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 序言 以前从来没有下定决心要写一部小说。 第一是不敢写,第二是不会写。 虽然平时很喜欢写一些信手涂鸦之作,来慰藉自己寂寞的灵魂、来自娱自乐。 但是一想到写小说,总感觉工作量太大、过于艰苦。 最近看到有人在写传记,而且是坚持不懈地每天都去做这一项工作,颇有感触。 于是,就引发了我想要写一部小说的念头。 蠢蠢欲动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了。 我希望通过我的小说,把我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生活写下来。 特别提醒:里面的人物、职业、年龄都是虚构的,请不要对号入座。 第一章(一) 这是一个春日的午后。虽然是快过五一节了,天气还是乍暖还寒。据说因为太阳在燃烧,所以我们感觉到温暖。但是太阳也总有燃烧尽的一天,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公公年纪大了,所以不如年轻时候强壮了。 林志豪打了个喷嚏,一边抱怨着天气的忽冷忽热,一边把脚架在了办公桌上。 林志豪今年38岁了,不过看上去才30出头,显然平时保养得很好。他身材高高的,有一点点发福,脸长得算不上帅,但是很有亲和力。他是h市某所著名大学的教授兼副校长(这么年轻就坐到这个位子的在他们学校只有他一个)。 h市并不大,是一个较为安静的小镇。但是它的交通却非常便利,而且街上商品也比较丰富,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镇的经济并不十分发达,但是人们的生活过得安逸而又舒适。 在h市内,总共只有三所大学,其中两所只有专科、没有本科,而林志豪所在的这所学校算是规模最大的,不仅有本科、而且还有研究生班。他们学校的经济待遇也比另外两所大学好些,所以很多年轻教师都千方百计地要进他们学校。 林志豪的办公室装修得很不错,樱桃木的地板、豪华的办公桌,环顾四周,内设空调、盆景;办公桌上放着一台手提电脑。他一个人处一间办公室,所以在没有人的时候,他把门一关就经常采取最为放松的姿势。 他把脚架在桌子上,却把作文本放在腿上来批阅。在批了两组之后他就累了。正想丢下笔休息一下,却突然停住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一本本子,上面有学生写的一首诗—— “我在大便的时候发现没有了草纸, 这事让我多么地着急, 谁来送我一张草纸? 谁快来他妈的送我一张草纸…… 嗯……嗯嗯……嗯嗯嗯…… 忽然发现了一张过了期的报纸, 虽然很硬,还是可以擦的, 有了这张报纸,我不再着急, 一定会把它好好地珍惜…… 嗯…嗯嗯……啊…嗯嗯嗯…… 啊…嗯啊……嗯…嗯嗯嗯…… 喔…嗯喔嗯嗯……嘘………………” 林志豪面对着这样的一本作文本脸上显出复杂的表情——先是嘴巴张成了“o”型,然后皱了皱眉头,接着又笑了笑,最后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手里的笔迟迟不肯落下,不知该如何给这位学生写评语。“也许这就是新新人类吧。”他暗自想。 第一章(二) 花了大约两节课的时间,终于批完作文,这项工作让他费了很多的脑细胞。“现在的学生越来越不可思议了。”他暗自想。他为自己点燃一根烟,同时打开了电脑里的音乐播放器,舒缓的音乐瞬时流泻出来。他微微闭上眼睛,一边享受着吞云吐雾的乐趣,一边接受着声波的按摩。这种放松自己的方式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他是多年的老烟民了,办公室里总是云雾缭绕的。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把他从半醉状态中唤醒过来。“进来!”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把脚从桌子上拿下来,挺了挺腰背。 门把手被旋动了,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身影轻盈地一晃而入,随之一股年轻女孩特有的青春气息进入他的鼻子(尽管烟味很浓,但他的鼻子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气息)。 “我叫杜芬芬,是新来的实习生。”女孩子有点羞涩地说,不自然地笑了笑,两只手互相握在一起、搅搓着手指。 林志豪迅速地打量了她一下,她长得并不漂亮,身高1米60左右,瘦瘦的,看她的身材似乎发育得并不是很完善。她的脸型不大不小、皮肤有点干燥、还有几个很明显的雀斑。不过她的眼睛很大、很亮,看人的时候有一种妩媚的神态还有几分勾人心魄的娇羞。 完成对她的观察只花了林志豪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凭借他对女人的经验他不需要多费思索就立即能抓住重点。 “哦,你来了。欢迎欢迎。”他亲切和蔼地微笑着,边说边站了起来,走过去握了握杜芬芬的手,“你先去教务处领一套写作课的教材,下午第一节来听我的课。” 杜芬芬不善言辞,只知道怯生生地点点头,就转身离去了。 “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林志豪暗暗地想,转而看了看办公室墙上的挂钟,这是“三勒浆”集团为了做广告送给他们学校的。这个钟已经走了一年多了,没有换过电。老早就不准时了,但竟然还在日复一日的坚持走着,拖着疲惫的步伐。很像一个顽固的人,一个对生活感到无奈却又仍然坚持的人,非要身心疲惫地走到终点不可。他总是习惯于去看看那个钟,虽然明知时间是不准的,大概这也是由于惯性吧。他又看了看电脑下角落的时间——才十点半,离吃午饭还早。 他想起了下周一要做的国旗下讲话。但不知道讲点什么好。现在到处都在宣传“八荣八耻”。略一沉思,他就决定讲这个内容。到网上搜索了一篇相关的文章,略作修改,把作者换上自己的姓名,再把它拉出来,不到十分钟就搞定了。 第一章(三) “笃笃笃!”又一阵敲门声。 “进来!”林志豪刚点燃一支烟,正想闭目享受这吞云吐雾的乐趣,就被人打扰了雅兴。 可怜他的脚,正想驾到桌子上却停在了半空,很不情愿地只好再收回来。 进门的是隔壁办公室的语文老师。 她是位三十五、六岁的中年妇女。 略微发胖的身材,由于收腹内裤的塑身效果使得她的小腹不太明显,因而从全身看来,基本上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 她今天穿了一件紫色的内衣,外面披一件敞开的风衣。 紫色的内衣有两层,里面一层到肚脐眼上面半寸左右,外面一层是极细极透明的纱,就那么轻轻地照在上面。 “林校长,我打个电话。” 她的声音总是透着一种很特别的味道——嗲嗲的、冷冷的、幽幽的、似乎很理性而实则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暧昧。 “打吧。” 他的声音舒缓依旧、态度平静依旧、脸上笑容依旧、仪表端庄依旧。 他是属于这类人:你永远无法从他气定神闲的外表中揣度出他的内心状态。 语文老师挨近了他,一边拿着话筒、一边往他身上蹭,“喂,王老师吗?我女儿的绘画有进步吗?……辛苦您了……”一边说话一边有意无意地碰碰他的肩膀、一条腿来回地晃动着,小腿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他的大腿。 林志豪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表情,肢体语言也没有任何明显变化,既不离她更远也不顺势更靠近她。 他不经意地一扭头视线正对着她那个性感的肚脐眼,在紫色轻纱的笼罩下更显得若隐若现,令人遐想。 他的脸微微地涨红了,身体起了一阵反应,一股又酸又胀又麻又痒的感觉从腹部升起,迅速遍布了全身。 第一章(四) 今天的一天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备课、上课、批作业。但是他头脑中老晃动着一个影像,它不时地跳出来扰乱他的思绪。那就是那个肚脐眼。 回到家里,由于受了那个肚脐眼的刺激和笼罩在它外面的那层薄纱的紫色**,他感觉很亢奋,感觉整个人都在发胀、急需宣泄。于是,他一把抱住老婆,对着他老婆的脸、嘴巴和胸部一阵狂吻。他老婆嗔骂道:“发神经啦?我晚饭都烧好了,快吃饭吧!”“吃什么饭?我要吃你。”于是,他使出了韦小宝最精通的一招——龙抓手,双手齐上,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两个“半球”。“嗯……”“……”…… 她静静地躺在**,由于刚才的体能消耗而微微流出汗来。由于仍然沉浸在兴奋当中,她的脸颊红润、艳如桃花,一改平时黄脸婆的脸色。她感到今天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而在以前,她经常感觉自己处于半饥渴状态。就好像在口渴的时候,面对着一个很大的海洋,面前全是水,但是解不了渴,这种感觉比面对一片沙漠更要不知难受多少倍。 “豪,我希望我们能够有一个孩子。”她温柔地把头靠在他的怀里,轻声地说。林志豪不耐烦地把头扭向另一边去,冷冷地说:“这句话你都说了好多年了,你怀得上吗?”“这难道都是我的责任吗?”……话题又似乎回到了老路上,关于这个话题,他们发生过了无数次争执。而每一轮争吵的爆发和结束都是如此的雷同、如此的周而复始。先前她所感受到的浪漫和**荡然无存、连她的头所枕着的他的胸也变得冰冷如铁。如果她还想感受到一点残留的温度的话,那么她可能会舍不得立即离开这个日渐冰凉的胸膛,还要在那里逗留踯躅、就像是面对着一个曾经记录着过去辉煌的历史遗迹一样,带着缅怀的心情,去回望。 忽然地,林志豪感觉到胸部有些潮湿,他扭过头去,看到了老婆迷蒙的泪眼。“菲菲……”,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可是她不再说话。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她也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他在想,他们结婚十年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孩子。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工作忙、大家都想着要先在事业上求进一步的发展;后来是因为经常吵架、暂不考虑要孩子;再后来事业稳定了,婚姻也过了磨合期,想要孩子了。可是他们怎么也怀不上。他们两个人都去医院做过检查,都没有问题。而且想尽了一切方法:吃各种各样滋阴壮阳的药;接受针灸疗法、按摩疗法等各类疗法;努力创造各种各样温馨浪漫的气氛;他们甚至还去问了“大仙”,使用各种巫术和各种民间的“偏方”……但是,经过无数次的折腾以后,他们仍然是怀不上。医生最后只能很无奈地告诉他们,像他们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但是很少;既然双方生理都没有问题,那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了、精神太紧张了。可他们越是折腾越是紧张;越是紧张就越是折腾。 他又想到了学校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正不知如何处理。师生之间关系暧昧东窗事发的、女生失恋后跳楼的、部分品行不正的学生和社会上黑市力结合在一起并对其他学生进行敲诈的、俊男靓女被人包养的(本来关于包养的事情学校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主动去查的;但是既然同寝室的人告发而且掌握了确切的证据,那学校就不能装作不知情了)。诸如此类的事情一大堆,幸好他对这样的事情已经有免疫力了,知道既不能处理得太急、也不能处理得太缓,先看看正校长的态度、倾向,听听正校长的明示与暗示之后再说(尤其是涉及到老师以及个别靠关系进来的学生的案例)。 最后,他又把思绪转到了那个肚脐眼上面去了。 她的老婆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想到自己芳华不再,而她的老公不像以前那样对她体贴、温柔了,不禁黯然伤神起来。想当初,在大学里,她是出了名的校花,全校的人,谁不知道她“方晓菲”的名字呢。甚至于许多外校的人也知道,一些男孩子还特意赶过来一睹芳容呢。当初追求她的人真的是不计其数。那些当初被她淘汰掉的人,其中许多现在都发达了,有的在国外过上了中产阶级的生活;有的在国内开了好几家公司;还有的,成为了学术界的名流……而她却选择了他。他现在既不能带给她物质上的富裕,也不能带给她精神上的满足。她困惑了。 也许是因为先前吵了一架的缘故,他们连晚饭也忘记去吃,也没有感觉到饿。他们就这样怀着各自的心事入睡了。方晓菲在睡着以后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尽管眼角还有未干的泪。也许她正做着一个甜蜜的梦,也许她梦到了她的大学时代了吧。 第一章(五) 方晓菲出生于农村,在一所教学质量不太好的乡中读书。全校就她一个人考上了大学。 记得在新生报到的时候,她手里大包小包地提着很多行李。直至气喘吁吁地来到校门口,她实在提不动了,只好放下休息。这时一个男孩子走过来,二话不说就帮助她提行李,一边往学校里走去一边自我介绍:“我叫林志豪,我读大二,是中文系的。这是教学楼,这是食堂,这是学生宿舍……新生报到在这边……”她像是一个不知何去何从的迷路的人,由于对新环境的陌生感,使她有一点点的好奇、也有一点点的无助,于是很听话地跟随着他走、很赞同地听着他说。她暗自庆幸有了一个好导游。 他很主动地陪着她一起在新生报到处登记、领寝室钥匙、领学校统一发的被子、床单、打扫寝室,一气呵成。 她很感激地看着这个高高的、有一点点胖的男孩子,看着他那样温和地微笑着,脸上如蒙着一层金色的阳光。 在之后的日子里,方晓菲经常会遇见那个叫“林志豪”的男孩子,而林志豪也总是会在各种场合适时地为她提供各种服务:在拥挤的食堂里,林志豪为她排队、打饭打菜;在通往开水房的路上,他接过她的热水瓶帮她打水,再帮她把满的热水瓶送回寝室;在学校阅览室或者阶梯教室,帮她占位子……一来二往,两人就日渐亲密起来。 由于方晓菲出众的美貌,在她才来学校没多久就已经引起了几乎是全校的注意。女生们注意她,是因为两种情况:漂亮的女生会暗暗注意比自己更漂亮的女生,带着几分不服气、带着几分斗艳心理、带着几分怀疑——难道她真的比我漂亮吗?不漂亮的女生注意她,是因为妒忌。男生们注意她,当然不需要探究原因。连学校的老师们也都注意到了这个外形酷像赵雅芝的学生(当时赵雅芝正当年轻)。 男生们都想追求她,但是苦于没有机会,所有献殷勤的机会都让林志豪一个人给抢走了。当然也不乏一些男生无视林志豪的存在而对她发起攻势,但她始终态度暧昧,既不拒绝也不答应,而只是淡淡一笑。渐渐地,那些追求者读出了她笑容里的冰冷。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当所有的人败下阵来以后,林志豪就独享他的战果了。为了保护他的战果,他随时都准备着和那些企图偷袭的人作战。 他们每日里在一起吃饭,经常在一起晚自习,一起逛街、一起跳舞、一起看电影…… 在整个大学期间,他们的恋情发展得非常平稳。没有任何的惊心动魄、没有任何的荡气回肠,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平淡而又快乐。 在他们的校园里有一排樱花树,每当春天,粉红色的樱花风情万种地绽放开来,花瓣薄如羽翼。这些美丽的樱花树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第一章(六) 林志豪所任教的那所大学里也有许多樱花树。大路边、小径旁,樱花树和香樟树错落有致。 如今也正是香樟树开花的时节。花开得很热闹,就是那么一团团、一簇簇地开,然而每一朵花都很细小、是那种嫩黄嫩绿的颜色,隐藏在树叶间不易被发现。可是它们十分芳香馥郁,而且传播很远。不但是在校园的小径上,而且无论在学校的任何一间房间里,只要你打开窗,就都能感受到这种奇妙的花香。它温和而又浪漫,缓缓释放出一种催情的物质,吸进体内,就像是五脏六肺都受到了按摩。 在下午课结束以后,或者在双休日,你经常能看到一对对的学生情侣漫步在樱花丛中,到处飘荡着樟树花香和情侣们的汗香所混合的香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味道。 林志豪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口,一只手拿着一根点燃的烟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他懒懒地靠在玻璃窗上,透过玻璃向外望、似玩味又似回味地看着那些学生情侣们。 自从杜芬芬来了以后,因为经常要到他办公室里来请教问题,他也再不方便像以前那样把脚架在办公桌上闭着眼睛听音乐了。所以就索性把窗帘拉开来,也好让房间里亮一点。而且天气越来越温暖,早已不需要开空调,他就索性把门也开着了。“杜芬芬,帮我把作业批一下。”他说。“好的。”她认认真真地批起来。他暗自想:牺牲腿的舒适还是值得的,至少可以不要再费力气去看那些让人头痛的作业,尤其是那些“新新人类”的作文。 “林校长,这题他这样写对不对?”当遇到自己确定不了的答案,她总是会请问他。 “哪儿?”当他走过来靠近她的身边的时候,她感觉他身上仿佛有一股说不出的磁力,就好像是质量大的物体会吸引周围质量小的物体。在她看来,他就像是一个地球,而她自己则是一根很轻很轻的羽毛,想要飘却总是飘不远,因为受到地球引力的作用而总要回到地面来。 “这儿。”她用手指了指。“是这儿吗?”他也用手指了指,无意间碰到她的手。他感觉到她的手有点凉。而她觉得他的手非常的温暖。他们都似乎不急于把手移开,而是这样紧靠着久久地放在这本本子上。至于后来他们讨论了些什么,这道题目到底是对还是错,他们都不记得了,但是或许他们都会记得在无意间轻触时彼此手的温度。 他看到她的脸颊非常的红润,像是燃起了一朵娇羞的云。“她一定还没有男朋友吧?”他不禁暗暗地想。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脸庞滑向了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很长,有一种十分优美的曲线;又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滑。天气温暖了,人们的衣服都普遍地穿得少了。她只贴身穿了一件薄薄的粉红色羊毛衫,衣领不太高、有点蓬松,他通过站着的角度往下看,不经意间就看到衣领空隙处暗藏的风景;虽然她发育不是太完善,但还是能够体现出女性那令人心动的妩媚。尤其是那些阴影的部位十分地令人遐想。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遐想。 “喂,请问您是林校长吗?”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是啊,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王海。谢谢您上次帮忙,要是真让王强三门不及格,那他可就得留级了。他还跟我说了,留级不干,宁可不读大学了。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我们都急死了,谢谢您了,校长……” “没事没事,老王啊,这点事情您就别放在心上了。” “林校长,今天晚上我请您和其他几个校长吃饭。在煌天大酒店203号包厢,我已经订好啦。” “那,好吧!”林志豪爽快地答应了。 王强爸爸王海和林志豪算得上是非常“铁”的关系了。他们从小在一个四合院里长大的,又都一起读书。后来林志豪考上了大学,而王海高考落榜,下海经商。这么多年过去了,林志豪当上了副校长,而王海所开的电脑公司也很红火。平时有什么事情,他们都会互相帮忙。上次,王强考他们的学校,离自费分数线还差一大截。眼看着没有任何的希望,王海去求林志豪。最后,他表示愿意捐助他们学校20万元为新建的教学楼“添一些设备”。林志豪表示会为他儿子的事情尽力的,但要和其他校长“商量商量”。 最终,在林的帮忙下,王强顺利进了他们学校。当然,他爸爸王海也为学校作出了贡献。 这一次,林又帮了王的忙,所以王海说什么也要好好谢谢他。 “小杜,今天晚上有一个饭局,”林志豪对杜芬芬说,“学生家长请客,你要没什么事也一起去吧!” “哦,好的,林校长。” 第一章(七) 席间,觥筹交错。几位校长除了宋校长没有去其他都去了。王强班的班主任席老师也去了。除此之外,就是杜芬芬了。 “来来来,我敬大家一杯。朱校长、马校长、冯校长、林校长、邓书记、席老师,来!这位老师贵姓?”王海是场面上人,在饭桌上最是游刃有余。 “她是来我们学校实习的语文老师,姓杜。”林志豪替她回答。 “来来来,杜老师,我敬你一杯。”王海不由分说地给她斟满酒。 “不行,我不会喝酒。”杜芬芬怯生生地说。 “不信不信,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不会喝酒呢?”王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一定要喝了这一杯,否则,就是不给我面子。” “那你就意思意思吧。”林校长发话了。 杜芬芬只好轻轻地抿了一小口。王海鼓起掌来。 “杜老师,敬敬你们校长。”王海对她说。 她感到不好拒绝,于是就斟满酒敬各位校长。她自己又抿了一小口。 “哎,不行不行,喝完喝完。敬别人自己要喝完的。” “是啊,小杜,喝酒要培养出来的,喝完吧!”马校长吐着酒气地说。 “那……好吧。”校长的命令不敢违抗。杜芬芬举起酒杯,勇猛地一仰脖子,一骨碌喝下去了,带着大义凛然然的表情。 喝完这一杯酒,杜芬芬感到从喉咙口一直到整个胸膛都火辣辣的。 大家又都互相劝酒,不知不觉间都喝了很多。杜芬芬没见过世面,经不住劝,也喝了好几杯。这时她感觉到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房顶像是在旋转。 王海乘着酒兴,说了好几个荤笑话。 “杜老师啊,你还没男朋友吧?”他对着杜芬芬说,“我给你讲个笑话:有个老**,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就去跳楼。她跳下去的时候正好有一辆装满香蕉的卡车经过。她一跳正好跳在了香蕉堆里。她不晓得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迷迷糊糊中一边深情地抚摸着香蕉,一边自言自语说:‘我到了天堂了吧?’……” “哈哈哈……”还没等他说完,就爆发出一阵笑声。 “老王啊,你就不要吓唬人家小姑娘啦。”冯校长说。 “我这哪是吓唬她呀?教育她。”王海接着对杜芬芬说,“小杜啊(这时连称呼都变了),如果还没有男朋友,那你可要抓紧了啊。要不然变成跟那个老**一样。你看我还不错吧,要不然林校长也不错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志豪一眼。 酒足饭饱后,王海提议大家去唱歌。 “我……不去了……我……头……晕……”杜芬芬含含糊糊地说。 “那好吧。”王海感到有点扫兴,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张名片给杜芬芬,“交个朋友。杜老师(又回到了刚开始的称呼),我有很多问题要向你请教,主要是请教一下怎么管教我那个孩子,希望有机会能约你喝茶。” “我也不去了,我送她回家,你们去玩吧。”林志豪说。 “好吧。”王海怏怏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 林志豪叫了一辆出租车,扶着摇摇晃晃的杜芬芬一起上了车。 “去哪儿?”司机问。 “家住哪儿啊?”林志豪问她。 “住那儿……”她用手指了指,立刻又指着相反的方向说“那儿……” “住哪个小区啊?” “小区?”她似乎没听明白。 “看样子她醉得不行了。”他心想。 “你们到底去哪儿啊?”司机有点不耐烦了。 “去湖港花园203幢。”他突然决定带她去自己家。“幸好老婆去照顾她生病的妈妈了,今晚肯定不回家了;否则看到我带一个醉醺醺的女孩子回家又要和我吵架了。”他暗自感到庆幸。 由于车子的颠簸,杜芬芬已经完全睡过去。等到了小区以后,林志豪只好背着她上了楼,开了门,把她放在卧室的**,帮她脱了鞋子。 然后,他拿了一条毛巾,帮她擦脸。当他擦到她脖子的时候又联想到了白天所看到的若隐若现的部位。他不禁心神动荡起来。 他低下头来,仔细地端详她。她正在酣睡,胸部随着呼吸的节奏而起起伏伏。由于酒精的作用,她的脸颊很红,两瓣丰润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在等待着一个吻。当他俯下身去靠近她的时候能感觉到她全身都散发出一种热力。 昏黄的灯光下,他感觉她就像是一个梦境,而自己正身处在那不可知的非现实中。 由于激动和兴奋,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他的嘴唇正在接近她微微张开的朱唇,一点一点地接近、更接近……他已经能够感觉到她的喘息…… 第一章(八) 正在他们嘴唇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突然“哇”地一声,杜芬芬剧烈地呕吐起来。没有消化的食物混合着刺鼻的酒精一古脑儿地正好喷在了林志豪的脸上和身上。 经过这一吐,杜芬芬清醒了很多。去浴室洗了澡,就想回家。 林志豪说:“现在太晚了,很难叫到出租车了,你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吧,我睡外面沙发。” “好吧。”她想了想应该没有问题。因为她所就读的学校是规定住校的,而她是本地人。她如果不回家,家里人就以为她在学校;她如果不回学校,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就以为她在家。 林志豪也去洗了澡,把被她吐脏的衣服换了。这样,他们一个在卧室、一个在客厅,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又在极度疲倦中沉沉地睡去了。 早晨,林志豪醒得很早,他为杜芬芬和自己买了早点。为了避免同时去学校而造成的不必要的麻烦,林志豪拿着早点就先出门了。 杜芬芬半小时后醒来,吃完早点也出了门。 这一周正值五一前夕,所以要连续上七天的班,接下去就是放七天的假。这一天已经上到第五天,大家都有点累了。在这五天的时间里面,杜芬芬发现每日的工作都比较单调,办公室的环境也很单调,但是在单调中她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那就是他到林校长办公室去请教问题或者批改作业的时候,经常能看到隔壁办公室那个略微发胖的语文老师(后来她知道她叫邱丽萍),她经常有事没事地从林校长办公室门前来回走动,一会儿拿着草纸去厕所(她从另一头走更近,但她总是从这边走);一会儿去水池洗东西,而且总是一趟一趟地拿东西去洗(比如她可以把苹果和杯子同时拿过去洗,却要分作两趟);一会儿……她走起路来比较慢,一双高跟鞋总是很深沉地敲击着地面,发出“笃笃笃”的响声。她每次经过办公室的时候,一双眼睛总要直勾勾地往里看,目光幽幽的、里面有期盼也有渴望;看到林志豪在,她的目光似乎想要粘在他的身上而舍不得离开;而如果林志豪不在,她的目光中就流露出很明显的失望。有的时候,她看到杜芬芬探询的目光就流露出一种?h怒的神色,好像担心别人窥破了她内心的秘密。 杜芬芬有点讨厌这个女人,说不清楚为什么。经过这么几次目光的较量,后来她再走过来的时候杜芬芬就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不再看她。现在不用看,只要一听到她独特的脚步声就知道一定是她来了,而且她来的时候仿佛有一种很强烈的磁场,能让办公室里的人不用眼睛看也能感应到她的那种直勾勾的目光。 …… 终于到了第七天,明天就可以放长假了。大家感到松了一口气。一下班,大家都出去玩了。女同事们都相约出去逛街了。有些男同事则一起去吃饭了。 邱丽萍在学校里很少有合得来的人,所以,她一个人去逛街了。她骑着她那辆自行车逛完一家店又逛另一家,试了一件衣服又试另一件,并且乐此不疲。逛了一整个晚上逛到所有的店都打烊了她也没选中一件衣服。 她感觉到有点失落。更为糟糕的是,在回家的路上,她的自行车坏了,只好推着走,而走了半天也没看到一个修自行车的摊。 “怎么啦?这么晚了一个人在逛街啊?”林志豪不知几时出现在她面前,今天他骑了一辆摩托车。 “我刚逛完街,自行车坏了。”她说。 “这样啊,”林志豪笑着说,“我刚和几个朋友吃完饭呢。这么晚了,应该没有修自行车的摊了。这样好了,你干脆把自行车停在这里,明天白天再找人修。我先送你回去。” “那谢谢你了。” 坐在林志豪的摩托车上,邱丽萍感到非常的幸福,她用双手搂着他的腰,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背上,想象自己和他是一对情侣,她不由得微微地笑了。 第一章(九) 邱丽萍以前在一所乡中教书。他老公在h市的一家外贸公司上班。夫妻俩一直分居两地。后来她考取了研究生,经过几年的苦读、取得了硕士学位,后又通过他老公的关系调到了h市的这所大学。她来这所大学才一个多学期。这段时间正巧有一个语文老师怀孕了,身体有点弱、需要保胎,所以从刚怀上就开始请假了,这样,学校里正好缺少一个语文老师,她是以代课老师的身份来这里的。所以,有时候她总感觉到自己矮人一等。本来以为调到h市以后可以和老公长相厮守,没想到老公升职了,比以前更忙了,而且经常出差,还经常出国,有时候一去就是一个月;与以前相比,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反而更少了。她有一个儿子,今年9岁、读小学二年级了,平时都由他爷爷奶奶带;她有时候去他奶奶家里把他接回家,有时候就懒得去接。而她平时又几乎没什么朋友,所以一个人时常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寞。 今天晚上,她笑得很开心,她平时给人的感觉总是幽幽的、阴气很重,这是她好久都没有露出过的灿烂笑容。 “是往这里走吗?”林志豪问。 “是啊。”她说,然后闭上了眼睛,一脸陶醉的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林志豪突然问:“到了吗?” 她睁开眼睛一看,叫了起来:“哎呀,过头了!” 于是又往回开。到了她们家的楼道口,她都舍不得下来。犹豫了片刻,她对他说:“上去坐坐吧,喝杯茶。” “下次吧,今天不早了啊。”他说。 “我们楼道的灯坏了,黑乎乎的我一个人上去挺怕的,你送我上去吧。” “那好吧。” 在送她上去的时候,她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他感觉到她的手很柔软、很温润。而她的手臂和侧面也总是时不时地轻触到他,使他体内的荷尔蒙不安分起来,他又联想到了那天她在紫色轻纱下若隐若现的那个肚脐眼。 四周一片黑暗,不能够用眼睛看清对方,只能够用感觉去感知对方的存在。有时候,在黑暗的笼罩下,反倒觉得更安全。 “哎哟!”她突然尖叫起来。她的高跟鞋踩了个空,脚一扭,就整个人向林志豪倒去。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林志豪就以拥抱的姿势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了。 她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他扶着她艰难地一级一级地上去。终于到了家门口。 “进去坐坐吧。”她又说。 这个时候他觉得不好拒绝(她的脚受了伤),又似乎是不愿拒绝,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似乎感觉这扇门有很大的吸力,把他给吸了进去。 她的家装修得十分豪华,家具电器也是最新式的,最醒目的是客厅中那台背投式液晶显示屏的电视机。他不是很懂装修材料的好坏,但是从墙上的壁画、以及灯光的层次感来看这个装修是经过专业设计师的精心设计的。“他老公这么有钱,她怎么还骑一辆旧自行车呢?该不是为了减肥吧?”他暗自想。 “坐一下。”她边说边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洋酒来,同时又打开了萨克斯音乐。他们边喝边扯着一些话题。 “你老公呢?” “他出差,难得回家一趟。” “那你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啊。孩子呢?” “在他奶奶家呢。” …… 这个时刻,他预感到可能会出什么事情,但是就是没有力气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今天晚上她特别性感,一头卷卷的长发松松地、乱蓬蓬地垂散开来,一个个发卷像是一个个漩涡、令人迷乱;而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醉意。 她忽然用手去揉了揉那只受伤的脚。 “还疼吗?”他问。 “嗯。”她说着,脱了鞋子和袜子,把脚架在沙发上揉搓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过去放在她的脚上,帮她揉起来。她顺势把脚架在了他的腿上,任由他耐心地按摩起来,而自己则歪着头看着他。她忽然轻轻地俯下身去用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于是,两个人突然像爆发的火山一样以足以把彼此融化的温度迅速纠缠在一起,在那张长沙发上缠绵。 他感觉到她的手像一片轻盈的落叶一般拂过他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脖子、然后落在了他的胸部,缓缓地揉捏着他的**,又用嘴巴去吮吸他的**、一边用舌头搅动着;她的手继续向下滑,很慢很慢,一寸一寸地,似乎要勾起人无限的遐想,滑过他的肚子、肚脐眼、继续向下滑去……由于兴奋和激动,他低声地呻吟着,并且爆发出无穷的力量,由被动而变为主动,最后到达近乎疯狂…… 他们疲倦而又舒坦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了。她感觉到很长时间以来那种压抑的感觉得到了释放,于是露出了满足的表情。而他也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一种他妻子不能带给他的**。但是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点复杂,似乎有某种顾虑,当然,也带着一种满足后的疲惫。也许从此以后,他会迷恋上这种感觉。 第一章(十) 对于有的男人来说,拥有了完美的女人,却开始喜欢不完美的女人;就好像吃惯了山珍海味,却开始喜欢吃青菜萝卜。林志豪就是这样的男人。无论是从外表还是内涵来看,方晓菲都是近乎完美的,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淡淡痕迹把她打磨得更为成熟优雅。然而他现在开始对这个叫邱丽萍的胖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性趣。 那天他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了。方晓菲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等他。他打开手机一看,天哪!竟然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都是她打来的。他想起刚才在缠绵的时候接连有两个电话,他嫌烦就把电话机给关了。正在想如何去圆这个谎,这个时候,她醒来了。 “回来啦。”她看着他说,“回来了就好。外面的应酬多也挺累的。知道你们当领导应酬是推不掉的事情,不过以后可别太晚了,别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的。你看你,一股酒气,一定是喝醉了不敢立即回家吧。还有,你的手机没电了,别忘了充电啊。我先去睡了,你洗个澡也早点休息。” 说完她就进卧室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突然没有了一点睡意。他一边暗自庆幸自己不用去圆这个谎,妻子就已经为他准备了最佳答案;一边半闭着眼睛,在云雾缭绕中回味刚才所有的细节,感到意犹未尽。想到从明天开始可以有一周的休息时间,他感到无比惬意。 五一期间是旅游的黄金周,他们本来打算一起出去旅游。但是前段时间他丈母娘正在住院(腰椎上长了骨刺压迫神经,需要手术),他老婆要照顾她,所以就没有时间去旅行社预定。等到后来她丈母娘身体基本恢复了,他们再想要去预定却已经太晚了,五一期间的行程都已经被订满,所以只好作罢。现在他在暗自庆幸幸亏没有订成,他感觉和老婆一起去旅游应该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情,不如抽空去和邱丽萍约会。 五一节那天,艳阳高照。街上人山人海,马路两边还摆满了花。商业区十分喧闹。音响店里的两只大音箱正对着大门口唱着: “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感冒时的你还挂着鼻涕牛牛。 猪!你有着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边。 猪!你的耳朵是那么大,呼扇呼扇也听不到我在骂你傻。 猪!你的尾巴是卷又卷,原来跑跑跳跳还离不开它。 哦~~~” 最为热闹的是步行一条街,那里全是昂首挺胸的女人们和拎着大包小包汗流浃背的男人们。也有几对年轻的情侣,亲密地手挽着手,有的手里各自拿着一串糖葫芦串在吃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那时他们还不存在谁征服谁的问题,只是尽情地享受着爱情的甜蜜,一如他们手里的糖葫芦串一样美味可口。他们不晓得,这糖葫芦串是吃一粒少一粒的。 林志豪被老婆拖出来逛街,感觉很无奈。他就是不明白女人这种动物,平时做一点事情就喊“累”;可是在街上一遍又一遍地压马路,却从来不喊累,更为令人称奇的是,穿着那双尖头细跟的高跟鞋,居然能维持这么好的平衡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 一家卖运动休闲服的专卖店里传出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门口竖着一块大牌子,写着“全场十五元起”(但问题是这个“起”字让人颇费思索),一个女营业员拿着喇叭站在凳子上不住地喊:“便宜啦,便宜啦,全场十五元起,快过来看看啊!” “走,我们过去看看。”方晓菲拉着他的手,走了进去。她东挑挑、西拣拣,从这件摸到那件,端详再三、犹豫再三,经过深思熟虑以后终于挑出一件;穿在身上,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进三步、退三部、转个圈再照,像是在跳交谊舞,那样子,像是在自我陶醉、又像是在自我批判。 “我感觉这衣服穿着显年轻。”方晓菲说。 “嗯,你本来就年轻。”林志豪答。 “你觉得好看吗?” “嗯,好。”他面无表情的回答,不耐烦地东张西望。 “你看也不看怎么知道好不好?”她有些生气了。 “我在看呢。”他说,心想,不知道她有完没完。 “但是我觉得这种衣服没气质。我现在这个年纪穿这种衣服会不会显得有点扮嫩哪?”她又说,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能吧。这种衣服就是适合那种细丫头穿的。”他说。 “那你刚才还说好。” “不是你先说好的吗?” …… 类似这样的争论在他们逛街的时候经常会发生。 他们逛完这家又逛那家,方晓菲兴致勃勃。林志豪掏出一支烟抽了起来。他端详着眼前这个并不陌生的女人:“大概这就是女人的“恋衣僻”吧。”他暗自想。 在一幢大厦前面的空地上,他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领着三只猴子在耍猴,很多人在围观。好久都没有看到猴戏了,好像这只是在有关童年的记忆中出现的情景,突然他感觉仿佛回到了童年。猴子很机灵,表演玩了还不忘向围观的人讨赏钱。周围的人都看得很尽兴,都觉得猴子很好笑。“人在看耍猴,猴也在看耍人呢。”他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又突然觉得,自己就是那只猴子,或者说,是跟那只猴子无异的。 第一章(十一) 逛了半天,方晓菲终于挑了一件less牌子的连衣裙,还买了一件性感的睡裙。 林志豪正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找个借口去找邱丽萍。正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发出了“嘀嘀”声,是邱丽萍发给他的短信——“你在干嘛?” “我在陪老婆逛街,正打算回家。”他迅速地回了一条。 “一会儿有空吗?一起吃晚饭?” “好的。”他看完一条就删一条,一边看一边回。他们就这样在手机上聊天。 “干什么呢?谁发的短信?我看看。”方晓菲说。 “王海发的,无聊的黄色笑话,你要感兴趣就看看。”他说。 “我才不要看你们那些无聊的东西。”她说。 “你自己回家。我要到王海那里去一下,一会儿有个饭局。”他对老婆说。 “好的。今天回来早一点,不要又喝醉了。” “放心吧。” 他们各自打的朝两个不同的方向驰去…… 听到敲门声邱丽萍就去开门,看到林志豪就露出愉悦的笑容来。 林志豪给了她一个拥抱。 邱丽萍正在做晚饭,林志豪不会做饭,就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动作娴熟地切菜、切肉,再倒到锅里去炒。他妻子是不会做这些事情的,他们要么去饭馆吃、要么去双方父母家吃。所以现在看到一个女人为了他做饭,竟然生出一丝感动来。 吃完饭自然又是一番缠绵,与他们两人的第一次相比,更多了一些默契,少了一些紧张。印象最深的是她的**肥臀,与他老婆的苗条身材相比,更多了一些质感。现在他才明白,那种苗条的身材是看起来好、而不实用的,一摸全是骨头;而看上去丰满、摸上去柔软、抱起来温暖的才叫性感。 而且,在整个过程中,她都非常具有**,她的每一次抚摸、每一次扭动、每一次喘息都像是一种强烈的催情剂注入到他的体内,使他的血液迅速沸腾起来。 他感到,与他妻子相比,他妻子就好像是一杯白开水、清澈纯净、然而时间久了却日益感到平淡乏味;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就好像是一杯极具**力的美酒,让人不知不觉地醉、醉了还想醉。 只可惜不能长醉不醒,他想起了答应过老婆要早些回家。一番温存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回到家看到方晓菲穿了刚买的那件性感睡衣,粉红色的睡裙映衬着她洁白的皮肤,看上去分外妖娆。低胸的设计正好凸现出她的乳沟部位。裙摆很短,露出她修长的美腿,蕾丝花边使她两腿之间的阴影部位若隐若现。 她今天喷了香水,是那种夏奈尔5号的独特的麝香味道。所有的这一切,都使她有了一种不同以往的特别的东西。 “回来啦。”她笑盈盈地说,“今天没喝醉吧?” “没有。” “你看这条睡裙穿在我身上好看吗?”她笑着向他靠过去,用一只手勾搭在他的肩上。所有的这一切都具有极强的暗示性。好像她今天非常兴奋。 于是,他被她勾起了兴趣。**非常缠绵,只可惜一进入主题没坚持多久就草草收场了。他像是一个战败的将军,临上战场时怀着雄心壮志,可是一开战立刻溃不成军。也许是因为先前体力已经透支了吧。而她的感觉也非常的糟糕:一开始,她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像是在升腾,即将升腾至云端……突然,从空中重重地摔下来了。她感觉整个人在发胀,腰部又酸又痛。 五一节很快地过去。在5月8号的那天早晨,闹钟又不识相地闹了起来。林志豪睡得正酣,或许正做着一个暧昧的梦,突然被这闹钟吵醒,他感觉说不出来的难受。睡觉没有睡够突然被吵醒的感觉就好像是**没有达到**,想打喷嚏却打不出来,想拉大便却拉不出来。 第一天上班,他像许多人一样都有一种疲劳综合症。幸好实习生杜芬芬的存在使他感到不那么的乏味。 这一天,邱丽萍反而不像以前那样老是在他办公室门口晃来晃去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用直勾勾的目光去看他。当他们遇到时,她看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平和、少了几分期盼;多了几分把握、少了几分患得患失。他们彼此对视的目光里有了一种默契,在这短暂的几天时间里,他们有了自己共同的秘密。 “小杜阿,你刚才上的这节课比前面这节有了很大的进步。不过气氛还不是很活跃……”他指导着杜芬芬如何去上课,他们互相探讨着教学的问题,不经意间手又触碰到一起。看到这个充满青春活力而又安静羞涩的女孩,林志豪的疲倦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其实,驱散他疲劳的不止是这个女孩,校园里正爆发出一件特大新闻,他要是听说了这个新闻,足以精神亢奋到睡不着觉的。 第二章(一) 不用等那些消息灵通人士告诉他,林志豪自己已经听到了隔壁冯校长办公室里的喧闹声。 “简直无理取闹嘛!”冯校长气愤地说。 “你不要太嚣张,老头!”一个男生红着脖子在骂,一只手握紧了拳头,另一只手指着冯校长。 “什么事情,什么事情?有话好好说。”林志豪跑过去劝阻。 “你不要插嘴,要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揍!”男生扯着嗓门叫嚷着,紧握的拳头在咯咯作响。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么张狂?”林志豪也来了气。 “不要脸的老东西,勾引我女朋友!”男生冲着冯校长大喊。其间正是下课时间,引来了许多老师和学生围观,人群中一片议论纷纷。 “郭小刚,你不要胡言乱语,你这种态度、扰乱学校正常秩序,要被开除的!” “开除就开除,你勾引我女朋友,还和我女朋友睡觉!不要脸的老东西!”郭小刚毫不示弱。 “啪!”冯校长重重地拍了一下办公桌,气得涨红了脸、整个人都在发抖。老师们遣散了围观的学生,大家也都觉得再看下去不妥当,除了林志豪等少数人在那里维持局面之外,绝大多数人都离开了。当然,那些人回到办公室以后私下里肯定是一番飞短流长。 郭小刚抡起拳头就往冯校长脸上打去,只听“嘭”地一声,冯校长的眼镜被打飞了,眼睛上一块乌青,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鼻子里不住地流着鼻血。 冯校长50多岁了,就快要退休。从教几十年,从没有受过此等侮辱,受不了这个刺激,突然晕厥过去。一些老师连忙手忙脚乱地把他送去医院。 几位校长后又找到郭小刚的班主任来商量此事。郭小刚和王强一个班,是王海的侄子。由于这一层关系,林志豪感觉这件事情非常难于处理。 冯校长和他女朋友之间确实有些暧昧关系,但是如果说冯校长勾引了他女朋友其实是有些冤枉他,事情并非人们想象的这样。 然而郭小刚却一厢情愿的认为他女朋友本来不应该背判他的,都是这个糟老头子从中作梗。 从校长办公室里出来以后,郭小刚没有去上课、也没有回寝室,而是一个人去街上毫无目的地瞎逛,一边逛一边痛苦地追忆自己的那段爱情,回忆每一个值得回忆的细节。 郭小刚和他的女朋友吕娜都是学校的名人。吕娜是公认的校花,郭小刚则是校艺术团的团长。记得他还是大一新生的时候就凭借着自己能歌善舞以及会说相声进入学校的艺术团。 曾经在元旦文艺汇演的时候他和同学一起演了一段自编的相声,开口就来了一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我是郭小刚。”自此以后,他就成了全校的名人。几乎全校的女生都喜欢这个相貌英俊、身材健美、幽默风趣的郭小刚。 但是郭小刚对于一般的女生都不动心,他看上了全校公认的校花——和他同年级的中文系女生吕娜。吕娜作为一朵娇艳的花朵,周围自然有很多的蝴蝶和蜜蜂常伴左右,而郭小刚对那些人根本不屑一顾。虽然从没有谈过恋爱,可是他对自己追女孩子的手段信心百倍,也许是与生俱来就有这方面的慧根吧。 学校普通教室的灯9点半以后就被关闭,而阶梯教室却是通宵达旦地开着灯的。吕娜是个勤奋的人,经常到阶梯教室看书。平时经常看小说看到很晚,而到了临考试的时候就看课本。她总是喜欢坐在阶梯教室靠右面的第四排靠窗口的那个座位,人不在的时候就会放一本不太重要的书在那个位子上占着。 掌握了她的规律以后,郭小刚经常先坐在她旁边或者前面后面的位子上看书,等着她来。并且经常借机和她搭话。一会儿向她借橡皮、一会儿向她借笔、一会儿向她“请教问题”。她总是浅笑盈盈,从她的笑容里分析不出有关对他喜欢或是厌恶的任何的信息;她总是温文尔雅、举止得体、温柔大方,一幅大家闺秀的气派。 有一次,郭小刚看到她在看一本小说《怀念爱情》,看得津津有味。他就凑过去看。 “你连爱情都还没有开始就想‘怀念’了啊?”他笑着对她说。 “嗬嗬,不可以啊。” “这本书看完了借我看看,让我也‘怀念怀念’。” “好的,不过别弄皱了,也别少了页子。”她说。 “好的,保证完璧归赵。”他信誓旦旦地说。 可是吕娜没有料到的是,当他还书的时候不但没有少页子,还多出一张页子来。书里夹了一封内容较为暧昧的信件——姑且称之为情书吧。全文如下: “我的最爱: 我已经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只留下一张最坦露的矜持的薄纱。 这张纱太薄了,它对你暗暗的微笑,使我感到害羞。 风正在不知不觉的将它卷开,我的颤抖的心也在推动它,就象波浪推动泡沫。 我的最爱: 假如我保留这片稀疏的薄雾来围绕我自己,请你不要哀伤。 我的这种脆弱的矜持,不仅因为我害羞,也是一枝纤弱的花茎,我那自愿委从的花朵,以无语的温婉弯身向着你。” 吕娜对着这封信仔细地看了起来,郭小刚在一旁观察她的表情,看到她依然是那种轻盈的浅笑,没有任何羞涩的表情。 “看来她是见惯不怪,也许这是她所收到的诸多封情书中的一封吧。”郭小刚这样想。 但他还是看到了希望:“既然她没有生气,说明她对我不反感;既然现在不反感,将来就一定会有好感。”他这样对自己说。 在一次期中考试前夕,他们几乎天天坐在一起复习功课。而他似乎总是那么勤学好问。也许是由于爱情的力量吧,这次郭小刚考得特别好。 这天晚上,他们又在阶梯教室相遇。 “你考得怎么样啊?”郭小刚问吕娜。 “还行吧。”她说,“你呢?” “我这次考得不错,多亏了你,真该谢谢你。明天下午你也没课,我请你吃肯德基。”他试探着说。 看到她笑而不答,他又补充了一句:“就当是分享我成功的喜悦吧。” “好吧。”她终于答应。 有了这第一次约会议后,后面的约会就变得顺理成章。他们经常在一起吃饭、逛街、跳舞……时间一长,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出双入对的一对情侣。 第二章(二) 大学即将毕业,许多情侣都更加地如漆似胶、珍惜这最后在一起的时光。 唯独他们——这对全校最受瞩目的情侣,却在这个时候闹翻了。 他怎么都不敢相信今天早晨亲眼目睹的一幕:今天早晨他起了个早去跑步,当跑到冯校长家那幢楼门口的时候,看到冯校长把吕娜送出来。也许他们不会想到这么早会遇见熟人吧,在单元门口两个人还搂搂抱抱、深深地接吻。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远处,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那目光里有惊讶、有怀疑、更有悲愤。也许郭小刚是惊得呆住了,思维都在瞬间停止、凝固,他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动弹不了,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人……当他恢复了思维之后,迅速离开了现场——几乎是逃离了现场。 当他完全清醒过来以后,立刻感到血往上涌,全身就像要爆炸一样,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牵引着他冲进冯校长的办公室,于是就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一个是22岁芳华正茂的美人,一个是58岁即将退休的老头子,两个人是怎么会搞到一起的呢? 就快要毕业了,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找出路。可是现在的大学都不包分配,大学生毕业了都要自谋出路。这样就使得许多大四的学生都没心思读书,整天到外面去搞公关。一些本地的学生大多都有父母为他们操心,找亲戚、托朋友、找关系,为自己的子女解决将来工作的问题。而一切外地的学生则要靠自己去一家单位一家单位地联系。 吕娜当然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作打算。可是她是从穷苦的农村来的,没有父母亲戚为她的工作奔走。一切都得靠她自己。她感到,到外面找工作还不如留校。这所大学的待遇不错,而且这份工作相对比较稳定,很适合像她这样喜欢安静、不喜欢冒险的女孩子。 她想到她的语文老师冯校长。冯校长是个矮个子的上了岁数的男人,这一辈子从未结过婚。平时戴一幅细框的眼镜,看上去很儒雅。然而他上课却很有**,语调时而低沉、时而激昂,看得出来,里面都浸染着他真挚的感情。 她感觉他这个人还是有点个性的,至少不是像许多领导那样“官腔十足”。几乎每次上课的时候,他都要抽烟。有一次,他忘了带打火机,还让一个男生帮他到办公室去拿打火机呢。 那天,他正在讲一篇描述爱情的文章。于是就略带着提到了自己的经历(其实他的经历不提全校也都知道的)。据说他之所以一辈子都不结婚是因为他的初恋情人背叛了他。尤其是在文革期间,当他被“打倒”的时候,他的女朋友跟着别人跑了。受了这个刺激,他对爱情心灰意冷。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生命中也曾出现过不少的女人,但是始终都不能够成为他理想中的恋人和生活上的伴侣,这些人最多都是一些过眼的云烟。据说他有很多风流史,但那只是一些小道消息。 那天,他动情而又伤感地说:“我至今仍然遗憾的一件事情就是:没有一双温柔的手来抚摸我的灵魂。” 这句话深深地印在了吕娜的心中。 一天,吕娜在冯校长上完课后找到冯校长说:“冯老师,您上次上的写作课讲得太精彩了,给了我很多的启发。我可以向您请教一些问题吗?” “可以啊。” “冯老师,我写了一首诗,您帮我看一下,指点一下。” 冯校长仔细看了看那首诗—— “温暖 或许前世我是一只受伤的小鸟, 落在了你温暖的掌心里。 你不经意间的轻抚燃起了漫天的霞光, 星辰也在你深邃的眸子里坠落。 因为恋着你掌心的温度, 我迟迟不肯睡去。 睁着疲惫的眼、 抬着无力的头, 我要久久地凝望—— 且让我记住这人世间叫做“温暖”的东西。” 他笑了笑说:“写得不错,如果你多看一些诗集,会写得更好。” 吕娜说:“看谁的诗集比较好呢? “徐志摩的,舒婷的都很适合你看。” “我可以向您借这些书吗?” “可以啊,我家里很多诗集,你可以自己来挑。” 这天晚上吕娜来到冯校长家里。先装模作样地挑了几本书,又向他请教了一些诗词方面的问题后,突然一把抱住冯校长。 这么一个青春逼人的美艳躯体突然间投入自己的怀抱,冯校长怔了一下,但就是没有勇气推开她。他感觉自己整个身心都受到了激荡,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大学时代,青春、**、幻想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吕娜缓缓地一件一件地脱自己的衣服,露出完美无瑕的炯体。 “冯校长,我喜欢你……”她喃喃地说。 第二章(三) 享用完这具美艳的躯体之后,冯校长突然从爱情的幻觉中清醒过来。沉默片刻,他低沉地说:“说吧,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吕娜见冯校长快人快语,当下也不含糊。“感谢您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关心和帮助。”她说,“您看,我都快毕业了。真有点舍不得离开这里、离开您……而且,前途一片渺茫……” “关于你的工作问题,我会帮你联系的。”冯校长没等她说完就接下话茬。 “冯校长,谢谢您。别的学校都不如我们自己大学好,我希望能够留校。这样还可以天天和您在一起。”她进一步地提出要求。 “这个……我们几位校长要商量商量,我会尽力为你安排的。” “谢谢您,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她又撒娇地投入他的怀抱,自然少不了又一番缠绵。 深夜时分,他心满意足,而她也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第二天醒来,冯校长感到腰酸背痛,毕竟是上了年纪,经不住连续作战的折腾。不过脸上却春光满面,看上去心情特别好。这天他上课也来了精神,极尽肉麻之能事,把爱情大大地歌颂了一番。 听得学生们都面面相觑,有的在小声议论:“这老头子今天怎么了?该不是吃了**了吧?” 吕娜还是那幅大家闺秀的表情,从她的脸上、身上几乎看不出来什么变化,不过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郭小刚还是看出了她的变化。平时他们两人总是同进同出,一起上完晚自习就回到他们在校外租的小房子里——这个很小很简陋的屋子却让他们感到温馨无比,因为这是他们共同经营的爱巢。然而最近这段时间,吕娜却常常单独行动,连晚自习也不参加。晚上也没有回到他们的小屋。 有一次,他碰到吕娜,就问她:“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哪有什么事情?”吕娜说。 “那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我没有躲着你。家里有事,所以我一下课就回家了。” “家里有什么事啊?我能帮忙吗?” “不用担心,我妈妈生病了,我要照顾她。”她编了个很好的理由。 “噢,那我要去看看她。”郭小刚说。 “不行,你不能去。”吕娜断然阻止,“我妈妈还不知道我和你交往的事情,她不许我大学里谈恋爱。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再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她。” 就这样,郭小刚就轻易地被她骗过去了。 直到今天早晨,他亲眼看到她从冯小张家出来的那一幕,再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状况,他才感到自己被骗了。 经他到校长办公室这么一闹之后,各种各样的言论在学生中间传开来。有的说老头子色;有的说老头子本来就风流成性,只不过这次东窗事发了;有的说现在的女生不得了;有的说这算什么,这小子自己笨,倒不如保持沉默、他捏着老头子的把柄老头子还会亏待他吗?…… 在教师中间对这件事情也有各种不同的看法。但大部分人都采取宽容和同情的态度,因为许多人联想到自己有过的和正在发生的各种各样的艳遇,感觉对这件事情可以理解,而且暗自告诫自己:要从这件事情中吸取教训,千万不要让自己的地下情曝光。 其中对这件事情感触最深的莫过于林志豪,联想到昨天晚上回家后的情景,他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昨天一下班,他就给老婆打了个电话:“喂,晓菲啊。我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一个朋友叫我去吃饭。”他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样的朋友?男的还是女的?”她以前对他挺放心的,自己也不晓得今天为什么要这样问。 “当然是……男的啦。”他说。 “那好,你早点回来。” 挂了电话,林志豪在办公室里等了半个小时,避过了下班的高峰期,等同事们都**了他才开着他的摩托车往邱丽萍家驰去,离她家小区还有一小段路的时候他还前后左右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熟人之后,径直往她家走去。 邱丽萍比他早到半个小时,已经在忙晚饭了。这个女人的厨艺真的是很不错的。虽然都是家常小菜——红烧肉、酸菜鱼、糖醋排骨,但却让人倍感温馨。有酒有菜、有软香温玉,这样的日子才是平常人过的逍遥日子。虽然没有天鹅肉和熊掌,但林志豪此刻却已经十分满足于红烧肉和鱼,他感到,能够有这样的一个“朋友”,一个可以给他少许安慰、令他感到放松的无关于爱情却超越了友情的朋友,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她笑盈盈地问。 “还不都是冯校长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我不得不小心一点。” 两个人一边吃饭又一遍东拉西扯地聊了些事情。他们每次的约会都是在隐秘的场所,而且几乎都是在邱丽萍的家里,程序也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次也不例外,没有什么新意。照例是吃饱喝足,然后“饱暖思……”。缠绵过后,酣畅淋漓,也可说是筋疲力尽。 以前每次林志豪回到家里,方晓菲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这次,方晓菲却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第二章(四) 方晓菲看到林志豪进来,一脸的疲惫和麻木冷漠的表情,正眼不看自己一下,也似乎没有要和自己交谈的欲望。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脱了鞋子就冲着浴室走去。 当他靠近自己的时候,方晓菲的鼻子里飘进一股cd沙丘的香水味。 “等一下,”她说。 “怎么了?有事等一下再说,我要去洗澡。”林志豪漫不经心地说。 “你身上有香水味。”方晓菲一双眼睛直勾勾地逼视着他,仿佛想从他身上找出答案。 “哪有啊?”他一边搪塞一边想,今天她好像是喷了香水,应该就是上次自己送给她的那瓶。 “你还说谎。”她不依不饶地说,又靠近他对他从头到尾地打量起来,仔细地搜寻着他的每一寸衣服表面。突然,他发现他的衬衫上粘着几根卷卷的漂染过的长头发。而她自己是从来不烫发的,显然是别的女人的头发。 她轻轻地把那几根头发从他身上拿下来,用三根手指捏着它们,像是找到了确凿的罪证,竭斯底里地对着他吼了起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由于无比激动,她的声音都发抖了。 “什么怎么回事?我哪知道啊?”他一边搪塞一边在头脑里飞快地想对策,用上所有的文学细胞来构思情结。 “噢,是这么回事,”他口气轻松地说,“我朋友的女朋友喝醉了。我和朋友扶她上出租车,下了车又扶她上楼梯把她送回家。这香水和头发肯定是她弄上去的。就这么回事。” “是吗?”她半信半疑地说,口气明显缓和起来了。 “你要不信我给你拨个电话你问问就知道了。”林志豪边说边掏出手机来。 方晓菲一把按住他的手,“别拨了,让人家笑话。好了好了,我信你说的。下次注意点,别再跟人家女朋友“亲密接触”了。” 林志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要是方晓菲非要他拨那个电话他该怎么收场;不过他了解她,知道她不会拨,知道她是个爱面子的人。 时间过得飞快,日子在日出日落的重复中单调而又有规律地滑过。转眼间一个星期又过去了。 周六那天清晨,林志豪夫妇正在酣睡中。突然给一阵门铃声吵醒。夫妇俩不像许多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总是起得很早,他们没事就爱睡懒觉,有时要睡到吃午饭。这么早就被吵醒,他们深感不满。 “会是谁呢?”方晓菲说。 “谁晓得,这么一大早的。”林志豪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开了门。 “哎哟,妈,您怎么来了?”他看到他妈妈用一根扁担挑着大包小包地进来了。“怎么还拿了这么多东西?” “这些菜我刚从地上摘下来的,新鲜着呢,给你们尝尝。”老太太说,“这是青菜,这是蚕豆,这我自己做的青圆子还用粽子……” “妈,您以后不要挑这些东西来了,多重啊。”方晓菲听到是婆婆来了,也起来了。她还注意到她把自己穿的好几套衣服都打成包带来了,看样子像是要在这里长住。 志豪妈一进屋就忙里忙外地帮着收拾屋子,在农村里生活惯了,她就是这个闲不住的脾气。她有两个儿子,丈夫死得早,她一手把他们拉扯大,平日随大儿子林志海在农村生活。他们那个地方家家户户都以加工供出口的丝绸为生,林志海也在家里摆了十几只绸机、办了一个小型的加工场,请了五个外地人在轮番日夜运转。林志海夫妇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农村人生得早,他们都在读初中了。老人家是个很把家的人,除了每日里照顾好全家的一日三餐,还在田里地里种了很多蔬菜,在后院里养了几只鸡、几只羊。 志豪妈身体很好,几乎从来不生什么病,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一点不拖累他们还能帮着他们。但是不晓得为什么,她大媳妇还是经常和她闹矛盾,非但不感觉到她好,反倒嫌她??隆9艿锰?怼r残砥畔本褪且欢蕴焐?牡腥税伞s惺焙蛎?苣值么罅酥竞缆杈团艿叫《?诱饫锢丛葑〖柑臁4蠖?雍痛蠖?本突崧砩瞎?辞胨?厝ァh绱饲榫耙丫?涎莨?眉复瘟恕?br>“这次又闹矛盾了吧?”方晓菲暗自想。 “妈,您就别忙着收拾屋子了,等一下叫个钟点工过来收拾一下就行了。”方晓菲说。 “你们就是钞票不作孽,叫钟点工不要钱的啊?”志豪妈说,“都不晓得你们两个人平时怎么过的,这么多年了,还这个样子,连个家务都不会做,还要叫钟点工。要是摆在我们那时候啊,人家跑到你家里就可以看出这个阿娘(农村人称呼已结婚的妇女)勤快不勤快。要是家里乱七八糟,人家就要在背后动舌头的,懒惰阿娘的名声很快就传出去……” 她还在絮叨着,方晓菲一声不响,心里确是十分地憋气。她心想:家务又不是该我一个人做的,怎么不怪你儿子?再说,她非常不喜欢“阿娘”这个称呼,虽然都已经是中年了,但是她在很多时候都还想冒充大姑娘的,至少在心理上,她感觉自己风韵犹存,怎么都不能和“阿娘”这个又俗又土的称呼相提并论。 第二章(五) 又一个下着细雨的清晨,周围的一切都带着雨湿后的慵懒与寂静。现实的城市犹如雾中的风景,隐隐地散发着忧郁的美,承载着没有承诺的梦。 志豪妈起得很早,大约清晨5点左右就起床,收拾屋子、做早饭。 她先是用吸尘器在客厅的地毯上吸灰尘,发出很响的“嗡——”的声音。这个并不和谐的声波传入了方晓菲的耳朵里,把她从睡梦中唤醒了。 方晓菲皱了皱眉头,看到林志豪只是翻了个身,继续酣睡。不禁感叹:他的睡觉功夫真是天下第一,每日里一回到家,总是不言不语,唯有对这张床万分地亲热,似乎一睡觉就是进入了最高境界。 志豪妈清洁好地毯又开始拖地。一开始还没什么大的声音。方晓菲又迷迷糊糊起来。意识朦胧中已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即将睡去。 正在这时,一种拖动桌椅所发出的巨响又把她唤醒。她的意识在两个世界之间徘徊,一方面想要沉浸在那不可知的梦境中,一方面却被迫即将被拉回到现实中来。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撕扯着,在分裂…… 拖完地,志豪妈开始做早饭,把淘好的米放在微波炉里一旋,立即发出“嗡……”的巨响。随着那“嗡……”的声音,方晓菲感到头都要裂开来了。 反正微波炉是全自动的,志豪妈不肯闲着,就开始洗衣服。她把卫生间的几件衣服放进脸盆里,心想:他们两个人平时衣服乱丢乱扔的,卧室里肯定还有要洗的衣服。 这么想着,志豪妈就推开他们卧室的门,看到儿子儿媳妇两个人都光着身子在睡觉。内衣、内裤全都扔在了地上。不禁窘了一下,随即就恨恨地想:这个女人真是不要脸,这么勾引我儿子。我们那个时候都是很规矩的,各自睡一条被子,哪有脱光了衣服睡觉的?于是,白了方晓菲一眼。 这个更年期的女人由于年轻时候就丧夫,很看不惯别的女人跟男人亲热。她有着很倔强的脾气,无论什么苦什么累她都忍着从不吱声,辛辛苦苦地带大儿子,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儿子们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她在潜意识里不希望别的女人跟她分享,更不能容忍他儿子对别的女人比对自己更亲热。 被婆婆推开门看到自己赤身**地睡觉,方晓菲着实吃了一惊,但又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心里又惊又恨,恨这个不识相的老太婆。 两个女人都没说什么,志豪妈干咳了几声。拿了衣服就出去了。 方晓菲再也睡不着了,穿好衣服就往外跑。虽然志豪妈已经烧好了早饭,但她此刻没有心情吃这个老女人做的任何东西。 “晓菲呢?”林志豪睡醒过来,问她妈。 “走了。”志豪妈说。 “怎么这么早?还没到上班时间呢?” “我哪里晓得,大概是嫌弃我老太婆吧。我烧的早饭她也没吃。” “怎么会呢?肯定是有事情。” 志豪妈心里很不乐意,心想:你就会帮着你老婆说话,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这天晚上,方晓菲下了班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和几个以前的同学去喝酒了。酒吧里暧昧的空气令她有些飘飘然,迷乱的灯光令她暂时忘却了现实的无奈。 凌晨一点,她一身酒气地回到家,发现林志豪还没有回来。而她婆婆已经睡着了。她感到很庆幸,不用再面对这个老太婆,倒在**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林志豪这个晚上没回家,这是他第一次不回家。因为邱丽萍出了点意外。 当天下班后,他就径直去了邱丽萍家。正当两人缠绵的时候,突然,邱丽萍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双手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说:“肚子痛……”脸都在霎时间变白了,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滴下来。 林志豪没有见过这个架势,吓坏了。赶紧帮她穿好衣服,把她送去医院。 医生一查,就说是怀孕了,而且是宫外孕。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宫外孕例假照常来、不容易发现。她宫外孕的部位在输卵管,因为受精卵已经发育得很大了,差点就把输卵管撑破、如果撑破就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马上为她做手术,摘除了一侧的输卵管。 林志豪在病床边陪了一夜。第二天却不得不去上班,两只眼睛都是红肿的。 “林校长,你怎么啦?”杜芬芬关切地问。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有点累。”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总让他感觉到如春花一般地灿烂,她的笑容犹如春光一般的明媚,她关切的语气总让他感到内心很温暖。 “噢,您有什么事情就吩咐我做吧。”她笑着说,“您休息一下吧。” “下午有一节课,你去上吧,让他们做试卷就行了。”林志豪说,“另外,帮我把这些交上来的随笔都批了吧。还有一个班没交,你去催一下。” “好的。”对于林校长的吩咐,她总是惟命是从。 第二章(六) 在冯校长住院期间,吕娜只去看过他一次,也许是为了避嫌吧,她特意选择在上课时间逃课去看他。 那天天气有点热,吕娜穿了一件中袖的白色连衣裙,像一朵白云一般地飘进了他的单人病房。 长期面对着单调的四面墙,他突然感到眼前一亮。 “冯校长,您好点了吗?”吕娜坐到他的床沿上去,一边说着一边用她柔软的手摸了摸他的额际。 他把她的手从自己额上拿下来,轻轻地握在手中。“我好多了,再过两天就要出院。”他若有所思地说,“这段时间你的压力很大吧?那些来自同学们的议论、那些来自老师们猜疑的目光……” “也就一两天的时间,他们也不太爱议论这些。很快又被新鲜的事情代替了。”吕娜说,“倒是您,这次的事情会对您造成很大的影响吗?” “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冯校长笑笑说,“总之我们两个人都不要承认,就说是郭小刚因为语文考不及格故意诬陷报复我。就是……要让那个郭小刚付出点代价,可能会被开除吧。”他看了看吕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该不会心疼吧?” 吕娜笑笑说:“我心疼什么?他自作自受。” 略一迟疑,冯校长对她说:“吕娜啊,不是我不帮助你。本来我也很想让你留校。不过现在被郭小刚这么一闹,倒不能让你留校了,否则别人的猜测更多。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联系别的学校。” 吕娜略一沉思,感到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只能退而求其次。略一沉思,她提出要去离他们学校不远的n大学。冯校长很有把握地说:“这个没问题,我和他们校长很熟悉。”后来吕娜真的去了那所学校工作(这是后话)。 吕拿去看他之后的第三天,他出院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他气色好了许多,心情也稳定许多。 马校长找他了解了情况。先是对他的身体状况表示关心、装作不经意的东拉西扯了一些话题,然后话题就转到吕娜的问题上面。 冯校长一口咬定,他和吕娜只是正常的师生关系;因为郭小刚语文考不及格,自己没有答应帮助他把分数拉上去,所以他怀恨在心、故意报复。 马校长虽然不太相信、觉得这个说法非常牵强附会。但是考虑到的确是郭小刚殴打了冯校长、致使他肉体和精神受到伤害,感觉这件事情的处理应该慎重。 于是,马校长后来私下里召集了林校长、朱校长、邓书记来商量这个事情。大家经过商量,都感觉到:一则,冯校长的事情只是郭小刚的一面之词,而郭小刚殴打老师却是有目共睹;二则,现在大学生都规定可以结婚,就算老师和学生谈恋爱也不易过多干涉(是谈恋爱还是出于某种目的而做出的交易这个外人不易查实、暂不考虑)。因此达成了共识:不能对马校长做出任何处理,而是应该处理这个粗野的学生。 其他的几位校领导都主张要开除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唯独林志豪考虑到郭小刚是王海的侄子这一层关系,不提倡开除。最后在林志豪的极力反对下,大家又经过协商,决定给郭小刚一个“严重警告”的处分。后来王海又找林志豪商量,看能不能撤销这个处分。又经过几个月,避过了这个风头,林志豪帮他撤销了处分。这样,这件事情终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这是后话)。 当天,林志豪处理完学校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回到家里感觉已经很累了。看到老婆刚洗完澡出来,穿着那件漂亮性感的蕾丝边内衣,无限妩媚地看着他。他感到有些厌烦,对她没有任何的兴趣和性趣。 “回来啦。”方晓菲迎了过去,并且撒娇地用两条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他一言不发,连“嗯”这个字也懒得说。他的目光首先是落到拖鞋上、然后是落到他妈妈身上,然后不知飘移向何处了,就是始终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志豪妈看到方晓菲穿得这么性感,又向儿子抛眉眼又勾脖子,心里的嫉恨到达了极点:“真是个狐狸精!”她心想。而且,这次,她不但是干咳几声了,她的嘴巴终于开始成为一个出气口,把她的愤怒宣泄出来。不过,她还是以干咳作为她的开场白: “嗯呵!嗯呵!”稍微顿了顿,“我们乡下的那些阿娘可都是很规矩的。我们隔壁王家娘姆的几个孙子媳妇都很规矩,从来不化妆、穿的衣服也都很朴素,和自己男人一起走路从来都不手拉手的。哪里像现在的城里人?化妆得像个盎鸡(鬼),穿的衣服着不得(巴不得)两只奶奶都露出来,着不得把屁股都露出来。一天到晚妖里妖气地勾引男人……” 方晓菲忍了她许多天,这次终于忍无可忍,也发作起来:“你什么意思啊?看我勾引你儿子是不是啊?那你自己和他结婚啊,不要让他娶别的女人,省得他让别的女人勾引了去。” 志豪妈没想到方晓菲会骂人,气得浑身发抖:“你说话干净点!” 林志豪一看方晓菲都把妈气成这样了,心疼起一把年纪的妈妈来了。他冲着方晓菲扇了一个耳光,吼着说:“你怎么说话的?” “好啊,你……你们两个合着伙的来欺负我!我把这个家让给你们!”方晓菲顺手抓起一件短袖披在身上,哭着跑了出去,林志豪并没有拦她。 第二章(七) 虽然是五月下旬的天气,夜依然有点冷,方晓菲出门的时候只穿了很单薄的衣服。风一阵阵地袭来,让她感到透心地凉。此刻,风已经吹干了她的泪水。经过了刚才情绪的波动,她已变得异常的冷静。 她缓缓地走在那条曾经走过无数遍的熟悉的路上。道路两旁全都是灯红酒绿的场所——酒吧、茶室、咖啡屋。若明若暗的霓虹灯像是暗夜里的幽灵,散发着魅惑的光。不晓得为什么,今夜她似乎受到了这种光的吸引,一个迷失了方向的人是很容易把自己放逐到那不可知的迷雾中的。 她的心动了一下,但是没有进去。而是继续在这条路上徘徊,希望林志豪能找到他。多年以前,他们经常在这条路上散步。后来,她每次和他吵架负气出走的时候,都是在这条路上徘徊;而每一次,林志豪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她,再三再四地道歉、哀求、直至把她哄得破涕为笑。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她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一遍又一遍,但是这次,林志豪还是没有来找她。渐渐地,希望开始变成失望,失望开始变成绝望了。路上行人日渐稀少,除了那类游荡着的人。几个男人从酒吧里走出来,带着一身的酒气,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眼。 其中有个人对另一个人说:“这只蚕性(对女人的轻蔑的称呼)不错么。” 另一个说:“还弄得动喔啦?去问问价钱看。” 方晓菲感到了极大的羞辱,她不想就这样回家去,也不想继续在街上游荡,于是,她进了一家网吧。 虽然已是午夜12点半,网吧里人还是很多。她环顾四周,大部分都是十七八岁到二十多岁的大孩子,也有几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大部分人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聊天。 她选择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坐下,开始上网聊天。 她给自己取了一个“夜太黑”的名字。 很快,就有几个游客向她打招呼。 游客1说:“一夜情吗?” 游客2说:“夜太黑,有我陪伴就不黑了。” 她看到自己取的这个名字导致了这样的“效果”,于是,立刻把名字改成了“夜不太黑”。 这时,有一个叫“茎候佳阴”的男网民发过来一条消息:“夜不太黑,那现在和你约会还来得及啊。” 她回过去一句:“呵呵。” “茎候佳阴”马上来了精神:“怎么样?美女,出来吗?” 她怔怔地盯着电脑屏幕,忽然冷笑了一下,似乎是对着电脑里的这些人、又似乎是对着自己。 又和一些人有聊无聊、七聊八聊地聊了一阵。她看看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凌晨2点多了。 “他会不会找过我了,却找不到我?”方晓菲心里想着,就拿出小灵通来看,但是没有一个未接电话。她失望了,深深地失望了。 这个时候她已经十分疲惫,于是去了附近一家小宾馆投宿。因为这一带都是酒吧,通宵达旦地开着,她的房间里能听到浑浊的摇滚音乐,特别是“咚嗒咚嗒”的节奏非常清晰。她又看了看小灵通,在万分疲惫中沉沉地睡去了。 整个一个晚上,林志豪都没有找她,也不可能去找她。因为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当时方晓菲负气离开家以后不久,他也走了,只剩下他妈一个人在家里。 他先是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并且喝得酩酊大醉,趁着意识还有一点清醒,他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办公室。 他以为方晓菲会自己回家,而他则不愿意回家面对老婆和妈,不想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所以,索性去办公室长沙发上睡了。 深夜时分,教学楼里非常寂静,整幢楼里就他一个人。他独自呆在办公室里,呆在黑暗中,就这么躺在沙发上,胃很难受、头很胀,不知为什么,一时之间却睡不着。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办公室的灯也被打开。杜芬芬走了进来。杜芬芬看到林志豪躺在沙发上,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林志豪口齿不请地说。 “我突然想起来手机忘在这里了,怕弄丢就过来拿了。”杜芬芬边说边到抽屉里去找手机。 正在这时,林志豪突然“哇”地吐了起来,样子很狼狈、很可怜。 杜芬芬看到平时威严的林校长此刻却像一个孩子一样无助,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很自然地走过去轻轻地时而用一只手拍着他的背、时而用另一只手从上往下地扶摸着他的胸部,只是希望让他镇定下来。 这时,林志豪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拉。在这个瞬间,她没有拒绝他。她感到他需要安慰,并且,他是她心目中一直崇拜却又不敢有奢望的那种男人。 两具肉体迅速地纠结在一起,很快达到了快乐的巅峰。他们快乐得仿佛感觉不到肉体的存在了,感觉彼此的灵魂已经出窍,两个灵魂缠绕在一起。这种感受带给他们心灵极大的震颤。 林志豪似乎已经完全醉了,又似乎比平时更为清醒。这个纯洁善良的女孩子时常会出现在他梦中,像一朵静静的睡莲一样让他感到温馨、甜美,有时又让人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他时常感到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气质。他感觉不能靠近她,只能让自己的心隐隐地作痛。 可是,就在这个夜晚,在这个瞬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们一下子打破了这个界限,彼此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幸福和满足。 第二章(八) 那晚由于身心极度疲惫,方晓菲昏昏沉沉地睡去,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反正是周末,她并不着急。一看小灵通,已经有七八个未接电话了。 她犹豫了一下,回了过去:“喂,什么事情啊?” 电话那头传来林志豪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里?” “你管我在哪里?” “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我在逛街,在买衣服,不用你来接我。”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她感到告诉他自己的具体位置太没面子了。所以就含糊其辞,但又透露了自己在买衣服。打完这个电话她就去自己经常买衣服的那家大商店等着,知道林志豪会去那里找她。 果然,没过多久,她看到林志豪走进来。她假装没看见,看着架子上的衣服,还不时地用手摸一摸。她看到林志豪没有看见她,朝另一个方向寻去。于是,她也假装不经意地朝那个方向走去,让自己到达林志豪的视线范围内。终于,他发现了她。 “晓菲,”林志豪说,“终于找到你了。” “现在想到来找我了?”方晓菲有些赌气地说,心里却感到踏实了许多。 “走吧,我们回家去。” “我还没逛够呢。” “那我陪你逛。”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像孩子一样,昨晚还在吵架,今天就在手挽着手高高兴兴地逛街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人处在苦恼中的时候,往往会觉得这种苦楚无边无际、不可逾越;但实际上,我们心灵的愈合能力往往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得多。就好像是一潭水一样,扔下去一个石子就会激起一阵涟漪,但过后就恢复平静,就好像石子从来没有被扔下去过一样。 a大学也就像是这潭水,若有微风吹过就起一阵涟漪、若有人狠狠地扔下去一块大石头就激起一条水柱、若有白云飘过就暂时留下一个美丽的影像……但这一切又都会最终恢复平静,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郭小刚、吕娜、以及冯校长三个人之间的故事已经没有了新意,当新闻成为了旧闻,就没有人再愿意去谈论它。当事人的心里也都应该可以平静了。 但是,从那件事情之后,吕娜就再没有理睬过郭小刚。她一直都暗暗地责怪郭小刚影响了她的前途。而郭小刚虽然也对吕娜与冯校长的关系耿耿于怀,但是他更忍受不了失去吕娜的痛苦。只要吕娜重新回到他的怀抱,他随时都准备接纳她。 但是吕娜始终都没有再回到他的怀抱。他本来还在等着吕娜向他道歉,由于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担心害怕永远的失去吕娜,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反倒打算自己去向吕娜道歉了。 那天下午,他最后一节课没有去上,守在吕娜的教室门口等着,终于看到她走了出来。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吕娜的手臂,把吕娜拽到一边:“吕娜,对不起!那天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不该去冯校长的办公室闹。害得你忍受这么大压力……” “你放手!”吕娜没好声没好气地说。 “你听我说完,我是因为太在意你,没有想那么多,没有考虑到事情的后果。请你原谅我吧!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了。”他感到自己很委屈,他甚至在想,只要吕娜回到他的身边,哪怕他继续跟冯校长保持暧昧的关系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要原谅你可以,但是以后你不能干涉我的任何事情。”吕娜说。 有她这句话,郭小刚感到了巨大的安慰。吕娜是他的初恋,他在她身上倾注了最为甜蜜柔美的情愫,他视她为珍宝。 这之后,他们又恢复了恋人的关系。但是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正大光明地谈恋爱,在公开场合,吕娜总是对他很冷淡,不允许他和她一起吃饭、一起手拉着手在校园里散步……这点让他感到很纳闷。 吕娜很少找他,每次找他,都是为了和他**。完事后又匆匆地离开了,他猜测她一定是到冯校长家里去了。 这一天,吕娜吃过晚饭又去郭小刚租住的地方找他。看到他正在看足球。 “你来了。”他说,眼睛仍然盯着电视机看。 “嗯。”她说,“足球有什么好看的?你们男人就喜欢看一群人围着一个球转。” 看他仍在盯着足球看,她有些不耐烦起来。她走过去,叉开腿坐在他的腿上,双手结成一个环、勾着他的脖子。一边扭动着腰一边撒娇地说:“看足球,还不如看我。” “这么着急干什么?你每次想干了才来找我,是不是干完了又想去找那个什么冯校长?他规定你每天都要去他家里的吗?”郭小刚有些生气地说,“我看足球怎么了?是不是浪费了你的宝贵时间了?” 吕娜也生气了,“噌”地从他腿上站起来,噘着嘴说:“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你上次还来跟我道歉什么?既然你还是这么喜欢干涉我,那我走了。看起来我们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郭小刚一把抓住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轻声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吕娜把他的头搂到自己怀里,用手指插在他的发际、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 他亲了亲她的嘴唇。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思再看什么足球。带着几分悲愁几分依恋,所有郁结在心里的情感都化作疯狂的激流,拼命地发泄出来。 他非常用力,近乎疯狂。似乎想要在这种肉体的运动中忘却一切,又似乎想要倾注一切。因为,其实他心里非常明白,他们的感情已经变质。而这是他唯一能够为她做的事情,也是她唯一想要的。 在整个过程中,吕娜面颊红润,微闭着眼睛,表情十分陶醉。在兴奋时,好几次大声地叫喊;有时又轻声地呻吟,像是梦呓一般。不得不承认,他所带给她的快感是无与伦比的。她跟冯校长在一起没有快感,只是一种交易、只是为了将来的前途。 大约经过一个小时之后,在大汗淋漓中他们结束了这次亲密的接触。吕娜缓缓地穿好衣服,慢慢地站了起来,带着满足的表情。 她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你真棒!” 郭小刚拉住她的手,紧紧地拉着,深怕他一松手她就要消失了。他预感到她已经得到了满足就不会在这里久留了。 “今晚不要走了,好吗?答应我,不要走了。我们都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地说说话、看看电影、或者逛逛街了。”郭小刚看着她说,几乎是带着哀求的眼神。 吕娜冷酷地甩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对不起,你知道我还有事的。”自从冯校长出院以后,吕娜每晚都跟他在一起过。她是铁定了心要坚持到底,直至最后的胜利。 第二章(九) 自从林志豪和杜芬芬经过了那不寻常的一夜之后,他们的关系急剧升温,俨然成为一对如漆似胶的恋人。虽然他们当着众人面的时候刻意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但是细心的人还是能够看出他们彼此之间的那种超乎寻常的默契,以及他们眼神中的那种纠缠。 为了方便和杜芬芬约会,林志豪为她租了一套40多平米的房子,作为他们的幽会之所。他现在已经几乎不去邱丽萍那里了,而是一有空就去杜芬芬那里享受她的温柔多情。 转眼她的实习期已经结束,但是这并没有影响他们两个人的恋情的发展。 6月14号这天是杜芬芬的生日。他给她订制了一个特别大的蛋糕。唱响生日歌之后他为她切下一块带着红玫瑰图案的蛋糕。 她把它放到嘴里,正当吃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咬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原来是一个首饰盒子,打开一开,是一条白金项链。 “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要。”杜芬芬说。 “我送给你的任何东西你都不能不要。”林志豪说着,就帮她戴在了脖子上。 她一照镜子,挂件是一朵玫瑰花的造型,上面点缀着一颗钻石,正散发出荧荧的冷光,非常漂亮,就欣然接受了。 她给了他一个吻,他给了她一个拥抱。 正在这同一时刻,在另一个屋檐下,在另一片橘黄的灯光中,另一个人怀里也搂着一个女孩子。这个人就是郭小刚。 但是他搂着的那个女孩不是吕娜。她是心理系的一个大一的女生,叫萧燕秋。 他们的恋情在别人看来可能发展得过于突然和迅速;但在萧燕秋,这却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沉淀的过程。郭小刚作为学校艺术团的团长,经常出现在一些公共场合、出现在学校的一些文艺演出中。由于他英俊的长相和他的多才多艺,他几乎吸引着所有女生的眼球,这在前面已经提到过。而萧燕秋也早就暗恋上了这个男孩子。并且她对他的暗恋几乎已经达到了痴狂的程度,经常上课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半闭着眼睛做着和他在一起卿卿我我的白日梦,有时还面带着一个迷幻般的笑容,如同吃了迷幻药。幸好大学里的老师不像中学老师那样严格地管学生,老师只管自己面无表情地讲课,对她做白日梦视而不见。 渐渐地,她已经不满足于自己做白日梦了。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她经常出现在他的面前,出现在他必经的路旁、出现在食堂里他饭桌的附近、出现在阅览室里他座位的旁边……她非常偏爱白色,总喜欢穿一袭白色的长裙,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飘坠下来。他好像对她有点印象,有时候看到她也会向她点个头、微笑着打个招呼:“我好像老是看到你来看书。”、“又碰到你了,真巧。”诸如此类,除此之外,再无下文。 这就好像是她期待中的一个富有悬念的小说的开头,男女主人公浪漫地邂逅,但是再怎么等都等不到下文了,这怎能不令人着急? 因为她已经忍受不了爱情的灼烧,却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所以决定铤而走险(她是如此自尊,在她看来冒着被拒绝的危险就如同冒着生命危险一样的)。 其实她是属于那种看上去很柔弱的女孩子,而骨子里也透着如林黛玉般的多愁善感;但是爱情可以使懦弱的人变得勇敢、使拘谨的人变得疯狂。 经过反复的思索,她给他写了一封信,全文内容如下: “郭小刚: 你好! 或许收到这封信你会感到意外。请原谅我的冒昧。 我是和你同校的一个心理系的女生,读大一。一直以来,我都对你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既崇拜又畏惧、既想靠近又想逃离。这种感觉让我感到如同被灼烧般地痛苦。而每次我们不经意的相遇都会让我有一种……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请原谅我的冒昧和坦白。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感受,我只是希望今晚不会再失眠了。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你愿意和我交往,那么今晚9点,请你到女生宿舍楼后面的小树林来见我一面吧。我想我会在那里等你。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敢去那里等你。 5月24日 一个冒昧的女生” 写完这么一封颠三倒四、不合章法的信,萧燕秋感觉松了一口气,仿佛多日以来沉积在心里的情感得到了宣泄。她把它放在郭小刚班级的信箱里,希望他能够看到它。中午的时候,她再去看那个信箱,发现那封信已经被取走了。 这个时候,她又多出许多心思来:他会去吗?如果他看到是我,他会接受我吗?我应该去小树林等他吗?她感觉到心脏一阵狂跳,不由得羞红了脸。 那天下午只有一节语文课(是林志豪的课),而林志豪又有事请假,把课改成自修,所以,萧燕秋得以很舒服地在那里做白日梦。为晚上小树林的相遇设计了n种结局。 本来林志豪并不想请假的,但事发突然,他也是迫不得已。 这段时间全市都在评“三十佳”(即“十佳好校长”、“十佳好教师”、“十佳好学生”)。而林志豪作为副校长也在“十佳好校长”的候选人名单里面。评委会规定了三种投票方式:一种是发短信投票、一种是寄信件、一种是网上投票。由于网上投票方便快捷、成本又低,已经成为最主要的投票方式。投票从5月20号开始到6月20号结束。 每个学校、每位候选人之间都在竞争。从那个投票网站上面反映的各选手的票数来看,刚开始几天大家的票数都不多,而且增长得都很缓慢。因为每个ip地址只能投一票。 后来林志豪发现,自己在家里可以通过不断地下线上线的方式来改变ip地址,因此可以投无数票。 自从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后,林志豪的票数大大地超过其他竞争者的票数了。但是这种优势只维持了不到一天。在那天下午,有一个老师告诉他,另一所学校的校长的票数超过了他,而且他的票数还在突飞猛进。 林志豪有些着急,语文课也没心思上了。他立即召集了几个心腹,商量对策。 第二章(十) 教务主任对林志豪说:“林校长,你放心。这几天我每天安排没课的老师回家投票,每个人规定至少200票,你就在网上等着吧。” 林志豪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教务主任想了一下,说:“管多媒体教室的曹老师和管体育器械的路老师今天反正没事情,让他们回去投票吧。”于是叫来这两位老师,对她们说:“你们回去每人投200票,林校长在网上等着。” 她们两个人领命回到家后找到那个投票的网页,不断地投票、断开网络连接、再连接、再刷新、再投票……鼠标“吧嗒吧嗒”地点得来得个快。不一会儿就投了20来票了。但是后来发现一个问题,有时候投不进去,即便是断开重新连接,系统还是说“此ip已经投过票了”。要断开好几次才有一次投票的机会。她们好不容易各自投完了200票。不断地重复着一个机械动作,人都快要神经质了。 第二天,教务主任又让她们两个人回去投票。这天到了中午的时候就基本上投不进去了,连续投十多票也投不进去一票。而且别的许多学校的校长的票数也在突飞猛进,看来是大家都找到了这个重复投票的方法。后来他们知道,是ip地址快用完了。据说ip地址是按照一定的数目分配给每个城市的,就好像电话号码一样,重复投票就会把ip地址用完的。 其实林校长自己也在家里投票,还有他的几个心腹也在投。他们都发现了这个问题,票越来越难投进去了。政教处主任是个电脑专家,针对这个问题思考了对策。一方面,他建议让家里用网通上网的老师回家投票(因为电信和铁通的ip都快用完了,而网通的还有很多ip);另一方面,他在研究一个自动投票软件,如果研究成功的话就可以省去人工投票的麻烦,还可以让电脑通宵开着、不分昼夜地投票。 后来他下载了一个按键精灵,把它改成一个自动投票的软件,和一位数学老师一起反复地试验,又经过改进,终于这个投票软件可以正式使用了。 他立刻到林校长家里的电脑上去安装了这个软件,从此;林校长家的电脑就日夜无休了。而其他的一些老师,尤其是家里用网通的老师和林校长的一些死党们都在家里的电脑上装了这个软件,让电脑不断地自动投票。于是,林校长的票数以飞快的速度在飙升,很快就遥遥领先了。不过很多其他的校长的票数也在飙升,显然他们都各自找到了好的方法。 这样过了几天以后,所有的人的票数的增长率都很低了,很艰难地在攀爬着,显然h市本地的ip基本上都用完了,不管是电信的、铁通的,还是网通的。 这个时候,林校长猛然发现有一位校长的票数突然增长得很快,像一匹杀出的黑马。大家研究了一下,这个人是上海人,留在h市工作的,他应该让亲戚朋友在上海投票。于是,林校长也把眼光转向了其他的城市。要想再让票数增长,只能冲出h市,走向全国了。他想到自己在j市有亲戚,在双休日跑到亲戚家里安装了个自动投票软件,让亲戚日夜开着电脑投票。这样,他又保持了优势。 到了6月20号投票结束的那一天,这一场硝烟四起的战争终于结束,林志豪的票数遥遥领先。那些过度疲劳而又不敢吭声的电脑终于得到了休息,那些紧紧地盯着屏幕不断地统计着每个竞争者票数的增长率的眼睛也终于得到了放松。想想这一切,知情者都不禁要笑出来,真的是蛮搞笑的,这个投票的系统竟然有如此大的漏洞,它可以查到ip,但不能查到客户端,这才导致了这一场紧张的投票大战,可怜了那些电脑。 第二章(十一) 我们把时间再回溯到5月24号那一天,萧燕秋给郭小刚发出这封信以后感到惴惴不安,下午她自修课也没去上,回到寝室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地拿出来,在镜子前面从这件试到那件,感觉没有一件满意的。最后,她又端详着镜子前的自己,感到还是身上的这条白色的连衣裙最适合自己。“就身上这件吧。”她对自己说。她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淡紫色的珠光口红使她的唇部更加丰润,淡紫色珠光眼影、增长睫毛膏使她的眼睛更大更亮。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断地看着墙上的钟,焦急地的等着时间过去,等着吃晚饭,然后等着晚自习,然后等着9点钟晚自习结束。 郭小刚收到这封信先是一愣。但马上就平静下来了。毕竟这样的信他不是第一次收到了。“会是谁呢?”他冥思苦想也猜不是个所以然来。要是放在以前,这样的信他是不会去理会的,但是今天收到这封信他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一种好奇和冲动。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他和吕娜的关系发生了变故,可能是因为他的内心十分空虚寂寞、需要安慰——来自女孩子的安慰,可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就做出了决定:“我得去见见她。” 晚上9点,他准时来到了小树林,在树林深处,他看到有一个女孩子坐在草地上发呆。仔细一看,原来就是自己经常碰到的那个,她还是这个样子——一袭白裙,秀发披肩,嘴角带着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眼神中却透着一层雾、一层难以穿透的雾。 “哎,你怎么也来了?”郭小刚对她说,“还真是巧了,总碰到你,没想到今天在这个时间在这种地方也能碰到你。”他心想,等一下那个女孩子看到有其他人在会不会不来啊。于是,犹犹豫豫的对她说:“我……约了人,来这里谈点事情。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那个人就是我,是我约你来的。”萧燕秋不知哪来的勇气,两只大大的眼睛直视着他,声音异常地冷静而又清晰。她自己也吃了一惊,先前紧张焦虑,而事到临头反而很镇静了。 “是你?”郭小刚仔细的端详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感到很意外。“虽说我们经常无意间会撞见,但见了你这么多次,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萧燕秋,是心理系的。”看到郭小刚好像对自己并不反感,甚至还饶有兴趣的样子,萧燕秋感觉有了一点信心,渐渐地话也多了起来。 他们两个从爱好谈起,从诗词谈到流行音乐,又谈到郭小刚的小品和相声的表演、各自谈了自己喜欢的相声演员,又谈了自己喜欢的和讨厌的老师(在背后对自己的老师评头论足在他们看来是很正常的)。他们发现在许多方面有相似的观点,很容易达成共识。这天晚上,两个人彼此都感觉更加亲近了。 最后,萧燕秋问郭小刚:“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么做很冒失?” 他微微一笑,语气十分温和地说:“不会的,你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令她有一种狂喜的感觉,她分明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感到自己呼吸急促得有一种即将要眩晕的感觉。他很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变化,自己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她的手。看着这个对自己怀着炙热感情的可爱女孩,郭小刚突然很想拥抱她——紧紧地拥抱她。但此刻,他只是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陷入了沉思中。 他感到命运真是不可捉摸。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自己情绪低落的时候会有这么一个女孩子从天而降。她不像吕娜那样让人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但是却自有一番冷艳凄美的气韵。特别是她站在风中的样子,缥缈得就像一首诗。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她的话打断了他的沉思。 时间悄悄过去,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一个月了,但他们的恋情仍没有完全公开,在很多时候,他们的接触都是悄悄进行的。不知道为什么,郭小刚在众人面前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也许是潜意识里担心吕娜知道他们的事情吧。 吕娜还是经常过去找他,在她需要的时候。当然,她马上又会离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经常的,他会有一种错觉,感觉她就像是《聊斋》里的狐狸精,总是出现在梦里,妖艳美丽、性感诱人,浑身散发着魅惑人的魔力。而当清醒过来,她就消失了。 萧燕秋对郭小刚暧昧的态度有些不太满意。虽然她知道他已经接受了她,但总感到他不愿把恋情公开一定是有隐情。她看到别的恋人总是出双入对,而自己和他却像在做地下工作。 那天,萧燕秋第四节课一下课就跑去郭小刚的教室找他。 郭小刚看到她,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地说:“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她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我也没什么事,就想找你一起吃饭去。” “那……好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她吃得很少,对食堂里的那些菜没有胃口,只吃了一点蔬菜,不住地把碗里的肉挑出来往他碗里夹。 “你太瘦了,脸色又这么白,要多吃一点。”他劝着她,感觉眼前这个稍显清瘦的女孩子无论怎么看都很像林黛玉。看着她往自己碗里夹肉的样子突然有点心疼起她来。她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他感觉自己和这两个女孩子之间维持着一种非常奇特的关系。对于吕娜,他拥有了她的肉体;对于萧燕秋,他拥有了她的心灵。而这两个女孩子,又正好满足了他这两方面的需要。照理说他应该感到满足,但实际上,他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虚和怅然。如果两个人能够统一,那该有多好呢?有时,他会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第三章(一) 天气越来越闷热,搞得人心里非常的烦躁,原来的平衡状态被打破了,每个人都用过剩的精力去寻找新的身心平衡。郭小刚找到了这种平衡(虽然两个女人不能合而为一令他多少感到有些缺憾);冯校长找到了这种平衡(虽然知道是一场交易,但交易套上了爱情的光环就显得十分美丽);吕娜找到了这种平衡(肉体上暂时的付出会换来将来巨大的回报);林志豪找到了这种平衡…… 最最找不到平衡感的恐怕要数方晓菲了。 她穿着吊带睡裙,懒懒地斜靠在沙发上、把腿架在了茶几上,手里拿着遥控板一个接一个地换台,电视里十之八九都在放媚俗广告—— “做女人挺好。” “蚁力神,谁用谁知道。” “怕胖的女孩跟我来。” “……” 她看看墙上的钟,已经6点半了,“到现在还没打电话回来,肯定是又在外面吃饭了。”她暗暗地想。她忽然想到,在以前,林志豪不回家吃饭就会打电话请假,一般没事就会回家。而后来,不回家的日子渐渐多了。再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回来吃饭倒变成了正常的了,回家吃饭倒要打电话通知家里多烧一个人的饭了。 “他肯定不来了,我们随便烧点粥吃吃么好了,好哇?”志豪妈说。 “你烧自己一个人的吧,我叫外卖吃。”方晓菲懒懒地回答她。 “在客厅里穿个吊带衫,还是条睡裙,亏得没人来,来个人总是难看的,还赤着脚。”志豪妈说。 方晓菲白了她一眼:“这不是没有人来吗?要说有人,那不就是你吗?” 在方晓菲眼里,家就是个可以让自己感到自由的地方、可以让自己放松的地方。在很久以前她曾经对林志豪说过“家,就是关上门、拉上窗帘以后,可以提着内裤随便走动的地方。” 现在,该来的人没有来,该走的人没有走,家里的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早已荡然无存,家里的空气已经凝固、已经令人感到窒息。 志豪妈也白了她一眼,两人彼此不再说话。 以前志豪妈一般住个三天左右,大儿子大儿媳肯定会来接他回去,还陪着笑脸一幅认错的态度。但这次,都住了快两个月了,居然还不走,这令方晓菲感到很纳闷。看样子这次大儿子、大儿媳是不想接她回去了,说不定他们最好她不回去呢,她心想。 此刻,不用说也想得到,林志豪正和杜芬芬在一起。“志豪,”杜芬芬撒娇地说,“今天是我生日,你得送给我礼物。”这个女孩子跟以前比有了很大的变化。也许对于女人来说,必须要有一个或者更多个的男人她才能成长,男人就是女人的大学。杜芬芬不再是以前那个羞涩的小女孩,而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有风韵的女人,但有时仍显得很天真。由于激素的变化,她的身材也变得更加丰满,尤其是胸部和臀部,而她眉宇间的那种神态也变得更加坦然、她已经学会了泰然自若地去直视男人。 “说吧,宝贝,你要什么礼物?”他不会吝啬给他买礼物的,只是感觉奇怪,以前自己送给她礼物她都经常拒绝,怎么今天主动向自己要礼物了呢? “我要你陪我去吃牛肉粉丝汤。”她说,“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牛肉粉丝汤特别好吃,我好久都没有去了。” “就这个要求?”他说。 “嗯,”杜芬芬两只手搭着他的两个肩膀,微微抬着头笑眯眯的看着他,“去嘛——”她边说边扭动着腰,像个孩子一样。 “噢,好吧。”他爽快地答应了,但是想了想,又有点担心给人看到,毕竟他们很少在公开场合同时出入。为了不扫她的兴,他没有把这种担忧表现出来。 “呵呵,真的好久没有吃了,这儿的牛肉粉丝汤是全市最好吃的。”