头道:“你们先回达摩院去好了。” 八名青衲僧人躬身应“是!”一齐朝西首长廊走去。 智杖大师手提锡杖,独自由东首长廊进入第二进,再穿行了几座殿宇,来至祖师殿,刚走近圆洞门。 门前站着四名青衲僧人一齐合十躬身道:“弟子叩见师伯!” 智杖大师合掌还礼,一面随手把镔铁禅杖朝右首一个青衲僧人递去,那青衲僧人慌忙双手接过。 智杖大师没有再说话,合十当胸,举步跨入圆洞门,就听到一阵清磬、挠拨和梵唱之声,传了出来! 他脚下加快,迅速穿行过两旁花木扶疏的小院落,走上三级石阶,只见祖师殿上香烟缭绕,两旁站立着一、二十个身穿大红袈裟的僧人,正在虔敬的诵经。 香案前面,面向祖师神位站立一个身披紫色袈裟的正是方丈智善大师。 智杖大师跨进祖师殿,慌忙趋上几步,uu看书 .uknsh.om 走到方丈右侧一个蒲团,双手平举,伏身拜了下去。 进人祖师殿,自然要参拜历代的祖师。 就在这刹那间,方丈智善大师突然双手齐发,出手如电,点了他“脊梁”、“脊心”两处穴道。 站在方丈左右两边的两个老和尚也丝毫不慢,几乎和方丈同时出手,点的是智杖左右“挂膀穴”。 智杖大师不虞方丈和左右两边的人会对他突然下手,在毫无防范之下,立时应指仆倒在地。 “阿弥陀佛!” 方丈智善大师合十朝神龛行了一礼才道:“总算得手了!”一面朝右首的人说道:“师弟,你快喂他服下解药。” 站在方丈左首的一个老和尚,正是连日赶回少林寺来报讯的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闻言慌忙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解药,纳入智杖大师口中。极限大魔尊 二百九十二 谁也不吃亏! 原来,智通大师赶回少林寺,把此行经过,详细地察报了方丈,智善大师听得大为震惊,赶紧召集寺中长老,作紧急会商。 智通大师此行,除了由万点星改扮的车把式之外,随行的还有地鼠门的黑鼠,随时传递消息。 智杖大师率同八名达摩院弟子,还没到达封登,黑鼠已经得到消息,由智通大师转禀方丈,才定下此计,借二祖诞辰,在祖师殿诵经,等候智杖大师进入祖师殿,好合力把他拿下。” 智杖大师不知是计,面对祖师神位自然要跪拜下去的,这就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他制住了。 过了盏茶工夫,智通大师朝方丈合十道:“启禀大师兄,时间差不多了,可以解开智杖师兄的穴道了。” 智善大师含笑道:“师弟给他解开穴道就好了。” 智通大师合十躬身道:“小弟恭领法旨。” 他直起身,走到智杖大师身边,伸手连拍了他四处穴道。 智杖大师身躯一露候地睁开眼来,急忙翻身坐起目光四顾,口中不禁轻“咦!”一声,慌忙站起,朝方丈合十一礼!愕然说道:“大师兄,小弟……” 智善大师含笑问道:“师弟觉得如何?” 智杖大师说道:“小弟好像有些头晕,哦,诸位师兄弟齐集祖师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智善大师道:“师弟仔细想想看,可想得起什么来吗?” 智杖大师略作思索,说道:“小弟……好像记起赶回寺来……哦……”忽然惊“哦”—声,神情陡震,惊恐地道:“莫非小弟糊里糊涂的做下了触犯本寺戒律的事来了?” 智善大师含笑道:“没有,师弟只是被白衣圣教的人下了‘迷迭散’,神智受人控制,差幸智通师弟及早赶回,刚才给你服下解药,才清醒过来。” “会有这种事!”智杖大师听得更是震惊,问道:“白衣圣教?那是一个什么邪教?” 智善大师朝智通道:“师弟,还是你来说吧!” 智通应了声“是”,就从宁老夫人进去碧落山庄说起,一直说到白衣圣教贱人准备袭击少林寺,自己兼程进回山来,大略说了一遍。 智杖大师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骇然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保佑,幸亏师弟来得比愚兄早了一步,不然的活,白衣圣教袭击本寺,愚兄就是他们派来里应外合的奸细了,愚兄真要做出这等事来,纵然一死,也愧对本寺历代祖师了。” 智善大师回头问道:“达摩院八名弟子不知如何了?” 智杖大师道:“随同小弟回来的八名弟子,由小弟去处理好了。” 智通大师含笑道:“已经不用劳动师兄了,智全师兄早已喂了他们解药。” 智全大师乃是管理千佛殿的长老。 千佛殿是少林寺的练武厅,厅上铺的水磨砖上,至今乃留有寺僧练拳所磨成的大大小小凹坑。 有智全大师去了,自然可以把八名身中魔教“迷迭散”的弟子控制住,喂服解药了。 第二天,未牌时光。 石屏岭下一条往北的石板路上,出现了一行轿、马和随从的人。 往少林寺,石屏峰是必经之路。 达官贵人、官眷、命妇、途经高山,没有不游少林寺的,有的拈香、还愿,有的慕名而来,是以石屏峰下,出现一行车、马、轿子,可以说是常有的事。 但今天上山来的这一行轿马,为数不少,前面是五匹骏马,后面是六顶轿子,颇有浩浩荡荡之势。 老远就可以发现,来的一定是朝廷大员的官眷无疑。 因为在五匹骏马之后,是一顶由四人抬的绿呢大轿,大轿后面则是五顶青色小轿,从这份气派,就可以看出坐在绿呢大轿中的,准是诰封命妇了。 就当他们决要行近峰下,只见从左侧松林间转出八个青衲僧人,一排拦在路前,双手合十当胸,躬身道:“施主们请止步!” 当前第一匹马上,坐着的是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头,古铜脸,额下留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他正是碧落山庄总管秦皓。 此时依言控缓停了下来,目光一掠八个僧人,冷然道:“你们八个和尚何故阻道?” 八个青衲僧人中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和尚合十当胸,说道:“小僧能仁,职司前山知客……” 秦皓没待他说完,不耐地道:“我问你何故阻道,还不赶快让开?” 能仁依然合十道:“老施主原谅,敝寺恭祝二祖诞辰,从昨天起,因寺僧侣诵经三天,恕不接待游客。” 秦皓哼道:“咱们老夫人是进香来的,并不是游客。” 能仁合十道:“老施主还不知道今天早晨来的一批香客,己转往二祖庵进香,施主一行也请移驾二祖庵,那里自会有人接待。” 二祖庵在少林寺西南钵盂峰上,也属于少林寺。 相传禅宗二祖慧可禅师立雪断臂,坚决进修,得传达摩衣钵,他的徒众遂建此庵以资纪念。 秦皓怒哼一声,道:“咱们老夫人为了进香还愿,才远上少林寺来,谁说要上二祖庵去?” 能仁合十道:“那就真是抱歉了,敝寺阖寺僧侣在诵经期间不接待一切外客,施主一行,只好请三天后再来了。” 秦皓沉笑一声,突然从马鞍上飞起,落到能仁面前,说道:“和尚,你在说什么?” 能仁依然陪笑道:“小僧是说敝寺从昨天开始,诵经期间不接待外客,施主要进香的话,只好三天后再来。” 秦皓仰首朗笑一声道:“和尚,你可知道咱们老夫人的身份吗?” 能仁笑道:“就是一品夫人也是一样……” “好个和尚!”秦皓脸色一沉,喝道:“你敢对老夫人无礼!” 喝声甫出,抬手就是一掌,朝前推出。 他这一掌无非只是想把能仁推出去数尺而已,掌上自然极有分寸,最多也不过使了三成的力道,但他掌势甫发,站在能仁身边的一个青衲和尚,却及时跨上一步,抢到能仁身前,同样右手一伸,竖掌朝前迎来。 秦皓一身功力,何等精深,一看有人抢出来硬接自己一掌,心中暗暗冷笑,本来只准备把能仁推出去的掌力,此时微一吐气,就增加了三成的力道,你敢硬接,我就让你摔出去一丈以外。 双方掌势,一来一往,极为快速,谁也看不出秦皓已增加了三成力道,但听“啪”的一声,两只手掌击个正着。 抢出来的青衲僧人,不但没有被摔出一丈以外,而且居然和秦皓平分秋色,毫不相让,谁也不吃亏。 这一下,不由看得秦皓微微一怔,心中暗道:“自己在这一掌上至少用了六成力道,普通江湖高手,已经少有人接得下来,这青衲和尚,仅仅不过三十出头,少林寺穿青衲的,仅是第三代弟子而已,掌上力道居然会有如此功力!” (少林寺方丈智善、达摩院智杖、千佛智全、罗汉堂智通,是“智”字辈,上一辈的还有三个师叔,是“天”字辈高僧,都已九旬出头,不再过问尘事,第三代是“能”字辈,第四代是“慧”字辈,那是初入门的弟子。) 秦皓心念一动,不觉杀机陡起,厉笑一声道:“果然名不虚传,小和尚,你再接老夫一掌!” 说罢,凌空一掌朝青衲和尚直击过去。 这一掌聚了九成功力,自然非同不可,手势甫发,一道掌风劈出,带起松涛般啸声。 青衲和尚目注来势,不避不让,竟然不知厉害,右腕一抬,同样竖掌推出。 秦皓看得暗暗冷笑,心想:“你这是找死!” 但听“蓬”然一声大响,青衲和尚还是凛立不动,甚至脸不红、气不喘,这一记又被他接了下去。 秦皓几乎不敢相信少林寺的第三代弟子,竟能接下他凝聚了九成的功力的一记掌风,定睛看去,对方明明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和尚! 他久经大敌,怎么也想不到如此年轻的和尚,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这时突听一个娇脆少女声音从后传来,问道:“秦总管,老夫人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停在半路里不走?” 秦皓朝她陪着笑,道:“姑娘回上老夫人,是几个少林寺的小和尚阻路……” 绿衣少女道:“老夫人交代,不论什么人阻路,一律格杀勿论!” “阿弥陀佛!” 和秦皓动手的青衲僧人合十当胸,口中念着佛号,说道:“老夫人既是进香来的,u看书 wuuanshu 怎好心生杀机?” 绿衣少女哼一声,道:“阻止老夫人金驾,罪该万死,怕死,就不该来阻路了。” 青衲和尚道:“谁说小僧怕死?” 秦皓目中厉芒闪烁,右手忽然朝前挥了挥,他这一挥手,敢情是发动攻击的暗号了! 只见他身后三匹马上突然飞起三道人影,宛如苍鹰攫兔,凌空朝拦在路上的七名青衲僧人扑去! 方才和秦皓对手的青衲僧人,忽然身形一侧,向左闪出,退到一边,还是对着秦皓,好像是早巳分配好对手,他是专门对付秦皓的人。 就在三个绿袍老人凌空扑起的同时,七名青袖僧人中立即人影闪动,分出三个人来,迎住对方三人。 这三人,正是由秦皓带领来的无形刀邢铿、长白神拳莫奇龄、赤煞西门渊。极限大魔尊 二百九十三 打错了算盘! 三顶青布小轿,坐的是缝穷婆、孙虔婆、卖花婆。 最后一匹骏马上,坐着一个剑眉星目的蓝衫少年,他是假扮宁无缺的花豹端木元。 他马后就是一顶绿呢大轿,由八名绿衣小丫环在前后护轿而行,轿中坐的,不用说就是“老夫人”了。(假扮老夫人的是桃花女管玲玲,碧落山庄从前的副总管。) 随后又是两顶青布小轿,一个是楚琬,一个是扮成姐姐,担任副总管的管巧巧。(本来副总管是管玲玲,但她不愿出面,用了妹妹的名字;现在她改扮了老夫人,就要她妹妹管巧巧来担任副总管)后面另有四名绿衣使女,则是楚琬手下的四香。 以上是白衣圣教由秦皓领先的一行人。 至于少林寺方面,这八个青袖和尚,除了领头的能仁,本来就是少林寺知客堂派在前进担任知客僧。 其余七人,恐怕你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是谁的! 这话就要从竹逸先生前晚在茅屋和十五个地鼠门的黑衣人会谈说起,那是一次极为机密的会谈。 除了竹逸先生和地鼠门掌门人黄鼠狼和大弟子金鼠参与其事。 竹逸先生先给每一个人面授机宜,要地鼠门的人建立起在少林寺的周围百里以内的消息连络网,由黄鼠狼担任总连络。 这一来,各地一有动静,黄鼠狼就很快地可以把消息传递出去。 智杖大师率同七名弟子赶返少林,黄鼠狼就已把消息送到少林寺。 此次秦皓等人刚从三官庙出发,(白衣圣教的人落脚在三官庙,高山东首五十里)黄鼠狼就已得到消息。 由竹逸先生亲自赶上少林,和方丈智善大师商量对策,决定把白衣圣教来人阻拦在石屏峰下。 这一计划,是由少林寺派出七位长老,再由竹逸先生替他们易容之后,本来六、七十岁的老和尚,都变成三十出头的年轻和尚,换上青衲。(第三代弟子的僧衣。)另外调派了两个训练有素的“罗汉阵”,隐伏石屏峰松林间归由能仁指挥。(所以秦皓发掌攻向能仁时,能仁向旁闪开,并不出手。 和能仁站在一起的七个和尚,其实乃是七位长老,计为:达摩院智杖、戒律院智成、千佛殿智全、知客堂智净、罗汉堂智通、地藏殿智广、白衣殿智难,这七位大师,也可以说是少林寺精锐高手了。(少林寺六院十二殿,均有一位长老主持。) 方才接下秦皓两掌的,就是知客堂长老智净大师。 现在无形刀邢铿等三人从马上凌空扑来,少林寺这边也立即有三个青衲和尚迎了上去。 千佛殿长老智全迎着无形刀邢铿,邢铿心神被迷,自然不会和智全大师打话,一见有人迎出,立即挥手一掌拍了过来。 智全大师早巳听智通大师说过,对方是无形刀邢铿,心里也早有准备,对方挥掌击来,立即竖掌当胸,迎着推这一掌,邢铿是心神被迷的人,不发掌则已,发掌自然全力施为,但听“蓬!”然一声大震,两人各自被震得退后了一大步。 这一下,登时把邢铿激怒了,口中连声呛喝,双掌挥舞,记记如钢刀劈风,一掌比一掌沉重,一记比一记快速,朝智全大师袭击而来。 少林千佛殿,是僧侣们练拳脚的地方,首席长老也就是总教习,拳脚功夫,自然十分精纯。 智全大师面对邢铿凌厉攻势,双手开阉,忽拳忽掌,使出来的是“罗汉拳”和“伏虎掌”揉合使用。 这两种拳掌走的都是刚猛路子,拳如铁锤撞岩,掌如巨斧开山,把少林拳的精粹,发挥得淋漓尽致,出神入化。 无形刀邢铿纵然掌如利刃,但面对这样一个强敌,不但毫就得半点上风,有时还被逼得中途换招。 迎着长白神拳莫奇龄的是达摩院长老智杖大师。 莫奇龄以神拳享誉武林,长白派有两种绝技,一是“百步神拳”,也就是俗称“隔山打虎”,拳劲可以打出百步,凌厉自可想见。一是“扫雪腿”,长白山终年积雪,练拳之时,必先学“扫雪腿”,把场子中的积雪扫开,其实和扫趟腿也差不多相近,但久而久之,一腿扫出,可以把周围一丈方圆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如果遇上七、八个敌人,也同样可以一腿扫得跌仆出去;所谓当者披靡。 莫奇龄是长白派名宿,这一动上手,双拳如锤,记记挟着劲疾拳风,轰然有声,真有山摇地动的威势。 少林达摩院,乃是僧侣们修习禅功的地方,当然也包括了佛门各种神功在内。 智杖大师是达摩院首席长老,本身修为也极为精深,任你莫奇龄出拳如雷,他使的是“达摩掌”,却刚中有柔,虽然和你记记硬接,但暗寓柔劲,把你捣来的拳风,看来是硬接了下来,实则是暗中消卸于无形,这一点,若非身具深厚功力者,就极难办得到的。 迎着赤煞西门渊的是戒律院长老智成大师。 赤煞西门渊练的是旁门中最厉害的“赤煞掌”,左掌腥红怵目,发掌之时带着一股炙热逼人的掌风,别说被他“赤煞掌”击中了,就是被他掌风扫上,也会如同火灼,五内如焚一般。 少林寺戒律院,专司清规戒律,每一个门派都有森严门规,人门弟子,也都必须经过严格审核;学成以后,大多数固然严守师训,但也有少数人把师门戒律,丢诸脑后,所谓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不肖弟子,任何门派都在所难免。 少林寺清规素严,僧俗弟子中,也难免有不良分子,误入歧途,败坏门规,这一类事情就由戒律院来处理,门人弟子能够艺成下山,都已练成一身好武艺,如果误人歧途,转投到旁门左道,再学成邪派武功,要把他擒回少林寺,按门规处置,第一就得在武技上有必胜的把握,否则派出执行戒律的僧侣,反被打得落花流水,岂不损了少林寺的名头? 因此少林寺戒律院的僧侣,都是经过精选出来的高手,再经三到五年的深造,方能在戒律院任事。每一个人至少也要精通七十二艺中三种以上绝技,这也可以说戒律院的僧侣乃是少林寺最精锐的高手。 智成大师是戒律院的首席长老,在寺中排名第二,仅次于达摩院,但如论武功造诣,他精通七十二艺中七种神功,该算是少林寺首屈一指的高手了。 以他来对付赤煞西门渊,至少就有三种以上佛门神功可以破“赤煞掌”,但这回由七位长老改扮成第三代青衲弟子,主要目的,并不是决定性的搏斗,只是要使对方知难而迟,不让对方看出虚实。 是以三位大师迎战贼党三个心神迷失的人,都并没使出看家本领来,只是尽量采取守势,和对方搏斗,饶是如此,已看得白衣圣教总管秦皓心头大为惊懔。 少林寺只派出三个第三代弟子,而且有五个和尚未出手,这三个青衲和尚,迎战无形刀邢铿等三大高手,一对一居然毫无逊色。 他老奸巨猾,心头自然不无怀疑,但凝目细看,这八个青衲和尚中,除了为首的能仁,已有五十出头,其余的人明明都只有三十出头,四十不到! 少林寺领袖武林,名闻天下,看来果然非同小可,此行当真低估了他们! 这时能仁走上一步,朝秦皓合十一礼,大声说道:“老施主方才声称是上敝寺进香来的,怎么这三位施主出手如此凶狠,一味攻击小僧几个师弟,老施主也不喝阻他们,还不快请他们住手?” 秦皓怒声道:“他们是老夫人的轿前卫士,你们几个胆敢阻挡老夫人去路,只要你们让开,咱们自会住手!” 能仁合十道:“这么说,老施主一行,并非上山进香而来,而是有意上少林寺寻衅来的了。” 秦皓哼了一声,厉喝道:“就算咱们是上少林寺寻衅来的:凭你们几个和尚,能拦得住吗?” “阿弥陀佛!”能仁合十道:“老施主若是想凭着武功到处乱闯,只怕是打错了算盘了!” 他话声甫落,只听左右两侧森林中,同时响起一声“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至少也有一两百个人的声音汇合而成,声震山林,响澈云霄,声势极为壮盛! 佛号声中,已从左右森林中鱼贯走出两行手持镔铁禅杖,腰佩戒刀的青衲僧人,分左右包抄过来,在距离停轿之处大概五丈左右停住。 这两行憎人左右各有一百单八个,uu看书wwuukanhu 正好是两座“大罗汉阵。” 少林寺“罗汉阵”,千百年来,号称从没有人能闯得出去。此刻石屏峰下,摆出两座“大罗汉阵”来,足见少林寺早已有了防备。 秦皓看了看,暗暗地皱了一下眉,老夫人此行,颇为机密,少林寺在事前怎么可能会先得到消息呢? 这一阵响澈山林的佛号,端坐在大轿中的老夫人自然听到了,一手掀帘,沉声道:“请秦总管。” 轿前一名绿衣使女口中娇“唷”一声,立即提高声音,娇声叫道:“老夫人有请秦总管。” 秦皓赶紧回身,趋近轿前,抱抱拳道:“属下在!” 轿中老夫人压低声音问道:“咱们的人,怎么还没赶来?” 秦皓也压低声音回答道:“他们抄小路走,此刻也应该到了。”极限大魔尊 二百九十四 天降奇兵! 塔林,位于少林寺的西面,原本是历代少林寺僧侣埋骨之所。 从唐代以迄明清,千余年来,用砖石所砌的墓塔,约有二百六十多座,形式各异,蔚成一片塔林。 因为是僧侣埋骨之所,地方自然较为偏僻,但却有一条小径,可以通往少林寺内第三进的祖师殿。 尤其塔林中有二百多座石塔,林林总总,矗立有如八阵图,就算隐藏上百来个人,也和捉迷藏一样,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时稍为前面一座深灰色形如古斜的石塔上,忽然站起一个瘦小人影面向西南,用一只手搭在眉上,作了个了望的姿势,口中说道:“来了!来了!” 这话像是跟他自己说的,因为他四周根本没有人,但他话声一落,忽然伸手向身后打了个手势,就蹲下身去。 过没多久,塔林前面果然有二十多条人影,飞掠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五个人,一个是身穿绿色长袍,浓眉方脸,额下有一把花白胡子,右手衣袖扎在束腰带里,显然缺了一条右臂,此人正是碧落山庄的副总管宓飞虹。 稍后是一个身穿天蓝长袍,面色白净,嘴上留着八字胡的老者,是四川唐门的二庄主唐世良。他身后紧随着一对年轻男女,是他儿子唐纪中,媳妇霍如玉。另一个黑袍老人,则是竹逸先生的师兄戚继祖。 在宓飞虹、唐世良、唐纪中、霍如玉、戚继祖之后的还有十五个人。 这十五个人,如果让江湖上瞧到了,保证会大吃一惊!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计为: 黄山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师弟陆其昌,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师弟何律航;江湖怪杰神灯教教主苍龙谈朕,三大香主偿命符柴一佳,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皖西三侠攀天手李天云、霍天柱、谢东山,还有霍五爷,和五行叟南宫望。 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大江南北武林硕彦,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他们也都是在万松山庄一场离奇大火之后,神秘失踪的人,如今全在少林寺的塔林前面出现,而且既未易容,也没有蒙上面巾。 但这些人和平时稍异的,是大家聚在一起,没有一个人互相谈过一句话。 只此一点,不用说也看得出来,他们都是被人下了迷神药物,神智已告迷失,除了听人指挥,早已没有独自思考的能力。 宓飞虹在奔近塔林之际,脚下一停,朝唐世良拱拱手道:“前面就是塔林了,唐老是否要请戚供奉先看看地道入口?” 他这几句话,已可极明显的听出,他只是奉命率领这批迷失心神高手的人,而此行的主帅,则是唐门二庄主唐世良了。 唐世良一手摸着八字胡,微微顿首道:“上面指示,这条地道,可以通到少林寺心脏重地,咱们只要进入少林寺,发出讯号,智杖大师自会率领八名达摩院弟子响应,这条暗道人口,据说就在一座石塔之下,此事自然请戚供奉指点才行。” 戚继祖连忙拱手道:“世老吩咐,兄弟自当效劳。” 宓飞虹忙道:“老夫人一行,此刻只怕已经快到石屏峰下了,前山有人吸引了少林僧人的注意,这里地势较偏,贼秃们谁也料不到咱们会从此处人手,但也越快越好,才能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话声一落,从身边取出一张小纸,递了过去,说道:“这是石塔内部的通道图,戚供奉只要找出是哪一座石塔就好了。” 戚继祖接过地道图,只看了一眼,目光转动,就朝矗立如林的二百多座石塔看去,为了争取时间,他自然无暇去逐一仔细观察,那只有参照地道图,先相度那几座石塔,较有可能。” 他是竹逸先生的师兄,对土木营造之术极具心得,一面沉吟道:“照这图上所绘地道看来,应该是在东北方了随着话声,举步朝前走去。 唐世良、宓飞虹正待跟去。 戚继祖忽然伸手一拦,说道:“二位且在这里稍候,兄弟要计算步数,才能测出准确的位置。” 一边从身边取出罗盘,边走边看,一路往石塔丛中行了过去。 唐世良和宓飞虹听他这么说,只好站停下来,过了一会,仍不见戚继祖出来。 宓飞虹抬头看看天色,心头不禁有点焦急,山前的老夫人一行,就是等着自己这一批“奇兵”,从暗道进入少林寺,突起发难,他们才能里外应合,直逼少林寺,时间拖得太长了,就会耽误进攻计划。 这样又等了盏茶工夫,唐世良也感到不耐,微微皱眉道:“戚供奉会不会出事?” 宓飞虹道:“这个不至于吧,若是遇上伏桩,也不会一声不作。” 唐世良道:“但不论找不找得到秘道,他都应该出来了!” 唐纪中道:“孩儿过去看看。” 霍如玉道:“我也去。” 唐世良点点头,道:“好,你们小心些,哦!你们告诉他,就是找不到秘道也并不重要,好在从这里有一条小径,一样可以直达少林达摩院,只是稍费手脚而已!” 唐纪中应道:“孩儿省得!” 话声一落,他和霍如玉两人立即纵身掠起,朝塔林中扑去。 两人去后,差不多又过了盏茶光景,依然不见戚继祖回来,甚至连唐纪中夫妇也一去不返,不闻一点声音。 唐世良双目凝注,矍然道:“这情形似乎不对!” 宓飞虹道:“依世老之见,他们是不是遇上了伏桩?” 唐世良道:“有此可能!” 宓飞虹道:“咱们要不要搜索一下?” 唐世良道:“如果威供奉和纪中夫妇,确为埋伏的暗桩所制,咱们自然要先把他们救下,反正咱们若要从小径直扑少林,也非要把这些暗桩扫去不可!” 宓飞虹拱手道:“世老说得是!” 左手取出一枚银哨,就着嘴唇吹了一声,然后左手向前挥起! 银哨是命令这些心神迷失的人的行动信号,挥手向前,就是指示他们方向。 哨音甫起,十五条人影有如十五支离弦之箭,参差不齐的朝塔林中激射过去。 塔林中的石塔,本来并不是排列得很整齐,这些人纷纷掠人之际,刹那间,就接连不断的响起拳风掌涛,和一片兵刃交击之声。 显然他们都遇上了对手! 唐世良双目乍睁,怒声道:“少林贼秃,果然在这里设有埋伏。” 宓飞虹忽然大笑一声,道:“少林寺纵有埋伏,也不过是螳臂挡车,何足道哉!” 这话也由他说得! 试想他统率来的这十五个人,那一个不是江湖顶尖高手,少林和尚纵然了得,又岂是这些人的对手? 就在他话声甫出,突然疾风扑面,两个面蒙黑布,仅留一双眼孔的人,已经泻落在两人面前! 左首一个直逼宓飞虹,沉喝道:“宓飞虹,你是束手就缚,还是想要顽抗?” 右首一个却朝唐世良逼来,同时喝道:“唐世良,你是唐门的老二,你们唐门三百年来能够屹立江湖,是你们祖先有独到的眼光,不准子孙介入江湖纷争,否则一个专门制造贩卖毒药的人家,早就断子绝孙了,你不安安份份的做你们毒药生意,居然和昔年魔教余孽沆瀣一气,看你在白衣贼党之中,地位还不低,真是武林败类,四川唐门的不肖子孙…… 此人不但不齿唐门贩卖毒药,连唐氏祖宗都被他数落了,对唐世良更是当面斥责,毫不留情! 这些话,唐世良听了当然怒恼无比,一手紧握剑柄,厉笑一声,道:“阁下是什么人?唐门的事你管得着吗?” “唐门之所以能在江湖立足,并不是炼制毒药够毒,而是你们卖的各种解药丸散,确实有助于中了各种奇毒的人,所以还能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右首蒙面人续道:“至于你唐世良违背祖训,勾结匪人,还敢到少林寺来兴风作浪,老夫自然管得着,识相的就束手自缚,免得老夫动手,若敢还想顽抗,那就莫怪老夫掌下无情!” 唐世良听他口气,甚是倚老卖老,很可能是一位前辈高人,但细数少林派俗家之中,并无这样一号人物,他生性多疑谨慎,心头暗暗惊疑不定,沉声道:“阁下究是何人?” 右首蒙面人豁然大笑道:“老夫是谁?你知不知道无关宏旨,uu看书ww.uukanhu 如果你知过能改,愿意束手就缚,老夫还可以让你有自新之路。” “哈哈!”唐世良忽然仰首大笑道:“阁下口气果然很大,但光是口气大并不管用。” 右首蒙面人道:“你认为老夫劈不了你?” 唐世良一手摸着他嘴唇上的两撇八字胡子,嘿然笑道:“阁下那就劈一掌试试看?” “唐世良,你是要掂掂老夫的斤两?”右首蒙面人道:“好!你接着了。” 右手抬处,掌,迎面拍出。 唐世良听得暗暗冷笑,忖道:“现在看你还狂妄自大不?”心念方动,陡觉一道凌厉如洪流般的掌风直压过来,掌力之强,几乎是生平仅遇!就算自己全力迎接,只怕也无法接得下来,何况自己根本毫无准备?极限大魔尊 二百九十五 党羽! 唐世良之所以会毫无准备,那就是自以为在和对方说话之时,已经暗中使出唐门三种剧毒之—,无形无味的“散功散”,只要少许吸人鼻孔,就算武功再强的人,也会在一盏热茶的工夫内,功力全失,但他做梦也没想到“散功散”会突然失灵,一时之间,几乎连举手封架的时间都没有,急忙身形一偏,就地滚出。 不!他根本不及卧倒,汹涌掌风已如狂涛般卷撞过来,但听“砰”的一声,唐世良一个人应声飞起,直摔出去一丈五六尺远,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也随着昏死过去。 蒙面人大笑一声,也没追击,身形一晃,便自隐入石塔丛中。 宓飞虹和左首蒙面人却在唐世良和右首蒙面人说话之时,早巳动上手了。宓飞虹左手使剑,把一柄剑使得如蚊龙盘空,剑光缭绕,纯熟无比,丝毫不输右手使出。 他对手使的是一柄单刀,招法怪异,每一记刀光如练,嘶嘶有声,就像结成一片网,当头撒下。 宓飞虹但觉左右前后,全是绵密的银练,逼得他长剑几乎施展不开,心头暗暗震惊不止,忖道:“这是什么刀法?” 少林寺有七十二种绝技,他自然无法识得透了!但他怎知,这两个蒙面人,根本就不是少林寺的人。 方才一掌劈伤唐世良的是终南五老中的南山樵子陶石田,正在和他动手的却是天池钓叟姜超然。 天池钓叟的兵刃是一支八尺钓竿,如今把钓竿的招法用在单刀上,招式自然十分的怪异了。 这时,从石塔后忽然飞掠出一双年轻男女,一看就知他们是逃出来的,就像斗败的公鸡,神情显得十分狼狈。 这两人才一落到地上,男的忽然“咦”了一声,道:“会是爹!” 急忙掠到唐世良身边,双手抱起唐世良上身,急忙道:“爹,你老人家怎么了?伤在那里呢?” 原来这两人正是唐纪中、霍如玉! 霍如玉急忙从怀中取出瓷瓶,倾出一颗药丸,纳人唐世良口中,说道:“爹保是闭过气去似的,你快给他推宫过穴,顺顺气咯。” 唐纪中慌忙把爹身子放平,双手运气,施展推宫过穴手法,暗中给他解开了“膻中穴”被制的穴道。 唐世良悠然醒转,吁了口气,睁开眼来。 唐纪中问道:“爹,你老人家好些了吗?” 唐世良看到唐纪中夫妇,有气无力的道:“为父中了蒙面人一掌,闭过气去,现在已经好多了,哦,你们没事吧?” 唐纪中道:“塔林中有不少蒙了面的人,武功都很高,孩儿和如玉联手还不是人家的对手,幸亏咱们的人冲进去,把孩儿替下,才乘机逃出来的。” 唐世良服下伤药,伤势已经稳住,闻言问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唐纪中道:“双方打得很激烈,情况很乱,孩儿也分不清楚!” 就在此时,但听“当”的一声金铁大震,接着又是“蓬”“蓬”两声大响,激战中的宓飞虹长剑脱手飞出,一个人也登、登、登、连退了三步,急忙顿足往后跃退出一丈开外,胸口起伏,不住地喘息! 和他动手的蒙面人仰天大笑一声,道:“宓飞虹,你不用怕,老夫若要杀你,比杀鸡还容易,老夫只要让你知道嵩山少林寺,岂是你们不成气候的魔教余孽所能撼得动的,你给老夫滚吧!” 说完,转身往塔林中一闪而没。 宓飞虹脸色苍白,弯身从地上拾起长剑。 唐纪中急忙迎了上去,低声道:“宓副总管,塔林中的情势对咱们不利,你老快要大家撤退才好!” 宓飞虹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真想不到少林寺早有防范,而且还集合了许多高手,咱们此行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唐世良已由霍如玉扶着站起来,道:“咱们幸好没有找到地道入口,否则被人家瓮中捉鳖,可就更糟了。” 宓飞虹看不到塔林中激战的情形,但听一阵阵拳掌风声和兵刃交接之声,此起彼落,甚是惊人! 他知道这十五个神态被迷的人,没有吹哨之声,是不会后退的,只好取出银哨,就唇吹了两下。 这两下哨音,果然如响斯应,塔林间登时响起一片急骤的金铁击撞之声,令人可以想得到那是一种情急拼命的一种搏斗。 紧接着而来的是大吼和闷哼之声,终于有几条人影从塔林间飞掠而出。 不,接着还有像惊弓之鸟,凌空纵扑,有的像负创野兽突围冲出,更有脚下踉舱,急闪后退的,反正十几条人影,有如豕奔狼突,陆续退出塔林! 这些人有的衣衫破碎,有的肩头流血,有的满脸怒形于色,有的喘息不停,满头大汗,若非每一个人都遇上了强悍劲敌,岂会如此的狼狈? 这一下真把唐世良、飞虹看得大为懔骇,不知少林寺在塔林间埋伏了多少高手,竟然会令这些江湖知名人物都像斗败了的公鸡,威风尽失! 幸好埋伏在塔林间的人,并没有乘胜追击,好像他们的任务,只是把进犯塔林的敌人逐出,如此而已! 敌人既已退出塔林,他们就没有追出来! 宓飞虹清点人数,十五个人一个也不少,只有戚继祖没有出来,想必是落在少林寺的手里了。 这一仗败得如此惨法,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任务彻底的失败了,总得承认这个事实;唐世良和宓飞虹对望了一眼,率领着一千人,悄悄的退走。 石屏峰前,左右两边松林前,由少林二百一十六名僧侣刚列成两座“大罗汉阵”之际,山前来路上,正有一道人影如浮矢掠空,急急飞奔而来。 这人一身绿衣,飞行神速,一直奔掠到总管秦皓身边,才行停住,看他模样,只是个老苍头,他朝秦皓略一抱拳,就凑上几步,附耳低低地说了几句。 秦皓一张古铜脸上登时神色大变,只点了一下头,就返身急步行近大轿,躬着身咀皮微动。他是以“传音入密”向轿中的老夫人在报告什么了。 接着只听大轿里面“啪”的一声,那是老夫人听了秦皓的报告之后,敢情十分震怒,用手重重地拍着轿前木案所发出的声音,接着愤愤的道:“退!” 秦皓躬身领命,一个转身,就响起了两声急促的竹哨之声。 哨音甫起,正在和智全大师动手的无形刀邢铿,和智虔大师动手的长白神拳莫奇龄,和智成大师动手的赤煞西门渊三人,不约而同的敛手疾退,跃出战圈。 三位大师始终没有使出佛门神功来,只是仗着本身功力,使出来的也只是“罗汉掌”、“伏虎掌”、“达摩掌”一类的拳掌功夫,和对方缠斗。原因是不想在此时此地露出身份来,主要只是让对方知难而退,因此哨音乍起,无形刀邢铿等三人往后退去,三位大师也立即住手,并未追击。 秦皓飞身上马,左手向后一挥,六顶轿子首先转身向后,由最后一顶轿子作为后撤的第一顶,依次向后如飞而去。 秦皓上马之后,无形刀邢铿等三人也一齐跃上马背,本来这四匹马是走在最前面的,如今由他们断后了。 “阿弥陀佛广能仁口诵佛号,合掌躬身道:“老施主好走,恕贫僧不送了。” 登封县东门外二十里光景,有一座三官庙,庙貌巍峨,古柏参天。 第二进殿字东首,是一座自成院落的精舍,一排三间,十分清幽,且小有花木之胜。 此刻差不多是未申之交,中间一间小客厅中,湘帘低垂,隐约似有话声,但说得极轻敢情正在商议机密大事。 这可从廊上站着四名绿衣使女的脸上看得出来,他们一手按着佩剑,粉脸上肃穆得不见一点笑容。 客厅不大,但布置得相当精雅,上首一张紫檀椅上,坐着一个面蒙轻纱的老夫人,她左首是副总管管巧巧,大小姐楚琬,右首是唐世良,总管秦皓,副总管宓飞虹,然后是唐纪中及霍如玉。 这是白衣圣教的高峰会议,唐纪中和霍如玉居然也有资格参与! 屋中虽然坐着八个人,但大家都没说话,沉寂得坠针可闻,连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 过了半晌,老夫人才气愤地道:“少林寺那来这许多高手?难道你们连人家的武功路数都一点也看不出来?” 秦皓转脸朝宓飞虹道:“会不会是宁无缺那几个羽党?” 宓飞虹微微摇头,道:“和属下动手的那个蒙面人使的是一柄单刀,招式怪艺,江湖上从未见过,uu看书ww.ukns 宁无缺的几个帮手,不过是几个丫头片子,像孟云姑、凌妙可、祝小青,还有孙小乙和万点星,除了宁无缺、孟云姑,其他几个都武功平平。” 老夫人哼道:“你们也不去查查清楚,到底碧落山庄有没有漏网的人?” “不可能有人漏网?”秦皓道:“如果有漏网的人,早就该露面了。” “哼!”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那么在塔林中埋伏的这批高手会是什么人呢?” 秦皓和宓飞虹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 唐世良眼看情形十分尴尬,只好打着圆场,拱手说道:“咱们此次进攻计划虽然受到阻碍,但所幸实力丝毫无损,塔林交手,对方不过仗着地理熟悉,咱们进去的人,又都神志受迷,只知和人家硬拼,才吃了亏。 依属下之见,咱们干脆集中力量,和少林寺来明的,以咱们的人手,只要明仗交战,就未必会落败。”极限大魔尊 二百九十六 神武队! 唐世良眼看情形十分尴尬,只好打着圆场,拱手说道:“咱们此次进攻计划虽然受到阻碍,但所幸实力丝毫无损,塔林交手,对方不过仗着地理熟悉,咱们进去的人,又都神志受迷,只知和人家硬拼,才吃了亏。 依属下之见,咱们干脆集中力量,和少林寺来明的,以咱们的人手,只要明仗交战,就未必会落败。” “你说的倒是容易!” 老夫人道:“和无形刀邢铿交手的三个青衲和尚,武功并不在邢铿三人之下,人家只是少林寺的第三代弟子,长老辈的人一个未见,就把咱们堵在石屏峰下。” 唐世良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神情矍然道:“刘转背!莫非是他捣的鬼?” 老夫人目光朝他望来,问道:“刘转背捣什么鬼?” 唐世良道:“兄弟和戚继祖去找刘转背之时,化名宫飞鹏的上官靖比咱们先到一步,以致没有把他请来,他自然就和上官靖他们在一起了,此人精擅易容术,如果已经到了少林寺,那么经他替少林寺的和尚易容,年老的就可以扮成年轻的了,否则凭少林的第三代青衲和尚,如何能是无形刀等三人的对手!” “有此可能!” 老夫人点头道:“那么隐身在塔林间的这些高手又是什么人呢?” 唐世良道:“少林寺武功高强的,最多只有六院十二殿十八个长老,如果前山的三个青衲和尚,是长老所扮的,剩下还有十五个长老,正好埋伏在塔林,此外在各大门派中,武功最高的已是屈指可数,只有终南四老了,(他并不知道田五常已经恢复神智)再加上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其余少林僧侣,人数虽多,并无大用。” 他果然有些见解,料敌虽未全中,却也差不多了。 “唔!”老夫人听得点着头,抬目道:“宓副总管!” 宓飞虹忙道:“属下在!” 老夫人道:“我给你两天时间,你务必把终南四老、刘转背、上官靖等人是否已经到了少林寺,调查清楚,你办得到吗?” “属下遵命。”宓飞虹道:“属下一定尽力而为。” 老夫人哼道:“你一定要办到。” 因飞虹又应了声“是”。 老夫人续道:“唐纪中!” 唐纪中赶忙应声站起。 老夫人道:“你是教主的记名弟子,我把宓副总管率领的神武队交你率领,应该没有问题吧?” 唐纪中心中暗道:“原采自己还是教主的记名弟子! 神武队?大概就是神智被迷失的人了。”心念闪电转动,一面躬身道:“属下遵命!” 老夫人又道:“入夜之后,三官庙四周,由你神武队派人巡逻,你去分配一下人手,不可疏忽了。” 唐纪中躬身道:“属下省得。” 老夫人转脸朝秦皓道:“秦总管,你把无形刀邢铿等三人也拨交神武队,你好代表教主,专门负责上宾的接往连络事宜,咱们下次行动,要等上面指示,但咱们务必做好一切准备,决不能有半点失闪了。” 唐纪中心中暗道:“秦皓专门负责‘上宾’的联络事宜,不知她口中的‘上宾’是些什么人?” 秦皓躬身道:“属下省得。” 老夫人道:“好了,你们去准备吧!” 秦皓对她口中虽称“属下”,心里总是不无受屈之感! 老夫当了碧落山庄二十年总管,你不过派来老夫手下,伺候上官夫人的,如今取代了“老夫人”,就爬到老夫头上来了,正因心里不服气,脸上神色显得有些兀傲,闻言起身就走。 唐世良朝老夫人拱拱手,退出小客厅,唐纪中、霍如玉紧跟着他身后退出。宓飞虹急步跟来,招呼道:“唐少庄主请留步,兄弟有一件东西要移交给你呢!”唐纪中停步道:“宓副总管,这么急干什么?”宓飞虹道:“你没听到,她要兄弟在两天内把终南四老、刘转背、上官靖这些人的行踪查清楚。我的天!这些人已经十来天没有消息了,两天之内如何查得清楚?但总得去查,对不?这就能使我够忙了,不趁这时候把东西交给你,那里还有时间?” 说着伸手人怀,取出一个银哨,郑重地道:“这是本教特制的哨子,也是指挥他们的信物,听起来声音有些像竹哨,实则完全不同;这种峭音,可使迷失心神的人听起来很亲切,也具有振奋他们脑子的作用,一共只有两个,一个在总管那里,少庄主收好了,切莫遗失了!” 唐纪中看他说得这么严重,伸手接过,收人怀中。 宓飞虹拱拱手,就匆匆走了。 唐世良的住处在第二进的西院,乃是一排五间的精舍,前面四个房,住的是唐世良、戚继祖、秦皓、宓飞虹四人。 后面隔着一个小天井,也有四个房,住的是缝穷婆、孙虔婆、卖花婆,偏西一间则是唐纪中和霍如玉的卧房。 唐纪中、霍如玉,送爹回房,穿过小天井,从长廊走到左首最后一个门口,唐纪中推门入内。霍如玉跟着走入,唐纪中随手关上房门。 房中除了一张木床,还有一口木橱,一张小方桌和两把木椅。 霍如玉看到木床上并排放着一对枕头,早就粉脸发红,心头小鹿砰砰乱跳,低着头象小媳妇似的没作声! 唐纪中轻轻地叫了声:“如玉!” 霍如玉只“嗯”了飞,没敢看他。 唐纪中低声道:“你怎么啦!快看看他们留下的东西。” 霍如玉点点头,走近木橱,拉开橱门,里面除了两人更换的几套衣服之外,还有一个小布包。 霍如玉打了开来,里面有一盒色呈乌黑的毒针,那自然是“黑芒针”了,针筒内只能装七十二支,用完了,就得补装,这一盒少说也有四五百支,另外还有两个小瓷瓶,红签上写着“散功散”和解药。 唐纪中喜道:“这小子还有‘散功散’!” 霍如玉急忙轻“嘘”了一声。 唐纪中朝她笑道:“真想不到他还是教主的记名弟子。” 霍如玉也低声道:“更巧的是她派你担任神武队的领队这一来,楚琬一直无法下手的任务,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了。” 唐纪中道:“不是楚琬告诉义父,说她始终无法下手,我们还不会来呢!” 霍如玉道:“对了,你准备如何下手?” 唐纪中道:“目前我也想不出办法来,大家都住在一起又如何下手?我想等见过义父之后,再作道理。” 霍如玉道:“对了,你担任了神武队的领队,该去他们队里看看,快些去吧!” 唐纪中低问道:“你去不去?” 霍如玉道:“我又不是领队,去做什么?” 唐纪中低笑道:“你是领队夫人呀!怎么可以不去?? 霍如玉脸上又是一红,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给我放正经些!” “我说的本来就是正经话。” 唐纪中压低声音道:“他们两小口出双入对,从没分开过,我到前进去,你自然要跟去才对!” 霍如五道:“好嘛!我跟你去就是了。” 当时埋伏塔林,击溃宓飞虹率领的神武队的,乃是银拂叟向天伦、青松道长、上官老夫人等一行人。uu看书 ww.uukanhu.co 他们接到竹逸先生传递的消息,赶到塔林,竹逸先生和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已经到了。 塔林之间,也早已经竹逸先生利用石块,布置了奇门阵法,外面的人,不进入塔林,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进入塔林,那就更看不清楚,所能看到的只是方圆数尺而已。 后来十五个迷失神志的人冲进塔林,南宫老人以“传音入密”告知青松道长,他已和楚琬见过面。 楚琬身边虽然带有解药,但这些神志被迷的人,只服吹哨音的人,除非你把他们制住,无法给他们服下解药,更何况他们都住在一起,也没办法制住哪一个人。 青松道长和竹逸先生磋商的结果,决定派上官靖混入他们之中。正好先前已拿下了唐纪中,霍如玉两人。 就由上官靖改扮成唐纪中,丁瑶改扮成霍如玉,另外拿下何津航,派金鼠改扮,好传递对方消息。 卞药师为了爱女遭对方劫持,李小云又央求大姐(沈雪姑)把爹救下,就由卞药师改扮了李天云,随同神志迷失的人,听到哨音,退出塔林,一起来到三官庙。 唐纪中、霍如玉丽影双双,从长廊转到前进,再由西首圆洞门走出,就看到一片菜畦,中间有一条石子小径,一直通到僧寮。 那是两排较低的瓦屋,中间是走道,两边各有一个宽阔的门户,板门敞开着。 唐纪中首先跨入右首一道门,里边是一间长方形的屋子,靠壁处放着一排十张木床,面向门户,木门左右各有两扇木格子窗,团此采光和通风都很好。 二百九十七 多费唇舌! 点头,走近木橱,拉开橱门,里面除了两人更换的几套衣服之外,还有一个小布包。 霍如玉打了开来,里面有一盒色呈乌黑的毒针,那自然是“黑芒针”了,针筒内只能装七十二支,用完了,就得补装,这一盒少说也有四五百支,另外还有两个小瓷瓶,红签上写着“散功散”和解药。 唐纪中喜道:“这小子还有‘散功散’!” 霍如玉急忙轻“嘘”了一声。 唐纪中朝她笑道:“真想不到他还是教主的记名弟子。” 霍如玉也低声道:“更巧的是她派你担任神武队的领队这一来,楚琬一直无法下手的任务,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了。” 唐纪中道:“不是楚琬告诉义父,说她始终无法下手,我们还不会来呢!” 霍如玉道:“对了,你准备如何下手?” 唐纪中道:“目前我也想不出办法来,大家都住在一起又如何下手?我想等见过义父之后,再作道理。” 霍如玉道:“对了,你担任了神武队的领队,该去他们队里看看,快些去吧!” 唐纪中低问道:“你去不去?” 霍如玉道:“我又不是领队,去做什么?” 唐纪中低笑道:“你是领队夫人呀!怎么可以不去?? 霍如玉脸上又是一红,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给我放正经些!” “我说的本来就是正经话。” 唐纪中压低声音道:“他们两小口出双入对,从没分开过,我到前进去,你自然要跟去才对!” 霍如五道:“好嘛!我跟你去就是了。” 当时埋伏塔林,击溃宓飞虹率领的神武队的,乃是银拂叟向天伦、青松道长、上官老夫人等一行人。 他们接到竹逸先生传递的消息,赶到塔林,竹逸先生和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已经到了。 塔林之间,也早已经竹逸先生利用石块,布置了奇门阵法,外面的人,不进入塔林,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进入塔林,那就更看不清楚,所能看到的只是方圆数尺而已。 后来十五个迷失神志的人冲进塔林,南宫老人以“传音入密”告知青松道长,他已和楚琬见过面。 楚琬身边虽然带有解药,但这些神志被迷的人,只服吹哨音的人,除非你把他们制住,无法给他们服下解药,更何况他们都住在一起,也没办法制住哪一个人。 青松道长和竹逸先生磋商的结果,决定派上官靖混入他们之中。正好先前已拿下了唐纪中,霍如玉两人。 就由上官靖改扮成唐纪中,丁瑶改扮成霍如玉,另外拿下何津航,派金鼠改扮,好传递对方消息。 卞药师为了爱女遭对方劫持,李小云又央求大姐(沈雪姑)把爹救下,就由卞药师改扮了李天云,随同神志迷失的人,听到哨音,退出塔林,一起来到三官庙。 唐纪中、霍如玉丽影双双,从长廊转到前进,再由西首圆洞门走出,就看到一片菜畦,中间有一条石子小径,一直通到僧寮。 那是两排较低的瓦屋,中间是走道,两边各有一个宽阔的门户,板门敞开着。 唐纪中首先跨入右首一道门,里边是一间长方形的屋子,靠壁处放着一排十张木床,面向门户,木门左右各有两扇木格子窗,团此采光和通风都很好。 这一间正好住了十个人,此时大家都扶坐在床上,闭目垂帘;有如老僧入定,对两人走入,恍如不闻,没有人睁开眼来瞧上一眼。 唐纪中默默地看了一遍,这里住的十个人是: 无形刀邢铿、长白神掌莫奇龄、赤煞西门渊、李天云(卞药师改扮)、霍天柱、谢东山、万青峰、封居易、崔介夫、金赞廷。 当下伸手取出银哨,在口中轻轻地吹了一声。 他吹得很轻,但哨音才响,盘膝跌坐的十人很快地睁开眼来,各自一跃下床,在木床前面站停。 唐纪中一扬手中银哨,然后朝他们拱拱手道:“诸位前辈,在下唐纪中,奉命从现在起担任神武队的领队,要请诸位前辈多多合作。” 这些人虽然神志迷失,但你说的话,他们自然听得懂,十人也各自拱手答礼。 唐纪中收起银哨,又道:“今晚这三官庙四周十里之内,就由神武队担任巡逻,但用不着全部出动。 这里十位之中只要派出五位就够了,现在在下把五位前辈的大名念出来,请大家注意,邢铿、莫奇龄、雷天柱、万青峰、封居易,这五位前辈晚饭之后,请到前面大殿集合,好了,现在请诸位前辈休息吧!” 说罢,又拱了拱手。 十人果然依言回到床上,又盘膝坐好。 唐纪中朝霍如玉打了个手势,退出木门,就朝对面木门走去。 左首僧寮,和右首一间完全相同,也是靠壁放着十张木床,面向门户,但却只有九个人。 那是神灯教主宁胜天、霍五、陆其昌、何律航(金鼠改扮)、柴一桂、娄通、敖六、章守勤,最后一个是五行叟南宫望,还有一张床空着。他们对唐纪中夫妇走入,当然也没加理睬。 唐纪中和对面一样,取出银哨轻轻吹了一下,宁胜天等九人也立即睁眼下床,在木床前排列成一行。 唐纪中也和先前一样,扬了扬银哨,然后拱拱手道:“诸位前辈,在下唐纪中,奉命从现在起担任神武队的领队要诸位前辈多多合作。” 九人一齐拱手答礼。 唐纪中又道:“今晚这三官庙四周十里之内,由咱们神武队担任巡逻,但不用全部出动,右首一间,派出五位,这里只要派出四位就够了……” 话声未落,只听耳边响起南宫老人“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这是好机会,你可先派陆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和老夫四人就好。” 唐纪中故意把目光朝九人徐徐看去,等南宫老人说完,才回头朝霍如玉商量道:“那边已经派了无形刀邢铿前辈等人,我看宁教主、霍伯父等留待明天再出动,你看如何?” 霍如玉道:“你分配就好了,但每个人武功高低不同,要搭配均匀才好。” 唐纪中点头道:“你说得是!” 接着故作沉思,才道:“那就请南宫望、陆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四位前辈担任今晚任务,晚饭之后,请到前面大殿集合,现在诸位前辈休息吧!” 宁胜天等九人拱拱手,也各自回到木床上坐下。 唐纪中朝他们拱拱手,偕同霍如玉回去。 路上,唐纪中轻声道:“怎么不见侯元?” 震如玉道:“他神志又没被迷失,怎么会在这里?” 唐纪中道:“但他总在三官庙里,咱们怎么会没看到他人呢?” 霍如玉道:“我怎么会知道?” 她看了看四顾无人,又低声地道:“宁胜天真会有问题吗?” 唐纪中急忙咳嗽一声,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说话怎么如此大意?这是义父说的,此人可能是和贼人一党,只是他伪装得很好,义父本来早就走了,就是为了暗中查他行动,才留下来的,但直到现在,还查不出什么来。”” 霍如玉道:“这不可能,他如果早就有什么勾结的话,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唐纪中道:“义父决对不会看错人的,我们对这人也要特别留意才好!” 晚餐之后,唐纪中、霍如玉稍事休息,相偕走出大殿,无形刀邢铿等九人已经在大殿上等候。 唐纪中慌忙朝他们抱拳一礼,然后取出银哨喂唇轻轻吹了一下,说道:“诸位前辈,今晚咱们的任务,是巡逻这三官庙周围十里,如果发现有夜行人入侵,就予以拦截。现在咱们可以分为两拨,以三官庙为中心,邢铿、莫奇龄、雷天柱、万青峰四位前辈负责东首,北至五虎岭,南至芦店。 封居易、陆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四位负责西首,至登封为止。南宫望前辈负责两地支援,那里发现敌人,就支援那里,好了,去登封的四位前辈可以先出发了。” 他是因乔扮何律航的是金鼠所以派他巡逻登封这一条路,可以把这里的消息,传送出去。 他话声一落,封居易等四人,立即转身往庙外行去。 唐纪中接着朝邢铿等四人拱拱手道:“四位前辈,咱们也可以走了,在下夫妇也要追随四位之后,去五虎岭、芦店一带,巡视一番,咱们走吧!”一面又朝南宫老人道:“前辈是支援两地的后援,就在附近巡逻好了。” 接着又以“传音人密”说道:“义父最好暗中尾随我们后面,察看有无跟踪的人,以策安全。” 他说是“追随四位前辈之后”,其实他是神武队领队身份,自然是由他和霍如玉两人走在前面了。 一行六人出了三官庙,南宫老人也就纵身飞起,化作一道长虹,一闪而逝,其实他只是隐身附近,远远地跟在唐纪中等人身后,作为掩护。 天色早己全黑,五虎岭地势险峻,一行人登上山岭,唐赠纪中目光四顾,这里居高临下,不虞有人窥视。 这就要莫奇龄、霍天柱、万青峰三人迅速向东南西北三处散开,再由霍如玉趋向北首监视。 中间只留下无形刀邢铿和自己二人,才从怀中取出一刊、肠,倾出三粒药丸,朝邢铿递了过去,说道:“前辈把这三颗药丸吞下去。” 由撼被迷的人,只知服从,不会问“为什么”的,无形刀邢铿一手接过药丸,毫不犹豫的纳人口中,吞了下去。 唐绍中看得不觉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地忖道:“差幸自己被派担任神武队领队,不然的话,要给这些迷失心神的人服下解药,不知要多费多少手脚呢!” 不道盏茶工夫,无形刀邢铿霍地睁开眼来。 唐纪中不待他开口,就以“传音入密”说道:“邢前辈,是否觉得心头已经恢复清明了!此时此地,虽然没有对方的人,但前辈有什么话,最好还是以‘传音人密’和在下交谈为妥。” 邢铿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神望着唐纪中,果然以“传音入密”问道:“小友是什么人?”你方才给老朽服下的是什么药丸?” 唐纪中道:“在下上官靖,方才给前辈服下的是专解魔教‘迷迭散’的解药……” “魔教?魔教的人又出现了?”邢铿诧异地道:“老朽莫非给他们迷失了神志?” “是的!”唐纪中道:“魔教出现江湖,始则以碧落山庄为名,现在又自称白衣圣教,前辈是在五个月前茶亭避雨,给一个绿袍老者诿称老主人有请,在你老身上下了‘迷迭散’,听由他们指挥,编入神武队……” 他把目前情况,约略说了一遍,也包括自己由竹逸先生易容,假冒唐纪中担任神武队领队,任务就是给大家送解药来的。 邢铿问道:“少侠之意,是要老朽继续扮演心神迷失的人?” 唐纪中道:“是的,目前该教主脑人物尚未出现,只好请前辈委屈一段时间了。” 邢铿毅然颔首道:“好!老朽听少侠的。” “多谢邢前辈。”唐纪中道:“现在就请你老代替莫奇龄去东首监视,在下去请莫前辈来,好给他解药。” 邢铿点点头,和唐纪中一起走了过去。 唐纪中朝长白神拳莫奇龄招招手,道:“莫前辈请随在下来。” 说完,转身就走。 莫奇龄依言跟在身后走到中间。 唐纪中取出三颗药丸,递了过去,说道:“莫前辈把这三颗药丸吞服了。” 莫奇龄果然也没问因由,接过药丸就吞了下去。 一盏热茶之后,莫奇龄也清醒过来了。唐纪中也把和邢铿说的一样,跟他说了一遍,莫奇龄也点点头,答应合作。 于是又由莫奇龄去把南首的霍天柱换下,给他服了解药。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霍天柱也清醒了。 唐纪中依样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又告诉他李天云已在塔林中被救,和目前双方的情形。 霍天柱听说掌门人封居易也被迷失了神志,自然大为惊懔,一口答应一切听由唐纪中安排。于是唐纪中就请他去把守在西首,把万青峰换下,给万青峰服下解药。 (炫)又是一盏热茶工夫,uu看书 ww.uuknshu万青峰也清醒过来了。 (书) (网)唐纪中对他就不用多费唇舌,加以说服,比前面三个人容易多了。 他没待万青峰开口,就以“传音人密”说道:“万庄主,在下是上官靖,你服了药解,已经清爽了吧!” 万青峰奇道:“你……” “万庄主不可出声!” 唐纪中随着续以“传音入密”把万松山庄毁于大火,所有的人全被迷失心神,和最近一连串的事情,简扼地说了一遍。 这番话听得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大为惊骇,也以“传音入密”说道:“真想不到白衣圣教贼人竟会如此猖獗,上官少侠可知此人是什么人吗?” 唐纪中道:“在下义父正暗中查究此事,只是目前还查不出来。” 一面又把今晚自己给邢铿等三人服了解药,他们已经应允继续装作神志被迷,等待机会;现在四人的任务是巡视三官庙东首,北至五虎岭,南至芦店一带,自己立时要赶去登封一带,给封居易、陆其昌等四人解药,要先走一步。 万青峰道:“少侠快些去吧!” 唐纪中召回四人。朝他们拱拱手作别,带着霍如玉往西赶去。 霍如玉问道:“大哥,都办好了?” 唐纪中点点头应了一声,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在路上最好不要说话。” 霍如玉小嘴一嘟,不高兴地道:“不说就不说好了。” 本文每页显示5000 字共77 页当前第50 页 目录上一页 ←50/77→下一页加入书签< 二百九十八 花前月下! 封居易、陆其昌,章守勤就在通往登封的这条路上巡逻,自然很快就会遇上,唐纪中和前几次一样,轻而易举地给他们服下了解药。 只听宁阳老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缺儿,现在事情都办妥了,老夫有事情要先走一步了。” 话声一落,极其轻微的“嘶”声,划空而逝。 唐纪中道:“妹子,我们可以回去了。” 霍如玉道:“你不再巡逻了吗?” 唐纪中道:“我们只是来巡视一番的,自然要回到三官庙去,要过些时候再出来巡视了。” 霍如玉点点头,道:“那就走吧!” 两人回转三官庙,就在庙前和楚琬相遇。 双方只是打了个手势,算是招呼,这是教中规定,即使是同门,在执行任务之时,如果没有事情,是不准互作交谈的。 唐纪中和霍如玉回转第二进院,进入房中,霍如玉一颗心登时跳得好快。 唐纪中走到她身边,悄声道:“你先休息吧,我还要出去。” 霍如玉涨红了脸,低声说道:“你不是说,要过些时候,再出去巡视吗?怎么不休息一会呢?” 唐纪中也压低声音道:“你不是也看到了?楚姑娘在庙前巡视吧?可见今晚是她负责内巡了。” “你要去找她?” 霍如玉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有事?” 她这一神情,包含了些怀疑? 唐纪中忽然双手捧住了她的脸,低下头去,轻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低笑道:“你是不是不放心?” 霍如玉身躯陡地起了一阵轻颤,她和大哥相识以来,他从不曾这样亲过她,一时自然感到手足无措,一个软绵绵的娇躯,缓缓侵入他怀里,低着头道:“我才不会呢!” 唐纪中原也只是想吻她—下就要走的,但她把身子偎了过来,只好双手一拢,轻轻地环着她的腰,悄声道:“卞药姑失踪以后,始终没有露过面,不知被他们囚在哪里?我想楚姑娘一定知道的,所以想趁这机会去问问她。 霍如玉仰起脸:“那你就快去!” 四目相投,香脂微闻,唐纪中忽然呼吸感到一阵急促,附着她耳朵轻声道:“反正今晚由她负责内巡,待会再去也不要紧,我还有一件事……” 霍如玉可以感到他身上散发着—股热气,环着自己的双手也抱得紧紧的,心头慌张地说道:“你……要做什么……” 底下的话还没说出口来,两片樱唇已经被大哥炽热的嘴唇堵上了,她感到一阵喜悦的昏眩,一个人像跌入了云端,有飘飘然的窒息! 这样过了好一会工夫,唐纪中像是吸吮到玉露琼浆上了瘾,沉醉迷恋,乐而忘返! 霍如玉轻轻推着他,低下头飞红着脸道:“你该去了,别忘了正事。” 唐纪中才轻轻放开揽着她娇躯的双手,也低声道:“妹妹,你真好。” 霍如玉撇嘴道:“你姐姐、妹妹多着呢!” 唐纪中道:“你再说,我又要……” 他双手作势,又待朝她揽去。 霍如玉慌忙地后退了一步,咳道:“你快去,别再胡闹了。” 唐纪中点点头,道:“那我走了!” 他满怀兴奋,潇洒的走出卧房,由长廊刚转出前殿,突听一个尖沙的声音传来,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报上名来?” 唐纪中一怔,慌忙拱手道:“在下神武队领队唐纪中。” “呷呷呷呷!” 从大殿暗陬迎出一个老婆子来,尖笑道:“老婆子当真老眼昏花了,看到一个人影,还当是什么人,原来是唐领队,今晚这前进大殿,归老婆子当值,唐领队请多担待。” 她是缝穷婆! 唐纪中连忙拱拱手,含笑道:“申婆婆言重,这是你老的责任,在下还要出去,少陪了。”说完,往外走去。 缝穷婆看看他背影,心中暗道:“这小子一向高傲得自以为了不起,哈!当了神武队的领队,反而谦虚起来!” 唐纪中出了庙门,心中也暗自忖道:“竹逸先生、青松道长,连娘在内,都把白衣圣教贼人估计得太高了,就像今晚,由神武队担任外巡,负责三官庙十里方圆,楚琬、缝穷婆等人担任内巡,这些人,如今都成了自己这边的人,只要总舵的人赶来,一举就可以把贼党拿下来,还怕他们兴风作浪吗?” 他这一念轻敌,差点吃了大亏。 唐纪中走出十数丈远,目光迅速一转,双臂一抖身形突然掠起,快若流矢,一下闪入右侧一片松林之中—— 三官庙右首,一座小山峰上,地方不大,有几棵数丈高疏朗朗的松树,围着一座六角小亭。 这时,小亭内,正有一个长发披肩的绿衣姑娘,双手按着石栏杆,螓首微抬,望着天空出神。 今晚月亮将圆未圆,黄澄澄的有些像柠檬! 只要是少女,面对着这样的月色,都会望得出神! 当然,少妇也会对着月亮出神;但同样的出神,同样的对月怀人,少女和少妇就有很大的不同! 少妇对月怀人,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一定会双蛾低蹙,心事有谁知?以幽怨和幽愁占大多数。 少女同样对月怀人,同样凝注着双眸,但心底深处,,所憧憬的却是美好的未来,虽有愁思,也是淡淡的,而且总占点喜悦的成份。 这是一般常情,有时当然也会例外。 就像现在吧!小亭中这绿衣少女,手扶石栏,望着月亮出神,竟然双蛾微蹙,好像有着很深的心事! 就在此时,她耳边响起极轻而又极熟的声音:“楚姑娘!” 她就是楚琬! 这一瞬间,她娇躯陡然一震,急忙转过身去,石亭中微风一飒,她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一身天青长衫,剑眉朗目的年轻人。 他颀长的身材,潇洒的风度,月色虽然黄昏,但他却是临风玉树,丰采照人,使她清澈的美眸为之一亮! 他正是她日夜萦心的情郎——宁无缺。 她脸上毫无喜悦之色,只是低低道:“你果然来了!” 宁无缺不禁听得一怔,她这句话,岂不说她早就料到他会来的了?他这一怔神也只是瞬间的事,立即含笑跨步,走近她,一下握住了她的双手,低声道:“你怎么知道在下会来的呢?” 楚琬任由他握住双手,直到此时,她含颦双眉才展颜一笑,道:“难道我猜得不准?” 宁无缺柔声道:“你猜得很准,在下就站在你面前了。” 楚琬问道:“她是谁?” 这话问得突然! 宁无缺不禁又是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楚琬轻轻地挣脱了他握着的双手,幽幽地道:“看来你果然只把我当外人看!” 宁无缺惊奇地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在下……我……怎么会……” 楚琬不待他说下去,眨动眼睛,问道:“你猜猜看,我怎么会知道你会来找我?” 宁无缺道:“这个……我怎么会猜得到?” 楚琬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因为……你知道我今晚值内巡班,你不是看到过我吗? 所以我才问你她是谁的?” 宁无缺身躯一震,张口结舌地望着她,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在今天下午,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神!” 楚琬幽幽地道:“容貌可以转变,眼神是不会改变的,何况这人是我心里唯一的人,他的眼神,我会不认识吗?” “你……”宁无缺心头一阵波动,又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使她双手,低声道:“琬妹,谢谢你!我并不想瞒你,所以才来找你的。” “这话我相信。”楚琬点着头间道:“她是谁呢?” 她关心的,还是“她是谁?” 宁无缺悄声道:“是丁瑶。” “会是小妹!” 楚琬听得深感意外,顿了顿又道:“难怪她一直没有回来,也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教中正在追查她的下落,你们……” 她没有说下去了。 但宁无缺听得出她所要说的意思,俊脸不由微微地一阵红,说道:“你别误会了,我们是清白的。” “我知道!”楚琬道:“但小妹是姑娘家,你们的名义是夫妻,同处一室,以后还能嫁人吗?” 宁无缺道:“这……这只是权宜之计……” 楚琬道:“女人的名节也能权宜吗?” 她忽然又嫣然地笑道:“我们把话题扯得太远了,哦,我没有办成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宁无缺道:“差不多了。” “唉”楚琬轻轻叹息一声,道:“今天一个下午,我一直就替你担心死了,uu看书 .uukansh 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里的情形,你是看不出来的,连我也看不出来,但暗中却隐藏着一股极大的力量,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而已,但也八九不离十,所以我希望你们及早离去……” 她对着月出神,双眉不展,原来是替他担忧! 宁无缺道:“我既然来了,总得把任务完成才行。” “好吧!”楚琬叮嘱道:“不过你要格外小心,尤其眼神不可太露,最好记着我的话,这里的情形,暗中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凡事不可逞强。” “谢谢你!”宁无缺一直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知不知道卞药姑被囚在什么地方?” “我没听人说过。” 楚琬低声地道:“如果卞药姑被他们囚禁了的话,也决不会在这里的。” 宁无缺问道:“那会在什么地方呢?”极限大魔尊 二百九十九 巢穴! 发信人nte(大剑师),信区:emprise 标题:21 发信站:bbs水木清华站(wedaug2916:52:572001) 东方玉《一剑荡魔》 第二十一章 三官庙右首,一座小山峰上,地方不大,有几棵数丈高疏朗朗的松树,围着一座六角 小 亭。 这时,小亭内,正有一个长发披肩的绿衣姑娘,双手按着石栏杆,螓首微抬,望着天 空 出神。 今晚月亮将圆未圆,黄澄澄的有些像柠檬! 只要是少女,面对着这样的月色,都会望得出神! 当然,少妇也会对着月亮出神;但同样的出神,同样的对月怀人,少女和少妇就有很 大 的不同! 少妇对月怀人,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一定会双蛾低蹙,心事有谁知?以幽怨和幽愁占 大 多数。 少女同样对月怀人,同样凝注着双眸,但心底深处,,所憧憬的却是美好的未来,虽 有 愁思,也是淡淡的,而且总占点喜悦的成份。 这是一般常情,有时当然也会例外。 就像现在吧!小亭中这绿衣少女,手扶石栏,望着月亮出神,竟然双蛾微蹙,好像有 着 很深的心事! 就在此时,她耳边响起极轻而又极熟的声音:“楚姑娘!” 她就是楚琬! 这一瞬间,她娇躯陡然一震,急忙转过身去,石亭中微风一飒,她面前已经多了一个 一 身天青长衫,剑眉朗目的年轻人。 他颀长的身材,潇洒的风度,月色虽然黄昏,但他却是临风玉树,丰采照人,使她清 澈 的美眸为之一亮! 他正是她日夜萦心的情郎——上官靖。 她脸上毫无喜悦之色,只是低低道:“你果然来了!” 上官靖不禁听得一怔,她这句话,岂不说她早就料到他会来的了?他这一怔神也只是 瞬 间的事,立即含笑跨步,走近她,一下握住了她的双手,低声道:“你怎么知道在下会来 的 呢?” 楚琬任由他握住双手,直到此时,她含颦双眉才展颜一笑,道:“难道我猜得不准? ” 上官靖柔声道:“你猜得很准,在下就站在你面前了。” 楚琬问道:“她是谁?” 这话问得突然! 上官靖不禁又是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楚琬轻轻地挣脱了他握着的双手,幽幽地道:“看来你果然只把我当外人看!” 上官靖惊奇地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在下……我……怎么会……” 楚琬不待他说下去,眨动眼睛,问道:“你猜猜看,我怎么会知道你会来找我?” 上官靖道:“这个……我怎么会猜得到?” 楚琬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因为……你知道我今晚值内巡班,你不是看到过我吗 ? 所以我才问你她是谁的?” 上官靖身躯一震,张口结舌地望着她,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在今天下午,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神!” 楚琬幽幽地道:“容貌可以转变,眼神是不会改变的,何况这人是我心里唯一的人, 他 的眼神,我会不认识吗?” “你……”上官靖心头一阵波动,又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使她双手,低声道:“琬妹 , 谢谢你!我并不想瞒你,所以才来找你的。” “这话我相信。”楚琬点着头间道:“她是谁呢?” 她关心的,还是“她是谁?” 上官靖悄声道:“是丁瑶。” “会是小妹!” 楚琬听得深感意外,顿了顿又道:“难怪她一直没有回来,也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教 中 正在追查她的下落,你们……” 她没有说下去了。 但上官靖听得出她所要说的意思,俊脸不由微微地一阵红,说道:“你别误会了,我 们 是清白的。” “我知道!”楚琬道:“但小妹是姑娘家,你们的名义是夫妻,同处一室,以后还能 嫁 人吗?” 上官靖道:“这……这只是权宜之计……” 楚琬道:“女人的名节也能权宜吗?” 她忽然又嫣然地笑道:“我们把话题扯得太远了,哦,我没有办成的事,你办得怎么 样 了?” 上官靖道:“差不多了。” “唉”楚琬轻轻叹息一声,道:“今天一个下午,我一直就替你担心死了,你胆子也 太 大了,这里的情形,你是看不出来的,连我也看不出来,但暗中却隐藏着一股极大的力量 , 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而已,但也八九不离十,所以我希望你们及早离去……” 她对着月出神,双眉不展,原来是替他耽忧! 上官靖道:“我既然来了,总得把任务完成才行。” “好吧!”楚琬叮嘱道:“不过你要格外小心,尤其眼神不可太露,最好记着我的话 , 这里的情形,暗中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凡事不可逞强。” “谢谢你!”上官靖一直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知不知道卞药姑被囚在什么地 方?” “我没听人说过。” 楚琬低声地道:“如果卞药姑被他们囚禁了的话,也决不会在这里的。” 上官靖问道:“那会在什么地方呢?” 楚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沉默了一会,她终于说道:“白衣圣教要向少林寺下手,并非最近的事,他们处心积 虑 可以说已经很久了。 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我们到三官庙来,无非是个幌子而已,实际上,只是想试探—下 , 看看少林寺究有多少实力,有没有外援? 另有一股隐藏的力量,就在嵩山附近,好像就在五虎岭以北,详细地点,我也不清楚 , 卞药姑若是被人劫持,很可能就囚禁在那里了!” 上官靖又道:“我来了一天,怎么都没见到侯元呢?” 楚琬脸有气愤之色,道:“这人从前拜老夫人做干娘之后,就一直纠缠我,我从没理 过 他,这次回来,他大概明白对我没指望,就转而去向管副总管献殷勤,不料……” 上官靖道:“不料什么呢?” 楚琬粉脸微红,低声道:“给妖女看上了。” “妖女?”上官靖一怔道:“妖女是谁呢?” 楚琬忽然以“传音入密”说道:“管巧巧的姐姐管玲玲,她就是假扮老夫人的人。” 上官靖道:“她怎么了?” “你这人!”楚琬含羞道:“侯元做了她的面首。” “无耻!”上官靖忽然哦道:“他没泄漏什么吧?” 楚琬道:“还好,他总算没有泄漏,但时间长了,难保……” 她突然住了口!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但见一道人影划空而来,泻落在山顶小亭前面不过两丈远处而 已。 上官靖自然也早就发觉了,赶忙放开握着楚琬的双手,迅快向左转了过去。等他回过 身 来,也正好是那人泻落之时! 上官靖只转了个身,已经另外变了个人;那是个脸型瘦削,脸色微见苍白的青年,这 人 正是新任神武队领队唐纪中。 划空飞泻的是一个灰衣道土,年约四旬,神色傲然。 他连看也没向两人看上一眼,双足一顿,纵身往三官庙投去,好快的身法,只一转瞬 , 就已消失不见了。 楚琬眼看他只转了个身,就改变了面貌,心中暗暗惊异,忖道:“看来刘转背果然名 不 虚传,连他也只是转了个背,就变换了一个人!” 上官靖低声问道:“这人是谁?” 楚琬微微摇头道:“不知道,我以前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碧落山庄,他来过之后 , 妖女就下令炸毁山庄;第二次是在密县,翌日一早,大家就动身赶来;今晚是第三次,一 定 又有重要事情了。” 上官靖道:“这样说,他很可能是教主的传令使者了。”接着又低声说道:“琬妹! 我 要告辞了,你多保重。” 说完,立即飞身纵起。 楚琬纤手一抬,忙叫道:“喂!……” 但上官靖早巳飞掠下去,她只好缓缓放下手来,低低地道:“但愿他不会跟去才好! ” 上官靖没有跟去,他只是守在离三官庙北三里外的一株大树之上,这里是通往五虎岭 的 必经之路,但就在他刚刚把身形藏好,举目远眺之际,只见一道黑影已从远处出现。 上官靖身兼佛、道两门内功,目力何等敏锐,一眼就能认出这条黑影正是那个灰衣道 土,心头不禁为之一怔,暗道:“他回来得这样快法,果然只是个传达命令之人,正好给 自 己领路。先踩踩他们隐匿何处,再作打算。” 心念这一转,本来准备立即现身拦截的念头立即打消了。不过转眼工夫,那灰衣道士 的 人影已由远而近,从大树前面掠过。 上官靖等他奔出七八丈远,才飘身落地,远远尾随下去。 灰衣道士因这一带都是白衣圣教的势力范围,自然不虞有人跟踪,是以一路飞掠,并 未 回头察看,其实就算他回头,以上官靖目前的功力,也绝不会让他发现的。 不多一会,灰衣道土已经穿越五虎岭,依然一路向北掠行。 这里山岭起伏,早巳没有人烟。这又奔行了三四十里路程,灰衣道士直向前面一座较 高 的山岭奔去。 上官靖心中暗道:“大概快到地头了。” 快到地头,自然要加倍小心,目光不但要紧盯前面带路的人,还要不时左顾右盼,耳 目 并用,察看两边是否有隐身监视的暗桩? 现在离那座峻岭慢慢的接近,上官靖为了避开对方耳目,已把身形闪到右侧,借着树 木 掩蔽,悄悄移动。 这样一来,和前面的灰衣道士距离,自然越拉越远,但以上官靖的目力,依然可以看 得 清楚的。 这座峻岭的山脚下,有着三间茅舍,四周围以竹篱,屋后还有一片修篁,茅屋左右各 有 一片菜畦,一望而知是一家勤朴的农家。 灰衣道士飞掠的人影,一下泻落竹篱门外,他似乎十分放心,毫不怀疑有人跟踪,伸 手 推开篱门,迳白往里行去。 上官靖既已跟到尽头,也知道了对方落脚之处,应该回转才对。 但他却看得暗暗怀疑,据楚琬说,白衣圣教贼人隐藏一股极大的力量,那才是真正的 主 力。 如果照她这样说法,这里至少也要和三官庙一样,有上三进房舍,才能容得下。 如今灰衣道土进去的地方,只是三间竹篱茅舍,就算都挤满了,大概也只能容下一、 二 十个人,所谓极大力量,难道就在这里不成? 他本来打算先踩踩盘就回去的,如今觉得好奇,非探个究竟不可。 心念一动,那还迟疑,身形闪动,缓缓绕到竹篱右首,然后以极快的身法,越过竹篱 , 朝茅屋中举步走人。 堂屋和一般人家堂屋一样,中间一张板桌,两边放着两张陈旧的木椅,但却不见一个 人。 不!就在上官靖踏入堂屋之际,左首厢房中,忽然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老婆婆的声音 , 问道:“外面是什么人?” 上官靖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灰衣道士是否走人这座茅屋来了?这座茅屋只是 普 通的农家而已,一面应声道:“是在下!”” 敢情他这句话回答得不对了,话声甫落,突觉微风一飒,从左厢房中闪出一个灰衣婆 婆,她花白头发,满脸病容,皱纹有如鸡皮的老婆婆!一下挡在上官靖面前,眨动一只精 光 熠熠的水泡眼,似笑非笑,望看上官靖,问道:“小伙子,你是做什么来的?” 上官靖心头一怔,暗道:“他们伪装得倒是很像,这老婆子如果不使出‘移形换位’ 上 乘轻功,自己就会被瞒骗过去了,现在不就证实这座茅屋隐藏着极大秘密吗?自己倒非要 闯 进去看看不可了!”心念闪电一动,这就拱拱手道:“老婆婆请了,在下是奉家师之命, 送 信来的……” 说话,只是缓和对方的注意而已,话才说到一半,右手三指已迅若掣电,朝灰衣老婆 婆 右手脉腕抓去。 这也怪灰衣老婆婆太大意了,双方相距,举手可及,她敢情自恃武功,没有把一个毛 头 小伙子放在眼里。 怎知上官靖这记“拈花手”专门拈腕拿穴,岂是普通手法? 上官靖伸出去的三个指头一下抓住对方的腕脉,左手随着骈指若戟,连点了灰衣老婆 子 三处穴道。 灰衣老婆子穴道受制,睁大一双水泡眼,根本不相信她会阴沟里翻船,栽在一个小伙 子 手里? 上官靖朝她笑了笑,道:“老婆婆,我看你身子大概不太舒服,还是进去稍稍休息一 会 吧?” 于是他双手扶着她走入左厢,那是她的卧房,布置极为简单,靠壁处放着一张木床, 这 就把她扶到床上卧下,取过一条棉被覆在她身上。 正待转身,只听见房门口响起一个少女声音,说道:“婆婆,刚才你老是在和谁说话 呢?” 那是一个身穿紫花布衣衫的少女,房中没有灯火,她自然没看到上官靖,但上官靖却 看 到她了。 上官靖心想:“原来这座茅屋只有老婆子和少女两人,她是住在对面厢房中,听到了 话 声才出来的。” 转身出指,那少女在毫无防备之下,立时被他一指缕风袭中。 上官靖毫不待慢,指发人到,又连点了她两处穴道,伸手挟起少女娇躯,一下闪入右 房 中,迅快地把她放到床上,也拉过棉被,盖在她身上,才退回堂屋。 他b中暗道:“这座茅屋,一共有三间,那么方才进来的灰衣道土呢?” 他举步走入堂屋后面,那是厨下了,除了一座土灶,只有一张板桌,两把竹椅,一切 又 和普通农家一样,看不出有何异处! 灶旁有一扇后门,却是敞开着。上官靖心中一动,举步跨出,那是一片竹林,再往后 就 是高耸的山岭了! 但当他目光一注,发现竹林中间似有一条小径,那是经常有人践踏走出来的。 既有小径,他就循着往竹林中行去。 小径曲折往上,略呈“之”字,走没多久,小径已到尽头。 上官靖自然更为小心,耳目并用,登上一方突出的石崖,目光—注,发现四周竹林绵 密,中间有一个一人来高黑勘渤的洞窟。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山下那座茅屋果然只是掩入耳目的,碧落山庄也只是他们的外 围 而已。 白衣圣教的巢穴,原来就在少林寺附近的嵩山山脉之中,由此可见他们图谋少林寺, 处 心积虑已有多年了。 他缓缓走近石窟,一面早巳功凝百穴,全神戒备,但他目光所及,竟尔大出意外,石 窟 间居然并无防守的人! 这无异说贼人有相当的自信,这里不会有闯进来的人,但也显示了一点,即使有人闯 入,他们也并不在乎! 越是没人防守的地方,自然也是越为凶险! 上官靖艺高胆大,从容举步,走入石窟。 洞口就像一条石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约莫有四、五步光景。 但是上官靖刚走到第三步,忽见左右两边石壁间同时走出了两个黑幢幢的人影,一下 拦 住了去路。 原来这石壁两边,各有一个人高的门户,就像岗亭一般,可以容得下一个人站立。 这两个黑幢幢的人影,原来是两个头戴着钢盔,身穿钢甲的大汉,整个人只露出一双 炯 炯目光。 上官靖没防到会遇上这样两个铁甲人,心中不由一怔,脚下也随着一停。 这一瞬间,他心念疾转,右手迅快的从怀中一模,朝右首铁甲人面前五指一伸,送了 过 去。 他作出让对方验看令牌之状,实则五指伸开之际,运集了十成功力,把内劲从指头逼 出,就在他指头触及对方胸口铁甲,内劲已经透甲而人。 这一记,他自己也毫无把握,但他早已有了准备,万一一击不中,自己有把握以极快 的 身法退出石窟去。 要知这两个铁甲人身穿厚重的铁甲,一身刀剑不入,即使是一般重手法,也绝难伤得 到 他们。 但上官靖可不同,他不但练成了佛门“易筋”、“洗髓”二种神功,又练成玄门“太 素 玄功”。 他指头触及对方铁甲,“太素玄功”有以阴导阳之功,自可穿透铁甲,发挥威力,一 下 就震断了对方心脏。 右首铁甲人口中只“呃”了一声,就立即了事了。 上官靖出手之时,虽然并无把握,但一旦出手,自己内劲一下透过厚重铁甲,震断对 方 心脉,他自然可以感觉得到的,胆气不由一壮,右手迅即收回,转脸朝左首一个说道:“ 你 要不要验看?” 不待他开口,右手就朝他送了过去。 铁甲人头盔和铁甲连在一起,耳朵包在铁盔之中,较小的声音就不容易听得见,他同 伴 从喉头发出的“呃”声,他就没有听到。 再说头盔包住整个头脸,只露出两个眼孔,除了直视,左右视线也受到限制,因此他 连 同伴的情况都没看清。 这也可以说是上官靖出手太快了,他眼看上官靖手掌握着东西,送到面前,五指才摊 开 来,那自然是让他验看令牌子,等到看到上官靖摊开来的手掌中根本没有令牌,上官靖的 五 指已经触及铁甲,一股强大的阴柔内劲,已经撞上心脏,同样只“呃”了一声,心脉立被 震 断。 上官靖没想到这两个铁甲人竟有这般容易打发,急忙劲贯双臂,一手一个抓住他们肩 臂,不让他们倒下去,然后缓缓退下—步,拉着两人,一左一右,纳人石壁两边的门户之 中。好在这-向个相对的门户,只能容得一个人站立。 他把两个铁甲人各自放人门户中间,倚壁站立,两边石墙正好把铁甲人夹住,就不至 于 倾跌出来。 即使有人出入经过,如果不细看的话,也绝不会发现这两人已经只是两具尸体。 上官靖缓缓吁了一口气,就举步往里行去。 石窟之中,虽然只能容二人并肩而行,但走到第五步,这狭窄的石弄已到尽头,眼前 豁 然开朗。 那是一座相当宽敞的天然石室,弯顶有三丈来高,方广足有十数丈开阔。 上官靖目光迅速一转,才看清石室正中间是一个圆形洞窟,还有两扇黑漆门,紧紧地 闭 着。 左右两边,也各有两个圆形洞窟,但并没有门。 这五道门户摆列整齐,一望而知是经过人工修砌的。 上官靖走到中间,脚下不禁感到踌躇起来;这里有五个圆形窟门,自己不知对方虚实 , 该从那一个进去呢?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从左上首窟门中传出,听声音就是往外面定来。 一时那有你考虑的余地。身形迅速一晃,闪人右上首的窟门之中,藉着暗陬,隐蔽好 身 子,悄悄偏脸住外看去。 只见两个灰衣道士推着一辆孔明车从左上首洞窟中走出,那孔明车坐着一个又瘦又黑 的 苍髯老道。 那不是身负重伤在篷船上装死,后来泅水逃走的余五天,还有谁来?他居然逃出来了 ! 那两个灰衣道士把孔明车推到正中间的一座洞门口,左首一个立即高声叫道:“金道 长 到。” 喊声未已,两扇黑漆大门就缓缓开启,从里面射出柔和的灯光来! 上官靖隐身在右上首洞窟暗处,因角度稍偏,所以看到的只是中间洞窟门内的一小部 份 而已。 只觉里面好像是个大天井一般,极为深广,再进去就看不到了。 大门开处首先走出来的是四个身穿黝黑铁甲,头戴铁盔的执戟武士,接着迎出来的则 是 总管亲临,朝余无天连连躬身,往里让去。 于是两个灰衣道士就推着孔明车进入洞窟,两扇黑漆大门又缓缓闭起。 上官靖心中暗道:“中间这座洞窟中住的大概就是他们教主了!” 心念方转之际,只听下首左右两座洞窟中,同时传来沉重的步履之声,只见从两处洞 窟 中同时走出八个铁甲武他们两人并行,一直走到洞窟中间,双方像会师一般,擦身而过, 从 左边洞窟出来的走向右首洞窟,从右边洞窟走出来的却走向左首洞窟。 上官靖看得暗暗“哦”了一声,忖道:“他们大概有一定的时间巡视一次了,下首这 两 个洞窟,住的可能就是铁甲武士,自己原只是踩盘来的,不如就往这洞窟(右上首的洞窟 ) 进去瞧瞧也好!” 心中想着,这就转身朝里行去,他目能暗视,走了几步,才发现这洞窟居然曲折通幽 , 自己就是穿行在一片天然的钟乳之间,有的色呈乳黄,有的色如珊瑚,结成各种不规则的 图 案,人行其中,如帐似屏,如有灯光照射,定然瑰丽无比! 好在中间一条小径,铺着洁白如玉的碎石,可以循迳而行,不然就像进入八阵图,包 你 到处碰壁,不撞得头破血流才怪! 这一段路,其实并不很长,敢情当时铺设这白石小径之时,为了保持眼前这些石钟乳 的 奇景,不遭破坏起见,才依照现有形’势,曲折缭行。 这座石窟之中,会有如此美景,把上官靖看得大为惊奇! 这时已行到尽头,面前一道青色石壁挡住去路,中间一个圆门洞,掩着两扇朱扉,洞 门 上有一方扇形横匾,上书“郎环仙境”四字。 上官靖伸手一推,朱扉随手而起,淡淡的灯光,立时射出来,门内,竟然像一个小天 井。乳白色的天光,就是从小天井照射来的。 原来这像天并的洞顶上,嵌了几颗夜光珠,是以光线十分柔和。 右首是一排长廊,围以亚字栏杆,朱棂绣帘,香气氤氲,静寂无声,使人真有如仙境 之 感! 上官靖刚跨入朱扉,踏上长廊,瞥见一个身穿浅绿衣裙的长发少女,刚从长廊尽头处 转 出,,有如一朵绿云,飞快的行来! 长廊间毫无隐蔽之处可以闪避,上官靖眼看既已无处可避,就右手蓄势,准备一举制 住 对方。 那绿衣少女正在低首疾行的人,蓦一抬首,看到了上官靖,她惊骇地张了张口,似是 要 待出声,又急忙强行把声音禁住。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神,更是满含惊恐之色,举起一根玉管般手指,在樱唇上竖了竖 , 示意他不可出声,接着她又慌慌张张的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拉住上官靖衣袖,口中急促地 道:“快随我来。” 拉着他急急朝右首一道门户中掀帘走入,回身掩上了门,才放开他衣袖,一下掩着鼓 腾 腾的胸口,只是喘息! 敢情方才这一瞬间,使她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她,正是上官靖的熟人,白衣圣教的副总管管巧巧! 她本来一张春花般的脸上,因惊慌过度,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直到此时还没恢复过 来,就把他拉到里首,压低了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你… … 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上官靖握住她的手,低声问:“你干嘛急成这个样子。” “人家给你担心死了!” 管巧巧娇嗔道:“你还懵懵懂懂的,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还当是碧落山庄的 地 道,任你来去自如?” 上官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管巧巧低声道:“是教主的行宫,就是大姐,未奉召唤,都不能擅自进来。” 上官靖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管巧巧道:“大姐是派出去有任务的人,自然不能擅自回来,我那副总管只是大姐临 时 拉我充当的,其实我又不是真正的副总管。” 上官靖道:“你不是副总管?” 管巧巧道:“大姐是奉教主之命,去辅助今堂正式副总管,当时她因不想让人知道, 才 用了我的名字……后来令堂离去,教主又派大姐去主持碧落山庄,就不能再以副总管管巧 巧 的名义出现,要我去充数的,这算我私人帮大姐的忙,教主并没有委派。” 上官靖问道:“那你是什么身份呢?” 管巧巧道:“郎环仙境的女弟子。” 上官靖又道:“楚琬她们呢?是不是郎环仙境的女弟子?” “她们不是。” 管巧巧微微摇头道:“她们只是碧落山庄老夫人的义女,只能说是本教对外的一个机 构 而已!” 上官靖道:“你师傅就是教主吗尸 “不是。”管巧巧道:“男弟子的师傅名义上是教主,女弟子的师傅,名义上是教主 夫 人,但实际上传授武功的师傅有好几位,他们只是传功师傅而已!” 上官靖低声问道:“你们教主到底是谁?” “不知道。”管巧巧道:“你也许不相信,我真的不知道,他很少来,来了我们也看 不 到,就是看到了,也未必会是他的面目。” “真神秘!”上官靖轻“哦”了一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余无天,他在教里什么 身 份?” “余无天?”管巧巧一怔道:“这里没有这个人呀!” 上官靖看她神情不像有假,不禁暗暗奇怪,余无天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之一,她怎么 会 不知道呢?接着心中一动又道:“那么金道长呢?你总该知道了,这人生得又黑又瘦,还 有 一部苍髯……” “你不用说了!” 管巧巧拦着他话头,轻声道:“金道长我自然知道了,他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听说 他 还是教主的同门师兄,只是在教中他并没担任什么名义,大家都叫他金道长,但他却有很 大 的权力,有时连教主夫人都听他的,因为他身上有一枚代表教主的金铃,那是教主颁给他 的,教主不在,他可直接发布命令……” 上官靖道:“你知不知道他回来了?” 管巧巧道:“听说他遇上了终南四老等人,十几个人围攻他一个,结果负了伤,傍晚 刚 回来的。” 上官靖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管巧巧道:“我刚值班回来,是听师傅说的,现在正由请来的几位上宾,替他疗伤, 据 说最少也要七天工夫,才能治好。” 说到这里,忽然低“哦”一声,问道:“你是做什么来的,幸亏此刻已有许多人睡了 , 不然一旦被人发现,就走不了,你赶快走才好,我先出去给你……” 话声未落,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清磐之卢,连续从外面传了进来。 管巧巧身躯陡然一震,惊栗道:“这是发现有外人闯进来的信号,你还有同伴吗?” 上官靖道:“没有!” 管巧巧娇躯发颤,愁急地道:“会不会是你被人发现了,这怎么好?” 她一颗头像摇鼓似的四处转动,一把拉着上官靖急步走近靠壁木床,撩开布帐,低声 说 道:“你快躲到我床上去,听到清磐声,我们都要出去的,我去听听消息就回来,这时候 你 千万不能出去。” 说着,不容上官靖开口,推着他在床上卧下,一手拉过棉被,给他盖上,低声叮嘱道 : “睡到里面去些,千万不可出声……” 在她说话之时,长廊上已起了一阵轻快而杂沓的脚步声! 管巧巧听到长廊的脚步声,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跳了出来! 她的房门及时响起了笃笃叩门之声,有人娇声叫道:“管师妹,你怎么啦,还不起来 , 难道没听到磬声吗?” 另外一个娇脆的声音低笑道:“她只怕已经睡熟了呢!” 管巧巧口中“嗯”了一声,道:“我……起来了……” 她一面俯下身去;凑在上官靖耳边,低低地道:“我出去一下,就会回来,我没回来 以 前,你千万不可出去。” 接着双手掠掠鬓发,急急开门走出,叫道:“五师姐!六师姐!发生什么事呀?” 先前一个娇声道:“快别多问了,走吧!” 管巧巧随手拉上房门,跟着她们走去, 上官靖耳听轻盈的脚步远去,才从绣被中探出头来,这一阵工夫,只问得他浑身发热 , 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他只觉绣枕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似兰如麝,沁人心脾,同时被窝里也可以闻到另一 种 温馨的甜香,令人心旌有飘飘然、陶陶然的感觉,几乎忘了身在哪?这样足足过了顿饭工 夫,只听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及门而止。 接着只听管巧巧的声音说道:“五师姐,你等一等,我进去拿剑就出来。”” 房门呀然开启! 她五师姐娇笑道:“你房里我不能进去吗?” 管巧巧回身道:“我进去拿了剑就出来的,五师姐进去,不是要耽搁时间吗?” 五师姐轻哼道:“七丫头,你怎么啦?拦在门口,怕我进去,是不是屋里藏着什么人 呢?” 管巧巧心头一跳,飞红了脸,哼道:“你房里才会时常藏着人呢!” “七丫头,你说什么?”五师姐右手一探,朝管巧巧隔肢呵来,口中说道:“看我饶 了 你才怪!” 管巧巧口中发出一声轻“啊”,忍不住腰肢一缩,后退了半步。 她五师姐乘机身形一晃,闪人房中,轻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房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 管巧巧心头一急,一个转身,跟着走人,急急叫道:“五师……” 她“姐”字尚未出口,瞥见五师姐身后,站着一个人,她葛吃一惊,连“姐”字部叫 不 出来了。 这人当然是上官靖了! 他潇洒的从五师姐身后转出来,含笑道:“不要紧,她已经被我点了睡穴。” “你……你……这……”管巧巧惊惶地道:“现在怎么办呢?” “你先镇定些!” 上官靖一手把她拉了过来,拥人怀里,发觉她一个娇躯还在轻微的颤抖,这就低下头 去,在她耳边柔声道:“你先告诉我,他们发现了什么?” 管巧巧娇躯偎在他健壮的怀里,紧张心情果然渐渐平复下来,说道:”我和五师姐是 奉 命出去巡视的,你把她制住了,怎么办呢?” 上官靖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听说两个值班守洞的铁甲武士,被人用重手法杀死了。” 管巧巧道:“可见行宫之中,一定有敌人潜入,教主夫人下令先清查郎环仙馆,然后 配 合外面,搜查全山。” 她口气略顿,接着又道:“我就跟夫人讨了个差使,一来可以明了情况,二来可以伺 机 把你送出去,我是回房取长剑的,你制住她穴道,不是弄巧成拙了。” 上官靖含笑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送出去呢?” 管巧巧道:“目前全座洞府正在搜索之际,几乎全出动了,送你出去,至少也要了解 情 况,等搜完全洞,没有什么,防守稍懈,才会有机会。” “不成,我现在就要走。”上官靖道:“我还有一件任务未了,不能耽搁。 “你疯了!”管巧巧吃惊地道:“这时候……” “你不用急!上官靖一颗头渐渐低了下去,在她耳边柔声道:“我自有道理。” 两片炽烈的嘴唇,已经紧紧地合在她的樱唇之上。 管巧巧心头虽然十分着急,但给他这一吻住了樱唇,就觉得一个人好像跌人了云端, 意 乱情迷,有着窒息的甜蜜! 突然她从迷惘中惊觉过来,急忙伸手把他推开了些,眨动一双秋水般眼睛,望着他问 道:“你有什么办法?现在我和五师姐该出去巡查了,你如果解开她穴道,教我如何向她 解 释呢?” “不用解开她穴道!”上官靖含笑道:“我和你一起去巡查好了,反正我也要走了。 ” “你就会胡说!管巧巧嗔道:“你怎么跟我出去?” “山人自有妙计!”上官靖问道:“你有胭脂、花粉、黛笔吗?” “这是我房里,这些自然有了。”管巧巧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不用多问。”上官靖笑了笑,道:“不过有一件事,要你代劳。” 管巧巧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事呢?” 上官靖走近窗前,对准桩奁坐下,一面招招手道:“你附过耳来。” 管巧巧依言附耳过去。 上官靖低声道:“你去把五师姐的衣裙脱下来,让她睡到床上去。”管巧巧惊凝地望 着 他,问道:“这……” “快去。”上官靖道:“越快越好,依我的话去做,决不会错的。” 管巧巧满腹狐疑,只好依着他所说,把五师姐的衣杉脱下,把她放到床上,再替她盖 上 棉被, 等她回过头去,上官靖用她的胭脂、花粉、眉笔,对着奁镜,在脸上涂涂抹抹,早已 经 易好了容。他虽没跟竹逸先生学过易容术,但竹逸先生平日指点李小云易容术技巧的时候 , 他多少也听到了一些。 这次改扮唐纪中和丁瑶一同前来,竹逸先生也给两人指点了一番,以防露出破绽,误 了 大事。 他人本聪明,自然一点就透,身边纵无易容药物,但要假扮一个少女,有胭脂、花粉 、 黛笔,细心描绘,就可以达到易容效果。 管巧巧看他在这一阵工夫,居然扮成了活脱脱的五师姐,不由一证,惊喜地道: “你……你……” 上官靖学着她五师姐的声音,娇笑道:“七丫头,你发什么愣呢?” 管巧巧喜道:“你连声音都学得像极了,只是你个子比五师姐高出一个头……” “不要紧!”上官靖站起身,身子一缩,使展“缩骨功”,一下就短了许多,一面急 忙 脱下长衫、靴子,走近床沿,迅快地穿上了五师姐脱下的衣裙,和绣花剑靴,佩上长剑, 低 笑道:“你看如何?” 管巧巧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uu看书 ww.uukanshu.co 仔细打量了一阵,点头道:“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 , 只是你出去了,我怎么办呢?” 上官靖附着她耳朵说道:“你只要说,你们两人都被制住了穴道,什么也不知道,是 被 我拉着出去的就好了。” 说话之时,已把长衫折好,放人身边革囊之中,低声道:“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路 上你不用开口,遇到我不认识的人,你可以‘传音入密’告诉我,还有,你这五师姐叫什 么 名字?” 管巧巧道:“她叫常真真。” “好,走吧广上官靖一手拉着管巧巧举步走出房间,随手带上了房门,一路循着长廊 往 外行去。 刚走近月洞门(这是“郎寰仙境”的大门),只见六名手持长剑,身穿粉绿衣裙的少 女 分两边站立,看到两人走近,一齐抱剑躬身为礼。 上官靖学着五师姐的声音吩咐道:“我们这里并无外人潜入,你们好生守着,我和七 师 妹到外面看看。” 六名侍女躬身应“是!” 上官靖低声道:“七丫头,我们快走!” ---------------------------- drzhao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 流氓不可怕 就怕流氓有文化 ※来源:·bbs水木清华站·[from:159.226.47.55] 三百 教主行宫! 宁无缺缓缓走近石窟,一面早巳功凝百穴,全神戒备,但他目光所及,竟大出意外,石窟间居然并无防守的人! 这无异说贼人有相当的自信,这里不会有闯进来的人,但也显示了一点,即使有人闯入,他们也并不在乎! 越是没人防守的地方,自然也是越为凶险! 宁无缺艺高胆大,从容举步,走入石窟。 洞口就像一条石弄,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约莫有四、五步光景。 但是宁无缺刚走到第三步,忽见左右两边石壁间同时走出了两个黑幢幢的人影,一下拦住了去路。 原来这石壁两边,各有一个人高的门户,就像岗亭一般,可以容得下一个人站立。 这两个黑幢幢的人影,原来是两个头戴着钢盔,身穿钢甲的大汉,整个人只露出一双炯炯目光。 宁无缺没防到会遇上这样两个铁甲人,心中不由一怔,脚下也随着一停。 这一瞬间,他心念疾转,右手迅快的从怀中一模,朝右首铁甲人面前五指一伸,送了过去。 他作出让对方验看令牌之状,实则五指伸开之际,运集了十成功力,把内劲从指头逼出,就在他指头触及对方胸口铁甲,内劲已经透甲而人。 这一记,他自己也毫无把握,但他早已有了准备,万一一击不中,自己有把握以极快的身法退出石窟去。 要知这两个铁甲人身穿厚重的铁甲,一身刀剑不入,即使是一般重手法,也绝难伤得到他们。 但宁无缺可不同,他不但练成了佛门“易筋”、“洗髓”二种神功,又练成玄门“太素玄功”。 他指头触及对方铁甲,“太素玄功”有以阴导阳之功,自可穿透铁甲,发挥威力,一下就震断了对方心脏。 右首铁甲人口中只“呃”了一声,就立即死掉了。 宁无缺出手之时,虽然并无把握,但一旦出手,自己内劲一下透过厚重铁甲,震断对方心脉,他自然可以感觉得到的,胆气不由一壮,右手迅即收回,转脸朝左首一个说道:“你要不要验看?” 不待他开口,右手就朝他送了过去。 铁甲人头盔和铁甲连在一起,耳朵包在铁盔之中,较小的声音就不容易听得见,他同伴从喉头发出的“呃”声,他就没有听到。 再说头盔包住整个头脸,只露出两个眼孔,除了直视,左右视线也受到限制,因此他连同伴的情况都没看清。 这也可以说是宁无缺出手太快了,他眼看宁无缺手掌握着东西,送到面前,五指才摊开来。 那,自然是让他验看令牌子,等到看到宁无缺摊开来的手掌中根本没有令牌,宁无缺的五指已经触及铁甲,一股强大的阴柔内劲,已经撞上心脏,同样只“呃”了一声,心脉立被震断。 宁无缺没想到这两个铁甲人竟有这般容易打发,急忙劲贯双臂,一手一个抓住他们肩臂,不让他们倒下去,然后缓缓退下—步,拉着两人,一左一右,纳入石壁两边的门户之中。好在这-向个相对的门户,只能容得一个人站立。 他把两个铁甲人各自放人门户中间,倚壁站立,两边石墙正好把铁甲人夹住,就不至于倾跌出来。 即使有人出入经过,如果不细看的话,也绝不会发现这两人已经只是两具尸体。 宁无缺缓缓吁了一口气,就举步往里走去。 石窟之中,虽然只能容二人并肩而行,但走到第五步,这狭窄的石弄已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相当宽敞的天然石室,弯顶有三丈来高,方广足有十数丈开阔。 宁无缺目光迅速一转,才看清石室正中间是一个圆形洞窟,还有两扇黑漆门,紧紧地闭着。 左右两边,也各有两个圆形洞窟,但并没有门。 这五道门户摆列整齐,一望而知是经过人工修砌的。 宁无缺走到中间,脚下不禁感到踌躇起来;这里有五个圆形窟门,自己不知对方虚实,该从那一个进去呢?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从左上首窟门中传出,听声音就是往外面定来。 一时那有你考虑的余地。身形迅速一晃,闪人右上首的窟门之中,藉着暗陬,隐蔽好身子,悄悄偏脸住外看去。 只见两个灰衣道士推着一辆孔明车从左上首洞窟中走出,那孔明车坐着一个又瘦又黑的苍髯老道。 那不是身负重伤在篷船上装死,后来泅水逃走的余五天,还有谁来?他居然逃出来了! 那两个灰衣道士把孔明车推到正中间的一座洞门口,左首一个立即高声叫道:“金道长到。” 喊声未已,两扇黑漆大门就缓缓开启,从里面射出柔和的灯光来! 宁无缺隐身在右上首洞窟暗处,因角度稍偏,所以看到的只是中间洞窟门内的一小部份而已。 只觉里面好像是个大天井一般,极为深广,再进去就看不到了。 大门开处首先走出来的是四个身穿黝黑铁甲,头戴铁盔的执戟武士,接着迎出来的则是总管亲临,朝余无天连连躬身,往里让去。 于是两个灰衣道士就推着孔明车进入洞窟,两扇黑漆大门又缓缓闭起。 宁无缺心中暗道:“中间这座洞窟中住的大概就是他们教主了!” 心念方转之际,只听下首左右两座洞窟中,同时传来沉重的步履之声,只见从两处洞窟中同时走出八个铁甲武他们两人并行,一直走到洞窟中间,双方像会师一般,擦身而过,从左边洞窟出来的走向右首洞窟,从右边洞窟走出来的却走向左首洞窟。 宁无缺看得暗暗“哦”了一声,忖道:“他们大概有一定的时间巡视一次了,下首这两个洞窟,住的可能就是铁甲武士,自己原只是踩盘来的,不如就往这洞窟(右上首的洞窟) 进去瞧瞧也好!” 心中想着,这就转身朝里走去,他目能暗视,走了几步,才发现这洞窟居然曲折通幽,自己就是穿行在一片天然的钟乳之间,有的色呈乳黄,有的色如珊瑚,结成各种不规则的图案,人行其中,如帐似屏,如有灯光照射,定然瑰丽无比! 好在中间一条小径,铺着洁白如玉的碎石,可以循迳而行,不然就像进入八阵图,包你到处碰壁,不撞得头破血流才怪! 这一段路,其实并不很长,敢情当时铺设这白石小径之时,为了保持眼前这些石钟乳的奇景,不遭破坏起见,才依照现有形’势,曲折缭行。 这座石窟之中,会有如此美景,把宁无缺看得大为惊奇! 这时,已行到了尽头,面前一道青色石壁挡住去路,中间一个圆门洞,掩着两扇朱扉,洞门上有一方扇形横匾,上书“郎环仙境”四字。 宁无缺伸手一推,朱扉随手而起,淡淡的灯光,立即射出来,门内,竟然像一个小天井。乳白色的天光,就是从小天井照射来的。 原来这像天并的洞顶上,嵌了几颗夜光珠,是以光线十分柔和。 右首是一排长廊,围以亚字栏杆,朱棂绣帘,香气氤氲,静寂无声,使人真有如仙境之感! 宁无缺刚跨入朱扉,踏上长廊,瞥见一个身穿浅绿衣裙的长发少女,刚从长廊尽头处转出,,有如一朵绿云,飞快的行来! 长廊间毫无隐蔽之处可以闪避,宁无缺眼看既已无处可避,就右手蓄势,准备一举制住对方。 那绿衣少女正在低首疾行的人,蓦一抬首,看到了宁无缺,她惊骇地张了张口,似乎要待出声,又急忙强行把声音禁住。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神,更是满含惊恐之色,举起一根玉管般手指,在樱唇上竖了竖,示意他不可出声,接着她又慌慌张张的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拉住宁无缺衣袖,口中急促地道:“快随我来。” 拉着他急急朝右首一道门户中掀帘走入,回身掩上了门,才放开他衣袖,一下掩着鼓腾腾的胸口,只是喘息! 敢情方才这一瞬间,使她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她,正是宁无缺的熟人,白衣圣教的副总管管巧巧! 她本来一张春花般的脸上,因惊慌过度,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直到此时还没恢复过来,就把他拉到里首,压低了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宁无缺握住她的手,低声问:“你干嘛急成这个样子。” “人家给你担心死了!” 管巧巧娇嗔道:“你还懵懵懂懂的,uu看书ww.uuanshu.cm 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还当是碧落山庄的地道,任你来去自如?” 宁无缺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管巧巧低声道:“是教主的行宫,就是大姐,未奉召唤,都不能擅自进来。” 宁无缺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管巧巧道:“大姐是派出去有任务的人,自然不能擅自回来,我那副总管只是大姐临时拉我充当的,其实我又不是真正的副总管。” 宁无缺道:“你不是副总管?” 管巧巧道:“大姐是奉教主之命,去辅助今堂正式副总管,当时她因不想让人知道,才用了我的名字……后来令堂离去,教主又派大姐去主持碧落山庄,就不能再以副总管管巧巧的名义出现,要我去充数的,这算我私人帮大姐的忙,教主并没有委派。”极限大魔尊 三百零一 扮成5师姐! 宁无缺问道:“那你是什么身份呢?” 管巧巧道:“郎环仙境的女弟子。” 宁无缺又道:“楚琬她们呢?是不是郎环仙境的女弟子?” “她们不是。” 管巧巧微微摇头道:“她们只是碧落山庄老夫人的义女,只能说是本教对外的一个机构而已!” 宁无缺道:“你师父就是教主吗尸 “不是。”管巧巧道:“男弟子的师父名义上是教主,女弟子的师父,名义上是教主夫人,但实际上传授武功的师父有好几位,他们只是传功师父而已!” 宁无缺低声问道:“你们教主到底是谁?” “不知道。”管巧巧道:“你也许不相信,我真的不知道,他很少来,来了我们也看不到,就是看到了,也未必会是他的面目。” “真神秘!”宁无缺轻“哦”了一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余无天,他在教里什么身份?” “余无天?”管巧巧一怔道:“这里没有这个人呀!” 宁无缺看她神情不像有假,不禁暗暗奇怪,余无天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之一,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接着心中一动又道:“那么金道长呢?你总该知道了,这人生得又黑又瘦,还有一部苍髯……” “你不用说了!” 管巧巧拦着他话头,轻声道:“金道长我自然知道了,他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听说他还是教主的同门师兄,只是在教中他并没担任什么名义,大家都叫他金道长,但他却有很大的权力,有时连教主夫人都听他的,因为他身上有一枚代表教主的金铃,那是教主颁给他的,教主不在,他可直接发布命令……” 宁无缺道:“你知不知道他回来了?” 管巧巧道:“听说他遇上了终南四老等人,十几个人围攻他一个,结果负了伤,傍晚刚回来的。” 宁无缺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管巧巧道:“我刚值班回来,是听师父说的,现在正由请来的几位上宾,替他疗伤,据说最少也要七天工夫,才能治好。” 说到这里,忽然低“哦”一声,问道:“你是做什么来的,幸亏此刻已有许多人睡了,不然一旦被人发现,就走不了,你赶快走才好,我先出去给你……” 话声未落,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清磐之卢,连续从外面传了进来。 管巧巧身躯陡然一震,惊栗道:“这是发现有外人闯进来的信号,你还有同伴吗?” 宁无缺道:“没有!” 管巧巧娇躯发颤,愁急地道:“会不会是你被人发现了,这怎么好?” 她一颗头像摇鼓似的四处转动,一把拉着宁无缺急步走近靠壁木床,撩开布帐,低声说道:“你快躲到我床上去,听到清磐声,我们都要出去的,我去听听消息就回来,这时候你千万不能出去。” 说着,不容宁无缺开口,推着他在床上卧下,一手拉过棉被,给他盖上,低声叮嘱道: “睡到里面去些,千万不可出声……” 在她说话之时,长廊上已起了一阵轻快而杂沓的脚步声! 管巧巧听到长廊的脚步声,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跳了出来! 她的房门及时响起了笃笃叩门之声,有人娇声叫道:“管师妹,你怎么啦,还不起来,难道没听到磬声吗?” 另外一个娇脆的声音低笑道:“她只怕已经睡熟了呢!” 管巧巧口中“嗯”了一声,道:“我……起来了……” 她一面俯下身去;凑在宁无缺耳边,低低地道:“我出去一下,就会回来,我没回来以前,你千万不可出去。” 接着双手掠掠鬓发,急急开门走出,叫道:“五师姐!六师姐!发生什么事呀?” 先前一个娇声道:“快别多问了,走吧!” 管巧巧随手拉上房门,跟着她们走去, 宁无缺耳听轻盈的脚步远去,才从绣被中探出头来,这一阵工夫,只问得他浑身发热,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他只觉绣枕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似兰如麝,沁人心脾,同时被窝里也可以闻到另一种温馨的甜香,令人心旌有飘飘然、陶陶然的感觉,几乎忘了身在哪?这样足足过了顿饭工夫,只听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及门而止。 接着只听管巧巧的声音说道:“五师姐,你等一等,我进去拿剑就出来。”” 房门呀然开启! 她五师姐娇笑道:“你房里我不能进去吗?” 管巧巧回身道:“我进去拿了剑就出来的,五师姐进去,不是要耽搁时间吗?” 五师姐轻哼道:“七丫头,你怎么啦?拦在门口,怕我进去,是不是屋里藏着什么人呢?” 管巧巧心头一跳,飞红了脸,哼道:“你房里才会时常藏着人呢!” “七丫头,你说什么?”五师姐右手一探,朝管巧巧隔肢呵来,口中说道:“看我饶了你才怪!” 管巧巧口中发出一声轻“啊”,忍不住腰肢一缩,后退了半步。 她五师姐乘机身形一晃,闪人房中,轻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房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管巧巧心头一急,一个转身,跟着走人,急急叫道:“五师……” 她“姐”字尚未出口,瞥见五师姐身后,站着一个人,她大吃一惊,连“姐”字部叫不出来了。 这人当然是宁无缺了! 他潇洒的从五师姐身后转出来,含笑道:“不要紧,她已经被我点了睡穴。” “你……你……这……”管巧巧惊惶地道:“现在怎么办呢?” “你先镇定些!” 宁无缺一手把她拉了过来,拥入了怀里,发觉她一个娇躯还在轻微的颤抖,这就低下头去,在她耳边柔声道:“你先告诉我,他们发现了什么?” 管巧巧娇躯偎在他健壮的怀里,紧张心情果然渐渐平复下来,说道:”我和五师姐是奉命出去巡视的,你把她制住了,怎么办呢?” 宁无缺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听说两个值班守洞的铁甲武士,被人用重手法杀死了。” 管巧巧道:“可见行宫之中,一定有敌人潜入,教主夫人下令先清查郎环仙馆,然后配合外面,搜查全山。” 她口气略顿,接着又道:“我就跟夫人讨了个差使,一来可以明了情况,二来可以伺机把你送出去,我是回房取长剑的,你制住她穴道,不是弄巧成拙了。” 宁无缺含笑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送出去呢?” 管巧巧道:“目前全座洞府正在搜索之际,几乎全出动了,送你出去,至少也要了解情况,等搜完全洞,没有什么,防守稍懈,才会有机会。” “不成,我现在就要走。”宁无缺道:“我还有一件任务未了,不能耽搁。 “你疯了!”管巧巧吃惊地道:“这时候……” “你不用急!宁无缺一颗头渐渐低了下去,在她耳边柔声道:“我自有道理。” 两片炽烈的嘴唇,已经紧紧地合在她的樱唇之上。 管巧巧心头虽然十分着急,但给他这一吻住了樱唇,就觉得一个人好像跌入了云端,意乱情迷,有着窒息的甜蜜! 突然她从迷惘中惊觉过来,急忙伸手把他推开了些,眨动一双秋水般眼睛,望着他问道:“你有什么办法?现在我和五师姐该出去巡查了,你如果解开她穴道,教我如何向她解释呢?” “不用解开她穴道!”宁无缺含笑道:“我和你一起去巡查好了,反正我也要走了。” “你就会胡说!管巧巧嗔道:“你怎么跟我出去?” “山人自有妙计!”宁无缺问道:“你有胭脂、花粉、黛笔吗?” “这是我房里,这些自然有了。” 管巧巧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不用多问。”宁无缺笑了笑,道:“不过有一件事,要你代劳。” 管巧巧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事呢?” 宁无缺走近窗前,对准桩奁坐下,一面招招手道:“你附过耳来。” 管巧巧依言附耳过去。 宁无缺低声道:“你去把五师姐的衣裙脱下来,让她睡到床上去。” 管巧巧惊凝地望着他,问道:“这……” “快去。”宁无缺道:“越快越好,依我的话去做,决不会错的。” 管巧巧满腹狐疑,只好依着他所说,把五师姐的衣杉脱下,把她放到床上,再替她盖上棉被, 等她回过头去,宁无缺用她的胭脂、花粉、眉笔,对着奁镜,在脸上涂涂抹抹,早已经易好了容。 他虽没跟竹逸先生学过易容术,但竹逸先生平日指点凌妙可易容术技巧的时候,他多少也听到了一些。 这次改扮唐纪中和丁瑶一同前来,u看书.ukansh.o 竹逸先生也给两人指点了一番,以防露出破绽,误了大事。 他人本聪明,自然一点就透,身边纵无易容药物,但要假扮一个少女,有胭脂、花粉、黛笔,细心描绘,就可以达到易容效果。 管巧巧看他在这一阵工夫,居然扮成了活脱脱的五师姐,不由一证,惊喜地道: “你……你……” 宁无缺学着她五师姐的声音,娇笑道:“七丫头,你发什么愣呢?” 管巧巧喜道:“你连声音都学得像极了,只是你个子比五师姐高出一个头……” “不要紧!”宁无缺站起身,身子一缩,使展“缩骨功”,一下就短了许多,一面急忙脱下长衫、靴子,走近床沿,迅快地穿上了五师姐脱下的衣裙,和绣花剑靴,佩上长剑,低笑道:“你看如何?”极限大魔尊 三百零二 上床睡 管巧巧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仔细打量了一阵,点头道:“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只是你出去了,我怎么办呢?” 宁无缺附着她耳朵说道:“你只要说,你们两人都被制住了穴道,什么也不知道,是被我拉着出去的就好了。” 说话之时,已把长衫折好,放人身边革囊之中,低声道:“好了,我们可以出去了,路上你不用开口,遇到我不认识的人,你可以‘传音入密’告诉我,还有,你这五师姐叫什么名字?” 管巧巧道:“她叫常真真。” “好,走吧!”宁无缺一手拉着管巧巧举步走出房间,随手带上了房门,一路循着长廊往外行去。 刚走近月洞门(这是“郎环仙境”的大门),只见六名手持长剑,身穿粉绿衣裙的少女分两边站立,看到两人走近,一齐抱剑躬身为礼。 宁无缺学着五师姐的声音吩咐道:“我们这里并无外人潜入,你们好生守着,我和七师妹到外面看看。” 六名侍女躬身应“是!” 宁无缺低声道:“七丫头,我们快走!” 两名侍女不待吩咐,立即抢前一步,推开双扉。 宁无缺拉着管巧巧急步走出圆洞门,管巧巧眼看宁无缺把五师姐学得维妙维肖,总算放下了心。 两人从石钟乳凝结的一小段曲折的径中行走。 跨出洞窟,只见整座大窟间:灯火通明,除了中间一座洞窟,依然紧闭着两扇朱门,但门前却嫁雁翅般分左右站立了八名铁甲武士。 左右两边四个洞窟口,也各有两名铁甲武士站了岗,形势显得极为森严。 正中间还有两个年约二十四五,身穿红衫的佩剑青年,和五个灰袍道士。 管巧巧急忙以“传音人密”说道:“那两个穿红衫的是三师兄和四师兄,灰衣道士是道院里的人,你对他们说话,口气要冷冷的才像。” 两人走出有上首的石窟了。 这时两个红衫青年立即迎了过来,年纪稍长的一个说道:“五师妹、七师妹,你们搜过了郎寰仙境了?” 宁无缺冷冷的看他们一眼,说道:“你们呢?” 三师兄道:“愚兄和四师弟已经搜过道院和铁卫室,并无外人潜入。” “那就好!” 宁无缺道:“我和七丫头奉命搜过郎寰仙馆,现在要出去外面搜搜山的情形。” 三师兄道:“按山工作,是由二师兄负责……” “我知道。” 宁无缺拉着管巧巧的手道:“七丫头,咱们走!” 他也没向两人为礼,转身急步往洞外就走。 三师兄、四师兄和五个灰衣道士不疑有他,自然由她们出去。 走近洞口,有五丈来远的一条夹道,正好容得两人并肩而行。夹道中间左右两个岗亭内,当然也换了两个铁甲武士。 一路无阻的走出了石窟。宁无缺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已是丑末寅初。目光一注,看到前面竹林间似有几条人影,这就站停下来,低声道:“七师昧,你在这里等我,不可走动,我下去看看?” 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要装作穴道被制,才不至被人怀疑。” 管巧巧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大哥,你一路要小心,二师兄武功极高,还有道院里的人也都有一身极高的本领,你要好生应付。” “你只管放心。” 宁无缺柔声道:“我会应付的,你站在这里,只要不动不言,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的,好了!我要走了。” 他放开管巧巧的手,长身掠起,往山下投去。 刚落到崖下,飞越过茅屋,就见前面一字站着八个手仗长剑的灰衣道士,一声不作,拦住了去路, 宁无缺脚下一停,目注八人,冷声喝道:“你们不去搜你们的山,拦住了我的去路则甚?” 只听有人朗笑一声道:“五师妹,你要去那里?” 随着话声,走出一个身穿大红长衫,手摇折扇的中年汉子,这人约莫四十来岁,白面无须,目光冷峻的看着上宫缺。 “是二师兄。” 宁无缺一手提剑,抱拳道:“我是奉命协助二师兄搜山来的,当然是要到四处看一看的。” 二师兄冷峻地道:“愚兄奉命封锁全山,任何人不得出入,五师妹既是奉命前来,这里只有一条出路,上面正在全力搜索,咱们只要守住这里,就不虞潜入的鼠辈飞上天去,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宁无缺道:“二师兄守在这里,我奉命巡山,自然要四处看看。” 二师兄脸色一沉,哼道:“我奉有金令,封锁全山,你怎可如此任性?” “我不是任性。” 宁无缺故作娇嗔,说道:“你们这样站在明处,敌人看到了会自动送上来吗?哼,守株待兔,师傅要我搜山,我总得全山搜上一遍,才能回去覆命。” 他故意作出负气模样,举步朝前走去。 二师兄看他这么说,倒也不好阻拦,只好点头道:“好吧!五师妹可要带上两个人同去?” 宁无缺披披嘴,道:“他们帮你在这里拦截潜入的人,我可不用帮手……” 话未说完,只听山腰上有人吹起一声悠长的竹哨。 二师兄的脸色不由一怔! 宁无缺忙道:“上面好像出事了,二师兄快去。” 二师兄点点头,急忙返身朝崖上飞掠而去。 宁无缺心中暗暗好笑,也立即长身掠起,箭一般飞射而去。 三四十里路程,不消一会工夫,就己赶到五虎岭北首,宁无缺闪人一片松林,急忙脱下身上女子衣衫。 他从革囊中取出长衫、快靴,匆匆穿好,抹去脸上用脂粉易的容,再戴上面具,然后用剑挖了一个土坑,把五师姐的衣衫、靴囊一起埋人土中,用脚踩平。然后腰骨一挺,恢复了身高,才举步走出松林! 这一瞬间,他不由得猛然一怔! 原来。林外已经守着两个灰衣道士了! 现在他戴上了面具已是唐纪中了,目光一掠两人,沉喝道:“二位是什么人?” 两个灰衣道士中,左首一个道:“朋友呢?你躲在松林里作什么?” 唐纪中道:“我的事,你们管得着吗?”他心中闪电般转动,忖道:“这两个灰衣道士一定是跟在我身后来的,看来决不能放过他们……” 于是探手人怀,摸出银哨,嘬着嘴吹了两声。 左首灰衣道士看他吹起银哨,不觉失声道:“你……” 哨音甫起,两道人影劲疾如流星划空泻落,那是无形刀邢铿和长白神拳莫奇龄。 唐纪中心头大喜,立即以“传音人密”说道:“二位前辈,这两人是魔教高手,他们追踪在下,似乎已看出在下的破绽,千万留他们不得!” 一面伸手一指二人,喝道:“杀!” 那灰衣道士刚说个“你”字,无形刀邢铿一声不作,挥手一掌,一道凌厉如刀的掌风已经直劈过去, 左首道士身形闪动,喝道:“你快叫他住手,是自己人!” 长白神拳莫奇龄也—下欺到右首道士身前,一拳直捣过去。 这两个灰衣道士的身手也不弱,一连避开了两人的两记攻势。 唐纪中那容他们缠斗下去,趁他们不备,暗巾骈指若剑,凌空点出。 两个灰衣道士正忙着避开正面敌人的攻势,自然是无法兼顾到唐纪中所朗出的指风,立被制住穴道。 两个灰衣道士身形一滞,一个被无形刀邢铿劈中心窝,一个被长白神拳莫奇龄击中了胸门,立时倒地死去。 唐纪中急忙飞掠过去,伸出手在两具尸体上面拍了拍两掌,解开他们两人被制住的穴道。 如果万一有人仔细的检查时,就不会发现他们是先被点了穴道,才中了掌拳死的。 邢铿以“传音入密”问道:“宁少侠,这两人是谁?” 唐纪中也以“传音入密”答道:“三官庙的一干人,其实只是魔教外围而已,魔教巢穴,是在数十里外一处洞窟之中,在下跟踪一个灰衣道士去的,不料被他们发现了,追踪而来,所以只好请二位前辈相助,在下必须先行离去,二位前辈是神志被迷的人,只要有人进入咱们地区,就可以格杀毋论,他们就无法查得出来了。” 邢铿点头道:“少侠快走吧!” 唐纪中道:“在下还要到林中去取东西,就烦二位前辈在这里巡逻了。” 说完,返身走人林中,把埋在土中的女人衣衫取出,功运双掌,搓了一阵,衣衫立时成为一堆布屑,然后再埋入土中,移来一方大石,压在上面,看看已经不留痕迹,才扬长离去。 回转三官庙,已快是四更将尽,推门跨人房中,目光抬处,只见霍如玉一只手支颐,倚在床前一张木椅上打盹。 他轻轻地掩上房门,uu看书.uukansh.定近她身边,附着耳边轻声道:“妹子,你怎么还没睡呢?” 霍如玉吃了一惊,急忙站丁起来,说道:“你刚回来吗?” 唐纪中低声道:“我有话和你说,快睡到床上去。” 霍如玉惊颤地道:“你……要做什么?” 唐纪中脱下长衫,低声道:“天快亮了,我有很重要的话和你说,我们是夫妻,我回来了,哪有不上床睡的? 你只好勉为其难了。” 霍如玉红着脸,低垂粉颈,羞急地道:“你不能!” “放心!”唐纪中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我是有正经事和你说。” 一手放下了布帐。极限大魔尊 三百零三 加紧巡逻! 两人和衣躺下,霍如玉一颗心已经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了,一面低声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唐纪中转身和她睡到一个枕头上,才附着她耳边,把刚才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他当然不会完全照实说出来,只说自己误打误撞,进入管巧巧的房间,管巧巧和她五师妹奉命巡山,返房取剑,自己制住了两人,改扮成她五师姐,才从石窟中出来。 霍如玉矍然道:“这消息果然很重要,天亮之后;要赶快通知金鼠才好。” 唐纪中道:“贤妻说得极是!” 霍女口玉轻嗔道:“你……” “难道你不是我的妻子!” 唐纪中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一把搂住她娇躯,嘴唇很快地堵住她樱唇,一只手也从她衣衫里滑了进去。 霍如玉身子起了一阵羞怯的颤栗,她柔若羔羊,并未峻拒,任由他的手游移在颤动的双峰之间。 唐纪中吻得更紧密了。 两人同样的感到心跳加剧,呼吸急促,本来就两情相悦,现在已成为干柴烈火,大有箭在弦上之势! 突然房门上响起两下叩指之声,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唐领队,老夫人请你去一趟。” 唐纪中一惊,慌忙松开了搂着的她。 霍如玉飞红了脸,不胜娇羞地道:“你快去吧!” 唐纪中跨下木床,伸手取过长衫披到身上,一手提起长剑,开门走出,只见一个绿衣小丫环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这小丫环眉目加画,还飞红了双颊,她正是飞虹。 唐纪中看着她,含笑道:“飞虹姑娘,劳你久候了。” 飞虹蓦地一怔,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朝唐纪中望来,问道:“唐领队怎么会知道小婢的小名呢?” 唐纪中道:“在下听他们这样叫着姑娘,在下才知道的。” “不对!” 飞虹摇着头道:“小婢的小名是叫飞虹,但副总管因小婢的名字和宓副总管相同,才改叫小婢小红,没人会叫我飞虹的。” 唐纪中尴尬地笑了笑,道:“哦!哦!在下是听人说过,所以才叫了出来,姑娘不见怪才好。” “不会的。” 飞虹偏过头来眨眨眼,问道:“唐领队是听谁说的呢?” 唐纪中模模鼻子,思索看道:“在下一时倒想不起是谁来了。” 飞虹低着头道:“小婢只告诉过一个人。” 唐纪中故意笑道:“那人一定是姑娘的心上人了。” 飞虹听得大羞,忙道:“才不是呢!” 低着头,急步朝前走去。 她口中虽在否认,但唐纪中看得出来,她内心正在怀念着这个人,粉脸虽红,眼神中部流露出少女迷惘的喜悦。 唐纪中看在眼里,心中不禁一动,真想过去拉住她的手,轻轻地告诉她:“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口来的。 跨进东首精合的月洞门,走廊上站着四名绿衣使女,这时天色堪堪黎明,小天井中静悄悄的,只有鸟雀吱吱喳喳的报晓声音! 飞虹走近阶前,脚下一停,回身道:“唐领队请进。” 唐纪中举步跨上石阶,就有两名绿衣使女打起了低垂的湘帘。 唐纪中说了声:“多谢!” 一脚跨入客厅,目光一转,小客厅中,除了上首坐着面垂轻纱的“老夫人”——管玲玲。左首一把椅上坐的是面貌和宁无缺一般无二的花豹端木元。下首椅上坐着的是总管秦皓。 右边则是楚琬。一共只有四个人。 唐纪中赶忙趋上两步,,朝上首拱拱手道:“属下唐纪中,见过老夫人,不知老夫人召见,有何指示?” 老夫人一抬手道:“你且坐下来。” 唐纪中依言往下首一张椅上坐下。 只见楚琬望着自己深深地投以一瞥,这一瞥当中包含了关切和讯问两层意义,关切的是自己的安危;讯问的则是昨晚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老夫人的目光透过面纱,也朝府纪巾投来,问道:“纪中,你昨晚率同神武队的人在哪里巡逻?可曾遇上什么事没有?” “完了!很可能是两个灰衣道士被杀的事了。”唐纪中心头一动,急忙答道:“属下是以三官庙为中心,把人手分为两拨,一拨由邢铿、莫奇龄、霍天柱、万青峰四人负责东首,北至五虎岭,南至芦店,一拨由封居易、陆其昌、何津航、章守勤四人负责西首,至登封为止,另由南宫望负责两地支援,属下天亮前刚回来,并未发现什么事故。” 老夫人回头朝秦皓道:“秦总管,你告诉他吧!” 唐纪中吃惊地道:“难……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皓微微地攒了一下眉,说道:“事情是这样,昨晚四更光景,两个行宫灰衣使者在五虎岭偏西的松林前被杀。”“灰衣使者?”唐纪中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人呢?” 秦皓道:“这里没外人,老朽不妨告诉唐老弟,灰衣使者乃是本教行宫中的传令使者,昨晚三更时分,有一个女子潜入行宫,由两个灰衣使者一路尾随到五虎岭,今晨才发现他们被杀,一个死在无形刀下,一个死在长白神拳之下,所以要向老弟问一问情形。” 楚琬听说昨晚潜入行宫的是一名女子,心中大奇,不觉朝唐纪中看来。 唐纪中为难地道:“秦总管,在下……虽是神武队的领队,但这些入神志被迷,在下怎么问他们呢?再说,他们负责巡逻的地区,闯进两个不相识的人来,他们不知道什么行宫使者,自然要放手一搏,格杀勿论,所以不能怪他们呀!” 言外之意,是怪行宫事前没下通知。 “唐纪中这话也是不错。” 老夫人点着头,说道:“大师兄只知责人,不知责已,我早已说过,咱们神武队的人,神志被迷,不分敌我,只要进入他们巡逻区,就会不顾一切和你拼命,要他向上面报告,制发一种可以让神武队识别的记号,以免发生误会,他们一直没回覆,现在出事了,倒向咱们来查问了。” 说到这里,她愤然道:“他在行宫里,就自以为高高在上,好像我就是他的属下了,秦总管,你回去告诉大师兄,如果觉得神武队的人杀错他的手下,就请他来接管神武队好了。” 唐纪中心中暗道:“原来那些灰衣道士都归她大师兄管的,听她口气,似乎对大师兄很不满意!” 秦皓连忙拱手道:“老夫人歇怒,令主要老朽前来,是为了昨晚行宫逃走的一名女子,咱们这里有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老夫人哼道:“咱们这里,外巡由神武队负责,内巡由楚琬负责,直到现在并没发现什么行迹可疑的女子,如果此人往这里来的,还会不被发现吗?” 转脸朝唐纪中道:“据我看这潜入行宫的女子,除了沈雪姑,不会有第二个人,咱们这里,可得严加戒备,你出去分配一下,白天也要派人巡逻,以防有人潜入。” 接着又朝楚琬道:“你也要分配人手,不可疏忽了。” 唐纪中、楚琬两人各应了一声“是”。 老夫人道:“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唐纪中、楚琬起身告退。 两人走出月洞门,楚琬偏过头来,以“传音入密”问道:“昨晚闯进行宫去的不是你吗?我真替你担心死了。” “谢谢你!” 唐纪中也以“传音入密”说道:“不瞒你说,那个潜入行宫的女子,就是在下!” “是你?” 楚琬身躯一震,回头看了他—眼,问道:“你改扮了女子进去的?” “非也!” 唐纪中道:“是出来的时候才改扮成女子的。” 唐纪中以“传音入密”把昨晚的经过,大略地说了一遍。他说的情形和告诉霍如玉,是一样的。 楚琬笑道:“亏你想得出来!” 唐纪中脚下一停,拱拱手道:“在下还要办事去,要先走一步了。” 楚琬仍以“传音入密”说道:“今晚二更,我仍在亭子里等你。” 唐纪中回转西院,进入房中。 霍如玉已经盥洗完毕,看他走入,不禁脸上一热,低声问:“老夫人召唤,有什么事吗?” 唐纪中道:“我们快出去,在路上我再告诉你。” 霍如玉道:“这么要紧吗?” 唐纪中道:“现在天色已经大亮,我奉老夫人之命,白天也要派人巡逻,严加戒备,我得立时把人派出去才行。” 霍如玉道:“那就快些走吧!” 他们来到西首僧寮,uu看书ukansh.cm 昨晚值班的人,果然都已回来了。 宁阳老人立以“传音入密”说道:“解药只能给谢霆飞、崔介夫、金赞廷三人,其余的人,暂时不可给他们。” 唐纪中就分派谈朕、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等五人,负责巡逻三官庙东首,北至五虎岭,南至芦店。 凌战(卞药师改扮)、谢霆飞、崔介夫、金赞廷等人,负责西首一路,至登封止。赤煞西门渊负责两地支援的事宜。分配完毕,两拨人就立时出发。 唐纪中因此刻是大白天,西首一路,直通登封,和少林寺极为接近,较为重要,决定自己亲自前去登封这条路上看看,并要赤煞西门渊和自己夫妇同行。 要赤煞西门渊同行,就是要他担任这条路上西首的把风,以防白衣圣教贼人暗中跟下来窥伺。极限大魔尊 三百零四 东窗事发! 凌战和霍如玉也分别担任警戒,唐纪中很顺利地给谢霆飞、崔介夫、金赞廷三人眼下了解药。 金鼠扮了何津航,白天没任务,不好出来,就由卞药师代他把消息传了出去。 现在除了谈朕、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五人,是宁阳老人认为他们有问题的,暂时不给解药之外,还有一个则是赤煞西门渊,此人生性凶狠,桀骜不驯,一旦给他服下解药,就不会再听命令。 这也是宁阳老人授意,不可给他解药,其余被迷失心神的人,都已经清醒了。 唐纪中夫妇从登封回来,又走了一趟五虎岭、芦店,虚应故事地巡视了一番,白天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转三官庙,已是午腺时候。 两人刚走进西院,一名当差的汉子就垂着手道:“少庄主、少夫人回来了,老爷子已经问过两次了。” 唐纪中问道:“爹在那里?” 那汉子道:“快开饭了,老爷子就在客堂里。” 唐纪中、霍如玉急忙穿过小天井,走入中间客堂,只见唐世良已经坐在上首一张太师椅上,看到两人走人,一手摸着八字胡须,说道:“为父听说你们出去巡视,尚未回来,没什么动静吧?” 唐纪中道:“没有。” 唐世良道:“刚才唐禄赶来报告,说你人们也赶来了,昨晚到了少林寺,为父所以急着要找你们回来。” 唐纪中道:“爹有什么指示?” 唐世良一直摸着胡子,深沉地道:“他来了,自然也带了‘七绝散’,幸亏为父早有准备,把解药掉了包,这瓶仅有的解药,就在为父手中,你率领神武队,难免和你大伯遇上,所以为父分装一小瓶,你拿去收好,如果发现你大伯扬手撒出七种不同颜色的烟雾,就要立即取出小瓶旋转瓶盖,对着鼻孔闻上少许,就可无事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递了过来。 那小瓶只有一节小指大小,上面有着十来个细孔,就保装胡椒粉的瓶子一般。 唐纪中答应一声,伸出双手接过小瓶。 唐世良目光一注,神情似乎微微一震,一手接着嘴上的八字胡,就没作声了。 这时正好那名当差的汉子在客堂中间一张八仙桌上摆好三付碗筷,送上了酒菜。 唐世良问道:“秦总管、宓副总管都没回来吗?” 那汉子应了声:“是!” 唐世良站起身,走到中间坐下,一面抬手道:“你们饭后可能有事,快坐下来吃饭吧!” 唐纪中、霍如玉在他左右坐下。 霍如玉伸手取过酒壶,给唐世良面前斟满了一杯,就汉给唐纪中斟酒。 唐世良含笑道:“如玉,纪中平时总要陪为父喝上几杯,今天也许有事,不能多喝,你给他斟上一杯吧!” 霍如玉粉脸一红,低头道:“媳妇就因为他当了神武队领队,怕喝酒误事,才不给他斟的。” 唐纪中暗道:“差一点露了马脚。一面却笑着道:“喝一杯决误不了事,爹都说了,你还不给我喝吗?” 霍如玉道:“好嘛!” 果然手捧银壶,给唐纪中面前也斟了一杯。 唐纪中拿走洒杯,朝唐世良说道:“爹,孩儿敬你老人家。” 唐世良微微笑道:“酒要慢慢地喝,你就喜欢喝急酒,一口干了,能品尝到酒的色香味吗?” 他浅浅地喝了一口,说道:“如玉,你只管先吃饭,不用给为父斟酒了,喝酒的人,要自斟自酌才有意思。” 霍如玉只得把酒壶送了过去,起身装了一碗饭,就低头吃了起来。 父子俩喝完一杯。 唐世良把酒壶一推,笑道:“为父看你喝了一杯并不过瘾,这样吧,再喝一杯,就不准喝了。” 唐纪中欣然道:“多谢爹。” 他取过酒壶,给爹和自己面前斟了酒。 唐世良朝霍如玉含笑道:“如玉,你一向喜欢吃豆瓣鱼,是不是放在为父面前,你就不好下筷了?这样p巴,你把红油排骨换过来,给咱们下酒,把这盘鱼换过去好了。” 左手端起了豆瓣鱼,朝右边递了过去。 霍如玉只好把一盘排骨移到爹面前去,伸手接过豆瓣鱼的盘子。 唐纪中喝完两杯,霍如玉就替他装了一碗饭。 唐世良却自斟自酌的喝着酒。 不多一会,唐纪中吃了两碗饭,就不再吃厂。两人依然坐着作陪。当差汉子替他两人送上茶,就退了出去。 霍如玉捧起茶盏正待喝茶,忽然“砰”地一声,茶盏跌落地上,打得粉碎,她口中发出一声轻“咦”,坐着的人,也摇摇欲倒。 唐纪中急忙站起,过去把她扶住,问道:“你怎么了?” 霍如玉一个人倒在他怀里,张张口,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唐世良道:“别动她,她不碍事的。”举杯喝了一口,目光一拍,又道:“因为老夫发现她并非如玉,所以不得不……” 这话,已极明显,他在那盘豆瓣鱼里作了手脚。 唐纪中暗暗一惊,急道:“爹,她是如玉……” 唐世良微微一笑,站起身,过去掩上了门,说道:“不是,你也不是纪中,明人面前不用说假,你们扮得也确实维妙维肖,但老夫是纪中的爹,细微小节,如何瞒得过老夫的眼睛,你把纪中夫妇如何了?” 唐纪中心头一展,他抱着霍如玉让她头脸靠近自己的胸口,那是因为胸口挂着黄衫客送他的一颗蟾珠,专解天下任何奇毒,一面笑了笑,道:“老爷子大概还不想让人知道吧?” 唐世良道:“不错!老夫儿媳都在你们手里,所以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老弟应该明白,你中了唐门散功奇毒,只有老夫能解。” 他是在取过酒壶之时,下的毒了。 唐纪中早已运气检查过,身上丝毫没中毒的现象,这就颔首道:“老爷子是如何发现的呢?” 唐世良哼道:“你伸手来拿七绝散解药时,老夫才发现的,纪中左手掌根有指头大一块青癌,假冒的人当然不会有;纪中从小练的是毒沙掌,不能喝酒,此事如玉当然知道,她经老夫一说,居然给你斟上一杯酒,老夫才知道连如玉都是乔装来的。” 在他说话之时,霍如玉娇躯一挺,从唐纪中怀里站了起来,哼道:“唐门散功毒,原来也不过如此!” 唐世良吃了一惊,目注霍如玉问道:“姑娘如何解去的?” 霍如玉撇撇嘴道:“我只是一时不小心罢了,区区散功毒又能奈我如何?” 唐世良望望唐纪中惊异地道:“这么说,老弟也没中毒了?” 唐纪中微微笑道:“在下生来不怕奇毒,老爷子信不信?” 唐世良后退一步,点头道:“你是宁无缺!” 唐纪中道:“在下可以奉告老爷子,令郎、令媳都很好,不久就可以安然回来,目前在下还不想离去,老爷子应该知道如何自处吧?” 唐世良又退后了一步,懔然道:“你要杀老夫灭口?” 唐纪中道:“那也不用如此,老爷子只要喝醉酒,昏睡上一天,也就够了。” 唐世良神色微变,嘿然道:“老夫即将成为四川唐门的掌门人,岂能受制于人?” 左手大袖一拂,从他袖中飞出一篷黄烟,其中寒光闪烁,细如牛毛,大袖堪堪拂出,右手扬处,已经掣出剑来。 霍如玉娥眉一挑,叱道:“唐世良,你真是个不识死活的老匹夫……” 唐纪中一摆手道:“你不用理他!” 一下便挡在霍如玉的身前。 霏霏黄烟,弥漫一室,但到了唐纪中身前三尺,立即消失无形,一篷细如牛毛的黑芒针也好像打在一堵无形的气墙上,纷纷落到地上。 唐纪中缓缓走向前去,说道:“你为了想谋夺四川唐门掌门人,竟然连自己儿子、媳妇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唐世良脸色煞白,僵在那里,咬牙切齿地道:“你再走上一步,老夫和你拼了。” 话声甫出,人影一闪而至,手中长剑急疾如风,闪电般刺出七剑,剑光乍展,七点寒星已分刺唐纪中胸前七处大穴,出手之快,当真可以说是凌厉无比! 唐纪中连身子都没动一下,右手抬处,三个指头一下就扣任了唐世良的剑尖,含笑道: “对你来说,醉上一天,可以保住你身家性命,这是最便宜的交易了。” 随着话声,三个指头一松,却已弹出三缕指风。 唐世良那里还有还手的机会,就被制住了穴道。 唐纪中走上一步,取下他手中长剑,还剑入匣,然后把散落地上的黑芒针捡起,一面以“传音人密”朝霍如玉道:“你扶他到房里去,只说他喝醉了就好。” 霍如玉点点头,uu看书 .ukanshu.cm 双手扶住了唐世良,唐纪中在左扶着,立即推门走出,只见那名当差的汉子站在门口,神情呆若木鸡,一看就知是被人点了穴道。 唐纪中心头不觉暗暗一怔,忖道:“会是什么人来过了?”急忙一掌拍开他被制住的穴道,问道:“你怎么啦?” 那汉子口中“啊”了一声,忙道:“小的没……没什么?” 唐纪中间道:“刚才可有人来过?” 那汉子道:“没有,一个人也没来过。” 唐纪中挥挥手道:“你进去收拾吧,爹喝醉了酒,不准任何人惊扰,知道吗?” 那汉子连声应“是!” 唐纪中和霍如玉一左一右扶着唐世良回房,让他躺到床上,又取过棉被,替他盖好。极限大魔尊 三百零五 小女在哪里! 霍如玉抬目眼,问道:“大哥,你点他的穴道,人家解得开吗?” 唐纪中含笑道:“放心,这是我师父的独门手法,别人不一定会解得开。” 霍如玉道:“这样就好。” 唐纪中道:“爹喝醉了酒,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也好照顾他老人家。” 霍如玉点点头,抬目道:“你昨晚差不多一个晚上都没休息,也该回房去休息一回了吧!” “我不累!”唐纪中低声道:“我还得出去看看,卞药师已把昨晚的消息传出去,总舵可有什么指示?你只管在这里歇一会吧!” 说完,在她鬓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霍如玉粉脸骤然一红,嗔道:“你快去吧!” 唐纪中潇洒一笑,举步走出。 他刚走到西院门口,只见秦皓匆匆走来,一眼看到唐纪中就含笑道:“唐老弟,老朽刚才就来找过你,听说唐老爷喝醉了酒。” 唐纪中心中突然一动,忙道:“总管什么时候来的,在下怎么没见到你老?” 秦皓深沉一笑道:“老朽来的时候,你老弟正在忙着呢!” 这话的口气大有问题。 唐纪中右手暗暗凝聚真力,因为秦皓一身武功极高,并非唐世良可以比拟,一面问道: “秦总管找在下可有什么指教吗?” 秦皓看了他一眼,才点头道:“指教不敢,老朽确实带来了一件极机密的任务,必须亲手交给老弟……” 他极为谨慎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密柬,叮嘱道:“老弟快收起来,但必须晚饭之后,才能开拆,依柬行事,这是最高指令,老弟千万疏忽不得,更不能提前拆阅,切记!切记!” 很快的把密柬塞到唐纪中手里,立即转身道:“老朽另有要事待办,要先走一步了。” 不待唐纪中开口,匆匆往外就走。 唐纪中本待请他进入院中,再突然下手,如今看他走得如此勿忙,显然对自己有着极大的戒心。 手中拿着密柬,暗道:“这封密柬上,不知写些什么,先拆开来看看再说,免得中了他的诡计。” 唐纪中正待撕开密柬封口,瞥见院外有人急匆匆往里走来。急忙把密柬揣入怀里,抬目看去,这进来的,却是副总管宓飞虹! 他看到唐纪中,急忙飞起衣袖,拱着手道:“唐老弟,巧极了,兄弟正有事要找你!” “他也有事要找自己?”唐纪中暗暗地纳闷,连忙迎着道:“宓副座,可有什么见教吗?” “咱们自己兄弟,老弟这副座二字,叫得岂不生份了?”宓飞虹和他套着近乎,一手拉住唐纪中的手,问道:“老弟有空吗?兄弟想和你谈谈!” “副座有事?”唐纪中抬手往里让去,说道:“那就请到里面坐。” 宓飞虹目光一动,点点头道:“好。” 两人回入西院,走进客堂。 唐纪中遁:“副座请坐,有什么事,副座可以说了。” “不用坐!”宓飞虹没坐下,他转了个身,面向着小天井,说道:“咱们就这样说好了。” 他面向天井,如果外面有人进来,他就可以看得到。 唐纪中看他神色匆忙,好似有什么心事,这就问道:“副座到底有什么事?” “兄弟要跟老弟打听一个人。” 宓飞虹目光望着唐纪中,一脸诚恳地道:“兄弟十多年来,一直在打听着她的消息,现在总算有了眉目,兄弟希望唐老弟安必据实赐告,宓某一辈子都会感激不尽“副座言重。” 唐纪中道:“不知副座要找的这人是谁? 在下如果知道,一定据实报告。” “老弟,我先谢了。” 宓飞虹又飞袖拱手,然后迫切地望着唐纪中道:“老弟是不是遇上过一个名叫飞虹的女子,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唐纪中暗暗生疑,问道:“副座这是听谁说的?” 宓飞虹痛苦地道:“不瞒老弟说,她是兄弟的女儿,兄弟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从她一出娘胎,兄弟就没见到过她,十八年来,兄弟无时无刻不耿耿于怀,为的是太对不起她死去的娘。”口气微顿,抬目望了小天井一眼,继续道:“八年前,兄弟听到传闻,她已经被本教所收容,因此秦总管持了本教聘书来找兄弟,邀兄弟担任副总管,兄弟就一口答应了;当时还以为当上了副总管,总可以查得出小女的下落来,那知兄弟负责的只是黑衣卫,这些年依然毫无小女的消息……” 唐纪中问:“是什么人告诉副座,在下曾遇上过令嫒呢?” “这人兄弟也不知他是谁?”宓飞虹道:“今天早晨,兄弟起身之际,发现窗下有一封信,上面写着兄弟亲启字样……”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个信封,再从开口处抽出一张纸来,随手递了过来说道:“老弟请看。” 纪中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那是“欲知令嫒近况,可询唐纪中便知,两个人可为阁下作证。” 唐纪中看得心里笑了! 下面一句“两个人可为阁下作证”,那是一句多余的字。应该并不重要。 这人何以要加上这一句呢? 其中的关键就在“两个人”这两字上了。两个“个”字,岂不就是“竹”字?这张字条,那是竹逸先生送给他的了。 宓飞虹看他没作声,接着道:“兄弟看到这张字条,“就去找老弟,老弟出巡去了,直到此时才找到老弟你如果知道小女下落,务请赐告。” 唐纪中心知竹逸先生送字条给宓飞虹,必有深意,因此想对他多了解一点。一面把纸条递还宓飞虹,一面说道:“副座垂询,在下自当奉告,只是有一点,还望副座先能说清楚才好,当时副座怎么会和令援失散的呢?” “唉!”宓飞虹轻轻叹了一声,看了唐纪中一眼,欲言又止,终于说道:“二十年前……” 他似有顾虑,口气又停顿下来。 唐纪中又道:“副座但说无妨,在下决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宓飞虹点点头,继续道:“在下那时已经五十出头,但还是单身一人,就在那年在下路经徂徕,忽然病例。这病来得十分突然,幸好在山下遇到打猎的姐弟,把兄弟扶到他家中,这姐弟二人伺候汤药,照顾得无微不至,兄弟病势才渐有起色,他姐姐那时才二十四岁,坚持要给兄弟作妻小,兄弟虽觉年纪大了她一大把,恐齐大非耦,但兄弟这条命是人家救的,情难推辞,就这样草草成婚,她就是小女的娘……” 唐纪中问道:“后来呢?” “唉!”宓飞虹眼中湿润了,凄苦地道:“老弟恐怕决想不到,蕙娘原来是白衣圣教门下,她那弟弟当然也不是真的兄弟,他们是奉命来笼络兄弟的,因为兄弟在江湖上,被人号称飞虹剑客,还薄有虚名……” 唐纪中惊奇道:“会有这种事?” 宓飞虹看了他一眼,心想:“难道你妻子霍如玉真是霍五的侄女?不是因为你的性命掌握在白衣圣教里,你爹会上钩吗?” 这话当然没说出来,只是点点头,继续道:“蕙娘嫁给兄弟之后,曾劝兄弟投效白衣圣教,但被兄弟拒绝了。直到第二年,她怀了身孕,她曾暗中告诉兄弟,教主因她未能达成任务,已经责怪下来,要她回去。兄弟和她商量之下,就决定及早离去,在晚餐时候,兄弟出其不意制住了她兄弟的穴道,夤夜上路,直到安徽六合,才定居下来,却没想到三个月之后,蕙娘无故失踪,从此杳无消息唐纪中问道:“那么副座怎么会知道尊夫人生了令援呢?” 宓飞虹凄然道:“自从搬到六合,蕙娘始终提心吊胆,怕教主派人追缉;曾不止一次和兄弟说过,不论她生男生女,都会取名飞虹,这样兄弟就容易找得到了,兄弟十一年中走遍天涯,也从没遇上一个叫飞虹的人。 后来遇上了秦总管,才听他说出蕙娘产后去世,留下一个女孩,教中照顾得很好,只要兄弟肯担任碧落山庄的副总管,他保证咱们父女可以团聚,兄弟为了小女,才答应下来的了。” 唐纪中道:“副座身为副总管,怎么会……” “唉!老弟总该知道……” 宓飞虹目光一瞥小天井,uu看书w.uknsh才道:“咱们这里,只是白衣圣教的外围而已,真正教中核心并不在此,兄弟这副总管算得什么?”说到这里,抬目问道:“老弟,兄弟已经坦诚相告了,老弟是否见过小女,知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唐纪中心中暗道:“他女儿飞虹明明就在这里,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可见白衣圣教贼人连自己人都守口如瓶,一点消息都不肯泄露了。竹逸先生送他这封密函,那是有意要自己策反他了。”心念转动,一面点头道:“在下确曾见过一个叫飞虹的姑娘……” 宓飞虹神情激动,没待唐纪中说下去,就一把抓住他手腕,急急问道:“老弟,小女她……在那里?” 唐纪中微微地攒了一下眉,说道:“这个……”故作沉吟地问道:“副座只是想见她一面,还是……” “兄弟自然想见她一面了。”宓飞虹急道:“当然最好是能够父女团聚了。” “这个恐怕不容易。”极限大魔尊 三百零六 挖苦! 唐纪中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副座请想想看,他们如果有心让你们父女团聚,副座已经担任了副总管,早就该让你们团聚了,何用一直都不肯告诉你?这一道理,副座应该懂吧?” “我懂!”宓飞虹气愤地道:“因为小女在他们手里,可以作为人质,不怕我不服从他们。” “对了。”唐纪中点头道:“譬如在下,被他们做了手脚,不怕家父不归顺他们,家父归顺了他们,四川唐门就有一半捏在他们手掌心里了。” 宓飞虹看着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说道:“老弟只要告诉兄弟,小女在那里,兄弟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 唐纪中没待他说下去,就接口道:“把令爱救出去,对不?” 宓飞虹脸色为之一变。 唐纪中不待他开口,忽然笑了笑,道:“副座既然对在下推心置腹,说出心里的话来,在下也可以据实奉告,他们虽然在在下身上下了某种奇毒,必须按时服用他们的解药,但其实……” 宓飞虹问道:“其实怎么样?” 唐纪中得意地笑道:“在下身上奇毒,早就解了。” 宓飞虹目光奇异,问道:“老弟……” 唐纪中摆了一下手,说道:“副座真有决心,救出令爱,也并不是难事。” 宓飞虹眼睛一亮,矍然道:“老弟有办法?小……小女究在何处?” 唐纪中道:“这个副座不用多问,只要副座下定决心,在下保证可以使副座父女团圆的。” 宓飞虹道:“老弟你真能使兄弟父女团圆,兄弟就是粉身碎骨,也决不皱眉,不过老弟有何妙计,能否见告?” “这个目前还不能说。” 唐纪中道:“副座暂时且忍耐,俟在下今晚见过一个人之后,一定有好消息奉告的。” 他今晚和楚琬有约,想和她商量,如何能把飞虹救出来。 宓飞虹左手一举,右手衣袖也跟着飞起,作了个抱拳姿势,说道:“果如老弟所言,大德不言谢,今后老弟如需兄弟协助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唐纪中欣然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宓飞虹举起手掌,和唐纪中互击一掌,然后说道:“兄弟今晚听候老弟的佳音,多多费神,兄弟告退。” 说完,再次飞起衣袖,抱了抱拳,就举步往外行去。 唐纪中心里暗暗高兴,说服了宓飞虹,等于把“黑衣卫”全说服了。目送宓飞虹走后,迅速取出秦皓给自己的密柬,撕开封口,抽出一张字条,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得怔住了! 原来字条上写着:“今晚二更,命全体神武队守卫三官庙四周,任何人均不得出入,否则一律格杀勿论。”下面另有五个字:“行宫紧急令。”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今晚会发生什么意外。他随手把密柬塞入怀中,急于找卞药师研究这一突如其来的紧急密令,立即举步朝外行去。 派出去巡逻的神武队武师的午餐,是由专从选出去的,他们都不用回到三官庙进餐的。 唐纪中出了三官庙,向西行去,不过数里,就在一棵大树下遇上了卞药师,和赤煞西门渊。 唐纪中朝西门渊略一抱拳,说道:“西门前辈请到五丈外守护,以防有人来窥伺。” 西门渊闻言,立即举步朝五丈外走去。 卞药师没待唐纪中开口,就压低声音说道:“总舵有紧急命令来了,决定今晚对白衣圣教行宫采取行动。” 唐纪中道:“今晚就要行动?” 卞药师点点头道:”总舵接到老弟的报告,认为余无天是匪教的重要人物,在他疗伤期间,骤出不意,才能一鼓荡平,等他伤势好了,此人狡猾如狐,就会被他再次漏网。” 唐纪中点点头,问道:“晚辈可有什么差遣吗?” “有!这一行动,当然少不了老弟。” 卞药师含笑道:“老弟的任务有两件,第一,今晚二更,你要神武队全体出动,围住三官庙四周,不得放任何人离开三官庙,否则格杀毋论,然后你可把神武队的指挥银哨,交给宁阳前辈……” 唐纪中听得不由一怔,总舵这道紧急命令,岂不和秦皓交给自己的密柬——行宫命令一样,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卞药师接着道:“第二,你和丁姑娘(霍如玉)可赶去五虎岭,和总舵的人会合。” 唐纪中抬目道:“药师前辈,这事情有些古怪!” 卞药师“哦”了一声,注目问道:“老弟还发现了什么?” 唐纪中就把秦皓交给自己的密令,也要自己二更以后率同神武队守护三官庙四周,不准任何人出入,说了一遍。接着说道:“这和咱们的计划不谋而合,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发生!” 卞药师微笑道:“老弟将计就计,那不是正好吗?” 唐纪中眼看卞药师听自己说完,毫无错愕之色,心中暗自感到奇怪,接着又把唐世良认出自己两人的行藏,以及宓飞虹和自己密谈的一席话,也说了出来。 卞药师颔首道:“唐世良果然老奸巨猾,你已经点了他的穴道,那就随他去好了;至于宓飞虹他手下有三十六名黑衣卫,都是久经训练的武士,个个都有极高的武功,力量不可忽视,如能为我所用,那就更好了。” 唐纪中道:“晚辈只要和楚姑娘见面后。能够先把飞虹姑娘救出来,让他们父女见了面,这一点大概就没问题了。” 卞药师点头道:“如此就好。” 唐纪中匆匆赶回三官庙,一脚来至西院,刚跨进院门,就看到霍如玉一个人站在小天井一排花架子前面,正在欣赏着盛开的盆栽花木。 唐纪中叫道:“如玉,爹醒了没有?” 这座院子里有四间房,住的是秦皓、宓飞虹、唐世良、戚继祖四人,戚继祖在塔林失陷,没回来。现在还住着三个人,他自然要这样问话,才不至让人听了起疑。 霍如玉道:“爹醉得很厉害,方才又要热茶,又要热面巾,刚平静下来,已经睡着了呢。” 唐纪中道:“反正没什么事,让他老人家多睡一会儿好了。” 站在天井里,有人进出,可以一眼看得到,说话也不虑被人窃听。 唐纪中走近过去,和她并肩站定,装作欣赏花木,把卞药师说的话,悄悄地说了一遍。 霍如玉举手掠掠鬓发,低声道:“你托楚琬去查卞药姑的下落,和她约了什么时候?” 唐纪中道:“本来和她约在二更以后。” 霍如玉道:“如今又有飞虹的事,要和她商量,总管又要你率领神武队出发,时间都挤在一起,那怎么办?” 唐纪中道:“不要紧,不过稍为匆忙了一点。” 霍如玉道:“我去找楚琬,你看可好。” 唐纪中道:“不妥,你本来是她师妹,去找她没什么不对,但你现在是霍如玉,找她就不方便了,今晚行动,极端机密,万一稍露出破绽,就会影响大局。” 霍如玉道:“可惜我们对霍如玉的身份了解不够,依我猜想,霍如玉可能也是楚琬的师妹。” “可能的事情,还是谨慎些好。” 唐纪中道:“我已经仔细想过了,二更以后,事情虽然多,我们只要早些出发,还是可以应付得过来。”看了她一眼,又道:“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唐世良,你要千万小心,不能让人家给看出来了。” 霍如玉道:“他喝醉了酒,睡熟了,不会有人起疑的。”接着轻“哦”了一声,又道: “你说晚餐之后,我们早些出发,有一件事,你必须先要妥善安排才行。” 唐纪中口问道:“什么事?” 霍如玉偏头说道:“宁阳老人不是认为谈朕一伙人很可能有问题,既然他们可能有问题,今晚你分配他们任务的时候,最好把他们个别隔离开来,这样就不怕他们出花样了。” 唐纪中口里不觉“噢”了一声,欣喜地道:“幸亏贤妻提醒了我,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霍如玉粉脸一红,轻啐道:“你又……” 又什么,她羞得说不下去,但心里却有着一丝温馨的甜意! 天色很快就昏暗下来了中间客堂里已经点燃了灯烛,桌上也摆好了酒菜。 本来在这里一起进餐的有四个人,唐世良、戚继祖,和唐纪中夫妇。 今晚唐世良酒醉未醒,吃饭的却只有唐纪中和霍如玉两人。两人因今晚有事,所以吃得很快。饭后,当差的汉子替两人送上了香茗。 唐纪中拿起茶盏,只喝了一口,就放回几上,就待站起身来。 霍如玉看了他一眼,笑道:“瞧你,uu看书 ww.uukanshu坐立不安的样子;现在还早着呢,人家这时候还没吃饭哩!” 她口中的“人家”,当然是指楚琬了。 唐纪中脸上微微一热,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马上就是初更了,我总得先把人手调配好了,带出去才成。” “那也不用这么急。”霍如玉柔声道:“把这盏茶喝完了,再出去不迟。” 唐纪中只好再捧起茶盏来,轻轻喝着。 霍如玉嫣然一笑道:“这茶叶还不错吧?” 唐纪中道:“很好!” 霍如玉低笑道:“你方才匆匆地吃了两碗饭,就像狼吞虎咽一般,我还以为你茶饭都无心了呢!” “好哇!”唐纪中放下茶盏道:“原来你是在绕着弯子挖苦我!”极限大魔尊 三百零七 不谋而合! 霍如玉娇笑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正说之间,唐纪中忽然一扬手,道:“有人来了!” 霍如玉知道他内功精纯,耳朵特别敏锐,举目往外看去,还不见人影。 唐纪中道:“还在院子外呢!” 过没多久,只听一个娇脆的声音在廊前叫道:“唐领队在吗?” 唐纪中道:“进来!” “是”那娇脆的声音应了一声,从门外走进一个绿衣小婢,说道:“小婢见过唐领队、唐少夫人。” 唐纪中看到她,心头不禁一喜,忙道:“是小红姑娘!”一面急忙朝霍如玉道:“如玉,她叫小红,就是飞虹。” 飞虹听得一怔,望望两人,娇声说道:“小婢早就不叫飞虹了。” 唐纪中间道:“小红姑娘来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飞虹道:“小婢是奉总管之命,来请唐领队的。” 唐纪中问道:“秦总管现在哪里?” 飞虹垂首道:“总管说,有机密之事奉商,所以要小婢前来相请,由小婢领唐领队去。” 霍如玉听得觉得蹊跷,自然并不放心,问道:“就请他一个人吗?” 飞虹道:“总管曾有交代,如果唐少夫人不放心的话,也可以一起去。” 霍如玉望着唐纪中道:“我和你一起去。” 唐纪中点点头道:“好吧!” 两人站起身,飞虹躬身一礼,说道:“小婢领路。” 转身便往外行去,她没再作声,走出三官庙,循着山径向右,一路上只是低头疾走。 现在已经来至一座小山峰的脚下,飞虹依然没有停步,脚尖点地,轻快地朝小山峰上掠去。 唐纪中和霍如玉互望了一眼,因为这里正是和楚琬约的地点,如今秦皓也约自己两人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事呢? 登上峰顶,六角小亭前面伫立着一个人,一个长发披肩的绿衣丽人! 霍如玉骤睹此人,差点叫出“大姐”来。 这绿衣人正是楚琬。她看到飞虹领着唐纪中、霍如玉上来,立即迎了过来,含笑道: “唐纪中、唐大嫂来了,快请亭子里坐。” 唐纪中心想:“原来是她约自己两人来的。一面抱拳说道:“楚姑娘也在这里?” 这句话带着探询的口气! 霍如玉给大姐这声“唐大嫂”叫得双颊飞红,没作声! 楚婉含笑道:“我也是秦总管约来的,他刚走,说还有一件急事待办,贤伉俪来了,就在亭子里稍候。” 三人相偕走进亭子,各自在石凳上落坐。 飞虹不待吩咐,取起盘中茶壶,和三个茶杯,给三人倒好了茶,说道:“大小姐、唐领队、唐少夫人请用茶。” 她垂手站到边上。 楚琬纤手端起茶杯,一双俏眼看着两人含笑道:“贤伉俪请。” 霍如玉被她又是“唐大嫂”又是“贤伉俪”,叫得又羞又急,心想:“好啊!我也要还你两句才好。” 一面随手拿起茶杯,说道:“谢谢大小姐,小妹听说大小姐有了意中人,还是一位文武双全,风流潇洒的少年公子,不知可有其事?” 楚琬被她蓦地一问,不禁被问得粉脸通红,轻轻地啐道:“唐大嫂,你是听谁说的呢?” 霍如玉看她羞窘模样,心里暗暗地高兴,披了披嘴,说道:“小妹是听纪中说的。” 唐纪中坐在她们师姐妹两人中间,甚是感到尴尬。 “对了”楚琬忽然展齿笑了,秋波一横,朝唐纪中看了一眼,忍着笑道:“我方才听秦总管说,是唐领队亲口告诉他的,唐大嫂有喜了,我还没向二位恭贺呢!” 话说出来了,粉脸也随着蓦地飞红了! 这话说得霍如玉大羞,娇急道:“你……”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峰顶已出现了一条人影,迅快地朝亭子走来。 今晚月色甚明,照在地上,就像铺了一层轻霜。 三人目光一抬,就可以看清来人的面貌。 楚琬奇道:“会是宓副总管!” 宓飞虹走近亭子,才看到亭中坐着的三个人,也似乎微微一怔,连忙左手一举,行了一礼,道:“大小姐、唐老弟、少夫人都在这里。” 唐纪中眼看宓飞虹赶了来,正好飞虹也在场,这是最好的机会了,他心中正在盘算着如何开口才好? 楚琬问道:“宓副总管有什么事吗?” 宓飞虹道:“兄弟刚才在庙门前遇见秦总管,他交给兄弟一封密柬,托兄弟送交大小姐亲拆。” 楚琬听得奇道:“他刚刚下山,怎么又要你给我送密柬来呢?” 接着又问道:“密柬呢?” 宓飞虹走入亭子,从怀中取出一封密柬,递了过来。 唐纪中道:“副座请坐。” 飞虹立即过来倒了一杯茶,送到宓飞虹面前,说道:“宓副总管,请用茶。” 宓飞虹含笑道:“多谢姑娘。” 楚琬撕开密柬封口,抽出一张信笺,只看了一眼,就宛眉微微一横,说道:“秦总管这是什么意思?” 霍如玉问道:“他密柬上怎么说呢?” 这话本该是唐纪中问的,但此时他的身份只是神武队领队,而霍如玉却是楚琬师妹,所以由霍如玉问了出来。 楚琬把手中密柬朝唐纪中递来,说道:“你看。” 唐纪中低头看去,只见纸上写着:“促成父女团聚,善莫大焉!” 这下看得他心中大感惊疑不止!秦皓把楚琬、飞虹和自己两人约到这里来,又约了宓飞虹,这是他有意巧为安排的了。 他……到底是敌是友呢?他立即脸含微笑,说道:“秦总管这封密柬,只有在下看得懂。” 楚琬偏过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含情脉脉的看着他,问道:“那你说,这密柬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呢?” 唐纪中忽然站了起来,朝宓飞虹拱拱手,笑道:“恭喜副座,这虽是秦总管的苦心安排,在下也总算可以向副座有个交代了。” 宓飞虹虽然听得出唐纪中话中的口气来,但还是出口问道:“唐老弟,你的意思是说……” 楚琬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唐世中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拉着宓飞虹一同落座,说道:“副座且请坐下来。” 一面又朝飞虹招招手,道:“小红姑娘,你过来。” 飞虹闻言,立即趋步过来。 她问道:“唐领队,有什么事?” 这时霍如王已经附着楚琬的耳朵低声说着。 唐纪中抬头问道:“小红姑娘,你今年几岁?” 飞虹姑娘给他问得一下羞红了脸,低垂粉颈,幽幽地说道:“小婢……今年……十七岁……” 宓飞虹已有听觉,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飞虹直瞧! 唐纪中又道:“小红姑娘,你原来的名字不是叫小红,是到这里才改了名的,对不?你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原先叫什么名字?” 飞虹涨红了脸,说道:“唐领队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唐纪中说道:“就是因为在下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要姑娘说出来,这件事关系着姑娘的身世。” 飞虹姑娘不甚娇羞道:“好嘛!”她低垂着头,又道:“小婢本来叫飞虹,十岁那年,张嬷嬷领着小婢到碧落山庄去,因为小婢的名字和宓副总管相同,才改叫小红……” 窃飞虹激动得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飞虹的手,目含着泪光,说道:“你真是我的女儿,这十七年来,为父到处都在找你,天可见怜,咱们父女总算见而了。” 飞虹睁大了双目,怯生生地道:“宓……宓副总管……” 唐纪中道:“小红姑娘,宓副总管就是你失散多年的生身之父,不会错了,你还不快和宓副总管相认?” 楚琬也道:“小红,唐领队说得极是,而且今晚之事,是秦总管一手安排的,你看这是秦总管要宓副总管带来给我的密柬。秦总管他就是要我协助你们父女团聚,所以宓剐总骨是你的生身之父,是绝对不会错的了。” 小红直到此时,才扑跪在地上,哭着叫道:“爹,女儿不孝,一直不知道你老人家,就是我爹,爹,我娘呢?” 宓飞虹更是心情激动,老泪纵横的把飞虹拉入怀里,说道:“乖女儿,爹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娘,十七年来,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你娘……你娘……她……她……” 她生下你就过世了,这世上,你就是爹唯一的亲人了这是感人的场面。 宓飞虹父女抱头落泪。楚琬和霍如玉也陪着在拭泪。 唐纪中抬头看看天色,就以“传音入密”朝楚琬道:“琬妹,今晚二更,神武队奉命守护三官庙四周,不准任何人出入,你负责内巡,不可要他们外出。” 楚琬听得一怔,也以“传音入密”问道:“这是谁下的命令?” 唐纪中道:“是秦总管传达下来行宫的紧急命令。” 楚琬疑信参半,问道:“是不是你们有什么行动?” 唐纪中道:“在下接到总舵的命令,uu看书uukanhu.om今晚要去对付行宫,这里神武队的指挥交由义父宁阳老人负责。” “奇怪!”楚琬攒着双眉,说道:“行宫的命令,怎么会和你们总舵的行动不谋而合的呢?” 唐纪中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楚琬关切地问:“会不会有什么不要?” “不妥”,就是说会不会是陷阱?她不好明说。 唐纪中道:“不会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楚琬道:“要不要我协助呢?” 唐纪中说道:“不用了,你是内巡,走开了会引起他们注意的。” 楚琬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要多小心些!”极限大魔尊 三百零八 面具与假发! 唐纪中点点头道:“我会的。” 说着站起身,朝宓飞虹抱抱拳道:“副座父女重逢,可喜可贺,在下尚有要事在身,要先走一步了,不过在下有几句话,要和副座单独一谈。” 宓飞虹连忙应道:“唐老弟有何见教?” 唐纪中举步走出石亭,眼看宓飞虹果然跟了过来,这就低声地问道:“副座如今有什么打算?” 宓飞虹道:“兄弟准备带着小女离开此地,老弟以为如何?” “只怕不成!” 唐纪中道:“本教势力遍布江湖,副座这一走,他们会放过你吗?这样一来,你们父女就会水无安宁之日。” 宓飞虹听得木然道:“那该怎么办呢?” 唐纪中说道:“今晚你且把飞虹姑娘留在大小姐的身边,过了今晚,副座就可以把令援带走了。” 宓飞虹道:“唐老弟,今晚有什么事吗?” 他不愧是个老江湖,唐纪中的口风,他约略地听出了几分! 唐纪中脚下一停,忽然转过身来。他两道神光湛湛的眼睛,直逼着宓飞虹,说道:“副座在下午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呢?” 宓飞虹和他眼神一对,心头不禁猛然地一惊!暗暗地忖道:“难道他不是唐纪中?”一面忙道:“兄弟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兄弟……” 唐纪中不待他说下去,截住道:“副座统率黑衣卫,才能自保,今晚只要约束属下,不准外出,就可无事。” 宓飞虹道:“老弟之意,是要兄弟率领黑衣卫严守中立了?” 唐纪中笑了笑,道:“副座明白就好。”一面朝霍如玉招招手,道:“如玉,我们得走了。” 霍如玉答应一声,和他双双下山而去。 宓飞虹虽然不清楚唐纪中要自己率领的黑衣卫今晚严守“中立”,今晚到底会发生什么变故呢?但他可以看得出来,秦皓、楚琬、唐纪中三人,早已互通声气,联结在一起了。 试想三官庙的实力,一共只有三支武力:一支是楚琬负责的内巡,一支是由唐纪中率领的神武队,一支是自己率领的黑衣卫。 唐纪中要自己严守“中立”,那么神武队和内巡可能会有举动了?他们三人联手,是倒“老夫人”呢?还是…… 他不用多想,唐纪中说得对,自己统率黑衣卫,有力量才能自保,这就朝楚琬单掌当胸,躬身道:“在下今晚还有任务,小女就暂时留在大小姐身边,有大小姐保护,在下就可以放心了。” 楚琬道:“这是唐纪中教你的了,好吧!你把小红留在我这里,你快去吧! 唐纪中、霍如玉两人赶去西首僧寮,神武队的人,因为没有领队发令,所以他们都坐在卧室里待命。 唐纪中取出银哨,要大家跟他出发。一行人随着他出了三官庙。 唐纪中取出密柬说道:“诸位前辈,本队今晚奉命守护三官庙,这是上面交下来的特别任务。 现在请诸位前辈听清楚了,咱们把三官庙的前、后、左、右,共分为八个方向。 那就是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每一个方向,由两位前辈负责,在下按人数分配如下,请大家注意了。 正东方:万青峰、柴一控,东南方:凌战、崔介夫;正南方:邢铿、谈朕;西南方:金赞廷、章守勒;正西方:霍天柱、娄通;西北方:陆其昌、敖六;正北方:莫奇龄、霍五。 另外宁阳老人、西门渊、何津航(金鼠)三位随同在下夫妇,及时支援各处。从现在起,直到收令为止,三官庙四周,不得放任何人出人,一经发现,格杀毋论,诸位前辈都明白了吧?那就请各自到指定的方位去吧!” 他话声一落,轻轻吹了一下银哨,所有的人立即散了开来,纷纷地纵身掠起,朝自己分配的方向掠去。 留下的只有南宫老人和赤煞西门渊、何津航(金鼠)三人。 唐纪中把银哨交给南宫老人,一面朝西门渊道:“西门前辈,你和南宫前辈一起,负责总巡,一切均须听南宫前辈调度。” 赤煞西门渊点了点头。 