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可以撤回吗》 第1章 重生(1) “你听说了吗,无尽处的掌门带着他的千金大小姐今日又登我们无梦山了。” 无梦山的半山腰,几个身着白衣的弟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其中有个身形修长的人,听到这话,一边擦拭着自己的佩剑,一边见怪不怪的来了句:“害,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无尽处的大小姐,不是三天两头往我们无梦山的山顶跑吗。” 最先挑起八卦的人,神秘兮兮道:“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次听说,无尽处的那位大小姐成了。” “成了?什么成了?”说话的人顿了两秒,恍然大悟:“莫不是这位大小姐跟我们大师兄成了?” 八卦的人一副你可算猜对的样子:“据说无尽处的掌门这次是专门来给我们大师兄提亲的。” “我上山这么多年,大师兄一直都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我还以为他对女人没兴趣呢,你说,大师兄怎么突然就铁树开花了……莫不是那无尽处的大小姐长的很漂亮?” “倒也不是突然开花了,以前也是开过的……”说话的人四处看了看,压低嗓音道:“二十年前,大师兄有过一个人的,据说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呢,在当时两人可谓是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保真?” “绝对保真。我这可是从净土城之乱的幸存者口中听到的,净土城之战你们总知道吧,当时就没几個人存活下来,所以这消息也就渐渐地不为人知了。” “所以我们大师兄以前有过的那人是谁?” “快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 八卦的人看着大家好奇的眼神,故意停顿了两秒,吐了三字:“钟少虞。” “钟少虞?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啊?那个二十年前屠了整个净土城,后来被大师兄亲手挫骨扬灰的钟少虞?” “大师兄居然跟这恶女有过故……事故?” “到现在为止,各大仙门的人提起她还痛恨至极,很多仙门如今之所以落没都是源于她,二十年前各仙门本来是要围剿大魔头姜予的,结果大战到来的前一天,钟少虞莫名发了疯,一夜之间屠尽了净土城里的所有人,各仙门当时派出的全都是个中楚翘,其中不乏一些仙门未来的接班人,钟少虞那一发疯,可真是毁了好几个仙门的根基。” “听说当时的净土城住的都是一些妖,那些妖呢?也都被钟少虞屠了?” “不然呢,钟少虞连自己师父都杀了,还会放过那些妖?不过屠了那些妖倒也勉为其难算是好事一桩。” “大师兄当初怎么会跟这种过街老鼠在一起的?这么说起来,还是那无尽处的大小姐更胜一筹。”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钟少虞和我们大师兄都出自无梦山,前家主叶无尘可是把钟少虞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包括那个入了魔的姜予,他们三个里,姜予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大师兄出身仙门世家,天生光环就很优秀,至于钟少虞,那是仙门前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比大师兄还要优秀的存在,所以大师兄会看上她也不意外……” “那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得跟姜予一样可恶了?” …… “阿嚏——” 钟少虞重重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心想她都死得透透的了,是谁还在骂她。 第二章 重生(2) 活着的她,千人所指万人唾弃,死了之后,还不被人放过,她也真够惨的。 钟少虞为自己默哀了片刻,才惊觉哪里好像不对。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既然死了,她怎么还会有意识? 死…… 随着这个字再次浮现在她脑海里,死前的种种不甘、愤怒和仇恨瞬间席卷了她的心头。 临死前的那种拼了命的想为自己叫屈却无门的绝望,顺着她的血脉蔓延至她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让她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疼痛,她呼吸一窒,倏地睁开了眼睛。 她躺在一张床上,满屋子飘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屋里的装饰很奢华,但却毫无美感可言。 钟少虞还在打量着这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欣喜地声音:“夫人,你醒了?” 夫……夫人? 钟少虞看着说话的小丫头,被她嘴里这称呼喊的浑身一僵。 她什么时候嫁人了? 她死之前明明还未出阁呢。 “夫人,你别再这么傻了,你现在还不明白吗,就算是你真的死了,尊上也不可能过来看你的。”小丫头端了一杯水,喂给钟少虞。 钟少虞抿了两口:“你……是谁?” 小丫头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片:“夫人,伱连我都不认识了吗?我是绿萝啊。” 小丫头说着,亮出了真身,一株藤长不过一米的绿萝,叶子是嫩绿色的。 她像是生怕她记不起她一样,还将藤蔓缠绕在她的手腕上,用藤尖挠了挠她的掌心。 钟少虞:“……” 不远处有個镜子,钟少虞被看了过去。 镜中倒影出来的并非她的脸,而是一张她完全陌生的、稚嫩的小脸。 钟少虞看了看镜中自己陌生的脸,又看了看绿萝,虽然信息量很大,让她脑袋嗡嗡了两声,但她好歹生前是仙门的翘楚,这种事情还是很快被她大致搞了个明白。 她当初死的很惨,被挫骨扬灰的,尸骨未存就算了,魂魄还被放在山河鼎里灰飞烟灭了。 她从这个世上应该是消失的彻彻底底,既不会踏入生死轮回,更不可能魂穿到别人的身上。 山河鼎是仙门法器,不可能出现纰漏。 除非是有人想尽办法存了她一缕魂魄,利用什么上古禁术救了她。 绿萝幻化回人形:“夫人,你记起来了吗?” 钟少虞回神,虽然很多疑惑她还没搞明白,但眼下有更重要的状况需要她搞清楚:“那个,我是谁?” 绿萝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 没等她开口,钟少虞又说:“我这会儿脑子不太清醒,你能给我讲讲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这只小绿萝妖心思单纯,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止住了哭:“也对,夫人跳河的时候,磕伤了自己的脑袋,短暂的记忆不好,也是会的。” 在小绿萝妖讲的话里,钟少虞大概弄明白了自己现在霸占的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株凤凰花妖。 从小爱慕他们口中的尊上,仗着自己家族救过尊上一命,死皮赖脸的道德绑架尊上以身相许。 尊上压根没接这株凤凰花妖的话,但凤凰花妖觉得这就是默认,强行搬到了尊上的宫里来住,还逼着宫里的人喊自己夫人。 她搬过来差不多有个十来年了,各种卖惨装病要死要活,就是为了逼着尊上过来看她一眼。 迄今为止,一次都没有逼成功过。 小绿萝妖讲的绘声绘色,钟少虞吃瓜吃的津津有味。 这小凤凰花妖可真惨,这十年要死要活了也得有个上百次了吧,一不小心把自己作死了,都没能见到尊上一面…… 钟少虞替小凤凰花妖惋惜的摇了摇头,正准备问小绿萝妖最重要的一件事——她叫什么,门突然被一阵风刮开了。 一道身影闪了进来。 那是一位格外标志的少年。 他身着一袭黑衣,五官美的出奇,接近于柔美。 但他神情淡漠,眼底泛着的高傲的冷意,冲淡了他脸上给人的那种阴柔感。 小绿萝妖看到来人,立刻跪倒在地:“尊上。” 随着她话音落定,钟少虞的表情定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死了之后还能活过来,更没想到自己一复活先撞上的人会是他。 她生前最大的死对头,那个她誓死要除掉的大魔头姜予。 她都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到底幸运还是倒霉,那种刻在骨血里的责任,让她条件反射的捏了个符咒攻击向他。 符咒攻歪了,击碎了一枚照明的夜明珠。 钟少虞:“……” 这位凤凰花妖修成人身这么多年,每天只顾着追男人了,修行差的简直是一塌糊涂。 这要是放在她活着的时候,这种划水怪铁定会被她一脚踹下无梦山。 姜予面无表情的盯着钟少虞看了片刻,微微偏头,将视线不冷不热的落在了旁边碎裂了一地的夜明珠上。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抬了下手,那些夜明珠碎片就变成了粉末,消失在了空气中。 钟少虞浑身打了个哆嗦,自动将姜予的举动解释成,现在灰飞烟灭的是夜明珠,接下来就是你。 室内鸦雀无声。 姜予缓缓地转着头,再次看向钟少虞。 这次他没过多的停顿,而是迈着步子冲着她走了过来。 他的眼神冷的不像话。 钟少虞看着姜予,默默地吞咽了两口唾沫。 她刚活过来,就要死了吗? 那她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姜予越靠越近,甚至还动了动手指。 这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的动作,落在钟少虞的眼中,演变成了要动手杀了她的意思。 她不是怕死,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怕什么死第二次。 她前世死的冤,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她总得把那些谜团都给弄明白,把前世真正杀死她师父,屠了整个净土城的凶手给找出来。 但苍天好像一点也不照顾她,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之后,显然是后悔了,立刻让姜予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死对头大魔头来处理掉她。 你说这个小凤凰花妖要死要活了十年都没能见到姜予,怎么她一死他就来了。 姜予已经站在了床边,他微微抬了下手。 他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床上的钟少虞突然就将被子往身上一裹,摆烂似的一闭眼,“嗷呜”了一声,“重生可以撤回吗?” · · 第三章 姜予 姜予:“…………”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房间里寂静无声。 钟少虞心底忍不住开始打鼓。 他不是要动手吗?怎么还没动静? 难不成他在研究怎么杀了她更有艺术感? 钟少虞默默地打了个寒颤,心想:……真变态。 煎熬的不是自己要死了,而是知道自己要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死,钟少虞一颗心提了又提,见自己迟迟没死,受不了的睁开了眼睛:“麻烦你……”给个痛快。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钟少虞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眼睛。 和姜予刚刚淡漠的眼神完全不同,他死死的盯着她,仿佛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他漂亮漆黑的眼底,混杂交错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探究,有不可思议,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狂喜。 钟少虞直觉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她眨了眨眼睛,再去看姜予,发现他又回到了那种没什么情绪的模样了。 虽然不确定刚刚他眼底的那缕狂喜是不是她的错觉,但钟少虞至少确定姜予没想着要弄死自己。也对,在他的眼里,现在的她是那只一心一意喜欢他想要嫁给他的凤凰花妖,而不是那个曾经处心积虑联手各大仙门试图要围剿他老巢的钟少虞。 就在此时,绿萝好死不死的出了声:“夫人,你怎么能对他动手呢?他是尊上啊,你朝思暮想了十年做梦都想着能见一面的尊上啊——” 听到这话,姜予冲着她微挑了下眉,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等着她自圆其说。 钟少虞转了转眼珠,当机立断呵斥道:“胡说,我哪里是在对尊上动手,我分明是嫌弃那枚夜明珠晃眼,让我看不清尊上的脸。” 绿萝被凶的缩了缩肩膀,弱弱道:“……哦。” 姜予依旧一声不吭,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捉摸不透他到底是信了还是不信。 不过钟少虞并不慌,刚刚是她刚醒过来,一时间没能代入进凤凰花妖这個身份,现在她反应过来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她不说她是谁,他怎么都不可能猜到他眼前的这具身体里面的人早就被换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表现的太淡定,姜予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的计较,而是望着她吐了两字:“……重生?” 他声音很轻,更像是低喃,但尾音却微微有些咬重。 钟少虞听得心里一惊,瞬间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以为自己要被他一巴掌拍死之前摆烂的那句话,她思绪急转,“话本。” “那是一个人界流行的话本。” 钟少虞睁着眼说瞎话:“讲的是一家富裕的小姐和一个满腹才华的书生的故事,小姐对书生一见倾心,就像是我对你,爱如深海情比金坚……” 姜予似是听不下去了一样,有点嫌弃的微蹙了蹙眉。 钟少虞本来是没想着恶心他,只不过凤凰花妖喜欢他,她顺着花妖的人设演而已。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再加把劲恶心死他,好让他再也不想看到她。 钟少虞装出深情款款的样子,一脸期待的看着姜予,“尊上,你好不容易来一次,今晚就留下来吧?” 虽然那会儿绿萝没说太多的细节,但钟少虞能听得出来这只凤凰花妖并不受姜予待见,甚至还被纠缠的有些心烦。 她迫不及待的留他过夜,必然惹得他千般厌恶。 钟少虞脑子里已经想象出,姜予脸色瞬变,冷冰冰的甩给她一句做梦,拂袖而去的场面。 她努力的压制着自己想要上扬的唇角,柔声柔气:“好不好……嘛?” 姜予垂着眼皮看了她片刻,在她满怀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地点了点头,轻飘飘道:“好啊。” 钟少虞:“啊?” 钟少虞:“好啊……啊?” 有没有搞错?! 姜予居然说了好啊,她留他过夜诶?! 该不会他和她一样,里面的人都被换掉了吧? 她明明记得大魔头十分的不近女色,她前世活着的时候,有幸看过到一次妙龄少女对他表露芳心,他轻描淡写的瞄了对方一眼,冷冰冰的吐了个字——滚。 她死了一遭回来,他居然变得这么不知检点了? 钟少虞不甘心,既然语言不能把他恶心走,那她试试身体接触。 在她的记忆里,姜予不管是在无梦山上,还是后来入魔逃下山一步一步变成了仙门拿他没办法的大魔头,他都十分讨厌别人的碰触。 这个别人不只是女人,还有男人。 