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祁贵女》 一.懒鬼续命(1) 所谓朱门低绮户,多半就像是大梁国京畿景城的蓝家这般了,远远望去,只那高头大门便让人心生怯意,两尊约摸有三米多高的石狮子张牙舞爪的立在门口,就连守门的护卫都是生的一副凶神恶煞的彪悍模样,双眸恶狠狠的瞪着来往的行人,令那胆小的路人连对看一眼都胆怯不已。 天边流云飞,一朵一朵厚厚的有如温软的棉花床,昭示着这日格外晴好的天气。 外表永远不能代表内在,这豪门权贵的府邸也是一样。在森严的外门之后,便又是另一片富丽堂皇鸟语花香的浮华景致了。且不说那修得高高的祥云飞檐,也不看那玉石的假山人工的小湖并一个金粉漆的湖中亭,单就那铺了一整片的齐整草皮,便叫人心生妒意。 来往的丫鬟婆子钗裙精致,妆容严谨,家丁仆役长衫披挂,整洁笔挺,比起小门富户的穿着也不枉多让。随意一个丫鬟拉出去,走在大街上,较之品级较低的官家小姐亦毫不逊色。 宰相门房六品官呐,更何况,这蓝府的老太爷乃是当朝一品兵马大元帅,堂堂的武郡侯,与皇亲贵戚的王爷比肩。虽说早该是卸甲归田告老还乡的年纪,但奈何小皇帝敬他如长辈,死活不肯准他告老的折子,于是便日日拖着一身战场上下来的铜皮铁骨,给梁国当个门面。 “如尘姐姐,大小姐下个月便要出阁了,也不晓得姑爷生的什么样,你见过没有,俊不俊?”偏院拐角的廊檐下走出两个清秀小姑娘,约摸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儿,梳着双丫髻,脸盘儿竟是神似的讨喜。说话的姑娘有一双灵动的圆眼睛,不笑都带着几分喜气的脸蛋上挂着好奇的神色,看似无意的向那唤作如尘的姑娘打听着什么。 “见是见过一两回,只是到底俊不俊,我倒是没留意。”如尘笑了笑,抿了抿薄唇,却不见半点刻薄之气,温柔的眉眼中有几分无奈:“妹妹也是知道的,主子见客的时候,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敢抬头?” 圆眼睛姑娘扁着嘴笑了:“就没偷偷替大小姐瞧一眼?姐姐可是小姐眼前的红人呢!再说大奶奶不是亲定了姐姐你给小姐做陪嫁的吗?日后姐姐也是大姑爷的人,怎不瞧个清楚……” 如尘轻瞥了她一眼,眉宇拢了拢,脸上的笑意减了三分,正色提点道:“妹妹慎言,大奶奶不曾提过,姐姐也没那个心思,只求伺候好大小姐便心满意足了。这话妹妹千万莫在提起,仔细隔墙有耳,叫大奶奶知晓了,有你的苦头吃。” 见她似真有几分气着了,那姑娘顿时抱了她的手臂娇笑,深深的梨涡现出来,眼珠儿一转,软语道:“姐姐莫生气,妹妹只是随口问问……” “小七,莫耍子了,大公子寻你!”一边急步追来一个大些的少女,抓了圆眼睛姑娘的胳膊就要走,却是对上了如尘的眸子,顿时笑道:“原来是如尘妹妹,姐姐方才不曾注意,真真该打,只是我们公子正寻小七做事,过些时候再寻你玩耍!” 如尘好脾气的笑笑,不着痕迹的脱开了小七挽着她的胳膊,笑道:“无妨的,既是大公子有事,若七妹妹还是快些去吧!” “得,如尘姐姐,妹妹又要忙去了,改日再寻你耍。”若七对如尘甜笑了一记,没等她应声,便扭着细腰跟着那少女走了。 “妹妹慢走。” 待得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如尘脸上一陈不变的笑容顿时散了,眼中有几丝不快,也有几分轻蔑,低声说了句:“一个庶子身旁的小丫鬟,也妄想当大小姐的陪嫁,异想天开!” 说罢,不屑的转身,朝着后院女眷那一片去了。 蓝府上方有两条隐约的人影晃荡在空中,却诡异的没有一人发现。仔细瞧了,便会发觉,那人影有如鬼魅,隐隐绰绰,偏那贴在朱漆大门上凶神恶煞的门神却对他们毫无影响。 