她一边吃一边说,样子十分满足,“我还知道很多好吃的东西,永和豆浆、叉烧包、竹筒饭……我知道哪儿做得最好,下次带你去。” “看不出来,你对吃还很有研究的嘛。”林志豪笑着说。 “你看不出来的事情还多着呢。”她说。 “老实交待,还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的。” “偏不告诉你。” 正在他们打情骂俏的时候,林志豪的手机响了。 第三章(二) 是邱丽萍的电话,邱丽萍招他立即过去。 “你怎么啦?”林志豪走过去,坐在沙发边上,关切地看着她。 “你说呢?还用问我怎么了吗?”邱丽萍一把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嘤嘤”地哭起来,“你说,你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是不是变心了呀?在学校里,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我又不能和你多说话;在家里,我想你、盼你,却等不到你来。” 林志豪本就是个心肠软的人,在来之前还有些烦她,现在看她这么一幅可怜的样子,似乎对自己动了真感情,不免对她心生怜惜起来。 他拿过茶几上的餐巾纸,帮她擦干眼泪。一把搂紧她,喃喃地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好久没有搂着她,再一次搂着这具熟悉的躯体令他一阵心驰神荡。依然是那样熟悉的体香、依然是那样丰满的体型、她的眼神和微启的嘴唇都透着热力,令他瞬间融化。他感觉到怀里的这个女人象是一颗定时炸弹,每次和她在一起她都会爆发出无尽的威力,这种威力足以把自己炸成碎片。 虽然他知道,他在心里喜欢杜芬芬,喜欢这个像天使一样的女孩,但他摆脱不了性感妖娆的魔鬼的**——也许永远都摆脱不了。 回到家以后,林志豪看到方晓菲和他妈妈的脸色都不好看,这在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不想问什么,不问也知道。他时常感念妈妈辛辛苦苦地独自一人把自己拉扯大,他对妈妈的感情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看到妈妈的头发都白了、脸上皱纹更深了,他不由得一阵心酸。“一定是晓菲不好。”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白了方晓菲一眼。她也不由得一阵心酸,却又很快地镇定下来。因为她知道发作没有用,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令他疼、令他爱、捧在手上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女人了。她知道,她已经不是那个稍微一撒娇就会令他紧张的小女人,不是那个一颦一笑都会吸引他关注的目光的女子了。所以这口气,她忍了,也只能忍。 “志豪,你回来啦。”她笑盈盈地说。 “嗯。你们怎么都还不睡呢?很晚了啊。”他说。 “等你呀。”方晓菲笑着说。 “等我干什么,我要睡了,整天应酬,累死了。”说着就进了卧室,连澡也懒得洗了。 方晓菲斜着眼睛白了婆婆一眼,也跟着进了卧室。因为有过那天早晨的教训,为了防止婆婆再闯进卧室,方晓菲把卧室门反锁住了。 看到林志豪脱了鞋子、连睡衣也懒得换,倒头就睡,方晓菲推了推他:“志豪,志豪,我们可以谈谈吗?” 林志豪迷迷糊糊地说:“有什么好谈的?睡觉。” “你只知道睡觉,在外面生龙活虎的,回家倒头就睡。”方晓菲生气起来,感觉自己受了委屈,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好了好了,我错了,是我不好。可你也别折磨我了,让我睡觉吧。” “我这是在折磨你吗?我们多久没有好好说话了?你总回来得这么晚,回来了也不理我。”方晓菲说着把身子贴过去,把手搭在他的胸脯上,慢慢地解开他的扣子。他被撩拨得很难受,但又感到自己很累了,既想清醒过来再猛烈地爆发一次,又想很快地进入安适甜美的梦乡,整个人处于一种矛盾的痛苦中。 “晓菲,不要这样。今天我不行,下次,好吗?”林志豪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她说。 “不行,我非要今天嘛。我们都已经一个月没有做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我没有。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不信。” “那你为什么对我没有兴趣?” “我就是累。” “那我今天就想要,如果你没有女人的话就不要拒绝我。”方晓菲边说着边有用手去抚摸他。她细长优美的手指就像是在跳舞一般轻轻柔柔地划过他的肌肤。 这时候,林志豪体内被勾起的欲望已经战胜了困倦,他已经没有一点儿睡意了。欣然地接受着她的抚摸,感觉十分地陶醉。她的手划到他的小腹,却故意停顿下来。 “怎么了?宝贝?”林志豪微微皱着眉头,表情似乎痛苦难忍、又似乎急不可耐,“继续,宝贝。” “你刚不是不想要了吗?你不是说你累吗?”方晓菲故意逗着他,看到他着急的样子觉得很得意。 “现在精神好了。” 第三章(三) 林志豪开始呻吟起来,发出一种雄性的低沉的呢喃。由于体力不济,他不到5分钟就草草收兵了。 “你怎么啦?这就完啦?”方晓菲噘着嘴巴,一脸的失望,“我勉强起了兴头,还没舒服够呢,你只知自己舒服,怎么不顾我感受呢?” “对不起,晓菲,我真的是累了。”林志豪懒懒地说。 “哎,你就会说这句话,怎么每次都这样啊?”她的失望已无可掩饰,“我说……你会不会身体有什么问题啊?要么什么时候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我没问题。” “还说没问题呢,你老这样我们怎么怀得上孩子?明天说什么也要陪你去医院看看。” “等星期六吧。”他终于答应去医院,虽然他知道自己其实性功能没有障碍,但是这么多年了,他们仍怀不上孩子却是真的。 想怀孩子的人怀不上,不想怀孩子的人却怀上了孩子。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的嘲弄人。 萧燕秋怀上了郭小刚的孩子,她正为这事烦恼呢。 “小刚,我们结婚好吗?”萧燕秋对他说。 “你疯了,我们还没毕业呢?将来还要找工作,现在结婚不合适。”郭小刚毫不犹豫地说。 “不是规定大学生可以结婚的吗?还可以生孩子的呢。” “规定是规定,你看有几个大学生在校期间结婚生孩子的?”别说是还没毕业,就算是毕业了、有了工作,郭小刚也不会和她结婚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从来没有。他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受了吕娜的打击,是因为他孤独,是因为他信奉一个公式——孤独+孤独=不孤独。仅此而已。但是他没有告诉她这些。 “你先别着急嘛,要结婚也不能这么急的呀。我们得先有工作,得有稳定的收入,这样是对我们将来的孩子的负责。现在这个样子,怎么适合生孩子呢?”他好言好语地哄着她,“听我的话,先把孩子打掉吧。” “不行,我就不嘛,我喜欢这个孩子。”萧燕秋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肚子,好像一不小心这个小生命就会离开她一样,“我想要这个孩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都潮湿了。 郭小刚在自己小屋子里踱来踱去,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样说服她。他不想被这个女人绊住了脚步,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早就做父亲,他还有很多的梦想没有实现、还有很多的路要去闯,不想让未来的一切都有了答案。这在他看来,无异于死亡——希望的破灭和心的死亡。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人老是吵架,为了孩子的事情吵架。这件事情连吕娜也知道了。不过吕娜并不很介意。她对于他是否有女朋友、是否要和她结婚并不是很关心。他也没有再干涉过她的私生活。他们两个人到了今天居然还能保持朋友一般的关系——超越友情的有点暧昧的朋友关系,这在旁人看来似乎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吕娜,你说我该怎么办呢?”郭小刚竟然像同一个知己谈心一样和吕娜谈论起这件事情来,“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想和她结婚。我有点喜欢她,但她不是那种可以让我用一辈子去呵护的女孩子。” “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怎么会让她怀孕的呢?”吕娜说。 “我也不知道。”他说。 “都已经这样了,这件事情不好办。一般人碰到这种事情都不想生下来的,这个丫头太执拗了。”她说。 “是啊,我好言好语哄她,她不听我的。” “你就是对她太好了,她才想要这个孩子的。既然她不听你的,你只好来狠的了。” “怎么个‘狠’法呢?”郭小刚进一步请教她。 她诡秘地一笑,如此这般地跟他说了一通,嘀嘀咕咕了半天之后郭小刚忽然面露喜色,转而又有点惊讶地看着她说:“没想到这样的办法你也想得出来。” “我都是为了你。” “知道你对我好。”说着,郭小刚禁不住在吕娜脸上亲了一下。 第三章(四) 吕娜的计划共分三套方案,由简入繁、循序渐进。如果第一套方案失败则用第二套;如果第二套方案不成功再用第三套。只是这第三套方案要冒一定的风险,如果事情败露则后果不堪想象,所以不轻易使用。 天气十分的炎热,梅雨季节早已过去了,但这些天却经常下雨。有时正烈日当头、却突然地下起大雨来。谁都受不了这天气,感觉仿佛黄梅季节姗姗来迟了。 郭小刚这些天好像对萧燕秋特别的关心,除了上课,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着她。下雨了为她打伞,她热了替她擦汗,口渴了给她买饮料……每日里温柔缠绵,从来都没有对她这样关心过。经常带她一起去跳舞逛街,还跳迪斯科专场。萧燕秋只当他对自己好,没想到他是在实施吕娜的第一套计划。因为现在萧燕秋才怀孕一个多月,在怀孕的早期(三个月以内)是非常容易流产的,稍微运动过度或者**不当都可能引起流产。所以一般在这段时间内都是禁止剧烈运动,甚至**也是禁止的。可是萧燕秋在得知自己怀孕以后并没有像那些已婚妇女那样去医院定期检查,也不知道孕妇应该注意些什么。 萧燕秋以前从来都没有看到郭小刚对自己这么热情过,以为现在自己有了孩子,他更爱自己了、有责任心了,所以她满心欢喜,总是听从他的安排。 “今天身体还好吗?”他微笑着问她,带着关切的语气。 “嗯,还行。”她微笑着说,幸福洋溢在她的脸上。 “那我们今晚再去跳舞吧。去迪斯科酒吧好吗?我喜欢那里的气氛。” “迪斯科酒吧开始都要9点半了,跳完都12点了,经常睡得迟我担心对孩子不好,我们去别处跳好吗?” 郭小刚迟疑了一下,怕太性急了露出马脚来,赶紧说:“好吧,去别处也好。” 到了舞厅里,郭小刚一曲不落地和她跳着。特别是快三快四,他转得很快、步子也很大,直转得她晕头转向。 “我有些累了,我们停下来吧。”她说。 “你就是缺少锻炼,多锻炼一下嘛,母亲的体质好了对孩子也有好处的。”他抱着她继续转着不肯停下来。 突然,她蹲下来捂着肚子说:“肚子痛。”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他扶着她,似乎很关切地问她:“怎么了?”他很想让她继续跳下去,就此把问题解决了多好呢。但是他知道不能表现得太性急,而且她今天肯定也不会再跳下去了。 “要么我们不跳了,回家休息。”他说着,扶着她回家了,一边暗自盘算着怎样快点结果了这个肚子里的孩子。 回到家里,他还是对她温柔备至的样子。帮她倒了一杯水,喂她喝下;又给她敲背、按摩肩膀。 “好点了吗?”他边说边向她身上靠去。 “好多了。”她说,“现在不疼了。” “那就好,宝贝。”他说着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两片嘴唇贴过去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他轻舔着她的嘴唇,吸吮着她的津液。他接着吻她的脖子、耳根的后面……她能够听到他的呼吸、还能够感受到他嘴里呼出来的热气。 他又把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胸部、肚子上、大腿的内侧……吻遍了她的全身。她不由得激动起来,虽然刚才身体不是很好,但此刻,她情绪高涨,整个身体都有一种微微的振颤,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微微闭上眼睛,用整个身心去期待、去迎合、去感受。 他很用力,最近都特别用力、而且持续时间很长,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进行一次这种双人密切配合的“运动”。 结束的时候他出了一身的汗,而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我又肚子疼了。”她边说边捂着肚子,很痛苦的样子。 “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的。”他安慰着她。 她感觉到内裤有点潮湿,脱下来一看,竟然有一小块血迹。她吓了一跳:“这可怎么办呢?” 他暗自欣喜,心想:她很有可能要流产了。装作关切的样子对她说:“放心吧,没事的。可能是刚才太用力了擦破皮了。早点休息吧。” 他耐心地等待着,可是她并没有进一步的症状,这令他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第二天,她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给她开了安胎药,还叮嘱她不可做剧烈运动,三个月内禁止**。回来以后她就对郭小刚说了医生的诊断和建议。 “遭了,以后再要想用这一招不行了。”他心想。 第三章(五) 这是一个沉闷的午后,没有风声、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 从医院里走出来,林志豪和方晓菲的心情都有些烦躁和沮丧。他告诉了她医生的话,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之所以性功能有障碍是是心理因素再加上过度疲劳造成的。“是什么心理因素导致他对自己没兴趣呢?”她不由得猜测起来,隐隐感到她可能在外面有女人。而他呢,则十分清楚自己实际上性功能没有任何障碍,可以说身体很好。只是在外面已经“战斗”过了,回家怎么还能连续作战呢? 医生又给她们双方作了检查,关于不孕的问题还是找不出头绪来。仍然是那句老话:“两个人都没有问题。”而这没有问题的问题却成了真正令人头疼的大问题了。有问题,还可以对症下药,没问题,那可怎么治呢? 说真的,林志豪也很想要一个孩子了,虽然他对方晓菲的感情已日渐冷漠,但是想要做父亲的心情却十分迫切。他看到同事的孩子都已经读小学高年级了,有的都开始读初中了。他看到街上父母领着很小很小的小孩子逛街都要忍不住多看一眼,他觉得小孩子那么小、那么调皮、十分天真可爱。于是,他就幻想着自己哪一天身边也多了这么一个小孩子,缠着自己管自己叫“爸爸。” 为了要一个孩子,他决定作出一定的“牺牲”,决定多一些时间留在家里、留在妻子身边。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很少去找杜芬芬和邱丽萍,连外出应酬也少了;经常是下班后按时回家,还帮着做一些家务,和芳晓菲双宿双栖,在外人看来,俨然是一对恩爱夫妻了。这段时间林志豪的表现让方晓菲特别满意,尤其让她开心的是,她的婆婆在一个星期前被她乡下的大儿子接走了。婆婆走了,她一下子感到轻松起来,连呼吸也变得顺畅了。 这天,又到了星期六,他们两人甜甜蜜蜜地手挽着手去逛街,之后又去看电影。是一部言情片,电影里有个场景是描绘男女主人公在一个大浴池里共同沐浴,水面上洒着玫瑰花瓣和**花瓣。雾气腾腾,花香袅袅,两具肉体在水蒸气的掩映中若隐若现,很快地互相缠绕在一起。看得人心神动荡。 回家后,林志豪和方晓菲如法炮制。(他们家也有个特别大特别奢华的桑拿浴缸,以前都觉得太大、不实用,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他们在水里撒上了香蕈沐浴乳,再用一些花茶倒在水面上,顷刻,水面上有了茉莉花瓣、玫瑰花瓣和**。这让他们感到既浪漫又兴奋。他感觉她身上的皮肤滑滑溜溜的,在蒸汽的作用下,她脸上的皮肤比以前更为红润细腻,连细小的皱纹也不见了。 由于兴奋,他一把抱起她向卧室冲去,两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水滴了一地…… 郭小刚此刻也在享受着**的乐趣——和他自己**。他望着身旁熟睡的萧燕秋、望着窗外的月光、望着陋室内简单的家具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影影绰绰、亦幻亦真……望着这一切的一切,他的眼前浮现出吕娜那美艳绝伦的脸庞还有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月光在她的身影里绽放,波光潋滟得惊心动魄。 他就像是一团火焰,和他想象中的女神一起疯狂地燃烧。有时候,人的幻想是会给身心带来很大的安抚作用。如果没有想象,那么在此时此刻,他的暗潮汹涌的身体只能在持续忍受着灼烧的疼痛,既达不到爆炸的快乐、也不能平息下来。此刻他的表情似乎既痛苦又陶醉。“呃……呃……”他发出低沉的声音,含含糊糊地呢喃着,像是在梦呓;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滴下来,他的身上也湿透了。 她睡得很沉,根本没有留意他的动静。“呃……啊……”他皱着眉头、脸部肌肉扭曲着,像是一个非常饥渴的人,在痛苦中积聚能量,希望这种能量积聚到一定程度能够畅快地爆发出来。 他继续努力着,这时,萧燕秋翻了个身:“干什么呢?” “没在干嘛。” …… 第二天,萧燕秋和一个女同学出去逛街了。她们中午在外面吃的饭,一直逛到下午。她已经有很多白色的衣服,但是挑来挑去,她还是挑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还给自己买了一双大红色的浅口皮鞋。红和白的搭配是永恒的经典,她穿上这一身,显得淡雅脱俗,甚至于飘飘然有出尘之姿。她在商店里的试衣镜前照了又照,脸上浮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不过回来以后,她的好心情陡然消失了——萧燕秋目睹了令她震惊的一幕,她的嘴巴张大成了o型,久久都不能说一句话。 第三章(六) 萧燕秋在门外就听见屋子里有说话的声音,而且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声音。 “会是谁呢?”她想着,没有马上进去。 仔细一听,男的正是郭小刚,而那个女孩子不知道是谁。只是听到他们的声音很暧昧,并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她迟疑着开门进去,看到郭小刚怀里正搂着一个女孩,两人正在接吻。那个女孩子身材不错,脸蛋却长得一般。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她知道不是吕娜,因为吕娜作为他以前的女朋友又是校花她不可能不认识。 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怔怔地站在那里,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冲上前去扇了那个女孩一个耳光。郭小刚立刻把女孩拉向自己身后,狠狠地扇了萧燕秋一个耳光。 她立刻疯了一般,撕声力竭地一边叫喊着一边向外冲了出去。 他没有拉住她。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女孩,她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还是自己正处在一个梦境中……有太多的不知道,所以,她只能疯狂地跑着,毫无目的,头脑一片空白…… 转眼已到了暑假,林志豪与方晓菲有了更多朝夕相处的时间。他们不忙于做家教赚外快、不忙于写论文作学术研究,而是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如何利用这个暑假好好地相处,如何“制造”出一个宝宝上面了。 林志豪听她妈妈在电话里告诉他说,乡下盖了一座小庙。才盖了3、4个月的功夫。据说庙虽小,但是很灵验。 据说村里有个妇人,结婚多年了却不能生育。每次怀上孩子以后不是胎死腹中就是不小心流产,后来成了习惯性流产,“种子”怎么也不能在“土壤”中生根发芽。有一次,这个妇女好不容易又怀上了。她因为担心流产,所以从一开始怀上就采取保胎的措施,什么农务活家务活都不干,整天躺在**,连吃饭喝水都是她婆婆伺候她的。这样,总算安安稳稳过了两个多月。 她看到自己已经怀了两个多月了,很开心,以为这次可以安然无恙。有一天,她正在家里午睡。老公在城里打工,婆婆去了亲戚家,公公在田里干农活。家里就她一个人了。突然,她在睡梦中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人边敲着门边喊着她的名字。 “来啦!”她运足气急急地喊了一声,可能是喊得太用力了,她突然感到下腹坠胀,疼痛难忍。她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撑起身子,急急地起身,这时,她疼得更厉害了。她勉强开了门,却晕倒在门边上了。 那个敲门的是她在城里某大学读书的妹妹。好久没有和她联系。因为听说她又怀孕了,所以特地来看看她。没想到却出了这事。她妹妹后悔得不得了。 自从庙盖好以后,那家人家就去庙里求子。过了没多久,果然怀上了,求了签,算出来是个男孩,而且签文的意思,这个男孩子可以平安地降生。 3、4个月过去了,腹中胎儿果然安然无恙,而她的身体也出奇地好。她托认识的人去医院做了b超,果然是个男孩。 林志豪的妈妈越说越神。本来林志豪对这些事情是持怀疑态度的。再加上以前他也听她妈妈的话,求过神拜过佛、甚至问过“大仙”,但都没有什么结果。所以他很长时间以来都不再相信这些神乎其神之说。但是这次,他还是有几分相信那个新庙的灵验。因为一个很好的例子摆在眼前,再加上他求子心切。 他对自己说:“也许真的管用吧。‘新官上任三把火。’也许新庙里的那些新上任的菩萨会特别灵验吧。”这么想着,他决定什么时候和老婆一起去参拜一下佛菩萨,尤其是送子观音。 “晓菲啊,我们乡下那边造了座新庙,你去查查日历,选个黄道吉日我们去烧香。”林志豪说。 方晓菲边泡着开水边说:“选日子不如撞日子。就明天吧。” 去庙里烧香回来,他们两个人都非常高兴,因为先前求了一支签,签上说他们不久就会有一个孩子。 “志豪,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只要不是不男不女的就行。” “你胡说什么?”方晓菲说着就去揪他的耳朵。 “哎哟,我哪有胡说?不过我还是喜欢女孩多一点,女孩像你——聪明漂亮。”林志豪笑着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就算你喜欢女孩,可你那个封建的妈肯定喜欢男孩子。”方晓菲一想到他妈,就噘起了嘴巴,脸色也阴了下来。 “你管她呢?这样也好,生女孩子有我疼,生男孩子有我妈疼,不管怎样总有人疼。” “呵……”她又笑了。 他们两个就这样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将来孩子的问题,就好像一切已成定数,明天、只要到明天,那个孩子就会自动投胎到她肚子里一样。这就好像有一只大雁从头上飞过,有两个人看见了,就在讨论把那只大雁抓住以后是红烧还是白烧。 希望的力量是多么强大,竟然使得两个曾经同床异梦的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在此刻俨然成了一对“恩爱夫妻”。希望的力量多么神奇,竟然使得两个人沉浸在朝圣般的光辉中、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暂时忘记了一切的烦恼和现实中有待解决的或永不能解决的问题。 此刻,他们的脑海中已没有“八字还没一撇”这句话了。 第三章(七) 在太阳的烘烤下,街上的水泥路面泛着金光,明晃晃地扎得人眼疼。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似乎要急于走完这段艰苦的路程,逃回他们的安乐窝。 骑车的女人们一个个都全副武装,戴着帽子、太阳眼镜、穿着长袖的衬衣。很多女人甚至戴着像防毒面具一样的面罩,她们看得到外面而外面的人看不到她们的脸。所以别人不知道她们是老是小、是美是丑、是喜是悲。如果人人都必须一直带着这样的一个有形的面罩去生活,那么这个世界或许要平等得多、简单得多、也乏味得多。幸而,这有形的面罩不能长久地隐藏她们。 萧艳秋又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这已经是她第n次独自一人在街上逛了,她最近似乎特别热衷于这种打发时间的方式。 她不像那些全副武装的女人,身上没有任何的防晒“装备”,她也顾不上“装备”自己。午后的空气十分闷热。虽然有一阵阵的微风吹来,但全都夹带着暑气。她这才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热浪”。但她并不介意,任由阵阵热浪裹挟着她。 她和郭小刚已经冷战了好多天了,虽然两个人都还住在一起,但郭小刚的刻意疏远与她的忍气吞声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要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许她会重新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萧艳秋这样问自己。虽然她不希望自己想到他,但她此刻不可能不想到他。 “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吕娜这样问郭小刚。 在一家环境清雅又廉价的小茶室内,吕娜和郭小刚正商量着他们的计划,谈论着关于萧燕秋的话题。 “她会干什么?”郭小刚说,“她会干什么倒好了,怕就怕她什么也不干。” 吕娜抿了一口茶,点了点头,赞同地说:“也是。如果要有什么事早就有了,也不会等到现在。不过,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心肠变得这么狠了?” 郭小刚说:“她就是跟我耗着。早晨她一声不吭地出去了,可过一会儿,她准又一声不响地回来了。事情还是没解决。” 郭小刚皱了皱眉头,继续说:“我本来以为我那么对她,她一定会忍受不了的,一定会去打掉孩子的。没想到,她这么固执。” 吕娜不语,似理解又似剖析似的看着他。 “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吕娜举起茶杯,笑着说,“来,以茶代酒干一杯——祝贺你考研成功!” 郭小刚一脸的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祝贺的?我不过是怕找不到工作,暂时在学校里继续混日子。其实是逃避责任。哪里像你,有这么好的靠山。对了,老头子帮你安排好了吗?” “还没呢。”吕娜说,“所以我们见面还是要小心,以免引起他的怀疑。” 郭小刚继续说:“上次那个女孩子你要替我好好谢谢她,我昨天刚向我叔叔拿了1000块零花钱,你替我拿去给她吧。下次说不定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他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钱来。 “那倒不必,她是我好朋友嘛,她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她可不是为了钱。”吕娜按住他的手说。 “我知道她不是为了钱,但我应该谢谢她。而且,给她钱也是为了堵住她的嘴巴。你千万要跟她说清楚,让她别向其他人透露这件事情。”郭小刚说着硬把钱塞到了吕娜手里。 “也好,你放心吧。”吕娜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萧燕秋回到她和郭小刚的住处时已经是晚上8、9点钟了。她没吃晚饭,也不觉得肚子饿,因为她根本就忘了吃晚饭这回事。 打开房间的门,家里一片漆黑。 “难道他这么早就睡了吗?”她心想。 开了灯,发现房间里空空荡荡,根本没有郭小刚的影子。 “他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于是,她怏怏地上了床。可是,回想到这段时间噩梦般的经历,她根本就睡不着。 她以为,她的挚爱变了心,这对她来说就是噩梦了。可是她也许根本就不明白,这只是一个开端、只是一个“热身运动”,相比她以后所要经历的事情,现在的状况还不能算是噩梦。 午夜时分,郭小刚回来了。一声不响。 “小刚,你回来了。”冷战了好些天,她先开了口。 他还是一言不发。 “小刚,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做错什么了?”她用红肿的眼睛看着他。 看他仍不说话,她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自言自语地接着说:“小刚,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也不长,也就几个月的时间,难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话可说了吗?难道几个月的时间你对我的热情就已经消耗完了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说短也不短了,毕竟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可以这样一笔勾销,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更何况我现在有你的孩子,难道你不应该付这个责任吗?” 沉默良久,郭小刚终于开口了:“对不起,燕秋。你知道,我有很多的毛病,我这个人有时候意志挺薄弱的,在感情的路口根本左右不了自己、也不知该选择走哪一条路,只是听从命运的安排。如果我曾经在不经意间介入了你的生活并且给你带来了无可挽回的灾难,那么我只能说‘对不起’。” “对不起?命运的安排?呵……哈哈。” 在这个时刻,郭小刚突然有了一丝丝的忏悔和良心发现,不过这个念头就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甚至于他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发现。但正是这一点点的良心使得他说了一点实话: “燕秋啊。其实当初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因为空虚和寂寞,将来我们不可能结婚的,我也不可能对这个孩子负责。你又何苦为了一个不真正爱你的人陪上自己的一辈子呢?再说,如果你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要面对多大的压力呢?我劝你还是趁肚子还没现形早点去把孩子打掉。我答应你,没有了孩子,在大学里的这段时光,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就像从前一样,直到毕业了为止。” 她怔怔地看着他,良久良久,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可以和自己在一起,却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需要(生理的或者心理的需要)。而她自己,和一个男人朝夕相处,并且愿意为他生孩子,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爱他。 “你不用说了,孩子我会生下来。你想要这个孩子也好,不想要这个孩子也好,他(她)已经存在了。”她坚决地说。 在这种状况下,郭小刚第一反应所想到的还是吕娜。 所以第二天天一亮他就约了吕娜出来,边散步边聊天。 “吕娜,昨晚我跟她谈了,推心置腹地劝她,可她不听,非要生这个孩子。难道真的要用到第三套方案吗?这可是犯罪呀,我不敢。”他说着,满脸的愁云。 “那倒还不必。其实你这种情况我早料到了。我有个新的主意。”吕娜微微一笑。 第三章(八) 清晨起床后方晓菲感到头晕目眩。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经常感到疲惫。她喝了一杯水,不料一阵反胃,不得不在洗脸盆里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晓菲,你怎么样了?脸色这么苍白,要不要到医院去看一下?”林志豪说。 “不用了,肯定是空调害的。这天也真够热的,不开空调吧,热得吃不消、一开就要得病。”她说。 “那你自己多注意点。实在不舒服就去医院好吗?养好身体为将来有小宝宝作准备嘛。”他说。 “知道啦,你什么时候变成唐僧了?”她笑着说。 “那你是不是妖精?如果你是妖精,我才不逃呢。”他嬉皮笑脸地说。 两个人正说笑着,突然想起了一阵门铃声。 来的是方晓菲的一个老同学,过去也是非常要好的闺中密友,只是自从大家都结婚以后,彼此就渐渐疏远了。 “呦,你怎么来了?”方晓菲感到有点意外。 “不欢迎啊?好久不联系了来看看你。” “谢谢你还记得我。” “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忘记你了?最近怎么样呢?”老同学问。 “挺好的,就是身体不大好。”方晓菲把自己现在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老同学听后微微一笑:“照我看,你不是生病,到极有可能是怀孕了。” 过了一会儿,她很肯定地说:“不,不是极有可能。是肯定怀孕了。” “真的吗?”方晓菲马上喜形于色。仔细想想,也是的。自己都一个多月没有来月经了,真的好像是怀孕了呀。 林志豪也马上兴奋起来:“真的吗?晓菲,真的会是怀孕了吗?” 方晓菲很确定地回答他:“肯定是的。本来我还没想到。” 这下他们家可闹翻了天。方晓菲立即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妈妈,而林志豪呢,也马上通知了他的妈妈。 两个老人都乐得合不拢嘴。不一会儿,晓菲妈就赶来了。对她一阵嘘寒问暖,还带来了许多补品给她吃。 “晓菲啊,妈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妈本来很想搬过来照顾你。可是你也知道,你哥哥嫂嫂都没空照顾小孩的,我不帮着他们谁帮着他们呢?”晓菲妈说。 “你放心吧,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志豪,晓菲就麻烦你照顾她了。”她又是关照女儿又是关照女婿地说了很多,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晓菲妈前脚走,志豪妈紧跟着就来了。听说晓菲怀孕的消息,志豪妈特意从乡下赶过来了。 手里大包小包地提了很多,有她自己的衣服、有一只老母鸡、还有一些红枣。看架势,又想在这里久住了。 方晓菲深呼吸了一口,定了定神。 不过这次志豪妈一改往日古板的表情,她脸上洋溢着十二分的热情,甚至有点献媚的味道。 “晓菲啊,妈真高兴。这可是件大喜事呀。”她满脸堆着笑,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连眼角的几条皱纹里也都流淌着笑意。 “这只老母鸡是我一手喂大的本鸡——正宗的本鸡,菜市场里买都买不到的。我特意抓来给你补补身子的。” 方晓菲笑了笑:“妈你可真是有心了。” “志豪这孩子毛手毛脚的,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妈不放心你,所以……就搬过来照顾你了。”志豪妈热络地说。 “妈,你放心吧。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方晓菲依旧微笑着。 “你……该不会是嫌我来吧?”至豪妈犹犹豫豫地说,好像生怕说错了话、生怕惹她不高兴似的。 “怎么会呢?妈要不怕辛苦就住下吧。我是担心惹你生气,我又不会做家务又不会讨人欢心。”方晓菲弦外有音。 志豪妈假装听不懂,讪讪地说:“那我就住下了。” 方晓菲暗自好笑,看到这么多人都围着她转,特别是婆婆的态度竟有了这么大的改变,她突然有了一种做皇太后般的感觉。她突然明白了“母凭子贵”这个道理,这是中国几千年来不变的硬道理。 第三章(九) 早晨9点钟了,方晓菲还没起床呢。林志豪去厨房给她做了红枣黑米粥,他听说这种粥补血,所以昨天特地去超市买的。又给她煮了一个蛋,端进卧室。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晓菲,醒一醒。吃早饭了。” 她迷迷糊糊地回答:“噢,几点了?” 他温和地看着她:“九点。我不是想吵醒你,怕你和宝宝饿着了。你先吃,吃完再睡吧。” 说着,他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汤匙舀了一匙,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喂给她。 “不用了,你放下吧。我自己会吃。”方晓菲接过碗。 林志豪轻轻地带上门,走到阳台上,看到她妈妈正在缝着什么东西。 凑近一看,正在做婴儿穿的衣服呢。 “妈,你做这些干什么?现在买买也很便宜的,买来的又便宜又漂亮,何必这么辛苦去做呢?”他说。 “那不一样的。我喜欢做。虽然我做的没有买的好,但这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志豪妈笑着说。 方晓菲吃过早饭,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她突然想到要到外面去走走。” “志豪,我想出去逛逛街。听说孕妇要多散散步、活动活动,这样孩子才会更健康。” “好啊,那我陪你去。”林志豪发现自己改变了许多——比如,以前不喜欢做早饭、现在喜欢做早饭了;以前不喜欢逛街,现在喜欢逛街了。 他们两个人手挽着手边逛边兴致勃勃地闲聊,不知不觉来到一家母婴房。 这家母婴房的规模比较大,里面有各色孕妇装、婴儿服,还有摇篮、奶瓶、婴儿用的洗澡盆等。甚至还有玩具。 “这个抱抱熊挺可爱的。”她说。 “是啊,我看这个兔子也很好。”他说。 “不如买一条孕妇裙吧?”他说。 “我现在肚子还不大,现在买浪费了。等以后买天冷穿的孕妇裙吧。” “也好,我们给孩子买一个摇篮吧。”他说。 “好。”她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这个时候,萧燕秋也不知不觉地逛到了这家店里。在林志豪他们出来的时候她正好进去,他们三个人在门口碰到了。 她有点尴尬,却又躲避不及。 “林老师好。”她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咦,萧燕秋,你怎么也来这里?给亲戚家小孩子买东西吧?”林志豪想当然地说。 “是啊,我表姐就快生了,我来看看小孩子的衣服。”她赶紧说。 “噢,那你慢慢看,我们先走了。”林志豪笑着扶着方晓菲离开了。 看着他们两个人亲密的背影,再一联想到自己,萧燕秋不由得悲从中来。 虽然“母凭子贵”是中国几千年不变的道理,但不是每一个母亲都可以享受到“母凭子贵”的待遇,那也要看这个孩子来得是不是时候、是不是受欢迎? 萧燕秋瞒着她的父母、瞒着她的老师、瞒着她的同学、瞒着所有的人,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甚至于他(她)的父亲都不要他(她)。 为了这个孩子,很多相关的人都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心思。虽然他们的目的不同——有的想让他(她)合情合理地生下来,有的想让他(她)无声无息地人间蒸发。但双方都在为自己的最后目的而努力着。 只是,她是在孤军作战,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而郭小刚则有人帮她出谋划策,还有人帮他落实计划。 吕娜没少为他卖力。到底她这么卖力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当初是她自己抛弃了他,但是现在却仍然关心他,这种关心只是对一个朋友的关心吗?他和她现在的关系算是什么?有些暧昧的朋友?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 这会儿,吕娜正在约了陈阳在学校宿舍里聊天。陈阳是她长期以来的追随者,虽然她没有成为他的女朋友,但是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可以说,他是她的一个死党。无论她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他都会第一个跳出来帮忙。 这会儿正是放暑假。宿舍里其他的人都回家去了。 他们从中午聊到傍晚还在继续,不知聊什么聊了这么久。 “陈阳,你答应我,一定要帮我好吗?”吕娜几乎是哀求地说。 “不行。对不起,吕娜。以前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帮你做,从来没有推辞过。但是这次真的不能帮你。”陈阳坚决地说。 “为什么?不要这样,我相信你,也只有你是最值得我信任的朋友,所以我才来找你的。”吕娜说,“我求求你了。可以给你报酬——丰厚的报酬。你说,你要多少?你开个价。”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陈阳有些愤怒了,“给我多少钱我也不会做这个伤天害理的事情。” 第三章(十) 吕娜柔声说:“话,不要说得太绝。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找到稳定的工作,生活也不容易。所以我们决定给你丰厚的报酬。只要你答应了,先预付2000元,剩下的3000块钱事成后再给你。” 陈阳说:“这就叫‘丰厚的报酬’啊?钞票在你们手里还真经用。5000块钱就叫我出卖自己良心?就算一万块,那我也得好好考虑考虑。” 吕娜:“你要一万块,那我得跟小刚商量商量,看他肯不肯拿出钱来。” 方晓菲看着母婴房里派人送过来的摇篮,想象着里面躺着小宝宝的样子,怔怔地出神。 “该把小房间布置一下了。”方晓菲对林志豪说。 “怎样布置好呢?要不要买一些卡通粘贴画?”林志豪说。 “也行。不过我觉得这样不是最好。其实我觉得动物画和婴儿画比卡通画好。卡通画总是看起来很假,不真实。”方晓菲说。 “晓菲,你过来看看,我刚做完一件夹袄。还行吧?”志豪妈拿着刚做好的小衣服给方晓菲看。 “嗯,不错,妈,你多休息点。不要太累了。这些小衣服你已经做了很多了,以后还会有别人送的,哪里需要这么多呢?”方晓菲说。 “你这段时间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志豪妈关切地问:“我看你脸色比以前倒是好多了,不像以前那样,白得吓死人。但我看你胃口还是不怎么好。你这样可不行,孩子要长身体,你要多吃一点才行。” “知道了,妈。我也想多吃。不过我老觉得恶心,没胃口。” “该给你做点好吃的换换口味。你喜欢吃什么呢?跟妈说。上次那只本鸡还不错吧?我看你就上次吃得多一点。”志豪妈说。 “不过我现在好像又不喜欢吃鸡了。”方晓菲答。 “甲鱼怎么样?” “不想吃。” “豆腐炖泥鳅呢?” “也不好。” “龙虾。这你最喜欢了。”志豪妈想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说。 “哎,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怀孕以后口味就变了。以前是喜欢,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方晓菲皱着眉头说。 “那八宝鸭怎么样?我给你去弄只老鸭来,做成八宝鸭,这个最滋补了。”志豪妈笑呵呵地说。 “噢,那好啊。听起来不错,说得我都想吃了。” 志豪妈这回笑得更灿烂了。终于想出一个媳妇要吃的菜,觉得自己功劳不小。 “我这就去买鸭,等一下晚饭就吃鸭。”她像领了圣旨似的兴冲冲地出门去了。 志豪妈手脚很利落,鸭买回来以后杀鸭、拔毛、冲洗、切块、下锅,一气呵成。不多一会儿,香喷喷的八宝鸭做出来了。 可方晓菲只吃了两块就说饱了,志豪妈不免有些失望。 同样是孕妇,萧燕秋可没有人给她做好吃的。由于不想露出马脚,也是因为她想继续和郭小刚住在一起,她放暑假以后都一直没有回家。 这会儿,早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可郭小刚还没有回来。她只好一个人吃了。她自己不会做饭,所以就去了附近一家小吃店。 小店虽小,但是生意很好,里面的位子几乎都占满了。里面的人都各顾各,大家只顾低头吃自己的,与谁都不相干、也不关心任何其他人。 但是她不知道,其中有一个比他岁数略大的男孩子正在暗暗地观察着她,他跟她前脚后脚,才比她早到一步。 一看到她进来,他立刻就注意到了。 “难道就是她吗?没错,正是她!”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在确定之后,他的头脑飞速地旋转着,瞬间构思一个又一个接近她的情节,寻找所有潜在的接近她的机会。但是都被他一一否定了。 “不要轻举妄动啊。”他对自己说。 “老板,来一碗牛肉面。”男孩子对着里间喊道。 老板立刻出来,给他倒了杯茶:“好的,立刻就来。你先坐坐。” 萧燕秋选了男孩子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老板,来一碗牛肉面!” 老板走过来,带着一脸的歉意:“对不起,丫头。我们这儿的最后一碗牛肉面给这个小伙子买去了。” “啊,这么不巧啊?”萧燕秋感到很失望。 “要不你要点别的吧?” “可是……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们这儿的牛肉面啊。”萧燕秋犹豫着,想不好除了牛肉面她还能点什么? 男孩子看到这个情景,立刻说:“老板,我的这份牛肉面给她了。我吃鸡蛋炒饭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萧燕秋有点感激地看着他。 “那有什么关系?其实我吃什么都无所谓,而你却喜欢吃这里的牛肉面。”男孩子笑着说。 “那谢谢了。”她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孩子,这个男孩子长得高高的,看起来虎头虎脑的,有点天真、有点可爱。笑起来很阳光。 “哎,你是哪所学校的呀?怎么看起来这么面熟?” “我在a大学。现在读大一,下学期就读大二了。”她说。 “那我们可是校友啊。”男孩子说:“不过我已经毕业了——才毕业的,还不知到哪里去找工作呢。” “暂时找不到工作的话,你可以先给别人做家教啊。”萧燕秋建议说。 男孩子又说:“这个主意不错啊。以后你碰到需要做家教的人可以介绍给我吗?我叫杨晨。我给你留个电话吧,以后说不定还要麻烦你帮忙呢。”他笑着说。 “噢,那我记一下吧。”她说着,掏出手机来。 “不用记,”男孩子说:“我打给你,你的电话上就有我的号码了。你的号码多少?” 萧燕秋告诉了她自己的号码,也留下了他的号码。 这顿饭,他们吃了很长的时间,彼此一见如故一般聊了很多。 第三章(十一) 傍晚时分,方晓菲半躺在沙发上,一边喝着橙汁一边听着班德瑞的轻音乐《幽谷深处》。她手里还拿着一本巴金的散文集,在轻轻地读着:“为了看日出,我常常早起。那时天还没有大亮,周围非常清静,船上只有机器的响声。天空还是一片浅蓝,颜色很浅……” 她最近非常热衷于这种胎教方式。每天都会听一听音乐,读一读优美的文章。她觉得,巴金的散文是最适合用作胎教的,因为语言明快,没有任何晦涩的词藻,而感情又很细腻。 读了一阵子,音乐放完了、橙汁喝完了、也读累了。她就对着林志豪喊:“志豪,我累了,我腰痛。” 林志豪赶紧过来,帮她按摩了一下腰。 “志豪,我背疼。”她又说。 林志豪又耐心的帮她敲背。 “好些了吗?”他问。 “我现在脚疼了。”她又说。 “你怎么这么多地方疼啊?” “那当然了,现在肚子里多了个人,分量变重了。我的脚当然要疼了。”她说。 “好好好,我帮你按摩。”林志豪细心地帮她按摩起脚来。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他觉得自己的按摩技术提高了不少。 按摩完后,他问她:“你现在好了吧?现在还有哪儿疼?” 她故意噘着嘴说:“我眉毛疼,我眼睛疼,我鼻子、嘴巴疼。”说完,她自己也笑了起来。 林志豪朝周围看了看,发现她妈妈在厨房里忙活着,没注意他们,于是就在她的眉毛处、眼睛处、鼻子上和嘴巴上分别吻了一下。 “好了,现在不疼了,乖。”他发现她越来越像小孩,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肚子里小宝宝的影响。 吃过晚饭,稍微看了一看电视,她就早早地休息了。睡到半夜里,大约是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她就推醒了林志豪:“志豪,快醒醒,快醒醒。”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一惊,睡意全消了。 “我想吃西瓜了。”她说。 “我还当什么事呢?吓了我一跳。可是半夜三更的到哪里去买西瓜呀?明天,好吗?” “不行,我现在特别想吃。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给我买来。”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不享受全家人的悉心照料,那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你当是我要吃吗?你儿子要吃。”方晓菲说。 “这个……”林志豪还在犹豫着。 志豪妈正好起来上厕所,听到了他们的嘀咕声。 她隔着他们卧室的门喊:“志豪,快去买西瓜。你不去我去。我孙子要吃个西瓜有什么大不了的?” “知道了,妈。我这就去买。”林志豪说,“您快去睡吧。” 他又对方晓菲说:“你也太任性了,怎么象个孩子?” “我这是任性吗?你让妈评评理。我说了,不是我要吃,是你儿子要吃。” 他笑着说:“好好好,我这就去买。可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总‘儿子’长‘儿子’短的,你要生个女儿更好,我喜欢女孩子。” 志豪妈听到了,马上说:“志豪,你胡说什么呢?晓菲没有说错,她怀的就是我的孙子——我们林家的孙子。” 林志豪感到自己说不过她们,在两个女人的夹击下他只得落荒而逃。 街上的店都打烊了。甚至找不到一个水果摊。行人稀少,热闹的只有几盏路灯。 “这可到哪儿去买西瓜呢?”他犯起了愁。 他走遍了两条街,终于看到有一个还没有打烊的地方,门口霓虹灯闪烁,映照着一块牌子——“月亮湾歌厅”。他灵机一动,走了进去。 一个四十来岁打扮入时叼着烟的女人迎了过来:“先生,里面包间请。” 她还没等他说话,又接着说:“这么晚了,您一个人来吗?要不要陪歌的小姐?我们这里的小姐很不错……” “您误会了。”林志豪说,“是这样的,我是来买西瓜的。” “什么?”女老板朝着他笑了起来,“我们这儿有免费供给顾客的各色水果茶点,可你想买西瓜得去水果摊阿。” 林志豪把前因后果跟女老板说了一遍。女老板频频地点头,意味深长地反复打量了他几眼。 “我老婆爱干净,切好的西瓜我怕她嫌不干净。你这儿有没有整个的?”他问。 “有。还有三个还没切开的,你自己挑一个。”女老板说。 林志豪挑了一个:“多少钱?” “像你这样的男人还真不多了,这个西瓜不要钱。我送给你的。”女老板说。 “那怎么行呢?”林志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10块头来,硬要塞到她手里。 她硬给推了回来:“怎么,你看不起我?不就是几块钱的西瓜嘛,下次你和你朋友唱歌的时候多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就行了。”她微微一笑,看她的样子十分世故老练,看得出是闯荡江湖多年的了。 林志豪就不再推辞,收下她白送的西瓜,道了声“谢”就立刻赶回家去。 第二天一早,方晓菲说要去医院健一张“母婴保健卡”,顺便检查一下身体,看看小宝宝的各项指标好不好。 她说她约了上次那个老同学一起去,不用陪。 “那好吧,我们在家等着你的消息。你自己小心一点。”林志豪说。 “放心吧,我们的小家伙一定发育得特别棒。我感觉到他在肚子里踢我呢。”方晓菲带着一个灿烂的笑容。 “才不到两个月呢,这么快就会踢了?”林志豪笑着揭穿她。 “就是会踢。”她边说着边开心地出门去。 可是等她回来以后,脸色完全变了,手里还拎着一大塑料袋的东西。 她换了双拖鞋,表情沉重。放下手里的东西,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说一句话。 林志豪和志豪妈看到她这么副样子,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没什么。” “你刚才手里拎的是什么?”林志豪忙过去看。原来都是些中药,一大包一大包的总共包了五帖药。 “这是怎么回事?快说。”志豪妈急得什么似的。 方晓菲忍不住一把抱住林志豪,“哇”地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 渐渐平息下来以后,她说:“医生给我检查过了,我根本没有怀孕。” “怎么可能?你不是月经没来吗?”他说。 “我也以为月经不来就是怀孕了。可医生说,我这是内分泌失调。所以才会月经不来,所以才会恶心、才会没力气。这一切,都不是怀孕。 医生还说,我不但没有怀孕,而且照这样发展下去,如果月经一直不来的话,很可能永远都不能怀孕了。”方晓菲伤心地说。 “什么?”林志豪和他妈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 志豪妈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我就说呢,这不下蛋的母鸡怎么还能害喜?原来是‘咯咯’地叫着冒充怀孕,骗吃骗喝呢?” 林志豪突然觉得头有点疼。他点燃一支烟,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 方晓菲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无辜地看着他,说:“也不是完全治不好。听医生说,有个人吃了半年他的中药后就好了。实在不行还可以打针,就是副作用太大了。” 林志豪吐了一口烟,看着那些缥缥缈缈的烟雾,半天才说:“我看你也有些累了,早点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晚饭就不陪你吃了。” 