钟少虞盯着姜予看了两秒,心一横,把手伸向他的腰间:“尊上,我来帮你更衣。” 姜予没躲开,也没拍开她的手。 钟少虞是想厚着脸皮把他衣服给扒下来的,但说来惭愧,她前一世活了那么久,在这种事上却是个没经验的。 倒不是说她完全没有经验,倒是有过那么一次,是在除妖的时候,入了“须弥幻境”酿下的错。 她活着的时候,人人都道她跟无梦山的大师兄原景策神仙眷侣天作之合,却不知道实际上她和原景策清白的很,她唯一的一次不清白,就是跟眼前的姜予。 这也是为什么到后来,她非要除掉他不可的原因之一。 钟少虞解不下去姜予的腰带了,她在他的注视下,挣扎了片刻,改变了战略。 她决定先脱自己的衣服。 她抬手扯开腰间的系带,衣服敞开,轻纱滑落肩头,露出她白皙的脖颈和锁骨。 钟少虞刚想将外衫褪去,被子砸在了她的脑袋上,将她整个人蒙了个严严实实。 等钟少虞将被子从脑袋上拽下来,姜予人已经消失在房间里了。 绿萝撇了撇嘴,为自家小姐有点不值:“尊上怎么这样啊,说留下来过夜的是他,突然变脸走人的还是他。” 钟少虞倒是没心思管姜予怎么想的,她整理了下衣衫,问绿萝:“我叫什么名字?” 绿萝习惯了自家小姐醒来时不时的断片:“沉妤。” 钟少虞愣了下:“哪个妤?” 绿萝写给钟少虞看。 还真是巧了。 竟是这个字。 她前世姓钟名妤字少虞。 少虞这个字是她师娘给她取的,妤这个名是她师父想了许久提给她的。 她永远都忘不掉师父和师娘给她取这个名字的场景。 那时她才八岁,被师父从死人堆里捡到带回了无梦山上,师娘亲自给她洗的澡,师娘问她叫什么,她只记得自己姓钟,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师娘摸着她的脑袋,温温柔柔的说:“没关系,师娘给伱想个名字。” 师娘说到做到,帮她梳头发的时候,就已经帮她想好了名字,“少虞,以后你就叫少虞好不好?” 师父觉得这字有点男儿,但师父喜欢师娘,师娘说什么他都言听计从,许是为了让人能一看她的名字就能知道是个女娃,师父给她精挑细选了个妤字。 钟少虞神情恍惚了一阵子,看向绿萝:“他呢?他叫什么?” “谁?”绿萝一时没反应过来:“尊上?” 钟少虞轻点了下头。 绿萝:“姜予。” 钟少虞:“赐予的予?” 绿萝惊喜:“小姐,你居然记得尊上的名字是哪个字,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钟少虞没接话。 她当然知道他是哪个字。 因为予字是她给他取的名字。 她最早认识他的时候,是在无梦山偏僻的一角,那个时候她已经十六岁了,在师父的精心栽培下,她已经在仙门里小有名气了,而他虽然年龄和她差不多大,因为长期挨饿,身体长的瘦瘦弱弱,看起来比她小一大圈。 她看他可怜,给了他吃的。 之后她每次去那里都能遇到他,每次都会将随身带着的小吃食分给他一些。 时间久了,她和他也会说上一两句话,她问他叫什么,他说他没有名字,只知道姓姜。 那一刻,她在他身上依稀看到了那个八岁被师父带回无梦山的自己。 她心底一软,跟他说:“没关系,我被我师父捡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名字,我师父给我选了个妤字。我把我师父送给我的名掰一半给你。” “予。” “姜予。” “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好不好?” ps:姜予骄傲脸:看到没有,我名字,老婆给取的! 第四章 原景策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用着这个名字。 她生前作为他的死对头,每次见他都恨不得对他除之而后快,尤其是在“须弥幻境”里她和他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清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对着他胸口来了一剑。 虽然没能当场刺死他,但也足够要了他大半条命,他胸前很快被鲜红的血浸湿,她视若不见,恨恨的盯着他瞬间苍白的脸想对着他再来一剑。 要不是有师门的人来找她,她怕被人撞见这一幕,她想她或许当时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她草草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像是要吃人一样牙切齿的警告他,敢把这次的事说出去,她绝对不会饶了他。 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被她那么敌对,应该是恨极了她才对,除了让她死,她想,他应该是巴不得和她没有半点瓜葛。 但他却没换名字,这可真不像是他的作风。 换做她,她铁定早早地就把名字给换了,不然每每被人唤起这个名字,就会想到给自己取名字的人,这得是多心里变态的人才会用这种方法折磨自己。 前一世钟少虞就觉得姜予这人怪,死了一遭回来,她发现他更难让人捉摸不透了。 钟少虞没接绿萝问她是不是恢复了记忆那茬,自顾自的往下跟她又闲聊了一阵儿。 从绿萝的话里,钟少虞得知现在的无梦山家主是原祭岚,也是如今的仙盟盟主。 自从净土城之乱后,众仙门精英损失惨重,各仙门凋零了好一阵子,这些年在原祭岚的带领下,逐渐有了往日的风采,尤其是近两年,几大仙门新起之秀频频下山捉妖驱鬼为民除害,引得各方百姓一片赞赏。 钟少虞还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仙盟盟主一位居然还能落在无梦山上。 当初师娘的死,净土城之乱,已经让无梦山声名狼藉,各仙门一片唾弃,原祭岚能让无梦山在各仙门,从那种人人喊打的境地里屹立不倒且仍为众仙门之首,钟少虞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手段的。 原祭岚这人钟少虞很熟,他是她师父叶无尘唯一的师弟,以前师父当仙盟盟主的时候,他经常会帮着师父处理各大仙门之间的各种事务。 最重要的是,他是原景策的父亲。 原景策是无梦山的大师兄,他虽是原祭岚的儿子,但师承叶无尘门下。 这样的背景,注定了原景策从出生就高人一等,出身仙门世家不说,还是仙盟盟主的嫡传大弟子,所有人都觉得无梦山的下一任家主继承者会是他。 原景策比她大三岁,从她八岁到无梦山的第一天,两人就相识了,之后他们一起吃饭,一起修炼,在所有人的眼里就是青梅竹马的存在,然而事实上,她和原景策的感情也的确很是深厚。 到她死之前,她都觉得自己是喜欢原景策的,原景策也是喜欢她的。 她想不出来原景策不喜欢她的理由,也想不出来她不喜欢原景策的理由。 原景策比她早下山历练三年,从她开始下山历练起,他和她没分开过,他们经历过很多生死关头,她舍命救过他,他也舍命救过她。 那個时候她满脑子想的全是降妖除魔,对男女之事的确是不怎么上心。 所以原景策跟她说:“等天下无恶妖,我就娶你过门。” 她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好啊。” 她想不出来不答应的理由,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答应,但她就觉得如果真要是有一天和一个人结伴过一生,那她肯定选原景策。 他修为厉害又有天赋,和她降妖除魔的时候,两人有默契懂配合,很少失手。 多好的一个合作伙伴啊! 况且原景策对她很好……吗? 如果她没死,她一定会斩钉截铁的说原景策对她最好,但是现在,她自己都不是那么确定了。 净土城之乱,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罪魁祸首,是她屠尽了满城,还大逆不道的杀死了师父。 可事实上,她真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醒来的时候,她的佩剑断水就已经插在师父的胸口了。 而她师父的身体已经变凉了,周围全都是尸体,有平凡的老人和小孩,还有被打出原型的妖体,还有她熟悉的认识的说过话的有过一面之缘的未曾相识的各家仙门子弟。 她想查明真相,她想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虽然各家仙门认定了就是她,讨伐她,要处死她,但她觉得有原景策在,事情还有一线转机。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在那么多人的围攻和追杀下,逃了三天三夜,总算见到原景策,想找他陪自己一起查明真相的时候,原景策居然站在了众仙门那一边,对她说,“钟少虞,罪不可赦,依仙盟规矩,处灰飞烟灭之刑。” 他们本来是要围剿大魔头姜予的,最后却变成了围剿她。 她跟原景策认识了上百年,她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 但最后他却跟那些旁人一样,相信了他们所谓的眼见为实的证据。 她以为原景策对她最起码会有基本的信任,没想到最后却是被他亲手送进山河鼎落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钟少虞想到这些前尘往事,神情有些恍惚。 绿萝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听得上瘾,继续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原景策二十年前差点也没命。” 钟少虞诧异:“二十年前?” 她活着的时候,原景策倒是有过一次差点没命,是她豁出去命救的他。 钟少虞以为绿萝讲的是那件事,没想到绿萝却说:“对,就是钟少虞被灰飞烟灭没多久的事。” 钟少虞张了下口,原来现在离她死去已经过了二十年了。 绿萝:“被我们尊上给打的。” 钟少虞大吃一惊:“为什么?” “不知道啊,”绿萝摇了摇头:“尊上打人还需要理由?想打就打了,而且尊上还是杀到无梦山上打的,在无梦山那么多仙门弟子都在的情况下,硬生生的把原景策打到了奄奄一息。” 第五章 慕柔 钟少虞:“…………” 好一个想打就打了。 真不愧是修仙界第一大魔头,做事全凭心情。谈道理?没门。 绿萝:“要不是无梦山的家主原祭岚恰好闭关出山,原景策估计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无梦山有结界,对无梦山的人有修为加成作用,对尊上有一定性的限制,再加上对面人多势众,在别人地盘上,尊上也不好太嚣张,勉为其难见好就收挥挥衣袖留了一道施了法的火符走人了。”绿萝托着脸,带着点崇拜的接着说:“那火符,普通的水根本浇不灭,在无梦山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才被原祭岚用内力给灭了,无梦山一大半都毁于那场火下,重建了大半年呢。” 钟少虞:“…………” 不好太嚣张? 勉为其难见好就收? 钟少虞没被绿萝的用词给呕的一口血吐出来。 差点把人家嫡传大弟子在人家地盘上给活生生的揍死,把人家仙山烧了一大半,还想怎样。 绿萝:“至于那个原景策,活是活下来了,不过据说修为却是倒退了至少有三十年,但他毕竟是仙门翘楚,天赋好,这几年修为增进了不少,前段时间各大仙门纷纷传说,他要大婚了,好像是和什么无尽处的慕家大小姐。” 巧了,这人钟少虞也熟。 无尽处的慕家和无梦山的叶家挨得很近,又都是仙门里的大家族,少不了经常来往。 慕家的大小姐叫慕柔,和原景策同岁,天生体弱多病,资质非常一般,她结丹的时候,她刚勉勉强强的进练气期。 慕柔虽然比她大,但在无尽处却是年龄最小的,无尽处家主就这么一个女儿,一出生就是无尽处从上到下人人拥护的小师妹。 慕柔的性子并没有因为所有人宠着变骄纵,虽然一出门被各种师兄前拥后簇的护着,但她为人很亲切和善,声音永远都是那种温温柔柔的语调。 慕柔隔三差五会来一次无梦山,她修炼的太慢,钟少虞跟原景策下山历练的时候,她还只能留在山上,每次他们回来,她总是第一個跑到她身边,给她带很多好吃的,围着她问她和原景策下山的经历。 钟少虞没那么多小女生弯弯绕绕的心思,见到好吃的,两眼发光,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跟慕柔讲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起先她会说哪个镇子上的桂花糕是真的好吃,哪个镇子上的桃花酿太好喝了,她好不容易买了两坛,结果被一只妖给打坏了。 慕柔虽然心急,但也没表现出来,温柔的拿着手绢帮她擦了擦脸上沾染的糕渣,问她原景策。 那会儿的钟少虞是真的心大,“大师兄嘛?他这次抓妖进了一家青楼,被一个姑娘缠住了,要不是我现身,他整个人还在束手无策呢,哈哈哈,你敢相信吗,他抓妖的时候一点也不心慈手软,当时居然被一个姑娘搞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现在再回头想想,慕柔隔三差五的来无梦山,找她讲下山经历,哪是把她当朋友,而是少女情怀全是她大师兄。 她想慕柔这些年一定忍得很难受吧,明明讨厌死了她,却要装成特别喜欢她的样子,各种模仿她,努力的修炼想要追上她。 但她也不得不说,慕柔的确是挺能忍耐的一个人,直到最后她被原景策抓了,她为自己辩解,说师父不是她杀的,她明明那天晚上和慕柔在一起,而慕柔却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怯怯的说:“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慕柔,拔高了嗓门:“慕柔,你撒谎!” 慕柔怕的什么话都不敢说了,缩在原景策的身后,扯着原景策的袖子,哭的梨花带雨:“原大哥,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我怕,我怕……” 原景策画咒封了她的喉咙,让她不能说话,他搂着慕柔,低声细语的安抚着她,让她别怕,看到什么大胆地说出来。 慕柔靠在原景策的怀里,怕极了一样的哆嗦着身子,哽咽的说:“我没看到她杀妖炼丹,我没看到她被叶家主撞见之后,大逆不道的杀了叶家家主……” 在大家亲眼所见她的断水插在她师父胸前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了她是凶手。 现在有了慕柔的“证词”,所有人更是坚信不疑了。 在众人商讨着怎么逼她交出炼化的妖丹时,靠在原景策怀里哭的眼睛红肿的慕柔,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永远都记得慕柔的眼神,是阴冷的、恶毒的、带着刺的,像是在无声的宣告她的胜利。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跟我抢原大哥了。 如今,她也算是得偿心愿了。 忙前忙后了一百多年,她终于可以要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了。 钟少虞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滋味,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 她和原景策认识上百年,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她再洒脱,也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不过她跟原景策曾经再刻骨铭心的交情,现在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她跟他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他们最好的结局,在他亲手挫骨扬灰她的时候,已经定下了。 就那样挺好的,他生她死,相忘江湖,他永远都不需要知道她回来了。 而她也没那么多心思在这里缅怀过去,比起原景策的不信任,慕柔的撒谎,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需要知道叶桑现在过得好不好,她需要弄清楚二十年前净土城之乱的真相,她还要找出来杀死师父的真凶替师父报仇……还有,她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夜里,绿萝离开后,钟少虞一个人歪斜的躺在榻上,怎么都睡不着。 