勒如熙将方才那一幕瞧在眼里,憋了一口气,若是她现在还有“心”这种东西,她一定会觉得心烦不已。 侧过脸,头扭了一百八十度,有些为难地看向拎着自个脖子的黑脸俊男,不抱希望的道:“无常兄,打个商量好么,你看……我头一次做这李代桃僵的事儿,劳烦您给寻个普通些的人家,简单点的身份,行不?这家地日子看着就累得慌,怎么也得适应一下吧……” “你倒是想的好,若是这种事儿常有,地府还不乱了套了?”无常瞅了她一眼,一张冰棍脸是冻住的,没法做表情。若是能够,此时他自然是要翻个白眼的:“再说,你说的那种人还用找人还阳么?无关紧要的,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哪用的着阎王大人亲自费心?若非那孩子的本命魂投胎太快,又是……重要之人,这等好事也轮不到你这只懒鬼!” 原来这二人并非活人,乃是一鬼差与一小鬼。黑脸帅哥便是令活人闻之丧胆的无常是也,至于那鬼差口中的“懒鬼”,自然是一条地府中的魂魄了。 勒如熙苦笑,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这叫什么事啊!她本就不想揽这要命的“好事”好不好? 她死的时候不过二八芳华,当然,不是十六岁的花季,而是二十八岁。活了二十八年,除了头几年她还幼小不明事理的时候过过几天单纯生活,后来的日子那真真叫一个疲惫不堪。 她爸是个著名的浪荡子,不知道在外头给她制造了多少上不了台面的弟弟妹妹,老妈也不是省油的灯,养着小白脸还不止一个,夫妻俩各过各的日子,倒也相安无事。若只是这么一家子,她忍忍也就过去了,反正不是家中独女,有个大哥挑大梁,她怕个球! 可她们家还偏生就是个大宅门,别以为现代就没有大户,他们家不仅是,还是那种上流中的上流。一屋子叔叔伯伯斗心眼,偏爱拿小辈来争锋。从小学这学那学的心力交瘁,叛逆期谈了几场小恋爱,还被古板爷爷派人搅黄了。 自打那年她离家出走未遂,和倔老头长谈一夜之后,她明白了,千金小姐不是什么好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富贵身子劳碌命,老天看她不顺眼呐! 她其实是个狐狸性子,勒家人的聪明那不用说的,而她偏生还登峰造极,长了个iq两百天生的好脑子。少不更事时爱听夸奖露了几次脸,回头就发现赞她伶俐可爱的大伯在背后算计自个,于是慢慢学会了藏拙。但实际上她也不是什么绝世烂好人,俗称腹黑,但凡被欺负,她都会把场子找回去,还绝对让人抓不到尾巴。叫人大落牙齿和血吞,那是小菜一碟。 只可惜姜绝对是老的辣,她那点小伎俩瞒天过海,却渡不过如来佛爷爷的五指山,老头说了,要么为他所用,要么找个合适的嫁人去。 因为懒,所以她选了嫁人。 从爷爷列出的名单里头寻了个还算门当户对的孔雀男,想着凑合凑合也能过一辈子了,他爱怎样都行,反正和她没半毛钱关系,像她爸妈一样过那种互不干涉的生活也挺好。 只是没想到,那人偏生是个比她还黑的玩意。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善良无辜,只是想过单纯安宁的小日子,结果摊上那么一个费心费力的家庭。想着腹黑就腹黑吧,uu看书ww.uukansh.om 好歹也是个好看的厉害男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知道也就算了,结果那位真真无良,摆了她一道不说,搅得她娘家鸡犬不宁也就算了,反正她对那个家也没什么归属感,可是她竟然还搞上了本家脑残堂姐,什么玩意儿! 她气的那是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可是能怎么样呢?那个家她不稀罕,男人她也不在意。