唐纪中接着以“传音入密”朝南宫老人说道:“义父,孩儿和丁姑娘奉命赶去五虎岭,这里就交给义父了。” 南宫老人领首道:“你们快去吧!” 唐纪中又道:“还有宓飞虹率领的黑衣卫,孩儿已和他约定,要他约束属下,不准外出,他答应严守中立,楚琬负责内巡,也不会到庙外来的。 南宫老人道:“老夫已经知道了,你们快走吧!” 唐纪中回头道:“何津航,你随我到各处去走走。” 说完,就和霍如玉一起朝北首掠去。 何津航答应一声,跟着两人身后就走。赶到五虎岭,还不到二更时分。 唐纪中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冀的面具,仰首吁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总算可以还我面目了。” 霍如玉也跟着揭下面具,娇笑道:“我也一样。” 他们当然就是宁无缺和丁瑶了。 金鼠摸摸脸上,说道:“可惜在下这张脸皮,是剥不下来的。” 他是竹逸先生给他易的容。 宁无缺说道:“此间事了,咱们还要回去呢,金兄自然还要扮演下去了。” 正说之间,只见一条人影,宛如天际流星,划空飞掠而来! 丁瑶“咦”道:“这人好快身法,大哥,快看,那是谁呢?” 宁无缺道:“除了孟姐姐,别人哪有浮光掠影的身法?” 话声甫落,那条人影已经掠到岭下。 宁无缺急忙迎了上去,喜道:“果然是孟姐姐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呢?” 孟云姑被他这声口气亲密的“孟姐姐”,叫得不禁脸上微红,身形一停,低声道:“我们快些走吧!今晚这一行动,你是最重要的向导,后面的人,都是跟着你行动,伯母不放心,所以特地要我赶来的。” 丁瑶催道:“那就快些走了!” 四人立即往北奔去,金鼠在沿途留下了记号。 奔行之中,宁无缺问道:“总舵的人是不是都来了?” 孟云姑道:“不但总舵的人都来了,少林寺还出动了四位大师,和两座罗汉阵,另外有几位助阵的人。像武当青石道长、唐门掌门人唐世贤、衡山派飞云道长、岭南离火门的罗道长等人,都是听到少林寺有警,自动赶来的。” 这时已经二更天了。 本来明亮的月色,渐渐的被乌云所掩没,四野的山岭起伏,树林深森,就更显得一片黝黑! 宁无缺伸手一指前面的山岭,说道:“三间茅舍,就在那座山岭的山麓之间。” 孟云姑道:“你不是说茅屋里只有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少女吗?我们先制住这两个人,占据茅屋,那是最好了。” 宁无缺道:“这一老一少,武功稀松得很。” 孟云姑道:“也许她们昨夜只是一时凑手不及,魔教老巢所在,派在下面的人,不可能如此易与,我们还是小心些好!” 茅舍渐渐接近了。 宁无缺伸手取出面具,覆到脸上,说道:“还是由小弟领先,说是从三官庙一路巡查过来的,这样就可免得那老婆子起疑,就容易下手了。” 孟云姑道:“这样也好。” 丁瑶道:“我也要戴上面具吗?” 宁无缺道:“你不戴没关系,只要跟在我后面就好。” 当下由宁无缺为首,走在前面,孟云姑、丁瑶、金鼠三人在他身后,疾快地走近茅屋。 茅屋中住的是农家,二更天了,自然早已没灯火了。 宁无缺在竹篱门口停住,右手一抬,说道:“何津航,你上去看看,屋中有人吗?” 金鼠走入竹篱,来至茅檐之下,正待用手叩,发现两扇柴扉只是虚掩着,伸手推,呀然开启,他举步走人堂屋,站定下来,大声道:“屋里有人吗?” 屋中仍然没人答应。 宁无缺心中暗暗奇怪,跟着走人,朝左首厢房走去,定睛一瞧,木床上躺卧着一个灰布衣衫的老婆子,定着双目,一动不动,看她神情,似被人点了穴道,一时大为纳闷,忖道: “她是被什么人制住的呢?” 目光一动,发现老婆子身边,还放着一堆东西,走近床前,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张面具和一堆花白假发。 拿起面具一看,竟和灰衣老妇的面貌一般无二。 宁无缺不禁笑了,暗暗地忖道:“原来是竹逸先生已经来过了,这老婆子是他给制住的。” 只听房门口响起丁瑶的声音,叫道:“大哥,右厢房的少女已经被人制住了。” 宁无缺道:“她身边是不是有一张面具?” “是啊!”丁瑶道:“你怎么知道的?” 宁无缺道:“这里也留下一张面具。u看书 .uuahu.om” 孟云姑走了进来,说道:“看来刘前辈已经来了,堂屋木桌上,还有一盒易容的药物,瑶妹,来,你把这张面具戴上了。” 随手把一张面具递了过来。 丁瑶接过面具。问道:“大姐要我改扮那丫头吗?” 孟云姑说道:“这是刘老前辈的意思,不然,他留下了这张面具干什么呢?” 丁瑶道:“大姐那是要改扮这老婆子了?” 孟云姑笑道:“刘前辈此举,必有他的深意,你快去把她衣衫脱下来,穿到身上就行,动作要快些。” 她也走近木床,迅快脱下老婆子衣衫,穿到身上,然后戴上花白假发,再把面具覆到脸上,伸手拉过了一条棉被,盖在老婆子的身上,放下了布帐,回身走出。极限大魔尊 三百零九 2位请留步! 宁无缺在她穿衣服的时候,已经退出左厢,回到了堂屋里,果见桌上放着一只小木匣,那是竹逸先生的易容箱,心中暗道:“刘前辈已经临时在两张面具上易了容,还要留下易容木匣作甚,难道还要自己改扮什么人吗?” 孟云姑回到堂上,说道:“缺弟,你看我像不像?” 宁无缺回过身去,打量着她,缓缓地说道:“面貌、衣衫,自然是很像了,只是声音有点不对。” 孟云姑笑道:“我这是和你在说话,这几天,我们几个人都跟刘前辈学了一手,不信你听听就知道了。”接着就变成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说道:“年轻人,你现在相信了吧?” 宁无缺点点头道:“现在差不多了。 说话之时,丁瑶也在右厢房走出,正待开口。 孟云姑轻嘘了一声,道:“有人来了!” 丁瑶低声道:“金鼠呢?” 宁无缺笑道:“你不用替他担心,唔!是从后面来的,大概有七、八个人呢!” 只听几个人的脚步声走近后门便已停住了。 只有一个人大步地走了进来。 宁无缺早已取起桌上易容木匣,一下闯入左首厢房。 孟云姑也朝丁瑶轻轻推了一把,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也回到房里去,这里我会应付的。 接着只听那人叫道:“巴大娘,你睡了吗?” 宁无缺听他口音,正是昨晚巡山的“二师兄”,这就以“传音入密”朝孟云姑道:“来人是他们二师兄,昨晚巡山的就是他。” 孟云姑学着苍老的声音接口道:“老婆子睡了刚起来,方才三官庙的人巡夜,居然巡到这里来了。” 擦地一声,打着火媒,点起了桌上的油灯。 那二师兄手持折扇,已从厨房中走出,哼道:“大师姐怎么会要人到这里来的?” 宁无缺听得心中一动,暗道:“他口中的大师姐,大概就是假冒娘的管玲玲了。” 孟云姑道:“那可能不是大姑娘的意思,是那小于自作主张巡了过来的。”一面用衣袖拂着木椅,陪笑道:“二公子请坐。” 二师兄冷漠的道:“巴大娘不用客气,你们可曾露了身份?” 孟云姑笑道:“老婆子怎么连这点都会不懂?只说咱们是祖孙二个,没别的人了,那小子信以为真,就带着人走了。” 二师兄一手摇着折扇,问道:“四师妹呢?睡了吗?” 丁瑶在右厢应道:“谁说小妹睡了?” 她像一阵风般,从房中走出。 二师兄看到她,冷漠的脸上,立即有了笑意,迎着她道:“这里没事就好,愚兄也可以放心了。” 丁瑶问道:“二师兄怎么会来的呢?” 二师兄哼道:“都是秦皓,他告诉愚兄,山下似有三、四条人影奔行而来,愚兄不放心,才下来看看的。 其实,如果发现不对,你们也会拉动警铃的,警铃不响,自然不会有什么事的,愚兄这是关心你!” 他们还有警铃! 孟云姑听出这个二师兄对四师妹特别关心,就暗暗地朝丁瑶使了一个眼色。 丁瑶立时会意,朝二师兄嫣然一笑道:“二师兄我有一件东西给你看……” 二师兄含笑道:“你给我看什么……” 孟云姑等他转过身去,骤出不意,一指点在他“灵台穴”上。 二师兄话声未落,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立被制使了穴道。 丁瑶双手把他扶住,故意笑道:“你随我来。” 这话当然是说给后门外站着的几个人听的。 孟云姑和她二人挟起二师兄,迅快走人左厢房,以“传音入密”说道:“缺弟,快些改扮了。” 宁无缺矍然道:“要小弟改扮他吗?” 孟云姑道:“刘前辈留下的易容木盒,就是这个意思了。” 宁无缺道:“好吧!” 他迅速脱下自己长衫,穿上了二师兄的男衫,再朝他怀中一摸,取出一块系着红绳的钟形金牌。 另外左首还有一个革囊,内分两层,外面一层有一只鹿皮手套,和一个扁形的药瓶。里面一层却是比米粒还小的铁沙,色呈墨绿,一看就知是淬过奇毒的暗器,那么扁形的药瓶中该是解药无疑了。 宁无缺把自己的长衫折好,放人革囊之中,再把自己长剑(青阳剑)束在长衫里面的腰际,然后把二师兄放到床上,取起他的折扇,刚走出堂屋。 只见金鼠从屋外闪了进来,悄声道:“凌姑娘等八位奉命赶来,现在隐身二十丈外,这是凌姑娘带来竹逸先生的字条,请宁少侠看了依计行事。” 说完,立即塞过一张纸条。 宁无缺接过纸条,打开一瞧,上面写道:“老弟改扮之后,可制住随行八名道士,以小云八人易之,阅后毁去。” 宁无缺把纸条给孟云姑看了,就双手一搓,化作一篷粉屑。 孟云姑以“传音人密”说道:“你要他们进来,我帮你动手。” 说完,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朝厨房闪去。 宁无缺学着二师兄的声音,回头朝屋后叫道:“你们进来。” 屋后八个灰衣道土果然鱼贯从厨房走出。 孟云姑隐身在厨房暗陬,从最后一个下手。 她发指无声,出手奇快,走在后面的人,在毫无防备之下,自然很快的就被制使了穴道,走在前面的人自然更一无所知了。 宁无缺看他们走出来的只有四个,心知后面四人已被孟姐姐制住了,心中暗暗佩服她出手之快,一面“咦”道:“你们还有四个呢,怎么不出来?” 那走出来的四个灰衣道士闻言一怔,不约而同的朝里首望去。 宁无缺那还怠慢,出其不意,双手齐发,一连制住了两个。 孟云姑却在此进突然现身,振腕一指,又制住了一人。 宁无缺故意大喝一声:“什么人?” 闪身扑入,从第三个道士身边掠过之际,右手扬处,也点了他的穴道。 宁无缺眼看八个灰衣道士,孟云姑一下制住了五个,自己只制住三个,不觉笑道:“雪姐姐出手之快,小弟当真自叹不如。” 孟云姑笑了笑道:“我是在暗处,容易下手,你在明处,能制住他们三个,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丁瑶道:“如果换了我,只怕一个也制不住呢!” 金鼠走到门口,晃亮火折子,划了两个圈圈。 只见八个人影已经迅快的飞掠而来! 那是凌妙可、祝小青、孙小乙,和形意门的赵之欣、徐永旭,虎头庄黑豹端木休、金刀门郭勇、永安镖局少镖头罗尚武。 凌妙可悄声问道:“都解决了吗?” “都制住了!”孟云姑道:“二妹,快去给他们易容吧!” 凌妙可说道:“金兄请给我点上灯烛来,不然没看清楚,教我怎么依样划葫芦呢?” 金鼠道:“这里可以点灯吗?” 孟云姑说道:“我们都已经改扮好了,就算有人来了,也可以应付得了,只是二妹要快些才行。” 祝小青道:“我也会,我可以帮二姐一起来。” 孙小乙抢着道:“我也会。” 祝小青道:“你快易你自己舶吧!” 孙小乙过去掩上柴门。 金鼠随即晃着火折子,点起灯烛。 孟云姑朝宁无缺道:“你去后面守着,别让人闯进来。” 宁无缺点点头,转身往屋后走去。 不过一刻工夫,凌妙可等八人都易好了容,也换上了灰布道袍。 只是凌妙可、祝小青两个女孩儿人家,身材较为矮小,穿上道袍,更嫌宽大,好在束上腰带,混在众人之间,一时也看不出来,何况还在深夜里,自然更不容易发觉。 于是大家一起动手,把八个道士搬进了右首厢房。 凌妙可悄悄地走到厨房后门,探首叫道:“大哥,可以了!” 宁无缺要赵之欣、徐永旭、端木休、郭勇四人,站到后门口去,才回身走入,朝着孟云姑问道:“现在该如何了?” 孟云姑道:“现在离三更还有半个更次,总舵的人还没到齐,咱们就在这里等候消息好了。” 凌妙可道:“家师临行前,交代过我,今晚二更过后,他老人家会有消息传过来。” 宁无缺问道:“刘前辈去了哪里?” 凌妙可道:“不知道,他老人家昨晚就走的。” 突听屋后传来赵之欣的喝声:“二位请留步!” 接着响起一个女子声音,冷冷地道:“你们竟敢拦我的去路”宁无缺一下就听出是管巧巧五师姐的声音,急忙朝凌妙可等四人挥挥手道:“你们快站到前门去。” 一面立即闪身往后掠去。 赵之欣道:“这是二公子的命令,没他点头,任何人都不准出入。” 接着另一个娇脆的声音说道:“你知不知我们就是找二师兄来的。uu看书ww.ukansh” 宁无缺呀得又是一怔,忖道:“会是管巧巧?” 这时他正好掠到厨房,急忙含笑道:“五师妹、七师妹找我何事?” 赵之欣出声阻拦,无非是向屋中的人报警而已,宁无缺既然已经出声,他自然不再阻拦了。 管巧巧哼道:“二师兄好大的架子,没事,我们会来找你吗?” 随着话声,两人已缓缓地走入。 宁无缺问道:“你们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五师姐冷冷地道:“秦皓从山下回来,曾说获得最机密的消息,昨晚曾来踩盘的孟云姑,探知本教行宫所在,立即转告了少林寺。少林和尚自然不肯让本教落脚在他们附近,就联络终南五老和附近几个门派,准备对付咱们,所以夫人要我们全体戒备……”极限大魔尊 三百一十 人手不够! 宁无缺道:“这个愚兄已经知道了,不然愚兄会带他们到山下来布防?” 孟云姑跟着走入,含笑道:“五姑娘、七姑娘请到前面坐。” 她引着两人往前走去。 五师姐撅起嘴道:“我们又不是信使,不该给人家送信来的。” 宁无缺听出她的口气,好像是给自己送信来的,这就含笑问道:“五师妹替谁送信给我呢?” 管巧巧道:“还不是秦皓,他说有一条妙计,可以生擒前来觑伺行宫的人,正好遇上我们,就托我们带来一封密函,转交给你。“ 宁无缺问道:“信呢?” 管巧巧道:“在我这里!” 宁无缺道:“那就快给愚兄瞧瞧!” 丁瑶适时从右厢走出,叫道:“七师妹把信给我。” 管巧巧知道四师妹和二师兄情投意合,所以二师兄的事,她都要过问,这就把信递了过去。 丁瑶伸手接过,撕开封口,抽出一张字条,只看了一眼,就慌忙塞给宁无缺,说道: “还是你看吧!” 宁无缺低头看去,字条上只有七个字,那是:“送上柳琼枝一名。” 柳琼枝当然就是五师姐了。 宁无缺看了,暗暗地笑了,这字条岂非正是竹逸先生写的?目光一抬,望着五师姐笑道:“这张字条和五师妹有关……” 五师姐脸色一沉,哼道:“秦皓写了些什么?” 宁无缺随手把字条递了过去,说道:“五师妹自己去看吧!” 五师姐刚伸手接过字条,宁无缺闪电般点出一指,制住了她的穴道,一面笑道:“真抱歉,碰上的又是你。” 管巧巧惊奇的望了宁无缺一眼,问道:“二师兄,你点了五师姐的穴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宁无缺笑道:“愚兄自有道理。” 管巧巧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宁无缺,脸上忽然流露出惊怖之色,颤声道:“你……” 这个“你”字,只有宁无缺听得出来,指的已经不是她的,“二师兄”,而是宁无缺。 她并不是为了五师姐被点住穴道而惊怖,而是为了宁无缺改扮成“二师兄”,必有举动,才使她感到惊怖欲绝! 宁无缺含笑道:“你知道就好。” 管巧巧望望巴大娘(孟云姑),再看看四师姐(丁瑶),说道:“你们……” 她没说下去,但她可以猜得到她们都是假扮的了。她目光再次投到宁无缺的脸上,真挚地道:“你不能去,千万不能……” 宁无缺笑道:“你不用说了,纵是龙潭虎穴,也非去不可。” 管巧巧身躯一阵颤抖,几乎哭出声来,说道:“你不知道,你去了再也不能活着下来,你……” 孟云姑道:“不要紧的,只要你肯合作,就不会有多大危险的。” 管巧巧目光注向孟云姑,说道:“你就是孟姐姐了?” 丁瑶听得暗暗奇怪,忖道:“管巧巧好像和大哥、大姐都很熟!” 孟云姑笑道:“管家妹子。你说对了,上次还多亏你偷到解药,救了不少的人。” 管巧巧脸上一红,幽幽地说道:“小妹只有这些微薄的力量,帮不上什么大忙。” 她忽然一把拉住了孟云姑的手,央求道:“孟姐姐、你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千万不能,郎寰宫里高手如云,就拿大师兄来说,他比我姐姐(管玲玲)要高出很多,教主夫人当然还要高。还有道院里的三位值坛师博,听说最近又敦请了几位教外的仙师,武功还在教主之上,你们人单势薄,怎么能够上去,万一……万一……” 她急得一双盈盈秋波中,起了一层雾水,忍不住滚落晶莹如珠的泪水。 丁瑶现在明白了!管巧巧对大哥也有一份深挚的儿女之情!哼!大哥真是风流种子,到处留情! “我们不会人单势孤。” 孟云姑略作沉吟,忽然举手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也迅快地脱下巴大娘的蓝布衣裙,朝丁瑶道:“瑶妹,快叫金鼠传信,叫刘媒婆赶来,叫她改扮巴婆子,我和缺弟、管家妹子一起上去。”把面具和蓝布衣裙一起交给了丁瑶,然后回头道:“管家妹子,请你稍候。” 一手挟起五师姐朝左首厢房中走去。丁瑶不敢怠慢,立即跑到门口,告诉金鼠,要他尽快通告刘媒婆赶来。 不多一会,孟云姑已经易容改装,从左厢走出来。 管巧巧问道:“宁少侠,你们把五师姐怎样了呢? 她和我最好了,你们不能伤害她。” 宁无缺道:“不会的,我们只是制住她的穴道而已!” 孟云姑道:“你五师姐叫柳琼枝,我已经知道了,二师兄、四师姐呢,叫什么名字?” 管巧巧道:“二师兄叫伍致中,外号铁扇夺魂,他的夺命神砂,淬过剧毒,十分的霸道。四师姐叫丁慧珊。” 孟云姑回头朝丁瑶道:“你记住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刘媒婆已从门外走了进来,笑道:“孟姑娘在找老婆子?” 一脚跨进屋来,不由得怔住了,里面的人,她一个也不认得! 孟云姑忙道:“刘婆婆,我是雪姑呀!” 刘媒婆“哦”了—声,笑道:“原来……难怪……” 孟云姑嘘道:“刘婆婆,声音轻一些!” 宁无缺道:“刘婆婆来得这么快?” 刘媒婆轻声道:“老婆子是遵奉咱们本家大帅的密札,指定二更天必须赶来此地,听候孟姑娘差遣,所以先赶来了。” 孟云姑由衷地道:“竹逸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安排得丝丝入扣!”一面朝刘媒婆招招手,道:“你快随瑶妹到左首房里去。” 刘媒婆目光转动,问道:“丁姑娘呢?” 丁瑶忙道:“我就是,刘婆婆快快来。” 刘媒婆跟着丁瑶往左首房中走去。 一会工夫,刘媒婆已换好衣服,戴上了面具,从房中走出。她的身材和巴婆子差不多,不用装作,也十分相似了。 这时只见金鼠匆匆从门外走入,朝宁无缺孟云姑拱拱手道:“少林、终南的人,都已到了。青松道长、老夫人也随后就可赶到,向前辈(银拂叟向天伦)要在下转告三位,可以上去了。” 宁无缺点点头,转脸朝孟云姑、管巧巧二人说道:“我们走吧!” 丁瑶道:“大哥、大姐,我和婆婆也不用留在这里了我看还是一起上去的好。” 她是不放心大哥,才要跟上去的。 孟云姑沉吟道:“这样也好,我先上去,你和刘婆婆先待在这里,稍后再拉动巴婆子床头的警铃,然后撤回山上去,就说敌人大举来犯,你们两个挡不住才退上去的,上去之后,就和我们会合。” 刘媒婆道:“就这样办好了。” 孟云姑道:“我们可以走了!” 管巧巧怔怔地道:“这一来,我真的叛教了。” 孟云姑拍着她肩膀,低笑道:“妹子,你选择的绝对正确,良禽尚要择木而栖,魔教危害武林,无恶不作,是一个人人唾弃的邪教,你弃暗投明,有什么不对?我们都不会亏待你的……” 最后以“传音入密”说道:“缺弟更不会亏待你的。” 管巧巧粉脸骤然红了起来。 孟大姐最后的那句话,乃是她最喜欢听的一句话,有了她这句话,一颗芳心也就踏实得多了。 宁无缺已要守在前面门口的凌妙可等四人回入屋来,说道:“我们走吧!” 管巧巧低垂粉颈,跟着宁无缺、孟云姑两人身后,朝屋后竹林走去,凌妙可等扮成灰衣道士的八人,也随后紧跟而上。 宁无缺走在最前面,就在他登上大石崖,一眼看到石窟前面,并肩站着两个身穿大红长衫的汉子,只要看这两人一身打扮,就是伍致中的师兄弟了。 宁无缺还未开口,那两个红衫汉子已经拱拱手道:“二师兄,下面可是有什么重要的情况吗?” 宁无缺一手持折扇,故作冷傲,问道:“你们听谁说的?” 在他说话之时,孟云姑和管巧巧也随着上来。 孟云姑急忙以“传音入密”问管巧巧道:“这两人是谁?” 管巧巧以“传音入密”答道:“是三师兄束化龙、四师兄万成章。” 孟云姑再以“传音入密”朝宁无缺道:“他们是你的三师弟束化龙、四师弟万成章。 束化龙道:“小弟和四师弟方才遇上秦总管,看书wwuukansu.o 是他说的,下面似有情况,二师兄已经赶下去了,要小弟两人在这里等侯,如果二师兄再不上来,小弟就要下去接应……” 宁无缺回头看了孟云姑一眼,这是暗号,要她准备一起出手,迅速解决这两个人。一面摇着折扇,冷冷笑道:“秦皓就是这个毛病,凡事疑神疑鬼的,愚兄下去察看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接着又道:“不过你们两人来得正好,四师妹和巴婆子只有两个人,守在下面,人手总是单薄了一点。所以愚兄的意思,是想要请你们两个也下去,帮着她们看守,就不会有什么大差错发生了。” 束化龙迟疑道:“小弟二人,今晚值勤是在本山……” 宁无缺脸色一沉,说道:“难道下面不是本山范围吗?愚兄负责总……” 孟云姑及时接口道:“本来二师兄的意思,是要小妹和七师妹留在下面的,小妹因郎寰仙境也许有事,所以才赶上来的。三师兄、四师兄既然空着,就下去帮个忙,其实万一有什么情况,也是山下首当其冲,二师兄的顾虑是对的。”极限大魔尊 三百一十一 强敌入侵! 束化龙朝四师弟万成章点点头,道:“好吧!四师弟,咱们下去。” 万成章回头笑了笑道:“二师兄的心思,兄弟还会不清楚吗?你是要咱们去保护四师妹罢了!” 两人随着话声,果然相偕往石崖下走去。 上下石崖,只有一条路而已,要下去、就得从宁无缺以及孟云姑、管巧巧等人的身边而过。 宁无缺迅速地和孟云姑递了一个眼色。他让束化龙过去之后,待得万成章经过之际,右手骈指若朝,一下就点了他后心的“灵台穴”上。 孟云姑也在同时,等束化龙过去之后,倏地点了他身上死穴。两人做梦也想不到同门师兄弟,会对他们骤下杀手,自然毫无戒备之心,空有一身武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两人口中发出一声轻“呃”,同时应指飞起,凌空朝石崖跌落下去。 管巧巧是教主夫人的女弟子,和教主门下这些师兄,虽然也算是同门厂平日毫无感情可言的。因此,她对两人中指坠落石崖,也并不在意,便她心中唯一不安的还是“叛教”罪名,待回见到师傅——教主夫人,自己该怎么办呢? 宁无缺毫不待慢,回头以“传音入密”向孟云姑道:“咱们进入石窟,有两个铁甲武士,对面站立;小弟对付右边一个,孟姐姐对付左边一个,出手必须快速,要一举震断对方心脉。” 孟云姑含笑道:“我知道了。” 宁无缺没多说话,当先朝石窟中走去。 如今他扮的二师兄铁扇夺魂伍致中,乃是行宫副总巡,两边石壁间站着的两名铁甲武士当然不会阻拦,更不会要看他的令牌。 但宁无缺在昂首阔步从狭窄的岗哨前经过之时,右手闪电般横出,一掌端端正正印在右首铁甲武士的胸口上。 这一记当然是骤出不意,致令对方措手不及,才能如此顺利得手。 孟云姑紧跟在他身后,相差不过半步,宁无缺一击得手,迅快朝前跨出,她丝毫不但,右脚跨上,左手随即朝左挥出。 左首铁甲武士反应极快,他似看到宁无缺出手,因此右手赶忙格出,但这一着,早在孟云姑预料之中,左手五指往下一拂,勾住对方右腕,右手五指轻弹,发出了五缕指风,依次击中对方心窝。 照说铁甲武士有铁镜护腕,寻常刀剑都无法伤得了他,但孟云姑弹出去的五缕指风,乃是“无极神指“。 “无极神指”发出时,无形也无声,柔中寓刚,指劲直透铁甲,铁甲武士怎么也想不到她弹来的指风,竟能穿过铁甲,直袭心脏,是以只张了张口,立即死了。 这下连跟在孟云姑身后的管巧巧,也不禁看得大感惊异,心中暗暗地忖道:“看来宁大哥和孟大姐的武功,只怕还在大师兄之上呢!” 一行人顺利通过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狭窄壁道,来至宽广的大石窟中。 这座石窟,弯顶足有三丈多高,十数丈开阔,一共有五道门户,正中间是一个圆形洞窟,还有两扇黑漆铁门。 左上首一道门户里面,是白衣圣教的“道院”,有三位武功极高的值坛师傅和教主门下五名弟子,以及七十二名教友——准弟子——(灰衣道士)。 右上首一道门户里面,是“郎寰仙境”,教主夫人和七名女弟子以及侍女居住之处,宁无缺曾经进去过,下首左右两处洞窟,住的是七十二地煞(铁甲武士)。 这是管巧巧说的。石窟里大致情形就是如此。 宁无缺等人鱼贯进入这座大石窟之后,正待商量如何行动,只见金鼠已经轻快地跟着进来。 他一下闪到宁无缺、孟云姑两人身侧,悄声道:“咱们的人已经上来了,竹逸先生要孟姑娘负责堵住郎寰仙境出口,不可让里面的人出来。宁少侠身边有一面钟形金牌,是指挥铁甲武士的,待会一旦动手,可以命令他们退下。” 刚说到这里,但见从洞外连续走进了十来个人。 那是终南五老,和三个手持禅杖的黄衣老僧(少林寺达摩院智虔大师、戒律院智成大师、白衣殿智难大师),一个穿火红道袍的老道人(离火门罗道长),一个四方脸,黑须蓝袍老者(四川唐门唐世贤)。 这些人,宁无缺认识的只有终南五老和少林寺智虔大师,其余的人,都是孟云姑以“传音入密”告诉他的。 最后还有两人,那是假扮巴婆子的刘媒婆,和假扮四师姐的丁瑶,她们两人迅快地和宁无缺、孟云姑会合在一起。 因此此刻已是深夜,白衣圣教“行宫”,既有二弟子伍致中担任总巡,又有三弟子束化龙、四弟子万成章和女弟子中的柳琼枝、管巧巧一同轮值。 其余不但任轮值的人,自然不会起来,所以大敌逼近,仍然没有得到一点风声,整座石窟静悄悄的。 由银拂叟向天伦为首的十人,进入石窟之后,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钓竿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和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虔、戒律院长老智成、白衣殿长老智难三位大师,毫不停留的往左上首一道门户中走了进去。 左上首洞窟内是白衣圣教的“道院。” 银拂叟向天伦、竹筇叟易南轩和离火门罗道长、四川唐门的唐世贤等四人,却在大石窟中留了下来。 他们并没和宁无缺等人招呼,装作互不相识。 孟云姑、管巧巧、丁瑶、刘媒婆等四人已迅快的走向右上首洞窟门口(郎寰仙境)。 宁无缺率同凌妙可等八人(扮成灰衣道士),则退向下首。 金鼠传达了竹逸先生的话,早巳悄悄退走。 这一段话说来话长,实则只是宁无缺等人进入石窟之后,银拂叟等人就已紧跟着走入,前后也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就在此时,宁无缺已经听到左右两边洞内传出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来,那是铁甲武士交叉巡逻来了。 他虽然不知道他们多少时间巡逻一次,但可以猜想得到,大概一盏茶的光景,就出来巡逻一次。 心念方动,只见左右两处洞窟中,同时走出/\个手持厚背挂刀的铁甲武士,两人一行,步代整齐,朝中间行来。 他们当然很快就发现洞窟中的四个外人(银拂叟等四人),和站在中间的宁无缺(他们总巡伍致中),右上首的孟云姑(柳琼枝)等人。 一时之间,弄不清情况,走在最前面的四人(左首二人,右首二人),脚下不由得微一停顿,八道目光一齐朝宁无缺投来。 宁无缺把折扇交到左手,探手人怀,取出那钟形金牌,在掌心竖立,以内功发出话声,朝他们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退下去。” 那十六名铁甲武士听了宁无缺的话,一齐举刀当胸,行了一礼,立即左右交叉而过,从左首出来的往右首洞窟,从右首出来的往左首洞窟走去。 宁无缺看他们果然各自回人洞去,才放下了心,若是他们不听指挥,动起手来,这些人身穿铁甲、普通刀剑伤不了他们的,只有自己的青阳剑才能奏效,那就不知要费多少的手脚呢? 就在十六名铁甲武士堪堪回人下首左右洞窟之际,突然响起一阵响亮的云板之声,这云板声音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好像整座洞窟都在敲着云板一般。 管巧巧吃了一惊,说道:“这是道院发出来的紧急警号,表示已有外敌入侵,接应行宫的人都要出动了,孟大姐,快叫宁大哥小心应付。 孟云姑立即以“传音入密”朝宁无缺道:“缺弟,这是他们紧急警铃,整座洞窟的人即将出动,铁甲武士共有七十二人之多,你要小心应付。” 宁无缺点点头,道:“小弟会应付的。 左上首这团同窟,是白衣圣教的道院。 门口是长方形一道门户,进入洞窟,里面却是一条宽阔的甬道,成半圆形,渐渐由左向右,两边都是光滑的石壁,并无岔路。 直到南道尽头,迎面出现了一道宽阔的石阶,两边壁间,各有一支古铜风灯,灯光相当明亮。 石阶共有一百单八级,登上石阶,就豁然开朗,迎面是三橄高约三丈的大殿。 殿前是走廊,两根大石柱中间,高悬一方朱红匾额,写着:“白衣圣教道院”六个金字。 六扇丈许高的雕花石门,只有中间两扇敞开着。 门前走廊上,就站立着四个中年灰衣道士,uu看书 ww. 他们当然是“道院”值夜的人了。 从下面上来,石阶有一百单八级之多,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钓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和少林寺智虔、智成、智难三位大师一共六个人,他们纵然是武林中顶尖高手,但究竟不是飞鸟。 飞鸟可以一下就飞过去,人的轻功再好,一百单八级的石阶,也要起落纵跃,才能上得去。 何况这六位高手,都是久负盛名的人,不肯有失身份,因此他们并没施展轻功,纵跃如飞,只是拾级而登。 这一来,站在两扇敞开石门前面的四个灰衣道士,当然很快就发现了。 左首一根石柱后面,就高悬着云板,于是云板声音就这样响了起来。 悠长而响亮的云板堪堪响起,从中间两扇敞开的石门内,就已涌出来十几个灰衣道士,连同站在门前的三个(有一个还在撞着云板,各自亮出钢刀,一起往石阶下面奔了下来。极限大魔尊 三百一十二 主随客便! 这时,金鞭叟田无常等六位高手,拾级而上,才走到石阶一半! 十几个道士已经飞奔而下,拦住去路,其中一人大声喝道:“你们从那里来的,还不站住?” 田无常洪笑道:“你们这些兔崽子,老夫懒得动手,快去叫三个值坛的妖道出来。” 为首的灰衣道士左手一挥,怒道:“上!” 其实他应该喝“下”才对。因为他们站在田无常等六人的上首。 此人喝声甫出,十几个灰衣道士立即挥起手中钢刀,朝六人迎面扑攻而下,但他们遇上的可不是等闲人物,尤其在兵刃上,先就吃了亏! 三位少林大师手中拄的是八尺长的镔铁禅杖,金鞭叟田无常的探日鞭,也足有八尺长,天池钓叟姜超然的钓竿也有八尺长,钓竿上的天蚕丝却长一丈八尺。 只有南山樵子陶石田的开山斧柄长四尺,连同斧头,也快有五尺光景,何况他这柄精钢大斧,却有八十斤重,属于重兵刃之一。 六个人中有五个人使的兵刃都有八尺长,稍为挥动,十几个灰衣道士就近不了身,别说要拿下了。 唯一一个兵刃较短的南山樵子,却是一柄沉重的五尺大斧,你钢刀和他磕上,就震得你虎口生痛,立脚不住。 就这样一片刀光堪堪劈落,就响起一阵当当金铁大震,十几个灰衣道士,接二连三的朝左右撞出。 石阶上动手不比在平地交手,在平地交手,被震退一步,并没怎样,但他们是站在石阶上往下攻。 身后的石阶一级比一级高,只要被震后退,就没路可退,脚下一绊,跌个元宝翘,坐了下去,还是运气好,如果你想往旁跃退,再站立不住,脚下一绊,那么你就只好顺着石级往下滚了。 这十几个灰衣道士,如论身手,当然也是一流的,因此有人被震,往后跌了下去,就很快的站了起来。几个被震得站立不住滚了下去的,最多也不过滚下二、三级,就一个挺身,又站了起来。站得起来的人,当然不肯就此罢手,又挥刀攻上。 走廊上撞云板的灰衣道士,眼看十几个兄弟还不是六人的对手,云板自然就撞个不停,也越撞越急。 刀光和鞭影、杖影相接,不断发出当当大响,也不断有人震得翻翻滚滚,十几个灰衣道士依然旋仆旋起,奋力抢攻不懈! 就在此时,殿门前有人沉喝了一声:“住手!” 喝声不响,但全部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此人出来之后,云板声已经候然停止,他喝声出口,十几个灰衣道士的攻势,也及时停住,一齐往两边退开。 金鞭叟等六人抬目看去,只见大殿前石阶上并肩站着两个身穿大红衫的汉子,左首一个年约四旬出头,浓眉如帚,面目深沉。右首一个,只有三十来岁,脸型尘瘦。 四旬出头的红衣汉子等十几名灰衣道士退开之后,他目光徐徐掠过了六人,才拱拱手道:“六位能够深入敝教道院,当是非常之辈,请到上面奉茶。” 他面目虽极沉,但话却说得很大方。 金鞭叟田无常收起挥日鞭,回头笑道:“三位大师,咱们上去,请。” 智杖大师等三人一齐合十道:“三位老施主请!” 六人登上石级。 红衣中年汉子抬抬手道:“请。” 金鞭叟等六人也不和他客气,一齐进人石门。 三间大殿,居然十分宽广,足可容纳五百人聚会,中间是一神龛,黄幔低垂,看不见供的是何方神圣? 此时,大殿上灯火通明,照耀如同白昼。 那两个红衣汉子是陪同金鞭叟等六人进来的。随着十儿名灰衣道士也鱼贯走人。他们只是在下首(入门处),分两边抱刀站定下来。这意思极为明显,他们守住出口是截断退路,不让六人有夺门而出的机会。 金鞭叟等六人却连正眼也没看他们一眼。 那红衣汉子直到此时,才目光一抬,抱抱拳道:“六位夤夜光临敞教道院,不知有何见教,现在可以说了。” 他现在的口气比方才倔傲多了。 金鞭叟田无常洪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红衣汉子傲然笑道:“在下任乘风,忝任敝教总值。” 伸手一指另一个红衣汉子,说道:“他是五师弟缪放,在下也想请教六位的大名,不知如何称呼?” 管巧巧曾说:教主门下有五个弟子,除了被制住的二弟子总巡伍致中(宁无缺改扮),已死的三弟子束化龙、四弟子万成章,这两个该是大弟子和五弟子。 金鞭叟哼道:“老夫田无常。” 天池钓叟接道:“老夫姜超然。” 南山樵子道:“老夫陶石田。” 智杖大师怀抱禅杖,合十道:“贫衲智杖,他们是贫衲师弟智成、智难。” “哈哈!终南三老,少林寺三位智字辈的高憎!” 任乘风点着头,沉笑道:“果然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只不知夜闯敝道院,所为何来?” 智杖大师道:“贵教作为,远的不去说他,最近火焚万松山庄,劫持所有的人,再以迷迭散迷失神志,以供驱策,老朽就是被迷失神志,派往少林寺作为内应的人,贵教中人乔装香客,准备大举袭击敝寺,结果并未得逞,直到最近,敝寺才知道贵教以行宫名义,隐迹于此,穴处洞窟,自是包藏祸心,别有阴谋,敝寺不得不问,老朽据闻,贵教道院有三位值坛坛主,任施主是否可以请三位坛主出来?老朽等人有事相请!” 任乘风身为总巡,一向目空四海,本是极为狂傲的人,但今晚来人都是极负盛名的高手,倒也不敢作主了。 略为抱拳道:“六位既然要会会敝教三位坛主,且容任某进去禀报一声……” 话声未落,空听殿后有人接口说道:“咱们已经出来了。” 随着话声,从神龛后面已经转出三个手持拂坐,身穿月白道袍的道人来! 中间一个年约六旬,其余两人也都在五旬以上。 六人之中,少林寺这三位大师,平常很少在江湖走动,但金鞭叟、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却都是老江湖了,他们面对着这三个白衣道人,竟然是江湖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金鞭叟田无常洪笑一声道?“三位就是白衣圣教道院的值坛坛主了?” 中间一个道人领首道:“不错!正是贫道三人。” 南山樵子道:“请恕咱们眼生,三位总有个道号吧?” “贫道三人从未在江湖走动,诸位自然从未见过了。” 中间道人微微一哂道:“贫道玄清子,他们是玄载子,玄仁子。” 天池钓叟道:“三位坛下,不知有多少教徒?” 玄清子浓哼一声,道:“诸位夜闯本教道院,自然是有意赐教而来,何用多问?” 天池钓叟洪笑道:“咱们今晚确实要分个胜负存亡,所以必须先问个清楚,三位最好把你们道院里所有的人都叫出来,免得有漏网之人。” 要犁庭扫穴,自然不能有人漏网! 这话听得三个坛主都不禁勃然变色! “好狂的口气!” 玄仁子怒声道:“你们以为可以稳操胜算吗?” 玄清子朝他一摆手,深沉笑道:“这样也好,今晚是一场难得一见的盛会,让本院道友一起出来观摩,也未尝不是好事。” 说到这里,朝任乘风道:“你去要院中道友都出来观战。” 任乘风躬身领命,从身边取出一个金哨,就唇轻轻吹了三声。 哨音短促尖锐,这三声当然是集合道院中道友的信号了。 方才一阵紧急的云板声音,道院中所有灰衣道士自然全听到了! 他们之中,除了今晚值班的人,其余的人虽然听到云板声音,但没听到总巡集合的哨音,他们只有待命,是不能出来的,这时听到哨音,从神龛两边鱼贯走出两行灰衣道士来,每行二十三个,一共是四十六人。 (道院共有准弟子灰衣道士七十二人,昨晚跟踪宁无缺的两个已死。今晚值班人大门处的有十六个人。) 他们走出大殿,任乘风面向神龛,双手向两边一挥,这四十六个灰衣道士就向两边退去,分左右站成了两排。 玄清子仰首大笑一声,uu看书 ww.uunshu.c 目光掠过左右两排和站在入门处的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徐徐说道:“本院道友们听着,方才那一阵云板声音,你们都听到了,你们可知道今晚闯进本院来的是什么人吗?现在你们都看到了!哈哈,这六位可不是等闲人物,终南五老的金鞭叟田无常、天池钓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位穿黄色衣的则是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杖大师、戒律院长老智成大师、白衣殿长老智难大师,他们来意,当然是为了要和本座三人一决胜负,这是一场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决战,所以本座要你们一起出来,以资观摩,你们要用心观看。” 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同声应了声“是。” 玄清于这才目光一抬,朝金鞭叟等六人打了个稽首,道:“咱们不用多说,六位远来是客,要如何赐教,主随客便,六位请划道吧!” 金鞭叟田无常早已看得不耐,闻言洪笑道:“不错! 咱们确实不用多说,江湖上人了断过节,自然惟有诉之武力一途,来!来!玄清子,老夫先领教你高招。”极限大魔尊 三百一十三 半斤2! “阿弥陀佛。” 智杖大师口中低喧一声佛号,合十当胸朝金鞭叟施了一礼道:“田老施主且慢,白衣圣教隐迹嵩山脚下,志在少林,已非一日,贫衲又曾受迷香之毒,差点迷失本性,成为背叛少林,欺师灭祖的罪人,出家人最重因果,这一场,且让贫衲和玄清坛主讨教才是。” 金鞭叟大笑道:“田某身受魔教之害,算起来比大师还多,既然大师先行出手,田某理当退让。” 说罢拱手一礼,果然退后了两步。 玄清子冷冷一哂道:“谁先谁后,都是一样的,贫道就先接你智杖大师几招……” “且慢!玄载子倏地跨上一步,道:“道兄主持天坛,为本院三坛之首,这一场理应先由贫道出手。” 他主持的是地坛。 第一场交手,双方都不知对方路数,试探重于较技、由他出场自然比天坛坛主玄清子适宜。 玄清子自然听得出玄载子的口气,他先出场,至少可以先试探对方武功,这就顿首说道:“也好。” 随着话声,往后退下。 玄载子手中的拂尘朝前面一拂,稽首说道:“智杖大师要如何赐教,是否要使用兵刃呢?” 智杖大师等人临行时奉有方丈谕令,魔教余孽在嵩山脚下建立巢穴,数十年来,少林寺竟然一无所觉,直到白衣圣教气候渐成,才被上官靖发现,可见他们图谋少林,已非一日之事!魔教死灰复燃,对天下武林,虽是最大祸源,但真正成为心腹大患,威胁最大的,却莫过于少林寺。 因此,对四位大师谆谆告诫,佛门虽戒杀生,但伏魔卫道,杀一魔头,可以消弭一场浩劫,佛门也并不戒杀。 这就是在暗示四位大师,对魔教余孽,不妨痛下杀手,不必姑息。 智杖大师手拄禅杖,缓缓说道:“老衲一生所学,全在这一枝降魔杖上,自然是要使用兵刃了。” 玄载子听他故意把禅杖称为降魔杖,心头不由大怒,厉笑道:“很好,贫道一生练剑,那就恕贫道亮剑了。” 话声甫出,呛然剑鸣,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支寒光闪烁的长剑,抱剑当胸,说了一声: “请!” 智杖大师依然手抱禅杖,凛立不动,只以单掌当胸,说道:“坛主请。” 玄载子喝了声,“大师接招。” 右手长剑忽的平推而出。 平推,就是剑尖向左,剑刃向外,横剑推出,这原也算不得是攻敌的剑法。 但他长剑堪堪推出,智杖大师和他相距不过七八尺远近,陡觉一道森寒剑风从他剑刃上发出,横澜般朝身前涌来。 智杖大师心中不禁暗暗冷笑,忖道:“原来你是故意卖弄,练剑数十年的人,都能把真气从剑上退出来,剑风虽然森寒,却是伤不了人的。” 心忽一动,手中禅杖随手挑起,朝玄载子横剑中间挑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玄载子剑势未收,人却陀螺般一个急转,其快如风,一下欺近到离智杖大师身前四尺光景,横推的剑势突然变招,化作“魔火烧天”,剑尖接连三挑,幻起一朵火焰般的剑光直迈面门。 火焰成“心”字形三点,但是中间的一点,却有一缕极细的阴气直指向智杖大师的眉心。 智杖大师不防他在第一招上竟然变招如此神速,不觉被逼得后退了一步,上挑的禅杖划了一个半月形,朝他剑尖上压下。只听“当”的一声,剑尖和杖头交击,立时把玄载子的剑尖压了下去。 但玄载子在剑上也贯足了真力,指向智杖大师面门的剑尖,只被压下一尺三寸光景,便,自相持不下! 不,玄载子的剑尖这下正好对准了智杖大师的胸前的“玄机穴”,那一缕从剑尖透出来的阴气,依然箭一般直射过来。 智杖大师杖头压下之际,才发现对方功力并不在自己之下。玄载子竟然任自己把他剑尖直压下来,到了对准自己的“玄机穴”才行停住,岂不是故意如此? 智杖大师一念及此,陡觉一缕极细的阴气,逼近身前已不到一尺。心头不禁一怔,脚下急急忙忙的后退了一步,左手中指一屈,迅快的朝那缕阴气弹了出去! 他使出来的正是佛门的“弹指神通”,同样的也弹出了一缕指风,对准对方的一缕阴气弹去。 玄载子当然识货,佛门“弹指神通”非同小可,他对自己从剑上施展的“魔火阴焰”能否是佛门“弹指神通”之敌,毫无把握,岂肯和对方硬接?立即长剑一收,身形向旁闪出。 这不过是第一招上的事。 智杖大师虽被他逼得两次后退,但玄载子在最后也向旁闪出,双方只能说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玄载子大笑道:“智杖大师果然不愧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席长老,很好!请再接贫道一剑!” 身形一退即上,长剑疾劈而出。 智杖大师道:“坛主身手,也是不同凡响!” 他的禅杖也迎了上去。 两人经过第一招的交手,心知果然遇上了劲敌,谁也不敢大意,一招出手,就各展绝学,剑招杖法,源源使来。 玄载子人随剑走,剑势开阔,长剑忽东忽西,宛如舞着彩带一般,一道丈长剑光,盘空匝地,使得不可捉摸。 智杖大师已经试出了对方练成魔火阴功,随时可以从剑上使出。左手一直屈着中指,随时准备施展“弹指神通”。 右手禅杖更是纵横起落,暗劲如山,使出来的正是少林的镇山杖法——降龙伏虎杖法。 两人这番交手,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一个剑势之盛,寒光耀目,即使观战的六十二名灰衣道士都是教主的准弟子,也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剑招路数。 一个杖影如山,这套被誉为具有降龙伏虎之能的杖法;走的是刚猛路子,但智杖大师火候精纯,已由刚入柔,一枝禅杖在他的手中,刚柔并济,可刚可柔,使得出神人化。 不过盏茶工夫,两人已打出了百招。 玄载子打得心头火起,一连三剑急如雷霆,疾刺而出,便听“当”的一声大响,刺出去的长剑,竟被智杖大师的禅杖压住,杖上含蕴着一般极大的吸力,吸住长剑,再也抽不回来。 玄载子又惊又恐又怒,左手拂尘陡然往下疾拂出去,横扫智杖大师的双膝。 智杖大师不慌不忙,右手五指一松,放开禅杖,足尖轻跳,跃登禅杖之上,双足再猛然一蹬,一枝禅杖忽然箭一般朝前撞去。 这一式,正是智杖大师苦练了数十年的“一苇神功”,在少林七十二艺中,名列第七,也只有达摩院的长老才能练习,他足踏禅杖,双手合十当胸,凌空平飞,当真就像达摩祖师一苇渡江! 玄载子左手拂尘堪堪扫出,智杖大师的禅杖已经比飞还快朝他身前直撞过来,一时哪里还有闪躲的机会? 只听“砰”的一声,杖头撞上他胸口,把他一个人撞得往后倒飞出去数丈来远,再“砰“的一声!仰跌在地。 智杖大师却借着回震之力,也倒飞回去七八尺远;翩然从杖上飘落,右手及时握住禅杖,抱杖而立,口中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然后徐徐地退下。 这一段话,说来较馒,实则双方动作快速无比,大家只看到智杖大师腾身而起,脚踏禅杖朝前撞去,玄载子就仰跌出去,没坐起来;大家只当他身负重伤,站不起来。 任乘风、缪放两人双双跃起,落到玄载子身边,只见他双目像鱼眼般定着一动不动,嘴角缓缓地流出紫血。 不!还夹着细碎血块,分明内脏已震碎。 任乘风看得心头暗暗震谅,急忙站起身躬身道:“禀二坛主,玄载坛主已经没法救了。” 这话听得玄清子、玄仁子身躯猛然一震,不约而同飞身掠落在玄载子身旁,目光一注,看到他惨死之状,心头急怒交加。 玄清子厉笑一声,怒道:“好!好!少林贼秃,下得好重的丢法。” 智难大师提杖跨上一步,单掌当胸,说道:“道友身为人坛坛主,此言差矣,双方交手,各出奇招制胜。方才贵院天坛坛主玄清子就曾说过,今晚之战,要分个胜负存亡,那么胜者存,负者亡,正是交手的结果,道友如有不服可以找贫衲动手!” 玄仁子双目冒火,切齿道:“好!贫道就向你讨教。” 长剑一振,身随剑上,剑风如涛,陡地迎面劈来,显见他在剑上的造诣极深。 智难大师后退一步,uu看书 ww.uukanshu.om 举杖封出。 玄仁子目睹玄载子的惨死,自是满腔仇怒,一剑出手,第二剑、第三剑接连劈出,使得又急又忙,辛辣无比! 使剑的人,多是以刺为主,因为剑身狭长,和刀法不一样,利于用刺,而不利于用劈,但是玄仁子却是记记迎面劈出。 他每一剑出手,都是鼓气腾身,朝前直劈,犹如乘浪劈风,一伏一起,剑光就像匹练般飞出,声若裂帛,大有一把剑把对方劈成两半之势,可以说极尽声势之壮! 智难大师使出来的同样是一套“降龙伏虎杖法”。 但他似是以短打见长,手握禅杖中间,把一枝八尺长的镔铁禅杖当作四尺长的双节棍施展。 他双手连展,左右逢源,上下挑劈,一个人随棍游走,忽进忽退,和玄仁子的腾身发剑,形如鼓浪,正如棋逢敌手。极限大魔尊 三百一十四 降魔拳法! 他们双方愈打愈急,杖影、剑光,互相纠缠在一起,令人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剑、敌、我! 这一场因为是短打的关系,双方较为接近,剑杖交击,接二连三的发出金铁狂鸣,比之方才智杖大师和玄载子动手,更令人觉得凶险紧张! 其中只要一人出手较缓,就会当场溅血,伏尸三步之内。 玄清子看得暗暗攒眉,心想:对方是有备而来;虽然只来了六个人,但都是武林中的超强高手。自己这一边,第一阵就死了一个玄载子,如今玄仁子最多也不过和智难大师打成平手,他们那边还有五个高手未曾出手。 已方人数虽众,六十二名准弟子未必能和对方的人相抗衡,武功较高的只有自己和任乘风、缪放三人。 云板警号,已传出去了好一会工夫,至今依然不见有援手赶来?一念及此,顿觉情况不妙,前面只怕也已有强敌侵入,双方动上手了。 再看现场,对方虽仅五个高手,五人中,终南三老成名虽久,若以武功来说,似乎还以少林寺戒律院长老智成最为精博。 如果自己敌住智成,任乘风、缪放纵非智杖、金鞭叟田无常的对手,但六十二名准弟子一起扑上,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要放倒他们一两个人,大概也不是难事,那么已方就可占到优势,逐一把他们消灭了。 心念这一动,立即以“传音入密”告知任乘风、缪放二人。要他们看自己拨剑为号,立即围攻而上。 传音甫毕,人已举步朝智成大师走去,大笑道:“智成大师是少林戒律院长老,武学精博,贫道不才,也想领教领教少林才艺,咱们似乎不用等了。” 右手锵然发剑,寒光乍亮;直奔智成大师前胸。 他长剑出匣,“锵”声方起,任乘风、缪放同时亮剑,朝智杖大师、金鞭叟田无常二人欺去。 左、右、前、三排六十二名灰衣道士,也在此时不约而同挥起手中扑刀,一窝风般随着拥扑而上。 这一攻势发动得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不!事虽起于仓猝,但金鞭叟等五人早已有了防备。 那是任乘风奉命要道院中所有灰衣道士出来观战之时,天池钓叟姜超然就已看出对方可能会仗着人多群殴的企图,曾以“传音入密”朝金鞭叟等人提出警告,要大家小心。 因此大家就在暗中商量决定,如果对方发动群殴,已方六人立时布成四方阵,由四人各拒一面,另外两人居中策应。 现在智难大师尚在和玄仁子交手,玄清子奔向智成大师,缪放奔向金鞭空田无常,都是一对一单独作战。 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却奔向天池钓叟姜超然和南山樵子陶石田两人,重重包围起来,密不透风。 这一来,六人方才的约定,因人手分散,就无法实行但天池钓叟姜超然和南山樵子陶石田见多识广,反应自然极快,没待对方冲来,就迅速地以背贴背站到中间。 天池钓叟八尺长的钓竿,“咻”“咻”两声,贴地横扫出去,立时把冲上来的灰衣道士逼退回去。 南山樵子手中的一柄板斧,柄长四尺,连同斧头,快要五尺光景,他急着远攻,直等灰衣道士冲进五尺范围,他才大喝一声,抡斧挥出。 但听一阵“当”“当”,金铁狂鸣,少说也有六、七个人,被震得虎口剧痛,右臂酸麻如废,手中扑刀纷纷脱手,磕飞出去。 这一招神威奋发,前面的灰衣道士慌忙向旁跃开。 智成大师眼看玄清子忽然挥剑攻来,急忙举杖封出,这一情势,老和尚自然看得出所以然来。 智难师弟和人坛坛主玄仁子未分出胜负,他(玄清子)突然向着自己抢攻而来,显系发动群殴的先声了。 “阿弥陀佛!” 智成大师低喧一声佛号,佛号刚出口,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已经发动攻势,蜂拥而上,这就朗声道:“道友以为倚仗人多,就可以稳操胜算吗?不知这一来,更加速尔等灭亡而已!” 玄清子是白衣圣教道院三坛之首的天坛坛主,势在必诛,智成大师自然不会再和他客气,喝声出口,手中镔铁禅杖随着挥起。 他使的也是一套“降龙伏虎杖法”,但他发出的第一招,就如神龙抖甲,猛虎出林一般,风云正变,刚猛凌伤,莫之能御! 玄清子虽然抢先发难,却被他这一记杖势逼退了两步。 任乘风仗剑攻向智杖大师,他年纪虽然不大,不过四十出头,但他乃是白衣圣教教主门下的首徒,一身武功已得魔教真传。此刻扑攻而上,长剑开阔,精芒四射,剑法极为精湛。 智杖大师禅杖“当”的一声,架住对方剑势,问道:“任施主,你可是贵教教主座下首徒?” 任乘风冷傲地说道:“是又怎样?” 长剑疾翻,又是一剑疾刺过来,剑光打闪,曲折如金蛇乱闪,果然深得魔教剑法,诡异三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智杖大师沉声地说道:“这就叫在劫难逃!” 禅杖挥处,幻成一个斗大杖花,迎着他捉摸不定的剑光击去。 缪放仗剑朝金鞭叟逼攻过去,这更是玄清子失算之处!在他想来,金鞭叟田无常曾被总管秦皓迷失心神,分在神武队想来只能算为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决非超强高手,才要缪放上去缠住他的。 金鞭里田无常看他朝自己扑攻过来,不觉洪笑—声,道:“小子,你就是那个姓缪的小子吧?” 缪放怒喝道:“大爷正是姓缪,你想和大爷攀亲戚只怕已经迟了。” 刷刷两剑,连环刺出。 “哈哈!” 金鞭里大笑声中,挥日鞭一圈,把他到剑势推出,点头道:“那么你就是魔教教主门下的五弟子了?别人的人还可以从轻处置,魔教传人,那就不能轻易地放过了,哈哈!小子,你就认命吧!” 八尺金鞭突然挥起,朝缪放卷去,一道金光就像舞龙时的金色长龙,拦腰圈卷了过来。 缪放不敢和他硬接,身形快速地旋转,使了一招“霸王卸甲”,向右旋出,一下闪到金鞭叟左侧,挥手一剑斜削出去。 “好小子,还真有些滑溜!” 金鞭叟田无常对手中的一枝金鞭,少说也有五十怒火候。鞭长虽有八尺,他却玩得已熟练到不能再熟练了! 缪放旋身发剑,纵然十分快速,但总要身子旋过去再发剑。金鞭叟却不用身子转动,随手轻轻一抖,金鞭就像有灵性一般,鞭头一昂,有如神龙掉首,已经抢到了他左首,就像等着缪放。 缪放侧身发剑,剑招才到一半,挥日鞭金光闪闪的鞭头,已似毒蛇般昂首朝他胸口啄了过来。 这一下直看到缪放惊出一身冷汗,急切之间,慌忙迥剑推出。但听“当’的一声大响,挡是挡开了,却也直震得他右臂隐隐发麻,一个人连退了三步,才算站稳。 智难大师乃是少林寺主持白衣殿长老,白衣殿是教授僧侣练拳的地方,殿内墙壁上就给有少林拳的“锤谱”。由此可知,智难大师最精通的就是拳术了。 他和玄仁子杖、剑交击,打到五、六十招之际,也正是玄清子挥剑攻向智成大师,发动围攻之时。 智难大师眼看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只六个人。这就显得人单势孤了,处在人单势孤之际,就利于速战速决,不利于缠斗。 老和尚右手当胸,禅杖突然左右挥舞,在身前幻起一片圆形杖影,像金轮般疾转如飞,朝前推出。 玄仁子但觉对方杖影如轮,密不透风,没有一丝的空隙,自己长剑几乎无从下手,一时不由得被逼退了三步之多。 智难大师在他后退之际,忽然杖势一收,庄容道:“道友身为魔教人坛坛主,罪无可赦,贫衲只好超度你了。” 话声甫落,杖交左手,右臂一举,屈指抱拳,扬拳凌空击出。 这一记拳法,名为“光明拳”,乃是少林七十二艺之首,属佛门第一降魔功,佛经中曾有这样一段记载:“如来举金色臂,屈五抡指,为光明拳。” 这一记佛门神拳,岂同小可? 玄仁子虽被逼退,但自以为和智难激战多时,只不过打成平手而已,此时听智难大师说出要超度自己,uu看书 .uukanhu.om 不觉怒喝了一声,说道:“好个贼秃,你以为胜得了道爷!” 正待奋身劈剑,瞥见对方扬拳击来。 本来对方杖交左手,正是自己发剑的好机会,那知就在此时,陡觉一股重逾千钧的无形压力,宛如泰山压顶而下。 别说是奋身发剑了,就是想闪身躲避,也已经无法移动半步,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往后便倒。 智难大师一记“光明拳”击毙玄仁子。眼看一大群灰衣道士纷纷抢攻出手,老和尚又是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右手用力把禅杖往地下一插,飞身而上,右足足尖定在禅杖之上,突然双手齐发,十指连弹,他施展出“千手千眼大悲尼陀罗神指”,十缕指风,像雨点般居高凌下,朝灰衣道士人群中飘洒而下。 佛门“尼陀罗神指”,专破魔功,只要被指风击中,一身功力尽废,少林寺中,只有智难大师练成此功。极限大魔尊 三百一十五 猛虎入羊群! 刹那间,就有十几名灰衣道士应指倒下。 天坛坛主玄清子和智成大师交手还不到二十招,瞥见自己右首的玄仁子突然闷哼一声,踣地不起,这对他来说,当真惊骇无比。 地坛玄载,人坛玄仁,都练有一身极高的魔教神功,如今他们竟会一记也没使出来,就被人家放倒,这岂不是“魔功未展身先死,长使魔功不甘心”! “他们为什么不和秃贼一拼呢?” 玄清子心头急怒中,不禁疑虑难消,长剑连展,一口气攻出九剑,一片含蕴着凛烈杀气的剑光,像无数匹白练卷飞而出。 剑势未停,左手陡然一振,从他宽大衣袖中伸出一只色呈暗红的巨大手掌,对准智成大师迎面拍去。 手掌甫出,一道炽烈得可以炼化钢铁的炎炎火气,像热浪般涌出!这一道热气,几乎能使空气为之燃烧,也能令人肌肤炙裂,呼吸立窒。 这是魔教中最厉害的“天魔巨灵神掌”! 别说被它击中,不论人畜,只要被它迎面照上,魔火阴焰,就会把体内血肉脏腑在刹那间烤干。 智成大师陡翻十方在一片剑光急攻中,忽然使展魔功,立即后退一步,怀抱禅杖,双手合十当胸,口中朗诵一声:“南无清净大海众菩萨。” 佛号甫出,合十双掌随着向外扬出,掌心前推。 智成大师这一式看去丝毫不用力气,也没半点的风声,只是虚虚作势而已! 但站在他对面正在施展魔掌的玄清子,却突然感到不对,因为他拍出去的“天魔巨灵掌”一道炽热的掌风,就在这一瞬间完全熄灭了。 也在这同时,他只感到心头一阵清凉,满腔的杀机,倏然尽泯,心湖如一泓清水,悟今是而昨非! 忽然抛下长剑,缓缓盘膝坐下,双手合掌,说道:“谢谢大师成全,贫道直到此时,才知魔道总难成得气候,可惜太迟了!” “阿弥陀佛!” 智成大师合十道:“道友能在顷刻之间,悟澈玄机,得真解脱,又何迟之有呢?” 原来智成大师方才使出佛门“无相神功”,破了他的“天魔巨灵掌”,玄清子被佛光照身,登时大澈大悟,借此尸解。 白衣圣教道院三位坛主至此均已伏诛。 任乘风是白衣圣教教主门下的首徒,他手中一支长剑,深得魔教剑法的神髓,“三十六式天魔剑”、“七十二式地煞剑”,在他手中使出,宛如天魔乱舞,地煞翻滚,剑光之强盛,并不在三位坛主之下。 任你智杖大师展开“降龙伏虎杖法”,杖风如狂涛一般,势若蛟龙一样,但休想占得半点上风。 尤其任乘风身法灵活,狡猾无比,记记和你抢攻,却始终不肯和你杖势交击,因此两人打出三十余招,不闻半点金铁击撞之声。 此时,玄仁子、玄清子业已相继死去了。 任乘风看出情势不对,左手迅速取出了金哨,嘬唇吹了一声。 那六十二名准弟子——灰衣道士,都归他统率,正在纷纷围攻的人,听到哨音,就有十几个灰衣道士立即一个转身,挥刀朝智杖大师扑攻过来,十几柄锋利刀光先后劈到,自是不可轻视! 智杖大师只得挥动禅杖,向左右封出。 禅杖扫过,但听一阵“当”“当”急响,把扑攻而上的十几个灰衣道士,一齐逼得后退一步、但就在这一瞬工夫,本来正在和他动手的任乘风,竟已不见了踪影! 老和尚不由得一怔!正待举目搜索,十几个灰衣道士一退又上,又各自挥刀,扑攻上来。 智杖大师喝一声:“尔等还不住手?” 他急于找寻任乘风,这声大喝,是以“狮子吼神功”喝出,声若晴空焦雷,震得这些灰衣道士耳鼓狂鸣! 蓦然之间,灰衣道士果然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但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魔教准弟子。一身武功,还在一般江湖高手之上,岂会因你一声如雷大喝,就被吓住了! 大家只是愣了愣,就在吆喝声中,又挥刀攻来。 这回他们人影移动,已把智杖大师团团地围在中间分左、右、前、后,四面一齐攻上。 这对智杖大师来说,虽然谈不上构成威胁,但阻挠他追踪任乘风,借以达到搔扰目的,却已经够了。 智杖大师寿眉微攒,禅杖疾挥,人随杖转,挡开左、右、前、后四面扑攻而来的一片刀光。 他在身形转动之际,左手屈指连弹!使的正是“弹指神通”。一缕接一缕的指风,相继出手,前、后、左、右四面扑攻上来的人,转眼之间,就已被制住了七、八个“弹指神通” 和“千手千眼大悲陀罗尼指”不同之处一“弹指神通”虽然每发只能弹出一指,但也可以破解对方击来的拳掌兵刃。 “千手千眼大悲陀罗尼指”能十指同发,却只能作点穴之用,被制的人如练的是旁门左道功夫,那就会被废去武功,但不能作为对敌时的功夫使用。 缪放是白衣圣教教主门下的五弟子,掌剑功夫虽然不弱,但比起终南五老的老三金鞭叟田无常,那就还差得远。 因此一动上手,就被田无常八尺金鞭逼得险象环生,连连后退,手中长剑别说攻敌,就是想封架都已不易了。 这时围攻天池钓竿和南山樵子的灰衣道士,因人数过多,大家重重围了上去,有许多人挤在一起,根本无法出手,他们眼看缪放在金鞭叟田无常之下,节节后退,大家就挥动着扑刀,转身朝金鞭叟围攻上来。 金鞭叟田无常那会把这些灰衣道士放在眼里,口中大笑一声,喝道:“你们再上来几个,老夫也不在乎!” 他曾被白衣圣教迷失心神,对贼党恨之入骨!喝声甫出,金鞭早巳抖手挥了出去,一记“横扫千军”,把刚才一齐冲上来的三人拦腰扫出。 一招之间,就有三个人带着惨号,摔飞出去。 被他金鞭扫中的人,自是骨断筋折,哪里还能活着? 金鞭里可丝毫不肯放松,扫出去的长鞭一下卷飞三人之后,鞭头突然一转,变为“锦蛇缠腕”,一下缠住缪放握剑右腕。 再一抖手,把缪放从五尺外凭空拉了过去,沉沉地笑道:“你是魔教教主的徒弟,就得认命!” 缪放右腕被他金鞭缠住,一下拉了过去,心头大吃一惊,但他究竟是教主门下的五弟子,武功高出灰衣道士甚多,心头一急,蓦地急中生智,被拉过去的人随势欺上,他左手猝然递出,朝金鞭叟当胸印去。 他虽没练成“天魔巨灵掌”,但练的“九阴摧心掌”,也有五、六成火候,若是被他偷袭得手,倒也厉害非凡。 金鞭叟田无常是何许人? 六、七十年扛湖经验,岂会上你毛头小伙子的当?他金鞭把你拉了过来,任何一个人都会使力挣扎,但他把缪放拉到身前不远,金鞭上的力道忽然减轻! 拉力减轻,岂不是就告诉他,缪放将计就计随势朝自己欺来?因此他没持缪放出手,口中大笑一声,金鞭突然往上一抖,把缪放一个人往上摔起! 缪放左手还没递到一半,人已经抛起半空! 窟顶有三丈高,他被摔起不过一丈高而已! “小子,老夫不想再和你动手,你还是去找你师娘去吧!” 金鞭叟在喝声中,左手突然凌空拍出。 这一记劈空掌,差不多也用上了五成力道。 他七十年功力的五成力道所发出的这记劈空掌,力道之猛,岂同小可? 缪放人在半空,就像飞靶,那里还有闪躲的机会?但听“砰”的一声,被劈空掌击得再次往上弹起,一下撞上窟顶,再次发出蓬然大响,跌落下来,又是“叭”的一声,就没再动一下了。 这一段话写来较慢,好像已有许多时光,实则仅是金鞭叟一鞭扫出三个灰衣道土之后,回鞭把缪放拉来的一瞬间的事。 就在金鞭叟金鞭把缪放摔起来之时,余下的六个灰衣道士,方是一怔(三个同伴被拦腰扫出的一怔)之后,又各自挥刀攻上。 金鞭叟田无常怒笑千声,说道:“看来你们真是不畏死,老夫自然也不怕大开杀戒。” 他左手朝上拍出一记劈空掌,右手长鞭也及时再次横扫出去。 那六个灰衣道士因有三个同伴前车之鉴,自然学乖,一看他挥鞭扫来,就纷纷往后跃退,但怎知方才是金鞭叟和缪放正在交手,u看书 w.uukash着着朝缪放逼进之际,看到十来个灰衣道士围攻上来,他才挥鞭横扫出去。 现在的情形可不同了,金鞭叟对自己一记五成力道的劈空掌很有自信,一定可以收拾得了缪放。右手金鞭是专门对付你们六个灰衣道士的,他的对手,也就是你们六个道士了,一鞭出手自然会大踏步跟了上来。 六个灰衣道士纵然跃退得不慢,也没他八尺长鞭带转的迅速,金光接连闪动,惊叫惨号也随着而起。 这下就像猛虎扑入了羊群,饮鞭倒下去的,却不只六个! 那是因为缪放既缠不住金鞭叟,他金鞭挥舞,就大踏步朝围攻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的灰衣道士人群中扑了过右。 其实此时六十二名灰衣道士,也已经只剩下不过十几个人了。 原来,这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当时一窝蜂般围攻上来,声势雄壮,但对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威胁并不大。极限大魔尊 三百一十六 夫人驾到! 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并不是不在乎六十二名的灰衣道士的围攻,而是因为此时两人已经背贴背,所要应付的只是自己的正面和右侧两个方向就够了。(两个人就能应付四面) 围攻上来的人,却有六十二个之多,但并不是每个人每一刀都能劈到对方两人的身上,能够攻上来的,最多只有八个而已! 其余的人,只能挤在同伴后面,甚至还隔着三、四个同伴的身后,根本连看都看不到前面两个敌人。 这如果是两军对垒的战场上,就可以形容为把敌人重重包围起来,但现在并不是两军对垒的沙场,而是武林人物的动手,这情形当然不同了。 以天池钓叟和南山樵子的武功,若是和六十二个人动手,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人多,但若是自己两人,只要对付面前的四人,那就稀松得很了。 天池钓叟姜超然呵呵笑道:“老五,你对付近的,老夫对付远的。” 南山樵子道:“好!就这么办?” 两人说话之时,同时脚下疾快地在原地转动起来,南山樵子手中板斧随着身形转动,像法华金轮般横劈出去。 四面八方所能攻到他们身前的八柄扑刀,和他开山大斧乍然一接,登时就响起八声金铁狂鸣。 有的人扑刀被震脱手,有的人右臂登时被震脱,惊啊之声,也随着响起,但他们身后挤满了人,前面受挫的人,连后退的机会都没有。 南山樵子已经又疾又快的转了过来,板斧扫过,方才想后退的人,后退不成,立即成了斧下之鬼! 天池钓叟一支八尺长的钓竿,加上一丈八尺的钓竿,此刻也右手连挥,把站在后排的灰衣道士像钓鱼一般。钓竿丝一起一落,就有一个人被他钓了起来,往大殿门外摔了出去。 大殿门外,只有两步宽的走廊,廊外就是一百单八级的石阶,他钓竿起落如飞,钓竿就像钓鱼一般,一个接一个飞摔出去,就一个接一个滑碌碌的从石阶上直滚下去。 不过片刻工夫,就被他钓起十二三个人。 南山樵子挥动大斧也在瞬息之间,劈倒了十来个人之多! “阿弥陀佛!” 就在此时,突听智难大师低喧一声佛号,说道:“陶老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贫衲请你老斧下留情,不可多伤他们的性命。” 原采老和尚单足站在禅杖之上,双手十指发出“大悲尼陀罗神指”,已经连续点倒了十几个人。 加上被智成大师“禅指神功”制住的也有七、八个,剩下来的已不过十三个。 金鞭叟挥鞭飞扑过来,一下又扫倒了六七个,他金鞭还待再挥出,却被天池钓叟的钓竿一下缠住,叫道:“老三,可以停手了。” 就在他说话之时,智难大师已把余下的几个灰衣道士一齐制住。 智杖大师合十道:“好了。咱们此行总算大告成功,只可惜魔教首徒任乘风,被他乘隙逃走了。” 天池钓叟姜超然微微地含笑道:“这个大师尽可放下心,他纵然是已逃出了道院,但也逃不出石窟外面去的。” 道院一场搏斗,虽已终止,但前面洞窟中的搏斗,却正在愈演愈烈,愈打愈是凶猛。 道院传出云板之声,还在连续响着! 所有在大石窟中的人,已经分布好了。 银拂叟向天伦、竹筇里易南轩,和唐门唐世贤,离火门的罗道长,一共四人站在左上首。(道院入口处)孟云姑(柳琼枝)、丁瑶(丁慧珊)、管巧巧、刘媒婆(巴婆子)四人,站在右首上。(郎寰仙境入口处)宁无缺(伍致中)率同凌妙可等八人(扮成灰衣道士),则站在大石窟前端,以应付左右两边下首两处石窟中的七十二名铁甲武士。 现在又从洞外进来了两个一身红衫,手持长剑的汉子。 他们两个正是刚才被宁无缺、孟云姑两个人,一掌击落悬崖去的三师弟束化龙和四师弟万成章。 此刻,他们两个又在大石窟中出现,已经由凌战和武功门的何津航所取代,因此进入石窟之后,就和宁无缺站在一起。 这是大石窟中各人所占据的形势。 如果有白衣圣教的人出来,目光所看到的,除了上首站着的银拂叟等四人外,其余的人可以说全是“行宫”的人。 这一点,可以说是竹逸先生煞费苦心,运筹帷幄最成功的地方了。 而且,据金鼠来报,后援也已来了。 他们是老夫人和武当青松道长、衡山飞云道长、卞药师、白虎神侯暴本仁、风云刀柴昆及慧修、慧持等人。 他们已经来到大石窟前面,只是没进来而已! 黄鼠狼和万点星率同虎头庄武士、金刀门刀客,封住了山下的道路。 在茅屋的两边,还有智通大师率领的少林寺两座“罗汉阵”,可以说已经把全山封锁得像铁桶一般。 竹逸先生所选择的动手地点,也就是在这方广十数丈的大石窟中。 但直到此时,除了时常由金鼠传递消息以外,竹逸先生始终没现身过,也没人知道竹逸先生是去了哪里?” 现在云枝声已经歇了;但云板停歇,并不表示现在没事了。 首先是右上首“郎寰仙境”中有了动静! 一串红灯照着一手提剑、一手提灯的八个宫女鱼贯走去。 孟云姑和管巧巧、丁瑶三个站在一起,挡住了右上首石窟的出路。 孟云姑玉手一挥,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快进去。” 走在前面的宫装少女立即停了下来,她们并没立即就转回进里面去,只是分向两边站了开去,接着走出来的是两个手提长剑一身浅绿衣裙的女子。 稍前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画着新月般的柳眉,一张鹅蛋脸上薄施脂粉,看去瘦瘦高高的,一副极为精明的样子。 稍后一个也有二十七、八左右,体型稍胖,但也不太肥,另有一种环肥之美。 管巧巧看到两人,早巳悄悄告诉孟云姑,道:“瘦的一个是二师姐童无双,胖的一个是三师姐高妙云。” 她的话声未落,瘦高的绿衣女子童无双己冷冷地说道:“是谁说的?“孟云姑欠欠身,说道:“二师姐,三师姐,是小妹说的。” 童无双道:“道院传出警号,你们没听到?” 孟云姑道:“小妹听到了,但小妹是奉命守在这里的,要郎寰仙境的人不用插手这门事。” 童无双双目逼视,问道:“你这是奉谁的命令?” 孟云姑道:“是金道长传下来的命令,二师姐若是不信,可以问四师姐(丁瑶)七师妹(管巧巧)她们。” 丁瑶(丁慧珊)连忙道:“五师妹说得不错!” 管巧巧也道:“二师姐,就是这样的。” 童无双哼道:“我们是奉夫人之命,出来接应的,夫人马上就会到的,你们还不站开去?” 孟云姑没加理会! 童无双不禁脸色一沉,怒叱道:“五丫头!我说的话,你到底听到了没呢?” 孟云姑一张脸也沉了下来,冷冷的道:“我奉命站在这里,就是要禀告夫人,请她回宫去的。” 童无双听得不由一呆,重重地哼道:“你们三个丫头都疯了。胆敢违抗夫人的金令?” 话声甫落,突然听到石窟中响起几个女子声音娇声喝道:“夫人驾到!” 童无双、高妙云两人,慌忙转过身去。 童无双躬身道:“启禀夫人,四丫头、五丫头、七丫头拦在洞口,说是奉金道长之命,请夫人回驾,不用出去,弟子特来向夫人请示。” 只听一个娇柔声音说道:“道院传出紧急求援警号,金道长怎么会要四丫头她们阻止我出去呢?你要她们来见我。” “是!” 童无双躬身答应一声,迅快转过身来,喝道:“四丫头、五丫头、七丫头,你们还不快来拜见夫人!” 孟云姑已经看到从石窟中走出来一个云髻高峨,轻纱幢脸的宫装妇人,虽然看不到她的面,但体态轻盈,一手扶在一名绿衣小鬃的肩头,好像有点弱不禁风,娇娜多姿,可以想像得到从前一定是个大美人。 目前自己扮的是她门下的弟子柳琼枝,暂时还是不露身份的好,一念及此,立即躬下身去,道:“弟子叩见夫人。” 丁瑶和管巧巧也一起躬身行礼。 宫装夫人问道:“是金道长交代你们守候在这里,阻止我出去,是吗?” “弟子不敢!” 孟云姑躬身道:“但金道长确是这样交代的,uu看书 uukanshu 今晚之事,郎寰仙境的人都不用插手,请夫人只管回驾返宫好了。” 刚说到这里,石窟前面,忽然有一条人影一闪,总管秦皓不知何时候已经到了洞口,连连拱手道:“启禀夫人,金道长已把金令交给四姑娘了,夫人如若不信,只管问四姑娘好了。” “四姑娘”,就是夫人门下弟子丁慧珊。 他侧身又朝丁瑶笑道:“四姑娘!快把金令交给夫人看看!” 丁瑶的心头猛地一动,暗暗忖道:“他会是竹逸先生!” 因为,秦皓说的金道长已经把令牌交给四姑娘了,其实根本就没这回事,但她的身上确实有一方令牌。那是师父在自己临行的时候交给自己的一个小小布包,里面就是一块黑黝黝的、用铁铸的牌子。 铁牌的中间,有一个篆文的“天”字,铁牌人手奇冷,据竹逸先生说,那是寒铁所铸成的。极限大魔尊 三百一十七 请3思! 刚说到这里,石窟前面,忽然有一条人影一闪,总管秦皓不知何时候已经到了洞口,连连拱手道:“启禀夫人,金道长已把金令交给四姑娘了,夫人如若不信,只管问四姑娘好了。” “四姑娘”,就是夫人门下弟子丁慧珊。 他侧身又朝丁瑶笑道:“四姑娘!快把金令交给夫人看看!” 丁瑶的心头猛地一动,暗暗忖道:“他会是竹逸先生!” 因为秦皓说的金道长已经把令牌交给四姑娘了,其实根本就没这回事,但她的身上确实有一方令牌。那是师傅在自己临行的时候交给自己的一个小小布包,里面就是一块黑黝黝的、用铁铸的牌子。 铁牌的中间,有一个篆文的“天”字,铁牌人手奇冷,据竹逸先生说,那是寒铁所铸成的。 这件事当时只有竹逸先生、上官大哥和李小云三人在场,秦皓自然是不会知道的,那么这个秦总管,岂不是竹逸先生改扮的了? 心念这一动,立即伸手从身边革囊取出那方寒铁的金牌来,走上两步,双手递上,说道:“金道长交给弟子自金令在此,请夫人过目。” “会是‘天字令’!” 宫装夫人身躯陡然一震,似是惊惶失措,往后疾退了一步,两道熠熠的眼神从幛面轻纱中直透出来,注视着丁瑶,喝道:“这‘天字令’真是金道长交给你的?” 丁瑶道:“自然是金道长交给弟子的了。” 宫装夫人道:“他还交代了你什么话?” 秦皓却在此时拱拱手,插嘴道:“金道长尚未复原是要属下转交四姑娘的,他只说给夫人看了,夫人自会明白。” “哼!”宫装夫人冷笑一声,说道:“天令执法,他要我死!哼!余无天更是应该死的,他人呢?” 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秦皓也不禁为之一呆,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心思稍一转动,立时听出个大概来了。 这寒铁“天字令”,是丁瑶的师傅缁衣老尼交给丁瑶的,如今宫装夫人说它是执法令,又说余无天要她死,余无天更应该死!这不就是说这寒铁令牌有着无上权威,令到法随,可以处死魔教中任何一个人。心念这一动,连忙陪笑道:“夫人垂鉴,金道长这次回来,确实说过,他曾中人围攻,功力尽失,是……是……” 他故意不住下说了。 “他说了什么?”官装夫人怒声道:“是我害死他的?” “咳!咳!”秦皓躬身道:“他认为教主太听信夫人,任命夫人门下的大姑娘去主持碧落山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宫装夫人冷声道:“余无天自己轻敌,他敢这么说? 还有呢?” 秦皓道:“他这次回来,身负重伤。幸蒙几位老神仙给他服下了千年断续,又以无上功力助他恢复神功,他曾向属下透露,伤好之后,要好好整顿本教,才不负教主重托……” 他每一句话,都极尽挑拨。 宫装夫人道:“秦皓,你对我说这些话,意思何在?” “属下追随教主、夫人多年,自然是忠于教主、夫人了。” 秦皓连连拱手,一脸忠诚的道:“属下是看他趁教主不在、似有谋篡之心,不然,怎么会传下‘天字令’要夫人……夫人……” “余无天这老贼!”宫装夫人气怒的道:“好!秦总管,你去叫余无天出来好了。” “是!是!” 秦皓凑上一步,悄声道:“不过夫人请暂时留在这里,属下这就去。” 宫装夫人点了点头。 秦皓转身朝丁瑶使了一个眼色,忽然又躬身道:“依属下之见。这‘天字令’先由夫人收起来,等金道长出来,夫人再取出令牌,当众数说他的罪状,着令赐死,这样就不怕他逃上天去了。” 宫装夫人点点头,嘉许道:“你此计不错!” 丁瑶因秦皓向她使过眼色,就双手呈上令牌。 宫装夫人伸手接过铁牌,秦皓立即转身朝中间两扇黑漆大门走去,伸手印了一下铁环。 原来秦皓方才现身之际,己用暗号告知站在左上首(道院)洞窟前的银拂叟等四人,请他们退到左上首石窟之内去,因此,这时大石窟前面,已经不见一个外人了。 两扇黑漆大门徐徐开启,秦皑就大模大样的走了进去,那八名铁甲武士眼看是秦总管,八人虽觉奇怪,秦总管并未出去,怎么会从外面进来的呢?但他们疑归疑,还是朝他举刀为礼,然后大门又徐徐地关上了, 现在连上官靖也早巳知道这位秦总管就是竹逸先生乔装的,真的秦皓就在中间这座石窟之中。一时不禁为竹逸先生暗暗地耽心,他这样进去,岂不是太危险了? 哪知过了不多一会,中间圆形洞府的两扇黑漆大门又徐徐地开启,接着走出八名铁甲武士,分两边站定。 然后是六个一身绿衣肩负双剑的童子,拥着一辆孔明车,由两个童子向前推着,缓缓走了出来。 车上端坐一个瘦小苍髯老道,正是化名为金道长的余无天,昔年魔教西大天王之—。 孔明车后面,紧随着走出的是总管秦皓。 上官靖心中暗道:“这个秦皓不知是真是假?” 右上首洞窟中的宫装夫人,眼看着余无天坐着孔明车出来,立即低声道:“大家跟我出去!” 于是由四名宫女提灯前导,童无双、高妙云、沈雪姑(柳琼校)丁瑶(丁慧珊)、管巧巧、刘媒婆(巴婆子)等人,依次分两行走出,最后的才是宫装夫人。 上官靖等人,一齐朝宫装夫人躬身为礼。 秦皓看到巴婆子,口中“咦”了一声,道:“巴婆子,你怎么上来了?下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这—问,上官靖登时暗暗地“哦”了一声,忖道:“看来他是真的秦皓了!” 刘媒婆道:“回总管,山下来了大批少林寺的和尚,老婆子和四姑娘幸亏见机得快,才没被他们发现,特地赶上来报讯的。” 秦皓脸色一沉,怒声道:“昨晚让沈雪姑那丫头逃走,她果然引着少林寺的人来了。” 余无天朝着宫装夫人欠了欠身道:“夫人怨贫道伤势尚未痊好,不能行礼。” 宫装夫人冷冷说道:“金道长对妾身何用多礼?” 余无天道:“贫道听任乘风来报,方才道院传出警号,说是少林寺的人大举前来犯山,夫人要他传令召见贫道,不知有何赐教?” 宫装夫人是从右上首石窟出来的,在她出来之时,她门下女弟子已列成两行走出,无形中就把余无天乘坐的孔明车围在中间,前面有上官靖率领的八名准弟子。 宫装夫人眼看他已在自己掌握之中,不觉冷笑一声道:“余无天,你知罪吗?” 余无天愕然地道:“夫人!你……” “不用叫我夫人!” 宫装夫人声音出奇地冷,说道:“在你眼里,一向都没有我这个教主夫人,何用再假惺惺?” 余无天惊凛的道:“夫人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宫装夫人冷然道:“我问你知不知罪?” “哈哈!”余无天忽然大笑一声道:“贫道称你二师嫂总可以吧?自从二师兄担任教主,他要在外面广结江湖同道,怕二师嫂一个人担当不了大事,才要兄弟来协助你的,但兄弟就是怕二师嫂多心,所以不肯担任任何名义,而以金道长的名字,居于客卿地位。这许多年,兄弟也知道二师嫂多多少少总是对兄弟存不满之处,但为本教着想,兄弟也一直忍了,如今听二师嫂的口气,好像兄弟犯了什么大罪似的?兄弟倒要请教,兄弟有什么罪?” “好!”宫装夫人道:“今晚少林寺的人找上门来,他们怎么来的?” 余无天道:“昨晚有人潜人行宫,据说是沈雪姑那个丫头,她逃出去了,自然会通知少林寺的人。” “哼!你倒推得干净!” 宫装夫人道:“沈雪姑是一路跟踪你来的,你身负重伤,行动不便,就该找一个隐密之处养伤,才不至被人发现本教隐迹在此,你虽非有心把敌人引来,但把敌人引来总算事实,你脱得了干系吗?” 秦皓忙道:“夫人这是误会,金道长……” 宫装夫人叱道:“你给我住口!” 余五天道:“听二师嫂的口气,那是不容兄弟在这里养伤了,好,从现在起,兄弟不再过问本教的事,总可以了吧?” 宫装夫人道:“你说得倒是稀松!” 余无天面现怒色,沉哼道:“那么二师嫂要待如何?” 宫装夫人突然左手一扬,哼道:“余无天,你看这是什么?” 她掌心中高举的正是那块寒铁“天字令”! 余无天目光一注,陡地变了脸色,惊诧地道:“‘天字令’!你……” “你想不到吧?”宫装夫人冷笑道:“现在‘天字令’在我手中,你总该知道怎么办了?” 秦皓吃惊地道:“夫人……” 宫装夫人喝道:“余无天,你还不束手就缚?” 余无天点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二师嫂手里有了这‘天字令’,自可生杀予夺,兄弟不想和你伤了和气,一切误会,等二师兄回来再说。”一面朝着护着他孔明车的六个剑童,说道:“咱们走!” 宫装夫人叱道:“余无天,你走得了吗?” “哈哈!”余五天大笑道:“兄弟纵然伤势未复,二师嫂,若是凭仗你门下几个女弟子,还阻拦不了兄弟。” 宫装夫人听得极为愤怒,喝道:“秦皓!你给我把他掳下!” 秦皓道:“夫人,这事还请三思,金道长有代表教主的金牌,可以指挥本教门下弟子,这一来,只怕……只怕不妥吧!” 宫装夫人怒声道:“好哇,秦皓,你敢违抗执法令牌?”右手—挥,叱道:“你们去给我拿下,只要有人敢违抗令牌,一律格杀勿论!” 就在此时,从中间圆洞门中,飞也似奔出一个人来,手指秦皓,大声叫道:“他是假的,快把他拿下了。” 这从大门奔出来的,赫然又是一个秦皓! 同时上官靖的耳中响起了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你去截住秦皓,别让他逃了。” 秦皓听得一怔,看到从大门口奔出来的这人居然把自己扮得维妙维肖,不由大怒,喝道:“你……” 上官靖没待他说下去,及时扬了扬手中折扇,喝道:“截住他!” 身形一闪,拦在秦皓前面。 站在大门前的八个铁甲武士听了上官靖(伍致中)的喝声,立即朝秦皓围了上来。 由李小云等人乔装的八个灰衣道士也随着包围而上,刹那之间,把秦皓和余无天的孔明车隔开。 另一边,童无双、高妙云、沈雪姑、丁瑶、管巧巧、刘媒婆等人也立即发动,朝余无天的孔明车围了上去。 余无天曾说:二师嫂凭仗你门下几个女弟子还阻拦不了兄弟。他这话倒也不是空言! 孔明车已在中间停下,六个一身绿衣劲装的剑童,在这一瞬间,迅速地从肩头撤下双剑,人影晃动,一下就各按方位站定,布下了一座“六丁剑阵”护住孔明车,绕场行走起来。 这一情形,虽然同在一处大石窟之中,但却在无形中划分为两个部分,作者一支秃笔就无法两者兼顾。 先说秦皓话未出口,眼看伍致中(上官靖)指挥八个铁甲武士,一齐朝自己围了上来,一时来不及多说,慌忙朝上官靖拱拱手道:“二公子,快别阻拦,老朽是真的。” 上官靖挡在他面前,冷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 秦皓急道:“他可能就是刘转背,方才假扮总值向金道长报讯的就是他,二公子只要让开,老朽就可以把他擒住,真假就可以立判。” 上官靖心中暗道:“方才竹逸先生假扮秦皓进去的,原来到了里面,摇身一变,扮成任乘风去报讯,无怪很快就把余无天诓出来了。一面沉喝道:“本座怎知道你不是刘转背?你只要让本座点了穴道,本座自然也会把他拿下,真者是真,假者是假,一样可以真假立判。” 秦皓听得大急,后退一步道:“二公子……” 上官靖不容他多说,右肩一侧,扇交左手,右手三指如撮,朝秦皓的左手腕脉上拿去。 这一下他使的是“拈花手”,平时对敌、拈剑、拿穴,百试不爽,怎知秦皓左手忽的往后一缩,竟然被他避开。 案皓左手缩人衣袖,右手已经多了一支短剑,目芒飞射,骇然沉喝道:“你不是二公子!” 上官靖也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秦皓居然能从自己的“拈花手”下脱出,立即大笑一声,道:“好个刘转背,你居然对伍某也使起诈来!” 右手折扇迅快交到右手,陡然划起一因扇影,朝秦皓肩头点出。 秦皓也大笑道:“你可知道伍致中虽是教主门下二弟子,但秦某也教过他武功,出手一招,就可看出路数,你纵然假扮得很像,可惜武功路数却全不对头……” 口中说着,短剑飞洒,一片尽是急攻招式,老辣凌厉,极尽诡异。 上官靖使展“游刃身法”,手中折扇连挥,把对方攻势一一挡开! 八个铁甲武士看到秦皓和上官靖动上了手,他们岂肯落后,也各自挥刀朝秦皓攻去。 秦皓在白衣圣教中,本来只是外围组织碧落山庄的总管,如今才知道,他居然还是“行宫”的总管,但从他口气听来,还教过伍致中等人的武功,可见他的身份,竟然也十分的神秘,很可能是昔年魔教中仅存的几个余孽之一。 这一点,还可以从他武功上得以证实,他一开始就很神秘,经过多少场激战,他一直深藏不露,没有败给任何人过。 就事现在来说吧,他以一支短剑力敌上官靖,不但毫无败象,对八个铁甲武士联手攻上去的刀法,他一样视若无睹,只要身形轻轻闪动,就很自然地避开了八个人的环攻。 他有十分武功,至少有七分是对付上官靖的,只有三分对付那八个铁甲武士。 这一情形,看得围在外面插不上手的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暗暗使了一个眼色,准备一齐出手。 就在此时、只听“当!当!当!”三声急骤剑、扇交击,秦皓一下架开上官靖的折扇,左手呼呼两掌,凌空分击欺近他身后的两个铁甲武士。 这两掌敢情是魔教中极厉害的“九阴摧心掌”了!不然,两个铁甲武士前胸有铁镜护心,岂会被他击出的掌风乍然接触,就无声无息的仰跌出去。 秦皓一击得手,更不怠慢,足尖一点,腾身飞起,疾如鹰隼,朝上首的圆洞门激射过去。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个人打了个暗号,就是相约施展“无极神指”,恰好在秦皓腾身飞起之时,三个人两时骈指划因,凌空点出。 上官靖接连和他抢攻了十几个照面,还是占不到半点上风,眼看他反手发掌,居然还连伤了两个铁甲武士,趁机舍了自己,飞身而起,企图逃人中间的洞窟。 (中间洞窟是教主修真之所,也是接待贵宾的地方,据说就有几个极厉害的魔头,正在这里做客)上官靖自然不能让他逃进去搬救兵,口中大喝一声,右手突然朗上扬起,这一记“返照神掌”本该左手上扬,右手下沉,才能发挥威力,但他从小不但练成“易筋经”,后来又和沈雪姑同修“太素玄功”,又练成了达摩“洗髓经”,可说身兼佛道三门神功。因此只要心念一动,左手扬处,“返照神掌”就如迅雷般凌空击去。 这一下四个人几乎是同一时候出手攻出,目的物就是凌空飞越众人头顶的秦皓! 出手虽然是差不多同一时候,但总有先后之差,上官靖的一记“返照神掌”一发如迅雷,到得要比三缕指风早上一步,但听“砰”然一声,把秦皓一个人击得往上直冲上去,再是“蓬”的一声大震。撞上洞顶,震得沙石飞洒,一个人再直摔下来。 在他撞上窟顶,下落到两丈左右,三缕指风也一起击中他的身子,等到再蓬然跌落地上,这位秦总管早巳内腑寸裂,再也没动一下。 站在上首圆洞大门口的总管秦皓却欣然迎了上来,含笑拱手道:“总巡好功夫,一举击毙假冒属下的刘转背,当真可喜可贺!” 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等她们收拾了余无天,就得把教主夫人和她门下弟子一起拿下,就要管巧巧和刘媒婆两人进郎寰仙境去救人,卞药姑就被囚禁在郎寰宫里。” 上官靖点点头,就以“传音入密”告诉李小云,要她转告其余的人,待会不可放过教主夫人和她手下,务必把她们截住。 再说童无双、高妙云为首的夫人门下五个弟子和刘媒婆六人,一齐朝余无天的孔明车围了上去。 余无天虽然服下千年续断,又经四位宫中上宾一齐动手,以无上内功,助他疗伤,预期四十九天可以完全恢复功力,今天才是第七天,每天至少有六个时辰,静坐练功。 因为此时正是他不练功的时候,所以竹逸先生才改扮任乘风谎称奉夫人之命,有紧急之事相商,把他骗出来的。 他功力未恢复,只好坐在孔明车上,由人推着走,过余无天虽然伤势还未痊好,一个人就像废人一般,但他目睹宫装夫人率同女弟子朝他围了上来。 他脸上一无笑容,也并无吃惊神色,只是安详的坐在孔明车上,神色倨傲,丝毫没把教主夫人和她门下弟子放在眼里! 他有如此自信,所凭仗的是护着他的六个童子?不错,这六个剑童确实有些不同于一般童子! 那是六个剑童,第一眼看去,只有十二三岁,高矮如一,个个生得眉目清秀,动作如一,但你如果再看上一眼,就会发现他们六个人的脸孔,竟然都长得一般模样,宛如六个孪生兄弟。 你看到他们面貌如一,自然会感到惊奇,忍不住会再仔细的打量他们一番,这一仔细打量,就保证你会大吃一惊,那是六个绿衣童子?根本不是童子了! 他们除了身材长得和童子一样,眉清目秀的脸上、额角、鱼尾、甚至于脸颊上,都可以发现有数不清的皱纹,他们当然不止是十二、三岁了。 人都是会好奇的,你若是有了这一发现,就会看得更仔细,希望能从他们脸上,看出他们实际年龄来,但这一点,就会使你大大的失望不可,因为从他们(六个剑童)脸上,你根本看不出他们的真实年龄来: 初看十二三,再看二三十,仔细观察下,可能四五十,再一仿佛间,又是十二三。反正他们脸上年岁的记录,几乎很难捉摸,或者因他们的情绪变化而异,在一笑一怒之间,可能会有二三十年的差距! 这一情形,直看得沈雪姑暗暗攒眉,忖道:“这六个绿衣剑童,看来已深得魔教功夫,并非易与之辈!” 正在心念转动之际,只听耳边响起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这场狗咬狗,就让他们出手,你们不妨暂时袖手,坐看成败好了。” 六个绿衣剑童双剑当胸,绕圈疾走,虽然没出手,但已可使人感到这六个剑童布成的剑阵,居然会有一股浓重的杀气逼来! 童无双、高妙云同时一声叱喝,挥动长剑朝游走的绿衣剑童迎面劈去,两道剑光发如匹炼,各自奔向一个剑童。这一击出手,相当凌厉,但六个剑童绕圈而走,任何一人,任何一个方向遭到攻击,他们都会有破解之法,否则就不成其为剑阵了。 只见被攻击的两个剑童身法十分快捷,只是身形一侧,就避了开去,他一闪开,你攻过去的剑招自然落空了,但闪开那人的身后立即有另一个剑童闪了上来,手上的两柄短剑就划起两片冷森森的剑光袭到你的身侧。(童无双、高妙云所遇的情形完全一样) 你剑势落空,他双剑已经攻到,你要不要迥剑封解? 等你堪堪迥剑封解,这人又已疾向一侧闪开,他身后另一个剑童又挥舞双剑疾冲上来,攻到你左侧,你挥剑封了个空,u看书w.uukashu 人家已经攻到,只好再次挥剑封出。 就这样人影循环,剑势连绵攻到,你本来是攻上去的人,但只是开头攻出了一剑,之后,你就只有封架的份儿,根本没有你挥剑还攻的机会。 尤其这六个剑童双剑挥舞,剑法诡异,忽正忽反,变化多端,令人不可捉摸,人影去来如织,剑光忽隐忽现,奇快无比。 童无双、高妙云还是郎寰宫的首徒,平日自以为剑法精湛,这一动上手,除非你往后跃退,否则六个剑童此去彼来,攻势绵绵不断,你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这下看得宫装夫人不禁大怒,娇喝道:“你们还不给我一起上!” 沈雪姑、丁瑶、管巧巧、刘媒婆互望了一眼,沈雪姑暗暗地朗她们点了一下头,于是四人立即挥剑攻了上去。 她们当然并不是全力抢攻,只是敷衍一阵而已,但事实上,就算你们全力抢攻,如果不施展特别神功,也是无法伤得了他们的! 尤其是六个剑童身法怪异,来去如风,只要轻轻一闪,就会从你身边闪开,你休想截得住他们。只要截不住他们,上去的虽然同样有六个人,就不是一对一单打独斗,依然只是六个人围攻一座剑阵。 因此沈雪姑四人虽然挥剑抢攻上去,但情形仍然和童无双、高妙云攻上去的时候如出一辙。 只有第一招是你上去的时候攻上去的,以后六个剑童循环攻来,你就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挥剑封架,再也没有还攻的机会。 ---------------------------- drzhao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三百一十八 孪生剑童! 秦皓听得一怔,看到从大门口奔出来的这人居然把自己扮得惟妙惟肖,不由大怒,喝道:“你……” 宁无缺没等他说下去,及时扬了扬手中折扇,喝道:“截住他!” 身形一闪,拦在秦皓前面。 站在大门前的八个铁甲武士听了宁无缺(伍致中)的喝声,立即朝秦皓围了上来。 由凌妙可等人乔装的八个灰衣道士也随着包围而上,刹那之间,把秦皓和余无天的孔明车隔开。 另一边,童无双、高妙云、孟云姑、丁瑶、管巧巧、刘媒婆等人也立即发动,朝余无天的孔明车围了上去。 余无天曾说:二师嫂凭仗你门下几个女弟子还阻拦不了兄弟。他这话倒也不是空言! 孔明车已在中间停下,六个一身绿衣劲装的剑童,在这一瞬间,迅速地从肩头撤下双剑,人影晃动,一下就各按方位站定,布下了一座“六丁剑阵”护住孔明车,绕场行走起来。 这一情形,虽然同在一处大石窟之中,但却在无形中划分为两个部分,作者一支秃笔就无法两者兼顾。 先说秦皓话未出口,眼看伍致中(宁无缺)指挥八个铁甲武士,一齐朝自己围了上来,一时来不及多说,慌忙朝宁无缺拱拱手道:“二公子,快别阻拦,老朽是真的。” 宁无缺挡在他面前,冷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 秦皓急道:“他可能就是刘转背,方才假扮总值向金道长报讯的就是他,二公子只要让开,老朽就可以把他擒住,真假就可以立判。” 宁无缺心中暗道:“方才竹逸先生假扮秦皓进去的,原来到了里面,摇身一变,扮成任乘风去报讯,无怪很快就把余无天诓出来了。一面沉喝道:“本座怎知道你不是刘转背?你只要让本座点了穴道,本座自然也会把他拿下,真者是真,假者是假,一样可以真假立判。” 秦皓听得大急,后退一步道:“二公子……” 宁无缺不容他多说,右肩一侧,扇交左手,右手三指如撮,朝秦皓的左手腕脉上拿去。 这一下他使的是“拈花手”,平时对敌、拈剑、拿穴,百试不爽,怎知秦皓左手忽的往后一缩,竟然被他避开。 案皓左手缩人衣袖,右手已经多了一支短剑,目芒飞射,骇然沉喝道:“你不是二公子!” 宁无缺也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秦皓居然能从自己的“拈花手”下脱出,立即大笑一声,道:“好个刘转背,你居然对伍某也使起诈来!” 右手折扇迅快交到右手,陡然划起一因扇影,朝秦皓肩头点出。 秦皓也大笑道:“你可知道伍致中虽是教主门下二弟子,但秦某也教过他武功,出手一招,就可看出路数,你纵然假扮得很像,可惜武功路数却全不对头……” 口中说着,短剑飞洒,一片尽是急攻招式,老辣凌厉,极尽诡异。 宁无缺使展“游刃身法”,手中折扇连挥,把对方攻势一一挡开! 八个铁甲武士看到秦皓和宁无缺动上了手,他们岂肯落后,也各自挥刀朝秦皓攻去。 秦皓在白衣圣教中,本来只是外围组织碧落山庄的总管,如今才知道,他居然还是“行宫”的总管,但从他口气听来,还教过伍致中等人的武功,可见他的身份,竟然也十分的神秘,很可能是昔年魔教中仅存的几个余孽之一。 这一点,还可以从他武功上得以证实,他一开始就很神秘,经过多少场激战,他一直深藏不露,没有败给任何人过。 就事现在来说吧,他以一支短剑力敌宁无缺,不但毫无败象,对八个铁甲武士联手攻上去的刀法,他一样视若无睹,只要身形轻轻闪动,就很自然地避开了八个人的环攻。 他有十分武功,至少有七分是对付宁无缺的,只有三分对付那八个铁甲武士。 这一情形,看得围在外面插不上手的凌妙可、祝小青、孙小乙三人暗暗使了一个眼色,准备一齐出手。 就在此时、只听“当!当!当!”三声急骤剑、扇交击,秦皓一下架开宁无缺的折扇,左手呼呼两掌,凌空分击欺近他身后的两个铁甲武士。 这两掌敢情是魔教中极厉害的“九阴摧心掌”了!不然,两个铁甲武士前胸有铁镜护心,岂会被他击出的掌风乍然接触,就无声无息的仰跌出去。 秦皓一击得手,更不怠慢,足尖一点,腾身飞起,疾如鹰隼,朝上首的圆洞门激射过去。 凌妙可、祝小青、孙小乙三个人打了个暗号,就是相约施展“无极神指”,恰好在秦皓腾身飞起之时,三个人两时骈指划因,凌空点出。 宁无缺接连和他抢攻了十几个照面,还是占不到半点上风,眼看他反手发掌,居然还连伤了两个铁甲武士,趁机舍了自己,飞身而起,企图逃人中间的洞窟。 (中间洞窟是教主修真之所,也是接待贵宾的地方,据说就有几个极厉害的魔头,正在这里做客)宁无缺自然不能让他逃进去搬救兵,口中大喝一声,右手突然朗上扬起,这一记“返照神掌”本该左手上扬,右手下沉,才能发挥威力,但他从小不但练成“易筋经”,后来又和孟云姑同修“太素玄功”,又练成了达摩“洗髓经”,可说身兼佛道三门神功。因此只要心念一动,左手扬处,“返照神掌”就如迅雷般凌空击去。 这一下四个人几乎是同一时候出手攻出,目的物就是凌空飞越众人头顶的秦皓! 出手虽然是差不多同一时候,但总有先后之差,宁无缺的一记“返照神掌”一发如迅雷,到得要比三缕指风早上一步,但听“砰”然一声,把秦皓一个人击得往上直冲上去,再是“蓬”的一声大震。撞上洞顶,震得沙石飞洒,一个人再直摔下来。 在他撞上窟顶,下落到两丈左右,三缕指风也一起击中他的身子,等到再蓬然跌落地上,这位秦总管早巳内腑寸裂,再也没动一下。 站在上首圆洞大门口的总管秦皓却欣然迎了上来,含笑拱手道:“总巡好功夫,一举击毙假冒属下的刘转背,当真可喜可贺!” 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等她们收拾了余无天,就得把教主夫人和她门下弟子一起拿下,就要管巧巧和刘媒婆两人进郎寰仙境去救人,卞药姑就被囚禁在郎寰宫里。” 宁无缺点点头,就以“传音入密”告诉凌妙可,要她转告其余的人,待会不可放过教主夫人和她手下,务必把她们截住。 再说童无双、高妙云为首的夫人门下五个弟子和刘媒婆六人,一齐朝余无天的孔明车围了上去。 余无天虽然服下千年续断,又经四位宫中上宾一齐动手,以无上内功,助他疗伤,预期四十九天可以完全恢复功力,今天才是第七天,每天至少有六个时辰,静坐练功。 因为此时正是他不练功的时候,所以竹逸先生才改扮任乘风谎称奉夫人之命,有紧急之事相商,把他骗出来的。 他功力未恢复,只好坐在孔明车上,由人推着走,过余无天虽然伤势还未痊好,一个人就像废人一般,但他目睹宫装夫人率同女弟子朝他围了上来。 他脸上一无笑容,也并无吃惊神色,只是安详的坐在孔明车上,神色倨傲,丝毫没把教主夫人和她门下弟子放在眼里! 他有如此自信,所凭仗的是护着他的六个童子?不错,这六个剑童确实有些不同于一般童子! 那是六个剑童,第一眼看去,只有十二三岁,高矮如一,个个生得眉目清秀,动作如一,但你如果再看上一眼,就会发现他们六个人的脸孔,竟然都长得一般模样,宛如六个孪生兄弟。 你看到他们面貌如一,自然会感到惊奇,忍不住会再仔细的打量他们一番,这一仔细打量,就保证你会大吃一惊,那是六个绿衣童子?根本不是童子了! 他们除了身材长得和童子一样,眉清目秀的脸上、额角、鱼尾、甚至于脸颊上,都可以发现有数不清的皱纹,他们当然不止是十二、三岁了。 人都是会好奇的,你若是有了这一发现,就会看得更仔细,希望能从他们脸上,看出他们实际年龄来,但这一点,就会使你大大的失望不可,因为从他们(六个剑童)脸上,u看书 w.uanhu 你根本看不出他们的真实年龄来: 初看十二三,再看二三十,仔细观察下,可能四五十,再一仿佛间,又是十二三。反正他们脸上年岁的记录,几乎很难捉摸,或者因他们的情绪变化而异,在一笑一怒之间,可能会有二三十年的差距! 这一情形,直看得孟云姑暗暗攒眉,忖道:“这六个绿衣剑童,看来已深得魔教功夫,并非易与之辈!” 正在心念转动之际,只听耳边响起竹逸先生的声音,说道:“这场狗咬狗,就让他们出手,你们不妨暂时袖手,坐看成败好了。” 六个绿衣剑童双剑当胸,绕圈疾走,虽然没出手,但已可使人感到这六个剑童布成的剑阵,居然会有一股浓重的杀气逼来! 童无双、高妙云同时一声叱喝,挥动长剑朝游走的绿衣剑童迎面劈去,两道剑光发如匹炼,各自奔向一个剑童。这一击出手,相当凌厉,但六个剑童绕圈而走,任何一人,任何一个方向遭到攻击,他们都会有破解之法,否则就不成其为剑阵了。极限大魔尊 三百一十九 最好的归宿! 这时,只见被攻击的两个剑童身法十分快捷,只是身形一侧,就避了开去,他一闪开,你攻过去的剑招自然落空了,但闪开那人的身后立即有另一个剑童闪了上来,手上的两柄短剑就划起两片冷森森的剑光袭到你的身侧。 你剑势落空,他双剑已经攻到,你要不要回剑封解? 等你堪堪迥剑封解,这人又已疾向一侧闪开,他身后另一个剑童又挥舞双剑疾冲上来,攻到你左侧,你挥剑封了个空,人家已经攻到,只好再次挥剑封出。 就这样人影循环,剑势连绵攻到,你本来是攻上去的人,但只是开头攻出了一剑,之后,你就只有封架的份儿,根本没有你挥剑还攻的机会。 尤其这六个剑童双剑挥舞,剑法诡异,忽正忽反,变化多端,令人不可捉摸,人影去来如织,剑光忽隐忽现,奇快无比。 童无双、高妙云还是郎寰宫的首徒,平日自以为剑法精湛,这一动上手,除非你往后跃退,否则六个剑童此去彼来,攻势绵绵不断,你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这下看得宫装夫人不禁大怒,娇喝道:“你们还不给我一起上!” 孟云姑、丁瑶、管巧巧、刘媒婆互望了一眼,孟云姑暗暗地朗她们点了一下头,于是四人立即挥剑攻了上去。 她们当然并不是全力抢攻,只是敷衍一阵而已,但事实上,就算你们全力抢攻,如果不施展特别神功,也是无法伤得了他们的! 尤其是六个剑童身法怪异,来去如风,只要轻轻一闪,就会从你身边闪开,你休想截得住他们。 只要截不住他们,上去的虽然同样有六个人,就不是一对一单打独斗,依然只是六个人围攻一座剑阵。 因此孟云姑四人虽然挥剑抢攻上去,但情形仍然和童无双、高妙云攻上去的时候如出一辙。 只有第一招是你上去的时候攻上去的,以后六个剑童循环攻来,你就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挥剑封架,再也没有还攻的机会。 剑阵,就是六个剑童环绕游走的一圈剑光,他们已由大石窟中间缓缓朝上首圆洞门移了过去,攻上去的六个人,因为只有招架之功,自然只是随着他们移动而移动,毫无阻拦他们的办法。 孟云姑自然很快地就发觉了,她心中正在考虑着:这样下去,岂不让余无天逃进去了? 自己要不要出手呢?但继而一想,宫装夫人尚未出手,且等她出手之后,再作决定。 宫装夫人果然也看出来了,娇声喝道:“伍致中!” 宁无缺欠身道:“弟子在!” 宫装夫人道:“你们三个率人守住宫门,不得让余无天再退入宫去。” 宁无缺、凌战(束化龙)、何津航(万成章)三人躬身领命。 由宁无缺挥了挥手,立即率同六名铁甲武士(本来有八个,已被秦皓击毙两个),八名灰衣道士(凌妙可等八人),迅快移动,挡在圆洞门前面。 余五天端坐在孔明车上,呵呵笑道:“伍致中,你看看老夫手中是谁的令牌?” 左手一伸,掌心托着一块比手掌略小的金牌,那是白衣圣教教主的金牌,见令如见教主。 他没待宁无缺开口,就接着道:“老夫代表教主,命令你们师兄弟三个率同本教弟子,先把郎寰宫五个女弟子和巴婆子拿下。” 站在圆洞门口的秦皓(竹逸先生),说道:“金道长,教主不在,大公子他们自然是听教主夫人的了!” 这话是暗示宁无缺等人,先让教主夫人对付了余五天再说。 余无天怒声道:“你不是……”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宫装夫人娇叱一声,喝道:“余无天,我先劈了你!” 话声甫出,一道人影挟着一道雪亮的剑光,凌空飞起,宛如半环白虹,朝余无天当头疾落。 这一招凌空发制,可说凌厉已极! 余无天重伤未愈,坐在孔明车上自然无处可躲,但是他根本也没有躲闪,口中嘿然道: “好剑法!” 只说了三个字,突见六道剑光从他身边飞起,迎空击去。 原来那六个剑童绕着孔明车游走,一见宫装夫人凌空飞击过来,六人久经训练,剑阵立即一收,左手短剑护身,右手短剑同时迎空挥出。 但听一连响起当当六声金铁交鸣,宫装夫人的剑势立被挡了开去。 宫装夫人究是身在半空,剑势被他们挡开,只好借势倒飞回去,童无双等人眼看六个剑童倏然后退,正待挥剑扑上。但六个剑童却行动如风,硬接了宫装夫人凌空一剑之后,又闪电般地回到了原处,游走起来。 他们算定宫装夫人凌空的剑势,一旦被挡开,人总不能在空中停留,势必倒飞回去,故而他们又各自回到了原来之处。 宫装夫人飞回原处,忽然双足一软,几乎站立不稳,心头又怒又急,尖声喝道:“余无天,你……” 余无天得意地笑道:“天王针!老夫在他们挡开你飞剑一击之际,打出两支天王针,你身在空中,自然无处可以闪避了。” 宁无缺心中暗忖道:“天王针!不知她口中的天王针是什么样的暗器,想来必然是十分歹毒无疑。” 宫装夫人身躯蓦然一震,厉声喝道:“你好狠!”接着喝道:“丫头们退下!” 左手一挥,八名手提宫灯的绿衣少女随即一拥而上。 童无双赶紧喝道:“师妹们退下。”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童无双等六人和八名绿衣少女一退一上,擦身而过,八个绿衣少女左手扬起宫灯,右手已掣出长剑,也围着剑阵打起转来。 八道剑光划起一道雪亮的圈圈,左手高提宫灯,随着她们的绕圈疾走,上下飞舞,看上去就像在表演宫灯舞—般! 坐在孔明车上的余无天哼道:“天魔灯!老夫门下,还会在乎你的毒焰!” 宁无缺听他一说,注目看过去,果见八名绿衣少女左手所提八盏宫灯,在上下飞舞之际,烛焰摇动,飞出淡得肉眼很难发现的袅袅绿烟! 就在此际,那八名绿衣少女不约而同“当”了一声,右手长剑架开剑童一剑,左手高挑的宫灯突然朝六个剑童当头砸下。 六名剑童双手使剑,一剑虽被架开,另一剑极自然的朝当头砸下的宫灯劈去。 但听“蓬”的一声大响,六盏宫灯被剑劈开,但一溜火光却依然朝他们当头罩落,登时熊火燃烧起来! 手提宫灯的绿衣少女原有八名之多,六人架开剑童剑势,宫灯朝他们砸落的同时,另外两人却玉臂一挥,把高举的宫灯朝剑阵中央孔明车上掷去。 只听“轰”的一声,火光大盛,孔明车登时着火燃烧! 这一着敢情大出余无天意料之外,火光中大喝一声! 只听一阵紧急的“嗒”“嗒”之声响处,从着火的孔明车上,发出无数细如竹筷的短箭,密集朝四周射来。 六名剑童此时已如六个火人,满地乱滚,八名绿衣少女宫灯出手,立被密集的短箭射倒,刹那间,惊叫惨号响成一片。 宁无缺、孟云姑、凌妙可等人看到从孔明车上射出来的短箭,势道极劲,纷纷以剑护身,往后疾迟。 好在车上短箭只射了一会工夫,便已射尽。 只听童无双惊叫道:“夫人,你怎么啦!” 宫装夫人神色委顿,坐在地上,身躯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似是在竭力忍受着,她身边半跪半蹲了一个绿衣小鬃,双手扶着她,已经惊慌得不知所措。 高妙云道:“夫人是中了余无天的毒药暗器?我们快扶夫人进去,宫里有解毒丹药。” 宫装夫人摇摇头,凄然道:“没用的……天王针没有解药,我……不成了,剧毒快要攻心了,不过我也很值得安慰。余无天这老贼虽然打了我两支天王针,却被我的天魔灯活活的烧死了,你们都可以为我作证,他先下……毒手,教主……不能怪我……毁了……他的……左右手……呃!” 话声未落,身躯陡然一阵牵动,“呃”声出口,便已毒发身死。 管巧巧看得大哭一声:“夫人……师父……” “扑”的一声,跪倒在地上。童无双、高妙云也一齐哭叫着“夫人”,跪了下去。 孟云姑眼看机不可失,朝丁瑶使了一个眼色,悄悄朝两人走近过去,童无双和高妙云自然不会提防,一下就制住了两人穴道。轻轻拍着管巧巧的肩膀说着:“好妹子,不用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最好的归宿了,你和刘媒婆进去,uu看书 w.uuashu 快把卞家妹子放出来,这里还有许多事呢!” 管巧巧拭着泪站起身,点点头道:“我们这就进去。” 刘媒婆走近绿衣小鬟身边,伸手点了她两处穴道,才跟着管巧巧往右上首“郎寰宫”走去。 这时,燃烧的火焰业已熄去。 余无天和他门下六个剑童,早已被天魔灯活活的烧死了,八个绿衣少女也一齐中箭死亡。 大石窟中间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尸体。 突听左下首洞窟中响起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听来至少也有二、三十个人的声音,朝洞窟外涌来。 宁无缺方自一怔,右下首洞窟中至少站了三十名的铁甲武士,他们没有自己的命令,如何会赶出来的?心念方动,只见当前一个奔出来的竟是身穿大红长衫的中年汉子,手提长剑,急步奔出洞窟。极限大魔尊 三百二十 长江后浪推前浪! 中年汉子一眼看到宁无缺、凌战、何津航三人,立即叫道:“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弟,你们都在这里,大家快跟愚兄进去,道院出事了!” 在他说话之时,他身后陆续走出二十来个手持朴刀的铁甲武士来。 宁无缺虽不识其人,但听他称自己为“二师弟”,可见他就是魔教门下首徒任乘风了,这就故作不知,问道:“道院出了什么事?” 任乘风道:“难道你们没听到道院传出来的紧急警号吗?” “听到了。”宁无缺道:“但此地并无外人侵人,如今云板也不响了,自然是没有事情了。”“你知道什么?” 任乘风怒声道:“少林寺智杖、智成、智难和终南三老田五常、姜超然、陶石田六人,潜入道院,三位坛主已遇害,愚兄及时逃出,才保住性命,现在惟有调动铁甲武士,才能和他们一战……” 原来道院另有通道,可以通往左下首和右下首两道洞窟,任乘风逃出来,是为了调集铁甲武士,赶去道院支援的。 宁无缺听说道院三个坛主都已遇害,心知进去的六人,已经大功告成了,这就站立不动,冷冷说道:“三师兄、四师弟和四位师妹都在这里,少林寺和尚如何闯进道院去的?” 任乘风怒道:“难道愚兄还会说谎不成,你们只要跟我走就好。” 宁无缺道:“咱们奉金道长传下金令,要大家合力守住这里,不得让外人进入,大家若是跟大师兄进去,谁来守住这里?” 话声甫落,突听从中间圆洞里传来一声大笑,喝道:“好个刘转背,你居然假冒任某到行宫来使调虎离山之计,把他们都调走了,好让少林寺的和尚可以乘虚而人。” 从里面大踏步走出来的,赫然又是一个一身红衫手提长剑的任乘风。长剑一指对面的任乘风,喝道:“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弟、四师妹、五师妹,你们还不快截住他,莫让他逃跑了。” 他从圆洞门出来,自然不会是假的了? 宁无缺对竹逸先生暗暗钦佩不已,他居然在勿忙之间,一下就改扮成任乘风,当真不愧转背之名,心中想着,立即举步朝任乘风面前逼去。 凌战、何津航、孟云姑、丁瑶等人随着从左右两边抄了过去,他们这一移动,凌妙可等八人也随着移动,朝任乘风包围上去。 任乘风眼看二师弟等人,不肯相信道院出事,这也算了,未料还从中间行宫居然奔出一个假扮自己的人,还直指自己是假的。二师弟等人竟然也相信他的话,反而朝自己包围上来了。 一时当真是气昏了头,嗔目喝道:“二师弟,你们连我的真假都看不出来了?” 宁无缺朝他冷冷一笑道:“阁下果然假冒得维妙维肖,但大师兄刚才明明随秦总管一起进入行宫去的,再从行宫出来,自然不会错了,可惜阁下不是从行宫出来的,任你易容如何高明,也没有用了,依在下看,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已被揭穿,为今之计,阁下还是束手成擒的好。” 他硬是指真为假,任乘风平日纵然极工心机,此刻已是有口难辩了,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怒喝道:“我是真的,他明明是刘转背,你们却居然都相信了他的话!” 凌战道:“一句话,他从行宫里出来的,还会假吗?” 他没学过变音术,说话的口音,当然不像束化龙了。 任乘风葛然一震,目注凌战喝道:“你不是三师弟!” 凌战大笑道:“你才不是任乘风!” 孟云姑道:“你是刘转背,现在还用得着抵赖吗?” 任乘风目光阴睛不定,忽然朝身后站立着的铁甲武士大喝一声,说道:“上去拦住他们。” 宁无缺手托钟形金牌,喝道:“此人乃是刘转背所乔装的,铁甲武士们通通给我退下去。” 任乘风大笑一声,说道:“我是行宫总值年,你总巡也要听我指挥,你有金牌,我会没有吗?”说着,迅速探手入怀,也摸出一块钟形金牌,托在手中,喝道:“武士们听着,快给我截住他们,去把假冒我的刘转背拿下了。” 两人都有一面钟形金牌,这使铁甲武土无所适从,不知听哪一个的好,就只好站着不动了。 孟云姑娇叱道:“你还敢指挥铁甲武士!” 突然屈指轻弹,只听“当”的一声,把任乘风托在手中的钟形金牌弹得脱手飞了出去。 孙小乙纵身跃起,一下接到手中,迅快的送给站在大门前的任乘风(竹逸先生)。 凌战抬手一剑,朝任乘风身侧刺去,喝道:“姓刘的,你再不弃去手中长剑,束手就缚,我就要不客气了。” 口中说着就要不客气,长剑却已经对他不客气了。 任乘风金牌脱手,方自—惊,还来不及攫夺,凌战的长剑已随着话声攻到,心头又急又怒,突然暴喝一声:“你不是三师弟!” 凌战是形意门名宿,出手第一招,使的当然是“形意剑法”,他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喝声出口,挥剑直攻过来,长剑划起一片尖啸之声,他以攻还攻,势道凌厉绝伦,武功之高,不愧魔教首徒。 凌战在众人面前,岂肯闪避,口中大笑道:“你自己不是任乘风,还敢说别人是假冒的吗?” 口中说着,奋起全力,劈出一剑。在他想来,这一剑上自己至少已用了九成力道,应该可以将对方震退出去两、三步之远的。 那知双剑交击,发出“铛”的一声大响,任乘风固然是被震退了,但只有一步之远,而自己却也被震退了一步,一时不觉心头大感凛骇,也暗暗地叫了声“惭愧!” 孟云姑一记指风就震飞他手中金牌,自己和他硬拼一招,却只平分秋色。 任乘风愤怒已极,在他眼里,在场的任何一人,谁都该死,凌战抢先向他出手,自然是他第一个下手的目标,他身形如风,一下欺近,手中的长剑急挥,一眨眼之间,就一口气刺出了八剑。 何津航看他向凌战迫攻而上,右手一挥,长剑朝他左侧攻去。 那知他剑势攻出,忽见任乘风,身如飘絮,刺去的长剑竟然刺了个空,对方毫不理会,依然挥剑朝凌战刺去。 这对何津航来说,当真是大失面子之事,要知他乃是武功门的高手,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对方竟然连他出手都毫不理会,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沉哼声中,右腕一振,急如星火,连环三剑,急骤刺出。 任乘风依然没有多加理会,只是身子连闪几闪,把何津航急改过去的连环三剑完全让开,但他攻向凌战的八剑,还是电闪云飞,一口气击出,毫无丝毫的影响。 这八剑撒下重重剑影,如急浪卷沙,如惊涛拍岸,逼得凌战连退了数步之多。 凌战挥剑护身,连连挡开对方剑势,左手微曲,扬手一记“炮拳”,朝前挥了出去。 这是形意门中一记刚猛无比的拳法,拳发如炮,含蕴着一股强大的内劲,足以裂碑碎石的。 任乘风冷笑一声,道:“原来你是形意门的人?”左手食、中二指一骈,点了出去,迎着袭到凌战的握拳脉门。 宁无缺看出他这一记“画龙点睛”,暗藏魔教阴功,凌战仅以形意门的内功,只怕无法和他抗衡。身形一侧,“豁”的一声打开折扇,从斜刺里拦去,口中大笑道:“看来你功力不足,只怕是刘转背的徒子,徒孙来冒充的吧?此时此地,你想要到行宫来逞强,那就是自找死路了!” 在说话之时,但听“啪”的一声,任乘风的食、中二指不偏不斜的点在折扇之上。 这一记任乘风用足指劲,点上扇面,但觉宛如戮在钢板上一般,而且骤生震力,两根手指剧痛若折,他口中“哼”了一声,往后连退两步。 凌战暗暗叹息一声:“江湖后浪推前浪,自己当真不管用了。” 凌妙可、祝小青、孙小乙等人,围在右侧,她眼看任乘风剑法连展,逼得爹后退不迭,心中早就暗生怒意了。 此时任乘风朝右退来,她左手朝祝小青打了个手势,约她和自己一起出手,右手却立即骈起中、食二指,划了个小圈,迅快朝前点出。 这一记任乘风毫无防备,看书.uukansh.om 祝小青还来不及出手,只听“扑”地一声,凌妙可一缕指风已经击中他背后左肩肿上。 任乘风闷哼一声,本来他后退过来的人,陡然被震得往前扑去,差幸他武功极高,只往前俯冲了一步,就及时刹住身子,懊地转过身,喝道:“什么人出手暗算本公子?” 他紧握长剑,怒得咬牙切齿,双目凶光乱闪! 视小青伸手一指凌妙可,接口道:“方才是她,现在是我了!” 没待对方多说,中、食二指急急划了个圈,迎面点“无极神指”出手是何等的快速? 任乘风刚听到她发话,目光转到祝小青身上,陡觉一缕指风已经迎面袭到了,一时之间封架已是不及,只得身形一侧,准备闪让,但“无极神指”出手,岂容你有闪让的机会?又是“扑”的一声响,指风击在他右肩窝上,震得他整个人几乎仰跌出去,肩骨剧痛,长剑“当”的一声落到地上,他左手紧按右肩,又疾退了两步。极限大魔尊 三百二十一 按部就班! 孙小乙眼看凌妙可、祝小青两人都得手了,任乘风长剑坠地,自是见猎心喜,身形一晃,一下闪到了他的面前。笑道:“小子,你该束手就擒了吧?老子正好捡个便宜!” 任乘风连连失利,急怒攻心,直到此时,他才发现眼前这些人,看上去都是自己人,实际上却全是敌人所伪装,尤其孙小乙一下闪到他面前,他认出正是抢去自己金牌的人,心想:“哼!自己就算战死,也要找个垫脚的!” 一念及此,一声不作,左手放开右肩,猛地一掌朝孙小乙迎面劈落! 这—记“九阴摧心掌”,他认为相距极近,应该万无一失,那知孙小乙在欺过去之前,早巳暗中骈起中、食二指,说话之时,就划着小圈,话声说完,指已点出。 因为他做得极为隐秘,任乘风根本没有看到,等他左手拍出,陡觉一圈无形内劲,逼住手掌,“九阴摧心掌”几乎已无法施展,心头陡地一惊,左肋间突然如中巨锥,痛澈心肺,口中大叫一声,一个筋斗往后翻了出去。 他虽然在惊骇伤痛之际,心头还并不忙乱,这一个筋斗是直向大石窟外面翻过去的,他眼看情形全非,自然是要设法往外逃走,突出重围。 其实此刻大石窟外,宁老夫人、青松道长、德山飞云道长、卞药师、白虎神侯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等人,都已经到了,只是没有进来而已,就算任乘风出了石窟,也逃不下山去的,但在石窟中的人来说,总是给他逃出去了,石窟中的众人,岂肯容他乘机逃走? 八个改扮灰衣道士的人中,凌妙可、祝小青、孙小乙都已露了一手,没有出手的人,自然要抢着出手。 任乘风翻出一个跟斗,其实离石窟门口少说也还有七、八丈远。 此时赵之欣、徐永旭、端木休、郭勇、罗尚武等人,人影闪动,喝声乍起,截着任乘风的五柄朴刀,刀光连闪,夹杂着拳风、掌影一齐出笼。 好个任乘风,口中发出一声厉啸,头顶落地,双脚叉天,两手手掌撑立,以倒竖晴蜒的姿势,身子保陀螺般一阵急转,在刀光掌风中旋转如飞,居然闪避得极其快速,没有一记刀光,一记掌风能劈上他的身子。 全场高手似是都未料到任乘风的武功如此之高,不禁看得为之一呆!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任乘风在地上飞转如轮,自然很快就找到他脱手坠地的长剑,就在大家还没看清他这倒立飞旋的身法之际。 他已经长笑一声,突然翻身立起,剑光乍亮,同时也响起一阵急骤的“当”“当”金铁狂鸣,他以“地煞七十二剑”的“回光返照”,一下挡开了赵之欣等人的追逐围攻! 等大家定眼瞧去,任乘风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仗剑的少女,冷然道:“今日之局,你还能逃得出去吗?” 她,是丁瑶! 任乘风双目通红,大喝道:“挡我者死!” 刷!刷!刷!一连三剑,像匹练般飞卷而出,他是拼上了命,出手不但辛辣凌厉,大有出手一剑就想砍杀对方。 丁瑶手中长剑轻轻一翻,一下就化解了他凌厉的剑招,不,一下压住了他的长剑,冷然道:“我话还没有说完!” 任乘风用力一抽,被对方一个少女压住了的剑竟然半点也挣动不得,心中极感惊骇,忖道:“对方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不是武功高强之人!”一面厉声道:“有什么话,快说!” 丁瑶道:“你们教主不在这里,对不?” 任乘风道:“不错!” 丁瑶道:“他躲在那里?” 任乘风厉笑道:“小丫头!你以为本公子会说吗?” 丁瑶道:“我可以跟你打个赌,你敢不敢接受?” 任乘风道:“你说说看!” 丁瑶道:“咱们可以从剑上分个胜负,你胜得了我手中的长剑,就让你安全离去,没有一个人会拦住你,你败在我剑下,就得说出你们教主现在何处?仍可任由你下山,这样算不算公平?” 任乘风不信一个丫头片子,能在剑上胜得了他白衣圣教首徒,闻言嘿然道:“你说的话,他们都同意?” 他是急于想离开“行宫”。 丁瑶道:“这个自然,只要你胜了,决不会有人拦你。” 任乘风道:“好!我赌了。” 丁瑶长剑一收,道:“你可以发剑了。” 原来丁瑶眼看任乘风和凌战、何津航两人动手之际,使出来的剑法,虽然极其凌厉,却似有许多破绽之处!看了一阵,忽然心中一动,暗道:“原来师父(缁衣老尼)传给自己的剑法,竟是专门克制他们(白衣圣教)剑法的,无怪他使出来的每一记剑法,若由自己和他动手,都可破解无遗。” 她就暗中告诉了孟云姑。孟云姑不觉心中一动,刚才听余无天的口气,白衣圣教教主并不在此,这就对了,他们把这里称为“行宫”,那是他们还另有一处老巢了,一面低声地问道:“你有把握?” 丁瑶道:“小妹有十成的把握。” “那好!”孟云姑道:“你去和他打赌,他能够胜过你,就放他走,你胜了,只要说出教主在那里,仍可放你下山。” 因此。丁瑶在他挡开五人攻势之后,就出现在任乘风的面前。 任乘风赌的是命! 丁瑶虽说就是他败了,只要他说出教主下落;仍可放他出去,但眼前这许多人,都是敌人,是不是真的肯放他出去? 不论是否能出得去,他都要赌,所谓弧注一掷,碰碰运气也好。 生死存亡在此一战,他反而镇定下来了。抱剑凝立,目光注视丁瑶,神色愈来愈狞厉,双目之中已经隐隐地射出绿焰,他练的是魔教阴功,当真有如天魔附体,但却迟迟没有发剑! 在场众人之中,只有宁无缺、孟云姑两人功力最高,已可从任乘风的身上,发现他的煞气愈来愈重。事不关心,关心了就会耽心! 宁无缺不由得暗暗替丁瑶担心起来,不知她是否真能是任乘风之敌?右手握着的折扇,已经交到了左手,只要发现丁瑶不是任乘风的对手,他青阳剑立刻可以出手。 孟云姑当然看得出他的神情来,暗中以“传音入密”道:“缺弟,你千万不能动,瑶妹也用不着你相助,她不会输的。”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任乘风发难了! 只听他发出一声怪啸,身形骤然升起,剑势如虹,幻起漫天剑影,有如银蛇乱闪。 剑锋所指尽是丁瑶的要害大穴。这出手一招,当然也并不止一招,因为他剑使得极其快速,就像只是一招。 魔教“天魔剑法”,确实有他独到之处,就凭这一剑,已看得凌战、何津航两人暗暗震惊,光是对方这一招,凭他们形意门名宿,武功门高手,都看不清剑招的变化,无怪各大门派中人,都会落到魔教手中了。 他们怀疑任乘风这样诡异凌厉的剑势,丁瑶这样一个年轻!”娘,如何接得下来? 那知定眼看去,竟然大出两人意料之外! 丁瑶只是旋身发剑,长剑轻轻点出,不但没有被对方剑势逼退,反而把任乘风的一片流动的剑光,从容破解开去。看去极其简单,但他们根本想不出丁瑶这一剑有何奥妙?竟能破解任乘风旷凌厉攻势? 任乘风暗自大吃一惊,心想:“难道这丫头真能破解自己剑法?”心念转动,手中长剑并未稍懈,一剑紧过一剑把三十六式“天魔剑法”,像流水般使出。 丁瑶使出来的剑势,并没有他那样复杂,看去招式极其简单,但却有着极为奇奥的变化,任乘风一口气把三十六式“天魔剑法”源源使出,快速如电,丁瑶似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也只是展开长剑,把自己所学的创法,一路使了下去,也就依次把对方剑法从容破解下去。 时间稍久,大家也都看出来了! 丁瑶的剑法和任乘风极为相近似,一个剑法复杂,使得像天花乱坠,一个因繁就简,巧封妙解,极自然的把他一一破去。 任乘风越战越惊心动魄,口中大吼一声,剑法倏变,人如狼扑,围着丁瑶左右前后四面乱窜,剑光就像雨后春笋,匝地起落,乱劈乱砍,每一剑都带起裂帛剑风。 “地煞剑法”诡异激烈,更胜过方才使的“天魔剑法”,但不论你如何变招,如何险恶,丁瑶的剑招一路施展下来,既未加快,也没有跟着他乱转,依然按部就班,一招接一招,连绵不断,一路破解下去。 两人打到五、六十招,u看书 .uukanh 任乘风七十二式“地煞剑法”,也已经使了二十几招,发现本教两大剑法,确实遇上了克星。每一招式,都被对方逐一破去,看来自己的胜算愈来愈少,额头上的汗水却愈来愈多,心知这样下去,打到最后一招,自己非伤在她的剑下不可!这就冷声喝道:“住手!” 丁瑶果然立刻收剑,喝道:“你是不是认输了?” 任乘风道:“任某剑法,悉数为你所破,不认输也得认输了。” 丁瑶道:“好,只要你说出你们教主现在何处,你就可以走了。” 任乘风道:”任某说出来你会相信吗?” 孟云姑接口道:“信!” 任乘风看了孟云姑一眼,问道:“任某说出来了,你们真的会让我离去?” 孟云姑道:“当然!”极限大魔尊 三百二十二 老神仙! 任乘风心里默默地想:“我随便说一个地方,他们也许不信,不如就说三官庙好了!”这就不加思索的道:“三官庙!” 话声出口,一个人转身朝外走去。 孟云姑突然喝道:“你慢点走!” 屈指朝他的右肩“入洞穴”弹去。 任乘风转身朝外走去,满窟俱是敌人,自然早有防范,运集了全身的功力,孟云姑的喝声人耳,陡觉“入洞穴”一麻,一缕极细的凉气,直贯经络,整条右臂立即废然下垂,再也用不出力道,握在手中的长剑也当然坠地,心头又惊又怒,左手迅速地拾起了长剑,倏地回身,怒声道:“你们说话到底算不算数?” 孟云姑冷然道:“我小妹答应的话,当然算数,你落败了,只要说出教主的下落,可以离去的,但我小妹方才没有说不废你的武功,我只点废你一条右臂,已经对你很客气了,你现在可以走了。”一面朝孙小乙道:“小乙,你送他出去,请在洞窟外的青松道长等人,让他下山去吧!” 任乘风心想:“原来武当派的人也来了!” 正待举步走去! 孙小乙叫道:“喂,你且慢走,还是让我孙老乙走在前面,好给你先去打个招呼,否则只怕你左脚跨出石窟,右脚就永远休想跨出去了。” 任乘风没有作声,果然让孙小乙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便往石窟外走去。 假扮任乘风的竹逸先生,呵呵一笑道:“孟云姑这着高明得很!” 孟云姑连忙躬身道:“前辈夸奖了。” 适时但见管巧巧和刘媒婆领着卞药姑,从右上首石窟中走出。 管巧巧一指孟云姑,朝卞药姑悄声地说道:“乔扮成我五师姐的人,就是孟云姑孟姐姐呀!” 卞药姑急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孟云姑的玉手,说道:“妹子,我差点见不到你们了。” “卞姐姐脱险了就好!” 孟云姑道:“站在这里的都是你的熟人,不过此时,你不用和我们十一招呼了,卞伯父就在洞外,你快去见过卞伯父才是。” 卞药姑道:“爹也来了?” 孟云姑道:“你快去吧!” “谢谢你!”卞药姑飞一般的往石窟外奔了出去! 左上首洞窟中,道院三个坛主已死,坛下所有灰衣道士——白衣圣教的准弟子,除了当场伤亡之外,也有四、五十个人被制住穴道,同时也全已废去了武功。 金鞭叟田无常、智杖大师等六人,也早已从道院退了出来,和站在石窟门内(左上香石门)的银拂叟、唐世贤等人会合。 因大石窟中,宁无缺、孟云姑等人假扮敌人,以假乱真的连台好戏,正在上场,他们自然不好出去,就一起站相洞口观战,直到此时孟云姑放走任乘风,白衣圣教整座“行宫” 中,只有下首两座石窟的铁甲武士没有被制住穴道。因为他们神志受到控制(有如三官庙里的神武队),只认金牌不认人。 如今两面指挥他们的钟形金牌,一块在宁无缺手中,另一块落到竹逸先生(假扮任乘风)手里,就不虞铁甲武士会反抗了。 “行宫”已经完全瓦解了。 银拂叟向天伦、智杖大师等人,也一起从左上首石窟中走出。 银拂叟呵阿一笑道:“宁老弟,这次大破行宫,你的功劳最大了。” 宁无缺连忙躬身道:“前辈夸奖。” 银拂叟又道:“除了宁老弟的首功,第二名有两位,那就是孟姑娘和丁姑娘了。” 孟云姑也欠身道:“愚姐妹那有什么功劳?这该归功于前辈的总指挥和军师竹逸先生运筹帷幄之功……” 话声未落,突听一声沉哼传了过来! 这哼声凝重得有如一块大石,在耳朵中撞击了一下,不但心头会猛然一跳,连头脑都快被撞得震动! 大家蓦地一惊,急忙定眼看去,上首圆洞门前,不知何时候已经多了四个怪人! 这四人,左首两个是一对黄衣夫妇!男的一头银发,留了一支白玉如意,两条白眉下垂到眼角,双目如线,蒜鼻狮口,一部垂胸白髯,根根如银,手中拄一支紫色藤杖和黄衣老婆婆站在一起。 那老婆婆也是一头白发,戴着满头珠翠,但一张脸却白里透红,娇艳得像桃花一般,柳眉凤目,看去有如三十许人,手中也拄着一支紫色藤杖,依傍着黄衣老人,有如一对新婚夫妇一般。 右首两人,一个是道人装束,脸如青蟹,两道黄眉又浓又粗,一部连鬓苍须,身穿银白道袍,手中执一柄银白拂尘。 另一个是瘦高老人,秃顶、双目深凹、双颧突出,颏下生了疏朗的几十根白须,这人瘦得只剩了一身骨头包着皮而已,整张脸上也找不出一点有肉的地方,身穿一件黑纱长衫,就像把长衫挂在竹竿上一般!如果在深夜里(此时就在深夜里),只有你一个人赶夜路的话,遇上了他,你不把他当成僵尸才怪! 这四人宁无缺、孟云姑、凌妙可三人都认识其中两个。 那就是左首的一对黄衣老夫妇,他们就是当今武林中,首屈一指的老怪物——黄云妖怪——黄衫客和白发仙娘。当日黄衫客还认宁无缺做小兄弟,送了他一颗蟾珠作见面礼。 如论时间,从大家听到一声沉哼到回过头去,看到中间圆洞门前,忽然多了四个人,只不过是转头之间而已。 只听黄衫客沉哼之后,冷声道:“欺师灭祖,也算是功劳吗?真听得老夫生气,白衣圣教门下,竟然会有你们几个恬不知耻的孽徒。” 白发仙娘连忙娇柔的道:“老头子,这点小事,也惹你生气了,你也真是的,别气坏了身子。” 黄衫客手中的紫藤杖朝地上一顿,哼道:“欺师灭祖,吃里扒外,这还算是小事?” 他紫藤杖虽是随手一顿,但可不得了,但听“砰”一声,在地面上的大石,已被他杖头顿得四分五裂了。 本来站在石阶下的竹逸先生(任乘风),一眼看到四人,不由心头一紧,这四个老怪物,是白衣圣教敦请来的“上宾”,也是白衣圣教倚为长城的大靠山! 本来自己的意思,能不惊动他们,悄悄一走,最为上策,惹上了这四个魔头,只怕合大家之力,也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心头一急,急忙后退了几步,身子疾快地转了过去,衣衫飘动之际,他已经转了一个圈又回过身来。 转身打了个圈,有多少时间?等他这一转过身来,竟然已经换了一个人,本来是任乘风的,现在一下又变成总管秦皓了。 甚至,在他转身之际,衣衫飘动了一下,任乘风所穿的一身大红长衫,也变成绿色长袍! 竹逸先生,名号刘转背,转了个背,果然就换了一个人。 秦皓堆起一脸的笑容,急忙趋了上去,连连拱手道:“四位老神仙怎么也出来了,这里没什么,些许小事,让他们师兄弟去料理就好,四位老神仙请到里面休息好了。” 右首僵尸般黑衣老人,左手随便一拦,发出低沉的声音说道:“没你的事!” 他虽是随手一拦,毫不使力,却把秦皓推得向后连退了三步,才站稳。 孟云姑看到四人在中间石窟出现,心知不易对付,急忙以“传音入密”朝宁无缺道: “缺弟,黄衫客认你作小兄弟,由你出面,也许可以稳住他们夫妇,你还不快上去?” 宁无缺朝她点点头,立时跨前一步!抱拳作了个长揖恭声道:“老哥哥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魔教门下。” 黄衫客一怔,怒道:“你们明明是白衣圣教门下,欺师灭祖,叛教邀功,还敢说不是白衣圣教门下?” 宁无缺迅快从胸前掏出蟾珠丝囊,说道:“老哥哥,总认识这个吧?” “蟾珠!”黄衫客如线双目中进射出两缕金芒,注视着宁无缺喝道:“这蟾珠你从那里来的?” 宁无缺从身边取出沾上洗容药剂,拭抹了一阵,抹去易容药物,恭敬的拱手一礼,说道:“小弟宁无缺,拜见老哥哥、老嫂子。” 白发仙娘娇柔笑道:“果然是小兄弟,老头子,方才我听他口音,早就听出来了,你怎没听出来呢?” 黄衫客呵呵大笑道:“果然是小兄弟,哈哈!老夫怎么会不认识,只是要问问清楚罢了!”一面朝宁无缺问道:“还有那位孟姑娘呢?” 孟云姑也在此时迅快的抹去脸上的易容药物,uu看书ww.kanh抱着拳道:“晚辈孟云姑,见过两位前辈。” 黄衫客点着头道:“好、好、你们都是易容而来,假冒白衣圣教门下,闯进行宫,这是刘转背教你们的了。” 抡目看了众人一眼,又道:“老夫妇应邀在此作客,冲着小兄弟,不和你们计较,你们快下山去吧!” 他还不知道这座行宫已经全破去了。 “慢着!”黑衣瘦高老人道:“黄老既然说出来了,冲着这位小兄弟,让你们大伙离去,老夫自无话说,不过少林寺的三个和尚,知要给老夫留下来。” 智杖大师合十一礼,道:“贫僧智杖,想先请教这位老施主如何称呼?不知和敝寺有何过节?” 黑衣瘦高老人深凹的双目中精芒闪动,忽然发出一阵桀桀怪笑!”极限大魔尊 三百二十三 无名小卒! 他这一笑,大家才发现,他瘦得皮包骨的脸上,一张嘴却显得特别大,几乎横到腮上,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更显得凶狞无比!笑声一落,才阴阳怪气的说道:“老夫如何称呼?你们难道没听死去的师父说起过阴山李老祖?” 这话听得智杖大师三人不由一惊,昔年魔教猖乱,由少林寺联合各大门派围剿,魔教约来助拳的旁门高人中,确曾有一个来自阴山的李大爵,练成“僵尸功”,武功高不可测,只要被他一把抓住,就会一口咬下你一条臂膀,大家就说他要生吃人肉,因此把他大爵二字改成大嚼。 那天和李大嚼动手的是少林上一代方丈天字辈的高僧天慈大师,两人在泰山顶上拼斗了一天一晚。最后天慈大师以一记“光明拳”把他击落悬崖,但天苎大师也硬挨了他一记“寒冰掌”,回去之后,足足花了七天功夫,才把寒冰之气逼出。 此人自称“阴山李老祖”不知是不是李大嚼?如果是他的话,岂不已是百岁以上的人了? 智杖大师看了两个师弟一眼,才合十道:“李老施主来自阴山。自称老祖,莫非就是昔年的李大爵李前辈吗?” 黑衣瘦高老人裂开大嘴,嘿嘿怪笑道:“老夫正是李大嚼,你们三个和尚现在明白了吧?老夫就是要领教你们少林寺的‘光明拳’,你们三个一起出手都可以。” 黄衫客道:“小兄弟,你们可以走了。” “老哥哥、老嫂子,还是你们二位请吧!” 宁无缺为难地道:“我们……不能走。” 黄衫客诧异地道:“为什么?” “因为……”宁无缺道:“这里……” 秦皓连忙陪着笑接口道:“这样吧!宁少侠,还是由兄弟来说吧!”一面连连拱手道:“事情是这样,金道长和夫人业已死去……” 青蟹脸黄眉老道突然厉声道:“秦皓,你说什么?教主夫人死了?”黄眉一轩,巨目中射出两道逼人精光,一下扫过在场的众人,沉喝道:“是什么人害死她的?快说!” 现在的秦皓究竟不是真的秦皓,不知这老道和魔教官装夫人有何关系?一面忙道:“教主夫人是和金道长互拼之下丧生的。” “你胡说!” 黄眉老道沉哼一声道:“余无天知道教主夫人就是老夫的侄女,岂会对她下毒手?” “事情确实如此!” 秦皓忙道:“金道长是死在天魔灯的‘魔焰神火’之下,教主夫人则是死在金道长的‘天王针’下……” 黄眉老道目射棱光,沉声道:“你为什么没加阻止?” 秦皓手一摊,为难的道:“在下如何阻止得了?” “哈哈!”黄眉老道突然厉笑一声,目注着秦皓,沉声地说道:“秦天白,你忘记了你是谁?” 秦皓听得心头陡然一沉,秦天白,不就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秦皓原来只是他的化名,难怪他既是碧落山庄的总管,摇身一变,又是“行宫”的总管,而且还兼了“行宫”中接待“上宾”的职司。 原来他的身份和余无天相等,幸好他也伏诛了。 黄眉老道桀桀怪笑道:“你当然不是秦天白了,这一点若是从你面貌声音,一点也找不出破绽来,破绽是在你不知道秦皓的底细,老夫没说错吧?就因为你假冒了秦皓,才把这座行宫搅得天翻地覆,当今之世,有这份能耐的,只有一个人,你大概就是奇胲门的刘转背刘仲甫了?” 说到这里,转身朝黄衫客夫妇抱拳道:“黄衫老哥哥,方才要他们离去,兄弟不好反对,如今却有一个小小意见,不知老哥哥是否同意?” 黄衫客含笑道:“黄眉道兄请说!” 本来银拂叟和衡山飞云道长等人,看到这银衣老道生了两道又浓又粗的黄眉,已经想到了一个人,只是无法证实而已!这时听黄衫客这声“黄眉道兄”,就证明此人果然是昔年着名老魔头勾漏漆黄眉了,此人消声匿迹已有数十年之久,不想今晚会在此地遇上。 只听黄眉老道说道:“不说兄弟是白衣圣教教主夫人的师伯,咱们都是应教主邀请,奉为上宾,如今白衣圣教行宫被这伙人闹得天翻地覆,余无天道友和教主夫人都已遇害,老哥哥!你说咱们四个上宾,住在这里,是不是面上无光?他日遇上教主,如何向他交代?” 黄衫客皱了一下白眉,没有作声。 黄眉老道道:“老哥哥已要他们尽快离去,已经尽了心意,他们居然迟迟不肯离去,如今……”目光一掠站在大石窟面前的众人,缓缓说道:“这姓宁的小娃儿,和姓沈的女娃儿,既是你老哥哥的小兄弟,冲着老哥哥贤伉俪,兄弟自然不好为难他们。 因此,希望老哥哥要他们及早地离去;其余的人,恕兄弟斗胆了,只好把他们全给留下来。” 这话对黄衫客夫妇,确是已经很够面子了! 黄衫客还没开口! 白发仙娘已经娇柔地道:“老头子,黄眉道兄这话也有道理,白衣圣教把咱们敦请了来,待之以上宾之礼,教主不在,这座白衣圣教行宫全毁了,教咱们日后如何向教主交代? 咱们这张老脸又要搁到那里去呢?” “依我看,宁小兄弟以及沈家小妹子,就听老嫂子相劝,你们两个还是赶快走吧!” 黄衫客颔首道:“不错,小兄弟,今晚之事,确实使老哥哥感到为难,你们两个听老嫂子相劝,还是离去的好。” 宁无缺抱抱拳道:“老哥哥,老嫂子,不是小弟不肯听两位的话,小弟和他们一起来的,进则同进,退则同退,岂有不顾而去之理。再说,今晚是各大门派联合清剿魔教余孽,他们借白衣圣教之名,出现江湖,各大门派都已蒙受其害。” “四位都是江湖上的前辈高人,撇开江湖黑、白道不谈,江湖上总该有个是非,今晚到这里来的人,都是身受其害的人,找上魔教,只是讨还公道而已!” 黄眉老道不待他说下去,沉哼一声道:“小兄弟,你不用说了,老夫从不和人讲什么公道,你们两个趁早下去,免得黄衫老哥哥面子不好看,老夫良言尽此!” 宁无缺道:“在下和沈姐姐若是不走呢?” “嘿嘿!几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对老夫这样说话?” 黄眉老道望了黄衫客夫妇一眼,勉强笑道:“你们不走,当然也可以,那就站到黄衫客老哥哥那边去!只要不出手,老夫不会为难你的。” 黄衫客招招手道:“小兄弟,你和孟姑娘一起过来,和老哥哥、老嫂子站在一起好了。” 宁无缺抱抱拳道:“老哥哥好意,小弟待会再过来,因为我和大家一起来的,剿灭魔教余孽,也是江湖上稍有正义感的人共同的责任,小弟不能因遇上强敌,就托庇老哥哥,意存规避。” 黄衫客看他生性倔强,不肯和自己站在一起,心知他武功虽然不弱,只怕也很难是黄眉道长的对手。不禁暗暗地攒了一下眉,忖道:“小兄弟这种倔强脾气,才合自己的胃口,如果叫他过来,他就过来,自己还会认他做小兄弟?” 这时候,洞窟外的宁老夫人和青松道长、卞药师、白虎神侯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等人也得到了消息,魔教邀约来的几个厉害魔头已经出现,双方即将动手,他们立即赶了进来。 老夫人道:“诸位都是武林前辈高人,江湖上的有道之士,总该深明大义,我……我……” “不用说了!” 黄眉老道截着她话头,哼道:“四十年前老夫就听你们这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人,说过大道理,你们如何卫道,魔教如何逆天行事,老夫不管这些……” 老夫人看他倚老卖老,不待自己说完,就截住话头,心中不禁有气,也截住他话头,沉声道:“老身并不代表各大门派,老身只代表自己,我曾被魔教以药物迷失心神,受他们利用,担任过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他们也把各大门派迷失了心神的人,划到碧落山庄,作为他们的外围,幸好老身等人及时得到解药,尚未铸成大错,才一起联手,来找魔教的,你不用说什么自命为名门正派,歧视魔教,这些话听来混淆不清……” 黄眉老道又是一声怪笑,打断老夫人话头,沉声道:“那好,咱们不用多说,就是你先出手好了!” 宁老夫人颔首道:“老身正想领教!” 衡山飞云道长朗笑一声道:“贫道久闻勾漏黄眉道长之名,uu看书ww.kanshu.cm 也想领教领教。”一面朝宁老夫人稽首道:“老夫人让贫道去会会他。” 不待老夫人答应,已经飘然走出。 黄眉老道目光如炬,问道:“道友是哪一派门下?” 不说哪一派高人,而说哪一派门下,就是表示他年岁辈份都高过飞云道长了。 飞云道长也是七十开外的人了,他是衡山派的名宿,还是当今衡山派掌门人的师叔,听他口气如此狂妄自大,不禁微有愠意。单掌当胸,打着稽首,大笑一声,道:“贫道衡山飞云子,道长隐迹数十年,大概没听过贫道这样的无名小卒吧?”不待对方开口,接着又道:“不过武林较技,较的是武功高低,优胜劣败,胜者为尊,与门派、姓名、年龄、名气似无多大关系,道长可以出手赐教了。” 右手抬处,已从肩头撤下长剑。极限大魔尊 三百二十四 派不上用场! 他这话,表面上毫无不敬之处,但骨子里却是说:你不必倚老卖老,较技是要拿出真功夫,胜得了我才行。 黄眉老道沉笑道:“很好!道友那就接招了。” 手中银拂轻轻一拂,一个人离地三寸,突然平飞过来。 他银拂虽然只是轻轻地一拂,但因他整个人已欺近过来,一道银光就像匹练般横扫而来。 飞云道长在第一招上岂肯退让,长剑倏然朝前划出,迎着银拂挥去,哪知对方银拂明明横扫而来,等他长剑挥出,银拂闪电般一圈,缠上剑身,不待你有撤剑变招的机会,黄眉老道右手一扬,银拂缠着飞云道长的长剑,朝上甩出。 这一下,动作之快,劲力之强,任何人都会措手不及,被他卷飞了长剑;若是你紧握着长剑不放,那么一定会连剑带人都被凌空摔了出去的。 飞云道长就是紧紧地握住长剑,连人凌空摔了出去。 这对旁人来说,摔出去了就摔出去了,但飞云道长乃是衡山名宿,衡山剑法亦名“迥雁剑法”,原是长于纵身飞扑,能在空中迥身发剑,凌空下击的剑法。 因此银拂缠住他的长剑,堪堪把他凌空摔出,飞云道长身未落地,已经翩然地倒飞回来。剑光错落,直朝黄眉老道当头罩落。 这一招,旁人几乎看不出他是被黄眉老道摔出去的。 因为大家都知道,衡山派的剑法有迥雁身法,以腾空搏刺为主。 黄眉老道微微一怔!忽然大笑道:“好!好!衡山剑法果然要得。” 口中说着,银拂朝上一圈,幻起一朵银花,迎着剑光升起! 但听一连发出“叮”“叮”五声轻响,飞云道长扑击而下的一招五剑,悉被他一朵银花接住。 飞云道长一个人随着往上腾空,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剑光再现,又朝黄眉老道当头扑来。 黄眉老道重重的“哼”了一声,银拂再次朝上拂起,这回他拂上贯注了真力,一拂之势,暗劲如山,朝上涌起,自是非同小可了。 他怎知飞云道长练剑数十年,剑上的功力,一样已达炉火纯青,双方剑、拂乍接,飞云道长发现对方拂上真气进发,虽然视之无形,却如海立云垂,直逼而上! 衡山剑法中的迥雁身法,原是借力升腾,用以消解对方力道,别人身在半空中,是只有挨打的份儿,但衡山派的人却能以虚消实,你力道再强,他只要多翻一个筋斗,就可以卸去,然后再回剑下击。 飞云道长这一发现对方拂上力道强大,他长剑乍然一触,立即腾身斜飞开去,黄眉老道银拂刚刚收回,飞云道长一道剑光又当头劈来。 这就像秋蝇一般,扫之不去,去而复回,当真可把黄眉老道激怒了,口中大喝一声,左手袍袖突然凌空一振,大袖沿着手腕滑落,露出一只黄毛茸茸的大手,五指勾屈,凌空朝飞云道长招去。 这一招不打紧,正在腾空飞起的飞云道长陡觉一道强大无比的吸力,朝自己吸来,心头大吃一惊! 飞云道长急忙推出长剑,身子往后一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但黄眉老道招手之间,吸力极为强劲,飞云道长往后翻出去的筋斗,只翻到一半,就被吸力往前拉去。 飞云道长心知不妙,立即运起全力,双足悬空一蹬,从巨大吸力中挣出,又是一个筋斗往后翻去。 黄眉老道也没想到,已经被自己掌力吸住的人,还能凭空挣脱?左手再次朝飞云道长招去。 这次招手之间,吸力大为增加,飞云道长堪堪从他巨大吸力中挣出,一个筋斗往后翻去,陡觉身后又有一道强大的吸力,有如长虹一般从身后追吸过来,力道之强,比方才几乎增加了一倍之多。他急忙躬身蹬足,侧身翻滚,企图从旁滚出,但已经力不从心,一下就被对方吸住了,把他一个人从半空中拉了过去。 银拂叟向天伦看出有些不对,他口中大喝了一声,说道:“吸星大法!” 身随声起,手中银拂从斜刺里拂起,一蓬银丝,在黄眉老道和飞云道长之间,冲天直上。 (这里是大石窟,最高不过五丈,冲天直上,只是形容它飞冲上去而已)。 天池钓叟更不怠慢,钓竿一挥,一缕极细的钓竿笔直飞出,钓竿一下就钩住飞云道长的腰带,像钓鱼般,往后就拉! 两人配合得很好,银拂叟向天伦纵身挥出银拂,正好把黄眉老道的无形吸力从中截断,天池钓叟的钓竿一收,把正被吸力朝前吸去的飞云道长,硬行拉了回来。飞云道长落到地上的同时,银拂叟向天伦也一截得手,飞落地上。这段话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前后不过眨眼工夫的事,合两人之力,才把飞云道长从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中救了下来。 黄眉老道只招了两下手,就把飞云道长和终南二老(银拂叟、天池钓叟),忙得几乎措手不及,这一情形,看得大家心头大为惊凛! 黄眉老道看着银拂叟飞身截断他发出的一道吸力,却并没有出手,只朝银拂叟点点头,说道:“你是终南银拂叟了?” 银拂叟向天伦落到他身前八尺左右,拱拱手道:“兄弟正是向天伦,因为看到道兄使的也是一柄银拂,颇有同好之感,才想跟道兄讨教几招,不知道兄肯赐教吗?” 黄眉老道怪笑道:“很好!你以银拂成名,老夫虽使银拂,却没人称老夫为银拂,咱们两柄银拂,正好切磋切磋,向道兄只管请!” “只管请”者,就是你“只管出手”之谓也! 他口气依然十分托大,没有把终南五老之首的银拂叟向天伦放在眼里。 银拂叟向天伦面对强敌,自然无暇去计较对方的口气,他在飞身落地之时,早已全身运起功力,此时只是淡淡一笑道:“道兄怨向某有僭。” 左掌当胸,右手银拂一竖,使了一招“龙洗天街”,千百缕银丝,就像白龙喷水,飞洒出去。 黄眉老道却什么招式也没使出来,你银拂挥来,他也一抬手把挂在中指的银拂朝前拂了出去。 使银拂的招式,要一曲一折,才能天矫如龙,再把一篷拂丝抖开,才能化作千百缕银丝,挥洒出去。 这一招在银拂叟使出,当然极为神速,也极为精纯,千百缕银丝中,任何一根都可洞穿金石! 黄眉老道没使招式,用不着把拂尘一曲一折,以内力逼开拂丝,他的一柄拂尘,只是直接了当的挥出。 试想两人在拂尘上同样有数十年功力,但一个要一曲一折的依着招式使出,而一个只是随手一拂,两者谁快? 不用说,当然是随手挥出,不使招式的人快了。 因此银拂叟向天伦出手较早,但是在他一蓬银丝飞洒出去之际,黄眉老道的一蓬银丝也拂了过来。 银拂叟虽然不知对方的功力如何,但想来决不会在自己之下,出手的第一招上,不愿意和他硬拼,身形微微一侧,带转银拂,迥身飞绕,向左横挥而出。 这一招叫“玉带围腰”!看上去是旋身避敌,却是在避开放招之际,横扫敌腰,势必比敌人快上半招,是以退为进的妙着。 哪知银拂叟堪堪横扫出手,黄眉老道依然毫无招式的将银拂朝前挥来。你还是要旋身发招,他却仍是随手挥出而已! 因此,这一招银拂叟向天伦虽然自以为可以快过对方半招,实则黄眉老道还是比你快过半招。 对方的银拂直逼胸臆,你横扫出去的银拂一时又收不回来,自然就非后退不可。 银拂叟进紧吸了一口气,身子迅速退出八尺。 黄眉老道手执银拂,左脚朝前一步跨上了八尺,右手抬处,一支银拂又直挥过来。 本来是银拂叟先发招的,现在却被他扳回去了,这第三招就已变成由黄眉老道领先发招了。 银拂叟堪堪退下,黄眉老道也已跟上,依旧和没有后退一样,而且对方的银拂也随着拂上胸口。 这一来,手中空握有一支银拂,根本派不上用场,别说攻敌,连封架都来不及了,只好再次呼气后退。但这和上次完全相同,你后退之时,黄眉老道也跟着跨上了,手中的银拂还是对着你的胸口拂来。 银拂叟一连退了三步,黄眉老道也随着跟上了三步! 银拂叟心头大怒,uu看书ww.uukans 猛地暴喝一声,右手陡振,由下而上,划了一个弧形,银拂奋力朝前挥出,这一下因被逼得连退,心头积怒已深,奋力一挥,自然用出了全力。 两支拂尘交击,拂丝都是柔软之物,当然不会发出极大的声响来,但却把黄眉老道逼退了一步。 高手过招,有不得丝毫退让,黄眉老道这一步后退,就把方才三招占先的优势尽皆丧失。 银拂叟一击得手,精神大振,银拂摇处,接连攻出两招;这两招出手,他不由得又失去了先机。 那是因为他的一柄银拂,是有板有眼的按着招式使出,而黄眉老道的银拂却是随手挥出,根本不用招式,一招之间,对方就快了半招,两招下来,对方就快了一招! 这并不是说银拂叟的武功不高,或者使用的招式不好,以银拂叟的武功来说,当今武林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他练了一个甲子的功夫,对本门武学,自然精博无伦,变化神妙!极限大魔尊 三百二十五 闲云野鹤! 然而,他遇上的对手却是黄眉,乃是黑道中的前辈高手,武功人化,自然要捉襟见肘,处处受制于人了。 银拂叟向天伦身为终南五老之首,当着天下英雄,已经扳回劣势,不出两招,又被人逼落下风,如何忍得这口气?口中一声大喝,振腕一拂,朝对方的银拂挥去。 方才他因不知对方底蕴,尤其对方精擅“吸星大法”,是以一直不肯轻易和对方比拼真力。 这回心头一怒,那还管得这许多顾虑?银拂叟大开大阖挥了出去。 银拂叟成名数十年,功力精纯,这一轮硬打硬接,威势之盛,自是不可轻估,接连几招,硬是和黄眉老道平分秋色,难分轩轾! 但他在先天上总是有着难以弥补的缺失,那就是他使出来的每一招式,都有板有眼,规规矩矩,虽有变化,不脱终南武功规范。 黄眉老道的一柄拂尘,就是不按规矩出招,直接了当,还手挥出,这一来,银拂叟每一招都比人慢了半拍。 七、八招过去,又将渐渐届屈下风,就在此时,但听“嗒”的一声,两柄银拂一下撞在一起,就像胶住了一般,再也分不开来。 这是比拼上了内力? 不!是银拂叟上了黄眉老道的当了。 银沸叟一直在注意着不让对方施展“吸星大法”,但是稍一疏忽,银拂叟还是被对方吸住了。 “吸星大法”传自西域,完全是旁门左道之术,吸力奇强,一经被对方吸住,很难自拨。本身的真气会随着吸力而外泄,被对方吸去,直到真力全耗尽了,才虚脱而死。 黄眉老道能在招手之间,隔空施展“吸星大法”,就能把飞云道长吸去,可见他火候之深,此时两柄银拂撞在一起,有实物交接,比之隔空吸物,自然更具威力。 银拂叟但觉一股巨大吸力,从对方银拂上传来,自己想要运起内力相抗,你不运内力还好,一运内力,真气就很快的从银拂上泄出,有如长鲸吸水一般,被对方吸去,无法自主,也无法截止,心头这份震惊,当真不可言喻! 竹筇叟易南轩看出老大神色不对,低喝一声:“不好!黄眉老妖是在施展‘吸星大法’了。” 竹筇一挥,朝黄眉老道拦腰击去。 金鞭登田无常右手朝上挥起,八尺长的挥日鞭射起一道紫金长虹,却向两柄银拂中间撩去。 两人出手都极具神速,黄眉老道似在全力施展“吸星大法”,自然无从躲闪。 竹筇叟竹筇拦腰横扫,快要及身,黄眉老道一袭银色道袍也在此时忽然间就像打足了气,一下鼓了起来!竹筇击在他鼓起的道袍上,发出蓬然一声震响,被竹筇击中的地方,随着隐了下去。旁观的人还以为竹筇叟这一记力贯竹筇,黄眉老道未必承受得了。但竹筇叟却感到不妙,自己这一杖就好像击中在柔软的气体上,竹筇虽然陷了下去,却并未击中实体。 他经验老到,发觉不对,立时收杖,只是已经迟了! 陷人对方根袍中的竹筑,已被一股极大吸力牢牢吸住了,你想运功抽杖,真力立时源源从竹绍中向外泄去。 和竹筇叟同时出手的金鞭叟八尺金鞭,挥向两柄银拂中间,他当然深知“吸星大法”的厉害。 但他认为自己的金鞭并不和对方比拼内功,只要从中挥过,把两柄银拂展开,它大就可无事了。但在这一鞭上,当然是用了全力,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虽然厉害,也未必截得住自己沉重的鞭势。怎知黄眉老道百年苦练,“吸星大法”已练到最上乘的境界,你力道使得越猛,就越会被他吸住。 这一点,金鞭叟并没有想到,挥日鞭一道紫金光芒急射而至,极准确的击在两柄银拂的中间,响起了“啪”的一声。这也正是竹筇空竹筇击上黄眉老道银袍发出蓬然大响之际,竹筇叟竹筇被鼓起的道袍夹住,金鞭也一下黏在两柄银拂中间,再也无法收回。 南山樵子陶石田怒声道:“老四!咱们一起上。” 挥动着大斧,正待奔出! 天池钓叟姜超然忙道:“老五!使不得,还是让我先来试试。” 钓竿一挥,丈八的钓竿带着一枚钓竿,“嘶”的一声,朝老大的银拂钩去。 他出手已经十分审慎,只要钓竿钩上老大的银拂,用力向后拉,也许可以把老大的银拂拉开! 但他怎知此时银拂叟的银拂,已被“吸星大法”牢牢的吸住了,银拂上早已布满了“吸星大法”的吸力。 这和传电一样,你钓竿钩的虽是银拂叟的银拂,却和钩在黄眉老道的银拂上并无不同,钓竿当然也立时被吸住了,吸力从钓竿传上钓叟,天池钓叟的内力,也由钓竿、钓丝,源源外泄。 终南五老,被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一下吸住了四个,这下当真把全场的人都震慑住了! 这情形,已可想像得到,对方施展“吸星大法”,再多上几个人,也一样会被他吸住,动弹不得! 试想终南五老每人一身功夫,都有近甲子的修为,在场的各大门派中人,有谁能比得上终南五老? 终南五老尚且如此,别人上去,岂不也是白搭了? 南山樵子陶石田眼看老大等四人都被黄眉老道长的“吸星大法”吸住了,心头又急又怒,要待挥斧冲上去,却被宁老夫人、青松道长等人劝住。 但没有一个人想得出如何才能替终南四老解围? 这段话不过盏茶工夫的事,被“吸星大法”吸住的银拂叟、竹绍叟、金鞭叟、天池钓叟四人,业已满头大汗,身躯也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宁老夫人“锵”的一声,拨剑在手,毅然道:“让老身去会会他。” 南山樵子道:“老夫和他拼了。” 青松道长也掣剑在手,道:“要上,咱们就一起上!” 白虎神侯暴本仁洪笑一声道:“不错!要上咱们一起这一瞬间衡山飞云道长和离火门罗道长、风云刀柴昆等人,纷纷地掣出了兵刃,正待要出手! 就在此时,大家陡觉眼前一亮,青光乍亮,一道青蒙蒙的光华,像匹练一般朝黄眉老道激射出去。 大家还没有看清这道青虹是谁先发难的?耳中已听到“嗒”的一声清响,光华倏敛,终南四老和黄眉老道已经分开了。 黄眉老道手中一柄银拂已经只剩了半截断柄,不用说,银拂已经被刚才那道青虹剑光削断了。 “哈哈!”黄眉老道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怪笑,说道:“青阳剑!原来你是天杀星的门下,好!好!你说,你师父在哪里?” 原来方才发剑削断黄眉老道银拂的,正是宁无缺! 他眼看娘要上去冒险,自己身边有师叔(天杀星萧临川是他师父不灭和尚的方外至友,不是真正师叔)赐给自己的青阳剑,无坚不摧,何不上去一试?就这样抢先出手,削断了黄眉老道的银拂。 孟云姑怕缺弟有失,也赶紧闪身而出,落到他身侧。 丁瑶、管巧巧正待跟着上来! 孟云姑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们不可上来,上来了反而会碍手碍脚的,由我和缺弟联手就够了。” 宁无缺和孟云姑双双上阵,凌妙可、祝小青、孙小乙三人自然也紧张起来! 三人聚在一起,偷偷商量,只要大哥、大姐一出手,他们也约好了一同出手,好替大哥和大姐助助威! 宁无缺的突然出手,不但宁老夫人、青松道长等人都大吃一惊,就是置身事外的黄衫客和白发仙娘也都深感意外,两人互望了一眼,虽没作声,但也着实替宁无缺担心:“这小兄弟真是初生之犊,不知厉害!” 宁无缺把手中的青阳剑返人鞘中,傲然道:“在下不是萧师叔的门下。” “他是你师叔?” 黄眉老道似有不信之色,双目金芒闪烁,盯着宁无缺问道:“你不是他门下,萧临川怎么会把青阳剑传给你?” “信不信由你,在下何用说谎?”宁无缺道:“这柄剑是萧师叔送给我的。” 黄眉老道从未听说天杀星还有一个师兄?但他倒也不敢孟浪,问道:“你师父是谁?” 宁无缺道:“家师是一位方外之人,法号净一真人。” 黄眉老道迟疑地道:“老夫没听过。” 宁无缺大笑道:“家师名号,uu看书 .ukanshu 何用人知?” “好!”黄眉老道点头道:“老夫三十年来,一直在找萧临川,他是你师叔,你总知道他在那里了?” 他这个“好”字,乃是碍着黄衫客夫妇,意思就是说:“好吧!你削断老夫银拂,老夫可以不计较,只要你说出天杀星在哪里就好。若是不冲着黄衫客夫妇,勾漏漆黄眉老道那有如此好说话的?” 宁无缺笑了笑道:“萧师叔有如闲云野鹤,遨游四海,在下并不知道他老人家在那里?” “哼!”黄眉老道忽然转过身去,朝着黄衫客夫妇拱了拱手,说道:“黄衫老哥哥,这件事倒使兄弟为难了。兄弟不瞒二位说,三十年前被萧临川击中一掌,几乎废去一身的功夫,一直耿耿于怀,非找他算帐不可。但找了三十年,始终没有萧临川的下落,今晚…… 咳!咳!这位小兄弟自称是他师侄,使的又是青阳剑,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极限大魔尊 三百二十六 化解吸星大法! 黄衫客冷冷道:“你要找的是天杀星,小兄弟又不是他门下。” 黄眉老道说道:“话是不错,但是这位宁小兄弟乃是天杀星的师侄,总不会错到那里去了。” 黄衫客道:“父债子还,小兄弟只是他师侄,道兄似乎找不上小兄弟?” 黄眉老道心头虽愤,但依然陪着笑道:“兄弟并无找上这一位小兄弟的意思,更不会为难他,只是……咳!咳!兄弟之意,只是希望暂时把这位小兄弟留下,天杀星得到信息,自会赶来的,不知老哥哥是否同意?” “哈哈!” 黄衫客朗笑一声道:“他是老夫的小兄弟,他愿不愿意留下,老夫如何能替他作主?你不会自己问问小兄弟?他若是不愿意,你黄眉道兄自是不会以大欺小,把他强留下来的了。” 说话之时,也就回头看了宁无缺一眼,言外之意,就是示意宁无缺,你只要说不愿意留下来,他若要为难你,自有老哥哥替你作主。 黄眉老道听得大为气结,心中暗暗骂道:“好个黄衫老怪,老夫只是不想和你撕破脸而已,并不是怕你!”一面朝宁无缺问道:“小兄弟,你听到了吧?萧临川既然把随身的青阳剑都赐给了你,你不会不知他的下落的,纵然你真的不知,老夫只要把你留下,萧临川不用老夫找他,他也会来找老夫的,你的意思如何!” 宁无缺傲然道:“你要把在下留下,不知如何留法?” 黄眉老道道:“老夫保证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跟老夫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萧临川若是不来,你也可以离去。” “在下没有工夫跟你三个月!” 宁无缺道:“何况你也未必能把在下留下来。” 黄眉老道怒声道:“不错,你有黄衫老哥夫妇俩作你靠山,以为老夫就没有办法留下你了?” 宁无缺傲然道:“在下出道江湖,从不仰仗靠山,道长要把在下留下,这也并不难,总要让在下心服口服才是!” 突听耳边响起白发仙娘娇柔的声音道:“小兄弟,你不是他的对手,千万不可在他面前逞强,就是你老哥哥,一对一的话,大概也只能和他打成平手,你别傻了!” 黄眉老道朝黄衫客夫妇看了一眼,然后朝宁无缺问道:“小兄弟要如何口服心服呢?” 宁无缺先以“传音入密”向白发仙娘说道:“谢谢老嫂子,小弟不要紧的!”一面又傲然说道:“道长自然是知道要如何才能使在下心服口服,何用再问在下?” “哈哈!”黄眉老道突然仰天发出了一声慑人的怪笑,说道:“小兄弟是要和老夫较量较量一下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小子不但狂,简直不要小命了! 宁无缺潇洒一笑道:“在下正有此意!” 黄眉老道点点头道:“说道:“好!好!小兄弟,你果然很有胆识,只不知要如何和老夫较量?” 宁无缺拱拱手道:“在下悉听道长吩咐。” 黄眉道长道:“好!小兄弟,你只要接得下老夫三掌,今晚这场过节就一笔勾销,小兄弟意下如何?” 宁无缺道:“道长说了,在下自当遵命。” 孟云姑道:“还有我,是我们两人联手接道长三掌。” 黄眉老道大笑道:“可以,小兄弟多邀几个人联手,亦无不可。” 孟云姑道:“不用,就我们两个联手好了。” 黄眉老道年已百岁,经验何等丰硕,他细看这一双少年男女,不仅俊美如同琼树琪花,面临强敌,依然从容自如,神情悠然!尤其两人双目神光内敛,肤色晶莹如玉,隐泛紫气,显然内功已致上乘境界,他真不敢相信,弱冠年纪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有此造诣? 但怀疑归怀疑,面对两个少年男女,有如此自负,心头也不禁起了一丝的戒意,闻言含笑说道:“好!就是你们两个联手,现在你们可以出手了。” 孟云姑道:“道长方才说过,要我们接道长三掌,既然是接,自然该由道长先出手,我们才能接呀!” 黄眉道长心中暗忖道:“老夫让你们先出手,是给你们便宜,真要老夫先出手,只怕你们一掌也接不下来。” 但心念一转,想到黄衫客夫妇对这双少年男女似有偏袒之意,自己如果第一掌上,就把他们击败,对黄衫客夫妇面上不太好看,最好还是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心念一决,这就颔首道:“好吧!你们既要老夫先出手,那就准备好了!” 孟云姑站在宁无缺的左首,及时把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去。宁无缺立即伸出左手,轻轻握住了孟云姑伸过来的右手,两人并肩而立,手牵着手,这哪像是面对强敌,即将动手的前奏? 他们却好像是一对情侣,在月下花前,互诉衷情一般,几乎看不到他们有什么戒备的神色! 这一情形,除了宁老夫人、青松道长以及卞药师、李小云等几人,知道两人练成“太素玄功”,体内真气可以互通的,其余的人,都暗暗地感到诧异! 这双青年男女大敌当前,还在大庭广众之前,居然毫无戒备之心,还要如此般的卿卿我我! 就连黄眉老道也看不出他们此时已经运起神功了。 白发仙娘面露着甜美的微笑,以“传音入密”朝黄衫客说道:“老头子,他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黄衫客也以“传音入密”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练的极似道家合籍双修的功夫,此时正在运功哩!” 白发仙娘娇嗔道:“谁说我看不出来?我是说他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这话又那里不对了?” 黄衫客含笑道:“对……对……” 他第二个“对”字堪堪出口,黄眉老道已经出手了,他话声不觉停了下来,就注目瞧去。 黄眉老道这一掌只是随手拍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力道,一只黄毛茸茸的手掌,朝前推了一把。 这在黄眉老道来说。最多只用了四成力道而已!但他的四成力道,如以一流的江湖高手来说,就是使出十成力道的一掌,也不过如此了! 所以这一掌看他出手虽然只是轻轻推了一把,但掌势一经推出,情形就登时完全不同。 一道无形狂飙,宛如巨浪般席卷过来,看虽看不到,可是站在一两丈以外的人,都已感觉到空气受到了内劲的压迫,大有令人窒息之感,尤其是一股无形的推力,几乎迫得你站立不住! 宁无缺和孟云姑手牵着手,静静地并肩站在黄眉老道面前一丈来远,直等到这般压力快涌到身前三尺,宁无缺右手才子胸抬起,掌心朝上,身形朝右微侧,手掌平摊由左而右,朝外引出。 这一记,他使的正是“接引手”。 宁无缺施展“接引手”,右手朝右外带出,这一带之势,就把黄眉老道推来的掌力,像流水般引了出去。 黄眉老道功力深厚,反应自然极快,他发现自己推出去的掌力,忽然有如三峡急流,一泻千里,心头不由蓦然一怔,心中暗暗哼道:“好小子,原来是少林门下!” 心念一动,本来朝前推出的手掌,随着朝后一招。 这一推一招,功力迥异,本来只是普通的一掌,但随着招手之势,就变成了“吸星大法”了! 一道强大的吸力,立时把泻出去的掌力悉数招了回去。“吸星大法”当然技不止此,等到把他推出去的掌力,悉数收回之后,掌力的后面,也就是吸力的开始! 方才衡山飞云道长,就是被他凌空招手,把人吸过去的,现在故技重施,自然有意要把宁无缺他们凭空吸去,但他怎知一般练功的人,以一呼一吸,谓之一息。 你施展“吸星大法”,使用的是吸力,对方的人,若是要和他相抗拒,就要用力呼出一口气。 (就是出掌时的“吐气开声”,把力道从掌心吐出。) 但不论你一口气有多长,总有吐尽的时候,等到气吐尽了,就得开始吸气。 你一吸气,对方正在施展“吸星大法”也在吸气,你的吸气自然没有“吸星大法”强大,于是你就会被“吸星大法”吸了过去。 宁无缺可不同了,他和孟云姑同参道家合籍双修的“太素阴功”,以阴导阳,两人体内真气,息息相关,调坎离、济水火,互相通运,不受外界的干扰,你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再强,他们体内气机互相循环,如何能吸得到他们? 黄眉老道手掌朝前一招之后,就已收回推出去的全部力道,照说在自己的力道收回之后,uu看书.uukan后面就会把人家的力道,跟着吸过来,怎知这回除了收回自己的力道之后,后面竟然空无所有! 这下不禁使他又是一怔! 右手停在胸前,掌心微凹,继续施展吸力,但任你吸力逐渐增加,依然吸不到宁无缺一点衣角。 这可使得勾漏漆黄眉第一次感到无比的震惊! “吸星大法”会吸不住这两个小小娃儿? 当然,施展“吸星大法”,本来就是要用自己手掌接触到对方身体才能生效的。黄眉老道是仗着他百年的修为,才能不须用手掌接触对方的身体,隔空招手,也能把人家吸过来。 这两个小小娃儿的修为,难道还会超过衡山飞云子? 那么他们必然练成可以化解“吸星大法”的功夫了,普天之下,据自己所知,还没有化解“吸星大法”的神功!极限大魔尊 三百二十七 落后! 发信人nte(大剑师),信区:emprise 标题:29 发信站:bbs水木清华站(wedaug2916:57:112001) 东方玉《一剑荡魔》 第二十九章 黄眉老道年已百岁,经验何等丰硕,他细看这一双少年男女,不仅俊美如同琼树琪花 , 面临强敌,依然从容自如,神情悠然!尤其两人双目神光内敛,肤色晶莹如玉,隐泛紫气 , 显然内功已致上乘境界,他真不敢相信,弱冠年纪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有此造诣? 但怀疑归怀疑,面对两个少年男女,有如此自负,心头也不禁起了一丝的戒意,闻言 含 笑说道:“好!就是你们两个联手,现在你们可以出手了。” 沈雪姑道:“道长方才说过,要我们接道长三掌,既然是接,自然该由道长先出手, 我 们才能接呀!” 黄眉道长心中暗忖道:“老夫让你们先出手,是给你们便宜,真要老夫先出手,只怕 你 们一掌也接不下来。” 但心念一转,想到黄衫客夫妇对这双少年男女似有偏袒之意,自己如果第一掌上,就 把 他们击败,对黄衫客夫妇面上不太好看,最好还是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心念一决,这就 颔 首道:“好吧!你们既要老夫先出手,那就准备好了!” 沈雪姑站在上官靖的左首,及时把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去。上官靖立即伸出左手,轻 轻 握住了沈雪姑伸过来的右手,两人并肩而立,手牵着手,这哪像是面对强敌,即将动手的 前 奏? 他们却好像是一对情侣,在月下花前,互诉衷情一般,几乎看不到他们有什么戒备的 神 色! 这一情形,除了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长以及卞药师、李小云等几人,知道两人练成“ 太 素玄功”,体内真气可以互通的,其余的人,都暗暗地感到诧异! 这双青年男女大敌当前,还在大庭广众之前,居然毫无戒备之心,还要如此般的卿卿 我 我! 就连黄眉老道也看不出他们此时已经运起神功了。 白发仙娘面露着甜美的微笑,以“传音入密”朝黄衫客说道:“老头子,他们两个真 是 天生一对!” 黄衫客也以“传音入密”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练的极似道家合籍双修的功 夫,此时正在运功哩!” 白发仙娘娇嗔道:“谁说我看不出来?我是说他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这话又那里不 对 了?” 黄衫客含笑道:“对……对……” 他第二个“对”字堪堪出口,黄眉老道已经出手了,他话声不觉停了下来,就注目瞧 去。 黄眉老道这一掌只是随手拍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力道,一只黄毛茸茸的手掌,朝前 推 了一把。 这在黄眉老道来说。最多只用了四成力道而已!但他的四成力道,如以一流的江湖高 手 来说,就是使出十成力道的一掌,也不过如此了! 所以这一掌看他出手虽然只是轻轻推了一把,但掌势一经推出,情形就登时完全不同 。 一道无形狂飙,宛如巨浪般席卷过来,看虽看不到,可是站在一两丈以外的人,都已 感 觉到空气受到了内劲的压迫,大有令人窒息之感,尤其是一股无形的推力,几乎迫得你站 立 不住! 上官靖和沈雪姑手牵着手,静静地并肩站在黄眉老道面前一丈来远,直等到这般压力 快 涌到身前三尺,上官靖右手才子胸抬起,掌心朝上,身形朝右微侧,手掌平摊由左而右, 朝 外引出。 这一记,他使的正是“接引手”。 (“接引手”是师傅不灭和尚自己取的名称,不灭和尚正是少林上辈高僧天生大师, 这 一记也正是少林七十二艺中的“接引神功”。)黄眉道长推出来的无形掌力,出手之时, 原 只使出了四成力道,但他是存心要让上官靖两人知难而退的,因此掌势推出,手掌并未收 回,掌力像后浪推前浪一般,源源推来。 上官靖施展“接引手”,右手朝右外带出,这一带之势,就把黄眉老道推来的掌力, 像 流水般引了出去。 黄眉老道功力深厚,反应自然极快,他发现自己推出去的掌力,忽然有如三峡急流, 一 泻千里,心头不由蓦然一怔,心中暗暗哼道:“好小子,原来是少林门下!” 心念一动,本来朝前推出的手掌,随着朝后一招。 这一推一招,功力迥异,本来只是普通的一掌,但随着招手之势,就变成了“吸星大 法”了! 一道强大的吸力,立时把泻出去的掌力悉数招了回去。“吸星大法”当然技不止此, 等 到把他推出去的掌力,悉数收回之后,掌力的后面,也就是吸力的开始! 方才衡山飞云道长,就是被他凌空招手,把人吸过去的,现在故技重施,自然有意要 把 上官靖他们凭空吸去,但他怎知一般练功的人,以一呼一吸,谓之一息。 你施展“吸星大法”,使用的是吸力,对方的人,若是要和他相抗拒,就要用力呼出 一 口气。 (就是出掌时的“吐气开声”,把力道从掌心吐出。) 但不论你一口气有多长,总有吐尽的时候,等到气吐尽了,就得开始吸气。 你一吸气,对方正在施展“吸星大法”也在吸气,你的吸气自然没有“吸星大法”强 大,于是你就会被“吸星大法”吸了过去。 上官靖可不同了,他和沈雪姑同参道家合籍双修的“太素阴功”,以阴导阳,两人体 内 真气,息息相关,调坎离、济水火,互相通运,不受外界的干扰,你黄眉老道的“吸星大 法”再强,他们体内气机互相循环,如何能吸得到他们? 黄眉老道手掌朝前一招之后,就已收回推出去的全部力道,照说在自己的力道收回之 后,后面就会把人家的力道,跟着吸过来,怎知这回除了收回自己的力道之后,后面竟然 空 无所有! 这下不禁使他又是一怔! 右手停在胸前,掌心微凹,继续施展吸力,但任你吸力逐渐增加,依然吸不到上官靖 一 点衣角。 这可使得勾漏漆黄眉第一次感到无比的震惊! “吸星大法”会吸不住这两个小小娃儿? 当然,施展“吸星大法”,本来就是要用自己手掌接触到对方身体才能生效的。黄眉 老 道是仗着他百年的修为,才能不须用手掌接触对方的身体,隔空招手,也能把人家吸过来 。 这两个小小娃儿的修为,难道还会超过衡山飞云子? 那么他们必然练成可以化解“吸星大法”的功夫了,普天之下,据自己所知,还没有 化 解“吸星大法”的神功! 就在他继续隔空施展“吸星大法”之际,沈雪姑已经发出清冷的声音道:“道长这一 记,该是第二招了吧?” 黄衫客夫妇眼看黄眉老道第一掌被上官靖施展“接引神功”引导出去,互相点了个头 , 对这位小兄弟的武功,极为嘉许。 黄眉老道手掌忽然由推变招,一下就使出“吸星大法”来,不禁又暗暗替两人耽心起 来 了。 后来再看上官靖、沈雪姑对“吸星大法”似乎毫不理会,而黄眉老道手掌停在胸前, 反 而面有惊诧之色,这连黄衫客夫妇也深感意外! 漆黄眉的“吸星大法”何等厉害,大概除了自己夫妇,已无人能抗。