她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姜予这人太危险了,万一她什么时候露出点马脚,被他察觉到了异样,她别说替师父报仇了,说不定直接一命呜呼了。 趁着现在夜深人静,她连夜开溜才是正事。 钟少虞毫不犹豫的翻身下榻,姜予这地儿太大了,她绕了大半天,才在一个自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出口。 · 第六章 叶桑(1) 出来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钟少虞大概琢磨出来自己此时身处在一片荒山野林中。 她周围全是高耸入云的树冠,让她分不清自己是在山顶还是在半山腰。 以前跟原景策出来历练,没少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出没,但那个时候,她身上有很多法器法宝,就算是日常随身佩戴的香囊都有让一些小妖小魔绕路而行的作用。 可现在的她,两手空空,碰到修行浅的小妖,她还能应付,但凡是稍微有点修为的,她就只能跑了。 没有罗盘,连个方向都很难辨别,钟少虞只能听天由命的在地上捡了根树杈,原地一转,指向哪边往哪边走。 路虽然崎岖,倒也不算难走。 一般一座山上只会有一只大妖,跟一山不容二虎一个道理。 钟少虞边走边在心里祈祷可别被她碰上什么大妖。 相安无事的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钟少虞看见不远处的山林里有火光闪动。 他们一行人不知道在追什么,动作很快,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其中有人还聊了几句。 “不是让你们看好他吗?怎么一不留神还是让他给跑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师弟哪儿是大家想看就能看得住的人。” “都跟他说了,山上这只不是什么好惹的,他为什么不听还要去逞能。” “那还不是你跟他拌嘴,说他要是没他爹留下的剑,什么都不是。” “别吵了,快找吧,真要是出点什么事,大师兄一定会饶不了我们的。” “……” 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消失在树林里了,隐约间还有什么人在抱怨,不过声音很轻,听不太清了。 钟少虞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想必是哪個仙门的弟子们下山历练,其中有个弟子自视清高,觉得自己修为高人一等,独自一人去逞能了,害的其他人大半夜不能睡觉出来找他。 能这么多弟子成群结伴出来捉妖,估计是第一次下山的新人,一般会有师父或者师兄跟着他们,就算是不跟着,也会有仙门的前辈在附近。 钟少虞也带过新人捉妖,那批新人里还塞了个外门派的,就是无尽处的大小姐慕柔,就跟今晚上被他们埋怨的小师弟一样,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主,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也是悄悄离队独自行动遇见了意外,结果被妖差点吸了精魂,那次为了救她,无梦山死了两个弟子不说,原景策差点也命丧黄泉,也就是那次,她为了救原景策九死一生。 钟少虞一边想这些陈年旧事,一边赶路,没一会儿她就停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自己是点背还是点背。 她不但碰到了这座山上的大妖,还碰上了那几个人口中的逞能的小师弟。 这位小师弟跟大妖纠缠了有一阵子了,满地都是符咒烧过的痕迹。 小师弟看着很年轻,十六七岁的样子,虽然身上的衣服已经在打斗中变得破破烂烂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是个锦衣玉食养大的主儿。 · 第七章 叶桑(2) 他此次下山,想必受了很多人的牵挂,浑身上下佩戴的东西全都是法宝。 这少年明显不是这只大妖的对手,不过仗着法器多符篆多,打不过就砸装备,一时间倒也让这只大妖拿他没辙。 少年背上背着一把剑,那把剑被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很宝贝的样子。 他虽然仗着法器法宝占过上风,但那只是一时的,法器法宝被大妖毁了几样之后,少年明显有些撑不住了。 不过也奇怪,他手里没几张符篆了,宁可继续用符篆,也不拔剑。 他们修仙之人,剑是最好的武器,用剑远比符篆强许多,尤其是这少年的剑,八成是把好剑,不然刚刚那几个人不会说,他全是靠着他这把剑才略高一筹的。 大妖大抵是少年层出不穷的法宝惹得有些暴躁,声音里藏了怒气,震得周围树叶哗哗作响:“小子,就你这些低级法器,也想奈何得了我?” 伴随着法器又一个破碎,大妖周围的妖气变得愈发浓烈,他没给少年任何躲避的机会,一掌击中少年,直接将他拍飞撞上不远处的一棵树。 少年落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大妖下一秒落到他的面前,张开倾盆大口,想将少年吞拆入腹。 虽然钟少虞跟这少年萍水相逢,甚至她还有点讨厌这少年逞能的作风,但降妖除魔了上百年的她也没办法坐视不理一条人命被一只恶妖吞噬。 她默念了一句咒语,画了个符咒刚想阻拦大妖,突然少年唇角露出一抹冷笑,紧接着他手心张开,多了一把扇子。 没等大妖有所防备,他猛地一挥扇子,一股强风将大妖直接掀翻在地。 钟少虞画到尾声的符咒,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她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少年手中的扇子,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青玉扇。 那是他师父生前时常握在手中把玩的法器。 那扇子……怎么会在眼前这個少年的手中? 在钟少虞愣神中,少年再次挥动扇子,大妖被卷上半空重重的摔落到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青玉扇虽是他师父的法宝,但并不是什么上门法器,只是个初级法宝,需要用灵力挥动扇子。 少年明显灵力不支,挥动了几次之后,威力远不如最初,反而反噬的自己又喷出一口血。 大妖桀桀怪笑着站起身,抹了一把唇角的血,看着少年,“拔剑吧!” 少年倔强的不肯拔剑。 大妖冲着他走去:“再不拔剑,你就只能死了。” 少年不服气的又挥动了下青玉扇,唇角的血往下渗的更多了。 大妖这下对他背后的剑反而好奇了起来,他伸出手掌,轻松地腾空将那把剑吸到了自己的掌心:“我倒是要看看,这是什么宝——” 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剑外面裹着的布条,被大妖击碎成片。 钟少虞看着大妖手中的剑,心脏猛的缩紧,疼得她无法呼吸。 墨玉! 那是她师父生前的佩剑。 “那还不是你跟他拌嘴,说他要是没他爹留下的剑,什么都不是。” 钟少虞视线缓缓地从墨玉,落到了少年的身上。 他爹留下的剑……墨玉……师父……叶桑! 他居然就是她要找的叶桑。 他师父在这个世上唯一留下的血脉。 大妖显然对那柄剑不感兴趣,往地上一扔,就凝出妖气,冲着少年挥掌而去。 钟少虞没有任何迟疑,毫不犹豫的飞跃到少年身前。 大妖的那一掌还没挥出来,砰的一声巨响,他轰然跪倒在钟少虞面前。 大妖表情十分痛苦,拼尽全力想要起身,但却怎么都挣扎不起来,他咬牙切齿的吼了句:“是谁?” 没人理他。 就在他第二次想要怒吼的时候,一道身影不紧不慢的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是姜予。 他像是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伸了个懒腰。 他表情很淡漠,悠哉乐哉的样子不像是走在荒郊野岭中,更像是在后花园里散步赏景。 那只大妖看到他的样子,脸色瞬间大变,跪姿变得十分虔诚,他再开口的声音与其说是求饶,不如说是呜咽:“尊……” 声音戛然而止。 大妖轰然倒在了姜予面前。 姜予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抬脚往前走。 随着他的步伐落在大妖的身上,大妖瞬间变成了齑粉。 他就这么轻飘飘的将一只妖挫骨扬灰了。 钟少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姜予,有点心悸的吞了口唾沫。 比起眼前的姜予,她更担心身后的叶桑,她对着姜予一边赔着笑脸,一边往后退,然后用脚跟踢了踢叶桑的脚,示意他快走。 叶桑虽然不知道姜予是谁,但还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实力悬殊太大,抱起地上的墨玉,连滚带爬的跑了。 姜予往叶桑那边看了一眼,钟少虞怕他阻拦,伸出手拽了下他的衣袖。 姜予看了钟少虞一眼,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钟少虞揪着他袖扣的白嫩手指上。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那几个找叶桑的年轻人的声音。 “小师弟,你跑哪儿去了?” “你怎么伤成这样,没事吧?” “……” 那些声音渐行渐远,钟少虞知道,叶桑跟那些仙门的人汇合了,也安全了。 她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还揪着姜予的袖口。 她连忙松开。 姜予望着袖口看了片刻,掀起眼皮,“大半夜,你怎么在这里?” 钟少虞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 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是连夜逃跑吧。 她现在可是一只爱他爱的死去活来非他不嫁的凤凰花妖。 钟少虞思绪飞转了两下,目光发直的看着姜予,喃喃低语道:“咦?我好像看到了我的意中人……” 姜予:“…………” 钟少虞伸手摸向姜予的脸。 她明显的感觉到他浑身一僵,她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指尖滑过他的面颊,落在了他的唇上,轻轻地点了两下:“这是什么绝世好梦,居然这么真实……” ps:钟少虞:只要我说我是梦游,我就是梦游! 第八章 梦游 要不是她在装梦游,钟少虞还真想沾沾自喜的夸上自己几句。 她可真是太机智了,不但给自己找了个梦游的好借口,还能仗着这个借口对姜予动手动脚。 姜予现在心里一定恶心坏了。 之前她都能把他恶心走,这次也不例外。 钟少虞想着,点在姜予唇上的指腹报复性的轻轻摩挲了两下。 姜予长睫狠狠地颤了两下,看向她的眼睛。 他没说话,她也没说话,她装成睡梦中的样子,双眼茫然。 两个人对视了不知道多久,久到钟少虞觉得再这么看下去,眼泪都要渗出来了,她急中生智的打了個长长的哈欠,将手从他唇边落下来,像是个被人牵着线的木偶一样,僵硬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慢吞吞的往前走。 姜予终于开了口:“沉妤?” 钟少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沉妤”是她现在的名字,没回答。 姜予蹙了蹙眉:“沉妤。” 钟少虞反应过来了,抵赖般的继续装没反应。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真像是在梦游,她还咕哝了几句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 前面有棵树,这让钟少虞倍感为难,梦游的人遇见障碍物是会躲开还是不会躲开? 钟少虞思索了片刻,选择了往地上一倒,不满的嘀咕了句:“……这榻怎么有点硬。” 姜予:“…………” 钟少虞心想,自己这一招果然够妙,她现在直接开始装睡熟,这下看他能奈她何。 谁知,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轻飘飘的离地了。 钟少虞都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她就稳稳当当地落入了姜予的怀里。 钟少虞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走向。 姜予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啊,就算是看到她夜宿在荒郊野岭,最多给她画个结界。 退一步说,他完全可以把她变回原形,揣袖口里带回去。 完全没必要亲自上手抱她啊。 谁能告诉她,她死去的这些年,大魔头到底经历了点什么,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做出这种吓死人不偿命的举动。 钟少虞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僵硬着身子任由姜予抱着。 她都还没从这种可怕的惊吓中走出来,更惊吓的一幕就来了。 姜予居然把她抱进了他的寝宫。 钟少虞忍不住悄悄地睁开眼睛,偷偷的打量了一圈姜予的卧房。 比起凤凰花妖那花里胡哨的装饰,姜予的卧房陈设很简单,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榻。 他该不会打算让她今晚睡在他寝宫里吧? 就一张床,怎么睡? 这疑惑刚浮现在钟少虞的脑中,姜予微微弯身,将她放在了他的榻上。 她记得姜予很爱干净,自己用的东西特别不喜欢旁人碰,就算是衣角被人抓过,他能用清洗术洗上半天。 很多年前,他还没叛出无梦山的时候,跟着她和原景策一起去捉过妖,在进一个山洞的时候,里面很黑,原景策被妖偷袭的差点摔倒的时候,她抓了原景策的手一把。等他们出了山洞,她看到他受伤,递了灵丹给他,碰到了他的手,哪知道他下一秒把灵丹扔了回来,转身去河边洗手了。 第九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她刚在荒郊野岭的地上打过滚,浑身上下沾满了落叶泥点子,他居然一点也不嫌弃的把她丢在了他床上。 钟少虞感觉姜予没疯,自己都要被姜予搞疯了。 钟少虞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忽然感觉身上微微一重,多了条被子。 姜予盖被子的动作很轻,吓得钟少虞一动不敢乱动。 她虽然合着眼,但能感觉到他站在床边在静静地看她。 房间里很安静,他没任何言语也没多余的动作,但钟少虞却逐渐被他看的开始呼吸困难。终于,姜予有了反应,他轻轻一挥手,灭掉了离床最近的两盏烛火,转身离去了。 钟少虞彻底被姜予搞混乱了。 她都忍不住开始怀疑真正的姜予已经死了,现在的姜予和她一样,躯壳下装着别人的魂魄。 姜予临走之前,给她施了个结界。她现在就算是起身想走,也会被结界弹回到床上。 这结界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音,在一片死寂中,钟少虞百无聊赖的翻了几次身,终于睡去了。 这一晚,钟少虞睡得并不好,她做了一夜的梦,梦里乱糟糟的,全都是故人。 “少虞,来看看师娘给你做的新衣服。” “阿妤,快来,趁着你师娘睡了,跟师父喝两杯。” “钟少虞,你给我准备的这是什么破生辰礼物,我不要!” “少虞,你来抱抱他,他是你的小师弟,叫桑儿。” “少虞,别哭,答应师娘,保护好桑儿,照顾好你师父……少虞,好好活下去……” 钟少虞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天已大亮,环绕在床边的结界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她还没从这一整晚的梦里走出来,胸口像是被人插了一把刀子似的,泛着钝钝的疼。 她恍恍惚惚的在榻上斜躺了好一阵儿,听见外面传来了绿萝的声音:“夫人?伱醒了吗?” 