咱不争,不哭不闹不上吊,笑着退出成全二位总行吧? 签好离婚协议书,包袱款款流浪去! 大抵是流年不顺,孔雀腹黑男抽风了又要吃回头草,气疯了的堂姐红着眼开车要她小命,于是她那一世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难过吗?她也不晓得,只记得她被这位黑衣酷哥无常逮住的前一秒,望见孔雀男流下了鳄鱼的眼泪,心底竟也有一丝悲伤闪现。 拜拜了您呐,下辈子别再相见,咱累得慌。 进了地府,才知道那儿也是一片天地。虽然从此不知道呼吸是个什么滋味,但到底她也没做过什么天大的恶事,不用下油锅上刀山,十八层地狱与她绝缘。 阎王老爷看似冷漠,其实是好性子,一张美艳的脸遭她屡次调戏;判官大人亲切可爱,胖乎乎的圆脸和肯德基上校如出一辙,看道他就想起炸鸡块,从此不能吃人间食物的某人怨念中;小鬼们单纯天真,被戏弄了也是一脸傻笑毫无怨言。 高智商的懒人……哦不,懒鬼小姐她忽然觉得,地府才是真正过日子的地方吖!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二.懒鬼续命(2) 判官察了生死薄确认勒如熙寿限已到,不是冤死枉死也不是自杀,不必经历地狱火的考验。于是就问她要不要投胎再做人,当时估计他也是傻了,哪有问个鬼要不要的?该投胎的投胎去不就完了吗? 她也挺傻,愣愣的问,咱下辈子是什么命? 判官乐了,翻了翻生死薄,又上网(天知道地府哪来的电脑)查了查,一一对她说了。 下辈子是个平凡家世,但家庭和谐父母兄弟友爱可亲,嫁了个老公对她忠贞不二,还有可爱聪明的儿女承欢膝下。唯一差点的是她家老公又是个桃花命,不过那人绝对不会劈腿,是她的良人。 她有些心动,可想了想,还是摇了头,做人多累啊,当鬼就轻松多了,傻子才去投胎再受一次罪!于是好名额她让给一上辈子投了畜生道的家伙,自个留在地府当个小鬼,在此安了家。整日飘来荡去,闷了便以逗弄某位酷哥为乐,和人家混熟了,才知道,他姓白名无常。 白无常只有一个,传说中的黑无常依然只是传说,什么黑无常白无常那都是编出来的瞎话,去捉新鬼的未必就是无常酷哥。只是她命不好,摊上这么个冷冻男,最爱勒鬼脖子。她虽姓勒,却没有时常上吊的癖好吖! 无常姓白却生了张黑脸,常被她取笑名不符实。 整个鬼界都知道来了新人,长的普通但笑起来忒可爱,看了就想捏捏。只可惜一身懒骨,看的鬼鬼都想拉她出去晒晒太阳,您动动腿走走路行不?甭整天飘来飘去的,吓死鬼啊! 有道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这地府的日子跟传说中天上的计算方法倒是一模一样。她死后三天,也就是人间三年之后,讶异的发现孔雀腹黑男竟然也魂归地府,看他也不是个短命相,没想到死的这么早。 下意识的躲藏了起来,偷偷看他与判官争执。不过这次他懒得掩饰本质,暴躁的性子一览无遗,三言两语一时不和,便动手揍了陆判,洒了孟婆汤,一头冲向轮回桥,不知去向。 隐隐约约,她听见他说要去找谁谁,只是模模糊糊,不曾听得清楚。 看着陆判官鼻青脸肿的胖脸,勒如熙擦擦额头虚无的冷汗,万分庆幸自个没出来跟他打招呼。 阎王面沉似水,低气压盘旋。判官收了嬉笑,铁青着脸说此鬼年幼无知,孟婆汤也没喝,带着记忆投胎,折磨不死他。 年幼无知,勒如熙想笑,表情却只是怔怔。 一晃眼,便是两百鬼年过去。期间亲眼见证了那些“亲人”的轮回投胎周而复始,陆判待她极好,给她看了生死薄还教她知晓了其中几人的去向,有人还是人,有人却投了牲畜道,有人下地狱赎罪,有人魂飞魄散不得轮回,但不管是何种下场,从此他们与勒如熙再无干系。 