第四章(一)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方晓菲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暑假很快过去,林志豪与她相伴相依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随着天气的变凉、两个人感情的温度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一次变凉了、变冷了、冻僵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一切都只是在轮回,就像这季节一样。 关于“怀孕”的事情,大家都空欢喜一场,方晓菲的婆婆没给她好脸色看。整天阴沉着个脸,又时不时地冒出几句不冷不热的话。一切都回到原来的状态。 那天,晓菲妈做完了晚饭,大声地喊:“吃饭了。” 林志豪在书房里一边玩电脑上的纸牌,一边说:“知道了知道了,等我打完这一副。” 方晓菲过去看他:“有什么好玩的?整天对着个电脑,有意思吗?” “嘿,你不懂。我来教你。”林志豪说。 志豪妈又喊,方晓菲只好先过去了。 志豪妈已经帮他们盛好饭。可是方晓菲看着这碗饭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原来她发现这只碗很脏,碗的边缘粘着一层油,还有上次留下来的饭粒。 “我不饿,你吃吧。”她说。 志豪妈不说什么,自己吃完了饭,去自己房间了。这时,方晓菲把饭拿到厨房去倒掉,从柜子里换了个碗,一看,还是脏的;再换一个,还是脏的。 “妈今天是怎么了?”她心里不悦地想。于是,只好自己洗了一个碗,重新盛了饭吃。才吃了没几口,突然咬到一个小石头,不得不吐出来。又吃了没几口,又是一个石头。 “算了,这饭是没法吃了。”她愤愤地想着、重重地把筷子往桌子上摔去。只听“啪”的一声,其中的一只筷子掉在了地上,另一只筷子落入鸡汤里,鸡汤飞溅起来,溅在了她自己的脸上、身上。 林志豪听到响声,连牌也不打了,赶忙出来:“怎么了?”志豪妈也出来了。 “没怎么,”方晓菲说:“不小心把筷子掉了。” 看着一脸怒气又一脸懊恼的儿媳妇,志豪妈生气地说:“掉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掉到汤里去了?还溅了你自己一身。你也用不到掼家什(摔东西)吧!” 顿了顿她又说:“我全心全意地服侍着你们两个,给你们烧饭、做家务,你倒来多嫌着我……人老了,真的叫不值钞票了……”说着说着,她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哭到最后,竟然成为揭斯底里的爆发,由呜咽发展为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捶足顿胸地说:“你们都多嫌着我,那我去讨饭去,也不用你们养活!” 林志豪朝方晓菲白了一眼,安慰着他妈妈:“妈,都是晓菲不好,不要多想。再怎么,我也不会让您走的。” 方晓菲至始至终不再说一句话。林志豪再也没有心情吃饭,一声不响地出门去了,也不说去哪里。 等心情平静下来以后,志豪妈又习惯性地去收拾桌子,望着这一桌她精心准备的现在已经变凉了的饭菜,她感觉心也凉到了极点。她收拾好碗筷,拿到厨房里,看到先前被方晓菲倒掉的饭,又一次地流下泪来。 林志豪一晚没回家。方晓菲几乎一晚没睡着。她总在看着枕边的那个电话机,总觉得他会打电话来的。 虽说林志豪以前也好几次没有回家,但总会给她个理由。而这一次,没有任何理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她感到了极大的不安。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终于忍不住给他打去了电话。 “嘟……嘟……嘟……嘟……”连着“嘟”了好多下。 电话的那端传来话务员非常有礼貌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她不甘心,又拨。 还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一连拨了好几个电话,都是这个结果。 她的心凉到了极点。 又过了一个小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她一把抓住电话:“喂!喂喂!”不知怎么的,她一拿起电话,就没声音了。可能是打错了吧?她想。 到了凌晨三点的时候,她找出电话簿,打算给她老公的朋友们打电话。 她先拨通了王海的电话:“喂,王海吗?” “谁……谁啊?”电话里传来王海迷迷糊糊的声音。 “嗯……谁这么讨厌?”又传来一个女人嗲嗲的声音。 “去去去,”王海似乎在对那个女人说,又对着方晓菲说:“你是谁啊?不说我挂了阿。” “别挂,我是晓菲。志豪在你们家吗?”方晓菲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 王海的瞌睡瞬间清醒了,头脑转得飞快,立刻肯定地说:“放心吧,晓菲。志豪在我家呢。放心吧啊,我们哥们几个喝酒,志豪喝多了,现在在我家睡觉呢。” “哦,那谢谢你啦。”方晓菲边说着边挂下电话。可她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 于是她又找出他另一个哥们的电话,拨了过去:“喂,不好意思这时候打扰你。” “你是谁?” “我是晓菲阿。志豪还没回来。他跟你在一起吗?” “是啊是啊,我们在打牌呢。他输了不敢回家。”他的另一个哥们说。 方晓菲说:“是吗?那可以叫他听电话吗?” 对方马上说:“他现在不在,在洗手间呢。你放心吧,他马上回家。”说完就挂了。 听到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方晓菲的心凉到了几点。不知出于什么动机,她突然打算多拨几个电话。于是,她一个一个地给他的朋友拨电话,而所有的朋友都很肯定地说,林志豪是和他们在一起。 至于林志豪在做什么?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各种各样的答案,于是就有了多种版本。最为普及的版本就是,林志豪喝酒喝醉了,在他们家睡觉。打牌的也占了很多。还有个人说,林志豪开着摩托车不小心撞了人,现在把人送去医院了,他在医院里。还有人说林志豪刚才和他们一起唱卡拉ok,现在出去吃夜宵了…… “呵呵……”欣赏着这些不同版本的故事,方晓菲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原来这就是男人。”她冷冷地想。 她坐在床沿上,眼睛看着床头柜上的电话机。不知过了多久,觉得眼皮发沉……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睡着了,趴在电话机旁边睡着了。 …… “叮铃铃……”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她吵醒了。 第四章(二) “谁啊?”方晓菲一把抓起电话,意识十分模糊。 电话那头传来校长不满的声音:“是我。你的课,你怎么不来上?班里学生乱成一团。你快过来!” 方晓菲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意识到原来自己在极度疲惫下睡过了头,她几乎没有思考,忙说:“校长,对不起,我生病了。来不了了。头痛得厉害,在发烧。”说完还咳嗽了几声。 她知道上课迟到是多么严重的教学事故,与其出教学事故还不如生病呢 “噢,是这样。”校长的口气明显缓和了,“那既然这样,你休息吧。”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以后最好早一点请假,最好在上课前就打个电话过来,我们也好安排别的老师代课。” “嗯,是的。对不起,校长,我头痛得厉害,就没有想到这些,以后会注意的。”她态度诚恳地说完,不敢挂电话,直到听到对方“呱哒”一声,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反正都请了假了,她也索性躺在**盖上被子,打算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晚上就这么扭着腰扑在床头柜上,这时觉得腰有点疼了。 那天林志豪摔门而去,晚上没回家,又没在平日里一起玩的哥们哪儿,不用说,肯定是去泡女人了。那么他会在哪里呢?在杜芬芬家还是在邱丽萍家?居然都不是! 照理说他在家里和老婆闹矛盾,要跑也该跑到熟悉的女人那里。可他这次没有,或许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往那她们家去了,原先的条件反射被打破。又或许,此刻,他不想别人安慰,只想一个人来慢慢消化这种无可名状的感受。 他一个人在街上毫无目的地东游西荡,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月亮湾歌厅(就是那天半夜里去给老婆找西瓜吃进去过的那家)。他走了进去。 老板娘一看见他进来,立刻一步三遥地迎了上去:“哟,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她一脸甜腻腻的笑容,并用狐媚的眼睛打量着他。 他不语。 “今天怎么还是一个人?嗬嗬嗬……该不是又来给老婆买西瓜的吧?”她又对着他笑,她的声音慵懒中透着性感。 “不是,”林志豪说,“我也不知怎么,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哎,你每天接触这么多客人,你怎么还记得我?” 老板娘朝她抛了个媚眼:“你说呢?”说着,她顺手往他肩上一搭:“我说帅哥,既然来了,那就开个包间唱唱歌、喝喝茶。我反正也空着,这儿都有服务员呢,我来陪你唱怎么样?” 伤心烦恼至极的人就像是失了魂的人,这个时候的人,往往是很容易受人摆布、没有主意的。他跟着她向一个包间走去,她边走边吩咐服务员拿水果盘并泡茶。 他们坐定下来,等服务员摆放好水果和茶,老板娘对她说:“行了,啊。不要让别人打扰我们。出去吧。” 两个人合唱了一首老歌——《萍聚》: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又接连着合唱了几首情歌。唱着唱着,老板娘往他身边挪了挪,直到紧挨着他。她又仿佛不经意地把手搭在他的大腿上。几曲下来,两个人之间已经多了些暧昧,对于她的挑逗,他心领神会,只不过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罢了。 林志豪打量着这个女人。以前他没有接触过这么大年龄的女人,但是很奇怪,眼前的这个40来岁的女人看起来似乎很有风韵,不知为什么,在那个晚上,似乎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每个眼神、每次呼吸、每次嘴唇的启合都隐含着一个信息:“过来吧,我是你的。” 林志豪尝试着把手臂从她后背绕过去,搭在她的肩上。她没有反对,反倒挨得更近……接下去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迷迷糊糊地在ktv包间呆到半夜,林志豪起身要走。被老板娘拉住了:“我家就在前面,去我家吧。老公在外面做生意,一个月都难得回家一次的,他今天也不在。” 于是,林志豪又跟着她到了她家里,在那里过了一夜。临别的时候,老板娘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林志豪说:“非得要告诉你吗?如果不说,你会介意吗?” 老板娘笑着说:“不介意。你觉得不方便就别说了。下次你还会再来吗?” 林志豪说:“不知道。也许会的吧。”顿了顿又问她:“你喜欢我吗?” 她说:“喜欢。” 他又问:“喜欢我什么?” 她笑着说:“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 一起吃过早饭,她目送他离开了,当他远去的时候,她眼里汇着泪,嘴角却含着笑。 这天,林志豪一到学校里,就发现朱校长、马校长和冯校长看他的神情不对,这几个人都是平时经常在一起玩的。但是他们都不说什么,这令他更感到奇怪了,却又不好多问什么。 后来,他接到了王海的电话:“你小子行啊。”王海在电话里说。 林志豪被说得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啊?你把话说清楚。” “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在哪儿?”王海说,“你老婆可打电话来查问了,哥们我可替你把这事给扛了。”紧跟着,王海一五一十地把昨天和方晓菲通话的事情全说了。 “那你有没有把这事跟别人说?”林志豪问。 “没说呢,呵呵。”王强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 林志豪在心里一琢磨,心想:糟糕,晓菲肯定也把电话打到朱校长、马校长和冯校长那里去了,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人。怪不得他们今天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跟我老婆说什么。 后来,王海硬拉着林志豪要他请客吃饭,说是要他谢谢自己。 林志豪当即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晚饭不回去吃了。那天,他索性请朱校长、马校长和冯校长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吃饭。 席间,除了几位校长,其他几个朋友都借着酒兴问其他那天晚上的事情。 后来,几位校长也忍不住了。 马校长先开了口:“你老婆也打电话来问了。我说你和我在一起呢。” 冯校长也问了:“你那天晚上到底到哪儿去了?你老婆怎么到处找你?” 王海堆起满脸的肉,笑嘻嘻地说:“他还能去哪里?还不是去泡妞了?幸好我们帮他瞒着。” 林志豪忙说:“你们还帮我瞒着呢,还不是给我帮倒忙?每个人都不同的答案,我老婆更怀疑了。其实我也没去哪里。那天我和老婆吵架,烦闷了,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后来实在不想回家,就睡宾馆了。就这么简单,哪有你们想那么复杂?” “呵呵呵,睡宾馆?没有叫妞陪?该不是舍不得花钱吧?下次我请你!”王海还不肯放过她,口无遮拦地开着玩笑。大家又一阵哄笑,又喝了几瓶酒。这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趴下了,醉得最厉害的是林志豪。 第四章(三) 虽说在老早以前,方晓菲曾经去网吧上过网,但是她对电脑几乎是一窍不通的。就是打字也打不来。那次她很偶然地登录了h市本地的聊天室,结果进去后,觉得打字很吃力,都要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键盘打。而且她指法也不对,打一句话打半天;别人没这个耐心等她,等她打完,别人也走了。偶尔碰到几个不走的,死缠烂打缠着她的,都是别有用心、寻找什么一夜情之类的,她也懒得去理。 这天,林志豪正和王强、马校长等在吃饭聊天,喝得酩酊大醉的,只留下方晓菲一个人在家里。她闲来无事,也不想理会婆婆。干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上网。她打开电脑,首页就是h市信息港。她便点了几条新闻看看,觉得都没什么意思。这时,她又看到了页面顶部的一些连接,她点开了“聊天”一项。出现一个聊天室的界面,一共有四个房间:其中第一个是“聊吧大厅”,在这个房间的格子里还有一句话:“当前主题:聊你,聊我,只聊陌生人。”她觉得这句话不错,就走了进去。 她一进去觉得新鲜好奇,记得以前也去过一次,但这次所看到的却都是新名字了。 这时,有个人向她打招呼:“你男的女的?” 她在对话框里打了半天打下一句话:“那你呢?”一按回车键却发不出去,屏幕上出现一句话“对不起,游客不能发言,请您先注册。” 她在心里想:“现在这系统怎么还要先注册?”无奈,退出来,但是老早以前曾用过的注册名忘了密码了。她想了半天,取了个“微笑着沉沦”,重又进入聊天室。 一看,里面尽是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什么“流氓兔兔”、“百味酸菜鱼”、“大鼻子情圣”……有几个煽情的名字引起了她的兴趣,像“柔情似水只为你”、“只为伊笑”;还有几个大胆的名字,暗示性极强,她觉得取这些名字的人肯定心怀不轨,比如有个家伙叫“一夜情不够”。后来,她看到了一个叫“趴墙头等红杏”的。她想:这个名字很熟悉,后来想起来了,以前这里有一个人叫“爬上墙头等红杏”,这是两个极相似的名字。 这些名字让她感到好奇,她极尽心思地想象着这些名字背后的人、想象着他们的面容、揣摩着他们的神情、语气。其中最吸引她的是一个叫“沦落成天使”的名字。她心里琢磨着:怎么叫“沦落成天使”呢?“沦落的天使”还说得通一些。沦落成天使?沦落了,所以成为天使了? 这时,柔情似水只为你跟她说话了:“嗬嗬,没见过你的名字啊。” “我第一次来。”微笑着沉沦(方晓菲)费力地打下这几个字。 柔情似水只为你说:“你是男的女的?” 微笑着沉沦想打“女的”,但是找不到这个拼音,她找来找去,上面没两点啊。所以打出来就成了“奴的。” 后来一看不对,而又打不出这个“女”字来,她就打了两个字:“非男。”打完这两个字,她自己也笑了。 柔情似水只为你来一句:“猪头!” 微笑着沉沦:“啊?干嘛骂我猪头?” 柔情似水只为你:“非男,也不见得你是女的啊。” 微笑着沉沦:“你才非男非女呢。” 聊了好一会儿,后来他们谈了很多,关于工作、关于家庭、关于感情。但是微笑着沉沦总是闪烁其词,特别是一些具体问题上,她都说得很模糊。这令柔情似水只为你对她感到十分好奇。后来,微笑着沉沦对自己的生活颇多感慨,她跟柔情似水只为你说:“我觉得自己好像跌入了一个万丈深渊里。我出不来。这时,我希望有个人走过来。” 这时,一直隐身状态的“沦落成天使”插话了:“有啊。” 微笑着沉沦继续说:“我希望他走过来,跳下来陪陪我。” 沦落成天使微笑着说:“好啊。”(“微笑着”是系统出现的点缀词。) 微笑着沉沦心想:这个沦落成天使可真是个老手。 她对沦落成天使说:“你是男的女的?” 他说:“男的,你呢?”(这“你呢”是明知故问的。) 她说:“非男。” 沦落成天使:“你还挺幽默的嘛。” 微笑着沉沦:“不是幽默,这个字我打不来。” 沦落成天使教了她这个字的打法“nv”,这样,她总学会了打这个字。 “你为什么叫沦落成天使呢?”她想了想,又问,“那你在沦落前是什么?魔鬼吗?” 他说:“反正是比天使更可怕的东西。” 她觉得这话似乎很深奥,但又似乎不合逻辑,却又很吸引人,她一时之间分析不好。只是深深地被这个名字,以及他所说的话吸引了。 后来,聊了没几句,那个沦落成天使就去应付别的聊友了。她发现,沦落成天使在聊天室里似乎很受欢迎。 一会儿招惹着个、一会儿逗弄那个。 她在看着他和别人打情骂俏,时而他还冒出几句极有内涵的话,她都看得有点入迷了,甚至还生出一点醋意来。 沦落成天使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这使,突然又对着正在一旁看聊发呆的她说话了:“我的兴趣爱好是在h市信息港看聊,并且对着屏幕发呆。” 她一看到这话,觉得他又可气又可爱:可气的是,他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可爱的是,他竟然如此了解女人的心思,这个人不可小觑了他。她竟然一时无语。不管怎么说,他终于理睬自己了,他还知道我的存在,她心想。 不料沦落成天使接着又来了一句:“我喜欢听你这么说。” 连她的这个心里面的潜台词他也竟然猜到了。她禁不住在心里叫了声“啊!” 这样的男人,是注定要成为女人的杀手的,她在心里想。 她以为他会跟她多聊一阵子,没想到不作声了。等了半天,他回来了,对她说:“刚才洗脸刮胡子换衬衫一气呵成。我穿着粉红色的衬衫,好看吗?” “好看。”她说。 他微微一笑,打下了这么一句话:“那我要出门了,去相亲。”说完这句话,他的名字就从聊天室消失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聊过天,第一次认真聊天(以前聊了没几句的那次不算),就遇见这么个人,她内心的感受是复杂的。 备注:这里面提到的几个名字是聊天室里曾经出现过的,但我跟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熟悉。 其中“沦落成天使”是我刚学会上网时遇到的第一个网友,也是我最喜欢的网友,他无论是从外表、气质,还是性格、才学来说,都是优秀的,属于那种特别受女人欢迎的类型。当时他有两个名字:一个叫“沦落成天使”、一个叫“白马啸西风”。把“沦落成天使”这个名字写进小说是为了记住他。 第四章 (四) 芳晓菲这些天总是有些心神恍惚,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人懒懒的。这天,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在想着沦落成天使所说的话,并且偷偷笑着。突然,一辆汽车开过来,她来不及躲避,幸好,汽车只是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晚上回到家里,她和婆婆两人仍旧是无话可说。匆匆吃完晚饭,她又到书房里去和电脑约会了。她婆婆则是在另一个房间里看电视。 微笑着沉沦走进了聊吧大厅。看到沦落成天使和一个叫紫月亮的女的聊得正起劲。她点了天使的名字,等着他先说话。 不料,天使对紫月亮说:“还不快逃?” 说完就“关掉浏览器偷偷溜走了。” 方晓菲觉得非常失落,又有点纳闷:怎么我来了,他就要逃?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要逃呢?这么想着,她觉得百无聊赖、心情又无端地坏起来。她干脆关掉电脑,到卧室里去看《大侦探西门》了。 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想着关于沦落成天使的一切问题: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多大了?结婚了没有?想着想着,忽然又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看不见、摸不透、飘忽不定、时隐时现、来去无踪,而且,对她似乎很留意,却又仿佛漫不经心。 她一连三天没有去聊天室了。她在心里告诫自己:网络上的人是不可靠的、也不可信,所说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第四天是星期天,她休息,林志豪又推说有事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又上网了。 一进去,正好又看到这个沦落成天使在那里。“好像他总是在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好几天没见你了。”这回沦落成天使先跟她说话了,“有三天了。”他说。 “是啊,”她说,“原来你还记得是三天。” 沦落成天使:“为什么不来?” 微笑着沉沦:“你是我的精神鸦片。但或许我该戒毒。” 沦落成天使:“你想我吗?” 微笑着沉沦:“想的。” 沦落成天使停顿了片刻,说:“你就骗我吧。” 微笑着沉沦:“真的,我真的想你了。” 沦落成天使:“想是一回事,爱又是另一回事了。” 微笑着沉沦:“那你爱我吗?” 沦落成天使:“也许是的吧。” 这回他们聊了很久,沦落成天使好像没有再东游西荡了,而是比较专心地和她聊天。 “我估计你有39岁了吧?”她说。 “没有的,27岁。”他回答,“你呢?” “我还以为你有39岁了,我还在想,我不管你多少岁,就算你93岁我也不介意的。” 沦落成天使微笑着对微笑着沉沦说:“如果你93岁,那我可要逃。” 微笑着沉沦:“那我可有电视网(有点失望)哦。” “呵呵,”他说,“那我可有电视网哦。” 微笑着沉沦说:“我打字慢嘛,怕你等得着急,就乱打了。” 他们这样你一言我一句地聊了许多。最后,沦落成天使对微笑着沉沦说:“晚饭一起。” 微笑着沉沦想了想,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第四章 (五) 郭小刚早就已经搬出去住了,只留下萧燕秋一个人在那个小屋里。 离开的那天,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地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给了她一个歉疚的眼神,就朝着门走去了。 萧燕秋从后面抱住他,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他停下来,停留了半分钟左右,然后狠狠地推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小刚反正有的是钱。他又另租了一个小屋子。 萧燕秋这段时间和杨晨联系比较密切。杨晨想到了就给她发短消息逗她乐,有时候也和她一起吃顿饭、聊聊天或者散散步。 这天是12月24日,正好是平安夜。她想到别人都是成双成对地出去玩了,而她自己却孤孤单单的,又想起从前和郭小刚在一起的开心日子,不由得又一次流下泪来。 这时,她突然收到了这样一条短信:“我已经在商业银行里为你存了四千万,作为你的圣诞节礼物——千万要健康;千万要平安;千万要开心;千万要保重。请你收好这四千万。”再一看发信人是“杨晨”。 她看到这样一条短信,不禁莞尔一笑,刚才的烦恼消散了大半了。 于是,她忙给他回了一条短信:“谢谢你,杨晨,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给我送圣诞祝福的人,也祝你圣诞节快乐。” 杨晨又回过来一条:“晚饭一起吃,5点半,就在第一次我们遇见的那家餐馆。” 萧燕秋想了想,觉得自己反正一个人无聊,就回了一句:“好的。” 这时,她的心情稍稍好了起来。她照了照镜子,这时她已经怀孕5个月了,镜子中的自己腹部稍稍有点隆起,就好像有点丰满一样,但别人也未必就会怀疑她是怀孕。她好好地疏直了头发,又喷了一点定型水,把刘海固定住;再开始仔仔细细地化妆——化了一个很淡、很温和的妆。这是她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化妆,自从郭小刚和她冷战开始,她没有化过妆。 杨晨为他点了很多菜。可以说是一顿丰盛的晚餐,虽然他们吃不下这么多,但是她从这个男孩子身上感受到了温暖,他们谈了很多,谈得很开心。 杨晨告诉她,他已经找到了三份家教的工作,时间是可以错开来的,所以可以同时做,一个月也有1000多块钱。 她就祝贺他。 杨晨仔细端详着她,对她说:“我发现你变漂亮了,你以前很瘦,现在胖了一些了。” 她笑了笑。 忽然她对他说:“我怀孕了,你信吗?” 他看上去有点惊讶:“是吗?没听你说起过呀。你有男朋友吗?怎么就怀孕了?” 她缓缓地说:“以前有男朋友,现在早已分手了。” 顿了顿,她又说:“这些事情,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好吗?” “对不起,”他说,“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 吃完饭,他提出送她回家。这是他第一次去她家。她让他进屋坐坐。 他们两个人又谈了很久,她告诉他很多她和郭小刚之间的事情,包括郭小刚以前的女朋友吕娜;包括怀孕以后郭小刚对她的态度;包括她遇见郭小刚和别的女孩子调情的事情……说着说着,她又哭了,靠在杨晨的肩膀上哭。 杨晨替她擦着眼泪,突然有点怜悯起她来。他记得吕娜交给他的任务,他也知道这只是任务,他只是为了丰厚的报酬才去执行这一任务的。但是此刻,看到一个娇弱无助的女孩子靠在他肩膀上哭,他的心真的振颤了一下。他一把把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并且像安慰小孩子一样,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不住地说:“别哭,宝贝……” 听到他叫自己宝贝,她心里也有点颤动,又觉得很温暖,所以就这么任自己躺在他的怀里,不想挣脱出来。 突然,他朝着她的脸深深地、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四章(六) 2007年5月29日星期二晴 葡萄、美酒、夜光杯。这样的一个平安夜的夜晚,商店、饭店、咖啡屋的玻璃窗和玻璃门上都用彩色笔画着“merry christmas”的字样,并且画着五颜六色的圣诞老人。街上霓虹灯闪烁、人头攒动。打扮得光鲜靓丽的红男绿女们成双成对,到处飘荡着暧昧的空气。 “你看什么?盯着我看,没看到过啊?”杜芬芬笑着说。 “嗬嗬,你喝点酒看起来更漂亮,人面桃花相映红啊。”林志豪说。 “哪里来的桃花?”杜芬芬问。 “你就是桃花。”林志豪说。 他们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打情骂俏着,酒也足了、饭也饱了。两个人还不立即离开,而继续坐在饭店里,也是为了稍稍醒醒酒。 林志豪很惬意地点燃一根烟,望着玻璃墙外人来人往的景象。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邱丽萍,没错,是邱丽萍。她仍是一个人逛街,她似乎总是那么孤单。只见她手里拎着两包东西,像是刚买的衣服,高傲地昂着头、挺着胸,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脸的冷漠表情。 林志豪赶紧转过脸去,以免正巧让她看见。 似乎这个夜晚,大多数的人都找到了各自的“色彩”。有如林志豪这样“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有如萧燕秋这样失去了旧爱,又找到了新欢的;又如邱丽萍这样一个人寻找购物的乐趣的。 那么方晓菲呢?其实不难猜到,她的所谓色彩大概又是要在网上度过这个夜晚了。她最近是被电脑迷住了。看过《午夜匈铃》的人都知道,电视机里面会爬出来一个鬼,最后把人给吃了。实际上,很多时候,电脑屏幕里会爬出一个鬼来——一个无形的幽灵,并且吃人于无形中。现在,方晓菲大概就是遇到了这种危险的状况,但是她自己乐在其中,看不见那个吃人的“鬼”。 不知不觉间,方晓菲和沦落成天使已经聊了好几个小时,夜已经深了。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她觉得睡意向她袭来,可是她舍不得走、舍不得下线,似乎那张网、那个17英寸的屏幕有着无穷的魅力。最后,挨到眼皮直打架了,她起来泡了杯咖啡,继续作战。 “你不觉得累吗?”她问沦落成天使。 他说:“不累,和你聊天令我忘却疲惫。”而事实是,他在上夜班,白天他已经睡过了。晚上值班很无聊,所以有个在他看来比较“有思想”的女人陪他聊天,正好解解乏。 然而,他的这句话,对她产生了很大的作用,令她十分感动。 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她说:“真不想走,但我太累了。” “明天午饭一起。”他说。 她沉默。 “惯看花开花又谢,却怕缘起缘又灭。”他突然打出这么一句话。 方晓菲的瞌睡也醒了一半:“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他打出一串自己的手机号码。紧跟着就下线了。 她终于撑不住了,感觉整个人疲惫到极点,连手都几乎要发抖了。临睡前洗脸的时候,她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又老了一些了,镜子中的自己看起来脸色晦暗、眼睛浮肿、神情憔悴。她现在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老色衰”。 俗话说:“岁月催人老。”现在她明白,除了岁月催人老,更是网络催人老。 这一晚,林志豪没有回来。而她也无心过问,更不会像以前那样挨家挨户地去打电话询问。现在她的心思不在他身上,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紧张他、自然就给了他更多的自由空间。这样倒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两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寄托,也就可以相安无事。 以前,方晓菲总是希望林志豪经常陪伴在她身边,现在她在精神上不那么依赖他了。 第二天,她试着给天使发去了一条短信:“你好,我是‘微笑着沉沦’。” 天使马上回过来:“看样子,今天是个好日子。”并且发过去一个谜语让她猜,他说,这个谜语是一句话。 她想了一会儿,知道那句话是“忘记你我做不到。” 之后他们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聊了一阵子,大约经过一个星期这样的短信聊天的战斗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从网络向现实迈进了一大步。 某一天晚上,她终于招架不住,经不住他的再三要求,答应第二天下午和他去喝茶。 她从上午开始就买衣服、做面膜,郑重其事。他对她来说是如此重要,所以她紧张的心情不亚于参加高考。应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终于见到他了,他穿着一件天蓝色的休闲式样的西服。人比较高,稍微有一点点胖(正是她喜欢的那种体型)。他的头发式样并不花哨,是那种最为普通的短发。他的脸型是有点圆的,武官长得很好看、很柔和,戴着一副眼镜。他的脸上带着一个温暖人心的笑容。他的皮肤很健康、在阳光照射下似乎蒙着一层光晕,给人感觉粉嫩粉嫩的,这大概就是湖州话所说的“毛头小伙子”。他说他27岁,应该是没有骗她的,因为他看起来的确很年轻,而且比实际年龄更年轻。有点天真、有点可爱的样子,给人感觉很像佟大为(那个时候我她不知道有佟大为这个演员,后来看到佟大为感觉和他在气质上神态上都有很多相似之处)。 他给人感觉既传统又活泼、既整洁又很斯文,完全是一个阳光男孩的形象。 他看到她就像是招呼一个老朋友一样,用手一挥、示意她跟他走。 她觉得有一种兴奋和紧张相糅合的感觉。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这么大岁数了,竟然有一种初恋般的羞涩和紧张。 但是那天,她没有和他去喝茶。正当他们向茶室走去的时候,方晓菲的手机响了。 “晓菲吗?快过来!”电话的那一头传来林志豪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焦急。 第四章(七) 2007年5月30日星期三晴 “什么事情?”方晓菲在电话里问。 “妈妈心绞痛。突然发作的。她正在逛超市,突然晕倒的。幸亏邻居看见了及时送他去医院。现在我在医院里。”林志豪说。 “哦,妈妈病了?”方晓菲问,口气有些冷淡,她感觉婆婆的事情和她关系实在不是很大的。 “情况很严重吗?”她又问。 “是啊,”林志豪有些不耐烦地说,“不严重我打电话给你干嘛?你先别说这么多,先过来,在市中心医院。在急救室!” 方晓菲感到有些失望,她心里恨恨地想:早不病晚不病,偏这个时候病了。 她很抱歉地对天使说:“对不起,家里有急事,我得赶回去。” 天使很有风度地微微一笑:“好的。不要紧。下次请你喝茶。” “那么,晚上网上见。”他又说。 她点了点头。 这样的匆匆一面给方晓菲留下了深刻而永恒的印象。“他的笑容永远都是阳光的,他的眼神永远都是温柔的,他的掌心永远都是温暖的,他的举手投足永远都是优雅的,他在我心目中是经典的永恒。”她后来这样在日记里写道。 那天晚上她没有赴网络之约,因为婆婆的病很严重,在抢救过程中,一家都围着转,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能离开医院半步,尽管她的内心很焦急、尽管她牵挂着网络另一头的沦落成天使。因为手机没有电了,所以她也不能给他发短信。 第二天傍晚,她回家给手机充电的时候发现竟然没有一条未读短信、没有一个未接电话。这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要是换作其他女人,或许此刻会毫不犹豫地给他发去短信,说明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去上网的原因,以及告诉他自己是多么的想他。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她是个喜欢多思多想的女人,往往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 “他为什么昨晚上不给我发短信呢?怎么今天白天一整天也没给我发短信?”她这样问自己,“他是否在见过我之后觉得我老了、觉得我丑了,是否对我失望了?”她从来没有这样不相信自己。这大概就是美人迟暮所造成的心理阴影吧。但凡稍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在她年轻的时候,都有做花的感觉,更何况是这个长相酷似赵雅芝的女人呢。可是一旦的衰老起来,就会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感慨。这种悲伤、这种幽怨、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是长相平凡的女人所体会不到的。 既然这么想了,她就告诫自己:“不行,我不能主动给他发短信。我不能用我的热面孔去贴他的冷屁股。我要等,等着他先发给我。” 可是那天直到睡觉前,她还是没有等来他的任何消息。于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开着手机睡觉,一天24小时不关手机。可是,直到第三天,她婆婆病情明显好转的那一天,她还是没有等来他的消息。而她,也没有时间上网。 第四天,他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时间因等待而变得色彩斑斓,隽意悠长,思念便成了永恒的东西。” 一个星期以后,她婆婆出院了。而且,让她感到高兴的是,她婆婆打道回府了。她大儿子说,乡下空气好,有利于她的恢复,所以把她老人家接到乡下去静养了。 这一下,方晓菲不仅要在心里欢呼,而且几乎要雀跃了。老公又是出去“应酬”了,她迫不及待地上网。一进入聊天室,就看到“沦落成天使”果然在那里。她的悬着的心稍稍地变得踏实起来。 她照例是不说话,由于某种心理在作祟,她觉得自己不能主动,而应该静观其变,采取“守株待兔”的策略。所以,她就点了他的名字,安安心心地等他先开口。 大约3分钟后,沦落成天使对她说:“可以说话吗?” 她(微笑着沉沦)说:“可以啊。当然可以。”表面上虽然是不咸不淡的口气,但她心里那个开心劲就别提了,快乐把方晓菲的心胸撑得满满的,就要溢出来。 快乐也把萧燕秋的心胸撑得满满的,就要溢出来。 “你会离开我吗?”在萧燕秋的那个简陋的小屋内,在她那张木**,她把头枕在杨晨的胸口并且这样问他。 他把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像照顾孩子一样帮她盖好,并且回答她说:“你真傻。我不想离开你到处去流浪,我哪儿也不去,就守着你,不管有多久。” 她很满足地笑了,表情就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看到了心爱的糖果。她感觉快乐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回到了她的世界里。“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就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在这样一个甜蜜的时刻,她的头脑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深奥的话。她又笑了笑,感觉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哲学细胞的。 “想什么呢?傻孩子。”杨晨无限温柔地望着她,带着一点俏皮、带着几分天真。 “嗬嗬,你才是孩子呢,不许叫我孩子。”萧燕秋撒娇地说。 “就叫你孩子、就叫你孩子。”说着,杨晨往她身上扑去,并且紧紧地抱住她。 萧燕秋皱了皱眉头,赶紧把他推开,她着急地说: “你小心点,别压着我肚子,别把我孩子压坏了。” 杨晨郑重其事地说:“燕秋,以后我就要把你当成孩子一样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 顿了顿,他又犹犹豫豫地说:“跟你商量个事,行吗?” 第四章 (八) 2007年6月1日星期五小雨 “什么事?”萧燕秋用一双清纯的大眼睛瞪着他看。 “……”杨晨一阵沉默,显得很为难的样子。 萧燕秋拧了一下他的鼻子,笑着说:“说呀。跟我还吞吞吐吐。” 杨晨注视着她,说:“我希望将来我们可以结婚。然后我们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一家三口?”萧燕秋盯着他看,“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呢?” “打掉他,”杨晨毫不犹豫地说,“燕秋,你听我说……” “你不要说了,我决定生下他。”萧燕秋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你听我说,燕秋,这不是我们的孩子。以后我们的生活中多了这么个孩子会是个杂音,会影响我们的生活。”杨晨坚决地说。 “你太自私了,你太小气了。”萧燕秋有些愤怒地对着他说。 “不是我小气,而是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么大方的人!”杨晨冲她吼着。 …… “可是,他已经会动了,他会踢我。他在我肚子里动我感觉得到。”沉默了良久,萧燕秋喙着泪,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杨晨搂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傻孩子,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你知道吗?你现在生下这个孩子,不合适。等将来,我们结婚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管你叫‘妈妈’,管我叫‘爸爸’。” 萧燕秋靠在他的怀里,或许是累了,也不再和他争辩什么,渐渐地呼吸匀称、进入了梦乡。 可是方晓菲此刻睡不着,翻来覆去、心潮翻滚。她一遍一遍地在头脑里复习着刚才和沦落成天使聊天的内容,像是放电影一样,这一行一行的字幕和当时的感受重又出现在头脑里。 “可以说话吗?”沦落成天使说。 “可以阿,当然可以。”微笑着沉沦答。 “对不起,”沦落成天使说:“那天本来和你约好了晚上上网,可是我失约了,我喝醉了酒。” 方晓菲当时心想:呵呵,原来你也没有来,也不见得给我发短信告诉我不来的原因,我是没电了发不了。 她本来想告诉他,婆婆住院了,所以那天晚上来不了。可是听天使这么说,她觉得自己再解释这些纯属多余。 于是她说:“没关系。喝醉酒是正常的。”而心已凉了大半。她觉得,这个所谓的“喝醉酒”或许就是个借口。反正,她经常是以怀疑的眼光去看待一切、去分析一切东西。对别人所说的话,总要在头脑里分析分析是否符合逻辑、是否合情合理。 “我们还是朋友吗?”沦落成天使问她。 “是,当然是朋友了。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一直都是阿。”她淡淡地说。 “我感到很压抑,”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 “你看到我,是否跟你想象中有所不同?”她问。 “我没有想象过你的样子。”他说。 他还说:“你说自己不善交际,不会说话。但是我们之间话还是很多的,几乎每走一步路都会有一句话说。” 她觉得自己有点累,敲打着键盘的手有些发抖。有很多话要跟他说,但是已经说不出来,只有埋在心里。她现在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样一种状态,似乎对她仍有眷恋、并且语气依然温柔、话语依然缠绵。可是她总感觉到有一些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一些说不出所以然来的东西。 “你怎么了?”他突然问,“你今天精神不好吗?” “嗯,是的。”她答道,并且在心里暗暗吃惊他的感应能力。他曾不止一次地令她吃惊。 “再不会有人像他这样懂我,如他一般地了解我了。”她默默地想。 “这些天一切都还好吧?工作顺利吧?”方晓菲不冷不热地问道。 “我本来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天使说,“但是现在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就好像一个人要对你谈论内心的想法,而你却跟他说‘今天天气很好。’” “我要走了,再见!”丢下了这最后一句话,沦落成天使就离开了聊天室。甚至没有等她和他说“再见。” 当时留下方晓菲一个人对着屏幕发呆,良久良久。 而此刻,她是躺在**,对着天花板发呆。屋子里很黑暗,外面的路灯透过窗帘的缝隙透进来一点点似有似无的微光,照得天花板以及房间里的一切都影影绰绰的,那些夸张变形的暗影、暧昧不清的影像,似乎被抽去了线条和形状,只变成了一种意念、一种与梦境和潜意识相糅合的东西。衬托着她此刻乱七八糟的思绪。 她的内心如一团乱麻。对他的思念如此强烈,而此刻,他已飘远。她又分析不透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里隐含的信息。是在怪自己疏远他吗?可明明是他先疏远我的呀。她这样想。 整个晚上她都在无谓的分析、揣测、思考和矛盾中度过。“他为什么三天才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他为什么这么久不见我才匆匆和我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他为什么仍要用这种缠绵的口气?他是不喜欢我了吗?但是仍然希望抓住我的心,是这样的吗?还是说,有什么事情发生、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原因促使他这样?……” 方晓菲实在是个喜欢多思多想的女人,她在考虑一个问题时所达到的所谓“深度”和“广度”简直已经到了钻牛角尖的地步。而对于这样一个她视之为知己的男人、她把整个心灵都交给他并且依赖于他的男人,当他出现异常状况时,她不由得动用了全部的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去分析他,并且例出了n种可能性。最终,她疲惫不堪,而又沮丧不已,并且,也分析不出一个确切答案来。 一阵悦耳的音乐声传来,是那首她听了无数遍的曲子《罗密欧与朱丽叶》。这首曲子每天早晨6点半准时奏响,催促她起床。 她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n大学,正好迎面碰上吕娜不紧不慢地向校门口走出去。估计又是忘了买早点,出去买早点的。 吕娜被安排在她的学校上班已经有4、5个月了。她听林志豪说起过这个人,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了同事。她不是个喜欢在背后嚼别人舌头的人,所以也不想去跟别人议论她。但在内心,却对她多了一份关注。或许是出于好奇吧?她在想:这样的女人到底是怎样的女人?她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所以,总在不经意间观察她,希望从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点蛛丝马迹。又或许,这种关注是一个漂亮女人对另一个更年轻更有魅力的漂亮女人的关注,其间包含着很多复杂的东西。 不可否认,吕娜在n大学的视觉点击率是很高的。她在哪里都会拥有这种高点击率,所以,她总是处在一种心理优势中。 来到这个新的环境,她并没有感到不适应。 第四章(九) 2007年6月2日星期六小雨转阴 冬天的n大学十分静谧。地上结着厚厚的霜、而昨夜下雨后留下的水坑已结了冰。清晨的空气里飘荡着寒冷刺骨的气息,每呼吸一下对鼻子都是一种挑战,冷气流刺激得鼻子发酸发痛。 方晓菲用嘴巴把热气哈到手上,不断地搓着手。她看到吕娜穿着一条大红色的短大衣,下着宽摆的黑色中裙,脚上穿着一双细高跟的高统靴子。 尽管是零下2度的天气,她依然顽强地美丽“冻”人着,打扮得像一朵迎风招展的春花。 “到底是年轻好啊,”方晓菲暗暗地想,“现在我是不敢这么打扮了,宁可穿臃肿一点,一穿得少了就容易感冒。” “吕娜,早啊。”当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有一个男同事朝着吕娜打招呼。 “吕娜,来啦。”另一个男同事小王也朝她微笑着。 “干嘛呢?刚来就急匆匆地赶出去?”康书记也热情万分的关怀起她来。 “哦,康书记好,我出去买早点呢。”吕娜说。 小王听见了,马上说:“你不早说,早知道我刚才买早点的时候给你带进来就是了。” 方晓菲笑了笑,突然生出一些失落感来。在她刚工作的那会儿,她也是享受到了向吕娜现在这样的视觉点击率、享受到了男同胞们的高度热情。一直到结婚以后很多年,一直到吕娜来这里之前,她始终是这里最美丽的女人。那些和她年龄相仿的在过去曾经追求过她的男同事,仍对她保持着一份好感;而那些年轻的呢,很多都亲热地叫她“晓菲姐”。 只是现在,自从吕娜来到n大学之后,她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红花了,吕娜是红花,而她是绿叶。 直到吕娜的背影渐渐走远,康书记的一双眼睛还在看着她。康书记是一个矮胖的50多岁的老头,有些秃顶,脸上总是带着一个似乎是和蔼又令人感觉有些腻味的笑容。他嘴角的皱纹很深,似乎每一条皱纹里都注满了他那些冠冕堂皇的道德文章和那些鲜为人知的暗潮汹涌的心思。而只要他笑一笑、或者嘴角动一动,一不小心,他的那些心思就会从皱纹里溢出来。他的那双因兴奋而闪烁着奇异光芒的小眼睛不安分地躲避在玻璃眼镜后面,这玻璃镜片在他的脸上写下了无形的“斯文”两个字。 来到这里工作已经4、5个月,吕娜基本上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学生们对美女老师总是特别尊敬,所以上课的时候基本上没有违纪现象,看上去还挺配合她。同事们也都对她十分热情,尤其是男同事。 这段时间,她已经很少去冯校长那里了。她住在n大学的教师宿舍里,一个人一间房,她觉得也挺宽敞。不过,偶尔地,她还是会去冯校长家过夜。 冯校长已经整整两个星期没有联系上她了。他每次打电话过去,她总是关机。 这个一开始就知道是交易、但后来却幻想着是爱情、并且在所谓的“爱情”中昏了头的半老头子,如今感觉像是从天堂跌到了地狱。他怎么也不相信,昔日温柔可人的吕娜如今冷若冰霜、昔日小鸟依人的吕娜如今形同陌路。他不相信,他的“爱情”就这么完了。 他简直要发疯了,整个人的状态就是处于失恋中,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上课也没心思。由此可见,不管是多少岁数的人,哪怕是到了50多岁,他在失恋中的状态、那种迷茫、那种无助,是和20来岁的小年轻没有多大差别的。 那一天,他起了个早,漱洗好之后,为自己做了份早饭——是他最爱吃的牛奶加黑米粥。饭毕,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踱了很久,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方晓菲上课的时候感觉自己昏昏欲睡,突然一条短信使她来了精神“相思纠缠不清,时阴时晴心境。遍寻柳花间,不见伊人倩影。罢了,罢了,管她南北西东。”一看,是沦落成天使的短信。 晚上回家,她又赶紧打开电脑。可是发现沦落成天使不在。“那他为什么要给我发短信呢?而且又是他一贯的缠绵的风格。”她不免得失望起来。觉得他这个人太难以捉摸了。要说不在意她吧,那根本就没有必要发这条短信。要说在意她吧,那为什么晚上又不在呢? 一连几天,她都没有在聊天室里看到他。 “这里是我们的家,亲爱的,你要每天把家收拾干净了等我回来。”她又想起了他的话。 从她最初在网上认识他,到现在,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这个新开的聊天室的人越来越多了。从一个大家还不知道的小聊天室,发展为如今已有60几个人了。可是唯独没有了他。 “这是我们的家,亲爱的,家里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我们的家可从来没这样热闹过呀。你在哪里呢?”方晓菲在心里说。 一天下午,方晓菲在办公室里挂在电脑上等他。而他终于出现了。 “你近来好吗?”他问。她记得他最近的为数不多的几次聊天,几乎每次都问到了这个问题。 “很好。”她说。她不想向他发牢骚、不想向他抱怨,而且,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她在生活中、工作中、感情中任何的问题、任何的麻烦。她只是希望他知道,她过得很好,不管有没有他的存在、不管他是不是已经疏远她。所以,每次他问这个问题,她都是同样的答案“很好。” “我最近过得不好。”天使说。 “怎么了?”她问。 “说不清楚。我恐怕要对我自己以前所做过的事情负责,不得不这样。”他说。 在接下去的日子里,他的短信越来越少;他在网上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在漫长而无助的等待中,她学会了什么叫“等待”以及怎样去等待。 半个月后,他告诉她:“我要结婚了。”再过了一个月之后,他又问她:“请你帮我做一个决定。我应该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吗?”又过了一个月,他说:“我没有结婚。我不打算结婚了。”再过了很久很久,不知多久,他又出现在聊天室里,他对她说:“我要离开这里了,去寻找我所认为的幸福。”她含着泪对他说:“祝你幸福。”(这些都是后话。) 这些就是沦落成天使和微笑着沉沦交往的全过程以及全部细节。他和她的交往,以一次见面、三次她梦见他、以及n次的聊天和无数条的短信而划上了一个句号。 她后来回想起他的时候,觉得他十分完美,就像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梦。 第四章 (十) 2007年6月4日星期一阴有小雨 我们把时间追溯到那天早晨,在连续两个星期失去吕娜的消息后,冯校长起了个早。犹豫了一阵子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吕娜正在办公室里慢条斯理地批改作业。小王坐在她的对面,他已经批完了作业,而且也上完了课,原可以回家去,但是他似乎并不急于回家,而是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纸。 正在这时,冯校长走了进来。 吕娜一脸的惊讶表情。但旋即又镇定下来,她故意问冯校长:“您找谁?” 冯校长听到这句话、看到她这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心都凉了半截了。可还是尽量平静地对她说: “吕娜,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情。” 吕娜不情愿地跟着他出去。他们两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吕娜冷冷地说:“什么事?” 冯校长一脸无奈而又近乎悲愤的表情:“你说什么事呢?