钟少虞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这是在喊自己,含糊不清的“唔”了一声。 绿萝推门进来,手里端了一盆水:“夫人,醒了就起来吧。” 钟少虞瘫在床上,死气沉沉:“让我再躺会儿。” 绿萝:“夫人……” 钟少虞听到这两字,就头大:“别叫我这两字,叫姐姐。” 绿萝:“……小姐。” 钟少虞懒得纠正,随她了。 绿萝:“夫……小姐,起来吧,早膳都准备好了。” 听到早膳这两字,钟少虞连忙一骨碌爬了起来,她胡乱的洗了一把脸,就迫不及待的催绿萝带路去用膳。 绿萝:“小姐,你做梦都想跟尊上一块用膳,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真是可喜可贺。” 钟少虞听到这儿,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想掉头走人。 绿萝快她一步推开了门。 钟少虞看到桌前坐着的姜予,立刻堆满了笑,很是雀跃的奔至餐桌前。 早膳早就备好了,十分丰盛,好几样点心还是她生前特别喜欢吃的。 钟少虞坐下后,拿着筷子本能的夹了个自己最喜欢吃的红枣糯米,刚想往自己碗里放,就感觉到对面姜予的注视。她动作一停,直觉有诈,下一秒就微微起身,伸长着胳膊,将红枣糯米放到了姜予的碗里,然后夹了一块自己前世不怎么爱吃的莲藕,放进了碗里。 虽然她也不清楚,姜予这只大魔头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明明十年都不愿意跟凤凰花妖见一面,昨天见了凤凰花妖一面后,今天居然肯一起共进早膳。 有没有诈,她不是十分的确定,但谨慎点总归没有错。 更何况,他备的很多小吃食,都是她前世刚认识他的时候,投喂给他的那些。 姜予轻轻放下筷子,抬头忽然道:“听绿萝说,你平时并没有梦游的习惯。” 钟少虞一愣。 姜予:“昨晚,你可知你梦游了?” 知道,但是她肯定装不知道,钟少虞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我梦游了吗?” 她四顾看了一圈,装出刚发现不在自己宫里的样子:“我怎么在这里?我是怎么来的这里?” 为了演的逼真,钟少虞苦恼的皱了皱眉,一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我是梦游过来的吗?” 姜予点点头:“梦游到我寝宫的床前。” 钟少虞:“?” 她分明是被他抱回来的! 钟少虞握紧了筷子,努力稳住神情:“是……是吗?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还好。”姜予不紧不慢的吞了口菜,声音淡淡的:“就是抱着我,死活不肯撒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千万不能浪费。” 第十章 前尘镜 钟少虞瞪着姜予,差点没把嘴里的菜给喷出来。 胡说八道! 她什么时候抱着他死活不肯撒手了? 又什么时候抱着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钟少虞忍着掀桌的冲动,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把嘴里的菜当成姜予狠狠地嚼着,一边尴尬的笑了两声:“我有那么失态吗?” 姜予面色十分平静:“嗯。” 钟少虞生平第一次吃哑巴亏吃的心口疼,她看着姜予,根本反驳不出来半个字。 姜予似是吃饱了,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手帕擦了擦唇角:“我想了想……” 钟少虞抬头,直觉告诉她,姜予这个大魔头说不出来什么好听话。 姜予道:“既然你喜欢我喜欢到这种地步,以后就来我宫里贴身侍候吧。” 绿萝听到这话,顾不上害怕姜予了,开心的不得了:“小姐,你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尊上都让你来他宫里贴身侍候了,你还不快谢谢尊上。” 姜予似是被绿萝这话说到了心坎上,静静地看了她会儿,见她没反应:“怎么?不开心?” 钟少虞连忙摇头,硬生生的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开心,开心坏了。” … 钟少虞单独住的时候,没能逃得掉,现在直接搬到姜予眼皮子下,想要逃跑更难了。那晚叶桑跟那個大妖搏斗的时候,受了伤,虽然看着不严重,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换着法子尝试着跑了几次,每次要么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他喊去忙别的事了,要么就是还没踏出宫门,就被他撞了个正着喊住了。 钟少虞满脑子想的都是师父的死,当年的真相,叶桑的现状,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眼看着她只能耗死在姜予这宫里,她心底难免有些怒气。 要换成前世,她早跟姜予不知道打了多少回合了,但现在两人实力相差实在是太悬殊,她只能默默地忍,忍不下去的时候,就搞点小报复,例如摔个茶盏,再例如故意把墨水洒他一桌子。 面对她这些小动作,姜予自始至终一点反应都没有,次数多了,钟少虞也觉得自娱自乐的无聊,连这种小报复都作罢了。 在钟少虞算不清自己醒来到底是第二十九日还是第三十日的夜里,她突然从梦中惊醒了。 平时寂静无声的夜里,在今晚变得有些吵闹。 钟少虞仔细听了片刻,发现外面有打斗声传来。 她虽然不是过分好事的人,但还是有点好奇什么人敢大半夜来姜予的地盘上撒野。 钟少虞没出去凑热闹,而是偷偷地溜到窗前,扒着窗缝往外看去。 半空中一个浑身布满黑气的人,速度极快的冲着姜予飞扑而去,“把前尘镜交出来。” “就凭你?”姜予眼底挂满了不屑,比起那团黑影,他的速度更快,快到钟少虞都没看到他出招,那团黑气就散了,一个黑影跌落在他的面前。 姜予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面前的尸体,唇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不自量力。” 有个裹着黑袍戴着纯黑面具的人听见动静,赶了过来:“尊上。” 姜予看了那位黑袍大哥一眼,没说话。 黑袍大哥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是来抢前尘镜的?” 姜予“嗯”了一声。 “四大上古神器前尘镜现世,已经引得很多人不怕死的过来抢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批人了,尊上确定还要寻找剩下的三大神器吗?” 姜予从怀里摸出前尘镜,不知道在想什么。 黑袍大哥继续道:“集齐四大神器,可以回溯时光,让人知道过去发生的一切,这只是一本古书上记载的传闻,当不得真的。” · 第十一章 问世楼 姜予终于开了口:“那也要试上一试。” 他声音很淡,不知怎么,却让躲在窗后的钟少虞听出了些许伤感的味道。 伤感?钟少虞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词吓了一哆嗦。 姜予这个大魔头怎么会伤感?她一定是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窗外没什么动静了,钟少虞刚想探出脑袋看看外面的情形,姜予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有些事,无论如何,都得要弄清楚。” 什么事? 钟少虞的心口霎那间被各种好奇占满。 姜予有什么事是必须要弄清楚的?难道他和她一样,也有着什么冤情在身上? 传闻四大神器在千年前封印妖王孟弃后就下落不明了,那是有史以来,仙门和妖族斗争最激烈的一次,也是最惨烈的一次。 据说那次大战,天下第一仙门问世楼无一人生还,直接被灭了满门。 也从那次大战之后,仙门和妖族开始势不两立的。 也是从那之后,四大神器开始活在仙门的各种传说里,当然这些年来,各大仙门并没有停止寻找过四大神器,虽然历经了好几百年,四大神器就跟没存在过一样无迹可寻,但在百年前,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件神器被人找到了,就是绕梁琴。 那把琴钟少虞太熟悉了,当时误打误撞得到那把琴的人是个刚入天涯阁的小弟子,他仗着神器,短短的一年时间,登上了天涯阁的阁主之位,之后还妄想着一统天下仙门封王称帝,只不过他的宏图大业未能实现,就被各仙门联手剿灭了。 绕梁琴当时沾染了太多的人命,有很多怨气在上面,毕竟是神器,毁又毁不掉,就被身为仙盟盟主的叶无尘带回了无梦山,封印在了无梦山的问剑亭中。 至于其他的三大神器,始终都是查无迹象的状态。 不过,绕梁琴现世,就预示着其他的三大神器早晚都要现世,如今姜予拿到了前尘镜,她想剩下的两大神器要么已经现世了,要么即将现世。 倘若她没猜错的话,现在各大仙门估计也都已经在找神器的下落了。 钟少虞思考了半晌神器的事,等她再回神,窗外已经是静悄悄的了,月光皎洁,星光闪耀,很是良辰美景好时光。 仿佛刚刚的一场打斗根本不存在一样。 钟少虞关了窗,回到榻上,彻底毫无睡意了。 且不说四大神器是不是真的可以回溯时光,让人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四大神器落在姜予的手上,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姜予这人阴晴不定,他一個不开心,都能跑去无梦山把原景策打个半死,有了神器,要是再来一个不开心,岂不是要把整个仙门都给覆灭了? 本来她是想要从他身边逃离的,现在看来,她不能逃了,留在他身边不但能知道他的动向,万一他什么时候莫名其妙要发疯,她还能阻拦。最重要的是,她可以抓住机会偷神器。 至于回溯时光,若是传言是真的……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知道她死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ps:恭喜姜予成功的留下了妤妤~ 第十二章 贿赂 翌日一早,钟少虞就被绿萝摇醒了:“小姐,醒醒,快醒醒,小姐。” 钟少虞哈欠连天的用手指将眼睛强行撑开了一道缝隙:“这么早喊我干什么?” “不早了,”绿萝一边用力的拽钟少虞起来,一边说:“尊上要出门了,小姐,不去送送吗?” 大魔头要出门就出门,关她什么事,钟少虞倒回榻上,蒙上被子:“不去。” 过了片刻,钟少虞猛地掀开被子:“你说什么?姜予要出门?出多久?” 绿萝:“这个就不好说了,按照以前小姐您让我统计的经验,尊上出门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半年,最长的一次是一年零两个月,您那次迟迟等不回尊上,还出去找尊上了……” 绿萝一讲起凤凰花妖的过去,就喋喋不休個没完没了。 钟少虞根本没心思听她说了些什么,满脑子都是姜予这次出门要去做什么。 他会不会是知道了其他神器的下落,要去找神器? 不管怎样,她得跟着…… 钟少虞瞬间困意全无,猛地一个骨碌爬起来,胡乱的踩上鞋,就往外跑。 她在膳厅看到了正在吃早餐的姜予,连忙奔过去,坐在了姜予的对面。 她动静闹得很大,惹得慢条斯理吃东西的姜予,抬头往她这儿不冷不淡的扫了一眼。 钟少虞立刻笑得甜甜的,冲着姜予挥了挥手:“早。” 姜予跟没看到她似的,一脸漠然的收回视线。 换做平时,姜予要是不理她,她绝对不会主动去找他搭讪第二次的。 但今天不一样,她有求于他。 钟少虞跟着姜予夹了一块桂花糕:“这糕香甜软糯,入口不腻,很是好吃哈。” 姜予这次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自讨没趣的钟少虞,干笑了两声,不甘心的转了转眼珠,又开口道:“我听绿萝说,你今天要出门?” 姜予还是没说话。 钟少虞给自己倒了杯茶,盘算着怎样才能说动姜予带上自己一块出门,她垂着眼皮慢慢的品了一口茶,抬头看向姜予:“我来你宫里,有一个月了吧?” 姜予终于有反应了,“嗯。” 钟少虞看到了那么一点希望,“时间还挺长的了,要是突然分开,你会不会不习惯?” 姜予毫不迟疑毫不犹豫:“不会。” 钟少虞:“……” 要不要拒绝的这么直接啊! 钟少虞被噎的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她瞪着姜予看了片刻,瘪了下嘴,委屈巴巴的说:“可是我会呀。” 姜予捏着茶杯的指尖,不易察觉的轻颤了下。 他看着杯中的茶水,眼神震荡。 钟少虞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没排斥,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习惯了每天都能看到你,所以,你考虑下,带上我?” “不可能。”姜予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 钟少虞哪儿可能让他走,急急忙忙的站起身,想到自己还没吃什么东西,随手抓了几颗红枣,冲着姜予追去:“为什么不可能,再说,一个人出门多无趣,带上我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姜予走得快。 钟少虞跟不上,有点急了:“伱这人怎么不给人机会,好歹让我贿赂贿赂你。” 姜予猛地停下脚步,说话的声音有些发哑:“怎么贿赂?” 撞在他后背上的钟少虞,揉了揉泛疼的鼻子,没听出他声音的异样,一边扣着红枣里的核儿,一边想着怎么贿赂。 姜予似是很没耐心般,很快又抬起了脚。 钟少虞连声诶诶的抓住姜予的衣服,情急之下顾不上多想的将手里抠完壳的红枣肉,塞进了姜予的手心里:“喏。” 姜予低头看了眼掌心里的红枣,喉咙微动了动。 很久很久以前,在无梦山上,那个灵动的少女犯了无梦山的规矩,被罚大扫除,还不能施用术法。 她想偷懒,就盯上了他。 她仰躺在一颗细细的树干上,晃着腿,嘎嘣嘎嘣的吃着核桃仁,“姜予,你穿上我的衣服帮我打扫卫生吧。” 他怎么可能穿女装。 她不死心,死缠烂打的劝他,有求于人的是她,最先恼火的也是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拒绝人也别拒绝的那么干脆嘛,好歹让人能贿赂贿赂你!” 他倔强的不接她的话。 她从树枝上跳下来,把一个剥好的核桃仁放进他手心里:“喏,给你的贿赂品。” 他还是没说话。 她念了个口诀,将口袋里的核桃全都捏碎,留了一把干净饱满的核桃仁,放进他掌心里:“够了没?不够我再给你剥点儿?” 钟少虞看姜予呆呆的站着没反应,不舍得捏了捏自己掌心里剩下的几枚红枣,一咬牙,将那些枣核全都给剥了出来,把那些枣肉一股脑的放在到姜予的手掌心上:“现在呢?够了吗?” 第十三章 这样呢? 姜予动了动唇,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没能发出声音。 钟少虞不免有些怀念以前的那个姜予,她跟姜予比较熟络的那段日子里,姜予虽然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但还是比较好哄骗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学的如此刀枪不入软硬不吃。 钟少虞可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相反她反而愈挫愈勇,她跟姜予对峙了会儿,见他没妥协的迹象,伸手从他掌心里捏了一块红枣肉,缓缓地递到他的嘴边,跟哄小孩儿一样“啊——”了一声,就将红枣肉塞进了他的嘴里:“这样呢?” “要是还不够,那我……”钟少虞是个玩起来容易没边,经常玩脱,所以小时候在无梦山,她也是经常被罚的那一个。 就像是现在,她跟姜予较上劲了,不死心的又捏了一块红枣肉,塞进自己嘴里,踮起脚尖,冲着姜予嘴边靠去,因为嘴里叼了东西,她的声音有些含糊:“……这样贿赂?” 姜予还是纹丝不动。 钟少虞梗着脖子,不肯服输,她倔强的将嘴边往他嘴边靠的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息。 她看他还是没妥协的迹象,屏住呼吸,带着大不了就豁出去的气势,一個狠心的闭上眼睛,将脚尖抬得更高了一些。 