唯有孔雀男,一次次轮回,气息却愈加冰冷“冻”人,很有往无常兄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他从不喝孟婆汤,只过轮回桥,阎王冷眼旁观,判官一言不发,唯有白无常,时常用奇异的眼神瞪得她鬼身长绿毛,差点变恶鬼。 奇了怪了,孔雀男不喝孟婆汤,和她有半毛钱关系? 无常说,再有三世,他就要轮回满万世,带着记忆重生,是要付出代价滴。 作为一只鬼,唯一拥有的便是三魂七魄,他必然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勒如熙白眼一翻,自作孽不可活,转身寻判官唠嗑去也。 一万世吖,他居然没疯,真不知道他哪来的执念。 前几日不知怎么就出了错,一个新上任的鬼差拘错了人,害了个不知哪一个世界未来的重要人物,偏生那人的本命魂却早一步投了胎,没办法还阳。阎王发怒吓得那鬼差魂飞魄散,再无轮回之日。陆判被无意中重伤于是卧床不起,无数小鬼魂若游丝,失了一魂落了二魄。 而她那日躲在阎王殿的梁柱子上拉着无常兄当枕头睡大觉,一睡着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此一无所知。于是她活蹦乱跳,白无常冰山依旧。 那人不能死,便得有人续命去,她这只倒霉的懒鬼就被拎到了阎王跟前。那长着双妖异红眼的美艳阎王爷扫了她一眼,决定赶鸭子上架。 她当然是不乐意放弃这样的舒服日子去当什么劳什子的vip,但多次抗议,偏生却无人理会。 勒如熙这才知道,地府是没有鬼权的。 撅嘴耍赖,咱当鬼也要有尊严,宁死不屈的哇!最后无奈的阎王只得许下了无数好处,并允诺孔雀男下次投胎,必定灌他个十碗八碗孟婆汤,免了他的可悲下场,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 冲着那逆天的承诺,uu看书 ww.uukanshu 她就勉为其难了吧!不过勒如熙绝不承认,她是因为某个可笑的附加条件才愿意替人续命的。 孔雀男,看在那鳄鱼的眼泪份上,本小姐卖鬼身替你求了免去魂飞魄散的机会,要珍惜吖! 无常酷哥奉命送她还阳,于是他们走过还阳桥,吃了往生茶,就被带来此地。 往生茶不是那孟婆的勾魂汤,倒是好喝的紧。这玩意只为除去魂魄在地府染上的阴气,跟孟婆汤没半毛钱关系。 否则不然,就是借尸还魂而非还阳,碰上了法力高深的道士,她又是死路一条。 如此一来,他们就到了蓝府门前。 只是瞅瞅那高门大宅,勒如熙就觉得心惊肉跳。前辈子已经累了一回,她努力藏拙还是落了那般下场,难道又要过那勾心斗角的日子么? 此等“好事”,不是她所求,自然心有不喜。 “无常大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回,我能活多久?”她累了,懒得挣扎,喝过往生茶便回不去地府。勉力睁睁眼,只想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家”享福。 白无常眼皮跳了跳,冻伤脸依旧是一副寒冰模样。 好歹在同一个地方一起“住”了两百年,他们勉强也是有铁交情的“鬼友”,哪还不明白她的想法?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这么想死的,无常好看的嘴皮子抽了抽:“送你一句话……” “什么?”勒如熙一怔,转头看他,却被他一掌打在胸口,倒飞了出去。 “祸害遗千年……” (冬雪新书上传,求推荐,球收藏!) 三.懒鬼续命(3) 一道白光闪入蓝府二房的所在,半空中似乎有无数怨毒的符号闪现,有体质灵异者心有所感抬头望去,却只见,蓝蓝的天上啊飘着白白的云。 酷脸无常木然的望着懒鬼离去的方向,幽深的黑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下一刻,他带着浑身阴暗的背景逐渐破碎于虚空之中。 