这位上官小兄弟 和 沈姑娘两人,练的究竟是什么神功,竟然连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都吸不动他们? 沈雪姑话声方落,黄衫客朝白发仙娘使了一个眼色,这是因他不好开口,才示意由老 太 婆说话。 白发仙娘立即娇柔地笑了笑,说道:“小妹子说得没错,漆道友先前推出一掌,是第 一 招,这回招手施展吸力,应该算是第二招了。” 黄眉老道“吸星大法”无功,再听白发仙娘这么一说,心头自是十分怒恼。他活到百 龄 以上,一生之中只有败在天杀星的一掌之下,一直耿耿于怀,今晚若是输在这一对小小娃 儿 的手下,他勾漏百年英名,岂不付之流水? 这一瞬间,他一张青蟹脸登时更青惨得怕人,右掌忽然一松,仰首桀桀怪笑道:“冷 仙 娘说兄弟已使了二招,那就算是第二招吧!”接着朝上官靖、沈雪姑二人,嘿然笑道:“ 就 算你们接下老夫两招,第三招只怕未必接得下来了。” 他本来是想施展源源不绝的掌力,把上官靖逼得无法承受,经上官靖使出“接引手” 引 出,这一着就已无效了。随后又使出“吸星大法”,想把两人吸过去,也徒劳无功! 他想要逼使上官靖和沈雪姑两人知难而退的构想,既已落空,自然只好使用掌力了, 因 为这已是第三招,他无论如何也输不起了。 喝声出口,双掌突发,劈空朝上官靖拍来! 这一击,他就是没有用上全力,也使出了八成的力道!勾漏百年修为,他使出来 的 八成力道,那还得了。 刹那间,宛如风云丕变,大石窟中响起了轰然闷响,天摇地动,沙飞石走,两道势若 黄 河天来的掌风,一下合而为一,几乎扩及数丈,朝着两人的身前汹涌卷撞过来。 白发仙娘娇声急叫道:“老头子,你真的袖手不管他们了吗?漆黄眉这个老魔头…… ” 黄衫客当然看出来了,黄眉老道这一掌已下了重手,他右掌也不期而然抬了起来,但 刚 刚抬到一半,忽然似有所觉! 因为上官靖和沈雪姑业已同时出手,两人招式甫展,已把黄眉老道的掌风像挡风墙一 般 挡住了! 黄衫客右手随即缓缓垂了下去,回头笑道:“看来已不用咱们出手相助了!” 原来上官靖和沈雪姑方才还手牵着手,并未放开! 这一瞬间,上官靖的左手忽然放开了沈雪姑的右手,掌心向外,高举过顶,右手缓缓 下 沉,掌心向外,他使出来的正是“返照神掌”的架势,只是他左掌还没朝前拍出而已! (这一记原名“如来神掌”,应该右手上扬,左手下沉,但天生大师惯使左手,因此 变 成了左手上扬,右手下沉,把“如来神掌”改名为“返照神掌”。不论对方有多大力道, 可 以反击过去,上次黄衫客也是在这一记掌下被震退了两步,因此他一下就看出来了。) 沈雪姑和上官靖放开手的同时,(他们双手互握,早就运起“太素玄功”,此时放开 手,正表示他们体内真气业已有了充分的准备)右手化掌竖立当胸,左手食、中二指一骈 , 急速朝前划起一个小圈。(这是“无极神指”的前半招,划圈之后,就该朝前点出。)上 官 靖刚刚摆出“返照神掌”的架势,和沈雪姑左手划起小圈,原是同一个时候的事,黄眉老 道 两道合而为一汹涌飞旋席卷而来的掌风,涌到两人身前三尺光景,就突然被挡住了!(这 就 是黄衫客感到忽有所觉之时。) 黄眉者道是天下武林数一数二的老魔头,他发出的掌风,自然和心灵相通,别说掌风 被 阻,在掌风尚未涌到上官靖身前三尺,心灵业已有了警兆,不禁微微地一怔!一时那还敢 怠 慢,双掌一顿芦发,又增加了两成力道。 发掌本来是极为快速之事,因为黄眉老道、上官靖、沈雪姑都是武功已臻上乘的人, 双 方反应快如闪电。因此在双方使到半招之际,就可迅速加强本人使出的力道,作者也不得 不 在他们使出半招之际,加以叙述。 就在黄眉老道把双掌力道增加到十成的同时,上官靖扬起的左手已经缓缓朝前拍出, 下 沉右手掌心缓缓向外抬起。 沈雪姑“无极神指”的后半招,在食、中二指划个小圈之后,也已经朝圈中点了出去 了,她左手点出去之后,立即撒手,口中一声清叱,当胸竖立的右手紧接着朝前劈出。 她这一记劈出单掌,以掌代刀,使的是她师傅千手观音昔年威震武林的绝学“玄门劈 空 刀”,和驭剑术极为接近,同样也可以伤人于百步。(这一记比点出去的“无极神指”稍 后。) 另外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早在大多、大姐出场之际,就已聚在一起,偷偷 地 商量好了,只要大哥、大姐一出手,他们也约好了一起出手,好替大哥、大姐助助威。现 在 已是第三招了,他们再不出手,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以他们这点微末之技,若和黄眉老道相比,那真是萤火之光而已;但他们三人却有一 记 绝招,那就是大姐教他们的“无极神指”,他们相约一同出手的,也是这一招! 就在上官靖和沈雪姑出手的同时,三人也一起出手了,左手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个 小 圈,朝圈中点出。 他们功力不如上官靖、沈雪姑甚远,因此虽是同时出手,却要比两人慢了一步,甚至 比 沈雪姑的“玄门劈空刀”还落后了一点。 以上说的乃是各人出手的情形。现在该言归正传了! 上官靖左手前拍,右手朝前一抬,“返照神掌”在这一拍一抬之示,—股无形内劲, 势 若雷霆万钧,轰然涌出,朝黄眉老道掌风撞去。他不仅练成玄门“太素玄功”,还练成了 达 摩祖师手着的“易筋”“洗髓”二经,使出来的“返照神掌”威力自是无与伦比! 再加上沈雪姑一记“无极神指”,一缕指风宛如雷公打出的“雷公锥”,嘶然有声, 笔 直穿透了黄眉老道的掌风,激射而入。 黄眉老道做梦也想不到,对面这双少年男女会练成威力如此庞大的佛、道两门绝世神 功,但觉轰然一声,一股奇猛无比的震力,把自己拍出的力道,一齐反震回来! (“返照神掌”原是借力打力,你有多少力道,悉数返照回去的神功。) 黄眉老道心头一惊,暗叫一声:“会是如来神掌!” 匆忙之间,再待收回力道,已是不及!一个人被推撞得连退了三步,双足还没有站稳 , 陡觉另一股尖链指风,已经穿透掌风,直射而来! “无极神指!”他心头又惊又怒,冷嘿一声,身上一袭银袍立即像灯笼一般鼓了起来 。 “扑!”指风击中他鼓起的银袍,一下就隐了下去,但一陷之后,银袍随即弹起,他 仗 着百年修为,总算把一记“无极神指”硬给接了下来! 但他怎知沈雪姑继“无极神指”之后,还发了一记“玄门劈空刀”,他银袍堪堪鼓起 , 一道森寒的无形刀锋又已相继劈到。 黄眉老道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急忙挥起大袖朝前拂出,他自然识货,“玄门劈 空 刀”虽然号称玄门功夫,却并非玄门正宗,而是玄门中的旁门武学,(玄门正宗是王道功 夫,玄门中的旁门武学,就是霸道功夫,杀气较重。)正是昔年和天杀星萧临川齐名的千 手 观音的绝技! 他刚被“如来神掌”一记反震,仗着功力深厚,尚无大碍,但也被震得气血浮动,急 需 调息,自思无法破解“劈空刀”,只好拂起衣袖,暂时挡上一挡,趁这一丝空隙,双足一 点,飞身后跃! “玄门劈空刀”来势何等快速,和他拂起的衣油乍然一接,但听一声裂帛大响,衣袖 立 被锋利的“劈空刀”划破。鼓起的银袍,因衣袖破裂,就像泄了气的破球,登时瘪了下去 ! 这原是间不容发的时间,他人已跃起,犹在空中,尚未落地!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和上官靖、沈雪姑虽是同时发招的,因功力差异,出手 就 有了快慢之分。 三人这一记“无极神指”,不仅比上官靖的“返照神掌”和沈雪姑的“无极神指”固 然 慢了一步,就是比沈雪姑接着发出的“劈空刀”也稍稍落后。 就因为这点稍稍落后,正好是“劈空刀”划破了黄眉老道衣袖,一身银袍泄气的时候 射 到,也正好是黄眉老道飞身跃起,尚未落地之际,三缕指风一下就射上黄眉老道的膝盖、 足 踝等处。 若是黄眉老道鼓起的真气未泄,以沈雪姑的功力,一记“无极神指”尚且伤不了他, 李 小云等三人使出来的“无极神指”自然更伤不了他。 但此时银袍泄气(并非他一身功夫泄去),人未落地,在骤不及防之际,只觉双膝剧 痛 (剧痛只是被指风击中而已,并不是负伤),迅速落到地上,几乎站立不稳。 大家谁也想不到上官靖、沈雪姑联手,居然击败了号称黑道第一高手的勾漏漆黄 眉! 这是何等令人兴奋的事?大家脸上都不期而然的流露出笑容来。 黄眉老道这回真的是阴沟里翻船了,连番受挫,直气得他一张青蟹脸,变成了煮熟的 青 蟹,红得发紫!双目杀气进射,怪笑一声道:“老夫不……” “哈哈!”黄衫客大笑一声,和白发仙娘连快朝前走出两步,含笑道:“黄眉道友, 长 江后浪推前浪,咱们都是百岁以外的人了,还和他们这些年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兄弟这 个 小兄弟已经接下你三招,这场过节已了,咱们走吧!” 黄眉老道岂会看不出来?黄云妖怪双双地走出来,话虽是劝着自己,实有替上官靖出 头 的意思! 试想自己连这两个少年男女都应付不下来,若是再加上一妖一怪,自己岂不是吃不完 兜 着走?那时岂不更下不了台?一念及此,也跟着呵呵一笑,道:“老夫真想不到百年修为 , 还不及天生大师和千手观音调教出来的门人弟子。老夫一向言出如山,这位小兄弟接下老 夫 三招,今晚这场过节,自然揭过了,黄衫道兄何用拿话挤兑老夫?” 上官靖连忙抱拳道:“道长百年修为,在下两人功力浅薄,怎敢相提并论?勉强接下 道 长三招,实在侥幸得很,道长一言九鼎,在下不胜感谢之至。” “哈哈!”黄眉老道怪笑一声,点头道:“小兄弟身兼佛、道两门神功,老夫三招落 败,何用讳言?黄衫老哥哥说得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代是你们年轻人的年代了, 我 们这些老不死的早该歇隐林泉,不问是非了。”说到这里,朝黄衫客夫妇拱拱手,道:“ 老 哥哥贤伉俪请。” 黄衫客深深地看了上官靖、沈雪姑一眼,含笑道:“小兄弟,还有这位小妹子,你们 年 纪轻轻,能有这样的修为,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前途无量,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了。” “老哥哥和拙荆从此一别,就不再履红尘,你们他日如果有暇,可去青城后山看看我 们。”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阴山李大嚼练成‘玄冰掌’,除了你们联手,少林 三 个和尚未必是他的对手。” 白发仙娘娇柔道:“是啊,青城后山景色清幽,你们一定要来。” 上官靖心头一阵感激,连忙拱手道:“老哥哥、老嫂子,小弟蒙你们二位如此青睐, 只 要有空,一定会去看你们二老的。”一面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多谢老哥哥指点!” 沈雪姑也抱着拳道:“老哥哥、老嫂子,谢谢你们,恕小妹不远送了。” 黄眉老道看着两人,回头道:“无怪黄衫老哥哥对他们如此垂青,连兄弟也觉得他们 可 爱了。” 三人飘然朝洞外行去。一场惊心动魄的比斗,终于化干戈为玉帛! 现在三个绝世的老魔头,业已离去,大家沉重的心情,自然也就放下来了。 上官老夫人眼看自己儿子和这位准媳妇(她早已把沈雪姑当作儿媳妇了)联手,居然 能 胜得过勾漏漆黄眉,而且在他落败之后,并无怨隙,心中自是喜不自胜。 如今大势已定,只有大石窟右首阴山老祖李大嚼和少林智成、智虔、知难三位大师动 手 的结果,却有两位大师已伤在他手下! 李大爵四十年前被天慈大师一记“光明拳”击落悬崖,一直耿耿于怀,因此遇上少林 僧 人,不禁勾起前嫌,坚持非试试少林寺的“光明拳”不可! 他因自己成名在六七十年以前,智成等三人在他眼里,自是少林寺的后辈而已,所以 曾 说:“你们三个一起出手都可以。” 但智虔大师等三人已非六七十年前的小和尚了。 如今他们乃是少林寺达摩、戒律、白衣三座院、殿的首席长老,岂肯三人联手合击? 智难大师合十一礼,道:“二位师兄,这位李老施主既然指明要试试敝寺的‘光明 拳’,那就由小弟先上去会会他好了。” 要知他乃是白衣殿主持,白衣殿掌管的是“拳谱”,自是精于拳术,“光明拳”是各 种 拳功之首,也是智难大师最拿手的绝技。少林寺有七十二艺,各院、各殿的长老精擅的武 功 各自不同,那是因为一个人不可能七十二艺样样都学,传功师傅因才施教,以及日后自己 的 选修。其中又有资质的不同,有的人一生专修一技,有的人则兼通数种武学,业精于勤, 也 精于专,凡是少林寺的长老,都有精专的一技。 智虔、智成知道“光明拳”正是知难师弟精专的武功,对方挑明要试“光明拳”,自 然 只好由他出手了,两人同时低声道:“师弟小心些!” 智难大师合十道:“小弟省得!”目光一抬,朝李大爵合十躬身道:“贫衲智难,请 老 施主赐教。” 李大爵深陷的双目中射出熔焰精光,阔嘴一裂,深沉的道:“只有你一个人上场?” 智难大师合十道:“老施主方才曾说要找敝寺会‘光明拳’的人试试,敝寺僧侣各有 精 擅,贫衲练过‘光明拳’,所以由贫衲向老施主请教。” 李大爵嘿嘿怪笑道:“少林寺只有你一个人会‘光明拳’吗?” 智难大师道:“这里的三个人中,只有贫衲一个人练过。” 李大爵目光紧紧地盯着智难大师,点点头道:“好!那你就使出来,让老夫瞧瞧!” 智难大师心知对方指明要自己施展“光明拳”,他在四十年前吃过“光明拳”的亏, 说 不定已有破解之法了,但今日之局,如箭在弦,自己是非使不可,心念转动,早已默默运 起 神功,—面依然合十当胸,躬躬身道:“老施主,贫衲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 说?” 李大爵道:“你说!” 智难大师说道:“老施主昔年虽然中过先师伯一记‘光明拳’,但老施主并无多大损 伤,至今犹健朗如昔,先师伯涅盘已有二十余年,应该已经谈不上有什么过节了……” 李大爵笑道:“你们少林寺不是还屹立在少室峰下吗?” 智难大师又道:“敝寺‘光明拳’为七十二艺之首,老施主四十年来,也许已经有破 解 之法,但贫衲不得不把话说在前头,‘光明拳’能发不能收,一经发出,贫衲也无法收势 , 老施主……” “哪有这么罗嗦?” 李大爵不耐道:“你只管使来,接不接得下,那是老夫的事,最好还是老夫接不下来 , 老夫拍屁股就走,从前过节,一笔勾销,若是老夫接下来了,你们三个和尚,今晚都给老 夫 留下。” 智难大师自然不愿和他打这个赌,连忙拿话岔开,说道:“贫衲和老施主动手,胜负 只 是贫衲一人的事,与贫衲二位师兄无关,老施主请准备了!” 李大爵道:“你只管出手好了。” “阿弥陀佛!” 智难大师口喧佛号,把禅杖交到左手,拄杖凝立,右臂缓缓举起,屈指握拳,这一瞬 间,也宝相庄严,脸上微露笑容,右拳突然朝前一扬,作出了下压之势,凌空遥击过去。 “光明拳”成为少林七十二艺之首,是因为这一记拳法创自我佛如来,为佛门降魔神 功,拳势甫出,一股无形内力,就像泰山压顶般直罩过去。 李大爵四十年前吃过它的大亏,自然也不敢大意,双目紧注在智难大师的拳上,直等 千 钧压力落到头顶三尺光景,突然厉笑一声,双膝僵直不曲,一个人就像僵尸一般,朝上面 直 崩而起!在他头顶上的一片无形压力,正当迅速下落,他一个瘦像竹竿的身躯,却朝压力 中 直穿而上。 这在外人看来,李大爵不过在施展“僵尸功”,朝上冲起而已,但智难大师的感觉却 大 大的不同,那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寒无比的冷气,竟然比冰还要冷上百倍,一下之 间,把自己发出的“光明拳”一团拳风从中冲开! 要知这一记拳风,乃是智难大师运集本身内力所凝结而成,拳风被对方“僵尸功”以 及 “玄冰真气”一下冲破,彻骨的寒气,自然很快就渗入到真气中了。 智难大师在这一瞬间,但觉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噤! 这个冷噤就出了大问题!但他自己在一时之间却并未有何感觉。 李大爵一下冲破“光明拳”凝结的一团拳风,他身在半空三丈高处,一个轻旋。口中 发 出一声刺耳的怪笑!随着笑声,人已落到地上,从他的大嘴中,露出两排白森森牙齿,得 意 的道:“少林七十二艺之首的‘光明拳’,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智难大师合十道:“老施主功力……深厚……贫……衲……不……如……如……”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全身发冷,口齿打起颤来,后面的话,竟然说一个字,打一个颤 , 身上愈来愈冷,不住地颤抖,连口齿都无法说清了。 智虔大师大吃一惊,急忙抢了出去,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智难大师脸上隐现黑气,张了张口,砰然一声,往地上跌坐了下去。 李大爵裂着一张大嘴,嘿嘿地笑道:“你师弟中了老夫的‘玄冰真气’,你可也要试 一 试?” 横手一掌拍了过来! 智虔大师没想到他说打就打,骤不及防,但觉一道奇寒的掌风迎面撞来,口中低喧了 一 声佛号:“阿弥陀佛!” 右掌当胸横出,朝前迎击过去。 他这一掌使的正是“般若禅掌”,以“般若禅功”为基础,对付任何外门功夫,自是 绰 绰有余裕;但李大爵的“玄冰掌”,除了他数十年苦练,掌力之强,已是举世罕有其匹, 何 况他潜伏幽谷四十年,吸取阴山地底万年玄冰寒气,练成北极“玄冰真气”,掌力之外, 还 有蚀骨寒气,蕴集在内劲之中,就算你掌力和他不相上下,这种奇寒彻骨的“玄冰真气” , 也无法承受得了。 智虔大师迎出的一记“般若禅掌”,原是抵御对方的掌势而发,一来一往,是何等的 快 速? 但听“啪”的一声,双掌击实,智虔大师立时感到不对,自己的手掌就像拍在一块寒 冰 之上。 不! 李大爵的手简直比冰还要冷上百倍,就在双掌乍接的刹那间,自己一只有手登时冻得 麻 木不仁! 不!整只手臂立时僵硬,uu看书 w.uukansh.cm再也不听使唤了,自己的“般若禅功”竟然一点也挡不住彻 骨 寒气。 智虔大师心知不妙,慌忙左手一挥,禅杖使了一记“拦腰打虎”,“呼”的一声,横 扫 过去。 李大爵口中嘿嘿狞笑,伸出了一只黑黝黝枯骨似的手爪,轻轻地一抓,就被他抓住了 杖 头。 智虔大师正待运劲后撤,那知杖头堪堪被对方抓住,一支禅杖就好像刚从冰窖里取出 来 的一般,冰冻得掌心隐隐生痛,要待撒手,已是来不及,但觉一股寒气从杖头源源地传来 , 业已循臂而上,一时再也忍不住那股冰冷的刺痛,口中呼出“啊”的一声,连双脚都感到 有 些僵硬,要想后退也退不成了。 两位少林大师对付道院两位坛主之时,得心应手,一击成功,这回遇上李大爵,竟然 如 此不济,这就所谓技高一着,缚手缚脚。 他比你高上一着,你就会缚手缚脚,何况李大爵武功修为高出智难、智虔两位大师何 止 一着? ---------------------------- drzhao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 流氓不可怕 就怕流氓有文化 ※来源:·bbs水木清华站·[from:159.226.47.55] 三百二十八 不过如此! 若是黄眉老道鼓起的真气未泄,以孟云姑的功力,一记“无极神指”尚且伤不了他,凌妙可等三人使出来的“无极神指”自然更伤不了他。 但此时银袍泄气(并非他一身功夫泄去),人未落地,在骤不及防之际,只觉双膝剧痛(剧痛只是被指风击中而已,并不是负伤),迅速落到地上,几乎站立不稳。 大家谁也想不到宁无缺、孟云姑联手,居然击败了号称黑道第一高手的勾漏漆黄眉! 这是何等令人兴奋的事?大家脸上都不期而然的流露出笑容来。 黄眉老道这回真的是阴沟里翻船了,连番受挫,直气得他一张青蟹脸,变成了煮熟的青蟹,红得发紫!双目杀气进射,怪笑一声道:“老夫不……” “哈哈!”黄衫客大笑一声,和白发仙娘连快朝前走出两步,含笑道:“黄眉道友,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都是百岁以外的人了,还和他们这些年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兄弟这个小兄弟已经接下你三招,这场过节已了,咱们走吧!” 黄眉老道岂会看不出来?黄云妖怪双双地走出来,话虽是劝着自己,实有替宁无缺出头的意思! 试想自己连这两个少年男女都应付不下来,若是再加上一妖一怪,自己岂不是吃不完兜着走?那时岂不更下不了台?一念及此,也跟着呵呵一笑,道:“老夫真想不到百年修为,还不及天生大师和千手观音调教出来的门人弟子。老夫一向言出如山,这位小兄弟接下老夫三招,今晚这场过节,自然揭过了,黄衫道兄何用拿话挤兑老夫?” 宁无缺连忙抱拳道:“道长百年修为,在下两人功力浅薄,怎敢相提并论?勉强接下道长三招,实在侥幸得很,道长一言九鼎,在下不胜感谢之至。” “哈哈!”黄眉老道怪笑一声,点头道:“小兄弟身兼佛、道两门神功,老夫三招落败,何用讳言?黄衫老哥哥说得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代是你们年轻人的年代了,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早该歇隐林泉,不问是非了。”说到这里,朝黄衫客夫妇拱拱手,道:“老哥哥贤伉俪请。” 黄衫客深深地看了宁无缺、孟云姑一眼,含笑道:“小兄弟,还有这位小妹子,你们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修为,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前途无量,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了。” “老哥哥和拙荆从此一别,就不再履红尘,你们他日如果有暇,可去青城后山看看我们。”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阴山李大嚼练成‘玄冰掌’,除了你们联手,少林三个和尚未必是他的对手。” 白发仙娘娇柔道:“是啊,青城后山景色清幽,你们一定要来。” 宁无缺心头一阵感激,连忙拱手道:“老哥哥、老嫂子,小弟蒙你们二位如此青睐,只要有空,一定会去看你们二老的。”一面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多谢老哥哥指点!” 孟云姑也抱着拳道:“老哥哥、老嫂子,谢谢你们,恕小妹不远送了。” 黄眉老道看着两人,回头道:“无怪黄衫老哥哥对他们如此垂青,连兄弟也觉得他们可爱了。” 三人飘然朝洞外行去。一场惊心动魄的比斗,终于化干戈为玉帛! 现在三个绝世的老魔头,业已离去,大家沉重的心情,自然也就放下来了。 宁老夫人眼看自己儿子和这位准媳妇(她早已把孟云姑当作儿媳妇了)联手,居然能胜得过勾漏漆黄眉,而且在他落败之后,并无怨隙,心中自是喜不自胜。 如今大势已定,只有大石窟右首阴山老祖李大嚼和少林智成、智杖、知难三位大师动手的结果,却有两位大师已伤在他手下! 李大爵四十年前被天慈大师一记“光明拳”击落悬崖,一直耿耿于怀,因此遇上少林僧人,不禁勾起前嫌,坚持非试试少林寺的“光明拳”不可! 他因自己成名在六七十年以前,智成等三人在他眼里,自是少林寺的后辈而已,所以曾说:“你们三个一起出手都可以。” 但智杖大师等三人已非六七十年前的小和尚了。 如今他们乃是少林寺达摩、戒律、白衣三座院、殿的首席长老,岂肯三人联手合击? 智难大师合十一礼,道:“二位师兄,这位李老施主既然指明要试试敝寺的‘光明拳’,那就由小弟先上去会会他好了。” 要知他乃是白衣殿主持,白衣殿掌管的是“拳谱”,自是精于拳术,“光明拳”是各种拳功之首,也是智难大师最拿手的绝技。少林寺有七十二艺,各院、各殿的长老精擅的武功各自不同,那是因为一个人不可能七十二艺样样都学,传功师傅因才施教,以及日后自己的选修。其中又有资质的不同,有的人一生专修一技,有的人则兼通数种武学,业精于勤,也精于专,凡是少林寺的长老,都有精专的一技。 智杖、智成知道“光明拳”正是知难师弟精专的武功,对方挑明要试“光明拳”,自然只好由他出手了,两人同时低声道:“师弟小心些!” 智难大师合十道:“小弟明白!”目光一抬,朝李大爵合十躬身道:“贫衲智难,请老施主赐教。” 李大爵深陷的双目中射出熔焰精光,阔嘴一裂,深沉的道:“只有你一个人上场?” 智难大师合十道:“老施主方才曾说要找敝寺会‘光明拳’的人试试,敝寺僧侣各有精擅,贫衲练过‘光明拳’,所以由贫衲向老施主请教。” 李大爵嘿嘿怪笑道:“少林寺只有你一个人会‘光明拳’吗?” 智难大师道:“这里的三个人中,只有贫衲一个人练过。” 李大爵目光紧紧地盯着智难大师,点点头道:“好!那你就使出来,让老夫瞧瞧!” 智难大师心知对方指明要自己施展“光明拳”,他在四十年前吃过“光明拳”的亏,说不定已有破解之法了,但今日之局,如箭在弦,自己是非使不可,心念转动,早已默默运起神功,—面依然合十当胸,躬躬身道:“老施主,贫衲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李大爵道:“你说!” 智难大师说道:“老施主昔年虽然中过先师伯一记‘光明拳’,但老施主并无多大损伤,至今犹健朗如昔,先师伯涅盘已有二十余年,应该已经谈不上有什么过节了……” 李大爵笑道:“你们少林寺不是还屹立在少室峰下吗?” 智难大师又道:“敝寺‘光明拳’为七十二艺之首,老施主四十年来,也许已经有破解之法,但贫衲不得不把话说在前头,‘光明拳’能发不能收,一经发出,贫衲也无法收势,老施主……” “哪有这么罗嗦?” 李大爵不耐道:“你只管使来,接不接得下,那是老夫的事,最好还是老夫接不下来,老夫拍屁股就走,从前过节,一笔勾销,若是老夫接下来了,你们三个和尚,今晚都给老夫留下。” 智难大师自然不愿和他打这个赌,连忙拿话岔开,说道:“贫衲和老施主动手,胜负只是贫衲一人的事,与贫衲二位师兄无关,老施主请准备了!” 李大爵道:“你只管出手好了。” “阿弥陀佛!” 智难大师口喧佛号,把禅杖交到左手,拄杖凝立,右臂缓缓举起,屈指握拳,这一瞬间,也宝相庄严,脸上微露笑容,右拳突然朝前一扬,作出了下压之势,凌空遥击过去。 “光明拳”成为少林七十二艺之首,是因为这一记拳法创自我佛如来,为佛门降魔神功,拳势甫出,一股无形内力,就像泰山压顶般直罩过去。 李大爵四十年前吃过它的大亏,自然也不敢大意,双目紧注在智难大师的拳上,直等千钧压力落到头顶三尺光景,突然厉笑一声,双膝僵直不曲,一个人就像僵尸一般,朝上面直崩而起!在他头顶上的一片无形压力,正当迅速下落,他一个瘦像竹竿的身躯,却朝压力中直穿而上。 这在外人看来,李大爵不过在施展“僵尸功”,朝上冲起而已,但智难大师的感觉却大大的不同,那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寒无比的冷气,竟然比冰还要冷上百倍,一下之间,把自己发出的“光明拳”一团拳风从中冲开! 要知这一记拳风,uu看书 .uukashu.o 乃是智难大师运集本身内力所凝结而成,拳风被对方“僵尸功”以及“玄冰真气”一下冲破,彻骨的寒气,自然很快就渗入到真气中了。 智难大师在这一瞬间,但觉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噤! 这个冷噤就出了大问题!但他自己在一时之间却并未有何感觉。 李大爵一下冲破“光明拳”凝结的一团拳风,他身在半空三丈高处,一个轻旋。口中发出一声刺耳的怪笑!随着笑声,人已落到地上,从他的大嘴中,露出两排白森森牙齿,得意的道:“少林七十二艺之首的‘光明拳’,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智难大师合十道:“老施主功力……深厚……贫……衲……不……如……如……”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全身发冷,口齿打起颤来,后面的话,竟然说一个字,打一个颤,身上愈来愈冷,不住地颤抖,连口齿都无法说清了。极限大魔尊 三百二十九 自投死路! 智杖大师大吃一惊,急忙抢了出去,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智难大师脸上隐现黑气,张了张口,砰的一声,往地上跌坐了下去。 李大爵裂着一张大嘴,嘿嘿地笑道:“你师弟中了老夫的‘玄冰真气’,你可也要试一试?” 横手一掌拍了过来! 智杖大师没想到他说打就打,骤不及防,但觉一道奇寒的掌风迎面撞来,口中低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右掌当胸横出,朝前迎击过去。 他这一掌使的正是“般若禅掌”,以“般若禅功”为基础,对付任何外门功夫,自是绰绰有余裕;但李大爵的“玄冰掌”,除了他数十年苦练,掌力之强,已是举世罕有其匹,何况他潜伏幽谷四十年,吸取阴山地底万年玄冰寒气,练成北极“玄冰真气”,掌力之外,还有蚀骨寒气,蕴集在内劲之中,就算你掌力和他不相上下,这种奇寒彻骨的“玄冰真气”,也无法承受得了。 智杖大师迎出的一记“般若禅掌”,原是抵御对方的掌势而发,一来一往,是何等的快速? 但听“啪”的一声,双掌击实,智杖大师立时感到不对,自己的手掌就像拍在一块寒冰之上。 不! 李大爵的手简直比冰还要冷上百倍,就在双掌乍接的刹那间,自己一只有手登时冻得麻木不仁! 不!整只手臂立时僵硬,再也不听使唤了,自己的“般若禅功”竟然一点也挡不住彻骨寒气。 智杖大师心知不妙,慌忙左手一挥,禅杖使了一记“拦腰打虎”,“呼”的一声,横扫过去。 李大爵口中嘿嘿狞笑,伸出了一只黑黝黝枯骨似的手爪,轻轻地一抓,就被他抓住了杖头。 智杖大师正待运劲后撤,那知杖头堪堪被对方抓住,一支禅杖就好像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一般,冰冻得掌心隐隐生痛,要待撒手,已是来不及,但觉一股寒气从杖头源源地传来,业已循臂而上,一时再也忍不住那股冰冷的刺痛,口中呼出“啊”的一声,连双脚都感到有些僵硬,要想后退也退不成了。 两位少林大师对付道院两位坛主之时,得心应手,一击成功,这回遇上李大爵,竟然如此不济,这就所谓技高一着,缚手缚脚。 他比你高上一着,你就会缚手缚脚,何况李大爵武功修为高出智难、智杖两位大师何止一着? 少林寺纵然有七十二艺,但功夫也者;说得明白一些,就是要你痛下工夫。 你下了多少年工夫,你就有多少年的功夫,功夫不如人,七十二艺威力再大,也胜不过人家。 这就是说,智杖、智难二位大师并不是学的武功不如李大爵,乃是功力不如李大爵深厚也。 智成大师眼看智难、智杖只在一招之间,就伤在对方的“玄冰掌”下,一时看得心头又惊又急,手拄禅杖,单掌当胸,迎着朗李大爵走去,沉声道:“老施主要试试敝寺‘光明拳’,智难师弟只是应老施主之请,切磋印证,老施主怎可乘机伤人?更不该的是智杖师兄并未和老施主动手,老施主怎好出手偷袭?老施主一派宗主,武林前辈,不怕江湖人笑话吗?” 李大爵怪笑道:“老夫和你师弟(智难)动手之前,不是早已说清楚了?他使出‘光明拳’来,最好是老夫接不下来,那么老夫拍屁股就走,从前的过节,一笔勾销,若是让老夫接下来了,你们三个和尚今晚都得给老夫留下,这话你总听见了?”口气微顿,深陷的双目,精芒闪烁,盯着智成大师狞笑道:“老夫言出必行,你们三个和尚只剩下你一个了,你有什么功夫,也拿出来给老夫瞧瞧!” 话声甫落,右手指处,一只枯爪般的手掌,笔直朝智成大师推来。 少林寺八院十二殿,共有五十六位长老,虽然有的毕生只练一种武功,有的则是身兼数技,但若论武功最高,身兼有七十二艺中七种武艺以上的,却只有智成大师一人。 因为他是戒律院的首席长老。戒律院是负有惩戒叛徒之责,武功若是不足以应付,又如何能够制得服叛徒呢? 智成大师后退一步,默默地运起“无相神功”护住身体,右手一记“金刚般若掌”,遥击出去。 “金刚般若掌”在少林七十二艺中,是几种强猛的掌功之一,掌势甫发,就有一道强劲掌风,势若狂涛般卷撞出去。 但李大爵修为极深,同样一记掌力,撇开他掌风中含蕴的“玄冰真气”不说,光是掌力,就要胜过智成大师甚多。 双掌乍接,智成大师但觉这一掌宛如击在一方巨大的寒冰之上,不但推不动对方分毫,反而被震得连退了两步,顿觉奇寒彻骨,冻得几乎透不出气来! 幸好老和尚“无相神功”已练到十成火候,早已运功护住全身,是以虽觉奇冷难耐,还不至于被玄冰寒气侵袭。心头一惊,左手一翻,使出一记“菩提印”,右手捏诀凌空划出,使的是“菩提剑诀”。两种神功,同时施展,才把方才的“金刚般若掌”所没有抵挡得住的“玄冰掌”给挡住。 李大爵怪笑道:“看来你这个和尚,果然比方才那两个略胜一筹!” 他右掌未收,左手又朝前推来。这下等于把“玄冰掌”又增强了一倍,刺骨寒气登时像潮水一般从四周包围过来。 智成大师虽有“无相神功”护全身,但“无相神功”只是薄薄的一层真气,四面全被“玄冰袋”奇寒无比的冷气团所包围,纵能不让寒气侵袭,却并没有御寒的功能。 一个人就像坐在千年不化的冰窖之中,寒冷的感觉,愈来愈厉,除了寒气,“玄冰掌” 还有一般掌力的强劲凌厉势道,压人而来! 智成大师咬紧牙关,猛地发出一声大吼,右手抓起禅杖,杖头一顿一挑,身形随着杖势一伏即起,挥出重重杖影,人随杖走,在一丈方圆之中,撒天罗、铺地网,把“无相神功” 贯输杖上,布成绵密一圈。使出来的是,少林寺最具威力的“天夜叉杖法”。 左手振腕抖落大袖,伸出手来,大拇指紧扣中指、无名指,食指和小指伸直,接连不断朝前弹出。这种指功,名为“牟尼珠”,练气成珠,击打对方穴道,可以连续不绝地弹出一百单八指。 少林寺开山以来,从没有人躲得开一百单八指的。 老和尚是情急拼上了命,把数十年来潜心苦修的几种绝学都使了出来。尽管他接二连三的施展出少林寺绝世之艺;但却没占得一丝上风,这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李大爵的修为绝不在黄衫客夫妇和勾漏之下,智成大师修为不如人家远甚,譬如小孩和大人打架任你手挥足踢,也总非大人之敌。 “天夜叉杖法”加上“无相神功”和“牟尼珠”同时施为,也仅能把对方“玄冰掌”力逼住,无法破得了对方“玄冰真气”。 一支禅杖越舞越急,本该已经使得全身都有汗了,但此刻却始终没有半点暖意,从四面逼近身来的寒气,却有加重加浓之感! “哈哈!”李大爵裂着阔嘴,大笑一声道:“少林和尚,原来也只有这么点能耐,老夫劝你不用再舞杖弄指了。你虽有‘无相神功’护体,但在老夫‘玄冰掌’下,暂时纵不为‘玄冰真气’所伤,时间稍久,冻也会把你冻死。” 智成大师“哼”了一声,他杖势挥舞丝毫没停,左手中指、无名指连弹,不住提吸真气,和对方“玄冰掌”硬拼。 老和尚已把毕生功力和几种佛门绝学,压箱子的本领全使出采了,但四周寒气愈来愈重,甚至他吸进去的都是寒气。 纵然未被对方“玄冰真气”侵袭,但这种奇寒苦冷,血肉之躯确实无法忍受,对方说得不错,只要时间稍久,确实会被活活冻死!他已经横上了心,口中不住默念着佛号,自己能撑多久,就撑多久,生死之事,出家人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现在大石窟突然平静下来了! 三个绝世魔头相偕离去,智杖、智难二位大师已被救下,只是全身冰冷,牙关紧闭,连卞药师都感到束手无策。智成大师还在和李大爵苦拼。 宁无缺刚才听了老哥哥(黄衫客)“传音入密”的话,uu看书 uukanshu 立即也以“传音入密”朝孟云姑说道:“孟姐姐,老哥哥临走时,曾以‘传音入密’告诉小弟,只有咱们联手才能对付李大爵的‘玄冰掌’,我看智成大师已成强弩之末,咱们快些上去把他替下来才好。” 孟云姑点点头道:“老哥哥的意思,是指‘太素阴功’了!” 说完,一只纤纤玉手就伸了过来。 宁无缺急忙伸出左手握住了孟云姑右手,两人并肩朝寒气如雾,层层包围的两丈之内走了进去。 宁无缺开口叫道:“大师请退,由在下两人领教领教这位李老前辈的‘玄冰掌’吧!” 两人手牵着手,真气互通,一阴一阳,自相生长;体外寒气自是无法侵人,随着话声,已经走到一丈光景。 李大爵看得暗暗惊奇,这一对年轻男女居然会不畏自己的“玄冰真气”?继而大笑道:“你们两个小娃儿,既非少林门下,何苦闯进来自找死路?”极限大魔尊 三百三十 黯然失色! 发信人nte(大剑师),信区:emprise 标题:30 发信站:bbs水木清华站(wedaug2916:57:482001) 东方玉《一剑荡魔》 第三十章 少林寺纵然有七十二艺,但功夫也者;说得明白一些,就是要你痛下工夫。 你下了多少年工夫,你就有多少年的功夫,功夫不如人,七十二艺威力再大,也胜不 过 人家。 这就是说,智虔、智难二位大师并不是学的武功不如李大爵,乃是功力不如李大爵深 厚 也。 智成大师眼看智难、智虔只在一招之间,就伤在对方的“玄冰掌”下,一时看得心头 又 惊又急,手拄禅杖,单掌当胸,迎着朗李大爵走去,沉声道:“老施主要试试敝寺‘光明 拳’,智难师弟只是应老施主之请,切磋印证,老施主怎可乘机伤人?更不该的是智虔师 兄 并未和老施主动手,老施主怎好出手偷袭?老施主一派宗主,武林前辈,不怕江湖人笑话 吗?” 李大爵怪笑道:“老夫和你师弟(智难)动手之前,不是早已说清楚了?他使出‘光 明 拳’来,最好是老夫接不下来,那么老夫拍屁股就走,从前的过节,一笔勾销,若是让老 夫 接下来了,你们三个和尚今晚都得给老夫留下,这话你总听见了?”口气微顿,深陷的双 目,精芒闪烁,盯着智成大师狞笑道:“老夫言出必行,你们三个和尚只剩下你一个了, 你 有什么功夫,也拿出来给老夫瞧瞧!” 话声甫落,右手指处,一只枯爪般的手掌,笔直朝智成大师推来。 少林寺八院十二殿,共有五十六位长老,虽然有的毕生只练一种武功,有的则是身兼 数 技,但若论武功最高,身兼有七十二艺中七种武艺以上的,却只有智成大师一人。 因为他是戒律院的首席长老。戒律院是负有惩戒叛徒之责,武功若是不足以应付,又 如 何能够制得服叛徒呢? 智成大师后退一步,默默地运起“无相神功”护住身体,右手一记“金刚般若掌”, 遥 击出去。 “金刚般若掌”在少林七十二艺中,是几种强猛的掌功之一,掌势甫发,就有一道强 劲 掌风,势若狂涛般卷撞出去。 但李大爵修为极深,同样一记掌力,撇开他掌风中含蕴的“玄冰真气”不说,光是掌 力,就要胜过智成大师甚多。 双掌乍接,智成大师但觉这一掌宛如击在一方巨大的寒冰之上,不但推不动对方分毫 , 反而被震得连退了两步,顿觉奇寒彻骨,冻得几乎透不出气来! 差幸老和尚“无相神功”已练到十成火候,早已运功护住全身,是以虽觉奇冷难耐, 还 不至于被玄冰寒气侵袭。心头一惊,左手一翻,使出一记“菩提印”,右手捏诀凌空划出 , 使的是“菩提剑诀”。两种神功,同时施展,才把方才的“金刚般若掌”所没有抵挡得住 的 “玄冰掌”给挡住。 李大爵怪笑道:“看来你这个和尚,果然比方才那两个略胜一筹!” 他右掌未收,左手又朝前推来。这下等于把“玄冰掌”又增强了一倍,刺骨寒气登时 像 潮水一般从四周包围过来。 智成大师虽有“无相神功”护全身,但“无相神功”只是薄薄的一层真气,四面全被 “玄冰袋”奇寒无比的冷气团所包围,纵能不让寒气侵袭,却并没有御寒的功能。 一个人就像坐在千年不化的冰窖之中,寒冷的感觉,愈来愈厉,除了寒气,“玄冰掌 ” 还有一般掌力的强劲凌厉势道,压人而来! 智成大师咬紧牙关,猛地发出一声大吼,右手抓起禅杖,杖头一顿一挑,身形随着杖 势 一伏即起,挥出重重杖影,人随杖走,在一丈方圆之中,撒天罗、铺地网,把“无相神功 ” 贯输杖上,布成绵密一圈。使出来的是,少林寺最具威力的“天夜叉杖法”。 左手振腕抖落大袖,伸出手来,大拇指紧扣中指、无名指,食指和小指伸直,接连不 断 朝前弹出。这种指功,名为“牟尼珠”,练气成珠,击打对方穴道,可以连续不绝地弹出 一 百单八指。 少林寺开山以来,从没有人躲得开一百单八指的。 老和尚是情急拼上了命,把数十年来潜心苦修的几种绝学都使了出来。尽管他接二连 三 的施展出少林寺绝世之艺;但却没占得一丝上风,这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李大爵的修为绝 不 在黄衫客夫妇和勾漏之下,智成大师修为不如人家远甚,譬如小孩和大人打架任你手 挥 足踢,也总非大人之敌。 “天夜叉杖法”加上“无相神功”和“牟尼珠”同时施为,也仅能把对方“玄冰掌” 力 逼住,无法破得了对方“玄冰真气”。 一支禅杖越舞越急,本该已经使得全身都有汗了,但此刻却始终没有半点暖意,从四 面 逼近身来的寒气,却有加重加浓之感! “哈哈!”李大爵裂着阔嘴,大笑一声道:“少林和尚,原来也只有这么点能耐,老 夫 劝你不用再舞杖弄指了。你虽有‘无相神功’护体,但在老夫‘玄冰掌’下,暂时纵不为 ‘玄冰真气’所伤,时间稍久,冻也会把你冻死。” 智成大师“哼”了一声,他杖势挥舞丝毫没停,左手中指、无名指连弹,不住提吸真 气,和对方“玄冰掌”硬拼。 老和尚已把毕生功力和几种佛门绝学,压箱子的本领全使出采了,但四周寒气愈来愈 重,甚至他吸进去的都是寒气。 纵然未被对方“玄冰真气”侵袭,但这种奇寒苦冷,血肉之躯确实无法忍受,对方说 得 不错,只要时间稍久,确实会被活活冻死!他已经横上了心,口中不住默念着佛号,自己 能 撑多久,就撑多久,生死之事,出家人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现在大石窟突然平静下来了! 三个绝世魔头相偕离去,智虔、智难二位大师已被救下,只是全身冰冷,牙关紧闭, 连 卞药师都感到束手无策。智成大师还在和李大爵苦拼。 上官靖刚才听了老哥哥(黄衫客)“传音入密”的话,立即也以“传音入密”朝沈雪 姑 说道:“雪姐姐,老哥哥临走时,曾以‘传音入密’告诉小弟,只有咱们联手才能对付李 大 爵的‘玄冰掌’,我看智成大师已成强弩之末,咱们快些上去把他替下来才好。” 沈雪姑点点头道:“老哥哥的意思,是指‘太素阴功’了!” 说完,一只纤纤玉手就伸了过来。 上官靖急忙伸出左手握住了沈雪姑右手,两人并肩朝寒气如雾,层层包围的两丈之内 走 了进去。 由上官靖开口叫道:“大师请退,由在下两人领教领教这位李老前辈的‘玄冰掌’ 吧!” 两人手牵着手,真气互通,一阴一阳,自相生长;体外寒气自是无法侵人,随着话声 , 已经走到一丈光景。 李大爵看得暗暗惊奇,这一对年轻男女居然会不畏自己的“玄冰真气”?大笑道:“ 你 们两个小娃儿,既非少林门下,何苦闯进来自找死路?” 上官靖朗笑一声,说道:“家师不灭和尚,和少林颇有渊源,由在下来接你几招‘玄 冰 掌’,又有什么不对了?” 沈雪姑在他们说话之时,就回头以“传音入密”向智成大师说道:“大师速退,李大 爵 的‘玄冰掌’我们足可应付得了。” 智成大师听得心头兀自不敢相信,自己数十年修为,精通几种佛门无上神功,还抵不 住 李大爵“玄冰掌”,你们两个二十出头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对付得了他“玄冰掌”? 就在此时,老和尚耳边响起了银拂叟向天伦“传音入密”的话声:“大师只管请退, 把 李大爵交给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好了。” 银拂叟向天伦是此行的总指挥,有他这句话,老和尚才杖势一收,往旁跃退。他差幸 及 时退下,但手脚已经被冻得有些气血失调之感! 李大爵因智成大师已经迟下,不觉掌势一停,双爪提胸,深陷的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退 注着上官靖问道:“小娃儿,你说你师傅叫不灭和尚,可是少林出身?” “不错!” 上官靖正容道:“家师在少林寺的时候,法号上天下生。” “你是天生的徒弟!” 李大爵对这位昔年号称少林第一高手的金罗汉天生大师,心中不无顾忌,点点头笑道 : “天生是天慈的师弟,好、好、小娃儿,算你是少林门下……” 上官靖不等他说下去,笑道:“在下不是少林门下,只是和少林有渊源而已,黄衫老 哥 哥伉俪和黄眉道长都业已离去,前辈已经连伤了两位大师,在下觉得前辈和少林寺谈不上 深 仇大怨,也应该可以住手了。” 李大爵沉哼一声道:“谁说老夫和少林寺没有深仇大怨?天慈已死,少林寺还在,老 夫 非找少林寺算帐不可,小娃儿,你不是少林门下,那就不用管了,快站开去。” 沈雪姑冷冷的说道:“李大爵,今晚我们是找魔教来的,如今这座魔教行宫业已全破 , 你看看还有什么人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是九旬以上的人了,何苦……” “住口!”李大爵厉笑道:“老夫找的是少林寺的人,小丫头,老夫要你们站开去是 一 番好意,你倒教训起老夫来了,老夫若是一出手,你们两个只怕一掌也接不下来。” 上官靖笑道:“那就这样好了,在下学过少林武功,以少林武功接你前辈一掌,接下 来 了,前辈怎么说?” “你要以少林武功接老夫一掌?” 李大爵简直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刚才三个少林和尚,都是长老身份,都接不下自 己 一掌,这少年能接下自己的“玄冰掌”?闻言怪笑道:“你说呢?” 上官靖道:“和黄眉道长一样,在下接下了,前辈和少林寺怨隙,从此一笔勾销。” 李大爵方才正在和智成大师动手,并未看到上官靖、沈雪姑和勾漏动手的情形, 闻 言不禁一怔,忖道:“听他口气,好像漆黄眉已败在他手下了?” 他几乎难以置信,漆黄眉会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手下?一面点头道:“就这么 办!” “还有!”沈雪姑说道:“由前辈给二位负伤的少林大师吸出体内寒气。” “可以!”李大爵道:“只要你们接得下老夫一掌,老夫自会替他们吸出体内寒气。 ” 上官靖道:“前辈那就请吧!” 李大爵看他们两人手牵着手,并肩站立,神色自若,毫无半点运气戒备的模样,这情 形 那像就要和人动手? 尤其和他们动手的是自己——阴山老祖李大爵! 心中不禁暗自狐疑起来,一面注目两人,沉声说道:“你们小心了!” 上官靖应道:“前辈尽管请出手好了。” “好!”李大爵右手抬处,立掌推出,掌势甫出,一道肋骨奇寒的掌风,像浪涛般朝 两 人身前卷撞而来! 上官靖左手和沈雪姑右手互握,右手掌心平摊,使出“接引手”,向右方引出,但他 怎 知李大爵苦练“玄冰掌”四十年,已达收发由心之境,推出去的掌力,陡觉被一股吸力带 引 着向外泄去,立时把推出去的掌力前面已被吸出去的一部份截断,然后一截再发,后面掌 力 又像浪潮般朝两人涌到。 上官靖使的“接引手”,只引出对方的一小部分掌力,至阴奇寒的掌力又如浪潮般涌 撞 而来。 他的左手和沈雪姑右手互握,右手施展“接引手”已向右带出,自然是来不及回手, 沈 雪姑左手及时一竖,迎着对方掌风劈出。 她这一掌直立如刀,使的正是玄门的“劈空刀”只听“嘶”的一声,从涌撞而来的掌 风 中直劈而入。 但李大爵的“玄冰掌”可不像勾漏漆黄眉的衣袖,“玄冰掌”所凝结的真气,坚 若 玄冰,沈雪姑这一记只把“玄冰掌”力劈开了三尺光景,就再也劈不过去,澈骨奇寒的冷 气 却已涌到了身前。 李大爵桀桀怪笑道:“小娃儿,原来你只会少林‘接引神功’,这女娃儿的‘劈空 刀’,难道也算是少林武学吗?” 他右手当胸直竖,名虽说是一掌,实则“玄冰掌“的力道源源地往前推来,因为他的 手 势并未变换,自然只好算他是一掌了。 此刻话声出口,掌力却在不断的增强,在出手之际,他不过用了五成力道,此时已逐 渐 增强到了八成光景! 上官靖和沈雪姑一手互握,真气互相流通,“太素阴功”原是以阴为主,李大爵以“ 僵 尸功”练成的“玄冰真气”,只是旁门中的阴功。 两人有玄门阴功护体,身外至阴至寒的冷气虽在急剧增加,却也伤不了他们。 上官靖眼看身外压力愈来愈重,寒气愈来愈盛,自己若不使少林神功,沈姐姐纵能破 他 的“玄冰掌”,他也未必肯承认。 一念及此,大笑一声道:“前辈真要在下出手吗?” 李大爵怪笑道:“小娃儿,你说过要用少林武学接下老夫一掌,老夫看你使的只是玄 门 的护身真气而已!” 话虽如此说法,心中却已暗暗惊奇,这一双少年男女使的玄门护身真气,居然强过了 方 才那个和尚(智成)的佛门“无相神功”! 上官靖应道:“在下那就施展少林功夫,接前辈一掌!” 话声出口,左手突然放开了沈雪姑的右手,往上扬起,掌心微微向下,右掌下沉,掌 心 向上,左手下压,右手上抬,这一压一抬,“返照神功”一团无形的潜力,就轰然朝外涌 撞 了出去。 这一下真气暴涨,发如黄河决堤,汹涌而出。 李大爵见多识广,看他使出来的果然是少林“如来神掌”,只是左右手互易,想来可 能 是天生大师离开少林寺以后改变的了! 心念还没有转完,只觉一道奇猛无匹的力道,一下把自己源源推出的“玄冰掌”力道 , 一下反卷回来。心头不由大惊,匆忙之间,不但没有收掌闪避,反而运起全力,右掌猛力 朝 前急推出去。 要知上官靖不但和沈雪姑练成了玄门的“太素玄功”,他自幼练的是“易筋经”,后 来 又练成了“洗髓经”,这两种神功同出达摩祖师手着,自可收相辅相成之功,因此施展“ 返 照神功”,威力何止增强倍蓰? 这就是智成大师三人都无法抵抗“玄冰掌”,而上官靖和沈雪姑却不惧“玄冰掌”的 寒 气的原因了。 李大爵全力发出了一掌,在他想来,一定可以把反震回来的力道悉数地再反击回去。 那 知掌力出手,不但无法推出去,反而因自己力道用猛,对方反卷过来的掌风经这一激,震 力 更见强大,宛如泰山压顶,直压过来。 这一瞬间,但觉心头狂震,气血浮动,这种情形,分明是自己的“玄冰掌”无法和对 方 抗衡。 李大爵究是有近百年修为的人,发觉不对,立时沉喝一声:“住手!” 人已随着喝声,向旁移开。 上官靖听到他的喝声,赶紧双手一松,撤去“返照神掌”。 李大爵身形极快,上官靖撤去掌势,他已回到原处,缓缓地吸人一口气,一张像木头 般 的瘦长脸上,已经黯然失色,缓缓说道:“罢了!罢了!老夫勤练‘玄冰真气’四十年, 还 是敌不过少林武学,就算再练四十年,也未必能胜,时不我与,小娃儿,老夫承认败了! ” 上官靖看他神色苍凉,连忙拱手道:“李前辈并未落败,在下只是接下前辈一掌而 已!” “哈哈!” 李大爵仰天大笑道:“小娃儿,你不用替老夫掩饰,古人说得好,文章得失寸心知, 武 功得失,寸心自知,老夫已是九旬以上的人了,从今以后,也不会再在江湖出现,败了又 有 何妨?那两个少林和尚呢?老夫给他们吸出侵人体内的‘玄冰真气’,就要走了。” 上官靖拱拱手道:“多谢前辈!” 李大爵举步走近智虔、智难二位大师身边,伸出一只枯瘦的手爪,在两人胸口上各自 抓 了一把。 上官靖、沈雪姑跟在他身侧,目光紧注,看他手爪悬空一抓之势,就有几缕肉眼无法 看 清的黑烟从两人胸口飞起,吸入他掌心。 李大爵回身朝上官靖裂嘴一笑,拍拍他肩膀,说道:“小娃儿,你是老夫近百年来仅 见 的年轻高手,真是难得的很!” 说完,大踏步往外行去。 沈雪姑急忙叫道:“靖弟!你快快运气试一试,他拍你肩膀,莫要暗中下了什么手 脚?” 上官靖微微笑道:“不会的,我看他临走之际,目光显得极为友善,不会对小弟下手 的。” 上官老夫人走了过来,说道:“靖儿,雪姑说得不错,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运气 试 试的好。” 沈雪姑含笑把右手伸了过去,说道:“来,你把手伸过来,就算他真的下了手,我们 运 一回气,也可以把‘玄冰真气’消去了。” 上官靖拗不过她,只得把左手伸出去,握住了她的玉手。 上官老夫人蔼然笑道:“对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场中原有许多人先前看着他们手牵手的上场,还不知道两人体内真气可以互通,直到 此 时才恍然大悟。 智虔、智难二位大师只是被“玄冰真气”侵入体内,全身僵冻,并非受伤,此时经李 大 爵吸出了寒冰之气,就渐渐复原,坐起身子来,运了一会功,也就好了。 上官靖也在此时放开了握着沈雪姑的手,笑道:“小弟不是没事吗?你现在该相信了 吧?” 沈雪姑嫣然地一笑道:“没事不是很好吗?等到发现不对,就麻烦了。” “行宫”瓦解了! 银拂叟向天伦和青松道长、上官老夫人会商的结果,大家公推青松道长、卞药师、万 点 星率同四十名武士留在石窟中处理善后事宜,所有被擒的灰衣道士和教主夫人门下女弟子 , 一律废去武功,从“行宫”搜出院教聚敛的金银财物,每人发放千两纹银,令他们各自谋 生,从此不得再为非作歹。 下首左右两处洞窟中的七十二名铁甲武士(剩下的已只有六十六名)。 因竹逸先生和上官靖手中各有一面指挥他们的钟形金牌,他们神志被迷,只认金牌不 认 人,所以并未发生变故,仍由上官靖手持金牌,发出号令,要他们随同自己下山。 各大门派的人,由银拂叟为首,一起退下山去。 金鼠早巳传下令去,要埋伏山下的武当派青石道人率领的“太极剑阵”,和少林寺罗 汉 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率领的两座“罗汉阵”先行撤退,赶到距离三官庙一里光景,远远布 下 阵势。把三官庙包围起来。 接着由上官靖率领的六十六名铁甲武士也赶到了。 上官靖把金牌交给了李天云、何津航两人,自己和丁瑶各自取出面具戴上,依然扮成 唐 纪中和霍如玉,悄悄的赶回三官油。 刚到三官庙不远,就见两道人影划空而来,泻落面前,正是义父南宫老人和赤煞西门 渊。 上官靖急忙叫了声:“义父!” 南宫老人目光一注,问道:“情形如何了?” 上官靖道:“魔教,行宫,业已破去,大家随后即可赶来。” 南宫老人点点头,又问道:“所有的人全伏诛了?” 上官靖道:“伏诛的只有教主夫人、余五天和总管秦皓,秦皓其实还是昔年魔教四大 天 王的秦天白。” “他会是秦天白?” 南宫老人也深感意外,接着又问道:“他们教主到底是谁?” “不知道!”上官靖续说道:“他们教主并没有在行宫之中。” 南宫老人不由得一怔,轻轻地叹息一声道:“给此人漏了网,不出几年,又会在江湖 上 兴风作浪,真是为山九仞,功亏一溃!” 上官靖问道:“义父,这里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南宫老人低声问道:“现在……竹逸先生可有什么安排吗?” 上官靖问道:“孩儿就是奉竹逸先生之命,率同六十六名铁甲武士起来这里,现在都 已 经到了,另外他要孩儿和丁姑娘一起赶回来,仍以唐纪中、霍如玉的身份出现,别的并没 有 指示。” “好,那咱们就先回去。” 南宫老人便把银哨还给上官靖,说道:“你是神武队的领队,这哨子还是由你拿着。 ” 上官靖接过银哨,只见何津航(金鼠)悄悄地走了过来,说道:“天快亮了,竹逸先 生 要少侠可以收队了,不过要你知会黑衣卫领队宓飞虹一声,秦总管要他不可盲从,听候发 落,可保他父女无事。” 上官靖直到此时才知道,促使宓飞虹父女重逢,原来也是竹逸先生安排的,当下点点 头,就要何津航传令下去,命神武队的人一起在三官庙门首集合。 何津航点点头,领命而去。 上官靖就和丁瑶、南宫老人、赤煞西门渊等四人,先行回到了三官庙门首。 只见宓飞虹匆匆地迎了过来,看到了上官靖,就含笑地招呼说道:“唐领队伉俪辛苦 了?” 上官靖忙拱手道:“宓副总管,在下正想去找你呢?” 宓飞虹问道:“唐老弟有事?” 上官靖点点头,说道:“在下确在一件事要转告宓副总管。” 宓飞虹道:“老弟请说。” 上官靖朝右首走了几步,眼看宓飞虹跟着走了过来,这就悄声道:“宓副总管可知白 衣 圣教有一处行宫吗?” 宓飞虹身躯微震,迟疑了一下才道:“兄弟听说过。” “宓副总管知道就好!” 上官靖续道:“据说行宫是在一处石窟之中,住有余无天、秦天白、教主夫人,另外 还 有一座道院,有三位坛主主持,而且还邀来了黄衫客、白发仙娘夫妇,以及勾漏漆黄 眉、阴山老祖李大爵等四位助拳……” 宓飞虹越听越惊奇,忍不住问道:“老弟怎么知道得如故清楚?” 上官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道:“在下方才得到的消息,上官老夫人也就是从前碧 落 山庄的老夫人,联合了终南五老、少林、武当、衡山、四川唐门、白虎门、金刀门等人, 在 二更光景,大破行宫……” 宓飞虹吃惊道:“大破行宫?” 上官靖道:“教主夫人、余无天、秦天白,以及道院三位坛主均已罹难,黄衫客夫妇 、 勾漏漆黄眉、阴山老祖李大爵等四人撒手走了,行宫已破,只有教主下落,不知去 向……” 宓飞虹听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道:“他们……第二个的目标,自然 是 这里了!” 上官靖道:“方才在下遇到秦总管……” 他是在试探宓飞虹知不知道秦皓就是秦天白? 只见宓飞虹急急地说道:“秦总管怎么说?” 上官靖心中暗道:“看来他并不知道秦皓就是秦天白。” 一面压低声音说道:“秦总管要在下告诉宓副总管,情势比人强,你老率领黑衣卫, 只 要你约束所属,不可盲从,听候发落,可保你父女无事。” 宓飞虹望着上官靖问道:“老弟,你呢?你是神武队领队,如何安排呢?” 上官靖道:“连高手如云的行宫,都已被人家破去,咱们这点力量,岂不是以卵击石 , 秦总管要咱们约束所属,不可盲从,咱们自然只有听他的了。” “好!”宓飞虹点点头道:“兄弟也听秦总管的,多谢老弟通知。” 上官靖道:“宓副总管那就快去安排吧!” “老弟说得是!” 宓飞虹点点头,迅快转身奔去。 丁瑶走了过来,低声道:“你说服他了?” 上官靖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还得赶快去找楚琬才是!” 丁瑶道:“你知道她在那里吗?” 上官靖道:“她负责内巡,自然在庙中了。” 丁瑶朝他神秘地一笑道:“最好还是你一个人去,我和南宫前辈在这里等你,神武队 的 人很快就会赶来,你要他们在庙门口集合,总要有人招呼才是!” 上官靖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是实情。就取出银哨交给丁瑶,说道:“你招呼他们集 合 之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妄动,我去去就来。” 说完,匆匆地往里行去,刚走到第二进左厢,左足堪堪跨进院子,只听一个声音尖得 像 鸭子叫的老妇口音喝道:“是什么人?” 上官靖举目看去,阶上一张圆凳上,坐着一个青布衣衫的婆子,正是卖花婆!这就抱 抱 拳,道:“在下唐纪中,有事要求见……” 他底下的话还没有出口,只见廊上迅快的闪出一个青衣少女,娇声道:“祝婆婆,他 是 唐领队,大小姐吩咐过,唐领队要是来了,要他很快进去。” 卖花婆冷冷地道:“他是神武队领队,你当老婆子不认识他?” 青衣少女朝上官靖招招手,神秘地一笑,娇声说道:“唐领队,快随小婢来,大小姐 刚 才还问过,今晚至少也已问了十七八遍了。” 上官靖听得暗暗奇怪,楚琬怎么知道自己会来找她的呢?心中想着,急步跟着青衣少 女 往里行去。 穿过一间起居室,一直来至湘帘低垂的门口,左右站着两个青衣少女! 那领路的青衣少女脚下没停,一直走到门前,才躬身说道:“启禀小姐,唐领队来到 了。” 里面响起楚琬的声音道:“快请!” 青衣少女一手搴起帘子,说道:“唐领队请进。” 上官靖举步跨人,只见楚琬已经迎了出来,目光凝注着上官靖,缓缓舒了一口气道: “你终于来了。” 这口气,她似是积压了很久,看到上官靖才吁出来的。转身朝伫立在身边不远的另一 名 青衣少女吩咐道:“春香,你们四个守到外面去,不奉呼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那青衣少女答应一声,就退了出去。 上官靖望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的?” 楚琬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深情款款的看着他,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这大半夜 , 我一直提着一颗心,不知多少次要秋香到外面等着你,我几乎要急疯了……” 她泪珠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一个人随着扑人上官靖怀里。 上官靖一时之间竟然手足无措,急忙把她接住,抱着她的双肩,轻声问道:“琬妹, 你 怎么了?” “你还问呢?” 楚琬低低的道:“你要神武队守住三官庙,不准一个人出入,你……去了那里?你知 道 我一直提心吊胆的过了这大半夜,刚才看到你,这颗心才定下来。” “谢谢你,琬妹。” 上官靖说着,便在她秀发上轻轻吻了一下,道:“现在一切都没事了。” 楚琬忽然站直身子,抬头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切都没事了?” 上官靖附着她耳朵,细声道:“行宫已经破了。” “你说什么?” 楚琬的娇躯一震,睁大一双凤目,问道:“行宫已经破了?” 上官靖在她耳边,轻声把此行经过,扼要的说了一遍。 楚琬眨着眼睛,问道:“现在呢?” 上官靖道:“家母和各大门派的人,天亮前就可抵达。” 楚琬喜道:“干娘来了就好!”接着又低“哦”一声,说道:“你要我怎么做呢?” 上官靖道:“我是负责外巡的,你是负责内巡的,另外还有宓飞虹的黑衣卫,大家只 要 按兵不动就好。” 楚琬道:“你和宓飞虹连络过了没有?” 上官靖点点头:“我已经连络过了。” 楚琬道:“那就好,这里缝穷婆、孙虔婆、卖花婆三人,我都已经给她们服了解药, 只 有管玲玲身边的使女,是戚嬷嬷管的,我无权指挥她们。” 上官靖道:“她们只有一小撮的人,你不用去管她们了。琬妹,我先走了。” 楚琬点点头,突然抬起头道:“你要小心些!” 上官靖朝她笑了笑道:“你放心,这里的四周已被包围,没有一个人可以插翅飞得出 去 的。” 说完,匆匆掀帘走出,回到大门口,神武队的人已在左首集合,只缺了一个李天云! 本来的李天云,是由卞药师乔装的,他为了要救女儿,(以为卞药姑在三官庙),后 来 由金鼠通知他赶去行宫,就没有人假扮李天云,到了此时,也用不着再假扮南宫老人、赤 煞 西门渊和丁瑶站在一起,所有的人神志都已恢复了,也已由南宫老人以“传音入密”告诉 了 他们魔教行宫已破的消息。 这时东方已渐露曙光,前面大路上出现了一队头戴钢盔,身穿铁甲,手持开山刀的武 士,步伐整齐,朝三官庙行来。 领队的两人赫然是身穿红衣的束化龙(李天云)和万成章(何津航),他们一直走到 三 官庙大门右首,才列队站停下来。 上官靖没向他们招呼,率领铁甲武士的李天云和何津航也没向他们打招呼,大家只是 在 三官庙大门左右两边广场上列队集合,双方谁都没有向谁看上一眼! 晨曦渐渐由东方升起,淡淡的阳光,使人有温熙清新之感! 这时三官庙前面又出现了大队人马,那是由终南五老领头,有上官老夫人、少林智虔 、 智成、智难三位大师、衡山飞云道长、唐门唐世贤、金刀门风云刀柴昆、白虎门白虎神暴 本 仁、候休。 沈雪姑、管巧巧、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王牙婆、刘媒婆、赵之欣、徐永旭、慧 修 和慧持、郭勇、罗尚武。 神灯教四十名武士,金刀门的二十名刀客,黄龙寺十六名僧侣,虎头庄八名武士在大 门 前面三丈来远,就停了下来。 这一行人,声势已经十分的浩大!但就在这一行人刚刚行近三宫庙之际,在三宫庙四 周,又有武当派青石道人率领的五十名身穿天蓝道袍的武当弟子,列成大衍太极剑阵。 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率领的两座“大罗汉阵”(每座一百单八人),晶字 形 缓缓地移动过来。 他们把整座的三官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三官庙大门内,也走出一行人来,那是由宓飞虹率领的三十六名黑衣卫,一律黑 色 劲装,肩背大刀,一个个神情剽悍,一望而知是一支久经训练的劲旅! 宓飞虹朝上官靖点点头,就左手衣袖一挥,命三十六名黑衣卫站到大门左边神武队的 下 首,才列队站定。 他已经看出情势果如唐纪中(上官靖)所说,对方有如泰山压卵而来,三官庙注定非 败 不可,因此就遵照秦总管所说,只有约束所属,静观其变了。 各大门派的人在三官庙前面一片草坪上停下来之后,银拂叟向天伦左手一拍,回头朝 南 山樵子陶石田道:“五弟,你去传话,叫管玲玲这妖女出来。” 陶石田答应一声,大步走出,笔直走到三官庙门前,运起一口真气,大声喝道:“魔 教 余孽管玲玲听着,u看书 .ukansu 终南五老联合各大门派,在此集合,你危害武林,作恶多端,还不出来 受 缚?” 这话声以内功传出,恍若春雷,三官庙前后三进,每一角落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管玲玲自从和乔装南宫靖的花豹侯元有了勾搭,就任命侯元为副总管,负责内宅事务 , 有了这个名义,就可以朝夕相聚,双宿双飞。 这时正当清晨,一夜云雨,自是春眠不觉晓,蓦然听到陶石田这声焦雷般的大喝,把 正 在相拥酣卧的男女从梦中惊醒! 管玲玲顾不得云发蓬松,酥胸袒露,急急披衣而起,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侯元道:“好像终南五老联合各大门派的人,已经到了三官庙大门!” 管玲玲怒哼道:“唐纪中率领的神武队,宓飞虹率领的黑衣卫,都到那里去了?难道 他 们是死人?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任人家逼近大门,还没有警号?” 话声甫落,只听房门口响起一名侍女的声音,说道:“启禀老夫人,戚嬷嬷说咱们这 里 已被对方的人团团围住,请老夫人赶快出去。” ---------------------------- drzhao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 流氓不可怕 就怕流氓有文化 ※来源:·bbs水木清华站·[from:159.226.47.55] 三百三十一 大小姐吩咐! 孟云姑急忙叫道:“缺弟!你快快运气试一试,他拍你肩膀,莫要暗中下了什么手脚?” 宁无缺微微笑道:“不会的,我看他临走之际,目光显得极为友善,不会对小弟下手的。” 宁老夫人走了过来,说道:“缺儿,云姑说得不错,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运气试试的好。” 孟云姑含笑把右手伸了过去,说道:“来,你把手伸过来,就算他真的下了手,我们运一回气,也可以把‘玄冰真气’消去了。” 宁无缺拗不过她,只得把左手伸出去,握住了她的玉手。 宁老夫人蔼然笑道:“对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场中原有许多人先前看着他们手牵手的上场,还不知道两人体内真气可以互通,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 智杖、智难二位大师只是被“玄冰真气”侵入体内,全身僵冻,并非受伤,此时经李大爵吸出了寒冰之气,就渐渐复原,坐起身子来,运了一会功,也就好了。 宁无缺也在此时放开了握着孟云姑的手,笑道:“小弟不是没事吗?你现在该相信了吧?” 孟云姑嫣然地一笑道:“没事不是很好吗?等到发现不对,就麻烦了。” “行宫”瓦解了! 银拂叟向天伦和青松道长、宁老夫人会商的结果,大家公推青松道长、卞药师、万点星率同四十名武士留在石窟中处理善后事宜,所有被擒的灰衣道士和教主夫人门下女弟子,一律废去武功,从“行宫”搜出院教聚敛的金银财物,每人发放千两纹银,令他们各自谋生,从此不得再为非作歹。 下首左右两处洞窟中的七十二名铁甲武士(剩下的已只有六十六名)。 因竹逸先生和宁无缺手中各有一面指挥他们的钟形金牌,他们神志被迷,只认金牌不认人,所以并未发生变故,仍由宁无缺手持金牌,发出号令,要他们随同自己下山。 各大门派的人,由银拂叟为首,一起退下山去。 金鼠早巳传下令去,要埋伏山下的武当派青石道人率领的“太极剑阵”,和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率领的两座“罗汉阵”先行撤退,赶到距离三官庙一里光景,远远布下阵势。把三官庙包围起来。 接着由宁无缺率领的六十六名铁甲武士也赶到了。 宁无缺把金牌交给了凌战、何津航两人,自己和丁瑶各自取出面具戴上,依然扮成唐纪中和霍如玉,悄悄的赶回三官庙。 刚到三官庙不远,就见两道人影划空而来,泻落面前,正是义父宁阳老人和赤煞西门渊。 宁无缺急忙叫了声:“义父!” 宁阳老人目光一注,问道:“情形如何了?” 宁无缺道:“魔教,行宫,业已破去,大家随后即可赶来。” 宁阳老人点点头,又问道:“所有的人全伏诛了?” 宁无缺道:“伏诛的只有教主夫人、余五天和总管秦皓,秦皓其实还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的秦天白。” “他会是秦天白?” 宁阳老人也深感意外,接着又问道:“他们教主到底是谁?” “不知道!”宁无缺续说道:“他们教主并没有在行宫之中。” 宁阳老人不由得一怔,轻轻地叹息一声道:“给此人漏了网,不出几年,又会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真是为山九仞,功亏一溃!” 宁无缺问道:“义父,这里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宁阳老人低声问道:“现在……竹逸先生可有什么安排吗?” 宁无缺问道:“孩儿就是奉竹逸先生之命,率同六十六名铁甲武士起来这里,现在都已经到了,另外他要孩儿和丁姑娘一起赶回来,仍以唐纪中、霍如玉的身份出现,别的并没有指示。” “好,那咱们就先回去。” 宁阳老人便把银哨还给宁无缺,说道:“你是神武队的领队,这哨子还是由你拿着。” 宁无缺接过银哨,只见何津航(金鼠)悄悄地走了过来,说道:“天快亮了,竹逸先生要少侠可以收队了,不过要你知会黑衣卫领队宓飞虹一声,秦总管要他不可盲从,听候发落,可保他父女无事。” 宁无缺直到此时才知道,促使宓飞虹父女重逢,原来也是竹逸先生安排的,当下点点头,就要何津航传令下去,命神武队的人一起在三官庙门首集合。 何津航点点头,领命而去。 宁无缺就和丁瑶、宁阳老人、赤煞西门渊等四人,先行回到了三官庙门首。 只见宓飞虹匆匆地迎了过来,看到了宁无缺,就含笑地招呼说道:“唐领队伉俪辛苦了?” 宁无缺忙拱手道:“宓副总管,在下正想去找你呢?” 宓飞虹问道:“唐老弟有事?” 宁无缺点点头,说道:“在下确在一件事要转告宓副总管。” 宓飞虹道:“老弟请说。” 宁无缺朝右首走了几步,眼看宓飞虹跟着走了过来,这就悄声道:“宓副总管可知白衣圣教有一处行宫吗?” 宓飞虹身躯微震,迟疑了一下才道:“兄弟听说过。” “宓副总管知道就好!” 宁无缺续道:“据说行宫是在一处石窟之中,住有余无天、秦天白、教主夫人,另外还有一座道院,有三位坛主主持,而且还邀来了黄衫客、白发仙娘夫妇,以及勾漏漆黄眉、阴山老祖李大爵等四位助拳……” 宓飞虹越听越惊奇,忍不住问道:“老弟怎么知道得如故清楚?” 宁无缺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道:“在下方才得到的消息,宁老夫人也就是从前碧落山庄的老夫人,联合了终南五老、少林、武当、衡山、四川唐门、白虎门、金刀门等人,在二更光景,大破行宫……” 宓飞虹吃惊道:“大破行宫?” 宁无缺道:“教主夫人、余无天、秦天白,以及道院三位坛主均已罹难,黄衫客夫妇、勾漏漆黄眉、阴山老祖李大爵等四人撒手走了,行宫已破,只有教主下落,不知去向……” 宓飞虹听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道:“他们……第二个的目标,自然是这里了!” 宁无缺道:“方才在下遇到秦总管……” 他是在试探宓飞虹知不知道秦皓就是秦天白? 只见宓飞虹急急地说道:“秦总管怎么说?” 宁无缺心中暗道:“看来他并不知道秦皓就是秦天白。” 一面压低声音说道:“秦总管要在下告诉宓副总管,情势比人强,你老率领黑衣卫,只要你约束所属,不可盲从,听候发落,可保你父女无事。” 宓飞虹望着宁无缺问道:“老弟,你呢?你是神武队领队,如何安排呢?” 宁无缺道:“连高手如云的行宫,都已被人家破去,咱们这点力量,岂不是以卵击石,秦总管要咱们约束所属,不可盲从,咱们自然只有听他的了。” “好!”宓飞虹点点头道:“兄弟也听秦总管的,多谢老弟通知。” 宁无缺道:“宓副总管那就快去安排吧!” “老弟说得是!” 宓飞虹点点头,迅快转身奔去。 丁瑶走了过来,低声道:“你说服他了?” 宁无缺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还得赶快去找楚琬才是!” 丁瑶道:“你知道她在那里吗?” 宁无缺道:“她负责内巡,自然在庙中了。” 丁瑶朝他神秘地一笑道:“最好还是你一个人去,我和南宫前辈在这里等你,神武队的人很快就会赶来,你要他们在庙门口集合,总要有人招呼才是!” 宁无缺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是实情。就取出银哨交给丁瑶,说道:“你招呼他们集合之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妄动,我去去就来。” 说完,匆匆地往里行去,刚走到第二进左厢,左足堪堪跨进院子,只听一个声音尖得像鸭子叫的老妇口音喝道:“是什么人?” 宁无缺举目看去,阶上一张圆凳上,坐着一个青布衣衫的婆子,正是卖花婆!这就抱抱拳,道:“在下唐纪中,有事要求见……” 他底下的话还没有出口,只见廊上迅快的闪出一个青衣少女,娇声道:“祝婆婆,他是唐领队,大小姐吩咐过,唐领队要是来了,要他很快进去。” 卖花婆冷冷地道:“他是神武队领队,你当老婆子不认识他?” 青衣少女朝宁无缺招招手,神秘地一笑,娇声说道:“唐领队,快随小婢来,大小姐刚才还问过,今晚至少也已问了十七八遍了。” 宁无缺听得暗暗奇怪,uu看书 ww.uuknhu楚琬怎么知道自己会来找她的呢?心中想着,急步跟着青衣少女往里行去。 穿过一间起居室,一直来至湘帘低垂的门口,左右站着两个青衣少女! 那领路的青衣少女脚下没停,一直走到门前,才躬身说道:“启禀小姐,唐领队来到了。” 里面响起楚琬的声音道:“快请!” 青衣少女一手搴起帘子,说道:“唐领队请进。” 宁无缺举步跨入,只见楚琬已经迎了出来,目光凝注着宁无缺,缓缓舒了一口气道:“你终于来了。” 这口气,她似是积压了很久,看到宁无缺才吁出来的。转身朝伫立在身边不远的另一名青衣少女吩咐道:“春香,你们四个守到外面去,不奉呼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那青衣少女答应一声,就退了出去。极限大魔尊 三百三十二 执迷不悟! 宁无缺望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的?” 楚琬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深情款款的看着他,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这大半夜,我一直提着一颗心,不知多少次要秋香到外面等着你,我几乎要急疯了……” 她泪珠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一个人随着扑入宁无缺的怀里。 宁无缺一时之间竟然手足无措,急忙把她接住,抱着她的双肩,轻声问道:“琬妹,你怎么了?” “你还问呢?” 楚琬低低的道:“你要神武队守住三官庙,不准一个人出入,你……去了那里?你知道我一直提心吊胆的过了这大半夜,刚才看到你,这颗心才定下来。” “谢谢你,琬妹。” 宁无缺说着,便在她秀发上轻轻吻了一下,道:“现在一切都没事了。” 楚琬忽然站直身子,抬头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切都没事了?” 宁无缺附着她耳朵,细声道:“行宫已经破了。” “你说什么?” 楚琬的娇躯一震,睁大一双凤目,问道:“行宫已经破了?” 宁无缺在她耳边,轻声把此行经过,扼要的说了一遍。 楚琬眨着眼睛,问道:“现在呢?” 宁无缺道:“家母和各大门派的人,天亮前就可抵达。” 楚琬喜道:“干娘来了就好!”接着又低“哦”一声,说道:“你要我怎么做呢?” 宁无缺道:“我是负责外巡的,你是负责内巡的,另外还有宓飞虹的黑衣卫,大家只要按兵不动就好。” 楚琬道:“你和宓飞虹连络过了没有?” 宁无缺点点头:“我已经连络过了。” 楚琬道:“那就好,这里缝穷婆、孙虔婆、卖花婆三人,我都已经给她们服了解药,只有管玲玲身边的使女,是戚嬷嬷管的,我无权指挥她们。” 宁无缺道:“她们只有一小撮的人,你不用去管她们了。琬妹,我先走了。” 楚琬点点头,突然抬起头道:“你要小心些!” 宁无缺朝她笑了笑道:“你放心,这里的四周已被包围,没有一个人可以插翅飞得出去的。” 说完,匆匆掀帘走出,回到大门口,神武队的人已在左首集合,只缺了一个凌战! 本来的凌战,是由卞药师乔装的,他为了要救女儿,(以为卞药姑在三官庙),后来由金鼠通知他赶去行宫,就没有人假扮凌战,到了此时,也用不着再假扮宁阳老人、赤煞西门渊和丁瑶站在一起,所有的人神志都已恢复了,也已由宁阳老人以“传音入密”告诉了他们魔教行宫已破的消息。 这时东方已渐露曙光,前面大路上出现了一队头戴钢盔,身穿铁甲,手持开山刀的武士,步伐整齐,朝三官庙行来。 领队的两人赫然是身穿红衣的束化龙(凌战)和万成章(何津航),他们一直走到三官庙大门右首,才列队站停下来。 宁无缺没向他们招呼,率领铁甲武士的凌战和何津航也没向他们打招呼,大家只是在三官庙大门左右两边广场上列队集合,双方谁都没有向谁看上一眼! 晨曦渐渐由东方升起,淡淡的阳光,使人有温熙清新之感! 这时三官庙前面又出现了大队人马,那是由终南五老领头,有宁老夫人、少林智杖、智成、智难三位大师、衡山飞云道长、唐门唐世贤、金刀门风云刀柴昆、白虎门白虎神侯暴本仁、端木休。 孟云姑、管巧巧、凌妙可、祝小青、孙小乙、王牙婆、刘媒婆、赵之欣、徐永旭、慧修和慧持、郭勇、罗尚武。 神灯教四十名武士,金刀门的二十名刀客,黄龙寺十六名僧侣,虎头庄八名武士在大门前面三丈来远,就停了下来。 这一行人,声势已经十分的浩大!但就在这一行人刚刚行近三宫庙之际,在三宫庙四周,又有武当派青石道人率领的五十名身穿天蓝道袍的武当弟子,列成大衍太极剑阵。 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率领的两座“大罗汉阵”(每座一百单八人),晶字形缓缓地移动过来。 他们把整座的三官庙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三官庙大门内,也走出一行人来,那是由宓飞虹率领的三十六名黑衣卫,一律黑色劲装,肩背大刀,一个个神情剽悍,一望而知是一支久经训练的劲旅! 宓飞虹朝宁无缺点点头,就左手衣袖一挥,命三十六名黑衣卫站到大门左边神武队的下首,才列队站定。 他已经看出情势果如唐纪中(宁无缺)所说,对方有如泰山压卵而来,三官庙注定非败不可,因此就遵照秦总管所说,只有约束所属,静观其变了。 各大门派的人在三官庙前面一片草坪上停下来之后,银拂叟向天伦左手一拍,回头朝南山樵子陶石田道:“五弟,你去传话,叫管玲玲这妖女出来。” 陶石田答应一声,大步走出,笔直走到三官庙门前,运起一口真气,大声喝道:“魔教余孽管玲玲听着,终南五老联合各大门派,在此集合,你危害武林,作恶多端,还不出来受缚?” 这话声以内功传出,恍若春雷,三官庙前后三进,每一角落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管玲玲自从和乔装宁无缺的花豹端木元有了勾搭,就任命端木元为副总管,负责内宅事务,有了这个名义,就可以朝夕相聚,双宿双飞。 这时正当清晨,一夜云雨,自是春眠不觉晓,蓦然听到陶石田这声焦雷般的大喝,把正在相拥酣卧的男女从梦中惊醒! 管玲玲顾不得云发蓬松,酥胸袒露,急急披衣而起,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端木元道:“好像终南五老联合各大门派的人,已经到了三官庙大门!” 管玲玲怒哼道:“唐纪中率领的神武队,宓飞虹率领的黑衣卫,都到那里去了?难道他们是死人?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任人家逼近大门,还没有警号?” 话声甫落,只听房门口响起一名侍女的声音,说道:“启禀老夫人,戚嬷嬷说咱们这里已被对方的人团团围住,请老夫人赶快出去。” 三官庙大门中这时出现了一行女将!她们是由楚琬为首,她身后则是缝穷婆、孙虔婆、卖花婆、飞虹、和春、夏、秋、冬四香,急步飞奔出来。 楚琬一直走到宁老夫人面前,双膝一屈,叫道:“干娘,女儿在这给你老人家磕头。” 缝穷婆等三人也一齐走出,和王牙婆、刘媒婆叙起旧来。 宁老夫人蔼然笑道:“琬儿,起来,这些时候委屈你了。” 楚琬盈盈站起,孟云姑拉着她的手,含笑道:“琬妹,你太性急了,再迟一会,把管玲玲擒来,不是大功一件吗?” 楚琬一怔,忙道:“待我去把她擒来……” “不用了。” 宁老夫人含笑道:“你以为管玲玲好对付的?她是魔教教主夫人门下大弟子,练成一身魔功,你哪是她的对手?回来了,就站在娘身旁,看热闹好了。” 孟云姑低笑道:“你看,干娘有多疼你!” 说话之时,三官庙中又有人出来了! 那是十六名身穿绿色劲装,身材婀娜的少女,腰插双剑,手提绿纱灯笼,这时已是大白天,纱灯里面点燃着绿阴阴的灯焰。 这一情形,使人登时想起教主夫人手下八名使女提的宫灯,把余五天活活给烧死——天魔灯,由此可见这十六名侍女手中提的分明也是“天魔灯”无疑! 十六名侍女后面是一个身穿蓝布衣裤,灰白头发的瘦高老婆子,一张狭长脸上,双颧突出,腰背挺直,看去就像男人一般。 她,就是戚嫂嫂! 稍后走出来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风流英俊,目光顾盼自如,正是新任副总管成为管玲玲面首的端木元,他面貌依然扮的是宁无缺。 女的年约二十八、九,身穿浅绿衣裙,秀发如云,长长地披在肩头,一张白里透红的桃花脸,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称得上婀娜多姿,有着十足的女人味。她就是一直乔装宁老夫人的管玲玲,今天却以她的本来面貌出现! 她才走到阶上站定,勾人的眼波一转,发现唐纪中率领的神武队和宓飞虹率领的黑衣卫一起站在左首。 出乎她意外的是,uu看书 ww.ukanshu 右边居然会是三师弟束化龙及四师弟万成章率领了铁甲武士赶来支援,一时顿觉心头放下了一块沉铅,心想:对方人手虽众,自己这边也同样高手如云! 这一想,不觉柳眉一挑,冷冷的道:“我当是什么人,敢来三官庙撒野,原来就是你们一帮人,碧落山庄没把你们炸死,已是叨天之幸,居然还敢冲着白衣圣教来叫阵,这样也好,今天就叫你们来得去不得……” 她话声未落,突听管巧巧叫道:“姐姐,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执迷不悟?你也不看看……” 管玲玲听得一怔,目光抬处,才发现自己妹妹站在宁老夫人身边。没待她说完,赶紧说道:“巧巧,你怎么会落在他们的手里?哼!你们以为掳了我妹妹当人质,我管玲玲就会屈服了吗?” 话声一落,右手一挥,娇喝道:“唐领队,你要神武队的人上!” 孟云姑一把拉着管巧巧的手,说道:“妹子,她陷溺已深,无可救药,你不用和她多说了。”极限大魔尊 三百三十三 被压扁了! 宁无缺冷冷地道:“所有神武队的人,都是各大门派中人,他们中了魔教的‘迷迭散’迷失神志,才被魔教利用,如今他们已经服了解药,神志恢复清明,未必还会再听在下指挥。” 管玲玲一怔,怒声道:“唐纪中,你说他们都服了解药?是什么人给了他们解药的?” 宁无缺笑道:“自然是在下了。” 管玲玲又是一怔,厉声道:“你……反了!好哇,姓唐的,你父子两人体内的剧毒,非我莫解,你是嫌命长了?” 宁无缺微笑道:“在下并不姓唐。” 伸手缓缓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来! 管玲玲目光一注,不觉一呆,说道:“你是宁无缺!” 丁瑶也在此时揭下面具,冷笑道:“管玲玲,我也不是霍如玉。” “会是丁瑶?” 管玲玲又是一怔,哼了声道:“你居然吃里扒外,叛离本教,还敢和本教作对!” 她感到事态严重,急忙向宓飞虹喝道:“宓副总管,你要黑衣卫武士过来。” 过来,就是集中人手。 宓飞虹眼看着自己女儿己跟楚琬过去,心中已无顾忌,这就大不刺刺的道:“宓某奉秦总管之命,要我约束所属,不得妄动,宓某只是副总管,自然听总管的了。” 管玲玲没有想到事有变迁,神武队和黑衣卫全已不听指挥,心头又惊又急,回头朝有首率领铁甲武士的束化龙和万成章说道:“三师弟,四师弟,你们率领铁甲武士开路,咱们冲出去,退回行宫再说。” 凌战扮的是束化龙,闻言大笑一声道:“你还要退回行宫去?魔教行宫早在两个时辰以前就毁了,只有这六十六名铁甲武士,是咱们两人带下来的,他们已不是魔教的人,岂肯为你卖命?” 管玲玲身躯一颤,失声道:“你不是三师弟?” 凌战道:“凌某当然不是你三师弟。” 他和何津航同时以手抹脸,拭去了脸上的易容药物。 管玲玲眼看大势已去,倏然回身,急急说道:“戚嬷嬷,要她们断后,我们速退!” 戚嬷嬷双手一叉,十六名绿衣少女手提绿纱宫灯,在这一瞬间,突然左右闪出,纱灯交叉,遮住了管玲玲的身子。 站在管玲玲身侧的花豹端木元,大声道:“我们不能退!” 一下拦住了管玲玲的去路,双手疾发,朝管玲玲双肩拂落。 他突然出手,不仅管玲玲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对面各大门派中人,也深深感到意外,因为大家都认为他做了管玲玲的面首。 管玲玲一张桃花般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身形迅向左移开一步,尖哼一声,道:“端木元,你是找死!” 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端木元大笑道:“好个妖妇,你把端木元当做什么人?我爹是你们魔教害死的,所以我要亲手毁了你们魔教!” 同时挥手一掌迎了过去,左手随着斜拂而出,他练成“洗髓神功”,又有宁阳老人授他“五行掌”和“截脉手法。” 这一掌掌风如涛,挟着一团炙热的内劲,正是“五行掌”中的“丙丁掌”,左手后发,使的却是“截脉手法”。 在他想来“丙丁”属火,定可克制魔教阴功,但他怎知管玲玲急怒攻心,这一记“九阴摧心掌”中暗含“魔火炼形”,双掌乍接,发出“蓬”的一声大震。 “九阴摧心掌”震力虽强,遇上“五行掌”,倒也平分秋色,但“魔火炼形”遇上“丙丁掌”,因同是属火,反而助长了魔焰。 端木元和她双掌接实,但觉掌心如同火烧,一缕炙热之气,立即缘臂而上,整条手臂都有火辣辣的感觉,心头大吃一惊,口中大喝一声,手腕一振,接着往前推出,由“丙丁掌”改为“壬癸掌”。 他左手原是紧接着“丙丁掌”之后拂出,这是宁阳老人的特殊手法,管玲玲和他右掌交击,没想到他左手会随后拂来,等到发觉时,再待封解已是不及了,匆忙之间,左手一抬,纤纤五指上翘,朝前架去。 宁阳老人的“截脉手法”何等神速,一下就拂上管玲玲的左手,但管玲玲腥红指甲也一下划上丁端木元的脉腕。 这一下双方动作,都快速如电!管玲玲一条左臂立时软软的垂了下来,端木元但觉左手一麻,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端木元练成“洗髓神功”右手虽被“魔火炼形”侵入,因他及时变招,由“丙丁掌”迅速改变“壬癸掌”推出,配合体内的“洗髓神功”,才算把侵人的魔火逼住。 但此刻左手脉腕被管玲玲指甲划过,只觉手腕乍然一麻,往后退了一步的人,突然“砰”的一声跌坐下去。 这段话说来似乎较长,实则不过是管玲玲准备后退,端木元向她出手,双方只使了一两个回合的时间而已! 宁阳老人听到端木元的话声,洪声地一笑,说道:“你这小子倒还不错!” 人随声发,突然飞扑过来。 戚嬷嬷冷冷地哼道:“宁阳老儿你给我留下来。” 双爪扬起,十道尖风朝宁阳老人袭去。 这同时,宁无缺、丁瑶二人因相距较近,也随着飞扑过来。 管玲玲左手被端木元“截脉手法”拂中,整条手臂下垂若废,心头恨极,右手一抬,长剑出鞘,猛向端木元当胸刺落。 正好宁无缺、丁瑶二人,及时飞身掠来。 丁瑶身形还未落地,挥手发剑,“当”的一声,架开了管玲玲的长剑,娇声喝道:“大哥,你把端木元救下去,由我来对付管玲玲好了。” 宁无缺一把抄起端木元的身子,双足一顿,越过十六名提着纱灯的少女的头顶,落到地上。 黑豹端木休急忙迎了上来,问道:“舍弟如何了?” 俯首看去,端木元已经双目紧闭,不省人事了。 宁无缺放下他身子,瞥见端木元一只左手已经呈现了乌黑的颜色,急忙说道:“令弟似是中了剧毒!” 白虎门的白虎神侯暴本仁拉着唐世贤走来,说道:“唐兄快请看看,我侄儿中的是什么毒?” 凌妙可急忙闪身而出,用洗容剂洗去了端木元脸上的易容药物。 唐世贤取起端木元左手,朝他腕脉上看了一眼,微微摇头道:“这是魔教最厉害的胭脂毒,暴兄请看,令侄中毒昏迷,整只手臂都黝黑如墨,但双颊之间却像涂了一层胭脂一般……” “你别谈理论了!” 暴本仁急着又道:“我侄儿还有救吗?” 唐世贤黯然道:“中了胭脂毒的人,不出一盏热茶的时间,双颊就会发红,就没有救了。” 宁无缺突然想到黄衫客送给自己的蟾珠,专解天下的奇毒,不知对端木元有没有效。急忙从身边取出,握在掌心,按在端木元被划伤的左腕,运起内功,把真气从珠上传了过去。 暴本仁听说端木元无救,口中怒吼了一声,喝道:“好个妖妇,老夫去劈了她!” 一个高大身形,陡然凌空朝管玲玲当头飞扑过去,人还未到,一记“大风掌”已朝她当头劈落。 管玲玲此时和丁瑶双剑并举,激战正酣。 丁瑶使出来的一路“执法剑法”,每一记都紧扣住管玲玲的剑法,一招一式的破了下来。 管玲玲直被打得胆颤心惊,几乎不敢再打下去,左手连展,使出兰花拂穴手法,纤纤如玉的五根手指,掩映着腥红尖利的指甲,似拂似抓,侧身抢攻,以弥补她被一路破下来的剑法,只要被她指尖划上一点,她就胜利了。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一道人影宛如大鹏展翅,压顶而来,一道带着强大无伦的掌风,有若黄河天来,势道之猛,令人息为之窒。 管玲玲是豁出去了!她有手长剑突然往地上一插,右手一记“九阴摧心掌”朝上迎击而去,身向左侧,左手五指闪电朝丁瑶肩头划去。 孟云姑眼看暴本仁凌空发掌,丁瑶竟然不知避让,心头一急,匆忙之间,右手凌空朝丁瑶推出,左手紧跟着凌空一指朝管玲玲点去。 丁瑶但觉一股大力推到自己身子,后力源源涌到,把自己推得身不由己的连退了五六步之多! 管玲玲的右掌堪堪朝上翻起,陡觉“玄机穴”上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砰!”一道从上而下的巨大掌力,在她不避不闪之下,端端正正的击中天灵。 管玲玲一个人骤然之间,竟然被“大风掌”力压得一寸寸往下缩去,直到“砰”声着地,管玲玲已被掌力压扁,哪里还成人形? 暴本仁飞身落地,u看书 ww.uukans 厉笑道:“端木元,老夫已经替你报了仇了。” 戚嬷嬷拦住宁阳老人,双爪挥舞着,招招狠毒凌厉,如同拼命,也只有拼上命,才能截得住宁阳老人。 宁阳老人先前倒也并未注意,等到被戚嬷嬷截着,对方双爪一连三招,抢攻而出,这才发现,这个脸长如驴的老婆子,功力之深,出手之奇,跟自己只是略逊一筹而已,要想胜过她,必须施展全力才可以。心中也暗暗地惊异,魔教中居然还有这样一个高手? 就在此时,暴本仁一记“大风掌”,把管玲玲压死! 戚嬷嬷看得白发飞扬,双目尽赤,左手朝前一指,咬牙切齿,怒气上冲,厉声喝道: “给我掷!” 随着她左手一指,十六名绿衣侍女,手中提着的惨绿宫灯,一齐朝前挥出,向宁老夫人等人立身之处投掷过来!极限大魔尊 三百三十四 魔教4大天王! 原来。她们宫灯向前一挥之际,脱手飞出来的并不是整盏的宫灯,而是宫灯里面的灯蕊,化作十六点绿芒,流星般投射过来,因为她们手中执着灯杆,朝前挥出,故而可以投射得极远。 大家在行宫中见识过“天魔灯”的威力,遇物既燃,大家正待举掌遥劈…… 突听有人大喝一声:“掌风劈不得!” 一道红影比流星还快泻落当场,大袖向空飞舞,那十六点惨绿火焰,飕!飕!有声,一齐飞入他大袖之中。 原来这人正是身穿大红道袍的离火门罗道长。他收下了十六点火焰,呵呵笑道:“差幸贫道赶来,大家若是用掌风一劈,火仗风势,至少这十丈方圆,都被魔火毒焰所笼罩了!” 银拂叟向天伦问道:“道兄都已办好了吗?” 罗道长点点头,笑道:“贫道是最后一道手续,投入三颗霹雳弹,已把全部行宫石窟炸塌,此后不致再有黑道歹徒利用它作为盘踞之所了。” 原来他留在行宫石窟,等青松道长率人退出石窟之后,由他把石窟炸毁,再一起赶来三官庙。 宁阳老人眼看着戚嬷嬷在和自己动手之际,还指挥十六名提着宫灯的绿衣少女,将宫灯掷出,心头不觉大怒,沉喝一声,身形暴起,双掌“呼”“呼”两声,直劈而出! 这回五行叟发了威,“丙丁掌”一道炙热狂飙,和“庚辛掌”一道锋利如刀的掌风同时出手。 戚嬷嬷到了此时,只得奋起全力,接下“丙丁掌”,一个人已被震得满脸通红,白发飘飞,连退了三步,胸口起伏,只是喘气,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蓬!”第二道掌风相继劈到,她连哼都没有哼出口,已被“庚辛掌”一掌震断了心脉,往后倒去。 暴本仁在十六名侍女掷出宫灯的同时,口中虎吼了一声,双爪乍发,抓起了两名侍女向外摔出,一转身,又是两个侍女被他抓住摔了出去。 只要是被他的“虎爪”抓上,那里还有生命可谈? 这时。孟云姑急急地飞身而上,口中叫道:“暴前辈,端木元已经醒过来了,这些人就交给我来对付吧!” 她口中说着,双手十指连弹,把其余十二个侍女,一齐制住了穴道。 宁无缺以掌心按着蟾珠,放置在端木元的脉腕之上,再用本身的真气透过蟾珠,输入端木元的体内。 这一着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在没有办法之际,聊尽人事,试试罢了,那知居然被他用对了,蟾珠由他真气透人,迅快就奏奇效,端木元红如服脂的双颊,渐渐消退,人也及时醒转,双目缓缓睁开,看到宁无缺,张了张口,说道:“宁兄,兄弟幸不辱命……” 目光再转到端木休的脸上,又道:“大哥,兄弟中毒已深,恐怕已不行了……” 宁无缺笑道:“端木兄放心,你已经没事了。” 白虎神暴本仁洪笑一声道:“宁老弟,你是用什么方法解了元儿中的胭脂毒?” 宁无缺站起身,伸手一摊,掌心托着蟾珠,说道:“这是黄衫客老哥哥送给晚辈的蟾珠,说是可解天下奇毒的,方才晚辈也毫无把握,只是用本身真气透过蟾珠从端木兄伤口输入,想不到果然解了端木兄之毒。” 唐世贤点着头,说道:“蟾珠天材地宝,是一切毒物的克星,区区的胭脂毒,那就算不得一回事了。” 管巧巧眼看姐姐惨死,含着泪水,走到近前,哭拜下去,说道:“姐姐,你这是何若? 你一直执迷不悟,替魔教出力,其实你也是被万恶的魔教教主利用了……” 管玲玲和戚嬷嬷一死,三官庙的实力,也瓦解了。 这时青松道人、卞药师、万点星等人,也正好从“行宫”办完了一切的善后,匆匆地赶来。 凌战已由孟云姑分了六十六颗“迷迭散”解药,手持钟形金牌,命令六十六名铁甲武士脱下铁甲,每人服下解药,再由宁阳老人和孟云姑两人,分别废去了各人的武功。 只见金鼠急匆匆走到银拂叟向天伦身边,低低说了几问。 向天伦就点点头,就以“传音人密”朝宁无缺说了。 宁无缺从丁瑶手中取过银哨,和宁阳老人、孟云姑一起朝左首走去。 先朝宓飞虹拱手道:“宓老哥信守诺言,只是这三十六名黑衣卫,都是黑道中人,身中魔教的‘迷迭散’,迷失心志,希望你宓老哥能合作,让他们服下了解药才好。” 宓飞虹飞起右手衣袖,拱拱手道:“兄弟能得父女重逢,都是少侠所赐,宓飞虹一生感激不尽,自当遵命,让他们服下解药,恢复清明,也好重新做人。” 宁无缺数了三十六颗解药,递给宓飞虹。一面又以“传音入密”向宓飞虹说道:“宓老哥在他们服下解药之后,就得及时废去他们武功,这一点不可忽略了。” 宓飞虹点点头,也以“传音人密”说道:“少侠放心,兄弟省得。” 宁无缺这才转身走到神武队众人的面前,然后用银哨轻吹了一下,说道:“诸位前辈,身中魔教‘迷迭散’因而神志被迷,现在总算取到解药了,请大家把解药服下!” 神武队众人之中,除了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五人,没有分服解药。 其余的人,其实早巳服过解药,恢复了神志。只是刚才在集合之际,由宁阳老人以“传音入密”通知其余的人,务必装作神志被迷,不可妄动,所以所有的人依然站在三宫庙左侧,始终没有动静。 宁无缺的话声一落,就由自己和宁阳老人以及孟云姑三人,各自拿着解药,依次分给大家,原已服过解药的人,只是装个样,将解药接过,举手送人口中。但在分给大家解药的同时,也以“传音入密”告诉无形刀邢铿以及长白神拳莫奇龄二人。 前面由宁阳老人分送解药给宁姓天、霍五等五人的时候,由邢铿和莫奇龄出手,务必制住五人的穴道。 前面既有宁阳老人和宁无缺、孟云姑三个高手监督之下,邢铿和莫奇龄很顺利的从身后点了五人的穴道。 过了片刻,大家才装作“迷迭散”初解,有人口中轻“咳”出声。接着大家都纷纷说道:“咳,咱们怎么会站在这里?” 也有人说道:“是什么人点了兄弟的穴道?” 银拂叟向天伦走到众人的面前,抱抱拳道:“莫老哥,宁老哥,还有几位掌门人和诸位道兄,诸位在万松山庄,被魔教暗中下了迷迭散,迷失神志,编入神武队,作为魔教余孽的高级杀手,差幸宁老夫人、青松道兄、宁少侠、孟姑娘等人联合老朽和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于昨晚破了魔教行宫,今天又在这里破了魔教外围,才找到解药,给诸位服下,现在诸位总算已经恢复清明了……” 大家静静地听着他说话,没有一人发问。 向天伦接着又说道:“至于方才在诸位服药之时,点了诸位的穴道,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因为咱们破去魔教行宫之时,始终不见魔教教主出现,方才有人急促传递消息,魔教教主很可能就混迹在神武队中,目前谁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因此只好委屈诸位老哥,等咱们查证清楚了,再向诸位赔礼。” 说完,又连连拱了拱手。 这话听得大家不禁耸然动容! 万青峰怵然道:“会有这等事?这会是谁?” 宁胜天洪笑一声道:“不知向老哥要如何查证?” 向天伦道:“诸位道兄且请稍待,大概很快就会有人赶来了。” 崔介夫说道:“如今魔教的两处巢处,均已破去,咱们等上一会,又有何妨,如果魔教教主确实混迹在咱们这些人之中,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家自己的心中明白,又何须不安呢?” 封居易道:“崔掌门人说得不错,咱们就等上一会好了。 霍五洪笑道:“兄弟想不出什么人会是魔教教主?” 这时黑衣卫武士和铁甲武士服下解药,均已清醒过来,另外还有十二名侍女,她们神志并未迷失,但都已被废去武功,由万点星率同的四十名武士,把从魔教行宫中搜出来的金银,按每人发给纹银一千两,告诫他们,从此安份守己,从新做人,打发他们走了。 快近午刻时候,才见有两个人急匆匆的奔行而来,那是竹逸先生和黄鼠狼。 向天伦急忙迎了上去,u看书 .uukashu 问道:“刘老弟,事情如何了?” 竹选先生含笑拱手道:“总算查出眉目来了。” 宁老夫人问道:“魔教教主到底会是谁呢?” 竹逸先生笑了笑道:“这个兄弟不敢确定,不过兄弟可以向大家报告一件事,四十年前由少林寺联合各大门派,声讨魔教之时,魔教中号称四天的四名护法,均已逃走,此后也一直不曾在江湖露面。直到四十年后的今天,魔教假白衣圣教之名,出现江湖,就是由四大天王幕后操纵,咱们在魔教行宫发现了两个,那就是化名为金道长,被天魔灯烧死的余无天,和化名秦皓,担任碧落山庄总管的秦天白,另外还有两个,一个叫姬承天,一个叫霍天行,目前尚未露面,是否混迹在神武队,就很难说了。” 姬承天、霍天行,都是昔年魔教四大天王中人,也极可能混迹在神武队中,但神武队这些人,谁会是魔教中的“四天”呢? 大家不禁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极限大魔尊 三百三十五 有情人终成眷属! “阿弥陀佛!” 智杖大师合十当胸,徐徐说道:“诸位之中,如果确有这么一个人,老衲认为魔教为害江湖也好,作恶多端也好,如今均已过去了,这位施主也该可以大彻大悟,回头是岸,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何不就坦然承认,觉今是而昨非,正是新的开始,还望这位施主三思才好。” 竹逸先生微微一笑道:“大师,我佛慈悲,与人为善,但有些人却偏偏执迷不悟,其实他不说出来,兄弟也可以猜测到十之六五了。” 暴本仁洪声道:“刘老哥,你说是谁?咱们这里的人,门派虽异,有志一同,你老哥既然已有十之五六的把握,就不妨直说出来,是他,那就正好,不是他,那也无妨!”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一声道:“诸位不妨仔细想想,神武队人数不多,有的是成名几十年的人物,有的是一派一门之主,都是有来历可以查考之人,对不?” “不错!” 暴本仁点着头道:“刘老哥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竹逸先生大笑道:“底下的话,还用兄弟说吗?”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等于已经说出来了! 神武队这些人中,不论黑白两道,都是有来历的人,只有一个人,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那就是霍五了! 除了江湖上人都称他为霍五太爷,又有谁能说出他的姓名、籍贯、出身来历呢? 在场的人都是老江湖,自然一点就透了。 大家心中都不禁暗“哦”了一声,忖着:“竹逸先生说的不错,霍五姓霍,魔教四大天王中有一个岂不是正好叫霍天行的?” 大家目光不禁都朝霍五投去! “哈哈!”霍五突然大笑一声道:“诸位既然把老夫认作霍天行,那就算我是霍天行好了。” 话声未已,双脚突然一顿,一道人影凌空飞扑而起,他居然运气冲开穴道,企图乘机逃走! 他以为自己暗中运气解穴,只有他已经冲开穴道,其余的人都还穴道受制;但他怎知穴道受制的只有他和谈朕、柴一桂、娄通、敖六等五人,其余的人根本并未被点穴道。 尤其站在他身后的无形刀邢铿、长白神拳莫奇龄早经宁无缺以“传音入密”通知,要他们注视五人行动。 另一个赤煞西门渊,因是黑道着名凶人,宁无缺并未给他们解药,却也暗中叮嘱他注意霍五、谈朕的行动,一旦发现这两人有何动静,只管出手。 这三人早经安排,就站在五人身后,前面不远又有宁阳老人和宁无缺、孟云姑三人监视着他们的举动。 霍五不知就里,大笑声中腾身飞起,就在这一瞬间,无形刀邢铿右手抬处迎空发出一记“无形刀”。长白神拳莫奇龄也在同时振腕打出一记“百步神拳”。 宁无缺更不怠慢,身形跟着拨起,凌空拦在霍五前面,大喝一声道:“回去!”右掌迎面劈了过去。 这三人同时发难,声势何等凌厉? “无形刀”不带丝毫风声,掌力如刀,一下劈中霍五的背后。 “百步神拳”一团罡风也同时击中他右肩,把霍五一个人击得像断线纸聋,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 宁无缺凌空拦到他前面,他已经翻跌出去了,迎面劈去的这一掌,自然也就落了空。 但就在宁无缺拨起的同时,另一道人影却如影随形,跟着霍五翻出去的身子贴身飞了出去,左手一探,一只赤红怵目的手掌横击而出,“砰”的一声,“赤煞掌”不偏不倚击在霍五右肩背上。 霍五连透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一连被三大高手拳掌击中,一个高大身子从半空中直摔下来。一声蓬然大震,摔倒在地上。 别看他一身肥胖,武功底子可着实要得,在连经重创之余,依然一下就从地上跃了起来,虽是跄踉不稳,还是站了起来。他目光凌乱,刚张了张口,又“蓬”然一声,倒了下去,这回再也没动了。 等众人围了上去,霍五已经死了。 唐世贤目光一注,发现他右太阳穴有一点如针的黑血,不禁神情微动,讶异地道:“他是中了见血封喉的毒针而死的!” “一点也不错!” 竹逸先生大笑着,又道:“这是有人怕他泄漏机密,才下的毒手!” 向天伦耸然道:“这会是谁?” 竹逸先生微微笑道:“自然是魔教教主了。” 向天伦道:“霍天行不是教主吗?” “哈哈!”竹逸先生大笑道:“霍天行在四大天王中排名老四,他们教主自然是四大天王的老大姬承天了。” 一面回头朝苍龙谈朕含笑道:“谈教主,四十年前你老哥也应邀参加围剿魔教,你一定知道的了?” 苍龙谈朕点头道:“不错!魔教四天,老大确确实实叫姬承天,这个兄弟倒还记得。” 竹逸先生问道:“谈教主曾见过姬承天吗?” 谈朕道:“兄弟没有见过!” 竹逸先生又道:“当年谈教主和武当的青风道长以及少林智石大师一同守候魔宫西北方的,据说魔教三位护法也就是四大天王中的余无天、秦天白、霍天行,都是从西北方突围的,不知是也不是?” 谈朕道:“当时魔教中人分头突围,从西北方突围的确有几个高手,兄弟力战负伤,而且他们都蒙着面,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 竹逸先生又道:“据说当时和谈教主一起的青风道长、智石大师都是死在魔教毒针之下的,情形和今天的霍天行差不多?” 谈朕冷然道:“兄弟一生不使暗器,不像唐掌门人以毒药和暗器着名,一眼就看得出来。” 竹逸先生又道:“可惜当时守魔宫西北方的只有谈教主三位,若是多派几个高手,就不至被四大天王漏网,也就不至有四十年后的今天这场武林浩劫了。” 谈朕变色道:“刘老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兄弟故意放走他们的?” “谈教主当然是不会故意放走他们的。” 竹逸先生一手拈须,接着笑道:“只因为有一个人,有着双重身份,譬如有人叫我刘转背,当面我还是刘仲甫,转个背,我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步步逼紧,听得在场的人的耳中,莫不暗暗“哦”了一声,事情经他抽丝剥茧般的说来,就渐渐有了眉目。 谈朕怒哼道:“你这话在说什么人?” 竹逸先生忽然正容道:“教主心里明白,何用问我?” “哈哈!” 谈朕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笑,突然右手一抬,一道银虹像灵蛇般飞出,喝道:“刘转背,你果然不愧是奇胲门的传人,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多,反足以招祸!” 他身形一个急旋,像旋风般,从站立的一行人中飞旋而出,他这一旋身,正是预防身后有人袭击的身法。 一道银虹却朝竹逸先生颈上圈来。 竹逸先生没防他会突然出手,急急往后跃退,但谈朕手上是一支软剑,剑尖依然疾划过来。 银拂叟向天伦一看,及时的将手中的银拂拂出,但听“嘶”的一声,剑尖撩过,银拂立被削断。 竹筇叟易南轩竹筇横扫了过去,又是“嗒”的一声,竹筇头上也被剑尖削断了一小截。 宁无缺忙道:“诸位小心,他手上是一柄利剑。” 口中说着,呛的一声掣出青阳剑,一道青虹挥了过去。 孟云姑也不怠慢,右手一扬,,从她袖中飞出一支细长的软剑,朝着谈朕刺出,丁瑶同样也掣剑在手,跟了上去。 宁老夫人叫道:“瑶儿,你快退下来。” 丁瑶回身道:“干娘,你老人家放心,女儿这柄剑也削铁如泥,是师父赐给我的。” 她仗剑加入战围。 谈朕剑法展开,一道耀目银虹,力敌宁无缺、孟云姑两支软剑,等到丁瑶仗剑加入,谈朕突然身躯一震,长剑疾撩,“当”“当”两声,架开了宁无缺和孟云姑两人的剑势,喝了声:“住手!” 一面朝着丁瑶喝道:“丁姑娘,你手上这柄剑是从哪里来的?” 丁瑶道:“自然是师父赐我的了!” 谈朕问道:“你师父是谁?” 丁瑶从她怀中取出寒铁天字令,说道:“你认识这个吗?” 谈朕神色大变,问道:“公主怎么说的?” 丁瑶道:“什么公主?我师父要我用这面寒铁天字令以及这支长剑,诛杀魔教败类!” 谈朕忽然仰首向天,浩叹一声道:“公主,你既不见谅,我又何必要如此费尽心力?” 突然回手一剑刺入胸膛,仰首垂泪道:“我姬承天并不是魔教叛徒……” 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向天伦道:“他果然是姬承天,四十年来,大家都被他蒙在鼓里,刘老哥,你怎么会知道的?” 竹逸先生笑了笑道:“兄弟只有十分之三是推想来的,uu看书 .uukshu 有十分之七,还是宁阳前辈所发现的。他们从计划毁去万松山庄,劫持在万松山庄所有的人,都被宁阳前辈侦知了,所以只有他一个人未被‘迷迭散’迷失,才能事前控制全局,不让他们有机会在中途逃逸。” “哈哈!” 向天伦大笑道:“幸亏如此,不然大家还会疑心到老夫的头上,以为我向天伦是魔教四天哩!” 魔教余孽终于肃清了。 宁老夫人慈蔼的目光看着站在前面的一表人才的儿子——宁无缺,不禁暗暗攒了下双眉,孟云姑、楚琬、凌妙可、丁瑶、祝小青、管巧巧,一个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姑娘,没有一个不和缺儿有着患难与共,生死一心的深厚情谊,也非他不嫁。 而且她们在自己的眼里,每一个都是好媳妇,连自己都难以决定,除了照单全收,宁无缺,还能辜负哪一个?极限大魔尊 三百三十六 有女名盼兮! (四年后。) 一样的月光。 一样的夜。 山间的夜特别静,是以飞瀑狂泻的声音也特别震耳。 涧水边,叶韦康的墓已被掘开,旁边站了三个人,两男一女,他们是“鬼脸侠”宁无缺和他的得力手下倚剑与锦书。 “少爷,怎么会是空坟?”倚剑困惑地问。 “死人复活了!”宁无缺漫声回答。 “死了的人怎么复活?”锦书大声说。 “叶韦康面目不辨,死得十分难看,是两个好心的同道出面料理善后的,我在一旁亲眼看着装棺入土,怎么可能会复活?” 倚剑加重了锦书的问话。 “这当中有玄机!”宁无缺意味深长地说。 “什么玄机?”锦书追着问。 “你俩知道我的脾气,没绝对把握的话不说,现在只是猜测阶段,必须待事实证明,也许事实跟我想象的是两回事,要看以后的情况发展,所以我现在暂时保留。锦书,你知道范员外府的坐落么?”宁无缺目注锦书。 “知道,璧无瑕的家。” “好,你去侦察一下,不可打草惊蛇,现在就去。” “是!”锦书立即弹身奔去。 “倚剑,把坟墓还原。”宁无缺沉声吩咐。 “少爷,既是空坟,填平就结了,干嘛还要还原?” “别想偷懒,我当然有我的道理。” “好吧。” 倚剑开始动手,把坟墓还原,新坟新土,被动过是看不出来的,这一折腾,足足耗了半个时辰才完事。 “少爷,我想到一件事!” “你又想到什么?” “叶韦康的剑是名剑,会不会有人盗剑?” “倚剑,你想偏了,盗剑就盗剑,何必把尸体一齐带走?两个出头料理后事的是聪明人,把人与剑一同入土,因为他们明白,叶韦康的金剑是特殊兵刃,一出现便会被人认出,很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不敢起贪念。” “嗯!我是笨,没想到这一点。”倚剑讪讪地说。 “你不笨,是聪明过了头。” “少爷在骂我?” “不,是实在话,你是想到便说,没去分析。如果你笨,会成为‘千手如来’夏侯嵩的衣钵传人?” “笨传人罢了!”倚剑笑笑。 “真正盗墓的人来了,我们回避一下。” 两人迅快隐去。 不一会,一条人影来到墓前,是个蒙面人,他四下里张望了一阵,然后扬掌作势就要朝坟墓劈去。 一样黑忽忽的东西疾射而至。 蒙面人上扬的手一个反抄,便把袭来之物接住了,看了看,抛在地上,是一块鹅卵石。出声道:“不长眼的鼠辈,竟敢招惹你祖爷爷,八成是活腻了,滚出来。”声调极之怪异,仿佛含着东西说话。 “你祖爷爷来了!”一条黑影从半空扑落,如巨鹰俯冲攫物,姿态妙而玄奇,显示出是上乘的高手。 蒙面人一晃而没,就像是平空消失。 巨鹰落地,是倚剑。 “好玄奇的身法,可以媲美锦书!”倚剑赞叹。 “我失算了!”宁无缺跟着现身。 “少爷什么失算?” “我本以为是宵小之徒,阻止他毁墓,想不到是个罕见的人物,我突然想起,他就是我们苦苦找寻的人。” “盗圣‘司马摘星’?” “不错,除了他,再找不到这等身法的人。” “我们追?” “算了,能追得上么?好在他已经再现江湖,迟早会逮到他的。” “也许他还没离开此地?” “走远了,我在高处看得很清楚,一溜烟飘忽而去。” “少爷,我想……”倚剑抓抓头。 “你想什么?” “不一定是‘司马摘星’。” “怎么说?” “‘司马摘星’是江湖上百年不一见的盗圣,珍品古玩,无一不偷,叶韦康的‘金剑’是奇兵器,他当然有兴趣。不过,传言中他偷不成便抢,凡是阻挠他的定杀,为什么他不对我下杀手反而仓皇遁走,这与传言不符呀?” “说的也是,但我们不能放弃,人有时是会改变的。” “少爷,老前辈向成王爷拍胸担保半年之内寻回‘碧玉蟾蜍’,我们奔波了已经足一百天,什么线索也没有。先师遇害临终说出了‘司马摘星’。这‘司马摘星’生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当面碰上也是白费。” “别泄气,我们尽力而为。”宁无缺拍拍倚剑的肩头。 “刚才的蒙面人如果真的是‘司马摘星’,却失之交臂,唉。”倚剑显得相当沮丧,连喘大气。 “倚剑,你这样子报得了师仇?”宁无缺以严肃的口气说。 一句话如当头棒喝,倚剑顿然省悟。 “少爷,我错了,请包涵!” “这没什么,只要记得恒定坚毅才能成木事。” “倚剑谨记。” “锦书去探范府。也许很快回转,也可能耗很长时间。我们没约定碰头的地点,为防错过只好在此地等了,到上头原来的地方歇憩吧!”宁无缺挪动脚步。 倚剑紧跟着。 “嗄!”一只怪鸟从两人头顶低空掠过,一张白纸冉冉飘落。 “啊!怪鸟传书。稀罕事!”倚剑叫出声。 宁无缺伸手用内力把白纸吸到了掌中,上面有几个大字,写的是“恭请宁大侠到瀑顶一晤,勿带从人。” “少爷,怎么回事?”倚剑心急地问道。 “有人约我到瀑顶见面。” “谁?” “没留名。倚剑,你在下面等着,我上去会他。” “少爷,会不会是……” “希望是他。” 两人都没说出来,但已心照,指的是那蒙面人。 宁无缺弹身朝上升登,断岩无路,只能靠棱岩和横生的小树借力。所幸除了飞瀑的位置是上丰下锐的形势之外,侧面的岩壁还有些坡度,以他的身手攀升还不太困难,吃力是当然的。不久,登上了壁顶,距下方已近百丈。月光下,只见峰上有峰,层峦叠嶂,在此地形成了一个大平台,涧水滑过其间,到了崩岩边急倾而下,便成了飞瀑。 峻岩古松流泉,月光下景色幽美如画。 已经到了地头,却不见人影。 宁无缺悠闲地浏览荒山夜景,他知道对方必会主动现身,心里一点也不急,倒是在暗暗盘算如果约自己的真是那蒙面人,而蒙面人也正是“司马摘星”的话,得需要小心应付,用智取,非必要不动武。 一刻时间过去,空山寂寥依然,只有飞瀑之声。 对方指名相邀,难道设有什么陷阱不成?“司马摘星”恶毒凶残,行事不择手段,师父曾一再叮咛。 突然,一缕淡淡的香风沁入鼻孔,宁无缺心中一动,抬眼望去,不由大惊意外。五丈外,一株虬松下俏生生地站着一个宫装女子,身材窈窕之极,可惜是背对这边,不见正面,但背影已经够令人神驰了。 难道邀晤自己的是这个女子? 他没有空山惊艳,月下逢仙的感觉,在这种境地里,他想到的是妖魅狐鬼,但他毫无惊惧,缓步走了过去。 愈接近,香气愈浓,不是脂粉香,也不是花香,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异香,如果一定要指出是什么香,那就算女人的体香吧。体香而能顺风送到五丈之外,不用说,这女人是天生异质,这使宁无缺不期然地想到璧无瑕,她是第一个在江湖上被发现身怀异香的美人。 眼前的女人是第二个么?也许,她就是璧无瑕。 宁无缺已到了离对方五步的地方,他停住。 “宁无缺么?”女子开口,但没回身。 声音很柔媚,但绝不是璧无瑕。 “正是,姑娘是……” “我叫盼兮。” “盼兮,嗯,盼君归兮,这名字很美。” “谢谢宁大侠称赞。” “是姑娘差青鸟传书邀在下相晤?” “对,不过那不是青鸟,这里也非瑶池,只是一只驯了的野鹤而已。”从语气显示出她并非很温顺的女子。 “怎不转过身来?” “让你保留一个较好的印象。” 宁无缺心中一动,莫非她长得很丑? “姑娘既然主动相邀,又吝示真面目,这近于矫情,印象已先打了折扣,也辜负了‘盼兮’二字。” “你很会说话,如果我是无盐嫫母……” “真正的美不在于外表而是内涵,无盐嫫母未始不美,西施王嫱未必真美,灵魂之美远胜过躯壳之丽,有大智慧的人应该能勘破这一关。春花虽艳,经秋必零,到那时美又安在?艳又何存?” “宁大侠,你人怪说话也怪,确是与众不同。” “我倒不觉得我怪,世俗之人,执着于世俗的观念,硬说是情理,那才是怪,我这不怪的人反而是怪了!”他直接用“我”而不自称“在下”与“区区”之类,大大违反常规,这也表现了他怪的一端。 “宁大侠,你真的要看我的真面目?” “主权在于姑娘!” “好,uu看书 .uukansu你看!”盼兮陡然回转身。 宁无缺倒是一愣,那么美的身段,那么媚的声音,还有最动人的名号,竟然配上了这副形容,的确令人扼腕。扫帚,眯眯眼,塌鼻掀唇,说难看,也只能到此了。 “怎样,吓着你了?”盼兮咧嘴而笑。 宁无缺仔细端详了一下,不由莞尔。 “不,姑娘很美!” “骂人不要本钱么?” “是真的,你很美!” “美在何处?” “内心深处!” “哈哈哈哈……”盼兮笑了,前仰后合,如花枝乱颤,笑声像摇响一串银铃,仿佛月光也随之波动。极限大魔尊 三百三十七 伤感情! 许久,许久,盼兮才敛住了笑声。 她说:“宁少侠,口舌之利不足取,你我初逢乍见,怎知我美在内心深处?” “我修习过星相之学,并非信口开河。” “哦!那我说你相当英俊潇洒,如何?” “就我这副邋遢相?” “你也是俊在深处!” “如果我以姑娘刚刚的话反问?” “光只你宁少侠的歪理怪论就使我感到你的美。” “哈哈哈哈!”宁无缺也不由大笑出声。“言归正传,姑娘约我来当然不是谈美与丑,到底为了什么?” “我久闻你的大名,只是无缘识荆,今夜你来到了我家大门口,这机会不能错过。”盼兮带笑说,当然,她的笑态是不堪承教的。 “姑娘说……家门口?” “对,我就住在山里,现在请随我来。” “请!”宁无缺兴致大浓,可能是性之所近,也许是为了好奇,他欣然首肯,并不计及其余。 两人一先一后而行,那股发自特异体质的奇香熏得宁无缺陶陶然,昏昏然,这是有生以来从没经过的体验。 渡涧,越谷,登峰,到了一个如诗如画的地方。 “到了,就是这里。”盼兮用手指着一个积苔的洞口。 宁无缺又一次愣愕,但他没表示出来,真想不到她是住在岩穴里。 “盼兮洞天么?” “啊!太好了,我会叫人把这四个字刻在洞顶。” “信口胡诌,别当回事。” “真的是很妙,我一定采用。” 就在此刻,两名宫娥装束的少女从洞口步出,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十分秀丽,像一对素蝶,可人极了。 “小姐迎贵宾来了?”一个说。 “这可是山中的大事!”另一个补上一句。 “见过宁少侠!” “宁少侠!”双双福了下去。 “不必多礼,这会教人不舒服。” “好,从此刻起,我们一切随便!”盼兮笑笑,抬手邀客。 “请吧!”说完觉得不妥,又道:“你两个在前带路。” “是!”两名少女恭应一声,在前带路。 入洞不久,跨过一道门限,眼前大亮,不见灯火,柔而白的光是从顶上天棚层缝里射出的,想见是珠光,在感受上像是大白天。眼前是间大厅,装潢得美奂美轮,不见半丝岩壁,仿佛普通的厅堂,也吊着宫灯,但没点亮,几桌椅橱都是上等的栏雕紫檀木,也有些名家字画珍奇古玩,这等布置不用说是花了庞大的心力和财力。 这会是石窟么?太不可思议了。 两名少女停了停,继续往里走,通过穿堂,到了另一个较小但很雅致的客厅,两侧有房门,珠帘低垂,正中有品帐,看来后面还有门户。 除了惊异,宁无缺再没别的感觉。 盼兮招呼宁无缺落座。 少女之一献上香茗又退了出去。 “宁少侠,此地还堪驻足么?” “简直是仙境!” “过奖了!”盼兮又笑笑,她生成那副德性,偏偏又喜欢笑。“这里只是我家的一部分,归我专用,爹和娘住在另一边。刚才端茶的叫春花,另一个叫秋月,平常就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有时觉得很寂寞,不出山根本见不到别的人,宁少侠你是此地的第一个客人。” “哦!”宁无缺点点头。“令尊是……” “避世之人,不用名号,也不容人干扰。”简单一句话,表达了不透露出身来历,父母也不见客之意。 宁无缺颇感失望,但他沉得住气,对方邀自己来必有目的,就静待其变吧,反正戏才刚刚开锣,总是有个结局的。 秋月来请,酒宴已经齐备。 盼兮起身邀客,转过品帐,进入内间,很宽敞的套房,一明一暗,酒席摆在明间,暗间的门由半截珠帘隔阻,隐约中可见床帐妆台,一望而知这里是盼兮的起居之所。春花已侍立在侧,面带娇笑,恰似一朵春花。 宁无缺并不在意这里的豪华布设,这些阵仗他看得多了,只是桌上的酒菜使他食指大动,器皿清一色是银的,精巧绝伦,菜肴每一道都是精品,尤其白玉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浮动着醇香,再配上高烧的银烛,极富情调。 两人对坐。 “粗肴淡酒,不成敬意。”盼兮举杯。 “这种粗肴淡酒,人生难得有几回。”宁无缺也举杯,未就口醇香已扑鼻。他那根不离手的藤条靠在椅边。 两人干杯,春花立即斟上。 盼兮纤手微抬道:“你两个下去,毋须伺候,宁无缺不喜欢拘束。” “是。”春花与秋月退了出去。 “这样自在多了!”宁无缺挺了挺胸。 “我们随意吧。” 吃喝一阵。 “我该怎么称呼你?”宁无缺挑眉问。 “叫我盼兮好了。” “这是名还是号?” “反正它代表我本人,名也好,号也一样。” “有道理,盼兮,你脸上蒙了东西吃喝岂非受罪?” “什么,你……”盼兮惊讶。 “如果我判断不错,你脸上的面具是产自南美地方的一种树脂熬炼做成的膜,有伸缩性,比之人皮面具还要实用,而且颜色形状可以随心所欲,几年前我在交趾国见识过,我说的对么?”宁无缺笑望着盼兮。 “对,你的见闻的确渊博。” “愿意除下么?” “你说过我这份形象非但不可憎而且很美,因为你已经透视到了我的内心深处,何必在意这一层薄膜?同时这东西有伸缩性,贴紧之后,连表情都很自然,绝不会受罪,保留一点不是更有意思么?” “盼兮,你真会说话,也好,我们谈正事。你邀我来准备要跟我谈些什么?”宁无缺无奈,只好放弃。 “好吧。头一样,我已经说过了但再重复一遍,我对你的为人很有兴趣,也许我们的性格有相近之处。”盼兮的眯眯眼闪动着波光。 “噢!那真是荣幸之至。第二样呢?” “第二,你在瀑布之下守着那座新坟,显然墓中人跟你有很不寻常的关系。”盼兮可能受到了感染,自接用“你”而不再称呼“宁少侠”了。“你能告诉我,你们之间的关系么?” 这问题很难答复,如果照实说势必牵扯到别人的**,同时也难解说清楚。他想了想含糊以应。 “我跟死者毫无关系可言,因为‘金剑’叶韦康是名人,他无缘无故埋骨于此,故而动了好奇之念。” “真的是如此?” “真是如此。”事实上宁无缺说的并非全是虚语,他与叶韦康是没渊源,而叶韦康之死还是个谜,而空墓无人更是谜中之谜,他隐而不说的,是叶韦康与门士英为了璧无瑕而以毒酒决斗的那一段,而那一段根本跟盼兮无关。 “这么说,你不知道他的死因?” “是不知道。” “你想知道么?” 宁无缺先是一震,继而大感兴奋,能解开叶韦康死亡之谜是件好事,因为他已经插手管了璧无瑕这档闲事,依他的个性一定要求有一个结果,而同时,在鬼林之中叶韦康是他放走的,他必须为此事负责。 “如果你愿意说,我是想知道。” “好,那我告诉你,他是自己跳下飞瀑的。” “哦!为什么?” “不知道。我远远见他在瀑顶徘徊。正准备上前问个究竟,他已经一跃而下,到有人出面料理我才知道是他。” 宁无缺点点头,心里暗忖:“照盼兮这么说,叶韦康真的是为了跟门士英决斗失败而自杀,他剑柄上还留有布条遗言,这与事实相符了。可是,以叶韦康当时在鬼林中的表现,他是个十足小人,小人甘于自杀么?也许,他后来感觉到活下去难以见人,所以改变心意,突然下决心,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有的行为无法以常理衡断。” 为什么墓是空的呢?话已到口边又咽了回去,这一点不能问,掘墓挖坟并非光彩的事,还是不说为妙。 “谢谢你解开了我心中之谜,第三呢?” “这第三嘛……说出来会很伤感情。” “哦!说说看?”。 “我要杀你!”的确是很伤感情也非常之意外的一句话,但她的声调不变,依然是那么柔媚,目光也正常。 宁无缺着实地吃了一惊,但他的神色也没变。 “为什么要杀我?” “杀人可以随便说出一千个理由,uu看书 ukanshu 也可以不用理由,因为杀人本身便是理由。”她说得从容不迫。 “当真?” “半点都不假。” “可是你刚才所说的第一件事……” “对,我说过对你的为人很感兴趣,但只是兴趣而已,见了面,谈了话,兴趣已经得到满足了,接下来当然是要办我该办的事。”盼兮现在真的丑恶了,内心与面具一样丑恶,不管面具之下是什么样的一张脸。 “你准备怎样杀我?”宁无缺满无所谓的样子。 “现在已经有极犀利的东西指着你的要害,你有通天本领也躲不掉,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是真实的。”她说得很认真,目光中也跟着迸出杀机。 宁无缺呼吸为之一窒,他感受得到对方说的不是假话,她是真的要杀人,为什么呢?她不肯说问了也是白费。他迅快地做了评估,最大的可能是暗中有利器对着自己,因为要正面出手谅她还没这份能耐。 “盼兮!”宁无缺神色依然自若,脸上居然还有笑容。“和尚尼姑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相见即是有缘,我们既然见了面,又蒙你盛情款待,这就是缘,杀我是另外一回事,缘总要珍惜的,畅饮三杯如何?” 三百三十八 鬼面具! “你真的不怕?” “怕不能改变事实。” “给你一个忠告,你没有机会。” “我并没说我有机会。” “好,我陪你喝三杯。”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还有两杯。” “各人自己倒。”盼兮坐着没动,举杯是单手。 “可以。”宁无缺自斟满一杯。“我替你……” “不必,把酒壶推过来些。” 宁无缺推过酒壶,盼兮自己斟酒。 三杯已完。 “二少爷,三杯尽缘,时辰已到。” “那你就动手吧!”宁无缺的一只手也在桌下。 盼兮定眼望着宁无缺,眯眯眼睁大了些,许久,她突然吐了口长气,眼中杀焰消失,幽幽地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从容面对死亡?” “我不能求饶乞命对不对?” “你走吧!” “为什么改变主意?” “不知道,跟要杀你一样,没理由的理由。” “幸而你没杀我,否则倒下去的是你。” “怎么说?” “那我坦白告诉你吧,你一只手在桌面之下,但没有用暗器的迹象,所以我判断杀人利器是安装在桌面之下,依高度正好对着我胸腹之交,我已经用藤条探过,证实了我的判断无讹。同时我已经利用藤条传力,毁了卡簧,利器已经无法发射。如果你拨动机钮,在卡簧失灵的情况下,我这只端杯子的手足可致你死命。因为你突然改变主意,足见心术还不太邪恶,所以我也打消了反击的念头。” 盼兮眼里透出一股极其怪异的神色,久久不语。 “盼兮,我们还是朋友,我不会记恨。” “嗯。” “我该告辞了,有人在下面等我。”说着起身。 “你真的还要我这朋友?” “我一向说话算数。” “我信得过,可是……”可是什么她没有说。 “我走了!” “我叫春花送你。” “不必,我会自己出去。” 宁无缺拿起藤条,真的走了。 盼兮木然地坐在原位,口里喃喃道:“我这样做对么?” 淡月疏星。 大地沉睡在溶溶的月色里,一切似乎都充满了祥和。 然而范员外府并不祥和,被一种暴戾而诡秘的气氛所笼罩,全府上下人心惶惶,首先是发现五只看家护院的獒犬全部被毒毙,继而又发觉小少爷小虎神秘失踪,这意外对璧无瑕打击最大,她几乎支持不住了,姐弟俩相依为命,如果小虎有什么差池,她的确会活不下去。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有设法解决一途,如何解决呢? 现在,璧无瑕唯一可以倚靠的只是章氛了,章氛已铁定是她的终身伴侣,只是还没行礼而已。 两人坐在大厅中。 璧无瑕满面泪痕在发呆,章氛愁眉苦脸。 “无瑕,先别着急,事情总会解决的,我们必须冷静,别乱了方寸。”章氛在安慰心上人,但非常勉强。 “我能不急么?要是小虎……” “吉人自有天相。” “章氛哥,我实在想不透,是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小虎他只是个小孩子,有仇有怨,为什么不冲着我来。”璧无瑕咬牙切齿,泪珠又纷滚而落,声音也暗哑了,武林第一美人完全变了样。 就在此刻,一个中年妇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两只眼不但红而肿,泪痕还没干,她是小虎的奶母尤大娘。 “小姐,我真该死,我……” “大娘,这是意外,不是谁的错。” “可是,小虎跟我同房睡,我会睡得那么死,小虎被带走了,我竟然会不知道,我从来没睡得那么沉,平常小虎翻身我都会知道,今晚是被鬼迷了。”说着,不由地又呜咽起来。“要是小虎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过世的员外和夫人。小姐,我干脆死了算了,我活不下去了。” “大娘。千万别那么想,我说了,不是谁的错。”璧无瑕自己是痛不欲生,但她是府里唯的一支柱,不得不强抑悲怀,反过来安慰别人。 紧接着,老管家冯七也到。 “冯老,怎么样?” “里外都查遍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唯一摆在眼前的只有那五具狗尸,老夫怎么也想不透,前半夜。五只狗被关回笼子,已经再次放了出来,又全数被毒死在笼子里,而这五只熬犬除了管狗的小土蛋,别人喂东西是绝对不吃的,怎会毒毙呢?”喘了几口大气又接下去道:“这是很恶毒的阴谋,定是那丑恶的蒙面人无疑。” 提到蒙面人,璧无瑕的脸突然变白。 “冯老,我们跟蒙面人何仇?” “老夫想不出有这仇家。” “可是,他已经现身了,这……” “对了,一直看不到小土蛋的人。” “唉!小土蛋老实忠厚,打从进府要他专责管狗,五只狗简直成了他的亲人,狗被毒死.他定躲到哪里去伤心了。”璧无瑕拭了拭泪。 “无瑕,冯老!”章氛起身开口。“我发誓要把那蒙面人揪出来,同时找回小虎,赔上这条命也要办到。” “章氛哥,我……能说什么?” “什么也不要说,我责无旁贷。”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冲入,仆倒在地。 在场的全大惊失色。 仆倒在地的是一名青衣婢女,这时她已自己挣了起来,脸色泛青,身躯在发抖,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玉兰,发生了什么事?”璧无瑕问。 “小土蛋,小土蛋他……”玉兰惊魂还没定。 “小土蛋怎样?”璧无瑕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死了!” “小土蛋死了?”璧无瑕容色惨变。 “玉兰,说清楚些!”冯七老眼瞪大。 玉兰镇定了一下才开口道:“婢子跟杏儿一道去找少爷,到了花园假山边,看见洞里露出一片衣角,仔细一瞧,才发现是小土蛋被塞在洞里,已经断了气。” “怎么死的?”璧无瑕接过话。 “现场不见血。” “老夫去瞧瞧。”冯七掉转身奔了出去。 章氛朝璧无瑕使了个眼色,璧无瑕立即会意,随即开口道:“大娘,玉兰,你们下去吧。” 尤大娘与玉兰双双离去。 “无瑕。”章氛开口。“我想来想去,用这种手段对付我们的只有一个人,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谁?”璧无瑕眸光变直。 “庄亦扬!”章氛凝重地说。 “这……怎么可能。”璧无瑕的眼睛睁得老大,“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难道死人还会……” “不错,他是死了,面目不辨,问题就在这里。”章氛半侧身向外,目光扫瞄了一阵之后才正色道:“令先尊并非江湖人,而且是新落籍本地,当然不会有仇家,而你唯一结怨的只有庄亦扬,他表面很有风度,但其实是个卑鄙小人,在鬼林中他显露了真面目你是清楚的,至于他投飞龙瀑,我认为是在演戏,照他的德性绝不会自杀。” “可是……” “你听我说,他并没有死。死的是替身。故意把脸孔破坏以防被人认出,这样,他便可以用另一种身分展开无情的报复。真死假死我有办法加以证明。”话锋一顿又道:“记得那蒙面人么?那可能便是他的化身。” “啊!”璧无瑕朝厅门外望了一眼,面现惊怖之色,仿佛那张丑恶如鬼的面孔就在暗中窥视。 “他故意向你展示那恶鬼面孔,目的是增加你的恐怖感,让你寝食难安,否则既蒙了面又何必展示?” “那……那他的脸怎会变成……” “面具,这太简单了。” “毒狗和杀害小土蛋的也是他?” “当然!” 璧无瑕感到一阵悚栗,如果真是庄亦扬展开了报复行动,会演变成什么样的局面便很难说了,尤其小虎已被绑架,这是对方所掌握的最大筹码,凭这筹码就可以为所欲为,而己方却站在极不利的地位,就像一个人的一只手被卡在铡刀上,再高的能耐也无法发挥,除非你舍得牺牲这只手,但谁能办得到呢? 章氛的推断,给璧无瑕心理上的威胁是巨大的。 “绑架小虎的也是他?”璧无瑕颤声说。 “这是不用说的。”章氛点头。 “那我们该怎么办?” “事在人为,无瑕,天底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当然,因为小虎在对方手上,投鼠忌器,我们不能放开手行动,困难倍增!但我有白信,一定能逮到这匹狼。而且保证人质无恙,我已经想好了行动的方针” “准备怎么做?”璧无瑕似已六神无主。uu看书.ukanshucm “现在不能说,我得去找几位好友商量,独木不能支大厦,我们需要援兵,我想马上动身。” “如果蒙面人又现身,我……” “无瑕,这点我会安排,对方不会要你的命,如果要,他有太多机会,不必再绑架小虎了。你别忘了你的武功也不俗,加上冯老,你们擒凶不可能,自保总可以,万一处于不得已的情况下,便虚与委蛇,我会尽快布置好外围。”章氛表现了高度的稳健。“以后我会在暗中行动,非必要不跟你见面,你在心理上要有准备。” “好!”璧无瑕咬牙颔首。 “那我去收拾一下就走。”转身,又回过头。“无瑕,相信我,在鬼林中我没选到毒怀。表示我运气还不错,我们会成功的。”笑笑,出厅离去。 管家冯七去而复返。 “冯老,情况如何?” “小土蛋是被点中死穴而送命的。” “为什么要杀小土蛋?” “灭口!” “灭口……怎么说?”璧无瑕又一次震颤。 三百三十九 好奇害死猫! “凶手并非万能,他制不住獒犬,必须有内应,老夫顺便到小土蛋的房里看看,想不到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两个大金元宝。” “小土蛋看来很老实,他会接受收买?” “事实俱在,人心本就是难测的。”摇摇头。“小姐你去歇着吧,天快亮了,没了獒犬,府里的安全得重新布置,这点你放心,老夫会有妥当安排的。对了,章公子人呢?”冯七四下扫瞄。 “他也在积极部署。”璧无瑕含糊以应。 “小姐回房去吧。”冯七再次催促。 璧无瑕默然离厅,怀着痛苦而惶惑的心情回到后院。房里没灯火,她感到很奇怪,出声道:“玉兰,怎么没燃灯?”没有回应,不由喃喃道:“这一搅,整个乱了。”跨入小厅,一看,玉兰靠坐在椅上,似乎睡着了。 “玉兰!”她又唤了一声。 玉兰还是没反应。璧无瑕心里不由震颤了一下。 她上前轻轻推了玉兰一把,人歪向一边,没动静,立即意识到情形不对,伸手一探,一颗心顿然抽紧,后退两步,喉头有些发干,呼吸也窒住了。 玉兰已经是一具死尸。 是鬼脸人的杰作? 她下意识地回身望向外面,这一望,僵住了。 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兀立着一条人影——鬼脸人。 “你……你……”璧无瑕的舌头打了结。 “别怕,我不会杀你。”声音很怪,刺耳之极。 “叶韦康,你卑鄙,恶毒。”璧无瑕厉叫。 “谁是叶韦康?” “你不敢承认?” “叶韦康不是已经死了么?死人是不会复活的。” “那你是谁?” “以后你会知道的。” “为什么要绑走我弟弟?” “让你活得快活些。” “魔鬼!” “不错,我是魔鬼,但你也是,你那死去的老爸也是,嘿嘿嘿嘿……”一阵令人战栗的诡笑之后又接着道:“璧无瑕,记得那曾经跟你山盟海誓的闻天浩么?当然,你应该记得的,因为你们已经订了亲,即将成为夫妻,可是他死了,死得很冤。” “你……”璧无瑕后退了三四步,摇摇欲倒。 “我再说一遍,闻天浩,他死不瞑目。” “你……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这点我不会告诉你。” “闻天浩跟‘幕阜五鬼’决斗,结果两败俱亡,这场决斗有不少人目睹,怎能说他是冤死?” “不错.有人目睹,但那是在全部陈尸之后,闻天浩当时搏杀五鬼,身负重伤但还有救,想不到有人乘危予以击杀,这也有人目睹,很不幸闻天浩在断气之前叫出了凶手的名字,你想知道凶手是谁么?” “谁?”璧无瑕栗声问。 “是你那死鬼父亲范江陵!”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璧无瑕高声大叫。 “你说不是并不能改变事实。” 璧无瑕突然一挺娇躯,冲出厅门,戟指鬼脸人道:“叶韦康。武林中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卑鄙的小人了,你竟然拿一桩人所共知的江湖事件翻出来当借口,颠倒是非黑白,还辱及先父。你以为我怕了你?”一纵身飞扑过去。她是突然省悟示怯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使对方得寸进尺,更形张狂。 同一时间,五六条人影奔到,为首的是老管家冯七。 鬼脸人疾闪而没。 璧无瑕扑了一个空。 “追!”冯七大喝一声,率众追了下去。 璧无瑕呆呆地站着。 晨光熹微中。 叶韦康的空墓边,宁无缺听完了倚剑和锦书所述范府所发生的事件始末。 “少爷,那鬼脸人真的会是叶韦康么?” “唔,让我想想。”宁无缺思索了一阵之后,悠悠地道:“极可能是,章氛判断可能没错,照我想,叶韦康投瀑自杀只是演戏,以他的功力绝死不了,而那具容貌被毁的尸体是事先准备好了的,那两个热心善后的汉子应该是他的手下,埋尸之后。又悄悄把尸体挖走,以防万一被人认出不是他,当然。他赖以成名的‘金剑’又已回到他的手中,接着他开始了报复行动。” “可是,在此地出现准备毁墓盗剑的鬼脸人又如伺解释?”锦书说。 “这太简单了,他一定知道我们来这里,故意表演这一手,他料定我们会阻止他毁墓,这一来,他便有了目击证人,更能掩护他的真正身份,少爷也不会找上他。”倚剑洋洋得意地回答了锦书的问题。 “我又不是问你,你多什么嘴?”锦书发了娇嗔。 “祖奶奶,难道我说的不对?”倚剑有意“逗”。 “哼!自作聪明,你以为你是老几?” “你是老几我就是老几,我俩相称对等。” “好啦。”宁无缺抬手止住两人斗嘴。“倚剑说的不无道理,我刚刚也是这么想,除此之外无合理的解释。” “怎么样?”倚剑歪起头。 “臭美,三分颜色开染坊。闻天浩的事又怎么说?” “正如你转述璧无瑕所说的,叶韦康故意挖一碗冷饭加配料来炒,使璧无瑕迷惑而达到掩饰身分的目的。”倚剑自有他的见解,这不能说没道理。“现在有两个大问题,一个是章氛离开了范府,在他没完成安排之前,叶韦康会兴风作浪,府里找不到堪与匹敌的对手。另一个是那叫小虎的孩子在叶韦康手中,持王牌可以予取予求。” “嗯。”宁无缺点点头。 锦书本来又要反倚剑的话,被这一声“嗯”堵住了。 “少爷,”倚剑更得意,“问题该如何解决?” “我们去管这个不是狗拿耗子?”锦书抢着说。 “不!”宁无缺接过话。“这不叫狗拿耗子,这闲事非管不可,叶韦康是我在鬼林中一念之仁放走的。但不择手段施行报复,我不能不管。同时绑架无辜小儿犯了武林大忌,这种败类不能容他留在江湖上。” “少爷,我们行动要配合章氛么?”锦书见风转舵的功夫到了家,说法被否定脸绝不红,当然,她跟倚剑斗嘴故提反对意见目的也是在“逗”,两人之间已成家常使饭了。 “不必!”宁无缺断然说。“各行其是。” “那我们的正事呢?” “你是说‘碧玉蟾蜍’的公案?” “嗯。”锦书闪动着亮晶晶的大眼。 “当然不能放松,原先我判断鬼脸人可能就是飞天巨盗‘天煞星’,这一来又要重新评估了,如果他是叶韦康,当然就不会是‘天煞星’,反过来说,他要是‘天煞星’,当然就不是叶韦康,这一点是必须澄清的。” “少爷。有人!”锦书低声说。 “什么样的人?”宁无缺连目光都不转。 “好像是个女的,在三丈外的石头后面。” “好!”宁无缺心里已有数。“你们两个回避,就装着没发现,我来应付。” 倚剑和锦书故意装出受命办事的样子,恭诺而去。 宁无缺微侧身。仰首观赏瀑布,一副悠闲之态,有人移近。他已觉察,但故作不知,心里已有准备。 “宁少侠!” “啊!”宁无缺回身。“盼兮,是你?” “那两个是你手下?” “不错,很得力的助手。我要他们去办件事。” “你从昨晚留在这里到现在?” “嗯。” 盼兮深深望了叶韦康的坟墓一眼。 “我好象听你们提到章氛?” “是提了,你认识他?” “一面之缘,他怎么了?” “叶韦康之所以投瀑自尽,便是因为跟他决斗失败而想不开。” “哦,听说他们是朋友,因何决斗?” “这个……江湖上的年轻好手相斗通常是为了两个原因,一是为‘名’,一是为‘女人’,尤其是女人,足可令好友反目成仇,甚至赌命。”宁无缺淡淡地说,一副根本不关我事的样子。 盼兮的目光突然大张。 “这么说,他们是为了女人而斗?” “不错。” “以他两个的条件而言,这女人定是非常之辈?” “嗯,你说对了,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璧无瑕。” 盼兮的目光转厉,默然了片刻又收敛。 “我知道她,离此不远的范府千金,章氛既决斗获胜,当然赢得了美人芳心,那他俩是一双两好了?” “只差还没拜堂。” 盼兮又沉默了片刻。 “宁少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爱管闲事。” “挺有意思的,u看书 w.ukasu宁少侠,你对璧无瑕无意?” “我嘛,很有自知之明,说条件差了人家一大截,凭我这德性,能配第一美人么?再说,君子不夺人之所好。我不敢有意,也不可能有意。” “可是你的名头比他们响亮。” “算啦,龙配龙,风配风,佳人配才子,美女配俊男,光是名头响亮有什么用,哈哈哈哈……” “我看你风度不俗。只是为什么要留胡子?” “喜欢,没什么。” “以后我们会再见面。”说完,飞飘而去。 人走了,留下那奇异的余香。 宁无缺怦然心动,但这只是本能上的反应,最大的原因是好奇,面具之后是什么样的一张脸孔,以她的名号、声音、体态、肌肤都是很惑人的,应该也是个大美人,希望有一天能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 人,一旦生了好奇之念,便会亟想得到满足,这是人的天性,也是常情。宁无缺爱管闲事,当然好奇之念也就比一般人来得强烈,尤其是盼兮曾经想杀他,这绝非无因,谜底非揭开不可,否则会寝食难安。 倚剑与锦书出现。 三百四十 第3者插足! “少爷,这就是用怪鸟传书约你见面的盼兮?”倚剑问。 “就是她。” “这女人有点古怪。”锦书说。 “嗯,是有点古怪。她是叶韦康跳瀑布自杀的目击者,又认识章氛,她的眼神已经暴露了她心中的秘密。” “是嫉妒章氛与璧无瑕的结合么?”倚剑够机灵。 “我看是的,锦书,你的心眼可真多。” “少爷,人之常情嘛。章氛英俊潇洒,武功高名气也大,只要是跟他相识的女人,都会有那么一点的。” “那你呢?”倚剑插了句嘴。 “倚剑,你想要我撕你的嘴?”锦书怒目厉视。 “啊!不,美男子被撕破了嘴还成什么样子?” 锦书火大了,伸手便抓。 倚剑急闪开去。 “锦书,开玩笑的,我只是个丑八怪,我告饶。” “哼!记在帐上。” 宁无缺对他两个的打打闹闹已经见怪不怪。抬头望了望升起的朝阳,摆摆手道:“我们陔走了。” 三人离去。 又是月上的时刻。 也是璧无瑕最最烦恼时刻的开始。漫漫长夜,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要保持警觉,因为鬼脸人不知何时会出现。房里没燃灯,她坐在房中,这样她可以了然房外的一切。她已经把她娘留给她的几样独门武器带在身边,当初习练时只是觉得刺激好玩。总以为不会用得上,想不到现在竟成了保命符,还可制敌。 月光很白,夜也很静,院子里树影婆娑,仿佛隐藏了许多可怕的精灵,在等机会对她侵犯,夜是属于精灵的,所以在夜里精灵占了绝对的优势。 她在默想鬼脸人——叶韦康。 蒙面巾下那张可怖的鬼脸是面具么?照理应该不是,既有面具又何必再加蒙面巾。叶韦康投瀑自杀。脸孔当然会受伤,他佯死复活而留下了这张不能见人的鬼脸。报复的手段当然是残酷的。小虎在对方手上。在她而言是致命伤,每一想到这点便有发狂的感觉,此獠一日不除,便休想安枕。 她又想到心上人“武林公子”章氛,他当然是叶韦康首要报复的对象,他才离开了一天。便仿佛有一年那么长。他说要化明为暗做必要的安排,不知他安排得怎么样了。他不在身边,使她感到孤立无助。 花树阴影中似乎有黑影一晃,仔细看什么也没有。 她的心抽紧了。 是眼花还是叶韦康那恶魔已经来临。 血行加速,呼吸也开始不顺畅,头皮隐隐发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利器。应该可以对付得了叶韦康的,只要他迫近,便予以致命的一击。她自我壮胆。 “啊!”一声惨叫击破了死寂的空气。 璧无瑕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心剧跳。 又一个府里的无辜者遭殃。 “搜,见人影就用暗青子招呼!”老管家冯七的声音。 璧无瑕几次想冲出去,但又强忍了下来,她想,守株待兔虽然愚笨,但不失为好方法,一现身便敌暗我明了。 “小姐!”尤大娘提着长剑奔到窗下。“你没事?” “我很好,刚刚……” “是毕师父,他被害了。” “大娘,你回房去保护下人们,我这里你甭管。” “好!”尤大娘快速离去。 璧无瑕咬紧牙关,目不稍瞬地望着窗外,同时也把听觉维持在最高度,恨与愤激发了她长久压抑的豪气,胆自然壮了,她全心蓄势而待。 一条人影从院角方向出现,其快无比地到了走廊上。璧无瑕正待发出利器,忽然看出来的是章氛,她松了一口大气,精神也为之大振。 “无瑕,你在房里?” “章氛哥,进来吧。” 章氛进入房中,璧无瑕情不自禁地抱紧了他。 “无瑕,不要怕,一切有我。”章氛轻拍她的背。 “你……刚来么?” “不。我早来了,里外巡视。” “刚才杀人的凶手是……” “叶韦康,虽然他蒙着脸,但他的‘金剑’是铁的标志,一步之差,被他兔脱了,我没追上。” “真的是他?”璧无瑕的声音在抖,娇躯也在抖。 章氛把她抱得更紧。 “无瑕,我早先的判断证实百分之百的正确,是他,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固定的对象,他得意不了多久。” “章氛哥,我只担心小虎。” “无瑕,我已经发誓,一定平安救回小虎。”像忽然发觉了什么。“你身边带得有东西,是暗器么?” “是的,我相信撂不倒叶韦康也足以自保。” “太好了,都是些什么?” “子母梭,刀中箭,还有七巧宝盒。” “哦,子母梭我知道,母梭发出,如果被格阻,便会发出子梭,功力再高也难安然避过,这刀中箭和七巧盒倒是头一次听说,能告诉我功用么?” “当然,我还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璧无瑕放开手,稍稍后退。众怀中取出数支三寸长短,粗如拇指的梭形之物。托在掌心,凑近窗子。“这叫子母梭,我可以同时发三支,也可以左右手掷向不同方位,快慢随心。” “无瑕,想不到你还有绝着。”章氛用拇食二指钳起一支,就窗边的微光仔细观察了一阵,再放回璧无瑕的手心。“利器,可以称为暗器之王,制作得太精巧,只有一般金梭大小的一半还不到,另外呢?” 璧无瑕收起子母梭,又取出一柄亮晃晃的匕首,看上去只是一柄普通的匕首,并无特别出奇之处。 “这叫刀中箭,可以当匕首使,也可以做暗器用,必要时只消按刀柄上的卡簧,刀尖便会射出,百无一失。” “哦!”章氛又惊叹。“这东西够霸道,能用上匕首,当然是近身搏击,刀尖猝然射出,当然中的。” 璧无瑕收起刀中箭,又从贴身摸出一个扁平的小铁盒,双眼发亮道:“这便是七巧盒,里面装了七种暗器,都是针刺之类小巧东西,用卡簧发射,可以任意单发数发或全发,涵盖的面很广,而且力道很强,三丈之内一只小麻雀也逃不过。” “这暗器有毒么?” “没有,但其中一种有麻药,这七巧盒是先慈特别留给我的纪念物,当初只是玩玩,想不到派上了用场。” 章氛深深点头。 “无瑕,这一来我便完全放心了,不过,我有点小意见,身怀这等利器,不可轻用,更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有心人便会想出反制之道,利器的功用将大打折扣。”至诚之意溢于言表。 “章氛哥,这我知道。”璧无瑕心头升起了一股甜意。 远处传来脚步声。 章氛急声道:“无瑕,我不想露面,还是在暗中行动比较稳妥,其实,我就等于在你身边。”说完,在璧无瑕腮边亲了一下,匆匆出房离去。 来的是老管家冯七,直上走廊。 “冯老,什么事?” “毕师父不幸遇害。” “尤大娘已经告诉我了。两天,三具棺材。”璧无瑕咬牙切齿。 “又是那鬼脸人,他到底目的何在?” “很快就会查明的,章公子已经部署好了。”璧无瑕不想说出叶韦康这一段,缘起是为了她而决斗,传开来并非好事。“冯老,我有个想法,照眼前情形看,鬼脸人有如不散的阴魂,府里除了章公子,无人是他的对手,我们在防卫方面,完全采取守势,多设暗桩,遇警发号,不跟他照面硬拼,以避免无谓的牺牲,这样可行么?” “小姐,光发号而无人应敌,这……” “冯老,我自有安排。” “老夫倒是有个计较。” “什么计较?” “对方劫走了少爷,到现在还没提出任何条件或表示任何态度,居心不明,而小姐却成了对方干扰的对象,以老夫之意,小姐不如另外换个隐秘地方安身,此地由老夫负责看守,小姐化明为暗,行动可能会方便些。” “这个……”璧无瑕沉吟了片刻。“冯老这办法是可行,容我跟章公子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也好。”冯七悄然退去。 璧无瑕静下来,她突然想到宁无缺,要对付叶韦康只有宁无缺够能耐,可是他肯伸手么?如何能找到他?心念之间,突然发现窗外站了个鬼脸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仿佛他本来就站在那里,她几乎失口叫出声,刚刚松弛的心又告抽紧,立即取出了“子母梭”。仔细一看,又是一个震惊,这鬼脸人是女的,并非叶韦康。 怎么有出现一个鬼脸人,而且是女的? “什么人?”妙香料冷厉地喝问。uu看书ww.uasu.cm “别问我是谁,璧无瑕,我给你一个警告,” “给我一个警告?”璧无瑕由惊而惑。 “不错,我警告你,断绝跟章氛的关系。”大剌刺的话,但声音很好听,柔媚而带有磁性。 璧无瑕大惊意外。 “你是章公子的什么人?” “朋友。” “为何提出这等警告?” “因为他是我的人。我也是他的人,我们之间有很深的感情。不容有第三者介入。别以为你长得像点样就可以随便蛊惑男人。” “盅惑?真亏你说得出口,我说他是属于我的又怎样?” “你会永远后悔。” “你叫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 “你敢上门欺人,休怪我……” “璧无瑕,你要跟我斗,还差得远,话已经说明,听不听由你,如果你不想后悔的话就安分些,天底下男人多的是,以你的条件不愁找不到合意的,不必死缠住章氛。话到此为止,你自己估量着办吧。” 三百四十一 棺中有鬼! “咝”的一声。璧无瑕掷出了子母梭,独门绝活,快、狠、稳、准,的确是不同凡响。然而她震惊了,对方一晃而杳,像空气般消失,根本看不出去向,就这么神奇地消失了。 比之另一个蒙面人不遑稍让,她和叶韦康是同路人么?她不肯报名号,又蒙了面,身法与叶韦康如出一辙,又提出了莫名其妙的警告。是叶韦康故意弄的鬼么? 子母梭有细线相连,她立即收回。 远处又有影子一晃而没,看不出是否刚才的蒙面女子。 璧无瑕现在不是惊恐而是愤恨了,她准备跟叶韦康当面谈,直载了当要对方表明准备如何报复,至于那蒙面女子的事她并不是怎么在意,她唯一关切的是小虎的安危,她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换取小虎的平安。 于是,她离开房间,“七巧宝盒”紧紧捏在手中,这样便可以在与对方遭遇时立即出手,不给对手任何机会。 穿越内院,越围墙而出,踏上郊野,她判断如此公开行动必可诱使叶韦康现身,这样做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她已经具备了,她不能也不想再逃避,只有面对现实才能解决问题.否则便将任人摆布与宰割。 冷寂的月光照着疏林。 她停身在疏林问的草地上。 一条身影幽灵般出现,缓缓移近,赫然是那蒙面女子。 璧无瑕出奇地沉着。 蒙面女到了两丈之内停住。 “璧无瑕,你这么快就给我机会?”蒙面女开口。 “也许是你给我机会!”璧无瑕冷冷地回答。 “你不愿放弃章氛?” “我没理由放弃。” “不计任何后果?” “你说对了。” “好极!”蒙面女拔剑出鞘,月光下,剑身发出森森寒芒,一抖,剑芒暴化八尺,又吞回,这一手显示出她的功力相当够火候,而且剑也不是凡品。她开始上步,很慢,但相当沉稳,当然,这同时给对手一种无形的压力。 璧无瑕稳立如山,有如一尊玉石美人。 距离到了一丈。 蒙面女的剑开始上扬,做出准备攻击之势。 璧无瑕蓦然抬手,“七巧宝盒”的暗器电射而出,发出了四种,保留了另三种致命的,因为她要活口。 蒙面女一个大跨步,剑挥出,但只挥得一半,“哎”地一声,人栽了下去。 “说。你是不是叶韦康的副手?”璧无瑕喝问。 “呸!”蒙面女的头昂起又倒回。 “你不说?” “你不配问我。” “杀你配么?” “尽管下手。” 一条黑影掠过,只是掠过,毫不迟滞,但倒地的蒙面女已失去了踪影。只这么一瞥,璧无瑕已看出掠过的是男蒙面人,应该就是叶韦康。 璧无瑕没有追下去,因为对方身法太快,但她已证实了她早先的判断,这蒙面女子是叶韦康的同路人,否则他不会救她。她后悔刚才用七巧宝盒时保留了致命的那三种,否则蒙面女难逃一死。叶韦康够深沉,相识这么长的时日,竟然不知道他具备这么玄妙的身法,倒是对自己的利器她增加了无比的信心。 她判断叶韦康为了救治蒙面女绝无暇重现,呆站了一会,默然离开现场。 璧无瑕的身影刚消失,另一条身影出现。 出现的是宁无缺,四下一望之后,喃喃自语道:“果然不出所料,盼兮是倾心于章氛,而章氛属意的却是璧无瑕,不惜为她与叶韦康决斗,可是叶韦康怎么又会转移目标爱上盼兮呢?” 倚剑与锦书双双来到。 “少爷,我不能混了!”倚剑很泄气地说。 “怎么回事?”宁无缺偏头望着倚剑。 “我们把叶韦康给追丢了。”锦书代答。“我两个一向以身法自诩,想不到叶韦康带了一个大人竟然还比我们快,还能混么?” “人追丢了?” “可不是!”倚剑吐口气。“他快得像鬼影飘风,三转两折,神奇地从我们眼底失去踪影,委实太邪门了。” “在鬼林里,我们轻易地从他手里抢走‘天雷’,谁知道他的身法竟然比我们快,要逮他只有少爷亲自出马了。可是,从没听说‘金剑’叶韦康以身法玄奇着称,要是如此,他为什么收拾不了章氛,最后竟然要用毒酒来决斗?”锦书摇头。 “身法奇,终究只算小巧之技,成名的高手讲究的是真功实力,否则便会损及声名,他平时不展露身法自然有他的道理。”宁无缺严正地说。 “那现在他难道不在乎声名了?”锦书反诘问。 “对,因为他决斗输了,而且叶韦康已经埋葬在飞龙瀑下,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金剑’叶韦康。” “他为什么要救走盼兮?” “以他的心性为人,可能又是一着绝棋,因为盼兮爱章氛,而章氛是他的死敌,他可以利用这层关系对章氛报复,这一点我们很快就会从事实得到证明,不过,我对蒙面人是否真的是叶韦康还有些存疑。” “我忘了告诉少爷,这一点章氛已经确定了,我听到他跟璧无瑕的话,确认是叶韦康无讹。”锦书沉凝地说。 “好,就暂时认定他是叶韦康吧,现在我们分头办事,你两个仍然去追查他的行踪,盼兮受了伤必须治疗,一个是他会觅地为她疗伤,另一个是他会送她回飞龙瀑顶的石窟秘宫,你们先在附近搜搜看。” 倚剑与锦书连袂奔去。 宁无缺掠向范府。 孤灯下。 璧无瑕木然地坐在桌边,天仙也似的玉靥是扭曲的。现在,她一点也不美了,像换了另一个人,两眼瞪视着桌面,桌面上摆了一绺头发,一件孩童穿的短袄,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的是“速到东关外孟家别业,不许带从人,亦不许向任何人道及行踪,问题当面解决,否则姐弟将从此永诀。”后面是知名不具四个字。 “叶韦康,你……够狠!”她咬牙自语了一声。起身,换上了劲装,贴身带妥利器,熄灯,然后出房。 孟家别业,在东关外五里的官道边,是一幢废了的巨宅,据说这别业的主人是黑道巨擘“狼心太保”孟飞,以嗜杀出名,晚年洗手归隐于此,却被仇家联手找上而惨遭血洗,一家十三口无一幸存,所以实际上是一幢凶宅。 月已西斜。 璧无瑕奔到,她仰面望了望巍巍的门楼,门是朝外用木条钉封的,角落结满了蛛网,光看这道门就教人胆寒。 叶韦康为什么要选这种地方跟自己见面? 小虎就是被囚禁在这凶宅么? 一想到小虎她的心便在滴血,小小的年纪受得了这折磨么?大人的恩怨为什么要他来承担。 狼心狗肺的叶韦康以小虎的生命做要挟迫自己来此地跟他见面,他准备如何对付自己?他准备如何解决问题? 她尽量使自己平静,心里暗忖,小虎是范家唯一的香火,不论自己付出任何牺牲都要保全这条根。想到牺牲,她有一种身体被撕裂的感觉,她意识到叶韦康要的是什么,这比死还要可怕。她同时想到了蒙面巾之下那张不成其为脸的脸,那到底是面具还是真的变成了那样?她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 犹豫了一阵之后,她纵身越墙而入。 月光下只见满目蓬蒿,荒芜得如同鬼域,黑魍魍的房舍屋字死寂地排列着,不知隐藏了多少邪魔幽灵。 她顺着院边厢房外的走廊上了正屋的阶沿。正厅的格扇门全都开着,朝里-看,全身的汗毛顿时逆立起来,厅中央摆了五口大棺材,前二后三,不知已尘封了多久,奇怪,这里不是祠堂家庙,死者为何不入土? 陈棺的是“狼心太保”孟飞一家人么? 装棺而不安葬,是有意让死者不得超生么? 没有任何声息,也不见叶韦康的影子,他传柬寄发约会,偏又选择了这种地方,居心不问可知,看来今夜之会后果难料,定然预布了阴谋毒计。现在,她有些后悔了,至少该留个字让章氛知道,不该匹马单枪涉险,万一有什么差池。恐怕连尸骨都不会被人发现,但后悔已迟,她不能退却,因为小虎在对方手上。 于是,她把心-横,豁出去了。 “叶韦康,你可以现身了!” 没反应。 “叶韦康,你再不现身我可要走了!” “到后院来。”这回有了应声,但不知发自何处,声音仍是那怪异但熟稔的调门,u看书 ukansh.co 当然,如果不是故意装的便是因为口鼻受伤而使声音变调,不管怎么样,终算有了反应,约会的序幕已经拉开。 到后院,为什么? 璧无瑕已决心豁出去,胆气便壮了些,于是,她从侧方过道绕到后面,后院是三合,荒废的情形跟前院一样。 “叶韦康,我来了!” “我知道你来了。” “为何还不现身?” “我在厅里候驾。” 听声音人的确是在厅里。 璧无瑕咬紧牙关穿过草深及膝的院地,上了走廊,目光扫后,又一次全身起栗,连喉间都缩紧了,厅里竟然排满了棺材,不十二十副之多,比棺木店还要热闹,西斜的月光正好穿户照入,只见蛛网尘封,一片阴森。 “叶韦康,你到底打什么主意?”璧无瑕栗叫。 “没什么,找你来谈心而已!”声音发自棺木群中。 “叶韦康,如果你是人就出来。” “我现在是鬼,你曾经在花园里看过我的面目,我出现会吓着你,我们就这样谈谈好了,彼此都听得见,跟面对面没什么两样。” 三百四十二 巫山云雨! “我弟弟小虎人呢?” “他还活着。” “你要怎样才肯放人?” “谈条件么?哈哈哈哈……”是人的笑声,但跟鬼差不了多少,反正这地方是鬼多人少。“你知道我喜欢你并不输于章氛,论人才武功他也不比我强,他赢只是运气,等于赌博,不服输便要翻本。” “你卑鄙无耻下流,你不要脸。” “骂吧,把所有你能出口的字眼全用上好了,我不在乎,你既然如此斥责我,我认了,今晚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卑鄙无耻下流,否则你不是白骂了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得意而张狂的怪笑。 愤、恨、怒、气,使璧无瑕怯意全消。 “你出来!”璧无瑕厉叫。 “我会出来的,当你与我肌肤相亲的时候,我猜你仍然是原封货,没让章氛拔了头筹,对不对?” “狗,畜生!”璧无瑕气得全身乱战,几乎晕倒。 “璧无瑕,如果我是狗。你也是,我是公的,你是母的,我是畜牛,就用畜生的方法对付你,这非常公道。” “你滚出来!”璧无瑕几近发狂。 “你逼我现身,是因为你身边带得有几样小玩意,现在你把子母梭、刀中箭、七巧宝盒抛进来。” 璧无瑕骇煞,这就等于被剥得一丝不挂,所有的底全亮在对方眼前。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带有这三种利器?对了,一定是自己在房中向章氛讲说这利器之时,他在暗中全听到了,否则他不可能知道这秘密,难怪他一直不肯现身,顾忌的是这个,如果把利器交出去,那自己便只有听任宰割了,不行,绝对不行。 “怎么样。快些,我没耐心跟你磨。” “办不到!”璧无瑕脱口叫了出来。 “嘿嘿嘿嘿,你办得到的,而且会迫不及待。” 就在此刻,一个小孩子的哭叫声突然自厅中传出。 “不要……不要……不要打我!” “小虎……”璧无瑕肝胆俱裂。 “啊!不要……姐姐救我。”叫声凄惨。 “小虎!”璧无瑕又厉叫了一声,这瞬间,她的灵魂像被活生生剥离了躯壳,心碎了,全身像被凌迟。 “啊!好痛……姐姐……啊!” 璧无瑕发狂似地冲入厅中。 声音顿时止息,除了棺材。璧无瑕什么也没看到,人不知藏匿在何处。她在棺材堆中乱转,连什么可疑的痕迹都没有,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她停下来喘息,脑海里呈出一片空白,思想也随之静止。 “小虎,你在哪里?”许久她才吐出这一声绝望的呼喊,完全无助的叫唤,空屋回声,益增恐怖。 “璧无瑕,希望你能主动交出暗器,以免破坏气氛,如果我用别的方式先让你躺下,然后再没收你的暗器那多没意思。你进了这宅子便算入了我的掌握,一切由我而不由你,现在,你把暗器取出来放在你身边的棺材上。” “然后就完全听你摆布?”璧无瑕目光不断游扫,也注意默察发声的位置,但全归徒然,闻声不见人,也判不出对方匿身的位置,这的确可怖,对方要是实施突袭的话,根本就无从防备,更别淡反击了。 “你不想小虎受苦吧?” “孩童何辜,你……全冲着我来好了。” “正是这句话,所以我才找你来谈,小虎是范家的后代根,而且是枝幼苗,我不愿做绝人香火的事。” “你……愿意放小虎?”明知是与虎谋皮,但又不能不抱一丝希望。 “我已说过,不做缺德事。”不是正面的答复。 璧无瑕想了又想,这是一场毫无把握的赌博,但她又非押注不可,只要能救小虎.她愿意下地狱,出卖灵魂。 于是,她决心下注,把三种利器取出放在棺盖上。 “哈哈哈哈,好,现在你向前走,最后一排棺木从右数第四口,推开棺盖,那便是入口,你便有机会见到你的弟弟,只要你一切照我的话做,小虎便平安无事,而你……我说过很喜欢你,当然不会对你怎样。” 人,到了无可奈何的境地。除非是真正的强者能绝处求变,保持韧性与理性待机或造机之外,一般的便只有屈服一途,甚至使原本的聪明才智大打折扣。 璧无瑕现在正是如此,因为她本性柔弱欠缺刚毅。她一心想救小虎,但却忽略了对手的为人德性与可能发生的后果和变化,对等的谈判必须有后盾,而她,想在委曲之中求全。 于是,她鼓足勇气朝棺材夹缝中走去,一颗心是虚悬着的。到了最后一排,从右数到四,立定,端祥了许久,然后伸手用力一推,棺盖似有轴般旋开打横,棺材没底,是一个暗洞,有石阶延伸向下。 意想不到的布置,匪夷所思。 “下来吧,小虎在等你。”声音传自洞底。 璧无瑕已呈半麻木状态,思考及判断力几近于零,她举脚跨人,挪动颤抖的步履,一阶一阶向下走,下了约莫十级左右,“咔”地一声,棺盖复原,眼前一片漆黑。她喘息了一阵,再挪动脚步,心跳得很厉害。凭感觉,走完了最后一阶。 “现在朝前直走。”声音在更深处。 她像傀儡般前进。 “到了,止步。”声音似在身边,又仿佛很远。 璧无瑕止步,她现在可以说一无所恃。 “现在,你向左横移三步,那里有张床。” “床?”璧无瑕似乎意识到什么。 “不错,是一张床,你应该知道床对男人和女人的意义,嘿嘿嘿嘿……”冷笑声,充满了无比的邪恶。 “你想做什么?”璧无瑕栗声问。 “跟你圆巫山之梦!” “畜生,你有人性么?” “嘿嘿嘿嘿,璧无瑕,武林第一美人,跟你上床定然是美妙无比,现在你就自己宽衣解带上床吧!” “办不到!” “美人,要接回人质,总是要付代价的,对不对?” “我说办不到!”璧无瑕狂叫。 “你要范家从此绝后?” “你杀我好了。” “我不会也舍不得杀你,杀你岂非是暴殄天物?乖乖听话吧,既能保全小虎,又能享受那人生至乐,鱼水妙趣,你何乐而不为?” “叶韦康,你不是人,是条狗,你会遭报应的。” “你敢再骂一句?” “狗!”璧无瑕的下唇咬出了血。 蓦地,一条蛇似的黑影划到,“啪”地一声,璧无瑕背上挨了一鞭,痛彻心脾,像一道热流贯穿了皮肉。“啊!”她惨叫一声,空气振荡,第二鞭又到,地下室里太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啪!”更重的一鞭,皮肉像被撕裂,一股热顺脊骨而下,那是血水。紧接着,第三鞭,第四鞭……她嘶叫,盲目用手去挥,但抓不住,剧痛逐渐趋于麻木,她终于不支倒地,晕了过去。 “哈哈哈哈……”得意的狂笑,像猫戏老鼠,豹凌猎物,如果猫和豹也会笑,那一定是现在的笑声, 意识模糊中,璧无瑕感觉自己被抱上床,一阵凉飕飕,衣裙已被剥开,比死还可怕的劫难,她完全失去了知觉。 同一时间,地下室外的陈棺大厅里,三条人影在棺木行列中摸索,他们正是获知情况赶来的宁无缺和两名手下。 “奇怪,所有房间都搜遍了.没有人停留或进入过的痕迹,那字条上所说的地点应该不会错,难道临时改变了地方?”宁无缺自言自语。 “少爷,叶韦康相当狡诈,很可能是改变了地方。”倚剑附和了宁无缺的看法。“数棺材白费时间。” “不!”宁无缺说。“这些棺材停放着不入士定有蹊跷,这凶宅当年被血洗,并没留活口,是谁买棺材料理善后?装了棺为何不落土?这里面定然有文章,我们仔细搜查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要是早知消息情况可能不一样。”锦书说。 “倚剑,你到外面去监视。”宁无缺有了决定。 倚剑立即出厅。 “锦书,你找找看有没有照明的东西?” “好。”锦书绕了半圈立即回头。“少爷,我找到半截蜡烛,还有烛台。” “点燃。” 锦书取出火折子,晃亮点燃蜡烛,厅里顿现光明,但这一来场面更加栗人,因为棺材实在太多。 “少爷,地面积灰上有脚印。” “哦,果然不出所料,顺脚印搜查。” 锦书持着蜡烛,弓下身一路照去。 “在这里!” “你发现什么?” “这里同一脚印但很凌乱,uu看书.uukanshu.co想是有人在这里停留走动,所以留下这么多脚印。还有,这口棺材盖上没灰尘也没蛛网,一定是常常移动或什么的。” 宁无缺仔细看了看。 “锦书,你头脑愈来愈灵光了。” “少爷过奖。” “快检查这口棺材有什么名堂。” 锦书用手敲了敲棺盖,隐隐有空洞之声,再仔细照看每一个部位,嘴里“唔”了一声,直起身子。 “少爷,很古怪,只有一个楔子,应该是四个的。” “嗯,拔掉木楔。”锦书用力一拉,木楔应手而起,木楔上连着一根三寸长的圆木轴。锦书把这怪楔子送到宁无缺眼前。 “嗯!”宁无缺点点头。“现在你闪开,由我来。” 锦书退站一边,把蜡烛举高些。 宁无缺上前端详了棺材几眼,然后用手掀棺盖,纹丝不动,再改用推,棺盖旋了开去变成打横。 “地窖入口!” “噢,”锦书趋近前来。“这种鬼点子我看过。” 三百四十三 碧玉蟾蜍! 锦书从怀里掏出手指头大小的一个小圆管,用力向下掷去,“砰”地一声冲起一砰火焰,然后熄灭,静待了片刻,没任何反应,这东西比问路石管用多了,任何人突然碰到这种情况必然有反应。 “少爷,里边好像没人。” “我们下去,要小心不能大意。” 两人先后跨入无底棺材,顺石级而下,到底,横进。 “有人!”锦书低低惊呼了一声。 “是个女的,啊怎会……” 再前行数步,烛光照见了床上的吃**人,皮肤白皙细腻得令人目眩。 “少爷,是……是璧无瑕。” 宁无缺猛打了一个冷颤,冲上前,随即背转身。 “锦书,人还活着么?” 锦书上前探察。 “人还活着,只是身上有血。” “血?”宁无缺又打了个冷颤。“检查伤势。” 锦书把蜡烛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动手检视。 宁无缺目光逡视这地下室,只是不看床上那令人心悸的吃裸**。地下室很清洁,是平时有人住的样子,靠侧还有两道门但关得很紧,心里暗忖,叶韦康怎会找到这现成的密室而加以利用? “少爷,伤得不轻,伤都在背脊,是鞭伤。” “哦,再检查一下。” “什么?” “她是不是已经遭到污辱。” “这个……”停了片刻。“看是没有。” “那好,给她穿上衣裙。” “外衣已经破碎,尽是血污。” “将就再说,总不能……” “嘤咛”一声,璧无瑕突然醒转,睁开眼,眼珠子转动了阵,想坐起身,手才一撑,顿觉背部剧痛难当,而且全身吃裸,又倒了回去。不久前的一幕闪映心头,歇斯底里地嘶叫道:“叶韦康,我做鬼也要找你!”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锦书有些手足无措。 “无瑕姑娘,先别哭,你伤得不轻,我先替你敷药,然后穿上衣眼,别的慢慢再说。”锦书边说边动手。 “你是……”璧无瑕止住悲啼。 “我叫锦书,是宁无缺的随从。” “宁无缺,我……呜……” “别激动,叶韦康人呢?” “不……知道。” “这地窖另有出口?” “不知道。” 宁无缺挪步上前,试着去开那两扇门,门竟然是铁板做的,关得很牢,推不开,看来是朝里拴上,叶韦康还藏在里面么?这是他立即想到的一点。估量了一阵,退后三步,举右掌,运足功劲,疾劈过去。 “轰”然巨响声中,铁门朝里坍倒,房里尽是箱柜,不知藏放的是什么东西。另一道门如法炮制,只见这房里有几桌床帐等家具,桌上还有杯壶,很整洁,是有人住,但现在没人影, 宁无缺在房中搜索了一番,没人藏匿,又转回原先那一间,只见箱柜全都上了锁,锁上吊着木牌,写的是“擅启者死”四个刺目的朱红大字。他大感惊讶,这箱柜里到底藏了些什么珍奇之物,竟然挂上禁牌?是叶韦康捣的鬼还是原主人“狼心太保”孟飞的杰作?叶韦康出道未久不可能借地藏宝,而孟飞乃是黑道巨魁,生前积了些不义之财较近乎情理。 “擅启者死”四个字很唬人,如是孟飞所为,人都死了谁来执行?想了想明白过来,这箱柜之内定然装有杀人机关,这是江湖人惯用的伎俩,反正自己从不贪非份之财,死活与自己无关,一笑置之。 “少爷,好啦!”锦书在叫唤。 宁无缺出房步了过去。 璧无瑕已坐在床沿,虽然衣着不整,但总是遮盖了。 “宁大侠,您……这是第二次援手救命。” “小意思,适逢其会罢了。” “宁大侠,恕我得陇望蜀,请设法救幼弟一命。”说着就要下床,但才一动,牵动了伤口,痛得一龇牙。 “无瑕姑娘,坐着别动,我既然伸了手就一定会管到底,不须你请。” “宁大侠,无瑕没齿难忘。” “我们得离开此地,锦书,你扶无瑕姑娘走,我殿后,亦扬那小子也许已经从密道遁走,也可能匿伏在暗中,不能不防。” 锦书扶起璧无瑕往外走。 