在她嘴里的红枣快要碰上他的唇时,他微微别开头,道:“走吧。” 钟少虞愣了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直到他走开了一段距离,她才知道自己奸计得逞,仰头将红枣落进嘴里,喜滋滋的嚼着冲着他追了上去。 … 穿着一身嫁衣的新娘子蒙着红色的盖头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榻上。 贴着双喜字的窗外,人声鼎沸喜气洋洋。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途中有丫鬟进来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她摇了摇头继续等。 从天明等到天暗,外面的人渐渐地散去,新郎官终于在小厮的搀扶下入了洞房。 门被推开,喝的有些多的新郎官将小厮推开,独自一人踏进了房里,他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在地上,被守在新娘子旁边的小丫鬟及时的搀扶住:“少爷,您小心点。” 新郎官甩开小丫鬟,示意她也离去,撞撞跌跌的走到床边,坐在了新娘子的旁边:“娘子。” 他刚想继续往下说话,看到小丫鬟还杵在房间里,冲着门外指了下:“不是让你出去?” “是,少爷。”小丫鬟急忙离去,顺势帮忙关上了门。 新郎官醉眼朦胧的看着新娘子,抬了好几次手,才勉强将她脑袋上的盖头扯掉。 他连交杯酒都顾不上喝,就一把抱住了新娘子,“娘子,等急了吧?” 红色的嫁衣,被他撕开,飘落在地上,床榻上的帷幔落下,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突然传来一声惨烈的尖叫。 喜庆了一天的院里,人都累了,也都休息了,没人注意到这声惨叫。 直到第二天早上,丫鬟见一对新人迟迟没能醒来,忍不住推开门,她走到床边,掀开帷幔,看到里面的场景,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惹得院里忙碌的小厮和丫鬟跑了过来,随即又是一片刺耳的尖叫声。 第十四章 桃源镇 … 世间仙门大大小小少说也要过百,人分三六九等,妖分强弱好坏,仙门自然也有区分。 就说无梦山这种天下第一仙门,从衣食住行再到穿着打扮,都看上去要比其他的仙门讲究许多,就比方说那天晚上碰到的叶桑,他一人身上携带的仙门法宝法器都快比上一整小仙门出行的所有装备了。 真要是碰上那种骚包的仙门,出门要住最好的客栈,乘最好的马车,饮当地最好的美酒,品当地最好的佳肴,这都是常有之事。甚至有的讲究排场的,下个山跟一群弟子婢女,前拥后簇声势浩荡。 姜予这种一统了妖魔两界的人,出个门,竟然只有一辆外观看起来相当朴素的马车。 而且那匹马还是一匹上了年纪的老马,看着就不怎么靠谱。 钟少虞不可思议的围着马车转了一圈:“你确定这位马兄可以?” 姜予甩了她一道嫌弃就别跟着的眼神,示意她上车。 钟少虞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咽下质疑,爬上了车。 马车里的布置虽然和外观一样看着相貌平平,但空间还算宽敞,坐垫柔软舒适,最重要的是旁边的食盒里装满了各种小吃食。 姜予一向话少,上了马车,捡了个位置坐下之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钟少虞不知道马车往哪個方向跑,没人跟她说话,她只能自娱自乐,先是磕了会儿瓜子,然后就挑起帘子,扒着车窗看了会儿风景,最后打了个哈欠,就懒洋洋的睡着了。 接下来的两日一直都在马不停蹄的赶路,直到第三日傍晚行至桃源镇,姜予提出在镇子上住一晚。 桃源镇镇如其名,到处都是桃树,恰逢春日,正是桃花开满镇的时候。 镇子虽然不大,但挺热闹的,都接近傍晚了,主干路上还有很多小商小贩,人来人往,一片繁华。 按照姜予出个门用这么破旧马车的性格,钟少虞以为他会找个破烂的客栈凑合一晚,没想到他沿着主干路走到最中央,选了这镇子上最繁华的酒楼留宿。 姜予让掌柜开了两间挨着的客房,掌柜见姜予出手阔绰,亲自带着姜予和钟少虞上了二楼。 两人分别进了自己的房,钟少虞坐在桌前刚喝了杯茶,忽然闻见楼下飘来阵阵饭菜香,她顿时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修仙的人都是学过辟谷的,一两天不吃饭,并不会有什么大碍,要是前世的钟少虞,她最多是犯馋,但现在是又馋又饿,到最后觉得胃里都在抽疼,浑身上下没带钱的她,只能去找隔壁的姜予。 两人来到一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叫了几道菜,钟少虞拿着筷子刚吃了没几口,客栈的门被推开,在小二吆喝的“客官里面请,请问住店还是用膳”中,几个穿衣华贵,腰间佩剑的人走了进来。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住店,五间你们这儿最好的房。” 小二开心的“好咧”一声,要引他们上楼。 一行人还没往楼梯那边走,有个女子突然开了口,声音低低软软,像是江南最缠绵的风:“原大哥,我们在楼下用个膳再上楼吧。” 钟少虞握着筷子的手指变得有些僵硬。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顺着声音看去。 还真是巧呢。 她出个门,刚落脚,就碰到了老熟人。 第十五章 “霜雪千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景策和当年一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身着一袭白衣,背着一柄长剑,剑鞘是纯白色的,剑柄处刻着四个小篆体字——“霜雪千年”。 他身姿挺拔,在那几个比起旁人已经很出类拔萃的仙门人中,依旧显得很出挑。 比起姜予总是显得过于冷漠的一张脸,原景策的神情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多了,他眉眼温润,恪礼守节,风度翩翩的样子就像是谪仙一样,任谁见了都愿意亲近几分。 站在他旁边的女子,就是刚刚开口说话的人,也是最近各大仙门传的沸沸扬扬即将嫁给原景策的人。 修仙之人结丹之后,衰老的速度比常人会缓慢许多许多,虽然她死了二十年,但这二十年在慕柔的脸上,就跟过了两个月一样,和从前毫无区别。 原景策听到她的话,回头冲着她微微一笑:“好,听慕师妹的。” 慕柔很开心,指了個最大的桌子,不管是无梦山还是无尽处,最不缺的就是银钱,她连菜谱都没看,直接给了小二一片金叶子,让小二把店里最好的酒菜送上来,那架势活脱脱的就像是一位掌家的女主人。 小二见她出手阔绰,很是殷勤,将桌椅反反复复的擦了好几遍,才让大家坐下。 他们一行人坐的位置,正好就在钟少虞和姜予的旁边那一桌,好在两个位置中间有个帘子,透光不透视线,姜予和她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四角方桌,慕柔和原景策坐一排,就在钟少虞的正背后,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他们的话,清晰地传到了钟少虞这一桌。 慕柔:“原大哥,你有感知到什么妖气吗?” “没有。”原景策有个罗盘叫“泠鸢”,能探测周围方圆一公里的妖气和魔气,他大概是探测过了,“泠鸢还没反应。” “大师兄,慕师姐,那要是泠鸢一直探测不出来妖气怎么办?”有个无梦山跟着下山历练的小师弟,好奇的问。 正巧此时,小二过来给他们上菜,慕柔见状,没回答小师弟的话,而是对着小二温温柔柔的笑了下:“小二,跟你打听个事。” 小二收了她的金子,恨不得为她赴汤蹈火,“客官,你说。” 慕柔道:“你们镇子上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太平的事?” 听到这话,小二的脸色瞬变,他抱着托盘,四处看了一圈,压低了嗓音,对着一桌人神秘兮兮道:“你们可算是问对人了,我们这个镇子上啊,不是最近有什么不太平的事,是近一年来,一直都有不太平的事。” 原景策给小二倒了杯茶:“不知能否仔细道来。” 小二连连道着谢接过茶,一口气喝光,然后就兴致高昂的往原景策旁边的空地上一蹲,“这事说来话长,大概是从去年这个时候,镇子最东边一家姓林的员外他家最先闹的邪,林员外就一个儿子,那儿子是他们家三代独苗,宠的不要不要的,在我们镇子上,算得上年轻公子哥里最出名的那一个了。” 第十六章 挖眼剜心 “林家那公子长得俊俏,惹得镇子上不少妙龄女子暗许芳心,林员外也想着让自己儿子早日成家,好给林家延续香火,林员外那真是精挑细选了好一番,给自己儿子物色了好亲家,就是我们镇子南边的大户人家慕容家。两家在镇子上绝对称得上门当户对,亲事定下后,择了个吉日两家就成亲了,那可是整个镇子都狂欢的大喜事,足足热闹了三天三夜,第三天是新娘子正式过门的日子,拜完堂入了洞房,新郎官在外面招待宾客,入了夜才回新房,结果第二天日上三竿,林员外夫妇都没等来这对新人请安,只能派家里的仆人去催,一催再催,见迟迟没有反应,这才察觉了不对劲,踹开门一看,你猜咋样?” 这位小二讲的绘声绘色,一群人听得正入神,他突然卖起了关子。 别说原景策带出来的那几个下山历练的小师弟们骂骂咧咧的催了,就连听墙角听得正上头的钟少虞都忍不住不满的嘀咕了两句。 坐在她对面的姜予,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员外的儿子,也就是林家公子死了,而且死状十分惨烈,挖眼剜心。”小二在大家的催促声中,又开了口。 钟少虞竖着耳朵去听,没留意到姜予的眼神。 “从那之后,镇子上再有喜事,只要入洞房,第二天新郎官一准儿死,而且死状一模一样,全都是挖眼剜心。” “开始的时候,大家觉得这只是一個巧合,还办喜事,后来一直死人一直死人,大家彻底慌了,也信了,不敢再乱办喜事了,镇子上有钱的大户人家,也出过重金找道士和修仙之人来看过,但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还死了两个修仙人士,之后镇上干脆就不办喜事了。” “差不多持续了大半年,慢慢的大家又觉得这怪事可能已经没了,毕竟镇上的年轻男女不能一直不婚嫁,虽然大家都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没事了,想办喜事,但都又不敢,镇子的人犹犹豫豫了差不多又两个月,有户姓陈的人家,喝多了酒,跟人打赌的时候,说他要是输了,他家儿子第二天就办喜事,结果也是陈家倒霉,真给输了,要么给钱,要么儿子办喜事,那钱财数额好像还挺大,陈家实在是拿不出来,但又不想被人耻笑,最后陈家一咬牙,决定办了这喜事。” “吸取之前的教训,陈家把关系好的能喊上的各家壮丁都喊上了,一伙人闹到了将近天亮,见新郎官还好好的,大家心想着这次总算没事了,然后大家就送了新郎官进了洞房各自散去。” 没等小二继续往下说,原景策像是猜到了后面一样,开口道:“结果第二天,陈家的儿子还是死了。” 小二点头:“对。” 慕柔:“死状也是挖眼剜心?” 小二又点了下头。 无梦山的一位小师弟:“什么时候的事?” 小二:“就是三天前的事,现在陈家正在办丧事呢,棺材还在家里没下葬呢。” 原景策那一桌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又问了几个问题,什么陈家住在哪儿,陈家平时有有没有什么仇人,这些新郎官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小二尽职尽责挨个回答。 钟少虞却有点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咕哝了句:“一个个问不到重点,问问新娘子……” 与此同时,她身后正好传来了原景策的声音:“死了这么多个新郎官,新娘子呢?” 总算有个聪明的了…… 钟少虞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隔着帘子,只是看到了模模糊糊的身影。 姜予脸色冷沉了几分,盯着钟少虞看了两眼,见她没回头的迹象,冷声道:“吃饱了吗?” 小二回了原景策的话:“新娘子?不见了啊。新房里就只留下死掉的新郎官,新娘子根本不知去向,不管大家怎么找都找不到,什么井里,河里,山里,总之一切犄角旮旯的地儿,能找的镇子上发动人都找遍了,全没找到,反正十几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全神贯注等着小二开口的钟少虞,根本没听到姜予的声音。 真不怪她好奇,从她被师父捡回去,就泡在这种降妖除魔的事情里,就算是她死了一遭活过来,听到这种怪事,刻在骨血里的那种习惯让她一时间根本无心顾暇其他的。 姜予眼神更冷了,他清了清嗓子,见钟少虞还是没反应,直接摸了一块银子丢在桌上。 钟少虞被银子砸落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一回头,看到姜予甩袖而去。 第十七章 饭菜不合胃口 钟少虞不解的“诶”了一声。 姜予跟没听到她的声音一样,头都没回一下。 钟少虞看着他直奔楼上的背影,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做错什么吗? 她就坐在这儿边吃饭,边聚精会神的偷听了个故事,好像并没有招惹到他啊? 钟少虞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两圈,落在了姜予用过的那个几乎没怎么沾油水的饭碟上,她顿时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 懂了,是这饭菜不合胃口,惹得他不悦了。 这酒楼在这镇子上虽然看着很气派,但这酒菜的确是无功无过。 没想到大魔王在吃的这一方面,比她还能挑剔。 反正该偷听的不该偷听的都已经听完了,钟少虞也懒得在这儿多磨蹭,她喊来小二,用姜予扔下的银子结了账,然后掂了掂结余的铜钱,就出了酒楼。 天还未黑,落日余晖将整个小镇染成了桔红色,簌簌飘落的桃花花瓣,让整条街看起来美的像是一幅画。 钟少虞沿着人群随意的走了一阵儿,从旁边吆喝的小贩手中买了一包蜜饯,付钱的时候,她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我是从隔壁镇上过来探亲的,我一远房亲戚姓陈,就住在这镇上,前几日他家办喜事,我本是过来贺喜的,但途中迷路,没能赶得上,不过来都来了,还是想去看看。” 小贩塞给钟少虞满满当当的一包蜜饯,指了個方向:“往那边走,就能找到他家,不过……” 钟少虞明知故问:“不过什么?” 小贩摇了摇头,“你去了就知道了。” 钟少虞道了声谢,捏了颗蜜饯丢进嘴里,沿着小贩指的方向走去。 小贩并未骗她,顺着他指的路,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钟少虞就找到了陈家。 倒不是一眼看到了陈家,而是顺着哭天呛地的声音找到的。 跟主街上繁华热闹的场面截然不同,陈家周围尽是哀沉,吊唁的人哭了一波又一波,丧事来得太突然,前几日喜事贴满的红喜字都没完全拆完,在一片素白中,那抹红显得格外刺眼,远看就像是涓涓流动的鲜红色的血。 这只凤凰花妖的修为虽然不算很高,但是想要潜进陈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咒,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几下,嘴里振振有词的念了个口诀,然后她就隐身进了陈家。 钟少虞并没有抱着能找到什么线索,纯粹就是过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现场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隐身的她,刚一脚踩进陈家的后院,门口就传来了无梦山弟子的声音:“我们路过此地,听闻镇上有这等怪事,特意过来看看。” 说话的人并非原景策和慕柔,而是跟着他们一起下山历练的几个年轻弟子中的一个,估计是原景策听完小二讲的那些事,吩咐这几个弟子过来打探情况。 钟少虞现在是妖身,又非仙门之人,拿不出来腰牌,没办法像无梦山这几个弟子这样能光明正大的询问。 现在有现成的人询问,她当然要偷听一番了。 