如熙丫头,你鬼体凡胎,判官亲自传授修炼之术教了你两百年,却因你的懒惰竟然两百年了还未能化出实体,阎王大人出此下策也是为了你好,不想你日后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啊…… “丫丫个呸你个冰棍脸,咱替阎王卖命你还占老娘便宜,诅咒你永远把不到鬼妹,孤单生生世世……”勒如熙捂着胸口醒来,发现自己原本不大的小包子真真成了飞机场,虽然知道这是因为这具身体还年幼的缘故,依旧悲从中来。一睁眼就是无数咒骂出口,还好四下无人,否则定然被她字字句句恶毒的咒怨吓得去地府“享福”。不一会就骂的俩眼通红的她抽抽鼻子,想着无常那张黑俊黑俊的脸:“臭无常,也不让我有点心理准备,以后相见不容易,好歹说声拜拜么!” 死无常对她肯定早有觊觎,装什么正人君子哈,真是没鬼理。 “哎……算了,怎么说也受他照顾了几百年,咱不能看他总是孤家寡人。要是碰上看不顺眼的恶婆娘,送几个下去陪他好了……”粉嫩的唇瓣说着不着调的话,咂咂嘴,某张稚嫩的脸上荡漾着淫荡的恶毒。 哼哼,无常兄,千万不要拒绝我的好意噢! 准备撑起身子才发现自己还真的变成了奶娃子,看来阎王殿的那群混球没有跟她闹着玩。其实喝下往生茶的那个瞬间她就明白自己和地府的缘分到头了,再续前缘得等到下个轮回——无常兄刚说了啥?祸害遗千年?莫非她会成为老不死的怪物? “搞什么,我不是什么该死的vip么,怎么连个伺候的丫头什么也没的?”左右看了看,偌大的房间竟然连个鬼影都没有一个,勒如熙不满的皱眉,觉得自己受了骗。小胳膊小腿的身体那叫一个酸软无力,勉强坐起就已经气喘吁吁,真是虚弱的可以。脑袋还一阵阵地刺痛,甩了甩,竟然更加昏沉了。疑惑的摸向脑后——靠之,好大一个包啊!别不是脑震荡吧?怪不得那孩子会死…… “算了,没人也好,省的我一来就要装嫩,先习惯习惯这小娃娃身体再说。” 咕哝两句,认命了,她不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人,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不安之也不会有人搭理。随意打量了下四周,发现自个貌似被独自放在一间“闺房”里,只是这房间空旷的有点离谱,貌似比她前世的房间还要大上一倍。 那时她也是千金小姐,家里的房子自然小不了。可看看这奶娃娃的屋子,都够建一个小型篮球场了! 这蓝家定是钱多的没处花了,她一个弱质小儿,住这么大屋子做什么? 瞧瞧她身下这张精工版雕花梨木床,雪白的丝绸蚊帐,被子是蚕丝的不提,连被面上那逼真的出水芙蓉都是苏式的双面绣,而且这还是绝对的手工绣。再看看屋里清一色花梨木打造的家具,插着几支盛放香堇的青瓷双环花瓶,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该有的都有了,就差个电脑桌……唔,这会子也没电脑哈! 乖乖,这么一间屋子,没个几千万rmb布置不下来啊! 这姓蓝的够有钱的——还没代入身份的某人抚摸着自个柔嫩的小下巴,极度恶意的猜测——估计这一大家子不仅是大贪官还是大奸商。 勒如熙绝对不承认她是在妒忌,哪怕现在这些也许都是她的。 随意的往床下瞄了一眼,顿时被那高度吓住。这蓝家也不怕摔死个人哈,给个一岁小娃睡一米多高的床,若她现在是个大人也就算了,可她分明就还是个奶娃——一身奶味她闻了就想吐。莫非那孩子魂飞天外的缘由,就是这张极度该死的床? 试了试站起来在床上蹦了两下,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床垫,弹性甚好。 