宁无缺脚步一挪,目光同时下意识地扫向放置箱柜的房间,忽然发现一个高木柜的上端有样东西十分惹眼,不由收回脚,转脸向着房间,蜡烛的亮度有限,远的地方光照不及,视力便受了影响,他举步到房门边。 高木柜上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彩绘锦盒,镶着金边,这不是一般民家所有的,盒子没加锁,只是扣着。 宁无缺两眼瞪大,呼吸也开始急促,他进房,取下,只见盒盖上绘的是双龙夺珠,周边则是虫鱼鸟兽。 这正是盛放“碧玉蟾蜍”的盒子,师父指示得很详细。 师父“赤胆铁判”郎风曾向成王爷保证半年之内寻回“碧玉蟾蜍”,而倚剑的师父夏侯嵩临终时指出窃宝者是“天煞星”。现在宝已出现,但此地却是“狼心太保”孟飞的家宅,到底谁是盗宝者?同时叶韦康以此为巢穴,他是与孟飞有渊源,还是无意中发现这地窖而加以利用? 他打开锦盒,呆了,盒子是空的。 “碧玉蟾蜍”是被叶韦康取走了么? 密室铁门原是内拴的,这密室应该另有暗道。 呆了一会,他开始找寻暗道枢纽,耗了盏茶时间,一无所获,心里牵记着锦书和璧无瑕,要是碰上了叶韦康,锦书本身没问题,兼顾受伤的璧无瑕问题就大了。心念连转之下,他把锦盒带到隔室,撕块垫单包了匆匆离开。 回到停棺的厅里,不见人影。 此际天色已经大亮,但厅里阴森如故。 “锦书!”宁无缺叫唤了一声。 没反应。他有些发急。 “锦书!”他又叫了一声。 “嗯。”是一声哼声发自相对的角落。 宁无缺立即飘了过去,棺材的间隙里坐了个人,赫然是锦书,不由心头大震,看来已经发生了意外。 “锦书,你怎么啦?” “腿上挨了一梭子,背上挨了一刀,要不是……我情急之下冒叫一声少爷,把他吓走,一百个也没命了,哎哟,倒霉!” “是鬼脸人?” “不错,我出来他早已在等。” “无瑕姑娘呢?” “当然被他带走了!” “以你的身手怎会中梭又挨刀?” “对方用的是子母梭,我怎么也没防到这一着,梭子飞来我顺手一拨,子梭钉上了我的大腿,我身子一歪,背上又被扎一刀,我不支倒地,情急之下我叫一声少爷我在这里,对方夹起无瑕姑娘飞遁而去。” 宁无缺苦苦一笑。 “倚剑不是在外面警戒么,他人呢?” “根本不见影子。” “这可怪了。先不管这些,疗伤要紧,你能起身么?” “可以。”锦书手扶棺材挣了起来。“腿上我已经自己止血上药,背上我没办法,就麻烦少爷吧。” 宁无缺上前,把伤处的衣服撕开,这一刀委实够瞧,皮翻肉转,像一张婴儿的小嘴,还在渗着血水。锦书递过药瓶,宁无缺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特制的伤药,血水立刻便收敛了,只是衣背全是血污。 “少爷!”倚剑出现厅门边。 “在这里。”宁无缺应了一声。 倚剑奔了过来,一看,两眼登时瞪得鸽卵大。 “锦书怎么受伤了?”他显得相当紧张。 “你死到哪里去了?”锦书没好气地说。 “这怪我。”宁无缺喘口气。“我因为发现一样相当重要的东西,没立刻跟出来,才让叶韦康有机会。倚剑,你离开过?” “是的,”倚剑用指头凿了一下脑袋。“我奉命在外面警戒,为了扩大监视范围,我便上了庭院的大树,忽然发现围墙外有人影一晃,立刻追出去,结果碰到了章氛,他说是得到消息赶来此地的,他说看到一个人影似乎是蒙面的,投入侧方的林子,要我助他包抄,我当然只好答应,但却扑了空,我随即折回来。” “哦,章氛人呢?” “没有碰头。”目光转过。“锦书,你不要紧吧?” “死不了。” 倚剑伸了下脖子。 “少爷,无瑕姑娘她……” “本来已经救出来了,uu看书 wwuukanshu.om 又落回叶韦康之手,她的伤也不轻,人质没影子,锦书现在需要休息,你带她离开此地,详细经过由她告诉你。叶韦康带着两名人质定然无法走远,我在附近搜搜。也许能逮到他,你俩走吧。” “锦书,我们走。”倚剑伸手要扶。 “别碰我!”锦书凶巴巴地说,踉跄挪动脚步。 倚剑只好紧随她身后。 宁无缺留在现场,他心里相当着急,在地下室里,璧无瑕万幸还没被叶韦康玷污,但这一落回他的手中,后果不问可知了,严格地说,这算栽了大筋斗,而锦书也是破题儿第一遭受伤。如何才能逮到叶韦康呢?这是个相当重大而急迫的问题。章氛既已来到此地,也许他已有线索。希望璧无瑕能躲过这场劫难。 他又想到取自密室中贮放“碧玉蟾蜍”的空盒子,自己此番奉师命入江湖,便是为了要完成这桩任务,现在算有了端倪,如果守株待兔,很可能得到进一步的线索,不过目前仍以先救璧无瑕姐弟的事为优先。 于是,他离开了凶宅。 同样在凶宅,不同的地窖。 璧无瑕坐在床沿,紧紧搂着她的弟弟小虎,花容惨淡,一脸的无助。 三百四十四 暴毙! “姐姐,不要离开我。”小虎的脸埋在他姐姐的怀里。 “姐姐再不会离开你。”泪水挂了下来。 “姐姐,我好饿。” “小虎,你暂时耐着。”璧无瑕轻抚小虎的背。 “姐姐,那坏人为什么要欺负我们?等我长大了,我要学武功杀坏人。”仰起脸。“姐姐,你怎么哭了?” “姐姐没哭。”用衣袖拭泪,眼泪偏像断了线的珍珠纷滚而落。 就在此刻,刺耳的怪声突然响起:“无瑕,美人,你现在已经失去了武功,变成了纤纤弱女,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没有人会来救你。谢谢你的暗器,的确非常管用。你听着,这里没吃的也没喝的,三天之后,你会奄奄一息,你的小鬼弟弟会先你上路,让你饱尝手足骨肉生离死别的滋味,然后,就轮到你上路,此地多的是棺材,棺材里的人都已是枯骨,随便哪一口加个人绝对不挤。武林第一美人永伴不知名的男人不是挺有意思么?哈哈哈哈……” “叶韦康,魔鬼!”璧无瑕历叫。 “坏人,长大了我会杀你!”小虎也跟着叫。 “你永远长不大了,哈哈哈哈……” 璧无瑕紧紧搂着小虎,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似的。 “叶韦康,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在承受着心身被撕裂的痛楚,憎恨已经到了极致,但为了保全范家的命根子小虎,她非忍受不可,即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所以她的口气又不若先前的激烈,她唯一的希冀是宁大侠能来救她,她已经在心里默祷了一千遍。“你告诉我,只要你放过小虎,我什么都答应你。” “包括嫁给我?” “可以。”璧无瑕咬牙问答?她的心像是在碾砣之下,被碾得碎了又碎,一遍又一遍,变成了血肉模糊。 “那你如何向章氛交代?” 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剑,直扎璧无瑕的心窝,脑内“嗡”地一响,然后一片麻木,许久,许久她才开口。 “不必交代,因为……我已经死了。” “姐姐,你……没有死。”小虎栗叫。 “璧无瑕,”叶韦康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我不喜欢行尸走肉。我要的是活色生香的名花,这样好了,等我埋葬了章氛,我们再-双两好。你身上的伤至少还需要五天才会复原,伤没好之前我不想跟你上床。” 璧无瑕欲哭已无泪。 “噗!噗!”两声,两个干馍掉在地上。接着,一把铜壶从顶上吊挂而下,平稳地落在桌面上。 叶韦康的声音道:“这是吃的喝的,可以度命,别折磨自己.好死不如歹活,我得去找章氛了。” 以后再无声息。 小虎眼巴巴地望着地上发干变硬的冷馍,伸脖子直吞口水,以一个不怎么懂事的孩子而言,饥渴是难以忍耐的,胃绞肠翻的滋味比加诸身体上的任何伤害还来得痛苦。 “姐姐,我……” “你想吃?” “我很饿。”小虎的眼睛没离开冷馍。 “你……吃吧,”璧无瑕的声音已完全喑哑。 小虎过去捡起冷馍,凑向嘴边便啃。 璧无瑕闭上眼不忍心看。 小虎在家中是块宝,锦衣玉食,上下呵护,而现在却像是一只流落街头路尾饿坏了的小野狗,这种冷馍以前别说吃,恐怕他连摸都没摸过,此刻,他嚼得津津有味,仿佛是在享用生平第一次的最佳珍肴。 官道边的小吃店。 宁无缺也正享用他的盛餐,白木桌上摆了九道菜,还有一壶白干,在过路的客旅来说,这的确算是盛餐了,因为这是店里所能供应的全部。当然,一个人如此吃法是令人侧目的,现在店里有另外的六个客人,不时斜眼瞟来,要是他们知道这怪客是名动江湖的宁无缺,便不会感到看不顺眼了。 两名汉子进了店,目光激扫之下脸色突然变了变,低语了数声,在靠角落的空桌坐下,要了酒菜,便自吃喝起来,不时有意无意地朝宁无缺瞄上一眼,神色之间显得十分鬼祟,一望可知是两名江湖人。 宁无缺自得其乐地吃喝着,可能他被人看惯了,并不在意这两名汉子的举动,连眼角都不曾扫一下。 两名汉子不时低声交谈,吃喝得很匆忙,不久便会帐离去。 宁无缺也起身,把一锭元宝重重放在桌上。 掌柜的急步来到桌边。 “客官用好了?” “好了,这够么?” “太多了,够满座的客人吃喝还有余。” “好,所有在座的朋友算我请客。” 六个客人愕然惊望,掌柜的也呆了。 宁无缺从容离去。 客人们开始谈论。 “这可是稀罕事,他是谁?” “谁知道,八成是发了横财,银子不当钱。” “奇怪,有钱不换行头却拿来乱花。” “各位。”掌柜的说了话。“江湖上奇人异士多的是,人家花银子请客,各位落得白吃白喝干么还要损人?” 几个酒客涨红了脸再不作声。 两名汉子离开酒店约莫里许。 “这鬼天气还真是热得难熬。”一个边擦汗边说。 “到林子里歇会吧。”另一个手指路边林子。 “也好。” 两人弯向林子。 “我说姚老二,宁无缺怎么也在这条路上?” “管他,他又不认识我们。” 两人进入林子,把胸衣敞开。 “啊!”两人齐声惊呼。 宁无缺端坐在一块石头上冲着两人笑。 两人掉头就要走。 “别忙走!”宁无缺的藤条在石头边上敲了一下。“回来,我有话问你们,老明友见面连招呼都不打像话么?八成是干了好事对不对?” 两人只好回身,怔怔地望着宁无缺。 “朋友是……”那叫姚老二的期期开口。 “少装佯,你两个明明认识我的,要是连我都不认识,还在道上混个什么劲?在飞龙瀑下。你两个出头为‘金剑’叶韦康收尸。表现了江湖道义,这点不赖,可是为什么又在事后偷偷把尸体挖走?” 两名汉子面色大变,互望一眼,双双飞弹而起。 “叭!叭!”两响夹以两声凄哼,又双双落回原地,宁无缺又坐回石上,太快,就像是根本没动过。可能他藤条力道不小,两名汉子痛得咧嘴龇牙。脸色之难看就不必提了,身躯也在发抖。 “您……您是宁大侠?”另外一个嗫嚅地问。 “不错!” “那天……宁大侠也在场?” “嗯。你叫什么?” “常老九。” “哦,常老九,你告诉我,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没有啊。”姚老二接过话。“宁大侠说的我们听不懂,什么挖走尸体……” “你两个是叶韦康的手下对不对?” “没有的事。”姚老二打了一个哆嗦。 “不说也可以,每人五藤鞭,是死是残废看你们的造化。”抖了抖手中藤条。“预备好了,我是说打就打。” 两人只觉眼前一花,“叭!叭!”两声,各挨了一鞭,都是抽在背上,惨叫声中,两人趴了下去,背上已经开花,痛彻心脾,皮烂肉糜。别说五鞭,只消三鞭准送命,要是抽在头上,这一鞭就足以让脑袋爆开。 宁无缺已站在两人身前。 “起来,每人还有四鞭!” 两人翻起身坐在地上,惨哼不止。 “谁说,现在说还来得及。” “宁大侠,我们……”姚老二望他的同伴。 “姚老二,你说好了。”常老九喘着气说。 “宁大侠,小的说了,您会放过我们么?”姚老二以乞怜的目光望着宁无缺,他不敢再领教藤条。 “可以,你两个只是供人使用的小工具,我不会计较,听好,不许有半句虚言,否则会死得很惨。” “小的不敢。” “快说!” 姚老二与常老九突然上身一挺,双眼瞪大,歪了下去。 宁无缺陡然一震,两人怎会无缘无故倒地毙命?是自杀么?锐利的目光四下一扫,半个鬼影也没有,俯下身去检视,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自断心脉的征兆,但人是真的死了。是被人暗袭灭口么?可是四周无动静,也没见暗器飞来,人是怎么死的?不信邪,非查出死因不可,他又蹲下身去反复检查。 “哪里走?”一声暴喝遥遥传来。 宁无缺直起身,目注发声的方向。 一条人影从相反方向穿林而至。 宁无缺警觉回身,uu看书.ukansh人影已到现场,赫然是“武林公子”章氛。 “宁大侠,幸会!”章氛抱拳。 “是门老弟,刚刚怎么回事?” “在下发现了叶韦康,却追之不上,他的身法太玄奇了,跟他交往时日不短,竟不知他隐藏了武功。”章氛赧然地说,目光一转,面露惊容道:“咦,这两个……” “我猜是叶韦康的手下,突然暴毙,还没查出死因。” “叶韦康的手下……”章氛皱了皱眉头,步上前去,蹲下身子伸手检视。许久,抬头道:“不像中毒,也不是以武功自杀,这……” “我正在问两人口供,两人突然倒地而亡。” “可曾问出什么?” “什么也没有。” 章氛又低下头仔细检视,突然兴奋地道:“找到了,相当狠毒的暗器,难道是叶韦康下手灭口么?” “错不了,伤在何处?” “玉枕穴,有一粒米大的血珠。” “哦?”宁无缺也弯下身,审视了一下,用手掌贴上去,运起神功一吸,一根绣花针大小的钢针赫然呈现在掌心之中。 三百四十五 相濡以沫! 宁无缺直起身来,点头道,“果然是厉害玩意,远距离发射这细小的东西同时射中两人,而且是立即毙命。嗯,定然是以簧匣之类的机具发射的,的确是想不到叶韦康竟然有这多门道。” “宁大侠,在下想到了。” “什么?” “璧无瑕姐弟全落在叶韦康的手中,而璧无瑕有几样家传的利器,每一样都很霸道,其中有一样叫做‘七巧宝盒’,是专门发射暗器的机具,远距离仍然有极高的命中率,看来璧无瑕的暗器已落入叶韦康之手。” “唔。”宁无缺点点头,想起精灵古怪的锦书挨了一梭一刀,不用说定然是璧无瑕家传的利器,这一落入叶韦康之手。不啻是如虎添翼了。心念之中沉声道:“章老弟,叶韦康急切报复,你可要多加小心。” “在下发誓要救出璧无瑕姐弟,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章氛的语气显得相当激昂愤慨,“谢大侠的关注,” “对了,刚才他何以不用这利器对忖你?” “这……想来是因为有大侠在此,所以他急着逃避。” “也有道理。” “听玄玄说,大侠也正在力谋救璧无瑕姐弟?” “不错,既然管了这档闲事。就不能有始无终。” “在下无任感激。”章氛一揖到地。 “这倒不是。”宁无缺想到那间停满棺材的盂家别业,叶韦康用以囚禁人质,当然也是他匿身之地,经过这一次风波,叶韦康可能会另觅巢穴,但地下密室中发现收藏“碧玉蟾蜍”的锦盒,这对自己太重要,有再查探的必要,也许能找到有关的线索。心念之中:“我有事该走了,你谨慎些。”说完,飘身而去。 章氛怔怔地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章氛,找到你还真不容易!”声音倏然传来。 “盼妹。”章氛急忙迎过去。 两人相对,来的是盼兮,她依然蒙着面。 “我叫盼兮,不要叫我盼妹。”盼兮语冷如冰。 “盼妹,你到底怎么啦?” “章氛,别跟我装蒜,你肚子里雪亮。” “我真的不明白。” “等我把璧无瑕的头割下来,摆在你面前;你才会明白,对不对。”眸光变成了冰刀,使人寒透到心底。 章氛俊面变了又变,最后是苦笑。 “盼妹,请听我解释,我……” “我不要听!”盼兮的声音也变成了刀。“你是感情骗子,我把我的心交给了你,你却把它抛在地上践踏。告诉你,我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两年前我们是因为打架而结识,今天我们同样以打架来分手。” “盼妹,你听我解释。” “今天这一架要见生死……”盼兮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伤了我的心,我要讨回公道。”最后一字出口,素掌已挥了出去,这一掌迅厉无方,也是真的要打,绝不是故作姿态,攻击的是要害部位。 “盼妹。”章氛闪了开去。 盼兮如影附形而上,掌掌相连,虽是肉掌却不输钢刀,要是被切中,非断筋折骨不可,转眼间攻出了十八掌。 章氛被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盼妹,我发誓……” “我绝不再受你玩弄。” 掌势一变,左右互济,切、劈、抓、拿、戳、点,每一式都是致命的路数,就仿佛不共戴天的仇家非要把对手置之死地不可。 一声闷哼,章氛挨了一掌,倒跄了五六步之多。 “盼妹,你……只消听我说一句话。” “不听,不听,不……”双掌一错又欺身而上。 “呛”地一声,章氛亮了剑,剑芒耀目森寒。 “很好!你早该动剑的,否则我下不了手。” “盼妹,我只是阻止你继续出手,让我有开口的机会,我把话说完,你要杀就杀,我绝不皱眉。”章氛的剑尖前指。“我对你的心至死不变,你该知道我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我跟璧无瑕交往,是为了完成师命,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要是对你变心会不得好死,指天为誓,指日为凭。”他快速地一口气说完,怕被盼兮中途打断。 盼兮攻击的姿势不变,但没出手。 “为什么不先让我知道?”显然她的心已经动摇。 “盼妹,要是我先告诉你而万一泄露出去的话,岂不坏了人事?”章氛一脸的无奈,俊脸成了苦瓜脸。 “我能泄你的底?” “隔墙有耳啊。” “好,那你说什么师命?” “请原谅我不能说,这是家师的严命,我不敢违背,正如同盼妹一直不肯说出家世一样,我从没对你强求过。” “你要是骗我……” “我说过了不得好死。” 盼兮的手垂了下来。 章氛也收了剑。 一天乌云就此散尽了么? “盼妹,我们很久没在一道了,换个地方我们……” “不必,你虽然发了血誓,但我只相信事实不在乎誓言,舌头是片肉,爱怎么翻怎么翻,我要等事实证明。比如说,我跟宁无缺有亲密的来往,而我发誓我是另有目的,不得已而为之,你相信么?” 章氛愣住。 “说话,你相信么?” “我相信。”声音有些干涩。 “你回答得很勉强,说相信是因为你要我相信你的辩词,实际上你并不相信对不对?”盼兮语利如刀。 “盼妹,一切就等将来让事实证明吧。” “嗯。”盼兮转了话题。“这两个死者是谁?” “判断是叶韦康的手下,被杀灭口的。” “叶韦康也曾深爱璧无瑕?” “不错。” “那你是他的死敌?” “可以这么说。” “叶韦康已经投瀑而死,他的手下为他寻仇……” “叶韦康并没有死。” “什么?”盼兮的目光如闪电乍放。“死人复活?” “不,叶韦康为人十分狡诈,他故意安排了这出精彩的好戏,死的不是他本人,造成这种假象之后,他便可以用另一种身分出现展开残酷的报复行动,刚刚他就在此地出现过,慑于宁无缺的威势,他逃走了。” “刚才离去的是宁无缺?”盼兮目光熠然闪动。 “不错,宁无缺也在找他。” “他能当着宁无缺之面杀人灭口?” “不,他是在暗中偷袭,人没敢露面。” “叶韦康现在什么形象?” “鬼脸人!” “也是鬼脸人?”盼兮当然忘不了她闯范府找璧无瑕下警告时被璧无瑕以家传独门利器所伤,却被鬼脸人所救,救自已的是叶韦康还是另有其人?依情理而论,应该就是叶韦康,只有他才会在范府出现。 “什么,还有另外的鬼脸人?”章氛紧张地问。 “我碰到过一次,不知道是否同一人。”盼兮不想说出闯范府被救这一段,这是糗事,说出来丢人。 “在何处碰到?”章氛追问。 “就在前面大路,几天前的事了。”盼兮隐瞒到底。 “他没对你怎样?”章氛锲而不舍。 “彼此不认识,他会对我怎样?” 章氛默然皱眉。 “我走了,记住我们之间的协定。” “盼妹……” 盼兮已飘忽而逝。 孟家别业。 宁无缺又进入地下密室。这回他事先备了照明的蜡烛。 现在他有时间慢慢搜查,他开箱启柜,冀望能找到“碧玉蟾蜍”,越看越是心惊,箱柜里装的全是难以判断价值的珍宝金玉,看得他眼花缭乱,连手都禁不住发抖。全室翻遍了,没有“碧玉蟾蜍”的影子。 他坐下来仔细想—— 这里是“狼心太保”孟飞的别业,宝库当然是孟飞的,孟家惨遭血洗之后,这里变成了无主的凶宅。 据玄玄的师父“千面客”段小川临终遗言,“碧玉蟾蜍”是江湖巨盗“天煞星”偷窃的,那盛放“碧玉蟾蜍”的锦盒怎会在这宝库之内?“天煞星”与孟飞是同路人么?抑或“天煞星”与“狼心太保”孟飞本来就同是一个人? 叶韦康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假设叶韦康足无意中发现这凶宅密室,从破门的情形看,叶韦康极可能并没发现这宝库,他只利用外间和密道。 如果说这些推断正确,那“碧玉蟾蜍”便永无追回之日了,uu看书 .uuknshu 因为盗宝藏宝者已经不在人世,宝不知沦落何方。 苦想了一阵之后,他起身离开宝库,对这些无价的珍宝毫无觊觎之念,他的确是有“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的修养。到了外间,他忽然想到寻找秘密的出口,像这种密窝,必然是设有一个以上的通道的。 由机关控制的密门最不容易被发现,但他必须找,也许人质就被囚在相通的另一间密室中。同时,这里的财宝已是无主之物,不能让它落入叶韦康之流的手中而成济恶之源,找到密道便可设法予以封闭,以备将来做合理的处置。 于是。他开始探索搜找。 另一间密室中。 璧无瑕与小虎姐弟俩相拥而坐。 “姐姐,我们真的出不去么?”小虎已饿得有气无力。 “姐姐正在想办法。”这只是句不切实际的安慰之词,事实上根本无法破地层而出,石条石方砌的墙纵使有工具也动不了,没门没窗就像封死的墓穴。 “我们会死在这里么?” 一句话再次激起了璧无瑕求生的意志,她轻拍了小虎几下。站起身来道:“小虎,你坐着别动,姐姐找出路,只要找到机纽,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三百四十六 凶宅! 说着,她开始在四周墙壁上一寸一寸地触摸、敲击、按捺。这已经不是第一遍了,她不死心,希望瞎摸瞎碰能撞上,这是绝望中的一丝希望,如果叶韦康去而复返,不知又要使什么手段来折磨两姐弟,最惨的是功力已失,变成了俎上之肉。 小虎木木地坐着,他已失去了儿童应有的天真。 灯盏上结了老大一朵灯花,光焰暗淡下去。 璧无瑕扭头一看,暗道一声苦也,油已枯,灯将尽。她不敢声张,怕吓了小虎,用心地继续探索。 灯光更暗,小虎已经觉察。 “姐姐,灯要熄了,怎么办?” “不要紧,你坐着别动,姐姐在这里。” 璧无瑕心里像有火在烧,但她非忍住不可,手不停地在摸。突然,她叩击到一块砌石竟然有空洞的回声,顿时大喜过望,但砌石是平的,四周是接缝,别说按钮,连一点碍手的部位都没有,思忖之下,她双掌用力猛推。 怪事发生了,眼前现出一道可容一人出入的暗门。 灯焰抽长,亮了一下,然后熄灭,只剩下头头暗红。 “啊!”小虎惊叫了一声。 同一时间,暗门里一双怪手把璧无瑕拉了进去。 “姐姐!”小虎骇叫。 暗门随即还原。 “啊!”璧无瑕的惊叫余音在密室里回荡。 宝库所在的密室,宁无缺已经找到了秘道口,很巧妙,是在床底下。他持着蜡烛进入秘道,下降十级,然后平进,约莫七八丈已是尽头,一列石级斜升向上。他略作思索之后,登上石级,顶有石盖,像是封死的。藉着烛光他仔细观察,很容易便找到了机钮,装置与进口的完全一样,现在他需要考虑了,顶上是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如果贸然启开而遭受突袭的话,的确防不胜防。 考虑了一会,他吹熄了蜡烛,然后按动机钮。 一个方形的孔洞打开了,但洞外是一片黑。 宁无缺默察了一阵,然后缓慢地冒出头去,外面伸手不见五指,显然又是一间地下室。灯油味钻入鼻孔,他判断灯熄了没多久,这证明有人刚刚离去,或是知警而熄了灯火。他用藤条试探,洞口外上方覆盖的是木板,离地面不到两尺。上面是床,他立即做了判断。 他钻了出去,是在床底下,由于烛光刚熄,眼睛还不能适应黑暗,再好的眼力也无法立即辨物。 “姐姐!”一声孱弱而惊怖的呼唤,童子声音。 宁无缺心中一动。 “姐姐,你在哪里?我好怕!”又是一声。 宁无缺立即便意识到了,正要出声…… 烛光乍明,持烛的赫然是“武林公子”章氛。 “小虎!”章氛欢叫了一声。 “姐夫!”小虎起身扑抱章氛的双腿。 “小虎,姐姐呢?” “不知道,灯熄了,姐姐也不见了。” 章氛皱眉思索了一阵。 “小虎,姐夫先带你出去,然后再想法子找姐姐。” “唔。”小虎点头。 章氛牵着小虎,从壁间暗门出去,门又关闭,密室里又归于黑暗。 宁无缺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心里在想:“章氛怎会找到这密室的出入口?璧无瑕何以会突然消失?八成还是在叶韦康的手中,这小子够狡猾,每一次都被他先一步溜走,所幸小虎先已获救。”心念之中,他点燃了手中蜡烛,仔细察看暗门的位置,看不出什么,冰冷的石墙,任何可疑的痕迹都没有。 他又想:“小虎被囚在此地,叶韦康迟早会来探视,如果留在这里守株待兔的话,必可逮到叶韦康。可是章氛救走了小虎,叶韦康定然会发觉,不是他本人也会是他的手下,说不定章氛和小虎中途会遭拦截,也许现在就已遇险,叶韦康有夺自璧无瑕的利器,章氛绝非其敌,根本保不住小虎,应该救一个算一个。” 于是,宁无缺放弃了株守的打算,立即去找暗道机关。武力加上经验,他很快就启开了暗门,匆匆离去。 荒芜的后院,章氛面对鬼脸人。 “叶韦康,我不杀你誓不为人。”章氛咬牙切齿。 小虎站在章氛身后丈许远的地方,野草很高,只露出了一个头。 “谁是叶韦康?”鬼脸人的声音十分刺耳。 “你还要抵赖,你把无瑕藏在何外?” “叶韦康藏了无瑕?” “呛”地一声,章氛亮出了长剑。 “叶韦康,拔剑吧。” “我没带剑,也向来不用剑。” “哼!你怕金剑会暴露你的身分?我不管你用不用剑,我非杀你不可。”最后一个字出口,剑已挥出。 剑出人杳,鬼脸人神奇地换了一个位置。 “章氛,你带着这孩子赶快离开,以后永远不许再来此地。” 章氛考虑了许久,终于回身抱起小虎迅疾离去。 鬼脸人还站着没动。 宁无缺出现了。 “你……宁无缺?”鬼脸人似乎很震惊。 “不错,你最好先交出璧无瑕。” “你跟姓章的是一路?” “并非一路,但目的相同,救人质。” 鬼脸人的目光透过巾孔连连闪烁,极之怕人。 “飒!”宁无缺抖动了一下手中藤条。 “先交人咱们再谈价钱。” “璧无瑕被人绑架?”鬼脸人反问。 宁无缺火大了,想不到叶韦康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劫持了人不敢认帐反而诡言狡赖,既然碰上了,这桩公案就非根本了断不可,不管他故意放走章氛和小虎的企图是什么,除去这种祸害等于是做善事。 “叶韦康,我很后悔在鬼树林中一念存仁没杀你。” “叶韦康不是葬身飞龙瀑下了么?” “对,别人只能死一次,你却能死两次。” “璧无瑕是遭叶韦康绑走的?” “叶韦康,我一向不轻易开杀戒,但今天非宰了你不可,你死定了!”藤条夹锐风飒然挥出,那股霸气较之快刀利剑还要凌厉三分,而这一挥所藏的奇奥变化令人莫测,即使是一等一的高手也难避过。 然而,鬼脸人避开了,似乎毫不费事,他的身法与宁无缺的鞭法异曲同工,足堪称为双绝。 宁无缺火冒三丈,第二鞭又挥出,比之第一鞭更为骇人,藤条嘶风之声直如利簇刺穿耳膜,鞭影幻成无数黑蛇,飞噬上中下三盘各个要害,虚实不分,仿佛是同时以各种不同姿态与角度噬出。 鬼脸人又神奇地脱出圈外,没有反击。 “住手!”他怪喝一声。 “你想说什么?”宁无缺收了藤条,心中直犯嘀咕,对方的身手之高,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竟然轻易地避过他两次攻击,“移形换位”之术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如果对方以得自璧无瑕的利器反击,谁能与抗? “我已经礼让两招没还手……” “你应该全力反击,因为我必杀你。” “郑重声明,我并非叶韦康。” 宁无缺暗自一愣,这简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章氛业已证实他就是叶韦康诈死重现展开报复行动,而飞龙瀑下的坟是空的,这点是启己求得的证据。看来这小子是存心要耍阴的,这比刀剑相见要狠百倍。 “那你是谁?” “鬼脸人,别的你不必多问。” “摘落你的蒙面巾。” “你知道这是办不到的事。” “那就由我来替你摘了。”宁无缺又扬鞭。 “姓古的,我实在不想跟你斗。” “那是你的事,这桩公案今天非了断不可。”心念一转又道:“不能兵戎相见也可以,乖乖交出璧无瑕。” “什么原因使你插手这档事?” “我管闲事一向管到底,不会中途放手。” 就在此刻,一个风韵十足的中年妇人从厢房里现身出来,人美不说,满头珠翠、宝光四射,令人目眩。 宁无缺但觉眼前一亮。 中年美妇娉娉婷婷,仪态万千地移近前来。 就在中年美妇乍现,宁无缺转眼分神这一刹那,鬼脸人像空气般消失了,宁无缺发觉时已经嫌晚。 中年美妇在距宁无缺数步之处停住。 宁无缺以十分冷漠的目光望着对方,她在此时此地现身必有所为,不用说,定然与叶韦康是一路的。 “宁无缺?”中年美妇开口,声音脆得像少女。 “我就是!”宁无缺冰冷地回答,不称在下也不称区区或本人什么的,就直截了当地称“我”,这在行走江湖的人来说是十分罕见的。 “鬼脸人?”中年美妇面带春花似的笑。看书 uukanshu.co “对!”宁无缺只回答一个字,很不耐烦的样子。 “我长得惹人厌么?” “说对了。” “哈哈哈哈……”笑声如银铃,极为诱惑。“听闻传言,宁无缺是个怪人,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我到底什么地方惹人厌来着?”她没有搔首弄姿,但很自然地风情万种,名符其实是女人中的女人。 “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至少我自认不太丑。” “我可以看到美丽的躯壳里所包的灵魂,你的灵魂丑恶无比。罂粟花很美,但它包藏的是毒,明白了么?” “哦?太有意思了。”中年美妇并不生气。“你我素昧生平,初逢乍见,你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灵魂不美?” “跟叶韦康这等人混在一道,其内心不言可喻。” “谁是叶韦康,我不认识。”中年美妇敛了笑容。 “光凭这句话就足以证明我的眼光没差。这幢别业是人尽皆知的凶宅,没有特殊目的的人不会涉足,你之出现是掩护他逃走对不对?”宁无缺撇了撇嘴。 三百四十七 芳苑夫人! “你指的是鬼脸人?” “不错。” “可是你错了,首先你判断错误,他并非叶韦康。再则你想法错误,他要走,不需任何人掩护,我只是看在你古道热肠,对璧无瑕姐弟义伸援手,所以现身跟你见面,同时也是救你,否则你会毁在鬼脸人手下。” 宁无缺的心在震动,鬼脸人否认他是叶韦康,而她也这么说,还提到璧无瑕姐弟,这就难以索解了。 “好,我们一样一样谈,先说你是谁?” “月移花弄影,斗转竹生风。” “芳苑夫人?” “你见闻不差。”她的脸上又泛出令人心悸的笑容。 宁无缺真正地震惊了,他听师父说过,“芳苑夫人”是百年来有数几个女巨擘之一,三十年前名噪江湖,为人介于正邪之间,只因为天生丽质,一般人只看到她美的一面,已二十年没现江湖,当年她便以“月移花弄影,斗转竹生风”这两句代表她的身份,她的来龙去脉没人知道,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碰上。 “夫人跟叶韦康是什么关系?”宁无缺不能不改变称呼,武林中极重辈分,他虽佯狂但不能失去大体,对方看起来是半老徐娘,但实际上已是花甲之龄,应该与师父同辈,不管她为人如何,总是前辈。 “我说过不认识叶韦康。” “那就说鬼脸人吧。” “嗯!关系极深,但我不会告诉你。” “那鬼脸人又是谁?” “同样不会告诉你。” 宁无缺心里极不是滋味,现在的问题是鬼脸人便是叶韦康,如果不是,便有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鬼脸人,如果其中一个不能证明来路,那便是“芳苑夫人”故意如此说以淆乱视听。鬼脸人在此现身,她也在此现身,而且承认双方关系极深,璧无瑕姐弟又被绑架囚禁在此,这当中当然有连带关系,偏偏她又说欣赏自己援手璧无瑕姐弟,情况与现实之间有极大的矛盾,相当令人困惑。 突然,他想到叶韦康诈死复出,还杀两名手下灭口,相当乖戾邪恶,而眼前的“芳苑夫人”自己从没见过,无法判定真假,说不定是与叶韦康联手行动,自己可不能任对方愚弄,得小心行事。 “夫人现身仅仅就是为了对我说句好听的话?” “未始不可。” “好!既然夫人强调鬼脸人不是叶韦康,又不肯说出鬼脸人的身份,那我在没获得证实之前对鬼脸人仍然以叶韦康看待。”这几句话听来平淡,但却相当有力,进退皆有所据,无论以后采取什么行动都不会失去立场。 “你为何如此坚持鬼脸人是叶韦康?” “因为绑架璧无瑕姐弟的是叶韦康,而他也是鬼脸人,尤其璧无瑕仍在他掌握之中,我必须如此坚持,除非确切证明这蒙面不是那蒙面。” 芳苑夫人敛笑正色。 “好吧,既然如此,本夫人也要尽力求证,而且也不会放过叶韦康。”这句话是真是假,只有她自己肚内明白。 “希望夫人说的是由衷之言,告辞。”微一抱拳,从容而去。 漆黑房间。 近于污浊的空气加上霉湿味证明仍然是在地下。璧无瑕躺在床上,衣物已被褪得精光,片丝不挂,全身酸软如绵。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有只手在她吃裸的**上游走,她无力反抗,也无力自裁。 这是在狂风暴雨恣意蹂躏之后。 她想,她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躯壳。 “无瑕,太美妙了,想不到你还是处女之身。” “叶韦康,你杀了我吧。”璧无瑕的声音已经僵硬,她已经承受了天底下最大的污辱,她希望化成灰,化作泥,永远消失,只当世间根本没她这个人。“求你,杀了我,否则,我会化成厉鬼来找你。” “无瑕,我舍得么?你不会变厉鬼.因为你太美,嘿嘿嘿嘿……” 刺耳的怪笑声中,一个吃裸的躯体又压上她的身。 她像被凌迟,被肢解,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悠悠醒转,她的灵魂早巳丧失,思想也已完全麻木,羞愤怨毒也不再存在,痛苦到了极致便会自然消失。她瞪着眼望着黑暗,心里也是一片黑暗。 “无瑕,春风三度,你满足了么?” “……”没有反应。 “无瑕,我倒是非常满意,很可惜,我不能长久保有这份满意,只能供着回味,因为你是章氛的人。” 这话像刀,锋利的刀,但璧无瑕已不感痛楚,她的心已彻彻底底地死了,而**,似乎已不属于她。 “无瑕,我叶韦康是君子。言而有信,小虎已在章氛的身边,从此以后你跟章氛就可以长相厮守,鱼水交欢。不过有一点得坦白告诉你,我同时也通知了章氛,他本来赢但却输了。因为他争到的只是一朵残花。” 天底下大概再没有比这更恶毒的手段了。 “啊!”璧无瑕厉叫了一声,这一声厉叫是她对命运之神的抗议,是一种惨遭毁灭的呐喊,没有任何具体的意义,也可以说是一种哀鸣,就仿佛禽畜被屠刀切断喉管时所发出的声音一样,可谓之惨绝人寰。 “无瑕,我早说过不会杀你,所以你还会活下去。” “我……要死……”是低沉的呻吟。 “无瑕,章氛爱极了你,他不会在意的。”叶韦康的声音充满了得意,刻毒得无以复加。 璧无瑕不再有反应。 就在此刻,房外传来一阵轧轧之声。 璧无瑕只觉穴道一麻,随即失去知觉。 再次苏醒。眼前大亮,房里竟然燃了灯火,本能地她急伸手抓衣遮掩身体,一看,衣裙已还了身,转目,心血狂涌,床前不远赫然站着一个鬼脸人。她坐起身来。目眦欲裂地瞪着对方,眼睛里似要喷出血来。 “叶韦康,畜生,我做鬼也不饶你。” “是叶韦康糟蹋了你?”鬼脸人的声音相当怕人。 “你还想折磨我?” “我不是叶韦康。” 璧无瑕一动,发觉功力已经复原,她一跃下床,举手便朝鬼脸人抓去,一副拼命的姿态,面目一片凄厉。 鬼脸人闪开。 “我不是叶韦康。”他再一次说。 璧无瑕又扑上,但一下子便被鬼脸人扣住手腕。 “无瑕,你冷静些,听我说,完全是我的错,我没照顾好你姐弟,我愧对天地良心,这是报应,上天在惩罚我,我……”他竟然哽咽,“无瑕,那天晚上,在花园亭子里……我吓了你。” “放开我,叶韦康,你……你是魔鬼。”璧无瑕嘶声厉叫。 “无瑕,你要怎样才会相信,我不是叶韦康。” 璧无瑕在剧烈地发抖。 “无瑕,我会抓到那小子,把他寸骨寸剐。” 璧无瑕仔细观察,这鬼脸人在眼神、体型、声调各方面与叶韦康扮的鬼脸人是有些差别,那他是谁? “无瑕,我跟你父亲是刎颈之交,他不幸谢世,我有责任照顾你姐弟,可是,我疏忽了,害你姐弟受这等迫害,我愧对你父,百死莫赎。”顿了顿。“想不到这畜生竟然能摸透这里的机关。” “那你究竟是谁?” “刚说过,跟你亡父人是两个,命是一条。” “你不说你是谁?” “目前不能,你叫我叔叔吧。” 璧无瑕沉默了好一阵,心中的疑惧并未完全消失。 “叔叔,叶韦康为什么要冒充你的形象,还模仿你的声音?” “不知道,但我会查明。”略顿又道:“无瑕,你回家去吧。” “不,我不回家。” “为什么?” “我已经没脸再见章氛。”她的心在滴血。 “听我说,如果你不回家,漂流在外,便给叶韦康那狼子以可乘之机,而小虎需要你照顾,同时,你是遭逢意外,与名节无亏,章氛如果明理他会谅解。再说,他本身也难辞对你照顾不周之咎。” “不,纵使他不计较,我也无颜对他,勉强结合,会痛苦终生,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杀叶韦康。” “你先回家,别的以后再说。” “不!”璧无瑕的话意十分坚决。 “这……好吧,你暂时跟我走。” 璧无瑕并不完全相信鬼脸人的说词。但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了,女人最宝贵的贞操已失,再没什么值得怕的了,uu看书ww.uuansh 如果这鬼脸人就是叶韦康,正好逮到了复仇的机会,暂时装浑跟他在一道再相机行事是上策。 “好,我跟叔叔走。”她毅然答应。 宁无缺像游魂般飘行在离孟家别业不远的官道上,没有目的,他只是在想心事,希望从纷乱中理出头绪来。 两个鬼脸人是二而一,还是二而二?如果这二而一,那便是叶韦康的诡计。如果是二而二,其中一个是叶韦康,那另外一个呢?是谁模仿谁? “芳苑夫人”是赫赫有名的女巨魁,她承认与鬼脸人之一有极深关系,而她又关心璧无瑕姐弟的安危,她是什么身份? 叶韦康与凶宅宝藏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宝藏的主人是否就是失踪的“天煞星”? 那“天煞星”与已死的凶宅主人“狼心太保”孟飞又是什么关系?两个人难道又是二而一?这极有可能。 “宁大侠!”一声轻唤, 不期而至的是章氛。 “是你?”宁无缺止步。“情况如何?” “在下已经救出了小虎。” “哦,太好了,璧无瑕呢?” 三百四十八 客随主便! “还没下落,呜呜呜呜呜呜。只好在这一带盲目寻找,照小虎的说法,无瑕是在叶韦康的手中,在下真不敢想象。”章氛皱起眉头,一副焦灼万状的样子,的确,以叶韦康的心性和手段,璧无瑕的遭遇难以想象。 宁无缺也皱起眉头。 “叶韦康的做法太古怪。” “宁大侠想到什么?” “他报复的对象应该是你,却把目标定在璧无瑕身上,璧无瑕又不是移情别恋,是他跟你决斗输了,这么做显然不合情理。” “大侠说的是,可是,依在下的看法,叶韦康分明是以折磨璧无瑕来报复在下。可能,他已占有了她。” “嗯,他准备慢性报复,手段太卑劣。” “他的最终目的是要在下无法与无瑕结合,使双方永远痛苦,这比杀人还要残酷。”章氛咬牙切齿。 “你知道有一个女人深爱着你么?” “谁?”章氛一怔神。 “盼兮!” 章氛目光闪了闪,默然了片刻。 “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勉强不来的,在下为了璧无瑕而与叶韦康做了无数次的生死决斗,最后一次如果输的是在下,早已经不在人世。” “这么说,你是死心蹋地爱璧无瑕?” “是的,至死不改变,宁大侠何以知道盼兮喜欢在下?” “她自己表示过,而且也找过璧无瑕。” “噢,她太一厢情愿了。” “什么,我一厢情愿?”盼兮从路边闪现,身法之奇,令人咋舌。“章氛,你还想对我花言巧语么?” 宁无缺大惊意外。 章氛脸色大变,但瞬即恢复正常。 “盼妹,别忘了我上次对你所做的解释。” “我——不——信。”盼兮一字一顿地说。 “盼妹,你务必要相信我。”章氛苦着脸说。 “我问你,一个人能死几次?” “你这话……” “你对璧无瑕的爱死不改变,你对我的心也是至死的不变,这都是你亲口说的。你为了璧无瑕不惜与叶韦康做生死的决斗,你向我解释……” “盼妹!”章氛立即截断了盼兮的话头阻止她再说下去。“我对你所做的保证是我俩之间的私事,没有公开的必要对不对?江湖上有许多事是情非得已,你是聪明绝顶的人,难道想不透这道理?” “我早想透了!” “那太好啦!” “你想左右逢源,脚踏两条船。告诉你,玩火者必自焚,我的感情绝不容许任何人玩弄,我不相信什么缘,什么命,只相信事实,其他都是空话。”盼兮说这番话声音仍然十分悦耳,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身影一晃,她已到了章氛身后,一柄亮晃晃的匕首同时抵上了后心,身法之玄,动作之快,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 宁无缺外号“鬼脸侠”,在身手跟步法及速度方面有独到的修为,但也不禁为之惊叹,他是头一次见识一个年轻女子能具备这么高的身手。同时,他对章氛的人格起了怀疑,他有权利拣选爱的对象,但不能出之以欺骗。 章氛苦笑。 “盼妹,你得给我证实的机会?” “对,我现在就要证实你能死几次。”声音是好听,但语意却太以骇人,如她真要杀人,谁也阻止不了。 “盼妹,你要我死我无怨无悔,下手吧!”章氛的确没有任何恐惧之色,一副生死全不在乎的样子。 宁无缺不能不开口了,他不能坐视悲剧上演。 “盼兮,愿意听我一句话么?” “你说。” “事实需要时间来证明,不要逞一时的意气,这样可以避免后悔,我一向也见不得口是心非的伪君子,但我能克制,所以还没碰上过后悔的事。” “你要我放过他?” “你本来是爱他的,对么?” 盼兮果然收了匕首,移位到顶角的位置。 章氛深深吐了口气。 “你们不但认识,而且很熟?” “不错。”盼兮抢着回答。“宁大侠做过我的客人,我们曾经欢饮谈心,而且很谈得来,你没想到过吧?” 章氛脸色变得很难看。 宁无缺觉得很奇怪,他既然深爱璧无瑕,为了她甚至不计生死,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他是想鱼与熊掌兼得么?盼兮蒙面巾之下是丑恶的面具,面具之下定然是一张极美的脸,堪与璧无瑕媲美,否则章氛不会如此。另方面,盼兮的武功定然高出璧无瑕甚多,说不定还在章氛之上,这也应该是章氛舍不得放手的原因。 “盼兮,谢谢你给我面子。” “嗯,这不像宁无缺说话的口吻。”盼兮的表情被面巾和面具所掩看不到,但可以想象是调皮的笑脸。 “好吧,换一个说法,你很听话。” “这还差不多。” “我该走了,章老,你好自为之。”他说走便走,如行云流水而去,由于穿着而显得落魄的身影这时看起来是无比的潇洒,他本来就是潇洒的,所谓“是真名士自风流”,在他身上完全彰显。 “片语释干戈。”章氛感慨地说。 “哼,要不是宁大侠……”盼兮只说了半句便住口,后半句不问可知是:“我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 “盼妹,”章氛笑笑。“难得宁大侠古道热肠,做了鲁仲连,不然我只有瞑目在你的利匕之下了。”略顿又道:“我向你解释关于璧无瑕的事是不能入第三人之耳的,我真担心你一说出来坏了我的大事。” “在事实未证明之前,你说什么我也不相信。” “那就等事实证明吧。”喘口气转了话题。“盼妹,你对宁无缺的看法如何?”眼巴巴地等待回答。 “正人君子中的怪人。” “形容得好,你很欣赏他的为人?” “是有这么一点,看来我们之间暂时没什么话好谈,我走了。”娇躯一扭,像一只彩蝶翩然而去。 章氛怅然呆立着。 “少爷,”倚剑搔搔头。“照这么说,章氛艳福不浅,最美丽的两朵江湖之花全爱上了他。” “你怎么知道盼兮也是朵江湖之花?” “这……凭两点理由判断,第一,从盼兮的声音与身材判断,蒙面巾之后的脸孔绝丑不到哪里去。第二,章氛一表人材,如果盼兮本身不够条件的话,她不会死缠章氛,所以我认为她定是个美人。” “嗯,有点道理。”宁无缺点点头。 “照少爷的说法,章氛是有意享齐人之福?” “怎么,你羡慕?”锦书白了倚剑一眼。 “哎,我可没这么说,也不敢这么想。”倚剑忙辩白,他对锦书是既爱又怕,凡是斗嘴他总是输家。他抽了抽肩膀,转望宁无缺。“少爷,叶韦康那混小子挟持璧无瑕定然还不是窝在那幢鬼屋子里,他报复的目的是恨决斗输给章氛,争的对象是璧无瑕,人既然在他手中,他当然爱把她怎样就怎样,绝不会原物奉还章氛。” “倚剑,你专朝歪路想。”锦书又开口。 “这是依情理而断,怎能说是歪路?” “你是将心比心?”锦书分毫不让。 “说什么我也不会变成叶韦康。”倚剑笑笑。 “倚剑,出去迎接客人。”宁无缺抬头望向门外。 倚剑微微一怔,转身步了出去。 宁无缺示意锦书避入房中。 锦书起身进房,虚掩上房门。 这偏院是包租的,院门经常紧闭,连店家也不能随便进出,客人来访未闻小二传报,显然这客人是舍正道而不由的不速之客。宁无缺人在屋内而且正与手下交谈,居然能觉察有人造访,这一份功夫弥足惊人。 外面传来了话声—— “小的专诚迎驾。”倚剑说。 “你叫倚剑?”女人的声音,娇脆而甜。 “是的。” “你们少爷怎知我会来?” “嘻,我们少爷练有‘天眼通’的神功,请!” 客人入厅,倚剑后随。 宁无缺起身。 “盼兮,稀客!” “这地方不错。”盼兮游目浏扫。 “比起你那地方有天壤之别,请坐!” 双方落座。 “找我有事么?”宁无缺笑问。 “没事不能拜访?”盼兮目光闪动。 “能,能,当然能,请也请不到的贵客。”转头。“倚剑,要店家立刻备酒,上等的,摆在西厢。” “是!”倚剑恭应一声,快步离去。 “宁大侠,我坐一会便走。” “礼尚往来,如果你认为不方便,咱们来个别开生面,席分两桌,隔室而饮,交谈而不对面,如何?” “不嫌太费事?” “不会,主随客便嘛!” “这个……如果客随主便呢?” “那太好了!” “宁大侠,你是存心要我出丑么?” “是你自己说客随主便的。” “嗯,我很欣赏你这个朋友,对了,记得你还有位助手叫什么锦书的,怎不见她的人?”盼兮转目张望。 “她在养伤。uu看书wwuuanshu.o” “怎么,她受了伤?谁能伤得了她?” “叶韦康,用诡计暗袭。” “他怎么敢对锦书下手?” “为了人质。” “璧无瑕姐弟?” “对!”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倚剑来请,酒席已齐备,两人移位西厢房,相对落座,倚剑斟上酒,这桌席满考究的,虽不如盼兮的石窟密宫那等铺排,但也属上等。“倚剑,你到外面去,把门带上。” “是。”倚剑退出,带上厢房门。 “盼兮,面巾可以除下了。”宁无缺望着她。 “我知道你早就想看看我的真面目。” 三百四十九 红颜知己! “当然,好奇是免不了的?不过,你可以保留面具,反正不碍吃喝。”宁无缺心里是很想,但故作淡然。 “我没带面具。” “这……”宁无缺的心跳荡了一下。 盼兮缓缓伸手揭下鬼脸巾。 宁无缺眼前一亮,人也呆了一呆,几乎脱口惊叫。 美人,绝不亚于璧无瑕,而两人的特点一样,身上散发异香,这真是匪夷所思的异数,完全与料想中的一样,她真的是美人眙子,与璧无瑕有所不同的地方是她神色之间所表现的慧黠,柔中带刚,而璧无瑕是完全的柔媚。 “我们喝酒吧。”盼兮妩媚地一笑,真如春花怒放。 “好。”宁无缺举杯。 “你看了我的长相觉得怎样?” “美得无法形容。” “说得好,干杯!” 盼兮的性格开朗,不拘小节,两人无拘无束地畅饮起来。盼兮是海量,宁无缺是豪客。两人对上了马口,欢愉之情溢于言表,大有相见恨晚之慨,你来我往,不说喝得天昏地暗,至少也是浑然忘我,几不知世间还有其余事。 “咯咯!”门上响起了叩击声。 “谁呀?”宁无缺问。 “是我,倚剑。” “什么事?” “有不速之客到访。” “哦,谁?” “章氛。” 双方对望了一眼,盼兮的嘴噘了起来。 章氛此时来访,的确不是时候,他是盼兮的意中人,而盼兮现在陪宁无缺喝酒,这情况的确尴尬。 “盼兮,怎么样?” “要他进来。”盼兮不假思索。 “方便么?” “你宁大侠觉得不方便?”盼兮反问。 “哈哈”一笑,宁无缺道:“倚剑,请他进来。” “扫兴!”盼兮嘀咕了一句。 宁无缺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盼兮是自己找上门的,现在两个人在一起喝酒,而她与章氛之间有感情上的纠葛,这样一来,章氛误会难免,变成自己夺人之所爱了,这黑锅可不能背。传出江湖会影响自己的形象。 “盼兮,这样妥当么?” “有什么不妥?” “如果章氛误会……” “你怕他?” 宁无缺无言以对。 厢房门推开,倚剑已领着章氛来到门口。 章氛一看房里的情形,脸色大变,眼里全是惊妒之色。倚剑并没告诉他盼兮在此,是以他心理上毫无准备。 “盼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哪里,跟谁要好,你无权过问。” 章氛的脸上泛了紫。 “章老弟,你来得巧,进来喝两杯。”宁无缺开口。 章氛收回盯在盼兮脸上的目光。 “谢谢,在下刚刚用过。” “找我有事?” “可否借一步说话?” “可以。”宁无缺起身。“盼兮,你坐一会。” “我等你,可别耽太久。”盼兮的声音很腻。 “盼妹。”章氛的称呼不变,脸色却变了,变为正常,这一份克制的功夫可真教人佩服。“我只对宁大侠说几句话,说完立刻就走,不会扫你的兴致。”很和平的一句话,但话中却带着刺。 “这样最好。”盼兮当然不是省油的灯。 宁无缺已出了门,与章氛走到院子中央。 “章老弟,什么事?” “孟家别业已经被烧成平地。” “什么?”宁无缺的确吃惊不小,他立即想到那间地下宝藏库,这一来,那满屋子的珍宝岂非尽付之一炬?“是有人故意纵火么?” “可能是,好端端是不会起火的。” “老弟的意思是……” “在下怕璧无瑕已葬身火窟,尸骨无存了。”章氛的声音激动而带着干涩。“叶韦康够狠!” “你断定是他?”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你搜查过火场没有?” “余烬未熄,还无法搜查。” “这……”宁无缺深深一想。“我会查明真相。” “告辞。”章氛抱了抱拳,不待宁无缺反应,转身便朝院门走去,看来他对盼兮在此宴乐的事是无法释怀的。 宁无缺没留他,径自回到厢房。 “他走了?”盼兮不经意地问。 “走了。” “我们还是喝酒吧。”她没问章氛来此何事。 “好!”宁无缺也乐得不说。 “宁大侠,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来找你么?”盼兮眨了眨眼,酒,使她变得娇艳欲滴,真正地秀色可餐。 宁无缺是人不是神,也不是有道高僧,而是真正的男人,面对这样的女人,尤其是在醉意中,他能完全无动于衷么?当然不,他的心湖已被勾起了涟漪,偏起脸,恣意地欣赏,竟忘了回答盼兮的问话。 “喂?你听到我说的没有?”发了娇嗔更迷人。 “哦,你说……不,你问为什么来找我,你来时不是说没事也可以找我么?何必一定要有事?” “可是我有事。” “什么事?” “听说武林中有个谁也惹不起的老怪物‘赤胆铁判’郎风,他以武林中的执法者自居,专管不平事,而你便是他的传人,对不对?”盼兮瞪大眼直望着宁无缺静待他的答复,神色之间显得十分认真。 宁无缺心头暗震。 “你怎么知道?” “这你别管,你这么回答表示你已经承认了对么?” “我不否认。” “那你到谷城来绝非闲荡,是有事要办,对不对?” 宁无缺真正地震惊了,看来盼兮的来意相当不简单,必有所为而非偶然。他随即想起在飞龙瀑后峰的山窟秘室里,她曾经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后来又突然改变主意。她的来路自始就没透露过,她的真面目也是今天才显示。偏偏她又知道自己的出身来路,这些情况显示这当中有极大的文章,可得小心不能坠入她的彀中。 “对!”宁无缺点头。 “能告诉我么?” “可以,不过,我得先知道你的来历。” 盼兮考虑了片刻,眸光闪动。 “宁大侠,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曾经说过,家父母是避世之人,不便提名道姓,而我们住的山洞虽然经过精心布置却没有取名,原因是不想传之武林。你当不会忘记你曾戏言那地方该命为‘盼兮洞天’。” “嗯,我记得。”宁无缺心中一动。 “那里就叫‘盼兮洞天’,家父母十分欣赏这名字已经勒石为名了,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 宁无缺很是感动,心里暗忖,盼兮是有心的么?可是她早先心许的是章氛,莫非又改变初衷了?当然,这可以解释,章氛对她不忠移情到璧无瑕身上…… “宁大侠,我不想强人所难,说不说在你。” “我说过可以,当然会说。我在找人。” “找谁?” “一个酷嗜珍宝古玩的有名人物。” “哦,能再透露一点么?” “天煞星。”宁无缺一字一顿地说。 “‘天煞星’?我听说过。”盼兮显然很振奋。“而且,我有他的线索。” 现在是宁无缺振奋了,真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费尽心力苦无头绪,想不到盼兮会有他的线索。 “什么线索,快说?” “这有条件!”盼兮神秘地笑笑。 “条件,你怎么也作兴这一套?好吧,你说,什么条件?”宁无缺近乎急迫的目光直盯在盼兮的粉靥上。 “其实。这也不算是条件,可以说是一个要求,” “说呀。” “我要你把我当永远的知己。” “可以。”宁无缺毫不考虑地便应承了,像这种江湖绝色,打着灯笼没处找,她居然主动提出来还有什么好考虑的,答应都来不及。转念一想,突然觉得不妥,交朋友彼此期许为知己自然是久远的,这是很平常的事。可是她是女人,男女之间作为知己,在自己的立场而言,她便成了自己的红粉知己,而且是永远的,这当中便有玄机了,自己一时大意,竟被她给套住了。 “你答应了?”盼兮又追问一句。 “唔!”古二公子点点头。“不过。” “还有不过?” “你对章氛如何交代?” “嗨,这需要交代么?我交朋友与他何干?他已经有了璧无瑕,女貌男才,心心相印,我犯不着横岔一枝。” “好,我答应永远和你做朋友,而且视你为知己。”宁无缺铨释了盼兮刚才的那句话,特别强调朋友二字,不着痕迹地为自己留了余地。 “现在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钱索。”盼兮抿了口酒。“‘天煞星’是个神秘人物,没人知道他的出身来路,但他有个最知己的朋友叫‘天眼客’,擅长于鉴识珠玉古玩,任何东西只要一经过他的眼,真伪价值立辨。他隐居在荆山下的一个小镇上,‘天煞星’跟他每年聚会一次,如果找到他便可以查出‘天煞星’的来踪去迹。” “‘天眼客’……是听说有这么个人,uu看书 w.uuanshu 已经多年没现身江湖,原来他已退出江湖,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家父说的,应该很正确。” “盼兮,谢啦,这对我太重要了,来,干一杯!” “干!” 两人干了杯。 “盼兮,既然我们已经是知已朋友,彼此之间就不应该有任何芥蒂存在,否则就不是知己了,对不对?” “对!你准备说什么?”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为什么要杀我?” “啊,这个……听传言宁无缺是位相当了不起的人物,把你形容得神乎其神,我不服气,想要试试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同时想见识一下你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是什么反应,所以就玩了个小小的游戏,事实上我并没有真的付诸行动,对不对?” 三百五十 我要活捉你! “我相信你的解释。” “对嘛,这才叫知己,你准备何时动身?” “得等锦书复原,三五天之内吧。对了,荆山那么大,山下的镇集也不少,没有个地名怎么找?” “让我想想。”盼兮蹙额沉思了一阵,眉头一舒道:“想起来了,那地方叫望山集,住户不多,除了集期半天看不到一个外地人,到了地头一打听就知道,我陪你去走一趟如何?” “我看不必了,如果你有空替我办件事。” “什么事?你说。” “查叶韦康的行踪。”他本来是要说查璧无瑕的下落,但一想不妥,她再怎么豪爽终究是女人,女人多半心胸狭窄,璧无瑕是她的情敌,说了等于是给她出难题,所以及时改口说成叶韦康,事实上能查出叶韦康的行踪便可追出璧无瑕的下落,本就是二而一的一件事,只是说法不同而已。 “好,我会尽力,这件事即使你不说我也要办,叶韦康这小子太可恶了,应该给他点报应。”盼兮义形于色。 望山集。 地如其名,抬头便见山,位置在山脚下,是进出山区的孔道,全集二三十户人家,除了一间客栈兼饮食店之外,其余都是山产杂货店,是山居人的补给站,也是山产的集散地,每逢月望便是集期,前后有五六天的热闹。 宁无缺和倚剑锦书已投入客栈,由于还没到集期,客栈里就只他三个客人,倒是饮食店还有生意,出山买日用什物的非光顾这间独一无二的饮食店不可,当然,跟集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热闹与清淡成强烈的对比。 现在是傍午时刻,宁无缺他们三个在店里喝酒。 食客一共五个,另两个是猎户打扮的年轻小伙。 三个店伙闲着聚在一桌打纸牌。掌柜的在柜台上打盹。 倚剑走了过去。 “掌柜的,我们少爷请你喝两盅。” “什么?”掌柜的睁开眼,打了个呵欠。 “我们少爷请你喝两盅。” “不。”掌柜的摇手。“店里规矩,不能陪客人喝酒,好意心领了。” “过去坐坐总可以吧?” “有事么?” “有件事请教。” “嗯。”掌柜的抓起汗巾擦擦手,步了过来。 “请坐!”宁无缺抬手。 掌柜的坐下。 “客官有什么指教?” “想向掌柜的打听个人。” “什么样的人?” “天眼客。” 这掌柜的半百过外,两鬓已现霜痕,人倒是满福泰的。 “天眼客?”掌柜的皱起了眉头。“这听起来像是江湖朋友的外号,今天头一次听到,有名姓么?” “没有,只知道这外号。” “这就难了。” “听说他就住在这集子上?” “这集子一共二十七户人家,都是做生意的,每一家的三代我都可以一个一个数得出来,根本就没有江湖人,客官的消息可能不正确。” “应该正确无讹才对。”宁无缺目光已带刺。 “对不起,小老儿帮不上这个忙。”掌柜的起身。 “好,我们不谈什么‘天眼客’,就说是这么个人吧,在这望山集附近,可住有什么深居简出,平素不和人打交道的人?”宁无缺换了个方式问。 “没有。”掌柜的摇了下头,转身走了。 三个人互望了一眼。 “少爷,这老家伙有问题。”倚剑低声说。 “怎么说?” “我用‘内元共振**’测试出他有一身功力,分明是江湖人,偏偏又回得那么干净,说不定……” “说不定他就是。”锦书接了后半句。 宁无缺抿嘴笑笑,以目示意两人别再提这问题。 凄清的月光,照着孟家别业火劫之后的废墟。 残垣掩蔽的暗角里幽灵般坐了个人,是盼兮。宁无缺临行托她查叶韦康的行踪,她倒是满认真的,她在这废墟里已经伏伺了五个晚上,任何可疑的影子都没出现过,但她仍耐心地守候,她希望能替宁无缺办好这件事。 月到中天,万籁俱寂。 盼兮在想,这里已成废墟,叶韦康不可能再来,自己在此地守株待兔,是否做法不对?心里才这么想,人影便出现了,是个鬼脸人,浮现在废墟中央,盼兮掠了出去,只那么一闪便到了鬼脸人身后。 “叶韦康,你终于现身了。”盼兮开口发话。 “你是盼兮?”鬼脸人没回身。 “你怎么知道?”盼兮大惊意外。 “我对你的了解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鬼脸人缓缓转过身来,熠熠的目光直照在盼兮的脸上。“盼兮,你现在不戴面具不鬼脸,是为了宁无缺的缘故么?” 盼兮再慧黠也不由心弦剧颤,自己以真面示人是从拜访宁无缺开始,以前从来没有过,对方对自己的一切真的如此了解么? “你是叶韦康?” “不错,我不想否认。” “你知道我在等你么?” “知道,你已经守候了五个晚上。” “你怎么知道的?”盼兮骇异至极。 “这并不稀奇,我有耳目。” “那你知道我为何找你?” “为了讨好宁无缺,甘愿为跑腿。” 这句话非常刺耳,也够讽刺,但盼兮并不在乎,因为叶韦康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而使她完全陷入震惊之中。 “你既然明白还敢现身?”这是她的反击,但显然地不够力量。 “你难道会杀我?”叶韦康冷冷地问。 “你可能说对了。”盼兮的信心抬头。 “你杀我有理由么?”叶韦康仍是不在乎的口吻。 “因为你太邪恶。” “邪恶?哈哈哈哈……”叶韦康大笑。“盼兮,我‘金剑’叶韦康竟然蒙你这么看得起,给戴上‘邪恶’这顶帽子,真是荣幸之至,不过,这有失公平,我在江湖道上既不邪也不恶,而江湖人免不了是非恩怨,你是站在宁无缺的一方说话,而我却是站在与章氛璧无瑕两个敌对的立场,我也可以说章氛太邪恶,对不对?” “叶韦康,你输了赖帐,诈死复活,绑架璧无瑕姐弟,这不算邪恶?你说章氛邪恶,说出事实来?” “他跟我以毒酒决斗之时做了手脚,毒是他下的,谁知道是真是假,我当然不想被愚弄。他欺骗了你的感情,见异思迁,爱上了璧无瑕,出卖了我这个朋友,难道这不算邪恶而是光明正大的行为?” 盼兮为之语塞,她不能也不愿为章氛辩护。 “盼兮姑娘,你应该不会帮助章氛对付我是么?” “我要对付你扯不上章氛。” “那是为了宁无缺。”叶韦康把音量提高。 “为我自己。”盼兮冷森森地说。 “我们之间无仇无怨,为什么?” “我看你不顺眼,就这样。” “盼兮姑娘,你是我生平仅见最美、最有个性的女子,足以使自命英雄的大男人失色、佩服之至,只可惜我们不能成为朋友,的确遗憾,我有个由衷的希望,不要成为敌人。” 话锋顿了顿。“你也想找到璧无瑕对么?” “对,你最好把她交还给章氛。” “这点恕我已经无能为力。” “什么意思?” “她失踪了。” “什么,璧无瑕已经不在你手上?” “对,她被人救走了,下落不明,我正在找她。” “叶韦康,少跟我来这一套,老实告诉你,我要把你交给宁无缺,他要怎么接待你是他的事。” “哈哈哈哈,你办得到么?” “不妨试试看。” 最后一个“看”字出口,盼兮手已抓出,太快,快得使人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叶韦康急闪,动作也相当快,但就差了那么一丝丝。“嗤”地一声,左衣袖被齐肩撕落,人到了一丈之外,如果他在闪避时不是因为姿势的关系而使肩头自然稍低的话,这一抓便够瞧了,可能是连皮带肉而不只是撕落衣袖。 少了一只袖子,人的形象便显得很怪。 “嗤,”盼兮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并没什么可笑。” “叶韦康,我要活捉你,相信么?” “你办不到。” “那就再试试。”身影一晃便到了叶韦康身前,十指变爪,缓缓抓出,手法诡异至极,虽然慢,却使人有避无可避,拒无可拒之感,招式中似藏有无数变化,躲不开又攻不进去,的确玄厉无比。uu看书.uuknsh 但,怪事发生了,更令人骇异的是,叶韦康竟然纹风不动,从容地举起右掌,一旋一转,就把盼兮的手爪完全封拒于门外。 盼兮急急变势,双手疾缩又伸,爪法更加诡辣,仿佛有十双以上的手同时抓向不同部位?其中有些是完全不可能的角度,而且相当扎实,绝不是巧妙花招眩人眼目,居然还带着风声。 叶韦康仍是单掌连摇急转,看似乱无章法,但却把攻势化解了,就像是练武喂招,完全熟悉路数。 盼兮弹退八尺,惊异莫名,叶韦康竟然熟悉她的独门手法,丝丝入扣地予以化解,这太不可思议了。 “盼兮姑娘,我说过不希望彼此成为敌人。”叶韦康的声音已有改变,没先前的怪诞刺耳。“我跟章氛与璧无瑕之间的恩怨全属男女私事,也希望第三者不要插手,在姑娘的立场而言,似乎没有干预的理由对不对?” “有理由。”盼兮以断然的口吻说。 “噢,什么理由?”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便是理由。其实,江湖中无论做什么事并不一定需要理由,可以用没有理由的理由,也可以随便说出一千个理由,总而言之一句话,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最佳的理由。 三百五十一 诈尸! 盼兮这几句话确实代表了江湖人率性而为的处事态度。当然,事实上由于江湖事的复杂,很难说出理由,有时是不能说出理由。 “那姑娘现在的目的是什么?” “把你交给宁无缺。” “宁无缺找我是为了璧无瑕,而璧无瑕现在已经失踪,这理由便自然消失了,姑娘还要坚持么?” “对。如何处置是宁无缺的事。” “嘿!事逼处此,有句话我本不想说现在非说不可了,不管姑娘听了之后相不相信,我还是要说。” “你就说说看。” “璧无瑕原本是在我控制之下,而且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也就是说有了夫妻之实,我并非有意轻薄,而是想证实她与门士英之间是否发生过亲密关系,结果证实他们还是清白的。” “他们是清白的?”盼兮的声音微见颤抖。 “不错。” “而你玷辱了璧无瑕?” “那是不得已,坦白说,我本来就爱她。” “后来呢?” “在孟家别业的地下室,突然有人闯入,我回避,璧无瑕便失了踪,依我的判断,宁无缺是唯一熟悉地下室机关密道之人,所以……” “所以你判断璧无瑕是被宁无缺带走?” “我只是如此判断。” 盼兮默然,一时芳心大乱。 “盼兮姑娘,你可以慢慢查证,在我的过节未了断之前我不会离开此地,我们随时会再见,我并不在乎谁,所以也不会逃避,后会有期!”说完,电闪而逝。 盼兮没加以拦阻,因为她正处于心情纷乱之中。 望山集客栈。 夜已深沉,月光寒如水,整个集子浸在绝对的凄冷里,没有任何声息,连一丝丝的微风都没有,一切都在沉睡中。突然,一条人影从客栈的屋顶冒起,划破了静止的画面,投向后山边的一个小山岗。紧接着,又是一条身影投射向同一方向,先后像两缕淡烟,迅快地溶解在月光中,境地又归于死寂,似乎什么情况也没发生过。 山岗上半土半岩,疏疏的占松衬映着西斜的月,景物如诗如画,一条人影兀立在松下,使画面更完美。 这种地方,是谁有此雅兴? 如果近看便了然了,这画面中人正是客店的掌柜,他站立的地方正对着一座积苔的老坟。这也怪,深更半夜他来凭吊墓中人么?坟里躺着的又是谁? “老友,看来我得另觅枝栖了,不过,有生之年我会常来看你。”掌柜的对着坟墓喃喃祝祷。“老友,这些年我伴你度过无数个花辰月夕,虽然幽冥异路,但我们心灵相通,请恕我不得不抛下你,以免你泉下不得安宁。” 蓦然,一个声音道:“搬家大可不必,在一个地方定了根何苦再折腾。”人随声现,是宁无缺。 掌柜的霍地回身,目露寒光。 “是你?” “不错,房客宁无缺。” “你什么意思?” “想来阁下就是‘天眼客’了,其实又何必藏头露尾,彼此坦诚相见不好么?放心,我不会泄你的底。”宁无缺在距对方八尺之处停住。“我现在先声明,此来探访阁下,不是寻仇,也不是了怨,只是向阁下打听一个人,这人是阁下的好朋友,希望阁下能坦诚相告,就这样,没有任何别的意图。” “天眼客”默然了许久。 “你想打听谁?” “天煞星。” “天眼客”脸上的肌肉抽动了数下。 “找他则甚?” “实在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查证一桩公案。”宁无缺尽量把声音放缓,表示并非什么大不了的过节。 “什么公案?”天眼客不舍地追向。 宁无缺成竹在胸,答话毫不迟滞。 “他既然是阁下生平挚友,当然明白他在江湖上的作为,他夺了人之所好,想把那东西讨回,交出来就没事。” “他偷了你宁大侠什么东西?” “这要见到他本人才能说。” “那就不必说了,说了也是多余。” “此话怎讲?” “你看。”天眼客手指眼前的坟墓。 宁无缺似有所觉,上前数步,目光扫向墓碑,顿时凉了半截,墓碑上刻的是“故亡友天煞星之墓”八个字,后面立碑人是“天眼客”。想不到“天煞星”竟然已不在人世,自己此番的任务落空了,师父对成王爷保证半年之内寻回“碧玉蟾蜍”的诺言也成了泡影,现在该怎么办?盛放“碧玉蟾蜍”的空盒子在孟家别业的地下藏宝室中找到,东西落入何人之手?“狼心太保”孟飞一家被灭门,别业也已付之一炬,而“天煞星”也死了,叶韦康又以别业地下室为巢穴,这三方面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巧合而牵连么? 他呆住了,心头一片凌乱。 “宁大侠,‘天煞星’辞世已经五年。”“天眼客”又说。 “你看这墓上的青苔痕迹就可以知道这不是虚语。” “不可能!”宁无缺目露寒光。 “为什么?” “两年前他还作案。” “宁大侠,死人是不会作案的。除非有人冒充。” 宁无缺在想,倚剑的师父“千面客”段小川临死指出杀人盗宝的是“天煞星”,这绝对错不了。他没理由临死还向门徒撒谎,难道真的有人冒充?还有,“天煞星”一生巧取豪夺的珍宝不在少数,落在何方?如果说孟家别业地下室便是他藏宝之处。那他与孟飞是什么关系?是谁放火烧了别业? “天眼客”既是他的挚友,应该知情。 心念及此,宁无缺精神一振。 “我相信他是死了。” “他本来就死了。” “如此,我有几个问题请阁下答复。” “什么问题?”天眼客目光连连闪动。 “‘天煞星’是怎么死的?”宁无缺的态度保持平静。 “他来到这里时倒地气绝,半句话也没留,事后老夫检视他的遗体,”目光黯了黯,脸上现出悲容。“发现他不但中了毒,还加上严重内伤,凶手至今未明,老夫查探了三年毫无结果。” 这番话是真是假无从判断。 “他跟‘狼心太保’孟飞是什么关系?” “道上的朋友。”“天眼客”幽幽地说。 宁无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盛放“碧玉蟾蜍”的锦盒弃置在藏宝室中,而藏宝室是孟飞的产业,所见的珍宝价值难以估算,会不会是“天煞星”积攒的珍宝全寄放在孟飞处,孟飞想侵吞或是双方因了某事而反目成仇,于是“天煞星”血洗孟家,后来有由与孟飞有特殊关系的人出面为孟飞报血仇,于是杀了“天煞星”……这情况极有可能,可是…… “孟家遭了灭门之祸阁下应该知道?” “知道,‘天煞星’曾经向老夫说过。” “谁是凶手?” “不知道,能造这血劫的当然不是等闲之辈。” “阁下真的不知道?” “宁大侠,你在问口供?” “不,是求证。” “老夫再说一次,不知道。”“天眼客”似已上了火。 “有个年轻好手‘金剑’叶韦康阁下认识么?” “不认识。”天眼客不假思索地回答。 “孟家别业已经被一场怪火夷为废墟,阁下知道么?”宁无缺的目光变成了两缕银线,似要穿透人的内心。“有这等事?” “天眼客”表示相当震惊。“老夫久已不与闻江湖事,无从知道起,宁大侠不说可能永远不知道。” “‘天煞星’生前曾将宝物存放在孟家?” “这点老夫不清楚,老夫与他虽是交相莫逆,但仅守道义二字,从来不过问他的个人**。” 宁无缺笑了笑,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居然会笑,的确相当古怪,照理,“天眼客”所说的跟没说没什么差别,而且不尽可信,他应该生气才对,便他却笑了,为什么?这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绝无法索解。 “啊!”一声怪叫突然传来。 宁无缺心头一震。 “天眼客”也是十分惊愕的样子。 宁无缺撇下“天眼客”,朝发声之处奔了过去,他心里有他的打算,他并不完全相信“天眼客”的说词,但又不想用激烈手段,谨慎细密稳妥不贻人口实,是师父耳提面命的行事准则,他必须遵守。 奔出五六丈,一条人影迎面掠来,停住,是倚剑。 “少爷。” “刚才是你出的声?” “是的。” “发生了什么事?” “鬼脸人在此现身,u看书 .ukanhu 我拦不住他。” “哦?”宁无缺本能地运转目光四下一阵扫瞄,鬼脸人在此现身绝非偶然,这里只是个山镇小集,没理由招引江湖人,那就铁定与自己有关了。对方一直避免跟自己正面冲突,这当中大有蹊跷,照情况判断,出现了两个鬼脸人,其中一个是叶韦康,如果眼前露面的是叶韦康,那璧无瑕可能就在此地。“是叶韦康么?” “这……无法确定。” “他对你攻击?” “没有,身法奇快,见人就溜,我追不上只好叫。” “锦书呢?” “她照少爷的嘱咐继续她的任务。” “很好,你也去,回头客栈见。” “是。”倚剑掉头奔离。 宁无缺回头望去,岗上已不见“天眼客”的影子,这是意料中事,他并不在意,目前最迫切最困惑的问题是鬼脸人之谜——也可以说是叶韦康之谜——他本人竭力否认是叶韦康,而所有跟他有接触的又一致认定他是叶韦康。另外便是“碧玉蟾蜍”之谜,牵涉到了“天煞星”和“狼心太保”孟飞,而两人都已不在人世。 三百五十二 做个饱死鬼! 他折回小山岗,面对“天煞星”的墓碑,他想——叶韦康乍死复活,留下的是空冢。“天煞星”是否也是同一故事? 孟家惨遭灭门只是传言,谁见到孟飞的尸体和坟墓? 突然,他脑海里灵光乍闪,孟家的宝藏室是在地下,火只能摧毁地面上的建筑,地下室不会被波及,仅是被埋,如果予以挖掘,便可能了解进一步的真相,也可以究明对方纵火的目的是想湮灭证据或是别有所图。 “少爷!”锦书翩然而至。 “锦书,有事么?” “我看到‘天眼客’和鬼脸人交淡,我不敢太逼近,怕被发觉,听不清楚他们谈些什么,但却看得很清楚。” “哦,这么说,鬼脸人跟‘天眼客’是同路人?” “应该是。” “之后呢?” “他们分手了,倚剑已经盯上‘天眼客’。对了,我好像听到他们谈话时两次提到叶韦康的名字。” “噢。”宁无缺心中一动,抬手道:“你别说话,让我冷静地想想。”他仰首望天,又低头,来回踱步,然后又望天,似乎想得出了神,足足一刻钟光景,突然向空中一挥拳道:“我想到了,准没错。” “少爷想到什么?”锦书闪动着晶亮的眼。 “有两个鬼脸人,一个是叶韦康,另一个是最先我们发现在飞龙瀑下想毁叶韦康的墓而被倚剑惊走的鬼脸人,两个人的体型和声音有差别,比较壮硕声音最刺耳的是先前的鬼脸人,叶韦康是略瘦而声音较和缓的那一个,也就是伤你之人,现在此地的是先一个,叶韦康仍在谷城,至于双方之间有否关联必须进一步查证,璧无瑕落在叶韦康手中已无疑意,我们明天回谷城。” “那此地呢?” “此地不必管,双方真正活动地点是在谷城。” “可是鬼脸人已经来到了荆山。” “是跟踪我们的,我们离开他就会走。” “我怀疑‘天煞星’是不是真的死了。” “我们需要时间来观察求证,不宜操之过急,不然便会打草惊蛇,‘天眼客’已经知道我的来路,我们不动,等他们动才是上策。” 锦书点头。 回到客栈,已经是夜尽的时分。 “奇怪,怎不见倚剑的影子?”锦书关心地说。 “定是盯牢了猎物脱不开身,去睡吧。” 日上三竿,宁无缺与锦书先后起床。 倚剑的床仍然是空的,他没回来。 宁无缺与锦书到店堂用早餐,其实已将接近午时,早午并一餐,点了菜也叫了酒,目的是等倚剑回来。 “天眼客”仍然坐柜台,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午正,又过午,先后来了几批客人已离去,只剩下宁无缺和锦书在穷泡,仍不见倚剑回转,这显示情况已不寻常了,焦灼之情与时俱增,尤其是锦书,已经沉不住气,几次想开口都被宁无缺以眼色止住。又过了一刻,宁无缺行所无事地道:“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们到外面去走走,看看山景也不错。” 锦书已是坐立不安,听宁大侠这么一说,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她知道所谓出去走走是要查倚剑的行踪。 倚剑不回来,当然也就无法离开望山集。 两人离开客栈,走出集子,眼前便是入山孔道。 “少爷,看!”锦书手指路边一块光鞑鞑的倚马石。 宁无缺抬眼望去,只见石头上用木炭画了一些凌乱的码子,这是山里人做山产买卖时习用的算帐方式,石头地面随处不见,谁也不会去注意,但有心人用来作暗号密码情形可就不一样了。 “那是什么?” “是我跟倚剑约定的传话方式。” “哦。”宁无缺大感兴趣。“暗号怎么说?” “他跟踪人入山。” 宁无缺面色一肃,倚剑跟踪人入山,跟踪的对象是谁?“天眼客”人在客栈里,难道是盯上了鬼脸人? “跟踪什么人?” “这……暗号无法表示那么多。” “这样好了,你留在山外,我进山,以免错过对不上头,现在你告诉我,指示方向的暗号如何辨认。” “一般的暗号少爷知道,这码子暗号注意其中。‘五’字的开口方向便是前进方向,而‘九’是代表人,‘四’字叉叉表示已到地头,‘三’横写表示遇险,这几个字用时笔画粗重,一看就知道,少爷请看石头上的。” 宁无缺再看,果然“五”字开口歪向入山方向,“九”字搁在开口处,笔画较其他的字粗,点点头道:“我懂了,你两个点子还真不少。” 锦书笑笑。 宁无缺朝山口奔去,一路之上,他特别留意当眼的树石怕忽略了暗号,要是没暗号指引,偌大的山区找一个人不啻大海捞针。山行约莫十里,忽然发现一株大树身上用刀刻了一个大大的“五”字码子,开口向左,是条仅有路影的一条小山径,看情形这条小径平时极少人行,但他已感到十分振奋,因为有了目标了。 他立即岔上小径。 水声淙淙,虫鸣唧唧,小径埋在遮天蔽日的林木里,像一条幽深狭隘的隧道,置身其中,人变成了一只小爬虫。 天光乍现,眼前是个巨峰围环的小盆地,一条山溪贯穿其中,溪畔有椽木屋,屋边点缀着菜畦花果,是户深山人家。 宁无缺遥遥止步,心想,这应该就是地头,倚剑所跟踪的人就住在这里么?到底是何许人物,倚剑人呢? 再看近旁,没发现任何记号。 静候片刻,木屋方面毫无动静,也不见倚剑的影子。对于倚剑,宁无缺并不担心,他相信倚剑的能耐,只是觉得奇怪,何以不见下文?又呆了一阵,他终于忍不住举步朝木屋走去,直走到门前,还是没见有什么反应。 他停住。 木屋门是半掩的,突然,他发现门扣上夹了张字条,不由心中一动,上前取下,只见上面写的是“欢迎宁大侠大驾光临,屋里有酒食,务必赏光,恕不能相倍,主人留。”他有些啼笑皆非,自己的行踪早已在对方掌握之中,不过对方似并无敌意,而且够风趣,居然备了酒食招待,主人的盛情不可却,“哈哈!”一笑,推门而入。 堂屋里八仙桌上果然摆了酒菜,杯筷是两副。 “却之不恭了。”他高声说。事实上他是有些饿了,立刻坐了下去,菜还不错,是野味腌腊,獐、麂、兔、鹿外加山鸡和两碟青菜,酒是一大壶,酒杯也是大号的,跟茶杯差不多,顿时食指大动,斟了酒便吃喝起来。 三杯下肚,突然觉得不对,两副杯筷,另一副是预备给谁的?字条上分明写着不能相陪,怎么回事? 他离座,见上下房门也是虚掩,好奇地推开右手房门,是卧室,还吊挂着女人衣物,而且是年轻女人的衣物,这可就透着邪门了。想了想,又转身推开左首房门,目光扫处,不由惊叫出声。 倚剑平躺在床上,似乎睡得很熟。 情况已显示不寻常,他急急趋近床边。 “倚剑!”他叫了一声,没反应,伸手一推,人没动,伸手探索,是被制了穴道,忙伸指疾点。 “唔唔”了一声,倚剑翻身起来。 “倚剑,怎么回事?” “少爷,”倚剑下了床站直。“真他……”妈的两字吞了回去,尴尬地笑笑才接下去道:“我栽得很冤,栽在女人手里。” “女人?什么样的女人?” “璧无瑕!” “你说谁?”宁无缺以为自己听错了。 “璧无瑕!”倚剑又说了一遍。 宁无缺傻了眼,半晌才开口。 “把话说清楚些?” “嗨!”倚剑喘了口大气。“我在山外发现了鬼脸人的踪迹,便一路跟了来,沿路做了暗号,我知道锦书一定会发现。追到小路中途,鬼脸人突然消失不见,我顺路来到这小屋,璧无瑕竟然站在门口相迎。” “哦?”宁无缺困惑之极。 “进了屋子,她出其不意奉送了我一指头。” “你会躲不过?”宁无缺皱眉。 “心里毫无防备呀!” “以后呢?” “以后就不知道了。” “错不了的。”倚剑肯定地回答。 宁无缺困惑到了极点,定定神,做了冷静的分析,璧无瑕既在山中现身,那倚剑原先所见的鬼脸人必是叶韦康无疑,而对倚剑出手的是璧无瑕,这意味着叶韦康已经征服了璧无瑕,既是如此,uu看书 .uukanshu自己已经没有再管这档闲事的必要。倚剑只是穴道受制,毫发无损,显示双方没有敌意,而留字置酒款待也就不见其怪了。 “倚剑,我们出去喝酒。” “喝酒?”倚剑大诧。“哪来酒喝?” “主人盛意为我们预备的。”宁无缺笑着说。 “主人……谁?” “是璧无瑕吧,说是叶韦康也可以。” “这……” “走!”宁无缺转身出房。 倚剑跟着出来,两眼顿时发亮。 “哈,真的有这回事,太妙了,五脏庙正唱空城计,少爷,还很丰盛的嘛。嘿,两份杯筷,分明我倚剑也是被请之列,璧无瑕这一手我很欣赏。” “少得意忘形,后半出戏是什么还不知道,坐吧。” 倚剑坐下。 “少爷,宴无好宴,酒无好酒,会不会……” “酒菜没有毒,我已经先尝了,你刚刚不是夸赞酒菜丰盛么?就算有问题,也等吃饱喝足再说。” “对,酒菜桌上死,做鬼也饱足。” 三百五十三 朝秦暮楚! “你这是什么歪话?” “胡诌,胡诌,少爷见笑。”倚剑嬉皮涎脸。 两人开怀畅饮。 “少爷,‘天眼客’如何?” “还好端端做他的掌柜。” “这码事我老是觉得怪怪的,怎样怪又说不上来。” “喝酒不谈烦心事,喝完我们就出山。” 倚剑不再开口,他与宁无缺和锦书三个人是心意相通的,一听就意识到宁无缺的用意,此地不宜谈此事。 “少爷,有人朝这边来了!”倚剑头望着外面。 “噢!什么样的人?”宁无缺的视线被门框挡住。 “好像是……嘻!”倚剑站起身来。 “到底是什么人?” “是锦书。” “这……”宁无缺大感意外。“奇怪,我要她留在山外,怎么进山来了?看清楚,是不是锦书。” “是她没错,她停住了,在估量这间屋子。” “出去招呼她进来。” 倚剑立即出门,没多久,两人并肩进入堂屋。 “少爷!” “你怎么来了?” “我是尾随‘天眼客’入山的。” “噢。‘天眼客’也进了山,他人呢?” “在外面大路边林子里跟人会合,我怕被发现所以离得很远,他们交谈了一阵之后消失在林子里没了影儿。” “他跟什么人会合?” “我简直不敢相信,少爷也绝想不到,是璧无瑕。” “璧无瑕?”宁无缺惊叫。他真的是不敢相信而且也想不到,这太出人意外了。 璧无瑕与鬼脸人一同在山中出现已令人震惊,她竟然跟“天眼客”扯上关系,而“天眼客”是“天煞星”生前至友,“天煞星”是盗取成王府“碧玉蟾蜍”的主嫌,盛放着“碧玉蟾蜍”的盒子在孟家别业中的藏宝室发现,而“天煞星”偏偏又与“狼心太保”孟飞有来往。原来事件的开端是叶韦康决斗失败而以鬼蜮手段展开对章氛与璧无瑕报复,现在却演变成这么复杂的局面,这是始料所未及的。 他们相互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本来就存在的关系还是有心人故意加以串联? “少爷,我忽然发现一个疑点。”锦书眸光连闪。 “什么疑点?” “如果鬼脸人确是叶韦康,他报复的第一对象应该是章氛,可是他跟章氛却一直保持平静,为什么?” “嗯!这点是可疑。”宁无缺皱起眉头。“如果依情理解释,叶韦康老谋深算,还没到跟章氛直接摊牌的时候,先以璧无瑕做对象,制造一举而扑杀章氛的机会,因为他不能失败,必须一击奏功,可是……” “少爷还想到什么?” “情况太复杂了,我们必须一环一环地解。” “对了,少爷。”倚剑接了话。“还有个‘芳苑夫人’,她曾经掩护鬼脸人脱身,她应该也是环结之一。” “唔。”宁无缺深深点头,要不是倚剑提醒,他还忽略了这神秘而可怕的女人,她的确应该是重要的一环。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我刚说过,一环一环地解,这事件表面错综复杂,要是理出了头绪,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也许事实并不真如想象中的复杂,有许多事是巧合造成的,我们得争取主动。锦书,你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我们就开始行动。” “好!”锦书就座。 倚剑急忙到后面厨房抓了副碗筷出来。 “锦书,要喝点酒么?” “免了。”她柔情地笑笑。 倚剑心头一阵甜。 日薄西山,瞑气四合。 宁无缺三个人聚在“天煞星”坟前,倚剑和锦书手里执着锄头锹铲。 “少爷,真的要挖坟?”锦书大声问。 “难道还有假的?”宁无缺也大声回答。“叶韦康他们是一伙,叶韦康能玩的把戏,‘天煞星’不可以玩?我根本不相信‘天眼客’说的鬼话,挖开来一看就知道。” “少爷,如果对方掉了包,死人骨头怎么认?” “我当然有办法辨认。” “怎么个辨认法?”倚剑插了口。 “天机不可泄漏,开始挖吧。”宁无缺挥挥手。 倚剑和锦书上前站好位置,举起锄锹作势就要挖。 “住手!”清叱声中,一个青衣少女现身。 倚剑和锦书互望一眼,收起锄向后退开。 青衣少女姗姗步近,赫然是璧无瑕。 宁无缺大感意外,为什么会是璧无瑕出面阻止? “无瑕姑娘,谢谢你在山中小屋留下的酒菜。” “谁是无瑕姑娘?璧无瑕早死了!”脸色一片凄冷,完全失去了从前的丰姿,当然,她的美是改变不了的。 “你不是?”宁无缺莞尔。 “不是!”声音冷得像严冬的寒风。 “哦,那是我认错人了,你是谁?” “无魂女!” “好,好,这名号太好了!”宁无缺故意装佯。 “你们准备掘墓?” “不错。” “翻尸动骨不怕有失人道?” “哈哈,为了大道,人道就可以不必谈,‘天煞星’一生作恶多端,为了一个‘贪’字,明抢暗偷,杀人无数,对他不必谈什么人道,倒是天道必须维护,如果他是诈死以掩人耳目,就该接受天道的制裁。” “宁大侠,你没听说过死者为大?” “有,但不包括‘天煞星’,因为我判断他根本没死,挖坟只是证实一下我的判断而已,否则便没天理了。”宁无缺的态度很狂,说的是歪理。 “不可以!”璧无瑕的声调居然很严厉。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土里埋的确实是‘天煞星’。” “谁说的?” “天眼客!” 宁无缺倒是愣了愣。 “‘天眼客’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师父。” 宁无缺又一次感到意外,怎么也想不到璧无瑕会是“天眼客”的传人。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对“天煞星”的一切定然知道得不少,也许“碧玉蟾蜍”的公案便可着落在她的身上,这倒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鬼脸人呢?”宁无缺乘机追问。 “他是我救命恩人。” 宁无缺再次震惊。 “什么,叶韦康是你的救命恩人?” 璧无瑕的眼里杀光一现而隐。 “这鬼脸不是那鬼脸,他并非叶韦康。”这句话证明了宁无缺早先的判断,有两个鬼脸人。 “那他是谁?”宁无缺追问。 “我不会告诉你。”璧无瑕毫不踌躇地回答。 “如果我说……”宁无缺话出口一半忽觉不妥立即住了口,下半句本来是想说“他便是天煞星”,但警觉到不能打草惊蛇使对方有所防范,所以紧急刹住,可以预料得到她会否认,追问是最笨的方法。 “我说什么?”璧无瑕追问。 “我说……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那你注定失望。”璧无瑕的口气是断然的。 现在宁无缺的心情开朗了不少,原本以为错综复杂的情况现在已经纾解了一半,更宝贵的是得到了璧无瑕这条线索,只要用些技巧,耐心发掘,定可完成师命,找回“碧玉蟾蜍”。至于璧无瑕故意改名号只是个小笑话。 “无魂女,我会收魂,你失了魂需要我为你招回么?”他故意改变话题,不追问“天煞星”和鬼脸人的事。 璧无瑕眸子里泛出极为古怪的神色,但很短暂。 “不必,魂魄离身,化为虚无,无人能招回。” “嘿!我宁无缺就有这个本事。” “你的本事留着吧!”转身,姗姗离去。 “少爷,怎不截……”锦书开口。 宁无缺摇摇手。 锦书住口,待璧无瑕身影消失。 “少爷,这是条线索,为什么不留下她?” “想抓蛇就不能打草,要钓大鱼就得放长线,用激烈手段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用。” 这时,晚霞已完全消褪,由月光取代。 一声娇叱由岗后传来:“站住!” 宁无缺心中一动,比了个手势,循声掠去。 倚剑和锦书在宁无缺的手势示意下左右分向下岗。 岗后,明月照寒松。 疏疏的松林中,两条人影对峙,是两个女子。 “璧无瑕,我终于找到你。” “盼兮,你我应该已是井水不犯河水,找我干什么?” “算帐!” “算什么帐?” “嘿嘿!”盼兮冷笑了声才以不屑的口吻道:“你是武林一枝花,不知迷乱了多少蜂蝶,我们同是女人,我为你感到可耻。你既然深爱章氛,uu看书 ww.uukanshu 为什么又把身体献给叶韦康,你以为凭美色就可以……” “住口!”璧无瑕的脸孔起了抽扭。 “怎么,你还知道害臊?” 璧无瑕似要发作,但又竭力忍了下来。 “盼兮,随你怎么说,我不想跟你计较,当初你上门对我下警告,不许与章氛来往,现在我把他还给你。” “嗤!璧无瑕,你别臭美了,告诉你,我不要。”我不要三个字是一字一顿说的。“我找你算的帐与章氛无关,那种人值不得我付出感情,我所指的是宁无缺,你既然跟叶韦康上了床,为什么还要勾引宁无缺?” “你放屁!” “哼,你不是刚刚跟他见面么?” “我不必向你解释。” “我根本不想听你解释,你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你很要脸,朝秦暮楚,见一个爱一个。”披披嘴厉声又道:“盼兮!”璧无瑕眸子里迸出杀光。“你口上无德,不怕我杀了你?” “哈哈!杀了我,你配么?我正想杀你。” “试试看。”璧无瑕沉稳如山,毫不示怯。 三百五十四 残桓断壁! 只见凌空里,玉掌一翻,盼兮出了手。 璧无瑕举掌迎上。 惊心动魄的画面叠了出来,四掌翻飞,两条窈窕的身影如彩蝶乱舞,掌浪指风撕裂了夜空,双方使的都是奇招绝式,掌指互用,指的全是对方的要害大穴,是真正的生死之搏,由于旗鼓相当,是以战况激烈无比。 盼兮有些吃惊,因为璧无瑕的功力超乎她的想象。 “嘿!”一声沉喝,盼兮的招式突变,原本拍向左胸的一掌在招式已老之际,竟然神奇地扭转,掌化为指,戳向左胁,而点向右胁的一指却疾变为爪,抓向右肩。这还不奇,戳向左胁的指一反腕向上,化掌切向左臂,同时,腿已踢出,踹向下腹,双招五式在同一时间变幻,这等身手不但罕见,而且厉辣到了极点。 璧无瑕缩臂向下斜切,不但避过了切向左臂的一掌,同时也劈砍踹向小腹的腿脚,右肩-沉,扣向手爪。 盼兮收势电退。 “璧无瑕,想不到你还真有两手。” “你也不差。” 盼兮伸手腰间一摸,再扬起,手中多了一柄赤红的匕首,匕身泛着血光,光看就使人感到胆寒。 璧无瑕垂手卓立。 盼兮一振腕,一道红光闪射向近身的一株小松树,红光一闪即逝,“沙啦”一声,小松树缓缓倒下,树身已被切断。 “璧无瑕,腰斩或头断都是很难看的哦?” “小血龙。”璧无瑕冷漠地说。 “你怎么知道它叫小血龙?”盼兮大惊意外。 “当然知道。”这当然二字不是理由但却很唬人。 “什么叫当然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 “两丈之内可以取人性命你也知道。” “当然!”又是一个当然。 “你不怕?” “哼,有什么好怕的,人不是松树摆着任你切割,如果你还想保全这柄上古奇兵,趁早收起来。” “你……”盼兮向后退一步。 “盼兮,天下的事物都有克制,俗语说的一事一制,一物一克,尤其是这种伤人的利器,当初铸造他的人为了怕上干天和,所以同时也预备了克制之道,因为霸道之物,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这道理与霸道的武功相同。” 盼兮沉默了半晌。 “难道你真的就有……” “也许。” “不可能,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 “你愿意冒这险么?” 盼兮又默然。 璧无瑕闪身飞逝。 盼兮垂下了手,呆立一旁。 宁无缺早已来到,但他稳住,没有现身,眼前所发生的情况令他震撼不已。“小血龙”他听师父说过,是武林传说中的一种利器,简直可以说无人能挡,盼兮怎么会持有?她找上璧无瑕指她勾引自己这话从何说起?璧无瑕真的有克制“小血龙”之物?在记忆中璧无瑕并没有这么高的武功,短短时间不见,她竟然判若两人,为什么? 而更令他吃惊的是璧无瑕竟然表示放弃章氛,对盼兮的辱骂她没有辩驳,她真的已**于叶韦康? 刚才在“天煞星”墓前她自称“无魂女”,而且证实除叶韦康之外还有一个鬼脸人,而那鬼脸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又阻止自己掘墓,这当中有什么文章? 原本认为已经纾解的问题现在又转趋复杂。 无论敌友,每一个对象都是一个谜,盼兮、璧无瑕、“天眼客”、鬼脸人、还有芳苑夫人,无一不是谜,而且是难以索解的谜。 宁无缺决定不现身见盼兮的面,太直接便会增加破解谜题的困难,隐约中,这些对象之间似乎都有所关联,必须设法找出其关键所在。现在连章氛也成了问题人物。本来这档纠缠的闲事可以放手不管,偏偏又牵扯到自己的切身问题——“碧玉蟾蜍”,这就不能不管了。 跺跺脚,盼兮疾闪而逝,像飘风,像魅影。 宁无缺在暗中为之赞叹不已,身法练到了如此地步,在江湖上已可列入拔尖高手之林,何况还是个少女。 突然,他想到刚刚盼兮对璧无瑕说过的话,她已放弃章氛,而却责问璧无瑕勾引自己,甚且不惜搏命,女人有这种表现时她的心意已不言而喻,加之她说过要跟自己做永远的知己,事实很明显,她爱上了自己。 心念及此,他自顾自地笑了笑。 当然,以盼兮的条件而言,已属可遇而不可求的对象,放眼江湖还真找不出几个。 月亮已升高,映着松树的枝柯,衬托出一幅天然的图画,置身在这种境地里,心灵仿佛已经净化。 “少爷!”倚剑闪现。 “什么事?” “快跟我去看。” “看什么?” “你一看就明白。快,迟就来不及了。” 宁无缺点点头不再追问。 两人追星逐月地一阵疾掠,眼前是一道山涧,半埋在林木中,水声潺潺清晰可闻。 倚剑止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宁无缺刹住身形。 倚剑朝前面指了指。 宁无缺举目望去,林木透空的涧边赫然有一双人影,仔细一看,不由大惊意外,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事。 涧边的两个人赫然是鬼脸人和盼兮。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鬼脸人和盼兮怎么会在一道?宁无缺的头一阵发胀,整个的情况陷入了五里雾中,这一帮谜样的人物包括死去的似乎已纠结在一起,彼此之间全都有关联,那表面所显示的一切完全都是假相了?真相是什么呢?照眼前的种种迹象分析,这鬼脸人是操纵者,他应该就是问题的核心。 鬼脸人与盼兮在低声交谈,距离远加上水声,什么也听不到。倚剑悄声道:“少爷,这情况如何处置?” “静以观变。”宁无缺坚守既定的原则。 “我迫近些听听对方谈什么。” “不必。”宁无缺阻止。 “为什么?” “这鬼脸人不是等闲人物,我们一动很容易被发觉,而目前我们只要掌握璧无瑕和盼兮这两条线索定可解开谜底,急功躁进只会误事。” “少爷,我真的被搅糊涂了,这些原本不相干的人怎全凑合在一起?”倚剑猛搔头。 宁无缺没回答,他何尝不困惑,他在想自己与盼兮建立的关系。首先,在飞龙瀑是盼兮主动找上自己的。然后,盼兮对璧无瑕与章氛的交往大动妒火,似乎与璧无瑕势不两立。而现在,盼兮又主动放弃章氛向自己示爱,这到底是真是假?她要跟自己做永久的知己,是她手段的一部分么?她这样做是奉命而为么?目的又何在? “少爷,他们要分手了。” “好,沉住气别动。” 鬼脸人溯涧而上,盼兮朝下游走,眨眼间双双消失在幽森的林木中。 “倚剑,我们也该走了。” “回店?” “对,好好睡他一觉,明早回谷城。” “这里的事不管了?” “我自有道理。” 孟家别业的废墟。 惨白的月色像死人的脸。 有人影在废墟里蠕动,原来是宁无缺在指挥倚剑与锦书挖掘地下室的入口。现在,地道入口已经露出。 倚剑挖得很起劲,锦书终是女子,频频拭汗。 最后一段焦木被挪开,穴口全现。 “成了!”倚剑扔去铁锹,直了直腰。 锦书已累得不能说话。 “倚剑拿火炬跟我进去,锦书在外面警戒。”宁无缺当先钻了进去。 倚剑也跟进,点燃了火炬。 没走几步,一阵恶臭扑鼻而来。 “少爷,是尸臭,!”倚剑的鼻子是很灵光的。 “奇怪。”宁无缺止步。“别业被火焚,怎会有人在地窖里?倚剑,火炬给我,你就在原地,方便跟锦书联络,看来这场火劫不单纯,说不定我们动手开挖时已经有人在暗中窥探,你要提高警觉。” “是!”倚剑把牛油火炬交给宁无缺。 宁无缺屏住呼吸以避恶臭,踏入地下室。果然,外面房屋已烧光,地窖里未被波及,一点火痕都没有。目光扫处,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靠角落,六具黑衣人的尸体己开始腐烂,看体型都是壮汉,这六名壮汉何以会陈尸此间? 转向藏宝室,又是一震,藏宝已经被搬空,只剩下笨重的橱柜,但都是空的,宁无缺望着空室在想—— 搬去藏宝非一二人之力可为,uu看书 .uuknsh.om这六个死者一定是受命搬运的人,完成任务之后被集体屠杀灭口。 纵火烧别业是湮灭痕迹。 真的是如早先的判断,纵火者是叶韦康么? 外面突然传来呼喝之声。 宁无缺急急转身出去,倚剑已不在原来位置,他熄了火炬,窜出,一条人影在残垣断壁间穿梭隐现。他兀立在掘开的入口处,在情况未明之前他不盲动,人影掠到身前,是倚剑,不见锦书的影子。 “倚剑,发生了什么事?” “我听到锦书的叫声,赶快跃了出去,锦书竟然已失了踪,遍寻不见影子,不知是追敌还是失手。”倚剑非常着急的样子。 “以锦书的身手,应该不会出意外,这……” “可是没见她发出讯号。” “这的确是有点怪,我们再等等。”宁无缺表面沉着,心里已经在发急,谁能在转眼之间带走锦书,如果说她是追敌而去,照例她会发出特殊的独门讯号表示她的去向,如果是叶韦康,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现场寂静如死,候了半刻,什么动静也没有。 三百五十五 无所遁形! 这里全是断垣残壁,极易隐藏身形,问题是锦书不可能这么容易被制,除非是另一个来路不明的鬼脸人,也就是璧无瑕在山中所说的救命恩人,如果是,那焚屋搬宝的公案就得重新评估了。 “少爷,我们碰上了最诡诈的对手。”倚剑说。 “嗯。”宁无缺十分气愤。 “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分头仔细搜。” “好!”倚剑应了一声,立即行动。 两人在废墟里穿梭游走了一阵又合在-起,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事实非常明显,锦书八成已遭了意外。 倚剑的额头上已急出了汗珠,他爱锦书至深。 “哇!”一声惨叫遥遥传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掠去,月光下快如两缕淡烟。 废墟外的树影下横了条身影。 宁无缺与倚剑同时奔到。 横在地上的是个老者。 “我认识他。”倚剑栗声说。 “他是谁?” “璧无瑕家里的老管家冯七。” “哦?”宁无缺的眉头已结在一起,冯七为什么会来废墟?杀人者是谁?“检查一下人是否还有救。” “是!”倚剑应了一声,上前蹲下身去,伸手探索了一阵,抬头道:“少爷,心脉还没断,有那么一丝丝,不知道是不是能救活。” “好,你让开。” 倚剑起身站到一侧。 宁无缺上前蹲到倚剑原来的位置,略一探索,伸指连点了冯七八处大穴,然后抓起冯七的手腕,屈中指,指尖对正“脉根”,一缕真气从指尖逼出,缓缓透入“脉根”,这是别出蹊径的手法与众不同。在被救者气机薄弱的情况下,施术者必须拿捏分寸不能争躁,否则被救者会因承受不了外力的振荡而断了生机。 半刻工夫,冯七有了呼吸,不久,半张开眼。 “冯管家,是谁下的手?”宁无缺急问。 冯七口唇连连抖动,喉头咯咯作响,发不出声音。 “谁对你下手?”宁无缺再问。 “是……是鬼脸……”身躯一挺,咽了气。 “鬼脸人下的手?”倚剑惊声说。 宁无缺放手起身,摇摇头。 “少爷,没救了么?”倚剑脱口说。 “能让他再开口已经很不错了。” “鬼脸人不是在荆山么?他也跟了来?” “我猜这鬼脸人一定是叶韦康,另一个鬼脸人既然是璧无瑕的救命恩人,没有理由杀她的管家。” “这么说,锦书是落在叶韦康手中?” “现在言之过早,叶韦康没这么大的能耐。” “可是锦书曾经伤在他的手下。” “那情况不同,上一次锦书带着璧无瑕行动,受了限制,而今晚上她是一个人,叶韦康无法接近她,也许她发现了什么重大情况而无暇通知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的,我们找人。”宁无缺对锦书始终是有信心的。 一条人影飘掠而来。 倚剑欢然叫道:“是锦书!” 顾盼间锦书来到近前。 “少爷!” “锦书,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地窖入口处守望,发现有人迫近,出声阻止,对方掉头就溜,我追了下去,这里尽是破墙废料,极易隐蔽,七追八追竟把人给追丢了,我想到我是负责警戒的,忙又回头,不料又发现对方在附近逡巡,看来是有什么企图,我便来个暗中监视,不久,这老头匆匆来到,那鬼东西公然现身跟老头近身谈话。” “你说的老头是他?”倚剑手指冯七。 “废话,你少插嘴。”锦书对倚剑一向不假辞色,也许这是爱的另一种形式。“突然,对方抬了抬手,老头倒了下去,我现身,对方又逃,我全力追赶,对方回身给我一记暗器,我挡开暗器,对方又没了影。” “你说的对方是鬼脸人?”宁无缺问。 “对,叶韦康。” “你怎断定他是叶韦康?” “这个!”锦书抬起手,手里是一大一小两支梭子。 “子母梭?” “不错,他就用这对付我,幸亏我早知其中奥妙,否则绝对闪不开,少爷该记得叶韦康从璧无瑕手中夺得三种独门利器,子母梭是其中之-,另外还有“刀中箭”和“七巧宝盒”,所以我断定这鬼脸人便是叶韦康。” “哦。”宁无缺点点头。“有一点令人想不透,管家冯七突然来到废墟,又与叶韦康近身交谈,显然双方是事先约好见面的,何以有这约会?而最后叶韦康却对冯老头下杀手,为的又是什么?” 锦书默然。 这谜底无人能揭破。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道:“我知道为什么。”人随声现,是章氛,从林木深处转了出来。 “是章老弟?”宁无缺有些意外。 “宁大侠,”章氛抱拳。“想不到在下来迟一步,冯管家竟然遭了不幸。”目光扫向冯七的尸体。 “章老弟知道什么?” “冯管家接到叶韦康的传柬,相约在此见面谈判放回无瑕的条件,冯管家未与在下商量便匆匆赶来赴约,在下从下人口中得知消息立即前来,想不到还是迟了一步,看样子双方并没有达成协议,叶韦康才会下手。”章氛咬牙切齿,一副恨极的样子。 “璧无瑕她……”倚剑开口。 “倚剑,你插什么嘴。”锦书立即制止。 “无瑕怎么样?”章氛急问。 “她可能仍然被叶韦康藏匿在附近。”宁无缺接过话,眼前的情况太复杂,有暂时保持秘密的必要。 “哦?”章氛十分沮丧的样子。 “章老弟,你查不出叶韦康藏身之处?” “在下没放松过,这东西太狡狯。” “他为什么没找你?” “这……在下想是迟早的问题,他定有什么阴谋,所以才避开在下,照理他找的对象应该是在下才对。” “你们曾是朋友,知道他的来路么?” “他从没吐露过,在下也亟于想知道。” 就在此刻,锦书“哎”了一声,歪倒地面,寂然不动,猝然突发的状况,三人齐为之骇然而震。 “这是怎么回事?”章氛脱口惊叫。 “锦书,你怎么啦?”倚剑面目失色。 宁无缺皱皱眉,蹲下身去探索了一阵,起身道:“我们回客栈去。” “少爷,她……受了伤?”倚剑最着急。 “先回去再说,你抱她走。”说完又向章氛道:“章老弟,冯管家的后事就留给你处理了。” “这是在下的份内事。” 倚剑抱起了锦书,他爱极了她,但从来不敢碰她,现在是得其所哉,但那一份微妙感却被这猝发的意外冲淡了。 客栈房里。 锦书躺在床上昏迷不省。 宁无缺坐在桌边,倚剑焦灼地搔首踱步。 “少爷,穴脉气血完全正常,没有伤,没中毒的迹象,也没听说她患有什么宿疾,这到底怎么回事?” 宁无缺摇头不作声,他正在深思,这情况太离奇也太突兀,好端端一个人竟然会昏迷不省人事,如果世间真的有鬼,你可解释为碰上了邪祟,可是他根本就不相信这种荒诞不经的事。 “咯咯!”院门起了叩击声。 倚剑立即奔了出去,不久又回头。 “什么事?” “店小二传送一张字条。”倚剑把字条递上。“少爷,居然有人威胁要我们离开谷城,真是天大的笑话。” 宁无缺接过手,只见上面写的是:“字达宁无缺,速离谷城,少管闲事,贵手下两日后不药自愈,如不听忠告,必将埋骨异乡。”后面没署名。 “少爷,是叶韦康那小子的杰作么?” “也许是,也许不是。” “怎么说?” “叶韦康应该没这么大的能耐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我们的身份和任务已经泄了出去,说不定对方志在阻挠我们追寻‘碧玉蟾蜍’,可是,对方是谁呢?主角‘天煞星’已经不在人世,另一个副角‘狼心太保’孟飞不但遭了灭门,现在连家业都已成了废墟,剩下可疑的便只有鬼脸人和‘天眼客’,而他们何以不在山中对付我们?” “这一说,璧无瑕和盼兮似乎也脱不了干系?” “是有可疑。” “我们怎么办?” “等上两天再说,对方字条上既然说两天之后不药自愈,离开不离开都是一样。”宁无缺沉凝地说。 “少爷,要是两天之后锦书醒不过来……” “到时再说。” 两天,像两百年那么长。uu看书kshu.c 锦书果然醒过来了。 “锦书,到底怎么回事?”宁无缺迫不及待地问。 “我也不知道。” “除了叶韦康你还接触过什么人?” “没有。”锦书斩钉截铁地回答。 “在你的记忆里,可曾发生过什么比较特殊的事?” “我想是没有。”锦书摇头。 “少爷,”倚剑很郑重地说。“对方以锦书怪现象威胁我们离开,说是两天之后会自动醒转,现在锦书醒了,但我们却没离开,对方一定不甘心会再耍花样,而且变本加厉。凭少爷跟我们两个竟然被对方如此玩弄,我实在吞不下这口气,非把这兔崽子给挖出来不可,少爷一向是光明正大,我和锦书可不计较这个……” “你的意思是……” “对付什么人用什么手段,我要发挥我的专长。” “易容改装?” “对,我们的身份已经曝光,等于明摆着让人算计,如果我们变成一明两暗,互相呼应,对方便无所遁形。” “嗯,可以一试。”宁无缺答应了。 三百五十六 问心无愧! 酒店里。 宁无缺又在喝酒,老毛病,一个人叫上一桌子菜,每道莱他都吃,但浅尝即止,合口味的便多夹几筷子,说他是浪费也好,摆阔也好,反正他就喜欢这调调,否则就有亏“少爷”二字的称号了。 当然,这会引起不知道他的为人者的侧目,但他是我行我素,一点也不在乎旁人的反应,“少爷”我自为之。 一个粗豪的闽西大汉来到桌前。 “砰!”大汉拍了下桌子,杯盘都腾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宁无缺并不生气,反而笑着问。 “摆臭场面也不是这等摆法,你不嫌这是糟蹋浪费么?你家金山银山花不完?”大汉横眉竖目。 所有目光全投射过来。 “你看不顺眼?” “不错,大爷我看不顺眼。” “你看不顺眼可以不看,又没人请你看。” “嘿!老爷我今天要教训一下你这纨挎子。” “有意思,怎么个教训法?” 大汉抬手就要掀桌子,酒客们全伸长了脖子看这热闹,宁无缺两只手肘搁在桌上,依然面带微笑。桌子脚像是长了根,大汉挣得面红耳赤,额暴青筋,颈了变成了牛脖子,桌子竟然不动分毫。 “坐下来喝两杯如何?”宁无缺恍若没事人儿。 “去你的!”大汉恼羞成怒,放开手,举掌扫向桌面。 宁无缺弹了下指头,这动作没人注意到,那大汉扬起的手掌停在半空,扫不下也收不回去,汗珠子从额头大粒地冒了出来。 “火气别这么大,那会吃亏的。”宁无缺和颜悦色地说。“我没有花不完用不尽的银子,也不是摆场面,更不是纨挎子,生来的脾气不喜欢攒钱,你没听说过财去人安乐这句话?有钱放在口袋里不花会生病。”这是哪一门子的歪理只有他自己知道。人各有性,尤其是佯狂的人,其行径总是与众不同的。 这时,一个高挑的半百老者快步来到桌前。 “尊驾你是大名鼎鼎的宁无缺?” “谈不上鼎鼎大名,一个江湖小卒子罢了。” “失敬。”老者拱手。“劣徒生来鲁莽多有冒犯,请宁大侠海涵,老夫这厢赔礼。”说完又一次抱拳。 “不当事、不当事,你这徒弟憨直得可爱。”说着又弹了下指头,然后收手坐正。 大汉穴道已解,一副尴尬狼狈相。 “还不快向宁大侠赔礼。”老者疾言厉色。 大汉十分不情愿地抱抱拳。 “不必了,我一向不作兴这个。”宁无缺摆摆手。 “胡阿蛮,你的蛮子脾气再不改迟早会吃大亏,你这样会误大事知道么?我们巴巴地从岳阳赶来为的是什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探出‘金剑’叶韦康的行踪,你一闹如果被对方发觉岂不是功亏一篑?” “是,师父!” “回桌去!”老者再朝宁无缺带歉地点点头才与大汉回到自己桌上。 宁无缺可心动了,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线索,决定跟踪这两师徒,心里一高兴连喝了三大杯。 不久,师徒俩会帐离去。 宁无缺也跟着出店。 梅园。 花时早过,现在是绿树成荫叶满枝。 园子的中央有幢砖瓦平房,一条路由平房直通园门,围墙不高,所以在园门位置向内看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幢被翠绿拥抱的平房。宁无缺站在园门外,他是跟踪那一双师徒来的,师徒俩已经窬墙淌进园中。 许久不见动静,宁无缺不由狐疑起来,师徒俩不可能这么久不采取行动,而叶韦康也不可能如此疏于戒备。从跟来时观察,那半百老者的身手是不俗,但绝不会高于叶韦康,而那大汉只是个空有蛮力的浑小子,凭师徒俩要对付狡诈如狐的叶韦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两人另外有什么仗恃的绝活。 盏茶时间已过,园里岑寂如故。 宁无缺可不耐烦了,他绕到侧方窬墙而入,藉着梅树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迫近那幢平房,房里静悄悄仿佛是间空屋,两师徒也不见影子。 这里真是叶韦康藏身之处么? 又静待了片刻,他索性现身,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房子是一明两暗,两端各突出一间挂角,一间堆放农具什物,另一间是灶房,门都没关,所以一眼便可看清。堂屋门半掩,隐约可看出布置得还不俗。 “有人么?”宁无缺发了话。 没有反应。 宁无缺心头疑云又起,略作思索,他进入堂屋,没人,两边房门垂着布帘,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但判断是卧房绝对没有错。叶韦康已经遁走了?那两师徒呢?既然已经登堂入室,当然得看个究竟。 于是,他用藤条挑开下首房门的布帘,有凉榻桌椅书架,桌上还有笔砚,是普通书房的布置,没有人。他转到上首门,挑帘,是卧房没错。当目光扫到床上,顿时两眼发直,心头卜卜乱跳,全身也发了麻。床上平躺着一个肤白如玉,体态玲珑的女子,片丝不挂,妙相毕陈,双眸紧闭。似乎是睡熟了。 怔了片刻,才警觉地放下布帘,一颗心仍在狂跳。 这太离奇了,虽然时近黄昏,但还属于白天,一个女人家不可能这样睡的,分明说是叶韦康的窝藏处,怎会…… 突然,他脑海里映出孟家别业地下室中璧无瑕裸裎在床的那一幕,无疑这又是叶韦康的杰作,可是这女子是谁?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那两师徒人又在哪里?如果说追叶韦康而去应该发出声音才对,自己却一无所闻? 一连串的问题。 他的确没勇气再掀门帘。 “有人么?”他把嗓门放得很大。 一咬牙,他硬着头皮进入房中。房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但床上莹白的**在朦胧中更显得慑人心神。 他镇定了一下,走近些,现在他想不看也不行。上次璧无瑕的事有锦书在身边可以处理,而现在是他一个大男人,这可相当地棘手。愣了一会,他那佯狂不在乎的本性抬头了,人嘛,不是男人便是女人,管他。 “喂!姑娘,你可以起来了,这样会着凉。” 床上人寂然不动。 于是,他伸手一探,忙又缩回来,床上人冰凉,他的心也冰凉,床上人已是一具女尸,早已断了气。 他怔住,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人声和脚步声。 “就是此地没错,包围屋子。” “是!”不少人的应声。 宁无缺心中一动,赶紧出房。 堂屋门外兀立着一个目闪寒光的老者,旁边随着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劲装佩剑,看来是个好手。 宁无缺站到堂屋门边,与一老一少正面相对。 “你就是宁无缺?”老者开口,语气极不友善。 “我就是。” “我家小姐人呢?” 宁无缺心中一动,立即想到房里床上的少女裸尸。 “你家小姐,谁?” “襄阳‘百里侯’的千金杜芸香。” “我不认识什么杜芸香,不过里边上房里有一个女的,你们自己去看是不是。”宁无缺表面淡然,但内心却不免嘀咕,“百里侯”杜仲是荆襄一霸,跺跺脚可使风云变色的人物,听说他有个宝贝女儿是朵浪香花,专在外招蜂引蝶,见了英俊的年轻男人从不放过,声名狼藉,那房里的女尸会是她么?叶韦康是小白脸,这可能性很大。 老者偏头道:“小李,你进去看看。” 年轻武土从宁无缺身边擦过,步向上房。 宁无缺望着老者道:“你是谁?” 老者冷森森地道:“杜府总管夏十寒。” 宁无缺微哂道:“‘铁心冷血’夏十寒?” 老者脸皮子抽动了数下道:“你还算有见识。” “啊!”惊叫声中,叫小李的年轻武士从房门跌撞而出。“总管,大小姐她……已经被奸杀。” “什么,被奸杀?”夏十寒栗叫。 “是的,这小子胆大包天。”小李激越万状,人已到了宁无缺身旁,剑已亮在手中。 夏十寒的目光已变成了两把冰刀,直刺在宁无缺的脸上,老脸连连抽动,花白的胡须箕张逆立如刺猬,那形状说多可怕有多可怕,从牙齿缝里迸出声音道:“小子,你应该死一百次,uu看书 ww.uukanu.om 然后再把你挫骨扬灰。” 宁无缺猛省这是安排好的陷阱,借刀杀人之计,酒店里那两师徒是诱敌之饵,倚剑说对了,对方拿锦书作为威胁迫自己离开放弃管这璧无瑕的公案,在不被理会之下玩了这一手毒着,叶韦康的确够阴险。 “老小子,你听着,我来此是为了追缉‘金剑’叶韦康,人刚到便发现房里的女尸,根本还不明白……” “住口!”夏十寒冷喝一声。声音冷得教人皮肤起栗。“铁证如山,休想狡赖,杜大小姐是我家主人的掌上明珠,你现在该明白后果是什么。” “我再说一遍,我是不小心掉入陷阱。” “嘿!姓宁的,多一个字都不必说,准备付代价。” “飒”小李的剑已刺向宁无缺的背心。剑出人杳,宁无缺已移位到对角方向,他又一剑划出,果然是好手,剑如疾电惊鸿,辛辣凌厉无比,气势之足以令人窒息,换了一般高手,根本没有转念的余地。 宁无缺又换了一个位置。 “这两招礼让,表示我宁无缺问心无愧。” “你在放屁!”小李剑又出手,是一式“长虹贯日”,直刺心窝要害,所不同于流俗的是加了五个变化。 三百五十七 凤毛麟角! “当!”地一声,宁无缺的藤条敲上剑身,这藤条不但坚逾精钢,而且条身上所传出的暗劲有千钧之力。小李的剑被荡开几乎把握不住,人也退了三步,顿时两眼发蓝,他头一次领教这种超凡的功力。 “堂屋里太窄,到外面去。”宁无缺从容步出。 小李跟着掠出。 夏十寒面对宁无缺。 那批包围屋子的武士闻声聚拢,圈在外围,竟然不下三十人之众,看神情每一个都是千挑百选的好手。 宁无缺神情自若。 “上!”夏十寒挥了下手。 联手合击在一般情况下最多不能超过六人,否则便会互相掣肘反而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在八尺半径之内占六个方位?每一个体都有最适切的施展空间,是以令下之后进入圈子的是六名武士。四剑双刀在不同方位同时出手。 月已升,月光下刀光剑影汇成了一片森寒。 宁无缺的藤条挥洒而出,旋动,恰恰是六条鞭影。 惊叫声起。刀剑破云飞殒,六名武十暴退,都变成了徒手,没有人受伤,这份功力的确足以惊世骇俗。 第二波又涌上,全是使剑的,没有任何过场,出手便攻,精选的武士,在平常情况下每一个都可以独当一面,可惜碰上的对手是无人确知其功力深浅的宁无缺,这些好手在他眼里只是不堪一击的庸手。 剑芒交织中人影倏杳,像有形无质的怪物忽然消失。 进击的方自一愣,一股旋劲突然暴卷,力道之强足可摧毁一幢屋子?六名武士撞成了一堆。刀剑不长眼睛,这回见了红,但那是他们自己的兵刃所伤。宁无缺并没下手,他只是发了一掌而已。 “退下!”夏十寒暴吼出声。 场心中的武士狼狈退开。 夏十寒面对宁无缺。 “小子,你有资格跟本总管一战。”口气相当不小。 “哈!头一次有人抬举我。”宁无缺话中带讽。 “你小子以为还能逃得了?” “我从来没逃过,要是想走没人留得住。” 夏十寒双掌一错,上步进击。 宁无缺挥动藤条。 罕闻罕见的剧斗叠了出来,夏十寒一双手比十般兵器还要厉辣,抓、拿、砍、劈、点、戳互用,而且每一式都具惊人的威力,寻常高手只消被他的手沾上,不死也要负伤。宁无缺采取守势,见式破式却没反击,藤条仿佛成了活物,转折伸缩灵巧臻于极致,似乎熟知对手路数,破解的方式简直妙到毫巅。 所有在场的全看直了眼,连呼吸都窒住了。 没有火爆的场面,但凶险自在其中。 转眼间过了二十个照面。 “姓夏的,你真的不听我的解释?”宁无缺发话。 “拿下你之后你再慢慢解释。”夏十寒冷声以应。 “我是在给你留面子,别不知好歹。” “你不配。” “话已撂在前头,别怪我不客气了。” “有什么压箱底功夫全抖出来保命吧!” “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宁无缺气定神闲,一点也不像经过剧战的样子。 “小子,少废话,见了棺材你就会掉泪。” “照啊,你老小子到黄河边就会死心了。” 夏十寒又出手,招式已换了另一套,不是刚才的玄奇巧技,而是货真价实的掌功,每一掌都有碎碑裂石之威。 宁无缺在狂涛劲浪中从容游动,手中藤条偶尔挥动一下,而每一动都沾上夏十寒的身体,只是鞭不含劲。 夏十寒掌势绵密,而且劲道愈来愈强。 小李横着剑,一副伺机而动的样子。 又是二十个照面过去…… “姓夏的,你要玩真的么?”宁无缺已经不耐烦了。 “小子,你的恶行人神共愤,百死难偿其辜。” “我说这是巧合的误会。” “狡辩无益,你必须为你的恶行付出代价。” 有理说不清,解释也是多余,宁无缺不想再蘑菇了,手中藤条突然变成了灵蛇,闪跃腾挪,乘隙蹈虚,仿佛对方的招式严而不密,故意为藤鞭留下了空隙,“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几个照面之间夏十寒至少挨了十五鞭,宁无缺留了分寸,不致构成致命伤害,但滋味相当不好受,皮肉在受苦。 “呀!”夏十寒栗叫一声,暴退,拔剑在手。 小李见时机已至,立即站在犄角位置。 剑芒乍闪,两支剑同时击出,像是一块大石头突然砸进火堆,激起火花迸爆,空间已被击碎,势道相当骇人。 “叮当”之声密如连珠,是藤鞭与剑刃相击撞。 剑气四溢,迫得周围武士一退再退。 月光也被搅碎了,整个场子一片森寒。 以一根拇指粗的藤条对两支利剑,而使剑的又属一等一的高级剑手,竟然势均力敌,若非目睹谁敢相信?而明眼人可以看得出来,宁无缺有所保留,似乎不愿流血伤人,这就更加使人骇异了。 “退下!”一声轻喝,小李脱地跳出圈子,没有人看出宁无缺使的是什么招式,只看到小李龇牙咧嘴,显然他挨了一下暗的,而且相当不轻。 现在成了一对一的局面。 夏十寒外号“铁心冷血”,不问可知是个一流的狠人,同时身为总管,当着这么多手下,收拾不了一个后生晚辈,老脸当然挂不住,其心也绝对不甘。剑势一变,狂扫猛劈,形同疯虎, 宁无缺顿被裹在汹涌的剑浪中 “当!”一声震耳的金铁振呜,人影霍地分开。 夏十寒面如血,还有些气喘。 宁无缺藤条下垂,恍若没事之人: “夏总管。”宁无缺改了对他的称呼,“这样打下去毫无意义,我不想奉陪了,最后一句话。犯这恶行的是‘金剑’叶韦康,他现身之时照例鬼脸,这笔帐该怎么算,找他去算吧,我没空蘑菇。” “姓宁的,你休想赖给别人。今晚你非……” 夏十寒话没说完,宁无缺人已像空气般消失。 几十双眼睛,没半双看出人是怎么走的。 “影子人”,人如其号,的确像是个虚幻的影子。 夏十寒气了个发昏章第十一,怒叫道:“姓宁的小子,你上天入地也逃不了,你就是死了也要还出公道。” 包裹了杜芸香的尸体,一行人离开梅园。 宁无缺并没去远,仍隐身在梅园中,对叶韦康恨得牙痒痒,一个武士如果披上了采花杀人的罪名,不但身败名裂,辱及师门祖宗,永远不能见人,而且会成为同道所不齿的公敌,人人得而诛之。尽管问心无愧,总是窝囊至极的事,他并不怕‘百里侯’杜仲的捕杀,而是这一岔对自己的任务影响太大,他愤愤地想:“逮到叶韦康这小兔崽子,非把他剥皮抽筋不可,太可恶了。” 情况原已诡谲万端,现在又节外生枝。 许诺永远为最亲密朋友的盼兮,竟然与鬼脸人来往。 麻烦的源头璧无瑕跟鬼脸人也有渊源。 “天煞星”的挚友“天眼客”又是璧无瑕的师父: “天煞星”与“狼心太保”孟飞两人生前也关系密切, 贮放“碧玉蟾蜍”的盒子发现在孟家的藏宝室中。 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似乎有一根线连着,偏偏又理不出头绪来。所发生的种种情况也成了真假莫辨,这当中必然有一个主谋之人,是谁呢?璧无瑕的家里已经有好几个男女送了命,说他是假,人命可是真的,如何解释? 自己的身份和任务业已暴露,如果这批牛鬼蛇神与“碧玉蟾蜍”的公案有关,为什么不直接对付自己?难道其中还有更大阴谋?这太可怕了。如果当初在鬼林不一念存仁放了叶韦康。事情的演变可能就不一样,可是后悔已经无济于事。 月亮已升得老高,梅树的影子斑驳。 空气是死寂的。 如果这是叶韦康的诡计,他一定会回头查看结果,甚或他就隐在暗中窃笑。守株待兔,目前只有这个办法。 半个时辰过去,园里死寂如故。 杜云香吃裸的艳尸又浮现脑海,这女人邪荡不检,这样的死法不值得可怜,uu看书 ww.uunsu.o 也唯一有她才会被利用与牺牲,叶韦康真可以说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太岁头上动土,招惹到百里侯,嫁祸得逞只是一时,这笔帐是绝对赖不了的。 他又重新回到小屋,屋里没灯,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屋里地面上像一摊摊的积水,气氛显得很阴森。 突然,他嗅到一股血腥味,不由心中一动,凭着灵敏的嗅觉,他找到了挂角堆放农具的什物间,血腥之味更浓。进入什物间,靠角落有一大团黑影,用蓑衣覆盖着,揭开蓑衣,心头不由一震,是两个蜷曲的人体。 藉着折射的微光,依稀可辨出是一老头和一年轻汉子。他陡然明白那对在酒店里被当作诱饵的师徒已经被杀灭口,怪不得自己进来时不见人影,这种手段太毒辣了。 现在,他想到一个问题,谁是梅园的主人? 从屋里的情形看,这里无非是无主的空屋,难道说此地主人就是这一对师徒么。为什么甘愿受叶韦康支使? 他用手探察了一下,确定师徒俩已经死亡,然后离开什物间步向堂屋,才只走得两步他便停下来了,因为他突然感觉到现场有人,什么也没看到,只是一种超感官的感觉,也可以说是修为的升华,放眼武林天下,能达到这种境地的可说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尤其是年轻人。 三百五十八 无缘! “什么人?”宁无缺淡淡地问。 “是老夫。”声音宁怪而刺耳。 宁无缺一下子便听出是鬼脸人特殊的声调,心头不禁一紧,他判断不是叶韦康,叶韦康绝不敢公然答腔,倒是对方自称“老夫”还是第一次,照所有的发生过的情况分析判断,这鬼脸人是所有事件的关键人物。 他回过身。 鬼脸人站在两丈外的梅林小道上。 “宁少侠,老夫要查证一件事。”鬼脸人声音在古怪中透着凝重。“宁少侠”这称呼出自鬼脸人之口听起来很新鲜,他的作风似乎已有很大的转变。宁无缺并不在意这点,他是在急急盘算如何才能从这诡秘的人物口中发掘出事实真相,今晚是极难得的机会。 “你阁下要查证什么?” “此地刚刚发生一桩骇人听闻的邪恶事?” “不错。”宁无缺漫应着。 “何人所为?” “在下判断是你阁下装扮一样的叶韦康。” “什么理由?” “他知道在下正在找他,他利用了两个人做饵,故意透露他的行踪把在下赚到此地,设下了这陷阱企图嫁祸,以遂他借刀杀人的目的,在下才到,追击的人随即出现,这是极明显的事证,绝不是巧合。”宁无缺正色地说道。 “唔,老夫相信你的话。” “凡事只求心安,在下并不在乎别人相不相信。”宁无缺这句话不但狂而且十分自负,同时也表示了他执着的性格。 真武士的行为只对自己的良心负责,不在乎别人的毁誉。武土而带三分傲气是真正的男儿本色,如果再加上三分佯狂便更加地凸显了。 “你如此说不嫌失之过狂?” “秉性如此。” “好,老夫欣赏你的就是这一点,哈哈哈哈。” “可是在下对你阁下却并不欣赏。” “怎么说?” “遮头盖面,不够光明正大。”宁无缺是故意如此说的,他为他以下要说的话作了张本,这是狂中之巧。 “你不必费心机,老夫有老夫行事为人的原则。” 宁无缺暗自一怔,鬼脸人一语便道破了他的心意。 “当然,当然,人心之不同如其面,而阁下掩去了真面目,这心就更难忖测了。”宁无缺一向不服输,立即还以颜色。“如果阁下不想像金人三缄其口的话,在下也准备向阁下查证一件事。” “你说。” “阁下与璧无瑕之间是什么关系?” “老夫救过她的命。” 这点与璧无瑕的说法一致。 “那与‘天煞星’呢?” “朋友,但他墓木已拱。”鬼脸人回答得很干脆,但目光却流露出了很不易被觉察的诡谲之色。 “跟‘狼心太保’孟飞呢?” “一样。” “那阁下自己又是谁呢?” “宁少侠,你问得太多,也超出了老夫能作答的范围,老夫不想回答。”这敏感问题,鬼脸人拒绝了。 这结果已在宁无缺意料之中,所以他并不失望,一个不愿示人以真面目的人,当然不会泄露自己的来路,否则又何必鬼脸,但宁无缺不能不问,至少可以从对方的反应中去体察一些细微的征候,作为发掘的参考。 “在下最后问一句,阁下与叶韦康之间有否关系?” “没有,他现在是老夫必杀之而后快的对象。” “为了他糟踏了璧无瑕的清白?” “不错。”鬼脸人沉默了片刻。“这只是其中一端。” “哦?那另一端呢?”宁无缺打蛇随棍上,他不会放弃任何刨根的机会,细枝末节往往是大问题的关键。 鬼脸人又沉默了片刻,目光,一再变幻。 “宁大侠,这一点老夫保留,但另外有一个问题要澄清,你必须据实回答老夫。” “什么问题?” “你在找寻天下至宝‘碧玉蟾蜍’?” 宁无缺心头不由“咚”地一震,这是自己此次到这方面来的任务,提的时机还没成熟,想不到对方会主动提了出来,看来这鬼脸人定与这公案有关,这样最好,可以避免许多周折,实在教人兴奋。 “不错!”宁无缺深深点头。 “你在孟家别业地下室找到了空盒?” “对!” “你何以知道要到孟家别业寻找?” “是巧合,原本是追踪叶韦康拯救璧无瑕姐弟,无意中在藏宝室里看见那空盒?”宁无缺想想又道:“是何人纵火烧了别业,又是什么人搬走藏宝?”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碧玉蟾蜍’的下落。” “下落?阁下的意思是‘碧玉蟾蜍’失了下落?” “不错!” 宁无缺心下一凉。 “是否落入叶韦康之手?” “极有可能,老夫正在全力追查,之所以提出这问题是如果东西被老夫先找到,老夫答应还给你,不过……” “不过什么?” “有条件归还。” “什么条件?”宁无缺心里早料到对方会有这一手。 “也许是你先找到,所以条件暂且保留,你只要记得老夫曾经有过此议,到时再说。”鬼脸人的确够滑。 宁无缺有些牙痒痒,想也知道,万一真的被对方先得手,所提的条件必然严苛,但对方既不肯先说,追问也是白费,只有到时再说了。当然,对方之言末可尽信,也许“碧玉蟾蜍”就在对方手上,眼前第一要务便是逮到叶韦康,逮到他谜底就可揭晓,江湖人心实在太可怕了,虚虚实实,尔虞我诈,令人无法捉摸。不过,“碧五蟾蜍”的公案总算露出了一线曙光,比在迷雾中摸索强得多了,至少有了个侦查的方向。 突然,宁无缺想到了盼兮,盼兮曾经跟对方在山涧边密谈,如果对方是同路人,盼兮何以又会和璧无瑕斗上?这情况的确是扑朔迷离。他想问,但心念一转又止住了,揭发对方的秘密愈多,愈促使对方知所防范,不动声色暗中去层层剥笋查证才是上策,最好的方法是用迂回战术迫使对方自动现形。 “阁下的主意很好。”宁无缺淡淡地说,表示他对这事并不怎么热中,但实底上他是非常在意的。 “那我们下次再见。”鬼脸人一晃而没。 宁无缺也离开梅园。 范府内宅。 璧无瑕搂着小虎泪痕斑驳如梨花带雨,玉颜憔悴。 “姐姐,你为什么不回家来住?” “小虎,姐姐有许多事要办,不能在家里陪你,等事情办完,姐姐就永远也不离开你。” “姐夫也说有事要办,天天都出去。” “小虎,以后叫门大哥,不要再叫姐夫。”璧无瑕声音凄哽。 “为什么?”小虎挣脱环抱,仰起小脸,两眼瞪大。 “因为姐姐不会嫁给他。”璧无瑕喘口大气。 “到底为什么嘛?”小虎打破砂锅问到底。 “小虎,别问那么多,等你长大了……” “我不要,我现在就要知道.姐夫哪里不好?” “他很好,是姐姐不好。”泪水又顺腮而下,泪光中有一股恨,一股可怕的杀机,她能不恨么!? “姐姐哪里不好?” “你不懂。” “我就是不懂才问呀?” “小虎,姐姐要走了。” “不要,我不要你走!”小虎紧抱住璧无瑕。“我好怕,我真的好怕,要是再被坏人抓去……姐姐,你不要离开小虎好不好?”泪水流了下来。 璧无瑕心如刀扎。她愿意离开相依为命的弟弟么? 命运,谁能逃得过它的摆布? “小虎乖,姐姐要去抓害我们的坏人。” “我不要!”他抓得很紧,怕一松手姐姐又会失去。 “无瑕。”章氛匆匆来到,额头上还有汗渍,像是赶过很长的路。“我日盼夜盼,你终于回家了。” 四目相对,许久无言。 小虎放开了手,但仍紧依着璧无瑕。 “氛哥!”璧无瑕一脸幽凄。“谢谢你代我照顾小虎,我非常感激……” “无瑕,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种话么?”章氛情深款款的样子。“照顾小虎是我份内的事,只是,我为了逮叶韦康不得不外出,真的苦了小虎,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你回家太好了,我可以免了后顾之忧。” “氛哥,我……只是回来看看小虎,马上得走。” “为什么?” “我发誓要亲手逮到叶韦康,把他碎尸万段。”璧无瑕咬牙切齿。“我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恨。” “无瑕,这事由我来办好么?” “不,我要亲手逮他。”璧无瑕语意坚决。 “可是,我担心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有我的打算。” “无瑕,u看书.uanshuco 有件很不幸的事,冯老他……” “这件事我已知道。” “嗨!”章氛愤愤地一跺脚。“我判断是叶韦康的杰作,他的目的是要折磨你,这种手段太残酷卑鄙。” “他会自食其果。” “无瑕,我一直在想……” “想什么?” “我住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我们先定名份,祝告令尊令堂在天之灵,等于是奉父母之命,于礼无亏,你意下如何?”章氛以迫切期盼的目光直望着璧无瑕。 “不,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章氛惶急地问。 “我们无缘。”璧无瑕痛苦地说。 “无缘?”章氛两眼瞪大,许久才又接下去。“无瑕,如果我们无缘就不会在一道,如果我们无缘当初跟叶韦康决斗我就不会赢,你现在说这两个字太迟了,我的心已经完全奉献给了你,纵海枯石烂,我对你的情永远不变。不管你遭遇了什么,此志不渝。”他用力地说出了这几句话,剖示了他对她爱之深、情之坚,感人至极。 “我希望有来生,我们……”璧无瑕掩面。 三百五十九 粉红豹! 小虎翻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看姐姐,又看看章氛,在他幼稚的心灵里,他无法去理解这意外的情况。 “无瑕,你另有了属意之人?”章氛很激动; “我……没有。”璧无瑕的香肩微微抽动。 “姐姐,搞什么嘛.我真不懂你们大人……”小虎大声说。可能想不出适当的字眼,后半句顿住了。 璧无瑕放开掩面的手,深深望了小虎一眼, “小虎,姐姐会常常回来看你。” “当然要,你抓不到等我长大了也会杀他。” “那就好,你乖乖在家等姐姐的好消息。” “唔,好。”小虎点头。 “无瑕,你真的要走?”章氛一脸无奈。 “我非走不可。”璧无瑕断然地问答, “那……我们一起行动好不好?” “不,我要自己解决。”说完,搂了一下小虎,闪身出门而去。 “无瑕!” “姐姐!” 章氛抚了抚小虎的头。“姐夫不放心你姐姐,要追出去看看她到底在什么地方落脚,你先睡好不好?” “好。” 章氛匆匆离去。 小虎呆在原地猛擦眼睛,他当然懂得难过。 不久,一名丫鬟进来。 “小少爷,我带你去睡,” “我不想睡,我要等姐夫回来。” “章公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一天……” “不管,我要等。” “哎!”小丫鬟惊叫了-声。 一个鬼脸人出现在门边。 小虎惊怖地后退。 鬼脸人进房,.-指头点倒了小丫鬟,然后抱起小虎。 “坏人!”小虎大叫,用力挣扎,当然完全是白费。 鬼脸人怪笑一声,抱着小虎像-阵风般出门逝去。 踩着月光,宁无缺低头踯躅在官道上。一个叶韦康竟然把他捉弄得晕头转向,现在还背上了奸杀女人的罪名。凭他与倚剑和锦书的能耐,居然无法掌握叶韦康的来踪去迹,一再被戏耍,这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宁大侠!”一声娇脆的呼唤倏然传来。 宁无缺止步抬头。 “盼兮。” 盼兮已到宁无缺面前。 “我看你没精打彩,有什么不如意的事?” “不如意的事一大箩筐,不提也罢。” “为了璧无瑕?”盼兮眸光闪闪。“她已经是叶韦康的人,对你无意对不对?”语意中可以嗅到浓浓的醋味。 “是为了璧无瑕。”宁无缺苦涩地笑笑, “那我猜到了,我在孟家别业的废墟等到了叶韦康。”盼兮故意只说半句,看宁无缺的反应。 “碰上了叶韦康?你没逮住他?” “我放他走了。” “为什么,我不是特别请你……” “因为他说了话,我不得不放他一马。” “他说了什么?”宁无缺大为困惑。 “那我就坦白告诉你。”盼兮用力咬了咬牙。“他向我招认占有了璧无瑕的身体,但事后你却带走了她,当然,她是个大美人,我不如她,也没有嫉妒的必要。我想想何必跟叶韦康过不去,所以就放走了他。”她口说没有嫉妒的必要,实际上妒意充满了她的心,语气里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 宁无缺先是愣了愣,继而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盼兮,你这么聪明的女子想不到就这么容易上叶韦康的恶当,狐狸的话能信么?” “那你说个理由听听?”盼兮沉下了脸。 “璧无瑕被叶韦康劫持,**是意料中的事,我之所以要逮叶韦康是为了当初多管闲事,化解了他与章氛之间的冲突而纵虎归山,接着便发生璧无瑕姐弟被劫持的公案,在道义上我有责任。至于说我带走璧无瑕,根本就是句无中生有的话,不知道他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做朋友,你不信任我?” “可是,璧无瑕也在山中,是巧合么?” “她在山中的原因不明,就算是巧合吧。” “这……宁大侠,你不会欺骗我?” “我从小到现在没欺骗过人。” “这……好,我相信你。”盼兮歉意地笑笑。 “那该我问你了,为什么也到荆山?” “我是听了叶韦康的鬼话赶去的。” “有一个神秘的人物你是否接触过他?” “你是指鬼脸人?” “不错,他在山中一再现身,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是接触过他,因为他曾经对我施过援手。”话锋顿了顿又道:“在我们认识之后的一天晚上,我到范家去找璧无瑕理论一件事,不小心被她的暗器所伤,是鬼脸人救我脱离现场,还给我裹伤,所以我对他很熟悉。”盼兮说得很坦白,完全依照事实。 宁无缺点头,他最欣赏盼兮的便是这一点,不过现在多少有些疑虑,因为她在山中曾与鬼脸人密谈。 “你能告诉我鬼脸人的身份么?” “不知道,他没对我说过,我曾经问他,但他拒绝回答。” 宁无缺无法再追问了,在没有别的可疑状况之下他只好相信。 啼声杂沓,十数骑骏马飞驰而来。 宁无缺与盼兮闪到路边。 众骑驰过,随即勒马回头停在路中。 宁无缺道:“看样子是冲着我来的。” 又是一群快马驰来。到距离两人两三丈之处刹住,然后先后两拨一齐滚鞍下马,散开,把两人围在核心之中。 盼兮狐疑地道:“这些人马是哪一路的?” 宁无缺淡淡地道:“襄阳‘百里侯’杜仲的手下。” 盼兮“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宁无缺道:“你明白什么?” 盼兮道:“我已经听到关于杜芸香在梅园被奸杀的传言了,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所以见了面没提起。” 宁无缺苦苦一笑道:“我判断这又是叶韦康的杰作。想借刀杀人,我一点也不在乎,反正是清者自清,只不过是惹厌而已。” 两个人迫近,宁无缺认得其中一个是杜仲手下总管“铁心冷面”夏十寒,另一个中年文士装束的没见过。两人在一丈的距离止步,四道森冷的目光罩定了宁无缺,目光中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夏总管,你怎么又来了!”宁无缺抖抖藤条。 “小子,你今晚就算胁生双翅也逃不了。” “那就要看你们的本领了。” “宁无缺,”中年文士开口。“你的行为人神共愤,居然还有脸大言炎炎,人与禽兽其相去也几希。” “你有个称呼吧?” “有,‘无情秀士’上官文鼎。” “很好,‘无情秀士’我告诉你,但话只说一遍,我是中了圈套而被套上这罪名的,宁无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不会做这种丧德败行之事,就是这么一句话,信不信由你,我不会说第二遍。” “为自己辩白乃人之常惰。”“无情秀士”文诌诌地说:“事前,有人目睹你与杜大小姐亲亲热热走在一道,事后,你在现场。铁证如山,你是无法推卸的。” 宁无缺不开口,他说过只说一遍。不想徒费口舌。 “不信拉倒!”盼兮冷峻地说。 “姑娘是谁?活生生的例子,你居然敢与狼同行?” “你放屁。”盼兮在盛怒之下口不择言。 “无情秀士”的脸涨红又变为白,可能他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被一个不知名的少女当众辱骂,面子实在挂不住。 “不知好歹的丫头。”夏十寒怒喝一声。“上官大侠忠告你是一番好意,你竟然狗咬吕洞宾,一丘之貉,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姓夏的,看在你年长的份上。我原谅你一次,你再要口出不逊当心我掌你的嘴巴。”盼兮显示了她的刁蛮。 “丫头,你找死么?” 盼兮娇躯一挪就要出手,却被古二公子拦住。 “你们想怎么样?”宁无缺斜着眼问。 “拿你活祭杜大小姐的亡灵。”夏十寒挫牙说。 “宁无缺。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杀人者死是武林不变的常规。”“无情秀士”补充了一句。 “上官老弟,不必跟他多费唇舌了。”夏十寒冷然说。 “那我们就拿人吧。”“无情秀士”把宁无缺当成了囊中之物,大剌刺的口吻全不把宁无缺放在眼底。 “自不量力!”盼兮披了披嘴。 宁无缺转面问盼兮道:“你在旁边看着别出手,uu看书 uanhu 由我来对付。”说着反迎上去。 盼兮后退两步。 “呛!呛!”声中,两道白光冲空而起,然后以闪电猝发之势划向宁无缺。一流的高手,一流的剑术,其势相当惊人,以“铁心冷血”夏十寒和“无情秀士”上官文鼎的地位和名声竟然联手对付一个年轻人的确是意外之举。 宁无缺的藤鞭腾起。 惊心怵目的剧斗叠了出来。 藤鞭有影而无光,像一黑两白三条灵蛇在空中闪腾缠斗噬咬,招式之凌历,变化之玄奇旷世无俦。藤鞭对利剑,竟然会发出金铁振鸣之声。实在惊人,这证明了宁无缺那根只拇指粗细的藤条在内力贯注之下坚逾精钢,当然,以之杀人也与任何金铁的兵刃无异,或许犹有过之,因为运用起来比兵刃更方便,更广泛,不局限于某一形式。 旁观者已分不清三人的招式,只见光影在不断变幻,而每一变幻都足以致人死命,剑气鞭风向四下扩散,锐利无比。 盼兮不断点头,她心折于宁无缺的功力。 基于求功,也以为有机可乘,四名武士不约而同地刀剑齐扬罩向发痴的盼兮,很可惜,他们错估了这头未露爪牙的粉红花豹,这一撩拨,立遭无情的反噬。 三百六十 欧老总! “啊!啊!”惨叫声中,两名武士飞栽出去。 立即又有三名武士填了上去。 盼兮原本就已经按捺不住,只因为宁无缺叮咛她不要出手,她是强忍住的,这一来得其所哉,杀着骤展。 惨号声击碎了夜空,顾盼间又有三个陈尸,其余的当然不会坐视,憨不畏死地前仆后继,于是,混战开始。 月光下暗红喷洒,刀剑横飞,死伤不断增加。 这简直成了冷血的屠杀,比路心的三人更惨烈。 宁无缺不想杀人,所以三人仍维持狠斗之局。 夏十寒当然也顾及到了道旁的战况,见不是路,暴喝一声:“丫头敢尔!”撇下宁无缺横掠过去,企图一下制伏盼兮,但这一转身背后露了空门,宁无缺一鞭狠狠地抽了过去,然后又回鞭架开即将沾衣的一剑。 闷哼声中,夏十寒直跄出去,几乎仆地。 宁无缺独对“无情秀士”更得心应手了,“啪!啪!”声中,无情秀士的儒衫不断开花,变成了披零挂碎。 夏十寒稳了下势才扑向盼兮。 武士们纷纷退开。 夏十寒对盼兮展开了一连串猛攻,盼兮是徒手,对这种特级剑手自不免相形见绌,被迫采取了守势。夏十寒是为了遏止手下继续死伤才舍宁无缺来对付盼兮的,本以为三招两式便可解决问题,想不到对方竟然是个顽敌,虽说已占了上风,但要撂倒对方看来不是易事。一轮疾攻之后又展开第二轮攻势,招式已变,但两轮之间没有间隙。 宁无缺儿独对“无情秀士”游刃有余,可以兼顾全场。 盼兮严密守住门户,见招破招,见式化式。 夏十寒越打越不是味道,堂堂“百里侯”手下总管,竟然收拾不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女,说多窝囊有多窝囊,而又担心“无情秀士”不是宁无缺单打独斗的对手。于是,求胜之心更切,一声暴喝,施出了向不轻用的杀着“冷血三唱”。 “冷血三唱”很好听的名字,但却是唯有冷血杀手才乐于使用的冷血杀人剑法,毁在这三招杀着之下的高手不知凡几,所以才博得了“铁心冷血”的大号,现在他施展了第一招“星泻魂消”。 剑光幻化成无数芒点,如众星齐殒洒向盼兮。 密无点隙,无从防守。 盼兮如魅影般脱出圈外,罕见的玄奇身法。 夏十寒这一招落空。下意识地为之一怔,因为能逃过这一招杀手的为数不多,在他的记忆中没超过五人。 盼兮站在八尺之外,手中多了一柄红艳艳的匕首。 “小血龙”一两丈之内凭刀芒便可取人性命。 “盼兮,不要杀他。”宁无缺大叫了一声,手中藤条展出了一记怪招,先是在空中画圆,圆影还没消失,藤条已电旋向“无情秀士”的下盘。“啊”地一声,“无情秀士”踣了一下,原来这一鞭正重重地敲在膝盖上。 夏十寒正要施展第二招“西山阳关”,却被宁无缺那一声大叫而止住了出招。 宁无缺已站在两人之间。 “为什么不要杀他?”盼兮气呼呼地问。 “不要把仇结得更深。” “我已经杀了不少人,不争多他一个。” “他的身份不同。” “无情秀士”现在是蹲在地上,膝盖骨纵使不碎也裂了。 夏十寒进退失援,出手,没绝对的把握,不出手又下不了台,眼看“无情秀士”受了伤,反过来变成了一对二。 “宁大侠,那我们怎办?” “走哇!” 盼兮与宁无缺真的就走了。 夏十寒愣着干瞪眼。 太白居——很像样的酒店, 宁无缺与盼兮对酌。 盼兮慧黠任性,但也有婉约的一面,现在,她就柔得像依人的小鸟,又仿佛春风中的一朵小花那么惹人怜爱。 “宁大侠,你有兴趣重临‘盼兮洞天’一游么?” “眼前不行。” “为什么?” “太多的事情要办,等事完后就去陪你大醉三日。” “只三日么?”盼兮的眸子里流露出一种令男人无法抗拒的光彩,从光影可以读得出她芳心深处在想些什么,也等于对她这一句反问做了注脚。尤其她那脉脉含情的笑意,更加深了这微妙的气氛。 宁无缺人虽佯狂,但心细如发,他当然能领会得出她的意向。因为他是男人,聪颖的男人,时事物都会有锐敏的反应,佯狂一半出于天性,另一半是故意培养的格调,并不代表粗心,反之他比任何人都要细心,否则便不是宁无缺了。 “三日还嫌短么?” “我只希望……”粉腮泛出了红晕。 “长醉不醒?” “对,我们一起长醉不醒!”她抿了口酒,眸光闪动。“我喜欢做梦,怕一醒梦就碎了,如果长醉不醒,便会一直在梦中,虽说是梦,但我喜欢。你呢?你做过梦么?你喜欢梦么?”语音柔媚得像月光,也朦胧得像梦呓。 宁无缺的心弦起了震颤。 “喜欢,醉下去,梦下去,现实有时无情,但梦是美的。来,我们现在先来个小醉,做个小梦!”他举杯。 “梦会成真么?”她已表示得很露骨。 “有时会。”宁无缺很认真地说。 “好,那我们先来个小醉!”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盼兮笑了,笑得很甜很甜,花之灵,一朵灵花,酒使这朵花染上酡红,更娇更艳,更重要的是发自内心深处的那股喜悦,就像春风能增加花朵的妩媚,盼兮——这名字取得太好了,换了任何字眼都无法如此贴切。 宁无缺突然有了醉意,是心醉。 他看着她,仿佛今天才发现她这么美似的。 “为什么这样看我?”盼兮偏起头问。 “一件精品能舍得不鉴赏么?” “我只是件供人赏玩的精品?” “这只是比方。” 两人会心地相顾一笑。 “咦!”盼兮似乎突然发觉了什么。 “怎么回事?” “酒客,原先的一个不剩,全换了新的。” “对,不换也不行,谁还有心吃喝。”宁无缺淡淡地说,表示这情况他早已知道。 “你早知道?” “打他们一进来我就看到了。” 盼兮转动目光,只见每一张桌子都由两个三个不等的汉子占据,掌柜的和小二忙得团团转,到每一桌招呼打躬,而那些汉子每一个都是眼睛长在额头上的样子,爱理不理的,这种情况平时极少见。 “这些都是何方神圣?”盼兮收回目光低声问。 “官差。”宁无缺还是那么漠然,但声音压得很低。 “官差,你怎么知道,他们又没穿公服。” “好,说明白点,是捕快,办案的。” “哦?出动这么多人,此地定发生了重大案子?” “稍停就知道,刚才是掌柜的和小二到每一桌知会请客人离场,独独我们这一桌给漏了,这当中有文章。” “莫非……” “管他,吃我们的。” “可是……我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公人?” “这很简单,他们没江湖气,但却又目中无人的样子,这是习惯成自然,只要接触过这种角色,一望即知。”宁无缺悠闲地呷了口酒,“还有,他们一律带刀,没用剑的,腰间鼓绷绷而且沉重,那是锁拿人犯的铁链。” “宁大侠,你的确了不起。” 就在此际,一个身着士蓝布长衫的老者缓步而入,衫摆掖在腰带上,高腰袜笼住裤脚,薄底靴,一副利落的样子,手中还提了根旱烟管,看样子是铁的。眼睛溜转之间精芒四射,接触到那目光下意识中会有针刺的感觉。盼兮现在便有这种感觉。 “这老头功力很深。”盼兮说。 “这是他们的头儿。”宁无缺连头都没抬。 掌柜的忙趋过来,老者一摆手,他又退了回去。 老者走到宁无缺座边,公然就坐了下来。 盼兮一愣神,正准备…… 宁无缺以眼色止住盼兮,然后笑笑。 “你老哥肯赏光,实在难得。” “你就是宁无缺?”老者声如洪钟,音量震耳。 “不错,你老哥想必就是襄阳府总捕头人称‘鬼见愁’的黑道克星欧阳春了?”宁无缺这句话十分流畅,仿佛是在背鼓儿词。 “对极了。”“鬼见愁”目光又闪了闪,像银针在目光下飞洒。“你清楚最好,省得老夫多费唇舌。” “有何指教?” “你的事犯了。” “我犯了什么?” “奸杀少女,先后共三个,有人告到官里。” 盼兮瞪大眼。 宁无缺先是一惊,瞬即神色自若。u看书 .ukshu.om “是谁告的官?” “苦主之一。” “是谁?” “到了堂上你就知道。” “欧老总,此地说话不便,这么着好了,你先安心地喝上几杯,等喝完酒我就陪你去交差,这些手下人等最好先遣走,要是闹开了彼此面子都不好看,意下如何?”宁无缺若无其事地笑着说。 “你是犯人,跟老夫谈面子?” “凭你一个捕头就能定他的罪称他是犯人?”盼兮大声说。 “盼兮,你最好置身事外。”宁无缺沉声说。 “宁大侠,这可是别人的奸计嫁祸……” “盼兮,不然你先走。” “我不走,我要……” “盼兮,听我的,我有我的把握。” 盼兮闭上嘴,但一脸的怒色。 “欧老总。”宁无缺目注“鬼见愁”。“你是执法的公人,而我是一介平民,不管怎么样,我会对你的上司有交代,不必愁,我宁无缺说一不二,喝完酒我准跟你上路,绝对让你能平安交差。” 三百六十一 猛虎落网! “你想开溜?” “哈,那就是笑话了,我不会溜,要走也会堂而皇之地走,不是夸口,没人能留得住我,还是保住面子好。” “你就走给老夫看?”“鬼见愁”目光变成了利刃。 “你不怕难看?” “老夫办案几十年,从不信这个邪。” “很好!”好字余音仍在,人却消失了,像空气一般消失,仿佛桌上原本就没他这个人,的确是邪门。 “鬼见愁”不愧是块老姜,坐着没动。 座间众捕快起了骚动。 盼兮是打从心底佩服宁无缺。 片刻之后,宁无缺大摇大摆地从门外走进来,从容地回到原位坐下,很平静地说:“怎么样,信邪么?” 在座的全傻了眼,这种功夫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 “老夫不信!”“鬼见愁”手抓出,快逾电闪。 宁无缺没动,不是被抓,而是他反抓住鬼见愁的手腕,连当事人在内,没人看出他使的是什么手法。 盼兮笑了,笑得很开心。 宁无缺随即松手。 “鬼见愁”的老脸变得说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是为了她才回头的对不对?” “不对。” “哼。” “不必哼,盼兮,你走给他们看看,记得不要回头,在客店等我。” “鬼见愁”出手如电,是抓向盼兮。影子连晃,盼兮从桌上消失了,“鬼见愁”这一抓又落了空。虽然盼兮的身法比不上宁无缺那么玄奇,但也已足够令人叹为观止,要抓到她,除非真有捕风捉影的能耐,否则免谈。 宁无缺自顾自地点点头,表示对盼兮的赞赏。 “鬼见愁”的老脸更难看了,人在手边来去自如,这是他这辈子吃的最大一次瘪,当着手下他快气疯了。 “欧老总,我说过一定跟你走,让你好交差,绝不食言,这下你可以放心地喝上几杯了。”说完,抬手大声道:“小二,添副杯筷。” 小二望了掌柜的一眼,得到默许,才送上杯筷。 宁无缺亲为他斟酒。 “请,不成敬意!”宁无缺举杯。 “鬼见愁”知事不可为,只好听其自然了。当下舒眉展脸,拿起杯子喝光,宁无缺又为他斟上,两人就这样吃喝起来,就像是老朋友相聚。 “宁大侠,你真的要随老夫到府衙?”他不忘公事。 “当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关于那几件案子……” “刚才那位姑娘说过了,有人蓄意阴谋嫁祸。” “你知道阴谋者是谁么?” “正在查。”宁无缺不愿把江湖恩怨扯上官府,不过对叶韦康的愤恨却已经到了极点。“金剑”叶韦康一表人才。做梦也没估到他竟然是这么一个邪恶阴险的人物,历数江湖上的极恶魔魁,还真找不出几个堪与匹敌的。“欧老总,到了府衙我必须面见府台大人,而且在见府台大人之前不得刑具加身。” “这……老夫可以安排,不过府衙之中还没这种先例,成与不成老人只能尽心力,无法做保证。” “你老总只要把我的意向上达就行。” “这点老夫可以保证办到。” 襄阳府。 宁无缺被带进签押房。 刑名师爷是个貌相阴鸷的中年人。姓梅,名心桂,却被人谑称为“昧心鬼”,是府台大人的妻舅,仗着这点裙带关系,枉法弄权,恶名昭彰,正应了俗话说的“府台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他仔细端详了宁无缺几眼,然后瞪着“鬼见愁”。 “欧捕头,你严重失职。” “请师爷明示?”“鬼见愁”怔了怔才说。 “这等重要人犯为何不加刑具?” “这……宁无缺是自愿随小的到案的。” “国有国法,焉能不顾法纪,先给他加上刑具。” “这……” “你得了他多大好处?” “鬼见愁”欧阳春脸色变了又变。 “小的怎敢。” “谅你也不敢,先上刑具,押入大牢,听候提审。” “禀师爷,他请求面见府台大人。” “反了!”梅师爷拍了下桌子。“你是老捕头,应该熟知各种规矩,莫不成还要本师爷提醒你。” “禀师爷,宁无缺他……” “这里没有少爷,犯了法便是犯人,叫什么名字?” “宁无缺!”宁无缺自己回答。 “哼!此地是堂堂府台衙门别弄错了,奸杀良家妇女是唯有死刑,公然还敢玩弄口舌,快押下去。” “鬼见愁”是鬼见了都会发愁的铁捕,而现在对宁无缺他实在没辙,在太白居酒店里他领教过他的功夫,他要走没人留得住,此地是府衙,如果被他走了他实在提待不起,可是又无法用强,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是好。 “欧捕头,你没听到本师爷的话?” “师爷,是小的应承他可以面见府台大人,他才主动随小的来投案的,这一点务请师爷转达府台。” “哈!欧捕头,你居然敢越权擅专?” “鬼见愁”哑口无言,额头上已渗出汗珠子。 宁无缺可按捺不住了。 “梅师爷,你在襄阳府治可是大名在外,别太为难欧老总,我必须要面见府台大人,你不可欺下瞒上,一手遮天,你将下情上达,府台大人自有定夺,你无权裁定,莫非你想逼我自己晋见?” “反了!”梅师爷又拍了下桌子。“这是王法,你敢抗拒?” “我是请求。” “不准!” “如果我走了你又如何?” 梅师爷气得两眼发了蓝,连呼吸都急促了。 “欧捕头,把他押进大牢,否则我办你通匪抗命。” “宁大侠,老夫算求你。”鬼见愁哭丧着脸。 宁无缺想了想,迅快地做了决定。 “欧老总,我不怪你。”说完,斜睨着梅师爷道:“为了尊重国法,我先入牢,但你要记得马上禀报府台大人,否则半个时辰之后我会自己出来,话已说在头里,你自己估量着办。”侧转身,示意“鬼见愁”带他走。 “嘿!”梅师爷阴笑了一声。“欧捕头,东所持一号房,用头号镣铐,交代陆牢头,务要小心看管。” “是!”“鬼见愁”应了一声,同时皱了皱眉。 “我说过进牢只一个时辰。”宁无缺重申了遍。 监牢。 十有九可以称之为人间地狱,不幸而做了囚犯,等于是丧失了“做人”的资格,所受的非人待遇实非局外人所能想象,体健如牛的壮汉也会被折磨成病猫。当然,如果是有势可依,有钱可使那又另当别论。 宁无缺被带进了监房,虽然没有镣铐加身,但仍然不是味道,那是另一个世界,暗无天日的世界。冰冷而无情的铁栅,昏昧的灯光,手执皮鞭来往逡巡的狱卒,加上呻吟声,惨叫声,鞭笞声,足以使一个正常的人发狂。 特一号监房是在长长的牢房通道尽头处打横,是死囚房,到这里便是一个人生命的尽头,永远和人间告别。 震耳的开锁声,牢头打开了牢门。 “宁无缺,老夫会记得答应过你的话。”“鬼见愁”沉声说。 “欧老总,足感盛情。”宁无缺笑着回答。 “进去!”牢头把宁无缺推了进去。 “鬼见愁”向姓陆的牢头交代完了师爷的话转身离去。 又是一阵震耳的碰撞声,牢门上了锁。 这间牢房约莫有六席大,贴着厚实的砖墙又加了一层粗如茶杯口的铁栅,比关猛兽的铁槛还要牢靠。角落里有堆茸茸的稻草,散发的味道令人闻了会大吐三日,另一个角落开了个小洞,是犯人排泄屎尿的口子。 宁无缺站在房中央,真有些哭笑不得。藤条还握在手里,因为那不是兵刃所以没被搜走。 “你叫宁无缺?”牢头面带狞笑隔着铁栅问。 “不错。” “是哪一门子的少爷?” “江湖道上无人不尊的少爷。” “嘿!在此地你是瘪十。” “离开这里你连瘪十都称不上,瘪十一吧。” “小子,你很快就会后悔你对大爷我无礼。” “去你的,你只是只破草荐上的臭虫。” 牢头瞪眼龇牙耸肩,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小杂种,老子要你马上……啊!”一句话没说完,啊也只是短促的半声,当门的牙齿被指风射断,上下至少六颗,由于嘴合不上,断齿已经下喉,随着血沫冒了出来,他像疯狗般扑向牢门,牵动一根绳子。 一张覆盖整间牢房的巨网由上罩下。u看书 ww.uukau 没有任何空间可资闪避,宁无缺被罩在网中,本能地一晃身,立即被网了个结实。原来网眼上全是倒须钩,愈挣便会捆得愈紧,钩尖入肉的滋味颇不好受,宁无缺惊觉,立即静止不动。 两名狱卒奔了过来。 “头儿,猛虎落网了?”一个说。 “头儿,你怎么啦?”另一个发现牢头满嘴鲜血。 “准备好好服待这小子。”吐语不清但听得出。 宁无缺的手还管用、没被套牢,他用两个手指头捻断网孔的绳子,同时轻轻起出须钩,很费事。但他不能不做。网孔愈开愈大,两只手运动也愈灵活。 “头儿。你看他。”狱卒之一已发现。 “收网!”牢头大喝一声。 宁无缺弹指射出两缕指风,两名狱卒应指而倒。 牢头下意识地后退。 宁无缺立即搓断了控网的主绳,这样,在牢门外便无所施其技了。 一名老者匆匆来到。 “陆老弟,这……”老者一看现场便明白出了大事。 三百六十二 逢场作戏! “夏总管,事出意外,你来得正好。” 宁无缺一眼便认出老者是襄阳百里侯手下总管夏十寒,难怪牢里会张网,原来他们早有预谋。他无暇去想及其余,努力破网。 夏十寒先解了两名狱卒的穴道。 “他在破网?”夏十寒随即就发觉。 “夏总管,先把他制住,等晚上你再带人,大白天里诸多不便。”同时挥手遣走了两名手下。 “陆老弟。”夏十寒把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塞到牢头手里。“这是侯爷的一点意思,你放心收下。” “师爷那边……”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 宁无缺正急急清除背上的须钩,刺皮入肉的相当费事,钩衣而不着肉的他用扯,反正这袭外衣已经不能再穿着了。 夏十寒走近牢门。 牢头准备开锁。 宁无缺又是一指头隔空点出,牢头“啊”了一声仰面翻倒。夏十寒又忙着为牢头解穴,可煞作怪,就是解不开。宁无缺是故意点牢头的偏穴位争取时间,他深知夏十寒的功力,在平时对付他稀松平常,便在没脱困之前情况就不一样了。 终于,夏十寒解开了牢头的穴道,接过钥匙。 “宁大侠,坦白告诉你,咱们侯爷要亲自发落你。” “什么屁爷,自己封的。”宁无缺嘴动手不停。 “哼!自封的也一样操生死大权。” “你大概识字不多,不知‘害臊’二字怎么写。” “嘿嘿嘿嘿……”夏十寒一阵冷笑,右手朝衣襟里一摸,半扬,然后靠近铁栅,左手打开了门锁,踢开。“宁大侠,听清楚,我手里是一把天狼钉,大约是五十颗,绝对够你消受,希望你的舌头还是那么利。” 宁无缺正反手取背上最后一支须钩。 “慢着,我先问一句话。” “可以,有话快说。” “案子既然告到府衙,为何不听官断?” “哈!现在告诉你无妨,我们侯爷不作兴惊官动府,是别人告发的,老夫只是利用这机会带人,事后,宁无缺变成了越狱逃犯,官府画影图形行文各府州县缉拿你,当然永远也逮不到你,只在江湖中留个逃犯的美名而已。” “安排得很好。”宁无缺已起出了最后一支须钩。 夏十寒狞笑一声,甩腕,一蓬黑星疾射而出。 宁无缺失去了踪影,网内空空如也。 “啊!”牢头惊叫出声。 夏十寒一怔神。 宁无缺又现身出来,不知他是如何躲过飞蝗般密集的暗器?原本夏十寒笃定这是十拿九稳的一击,因为宁无缺仍在网中,却不料他神奇地脱了身,还避过势如疾雨的天狼钉,太不可思议了。 “夏总管!”宁无缺居然面带笑容。“你贿赂不肖狱吏,公然在有王法之地从事不法,已经有资格入牢。” 夏十寒又探手入怀准备掏取天狼钉。 宁无缺一晃便到了夏十寒身后,鞭梢抵上命门。 牢头虎扑而上。 宁无缺旋身,藤鞭挥出,同时发掌,两个动作犹如一个动作,牢头被一鞭抽得倒撞回去,而夏十寒却被一掌推进了牢门,“锵”地一声,牢门上了锁。宁无缺的行动相当利落,仿佛事先演练过般一气呵成。 “反了,反了!”牢头在一旁大声吼叫却不敢上前。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道:“大人巡监。” 八名带刀护卫簇拥着一个貌相威严的便服老者缓步而来,不用说这老者便是府台大人了,从这点看来他还是个清官。 牢头的脸色顿时泛了白,疾步趋前,打了个千。 “卑职陆霖参见大人。” “免礼。” “谢大人。”恭谨地退站一边。 府台大人止步,目光望向宁无缺。 梅师爷匆匆来到,一看现场,脸色惨变。 宁无缺迎上两步,作了个揖。 “草民见过大人。” 八名护卫立即做出戒备之势。 府台大人眉头微微一皱。 “监房重地怎有外人至此?” “禀大人!”梅师爷赶紧上前。“此人叫宁无缺,经人告发犯强剑杀人之罪,本已逮捕到案下牢,不知何故脱狱。”然后转向牢头。“陆霖,发生了何事?” “回师爷,此犯……身具武功……”陆牢头结结巴巴说不上来。 “护卫,还不拿下。”梅师爷发令。 八名护卫正要上前…… “大人,草民有下情回禀。”宁无缺神色从容。 “先拿下!”梅师爷大喝了一声。 府台大人扬手止住护卫行动。 “让他说。” 宁无缺从衣里取出一面牌子,挪步。 “请大人过目。” “不许动!”护卫之一大喝了一声。 梅师爷上前伸手接过牌子、先看了看,然后双手奉与府台大人,神色有些不正。府台大人接在手中一看,眉毛挑了起来,目光炯炯。 “你为成王爷办事?” “是。” 这话一出口,梅师爷面如土色,猛打哆嗦。 “此地发生了何事?” “可否请大人恩准易地面禀?” “嗯,可以,随本府走。” “遵命。” 一行人回身举步。 宁无缺后随。 梅师爷还呆立在原地,脸孔缩得很小。 客栈里。 宁无缺向盼兮叙述了此次到襄阳府的经过,最后结尾道:“这桩公案算是撇清了,梅师爷和牢头也下了牢,不过事情并未了,‘百里侯’方面会变本加厉地对付我,辩解没有用,除非逮到奸杀杜芸香的真凶。” “真凶不是叶韦康么?” “那只是判断,必须加以证文。” “还会是别人么?” “很难说。”宁无缺很正经地说。“任何事在没绝对证实之前都应该存疑。不能遽下断语。官府中的冤狱除了有意枉法之外,多半都是庸吏轻率断狱造成的。当然,叶韦康作恶多端,但不是他所做的还是不能强加在他头上。” “铁判在断江湖是非时也是如此?”盼兮这句话是有感而发,因为宁无缺是“赤胆铁判”郎风的传人。 “当然。”宁无缺郑重地回答。 “酒菜送到。”小二在院子里高叫了一声: 这是跟店家说好的规矩,任何人不得允许不能进来。 “端进来。”盼兮回应了一声,然后笑向宁无缺。“这是我特别吩咐店家准备的,你一到便马上上菜。” “是接风还是压惊?” “都可以,反正有酒喝就成了。” 小二端进酒菜,摆整舒齐,然后指着一盘溢着香味的荤菜道:“这是烤锦鸡,伏牛山中的特产,市上没得卖,平时很难吃到,今天一大早正好有山里人送来一对,这是客官的口福,味道如何客官用了就知道。” “哦!”宁无缺做出食欲大动的样子,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了一块,先凑到鼻子前闻闻,然后放进口里。 小二退了出去。 “好吃么?”盼兮也被感染得馋涎欲滴。 “唔,美极了!”边说边把鸡块吐在桌上。 “怎么啦!”盼兮大奇。 “我舍不得吃。” “什么意思?” “马上会有客人光临,留着招待客人。” 盼兮瞪眼,完全不明白宁无缺的意思。 “盼兮,”宁无缺笑笑。“你现在不明白,待会你就会了然,我们喝酒吧,除了这烤鸡是留着让主人自己享用之外,其余的都可以随便吃。” “我明白了!”盼兮冰雪聪明,憬悟过来了。 “你明白什么?” “店小二特别介绍这一盘烤鸡,你入口又吐出来,这已经非常明显,担当不起这特殊的招待对不对?? “哈,盼兮,你委实够聪明,绝不亚于锦书。” “对了,倚剑和锦书人呢?” “他俩有他俩该办的事,不能老扣在身边。”宁无缺把那盘香喷喷的烤锦鸡挪在一边,举杯道:“来,我们放开心怀……”话说到一半,突然改以极低的声音道:“看着我!”很技巧地做了个掩饰的动作,杯中酒已到了碗里,然后仰颈装出一饮而尽的样子,照杯,望着盼兮,大声道:“干,先喝三杯再谈别的。” 盼兮照着做了。 两人以同样方式对饮了三杯。 “你应该醉倒了。”宁无缺轻声说。 盼兮以手扶额,晃了几晃,伏倒桌上。 “盼兮,你……你别装……”宁无缺也醉倒了。 五条人影闪现门边,是“无情秀士”和四名汉子。 “无情秀士”冷笑了一声道:“宁大侠,你太客气了,献出你自己还赔上一个俏妞,真是做鬼也风流。uu看书 .uukansh ”挥了挥手。“带走!” 四名大汉立即进入厅里,两个侍候一个,抬了出去。 院子有道门通后巷,门已开,门外有辆篷车,两人被抛入车厢,马车随即启行。没人注意到宁无缺手里还握着藤条没放,可能是得手太容易而乐昏了头,否则这是大悖常情的,精明的“无情秀士”竟然也忽略了。 这是个偏院,院地铺砌着光滑发亮的水磨砖。 宁无缺与盼兮摆平在砖地上,人还在昏迷状态。 四周戒备森严,至少有五十名健汉分布屋顶墙头门边通道。 “无情秀士”与总管夏十寒并立在院中央。 “夏总管,是否先加绳索比较妥当?” “嗯!为防万一是有此必要。”扬手高声。“拿绳索来。” 工夫不大,两名黑衣汉子各拎一卷麻绳奔入院子。 “捆上,剪背连脚。”夏十寒发令。 两名汉子立即理绳挽套。 “噫!这小子的藤鞭怎么还握在手里?”夏十寒现在才突然发觉。 “啊!”“无情秀才”也惊觉了。 三百六十三 活祭亡灵! “哈!”宁无缺突然睁眼起立。“我一向是鞭不离手,这不值得大惊小怪,丢了鞭子岂不是栽了?” 夏十寒与“无情秀士”双双拔剑,面目失色。 两名汉子大惊后退。 盼兮也站了起来。 “姓宁的,你居然还会这一手?”夏十寒目光电张。 “夏总管,要找你们的落脚处不容易,既然主动车马邀请能不识抬举么?”宁无缺面带微笑。“不过你们的邀请方式有欠高明,在酒菜里放作料是孩童的游戏,对我宁无缺未免太低估了。” “可不是,堂堂‘百里侯’手下竞做这种下三滥的事,传出去岂不丢人?”盼兮挑眉披嘴,附和了一句。 夏十寒和“无情秀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宁无缺,你不会再鼠蹿而逃了吧?”“无情秀士”好不容易想到了这句话反击,目的是拿话扣住两人不走,前车之鉴,两人要走没人能留得住。 “幼稚,我们要走你跪下来求也留不住。” “侯爷到!”院门方向传来一声高叫。 夏十寒与“无情秀士”立即面露喜色。 两名持绳索的汉子立即退出场外。 宁无缺面不改色,他早料到这情况,所以才将计就计由他们带来,这场误会非得面对“百里侯”解决不可。 八名武士从院门现身,然后左右各四肃立。 然后一名高大威猛的锦袍老者沉稳地步入,身后又是八名武士成两行紧随。一个江湖人自封“百里侯”居然还派头十足,像真的一样。 “恭迎侯爷。”夏十寒与“无情秀士”双双躬身为礼。 “百里侯”微一抬手算是答礼,目光却盯在宁无缺身上,眨眼工夫便到了院心,十六名武士雁翅排开身后。 盼兮横移一步与宁无缺并肩而立。 “百里侯”目光如炬,带着骇人的杀机。 “你就是宁无缺?”声音有如洪钟震人耳鼓。 “不错。” “你要为人神共愤的恶行付出代价。” “什么样的代价?”宁无缺镇定如恒。 “活祭亡灵。”“百里侯”一字一句地说。 “侯爷!”宁无缺脸色一正,以严肃的口吻道:“本人郑重声明,加害令千金的另有其人,依证据显示,应是‘金剑’叶韦康,本人误中圈套,亦属受害者,目前本人正竭力缉凶以还清白,言止于此。” “侯爷,我以生命担保宁大侠的清白无辜。”盼兮加一句, “铁证如山,本侯爷不予采信狡辩。” “你根本不讲理。”盼兮大叫。 “拿下!”“百里侯”抬手,切下。 十六名护卫武士之中的两个扬剑上步。 宁无缺这时才看清这批武士每一个都面罩寒霜,目蕴杀机,没半丝别的表情,上前的两个步履沉稳,每踏一步都有如铁桩钉地扎实至极,显见不是庸手。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只有应战一途。 “盼兮,你站开些。”宁无缺低声说。 “你准备打?”盼兮眉头已锁紧。 “不打怎么办,莫非真的要逃?” 盼兮耸肩笑笑退开数尺,她是任性惯了,并不在乎什么“百里侯。” 两名武士已到了出手的距离之内,阴沉死板的面孔没任何表情,也没发出任何声音,疾风迅雷般出剑便攻。 宁无缺只闪让没还击。 两支剑如怪蛇乱窜,夹着雪花片片,招式诡异之极,攻势愈来愈疾,剑光交织成了网,银丝错综交投,银星迸飞暴射,时空已然混为一体,歼灭式的打法,意图是尽快把敌人毁在剑,有两个字可以形容便是“残狠”。 “百里侯”也退了数尺,留出更大空间。 此刻,又有两名武士出列扑攻盼兮,攻势一样凶猛。 宁无缺用藤鞭反击了,他必须兼顾盼兮。 只三四个照面,盼兮已感不支,因为她是徒手。 宁无缺的藤鞭已分别抽中对手数次,也点中了要害数处,而两名武士竟然无损,仿佛是两具僵尸,不是有血气的活人,这种对手他还是头一次碰到,打得有些心寒。两武士衣裂、皮开、肉绽、血涌,但仍狂攻不休,连哼声都没有。藤鞭疾扫过一名武士的面庞,鼻子开了花,血水涌冒,但那武士连半步都不退,就像伤的不是他。 红光暴闪,盼兮已掣出了“小血龙”,赤芒划处,两名武士立即披红挂彩,但还是只攻不守。 这不像是人,因为人没有这种打法。 宁无缺已发觉盼兮难以持久搏斗,打不死对手,她迟早必毁在双剑之下。于是,鞭势一变,展开了猛烈的反击,“啪”地一声,-名武士的眼珠子吊挂眶外,怪事,居然没闻哼声,剑势并未稍煞。 盼兮那一边,两名武士已被“小血龙”划得体无完肤、满身都是创口,成了两个血红怪物,依常理,即使是两只冥顽不灵的野兽在负如此重创之下也该倒地了,而这两名武士竟然能挺得住,实在是骇人听闻。 “小血龙”已阻止不了两武士的攻势。 宁无缺意识到非下重手不可了,藤鞭上的劲道加了两成。变成了钢条,而且震力千钧,每一鞭抽出,碎布与皮肉齐飞,剑刃也发出刺耳的振鸣,两武士的身形开始浮动,东倒西歪,招式也告凌乱,可就是不退。 “砰!”一名武士力竭倒地而亡。 盼兮已险象环生。 古二公子鞭挥出,加上一腿。 又是“砰”的一声,那名武士仰面贴地撞了开去,不动了。 藤鞭飞扫过去,夹攻盼兮的两武士之一腰骨折断,扭歪落地,再起不来,另一名武士被“小血龙”削去了半边头,直挺挺倒下。 “百里侯”对手下的伤亡似无动于衷,手再挥,又有四名武士扑出,而夏十寒与“无情秀士”也欺身上前。 宁无缺先接住四名武士,夏十寒与“无情秀士”顺理成章地双攻盼兮,“小血龙”威力无比,盼兮还能撑得住。 宁无缺突然明白了一点,这批武士必是被迫练成了传说中的“行尸功”,穴道易位,气血反行,意志不能自主,不知疼痛,到血尽气竭倒地为止,严格地说已经不能视之为人,培养这种“行尸武士”的必是巨奸大恶,完全违反天道。怪不得看上去这批武士都面无表情,他们都已失去了七情六欲,完全听命于训练他们的主子,无法分辨是非黑白。 他心有不忍,但又不能住手。 以一对四,战况更加激烈凶险。 盼兮仗着“小血龙”这柄仙兵利器,总算能应付得下两名拔尖高手的联攻。 当然,“小血龙”的血芒伸张的幅度超过长剑,夏十寒和“无情秀士”若非彼此呼应配合,攻盼兮之所必救,早已伤在血芒之下。 宁无缺出重手,掌鞭齐施,又一名武士伤重力竭而亡。 “百里侯”再发手令。 又六名武士加入战圈,两名扑向盼兮这一边,另四名攻向宁无缺,变成了四七各对一的局面。 “百里侯”神色阴沉但没出手的征兆,他似乎有把握牺牲几名“行尸武士”一定可以收拾得了两人。 宁无缺与盼兮的压力突然加大。 “行尸武士”,一共有十六名之多,不但身手不弱,而且不识生死为何物,一味缠斗下去,内元损耗必巨,“百里侯”正可以逸待疲,坐收渔利。宁无缺想及此点,迫不得已施展向不轻用的杀手,藤条顿时坚逾精钢,鞭鞭见红,鞭剑碰击之声也更加震耳,鞭梢洞胁穿胸,一个、两个……眨眼间倒下了五个,变成了二对一。 “百里侯”的浓眉皱了皱,口发一声怪啸。 两名武士之一突然弃剑张臂,正面扑进。 藤鞭贯胸透背,那名武士双手抓住藤鞭,死命不放,宁无缺抽鞭,却连人带了过来。同一瞬间,另一名武士贴地滚进?抱住了宁无缺的双腿,如同一个连贯的动作,“无情秀士”舍下盼兮这边,侧跃飞剑疾刺快逾电闪。 宁无缺大叫一声,猛旋身,鞭已抽回手中,抱腿的被震了开去,双臂已折,而正面的仰面笔直栽倒, “锵”地一声,“无情秀士”的剑脱手而飞。 神勇,uu看书.ukanshu.om 有若无敌金刚。 盼兮已经疲于奔命,虽然她已经放倒了两名武士,但内元也损耗大半,相对地“小血龙”威力锐减。血芒是由内力催发的,在这种情况之下,已无力伤人,而“无情秀士”突袭宁无缺不成,返身重回战圈与夏十寒联手。 宁无缺侧弹挥鞭,“波!”空气被划裂激荡,这一鞭正扫向“无情秀士”,“无情秀士:”现在是徒手,闪躲无从之下,“呼”地拔空而起,鞭势急劲不衰,奔向夏十寒,夏十寒回剑反削,他满心以为可以削折藤鞭。 “腾!”像弓弦振鸣,极之清脆,夏十寒的剑被荡开,盼兮突然精神大振,“小血龙”乘隙疾划。 “嗯!”一声闷哼,夏十寒暴退,前胸已开了血口。 现在,“百里侯”方面已经九死三伤。 “百里侯”已经不再那么沉着了,脸皮子在抽动,眼里的杀机似已凝结成了有形之物,神情说多可怕有多可怕。 “侯爷,”宁无缺开口。“本人实在不忍多伤无辜,事属误会,你手下的牺牲实在是无谓,令千金在地下也会不安。” “住口!”百里侯沉喝了一声。“狡辩无益,本侯爷说过要拿你活祭亡灵,如果办不到便枉为一方之主。” 三百六十四 “侯爷不听解释?” “半个字都不必多说。”右手高高扬起,划了个圆。 一大群武士从院门拥入,随即分成四队,每一队由一名锦衣人率领,井然有序地步向院心,活的人退出,死伤的被移走,四队武士环成了圈,每队连领队的是十三人,总数是五十二人,除锦衣人用剑外,清一色是鬼头刀,刀光映日泛出一片森寒。圆圈是纵深错落配置,共三层,一望而知是一个阵势。 “宁大侠.我们不能耗下去等着挨打。”盼兮有些忧心忡忡。“这些鬼武士不死不会住手。” “你的意思是避开?” “对,打下去除了杀更多的人,于事无济。” 阵势已经发动,三重人圈斜扬着刀开始转动,内外两层右旋,中间一层左旋,如果不是搏杀,满好看的。 宁无缺还没拿定主意。 人圈愈旋愈快,形成了三个疾转的刀圈。不见人只见刀光。无形的气旋以中心为轴,劲流强劲无比,令人鼻息皆窒,宛如置身在飓风圈里,行动仿佛已不能自主。 宁无缺与盼兮衣袂飘飞,气血浮动。 事实已不容再犹豫,宁无缺当机立断,沉声道:“盼兮,我们走,冲空脱围上屋顶,你有把握么?” 盼兮急应道:“有!” 宁无缺沉喝一声:“起!”当先以一鹤冲天式凌空拔起,强劲的涡流使他的身形打了个斜旋,但升势不减。 盼兮也已冲空射起,到了三丈左右,正要变势飘向屋面,但冲力不够,娇躯才一斜,立被卷回阵中。 宁无缺已落实屋面,原先布在屋面的壮汉才一围拢,立即被藤鞭扫落地面,摔得重,虽不致丧命但却挣不起来。目光扫处,惊见盼兮又陷回阵中,他不能不顾而去,把心一横,跃起重投入阵。 阵内的旋劲涡流比先前又强了许多。 盼兮的身躯已呈浮动不稳。 宁无缺一咬牙,挥鞭撞向人圈,人圈的刀头突然倒转,极古怪的挥刀方式,连珠密响中,宁无缺被震退,他等于同时接受了至少十把刀的反击。他动了真火,连冲刺了三次,结果是一样。 由于刀光是正反旋动的,那光波足以使人眼花缭乱、气躁心浮,如果时间久了,非自行崩溃不可。 当然,如果不是顾及盼兮,绝困不住宁无缺。 时间在狂乱中流逝,宁无缺焦躁起来,不能带盼兮破阵突围,最后的结果必然是束手就擒。他突然兴起了背城借一的念头,他准备施展从未一用的独门神功。他把藤鞭结成圈套上颈子,然后向盼兮道:“紧跟我来!”矮身坐马,双掌平缩胸前, “嗨”地大吼一声,双掌各画一小圆推出。 迅雷骤发,石破天惊,奇强无比的劲气排山倒海般卷出,首当其冲的武士横空飞起,阵势已破,露了个大缺口。 “盼兮!”宁无缺回头招呼。 盼兮在喘息,粉腮一片煞白,看来她经过这一番折腾,内元亏损至巨,她挪动,举步维艰的样子。 宁无缺急煞,情急之下,上前把她抱起。 就只这眨眼工夫,阵势又已恢复运转。 宁无缺傻了眼。 “宁大侠,你不要管我。”盼兮声音急促。 “我能不管你么?” “你准备……我们做同命鸳鸯?” “这也是命,我不在乎。” 盼兮竟然笑了,为了这句话,她真可以死一百次而无憾。“情”之一字,其力量是无限的,可以使人无视于生死,可以使人不顾任何代价而奉献牺牲,真情实意也只有在这种非常的情况下才能具体表现。 宁无缺也笑了,紧搂了她一下,低头,脸孔几乎相贴,从盼兮的笑里,他初次感受她爱他之深。 “宁大侠,如果我们真的死在一起……” “盼兮,这未尝不是一件武林佳话。”宁无缺没有哀伤,更没有恐惧,他是真正的武士,并不在乎生死。 阵里的旋劲又趋强猛,但宁无缺屹立如山。 “盼兮,你不怕死?” “跟你在一起我一点也不怕。” “只是,我很内疚。” “为什么?” “因为事缘我而起,你是无辜的。” “我不喜欢听这句话。” 现在,肌肤相接,宁无缺非常切实地感受到她**的温软和那特异的体香,软玉温香抱满怀,他几乎忘了置身何地。在这种生宛须爽的情况下,两个人居然还有心情谈这些,这就是两人个性相近之处。 “盼兮,抱紧我,我要奋力一冲。” “成么?”盼兮紧抱住宁无缺。 “我们不能束手待毙。” “不成我们便死在一块?” “正是这句话。” “宁大侠,你本可轻易脱身。” “盼兮,你这话是多余。” 宁无缺提聚全部功力,鹰隼般冲空而起,骇人的冲力,竟然突破了劲气涡流漩成的罡幕,带着盼兮跃上了屋面。 暗器从四方八面飞射而至。 宁无缺来不及作势再起,藤鞭挥舞成幕,把暗器纷纷扣落。 阵势随即消散。在领队的指挥下,四队武士半数上屋,半数在院地中散开各占位置,形成了纵深的包围。 暗器如飞蝗,漫空疾洒,如果靠藤鞭拨打,真力之损耗无法估计绝不能持久,而最大的顾虑是盼兮,只要稍有疏失便见死伤。 “宁大侠,把我放下,别管我。”盼兮栗声大叫。 “没这样的事。” 宁无缺鞭不停挥,但心里已起了急躁,像这样僵持下去后果无法逆料。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盼兮的。 暗器如骤雨,愈来愈密。 一阵刺痛,宁无缺左臂挨了一记,鞭势滞了一滞,又是一枚暗器上身,他的意念开始狂乱,如果保不住盼兮,他准备大开杀戒,非尽屠这批暴徒不可,而主要目标当然是“百里侯”,他竟然不听解释一意孤行。 周围的屋面都布满了人,形成天罗地网。 宁无缺一咬牙,准备孤注一掷。 就在此刻,一声暴吼破空而起,“住手!” 紧接着,屋面上爆发了混乱,据屋合围的武士纷纷滚落,只眨眼工夫,清除了两个方面的威胁,飘飞出手的是个蒙面人,宁无缺锐利的目光已看出这蒙面人不是叶韦康,而是那目的不明的神秘蒙面人。 院地中也骚动起来,不期而至的赫然是一代女巨擘“芳苑夫人”。“百里侯”手下的武士一下子倒了七八个,但这批“行尸武士”憨不畏死,狂扑不休。“芳苑夫人”出手极辣,当之者没半个活口,倒下去便再爬不起来。 宁无缺无暇想及其他,压力一轻,他的行动便自如了,抡鞭护身,泻落院心,立即与“芳苑夫人”会合。 蒙面人已解决了屋面上的抗力,兀立在屋面监看。 “百里侯”扬手作势。 武士停止了扑攻,向后退开。 宁无缺放下盼兮。 盼兮已能站立。挪步靠向“芳苑夫人”。 “你是谁?”“百里侯”杀焰腾腾的目光注定“芳苑夫人”。 “月移花弄影,斗转竹生风。”芳苑夫人”脆声吟出。 “你……‘芳苑夫人’?”百里侯老脸变了变。 “不错!” “屋上的蒙面人又是谁?” “你不必问。” “为何要横岔一枝?” “杜仲,你找错了对象,后果会相当严重。” “你们是一路?”目光扫向宁无缺。 “郑重声明,绝非一路。”宁无缺回答。 “杜仲,你给我听好。”“芳苑夫人”的势派咄咄逼人,根本不把“百里侯”放在眼下的样子。“宁无缺在武林中所行所为从未背离侠义二字,而且出身正大,他的师门跟本夫人曾有过那么一点香火之情,他蒙了这不白之冤,本夫人不得不管,真正的凶手是‘金剑’叶韦康,你最好把目标认清楚。” “夫人准备怎么管?”“百里侯”对“芳苑夫人”可不敢放肆。 “文武两条路随你选。” “文的怎么说,武的怎么说?” “说文的,由本夫人担保宁无缺无辜,到你逮到真凶究明事实为止。武的那就只有手下见真章。” 宁无缺现在明白过来,“芳苑夫人”和蒙面人插手定是因为妙香君的关系,她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目前不清楚,但凭以往的言词间透露绝对渊源匪浅,不过对这两位神秘人物的适时解围倒是心存感激。 “百里侯”杜仲不愧为一方之霸,他在深深考虑,衡量利害,脸上没什么明显的反应。夏十寒和“无情秀士”挪到了他的身后,可是没开口。 蒙面人仍稳立在屋面上。 配合着院地积尸,气氛显得十分诡谲。 “夫人凭什么断言凶手不是他?”“百里侯”终于开口。 “一方面是经过查证,另方面是相信他的为人。” “好,uu看书 ww.uuansh 那本人暂时接受夫人的建议。” “这是最明智的做法。”“芳苑夫人”微微一笑,然后转向宁无缺道:“你可以走了,尽力缉凶吧。” 宁无缺抱了抱拳,转身。 “盼兮,你怎么样?” “我当然跟你走。”盼兮挪步。 “你别忙走。”“芳苑夫人”抬手阻止。 “为什么?”盼兮嘟嘴。 “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盼兮望了望宁无缺,意甚踌躇。 “没这那的,让他先走。”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这种话的口吻表示了双方的关系并非泛泛,宁无缺当然听得出来,笑笑道:“盼兮,那我先走一步。”说完,不待盼兮的反应,弹身飞掠而去。 范府。 璧无瑕已经回家。 现在是初更时分,璧无瑕在房里独对孤灯愁眉深锁,玉颜憔悴,还有几分病恹恹,与以前相比完全地换了一个人。她在想心事,眸子开合之间,闪射出令人战栗的恨芒,还夹着浓浓的杀气,她的确是变了。 三百六十五 丁1丁2! “无瑕。”房门外响起章氛的声音。 “章公子。”璧无瑕展眉起身。“请在厅里稍候。” “什么,你叫我……我不能进房?” “厅里比较方便。” 璧无瑕理了理衣裙,开门出厅。 “无瑕,这些时不见,你瘦了。”章氛笑面迎着。 “请坐。”璧无瑕一副抑郁寡欢的样子。 两人隔着茶几坐下。 “无瑕,你刚才叫我……” “是,我叫你章公子。”璧无瑕神情冷漠。 “为什么要这样叫我?”章氛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因为我们的缘份已尽。” “无瑕……” “章公子,我永远感激你对我姐弟的照顾,只是,人是拗不过命运的,我已经认命,对你,我只好说抱歉。” 章氛的脸皮子连连抽动。 “章公子,”璧无瑕又说。“希望能有报答之日。” “无瑕,这到底为什么?”章氛相当激动。 “为了命运之神的作弄。” “你不能认命,命运本来就操在我们自己手里。认命是一种愚行,而你并非普通女子。”章氛吐了口大气,眉毛一挑。“无瑕,我是绝对不认命的,只要三寸气在,绝不向命运低头,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的心永远不变。” “我只能说抱歉,别无话说。” “无瑕,我们曾共生死同患难,而且,这情况并没改变,我们的敌人也只有一个。”章氛更显激动: “这我明白。”璧无瑕的血似乎已经冷了。她的美依然,但已失去了柔媚,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无瑕,你……使我痛苦,我……” “章公子,希望你能体谅我的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 “请不要问,一切由我自己承受。” “我知道,无瑕,你是为了被叶韦康那小子……可是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你的身子虽然……可是你的心灵仍是清白的。错不在你,你的不幸遭遇使我更爱你,严格地说,是我无能,对你保护不周,我永远歉疚。” 璧无瑕的脸上掠过一抹痛苦之色,但瞬又回复原来的冷凄,她的心有如千把刀在扎,在滴血,便她隐忍了。 “章公子,一切都过去了。” “不,没有过去,至少小虎还没回到你身边。” 这句话又使璧无瑕的心被撕裂,她想发狂。 “无瑕,”章氛咬了咬牙。“如果我不把叶韦康碎尸就永远除名销号。”脸上布满了坚毅之色。 “这是我的事。” “也是我的事。” “章公子,你要我亏欠你更多?” “无瑕,你忍得下心教我……” “我说过这是老天的安排。” “你为什么这样的在意那不幸的事?” “女人除此再没别的。” “我说过我不在乎,在我心里,你还是原来的你。” 突然,章氛一昂头,转向门外,大喝一声:“什么人?”人随声起,疾矢般射了出去,投入黑暗之中。 璧无瑕也跟着掠了出去。 远远的花树暗影中传来数声金铁交鸣,随即寂然。 章氛木立在树影下,右手剑虚垂。 工夫不大,璧无瑕来到。 “章公子。你怎么了?” “我……中了暗器。” “哦,对方是谁?” “叶韦康。” “你确定是他?” “错不了,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他化成灰我也能一眼认出,更何况他用夺自你的‘七巧宝盒’对付我,一般暗器是伤不了我的,这小子太诡诈了,只会暗箭伤人,不敢跟我面对面交手,他逃得真快。” 璧无瑕沉默了片刻。 “让我看看你的伤?” “好。”章氛捋起袖管露出手臂。 “奇怪,他为什么不用毒针?” “也许他在慌乱中按错了卡簧,或是另有居心,照理推论,他在这里用‘七巧宝盒’有毒无毒并没差别,反正你能解。” “章公子,你可能错了。” “我错了?难道他不是……”章氛皱了皱眉头。 “对,你是错了。”璧无瑕沉静地说。 “他不是叶韦康?”章氛两眼瞪大,脸上是不信之色。 “不是!” “你凭什么如此判断?”章氛的脸皮子抽动了数下。 “不是判断,是事实,你跟我来。” 两人穿花荫到了院里。 草地上躺了个蒙面人。 “啊!”章氛惊叫出声。 璧无瑕跨步弓身,扯下地上人的蒙面巾,然后又退开了一步。倒卧地上的果然不是“金剑”叶韦康,是个三角脸的年轻汉子,看来已经是个死人。 章氛怔了一怔。 “他是谁?” “不知道。” “你……杀了他?” “唔!原先我也以为他是叶韦康,所以下了重手,想不到他竟然不堪一击。如果他是叶韦康,我那一击绝要不了他的命,他一倒地我便判定他不是叶韦康。” “可惜!”章氛吐了口大气。 “可惜什么?” “这分明是叶韦康玩的把戏,如果留得活的,你可追查出叶韦康的来踪去迹和小虎的下落。当然,这不能怪你,因为你原先并不知道他是假的,可是很奇怪,我感觉他在面对我时身手并不弱,你怎能一出手便要了他的命?“章氛定眼望着璧无瑕。 璧无瑕当然听得出章氛言中之意。 “也许他低估了我。”璧无瑕淡淡地说。 “无瑕,你离家这些日子难道有什么际遇?”章氛并不满意璧无瑕的说词,继续追问。 “没有。”璧无瑕摇摇头。“对了,你刚才说中了叶韦康的飞针暗器,可是我搜过身,没发现他身边带有‘七巧宝盒’。” “啊?这……依我想,叶韦康定然伏在暗中,趁机偷袭,光线太暗,又事出突然,我没发觉暗器的来路。” “可能是这样。”璧无瑕微颔螓首。 “嗨!”章氛跺跺脚。“叶韦康可说是卑鄙邪恶之尤,竟然一再用这种不要脸的下流手段。” “他逃不了的,总有一天他会为他的败行付出百倍的代价。”璧无瑕咬牙切齿,那份恨毒已经在她的心里成了形。 “他是逃不了。”章氛深深点头。 蓦然,一个脆脆的声音道:“谁逃不了?”人随声现,不速而至的是盼兮,月光下,身影更显矫健。 “你……”璧无瑕只说了一个字便没了下文。 “盼兮。”章氛显得非常意外。“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能来我不能来?”盼兮闪动慧黠的目光。 “你们认识?” “不会陌生就是。”盼兮笑了笑。“章公子……” “什么?你……”章氛的脸形乍变。 “章公子,我这样称呼并无不妥,你姓门绝错不了,对么?”盼兮又笑笑。“想找你不容易,到这里来比较有把握。”望了璧无瑕一眼才又接下去。“我特地来祝福你们两情相悦,白头到老。” “盼兮,你……” “听我说,章公子,过去的不值再提,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一句话,希望你不要再见异思迁,否则……” “否则怎样?”章氛的声音中带着苦涩。 “我会杀你。”盼兮的表情和声调都十分严肃。 “盼兮,你原来爱章公子?”璧无瑕接口。 “那已经成为过去。” “可是,我跟章公子之间的感情也已经结束,你不必为我而委屈自己,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 “无瑕姐,我想这样称呼你比较适当,我没有任何委屈,我乐意这么做,我担心的是怕你受到委屈,所以特别来向章公子正式表明一下态度。” 光线虽然稍嫌暗淡,但由于近距离相对,章氛的反应依然看得清楚,他转动着眼珠子,欲言又止。 “盼兮,你这根本就是多余。”璧无瑕苦笑。 “我认为一点也不多余。” “盼兮,”章氛开口。“我知道为什么。” “说说看,为什么?” “你已经迷上了宁无缺。”声音中全是妒意。 “这点我承认。”盼兮坦率地回答。 “你不能与……”章氛说了半句住口。 “我不能什么?” “算了,说了也是多余,希望你没走错路。” “我走的路绝对正确。”盼兮的口吻是断然的。 章氛无语。 璧无瑕也沉默。 盼兮目注地上那名年轻汉子的尸体。 “他是谁?” “叶韦康的替身。”璧无瑕回答。 “他死了么?” “大概不会还魂了。” “你们问过了他的口供?” “没有,原先我认定他是叶韦康,怕被他兔脱,所以下了重手,想不到他不堪一击,等发觉已经迟了,uu看书ww.uukanshu.om他已经无法再开口。”璧无瑕吁了口大气。 盼兮望着那具年轻汉子的尸体皱起了眉头。 一条人影幽然而现。 盼兮一转头,欢然叫了一声:“宁二爷!”立即靠了过去,跟宁无缺并肩站在一起。“你怎么也来了?”声音很甜,显示了双方之间的亲密关系。 宁无缺沉声道:“我得到消息……”用手一指地上的尸体。“这小子跟一个蒙面人曾经接触过,之后两人一道朝这方向来,我判断那蒙面人定是叶韦康,所以立即追了来,想不到他已经闭上了口。” 天色昏暗,但可想知章氛定然满脸妒意,他没向宁无缺打招呼。 璧无瑕冰冷的目光照向宁无缺。 “宁二爷,他是谁?” “一个混混角色。‘土城双狼’的老大丁一。” “噢?那应该还有个老二?” “对,叫丁二。” “嗨!”盼兮拍了下手掌。“有意思,丁一丁二,姓得简单,名字更简单,他老子大概只会数数,要是再多生两个,丁三丁四一路排下去的确省事,不必读书识字,画杠子也可以把姓名画出来。” 三百六十六 职业杀手! “的确是这样。”宁无缺点点头,还笑了笑,接下去道:“我已经着人去盯丁二,逮到他便会查出端倪。” “无瑕,”章氛这时才开了口。“你们慢慢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走便走,弹身如烟而逝。 “没风度!”盼兮噘了噘嘴。 “不怪他,这是必然的反应。”宁无缺笑笑。 “宁二爷!”璧无瑕接回话。“希望能从丁二身上追出叶韦康的线索,小虎还在他手上,我……” “无瑕,我会尽全力保小虎平安。”宁无缺沉声说。“在任何情况之下我都会以小虎的安全为第一。” “谢谢你。” “不必客气。” “你准备立刻行动?” “不错,叶韦康相当诡诈,丝毫也不能放松。” “我们能一路么?” “当然可以。”宁无缺点了下头。 “那就走吧。”璧无瑕反手用了个“请”的姿势。 三人同时离开范宅。 三岔路口。 宁无缺、璧无瑕和盼兮三人来到,宁无缺一阵顾盼之后站着发愣。 “怎么啦?”盼兮问。 “有点麻烦。”宁无缺喘口气。 “什么麻烦?”盼兮眸光闪了闪。 “瞧!”宁无缺手指地上的树枝和三块石头。“这是倚剑和锦书留下的指路记号,照理这三块石头应该摆成三角形,树枝搁在上面,枝干切口指的便是正确方向,现在石头已经散开,树枝掉在一边,偏偏又是三岔口,不知该走哪一条路。” “这个,照树枝切口方向不就得啦?” “嘿!”宁无缺苦笑。“树枝切口指的根本不是任何一条路,而且记号也不对,我想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被行人无意中踢散开,另一个是被跟踪者发觉被盯上而故意加以破坏,使我们失去目标。” “目前只有一个办法。”璧无瑕冷静地说。“三条岔路,我们分开各走一条,总有一条是对的,各自走出五里之后无论有无情况立即回头会合,要是其中一个没到而回头的两个没发现情况,那就马上朝没回头的这条路赶去,这样便不会发生失误,这办法如何?” “好主意!”盼兮拍了下手掌。“事不宜迟,无瑕姐走左边,我走右边,中间是宁二爷,上路吧?” 三人立刻分道扬镳。 宁无缺拾抬手不再言语,当先弹身朝居中一条路奔去,一路之上他注意察看倚剑和锦书有没有留下特殊的记号。潜意识里他感到事有蹊跷,倚剑和锦书盯的是“土城双狼”的老二,而利用他兄弟的叶韦康却在暗中,叶韦康极端狡狯,玩什么花样殊难逆料,这么多的高手竟然被叶韦康玩弄得晕头转向,他感到有些窝囊。小人难应付,这句话一点都不错。 奔行了三里左右,眼前又是双岔口,但却不见任何记号。宁无缺心里暗忖,也许自己走的这条路不对,他准备回头,目光游扫之下,发现右前方有栋独立家屋沉浸在浓浓的夜幕中,他没做太多的考虑,下意识地折身奔去。 奔近,看出是一座古老的小庄院,乌沉沉不见灯火。 来这里干什么?宁无缺心里感觉到好笑。 他停在庄门前,心想,没来由去侵扰人家。 突然,一个娇脆的声音道:“宁二爷,稀客,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的?” 宁无缺心中一动,抬眼望去,一个苗条的少女身影俏立在门边,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仿佛人本来就站在那里。 “宁二爷,”少女又开口。“肯赏光进去小坐么?” 宁无缺心念电转,这少女出现得突兀,而且一口就道出自己来路,神态语气又这么自若,像是明知自己会来,十有**与丁二这档事有关,这么说,自己误打误撞倒是撞对板了。当下若无其事地上前两步,笑笑,近距离,看得更真切,这少女短打扮,长得很清秀,一对眼睛尤其灵活,夜色中更见其晶亮,年纪约莫是十七八左近。 “姑娘是……” “我叫胭脂!” “哦!好,好,这名字太好了!” “好在何处?””女人离不开胭脂,胭脂是女人专用,胭脂使女人更美,而美人必须胭脂衬托,取这名字的必是女人中的女人。听名字就可以想见其人。”宁无缺摇晃着头说。 “嘻!”胭脂笑出了声,“宁二爷,你真会悦话,可惜,我只是个下人。” “但你还是女人。” “好啦!不饶舌了。我家主人在等您。” “等我?这么说,你们知道我会来?” “不,凑巧发现宁二爷您朝这里来,而这里是这条路的尽头,我也可以说。您是专程到这条路来,出门迎接是礼数。”几句话显示了她的伶俐和慧黠。 “好,彼此都算凑巧吧。” “那就请!” 宁无缺大方地举步,随着胭脂进入庄门。门里,花树成荫,向前直望,可见廊窗依稀,只是没灯火,幽深中透着神秘,这在宁无缺而言是意料中事,因为叶韦康做事一向鬼祟,这庄宅无疑地又是一个预布的陷阱。 “你家主人是谁?”宁无缺忍不住还是要问。 “见了面就知道。” “为何不燃灯火?” “说是怕光也可以,说是为了省油亦无不可。” “嘿!胭脂,怕光是见不得人,省油是吝啬鬼,依我看,你家主人为了省油是未必,见不得人是真的。” “随你怎么想。” 说着,已到了正屋廊前,堂屋门大开着,只是看不清里面的景况。宁无缺并不在乎,他一心一意是要逮到叶韦康,不单是为了璧无瑕,从各种迹象判断,叶韦康与“碧玉蟾蜍”被盗的公案也有牵连,因为叶韦康曾经利用过孟家别业,而后又予以焚毁,而盛放“碧玉蟾蜍”的空盒是在孟家地下藏宝库发现的,所以这也是他的切身问题。 步上走廊,胭脂往旁一站。 “宁二爷请进!” “这是待客之道么?” “各有规矩不同。” “好,客随主便。” 宁无缺跨入堂屋,虽说无灯没火,但他的视力仍可清晰辨物。堂屋里桌椅俱全,还有不少摆饰,他当厅而立静待下文。当然,在心里是有戒意的,警觉性提高到十成,以防任何突发的情况。 “宁二爷,请坐!” 娇滴滴的声音不知发自何处,但近在咫尺,听声音发话的女子也不大。宁无缺在客位椅上坐了下来。 “姑娘是此间主人?” “不错。” “怎么称呼?” “就叫姑娘吧,反正是称呼而已。” “太好了,简单明了,凡是女人在没出嫁之前都称作姑娘。”宁无缺淡淡地说。“请我进门不是无原因的吧?” “当然。” “那就请说吧?” “你是在找偷盗‘碧玉蟾蜍’的人?” “不错!”宁无缺心头咚地跳了一下。“姑娘怎么会知道的?” “别管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想帮助你完成师命。” 宁无缺现在不得不慎重考虑了,这女人对自己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而自己对她却一无所知,她说要帮助自己找回“碧玉蟾蜍”,其目的何在?如果说她跟叶韦康是同路人,那就不足为奇了,叶韦康擅长玩这种把戏,梅园杜芸香被奸杀公案即是一例,换汤不换药,尽管每次手法不同,方式和目的却是一样的。 “姑娘为什么要帮助本人?”宁无缺极少以本人自称。 “我高兴这么做。” “本人想知道姑娘之所以高兴的原因。” “要是我不想说呢?” “那本人就拒绝。” “宁二爷,你不会拒绝的,如果拒绝了,你将永远找不到‘天煞星’,你的任务休想完成。” 这句话的确令宁无缺为之震颤,这女人对自己的事这么清楚,不是使人震惊而是可怕了,如何能使对方现身面对面交谈? “姑娘何不现身相见,我们面对面商谈?” “如此交谈与面对面并无差别。” 宁无缺默然了片刻。 “‘天煞星’不是死了么?” “他还活得好好的,望山集外小山岗上的墓是假的,你被 ‘天眼客’骗了,他们本是一路,狼狈为奸。” 宁无缺的内心又一次震颤,这女的似乎无所不知,连望山集的事她都知道。当初追踪“天眼客”入山面对“天煞星”的坟墓时,就曾怀疑“天眼客”所言不实,如今果然证实了。要是反过来说,这女人的话又可信么?如果自己判断不错,u看书ww.uuanshu.cm 她是叶韦康的同路人,那她说的非但不可信,而且居心更加可怕。于此,他想到“天眼客”曾经暗中与璧无瑕见面交谈,即璧无瑕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而那诡秘莫测的蒙面客与璧无瑕也有关系存在,再加上个“芳苑夫人”,他们彼此间的关系就更微妙而复杂了。 这团乱麻如何理出头绪? “宁二爷,怎么不说话了?” “姑娘如此做一定有条件?” “为什么非要谈条件二字?” “天底下没有白得的东西。” “好,如果你宁二爷非要谈条件不可的话,我无法完全否认,但认真说又很勉强,因为这是两利的事,并非单方面的要求,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争论,就当它是条件吧,我要你去做一件事……”话声突然顿住。 “什么事,该不是去杀人吧?” “你猜对了,正是请你去杀一个人。” “姑娘,”宁无缺昂头自顾自地笑笑。 “杀人不是儿戏的事,人命关天,而且我姓宁的并非职业杀手。” “此人该杀,而且我保证你一定不会后悔。” 三百六十七 暗度陈仓! “姑娘连身都不肖现。用什么保证?在下又怎能相信姑娘的保证?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么?”宁无缺笑着说。 “绝对不可笑,将来你会知道。” 宁无缺沉吟了一下。 “如果要杀的是‘金剑’叶韦康,本人绝不会犹豫,更不需要姑娘的保证。”他是故意这么说以测试对方的反应。 “很可惜,不是叶韦康。” “姑娘认识叶韦康?”宁无缺紧追着问。 “听说过此人,但没见过。” 这句话是真是假无法判断,宁无缺无意追问,对方要是蓄意隐瞒,问了也是白问,眼前的重点是对方说“天煞星”根本没死这句话到底是诱饵还是真的?如果是诱饵,目的不外是借刀杀人或者是驱羊就虎之计。如果是真的,那这女的跟叶韦康是否同路便值得商榷。 “姑娘要杀的人是谁?” “宁二爷答应了?” “姑娘先说出对象,本人才能做决定。” “好,蒙面客。” “蒙面客?”宁无缺大为意外。“哪个蒙面客?” “你见过也跟他交谈过的那蒙面客。” 宁无缺立即明白对方指的是跟璧无瑕和盼兮都有神秘关系的蒙面客,她为何要请自己做凶手?蒙面客的真实身分是什么?如果能从她口里查出蒙面客的来路以解开久缠心中的谜结,未始不是件好事? “杀人理由是什么?” “说过了,他该杀。” “这理由对本人而言根本不成其为理由,岂能凭姑娘说‘他该杀’三个字便盲目下手杀人。再问一句他是谁?” “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哈哈哈哈!”宁无缺纵声大笑起来,许久才敛了笑声道:“姑娘,你把本人当三岁孩童么?如果没有明确交代,本人不会应承。” “你不想得回‘碧玉蟾蜍’?” “本人一向不接受要挟,能不能得回是本人的事,不劳别人操心。” “你铁定会后悔。” “那也是本人个人的事。” 声音寂然,空气随之沉凝,不知她在盘算什么,不过宁无缺却有他的定见,保持原则,他本可佯作答应以换取“天煞星”的线索,但他不屑为,小节可以不拘,基本的做人处世原则不能违背。突然,他想起此行的目的,倚剑和锦书的行踪显然有了问题,而璧无瑕与盼兮在等着跟自己会合,不能就这么耗下去,及早离开是上策,如果这女的真是叶韦康的同路人,自己一走对方必有反应。心念之中,站起身来道:“我得走了!”挪动脚步朝堂屋门走去,一点也不犹豫。 “请留步!” “如果还有话说就明快些。”宁无缺已到了门边,把准备跨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这档事宁二爷可以慢慢考虑。” “本人会的。” “如果有了决定便请到此地来。” “很好!” “还有。” “还有什么?” “奉送一个忠告。” “快说。” “宁二爷最好跟那盼兮的女子保持距离,要是产生了情愫的话,你会悔之莫及,这是忠告,别问为什么。” 宁无缺大为错愕,这忠告的用意是什么?为什么要跟盼兮保持距离? “不能问理由么?”宁无缺目光闪了闪。 “不能。”两个字回答得斩钉截铁。 “要是本人一定要问呢?” “我不会告诉你。” “要是本人不接受这忠告呢?” “那你会后悔一辈子。” 宁无缺想了想,大步离开,他现在没时间蘑菇,赶去会璧无瑕和盼兮是第一要务,如果这是叶韦康故意安排的诡计绊住自己而单独对付璧无瑕和盼兮,那就真的会后悔一辈子,叶韦康不择手段的作风已经领教得够多了。 出了大门,胭脂迎了上前。 “宁二爷,你不信任我家小姐?” “人没有现身,语意暖昧,从何信任起?” “她有她的难处。” “不错,本人也有自己的难处。”略略一顿。“胭脂,如果我问你件事,你是不是也用有难处三个字回答?” “那要看宁二爷问的是什么。” “本人想跟叶韦康见面一谈,你能安排么?” “叶韦康?”胭脂的两眼睁得老大。“我听说有这一号人物,但从来没见过,宁二爷怎会对我提这事?” “你这是由衷之言?” “要我赌咒么?” “这倒不必,本人不信那一套。” “好,那我郑重地再说一遍,我们跟姓庄的从无瓜葛。”她这我们二字,当然是连她的主人在内。 她的话可信么?宁无缺无法立即判断,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自称姑娘的神秘女子便不会是被叶韦康利用的工具,而那女子所提出的问题便有重视的价值。如果是准备好的谎言,一切就被否定。 “本人暂时相信你的话,现在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土城双狼’的落脚处?”这是极好的试探,倚剑和锦书在附近留过记号,丁家兄弟必在附近不远,她不可能不知道。 “宁二爷是说丁一和丁二兄弟?” “对!”宁无缺点头。 “由这里西行约莫五里地,有个集子叫丁家集。大部分的人家都姓丁。江湖人管那集子叫‘土城’,下三滥的行业样样俱全,其中最有名的行业是赌场,大老远都有人来光顾。在进集子的路口有间板屋圈在土围子里,那便是双狼的窝,两兄弟以耍狠出名,标准的亡命之徒,是城主‘丁财神’手下两个尖锐爪子。” “胭脂,谢啦!” “不必客气。” “后会有期。” “我也这么希望。” 宁无缺疾奔而去。 土城。 其实它并不是城,只是一个很大的聚落,连土墙圈子都没有,最大的特色是每一幢建筑都经过精心设计,配合上规划有序的街巷道路,俨然一座极具水准的镇集。另一个与众不同之处是街边全是客栈酒馆茶楼和高级的店铺,而巷子里清一色高门巨宅,不用说都是赌馆,因为这里是名闻遐迩的高级赌城。财色不分家,少不了供赌客逍遥的艳窟。 夜色凄迷,宁无缺来到土城。 土城入口的地方,一个土围子圈住一栋木板屋,这便是双狼的窝,丁一已经送了命,丁二变成了独狼。 宁无缺停了下来,意料中丁二不会在屋里,因为现在正是土城最热闹的时刻。奇怪的是不见璧无瑕和盼兮的影子,还有打前站的倚剑和锦书也不见现身,照理他们应该留个人联络接应的。 情况不明。宁无缺枯立着无法采取行动。 蓦地,一条人影从上围子上飘了出来。 “少爷,你怎么这时才到?”现身的是锦书。 “是锦书!”宁无缺觉得踏实了一些。“路上的记号突然中断,是你们忘了做还是……” “有呀!”锦书瞪大眼。“这么大的事怎会忘了?” “嗯,我明白了,有人暗中尾随你们做了手脚。”宁无缺目光闪了闪。“璧无瑕和盼兮跟我分头行动,却没了下文,她俩找到你和倚剑没有?” “没她俩的影子。” “这……”宁无缺的心头骤然沉重起来,难道她俩遭遇了什么意外?难道又一次坠入叶韦康的彀中?“倚剑人呢?” “他到城里踩线去了。” “丁二人呢?” “死了!” “什么?”宁无缺气往上冲。“死了?” “是,就陈尸在他窝里的床上,一剑穿心。” “嘿!”宁无缺挥了下藤杖。“叶韦康这小子总是先我们一步,江湖中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么诡诈的人。” “少爷!”倚剑像一只野兔般蹿了过来。 “里面的情形怎么样?”宁无缺迫不及待地问。 “少爷,您……” “废话少说,回答少爷的话,别的等会我会告诉你。”锦书知道倚剑罗嗦的毛病。立即截断了他的话头。 倚剑咽了泡口水,白了锦书一眼。 “里面嘛,喝酒赌博玩女人,平静得很。” “丁财神呢?” “忙着查帐数银子。嘿!说到丁财神……”倚剑吞了泡口水,伸了伸脖子,才又接下去道:“他是个窝囊废,有个花不溜丢的婆娘,却只顾数银子,不管老婆跟谁上床,装聋作哑,只差没替那婆娘把风。” 锦书的嘴翘了起来。 宁无缺微一点头。 “丁财神多大年纪?” “五十开外,uu看书ww.uukanshu 肥得像头猪。” “他老婆呢?” “三十不到。” “嗯,你说这不是废话吧?” “当然不是。”倚剑挺了挺胸。“她现在的入幕之宾便是蒙面人,我不说少爷也该猜得到是谁。” “叶韦康?”宁无缺双眼发亮。 “我想是**不离十。”倚剑乜斜了锦书一眼。 “丁宅坐落何处?” “由这里顺大街数到第三条巷子最后一家,门上一对乌铜狮子头,衔着两个特大的门环,一眼便可认出。”锦书接口代答。 宁无缺深深点头。 “少爷准备如何行动?”倚剑问。 “土城双狼先后毙命,没有再追究的必要,正点子是叶韦康,既然他是丁财神老婆的面首,我们就从那婆娘着手。”略一沉吟又道:“我是在担心无瑕和盼兮的下落,你两个立刻去查探,我到丁宅走一趟。” 倚剑与锦书领命而去。 宁无缺深知叶韦康是狡诈之尤,对付他是丝毫也不能大意,如果公然进土城,等于是摇旗呐喊,只有暗中行动一途。 三百六十八 出墙红杏! 于是,他退离进口,迂回向侧方,凭灯火的排列,找到了第三个巷子,巷底的巨宅,墙高户大,一眼便可认定,他像幽灵般飘了进去。 重门叠户,院落沉沉,各进房间都有灯火。 正屋上房,纱窗上隐现人影,是对坐,从影子的动作可以看出是在寻杯底之欢。 宁无缺隐身在对窗的玉兰树下。 房里传出了话声—— “小亲亲,别辜负了花月良宵,喝吧。” “好哥哥,我不行了。” “谁说的,一壶酒还没尽呢。” “这……要是喝醉了……” “那才更有情趣。” “我……好哥哥,饶了我吧。” “饶你?还没到时候。那是床上的事,你不喝我可要灌的了。” 宁无缺定眼望着纱窗,心里在想:“这明目张胆公然与丁财神老婆饮酒寻欢的是不是叶韦康?如果距离再近些便可以从声音判断。倚剑说得不错,丁财神是个窝囊废,公然愿当睁眼的忘八,放任老婆偷腥。” 房里话声又入耳一一“小亲亲,我喂你。” “唔!” 人影移动,叠成了一个。 然后是荡人心魄的笑声。 宁无缺已经按捺不住,正待…… 房里重叠的人影突然分开,一个娇脆欲滴的声音道:“外面是哪位贵客,既已登堂,何不入室?”看样子,这发话的女人定是“丁财神”的老婆,从语音的媚荡轻佻几乎如见其人。宁无缺倒是怔了怔,对方是如何发觉自己来到的?房里有她的野男人,她公然还敢邀第三者进去,即使是烟花女子也有个忌避,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这定是叶韦康的诡计企图脱身!”宁无缺心念电似一转,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掠进客厅然后面对房门,目光扫处,不由呆了。 一男一女并立着面对房门。 女的是个少妇,果然美绝艳绝,却不如想象中有冶媚之气,表面上看的确是个颇有气质的美少妇。 男的比女的更年轻些,约莫二十三四岁,标准的美男子俊哥儿,如果他改变女装,绝不输于那女的。 他不是叶韦康。 宁无缺一向豁达玩世不恭,现在也有些尴尬。 “哦!想不到是宁无缺,幸会,幸会!”男的笑着开口,风度极佳。 “我们没见过面。”宁无缺已回复镇定,从容地说。 “是没拜识过,不过却已久仰。” “怎么认出是我。” “你那根赶牛的藤条呀。”女的接上了口,那声音的确是悦耳。 赶牛的藤条这句形容词几乎使宁无缺忍不住要笑,但他忍住了,依然是一本正经的表情。现在他才看清这间卧室布置得十分豪华,地上铺的是波斯地毯,妆台锦帐几橱纤尘不染,光可鉴人,帐沿流苏上还缀了龙眼大的明珠,不下百粒,靠窗是一张白玉面的圆桌,桌上摆了极精致的酒菜,器皿非金即玉,真的是“财神之家”。 “芳驾便是丁夫人?”宁无缺头一次对人客气。 “嗯。”女的点点头,珠翠一阵闪光。 “这位……”宁无缺目光转注男的。 “不才贾俊英,宁二爷多指教!”随说随作了个揖。 贾俊英,宁无缺当然没听说过。 “请进小饮一杯如何?”丁夫人抬手邀客。 “可以。”宁无缺毫不犹豫地便应承了,同时也恢复了他一贯的作风。当然,他不会忘记此来的目的。 “宁二爷真快人也,请!”贾俊英侧身肃客。 这一双男女的作风的确令人惊怪,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的理由,偷人的如此坦荡,而入幕之宾仿佛也成了主人,真不知“丁财神”。是怎么个想法? 宁无缺满不在乎地进入房中。 丁夫人亲自挪椅布筷还替宁无缺斟上酒。 宁无缺心里相当纳闷,这一双男女根本就不像无行之人,说好听点,还真像是高贵人物,可是刚才在外面听到的调笑之声却又不假,如果说两人是金玉其外,那这等装假的功夫不但到了家,而且已经近于恐怖。 两人劝饮,情意殷切。 宁无缺像面对老朋友,开怀畅饮,酒是好酒,香醇甘芳,市面上还极少喝得到。莱肴不用说,似出于名厨之手,色香味俱备。唯一欠缺的是没下人侍候,想来是怕破坏了情人幽会的气氛,这点是可以理解的。 “宁二爷光临必有缘故?”丁夫人开口触及正题。 “不错!”宁无缺准备开门见山。 “请问何事?” “找人!” “哦,找什么人?” “‘金剑’叶韦康。”宁无缺注意两人的反应。 “好像听说过此人……”贾俊英沉吟,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神情平静而自然。 丁夫人眉头微蹙,也没任何异样。 “这姓庄的跟我可说是素昧平生,宁二爷找他怎会找到此地来?” “夫人真的不认识他?”宁无缺目光灼灼。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有作假的必要么?” 宁无缺料得到对方一定会否认,尤其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他深信倚剑的消息绝对正确,非追到底不可。 “我不是盲目乱抓,是有根据的。” “噢?请说。” “叶韦康惯常以巾蒙脸,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据我所知,有个蒙面客曾经是夫人的座上客,有这事么?” “有!”丁夫人承认了。“这蒙面客是此地的常客,三天两头来,人现在就在这里,喏,就是他。”用手指了指贾俊英。 宁无缺一皱眉。 “哈哈哈哈!”贾俊英朗笑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块方巾往脸上一蒙。“宁二爷,看来这是个误会。” “也许。”宁无缺并不接受这事实。 “也许?”贾俊英敛了笑容。“宁二爷似不以为然?” 宁无缺目光转注丁夫人。 “夫人,丁一丁二兄弟俩是丁财神手下?” “没错,凡来过土城的都知道。” “兄弟俩都已经送了命,难道夫人不知道?” “什么?”丁夫人这下表示震惊了。“丁一外出未归,丁二现在城里,今天白天还跟我照过面,这……” “丁一是死在外头,丁二却死在家里,而且就是今晚。” 丁夫人惊愕地圆睁杏眼,好半晌。 “有这等事,宁二爷怎么知道的?” “我专程来找丁二追查叶韦康的下落,发现他已陈尸在他住的木屋里。”宁无缺定眼望着丁夫人。 “这……他兄弟怎会扯上姓庄的?” “因为他兄弟替叶韦康办事。” “这太离谱了,我要查个清楚。”话锋顿了顿。“宁二爷,恕我冒犯一句,人是不是你杀的?”眸光成了银线,这表示她不但是江湖人,而且功力不是泛泛。 “不是,我要活口还来不及。”宁无缺断然回答。 “嗯。”丁夫人点点头。“宁二爷一言九鼎,我相信。”她居然很轻易地便相信了,神态之间表现出她说的是真话。 看来叶韦康的线又断了,宁无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叶韦康不止是狡诈如狐,他比狐更狡猾。可是他又想到,这一双无耻男女的话可信么?如果叶韦康与土城方面没牵连,丁家兄弟何以会替他卖命?至于丁二之被灭口,不一定是叶韦康下的手,“丁财神”这方面发现事机败露,为了不树强敌,同样也可以这么做。 “依在下愚见,极可能是姓庄的下的手,丁一可能是办事失败。丁二不但失去利用价值而且还有泄密之虞,故而杀之灭口。至于丁家兄弟甘被姓庄的利用支使,一是诱以重利,再就是双方之间有某种渊源。”贾俊英正色说。 “嗯!有道理。”宁无缺点点头,但眼睛仍注视着了夫人,“丁家兄弟是丁财神的得力手下,应该不会缺银子花用,如果要收买必得很高的价码。至于说双方之间有什么渊源,做主人的对手下来路交往应该非常了解才是,夫人以为如何?” “我说过一定要查清楚。”丁夫人郑重回答。 “小亲亲,”贾俊英离座而起。“我得走了。” “嗯!”丁夫人扭了扭娇躯,嗲声荡气。“你为什么要走嘛,丢下人家一人……”现在,她露出了荡态。 “我来时就说过,今晚三更有事要办,反正现在有宁二爷陪你,看书 ww.uuanshu不会无聊的。”说着转向宁无缺。“宁二爷,失陪,容图后会。”一个长揖,径自出房离去。 丁夫人噘了会嘴,又恢复和悦之色。 “宁二爷,真是有缘。来,我敬你。”举杯。 宁无缺也举起杯子,心里却在想:“姓贾的小子为何突然离去?这女的对丁二之死似乎不怎么在意,反应也不如预期的强烈,只说要查,却没立即采取行动,这似乎不近人情,她跟丁财神算是哪一门子的夫妻?” 双方照了杯,又斟上。 “丁夫人……” “宁二爷,我叫红杏,就直接叫我红杏好了,这夫人之称听起来怪别扭的,我不太习惯。”风情万种地笑了笑,又道:“良夜香闺来贵客,美酒佳肴总宜人!” “说得好,该浮一大白!”宁无缺真的干了一杯,手按杯口,定睛望着丁夫人。“红杏枝头春意闹……” “宁二爷在取笑我?”她也斜起杏眼。 “不,不,这名字取得好,名如其人,人如其名。” “宁二爷指我是出墙红杏?”她不在乎地说。 “我没这么说,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三百六十九 免谈! “这不值争辩。”红杏艳艳地笑了笑。“无论男女,各有各的做人方式.也各有各的理由,这理由也许不为一般人所接受,但当事人认为心安就可以了。萍踪偶奇迹,聚散本无常,缘来则聚,缘尽则散。聚,值得珍惜;散,不必悲伤。宁二爷以为然否?”这番话还真的不俗。 “太妙了!”宁无缺抚掌,“我们相聚的确偶然,实在不该辜负。红杏,我实在很佩服丁财神的肚量。” “怎么说?” “他竟然不过问你的行为。” “我的行为有何不妥?发乎情,上乎礼,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觅个酒伴,排遣寂寞,如此而已。” “能让你随心所欲找酒伴,也需要极大肚量,对么?” “也许。”红杏大方地笑笑,执壶斟酒。“宁二爷,你是我所接触的男人中最理想的酒伴,是真的。” “贾俊英难道不理想?”宁无缺笑着问。 “尺有所长,丈有所短,人跟人不能比的。” “有意思,看来我今晚非大醉不可。”仰颈又干一杯。 蓦地,外面传进一个少女的声音道:“夫人,老爷回房来了。” “哦!你就说我有客人。”红杏满不在乎的样子。 宁无缺大感惊讶,红杏在卧房里跟男人欢饮,丈夫来了她居然毫不为意,难道说“丁财神”是故意放任她的?即使她是操贱业的女人也不应该如此,太过分了。 “是什么贵客?”很苍宏的声音。 “鼎鼎大名的宁无缺。”红杏坦然回答。 她既然不在乎,宁无缺当然更不在乎。 “太巧了,太巧了,我正要见他。” 话声中人已到了房门口。宁无缺转面望去,正如倚剑所形容的,这赌城之主“丁财神”肥头大耳,的确胖得像一头猪,眼睛是细眯的,脸上还挂着笑容,从表面上看,是个有傻福的和善人,实底上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老爷子。”红杏盈盈起立。 丁财神进入房中。 宁无缺人虽佯狂,但多少还是有分寸的,他跟着站起身来。 “城主,幸会!” “的确是幸会!” 红杏挪过椅子。 “不必了,我说几句话就走。”眯着的眼略为张大了些,望着宁无缺。“宁二爷,老夫早已知道你驾临本城,目的是要找丁二,为了彼此间不发生误会,老夫开明打响地说吧。”干咳一声,清了清喉咙。“丁家两兄弟是老夫得力手下,但忠心却差了些,他俩背着老夫在外头接生意开财路,如此下场是自招,老夫除了惋惜别无话说。” “那本人也开门见山地问,兄弟俩的主顾是谁?” “仅仅知道是个来路不明的蒙面客。” “宁二爷怀疑那蒙面客是‘金剑’叶韦康。”红杏接了句嘴。 “哦?”丁财神点点头。“此人老夫听说过,是个俊品人物,剑法不俗,在江湖上只能说小有名气。” “杀害丁二的是谁?”宁无缺紧迫着问。 “就是那蒙面客。” “城主如何知道?”宁无缺心头震颤了一下。 “丁二有个相好的小女人叫香香,她目睹丁二被杀,据她说,丁二在被杀之时无力反抗,似乎是先中了毒。那蒙面客在杀死了丁二之后,还取走了一大包金珠,那大包金珠便是他兄弟俩接生意的代价,香香曾经在事前看过,丁二向她许诺要带她离开土城,到别处去享福,现在一切都成空了,这便是全部经过。”丁财神一口气说完。 宁无缺不由不相信,因为丁财神是在此落地生根的人,同时这种伎俩正是叶韦康的一贯作风。 “宁二爷相信老夫的话?” “相信。” “那太好了,老夫还要去照应场子,失陪,你们慢慢喝吧。”说完,自顾自地出房离去,似乎他的女的找男人吃喝玩乐是件习以为常的事。 红杏坐回原位。 宁无缺也坐下。 “真是个好丈夫!”宁无缺有感而发。 “嘻!”地一笑。红杏嗲声道:“宁二爷这句话如果是指他甘戴绿头巾那便错了,应该说他相信我对他的绝对忠实,不会做出超逾限度的事,他忙着赚钱,特别许我以这咱方式排遣寂寞。当然,有时候表面上不免放任了些,但也仅止于此。” “这我相信。”宁无缺这句话是顺口说的,他亲眼在窗外看到两条人影叠在一起,但这与他完全无关。现在,他已萌了去意,既然事实已经证明土城与叶韦康之间并无瓜葛,没有再逗留的必要,同时璧无瑕和盼兮下落不明,先找到她俩是正经,心念动发,徐徐起身道:“夜已深,我想该告辞了。” “宁二爷不是说今晚要陪我大醉么?”红杏脸上全是企盼之色,由于酒的作用,本来艳丽的她更加娇媚了。 如果换了别人,可能离不开这一朵火中之莲,但宁无缺不同,他心里没丝毫绮念,女人就是女人而已,美丑之间似乎区别不大。 “改天吧。”他淡淡地说。 “可是有人要见你。” “谁要见我?”宁无缺有些意外。 “一位姑娘。”红杏脸上现出神秘之色。 “她叫什么?”宁无缺立即意识到事有蹊跷。 “她就叫姑娘!”红杏一本正经地说。 宁无缺内心震颤了一下,姑娘,难道就是神秘庄院中闻声而不见人的神秘女子么?她要自己与盼兮保持距离,她要助自己完成师命得回“碧玉蟾蜍”,她要自己代她杀蒙面人作为条件,而土城的位置是她的手下胭脂透露的,现在她要见自己,摆明着红杏和丁财神跟她是一路的,看来此中文章大了。情绪激动,但表面仍镇定如常。 “姑娘的意思就是还没嫁人?” “也可以这么说。” “人就在此地?” “对!” “这么说她也是丁财神一家的?”宁无缺打蛇随棍上,他无法确定这“姑娘”是不是那“姑娘”,但这底非摸清不可,也许璧无瑕和盼兮的失踪与此有关,至于对方竭力否认与叶韦康有任何瓜葛这一点确实值得存疑。 “嗯。”红杏含糊以应,但等于是承认了。 “她是丁财神的什么人?” “算是晚辈吧。”红杏语意仍然含糊。 眼前陡地一亮,一张芙蓉美面出现在门边,是个冰肌玉骨的少女,这一比,红杏更显得逊色了。她就是所谓的“姑娘”么?很可惜,宁无缺无从辨认,因为他根本没见过“姑娘”的庐山真面目,上次交谈只是闻声。 “你们谈吧,我不打扰。”红杏笑笑,侧身进内门。 “宁二爷,久违了!”姑娘开了口。 宁无缺心关一紧,他从声音听出眼前的少女正是那自称“姑娘”的神秘女子,想不到她是丁财神方面的人。 “姑娘,幸会!”宁无缺淡淡一笑。 像一只凤蝶,姑娘翻然来到桌边,以主人的姿态抬了抬纤纤玉手,径自在红杏原先的位置落座。 宁无缺坐回原位。 红烛美人,气氛是旖旎的,便夹着神秘的色彩。 有璧无瑕和盼兮在先,这姑娘虽然够美,但缺能在宁无缺的心湖激起涟漪,更何况对方的来路诡秘。 “姑娘想必有话要说?” “不错,不然就不必见你了。” “那就请说吧。” 姑娘正了正色。 “宁二爷,我们所谈的交换条件你考虑过了么?” “有关‘天煞星’的下落?” “对!” “已经考虑过了。” “怎么样?”姑娘的眸子里闪出振奋之色。 “在谈此事之前有个先决条件。” “什么先决条件?” “我要先见到跟我同路的两位姑娘。”宁无缺的语气凝重而坚决,他笃定璧无瑕与盼兮的神秘失踪定与丁财神有关,因为丁财神是此地的霸主,而这姑娘又与丁财神是一家,所以他提出了这条件。 “宁二爷提出这条件未免可笑。”姑娘的粉腮变了变,还披了披嘴。“我没负责替你看管女伴,你要见她们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们昨晚所谈的交换条件是彼此有利,有节外生枝的必要么?” “这不是笑话,我很认真。” “噢,什么理由?” “她两个是在土城的范围内失踪的。” “哈!宁二爷,土城这地方任何身份的人都可以来去自如,谁也不能掌握别人的行踪,uu看书 .uukash更谈不上负责,你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我说过这是先决的条件,请注意条件二字。” “如果我无法履行呢?” “那就一切免谈。”宁无缺无意跟她讲理。 理,必须要跟“知理”“尊理”的人讲,眼前这自称“姑娘”的女子打从出现起便处处显示出诡秘,真正的意图令人无法捉摸,这样的对象如果要跟她走“理路”,真的是愚不可及也,讲“现实”是对付的上策。 “宁二爷,你不准备完成心愿?” “先谈条件!”宁无缺坚持不让。 “我说过无法履行。”姑娘的脸色沉了沉。 “那我就只好告辞。”宁无缺离座而起。 蓦然,外面传来一声“砰!”的巨响,像是重物被撂在地上的声音。 姑娘抬头张眼。 宁无缺心头暗自一震,但神色不变,依旧很从容。他知道在这种地方不可能有意外事故发生,如果有,定然是对方故弄的花招,事实上他并不在乎对方玩什么花招,以不变应万变是最聪明的做法。 一个青衣小婢出现门边。 三百七十 正大光明的生意! “小姐。”小婢施一礼。 宁无缺不由心中一动,她被丫鬟称作小姐,难道她是丁财神的女儿?从她在此地摆出的姿态来看,几乎已是明摆的事实,如果是,情况便非常复杂了,从一开始,自己一方便坠入了对方的彀中。而从她听提的条件来看,显然是一个绝大的阴谋。她知道自己的任务,还明白警告跟盼兮必须保持距离,否则便后悔莫及,这预示了什么?其意图何在?彼此是敌还是友? “外面什么事?”姑娘皱眉问。 “刚刚抓到一名歹徒。”小婢低声回答。 “歹徒?”姑娘眸光闪动。 “是的,主人命令押来请小姐发落。” 宁无缺心中又是一动,事实已证明所测不虚,她真的是丁财神的女儿,怪的是抓到人何以由她发落。 “噢!”姑娘起身,朝宁无缺歉意地一笑,风姿绰约地道:“宁二爷,你请宽坐片刻,我出去一下就来。” “请便!”宁无缺若无其事地抬抬手。 姑娘出房。 小丫鬟车转身,背对房门没离去。 事实上里外间只一门之隔,由于角度的关系,宁无缺无法看到外间的情况,而他势又不能离桌窥探。 外间传进话声—— “听着。”姑娘的声音冷得像冰刀。“你好好回答本姑娘问话,问一句答一句,半个字也不许虚假,否则便是跟自己过不去。我这里有一百种方法伺候你,每一种都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绝妙点子,其中任何一种都可以让铁打的汉子变成一摊稀泥,连哭都哭不出来。现在本姑娘开始问话,头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曾,叫二玄。”颤抖的男人声音。 宁无缺像是当头挨了一闷棍,他听出是倚剑的声音,曾与真谐音,二玄便是两个玄字,意思就是真的倚剑。以倚剑的能耐怎会落人对方子中?他是为了联络自己才进入丁府的么?锦书怎不和他一道? “曾二玄,嗯!什么出身?” “出身谈不上,一个小混混。” “嗨!你还真会混,竟然混到内宅来,这叫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姑娘冷笑了一声接下去道:“现在你老实说,三更半夜闯进本宅的目的何在?” “没……没什么,只是想捞油水。” “哼!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居然想蒙混本姑娘,来,先给他点好看的瞧瞧。” “是!”两名汉子齐声应。 宁无缺可发了急,起身走到门边。现在他看清楚了,堂屋里,姑娘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地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小伙子,活像个痨病鬼,他,正是倚剑的化身。“千面客”段小川的传人,易容术是不同凡响的。 两名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正伸手去抓。 “慢着!”倚剑大叫一声,贴地滑出八尺,巧极地避过两只铁爪,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龇牙笑了笑。 “好小子,你居然敢在这里玩小门道,拿下!”姑娘挥了下皓腕。 两名大汉扑上。 倚剑摇身乱窜,外行人看似乱窜,明眼人可以看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有章法,灵如狸鼠、滑似游鱼,巧极也险极地避过两大汉的抓拿,两大汉爪出如电,而倚剑却成了风中的幻影,爪影与幻影交错,精彩绝伦。 宁无缺站着没动,摆出观望的姿态。 姑娘竟然微笑点头,似乎很欣赏倚剑的身手。 盏茶工夫之后,两大汉已有些气喘,出手更疾,还加上点戳切劈,但都是毫厘之差沾不上倚剑的衣边。 “真的不赖!”小丫鬟忘形地叫出了声。 “退下!”姑娘娇喝了一声。 两大汉弹开,脸色难看之极。 姑娘离座上前,看样子她要亲自出手了。 宁无缺依然沉住气,他正好藉此看看她的能耐。 姑娘伸右手抓出,很平淡的一抓,但只抓出一半,中途变势,不是抓向人,而是抓向空处,娇躯随之挪动,左手随着虚虚一捞,也是捞向空处。妙到毫巅,也诡到极致,仿佛算准了倚剑的闪躲角度,果然是如此,倚剑被一下了扣牢,宁无缺心头又是一震,这自称姑娘的少女的确有两下,倚剑的玄奇身法竟然逃不过她的一抓。 姑娘定眼望着倚剑,良久,忽然点了点头。 “你是‘千面客’段小川的传人?”语气变得和悦。 倚剑惊愕地瞪大眼,没答腔。 “你的易容术已经有八成火候,身法可就差了一截,这是你平时疏于练习,不怕有辱师门么?”这几句话完全是训人的口吻。 倚剑的眼睛瞪得更大,最爱耍嘴皮子的他竟开不了口,对方是以什么立场说这种话?清楚他的出身不说,还熟知他的武功路数,这太可怕了。 “为什么不开口?”姑娘的粉腮似笑非笑。 倚剑目光一溜,突然发现了门边的宁无缺,胆子顿时便壮了,故意耸耸肩,皱了下眉头,他开了口。 “我嘴疼,说话不便。”声音突然变了调。 “嘴里长疔疮么?” “开玩笑,是火气大。” “我替你消火气。”振腕,怪异地一扭一甩。 倚剑的身躯像陀螺般疾旋开去,“砰!”地一声撞上厅壁,停住,痛得她龇牙咧嘴。他生平第一次被人消遣。 “小子!”姑娘的粉腮骤寒。“不管你是真二玄假二玄,痛快些说出你擅闯本宅的目的,这一杯算是敬酒。” “如果不喝,下一杯便是罚酒?”倚剑显得很轻松。 “没错,你一点也不笨。” “姑娘,小可打从牙牙学语起,见到的都称赞小可聪明伶俐,这笨字对小可的确用不上。”倚剑嘻嘻一笑。“姑娘的慧眼应该可以看得出来,记得小可在十二三岁的时候,有次在大街上碰到一个大头和尚……” “住口!”姑娘娇喝一声,尖利得可以刺破耳膜。“你少胡扯,姑娘我没耐性听,最后一句,说?” “说过了,想……嘻嘻,借点银子花用。” “是吗?”姑娘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半点不假。” “噢!很好,银子可以借给你,而且不必还。” “真的?太好了,姑娘的心肠真好。” “巧儿!”姑娘转向与宁无缺隔门对立的小婢。 “婢子在!”小婢回过身。 “去取些碎银来,十两上下吧。” “是!”小婢转身从宁无缺身边擦过进入房中,只一眨眼工夫,捧了一捧碎银出来。“小姐,拿来啦。” 姑娘闪电似一旋,又扣住了倚剑,朝两大汉施个眼色。两大汉跨步上前,一左一右牢牢夹住倚剑的胳膊。 “这算什么?”倚剑大叫,瞄了宁无缺一眼。 “巧儿!”姑娘松手后退。“一块一块喂他。” 巧儿上前。 大汉之一用手拽住倚剑的头发后拉,使他变成仰面。 另一大汉用手捏开倚剑的嘴巴。 “啊!啊……”倚剑挣不脱也说不出话。 巧儿把碎银用衣摆兜住,捻起一小块朝倚剑口里送。 “慢着!”宁无缺步出房门。 巧儿的手停住没向倚剑口里塞。 “宁二爷,你有更好的主意?”姑娘笑着问。 “姑娘,犯不着对一个小混混浪费这么大手脚。”宁无缺淡淡地说。 “那该怎么发落?” “放了他算了。” “宁二爷代他说情?” “就算是吧。” “好,就买宁二爷一个面子,放他走!” 宁无缺大感意外,想不到姑娘这么干脆就答应了,理由都不曾问,说起来极不近情,但人家一口就应承,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领姑娘这份情。” 两名大汉架着倚剑往外走。 “宁二爷,小的记住您的大恩。”倚剑回头说。 “宁二爷,”姑娘笑着开口。“我们回房喝两杯再谈谈如何?” “我看不必了,告辞了。” 宁无缺捏着藤条的手抬了抬。他心里是急着要跟倚剑见面,很可能倚剑已经踩到了什么线索,璧无瑕与盼兮下落未明,吉凶未卜,而姑娘的态度暧昧,完全没有诚意,如果不先掌握到有利的筹码,谈下去根本毫无意义。他一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一口就拒绝了。 “宁二爷,我向来很有耐心,会等你,不过话说在头里,如果是你自动找上门,我可能会增加条件,请!”姑娘表现得很爽快。 宁无缺不再多言,转身举步。 土城外。uu看书.ukash 淡月疏星,原野呈现一片朦胧的美。 宁无缺缓缓走在小道上,他预料倚剑在脱身之后一定会在附近等他。对于姑娘他不想费心思去做无谓的忖测,仅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女子,而且背景复杂,这就够了,等踩到她的线索,一切便顺理成章。眼前进一步了解的是丁财神也是这一出戏的重头角色,一旦开了端,势态便不会中止,比耐力以静制动不失为良策。 “宁二爷,幸会!” 只见声音不见人,而且声音是陌生的。 “谁?”宁无缺止步。 “谈买卖的!” 宁无缺手中藤条在地面上点了点,自顾自笑笑,悠闲地道:“谈生意光明正大,躲着说话是见不得人的买卖么?如果是作奸犯科的勾当,本人不想谈。” 暗中人打了个“哈哈”,以同样悠闲的口吻道:“宁二爷,这谈不上作奸也说不上犯科,生意嘛,原则当然是各取所需,各付所值。”话声略顿又道:“这笔买卖你是唯一的主顾,区区只消一说出货品,你便非买不可。” 宁无缺当然明白又是迹近敲诈的老套。 “哦?这倒是有意思,说说看。” 三百七十一 绝非偶然! 古二少爷手中藤条在地面上点了点,自顾自笑笑,悠闲地道:“谈生意光明正大,躲着说话是见不得人的买卖么?如果是作奸犯科的勾当,本人不想谈。” 暗中人打了个“哈哈”,以同样悠闲的口吻道:“二少爷,这谈不上作奸也说不上犯科,生意嘛,原则当然是各取所需,各付所值。”话声略顿又道:“这笔买卖你是唯一的主顾,区区只消一说出货品,你便非买不可。” 古二少爷当然明白又是迹近敲诈的老套。 “哦?这倒是有意思,说说看。” “不转弯抹角,一句话,你在急着找两个女人对不对?这两个女的便是货品,你是非买不可,是吗?” 古二少爷不由心头一震,看来这的确是一笔非成交不可的大买卖,而且对方绝不是普通人物,否则不可能把妙香君和花灵弄到手当作货品,同时可想而知的是代价必然十分可观,而且其中定有阴谋。 “不错,你很懂行情,开价吧。” “你二少爷很阔,不在乎钱,区区也不在乎钱。” “不谈钱如何做买卖?” “区区说过各取所需,各付所值。” “货在你手上?”古二少爷紧迫一句。 “不在,但区区可以告诉你准确的提货地点。” “代价是什么?”古二少爷不想多费口舌。 “很便宜,你会付得非常轻松。” “干脆些,说吧。” “销掉你与庄亦扬之间的债务,就这么简单。” 古二少爷一听不由心火直冒,看样子这隐身暗中之人如非是庄亦扬本人故意改变声音便是他的同路人,这小子的确是诡诈百出,什么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小虎还在他的手上,妙香君和花灵又进了他的掌握,一而再,再而三,老是被他争取了主动,这债务能取消么?转念一想,如能就此救回小虎,也算了消一桩责任,自己便可以专心去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 “可以!”古二少爷沉声回应…… “二少爷答应了?” “还有两个小的附带条件。” “还有附带条件?” “对,你能代庄亦扬说话么?” “除了特殊问题,大致上还可以。”他已经为谈条件留下注脚,这特殊问题涵盖很广,也可以随意解释。 “那你听着,妙香君的弟弟小虎必须同时放手……” “可以!”暗中人回答得十分干脆。 “再有,本人可以放庄亦扬一马,但如果他再为非作歹,本人的应承便收回。”古二少爷也为自己的承诺做了注脚,像庄亦扬这种角色,他是不敢随便相信的。 “可以,区区代他应承。”暗中人沉默了好一阵才回答,显然他经过了慎重的考虑,这毕竟是个重点问题。 能相信么?以庄亦扬的为人,除非他退出江湖,否则要他不再为非作歹是缘木求鱼,这点古二少爷很清楚,所以他用这附带的条件把他扣牢,庄亦扬一旦不守承诺,他便可以不受任何约束地对付他。 “好,现在你说什么地方交人?” “区区说了,只能告诉你地点,由你自己取货。” “人在何处?” “丁财神的货仓里。” 古二少爷一下子愣住,原先所料不差,妙香君和花灵是落在丁财神的手中,可是那自称姑娘的女子却一口否认,到底谁说了假话?都有可能,姑娘方面依情理她当然要否认,而庄亦扬方面栽赃嫁祸借刀杀人是他一贯的伎俩,该听谁的?不过这是可以查证的,眼前只好暂时相信,加以诘问落实,只是徒费口舌而已。 “如果你别有居心,虚言哄骗,后果你应该明白。” “二少爷,让事实去证明吧。” “关于小虎那孩子呢?” “你取到货,小虎自然出现。”又是一句打高空的话。 “好,本人相信你这一次,记住,没第二次。” “本来不该有第二次的。” 声音顿杳,不知人是否已经离去。 古二少爷在考虑该采取什么行动? “二少爷!”现身的是玄玄。 “玄玄,对方是谁?” “一个蒙面人。” “嗯,那就是庄亦扬本人。” “何以见得?” “另外一蒙面人跟香君和花灵之间似有所渊源,他不会以她们两个做筹码,而且更不会替庄亦扬说话。” “二少爷准备怎么办?” “我正在考虑,你先说说怎会落在丁财神手里。” “真他妈的活见鬼,我玄玄这辈子还没这么窝囊过。”玄玄吐了泡口水,气极又无奈。“我进土城踩线,凡是可以藏人的地方都踏过,就是没香君和花灵的影子,最后进了丁府内宅,就碰上丁财神那头肥猪,他像是在等我,双方一照面就是头碰头,我连转弯的余地都没有,我那儿套脱身的滑溜功夫全不管用。最后我不得已出手,他像是猫戏老鼠,把我作弄够了才一把制住。” “这么说,丁财神的身手十分了得?” “岂止了得,简直地通了玄,像如来佛要孙悟空,怎么翻还是在他的掌心中,仿佛我的功夫全是他传授的。” “这我想得到,姑娘是他女儿,刚才已露过了。” “那叫姑娘的是他女儿?” “对,丫头称她小姐。” “怪事。” “什么怪事?” “丁财神的老婆红杏居然也叫她小姐。” “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对了,妙妙呢?” “我在这!”妙妙现身走近,乡下小伙打扮。 “你探到什么线索没有?” “有,丁财神真正的老窝不在土城,是在距这里差不多五里地的那所庄宅。” “哦?我应该想得到。”古二少爷点点头。姑娘既是丁财神的女儿,他父女当然住在一处,土城只是他的窑垛,妙的是土城的线索是姑娘的侍婢胭脂提供的,是故意么?庄亦扬所说丁财神的货仓也许指的便是那座庄宅。想到这里,心中立刻有了主意。“你两个马上跟我走,不能给他们玩花样的机会。”随说随弹起身形。 月已沉。 丁家庄罩在浓浓的夜幕中。 三条人影遥遥出现,旋即分开,一个奔向庄左,一个抄向庄右,居中一个朝庄门行进。奔左的是玄玄,抄右的是妙妙,直行的是古二少爷。以他三人的能耐,进出丁家庄轻而易举,但古二少爷为了名头,他要明来明往。 庄门突然在这时开启,古二少爷闪入树影中。 两顶小轿出庄,停落。 三条人影缓缓步出。 夜色虽浓,但由于古二少爷目力超常,而且距离不太远,他一眼便看清楚,出庄的是一个瘦小老头和一个拄杖的老太婆,伴随的是姑娘的侍婢胭脂,她手里拎着一个包袱。这两老是谁?何以在这种时分离开? “爹,娘!”胭脂开了口。“恕女儿不孝,本来想留两位老人家多住些时,实在是女儿太忙,抽不出时间陪伴两位,终竟是下人,事事得随主人的意思,过些时女儿有空再回家去探望。” 两老半声不吭。 胭脂先扶她爹上轿,然后再搀她娘,两老入轿之后,胭脂扬起手中包袱,朝她娘道:“里面是一点散碎银子,是女儿平时积蓄的,带回去做用度,另外是几块布料和一盒人参,两位老人家随时进补。”说完把包袱塞进轿里,拉好轿帘。“爹、娘,两位自己保重。”挥挥手。 两顶小轿冉冉而去。 胭脂木立着,直望到小轿从视线中消失才低头转身进庄,充分显示出她那一份亲情的浓郁。谁的父母,的确令人感动。 庄门阖上。 古二少爷仍停留在暗影中,他要给玄玄和妙妙充分的侦察时间。 万籁俱寂,空气静得像一汪死水。 这时,距天亮已经不远。 蓦地,一声惨叫遥遥传来,在死寂的空气中显得分外刺耳。惨叫声是传至来路的方向,难道那对老夫妻遭了什么意外?古二少爷毫不踌躇地弹身奔了去,算算该已到发声的距离,但却不见轿子的影子。 古二少爷缓了身形,目光四扫之下,发现路边草地上似躺了个人,他一掠而前。不错,是个人,而且是蒙面人,从衣着看,不是那神秘的蒙面客便是庄亦扬。古二少爷大为激动,不管是谁,都是件惊人的意外大事。 弯下身,发现了血迹,已经是具尸体。 死者到底是与妙香君和花灵有某种关系的蒙面客还是“金剑”庄亦扬?是谁下的手?依二人的能耐而言,这下手之人绝非泛泛之辈。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显然是一击得手,这下手之人的功力可想而知了。 古二少爷定了定神,用藤条挑去蒙面巾。 一个清瘦的中年汉子,完全陌生。 古二少爷心头打起了结,庄亦扬他认识,既然不是姓庄的,莫非是那神秘的蒙面客?蒙面客又是谁?这是个难题,因为他根本没看过神秘蒙面客的真面目。妙香君和花灵应该可以辨识,但她两个下落不明,除她俩外,还有谁能指认?想想,点点头,对了,丁财神父女可以指认,因为那自称姑娘的曾开出要自己杀蒙面客的条件,可是,一时之间如何能找到她父女呢?蒙面客之被杀与妙香君和花灵的被囚禁有关联么? 他怔着出神。 “二少爷!”极耳熟的声音。 人影飘近,赫然是门士英,古二少爷大为意外,门士英怎么会在这种时分出现在这里?看来绝非偶然。 “门老弟,很久不见了。” “噫!怎么会是他?”门士英指着死者惊声说。 “他是谁?”古二少爷正想知道答案。 “‘阴刁手’路锦生,在道上小有名气,是庄亦扬的结拜兄弟。奇怪,是谁杀了他?”门士英吐了口气。 “他是庄亦扬的结拜兄弟?”古二少爷似明白了什么。 “不错,他替庄亦扬传话,跟小弟谈了件交易。” “哦,什么交易?” “他指出妙香君的下落,条件是要小弟放弃寻仇。” “我明白了!”古二少爷是真的明白了,这叫路锦生的便是刚才跟自己谈买卖的蒙面人,原先怀疑他不是庄亦扬便是另一个蒙面客,结果都不是。所不解的是谁对他下的手,依情理推断,杀他的极可能是丁财神。心里想着又道:“老弟是得到信息来援救妙香君?” “正是,为了妙香君小弟我几乎跑折了腿。”又吐了口气。“二少爷也是因此才来丁家庄的么?” “不错!” “唔。二少爷,您认为下手杀路锦生的是谁?” “丁财神应该脱不了干系。” “小弟也是如此想法,天快亮了,二少爷与小弟既然是同一目的,我们是不是联手采取行动?” “我习惯独来独往。”古二少爷不假思索便回绝了。 “这……”门士英苦苦一笑。“既然是这样,小弟当然不便勉强,如此小弟先走一步。”拱手一揖,飞快驰离。 古二少爷正待离开现场…… 两条人影飞掠而至,是玄玄和妙妙。 “二少爷,您没有截到轿子?”玄玄急声问。 古二少爷一怔。 “轿子卫是妙香君和花灵两位姑娘,被他们改头换面……”妙妙一向口齿伶俐,现在一急变成了结巴。 古二少爷一听不由跌脚,自己当时怎会没想到这一点,怪不得胭脂在送两个老人时气氛便有些怪怪的,两个老人面对女儿送别竟然半句话也没说,像一对白痴,原来丁财神玩的是这一套,一时不察竟失之交臂。后悔并不能解决问题,古二少爷当机立断,无暇再追究路锦生的死因,用力一挥手道:“我们分二路去追,你两个一左一右,我居中,谁先发现便发暗号,快!” 玄玄和妙妙二话不说,分朝左右奔去。 古二少爷弹起身形…… “站住!”暴喝声倏告传来。 “嗖!嗖!……”暗器如暴雨飞洒而至。 古二少爷落回原地,挥动手中藤条,暗器纷纷疾射散落,人影围上,不下二十之众,当先的是个中年高个子。 高个子深深望了地上的尸体一眼。 “二少爷,你居然动了杀手?” “你是谁?” “丁财神手下秦二虎。” “他是谁?”古二少爷手指地上死者。 “路锦生,丁财神的贴身保镖。” 古二少爷倒是一愕:庄亦扬的拜把兄弟怎会成了丁财神的贴身保镖?是了,定是庄亦扬走投无路而投靠了丁财神,难怪他知道妙香君和花灵的下落。可是,杀死路锦生的又会是谁呢?这情况显得复杂了。 “二少爷,在下问你为何杀人?”秦二虎又开口。 “你见我杀人?”古二少爷反问。 “现场只有你二少爷一个,莫不成路锦生是自杀的?” “你问他,你家二少爷没空跟你扯淡。”身影一晃而杳。影子人果然名不虚传。 天色已经泛亮,大地一片灰蒙蒙。 古二少爷奔出约莫半里,耳畔突然传来数声晨鸦的啼叫,他一听便知道是玄玄传来的暗号,顿时精神一振,判断声音是传自右侧方的林子,他一折身如轻烟般飘去,林子里人影浮动,还夹着七嘴八舌的人声。迫近到五丈左右,林子里的情况一目了然,两顶小轿倾斜在一边,地上横陈了四具尸体,从打扮看出是抬轿的。古二少爷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看来情况相当不妙。 “怎么回事?”一个髭须如刺猬的老者疾步来到。 “禀总管,人质被劫,四名兄弟丧生。”一个瘦削的年轻人趋前躬身回答。 “有这等事,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小的们赶来接应,现场便是这样。” 秦二虎率领手下来到。 “二虎,你说,这怎么回事?”老者粗声暴气地问。 “是古二少爷的杰作。” “什么,古二少爷?” “是的,路锦生在前道遇害,古二少爷在现场,小的跟他动了手,却被他逃了。” “哈哈哈哈……”笑声中,古二少爷现身当场。 “你家二少爷会逃,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姓秦的,你说跟本人动了手,就凭你?你知道害臊二字怎么写?” “那你为何要逃?”秦二虎涨红了脸。 “逃?本人是要追轿子,没时间跟你蘑菇。” 在场的围成了一个圈。 老者上前两步,双目暴瞪。 “二少爷,人是你杀的?” “本人只说一遍,听清楚,本人从不随便放人血。” “这是你说的?” “当然,还会是别人么?” “早知道你来丁庄的目的,不必狡辩了。” “嘿!”古二少爷冷笑了一声。“你叫‘赛李逵’赵云风,沧州安平镖局的总镖头,吃里扒外,勾结大盗吴大用劫了你护送的重镖,被局主一状告到官里,被通缉在案,想不到你匿身土城,还当上了总管,你家二少爷说的……” “住口!”赵云风须眉俱张,吼声如雷。“姓古的,你少逞口舌之利,你知道在土城杀人是什么下场?” “你说说看?”古二少爷撇了撇嘴。 “死,而且会死得很惨。”赵云风狞态毕露。 “凭你还不配说这句话。” “那你就试试看。”目光一转,横移两步,五指笔直揸开。“呀!”吐气开声,朝树身旁一块卧牛巨石插下,直没及指根,然后五指曲收,硬生生把石头抓挖了一个拳头大的洞,扬起,松开,石屑洒下。“如何,姓古的,你的身子没这石头结实吧?”言毕,面有得色。 “顽童捏泥巴的游戏,不必在你二少爷跟前现眼。”古二少爷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偏了偏头又道:“这点小门道是你在磨坊门口跪了一天一夜、痛哭流涕才求来的对是不对?那磨坊主人忒也心软,知人不明。” 赵云风的脸色由红转青,龇了龇牙,欺身上步,右手曲指如钩,闪电抓出,在指尖将要临身的瞬间,左掌疾切,一招二式如同一个动作。论功力已堪称一流。 古二少爷身形不动,却退了半尺,赵云风的掌指落了空,就差了那么一丁点够不上部位,但他掌指不收,右腿盘扫而出,变成一招三式,其间毫无间隙。古二少爷又照样退了半尺,轻易地避过,像大人逗着小孩玩。 赵云风的两眼瞪得像鸽卵。 古二少爷斜跨一步,手中藤条搭上那块卧牛巨石,徐徐前送,石粉纷飞中,藤条贯入石中半尺。 藤条是软的,真力传输而贯石,这份功力太骇人了。 所有在场的全直了眼。 “姓赵的!”古二少爷从容收回藤条。“要不要尝尝藤条穿心的味道?”不知用的是什么招法,藤条已抵上赵云风的心窝,太快,快得简直不可思议,仿佛他根本没有任何动作,藤条原来就抵在赵云风的心窝上。 惊呼暴起。 赵云风的刺猬脸变成了土灰。 “二少爷,久违了!”声到人到,赫然是与丁财神的宠妾红杏腻在一起的小白脸贾俊英,他深深地作了个揖。 “噢!贾老弟,你来得真巧。”古二少爷笑了笑,轻描淡写,但却话中有话。 “是很巧。” “从土城丁夫人那儿来?” “正是!”贾俊英很自然地回答,连脸都不曾红。“二少爷,不才有个不情之请,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好么?” “可以。”古二少爷心里有数,贾俊英是有所为而现身,赵云风他们这一撮根本不值得对付,从贾俊英身上也许还能做点文章。他收回藤条,轻轻挥了挥道:“那我们就换地方吧,贾老弟带路。” “请!” 两人离开现场。 赵云风还木立着,这瘪的确吃得太大。 林子的另一端。 古二少爷与贾俊英面对面站着。 “贾老弟,我们开门见山,你是受命而来?” “不才承认。”贾俊英表现得很爽快。 “你了解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大略知道。” “你能承担责任?” “至少可以传话。” “好,我们现在言归正传了,丁财神不知基于什么目的拘禁了妙香君和花灵两位姑娘,丁夫人一口否认,丁大小姐也说没这回事,而今事实俱在,应该如何解释?”古二少爷现在可是一本正经,有力地说。 贾俊英略作沉吟。 “二少爷,不才首先郑重声明一点,关于这件事,丁夫人和丁大小姐是事后才知情,不能怪她母女否认。” “真的是如此?” “不才以人格保证。” “嗯,本人相信你的人格。”微微一哂,接着又道:“如此说来,是丁财神一手包办的?” “可以这么说。” “为了什么?”这是问题的重点,事实上,丁夫人和丁姑娘知不知情并不重要,丁财神本身才是关键,他的手下丁一和丁二兄弟被庄亦扬买通而至于送命,真正的原因如何还是一个谜,只有丁财神明白。 “以不才所知,这是一桩涉及双方上代恩怨的案子,至于内情,外人不容置喙。”贾俊英的神情显得很庄重。 “上一代的恩怨?”古二少爷心里暗自嘀咕,想不到会是私人恩怨所衍生的公案,可是妙香君和花灵背景不同,总不成两方面都涉及恩怨,妙香君和花灵同路,其中一个必然是无辜被累及的,这非得澄清不可。 “是的。” “两个女的各有立场,到底谁是丁财神的对象?” “这……两个都是。” “有这等事?”古二少爷又是一个意外,这是极不可能的事,要不是贾俊英的消息不正确便是受命说谎。 “不才所知是如此。” “是丁财神亲口告诉你的?” “不错。” “唔!”古二少爷点点头,心里有了打算。“贾老弟,本人生平最不喜欢听人说谎,希望你说的是真话。”挑了挑眉又道:“既是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下一代头上,这种手段太不光明,你说过可以承担些责任,至不济可以传话,现在你仔细听着,两位姑娘是跟本人同路,本人有责任保护她俩的平安,请丁财神在两天之内交人,否则的话,本人将打破惯例,采取非常的手段。” “二少爷!”贾俊英苦苦一笑。“人已被劫,土城还赔上了几条命,这是你亲眼目睹的,两天内交人……” “丁财神有本领抓人,当然也有本领寻人,用什么方法是他的事,本人说一不二,两天后本人在此接人。”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立场?” “这个……当然是第三者的立场。”贾俊英尴尬地笑笑。 “那就收回这句话,言止于此,你可以请便了。” “好!不才会传达二少爷的话。”拱手一揖飘然而去。 古二少爷皱起了眉头,不平安救回妙香君和花灵的确是相当丢人,到底半途截劫的人是谁?极可能是庄亦扬的杰作,可替他传话谈条件的“阴刁手”路锦生已被杀,这可又透着蹊跷。他忽然想到自称姑娘的大小姐曾警告自己不可与花灵亲近,否则会后悔莫及,又说可以提供“碧玉蟾蜍”的线索,看来此中有不可分的关系存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这问题演变成扑朔迷离了。 “二少爷!”玄玄走近。 “可有什么发现?” “有一点。” “什么?” “那叫贾俊英的并非本来面目,是易了容的,这方面瞒不过我的眼,他这易容之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不是内行人绝看不出来。” 古二少爷心头又加一个结,意外中的意外,几次相对,居然丝毫也看不出来,那他究竟是谁? “真想不到。玄玄,姓贾的这易容之术,比之你师父‘千面客’如何?” “不相上下。” “江湖上还有谁能与你师父分庭抗礼的?” “想不出来。”玄玄大摇其头。 “妙妙人呢?”占二少爷转了话题。 “盯踪贾俊英去了。” “好,你到土城去监视对方的行动,丁财神是一方土霸,在江湖上默默无闻,但却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他的家人也不例外,你要小心谨慎,别再翻船,我还得继续追查香君和花灵的下落,去吧!”古二少爷摆摆手。 “是!”玄玄应了一声,快速离去。 旭日照高林,没花香但有鸟语,空气分外清新。 古二少爷木立在原地,事虽烦但他的心不乱,他在思索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能突破眼前混沌不明的僵局。 突地,一阵人语之声遥遥飘传入耳,判断当在二十丈之外,若非是古二少爷,换了别的高手是无法感应到的,一晃身,循身掠去。影子人,名不虚传,的确就像一个影子般飞掠而逝,已不能称之为身法,说幻化最为恰当。 两条人影在密林里相对。 古二少爷在五丈之外隐住身形,待看清对方之时,不由大惊意外,一个是离去不久的“武林公子”门士英,另一个赫是与妙香君和花灵有特殊关系的蒙面客。他们两个怎会凑在一起,看上去没有敌对的迹象。 “前辈这不是强人所难么?”门士英期期艾艾地说。 “什么叫强人所难?”蒙面客的声调近乎严厉。“门士英,你别忘了,上次老夫要你在香君与花灵二者之间选其一,你选了香君,当时老夫曾明白宣示不论香君遭遇了什么你都不能反悔,你应承了。” “可是前辈……”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老夫以香君父执的身份做主,香君一旦平安归来,你便与她成亲,别的另外说。” “不容晚辈说一句话?”门士英的语气已见激动。 “你还想说什么?” “前辈年高德劭,应该是极讲究礼教的……” “什么意思?” “这……晚辈此刻不得不表明心迹,当初在对前辈承诺之时,晚辈并不知有此事,前辈想必也不知道。” “知道什么?”蒙面客的声音有些变调。 古二少爷可是聚精会神地听。 “夫妇乃是五伦之一,自然不能草率屈从。” “何谓草率屈从?” “前辈既然如此相迫,晚辈只好坦白直言了,香君与庄亦扬早已有枕席之亲,这教晚辈何以自处?”门士英以颤抖的声音用力说了出来。 蒙面客默然。 古二少爷可就感到强烈地震撼了,这的确是想不到的变故。他竭力冷静下来,回溯过往的点滴,逐渐,他觉出这事件有其必然性。最初,门士英与庄亦扬的决斗是为了妙香君,之后妙香君曾落在庄亦扬的手中,再以后,妙香君性格大变,还一度自称“无魂女”,这已经明显地表示出她有过不幸的遭遇。想着,不由咬牙切齿,庄亦扬这畜生不如的东西,应该给他应得的报应。同时他也体味到妙香君身心受摧残的痛苦是如何的深且巨。 “你胡说!”蒙面客迸出一句,目光暴射如炬。 “晚辈是实言,这种攸关名节的事岂能信口而言。” “你根据什么?” “庄亦扬亲口说的。” “你没想到可能是庄亦扬的毒计恶谋?” “前辈可以向香君求证。uu看书 uukansh ” 蒙面客又默然。 “不过,”门士英又开口。“前辈,香君姐弟目前下落不明,晚辈誓尽力寻觅,务必使她姐弟平安回家,同时对恶徒庄亦扬绝不放过,不管付出多大代价甚至赔上性命也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几句话把武土的胸襟表露无遗,“武林公子”自有其过人的风度。 “老夫会查明真相。”蒙面客深深吐口气。“门土英,人情有所不能已者,尤其是江湖儿女,横逆之来,是人为亦属天命,老夫仍然希望你冷静三思,不要遽下断语,孽与缘只在一线之间,你可以走了。” “那晚辈就告辞!”拱手一个长揖,转身离去。 蒙面客的目光黯淡下来,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目光掩不住那深沉的痛苦。 古二少爷在暗中也感染到了那份莫名的痛苦,造物者赋与她那么美的容貌,却给她奇惨的命运,的确令人扼腕。他同时想到了花灵,目前不知落在什么样的境况中,要是步上了妙香君的后尘,就只有呼天了。心念及此,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不敢再往下深想。 高升的旭日在密林中洒下一片斑驳。 该不该跟蒙面客见面?古二少爷在想。 “老大,这……实在想不到的变化。”一个老者现身出来。 古二少爷用目光仔细一辨认,血行不由加速起来,现身的赫然是“天眼客”。“天煞星”的挚友,据他说“天煞星”五年前死于毒伤,当时本要掘墓求证,却被妙香君所阻,说“天眼客”是她的师父,“天眼客”称蒙面客老大,她与他俩之间的关系已现端倪。 三百七十二 澄清! “正是,为了璧无瑕小弟我几乎跑折了腿。”又吐了口气。“宁二爷也是因此才来丁家叶的么?” “不错!” “唔。宁二爷,您认为下手杀路锦生的是谁?” “丁财神应该脱不了干系。” “小弟也是如此想法,天快亮了,宁二爷与小弟既然是同一目的,我们是不是联手采取行动?” “我习惯独来独往。”宁无缺不假思索便回绝了。 “这……”章氛苦苦一笑。“既然是这样,小弟当然不便勉强,如此小弟先走一步。”拱手一揖,飞快驰离。 宁无缺正待离开现场…… 两条人影飞掠而至,是倚剑和锦书。 “宁二爷,您没有截到轿子?”倚剑急声问。 宁无缺一怔。 “轿子卫是璧无瑕和盼兮两位姑娘,被他们改头换面……”锦书一向口齿伶俐,现在一急变成了结巴。 宁无缺一听不由跌脚,自己当时怎会没想到这一点,怪不得胭脂在送两个老人时气氛便有些怪怪的,两个老人面对女儿送别竟然半句话也没说,像一对白痴,原来丁财神玩的是这一套,一时不察竟失之交臂。后悔并不能解决问题,宁无缺当机立断,无暇再追究路锦生的死因,用力一挥手道:“我们分二路去追,你两个一左一右,我居中,谁先发现便发暗号,快!” 倚剑和锦书二话不说,分朝左右奔去。 宁无缺弹起身形…… “站住!”暴喝声倏告传来。 “嗖!嗖!……”暗器如暴雨飞洒而至。 宁无缺落回原地,挥动手中藤条,暗器纷纷疾射散落,人影围上,不下二十之众,当先的是个中年高个子。 高个子深深望了地上的尸体一眼。 “宁二爷,你居然动了杀手?” “你是谁?” “丁财神手下秦二虎。” “他是谁?”宁无缺手指地上死者。 “路锦生,丁财神的贴身保镖。” 宁无缺倒是一愕:叶韦康的拜把兄弟怎会成了丁财神的贴身保镖?是了,定是叶韦康走投无路而投靠了丁财神,难怪他知道璧无瑕和盼兮的下落。可是,杀死路锦生的又会是谁呢?这情况显得复杂了。 “宁二爷,在下问你为何杀人?”秦二虎又开口。 “你见我杀人?”宁无缺反问。 “现场只有你宁二爷一个,莫不成路锦生是自杀的?” “你问他,你家宁二爷没空跟你扯淡。”身影一晃而杳。影子人果然名不虚传。 天色已经泛亮,大地一片灰蒙蒙。 宁无缺奔出约莫半里,耳畔突然传来数声晨鸦的啼叫,他一听便知道是倚剑传来的暗号,顿时精神一振,判断声音是传自右侧方的林子,他一折身如轻烟般飘去,林子里人影浮动,还夹着七嘴八舌的人声。迫近到五丈左右,林子里的情况一目了然,两顶小轿倾斜在一边,地上横陈了四具尸体,从打扮看出是抬轿的。宁无缺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看来情况相当不妙。 “怎么回事?”一个髭须如刺猬的老者疾步来到。 “禀总管,人质被劫,四名兄弟丧生。”一个瘦削的年轻人趋前躬身回答。 “有这等事,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小的们赶来接应,现场便是这样。” 秦二虎率领手下来到。 “二虎,你说,这怎么回事?”老者粗声暴气地问。 “是宁无缺的杰作。” “什么,宁无缺?” “是的,路锦生在前道遇害,宁无缺在现场,小的跟他动了手,却被他逃了。” “哈哈哈哈……”笑声中,宁无缺现身当场。 “你家宁二爷会逃,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姓秦的,你说跟本人动了手,就凭你?你知道害臊二字怎么写?” “那你为何要逃?”秦二虎涨红了脸。 “逃?本人是要追轿子,没时间跟你蘑菇。” 在场的围成了一个圈。 老者上前两步,双目暴瞪。 “宁二爷,人是你杀的?” “本人只说一遍,听清楚,本人从不随便放人血。” “这是你说的?” “当然,还会是别人么?” “早知道你来丁叶的目的,不必狡辩了。” “嘿!”宁无缺冷笑了一声。“你叫‘赛李逵’赵云风,沧州安平镖局的总镖头,吃里扒外,勾结大盗吴大用劫了你护送的重镖,被局主一状告到官里,被通缉在案,想不到你匿身土城,还当上了总管,你家宁二爷说的……” “住口!”赵云风须眉俱张,吼声如雷。“姓古的,你少逞口舌之利,你知道在土城杀人是什么下场?” “你说说看?”宁无缺撇了撇嘴。 “死,而且会死得很惨。”赵云风狞态毕露。 “凭你还不配说这句话。” “那你就试试看。”目光一转,横移两步,五指笔直揸开。“呀!”吐气开声,朝树身旁一块卧牛巨石插下,直没及指根,然后五指曲收,硬生生把石头抓挖了一个拳头大的洞,扬起,松开,石屑洒下。“如何,姓古的,你的身子没这石头结实吧?”言毕,面有得色。 “顽童捏泥巴的游戏,不必在你宁二爷跟前现眼。”宁无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偏了偏头又道:“这点小门道是你在磨坊门口跪了一天一夜、痛哭流涕才求来的对是不对?那磨坊主人忒也心软,知人不明。” 赵云风的脸色由红转青,龇了龇牙,欺身上步,右手曲指如钩,闪电抓出,在指尖将要临身的瞬间,左掌疾切,一招二式如同一个动作。论功力已堪称一流。 宁无缺身形不动,却退了半尺,赵云风的掌指落了空,就差了那么一丁点够不上部位,但他掌指不收,右腿盘扫而出,变成一招三式,其间毫无间隙。宁无缺又照样退了半尺,轻易地避过,像大人逗着小孩玩。 赵云风的两眼瞪得像鸽卵。 宁无缺斜跨一步,手中藤条搭上那块卧牛巨石,徐徐前送,石粉纷飞中,藤条贯入石中半尺。 藤条是软的,真力传输而贯石,这份功力太骇人了。 所有在场的全直了眼。 “姓赵的!”宁无缺从容收回藤条。“要不要尝尝藤条穿心的味道?”不知用的是什么招法,藤条已抵上赵云风的心窝,太快,快得简直不可思议,仿佛他根本没有任何动作,藤条原来就抵在赵云风的心窝上。 惊呼暴起。 赵云风的刺猬脸变成了土灰。 “宁二爷,久违了!”声到人到,赫然是与丁财神的宠妾红杏腻在一起的小白脸贾俊英,他深深地作了个揖。 “噢!贾老弟,你来得真巧。”宁无缺笑了笑,轻描淡写,但却话中有话。 “是很巧。” “从土城丁夫人那儿来?” “正是!”贾俊英很自然地回答,连脸都不曾红。“宁二爷,不才有个不情之请,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好么?” “可以。”宁无缺心里有数,贾俊英是有所为而现身,赵云风他们这一撮根本不值得对付,从贾俊英身上也许还能做点文章。他收回藤条,轻轻挥了挥道:“那我们就换地方吧,贾老弟带路。” “请!” 两人离开现场。 赵云风还木立着,这瘪的确吃得太大。 林子的另一端。 宁无缺与贾俊英面对面站着。 “贾老弟,我们开门见山,你是受命而来?” “不才承认。”贾俊英表现得很爽快。 “你了解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大略知道。” “你能承担责任?” “至少可以传话。” “好,我们现在言归正传了,丁财神不知基于什么目的拘禁了璧无瑕和盼兮两位姑娘,丁夫人一口否认,丁大小姐也说没这回事,而今事实俱在,应该如何解释?”宁无缺现在可是一本正经,有力地说。 贾俊英略作沉吟。 “宁二爷,不才首先郑重声明一点,关于这件事,丁夫人和丁大小姐是事后才知情,不能怪她母女否认。” “真的是如此?” “不才以人格保证。” “嗯,本人相信你的人格。”微微一哂,接着又道:“如此说来,是丁财神一手包办的?” “可以这么说。” “为了什么?”这是问题的重点,事实上,丁夫人和丁姑娘知不知情并不重要,丁财神本身才是关键,他的手下丁一和丁二兄弟被叶韦康买通而至于送命,真正的原因如何还是一个谜,只有丁财神明白。 “以不才所知,uu看书ww.ukansh.co这是一桩涉及双方上代恩怨的案子,至于内情,外人不容置喙。”贾俊英的神情显得很叶重。 “上一代的恩怨?”宁无缺心里暗自嘀咕,想不到会是私人恩怨所衍生的公案,可是璧无瑕和盼兮背景不同,总不成两方面都涉及恩怨,璧无瑕和盼兮同路,其中一个必然是无辜被累及的,这非得澄清不可。 “是的。” “两个女的各有立场,到底谁是丁财神的对象?” “这……两个都是。” “有这等事?”宁无缺又是一个意外,这是极不可能的事,要不是贾俊英的消息不正确便是受命说谎。 “在下所知是如此。” “是丁财神亲口告诉你的?” “不错。” “唔!”宁无缺点点头,心里有了打算。“贾老弟,本人生平最不喜欢听人说谎,希望你说的是真话。”挑了挑眉又道:“既是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下一代头上,这种手段太不光明,你说过可以承担些责任,至不济可以传话,现在你仔细听着,两位姑娘是跟本人同路,本人有责任保护她俩的平安,请丁财神在两天之内交人,否则的话,本人将打破惯例,采取非常的手段。” 三百七十三 碰运气! “宁二爷!”贾俊英苦苦一笑。“人已被劫,土城还赔上了几条命,这是你亲眼目睹的,两天内交人……” “丁财神有本领抓人,当然也有本领寻人,用什么方法是他的事,本人说一不二,两天后本人在此接人。”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立场?” “这个……当然是第三者的立场。”贾俊英尴尬地笑笑。 “那就收回这句话,言止于此,你可以请便了。” “好!不才会传达宁二爷的话。”拱手一揖飘然而去。 宁无缺皱起了眉头,不平安救回璧无瑕和盼兮的确是相当丢人,到底半途截劫的人是谁?极可能是叶韦康的杰作,可替他传话谈条件的“阴刁手”路锦生已被杀,这可又透着蹊跷。他忽然想到自称姑娘的大小姐曾警告自己不可与盼兮亲近,否则会后悔莫及,又说可以提供“碧玉蟾蜍”的线索,看来此中有不可分的关系存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这问题演变成扑朔迷离了。 “宁二爷!”倚剑走近。 “可有什么发现?” “有一点。” “什么?” “那叫贾俊英的并非本来面目,是易了容的,这方面瞒不过我的眼,他这易容之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不是内行人绝看不出来。” 宁无缺心头又加一个结,意外中的意外,几次相对,居然丝毫也看不出来,那他究竟是谁? “真想不到。倚剑,姓贾的这易容之术,比之你师父‘千面客’如何?” “不相上下。” “江湖上还有谁能与你师父分庭抗礼的?” “想不出来。”倚剑大摇其头。 “锦书人呢?”宁无缺转了话题。 “盯踪贾俊英去了。” “好,你到土城去监视对方的行动,丁财神是一方土霸,在江湖上默默无闻,但却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他的家人也不例外,你要小心谨慎,别再翻船,我还得继续追查无瑕和盼兮的下落,去吧!”宁无缺摆摆手。 “是!”倚剑应了一声,快速离去。 旭日照高林,没花香但有鸟语,空气分外清新。 宁无缺木立在原地,事虽烦但他的心不乱,他在思索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能突破眼前混沌不明的僵局。 突地,一阵人语之声遥遥飘传入耳,判断当在二十丈之外,若非是宁无缺,换了别的高手是无法感应到的,一晃身,循身掠去。影子人,名不虚传,的确就像一个影子般飞掠而逝,已不能称之为身法,说幻化最为恰当。 两条人影在密林里相对。 宁无缺在五丈之外隐住身形,待看清对方之时,不由大惊意外,一个是离去不久的章氛,另一个赫是与璧无瑕和盼兮有特殊关系的蒙面客。他们两个怎会凑在一起,看上去没有敌对的迹象。 “前辈这不是强人所难么?”章氛期期艾艾地说。 “什么叫强人所难?”蒙面客的声调近乎严厉。“章氛,你别忘了,上次老夫要你在无瑕与盼兮二者之间选其一,你选了无瑕,当时老夫曾明白宣示不论无瑕遭遇了什么你都不能反悔,你应承了。” “可是前辈……”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老夫以无瑕父执的身份做主,无瑕一旦平安归来,你便与她成亲,别的另外说。” “不容晚辈说一句话?”章氛的语气已见激动。 “你还想说什么?” “前辈年高德劭,应该是极讲究礼教的……” “什么意思?” “这……晚辈此刻不得不表明心迹,当初在对前辈承诺之时,晚辈并不知有此事,前辈想必也不知道。” “知道什么?”蒙面客的声音有些变调。 宁无缺可是聚精会神地听。 “夫妇乃是五伦之一,自然不能草率屈从。” “何谓草率屈从?” “前辈既然如此相迫,晚辈只好坦白直言了,无瑕与叶韦康早已有枕席之亲,这教晚辈何以自处?”章氛以颤抖的声音用力说了出来。 蒙面客默然。 宁无缺可就感到强烈地震撼了,这的确是想不到的变故。他竭力冷静下来,回溯过往的点滴,逐渐,他觉出这事件有其必然性。最初,章氛与叶韦康的决斗是为了璧无瑕,之后璧无瑕曾落在叶韦康的手中,再以后,璧无瑕性格大变,还一度自称“无魂女”,这已经明显地表示出她有过不幸的遭遇。想着,不由咬牙切齿,叶韦康这畜生不如的东西,应该给他应得的报应。同时他也体味到璧无瑕身心受摧残的痛苦是如何的深且巨。 “你胡说!”蒙面客迸出一句,目光暴射如炬。 “晚辈是实言,这种攸关名节的事岂能信口而言。” “你根据什么?” “叶韦康亲口说的。” “你没想到可能是叶韦康的毒计恶谋?” “前辈可以向无瑕求证。” 蒙面客又默然。 “不过,”章氛又开口。“前辈,无瑕姐弟目前下落不明,晚辈誓尽力寻觅,务必使她姐弟平安回家,同时对恶徒叶韦康绝不放过,不管付出多大代价甚至赔上性命也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几句话把武土的胸襟表露无遗,自有其过人的风度。 “老夫会查明真相。”蒙面客深深吐口气。“章氛,人情有所不能已者,尤其是江湖儿女,横逆之来,是人为亦属天命,老夫仍然希望你冷静三思,不要遽下断语,孽与缘只在一线之间,你可以走了。” “那晚辈就告辞!”拱手一个长揖,转身离去。 蒙面客的目光黯淡下来,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目光掩不住那深沉的痛苦。 宁无缺在暗中也感染到了那份莫名的痛苦,造物者赋与她那么美的容貌,却给她奇惨的命运,的确令人扼腕。他同时想到了盼兮,目前不知落在什么样的境况中,要是步上了璧无瑕的后尘,就只有呼天了。心念及此,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不敢再往下深想。 高升的旭日在密林中洒下一片斑驳。 该不该跟蒙面客见面?宁无缺在想。 “老大,这……实在想不到的变化。”一个老者现身出来。 宁无缺用目光仔细一辨认,血行不由加速起来,现身的赫然是“天眼客”。“天煞星”的挚友,据他说“天煞星”五年前死于毒伤,当时本要掘墓求证,却被璧无瑕所阻,说“天眼客”是她的师父,“天眼客”称蒙面客老大,她与他俩之间的关系已现端倪。 “丁财神究竟是何来路?”蒙面客沉声问。 “不知道,从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仅知道他经营土城赌窟已有多年,除了维护土城的安全并不干预江湖是非,而此次绑架无瑕与盼兮目的不明,依小弟推测,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 “便是什么?”蒙面客似迫不及待。 “丁财神有个宝贝女儿对宁无缺极具好感,而宁无缺跟两个丫头十分亲近,很可能丁财神因此而出此不策,别的原因实在想不出。” 宁无缺暗中苦苦一笑,这推断不是没有可能,但只是部分,真正的原因绝非如此单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中途杀人截人的又该是谁?”蒙面客问。 “会是‘金剑’叶韦康么?”“天眼客”沉凝地说。 宁无缺不由心中一动,叶韦康在利用完别人之后,便不惜杀之灭口,这已经有不少前例在先,狼子野心,他凡事只求目的不择手段,“天眼客”说的不无可能,假使事实真的是如此,那无瑕与盼兮的遭遇便不堪想象了。奇怪的是以无瑕和盼兮的身手怎会受制于叶韦康?是了,两个女的是先落入丁财神的手中,显然已丧失了抵抗力,而叶韦康趁火打劫,拣了这便宜。 “哼!这小兔崽子是我生平所见最狡诈狠毒的角色,我不把他碎尸万段难消心中这口恶气。”蒙面客咬牙切齿。 “老大,宁无缺已经要那姓贾的传话要丁财神限期交人,我们在暗中配合,如此三方面行动也许会有斩获。” “只好如此了。兄弟,你看章氛说的是否会是事实?”锐利的目光连连闪动。 “嗨!希望不是,uu看书 .uanshu 否则的话,这将是无法弥补的大不幸。”话锋一顿又道:“大嫂她是不是也已经出山了?” “嗯!你想……她能不急么?” 宁无缺心头又是一动,所谓大嫂当然便是蒙面客的妻子,她是谁?截至目前为止,还没见有女人掺和在这件公案中,情况不但复杂,而且也相当耐人寻味。 “老大准备如何料理这件事?” “只好叫老三出马了。” “可是老三他……” “顾不得这许多了,我们走。” 两人双双离去。 宁无缺心里又多了个问号,蒙面客口里的老三又是谁?想来绝非等闲人物。现在倒是自己的问题了,话虽然已经放了出去,但也不能坐等丁财神的下文,他要是找不回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杀了他也解决不了问题。依情理推测,事情才发生不久,不管对方是谁,要带两个女人上路并非易事,必然匿藏在附近不远,碰运气吧。 心念之中,他也离开密林。 数株野桑,掩映着一椽老旧的茅屋,屋前是菜圃,但莱畦里长的不是莱而是杂草,显见这茅屋已经荒废没人住了。说是没人住,但现在屋里却有人。 三百七十四 谢天谢地! “丁财神究竟是何来路?”蒙面客沉声问。 “不知道,从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仅知道他经营土城赌窟已有多年,除了维护土城的安全并不干预江湖是非,而此次绑架香君与花灵目的不明,依小弟推测,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 “便是什么?”蒙面客似迫不及待。 “丁财神有个宝贝女儿对古二少爷极具好感,而古二少爷跟两个丫头十分亲近,很可能丁财神因此而出此不策,别的原因实在想不出。” 古二少爷暗中苦苦一笑,这推断不是没有可能,但只是部分,真正的原因绝非如此单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中途杀人截人的又该是谁?”蒙面客问。 “会是‘金剑’庄亦扬么?”“天眼客”沉凝地说。 古二少爷不由心中一动,庄亦扬在利用完别人之后,便不惜杀之灭口,这已经有不少前例在先,狼子野心,他凡事只求目的不择手段,“天眼客”说的不无可能,假使事实真的是如此,那香君与花灵的遭遇便不堪想象了。奇怪的是以香君和花灵的身手怎会受制于庄亦扬?是了,两个女的是先落入丁财神的手中,显然已丧失了抵抗力,而庄亦扬趁火打劫,拣了这便宜。 “哼!这小兔崽子是我生平所见最狡诈狠毒的角色,我不把他碎尸万段难消心中这口恶气。”蒙面客咬牙切齿。 “老大,古二少爷已经要那姓贾的传话要丁财神限期交人,我们在暗中配合,如此三方面行动也许会有斩获。” “只好如此了。兄弟,你看门土英说的是否会是事实?”锐利的目光连连闪动。 “嗨!希望不是,否则的话,这将是无法弥补的大不幸。”话锋一顿又道:“大嫂她是不是也已经出山了?” “嗯!你想……她能不急么?” 古二少爷心头又是一动,所谓大嫂当然便是蒙面客的妻子,她是谁?截至目前为止,还没见有女人掺和在这件公案中,情况不但复杂,而且也相当耐人寻味。 “老大准备如何料理这件事?” “只好叫老三出马了。” “可是老三他……” “顾不得这许多了,我们走。” 两人双双离去。 古二少爷心里又多了个问号,蒙面客口里的老三又是谁?想来绝非等闲人物。现在倒是自己的问题了,话虽然已经放了出去,但也不能坐等丁财神的下文,他要是找不回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杀了他也解决不了问题。依情理推测,事情才发生不久,不管对方是谁,要带两个女人上路并非易事,必然匿藏在附近不远,碰运气吧。 心念之中,他也离开密林。 数株野桑,掩映着一椽老旧的茅屋,屋前是菜圃,但莱畦里长的不是莱而是杂草,显见这茅屋已经荒废没人住了。说是没人住,但现在屋里却有人,不但有人,而且是三个,一个是蒙面人,另一对是老夫妻。蒙面人在屋里来回蹀躞,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两老木木然坐在光板床边。 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蒙面人冷笑了一声后停止了踱步,面对二老站立,邪意的目光透过蒙面巾的眼孔在二老脸上游移。 二老仿佛患了痴呆症,老脸上一无反应。 蒙面人突然转身,掇了把破竹椅放在墙边,然后向那老者道:“你过来坐在这里。” 老者还真听话,迟缓地站起身,吃力到步到竹椅上坐下,破椅子发出了格吱的声音,所幸老者瘦小,否则椅子绝承受不住。老太婆还是木坐在床边,目光呆滞,没有任何表情,看年纪她应该不至于昏聩到这种程度。 蒙面人对着老者阴森森地道:“你是古二少爷的人,我不碰你,你乖乖坐着欣赏,这种精采的绝妙好戏寻常是看不到的。”说完,转身到床前,望着老太婆道:“美人儿,我们有缘二度春风,很可惜,丁财神那头肥猪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法制住了两个,我解不开,但也无防,我省事。” 这一对老夫妻,便是被易容改装的妙香君和花灵,床边坐的是妙香君,这蒙面人不用说便是庄亦扬。 庄亦扬邪意地又道:“可人儿,江湖第一美人,玩的时候我可以闭上眼,心里想着你的美,鼻子闻着你天生的体上异香,虽然情调差了些,但乐趣是一样的,上次春风一度,我至今寝寐难忘” 妙香君被放平仰卧,上衣被解开,令人目眩神驰的羊脂白玉肌肤露了出来,她没有反抗。坐在椅上的花灵也没特殊反应。 妙香即将二度被辱。 门外突然传来人语之声—— “进去搜!” “这破茅草房子……” “主人严命,搜遍十里范围之内的每一寸地方。” “搜就搜吧。” 脚步声移近。 庄亦扬闪到窗边望了一眼,又回头逡视。这茅屋一明两暗,他现在是在上首暗间,空荡荡的房间根本无法藏匿三个大人,鼻孔里哼一声,站到门框侧边。有人进入堂屋,脚步声显示不止一个。 “这边没什么。”有人搜了下首房。 “本来就不像藏人的地方。”一颗头探进了上首房门。 “啊!”半声惊叫,探头的被拉进房中,再没声息。 “怎么回事?”两个人疾步进房。“砰!砰!”双双栽倒。 打发这些小角色,庄亦扬说来是不费吹灰之力。 又有人进入堂屋,一共三个,镜头重映,全被庄亦扬放倒,而且全都被点了死穴,这一倒便永远起不来了。 许久没声息。 庄亦扬出房从堂屋门外望,没半个人影,来的一共六个,已经全部了帐。“真他妈的扫兴!”庄亦扬自语了一声回进房里,又自语道:“这里已经有人搜过,不会再有人来,必须挨到晚上才能离开。”说着,把六具尸体一一拖到下首房间,在角落里叠成一堆,房里有张床,床上有张破草席,他先用草席盖住尸体,然后拆了床堆压上去,乍看是不容易被发觉的,除非仔细搜。 他又折回上首房间,望着床上半裸的妙香君,以一种异样的声调道:“可人儿,虽然被那几个不长眼的扫了兴,但一看到你这教人淌口水的胴体,我的兴致又来了,反正有的是时间,我们就乐上一乐。” 说着,开始宽衣解带。 “姓庄的,你这种行为人神共愤。”如沉雷的声音起自堂屋。 庄亦扬闪身,同时迅快地柬上衣衫。 堂屋里,一个相当福泰的锦衣老者面对房门而立,眼里射出的棱芒有如利刃。 “哦!原来是财神驾到。”庄亦扬似乎并不在意。 不速而至的正是丁财神。 “庄亦扬,你知道多少人想要得你而甘心?” “在下不在乎。” “你会在乎的,时辰将到,你会死得很惨。” “不劳阁下操心。” “老夫不能不操心,土城那么多弟子不能白死。” “那就要看阁下的能耐了。”伸手朝衣底一摸,一个精巧的小盒子已执在手中。“阁下认得这玩意么?” “哈!”丁财神笑笑。“这有什么稀奇,本来就是小玩意。‘七巧宝盒’,范家的家传之物,你是从妙香君的身上得到的,没错吧?” 一语道破,庄亦扬的眼里掠过一抹骇色。 “阁下果然见多识广,知道这玩意的厉害吧?” “比你还要清楚。”丁财神笑态不减。 一蓬针芒激射向丁财神,细小之物,根本就没声息。 丁财神交叉挥袖,罡风暴卷,针芒被震散开去,有的竟然回射,这一手功夫比之挥袖成钢还要高明。 庄亦扬怔了片刻。 “阁下的目的是要二妞回笼?” “不错!” “打个商量如何?” “怎么个商量法?” “人,阁下可以带回去,不过阁下得应承我们携手合作,共同对付古二少爷。”话锋略顿又道,“古二少爷为了这个小姐,必然会用最激烈的手段对付阁下,而区区在下是他的死对头,姓古的是有两下子,凭良心说,单挑的话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合二人之力,便可以撂倒他,此所谓合则两利,阁下意下如何?” “庄亦扬,你别忘了这把野火是你放的,不然古二少爷不会知道这秘密,还有,老夫这么多手下是白死了?” “哈!财神爷,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江湖道上谁不是各为已谋,何必斤斤计较,现在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合力应付才是上策,在下孤单一身,什么都不在乎,就算不幸,也只是老命一条,而阁下有家有室,还有大片基业,输得起么?”庄亦扬鼓起了如簧之舌,振振有辞地说,听起来似乎不无道理。 “好,你先把人放出来。” “人当然要交还阁下,先谈妥合作的细节再放人也不迟。” 丁财神似乎发觉了什么,扭头向外,肥脸上的笑容突敛。 庄亦扬够机灵,立即闪到窗边,只瞄了眼,立即转身,跃起,冲破后窗疾遁而去,几个动作只在一瞬之间。 “人从后面溜了!”丁财神向门外大叫了一声。 外面来的赫然是古二少爷和两名助手玄玄与妙妙。古二少爷反应神速,一挥手,玄玄和妙妙掠向屋后,古二少爷进入堂屋,一眼便瞥见了房中的情景,床上半裸的妙香君使他的心顿时收缩。 “溜走的是……” “庄亦扬!”丁财神立即回应。 “哼!果然是他的杰作。” “二少爷,我们不要伤了彼此的感情,多余的话不必说,人现在就交还给你,过去的不愉快就此勾消了吧。”说完,笑了笑,极有风度地抱抱拳,然后转身出门。 古二少爷快步进房,找回了妙香君和花灵,心上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望着床上的妙香君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是第二次他的目光接触到妙香君的美妙胴体,想不到庄亦扬又故事重演,这小子的确是邪恶之尤,心里恨得牙痒痒。旁边呆坐的花灵对古二少爷的出现毫无反应,像是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花灵!”古二少爷侧过身面对被改扮成老者的花灵。 花灵呆滞的目光闪了闪,没有别的反应。 古二少爷立即意识到她两个的神志已经被制了,他靠过去伸手探索花灵的穴脉。一切正常没有异样,难道是被药物所制?这可是件麻烦事。眼前已无法顾及男女之嫌,他忍着心跳,过去为妙香君系上衣裙,然后扶她坐起。 玄玄与妙妙回转。 “怎么样?”古二少爷急问。 “慢了一步,对方已逃之夭夭,连影子都没看到。”玄玄抢着回答,接着又道:“逃走的是庄亦扬那兔崽子?” “嗯!” “她两个怎么啦?”妙妙左右看。 “心神已经受制。”古二少爷沉声说。 “二少爷不给她们解开?” “能解还用你问?”玄玄接话代答。 “你闭嘴,以为你很聪明?”妙妙狠瞪玄玄一眼。 玄玄吐了下舌头,果然就闭上了嘴。 古二少爷想了想道:“玄玄,你去设法弄辆车来,先把她两个送回范府,别的问题再慢慢解决。” 玄玄应了一声,立即出房离去。 古二少爷又道:“妙妙,你是女人比较方便,仔细检查一下她两个到底是什么手法或是药物所制,我到外面监视,庄亦扬那小子,诡计多端,他不会甘心一走了之,说不定又会玩什么花样。”说完,转身步出。 艳艳的阳光,照得原野一片清明,但却很寂寥。 古二少爷在屋外默立着,不时以藤条轻轻叩地,显然他心里很不平静。人是已经找回来了,可是却心神受制,以自己的能耐,竟然摸不出手绪,于此,他深深体会到师父经常训诫的一句话:武林中永远没有所谓第一。 不知过了多久,妙妙出门步近,古二少爷投以询问的眼光,妙妙摇摇头,不必开口,妙妙一无所获。 空气变沉重,两人心头的感受是一样的。 一条人影飘近,是“武林公子”门士英。 “二少爷,真是谢天谢地!”门士英很兴奋的样子。 “怎么说?”古二少爷意态冷漠。 “听丁财神手下的人谈论,人已经交给二少爷。” “嗯。” “人在何处?” “屋里。”妙妙代答。 门土英深深望了妙妙一眼,匆忙进屋。 古二少爷示意妙妙留在外面,自己跟了进去。 门士英的眉头变成了一个倒人字。 “二少爷,她俩怎么回事?” “心神受制,丧失了意志。” “二少爷不替她们解开?” “尚未查出受制的原因。” “这个……”门士英期期地说。“二少爷已经仔细检查过了?” “离开此地再行处理。”古二少爷含混以应。 “二少爷准备如何安置?” “先回范府。” 就在此刻,妙妙匆匆进房。 “二少爷,马车到了。” “噢!怎么这样快便雇到车子?” “玄玄说他刚到前面大道便碰上一辆回头车,他出高价买下来,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要不然这附近找车没那么容易。” “买下来?” “是的,玄玄想到弄个外人驾车不方便。” “嗯,办得好,扶她们出去。” 妙妙先把妙香君拉下床,然后向花灵招手道:“走,我们到外面去坐车回家。” 说也奇怪,花灵似乎还听得懂这句话,不待妙妙牵引便自动站起身来,木木向外走。妙妙点头笑笑道:“还好,总算还有那么一点神志。” 五人步出屋外,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门口,玄玄端正地坐在车座上,手里还执着鞭子,一顶遮阳笠挡住了半个脸,看来是车主附赠的。车子破旧,连那匹马也是羸弱的,如果全上车,马儿绝拉不动。 “客人要上哪儿?”玄玄开玩笑地问。 “土城!”古二少爷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话大出三人意料之外,妙香君和花灵原本是被丁财神劫持的,好不容易脱出狼爪,现在却又重投狼穴? “二少爷,不是说要回范府么?”妙妙疑惑地问。 “不,到土城,路近,而且有店可投。” “这,妥当么?”门士英蹙了下眉头。 “最稳当不过。”古二少爷语意坚决。“妙妙,你们三个坐车,我步行。”说着,又向门士英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回范府去等着吧,香君姑娘不久便会无恙返家。”言下之意不要门土英同行。 “那不才就回范府专候佳音了。”门士英很识趣,多一句话都没说,脸上挂着欣然之色,抱拳又道:“二少爷,不才就此致谢,同时也代香君致谢!” “那倒是不必。”古二少爷淡淡地说。 妙妙已把妙香君和花灵安置上车。 “上路!”古二少爷挥挥手。 玄玄吆喝一声,扬鞭,车轮开始滚动。 土城——赌城。 这种地方通常是以昼作夜,现在已经是傍午时分,但街面上依然冷冷清清,比较活跃的是几只野狗,再就是稀稀落落的几个居家妇女,店门也是半开,唯一打破寂寥的是担菜的叫卖声。 一辆破马车摇晃着出现在街路上,马儿似已疲惫不堪,走一步马头便点一下。转了两个弯,马车停在一家极具气派的客店门口。 他们,便是古二少爷一行。 “店里有人么?”玄玄大声吆喝。 好一阵,店小二才披着上衣出现,眼角挂着两堆白渗渗的眼屎,打着呵欠,瞄了这辆不起眼的马车一眼。 “干什么的?”小二极不耐烦地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玄玄没好气地问。 “开店的,赶车跑路连门面都不会看?” “嘿!小二,你是被眼屎蒙瞎了狗眼,客人上门都不知道,大爷咱们是住店的。” “住店?”小二偏头斜眼。“这可不是鸡毛小店。” “也差不了多少。” “你知道住一宿要多少钱么?” “你说多少?” “一个房间,最便宜的一宿也要五钱银子。” “哦?那上房呢?” “二两。”小二竖起了两个指头。 “太便宜了,你店里一共多少房间?” “上中下各十八间。” “全包了!” “什么?”小二直了直眼,然后粗声暴气地道:“大清老早就来打哈哈,识相些快拉走,别堵住店门。”说着。就准备进门。 “站住!”玄玄大喝一声。“告诉你家老板,就说古二少爷要住店,要他亲自出来接待,快些!” “古二少爷?”小二吃惊地望向车后,可能他听说过古二少爷大名和形貌,缩了缩脖子,哈腰道:“是,是,小的这就进去请老板出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多多海涵。”说完,忙不迭地转身入内,披在身上的衣服掉地也不顾了。 玄玄下了车座。 古二少爷步到车前。 工夫不大,一个半百的蓝衫老者匆匆步出店门,眼珠子一转之后,朝古二少爷恭敬地一揖,堆下笑脸。 “贵客光临,小店生辉,二少爷请进!”侧开身,向门后边的两名伙计道:“还不赶快上前卸行李?” “不用!”古二少爷抬了抬手。“没行李,只几个人,有清静的独院么?” “有,有,独院,六间房。” “很好。” 妙妙已扶妙香君和花灵下车。这一行的装束形象很怪,店主和小二的表情也很怪。但古二少爷大名鼎鼎,而且在土城当店主当然是丁财神的亲信手下,平常当然也被叮嘱过,自是不敢怠慢。 “小老儿带路,各位请!”店老板毕恭毕敬。 “老板!”玄玄开口。“这辆马车带马全不要了,你看着处理吧。” “是,是!”店老板连声应喏。 一行人进店。 清静而幽雅的三合独院。 古二少爷一行很快地便安顿下来,古二少爷住上房,玄玄住东厢,妙妙和两个神志未复的住西厢,上房是一明两暗,有一间房还空着。没多久,一桌丰盛的酒席在上房明间摆开,店老板亲自指挥摆设,斟上酒之后,遣走小二,然后从房间请出古二少爷。 “二少爷,这是敝主人吩咐替各位接风,不成敬意,请赏脸。”顿了顿又道:“两位女客的衣着已经送来,正在厢房更换,小老儿还有店务要料理,无法奉陪,如果有什么别的吩咐,院门外有专人听候差遣,告辞。”欠身为礼,从容离去。 眼前陡地一亮,妙妙和玄玄伴着两位美女进来。 妙香君和花灵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衣着也是崭新的,亮丽光鲜,只是神情木然如故,步履也有些蹒跚。 古二少爷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妙妙把两女安顿在右首,玄玄坐了左首,她自己坐主位与上座古二少爷相对。 古二少爷一向不拘俗礼,五个人便自由自在地吃喝起来,也许是一种本能,两个心神未复的女子居然也随着吃喝,只是不说话,眼睛也不看别人。 “二少爷!”玄玄开了口。“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我们要自动投到虎口里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古二少爷漫声回答。 “二少爷的意思是……” “笨蛋,连这点都不懂。”妙妙白了玄玄一眼。“当初她两个是在丁家被易容改装控制的,当然是丁财神的杰作,不知他使的是什么邪门,我们既然解了不,回到这里来不是很合理的么?哼!” 玄玄吐吐舌头。 古二少爷赞许地微微一笑。 “二少爷,”妙妙又说。“对方对我们倒是礼数周到,要是财神爷不主动解禁而另出花招,该怎么办?” “事情已经拉明,对方不会愿意让土城变成真正的土城,他非出面解决不可。”古二少爷呷口酒淡淡地说。 “照啊!连这点你都想不到。”玄玄逮到了反击的机会,得意地说。 “哼!你懂,应声虫。”妙妙撇了撇嘴。 “招待不周,请多包涵!”随着脆生生的声音,自称姑娘的丁大小姐一阵风般旋了进来,粉腮绽着春花笑容。 “姑娘,别客气,酒好菜也好!”二少爷微微一哂。“坐下来喝一杯如何?” “不了,恕我不陪,我只是来说几句话。” “哦?那就请说。” “二少爷此来的目的可是要解除她两个的禁制?” “对!”古二少爷有力地说出一个字。 “还是暂时不要解的好。” “什么意思?” “这个……”丁大小姐的妙目流波,逐一扫过在座的各人,然后停在古二少爷的脸上,接下去道:“二少爷此番出江湖,主要目的是要追回成王府失窃的异宝‘碧玉蟾蜍’,而盗取‘碧玉蟾蜍’的主犯跟这两位姑娘有极深渊源,想得回失宝就必须借重她们两位,如果解除了她俩的禁制,便失去了掌握的契机,是不智之举。” 古二少爷心里极快地转着念头—— 盗取“碧玉蟾蜍”的是大盗“天煞星”,而盛放“碧玉蟾蜍”的锦盒是在“狼心太保”孟飞的地下密室发现的。 “狼心太保”已不在人世,“天煞星”则生死成谜。 “天煞星”与“天眼客”是至交,据“天眼客”的说辞,“天煞星”已死五年,埋骨在望山集后的小山岗。 “天眼客”与蒙面客是兄弟相称。 蒙面客与妙香君和花灵有所渊源是事实。 由是判断,丁大小姐的话是可能相信的,她也曾提过有条件协寻“碧玉蟾蜍”的事,现在是进一步的说明。 目前问题是丁财神绑架二女的居心何在? “姑娘的意思是要我也把她两个当人质?” “说人质不好听,算是把握敌人的弱点加以利用吧。其实,两位姑娘暂时留在本城,会得到优渥的待遇,保留了禁制对她俩并无大碍,而二少爷也可因此而完成任务,岂非是两全其美的上上策?”丁大小姐说得很认真。 古二少爷的心情起伏不定。 “好,谈重点,令尊绑架她俩的目的是什么?” “了断私人恩怨。”丁大小姐不假思索地回答。 “志不在‘碧玉蟾蜍’?” “如果在,我就不必抖出来。” “私人恩怨的主要对象是谁?跟两位姑娘有何干连?”古二少爷紧迫着问。 “对不起,还不到该说的时候。” “什么情况之下才算是时候?” “等二少爷履行了上次在舍下所提的条件……” “杀蒙面客?” “对!”丁大小姐点点头。“这件事不急,二少爷可以慢慢酌量,反正人已在二少爷手中,此地也很安全,宽住些时谅来无妨,如果二少爷要带人走,我们绝不强留,任凭自由来去,如何?” 古二少爷沉吟了一下。 “如果我定意要求先解她俩的禁制呢?” “利害关系我已经分析过,二少爷无妨冷静地多想想,不要急着下决定,这样对双方都有害无益。” 玄玄和妙妙几次想插嘴又止住了,毕竟二少爷他是主人,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开口最好,不能在外人面前失去体统。 妙香君和花灵木然如故,仿佛是谈别人的事,事实上别说是对谈话内容做判断,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的确,这档事关系重大,不宜骤下决断。 古二少爷暂时无语。 丁大小姐略一欠身道:“我先告退,各位继续请用,粗肴淡酒,也可稍解旅途劳乏。”说完,转身姗姗而去。 “二少爷!”玄玄憋不住了。“她的话可信么?” “一半。”古二少爷沉吟着回答。 “二少爷!”妙妙也开了口。“依我看,还是先迫使对方解除两位姑娘的禁制,这档事暂时瞒着她俩,我们再随机应变,把各方面的复杂关系彻底了解,才能据以采取行动,二少爷以为如何?” “我们先喝酒,把这事暂且抛开,正如丁大小姐说的,现在是不必急了,一急就会误事,来,喝!” 几个人又开始吃喝。 两个木美人,把气氛渲染得十分诡异。 突地,店老板匆匆来到。 “二少爷!” “哦,什么事?” “‘金剑’庄亦扬在城外现身,敝主人已经带人去围捕,希望二少爷能参与行动,以免狡狐再兔脱。” 古二少爷立即起身。 “玄玄,你跟我走,妙妙留下照顾两位姑娘。uu看书 ww.uukanhu ”说完抓起藤条。“掌柜的,你带路。” “好,二少爷请!” 三人迅快地离开小院。 土城外里许,一林如带,三人来到。 “二少爷,”店主人手指林子。“就是这林子。” “是谁发现的?”二少爷问。 “本城负责巡逻的弟子。” “怎知是庄亦扬?” “庄亦扬的形相早已向他们指示过,眼前所知共有两个蒙面人,一老一少,体态上有明显的差别,轻灵瘦挑的是庄亦扬。另方面庄亦扬中途劫走两位姑娘,结果得而复失,照常理判断他是不会甘心的,所以传报的消息不会假。” 古二少爷点点头,默察了一下林子的形势,然后以手势示意玄玄从右迂回兜截,他自己则朝偏左方向掠去。 林木阴翳,加上矮树藤蔓混杂其间,故而显得十分浓密,视线相当不良。 古二少爷在林子里穿梭游走了一阵之后,腾身上了一株特立高耸的巨树,在树顶枝桠间稳住身形之后,游目扫视。突在,他发现左前方约莫十余丈之处的林隙间兀立着一条人影,隐约可以看出是个蒙面人,顿时心头一紧,纵身飞扑过去。落入林中,视线自然受阻,便他毫不迟滞,照定方位疾掠。 算算已到预计的定点,刹住身形,四顾之下一无所见。当然,在丛杂的密林里,一个人如果隐伏不动,是不容易被发现的,他只有耐心凭藉锐敏的视听感应力细细搜寻。他对庄亦扬恨之入骨,必欲得之而甘心。 一个很古怪的声音传入耳鼓。 他凝神倾听了一阵,遁声扑了过去。 目光扫处,不由呆了。 三百七十五 2全其美! 宁无缺示意锦书留在外面,自己跟了进去。 章氛的眉头变成了一个倒人字。 “宁二爷,她俩怎么回事?” “心神受制,丧失了意志。” “宁二爷不替她们解开?” “尚未查出受制的原因。” “这个……”章氛期期地说。“宁二爷已经仔细检查过了?” “离开此地再行处理。”宁无缺含混以应。 “宁二爷准备如何安置?” “先回范府。” 就在此刻,锦书匆匆进房。 “宁二爷,马车到了。” “噢!怎么这样快便雇到车子?” “倚剑说他刚到前面大道便碰上一辆回头车,他出高价买下来,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要不然这附近找车没那么容易。” “买下来?” “是的,倚剑想到弄个外人驾车不方便。” “嗯,办得好,扶她们出去。” 锦书先把璧无瑕拉下床,然后向盼兮招手道:“走,我们到外面去坐车回家。” 说也奇怪,盼兮似乎还听得懂这句话,不待锦书牵引便自动站起身来,木木向外走。锦书点头笑笑道:“还好,总算还有那么一点神志。” 五人步出屋外,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门口,倚剑端正地坐在车座上,手里还执着鞭子,一顶遮阳笠挡住了半个脸,看来是车主附赠的。车子破旧,连那匹马也是羸弱的,如果全上车,马儿绝拉不动。 “客人要上哪儿?”倚剑开玩笑地问。 “土城!”宁无缺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话大出三人意料之外,璧无瑕和盼兮原本是被丁财神劫持的,好不容易脱出狼爪,现在却又重投狼穴? “宁二爷,不是说要回范府么?”锦书疑惑地问。 “不,到土城,路近,而且有店可投。” “这,妥当么?”章氛蹙了下眉头。 “最稳当不过。”宁无缺语意坚决。“锦书,你们三个坐车,我步行。”说着,又向章氛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回范府去等着吧,无瑕姑娘不久便会无恙返家。”言下之意不要章氛同行。 “那不才就回范府专候佳音了。”章氛很识趣,多一句话都没说,脸上挂着欣然之色,抱拳又道:“宁二爷,不才就此致谢,同时也代无瑕致谢!” “那倒是不必。”宁无缺淡淡地说。 锦书已把璧无瑕和盼兮安置上车。 “上路!”宁无缺挥挥手。 倚剑吆喝一声,扬鞭,车轮开始滚动。 土城——赌城。 这种地方通常是以昼作夜,现在已经是傍午时分,但街面上依然冷冷清清,比较活跃的是几只野狗,再就是稀稀落落的几个居家妇女,店门也是半开,唯一打破寂寥的是担菜的叫卖声。 一辆破马车摇晃着出现在街路上,马儿似已疲惫不堪,走一步马头便点一下。转了两个弯,马车停在一家极具气派的客店门口。 他们,便是宁无缺一行。 “店里有人么?”倚剑大声吆喝。 好一阵,店小二才披着上衣出现,眼角挂着两堆白渗渗的眼屎,打着呵欠,瞄了这辆不起眼的马车一眼。 “干什么的?”小二极不耐烦地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倚剑没好气地问。 “开店的,赶车跑路连门面都不会看?” “嘿!小二,你是被眼屎蒙瞎了狗眼,客人上门都不知道,大爷咱们是住店的。” “住店?”小二偏头斜眼。“这可不是鸡毛小店。” “也差不了多少。” “你知道住一宿要多少钱么?” “你说多少?” “一个房间,最便宜的一宿也要五钱银子。” “哦?那上房呢?” “二两。”小二竖起了两个指头。 “太便宜了,你店里一共多少房间?” “上中下各十八间。” “全包了!” “什么?”小二直了直眼,然后粗声暴气地道:“大清老早就来打哈哈,识相些快拉走,别堵住店门。”说着。就准备进门。 “站住!”倚剑大喝一声。“告诉你家老板,就说宁无缺要住店,要他亲自出来接待,快些!” “宁无缺?”小二吃惊地望向车后,可能他听说过宁无缺大名和形貌,缩了缩脖子,哈腰道:“是,是,小的这就进去请老板出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多多海涵。”说完,忙不迭地转身入内,披在身上的衣服掉地也不顾了。 倚剑下了车座。 宁无缺步到车前。 工夫不大,一个半百的蓝衫老者匆匆步出店门,眼珠子一转之后,朝宁无缺恭敬地一揖,堆下笑脸。 “贵客光临,小店生辉,宁二爷请进!”侧开身,向门后边的两名伙计道:“还不赶快上前卸行李?” “不用!”宁无缺抬了抬手。“没行李,只几个人,有清静的独院么?” “有,有,独院,六间房。” “很好。” 锦书已扶璧无瑕和盼兮下车。这一行的装束形象很怪,店主和小二的表情也很怪。但宁无缺大名鼎鼎,而且在土城当店主当然是丁财神的亲信手下,平常当然也被叮嘱过,自是不敢怠慢。 “小老儿带路,各位请!”店老板毕恭毕敬。 “老板!”倚剑开口。“这辆马车带马全不要了,你看着处理吧。” “是,是!”店老板连声应喏。 一行人进店。 清静而幽雅的三合独院。 宁无缺一行很快地便安顿下来,宁无缺住上房,倚剑住东厢,锦书和两个神志未复的住西厢,上房是一明两暗,有一间房还空着。没多久,一桌丰盛的酒席在上房明间摆开,店老板亲自指挥摆设,斟上酒之后,遣走小二,然后从房间请出宁无缺。 “宁二爷,这是敝主人吩咐替各位接风,不成敬意,请赏脸。”顿了顿又道:“两位女客的衣着已经送来,正在厢房更换,小老儿还有店务要料理,无法奉陪,如果有什么别的吩咐,院门外有专人听候差遣,告辞。”欠身为礼,从容离去。 眼前陡地一亮,锦书和倚剑伴着两位美女进来。 璧无瑕和盼兮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衣着也是崭新的,亮丽光鲜,只是神情木然如故,步履也有些蹒跚。 宁无缺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锦书把两女安顿在右首,倚剑坐了左首,她自己坐主位与上座宁无缺相对。 宁无缺一向不拘俗礼,五个人便自由自在地吃喝起来,也许是一种本能,两个心神未复的女子居然也随着吃喝,只是不说话,眼睛也不看别人。 “宁二爷!”倚剑开了口。“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我们要自动投到虎口里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宁无缺漫声回答。 “宁二爷的意思是……” “笨蛋,连这点都不懂。”锦书白了倚剑一眼。“当初她两个是在丁家被易容改装控制的,当然是丁财神的杰作,不知他使的是什么邪门,我们既然解了不,回到这里来不是很合理的么?哼!” 倚剑吐吐舌头。 宁无缺赞许地微微一笑。 “宁二爷,”锦书又说。“对方对我们倒是礼数周到,要是财神爷不主动解禁而另出花招,该怎么办?” “事情已经拉明,对方不会愿意让土城变成真正的土城,他非出面解决不可。”宁无缺呷口酒淡淡地说。 “照啊!连这点你都想不到。”倚剑逮到了反击的机会,得意地说。 “哼!你懂,应声虫。”锦书撇了撇嘴。 “招待不周,请多包涵!”随着脆生生的声音,自称姑娘的丁大小姐一阵风般旋了进来,粉腮绽着春花笑容。 “姑娘,别客气,酒好菜也好!”宁二爷微微一哂。“坐下来喝一杯如何?” “不了,恕我不陪,我只是来说几句话。” “哦?那就请说。” “宁二爷此来的目的可是要解除她两个的禁制?” “对!”宁无缺有力地说出一个字。 “还是暂时不要解的好。” “什么意思?” “这个……”丁大小姐的妙目流波,逐一扫过在座的各人,然后停在宁无缺的脸上,接下去道:“宁二爷此番出江湖,主要目的是要追回成王府失窃的异宝‘碧玉蟾蜍’,而盗取‘碧玉蟾蜍’的主犯跟这两位姑娘有极深渊源,想得回失宝就必须借重她们两位,如果解除了她俩的禁制,u看书ww.uukanhu.co便失去了掌握的契机,是不智之举。” 宁无缺心里极快地转着念头—— 盗取“碧玉蟾蜍”的是大盗“天煞星”,而盛放“碧玉蟾蜍”的锦盒是在“狼心太保”孟飞的地下密室发现的。 “狼心太保”已不在人世,“天煞星”则生死成谜。 “天煞星”与“天眼客”是至交,据“天眼客”的说辞,“天煞星”已死五年,埋骨在望山集后的小山岗。 “天眼客”与蒙面客是兄弟相称。 蒙面客与璧无瑕和盼兮有所渊源是事实。 由是判断,丁大小姐的话是可能相信的,她也曾提过有条件协寻“碧玉蟾蜍”的事,现在是进一步的说明。 目前问题是丁财神绑架二女的居心何在? “姑娘的意思是要我也把她两个当人质?” “说人质不好听,算是把握敌人的弱点加以利用吧。其实,两位姑娘暂时留在本城,会得到优渥的待遇,保留了禁制对她俩并无大碍,而宁二爷也可因此而完成任务,岂非是两全其美的上上策?”丁大小姐说得很认真。 宁无缺的心情起伏不定。 三百七十六 回笼! “好,谈重点,令尊绑架她俩的目的是什么?” “了断私人恩怨。”丁大小姐不假思索地回答。 “志不在‘碧玉蟾蜍’?” “如果在,我就不必抖出来。” “私人恩怨的主要对象是谁?跟两位姑娘有何干连?”宁无缺紧迫着问。 “对不起,还不到该说的时候。” “什么情况之下才算是时候?” “等宁二爷履行了上次在舍下所提的条件……” “杀蒙面客?” “对!”丁大小姐点点头。“这件事不急,宁二爷可以慢慢酌量,反正人已在宁二爷手中,此地也很安全,宽住些时谅来无妨,如果宁二爷要带人走,我们绝不强留,任凭自由来去,如何?” 宁无缺沉吟了一下。 “如果我定意要求先解她俩的禁制呢?” “利害关系我已经分析过,宁二爷无妨冷静地多想想,不要急着下决定,这样对双方都有害无益。” 倚剑和锦书几次想插嘴又止住了,毕竟宁二爷他是主人,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开口最好,不能在外人面前失去体统。 璧无瑕和盼兮木然如故,仿佛是谈别人的事,事实上别说是对谈话内容做判断,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的确,这档事关系重大,不宜骤下决断。 宁无缺暂时无语。 丁大小姐略一欠身道:“我先告退,各位继续请用,粗肴淡酒,也可稍解旅途劳乏。”说完,转身姗姗而去。 “宁二爷!”倚剑憋不住了。“她的话可信么?” “一半。”宁无缺沉吟着回答。 “宁二爷!”锦书也开了口。“依我看,还是先迫使对方解除两位姑娘的禁制,这档事暂时瞒着她俩,我们再随机应变,把各方面的复杂关系彻底了解,才能据以采取行动,宁二爷以为如何?” “我们先喝酒,把这事暂且抛开,正如丁大小姐说的,现在是不必急了,一急就会误事,来,喝!” 几个人又开始吃喝。 两个木美人,把气氛渲染得十分诡异。 突地,店老板匆匆来到。 “宁二爷!” “哦,什么事?” “‘金剑’叶韦康在城外现身,敝主人已经带人去围捕,希望宁二爷能参与行动,以免狡狐再兔脱。” 宁无缺立即起身。 “倚剑,你跟我走,锦书留下照顾两位姑娘。”说完抓起藤条。“掌柜的,你带路。” “好,宁二爷请!” 三人迅快地离开小院。 土城外里许,一林如带,三人来到。 “宁二爷,”店主人手指林子。“就是这林子。” “是谁发现的?”宁二爷问。 “本城负责巡逻的弟子。” “怎知是叶韦康?” “叶韦康的形相早已向他们指示过,眼前所知共有两个蒙面人,一老一少,体态上有明显的差别,轻灵瘦挑的是叶韦康。另方面叶韦康中途劫走两位姑娘,结果得而复失,照常理判断他是不会甘心的,所以传报的消息不会假。” 宁无缺点点头,默察了一下林子的形势,然后以手势示意倚剑从右迂回兜截,他自己则朝偏左方向掠去。 林木阴翳,加上矮树藤蔓混杂其间,故而显得十分浓密,视线相当不良。 宁无缺在林子里穿梭游走了一阵之后,腾身上了一株特立高耸的巨树,在树顶枝桠间稳住身形之后,游目扫视。突在,他发现左前方约莫十余丈之处的林隙间兀立着一条人影,隐约可以看出是个蒙面人,顿时心头一紧,纵身飞扑过去。落入林中,视线自然受阻,便他毫不迟滞,照定方位疾掠。 算算已到预计的定点,刹住身形,四顾之下一无所见。当然,在丛杂的密林里,一个人如果隐伏不动,是不容易被发现的,他只有耐心凭藉锐敏的视听感应力细细搜寻。他对叶韦康恨之入骨,必欲得之而甘心。 一个很古怪的声音传入耳鼓。 他凝神倾听了一阵,遁声扑了过去。 目光扫处,不由呆了。 一个人躺在树丛间,左上胸一片殷红,是受了伤,口里不断发出呻吟声,看来伤势不轻,而他,赫然是“武林公子”章氛,人近乎半昏迷状态。 章氛说好回范府,怎么又折回此地来? 伤章氛的应是叶韦康无疑。 “章老弟,怎么回事?”宁无缺靠近问。 “我……我遭人暗算了。”章氛半张着眼,停止了呻吟。 “伤得重么?” “不……轻,我……已经服了药,大概还……” 宁无缺弯下身,曲单膝,先点穴止血止痛,然后检视伤势,的确是不轻,左上胸近肩窝处一道口子,像婴孩咧开的小嘴,皮翻肉转,看来是剑或双刃刀之类所伤。立即掏出独门金创药来洒上伤口。 章氛清醒了许多。 枝叶拂动,十几条人影先后涌现,为首的是丁财神。 “章氛?”丁财神惊声说。 章氛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没吭声。 “章老弟,暗算你的是谁?” “不知道,树深……林密,对方……猝然袭击,先是……迷药,然后……趁我双目难睁之际动了剑,本来……是想要我的命,好在……失了准头,要是……下移两寸,我已经没命。”说完笑了笑,不知是自嘲还是表现风度。 “会是叶韦康么?” “人影模糊,但……体形似乎不像。” “你怎么又回头?” “唉,我……还是放心不下。”以手撑地坐了起来。 宁无缺起身,目视丁财神。 “阁下是得到叶韦康现身的消息赶来的?” “不错。”丁财神点头。 “有线索么?” “没有。” “叶韦康相当狡狯,可能早已见风远扬。”话锋顿了顿又道:“章老弟伤势不轻,需要静养疗伤,烦阁下着人予以安顿如何?” “当然可以。此地是本城范围,老夫该担全责。”说着挥了挥手。 两名汉子立即上前扶起章氛,其中一个半蹲弓身背起章氛快步离去。 倚剑来到现场。 “宁二爷,我们又吃了一次瘪。” “这简直不可能,怎会……”丁财神期期地说。 “什么不可能?”宁无缺眉锋微蹙。 “老夫是得讯立即赶来,而此地四周设有严密的警戒网,一个讯号,网便张开,可以监控每一寸地方,竟然无所发现。同时现在是大白天,监控的眼目丝毫不受阻,就是上天入地,也无所遁形,至少会露个影子。” “要是对方隐伏不动呢?” “十八条经过训练的獒犬鼻子不会失灵。” “那刚才章氛受伤……” “就是繁犬发现回头报警,老夫才会准确赶来。” “宁二爷,”倚剑似乎想到什么。“我们还是回店吧,此地有人狗在搜寻,要是叶韦康没远走便逃不了,如果他已兔脱,两位姑娘的安全凭锦书一个人恐怕应付不了,对那姓庄的小子我是……” “我们走!”宁无缺毫不迟疑,说走便走。 宁无缺和倚剑刚踏进客店包院的小门便直觉地感到气氛有些异样,两人三步作一步进到上房,残席未收,只是不见人影。倚剑在两个暗间分别探头看了一眼,然后急吼吼地奔向三女合住的西厢房。宁无缺也跟了去。 “啊!”倚剑在房里发出一声惊叫。 “怎么样?”宁无缺进厢房。 “出事了!”倚剑紧张地说。“锦书被制,两位姑娘没了影子。” 宁无缺一颗心倏住下沉。 锦书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宁无缺示意倚剑为她解穴。倚剑上前检视了一阵,然后一指点下。“嘤咛”一声,锦书睁眼起坐。 “怎么回事?”倚剑迫不及待地问。 “我……我……”锦书下床,先检视自己的衣着,这是女人在经过事故之后直觉的反应。“我没什么吧?” “你是没什么。还是完完整整的锦书,我是说发生了什么事?两位姑娘人呢?”倚剑发急地问,紧张未除。 “我……不知道。” “老天,你陪伴两位姑娘,怎会不知道?” “我……”锦书四下张望。“你跟宁二爷走后,我准备要两位姑娘回房歇憩,我先来整理床铺,刚进房门,背后便挨了一指,随即不省人事,以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两位姑娘不在上房?” “失踪了!”宁无缺接上话。u看书 ww.uuknshom “哦?这……又一次阴沟翻船。” “锦书,这不叫阴沟翻船,下手的功力在你之上。” 锦书无语,一脸惶急之色。 宁无缺来回踱步,他在想—— 叶韦康在此地现踪但不见影子,讯息是否正确? 章氛受伤,但他说下手的并非叶韦康。 璧无瑕和盼兮留置在店里,这里是土城的核心地带,由于她两个曾经被劫,丁财神自应全力保护她俩的安全,现在人失踪,对丁财神而言是第二次吃瘪,丢人丢到家,这块招牌等于是被拆了,以后还有脸混么? 叶韦康出现城外林子,而伤章氛的又不是他,照情况推测,叶韦康不是一个人行动。锦书机灵过人,竟然一下子被制,这下手的功力绝非泛泛。叶韦康能逃过人狗的搜捕,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这说明了什么? “调虎离山!”宁无缺不自觉地说出口。 “宁二爷!”倚剑抚了下手掌。“您这么一点我就透了,不错,是调虎离山之计。对方知道您对叶韦康恨之入骨,假扮一个叶韦康绝对会把您给引出去,然后趁机捉两位姑娘回笼。至于章氛算他倒楣碰上。” 三百七十七 打个比方! 宁无缺点点头。 “是丁财神玩的把戏么?”锦书也听出了端倪。 “目前还不能遽下定论。” “难道……叶韦康也……” “不无可能。” “怎么说?”倚剑接过话问。 “叶韦康自知孤掌难鸣,必然会找帮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而丁财神方面他这么做是下策,人在这里失踪,他有责任,他应该不会冒动摇根本之险,所以我认为双方都有可能,一半一半,这要待事实证明。” “那我们要采取什么行动?” “等,他会主动出面。” 果然,没多久,丁财神便已匆匆来到。 宁无缺示意倚剑和锦书留在厢房,他自己招呼了财神入上房明间,双方坐定。 “阁下有何发现?”宁无缺开口。 “没有。” “土城明里宽松,但暗地里却相当严谨。” “不错,不是老夫自诩,的确是滴水难透。” “在此地绝对安全么?” “对!”丁财神的眼神里充满了自信。 “这是对外人而言,如果是自己人捣鬼呢?” “这……丁一丁二的故事不会重演。” “可是已经上演了。”宁无缺语气保持平和。 “宁二爷说这话的意思是……” “两位姑娘已经失了踪。” “有这等事?”丁财神霍地站起身来,双目圆睁,似乎相当震惊。“两位姑娘失了踪?这……这……” “对,就是本人离开的短短时刻里。” “这怎么可能。”丁财神以手捻须,眼里棱芒闪闪。 “宁二爷不是留了位手下在此地照料么?难道三个人……” “不,失踪的只两个,一个被制,本人对这名留守的很有信心,竟然在毫无警觉的情况下受制,这下手的功力并非等闲,而整个事件分明是有计划的行动,不解的是在大白天戒备又严谨之下如何离开而不被发觉。”宁无缺利刃般的目光直盯在丁财神脸上,以观察对方的反应。又补充了一句道:“阁下对此事有何看法?” 丁财神脸上的肥肉抽动,许久才开口。 “宁二爷怀疑是老夫所为?” “在真相未白之前,是该多方面揣测。” “老夫尚不至如此幼稚。” “那就是说,是叶韦康的杰作了?” “极有可能。” “我怀疑叶韦康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宁无缺不疾不徐地说。“叶韦康现身土城是阁下得自手下的讯息,而与叶韦康先友后敌往来极深,他说伤他的并非叶韦康本人,这点本人相信,章氛绝不至认错人。” “宁二爷依然怀疑是老夫所为?” “希望阁下能摆出反证。”宁无缺语气已经转厉。 “难道会是……” “会是什么?”宁无缺追问。 丁财神沉吟了片刻。 “老夫将全力查证。”他没正面答复,显然这半句话里另有文章。 “阁下经营的是赌城,这一博可是豪赌?” “什么意思?” “因为阁下押的赌注是身家性命和基业,如果事实证明是阁下玩的游戏,这一输可就永远翻不了身。” 丁财神眼里的棱芒又现。 “宁二爷这是威胁么?”丁大小姐姗姗步入。 “不管做何解释,我说的是真话,绝无折扣。” “我已经彻底查证过,没人发觉此地发生的事,连任何可疑的征兆都没有,两位姑娘像是突然消失的,太不可思议了。能做得这么干净利落,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宁二爷,我与家父提出保证,一定有个交代。” “空口无凭,姑娘几时有交代?” “毫无线索,我无法定下时限。” “那是要我无限期等下去?” 丁大小姐皱眉望向她父亲。 就在此刻,店老板匆匆来到。 三个人的目光投注向店老板。 “主人,已经查到线索。” “什么线索?”丁财神双眼发亮。 宁无缺和丁大小姐也精神大振。 店老板先调匀一下呼吸,使激动的情绪和缓下来,然后才开口道:“首先是送酒饭的小子发现西耳上房住的两位客人被剥去了外衣躺在床上,经过追查,察觉曾有两位客人坐宁二爷那辆弃置在外院的马车不见了,而套马驾车的竟然是店里的管事.李三……” “我明白了,两位姑娘被改扮成西耳房的客人,然后坐马车堂而皇之地离开。哼!李三竟然敢造反。” 宁无缺吐了口气,璧无瑕和盼兮是刚脱虎口又入狼群,这套把戏丁财神和叶韦康都玩过,对方到底是谁? “主人,李三没造反。” “怎么说?” “李三和马车在五里路外发现,李三是在心神受制之下被利用的。对手这一招真绝,利用李三驾车,所有负责警戒的都被瞒过了。” 丁财神气得吹胡子瞪眼,只差没跺脚。 “掌柜的。”宁无缺开了口。“李三在受制之前,可还记得跟他碰过面或是对他下手的是什么人?” “不记得,毫无印象,他只记得他在房里熟睡,醒来的时候是被摆平在马车上,中间的经过是一片空白。” 宁无缺吐口气,这的确是怪事,如果照情况推测,李三是在睡梦中突然受制,然后便身不由己,这种手法江湖上并不罕见,叶韦康行事一向不择手段,如果是他所为,他当然做得出来。可是,又安知不是丁财神弄的玄虚?说不定章氛也是这桩诡计中的受害者,因为他曾说下手的是蒙面人,但体形不类叶韦康。 “阁下的看法如何?”宁无缺若有深意地问。 “这是想不到的意外。” “可是事情发生在阁下的地盘上。” “老夫会负责的。” “那本人就在此坐等啦。” “请安心住下,只是别嫌怠慢。” “阁下去办自己的事吧!” 丁财神抱了抱拳,与店老板同时离去。 倚剑和锦书步了进来。 “宁二爷,我们真的坐等?” “你两个去协助查探,丁财神恐怕对付不了那姓叶的小子。” “好!”倚剑应了一声,与锦书相偕出房。 宁无缺静坐着,心头着实很烦,这档事不解决,便无法专心处理“碧玉蟾蜍”的公案。他忽然想到丁财神刚才脱口说出的半句话“难道会是……”他是故意为求推卸而制造悬疑,还是真的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想到那神秘的蒙面人和“天眼客”、他们正在为这档事奔走,何以不见下文?他们口里的老三又是谁?而最令人忧心的是璧无瑕和盼兮心神仍在受制之中,武功无法发挥,又无自主能力,偏偏两个又是大美人,不管落在谁的手中,其遭遇简直不堪想象。这又衍生出一个问题,丁财神巧言诡辩,不肯给她两个解除禁制,分明早有预谋…… “砰!”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看来非打破惯例不可了!” “宁二爷要破什么例?”来的是丁大小姐。 “杀人流血!”宁无缺冷峻地说。 “宁二爷从没杀过人?” “还没破过例。” “对,人在江湖,有时是免不了要流血的。”丁大小姐很自然地说,她不但有心机,而且相当沉稳。 “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 “很好,如果能行动就让他走。” “宁二爷不要见他?” “无此必要。” “你们不是朋友么?”丁大小姐眸光闪动。 “不是敌人就是。”宁无缺表现得很冷漠。 “宁二爷有兴趣喝一杯么?” “可以,反正现在没事。” 丁大小姐回身朝外面招招手,一名小二立即趋前,丁大小姐低低嘱咐了几句,那小二哈腰飞快离去。 “姑娘,我有个要求。”宁无缺缓缓离座。 “宁二爷说吧。”丁大小姐回身上前两步。 “如何解除那两位姑娘的禁制?” “这……人已失踪,宁二爷知道了又有何用?” “有用!”宁无缺斩钉截铁地说。“第一,防止故事重演。第二,说不定我会先找到她俩,一切方便。” 丁大小姐低头沉思了一阵,然后抬头道:“这事本来我做不了主,得请示家父,不过事情既已经发生了变化,我只好擅自做主了。”又沉吟了一下才正色道:“点云门、冲扶突、贯玉枕,最后击百会。” 宁无缺深深点头,行家,一点即透。 四名小二端来了酒菜,uu看书.ukanshu 同时撤走原先的残肴杯盘,利落的动作只一会儿工夫,一桌新的酒席便已摆整齐了。 两人入座,小二退走。 美酒佳肴再加上美人,的确是人生一大享受。 宁无缺并不在乎人,但他很欣赏这气氛,心怀迅块地开放,不用劝,也没什么俗套,两人便畅饮起来,璧无瑕和盼兮的事已被暂抛开。当丁大小姐的粉靥更加明艳时,双方都已有了三分酒意。 “宁二爷!”丁大小姐甜甜地一笑。“我有句话问你,只当闲谈,但你必须坦白告诉我,要从心里说。” “你说说看。” “如果没有盼兮……”腮边红云陡起,更增加了令人心悸的丽色。“你会喜欢我么?”很大胆的一问。 宁无缺的心真的起了悸动,最难消受美人恩,她是真正的美人,这句话出自美人之口便不觉得轻佻,反而显出她的大方与率真,但宁无缺虽然表面上随便但绝不风流,他是经过严师调教的,对人对事一丝不苟。 “可是盼兮已经有了,不会无端消失。” “我只是打个比方。”秋水似的眸光直照在宁无缺的脸上,那是令人陶醉沉迷的眸光,有极大的征服力。 三百七十八 另有文章! “我想会的!”宁无缺笑笑回答。 “那我就安心了。”丁大小姐嫣然。 “安心……什么意思?”宁无缺的心振荡了一下。 “不,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值得安慰了。” “对了,姑娘……” “我叫一婵。” “嗯,一婵,好名字,人如其名。” “现在你说吧。” “记得你曾忠告过我要远离盼兮,以免后悔……” “对,我说过。” “为什么?” “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丁大小姐轻啜了口酒。 宁无缺也举杯一饮而尽,他没往下追问,对方不愿说问了也是枉然,反而破坏了眼前的气氛。 就在此刻,倚剑匆匆来到,他先深望了丁大小姐一眼,然后才开口道:“宁二爷,有件事请你立刻去处理。” “立刻?”宁无缺目中星芒闪动。 “是的!”倚剑点头。 “好,我这就走。”宁无缺离座而起,他没问是什么事,他跟倚剑和锦书是有默契的,即使不是真的有事,倚剑此举也必有其用意,一问便会露白。 “什么事这样急?”丁大小姐似乎不太乐意,她与宁无缺正在兴味头上,这一来实在是大煞风景。 “没什么,小事一件,但必须立刻处理。”倚剑淡淡地回答。 “一婵,对不住,失陪了!”说完离开桌子。 “还没尽兴,你会再来么?” “看情形吧,两位姑娘的事情没解决我不会离开土城的。”说完,抓起藤条,抬抬手,与倚剑出门离去。 出了土城上了路。 “倚剑,到底是什么事?”宁无缺主动问。 “到了地头就知道。” “好小子,你跟我来这套。” “宁二爷,我敢么?”倚剑一本正经地说。“我的确是不知道。刚才我碰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中年牛鼻子,他一开口就叫出我的名字,要我立刻传话给宁二爷,请宁二爷马上到三岔路附近的一户人家去见一个人,有极重要的事情等宁二爷去解决。我一再追问那个人是谁,那牛鼻子才说出是那外表与叶韦康几乎一样的蒙面客。” “哦?”宁无缺心中一动。“好,我们马上去。” 在倚剑的带领下,一路疾驰。不久,来到一户看起来很殷实的农家,踏进晒谷场,一个正吸着旱烟的老者连眼皮子都不抬,用旱烟杆朝西耳房指了指,宁无缺也没开口,立即快步走向西耳房,一脚跨入,微觉一怔。 蒙面客一手扶桌,直立在堂屋中。 “宁大侠,你来得好快!”蒙面客开口。 “阁下有何见教?” “你到房里看!”用手一指上首房间。 宁无缺怀着疑惑的心情步向房门,往里一张,顿时大惊意外,只见璧无瑕和盼兮木坐在床沿,旁边站着章氛。想不到救走二女的会是蒙面客,原先的判断是错误了,倒是章氛何以会在此地而比自己先到?想想,明白过来,章氛已答应蒙面客要娶璧无瑕,蒙面客当然不会把他卯掉。 “宁二爷,你来了?”章氛一副忧形于色的样子。 “怎么回事?”宁无缺明知是为什么却脱口而问。 “无瑕她两个……” “我知道!”宁无缺进入房中。 倚剑也到了房门外。 蒙面客站在原地不动。 紧跟着,锦书也到了。 宁无缺回头瞥见了锦书,忙招手道,“锦书,你进来搭个手。” 锦书进入房中。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看到倚剑做的指路记号。” “好,你现在先扶牢无瑕姑娘。” 锦书伸手环住璧无瑕,靠贴自己胸口。 宁无缺先默念了一遍丁大小姐所讲的解禁口诀,然后运集真力于右手,并食中二指,点向颈下胸上的“云门”大穴,然后又疾点右颊的“扶突”,再转颈后“玉枕”徐徐贯入真气,片刻之后,以掌心拍上“百会”大穴。 等了片刻,不见预期的反应。 宁无缺心里不由嘀咕起来。 又过了片刻,璧无瑕依然如故。 倚剑锦书和章氛睁大眼望着,他们并不明就里。 “宁大侠,你这一手不见效么?”蒙面客在门外开口。 “我上当了!”宁无缺恨得牙痒痒。怎么也想不到丁大小姐会来这一手,看来对付某些人太过于理性是没有用的,有些人从来不喝敬酒,而且有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劣根性,不给他点颜色看他永远把你当白痴。 “少爷,你上了谁当?”倚剑问。 宁无缺不答腔,转身向房门外的蒙面客道:“阁下,人就交给你,她两个的安全由阁下负责,区区去办件事再来,一定会让她两个恢复正常。”说完又扭头道:“锦书暂且留下,倚剑随我身后。”声落,人已穿门而杳。 倚剑跟着出房,暗中尾随。 夜幕低垂,宁无缺又回到土城客店。 奇怪的是丁大小姐居然还坐在桌边原位上,一见宁无缺进门,立即展开笑靥道:“宁二爷,你这么快就回头?” “早在你意料之中?”宁无缺一肚子火,但表面上依然保持平和,这就是一个高级武士所应有的风度。 “意料之中……怎么说?” “别装了,你肚里雪亮。”宁无缺强忍住心头火。 “我不明白。” “我一向不喜欢受骗。” “受骗?你是指我……” “对,你告诉我的解制之法根本就是瞎话。” “你……找到了人?”丁大小姐杏眼睁大。 “找到了。”宁无缺声音已冷。 “在谁的手里?” “这点我不必告诉你,只问你为何要骗我?”宁无缺实在已经按捺不住,他在别人面前丢人是头一遭,他声色俱厉,如果丁大小姐不是女人,他不会说这么多话,早已经就出手了,他是动了真火。 “我没骗你。”丁大小姐也严肃起来。 “事实俱在,照你的说法解不了禁制。” “不可能!”丁大小姐这三个字是叫出来的。 “哼!事到如今还要强辩么?” “我真的没骗你,我可以发誓。”丁大小姐发了急。 “发誓?我不作兴这一套。” “那你要如何才相信?” “你说实话,否则土城将冰消瓦解。”这句话出自宁无缺之口,是极具分量的,并非虚声恫吓,他绝对办得到。 “我不接受威胁。”丁大小姐粉腮沉下。 “这不是威胁,事实马上可以证明。” 丁大小姐沉默了许久,她在心里转了许多念头,最后才无可奈何地道:“宁二爷,我实在不愿彼此之间伤了和气,有些事我对你是有所保留,但那是情非得已,如果说是对你故意欺瞒,绝对没有,信不信在你。” 宁无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我只相信事实,不作兴口舌之争。” “你真的准备动武!” “事逼于此,不得不然。” “你会后悔的。” “我行事从不后悔。”宁无缺斩钉截铁。 “就算你毁了土城,能解决问题么?”丁大小姐的秀眉挑了起来。 “你可以等着瞧。” “好,那你就动手吧!” 宁无缺手中藤条朝空一挥,响起一声刺耳的空爆,然后冷冷地道:“你不是我动手的对象,从此刻起,我开始逐屋赶走所有在此地的赌客,如果你老子不出面解决,下一步我将逐屋点火,让土城变成白地。”说完举步便走。 丁大小姐厉喝一声:“站住!”飞身射出,到了小院中央,回身,正好截在宁无缺头里。“你太目中无人!”最后一个字出口,娇躯扑上,左掌右指,发出闪电攻击。 宁无缺手中藤条似灵蛇般点出。 “哎!”一声惊叫,丁大小姐抽身暴退。 五六名大汉闻声冲了进来,刀剑齐扬。 宁无缺身形打了个转。 “啊!啊!”连声,先后栽了下去,只算半个照面。 丁大小姐双臂无力下垂,显然刚才的一个照面她双臂被点中了穴道,完全失去了出手的能力,站着不能动弹。 宁无缺冷笑一声,又举步…… 一条臃肿的身影倏然出现在院门边,然后缓缓步近,他似乎很悠闲,不急不躁。来的是丁财神,没带手下。 “宁二爷,你误会了小女。” “误会?” “对,她跟你说的全是实话。” 显然,暗中有耳目监视,所以丁财神不问而知情况。 “阁下出面解决最好!”轻轻弹指,解了丁大小姐被制的穴道。“既是实话,为什么解不了两位姑娘的禁制?” “其中必有缘故。” “什么缘故?” “如果要知道便不会发生这误会了。” “阁下以为本人会相信这说词?” “老夫以土城的存废做担保,这当中必然另有文章。” 宁无缺在心里迅快地转了下念头,uu看书.uukanh.om 璧无瑕和盼兮是蒙面客救走的,他当然没理由对二女动手脚,另外一个接近的章氛,他爱过盼兮,现在已决心娶璧无瑕,更不可能做这种事,关键仍然是丁财神。 “阁下的担保不值一笑。” “宁二爷,我来担保如何?”人随声现,是倚剑。 宁无缺一看不由傻了眼,倚剑竟然要出头担保,简直匪夷所思。锐利的目光像电光般照在倚剑脸上。 “你没有吃错药?” “没有,我清醒得很。” “你凭什么要担保?” “因为我知道这的确是个误会。”倚剑一本正经地说。从表面上看,他的确是很正常,人丝毫没有异样。 “我问你凭什么?”宁无缺大声喝问。 三百七十九 有蹊跷! “宁二爷,我……”倚剑有些吞吐。“因为我知道……这是百分之百的真实,财神爷没骗你,丁大小姐也没骗你,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意外,我用性命担保,要是事实证明其中有诈,我绝对自裁。”语意非常肯定而坚决,不像是信口而发。 宁无缺被这做梦也估不到的情况弄糊涂了,对倚剑他是百分之百的信得过,他为什么突然有这惊人之举?记得他在丁财神父女手下毫无反抗的余地,莫非他在暗中尾随自己之际被对方所制而加以利用?这不无可能,以丁财神控制璧无瑕和盼兮的邪门手法,要控制倚剑可说轻而易举,现在问题变得更复杂了。 “倚剑,你真的很清醒?” “真的,最清醒不过。” “如果我拒绝你的担保?” “这……”倚剑望了丁家父女一眼。 宁无缺紧盯着倚剑,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反应。 空气变得十分诡谲。 “宁二爷!”丁大小姐在此际开了口。“倚剑是你心腹手下,难道你也信不过他?再说,土城不是……件东西可以带来搬去的,俗话说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家父以土城的存废作为担保,应该是够分量的吧?” 这话听起来是不无道理,但现在问题的症结是倚剑何以会挺身替对方担保,而且是用生命,这当中蹊跷何在? 宁无缺不理会丁大小姐,依然望着倚剑。 “说,说出能让我相信的理由。” “宁二爷,”倚剑表示出从来没有过的庄重神情。“不要问为什么,我只求你相信我这一次,因为事实可以证明一切,等有一天我会说原因,现在不要逼我。一次,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这几句话充分显示出他有难言之隐,到底是什么隐衷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从表现的神情看来,不像是心神受控制的样子。 宁无缺十分为难,丁大小姐说倚剑是他的心腹这点是事实,不接受便是否定了这一点,可是万一倚剑也是受害者,是被利用的工具,后果便很难收拾。心念数转之后,他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倚剑,我可以答应你。” “谢宁二爷!”倚剑喜形于色。 “且慢,我还有条件。” “宁二爷还看条件?……请说。” “烦丁大小姐随我们走一趟,亲身证实这档事。” “可以!”丁大小姐不假思索便接口答应了。 倚剑反而一愕。 “阁下不反对么?”宁无缺望向丁财神。 “不反对。”丁财神居然也毫不考虑地点了头。 “那我们这就走!”宁无缺偏了偏头。 又来到农家。 房间里只锦书伴着璧无瑕和盼兮,章氛和蒙面客不见影子。三人进房,锦书深望了丁大小姐一眼,略显讶异,但没吭声。宁无缺当着丁大小姐的面也不便问及蒙面客和章氛的事。看两个女的,还是离开前的老样子。 “姑娘,你自己动手解解看。” “好!”丁大小姐应了一声,走到床边,先对着璧无瑕以极熟练的手法点戳拍击,方式和教给宁无缺的完全一样。 片刻之后,不见动静。 “奇怪!”丁大小姐自语了一声,又对盼兮如法炮制。 真正奇怪的事发生了,盼兮的双眼突然有了光芒,眼珠子一阵转动之后,下床站立,目光逐一扫过各人,像大梦初醒般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锦书马上接口道:“先别问,停会我慢慢告诉你。” 每个人脸上都是错愕之色。 “姑娘,”宁无缺沉凝地开口。“为什么你的解制之法对盼兮有效对璧无瑕无效?” “我也想不透。”丁大小姐眉峰锁紧,一脸困惑。 “是否当初禁制之时手法上有了差异?” “不会,手法只有一种。”丁大小姐断然说。 盼兮深深望着璧无瑕,从宁无缺和丁大小姐的对话里她似有所悟,唤回了些许记忆,转目望向丁大小姐,眸光里隐隐泛出仇视的火焰,依她的脾气早就要发作了,但现在她竭力忍住,因为璧无瑕的禁制仍未解除,一闹准会误事,而且也顾着宁无缺的面子。经过这番事故,她成熟了许多,不再那么任性。 宁无缺皱眉苦思,绝对有原因。但想不出端倪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丁大小姐轻摇着头。 “丁大小姐,”锦书斜睨着丁大小姐,冷阴阴地说。“如果你是在演戏,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这句话根本是多余,如果要演戏我会演得很好,不会这么不上道。”丁大小姐回敬了一句,也是冷阴阴的。 倚剑在一旁直搓手,显然他焦灼,因为他是担保人。 宁无缺仍旧沉默,倚剑会挺身而出担保丁财神父女本就是一个不解之谜,而事情的变化偏又如此地出人意料之外。丁大小姐曾经透露过,绑架两个女的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原本已经纾解,难道丁家还敢留下伏笔? “无量天尊!”法号声中,一个中年全真来到门边。 “替蒙面客传话的就是他!”倚剑脱口说。 宁无缺审视这中年道士,貌相清癯,只是完全陌生,记忆中没这道士的影子,但看上去相当精明。 “道长有何贵干?”宁无缺问。 “贫道灵羽,”打了个稽首。“刚听说有位女施主禁制难解,所以特来探视。”望了木坐床沿的璧无瑕一眼,然后才道:“贫道可以进房么?” “可以!”宁无缺点头。 灵羽道人步入,仔细端详了璧无瑕几眼,徐徐开言道:“贫道幼得异人传授,略通岐黄杂术,可否由贫道为这位女施主诊视一番?”这话是对着宁无缺说的。 “可以!”宁无缺仍然是两个字。 灵羽道人挽起袍袖,站近床边,闭上眼,伸手探察,很细致,但诊察的手法与一般的迥然不同,左右手齐施。 所有的目光全盯在灵羽道人身上。 空气沉寂下来,带着凝重。 当然,谁都希望这野道人能有所发现。 约莫是一盏热茶的工夫,灵羽道人的额头和鼻尖沁出了汗珠,显见他是全心全力地施为,最后手指停在寸关尺脉之间,按放松紧,反复细察。又过了半晌,口里“啊”了一声,收手开眼后退,拭了拭汗。 “怎么样?”最迫切的是盼兮。 “怪!” “怎么个怪法?” “脉穴无阻,就是气机不畅,不断有逆流现象,很微,却又查不出逆转之故,如果照一般情况判断,这种现象似乎是……”灵羽道人皱眉沉吟。 “中毒的迹象?”宁无缺接口说。 “不错,贫道是如此认为,但不敢下断语。” “朝毒这方面试探如何?” “只有如此了!” “你们居然还会用毒!”盼兮狠盯向丁大小姐。 “对着灯火,姓丁的绝不用毒。”丁大小姐显然情急了,竟然对着灯火起誓。 “哼!”盼兮咬咬牙,愤极地说;“你们脱不了干系,如果真的查出无瑕姐是被邪门手法禁制还加上毒,我也对着灯火说,我会血洗土城。” “凭你还不配说这种话。”丁大小姐也动了肝火。 “就先让你见识一下。”盼兮探手腰间,一道红光映着灯火闪起,她已经亮出了无坚不摧的神秘兵刃“小血龙”,如果出了手,非见红不可,这东西极为霸道,在场的除了神智未复原的璧无瑕之外都不觉一怔。 “盼兮!”宁无缺大叫一声。“现在不是时候。” 盼兮是在气头上,宁无缺这一声没阻止住她,红芒乍闪,“嗳!”地一声,丁大小姐踉跄了一下,左边肩头已开了一朵大红花,血迅快地顺臂而下。 “你不听……”宁无缺的藤条尖端已抵上盼兮持刃的右臂。“这样能解决得了问题么?快收起来。” 倚剑也急声道:“盼兮姑娘,不可以!” 盼兮喘了口大气,收回手。 宁无缺也收回藤条。 倚剑很关切地向丁大小姐道:“要紧么?” 丁大小姐没答腔,自点穴道止血,然后取出随身的伤药倒些在伤口上,恨恨地向盼兮道:“你会后悔的!” 盼兮气呼呼地回应道:“对,我后悔刚才没让你躺下,告诉你,事情还没算了,你父女必须为所为付出应该付的代价。” 宁无缺目注灵羽道人,目光是询问式的。 灵羽道人从身边取出一个折叠式的皮包,打开,在皮包的分隔小袋里分别取出一个小玉碟,一把小刀,一只小瓷瓶,先小心翼翼地从小瓷瓶里倒出一小撮白色粉末在玉碟里,然后拉起璧无瑕的右手,捏紧中指,用小刀的刀尖在中指尖上刺了一下,挤出两滴鲜红的血在碟子里,再用小刀搅和了一下,使血和粉末混合,然后把碟子托在手心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静待其变化。 璧无瑕只在指头被刺时抖动了一下,再没别的反应。 所有在场的全屏息以待。uu看书 ww.ukanshu.co 空气似乎已经凝固。 片刻,仿佛有一年那么长。 灵羽道人抬起头。 “测不出毒的迹象。” “不是中毒?”宁无缺问。 “照说应该不是。”灵羽道人悠悠地说。 “那为何禁制无法解?”宁无缺的目光转向丁大小姐。 这事分明有蹊跷,但却找不出原因所在。 宁无缺的目光像针芒,似要刺穿丁大小姐的内心。 丁大小姐的粉腮一变再变。 “我想不透为何会如此。”她幽幽地说。 三百八十 1厢情愿! “问你呀,你是系铃之人。”盼兮厉声说。 灵羽道人已收好了测毒用具,皱眉望着璧无瑕,一副极其困惑又无奈的样子,显然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姑娘,看来要令尊亲自出马了?”宁无缺冷峭地说,目光锐利如故。“解铃还须系铃人,令尊是真正的系铃人,没有第三者接触过无瑕,令尊绝对脱不了干系,如何?你准备怎样交代?” “宁二爷,这是家传手法,我解不了家父也一样。” “这就是你的交代?”盼兮的眉毛挑了起来。 “我父女会全力查究出原因。”丁大小姐不看盼兮,这句话是对着宁无缺说的。“一个解了,另一个却解不开,这太不可思议了。人是从客店被带走的,宁二爷说没接触过第三者,这句话……” “救人的人会害人么?”盼兮大声说。 “这很难说,江湖事不能一概以常理论。”丁大小姐不甘示弱,抗声回应。 “宁二爷!”灵羽道人开了口。“贫道乃方外人,不应该过问江湖是非,不过,事前已经受人之托插手这桩公案,所以不得不言,此事各本立场继续查究,无瑕施主不能长久没人照顾,而能照顾她的最恰当之人便是章氛施主,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婚姻之约。” “如果是委曲了姑娘留下照顾呢?”宁无缺淡淡地说。言中之意谁都听得懂,是要留下丁大小姐当人质。 “宁二爷要以我为人质?”丁大小姐立即反应。 “姑娘!”宁无缺笑笑。“我从来没玩过这种游戏,是到土城才学的,其实也说不上人质二字,你会被待为上宾,令尊如果不愿意你长时间做客,就会认真解决问题,你让我对自己有个交代,这不过分吧?” “我无所谓。”丁大小姐居然也跟着笑了笑。“因为我喜欢你。” “不要脸!”现在立即反应的是盼兮。 “当然!”宁无缺又接回话。“姑娘愿意喜欢谁是姑娘的自由,谁也干涉不了,问题是要解决问题。” “宁二爷,赏我点面子好么?”倚剑期期地说。 “什么,赏你面子?”宁无缺有些不解。 “是的,我曾经以生命担保丁大小姐父女不会耍这种手段,其中定有别的原因,这么一来,我岂非太失面子?而且两位姑娘本已交回到宁二爷手中,中间又来了个叶韦康,事情才起了意外的变化,所以……” “倚剑!”锦书大声打断了倚剑的话。“你是不是吃错了药,居然拿自己的老命来担保人家,凭的是什么?” 这问题在宁无缺心里是个闷葫芦,他因为相信倚剑,判断倚剑有难言之隐,所以不急于打破,现在锦书这一嚷嚷,他觉得是应该澄清一下,他明白锦书的个性和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干脆不开口,让锦书挖根。 “锦书,我……” “我什么都不要听,你只消告诉我为什么。”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倚剑的脸变成了苦瓜。 “好,这是你说的,那我们从此一刀两断。”锦书的火气一下子大冒起来,真是俗话形容的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锦书,你怎么可说这种话,我……” “为什么不能说?” “锦书,你知道我对你……人,有时候难免会碰到难处,你总得……”倚剑差点急出眼泪来。 “难处!哼!是她爱上你还是你喜欢上他?”目光狠狠地盯上丁大小姐。 “锦书,你这话离谱了,我……” “别死鸭子嘴硬,强辩无益,少给我来这一套,你要是不说出个道理来,我跟你没完没了,你用性命保人家才真的是离谱。”说着,像忽然悟到了什么,转对着丁大小姐。“姓丁的,他不说你说,你到底对他动了什么手脚,使他做出这种完全不合情理的事?” 宁无缺不由心中一动,锦书说的不无道理,对方既然能使璧无瑕和盼兮丧失意志,倚剑未始不可能失去自主,看来璧无瑕之解不了禁制,很难说不是对方布的另一着棋,禁制不除,人等于仍在对方手上,看来留下丁大小姐事实有其必要。可是丁大小姐居然一口答应不在乎被当人质,这当中又有什么玄机? “锦书姑娘,三头对四面,人就在眼前,要他回答你吧,又何必问我?如果我的回答是不知道,你绝不会接受,对不对?”丁大小姐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口齿也很犀利,显然她不是省油的灯。 “我偏要你回答。” “好!我不知道。”后面三个字是一字一句说出的。 “不见棺材不掉泪么?”锦书眼里迸出杀机。 “凭你还差了些!”丁大小姐撇嘴。 “那我呢?”盼兮扬了扬手中的小血龙。 丁大小姐默然,小血龙对她是极大的威胁。 宁无缺不愿见事态扩大,现在还不是用激烈手段的时候,如此反而会坏事,抬了抬手道:“不必争了,丁姑娘既然愿意留下照顾无瑕,以后我们便相处在一起,真相总会揭开的,到时候再说不迟。” “宁二爷,我的担保不算……”倚剑在喘气。 “倚剑!”锦书厉叫。“你闭上嘴。” 倚剑的嘴没闭上,只是张着没声音。 灵羽道人扬头侧耳。 宁无缺一看就知道他在接受“密语传音”,不用说,传音的定然是那神秘的蒙面人,且看。他的表示吧! “宁二爷,贫道可以说话么?”灵羽道人开了口。 “当然可以。” “委托者希望维持原议,无瑕女施主送回家中,由章氛施主照顾,至于以后的事已经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宁无缺微一皱眉。 “是的,委托者如是说。” “那是否表示本人对这档事的责任到此终了?” “这……也可以这么说。” “好吧,那人现在就交与道长。”说完,转向倚剑他们道:“我们走吧,我们责任已了,这里也没事了。” “我们去哪里?”锦书问。 “回土城客店。” “为什么还要回去?” “因为我喜欢上了那地方,那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宁无缺笑着说。他心里又有了新的打算,只是不能明说。 “我也要去!”盼兮望着宁无缺。 “欢迎!”丁大小姐展颜一笑。 这情况的确是微妙之至,盼兮本是土城的人质,她竟然要回去,而丁大小姐却表示欢迎,在盼兮心里,她是要钉牢宁无缺,这是少女心不难理解。而丁大小姐当然是欢迎之至,这对她相当有利。 “那我们就走吧?”倚剑似乎极愿如此。 “这妥当么?”锦书疑惑地问。 “最妥当不过!”倚剑抢着回答。 “我没问你!”锦书狠狠白了倚剑一眼。 “我们走!”宁无缺没异议。 土城客店。 宁无缺一行两男两女在店房里喝酒。 时间是近午时分。 丁大小姐没在座作陪,只是她确实已经尽到了地主之谊,奉他们为上宾,酒菜不但丰盛而且相当精致。 “宁二爷,我猜那灵羽道人是代蒙面客出面处理这档事的。”锦书先望了盼兮一眼才说。 “不必猜,事实摆明在那里。”盼兮代答了。 “蒙面客曾经是无瑕姑娘的救命恩人?”锦书目注盼兮。 “不错,也是父执。” “无瑕姑娘的终身大事他可以做主?” “不错。” “‘天眼客’是无瑕姑娘的师父?” “对!” “蒙面客与‘天眼客’是至交?” “对!” “那蒙面客到底是谁?”锦书节节进逼。 “锦书!”盼兮笑笑。“我不知道,不过你应该很了解江湖规矩,如果蒙面客的身分可以公开,那他就不必掩饰本来面目了。即使有人知道,也不能随便泄别人的底,这是江湖大忌,你说对不对?” “这我懂,我之所以问有两个理由。” “哦!哪两个理由?” “第一,这个答案宁二爷早想知道,只是不轻易出口,因为怕姑娘你为难。第二,我们现在已经是休戚与共的自家人,彼此之间似乎不应该再有顾忌,对不对?”锦书也是伶牙俐齿,立即还盼兮以颜色。 “你很会说话,言之成理,但忽略了江湖规矩。” “好吧,这且不谈。”锦书不愿抬这没结果的杠,uu看书 uukashu 怕伤了彼此和气。“另外一样,蒙面客强做主要把无瑕姑娘交给章氛照顾,这妥当么?” “有何不妥?”盼兮反问。 “我一向心里藏不住话,尤其是自己人,所以我就直言无隐了。据我所知,无瑕姑娘……”先瞄了宁无缺一眼才又接下去道;“人已经被叶韦康那狼子玷辱过,所以她拒绝与章氛结合,而这秘密章氛想也心知肚明,现在无瑕姑娘是在无力自主的情况下,把两个放在一起,真的妥当么?” 宁无缺没有阻止,这正是他想问而不便问的话。 “为什么要问这个?”盼兮的脸色微变。 “因为姑娘跟他们关系匪浅。”锦书直截了当地说。 盼兮沉吟不语。 “这点我也想到了。”倚剑适时开口帮腔。“章氛并非是等闲人物,他爱过无瑕姑娘没错,但现在情况已经改变,终身大事不能一厢情愿,要是勉强凑合的话,可能造成伤害,对无瑕姑娘可能不幸。” 盼兮的眉头皱了起来。 “要是双方在别人的安排下凑合,叶韦康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只要他把这档事的底蕴放出江湖,结果会是什么?”锦书又紧逼了一句。 三百八十一 撒手不管! “这事我做不了主。”盼兮终于迸出了一句话。 “姑娘可以进言,现在阻止还不算迟。”倚剑加了把劲。 盼兮的眉头皱得更紧,抿嘴咬牙,沉默了好一阵,突然推杯离座,以沉重的声调道:“我暂且离开。”深深望了宁无缺一眼,然后匆匆离去。 “盼兮,希望你能把事情办好。”宁无缺不得不开口了,他的话说完,盼兮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房门之外。 “宁二爷,我……是否应该……”锦书期期地问。 “应该什么?”宁无缺目光闪了闪。 “跟下去!”锦书的眸光也在闪动。 “嗯!应该,你不问我也正准备开口。” 锦书喝完杯中的酒,立即起身跟了出去。 现在只剩下宁无缺和倚剑了。 “宁二爷,我们留下?”倚剑瞄了门外一眼。 “不,我们也走。”宁无缺不假思索地回答。 “宁二爷放心不下盼兮姑娘?”倚剑别有深意地说。“其实,现在已经可以不必担心,土城这方面不会……” “不,我放心不下的是‘碧玉蟾蜍’,我必须找一个人。” “这人跟‘碧玉蟾蜍’有关?” “对!”宁无缺以坚定的口气说。 这是片枣树林,树上累累的枣子红得令人垂涎。如果你就树上摘来吃,绝对比市面水果摊上买的更为爽口。现在,就有人在摘枣子,而且是个大美人,纤纤玉手,把红艳艳的枣子送进红艳艳的小口里,像一幅活的工笔画。 这大美人是谁?她就是盼兮。 吃完一粒,把枣核向上一弹,又一粒鲜红的枣子落下,玉指一钳,放进樱口,这种采食法的确是别开生面。 一条身影幽幽出现,是蒙面客。 盼兮把枣核吐向半空,画弧抛入远远的林中,然后回身面对蒙面客,看来她并非专为吃枣子而来,是在等人。 双方开始交谈,不久,似乎起了争执,但声音不高,远的地方听不到,只能隐约看到动作。现在暗中是有人在看,七八丈之外,隐藏得很好,似乎是有所顾忌而不敢太迫近,只远远地监视,或许另有什么打算。 争执了许久之后,盼兮穿林而去。 蒙面客木立着,像在想什么。 一条人影突然呈现在蒙面客的侧后八尺之地,他就是在远处监视的人,因为动作太快,所以仿佛本来就站在那儿,如果以形同鬼魅四个字来形容倒是最恰当不过。 “阁下幸会!” “宁少侠!”蒙面客霍地回身。“真不愧‘影子人’之号。”显然,他没发觉宁无缺的来到,但语调满镇定的。“老夫早料到你们会跟踪盼兮而来。”这你们两个字,表示他已经知道来的不止是宁无缺一个。 “当然,这是瞒不过阁下的。” “有话要说么?” “有!”宁无缺用藤条轻叩了一下地面。 “是关于盼兮传来的话?”蒙面客的语气很平和。 “那是其次,不过也是原因之一,阁下有何高见?” “老夫是无瑕的父执之辈,她姐弟无父无母,所以老夫对她姐弟的维护责无旁贷,宁少侠要盼兮传来的话极有道理,但老夫也曾考虑过,为了无瑕的终身幸福,不得不出此下策。”话锋顿了顿又道:“章氛已经对老夫保证过,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他对无瑕的感情不渝,是以老夫做了决定。” “在下只是知无不言,并无权干预。” “老夫仍要谢谢你的忠告。” “这倒不必,阁下既然做了主,当然也能担待后果。” “那现在就请说你的主要来意吧。” “在下暂时不想知道阁下的真正身分来历,但有件事不能不予为申明。”宁无缺已经胸有成竹,所以相当从容。“阁下早已明白在下出江湖的目的,在下正为此要跟阁下见面一谈。” “哦?为了‘碧玉蟾蜍’的公案,对吧?” “没错,正是为此。” “宁少侠已经查到了‘碧玉蟾蜍’的下落?”锐利的目光透过蒙面巾的眼孔有如炽电,直照宁无缺脸上。 “这倒没有。” “记得老夫曾经说过,一旦找到了‘碧玉蟾蜍’,一定会原璧归赵,不过是有条件的,到时再说,现在老夫还在进行搜寻之中,对少侠还不能做任何交代,再假以时日,老夫兑现诺言之时……” “不是这个意思。” “噢,那是什么?” 宁无缺先笑笑,借以缓和一下即将引发的紧张气氛。 “在下已经找到了端倪。” “啊!”蒙面客目光又闪。“什么端倪?” “有人开出条件交换‘碧玉蟾蜍’的下落。” “什么人?”蒙面客显然很激动。 “依江湖规矩,在下无法奉告。” “对方的条件是什么?” “阁下的性命!”宁无缺一字一顿地吐语,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就像是法官在法庭上宣布判决一样。 蒙面客倒退了一个大步,面巾眼孔里似迸出火焰,就像元宵夜施放的喷焰花炮一样,说多骇人有多骇人。 宁无缺镇定如恒,对那仿佛要灼人的目光视而不见,也定眼望着对方,他预料蒙面客会有更激烈的反应。他实在很想欣赏一下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可惜有面巾遮住,只能凭猜测去想象,不言而喻,定然相当可怕。 空气冻凝了许久。 “你准备接受这条件?”蒙面客迸出了一句话。 “尚在考虑之中。”宁无缺沉声说。 “宁少侠自信有这份能耐?”声调由激越变为森寒。 “不是能耐问题,而是当与不当。” “考虑的结果呢?” “还没结果。” “那为何要提出来?” “我与阁下之间目前是非敌非友。” “慢着!”蒙面客抬了抬手。 “阁下想说什么?”宁无缺目光一闪。 “宁少侠,这点老夫要更正,从一开始,老夫就把你当朋友看待,绝无敌意,也没理由为敌,光凭你跟无瑕和盼兮两个的关系,就可以确定是友非敌。”蒙面客的表情看不到,但声音听来似乎很诚恳。 宁无缺轻点着头,好一会才出声。 “阁下言之有理,不过我们彼此之间还没利害冲突,是否经得起考验还在未知之数,目前只能维持现状。” “好,你说下去。” “在下之所以特别赶来向阁下提出的目的,是希望阁下心里有个底,以免临事无法决断。无瑕与盼兮跟阁下有所渊源,而在下跟她俩也关系不浅,所以明来明往较为稳当。纵使在下考虑的结果不接受第三者的条件,第三者仍然可以找别人充当杀手,至于第三者与阁下之间是什么恩怨,在下不知道也不过问。” “宁少侠的风度老夫至为欣赏。” “谬奖了!” “宁少侠不准备透露第三者的身分?” “对,已经表明过了。” 蒙面客抬头望天,显然他是想从记忆中找出这想要他命的第三者是谁。 宁无缺也沉默,心里在想:“丁财神与蒙面客之间似有不可解之仇,可是他为什么不亲自动手,是没制敌的把握么?绑架璧无瑕和盼兮居心何在?难道这就能胁迫蒙面客屈服?丁大小姐最先提出以蒙面客的生命作为交换‘碧玉蟾蜍’下落的条件,又要自己远离盼兮,这当中大有文章。”想着,脑海里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互相关联的问题。“当初盗走‘碧玉蟾蜍’的是‘天煞星’,而‘天煞星’与‘天眼客’是至交,蒙面客与‘天眼客’又是一路,装‘碧玉蟾蜍’的锦盒是在‘狼心太保’孟飞的地下宝库中发现,依此推论,他们本是一伙……” 他深深望了尚在沉思的蒙面客一眼。 破案的契机似已出现,而关键人物是丁财神。 于是,他有了一个决定:“双方面都保持接触,从中寻找线索,必要时抖出底牌,让他们双方拉开来斗,自己暴露谜底。”这决定是目前唯一可走的路,有了行动的方针,心头便泰然多了。 “宁少侠!”蒙面客放平了脸。“还有事么?” “暂时没有了。” “老夫却有事。” “哦?请说。” “如果老夫以相同的条件交换又如何?” “相同的条件?”宁无缺心中一动。 “对,用第三者的人头交换‘碧玉蟾蜍’的下落。” 宁无缺的心开始收紧,这是个极端重大的问题,uu看书 .ukansh.co 要是处理不当,很可能大起波折,也许刚刚决定的行动方针会付之东流。 双方默然相对,各怀心事。 宁无缺现在确定了一点,蒙面客和丁财神都知道“碧玉蟾蜍”的下落,而且甚至可能就在其中之一的手上,双方之所以如此做,极可能是想据为已有。刚刚的决定不能改变,在没见到东西之前,两人的嫌疑是相等的。 “在下还是那句老话,需要考虑。” “也好,老夫静待你的决定。”说完,疾晃而没。 倚剑和锦书双双现身。 “宁二爷,怎么说?”锦书迫不及待地问。 “距完成任务之日已经不远。” “蒙面客提供了线索?” “没有!我只是从对方的表情来判断。”宁无缺心中有结,他不能直言无隐,因为倚剑一再为丁财神父女提供保证,他怀疑倚剑有可能着了对方的邪门道儿,说了可能会坏事。“锦书,虽然对无瑕我们已经没有责任,但她的禁制未除,我们不能完全撒手不管,所以你还是留下,暗中注意范府的动静,倚剑在这一带留心侦察蒙面客和‘天眼客’的行动,我还是要回土城。”说完,分别望了两人一眼。 三百八十二 赌场得意! “宁二爷!”倚剑转动一下眼珠子。“我觉得灵羽那牛鼻子的来路也很有问题,他们可能是一家子。” “对,一并监视,多加小心,他们都很难缠。” “这我明白。” “好,我们现在就分手。” 宁无缺又回到土城客店,他采取以逸代劳的策略,蒙面客和丁财神双方必有行动,静待其变是上策。 今天,是宁无缺回到土城的第三天,一切都很平静,赌客照样进出,唯一异样的是赌客们不断变化的表情,有的神采飞扬,有的垂头丧气,输赢的标志是最明显不过的,俗话说,久赌必输。又说,输钱就从赢钱起,输输赢赢循环不息,所以那两种表情可以随时交替出现在任何人的脸上。 这里各式赌局一应俱全,骰子、骨牌、天九、铜钱宝、骰子宝,还有岭南最流行的姑娘宝,可说集赌之大成。 宁无缺闲来无事,信步走入一间赌坊,这里赌的是押单双的铜钱宝,最简单的赌注,赌客不用说也是等而下之的,赌注当然也不太大,赌现,摊子上没有筹码,赢的人抱着银子就可以走了,当然,银票也是罕见。 没有人注意到宁无缺的来临,眼睛全盯在赌台上。 靠台边有一圈椅子,赌客是坐着的,这些坐着的当然是赌本充足,而且是压台的赌客,可以一路撑下去。椅子后面站了两层,多半属于见风下注,赢了就走路的小角色,可称之为帮衬型,这一类型的人一向不太受欢迎,但要是缺了他们,场子就热闹不起来。 宁无缺站在最外面一层。 摊子上可以欣赏到各种表情,有喜形于色的、愁眉苦脸的、满头大汗的、六神无主的,更妙的是钱输光了舍不得走,胡乱叫嚷替别人出主意的标准赌鬼,运气好有人听他的而押中,便死赖活讨吃红,分到一点便可再下注碰运气。 两枚雪亮的铜钱飞旋,“咔!”宝碗盖上。 “下,下,单双随便押,”宝官大声吆喝。 “跳跳宝,这碗定是双!”有人在嚷。 “已经跳了八跳,说不定断碗,该押单!”另有人在提相反的主意。 “下,要开了,”宝官又吆喝了一声。 赌客纷纷下注,银子碰击台面。响起一连串的乒乓声。 “停!”宝官的手按上了碗底。 一切声浪刹那间静止,所有眼睛全直着望向宝碗,有的额上暴出了青筋,有的用衣袖猛擦汗,有的狮子大张口。 宝碗终于揭开,两枚铜钱一阴一阳,是单。 “啊!哇!哈!”声浪暴起。 “他妈的,真的断了。” “嗨!我说嘛,事不过八。” 吵闹声中,吃的吃,赔的赔,台子又一次清洁。 铜钱再旋,又盖上。 “下,下,会赌的赌眼力,不会赌的赌运气,输赢没定准的,快下,赢的再赢,输的翻本。”宝官又吆喝。 台面又响起一阵碰击声。 投机的赌客最时兴抢红,所谓鸽子朝着旺处飞,跟着赢家下注准差不到哪里,这一宝双重单轻,几乎一面倒。 宝官在深思,如果开双,就够他呛。 “啪!”一只手掌按上了单边。 场子一阵骚动。 出手掌的是坐在台边的一个年轻汉子,瞪着牛眼,鼓着青筋,额头鼻尖全是汗珠,脸似乎收缩了,但脖子却胀得很粗,呼吸也是急促的。 “尤二虎,你这是做什么?”宝官瞪眼问。 “下注!”被称作尤二虎的年轻汉子大声回答。 “下注?你下的什么注?” “这只手掌。” “什么?尤二虎,别搅局,你是输急啦?” “放屁,你有种就开。” 又是一阵骚动。 “你这只手值多少?” “五百两足丝纹银,一个铜子也不能少。” “哗!”赌客们异口同声叫出声。 “尤二虎!”宝官喘口大气,似乎要发作又勉强压下去的样子。“你是这里的常客,一向输赢从不在乎,今天是吃错药了?银子输了可以再捞,手输了可再长不出来,你自己酌量。” “五百两,赌定了,你要是不敢开,以后就别再坐那位子。”尤二虎态度顽固地说,他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 “算我认栽,给你十两银子吃红如何?” “我不会要你一文铜钱,我要凭本事赌。” “要是输了呢?” “绝不皱眉!”银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匕首放在台面上。现在,他的脸竟然放开了,像一个义无反顾的勇士。 “尤二虎,你知道闹场的后果么?”宝官沉下脸。 “我下了注,怎叫闹场?” 宝官的脸色变了变,最后阴阴一笑,高声道:“一碗卖单,谁吃?”说完,锐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打转。 又是一阵议论。 这是难得一见的场面,人人都想看这场空前的好戏。 “有人敢吃么?”宝官又开口。 “我吃!”声音不大,但却震人。 所有的目光同时循声投注。 “宁无缺!”不知是谁大叫出声。 宁无缺的大名并非家喻户晓,但道上的都有耳闻,知道的表示震惊,不知道的却显出疑惑,这种宝居然有人敢吃?人圈自动裂开,宁无缺全身显现。尤二虎的牛眼瞪得更大,宝官的脸皮子却在抽动。 “我要是输了加一倍!”宁无缺气定神闲。 “哗!”有人惊叫。 “一千两呀!”有人附和。 “宁二爷,您……”宝官期期艾艾。 “我吃,开罢!”宁无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宁二爷,我……我输了也值得。”尤二虎笑了笑,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不过,这种笑容却是惨不忍睹的,可以说是天底下最难看的笑,你只要看一次便一辈子忘不了,连晚上都会做恶梦。 “好,开吧!”宁无缺也笑,但笑得很自然。 宝官似乎委决不下,几万两的赌注他也敢开,因为卖出去了轮不到他赔,但是问题在于赌注是一只手掌,如果押的人输了,一只手掌就得活生生被剁下来,一个好好的人马上就要变成残废。人,总是有人性的。 “开!”尤二虎已经横下了心,他居然也催促。 宝官的手慢慢伸向宝碗,抓住碗底的圈。 所有人都屏息静观。 静,静得落针可闻。 如果尤二虎赢了,当然是喜剧收场,要是输了…… 宝碗在宝声的感觉上有千钧之重,但他还是揭了。 “双!”众人轰一声,只一声,便即寂然。 尤二虎惨然一笑,他输了,输得很惨。许久,他缓缓抓起匕首,左手掌平贴台面,一咬牙,匕首猛然划落。 “慢着!”宁无缺断喝一声,藤条格住了匕首。 “宁二爷,你赢了,还有话要说?”尤二虎不愧是条汉子,起先他是很恐惧,而现在他却能面对残酷的事实。 “算你欠我一只手掌。”宁无缺淡然地说。 “什么意思?” “我让你欠,不好么?” “不,我……不喜欢欠债。” “但你还是欠,而且永远还不了。” 所有在场的全木住,谁也不明白宁无缺的心意。 “我不懂。”尤二虎颤声说。 “任谁都会懂!”宁无缺又笑笑。“古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你的手是父母给你的,你拿来当赌本输了,你能再长出一只手来还父母么?”几句简单的话义正词严,每一个字都可以打动铁石的心。 气氛突然变得严肃。 尤二虎的脸色速变,最后,泪珠在眼眶里滚转。 “宁二爷,可是……我输了。” 宁无缺收回藤条,从身边取出一张银票,轻轻一送,银票落在尤二虎的面前,然后开口道:“这是一千两,供你翻本,你要是赢了,加倍还我,这公道么?” 所有的目光全直了。 尤二虎愣了许久,霍地站起身来。 “宁二爷,我尤二虎欠你二千两,将来一定奉还,从现在开始,我永远戒赌,要是口不应心,天打雷劈。”泪水终于滚落腮边。 “很好,这一千两算是送给你,不用还。”说完,不理尤二虎的反应,转身步出赌坊,抛下了震耳的骚动。 距土城约莫十里。 周家集,是个颇具规模的小镇,各式行业俱全。 集尾,一幢高门巨宅,比之王公府第毫不逊色,这便是百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周大户家。周大户家财万贯,但要说到赈灾济贫或修桥补路这一类的善事却是一毛不拔,u看书 .uuashu 家人们出去买东西都是拿尺提秤的,生怕尺寸斤两被人占了便宜。目前主事的是第二代单传周天发,年已不惑,但打从十六岁便娶进门的周夫人却连屁都不曾放一个,眼看香火就要断绝,所以周天发被叫成了周天罚,意思是为富不仁而遭天罚。 约莫是黄昏时分。 尤二虎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大门前,迫不及待地边擦汗边叩门。 门开了,是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 “嗬,我道是谁吃了天雷豹胆敢来敲周家的大门,原来是尤二虎。怎么,想来讹诈?”大汉双手叉腰,横眉竖眼,那样子仿佛要吃人。 “马老大,我来赎人。”尤二虎有些气馁。 “赎人?啊!你是说你师妹小凤?” “不错!” “恐怕你来晚了。” “什么意思?” “我们主人看中你师妹是什么宜男之相,准会替他生儿子,今晚便要收作偏房,现在里面正张罗祭祖。” “不行!”尤二虎脱口大叫了一声,额头上冒起了青筋,身躯也在颤抖。“我已经筹到了银子。” 三百八十三 年轻武士! “银子管个屁用!” “原本说好今天是最后期限,五百两银子可以赎人。” “省着吧,五百两银子可以随便去娶你看中的女人,剩下的足够做生计本钱,何必非要娶你师妹不可。” “我要见周大户!”尤二虎怒声吼叫。 “小子!”大汉向前大跨一步,眼里露出凶焰。“你放明白些,这儿可不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你是准备趴着回去么?” 尤二虎从衣襟里一抄,亮出了首,两眼泛了红。 “嘿!你想造反吗?” “我尤二虎人是一个,命是一条,豁出去了。” “啊哈!小子,你不自己秤秤有几两重,居然敢撒野,像你这种脚色,并不比路边的野狗值钱。” 尤二虎猛一挫牙,手中匕首,一晃,作势就要…… “什么事?”一个身材瘦削的老者出现。 “宋管家!”尤二虎松了势。“我来赎我师妹。” 大汉向侧方退开。 宋管家与尤二虎隔门槛相对。 “你筹到了五百两?”人老声尖,令人听了会一身的不舒服。 “是的,不信您老瞧。”尤二虎取出银票,展开。 “嗬!一千两,你还真的有本事,可惜……” “可惜什么?” “你迟了一步。” “怎么说?”尤二虎额头上又渗出汗珠。 “已经过了时限,前议取消。” “不可能!”尤二虎大叫。“说好是今天……” “别嚷嚷,太阳已经下山,时限算过了。” 尤二虎的脸孔登时扭曲,全身发抖,两眼红得要喷血,手中的匕首缓缓扬了起来,狠盯着宋管家。 “你想做什么,杀人?”宋管家后退三步。 “不错,我豁出去了。” “小子,你真的是找死?”那大汉一个虎扑,蒲扇大的手掌斜劈而出,这一掌之势,可也相当地唬人。 尤二虎一扭身,匕首反划,论气势动作还真不含糊。 “啊!”地一声,那大汉暴退,手臂已冒红。 “来人!”宋管家大叫了一声。 四名大汉似早已闻声而至,宋管家的叫声余音未落,人已闪现,手里都持着家伙,看装扮是护院看家的武师。 尤二虎后退两步,调整到有利的位置。 四名武师立即抢占位置,围住尤二虎。 那名受伤的大汉已退了下去,可能伤势不轻。 “尤二虎!”宋管家语意森森。“你耍狠找错了地方,你那一千两银票多半是来路不正,八成勾结江洋大盗打劫来的,按律这可是要杀头的。”顿了顿,大声喝道:“拿下,送官究办!”随又后退了两步,看来他不会武,见了刀剑就胆寒。 四名武师出手,三剑一刀,从不同角度发出。 尤二虎真的是有两下子,身形展闪,匕首飞旋,叮当声中,居然把三剑一刀格了开去,他似无意伤人流血,是以并不趁势反击,栗叫道:“我依约前来赎人,不想流血,各位不要逼人太甚。” 这句话当然是白费,看家护院的武师本就是靠这个谋生的,如果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也拿不下还混啥? 刀剑再扬,一场激烈的搏斗不可避免地层开。 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但还能辨招看式。 “啊!”一名武师抚胸后弹。 其余三个攻势更猛,恨不能要把尤二虎剁碎。 尤二虎已变成了疯虎,猛攻狠刺,他身上已多处见红,但他半声不哼,反正今日之局已无法善了。他逼不退对手,但对手也收拾不下他,但形势所限,到最后吃亏的恐怕还是尤二虎,因为他已没退路,也不能退。 “你们闪开!”一声暴喝有如雷鸣。 三名武师不朝里退,反弹射到门外阶下空地,这一来,尤二虎的退路等于被封死,以他的能耐绝脱不了围。 正面,现身的是个半百老者,体态有如庙里的金刚韦驮,手里持着一根酒杯口粗细的旱烟杆,黑黝黝是铁的。 “鲁师父,这小子是江洋大盗的同伙,该拿下来送官里究办。”宋管家大声说。 姓鲁的教头点点头,如电目光在尤二虎身上一连几绕。 “你就是那个什么草药郎中的徒弟尤二虎?” “不错!”尤二虎咬牙回答,胸部还在起伏。 “你竟敢上门找碴,是活腻了?” “看家狗,随便你咬吧,我拼了!”尤二虎一翻腕和身扑上,他真的是拼命了,明知今天是不了之局,但他别无选择,师妹小凤原本是属于他的,现在落入了周大户之手,他知道师妹的性格,宁死也不会屈服的,最后必然是自我了断,他活下去已没任何意义,先走一步,到黄泉路上去等吧。 鲁师父的烟杆伸出,就只那么一伸。 “啊!”尤二虎一屁股跌坐地面。 两名武师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把尤二虎架了起来。 宋管家冷森森地道:“捆了送官!” 尤二虎脸如噗血,奋力一挣,居然被他挣脱了。人,到了某一种情况之下,所激发出来的潜力是相当惊人的,若论功力劲道,他绝对挣不脱,然而现在他竟然办到了。再度亮匕,然而匕尖是对准他自己的心窝。 三名武师微一错愕之后齐齐出剑,但没刺出。 鲁师父缓缓挪动脚步,烟杆前伸…… “小凤,我救不了你,先走一步了!”尤二虎厉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手中的匕首掉地,身边多了个人,不知是怎么来的,反正谁也没看到,仿佛人本来就站在他身边,适时打落了他的匕首。也是同一时间,鲁师父的旱烟杆脱手飞向半空。 “啊!”惊呼声同时爆起。 “宁二爷!”尤二虎看清了身边阻止他自裁的人。 “你……就是宁无缺?”鲁师父后退六尺。 “不错!”宁无缺抬了抬手中藤条。“宋管家,你过来!”声音并不严峻,但有一种使人无法抗拒的威力。 宋管家并不知道什么宁无缺,但他知道是个惹不起的人物,怯怯地向前挪了几步,跟鲁师父站成一平排,身形簌簌抖个不住,昏昧的夜色掩去了他脸上惊怖的表情,只是那鬼亮的眼珠子兀自转个不停。 “宁……二爷!”宋管家的声音抖得像炒豆。 “我就是你所指跟尤二虎勾搭的江洋大盗,你看该怎么办?”宁无缺淡淡地说,没带半丝火气。 “不敢,不敢,恕小老儿……失言。”宋管家连连作揖打拱。“务请宁二爷包涵,大人不计小人过。” 鲁师父呆若木鸡,三名手下武师当然连大气都不敢喘。 “尤二虎!”宁无缺转头。 “宁二爷有什么吩咐?” “你欠周家五百两银子?” “不是欠,是……”尤二虎扫了宋管家一眼。“我师父开的草药店是向周家租的房子,因为一年前家师生死下落不明,店也关了,师母和师妹生活无着,积欠了周家二十两房租,他们便把师妹小凤抓去当丫头抵债……”咬咬牙又接着说:“现在他们要我付五百两银子赎人,不然就要收小凤做小,我……不能偷不能抢,哪里去变五百两银子,所以……所以只好……” “只好去赌,希望能赢五百两。”宁无缺笑笑。 “嗯。”尤二虎垂下头。 “好吧!把那张银票交给宋管家。” “宁二爷,这……银票是一千两的。” “我知道,给他。” 尤二虎喘了口气,先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收好,然后才持着银票上前,重重哼了一声递了过去。 宋管家迟疑了许久才接下。 尤二虎退回到宁无缺身边。 宁无缺这才开口道:“宋管家,你听清楚,尤二虎的师娘欠了你们二十两银子的租金,这张票子是一千两,你该找还现银九百八十两,马上办,我在这等着,银子和人一起出来,我的话说完了。” 宋管家想说什么,但舌头打结,咿呀了一阵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身朝里走去。 宁无缺又向鲁师父道:“你们是吃人家饭的人,宁二爷不想为难你们,记住以后别做帮凶,带着你的人下去吧,我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热闹。” 鲁师父半声不吭,挥了下手,转身退去,其余的手下立刻跟着进门离开。现在门外只剩下宁无缺和尤二虎。uu看书.uukasu “宁二爷,我……”尤二虎扑地跪了下去。 “起来,我不作兴这个。” “是,尤二虎没齿难忘。”额头叩了下地面才起身。 “你说你师父……怎么来着?” “家师叫竺士彬,精通奇草异药,在这集子头开了间药铺子,专医疑难杂症,救活的人还真不少。大约是两年前吧,突然来了个年轻武土……”想了想才接下去道:“说是无意中得到了一本毒经,参研之后,发觉其中大部分药料都不识,知道家师精通药草,所以特来请教,两人密谈了一夜,第二天家师便关门歇业,说是要入山采药,一去半年没音讯。” “那得到毒经的年轻武士叫什么?” “不知道,我没参加谈话,师父也没说。” “后来呢?” “半年之后的一天,家师突然单独回来,说是炼药已经有了大成,成功之后便可名扬天下,住了三天,又离家而去,师娘和师妹小凤哭劝不听。”喘了口气又道:“临去之时丢下了几句话……”话声中断,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丢下了几句什么话?”宁无缺似乎很感兴趣。 三百八十四 公平! “家师说已经收那年轻武士为徒,但观察那年轻人极富心机,心术不怎么正,可是又舍不得功亏一篑,还要去完成最后的一件事,同时交了样东西给我那师妹。”说到这里,门里已出现人影,话只好刹住。 里面的人很快到了门边,当先的是宋管家,后随一个青衣少女,再后面是一个大汉扛着一个木箱子。 “二虎哥!”青衣少女扑了过来。 “小凤!”二虎欢叫一声。 两人执手,泪眼相看。 大汉放下木箱后退。 “宁二爷,一切照办,木箱里是九百八十两银子,足丝纹银,人也原璧交回。”宋管家极其无奈地说。 “很好,要是有问题我会再来。”宁无缺笑笑。 “二虎哥,我以为今生……” “有话慢慢再说,先叩谢宁二爷救命之恩。” “不必!”宁无缺摆手。 “谢宁二爷……”小风已跪了下去。 “快起来。”宁无缺的确不喜欢这一套。“二虎,你扛箱子,我们走!” “是!”尤二虎把木箱扛上肩头。 三人转身举步。 天色已黑定,集上已亮起灯火。 不久,来到集尾,停在一间紧关着门的店铺前。 “到了,宁二爷,就是这里!”尤二虎欣然说。 “宁二爷请屋里坐!”小凤边说边上前准备敲门。 “不了。”宁无缺阻止。“我还有事,不进屋了,我们能相遇认识也是一种缘分,你两个准备成亲?” 小凤立即垂下头。 “是的,宁二爷,这亲事是家师早就安排了的。”尤二虎回答,语气间掩不住那兴奋之情,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太好了,听着,这点银子算是我送你两个的贺礼,这地方你们已不能住,连夜搬家,愈远愈好,随便做点什么营生也可以过活,我走了,祝你们白首偕老。”说完,转身便走,心里很高兴做了这件事。 “宁二爷!” “宁二爷,请……” 宁无缺加快脚步,把小两口的叫声抛在身后。 土城客店。 中午时分,丁大小姐在陪宁无缺喝酒,气氛很融洽,丁大小姐似乎兴致很高,频频劝酒,粉腮红艳欲滴。 “宁二爷,我真希望你就这么长住下去,我可以每天陪伴你。”丁大小姐偏着脸说,媚声软语,比酒还会醉人,尤其那柔如秋水的眸光,透露了多少女儿家心中的秘密。她的确很大胆,把一般少女不敢表达的说得那么自然。 “很好的主意,我会考虑。”宁无缺微一莞尔。 “为什么不就答应呢?” “我这人没定性,很难长久定下来。” “我知道你的心意。” “什么心意?” “放不下盼兮,对不对?”爽朗中还是微带酸味。 “我很少有放不下的事。对了,怎不见令尊的人影?”宁无缺突然转变了话题。他一直不解为什么这里会如此平静,照说蒙面客方面应该有所行动了,可就是毫无征兆。同时,璧无瑕禁制未解,丁财神还脱不了干系。 “家父外出访友,可能短时间不会回来。” “哦?”宁无缺心想,丁财神八成是有意逃避,在这节骨眼上,他居然外出访友,不怕基业被毁么? 就在此刻,一个很斯文的年轻人来到门边,神色仓皇。 “小姐,”年轻人行了一礼。 “什么事?” “大场里发生点事。”年轻人觑了宁无缺一眼。 “说呀?”丁大小姐板起脸。 “有位豪客赶了四辆马车来,车里装满了金银,少说也有几十万两,他已经进入大场……”年轻人还是有些吞吐。 “啊?这倒是少见的豪客,认真接待呀。” “可是……” “马管事,你今天怎么了,说话老是半句?” 原来这斯文的年轻小伙是照顾场子的管事。 “小姐,是已经照规矩接待了,这客人一下场便赢了八千两,他放了话,要嘛把四车金银留在土城,要嘛就把土城赢走,而且……据总管观察,这客人道行极高,精明得怕人,手手不落空,如果再这样下去……” “有这种事?”丁大小姐离座而起。“他叫什么?” “没说来路。”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叫总管稳着,我就来!” “是!”马管事施礼而退。 丁大小姐手扶桌边,紧咬下唇,似乎在想对策。 “你们这里从没有过这种赌客?”宁无缺问。 “曾经有过一二次,但没这么张狂。”皱了下眉头又道:“我怀疑他是别有用心,照理,像这类赌客带的都是银票,不会费这么大劲用马车载现银来,但凭要把土城赢走这句话其中便大有文章。” “你准备如何处理?” “先了解对方的来龙去脉,再随机应变。” “这倒是新鲜事,我跟你去看看热闹。” “好,我们这就去!” 宏伟的建筑,宽敞的大厅,豪华的摆设,招待的都是颇具姿色的莺燕,赌客当然也是一流的——并非人品一流,而是钱财一流——这便是土城中唯一的大场,光是负责兑换筹码的柜台便有五六个人手。 坐镇柜台中央的锦袍老者便是总管。 铺着绒布的赌台既宽又大,围坐的赌客约莫三十人,而帮场的也不少于二十人,每一个赌客的穿着都极考究。 赌的是骰子宝。 庄家是个灰发老者,此刻满头大汗,脸孔缩得很小。 庄家正对面也是个灰发老者,衣冠整齐,长髯绕颊,看上去极有威严,他身后站了两个锦衣汉子,一脸精悍之色,不用问,这老者就是所谓的豪客了。 宁无缺与丁大小姐双双来到。 坐柜台的赶紧起立。 “大小姐!您来了!” “佟总管,怎么样?” “已经净赔了七万两,这……”佟总管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老脸上缀满了汗珠,一说话汗珠便滚滚而落。 “不要紧,我去看看。” 宁无缺和丁大小姐步近台边。 三颗骰子静静摆在碟子里,宝盅放在一边,还没摇,但赌客都已下了注。这台子上一宝下来,穷苦人家几代人也攒不到,足可抵中等人家的一副家当。因为有这不速而来的豪客,一些平素出手也算惊人的全被比下去了。 庄家抬眼看到了人后的丁大小姐,像是忽逢救星,眼神几个变化,等于说出了全部心里的话,别人不懂,但丁大小姐心里雪亮,也以眼神示意继续摇,她要藉机观察。 宝盅扣上碟子,连摇了三下,放落。 “清台!”庄家吆喝了一声。“双边三千二百五十两!”一边在报。“单边五万八千四百两!”另一边跟着报。 惊人的悬殊比数。 庄家又抬头深望了丁大小姐一眼。 丁大小姐微颔首,表示要他开。 “开啦!”庄家又吆喝一声。 所有的目光全盯牢在宝盅上。 只有那豪客一脸悠闲。 “慢着!”一根藤条斜斜伸到赌台上方。 所有的赌客大惊意外,齐齐转目,这才发现圈子外的宁无缺。当然,谁也不认识这衣着不起眼的年轻人。 宁无缺收藤鞭转到了宝官侧边的位置,跟那豪客成了正面相对。 豪客的目光投到了宁无缺脸上,极其异样。 “宝官!”宁无缺抽了抽嘴角,像笑又不像笑。“有人下这么大的注,必须赌得公平,听说赌场里经常耍门道吃人,宝盅里扣的这副骰子是你们赌场里的?”那姿态摆明了是横岔一枝。 赌客们脸上幻出不同的神色。 “这位客人,土城从不赌假,输赢凭运气。”宝官郑重回答,他心里已经有数,因为宁二爷是伴着丁大小姐来的,既然出了面,其中便有文章了。 “我问你骰子是不是你们提供的?” “没错,但每一次开场之前都让客人们过目检视。” “今天也一样么?” “对,是由这位下大注的贵客仔细验过的,不单是骰子,连盅碟都在内。” “很好!”宁无缺斜瞟了那豪客一眼,然后把藤条的尖端压在宝盅上,微微一笑。“我可以再下注么?” “这……当然可以,”宝官拭了拭额头上残留的汗渍。 “单边十万两!”藤条收回。 所有的目光全发了直,这简直像是神奇的游戏,十万两是个非常惊人的数字,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表现最突出的是那个豪客和他背后的两名贴身保镖,豪客的目光变成了电光,直照在宁无缺脸上,久久,忽然笑了笑。uu看书 .ukanshu “宁二爷,你也喜欢此道?”豪客的目光收敛。 “噫!你怎么认识我?”宁无缺习惯上多是你我对称。 “宁二爷的藤鞭是独门标记,很多人知道。” “噢,是这样,我一向好奇,喜欢尝新,对新鲜的玩意都想试试看,谈不上道字。”宁无缺挑了挑眉。“听说你阁下放了话,要就撂下四马车金银,要就把赌城赢下来,我没赶车来,但却有这意思,咱们对赌如何?” “对赌?”豪客的眼睛瞪大。 “没错,我赢了你退出,你赢了我退出,赢的一方再跟土城宝官对决,这公平么?”宁无缺轻松地说。 “公平,不过……”豪客沉吟着。 “既然你阁下承认公平就好!”宁无缺截断了对方话头,转向宝官。“宝官,除了这位贵客的赌注之外,其余朋友下的注无论单双通赔,记在我的帐上,官仍然由你当,输赢是我跟这位贵客的事,马上办。” 宝官的目光投向丁大小姐。 丁大小姐点头。 “单双通赔!”宝官大声说。 检场的立刻照办。 三百八十五 意想不到的收获! 发信人:(旺财),信区:emprise 标题:第二十章守株待兔 发信站:水木社区(sunapr213:53:372006),站内 “慢着!”一根藤条斜斜伸到赌台上方。 所有的赌客大惊意外,齐齐转目,这才发现圈子外的古二少爷。当然,谁也 不认识这衣着不起眼的年轻人。 古二少爷收藤鞭转到了宝官侧边的位置,跟那豪客成了正面相对。 豪客的目光投到了古二少爷脸上,极其异样。 “宝官!”古二少爷抽了抽嘴角,像笑又不像笑。“有人下这么大的注,必 须赌得公平,听说赌场里经常耍门道吃人,宝盅里扣的这副骰子是你们赌场里的?” 那姿态摆明了是横岔一枝。 赌客们脸上幻出不同的神色。 “这位客人,土城从不赌假,输赢凭运气。”宝官郑重回答,他心里已经有 数,因为二少爷是伴着丁大小姐来的,既然出了面,其中便有文章了。 “我问你骰子是不是你们提供的?” “没错,但每一次开场之前都让客人们过目检视。” “今天也一样么?” “对,是由这位下大注的贵客仔细验过的,不单是骰子,连盅碟都在内。” “很好!”古二少爷斜瞟了那豪客一眼,然后把藤条的尖端压在宝盅上,微 微一笑。“我可以再下注么?” “这……当然可以,”宝官拭了拭额头上残留的汗渍。 “单边十万两!”藤条收回。 所有的目光全发了直,这简直像是神奇的游戏,十万两是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表现最突出的是那个豪客和他 背后的两名贴身保镖,豪客的目光变成了电光,直照在古二少爷脸上,久久,忽 然笑了笑。 “二少爷,你也喜欢此道?”豪客的目光收敛。 “噫!你怎么认识我?”古二少爷习惯上多是你我对称。 “二少爷的藤鞭是独门标记,很多人知道。” “噢,是这样,我一向好奇,喜欢尝新,对新鲜的玩意都想试试看,谈不上 道字。”古二少爷挑了挑眉。“听说你阁下放了话,要就撂下四马车金银,要就 把赌城赢下来,我没赶车来,但却有这意思,咱们对赌如何?” “对赌?”豪客的眼睛瞪大。 “没错,我赢了你退出,你赢了我退出,赢的一方再跟土城宝官对决,这公 平么?”古二少爷轻松地说。 “公平,不过……”豪客沉吟着。 “既然你阁下承认公平就好!”古二少爷截断了对方话头,转向宝官。“宝 官,除了这位贵客的赌注之外,其余朋友下的注无论单双通赔,记在我的帐上, 官仍然由你当,输赢是我跟这位贵客的事,马上办。” 宝官的目光投向丁大小姐。 丁大小姐点头。 “单双通赔!”宝官大声说。 检场的立刻照办。 一阵骚动之后,场面又静了下来,大家瞪大眼,等着欣赏这出毕生难得一见 的好戏,那些原本在场外品茗饮酒跟女侍们打情骂趣的客人也全涌到了台边,场 否相当动人,当然,动人之中的诡谲气氛只少数江湖客能感觉到。 “二少爷,真要赌?”豪客沉声发话。 “难道说着玩不成?”古二少爷意态悠闲地反问。 “本人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不用转弯费事,由二少爷代表土城一方如何?” “可以!”回答的是丁大小姐。 豪客斜了丁大小姐一眼。 “也好,直截了当!”古二少爷朗声说,“宝官,把骰子换了,重新拿三颗 新的来,由我们双方检验。” 宝官揭开宝盅,碟子里三颗骰子是一二三。 “双!”围观的轰叫了一声。 豪客和保镖脸色变了变。 这一宝如果开,豪客是输家。 豪客深望了古二少爷一眼,抓起骰子,立即有人送上三颗新骰子,宝官接过 看子看,然后递向古二少爷,古二少爷用食指比了比,示意先由豪客过目。检场 的转送到豪客手上,仔细翻检又交回,检场的再送到古二少爷手上,古二少爷托 在掌心中,凝视了片刻,递回,宝官接过,放人宝碟,扣上宝盅。 “没问题了么?”古二少爷问豪客。 “没问题,现在碰碰硬!”这话中有话。 古二少爷笑笑,这笑中也有笑,双方心里明白。 一名赌客起身把位子让给古二少爷。 空气在古二少爷落座之际,骤呈无比的紧张。 “这边是十万两,你阁下如何?” “变二十万!”豪客沉声说。 “可以。”古二少爷不假思索。 二十万两银子,令人咋舌的数字,是石头也够搬的。 “二少爷占单还是占双?” “由你阁下先选。” “你双我单定规,输赢由宝碗决定如何?” “可以!” “摇吧。”豪客抬抬手。 “咯咯咯!”宝官用力摇了三下,放落。 “开。”古二少爷相当从容,不像是豪赌。 空气紧张到了极限。 宝官揭盅,手有些发抖。 “单!”赌客们群呼。 “二少爷,对不住!”豪客并未因赢了而改色。 “小意思,再来,加到三十万。”古二少爷也不在乎。 接连开了三宝,全是双,古二少爷净赢七十万两,骇死人的数目,但古二少 爷仍然从容如故,仿佛只是在玩数字的游戏。倒是旁观的有不少在擦汗,连议论 的兴头都消失了。这出戏要演到何时为止?结果是怎样? 丁大小姐忘形地靠到古二少爷身上,她是紧张的,古二少爷要是输,下的注 是土城,这可不是儿戏的事。 “你阁下那四车赌本一共是多少?”古二少爷问。 “不多,八十万两。” “还剩十万两。” “这宝赌七十万。”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搁上台面。“要先清点一下么?” “不必,我相信得过你阁下。” “好,开始!” 所有的眼再一次发直,所有的心抽紧,而豪赌的双方居然面不改色,像是都 有金山银山输之不尽。视钱财如粪土只是一个形容词,而现在双方所表现的却是 事实。当然,天底下百万千万富翁到处皆有,而在赌台上如此表现的可是人间奇 谭,如果不是亲目所见而是听人说的话,绝没人会相信这是事实,准认定是瞎掰。 宝再摇开。 “双!”惊呼声如雷鸣。 连连开双,古二少爷赢了一百五十万两,吓死人也羡死人的数目,而招来的 眼光也相当吓人,那些目光所代表的涵义同样没有言语可以形容。尤二虎为了五 百两下狠心以一只手做赌注,这一比真是天壤之别。 “结束!”古二少爷起身。 “收场!”丁大小姐下了命令。 “二少爷,今天到此为止,我们还有机会赌么?”豪客输得够惨,但他仍是 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神态自若。不管你多富有,要找这样输得起的人很难,即使 是不心疼银子,保持这种风度也是极不容易的。 “有,不管赌什么,我随时候教。”这句话里藏了玄机。古二少爷早已测出 对方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也判断出对方此来的目的不真正是赌,要是所料不差 的话,他一心企盼的机会已经来临了。 “本人暂且告辞。” “请便!” 神秘的豪客很干脆,起身拱手,与手下步离。 这时,议论之声才开始响起。 “姑娘,我们走!”古二少爷离座。 如果说天下有会说话的眼睛,现在丁大小姐的眼睛就在说话,当然这话是说 给古二少爷看的。她似乎没听到古二少爷的话,只定定地望着他,她的眼睛在表 达恋慕,倾诉心曲,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柔媚,柔媚之中又带有一种可以烧熔 人心的火,绝不输于熊熊的烈焰,是从心的深处迸发出来的。 “一婵,我们该走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古二少爷叫出了她的名字。 “哦。”丁大小姐似已觉察到自己失态,粉腮立时涂上了一抹红。“走,今 晚我要好好陪你喝几杯。” 烛影摇红,丁大小姐在陪古二少爷喝酒,在经过这一场戏剧性的豪赌之后, 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缩短了许多。 “二少爷,你真的是道中高手,实在……” “你错了,我一向不赌钱。” “可是,你的表现……” “我是不得不赌,凭良心说,我起先是毫无把握,到我把藤条按上了宝盅之 时,感应到有一般暗劲流过来,便猛省那位仁兄在骰子上做了手脚,所以我提议 换骰子。对方够沉着,但我仍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内心的不安,后来我赢了完 全是运气,没有半丝假,说真的,我当时冒了极大的险,要是不巧,土城便真的 要易主子。” “但是你赢了!”丁大小姐笑得很甜、很甜。 “大家的运气。”古二少爷也笑笑。“到赌局终了我才开始冒冷汗,第一次, 我打这种毫无把握的仗。” “那些银子如何处置?” “本钱是土城,当然属于土城。” “不,是你赢的,如果说是运气,也是你运气好。” “这么着,对方不会甘心输掉这一大笔银子的,还会卷土重来,暂且留着, 作为下一回合的本钱,如果对方没本事赢回去,听说北边黄河泛滥,灾民遍布, 就当作赈灾的善款,你意下如何?” “太好了,我敬你一杯。” “哈哈哈哈!”古二少爷第一次放声而笑。 两人照了杯,丁大小姐又执壶斟上。 “二少爷,你现在非留在土城不可了。” “为什么?” “你答应人家随时候教的。” “那不一定,对方要找我不愁找不到,并非一定要在土城,你没看出对方是 个武林高手?”古二少爷沉声说。 “这点我看得出来,不过对方本是冲着赌城来的,你之出面应该在对方意料 之外,说不定明天或后天对方会再出现,我爹现在不在家,我有些担心,怕……” 丁大小姐蹙起了眉头,她这可是心里的话。 “我并没说马上走。”其实古二少爷是真的不会走,他要等,“碧玉蟾蜍” 的公案能否了,关键在这里。 “那就好!”丁大小姐展颜。 就在此际,一个店小二来到门外。 “小姐,有人要见古二少爷。” “什么样的人?” “说是叫尤二虎。” 古二少爷心中一动,原来已经叮嘱尤二虎带他师妹小凤远走高飞,现在又回 头来找,很可能发生了事故,救人救彻,不能留尾巴,当下接着道:“人在何处?” “在店门外。” “好,我立刻去见他。”起身。“一婵,你坐着,我去去就来。”不待丁大 小姐的反应,拉开座椅便走,他不愿有第三者插在中间,说不定会给尤二虎带来 不便,所以用话稳住她,立即离开。 客店门外,尤二虎在候着。 “二少爷。”尤二虎躬身。 “出街头再说。” “是。” 两人到了街头无人之处。 “什么事?现在你说。” “二少爷,事情是这样的,小的提过家师在第二次离家失踪之前,交了样东 西给小风,听小凤说,家师叮咛她那新收的弟子似乎心术不正,他和他研究的是 一种冠绝天下的无影之毒,相当霸道,可立即制人于死,也可以控制人的心神, 而中毒者并无感觉,他老人家怕此毒用之不当,济恶伤害无辜,所以悄悄配制了 解药,交由师妹保管,这解药兼解百毒,可以救人……”尤二虎说急了有些气喘。 “慢慢说下去。” “我那师妹小凤感念二少爷大恩,又见二少爷侠义为怀,如果以之相赠,二 少爷行侠江湖一定可以用上。” “嗯。”古二少爷大为感动。 尤二虎双手奉上一个小包。 “这药丸一共二十粒,师妹留下一半,这里头还剩十粒,每次一粒就可以奏 效,即使不是毒伤,服了也无害,请二少爷务必收下。” “好,我谢你师兄妹的盛意。”古二少爷接过。 “不敢当,二少爷的恩德天高地厚,这算什么。” “我要你们尽快离开周家集另找安身立命之所。” “是的,我们已经离开,小的是半路折回的。” “好,你走吧,别让你师妹担心,我会善用此药。” 尤二虎深深一礼,疾奔而去。 古二少爷用手捏了捏那小包,感觉出里面是个小瓶,随即纳入内口袋中。他 突然想到了妙香君,有中毒的迹象但又验不出来,说不定这药丸可以奏效,这倒 是意想不到的收获,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一条矫健的身影飘闪而至。 “二少爷!”来的竟然是玄玄。 “是你?”古二少爷大喜过望。 “二少爷,太巧了,一到就碰上你。” “有事么?” “有,真把人给活活气死。”玄玄愤愤地说。 “到底什么事?” “门士英跟妙香君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哈!玄玄,我看你是脑袋有了问题,门士英跟妙香君本来就是一对,蒙面 客做的主,同床共枕是当然的事,妙香君神志未复,用不着急于行婚姻大礼,你 气个什么劲?”古二少爷是真的觉得好笑。 “二少爷,不是这个,是……” “是什么?” “门士英并没每天守着妙香君,他不时外出,只要他不在的夜晚,陪妙香君 上床的便是那狗蛋庄亦扬。” “有这等事?”古二少爷心火大冒。“门士英没发觉这件事?” “庄亦扬相当滑溜,妙香君又无法分辨。” “你亲眼看到的?” “是妙妙,发现过两次,都在凌晨,那狗蛋如何进房不知道,天没亮便离开, 我们也无法采取行动。” 古二少爷默然了片刻,把心火按捺下去。 “蒙面客方面有什么动静?” “蒙面客和‘天眼客’曾经出现在范府,灵羽牛鼻子也去过,但都停留不久 便离开,他们不可能发觉这狗屁事。” “花灵呢?” “她去过一次,是在大白天。” “好,我现在还无法离开这里,现在有两件事你和妙妙去办。第一件,无论 碰上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把这情况告诉他们,由他们自己处理。第二件,我 这里有一粒药丸,你带去要妙妙设法给妙香君服下,如果妙香君是被毒所制便会 奏效,这是姑妄试之。”说着,从贴身取出尤二虎刚刚所赠的药丸,倒了一粒给 玄玄。 “二少爷这边情况如何?”玄玄接过药丸。 “还没见端倪,不过已经略现征兆,我想不久便会抓到机会,这我能应付, 你和妙妙继续跟踪监视对方,去吧!” “那我这就走。”玄玄回身奔离。 古二少爷舒了口气,药丸的事算有了交代。 古二少爷回到客房,丁大小姐已经离开,桌上的酒菜还没撤,他坐下来,百 无聊赖地自斟自饮。玄玄传来庄亦扬的恶行,在他心里打了老大一个结,奇怪的 是,以蒙面客他们几个的能耐竟然没照料好妙香君,是关心不够还是把人交给门 士英便一切算完?而门士英竟能坦然接纳被庄亦扬一再侮辱的妙香君而毫无怨尤, 这令人费解。 丁大小姐迟迟没出现。 人一旦静下来便会无端地想,古二少爷想到了那豪客,衡情度理,他不是真 的为了赌而来,目的是什么呢?如果别有所谋,绝对不会就此罢手,而蒙面客方 面也未见对丁财神采取什么行动,莫非那豪客是他们行动的先驱?偏巧丁财神又 离开了他的窝,难道他不明白强敌当前么?他之离开到底是真的还是故意蒙人? 有一杯没一杯地喝,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醉意。 丁大小姐还是没来。 他又想到玄玄突然愿以生命担保丁财神父女这件怪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原先曾想到玄玄是否也遭到某种禁制,照尤二虎的说法,有一种无影之毒可以制 人于死,也可以控制人心志,他会与妙香君同样遭遇么?如果是,那他此次拿去 的解药便可做试验,妙香君能解禁,证明是被毒所控,那玄玄也无妨一试,同时 也表示毒是丁财神所施。可是花灵何以又顺利解禁呢? 想,再想,又得到一个提示,丁大小姐透露丁家与妙香君是上一代的恩怨, 花灵是局外人,所以没有再禁制的必要。再就是故意让花灵能解禁而证明所提供 的解禁手法真实不虚,以混淆视听,而妙香君是另遭意外。 谜底终是会揭晓的。 古二少爷自宽自解,又喝下了一杯。 房外院子里似乎有影子一闪,古二少爷是瞥见,不真切,但他相信绝非错觉, 以他苦练而得到的超人造诣,他对自己的反应有十足的信心,即使只是无形的感 觉,他也有充分的把握。于是,他晃头,摇摆,装扮出醉态。 双眼半闭,但警觉提到了十成。 烛光映照下,一丝蓝色的光影飞来,他晃了晃伏倒桌面,这种细微的淬毒暗 器极难着力,远距离非用精巧的机簧发射不可,无声无息,功力再高也难防范。 又是三缕蓝丝射来,全中在他的身上。 “二少爷!”院子里传来丁大小姐的声音。 古二少爷没反应。 “咦!醉倒了还是睡着了?”丁大小姐进房,走近桌边。“八成是醉了!” 说着,端起酒壶摇了摇,又俯身晃了下桌边的坛子。“不可能呀,壶里酒未 尽,坛身也没动,怎么会醉了?二少爷!”她伸手摇摇古二少爷。 古二少爷一动不动。 “不像是醉酒,这怎么回事?”丁大小姐有些着急。 沉寂了片刻。 “怪事!”丁大小姐皱眉搓手。“鼎鼎大名的古二少爷难道还会遭宵小暗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古二少爷还是没动静。 丁大小姐伸手察探古二少爷的脉息,突然“啊!”地惊叫出声,连退三步, 栗声道:“脉息全无,莫非……”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娇躯在发抖,眸 子里涌出了泪光。“我不相信这会是真的!”她厉声尖叫。 “本来就不是真的!”古二少爷忽然坐直。 “你……”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丁大小姐连连后退,花容失色,手足无措,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故意吓唬我是不是?” 古二少爷伸出手,摊开,掌心里赫然一根蓝汪汪的毒针,起身,振衣,又三 根掉在地上。 “毒针,怎么回事?”丁大小姐这句话是叫出来的。 “有人暗算我!” “哦?”丁大小姐眼睛瞪得滚圆。 “你进小院时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看到!”想了想。“天色昏暗,藏身太容易了,说不定… …我出去瞧瞧。“脚步一挪。 “不必了,对方早已逃之夭夭,就在你刚刚大声尖叫的时候,我偷眼觑见院 子里有影子浮动了一下,对方是好手,身法相当不赖。”耸肩笑笑,又道:“对 方一定认为是已经得手,实在可惜……” “可惜什么?” “如果你不是凑巧来到,对方在得手之后定会进来查看结果,我就可以逮住 对方,你一出声对方便不敢妄动了。” “对方会是谁?” “十有九成是‘金剑’庄亦扬,他有发射毒针的利器。” “他对你积怨很深?” “嗯!他是要得我而甘心,可是又没本领明着来。” “卑鄙!他敢到此地来暗箭伤人,对土城是一种公然的挑衅行为,从现在起, 他已经是土城的敌人,我这里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丁大小姐愤愤地说。“怎么, 再来几杯权当压惊如何?”笑靥又展开。 “好哇!”古二少爷坐了回去。 丁大小姐斟酒,落座。 气氛立时转变,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范府。 自从发生变故之后情况已完全改观,护院的武师和一些年轻的男女仆人都已 相继离去,只剩下尤大娘和几个做粗活的男女。女主人妙香君等于一个活死人, 完全做不了主,侍候她的两个丫环是新进来的,花灵自告奋勇来帮忙撑这个家— —失去了欢笑的家。真正的主人应该是门士英,因为他跟妙香君已有夫妻之实, 只差没正式行礼,只是他在家的日子少,出门的日子多,所以花灵实际上掌权。 花灵原本是门士英的女友,但自经妙香君的事故之后,她与门士英已经划清 界限,这一段情已成为过去。 现在是二更初起。 丫环服侍妙香君就寝之后也回房安歇。 一条人影幽灵般进入了妙香君的房间,灯火随着熄灭,不久,房里便传出一 种很古怪的声音,还夹着呻吟,这种声音除了不懂事的孩童任谁听了都会面热心 跳。当然,不贴近窗子是听不到的。深宅大院,内外有序,不虞有人会偷听,可 是偏就有这么巧,现在就有人把耳朵贴近窗子,而且是个女的。 她是谁?是花灵,她每晚例必巡逻三次。 花灵起先并没在意,等到发觉是怎么回事之后忙不迭地走开,抚了抚心口, 按住狂跳的心,走到下房窗边。 “小伶!”花灵轻唤了一声。 没应声。 “小俐!”花灵换了另一个丫环的名字。 “谁呀?”熟睡乍醒的声音。 “是我!” “啊?是二小姐。” 房门打开,两个丫头在理衣。 “二小姐,有事么?”年轻稍长的小伶问。 “门公子回来了?” “没有呀!” “可是,大小姐房里像是……” “嗯,”小俐接口回答。“门公子常常半夜回来,他都不叫醒我们,如果大 小姐房里有人,当然是门公子。” “好,没事了,你们睡吧。” 花灵朝上房深深瞥了一眼,离开院子。 她在内宅兜了个圈,来到通往外院的中门,一条人影迎面接近,定眼一看, 赫然是门士英,心头不由一紧。 “是你?” “啊!灵妹,辛苦你了,我刚到。” “你……刚到?”花灵一下子呆住了。刚刚在内宅上房分明听到了男女燕好 之声,而门士英刚到家,那香君房里的男人是谁?她不期然地想到了庄亦扬,一 颗心倏往下沉,该不该告诉门士英?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不成?”门士英沉声问。 花灵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说呢,门士英与妙香君的婚姻关系便会破裂。 不说呢,门士英夜半回家,必定回房,要是撞上了,同样是不了之局。 “灵妹,你一向爽朗,怎么今晚……” “我刚看到一个人影进入花园以为是你,而你说刚到,这么说……是外人闯 人……”花灵情急无奈只好撒个谎。香君被庄亦扬所辱是事实,但没拆穿,如果 一旦面对面撞破,门土英即使是个普通的男人也不能忍受这种事,何况,他是颇 负盛名的人物。 “我去查查看!”门士英急朝花园方向奔去。 花灵吐了口大气,匆匆奔回内宅,故意大声道:“香君姐,士英哥回来了!” 她的目的是惊走房里的男人,虽说是恨到了极点,但现在不能拉开来,否则 大家苦心的撮合便将化为泡影,非忍住这口恶气不可。 等了片刻没有动静,她先把“小血龙”掣在手中,然后迫近窗户,故意叩击 了几下,再次发话道,“香君姐,士英哥回来了,你快把灯燃上。”她全神戒备 着。 “嘿!”一声冷笑传自暗角。 “谁?”花灵把“小血龙”捏得死紧。 “何必问,你明知我是谁,为了给古二少爷留面子。我不碰你,至于香君, 她早就是我的人,用不着大惊小怪。” “庄亦扬,我要把你挫骨扬灰!”花灵再也按捺不住了,闪电般朝发声处扑 去,她已横定了心,不计一切后果。 连半个影子都没有,人已溜了。 “二小姐,什么事?”小伶和小俐被惊醒走了过来。 “没什么,大概是我眼花了以为有外人侵入,你们睡你们的。”花灵已气得 七窍冒烟,但又不能表露。 两个丫头关上房门。 门士英来到。 “什么也没看到!” “也许……是我的错觉,你歇着吧。”望了空处一眼又补充着道:“你想必 是长途赶返,一定累了。” “你也去歇着吧。” “好!”花灵点点头,慢步离开。 花园凉亭里,花灵一个人枯坐着,她的心头像压了块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 过气,根本就放不下心来歇憩。香君的遭遇使她心碎,庄亦扬的卑劣使她恨极欲 狂。她一向骄纵任性,天大的事都不在乎,而短短时日里,她忽然长大了,成熟 了,她懂得了爱恨情仇,也体会到了忧喜愁苦,江湖儿女是不同于一般少年的, 需要承担的太多。 夜凉如水,眨着鬼眼的星星知道她的心么? 她想得很多,从身世、遭遇、变故到芳心所寄的古二少爷,现在是这样,将 来又是什么?她的心更乱了。 “花灵姐!”一条人影出现在亭外。 “嗅!”花灵吓了一大跳,竟然失神到连人走近都没发觉,本能地一闪而起。 “想不到会是你,妙妙!” “把你给吓着了?”妙妙笑嘻嘻地说。 “是……有一点。” “你定有什么心事,才会如此失神。” “唉!”花灵轻轻叹丁口气。“很多事太意外,很多事想不透。对了,你刚 才叫我什么?”花灵眸光闪动。 “叫你花灵姐呀!” “太好了,这称呼很好,我们之间不再那么生分,你半夜巴巴地赶来,u看书 ww.uukanshu 一定 有什么重要的事,对不对?” “对!”妙妙一闪进入亭子。 “什么事?” “花灵姐!”妙妙以沉重的语调开口,把发现庄亦扬趁门士英不在时偷偷来 侮辱心神受制的妙香君,以及玄玄捎来古二少爷的口信和解毒之药的事说了一遍, 然后着重地补充说道:“此事不宜张扬,庄亦扬太狡狯,必须妥善设计,一举而 逮住这只恶狼,同时二少爷的药只是试验性质,也不宜让别人知道,你找机会给 香君姐服下,如果她真的是受制于毒便会奏效,否则的话就当没这回事。”说完, 把一粒药丸交与花灵。 花灵接在手中,心里在想,原来庄亦扬的恶行妙妙他们比自己还早知道,可 怜的香君,她现在是分属于两个男人,而她自己并不明白,纸包不住火,一旦门 士英知道内情,结果必是一场悲剧。 “花灵姐,你在想什么?” “哦!我在想你告诉我的话,香君姐太可怜了。”声音已带着哽咽。 “这么多的人保护不了她么?” 花灵无语。 “我告辞了,等你的消息。” 花灵点点头。 妙妙闪身出亭,迅快地消失在暗影中。 花灵喃喃白语道:“庄亦扬说我是古二少爷的人,所以才不碰我,我真的是 古二少爷的人么?” 潇湘子扫描月之吻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 -- ※来源:·水木社区·[from:61.167.60.220] 三百八十六 欲言又止! 一条矫健的身影飘闪而至。 “宁二爷!”来的竟然是玄玄。 “是你?”宁无缺大喜过望。 “宁二爷,太巧了,一到就碰上你。” “有事么?” “有,真把人给活活气死。”玄玄愤愤地说。 “到底什么事?” “章氛跟璧无瑕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哈!玄玄,我看你是脑袋有了问题,章氛跟璧无瑕本来就是一对,蒙面客做的主,同床共枕是当然的事,璧无瑕神志未复,用不着急于行婚姻大礼,你气个什么劲?”宁无缺是真的觉得好笑。 “宁二爷,不是这个,是……” “是什么?” “章氛并没每天守着璧无瑕,他不时外出,只要他不在的夜晚,陪璧无瑕上床的便是那狗蛋叶韦康。” “有这等事?”宁无缺心火大冒。“章氛没发觉这件事?” “叶韦康相当滑溜,璧无瑕又无法分辨。” “你亲眼看到的?” “是妙妙,发现过两次,都在凌晨,那狗蛋如何进房不知道,天没亮便离开,我们也无法采取行动。” 宁无缺默然了片刻,把心火按捺下去。 “蒙面客方面有什么动静?” “蒙面客和‘天眼客’曾经出现在范府,灵羽牛鼻子也去过,但都停留不久便离开,他们不可能发觉这狗屁事。” “盼兮呢?” “她去过一次,是在大白天。” “好,我现在还无法离开这里,现在有两件事你和妙妙去办。第一件,无论碰上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把这情况告诉他们,由他们自己处理。第二件,我这里有一粒药丸,你带去要妙妙设法给璧无瑕服下,如果璧无瑕是被毒所制便会奏效,这是姑妄试之。”说着,从贴身取出尤二虎刚刚所赠的药丸,倒了一粒给玄玄。 “宁二爷这边情况如何?”玄玄接过药丸。 “还没见端倪,不过已经略现征兆,我想不久便会抓到机会,这我能应付,你和妙妙继续跟踪监视对方,去吧!” “那我这就走。”玄玄回身奔离。 宁无缺舒了口气,药丸的事算有了交代。 宁无缺回到客房,丁大小姐已经离开,桌上的酒菜还没撤,他坐下来,百无聊赖地自斟自饮。玄玄传来叶韦康的恶行,在他心里打了老大一个结,奇怪的是,以蒙面客他们几个的能耐竟然没照料好璧无瑕,是关心不够还是把人交给章氛便一切算完?而章氛竟能坦然接纳被叶韦康一再侮辱的璧无瑕而毫无怨尤,这令人费解。 丁大小姐迟迟没出现。 人一旦静下来便会无端地想,宁无缺想到了那豪客,衡情度理,他不是真的为了赌而来,目的是什么呢?如果别有所谋,绝对不会就此罢手,而蒙面客方面也未见对丁财神采取什么行动,莫非那豪客是他们行动的先驱?偏巧丁财神又离开了他的窝,难道他不明白强敌当前么?他之离开到底是真的还是故意蒙人? 有一杯没一杯地喝,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醉意。 丁大小姐还是没来。 他又想到玄玄突然愿以生命担保丁财神父女这件怪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原先曾想到玄玄是否也遭到某种禁制,照尤二虎的说法,有一种无影之毒可以制人于死,也可以控制人心志,他会与璧无瑕同样遭遇么?如果是,那他此次拿去的解药便可做试验,璧无瑕能解禁,证明是被毒所控,那玄玄也无妨一试,同时也表示毒是丁财神所施。可是盼兮何以又顺利解禁呢? 想,再想,又得到一个提示,丁大小姐透露丁家与璧无瑕是上一代的恩怨,盼兮是局外人,所以没有再禁制的必要。再就是故意让盼兮能解禁而证明所提供的解禁手法真实不虚,以混淆视听,而璧无瑕是另遭意外。 谜底终是会揭晓的。 宁无缺自宽自解,又喝下了一杯。 房外院子里似乎有影子一闪,宁无缺是瞥见,不真切,但他相信绝非错觉,以他苦练而得到的超人造诣,他对自己的反应有十足的信心,即使只是无形的感觉,他也有充分的把握。于是,他晃头,摇摆,装扮出醉态。 双眼半闭,但警觉提到了十成。 烛光映照下,一丝蓝色的光影飞来,他晃了晃伏倒桌面,这种细微的淬毒暗器极难着力,远距离非用精巧的机簧发射不可,无声无息,功力再高也难防范。又是三缕蓝丝射来,全中在他的身上。 “宁二爷!”院子里传来丁大小姐的声音。 宁无缺没反应。 “咦!醉倒了还是睡着了?”丁大小姐进房,走近桌边。“八成是醉了!”说着,端起酒壶摇了摇,又俯身晃了下桌边的坛子。“不可能呀,壶里酒未尽,坛身也没动,怎么会醉了?宁二爷!”她伸手摇摇宁无缺。 宁无缺一动不动。 “不像是醉酒,这怎么回事?”丁大小姐有些着急。 沉寂了片刻。 “怪事!”丁大小姐皱眉搓手。“鼎鼎大名的宁无缺难道还会遭宵小暗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无缺还是没动静。 丁大小姐伸手察探宁无缺的脉息,突然“啊!”地惊叫出声,连退三步,栗声道:“脉息全无,莫非……”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娇躯在发抖,眸子里涌出了泪光。“我不相信这会是真的!”她厉声尖叫。 “本来就不是真的!”宁无缺忽然坐直。 “你……”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丁大小姐连连后退,花容失色,手足无措,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故意吓唬我是不是?” 宁无缺伸出手,摊开,掌心里赫然一根蓝汪汪的毒针,起身,振衣,又三根掉在地上。 “毒针,怎么回事?”丁大小姐这句话是叫出来的。 “有人暗算我!” “哦?”丁大小姐眼睛瞪得滚圆。 “你进小院时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看到!”想了想。“天色昏暗,藏身太容易了,说不定……我出去瞧瞧。”脚步一挪。 “不必了,对方早已逃之夭夭,就在你刚刚大声尖叫的时候,我偷眼觑见院子里有影子浮动了一下,对方是好手,身法相当不赖。”耸肩笑笑,又道:“对方一定认为是已经得手,实在可惜……” “可惜什么?” “如果你不是凑巧来到,对方在得手之后定会进来查看结果,我就可以逮住对方,你一出声对方便不敢妄动了。” “对方会是谁?” “十有九成是‘金剑’叶韦康,他有发射毒针的利器。” “他对你积怨很深?” “嗯!他是要得我而甘心,可是又没本领明着来。” “卑鄙!他敢到此地来暗箭伤人,对土城是一种公然的挑衅行为,从现在起,他已经是土城的敌人,我这里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丁大小姐愤愤地说。“怎么,再来几杯权当压惊如何?”笑靥又展开。 “好哇!”宁无缺坐了回去。 丁大小姐斟酒,落座。 气氛立时转变,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范府。 自从发生变故之后情况已完全改观,护院的武师和一些年轻的男女仆人都已相继离去,只剩下尤大娘和几个做粗活的男女。女主人璧无瑕等于一个活死人,完全做不了主,侍候她的两个丫环是新进来的,盼兮自告奋勇来帮忙撑这个家——失去了欢笑的家。真正的主人应该是章氛,因为他跟璧无瑕已有夫妻之实,只差没正式行礼,只是他在家的日子少,出门的日子多,所以盼兮实际上掌权。 盼兮原本是章氛的女友,但自经璧无瑕的事故之后,她与章氛已经划清界限,这一段情已成为过去。 现在是二更初起。 丫环服侍璧无瑕就寝之后也回房安歇。 一条人影幽灵般进入了璧无瑕的房间,灯火随着熄灭,不久,房里便传出一种很古怪的声音,还夹着呻吟,这种声音除了不懂事的孩童任谁听了都会面热心跳。当然,不贴近窗子是听不到的。深宅大院,内外有序,不虞有人会偷听,可是偏就有这么巧,现在就有人把耳朵贴近窗子,而且是个女的。 她是谁?是盼兮,她每晚例必巡逻三次。 盼兮起先并没在意,等到发觉是怎么回事之后忙不迭地走开,抚了抚心口,按住狂跳的心,走到下房窗边。 “小伶!”盼兮轻唤了一声。 没应声。 “小俐!”盼兮换了另一个丫环的名字。 “谁呀?”熟睡乍醒的声音。 “是我!” “啊?是二小姐。uu看书 .ukanshu.om ” 房门打开,两个丫头在理衣。 “二小姐,有事么?”年轻稍长的小伶问。 “门公子回来了?” “没有呀!” “可是,大小姐房里像是……” “嗯,”小俐接口回答。“门公子常常半夜回来,他都不叫醒我们,如果大小姐房里有人,当然是门公子。” “好,没事了,你们睡吧。” 盼兮朝上房深深瞥了一眼,离开院子。 她在内宅兜了个圈,来到通往外院的中门,一条人影迎面接近,定眼一看,赫然是章氛,心头不由一紧。 “是你?” “啊!灵妹,辛苦你了,我刚到。” “你……刚到?”盼兮一下子呆住了。刚刚在内宅上房分明听到了男女燕好之声,而章氛刚到家,那无瑕房里的男人是谁?她不期然地想到了叶韦康,一颗心倏往下沉,该不该告诉章氛?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不成?”章氛沉声问。 三百八十七 镜子里动画! 盼兮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说呢,章氛与璧无瑕的婚姻关系便会破裂。不说呢,章氛夜半回家,必定回房,要是撞上了,同样是不了之局。 “盼妹,你一向爽朗,怎么今晚……” “我刚看到一个人影进入花园以为是你,而你说刚到,这么说……是外人闯人……”盼兮情急无奈只好撒个谎。无瑕被叶韦康所辱是事实,但没拆穿,如果一旦面对面撞破,章氛即使是个普通的男人也不能忍受这种事,何况,他是颇负盛名的人物。 “我去查查看!”章氛急朝花园方向奔去。 盼兮吐了口大气,匆匆奔回内宅,故意大声道:“无瑕姐,士英哥回来了!”她的目的是惊走房里的男人,虽说是恨到了极点,但现在不能拉开来,否则大家苦心的撮合便将化为泡影,非忍住这口恶气不可。 等了片刻没有动静,她先把“小血龙”掣在手中,然后迫近窗户,故意叩击了几下,再次发话道,“无瑕姐,士英哥回来了,你快把灯燃上。”她全神戒备着。 “嘿!”一声冷笑传自暗角。 “谁?”盼兮把“小血龙”捏得死紧。 “何必问,你明知我是谁,为了给宁无缺留面子。我不碰你,至于无瑕,她早就是我的人,用不着大惊小怪。” “叶韦康,我要把你挫骨扬灰!”盼兮再也按捺不住了,闪电般朝发声处扑去,她已横定了心,不计一切后果。 连半个影子都没有,人已溜了。 “二小姐,什么事?”小伶和小俐被惊醒走了过来。 “没什么,大概是我眼花了以为有外人侵入,你们睡你们的。”盼兮已气得七窍冒烟,但又不能表露。 两个丫头关上房门。 章氛来到。 “什么也没看到!” “也许……是我的错觉,你歇着吧。”望了空处一眼又补充着道:“你想必是长途赶返,一定累了。” “你也去歇着吧。” “好!”盼兮点点头,慢步离开。 花园凉亭里,盼兮一个人枯坐着,她的心头像压了块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根本就放不下心来歇憩。无瑕的遭遇使她心碎,叶韦康的卑劣使她恨极欲狂。她一向骄纵任性,天大的事都不在乎,而短短时日里,她忽然长大了,成熟了,她懂得了爱恨情仇,也体会到了忧喜愁苦,江湖儿女是不同于一般少年的,需要承担的太多。 夜凉如水,眨着鬼眼的星星知道她的心么? 她想得很多,从身世、遭遇、变故到芳心所寄的宁无缺,现在是这样,将来又是什么?她的心更乱了。 “盼兮姐!”一条人影出现在亭外。 “嗅!”盼兮吓了一大跳,竟然失神到连人走近都没发觉,本能地一闪而起。“想不到会是你,锦书!” “把你给吓着了?”锦书笑嘻嘻地说。 “是……有一点。” “你定有什么心事,才会如此失神。” “唉!”盼兮轻轻叹丁口气。“很多事太意外,很多事想不透。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盼兮眸光闪动。 “叫你盼兮姐呀!” “太好了,这称呼很好,我们之间不再那么生分,你半夜巴巴地赶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对不对?” “对!”锦书一闪进入亭子。 “什么事?” “盼兮姐!”锦书以沉重的语调开口,把发现叶韦康趁章氛不在时偷偷来侮辱心神受制的璧无瑕,以及倚剑捎来宁无缺的口信和解毒之药的事说了一遍,然后着重地补充说道:“此事不宜张扬,叶韦康太狡狯,必须妥善设计,一举而逮住这只恶狼,同时宁二爷的药只是试验性质,也不宜让别人知道,你找机会给无瑕姐服下,如果她真的是受制于毒便会奏效,否则的话就当没这回事。”说完,把一粒药丸交与盼兮。 盼兮接在手中,心里在想,原来叶韦康的恶行锦书他们比自己还早知道,可怜的无瑕,她现在是分属于两个男人,而她自己并不明白,纸包不住火,一旦章氛知道内情,结果必是一场悲剧。 “盼兮姐,你在想什么?” “哦!我在想你告诉我的话,无瑕姐太可怜了。”声音已带着哽咽。 “这么多的人保护不了她么?” 盼兮无语。 “我告辞了,等你的消息。” 盼兮点点头。 锦书闪身出亭,迅快地消失在暗影中。 盼兮喃喃白语道:“叶韦康说我是宁无缺的人,所以才不碰我,我真的是宁无缺的人么?” 客店的小院,靠里墙矗立着一座玲珑的假山,随着假山的形势与结构,点缀一些精雕巧饰,有亭台楼阁,山水幽径,人物翎毛,飞瀑悬栈组合成一幅立体的巨构,具体而细微的名山,显示出设计者的匠心独运。 假山之前三个花台并列,中间是牡丹,两旁是不同颜色品种的芍药,都已盛开,给这寂寞的小院平添了几许芳华。 宁无缺兀立在花台前。 他在赏花,有形的花幻化成三朵无形的花。 牡丹,国色天香,气质高贵,然而已横遭摧残,它代表璧无瑕。芍药,各代表盼兮和丁一婵,美而艳丽,美得灼人,艳得奔放。三朵花各有其无法超脱造物者的安排。牡丹,业已被无情的风雨迫向溷落边缘,而两朵芍药的未来又是什么?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而现在,他无法不联想,因为两朵艳艳的芍药之中,有一朵已经接触到他的指尖,是否有天他会摘下它?而另一朵也表示了愿被攀摘的意向,然而他是武士中的君子,不拘小节但守分寸。 “宁二爷!”来的是丁一婵丁大小姐。 “哦?是你。”宁无缺转面。 “你喜欢花?”丁大小姐人比花艳。 “好花谁都喜欢。” “唔,”丁大小姐眸光波动。“你喜欢牡丹还是芍药?”声音无比地柔媚,似乎她的芳心深处别有所思。 “都喜欢,不同的花有不同的美。” “有人说女人像花,花像女人,你以为呢?” “表面上是如此。” “那实际上呢?” “也有人说女人善变,表里常常不一,而花不会变。” “如果有个女人表里一致,是一朵不变的花,你喜欢她么?”眸光似火,仿佛花瓣间怒散出来的浓艳。 宁无缺的心弦震颤了一下,他明知她所说的是什么,但他不能正面答复这问题,要是她打蛇随棍上,场面便很难收拾,他微一莞尔,悠闲地道:“人像花,但绝不是花,人有灵性而花没有,所以再美的花只止于欣赏。”顿了顿,立即转变了话题。“你来有事么?” 丁大小姐的笑靥收敛了,心里略感失望,她的心思是锐敏的,她知道宁无缺不愿答复这问题。聪慧的女人懂得如何收放,所以不再进逼,操之过急便会得到反效果,她有耐心等待有利的出击机会。 “是有事。” “什么事?” 气氛一下子便转变了。 “上次那位输了四马车金银的豪客再度光临。” “噢!”宁无缺心中一动。“这次是几车?” “一车!” “反而少了?” “不,至少多了一倍,是一车金珠,没有银子。” “进场了么?” “进了!” “在等我?” “原先他是指名要找你,但后来却被别人接了招。” “怎么说?”宁无缺兴味盎然,他直觉地感到这当中有文章,但在没实际接触情况之前无从去想象揣测。 “那豪客刚刚进场指名要请你之时,另一个豪客不期而至,他自称是听到传说土城破天荒豪赌的故事,便迫不及待地赶了来,要跟上次那豪客一较长短,可巧就碰上了,现在不在原场,另换了一间密室,不带从人,只两人相对,分别当宝官,各显神通。” “这一定相当精彩,结果呢?” “还没结果,双方刚进密室。” “可惜没法子亲眼……” “可以,我就是来带你去观战。” “我们能进密室?” “密室中还有密室,我们马上去,以免错过。” “好!”宁无缺拍了下手掌。 密室。 名符其实的密室,没门没窗,甚至不见一丝壁缝,室不大,约莫两丈见方,但却布置得极其豪华,uu看书 ww.uuanh 几桌椅榻清一色是紫檀木制作,杯具用物全是纯银打造,而且镂刻精细别致,市面上极少见到,壁上悬的也都是古今书画名家的真迹。室中央一张雕花长案,两端各设了一张太师椅,两人对坐,一个是上次来过的豪客,另一个是中年的美髯客,风度气质绝佳。旁边侍立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女,眉目如画,相当秀丽。 现在,宝盒摆在豪客面前。他先当宝官。 高吊的琉璃灯放射出明亮但十失柔和的清光。 顶上是通气孔,面盆大,洞径是横向的,不虞有人从上面偷看。门开在脚下,不启开时是地板的一部分。 绝对不会有人偷看么?答案是否定的,现在就有人在贴邻的另一间密室里悠闲地等着观赏这一出精彩好戏,透过通气孔暗藏的镜子反射到墙上的另一面镜子,隔室的一切巨细无遗地呈现眼前。 “这装设很巧妙!”宁无缺赞赏。 “是请专家设计的。”丁大小姐微笑回答。 “可以听到声音么?” “当然,壁上方有许多米粒大的小孔可以传声,但肉眼看不出来,这叫有声有色。看,他们开始了。” 镜子里的静画变成动画—— 三百八十八 指名挑战! 豪客摇动宝盒,清脆的三响。 “赌多少?” “一盒!”美髯客把一个六寸大的镂花银盒打开,推向单边,耀眼的珠光令人目眩,是满满一盒子珍珠,粒粒都有龙眼大。 “值多少?”豪客问。 “估计市价大概是五十万两。” “很好,可以开了么?” “开吧!”美髯客意态从容,仿佛五十万两只是一个数字,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宝开了,一五一红九点,是单。 “你赢了!”豪客淡淡地说,从身边取出一对高约四寸的玉狮镇纸放在桌面,“这是当年高丽李氏王朝进贡天朝的贡品。论价值应该不止五十万两,足可抵你阁下下的注,没意见吧?”说完附加一个微笑。 侍立的少女把玉狮镇纸连同宝盒送到美髯客面前。 美髯客检视了一下骰子,放回碟中,扣上。 豪客弯腰伸手,从脚边的提篮里取出一个长方锦盒,放在桌上,打开,精光灿然夺目,是一盒子宝石。 “值多少?”现在轮到美髯客问了。 “一百万两!” “太好,赢了便本利全归。” 豪客把宝石盒推向双边。 美髯客摇宝,手按盖盅。 双方互望。 在隔室窥看的宁无缺和丁大小姐也情不自禁地有些紧张,并非因为赌注大,而是观看有输赢行为时的本能反应。 “阁下不是真的为赌而来?”美髯客带笑问。 “为什么?”豪客反问。 “因为这种赌法已逾常情。” “何以见得?” “除非阁下得到了取之不尽的宝藏。” “这是题外之言,你阁下不也是如此下注么?可是本人并不过问,反正是赌,而我们正在赌,赌多赌少各凭实力。”话锋一顿又道:“本人此来是要找宁无缺扳本,你阁下半途接了招,现在胆怯了么?” “笑话,既敢接招,自然奉陪到底。” “那又何必出此言?” “因为听说阁下在上次扬言要赢走赌城,基于好奇,故而有此一问。”美髯客笑态不减,但目光却锐利逼人。 “很好,本人不否认说过这句话,但也要请教,你阁下中途接招,是否真的是为了赌?”豪客正色问。 “区区的回答是有志一同。” “那岂非找错对象?” “不是找错对象,而是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单独向土城挑战,必须有一人退出,故而中途接招,输的一方退出。” “那好办,就赌到分出输赢吧。” “阁下稳输。” “有意思,怎么说?” “一对一的赌局,阁下押对了会赢,押错了是输,却未见得每宝都押对,而区区下注是必中,所以赌下去的最后结果是阁下稳输。”美髯客不疾不徐地说,但语气却是肯定的,像在宣示一个既成的事实。 “骰子是假的?”豪客不由动容。 “不,骰子绝对不假,阁下不是检视过了么?” “那你阁下何以会有此把握?” “嗨!”美髯客笑出了声。“区区精研赌道数十年,无妨奉告,已练成了听音辨点的功夫,这功夫是凭心灵感应,无法言传,如果不信,可以当场考验,现在这一宝是单,双红夹么,九点,阁下输了。” 豪客满面狐疑之色,他实在不能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简直地就是神话,有了这手功夫岂非吃遍天下? “阁下不信么?”美髯客挑眉问。 “难以置信。” “那就请看。” 宝盅揭开,果然是单、双红夹一点。 豪客目瞪口呆,他那份豪气像是在突然间消失了,天底下居然真的有这种邪门事,但事实摆在眼前,能不信么? 隔邻密室,宁无缺目注明镜。 “天下居然有这等怪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丁大小姐并不惊奇。 “你是土城的女少主,对赌道应该比一般人在行,对这种情形有什么看法?”宁无缺转脸问。 “对不起,这已经超出了我理解的范围。” 宁无缺轻点了下头,转回脸。 密室现场。 豪客愣愣地望着美髯客,许久才开口。 “再来一宝!”豪客似乎有些不信邪。 “可以,这回轮到阁下当官。” “赌多少?” “台面上全部。” “这样合计是二百万两?” “不错。” “嗯!”豪客略作思索,沉声道:“本人此次带来的赌本是一马车,估计足值二百万两有余,如果输了,马车便是你阁下的,如何?” “很好,阁下就摇吧!”美髯客做了个手势。 负责侍台的少女立即把宝盅移到了豪客面前。 豪客检视了一下骰子,然后放入碟子,扣上宝盅,连摇了十几下,放落,目注美髯客,似乎想要从对方的神色上寻找什么蛛丝马迹,但他失望了。美髯客相当自若,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像修行极深的老僧,沉静得仿佛一尊古佛。 “下哪一边?” “双!”一个字,毫不迟疑。 宝盅揭开,二四六,双。 豪客真的是傻眼了,这简直地就像在变戏法,能听骰音,连摇了十几下还能听得出来?而骰子绝没有假,事先他试掷了好几次,的确没有假。当然,他不能赖,他输得起,宝是自己摇的,对方再高明也做不了手脚。 “承让了!”美髯客抚了下长须。 “赌桌上用不到让字,那辆马车属于你阁下了。”略顿,眉毛一扬又道:“你阁下不久将成为土城之主……” “目前言之过早。” “以你阁下的独门功夫,登上主位只是时间问题。” “强中更有强中手,在没成为事实之前绝不敢存侥幸,丁财神以赌起家,在此道中当然不是泛泛之辈。” “他答应跟你阁下赌?” “以他的立场能拒绝么?” “何时开局?” “未定。” “本人希望能旁观。”豪客很郑重地说。 “抱歉,区区无法做主,得看丁财神的意愿。” “那再说吧,我们散局。” 客房里,宁无缺和丁大小姐在品茗。 “说起来很好笑。”丁大小姐未言先笑。“那位不知名的豪客本是专程来找你的,却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结果铩羽而归,先后抛下了近三百万两银子,这应当是他始料所不及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勇气再赌?” “一婵,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 “那留长须的赌技高超,万一他赢了土城……” “那就认啦!”丁大小姐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把这片基业拱手让给别人?” “那也未必。” “令尊他愿意接受挑战?” “行有行规,非接受不可,如果不幸输了,就从此洗手还我本来面目,做个安份平民未始不是件好事。古话说广厦千间夜眠七尺,粟有千廪日食三升,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饱暖已足,何必计较。” “好,说得好,是令尊的想法?” “我也一样。” “令尊准备何时跟对手一搏?” “不知道,他还没回家。”笑笑又道:“对了,上次宁二爷出师大捷,赢了一百五十万两,莫非对此道……” “你错了,我只是一时兴起,靠的是运气。” “可是你对那豪客说过随时候教。”显然丁大小姐对宁无缺的答复并不满意,豪赌而只凭运气太危险了。 “对,可是你忘了另一句‘不管赌什么’。” “哦!”丁大小姐恍然而悟的样子。“宁二爷,你这是高招,话里藏了玄机,为自己留了余地,太妙了。” “这先后两个大赌家是何来路?” “照规矩我们不能过问。” “唔,”宁无缺本想再说什么,但一想又止住了。 “宁二爷,我有句话想问你。” “什么?你说。” “家父如今不在土城,如果有人提出挑战,你是否愿意代表土城出面应战?”丁大小姐一副期待的样子。 “我以什么身份代表?” “受委托者的身份。” “以土城为赌注?” “不错。” “对不起,我办不到。” “为什么?” “我已经声明过,我不是此道中人,上回赢了是靠运气,侥幸可一而不可再,这不是小赌,赢了没话说,要是输了会良心不安,而这一赌几乎是稳输,你委托我出面简直是荒唐,等同儿戏,除非……”宁无缺沉吟。 “除非什么?” “除非对方指名向我挑战,那便是我个人的事,uu看书 ww.uukanshu 不牵涉到土城,爱怎么赌怎么赌。”宁无缺表明了立场。 “这个……”丁大小姐深深想了想,像突然有了主意。“好,我尊重你的意见,收回刚才的话,不过,另外有个请求。” “噢?”宁无缺在等下文。 “如果有人挑战,请你以个人立场出面接招,对你,对方不会提出以土城做赌注,银钱上的输赢由我负责。” “银钱之外呢?”这一问极具深意。 “凭宁二爷的本领一定会处理得很好!”回答的也妙。 “一婵,你‘扣’的本事不错。” “格格格格……”丁大小姐第一次纵声而笑。 就在此际,一个店小二匆匆来到。 “宁二爷,有您的快马传书。” “拿来。” 小二双手奉上一封书简,然后行礼而退。 宁无缺一看信封上的笔迹就知道是倚剑传来的,拆开抽出迅快地看了一遍,不由皱了皱眉。信上传来的消息是解毒之药对璧无瑕无效,盼兮主掌范府家务,“天眼客”成了范府总管,锦书仍在密切注意范府动静。 三百八十九 预祝! 丁大小姐没开口,但脸上有一种想知道的表情。 宁无缺-眼便看出丁大小姐的心意,他把书简收好,才淡淡地道:“是倚剑在禀报他和锦书的行踪。” 丁大小姐“嗯!”了一声,没追问,虽然并不满意这说明,但她无权追究,毕竟她和宁无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同时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心结,因为宁无缺原来是璧无瑕和盼兮一边的,这结非常敏感。 宁无缺虽说对璧无瑕已无责任,但人不能复原,终究是一件窝心的事。解药无效,证明璧无瑕不是被毒所制,是什么原因便无从想象了。倒是倚剑肯以生命担保丁家父女这件事他无法释怀,倚剑对自己居然也有不可告的秘密的确太出他意料之外,这使他感慨到天下很多的人或事几乎没有一样是绝对可以相信的。 “大小姐!”人随声现,来的竟然是赌场佟总管。 “佟总管,什么事?” “那位留长须的客人要单挑城主。” “哦?这是迟早的事,想不到他这么性急,他人现在何处?”丁大小姐意态从容,这么大的事她一点也不惊慌。 “贵宾馆。” “既是单挑,请他到密室。” “那位客人坚持要在贵宾室,说必须有人见证,他还主动邀集了许多住在城里的客人旁观,现在贵宾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喘了口大气又道:“我告诉他主人尚未返城,请他改日,但他不肯等,说有例在先,可以请大小姐做主或者委托别人替代,我费尽唇舌解释,他就是不听。” “太没道理,什么有例在先?”丁大小姐上了火。 “所谓的例就是上次宁无缺跟那豪客……” “胡说,上次宁无缺并未以土城代表立场上桌。” “他不听这个。” “好,我答应,由宁无缺代表出面应战。” “是,我先告退。”佟总管转身离去。 “一婵!”宁无缺苦苦一笑:“你真的要……” “宁二爷,老实说,家父已经厌倦这生涯,就算输了也不在乎,我早已派人请示,他老人家指示由我处理。” “我说过我不是此道中人。” “有我在你身边。” “要是输了,岂不贻笑江湖?” “宁二爷,依你的为人作风,应该不会在意这个。” “可是我刚才说过除非对方指名向我挑战,否则我不接招,而现在对方已经明白表示目的是要赢得土城,就算我不在乎江湖同道的风评,依情理我也不能那么做。退一步说,我赢了,这赌局将无了无休,对不对?” “宁二爷,是我赌,你只是出面。” “你自己出面岂非名正言顺?” “宁二爷,我是女人,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宁无缺默然。的确,一个黄花大闺女出面做震惊天下的豪赌,不管输赢,传扬开去绝不是好事。可是怪的是丁财神何以避不出面而交由女儿处理,太不近情理了。这当中难道又有什么文章?深深一想,若有所悟:“自己滞留土城的目的是要侦查‘碧玉蟾蜍’的公案,判断蒙面客方面必有行动,看来这先后两个来路不明的赌客破天荒的豪赌,说不定就是行动的一部分,丁财神不出面便有道理了。”心念及此,立即下了决断,介入其中伺尝不是件有利的事,也许这就是完成任务的契机。 “一婵,你让我没有话说。” “你答应了?”丁大小姐连眉毛都带笑。“太好了,宁二爷,你替我解决了难题,我会永远感激你。” 贵宾室。 挤满了形形色色的赌客,每一个都引颈而待,那份期待与焦灼之情就像他们才是主角。大凡赌徒都有共通的心态,一是侥幸,都希望自己是赢家,不劳而获,钱财进口袋只在转眼之间。一是刺激,有的人赌是为了寻找刺激,输赢放在其次。而现在,是满足刺激的最佳机会,终赌徒之一生,这种场面可能只从想象中得之。 “主人到!”不知是谁高叫了一声。 全场鼎沸起来,那份喧腾无法以言语形容。 美髯客坐在赌台的一端,状颇悠闲。 赌台的双边椅子全空着,不赌当然不能入座,所有等着看热闹的全都是站着,层层错落,生怕挡了视线。 上一次在此展示惊人手笔的豪客也在其中,不同的是他只能站着,此一时,彼一时,同一个人截然不同的身份。 人群裂开,宁无缺与丁大小姐挤了进来。 美髯客坐着拱了拱手,表示迎迓。 宁无缺在另一端坐下,与美髯客相对。 丁大小姐紧傍着宁无缺站立。 场面静了下来,好戏即将上场。 “宁二爷,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美髯客开口问。 “财神的全权代表。”宁无缺带笑回答。 “等同丁财神本人?” “一点不错。” “话说在头里,区区的赌注是五百万两,已经由此地总管估计过,这数字应该可以抵得过土城的全部资产。” “本人同意。”宁无缺点点头。 “一宝定输,如何?” “可以,谁当宝官?” “请这位阁下,应该绝对公平。”美髯客手指豪客。 “阁下同意么?”宁无缺转望豪客。 “荣幸之至!”豪客欣然答应。 “如此请了!”美髯客抬手比向赌台右侧中央位置。 豪客入座,正当两人之间。 佟总管亲自送上宝盒骰子。 豪客把骰子合在掌心里搓了搓,审视一番。 “两位要检视骰子么?” “不必!”宁无缺与美髯客几乎是同时回答。 骰子放入碟子,扣上宝盅。 全场顿时静得落针可闻,每一对眼珠子都鼓得似乎要脱眶而出,有的已紧张得直冒汗,空气仿佛冻结了。 “咯!咯!咯!”清脆的摇宝声,只三声,但每一个在场的心弦随之震颤了三下。这三下值五百万两,换句话说值一座土城。 佟总管脸皮绷得很紧,直擦汗。 “宁二爷还有话要说么?”美髯客问。 “有,只一句,阁下的名号。” “可以,但要在开宝之后,区区要是输了,便没有留名的必要,因为这不是什么荣耀的事。要是侥幸押中,自然需要亮招牌,因为尔后必须跟各方朋友交往,总得有个称呼,宁二爷意下如何?”美髯客的神态半丝不变。 “有理,我不反对!”宁无缺也同样神色自若。 “宁二爷认单还是双!”美髯客抬手。 空气已紧张到了极限,不输于武林超级高手的对决。 丁大小姐在宁无缺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双!”宁无缺吐出了一个字。 “好!请开宝。”美髯客极有风度地朝豪客点了下头。 爆炸性的一瞬就要来临。 所有在场的全停止了呼吸。 宝盅揭开了。 “单!”呼声暴起如雷鸣。 雷声响过之后没有余音,场面立趋静止,胜负之数已分,没有任何可资议论的余地,各人面上的表情是一致的——就是惊愕。不同于众人的是——丁大小姐粉腮下沉,佟总管是僵硬,而宁无缺与美髯客则是自若如恒,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当宝官的豪客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心意不明。 美髯客面无得色情有可原,因为他有听“骰音”之能,则宁无缺认定“双”之后,他便已知道结果。 宁无缺的自若倒是令人费解,他是丁财神的代表,现在输了,而且输的是辛苦经营建立的基业,难道他是不属自己不心疼么? 当然,这赌局是非常公平的,宝官是第三者,同时也是曾经想要赢得土城的人,他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而宁无缺是听丁大小姐的指示而下注的,他先认定,美髯客虽能听骰音但却无用武之地,因为他不能旋乾转坤改变事实。 “该阁下说话了!”宁无缺打破沉默。 “好的!”美髯客到这时才笑了笑。“首先,区区自报姓名,小姓吴,名无畏,岭南人氏,半生浪迹,嗜赌如命,鸟倦飞而无巢可还,所以亟想谋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现在天从人愿,侥幸偿了夙愿。” 他这几句自白十分精彩,赢得了一阵惊叹。 “宁二爷,承让了!”吴无畏欠了欠身。 “好说,赌自然有输有赢,uu看书 .uukansh只要公平就可以,今天这一局很公平,本人没话说,阁下从此刻起便是城主。” “宁二爷的风度令区区折服。”说完,目光微抬,望向丁大小姐。“姑娘是女少主,对此事有话说么?” “阁下准备派人手接收就是。”丁大小姐平静地说。 “关于接收,区区有个想法,希望姑娘转达令尊能予俯允,区区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也少友朋,根本无人可供差遣,所以希望土城原有的人手全部留下维持现状,区区郑重承诺,绝不亏待任何一位。” 人众中起了窃窃私议之声。 “这毋须请示家父,我可以做主答应,不过有一点,由佟总管征询每个人的意愿,愿留则留,想另谋发展者任便,相处一场,程仪从优,此事请佟总管计划马上办理。”引光转向正在拭泪的佟总管。 佟总管点头,他已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各位!”吴无畏起身抱拳。“一切如常,请各位下去休息,明天起三天之内所有食宿全部免费。” 一阵骚动之后,。人众散去。 豪客也离座向吴无畏道:“恭喜阁下赢得了这一片基业,预祝一帆风顺,鸿图大展,日后有机会当再拜访。” 三百九十 奇迹出现! “竭诚欢迎!” “告辞!”略一抱拳,又转向宁无缺。“宁二爷,能结识你是件快事,容图后会!”说完径自离去。 “吴城主!”丁大小姐微微一笑。“现在该如此称呼你,我还有事要处理,暂时失陪,有任何问题可与佟总管商量,他对土城的一切人事物都了如指掌。”说完,用手肘碰了一下宁无缺。“我们走吧。” 两人双双离去。 一场极富戏剧性的大事至此落幕。 一桌精致而丰富的酒席,丁大小姐与宁无缺对坐。 “宁二爷,这是最后的筵席。”丁大小姐有些伤感,但她还是强装笑容,本来这句话就是很伤神的话。 “最后……为何用这两个字?”宁无缺当然不会无动于衷?不管双方是什么关系,人总是感情的动物。 “我的意思是,在此地由我做主是最后。” “今后有何打算?” “我暂时回丁家庄……” “祖宅世居,怎说是暂时?” “不,我们真正祖家在北方,家父早就打算结束这里的一切回归故里,所以我才说是暂时,待一切处理完毕,便要赋归了,今后,我们见面可能很难,不过,我会找机会的。”最后这一句含有深意。 宁无缺深深点头,举杯。 “我们互祝吧!” “祝什么?” “祝我们相见不难别亦不难!” “说得好,干!” 两人碰杯,相视一笑。 这本是很伤感的场面,但事实上这种气氛并不浓,是双方都豁达,还是另有原因,两人心里自然有数。 关于曾经提过的以蒙面客的人头换“碧玉蟾蜍”,还有要宁无缺和花灵拉开距离这两件非常重大的事谁也不提,这当中似有玄机。 “宁二爷还继续留下来么?” “看情形而定,反正我没准安身处。” “到庄里暂时做客如何?” “等我考虑再说。” “哇!”随着突如其来的哭声,一条人影踉踉跄跄撞了进来。 “倚剑!”宁无缺震惊离座。 丁大小姐也吃惊地站了起来。 倚剑泪流满面,连连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 “倚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宁无缺再问。倚剑自从跟随他以来,绝没发生过这种情况,一向机灵沉稳,天大的事也不会令他失常,眼前的情形说明了必有非常事故发生,而且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负荷。 “二……二爷,锦书她……”哽咽着语不成声。 “锦书怎么啦?”一听说是锦书,宁无缺大为紧张,起先他以为是倚剑遭到了意外,想不到却是锦书。 “锦书,她死了!”倚剑身形连晃,摇摇欲倒。 宛如晴天霹雳,宁无缺木住了,就像突然被人卸了一只手臂。 “倚剑,你先冷静。”丁大小姐上前轻拍倚剑肩头,用最柔和的声音。“你慢慢把事情原委说出来,江湖人刀里来剑里去,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生死伤残几乎是影之随形,别太激动。” 倚剑的脸孔扭了又扭。就是说不出话,他太伤心了。 “锦书是怎么死的?”宁无缺已镇定下来。 “遭人……暗算。” “什么地方?” “璧无瑕家的……围墙外,我……照约定时间跟她见面,到时……她已经躺在地上……”倚剑连连咬牙。 “你到时她还能说话么?” “不能,但……还有气。” “可知道是谁下的手?” “叶韦康!” “又是他?”宁无缺心里的杀机冲上了顶门,想不到叶韦康竟然敢对锦书下毒手。“怎么知道是他?” “我到约定地点打了暗号不见回应,便……出声招呼,一条人影从她身边迅快消失,我看出是个蒙面人,那身影化成烟我也认识。”咬咬牙又道:“我过去,才发现她昏倒在地上,用尽方法,无法使她醒过来,我……无计可施,只好雇车送来给宁二爷设法救治,想不到……”又哽咽。“到地头她……已经断了气。”泪水又簌簌而下。 “人现在哪里?”宁无缺喉头已发紧。 “店里大院。” “我们去看看!”丁大小姐嘴里说,脚已移动。 三人到了院子,店老板和几名店伙已围在车边。 倚剑上前打开车门,只见锦书躺在车厢里,身上盖了条毯子,人仿佛在熟睡。 宁无缺双眼已湿润。 丁大小姐进入车厢,伸手一阵探索,突然欢叫道:“心脉还没断,说不定还有救。”继续探察穴脉。 倚剑直搓手,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激奋。 “倚剑,你怎么说她是断了气?”宁无缺自然也兴奋异常,只要人不死便会有救,口里问,眼却盯住车厢。 “宁二爷,我……探她的鼻息是没气了,至于心脉我……我不方便……”倚剑结结巴巴地说。 “不死便有救,别急!”其实他心里也很急,说是这么说,能不能救活他没绝对把握,最大的困难是男女有别,他不能自己动手,偏头想了想,道:“一婵,先从命门助她一点真元,不能急,要慢。” 丁大小姐立即依言照办。 约莫半盏热茶工夫,锦书有了呼吸,但丁大小姐已汗湿双鬓,她收了手,探了探鼻息,向宁无缺点点头,表示已经见了功效。 宁无缺吐口气道:“先把她移到房里再说。” 客房床上,锦书已躺了一天一夜,脉息已完全正常,就是醒不过来,各种方法都已用尽,就是弄不醒她,又查不出原因,三人都束手无策。宁无缺对这方面并不外行,他也傻了眼,现在只剩下一着棋,寻求名医,可是这不是普通伤病,一般的名医是无能为力的,何处去求江湖道上的名医呢?有数的几个岐黄高手都居无定所,同时远水救不了近火,势又不能带着锦书跋涉。 “宁二爷!”最急的当然是倚剑,锦书几乎已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请你想想,什么人能救活锦书?” “回天手,赛扁鹊,一指定乾坤都是当代的岐黄妙手,死人都可以救活,可是,这些怪物都行踪飘忽,除非碰上,要找难如登天。另外有两三个,但又都远在千里之外。”宁无缺眉峰紧锁。 “宁二爷,我拼死也要设法请来,只要锦书能等。” “我们再想想。” “全身不见伤痕,脉穴正常,会不会是什么奇毒之类……”丁大小姐沉吟着说。“要不要从这方面试试?” “可以一试!”宁无缺马上回应。在计无所出的情况下,任何可能有用的方法都应该尝试,当然,主要是因为他身边有尤二虎赠送的解毒药,有毒解毒,错服无害。他随即取出药瓶,倒了一粒在手中。 倚剑立即倒了杯凉开水,心里在默祷能撞对了板。 由丁大小姐帮扶着把药丸让锦书服下。 三个人静待着,希望奇迹出现。 约莫半刻光景,锦书睁开了紧闭的眼。 “见效了,老天有眼,神佛有灵!”倚剑激颤地大叫出声,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喜从天降,比叫化子拾到了黄金还要高兴,仿佛是他自己死里逃生。 深长地喘了口气,锦书的口唇开始翕动。 宁无缺的欣喜自然不在话下。 “宁二爷,我……怎会在这里?”锦书发出了声音。 “锦书!”倚剑忘形地上前拉住她的手。“我差点急疯了,你已经昏迷了两夜一天,还……断过气。” 锦书甩开倚剑的手。 倚剑的脸上一阵热。 “锦书!”宁无缺开口。“你在范府外遭到暗算之后,倚剑用马车把你载来,还好,总算平安了,你是否还记得暗算你的是谁?” “叶韦康!”锦书坐了起来。 “唔。”宁无缺点点头,立即想到了尤二虎所说的故事,照此看来,锦书中的正是无影奇毒,所以解药才这么神效,而尤二虎的师父所收的年轻徒弟,极可能便是叶韦康,以叶韦康的心性,大逆弑师是做得出来的,尤二虎说他师父生死下落不明,十有九已经被孽徒所弑,天算不如人算,叶韦康绝未想到他独占的无人能解的奇毒,他的师父暗中留下了解药。心里想,却没说出口。 锦书下了床,她并无别的伤,毒一解便没事了。 “宁二爷,uu看书 wwuukash.om我……想到了。”锦书咬咬下唇。 “你想到什么?” “我在暗中监视范府,对他相当不利,所以……” “没错,他是要除去你而后快。” “真不知道该要那兔崽子怎么死才能消这口气。”倚剑咬牙切齿地说。 “宁二爷,范府那边怎么办?”锦书没忘她的任务。 “再说吧。”宁无缺漫应着,心里却在想——花灵她们绝对应付不了叶韦康的毒,后果实在令人担忧,如果不尽快设法逮到那匹狼,后果实在非常严重。“锦书,你先歇着,该怎么做我会处理。” “宁二爷,我没事了,只是,肚子有些饿。”锦书有些须腼腆地说,不管她平时多洒脱,女人的本性仍在的。 “好办!”丁大小姐笑笑。“上房酒莱现成,只是凉了,我立刻去叫他们重新整治,机会不再,你们稍等。”说完,立即举步出房。 “奇怪,什么叫机会不再?”倚剑不解地问。 宁无缺把美髯客吴无畏赢走土城的经过概略地叙述了一遍。 “岂有此理!”倚剑暴叫出声。 三百九十一 表现露骨! “你怎么了,这干你什么事?”锦书白了倚剑一眼。 宁无缺心中却是动了一下,倚剑对丁家父女和土城关切得异乎常情,这当中定有原因,上次问过他,他坚不说出缘由,这的确相当令人困惑。 “我……”倚剑尴尬地一笑。“只是觉得不平。” “哼!天下不平的事多着呢,你省省吧!” 倚剑缄口不语,只是脸上的神情很怪。 宁无缺了然于心,只是不便追问。 不久,丁大小姐亲自来请,四人一同到上房入座。这是土城最后的晚宴,也是丁大小姐最后一次当主人,席间的气氛是沉重的,倒是丁大小姐爽朗地谈话劝酒,毫无戚容,不知是真的不在乎还是故意装出来的。倚剑有些坐立不安,看来他是真正地关心土城,锦书似乎觉察到了这点,频频把目光瞟向倚剑。 丁大小姐举杯,微带感慨地道:“各位尽量喝吧,劝君更进一杯酒,明日此间无故人。”仰粉颈一饮而尽。 “改得好,当尽一杯!”宁无缺跟着干杯。 “承情了。”锦书也照杯。 “嗨!”倚剑干杯,但仿佛是在赌气。 “倚剑,你怎么阴阳怪气的,吃错药了?”锦书憋不住了,她从没见倚剑如此过,直觉地感到事有蹊跷。 “倚剑定有什么心事,这是人人难免的,我们只管喝酒,别去理料那些,何妨学学古人,事大如天醉亦休啊!何况现在并没有什么大如天的事。锦书化险为夷,倒是值得庆贺的事,来,锦书,我俩干一杯!”丁大小姐又举杯。 “大小姐,生受了!”锦书也举杯。 气氛由沉重而逐渐转为融洽。 同一时间。 范府的大厅,同样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也是四个人,盼兮、璧无瑕、章氛和“天眼客”,但气氛并不融洽,除了形同白痴的璧无瑕之外,似乎都各怀心事,从各人脸上的表情便可以看得出来,的确,这是个不正常的组合。 “唉!”“天眼客”叹了口气,以沉重的声调道:“无瑕久久不能复原,范家唯一的根苗小虎又下落不明,这原本安和的一家,变成这等情况,老哥老嫂泉下有知焉能安心,一个江湖小丑叶韦康,竟然搅得天下大乱。” “世叔!”章氛挑了挑眉。“他逃不过公道的。” “对了,姐夫,你为何要搬到书房?”盼兮转了话题。 “这……因为无瑕已经有了身孕,所以……” “哦?我真的糊涂,竟然忘了!”盼兮赧然笑笑。 “这几天我正在筹思该尽快替士英和无瑕办喜事,范家也是高门大户,不依规距不能成方圆,名不正则言不顺,传扬出去定然门楣无光,贻人笑柄,今晚聚会便是要谈这件正事,你们世伯已经做主决定,在一个月之内择吉办理,由我出面主婚,士英有什么意见?”“天眼客”正色说。 “但凭世叔做主。”章氛欠了欠身,恭谨回答。 “很好,那盼兮丫头就派人分头准备,不铺张,目的只是完成大礼。” “是。”盼兮点头。 璧无瑕没任何反应,她根本不知道他们谈的是什么。 “对了,世叔,有一位贵宾不可少。”盼兮又开口。 “谁?” “宁无缺!” “噢!对,对,他是不可少的。”“天眼客”略有深意地望着盼兮笑了笑。“丫头,宁无缺的行踪你能把握?” “能!”盼兮以断然的口吻说。 “宁无缺现在是土城的贵宾,听说丁大小姐对他十分崇拜,要找他……到土城是十拿九稳。”章氛说。 盼兮的脸色变了。 土城—— 宁无缺四个人正喝得酒酣耳热,已经忘了这是惜别之宴,也忘了土城即将易主,主人如此,客人又何必感怀伤情,原本古里古怪的倚剑这时也舒眉展颜了。醉仙李白有名句“人生得意须尽欢”,照理现在的情况绝不可能得意,然而他们却已尽欢,不过,隐藏在尽欢之后,内心深处怎么样,只有自己本人才知道。 “大小姐!”一个待在外头听候使唤的丫头出现在门边。 “什么事?” “那位……吴爷要见您。” “哦?” 四人互望一眼。 “请他进来!”丁大小姐微一抬手。 “吴爷……是那赢走土城的吴无畏么?”倚剑问。 “不错!”丁大小姐点头。 “他已经等于是土城之主?” “对!” “扫兴!” “倚剑,”宁无缺沉声发话。“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现在真的是变了,记住,不许多话,安分些。” “是,宁二爷!”倚剑低下头。 “对不起,扫各位的兴!”吴无畏抱拳而入,长髯飘垂,双睛神光充足,看上去极有风度,无论谁见了都会不自主地产生好感。 倚剑和锦书对他是初见,便有不会憎厌的感觉。 宁无缺颔首答礼。 “请共饮几杯如何?”丁大小姐起身。 “不了,在下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城主有何指教?” 这城主二字听起来有些刺耳。 “不敢,听说有位叫贾俊英的是府上常客?” “不错,是有这么个人。”丁大小姐的眸光闪了闪。 宁无缺心中一动,他认识贾俊英,就在土城丁财神的豪华宅子里,就是陪丁财神的艳妾红杏饮酒作乐的小白脸。 “听说他是个人才……”吴无畏只说了半句。 “没错,他人长得满俊的。” “在下不是这意思,听城里人谈起,他聪敏机智,做事精细,而且身手相当不赖,在下目前正需要找这么一位副手协助经营,希望姑娘能予推介。”说完,长长一揖,看来他不但风度佳礼貌也周到。 “可以,不过,答应与否在他。” “那当然,就此一言为定,告辞!”再次抱拳,又对宁无缺颔首,然后才转身离去。 “宁二爷!”丁大小姐回座。“提到贾公子我才想起,他不止一次表示他对宁二爷十分仰慕,亟想跟宁二爷交个朋友,但又怕你嫌弃,希望我有机会时向你表达一下,不知你意下如何?”目光深深注视宁无缺。 “这无所谓,”宁无缺朗声说。“相识即是朋友,我跟他见过两次面,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太好了,我会转告他。” 倚剑和锦书互望一眼,没接腔。 “一婵!”宁无缺微微一哂。“我忽然对土城发生了兴趣。”突然转变的话题,带着某种程度的爆炸性。 “为什么?”丁大小姐双眸泛光。 “我觉得此地的一切都很新鲜,别具一格,是另-种江湖形态,有争斗也有恩怨,但解决却不诉诸武力。” “噢!还有呢?”追问这一句,意在不言中。 “还有么,此地的人也很可爱。”宁无缺回答得很妙,相当含蓄,让听的人随自己的感受去想,爱怎么解释怎么解释,景由心生,你认为像什么它就像什么。当然,这是有所感而发的。并非随口打“哇哇”。 “人真的可爱么?”丁大小姐追问。 “嗯,非常可爱。” 丁大小姐深望了宁无缺一眼,眼波神情里似放射出一种令人心悸但却不灼人的火焰,从火焰可以读出她的心声。她曾经明白地向宁无缺示爱过,然而却没得到确切的回应,而现在,她认为已经得到了间接的回应,这对她而言,是胶着状态的突破,也是混浊中的若干澄清。 宁无缺的想法不一样,由于丁财神是“碧玉蟾蜍”公案中的要角之一,彼此间关系的发展还无法逆料,所以必须保持适当的距离,换句话说,就是要划清界限。而丁大小姐曾经警告远离盼兮以免后悔,这当中就有文章。女人心,海底针,捞不到也摸不透,看她现在的表情,似乎隐隐揭示了答案——男女之情。 “宁二爷,你的意思是继续留在土城?”丁大小姐的声音添进了磁性。扣人心弦,她现在似乎更美了。 “不能说留,只能说是常来的客人。” “寒舍也包含在内么?” “当然,两处近住咫尺。” “可惜好景不长。”锦书突然冒出了一句。 “什么意思?”丁大小姐敏感地反应。 “大小姐不是说要回北方定居么?”锦书淡淡反问。 “那只是打算,也许,我会留下来。u看书 ww.uukahu ” “哦!”锦书这一声“哦”拖得很长,若有深意。 “一婵,”宁无缺接回了话。“土城就要易主,你一定有许多事情要做,我也有事必须离开一些日子,今晚算是暂别之宴吧。” “你要离开?”丁大小姐若有所失。 “是的。” “你真的会再回来?” “一定!”宁无缺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等着再见!”丁大小姐又一次露骨的表现。 这种表现在丁大小姐而言是心意情怀的自然流露,但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反应并不一样了。宁无缺是言在意中。不足为奇,而倚剑和锦书却又是另外的想法,倚剑是乐于见到这种发展,锦书则是觉得窝心,因为她喜欢盼兮,也明白盼兮的心事,在监视范府这段时日里,她跟盼兮接触得很多,也谈得很多,当然,现在她不能表示意见。 通往谷城的官道。 宁无缺踽踽独行,敝旧的蓝衫加上那根不离手的藤条,人便显得不伦不类,但却掩不住他那天生的超人气质和似乎随心都在迸发的英风豪气。他没有威仪,但却有一股慑人的无形力量,只要跟他面对面便可强烈地感受到。 三百九十二 玩花样! 突地,他瞥见一条身影从道旁的林木间掠过。说身影是以他的目力而判断,换了别人可能以为是眼花,贴切一点说,就像是一抹轻烟从林间飘过,这种身法江湖中并不多见,在心念一转之下,他追了下去。 从发现到弹身追逐只是眨眼间事,然而竟没追上。 此地距范府已在十里之内,任何可疑的事物都不能放过,他敏感联想到的自然是“金剑”叶韦康。 穿出林子,又见人影遥遥一闪,投入山脚另一片林子,彼此之间已差了近三十丈,太快了,快得令人骇异。 他毫不迟疑地疾追。 山脚的这片林子很稠密,视线不良,在失去目标的情况下,很难判定对方驰奔的方向,他不由滞了一滞。 “你在追我?”突如其来的女人声音,冷极,冷得像冰刀有些割耳,夸大一点说,简直地不带半丝生人味。 宁无缺停住不动。 两丈外的枝叶掩映中呈现一个通体上下全黑的女人,黑巾包头,黑纱覆面,黑衫裹体,如果是在晚上而又静止不动的话,再好的目力也无法辨出对方是个人。 “你是不是在追我?”黑衣女人又问。 “不错!”宁无缺坦然地说。 “为什么?” “好奇!” “你是否想过好奇有时要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这种问题我从来不去想。”宁无缺若无其事地说。 “如果你现在因此而送命呢?”声音不但冷而且酷。 “这种事可能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你有自信?” “当然!”手中藤条下意识地敲了下旁边的树身。 黑衣女人缓缓扬起了右手,宁无缺不由心中一动,对方的手其实不是手,是只怪爪,乌黑精光,指尖足三寸长,尖利如剑,不知是手上戴了钢套还是义肢,反正相当怕人就是。宁无缺十分明白这东西比剑刃还要厉害?因为剑刃必须握在手中使用,而这东西却是直接应用,完全配合心意,就像一般人用手一样方便。 黑影一晃,锐利的指尖已经临身沾上衣衫,太快,快得有些不可思议,令人没转念的余地,显示其功力非凡。 “影子人”名不虚传,宁无缺已换了位置。 黑影再晃,出爪,依然落空。 “来而不往,非礼也!”宁无缺慢吞吞地说,到最后一个也字,藤条已沾及黑衣女人手臂,同样地快,也许比对方更快。 黑衣女人一拧身,险极地避过。 宁无缺没跟踪出手,否则对方难逃一鞭之厄。 乌爪再闪,“当!”地一声仿佛金铁交击。 黑衣女人退了八尺。 宁无缺暗自心震,他这一鞭极少有人能避过,虽然是对方先出手,但这一鞭是攻守兼具,决不输于主攻,而且爪鞭交击之时从鞭身传来的暗劲其强无比,这两个照面已经显示出对方的功力修为已臻上乘。 黑衣女人突然挥掌向近身的树丛,树叶纷飞疾射,有若无数暗器罩向宁无缺,挟着一片刺耳的破风声。 藤条画圆,劲气横卷,疾射的枝叶四散,仿佛一天怪雨蔚为奇观。一切静止,近旁的树身嵌了密麻的叶片,就像怪物身上的逆鳞,令人怵目惊心。 “你就是宁无缺?”黑衣女人声冷依旧。 “没错!” “难怪有此身手!” “好说。” “我早已认出你的身份,只是想测试一下是否如传言之盛。”黑衣女人如电目光竟然透过面纱在闪烁。 “芳驾是谁?” “没告诉你的必要。”顿了顿又道:“我不拿你当敌人看待,所以没使出对待敌人的手段,事情到此为止,我们各走各路。”说完,身形疾闪而没。 宁无缺心念一转,还是尾蹑下去。 山坳里,一座古老的庄宅,四周古柏围环,高大的门墙装点着藤蔓苔藓,檐牙隐约,看上去还不失气派。这样的建筑摆在这样孤僻的地方,最早的屋主是什么想法不得而知,也许是看中了此地风水,抑或是避尘嚣而索居,总之很不搭调就是。 一个土里土气的老者坐在庄门前的石阶上吸着旱烟,给这绝对宁静的境地平添了几许孤寂。两条硕壮的黑狗在伏地而眠,庄门是敞开的,门头上一方半已剥蚀的大木匾刻的是“闲云居”三个古篆字。 黑衣女人飘然来到。 “汪!汪!”狂吠声中,两条狗飞扑而上。 “大黑,小黑,回来!”老者大声吆喝。 慢了那么一丁点,两条狗没唤回来,两声短促的惨嗥,两条狗倒了下去,抽搐着没了声音,血水随即染红了铺石的门前大路,是被黑衣女人抓死的。黑衣女人根本就不曾停步,一个劲走到老者身前。 “你……你……你这女人……”老者结巴不成声。 “你们主人在家?”黑衣女人的声音冷得教人起鸡皮疙瘩。 老者在发抖,张大嘴巴答不出话。 “闪开!”黑衣女人举步。 “啊!”老者狂叫,但叫声不长,因为他已在黑衣女人抬手之间趴了下去,寂然不动了。 黑衣女人已走到门槛边。 四名庄稼人打扮的大汉奔了出来。 “什么人,站住!”其中之一暴喝出声。 黑衣女人一只脚已跨进门槛。 先头的两名大汉弹身疾扑,看势道还真的不赖,在江湖上已可算是高手。“哇!哇!”惨叫声中,双双仰面栽倒,头脸已变成烂肉,死状厥惨。黑衣女人已进到大门里,另两名大汉掉头往里狂奔。 门里是个大院子,迎面一列五开间,正中是穿堂。 两名大汉的身影已没人穿堂之内。 黑衣女人不疾不徐地笔直前行。 穿堂里又是个大院落,地上全用青砖铺砌,是个四合院,谈不上整洁,花木杂乱无章,院地可见砖苔砌草。 七八名大汉涌出,各执刀剑,原先的两个也在内。 “上!”虎吼声中,刀剑齐扬,纷纷抢攻。 黑衣女人乌爪暴扬。 金铁交鸣声与惨叫声同时进发,为时极短,七八名大汉全部横尸,不是头脸被抓烂就是胸开肚破,不是交手而是屠杀。 黑衣女人并没多看一眼,直走到大厅前。 “站住!”一个中年长衫客从厅间出现,三步两步便到了阶沿边,目光一扫院地,脸上立时泛出栗人杀机。 “因何上门杀人?”阴鸷的脸孔在连连抽动。 “把人交出来,否则就将血洗闲云居,鸡犬不留。” “交人?我不懂你的意思。” “少废话,交人。” “这闲云居乃是先严当年避世之所,从不与外人打交道,芳驾无端上门不分皂白杀人流血,还要本居交人,这话从何说起?”中年长衫客强忍悲愤,咬着牙说。“请芳驾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这么说,你便是此地主人?” “不错,本人韩先启。” “你们劫持的小孩叫小虎,是谷城范江陵的遗孤,现在把人给交出来,以免闲云居化为灰烬,这够清楚吧?” “这是从何说起?本居安份……” “我没太多时间,交是不交?” “根本没这回事,从何交起?” “很好,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黑衣女人扬起了右手乌爪。 “芳驾究竟是什么来路?”韩先启目视乌爪面现惊容。 “这你管不着,交人!” “芳驾讲理么?”韩先启有些色厉内荏。 “废话太多!”黑衣女人的乌爪缓缓抓出,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抓,但其中暗藏玄奥的变化,在没抓实之前,你根本无法判定是抓向什么部位,如何抓法,完全无懈可击,使人有无从闪避封挡之感。 韩先启这时面上已现骇色,挑眉、撩衣、拔剑、刺出几个动作如一瞬,森冷的剑芒如冷电乍闪,寒光突进。 他快,黑衣女人更快,另一只乌爪电伸,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法,竟然一下子抓住了来剑,原先的乌爪姿势不变,罩上了韩先启的面门,只沾皮而没抓下,如果抓落,不用说韩先启的头脸将和院地上躺着的大汉一样。 韩先启的脸扭曲成了怪形。 “最后一句话,交不交人?”黑衣女人牙缝迸声。 “交,交!” “好,那你下令!” “此地已无别人,在下……可以带路。”韩先启的声音抖得像跳动的弹珠,钢爪罩脸,生死在呼吸之间。 “好!谅你也不敢玩花样!”黑衣女人收回手爪。 韩先启喘了口大气,惊魂回窍,提着剑,转身。 “芳驾请随在下来!”脚步开始挪动。u看书 ww.uuknsh.om 进大厅,穿过屏障门,又是一重院落,越院地,转向东厢,是书房的布局,韩先启跨了进去,闪向靠壁书橱。 黑衣女人跟着步入。 书房居中是一张大长案,案后一张高背椅,背对外。就在黑衣女人跨入之际,一个像儿童般的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胆子不小,公然敢上门杀人,找死么?”声音近在咫尺,却不见发话之人。 “什么人?”黑衣女人冰寒地喝问。 也就在黑衣女人开口分神之际,韩先启已闪入近身房门。 黑衣女人正待…… “别动!”还是那稚嫩声音。 黑衣女人愤极,伸出乌爪,准备捣毁书房。 背对的椅子突然转到正面,椅子里赫然端坐着一个须眉俱白的小老人,坐起来头顶低于椅背,是以先看不出。 侏儒老人一对火眼金睛,放射着赤红的芒丝,像是一只穿衣的大猕猴,看上去既滑稽又吓人,但绝不可笑。 “阁下是‘云岭三怪’之中的老人‘一矮’?” “你很有见识!” 三百九十三 顾此失彼! “绑架孩童的目的何在?” “老夫不知你在胡诌些什么,既然你已经杀了人,就该还出公道。老夫素来仁慈,尤其特别宽容后生晚辈,你自断一臂,速速离去吧!”老怪物的语气的确很平和,仿佛真的是仁慈长者,要人断臂听来并不刺耳。 “要我自断一臂?” “不错,老夫向来说一不二。” “哈哈哈哈……”黑衣女人狂笑起来,笑声尖历冰寒,令人头皮发炸。 “一矮”静静坐着听黑衣女人笑。 “云岭三怪”是一甲子前的人物,算来年纪当在百岁之外,为人亦正亦邪,全凭自己好恶行事,在当年是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角色,谁也不敢轻易招惹,销声匿迹已有几十年,江湖中已鲜有人提起。 三怪的出身来历无人知道,江湖人以他们的外形来赠以名号,分别是“一矮”“二瘦”“三肥”,他们也欣然接受沿用。当今武林中见过他们真面目的恐怕没剩下几个,而下几代的仅能从传说的掌故中得知。黑衣女人能一口道出对方来路是凭想象而误打误中,从声调而判,她当是半百左右的年纪,不可能见过三怪。 黑衣女人似已笑够,自动敛了笑声。 “女人!”这种称呼相当别致,可见其怪之一斑。“你笑够了?” “够了!”黑衣女人的声音又恢复森寒。 “要你自断一臂是我老人家一念之仁,有什么好笑?” “太好笑了!” “说个道理出来?” “我来是救人,杀的是绑架无辜幼童的劫匪,阁下竟然要我自断一臂,这不是太好笑了么?”她了无惊惧。 “你能一口道出我老人家的尊号,所以我老人家才动了慈心,特别宽容,只要你自断一臂以示薄惩,算是一种恩典,你认为这可笑?” “你阁下收了慈心吧,一句话,办不到!” “那你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救不了人我就不打算离开。”黑衣女人语意坚决。 “那你是想留下罗?” “让事实来证明。” “好,那你听着,现在四方上下有六十五种致命的利器在对着你,我老人家只消动一下指头,你就会变成一堆烂肉,这一点也不可笑对不对?敢对我老人家如此说话的数你是第一人,凭这点就值得我老人家动指头。” 话出自“一矮”之口,当然不是虚声恫吓。 黑衣女人木立不动,她本身也是诡异人物,面对这种情况如何应付只有她自己知道。由于是黑纱遮面,别人无法从她脸上的表情去研判她内心的反应,但从她石雕般稳立的身形,可以约略测出绝非是易与之辈。 “你打定主意没有?”“一矮”漫声问。 “打定了!” “那你就动手吧。” “我要阁下交人。”黑衣女人一字一顿地说。 “哈哈哈哈……”这回轮到“一矮”笑了,带着稚气的声调有如儿啼,但一点也不可笑,充满了恐怖的况味,说得更明白些便是带着极浓的杀机,不用说,这是他即将发动杀人机关的先兆。 “阁下准备同归于尽?”黑衣妇人冰声说。 “什么意思?”一矮止住笑声,偏起头问,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阁下刚才说有六十五种致命的利器对着我,一动指头就可以使我变成-堆烂肉。我明白,在这种状况下,即使变成一只蚊蚋也难逃死劫,除非化为烟尘,但人是不可能化为烟尘的。不过,我也为阁下准备了一样东西,虽然只是一样,但连指头都不必动,动意就行,同样也可使阁下形销骨灭,所以只要阁下一有动作,双方便同归于尽,这绝不是虚言诡语,事实可以证明。”黑衣女人面色阴沉地说,语气不但肯定,而且充满了自信。 “一矮”的火眼金睛在闪动,他是成了精的人物,他不相信黑衣女人会有这么大的能耐,但事关生死又不敢不信。 空气沉寂下来,但更诡谲。 黑衣女人的沉着,增强了她所说的真实性。 “我老人家不信这个邪。”“一矮”终于又开口。 “我说过从事实证明,当然你我都看不到。” 局面已僵,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就在这双方僵持不下的当口,韩先启双臂垂直,从外而入,因为手没摆动,仿佛是僵尸移动,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三女,径直步向长案。 “一矮”的眼睛圆瞪。 突如其来的情况,而且怪得离谱。 五个人步到案前,已经把“一矮”和黑衣女人隔开。 “怎么回事?”“一矮”怒声喝问。 韩先启和一男三女突然歪下去。 黑衣女人的身影已经从书房中消失。 “一矮”离开座椅步出,人只比长案高了少许,最多不超过三尺,倒是手臂跟常人差不多,配在他身上便成了双手过膝,如果腿长而曲的话,便是标准的猿公了,腿短而直,所以还不脱人相。袖口与过膝短衫齐平,是特制的。 他伸手探试韩先启,人短臂长,恰到好处不必弯腰。 “哈!有意思,当今之世居然也有人会这失传的小门道‘定时倒’,想不到阴沟里会翻船,上了那小女人的大当,什么同归于尽,是吓人的,有人配合着帮她演戏。” “一矮”嘴里嘟哝着隔空弹指解了五人禁制。 五个男女纷纷起立,一看情形又全部跪倒。 “怎么回事?”火眼金睛照定韩先启。 “徒儿该死,竟然栽在宁无缺手里。”韩先启连连以头触地,满面惶恐之色,“那孩子已经……” “宁无缺……就是你师兄说的那小子?” “是的。” “他把人救走了?” “是的。” 山坳外的林子。 宁无缺手里牵着小虎,与他面对的是黑衣女人。 “叔叔,您带我去见姐姐?”小虎仰面问。 “是的,你姐姐天天在想你,见到你她不知有多高兴,你被坏人关在这里一点也不害怕?”宁无缺亲切地问。 “我不怕,他们对我很好,尤其是那个小人国来的白胡子老公公真好玩,他还跟我捉迷藏哩。”小虎天真地说。 宁无缺莞尔。 “宁二爷,谢谢你救出小虎,也解了我的危。”黑衣女人开口。 “用不着,这是我答应香君必须要办到的事。” “把人交给我!” “为什么?” “只有跟着我他才会安全。” “芳驾什么身份?” “这你不必管。” “那小虎的事芳驾也不必管,请便吧!” “早不走,现在要走来不及了。”带稚气的声音。 “小老公公!”小虎大声叫。 不到八尺的树身旁站着一个奇矮的怪老——“一矮”,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光临的,仿佛他人本就站在那儿,要不是他出声不易发觉,他太矮了。宁无缺不由为之一怔,而黑衣女人却疾挪步靠到宁无缺身边。 “你就是小子们口里称的宁无缺?”“一矮”打量着宁无缺,人矮,所以脸上仰着的。 “我就是,阁下不用说是传闻中的‘一矮’?” “天生的招牌,这一问是多余,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到此来撩拨我老人家,是嫌命长活腻了么?” “这倒没有,我还想一直活下去,为一些老而无德的人送终哩!”宁无缺笑着说,根本不把这老怪当回事。 “你小子好大的口气!”“一矮”晃了下头。“唉!一个人如果存心要找死,那可是没办法的事,可怜!” 宁无缺被人当面叫小子可是破题儿第一遭,但他并不在乎。“云岭三怪”年已逾百,能跟他们当面对话还真是震惊江湖的大事,有些武林人可能连他们的名号都不曾听说过,别说见识到他们的庐山真面目的了。 “‘金剑’叶韦康是阁下的什么人?”这一点相当重要,宁无缺沉声问。 “叶韦康?什么叶韦康,我老人家没听说过。” “不敢承认?” “废话,你没资格跟我老人家说这么多话,现在先把这娃娃给放了,然后领死。”“一矮”轻捋白须。 “不要,我要回我姐姐身边。”小虎摇着小手。 “小东西,你不想让老公公把你变成天下第一人?” 这句话使宁无缺心头一凛,要是不这么巧合救出了小虎,若干年后江湖上将出现另一个更可怕的怪物。 “不要!”小虎断然回答。 “小东西,u看书 .uansh.m老公公从来没听人当面说过‘不’字,乖乖走过来,不然老公公就要生气了!”边说边挪动脚步,很滑稽的形象,就像是一段大柴头在移动,又像是孩童假扮的老头在做游戏,令人忍俊不禁。 但宁无缺心里却了无笑意,他头一次面对这种功高莫测的怪物,也是头一次面对没有绝对制胜把握的对手。 “一矮”移动缓慢,但已到了五尺之内。 宁无缺现在顾虑的是小虎的安危,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重落魔掌,但人牵在手里对他的行动有极大妨碍。 黑衣女人冷不妨从宁无缺手里拉过小虎,抱起,飘退八尺。 宁无缺无法再顾及小虎,暂时由黑衣女人护持也好,这样他便可以全心全力应付这老怪物,以免顾此失彼。 “一矮”的双眼射出带煞的红光。 宁无缺把藤条捏紧。 影子一晃,“一矮”已到身前而且伸出手臂。 “嚓!”藤条切落,他用了八成真力,结结实实地切中“一矮”的手臂,照说这一鞭足可把对方的手臂切断,但事实不是如此,藤条像切在一方顽石之上,反震的潜力使他的虎口发麻,而且反弹而起。 三百九十四 内功疗伤法! “一矮”行所无事,曲指如钩,原式不变抓出,手臂虽长但人太矮,只能抓到心口部位。肉爪,但比黑衣女人的钢爪厉害多了,爪未到,但指尖上发出的无形刚烈劲气已经袭体,如果抓实,不用说会掏个大窟窿。 藤条猛划,人顺势退了三尺。 又是一声“嚓”,藤条抽中手抓。 “一矮”还是依然无事,只是停住了,手爪仍在半空。 宁无缺不由不暗自心惊,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碰上的劲敌。 “一矮”缓缓收回手,银白的须发逆立蓬飞,头脸变成了一个大白毛球,眼里的红光变成了两根红线,仿佛是能贯穿物体的有形利器,显然已是怒极。一般的高手恐怕连他的目光都禁受不起,就甭提他出手了。 宁无缺把十成功力贯注藤条,凝神而待。 “你敢逃?”“一矮”身躯一晃。 宁无缺外号“影子人”,他的身法当然是独到的,别人办不到他办得到,跟着闪动,一下便截住了“一矮”。 黑衣女人的身影已消失在林樾之中,连同小虎。 宁无缺心头一紧,但他无法分身去追。 “一矮”这下栽得够惨,竟然眼睁睁望着后生晚辈从眼前从容脱身,如果此事传出江湖,这块招牌便算砸了。 “小子,这女人是你什么人?”“一矮”怒极,但不动气。像他这样的身份是不会在后辈面前出乖现丑的。 “什么也不是!” “胡说,你们分明是一路。” “我跟她在前道才初逢乍见,根本不知道她的来路、只是有一点我承认,我们的目的一样,救人。” “你师出何门?” “无可奉告。” “很好,说与不说都是一样,宰了你自然就会有人出面。”单掌暴扬,挥出,一道排山劲气撞向宁无缺。 宁无缺有心测试彼此功力,也挥掌抗拒。 “波!”地一声巨响,劲气狂伸暴卷,似乎要撕裂空间,劲气余波震得林木发出一片沙沙之声久久不衰,振荡出五六丈之远。 “一矮”矮短的身躯晃了两晃。 宁无缺退了一个大步,顿时信心大增,表面上他是逊了一筹,但他心里有数,仓促出掌未尽全力,彼此的内力相差不大,而克敌之道除了内力还得讲究武技功夫与运用的巧妙,这当中的学问便大了。 “一矮”输不起,他的确输不起,跟所有登上超级高手宝座的人物一样,不愿从宝座上跌下来,只要一跌便无法再登座,故而有许多人物一旦成名之后便知道珍惜羽毛,但有的却挟其成就而称霸,终致身败名裂的下场。 “啊!”一声厉叫,矮短身形凌空而起,张臂,打横,一个盘旋,以“苍鹰搏兔”之势疾扑而下。 宁无缺心头一凛,绝不敢掉以轻心,贯足内劲的藤条不亚于百炼钢鞭,朝头顶挥一个圆。 “一矮”双掌向下吐劲虚按,掌力触及鞭圈产生强力反弹,他趁势再起,一个转折,闪电般再次扑击。这一击正好在宁无缺划完圈劲势交替的瞬间,碎碑裂石的劲道当顶罩下,名符其实的“泰山压顶”。 宁无缺反应神速,以“无影身法”闪了开去。 “隆!”的一声,土石暴扬,地面上现出一个坑。 “一矮”也势尽落地。 鞭影嘶风。罡劲裂云,如灵蛇疾窜,排空卷出。 “一矮”振臂迎击,肉掌对藤鞭。 “砰砰……”连珠十八响,宁无缺一口气攻出了十八鞭,每一鞭都可以碎骨断掌,而“一矮”不但接下,还反击了九掌,当然每一掌同样具有开碑碎石之威,掌鞭交击,谁也没占到便宜,是平手之局。 这一波暂时平息下来。 “一矮”心中大不是滋味,一个后进小子竟然能跟他分庭抗礼,光只这一点就足以令他下不了台。 宁无缺倒是信心倍增,豪气更盛。 双方都没开口,彼此虎视。 第二波骤然叠出,“一矮”左掌右指,抓、拿、点、戳、劈、切交互使用,而且每一式不但快到极限,也诡厉到了巅峰。放眼武林,能接得下三个招式的绝对不多。宁无缺的鞭法也发挥到了极致,人与鞭已合而为一,鞭影有如雷雨天的电光,闪烁交织,根本就分不出招式,指风、掌劲、鞭啸,交响成一曲疯狂的乐章。 疾骤的旋律持续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 双方合而又分。 场面刹那静止。 仍然是平手之局。 “一矮”的老脸有如噗血,配上赤红的目光,形象相当怕人。 宁无缺的面色也沉如铅块。 第三波又告展出。 “一矮”的衣袍无风自鼓,矮短的身躯变成了圆球,双手合掌当胸,目光收敛,眸中的红焰欲吐未吐,这是凝聚内力的表现,不用说,只消一出手便将是石破天惊,也许,生死胜负就在这一击。 宁无缺突然抛落藤条,缩臂立掌,掌心向前,双眸澄澈如秋水,左脚后引半步,双掌顿呈玄玉之色。 双方凝眸对视。 空气在刹那之间冻结,时间也仿佛停止运行。 良久、良久…… “呀!”双方同时吐气开声,四掌同时前登,不知是谁先出的手,轰然如霹雳乍响,迅雷骤发,劲风横溢暴卷,现场枝叶激扬纷飞成幕,视线全被遮挡,“隆隆”之声传出老远,久久不绝,天地也似为之变色。 混沌的场面清明下来。 残枝败叶铺了半尺厚,双方都坐地喘息,“一矮”的老脸灰败,银白的须发无力地披垂,火眼金睛已失去了光彩。宁无缺也是面色苍白,胸部急剧地起伏,大口地喘着气,足足两刻光景,急促的喘息逐渐平复下来,他缓缓起身,同时拾回藤条,身形晃了两晃,站稳了。“一矮”也想挣起,但只起得一半又坐了回去。 宁无缺向前挪了数步,凝视着“一矮”,手中藤条抬起早放下,如果他现在出手,“一矮”绝无反抗之力。 “君子不乘人之危,阁下年登耄耋,本人的确不忍下手,不过阁下必须回答一个问题,叶韦康是阁下的什么人?” “我老人家说过不认识什么叶韦康。” 宁无缺大惑,绑架小虎是叶韦康,而小虎是被禁在此地,而这怪物竟然说不认识叶韦康,是不敢承认还是故意说谎?以这怪物的身份地位,应该不致信口雌黄才对,难道这当中又有了新的变数? “好!就算你阁下不认识叶韦康,谁绑架了小虎?” “不必告诉你。” “那是阁下本人干的好事了?” “废话。”“一矮”怒叫。 “绑人的目的何在?”宁无缺穷诘不舍。 “小子,你在问口供?” “也可以这么说,因为是人赃俱获,阁下无由否认,要是不交代明白,那就逼本人做不愿做的事了。” “你竟敢威胁我老人家?”“一矮”一挣,站起来了。 “不是威胁,本人说到哪里便做到哪里,以你阁下在江湖上的名头而言,应该不会敢做不敢当,对么?” “一矮”的白须乱动,显然他相当激动。 宁无缺的目光紧盯对方,毫不松懈。 双方又僵持了片刻。 “一矮”突地扬起双手,十指箕张,做前抓之势,十个指头比原来胀大了一倍,指尖第一节变成了紫黑之色,看上去相当骇人,原来赤红的双眼似乎要喷出火焰来,须发戟立像御敌的刺猬。 宁无缺心头大栗,他听恩师说起过这种极端邪门的武功“血指箭”,是把毕生功力聚到指尖,破指逼射,无坚不摧,护身罡气也难以抵挡,由于是由指头直接射出,手指处即为标的,绝无误差。但通常练有这种功力的人除非生死交关绝不轻用,因为施为者的真元损耗至巨,差不多会断送半生功力,如果不能制敌,那结果不是玉石俱焚便是死路一条。看样子“一矮”是背水一战,意图拼命了。 情势顿然改观,反客为主。 宁无缺的“无影身法”也许能避过凶险,但他的个性与众不同,不愿背上怯敌而逃之名,同时逃过了这次下次还逃么?于是他也提聚毕生功力,把神罡布满一身,也做了拼死一战的决定。 他这决定有违师训,但他还是做了。 气氛紧张到无以复加。 场面充满了恐怖的杀机。uu看书 ww.uukanshu.co 人,尤其是江湖人,到了某种情况时会抛弃所有的意念,什么也不去想,宁无缺现在正是如此。 要来的终究会来。 红光乍闪,指箭射出。 “波!波!”的空爆声刺耳如割。 双双跌坐地面。 宁无缺面色灰败,身躯连连抖动之后喷出一大口鲜血,双眼已经失了神,脑海里一片混沌,一个极弱的声音在心里呐喊:“我要死了么?”这种情况别说是遭遇,连做梦都不曾梦过,他头一次领略这种况味。 “一矮”坐着没动,火眼圆睁着。 “哇!哇!”数声惨叫传自近身处不远。 宁无缺连反应的力气都没有。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神志复苏些,头一个感觉是自己还活着,再就是全身虚脱,四肢仿佛已全被拆散。不死,是极大的鼓舞,而求生又是动物的本能,他必须绝处求生。 于是,他施展师门独创的内功疗伤法,一般的方法是行功者必须闭目趺坐,心无杂念,而他的方法独到之处是无论坐站行走都可以施为,而且双目可以监视眼前状况,毋需要别人护法,独门奇功,当然只有传者与受者会。 三百九十五 壮胆! 如果“一矮”还能有所行动,那他绝无活路。 但他不去分神考量,加紧运功。 逆血又从口角溢出,这是必然的现象。 整整一个时辰,他的功力已完全恢复。收功起身,心里充满了生之喜悦,他又是鲜活的宁无缺了。 “一矮”仍坐着没动,也是在疗伤么? 他缓缓前移两步,发现“一矮”眼是睁着,但已经没了神,像市场摊板上死鱼的眼睛,不由心中一动,这怪物已经毙命了么?当然,他是不敢造次的,面对这类旷古稀世的怪物不能不谨慎,也许又会来一招杀着。 静观了片刻,一无动静,他徐徐场手,并食中二指,射出一道指风,射中了,但依然纹风不动,也没反弹感应,他立即断定这不可一世的怪物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吐口气上前用手探视,果然已断了呼吸,触手冰凉。 这怪物真的伤敌不成而自毙了,他可能做梦也估不到活到了这大把年纪而竟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武林悲剧么? 摇摇头,宁无缺转身挪动脚步,同时心里想—— “一矮”坚持不认识叶韦康,而小虎的确是落在叶韦康手中,人是被囚在闲云居,是“一矮”说谎么? 黑衣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她为何甘冒奇险来救小虎?又何以知道小虎被囚在闲云居?实在令人费解,这些问题看来只有她能回答。小虎已被她带走,如果是另有目的的话,小虎岂非甫离虎口又落狼群? 锦书遭人突袭,所中之毒很可能便是尤二虎的师父与那新收的徒弟共同研制成的“无影之毒”,而突袭锦书的百分之百是叶韦康,难道叶韦康便是尤二虎的师弟? 闲云居离范府不远,极可能便是叶韦康藏身之地,不然小虎不会被囚在这里,也许叶韦康另以假名蒙骗了“一矮”,所以“一矮”说不认识叶韦康,如果这推论正确,“一矮”这一死,叶韦康失去靠山可能又要另觅巢穴了。 突地,宁无缺联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锦书获救,自己赶来谷城,可能被叶韦康疑为已经被自己侦知小虎的藏匿处,故意演出黑衣女人救小虎这一幕精彩的好戏,实际上小虎又回到他的掌握中,这小子的诡诈的确是天下难找第二个。心念之中回转头一望,不由呆了,已经判为死亡的“一矮”竟然失了踪。 死人不会复活,“一矮”是诈死以求生。 宁无缺气得直挫牙,深悔自己太过粗心大意,没进一步求证“一矮”是真死还是假死,依情理,“一矮”这等怪物是不会如此轻易结束生命的,装死太简单了,只消用“龟息法”便可瞒过。 目光游扫,忽然又发现不远处的林木间似有人躺着,闪身过去一看,心头又为之一紧,三具尸体横陈,是自称闲云居主人韩先启和另两名汉子,全是头脸被抓烂而死,死状不忍卒睹,显然这是黑衣女人的杰作。 他回想自己当时正在昏沉之中,可能这三个死者想趁机偷袭,结果死于黑衣女人的爪下,依此推断,黑衣女人是救了自己一命,可是这一来原先的想法又被推翻了,如果黑衣女人是叶韦康一路,便不会杀自己人而救敌人。 情况太诡谲也太复杂。 现在只有一条可行之路,如果黑衣女人是真正的救小虎,那小虎必已被送回家,到范府去一查便可证实。 于是,宁无缺出林上路,奔向谷城。 疾赶了一程,范府在望。 突地,一个窈窕矫健的身影迎面而来。 “宁二爷!”极耳熟的女人声音。 “啊!花灵。”宁无缺大喜过望,不需进范府便可得知消息,看样子花灵是特地来向自己报告小虎讯息的。 “想不到会碰上你,我本来想去土城。” “什么,你要去土城?”宁无缺心凉了一半。 “是呀,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花灵说话是直率的。 “小虎回家了么?” “小虎?”花灵瞪大眼。“小虎回家,怎么说?” “你从哪里来?” “当然是从家中出来。”花灵惊异地望着宁无缺。“奇怪,你怎么一见面就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我不懂。” 宁无缺的心完全凉了,这么说小虎并没有被送回家。他被黑衣女人带到哪里去了呢?事态严重了。 “你认识一个黑纱蒙面的黑衣女人么?” “黑衣蒙面的女人?”花灵更奇。“不认识。” “糟了!”宁无缺顿脚。 “什么糟了?” 宁无缺长长吐了口气,把救小虎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花灵也呆住了,许久。 “宁二爷,我刚刚见到锦书,她说了她遭突袭险死又生的经过,又说你们分路到此地来,我本来打算到土城去看你,她这一说,我试着到路上看能不能碰上你,可巧你就到了,可是,她没说黑衣女人的事。” “她根本不知道。” “可怜的小虎!”花灵的眼眶红了。“小小年纪受这种折磨,我想,必定又是叶韦康那小子的杰作。” “未必是他。” “怎么说?” 宁无缺把闲云居外的情况补充了一下。 “难说,这小子太诡,不能用常理衡量,尤其你提到的‘一矮’,听说同样是鬼蜮人物,他们的为人心性完全一样,根本没有人性,更不必谈什么道义了,为了演戏逼杀几个自己人算不了什么。” “可是,‘一矮’介入,目的何在呢?” “那只有问他们了。” 宁无缺无言,花灵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花灵紧蹙着双眉。 “这我要冷静地想想,香君的情况如何?” “还是一样,她已经失去了自己。” “听说章氛愿意接纳她?” “是的,因为她已经怀了他的骨肉。” “可是……”宁无缺说了两个字便止住了,他不知道怎么说,面对一个黄花少女,有些话是难以启齿的。 “可是什么?”花灵偏要追问。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 “宁二爷,你一向说话从不吞吞吐吐,怎么啦?” “我是想……”宁无缺硬起头皮。“妙香君早已**于叶韦康,而到现在叶韦康仍然纠缠不放,这点章氛应该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谁能证明一定是章氛的骨血?章氛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武林公子’,并非等闲之辈,他为什么如此委曲求全?再说,这内幕如果传出江湖,他如何做人?” “啊!”花灵怔了一会。“我没想过这点,宁二爷这么一提,的确是个大疑窦。不过我想,也许他深爱香君,不计较这些……”花灵说到这里似乎感觉到自己说的不大合乎情理,所以住了口。 “也许另有原因,也许他有不为人知的理由。”宁无缺沉吟着说,他本想说可能受了蒙面客的压力,或是劈有什么打算,但一想不妥,所以含混地说了这两句模棱两可而且不着边际的话。想想又道:“他人现在范府?” “不在,他经常离家,他一再誓言要逮到叶韦康。” “嗯。”宁无缺点点头,一种直觉,他预感到章氛和香君如果结合了,极可能是一场悲剧,没有具体的理由,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当然,这不能说出口。 “不要久呆在大路上,我们回去吧。”这句话的后半句极不得体,也实在不妥,但花灵似乎没觉察到。 “不,我还有事要办。” “你不想跟我喝上两杯?”花灵企盼又失望的样子。 “以后吧,我必须赶紧追查小虎的下落。”话锋略顿。“同时我判断叶韦康必然匿迹附近,尤其闲云居的事件之后,他定有所行动,我不能放松而错失良机,我只希望不久能再度造访‘花灵洞天’,那会更有情趣。” “好啊!”花灵笑逐颜开。“太好了,我也希望这一天很快到来,我将扫榻以待。”说完,粉腮飞上了红云,这扫榻以待这四个字出自一个黄花大闺女之口,不妥也不雅,当然,这是无心失言,并没任何暖昧之意。 宁无缺倒是觉察到了。 “我乐于去做客,大概故事不会重演。” 花灵嘟了嘟嘴,她当然不会忘记要以桌上机关暗算宁无缺那一幕。 “此一时,彼一时。”她娇嗔地白了宁无缺一眼。uu看书 .uuknsh“你的记性不错,居然还记得这件芝麻绿豆的事,想来你宁二爷是念念不忘,对不对?” “这是说着玩的。”宁无缺笑笑。 “我也是说着玩……”花灵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止住。 宁无缺也已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人。 一个蒙面人。 叶韦康——宁无缺几乎脱口叫了出来。 花灵的脸上立即涌现杀机。 宁无缺面对状似叶韦康的蒙面人在一阵愤激之后很快冷静下来,首先得确定对方是否叶韦康,再就是叶韦康诡计多端,敢公然现身面对必有所恃,如果说叶韦康真是闲云居的人,那他的身后人便是“一矮”了。“一矮”诈死而遁,当然不会甘心,叶韦康出了面,“一矮”必在近旁不远,这一战不用说将更凶险。 蒙面人兀立着没开口。 花灵已手按怀中的“小血龙”。 “姓庄的,你竟然敢伸出头不再龟缩了?”宁无缺语带不屑地说。“你是仗着‘一矮’撑腰壮胆对不对?” 蒙面人没开口。 暮色加浓,这一段路上不见行人。 三百九十六 棘手的问题! 宁无缺突下决心,趁“一矮”还没现身之际把这狼心狗肺的小子撂倒以免再被他兔脱,同时也好全力对付“一矮”。心念之中,藤条徐徐扬起,他有把握一击中的,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蒙面人。 宁无缺举步,非常沉稳,目光盯牢蒙面人。 双方距离约莫十余步,顾盼间已缩短到一丈左右。 宁无缺忽然发现蒙面人手里握着一个黑忽忽的东西,意念电似一动,脚下用力,身形斜飞,拦腰挟住盼兮,贴地跃出,动作快逾电闪。盼兮冷不防宁无缺会来这一手,本能地发出一声尖叫。 “轰”的一声,土石暴卷激扬成幕。 土石落尽,视线又呈明朗。 盼兮惊魂稍定,正要出声,觉得呼吸不顺,这才发觉自己是躺在地上,宁无缺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上,头脸也紧贴在一起,本能地一阵昏乱,口里“啊”出了声。 宁无缺急忙抽身起立。 盼兮还仰躺着没动。 “没事了,起来吧!”宁无缺抖了抖身上尘土,然后把盼兮拉了起来,“好险,差一丝丝你我都没命了。” 盼兮也开始清理身上尘土。 “你怎么会突然……”盼兮的声音极不自然,脸上这时才开始发烧,一个大男人压在自己身上,再怎么开朗,心里总是有点那个,但她内心的感受是一种很异样的甜蜜。 “突然怎样?”宁无缺倒是镇定如故。 “突然采取这个行动。” “我发现他手中持有‘天雷’,当初他跟章氛决斗时曾经亮过,结果被倚剑出其不意夺下,所以一见他手里握着一个黑色小球,便知道是这东西,出声警告已经来不及,只好用这方式躲避。”微微一笑又道:“凡属这类会爆炸的火器,通常都呈倒伞形扩展,只要在适当距离之外伏卧在地,便可安全无虞。” “啊!”盼兮点头,眼里流露出钦佩之色。“多亏你见多识广反应快,这么说,你等于救了我一命!” “那你就等着慢慢报恩吧。”宁无缺耸了下肩头。 “哼!”盼兮又白了宁无缺一眼,却是甜在心头。 宁无缺步了过去,盼兮跟进。 蒙面人已被炸得面目全非,支离破碎,死状惨不忍睹,宁无缺大摇其头。 “叶韦康是该有此下场j”盼兮恨意犹存地说。 “他不是叶韦康。”宁无缺淡淡地说。 “你怎么知道?” “依叶韦康的生性,他绝对不会采取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方法,连冒险他都不会,找替身代他牺牲的手段他已用过多次,故技重施而已。” “可是这替身明知是死,为什么还答应?” “绝非是心甘情愿地答应,他用了手段,替身无法自主。”宁无缺像在叙述一件已知的事实而不是猜测。 “你好像亲眼看到?”盼兮似乎并不信服。 “差不多。”宁无缺依然坚持。当然,他是有根据的,尤二虎曾经说过他师父曾收了一个持有“毒经”的师弟,来路不明,师徒俩研制成了一种“无影之毒”,是致命或是控制人的心志全凭用量的多寡,而那毛遂自荐的徒弟可以断定是叶韦康,如果一解说时间就长了,现在范府里已经有人闻声而来探视,故而含糊以应。 “有人来了,看是……”盼兮抬头望去。 “你着人善后,我不想露面,有事我会找你。”不待盼兮有所反应,便匆匆弹身离去,眨眼消失在夜幕中。 盼兮一阵怅然。 宁无缺其实并未远离,他隐身在暗中遥遥监视,他判断叶韦康定在附近观察结果。夜色中他看到从范府出来的是两名汉子,在盼兮指点之后,一个回府去取来收尸之物,又多招来了两个人,把碎尸捡入麻袋,用锄头柄抬着离开,留下一个在填路上的坑洞;盼兮也离开了。这么久不见叶韦康的影子,看来他在爆炸过后便已知道结果,心念一转,直奔闲云居。 夜幕低垂。 闲云居沉在一片黑暗中,无灯无火。 宁无缺潜入庄中,蛰伏着在等,以静待动。 他判断对方不会弃庄而去,同时“一矮”的内伤定然不轻,他必须疗伤,而叶韦康诡计不逞之后一定会回来报讯,他要守候的是叶韦康,“一矮”尚在其次。 空气是死寂的,只有墙脚传出单调的虫鸣。 他的意念又回到带走小虎的神秘黑衣女人,盼兮并不认识她,她带走了小虎的目的何在?原先以为她是叶韦康的同路人联手演戏,但仔细想想又似乎不像,情况已变得扑朔迷离,百思不得其解。 夜更深,整个闲云居有如鬼域。 一条人影鬼魅般从院心飘过,不带任何声息,随即没入屋中,只这么惊鸿一瞥,宁无缺已看出这人影没有蒙面,但面目却无法看清。当然,如果换了别人可能还以为是眼花而生的幻象,更遑论辨认有无蒙面了。 宁无缺稳住不动,静待下文。 约莫盏茶工夫,人影再度出现,在院心里稍稍一滞之后,迅捷无比地朝大门方向逸去,身法惊人已极。 这身影似曾相识,宁无缺疾追了出去。 山坳里触目都是树丛,宁无缺到了门外已失去那人影的踪迹,心里老大不是滋味,追丢人还是第一次。他又静止不动,只用目光扫瞄,在这种境地中,一动便会暴露目标,对方要是存心躲避,便休想再追及了。 “站住!”一声冷喝传自不远处的矮树林中。 宁无缺以“无影身法”掠了过去。 两条人影对峙。 天色虽暗,但由于有林木掩护,可以迫到最近距离,以宁无缺的视力自可清晰辨物,一看之下,不由大为惊愕,其中一个是从闲云居出来的眼熟人影,他是“武林公子”章氛,而另一个赫然是在土城豪赌输给吴无畏的豪客,他两个怎会在此地现身?看样子是豪客截住了章氛。 豪客与闲云居有关联么? 章氛到此何为? “报名。”豪客冷峻地开口。 “阁下何不先亮招牌?”章氛傲然说。 “你很狂!” “好说!” “你是这庄宅里的人?” “这么说阁下是外来人了?”章氛这句话回答得相当妙,等于是说明了彼此都不是闲云居的人。如果有一方是里面的人便不会如此问。 “既然互不相干,你走吧!”豪客摆摆手。 “阁下到此何为?”章氛不走反问。 “有意思,你居然反问起本人来,很好,你现在交代来路,否则本人便认定你是这庄宅里的人。” “是又如何?” “那你的麻烦便大了。” “哈!区区偏不信这个邪。”章氛傲岸地扬起头。 “你会信的,马上就要你信,拔剑准备自卫吧!” 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宁无缺在暗中直想笑,这两个人实在有意思,本是毫不相干,却为了几句话而要动于戈,好没来由。 “阁下尽管出手,区区毋须准备。” 豪客冷哼了一声,扬手,手里多了一样奇异的兵器,两尺余长短,形若护手钩,而顶端却是长满利刺的棒头,近似狼牙阵,但又比一般的狼牙棒小巧,不问可知,这东西相当霸道,兼具刺棒钩的功能。 章氛没动。 豪客出手。 章氛亮剑。 双方都是极怪异的招式,一连三个回合,每一个回合的招式都相当繁杂,抽、送、勾、劈、刺、勒利落而玄奥,怪的是没有兵刃碰击的声音,但宁无缺却已瞧出端倪,双方是同一心思和手法,在兵刃攻出之后如无隙可乘便立即变式,反应之神速,运用之巧妙令人叹为观止,真的是棋逢敌手。 三个回合之后,双双收手后退三尺。 谁也没再开口,变势再进。 方式已改,情势突变,双方都奋力抢攻,招式不但玄诡厉辣而且迅捷疾劲,金铁交鸣之声如连珠密响,击碎了夜空,场面充满了凶险。 宁无缺完全采欣赏的姿态,他是头-回见到章氛的真实功力。至于豪客由于来路不明,他不愿去多想。 剧斗持续.场面动魄惊心。 双方的功力不分轩轾,结果无法逆料,但依招式而论,章氛的路数是玄厉,而豪客则是阴狠,各有特色。 情势又生突变,双方在倾力实打实接三招之后,不约而同地各自收手后退。 “我们似乎没有拼命的理由,对不对?”豪客说。 “不错,是没来由。”章氛同意了这说法。uu看书.uukansh “那我们各走各路吧!” “早该如此! 两人果然分从不同方向穿林而去。 一场的确没有理由的打斗就这么收场了。 宁无缺心里想:“双方到闲云居来当然是各有目的,豪客的目的不得而知,但章氛的目的极可能是在获知小虎脱险的经过之后来找叶韦康,以他的能耐,如果‘一矮’不受伤的话,这险就冒大了。” 他抬头望了望夜空,他又想:“小虎已被神秘的黑衣女人带走,这消息盼兮当然会立即传报蒙面客和她的师父‘天眼客’,这以后的事自己似乎可以放手了,从现在起,应该专心于‘碧玉蟾蜍’的公案,如此旷日持久,将来对师父很难交代,目前的特定对象是蒙面客和丁财神,该采取什么行动?” 这是个棘手问题,煞费思量。 化被动为主动,是唯一的行动之路,先从土城着手。 决定了方针,心头似乎舒坦了些。 蓦地,数声鸟叫声传来,他立即以鸟叫声回应。 一条人影迅快来到。 宁无缺现身迎上。 三百九十七 鬼见愁! “宁二爷,我判断你会在这里。”来的是倚剑。 “有事么?” “有!”倚剑有些喘,显然他赶得很急。 “什么事慢慢说。” “范府来了三个恶客,气势汹汹,声言要血洗范府,依我看,‘天眼客’和盼兮绝对应付不了,所以……” “三个恶客?”宁无缺心中一动。“何许人物?” “听说叫什么……‘华岳三公’,对,就是叫‘华岳三公’。” “华岳三公!”宁无缺惊叫出声。“华岳三公”听起来似乎是高人名士,实际上是三个魔头,一向潜居华山,已很久没在江湖现身,当年江湖上有两句流行话脍炙人口:“六十年前称三怪,六十年后道三公。”三怪指的便是“云岭三怪”,“一矮”是三怪之一。三公则是“鬼见愁”皮胜、“不见血”徐光、“黑心太岁”包千里,本是恶名昭着的三魔,却自我标榜为“三公”。 “宁二爷认识?” “只是听说,他们要血洗范府的目的何在?” “说是要替传人闻天浩复仇。” “闻天浩?” “是的,就是妙香君以前的未婚夫,听‘天眼客’辩称闻天浩几年前跟‘幕阜五鬼’决斗两败俱亡,但三公不信,硬说是香君的亡父范江陵杀人灭口,要连本带利讨回公道。”倚剑说完,长长舒一口气。 “我们走!”宁无缺随即弹身。 范府大厅前的院地。 “天眼客”和盼兮面对三个形象怪异的老者。 厅廊上吊着的两盏大型琉璃灯照得院地一片通明。 “听清楚,‘华岳三公’一向是睚眦必报,这杀徒之恨岂能善罢干休。”一个枯瘦如柴的老者厉声说。 “承不承认都一样,事情已成定局。”另一个三角脸的老者凑上一句,语调的阴森令人听了头皮发炸。 “你说了这么多废话是想拖延时间等救兵对不对?”生就一副马脸的老者扯开了破嗓门大声说。“如果要想摆平这过节只有一条路,立即交出范江陵生前遗留的那只锦盒,老夫们体上天好生之德,收回血洗的成命。” “什么锦盒?”“天眼客”紧皱眉头。 “老小子少装浑,交不交一句话。”枯瘦老者接口。 “别耗了,收拾完之后我们自己找!”三角脸老者阴恻恻地说了一句,举步迫向“天眼客”。 “天眼客”的脸皮子在抽动。 盼兮立站与“天眼客”成犄角的位置,手放腰间。 场面顿呈无比的紧张。 三角脸老者已走到出手的距离,扬手张指,跨步抓出,看上去是平平无奇地一抓,却藏着使人无法预测的玄奥变化,出手的角度部位都大异武术常轨,令人有封挡闪避俱无所适从的感觉,爪未到,指尖透出的罡气已袭体。 “天眼客”双掌疾圈,一道奇强的漩劲卷出,人趁势后飘五尺。 劲气碰上手爪,竟然消散于无形。 三角脸老者原姿不变地进迫。 盼兮抽出了“小血龙”,一道红光扫出。 三角脸老者“咦”的一声,摇掌,红光迸散。 “天眼客”双掌前登。 三角脸老者左掌一亮,罡劲暴涌。 “波”挟以一声闷哼,“天眼客”踉跄后退,口角沁出了鲜血,显然双方的功力有一大段距离。 盼兮再次前冲,挥动“小血龙”,她是被迫拼命了。 “砰——”斜里一道劲风,把盼兮撞得连连倒退。 出手是枯瘦老者,他只是随意一挥手而已。 “浪费时间!”马脸老者的破声音出口,脚已前跨。“三下两下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还蘑菇什么。” 看来范府已难逃血光之灾。 “慢着!”喝声不大,但却震人耳鼓。 一个留胡髭的蓝衫人步近,手提藤条。 “啊!”盼兮脱口欢叫了一声,仿佛天降救星。 “你小子是谁?”马脸老者止步。 “在下人称宁无缺,想来三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华岳三魔’了,幸会之至!”宁无缺笑嘻嘻地说。 “华岳三魔”是这三个魔头的大忌,如今被一个后辈小子当面称呼,顿时怒气冲天,六只眼睛射出栗人杀光,齐照向宁无缺,三角脸老者也转了向,不再进迫“天眼客”,情势顿时改变。 宁无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鬼见愁’皮公!”宁无缺目光注向枯瘦老者,然后转向三角脸老者。“‘不见血’徐公!”再扫向马脸老者。“‘黑心太岁’包公!”逐一点完名,又笑笑,眉毛一挑又道:“在下没认错吧?” 这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 三个魔头不是怒而是惊愕了,在他们而言,宁无缺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因为他们久已没现身江湖。这小子居然不慑于他们的名头,如数家珍似地一一点出他们的名号,而且是当面,能不惊愕么? 宁无缺的目光瞟向盼兮,大剌剌地道:“妇人女子不宜参与这种场合,服侍病人照料小孩是分内事,在这里反而碍手碍脚,快到后面去吧!”说完挥了挥手,派头十足,煞像有那么回事。 盼兮先是一愣,继而省悟过来,她明白宁无缺的用心,目的是要她离开现场,免为三公所乘,影响他的作战计划,再就是妙香君不能没人保护,但她不能不有所表态,故意发嗔道:“你嫌我碍手碍脚?” 宁无缺冷冷地道:“三公乃是前辈高人,你一个小女子插什么手?”这句话是有意扣住三魔,以他们的身份是不该与一个后辈小女子动手。当然,要是三魔不吃这一套,他是阻止不了的,毕竟三魔不是等闲人物。 盼兮哼一声,飞快地退了下去。 三魔没阻止,他们自视太高,被宁无缺扣住了。 宁无缺的目光又扫向“天眼客”,没开口。 “天眼客”是老江湖,自然心里有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假作服药疗伤,退到了廊沿的转角处,这位置脱身容易,而且可以适时支援宁无缺。 宁无缺这才转向三魔。 “三位不速光临的目的何在?”他是刚到,没听到方才双方的对话。 “你小子什么身份?”鬼见愁”阴声问。 “当然是府里人!”宁无缺含糊以应。 “你不姓范?” “当然!” “是范江陵的传人?” “亦无不可。”宁无缺依然不着边际地回应。 “你当得了家做得了主?”“鬼见愁”追问。 “当然!”宁无缺一想不对,要是对方提出什么条件,自己真能做主么?绝不能先被对方套牢,必须保持主动,预留余地,于是,他立即转了话题。“在下不作兴空谈,得先决定主客的立场。” “主客立场……你小子的意思是先分胜负生死?” “正是这句话,三位是一起上么?”这后半句对“华岳三公”而言不啻是一种轻侮,三人合力对付一个后生小子,就是得手了也极不光采,何况三魔根本不拿他当回事。宁无缺的目的是如此,三魔齐上他可能没胜算。 “哈!你小子就算全得范江陵真传又算得了哪根葱?” “嘿!可能是棵辛辣的蒜。”宁无缺故作佯狂。 “我们三位老人家随便一个就可以捣烂你这棵蒜。” “好极,哪位先捣?” “就我老人家!”“鬼见愁”的瘦脸毫无表情。 “我手痒的不得了,由我来。”“黑心太岁”敲响了破锣,人也随着欺身上步,一副手到擒来的样子。 “鬼见愁”退开。 “天眼客”紧盯场心,他无法预测宁无缺是否应付得了,他已经领教过对方的功力,的确令人胆寒。 “请吧!”宁无缺已蓄足了势。 “黑心太岁”挥出一掌,不带任何风声,这是至高功力的表现,遇物才会反震,而且施功的人可以随意在刹那之间加强劲道,端视反弹的力道而定。 宁无缺藤鞭疾抡,藤鞭已贯足了劲道。 “波”地一声巨响,罡气四溢,双方各晃了一晃。 这一个照面已显示了宁无缺的功力。 三魔的老脸同时变色,他们低估了对手的能耐。 “黑心太岁”心头更不是味道,他满以为这一掌至少可以使宁无缺不死也得受伤,想不到居然是半斤八两之局。 旁观的“天眼客”也暗自钦服,宁无缺的功力比他想象中还要高出许多,这一来,危机似已减轻了许多。 “黑心太岁”又挥出一掌,u看书 .uuksh.co 加强劲道。 宁无缺再抡鞭,同样加劲,他绝不敢存轻敌之心。 又是一声震耳的巨响,劲波暴卷,在一旁的两魔衣袂猎猎而飘,连廊上吊挂的琉璃灯也起了晃动,双方各退了一步,又是势均力敌之局,“黑心太岁”的老脸挂不住了。由于有言在先,另两魔无法插手。 宁无缺有了信心,三魔的功力比“一矮”逊色。 “老三,由我来收拾这小子!”“不见血”开口。 三魔为了顾及名头不能联手齐上,但车轮战却不在此限,这点宁无缺心里早有盘算,是以并不在意。 三魔是心意相通的,“黑心太岁”在没丢人之前趁势退下,“不见血”立即上前补位,严格地说,如此对付一个后生晚辈已经算栽了。 宁无缺凝神以待。 “不见血”双掌做出推迎之势,掌心朝前,眸光是绿色的,配上三角脸,仿佛一个毒蛇头,形象相当骇人。 无形的阴寒之气袭体而来,宁无缺立生警觉,号称“不见血”,可想而知是杀人于无形之间。他是童贞之身,练的又是阳刚之功,对阴功正好相克,阳刚之气立时布满全身,同时封闭了所有穴道以防阴气侵入。 三百九十八 郑重声明! 既无言亦无动作,是一场无形的交手。 看似无形,却极凶险,只要一方不支,生死立见。 场面一片死寂。 “鬼见愁”和“黑心太岁”老脸凝重起来,他们做梦也估不到会碰上这么个强劲的年轻对手,先时的气焰已大戢。 足足一刻光景,仍是僵持之局。 宁无缺心念电似一转,如此对抗极耗内元,以一敌三,必须保留实力,自己落败事小,范府可能就要遭劫了,以三魔的心性而言,血洗范府绝非虚语,姑不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保全范府是第一要务。就在念动之间,他毫不迟疑地猛登左掌,一道强劲无比的罡气暴然卷出,其势足可撼山栗岳。 阴阳二气交击,产生一个动魄惊心的音爆。 “不见血”徐光连连倒撞,一屁股坐了下去,张口射出一股血箭。他之所以败得如此惨,乃是他的阴功巧碰克星。 “鬼见愁”和“黑心太岁”双双弹进。 情势所迫,什么地位名头已无暇顾及了。 一对二,宁无缺在孤立无援之下只有豁出去了。 双魔欺近到了出手的距离,一左一右把宁无缺夹在中间。 “天眼客”上步。 宁无缺伸手戟指道:“退开,难道你不知道本人的规矩,打架的时候绝不容别人插手,虽胜而不武。”他这句话一方面是阻止“天眼客”介入而妨碍他的施展,另方面却是在损两魔食言而肥。 两魔恍若未闻,这就是正邪的分野。正道之士一言九鼎,而邪门人物在形势有利时大言不惭,不利时出尔反尔不当回事,“武道”二字在他们心里是不存在的,荣誉二字更谈不上。凡事只求目的。 “天眼客”又退回原地,他自忖非任何一魔的对手。 “不见血”这时站了起来,欺到宁无缺身后位置。 现在是三魔对一少。 宁无缺的豪气被激发了,独战“华岳三魔”,放眼江湖恐怕没一人敢,身为武士是该为后世留点什么。 蓦地,一个蒙面客幽然现身,停在丈许之外。 宁无缺宽心大放,他看出这蒙面客是妙香君的父执,这一来他无后顾之忧了,以蒙面客的能耐定可保香君她们安全。 “你是谁?”“鬼见愁”喝问。 “过路客!”蒙面客悠悠回答。 “意欲何为?” “三公联手斗一少年,这可是轰动武林天下的大事,碰上了能不开开眼界么?”蒙面客沉而浑的声音震入耳鼓。 “你找死么?” “这倒未必!” “很好,这小子一倒你便跟他同路。” “很乐意,只是言之过早。” 三魔气得七窍冒烟,但势又不能放开宁无缺先对付蒙面客,本是令人闻名丧胆的巨擘,想不到接连碰上两个不拿他们当回事的人物,今晚如果不把事摆平,别说达到目的,“华岳三公”这块金字招牌便算砸了。 宁无缺兀立如山,全身似在散发一种逼人的英气,豪雄,可吞河岳,这就是“势”,一个超级高手的表征。 对峙片刻。 “上!”“鬼见愁”暴喝了一声。 三魔同时发掌,平空响起一声郁雷,其势之强足可推平一座小丘。百年难见的场面,躬逢其盛的算有眼福。 三道奇猛掌力从不同方位集中攻向一点,即使是铜浇铁铸的人也会被挤压绞扭变形,何况是血肉之躯,势非粉身碎骨不可。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宁无缺外号“影子人”,仿佛他不是实体而是一个虚幻的影子,在掌力猝汇的瞬间,人不见了,掌风失去撞击的标的而形成互撞,引发一个暴雷,似乎每一寸空间都被震碎。 同一时间,“黑心太岁”栽倒在地,就在他全心全力发掌之时,宁无缺以“无影身法”脱出圈外,在他的膝弯猛抽了一鞭。当然,宁无缺无意要他的命,否则朝致命处下手的话,他命再大也活不了。 现在变成了二对一,宁无缺的压力减轻了三分之一。 “鬼见愁”和“不见血”怒发欲狂,脸孔全扭歪,眸子里的杀光像熊熊的烈火,扬掌亮爪,疾扑而上,如果你看过一只负伤的猛兽如何扑噬它的对头,这情景便差不多了。 坚逾精钢的藤鞭疾抡,扫上即将沾衣的掌爪,硬碰硬,两魔双双弹退,换了别的人,掌指决然保不住。 宁无缺无意杀人,但绝不敢托大,藤鞭挥向正面的“鬼见愁”,“鬼见愁”翻腕疾抓,而后面的“不见血”伸掌如刃,急劈宁无缺的背心。宁无缺的藤鞭只挥出一半,中途变势,向后反戳,变势之快连一瞬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鞭长手短,“不见血”劈出的手掌掌心正好迎上钢矛似的藤鞭,双方都是疾势,收手绝来不及,但“华岳三公”毕竟是成了精的人物,硬生生把身形扭歪,手掌当然也随之一偏,这是避重就轻的打法,至少可免于掌心洞穿。 正面的“鬼见愁”掌已登出。 宁无缺反应神速,在回鞭不能,发掌也无及的情况下,又一次施展“无影身法”斜里滑出数尺,险极。 “鬼见愁”反应也不差,登出的掌立即卸劲,饶是如此,掌力余劲由于是直发,宁无缺这一滑开,掌力自然冲向“不见血”,“不见血”的身躯一阵摇晃。 宁无缺在滑开的同时回鞭反抽。 “不见血”方被“鬼见愁”掌力震得连晃之际,宁无缺的藤鞭已经抽到,“啪”地一声,他跄出了七八步。 “鬼见愁”一掌落空,顺势疾进。 一对一,宁无缺连挥了十七鞭,迫得“鬼见愁”倒退不迭,枯瘦而长的身形像风中的树枝,摇曳抖颤。 “黑心太岁”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人是起来了,但却无法立即加入战圈,宁无缺这一鞭抽得太重,骨虽没断但筋已折,立不住桩当然使不出力。 “不见血”再次发出阴掌,无声无阒,没带动空气,而且是在背后,是以宁无缺无法立时警觉,等发觉时,阴劲已袭上后心,护身罡气本能地反弹,发出了“波”的一声。反弹并非反击,宁无缺前跄,眼一黑,几乎仆倒。 这机会“鬼见愁”当然不会放过,一稳桩,连环三掌。 宁无缺歪了开去,逆血翻涌。 “不见血”飞扑而上。 宁无缺虽挨掌但神志清醒,手中鞭挟以全身力量迎着扑来的身影猛挥,急势,没有任何转弯的余地。 闷哼声中,“不见血”倒栽落地。 用力过猛,气血还没顺畅,一口逆血涌到了喉头,宁无缺硬吞了回去,他不愿在三魔眼前见红。 “鬼见愁”再上…… “停!”如春雷乍响,蒙面客抬了下手。 “鬼见愁”止步。 “不见血”已狼狈地起身。 “三位还有脸再打下去么?”蒙面客寒声发话。 “你什么意思?”“鬼见愁”有些色厉内荏。 “本人说过要做见证人,堂堂‘华岳三公’联手对付一个江湖后辈已经失了身份,居然还要做困兽之斗,此事如传出江湖,三位还有脸立足么?本人可以保证,今晚之事不会泄出江湖,三位如从此退出江湖,还可保住令名,要是不知进退,‘华岳三公’休矣!”蒙面客义正辞严。 “大言不惭,你算什么东西?”“黑心太岁”怒吼出声。 “那就彼此吧!”蒙面客冷声回敬。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闪现场中。 “咦!这小子……”“鬼见愁”发出惊叫声。 “难道说……”“不见血”也只说了半句。 现身的是“武林公子”章氛。 “鬼见愁”和“不见血”突然各冒出半句话,立即引起了宁无缺的注意,这绝非无因而发,其中必有文章。 “会是他么?”“黑心太岁”也出了声。“像又不像。” 三魔的目光全投注在章氛身上。 章氛到底像谁? “小子,听传言你已经跟‘幕阜五鬼’同归于尽,想不到还活着。是了,你进入范家忘了所为何事,这是欺师灭祖的行为,绝不可恕,如果不是为师的心血来潮,与你两位师叔同时出山,还真被你蒙过。”“鬼见愁”怒声说。 宁无缺心中一动,章氛是三魔传人。 “阁下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闻天浩,你是迷恋上范江陵女儿的美色而自甘背判师门。”“不见血”寒声说。 “在下章氛,uu看书 .uuanhu.om 人称‘武林公子’!” “放屁!”黑心太岁拉开了破锣嗓子。“你人摆在这里,声音也变得不高明,狡赖无益,乖乖接受门规制裁吧!” 章氛追求妙香君是有目的的?宁无缺心想。 “他不是闻天浩!”蒙面客插了一句。 “住口,你们本是一窝,不必帮他诡辩。” “今晚之事到此为止,小子,跟我们回去。”“鬼见愁”挥了下手,利刃似的目光直盯在章氛脸上,连眨都不眨。 “哈哈哈哈!”章氛大笑了一声。“这可是天大的笑话,三位想必是年事已高,有些昏聩了,竟把冯京当成了马凉,在下行走江湖多年,薄有微名,武林同道有目共睹,三位在山中住太久了,耳目闭塞是可以谅解的。” “大逆不道的小子,你公然敢……”暴怒起来,闪电弹身,伸手疾抓,凌厉无匹,看样子是有心下杀手。 寒芒乍闪,章氛拔剑以攻应攻。 “鬼见愁”被迫收手后弹,章氛的剑术是上乘的。 “在下郑重声明,绝非阁下口中的闻天浩。”章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显然他是十分认真的。 三百九十九 段氏宗祠! 现身的是“武林公子”门土英。 “鬼见愁”和“不见血”突然各冒出半句话,立即引起了古二少爷的注意,这绝非无因而发,其中必有文章。 “会是他么?”“黑心太岁”也出了声。“像又不像。” 三魔的目光全投注在门士英身上。 门士英到底像谁? “小子,听传言你已经跟‘幕阜五鬼’同归于尽,想不到还活着。是了,你进入范家忘了所为何事,这是欺师灭祖的行为,绝不可恕,如果不是为师的心血来潮,与你两位师叔同时出山,还真被你蒙过。”“鬼见愁”怒声说。 古二少爷心中一动,门士英是三魔传人。 “阁下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闻天浩,你是迷恋上范江陵女儿的美色而自甘背判师门。”“不见血”寒声说。 “在下门士英,人称‘武林公子’!” “放屁!”黑心太岁拉开了破锣嗓子。“你人摆在这里,声音也变得不高明,狡赖无益,乖乖接受门规制裁吧!” 门士英追求妙香君是有目的的?古二少爷心想。 “他不是闻天浩!”蒙面客插了一句。 “住口,你们本是一窝,不必帮他诡辩。” “今晚之事到此为止,小子,跟我们回去。”“鬼见愁”挥了下手,利刃似的目光直盯在门士英脸上,连眨都不眨。 “哈哈哈哈!”门士英大笑了一声。“这可是天大的笑话,三位想必是年事已高,有些昏聩了,竟把冯京当成了马凉,在下行走江湖多年,薄有微名,武林同道有目共睹,三位在山中住太久了,耳目闭塞是可以谅解的。” “大逆不道的小子,你公然敢……”暴怒起来,闪电弹身,伸手疾抓,凌厉无匹,看样子是有心下杀手。 寒芒乍闪,门士英拔剑以攻应攻。 “鬼见愁”被迫收手后弹,门士英的剑术是上乘的。 “在下郑重声明,绝非阁下口中的闻天浩。”门士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显然他是十分认真的。 三魔不由面面相觑,眼前的形势对他们相当不利,光是一个古二少爷已难对付,还有个不知其深浅的蒙面客,搅下去必然吃亏。邪道,根本不在乎什么风度声名,不能进则退,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我们走!”“鬼见愁”是老大,说话有分量。 “不见血”和“黑心太岁”当然以“鬼见愁”的马首是瞻。 不作任何交代,三魔飘空而去。 “二少爷,多谢援手保全了范府。”门士英抱拳。 “适逢其会,小事一桩。”古二少爷淡淡地说。 “世伯!”门土英转向蒙面客。“刚才‘华岳三公’提到了一个叫闻天浩的人,是怎么回事?” 蒙面客沉吟了片刻。 “天眼客”步了过来。 “老夫还有事待理,由你世叔说吧!”蒙面客目光瞟向“天眼客”。“这里都不是外人,你告诉他们。”说完,转身离去。 古二少爷与门士英目视“天眼客”。 “事情是这样子……”“天眼客”开口。“本宅主人范江陵跟老夫等谊属至交,时相过从,所以对他的家事十分清楚。范老哥在世之时,无意中碰上了一个叫闻天浩的年轻武士,许为青年才俊,于是把香君许配给他,定了名份,尚未行礼,很不幸,在订亲之后不到百日,闻天浩与‘幕阜五鬼’同时陈尸荆襄道上……” “起因是什么?”门士英沉声问。 “没有目击者,原因不明,后来判为因决斗而两败俱亡。”“天眼客”吐了口大气。“五鬼恶名昭著,而闻天浩是嫉恶如仇的正道武士,可能凑巧碰上五鬼正在作恶,义愤出手,最后两败俱亡。” “为什么做此判断?” “因为双方每一个都是伤痕累累。” “会不会有第三者因某种利害冲突而对双方下毒手?” “可能性极微,因为死亡的双方正邪分明。” “小侄……跟闻天浩的形貌相似么?” “很相像,仿佛同胞兄弟。”“天眼客”深望门士英一眼。 “三公指称闻天浩是他们的传人,先岳当初在选婿之时,不知道他的出身来路么?”门士英目光熠熠。 “闻天浩当初自认是家学渊源,没提及三公,故而今晚三个魔头的说词使老夫大为意外,如果属实的话,那便是闻天浩鉴于‘华岳三公’声名不佳而故意隐瞒师承,他本身老夫可以保证是出淤泥而不染,他极正派。” “这绝对属实!”古二少爷接口。 “古少侠的高见是……” “事实很明显,因为门老弟的形貌神似闻天浩,所以三魔才会误指,而且一口道出闻天浩三个字,绝假不了。” “唔!”“天眼客”点点头。 “三魔突然上门要血洗范府,必有原因,阁下与范府渊源极深,应该知道内情。”古二少爷迫视着“天眼客”。 “老夫……想之不出,也许范老哥生前结的梁子。” “以阁下跟范家的交情,范先辈会隐瞒么?”古二少爷紧迫不舍。 “古少侠,你也是武林人,江湖事……很难说。” 这句答词似乎也有道理,但古二少爷却不便再追问了。他不期然地想到了一代天娇“芳苑夫人”,记得她曾阻止自己与蒙面客的争斗,理由是自己曾援手妙香君姐弟,这证明她跟范家必有渊源。再就是黑衣女人犯险救走小虎,又是个不解之谜。江湖事的确是很难说,不能以常情衡断。 “对不起,在下要到后面看看香君。”门士英向古二少爷歉意地说。 “请便!”古二少爷也点头。 门士英疾步离去。 “请到厅里坐!”“天眼客”抬手肃客。 “不必了,在下还有事,告辞!”说完,转身便走。 古二少爷出了范府,深深吸了口气。他心里很乱,许多情况纠结在一起,像一堆理不清的乱麻,似乎已有些头绪,但深深一想又乱了,原先范府的公案主要对象只有一个庄亦扬,而现在却根盘节错,牵扯出许多藤蔓。“碧玉蟾蜍”的公案原已判定与蒙面客和丁财神有直接关系,如今丁财神已远走高飞,来路不明的吴无畏接掌了土城,神秘的豪客也轧上一角,使即将明朗的事态添了变数。 现在只有快刀斩乱麻一条路可走,两个方式,一个是跟蒙面客摊牌,另一个是从丁一婵身上迫出丁财神。 他又想到丁一婵曾经说过,当初绑架妙香君和花灵是上一代的恩怨,如此说,丁财神与范江陵之间有过节,既然到了移恨下一代的程度,可以想见绝非普通过节,这档事“天眼客”应该知道,可惜刚才忘了问他。 “二少爷!”一条人影靠近。 “哦!妙妙,有事么?” “有,大事,”妙妙似乎很激动。 “什么大事?”古二少爷心中一动。 “玄玄最近的行动十分诡异,像是变了另一个人。” “你发现了什么?”这点古二少爷早已觉察,也是他心里的一个结,只是他没说出口。上次玄玄竟然以生命担保丁家父女便相当不合情理,而得到的答复是“人各有其不得已的苦衷”,他有什么苦衷?原先怀疑他中了丁家父女圈套,受制而成为工具,可是仔细观察他除了担保这件事之外别无异样,这就很令人费解。 “他跟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密谈,我只听到他说的一句话,他说,放心,我自有分寸,误不了事。至于他们交谈了些什么因为距离远,声音又小,所以我听不出来。二少爷,依你看……”妙妙连呼吸都是急促的。 古二少爷沉默了许久。 “妙妙,你怀疑玄玄可能会背叛我们?” “照说应该不会,可是……很难说。” “他跟着我目的是要报师仇,他没理由生出二心。”古二少爷紧皱眉头。“怕的是他着了别人道儿不自知。” “他相当精明,会么?” “就是你刚刚那句话,很难说。” “该怎么办?” “你很喜欢他?”古二少爷不答反问。 “这……我承认。”妙妙低了低头。女孩子家再怎么开朗,谈到儿女私情时总是免不了羞涩的。 “你相信他对你的心?” “相信!” “好!既然相信就不要怀疑,这件事内里另有文章,你只当没发生过任何事,一如往常,但要多注意他的言行,也许我们能从其中找到端倪。再有,便是摸出跟他密谈的女子的底,事情便可能明朗。” “好!我照二少爷的话做。” “对了,范家的情况如何?” “我发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妙香君原本浑浑噩噩,只能对一些最简单的话,如像起来,坐下,吃饭,睡觉等等三岁孩童能懂的有所反应,可是有天夜里我无意中看到她独对孤灯时眼睛里居然放出极浓的恨意,昏沉沉的眸子竟然发亮,相当令人惊异。” “照理……应该不会。”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她居然还捶桌子。” “唔!”古二少爷深深想了想。“她心里是应该有恨,貌美如花,命薄如絮,她遭太多的大不幸,极深的恨积压在心头无从发泄,也许……灵智会有苏醒的片刻,因为人是万物之灵,何况她并非天生驽钝。” “也许是这样。” “你还是继续去办你的事吧,范府的风波不会平息,‘华岳三公’绝不会就此善罢干休,只是不明白……” “二少爷是指三个魔头的目的?” “嗯!没错。” “我倒是听到一句出自魔口的话。” “什么?快说。” “他们要‘天眼客’交出什么……范江陵遗留的锦盒,其中奥妙便不得而知了。” 古二少爷心头震颤了一下,他敏感地想到了在“狼心太保”孟飞住宅的地下密室中发现的锦盒,那是盛放“碧玉蟾蜍”的,宝物不在,只余空盒,这秘密只自己一个人知道,“华岳三公”索求的锦盒莫非便是指这锦盒? 应该错不了,以蒙面客与范家的关系和他所透露的诡异言词,证明自己原先的推论正确,他与“碧玉蟾蜍”的公案有直接关系,而丁财神也是其中之一,至于三方面的恩怨纠葛只有待深入查证了,绑架妙香君和花灵的目的可能就在此。 古二少爷想得出神。 “二少爷,你在想什么?”妙妙困惑地问。 “我在想那锦盒。” “怎么样?” “我们要办的大事已经有了眉目。” “二少爷是指‘碧玉蟾蜍’的公案?” “对,妙妙,我们不谈这个,慎防隔墙有耳,你走吧,我们分头行事,你只管眼前你该做的,旁的别过问。” “那我走了!”妙妙闪身而去。 古二少爷挪动脚步,很慢,他在盘算该如何行动。 夜色浓得像墨,而且刮起了风,星空已被乌云吞噬,看来是要下雨了,突来的寒意使古二少爷警觉过来,得赶快找个避风雨之处,否则便要变成落汤鸡,抬眼四望,左前方有幢黑忽忽的宅子,于是他疾速地奔了去。 刚刚到达宅子门口,豆大的雨滴已洒了下来。所幸这宅子门楼高大,避雨还不成问题,他在门墩子上坐了下来。 一道电光闪过,照见了门头上的匾额:“段氏宗祠”。 原来这是段家的宗祠。 电光闪过之后,接着是雷鸣,雨愈下愈大,雨仗风势,雷电交加,狂暴地蹂躏着大地,在大自然的威力之下,不管你功力有多高,还是显得那么渺小,微不足道。的确,人所能矜夸的,只是在一个极短极小的时空里,何况,值得矜夸的人并不多,古二少爷似乎悟到了什么…… 闪电明灭中,一条人影冲破风雨而来。 古二少爷心中一动,看来又是个避雨的。 人冲进门楼。 电光又是一闪,照见了来人,当然也照见了自己。 来人是个女的,薄而柔的丝绸衣裙紧贴在身上,浮突毕现,极美的身材,姣好的面容,足以教人心跳面热。 虽说只是一瞬,但已足够使印象完整。 “是你?”女的惊叫出声。 这两个字很突兀,古二少爷一怔。 “你认识我?” “只是……见过!” “你知道我是谁?” “古二少爷。”她很自然地说出口。 “但我却不认识你,你呢?” “我吗?……我姓段。”她只道姓而不提名。 “哦!姓段……此地是段氏宗祠,这……” “很巧是么?”电光再闪,照见了她脸上的笑容,甜极美极,极之诱人,声音也极脆。“这里就是我暂时落脚之处,看管祠堂的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老俩口,无儿无女。外面风雨这么大,愿意进去坐一歇么?” “我看不必打扰了,雨停我就上路。” “要是风雨不停呢?” “没有不停的风雨,迟早而已!” “对不起,我得进去更衣,如果你坐腻了不耐烦就自己进来吧,这种天气能消磨上两杯一定很写意。”说完,推门而入,原来大门是虚掩的。 古二少爷枯坐着,心里倒是满欣赏这女子的爽朗。 风雨势已弱,但仍是淅沥不停。 这种情况是不适宜上路的,同时古二少爷还在考虑如何行动,根本没个准去处。“……不耐烦就自己进来,这种天气能消磨上两杯一定很写意。”女子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这是另一种诱惑,很难教人抗拒。 于是,古二少爷起身进门,他生性是不拘小节的。 侧边厢房有灯光映照,古二少爷以极快的身法飘弹过去。厢房是五开间,居中一明两暗,两边的房门在走廊。 明间里仅有桌椅没别的摆设,很朴实。 “请进,欢迎之至!”姓段的少女从暗间里出来,她似已看到古二少爷的来临。 古二少爷眼前陡地一亮,对方已经更换了衣着,灯光下明艳动人,只是头上包着布巾。想是头发还没干的缘故。这样的尤物出现在这样的小厅中看上去很不协调。 笑靥迎人,古二少爷步入明间。 “请随便坐,我去去就来!”说着,旋风舞柳般出门。 工夫不大,姓段的少女端来了一个大木盘,里面有几味小菜,还有杯壶等食具。她熟练地摆整上桌,拖了两把椅子相对摆立,然后抬起羊脂白玉般的皓腕,莺声呖呖地道:“二少爷,不成敬意,请!” 古二少爷不客气地挪身入座。 姓段的少女在对面坐下,执壶斟酒。 小菜很精致,酒味也很香醇。 “二少爷!”少女举杯。“这一杯庆我们奇逢巧遇,干!”说完,仰粉颈一饮而尽。 古二少爷跟着干杯。 又斟上第二杯。 “这一杯为贵客驱寒。” 双方举杯,再斟上。 “第三杯祝二少爷壮志凌云,光耀武林!” “没第四杯了吧?”古二少爷笑着说。 “我们慢慢喝!”少女边斟酒边说。 气氛相当融洽,而且别具情趣。 风雨已止,但双方的酒意在加浓。 这算是艳遇么?可以说是。 不知不觉,灯光黯了下去,原来天已亮了,天空的乌云已经散尽,是以天光如此快便取代了灯光。 “二少爷,天已经亮了,你有没有夜太短的感觉?”因酒而泛红的眸光照在古二少爷的脸上,幽幽地可以拂动人心。她这句话意味深长,除了木头人,谁都能体会得出来,美好的辰光总是被嫌短暂的。 “没有,我反而觉得太长,因为酒已经喝够了!”古二少爷故意装傻,说出了这句不解风情的煞风景话。 “你不觉得这风雨之夕的邂逅是一种缘?”少女似乎有些失望,但仍不舍地迫问,她明白古二少爷不是懵懂人。 “是很巧,很难得,不过……” “不过什么?” “飘萍偶聚,流云巧值,只能付诸追忆。” “你的意思是……重逢不可期?” “对!”古二少爷点头,自顾自尽了杯中余沥。 “那人生何处不相逢又作何解?”眸光连连流动。 “聚散本无常,强求不得。” “何不抓住?”很露骨的一句话。 “那太执着!”古二少爷淡然以应。 “二少爷,真正执着的是你,因为你意念中有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偏执,飘萍随波聚,流云因风散的观念,根本就否定了‘缘’之一字,我说的对是不对?”眸光已凝聚,直射在古二少爷脸上,仿佛光是灼热的。 “段姑娘,你何不随缘?”古二少爷回答得很巧妙。 孤男寡女,无人独对,又藉着酒遮面助兴,而且女的豆蔻芳华,貌美如花,在这种景况之下,其不被诱惑也几稀?古二少爷不是圣贤,也不是柳下惠,他是男人,男人中的男人,能无动于衷么?但一个事实,他是古二少爷,他有一定的做人原则,这就是古二少爷之所以为古二少爷,他是非常人。 少女没再开口,只是眸光中那份渴慕之情可以读得出来,足以令人心悸,她在想什么?这只有她本人心里知道。 就在此际,数声鸟叫遥遥传来。 虫鸣鸟叫本来就是寻常不过的事,只要在城镇之外,可以说无时无之,无处无之,谁也不会去分神注意。 少女转头朝门外望了望,起身道:“二少爷,你宽坐片刻,我去去就来,那两老一向早起,到现在还不见影子,我有些不放心。”笑了笑,出门径去。 古二少爷本来已准备告辞离去,这一岔又得等上一阵子,一个人枯坐无聊,他离座走向后窗边无心外眺。 窗外是一片如茵草地,草叶上缀满了水珠,远处,有几株翠绿的大树聚成一丛,荫覆数亩。突地,他发现树荫下有两条人影,一个是姓段的少女,另一个是个男的,背对这方看不见面目,倒是身形体态颇不陌生,不由心中一动,少女托言要去查看守祠的二老,却到外面去会见男友,那方才的鸟叫是暗号了? 双方交谈了片刻,少女转身奔回。 那男的也转过身。 古二少爷目力奇佳,一看之下不由感到一震,那男的赫然是玄玄,这太出乎意料之外了,玄玄怎会跟这少女扯上了关系?心念动处,忽然想起了妙妙说的意外事件,玄玄跟一个女子密谈,曾说过“……我自有分寸,误不了事……”看来那女子便是这姓段的少女了。 这可作怪,玄玄居然另外结识了女友。 但从妙妙转述偷听到的话分析,又不像是谈情说爱。 玄玄在弄什么玄虚? 为什么双方都这么诡秘? 心念之中,回到桌边坐下,情绪已经浮动。 姓段的少女匆匆回转。 “二少爷,累你久等,不好意思。” “哪里话,我看……我该告辞了!”边说边站起身。 “不多谈谈?”依依之情溢于言表。 “后会有期吧,谢谢你的盛情招待。” “不成敬意!” “好说!”抬抬手,大步出房离去。 少女怔在门边。 宗祠外是一片旷野。 雨后的大,地生机盎然,空气也分外清新。 古二少爷对晨光中的景色视若无睹,心里是灰暗的。玄玄怪异的行径令他困惑,甚至也可以说是不安。玄玄不会背叛自己这点他是有信心的,至于他为什么突然改变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毋庸置疑,这是外来的影响。是什么影响?影响他的又是谁?祠堂里那姓段的少女究竟是什么来路?说是因避雨而巧遇,也许不是,她本来就盯踪自己。玄玄对她说“……我自有分寸,误不了事……”何解? 突地,他发现路边草地上有一行足印。 雨后草叶全都带水,人踏过便会留下明显的脚印。 古二少爷心中一动,玄玄来秘密会晤姓段少女,刚离去片刻,也许就是玄玄留下的,目前“碧玉蟾蜍”的公案已到了紧锣密鼓的阶段,任何可疑的人事物都不能掉以轻心。于是,他循着足印奔去。 草地并非平均分布,是以足印时有时无,但还是有迹不断,古二少爷加紧追赶,他必须跟玄玄开诚布公一谈。 朝阳已露脸,草地上无数的“珍珠”在闪光。 眼前出现一片废墟,火劫后的残迹还很显眼。 古二少爷猛省这里是“孟家别业”,“狼心太保”孟飞的宅第,妙香君姐弟最初便是被庄亦扬绑架来此,盛放“碧玉蟾蜍”的彩绘空锦盒便是在这里地下室宝库发现的,何以被焚至今还是个谜,初步判断是庄亦扬所为。 一条人影在废墟里徘徊,遥遥即可判出是玄玄。 玄玄来此何为? 古二少爷的心下意识地收紧,他远远停下以观究竟。 破墙残垣,折栋断梁,玄玄在游走,时隐时现,像是寻找或探索什么。诡异的行径,实在令人顿生疑窦。 现在,古二少爷感觉到事态不简单了。 足足半个时辰,古二少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玄玄似乎发现了什么,在瓦砾中敲击踏跺,点点头,似乎已有所得。这里以前被视为鬼宅,寻常人不敢接近,都是绕道而行,烧成废墟之后更没人来,所以在此地有什么举动可以不必担心会被人发现,尽可以大大方方地做。 古二少爷沉住气,不准备现身。 玄玄在那地点做了记号,相了相,动身离开。 古二少爷等玄玄去远,然后步了过去,在玄玄留记号的地点用脚踏了踏,回声是空洞的,顿时恍然,玄玄是在寻找地室的位置,因为原先的出入口已经被坍屋掩埋。现在的问题玄玄的目的何在? 玄玄的行为是在跟姓段的少女密晤之后,这当中便有文章了,他是被利用或者是参与者?难解的谜题! 做记号,表示有后续的行动。 古二少爷决心守候以求解答。 日头升高,行到中天。 古二少爷哑然失笑,如果三天没人来,自己就饿上三天么?心里才这么想,发现已经有人进入废墟,不由精神大振,立即隐起身形。来的是四名粗犷的汉子,还带了锄锹等工具,只是其中没玄玄。 四名壮汉一阵搜寻之后,在记号前停了下来,经过一番议论,动手挖掘,原先的推测看是八九不离十了。 砖土沙石愈积愈多,最后撬起了石板。 没错,地下室已被掘开了。 四名壮汉停下来擦汗。 古二少爷心里想:“看上去这四名壮汉不类普通干粗活的工人,举手投足之间显示出是练过武功的,不用说是属于某个门派中的弟子,人是玄玄招来的,那玄玄身后便是这某个门派,玄玄并没有同门,他是独传,自他师父‘千面客’段小川死后,只剩他孤单一人,当然不会有同门创立门户,如果逮住其中一人,便可揭开谜底。可是,这样做对么?要是玄玄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岂不坏了他的大事?看来还是谨慎处理为上,至少在目前玄玄还没有任何对自己不忠的迹象,静观下文吧!” 两条身影飘忽而至,赫然是玄玄和那姓段的少女。 古二少爷暗自点头,好戏要上场了。 姓段的少女用手比划了一阵之后,四名壮汉带工具离开。 玄玄在掘开的洞口观察了一会,纵身投入。 姓段的少女退远些,似在把风。 古二少爷只好耐心守候。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因为古二少爷的肚子已经在唱空城计,饥渴这东西你不在意时无所谓,一旦兴起这种感觉便会愈演愈烈,仿佛一刻有一年长。但他又不能放弃,否则便功亏一篑,而且说不定有更精彩的戏在后头。 蓦地,只见四名壮汉去而复返,个个垂头丧气。 姓段的少女似乎大感意外,迎着道:“怎么回事?” 四大汉不吭声,径自走到掘口之处才停下。 少女再次喝问:“你们到底怎么啦?” 一个苍劲但带着阴鸷的声音道:“你们是来挖宝的么?屋子虽然没了,但这块宅地是有主人的,怎可随意破坏?何况这里根本没有宝。” “什么人?”少女循声音方向喝问。 “惨遭灭门者生前的朋友。” 人随声现,从破墙缺口里转了出来。 古二少爷意外地一惊,来人赫然是土城见过的豪客。豪客怎会在此现身?听他的口气,他是“狼心太保”孟飞生前的朋友。 “原来你是……”少女说了半句突然住口。 “你认识老夫?” “不认识!” “那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原来你是……此间主人生前的朋友。” “丫头,你带人来挖废墟目的是什么?” 少女怔了片刻。 “听传言,此地有宝藏,所以……好奇而已!” “好奇,不这么简单吧?现在说说你的来路。” “我没来路!” “嗯!老夫不知你的来路,但知道你的去路。”豪客的声调突然变成阴残,令人听了会打从心底冒寒气。 “我什么去路?” “到地下去变成藏宝。”说完,利刃般的目光转向那四名木立在坑边的壮汉,仿佛是在发令:“下去!” 四名壮汉可真听话,一个接一个跳了下去。 显然,这四名壮汉已经受制于豪客。 少女怒瞪杏眼,厉哼一声,揉身扑上,使的是一种极罕见的手法,玄厉奇诡,仿佛无数只玉手同时施展,攻向豪客正面的所有要害大穴,虚实莫测。 豪客从容地双掌交叉画圈,极之玄奥,少女凌厉的掌势竟然完全被封堵,就像飞花碰上了钢墙,纷被震落。u看书wuukansu 少女收手后退了一个大步。 就在这瞬间,豪客的双掌没收,变为直推,如山泉劲涌出,少女成了风摆柳,豪客双掌又变,顺推出之势迅快侧引回旋,劲道不知有多大,少女定不住脚,歪斜着踉跄了两步,栽往洞里,场面静止下来。 “哈哈哈哈……”豪客狂笑起来。 古二少爷现身,缓缓步了过去。 豪客敛了笑声,后退数步,准备发掌推土埋洞。 “阁下,我们又见面了!” “你……古二少爷?”豪客疾转身面对, “对,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古二少爷从容自若,先望了望洞穴,不深,只五尺光景,可见平整的石砌地面和一些掘挖时掉落的土石,却不见人影。然后又抬头望着豪客,淡淡地说:“阁下打算把他们活埋?” 豪客正以极其怪异的目光望着古二少爷。 “你们是一路?” “什么你们我们,本人向来不跟任何人同路。” “那你来得这么巧?” “是很巧,追一只野狐却被它溜掉了。”笑了笑又道:“阁下还没有回答本人刚才的问题,是不是要活埋人?” “这种盗墓挖穴的宵小能纵容么?”豪客挑眉正色。 “不嫌太残忍?不怕有亏武道?” “对这类狐鼠需要存仁么?” “他们是狐鼠,那阁下岂非成了豺狼?”古二少爷这句话相当重,但他仍是很平淡地说,但话里的火药味是可以嗅得出来的。 “二少爷是否言重了?” “本人倒不觉得。” “二少爷的意思是……”凌厉的目光直照在古二少爷的脸上。 四百 废墟! 闪电明灭中,一条人影冲破风雨而来。 宁无缺心中一动,看来又是个避雨的。 人冲进门楼。 电光又是一闪,照见了来人,当然也照见了自己。 来人是个女的,薄而柔的丝绸衣裙紧贴在身上,浮突毕现,极美的身材,姣好的面容,足以教人心跳面热。 虽说只是一瞬,但已足够使印象完整。 “是你?”女的惊叫出声。 这两个字很突兀,宁无缺一怔。 “你认识我?” “只是……见过!” “你知道我是谁?” “宁无缺。”她很自然地说出口。 “但我却不认识你,你呢?” “我吗?……我姓段。”她只道姓而不提名。 “哦!姓段……此地是段氏宗祠,这……” “很巧是么?”电光再闪,照见了她脸上的笑容,甜极美极,极之诱人,声音也极脆。“这里就是我暂时落脚之处,看管祠堂的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老俩口,无儿无女。外面风雨这么大,愿意进去坐一歇么?” “我看不必打扰了,雨停我就上路。” “要是风雨不停呢?” “没有不停的风雨,迟早而已!” “对不起,我得进去更衣,如果你坐腻了不耐烦就自己进来吧,这种天气能消磨上两杯一定很写意。”说完,推门而入,原来大门是虚掩的。 宁无缺枯坐着,心里倒是满欣赏这女子的爽朗。 风雨势已弱,但仍是淅沥不停。 这种情况是不适宜上路的,同时宁无缺还在考虑如何行动,根本没个准去处。“……不耐烦就自己进来,这种天气能消磨上两杯一定很写意。”女子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这是另一种诱惑,很难教人抗拒。 于是,宁无缺起身进门,他生性是不拘小节的。 侧边厢房有灯光映照,宁无缺以极快的身法飘弹过去。厢房是五开间,居中一明两暗,两边的房门在走廊。 明间里仅有桌椅没别的摆设,很朴实。 “请进,欢迎之至!”姓段的少女从暗间里出来,她似已看到宁无缺的来临。 宁无缺眼前陡地一亮,对方已经更换了衣着,灯光下明艳动人,只是头上包着布巾。想是头发还没干的缘故。这样的尤物出现在这样的小厅中看上去很不协调。 笑靥迎人,宁无缺步入明间。 “请随便坐,我去去就来!”说着,旋风舞柳般出门。 工夫不大,姓段的少女端来了一个大木盘,里面有几味小菜,还有杯壶等食具。她熟练地摆整上桌,拖了两把椅子相对摆立,然后抬起羊脂白玉般的皓腕,莺声呖呖地道:“宁二爷,不成敬意,请!” 宁无缺不客气地挪身入座。 姓段的少女在对面坐下,执壶斟酒。 小菜很精致,酒味也很香醇。 “宁二爷!”少女举杯。“这一杯庆我们奇逢巧遇,干!”说完,仰粉颈一饮而尽。 宁无缺跟着干杯。 又斟上第二杯。 “这一杯为贵客驱寒。” 双方举杯,再斟上。 “第三杯祝宁二爷壮志凌云,光耀武林!” “没第四杯了吧?”宁无缺笑着说。 “我们慢慢喝!”少女边斟酒边说。 气氛相当融洽,而且别具情趣。 风雨已止,但双方的酒意在加浓。 这算是艳遇么?可以说是。 不知不觉,灯光黯了下去,原来天已亮了,天空的乌云已经散尽,是以天光如此快便取代了灯光。 “宁二爷,天已经亮了,你有没有夜太短的感觉?”因酒而泛红的眸光照在宁无缺的脸上,幽幽地可以拂动人心。她这句话意味深长,除了木头人,谁都能体会得出来,美好的辰光总是被嫌短暂的。 “没有,我反而觉得太长,因为酒已经喝够了!”宁无缺故意装傻,说出了这句不解风情的煞风景话。 “你不觉得这风雨之夕的邂逅是一种缘?”少女似乎有些失望,但仍不舍地迫问,她明白宁无缺不是懵懂人。 “是很巧,很难得,不过……” “不过什么?” “飘萍偶聚,流云巧值,只能付诸追忆。” “你的意思是……重逢不可期?” “对!”宁无缺点头,自顾自尽了杯中余沥。 “那人生何处不相逢又作何解?”眸光连连流动。 “聚散本无常,强求不得。” “何不抓住?”很露骨的一句话。 “那太执着!”宁无缺淡然以应。 “宁二爷,真正执着的是你,因为你意念中有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偏执,飘萍随波聚,流云因风散的观念,根本就否定了‘缘’之一字,我说的对是不对?”眸光已凝聚,直射在宁无缺脸上,仿佛光是灼热的。 “段姑娘,你何不随缘?”宁无缺回答得很巧妙。 孤男寡女,无人独对,又藉着酒遮面助兴,而且女的豆蔻芳华,貌美如花,在这种景况之下,其不被诱惑也几稀?宁无缺不是圣贤,也不是柳下惠,他是男人,男人中的男人,能无动于衷么?但一个事实,他是宁无缺,他有一定的做人原则,这就是宁无缺之所以为宁无缺,他是非常人。 少女没再开口,只是眸光中那份渴慕之情可以读得出来,足以令人心悸,她在想什么?这只有她本人心里知道。 就在此际,数声鸟叫遥遥传来。 虫鸣鸟叫本来就是寻常不过的事,只要在城镇之外,可以说无时无之,无处无之,谁也不会去分神注意。 少女转头朝门外望了望,起身道:“宁二爷,你宽坐片刻,我去去就来,那两老一向早起,到现在还不见影子,我有些不放心。”笑了笑,出门径去。 宁无缺本来已准备告辞离去,这一岔又得等上一阵子,一个人枯坐无聊,他离座走向后窗边无心外眺。 窗外是一片如茵草地,草叶上缀满了水珠,远处,有几株翠绿的大树聚成一丛,荫覆数亩。突地,他发现树荫下有两条人影,一个是姓段的少女,另一个是个男的,背对这方看不见面目,倒是身形体态颇不陌生,不由心中一动,少女托言要去查看守祠的二老,却到外面去会见男友,那方才的鸟叫是暗号了? 双方交谈了片刻,少女转身奔回。 那男的也转过身。 宁无缺目力奇佳,一看之下不由感到一震,那男的赫然是倚剑,这太出乎意料之外了,倚剑怎会跟这少女扯上了关系?心念动处,忽然想起了锦书说的意外事件,倚剑跟一个女子密谈,曾说过“……我自有分寸,误不了事……”看来那女子便是这姓段的少女了。 这可作怪,倚剑居然另外结识了女友。 但从锦书转述偷听到的话分析,又不像是谈情说爱。 倚剑在弄什么玄虚? 为什么双方都这么诡秘? 心念之中,回到桌边坐下,情绪已经浮动。 姓段的少女匆匆回转。 “宁二爷,累你久等,不好意思。” “哪里话,我看……我该告辞了!”边说边站起身。 “不多谈谈?”依依之情溢于言表。 “后会有期吧,谢谢你的盛情招待。” “不成敬意!” “好说!”抬抬手,大步出房离去。 少女怔在门边。 宗祠外是一片旷野。 雨后的大,地生机盎然,空气也分外清新。 宁无缺对晨光中的景色视若无睹,心里是灰暗的。倚剑怪异的行径令他困惑,甚至也可以说是不安。倚剑不会背叛自己这点他是有信心的,至于他为什么突然改变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毋庸置疑,这是外来的影响。是什么影响?影响他的又是谁?祠堂里那姓段的少女究竟是什么来路?说是因避雨而巧遇,也许不是,她本来就盯踪自己。倚剑对她说“……我自有分寸,误不了事……”何解? 突地,他发现路边草地上有一行足印。 雨后草叶全都带水,人踏过便会留下明显的脚印。 宁无缺心中一动,倚剑来秘密会晤姓段少女,刚离去片刻,也许就是倚剑留下的,目前“碧玉蟾蜍”的公案已到了紧锣密鼓的阶段,任何可疑的人事物都不能掉以轻心。于是,他循着足印奔去。 草地并非平均分布,是以足印时有时无,但还是有迹不断,宁无缺加紧追赶,他必须跟倚剑开诚布公一谈。 朝阳已露脸,草地上无数的“珍珠”在闪光。uu看书 .ukansu 眼前出现一片废墟,火劫后的残迹还很显眼。 宁无缺猛省这里是“孟家别业”,“狼心太保”孟飞的宅第,璧无瑕姐弟最初便是被庄亦扬绑架来此,盛放“碧玉蟾蜍”的彩绘空锦盒便是在这里地下室宝库发现的,何以被焚至今还是个谜,初步判断是庄亦扬所为。 一条人影在废墟里徘徊,遥遥即可判出是倚剑。 倚剑来此何为? 宁无缺的心下意识地收紧,他远远停下以观究竟。 破墙残垣,折栋断梁,倚剑在游走,时隐时现,像是寻找或探索什么。诡异的行径,实在令人顿生疑窦。 现在,宁无缺感觉到事态不简单了。 足足半个时辰,宁无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倚剑似乎发现了什么,在瓦砾中敲击踏跺,点点头,似乎已有所得。这里以前被视为鬼宅,寻常人不敢接近,都是绕道而行,烧成废墟之后更没人来,所以在此地有什么举动可以不必担心会被人发现,尽可以大大方方地做。 宁无缺沉住气,不准备现身。 倚剑在那地点做了记号,相了相,动身离开。 四百零一 有个毛病! 宁无缺等倚剑去远,然后步了过去,在倚剑留记号的地点用脚踏了踏,回声是空洞的,顿时恍然,倚剑是在寻找地室的位置,因为原先的出入口已经被坍屋掩埋。现在的问题倚剑的目的何在? 倚剑的行为是在跟姓段的少女密晤之后,这当中便有文章了,他是被利用或者是参与者?难解的谜题! 做记号,表示有后续的行动。 宁无缺决心守候以求解答。 日头升高,行到中天。 宁无缺哑然失笑,如果三天没人来,自己就饿上三天么?心里才这么想,发现已经有人进入废墟,不由精神大振,立即隐起身形。来的是四名粗犷的汉子,还带了锄锹等工具,只是其中没倚剑。 四名壮汉一阵搜寻之后,在记号前停了下来,经过一番议论,动手挖掘,原先的推测看是**不离十了。 砖土沙石愈积愈多,最后撬起了石板。 没错,地下室已被掘开了。 四名壮汉停下来擦汗。 宁无缺心里想:“看上去这四名壮汉不类普通干粗活的工人,举手投足之间显示出是练过武功的,不用说是属于某个门派中的弟子,人是倚剑招来的,那倚剑身后便是这某个门派,倚剑并没有同门,他是独传,自他师父‘千面客’段小川死后,只剩他孤单一人,当然不会有同门创立门户,如果逮住其中一人,便可揭开谜底。可是,这样做对么?要是倚剑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岂不坏了他的大事?看来还是谨慎处理为上,至少在目前倚剑还没有任何对自己不忠的迹象,静观下文吧!” 两条身影飘忽而至,赫然是倚剑和那姓段的少女。 宁无缺暗自点头,好戏要上场了。 姓段的少女用手比划了一阵之后,四名壮汉带工具离开。 倚剑在掘开的洞口观察了一会,纵身投入。 姓段的少女退远些,似在把风。 宁无缺只好耐心守候。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因为宁无缺的肚子已经在唱空城计,饥渴这东西你不在意时无所谓,一旦兴起这种感觉便会愈演愈烈,仿佛一刻有一年长。但他又不能放弃,否则便功亏一篑,而且说不定有更精彩的戏在后头。 蓦地,只见四名壮汉去而复返,个个垂头丧气。 姓段的少女似乎大感意外,迎着道:“怎么回事?” 四大汉不吭声,径自走到掘口之处才停下。 少女再次喝问:“你们到底怎么啦?” 一个苍劲但带着阴鸷的声音道:“你们是来挖宝的么?屋子虽然没了,但这块宅地是有主人的,怎可随意破坏?何况这里根本没有宝。” “什么人?”少女循声音方向喝问。 “惨遭灭门者生前的朋友。” 人随声现,从破墙缺口里转了出来。 宁无缺意外地一惊,来人赫然是土城见过的豪客。豪客怎会在此现身?听他的口气,他是“狼心太保”孟飞生前的朋友。 “原来你是……”少女说了半句突然住口。 “你认识老夫?” “不认识!” “那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原来你是……此间主人生前的朋友。” “丫头,你带人来挖废墟目的是什么?” 少女怔了片刻。 “听传言,此地有宝藏,所以……好奇而已!” “好奇,不这么简单吧?现在说说你的来路。” “我没来路!” “嗯!老夫不知你的来路,但知道你的去路。”豪客的声调突然变成阴残,令人听了会打从心底冒寒气。 “我什么去路?” “到地下去变成藏宝。”说完,利刃般的目光转向那四名木立在坑边的壮汉,仿佛是在发令:“下去!” 四名壮汉可真听话,一个接一个跳了下去。 显然,这四名壮汉已经受制于豪客。 少女怒瞪杏眼,厉哼一声,揉身扑上,使的是一种极罕见的手法,玄厉奇诡,仿佛无数只玉手同时施展,攻向豪客正面的所有要害大穴,虚实莫测。 豪客从容地双掌交叉画圈,极之玄奥,少女凌厉的掌势竟然完全被封堵,就像飞花碰上了钢墙,纷被震落。 少女收手后退了一个大步。 就在这瞬间,豪客的双掌没收,变为直推,如山泉劲涌出,少女成了风摆柳,豪客双掌又变,顺推出之势迅快侧引回旋,劲道不知有多大,少女定不住脚,歪斜着踉跄了两步,栽往洞里,场面静止下来。 “哈哈哈哈……”豪客狂笑起来。 宁无缺现身,缓缓步了过去。 豪客敛了笑声,后退数步,准备发掌推土埋洞。 “阁下,我们又见面了!” “你……宁无缺?”豪客疾转身面对, “对,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宁无缺从容自若,先望了望洞穴,不深,只五尺光景,可见平整的石砌地面和一些掘挖时掉落的土石,却不见人影。然后又抬头望着豪客,淡淡地说:“阁下打算把他们活埋?” 豪客正以极其怪异的目光望着宁无缺。 “你们是一路?” “什么你们我们,本人向来不跟任何人同路。” “那你来得这么巧?” “是很巧,追一只野狐却被它溜掉了。”笑了笑又道:“阁下还没有回答本人刚才的问题,是不是要活埋人?” “这种盗墓挖穴的宵小能纵容么?”豪客挑眉正色。 “不嫌太残忍?不怕有亏武道?” “对这类狐鼠需要存仁么?” “他们是狐鼠,那阁下岂非成了豺狼?”宁无缺这句话相当重,但他仍是很平淡地说,但话里的火药味是可以嗅得出来的。 “宁二爷是否言重了?” “本人倒不觉得。” “宁二爷的意思是……”凌厉的目光直照在宁无缺的脸上。 宁无缺已成竹在胸,豪客在此现身出手不是偶然,载四车金银到土城豪赌也不是偶然,是有计划的行动。盛放“碧玉蟾蜍”的彩绘锦盒被收藏在地下宝库中,而土城主人丁财神与这公案又有关联,是以豪客的身份和作为便有彻底追究的必要了。至于倚剑和姓段的少女挖掘地下室的动机和目的当然也要一并查明。 “本人的意思么?很简单,想知道阁下的居心,还有阁下的来路。”宁无缺忽然摆出了很认真的态度。 “这不太离谱么?” “怎么叫离谱?” “你我在此纯属巧遇……” “错了,不是巧遇,本人是追人而来,阁下也是。” “老夫只是路过。” “那就见鬼了,这里不是通衢要道,那四名汉子是阁下中途拦回来的,而且已着手活埋他们,这证明了一点,阁下跟废墟有直接的利害关系,而阁下有本钱到土城豪赌是得力于地下的藏宝,而赌又另有目的对不对?” 豪客显然相当震惊,宁无缺的话击中了他的要害,脸上的神色连连变幻,目光里也现出了极度的不安。 “老夫不懂你在说什么,难道惩恶也不对?” “此地并无恶者。” “掘地盗宝事实俱在,能否定么?” “阁下认定他们的目的是掘宝?” “不错!” “那又证明了一点,阁下知道地下有宝,如果不是想据为已有便是与‘狼心太保’孟飞是同路人,有护宝之责,再不然当年孟家遭遇血洗之事与阁下有关。”宁无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够锋利,他故意不提“碧玉蟾蜍”四个字,在没找出有力线索之前不能率尔触及正题,以免打草惊蛇,让有关的各方有湮灭事证的机会。 豪客眼里突现杀机。 “你说的老夫愈听愈不懂。” “你阁下非常懂,明白得很。” “宁二爷,别太自作聪明,老夫只是不想与你为敌。” “本人绝不在乎这点。” “那你准备怎么样?”豪客眼里的杀机更浓。 “你我第一次相逢是在赌台上,证明你我都有天生的赌性,而江湖本来就是一个大赌场,赌是非,赌手段,赌名赌利也赌命。看来今天这场豪赌已经避免不了,准备下场子吧!”宁无缺这番话是寓庄于谐。 豪客沉默了好一会。 “赌注是什么?” “事实的真相!” “怎么说?” “本人输了拍屁股便走,要是阁下输了便得交代事实真相,必须有问必答,不许打任何折扣,如何?” “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 “老夫赢了你一走了之,老夫输了便得听你摆布,这算公平?” “好,可以修正,本人要是输了,随阁下处置。” “你有必胜的把握?” “在输赢未定之前,uu看书 .uukanshuco 谁也不会有必胜把握。” “怎么赌法?” “当然是打上一架。”宁无缺轻松地说。 豪客又沉默,他似在估量打这一架的结果,是否值得下这么大的赌注?原本充满杀机的眼睛现在变成了犹疑。 地下室里,四名被迫落的壮汉已经解了禁制,加上倚剑和姓段的少女六个人正在努力探索。地下室本应是漆黑无光,但由于垂直掘了个大洞,等于是开了窗,无须照明,也能视力无碍,相当方便,只是不了解外面的情况。 “怎么样,不敢赌?”宁无缺决意不放过这机会。 “不值得!”豪客想打退堂鼓。 “什么不值得?”宁无缺却不放松。 “地下室里几个宵小跟你我都没关系,我们没理由为他们下这么大的赌注。” “不赌就表示认输,阁下认输了么?” “别太目中无人!”豪客杀机又现。 “既不愿认输,便只有赌这一途,本人有个毛病,绝不中途改变主意。”宁无缺抖了抖手中藤条。 四百零二 可笑! 蓦然,半空中传来异声,宁无缺抬眼上望,只见一头巨鹰凌空而至,一个盘旋,突然敛翅俯冲,其势如电,当头扑落。宁无缺本能地一侧身,手中藤鞭正待挥出,那头扁毛畜生似乎知道藤鞭的厉害,在距头顶不及一丈高下时有突然侧翻变势,展翼仰冲而上,只半旋便掠空而去。 这巨鹰出现得太过突兀。 宁无缺吐口气放乎目光,眼前已失去豪客的影子。顿时醒悟过来,这巨鹰是久经训练的,特来助豪客脱困。 很显然,豪客在暗中还布有人手。 当然,宁无缺是不甘心被如此作弄的,何况豪客乃是“碧玉蟾蜍”公案中的要角之一,他毫不迟疑地弹起身形,在废墟中以极快的速度搜索了一遍,但什么也没看到,人已杳如黄鹤,不得已又折回原地。 望着那掘开的洞穴,宁无缺深长地吐了口气。倚剑他们仍在地下室中,这么久没动静,不知情况如何? 想了想,他轻轻飘了下去。 旧地重临,他略为观察了一阵之后,辨清了方位,然后朝藏宝室淌去。 藏宝室门已经洞开,只是不见人影,室里的箱柜很凌乱,全已开启,里面是空的,藏宝早已被搬走。 倚剑他们人呢? 宁无缺又转到当初庄亦扬囚禁璧无瑕姐弟的地方。一切都没有遭到破坏,只是空空如也,阴森而无生气。巡视了一周之后,什么也没发现。这可是怪事,六个大人难道都化成空气消失了? 除了被掘开的口子别无出路,人到哪里去了? 想了许久,想不出任何可以解释的理由。 当然,他不死心,非要揭开谜底不可,开始第二遍逐室逐点仔细观察搜查,的确没有人,连让一只老鼠钻的洞穴都没有,六个大人不是六件小东西可以收藏,这可是他从来没经历过的怪事,连猜测的余地都没有。 暗门密道,他突然想到这一点。 像这种特别经营的地窖,设计必然相当周密,通道出口绝不止一个,就像土城丁家密室一样。 于是,他又开始搜查。 光线逐渐暗淡下来,想是日头西移的缘故,当然,这对视力超人的宁无缺影响不大,只是稍感不便而已。 突地,他在当初关禁璧无瑕的地室里发现一道光影。光影,表示外面有光,如果不是因为里面的光线暗淡下来,还真无法看到这光影。他不禁大为振奋,细察这道光影,似乎是自然光,这证明外面有通道。 墙壁是实胚胚的,厚度在一尺左右,透光的隙缝只一根棉线那么细,三尺长,紧贴着地面,照理这应该是暗门的一端,可是其他三边别说缝,就连一丝痕迹都没有,机关暗门必有四边,而现在只有一边。是当初砌建时不仔细留下的隙缝么?他蹲下身去,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微带霉湿味,又说明了一点,缝外不是别室便是地道。 如果说倚剑他们是由此脱困,想来又极不可能,人不能化成气泄出。但人不在地窖里已经是事实,怎么说? 如果这是一个巧妙的机关,如何开启? 他用手指触摸叩击,完全没辙。 原路退出去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又不死心,执意要找出六个大人神秘消失的原因。 冷静,必须冷静地想一想。于是,他退坐到那张木床上,下意识地摇晃着身躯,感觉到木床似乎不甚平稳。木床四脚着地,应该很踏实,不可能有此现象。他起身,用手推床,这本是心中有事难决时的下意识动作。 这一推,床略见滑动,再用力,笨重的木床竟然滑移开来。 大出意料之外,这床是活的。 眼前陡然亮了起来。 “啊!”宁无缺忍不住叫出了声,原先透光的隙缝位置开了,一个大孔,是向下陷落的,怪不得上方无痕,原来暗门是在地面以下,那条隙缝反是暗门的上端,这发现已经解开了一半谜底。 定定神,他从暗门穿到壁外,才站定,暗门已自动回复原状,现在人已在地下室之外。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尽头处天光自上而下透人,可见一大堆坍落的土石。谜底已揭开,倚剑他们是由此脱困的, 他们何以能这么快便找到机关出口? 他无暇多想,迅快地钻了出去。 仍在废墟之中,焦木残垣,野草蔓生,这口子远看绝看不出来。 相了相形势,他绕向原先被掘开的位置。 一阵怪声突然传入耳鼓,他快速掠了过去?只见一个人正以掌力推土石掩埋被掘开的穴口,逼近了声音自然大。 定眼望去,心头为之剧震,推土埋穴的竟然是章氛。意外中的意外,章氛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与那豪客难道是同路人?如果自己没找到出口而脱出地窖岂非被活埋了?他知道自己在地窖中么? 情况已变得扑逆迷离。 章氛的动作很快,事毕,望了望填平的穴口。似乎很满意地笑了笑,自语道:“从此天下太平了!” 宁无缺心中打起老大一个结,天下太平什么意思? 章氛弹身离去。 夕阳染红了整座废墟,仿佛象征着此地曾经上演过一出未完成的血剧,如果演出成功,应该是七条人命。 宁无缺沐在夕阳里。 他想不透这场戏的因果布局。起先是倚剑与姓段的少女联手挖地窖,继而是来路不明的豪客伸手干预,现在章氛居然也插上一脚,这三方面之间到底是什么利害冲突?而章氛那句“从此天下太平”的话意何所指?如果章氛推土填坑的目的是要活埋倚剑他们,那他便是豪客的同路人。如果对象是自己,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放鹰制造豪客脱身机会的又是谁? 夕阳敛了红晕,夜幕逐渐展开。 宁无缺仍呆立在废墟里,苦苦思索,理不出头绪。江湖实在太诡谲了,除了自己本身还有足堪完全信赖的人么?亲信如倚剑尚且如此,何况其余,可是人在江湖,非但无从逃避,而且还得积极面对。 “不可有亏武道,不可妄造杀孽,不可自鸣清高拘泥小节而误大事。”恩师谆谆训诲的金言突然响在耳边。他突然了悟师训的真谛。武道乃武士必须严守的规范,不妄造杀孽是武士必须以仁为出发点,这两点已恪守无违。至于第三点,可能就是师出无功的症结所在,以真武士大英雄自居,自命高人一等,拘小节而轻忽智谋,的确会误大事,“碧玉蟾蜍”的公案已不能迁延时日。 因势应事,因事造势。 他决定了行动的准则,易被动为主动,不再因循坐待,把握线索,促成有利形势,在时限之内完成师命。 一旦想通,便觉得豪气顿生,阴霾尽扫。 目前跟“碧玉蟾蜍”公案有直接关联的是蒙面客和丁财神,而双方明显地是死对头,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是上策。 有人在身后不远之处现身。 宁无缺眼睛没看到任何影子,耳朵也没听到任何声息,他只是感觉到,是武功的升华,一种超乎常人的感觉。 现在,在此地现身的绝对是有所为而来。 “什么人?”宁无缺没回顾,但开了口。 “是老夫!”一个沉劲的声音回答。 宁无缺顿时精神大振,他一下子便听出是蒙面客的声音,这实在是天从人愿,不管对方来意为何,他要开始已经决定行动的第一步,他要主动出击,不再等待,不能再浪费有限的任务时间。 他缓缓回过身。 三丈外的断墙边兀立着的正是蒙面客。 “我们又见面了,”宁无缺和声说。 “老夫是专程找你来的。”蒙面客向前移近丈许。 “哦,有何指教?” “旧话重提。” “关于以人头换取‘碧玉蟾蜍’下落的事?”宁无缺一口便道中了对方的来意,实际上这正是他所切盼的。至于对方何以知道自己在此地,这一点他不想问,反正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碧玉蟾蜍”公案。 “不错,既然有人要以老夫的人头作交换,老夫当然也有权利以此为条件。这么久的时间,古少侠应该已有所决定,老夫只听一句话。” “对,在下是考虑好了。” “决定答应哪一方?”蒙面客的眸子在夜色中有如两颗寒星,看上去相当慑人,而语气也是十分坚定的。 宁无缺胸有成竹,不必再费思量。 “如果在下要问理由和原因,阁下绝对不会说对么?” “可能是这样。” “但在下秉承师训,不会随便杀人。” “宁大侠,难道你不想得回那东西?” “当然想。uu看书 kanshu.om ” “那你就必须接受老夫的条件。” “双方开出的条件相等,为什么一定要接受阁下的?” “条件并不相等。” “噢!为什么?” “对方的条件是向你提供线索对不对?” “没错。” “可是老夫的条件是保证东西到你手中。” 宁无缺心中一动,蒙面客的条件有三个可能,第一个是“碧玉蟾蜍”在他或是他同伙的手中。第二个是东西在丁财神手上,杀了了财神东西自然到手。第三个是双方都想借刀杀人,把东西据为已有。 “阁下知道对方是谁?”宁无缺进逼地问。 “不知道!”蒙面客回答得很快。 “阁下不觉得太可笑么?” “什么可笑?” “既然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却要付这么大的代价买对方的命,难道不可笑么?”宁无缺揶揄地笑了笑。 蒙面客默然,不知是无言以对,还是故意保留。 四百零三 没有头绪! “阁下刚刚所持的理由是对方可以用此条件交换阁下的生命,阁下当然也有权利这么做。既然彼此条件相同,不可能互不认识,对方的条件提出在先,自然认识阁下,而阁下竟然不认识对方,显然地不合情理。”宁无缺又说。 “老夫已经想到对方是谁。”蒙面客开口。 “阁下说说看?” “丁财神。” “为什么会想到他?”宁无缺不动声色地反问。 “因为他绑架过璧无瑕与盼兮,而你又是土城贵客,这应该有关联,可是……”蒙面客似乎无法确定。 “可是什么?”宁无缺毫不放松。 “老夫记忆中有过节的并无丁财神其人,而丁财神这名号也是初闻,前此可以说名不见经传,是以无法确定。” “只有一个办法……”宁无缺沉吟着说。 “什么办法?” “期约决斗。” “丁财神?”蒙面客目光又闪。 “在下可没提丁财神三字。”宁无缺冷漠依旧。 “没对象如何期约?” “放出风声,做出暗号,有心人定然懂得。” 蒙面客的目光不断变幻,时而凌厉时而犹疑,显然他在考虑许多问题,最后变为坚定而且饱含杀机。 “古少侠,对方到底是谁你当然明白,而你的目的是得回‘碧玉蟾蜍’,你建议双方决斗,居心何在?” “很简单,在下只能认定一个对象,不能答应任何一方做杀人工具,所以阁下与对方自行了断恩怨是最上策。如果对方没相当理由便不会提出这等条件,至于什么理由在双方面对面之后自然就会明朗。” 蒙面客沉默了片刻。 “老夫假设两个情况。第一,决斗极可能互见生死,活着的一方便成了古少侠独一对象,如果死的一方不幸是正点,那得回东西的希望岂非化为泡影?第二,如果双方对面之后发现是一场误会而止息干戈,那古少侠的对象又该是谁?” 蒙面客的假设不无道理,但宁无缺已有定见。 “在下会随机应变。” “如果万一对象消失了呢?” 这句话更有道理,丁财神现在已输了土城,行踪成谜,而蒙面客是何来路也是一个谜,蒙面巾一除,即使对面也不相识,不过宁无缺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不论在任何情况之下绝断不了线,也不允许断线。 “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口吻是断然的。 “好,老夫自有主见。”说完,一晃而没。 蒙面客并没有表明态度,宁无缺有些失望,他知道这一着棋下得很笨,对这类老江湖可能起不了作用,但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暂时观看后效,如果不行便只有改弦更张,走第二步,第三步,最后是下绝子。 “宁二爷!”来的是倚剑。 宁无缺现在对倚剑有一种极异样的感受。 “哦?是你。”宁无缺的神情显得很平淡。 “宁二爷怎会在这里?” “找线索,希望能打破谜团。” “发现什么端倪么?” “没有!” “我刚刚看到有人从这里离开。” “是蒙面客!”宁无缺故示坦然。“你已经来了很久?” “是已经到了一会。” “你听到了我跟蒙面客的谈话?” “大致上听到一些。”倚剑似乎也很坦然。“宁二爷要对方约斗的对象是丁财神么?”他并不知道丁大小姐向宁无缺提过以蒙面客的人头交换“碧玉蟾蜍”的下落这一节,是以才会有此一问。 “不错,但我不能明说。”宁无缺灵机一动,又接下去道:“倚剑,此地由锦书负责,你到土城去注意丁家的动向,最好能查出丁财神的真实去处,必要时我想跟他见面一谈,你曾经担保过丁家父女,这应该不难。” “好,遵命!”倚剑欣然接受。“宁二爷……” “你有话要说?” “是的,我发现一件意外事……” “什么意外事?” “章氛的形迹很可疑。” “哦?”宁无缺心中一动。“你发现了什么?” “这件事得从头说起。”倚剑吞了泡口水。“我在距此地不远段氏宗祠碰到了-位姑娘,她知道我是宁二爷的跟班,便跟我谈了起来,她提到这片被焚毁的凶宅,听传言当初凶宅主人‘狼心太保’孟飞跟‘天煞星’是同路人,两人偷盗强取来的无数财宝便埋藏在宅子的地下,可巧她又发现有个可疑人物经常在此地出没……”倚剑的目光向四面扫瞄,似怕人在暗中窃听。 “说下去!”宁无缺心里明白可疑人物不是豪客便是章氛,两人先后在此现身,而且都有了行动。 “她判断那人可能觊觎地下的宝藏,或是另有企图,她要我跟她合作解开这个谜,我忽然想到‘金剑’叶韦康,也许他们是同伙,而叶韦康是我们必欲得之而甘心的对象,所以我就答应了。”话锋又顿住。 “以后呢?”宁无缺大感兴趣。 “她找了人来,挖掘地下室,果然挖通了……” “然后……” “她听说的可疑人物突然出现,功力极高,把我们打进了地下室。”倚剑仍有余悸的样子。“我们知道无法从入口脱身,便另寻生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找到了秘道脱身,因为有强敌在外虎视,我们没敢在里面多停留,便匆匆离开,大致上我们发现地下室是空的,传说中的宝藏已被移走。”倚剑吐了口大气。 “跟你合作的姑娘呢?” “她走了。” “她是什么来路?” “这……,她没肯透露。” 宁无缺点点头,显然,倚剑并不知道自己阻止了豪客推土想活埋他们这一段,当然更不知道自己也进了地窖。 “你还没说到章氛。” “这就要说了,那位姑娘跟她找来的人离开之后,我忽然发现暗中还隐伏着人,便守候下去,先以为是那可疑人物。结果意外看出是章氛,他推土掩埋洞口,之后,他离开,我便跟踪了下去。” 宁无缺又点头。 “他相当机灵,不时变换方向,我又不敢太逼近怕被他发觉,一追两追,结果脱了线,”去玄接着说。“半路上发现蒙面客,我又追了来,想不到宁二爷也来到了这里,我只好稳住不出头,经过就是如此。” 倚剑说的全是实话,宁无缺对他还是有信心。 “你对章氛看法如何?” “就是想不透他何以会有这种行径。” “好,这一点由我和锦书来办,你走吧!” “是!”倚剑疾掠而去。 宁无缺又静下来想,照倚剑的说法,章氛早巳潜伏在暗中,他当然看到了自己与豪客相对的那一幕,也眼见自己进入地下室,而他竟然推土埋穴,明显地要活埋里面的人,还说了“从此天下太平”这句难解的话,他的目的何在?有意要自己的命么?这太不可思议也太可怕了,照理他应该不会对自己来这一手。他愿意接纳璧无瑕,一再誓言要逮叶韦康,自己也一直视他为真武士…… 为什么? 宁无缺竭力运用智慧来分析,但什么理由都不能成立,章氛的行为已完全超出情理之外,找不到解释。脑海里灵光一现,他想到章氛与叶韦康为了争夺璧无瑕而数次决斗,但后来证实他与盼兮早已相爱,由于蒙面客的出现,强迫他接受璧无瑕,而盼兮也弃绝他而属意自己,可能他在发觉璧无瑕已**于叶韦康而想与盼兮重续情缘,自己便成了他最大的阻碍,便兴起了除去自己的念头,可巧又被他逮到了机会,所以他便采取行动了。证诸“从此天下太平”这句话,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这解释正确么? 他如此做又如何向蒙面客交代? 盼兮不是普通女子,她会重投他的怀抱么? 假使这判断正确,当章氛知道目的未达,自己还好端端活着时,又会有什么反应?他是惭愧还是不死心? 浓浓的夜色里,废墟有如鬼域。 多年前,“狼心太保”孟飞一家惨遭灭门之祸,凶手至今未明,孟飞与“天煞星”关系密切,盛放“碧玉蟾蜍”的彩绘锦盒是在孟宅地下藏宝室被发现,uu看书 wwuukans.cm 而“天煞星”也已不在人世,活着的蒙面客与“天眼客”又与死者有渊源,如果说搬走宝藏火焚凶宅的是叶韦康,那当初孟家的灭门凶手何以不动那些宝藏? 记得丁大小姐说过绑架璧无瑕和盼兮是上一代的恩怨,那丁财神便难脱关系了,可是蒙面客又不认识丁财神,而丁财神却认得蒙面客,这当中有什么蹊跷?丁大小姐忠告自己疏远盼兮以免后悔,这又暗示什么? 从各种迹象分析,璧无瑕的父亲范江陵也是关系错综的集团中的一分子,内情只有蒙面客、“天眼客”、丁财神和蒙面客口中提过的老二四个人清楚,而这内情又关系着“碧玉蟾蜍”公案,该用什么方法挖出这些乱根? 如果丁财神能与蒙面客对面,便是破案的契机了。 还有一度现身的“芳苑夫人”和救走小虎的黑衣女人似乎也与这集团有关,但表现的姿态却晦暗不明,这当中又有什么玄虚? 整个的事件愈想愈复杂,理不出头绪。 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移到了已掩埋的坑洞边。 宁无缺运足目力望去,心头不由一紧。 来的赫然是章氛。 他又来做什么? 四百零四 守墟待狼! 宁无缺心念疾转,是现身出去究明章氛的行为目的好,还是暗中再观察一段时间好?他一下拿不定主意。 章氛观察了一阵,又突然飞身离去。 宁无缺现在对章氛的印象完全改变,直觉地感到对方是个伪君子,是个可怕的人物,属于第三方面的人。 找姓段的少女能追出些线索。 于是,他离开废墟。 约莫是三更初起的时分。 宁无缺又来到段氏宗祠。 祠门半掩,熟路轻车,他直接走向那少女招待他的厢房,房是空的,也没灯火,看来她已经离开了,不然就是外出未归。该等上一会么?他下意识地从院子走向正屋。 正屋是供奉祖先牌位的大殿。 殿里也是漆黑的,依稀可见牌位的序列。突地,他闻到一股血腥之气,是从殿里发出来的,不由心头一震。 有血腥味当然就有死人。 他站在门槛边内望,赫然发现殿角有两个黑忽忽的东西蜷曲着。他跨了进去,迫近,藉着窗棂间些微的天光,看出是两个老年男女,已经是尸体,地上蜿蜒着几条黑蛇,是血水已经凝固,不用说死者便是守祠的夫妇了。 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姓段的少女人到哪里去了? “什么人?”是少女的声音从殿门边传来。 “是我!”宁无缺回转身。 “宁二爷!”少女进入殿里。“你怎么来了?” “想跟你谈谈。” “啊!”少女发现了角落里的尸体。 “你的远房亲戚遇害了。” 少女弹身过去,仔细看了看。 “是什么人下的手?”少女激越万分。 “我刚到才发现。” “为什么要滥杀无辜?”少女厉叫。 “事出必有因,姑娘冷静下来想想。” 双方沉默下来,空气凝固,许久。 “宁二爷,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你先说,你要找我谈的是什么?”少女与宁无缺面对面站立。 “开门见山地说吧,你到过孟氏别业废墟?” “你怎么知道?” “你被打入地洞时我恰好到场,阻止了那赌客埋穴,同时也碰到倚剑,他说了你们脱困的经过。”宁无缺省略了他也进入地下室和后来章氛埋穴的经过没说。 “啊!”少女惊呼了一声。 “现在我想问你几句话,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问吧!” “你跟倚剑带人挖掘孟家地窖的目的是什么?” 姓段的少女沉默了片刻。 “我听江湖传言,有人载了四马车金银到土城去豪赌,一时好奇,也去了土城,结果发现那大赌客正是时常在此地出没的神秘人,他之所以有本钱豪赌,必与另一传言中孟家地窖藏宝有关。” “噢!”宁无缺点点头。 “我找不到秘密出入口,所以动了挖的念头。” “寻宝?” “不,志不在钱财,只是好奇。” “嗯!你这一念好奇,几乎赔上好几条命。”宁无缺吐了口气。“我们就称呼那赌客为豪客吧,他是什么来路?” “这……” “你是知道的,是吗?”宁无缺追问了一句。 “我……知道一点,但也是听来的。” “好,你先说?”宁无缺的目光在暗夜中变成了寒星直照在少女的脸上,这答案对他而言相当重要,很可能对“碧玉蟾蜍”公案有连带关系,同时也有可能牵涉上章氛,章氛埋穴的原因未始不是代豪客完成未竟的目的。先没有想到,而现在突然想到了。 姓段的少女秀眉蹙蹙舒舒了好几次。似乎在整理思绪以方便措辞。殿里虽然暗黑,但由于距离近,宁无缺仍看得很清楚,任何言词除了事先预备的,只要经过筛选斟酌,其可信度便打了折扣,这点宁无缺也清楚。 “关于那豪客的来路,我也是听人说的,是否正确,我也没把握……”少女说话仍然吞吐。 “也是听人说的?”宁无缺竭力保持平和。 “是的,我有个亲戚姓佟,在土城当总管……” “唔!”宁无缺认得赌场里坐柜的佟总管,看来这少女说的依然可信。“听佟总管说的?” “对,不过他不是正面对我说,是无意中听他跟手下们闲聊,谈到豪赌这件事,也提到孟家别业藏宝的故事,因为他觉得那豪客似曾相识,后一想起多年前他在江湖上混时,看到过对方跟孟家有来往,而“狼心太保”孟飞一家惨遭灭门已经绝了后,对方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很可能与孟家藏宝有关……” “我懂得了,你的好奇便是源于这些话?” “一点不错。” “那豪客叫什么?” “不知道,我那亲戚没提,我不便多事追问。” 宁无缺深深点了下头,使他备受困扰的许多心结似已得到若干纾解。照这少女的说法,豪客与孟飞生前有来往,当然可能知道窖藏的秘密,甚或他们便是同路人,如果是,那与蒙面客他们便脱不了关系,到土城豪赌扬言要赢取土城便是他们共同的计谋,这便与“碧玉蟾蜍”的公案连上了线。如果非同伙的话,便与孟家灭门案有关。 “宁二爷,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少女又开口。 “嗯?我已经听得很明白。”宁无缺应了一声,心里仍在想着豪客的事。不期然地他又想到蒙面客口中提过的老二,为了璧无瑕和盼兮被绑,蒙面客指示“天眼客”要老二出来料理,这与情况很接近,莫非豪客就老二? 老二的真实身分是什么? 如何循此线索而使真相大白? “宁二爷,我们来谈谈二老遇害的事。” “哦?好!”宁无缺扫了尸体一眼。“两位不幸的死者是专看守祠堂的?” “是的!” “也是江湖人?” “从前是,但已经退出江湖十多年。” “对他俩的过去当然只有姑娘清楚,比如说他俩在行走江湖时的作为,可能结了些什么恩怨等等。” “两老当年在道上只是无名小角色,说难听点只是混混而已,不可能结下什么强仇大敌。”少女摇着头说。 “那姑娘本身呢?” “我?”少女似乎不了解这一问。 “对!因为姑娘在此地落脚,两老是接待你的主人,多少会有干连,同时姑娘刚刚才探过孟家地窖,这桩凶杀案也很可能与此有关,如果我猜想不错,凶手的目的可能是要斩草除根。”宁无缺沉重地说。 “斩草除根,为什么?” “姑娘跟倚剑连同另外四个进入地窖两老知情对么?” “嗯!二老是知道的。” “而姑娘意外脱困对方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 “我懂了,对方意在灭口?” “不错!” “那凶手便是豪客?”少女咬牙。 “这……很可能。”宁无缺不想说出埋穴的实际上是章氛,但在情况还不明朗之前他不能抖出来,更何况这少女的来路也是一个谜。想想又道:“你不是那豪客的对手,这件事由我来处理,当然,如果姑娘另有安排,自当别论。” “宁二爷,这档事……我诚恳请求你援手。” “可以!”宁无缺毫不考虑地便应承了,这本来就是他要做的事,撇开凶杀案不谈,他一样要追根究底。 “宁二爷,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的来路?” “很想倒是没有,你要是愿意说也无妨。” “宁二爷真的不在乎?” “我一向不喜欢强人说不想说的话。”宁无缺本来想说如果一个人有意要隐瞒,出身姓名可以随便捏造,甚至加上一个动听的故事,说了也等于没说,但他觉得无此必要使人难堪,尤其是女人,所以他改了口。 “宁二爷!”少女脆生生一笑。“你这么一说,我更是非说不可了,我叫巧姑,母早逝,父归隐……” “巧姑,很好听的名字。”听说头便知话尾,她没提姓,而母死父隐,显然是不肯道出身世,宁无缺立即截断了对方的话头。“你叫巧姑,巧姑就是你.我知道这一点便尽够了,我该走了,此地后事你自己料理了。” “宁二爷准备何往?”巧姑似有些依依。 “猎狼!”宁无缺短截而有力地说。 “猎狼!”巧姑的语气带着惊讶。 “对!”宁无缺迅快地离去。uu看书 unshcm 猎狼,当然要在狼踪出没的地方。 狼,其狡狯绝不输于狐,但加了一项天性——凶残,有时会食同类的肉,故而最难对付,必须要有高超的猎技。 宁无缺又来到孟家别业的废墟。 他在守候,希望能有所斩获。 现在已是五更天,距天明不远,星光分外璀璨。 狼会不会现踪,除了狼本身外,猎者是毫无把握的。守候的时间过久,宁无缺已有些不耐烦,守墟待狼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此地如果对狼失去了价值,狼可能就不会再来,甚或从此不踏入一步。 在已荫退念的情况下,宁无缺缓慢地游动目光,由远而近,并不希望发现什么,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就在既无心又无意的情况下,他敏感地发觉近身不远的地方,形貌有些异样。当然,如果不是观察入微的有心人,是不会注意这异象的。废墟形成已有一段不短的时日,日晒雨淋,砂掩尘积,自然地形成了一个表面,表面如果有了异动,一定能看得出来。现在,他看到地貌改变了,原本堆积定型的土石砖瓦残木被翻动了一大片,露出新痕。 他起身步了过去。 四百零五 来迟1步! 根据经验,他看出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剧烈的打斗。有的小堆被夷平,断砖碎瓦木片像被顽童翻转抛掷而四下散落,这是剧烈的动作和强劲的力道所造成的。是什么人光临此地?又因何而斗? 仔细观察,赫然发现了血迹,斑斑点点,有的成摊,这证明搏斗中有人挂彩,而且伤势绝对不轻。 再巡视四周,又发现血迹似乎朝一个方向延伸,无疑这是受伤者奔逃的路线,于是。他凭借超人视力循血迹搜索,中断了,不久又续上,几经转折,最后完全消失。瞻顾之下,心头不由一动,这地方正是地窖秘密出口的位置,他和倚剑他们正是从这里先后脱困的。他想,莫非受伤者已逃入地窖。 这推测的意念很强烈。 他先施展“无影身法”极快地在十丈方圆之内搜索了一遍,确定无人潜伏,这才回到原处投身进入秘道。 秘道漆黑无光,以宁无缺的目力也只能差堪辨物不致碰撞,不过,他另有超人的感觉能力,补视力之不足。 由于原来被挖开的穴口已封闭,地窖里毫无光源,视力再强也有其极限?是以倍感吃力,凭记忆中的格局来辨方位,动作自然极其缓慢。突地,他想到自己疏忽了一件大事,记得脱困时,秘门已自动关闭,而现在进来却畅通无阻,如果说伤者为逃避追杀而遁入地窖,秘门应该关闭才是。同时,能在外开启秘门,必然是深谙此地机关的人,换句话说,必是孟飞生前的同路人,他是谁? 宁无缺静立不动,同时采取戒备。 这地窖很可能设有防卫的机关,内行人必能操纵,如果伤者不封闭秘门旨在诱敌,那自己已处在危险之中。 现在,他是停身在一间小房里。 “锵!”一声震人心神的巨响,房门下了闸。 他努力镇定了一下,回复冷静,全神戒备着,以防不意的凶险突袭。门下闸,人成了困兽,后果难卜。 “哈哈哈哈……”笑声不知从何传来,刺耳至极。 宁无缺保持冷静。 “想不到你真的自投死路!”笑声敛后的话音。 “你是谁?”宁无缺出声了。 “你……不是……”传声的似乎感觉不对。 “不是你期待中的对象?”宁无缺主动点破。 “你是谁?”传声的反问。 “宁无缺!” “怎么……会是你?”声音显得很无力,证明是受了伤。 “误打误撞就进来了。” “目的何在?” “发现外面有人打过架,有人受了伤,一念好奇,想探个究竟而已!”宁无缺轻松地说,无视于处境凶险。 “为了好奇而赔上一命,值得么?” “在下从来不计较这些。” “老夫要取你性命不费吹灰之力,只是举手之劳。” “悉听尊便!”宁无缺口里轻松,但心里仍是在乎的,他知道对方只消按动机关或是用别的方式,对付一个已经被关牢的人,的确不必费什么大手脚,不过,在根本无计脱身的情况下,只好乐得大方了。 “你真的不在乎生死?” “在无法在乎的情况下只好不在乎了。” “这也是天意,你说误打误撞地进来,那我们就谈谈条件,谈妥了,你便可以安安然地出去,如何?” 宁无缺愈听愈觉得这声音颇不陌生。 “哦!谈条件,什么条件?” “听清楚,你如果答应了条件便可以活着离开,否则便死定了,因为筹码捏在老夫手里。”顿了片刻之后接下去道:“曾经有人要你以一个蒙面人的人头作为交换‘碧玉蟾蜍’的条件,有这回事么?此人是谁?” 宁无缺心头一震,他听出来了,对方就是那豪客,既然提到“碧玉蟾蜍”,这就证实自己原先的推断没有错,他跟蒙面客他们是同路人,当然也是“狼心太保”孟飞的生前同伙,怪不得他会在废墟出没,也熟悉地窖机关。 “这又是一场豪赌么?” “你……已经知道老夫是谁了?” “不错!” “这也无妨,反正这场赌你注定没胜算,多余的话说之无益,我们还是来谈正事,对老夫开出的条件你意下如何?”豪客的口吻是笃定的。 “在谈条件之前,在下要确定一件事。” “嗯!你说说看?” “段氏宗祠有一对守祠的老夫妻被杀是阁下的杰作?” “你跟那对老夫妻是什么关系?” “关系谈不上,只是叨扰过他们的酒食。” “唔!那老夫告诉你,不是!” “你阁下真的没杀人?” “你现在是老夫掌中之物,没必要否认。” “也许你阁下志在条件,故意隐瞒。” “哈哈哈哈,宁二爷,别门缝里看人,老夫还不屑如此,换作你也是一样,敢杀人就敢承认,信不信由你。” “好吧!在下暂时相信。” “老夫提出的条件如何?” “办不到!”宁无缺断然说。 “什么,你不想活着出去?” “身为武士,有所为亦有所不为,必须坚守一定原则,生死是另一回事。在下没答应对方的条件,也不能出卖对方,这是武道,是江湖规矩,阁下应该明白。”宁无缺义正辞严,他的确不在乎生死,原则不能牺牲。 沉默。 宁无缺心念疾转,豪客不承认杀害守祠的老夫妇,以目前情况而言,他是站在绝对有利的位置,无狡饰的必要,说的应该可信,那凶手该是谁呢?凡属机关能由外控制,也能由内操作,可是门闸的枢钮在何处呢? 心念之中,他转动目光,可是在毫无光源的密闭房间里,充其极也只能看到一些大型物事的影子,要找枢钮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苦苦一想,他想到密室无光,而对方是在外面,纵有观视孔也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否则刚才对方便不致认不出自己来了。于是,他开始慢慢挪动脚步,顺壁摸索。 平滑的壁面,连碍手的地方都没有。 挪动,到了相对的位置,面前是一桌一椅。 “宁二爷,你仔细想想,人只能死一次。”豪客又传出了声音。 “在下不必想,绝不改变主意。” 又是死寂,豪客似在转什么念头。 宁无缺坐上了椅子,他在想,这密室不是囚房,定是当初主人为求隐秘更隐秘的地方,假使他坐在椅上而必须启开闸门的话,应该用不着起身就能随手控制。心念及此,他开始探索座椅手所能及的每一个部位。 徒劳,椅子就是椅子,没有任何可疑之点。 他改变目标,探索身前的桌子桌面下的部位,一寸一寸地移动,还是找不到任何异样的东西,他真的没辙了。 “你真的不改变主意?”豪客的声音又起。 “不改变。” “你知道会死得很难看么?” “无所谓。” “你放弃完成任务?” “……”宁无缺默然,这一记直攻到他的内心深处,真的要违背师命么?“碧玉蟾蜍”不能璧归,师父如何向成王爷交代?师父震慑武林“赤胆铁判”的英名岂不要断送在自己手中?可是如果屈服在对方威逼之下,同样也是有辱师门。事难两全,该如何是好?焦急之下,他猛推身前的桌子。 这一推,怪事出现了,在一声“咔”之后,房门闸板突然向上升起。宁无缺大喜过望,这是真正的误打误撞而撞对了板,毫不迟疑,他飞身平射了出去。闸门升到一半,突然停住,接着猛然沉落,显然是豪客发觉了状况而紧急阻止,但慢了那么一丝丝,人已到了门外。 宁无缺挺立在出口处,他决心要逮住豪客,追出谜底,事实已证实豪客与蒙面客他们是一伙,这机会不能放过。 许久没有声息。 宁无缺突然想到这地下室暗道必多,说不定豪客从别的通道走,枯守不是办法,于是,他急急循原路退出。 地窖之外,晨星寥落,天色已经微明。 宁无缺守伺在出口近旁。 天亮了,仍是一片寂然。 宁无缺心想,在孟宅没被火焚之前,入口是在屋内,早已被封死掩埋,现在发现的暗道是唯一出入口,还是另有别的暗道?如果有,豪客可能是事不成而远飙,如果没有,那他还停留在地窖之中。 大家耗吧,只要逮住豪客,付什么代价都值得。 他背靠一截残垣坐了下来。 晨曦吐艳,由淡而浓,最后给废墟染上金黄。 他耐心地守候着,决心毫不动摇。 日头升起,光芒耀眼。 远处有影子一晃。 宁无缺霍地起身,uu看书 .ukanshu.co闪电般掠了过去,目光扫处,不由心头一震,暴露在眼前的赫然是章氛,他因何而来? 章氛的脸上尽是惊愕之色。 “老弟,是你!”宁无缺故作平淡。 “宁二爷,你……怎么在此地?” “我本来就是到处游荡的,你呢?” “我在找叶韦康!”章氛目光连闪。 “叶韦康在这里出现过?” “是的,可惜,我来迟了一步。” “怎么说?” “昨晚子夜时分,我从这里经过,发现有人在拼斗……”章氛脸上现出了愤极之色。“初时我不以为意,只是好奇过来看看,其中一个受伤倒地,正要下最后杀手,我忍不住出了声,另一个闻声急遁,这时我才发现对方正是叶韦康那小子,便追了下去……”话锋顿了顿才又接下去道:“结果追丢了。” “那受伤者是谁?” “不知道,我回头时他已失了踪。” “你认为叶韦康还会在此出现?” “可能,他在此出没必有所图。” 四百零六 石破天惊! 宁无缺现在明白杀伤豪客的是叶韦康,这点有可能,阅为叶韦康曾经把璧无瑕姐弟囚在地下室中,他对此地的一切当然熟悉,从目前的情况分析,烧孟宅劫宝藏的仍然可能是他,豪客是孟飞的生前同路人,他想杀他有其道理。 “老弟,听说你即将要与无瑕成终身之好?” “这……是的!”章氛脸上掠过一抹异色。 宁无缺本想要澄清章氛推土埋穴和那句“从此天下太平”的用意是什么,但想想又把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因为照倚剑的说法,章氛当时早已隐伏暗中,他看到自己入穴,他有意要活埋自己,可是,为什么? 心念之中,他定眼望着章氛,似乎想看穿他的心。 人心难测,当然看不透。 “宁二爷,盼兮一直在念叨着你。” “会么?”宁无缺表情淡漠。 “真的是如此,请到范府小叙如何?” “我还有事,改天吧。” “那我告辞了,我实在担心叶韦康会再对无瑕不利,这家伙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他活着一天我便担心一天。”章氛激愤又无奈地说。 “作恶多端绝难逃公道,迟早而已。” “宁二爷说的是,我走了。”抱抱拳,疾掠而去。 宁无缺望着章氛快速消失的身影,摇了摇头,他已不是原来自己心目中的章氛,他的行径得重新评估。他跟蒙面客他们走了一条路是在情理中,因为他与璧无瑕已定了名份,可是他要活埋自己和倚剑他们这一点可就难解了。还有,他被“华岳三公”误为传人闻天浩,又进出闲云居这两点也不无可疑,他的解说尚难尽信。 想到闲云居便想到“云岭三怪”中的“一矮”,璧无瑕的弟弟小虎是从闲云居救出来的,而掳劫小虎的是叶韦康,“一矮”否认与叶韦康有关系纯属遁词,叶韦康定是他的传人,很可能闲云居便是叶韦康藏身处,要逮叶韦康最上之策便是盯牢“一矮”,他们师徒不可能不在一道。 经过这一阵折腾,一百个豪客也脱身了,没有再守候下去的必要,只有另待机会。而叶韦康在伤了豪客之后很可能回闲云居,现在去的话说不定会有所斩获。主意一定,立即离开废墟直奔闲云居。 闲云居外的林子。 宁无缺飘然来到,一个人影映入眼帘,他立即刹住身形,人影迅快地移到身前,赫然是带走小虎的黑衣女人。 依然是黑纱掩面。 她何以又在此在现身? “古少侠真巧,我们又不期而遇。”黑衣女人开口。 听声音,看体态,她应该是中年以上的妇人。 “是很巧,你怎么又来了?”宁无缺对人的称呼极少从俗,通常都是你我直称,这是他改不掉的习惯。 “我发誓要把姓叶的小子碎尸。” “噢!为什么?” “我有我的理由,你就不必问了。” “为了璧无瑕姐弟?”宁无缺有所本而问。 “就算是吧。”黑衣女人承认了。 “你跟她姐弟是什么关系?” “这点我不会告诉你。” “也罢,算我没问。”宁无缺笑笑。“既然碰上了,有几件事必须澄清,不然憋在心里很不是味道。” “那你就说说看?” “为何带走小虎?” “我上次来此的目的与你相同,救人。” “小虎人呢?” “我会把他保护得很周全。” “你原先怎么知道小虎被藏在闲云居?” “有人传消息给我,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传话的人是谁。”话锋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正式向你致谢,如果没有你的大力援手,我可能无法如愿。” “叶韦康与‘一矮’是什么渊源?” “师徒!”黑衣女人有力地说。 “哦?”宁无缺点子下头,终于明白了真相。“‘云岭三怪’都落脚在此地?” “现在只剩一怪,其他两怪早已不在人世。” 宁无缺轻轻吐了口气,他担心独对三怪会力有不逮,既然只剩一怪,问题好解决了,叶韦康加“一矮”对付起来不难,大可以堂而皇之地上门找人算帐。他突然又想到这女人和璧无瑕有渊源,那必然和蒙面客他们一帮子脱不了关系,这一来,多多少少便与“碧玉蟾蜍”公案有关联了。 想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破案的线索又多一条。 “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两眼的芒丝穿透过黑纱,显示她功力够深。 “一个半百灰发长须的老人,曾在土城豪赌……” “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 “你说的太笼统,这种形象的无处无之,从何认识?” “好,我再说一个,无瑕的父执蒙面客,他是谁?” 黑衣女人的身躯明显地震颤了一下,很可惜看不到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宁无缺无从判断她是何种反应。 “蒙面客?”黑衣女人的声调不太正常。 “对,蒙面客,跟刚刚我问的那老者是同路人。” “你为何要问他?”黑衣女人的声音带着激动。 “因为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宁无缺故作平淡。 “你们有恩怨?” “谈不上,只是要求证一桩武林公案。” “什么武林公案?”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你既然明知其人,自己去求证吧,以你宁无缺的能耐,碰面时逼也把它逼出来,何必经过第三者。” “你不愿相告?” “这是江湖规矩。” “你们是同路人,对么?” “同路人?哈哈哈哈……”笑声竟然是凄厉的。 宁无缺倒愣住了,听语气她跟蒙面客不但不是同路人,而且似乎是敌对的双方,可是双方都跟范家有关系,这可就相当令人费解了。她是故意装作么?可是又不像,这当中到底有什么文章? “为何发笑?” “他是我要杀的人。”黑衣女了目中精芒更盛,牙齿挫得“格格”有声。“别为这些事误了此来的目的,以后还有机会谈,也许……我会告诉你,现在我们马上进闲云居,以免对方警觉而采取防范的行动。” 这句话的确有道理,叶韦康的狡诈是一流的,光顾在对方的地头里争论,即使有最好的机会也会错失。 “好,我们分头进去。”宁无缺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当机立断,不多说一句话,立即弹身穿林而去。 顾盼之间,闲云居呈现眼帘。 宁无缺加速身形,毫不犹豫地越垣而入。 宅院里一片死寂,阒无人声。 真的是因一时大意而给对方遁避的机会么? 宁无缺站在院里用眼睛四下搜瞄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各屋的门窗都是开着的,目光能及的角度所见的摆设还是井然有序,只是不见半个人影,难道人都走光了,已经是一幢空宅?看来是扑空了。 “哇!哇”两声刺耳的惨号倏告传来,号声之凄厉就像一个人被生撕活裂,虽是大白天,还是令人心悸神摇,浑身起栗。 听声音来源似在后院。 宁无缺穿中堂奔去。 后院是个大花园,花树成荫,山石玲珑。靠园角有株蔽天古榕,榕树下一幢精舍,精舍前水磨砖铺地,砖地上两人对峙,一个是“一矮”,另一个是黑衣女人。旁侧横陈了两具尸体,是两名汉子,血肉模糊,一望可知是黑衣女人的杰作,她双手都戴着精钢手套,乌光泛亮的锐爪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你这婆娘是嫌上次没死成?”“一矮”语气森寒。 “我是不甘心上次没送你的终。”黑衣女人的声音一样冰冷。 “我老人家今天要把你撕碎。”“一矮”须眉俱张。 “那是另一档事,你那宝贝徒弟叶韦康积恶如山,天人共愤,要他别再龟缩,你这老矮子庇护不了他的。” “什么叶韦康,我老人家连听都没听说过。” “那好,纵徒为恶,你这恶魔师父就先付代价。” “不知死活。”“一矮”怒极,已顾不得身份先出了手。 一场惊心动魄的剧斗叠了出来。 “一矮”掌指齐飞,罡风暴卷激扬,招式玄诡特异,残狠凌厉无匹。黑衣女人像一头发狂的母豹,利爪翻舞,每一个动作邪像要把对手抓裂撕碎,招式也大异武术常轨,其功力较之“-矮”毫不逊色。 恶斗,疯狂,像两只猛兽在搏命。 整个的空间被搅碎。 落叶飞舞盘旋,有如暴风席卷。 “一矮”的衣袍不断增加裂口,即将变成披挂的碎布。 黑衣女人的身上也呈现不少血洞。uu看书 .uuansu 天没昏,地没暗,但使人有天昏地暗的感受。 一刻光景之后,双方的招式缓慢下来,逐渐失去了泼辣,但每一个照面都极其凶险,凌厉如前。 “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栗吼,“一矮”招式乍变,连攻十六掌,挟以能洞金穿石的指风,逼得黑衣女人连连后退。也就在“一矮”的攻势稍弛之际,黑衣女人双爪交旋,闪动之间,抓出了二十一抓,“一矮”转动有如圆球。 “砰!”一矮在转动之间觑准空隙斜劈出一掌,这一掌是拼出了全部真力,可以形容为石破天惊的一击,黑衣女人踉跄了四五步,双方之间的距离拉到了八尺,“一矮”突地微蹲身,双掌上扬,十指箕张做前抓之势,指头第一节变粗呈紫黑之色,口须逆立,眼里迸红光,他要施展无坚不摧的“血指箭”了。 背城借一,生死立见。 黑衣女人也是双手前伸,凝立不动,她的爪套也有绝着,如果施展出来,便是两败俱亡之局,双方都无法幸免。 四百零七 小吃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从侧方电射而来,凌空袭向“一矮”,“一矮”被迫侧闪。 同一时间,响起一阵“嚓嚓”之声。 人影落地,赫然是宁无缺,他在暗中监视已久,不愿让黑衣女人毁在“一矮”的“血指箭”下,所以适时现身。 这时可以看到精舍的门窗上现出了许多小洞。 黑衣女人的爪套已变秃,钢指已全灵敏射出。 宁无缺面对“一矮”。 “是你小子?”“一矮”厉吼。 “人只要不死总是会见面的。”宁无缺从容地说。 “一矮”又扬手。 宁无缺有前车之鉴,当然不会给对方施展“血指箭”的机会,手中藤鞭立即挥出,头一次,他施展向不轻露的藤鞭绝技,鞭笔直,坚逾精钢,如暴雨狂洒,若万箭齐发,看不清招式,有如卷地盖天,密无点隙。 “一矮”舞动双掌应战。 又一幕激斗叠出,比前一幕更疯狂。 杀机充斥在每一寸空间。 但这一幕时间不长,“一矮”在无法招架之下,贴地跃进了精舍,鞭雨骤歇,宁无缺也失去了影子,就像是空气一般地消失。 黑衣女人一时木在当场。 “一矮”以闪电之势遁入精舍,双脚才一落实,已有人站在当面,是宁无缺,竟然比他还快。百岁巨魔,顿时骇极而惊叫出声。一个后生小辈竟然具备如此震世骇俗的身法,这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 “现在阁下总该可以说实话了。”宁无缺沉声说。 “说什么实话?” “你那孽徒叶韦康于今何在?” “我老人家再说一次,不识叶韦康其人。” “不敢承认?”宁无缺毫不放松。 “小子,你以为我老人家是何等人?”“一矮”似已怒极。 “那我算请教你阁下,上次囚禁在此地的幼童小虎,是叶韦康掳劫的,你阁下何以自圆其说?” “那是有人见那孩子根骨奇佳,是练武上上之材,特地送来给我老人家栽培,就是如此。”“一矮”声带激动。 宁无缺暗忖,难道叶韦康真的不是这老怪的传人?可是叶韦康掳劫璧无瑕姐弟事实俱在,又做何解释? “那人是谁?”宁无缺追根究底。 “小子,从来没人敢对我老人家如此说话。” “对不起,你阁下非交代清楚不可。” “狂妄!”“一矮”暴喝了一声,挥掌疾劈。 宁无缺举鞭迎击,一老一少在精舍厅中又展开了激烈的搏斗,地方小?回旋的空间不大,硬碰硬的打法。 “一矮”刚才剧斗黑衣女人真力损耗不少,现在来对功力本就相当的宁无缺,不用说必处下风。七八个照面之后便感到力不从心,一退再退。地方小,这一退便成了背贴板壁退无可退,情势已呈危殆。 宁无缺出手更紧,连环七鞭,歇手,但鞭梢却抵在“一矮”的心窝上,贯足了真力的藤鞭不输钢锥利剑,只要一送,便可洞穿。 “一矮”的老脸起了扭曲。 宁无缺圆睁着双目,目光如刃。 “最后问一句,是谁送小虎来此?” “……”“一矮”的脸孔已扭曲成怪形,滑稽而丑恶,如果毁在一个后生小子之手,他的确死不瞑目。 “说!”宁无缺铁了心,非逼出谜底不可。 “一矮”的身躯突然一震,扭曲的形态僵化在脸上,两个眼珠子几乎要突出眶外,口须连动,却发不出声音。 宁无缺警觉到情况不对。 血水从“一矮”的门角溢了出来,顺须而滴。 宁无缺心头一震,这老魔头竟然自裁了,想不到他会选择了这条路?吐口大气,缓缓把藤鞭收回。 “砰!”“一矮”仆倒。 “呀!”惊叫的是宁无缺,他发现“一矮”的后心在冒血,正对他身后的板壁上现出一个扁长的孔洞。 是有人在暗中下了杀手。 宁无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黑衣女人,立即车转身,只见黑衣女人好端端站在门槛边,不是她下的手。 “啊!”黑衣女人这时才惊叫出声。刚才是宁无缺的身形挡着,故而到现在她才发现这意外的情况。 宁无缺立即穿房门到了板壁后面,只见后窗洞开着,凶手已逃之夭夭,要追显然已经不及,他木住了。是谁下的手?为什么要下手?可叹一个年登耄耋的不世出魔头竟然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凶手杀人必有目的,是什么? 凶手必然早已潜伏在此,不然不会利用上这机会。 黑衣女人来到房门边。 “我已经在外面绕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早已远扬了。”宁无缺摇摇头。 “这事太突兀……” “凶手意在灭口。”宁无缺心念一动下了判断。 “灭口?”黑衣女人似乎不解。 “不错!”宁无缺的口吻是断然的。 “何以见得?” “我断定灭口的是叶韦康,有两个理由,第一,叶韦康天生豺狼之性,他心里根本没有‘道德’二字,这从他以往的作为使可认定。第二,‘一矮’一再否认叶韦康是他的传人,而且还坚说不识其人,在目前情势下,‘一矮’可能被迫而说实话,所以他非封住‘一矮’的嘴不可?偏偏形势造成了叶韦康下手的机会。” “这么说,这是弑师,大逆不道!” “为了本身的利益,那狼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该死一千次!”黑衣女人咬牙切齿。“不过,以‘云岭三怪’这等邪门人物,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天意。” 宁无缺下意识地审视这房间,看出是“一矮”的寝室,房里一片凌乱,似有人翻动过,箱开柜启,衣物散了一地,连床上的被褥也掀在一边,露出了草荐,显然有人在匆忙中搜寻什么东西,是凶手么?如果是,动机便可疑了。 “宁二爷,凶手在找东西。”黑衣女人沉声说。 “嗯!我已经看出来了。” “凶手如果真的是叶韦康,他想找什么?” “定然不是寻常之物,我判断这东西定是‘一矮’所秘藏的而凶手不知道藏处,否则便不会翻箱倒柜了。” “不知他找到没有?” “很难说,他没有太多的时间。” “我们要不要检搜一遍,也许……” “嗯!也许能有意外的发现。”宁无缺同意。 黑衣女人进入房中,两人开始搜索没被翻动过的地方和暗角,但除了一些金银和普通典籍之外什么也没发现。女人生来心细,而且做事彻底,连椅子桌子都翻转查看,最后,也许是气无所出,竟把卧床也掀翻。 “那是什么?”宁无缺手指床底板。 床底板上卡着一个布卷长条。 黑衣女人立即取下,解开,是一柄古色古香的长剑。 “是一把剑!”宁无缺目光闪了闪。 黑衣妇人审视这柄古剑。 “这也许就是凶手要找的东西。”宁无缺又说。 黑衣女人按卡簧,拔出。 金芒耀眼。 “金剑!”宁无缺内心起了震撼。 “这叫金剑?” “对,叶韦康的随身兵刃。” “奇怪……”黑衣女人细细审视了一会,然后交到宁无缺的手上。“武林规矩,剑不离身,叶韦康为什么把剑交给‘一矮’收藏,而且竟然不知藏处,情理上似乎说不过去,会不会另有蹊跷?” “这……就很难说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一矮’宣称根本不认识叶韦康是句谎话。”宁无缺按剑归鞘。 “可惜的是又让那狼子兔脱了。” “他逃不了的。”宁无缺坚定地说。 “此地善后如何处理?” “狼穴虎巢,留下来必然贻患,交与祝融吧!” “也好,这柄金剑由我保管如何?” “可以,它本来就是你找到的。”宁无缺又把金剑交回到黑衣女人手上,毫无“得”念,这就是武士风度。 “谢啦!”黑衣女人颔首。“我们动手吧。” “好,除了这边还有前边。” 烈焰熊熊中,宁无缺与黑衣女人分头离开了闲云居。这一次行动虽然未达目的,但还是有了收获。 宁无缺直奔土城。 璧无瑕的事既然已经有人出面料理,他就不必把时间耗费在寻找叶韦康上面,积极去办“碧玉蟾蜍”公案是正经。目前最切要的是能设法促成丁财神和蒙面客面对面谈判,此事已交代倚剑去办,但不知成效如何? 他又想到黑衣女人曾说蒙面客是她要杀的人,uu看书.ukansh.om她当然清楚蒙面客的一切,如果她说的属实,则从她的身上下功夫,定可追出蒙面客来路,进而解决“碧玉蟾蜍”公案,反正任何可资破案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日头当顶,他感到一阵饥肠辘辘。 饥饿本是件很难忍受的事,当你不怎么在意时还可勉强撑持,一旦想充填肚子的念头兴起,需要感便愈来愈迫切,似乎片刻都难忍受。 前道出现一个市集的影子,他加速奔了去。 到了,是个小小的聚落,村不是村,镇不像镇,约莫二十来户人家排列在官道的两侧。路边,唯一谋生之道便是做生意,这些土店不知是为了做生意而迁来,还是为了地点合适而做生意,总之大户小门全都是店,多半都经营饮食杂货。现在正是用餐的时刻,过往行人客旅都停了下来,差不多店店客满,给这聚落带来每天一次的热闹。 宁无缺来回走一趟,进了家干净而客人最少的小吃店坐了下来。灶边掌厨的是个老头,招呼客人的是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看长相是父子俩。 四百零八 女扮男装! 宁无缺才一坐定,毛头小子立即送上了一杯酽茶,杯是土瓷的,看起来茶水更酽。 “客官用点什么?” “有什么可口的菜?” “黄焖山鸡,酱渍鹿脯,风腊山兔,烟熏麂腿……” “全是野味?” “对,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毛头小子口齿伶俐。 “好,你刚才念出的各来一份,外加一斤白干。” “请稍候,马上就来。”毛头小子转到灶边。 宁无缺明白这家小店客人稀少的原因了,卖的全是高价位的山珍荤菜,一般过路人只求填饱肚子,不作兴花大钱。 说快也快,只一会儿酒菜齐上。 宁无缺悠闲地吃喝起来。 邻桌陆续离去,不再有新的客人上门,剩下他一人。 毛头小子忙着清理残桌,掌锅的老头坐下来吸旱烟。 宁无缺放开心怀,尽情地享用在城市里不一定能吃得到的山珍,虽是村野小店,但烹调的手艺还真不赖。 有人下马,进店。 宁无缺只顾吃喝,连头都不抬。 “宁二爷,幸会啊!” 声音颇不陌生,宁无缺抬头,大感意外。进店的赫然是在土城见过几次面的贾俊英。贾俊英应新土城主“美髯客”吴无畏之请当了他的副手,怎么会在此处出现? “啊,贾老弟,真是幸会,坐下一起喝两杯。” “那小弟就不客气了!”说着,在对面坐下。 毛头小子送上杯筷。 “再添一斤酒,好吃的再寻几样来!”宁无缺吩咐,然后正视贾俊英,美男子,令女人一见动心的小白脸。 毛头小子转身去料理。 “宁二爷,能跟你共桌,小弟至感荣幸。”自己斟上酒。 “喝酒,客套话免了。” “是,我敬宁二爷。” 两人照杯。 “随便吃喝罢。”宁无缺向来不喜欢俗套。 “好,小弟只是略为表示对宁二爷的尊敬,其实根本上就不作兴这些俗套虚礼。”贾俊英立即表明态度。 宁无缺心意突然一动,贾俊英跟丁家关系密切,既然凑巧遇上,何不趁此机会打探一下丁财神的情况。 “贾老弟何往?” “回土城。” “那正好,我也正要到土城。” “哦!去看丁大小姐?”贾俊英笑着说。 “这……当然也是,不过主要目的是想面见丁财神,查证一件重要的事。”略顿又道:“听丁大小姐说,她父亲在土城易主之后已退出江湖,回北方老家,老弟对丁家很熟稔,等同一家人,丁财神真的回了北方老家么?” “确有此事。” “不再南下?” “可能是如此。” “如果他有江湖恩怨未了呢?” “江湖恩怨?”贾俊英的眼睁得老大。 “对,有人放话要找他当面了断。” “什么样的人?”贾俊英急促地问。 “蒙面客,丁财神自己知道。” “啊!这……”贾俊英皱了下眉头。“宁二爷怎么会知道此事?”亮丽的目光直照在宁无缺脸上。 “有人放话,当然就会有人传话,我是听来的。” “哦!”贾俊英沉吟了一下。“宁二爷刚才说要面见丁前辈查证一件重要的事,是与这件事有关么?” “是两档事,请老弟传话给丁大小姐,务必要请她父亲出面澄清,否则的话,这档事永远不算了,也无从逃避,要想退出江湖平安过日子恐怕也很难。”宁无缺正色说,表示十分认真,言词之间有施压的意味。 “宁二爷能见告要查证的是什么事么?” “不便相告。”宁无缺断然拒绝。 “好,小弟负责把话传到。”深深望了宁无缺一眼,笑笑又道:“宁二爷,你为什么不直接向丁大小姐说?” “跟你说也是一样。” “嗯,是一样。不过,到了土城宁二爷当然是要跟丁大小姐见面的,而小弟的传话的对象也是她,不是多此一举么?” “不,你马快,会先到。” “我们不同行?” “两人共乘一骑?” “有何不可?”贾俊英眼里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异色。 “哈哈,那会变成江湖上的笑谈,算了吧,我们喝酒,喝完上路。”宁无缺举起杯子,杯子举得很高。 贾俊英想笑…… “当!”地一声,杯子碎裂。 宁无缺弹身跃起。 贾俊英闷哼一声。 “啊!”惊叫声中,毛头小子被宁无缺一脚踢飞,穿越店门直落到路心,像一堆烂泥,瘫在地上不动了。 略不稍停,宁无缺已射向掌锅的老头,藤条挥出,老头伏身,想藉案桌遮挡,但鞭势如电,而且藤鞭是软的,宁无缺的身形又是在腾起的角度,“哇!”地一声惨叫,老头翻倒,宁无缺双脚落地。 老头的一条右臂已被藤鞭齐肩卸下。 一撮人从里间拥出,店门外也来了七八条剽悍汉子。店面本来就不大,这里外十几个人,顿时把小店围得水泄不通。宁无缺目光一绕,不由杀机大炽,贾俊英已被两条大流左右架住,贾俊英头垂在胸前,显然人已昏迷。 本想舒适地用个午餐,却不料进了贼店。 看样子对方早有部署。 掌锅的老头猝发暗器,射向自己面门的被酒杯挡了,而射向贾俊英背心的却无法格阻。对方的目标是自己还是贾俊英?这些大汉个个如狼似虎,悍气外溢,到底是什么来路?宁无缺默察片刻。 “你们这是做什么?” 没人答腔。 “谁是头?” 依然没人开口,全部虎视着宁无缺。 “把人放开!”宁无缺已有些按捺不住。 灶边断臂的老头已被人架扶进去。 宁无缺紧捏了一下手中藤鞭,准备出手。 一名大汉横跨一步,把剑架在贾俊英的后颈上。 就在此际,一老头和一中年人同时现身。 宁无缺一看,顿时叫白过来,原来这帮人是“百里侯”杜仲的手下,现身的老者是总管“铁心冷血”夏十寒,中年文土装束的是“无情秀士”上官文鼎,想不到杜芸香被奸杀的公案仍然不算了结。 “宁二爷,久违了!”夏十寒目光如冰刃。 “要找跟宁二爷合适的见面机会可真是不容易!”上官文鼎加上一句,冷阴阴的笑意令人看了极不舒服。 “你们打算做什么?”宁无缺不在乎地问。 “宁二爷!”夏十寒如刃目光闪了闪。“时日已经很久了,那桩案子悬而未决,死者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活着的也难以安心。” “那要怎么样?” “当然是采取一个能令死者瞑目活者安的方式。” “什么方式?”宁无缺仍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照江湖规矩。”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正是这句话。” “本人曾经向你们主子‘百里侯’郑重声明过并非凶手,乃是暗中有人设局嫁祸,一定会逮到直凶交代。” “强辩之词,侯爷不采信。” “很好,本人就看看你们的能耐,现在先放人。” “办不到!”上官文鼎接口回答。 宁无缺目光偏向贾俊英,利剑架颈,人似在昏迷中,他想到如果所中的暗器有毒,这一折腾贾俊英凶多吉少,看来今天非破例杀人不可了。心念之中,他立即审度形势,要如何行动才不致伤及贾俊英。 蓦地,他发现面前那些壮汉每人手中突然多了个扁长的小黑盒子,不用说,这类似机簧控制的暗器,定是细小而量多的利物,背后看不到的当然也同样持有此物。 “宁二爷,看来今天你是非认命……”夏十寒的话只说了一半。 宁无缺的身影突然消失,不是消失,只是太快,快过这批暗器手按动机括的那一瞬,快得不可思议。 惨哼与惊呼齐作。 猝发的混乱场面中,没人看清宁无缺的行动,“哗啦!”一声,屋瓦纷飞下泻,屋顶开了天窗。 宁无缺与贾俊英同时失踪。 地上躺倒了六个。 “追!” 夏十寒与上官文鼎当先跃出店门,其余的也拥出。 街路上是一些看热闹的行旅,再没别的。 “哈!”夏十寒四下望了一眼。“小子,你插翅难逃!” 荒烟蔓草中。 一间没有香火的破庙。 殿前的阶沿上,贾俊英平躺着,人在昏迷中。宁无缺站在阶下,一高一低,uu看书.uknsu 正便于疗伤。宁无缺仍在喘息,抱着这么个大人,一口气疾奔了四五里,体力之损耗是不言而喻的,他不能不争取救治的时间。他知道自己离开时必落入店外守伺者的眼目,由于带人奔行,速度上受了限制,虽然改变了几次方向,迟早会被发现,但他争取的是短短的时间,救人的时间。 他把贾俊英的身躯侧转,背部向外,外衣已见血斑。解开衣带,褪下一只袖子,露出半个背部,认定了受伤的部位,用手撕开内衫,一看,不由怔了一怔,内衫里围着胸背的一圈竟然紧紧地用绢布缠裹着。 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有的喜欢缠腰,可以增强腰力,没见过缠胸的。 再看露出的肌肤部分,细腻光滑如羊脂白玉,不禁为之怦然,这等细腻的肌肤不该出现在男人身上。 一个意念使他莫名地脸上发烧。 莫不成他是女扮男装? 意念又一转,贾俊英——假俊英,这不是点明了么?怪不得丁财神任令他的美妾与这小白脸在私宅里厮混戏谑,原来他竟是个雌儿。他感到一阵晕眩,既然伤者是女的,势不能解去束胸绢布,这该怎么办? 束胸绢布上渗出的血渍是紫黑色的,这证明暗器有毒。 四百零九 露出破绽! 分秒也不能耽搁。 略作思索,宁无缺两指运功,硬把伤口的绢布捻开一个洞,然后功集掌心,按上伤口,用力一吸,一样尖而硬的东西到了掌心中,一看,不出原先所料,是一颗淬毒的天狼钉,江湖下三门中惯用的歹毒暗器。 吐口气,抛去天狼钉,探手怀中取出尤二虎所赠的独门解毒丹,正要拔开瓶塞,一阵嗦嗦之声突然入耳。抬头一看,数十条人影已围在四周,连屋顶墙头都有,夏十寒与上官文鼎也在其中,想不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黑盒子扬起,动作很整齐。 宁无缺咬咬牙,回身。 “哧!哧!”之声响起,数不清的细小飞芒罩射而来,不同方位,但集中一点,有如漫天飞蝗,其势惊人。 宁无缺挥动藤鞭,幻成一幢伞盖,暗器纷被击落。 他必须保护贾俊英不致再度受伤,如果是自身一个,这类小门道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但这一来,他便无法把解毒丸送进贾俊英之口,而且也不能稍离半步。 机括发射的暗器可以延续,数量无限,就像暴雨不停泻洒,无了无休,总不成就这样一直不断地拨挡下去?可是只要一松势,后果便不堪设想,功高如他,也不禁发起急来,主要是怕贾俊英毒攻心脉,那便是遗憾终生了。 情急之下,他后退一步,背部紧靠阶沿,右手不停挥,左手反向后,碰触到贾俊英的口唇,大中二指钳住药丸以无名指迅快地在喉间一点,趁她一张口的瞬间把药丸塞了进去,再一点,药丸下了喉,他松了口大气。 危势未解,因为他不能离原地半步。 就这样一直耗下去么? 对方的暗器何时方尽? 正在边挡边苦思对策之际,不由暗道一声“苦也!”墙头上出现了七八名弓弩手,箭在弦,前端是火球。 这比机匣暗器还可怕,身上一着火,便什么都完。 他准备冒一个奇险,挟贾俊英突围。 “哇!哇!”惨号突传,是身后的神殿。 火球划空,火箭已发,火是无法拨挡的,火球如被击碎,将变成无数火星,更加不可收拾,后果就不必提了。 情势危殆。 对策未生,火箭已到,火球触及藤幕而暴碎,火星四射,院地的枯草立被引燃,顿时火光熊熊,火舌乱窜。 宁无缺已愤到极处,但势又不能舍弃贾俊英不管。 “你不必后顾,人已安全!”声音从殿内传出,是个颇不陌生的女人声音。 宁无缺狂喜过望,无暇去分辨对方是谁,藤鞭一紧,一鹤冲天而起,半旋,下掠殿顶,见人影即挥鞭电扫。 惊呼与惨号爆起。 殿顶的人滚落院地火海。 巨鹰凌空扑击,那些在墙头的暗器手和弓箭手连人影都没看清楚便纷纷跌坠,而原先在院子周围的人被火势所逼已先后退到庙外。巨鹰落地,在庙外,那些惊惶散落的人逐一栽倒,倒下即不再起。 宁无缺已恨到极处,破例开了杀戒。 场面终于静止下来。 死者已无声。从庙门爬出的灼伤者在惨哼,破庙已陷在浓烟与火舌之中,至于有没有幸免而逃脱的则不得而知。 两条人影迫近,是夏十寒和上官文鼎。 宁无缺双目尽赤,反迎上去,片言不发便出手。这两个曾经与他交过手的“百里侯”手下大将满以为两人联手可操胜算,立即以犄角之势迎战,殊不知宁无缺在愤极之下已然破了例,出手不再保守,出手便是杀着。 只三个照面,上官文鼎首先倒地。 又两个照面,夏十寒步了后尘。 两人是伤而未死,宁无缺守住了最后的原则,君子不重伤,不准备取两人的性命,否则他俩即使有十条命也活不了。 “哈哈哈哈……”暴笑之声传自庙后林子。 宁无缺提藤条掠去。 林中空地上。 一个衣冠威仪的老者面对黑衣女人和贾俊英,八名劲装武士半月形圈在外线。黑衣女人和贾俊英背对背站着,贾俊英在喘息,显然是毒伤甫解,力有未逮。两人身旁不远四名武士陈尸,死得很难看,不用说是黑衣女人下的手。 “报名,本侯爷不杀无名之辈。”“百里侯”声如雷鸣。 “姓杜的,你少自抬身价,要动手便动手。”黑衣女人寒声回应。 “听清楚,江湖上值得本侯爷亲自动手的并不多,死在本侯爷手下是一种光荣,趁还能开口快报上名号。” “呸,臭美!” “你俩甘作无名尸那就算了。”缓缓上步。 黑衣女人双手垂着,手套利爪泛着乌光,蓄势而待。 贾俊英也作势戒备。 “侯爷,幸会!”宁无缺现身进场。 “宁无缺!”“百里侯”眸中杀光倏炽。“你没死?” “哪有这么容易便死的!”宁无缺已到预计位置。 “本候爷能亲手杀你是天意。” “别言之过早。”转头。“你们走!” “没有人能在本侯爷面前活着离开。” “侯爷很会说笑!”宁无缺毫不在乎地说,然后又转向黑衣女人。“你们快走,在本少爷面前也没人留得了人。”这句话当然是回敬“百里侯”的。 “百里侯”眼里似要喷火。 “拿下!”“百里侯”挥了下手。 四名武土扑向场心。 黑衣女人正要扬爪,宁无缺的藤鞭已划出,因为对方这行动等于是直接臊他的脸,所以不待黑衣女人出手。 鞭势如电,迅厉无匹,四抽八送,一气呵成。 惨哼声中,四名武土同时栽倒。 黑衣女人与贾俊英弹身疾离。 两名武士横里拦截,惨嗥再传,宁无缺就好像是算准两武士的行动而先在那里等着,两武士倒栽落地。 “百里侯”身影才一晃,宁无缺已拦在头里。 黑衣女人与贾俊英消失在林中。 “百里侯”气了个发昏章第十一,脸上的肌肉连连抽动,眼里的棱芒几乎可以杀人,可能他这一方之霸是头一遭栽得这么惨,右手横伸,一柄剑送到他的手中,抖了抖,剑芒暴吐六尺,上乘的剑,上乘的功力。 “小子,本侯爷不知该叫你怎么死!” “悉听尊便!” 剑挥出,势道惊人,金刃破风之声有如裂帛。 鞭腾起,有若神龙天矫。 一场武林中罕闻罕见的搏击叠了出来,鞭风剑气交织激荡,绞撕着每一寸空间,幸存的两名武士下意识地退得很远,四周落木萧萧,双方的衣袂猎猎飞翻,看起来已经不像是搏斗,而是两个影子在变幻旋舞。 约莫半刻光景,人影霍地分开。 凝立,对峙。 原来鼎沸的场面突然静如止水。 “呀!”栗叫声中,“百里侯”一个大跨步,剑如灵蛇出洞,快如闪电,凌狠厉辣,一招十八式连环相扣,也就是说一剑攻出连变十八变,等于连攻十八剑,每一剑都不离要害大穴,这是登峰造极的剑术,一般高手恐怕连剑式都难以分辨,就别提招架了,放眼江湖,能接得下他这“一载十八春”的为数绝对不多。 宁无缺的藤鞭穿插闪动,爆出一阵连珠碰击声。 怒放乍止,宁无缺已退离原立足点有六尺之多。 “百里侯”又蓄势待发。 “来而不往非礼也!”最后一个也字出口,宁无缺肩不摇身不晃,人已在出手位置,藤鞭斜斜伸出,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伸,角度章法完全脱离常轨,看似慢却又快极,而且根本无法判别是攻向什么部位,又仿佛所有要害都在被攻击之中,使人有招架闪避俱无从之感,其玄奥精深比之“百里侯”的“一载十八春”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百里侯”不是泛泛之辈,采取以攻应攻的策略,剑化“百花齐放”,犹如洒下一天星雨,密无点隙。 又是一阵连珠密响,人影再分。 “百里侯”同样横离原位六尺,半斤八两,轩轾不分。 静止的时间很短暂,双方分而又合。 惊心动魄的场面再次叠出。 激烈! 惨烈! “百里侯”是存心要取宁无缺的性命,而宁无缺则是抱绝不能输的决心,是以双方都全力以赴,招招狠,式式绝,大有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之势,这种战况,一般武林人终其一生也极难有眼福欣赏到。 快攻逐渐变成慢攻。 双方的内力都在迅速减弱之中。 慢虽慢,但每一照面都在生死的临界点。 更慢,喘息之声清晰可闻。 “百里侯”突然发现了宁无缺的弱点,uu看书.uukansh 藤鞭虽借内力使之成钢,但并非真钢,藤条还是藤条,而他所持的却是神兵,可以削断钢,故而宁无缺的藤鞭都避免与剑锋直角交接,这一点是他的克敌契机。 剑招在中途突然一变。 宁无缺在保护藤鞭完整的心态下露出了破绽,一丝丝,换了别的高手可能无法拿捏,但对“百里侯”而言这些微的破绽已经足够了。 一个踉跄,宁无缺退了八尺,左肩冒红。 千载难逢之机,“百里侯”岂能放过,左掌倏扬,劈出一道罡风。劲势之强足可撼山栗岳。宁无缺身形尚未立稳,罡劲已卷到,他本身意动功生,自然产生抗力,但毕竟是被动,而且对方的掌力也太强,一个倒跄,跌坐地面,逆血翻涌上冲,但他竭力忍住不使吐出口,连半声哼声都没发出。 “哈哈哈哈……”暴笑声中,“百里侯”弹身出剑,是直刺,他认定宁无缺已无力抗拒,更别提反击了。极限大魔尊 四百一十 无法做主! 宁无缺的藤鞭突然如灵蛇蹿起,直点,快如闪电,鞭比剑长了些许,也就是这些许,鞭梢点中了“百里侯”的“腹结”大穴,而剑尖就差一点够不上部位。 “百里侯”连连倒退。 宁无缺并不收鞭,跟进,鞭梢指正“百里侯”的“志堂”大穴,只消一吐劲,“百里侯”就非命丧黄泉不可。 两名武士动了动却不敢上前。 “百里侯”的脸孔起了扭曲。 “‘百里侯’,你听着。”宁无缺双目炯炯。“本人曾经向你郑重申明过,现在再说一遍,杀害你女儿的不是本人,真凶是‘金剑’叶韦康,本人是被他设计引到现场,你有本领可以去找他,事出误会,本人没杀你的必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信不信由你阁下。”说完,徐徐收鞭,扬长而去。 “百里侯”怔在当场。 三岔路口,其中一条通往土城,一条通向丁家庄。宁无缺停在路口,他在想是到丁家庄看丁大小姐还是到土城去伺机行动?考虑的结果是先到丁家庄,说服丁一婵劝她的父亲出面接受蒙面客的挑战,了断过节。 于是,他朝丁家庄奔去。 料想贾俊英此刻应该已快回到土城。 丁家庄遥遥在望。 一条人影迎面行来,是黑衣女人。 宁无缺并不感到意外,黑衣女人护送贾俊英回来这是可以理解的,贾俊英是女儿身,又是丁财神家的人,回丁家庄或是到土城都是一样。 两人相对停立在路中。 “你回来得很快!”黑衣女人先开口,这“回来”二字用得很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总之有些暖昧就是。 “嗯。”宁无缺没追究对方的语病。 “结果如何?” “事情本来就是一桩误会,我放了对方一马,冤家宜解不宜结,否则将会无了无休。”宁无缺平静地说。“芳驾是护送贾俊英回此地?”他用“芳驾”二字称呼对方是极稀罕的事,也可以说是大异其平素的作风。 “不错,她是女人,径自回土城多有不便,因为她受了伤,毒伤虽然已经无碍,但还得加以调养。”想想又道:“宁二爷,贾俊英女扮男装这一节希望不要揭露。” “当然,不消芳驾挂虑。” “丁一婵是个好女人!”黑衣女人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不错,她是个很精明的女子。”宁无缺心中动了动,但却是淡淡回答。丁大小姐曾向他坦白示爱,而且又忠告他勿与盼兮接近,不管她的动机是什么,总是有儿女之情的成分在内,这一点他不会完全漠然视之。 “你喜欢她么?”黑衣女人更进一步。 “当然,人之好色,这是天性,就像女人天生爱花一样。”宁无缺回应的很妙,爱花不一定摘花。 “我想这……多少有些不一样。” “怎么说?” “爱花止于欣赏,而喜欢一个人便不一样。” “哈!那是芳驾的看法,各人有各人的观点和立场,不可能相同的,有人看到好花止于欣赏,有的人想摘下它。” “也对,不过……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宁二爷你呢?属于哪一种人?”黑衣人紧迫不放。 宁无缺觉得好笑又困惑,黑衣女人竟然如此热心地撮合自己与丁大小姐,为了什么?她与丁家难道有什么渊源?想了想,略有所悟,丁财神与蒙面客之间有过节,而黑衣女人曾说过蒙面客是她要杀的人,双方的立场便一致了。而黑衣女人拼死救出小虎,而小虎与蒙面客等于一家人,这意味着什么? “宁二爷,我在问你?”黑衣女人催促。 “我两者都不是。” “怎么说?” “赏花随兴,折花随缘,兴之所至,无伤其雅,缘之所在,无碍其合。”宁无缺说话一向随便,现在意掉起文来了。 “说得好!”黑衣女人点点头。 “芳驾准备离开?”宁无缺有意结束刚才的话题。 “不错,我是要离开,有人来迎接你了,去罢!” 宁无缺抬头,只见丁一婵姗姗行来,已将到黑衣女人身后。黑影晃动,黑衣女人已疾闪而去。宁无缺迎上前去,双方目光相接,不由吃了一惊,丁大小姐的眼神黯淡无光,显出十分疲累的样子,仿佛是大病初愈。 “欢迎之至!”丁大小姐展开了笑靥。“请!” 宁无缺颔首,两人并肩而行。 “贾俊英的伤势无碍了吧?” “无碍了,只是受伤之后又长途奔波,人很虚弱,得休养一阵子。对了,她要我代她向宁二爷致谢。” “大可不必,别人找我,她是受了池鱼之殃。” “算是有缘吧。” “有缘,怎么说?” “要不是这场意外,你怎会知道她是女儿身?” “就算是吧。”宁无缺不想争辩,管它这句话有理还是无理,但想到刚才黑衣女人的话,不禁下意识地侧顾了丁大小姐一眼。“一婵,你好像气色不太好。” “不小心感了风寒,不打紧的。” 入了庄,不进大厅,在厢房小厅落座。 丫鬟立即奉上香茗,然后退了出去。 “那面蒙黑纱的女人是谁?”宁无缺单刀直入地问。 “她……没道来路。”语气显然支吾。 “你们不认识?” “认识也是刚才不久的事。” “哦?”宁无缺已看出丁大小姐言不由衷,但不愿点破,改以他语道:“倚剑是不是已经见过你了?” “见过了。” “我要他带的话……” “关于蒙面客约斗家父的事?” “对!”宁无缺定眼望着丁大小姐,他必须要借她脸上的神情来判断她所回答的话可信到什么程度。除了极少极少能完全控制感情的人外,绝大多数的人眼睛最不会说谎,表情次之,对执意的有心人,观察十有九准。 “家父已经退出江湖。”丁大小姐的眼神欠缺坚定。 “他还不能洗手。”宁无缺的语气倒是坚定。 “为什么?”丁大小姐眼睛瞪大。 “既然有人要找他,表示他在江湖上的债务还没处理清楚,债是不能躲的,必须妥善解决,不管谁是谁非,都该有个了断。这就像佛家所谓的‘了因’,如果种下之因未了,便无法证果,你懂我的意思?” “懂!”丁大小姐蹙起了额头,许久,眸光突然闪动,像是已做了某种决定。“宁二爷,你的目的是要得回‘碧玉蟾蜍’?” “不错!” “你跟蒙面客有过接触?” “我不否认。” “那我郑重告诉你,你从他身上去追吧。” 宁无缺精神一振,看来这谜底即将揭开了,但来龙去脉必须弄清楚,不能盲目地追,如果蒙面客也说同样的话,结果依然两头落空。追,必须有充分的理由,务使对方没有狡辩的余地才能落实行动。 “蒙面客什么来路?” “这我不能告诉你。” “东西在他身上?” “不管在不在,一定可以追出就是。” “那我以什么理由向他追索?” “不必说理由,这点请你相信我。” “要是对方也提出像当初你所提出同样条件呢?” 丁大小姐眸光再度闪烁,脸皮子也在抽动,这是个关键性的问题,她势非明确答复不可,她考虑了好一阵子。 “对方也提出以人头做交换?” “正是这句话。” “宁二爷……答应了?” “没有,在情况未明之前,我焉能轻率答应杀人。” “蒙面客已经知道对手是家父?” “不知道,我没指出提条件的是谁。” 丁大小姐徐徐吐了口气,然后凄凉地一笑。“造物主太会作弄人,既要我们相识,偏偏又在我们之间安排了一道藩篱。”抬头做了个望天的姿势,又喘了口气。“宁二爷,你知道盼兮与蒙面客之间关系密切?” “知道!”宁无缺心中一动。 “当初我向你忠告务必要跟她保持距离,指的就是这公案,并非为了儿女之私,因为一旦你必须与蒙面客干戈相对时,夹了个盼兮在中间,势必十分为难,而且……”而且什么她没说下去,话声突然刹住。 “而且什么?”宁无缺毫不放松。 “你一定会后悔。” “什么理由使我后悔?” “将来你会明白。”丁大小姐依然守口。 宁无缺有些心痒痒,他最讨厌说话留半句,但又无可奈何。单是丁家父女身上就有许多待解的谜,倚剑与她们的关系便是最大的谜,而这个谜使他非常不安,偏偏倚剑也一反常态,秘而不宣。并非担心倚剑背叛,而是怕破案的行动发生无法预期的变数。另外一个重要的是冒出了个黑衣女人,小虎又在她的手中,这当中显然有蹊跷。再就是丁财神甘于放弃土城,极不近情理,其中定然另有文章。 赢得土城的吴无畏本身是一个谜。 不刨出根来决不放松。 “一婵,uu看书 .uukanshu对蒙面客约令尊对面了断的事怎么说?” “我……无法做主。” “要请示令尊?” “对!”丁大小姐断然地说。 “要多久时间?” “最快也要十天。” “好,就十天,我可以等。” “听口气……宁二爷是要参与其事?” “不错,我必须确定‘碧玉蟾蜍’的下落。”宁无缺毫不隐讳,率直地说出了心里的意图。事实上情况已非常明显,如果以遁词应付便是矫情了。“如果我确知东西在谁的手上,那我的对象便只有一个,现在是两个,所以我只能借此机会从二者之间认定其一,我说得这么明白你应该完全了解我的意思。”极限大魔尊 四百一十一 障眼法! “我明白!”丁大小姐颔首,深深望了宁无缺一眼。“宁二爷,谢谢你对我如此坦诚,我想……你一定在心里问,我为什么不同样坦诚地告诉你实情,这点请你原谅,为了一些必要的顾忌,我不能礼尚往来。” “这点我早已了解到了。”宁无缺爽朗地笑笑。 丁大小姐不再开口,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谁也无法从她的表情上去判断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当然,她的表情应该复杂,因为她心里还隐藏着一些秘密,而这些秘密限于某些顾虑,是无法坦诚抖露的。 宁无缺心知肚明,但无意为难她,她既然已经答应促使她父亲出面去应蒙面客的挑战,这已经够了,只要双方对上了,谜底就可以揭开。他本想探询一下小虎的下落,但她既已否认与黑衣女人有任何渊源,问了也是白问,他打消了这念头。目前双方是处在微妙的关系中,他无法采取比较强烈的行动。 “宁二爷,小姐!”进来的是丁大小姐的贴身侍婢胭脂。 宁无缺微笑点头。 一些时不见,胭脂似乎出落得更标致了。 “有事么?”丁大小姐问。 “是……有事。”胭脂瞟了宁无缺一眼。 “宁二爷不是外人,有话尽管说。” “城里刚送来了一张无头帖。” “无头帖?”丁大小姐大为讶异。 “是的!”胭脂把一张白笺送到了大小姐手上。 丁大小姐看完,秀眉皱了起来。 丁宁二爷默坐着,他不便插嘴。 “宁二爷,你看!”丁大小姐递过白笺。 宁无缺接过,只见上面写着:“字示土城寻衅者,望日月出之时,于朝阳峰顶解决彩盒藏珍之过节,是丈夫敢作敢当,希勿再出之以狐径鼠行。”后面没具名。 一望而知是蒙面客的挑战书。 “宁二爷曾说没向对方透露过提条件的对象?”丁大小姐凝视着宁无缺。 “不错!”宁无缺断然回答。 “那这帖子怎么会送到土城来?”丁大小姐追问。 “很简单,因为我在土城、而我是关系人,帖子送到便一定会到达提条件者的手中,没指明对象是因为对方并无十分把握。”宁无缺立即做了判断,话锋略顿之后又道:“望日还有七天,你刚才说请示令尊要十天,这……” “那只有改用特殊的传讯方式了。” “令尊不会不出面吧?” “这个……”丁大小姐想了想。“事已至此,只有面对问题了,家父并非无胆之辈,想来不至贻笑江湖。” “朝阳峰坐落何处?” “由此北去十五里有个朝阳镇,正好背峰。” 宁无缺深深点头,暗忖:“丁财神谅来不会甘背狐径鼠行的臭名,他定然会赴约,自己只消把握机会便成,输赢是他们双方的事,自己的目的是要证实东西到底是在谁的手中,以确定追索的对象。” 朝阳镇背负着朝阳峰。 既名朝阳,峰头当然是坐西面东。 银汉无声,玉盘自东天缓慢地升起,清光普照大千,当然也浸浴了巨灵之神般的朝阳峰。峰顶怪石嶙峋,包围着一块半亩大的石坪,三面是猿猱为之发愁的陡峭绝壁,只有正面可以勉强攀援,由于天生险峭,人迹罕至。 冷冷的月光,照着冷冷的石坪,境地是死寂的。 一条人影从怪石间幽然出现,步向坪中央,是蒙面客,在孤寂的峰顶绝地中,更添加了他的神秘。到了石坪中央,他巍立不动,月光下,仿佛一尊石雕。 暗中有眼睛,不止一双,宁无缺当然在其中。 嶙峋怪石如林,潜伏上百人也不易被发觉,尤其是月夜。当然,功力高的人是例外,除了锐利的目光还靠感觉。知道有人,但彼此互不干扰,除非是受到了干扰才会采取行动,所谓死寂只是表面上的。 又一条人影出现,长衫长髯,飘飘然如悬浮而进。 暗中的宁无缺大为意外,他一眼便看出这后来现身的赫然是土城的新主人吴无畏,他怎么也涉入其中? 两人相对,凝视了片刻。 “朋友是谁?”蒙面客先开口。 “在下土城新主吴无畏。” “你不是丁财神?” “当然不是。” “你与老夫素昧平生,何来过节?” “不是寻常过节,而是深仇大恨。”吴无畏的双目变成了寒星,月光下竟然迸射丝丝芒影,状颇惊人。 宁无缺大为困惑,与蒙面客有过节的分明是丁财神,怎会变成了吴无畏?吴无畏来路不明,他是以赌技赢得了土城,怎会牵扯到“碧玉蟾蜍”的公案中?简直是匪夷所思。丁大小姐断言她父亲会出面,怎么又变卦找替身? “哦!”蒙面客哦了一声之后,久久才发出话声。“深仇大恨四字出自朋友之口,令老夫百思不得其解。老夫自问,还不到昏聩健忘的程度,搜遍记忆,没有朋友的丝毫影象,连朋友的大名也是初闻,其中恐有误会。” “没有误会。”吴无畏断然回应。 “那老夫请问,这仇恨之源是朋友本身还是别人?” “本身!” “噢!”蒙面客的目光像利刃,似乎要刺穿吴无畏的内心。 “很好,既是本身,那你应该知道老夫是谁?”。 “当然!” “说说看?” 暗中的宁无缺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这是问题的关键,如果知道蒙面客来路,许多的疑点便可迎刃而解,他凝神等待吴无畏的答复。 “还不到揭露的时机。”吴无畏沉声回答。 宁无缺有些沮丧。 “什么才是时机?”蒙面客并不放松。 “是你阁下发帖挑战,对决分晓便是时机。” “哈哈哈哈!”蒙面客狂笑了一声。“如果决斗的结果朋友你已经不能开口,这桩莫名公案岂非永远成谜?” “阁下好大的口气,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你有自信?” “当然,否则便不会应战。” “很好,虚耗无益,我们开始,拔剑!” 双方同时亮剑,各占位置,剑上扬, 月已升高,更明更亮。 剑身映着月华放射出悚人的寒芒,周遭的空气顿变为森冷,令人有处身极地冰原上的感觉,相形之下,月光反而变得温暖而柔和,剑光已压抑了月光,双方的人也成了冰雕,每一寸空间都被肃杀所充斥。 双方的架势均无懈可击。 宁无缺兴味大浓,双方都是杰出的剑手,预期这一战必然相当精彩。不过,他心里有了打算,不能让一方不会再开口的情况发生,否则谜底可能就无法揭晓,因为活着的一方无论说什么都失去了佐证,势将使苦心的策划成为泡影,破案的机会也将丧失。 时间在凝立对峙中不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双方投射在古坪上的身影已经显着地缩短。空气似完全冻结,除了有形身影的缩短,时间似已停滞在某一点上,暗中窥视的人仿佛也忘了呼吸停止了心跳。 最后的结果将是什么? “呀!”同时发出的栗吼击破了冰冻的空气。 剑光划空腾起,曳着森寒的芒尾幻成无数的银蛇盘空旋舞,交织成一张奇异的光网,接着是一阵连珠的金刃碰击音响,就只这一瞬,碰击了不下十八次之多,换句话说,就是这一个照面双方已经交换了一十八剑。 光敛,人影霍然分开。 双方都没开口,又呈对峙之局。 看起来双方的剑术相伯仲。 对峙的时间不长,剑芒再次闪烁,双方动作都快速至极,所以分不出是谁先出的手,看起来是同时出手。 奇诡泼辣的招式,令人动魄惊心。 战况愈来愈激烈,形若狂风暴雨,势如骇电奔雷,月光已被搅碎,场面一片疯狂,搏命的打法,双方都有置对方于死地的决心,如果你见过野豹的扑噬撕咬,这状况便差不多了,一点也不像是名剑手的决斗。 惨烈的搏击持续了一盏热茶的时间,一道精光划空而去,场面骤然静止下来,吴无畏两手空空,剑已被挑飞,而蒙面客的剑尖抵在他的心窝上。胜负已分,还没见血,但吴无畏生死已操在蒙面客之手。 “现在是你开口的时机了吧?”蒙面客的声音冰寒。 “还不是!”吴无畏神态从容,了无惧色。 “老夫的剑只消前送三寸,你知道结果是什么?” “你不敢。”吴无畏若有所恃地说。 “你想用你的生命来证明老夫敢是不敢?”蒙面客的目中已泛出杀光。uu看书 w.uashu“老夫已经不想知道朋友你的出身来路,也不必追问你的目的与企图,因为从现在起,江湖上已没有你这个人,你也毋须再等什么时机。” 看样子蒙面客已下了杀人的决心。 宁无缺正待出声…… 一个冷凄凄的女人声音突然传出:“蒙面的,你如果敢杀人会后悔一辈子。” “什么人?”蒙面客喝问。 一条人影出现,飘然入场,月光下像一个幽灵。 宁无缺心弦震颤了一下,不期而现的是黑衣女人,依然面罩黑纱,但没有戴爪套。由于黑衣女人的出现,使情况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本来约斗的对象是丁财神,但应约的变成了吴无畏。丁一蝉否认黑衣女人与丁家有关联,偏偏她在此时此地现身,而且直接介入事件中。照这样看起来,三方面都是同路人,按此推论,土城在一场豪赌中易主,是蒙人耳目的障眼法!极限大魔尊 四百一十二 明确交代! 当初,宁无缺就觉得这档事太过离谱,而今证明是一场经过安排的好戏。 丁财神为什么要这样做?照此看来他所宣称的退隐也是在变戏法,这定然与“碧玉蟾蜍”公案有关。 “芳驾是谁?”蒙面客栗声问。 “目前我不会告诉你。”黑衣女人冷冰冰地回应。 “那芳驾现身的目的何在?” “要你收剑放人,今晚之约到此结束。” “凭什么?” “当然有最好的理由。” “说说看?” 黑衣女人前行两步,把距离拉近,然后以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 蒙面客收剑后退。 “你……竟然敢?”蒙面客声带激动。 “我保证不会赶尽杀绝。”黑衣女人淡淡地说。 “你到底是谁?”蒙面客厉声喝问。 “还不到抖露的时候。” “老夫要知道。” “我劝你最好是不要,此地暗中有你的帮手也有我的人,还有第三者,如果我掀开你阁下的底牌,后果有多严重你阁下心里应该很明白。” 这是哑谜,宁无缺听不懂,唯一可以认定的一点是与“碧玉蟾蜍”有必然的关系,因为此次约斗的主旨在此。至于双方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却是无从揣测,奇怪的是蒙面客何以认不出仇家,这完全违背了常情。 蒙面客住了口,但隐约可见身躯在颤抖。 吴无畏缓缓退开。 宁无缺心里在疾转着念头—— 黑衣女人低低数语便逼住了蒙面客,她说的是什么? 蒙面客的底牌是什么,为何后果会严重? 吴无畏的底牌又是什么? 蒙面客何以认不出仇家? 丁财神何以不敢出面? 就在吴无畏后退到丈外之地时,两条人影从他的侧背方向闪电扑出。吴无畏闻风知警,迅疾旋身,但已被对方犄角形夹住。 宁无缺一看现身的不由心中一动,赫然是“天眼客”与豪客,他俩是蒙面客的死党,随之赴约是意料中事。 黑衣女人身形一动。 “别动!”蒙面客立即阻止。 “天眼客”与豪客同时发动攻击,两个都是一流高手,出手自不同凡响。吴无畏举掌相迎,双方一搭上手便激烈十分,掌指翻飞,劲气暴卷,凶险的画面层层叠出。二对一,吴无畏守多攻少,看来他支持不了多久。 黑衣女人戴上了爪套。 宁无缺现在纯粹是旁观者。 蒙面客剑半扬,只要黑衣女人一动他便立即出手。 形势对吴无畏一方显然不利。 黑衣女人如黑鹰般跃起,她想援手吴无畏。蒙面客身形一旋,长剑斜斜递出,是刺向空处,但这一刺玄奥无比,仿佛算准了黑衣女人的后续动作,角度方位丝毫不差,黑衣女人如果不变势,便等于以身去迎剑,双方行动的时间只是一瞬,黑衣女人应变的功夫相当惊人,就在身躯正要碰上剑锋的瞬间,硬生生凌空一扭,泻回原地。 吴无畏现在已是险象环生。 蒙面客迫回黑衣女人之后并不跟续出利,只戒备着。 “天眼客”与豪客的功势更紧,此进彼退,虚实互用,配合得天衣无缝,不给吴无畏半丝喘息的机会。 吴无畏已算拔尖高手,但对付两个功力相去无几的高手联攻,情况自然改观。如果是一对一,他当游刃有余。 恶斗,月光为之失色。 黑衣女人几次想动却无法动,蒙面客已盯牢了她。 闷哼声中,吴无畏打了个踉跄,他后心挨了豪客结实的一掌,紧跟着“天眼客”迎胸一记横劈,吴无畏身形一歪,口里喷出一股血箭,豪客趁势刁住吴无畏的手腕,激烈的场面一下子平息下来,吴无畏已然被制。 黑衣女人一个箭步扑攻蒙面客,乌爪疾圈连划。 蒙面客出剑,进手招式,以攻应攻。 又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叠出。 蒙面客虽说占了用剑的便宜,但黑衣女人的爪上功夫相当诡厉,每一爪不但指向要害,而且都是攻敌之所必救。使得蒙而客不得不一再中途撤招变式,如此一来一往,形成了势均力敌之局,战况之激烈罕闻罕见。 豪客牢牢扣住吴无畏。 “天眼客”朝场心挪近数步.看来有伺机出手援助蒙面客的意向。 武林道上有句被一致公认的话说“一寸长,一寸强”,黑衣女人的招式固属玄厉诡辣,但钢爪终较宝刃逊色。同时双方功力伯仲,用兵刃的不用说会占上风,时间一久,钢爪的挥洒便不那么自如了,险象于焉出现,蒙面客当然不会放松,招式更加紧密。吴无畏已经被制,再收抬下黑衣女人,他便是胜利者。 蒙面客的剑式偏重于斩削黑衣女人的戴套双掌。 黑衣女人则着意在攻击蒙面客的要害以补其短。 恶斗持续中,黑衣女人愈来愈不济,锋锐尽失。已到了完全求自保的地步,相反地,蒙面客已掌握了主动, 宁无缺悠闲地观战,谁输谁赢在他并无分别。 一个身影逡到了宁无缺身边。 宁无缺转头一看,是丁大小姐一婵。 “宁二爷,请你阻止这场搏斗。” “我有理由插手么?” “有,第一,这决斗不公平,对方以多胜寡。第二,是我开口求你,凭这两个理由,所以你一定得伸手。” “可是我感觉一直在被戏弄。” “怎么说?” “你对我太多保留,我一直被蒙在鼓中。” “先解决眼前的事如何?你看……” “啊!”宁无缺脱口轻叫了一声。 场子里黑衣女人已被迫偏离了原位两丈之多,而侧背正靠近“天眼客”,“天眼客”只消一伸手,黑衣女人绝无法幸免。也就在此际,蒙面客的剑势一连三变,凄哼声中,黑衣女人暴退,她已经受了伤。 同一时间,“天眼客”挥出一记劈空掌。 “砰!”地一声,黑衣女人坐了下去。 丁大小姐飞身扑出,对象是“天眼客”。 蒙面客上步,剑尖前指。 “站住!”黑衣女人厉喝一声,十爪前伸。 丁大小姐与“天眼客”搭上手,展开凌厉的搏击。 蒙面客的剑停在中途。 “我无意要你的命,只要你说实话。” “可是我却有意要你的命。”黑衣女人声音带煞。 “老夫的剑只消前伸一尺,你便活不了命。” “你连前伸半尺的机会都没有。” “一句话能保命?” “事实会证明是否空话。” “到此为止吧!”藤鞭突然架住了蒙面客前伸的剑,宁无缺站在两人之间,“影子人”名不虚传,仿佛他的人本来就站在那里,谁也没觉察他是如何现身的。 “是你?”蒙面客惊声说,同时收敛后退三步。“老夫知道你一定会到场,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站在我自己一边!”宁无缺悠闲地回答。 “可是你这一伸手……” “我不想看到两败俱亡的场面,这解决不了问题。” “两败俱亡?”蒙面客语带惊疑。 “对,双方都将永远不能再开口。”宁无缺斩钉截铁地说。 “老夫分明已经……” “已经胜券在握对么?阁下错了。” 蒙面客定眼望着宁无缺。 黑衣女人收爪,徐徐起身。 吴无畏突地一翻左腕,印向豪客当胸。照理,他的右腕脉门被扣,真气无法提聚,应该没有反击的余地,然而他反击了。双方几乎是贴身相向,这一掌伸腕可及,快如电光石火,根本就没有闪避的余地。豪客反应之神速令人咋舌,松手后仰,一式“铁板桥”,上半身平折,然后足下着力,趁势后退六尺。 另一边,丁大小姐滑出圈子,旋到吴无畏身旁。 一场惊人的搏斗至此结束。 “老夫懂了!”蒙面客点点头,然后扬手作了个手势,身形一晃,准备抽身。 “天眼客”与豪客也在同一时间做出撤退的态势。 “别动!”宁无缺冷喝了一声,他不能再放过这机会,现在是他行动的时候了,苦心的安排不能白费。 这一喝,全静止下来,目光集中投注宁无缺身上。 “架已经打完了,现在该三头对四面解决问题。”宁无缺环视全场一遍,最后目光停在吴无畏的脸上,先凝视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现在你已经是土城之主,所以我就称呼你一声城主,你今天是以代理人的身份赴约?”他没点出丁财神的名号,因为现在还不到揭开底牌的时候,只说代理人,没说代理谁。 “没错!”吴无畏点头。 “无论任何事都可以代表当事人?” “对!”吴无畏又点头。 “很好!”宁无缺转朝身畔的蒙面客。“现在双方都已经面对面,本人郑重问一句,东西在谁的手上?”目光如利刃,似要刺穿各人的内心,在这种目光之下,很多人无法不说实话,就像面对法曹一样。 “问他。看书wwuanshu.co”蒙面客沉声说。 “让他自己说。”吴无畏以同样语调推卸。 “嘿!”宁无缺冷笑了一声。“今晚如果没有明确交代,没有人能下得了朝阳峰。”顿了顿,目光又一绕。“你们双方都对本人提过同样的条件,要本人以对方的人头作为交换,如果本人现在准备接受……” 蒙面客与吴无畏互望了一眼,像两道闪电在交投。 宁无缺抖了抖手中藤条。 “本人一向的原则是不随便流血,但并不表示绝不杀人,在必要的时侯照样不嫌血腥,谁先说都是一样,反正都要说,到底‘碧玉蟾蜍’是在谁的手上?” 没人开口。 “哪位先说?”宁无缺再问一遍。 依然沉默。极限大魔尊 四百一十三 借刀杀人! “既然两位都那么礼让,那就由本人来决定了。”宁无缺的目光再做了一次巡游。“事有先后,物有终始,这条件是由吴城主这一方先提出的,所以理应先接受。”目光射向蒙面客。 “现在就从阁下开始,准备了。” “宁少侠!”蒙面客后退了一步。“你如此决定正确么?” “天下没有绝对的正确,也没有绝对的不正确,问题非解决不可,而且就是现在。”宁无缺断然地回答。 “今晚之约是你穿针引线所促成,对么?” “本人不否认。” “由于局外人插手,而使得决斗没结果,怎么说?”话锋一顿又道:“而且赴约的也并非正点子,这中间定有文章,就算你真的能取得了老夫性命,你能交换到什么?你能确定不会有意外的变卦?” “这点本人并不担心。”宁无缺笑笑,他早已铁了心,而且也有了打算,绝不会为任何言词动摇,蒙面客提出的他早就想过了。“问题不解决,没有任何人能下峰。”他所谓的任何人,当然连丁大小姐和黑衣女人也包括在内,实际上现场没有第三方面,壁垒已经分明,蒙面客一方,丁财神一方。虽然丁财神本人并不在场,但有丁一婵她们代表已经足够。 突地,宁无缺似有所觉,超人的感应,并非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只是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觉——暗中还有人。 “是谁,不要隐藏了,出来吧!” 在场的全感意外,并非惊异于宁无缺的非凡感应力,而是双方都心里明白自己的一方已不再有援手,彼此互疑对方还有伏兵。 人影缓缓浮现,飘向场心,月光下仿如幽灵。 人影停立,连宁无缺在内,俱为之心弦震颤,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云鬓蓬松,长裙曳地,就像是来自广寒宫的素娥。她,赫然是江湖第一美人璧无瑕。她已经迷失了本性,丧失了自主的能力,难道奇迹使她复原? 她是面对着宁无缺的,距离近,看得极真切。 “无瑕,你怎么来了?”宁无缺多少有些激动。 “我要杀你!”璧无瑕咬牙切齿地说。 宁无缺打了个寒噤,他现在看出璧无瑕粉靥凝霜,眸子里全是凶光恨芒,这神情与她的美完全不协调。 “你……要杀我?”宁无缺皱眉。 “不错!”璧无瑕齿缝出声,全无柔感。 “为什么?” “你害惨了我和小虎。” “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你是万恶不赦的叶韦康,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把你……碎尸万段,哈哈哈哈……” 笑声是疯狂的,充满了怨毒和恨,眼光迸出的凶焰似乎真的要把宁无缺烧成灰烬。 这份恨毒,令人一见而终生难忘。 “无瑕,我是宁二爷!”宁无缺尽量平静地说。 “叶韦康,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她根本没听进去,在她稍稍复苏的意识里,可能只有一个她最恨的人。 “无瑕,你认错人了,我是宁二爷,宁无缺。” “我——要——杀——你!”璧无瑕仍是那句话。 很明显,她的武功已恢复,而意识却执着于某一点上,其它的仍是空白,没有判断思考的能力。宁无缺忽然想起锦书曾发现璧无瑕在独对孤灯时一反平素的浑噩,双目放光而且表现极深恨意,当时就判断她的意识有苏醒的迹象,照现在的情况看来,的确是如此。这相当可虑,如果被叶韦康发觉,后果难以想象。 璧无瑕忽地上步出手,攻势凌厉,招式狠辣,真的是在对付仇人,一心一意要置对手于死地,可怕极了。 宁无缺只好仗着奇幻身法闪让,他不能还击。 璧无瑕像是发了疯的母狮,狂扑猛噬。 现场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带人另一个高xdx潮。 宁无缺功力再高,在有顾忌而只守不攻的态势下也不禁感到穷于应付,何况璧无瑕现在的身手已非泛泛。 “别走!”发出喝声的是丁一婵。 宁无缺已瞥见蒙面客一行极快地从现场消失,但他被璧无瑕紧紧缠住,来不及截阻,气得两眼发蓝。本来他可以制止璧无瑕的疯狂行动,但想到她已怀了身孕,一个不巧,便会铸成大错,所以还是隐忍住了。当然,他要是想抽身可说轻而易举,但眼前在场的全是丁家的人,双方是敌对的,如何善其后呢? 璧无瑕的攻势缓了下来,孕妇,在功力上多少是受限制的。 两条人影泻落现场,赫然是盼兮和章氛。 “无瑕!”章氛急叫了一声。 璧无瑕恍若未闻。 “无瑕姐!”盼兮跟着叫唤了一声。 璧无瑕仍无反应。 对章氛宁无缺心里存有一个极大的疑问,但苦于还没找到具体的事证,无从判断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和背景,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的城府极深,在许多的事例上表现得相当诡秘,是个可怕的角色。 璧无瑕虽说攻势已缓,但毫无休手的迹象。 盼兮在观察了一阵之后,突然悄没声地掩向璧无瑕身后,发动闪电突袭,伸手之间,璧无瑕应指而倒。 章氛立即闪身抱住。 宁无缺收手后退两步,吐了口大气。 “盼兮,怎么回事?” “无瑕姐突然离家出走,我们一路追了上来。” “她怎会上了朝阳峰?” “我……想不出其中道理。”盼兮摇摇头。 “宁二爷,我们……”章氛开口,但只说了半句。 “你们立刻带无瑕离开。”宁无缺挥挥手。 “慢着!”黑衣女人上前,面对宁无缺。“如果我要留人?” “这句话最好收回。”宁无缺不客气地说。“没有人能够留人。” “难道你会动手阻止?” “会!”斩钉截铁的一个字。 “宁二爷,将来你会后悔的。”丁一婵幽幽地说。 “至少眼前不会,将来是将来的事。”宁无缺不假思索地回绝了,不管丁一婵安的是什么心眼,他不想深究,在道义上人情上,他必须要使璧无瑕平安离开。至于璧无瑕他们何以先后出现,这谜底暂时搁下。 “宁二爷,我们先走一步。”盼兮起步。 章氛抱着璧无瑕跟着离开,转眼而没。 宁无缺望着三人身影消失的方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如果说这么做是基于道义,璧无瑕与盼兮跟蒙面客他们本是一伙,璧无瑕心志失常且不去说,盼兮与自己在情分上已有默契,可是她保留了太多秘密,道义何在?而丁一婵对自己也曾坦白示爱,同样隐瞒了许多事实真相,她表现的情又有几分真实?蒙面客一方趁机脱身,原来铁定破案的希望又成泡影,是自己决心不够坚定,应事的方式太过柔弱了么? “宁二爷!”吴无畏步了上前。 宁无缺转身面对吴无畏,心里立即做了决定。 “吴城主有话要说?” “今晚之局到此为止……” “不!”宁无缺截断了对方的话。“事情还没算完,现在是另一局的开始。”分别扫了丁一婵和黑衣女人一眼。“决斗有始无终,是你们双方的事,而本人是另一局的当事人,问题非解决不可。” “宁二爷的意思是……”吴无畏目光如炬。 “你说过任何事都可以代表丁城主?” “不错。” “很好,现在就请你交代‘碧玉蟾蜍’的下落。”宁无缺的目光也成了电炬,更亮,令人不敢逼视。 “这……”吴无畏期期不能出声。 “宁二爷!”丁一婵接口。“这该由家父来交代。” “不,吴城主是代理人,他不能自食其言。”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黑衣女人插嘴。 “本人已经厌倦了捉迷藏的游戏,不想再玩了。” “难道要动武?” “会,必要时就会。”宁无缺以断然的口吻回应。 空气突呈紧张。 “宁二爷,我们……不要伤了和气。”丁一婵皱起眉头说。“不管什么问题都可以商量着解决,对不对?” “很对,那是最好,我们现在就商量。” 丁一婵望着吴无畏,似在探询他的意见。 吴无畏点点头。 “宁二爷的主要目的是要知道‘碧玉蟾蜍’在谁的手上?”丁一婵正色问。 “不错!” “好,我告诉你,在蒙面客的手中。” 宁无缺顿时双目放光,谜底终于揭晓,东西是在蒙面客的手中。证诸事实,最初丁一婵代她父亲提出的条件是以蒙面客的人头交换“碧玉蟾蜍”的下落,而后来蒙面客提出的相对条件是保证能得到东西,两相印证之下,丁一婵的话是可信的。可是丁财神何以抵死不肯说出这一点而如此周折,他另外有什么打算?想利用机会窃据么? “一婵,你不会骗我?”宁无缺还是要扣一句话。 “我可以发誓。”丁一婵扬了扬手。 “这倒是不必。u看书 .uukanhu ”宁无缺笑笑。“东西既然不在令尊的手上,为什么要故神其秘,而且卷入公案之中?” “宁二爷,当然有理由,但这点我可以不必告诉你。” “我可以不问,但我要知道一点……” “什么?” “蒙面客到底是谁?” 丁一婵怔住,许久。 “这点可以不问么?” “不,这点非常重要,如果我不知道他的真实来路与身份,便无法判断他作案的动机,即使照面相对也不认识。再则,必要时我可能会采取强制手段,我不想杀错人。”宁无缺的语气十分坚定。 “杀错人?”丁一婵偏头想了想,点头笑笑。“宁二爷,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怕我玩借刀杀人的游戏?”极限大魔尊 四百一十四 鬼鬼祟祟! “我没这么想,你毋须反应过度。” 丁一婵再次望向吴无畏。 现在,宁无缺发现了一个事实,吴无畏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是做主的人,不然丁一婵不会遇到关键性的问题时便向他请示,他不仅仅是代理人,他的地位当在黑衣女人之上,他是决策者,说不定丁财神也要听他的。 “宁二爷,你一定要知道?”吴无畏开口。 “对,一定要知道。” “那在下就……” “吴城主!”黑衣女人即时接口截话。“你要慎重考虑,这秘密一旦揭穿,想想后果有多严重。” “可是,事逼处此……” “你忘了你亲口做过的承诺?” 吴无畏默然。 宁无缺心念疾转——看来这公案还有许多复杂的内情。揭开蒙面客的身份会有什么后果?吴无畏又向谁承诺过什么?难道他也是牵涉在公案中的一分子?反正不管如何,今天晚上非解决这问题不可,丁财神已经抽身,吴无畏他们也一一远走高飞的话,这公案势非成悬案不可,如何向师父交代?师父又如何向成王爷交代?心念之中,刺人的目光照定在吴无畏的脸上。 “吴城主,我在听着?” “好!”吴无畏重重一跺脚,下了决心。“在下不计一切后果泄露这秘密,不过……先请你答应一件事。” “谈条件?” “不,是请求。” “说吧?” “如果有一天发生了意外变化,请你照顾一婵。”吴无畏神情凝重地说,眸子里射出异样而近乎可怕的光影。 宁无缺一下子倒是愕住了,意外变化指的是什么?照顾二字又做何解,吴无畏是以什么身份提出这请求?如果轻率答应了会有什么后果?一连串的疑问使他一时之间下不了决断,一步棋下错后果是难以逆料的。 丁一婵和黑衣女人目光一齐投注向宁无缺。 “怎么个照顾法?”宁无缺不能不问个清楚。 “使她有个倚靠。”此语含意已显。 宁无缺转头望着丁大小姐。 丁大小姐垂下头。 “宁二爷!”黑衣女人的声音显然很不平静。“要是你不答应这请求,今晚就到此为止,如果你想用强流血,我们认了。”话已说到尽头,没有再转弯的余地。 盼兮的影子突然浮现宁无缺的脑海,双方之间没有信约,但已有了默契,他不能对丁一婵有任何承诺,可是当着她的面拒绝定会伤害到她的自尊,深深想了想,以委婉的姿态道:“我一向不对任何人做没把握的承诺,我现在只能答应必要时会照顾她。” 场面沉寂下来。 月已过中天。 不同的人当然是不同的反应,但只各人自己心里知道。 “好!”吴无畏又一次下决心。“问题迟早要解决,后果是什么就看各人的造化,我告诉你,蒙面客就是……”话声顿住,许久,才吐出三个字:“天煞星!” 蒙面客就是“天煞星”?! 宁无缺一下子僵住了,心里的震撼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天煞星”本就是盗取“碧玉蟾蜍”的主犯,想不到他没有死,望山集后小山岗上的墓是假的,“天眼客”跟他沆瀣一气,造假坟以蒙天下人耳目。 “我们走!”吴无畏挥了挥手。 三人同时举步,丁大小姐迟疑地走了两步,回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开口,狠狠一跺脚,跟着离去。 宁无缺陷在沉思里—— “天煞星”既然还活着,那孟家别业所发生的一切离奇事故定是他的杰作无疑,因为他与“狼心太保”孟飞是一伙。 盼兮是“天眼客”的徒弟,与“天煞星”有关系是必然之事。 璧无瑕的父亲范江陵与“天煞星”是至交,“天煞星”以蒙面客的姿态介入范家的恩怨中自然也是情在理中。 可是叶韦康利用孟家别业地下室作恶又做何解释? 盼兮明知蒙面客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任务与目的,为什么蓄意隐瞒,她的用情,示爱,岂非全属虚假? 月亮更斜,蟾光一片凄冷。 宁无缺回过神,主犯已明,他决定了行动的步骤。 于是,他也离开。 谷城。 酒店。 宁无缺又犯了老毛病,一个人独据一张八仙桌,满满一桌子莱,他只吃面前的,而且吃得很细致,相当斯文。他这叫看菜,是摆了看的,稍远的他半筷子都没动,所有在座的酒客全为之侧目,就算是纨挎子也不必骚包到这种程度,一个人竟然点了八个大汉也吃不完的菜肴,但看上去他又不像失心疯的样子。 “宁二爷!”脆生生的呼唤。 盼兮一阵风旋进了座间,还夹带着一股异香。 “坐吧!”宁无缺指了指对座。 盼兮坐下。 小二立即加了杯筷。 盼兮满不在乎地自己斟上了酒。 这么美的少女光临,当然又引起酒客们一阵议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宁无缺问。 “当然知道,小地方,人少眼睛多。”盼兮笑着说。 “说的也是!”宁无缺陪着笑笑。“我判断倚剑和锦书或者是你,总有一个会现身陪我两杯。你来得正好,我想知道无瑕怎么回事。” “很奇怪。”盼兮敛了笑容,粉腮沉了下来。“她有时候像是有些清醒,脸上有了表情,但一问她她又回复如故,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像这次,她忽然出走,上了朝阳峰,把你当成叶韦康,还记起了小虎……” “我看她是偶尔有了记忆,有天可能会完全恢复。” “但愿如此。” “她现在怎样?” “跟平常一样,一个人枯守在房里。” “章氛人呢?” “在家的时间少,外出的日子多,因为……”盼兮话声停了停才接下去道:“无瑕有了身孕,所以,他们很少亲近,有,也是相对无言,无瑕没有反应的能力,章氛开口也等于是自言自语。” 一条人影突然出现在桌边。 “宁二爷!” “噢,倚剑,你怎么来了?” “发生了件意外事。” “什么意外事?” “无瑕姑娘离家出走。” “啊!”盼兮霍地站起身来。“什么时候的事?” “没多久,掌灯时分,是锦书发现的,她已经追上去,要我来通知宁二爷你们,无瑕姑娘还带了匕首。” “这……我们……” “这么着好了。”宁无缺也离座而起。“既然锦书已经追踪而去就绝对脱不了线,我跟倚剑马上行动。”目视盼兮。“你回府去坐镇,万一有事也有个联络的对象,注意一点,慎防叶韦康玩花样,无瑕最近的古怪行为不用说定在他掌握之中,说不定就是他捣的鬼,他曾经跟一个叫竺士彬的草药名家共研过《毒经》,花样百出,这点不可不防。” 盼兮点点头,她没有话说。 会了帐,三人离开。 出城不久,宁无缺与倚剑便发现了锦书所做的指标暗号,所以两人的行动便有了依循,免了盲目摸索之苦。 月明星稀,赶起路来还真写意。 一个更次之后,来到了一座年久失修的道观,指标到此为止。道观占地很广,院落层层,古柏苍松在月光下不见其雄伟,反而衬得此地一片阴森。 璧无瑕夤夜奔来这种地方何为? 宁无缺比了个手势,两人分头进入观中。 观里供奉的神像都已蒙尘,香炉缺耳断脚,供桌东倒西歪,神龛彩缦已成破布,零披碎挂,墙壁大半剥蚀,满阶的蔓草苔藓,霉湿之味扑鼻,夜宵蝙蝠不断穿梭,还加上刺耳的怪声……败观破庙就是这般景象。 宁无缺也似成了幽灵鬼魅,飘浮到了后殿。 “唧唧……”数声嘹亮的虫鸣传自边厢的墙角。 这种地方传出蚰蚰纺织娘之类的叫声可以说是理所当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绝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听在宁无缺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极快地掠到厢房墙角。 “嘘!”高与人齐的蓬蒿里发出声音。 “谁?”宁无缺压低嗓门。 “我是锦书。” “怎么样?” “我跟踪无瑕姑娘,进了这破道观便脱了线。” “噢!有什么发现没有?” “有,这里是‘华岳三公’的秘窝。” “‘华岳三公’的秘窝?”宁无缺大惊意外,“华岳三公”竟然拣这种鬼地方隐身,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是的,我进来不久便发现了。” “人还在?” “在,最后一进的东耳房,我怕一个人斗不过他们,不敢去招惹,所以远远离开他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便来了,倚剑他……” “我在这里!”是倚剑的声音在两丈外的草丛。uu看书 .kashu.cm “鬼鬼祟祟,到了也不打个招呼。”锦书嗔声说。 “嘻!我替你把风不好?”倚剑回敬了一句。 “奇怪……”宁无缺似在自语。“一个心志不清的人,会跑到‘华岳三公’的藏身处来,真不可思议。” “这当中必有文章,就像她上朝阳峰一样。”锦书接嘴说。“据我暗中观察,无瑕姑娘近来的表现有许多令人不解之处,简直地就是诡异难测,对了,我想……她一定是跟踪章氛来的,准没错。” “跟踪章氛?”宁无缺再次震惊。 “嗯!我的猜想八九不离十,记得在掌灯的时分,我看到章氛外出,不久,我到无瑕姑娘的房间探视,发现人去房空,我追出府外,立即要倚剑去通知二爷你,同时我判断她必不会走人多的地方,于是我拣僻静的方向追寻,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两里地便远远发现她的身影,当然,要是月黑夜便很难说了。”极限大魔尊 四百一十五 1流败类! 宁无缺心里暗忖:“姑不论璧无瑕的心念如何,如果她确实是盯踪章氛而来,那问题便在章氛的身上。章氛进出过闲云居,又在孟家别业废墟埋过地穴入口,而且说过令人费解的话……”心念之中出声道:“可曾发现章氛的影子?” “这倒没有,宁二爷的意思……” “无瑕如果是追踪章氛来到这里,那章氛必然也在,他与‘华岳三公’之间就必有某种关系存在……” “会不会他现在就跟三公在一起?”锦书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怕被发现没敢迫近探查,不知房内情形。” “我去看!”宁无缺闪身掠去。 东耳房,一列三开间,蓬蒿杂草给它系上了托曳的长裙,只露出窗台以上的部分,中间进门处蒿草披开成一条巷,证明经常有人进出。房里没灯火,漆黑一片。 宁无缺拨草迫近窗边。 破窗,有月光侵入,照亮了部分地面。 房里倒是打扫得很清洁,床帐俱全。 宁无缺目光锐利,只一眼便看到了床前地上趺坐着三个老人,全睁着眼,一点不错,正是“华岳三公”。 趺坐应该是闭目垂帘,而三个老家伙睁着眼,这可就是怪事了。 宁无缺用手指叩了两下窗框。 没有反应。 再叩。 三公僵坐如故。 既非行功入定,也非对坐交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无缺运足目力再看,心头“咚!”地一震,他发觉这三个老家伙目中无神,像死鱼眼,显然已经发生了极大变故。艺高人胆大,他立刻绕到门边,闪身入房,保持高度戒备,这类人物谁也包不定会玩什么把戏。咫尺之隔,一目便了然,三人全都口鼻溢血,已经是三具尸体。心头的震撼无法以言语形容,鼎鼎大名的“华岳三公”竟然丧了命。 自杀,不可能。 他杀,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现场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 锦书眼见璧无瑕入观,人已失踪,以她的功力能取三公的老命而不遭反击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三人都是盘膝趺坐之势,这相当古怪。 倚剑与锦书双双进房。 “怎么回事?”锦书急问。 “都死了!”宁无缺吐口大气。 “死了?”倚剑惊叫出声。 “这怎么会,我发现他们时人还好端端活着,仿佛在商量什么,这……”锦书的眼珠子直打转。 “我判断是这样……”宁无缺沉声说。“照死者的姿势看来,是在行功入定之时猝然遭到暗算,问题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三公施袭?璧无瑕神志不清,也没这份能耐,偏偏她是唯一入观之人,太不可思议了。” “我想……可能有第三者。”锦书期期地说。 “第三者,会是谁?”宁无缺皱起眉头。“会是章氛么?可是,锦书你说无瑕追踪章氛而来只是一种臆测,因为这一路上你并未发现章氛的影子,如果是别人,会是谁呢?无瑕又何以介入其中?” “会不会是叶韦康?”倚剑目光闪了闪。 “为什么想到他?”宁无缺心中一动。 “因为无瑕恨之入骨,她的神志只消复苏一点点,头一个想到的必是她恨极之人,而这种事也只有叶韦康能做得出来,所以我想到了他。” “嗯!”宁无缺深深点了下头,倚剑的推断的确有道理,在朝阳峰璧无瑕曾把自己误当叶韦康而亡命出手。不久之前叶韦康曾在闲云居暗杀了“一矮”,能弑师的人何事不可为?偷袭三公自然有他的目的。 “无瑕姑娘可能是追踪叶韦康而来。”锦书附和了一句。 “嗯!”宁无缺又点头。 “如果是这样,问题便严重了。”倚剑四下张望。 “什么问题严重了?”锦书偏起脸。 “无瑕姑娘会不会又落入叶韦康之手?” 这句话使宁无缺心头又是一震,这实在大有可能。 “我们回城去吧!”宁无缺挥挥手。 “回城……宁二爷,不管无瑕姑娘的生死下落?”倚剑有些发急。 “如何管法?” “至少,得在观里观外着意搜寻一遍。” “不必了,璧无瑕的事自有人管,轮不到我们操心,还是办我们的正事要紧。”宁无缺意态冷漠。 “宁二爷,这……”倚剑表示出相当的无奈。“既然连夜赶了来,表示关心这档事,现在却又打退堂鼓,我真的不懂……” “你本来就不懂,你呀……笨!”锦书气呼呼地大声嚷。 “你聪明?”倚剑不甘示弱。 “你是猪!”锦书气急而口不择言。 “锦书!”倚剑也放大了喉咙。“我是猪那你是什么?哼!你一向都是骑在我头上,样样占上风,连口头都不饶人……” “你再说?”锦书跨前一步。 “你以为我不敢说?我是猪,你也一样,还是头母……” 话只说了一半,似乎觉得不妥,倏然住口。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印在倚剑脸上。 倚剑捂住脸,两眼瞪得鸽卵大,敢怒却不敢还手。 “倚剑!”锦书的声音一片冰寒。“你用不着借题发挥,我知道你心里的打算,我已经忍了很久,现在拉明了也好。人有时会变,只变得太快,你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女人,而且不止一个……” “锦书,你胡说什么?”倚剑的态度和缓下来。 “我没胡说,你先是迷上了丁大小姐,现在又加上了一个叫巧姑的,没错吧?当然,我没资格过问……” “锦书,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无缺默不作声,倚剑跟丁家的事在他心里是老大一个结,以他的立场不便穷追,现在由锦书抖明也好。 “谈不上误会,我跟你之间没什么……” “锦书,我发誓。”倚剑已觉察到事态严重。 “笑话,你干吗发誓?从现在起,你我之间除了宁二爷交代的事必须两人合力之外,再没有别的。” “锦书,你……”倚剑已急得要下泪。 “倚剑,我为刚才的失礼向你道歉。” “锦书,你打得好,我真的是猪,我……” “宁二爷,”锦书不再理会倚剑。“我们既然不插手璧无瑕的事,那就走吧!我们已经耗了太多的时间,别耽误了大事。”她这可是话中有话。 锦书是慧黠,而倚剑却是精明,两个半斤八两,只是在锦书面前倚剑采取的是低姿态,凡事让三分,这是男女天性上的胸襟问题。双方之间一旦产生了情愫,这种情况也就自然而然。现在听锦书这几句话,倚剑随即有所憬悟。 “对,宁二爷,耗时必误事,我们走。” 宁无缺无言地笑笑。 三人离开了破道观。 就在三人离开之后不久,道观突然起了火。 火,可以湮灭一切有形之物,是最有效的消灭证据的方法。 不过,烧不掉的却是无形的记忆。 现在,就有人在遥遥观火。 晨光熹微中,宁无缺踯躅在谷城的大路上,野花含露迎人笑,空气十分清新。他并非流连于晨间的乡野景色,而是在等待倚剑和锦书来会合。三个人分三路搜查璧无瑕的下落,他是一无所获,倚剑和锦书则不得而知。当然,他是希望两人能有所获。现在,他已不十分担心璧无瑕的安危,而是想揭开这个令人困惑的谜。 一个神志丧失的人,突然有了诡谲的行动,是非常值得追究的。事态的演变,已完全超出了情理之外。 前道是一个大弯,视线只能及于弯道处。 蓦地,数声凄厉的惨号从弯里传了出来。 宁无缺心中一动。 “咔哒!咔哒!……”数匹怒马从弯道狂奔而出,空马,鞍上无人,看样子是受了惊而狂奔乱窜。 宁无缺闪到路边让马匹冲过,然后飞快掠了去。 这弯子少说也有一里长,半边是森森林木。 宁无缺奔到了弯道的一半,只见一条魁梧人影兀立在路中央,双手拄着剑,远望像一尊护法韦驮,他身边横陈了五六具尸体。一清早在大路上公然杀人,这是怎么回事?念动之间已临切近,目光扫处,为之瞿然而震。 拄剑而立的,赫然是襄阳“百里侯”杜仲。 “百里侯”不言不动,目视远方,对宁无缺的来临恍如未觉。 宁无缺定下身形。 “侯爷,幸会!” “……”“百里侯”没答腔,僵立如故。 宁无缺目光扫向道上的尸体,一共有六具之多,断头缺臂,死状厥惨。仔细一看,死者之中赫然有“铁心冷血”夏十寒和“无情秀土”上官文鼎。内心之震惊不可言喻,“百里侯”是疯了么,为何残杀自己的亲信助手? “嗯!”这一声像是在呻吟。 宁无缺心中又一动,这才发现“百里侯”双目失神、锦袍染血,脚底下还积了一摊血水,uu看书ww.uuanshu 他受了重伤? “侯爷,这怎么回事?”宁无缺再问。 “宁少侠!”“百里侯”有反应了,失神的眼中忽然爆出骇人的厉芒。“想不到……老夫会栽在……猴崽子……” 听声口,他并没杀手下,而是碰上了可怕的敌人。 “猴崽子……谁?” “‘金剑’……叶韦康!” “叶韦康!”宁无缺的心火冒了起来。“这小子完全没有人性,武林中的一流败类,他为何向侯爷出手?” “他说……试剑。” “试剑?”宁无缺不由一愣,这“试剑”二字是什么意思?叶韦康阴狠狡诈无人能出其右,而他的功力绝不比章氛高明,居然找上名震江湖的一方霸主“百里侯”试剑?极限大魔尊 四百一十六 2条人命! 夏十寒和上官文鼎并不是泛泛之辈,竟然命丧黄泉,而“百里侯”也受了重创,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他的那柄金剑现已落在黑衣女手中,他试的什么剑?心念之中,又开口道:“他……试的什么剑?” “金剑!” 宁无缺又是一怔,叶韦康怎么还会有金剑?难道金剑是一对,抑或是一真一假?那在闲云居搜出来的是真还是假? “宁少侠,老夫……向你致歉。” “致歉,什么意思?”宁无缺有些不解。 “那猴儿崽子……”“百里侯”挫了挫牙。“已经坦承杀害老夫女儿的是他,先前……老夫误会了少侠。” 宁无缺大为困惑,叶韦康为何自动承认是奸杀“百里侯”的宝贝女儿杜芸香的凶手?依他的为人心性,绝对不会这么做,他又有什么目的?当初他奸杀杜芸香的目的是要嫁祸自己,借“百里侯”之手杀人,现在他竟然承认是他所为,太不可思议了。 “他为何要自认是凶手?” “他认定……老夫必死,所以才敢承认。” “可是侯爷……” “他发现宁少侠奔来,不及下杀手……” “他刚离开?” “嗯。”“百里侯”的精神似乎回复了许多,目已有光。 宁无缺下意识地朝路边林子瞄了一眼,他判断叶韦康定然隐匿在暗中窥视。由于这事件,证明了在道观中狙杀“华岳三公”的便是他,此獠不除,后祸无穷,用什么方法才能迫使他现身呢? “哼!”宁无缺重重地哼了一声,故意放大了声音道:“他再狡狯,也只能侥幸于一时,迟早难逃公道。” 一阵急促的鸟叫声从林深处传出。 宁无缺双眼一亮,匆匆向“百里侯”道:“侯爷,在下有急事,失陪了!”不待“百里侯”的反应,弹身没入林中。 林子里有块空地,枯枝败叶形成了一片很厚的堆积层,四周是阴翳的林木,日光不透,令人有森森然之感。空地中央,一个蒙面人提剑兀立,仿佛有所等待,给这本就阴森的场地平添了几许诡秘。 宁无缺远远便从树隙之间发现,不由心血上涌,他一眼便认出对方就是他无一刻或忘的枭獍“金剑”叶韦康。不过,他也有些纳闷,叶韦康竟然敢面对自己。这小子诡诈百出,心狠手辣,敢这么做必然有所倚恃。 不疾不徐地进入空地,双方已面对面。 “宁二爷,幸会!”叶韦康阴森森地先开口。 “的确是幸会,本人等这一天很久了。”宁无缺淡淡地说。他是依暗号而来的,倚剑和锦书当然暗中监视,所以他并不怎么在意对方玩什么花招。 “在下也是!” “那好,今天算是个黄道吉日,结帐的好日子,咱们长话短说,先问你一句,你向‘百里侯’坦承了奸行?” “不错!”叶韦康回答得挺干脆的。 “这不像你平日的为人,为的是什么?” “很简单,第一,大丈夫敢作敢当,不想再要你背黑锅。第二,想确实测出‘百里侯’的能耐,这公案可以使他拼老命。” 宁无缺真想嗤之以鼻,叶韦康能称作大丈夫,那普天之下再找不到半个奸佞小人了。倒是他要激使“百里侯”倾全力一搏以达到他所谓“试剑”的目的,他试的什么剑?为什么要试剑?这当中有什么阴谋?他敢公然面对自己,凭藉的又是什么?好在已经对上,这些疑点不难证实,至少也可窥出些端倪。 “还有一点,你为何要谋杀‘华岳三公’?” “何谓谋杀?”叶韦康阴声反问。 “因为依你的能耐你绝对办不到,而现场没有抗拒交手的痕迹,所以本人断定是谋杀,而且手段十分卑鄙。” “你亲眼看到是我姓庄的下的手?” “你不再自命大丈夫了?”宁无缺这句话相当够分量。“谁也无法把一条毒蛇硬说成龙,你说是不是?” “嘿!宁二爷,江湖上无所谓龙蛇,有能耐的蛇照样可以化成龙,而不成器的龙也会被人当作是蛇,对不对?” “你现在口气不小。” “随你怎么说。” “看样子你是专门在等我?” “一点不错,正如你所说,债务总是要解决的。” “多言无益,我们就开始解决吧。” “好极!”叶韦康的意态的确跟从前大不相同。 “拔剑!”宁无缺抖了抖藤条,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天非铲除这江湖败类不可。 叶韦康的剑横举胸前,一手抓住剑鞘,拔出,耀眼的金光迸射。 宁无缺的心里十分困惑,他到底有几把金剑? “宁二爷,看来你很想要我的命?”叶韦康沉声问。 “一点不错。”宁无缺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之间有深仇大恨么?” “败类恶徒,人人得而诛之,此乃武道。” “哈,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从一开始,你便介入了我和章氛之间的恩怨,只因为璧无瑕长得太美,可惜世间事变化太大,使你折花的美梦成空,失望之余,你想杀我以泄胸中怨气,这就是你所谓的武道?” “哈哈哈……”宁无缺不怒反笑。“叶韦康,你这根本不是人说的话,本人不屑于跟你浪费口舌,你的所作所为,该死一百次。出手吧!” “你自信功力比‘百里侯’强?” “少废话!”宁无缺心头涌起从未有过的杀机。 金芒乍闪,叶韦康发招攻击,开门见山的一剑,直攻,没藏任何变化,就像刚刚入门的剑手出招一样,看起来近乎笨拙。但愈是如此愈不能轻视,因为叶韦康是成名的高级剑手,之所以如此必有其用心。 宁无缺功聚鞭身,用的也是直撩直拨的方式。 “锵!”鞭剑接实发出一声震耳的交鸣。 双方各退了一步。 宁无缺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叶韦康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从鞭所感受到地方剑上的潜劲强猛得令人咋舌,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任何人不可能在短短时日之内练成超于往常数倍的功力,然而事实就在眼前,叶韦康似乎已换了另一个人,难怪他要以“百里侯”试剑,功力高如“铁心冷血”夏十寒和“无情秀士”上官文鼎竟然横尸他的剑下,以死状判断,他杀人时发挥的内力相当骇人。 “宁二爷,我们可以平等对决?”言下似很得意。 “嗯!”宁无缺不想跟他多话。 双方进到原位置。 鞭剑再次上扬。 出手,不差先后,惊世骇俗的剧斗叠了出来,双方都卯足十成功力,双方目的不同,但要击倒对方的企图则一。叶韦康由于内力充足,金剑原应走轻灵凌厉的路线,但却变为凶猛狠辣。而宁无缺根基深厚,足以应付任何态势。 剑如猛豹鞭若神龙,惊心动魄的缠斗。 剑气与鞭风使得落叶枯枝飞卷成幕。 百招之后,双方仍是轩轾不分之局。 宁无缺心中的感受很复杂,他一直在等待跟叶韦康相对的时机,他也有信心诛杀此獠,然而想不到会发生了意外的变数,叶韦康竟然平增了功力足以跟他相持,今日之局的结果如何还不可逆料。 搏斗的场面愈演愈烈,若非有深厚的内力,一般高手是经不起这等消耗的。 日头升高,林空里有了阳光。 激战已过了两百招。 如此下去,要战到几时方有结果? 这平添的变数的确大大出乎宁无缺意料之外,叶韦康竟然在短短时日之内换成了另一个人,敢于和自己分庭抗礼,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过去他是故意深藏么?可是既有这等功力,怎会斗不过章氛而出之以卑鄙手段? “够了!”叶韦康突然跳出圈外。 “什么意思?”宁无缺立即设起心防,他非常了解对方的德性,很可能又要施展什么卑劣的手段。 “事实已经证明你我的功力相伯仲,没再耗下去的必要,今后你宁二爷也不必对我摆什么高姿态。”叶韦康得意地说。 “试剑?”宁无缺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宁二爷,你这叫一语中的。” “别忘了,今日之会是解决债务。” “在下不明白欠了宁二爷什么债?” “我不想跟你饶舌。一句话,见红方休。”宁无缺早已下了决心,绝不错失这屠狼的机会,手中藤鞭一摇,上步…… “慢着!”叶韦康大叫了一声,同时侧闪到场边。 宁无缺外号“影子人”,他的身法是无人能企及的,叶韦康虽然动如脱兔,快若飙风,但他脚才落实,宁无缺已站在他身前八尺之处,仿佛人原本就站在那儿等着他,如影随形四字都不足以形容。 “叶韦康,如果你还真是个男人就别打算开溜。” “在下何须开溜,你未见得高明多少。” “那就放手一搏。uu看书 .ukan” “现在不行。”叶韦康轻晃着头。 “没有不字,非行不可。” “宁二爷大概不愿看到两条人命吧?” “两条人命?”宁无缺倒是意外地一怔。 “不错!”抬手朝旁边一指。“请看!” 宁无缺不期然地顺着对方手指侧目瞄去,不由心头大震,只见丈外的树身旁躺着一个女人,赫然是锦书。 “还有那边!”叶韦康又朝另一方位指了指。 宁无缺转目,另一边躺着的是倚剑,顿时气得七窍冒了烟,想不到倚剑和锦书都已被叶韦康制住,想来是刚才他俩以暗号通知自己时被叶韦康发现了形迹,想不到这么机灵的两个人会被同时制住。极限大魔尊 四百一十七 诓! “叶韦康,应该是三条人命。”宁无缺目露煞光。 “怎么会是三条?” “连你在内。” “宁二爷,你听好,在下实在不想跟你拼命,平心而论,你无法在三招两式之下取在下的性命,而他两个命在呼吸之间,立即解救还来得及,再迟片刻便没命了,如果你坚持牺牲他两个,在下没话说,奉陪!”叶韦康看准了宁无缺不会牺牲两个助手,所以说话的声调显得十分悠闲而笃定。 宁无缺犹豫。 “后会有期!”叶韦康电闪而去。 宁无缺恨得牙痒痒,但却无可奈何,眼睁睁望着叶韦康逸去。吐口气,疾掠到倚剑身边,用手一探,松了口大气,被制的是普通穴道,不过有三处之多,手指连点,倚剑醒转,紧接着又过去解了锦书的穴道。 “好家伙!”倚剑大叫一声步了过来。 “嗯!”锦书睁眼哼一声,站起身来。 “你两个对叶韦康连闪躲的余地都没有?”宁无缺淡淡地说,他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他已领教过叶韦康的功力。 “宁二爷!”倚剑苦苦一笑。“那小子已经……” “已经溜了。” “宁二爷留不住他?” “得先顾你两个。” “实在想不透……”锦书闪动着双目。“那小子像突然变了另一个人,功力高得骇人,他以前难道是深藏不露么?照目前的情况看,章氛绝非他的对手,可是他跟章氛却敌而不对,这是为什么?” 宁无缺只微点了下头,他想到过,但想不透。 “我猜……”倚剑接话。“他一定有了什么奇遇,或是用什么手段获得了功力,下一步他会对付章氛。” “嗯,”宁无缺目光闪动了一下。“你说的很对,非常可能,他先谋杀了‘华岳三公’,继而又取了‘冷血铁心’和‘无情秀士’的性命,重创了‘百里侯’,对我居然分庭抗礼,还说什么是试剑。” “太狂妄了。”倚剑怒叫。“这小子算哪棵葱,竟然敢找宁二爷试剑,该要他到丰都城去表演。” “你穷吼个什么劲?”锦书撇了撇嘴,她跟倚剑斗嘴是家常便饭,而且总是她赢。“姓庄的已经手下留情。” “什么,你说他手下留情?”倚剑更大声。 “不然你我还能活着?”锦书是故意逗。 “是他不敢。” “他为何不敢?” “他对宁二爷还是有几分忌惮。” “这就对了!”锦书笑了笑。 “正话反话全被你说尽了。”倚剑瞪眼,只差没吹胡子,因为他没留胡子。斗归斗,但心里实际上是甜蜜的。 “有没有发现无瑕的踪影?”宁无缺把话岔开。 “没有!”锦书摇头。“真是古怪……” “我看情形不妙!”倚剑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又怎么啦?”锦书斜睨着倚剑。 “叶韦康那小子之所以变成豺狼,主要是求爱不遂,对章氛和璧无瑕展开不顾人性的报复,璧无瑕已经被他整得生死两难,接下来的目标应该是章氛。而那小子突然增加了功力,更助长了他的残酷。以后的不说,单论眼前……”倚剑深深呼吸了一下才又接下去。“璧无瑕人已到了此地,却生死下落不明,要是那小子对她下最后一着棋,那她的遭遇可就难说了。” “对!”锦书马上接口。“无瑕怀有章氛的骨血,要是叶韦康不择手段……对章氛是最惨酷的报复。” 宁无缺的眉头皱了起来,两人说的,也正是自己心里所想的,璧无瑕目前的遭遇的确值得担心,以叶韦康的心性,什么泯灭天良的事做不出来?更何况璧无瑕不是正常人,更令人忧虑,这得立即采取行动。 “现在我们分成三路,倚剑朝左,锦书向右,我居中,搜索五里之内,任何可疑事物都不能放过。” “宁二爷朝北?”锦书问。 “对!”宁无缺颔首。 “那南边岂不空了?” “你们不管是谁,如果五里之内无所获便转向南边,最后在林外大路上会合,注意那小子玩花样,切不可大意。” “好!”两人齐应了一声,分朝左右两端奔去。 宁无缺投入正面林子。 这林子一路迤逦向山边,很深很长。搜查,当然不能单线直进,宁无缺采取“扭丝式”行进,左绕一圈,右旋一圈,然后再从中央推进,这样点线面都可以兼顾。这样行进了约莫里许,耳畔突然隐隐传来了一阵呻吟之声,相当微弱,若非是宁无缺这等听力,换了别的高手恐怕还不会察觉。 宁无缺停了下来。凝神倾听, 声音似远又近,断断续续,但宁无缺还是判断出了方位,他循定位淌了过去。 声音更清晰了些,证明发声处已所在不远。 他运足目力.在视线不佳的境地中仔细搜索。呻吟,非病即伤,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当然,这是无从想象的。 呻吟声已停止,许久没发出,现在只有靠搜寻了。 树太密,加上藤蔓,视线频频受阻。 宁无缺判断目标就在附近几丈之内,他步步为营地挪动脚步,所慎防的是叶韦康的诡计。突地,一个傍树身而搭的窝棚映入眼帘,不由精神一振。这种窝棚多半是猎户或入林采集者所搭建,作为临时栖身之所。 他悄没声地缓缓接近,伫足在窝棚开口的侧方,静下来,又听到了声音,是急促的呼吸声,正发自窝棚之内。于是,他挪动身形,迫近开口处,伸头朝里一张,一颗心顿时抽紧,连呼吸都窒住了。 用树枝编架的矮床上铺着乱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仰躺在乱草里,身躯在不停地颤动,而她,正是璧无瑕。 她遭遇了什么? 怎么会变成这等情状? 宁无缺横移一步,正面棚里,定定神,仔细再看,这一看清楚,顿时感到了一阵晕眩,忙不迭地退到侧边,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璧无瑕裙摆上撩,亵衣褪在一边。雪白的大腿隐见殷红,惊人的画面。 又是叶韦康的杰作么? 宁无缺首先想到的便是叶韦康,除了他别人不可能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而在目前的范围内也只有他现过身。 一个大男人当然无法处理这种事。 人不能不救,而且必须马上救治,怎么办? 略作思索,他立即穿林奔向东面,运足真气,撮口发出-阵急遽的鸟鸣声,暗号以传音之术发出可以及远。他间歇地发了三次,功夫不大,锦书应声而来。 “宁二爷,你……发现了什么?” “是无瑕,她……” “她怎么啦?” “她遭了意外……”用手一指。“就在那边的窝棚里,你去处理比较方便。”宁无缺喘口大气。 锦书心思剔透,冰雪聪明,一听便知道定是男人不便处理的事,不再多问,立即弹身朝手指方向奔去。 宁无缺立即尾随过去,见锦书进入窝棚,并没特殊的反应,这才放下心来。他想到叶韦康可能会在附近不远处。于是,他开始外围的巡弋,心里的杀机在不停地蠢动,只要发现叶韦康,非要把他撂倒不可,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逍遥流窜逞其凶顽。 半个时辰之后,他又回到原地。 窝棚里没动静。 “锦书!”呆了一阵,他忍不住出声叫唤。 “宁二爷!”锦书从窝棚里矮身钻了出来。 “情况如何?” “无瑕姑娘走了!”锦书用手帕拭额上的汗珠。 “她走了?”宁无缺大惑。“到底怎么回事?” “无瑕姑娘她……”锦书有些期期艾艾。“她其实并没有遭遇什么意外,也没有受伤,只是……” “只是什么?” “宁二爷,你就别问了,反正……是女人的事。” “可是……我是听到呻吟声才发现……”宁无缺对锦书的回答并不尽满意,尤其她的神色也显示出异样。 “宁二爷,你知道她不是正常人,她的表现当然也跟正常的人不一样,你放心,她真的没事。”锦书笑笑,表示真的是没有事。“她趁我不备的时候突然开溜,我本想追下去,但又怕宁二爷见不到人而担心,所以……” “你马上追下去,以防半路又出事。”宁无缺想了想。“你直接回范家,警告盼兮她们小心防范,叶韦康的下一个目标可能便是章氛。