第十八章 特产 这几个年轻弟子,不愧是出自无梦山,各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比起他们,陈家的大夫人显得有些情绪极其不稳,前一刻还在知书达理的回答无梦山几个年轻人弟子的问话,下一刻就哭天呛地的往儿子棺材面前一跪,“我就这么一個儿子,一辈子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陈家大夫人情绪崩了好几次,每次都在陈家大当家的安抚下冷静了下来。 面对这种乱糟糟的场面,这几个年轻弟子倒也算是有耐心,一边安抚着陈夫人,一边事无巨细的询问了一番。 不管是陈家的人开口,还是来陈家帮衬丧事的亲家开口,他们说的跟在酒楼听小二讲的那些没什么出入和差错。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从目前在陈家的这些小镇的人口中挖再多的信息,是不太可能了,钟少虞没在这儿浪费时间,直接走人了。 她飞出陈家,落在对面没人的小胡同里,念着口诀,刚撤掉隐身术,就看到无梦山那几个弟子,被陈家的人恭恭敬敬的送了出来,在大门口,陈家的大夫人还哭哭啼啼的拽着其中一个弟子的袖口,又一次情绪崩溃了:“我真的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什么都没做,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讨我儿子的命。” 陈家大夫人说着说着,就哭晕厥了过去。 陈大当家的连忙喊人将夫人扶回后院,然后抱歉的对着无梦山的几个弟子鞠了个躬:“内子丧子之痛,实在是难以承受,还望几位见谅。” 几位无梦山的弟子跟陈大当家客套了几句,就告辞了。 这世间是有一些妖物,为了修为,吸人精元。但绝大多数的妖,为祸人间,是有原因的。 她前一世活着的时候,除过的大妖小妖,就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次数了,那些妖里真真正正没缘由为祸人间的也就那么一两个,其他的妖要么是报仇杀人,要么是为情杀人,总之是有个因果的。 这小镇上闹出这等邪事,肯定是妖物作祟,而且死的都是新郎官,挖眼剜心,能狠到这地步,根据她以前捉妖的经验,这背后一定是有故事的。 不过现下,这背后的故事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不管现在知道还是以后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将这妖物引出来。 钟少虞回到酒楼,天已经黑了。 她在回来的路上,根据镇上的人推荐,买了一只在镇子上被人人叫好的叫花鸡。 来到酒楼二楼,她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奔姜予的房间。 她敲了敲门,没人理她。 她继续敲门:“姜予?” 依旧没人理她,就在她抬起手敲第三次的时候,门被她轻轻一敲,敲开了。 姜予的房间和她的房间陈设没什么区别,她进来之后,先关了门,然后将叫花鸡放在桌上,撕了个大鸡腿,递给姜予:“我知道那会儿你不开心,是因为楼下的饭菜不合胃口,所以我特意跑出去给你买了这镇子上的特产。” 第十九章 成亲 姜予看着她递过来的鸡腿,没伸手,被她的话气的默默地吸了口气。 钟少虞见他没反应,顿了下:“哦,我知道了。” 姜予眼底微微有光亮起。 “我差点忘了,你最爱干净了,”钟少虞腾空变了张油纸包裹住鸡腿,重新递给他:“好了,这样就不会弄脏手了。” 姜予想到自己刚刚心口冒出的那抹希望,就跟一场笑话似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出去。” 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钟少虞眨了眨眼睛,心想着自己也没说错话做错事啊。 她都这么体贴入微无微不至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钟少虞没出去,将鸡腿放回桌上的荷叶里,“那等你想吃了再吃。” 她把荷叶原封不动的包回去,悄悄地打量了眼姜予,见他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但也没继续赶她走的意思,便绕着房间看了一圈:“我帮你铺个床吧。” 姜予压根没理她。 钟少虞当他默许了,走到床榻前利索的帮他铺好被褥,等她忙好再回头偷偷观察他,发现他眉眼间的阴冷散去了不少,虽然依旧是那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淡漠,但却少了很多戾气。 大魔头还真是有够阴晴不定的。 脾气来的莫名其妙,散的也莫名其妙。 钟少虞在心底嘀咕了一番,将床单拽了拽,见一点折痕也没有了,这才大功告成似的拍了拍手,转身说:“铺好了。” 姜予把她当空气,还是没说话。 钟少虞坐在他对面,倒了一杯茶,喝了一气,抬头看了眼姜予,“诶,你看我这样好看吗?” 随着她话音落定,姜予不冷不淡的往她这边扫了一眼,然后就移不开视线了。 少女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身鲜红的嫁衣,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宛如凝脂般仿佛在发光。 钟少虞早就习惯了姜予的沉默,她又变了身衣服,依旧是大红色的嫁衣:“那这套呢?” 话语间,她又变了一变。 最后,她变回了原来的那身衣服,拖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的姜予:“你喜欢哪一身?” 姜予猛地一下子清醒过来,垂下眼睫,像是掩饰什么般:“无聊。” 钟少虞皱了皱眉,不满的撅了下嘴:“你选一身嘛。” 姜予别开视线,“不选。” 顿了下,他又道:“都丑。” “……” 钟少虞默了片刻,无视掉他的嘲讽:“算了,不劳驾您老人家了,我自己选。” 说话间,桌上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一套叠的工工整整的嫁衣。 钟少虞盯着那嫁衣思考了会儿,又嘴里振振有词的念了几句,然后桌上又多了一套般配嫁衣的首饰:“好了,这下全了。” 姜予看了眼她折腾出来的东西,似是真觉得她无聊一般,带着几分嘲讽的轻啧了一声。 钟少虞没跟他计较,她在一堆喜庆奢华的嫁衣中检查了一遭,又补了个红色盖头,这才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姜予:“姜予。” 姜予漫不经心的看向她。 迎着他的视线,钟少虞又说:“我们成亲吧。” 第二十章 我跟你 姜予懒散的表情定住了,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过了好一会儿,长睫微颤,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她问:“什么?” “我说,”钟少虞把话重复了一遍:“我们两个成亲吧。” 虽然是假成亲,就是扮个样子,把藏在这个镇子背后的妖物引出来。 修仙之人不拘小节,但让她这样一個姑娘家反复找着一个男子要成亲,钟少虞还是多多少少有点羞耻的。 她清了清嗓音,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又说道:“要么今晚成亲,要么明晚成亲,总之越快越好。” 姜予指尖不易察觉的微颤了下,注视着她的眼睛:“成亲?”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淡,不知怎么,钟少虞却觉得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多了些许别的意味。 可她却又不知道多出来的是什么意味。 钟少虞冲着他眨了下眼,愣愣的点了点头,“嗯,成亲。” 姜予:“我跟你?” 钟少虞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实在是猜不出来的她,又愣愣的点了点头,“对啊,我跟你。” 姜予没说话了,沉默的看着她。 钟少虞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她摸不清他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正准备问他,忽然反应过来了刚刚的那些对话到底哪儿不对劲,她低呼了一声,忙解释道:“假成亲……是假成亲,目的是把妖物引出来。” 姜予在她开口说第一遍成亲的时候,就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他很清楚如今的她是别无选择了,但凡是还能和那个人并肩站在一起,此时此刻她为了引妖物出来假成亲的人,一定会是那个人。 至于他,她可能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即便知道她是走投无路了,在她开口说要和他成亲的那一刹,他还是不争气的感到有些开心,甚至是满足。 钟少虞看姜予半晌没反应,伸手往他眼前晃了晃:“怎么样?答应不?” 姜予回神,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满怀期待望着自己的少女:“你不是一直很想嫁给我?” 钟少虞张了下口,被问住了。 糟糕,她毕竟是钟少虞,不是凤凰花妖,虽然顶着她的躯壳,但总是不由自主的代入到钟少虞的身上。 大魔头这话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趁火打劫生米煮成熟饭跟我真成亲,而是选择了假成亲。 “因为,”钟少虞急中生智:“我不能委屈尊上您呀,我是做梦都想嫁给您,哪怕无人知晓,只要你肯娶我,我都感恩戴德乐意至极,可是尊上你不行啊,您的大婚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潦潦草草呢。” 姜予似是被她胡诌的听不下去了,抬手示意她停:“说说伱的计划。” 钟少虞乖乖的闭上嘴,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还好她够聪明,还好他也只是这么随口一问,并未真的产生什么怀疑。 她知道姜予那话是答应了和她一起捉妖,她端起茶杯,喝了一气茶,给自己压了压惊,然后身子往前探了点儿,把桌子上的嫁衣推到姜予面前:“这是给你准备的,新娘子。” 第二十一章 你长得真好看 “……” 姜予不可思议的瞪着大红色的嫁衣和夸张的首饰,看了好一阵儿,嫌弃地皱了皱眉,“你、让、我、穿、它?” 钟少虞反问:“不然呢?难道你让我穿?” 姜予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钟少虞道:“我觉得不是那么应该,你想想死的是新郎官,失踪的是新娘子,妖物要么直接杀死新郎官掳走新娘子,要么就是操控新娘子杀死新郎官。至于怎么操控,那就不好说了,有可能是摄魂术,也有可能是妖邪附体。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先对付新娘子,所以肯定是你来当这个新娘子啊,因为你厉害啊。” 这要是前世的她,她巴不得做这个新娘子,好第一时间会一会这妖物。 但现在的她,修为太低,根本不是这只大妖的对手,她路见不平是想要降妖除魔,只是现在的她还不能死,所以她想出来了这种两全其美的方法。 这妖物肯定不是姜予的对手,只要新娘子没事,那新郎官必然是安全的。 钟少虞苦口婆心继续劝道:“再说,真要是我来当新娘子,很有可能我们还没碰上妖物,我就已经沦陷了,到时候你不但要对付妖物,还要管我这个累赘,万一到时候妖物拿着我威胁伱怎么办。” 姜予冷呵了一声:“那我就先一巴掌拍死你。” 钟少虞:“……” 好吧,是他姜予能干出来的事。 她是不想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但真要是让她放纵这只大妖胡作非为,她也是做不到的。 不管那些仙门到最后是怎么唾弃和指责她的,她都不会辜负前世师父的淳淳教诲。 钟少虞看着姜予,见他始终没有妥协的意思,十分不情愿的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那好吧,我来扮新娘子。” 少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软趴趴的,表情要多委屈巴巴就有多委屈巴巴。 姜予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看了片刻,微闪了闪目光,挪开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一盏跳动的烛火,开口的语气比平时要凉上几分:“我要换衣服了,你不回避一下吗?” “啊?”钟少虞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我现在就给你准备新郎官的衣服。” 姜予:“不用。” 钟少虞:“嗯?” 姜予面无表情:“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钟少虞:“……啊?” 钟少虞看了看桌子上摆放着的现成的嫁衣,恍然大悟:“啊……” 钟少虞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要穿新娘子的衣服?” 姜予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还捉妖吗?” 钟少虞:“捉!” 姜予递给她一道捉还不快准备的眼神。 钟少虞生怕姜予下一秒反悔了,麻溜的起身,跑出他的房间。 明明是他不情愿当新娘子,她才迫不得已答应了,转身他又反悔了。 他这人的心思还真是有够难猜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浑身上下全是反骨,就喜欢跟人对着干。 钟少虞一边腹诽着姜予,一边在自己的房间里给自己装饰了一番。 新郎官的衣服相比新娘子的嫁衣要简单许多,她很快就折腾好了自己。 姜予那边迟迟没反应,钟少虞耐着性子等了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跑去敲门了。 她敲到第二次的时候,姜予的声音从里面生硬的传了出来:“进来。” 推开门,钟少虞一眼看到了背对着她坐在梳妆台前的姜予,明艳如火的嫁衣已经被他穿戴在身上。 姜予穿嫁衣,想想那画面,钟少虞还是忍不住有些想笑的。 姜予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一样,没等她笑出来,他缓缓地转过神来。 钟少虞硬生生的憋住笑,抬头往前看去。 她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幅不伦不类的画面,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男子穿着一袭通红的嫁衣,不但看起来不怪异,反而有些夺目。 虽然这位男子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还有点肃杀骇人,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整体的美感。 他未曾化妆,但肤色却比许多妙龄女子还要白皙细嫩,他的唇色很淡,睫毛长的离谱。 钟少虞当然知道姜予长什么模样,但她从未仔细打量过他。 如今细细看来,她发现,他似乎要比那個被仙门吹捧成第一美男子的原景策还要好看上一些。 姜予似是被她盯得不耐烦了,清了下嗓音。 钟少虞眨巴了两下睫毛,看着让他那张让人惊叹的皮囊,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真好看。” 第二十二章 洞房 话一说完,钟少虞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刚刚那话算不算是调戏? 大魔头会不会要撂挑子不干了? 钟少虞一边紧张的想着怎么补救,一边忐忑不安的又看向姜予。 