阎王早就将她的身份仔细说明,乃是虹祁大陆大梁国武勋世家蓝家的子孙,虽然是庶出,但过的也是小姐日子,算是待遇不错的优良工种。她年方一岁半,不用上学没人算计,每天等吃等睡倒也逍遥,每月还有月钱可拿,当然,那钱绝对到不了她的手里。 不过这样的日子预计持续不了多久,因为现下她已经是人,是人就总要长大的。 这虹祁大陆自然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地球,大概也算是平行世界的一种,uu看书 uashuco目前运行的是古代xp模式,皇权时代,有点像地球的春秋时期,三大国鼎立,小国附庸,倒也相安无事。 勒如熙感觉自个头疼的厉害,于是盘腿坐下,按着美艳阎王教的法子运气于周身,脑海中自发出现一连串鬼文——俗称鬼画符。 嘴里念念有词的诵读了一遍,估计旁人听着那就是呓语,压根不知她在说些什么。 在鬼界呆了两百年,她倒也不是不学无术。陆判博学,待她又好,自然是想学什么学什么。只是她天生懒骨,最爱游手好闲埋头睡觉,花费两百年也只学了人家一成本事。 (陆判:哎呀小如熙总算知道俺的厉害了,下次别再让俺变汉堡了哈!忘了说,陆判祖籍河南,说话却是一口山东乡音,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若有若无的气感蔓延全身,只觉脑后的疼痛立时去了九分,勒如熙顿时喜得眉开眼笑。这先天鬼气果然是个好东西,阎王出品必属精品。据说包治百病并且百毒不侵,练久了还有意外惊喜——当然那惊喜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她死活没问出来,阎王忒小气了。 恩,没事就练练吧,好东西不嫌烦。她是最不耐烦生病吃药的,难受又遭罪。何况这会可没有小药丸可吃,更没有x光射线啥啥的。为了拒绝中药佘毒,有个百病不侵的身体,咱们懒鬼小姐决定往绝世高手的方向努力奋斗。 (感谢收藏了本书的亲,新书方始,多需支持和肯定,亲们千万不要吝啬推荐和收藏哟!放咱的书在书架里,冬雪保证不会令人失望的。) 四.所谓爹娘 练了半天先天鬼气,又在那张高贵且昂贵的床上折腾了一会,勒如熙开始感觉百无聊赖。一般无聊以后她就会睡觉,可是今儿她睡不着,因为——她饿了。 这么会都没人来瞧看自己,看来她这个庶女当的有够没存在感的,属于爹不疼娘不爱的那种。只是爹不疼也就算了,她是小老婆生的嘛,又是女儿,自然不重要,可问题是,她亲妈咧?难道已经翘辫子嗝屁找阎王玩去了? 希望她够聪明知道学自己在下面定居,过上幸福的鬼生。 只是就算没亲妈也总有个什么奶娘之类的玩意吧,为啥她悲惨的居然啥都没有? 满头黑线的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揉了揉扁扁的小肚子,算了,咱奶娃当自强。 跳下床,自我感觉还蛮干脆利落的,只是差点跌个狗吃屎罢了。 找了半天没找到传说中的绣花鞋,只好光着脚丫子往外走,使出吃奶的劲扒拉开了紧闭的房门——它奶奶的,这门够重的。 给本小姐等着,咱终有一天拆了你劈成柴烧!小心眼的某人跟门较上劲了。 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忽觉不对,这是她家,她是小姐,心虚个毛?顿时昂首挺胸,前世酝酿的世家千金气质盈然于身,只是,若她年纪再大些看起来会比较合适。 门外半个人影都不见,终于忍不住腹诽了一句——真tmd不把庶女当人,有钱都用来装饰门面了,这家该不会就是个空壳子吧?居然连半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想想似乎也不对,貌似刚才“看见”的丫鬟小厮人数还挺多的。 