难道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这段时间你到底在干什么?我打电话你也不接,也没跟我说一声怎么回事。两个星期了,整整两个星期了啊,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冯校长越说越激动,脸都涨红起来。 吕娜往四周望了望,赶紧压低声音说:“冯校长,小声点。有事情,咱们晚上回家去商量。晚上我到你这儿来,我们好好地谈一谈。你先回去,以后,不要到我的学校来找我。” 她连哄带骗地把冯校长给打发走了,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晚上,她到了冯校长那里,自然又是少不了一番**缠绵,再次地把他抛向欲醉欲死的颤峰。他的灵魂他的心,都随着她一起,在空荡荡的躯体里寻找最为温暖的角落。 她热力十足,像岩浆一样滚滚而至;她**澎湃,像洪水一样波涛汹涌。他像是一个溺水的孩子,却又不想挣脱出来。他要最后地疯狂一次,他的心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的疯狂。”所以他要耗尽全部的力气,把余生的所有**都透支出来、来享用今晚这最后的盛宴。 一出好戏总要在**时落幕的吧?所有的爱与挣扎、幻想与破灭、死亡与重生,都在一瞬间将今晚的月光点燃。他要用这个夜晚,去照亮以后无数个暗淡无光的夜晚。 …… 当**瞬间爆发,他的灵魂仿佛滑向了深不可测的大海,随着海上的那些泡沫而浮浮沉沉。一种欣快的怅然、一种兴奋的麻醉在他的身上弥漫开来。 …… 吕娜娇喘微微,她的脸庞依然温柔、她的线条依然完美,朦胧的灯光下,她看起来依然没有任何邪恶,圣洁得像一个月光女神。 冯校长贪婪地注视着她,目光里饱含着深情,他仿佛预感到即将永远地失去她,因而要把她的形象深深地印在脑子里似的。 吕娜缓缓地穿好衣服,捋了捋头发。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冯校长,”她说,“我知道您对我有恩。这大半年来,我也是经常陪伴在您身旁。包括我工作以后,我都一直陪伴着您。您的大恩,我也已经报了。我们互不相欠了。我有一个恳求: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有我的生活,您有您的生活。” 冯校长艰难地点点头:“吕娜啊,你别说了。我知道,今天你就是来向我告别的。以后我们就是互不相干的人了。其实这两个星期以来,我已经感觉到了,你决定要离开我。其实我今天去你们学校找你,也是想再见你一面,同时也希望你最后再来陪我一晚。仅此而已。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去找你了。” 吕娜起身想走,冯校长一把拉住了她:“太晚了,你现在回去我不放心,答应我,今晚留下来。明早再走吧。” 吕娜也不想太过绝情,于是就留了下来。 已是夜间11点钟光景,他们仍在交谈着什么,他是如此的恋恋不舍,所以要好好地把握这最后一个夜晚。而她呢,突然此刻内心生出一点点的愧疚和歉意来,尽管这念头一闪而过。 芳晓菲此刻也在交谈——和电脑交谈。尽管沦落成天使已经已经渐行渐远,远到令她感觉遥不可及。但是她仍然习惯性地在那个聊天室里挂着,和一些有聊或者无聊的人,聊一些有聊或者无聊的话。她表面看起来很活跃,在众多的男网友之间周旋。此刻她的打字速度已经锻炼得飞快了。她从一个不会聊天、不懂聊天的人变成了聊天的“专家”。可是她没有喜悦,只有说不出的怅然和迷茫。 让她稍稍感到庆幸和安慰的是,在迷茫中,她看到了一点点微光——那点微光来自于一个叫“怕瓦落地”的人。她感觉,怕瓦落地说话十分幽默,她经常被他那些话逗得笑起来。他们还经常在一个叫“好好灌水,天天贴聊”的论坛上玩。对于一些水贴作出一些评判、交流一点看法。 他们发现,那个论坛上最多的是谈论感情的帖子,比如《我曾爱上这样一个男人》、《爱是什么》、《爱,今生无悔》、《想念的滋味》、《爱在不知不觉中》等等。一天之中,这些谈论感情的帖子能够找出几十个来,而回复的帖子也经常是每篇达到了100多个甚至几百个。如果细细观察、归纳、总结,光凭这些帖子里面的素材,就可以写出一部琼瑶式的小说来。 或许是大家都渴望爱情又感觉真爱难觅吧?所以大家都在网络上抒发自己的心情,并且在继续寻寻觅觅中……在这样的一种氛围下,微笑着沉沦和帕瓦落地达成共识并且产生默契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尽管这种默契并不足以令他们坠入爱河,但是那种心灵间的共鸣、那种淡淡的异性间友谊却令他们感到温暖。 第五章(一) 2007年6月5日星期二多云 正值放寒假的时候,二月的天气,仍是十分寒冷。冬天早已到了,春天仍然很远。但爱美的女人们已经早早地嗅到了春天的气息,各大商场、服饰专卖店里春装也都开始上市了。女人们开始忙着逛街、购买要一个半月后才能穿的衣服。 人的想法总是这样子的啊,看到与春天相关的东西、看到与春天相关的颜色总是眼睛一亮、内心充满了温馨与温暖的感觉。于是,即使仍处在冬日里、那些寒风也似乎不那么凛冽了。短裙、宽领细毛线衣、浅口皮鞋……宝石蓝、淡粉色、淡紫色、浅咖啡色、烟灰色、黑与红……这些丰富的色彩、这些时尚的款式,极大地满足了女人们的视觉,也使得女人们心甘情愿的掏腰包,来装扮自己、装点一个季节。 以前沉迷于网恋的时候,方晓菲没空逛街,也很少买衣服。现在她空了,虽然网络上也有几个合得来的朋友,但没有一个令她牵肠挂肚的人。所以,她又重拾以前的爱好,经常性地压马路、并且经常性地光顾那些大店小店。她对于色彩和流行的趋向有着很好的**。 她走进一家专卖店,看到那些好看的衣服都价格贵得吓死人,于是,就退了出来。 此时,有一个女人也在那家店里,她就是邱丽萍。只是,方晓菲不认识她;而邱丽萍却认识她。邱丽萍曾听林志豪说起过她,而她又曾经在街上看到过林志豪和方晓菲一起逛街。此刻,她看到方晓菲走了出去,而她又随便看了看,觉得没有合意的,也离开了。 邱丽萍走在步行街上,手里拿了杯珍珠奶茶,闲散地逛着。她看到步行街上有很多卖小吃的路边摊:有卖香酥鸡的、有卖烤羊肉串的、有卖烧饼的、有卖烘番薯的、有卖热狗肠的……她对这些东西最感兴趣了。虽然她比较丰满,而且有容易发胖的倾向,但她还是那么爱吃,尤其是喜欢吃这些油炸的垃圾食品。 邱丽萍买了一根热狗肠、两串烤鱿鱼,正当她付钱的时候,她听到摊主惊慌地说:“快点快点!”她急急忙忙地掏出钱来,摊主拿了钱后、骑着三轮车、带着他的那些做生意的家什,飞速离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左右张望。看到一群穿制服的人走过来,像是城管的。 “盎鸡(鬼)来了!盎鸡(鬼)来了!快点逃!”一个皮肤黝黑粗壮的中年妇女远远地望见了城管的人,她一边收拾自己的摊子一边招呼其他摊主离开。 一个精瘦的卖番薯的男人闻声骑上三轮车迅速撤离现场。 还有其他的那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摊主也都纷纷撤离了。 …… 等到那些城管的人真正走到现场的时候,只剩下一个耳背而又反映迟钝的老太太。她看上去大约有80来岁了,满脸的皱纹,穿着旧式的大襟衣服,盘扣,头上还盘着鬏。衣服很旧了,是那种洗得发了白的淡蓝色。现在很少有人穿这种衣服了。 老太太没有三轮车,她在路边摆了一个小矮凳,前面放了两个篮子:一个篮子里放着芒果,一个篮子里放着橘子,旁边的电线杆上还斜靠着一捆甘蔗。她就这么弯腰驼背地坐在那里,等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去买她的东西,好赚一点生活费。 这时,城管的人已经到了她的跟前。说时迟,那时快,其中有一个人一脚踢翻了她的装芒果的篮子。另一个人拎起她的装橘子的篮子、抱起她的甘蔗,就往车上塞,还有一个人拿起那个空篮子,也放到车上去。第四个人抓起她的手臂、推推搡搡地把她带进汽车。另有两个人虽然没有动上手或者脚,但是全过程都在附近观看,并且跃跃欲试的神情似乎在说明他们随时做好了支援同志们的准备。 把一个80来岁的老太太“请”进城管批评教育加没收家什加罚款,居然用了6个人。 总之,这次的突击检查任务,城管的人顺利完成,班师回朝了。 邱丽萍目睹了这一幕,这是她很闲散地边吃边逛边看时不经意看到的。这多多少少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原定计划只是看看橱窗里的衣服,有感兴趣的再走进去看看,没想到看到了衣服以外的东西。 一个人逛着逛着,她觉得无聊起来。于是,拨了林志豪的电话。 可是林志豪没有回。她又拨,还是没有回。 她沮丧起来,一想到这段时间,林志豪很少主动和自己联系,每次都是自己主动。而且,每次都是在自己的强烈要求下,林志豪才来见自己一面。她越想越失望、越想越生气。 过了半小时后,她的电话响了,是林志豪回过来的。 “怎么了?”林志豪问,“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方晓菲不开心地说,“我想你了,我要你过来陪我。” 林志豪为难地说:“我现在没有空啊,等我有空了打电话给你好吗?” 邱丽萍好像在电话里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问:“谁啊?” 这个声音很朦胧,她不能确定是否自己听错了。但是她突然感觉自己被玩弄了,有了一种血往上涌的感觉。她觉得全身血液直冲天灵盖,冲得她的头一晕。 她对林志豪说:“那好啊,那你要说‘老婆,我空了再给你打电话,好吗?’。叫我老婆,现在就叫。” “不行啊,我在逛超市,别人要笑话的。”林志豪说。 “你要买点什么吗?”邱丽萍又好像听到林志豪在对旁边的人说话,很轻的声音,而且还带着笑声,显得心情很愉快。同样的,这个声音很朦胧,她不能确定是林志豪的声音还是超市里其他人的声音。 “不行,我要你现在叫!”她很固执地要求。 林志豪挂了电话,没有理她。 邱丽萍这个傻女人,竟又给他发了条短信:“那你就给我回条短信吧,在短信里叫我‘老婆’,你今天必须要叫。” 过了片刻,林志豪回过去一条短信:“老婆老婆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邱丽萍再发短信,林志豪就不回了。 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在乞讨爱情,而事实也是啊。这个傻女人,不知道男人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应该放手,越是纠缠就越是令男人生厌。 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微微地发抖,头晕目眩胸口闷。这种情绪很难去形容,或许可以叫做“气愤”、但或许更应该叫做“悲愤”吧。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逛着,已经无心再去看玻璃橱窗里的那些衣服。 正当这时,她又遇见了同样在逛着街的方晓菲。她思考了几秒钟之后,向方晓菲走去…… 第五章(二) 2007年6月8日星期五晴 “晓菲。”邱丽萍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方晓菲愣了一下,她打量着这个喊着自己小名的女人。这个女人身材丰满有余、苗条不足,穿着黑色的长大衣来掩盖自己的缺点、脚穿黑色高统靴。她这么一打扮倒是有几分风韵了。看这女人应该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职业或许也跟自己差不多吧。 她这么初步地判断了一下,只是不明白这个陌生女人为什么叫自己叫得这么亲热。 “你是……?”方晓菲疑惑地问。 邱丽萍有些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冒昧了。我叫邱丽萍,我在a大学上班。我听林校长说起过你。我还看到过你的照片,所以认识你。不想今天碰见了,我们也算是有缘吧。” “噢,原来是这样。你也逛街吗?”方晓菲说。 两个初次见面的女人竟然像老朋友一样你一言、我一句地聊起来。谈得最多的是对服装的见解,还谈了彼此学校的一些情况,也谈了林志豪(当然,都是一些很普通的情况)。 她们一边逛一边闲聊。邱丽萍本没有什么朋友,没想到和方晓菲却能聊得来。 她们从上午逛到下午,最后,两人各买了几件衣服,并且相互留了电话号码,约定以后有机会再一起逛街。 大约下午1点多钟,逛完街回来,邱丽萍给林志豪发了条短信:“志豪,今天我和你老婆在一起。”可是没人回。 原来林志豪这会儿正在上课呢。他把手机开在了静音上。这是他上课的习惯,在工作上,他还是比较敬业的。所以基本上一到上课,他就把手机调在静音、不接电话也不打电话。 林志豪环顾四周,发现萧燕秋又没有来。她已经好久没有来了。在林志豪的印象中,萧燕秋不像很多吊儿郎当不要读书的学生,不会经常性的逃课,连偶尔的一次也不曾有过。因为她总是每节课必到,而且几乎总是坐在固定的位置上。所以林志豪很注意她。而现在,已经差不多半个月没见她的影子了。“不知道她是否出了什么状况?”林志豪心想。 此刻,萧燕秋正躺在她所租住的小屋内,躺在那张小**。那张小床,郭小刚躺过、杨晨躺过,而现在,只剩下了她自己。 在开学前,杨晨就不断地加大力度劝说萧燕秋赶紧打胎。 “你的肚子已经相当明显了,”他说,“幸亏现在衣服穿得多,要不然别人老早看出来了。” 萧燕秋又沉默了。她从一开始的坚决反对打胎,到后来也开始犹豫。觉得如果要打胎的话,的确是不能再拖了。 杨晨又再次向她保证说:“请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会照顾你一辈子。我们将来会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孩子。” 于是,她终于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在某一个不太冷的下午,在他的陪同下,他们去了医院。整个过程有点不是太顺利。因为小孩比较大了,已经长好了骨头,所以只能做引产,相当于生小孩的过程。只是先从肚子上给她打一针毒剂,让小孩在肚子里就被毒死,然后,生出来是死的。 等到死胎终于生出来之后,她感觉有些后悔、又有些心痛。她浑身乏力,出了一身虚汗。 由于经济困难,付不起高额的住院费,住了三天的院,她就出院了,回到自己的小屋内静养,还不敢告诉父母。 住院的时候,杨晨是天天守在她身边的,对她呵护有加。还给她喂饭、洗衣服,并且买来营养品给她吃。她心里头感觉很温暖,感觉自己将来有了依靠。 可是,她出院后,他就说自己家里有事情,不能日夜陪伴她。所以他就搬出去住了,只是每天白天去看望她一下、陪伴她一会儿。 到了第二个星期,杨晨陪伴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现在,杨晨已有三天没有过去看她了。她很着急,打他电话总是关机状态,联系不上他。 她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或者说,杨晨要离开她了,而且是永远的离开她,就好像那个狠心的郭小刚离他而去是一样的。 她不敢这样去想,于是狠狠地遥了摇头。 “他一定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她对自己说,“他只是家里有事,或许是很要紧的事情。” 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林志豪不知道萧燕秋的具体情况,也不清楚她的住址。下课后,他从她班主任那里打听得知,她生病了,据说是阑尾炎开刀,请了半个月的假。 得知了“确切”消息,他也放心了。他掏出手机来,把声音打开。这时,才发现有了一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短信。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他心里面在想:邱丽萍这个女人在玩什么把戏?为什么要找我老婆?她们两个人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她对她说了些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弄得林志豪如在云里雾里,怎么都揣测不透。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冷落了邱丽萍很长时间了。他不知道这个为爱而执著而疯狂的女人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想到这里,他的身体冷热失去了平衡:一方面,心急火燎,急火攻心;另一方面,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赶紧走到一个僻静的场所,回过去电话。 电话里依旧传出那首曲子——邱丽萍设置的待机音乐:“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这首曲子以夸张的方式传来,明快的节奏正像是在嘲笑林志豪内心的紊乱状态。那支优美的曲子从头唱到尾,又再唱了一遍,最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礼貌的女中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声音美丽动听一如刚才的歌曲。 林志豪又回过去一条短信:“丽萍,我的丽萍,你在干嘛呢?我想你了,怎么打你电话你不接呢?” 可是对方没有反应。 他又一次的打她的电话。还是享受到了那首好听的歌和那个好听的女中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妈的!”他狠狠地骂了一句,从来不说粗话的他此刻竟也脱口而出了。 “亲爱的,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吗?最近太忙了,忙得我都没有时间来看你,真是对不起啊。不过今天我可以抽出空来。你刚才说和晓菲在一起是怎么回事?咱们晚上好好谈谈,好吗?”他又回过去一条短信。良久良久之后,还是没有等来回复。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往下坠。“她是否已经向我老婆摊牌?她是否打算和我决裂,所以要弄个鱼死网破?我现在回家以后怎么面对呢?……” 他不敢回家,整个人就那么呆呆的,坐在校园里的一条石凳上,看着那些花花草草发愣。 他决定作最后一次尝试,于是,又拨响了邱丽萍的电话。 第五章(三) 2007年6月9日星期六阴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当音乐放到“花”这个字的时候,电话打通了。 林志豪又激动又兴奋,对着手机几乎是欢呼雀跃地喊起来:“丽萍,丽萍,你总算肯接我的电话了!” 林志豪原无需如此紧张,这区区的一条短信原影响不到他。只是,他不知道这短信的背后还会有什么效应?邱丽萍原本对他们的关系都是保持沉默和低调的,而此时,既然已经主动找方晓菲,那会不会再到学校里去闹出点什么来呢?而方晓菲若是知道了什么,会不会也到学校里去闹个天翻地覆呢?这些是他不得不考虑的。而且,马校长眼看着就快要退休了。有好几个人在竞争着正校长的位置;不久前,他刚被评为“十佳好校长”之一,这对他是十分有利的,大多数人都看好他。本来冯校长是可以与林志豪抗衡的,但是因为之前吕娜的事情,他的威信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大打了折扣。所以,这个“冯校长”可就是前车之鉴啊。林志豪不得不在“生活作风”的问题上谨慎而又谨慎。 邱丽萍此刻正握着手机,洋洋得意地微笑着: “噢,不好意思,刚才我出去了一趟。手机忘在家里了。”她彬彬有礼地说。 林志豪赶紧问:“那晚饭一起?” 邱丽萍不紧不慢地说:“晚饭啊?再说吧。我现在要到一个朋友家里去一趟,有点要紧事情。不晓得事情办得完办不完。等下再看吧,要么,待会儿联系?” 邱丽萍一想到以前都是自己主动找他,而他还不理不睬的,经常不接自己电话、不回自己短信。此刻,一切都倒过来了,她一想到他现在那个着急的样子,就有一种报复的快乐。 “噢,那好吧!”林志豪怅然地说。 哎,没办法,又是要等待才会知道结果。在等待的这段时间,林志豪也不敢回家,也没心思做任何别的事情。只好去学校阅览室里看报纸,并且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 他看了些什么也不是很明白,只知道什么“新农村建设”、什么“新型禽流感”、什么“熊猫烧香”病毒,再就是一些明星结婚离婚、婚外情、以及辟谣的事情。但是他没有心思细看,只看清了标题,而对于内容,只感觉到一个一个的方块字在眼前飘浮、游荡,搅得他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捱到5点钟,他又给邱丽萍打了电话,问她是否有空。 而这次,她倒是爽快地答应和他一起吃晚饭了。这令他多多少少感觉松了一口气。 因为知道邱丽萍在生气,林志豪也不敢让她为自己做饭,所以两个人就去了一家偏远的饭店的包厢。 林志豪此刻的表现特别讨人喜欢。他像一个初恋情人一般握着邱丽萍的手,并且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似乎并不急于问邱丽萍和晓菲的事情,而是只是专注地和她调情。 倘若摆在过去,邱丽萍一定会被他感动的。而此刻,她只是撇了撇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的笑容从她嘴角轻轻滑过,她的眼神里闪烁着某种意味深长的东西。 她暂时还不想开这个口,而是饶有兴味地享受着这一顿丰盛的晚餐。她觉得今天的菜特别可口、酒特别香。她边吃边欣赏着林志豪那食不下咽的样子,看着他那欲言又止、惶恐不安却又故作镇定的表情。她就从心里笑出来。 她不着急告诉他问题的答案,只是想多欣赏一下他的狼狈样。 饭毕,邱丽萍优雅地用餐巾纸抹了抹嘴角。 “你今天叫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吃饭吧?”她说。 “丽萍,我就是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太想你了。”他顿了顿又仿佛不经意的提到:“噢,对了。你说你今天和晓菲在一起。怎么回事呢?” “哈哈……”邱丽萍笑得更灿烂了,“想知道怎么回事吗?到我家去我慢慢说给你听。” 林志豪只好答应她,并且打了个电话给方晓菲,告诉他自己在打牌。 一到邱丽萍家,关上门,又是他们孤男寡女两个。邱丽萍,寂寞的邱丽萍、饥渴的邱丽萍、风韵犹存的邱丽萍,立即扑到他身上去,像蛇一样地缠住了他…… 芳晓菲买了几件春装,本想等林志豪回来让他鉴赏一下。可是现在看来是不会回来了。同事打电话又叫她逛街,可她已经逛累了,不想再逛。于是,她就呆在家里上上网、看看电影。觉得都是些无聊的片子,于是,又打开论坛以及聊天室,和那个“怕瓦落地”聊天。 “沉沦阿沉沦,你有好几天不来了。我非常想念你。”怕瓦落地说。 微笑着沉沦(方晓菲)突然来了灵感,打了一句富有诗意的话: “思念是一季花香,漫过山谷,笼罩你我,直到心底。” 怕瓦落地说:“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 芳晓菲正在喝水,一看到这句话忍俊不禁,一口水都差点喷出来了。要是摆在刚上网那会儿,看到这样的酸不溜秋的话,那她肯定要被感动得半死。不过现在么,看到了就觉得好笑。 “这个人倒是蛮可爱的。”她这么想着,在心里把他当作一个大孩子、一个有点天真有点调皮而且喜欢夸张地表达自己感情的孩子,让人又怜又爱。 这么想着,她不禁在心里又对他多亲近了几分。 “嗬嗬,飞到哪里去呀?我没有翅膀。”她说,“一个人时,你通常会做什么?” 怕瓦落地说:“一个人时,大多时间,我是一个人。” 微笑着沉沦:“嗬,这你不是白说吗?我一个人时,感觉到累,感觉到,我真的是很累了。” 怕瓦落地说:“不怕不怕。下次你一个人时,我来陪你,你就不累了。” 微笑着沉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好啊,好啊。本来我不高兴,现在我高兴了。”她不知道,她在把他当孩子的同时,他也觉得她的口气像一个孩子。 由于白天逛街逛得很累了,这晚上他们没有聊很久。芳晓菲早早地关了电脑休息了。可是她独自一个人躺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漫无边际地想了很多很多。想得最多的是怕瓦落地说的那一句话:“不怕不怕,下次你一个人时,我来陪你,你就不累了。”最后,她的思绪停顿在这句话上,反反复复一遍一遍地想着这句话,就好像数绵羊似的,渐渐地睡着了,脸上还带着一个甜蜜的笑容。 第五章(四) 2007年6月27日星期日多云 在得知邱丽萍只是在街上偶然遇见方晓菲、并且两个人也没有说什么有出入的话的时候,林志豪舒了一口气。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家,就在邱丽萍的**沉沉地睡去了。他做了一夜的梦。先是梦到了杜芬芬穿上了婚纱、而他穿上了新郎的服装,她嫁给了他。后来又梦到有人倒在血泊中,洁白的长裙被染成了红色,但他不知道她是谁,他拼命想看清她的脸,却看不到,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像……接着,他又梦到他走在校园里,大家对他议论纷纷…… 清晨,他从乱七八糟的梦里醒来,不知道这些梦会有什么预兆。只是隐隐感到心里不舒服。他又考虑到邱丽萍和方晓菲的事情。他感觉,虽然现在邱丽萍没有和方晓菲说什么,但是两个女人搅和在一起,并且还成为了朋友,以后互通有无,这对他来说,总不是一件好事。他感觉,邱丽萍就像是他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他不知道这颗炸弹何时会爆炸。 杜芬芬实习结束后,被安排在a大学的团委工作。负责组织一些学生的文艺活动、各类竞赛、各类演讲等等。平时也没什么大的事情。所以,基本上是比较空闲的。 林志豪的办公室离她不远,有时候会到她那里去转悠一下,闲聊几句。在旁人看来,他们还是很正常的同事关系,他们之所以比较亲密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是她的实习老师的缘故。只是**的邱丽萍感觉心里不是很舒服,她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她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感到心里不舒服。 方晓菲心里没有多大的不舒服。林志豪的存在、或者不存在,对她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他存在的时候,她会和他有搭没搭地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虽然他们都曾经强烈地渴望有一个孩子,但是,在多次失败以后,他们已经没有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勇气。所以,现在这段时间,他们并没有把过多精力放在制造人类这一方面,而只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而当林志豪不在的时候呢,方晓菲就会做一点别的事情。或者去美容院做做面膜、或者看看电视,但是更多的是和怕瓦落地聊天。 “沉沦,你来啦?”怕瓦落地说。 微笑着沉沦说:“怎么我一来你就立即发现了我,你的雷达还挺灵的嘛。” 怕瓦落地:“那是,我就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看,我已经等了你两个小时了。” 微笑着沉沦:“嗬嗬,那我要是不来呢?你会一直等下去吗?” 怕瓦落地:“我知道你会来。我预感到你会来。”顿了顿,他又说:“我就好像是一座不完美的花园,但是希望你有空的时候还是会来逛逛。虽然不完美,但至少你也多了个去处。” 不晓得为什么,这句话令微笑着沉沦很感动。但是她却故意说:“嗬嗬,从哪里抄来的文学性这么强的话?” “晕么,这需要抄吗?猪头!”怕瓦落地说。 芳晓菲笑了笑。他叫她“猪头”她很喜欢听,感觉听着很亲切。 “嗬嗬,你才是猪头呢!”微笑着沉沦打出这样一句话。 聊着聊着,已是深夜12点钟。两个人都没有睡意。反正明天又是周末,睡晚一点也不要紧。 怕瓦落地问她:“你总是上网上到这么晚,你老公没意见吗?” 微笑着沉沦说:“他自己事情都很多,不会来管我,放心。再说,他今天出去旅游了,他们学校组织教授去旅游。” 怕瓦落地说:“真的吗?去几天?” 微笑着沉沦说:“去三天,连今天算在内是三天。” 怕瓦落地:“那你一个人在家吗?” 通常话题到了这里气氛会显得有点暧昧。而芳晓菲感觉到了这种暧昧。 所以,她犹豫了几秒钟,才说:“嗯。是的。我有些累了。” 她本来以为怕瓦落地会说:“累了,就休息吧。”可是怕瓦落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一个人时,我来陪你,你就不累了。” 微笑着沉沦忽然感觉他此刻说出这句话来,很有挑逗性。她开玩笑地说:“那你过来吧。” 怕瓦落地说:“家在哪儿啊?我怎么过来?” 微笑着沉沦说:“跟着感觉走,我等你。”说完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就关机了。 怕瓦落地给她打去电话。此时她已躺在了**,一边靠着枕头休息一边听他说话。两个人在电话里你一句我一句地煲起了电话粥。她觉得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而且夜深人静时分,甚至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的话语间的呼吸声。于是她就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时他对她说:“你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很悦耳。我还能听到你呼吸的声音。” “我还能听到你呼吸的声音。”这句话令芳晓菲产生一种悸动。她感觉,此刻,自己的呼吸和他的呼吸仿佛连在了一起,连心跳的节律也变得一致起来。 “我正躺在**呢,闭着眼睛一边听你在耳朵边上说话一边想象你的样子,感觉很特别。”芳晓菲说。 怕瓦落地说:“那我人在你耳朵边上讲话不是更特别?也可省去你许多想象。” 他没有听到芳晓菲回答他的话,他听到了她很急促的轻微的呼吸声,似乎这种呼吸声里面隐含着某种不安和兴奋。 他又说:“我要见到你,我要给你一个真实的拥抱、一个吻。我要见到你,立即,马上!” 第五章(五) 2007年6月29日星期五雨转阴 芳晓菲告诉了怕瓦落地住址,怀着既激动又紧张又矛盾的心情等待怕瓦落地的到来。 一刻钟后,怕瓦落地敲响了房门。 芳晓菲只穿着一件睡衣去开门,大冷天的从被子里钻出来,冷得瑟瑟发抖。 “你怎么这么快?”方晓菲边说着边打开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高大的男子,非常英俊,淡蓝色的眼睛里蕴含着无限深情,金黄色的头发微微地卷着,像是金色的麦浪。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礼物。 她感到很惊讶、很意外,没有想到怕瓦落地是一个外国人。 “晓菲,看把你冷的!”帕瓦落地说着给了她一个拥抱,并且把她扶进卧室。 “快盖好!”他说着帮她盖好被子,并且把礼物放在她的床头柜上。“送给你的。”他说。 她没有拆开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是从外表看像是一本书的形状。他走到外面的房间找到两个杯子和速溶咖啡,为她和自己泡了两杯咖啡,端了进来。 怕瓦落地反客为主,好像这里是自己的家一样自在。而芳晓菲反倒六神无主,只是感觉他仿佛有一种魔力可以令自己听任他的摆布,使自己乐意接受他的安排。 怕瓦落地脱掉衣服钻进被子里,和她晤在一起促膝谈心。他搂着她,就好像相识已久的情人一样。 “你比我想象的更美丽,也更年轻。”他深情款款地说。 芳晓菲说:“我没想到你是外国人。你的中文怎么说得这么好?一点也听不出来是外国人。” 怕瓦落地说:“我妈妈是美国人,我爸爸是意大利人。他们都在北京定居。我从小就生活在中国,所以汉语也是我的母语。” “那你是怎么来到h市的呢?”她问。 他说:“工作的原因。我在一家做出口服装的外贸公司上班,公司让我驻扎在h市的分公司,来负责监督管理分公司的运行。” “噢,”方晓菲又问,“能告诉我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吗?还有你的真实姓名,能说吗?” 怕瓦落地微笑着说:“亲爱的,这很重要吗?你只要知道我叫怕瓦落地就可以了。我们只要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幸福,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我也不会来问你在哪里上班、叫什么名字,因为这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知道,你,微笑着沉沦,是我的宝贝,是我的最爱。你是我的永远的‘微笑着沉沦’。” 方晓菲笑了笑,觉得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觉得这么一个大活人实实在在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看得到他的人、听得到他的声音、感受得到他的体温,实在没有必要纠缠于一个名字、一个具体的工作单位。况且,自己有他的电话、知道他的联系方式,难道还怕把他弄丢了? 怕瓦落地把手放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着,然后,把她的脸转过来,转向自己这边。他注视着她的脸,而她的目光躲闪着,她的表情又惊又喜又羞涩。 他很霸道地向她吻去。好像品尝什么似的将她的两瓣朱唇含在嘴里。他的津液漫过她的嘴唇,流入她的口中。这两瓣微微张开的朱唇就好像一朵桃花,经过了雨露的滋润,越发地娇艳柔润起来。 她的身体微微发热,好像是一触即发的活火山。尽管山顶堆积着厚厚的冰雪,一片冰凉晶莹、恬淡宁静的景象。但是火山下面却涌动着滚烫的岩浆。这岩浆一遇到突破口就像海啸一样奔涌而出,以令她自己也感到惊讶的力量,在很快的速度内、漫过了田野、漫过了山林,并且向天边飞奔而去,涌向那些团团簇簇、翻滚变化的火烧云…… 在她和他**的时候,她的头脑中涌现出极其壮观的场面,瑰丽而又奇异,那些场面令她震惊、甚至于在梦中也不曾出现过…… 不久,滚烫的岩浆和火红的火烧云纠缠在一起,互相碰撞、互相摩擦、互相吞噬、互相撕裂、又互相融合……天,已变成了一幅泼墨画,岩浆像墨汁一样飞洒在天空的画布上,天空被点燃了!地,变成了一个火红色的海洋,片片云彩跌落下来,跳入海中,像是殉情一般,要与大地作最后一次亲吻。云被点燃了,被淹没了,同时又在燃烧中得以重生! …… 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哪里是岩浆、哪里是火烧云,只有混沌一片,带着光、带着热、带着死亡般的极乐,带着投生般的痛苦。突然,一种爆炸般的快感迅速弥漫了全身…… 怕瓦落地和芳晓菲精疲力尽地瘫倒在**,一种满足和充实的感觉包围着他们。 他又吻了吻她的朱唇,深情地看着她,朝她微笑着。 这时,突然,芳晓菲听到了楼道里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先是一惊,后又想:志豪不是去旅游了吗?肯定是邻居。 但是,这脚步声竟然停在了自己家的门口,并且她听到了那个人掏钥匙开门的声音! 第五章(六)(上) 2007年6月30日星期六晴 “快!躲到大衣柜里去!”芳晓菲着急地对怕瓦落地说。她现在很清楚地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很清楚地明白那个人就是林志豪。他已经把第一扇铁门打开了,正在开第二扇木门! 怕瓦落地像根弹簧一样地跳起来飞速钻入旁边的衣柜,把衣柜门带上。他的那个避孕套还没有来得及拿下来呢,就这么套在上面。 芳晓菲迅速地把怕瓦落地的衣服用被子盖起来。在这万分紧急的情况下,她居然想到了不久前看到的一个笑话:“一日早晨,一男子和一女人偷情,正在这时,女人的老公回来了。男子无计可施,只好从窗口跳下去。幸好没有摔伤。他看到很多人在街上晨跑,于是也加入晨跑的人群。大家都好奇地盯着他看。他不耐烦地说:‘裸跑,没看见过啊?’其他人都说:‘裸跑倒是看见过,但没看见过带着避孕套裸跑的。’”芳晓菲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幽默脑细胞。 其实这一场紧张的战役只在短短十几秒钟之内完成了。林志豪走了进来,打开卧室的门,看到芳晓菲躺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 “睡啦?”林志豪说。 “嗯,你回来啦?”芳晓菲微笑着问,尽量想让自己显得轻松些。 “好大的烟味。”林志豪嗅了嗅,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有点异样。旋即,他又把目光盯在床头柜上的那个烟灰缸上面。 “遭了!”芳晓菲暗暗地想,现在她才意识到,刚才怕瓦落地在和她聊天的时候,一直在抽烟。 芳晓菲笑着说:“刚才我抽烟了。你总不在家,我一个人气闷不过。所以抽了这么多烟。” 林志豪朝她看了看,将信将疑,但总算没有再追究。芳晓菲看到他点燃一根烟,找了一份报纸,走出卧室。然后她听到“嘭”的一声关门声,应该是来自卫生间的方向。 她判断林志豪应该是去拉大便了,因为如果是小便的话,他就不会拿报纸去看、拿烟去抽。而根据他平时的规律,他的这个坐在马桶上排泄加阅读的过程大约需要半个小时以上。 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她赶紧把大衣柜门打开,示意怕瓦落地出来。怕瓦落地蹑手蹑脚地出来穿好衣服。芳晓菲让他等一等。她也飞快地穿好衣服,然后去厨房拿了一包垃圾,和他一起轻轻地走到门口。她开了门,怕瓦落地赶紧溜了出去。 两个人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目光又纠缠了一会儿,然后依依不舍地分开了。她把垃圾袋放在门口,然后关上了防盗门,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这是这扇笨重的防盗门每次关门时不得不发出的声音。 林志豪听到了,在厕所里面喊:“晓菲,这么晚了,你跑出去干什么?” “我没出去呢。我突然想起垃圾袋满了,我把它放在门口,省得明天忘记掉扔了。”芳晓菲说。 “哦。”林志豪答应着。 芳晓菲回到卧室,拿起怕瓦落地送给她的礼物,拆了开来。是一盒珍藏版的德芙巧克力,是“恋语”系列的,盒子的形状就像一本长方形的大书。底色是大气的黄色和咖啡色。上面画着一朵朵温馨浪漫的黄玫瑰。她非常喜欢这个礼物。她打开盒子,拿出一粒巧克力放入口中,里面有柔韧的夹心,是那种甜甜的、苦苦的、香香的、浓浓的感觉,就像爱情。 她打算收藏这个精美的盒子。她默默地想:“或许爱情就像巧克力一样,浓烈、甜蜜,然后总有一天是会消逝的吧?唯有这个盒子是唯一可以留作纪念的东西。” 第五章(六)(下) 2007年7月1日星期日晴 芳晓菲看到枕头旁有怕瓦落地剩下的一盒避孕套,赶紧藏了起来。后来林志豪告诉她,他们旅游的日期推迟了,他老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跟她讲。而之所以回来得这么晚,是因为去打牌的缘故。 那晚就在看似平静的气氛中度过了,芳晓菲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生活就是这样的嘲弄人吧?有的时候,平静得令人感到枯燥和乏味;有的时候,又经常出现意外的状况。比如这一晚,艳遇和惊吓不期而至,并且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两者邂逅了。幸好是虚惊一场,芳晓菲这样暗自庆幸着。 而在这样嘲弄人的生活中,人的内心,便成了某种奇怪的东西,从表面看,总像是冬天下过大雪后的世界,晶莹、朴素、美丽,甚至于圣洁。 而若要深深挖掘、细细探究其所谓的本质,那就无异于拨开层层积雪,我们所看到的是将另一番景象。积雪的下面究竟掩埋着什么? 吕娜,美丽的吕娜,端庄的吕娜,摆脱了冯校长的吕娜,此刻,正带着蒙娜丽莎般高贵的表情,端坐在她经常去的一家咖啡厅,和郭小刚一起。 他们说着一些暧昧的或者不暧昧的话,谈论着一些熟悉的人或者事。应该说,他们之间不能用“暧昧”这个词,因为无论是他对她或者她对他来说,都好像是一盆经常吃的味道熟悉的家常便菜,所以,也就没有了关系不确定时的那种眼神的游移、语言的试探和语气的暧昧,没有了那种“像雾像雨又像风”的朦胧。或许,在他们来说,与其说是“暧昧”倒不如说是“肉麻”吧? 郭小刚问吕娜:“你怎么今天想起约我了?” 吕娜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倒好像我忘记了你似的。以前我是不方便,现在总算彻底摆脱了冯校长。” 郭小刚说“嗬嗬,你好像只有在有特殊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我来么。小姐,你需不需要服务?” 吕娜说:“哟,你怎么变成鸭啦?” 郭小刚笑着说:“鸭不敢当。我只是想做高压水龙头,消防用的。” “什么意思?”她问。 他说:“我猜想你那个什么火焚烧,所以,我就牺牲一回色相,来为你灭火呀。” “嗬嗬,”她笑着说,“还高压水龙头呢?那好,看你这水龙头灭不灭得了火。我今天找你来是向你报告好消息的。” 吕娜顿了顿说:“萧燕秋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郭小刚说:“她?我都懒得理她,好久没跟她联系了。她这人弄不清楚,太固执了。” 吕娜笑笑说:“她已经把孩子打掉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都是陈阳的功劳。这次若不是陈阳,那你可就惨了。打掉都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一直没时间告诉你。” 郭小刚听闻这个喜讯,一脸轻松的表情:“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吕娜说:“陈阳是不能亏待他的,上次答应他的条件要兑现。” 郭小刚说:“放心,反正我叔叔有的是钱,大不了我先向他借一点,以后什么时候还都不要紧的,就是不还了,他也不会有意见。” 吕娜说:“要我说呀,就这么一万块钱,太便宜了,给多少钱都是值得的。要不然,万一她真的给你制造什么‘人类’,那可是要拖累你一辈子的,而且生出来了又不能塞回去。” “是的是的,是要好好谢谢他。”他万分感激地说。 “那你怎么谢我呀?”吕娜问。 郭小刚说:“我跟你谁跟谁呀?大不了我随时听候你的差遣,时刻准备着,为你牺牲色相,一辈子做你的高压水龙头。” “切!”吕娜嗔笑着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那个萧燕秋啊,可真是傻。”吕娜说,“直到现在还在等着陈阳回去陪她呢。” 吕娜说得没错,萧燕秋的确是在等着陈阳——不,在她认为,应该是杨晨——回去陪她。 已经修完了半个月的假,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她也不得不去上学了。因为她跟学校请假的时候说是阑尾炎开刀,她担心请假的时间太长了就会引起怀疑。 她是个朋友不多的人,时常有落落寡欢之感。这次,请了半个月的病假,也很少有人关心她。除了同寝室的几个人以为她阑尾炎开刀,班里其他人甚至还没有注意到她离开了多久、为什么离开。 不过,有两个男生倒是对她“热情”得有点过头,这两个男生不是她班里的,而是她对门那个班的学生,一个叫侯贤忠、一个叫徐翔。 他们看到她走过,经常一搭一挡地拿她寻开心,两个人经常拦住他,那个徐翔说要给他介绍男朋友;而侯贤忠就说“介绍的就是我。”两个人经常嬉皮笑脸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之前她和郭小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还不怎么过分,现在他们看到她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就猜想她是和男朋友吹了。但他们不知道陈阳的事,不知道她已经两次“吹”了,而只晓得那个郭小刚不来找她了。 说起这两个人,还真是她的冤家对头,在高中时他们三个就是同学,那时候他们欺负她的一幕幕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第五章(七)(上) 2007年7月31日星期二晴 萧燕秋记得在读高中的时候,她自己在高三时选择读文科班。当时很多人对文科班存在着一种普遍的歧视,他们觉得读文科班的人是成绩不好、跟不上理科的那些课程,所以才在分流的时候报文科班的。甚至有很多的传言,据说文科班的风气很是不好,汇聚了全校最差的学生,因此比职高的风气还要不好。 可是天真的萧燕秋觉得,自己比较喜欢文科,所以选择文科班。她没有想过将来的出路,没有想过,理科班的学生将来高考可选择的专业范围更广,而且更能适应社会的需求、更能找到好的工作。她没有想得这么远。她也没有去细想:是否文科班的风气真的不好?她只是怀着一个简单的想法:喜欢文科,并且做着单纯的不切实际的梦。 到了一个新的重新组成的班里,萧燕秋很是孤独。不知为什么,在她身上似乎总有一种东西,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所以在大多数时候,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教室的一个角落、坐在她自己的座位上,除了上课之外,就是做练习题,或者看看周围的同学在做什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话;或者,就是发呆,想一些开心的或者不开心的事情。 她很反感中午休息的时候,教室里的那帮人在那里开“演唱会”,或者就是聚集在一起,说一些在她认为是很下流、很无聊的话。 其实,后来,她知道这些恶俗的玩笑也并非是不可容忍,只是她当时还不太习惯听罢了。 在她的座位后面,坐着的两个人就是侯贤忠和徐翔。这两个男生都是很高的,其中徐翔长得很白净、小眼睛、尖下巴,总是带着一个在她看来是奸诈的笑容。而侯贤忠呢,则是一个瘦瘦的黑高个,一头卷发,一双眼睛总是带着在她看来是色迷迷的眼神,嘴角带着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们两个人成绩都不好,一到上课就聊天。不知道老师是上课过于专心了,所以听不见他们聊天、看不出他们上课走神呢?还是根本就视而不见,不想去管这两个“灌特货”?总之,在她的印象中,老师很少去指责他们,几乎一次也没有。 然而,他们所说的话,坐在前面的萧燕秋是听得清楚、听得明白。 那个徐翔好象玩女人有一套。阅人无数的样子。总是跟侯贤忠说和他有染的女孩子们的事情,以及介绍他泡妞的经验。 有一次,他说:“那个女孩子(他的一个初中同学)很单纯、很漂亮。后来对我失望透了。告诉我:‘不要再给我写信。’” “那你们就断绝啦?”侯贤忠问。 徐翔说:“我用录音机录了一盘磁带,都是我想对她说的话。然后寄给了她。她说让我不要写信,没说不让我寄磁带。” 萧燕秋在心里暗暗地佩服着徐翔:这个人不简单,有一套么。 其实他们坐在她的后面,对她来说,也或多或少地带来了一些“精彩的”内容。对她来说,就是在免费听长篇评书,每日都有新的情节,以解上课的无趣。她总是心里暗暗地觉得好笑,而表面上一派严肃的专心听课的表情。作孽啊,上课就是这样上的。 又有一次,听他们说话的内容,那个徐翔似乎玩了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也是他们两个兄弟共同认识的。 因为他听到侯贤忠说:“这只缠心哪嘎呼啦?” “功夫不错。”徐翔说。 备注:这个章节也要分“上”、“下”两次来写了。好久不写小说,又生疏了。一口气地写完一个章节没有这个心相了,怕累了。而且也提不起精神了,我自己知道什么原因。总归是,提不起精神,只是看到麦子和等旗的风都在继续她们的连载,而没有半途而废,所以,我想到了这个小说,想到了我还写了一半还没完成呢。 第五章(七)(下) 2007年8月1日星期三晴 侯贤忠说:“就是太老了。” 徐翔说:“还好。她化好妆一点不老的,蛮漂亮的。” 于是,萧燕秋就推测:那个女人是老美女吃嫩豆腐。而他们两个,也是来得个正好。并且,那个老美女可能是风尘女子。因为不化妆就很老,而化了妆就很漂亮,前后差别这么大,多半化的是浓妆。而现在漂亮的老美女化着浓妆来吃高中男生的嫩豆腐(或者说高中男生吃老美女的老豆腐)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反正有的时候,她觉得听他们后面两个人说话、比听老师说话还要好听些。她一边厌恶着他们,觉得他们的行径有点令人反感;另一方面又对他们的谈话饶有兴趣。所以,她那点可怜的脑细胞、那点可怜的逻辑思维和直觉的分析都用在那上面了。 本来,她只是一个旁听者;而后面的那两位“说书先生”只是沉浸在互相交流的乐趣中。本来,双方面是互不干涉、相安无事的。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不想听到的话。 侯贤忠对徐翔说:“你要传授给我一点经验。” 徐翔说:“有目标哇?” 侯贤忠说:“前面那个,你看怎么样?” 徐翔说:“这个么,你追不到的。” 萧燕秋一听**起来:前面那个,是说我还是说我的同桌?直觉告诉她,肯定是在说她了。 侯贤忠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萧燕秋一听,在心里“哼”了一声。 有一次上体育课,整队的时候,排成很长的两横排。萧燕秋站在前排,侯贤忠站在后排。太阳照着萧燕秋,她的影子长长地一直拖到后排所站的地上。侯贤忠看到了,就岔开两条腿骑在影子上,并且故意一上一下地颠簸。虽说只是高中生,但是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的人就在那里窃笑;而有的严肃一点的学生不过是装作一本正经、装着没看见罢了;而那个徐翔呢,就在那里哈哈大笑。还把侯贤忠推开,自己站在影子上,重复同样的动作。萧燕秋一肚子火不好发泄。而体育老师只是说:“安静下来!”或许,老师也是见多了这样的学生吧? 后来有一次下课的时候,有一只白色的纸折的飞机从教室外穿过窗口飞过来,准确无误地降落在了萧燕秋的桌子上。 她仔细一看,飞机上写着一句话:“i love you。”她朝窗外望过去,那个侯贤忠正站在教室外面走廊上,在朝里看。 “真前世作孽!”她在心里想。不晓得为什么,她丝毫不觉得感动,或许这就是先入为主的印象,或许是因为他们在她身后大谈特谈泡妞经过时她偷听到的话,使她觉得,这两个人是喜欢玩弄女性的人。再加之前面体育课的事件。 这个时候,一个女同学走过来,跟她说:“侯贤忠喜欢你。真的,他是真心的。他在外面等着你。” “前世作孽!”萧燕秋又这样想。她知道,这个女同学跟侯贤忠他们是一伙的,平时他们几个就好像铁哥们一样,所以,她是来做说客的。这么想着,萧燕秋竟然对那个女同学也有些小小的反感了。 萧燕秋装了个傻,对她说:“他不是叫我出去。或许是叫你出去吧?这飞机肯定是飞错了。”于是,她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 又过了几天,她又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一些背后的议论。 侯贤忠说:“没有用么。看看还有哪一招?” 于是听到了他们翻书的声音(后来知道,是不知从哪里借来的歪书。) 侯贤忠自问自答:“默默注视对方的眼睛。这一招会有用哇?” 徐翔说:“试试看。” 当时,在萧燕秋看来,她就觉得生气,觉得这两个人一出一出地想办法来捉弄她。 后来她的确用眼角的余光可以感觉到,每次侯贤忠走过她身旁的时候都会注视她,她么,装作不知道。反正是没有表情、没有反应、连看都似乎没有朝他看。 再后来,这个侯贤忠似乎是愤怒了,又或者只是想用恶作剧来引起注意?不得而知。 后来的事情的确让她忍无可忍。那个侯贤忠拿着一个打火机,有好几次在上课的时候烧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比较长,扎着马尾辫。而他在烧她发稍的时候,她并没有立即察觉,而是其他同学看到后告诉她了,她才察觉的。 那个时候,她既没有骂他、也没有任何其它反映。而是保持沉默。一边在心里暗暗地憎恨着,一边忍气吞声。她那个时候总有一种想法: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倒霉的人,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运。觉得其他人来捉弄自己、不捉弄别人,那是因为自己就该这么被捉弄吧?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吧?要不然,自己为什么总是和别人格格不入?连帮着自己的人也没有? 有一天,有个女同学告诉她:“有人在一张桌子上写满了你的名字,肯定是为了要你好看。” 她去看了那张桌子,果不其然。于是,她想:这肯定又是那个可恶的家伙干的。“肯定是为了要你好看。”这句话她最听得进去了,正是说到了她的心里。一股怨愤之情从心中升起,填满了整个胸腔。可是,她仍然是无可奈何。 又有一天,她在中午想要回家吃饭的时候,发现停在车棚处的自行车不见了。 她很着急,告诉了老师。老师对全班做了思想教育工作:“希望开玩笑的同学把自行车还回去。如果不是我们班的同学开玩笑的话,就要报案了。” 后来在老师动员后,在下午放学的时候,她在车棚处看到了那辆自行车。它自己悄悄地走了,后来自己又悄悄地回来了。 有“消息灵通人士”告诉她:就是那个侯贤忠藏起来的。 她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那个人的推测。但是她自己也正怀疑着他呢。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积累起来,致使萧燕秋一看到这两个人就觉得胃里不舒服,像是吃了一块肥肉的感觉。 她对他们的憎恨与日俱增,而她因为觉得没有可信赖的知己,所以绝大多数时候只是保持沉默。 有一次,她跟一个相对来讲比较合得来的女同学略说了这些事情,并且希望她保密。因为她不想告诉别人,以免让别人来进一步地嘲笑自己。 后来,或许是那个女同学告诉了老师吧。因为老师安排了换座位。当然,也不是单单把他们两个调开,而是在全班范围内作了一次调整。而他们两个,也不再坐在萧燕秋的后面了。临走时,侯贤忠还不忘“诗兴大发”地吟上一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每每想起读高中时的这些压抑的事情,想起跟这两个冤家对头的那些纠葛,萧燕秋就觉得气愤。她觉得自己除了孤独、就是忍受别人的侮辱和捉弄;再就是其他同学看好戏的态度和对她本身的质疑。 她原以为高中毕业了,就摆脱了这两个可恶的家伙。没想到,读大学还在一起,真是阴魂不散啊。 此刻,她看到他们两个人在她的面前,插着腰、撑着墙,一幅邪里邪气的样子,唯恐避之不及。 “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徐翔说。 “介绍的就是我。”侯贤忠说。 “好啊,怎么不好?”萧燕秋故意这样说,眼睛却瞪着他们,她觉得自己不该再软弱,所以瞪着他们。瞪了半分钟,然后昂首挺胸地走开去。他们没有追来。她觉得自己胜利了,她觉得他们肯定是被她的目光打倒了。 