少年竟然跟没听到她的话似的,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要翻脸的意思。 钟少虞愣了下,没想到他竟然这次这么好脾气。 两人一站一坐的相视了片刻,忽然,姜予移开了视线,“那些首饰我不会摆弄。” 钟少虞连忙道:“我帮你。” 姜予没说话。 钟少虞走上前,撩起他的头发,拿着梳子轻轻地梳了起来。 他平时看着冷冰冰的一个人,头发却出奇的柔软顺滑,发丝间隐隐散发着很淡的莲花香气。 钟少虞没帮他弄很复杂的发饰,只是简单的挽起来,挑了两只漂亮的金钗装饰了一番。 房间里很安静,等钟少虞忙完,才发现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劲,她下意识的抬了下头,透过面前的铜镜,看到姜予目光沉沉的正盯着镜中的自己。 钟少虞不知怎么心跳猛地漏了半拍,她没敢跟姜予的视线对碰,就仓促的收回目光,拿起红色丝绸盖在了姜予的头上。 薄如蝉翼的轻纱遮住了姜予的视线,钟少虞如负释重般松了口气。 有银子很多事情都好办,钟少虞喊来了酒楼的老板,跟他说了诉求,老板看到银子喜笑颜开,拍着胸脯连连保证包她满意。 这家酒楼整日生意兴隆,后院还有两处精致的小院,平时不怎么使用,老板收了钱,将其中的一处小院借给了钟少虞。 现在虽然已是晚上了,也不知道老板从哪儿张罗了一群人,麻溜的在小院里折腾了一番,很快就搞出来了几桌酒席,周围也挂了红灯笼,贴了双喜字,很是像模像样。 老板准备好一切,亲自来喊的钟少虞,钟少虞看了一圈,甚是满意,表示可以接新娘子过来了。 一炷香后,酒楼的正门口,多了一顶大红色的花轿,轿夫也是老板精挑细选过的,看着就很有力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搀扶着新娘子的丫鬟,估计是临时实在是找不到人,从后厨里挑了一个厨娘,也没来得及收拾,显得很格格不入。 不过这无伤大雅,钟少虞并未计较这些。 不多时,穿着一身红嫁衣的姜予在厨娘的搀扶下,顺利的走出酒楼,坐上了花轿。 实在是没有马可用,钟少虞临时用了姜予那匹从山上带下来的老马,她给老马脖子上挂了个大红色的绣球,惹得老马不满的冲着她喷了一鼻子气。 钟少虞没介意,翻身骑在老马身上,领着花轿绕着街道转了一圈,去往后院。 经过酒楼侧门的时候,钟少虞看到了一顶和她身后姜予坐着的一模一样的花轿,她忍不住在心底对酒楼的老板赞赏了一番,没想到他拿了钱,竟然办事这么上心,连花轿都准备了两顶,以备不时之需。 很快到了后院,花轿落下,姜予在厨娘的搀扶下进了院里。 因为在做戏,钟少虞以为会很敷衍,进了院里,她才发现连司仪都有。 一切都准备好了,钟少虞当然不会临时打断大家提前安排好的流程,只能在司仪的安排下,跟姜予走到院落最中央,完成整個仪式。 “一拜天地——” 钟少虞和姜予就跟前线木偶一样,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没有高堂,钟少虞和姜予换了个方向,继续拜天地。 “三夫妻对拜——” 钟少虞和姜予面对面,对着彼此俯下身去。 “送入洞房——”司仪中气十足,就像是办真的喜事一样。 就这样,姜予在厨娘的搀扶下,被送入了临时装饰的洞房中。 房间里大红色的烛火跳动着,院落里喊来凑热闹的“宾客”演的热火朝天。 闹腾了约莫两炷香的样子,钟少虞感觉差不多了,让“宾客”离去,然后她装成喝多的样子,踉踉跄跄的进了洞房。 演戏当然要演的逼真,说不定这个时候,妖物已经在附近了。 钟少虞看着很是迫不及待的关上门,冲着规规矩矩坐在床榻边的新娘子靠去。 没想到,一向我行我素冷漠善变的姜予,这会儿竟然能这么沉得住气的当新娘子。 “娘子,等累了吧。”钟少虞压低嗓音,边说边笑嘻嘻的掀开了盖头。 看到红盖头下的那张脸,钟少虞先是愣了下,然后在新娘子开口尖叫的时候,她也跟着“啊”了起来。 与此同时,隔壁不远处的另一座院落里,同样临时装饰的洞房里。 原景策和姜予满怀敌意的看着对方,恨不得下一刻就将对方置于死地。 第二十三章 针锋相对 原景策本以为自己掀开盖头看到的会是慕柔,没想到竟是多年未见的姜予。 上次见面,还是在无梦山,他单枪匹马杀到山顶,将他打的奄奄一息,修为险些散尽。 此刻再见,新仇旧恨堆在一起,使得他开口的语气变的极其冷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予轻蔑的冷笑了一声。 原景策的手下意识地搭上剑柄,眼神森然的看着姜予又道:“慕柔呢?你把她怎样了?” 他这话就像是审问,随着他话音落定,姜予的眼中戾气更甚,他眯了眯眼睛,挂在原景策脑袋旁边的一盏烛火被他灵气催动的忽明忽暗,最后啪的一声,炸开了一团火花,然后熄灭了。 他没说话,但熟悉姜予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警告。 他这是真的动了杀意了。 原景策面对姜予无声的警告,没有任何的退缩,他虽然心生不快,但并没有冲动到先动手,只是握紧剑柄,随时准备拔剑而出。 当时在无梦山上,他几乎是被姜予碾压着揍,虽然最后他修为倒退了六十年,但在后来的这二十年里,他有十年是在闭关,等他出来,修为对比之前突飞猛进了许多,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现在就一定是姜予的对手。 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可能贸然行动,毕竟他今晚的目的是除妖,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节外生枝。 想到这些的原景策,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他这才发现姜予和他一样,身上穿的都是喜服。 所以,极有可能,他和他一样,今晚上为了桃源镇上的这只妖而来。 不……准确的说,是如今各大仙门纷纷传闻的在这一地有出现过神器的踪迹而来。 一猜到姜予的真实目的是神器,原景策又变得肃然冷峻了起来,为了天下苍生,他也不可能让神器落入眼前这个人的手中:“这不是你应该出现的地方。” 言下之意,就是让姜予识相点赶紧滚开,降妖除魔是他们名门正派的事,至于他这种叛变的歪门邪道,就不配出现在他们面前,即使出现了,得到的也应该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下场。 室内又一盏烛火啪的一声炸开灭掉,少了两盏烛火,光线昏暗了许多,姜予半张脸照在光里,半张脸藏在暗处,他缓缓地掀起眼皮,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就凭你,也想多管我的闲事?” 原景策眼神陡然冷了几分,只听很轻的一道声响,“霜雪千年”微微出鞘,隐隐有着白光溢出。 姜予嘴角扯出一抹讥笑,连武器都没往外掏,只是默念了个诀,指尖跳动出淡淡的血色光芒。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要对彼此出手的时候,突然一团黑影出现在了屋顶。 只见白色剑光和血色光芒,还没打向对方,就突然不约而同的变了方向,如同闪电般同时击向那道黑影。 无论是“霜雪千年”,还是姜予的灵气,都蕴藏着巨大的杀伤力,黑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溃散了。 ps:忙了一天,终于把《你的来电》特签给忙活完了,啊啊啊接下来可以安心的码字了。再也不想搞签名了!嘤嘤嘤 第二十四章 拖后腿 原景策掏出随身佩戴的“泠鸢”,罗盘上的指针不断地四处乱指。 这说明周围全是妖气。 原景策持剑凝神,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对比之下,姜予显得十分慵懒散漫,他一脚踩在榻上,一脚落在地上,靠着床柱,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支不知何时从他头上卸下来的金钗。 突然,原景策手中的罗盘停止了剧烈转动,在房屋的东北方向来回摇摆。 伴随着幅度越来越小,没等原景策确定妖物所在的具体位置,姜予指尖微微一弹,手中的金钗直直的掠出,随着一道惨烈的叫声在空中响起,“霜雪千年”白色的剑光划过半空,将刚刚凝聚而成的黑影再次斩散。 金钗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随着金钗一起掉落的还有几滴黑色的液体,散发出一股很诡异的香气。 “桃源镇上的人给了你们多少钱,竟然请了你们两个?”黑影盘旋在屋顶,位置飘忽不定,传出的声音似女声又似男声,“我劝你们想活命的话,还是别多管闲事,趁早滚开这里。” 姜予眼神锐利的往上扫了一眼,抬手以一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的将黑影汇聚在一起,戏拢到自己的掌心,他用力的一握,在黑影惨烈的叫声中,他掀了下眼皮,往旁边站着的原景策身上扫了一眼,一语双关道:“让你失望了,比起滚,我更喜欢死。” 话音落定的那一刹那,汇聚在他掌心的黑气被他硬生生的握散,随之一只狰狞的骷髅头滚落在地上。 他站的笔直,大红色的嫁衣裙摆垂落在地上,卸下金钗的黑发被窗户灌进来的风吹的四处飞扬,他轻蔑的念了八个字,扬长而去。 “不自量力,自讨苦吃。” … 钟少虞瞪着眼前的慕柔,只觉得像是有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新娘子不是姜予吗? 怎么变成了慕柔? 难道她刚刚路过侧门看到的那顶花轿,根本不是什么酒楼老板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多备了一顶,而是慕柔的? 酒楼里住了两个大客户,一個是姜予,另一个就是原景策他们,恰好两边又同时都要大半夜办喜事,老板混乱之下把新娘子给送错了花轿? 慕柔这会儿估计也已经反应过来了,没了刚刚的慌张,整个人平静了许多,就连开口的声音都温柔似水:“你是谁?” 要不是前一世临死之前看清了慕柔的真面目,她平时这么端庄有礼的样子是真的让人很难讨厌起来。 钟少虞一时间也弄不清慕柔算不算是自己最恨的人之一,前一世活到最后,想让她死的人太多了,动手让她去死的人也太多了,那些恨分散出去,她自己都不知道分散到慕柔身上又能剩下多少。 钟少虞静静地看着慕柔,内心百味杂陈。 慕柔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微蹙了蹙眉:“你……认识我?” 钟少虞回神,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永远都没有认识过。 “这样啊,”慕柔笑了笑,并未有任何的不高兴,“我叫慕柔,无尽处的慕家,伱呢?” 钟少虞没接话,径自问道:“你跟谁办喜事?” 问完,钟少虞就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傻了。 无尽处的慕家大小姐一心倾慕于无梦山的大师兄,如今在除妖的路上,碰上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还能选择跟谁办喜事? 果不其然,慕柔眼神变得无比柔软道:“原大哥,我师兄。” 钟少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不过很快,她没心思在这里想怎么回慕柔的话了,因为她想到了更修罗场的一幕。 花轿搞错了,她误打误撞跟慕柔进了洞房,那此时此刻另一边进洞房的人岂不是原景策和姜予? 那两个人凑在一起…… 绿萝告诉她的那些事,瞬间闪现在她脑海中。 姜予曾经登上无梦山,在无梦山一众弟子的阻拦下,将原景策打的奄奄一息…… 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更何况姜予还穿了个红嫁衣…… “我的天!”钟少虞惊呼了一声,脑海里瞬间幻想出隔壁洞房里无数个血流成河的画面,差点没当场昏厥过去。 她想都没想就起身往外跑去,慕柔看她跑,喊了她一声,她没理会,正打算开门,突然一团黑影冲进了房间,直直的冲着新娘子慕柔飘去。 慕柔拔出剑,砍向黑影。 钟少虞见状,连忙画了个符封住黑影的去向。 但这团黑影,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无比的暴戾,他看不出形状,摸不清哪里是它的要害,攻击又无处不在,钟少虞躲闪的时候,一时没留意,头上的男子发冠被打掉,一头长发垂落在身后。 黑影看到这婚房里竟然是两个女子,似是很高兴一般,桀桀的怪笑了起来:“都来这里,都来这里——” 然后整个房间突然涌进很多黑影,黑色的雾气陡然大涨,遮天蔽日,让人伸手不见五指。 钟少虞虽然修为不高,但前一世除妖多有经验,她反应超快的画了个符,想逃出房间,但在最关键的时刻,她的衣袖被慕柔抓住,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黑雾席卷了她和慕柔两个人。 一股说不出来的奇异的香气钻进钟少虞的鼻息中,让她的意识变得有些昏沉。 在她最后彻底陷入黑暗中时,她模模糊糊的想,过去这么多年,无尽处慕家的这只大小姐为什么还是这么能拖后腿? 第二十五章 青楼 钟少虞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等她再醒来,已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她有点晕晕乎乎的,缓了好一会儿,才打量起周围,这地儿很奢靡,楼高三层,中间是大堂,挑梁跟楼高一样,正对着大门的尽头是个观赏台,大堂正中间是个圆形的舞台,舞台上方是从屋顶垂落下来的许多条五颜六色的轻纱。 钟少虞前一世跟原景策闯南走北,见识颇广,认出这种地方大多数会出现在较为富裕的地段,俗称青楼。 这青楼里到处弥漫的的香气,和她昏迷之前闻见的那股异香一模一样。 钟少虞不确定这香气有没有毒,以防万一,她还是沾湿了袖口捂住了口鼻。 她被那团黑雾掠过来之后,很随意地被丢在了大堂的一角,她撑着胳膊坐起身,一眼看到慕柔就一动不动的瘫软在她的不远处。 “喂,慕小姐。” “慕小姐,醒醒。” 钟少虞喊了好几声,慕柔的手终于轻轻地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钟少虞:“慕小姐,你可算醒了。” 慕柔懵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她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下自己乱蓬蓬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了许多:“这是在哪儿?” “不知道,”钟少虞有更重要的事问慕柔:“你们在今晚行动之前,有给彼此下符咒吗?” 入无梦山的弟子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未来下山降妖除魔之前,一定要给自己同行的人下個符咒。 倘若真遇到意外,点燃此符咒,好让同门的人跟随这个符咒能快速赶来支援。 她跟慕柔被黑雾卷走的太快,她根本来不及留下任何痕迹,只能寄希望于慕柔。 慕柔从兜里摸出一张符篆:“下了,这就是原大哥给我的符篆。” “你把符篆收好,等会儿要是时机不对,记得点燃。”钟少虞松了口气,虽然无尽处的这只大小姐比较能拖后腿,但好在关键的一些功课都还是知道做的。 慕柔:“嗯。” 钟少虞是真没什么话要跟慕柔说的,两个人安静了会儿,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问:“你有带灵丹吗?” 慕柔看了眼钟少虞不懂她的意思。 全程遮着口鼻的钟少虞,指了指半空中:“我觉得这香气不是很对劲。” 慕柔这才懂了她的意思,急忙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储物袋里摸出一个葫芦形状的小瓶子。 不用看里面的丹药,只看瓶子,钟少虞就能认出那是无梦山的灵药,含在嘴里,可防毒也可使人遇到迷药保持清醒。 虽然不是绝对万能的,但这世界绝大多数的迷药和毒气还是能防御的,就算是无法防御也是可以在关键时刻悬住命的。 慕柔倒出两颗药丸,将其中的一颗递给钟少虞。 这药在外人眼里,难得一求,但在前世,这药对她来说就跟糖豆一样普通。 