大大咧咧的往那精致的院门走去,出了院门,左思右想,决定往左边走,心理学上说人的心脏一般都偏左,因此人们一般都偏爱往左——等等,前面貌似有个人? 一个穿着淡青色窄袖裙装、头扎两个包包团的清秀小丫鬟正往她的方向走来,这家的丫鬟长相似乎都很讨喜——勒如熙心中狂喜,连忙装模作样的整整衣衫,高高的昂起小脑袋:“喂,那谁,我……”饿了。 “六姑娘?”来人怔了怔,没等她表达完此生最真诚的欢喜,那丫撒开蹄子转身就跑,“二爷,二奶奶,六姑娘醒了!” 靠之,她是见鬼了不成?勒如熙目瞪口呆的目送她越跑越远,一转眼不见了人影,心底那个悲愤啊!邀功前先把她喂饱行不行?她快饿死了! tnnd,老娘记住你了。 向着已经没了影的无辜小丫鬟狠狠甩了把鼻涕,勒如熙蹲下身把自己抱成一团,呜呜,她要回地府,她不要当人,上班的第一天就要饿死了…… 一团黑影忽然遮蔽了她的阳光,勒如熙不起然抖了抖身体,抬起满面委屈的小脸仰头看去,只见面前站了一个说不上英俊迷人的年轻人,也就二十多岁吧,生的星眉朗目,鼻梁笔直,偏偏就是不帅啊不帅…… 年轻人伸手将她抱起,一脸的震惊:“甯儿醒了?怎么自个跑出来了,乳娘呢?” 甯儿?该不会是她的名字吧?鸡皮疙瘩顿时掉满地。窝在男子怀中,勒如熙不确定这个人和自己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只是口齿不清的喊着:“饿……” “甯儿饿了?”男子惊喜的看着她:“甯儿会说话了?爹爹这就让人给你熬粥去,咱们先回房去——” 这是……她爹?狐疑了半秒钟,听见有吃的,勒如熙顿时喜笑颜开,勾着男人的脖子吧唧亲了他一口,谄媚的喊:“爹爹~” 有吃的就是她的再生父母,管他帅不帅呢,占了便宜再说! 男子仿佛感动了,冲着身后跟来的下人吩咐:“蓝墨,到小厨房端一碗燕窝粥来。” “是,二爷。”蓝墨是个眉清目秀二十岁上下的小青年,看见昏睡了足有三天的六姑娘醒来,居然还会喊二爷爹了,也是一阵惊讶,连忙应声离去。 蓝二爷抱了她回到那空荡荡的院子,不由眉宇紧蹙,整个院里一个人都没有,都哪去了?阴着脸将女儿送到房里,将她埋进那坨软软的被褥之中,才略略舒展开了眉头。 “甯儿乖,一会就有饭吃了。”大手揉了揉她散着的发,更像鸡窝了,蓝二爷柔声说道。 “爷,甯儿醒了么?”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惊喜娇嫩的女声,令享受着父爱的勒如熙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又抖落一层鸡皮疙瘩,循声往门口看去。 那是一个极美的江南女子,柳眉凤眼、樱桃小口,纤腰盈盈一握,风情万种。 “恩,醒了。”蓝二爷的眼中含了一丝淡淡的不满,语气却没有透出半分。 美女立马跑了过来,不顾她的挣扎,一把将勒如熙抱入怀中:“甯儿,你可吓死娘亲……姨娘了,老天保佑,总算是醒了!” 她暖暖的被窝啊!泪奔! 勒如熙幽怨的望着眼前的美女,看来这位就是她的亲娘。u看书ww.uukashu要是再不出现,她都快怀疑自个其实是后娘养的了——总算还好,她有娘,而且看起来,似乎还算受宠。 只是她这老娘年纪也忒小了些,不过十六七岁吧,化了个大浓妆,虽然面目妖娆,但那粉味实在让她难受的很。在她怀中拧巴两下,小手冲着蓝二爷使劲挥舞:“爹爹,抱~” “好好,爹爹抱咱们甯儿。”蓝二爷兴致不错,伸手抱了过来。勒如熙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乖乖坐好,眉开眼笑。大眼睛轱辘转了两圈,掠过美女线条柔润的瓜子脸。 她虽然笑着,眼神中却并无几分高兴之色,甚至有些许厌恶,不由有些傻眼。 这个便宜娘亲,似乎并不怎么喜爱自己啊!