可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第五章(八) 2007年8月2日星期四晴,夜间有雨 萧燕秋这段时间除了郁闷还是郁闷。有时候还是会不知不觉想起杨晨来。甚至,还会想起郭小刚来。整个人很明显地消瘦了,看上去总是一幅愁眉不展、精神不振的样子。 因为堕胎时她没有请一个月的产假,也没有按照“坐月子”的规矩去保养身体。比如说,像她这样的产妇是不能够碰冷水的,也不能够经常起床、不能劳累。可是她都没有注意这些,所以现在就老是腰里痛。 更可恶的是那个侯贤忠和那个徐翔,一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两个人就一搭一档地调侃她。 “怎么啦?愁眉苦脸的。那个郭小刚有什么好的?哪有我好?” “就是……” 像类似这样的话她还是经常听到。 不过跟过去读高中时比,这两个人是收敛了很多。或许是有所醒悟吧。但是,在萧燕秋看来,他们还是一样地讨厌。或许是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了吧?只要一看到她们两个,她本来就烦闷的心情就变得更烦闷了。 后来她竟无端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去心理辅导室咨询心理辅导老师了。 他们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除了3个是心理系的老师之外,其他老师都是由其他系的老师组成的。平时这些老师就在辅导室里轮流值班,即使是周末和晚上也有人。 那天是周五的下午,萧燕秋没课,犹豫了半天,终于推开心理辅导室的门。 “咦,林老师,怎么是你?” 她看到值班的竟然是林志豪,不由得有些惊讶。 “噢,有一个老师请产假了,人手不够,我过来帮忙的。”林志豪和蔼地微笑着:“怎么?萧燕秋,你有什么事吗?” “噢,没……没什么事……”萧燕秋犹犹豫豫地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 林志豪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她,用轻松的口吻说:“噢,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说着他把萧燕秋让进了屋。 “怎么样?阑尾炎都好了吗?最近身体还好吧?” “嗯,谢谢林老师关心。身体都恢复了。”她的声音非常柔弱。 林志豪看着她怯生生的表情,看着她那一双充满哀愁的大眼睛,感觉眼前的这个学生有一种犹如林黛玉一般的楚楚可怜的气质。令人不禁想要保护她。 第五章(九)(上) 2007年8月5日星期日晴 林志豪是在星期五的下午、星期五的晚上到心理辅导室值班,自从那天以后,萧燕秋就经常在星期五的晚上去那里找林志豪聊天。她比较喜欢晚上,因为下午校园里人来人往,而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进出心理辅导室,怕引起误会。而晚上,则比较安静,那个地方更是几乎没有人去。 他们也并没有谈什么涉及隐私的内容。只是闲聊,谈到萧燕秋的爱好、她的家乡的情况、她的父母等等。而林志豪也说了自己的很多情况。 通过这段时间和林志豪的聊天,萧燕秋觉得林老师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并且又像父亲又像兄长一样地关爱着她,这让她有一种想要亲近他的感觉。 这天晚上,林志豪正在心理辅导室和萧燕秋聊天的时候,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他一看,是邱丽萍打过来的。犹豫了一下,没有接。 可是,这个电话好象停不了了。连续地打。 “什么事情?我在心理辅导室呢。我现在在工作。”林志豪对邱丽萍说。 “你过来一下。”邱丽萍说。 林志豪看了看萧燕秋:“对不起,我接个电话。”说着朝外面走去。 “林老师,”萧燕秋叫住了他,“我要走了,改天再来找您。” “也好。”林志豪说。 看她出去了,林志豪不情愿地对着电话另一端的邱丽萍说:“什么事情啊?明天再谈好吗?今天不早了。” 邱丽萍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不过明天恐怕没时间和你谈。明天白天我要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晚上么,和你的夫人一起去做面膜,上次和她说好了的。” 林志豪一听,心想:又拿晓菲来压我。这个贱女人!由她去,没凭没据的,看她还能把我怎么着? 林志豪突然想到,这段时间由于忙,很多的应酬、再加上心理辅导室的工作,好久都没有去杜芬芬那里了。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去看看她。 于是,他对邱丽萍说:“那行啊。明天没空么,以后再说吧。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忙。” 邱丽萍听到他这个冷淡的语气,在心里“嘿嘿”冷笑。 她心想: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需要我的时候来我这里发泄一阵,嘴上像涂着蜜似的;不需要我的时候把我当块破抹布,随便往哪个角落一扔。把我当免费的妓女还是怎么的?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于是,她用不冷不热的语调对林志豪说:“志豪阿,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以前你总给我发短信,这段时间以来,你发的短信少了。于是这些短信对我来说,就尤其的珍贵。我都舍不得删除。因为每一条短信、每一句甜言蜜语,都包含着你对我的情义,这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所以,我是不会删的。我知道,我是再也盼不来你的短信了,所以我把你过去发给我的短信保存了起来,当我想你的时候,就一遍一遍地看,当作是纪念。” 顿了顿,她又说:“哦,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上次,你老婆和我一起逛街的时候忘了带手机了。她就借我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可把我紧张的!要是她乱翻我的手机短信怎么办呢?所以我就在旁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幸亏她也只是打电话,没有动我的手机。” 第五章(九) (下) 2007年8月5日星期日多云转雨 …… 林志豪握着手机,恨恨地想:这个贱货,威胁我。 然而,他却对着手机温柔地说:“我这边忙完了就过来。有什么事情等下再讲。” 他不情愿地赶过去,看到这个除了身材丰满、性感妖娆之外勾不起他任何其它兴趣的女人,这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见到他就扑到他的怀里。而是给他开了门以后就自己端坐在长沙发上,微微地歪着脑袋、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的这种表情令他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也不失风度地微笑着,温文尔雅地说:“怎么了?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这次的气氛有点奇怪,好像他们两个人不是情人的幽会,而是勾心斗角的政客在进行面和心不和的谈判似的。 “你先别着急,我们叙叙旧不可以吗?没事情我就不能找你吗?”邱丽萍优雅地站起来,给他冲了一杯咖啡。 林志豪接过咖啡,一句话也不愿和她多说,所以,他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一言不发。 “算了,志豪,我也不给你兜圈子了。我来你们学校,只是以一个代课老师的身份。按照常理,四个月的产假老早过去了。这是她身体不好,又多请了好几个月的假,我才可以继续地留在这个学校。而她也不能一直就这么请假的吧?等她回来了,是不是就要赶我走了?” 停顿了一下,邱丽萍又接着说:“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把我转为正式的教师,我不想再以这种代课教师的身份待在这里讨饭吃了。只要你满足了我的这一个请求,我保证,我们就两清了。以后也绝对不会再提我们从前的事情。” 林志豪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她:“这个可以考虑。我还要跟其他的校长和书记商量商量,应该是没有问题。” 谈判至此结束。林志豪不想再多作停留。而邱丽萍也没有再多作挽留。 事已至此,邱丽萍知道,要留住他的感情简直是做梦,不如为自己谋点福利来得实惠。 林志豪回到家中,看到他妈妈也在家里。“又从乡下赶过来了?又跟哥哥嫂嫂闹矛盾了?”林志豪在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 “妈,你来啦?” “嗯,好久不来了,我赶过来看看你们。希望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啊。”志豪妈说。 “妈,你说什么呢?你来了我和晓菲高兴都来不及。这次你要多住一阵子。”林志豪说。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来的,晓菲……”志豪妈朝书房看了看,打住了。 方晓菲此刻正在书房里上网呢。她还是老习惯,一打开电脑就登陆qq。 看到怕瓦落地的头像是暗着的。她觉得很奇怪,最近怕瓦落地总是头像暗着,而她发过去话也经常不回。以前怕瓦落地是每天都会给她发短信、并且经常给她打电话的。这段时间,好久没有给她发短信了。 她试着在qq上给怕瓦落地发了一句话:“亲爱的,我来了。” 隔了10多分钟,怕瓦落地才回过来:“哦,你也在啊?你来了我可真高兴。这几天我很忙。” 方晓菲高兴了,她说:“你想我吗?” 怕瓦落地:“想。做梦都想着你。” 方晓菲问:“你爱我吗?” 怕瓦落地:“爱,永远都深爱着。” 方晓菲:“你知道你有多久不跟我联系了吗?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怕瓦落地说:“==” 怕瓦落地最近在网上迷上了一个叫“粉水晶”的女人。这两天一直在和她聊得热切。刚才不是离线,而是隐身状态在专心致志地和“粉水晶”聊。现在被方晓菲插进来,他忙不过来了。同时应付两个人,他是首先要满足“粉水晶”,在等粉水晶打字的空隙,才会有搭没搭地回复一下方晓菲。而现在,他来不及的时候,就叫方晓菲等等了。 方晓菲就这么傻乎乎地等着,对着屏幕看着,足足有半个小时。 这时,怕瓦落地对她说话了。 第五章(十) 2007年8月8日星期三晴 “我刚才打了个电话。”怕瓦落地说。 “哦,”方晓菲问,“是……打给女孩子的吗?” 怕瓦落地说:“不是,是一个客户。” “哦……” 怕瓦落地又打出一个符号:“==。” 大约一刻钟之后,怕瓦落地说:“晓菲,今天我想早点睡。” 方晓菲有点惊讶:“才9点不到啊。” 怕瓦落地:“我这些天总是睡得太迟,我妈妈说我脸上长豆豆了,我妈妈让我早点睡。” 方晓菲:“哦……” 怕瓦落地:“我的电脑设置成9点以后自动关机。” 方晓菲:“哦……” 方晓菲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而她自己呢,原本是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但现在,似乎已经只会说“哦”了,除了“哦”之外,她实在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这三天,怕瓦落地在qq上的头像都是暗着的。而她在聊天室里也看不到怕瓦落地。如果她一早就去挂着,怕瓦落地就不会出现。而如果她退出来了,怕瓦落地就立即出现。她再换一个其它的名字进去,就可以看到怕瓦落地和粉水晶一个劲地打情骂俏,来得个开心。 第四天白天,她换个名字进去聊天室的时候,看到粉水晶对怕瓦落地说,她生病了,要离开几天。 那天傍晚,方晓菲收到怕瓦落地的一条短信: “我想你了,老想着和你在一起的那天晚上。每个细节都很清晰。”怕瓦落地说。 “嗯,我也想你。”方晓菲回了一条短信。 怕瓦落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 方晓菲:“只要我们都有空。不过我婆婆回来了,不方便到我家里。要么去你家?” 怕瓦落地说:“那今天晚上可以吗?我去宾馆订一个房间,订好后打电话给你。” “好的,那就晚上见吧。”方晓菲说。 晚上,在宾馆里,方晓菲终于看到了分别了好几天的怕瓦落地。虽然只有几天的功夫,但在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好几年一样。 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在平时,她是一个有些矜持的人,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她就丢弃了所有的枷锁。她变得不顾一切而又疯狂。 他还是这么深情地凝望、热烈地拥抱。他淡蓝色的眼睛就像两汪清澈的湖水,里面涌动着无限的柔情;又仿佛两团火焰,在瞬间把人点燃。 于是,一切又如同上次见面一般——热吻、抚摸。他们在**撕缠着、翻滚着,就像海浪一般,直到两具**裸的躯体都渴望着进入彼此的身体、并且让自己变成对方的一部分。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方晓菲的电话不识相地响了起来。方晓菲没有接,而是把它挂掉了。 他把她压在身下,他像一个英姿勃发的骑士。他越战越勇,像一个英雄。 正在这时,方晓菲的小灵通又响了,而且是响个不停。她火了,索性把小灵通关闭了,专心致志地享受这眼前的快乐。 等完事以后,她打开电话,看了看来电显示,竟然有20个未接电话,都是家里打来的。会是什么事情呢? 她急忙回过去,可是没人接。过了半小时以后,林志豪打来电话:“快来医院!在中心医院住院部5楼。妈妈心脏病又犯了。刚才我的电话没电了,怎么打你的电话也打不通吗?幸好我今天回家拿东西,发现了。要不然……算了,不多说了,你先过来吧!” 方晓菲急急忙忙赶过去。内心十分内疚。虽然她和婆婆素来不合,但是,因为自己关闭了小灵通,而差点害了婆婆的命。而在婆婆与死亡挣扎的时候,自己却在寻欢作乐。想到这一点,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 她这一夜都守在医院里,没有合眼。经过一夜的抢救,婆婆终于再次脱离生命危险。但还需要继续住院观察。 在婆婆住院的这段时期,方晓菲没有上网,而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里。对婆婆照料得十分尽心。 这段时间,她也一直想着怕瓦落地,盼着他给她发短信,或者打电话。一般来说,她不喜欢主动先去和他联系,她觉得,女人,就是不能太主动。 在她婆婆住院的第三天晚上,也就是方晓菲和怕瓦落地自宾馆分别后的第三天晚上,她收到了一条来自怕瓦落地的短信:“宝贝,我很想你。我在出差,很累了,要休息了。就这样好吗?” 她很想回,但是没有回过去。她心想:真的想我的话就不会三天没有任何联系,只给我发一条短信了。 第四天白天,她回家给婆婆拿换洗的衣服,顺便开了电脑,进聊天室稍微看了看。她进去聊天室的时候,正好看到怕瓦落地也在,正和姐姐妹妹们聊得欢。 怕瓦落地碍于情面,主动对方晓菲说:“今天我出差回来了。不过马上还要走,还要去其它地方出差。只有一点点时间。我是特意来这里看看你在不在的。” “哦……”方晓菲说,“既然只有一点点时间,那你不能给我发个短信吗?你这一点点时间恐怕不是留给我的吧?” “手机没电了,正在充电。前两天充电器剩家里了。”怕瓦落地在回复了另外三个聊友的话之后,这样回复方晓菲。 “我马上又要走了。”怕瓦落地说。 方晓菲问:“去多久?” 怕瓦落地:“不知道。或许一个星期。或许半个月。或许更久。” 方晓菲问:“你会给我发短信吗?” 怕瓦落地:“会的。” 方晓菲:“我要你每天给我打一个电话。” 怕瓦落地:“好的。” 方晓菲:“这次你还会忘记带充电器吗?” 怕瓦落地:“不会的。” 但是,第五天、第六天,以及一个星期之后,方晓菲都没有收到怕瓦落地的任何短信或者电话。这时,她的婆婆已经康复出院了。她也可以上网了,但是在网上,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就给他发了个短信:“好久不联系了,是否很忙?” 他没有回。她又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干嘛?我浑身都在发抖。” 他回了一条短信:“我在吃饭,和领导一起。不方便回短信。快没电了,充电器坏了。我明天去买一个新的充电器再和你联系。” 方晓菲安慰自己说:“他真的是很忙。他真的是充电器坏了。他真的是没有办法和我联系。否则他早就和我联系了。其实,没有办法给我发短信,他也很着急。明天,等他买了新的充电器,就会好起来的。”虽然这些话,她自己也不相信,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相信。 但是,到了次日,方晓菲等了一天,甚至于晚上也没有睡好,也没有等到他的一条哪怕是应付性质的短信,更不用说电话了。 她打开短信功能,写了一条短信:“这么多天了,你知道我对你的挂念,但是你呢?你的爱还在不在?”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按下“确定”键,却按下了“退出”键。 她又按下了一串数字,是怕瓦落地的电话号码…… 第五章(十一) 2007年8月11日星期六晴 犹豫了一会儿,方晓菲又把那一串号码删了。 她想起怕瓦落地不再和她联系的这段时间以来,她天天盼着他的短信、或者电话。所以对电话铃声很**。一听到短信铃音,就以为是怕瓦落地发过来的。但每次打开来看,要么就是广告短信、要么就是别人发过来的。后来,这种希望逐渐变成了失望;失望又变成了绝望;渐渐地,在绝望中又升腾起一种若隐若现的渺茫希望。如此周而复始,不断折磨着她的神经。 特别是最近这两天,她时常出现一种幻觉,总觉得自己听到了短信铃音,但是拿出小灵通一看,却没有短信。甚至于在半夜里,她也会被幻觉中的铃声惊醒。可是,拿着电话看的时候,却又是无比的失落和沮丧。 此刻,她又拿着小灵通,而她忍了很多天的眼泪就像决堤一样地流了下来。 为了不再等他的短信,更是为了克制自己不要发短信、不要打电话,她索性关闭了小灵通。 想了想,她又打开小灵通,把怕瓦落地的的名字改在了“黑名单”这一组里面。这样,就算他什么时候想起给她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她也听不到了。 “我不会再等他的消息了。”她这样对自己说。(但是在很多天以后,她又把他的名字从“黑名单”里拉回到“好友”;后又再拉到“黑名单”,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这是后话。) 她想:今生遇见他,并且喜欢他,或许是前世未了的情缘吧。但现在,缘已尽、情已了、爱已断、债已酬。那么就这样,也很好。 “晓菲,吃饭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醉虾!”正当方晓菲在发呆的时候,志豪妈喊她过去吃晚饭了。 自从志豪妈这次从医院里出来以后,对方晓菲的态度明显的好多了。她感激方晓菲在医院里那么多天,那么耐心和细致地照料她。致使很多人都不知道她们是婆媳的关系,以为晓菲是她的亲女儿。 人心都是肉长的。之前这一对婆媳就好像前世的冤家。或许真是前世的冤家也说不定吧?但到了此时,也是前世各自欠下对方的债都偿清了,所以彼此的心结也都解了。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很奇怪。明明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因为缘分到了尽头而终究不能再继续在一起。于是,就成为了陌路人。明明是冤家路窄的两个人,因为某种因缘,而解了宿世以来的积怨。甚至能成为亲密的朋友。难道,我们这些在阡陌红尘中身不由己的人,还有什么理由不信缘吗? “妈,你多吃一点。你身体刚恢复,多吃点补充营养。”方晓菲对志豪妈说。 志豪妈呢,则把醉虾夹到方晓菲的碗里,一个劲地说:“你吃你吃。”志豪妈慈爱地看着晓菲,眼角的鱼尾纹里荡漾着笑意。 这是一幅其乐融融的图画,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看来,真的会以为这就是一对贴心的母女,而不是婆媳。 那天,林志豪没有回来吃晚饭。他打了个电话回家,说:“出事了!出大事了!萧燕秋割脉自杀,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现在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可能晚上也回不来!” 第六章(一) 2008年1月15日星期二雪 在中心医院的急救室里,萧燕秋面容惨白、嘴唇上起着泡,尽管是在昏迷中,她仍是眉间微蹙。可见得这不开心的表情成了她惯有的,竟像是凝固在了她的脸上一般;这表情向人们透露着:她每时每刻都在发愁:在醒时发愁、在睡梦里发愁、甚至在昏迷时也在她身上笼罩着一片愁云。 林志豪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孩,心里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她像一株在秋风中飘摇的小草一样脆弱,忍不住要去怜悯她,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产生这种情绪。 “通知家属了吗?”林志豪问正走过来的一个护士——她是来给萧燕秋换盐水的。 “这个我们不太清楚,您要去问主治医生。”护士小姐彬彬有礼地说。 “嗯,行了。我也是急糊涂了。”林志豪说着,掏出了手机,拨通了萧燕秋的班主任朱老师的电话,又让他去通知家长。 忙完这一些,他才安顿下来,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孩子。他拿起她的左臂,看到她手腕处很深的一道口子,现在正密密麻麻地被缝着几十针。她差点就被那道口子夺去了生命。 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道口子。突然,萧燕秋的手动了一下。紧跟着,她的头也动了一下。 林志豪赶紧叫来医生和护士。可这时,她又不动了。 医生仔细了检查了一番,说:“看样子她的情况好转了,这两天有望清醒。” 虽说是“有望清醒”,但不知她何时清醒。林志豪不敢怠慢,一直守着她,直到凌晨2点半她的父母从乡下赶来。疲惫不堪的林志豪才回家去了。 在医院门口不到的地方,林志豪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匆匆而过,极像是杜芬芬,还掺扶着一个中老年妇女,向门诊楼走去。但是因为当时灯光很暗,而且距离较远,他没有看清,也没有追过去细问。 他看到的那个年轻女子正是杜芬芬,她妈妈突然觉得肚子疼,所以打电话叫杜芬芬来把她送到医院去。 医生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特别的问题。又询问了她妈妈:“晚饭吃了点什么?” 芬芬妈说:“吃了一个冷粽子。” 医生说:“估计是吃了冷粽子不消化。”于是就给她开了一点助消化的药。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药到病除了,芬芬妈吃了药还真的感觉疼痛减轻了许多,又过了一个小时,就不再疼痛了。于是折腾了半夜的杜芬芬和她妈妈都昏昏沉沉地睡了。 林志豪也昏昏沉沉地睡了。 第二天,他上完课还是去医院看望萧燕秋,她还是没有醒过来,而且也没有丝毫的动作。看到她父母都在,他觉得自己不适合长时间逗留在这里,就走了。 回到家里,他打开了电视机。一边看电视,一边想着心事。马校长再过几个月就要退休了。学校里近期要有大的动作,对中层领导进行改选,同时也对下一任的正校长进行选举。是采取投票的形式。民主选举是他们学校惯有的制度,这正是迎合了竞争上岗的形式。 这阵子,学校里的形式已经有点剑拔弩张了;各个竞争者之间都面合心不合,一些人在抓紧搞关系以拉拢同事;又有一些人在散布小道消息来打击对手…… 林志豪觉得自己获得正校长的位置的可能性很大,几乎是成了定局了的。况且他也不必散布什么小道消息,冯校长的风流韵事早就传遍了校园。他觉得自己现在要做的,只是在工作方面认真又认真,在私生活上谨慎又谨慎。所以这段时间,他很自觉地呆在家里,连杜芬芬那里都很少去了。 在家无聊了就看电视。他对那些哭哭啼啼的连续剧不感兴趣。他最爱看的还是《动物世界》,他现在正看着这个节目呢。 电视里出现了令人振颤的场面:一头母马因为难产在撕心裂肺地嘶叫着。后来终于产下一匹小马驹。然而这匹母马因为当时胎位不正再加上用力过度,子宫和肠子都掉出来了。 因为疼痛,它一边嘶叫一边狂奔。马夫看了觉得不忍心。于是叫了几个人骑着快马想尽办法追上它,并把它逮住。然后把它捆绑在一棵树上。 可是这匹马并没有安静下来。它用尽全力挣脱绳索,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向马群走去。走到马群中间。 其它的马都围着它,一一用脸去贴它的脸,一一向它告别。这个告别仪式结束后,那批难产的倒下去了。 看到这个画面,林志豪心想:多么伟大的母爱,做母亲多么不容易,用自己的死亡迎来了新的生命。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向方晓菲看去。这么一对比,他甚至觉得方晓菲还不如那匹马呢。 他又想到了他的同事们。他想:连马都这么团结友爱,人和人之间怎么就不能团结呢?怎么就非要勾心斗角呢?…… 他的心中有一连串的问题,可是这些问题不是他那高智商的脑袋瓜子所能解答的。 第六章(二) 2008年1月17日星期四雪 冬去春来,又到了乍暖还寒的天气,一切都像是在轮回。 这阵子,芬芬妈的肚子痛更频繁了。医生都说,这是胃病。忽冷忽热的天气,最容易犯胃病了。于是,芬芬妈配了很多治胃病和助消化的药来吃:像39胃泰、马丁玲等,家里一大堆。 她的胃病时好时坏,而且最近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这天早上芬芬妈只吃了一点热稀饭,什么都不敢多吃。可肚子还是痛了起来。 杜芬芬正想送她去医院,王海给她打来了电话: “杜老师,”王海说,“我有事想麻烦你。有空一起出来喝茶,我们边喝边聊。” 杜芬芬说:“我妈病了,我现在要陪她去医院。” “什么病?” “胃不舒服吧。” “我倒是认识个朋友,他是治胃病的专家。要不我陪你们一起去?” “好的。”杜芬芬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那个专家果然是眼光独到。他说:“这不一定是胃病,建议作个全面检查。” 于是作了个全身的ct,发现胆管有些堵塞。 专家又给芬芬妈开了一些疏通胆管的药。 杜芬芬本来对王海的印象并不怎么好,但是自从这次以后,她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林志豪这段时间没空陪她,她也倒不觉得寂寞。一方面是要照顾妈妈,另一方面由王海陪着。 这天下班以后,林志豪又去医院看望萧燕秋。他刚在床沿上坐下,就看到萧燕秋的手动了动。紧接着,萧燕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醒了!她醒了!”林志豪兴奋地喊起来。可是这时候身边竟没有一个人,不知她的父母去了哪里。 “林老师,”萧燕秋说:“您怎么在这儿?” 顿了顿,她又说:“我这是在医院吧?您把我送来的?” “不是,是你的同学发现了把你送来的。”林志豪说,“燕秋啊,你有什么事情就找同学、找父母、或者找我说说都行。千万别想不开。” 萧燕秋轻轻地点了点头,眼泪又顺着她那美丽的脸庞流了些来。 “林老师,杨晨是骗我的。”她哽咽地说,“杨晨不爱我。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别着急,慢慢说。”林志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于是,她把最终知道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原来,陈阳因为内疚、因为经受不住内心的折磨,而最终向她坦白了部分事实。但是他没有说出自己得到了可观的报酬,只是说帮朋友忙。 然而这就足以摧垮萧燕秋纤细**的神经。对于她来说,爱情就是她生存的意义,她是为爱而生的,也愿为爱而死。 “别想这么多了,还有关心你的同学、老师、父母在你的身边,你要振作起来。”林志豪握了握她的手,语气十分的温和。 萧燕秋看着这个比他大了18岁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一种亲近感,仿佛一株纤细的藤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树。这种感觉很微妙,在她心里有一种感动、也有一种感触。虽然此时刚刚清醒的她还来不及去分析自己的意识和潜意识。 一个女人往往会这样:在一个男人关心她、照顾她,并且为她的事情而忙碌、而奔走的时候,总会产生一种感激、感动、以及其它难以分析的感情来。杜芬芬也是这样的女人。 自从查出是胆管的问题以后,芬芬妈的病情好了很多,肚子疼的症状基本上消失了。于是,杜芬芬在内心里就对王海十分地感激。 这天,王海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来到杜芬芬家:有脑白金、有富硒康,还有阿胶胶囊。 杜芬芬一看,赶紧拒收:“你这么客气干嘛呀?我妈的病这么快好起来,多亏了你帮忙。我们还没有好好地谢谢你呢。” 王海说:“小杜阿。你这么说就见外了。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这一点点东西不成敬意。以后我要麻烦你的事情还多着呢。” “那好吧,以后有什么事情就说一声。”杜芬芬说。 “眼下就有一件事情麻烦你,”王海顿了顿,说,“我那小儿子王胜正在读高一,他有几门课不是很好,想请你帮助辅导辅导。” “哦,好的,你安排时间,我一定准时过来辅导。”杜芬芬想了想,又补充说:“我一定尽我的力。” 王海笑着说:“那我先谢谢了,时间由你定。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吧。” “好的,每周二、四、六晚上吧。”杜芬芬说,“如果我临时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 第六章(三) 2008年1月17日星期四雪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春风正用它的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慰着大地的灵魂;而大地在经过一整个冬天的冷峻与严酷之后,也变得沉着与淡定起来。 春暖人间,春回大地。此时,每个人的生活也仿佛因为春风的恩泽而更加顺趟了。 芬芬妈的身体也不再有病痛了;志豪妈的心脏病也没有再犯;萧燕秋的伤也痊愈了……大概这就是否极泰来吧? 然而萧燕秋手腕上的伤虽然已经愈合,可是她心里的伤或许还没有这么快就痊愈吧? 萧燕秋这段时间还是经常去心理辅导办公室,而且每次都是挑星期五晚上林志豪在的日子。 她把自己以前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他则总是循循善诱,鼓励她走出阴影。 过不了多久,她的心病也得以好转,只是对林志豪多了一些依恋。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依恋是一种什么性质,觉得他对于自己来说,既像父亲、又像兄长;既像朋友、又像恋人。在看到他的时候,她时常会有一种敬畏感;而在看不到他的时候,她又思念他。 或许人和人的心灵真的是相通的,真的是有所谓的“心灵感应”吧?在林志豪的脑海里,也经常浮现出萧燕秋的面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他心里鲜活起来。她想起他的时候也正是他想起她的时候,她思念他的心和他挂念她的心是一样的。 这种牵挂,就像是一个看不见的磁场,把人包围在中间;这种牵挂,令人心旷神怡,令人怅然若失,它纠缠如毒蛇、执著如怨鬼;这种牵挂,就是暗恋的感觉。 这天晚上,萧燕秋在接受林志豪的心理辅导时,忽然变得很沉默,一脸的沉重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林志豪问她:“你在想什么?哪里不舒服要跟我说。” 她说:“没想什么,就对林老师十分依恋。” 他淡淡地说:“那不会。” 他们彼此沉默了一小会儿。 她忽然问:“为什么不会?” 他说:“我老了。要摆在过去生得早的话,我都可以当你爸了。” 她说:“那我有恋父情节。” 于是他们就不再说话,在彼此僵持了几分钟之后,萧燕秋起身告辞。 其实对于她的思恋,他是知道的。他们都是**的人,**的人就好像是信号灵敏的天线,他们彼此的心是相通的。 只是矜持的她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表达,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暂时还没有考虑好以后要怎样去对待她。像以前一样、装着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对她比以前更亲密?有意识地疏远她? 他现在的大部分脑细胞都用在了即将到来的这次选举上面。他相信自己是不会落败的。然而,有一个人却令他非常头痛。 这个人就是邱丽萍。 这段时间,邱丽萍经常地打电话给他,要求私下里见面谈,还说有关于选举的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 对于这样的电话,林志豪要么不接、要么接了之后也是三言两语就挂。后来,邱丽萍语气强硬了起来:“你务必来一下,否则,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天,心理辅导结束得比较早。林志豪考虑到,一般这个时候也不会有别的人来了。所以就径直往邱丽萍家去了。 他自己开了门。一打开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和呛人的烟味。 他想说几句责备的话,还想说几句关心的话,但是都打住了。他觉得,要摆脱这个像蛇一样缠着自己的女人只有冷漠、冷漠,再冷漠。 于是,他拎着手里的钥匙,冷冷地说:“我是来还钥匙的。你有什么事情快说吧,我还有事呢。” 说着,只听“哐?r”一声,他把钥匙扔在了茶几上。他就那么直直地站在她面前,连坐也不坐。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邱丽萍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缩在沙发角落里的她头发蓬松、两眼浮肿、嘴唇苍白,看起来阴惨惨的,活像《午夜凶铃》里的贞子。 “坐……”她用苍白的声音说,“坐下谈。” “不必了,”林志豪说,“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你提出的条件我也都给你兑现了。你说过我们从此两不相干。还要谈什么?”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她说,“这次呢,中层领导又要改选了。我想请你帮忙活动活动,到时候,帮我说说话。” “这都是要选举出来才知道结果的。我说了不算数。”林志豪说。 “选举出来的名单只是一个参考,”邱丽萍说,“谁当选谁不当选,最后还不是要你们校长权衡了再决定吗?”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呀。”林志豪愤然地看着这个女人,觉得她就像一条贪心不足的毒蛇一样,处处威逼、得寸进尺。 “那还不主要是你说了算的吗?”邱丽萍说。 “那我要说‘不行’呢?”林志豪一改以往服软的态度,这次的口气强硬起来。 因为他实在已经不能接受她的这种态度。他觉得,就算拚个鱼死网破,自己也不能再受她威胁。 “嗬……不行?那你就等着瞧吧,学校里会传遍关于你的新闻。”邱丽萍威胁道。 “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走了。”林志豪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在他身后传来一个又冷又硬的声音:“不送!” 第六章(四) 2008年1月18日星期五阴 在回家的路上,林志豪仍在想着邱丽萍的问题,因为激动和愤慨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她不可能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心想,“第一,她好不容易才转正,她要在我的手下继续工作下去,她得有顾忌。第二,就算她真去传播小道消息,对她的害处大于对我的害处。她一传播,她就成了第三者。而我呢,只是一时糊涂。最多像冯校长一样,被人稍微议论一阵子。” 这么想着,他舒了一口气,定下心来。 人往往就是这样,对于难缠的对手,在撕破脸皮之前,那种不想闹翻又怕闹翻的压抑感会使人的整个身心都喘不过气来,就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天气。而一旦索性撕破了脸皮,那也就豁然开朗了。 这些天他就没有再去想邱丽萍,他的这个心结就算还没有完全解开,也总算是开始松动了。然而,他的另一个心结却在悄悄形成。人往往是不让自己安生,永远都是解不完的结,要不怎么叫“心有千千结”呢? 这些天,他的脑子里老是飘动着一个身影——一个纤细、脆弱而又灵动的影子。他不能说是已经爱上她了,然而他确实是在意她。所以,这个身影往往不期而至:在他疲倦时、在他空闲时、在他睡梦里、在他早晨醒来的一瞬间…… 他上完了这天的课,原可以回去了。但是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萧燕秋的教室里。他对同学们说:“今天的课有点难,有没有问题?有问题提出来。” 于是,就有一些同学向他提问,他一一跑过去解答。 这些天,他总是去她的教室去得特别勤。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么解答问题;要么跟课代表商量事情……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萧燕秋看在眼里,也不知是惊还是喜、是忧还是惧?她显得对他越来越疏远,甚至不敢正视他、也不主动和他搭话。 有一次,萧燕秋吃过午饭回来,林志豪正走出去。他们碰了个正着。他们忽然间彼此都觉得尴尬,想要回避,又不得不迎上去。他已经准备好了灿烂而又亲切的笑容,直等着她说“林老师好”。可是她偏不说,低着头装作没看见,想要溜过去。 他叫住了她:“萧燕秋,这两天还好吧?” “嗯……”她说,“还行。”说完这句话逃也似地加快脚步溜走了。 又到了星期五的晚上,林志豪照例坐在心理辅导室里值班。这天晚上,来了一个瘦瘦的男生,因为和女朋友分手而想不开的;后来又来了胖胖的女生,因为父母不同意做整容手术而心有不甘的。可是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萧燕秋。一直到下班时间,她还是没有来。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有些失望。 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五,她还是没有来。 第三个星期的星期五。他想:她应该不会来了吧?不来这里说明她不需要来了;说明她的状况已经好转了;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呀。 然而正在他将要下班的时候,萧燕秋进来了。 “林老师。”她说。 “嗯,你来了。”他说,“这段时间还好吧?” “不好……”她说。 “为什么?” …… 像往常的谈话一样,他们就这么随心所欲、漫无目的的闲聊。他们后来自己回忆的时候也都想不起那晚具体聊了些什么,只记得谈得很晚,萧燕秋起身告辞的时候,大概有11点半了。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林之豪骑上摩托车。 “走走吧。”萧燕秋说。 他就这样拉着她的手,向家长领着孩子一样,一路上无语。 春寒料峭的天气,晚风一阵阵吹来,她感觉一阵冷一阵热的。 她看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到了,林老师,进去坐坐吗?”她说。 “不了。”他用低沉的声音回答她。 他拉着她的手,竟像是舍不得放;而她也舍不得放手。 “再见!”她说着,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 林志豪掏出一根烟,边抽边往回走,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从来不哼歌的他此时竟然哼起歌来:“一个人走向长长的街,一个人走向冷冷的夜。一个人在害怕什么?不是别人是自己;一个人在逃避什么?不是长夜是孤寂……” 走着走着,他发现他竟然走错了路;竟然下意识地向杜芬芬家走去了。 “这么晚了,回去吧。她肯定睡熟了。”他心想。 可是这一回,他想错了。杜芬芬虽然是睡下了,却并没有睡着。 她在**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她在想着她妈妈的身体。这些天,她妈妈又犯病了。这回到不是肚子疼了。这回的症状很奇怪: 总觉得口渴,一天都不知要喝多少的水。总上厕所。总觉得肚子饿。可是吃了饭又不生力气。总觉得头晕腿软,浑身乏力。而且更为奇怪的是,整天吃那么多,人却一天比一天消瘦,都瘦了一大圈了。 她想让她妈妈再去医院检查检查,她妈妈却总是说:“没关系。人老了么,是要没力气的。没什么大病。” 可她总隐隐觉得,她妈妈肯定是得了什么病。想来想去,她打算明天再叫上王海,再陪她妈妈一起去一趟医院。 第二天一早,她就拨通了王海的电话: “王海,你起来了吗?” “谁啊?”王海的美梦被电话铃声吵醒,声音含糊地问。“哦……是小杜啊。什么事情?”一听是杜芬芬打来的电话,他立即来了精神,连瞌睡也全醒了。 杜芬芬说:“是这么回事,我妈又生病了,怪病。你不是医院里有认识的人吗?想请你帮忙再陪去看看。” “行,我一会儿就过来。” 早上8点不到,王海就敲响了芬芬妈家的门。杜芬芬也早已过去了。 芬芬妈过意不去地说:“王海啊,真麻烦你了。我说这一点小问题,不用看医生。可是芬芬这孩子,偏要让我去做检查,还老麻烦你。” 王海说:“阿姨,您就别客气了。我跟芬芬是好朋友,有什么事您叫一声。” 到了医院,王海又去找那个治胃病的专家。专家不愧是专家,一听他们描述的这个症状,立即说:“我建议你们去做一个血糖化验。” 结果一化验,血糖过高,已经有3个“+”了。 专家一看这个结果,就告诉杜芬芬:“你妈得的是糖尿病。你妈平时是不是爱吃甜食?” 芬芬妈忙说:“对,我就爱吃甜食。” 专家说:“你这个病,是胰腺分泌的胰岛素不足引起的。分泌的胰岛素不足,就不能消耗你体内的糖分,所以血糖就高。血糖高了,你就头晕腿软没力气。 甜食不能吃。你越吃甜食,你的这个病就越厉害。以后在菜里都不能放糖。而且饭也要少吃。你吃得多了,吃下去的食物里头所含的糖分就不能被消耗。“ 专家说了一大堆的道理,芬芬妈没听明白。她只听明白三句:“甜食不能吃,菜里不能放糖,饭也要少吃。” “嗯,知道了,谢谢您。”芬芬妈说。 医生给芬芬妈开了一些药,一共有三种:一种是要在饭前吃的;一种是要在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吃;一种是饭后吃。 芬芬妈一看,吃一餐饭还要吃三次药,觉得自己得的这个病真是麻烦。 第六章(五) 2008年1月21日星期一阴有小雨 这些天林志豪对杜芬芬有些冷落,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拨通了杜芬芬的手机: “芬芬啊。这段时间我太忙了,事情多。”林志豪说,“不过今天有空了。晚饭一起。” 杜芬芬说:“今天晚上我还要家教呢。我跟人家说好了要早点过去,我就在家随便吃点吧。” “哦,那好吧。” 6点钟,杜芬芬就准时敲响了王海家的门。 不料今天王胜不在家,就王海一个人在家里头。 “哟,小杜来啦。”王海迎上去,“王胜今天到现在还没回来。要麻烦你等一等他。” “没关系。”杜芬芬说。 “要不你先看看电视?”王海说着帮她打开电视机,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自己在她身边坐下了。 她拿着遥控板揿了一个转身,都没有选到什么好电视,要么是广告、要么是一些肥皂剧,要么就是动画片。 她把头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竟然差点睡着了。 半梦半醒中,她感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于是清醒过来。 “哟,小杜,你的手挺凉的。这忽冷忽热的天气,这两天又这么冷了。”王海说,“我去给你换杯热茶,晤晤手。” 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他紧紧地握着手,而且,她也没想要挣脱出来。也不知王海是真的怕她冷呢还是有意的。 “小杜阿,”王海一边把换来的热茶放到她面前一边说,“你看,我们家里像个狗窝一样。让你见笑了。” 他又继续发表感慨:“这家里没有个女人,就是乱啊。孩子他们妈早跟我离婚了,那时候我穷啊,她跟一个有钱的老板跑了。他妈的不就是钱吗?老子现在有钱了,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可我一个都看不上。那些女人,不就是看上我钱吗?现在老大呢,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还找了个女朋友,自己在外面住,他是连这个家都不晓得回呀。老二呢,现在都已经读高一了。再过两年就读大学了。要是考到外地的学校去,那这空荡荡的房子里不就剩下我一个人啦?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再找一个伴,可是找不到好的呀。要向小杜你这样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该多好啊?” 他说着,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的这番话,也不知道算是明示呢还是算是暗示? 杜芬芬也不知道是听懂了呢还是没听懂。她没有接过话茬。她只淡淡地说:“现在的电视就是广告多。” 王海赶紧说:“嗯,看电视,看电视。要不,我给你放碟片?” 正在这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王海过去开门,王胜回来了。 王胜是个瘦高个,比王海还高出半个头。他穿着一身休闲服。一双耐克运动鞋脏兮兮的。牛仔裤是那种低腰裤,在胯部系了一根皮带。上身穿着两件衣服,里面一件低圆领的短袖汗衫,外面一件长袖衬衫。里面那件汗衫的下摆,他是一半塞在裤子里面、一半露在裤子外面;而那件衬衫呢,他是敞开着的。 他一声不吭、目中无人地走进来。走路的姿势摇摇晃晃、吊儿郎当的。一看他那个穿着打扮和姿势,就知道此非善类;与其说他是个学生,倒不如说他是个混混更为恰当。 “今天干什么这么晚呢?”王海向着他的儿子大声吼着。 而这种貌似严厉的吼叫声,对于王胜来说,不过是纸老虎的虚张声势罢了。 他显然并没有把这个老爸放在眼里,他依然我行我素,连眼角的余光也没有瞟他一眼。 “你管不着。”他说。 “你还反了你!”王海因为儿子在杜芬芬面前不给自己面子,而激动得脸颊通红,额头上一根根青筋暴了出来。 “说,是不是被老师批评了?是作业没完成还是上课不专心呀?”王海继续粗着嗓门地问。 “嘘……be quiet!(安静!)”王胜轻描淡写地说,“老爸,你吼什么?真没文化!” 他又接着说:“老师敢批评我?笑话!我是和同学打篮球打到现在。” “你读书不好好读整天打什么篮球啊?”王海恨铁不成钢,“这是我给你请的杜老师,从今天起,以后星期二、四、六晚上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家给我老实呆着,杜老师给你补习功课。” 王胜歪着脑袋斜着眼睛朝杜芬芬瞄了一眼。他双手插腰,以稍息的姿势站立着,右腿还在那里不停地晃阿晃的。 “叫杜老师好!”王海说。 “杜老师好。”王胜不情愿地叫着,声音很含糊,像嘴巴里含了一个橄榄。 “好。”杜芬芬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你爸爸说你英语和数学的成绩不太好。今天补习英语。”杜芬芬说。 王胜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现在的高中生怎么这么调皮呢?”杜芬芬心想,“志豪阿,要是你在就好了,可以帮我想办法治治他。”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林志豪来。 “哎,也许你根本就没碰到过这样的学生。”她又想。 林志豪不是没碰到过这样的学生,而是碰到的少。而且大学教育和高中不一样。他经常是在阶梯教室说课,两个班的学生一起听课。大多数学生都很认真,就算有极个别不认真的,他也忽略不计。因为大学教育是要靠学生自觉的,老师不可能像老母鸡孵小鸡一样整天孵着学生。 甚至于几个学期下来,很多学生的名字林志豪都叫不出。有的学生连续旷了几节课,林志豪都不知道。 但也有一些学生是他十分注意的,比如萧燕秋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注意到她已经3天没来听课了。 “这又是怎么了呢?”他想。 一下课,他就跑到她的小屋去看她。 她正躺在**,听到敲门声就费力地起来开门。 他看到她双颊赤红、嘴唇起泡、眼神涣散,一幅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一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得赶紧去医院!”他说。 “不用了,”她说,“医院我去过了,只是感冒。医生给开了点药。” “那去**躺着吧。”他说着扶她去**。看到她躺下了,他缓缓直起身来。 不料萧燕秋一把拉住他的手:“林老师,别走……” “我不走,”他说,“我是去给你倒杯开水。感冒要多喝水,就会好得快了。” 他站起开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床边上的桌子上,重又在她床沿坐下。 她不知是发烧发得迷糊了还是怎么着,拉住他的手臂,往自己这边拉。 照理说,她的力气原是不大的,更何况生了病。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的整个人竟然被她拉过去,顺势倒在她的身上。他的脸正贴着她的滚烫的脸颊,只听得她在耳边呢喃:“林老师,不要走……” 第六章(六) 2008年1月21日星期一阴有小雨 在一瞬间,林志豪感觉自己差点要跌入一个漩涡中。他挣脱了她的手、她的胸怀,缓缓地站起来,用异常冷静的声音说:“我该走了,一会儿还有个会。” “林老师再见!” “那你多休息休息,记得要多喝开水。” 他从萧燕秋的屋子里出来,感觉外面的空气异常的清新,尽管带着点凉意。然而这一阵阵的不紧不慢的风、这一丝丝的凉意正好使得他头脑清醒、内心澄澈。 对于萧燕秋,他有怜悯、有喜爱,但是就是有一种无形的东西阻挡着他去靠近她,使他对她望而怯步。在他的潜意识里觉得,她是个容易受伤的人,他不想去伤害她。 他对女人的这种怜香惜玉是发自内心的,不论怎样年龄段的女人,只要是他所欣赏的,都会激起他内心的这种情愫来。这跟郭小刚对女人的态度是不同的。他对大多数女人,只是当作用来填补感情空白的物品,他只是想占有而并非真心喜爱,他只对吕娜一个人怀着怜香惜玉的感情。 这段时间吕娜已经彻底摆脱了冯校长的纠缠,自从那天晚上跟他摊牌以后,他就真的兑现了自己的话、没有再去骚扰她。她现在和郭小刚的来往已经完全是合情而又合理的了。 照理说,有这么一个人死心塌地的对她、用爱心包围着她、用细心呵护着她、用耐心感化着她,她就应该知足。 可她天生就不是个容易知足的女人。面对其他男人的殷勤,她总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盼什么?不是盼他郭小刚,而是对其他“候选人”顾盼生辉。她或许并不想把天下男人一网打尽,但至少那几条“大鱼”对她来说是“一个都不能少”的。 郭小刚对她来说并不算一条特别大的鱼。因为他现在还是在读的研究生,将来是怎样的工作还不知道。况且他在农村的父母都是庄稼人,没有退休工资拿,靠种粮食来自给自足。将来他们老了、做不动了,那还不得这个做儿子的养活吗?他的叔叔倒是有钱,可叔叔是叔叔,又不是亲老子。 然而,撇开这些现实的因素不考虑,她和郭小刚是最有感情基础的。在大学里他们也曾有过离离合合、也曾经历风风雨雨,现在好不容易又可以公开的在一起了,这在她看来是不能不珍惜的。 然而,另外有几条“大鱼”也是她不舍得放弃的。比如她周围的男同事。面对别人所献的殷勤,她总是一幅来者不拒的态度——她生日时某男同事送给她的花、三八妇女节时不知谁送给她的香水、情人节时又不知谁送给她的巧克力……她都一一“笑纳”了。 其中追她最紧的一个就是他们办公室那小王。小王几乎每天早上都帮她买早饭,而且每天都帮她批作业。这下子,她的工作量就少了许多。她也乐得轻松。 在他们办公室里,小王的繁忙和她的清闲正好形成了一个对比:经常是小王在埋头苦干,而她呢,要么照镜子修眉毛;要么看时尚杂志、研究最近流行什么衣服。她时不时地吩咐小王几句:“小王啊,你可批仔细点。等一歇错了要让学生笑话的。”或者:“小王啊。你快点批,慢了要来不及发了。”她活像一个只会发号施令、不干实事的将军。而小王呢,就是她专人专用为她义务劳动的小兵。周围的人看到他们两个,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一天,趁吕娜不在,办公室里的一个中年妇女悄悄告诉小王:“吕娜有男朋友。” 小王说:“你胡说。” 中年妇女:“是真的,我昨天看见他们两个人逛街,手挽着手,那个亲热劲……” 看到吕娜上课回来,他们停止了对话。 小王忽然问她:“吕娜,你有男朋友吗?” 吕娜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干嘛?你想给我介绍男朋友啊?” 小王说:“我就随便问问。有人说看到你和你男朋友逛街。” 吕娜:“什么男朋友?那是我堂弟吧?什么时候看到的呀?” 小王:“我就说么,你哪来的男朋友啊?都没听你说起过么。” 这阵子,吕娜选择的机会特别的多了起来。除了那些直接追求她的,和她说媒的也格外的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一阵风一样,她被这个说媒的风给包围了。 处在众多异性的包围之中,而选择权在她的手里,她是既沾沾自喜、又自命不凡。 也难怪她要如此,美女,通常总是自信的,因为美色,本身就是一种资本。就连对人一本正经而又严厉的康书记,见了吕娜也都客客气气的,并且放下了自己的架子而显得和蔼可亲起来。 有的时候,康书记空下来就在思考关于吕娜这个人的一些事情。