这是她师娘研制出来的药。 无梦山是不外传,慕柔身上会有,想必是原景策给她的吧。 慕柔倒出两颗白色的小药丸,将其中的一颗递给钟少虞,她看钟少虞直勾勾的盯着那药不接,纳闷的问道:“你不含一颗吗?这灵丹很难得的,是无梦山特有的药,原大哥特意分给我的。” “谢谢。”钟少虞接过药,捏着药丸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颤着手指将药放进嘴里。 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甜甜的、凉凉的,就好像是师娘指尖划过她额头的感觉,冰冰的,很温柔。 之后,两人彻底没了交谈。 过了不知道多久,青楼高悬的红灯笼一盏盏的亮起,楼上原本闭着的房门和窗户一扇接着一扇的打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走廊上堆满了各种穿着红嫁衣的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 那些女子们的眼神都很空洞,但她们脸上的表情却很丰富,互相嬉笑着打着招呼,原本死气沉沉的青楼,瞬间变得热闹异常,四面八方充满了或软糯或清脆的吟笑声。 这种乱糟糟的场景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有人喊了声:“主人来了。” 顿时整个青楼里鸦雀无声,在楼上说说笑笑的女子们,一窝蜂的跑下楼,整整齐齐的跪在大堂的正中间。 如果没猜错,钟少虞想这里大概就是桃源镇那只妖物的老巢。 此时此刻她和慕柔都不易轻举妄动,从其他人的眼中,可以看出那些人都没了自己的意识,她和慕柔要是不想打草惊蛇,必然也要跟着演戏。 钟少虞拽着慕柔跟着一屋子的人跪下。 大家刚跪好,紧闭着的门被一阵风推开。 钟少虞悄悄地抬了下头,看到一个妖娆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长得格外漂亮,她的一身打扮像极了北方繁华都城里最红的头牌花魁。 她周围的那些女子各个跪的无比虔诚,头都不敢抬一下,钟少虞怕被进来的那位女子看出异样,规规矩矩的低下头。 那女子脚腕上带着一串铃铛,赤着脚走过的时候,带着一阵阵清脆的铃铛声,她穿过跪了一地的人群,走过舞台,踩着台阶,坐上了最中间的高高的观赏台。 她俯视着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人,缓缓开口道:“欢迎来到我创造的极乐世界,我们的世界只需要女人,不需要男人。” “男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上。” “他们的存在本就是多余的,肮脏的,下贱的。” 第二十六章 就你吧 “他们是一切丑陋和罪恶的来源,没有他们,女人才会快乐永存。” 被众人称为主人的女子,声音很冰冷,明明是很激情的宣言,却被她说的死气沉沉。 然而即便如此,跪了一地的女人们,却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各个义愤填膺的喊道:“不需要男人,不需要男人,男人是多余的,是肮脏的,是下贱的!” 钟少虞:“……” 她见过形形色色的妖物,这种贬低男人的妖物,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众女子的呼喊声并未停止,直到女子微微抬手,大堂才瞬间安静了下来。 女子随手往下一点,第一排最左边的女子咚咚咚的对着地上磕了好几个头,提着大红色的裙摆,开心的奔到舞台中间,喊道:“赐圣水!” 随即,她手中就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金色酒杯。 紧接着从这位第一排最左边的女子身边以此类推,一個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走上前,接受坐在观赏台上女子的恩赐。 每个前去领圣水的女人,都会虔诚无比的膜拜她们的主人,还会在接收圣水之前,愤怒无比的骂一句男人。 很快就轮到了慕柔,看得出来她十分的不情愿,但还是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走到舞台中间,对着高高在上的那位女子磕了个头,跟蚊子哼哼一样,憋了句“男人该死”,然后领了杯圣水。 比起慕柔,钟少虞演的逼真多了,那圣水大家都是当场一饮而尽,钟少虞也不例外,只是她倒进嘴里的时候,故意歪了下,将被中圣水洒在了自己的衣领上。 她跟慕柔跪在最后一排,她们下来之后,又有两个人前去领取圣水,然后这个环节就结束了。 被点出来站在舞台正中间的那位女子,估计在这里呆了很久,对接下来的流程无比熟悉,很快她就又喊道:“行刑!” 很快,有人抬上一个桌子,摆放在了舞台的正中央。 桌子上面放着两个坛子,舞台上的女子掀开盖子的时候,钟少虞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坛子里,一坛子是鲜血淋漓的心脏,一坛子是一个个圆咕噜噜的眼珠子。 想必这些东西,就是桃源镇那些新郎官被人挖走的眼珠子和掏走的心。 跟前一个环节一样,这次依旧是一个个的女子上台,她们先对着眼珠子呸了一口唾沫,大骂道:“有眼无珠!” 然后,就拿着刀狠狠地刺向另一个坛子里的心脏。 有的心脏被刀剐了太多次,都烂唧唧的了,轮到钟少虞的时候,她看到那些跟碎泥一样的心脏,险些没吐出来,拿着刀看似凶狠,实则只是装模作样的往坛子里戳了下。 等这两坛子东西被抬下去之后,钟少虞明显的感觉到跪在自己周围的那些女子变得兴奋了起来。 她们好像很期待下一个环节,各个都很雀雀欲试。 这次的环节不是舞台中间的女子主持了,她在这个环节开始之前,对着观赏台上的女主人磕了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女主人俯视众生,冰冷的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每个人,最后选了四个人。 第一个是第一排最中间的,第二个是第三排最右边的。 第三个是慕柔…… 钟少虞心咯噔了一声,好巧不巧,紧接着她就看到女主人的手指点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最后一个,就你吧。” 钟少虞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环节做什么,她跟慕柔看到那两个走向舞台,就学着她们也走向舞台。 一站在舞台上,另外两个女子就跟吃了药一样,突然就紧紧地抱住对方,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了起来。 钟少虞:“……” 慕柔:“……” 第二十七章 暴露 暂且不提前一世她活着的时候,跟慕柔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就单是现在,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和人亲亲我我,哪怕对方是个女人,钟少虞表示她根本做不到。 前两个环节,就已经让慕柔难以忍受了,她看到旁边那两个女人的所作所为,脸色当场变得极为难看,明显已经装不下去了。 钟少虞和慕柔互相瞪着对方,谁也没有反应。 旁边的那两女人,已经从亲吻发展的更香艳露骨了,她们的手不老实的游走在对方的身上,没一会儿就轻车熟路般的解开了对方的衣领,两個漂亮白皙的肩膀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下。 她们的眼睛依旧是空洞无神的,脸上除了对彼此的渴望,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羞耻,就像是被人操控着意识的木偶人一样,木然的进行着令人脸红心跳不堪入耳的香艳入骨之事。 钟少虞一边想着非礼勿视,一边偷偷摸摸的看了几眼。 不得不说桃源镇出没的这只妖实属有些变态了。 前几个环节也挺重口味的,但她还能理解,喝圣水大概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这些新娘子,行刑是为了泄愤,至于这个让两个女人欢好的环节,钟少虞只能说是神经病了。 许是另外两个人激情的太投入,也许是所有人的反应都慢了几拍,过了好一会儿,坐在观赏台上的女主人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钟少虞和慕柔的身上。 她的眼神充满了探究,视线绕着钟少虞和慕柔转来转去。 钟少虞紧张得屏住了呼吸,默默地念了个口诀,时刻提防着这只不知是什么来历的妖物突然而至的袭击。 实际上是钟少虞想多了,女主人对自己十分的自信,她盯着两个人研究了片刻之后,似是懂了什么一样,突然就制止了旁边另外两个十分卖力且投入的女子:“停。” 那两个女子顿时没有任何不悦和怨言的放开了彼此。 女主人撑着下巴思索了一瞬,指了指其中一个女子,示意她站在慕柔面前:“你去找她。” “而你,”女主人点了下钟少虞,对着剩下的那个女子道:“换成她。” 钟少虞眨了眨眼睛,彻底被惊呆了。 这也行? 敢情这只大妖是看她和慕柔迟迟对对方没反应,以为她们是没看对眼,就帮她们更换下对象? 接到指令的那两个女子,很快一前一后分别找上了慕柔和钟少虞。 她们的衣物在刚刚的纠缠中,已经褪去了一大半,缠上慕柔的那一只要比钟少虞这一只热情许多,她直接扑倒在慕柔的身上,将毫无防备的她压倒在地上,低头就冲着慕柔的脸上吻去。 钟少虞没眼看的别开了头,然后就感觉到自己耳垂下方传来了一股温热的气息。 她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女主人安排给她的这位女子差点舔上她脖颈和耳垂的舌头。 她反应的很迅速,纯属本能的条件反射。 等她反应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下可能要暴露了。 这念头刚闪过她的脑海,只听“砰”的一声响,压在慕柔身上的那位红嫁衣的女子,直接被慕柔直直的打飞了出去。 好吧,现在她不需要考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因为有人比她暴露的更彻底。 慕柔的这个举动,使得整个青楼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慕柔微抬着下巴,站在舞台的正中间,神情冷傲,眼神决绝,像极了一只为保清白誓死不从的无辜小白花。 观赏台上的女主人终于察觉到了问题,漆黑的眼睛紧紧地锁着慕柔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就飞身至慕柔的面前,“你没喝我的圣水?” 反应都已经暴露了,慕柔破罐子破摔:“谁要喝你那破水?” 她这一句话,直接惹怒了这位青楼的女主人,她一改方才优雅漂亮的模样,伸开胳膊暴躁的怒吼了一声,下一秒,只见她双手的指甲疯狂的生长,长到约莫十厘米长的时候,她扬起利爪抓向慕柔。 慕柔灵活的往后一躲,拔出自己的佩剑。 这只妖的攻击速度很快,每一下都是直中要害,很快慕柔就落了下风。 如果能选择,钟少虞是绝对不想跟慕柔绑在一起,但眼下她没有更好的选择,如果她坐视不理,任由着慕柔被这只大妖灭了,她前世的仇是泄愤了,但她也未必能活着离开这里。 她不确定姜予会不会来找自己,但她能肯定,只要慕柔点燃原景策给她下的那道符咒,无梦山的人是会过来的。 事到如今,她保证自己先活着最重要,至于那些恩恩怨怨总有机会可以两清的。 慕柔沉着脸专心对抗青楼的女主人,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很快被青楼的女主人一爪子挥倒在地。 慕柔吐了口血,下一秒脖颈被女主人扼住。 眼看慕柔要被女主人生生掐死,钟少虞顾不得纠结,将手中捏了许久的诀打了出去。她是偷袭,速度快且准,女主人根本没有任何防备,掐着慕柔的胳膊生生被她割断。 女主人没理会地上死里逃生的慕柔,而是缓缓地转头看向钟少虞的方向,“你跟她是一伙的?” 钟少虞没接话,快速的画了符咒,在女主人愤怒的抬起手,冲着她抓过来的时候,将符咒打了出去。趁这机会,钟少虞转头,对着地上的慕柔道:“快点燃符咒,喊你家那个原大哥过来。” 不知道慕柔是逞能,还是被这只妖恶心到了,她竟然没理会她的话,将扼住自己脖子的手抓下来,往地上一摔,持着剑又飞向女主人。 钟少虞无语:“姑奶奶,保命要紧,咱点了符咒再打行不行?” 慕柔对她的话充耳不闻,钟少虞没办法,只能帮着她一同应付这只妖物。 接连遇见两个人潜伏在自己的地盘没喝圣水,还被人偷袭砍掉了一条胳膊,女主人显然已经游走在暴怒的边缘了,她每一次的出手都格外的凶狠,招招致命。 第二十八章 点符咒 慕柔本来就受了伤,没一会儿就明显支撑不住了。 钟少虞前一世那些法器佩剑,现在都不知散落在何处,她只能靠着符咒打伤害。 虽然她跟慕柔是两个人,但两个人加起来对女主人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威胁,慕柔再次被女主人拍倒在地上,钟少虞也被这股妖气震得往后退了几步,她又提醒了一次慕柔:“慕小姐,点符咒!” 慕柔总算肯听她的话了,终于舍得从储物袋里摸出原景策给她下的那张符咒了。 她捏着符咒,刚想念诀,女主人又是一掌挠了过来,钟少虞提醒了句:“小心。” 慕柔就地翻滚,一不小心没拿住符咒,符咒直接飘下了舞台。 钟少虞没办法,只能画了个符咒,暂封了下妖物对两人的袭击,然后跳下舞台,捡起符咒。 她想将符咒递给慕柔点燃,但慕柔离她实属有些远,她刚刚画下的符咒,已经快要被妖物冲破了,仙门的符咒是不会外传的,只有内门弟子才会用,但钟少虞此时此刻实在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再拖下去她和慕柔都会死在这里。 她刚刚冒死暴露自己救慕柔,为的就是搬救兵。 钟少虞咬了咬牙,决定先过了眼下生死关头再说,想着,她就对着符咒默默地念了個诀,瞬间一簇火苗点燃了符咒的底部。 与此同时,青楼的女主人突破了她刚刚打出去的符咒封控,张牙舞爪的冲着她扑过来了,想要阻拦她,然而她刚飞至她面前,符咒已经燃烧殆尽,变成簌簌而落的灰烬。 女主人更加暴怒疯狂了,她一跃而起,整个人浮在半空,面目狰狞的尖叫着:“你们以为搬来救兵就可以除掉我了吗?告诉你们,我不是普通的妖,你们杀不掉我的!” “他们以为找来你们,就可以相安无事了?” “不可能,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们都有罪,全都有罪!” “他们是刽子手,不是手上没沾血,就不是杀人凶手。” “没一个好人,只要是人,就没一个好人,全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在女主人癫狂的嘶吼声中,她被钟少虞刚刚斩断的胳膊,重新生长了出来。 她在半空中调转了下方向,头朝下恶狠狠地望着钟少虞,手上的指甲又生长了几分,从森森的白色变成了红紫色,她伸着一双利爪,速度极快的从天而降,直接冲着钟少虞的脑袋抓了过来。 她的反应太突然,钟少虞根本来不及画符咒,只能原地打滚逃窜,女主人的一双利爪戳到了地面上,坚硬的石头竟然被她硬生生的戳成了粉末。 她愤怒的拔出双手,冲着钟少虞再次袭了过来。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只妖物的一双利爪就移至到钟少虞的胸前了,速度快到她根本无法躲闪。 把该用的办法全都用了一遍的钟少虞,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自己的生路,就是原景策接收到慕柔那张符咒,火速赶来,及时的阻拦了这一幕。 只能寄希望于外界的钟少虞,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利爪挨上她衣服的那一刹那,一声惨叫响起,钟少虞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女主人的双臂竟然齐齐被斩断,掉落在地上。 钟少虞抬头,看到一袭红色嫁衣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