同时,告诉盼兮牢牢看往无瑕,不能让她再乱跑,这次不出事是天幸,下次就很难说了,去吧!”话锋顿了顿。“我们原定在大路会合。要是倚剑先到,你就要他跟你一道回城。” “噢!我忘了件大事……”锦书目光连闪。 “什么大事?” “我在东边搜索时发现一个人影,太远,不能确定是否叶韦康,我本待追去,却听到了宁二爷的紧急讯号,只好先赶来这里,宁二爷如果立即赶去也许……” “好!我这就去。uu看书 .uukanshu ”宁无缺转身急急离开。 锦书目送宁无缺去远,又进入窝棚,随即扶着璧无瑕走了出来,低低说了几句,然后两人缓缓挪步离去。 宁无缺的搜索行动当然是落了空,因为是锦书故意设词诓他离开的,他怎么也想不到锦书会骗他。 失望之余,宁无缺踅上了大路。 倚剑现身迎上。 “宁二爷,有什么发现么?” “有,你没碰上锦书?” “我刚到。” “好,你先回谷城,密切注意蒙面客的动静,他现在是我们唯一的目标,其余的一切锦书会告诉你。”宁无缺不想再费唇舌解释璧无瑕的事。极限大魔尊 四百一十八 笑声招魂! “宁二爷说蒙面客是我们唯一的目标?” “没错!”宁无缺隐去蒙面客就是“天煞星”这一节。从吴无畏代表丁财神提出近似托孤的要求这点看来,这秘密关系重大,其中还隐藏着什么可怕的内幕不得而知,只宜自己心照,如果宣之于口,可能会有严重后果。 “那太好了!”倚剑挑眉张目。 “什么太好?” “蒙面客就在附近,我发现了他的踪迹。” “噢!”宁无缺大感振奋。“说明白些?” “就在西北角方向,我远远发现一条可疑的人影,便追了去,距离缩短之后,从对方的体态身法我判断出是蒙面客,到了靠山脚的地方因为树太密,追丢了。”倚剑吐口气。“我想到我们眼前的目的是搜寻璧无瑕的生死下落,而蒙面客是无瑕姑娘的父执,说不定他的目的跟我们一样,追之反倒误事,所以就放弃了。” “嗯!你的处置很得当,这档事交给我,你现在马上回城,锦书可能在途中,你赶上去暗中随护。” “好,那我走了!”倚剑转身奔离。 宁无缺略作考虑,舍大路朝西北方向驰去。 短松岗。 剑芒在日光下闪耀,急骤的金铁交鸣声遥遥可闻,迫近,可以看出是两个蒙面人在作殊死之斗,双方都是一等一的剑道高手,搏击之激烈武林罕见。 宁无缺来到,藉着玄奇的“无影身法”与地形地物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岗头,隐身在一块虬松盘踞的山石之后,距打斗现场约莫三丈。目光扫处,为之心花怒放,只差没念阿弥陀佛,交手的赫然是蒙面客“天煞星”和“金剑”叶韦康,这两个都是他费尽心力要找的对象,这种良机真可说是天赐。 鹬蚌相争,他成了稳获利的渔翁。 现在,渔翁定下心来,等待最后的一刻。 双方的剑术走的是奇诡狠辣的同一路子,现在宁无缺可以冷静地观察各别的路数,由于势均力敌,而且都有置对手于死地的意图,是以倾全力施展,杀着频频,格外地显得怵目惊心,谁只要稍有疏失,便会遭致命的打击。 短松挡不住日头,交织的剑芒令人目眩神夺。 宁无缺不放过双方的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个变化,因为他很快便要面对其中之一,知己知彼非常重要。 恶斗,绵密地持续下去,方兴未艾。 艳艳的阳光似乎也减低了颜色。 没有丝毫喘息的余地,像汹涌的波涛在翻卷,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连成了沸腾的幕,展现出吞噬的威力。 最后谁会被吞噬?目前尚无法窥出端倪。 时间在鼎沸的场面中悄悄消逝,将近-个时辰,双方已交换了不计其数的回合,逐渐“天煞星”的锐气有降低的趋势,但仍奋战不懈,而叶韦康似乎内力无穷,锋锐不减。 又是一刻时间过去。 “天煞星”首先见红,左肩头被划了一剑。 叶韦康攻势更紧。 “天煞星”在负创之后,激发了潜力,连演三招十八剑。 叶韦康的右胸也开了花。 宁无缺收拾起了闲适的心情,开始密切注意场中情况的变化,他已看出叶韦康的内力较之“天煞星”高了半筹,而“天煞星”的剑术又略高于叶韦康,两相比较各有千秋,但相持下去,内力深厚的还是胜算较大,因为能耐战。而叶韦康是不择手段的,万一“天煞星”不幸做了他的剑底亡魂,那“碧玉蟾蜍”的公案便将无法了结。 “天煞星”的剑术出神入化,似乎又挽回了颓势。 叶韦康仗着内力强过对手,采取硬接硬打的战术。 稍见疲软的场面又现高xdx潮。 实力不相上下的高手搏斗,通常会战到最后一刻,而胜利属于能坚持到最后一刻的人,宁无缺对此点非常清楚。 转眼又是五十招。 “呀!”叶韦康突然暴喝了-声,使出一记怪招,分明是直刺,中途改为斜劈,但只劈出一半,又疾旋为上挑,然后一个勾勒,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而且快得犹如-瞬,双剑平贴在半空,不动了。 现在成了比拼内力之局,真力透过剑身迫冲抗拒,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但却十分凶险,功力稍逊的一方如果抗拒不了,非死即伤。叶韦康已经用上了他的长处,看来他不耐久耗,打算速战速决。 拼内力,自然会影响到伤口,双方的剑伤处又现殷红。 宁无缺的心收紧,他判断“天煞星”斗不过叶韦康,他已准备必要时出手干预,他必须要留“天煞星”活口。 无声的战斗。 静默地持续。 盏茶工夫之后,“天煞星”的身躯微见颤抖,显然他的内力不济,败征已现,生死胜负将马上见分晓。 情况的变化比宁无缺的预期来得快,闷哼乍传,“天煞星”踉踉跄跄退了数步,“咚!”地一声跌坐地面,蒙面巾下半截突然染红,他吐了血。 “哈哈哈哈……”狂笑声中,叶韦康的剑指向“天煞星”的心窝。“阁下。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谁,只知你是范江陵的生前至交,而你阁下为了璧无瑕一直要得我而甘心.所以我不得不杀你以绝后患,现在……” 宁无缺正要现身…… “当!”地一声,叶韦康的金剑被荡开,人也被震得退了三四步。 一颗鹅卵石掉在地上。 宁无缺大吃一惊,这份掷石的腕力膂力太骇人了。 “什么人?”叶韦康栗喝出声。 人影出现,是,一个须眉俱白的老者,头戴员外巾,身穿寿字衫,足踏福字履,手中拄一根弯扭的鸠头杖,胁下斜挎着一个鼓绷绷的织锦袋,仿佛民间供奉的福德正神,最抢眼的是胸前吊挂着一面金光闪闪的八卦。 怪,说不出的怪。 “老前辈是……”叶韦康又退了数步。 老人用手拍了拍腰间锦袋。 “咚咚咚!”袋里发出的是鼓声,声音不大,但却令人心摇神悸。 “招魂催生鼓!”叶韦康暴退三步,栗叫出声。 暗中的宁无缺也不由心头大震,这怪物的名头他听说过,应该说是传说中的人物,想不到他还活在世上。在一甲子之前,黑白两道闻其名而丧胆,没有谁敢招惹,他杀人也救人,全凭一时的好恶,据说没有人经得起他的三通鼓,无人知道他的出身来路,公赠他这恐怖的名号。 “哈哈哈哈!”“招魂催生鼓”狂笑了一声。“小子,想不到你能一口道出我老人家的名号,难得,本来是要催你去投胎,偏偏你狗运好,今天是我老人家的生日,忽然动了善心,催生变成放生,快滚,别等我老人家改变主意。” 口气大得可以吞象。 叶韦康转身如飞而逝。 宁无缺志在“天煞星”,没有追下去。 “招魂催生鼓”扬手掷出一物,太小,看不真切。 “天煞星”用手接住,掀蒙面巾纳入口中,然后起身,片言不发弹身离去。 宁无缺正待要…… “小子,给我老人家出来!”“招魂催生鼓”两眼直望着宁无缺藏身的位置,看来他早就已知道有人在旁隐伏。 宁无缺无奈,只好现身出去。 “招魂催生鼓”仔细端详了宁无缺一阵。 “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我姓古,人家叫我宁无缺。” “哦!宁无缺就是你?”“招牌催生鼓”撇了下嘴。“这么说……你便是‘赤胆铁判’郎风那老小子的传人?”目中精芒稍现即隐。 “不错!”宁无缺面现肃然之色,这是对师讳的尊敬。 “那老小子还活着?” “不错,比你阁下还硬朗。” “小子,你偷偷摸摸躲在一旁意欲何为?” “办点私事,无可奉告。” “如果我老人家一定要你说呢?” “对不起,说过无可奉告。” “你小子敢对我老人家如此说话?”“招魂催生鼓”的声音突然变冷,而且隐隐带着杀机。 “称你一声阁下已经够礼数了。”宁无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事实上他已看出这老怪物跟“天煞星”之间有某种关系存在,他投手掷出之物当是疔伤之药,而“天煞星”闷不吭声地离开,双方的默契已显然,是以他采取了高姿态,至于后果他不愿多想,反正是碰上了,这说不定是“碧玉蟾蜍”公案的又-个变数,他非面对不可。 “你还不想死吧?” “当然,当然,老的还活着,年轻的岂敢先死。” “哈……哈——哈哈哈哈……”“招魂催生鼓”狂笑起来,银髯随之急剧波动,看书 ww.uukanshcm 笑声也如逆浪般层层推涌叠出。 宁无缺初时不察,及至发觉气血有逆转现象之时,才猛省这老怪物已经藉笑声发动攻击,这种至上的功力如果抗拒不了,势非毁于逆行的气血之下不可。于是,他立即运起从不曾用过的师门“自闭神功”把笑声摒绝于感官之外,自我封固。当然,表面上他是神态依然,挺立不动,这一来,那致命的笑声对他已不起作用。 许久,“招魂催生鼓”自动止了笑声。 宁无缺也暗中卸了神功。 “招魂催生鼓”老脸露出惊震之色。 “小子,想不到晚辈之中居然有人能抗拒得了我老人家的‘一笑招魂’,郎老小子能得你为徒算是天幸。” 宁无缺心中暗震,原米老怪物这一阵笑声使的竟然是“一笑招魂”,幸而他主动中止,要是持续下去,自己是否能挺得住大成问题;还有他的催生鼓,其威力可能强过笑声招魂,看来今日之局绝难善了。极限大魔尊 四百一十九 网开1面! 心念之中,他只微笑不语,无得色,亦无惧色。 “小子,找老人家今天不杀生,你可以走了。”说着挥了挥手。 “后会有期!”宁无缺扬了扬藤鞭,从容转身离开。他这后会有期四个字是别有深意,暗指双方必然会再碰头。 老地方——谷城酒店。 老规矩——独享一桌酒菜。 宁无缺手按着酒杯,默然沉思—— “招魂催生鼓”如果与“天煞星”有渊源,他就不会放走叶韦康,因为叶韦康是“天煞星”必欲得而甘心的对象,可是“天煞星”在当场并未阻止,为什么? “天煞星”是“碧玉蟾蜍”公案的主犯,而自己是办案的人,而“招魂催生鼓”对自己并无明显敌意,为什么? “招魂催生鼓”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师承,对师父似乎颇不陌生,而他竟也放过自己,未提公案只字,为什么? “招魂催生鼓”久已失踪江湖,而今突然出现,又恰在“天煞星”危急之时,又给他疗伤之药,很难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但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蒙面客便是“天煞星”,这是吴无畏指称的,吴无畏是丁财神的代表,而丁财神同样是案中要角,这指证到底有几分可信? 倚剑与丁财神父女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秘密? 心里方想到倚剑,倚剑便出现了。 “宁二爷!” “你先坐下再说。” “是!”倚剑落座,似有些迫不及待。“宁二爷,请你无论如何到土城走一趟,丁家可能有意想不到的灾难。” 宁无缺心中一动,他再无法缄默了。 “倚剑!”宁无缺正色,但声音很低。“我最后一次问你,希望你不要再用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些词来搪塞,如果你不据实回答,我以后不会再问,现在是最后一次,你跟丁家父女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存在?”目光直盯在倚剑脸上,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 倚剑的脸色变了又变,脸皮子也在抽扭,许久。 “宁二爷……非要我说出来不可?” “你也可以不说,我刚说过以后不会再问。” “好!我……说。”倚剑似下了最大的决心,也可以说是最痛苦的决定。“宁二爷,我是不久前才知道,几乎不敢相信是事实……”咬咬牙,吐口气。“丁财神便是……我的恩师,他易容改形……” 宁无缺内心的震惊无法以言语形容,这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事,丁财神居然是“千面客”段小川的化身? “丁财神是你师父?” “是的!”倚剑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家师死于范江陵的阴谋毒手,我一心要为他报仇,可恨范江陵已不在人世。……至于家师绝处逢生,死中得活这一节我并不知道,更没想到他化身土城城主。” “哦!”宁无缺一下子豁然明白过来,段小川的易容之术独步当今武林,为了避仇而脱胎换骨,当然没人能认得出来。他,绑架璧无瑕是为了报仇雪恨,其情便可原了。自己所看到的原来都是假象,那丁一婵、段氏宗祠的巧姑应该是同一个人,贾俊英也是女儿身,照此看来…… “丁大小姐是你师妹还是……” “是师妹。”倚剑点头回答。 “巧姑呢?” “同一个人。” “贾俊英呢?” “也是她改扮的。” 宁无缺心头涌起一股异味,自己把贾俊英当男人看待,抱她到破庙为她疗毒伤,才发现她是易钗而弁,双方等于已有肌肤之亲,难怪会听到许多不解的话,而吴无畏这近似托孤的请求也就可以理解了。 “倚剑,我全明白了,可是……范江陵已不在人世,你师父应该没有再隐瞒身世的必要,为什么还……” “还有仇家的党羽,比范江陵还可怕。” “哪些?” “蒙面客一伙。” “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师父的身份?” “不知道。” “你说你师父一家可能有急难?” “是的,所以请宁二爷援手救助。” “对了,你师父提到过‘招魂催生鼓’其人么?” “现在担忧的便是这老怪,他是范江陵的身后人。” 宁无缺不由心头一震,刚刚会过这老怪物,自己是否是他的对手还大成问题,老怪物与蒙面客既然是同路,迟早还是得面对,只是目前还没想到应付之策,看来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想到这里,深深吐了口气,放开胸怀道:“好,你陪我痛快地喝上几杯,别辜负了这些好菜,吃饱喝足之后便上路。” “好!”倚剑也展颜一笑。 主从两人暂时抛开问题,畅饮起来。 土城——已经变成了死城,家家关门闭户,夹着尾巴无精打采在街道上晃荡的狗名副其实的成了丧家之犬。 往日的繁华已烟消云散。 赌城关闭了,没人知道真正原因。 宁无缺在街上闲逛,不见半个人影,想找杯茶喝都办不到,别说饮食了,江湖诡谲而冷酷,不禁感慨系之。 他知道原因,他正因此而来。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丁财神的豪华宅邸,只见大门洞开,一片空寂冷清,庭园里的花木也黯然失色,似乎知道今后将再无人欣赏,也不会再有园丁照顾,未来的命运可卜。 进入大厅,气派依然,一切陈设如旧,只是物在而事非。他在大厅椅上坐下,眼前似乎晃动着了大小姐——应该是段大小姐的俏丽倩影,不禁又想到吴无畏请托自己照顾丁大小姐,当时只应承在道义上予以照应。他想——丁财神——“千面客”段小川——预知恐怕逃不过仇家之手。 “招魂催生鼓”东山复出何为? “天煞星”将有什么打算? 丁大小姐化身贾俊英,如今人在何处? 丁家庄与土城同时关闭,事情就此了么? 正在想得出神之际,外面突然传来脚步之声。宁无缺迅捷地闪入上房,随即掩上房门,只留一条小缝。 脚步声移近,一行人鱼贯进入大厅。 当先的是“天煞星”,仍是蒙面客的装束。接着是“天眼客”和豪客,两人到右首落座,“天煞星”则坐上居中左侧的椅子,最后是两名武土挟着一个人进入。 宁无缺的目光透过门缝看清楚时,不由心头剧震,被挟人的赫然是丁大小姐化身的贾俊英,她怎会落到对方手里? 贾俊英被按坐在左边椅上,两名武士左右站立。 “你叫贾俊英对不对?”“天煞星”开口问话。 “不错!”贾俊英眼里全是怨毒之色。 “跟丁财神是什么关系?” “主人与雇佣。” “是吗?” “信不信由你。” “好,现在你老实说出你主人的身份来路?” “不知道。” “你准备先吃些苦头才肯说?” “杀剐听便。” “嗯!先撕下他的左耳。” 武士之一伸手抓向贾俊英的左耳。 “住手!”暴喝之声传出。 那名武士缩手,“天煞星”等全离座而起。 一条人影飞闪入厅,是黑衣女人。 宁无缺本待要现身,见状又稳住了。 “不请自来,太好了!”“天煞星”又坐了回去。“由芳驾来回答问题,更为直截了当,丁财神到底是谁?” “就是丁财神。”黑衣女人语冷如冰。 “看样子芳驾不愿意回答?” “已经回答过了。” “不要紧,我们可以慢慢谈,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来了就别想再离开。”蒙面客一副笃定的语气。“这小白脸是芳驾的什么人?” “亲人!” “噢,那芳驾现身的目的是……” “带他走!”黑衣女人的声调十分坚定。 “哈哈哈哈.带人走可以,但得把事情交代明白。” 坐在椅上的贾俊英似已被制,他没动只瞪眼。 “天眼客”和豪客在一旁虎视眈眈。 两名武士紧靠贾俊英的座椅而立,摆出待命的姿态。 场面没火爆,但空气却像绷紧了的弦。 “阁下与过世的范江陵是生死之交?”黑衣女人冷森森地问。 “不错!”“天煞星”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阁下当然是不愿见到范江陵绝后?” 此言一出,“天眼客”与豪客同时目露凶光。 “当然,当然,芳驾敢于现身,所恃的便是手中握有这张王牌。”“天煞星”的话声平静得出人意外。“不过,这张王牌已经不管用,因为小虎已经平安回家,可惜的是保护他的吴无畏兔脱了。” 贾俊英想挣扎起身,但被两武士按了回去。 黑衣女人的身躯明显地一震。 房中的宁无缺也为之一震,想不到人质已被对方救回,这一来,丁财神方面可说没戏唱了,想不到的挫折。 “芳驾是女人,老夫不想用激烈手段,如果坦白交代几个问题,老夫可以考虑网开一面,意下如何?” “办不到!”黑衣女人厉声回答。 “芳驾想清楚,uu看书 ukansu.cm 朝阳峰的故事不会重演,在眼前情势下,芳驾没有反抗的余地,而且也离不了现场。”“天煞星”依然保持平静,语气充满了自信。 事实很明显,贾俊英不能出手,以黑衣女人一个对付三大高手,的确没有制胜的可能,形势绝对地不利。 “在场的谁也不能活着离开。”黑衣女人冷峭地说。 “连芳驾与这小白脸也在内?” “不错!” “同归于尽么?” “可能是如此!” “嘿!”“天煞星”冷笑了一声。“这只是芳驾的如意算盘,事实如何尚不得而知,不过,这种事绝不会发生,现在还有少许时间让芳驾做最后的考虑,否则将会后悔莫及,这绝不是虚声恫吓,老夫言尽于此。”极限大魔尊 四百二十 诺言! 就在这说话之间,豪客已经移身到厅门边,与“天眼客”成了犄角之势,“天煞星”是在正面,黑衣女人已被包在正中。 小虎脱险是宁无缺乐于听到的消息,他一向最不齿于掳人作质的卑劣手段。至于眼前黑衣女人和贾俊英的安危他有道义上的责任,绝不能让“天煞星”他们得逞。情况已到紧要关头,他准备待机而动。 场面冷寂了片刻。 “芳驾想通了没有?”“天煞星”开口打破沉默。 “根本不必想。”黑衣女人面色阴冷。 “宁死不回头?” “不错,在场的一起上路。” “很好!”好字余音仍在,人已离座,而且剑已刺向黑衣女人,几个动作仿佛是一个动作,而且快如电闪。 黑衣女人双手戴着爪套,右爪抓剑,左爪抓人,出手之凌厉令人咋舌。 同一时间,“天眼客”与豪客双双上步出手疾袭。 黑衣女人早已料到这一招,双爪变势为格挡、同时旋身,消解了三方的攻势,但她丝毫没有缓势的机会,连换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三个不同方位的攻击又罩身而至,她无法变换位置,只有硬架。险极地应付过这一回合,第三波攻势又临…… “住手!”暴喝声中,“天眼客”和豪客双双惊叫一声,左右弹开。 黑衣女人恰好有了回旋的空间。分寸之差避过了“天煞星”迎面划来的一剑。又是一道掌风把“天煞星”震退。 “又是你!”“天煞星”栗叫。 动的画面静止,宁无缺巍然挺立在“天眼客”和豪客之间,现场形成了一个大圆圈。 “幸会!幸会!”宁无缺神色自若。 “宁二爷!”贾俊英激动地叫了一声,眼神里所迸发的那一份特殊情怀把少女芳心深处的秘密完全表露无遗。 宁无缺的心微微震颤了一下,但此时此地他无法去深思细想,只是在本能上起了一个自然的反应。他把目光移向黑衣女人。 “芳驾先解贾老弟的禁制。”男女有别他不便动手。 黑衣女人本来就站在贾俊英的近旁,她侧身上步。 “天眼客”身形一动,他准备阻止。宁无缺的藤鞭闪电点出,“天眼客”疾退。 黑衣女人双爪暴扬,黑森森的利爪相当骇人,只要被抓中绝无法全尸,两名武士立即收手后退。黑衣女人褪去了左手爪套。 贾俊英低低说了一句,可能是指出被制的穴道。 宁无缺锐利的目光在游扫,谁只消一动他就会发出致命的攻击。在场的全领教过他的身手,没敢盲动。 黑衣女人伸指疾点数下,然后戴回手套。 贾俊英站起身来。 这一来,形势大为改观。 “宁少侠,你是存心跟老夫作对?”“天煞星”的声音中饱含愤怒。 “事逼处此,不得不然。”宁无缺淡淡回应。 如果“天煞星”知道他的身份已被宁无缺所悉,他便不会如此说活,而形势也会大大地不同,可惜他不知道,仍然以蒙面客的身份自居。当然,这一点不到万不得已宁无缺也不会点破,只要追回“碧玉蟾蜍”便功德圆满。 “宁少侠对无瑕与盼兮有过情份,而且彼此间友谊不浅,老夫忝为她俩的父执,是以从没敌视过宁少侠,而宁无缺如此做……妥当么?”“天煞星”的确有委曲求全之意,当然,对宁无缺的武功来路有所忌惮也是原因之一。 “在下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看来我们有单独一谈的必要。” “是非常有必要。”宁无缺正中下怀,随即偏头向黑衣女人道:“芳驾与贾老弟可以离开了!” 黑衣女人用手肘碰了贾俊英一下,双双举步。 贾俊英扭头深深望了宁无缺一眼。 “天眼客”他们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两人离开。 “天煞星”做了个手势,“天眼客”和豪客连同两名武土先后退出大厅,现在厅里就只剩下宁无缺和“天煞星”相对了。 “在没谈正事之前。在下先提个问题……” “可以,请说!” “阁下与‘招魂催生鼓’之间是何渊源?” “这……”“天煞星”似乎极感意外地一震,默然了片刻才道:“谈不上什么渊源,有那么一点香火之情。”话锋顿了顿,又补充说道:“那位老人家喜怒无常,行事令人莫测,全凭一时的好恶。” 宁无缺不得不考虑对方的话有几分可信,也许是实情,也许是随口敷衍。分析“天煞星”与叶韦康拼斗的当时状况,叶韦康不知何以功力突增,“天煞星”竟然不敌而负伤,正在生死交关之时,那老怪物突然出现解厄,他放走了叶韦康,又赐药与“天煞星”,“天煞星”连个谢都没有便离去,说有渊源说不通,因为他放走了“天煞星”的死敌叶韦康。说没有渊源也不像,“天煞星”与他似有默契…… “真的是如此?” “信不信在于你。” “好,我们谈正事,阁下说要单独谈,谈什么?” “谈少侠正在全力办的公案。” “怎么说?”宁无缺表面镇定,心却已抽紧。 “少侠认为东西在老夫手上?” “不是认为,而是认定。” “其理安在?”“天煞星”的语音很沉重。 “在下与丁财神已经正式谈判过,他誓言东西不在他手中,连碰都不曾碰过,换句话说,便是指在阁下手上。” “少侠相信?” “相信。”宁无缺以断然的口吻回答。 “要是老夫也誓言东西不在手上又当如何?” “在下不信。” “为什么?”“天煞星”的声音已带激动。 “因为阁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显然情虚。” “少侠错了,江湖人常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这与公案无关。”略顿,反问道:“丁财神是何来路?” “丁财神就是丁财神。” “少侠既然不知他的来路,何以会相信他?” “阁下应该更清楚才对。”宁无缺笑笑。“阁下与过世的范江陵是至交,而丁财神与范江陵有不解之仇,所以才有绑架他子女的事发生,而阁下的同路弟兄曾到此地豪赌,想藉以取代丁财神的地位,如果说阁下不知他的来路,岂非太悖情理?” “天煞星”一时无语,但透过面巾观视孔的目光却是迷惘的。 这点宁无缺心下明白,因为“千面客”段小川会死而复活,“天煞星”做梦也想不到,所以根本无从忖想。 “宁少侠,一句话,东西不在老夫手上。” “抱歉,在下不接受这句话。” “那宁少侠的意思……” “在下并非公门中人,只是受委托办事,故而用的是江湖方式,如果阁下交出‘碧玉蟾蜍’,其他一切不究,否则的话……”宁无缺故意沉吟。 “否则怎样?” “说过了,依江湖规矩办事。” “动武?” “恐怕只好如此。” “宁少侠为什么一口咬定东西在老夫手上?” “当然有百分之百的理由,交出东西之后自当奉告。” “丁财神有个好女儿,办事自然得心应手!”“天煞星”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话,但言外之意不问可知。 “哈哈哈哈!”宁无缺大笑了一声,他一向是不爱笑的。他一下便听出了对方言外之意,是暗指自己为丁大小姐的美色所惑而偏袒丁财神,但对方却想不到身份已被揭穿,如果一下点明的话,便无所遁形了。 “宁少侠觉得好笑?” “是非常好笑。” “何故?” “阁下并非等闲人物,竟然看人走眼。在下可不是见美色而迷之人,情与理的分际谨守不渝,绝不以私害义,何况是非是无法颠倒的,阁下心知肚明,以巧言诡辩来混淆事实真相是不明智之举。”宁无缺义正辞严。 “天煞星”默然无语,不知他心里在盘算什么。 宁无缺的决心坚定不移,已完全表现在眼神之中。 双方凝峙好一阵子。 “宁少侠觉得盼兮这姑娘如何?”“天煞星”又冒出了一句意外的话。 宁无缺心中一动,盼兮是“天眼客”的徒弟,他们之间关系相当密切,看来“天煞星”已把算盘珠子拨到了儿女私情之上,刚提出丁大小姐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意向是在此,所谓黔驴技穷,听起来可笑。 “不错,秀外慧中,而且有个性。”他沉稳如故。 “她深爱着宁少侠。” “在下知道。” “那宁少侠对她呢?” “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档事,题外之言省了吧。” “不,这是题内之言。” “噢!怎么说?” “宁少侠如果不健忘,当记得梅园襄阳‘百里侯’杜仲的千金杜芸香遇害血案,老夫凑巧碰上而做了和事佬,当时老夫表示过得到‘碧玉蟾蜍’的话会首先交还,只是有条件,届时再说……” “在下记得!”宁无缺点头。 “现在老夫就有条件。u看书.uukansu.c ” 宁无缺心念一连几转。 “意思就是说阁下可以交出东西?”机智的反问。 “可以这么说。” “那阁下刚刚不是极力否认么?” “老夫否认的是东西不在手上。”“天煞星”强辩。 “那又如何能交出?” “老夫有老夫的打算,绝对能实践诺言。” “在下愿意听听。” “好!老夫就开门见山地说。”“天煞星”的目光闪了几闪,语气满郑重的。“如果少侠答应与盼兮成百年之好,东西就能回到少侠的手上。”极限大魔尊 四百二十一 有喜了! 宁无缺的心弦急剧震颤,怎么也想不到“天煞星”会提出这种问题,一时之间他愣住了,这是个听似荒唐但却是个必须深加考虑的条件—— 对盼兮彼此间那一份情谊是很深厚,盼兮也示意过以身相许,但自己还没下定决心,终身大事,岂能草草。 再就是中间插了个丁大小姐,撇开同样有过体肤相接这一点不说,她是倚剑的师妹,不止一次坦白示爱,而她父亲又透过吴无畏表示托孤之意,自己虽不曾正面应承,但如果万一她父亲因为“碧玉蟾蜍”公案之故而真的遭了不测,在道义上的确难以自处。 “天煞星”言词闪烁,很难说会有什么变数。 “宁少侠考虑好了没有?”“天煞星”在催促。 “想好了。”宁无缺脱口回应,他真的想好了,这是原则问题,关系到人格的尊严,真正的武士必有其格,绝不可以贻武林笑柄。 “怎么说?”“天煞星”目光又是一闪。 “夫妇乃人之大伦,怎可以之作为条件交换,在下如果答应,今后将无颜见人,又置盼兮姑娘于何地?” “天煞星”再次默然,许久才开口。 “你们本来两相情悦,这样做也可算是一段武林佳话,又何必拘泥于世俗之见?”他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 “不是佳话而是笑谈。”宁无缺冷言回绝。 “少侠是拒绝这桩婚事?” “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那少侠的意思……” “阁下交出东西,所有过节一笔勾销。” “老夫一再声明,东西不在手上,绝非虚语。” “是托人代管还是被人侵占?”宁无缺这句已隐约点出东西是他偷的,原本就该在他手上,只差没抖出他的名号。 “都不是。” “这话怎么说?” “既非托管,也不是被侵占,只是在别人手上。” “谁?”宁无缺很有力地吐出一个字。 “老夫不便道出他的名号,此人隐居在饮马河头,与粉青河相对的荆山百丈峰顶的石屋之中。”话锋顿了顿又接着道:“这百丈峰全由碣岩构成,形如宝塔矗立在群峰之间,极易辨认,到了地头,一望即知。” “阁下的意思是要在下自己去向此人索讨?” “不错!”“天煞星”点头。 “此人肯和平地交出来么?” “那得看少侠的本事。” “阁下认为如此便可推卸?” “绝不是推卸,实情如此。” “阁下应该懂得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宁无缺脸上浮出一抹冷笑。“天煞星”是主犯,他这么一推便想脱去干系,让自己去瞎撞。他的真面仍隐在蒙面巾之后,自己对他的面目完全陌生,将来面巾一除,即使面对面也无法辨识,甚或他这一着根本就是个阴谋陷阱,不管如何,他必须出面处理。 “老夫不能出面,如能便不致有这周折了。” “阁下以为在下会相信这说词?” “少侠非相信不可!”一个娇而脆的女人声音突然从厅门之外传来。 声音似曾相识,宁无缺不由一愣。 人随声现,是个珠围翠绕艳光照人的中年妇人,穿着打扮充分显示了她的高贵。她,正是名动武林的“芳苑夫人”,双方曾有一面之缘,宁无缺立即想到上次她不期而现,解了自己与“天煞星”之争,而且说过一句很暖昧的话,她现身乃是因为自己曾对妙香君姐弟伸过援手,看来她与“天煞星”应是同路人,她的功力当在“天煞星”之上,看来今日之局又将是难以善了的变数,想不到波折如此之多。 “夫人,幸会!”宁无缺微一拱手。 “是很难得。”“芳苑夫人”步入。 这女人论年纪已进入老年,但美艳如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而且声如少女,的的确确可当“尤物”之称。 “夫人不速而至有何见教?” “劝你相信他的话。” “凭什么要在下相信?” “因为本夫人以名头担保他说的乃是实话。” 宁无缺不得不考量了,“芳苑夫人”的名头的确是够分量,她是当代女巨擘之一,三十年前只要“月移花弄影,斗转竹生风”这两句歌谣一传,黑白两道望风而逃,不管她跟“天煞星”这一方是什么关系,她的保证应该可信。 “好!在下接受夫人的保证。” “宁少侠,你的决定很明智。”“芳苑夫人”笑笑,她这一笑给人以春花盛放的感觉,比之妙香君是另一种美。 “在下告辞!”宁无缺飘然离去。 土城关闭,已无落脚之处,宁无缺只好回奔谷城。 一路之上,荆山百丈峰石屋的事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萦。“碧玉蟾蜍”公案历经无数波折,现在已到破案的关键时刻,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不再生变。持有“碧玉蟾蜍”的石屋主人究系何许人物?“天煞星”所言是否属实?“芳苑夫人”传言中是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她的保证可靠么?想着想着,意念不由自主地转到盼兮身上。 盼兮是名而非姓,她始终不肯透露她的身世,说是父母早已隐居避世,不便提名道姓,飞龙瀑上的洞府自己戏称之“盼兮洞天”,她居然郑重地勒石为志。与她之间的这一份情缘,他仍然觉得有些迷惘,因了全心全力追查“碧玉蟾蜍”公案,对这桩事没认真地考虑过,现在是否已到时机? “宁二爷!”一名年轻汉子自后追上。 宁无缺止步回身。 “哦!是你,尤二虎。” “宁二爷!”尤二虎扑地跪了下去。“小的找宁二爷已经好几天却没门路,想来想去,还是在土城附近碰运气比较稳当,太好了,运气不错,真的就碰上了。” 宁无缺对尤二虎可是印象深刻,在土城赌台,尤二虎为了救赎师妹小凤没钱,耍赖以一只手赌五百两银子,宁无缺接下赢了,不要他的手还赠他千两银票,尤二虎感激之余,回赠他师父遗留的一瓶解毒丸。 “快起来,找我有事?” “是有事。”尤二虎起身。 “什么事你慢慢说。” “宁二爷还记得小的曾经说过,家师因为收了一名孽徒而生死下落杳然,前些时清理旧物,无意中在一堆草药验方里,发现家师在一张方子上记下了那名恶徒的姓名!……”尤二虎有些急喘而说不下去。 “噢?”宁无缺心中一动。“他叫什么?” “闻天浩!”尤二虎沉重地说。 宁无缺这一震惊非同小可,闻天浩是妙香君的未婚夫,早已陈尸荆襄道上,死因至今不明,而尤二虎的师父竺士彬收徒却是年前的事,但尤二虎并不知道闻天浩此人,自然没捏造的道理,难道死人会复活?绝不可能,当年收尸的还是范家的人,这就匪夷所思了。同时,记得在斗“华岳三公”时,“鬼见愁”与“不见血”曾冒出话指章氛是他们的传人闻天浩,“天眼客”也证实章氛与闻天浩长相几乎一样,这证明闻天浩是三公的传人,又怎么会转投尤二虎师父的门下呢? “你再说一遍。” “闻天浩!” “你确定没错?” “方子小的已经带来。”尤二虎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得像枯树叶的土白纸双手递上。“宁二爷请过目!” 宁无缺接过手,展平一看,上面是一些药名和配搭的份量,在边缘空白的地方写了一行小字:“此方专治倒阳重症,留付闻大公子天浩。”的确不错,是闻天浩,可是这当中却有几个疑点。 “为何用留付二字?”宁无缺望着尤二虎。 “小的猜想家师当时开了方子怕对索取时碰不上,所以注明留付二字,而后来不是忘了便是已经作废。” “你不是说他是你师父新收的徒弟么?” “开这方子时尚未收归门下。” “你怎知这名字便是那新收的徒弟?” “因为家师曾经提过闻大公子四个字。” “先前你只说是一个年轻武士携来毒经要跟你师父共研,却没提到这一点。”宁无缺不厌其详地追问。 “嘿嘿!”尤二虎不好意思地笑笑。“当初听是听到了并不怎么在意,事后也就忘了,因为它不像江湖人的外号,以为是师父随口的客套称呼,任谁都可以称为大公子,就是疏忽了这个姓。” “嗯!很好,难为你巴巴地赶来提这条线索,我会查明,同时也一并追究你师父的下落。”宁无缺微笑着说。 “谢宁二爷!”尤二虎深深弯下腰去。 “你们小两口过得还好吧?” “托宁二爷的福,uu看书 ww.ukshu 小的夫妻在刘侯集开了爿小店,算是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宁二爷如果路过的话,务请到小店坐坐,店名是尤家铺子,到了集上一问便知。”讪讪地笑了笑,“本来小凤是想一道来的,只是她身子不便……” “有喜啦?” “是的!” “好!恭喜你啦,盼你们生个胖小子。” “谢宁二爷金口。”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眉毛一挑。“对了,宁二爷,小的为了找您,在这一带打转,正碰上赌场在一夜之间关门歇业,江湖事小的不敢沾惹,但却巧遇上一件稀罕事,不知道该不该问您……” “你尽管说,当做闲聊也无妨。” “就在那边……”尤二虎用手遥遥指去。极限大魔尊 四百二十二 第3者! “那两窝绿油油的竹子后面有户农家,男女老少不下十口之多,就在刚才不久,小的想去求点吃的,远远见几条又大又壮的土狗在篱笆里穿梭,小的不敢上前,躲在竹丛里,老半天没人出来,正想要回头离开,却见一男一女匆匆来到,衣着不像庄稼人,那些狗居然迎上前摇尾巴……” “嗯!不是家人便是熟人,后来呢?” “那对男女是从小的眼前走过,所以看得很真切,女的一身黑,脸上蒙着黑纱,是个妇人模样……” “男的呢?”宁无缺心中一动。 “是个年轻小伙,长得十分标致。” “哦!”宁无缺敏感地想到黑衣女人和贾俊英,这里距土城不远,狡兔三窟,丁财神当然会安排。 “这一男一女似母子,进去没多久,从里面出来两个女的,一个是半百农妇,另一个是麻脸姑娘,又从小的眼前走过,从身材和走路的姿态,就是那一对母子变的。宁二爷,听说江湖上有什么易容之术……” 宁无缺已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二虎,江湖道上什么怪事都有,你没被发现是幸运,这种事不能沾惹,从现在起你只当没这回事,忘掉它,绝不可向人提半个字。” “是的!”尤二虎有些惶惑。“小的会牢记。” “你那小店是租的还是……” “是顶下来的。” “很好,以后好好过日子。”笑笑又道:“我知道你巴巴地来找我的目的,是希望我能替你追查你师父的下落,放心,我会办,有了确实消息我会着人通知你,刘侯集尤家铺子没错吧?” “没错!” “你顶了铺子又开店,手头一定不会松。”说着从内衣袋里掏出一卷银票抽了一张,“这里是五百两,给你增加本钱,同时也算是我给你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一点心意,你收下。”说着,递了过去。 “宁二爷!”尤二虎又跪了下去,“您对我夫妻已经恩重如山,几世人也报答不了,小的不敢再收……” “起来,拿去,我不喜欢婆婆妈妈。” “遵宁二爷之命!”尤二虎起身,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结结巴巴地又道:“小的……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 “二虎,你也是条汉子,别学女人样,废话少说,速速回家去,如果被人看到你跟我在一道又是麻烦。” “是!”尤二虎呆了一阵子,掉头奔离。 宁无缺目送尤二虎去远。然后转头望向绿竹农舍方向,心念数转之后,举步便朝那农家走去。他判断倚剑的师父“千面客”段小川一定隐身在此,先前他是丁财神,现在不知是什么身份,千面客,当然能化身无数。 到了竹林边,农舍映入眼帘,三合院。围着竹篱,一个穿着土蓝布短袄的老者坐在篱笆门边吸早烟。 宁无缺笔直前行。 “汪!汪!”四条壮如牛犊的大黑狗扑了出来。 “喔!回去!”老者起身吆喝,挥了下烟杆。 几条猛犬可真听话,立即刹住扑势,掉头往回走。 老者迎了上前。 “请问……” “人家叫我宁无缺。” “啊!宁无缺,请问有何贵干?” 宁无缺打量了老者几眼,无法判定是否段小川。 “土城歇了业,没地方买吃喝……” “哦!原来如此,请进,请进,宁二爷不嫌弃的话,小老儿欢迎之至。”老者侧身,做了肃客之势。 宁无缺不再客套,昂首进入篱笆门。 三个小孩原来在院地里玩得好好的,一见生人进门,飞快地躲进屋里,再探头张望。两名年轻汉子在屋檐下整理农具,礼貌地微笑点头招呼。四条猛犬已伏到院角,用凶光熠熠的眼睛瞪人,看来满唬人的。 宁无缺被邀到厢房厅里落座。 一个十-二岁的女童端来了茶水,老者向她低低嘱咐了几句,女童点头离去,老者这才在宁无缺身边坐下。 “在下该怎么称呼您老?”宁无缺开口。 “随便!”老者回答的真有意思。 猪有名狗有姓,人的称呼竟然可以随便,的确令人发噱。但宁无缺一听便明白了,他已经知道老者是谁。 “贾老头如何?”贾者假也,与随便二字异曲同工。 “妙极了!”老者抚掌而笑。顿了顿,欠了下身,又道:“宁二爷巴巴地赶来,小老儿谨致谢意。” “小事一桩。”宁无缺不经意地说,他现在忽然又省悟了一点,“吴无畏,吴无畏,您老真的无畏么?” “哈哈哈哈,其实……还是有所畏的。” 吴无畏赢得了土城,其实他便是“千面客”段小川本身,也就是丁财神,他根本就没离开过土城。现在,这些真真假假的关系总算完全明朗化了,附带的丁大小姐一婵,应该叫段巧姑,父女俩的化身够传奇。 “您老畏者何?” “誓言!”段小川的目光凝重起来。 “誓言?”宁无缺不解地望着对方。 “对,誓言!”段小川苦苦一笑。“上次老夫揭穿‘天煞星’的身份,已经违了誓,至于别的的确不敢再戳破,否则,后果会十分严重,除非……”似乎觉得说溜了嘴,急忙止住,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除非什么?”宁无缺可不放松。 “除非……”迟疑了一下。“除非情况改变使誓言自动消解。”这样的回答含混而笼统,等于什么也没说。 “在下明白了,您老真正顾忌的不是誓言而是人。” “爷爷,桌子已经摆好。”原先的女孩出现门边。 “好!”段小川起身。“宁二爷想必饿坏了,我们走。”抬手肃客。 主客来到正房堂屋,酒菜已齐备,碗碟都是乡居人习用的土瓷货,只是相当清洁而丰盛,两人分宾主坐下。 “乡居粗俗,不成敬意。”段小川边斟酒边说。 “这一说便见外了。” 宁无缺是着实地饿了,也不客套,大吃大喝起来,不管什么吃相,等打了底,这才放斯文了些。 “那东西追回了没有?”段小川低声问。 “又有了变化。”宁无缺本就打算向段小川探索一下关于荆山百丈峰那持有“碧玉蟾蜍”者的路数,对方这一问正中下怀。“在下与‘天煞星’面对面开门见山地谈过,他坚称那东西在另外一个人的手上。” “是谁?”段小川瞪大眼。 “他没说出是谁,只说出那人隐藏之处……” “什么地方?” “荆山百丈峰的石屋。” 段小川愣了半晌,虽是易容,但可清晰地看到了脸上的肌肉在抽动,显然他知道那人是谁,而且事态不寻常。 “您老应该知道那人是何方神圣?”宁无缺又开口。 “知道,但是,老夫不能说。”目光一沉,摇摇头,他不再自称小老儿,反正身份已明,用不着再装佯。 “又是誓言?” 段小川点点头,猛灌了一杯酒。 “这么说,那人就是您老顾忌的人?” 段小川又点头。 “很好!”宁无缺笑笑。“在下不强您老所难,反正确有其人便是,只要人和事不假,一切都好办。”宁无缺心里已经有了定见,不管是何许人物,见了就知道,反正要追回东西可以预见不是那么简单。“来,我们喝酒,事大如天醉亦休,清醒之时再去烦恼吧!”举杯,一饮而尽,显示了十足的豪气。 正自逸兴遄飞之际,一个人匆匆奔入。 “倚剑!”宁无缺抬头。 “宁二爷!”倚剑先望了他师父一眼再转视宁无缺。 “有事么?” “有!”倚剑长长吐了口气。“土城已被霸占。” “什么?”段小川瞪眼拍桌。 “是谁这么大胆?”宁无缺也大感意外。 “宁二爷绝对想不到。” “是谁?” “‘武林公子’章氛。” “章氛?”宁无缺脱口惊叫。他的确是想不到,章氛居然出面霸占土城,是什么原因使他这么做?但冷静一想,立即觉察出有理路可循。章氛已经是范家的女婿,而“天煞星”一伙与范家关系极深,妙香君曾被段小川绑架过,彼此是敌对,而“天煞星”又急于知道土城主人的身份,不言即喻,章氛如此做的目的是藉以逼出段小川,霸占土城只是一种手段,当然,幕后操纵者是“天煞星”。 “他还带了近五十名手下,不知是何处招来的。”倚剑再次望了他师父一眼。“宁二爷,你准备站在哪一边?” “我自己一边!”宁无缺不假思索地回应。事实上他只能这么做,他哪边都不能站,只能维持第三者的身份。 倚剑有些失望,从表情可以看出。 “宁二爷的立场为师的可以谅解。uu看书 .ukashu ”段小川幽幽地说。“你是宁二爷的助手,璧无瑕和盼兮又是宁二爷的朋友,所以哪一边都不能站。”笑笑又道:“当初经营土城只是一种游戏,为师的绝不放在心上。” “师父,您的身份……”倚剑讶然。 “宁二爷已经知道。” “哦?”倚剑深望宁无缺一眼,面现歉疚之色。“宁二爷,关于这点我很抱愧,一直隐瞒……” “这倒不必,你有你的立场。”宁无缺淡淡地说。 “老夫已经猜到对方的目的……”段小川沉声说。“‘天煞星’他们一直想揭开老夫来路之谜,所以来上这一手,宁二爷以为然否?” “在下一开始便想到了,正是如此,您老准备如何应付?” “毋须应付,静观其变吧!”段小川够沉稳。极限大魔尊 四百二十三 成功率0分0! 就在此刻,一个庄稼汉子来到堂屋门外,躬身,恭谨地道:“老爷子,小的有事禀报。”瞄了宁无缺一眼。 “有事只管说,没外人。”段小川抬头。 “庄前有个蒙面人游走,已经逗留了很久。” “噢!难道会是天……” “那蒙面人的体态如何?”宁无缺接过话。 “不瘦不胖,看上去很矫健。”庄稼汉回答。 “是叶韦康。”宁无缺下了断语。 “你下去,别惊动他。”段小川抬了下手。 “是!”庄稼汉躬身退去。 “叶韦康现身何为?”段小川皱了皱眉。 “这小子在此现身必有目的。”宁无缺撇了下嘴。“他定然是发现倚剑的行踪而跟了来,八成是要找在下,酒足饭饱,我去活动一下也好。”说着,离座而起。 “宁二爷要去会他?”段小川也起身。 “对,这是屠狼斩狐的好机会,岂可放过。”想想又道:“您老最好别现身,‘天煞星’一伙正有所图谋,不能给对方机会。”转头向倚剑。“你跟我走。” “好!”倚剑点了下头。 偌大路口,宁无缺与倚剑停了下来。 “偌大一个土城,居然找不到吃的,那老头为人不错,对一个生客如此盛情接待。”宁无缺大声说。“倚剑,你怎么会找到那户人家去?” “误打误撞,这里人家并不多。” “你说土城又住进了人?” “是的!” “玩什么把戏,一下子撤得光光,一下子又回来。” “不是原先的回来,是换了主人。” “哦!现在的新主人又是什么路道?” “不知道。”倚剑摇头。 两个人一答一唱,煞有介事。 路旁不远的树荫下出现了一条人影,是个蒙面人,宁无缺眼珠子一转,一瞄,倚剑顺着宁无缺的目光也瞥见了,只是两人都装作没看见。宁无缺偏头想了想。“倚剑,你马上到土城去替我办件事……”声音忽然放低。 倚剑连连点头,转身奔离。 宁无缺挥动了一下手中藤条,举步…… “宁二爷,留步!”蒙面人的声音传来。 宁无缺止步扭头,“啊!”地叫了一声,表示意外,然后半转身步了过去。他不待在原地是要避开人行的大路。 两人面对而立。 “叶韦康,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没错!” “再次考验一下自己的功力?” “是有这意思,反正债务终归要了结的,但不是现在,今天另外有事跟你谈。”叶韦康自从增了功力,说话的语调便已不似从前。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 “当然有,而且不是寻常小事。” “你说说看。”宁无缺对叶韦康的德性是相当了解的,他这一主动露面,准又是想施展什么阴谋诡计,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绝不让此獠活着离开,他的所作所为,已足够死一百次而有余。 “希望你把金剑还给本人。” “金剑不是在你手上吗?” “别说笑,在下是说正经的,你明知此剑非彼剑。” “凭什么向我要?” “宁二爷,真佛面前不烧假香,你跟一个黑衣女人两闯闲云居,救走范家的独苗小虎,也带走了金剑,这不假吧?”叶韦康阴声说。 “‘一矮’是你师父?” “不是!”叶韦康回答得很干脆。 宁无缺心里不由犯了嘀咕,“一矮”坚持说叶韦康不是他的传人,而叶韦康也否认“一矮”是他师父,这怎么回事? “‘一矮’是你杀的?” “在下不否认。” “杀人的理由?” “题外之言,在下不想答复……只请你交剑。” “剑不在本人手上。”宁无缺语冷和冰。 “不管在谁手上,反正请你设法交出来。” “叶韦康,你似乎忽然变得神气了。” “嘿嘿!宁二爷,别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谈的是金剑,在下用了请字,已经够礼数,如果你不肯交还本人,很可能会遗憾终生。” “哦?”宁无缺心火直冒。“怎么个说法?” “盼兮姑娘已经做了我的贵宾,明白了吧?” 宁无缺一听,顿时杀机大炽,这小子居然一而再地使用这种卑鄙手段,怒极反笑道:“叶韦康,这可是你的拿手绝活,想以此要挟本人么?哈!你错了,本人不吃这一套,你尽可以用对付璧无瑕的方式对待盼兮。不过,提醒你一句,你没有机会了,就是现在,此地,你已经死定了,除非你化成空气,否则你逃不了。” “哈哈哈哈!宁二爷,用不着狂吹大气,你我的功力相差并不远,要在下死恐怕没那么简单,在下也提醒你一句,退一万步说,就算本人真的栽在此地,但负责陪伴盼兮姑娘的四名壮汉他们会做什么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到。” 宁无缺眼里露出栗人的杀芒。 “叶韦康,听好,是你逼本人破例要用非常手段对付你,本人不会让你痛快地结束生命,你为了求死,会答应任何条件,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准备,本人要出手了。”了字余音未了,藤鞭已经挥出。 怪,无比地怪,玄奥,世无其匹。 宁无缺已施展出从不轻露的绝招秘技。 “啪!”叶韦康在招架无从之下改为闪避,但他还是闪躲不开,因为鞭势快逾迅电,而且角度部位完全脱出武术常轨,他背上结实地挨了一鞭,身形一个斜跄,但也就在这瞬间他拔出了仿制的金剑,同时扭身发剑,反应之神速令人咋舌,而且凌厉至极,可惜,宁无缺比他快了那么一丝丝。 “啪!”叶韦康又挨了一鞭,击中持剑的上臂,手中剑几乎脱手,倒跄了八尺之多,他这时才领悟到宁无缺的鞭法远超出他的估计。 “啪!”叶韦康只觉眼一花便挨了第三鞭,若非他功力骤增,换成增功之前的他,说什么也挺不住这三鞭。 宁无缺存心要把败类撂倒,出手绝不留情,鞭又挥出,更疾更猛,势劲之强,足可折骨断筋。 叶韦康一个夜战八方,挥剑如幕,严密封住门户。 宁无缺的鞭仿佛不是由人控制,而是能自动反应的灵蛇,竟然舍中上而曲向下盘钻隙而进,突入死角。 叶韦康硬生生拔空而起,凌空倒折,泻向侧方,势尽落地,脚还没立稳,鞭影又临,情急无奈之下,一个懒驴打滚,翻到一丈之外,侥幸躲过这一击。当然,他连喘息一下都不敢,疾闪到树身之后。 “嚓!”地一声,宁无缺的鞭梢猛地贯入树身,藤条并非金铁之物,在贯足内劲之下竟然坚逾精钢。 叶韦康又换了一个位置,仍然藉树挡身。 宁无缺已到了叶韦康遮身的树前,先后只一步之差,“影子人”名不虚传,身法已展现到了极致。 树身中隔,宁无缺无法出鞭,但叶韦康也不敢稍动,他只消一动,不用说又将挨上致命的一击,树身是他暂时的屏障,最低限度,他可以获得一下喘息的机会,也有了考虑应变的时间。当然,他明白这时间绝对不长。他做梦也估不到宁无缺还保留了绝着,功力平增的他自以为可以跟对手一较短长,结果事实证明仍然差了一截。 “叶韦康,你除了上天入地,绝无活路。”宁无缺的杀机仍然浓炽,他有绝对的信心解决这匹恶狼。 “你真的不顾红粉知己的安危?”叶韦康阴声说。 “那是你倒下去以后的事。” “真的如此自信?” “百分之百。” 蓦地,一条身影飞身扑到。 宁无缺一扭身,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期而现的竟然是璧无瑕,她是丧失心志的人,前车之鉴,她这一现身搅局,又是叶韦康脱身的机会,而盼兮在他手上,整个的情势又将改观,想不到的变化。 璧无瑕眸光是狂乱的,直瞪着宁无缺。 宁无缺哭笑不得。 “无瑕,我是宁无缺,认得我么?” 璧无瑕没反应。 “他就是你要杀的人!”叶韦康以一种特殊的音调说。 璧无瑕居然立即便有反应,眸子骤现杀光。 宁无缺心念电转,先不管璧无瑕,撂倒叶韦康再说。念头才这么一闪,尚未及采取行动,璧无瑕已扑上。 宁无缺闪开,一咬牙,手中藤鞭疾点。 “嗯哎!”一声,璧无瑕栽了下去。 就只这瞬间,叶韦康已经挪到了两丈之外,仍然以树身做掩护,宁无缺气煞,如果他离原位对付叶韦康,璧无瑕便失去保障,叶韦康诡计多端,要是璧无瑕有所失闪,别说窝心,在道义上也交代不过去。 “宁二爷,我们回头来谈刚才的条件。uu看书 ww.uukash ” “休想!” “那在下就要告辞了,一切后果由你承担。”叶韦康现在已经有所恃了。 “本人不管什么后果,非宰你不可。” “嘿!”叶韦康冷笑了一声。“要是你保不住盼兮的平安,传出江湖可是砸招牌的事,你最好多想想。” 宁无缺没再开口,他懒得在口头上做无谓之争,他在评估距离角度和攻击的方式,凭着神奇的“无影身法”,他要一发奏功,绝不给叶韦康任何可能搞鬼或抗拒的机会,着眼点是璧无瑕的安全。他奇怪倚剑何以不见现身?倚剑相当机灵,不可能没想到造势,如果他适时来个扰敌的动作,自己的成功率便是百分之百。 正在思量之际,璧无瑕突然扭身而起,闪电般射向叶韦康。她已被点了穴道,居然能自解而有了行动,太突然,太快,宁无缺在.绝对料不到的情况下,想阻止已来不及,这瞬间,他连呼吸都停止了。极限大魔尊 四百二十四 实话实说! 璧无瑕并未对叶韦康采取攻击行动,紧靠他身边。 “你帮我对付他。”璧无瑕急声说。 “当然,我一定帮你。”叶韦康拍了拍她的香肩。 宁无缺真的傻了眼,做梦也估不到会变成这种状况,盼兮已在对方手上,而璧无瑕又自动送上,情势已经完全逆转。 “宁二爷,现在你怎么说?”叶韦康得意地问。 “宰你的主意不会改变。”宁无缺轻咬牙。 “准备牺牲两个大美人?” “必要时会的。”这句话,当然不是真意。 “真的如此么?” “本人说一不二。”实际上宁无缺在积极盘算应付之策,如果发动迅雷不及掩耳的猝袭,成功率有一半,判断叶韦康不会对璧无瑕下杀手,而璧无瑕要是发动反击的话,在速度上自己仍可稳占优势予以化解。 叶韦康突然退到璧无瑕的侧后。 “别动,我要你出手才出手。”他的确够诡诈,很明显地已经把璧无瑕当成了盾牌,似乎已洞悉宁无缺的心理。 璧无瑕果然不动,只虎视着宁无缺。 宁无缺的盘算落了空,肺都几乎气炸。 就在双方陷入僵持之际,两名壮汉挟着盼兮出现在叶韦康身后丈外之地。盼兮的神情是木然的,看来已完全失去了自主的能力,完全听人摆布的样子。 叶韦康已完全控制了局面。 “宁二爷,二换一你不吃亏,如何?” 宁无缺真的是和尚的脑袋——没法(发)了。 “宁二爷,在下在等你的答复。”叶韦康又开口。 宁无缺双眼露出栗人的凶光。 蓦地,一条人影轻燕般泻落宁无缺身边。 是倚剑,手里还捧着一口连鞘剑。 “宁二爷!”倚剑的神情极之古怪。 “怎么回事?” “金剑,有人要我交给宁二爷以交换人质。” 宁无缺有些哭笑不得,他明白所谓有人指的当然是“千面客”段小川一边,金剑本在黑衣女人手中,而黑衣女人是段小川一路的,璧无瑕是段小川的仇人之女,奇怪,他竟然愿意自动交出来,天下事有时真不能以常理衡量。 “宁二爷!”叶韦康当然一眼便能认出他自己的兵刃。“在下知道你是心不甘情不愿,不过交易归交易。至于老债新帐可以改日再算。在下一定面对,绝不要赖。别的不用多说,现在就开始交换如何?” 宁无缺从倚剑手里接过剑,心里感到相当窝囊。 “宁二爷,有人要我传一句话。大丈夫能曲能伸。” “嗯!”宁无缺的声音发自喉头。 倚剑退了开去。 “先小人,后君子,宁二爷,在下要验明真伪。” 宁无缺心中一动,这一点即使是多余也不能不谨慎,如果万一真的被动了手脚的话,这块招牌非砸不可。 “可以!”宁无缺目光一转,把剑掷向双方对角的一棵树,惊人的精准手法,剑穗扣环扣上了树身秃枝。 叶韦康的确不是省油的灯,每一步算尽算绝,他向璧无瑕低语了一句,再做了个手势,璧无瑕乖乖地随他走向悬剑的那棵树,这一来,他不但能掌握人质,也不虞遭到突击。到了树下,他取下剑,抽剑离鞘三寸,只看一眼,便又卡了回去,捏在手中,然后抬头遥向宁无缺道:“君子言而有信,失陪了!”身形一晃,电闪而没。 璧无瑕木立原地不动。 两名挟持盼兮的壮汉也双双遁离。 宁无缺弹到盼兮身前。 “你是穴道被制还是……”这一问诚属多余,因为一个受制的人是无法回答的,可以说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偏偏就这么邪门,盼兮竟然有反应。 “早已解了,不过你还是做样子替我解。”盼兮以极低的声音说。 宁无缺又一次傻眼,他完全困惑了,一切都似乎全在常理之外,他忍不住脱口问:“到底是什么玄虚?” “你很快就会明白,不要问。” “嗯!”宁无缺这一声嗯近乎呻吟。但毕竟他不是寻常的武士,立即伸手在盼兮身上虚虚数点。 盼兮装作禁制顿解的样子,伸张了一下手脚,然后道:“我带她回去。”说完,奔到璧无瑕身前,不知说了些什么,璧无瑕果然乖乖地随着她离开。 宁无缺舒了口气。 倚剑步了过来。 “宁二爷!”倚剑面露歉疚之色。“璧无瑕这边的事很快就会有终结,我因为……承诺了暂时守口……” “实际上你明白内情?” “是的,但并非全部。” “我不会勉强你回答,我还有正事待理。” “上荆山?” “不错!” “我们现在就……” “你留下,这荆山之行我单独去,你帮不上忙。” “宁二爷怀疑我的忠诚?”倚剑敏感地问。 “没这回事,我对你和锦书有绝对的信心。”宁无缺笑着说。“对了,倚剑,锦书在谷城待这么久,对于范家的一切应该有深切的了解。” “她是知道得很多。” “对璧无瑕的古怪行径她有什么看法?” “这……无从解释,不过,她在密切注意中。” “你告诉她,加意防范叶韦康,那小子平添了功力,又得回金剑,他的行为将会变本加厉,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等我从荆山回来,再好好收拾他。”宁无缺本想问问是谁交出金剑,但心念一转止住了。 “是!”倚剑点点头。“宁二爷,您一定很想知道金剑的来路,这点我可以陈明,是家师交给我的。” “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情势所迫,他如果不交出来,将陷宁二爷于不义,所以他老人家便这么做了。”倚剑正色说,表示他对师父的尊敬。 “很好,代我向令师致意。” “好!” “我们现在就分道扬镰。” 荆山。 百丈峰。 由于“天煞星”点出了明确的位置,而且目标显着,宁无缺毫不费事地便找到了。以他矫健的身手和深厚的功力,轻而易举地登上了峰头。 这百丈峰在群山之间谓一枝独秀,雄伟挺拔而不与其他的峰岭纠缠,就仿佛是一个不从流俗的清高之土。峰顶怪石嵯峨,虬松盘踞,各取优姿,疏落有致。一间石屋倚巨石而建,藤葛牵附,苔藓衣蔽,呈现出一种原始的优雅,也可以说是野性的美,类此,说明了是遗世的高人隐士之居。 主人是高士么? 宁无缺对此存有疑问,如是高人隐士,又怎会牵扯上“碧玉蟾蜍”的公案?又怎会与“天煞星”之流交往? 境地静得近乎死寂。 宁无缺缓缓挪步,到了石屋门前。 屋门是开着的,可以窥见屋里的简单陈设,居中一张石几,几上居然摆了一具古琴,显示古拙的况味。石屋一明两暗,是传统的格局。 “里面有人么?”宁无缺发了话。 “什么人?”闻声而不见人,想是在暗间里。 “在下人称宁无缺。” “你犯了老夫的大忌。”声音极不友善。 “哦!阁下何忌?”宁无缺心中一动,因为这声音似曾相识。 “此地不许外人涉足。” “但在下有事不得不来。” 一蓬白色粒状之物从门里激射而出。 宁无缺抡鞭画圆,这些粒状之物虽然细小,但劲道惊人,在触及藤鞭的圆圈时,竟然发出“嗤嗤”之声,反弹疾射,所触之处,又是一阵“嚓嚓”声,待到场面静止,宁无缺目光所及,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白色的小东西并非什么坚硬的砂石之类,而是软软的饭粒,饭粒当暗器撒出而具如此威力,他自问绝办不到。 石屋主人的功力已可见一斑了。 对方究系何方神圣? “小子,说说你的来意。”屋里话声又出。 “小子”二字入耳,宁无缺立即省悟对方是谁了,一个古怪的形象浮现脑海——“招魂催生鼓”,想不到这老怪便是石屋主人。上次在短松岗上,叶韦康重创“天煞星”,这老怪突然现身惊走叶韦康,赐药“天煞星”,当时就怀疑双方之间有某种关系,于此得到了印证,想不到的是老怪居然牵涉在“碧玉蟾蜍”的公案中。 要从老怪手中得回“碧玉蟾蜍”,等于是虎口拔牙,炭中取栗,宁无缺的信心有些动摇,他实在没把握。 “天煞星”说的是实话还是驱羊就虎? 为今之计只有开门见山,随机应变。 “在下特来向阁下讨回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碧玉蟾蜍。” “你小子怎知这鬼东西在我老人家手上?” “在下自有线索,uu看书 uukansh.co这无关宏旨。”宁无缺硬起头皮。“以阁下的名声地位,想来不会将有作无信xx交代。” “好小子,你想用话扣住我老人家?” “在下只是实话实说。” “如我老人家说没有,你又将奈何?” “那阁下所付的代价便太大了,名头固然是虚,但却代表一个人的尊严与人格,谅阁下不会不珍惜。” “啊哈!小子,你的口齿够犀利。”人缓缓出现,站到琴几之后,冷电似的目光遥照门外的宁无缺。“我老人家不否认‘碧玉蟾蜍’在手上,当初有人孝敬此物,只为了一念好奇而收下,并无贪得之心,你小子既敢找上山来,表示你还算有胆,光有胆不行,还得有能耐,以我老人家的辈份而言不能跟你动手,只考较你一下。”极限大魔尊 四百二十五 1筹莫展! “考较?”宁无缺已隐约猜到对方心意。 “不错!” “如何考较?” “聆听我老人家招魂之曲。”略顿又道:“如你小子自量无福消受这只应天上有的仙曲,下山还来得及。” 宁无缺心里打上了一个结,他领教过老怪物的“招魂一笑”,差点禁受不了,这“招魂之曲”不用说其威力更加难当,但他为了完成师命,更为了师父的名,他没有退缩的余地,只好豁出去了。 “有幸之至!”宁无缺从容回应。 “很好!”“招魂催生鼓”慢条斯理地在琴几前坐下,老脸变为一片肃杀,不言即喻,这招魂之曲必是极厉害的杀手。 宁无缺立即镇定心神,准备接受这别开生面的挑战。凡属以声音杀人,主要是制人心神进而及于气血,这点宁无缺十分明白,抗御之道在于超强的定力与内功,如果功力不济,就只有死路一条 “招魂催生鼓”的手指搭上了琴弦。 空气在刹那之间凝冻。 一声裂帛击碎了凝冻的空气,宁无缺的心旌为之一阵摇曳。紧接着:“铮铮琮琮!”急骤而肃杀的琴音从老怪物的指头间倾泻出来,仿佛是风雨骤至,雷电交加。又像是千军齐发,万马奔腾,挟带着杀伐之声。 宁无缺以无比的定力压制住心神,他没用出师门绝技“自闭神功”,目的在考验自己能承受的限度。 琴声愈来愈疾,也愈激烈,宛若置身惊涛骇浪之中。 宁无缺的气血有些浮动,但他仍竭力抗拒,没多久,额头鼻尖沁出了汗珠,气血也开始翻涌,还没到能忍受的极限,他咬牙按捺,内功提聚到十成。一波又一波,有如钱塘江潮,拍岸掀天,毁灭性的音波,似要摧折人的每一根神经,耳膜刺痛如割,汗珠滚滚而下,心神已到了被卷入的边缘。 琴音急转,由无比尖锐高亢变为幽凄,西风飒飒,落叶飘零,一声声如泣如诉,逐渐凄中带厉,若孤舟嫠妇,子规夜啼,又仿佛老年丧子,新寡失俦,凄凄切切,抢地呼天,哀恸之情,碎人心腑。 宁无缺卷入了悲调之中,泪水已经盈眶。一丝灵智未泯,他突地警觉到身处危境,立刻急振心神。 琴声又由哀凄转为阴森,像是孤身独行,置身在荒漠绝境,鼙鼓声急,黄昏日暮,四望空芒,夜宿谁家?继而阴风四起,隐闻鬼声啾啾,转进了不可知的幽冥世界。绝望、无助、恐怖,面临无底深渊,死亡的气息弥漫。 宁无缺已有些把持不住,心神已起了变化。 又是一声裂帛之声,琴声再变,像无数的钢针利簇纷飞激射,直钻五脏六腑,气血随之翻滚沸腾。 宁无缺已到了能耐受的临界点,急展“自闭神功”,摒绝足以使人发狂的致命琴声,但时间不长,那琴声却以极强的威力钻隙插缝,神功竟然有封堵不住之势,钻隙而漏入的丝芒,使得逆血不停上冲。 老怪的手指拨动如风,眼神已变成了两道光幢。 宁无缺全力支撑,身躯开始抖颤。 约莫盏茶时间,宁无缺已产生崩溃的感觉。 老怪的手指头疾点三下,停止。 宁无缺就像是一个被活埋的人在即将窒息之际被拖了出来,一股逆血冲到喉头,他硬生生吞了回去,身形一连两个踉跄,他硬挺住没倒下,脸色一片灰败,但他自己当然无法看到,只是感觉上必然如此。 老怪的头脸像被雨淋过,白须上缀满汗珠,胸衣也已变色,是汗透重衫,可以想见弹这一曲所耗内力之巨。 沉默,双方都在恢复元气。 足足半刻时间。 “小子,你足堪继承郎老小子的衣钵。” “谬赞。”宁无缺已稳定下来。 “我老人家从没称赞过人,你小子是第一个。” “荣幸之至。”宁无缺口里应付,心里却在想:“这一曲招魂之音差一点要了自己的命,幸而老怪物适时停止,人言此怪善恶不分,全凭一己的好恶行事,看来传言不虚,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小子,你通过考验了。”“招魂催生鼓”起身。 “算是侥幸!”宁无缺这句可是良心话。 “你可以走了!”“招魂催生鼓”摆摆手。 “什么?”宁无缺呼吸为之一窒,脱口叫了出来。 “我老人家说你可以走了。” “‘碧玉蟾蜍’的事……阁下难道想反……” “放屁,我老人家岂会对你后生小子食言,” “那……”宁无缺不知该如何说。 “没这那的,你既然已经通过考验.东西当然给你,不过不是现在,时机未到,你耐心等着吧。” “什么样的时机?” “到时你小子就会知道。” “时限所迫,在下无法久等。” “不会太久,至多…-个月,少则十天。” “阁下言而有信?” “放屁!”“招魂催生鼓”横眉竖目,很生气的样子。“你小子再要出言不逊我老人家就真的要改变主意了。” 宁无缺心念疾转,对付这种怪物一定要顺抚,绝不能怫逆,不然他真的说变就变。如果用强,不但没有把握反而坏事,反正老怪已许了诺言,以他的名头身份,谅来不致于失信,最长一个月,还能符合师父答应成王爷的期限,等就等吧,但话必须扣拿好,否则空空洞洞一个期阴,届时又将从何处着手? “要在下再上一次山么?” “不必,我老人家自有安排。” “那就告辞了!”宁无缺拱拱手,转身便走。 下了百丈峰,进入丛杂的山区。 宁无缺心里感到有些空荡荡,虽然“招魂催生鼓”已经答应最迟一个月之内归还“碧玉蟾蜍”,但却下了个时机未到的注脚,这时机未到藏了什么玄机?由于一而再地发生变数,所以心里并没有落实感,“时机”二字到底代表什么无从想象,如果届时那老怪物真的要食言,自己又将奈何? 烟岚已起,黄昏即将来临,山里天黑得早,看来要出山只有漏夜奔行了。 一条人影从前方十丈处横掠而过,快如魅影 宁无缺心中一动,荒山野岭出现人踪而且是武林好手颇不寻常,他不假思索地抄了去,卯足了全力。 眼前是个断岩,宁无缺急刹身形,如果不是反应灵敏,前冲丈许便将坠落绝谷,虽说艺高胆大,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断岩下瘴气氤氲,不见底,两边岩壁相距约十来丈,像是个大裂缝,一刀齐,大自然的杰作。 人影在对面出现,光线暗淡,看不真切。十来丈的间隔,武功再高也无法飞渡。宁无缺急审形势,这裂缝很长,宽窄不一,在右方最窄处不足五丈,他急急掠了去,人影却在这时消失了。 好奇追根是武林人的通病,宁无缺不例外,他非要知道那人影的路数不可,相准了位置,他飞身强越。身形腾跃而起,升到最高点,一个云里翻,斜斜向对岩飘去。 在即将达到岩沿之际,数粒黑星迎身疾袭而至,现在是下泻之势,根本没有变势的余地,身在半空,更无处借力,又是一蓬黑星罩来,发出“哧哧”的刺耳破风声。如何处变?没有丝毫考虑的余地,本能地,他猛提真力,凌空打了一个旋,黑星擦身而过,但这一来,人已到了岩沿的下方,要是垂直下坠,势将粉身碎骨。 他又打了一个旋,减缓下坠之势,人已掉到十丈之下,也由于这一旋,身形已接近岩壁,一线希望萌生,凌虚弓腰,曲弹翻转,贴壁,下滑三丈,终于以超人的内力吸附在平滑的壁面上,“壁虎功”的极致。 头顶上隐隐传来得意的狂笑声。 他什么也不去想,凝神一点,急调内力。 片刻之后,气血调匀,力量重生,目光在暗淡的光线下游扫,希望能找到一个着力点,然后再做打算。 壁面说是平滑,但终究还是有凹凸之处,他发现右方有块突岩,虽只突出尺许,但对一个超级高手而言,足够借力了。于是,他手足并用,附壁斜移,五尺、三尺,一尺,终于到达那块突岩,背壁贴立,长长舒了几口气。 下望一片漆黑,上望仅见朦朦光影。 现在,他必须盘算脱困之法。 顶上出现星光,已经入夜了,仍然一筹莫展。 估量从立足点到壁顶的距离,uu看书 .uukansh 将近二十丈,如果以壁虎功往上游登势不可能,太高了,万一功力不济而失足,后果不问可知,下滑更加危险,到谷底的深度无法估测,而谷底是什么状况不得而知。 星斗移转,夜更深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等待天明日出,视线明朗之时,或许可以发现脱出生天之道,除此实在无计可施。 所谓突岩,其实只是一个尺许的隆起石瘤,堪堪能承住身躯不使坠落,如果稍有疏忽,其危险性还是极大。 宁无缺背部附壁稳定下来之后,得熬过漫漫长夜。人,除非是入睡,思想是不会停止的,他想到那神秘的人影,显然这是一个有计划的恶毒阴谋,而自己一时大意入了彀,根据经验,这种手法和作风必是叶韦康无疑,而叶韦康处心积虑想要除去自己这个可怕的敌人是铁的事实,否则他会分秒难安。 由此,他又想到章氛,孟家别业废墟推土埋地道口和那句“从此天下太平”的话。极限大魔尊 四百二十六 风度! 章氛的心意已昭然若揭,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却是个难解的谜,实在找不出他这双面人要如此对付自己的理由,正如他肯接纳一个神志失常且又被叶韦康一再玷污的女人——璧无瑕同样地不可思议,这当中到底存在了多少蹊跷?同样,璧无瑕违反情理的行为也令人陷入了迷雾中,只能以匪夷所思四字形容。 突地,一样黑忽忽的东西在岩壁间晃荡,是长虫么?可是不见头尾,看是从壁顶下垂的,天底下没有这么长的蛇。 是藤索么? 逐渐,那东西晃近,到身前,天虽黑,仍可辨出是条长藤,先前没有,证明是刚垂落的,而且有人操纵,这可是件稀罕事。他随即想到可能又是叶韦康的阴谋,藉此试探自己是否确已坠谷身亡,如果认为是天外飞来的救星而攀援的话,上面一松手,必死无疑,这小子的心机也未免太可怕了。 藤已靠身,用手轻轻一扯,还很结实。 援藤而上,立即便可脱出生天。 明知是阴谋,但却有强烈的诱惑。 长藤似乎又要移位。 不管是什么,这险非冒不可,万一是倚剑他们知道情况而采取行动,岂非就要错过?心念电似一转,他想到了一个较妥之策,一手攀藤,一手抓壁,缓慢上援,如果有突发状况,抓石停身这一点尚有把握。 于是,一咬牙,一横心,当机立断,藤条插在腰间,右手抓住藤索,左手五指曲屈如钩抓附石壁,先用力拉了拉藤索,证明其牢靠性,然后左右手交互上移。当然,一颗心就像人一样是悬在半空的。 愈接近岩顶,心弦便绷得愈紧。 看看已剩下不到两丈的距离,他藉藤使力,双足猛蹬壁面,人便斜跃而起,避开垂藤的位置,升势将尽,手指已攀到岩沿,一个翻身,上了岩顶,夜色中,只见一条人影迅快掠开,他全力展开“无影身法”划弧截去。 截住了,是个女的。 定眼一看,脱口惊叫:“璧无瑕!”人不由呆住。 璧无瑕娇躯一偏,疾矢般射出丛林。 宁无缺紧跟着投入,但林深树密,璧无瑕已鸿飞冥冥,他又呆住,做梦也估不到救自己的竟然是她——一个神志不清但又行动诡异的人。 想,深深地想。 他忽然想到莫非她表面上仍装痴呆,实际上人已经回复清醒,否则她不可能做出这么令人无法理解的行为。 这判断应该正确。 可是,才不久,她突然现身搅局,使叶韦康得回金剑而脱身,叶韦康是她恨之入骨的人,这又做何解? 谜,依然还是谜,扑朔迷离。 这谜底非揭开不可。 又到谷城。 老规矩,进入酒店,叫了满桌菜一人独酌。 现在的时刻是刚刚过午不久,酒客已大半散去,剩下不多的酒客,而不认识宁无缺的,均对他的行径侧目。但他是我行我素,无视别人的反应,大有本宁二爷就作兴这个调调任谁也管不着的味道。 果然,没多久,盼兮和锦书双双翩然而至,很自然地在左右落座。盼兮在此地已是有身份的人物,店小二忙不迭地送上杯筷,还给两人斟上酒,才哈腰退开。 锦书望着宁无缺想说什么又没开口,只口唇动了动。 盼兮倒是一副欢欣的样子,她看宁无缺的目光跟锦书是不一样的,眼睛不会说谎,很容易泄露少女的心事。 “好久不见,我们痛快地喝几杯。”宁无缺举杯。 三人兴味盎然地照杯。 “宁二爷,告诉你一个喜讯。”盼兮带笑说。 “什么喜讯?” “是关于大姐的。” “大姐?”宁无缺眉毛动了动。 “噢!”盼兮笑了笑。“是这样子,我在范家被称作二小姐,顺理成章我就称呼无瑕为大姐,已经习惯了。” “她有什么喜讯?” “择定这个月二十五为她和章氛完成大礼。”又笑了笑。“算算吉期还剩下八天,宁二爷,你可一定要参加。” “当然!”宁无缺口说当然,心里却结了个大疙瘩,表面上看,两人算很相配的一对,但实底上其中的问题太多,除了璧无瑕本身的不正常,再加上章氛的行为诡谲,意图叵测,后果难以逆料。“无瑕能自主么?” “这个……她对章氛已经熟悉,从没抗拒过。”盼兮抿了口酒。“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怀了门家的骨血。” 锦书的脸色明显地一变,脸皮子抽动了几下,深望了宁无缺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却没开口。这表情宁无缺已经注意到了,知道这当中定有别的文章,但不方便追问,只好仍把目标指向盼兮。 “章氛因此而接纳她?” “可以这么说,不过……他本来就喜欢她。” “由你师父他们几个父执辈做主?” “是的。”盼兮点头。 “希望无瑕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宁无缺说这句话时内心感到无比的沉痛,毕竟彼此之间这一份道义上的感情是相当深厚的,更何况她垂藤相救使自己绝处逢生,自己对她的祸福能不关心么? “对了,宁二爷,还有件事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把小虎安置在‘盼兮洞天’,在那里有人照应而且绝对安全。”盼兮笑了笑,“盼兮洞天这名称是你题的,那里你去过,但只是一个小角落,希望有天你能窥见全貌。” “我……是有这意思。” “如果……您愿意,可以永久住下来,我爹娘会竭诚欢迎你。”盼兮的脸微红,言下之意不问可知。 “那我和倚剑呢?”锦书半开玩笑地说。 “锦书,我早已把你当作妹妹,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何必多此一问。”盼兮这句话可是至性至情,她一向爽朗,说话绝不加以修饰的。 “盼兮姐,我是说着玩的。”锦书内心很受感动,顿了顿,她却又加上一句:“世事无常,希望一切顺遂。” “一切会顺遂的。”突然有人接腔,而且人已到桌前,赫然是章氛,一副春风得意、神采飞扬的样子。 这时,酒客已经散尽,整个酒店成了他们的天下。 宁无缺心里的疙瘩又扭紧。 “天下的事很难说。”锦书冷冷地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锦书,莫非你……预感到了什么?”章氛笑态不改,只是目光突然转为犀利,看上去有些怕人。“不错,天下的事是很难说,不过谋事在人,至诚可以格天,所谓世事无常,多半是失败者的借口。” 锦书不再言语,嘴已闭上。“坐吧,姐夫!”盼兮抬抬手。 “不了,我还有事。”章氛笑着说。“我来是对宁二爷有个特别的请求。”目光转向宁无缺。 “哦?找我,什么事?”宁无缺呷了口酒,还是那副天塌下来不管的神情,但内心却是相当在意的。 “想请宁二爷当个现成的大媒。” “好,好主意!”盼兮拊掌。 宁无缺的心却是一沉,章氛此举有什么特殊的用心?他与璧无瑕的结合本就充满了诡异,自己要是当了媒人,万一有天情况转变,自己岂非丧失了立场? “为何要请宁二爷当现成的大媒?”锦书挑起了眉。 “想当初我跟叶韦康为了无瑕而兵戎相见,是宁二爷解决了争端,可以说成全在先。之后,历经这么多风波,终于好事得偕,亦属宁二爷的恩惠,所以请宁二爷当大媒意义深长,想来宁二爷定然乐意。”章氛侃侃而谈。 “宁二爷,你真的很乐意?”锦书不正面直言而用反问,用意已很明显,而且似乎还有话没说出来。 “锦书,你为何持反对的意见?”盼兮有些困惑。“你难道不愿见无瑕的终身大事能喜乐而圆满?” “我只是请宁二爷多加考虑。”锦书淡然说。 章氛盯了锦书一眼,脸上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阴笑。宁无缺明察秋毫,别人是不易觉察,但却逃不过他的慧眼,由此再度证明章氛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表面上的喜怒并不能代表他的内心,比之叶韦康过犹不及。 “锦书,你总该说出个理由。”盼兮紧盯不放。 “二小姐,没理由,我只是想到就说,其实也没什么,大小姐命途多舛,我们都希望她能有个美好的归宿,更愿她能回复正常。”锦书笑着说。 “宁二爷,怎么说?”盼兮望向宁无缺。 “我只能说对不起。”宁无缺很平静。 “对不起……意思就是不答应?”盼兮紧迫着问。 “非不愿也,是不能也!” “为什么?” “本门明训,各代弟子不作保不作媒。” “宁二爷,u看书ww. 那小弟请教,令师向成王爷保证限期追回‘碧玉蟾蜍’,是否违背了不作保的门规?”章氛接了口。 “章老弟,你把这句话曲解了,不作保是不为人作保以取信第三者。家师为成王爷承担这桩事是基于公义与私谊,不能解释为作保。”宁无缺微一莞尔。“虽说这大媒是现成的,并无媒介牵引的事实,但媒还是媒,对男女双方仍然有其责任,万一将来好事难偕,或者有了什么变化.媒人仍难脱干系,所以只好说对不起。” 盼兮长长喘口气,不以为然,但又无法反驳。 “那小弟就不敢相强了。”章氛表现了风度。 “章老弟还是另外物色合适的人选吧。” “只好如此了。”章氛掩不住失望之色。 “何不请三世叔?”盼兮挑了挑眉。 “嗯!”章氛点头。“是好主意。”极限大魔尊 四百二十七 谈生意! 宁无缺知道所谓的三世叔指的是豪客,也就是过去“天煞星”口里的老三,至于豪客的真正路数至今仍是个谜。 就在此刻,一个家丁模样的匆匆来到,形色仓皇。 “二小姐!” “什么事?” “大小姐……突然发了性子,没人劝得住。” “噢?”花灵起身。“姐夫,我们回去看看。” “我也去!”锦书跟着起身,望着宁无缺。 宁无缺点头,示意她应该去了解状况。 三人连同传消息的家丁一并离去。 宁无缺手按杯子心里在想:“璧无瑕发了性子是真还是假?照种种迹象判断,璧无瑕似已恢复正常,但她仍然继续装下去,但从另一个角度判断,她也可能是时醒时迷,她与章氛结合之后,会不会预伏下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章氛是不是包藏了某种阴谋,叶韦康会不会就此放过章氛和璧无瑕?” “宁二爷,我真的饿坏了!”倚剑急吼吼地撞了进来,坐下,朝小二招招手,小二立即送来杯筷。他杯筷齐动,又吃又喝,连头都不抬,那样子真像是三年没吃过东西。许久,才放下筷子,抬头,拍拍肚皮,傻傻一笑。 “吃好啦?”宁无缺现在才开口。 “算是垫了底,止住冷汗。” “怎会饿成这样子,身上没钱?” “不,我……赶了长路刚到。” “哦!赶什么长路?” “去给师父和师妹送行。” “送行,怎么说?”宁无缺心中一动。 “是这样……”倚剑用手抹了抹嘴。“家师已看淡一切,把所有恩怨全抛了,带着我师妹和师母……” “师母……谁?我从没听你提过?” “嘿嘿,面蒙黑纱的女人就是我师母。”倚剑伸伸腰,吐口气。“我是刚刚才知道的,家师在临走时才告诉我一切。对了,我那师妹要我转告宁二爷几句话……” “什么,快说?”宁无缺一向冷静,但在此时,他的真情流露了,丁大小姐、一婵、巧姑,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相貌,都是同一个人,这些影像一股脑儿呈现在眼前,还有那一份压抑在心底的情。 “她说……”倚剑沉吟了一下。“她不向宁二爷道别,省得伤情,要是能再见是有缘,要是不能再见的话,就保留一份美好的回忆。” 宁无缺心头升起了一份沉沉的失落感,他与段巧姑之间若有情又似无情,说无情又有着那么一些牵萦。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花灵在两人之间筑上了一道藩篱,形成无法跨越的鸿沟,保留一份美好的回忆大概就是结局了。 沉默了许久。 “她真正的名字该是什么?”宁无缺幽幽地开口问。 “段巧婵!” “嗯!巧姑、一婵、一分为二。”宁无缺故作平静地点头笑笑。“她是个好姑娘,我会记住她这几句话。” “我倒是……”倚剑欲言又止。 “倒是什么?” “希望宁二爷跟她有天能续这份情缘。” 宁无缺无言地笑笑。 “家师此番觉悟,还是受了宁二爷的感召。” “怎么说?” “江湖风波险恶,纵使不中途灭顶,到头来一切恩怨情仇得失荣辱总是一场空,没有真正的赢家。”倚剑一本正经地说。“追名逐利,争长较短.甚至生死相搏,结果什么也没得到,平安享受余年最聪明不过。” “说得好!”宁无缺这句赞语却是由衷的,江湖如官场,能懂得急流勇退悬崖勒马是最明智的人。 “宁二爷,您对花灵姑娘……”倚剑试探着问。 “不能说无意,但还是要靠一个缘字。” “对我那痴心的师妹呢?” “同样的答案。”宁无缺口里应着心弦却是一颤。 一个长相猥琐的灰发老者步了进来,头顶心挽了个道士髻,一袭黄黑不分的长布衫曳在腰间,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的布料。高腰袜套着芒鞋,肩上挎了个布褡裢,重甸甸似乎很有分量。半眯着眼,一阵溜扫之后,径自走到宁无缺的桌边下,非常自然,就像是老朋友正在等候他,不打招呼,却朝小二比了个手势。 小二急忙送上杯筷。 倚剑一瞪眼正要发作,却被宁无缺以眼色制止。 老者自己斟上酒,这才正视着宁无缺。 “宁二爷,这一桌好菜如何消受?” “菜可以吃,也可以看,看菜也是一种享受。”宁无缺毫不在乎地回答。他并不认识这令人看一眼便不想看第二眼的老者,但他知道愈是不起眼的角色愈不寻常,对方现绝非身偶然,而这份德性却令他感到兴趣。 “老夫不作兴看菜。” “那就随便用吧。” 老者真的就吃喝起来,左手杯,右手筷,杯子空了就添。 倚剑,一副按捺不住的模样。 宁无缺倒是神色自若,毫不在乎。 人矮小干瘦,食量和酒量一样惊人,加了三壶酒,一阵风卷残云,十几个碟差不多全见了底。放下杯筷,咂咂嘴,用衣袖一抹,满足地咧嘴笑笑。 “宁二爷,你不在乎吧?” “不够还可以再叫。” “够了,够了,酒足菜饱,老夫吃喝是有节制的。” 这种节制令人绝倒。 “阁下不但斯文,而且知足。”倚剑忍不住了。 “对,倚剑是知人者也!”用手捻了捻须,还附上一笑,细眯的眼张了张,这一张,精芒毕射,有如电光。 倚剑傻了眼,这老者竟能极自然地叫出他的名字,而他对这老者却一无所知,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阁下找上区区,不是为了吃这一顿吧?”宁无缺切入了正题。 “当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那就开门见山吧。”宁无缺并不问对方来路。 “听说宁二爷不久前在土城凭手气捞了一大宗?” “有这回事,uu看书 uukansu 不多,一百五十万两而已。”宁无缺满无所谓地说,这吓死人的大数目他说来轻描淡写,口气相当惊人。 倚剑又瞪眼,暗忖,如果想打歪主意便是撞上铁板。 “那传言是不虚的了?”老者眼里又射出精芒。 “实有其事。” “老夫便是为此而来跟宁二爷谈一笔生意。” “噢!什么生意?” “此地不便谈,换个地方如何?” “可以,随阁下之便。”宁无缺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他并非胸有成竹,而是对方既然找上门来,不是随便就能打发的。最主要的是他敏感地想到了“碧玉蟾蜍”。极限大魔尊 四百二十八 不可赖账! “招魂催生鼓”应承至多一个月之内归还,推说是时机未到,这老者的德性与那老怪物相差无几,开口提到了银子,这当中显然有文章。当然,他也不排除叶韦康施展阴谋的可能。 “城南三里的坟场如何?” “好极!” “那老夫先走一步。” “请便!” 老者起身离去。 “宁二爷!”倚剑已经憋得发昏。“这老家伙来路不明,居心叵测,您不问清楚便贸然答应,这……” “放心,我自有道理。” “要我跟随?” “老规矩,在暗中随着吧!” 坟场,不问可知是什么景况。 宁无缺进入了垒垒荒冢之间,虽是大白天,但这种鬼地方依然是一片阴森。新坟旧冢,毫无规律地杂埋乱葬,有的甚至坟上加坟,挖出来的无主骸骨也没人收拾,任其散抛,还有些浅土草葬的婴尸路倒,被野狗拖得一片狼藉,碎布腐肉加上恶臭,令人无法忍受。 一条人影兀地从草丛中冒了起来,正是那无名老者。 宁无缺飘了过去。 双方面对而立。 “宁二爷,这地点如何?”老者咧嘴笑笑。 “好极了,除了鬼没人打扰。” “我们开始谈生意吧。很多笔,一笔一笔地谈,老夫一辈子讲究的是公道二字,一分钱一分货,开出的价码绝对得回所值。”老者俨然真正的市商。“当然,老夫绝不会漫天要价,会酌量买主的能力。” “开场白到此为止,言归正传吧!”宁无缺笑笑。 “唔,好,每笔二十万两,公道吧?” “非常公道。”宁无缺又笑笑。“头一笔?” “‘云岭三怪’硕果仅存的‘一矮’的死因。” 宁无缺暗自一震,这的确是值得交易的买卖,但前此判断,暗下杀手的是叶韦康,只是杀人的动机不明。 “成交了,说吧!” “现钱现货,不赖帐。” “这么多银子能揣在口袋里?” “银票?” “没有,银子没进钱庄。” “也罢,谅来宁二爷不会赖帐。”眼里精芒一现而隐,徐缓地接下去。“‘一矮’有眼无珠,误收狼子为徒?结果遭到反噬,逆徒弑师的目的是为了灭口。” “狼子是谁?” “宁二爷应该心知肚明,就不必多此一问了。” “这得由阁下亲口证实!” “很好,‘金剑’叶韦康。” “可是,‘一矮’否认他的传人是叶韦康。” “这并没有错。” “什么意思?”宁无缺剑眉挑了起来,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但他胸有成竹,如果这小老头存心打哈哈,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宁二爷心目中认定的狼子是叶韦康,而‘一矮’心里的对象却是另一个,都没有错,二而一,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宁无缺大为困惑,深深想了想。“‘一矮’所收是叶韦康的化身?” “正相反,是那狼子化身叶韦康。” 宁无缺愣住了,这可是从来没想到过的问题。叶韦康不是叶韦康,那坠落天龙瀑而又复活的叶韦康呢?从闲云居中搜出的金剑又做何解释?以邪恶手段对付璧无瑕姐弟的蒙面人自认是叶韦康,难道是假的?化身叶韦康的目的又何在?依据事实,叶韦康因爱生恨而疯狂报复情在理中,冒充者又何能利用上这重关系? “狼子是谁?” “闻天浩!” 三个字有如巨雷,震得宁无缺黑地昏天,闻天浩原本是璧无瑕的未婚夫,早巳陈尸荆襄道上,岂非又一个死后复活?他报复璧无瑕姐弟莫非是外传他实际上是死于范江陵的设计?可是他是先得范江陵的赏识而以女许之,这又是个大矛盾。现在的关键是这小老头来路不明,却又深知内幕,他说的可信么?会不会又是叶韦康的诡计,藉而达到某种目的? “叶韦康本身呢?” “陈尸天龙瀑下。” “那狼子呢?”宁无缺故意再问一次。 “便是借尸还魂的闻天浩。” “闻天浩不是陈尸荆襄道了么?” “这是另一笔生意,价钱相同,二十万两。” 宁无缺为之气结,这分明就是存心讹诈,转了半天圈子,并没有真正揭开谜底,这种手法太不高明,但姑且由之,反正他无法得逞。 “好吧,也成交了,说吧。” “宁二爷,这笔要保留到最后,老夫有个毛病,谈生意必须照原先预定的顺序,这第二笔生意是‘华岳三公’。” 废道观中三公陈尸东耳房的离奇画面倏现脑海,这一段秘密也是宁无缺急于要揭开的,鼎鼎大名的巨擘竟然一起遭了意外,更不可理解的是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且看这小老头怎么说。 “嗯!算它是第二笔,成交。” “闻天浩真正是‘华岳三公’的传人,三怪共收一徒,为了造就他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三怪议定各输五成功力给他,而这狼子竟然乘三公输元之后的调息空档,下手弑师,三公至此含恨九泉,这与‘一矮’的故事相同。” 宁无缺内心的震撼不可言状,这应该是武林中空前也可能是绝后的大逆不道行为,真正地人神共愤。 由此而断,这小老头的话似乎可信,其理由—— 第一,若非如此,无人有能耐一举而杀三公。 第二,三公遗体的姿态证明了这一点。 第三,借尸还魂的叶韦康平添了骇人的功力。uu看书 uukansh 第四。尤二虎的师父遭了同一命运,根据尤二虎不久前传来讯息,从他师父的遗笔中,指出逆徒是闻天浩。 从以上的几个理由分析,可以得到一个结论,以叶韦康的身份作恶的是闻天浩,而闻天浩仍然活着,陈尸荆襄道的不是他本人,否则以“华岳三公”这等成了精的人物不会连自己的徒弟都认不出来而输以内元。 “阁下现在可以报个名号丁吧?” “没此必要,你既然不认识老夫,胡乱报个名你也无法分辨真假,说了等于没说,反正是一种交易,各付所值,各取所需,事完各走各路。”耸肩笑笑。“谈到交易,老夫当然信得过宁二爷,不过,行有行规,成交的两笔一共四十万两,这不是小数目,总得落实一下付钱的方式,对不对?” 宁无缺可就为了难,的确,他不能赖帐,可是当初赢来的一百多万两银子已经讲明由段小川父女支配做赈灾之用,总不成出尔反尔又去要回?何况段小川一家已抛弃土城基业易地归隐,找到他父女也难。极限大魔尊 四百二十九 兴致极好! “怎么样?”老者见宁无缺沉吟不语,追问一句。 “在下现在……筹不出这么多银子。” “原先不是答应得很爽快么?” “迟早一定会付。” “那些赢来的银子呢?” “淌来之物,怎能据为已有,已托人俟机赈灾。” “哟嗬!了不起……”老者翘了翘大拇指。“这种义行,足可作为侠义道的千秋典范,老夫佩服之至。这么着吧,已经成交的这两笔生意,老夫分文不取,藉以表示对宁二爷的崇敬,至于最重要的第三笔……” “怎么样?”宁无缺一向冷静,现在却有些心乱。 “不论多寡,以宁二爷身上所有的作为代价公道么?” “在下身边……全部不足三千两。”宁无缺面上不由有些臊热。 “够了,即使是三十两也无妨。”老者昂头挺胸,做出一副豪迈的样子,由于人长得猥琐,这一表演便显得很滑稽。“这第三笔交易,‘金剑’叶韦康坠天龙瀑而亡,入土,又被移走尸体是事实,暗中有目击者看到全部过程……” “在下插一句嘴。” “什么?” “叶韦康坠瀑而亡是自杀么?” “不是,坠瀑前他已经中一毒,是毒杀。” “毒杀?”宁无缺轻轻一挫牙。原先他对叶韦康恨之入骨,现在不同了,恨的该是冒名者而不是庄本人,庄反而值得同情,毕竟他还是个杰出的年轻武士。 “不错,是毒杀,而毒杀他的正是闻天浩那狼子,他取走了金剑。” “闻天浩不是已经陈尸荆尸襄道上了么?” “传闻如此。” “阁下说是传闻?那事后收尸的……” “死者面目已经不辨。” “啊!”宁无缺已有些明白,这是一项阴谋,故意把死者毁容,以瞒人耳目,再放出流言以坐实其事。可是,闻天浩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心念之中道:“闻天浩宁可舍弃江湖第一美人璧无瑕,目的是什么?” “这是第四笔交易。” 宁无缺吐口气,有些啼笑皆非,这小老头倒真会吊人胃口。心念数转之后,立即探手人怀,掏取银两银票珠宝,递了过去。 “身上就这么多,了结第三笔交易。” “算了,宁二爷,这第三笔交易算是老夫叨扰你一顿酒菜的代价,老夫生平从不白吃,也不占人半分便宜。” 宁无缺这才发觉这小老头的怪异,刚才错估他了,可是,他这么做必然有其目的,天底下不会有这等闲极无聊干怪事的人。一开始狮子大开口,到未了又自敲退堂鼓,偏偏他所提供的全是自己急迫想知道的关键问题,为什么? “阁下先收了我们再谈第四笔交易。” “老夫一向说一不二。” 宁无缺无奈,只好把掏出来的又揣回怀里。 “好,第四笔交易什么价码?” “目前暂且不谈。” “为什么?” “有关闻天浩生死的事老夫还没有十分把握,今天的交易到此为止,不过,有句要紧的话奉赠,水到渠自成。” “水到渠自成?”宁无缺极感困惑。 “不错,时辰一到,云开见日。” 宁无缺又为之一愣,这小老头令人莫测高深。 “对了!”老者已转身跨步,又回过头来。“老夫如果不把事情交代一下,宁二爷会吃不下睡不着。老夫是受人之托,把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转告宁二爷,所谓谈交易只是玩笑而已,至于老夫受何人之托,恕不便奉告,宁二爷不久就会明白,好自为之吧!”说完,飘然而去,身法倒是一流的。 宁无缺呆立在原地。 这分明是诚心相助,极大的人情,会是谁? 水到渠自成,暗示了什么?小老头言行怪异,他这句话绝非无的放矢,信口开河,他强调是一句要紧的话。他说是受人之托,到底是受谁之托?为什么不索兴相告留了条尾巴,这当中又有什么文章?在节骨眼上留一手,似乎是江湖人的通病,龙已绘成,就只差眼睛上那一点,使得人心痒难搔。 宁无缺心里有一千个“为什么”? 他的意念又回到了璧无瑕身上,她突然发狂,为的又是什么?这当中似乎藏了一个极大的秘密,但却教人无从分析起,她的身世背景太复杂,遭遇也离奇,行为却又太怪诞,这可能只有段小川明白,但他偏不肯提供更多的线索。本来可以不再管这档事,事情偏又往身上压来,欲罢不能,怪的是盼兮竟然也束手无策,是真还是假? 由盼兮他又联想到段巧婵,一个有个性又具灵慧的好女子,她已随父母退出江湖,今后还能相见么?相见又如何? 世间唯有“情”之一字最难抛弃躲避,像一根剪不断理还乱的丝,永远缠绕心头,时间和距离都不能使它解脱。 凄风吹过,衰草拂冢。 宁无缺打从心底感到一丝寒意,他茫然地挪动脚步,朝坟场外挪去,脑海由紊乱而成了一片空白。问题想不透干脆不去想,想了徒自伤神,小老头的一句“水到渠自成”又在耳边响起,等待吧! 宁无缺投了店,他在等待—— 等待璧无瑕的婚期。 等待“招魂催生鼓”实践他的诺言。 等待…… 他已没有继续奔波的必要,因为一切都已到了最后揭晓的阶段,无法预测结果,也无法知道变数,但目前除了等待似乎已无着力之处。 明月当空,他带着微醺,在窗边独坐赏月,冥想着古老的传说故事,嫦娥奔月,吴刚伐桂,还有那捣药的玉兔,悠然神游太虚,心头升起一缕超脱之感,似乎他已不再是一个刀光剑影染血腥的武士,沉浸在一片祥和里。幻觉里,嫦娥离月凌空冉冉飞来,嫦娥的脸是盼兮,但一下子又变成了段巧蝉——丁大小姐。 “咯咯!”房门起了剥啄声。 宁无缺突然被拉回现实里。 “谁?” “是我!” “哦?盼兮,门没上栓,进来吧!” 盼兮推门而入,uu看书 .ukansh反手掩上房门,带来了一阵香风。 “坐吧!”宁无缺指了指旁边的空椅。 盼兮落座,姿态很美。 “赏月何不熄了灯?” “不必,灯在里,月在外,互不相干。”微一莞尔,又补充着道:“熄了灯,岂非只见月而不见人?” “人,谁?” “你呀!” “哈,宁二爷,我头一次听到你说这种动听的话,看来你兴致极好,怎么,窝心的事都解决了?” “可以说是,但还差那么一点。” “我也是。”极限大魔尊 四百三十 势均力敌! “你也是什么?” “无瑕姐的怪病在一阵剧烈发作之后,人突然清醒了许多,能认人,叫得出名字,也能正确应付,居然要准姐夫章氛陪她喝酒,真是谢天谢地。”愉悦地笑了笑。“所差的一点是完成嘉礼,我就完全安心了。” “嗯!”宁无缺点点头。“我会去叨扰一杯喜酒。对了,大媒的事怎么说?” “家师为媒证,世伯充当主婚人。” “噢!”宁无缺心中一动。“你那世伯既然充当主婚人,他该不会仍然戴着蒙面巾吧?”他急欲一睹“天煞星”的庐山真面目。这名震江湖的杀手巨盗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另外,他也担心璧无瑕会不会又生变数。 “这个……我想,应该是以真面主持。” “无瑕接受这门亲事?” “当然,她已经怀了身孕,同时……章氛原本就是她当初心许的对象,她当然欣然接受,为什么问这个?” “随口问问而已,没特别的意思。” “喜事不铺张,主要目的是完成礼数。也不宴客,如果一定说有客人,只有你,倚剑和锦书,再就是……我娘,章氛本身也没亲人,所以……就这样。”盼兮郑重其事地说,同时也掩不住内心欢悦之情,仿佛她已经沾了这份喜气。 “你说……令堂也要参予,那令尊呢?” “不一定。” 宁无缺有些纳闷,但不便追根究底。 “也许……会来也说不定。”盼兮期期艾艾地加上一句。其实这句跟不一定是同一语义,多余,但她没觉察,这显示她有心事。 “不顾虑叶韦康会来搅局么?”宁无缺故意问。 “这已经有万全的安排,他如果现身便是自投罗网,所有的人还巴不得他现身呢!”盼兮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宁无缺心里有数,这场喜事可能不会顺利,叶韦康早已埋骨荒匠,大家心日中认定的叶韦康其实是闻天浩的化身,闻天浩豺狼之心,什么泯灭人性的事都做得出来,他不会轻易放过璧无瑕和章氛的。而章氛义居心叵测,他明知璧无瑕一再被化身叶韦康的闻天浩亏辱,妙香料的身孕极可能不是他的种,而他却愿意接受。这当中便有不可知的变数,这门亲事值得担忧,但现在又不能点破。 蓦然,一条人影出现在窗口对过的屋脊上,盼兮是侧坐,没看到,但宁无缺却发觉了,顿时心中一动。 “盼兮,我有客人找上门了。” “客人?”盼兮下意识地望了下房门。 人影消失。 “对,我必须去会他,你在这里坐还是……” “我怎么一点也没……”盼兮满面狐疑之色。 “我没骗你,对方在窗外现了下形便走了。” “我不能跟你去么?” “最好不要,目前情况不明。” “好,我在这里等你,等不到我自己会走。” “那我走了!”宁无缺起身,穿窗飞掠而去。 野地草坪。 宁无缺面对假的叶韦康,他有一种揭开对方真面目的冲动,但心念几转之后,终于暂时按捺了下来,第一,对方的动机不明。第二,这狼子诡计多端,——一旦揭穿了他的身份,反而促使他改弦易辙。第三,那小老头所说的未必百分之百是实,万一又是一个阴谋,自己便算栽了,等撂倒他了,面巾一揭,真假立判,这才算稳当。 “姓庄的,今晚看来你是准备结帐了?” “对,不过不是你想象中的结法。” “怎么说?”宁无缺可是步步为营,一大意便会上当。这种经验已经够多了,对会耍阴谋的人非谨慎不可。 “在下不想再跟你敌对下去。” “化敌为友?” “正是这句话。” “嘿!”宁无缺冷笑了一声。“只可惜我们永远不能成为朋友,否则武林中便没有正义和公理了。” “宁二爷,冤家宜解不宜结。” “这结已经是个死结,解不开。” “僵持下去对你我都没好处。” “总有一方会有好处的。” “你有自信能取在下的性命?” “一个武士最要紧的便是自信。” “如果在下不想跟你动手呢?” “那是你的事,本人锄奸除恶的原则永不改变。” “非动武不可?” “对!”宁无缺抖了抖手中藤鞭。“亮剑吧,多一个字都不必说,你以诡计把本人迫下断岩,本人不死便注定了你该亡。” “呛!”地一声,金剑出鞘,月光下寒气迫人。 “宁二爷,最后一句话,你真的不改变主意?” “绝不改变,准备保命吧!”最后一个吧字离口,鞭已攻出,这不是比武较技,宁无缺不再固守不先出手的原则,对付这等险恶小人不需要留任何余地。 一场武林中罕闻罕见的剧斗叠了出来。 我死则敌生,我生则敌死。双方都有制敌于死地的决心,出手尽是杀着,招招制命,式式追魂,鞭影剑芒在月光下交织成幕。月光被绞碎,空气撕裂,咝咝的破风声刺耳惊心,谱成了令人丧胆亡魂的死亡之曲。 一个为了保命,一个为了除恶,目的一致,都要置对方于死地,是以各出全力,每一出手都指向对方致命的部位。 激烈至极! 凶险至极! 谁倒下便没有明天。 藤鞭可柔可刚,而金剑是宝刃利器,一般而论,利器当然占优势,但藤鞭在刚柔互济之下变化繁杂,加上使用者的功力修为,较之利器有过之而无不及。 吃了秤锤铁了心,宁无缺誓不放过这机会。 闻天浩——未经证实之前的假定——同样有除去最可怕的敌人的决心。 生死两极,没有中间路线。 场面如狂风暴雨,如果现在有人在旁,除非他武功已到了某一至高层次,否则绝看不出双方施展的是什么招式。 天地变色,星月无光, 如果没有充盈的内力做后盾,uu看书.kanshu.om绝无法支持疯狂的剧斗,而且谁都不许有丝毫的失误,否则便决定了命运, 半个时辰过去,双方仍是势均力敌之局。 无论攻防,鞭剑的招式都无懈可击。 要突破僵局,只有出奇招之一途,双方都在等待可乘之隙,没有制胜的把握之前,谁也不敢率尔改变形势。宁无缺有向不轻用的绝招,但他必须觑准时机一击奏功,否则的话便是犯险,而面对这样对手是不可图侥幸的。闻天浩得了“华岳三公”的各五成功力,内力是不虞匮乏的,必须在招式上达到制敌的目的。 又是一盏热茶的时间过去,交换了多少照面已无法计数,宁无缺在久候时机不至的情况下,决定主动造势,一声沉哼,招式疾变,藤鞭幻化,使出了“万蛇钻洞”,鞭尖如无数蛇头,钻隙穿缝,不留半点空间。 当然这只是一个招式,为时极短。 闻天浩全力封阻,招式立呈凌乱。极限大魔尊 四百三十一 婚礼惊魂! 紧接着,宁无缺又一招“五丁开山”,一招五式同时展出有如一式,分指五个几乎不可能的部位,角度的玄诡完全脱离武术常轨,把不可能变为可能,使对手无从封拦堵拒,更无法拆解应变。 几乎是武术的极限,放眼当世,难有其匹。 一声闷哼,闻天浩闪电暴退。 宁无缺如影随形而进,正要施展最后杀手…… 闻天浩扬手,一蓬黑雾卷出。 宁无缺滞了一滞。 闻天浩电掠而去。 宁无缺感到一阵晕眩,他明白对方放的是毒雾,急忙取出尤二虎所赠的解毒丹纳入口中,和津吞下。 闻天浩已经鸿飞溟溟。 解药正对了毒性,灵效之极,宁无缺很快地回复正常,他连看都不看,心知对方已去远,追之无及。 闻天浩的毒功源自尤二虎的师父,是以一腋即解。 又被兔脱,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 宁无缺深深吐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离开。 “碧玉蟾蜍”没有下文。 璧无瑕和章氛的吉期却又来临。 范府。 高大的门楼依旧冷清,跟平时没两样。 大厅里布置了花堂,结彩张灯,中间一个大双喜字,喜烛高烧,桌围椅披一色红,家下人等也换了新衣,不见贺客,进出来往的全是自家人。是有喜气,但气氛却显得十分地异样,这不像大户人家办喜事的场面。 参与婚礼的陆续入座,男左女右,右边首位是璧无瑕的奶娘尤大娘,依次是盼兮、锦书。左边第一位是大媒“天眼客”,然后是唯一的外人宁无缺、倚剑。豪客充当唱礼,站在居中右上侧方,其余的下人排列在厅门之外,正中央主婚人的两把大交椅还空着,一组五人的细乐坐在左上侧方。 宁无缺的心有些晃漾,情绪很复杂,说不出为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感到不安,他觉得不像是参与喜事,而是在观赏一出极尽诡谲的戏曲。 “吉时已到,有请主婚人就座。”豪客高唱了一声。 一男一女主婚人出堂,分别在交椅上落座。 宁无缺一看,一颗心突然收缩。 男的是“天煞星”,竟然还蒙着面巾。 女的赫然是“芳苑夫人”,她就是盼兮的娘么?为什么会是女主婚人?真的是不可思议,太离谱了。 “新人出堂!”豪客又高唱。 一对新人缓缓并肩步出,章氛吉服华丽,璧无瑕凤冠霞帔,头罩红巾,看不见面目,两名丫鬟紧跟在身后,大反礼俗,新娘不用搀扶。 “拜天地!”豪客再唱。 璧无瑕没有动静,低头兀立如故。 章氛拉了拉璧无瑕的衣袖,璧无瑕没反应。 场面相当尴尬。 宁无缺直觉地感到事有蹊跷。 赞礼的豪吝似乎发了急,转头望向盼兮。 盼兮站起身…… “芳苑夫人”和“天眼客”锁起了眉头。 蓦地,一个蒙面人出现在正对厅门的阶沿之下。 “叶韦康!”盼兮栗叫了一声。 厅内坐着的全都离座而起,所有的目光集中射向蒙面人,表情各不相同,有的惊愕,有的激愤。 宁无缺并不感到意外,他早料到这冒充叶韦康的不会轻易放过璧无瑕和章氛,只是这么多高手齐集一堂,他居然敢现身,胆量实在够大,他何所恃? 他是真叶韦康还是假叶韦康? 他采取了飞蛾扑火式的行动定然有其把握,这就显示了这行动的背后隐藏了极其可怕的变数,真的不幸而言中,这不是一场值得庆贺的喜事,后果是什么也无法逆料,事实上一开始便是悲剧,难道也会是悲剧收场么? 章氛的脸色变得非常非常地难看,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地抽搐,而眼神却是相当地可怕,这种表情头二次在他脸上出现。 宁无缺沉住气,静以观变,眼前轮不到他干预。 “你是什么人?”章氛栗声喝问。 “嘿嘿嘿嘿……”回应的是一串刺耳阴笑。 宁无缺极感意外,章氛何有此一问,为什么不直斥对方是叶韦康? 璧无瑕紧紧靠向章氛,她似乎很害怕。 “天煞星”挪步…… “由我来处理。”“芳苑夫人”寒着脸伸手拦住“天煞星”。 “天眼客”和豪客已准备采取行动。 排列在厅门外的家下人等纷纷退向两侧。 尤大娘的表情很古怪,看不出她心里究竟是什么反应,既没愤怒,也没惊奇,但目光却是注视一对新人。 “芳苑夫人”挪步。 蒙面人抬臂,掣出了金剑。 “你,到底是谁?”章氛再次喝问,声调已变为阴森,眸子里放射出令人怵目的杀光,其状可怖。 “芳苑夫人”已将步到厅门边。 “天眼客”和豪客紧随其后。 “啊!”一声闷嗥发自章氛之口。 全场皆震。 “芳苑夫人”等三人齐齐回身。 章氛双目暴瞪,脸孔扭曲。 璧无瑕退开两步,手里一把利匕在滴血。 “呀!”厅内爆起一阵惊呼。 章氛身躯晃了两晃,费力地侧转,一只手捂住右胁,鲜丽的吉服半边添了殷红,胸部在剧烈地起伏。 “无瑕,你……你……你这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璧无瑕扯去盖头,脸色凄厉。 宁无缺也惊愣了,完全估不到的情况。 厅内厅外一片死寂,没人开口,也没人移动,一个个呆若木鸡,只是表情各异。喜事变成了丧事,谁也料不到,简直地就不像是事实,各自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恶梦,u看书 wwuukanshu 当然,其中也有极少的例外…… “无瑕……为什么……”章氛的脸孔已扭成了怪形,身躯也在抽搐。 “你明白为什么,你心里雪亮。”璧无瑕咬牙咬齿。 “你……一直都在装假。” “不错,在宁无缺给我解药之时我便已清醒,但我不能清醒,对付你这禽兽绝不能有半点大意,我………一直活在炼狱里。”璧无瑕的眸子似乎要喷血。“你自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瞒尽人的耳目,可惜你人性尽泯,不知悔悟,反而变本加厉,你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如果没有报应,是谓无天理。” “无瑕,我……不恨你……只是……” “你没资格谈这恨字。”话锋顿了顿。“我几次救你,是为了让你活着,我要亲手杀你,否则难消此恨。” “无瑕,我……”章氛口角溢出了鲜血。极限大魔尊 四百三十二 6神无主! “你毒杀了叶韦康,三度弑师,为了灭口,你几次枉杀无辜,兽性毒行,世无其匹,你为了那错误的传言,认定你孪生兄长是被谋杀而对我范家横施残酷的报复,你的作为,人神共愤……”璧无瑕开始激动。 宁无缺似乎明白了什么。 “无瑕,你……肚子里……” “哈哈哈哈……”璧无瑕狂笑起来,笑声比哭还要难听,久久才敛住。“你这种人还指望有后么?” “什么,你……”章氛摇摇欲倒。 “闻天浩,你在做梦,你注定要绝后。” 闻天浩三字震撼了全场,几个与范家有关系的脸孔全变了形。 “他是闻天浩?”盼兮尖叫出声。 宁无缺完全明白过来,闻天浩与闻天声是孪生兄弟,两人长得一模一样,难怪连“华岳三公”和“云岭三怪”之中的“一矮”都认不出来。他认定闻天声之死是范江陵的阴谋,故而展开了酷烈的报复。他毒杀叶韦康之后用着替身,蒙面是怕被人认出,一人数面,极尽鬼魂之能事。同时,也顿悟小老头所谓“水到渠自成”之义。 那现身院中的蒙面人又是谁? 望过去,那蒙面人手中金剑已还鞘,仍兀立不动。 闻天浩双目虎张,然后黯淡下去。 “无瑕,你……忍心杀害你……肚中所怀……”闻天浩的声音已呈嘶哑。“我死……不怨天,不尤人……只望能保留……” “别再做梦,那孽种已经……另行转世投胎了。” “你……啊!”闻天浩口喷血箭,凄厉如鬼。 “闻天浩,你可以安心倒下了!”美如天仙的璧无瑕此刻似乎已成了另一个人,她心里的恨使她完全改变,没有半丝悲悯。 “嗯——”一声长喘,血沫急涌,砰然栽了下去。 一个充满罪恶血腥的生命结束了。 “喀!”屏口同声的喘息,众人直到此刻才舒过一口气来。 璧无瑕扯去了装饰吉服,里面是平常的衣裳,显然一切都预做了打算。 “大姐!”盼兮步上前。 “我最后叫你一声小妹,小虎交给你了。” “大姐,你……” “爹,娘!”璧无瑕举首向空。“不孝女儿来追随你们了!”反腕,锋利的匕首没入心窝,其深及柄。 “大姐!”盼兮厉叫一声,阻止已来不及。 “天煞星”、“芳苑夫人”、“天眼客”、豪客等一拥而上。 尤大娘已抱住璧无瑕,泪水夺眶而出。 家下人等发出一片惊叫。 盼兮掩而哭出声来。 院中的蒙面人揭下了面巾,赫然是倚剑。 宁无缺向锦书做了个手势,举步出厅,与倚剑三个人悄然离开。他不能说什么,更不能做什么,带走的是一颗沉重无比的心。 客店房间里,宁无缺跟倚剑和锦书浅酌交谈。 “璧无瑕的事算是彻底了断。”倚剑感慨地说。 “她死得不值。”锦书戚容未改。女人总是心软的。 “人生如戏,不论是悲剧还是喜剧,终归是要落幕的,璧无瑕自始至终都是受害者。”宁无缺摇了下头。“闻天浩聪明过人,可惜心胸狭隘,析理不明,迷途而不知返;结果是害人害已。” “武林败类,枭獍其性,百死不足以偿其辜。”锦书愤愤然地说。“无瑕姐天性善良,偏偏遇上这禽兽,难道真的是红颜遭天妒?” “宁二爷,范家公案已了,恩怨两消,有几桩事我不得已而隐瞒,现在必须向您禀陈。”倚剑改变了话题。 “噢?你说。” “盼兮跟璧无瑕姐弟是同父异母。” “啊!”宁无缺大惊意外。盼兮与璧无瑕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这可是从没想到过的事,两人曾经为了闻天浩的化身章氛而几乎反目成仇,难道彼此都不明白各自的身世?“她们原本就知道?” “不知道,最近才披露的。” “是谁披露这秘密?” “家师本来就明白,最近才由师妹巧婵透露给我。” “这……不对,盼兮父母健在,而范江陵……” “蒙面客就是范江陵,当年他是诈死。” “啊!”宁无缺又惊呼出声,这太意外了,范江陵居然没死,而与“芳苑夫人”另立门户。“这么说‘天煞星’便是范江陵?” “不错,这秘密江湖中除了家师没人知道,范江陵是‘招魂催生鼓’的传人,以‘天煞星’的姿态纵横江湖,家师原本与范江陵是至交,就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得知这秘密而遭范江陵灭口,很幸运被‘招魂催生鼓’所救,死里逃生,当时应承绝不泄露这秘密,否则必被招魂,这便是家师守口的原因。” 宁无缺努力镇定了一下沸腾的情绪。 “那令师现在何以又能揭开这秘密?” “第一,他已弃绝江湖,不再是江湖人。第二,宁二爷已经直接与‘招魂催生鼓’正面接触,而江湖上不少前辈人物知道老怪与范江陵的关系。第三,家师对宁二爷十分推崇,揭露事实真相对宁二爷有帮助。” 宁无缺深深点头,终算明白当初段巧婵警告自己与盼兮保持距离,否则便会后悔的用意,“天煞星”是盼兮的父亲,而自己追查“碧玉蟾蜍”公案的对象是“天煞星”,如此一来,问题的确难以处理,实在想不到整个事件会藏了这多变数。 “还有么?” “有,那车载金银到土城豪赌的豪客便是‘狼心太保’盂飞,盂家被灭门的故事是经过周密安排设计的。” “啊!”宁无缺第三次惊呼,又是想不到的意外。 “他俩跟‘天眼客’是结拜兄弟?” “对,三人一气,他们聚积的不义之财,可以买一百个土城,因为‘招魂催生鼓’的守口,他们不知道家师死而复活,一直在挖丁财神的底,而家师对他们的行径却了若指掌。家师为了复仇,以各种面目身份出没在天龙瀑一带,故而对闻天浩毒杀叶韦康后又移尸然后冒充死者的经过亲眼目睹。u看书 uuau.om ” “对了,说到这……有个干瘦的小老头……” “他就是我师妹易容来向宁二爷提供线索的。” “是她?”一连串完全出乎意料的变数使原本冷静超人的宁无缺再也无法保持情绪的平衡,思绪起伏如潮。 “我看……巧婵姑娘对宁二爷是一片痴情。”锦书到现在才开口插话。“她的确是个好姑娘,宁二爷对她的看法怎样?” 宁无缺默然,他能说什么? “真的,我那师妹对宁二爷的确情有独钟。”倚剑立即帮腔。 “我还有重任未了。”宁无缺岔开话题,他不愿深谈儿女之情的恼人问题,实在,他现在有些六神无主。 “‘碧玉蟾蜍’不是有着落了么?”倚剑挑起了眉。极限大魔尊 四百三十三 黯然! “东西到手才算。” “宁二爷担心‘招魂催生鼓’会食言变卦?”锦书偏起头。 “很难说,到手才是功名,像他那等怪物不能与正道人土相提并论,对诚信二字视如无物,随时可以变卦,我在等他所谓的时机。”宁无缺神色凝重地说。 “要是那老怪物真的背信呢?” “重登百丈峰!” “对了,宁二爷,我也有个秘密告诉你。” “哦!什么?” “记得璧无瑕曾经藏身的窝棚么?” “记得,当时……她好像受伤流血。” “不是受伤。”锦书神秘地笑笑。 “那是什么?”宁无缺有些困惑。 “小产!”锦书的粉腮一红。“这秘密连盼兮都不知道,我当时对她伸援手,她吐出了心中的秘密,但要求我在她没与闻天浩做最后了断之前替她守密,我答应了,所以只好暂时瞒着宁二爷,只在暗中留神。” “唉!”宁无缺叹了口气。“冤孽,悲剧!” “闻天浩该得这种报应。”倚剑愤然说。 “嘭嘭嘭!”房门被敲响。“宁二爷,我是小二。” “什么事?” “有人传字条来。” 倚剑很机灵,立刻起身半拉开房门,从小二手里接过字条,回身递与宁无缺。字条打成一个扁平结,宁无缺打开,看了看,皱眉作思索,然后是双睛一亮,站起身来道:“我有事出去一趟,晚饭你两个自理。” “宁二爷去赴宴?”锦书半开玩笑地说。 “差不多!”宁无缺抓起藤条便走,一脚跨出房门忽而回头。“是盼兮邀约见面,地点在飞龙瀑。”说完,匆匆离去。 “奇怪,盼兮该在忙料理她姐姐的后事,怎会有空约宁二爷到飞龙瀑见面,这……”倚剑望着锦书。 “定有重要事相商。”锦书肯定地说。 “我们该跟去么?” “当然,宁二爷回头撂这句话的意思已很明显。” 虬松下,山石边。 宁无缺与盼兮相对黯然,默默地,都在为璧无瑕做无言的哀悼,谁也没说出口,有些话,有些事,不说比说更好。 许久—— “宁二爷,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识就在这里。”盼兮先开了口,粉腮一片凄清。 “是的,经历了这么多风浪,而初相逢宛如昨日。”宁无缺的心思很乱,因为他已经完全清楚盼兮的身份,她离开丧宅约晤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你已经知道我的家世来路?” “嗯。”宁无缺点头。 “你还喜欢我么?”非常直率的问话,不加修饰。 “这……当然。”宁无缺心弦一颤。“你是你,你的家世与你不相干,那是上一代的事,就像我是我,我的任务是另一档事,都不必加在你我之间。”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凄凉地笑笑。“有人巴望我们结合,而且送一份极其贵重的礼物作为添妆。” 宁无缺怔了一怔,没立即作答,这是终身大事,可不能草率决定,必须慎重考虑,否则很可能遗憾终身。 “你意下如何?”盼兮的眸光在闪动。 “盼兮,能让我……有考虑的时间么?” “你仍然在意我的身世?” “不,不是这个,只是……我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这是师命,绝不能违,所以……我想缓一步再谈。” “你想知道那贵重的嫁妆是什么吗?” “这……”宁无缺有些犹豫。 “先看看无妨,对不对?”盼兮举起手中锦袱。 “也好!”宁无缺答应得很勉强。 “你自己打开看。”盼兮递过锦袱。 宁无缺接过手,微觉沉甸,端详了一下,望望盼兮,然后动手解开,丝罗包裹,一共三层,显见送这件礼物的人是相当地慎重其事。最后一层打开,一蓬碧光耀眼生辉。“碧玉蟾蜍!” 宁无缺惊叫一声,定眼望着这掀起一天风云的至宝,双手竟然有些发抖。 拳头大的一只蟾蜍,晶莹剔透,雕琢得栩栩如生。上等的碧玉,第一流的雕工,蟾蜍身上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毫芒细字,想来这些文字便是其所以为宝之处,当然,现在无暇细审,他抬头望着盼兮。 “你喜欢么?”盼兮的声音微见激颤。 “是谁送的?” “何必明知故问,当然是我师祖‘招魂催生鼓’。” 时机,这就是“招魂催生鼓”所谓的时机,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以此作为贺礼,以与盼兮结合作为条件,可以形容为美满么? “盼兮,你……怎么说?”宁无缺又一次失去冷静。 “我很高兴因为我而让你完成师命。”盼兮却冷静下来了。“‘盼兮洞天’就近在咫尺,那名字是你取的,但我不准备邀你去,我们在此地相识,也在此地分手,缘之一字实在奇妙,是缘非缘,非缘是缘,值得记忆。” “盼兮,你说……分手……”宁无缺又意识到此中又生了变数。 “对,人生分合聚散冥冥中早已有了定数。”盼兮又笑,笑得很凄然。 “可是……为什么?”宁无缺心头一阵狂乱。 “你不在意我的身世,但我却非常在乎。”咬咬下唇。“‘天煞星’,江湖巨盗,武林蟊贼,而你是堂堂‘赤胆铁判’的传人,侠义道中的翘楚,我不能因儿女私情而毁了你师门令誉。我们有缘相识,但无缘结合,不过,我会永远怀念这一段时光,珍惜这一份情缘。” “盼兮,事实……不似你想象的这么严重,我可以退出江湖,永绝武林,我……”宁无缺激动万分。 “宁二爷,将来……也许……请珍重,恕我不说再见。”泪水盈眶,滚落,转身掩面电掠而去。 “盼兮!”宁无缺大叫一声,想抓住她,但两只脚宛如生了根。uu看书 uuanhu.co 倩影在视线中迅快消失。 虚空,转眼间一切成空。 幻灭的悲哀,紧紧攫住了他。 世事本无常,想得到的却得不到,原本认为难以得到的,却在不意间得到。 烟岚四起,空山寂寥,只有隐约的瀑声波拂着空气。 宁无缺成了一尊石雕。 盼兮走了,段巧婵也去了,留下的是什么? “也许……将来……”盼兮临去的话响在耳边。将来回有也许么?也许会出现在将来么? 三朵花,一朵谢了,两朵飞了。 “宁二爷。” 倚剑与锦书双双出现。 “您得回了‘碧玉蟾蜍’?”倚剑轻声问。 “嗯。” “她走了?”锦书轻声问。 “嗯。” 简短的对话过后?空气又回复死寂。 宁无缺目注夜空。 星月黯然。 人也黯然—— 四百三十四 卖艺表演! 扬州是历史上的名都,也是南北交通的要道,两淮盐运的中心。当时许多富商大贾,都喜欢住在这里。所以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名句。 那是因为扬州的富丽繁华。为全国之冠。 这天快近中午时光,东大街的转角上,忽然困了一大圈人。 人都是好奇的,看有许多人围着,自然会有人跟着围上去,也会有人挤进去,于是人就越围越多。 场中放着一排长枪大万,看模样是卖艺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个是六十来岁的老头,头上戴一顶毡帽,穿的是一套蓝布大褂,手里拿一支旱烟管,一脸俱是风尘之色。一个是三十来岁的青衣壮汉,紫膛脸,生得粗眉大眼,虎背熊腰,很有点英雄气概。 还有一个则是二九年华的青衣少女,虽然一身布衣,模样可长得像一朵花一般,一张瓜子脸上,黛眉如画,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盈盈如波,配上玉管似的鼻子,薄薄的两片红唇,像红菱般翘得宜喜宜嗔,不但相貌娇美,那苗条腰肢,纤巧的金莲,无一不是恰到好处,连那两条又黑又亮的辫子垂在鼓腾腾的胸前,都令人油生遐思…… 那蓝褂老头正在向四方抱着拳,交代开场白:“老朽盖大鹏,和一双侄儿侄女出门访友,因带得有限盘川,只好一路卖艺,以求资助,今天路过宝地,扬州是个大地方,卧虎藏龙,人才济济,老朽叔侄只会儿手庄稼把式,不值识者一笑,练得不到之处,要请大家多多包涵,捧个人场,大爷们如果还看得过去就请道义为重,赐助一点盘川,老朽叔侄就感激不尽了。”说完又连连向观众拱手,后退了两步。 接着由青衣壮汉上场。向四面作了个楫,就在场中练起拳来他练的是一趟“武松打虎拳”,起伏转侧,迅捷沉稳,拳风呼呼,内行人一看就知他身手不凡,和一般走江湖卖艺的花拳绣腿不可同日而语,就是外行人看了懂举,也可以看到他的架势着实不错,一趟拳练完,回到中间,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又向大家拱手作楫,四面的掌声,也像雷一般鼓了起来。 这一阵掌声,勾引来了正从大街上经过的宁无缺,忍不住停下步来,随着挤入人群围成一圈,举目朝场中投去。 他手中拿着一柄乌黑有光的折扇,一看就知是一位贵介公子,只是目前还不过是清明时节,还用不着扇子。 这时场中青在汉子和那青衣少年双双走到中间,向围着的观众行了一礼,就各自转身,取出一柄长剑,呛呛两声,抽了出来,两柄长剑才一出鞘,映着日光,就闪起耀目光芒,和那兵器架上的一排长枪、大刀,虽没生锈,却钝得看不出一点光芒,截然不同。 至少那兵利架上的长枪、大刀,只是摆个谱得,这两支长剑可是百炼精钢得松纹剑。 大家还以为这兄妹两人要一起舞剑,又纷纷就起掌来。 青衣兄妹朝大家躬了躬身,算是答谢,然后两人各自向右青衣少女劈开的两爿树身却朝青衣汉子飞来。 兄妹两人目不转瞬的望着飞去的两爿树身,又迅疾挥手向空连劈两剑,这下飞向他们的两爿树身又经长剑齐中劈开。由两爿劈成四爿,又各自随剑飞出,但这回并没有向对方飞去,而是一齐落到两人中间的地上。 蓝褂老者双手捧起被劈作了八爿的树身,走进围着的观众面前让大家过目,八爿树身经剑劈开,却是十分整齐,大小如一。看得大家又纷纷鼓起拿来。 手持乌木折扇的宁无缺看得目中神彩飞闪,略略忖道:“看不出江湖卖艺之辈,居然会有如此身手的人!?” 思忖之际,那青年汉子已在场中摆了个“寒难步”,蹲下身子,右手长剑当胸直竖,左手代掌同样竖立前胸,与握剑右手相并,这一式是“童子拜观音”。 青衣少女的剑尖已经点在青衣汉子的剑尖之上,两支剑笔直连接起来,一支剑尖向下,一支剑尖向上,只有剑尖钉在一起,青衣女子纵起的人,借着剑尖之力,右手缓缓伸直,一个人也头上脚下,在缓缓的向上挺直这一惊险绝活,直看得观众掌声如雷,彩声四起,大家也纷纷掏出制钱、碎银子朝场中投去。 宁无缺心中暗道:“原来他们还是衡山门下,只有“衡山剑法”中才有这招针锋相对!”一面伸手入有摸出一锭十两银子,正等朝场中投去。 瞥见有首飞出品字形三点细小黑影,朝那青衣少女身上射去,他目光何等敏锐,这一瞥之间已经看清那三点细小黑影乃是三枚制钱。 青衣少女倒身竖立,只有一下一上两支剑尖支持着身子,其间只不是比针尖略粗而已,只要稍有差错,青衣少女倾倒下来,两支长剑岂不正好刺进两人的心窝。 此人掷出是三枚制钱,显然和青衣兄妹并无怨仇可言,只是出于一时戏弄,再从三枚制线品字形射去所取部位,正好是青衣少女的私处和**,纵然出手不算太重,不至有性命之忧,但轻伤在所难免。uu看书 .uukansh 一个姑娘家伤到了说不出的地方,岂不出乖露丑,档场受辱? 宁无缺看到此人出手如此轻薄下流,不觉剑眉微轩,左手折扇(折扇本来拿在右手),但听三声铮铮轻响,已经射到青衣少女身前将近一尺的三枚制钱,一齐排落地上。 那蓝褂老者自然也看到那三校激射而去的制钱了,但此时观众正纷纷投钱之际,等他发现,已经迟了,不禁脸色一变,口中低喝了声:“霜妹小心!” 青衣少女倒也及时警觉,长剑轻点翩然翻落地上。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三方面动作都极快道:“其中虽有先后,也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围在四周的观众根本没看清楚,此时看到的青衣少女翩然落地,不禁又纷纷地鼓起掌来。 蓝褂老者目光如炬,朝人丛中打量。这时出手的人,早已把制钱掷出,那里还找得出是谁来?他如大家拱着手连声说着“多谢。’青衣兄妹收起长剑,俯身抬着满地的银钱,观众眼看卖艺的已经表演完毕,也纷纷散去。 宁无缺掷出十两银子之后也正等待转身! 蓝褂老者忽然趋上几步,抱抱拳道:“公子请留步。” 宁无缺看他和自己招呼,也急忙抱着拳道:“老丈请了。” 四百三十五 老管家! “不敢,不敢。”蓝褂老者道:“方才多蒙公子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他因四周还有少许人站着没走,不方便明说。 宁无缺看他已经看出来了,只是微微一笑道:“老丈好说,这是应该的。” 蓝褂老者道:“公子侠名满天下,在下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是光风霁月,盛名不虚。” 宁无缺只当他说的是江湖上的应酬话,也不以为意,笑了笑道:“老丈过奖。在下只是初次出门……” 蓝褂老者微微一愣,也只是当他自谦,接着道:“不知公子下榻何处?在下和两个侄儿住在大街尽头的老兴隆客栈,公子如不嫌弃,还望移驾敝寓一叙。” 宁无缺笑道:“这倒巧,在下也住在老兴隆客栈,待会自当趋访。”说完,拱拱手举步行去。 他们说话之时,那青衣少女一双晶莹如水的眼睛,朝宁无缺望了一眼,不禁晕红双颊,别过头去,但宁无缺走了,她又忍不住抬眼前他后形望去。 青衣汉子业已收拾好器具,低声问道:“这人是谁?” 蓝褂老者呵呵一笑道:“你不认识他是谁,总看到他手中拿着的什么吧!” 青衣少女轻啊一声道:“他就是铁扇公子!” 青衫少年离开场子,走没多远,耳中听到一阵刀枪之声,夹杂着传来,举头一看,日头已经直过,不觉暗自失笑,看人家卖艺,差点忘了午餐,正好前面有一家酒楼,他连招牌也没看清,就一脚跨了过去。 大门里面就是一道宽阔的黄漆楼梯,一名伙计就站在楼梯右边,躬着身陪笑道:“公子爷,请高升。” 宁无缺登上楼梯,又有一名伙计躬身陪笑道:“公子爷请这边坐。” 这时午牌已经稍偏,食客们有不少会帐下楼,但五开间的的整个楼上,也还有六七成的座头。宁无缺由伙计领到一张空桌上坐下。 伙计送上茶水。放好了杯筷,就陪笑问道:“公子爷要些什么酒菜?” 宁无缺手中乌木折扇往桌上一放,随口说道:“给我来一壶绍酒,菜拣拿手的做来就好。” 伙计连声应是,退了下去。不多一回,送来了一壶绍酒,四碟小菜,说道:“热炒随后就来,公子爷先慢慢的喝酒吧!” 宁无缺取过酒壶,斟了一杯,正待就展喝去,突觉在肩上有一只手掌重重的抓下,接着身后有人说话了:“小子,你是那里来的,方才伸手多管闲事的就是你吧!” 蓝褂少年右手酒杯都没放下,缓缓转过脸去,才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身穿棉衣的瘦削脸青年,一手五指如钩,抓在自己“肩井穴”上,脸露狞笑,自以为得手,是以以颇有得意之色。 宁无缺修眉微胧,平静的道:“阁下是什么人?还不放手?” 锦衣青年道:“放手?老子只要指上稍微用力。就可以捏碎你的肩骨。说,方才在卖艺场上,多管闲事的是不是你?” 蓝衣少年口中轻哦了声,说道:“这么说,刚才那三枚金钱镖就是你打出来的了?” 锦衣青年突然手上用劲,怪笑道:“果然是你,嘿嘿,好小子,锦衣二郎的闲事你也管得?老子不要你的命废你一条胳膊,算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 话未说完,宁无缺已经站了起来,目芒逼人,冷声道:你出手下流,还敢来酒楼寻仇滋事,在下只是给你一个警告,回去休养三天,就可无事去吧!” 说完,自顾自往长凳上坐下,再也不去理会锦衣青年。他明明被锦衣青年抓住了“肩井穴”,但在站起身来之时,锦衣青年只觉五指轻微一震,再也下抓住他,心知遇上强敌,急忙后退了一步,听了宁无缺的话,心头不禁大怒,厉笑道:“小子,你真不知死活!” 要待伸手去拔腰间挂着的长剑,那知右手自从被宁无缺震开,整条手臂竟然瘫麻如废,再也不听指挥。 这下直把锦在青年惊骇得不知所去,一张瘦削检,胀得色若猪肝,咬着牙,发横道: “很好,有种,你报个名儿来。” 只听有人低笑道:“锦衣二郎连大名鼎鼎的铁扇公子都不认识,岂不可笑!” 锦衣青年望了宁无缺桌上的乌木折扇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往楼下匆匆而去。 宁无缺回目看去,此时全堂食客因两人起了争执,大家都纷纷站起,避得远远的看热闹,那想找得到了发话的人?心中暗道:“此人大概看到我的乌本折扇,把我误认为铁扇公子,只不知这铁扇公子又是什么人?” 食客们没见宁无缺出手。自然不知道锦衣二郎何以色厉内茬,匆匆就走。大家没有热闹可看,也就纷纷回座,酒楼上又恢复了一片嘈杂的人声,伙计进来的四盘热炒。 宁无缺又吩咐伙计去下了一碗面,一壶酒只喝了三杯,宁无缺又吩咐伙计去下了一碗面,一壶酒只喝了三杯伙计送上面来他吃完面,就会帐下楼。 回到老兴隆客店刚跨进店门,就听见一名伙计笑着道:“来了,来了,公子回来了。” 宁无缺还没开口,只见一名青衣老家人慌忙迎了上来,连连拱手道:“公子请了,我家老庄主听说公子到了扬州,特命小的前来恭迓侠驾,uu看书.kansh.om 这里店帐,小的已经结清了,就请公子移驾敝庄。” 宁无缺一怔,连忙还礼道:“老管家,在下和贵庄老庄主素昧平生,老管家莫非认错了人?” 老管家陪笑道:“这是老庄主交代小的前来迎迓公子的,怎么会错?公子务请移驾敝庄,老庄主正在庄上恭候,公子不去,叫小的如何向庄主交代呢?” 店伙在旁陪着笑道:“是呀!滕老庄主是咱们扬州城里出名的大侠,他老人家已在庄上恭候公子,公子怎好不去?” 老管家又道:“公子,小的已经套好了车,就请公子上车了。” 宁无缺攒攒眉道:“在下和滕老庄主并不认识,怎好……” 老管家道:“老庄主也曾说过,和公子没见过面,但和公子尊师从前有过数面之雅,公子到了扬州,那有再往客店之理,所以务必请公子移驾敝庄一唔。” 宁无缺听他这么说了,只好点头道:“好吧!在下就随老管家去一趟。” 老管家甚是高兴,同道:“公子房中可有行车?” 宁无缺笑了笑道:“在下是到扬州来玩的,没带行李。” 老管家道:“那就请公子上车了。” 四百三十六 金剑! 蓝衫公子随着他走出店堂,门口左首果然停着一辆皮蓬马车,虽然不新,但却极为考究,一望而知是富豪之家的车子。 老管家趋上几步,打开车厢说道:“公于请上车。” 宁无缺跨上车厢,老管家就拉上车篷,他绕到前面和赶车的坐在一起,马车立即上路,宁无缺坐在车中。牢篷两边有窗,座位也宽敞舒服,马匹虽然洒开四蹄,得得奔行,但车中却丝毫不觉颠簸。 他手中执着折扇,心中暗自忖着:只不知这位滕老庄主是什么人?自己和他素昧平生,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打发老管家前来迎接? 自己奉师傅之命,一路南来。始终打听不到师叔的消息,据师傅推测,师叔可能就在江南…… 正在思忖之际,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举目看去,原来车子已经停在一座巍峨的门楼前面。 老管家急忙下车,打开车厢,含笑道:“公子请下来了。” 宁无缺跨下车子,但见门楼前面是一片青石板铺成的!” 场,四周种着垂杨,宛如一片绿云。两国朱漆大门紧紧闭着,大门分别有两扇连门都做开着。石阶上站着两名青衣汉子,身上虽没带刀,但一望而知是练家子的。 老管家躬着身,抬抬头道:“公子请!” 宁无缺道:“老管家不用客气,只管走在前面。” 老管家道:“小的那就给公子带路。” 他虽走在前面.却侧身而行,偏差宁无缺从左首一道边门走入,再从二门左首一条走廊,折入一道腰门,那是大宅院东首的一进院落,前面是一个天井,正面一排三间,中间是一座客厅。 老管家趋到厅前,就垂直手道:“启禀老庄主,公子来了”。 “呵呵,快请。”那是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从厅中传出接着履声传来,已有人迎了出来。 老管家退后一步.忙道:“老庄主出来了。” 厅门内出现了一个身穿宝蓝团花长袍的老者,朝宁无缺拱手,呵呵笑道:“公子宠临,老朽有先迎迓。” 这老人中等身材。面貌白皙,疏眉巨巨,鼻直口方,两鬓花白,须下留着一把疏朗朗的花白长髯,看去平易近人,只是双目开阅之间,神光炯炯,一望而知是位内外兼修的人。 蓝村少年趋上一步,拱手道:“晚生拜见滕老庄主。”滕老庄主看到宁无缺一表斯文,如玉树临风,不觉暗暗点头,连连抬手迎客,含笑道公子远来,快请里面奉茶。” 两人进入客室,分宾主落座,一名庄丁送上茶来。 宁无缺抱拳道堵庄主……” 滕老庄主没待他说下去,就含笑道:“老朽听说公子到了扬州,哈哈,老朽青年和尊师有过数面之雅,而且也谈得极为投契,老朽记得二十年前尊师路经扬州,也曾在敝庄作客,盘恒了三天,这次公子既然来到扬州,怎好下榻客栈?故而要敝仆去把公子接来,在敝在盘恒些时候,今日一见,公子光风霁月,少年隽才,尊师有公子这样一位高足,真是令人羡慕不止!” 宁无缺本来想说,老庄主可能认错人了,但对方不容自己开口,还说个滔滔不绝,一时未便插口,直等滕老庄主说完,才抱抱拳道:“老庄主夸奖,晚生愧不敢当。只是家师很少在江湖走动……” 滕老庄主捋须笑道:“尊师好道,一向如闲云野鹤,啸傲林泉,不像老朽碌碌劳人,过了花甲,还是退而不休……”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入,躬身道:“启禀老庄主,少林澄心大师和**范掌门人二位来访。” 滕老庄主所得微微一怔,接着大喜道:“澄心大师和范掌门人几时也到了扬州?快快有请。”随着话声,迅快的站起身来,朝宁无缺道:“公子请宽坐。” 宁无缺忙道:“老庄主请便。” 滕老庄主已经匆匆迎了出去,但他刚跨出厅门,一僧一俗已经由老管家领着走入。 左前一个是身材高大,长眉善目的清衲老僧,是少林寺罗汉掌首席长老澄心大师,右首一个文士装束,年约五十来岁,白脸黑须的是**门掌门人范子阳。 滕老庄主赶快迎上,连连抱拳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大师和范兄都吹到了扬州,兄弟真有蓬壁增辉之感!” 范子阳拱手道:“滕老哥一别五年,依然丰采如昔。” 澄心大师也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贫衲这次还是第一次到扬州来,扬州真是好地方!” 滕老庄主抬手肃害,引着两人进入客厅,把澄心大师让到上首。澄心大师再三谦让.才行落座。 范子阳坐了第二位,他目光落到宁无缺身上,含笑道:“这位大概就是名满江湖的铁扇公子了,范某久仰英名,今天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见面胜如闻名多了。” 宁无缺连忙抱拳道:“范掌门人好说、晚生……”坐在上首的澄心大师突然朝范于阳道:“范掌门人,咱们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你和滕老庄主说吧!” 滕老庄主听得了觉一怔,抱拳道:“原来大师和范兄有事来的,不知有何见教?还清明说。” 范子阳深沉—笑,uu看书 .站起身来道:“兄弟带来了一件东西,要清滕老哥过目。” 他说话之时,澄心大师也随着站起。 滕老庄主诧异道:“不知范兄带来的是什么东西?” 范于阳举步朝厅前走去,一直走到客厅门口,才转过身来郑重的道:“滕老哥可识得此物么?” 他说话之时,已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来,送到了滕老庄主面前。 宁无缺独坐在厅中,因人家也许有意回避自己,自然不便朝他们看去。 只听滕老庄主吃惊的道:“武林金剑!” 澄心大师随在滕老庄主身后沉声道:“不错!”话声出口,右掌已按上了滕老庄主后心。 范子阳也在此时,飞快的一指点落在滕老庄主心窝。 滕老庄主口中“呃”了一声,砰然往地上倒去。 回事出突然,宁无缺眼看两人突然向滕老庄主出手,心头不禁一怔,霍地站起,喝道:“二位这……” 范子阳左手还提着一支金光灿烂的小剑,说道:“范某和澄心大师奉命行事,此事和公子无关……”话声一落,和澄心大师已举步往厅外行去。 四百三十七 屈留几天! 皮蓬马车,虽然不新,但却极为考究,一望而知是富豪之家的车子。 老管家趋上几步,打开车厢说道:“公于请上车。” 蓝衫少年跨上车厢,老管家就拉上车篷,他绕到前面和赶车的坐在一起,马车立即上路,蓝衫少年坐在车中。牢篷两边有窗,座位也宽敞舒服,马匹虽然洒开四蹄,得得奔行,但车中却丝毫不觉颠簸。 他手中执着折扇,心中暗自忖着:只不知这位滕老庄主是什么人?自己和他素昧平生,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打发老管家前来迎接? 自己奉师傅之命,一路南来。始终打听不到师叔的消息,据师傅推测,师叔可能就在江南…… 正在思忖之际,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举目看去,原来车子已经停在一座巍峨的门楼前面。 老管家急忙下车,打开车厢,含笑道:“公子请下来了。” 蓝衫少年跨下车子,但见门楼前面是一片青石板铺成的!” 场,四周种着垂杨,宛如一片绿云。两国朱漆大门紧紧闭着,大门分别有两扇连门都做开着。石阶上站着两名青衣汉子,身上虽没带刀,但一望而知是练家子的。 老管家躬着身,抬抬头道:“公子请!” 蓝衫少年道:“老管家不用客气,只管走在前面。” 老管家道:“小的那就给公子带路。” 他虽走在前面却侧身而行,偏差蓝衫少年从左首一道边门走入,再从二门左首一条走廊,折入一道腰门,那是大宅院东首的一进院落,前面是一个天井,正面一排三间,中间是一座客厅。 老管家趋到厅前,就垂直手道:“启禀老庄主,公子来了”。 “呵呵,快请。”那是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从厅中传出接着履声传来,已有人迎了出来。 老管家退后一步忙道:“老庄主出来了。” 厅门内出现了一个身穿宝蓝团花长袍的老者,朝蓝衫少年拱手,呵呵笑道:“公子宠临,老朽有先迎迓。” 这老人中等身材。面貌白皙,疏眉巨巨,鼻直口方,两鬓花白,须下留着一把疏朗朗的花白长髯,看去平易近人,只是双目开阅之间,神光炯炯,一望而知是位内外兼修的人。 蓝村少年趋上一步,拱手道:“晚生拜见滕老庄主。”滕老庄主看到蓝衫少年一表斯文,如玉树临风,不觉暗暗点头,连连抬手迎客,含笑道公子远来,快请里面奉茶。” 两人进入客室,分宾主落座,一名庄丁送上茶来。 蓝衫少年抱拳道堵庄主……” 滕老庄主没待他说下去,就含笑道:“老朽听说公子到了扬州,哈哈,老朽青年和尊师有过数面之雅,而且也谈得极为投契,老朽记得二十年前尊师路经扬州,也曾在敝庄作客,盘恒了三天,这次公子既然来到扬州,怎好下榻客栈?故而要敝仆去把公子接来,在敝在盘恒些时候,今日一见,公子光风霁月,少年隽才,尊师有公子这样一位高足,真是令人羡慕不止!” 蓝衫少年本来想说,老庄主可能认错人了,但对方不容自己开口,还说个滔滔不绝,一时未便插口,直等滕老庄主说完,才抱抱拳道:“老庄主夸奖,晚生愧不敢当。只是家师很少在江湖走动……” 滕老庄主捋须笑道:“尊师好道,一向如闲云野鹤,啸傲林泉,不像老朽碌碌劳人,过了花甲,还是退而不休……”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入,躬身道:“启禀老庄主,少林澄心大师和六合范掌门人二位来访。” 滕老庄主所得微微一怔,接着大喜道:“澄心大师和范掌门人几时也到了扬州?快快有请。”随着话声,迅快的站起身来,朝蓝衫少年道:“公子请宽坐。” 蓝衫少年忙道:“老庄主请便。” 滕老庄主已经匆匆迎了出去,但他刚跨出厅门,一僧一俗已经由老管家领着走入。 左前一个是身材高大,长眉善目的清衲老僧,是少林寺罗汉掌首席长老澄心大师,右首一个文士装束,年约五十来岁,白脸黑须的是六合门掌门人范子阳。 滕老庄主赶快迎上,连连抱拳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大师和范兄都吹到了扬州,兄弟真有蓬壁增辉之感!” 范子阳拱手道:“滕老哥一别五年,依然丰采如昔。” 澄心大师也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贫衲这次还是第一次到扬州来,扬州真是好地方!” 滕老庄主抬手肃害,引着两人进入客厅,把澄心大师让到上首。澄心大师再三谦让才行落座。 范子阳坐了第二位,他目光落到蓝衫少年身上,含笑道:“这位大概就是名满江湖的铁扇公子了,范某久仰英名,今天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见面胜如闻名多了。” 蓝衫少年连忙抱拳道:“范掌门人好说、晚生……”坐在上首的澄心大师突然朝范于阳道:“范掌门人,咱们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你和滕老庄主说吧!” 滕老庄主听得了觉一怔,抱拳道:“原来大师和范兄有事来的,不知有何见教?还清明说。” 范子阳深沉—笑,站起身来道:“兄弟带来了一件东西,要清滕老哥过目。” 他说话之时,澄心大师也随着站起。 滕老庄主诧异道:“不知范兄带来的是什么东西?” 范于阳举步朝厅前走去,一直走到客厅门口,才转过身来郑重的道:“滕老哥可识得此物么?” 他说话之时,已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来,送到了滕老庄主面前。 蓝衫少年独坐在厅中,因人家也许有意回避自己,自然不便朝他们看去。 只听滕老庄主吃惊的道:“武林金剑!” 澄心大师随在滕老庄主身后沉声道:“不错!”话声出口,右掌已按上了滕老庄主后心。 范子阳也在此时,飞快的一指点落在滕老庄主心窝。 滕老庄主口中“呃”了一声,砰然往地上倒去。 回事出突然,蓝衫少年眼看两人突然向滕老庄主出手,心头不禁一怔,霍地站起,喝道:“二位这……” 范子阳左手还提着一支金光灿烂的小剑,说道:“范某和澄心大师奉命行事,此事和公子无关……”话声一落,和澄心大师已举步往厅外行去。 蓝衫少年曾听师父说过“武林金剑”,是江湖武林中最权威的信物,它是武林各大门派所公铸,由武林盟主执掌,金封代表武林正义,所到之处也代表着武林盟主亲临。 澄心大师和范于阳带着武林金剑而来,说是奉命行事,那是执行武林盟主的命令了。 这位滕老庄主,自已连他名号都不知道,但依自已看来,他应该是正直慈祥的老人,武林金剑要诛杀的是江湖败类,十恶不赦的人,滕老庄主似乎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他一个箭步,掠到滕老庄主身前,俯身着去,这位慈祥的老人已经脸如死灰,气绝多时,只是他睁大双目,似乎连他育已都不明白致死之由。 范子阳曾说此事和蓝衫少年无关,本来当然和他无关,但他正在滕家庄作客,如今又是唯一的目击的人,又怎能说与他无关呢?” 蓝衫少年直起身,依然不见有人进来,他不知道老庄主在会客,庄上的人不奉呼唤是不准进来的。当下只好大声叫道:“老管家快来,老庄主出事了。” 经他大声一嚷,只见两名庄丁迅快的奔入,在门前抱抱拳道:“是公子在叫小的么?” 蓝衫公子一指地上躺着的滕老庄主尸体,说道:“老庄主出了事,你们快去请老管家来。” 那两名庄了看到老庄主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敢情是着了慌,迅快的回身往外奔去。 不多一回,那老管家和两个庄丁才匆匆走入,老管家看到厅上只有蓝衫少年二人,急急问道:“公子,老庄主怎么了?” 蓝衫少年道:“老庄主只怕已经没有救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老管家身躯猛然一震,急忙扑到老庄主身上,探手朝胸口摸去,这一瞬间他老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回身朝眼来的一名庄丁说道:“你快去镖局,请总镖头快来。” 那庄丁答应一声,立即如飞而去。 老管家老泪纵横,一手用手指轻轻替老庄主阖上至死不闭的眼睛,默默祝道:“老庄主,你老人家安息吧!有什么事,总镖头一定会办好的。”然后抄起老庄主尸体,一面朝蓝衫少年道:“公子,请你一起到老庄主书房里去吧!” 他走在前面,蓝衫少年跟着他退出客厅,从长廊走到左厢,那是一排三间书房,窗明几净,玉轴牙签,琳琅满目,里首一间,是老庄主的卧室。老管家回身道:“公子请坐。”他抱着老庄主的尸体进入卧室,放在床上拉过一条薄被盖上,转身退出,蓝衫少年问道:“公子,老庄主是如何死的,公子一定看见了。” 蓝衫少年点点头道:“是的,在下就坐在厅里自然都看到了。” 老管家扑的跪了下去,说道:“老庄主被人害死,不知凶手是谁?还要公子把详情报告才好。” 蓝衫少年慌忙一把把他拉了起来,说道:“老管家快不可如此。” 他把当时看到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老管家所得一呆,说道:“会是澄心大师和范掌门?他们还取出武林金剑来?这怎么会呢?……” 突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前传来,一个白脸劲装汉子已从门外奔入,一眼看到老管家,就急急问道:“滕福我爹怎么了?” 老管家滕福目含泪水,忙道:“总镖头来了,老庄主他…… 已经过世了……。” 总镖头听得恍如晴天霹雳,一把抓住滕福的手,睁大双目惊凛的道:“爹好好的怎么会过世的,爹在那里?” 他虽然看到蓝衫少年在侧,此时也无暇多问。 滕福道:“老庄主遗体就躺在卧室里。” 总镖头没有说话,急步朝卧室奔去。 滕福道:“公子,你请担待,就在这里稍坐。”他跟着总镖头身后,急步往里行去。 蓝衫少年遇上了这样的事,也只好耐着性子,回身在椅子上坐下,心中只是思索着滕老在主何以会被武林金剑处死的?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意,就算滕老庄主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武林盟主传出剑令,要澄心大师和范掌门人执行,至少也应该公布滕老应主的罪状,让死者知道罪有应得……但据自已看来,滕老庄主临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处死? 而且澄心大师和范掌门人处死了陈老庄主,走的好像很匆忙,执行金剑命令,应该来去都是正大光明的事。 他听到卧室中总镖头呼天抢地的哭声,心中也不禁为之恻然。 接着只见总镖头双目通红,走了出来,目中说道:“澄心和范于阳出手如此毒辣,他们持有金剑,我爹又犯了武林什么大罪,万启岳要搬出武林金剑来杀害爹,我非找他们算帐不可。” 老管家跟在他身后,说道:“这位公子就是亲眼目睹老庄主被害的人……” 蓝衫少年站起身,拱手道:“在下丁剑南。” 总镖头抱拳答礼道:“兄弟滕立言,家父惨遭毒手,丁兄正好在场,还请丁兄把当时情形见告为幸。” 他年事虽轻,但在猝遭大故之后,依然能够勉强镇定下来,不愧是总镖头。 丁剑南(蓝衫少年)道:“滕兄好说,在下蒙老庄主宠召,刚听老庄主说起和家师乃是素识,澄心大师和范掌门人就来了。”他把当时情形所见,详细说了一遍。 滕立言听得气愤填膺,说道:“武林金剑诛杀的人都是武林败类,十恶不赦之徒,家父早已不问武林中事,有什么罪,值得万后岳传出金剑令来?再说澄心、范子阳和家父少说也有二三十年的深交,居然不念旧情,不问是非曲直,还出手如此毒辣,这武林金剑还能代表什么正义?” 丁剑南道:“在下初出江湖,不明内情,不好置掾,但在下总觉得老庄主之死,事有可疑,滕兄新遭大故,还宜节哀顺变,不可激动寸好。” 滕立言点头道:“丁兄说的正是金玉之言,uu看书 uukanshu只是家父无缘无故遭武林金剑处死,不但死得冤枉也和家父一世英名有关,兄弟这口气又如何忍得下来?说到这里,回头朝滕福道:“这位丁兄,是爹请来的,何况也是唯一的目击爹被害的证人,你去替丁兄安排一间客房,务请丁兄多屈留几天了。” 丁剑南原想人家初遭大故,自己不好再在庄上打扰,但滕立言这么一说,自己就不便推辞了,只得抱拳道:“在下本待向滕兄告辞,但老庄主遇害之时,只有在下一人在场,滕兄既然这么说了在下就只好遵命了。” “多谢丁兄。”滕立言略一抱拳,回头又道:“滕福,你先叫镖局里的胡、李二位镖师分头以快马向二位师权报讯,务请他们尽快赶来,再领丁兄去客房休息。” 滕福答应一声,匆匆出去。 滕立言只是用拳头击着手掌,在书房中来回走着,口中喃喃说道:“爹一世为人,素以道义待人,万启岳凭什么传出武林金剑来杀害爹呢?澄心和范子阳又怎会听信他一面之词……” 过一回,老管家滕福匆匆回来,朝丁剑南躬身道:“小的已替公子准备好客房,公子请随小的来。” 丁剑南朝滕立言拱拱手,出了书房,从左前长廊,跨出一道月洞门,已是一片花圃,靠北首有五间精致的楼房,便是滕家庄的宾舍了。 滕福领着他登上楼梯推开一间房门,说道:“公子看看这间房还满意么?” 本文每页显示5000 字共94 页当前第2 页 目录上一页 ←2/94→下一页加入书签< 四百三十八 神仙! 滕福答应一声,匆匆出去。 滕立言只是用拳头击着手掌,在书房中来回走着,口中喃喃说道:“爹一世为人,素以道义待人,万启岳凭什么传出武林金剑来杀害爹呢?澄心和范子阳又怎会听信他一面之词……” 过一回,老管家滕福匆匆回来,朝宁无缺躬身道:“小的已替公子准备好客房,公子请随小的来。” 宁无缺朝滕立言拱拱手,出了书房,从左前长廊,跨出一道月洞门,已是一片花圃,靠北首有五间精致的楼房,便是滕家庄的宾舍了。 滕福领着他登上楼梯推开一间房门,说道:“公子看看这间房还满意么?” 宁无缺道:“贵庄初遭大故,在下真不好意思打扰。” 滕福道:“公子不用客气,老庄主遇害,实在太出人意料了,公子是唯一的证人,还要公子鼎力赐助才好。” 宁无缺道:“老管家,在下有一件事要想请教。” 滕福道:“请教不敢,不知公子要问什么?” 宁无缺道:“说来惭愧,在下来到贵庄,直到此时连老庄主的名号还不知道,老管家能否见告?” 滕福道:“老庄主名讳,上传下信,是淮扬派的长老,老庄主师兄弟三人,老庄主居长,据说当年上代掌门人有意要老庄上继承门户,老庄主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才由老二祁耀南继承,老庄主只担任了淮扬镖局的总镖头,五年前就交由少庄主接任,老庄主为人忠厚,和各大门派都有交情,就是**门的范子阳,和老庄主也是多年友好,没想到竟会如此绝请。” 说到这里,含笑道:“公子清休息一会,在这里伺候的使女,叫做春兰,大概替公于沏茶去了,公子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春兰好了。” 宁无缺道:“管家只管请便。” 滕福走后,一名青衣使女果然端着一盏茶走入,一双盈盈眼波,望了宁无缺一眼,就低着头说道:“公子请用茶,小婢春兰。公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婢好了。” 宁无缺含笑道:“多谢姑娘。” 春兰腼腆的含笑道:“公子怎么和小婢客气了。” 宁无缺问道:“这里一共有几间客房?” 春兰道:“楼上五间,楼下四间。” 宁无缺道:“只有姑娘一个人招呼么?” 春兰道:“这里虽有九间客房,但住的人不会太多,最多不过三五个人,有时一个也没有,今天,这里就只有公子一位客人。” 宁无缺道:“平时住在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春兰道:“住到这里来的人,都是老庄主的朋友,除了各大门派的人,就是镖局的人。” 她看了宁无缺一眼,抿嘴一笑道:“像公子这样年轻的,今天还是第一次呢!” 宁无缺道:“难道你们少庄主没有朋友住在这里?” 春兰道:“少庄主的朋友自然住在镖局里了。” 她看宁无缺没有什么吩咐,就退了出色。 宁无缺在窗口一张椅上坐下,取起茶盖,轻轻喝了一口,他经过和滕福、春兰两人的谈话,已可证明滕老庄主绝不是为非作歹的人,那么武林金剑这突然的行动,究是什么呢?他虽然说不出那里不对,但心里总觉得有蹊跷。 傍晚时光,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宁无缺一听就是老管家滕福,这就去开了门。 滕福陪笑道:“宁公子,总嫖头请你到书房去。” 宁无缺含笑道:“书房里可是来了客人?”__滕福道:“公子真是料事如神,邓掌门人和荣老爷子赶来了,听说公子在此,亟欲和公子一见。” 他说的祁掌门人自然是淮扬派掌门人祁耀南,荣老爷子则是荣宗器了。 宁无缺自然知道这两人是滕老庄主的师兄弟,滕老庄主遇害自己是唯一目击的人,他们来了,自然要听自已说说当时的情形,这就含笑点头道:“好,在下这就去。” 来至书房,只听里面正有几人说话的声音,举步走入。 滕立言看到宁无缺立即站了起来,说着:“宁公子来了。” 书房中另有两个人坐着,闻言也一起站了起来。 滕立言一指宁无缺,介绍说道:“这位就是宁无缺宁公子。” 一面又替宁无缺引见,指着中等身材,穿一件青布长衫,年约五旬得说道:“这是兄弟二师叔,敝派掌门人祁耀南。” 接着又指指面团团像商贾人模样矮胖汉子道:“这是兄弟三师叔荣宗器。” 宁无缺连连抱拳道:“在下久仰。” 祁耀南呵呵一笑道:“兄弟久仰公子大名,今日幸会,宁公子快快请坐。” 四人重新落坐,滕立言朝宁无缺道:“宁兄!真是抱歉,家父横遭不测,当时只有宁兄是目击的人,因此二位敝师叔来了,还要向丁兑请教。” 宁无缺道:“滕兄不用客气,这是应该得。” 祁耀南道:“宁公子行道江湖,想必和少林澄心大师,**范掌门人也是素识了?今天害死故师兄的,不知是不是他们两人?” 宁无缺道:“在下初走江湖,和他们二位并不熟,但据在下看来,滕老庄主和他们交谈极为亲切,想来是不会错了。” 荣宗器望了他师见一眼,然后说道:“宁公子可否把当时情形再说一遍呢?” 宁无缺接着又从自己应邀而来,和滕老庄主遇害,详细述说了一遍。 荣宗器团脸上挤出一丝笑容,u看书uukanshu 说道:“宁公子从前没见过澄心大师?” 宁无缺道:“在下初次出门,澄心大师的法号,在下也是今天第一次听到,从前怎会见过?” 荣宗器大笑道:“公子侠名满天下,这第一次出门,荣某听到倒是新鲜得很。” 宁无缺道:“在下此次确是第一次出门,荣大侠怀疑什么呢?” 荣宗器微笑道:“我大师兄遇害,现场只有公子一人目击,对不?荣某对公子当然并没有什么怀疑,只是……嘿嘿,公子说的大部分当然可信,也许尚有一部分没有说出来吧!” 这话听得祁耀南和滕立言同时一怔! 宁无缺愕然道:“在下尚有一部分没有说出来,那是为了什么?” 荣宗器大笑道:“那要问公子自己了,别人如何会知道?” 宁无缺听得脸色微微一变,说道:“荣大侠此言,究竟有何所指,还请明白说出来吧!” 荣宗器嘿然道:“荣某听公子言词闪烁,似有隐蔽之处,如果荣某说得出来,岂非是神仙了?” 宁无缺依然道:“在下言词有何闪烁之处,荣大侠总可以指出来吧!” 四百三十九 0口莫辩! 祁耀南虽觉宁无缺貌相清郎,不似奸诈之人,但因三师弟一向足智多谋,想来必有所见,因此也就并未拦阻。 荣宗器道:“好,公子要在下指摘出来,在下那就宣言了。 公子侠名满天下,据荣某所知,似乎并不姓宁,公子改名换姓而来,不知究是何故?此其一;公子系出武当,令师和澄心大师乃是方外至友,公子竟说不识澄心大师,还说今天第一次听到澄心大师的法号。岂不自欺欺人?此其二,而且公子还一再的说此次是第一次出门,公子如果只是第一次出门,那么江湖上盛传的公子大名,又从何得?江湖上那有还未出门,已经名声在外的道理?此其三。有此三点,就可以推想得到公子说的未必全是实情了。” 宁无缺一直等他说完,才知他把自己当作了另一个人,这就微微一笑道:“荣大侠可能误会了,在下的确是第一次出门,而且还是第一次到扬州来,在此之前,并没有在江湖走动过,更无籍籍之名,何况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宁荣就是宁某,何用改名换姓?而且在下也不是武当门下,只不知荣大侠把宁某当作了什么人?” 这回可把荣家器听得愕然相对,目注宁无缺,说道:“谁道你不是铁扇公子?” 宁无缺举起手中乌木折扇,轻轻放到桌上,说道:“荣大侠请看,在下这柄扇子可是铁扇吗?” 祁耀南伸手取起折扇,看了一眼笑道:“三师弟,这回你看走了眼啦,宁公子这柄扇子并非铁骨折扇,不过若非拿到手中,任谁也会把它看作是铁骨折扇呢!” 荣家器白皙的圆脸不禁一红,连忙抱拳道:“宁公子原谅,宗某当真看走眼了,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兄弟,因为目前还不是用扇子的时候,除了江湖上以扇子作兵刃的人,绝不会扇不离手,而且宁公子方才还说,大师兄曾说:二十年前,尊师路过扬州,还在庄上盘桓过三天,这点,二师兄,你总记得,二十年前,武当清尘道长住在这里,大师兄还特地邀约二师兄和我赶来作陪,因为宁公子有此一说。才使兄弟误把宁公子当作了铁扇公子,既是铁扇公子,言词岂不就闪烁了?啊,还有一点,方才咱们来的时候,中途还听到路人传言,铁扇公子在淮扬第一楼上,连手也没动,就挫了锦衣二郎魏虎,所以一见了公子,就当作铁扇公子了。” 宁无缺道:“荣大侠说起在淮扬第一楼挫折锦衣二郎的,其实就是在下,不知什么人把在下看作铁扇公子,据在下推想,这里滕老庄主也可能把在下当作铁扇公子,不然,不会说出二十年前家师曾在庄上盘桓过三天之言,在下因不知此事,不便多说,尤其在下几次要想讯问,都被老庄主抢着说话,没有机会开口,后来接着就是澄心大师和范掌门人来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庄宁匆匆奔人,垂手道:“启禀总镖头,少林澄心大师和**门范子阳又来了。” 滕立言双目暴睁,虎的站起身来,切齿道:“我正要去找他们,他们居然还敢再来,人在那里?” 那庄宁道:“就在大门口。” 祁耀南一摇手道:“立言作要沉得住气,老夫倒要听听他们来意。”一面前那庄宁抬手道:“你去请他们到书房里来。” 那庄宁答应一声,迅快的转身出去。 荣宗器攒着他的八字眉,沉声道:“他们回头再来,究竟又有什么事呢?” 那庄宁答应一声,迅快的转身出去。 祁耀南道:“三师弟不用猜测,他们进来了,不就知道了么?” 宁无缺心想,这位祁掌门人,果然不愧是一派之主,遇事镇定得很。” 过没多久,那位庄宁领着一僧一俗走了进来。 宁无缺目光一抬,他见过两人,当然认识,只是那时澄心大师没拿禅杖,现在手中多了一支黑黝黝的镔铁禅杖。 范子阳是**门的掌门人,因此跨进书房门的时候,澄心大师让他走在前面。_范子阳举步跨进书房,就双手一拱,呵呵大笑道:“这倒真巧,祁兄,荣兄都在这里,连滕少兄也在……”他目光一转,就接着问道:“滕老哥呢?” 澄心大师跟着跨入,怀抱禅杖,合十道:“阿弥陀佛,祁掌门人,荣施主多年不见,二位福德无量……” 室中,祁耀南是淮扬派的掌门人,不好失里,已经站了起来,荣家器和滕立言却坐着没动,宁无缺是客人身份也跟着祁耀南站了起来。 范子阳、澄心大师二人都是江湖经验丰富的人,入门之时,两人向着大家打着招呼,但—眼自可看得出大家的气氛不对,澄心大师话说到一半,不由得就打住了。 祁耀南朝两人拱了拱手,说道:“范掌门,澄心大师去而复返,想来必有见教,二位请坐。” 范子阳目露诧异,说道:“祁兄你说什么?兄弟和大师路经扬州,特地来瞧瞧滕老哥的,刚蹬门拜访,怎会去而复回?” 荣家器忍不住站起身,一阵嘿嘿冷笑道:“范掌门人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下午带了武林金剑来的不是二位么?咱们兄弟正要我二位问问清楚,大师兄息隐林泉不问江湖之事,已经五年了,究竟犯了什么大罪,值得万启岳搬出金剑令来,要二位下此毒手?二位既然来了,总得有个交代吧!” “今天下午?兄弟和澄心大师拿了武林金剑来过?向谁下了毒手?范子阳一脸俱是惊愕之色,回头望望澄心大师,说道:“大师,这话从何说起?” “阿弥陀佛!”澄心大师合十道:“荣施主此……” 滕立言虎的站起身,怒容满面,喝道:“范子阳,你和澄心害死了家父还想赖么?” “啊!”范子阳听得脸色大变,怵然道:“滕少兄,你说兄弟和大师害死滕老哥,此话当真?” 滕立言切齿道:“家父死在你们二人手下,难道还是假的么?” “阿弥陀佛,善裁、善哉!”澄心大师连连合十,说道:“滕少施主,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经过如何,能见告么?” 滕立言目含泪光,大声道:“二位戏做得真像,难道就凭你们矢口否认,就可以推卸杀害家父的不是你们了么?家父前胸中‘**指’,背后中‘般若禅掌’,铁案如山,而且还有这位宁兄是当场目击之人,你们一个是**掌门,一个是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武林中也是有名的人物,竟然卑鄙到做了事都不敢承认?” 范子阳眼看误会闹大了,急得满脸通红,连连摇摇手道:“滕少兄诸息怒,这恐怕是误会……” “人命关天,这还是误会?”滕立言一捐书房里间,说道:“家父遗体还在里面,岂容你们狡赖?” 范于阳眼望祁耀南,拱手道:“祁兄,滕老哥如果真是死在兄弟和大师二人手下,兄弟绝不低赖,只是其中只怕另有别情,兄弟可以靠性命作担保,祁见可否请滕少兄冷静一点,也让兄弟和大师听听事实经过,再作商量如何?” 祁耀南和范子阳也相识数十年,眼看他说话情形,似乎不像有假,心中不觉疑云重重,一面点头道:“立言,范尼说得也是,你先冷静一些,大师兄遇害,确有许多可疑之处,人死不能复生,但事情真相必须追究清楚,大家先坐下来再说。”一面抬手道:“范兄,大师请坐。” 大家相继落坐。 祁耀南首先向范子阳、澄心大师二人引观了宁无缺,说道:“这位宁少兄,今天午后,正在此地作客,他来了不久,二位就连袂而来……” 范子阳自注宁无缺,问道:“宁少兄可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宁无缺道:“在下在第一楼吃过午餐,uu看书 w..co回转客店,是这里的老管家奉老庄主之命,前去把在下接来的,那时大概已是未牌时光了,在下在老庄主只谈了几句话,老管家就领着二位进来,只是澄心大师并未携带禅杖……”他把滕老庄主如何遇害,范子阳如何出示武林金剑,还说此事和自己无关,一字不漏的又说了一遍。 范子阳骇异的道:“这就奇怪了,会是什么人假冒了兄弟和大师,来害死滕老哥的呢?” “阿弥陀佛。”澄心大师道:“贫衲和范掌门人是应仙女庙通立道兄之邀,是今天午牌时光才到扬州的,在仙女庙用过素斋,范掌门人还和通玄道见下了一盘棋,老衲独自在云房静坐片刻,直到他们一局终了,才约范掌门人来看滕老庄主,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假冒范掌门人和贫衲之名,前未害死滕者施主,这是……当真使贫衲百口莫辨……” 滕立言冷笑道:“这位宁兄亲眼目睹,看到的明明就是二位,就算有人假冒,也未必能瞒得过家父的眼睛,何况一个人武功,非数十年苦练不为功,家父明明死在‘**指’和‘般若禅掌’之下,难道这两种武学,也有人冒得成么?” 范子阳站起身道:“祁兄,可否让兄弟和大师看着滕老哥的遗体?也许可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四百四十 笑傲红崖! 祁耀南颔首道:“范兄说得极是,二位去看着大师见是否伤在’**格’和‘般若禅掌’之下当?就可有结论了。”一面朝荣宗器、滕立言道:“你们就在这里,不用进去了。”一面前范子四、澄心大师二人抬手道:“二位请随兄弟来。”当先举步朝里同行去。 范于阳、澄心大师随着他进入卧室,祁耀南挂起床帐,说道:“二位请看吧!” 范子阳朝滕老庄主遗体拱手行了一礼,黯然道:“滕老哥为奸人所乘,兄弟和澄心大师竟蒙不白之冤,兄弟誓必尽我所能,天涯海角,也要找出凶手来。为老哥哥复仇。” 澄心大师也合十当脸,喃喃默诵梵文毕,然后两人仔细的检视了滕老庄主前胸指痕和后心的掌印。 这一检视,看得范子阳脸色煞白,澄心大师也自是连声低诵“阿弥陀佛”不止。 两人退后了数步,祁耀前放下了床帐,一起退到外面起居室。 祁耀南道:“不知二位检查的结果是如何?” 范子流苦笑道:“滕老哥‘心坎穴’上这一指,正是敝门‘**指’所伤。” 荣宗器道:“不知贵门会‘**指’功的人多不多?” 范子阳苦笑道:“敝门‘**指’只有掌门人才能练习’除了兄弟,可说没有第二个机会了,但滕老哥中的,明明是‘**指’,而且此人功力之深竟然不在兄弟之下,这就叫兄弟百思不得其解……” 滕立言厉声道:“那就一定是你杀死爹的了!” 范子阳道:“兄弟是以事论事,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滕老哥真是兄弟杀的,事情就简单了,但目前不仅滕老哥通害,此人嫁祸兄弟,而且还牵连到敝门秘传的‘**指’上,如果他再用‘**指’残杀了几个各大门派中人,敝门只怕非遭灭门之祸不可。因此兄弟希望滕少兄冷静处事,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兄弟如果推测不错,此人杀害滕老哥的目的,就是想挑起贵派和少林、和敝门为敌,这手段岂非太可怕了?兄弟和滕老哥、祁老哥、荣老哥都是相识数十年,至少该了解兄弟为人,这件事对滕少兄是父仇不共戴天,对兄弟、对敝门同样蒙受了极大损害,兄弟自自全力以赴,查个水落石出,快则三个月,迟则一年,找不到凶手,兄弟就自的于滕老哥的墓前.以明我志。” 祁耀南也觉得他说得很透彻了,从这情形看来,杀害大师兄的凶手,果然另有其人。一面点头道:“范尼说的也许不假,立言,此事确宜慎重行事,不论明查暗访,非找出凶手来不可。” 荣家器朝澄心大师问道:“大师检查的结果呢?大师见后心这一记掌印,不知是不是‘般若禅掌’所伤?” 澄心大师合十道:“贫衲察看了滕老施主后心‘灵合穴’,一点不错,正是佛门‘般若禅掌’,而且这一掌还是滕老施主真正致命一击,依老衲判断,是后心中掌在先,前胸上指在后,那时滕老施主心脉早已被震断了。” 荣宗器道:“不知江湖上有些什么人练成‘般若禅掌’的?” 澄心大师道:“般若禅掌源出西域,为佛门三大护法神功之一,达摩祖师传入中土,就为敝寺镇山武学,在敝寺会‘般若禅掌’的,除了方丈,就只有戒律院首席长老和罗汉掌的贫衲两人。至于江湖上有没有人会‘般苦禅掌’,因这一武学,出自西域,如果有人从西域学来,也未始不可能,贫衲就不敢说了。” 他没待祁耀南,荣宗器开口,接着又说:“方才范掌门人说道,贫衲也深有同感,此事既牵连到贫衲身上,也就等于牵连到少林寺,一个处置不善,就会引起门派与门派之间的误会,因此贫衲也同意范掌门人说的办法,快则三月,迟则一年,敝寺自会还滕少施主一个公道。” 祁耀南颔首道:“大师说的正是顾全两派不至引起误会,至与查缉凶手之事,敝门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阿弥陀佛。”澄心大师合十道:“祁掌门人乃是明达之人,有你这句话就好,奸人计算滕老施主,正是企图引起咱们三派火拼,处心当真歹毒得很!”他一手拨着念珠,忽然转身朝宁无缺合十道:“这位宁少施主,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弟?” 他这话是对宁无缺的来历起了怀疑。 宁无缺拱手道:“在下五行门下。” 他说出“五行门”三字,在座诸人不觉均有陌生之或澄心大师点头道:“五行门的人大约已有六十年不曾在江湖走动了,少施主令师不知如何称呼?” 宁无缺道:“大师询,只是家师寄迹山林,一向从未在江湖走动,既无人知,也不欲人知,但此在下抱歉,不便奉告了,还望大师幸勿介意才好。” 澄心大师道:“宁少施主好说,令师不欲人知,贫衲自然不好勉强。”说到这里,站起身来会十道:“祁掌门,贫衲此次路经扬州,不想竟会惹起如此轩然大波,此事关系贵我三派和气,贫衲必须立即赶返敝寺。面报方丈,但愿滕少施主遭此大故,能节哀顺变。贫衲实是歉疚万分,就此告辞。” 范子阳也跟者站起,拱手道:“多蒙祁兄、荣兄、滕少兄明察,不见怪罪,兄弟内心也万分沉痛,兄弟也告辞了。” 祁耀南也不挠留,起身拱手道:“二位恕兄弟不送了。” 两人跨出书房,向外而去。 滕立言目含泪水,望着祁耀南道:“二师叔,爹难道就这样白白被人害死不成? 祁耀南双眉微拢,说道:“大师兄血仇,自然非报不可,但我看澄心大师和范子阳似乎说的不假,如凶手另有其人,咱们一口咬定是他们两人,岂不正中了敌人阴谋?如果凶手确是他们那更不用心急,澄心和范子阳都是江湖上有名人物,还怕他们逃走不成?总之,大师兄遇害—事,牵连颇大,咱们不能不慎重将事。” 宁无缺因自己已替他们作过证了,人家初遭大故,留在座上,诸多不便,也就站起身抱拳道:“祁掌门人、荣大侠、滕兄,在下蒙老庄主宠召,当时也许是误把在下当作了铁扇公子,后来老庄主遇害,在下是唯一目击之人,留下来作证,更是义不容辞,现在澄心大师、范掌门人都已来过,老庄主的死因,竟然成了谜,在下初出江湖,自惭年轻识浅,也无法帮得上忙,贵庄新遭大故,在下未便打扰,也告辞了。” 滕立言道:“宁兄既然来了,怎不多盘桓几日再走?” 祁耀南也道:“宁少侠说的也是实情,咱们也不用挽留了。” 膝立言道:“滕福,你送宁公子出去。” 宁无缺拱拱手,就别过三人,由老管家送出大门而别。 荣宗器等宁无缺走后,说道:“二师兄,怎么让这姓宁的走了。小弟总觉得此人不无可疑。” 祁耀南微微一笑道:“三师弟,那你真看走眼了,这位宁少侠精气内敛,眉宇之间隐现紫气,分明身怀上乘武学,他绝非杀害大师兄的凶手,而且咱们要找的真凶,可能还在此人身上。” 荣宗器不懂的道:“二师兄不是说他不是凶手么,怎么……” 祁耀南朝他和滕立言低低的说了几句。 荣宗器口中“唔”了一声,说道:“二师兄这一着高明得很。” 华灯初上,宁无缺又回到了老兴隆客店,伙计赶忙迎着道:“公子又回来了?” 宁无缺颔首笑道:“我住的那间房有没有客人?” “没有,没有。”伙计巴结的道:“公子爷还要住店么?” 宁无缺笑道:“不住店,我回来作甚?” “是,是。”伙计起忙抢在前面,来至后进楼上,替宁无缺打开房门,在房中点起了烛火,才躬着身道:“公子爷请进,小的沏茶去。” 宁无缺跨进房门,就在窗口椅子上坐下,不多—回,店伙沏了一壶茶送来。 宁无缺抬目问道:“伙计,你知不知道卖解的盖爷,住在哪里?” 伙计连连点头道:“知道,盖爷他们一共是三位,就住在前面楼上的客房里,啊,那位盖爷方才还问起公子呢,小的说你老搬到滕老爷子庄上去了。公子爷认识他们?不过这时候他们出去了,好像是用饭去的。”接着陪笑问道:“公子爷晚餐……” 宁无缺没待他说完,就站起身道:“我上街去吃。” 江淮第一楼这时已经高朋满座,楼上三十几张八仙桌,几乎都已有人坐着,有的正在浅斟低酌,有的却在豁拳赌酒,—片喧哗,正是热闹时候。 宁无缺中午来过,这时候又上楼来了。 茶楼酒肆,特别巴结熟客,因为你去过一次,熟了,下次还会再去。 一名堂倌看见宁无缺从楼梯走上,立即迎着陪笑道:“公子爷来了,请随小的来。” 宁无缺道:“还有位子吗?” “有,有。”堂倌连声应着,说道:“小的给你老带路。” 宁无缺只好跟着去。 在人丛中穿行了几张桌子,只见附近有一粗的朱红柱子旁,正有一张桌子,只坐了一个人。 堂倌抢先替宁无缺拉开了小老头对面的长凳,陪着脸笑道:“公子爷请坐,这里没人。” 宁无缺还没坐下,小老头已经抬起头来,含笑招呼道:“坐,坐,小老儿一个人喝酒,正嫌无聊,公子爷来了,就有伴儿了。” 小老头大笑道:“宁老哥和兄弟是三十年前旧识,兄弟也想去看看他,而且……哈哈,兄弟还有一件心愿未了,也要和宁老哥当面谈谈呢!” 心愿,当然是师妹柳飞燕的事了。 从一开始,柳飞燕心里就有了宁无缺,uu看书 .uansh 他身为大师兄,如何看不出来?只是后来事情演变,多了一个方如苹,接着又多出一个薛慕兰来,事情就复杂了,这件事当然要他亲自出面才成。 五云门主早就知道他的心意,含笑道:“有霍大侠同去,那自然最好没有了。” 薛慕兰给五云门主亲切的拉着手,芳心自然定了。柳飞燕呢?听了大师兄和五云门主这番话,自然也芳心暗喜。方如苹更不用说了,做师父的早就心里有了谱。 三女同归,已成定局了,只是此刻大家都没说出口来罢了! 就在此时,但听一阵梯梯他他的声音,从山径上传来,有人尖着嗓子老远说道:“三杯喜酒,可别忘我老哥哥还是大媒人呢,不过要赶上太岳山去喝,这路就远了,但老哥哥只要有酒喝,路再远也不在乎,我可要先走了……” 这是酒仙云里飞的声音。 话给叫明了,宁无缺和三个姑娘不禁都涨红了脸,但他们心里却充满了喜悦。 果然,于江南三月,宁无缺于红崖迎娶三位红颜知己,也算得上是人生赢家了! 从此,江湖再无祸乱,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宁无缺的名字永远镌刻在红崖上,笑傲武林!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