他觉得,吕娜是个人才,她有自己的优势——她的这种外在美就是一种优势,再加上她的交际本领,所以她的优势是无人可以替代的。他觉得,学校需要这样的人才,因为学校在某些对外的场合中,也是需要注重“形象工程”的。比如,n大学和离他们学校不远的解放军军区是联谊单位。他们学校还每年都被评为拥军先进单位呢。他们和军区是经常组织联谊活动的,军区有军区的主持人,而学校也要有拿得出手的漂亮主持人。 再像平时的一些民间组织的活动,比如蚕花节活动、青年排舞比赛,等等,凡是学校参加的活动,都需要形象好、组织能力强的老师来带领。 康书记决定重用吕娜。 那天是五一节前夕。学校大门口竖着一块牌子:“为庆五一,定于今晚5点半在皇天大酒店举行庆祝活动。请全体教职工准时参加。” 除了家里实在有事的,其他教职工都去了。 吕娜也去了。几个男同事不断地给她敬酒,还怂恿她去敬别人、去把别人灌醉。吕娜酒量本来很好,可那天,不知是为了体现出自己的斯文还是为了保养,吕娜没喝多少酒。任别人怎么的敬她,她只用嘴唇抿一抿。 吃过晚饭照例是有活动,分成三支队伍:喜欢打牌的到包房里去打牌;喜欢唱歌的去唱卡拉ok;喜欢跳舞的去舞厅跳舞。 吕娜加入了跳舞的一组。康书记本来是要去打牌的,听说吕娜去了舞厅,他也去跳舞了。 别看他上了岁数,又其貌不扬,年轻时,可是一个时尚人物,什么玩的都精通。他的舞也跳得极好,他跟人跳时,都是腰板笔挺,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有板有眼的,他还特别爱跳国标。 吕娜往沙发上一坐,就有很多男同事围坐过来,有的想请她跳舞、有的想和她聊天。在男人们看来,她是女人中的女人。而那些其貌不扬、打扮老土,既称不上“美女”也称不上“淑女”的女人,在男人们看来,基本上是没有性别特征的,因而也就没有异性吸引力。这些在舞池旁边静悄悄地坐着的人,无可奈何地当了壁花;她们是羞答答的喇叭花,在静悄悄地枯萎。她们都自觉不自觉地朝吕娜这边看,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妒嫉。 康书记向吕娜走去,伸出手来邀吕娜跳舞。其他男同事也想邀,可是却被康书记抢了去。而且从这支曲子开始,一直到后来曲终人散,吕娜都是和康书记在跳,别的男同事都苦于没有机会。 康书记的右手从吕娜的腋下绕过去,搭在她的后背上,左手则握着吕娜的右手、掌心贴着掌心。他搂着她,就像是捧着一朵徐徐盛开的芙蓉花。他时而转圈、时而侧身,觉得自己变得轻飘飘的,即将要飞舞起来。 “亲爱的,你慢慢飞,飞过丛林看那小溪水……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舞池里正放着的这首《两只蝴蝶》是康书记最喜欢的。 他搂着吕娜,越搂越紧,直到她丰满酥软的前胸贴着了他干瘪衰老的胸部。他感觉她的青春和活力因为她的触碰而注入到了自己体内,她那轻盈的双脚在大理石地面上灵活的滑动,她那曼妙的酥胸也在他胸前那几根贫瘠的肋骨上弹奏着“多来咪”的音符。 也许是趁着酒兴吧,康书记还没来得及跟其他几位领导商量,就向她宣布了他自己的决定: “吕老师啊,你的舞跳得真是好。”康书记说:“你这么年轻漂亮,又这么能歌善舞的,学校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吕娜谦虚地说:“我没有康书记跳得好。” 康书记继续说:“团委主任快要退休了。学校里需要年轻教师来带领组织一些公开的活动。要么这样,先让你当个团委副主任,先熟悉熟悉团委的工作,你看怎样?” 吕娜心里乐滋滋的,她心想:等主任一退休,她这个副主任不就变成正主任了吗? 可她嘴上却说:“我参加工作时间短、经验又少,我怕我做不好。” 康书记笑着说:“我看你行。就这样定了。” 第六章(七) 2008年1月22日星期二阴 时光在草尖上游走,花香在雾气里弥漫。这暮春时节就像是一个盛装的新娘,在晨光里慵懒、在慵懒里娇媚。 面对此情此景,吕娜的心微微地醉了。她时常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做什么事都很顺。比如这次,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只是陪康书记跳了几支舞,就得到了这个位置,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这得让多少同事又羡又妒又恨啊。 她的分析是有道理的。自从康书记在教工大会上宣布了这件事情之后,的确在同事中间有各种各样的议论。 有的说:“她吕娜一个细丫头,有什么本事呀?” 有的说:“我们累死累活的工作,还及不上她在领导面前发个嗲。”当然,也有更难听的议论在悄悄地传播,在此就不累述了。 当然,也有几个人开始向她靠拢,因为他们知道,她是不简单的、也是不好得罪的。 “祝贺你呀。” “恭喜你。” “你要请客!” …… 她每天听到得最多的是这样的话。而她则总是挂着一个得意的笑容,犹如春风拂面一般。 每个学校提拔中层领导都是有不同的程序。吕娜因为没有经过“民主选举”,而直接由领导来提拔,似乎显得容易了些。 这是若是摆在a大学,则需要经过一轮竞选演说,然后再由全体教职工投票,最后校长和书记再参考这个投票的情况加以斟酌而定,这样就显得“民主”一些,也就可以少许多流言蜚语。但有可能在投票前会有一番勾心斗角。所以什么事情,都是有利也有弊的。 林志豪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离正校长以及中层干部的选举还差4天了。他的竞选演说词也早已写好,并且改了又改了。他对自己充满信心,但是此刻又多了一丝隐隐的忧虑。这丝忧虑是和邱丽萍有关的。她曾经说过,要把他的事情传遍全校,让他成为议论的焦点。照理说,要传播小道消息,在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传开了。可是没有一丝一毫这方面的议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沉寂。 他昨天晚上在网上看到了这样一则花边新闻:某男主持人在外面寻花问柳。他的老婆也是一个主持人。在该男主持人上节目的时候,他老婆一把抢过话筒,对着观众们说:“打扰一下,我要说几句话……”,然后就把她老公在外面找情人的事一五一十地给说了出来。因为该男主持人的现任老婆也是从第三者插足再“转正”的。所以网友们评价这次事件:“两个人都不是好鸟。” 这固然是一出闹剧,而且固然是罕见的闹剧,并且发生在离自己很远的城市。但是林志豪还是隐隐地担心:这样的闹剧会不会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一想到邱丽萍那个冷冷的、阴森森的眼神,就不寒而栗,担心她在竞选演说的时候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然而,他又这样安慰自己:这只是新闻。世上有几个女人会这样做?因为罕见、因为稀少,所以才成为了新闻。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他细细回味着自己身边的这几个女人:方晓菲成熟优雅,但她不是那种传统的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她和婆婆之间的矛盾时常给他带来压力。杜芬芬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但是现在在她身上越来越多地显示出一种成熟女性的娇媚,却又似乎少了几分纯真。邱丽萍,邱丽萍是一个蛇蝎女人,他恨恨地想:或许自己当初惹上这条毒蛇就是个最大的错误。月亮湾歌厅的老板娘,她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江湖了。自己和她的短暂的交往只能算是邂逅。她的存在或者不存在都不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影响。萧燕秋…… 他一想到萧燕秋就马上自嘲地笑了笑:她或许不能算是我身边的女人吧?唯有她,是最纯净无瑕的。 上课的铃声打破了他的沉思和漫想。他拿起书本,迈着沉稳的步子徐徐走进阶梯教室。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总是有一种儒雅的风度,这也是学生对他有好印象的原因之一。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萧燕秋惯常坐的那个座位——她在那儿!在病休了几天之后,萧燕秋来听课了。 今天她穿着一件白色长袖的连衣裙,下着一双大红色的皮鞋。这是她最喜欢的装束。他还注意到她化了淡妆,卷卷的睫毛、淡粉色的口红、若有若无的胭脂,使她显得更娇艳。她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总是那样微笑着,笑得很灿烂。这跟之前总是病歪歪的样子形成了一个对比,今天的她是容光焕发的。 他朝她笑了笑,笑容依然和蔼可亲。在他的目光与她交汇的一瞬间,她已经心满意足,于是,她笑着朝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在他的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萧燕秋忽然举手说: “林老师,我把笔记本忘在教室里了。我去教室拿一下笔记本。” “去吧。”林志豪说。 她的教室离阶梯教室是很近的,才几步路就到。 可是,5分钟过去了、10分钟过去了、一刻钟过去了……直到这节课下课,林志豪都没有看到萧燕秋再进来。他不由得不安起来…… 第六章(八) 2008年1月23日星期三阴 教室里,不在;家里,不在;图书管里,不在;厕所里,不在……林志豪带着萧燕秋班里的两个女生,找遍了萧燕秋有可能到达的每一个角落,仍是不见她的影子。轻轻地,她走了;正如她轻轻地来;她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她像是从地球上蒸发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小杜,萧燕秋在你的办公室里吗?”林志豪打电话问杜芬芬。 “没有啊。”杜芬芬说,“怎么啦?” 林志豪着急地说:“那你赶快帮助找找吧,萧燕秋不见了。” “她都是大学生了,又不是小学生。这么大人会出什么事?一会儿我还要陪我妈去医院呢,九点半,跟人家专家约好了。”杜芬芬说。 “那行,你去忙吧。”他有点生气地挂了电话。 杜芬芬有点纳闷:为一个学生,生这么大气至于吗?再说自己陪妈妈看病难道不是正经事吗? 芬芬妈自从被查出糖尿病以后,一切注意事项都严格地做到了,就这样,她的症状渐渐消失了。 可是只好了半个月,后来又发作了,而且发作得越来越厉害,吃药也没有用。 现在,她不仅是头晕目眩血糖高,而且腰背痛得厉害。她走路都直不起腰来、坐都坐不直,只有往前弯着腰,疼痛才得以稍稍缓解。她甚至躺在**都疼,尤其是仰卧的时候,疼得她睡不着觉;所以她只好侧卧,这样疼痛就轻一些。 “哎哟,这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败相一出出地出来了。”这是这几天芬芬妈最常对杜芬芬说的一句话。 芬芬妈还自嘲地说:“真的像广告里说的‘腰酸背痛腿抽筋’了。我这个腰像要断了一样地疼。” 杜芬芬说:“妈你这该不会是骨刺吧?我听说腰里长了骨刺就这么疼的。” “管它骨刺不骨刺,老了,不值钱了。”芬芬妈说。 “那可不行,得再去医院看看,叫王海陪我们一起去。”杜芬芬说。 芬芬妈:“你别老麻烦人家。一点小病老麻烦人家干嘛?再说我也不想去医院,医院里到处都要排那么长的队,还要看那些神气活现的医生护士们的脸色,没病也给气出一身病来。” 杜芬芬:“我都跟王海说好了。王海跟人家专家也约好了。说好了让我们9点半过去。妈,你就去吧。” 听她这么说了,芬芬妈也就没有再固执己见。 这次王海仍然是带他们找了上次那个医生。那个医生一听这个症状,立刻正色道:“这个事情可马虎不得。搞不好……” “搞不好什么?”王海赶紧问。 治胃病的专家没有理会他的提问,而是又去找来了内科主任医生。主任医生说:“先去拍个片吧。” 排队,付钱;再排队,等待,总算轮到芬芬妈了。拍完片,芬芬妈问那个放射科的医生:“怎么样?医生,拍出来好吗?” 那个放射科医生面无表情地说:“这你要拿去给主治医生看的,别来问我。” 芬芬妈带着几分焦急地说:“那您先给说说,说个大概,好还是不好?” 放射科医生冲着门外喊:“下一位!郭明海!” 他又把脸转向芬芬妈,皱了皱眉头,用手臂轻轻把她往旁一推:“不要影响我工作好哇?跟你说去问主治医生!” “哦!好。那……那谢谢了啊。”芬芬妈嗫嗫地说,像个做错了事情挨了老师批评的孩子一样不安地退了出来。 芬芬妈拿着这张片子,给内科主任看。 内科主任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同样是面无表情。 他突然说:“谁是病人的家属?” 杜芬芬说:“我是。” 芬芬妈马上**地意识到了病情的严重性:“医生,有什么事情当面跟我说,不用瞒着我,我承受得了。” 医生看着她,点了点头:“好,那我就不瞒你了。你这个病是胰腺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我刚看了你的病历,你之前的所谓“胃疼”、所谓“糖尿病”其实都是胰腺癌发展过程中的症状。等到腰背痛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其实你这个病早就有了,但早期不容易发现,病人和家属往往忽视,医生也往往不会往这方面去判断。等到发现往往已经是晚期了。” 杜芬芬感到天旋地转,芬芬妈更是觉得像五雷轰顶一般。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甚至想过有可能是很难治的病,但是没想到竟是癌症的晚期了。她当时只觉得脑子发木,再也转动不起来,也不能够对自己的病情再深入的去细想些什么。她还觉得她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术一般,定在了原地。她的双腿像是有千斤重,她抬不起来、也迈不开步子。她浑身都没了一丝丝的力气。 突然,她向旁边倒去、倒去……王海眼明手快,一把扶助了她。 “小心,阿姨。”他说,“您别着急,或许是误诊呢。我们明天再去上海找一家大医院看看。” 芬芬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杜芬芬看着她的妈妈,看着她妈妈那花白的头发、那黯淡无光的脸庞、那蜷缩着的身影,她觉得她妈妈就像是一片在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树叶,叶片已经枯黄、叶梗已经萎缩,它呆在枝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生命多么脆弱呀。”杜芬芬不由得想:“生命在日出日落间、生命在花开花谢间、生命在一棵树的枯荣间……” 生命,这就是脆弱的生命,总要被“无常”捉弄个够。生命更在呼吸间。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可能上一分钟还好好的,一口气接不过来就死了。 “死人了!死人了!快来人哪……”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同学在撕声力竭地喊,她一脸的惊惧、整个人在颤抖着。 a大学的上课时间大都安排在上午。下午的课少,有的时候就整个下午没课。因而学生们下午都比较空闲,就有一些人跑去寝室休息,而上午是基本上没人去寝室的。 那个女生跑到寝室楼的院子里一看,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一具女尸,而且是躺在血泊中。她的长发被风吹乱了,胡乱地遮在了她的脸上。她那洁白色连衣裙被血染成了一片片的红,像是白雪地里盛开的红梅。她的右脚上套着一只红色的皮鞋,左脚的那只落在了离她不远的地上。 她安详地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血痕,又仿佛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她就是萧燕秋,从此她将消失于人们的视线中,这人世间的繁芜、这俗世中的悲喜都与她无关了。悄悄地,她走了;正如她悄悄地来。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六章(九)(上) 2008年1月26日星期六雨 这消息很快传到了林志豪的耳朵里,等学校开始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现场已经围满了人。为了查明萧燕秋的死亡原因,校方报了警。警察和法医火速赶赴现场,并仔细检查了尸体。 尸体是仰卧着的,后颈部、腰背部、大腿的后侧已出现了紫红色的尸斑。尸斑出现时间一般是在死后2——6小时,所以她已死去多时了。因为身体与地面的撞击,有多处伤口。而这些伤口的表面的血液是凝结的,说明在坠楼前她是活着的。也以此可以推测出,这是第一现场。因为如果是死亡后再被推下楼,则伤口表面的血液不能凝结。 一般来说,楼层越高则尸体距离楼房越远。寝室楼有6层,假设从顶楼往下跳,则尸体一般在距楼2米远的地方。而如果是被人推下楼,因为有一股往外的力,则会在更远的地方。萧燕秋的尸体正是在距离楼房大约2米的距离。 法警又察看了楼顶的平台,平台上有萧燕秋的脚印。从种种迹象上表明,萧燕秋是自杀而并非他杀。 况且,有一个目击证人,那是一个3楼的女同学。她说:“我今天因为感冒发烧,所以没去上课,而是躺在寝室里休息。我的床是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在上午大约9点半左右,我看到从上面飘下一团白色的东西,从我窗口飘过。我因为近视没看清是什么。接着,我就听到“砰”的一声闷响。我还以为是谁晒在外面的被子被风吹掉了呢。” 林志豪证实,9点半左右正是他上课的时间,而萧燕秋正是在那个时间的前后离开教室的。 此时林志豪只是后悔,因为她是住在外面的,找了一个上午都没想到去寝室楼找。他一厢情愿地以为,如果早一点发现,兴许还能救活。可事实上,一个人从6楼坠下来,其间又没有碰到什么遮拦的物体以缓冲下坠的力,那么无论发现得早晚,都是救不活的了。 法医把尸体安置在“停尸处”,并通知她的父母前来处理。 为了进一步调查萧燕秋的死亡原因,警察察看了她居住的小屋。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被子叠放得很整齐,在被子旁边还叠放着一些她平时穿的衣物。在案头上,摆放着她在校期间得到的各类奖状和荣誉证书:有普通话比赛二等奖;有校训设计大赛二等奖;有硬笔书法比赛三等奖…… 在案头的另一侧是一个瓷娃娃,瓷娃娃下还压着本日记本。日记本里又夹着一封信。可见得她是已经做了安排的。 第六章(九)(下) 2008年4月8日星期二雨 林志豪拿起日记本,随便翻了几页: “2月12日雨 又是这样的细雨。春雨绵绵、绵绵春雨。这早春的天气依然寒冷。这又冷又湿的天气,湿到了我的心里。 这样的日子,让人看不到希望。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4月14日多云 今天我心情不错,我想我是遇到了真心对我好的男孩子。他看起来那么阳光、那么和善。他就是我命中注定要出现的那个人吧?他的出现是为了要拯救我吧?” “5月1日 小雨 《让我甜美的睡去》 让我甜美地睡去, 睡在夏日的湖心里, 睡在田田的荷叶上。 然后,化作湖里的柔波。 和鱼儿一起嬉戏, 随清风一道呼吸, 听林间的小鸟快乐地歌唱, 听日月和星辰悄无声息, 再把我的梦寄去到天际。 让我消融了这里的一切, 再消融在这天与地里。” “5月15日晴 原来一切都是一个骗局。我真傻。为什么爱情再一次地离我远去?那就让它远去吧。让爱情去远去;让他去远去;让远去去远去。” “5月20日晴 您是我的拐棍吗?在我心目中,您既像我的父亲、又像我的哥哥,但我更希望,您是我的朋友或者恋人。 您是我的拐棍吗?我时常把您当作是我的拐棍。可我又分明感到您离我那么远,远到,遥不可及。 您是那么仁慈、您的脸上总荡漾着笑意、您的眼中流露出无限温柔。 可您又是那么的残忍、那么的吝啬,吝啬于给我一点点的爱。 我应该恨吗?不,我应该感激您。您给予我的这些关怀,我将永远都记在心里,哪怕我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也将带着这些关怀,它们将永远和我在一起。” 这是日记本的最后一页,5月20日的日记是她最后的一篇,离出事前三天。到此,日记嘎然而止,就像她嘎然而止的生命。 林志豪知道那最后一篇日记中提到的“您”是指他。他又仔细察看了日记本,发现里面有好几页被撕掉了,只剩下残留的页边。他又看了她的其它日记。发现除了一些生活琐事,最多的就是这一类纯粹宣泄感情的日记。日记里没有提到那几个男孩子的名字,也没有提到他自己的名字。或许那被撕去的几页中提到了这些名字吧?或许那被撕去的几页中记录了她所遭遇的那些不幸吧?但是她撕去了,这一定是为了活着的人着想,包括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也包括她到死都挚爱着的人。她一定是不想让他们受到众人的指责或者议论,也不想让他们背负思想的负担。林志豪初步做了这样的判断。 他又打开了那封信。 那封信被折成了一只小鸟的形状。他小心地拆开来看,以下是信的内容: “致*** 敬爱的***: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没有忧愁地方。那里充满了爱、充满了阳光、开满了鲜花。 每天清晨,我在百灵鸟的歌声中醒来,阳光把我照耀得澄澈透明。每当微风吹起的时候,我的身和心也随着风的节奏而欢舞起来。在那里,我便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心中充满了温暖和欢乐。 我该向您告别了。感谢您一直关心着我照顾着我,我永远感谢您。 萧燕秋,一个即将远行的人 5月22日夜” 林志豪的心再一次地疼痛起来,他知道这封信是写给他的。他又一次地后悔起来。萧艳秋之前已经自杀过一次,幸被救起。照理说,他应该提高警惕。因为那想自杀的人常常是千方百计地要寻死路,自杀一次不成功常常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成功。这样的例子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林志豪觉得自己作为她的心理辅导老师,没有及时洞察到她想自杀的心态,并且在她第一次自杀后麻痹大意,这才造成了她的死亡。林志豪此刻觉得自己对萧燕秋的死亡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正在他整理完萧燕秋的遗物,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一个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第六章(十) 2008年4月9日星期三阴 那个进来的人是郭小刚。萧燕秋在世的时候,他千方百计地想要摆脱她,但不知为什么,一听到她的死讯,他像失去理智一般疯狂地奔跑到现场。 他想看一眼萧艳秋的尸体。但是他没有看到,尸体已被警方移至“停尸处”。于是他又冲进萧艳秋的房间。他的脸上写着震惊和痛悔。他看到了林志豪手里的日记本,低声对林志豪说: “林老师,把日记本给我,行吗?” 林志豪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 “这些遗物都是要交给她的父母的,你想要就必须和她父母商量。” “好,我在这儿等她父母来。”郭小刚说。 正说着,萧燕秋的爸爸进来了。她的妈妈此刻正在警局的停尸间,呼天抢地,哭得死去活来,扑倒在尸体上,几欲昏厥。所以警方只好通知他爸爸前去整理遗物。 “您是……燕秋她爸爸吧?”林志豪一看到这个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的男人就这样问。 “嗯……我是。”燕秋爸说,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燕秋的遗物都在这儿了。她自己生前已经整理过了。您看,这些是她的衣服;这是她的日记本和信;这是她的奖状和获奖证书。”林志豪说。 燕秋爸一个劲地点头。 这时,郭小刚嗫嗫地对燕秋爸说:“叔叔,我是萧燕秋的同学。您能不能把她的日记本给我?” 燕秋爸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他没有问郭小刚为什么要日记本,他也没有往深层去想。 他只点了点头,说:“嗳,行,那你就拿着吧。” 郭小刚拿了日记本就往外跑。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只听得他对着手机在不耐烦地说: “好好好……行了行了……嗯,我知道了。怕了你了。我这就去退。” 原来这电话是他妈打的。他爸爸妈妈原来是住在郊区八里店。他们自己种了几亩田,过着农耕的生活。后来这八里店的土地被政府征用了。政府分给他们家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还是带双阳台的,就在市区,离郭小刚的学校也挺近的。于是,他父母就让他把原来租的那套房子退了,搬回家和他们一起住。 郭小刚一开始有些不大愿意。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住惯了,自由自在的,和父母在一起就要受到约束。 可是他妈妈常对他说:“你在外面吃又吃不好。以前家里离学校远,你要租房子我们也没反对。现在家离学校这么近,作索(为什么)还要浪费这个钞票啦?再讲大家搬到一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这些话他妈妈不知道对他说了多少遍,今天,他总算同意搬回家住了。 郭小刚也算是雷厉风行。这边挂下电话,那边就立刻找到房东,把房子给退了,然后立刻赶回家。 他这还是第一次走进这个新家呢。他走进门一看,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这或许是新鲜感在起作用吧? 他觉得房间宽敞明亮,装修简洁大方。客厅里的沙发都是真皮的,看上去又软又舒服。他又走向卧室。 他妈妈对他说:“小刚啊,还是家好吧?中间那间是你的卧室,快去看看吧。” 他走进中间那间卧室,很大的席梦思床。床头的墙上贴着他喜欢的歌星周杰伦的照片;床边是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你不是一直向我要笔记本电脑吗?你看,我都给你买好啦。这下该满意了吧?”小刚妈说。 “嗯,满意满意,妈妈真好。”郭小刚说着,把手里的日记本顺手塞到了枕头底下。 郭小刚又去看了另外两间卧室。在他东面的那间卧室显然是他爸爸妈妈的,一张**还放着他爸爸的夹克衫。 西面的那间卧室应该是他哥哥郭大刚和嫂嫂的房间,房间里还放着两个摇篮。他听说他嫂嫂刚生了一对龙凤胎兄妹,他还没见到过呢。 “哥哥嫂嫂呢?”他问妈妈。 小刚妈说:“他们抱着孩子去外婆家了。” 他又走到北面的阳台上,发现那个阳台已经被装修成一个小房间、里面还搁了一张小床。“这是谁的房间呢?”郭小刚心想。 正在这时,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手里端了一碗热乎乎的汤圆,细声细气地对郭小刚说: “这是小刚哥吧?来喝碗汤圆。” 郭小刚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姑娘——她一米六左右的身高,瘦瘦的,贫瘠的胸部就像冬天荒凉的草地,像是发育不良的样子。她的脸蛋长得像《红楼梦》里的袭人,但是比袭人土气多了。她的脑袋两旁一左一右扎着两条绞绞辫。她上身穿着一件大花衬衫、下着一条淡绿色裤子、脚上穿着一双黑色有搭袢的松紧鞋。 郭小刚在心里默默地叫了一句“欧买嘎嗒!(即oh, my god!)” “现在还有谁是这个打扮呀?”他心里想着,差点笑出来。 “俺叫张小琴。”姑娘小心翼翼地做着自我介绍,同时把头低了下去,差点要埋在胸口。她一边说话还一边不安地用手摆弄着辫子稍。 “俺家住在山东,到这里来打工的。”说完这些话她的脸已经绯红了。 “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郭小刚心想。这个张小琴的这种神情举止令他突然想到了宋丹丹早期的一个小品里的人物,他记得宋丹丹演的一个大龄未婚乡下姑娘的台词:“俺叫魏淑芬,今天28岁,尚未婚配。” 此刻的郭小刚觉得家里有这么一个人,实在是有意思;而且还有一对龙凤胎,实在是可爱。他觉得家里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以前他租的那个房子是他和吕娜的约会场所,每个角落都有浪漫的回忆,他还挺留恋的。以后就不能在那房子里约会了。不过幸好吕娜父母家在农村,她也是一个人租了房子住,以后他们要约会还是方便的。 “不知吕娜现在在干什么?”他想。这段时间他因为忙着应付考试,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和她联系了。 这么想着,他就拨了吕娜的电话。但是拨不通,对方占线。 第六章(十一) 2008年4月11日星期五阴 吕娜此刻正在接小王打给她的电话。 小王:“今天晚饭一起。我还弄了两张《指环王》的电影票。吃好饭一起看电影怎么样?” 吕娜略一思索:“好吧。几点钟?” 小王:“5点半,在湖州老鲜碰头。” 吕娜:“请我吃饭去湖州老鲜啊?我不去了。要么去浙北大酒店。” 小王忙说:“好,随你。我订好包厢打电话给你。” 傍晚5点半,吕娜准时来到浙北大酒店203包间。她拿起菜单就点,先点了5、6道冷菜,又点了一瓶80年的价格为2388元的人头马。 从她吃菜的那个样子可以看出,她是吃菜的高手。要是碰到一个不会吃菜的,那肯定是看到冷菜一上来就吃了个饱,后面的主食就不用点了,因为已经吃不下了。可她并不急于吃个饱,而是每样菜都只吃一、两口,浅尝辄止。 她喝酒也是一样,不一下子就喝个饱。这么贵的一瓶酒一打开来,她却只是拿起杯子抿了抿,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似乎主要是为了闻酒香。 这时小王已经面露难色,他没想到她会点这么贵的酒,但是又不想让她扫兴。只好陪着笑脸、皮笑肉不笑地说: “来,吃菜吃菜,多吃一点。”或者“喝酒,喝酒。” 酒过三盅,吕娜又唤来服务生:“把菜单拿过来。”现在她开始点主菜了。她不慌不忙地翻着菜谱,就捡那最贵的点。 她看到菜谱上写着“扬子鳄,每斤288元。” “来两斤扬子鳄。”她说。 小王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不改色心不跳、镇定又从容。“到底不是她自己的钱,说起话来下巴也不晓得托托牢的。真是坐着不知道站着的腰疼。”但他想归想,可不敢说。他觉得她能够答应自己来陪自己吃这一顿饭是给自己莫大的面子,他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得好好表现表现。 “嗯,扬子鳄好。扬子鳄补身体。”小王打肿了脸充着胖子。 吕娜又用她那灵巧的手指以极其优雅的姿势继续翻着菜谱。翻着翻着,她忽然停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到了这行字上——“中药鸡,每斤258元。” “这个鸡怎么这么贵?有什么讲究?”她瞪大眼睛问服务生。 服务生解释说:“这个鸡是我们酒店专门引进的。《阿奇说新闻》里讲到过的,这个鸡是从小用名贵的中草药喂大的,特别补。烧的时候就放一点盐,其他调料不用放的,味道还特别的鲜。就是阿奇说的‘哪嘎嘎个西苏法子啦?(怎么这么鲜?)’小姐,点一只吧,它对女士的皮肤尤其有好处,吃这个鸡是美容的。” “好,就点一只。给我们来一只大点的。”吕娜说。 吕娜又点了一盆酸菜鱼、一个老鸭煲。这才示意服务生离开。 等菜一一上来,她端坐在位子上细嚼慢咽起来,看上去是那么的斯文那么的彬彬有礼。 小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裤子口袋里的皮夹。 大约过了20几分钟,吕娜又用她那又清又脆的嗓门喊开了: “服务员!请过来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小王突然抱着头说:“哎哟!头痛!头怎么就痛了呢?痛死我了……” “你怎么了?”吕娜问。 “我也不知道……大概喝多了吧?头痛死了,你能……送我回家吗?”小王说。 吕娜微笑着说:“嗯,好的呀。” 小王对赶过来的服务员说:“结帐!” “3788元,先生。”服务员礼貌地说。 小王对服务员说:“稍等一下。”说着他掏出了手机: “喂,陈伟,过来一下,我在浙北大酒店203包间,带2000块钱来。” 这会儿他没办法,只能向他哥们借钱了。 付了钱以后他踉踉跄跄地走出酒店,不知道真的是因为酒喝多了呢还是因为吃的是钞票的缘故,他感觉到自己都有点站不稳。 “那你头痛,我们电影就别去看了吧。”吕娜说。 小王说:“不,现在我头好像不怎么痛了。电影票都买好了,还是去看吧,听说这部电影挺好看的。” 吕娜说:“那再看好电影要几点钟了啦?” 小王:“你管它几点钟?反正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星期天,你又不上班喽。” 吕娜想想也对。的确,星期六的晚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挺空闲的,是娱乐的好时候。 可是有一个人此刻却不得空闲,而且还忙得不可开交。她就是杜芬芬。她妈妈在将近吃晚饭的时候突然腰疼得直不起来,这次疼好像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厉害,以至于她的脸色惨白,额头上冒出一粒粒豆大的汗珠来。 杜芬芬立刻拨通了王海的电话,让王海开着汽车过来一趟。她现在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但凡是她妈妈的事情,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请王海帮忙。 王海驾车带着她们母女两个去了市中心医院。 “马上住院。”主治医生宋医生接待了他们:“她这个情况要手术。手术费用加上术后治疗费用大约要15万吧。这样吧,你们先预付3万元。” “可是医生,”杜芬芬说,“我们暂时没带这么多钱,只带了3000块,现在银行都关门了,明天再交3万块好哇?” “好,可以。”宋医生还算是通情达理。 王海对她们的照顾算是周到、殷勤。他陪着她们,给她们排队、挂号、忙东忙西,直到她们安顿下来,直到芬芬妈躺在5楼的病**挂盐水了。这才起身离开。 这时已经将近七点钟了,可杜芬芬都忘了吃晚饭。 王海离开了一会儿后,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三个泡沫碗。 “我在医院门口买的牛津面,来,趁热吃了。”王海把碗递到杜芬芬手里。杜芬芬十分感激地看着他。在刚认识他的时候,她觉得他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人;然而通过这段时间和他的接触,她觉得他并不像外表那样粗俗,觉得他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阿姨,吃面。”王海又向芬芬妈递过去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谢谢你啊,我现在吃不下。真的是多亏你了。我这个病老是麻烦你。”芬芬妈说。 杜芬芬对王海说:“王海,你先回去吧。真的不好意思一次又一次地给你添麻烦。” 王海笑着说:“你这么说就见外了。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阿姨。” 此刻,病房内静静的。杜芬芬独自陪着她妈妈,她眼睛看着盐水袋里的盐水一滴一滴地滴下来,看得出了神。她妈妈已经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瓶挂完了,她叫来护士,又换了一瓶、继续挂。 不知过了多久,芬芬妈醒了。 “芬芬阿,我好像有点饿了。”她突然说,“我想吃小馄饨。” 杜芬芬:“好,我这就去买。” 她从楼道上走下去,走到3楼的时候,听到那层楼里有一群人在呼天呛地一般地哭着喊着闹着,那声音凄凄惨惨戚戚,叫人毛骨悚然。 “一定是有个病人突然不幸去世了,所以家人在哭。”这么想着,她感到汗毛竖了起来,背后一阵发冷。她仿佛能感受到那个亡灵还没有走远,或许就在走廊里徘徊、在某个转角处会与自己相遇。 “这医院里,正不知有多少个这样的亡灵呢?”她叹了口气,不由得加紧了步伐。 她走出医院的大门,觉得外面的空气比医院里轻松得多、也自由得多。她抬头看了看夜空,这个晚上没有月亮,但是有满天的星星。在明亮的星星的照耀下,是一片万家灯火。 街巷里的那些窗户,或者透出橘黄色的暖光、或者透出莹白色的冷光。“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幸福,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她突然想起了托尔斯泰的这句名言。 此刻她看到这些灯光,觉得它们有些诡异莫测。“这一扇扇的窗户里面,这一团团的灯光背后,都各自有着怎样的故事呢?”她想。 第七章(一) 2008年4月12日星期六阴 郭小刚房间的窗户里没有透出灯光来。他的窗户有两层窗帘:一层是黑白色的遮光布、一层是厚重的灯心绒窗帘。他就用这两层厚厚的窗帘把整个黑夜挡在外面了。他的房间里既有橘黄色的灯光又有电脑屏幕发出来的冷光。 此刻,他正在打一种叫做“魔域”的游戏,正在紧要关头,他不得不紧紧地盯着屏幕,全力拚杀。 “小刚哥,来喝碗汤团。”小保姆张小琴走了进来。今天这对龙凤胎去了外婆家,她不用照顾他们了。 “吃什么汤团哪?”郭小刚说,“你没看我正杀到紧要关头呢。再说,晚上吃点心最容易发胖了。你想把我吃成大胖子啊?” 张小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立刻红着脸、慌慌张张地说:“噢,这个……对不起啊。那……我以后晚上不烧汤团了。这个……我拿走。” 郭小刚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又十分的可笑,于是笑着说:“不用拿走了。我正好也有点饿了,我吃。谢谢你啊。” 张小琴这才会心地笑了。 郭小刚边吃边对小琴说:“你过来,看看这个游戏可有意思啦。你不会玩游戏吧?我教你。” 张小琴凑过身子去,看着他熟练地按着电脑的键盘,一会儿杀了一个“怪兽”、一会儿又捡到了一个“宝物”。看得她连连惊叹: “哎哟妈呀,这还能在电脑上打仗呀,跟真的似的。” “没见过吧,来,我教你玩。”郭小刚手把着她的手,“这个健是向左、这是向右、这是跳、这是向前、这是后退、这是扔炸弹……你多学几遍就会了。” 此刻,杜芬芬正趴在医院里的病床边沿睡着了。次日,她不敢怠慢,立即去银行取出她的积蓄1万块钱。又取出了她妈妈的积蓄——6万块钱。她把钱全部交到了医院里。这预付款算是解决了,可是医生说过,做手术的费用加上术后治疗费用,估计也要15万左右,她们还差8万块钱呢。 她们家就这点积蓄,钱从哪里来? 正在她发愁的时候,王海来到医院,左手拿着一束鲜花、有手拎着一个水果篮。 “怎么样?阿姨好点了吗?”他问杜芬芬。 杜芬芬:“挂了盐水以后痛好一点了。医生说她身体弱,不能立即手术,要先加强营养,挂两天维生素、葡萄糖什么的,等过两天再手术。” “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杜芬芬把王海拉到走廊里,轻声说:“医生说了,我妈妈这个病要治好估计得15万。可我们现在还差8万块呢。我想把房子卖了,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谁需要买房子?卖多少钱你看着办吧。” 王海忙说:“卖房子干嘛呀?卖了房子,你跟你妈住哪儿呀?” 杜芬芬:“我有地方住。”杜芬芬想到了林志豪为她租的那个房子。 王海:“你能有什么地方住?还不是跑到外面租房子住?那可不行,租的房子哪有家里舒服便当?你们要缺钱,我这里有。你们先拿去用,等阿姨病好了,以后你们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反正是不着急。” “那怎么好意思呢?老给你添麻烦。”杜芬芬感激地说。 王海:“老朋友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我不是也经常麻烦你吗?我们家王胜,这次学校里的月考进步多了,老师都表扬他了,说他上课也认真了许多。这可多亏了你呀。” 杜芬芬心想:也好。我先住在家里。志豪给我住的房子我可以转租给别人,每个月也好多出一笔钱来,用来买点营养品给妈妈加强加强营养。 第二天,她就去中介所登记出租房子。不到晚上,就以每个月700块的价格租了出去。 说也凑巧,林志豪这段时间因为忙写论文,也没去过那个租的房子。可就在她租出去的这天晚上,林志豪敲响了这屋子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肥胖的女人,穿了府庙买回来的那种15块钱一件的睡衣,头上夹满了烫卷发的塑料夹子,活像《功夫》里的包租婆。 “作索啦(干嘛拉?)”她用细得像两条缝一样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林志豪呆在原地。接着他又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码——没错呀?就是这里呀。这是我的另一个家,怎么里面有这么一个胖女人?他想。 “你寻灌您(谁)?”她不耐烦地问。 林志豪带着几分惊讶地说:“这是我的家。您是……?” 胖女人:“索个哪屋里啦?(什么你家?)格个是我屋里。(这是我家。)我们今朝租的呀,你走错门了吧?帮帮忙不要拎不清爽好哇啦?”说完就“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林志豪一边走下楼一边给杜芬芬打电话。只听得他火冒三丈地冲着电话里吼:“我们那家——我们两个人的家——那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清楚。” “我把它租了。”杜芬芬。 林志豪:“你有什么权利?你凭什么把它租掉?这是我租给你住的,不是叫你再转手租给别人的。你就这么要钱吗?为这两个钱连我们的家也不要了。你缺钱可以跟我说,你明天就去把房子要回来!” “你吼什么?”杜芬芬也火了,“你有什么权力朝我吼?就算我是你包养的情妇你也得好吃好穿好住地供着我吧?可你现在提供给我什么了?你搞搞清楚我不是你包养的情妇!我是自己工作挣钱养活自己的!你有什么权力朝我吼?不就一破房子吗?你觉得我租给别人你吃亏了,那好,明天就把那破房子还给你!” “芬芬,我不是这意思。”林志豪的语气缓和下来,“可是我得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芬芬:“怎么回事?我妈妈生病住院了,你有得关心过哇啦?她得的是癌症,是要花好多钱的。我不省着点行哇啦?” 林志豪:“原来是这么回事。对不起啊,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不过这房子呢,我们还是留着好不好?否则还真不方便。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这里还有2万块钱,你先拿去用。再多呢也没有,现在晓菲对我不太放心,我的钱她看得紧的很,大部分钱都交给她了。” 杜芬芬:“那谢谢你。但是你租的这个房子我现在也没空去住呀,我照顾我妈都来不及,我看还是租掉好,我要住也要等我妈病好呀。” 林志豪想了想说:“好好好,都随你。” 芬芬妈住院的期间,王海是经常去的,还经常向医生打听芬芬妈的情况。他总是对医生说:“一定要把病治好,我们不怕花钱,花多少钱都行!” 于是,医生给芬芬妈用的都是国际上最先进的进口药。医生和护士都以为王海是芬芬妈的毛脚女婿。他们常对芬芬妈说: “你的毛脚女婿真好,又有钱、又孝顺。岁数是大点,但女孩子找个大点的好,岁数大的会疼人。” 这些话听得芬芬妈乐呵呵的,她也开始觉得王海这个人不错了。而且,她也知道王海是对芬芬有意思的。 有一天,她对芬芬说:“芬芬,你觉得王海这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妈你就别瞎想了啊,好好养病!”杜芬芬说。 芬芬妈在医院里总共住了一个月。做了胰脏切除的手术。术后还在身上绑了一个泵,用来24小时连续不断地注射胰岛素,以维持她身体对胰岛素的需求。术后还在医院观察了一段时间。总共花去20万元。但幸运的是,病情总算控制住了。 第七章(二) 2008年4月12日星期六阴 那个胖女人只住了一个月就被杜芬芬“请”出去了。芬芬妈的病情稳定住了,她自然又要回到林志豪给她租的房子里。虽然她现在为了照顾妈,不是每天都去,但也是隔三差五就要到那里去。其实她也是更喜欢住那里,她觉得和妈妈住一起太拘束,毕竟,两代人是有代沟的。 这天,是星期六的傍晚。林志豪和杜芬芬在他们租的房子里吃晚饭。晚饭的内容很丰富,他们叫饭店里送来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还订了一个蛋糕。 “来,为你妈妈康复干杯!”林志豪举起了盛满葡萄酒的酒杯。 杜芬芬也举起酒杯和他的杯子碰了碰。因为高兴,她今天已经喝了好几杯了,已有些醉意。 “不行不行,我不能再喝了。”她说,“今天是星期六,我跟王海说好的,要到他家里去给他小儿子补课。 “不忙,还早呢。”林志豪说。 杜芬芬:“不早了,说好了6点钟要过去。我走了啊,你在家等着我。” 林志豪:“那我今天不等你了,我回家去了,明天再来了。” 杜芬芬匆匆忙忙地换鞋子。林志豪一把从背后抱住她。 杜芬芬:“干嘛呀?” 林志豪:“亲亲再走。” 她飞快地亲了他一下:“来不及了!” 杜芬芬按响了王海家的门铃。 王海开的门。她走进屋里,发现屋里没有开灯,客厅里的餐桌中央点着三枝红蜡烛,围绕红蜡烛的,是一桌子菜。她注意到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生日蛋糕。整个房间里还流动着缓慢的轻音乐。 “这是怎么回事啊?”她问,“王胜呢?” 王海憨憨地笑着:“是这样的小杜,王胜去他妈妈那里了。今天我过生日,想请你陪我吃顿晚饭。这菜都是我做的,你尝尝我的手艺。” 杜芬芬刚吃过晚饭,哪里还吃得下?但是她想到王海对她母亲的照顾和对她们家的经济上的支持,怎么说,王海也是对她们家有恩的。她实在不想扫他的兴。 于是她装作没有吃过晚饭一样,坐下来陪他吃菜、陪他喝酒。 因为之前和林志豪已经喝过了,现在喝了三杯她就已经有了醉意。却又不好意思拒绝王海。 王海一次次地帮她倒酒。 “我不行了,我喝不了这么多。”杜芬芬说。 “满上,满上。”王海说。 “小杜阿,你这个酒量可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好多了。”王海又说,“那时候我们在皇天大酒店吃饭你还记得哇?你才喝了多少酒呀?就满脸通红,走路都跌跌冲冲了,你还记得哇?哈哈哈……” “哈哈哈……”小杜也大笑起来。 这酒它就是个神奇的东西。再拘谨的人,在喝了过量的酒之后都会变得豪放起来、甚至豪放到忘我和放肆的程度。文人墨客借助了酒的力量往往能用他们的神来之笔创作出令人拍案叫绝的作品来。比如李白的好些诗句都是与酒有关的,我相信他一定是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下激发出的灵感。酒也能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俗话说“酒后吐真言”,酒使人放松了警惕、放松了对他人的戒备。但酒也往往是罪恶的源泉。有不少的人酒后闹事、酒后打架;有不少司机酒后开车出了车祸;有不少的男男女女酒后乱性的。 要说酒的功与过,到底孰多孰少,恐怕一时难以有定论。 此刻,杜芬芬面色通红、可与关公媲美。她的精神异常的亢奋。 “来,小杜,为庆祝你妈妈康复,再干一杯!”王海说。 杜芬芬一只手举着杯子、一只手伸过去、拉着王海的手,她的脑袋摇摇晃晃的,大着舌头说: “干!干!满上……”可是还没等把杯子举到嘴边,就“嘭”地一声,脑袋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王海粗糙的大手经杜芬芬细巧的小手这么一握,他感到有些受宠若惊。还没等他从浪漫的情绪中反应过来,就被这“嘭”的一声给吓了一跳。 “小杜,小杜……”他推了推她。她的头滚到了一边,长发顺着她的脸颊流泻下来、滑过她的脖子、撩拨着她的胸部,那些细细密密的发丝仿佛每一根都蕴含着**的力量。 “热……热死我了……”杜芬芬迷迷糊糊地一边说着一边费力地脱去了外套,只剩下一条半透明的吊带小背心。使得她的整个背部和大半个胸部都暴露无遗。王海甚至能看到她里面穿的紫色胸罩、以及胸罩下半部分的那些蕾丝花边。 在一阵心驰神荡之后,他不由得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他向她伸出手去…… 然而,手在离她胸部半厘米左右的地方突然停住了,像被武林高手点了穴道一般。他的手是既缩不回去也伸不出去,就这样怔怔的、足有半分钟左右,这才硬生生地把手给缩了回来。 他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为刚才有的那些亵渎的想法懊悔不已。他是属于这种人——嘴花人不花。 他背起杜芬芬,想把她背到汽车上、再把她送回家去。但是转念一想:“小杜妈病刚好,看到小杜醉成这个样子,肯定会不放心的。而且说不定会对我的印象打折扣。”这么想着,他快步走下楼去,去给她买解酒药了。 因为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郭小刚觉得很累。他今天就早早地上了床。 他的那张柔软而又宽敞的席梦思比起以前在租房子住时睡的那张硬硬的小木床要舒服得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新家,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常常是大半夜大半夜地失眠,就算勉强睡着了,也会在恶梦中惊醒。自从他把萧燕秋的日记本带回家以后,仿佛把萧燕秋的鬼魂也带回了家。萧燕秋的日记本就压在他的枕头底下,他天天晚上,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萧燕秋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披着长发,在他的眼前飘来荡去、荡去飘来。他看到她凄楚的眼神,看到她流着泪说:“小刚,我要这个孩子。小刚,你回来……” 而一旦等他入梦的时候,萧燕秋就到了他的梦里,萧燕秋瞪着愤怒的眼睛、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活像《午夜凶铃》里的贞子。 他从梦中醒来,便惊出了一身的虚汗。 他一日比一日憔悴,精神一日比一日恍惚。 这天晚上,保姆张小琴哄完两个孩子,觉得有些口渴,就去客厅倒水喝。在路过郭小刚房间时听到他大喊“啊!”她轻轻推门进去,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说:“不怕不怕……”估计她是哄小毛毛哄惯了,把郭小刚当作小毛毛来哄了。 不料郭小刚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对不起,燕秋,是我害了你。燕秋,我愿意用我这一辈子来赎罪……”说着用力一拉,把她拉向自己身边。 张小琴没有站稳,一下子倒在他**。他紧紧地抱住了她,她就这么由他抱着,又惊又羞又恍惚、似乎没有力气挣脱出来。她的脸贴着他的脸,突然感觉脸上湿湿的,冰凉的泪水从他脸上淌下来、湿了她的脸。 “你怎么了?”她轻声地问。 这时,郭小刚清醒过来,对张小琴说:“对不起,我没事。”而刚才梦中的情形依然清晰,梦里面萧燕秋的那句话此刻依然在他耳边回响——“你害得我好苦……” 第七章(三) 2008年4月14日星期一阴 已经有3个月不和怕瓦落地联系了。这天中午,方晓菲收到一条短信:“今天是七夕,鹊桥相会的日子。我感到很压抑、也很空落。” 方晓菲笑了笑,心想:“何苦又来招惹我?”于是对这条短信置之不理。 过了10分钟,怕瓦落地打来电话:“好久不见,一切都好吗?” 方晓菲:“很好。你呢?” 怕瓦落地:“我不好。可以聊聊吗?” 方晓菲:“有什么话你说吧,我听着呢。” 怕瓦落地:“见面谈好吗?我在天鹅湖宾馆360房间等你。” 方晓菲:“见面谈就不用了吧?有话现在说,不说我挂了。” 怕瓦落地:“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恐怕我以后不能再见到你了,总公司调我回法国,恐怕我是不得不走的。” 方晓菲:“既然如此,见不见都是一样的,不见也罢。我就不送你了。” 怕瓦落地用悲凉而又坚定的声音说:“我等你来。” 方晓菲这一个下午上班都没有心思,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临到下班的时候,她还是打开了包里的化妆盒,随意地淡淡描了几笔,匆匆赶赴天鹅湖宾馆…… 郭小刚今天也有约会。他打电话告诉家里,晚饭不回去吃了。是小刚妈接的电话。 “回来吃吧,”小刚妈说,“你又要在外面吃了。外面不卫生、又不营养,你在外面吃我不放心。” 郭小刚:“好了,妈妈,你就不要念经了。我这么大的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小刚妈:“今天我买了你爱吃的泥鳅、还有炒牛肚。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吃完了再走吗?” “妈,我亲爱的妈妈,”郭小刚不耐烦地说,“你又来了,永远当我3岁小孩。我跟同学约好了出去吃的。晚上要晚一点回来,你不用等我了。”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郭小刚这次又是去和吕娜约会了。吕娜本来不想见他,因为今天小王答应陪她逛街的。 可是郭小刚非要坚持见她,他甚至发起火来:“你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交新男朋友了?10次约你9次都说有事。现在要见你一面还真难。” 吕娜不想和他搞僵了,这才答应和他见面。 郭小刚目前还是在读的研究生,除了父母的供给之外,没有任何收入。所以一切开支从简。为了节省钱,见面地点自然又是选在吕娜家里。 他们相处了几年的时间,再加上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们约会的内容都是一样的程式——先是在餐桌上奋战、再是到**奋战,已经没有任何新鲜感和浪漫的感觉。当一切都驾轻就熟之后,不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要达到兴奋的“阙值”都会提高的。于是胃口便被吊得老高,而彼此都无法满足对方日益增长的胃口。倒是有各种磕磕绊绊不可避免地出现。 难怪有人说,婚前同居既是透支了蜜月期的幸福,也是透支了之后漫长的婚姻中的枯燥和无奈。这是不无道理的。像过去,在解放初期那个年代,一个眼神的交流就能让人回味好几天;男人和女人拉拉手就能让彼此灵魂出鞘。过去的人可以为一份含蓄的半遮半掩的感情等上一辈子。而现在的人,他们享受感情、享受身心的快感,却不懂得营造爱情、守候爱情。他们只要快乐、不要责任,所以这个时代多的是快餐式的所谓爱情。快餐,向来都是垃圾食品的代名词,味道鲜美但缺乏营养。当爱情已日渐成为快餐的时候,这样的爱情还有多少营养呢? 此刻吕娜躺在**,面无表情,好像在吃一碗已经吃厌掉的咸菜一样、感觉索然无味。 片刻之后,郭小刚感到了一种衰竭般的疲惫,他像是一个大病未愈的病人一般的虚弱,他一动都不想再动了。 “怎么回事?”吕娜抱怨起来,“你最近这几次怎么都这样啦?5分钟不到就完啦?” “不是,吕娜,你听我说……”郭小刚说。 吕娜:“什么听你说听你说,你又不是老头子喽?年纪轻轻就不行,我看你不要是得了什么病吧?” 郭小刚:“我没病,我保证我没病。” 吕娜:“哼,我看你以后好不用来了。” 郭小刚:“你听我说。我老看见萧燕秋在我眼前晃阿晃的。我每天晚上睡觉都看见她,每次和你上床也都看见她。她飘阿飘阿,她不说话,就睁着两只大眼睛瞪着我看、瞪着我看……她一定是变成了厉鬼,她不肯放过我。” 吕娜感到背脊上一阵激灵,仿佛感到了什么阴森恐怖的气氛一般:“你不要说啦,说得我汗毛管子根根竖起来。” 顿了顿,她又说:“我看你啊,这是心病。无缘无故自己吓自己。好了,今天你就请回吧。我还有事呢。” 说着,她拨通了小王的电话:“小王啊,我现在没事了。现在去逛街,你还有空哇?” 小王:“有空有空。我刚想打电话给你呢。我想你今天不去了可惜。我听说今天很多店为了庆祝七夕,都在打折呢。星火的服装是满300送150,个别品牌四折起。” 吕娜:“有空就好,那么等一歇星火门口见。” 郭小刚有点生气地说:“下逐客令啦?要逛街不好跟我去逛的啊?什么小王小张的,男的女的?” 吕娜:“哎哟,女的,就你多心。男的喜欢逛街哇啦?不喜欢的呀,所以我找了一个小姐妹去,买衣服么也好有个参考。” 郭小刚怏怏地回到家里。他一到家就打开电脑,又玩起了“魔域”的游戏。虚幻的网络世界令他暂时忘却了现实生活的种种不如意。在现实中,他时常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然而在网络中,他俨然成了一个除恶扬善的英雄。他在游戏中的排名是名列前茅的,这令他多多少少找回了一点自尊心和成就感。 自从迷上这个游戏以后,他就抽上了香烟,因为玩游戏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他时常需要借助着香烟来提神。在打了一个小时游戏以后,他习惯性地一摸口袋——香烟抽完了。 于是,他起身去楼下小店买烟。 “老板,来一包esse。”郭小刚说。 小店老板:“esse刚卖完。要不来一包利群吧?esse一般都是女孩子抽的多,你一个小伙子怎么喜欢抽esse呢?” 郭小刚:“谁规定只有女的好抽它呀?我就喜欢esse,你这没有我去街上超市买去。” 郭小刚固执地认准esse这个牌子,只好骑着自行车去大街上买烟。 第七章(四) 2008年4月15日星期二阴 在浙北超市门口,郭小刚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正从里面走出来。男的一只手里拎了一只浙北超市的大塑料袋,另一只手搭着那女的肩膀。两个人的模样十分亲昵。他们只顾自己说笑,没有看见他。那女的不是别人,正是吕娜;那男的不用说,就是小王了。 郭小刚想冲上去,扇那个什么“小王”一个耳光。但是一年前的类似的情形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知道冲动的结果只会把事情搞得更遭。所以他忍住了怒气,虽然他气得浑身发抖。 他呆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远去。 半小时后,他在他和吕娜常去的那家茶室内拨通了吕娜的电话:“你现在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谈。” 吕娜不耐烦地在电话的那头说:“什么事情不好明天说的啊?我在逛街呢。” 郭小刚:“你听着,我在茶室205间等你。你必须马上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吕娜5分钟后就到了。 “我打的过来的,”吕娜说,“什么事呢?这么性急?” 郭小刚板着面孔:“你刚和谁逛街?” “一个小姐妹。”吕娜说。 郭小刚:“是小王吧?小王做了变性手术啦?我说呢,怎么每次约你你都说没空没空。你到底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吕娜也翻了脸:“你朝我吼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吼?我就喜欢小王怎么了?小王还会帮我批作业,你会帮我批作业喔啦?小王陪我逛街,又帮我付钱又帮我拎东西,你做得到喔啦?你那几个钱自己都还不够花。说说你有哪一点比小王好?不就是你也是个男人,你比他长得好看吗?我告诉你,男人不能光凭脸蛋好看。再说,你现在还算是个男人吗?你在**可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郭小刚一怒之下,操起手里的茶杯,就朝吕娜脸上扔去。那里面是刚倒进去的烫水。吕娜迅速把头一撇,刚好躲过了飞速而致的茶杯。 “哐啷?r!”在吕娜身边不远处的地上散落着一堆碎屑:有陶瓷碎片、一滩茶水、还有细小的玫瑰花和茶叶。 吕娜提高了嗓门:“你想干嘛?啊?你想干嘛?你以为你会摔东西你就是个男人了?你就不是个男人!你比太监还不如,朝我撒什么野?发什么火?差点砸到我脸,你想让我毁容啊?” 郭小刚平时被吕娜压迫惯了,吕娜没想到郭小刚会对自己发这么大脾气,她也一时适应不了。她气得脸涨得通红,声音都变了调。她猛扑过去,揪住郭小刚的衣领,扇了他一记耳光。 在郭小刚的面前,吕娜还以一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的身份自居。但是她忘了一件事:男人发起蛮来是十头牛也拉不住的。这个时候,女人就要低头、就要服软,遇到矛盾就要绕着走、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然,吃亏的是她自己。 郭小刚此刻因为受到侮辱再加上之前他不想看到的一幕,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抓住吕娜的头发,把她揪到墙边,使尽地往墙上撞去,一下又一下。鲜血从吕娜的额头上淌了下来。 “小刚,你听我说。我错了。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饶了我吧。”这时吕娜意识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危险,那些电视里放的过失杀人的场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此刻她不得不服软、不得不求饶。 郭小刚松开了手:“触哪个娘!(湖州骂人的话)你这只贱b!现在晓得讨饶啦?再不讨饶老子弄死你!” “小刚,有话好好说。”吕娜说,“我头晕得很,先送我去医院。” 郭小刚:“要去医院你自己去!滚!” 说完他大踏步地离开,只留下吕娜一个人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 郭小刚离开了茶室后,一个人去了酒吧。喝到半夜12点多,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回到家。连钥匙都找不到,插了好几把钥匙都插错了。 小保姆张小琴听到了动静,赶紧起来开门。 她扶着郭小刚到他自己的**,又给他打了洗脸水,给他擦脸。又给他倒水。 “小刚哥,你怎么醉成这样啊?”她说。 “我……没醉。”郭小刚拉住了张小琴的手,“你说我是男人吗?” 张小琴:“小刚哥……” 郭小刚:“她说我不是男人。我看她他妈的才不是女人呢。今天勾搭这个、明天勾搭那个,她需要这么多男人围着她转,可她一个也不放在心上。她以为她是谁?武则天啊?把我们男人都当男宠呢。她那个专制的劲儿,活像慈禧太后。她还真以为她自己是谁呢?妈的,不就一只贱b吗?他妈的,女人,脱了衣服都一样,她还当她那个地方是金子做的?” 张小琴转身欲走。 郭小刚突然从**跃起,一把抱住她。 “别走,我喜欢你……”郭小刚说着,抱着她往**倒去。 她又惊又羞,却怎么也无力挣脱,仿佛郭小刚身上有着巨大的磁场一般。她只知道,自己喜欢小刚哥,此刻她就是小刚哥的人了。她就任由小刚哥拽着自己往那个磁场里奔去、奔去…… 世事难料,从某种程度来说,人活着,真的是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尤其对得了癌症的人来说。 杜芬芬妈妈的胰腺切除手术在当时来说是成功的,当时癌症也没有扩散到其它脏器,因而医生已经断定:病情算是有效地控制住了。 然而,芬芬妈才过了几个月的好日子,现在癌症又复发了。而且这次是大面积转移,胰腺旁的胆管、十二指肠、总胆管旁淋巴结以及部分肝脏都有发现癌细胞。 “这次复发已经很难有治愈的希望,你们要有思想准备。”主治医生宋医生对杜芬芬和王海这么说。 “她要吃什么就让她吃什么,多陪陪她,主要是让她高兴。”宋医生又说。 杜芬芬说:“这病不能不治呀,一定要尽一切力挽救她。” 宋医生:“要治就得化疗。但疗效我们不能保证。而且病人会有很强烈的化疗反应。以她现在的体质,能不能承受住这些反应还是个问题。当然,如果你们坚持要治疗,那就住院吧。” 王海:“好,那我们就住院。医生您给她用最贵最好的药,不要怕花钱,花多少钱我们不在乎,一定要把病治好。” 就这样,芬芬妈又住进了医院。为避免和林志豪发生矛盾,这次杜芬芬没有再把房子租掉。因为一切治疗费用都是由王海垫付的。她想,她也不差那几个钱。 王海对芬芬妈这么关心,这毫无疑问是因为杜芬芬的缘故。好几个月过去了,杜芬芬离他不远不近,而他则锲而不舍,以他雄厚的资产作为后盾,对她们母女照顾有加。 为了回报王海,杜芬芬几乎接受了他的每一个约会,当然,在约会中她又会注意保持在一个适当的度上、保持在一个朋友、一个亲密朋友而并非女朋友的度上。 林志豪因为和杜芬芬的地下恋情不能曝光而没有经常去看她妈妈。从她妈妈生病至今,他只去过两次。而每次去,他都能看到王海也在。他看到王海在一旁倒茶倒水、嘘寒问暖,俨然像个女婿。**的他嗅出了其中的一些气味。 第七章(五) 2008年4月16日星期三雨 转眼到了深秋季节。枫叶儿都红了。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树开始纷纷掉叶子。一阵风吹过,就可以看到枯黄的树叶如蝴蝶翩翩起舞,转瞬间,地上已是落英缤纷、落叶满地。踩在这样的地面上,可以听到?簌作响,这美妙的音符敲打着心灵、点缀着这个美丽的季节。 这是个浪漫的季节,也是收获爱情的季节。有一首歌叫《爱在深秋》,爱在深秋、是许多恋情的真实写照。 然而在这样一个浪漫的季节里,有一对男女在很不浪漫地吵架,他们就是林志豪和杜芬芬。他们两个最近经常吵架。起因都是杜芬芬要求林志豪离婚,再和她结婚。 照理说,杜芬芬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女孩子。她甘愿做地下情人,默默地坚守着这份易碎的感情已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们两个相处连头带尾也有两年了,杜芬芬从来没有提出过不切实际的非分要求。那么现在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像电视里放的那些第三者一样非要“转正”?难道说这是这世界上所有的第三者都不可避免要落入的“俗套”吗? 林志豪实在想不明白这些问题,他也不想明白。他的理想就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即便妻妾成群,彼此之间也要和睦相处、而不要争风吃醋或者争地位。 这天,上完课以后,林志豪在走廊里遇到了杜芬芬。 “小杜,这段时间你妈妈身体也不好,你也忙,我们也好久没在一起吃顿饭了,今天晚饭一起。” 杜芬芬:“不了。今天王海和我说好一起吃晚饭。” 林志豪:“又是王海。我发现你现在老提王海。而且老和王海在一起,你究竟是什么想法?” 杜芬芬:“我怎么就不能和王海在一起了?王海对我和我妈都很好。我妈妈住院的费用是他付的;我有事不在我妈身边的时候是他帮我照顾我妈的。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王海他想娶我。你能做得到这些吗?你要是能做到像他那样,我立即减少跟他的来往。” 林志豪皱了皱眉头,掏出一根烟:“小杜阿,绕来绕去又绕到这个话题上。你能不能不要逼我?我们这样不挺好的吗?干嘛非得结婚?你没听说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干嘛非要让自己往坟墓里钻?” 杜芬芬:“我总不能跟着你这么过一辈子吧。我也得替我自己下半辈子着想吧?你不想和我结婚,有人想,请你以后不要再干扰我的生活。” 林志豪:“好,我答应你。我会离婚的。我会跟晓菲说。但你得给我时间。” 杜芬芬:“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多少遍了?我不能再相信你,除非你今天回去就说。” 林志豪忽然觉得杜芬芬此刻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这一点不像她过去那个又低调又含蓄的样子。“这女人变起来真快。”他心想。 林志豪沉默了几分钟后说: “好,我答应你,今天就跟她说离婚的事情。” 下班后,林志豪怀着沉重的心事回到家中,却看到家里的餐桌上摆满了菜,方晓菲的脸上挂着久违了的灿烂笑容,她甚至还在哼着轻快的歌曲——“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这一切,令林志豪感到有一种过节般的气氛。 “怎么了?晓菲?”林志豪问。 “没怎么,”方晓菲说,“快吃吧,吃好了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林志豪:“正好我也……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 方晓菲:“什么事情?” 林志豪:“先吃饭,还是吃完再说吧。” 看到林志豪阴沉沉的脸色,方晓菲有些担心: “怎么了?是不是学校里出了什么事?” 林志豪吞吞吐吐地说:“没……没事。先吃饭。” 方晓菲匆匆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方晓菲说:“现在吃完了,你可以说了吧?” 林志豪:“你不是也有事情要告诉我吗?你先说吧。” 方晓菲满脸喜色地说:“志豪,我怀孕了!” 林志豪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来:“什么?你不要乱开玩笑!” 方晓菲:“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林志豪:“你帮帮忙。不要又要像上次一样,以为是怀孕,结果么白开心一场。” 方晓菲:“这次是真的。医生已经确诊了,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 这下林志豪陷入了沉思中。 方晓菲:“你不是也有事情要和我讲吗?” 林志豪:“噢,是啊。我想跟你商量个事。你看我们家的洗衣机也用了好几年了。上次修过了但还是不太好。现在一开起来就咣当咣当地响得不得了,这噪音对你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大好、邻居听了也有意见对哇?所以我想去买台新的,你看怎么样?” 方晓菲:“好啊。这是好事,那你阴沉着个脸干嘛?吓人倒灶的,我还当什么事呢?” 林志豪:“我哪有阴沉着脸?我是被学校里的这些事情搞得太累了。我保证,以后一定微笑服务,让我们的小宝宝看着他爸爸的笑脸长大。” 方晓菲:“你不要一溜顺势的,他(她)现在哪里看得见啦?” 林志豪:“你看见,就等于他(她)看见。这样吧,我去给我妈打电话,叫她明天就来服侍你。” 杜芬芬等啊等,总算等到第二天。她想,林志豪一定会给她一个结果。可是这一整天,林志豪都躲着她,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还是免不了争吵。 夹在两个女人之间,林志豪实在觉得心烦。再加上这段时间,方晓菲处在特殊的生理期,不能侍寝;而杜芬芬要照顾她妈妈,也不能侍寝,这使得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落。或许“侍寝”这个词不恰当,因为林志豪不是皇帝。但是关于女人多的烦恼,还是跟皇帝有着相似之处的。 这人总是吃苦不记苦的,好了伤疤忘了痛。林志豪也是一样,前段时间受邱丽萍的威胁,他已经忘了。这段时间寂寞难耐,他还是一空下来就去找邱丽萍以填补空白、以满足生理和心理的需要。 虽然这个女人太世故、太有心计,但这段时间,林志豪觉得还是在她这里最放松。他不需要对她付出感情、不需要挖空心思去哄她开心,却可以享受到她为他准备的好酒好菜、还有她性感的身躯。这总比嫖妓安全吧?而且也比嫖妓体面,当然,也比嫖妓经济实惠。 可是他忘了,毒蛇永远都有咬人的本性,是不可以轻易亲近的。 等晓菲怀孕3个月以后,宝宝在肚子里的发育日趋稳定她也就可以“侍寝”了。说也奇怪,林志豪以前觉得方晓菲的苗条身材缺乏性感,而如今因为怀孕而变丰满了的方晓菲在他眼里变得性感起来。 这时,他再也用不到邱丽萍了。也基本不去她家了。 邱丽萍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还以为林志豪去找她多多少少是对她有些情分的。现在连续一个月都不去找她,她就受不了了。 她给他打电话、他不接。 她就只好到他办公室去找他。 他只丢下一句话: “你要好自为之。” 她在心里冷笑,暗暗地对自己说:“姓林的,想玩我?我不是让你白玩的,我要你好看。” 第七章 (六) 2008年4月17日星期四小雨转阴 咖啡厅内,缓缓地流淌着萨克斯管吹奏的曲子。茶色的落地玻璃窗过滤了部分午后的阳光,使得咖啡厅内的光线显得柔和而静谧。 邱丽萍和方晓菲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们可以一边喝咖啡一边观察窗外的行人,而窗外的行人却看不清里面的人。 邱丽萍:“晓菲,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事要和你谈。” 方晓菲微笑着说:“都老朋友了,有话直说,什么事情要这么郑重其事?” 邱丽萍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淡淡地笑着、笑得很自信。她不慌不忙地从手提包里掏出手机,点击了一下“短消息”里的“收件箱”,向方晓菲递过去: “你看看这个。” 方晓菲一条一条地翻看着她的短信: “老婆老婆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发信人:林志豪。接受于2006年11月25号11:30 幸福存在于情人的呼吸之中,在气息吞吐之间、在波涛汹涌之处…… 发信人:林志豪。接受于2007年5月6日15:13” …… 方晓菲没有看完。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说,这是怎么回事?” 邱丽萍分析和玩味着方晓菲此刻的愤怒,心底里升起了一股欣快的感觉。 她依然浅笑盈盈:“怎么回事你还看不明白吗?你老公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们一直有那种关系。” 方晓菲定了定神,用出乎意料的冷静口吻问她:“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究竟是什么目的?” 邱丽萍又得意地笑了笑:“没什么目的。就是想告诉你,自己的老公看紧了,别让别的女人抢了去。” 她原以为方晓菲会哭、会闹、会喊、会叫,会歇斯底里,甚至会扇她两个耳光。那些电视连续剧里放的情人和老婆摊牌的场景不都是这样的吗? 可是方晓菲没有,她只是淡淡笑了笑,说:“知道了,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你请回吧。” 邱丽萍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灿烂的笑容,她匆匆起身离开,近乎于落荒而逃。她觉得自己失败了、在气势上彻底地被打败了。此刻她才知道,方晓菲不像她外表那样柔弱,自己之前是小看了她。 邱丽萍走后,留下方晓菲一个人在咖啡屋里。她静静地听着音乐、喝着咖啡、整理着思绪。她反反复复地思考着这整件事情,她觉得林志豪这段时间几乎是一下班就回家的,一定是已经厌倦了邱丽萍,她一定是黔驴技穷了才会找自己摊牌的。 方晓菲今天回到家以后,特别沉默。 林志豪问她:“怎么了?不声不响的,出什么事了吗?” 方晓菲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太累。” 林志豪:“那你要多注意休息,太累对胎儿不好。” 由于方晓菲没有点破这件事情,所以整个晚上都得以在风平浪静的表象中渡过了。 在之后的好几天里,这个家都陷入一种出奇的沉默中。虽然这样的气氛多少让林志豪感到不自在、感到压抑。但至少,他在家里耳根是清静的。 与之相反的是,一到学校,林志豪的耳根便开始不得清静了。杜芬芬只要一空下来就给他打电话,几乎已经到了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地步。他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也收到她的电话、他办公室里有人在的时候也收到她的电话。她现在除了尽量不在他下班时间打电话以外,整个上班时间都要连续对他进行电话骚扰。 这令他开始有一些反感了。他对杜芬芬是怀着某种感情的,所以每次都是好言相劝,而不曾向她发脾气。如果换做是邱丽萍这个样子,他一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 这天下午,林志豪上完了课待在办公室里没事情,也没有人来访。于是他就打电话到杜芬芬办公室,让她到自己办公室来一趟。 “小杜阿,请你体谅我一下好吗?”林志豪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杜芬芬说,“我工作这么忙,有时候办公室里还有人来,你老打电话叫我怎么办?” 杜芬芬:“谁让你老敷衍我?你早说你会和你老婆离婚,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 林志豪:“晓菲她怀孕了。你让我怎么办?” 杜芬芬:“那我也怀孕了。你让我怎么办呀?” 林志豪大吃一惊:“这种事情不好乱开玩笑的。” 杜芬芬:“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说的是真的。否则我不会老逼着你要你赶快离婚的。我的肚子要一天一天大起来的,你总不能让我当未婚妈妈吧?” 林志豪:“这孩子……是我的吗?” 杜芬芬有点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志豪:“不是,我是说……这孩子不会是你和王海的吧?” 杜芬芬:“我和王海的关系比雨水还干净。” 林志豪:“你怀孕多久了?” 杜芬芬:“3个多月了。我以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希望你因为爱我而和我结婚,而不是因为孩子,我不想让孩子影响你的决定。” 林志豪沉默了片刻:“这事你得让我考虑考虑。我会给你一个解决办法的。” 在接下去的3天里,杜芬芬没有再打电话给林志豪、也没有再用其它方式去逼他作决定。而林志豪也没有和她有任何的联系。 在第4天,林志豪在校园里遇到杜芬芬时,突然对她说:“我们好久没有回我们的家了。今天下班了我想回我们的家去,我们谈点事情。” 杜芬芬:“不用了。我下班后还要去医院,要给我妈送饭。我们那个所谓的家我就不去了。有话就现在说吧。” 林志豪把她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你听我说小杜,这孩子我们不能要。 你就体谅体谅我,去把孩子做了吧。都是我的错,我愿意在经济上补偿你。” 杜芬芬哭了:“你说做了就做了吗?我记得在没多久前你告诉我,你会和你老婆谈离婚的事。我当时觉得很幸福,想到即将要和你、和孩子组成一个家庭,我都幸福得睡不着觉。可是才这么几天工夫,你就变了,一切全变了,你要离开我了、孩子也要离开我了。为什么?凭什么?” 林志豪:“小杜,都是我的错,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谅,只望你能尽快脱离这痛苦。” 第七章(七) 2008年4月22日星期二阴 3月份,正是早春的天气。这要是摆在过去,这江南一带一定是阴雨连绵的。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春雨绵绵、绵绵春雨”。可是今年天气十分的干燥,已经一连大半个月了,阳光灿烂、滴雨未降。 又是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大部分人都在上班或者上学、少部分人则居于家中。突然,在某小区的上空中浓烟滚滚、热浪滔滔。一时间,哭声、喊声、还有一些听不分明的声响乱成了一片。楼道里挤满了人,人们互相推着、挤着,一个个都惊慌失措、乱作了一团。 街上有路人怀着既关切又好奇的心情驻足观看。更有一些胆大的则进入了小区看个究竟。 原来该小区某幢楼发生了火灾。楼前空地上已站了许多的人。该小区是从底楼开始起火的,火势迅速蔓延了整层楼。楼上的人听说起火了,都纷纷往下跑,可是楼道里已经有滚滚的浓烟和熊熊的大火,往下逃生的通道断了。 这时大家都挤在了2楼和3楼的公共阳台上。消防员已经赶到了现场。消防战士们一边拿着高压水龙头与烈火作战,一边指挥着阳台上的人往下跳,并讲解着跳楼的注意事项: “先用双手拉住阳台,把身体挂在外面以减少和地面的垂直距离!一只手先放开,用这只手和双脚撑一下墙再跳!注意落地前双手尽量抱紧头部、身体卷作一团,最好臀部先落地!” 2楼阳台上的一个年轻男子先跳了下去。他按照消防员教的办法,先用双手抓住阳台,把身体挂在边缘,然后一跳。但是没有掌握好落地点,背部先着地。幸无大碍。 接着一个中年妇女跳了下去! 楼上的人一个个地都跳了下去。3楼的人也跑到2楼来跳。他们一个比一个跳得好、一个比一个跳得标准,跳到后来都是臀部先落地的。因为后面的人,看了这么多人跳,看也看会了。 这时,只见一个18岁左右的姑娘犹犹豫豫地跳了下来。可她竟然是头部先着地!在她的脑袋触碰到地面的一刹那顿时开了花,鲜血直流。 “啊!”楼下看到这一幕的人群中有人惊叫了起来。还有人在嘀咕:“这个人真笨!跳都跳不……”可是他这个“来”字没有出口,因为他看清了,这个姑娘原来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原来这个姑娘为了避免伤及胎儿而故意不采取臀部先落地的姿势,她宁可冒着生命危险而让头部先落地。 “小琴啊,你这是何苦呢?哎……真是个傻孩子。”小刚妈对那个姑娘说着,满脸痛惜的表情。 你们一定已经知道这个姑娘是谁了。不错她正是小保姆张小琴,正是郭小刚家所在的这幢楼发生了火灾。 她由于大量失血,几乎要晕厥过去。她用尚存的一丝清醒对小刚妈说:“快!快把我送医院剖腹产!孩子7个月了,能活!” 喘了口气,她又接着说:“孩子的爸爸是……小刚哥。” 在之前,看到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任小刚妈怎么盘问她都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许多,只好说出了真相。 郭小刚闻讯赶到火灾现场的时候,张小琴已经被送到了医院。医生向小刚妈摇了摇头,说:“病人已经救不活了,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救活,要剖腹产的话需要病人家属签字。你们谁是病人的父母?” 小刚妈说:“我们都不是,她父母现在在东北,我们联系不到他们。” “那让她老公或者男朋友签字。”医生又说。 小刚妈立即拨通了郭小刚的电话…… 笔者私下以为,张小琴确实有点傻,但那是许多母亲都会具备的傻。做母亲的都不想放弃自己的孩子,哪怕他(她)还没有出生。 张小琴不想放弃自己的孩子,方晓菲不想放弃自己的孩子,杜芬芬也不想放弃自己的孩子。 这段时间,林志豪优柔寡断的性格使得杜芬芬伤透了脑筋、更伤透了心。她觉得自己和孩子的将来都得不到任何保障,于是,她也想到了要找方晓菲谈一谈。 她也把方晓菲约到了咖啡馆。 在同一家咖啡馆、同一个位置上,丈夫的两个情人都来和自己摊牌,而且这是发生在同一个星期内的事。生活如此戏剧化,这是方晓菲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晓菲姐,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现在肚子已经很明显了。我跟你是差不多时间,只是因为我太瘦了,所以暂时还看不大出。再过几个月,我也会像你一样。你试想,如果再过几个月,我们两个都挺着大肚子再来面对面地谈这件事情,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呢?”杜芬芬推心置腹地说。 顿了顿,杜芬芬又说:“晓菲姐,我看见你就觉得亲切,好像自己的姐姐一样。我说句离谱的话,不怕你笑话——如果生在旧社会就好了,我们可以姐妹相称。可现在不行,你和你的孩子生下来,我的孩子就不能出生。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方晓菲端详着眼前的这个女孩,直觉告诉她,这次她所遇到的对手要比上次那个强大得多、也难对付得多,因为林志豪一定是对她用了心的。 “‘怎么办’这个问题你不用问我。”方晓菲说:“我想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办。志豪对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对我们这个家都很好、很尽责,我想他将会是一个尽责的父亲。” 正在这两个女人以这样一种独特的方式聊天的时候,杜芬芬的电话响了,是王海打来的。 “小杜阿,你赶快来一趟医院!要快!晚了就来不及 第七章(八) 2008年4月23日星期三阴 杜芬芬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她妈妈已经奄奄一息。王海像个孝顺儿子一般地陪在床边。 看到杜芬芬来了,王海忙站起来,把她拉到外面走廊上,轻声说:“阿姨的情况很不好,呼吸已经很弱。刚医生来看过了,说让家属来见她最后一面。” 杜芬芬和王海再次走进病房的时候,心情十分沉重。芬芬妈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着,但说不出来。她拉着杜芬芬的手,把它放到王海的手心里,嗫嗫地说着什么。王海和杜芬芬忙伏下身去,把耳朵贴在她的嘴唇边。这才听清了她是在说: “王海……芬芬我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她。” 王海忙说:“阿姨,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小杜的。我向您保证。” 芬芬妈这才放了心,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个满足的笑容,永远地沉睡了过去。 在这个医院的另一间病房内,躺着张小琴。她已经躺了三天了。她的身上插满了管子、连接着各种监护设备,她现在正是靠这些设备在勉强维持生命。 她来的时候已经气若游丝,医生以为她熬不过夜的,没想到她竟然苟延残喘了这么久。 小刚妈跑到医生办公室询问情况。医生对小刚妈说:“她是醒不过来了。她是在等着剖腹产,她一定是想坚持到手术的那一刻,才肯离去。” 小刚妈说:“她不是已经昏迷了吗?怎么还会等着剖腹产?” 医生说:“她虽然昏迷了,但是潜意识的某种东西促使她等下去。她虽然已经救不活了,但她仍在苦苦挣扎。” 这时郭小刚也在旁边。他听到医生的话眼睛有点红,想要流下泪来。但是他还是坚持不肯在手术协议书上签字,他不想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小刚啊,你就签了吧。”小刚妈又在旁边劝说,“你看她多可怜,她是为了这个孩子才成这样的。她是要用一命换一命呀。” 郭小刚说:“妈,你别糊涂了。我不想当未婚爸爸!你让她生下来会毁了我的!” 小刚妈不住地抹眼泪,不住地叹气:“哎,可怜哪……作孽哟……” 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小刚妈对医生说:“既然活不了了,何苦让她多受罪?还是把她身上的那些管子全拔了吧,让她早点解脱。” 医生点了点头。 于是,医生命护士去把张小琴的监护设备都撤销掉。小刚妈在病床边轻声地安慰张小琴: “小琴啊。我们把你身上的管子拔掉,是为了把你送去手术室做剖腹产。你放心吧,这就去给你剖腹产了。你就安心去吧。” 她一边忍着眼泪一边编织着美丽的谎言。 这个时候,小刚妈、郭小刚、医生、护士都在等待张小琴的死亡。不死亡是不能直接拉到太平间的,只要她一分钟不死亡,她就要在病房里呆一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都在为这一个曾经灿烂过的正当年轻的生命倒计时。 这个时候,突然张小琴的头动了一下。紧接着,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竟然醒过来了!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是:“俺口渴!” 小刚妈赶忙为她倒来一杯水。 她边喝着水边说:“俺刚才看到俺小时候的事情了。真稀奇,那些人那些事就在俺的面前,俺爸、俺妈、俺爷爷奶奶都出现在俺面前。俺小时候的同学也在。俺还看到了许许多多过去的事情,俺活这么些年的每一件大事,都一件不落地出现在俺眼前,像放电影一样。” 她喘了口气,又说:“等看完了电影,俺就飘了起来、飘到了屋顶上,俺看到了俺自己的身体,就那样躺在**、一动不动。俺就纳闷了:怎么突然变成了两个俺了?一个在屋顶上飘着、一个在**躺着,到底哪个是真的俺呀?然后俺飘啊飘啊,飘到这屋子外面去了,俺还听到了在医生办公室里,有人在说话。好像听到小刚哥说‘不能签字’什么的。接着,俺就不知道飘到哪里了。只看到一条很黑很长的道道,在道道的尽头有一团亮光。俺看着着亮光觉得心里澄亮澄亮的,特别踏实。 紧接着,俺就醒了,像做了个梦一样。阿姨,您说这梦怎么跟真的似的呀?” 小刚妈和郭小刚看到她醒过来,都很高兴。虽然郭小刚此刻还是不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但他没有说,他觉得张小琴刚恢复身体,一定不想听到这些。他想:等她以后身体恢复些再说吧。 那边杜芬芬为妈妈的死亡而哭得死去活来,这边郭小刚一家却因为张小琴的死里逃生而由衷地感到高兴。这医院里就是这样:几家欢喜几家愁。这是绝大多数医院都会出现的情况。除了妇保院,因为妇保院里是病人少、孕产妇多。大家去妇保院,基本上都是为的喜事,所以妇保院里最常听到的是婴儿的哭声和喜得贵子的大人们的说笑声,很少有因为病人病情恶化而悲伤的情况。 方晓菲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她走路一摇一摆的,像一只骄傲的企鹅。 今天,是她该去妇保院做例行检查的日子。她因为邱丽萍和杜芬芬的事情,最近睡眠有些不大好,精神有些恍惚。所以她今天要去妇保院好好检查一下,顺便问一下医生,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加强睡眠? “妈,我去了啊。”方晓菲对志豪妈说。 志豪妈说:“要不要陪你去?” 方晓菲:“不用了。我打的去。一会儿就回来。” 志豪妈:“那你自己小心点啊。” 方晓菲说了声“噢!”就“砰”地关上了门。 她摇摇摆摆地下楼去。突然,一个趔趄,她摔倒了!还咕噜咕噜地一路滚下楼去。 看样子摔得比较重,因为她的下身流血了…… 第七章(九) 2008年5月23日星期五雨 “哎哟……”方晓菲忍不住叫出声来。 “怎么了、怎么了?”志豪妈急急地从屋子里跑出来,看到方晓菲跌倒在楼道里,血液从她的两腿间不断涌出。 “哎哟,可了不得了!我的孙子……”志豪妈惊呼着。邻居闻声也出来了。一看到这个架势,忙对她们说: “你们别急,我这就叫救护车。”说着拨通了112。 救护车一会儿就来了。救护人员、邻居、志豪妈七手八脚地把方晓菲抬上车,急奔妇保院。 医生经过检查,发现孩子还在。于是又给她挂盐水、又给她打针、又给她服药。全力以赴地保胎。忙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忙到了晚上,总算是把孩子保住了。但方晓菲还必须继续留在医院里观察。 好不容易才怀了孩子,方晓菲也不想孩子就这么流掉了。保住了孩子比什么都重要。她松了一口气,林志豪也松了一口气,志豪妈更是松了一口气。 在住院期间,林志豪还托了一个认识的医生,帮助检查孩子的性别。其实在他的心里,男孩女孩都一样,甚至更喜欢女孩一些,检查性别纯粹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结果检查出来是个男孩。这下志豪妈更开心了,简直乐开了花。 “呵呵……我就说是个孙子,我没说错吧!”志豪妈得意地说。 “妈说的总是没错的。”林志豪也乐颠乐颠的。 方晓菲则是在一旁静静地微笑,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功臣。 生活中总是有这么多的巧合,就在前一个小时,杜芬芬也在这个医院中。 她是来做流产的。她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知道和林志豪是不可能有将来的。这段时间,林志豪为了照顾怀孕的妻子,几乎没有去找过杜芬芬。她也渐渐的感到,一个男人、一个即将要做父亲的男人,永远都是站在老婆这一边的。 王海告诉她,要去广州管理他新开的分公司,即日就要动身,希望她和他一起去。 杜芬芬考虑再三,终于明白,王海才是她看得到、摸得着、抓得住、并且可以依靠终身的男人。况且她妈妈在临死前都把自己托付给王海,她相信她妈妈的眼光是没有错的。所以,就一个人跑来医院做了流产。她想和王海开始新的生活。 她没有和林志豪告别,而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带了几件随身衣物。临走前,她又一次地去了林志豪给她租的那个房子——那是他们共同的家,家里每一处都有林志豪的影子。她站在穿衣镜前,打量着自己的身影,仿佛觉得身边还有另一个身影——林志豪的身影。她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依然年轻、并且依然有朝气。她不由得笑了笑,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目光顺着脸颊往下看,看到了自己细长优美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朵盛开的玫瑰花。这正是林志豪送给她的那条。她把项链拿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她想了想,又找来一张纸、一支笔,写下了这样一封简短的信: “志豪、我的爱: 我要走了。随王海一起去广州经营他的分公司。孩子我已打掉,你的礼物还给你。现在我已没有什么挂碍,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我要去过我的新生活,去寻找我所认为的幸福了。勿念。 祝你和晓菲姐幸福!” 她把信压在了项链的下面,大踏步地朝门口走去…… 等林志豪看到这封信时已是在一个月以后。这时,方晓菲的身体已经复原,肚子里的宝宝也发育良好。他忽然想到了杜芬芬、想到了他和杜芬芬的“家”。 可是,当他打开那扇门,看到的却是人去楼空…… “芬芬……芬芬……”他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看到了桌子上的项链和信,不由得流下泪来。 他拨打她的手机,电话里传来话务员礼貌的声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张小琴出院也已经有一个月了。她怀的孩子此时已有8个月大。这段时间,小刚妈是又炖鸡汤又炖泥鳅,就好像对待怀孕的儿媳妇一样地待她。 可是小刚总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对自己是个拖累。他觉得有些话他是不得不说了。 这天的午餐依旧很丰盛:清炖老母鸡、红烧段鳝、香菇炒青菜…… 饭桌旁,郭小刚表情严肃。 他看了看张小琴,她低头吃饭、不言不语。她还是那样羞涩的表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除了那挺起的大肚子显示出她是一个孕妇以外,她的每一种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小琴,我有事要和你商量。”郭小刚开了腔。 张小琴脉脉含情地看着他:“啥事?” 郭小刚:“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说这孩子,我们能不能先暂时不要?” 张小琴:“啥?” 郭小刚顿了顿,继续说: “小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们现在还没结婚,以后也不可能结婚。这孩子,去把他做掉吧。” 张小琴不作声了。她眼睛红红的,强忍着眼泪,可是还是没忍住扑簌扑簌地直往饭碗里掉。 “你说什么呢?”小刚妈瞪了小刚一眼,“这是我的孙子,凭什么打掉?你不要我要!” 郭小刚:“妈……” 小刚妈:“你不要给我猪五十六的(湖州话,意思是做事没有分寸)。都快要当阿爸的人了,还这么没有亲头(湖州话,也是没有分寸的意思)。”(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更新最快)(16k小说网电脑站,16k更新最快) 张小琴放下了筷:“阿姨,小刚哥,你们慢慢吃,我饱了。”说完跑到阳台上她自己的房间去了,留下郭小刚和他妈妈两个人在饭桌旁。 郭小刚:“妈……你还让她生下来。我不会和这么一个乡下丫头结婚的。你想让我当未婚爸爸呀。” 小刚妈:“乡下丫头怎么不好了?我看这孩子挺可怜的。她又乖巧又懂事,哪一点不好了?你可别忘了,她为了这个孩子,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可别把人逼急了!你要是把她给逼急了,她万一做出点什么傻事怎么办?那是要作孽死来了……” 郭小刚心里一凛。他想到了萧燕秋,想到了萧燕秋那哀怨的眼神。那眼神,和张小琴刚才的眼神是那么的相似。他感觉萧燕秋复活了,萧燕秋的灵魂附在了张小琴的身上! 第七章(十) 2008年5月26日星期一晴 吕娜要结婚了。吕娜这朵美艳芬芳、吸引了无数眼球的花朵究竟花落谁家呢? 当然不是旧情人郭小刚、更不可能是冯校长、也不是小王……吕娜的未婚夫叫张德一,他是欣美达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现在刚从美国留学回来,正在跟随他父亲学习打理公司的各项事务,将来是要子承父业的。 吕娜和张德一认识了不到两个月,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张德一对吕娜可谓一见钟情。而吕娜对张德一是否倾心无从考证。至少张德一从外表上来看,要比郭小刚差一截;从体贴入微百依百顺来看,也要比小王差一截。究竟吕娜是看中了张德一什么?以至于这么快就答应嫁给他?这一点笔者不敢妄言,还是由读者朋友们自己去分析、猜测吧。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吕娜给郭小刚送去一张结婚请柬。是想气气他?还是念在自己跟他好了一场、朋友情义仍在? 郭小刚收到吕娜的请柬以后,心情并不十分激动。这些年,经历了这些事,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会为了吕娜和冯校长打架的郭小刚了;也不是那个会因为一时冲动把吕娜额头撞出血来的郭小刚了。 有爱才有恨,有恨就有爱。这些年来,吕娜把郭小刚的心折腾得够了,他对她的爱、恨、情、仇已经倦了、淡了、散了。 此刻,面对着这样一张请柬,他只是淡淡一笑,决定准时赴宴。 这天,在饭桌上,郭小刚郑重其事地宣布: “妈,小琴。今后我们一家好好的过日子。” 小刚妈和小琴怔怔地看着郭小刚。 郭小刚又继续说: “小琴,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吧,我们一起把他(她)养大。对了,你也该把你爸妈请来,我们热热闹闹地把婚事办了。” 张小琴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给惊呆了。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愣愣地看着他。 小刚妈打破了沉寂:“哎……这就对了……小刚啊,总算开窍了。不要老是眼高手低、不切实际。好好过日子、安安眈眈、太太平平,比什么都强。” 小刚不住地点头。这两天,他像是受到了冥冥中的什么一击,整个人的心性变了许多。他放弃了自己对于爱情的梦想和奢望,他接受了现实、接受了这个平凡而又善良、柔弱却有坚强的女孩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生活总是这样的吧?它不如我们想象的好,但也不比我们预料的坏。生活教会了我们不断妥协、不断地在理性与感性之间做出权衡,并不断地趋向理性。要不怎么有“回头是岸”这句话呢? 当郭小刚回头是岸的时候,方晓菲却是苦海无边,回头也望不到岸。 自从杜芬芬走了以后,对于林志豪来说,幻想泯灭了、爱情埋葬了,他似乎已经安于这种生活,决定要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除了上班就呆在家里,做家务、照顾妻子,连应酬也少了许多。方晓菲的脸上露出了安详幸福的笑容,感觉到仿佛时光倒退,又回到了初恋的时代,感觉到一切风雨终于过去。 可风雨过后未必是彩虹。 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声,期盼已久的一刻终于来临,一个健康的男婴出生了。但是所有的人都惊奇地发现,他是金色头发蓝眼睛的孩子,显然是流着白色人种血液的混血儿。 林志豪惊呆了!志豪妈惊呆了!方晓菲更是惊呆了! 怀孕的这几个月以来,她沉浸在即将要做母亲的快乐中,几乎已经把薄情的怕瓦落地忘了。但是生活却不容她忘记——而要她一辈子记着他! 林家本来还等着抱孙子。可是正是这个期待已久的新生命,成了方晓菲曾经偷情的不容置疑的物证、成了林家的耻辱。 自从生下小怕瓦落地以后,林志豪和志豪妈对方晓菲的态度冷若冰霜。这使得方晓菲既愧疚又担心。再加上方晓菲奶水少,孩子不够喝,但是又不肯喝奶粉。这使得她非常着急,着急得都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可是她越着急,奶水越少,奶水越少,就越着急,形成了恶性循环。 方晓菲正坐着月子,又不用上班、又不用做家务。除了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就没有别的事情。她躺在**无聊,又不能看电视(她听说坐月子看电视容易看坏眼睛),就只好听收音机。 收音机里播的基本上是一些流行音乐,有时也播新闻。 有一天,方晓菲听到了一则骇人听闻的新闻,新闻的主要内容是这样的: 某市,一对夫妻有一个才三个月大的孩子。因为那个做父亲的怀疑孩子不是自己所生,所以曾经在某医院做了亲子鉴定。这天,这对夫妻去该医院给孩子接种疫苗,同时去拿亲子鉴定的结果。 母亲抱着孩子排队打针,父亲去拿鉴定结果。正当那个孩子打完针的时候,那个父亲在得知结果不是自己的孩子后急匆匆地跑来了。他二话不说,一把抢过孩子就狠狠地往墙上撞去,撞了好几下,孩子当场被撞死了。血肉模糊的样子好惨。母亲痛不欲生,哭得晕了过去。 方晓菲听了这则新闻以后心惊肉跳。自此以后,她总是怀疑有人要害她的孩子、失眠、厌食、还经常无缘无故地惊叫……渐渐神志不清。 她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有一天下午,方晓菲搬了一只凳子放在阳台的窗户前面。又抱起孩子,向阳台走去。 她不急不忙地踏上凳子,一条腿跨上阳台的窗户,另一条腿也跨了过去。她就这么坐在窗台上,两条腿挂在阳台外边,荡来荡去,手里紧紧地抱着孩子。她嘻嘻笑着,很开心的样子,还轻轻地唱起歌来…… 志豪妈要到阳台上去收衣服,看到了这一幕,惊呆了。 “晓菲,你这是干什么?快下来……”她对方晓菲说。 方晓菲回过头来,表情麻木地说: “嘘……孩子睡着了,别吵醒他。” 志豪妈:“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快下来!” 方晓菲:“不,我不下来。你们要杀死孩子,我陪他一起去死。” 志豪妈:“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没人要杀死孩子,快把孩子放下!” 方晓菲:“那我也不活了。这个世界太肮脏了,太虚伪了,太黑暗了。我要带孩子去一个美丽的地方……” 之尾声(大结局) 2008年 5月27日 星期二 雷雨 幸好林志豪下班得早,他回家后一看到那个场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方晓菲连同孩子抱了下来。他们获救了。 虽说林志豪一直就讨厌那个孩子,并且不知道在心里骂了他多少遍的“小杂种”,但处在当时这样的情境中,救人是他的本能反应。 方晓菲被强行送进了精神病院。孩子由志豪妈抚养,并且在志豪妈的悉心照料下长得白白胖胖,越来越惹人喜爱。 有一回,林志豪不解地问他妈:“妈,这孩子又不是您孙子,您干嘛对他这么好?” 志豪妈回答说:“不管怎样也是一条命啊,罪过呀……” 林志豪:“犯不着留着他,不如把他送去孤儿院。” 志豪妈:“不能送去孤儿院。这个小把戏可怜哪。一养出来就见不着阿爸的面,姆妈又这样了。” 林志豪:“听您的。这个小把戏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有个这么护着他的奶奶。” 郭小刚没有喝成吕娜的喜酒。吕娜出事了。 在举行婚礼的一个星期前,吕娜的未婚夫张德一拉着吕娜一起坐汽车兜风。张德一是新考的驾照,驾驶还不熟练,可胆子却挺大的。他开着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吕娜就坐在他旁边的副驾驶位子上。 当时在他们汽车的前面有一辆大卡车。张德一跟得太紧。不料那辆大卡车突然发生故障,停了下来,而张德一的车却一时刹不牢。这样,就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追尾事故。 在两辆汽车即将相撞的千钧一发之际,张德一把方向盘一转,汽车往左边一偏,降低了自己的危险。而右边副驾驶位的吕娜却首当其冲,和大卡车撞了个正着,撞得血肉模糊。而张德一却只是擦破了点皮。 其实张德一的反应完全是一种条件反射——大多数人都会有的条件反射。在危急时刻,大多数人总是会把生存的机会留给自己的。毕竟,爱对方胜过爱自己生命、在危急时刻把生存希望留给对方的人是极少数的。 吕娜并没有死,所以也并没有从人世间的繁芜和爱恨纠葛中解脱出来。此刻,她正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不能动、不会说话。她成了植物人。她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各种医疗设备,用以延续她的生命。自从她出事以后,张德一就几乎没有再出现过。她的父母轮流守候在她的病床边。她那原本并不十分年迈的双亲这些天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头发都急白了,失神的眼睛里总是含着泪水。 吕娜经过了这么些天,也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原本漂亮、有朝气的脸庞此刻显得苍白而没有生气。她的脸颊深深地凹陷着,眼睛也凹陷下去。这张脸就像一个可怕的骷髅头,只是外面多了一层薄薄的皮。她的眼角常有眼屎,嘴角也总是控制不住地流口水。 郭小刚在听闻吕娜出事后去看过她一回,看到她这么副样子,不禁感慨万千。 吕娜的父母总觉得宝贝女儿变成了这副样子,都是被女婿害的。可是张德一却并没有任何表示。 在吕娜躺在病**半个月之后,张德一出现在了医院里。他扔给吕娜父母2000元钱,说: “叔叔,阿姨,关于吕娜的受伤,我深表遗憾。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拿去给吕娜买点好吃的吧。” 吕娜妈妈激动起来:“吕娜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这么点钱就想把我们打发了?‘给吕娜买点好吃的’,说得好听。就算买了,她能吃吗?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吃,要靠输液维持生命。” “阿姨,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张德一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向门口挪动他那发胖的身体。 “回来!”吕娜妈大喊起来,“你别想就这么完了,我们要去告你,我们跟你没完!” 张德一:“那你要怎样?” 吕娜妈:“起码也要赔偿我们20万吧,吕娜住院可不是一天两天,以后还要住多久,我们谁都说不准,这可是一大笔费用啊,我们付不起的。” 张德一:“吕娜出事我没有责任。我给你们2000元是我的心意,就算不给又怎样?你们去告啊,你们打不赢官司的。” 吕娜妈还想再说什么,被吕娜爸一把拉住了: “老太婆,女儿都成这样了,你就让她清静清静吧。有事情以后再慢慢商量。” 张德一趁机脚底抹油,溜走了。 在几个月之后,郭小刚和张小琴结婚了。在婚礼举行的那天,他们请了很多亲戚、朋友,好不热闹。张小琴是抱着孩子结婚的,是个女孩。他们那天结婚酒和满月酒一起摆,可谓双喜临门。 结婚以后,郭小刚很顾家。经常帮着做一些家务。可见得浪子也是会回头的。 可是林志豪却把家当成了旅馆,想回就回,想走就走。走的时候,是招呼也不打。他妈妈根本不知道他的去向。他还经常在外面过夜,有时候一吃完晚饭就出去了,有时候连晚饭都不回家吃。 林志豪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是去找邱丽萍填补空白了吗?是去找“月亮湾”歌厅的老板娘再续露水情缘了吗?甚至,是去找小姐了吗?还是说,只是和几个朋友在喝酒打牌?笔者不得而知。只知道。林志豪这段时间貌似挺潇洒的、也挺快活的。但其实,在内心里,他已经失去了生活的目标。看样子,他只能继续在生活的漩涡中一惑再惑了。 在多年以后一天下午,他在浙北超市乘着电梯往上去,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乘着电梯往下而去,并越来越远。 “杜芬芬!”他朝那个背影喊着。但是,她并没有回头。 他赶紧追过去,一直追出了浙北大厦。可是环顾四周,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个背影。她淹没在了人群中,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街上只有人流如织、只有车流不息。他不知道,这一张张表面平静的陌生面孔下面都各自隐藏着怎样的故事、都各自有着怎样的不解之惑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