按理说受伤的女儿好转,即便没有喜极而泣,怎么着也该是开心的吧?可看她的样子,似乎恨不得她醒不过来才好…… 勒如熙安安分分的窝在蓝二爷怀中,垂下眼眸,心中飞快转过无数个念头。她也是历经宅斗家斗出来的,虽然那是现代的家宅斗,但殊途同归。何况在鬼界混迹了那么多年,鬼鬼都有自己的心酸往事,事件五花八门迭出不穷,听的她那个叫目眩神迷啊…… 那时才知道,自己经历的那算什么,不过是指甲盖那么大点的小事,不足为奇。 这大宅门里的缺德的阴司事儿太多,一时之间她也不确定哪个才是真相,只得提醒自己日后小心打探,光靠自己想,估计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 唯一能肯定的,这事儿八成有猫腻啊有猫腻…… (打滚求收藏,求票票!) 五.小命要紧 没一会先前的小厮蓝墨便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个提溜着食盒的小丫鬟,也面熟,正是见了她撒丫子就跑的那位。 嘿,小妞,哪天等你落到本姑娘手里,地府十八酷刑,就由你来试试味道。 勒如熙不是暴君,所以她只是意淫,根本不会对那个丫鬟动手。何况现在,她想动手估计也没那个能力。 二人朝蓝二爷行了礼,却只有丫鬟冲那美女行了个屈膝礼,而蓝墨并未理睬那端坐一旁假作抹泪的她:“二爷,粥拿来了。” 看来做妾的没什么地位,连个小厮都可以视她如无物……勒如熙如是想。 小丫鬟伶俐的揭开食盒,一股食物的清香扑面而来。前世吃过不少好东西的勒如熙,光闻着味儿就知道是上品的燕窝与极好的香米所熬成的粥品。饿极了的她差些就扑了上去,这身子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看见食物就两眼放光,怕是有日子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她目前的状态,就跟难民差不多。那饿虎扑食的模样,绝对好看不了。 好在蓝家二爷一直抱着她,而她人小力弱终究没能扑出去。蓝二爷低头看向小女儿脸上那迫不及待的神色,不禁温和的笑了笑,拿着只白瓷玉碗盛了一些,对她柔声道:“甯儿饿了?爹爹喂你吃可好?” “爷,还是婢妾来喂吧……”美女连忙站了起来,端着柔媚的笑脸便要接过他手中的粥碗。勒如熙瞪着她脸上那似乎只要轻轻晃动便能抖落下来的妆粉,觉着要让她这么一碗粥喂下来,自己估计还得躺上一个半月的。 “爹,爹爹喂!”仗着自己的目前幼(n_n)齿的身份,勒如熙连忙扭着身子不要脸的缠上了蓝二爷,极尽所能的撒娇。她是决不肯让那人形毒药喂的,除非她昏迷了。 额滴老天爷啊,让铅毒离她远一点吧!她的先天鬼气才刚开始练而已,防毒功效还没出来呢! 老天爷好似听到了她的祈祷,蓝二爷怔了一怔,竟然真的收回了她的饭碗。 也保住了她死不了的小命。 “若雨,我来喂甯儿吧,你这些天也累了,下去歇着吧!”这是下逐客令了。 若雨美女脸色一变,却还是忍了下来,当然,不忍也不行,谁叫人是爷呢?换上笑脸,站起身福了福,温柔恭顺的模样:“是……爷,婢妾告退。” “恩,去吧。”蓝二爷低头专心的喂着女儿,压根没看她一眼。 勒如熙心中一凉,完了,看来她这个便宜老娘也没她想象的受宠!本来她还指望着有个受宠的娘,在这蓝府过上养小猪一般的幸福生活呢……现在得另作打算了。 有些头痛,连忙运起先天鬼气在身体里转了一圈,觉着好些了连忙停止。虽然她九成九相信地府的东西蓝二爷是绝对看不出来滴,但小心谨慎无大错,小命为重啊! 至于蓝二爷宠爱谁的问题……低头吃粥的非常麻木的认为,这是她爹的生活作风问题,最重要的是与她无关,想管也管不着。还是先喂饱自己的肚子,拯救自己的小命才是正经! 虽然饿死自己说不定就能回地府了,但她已经答应了阎王要让这“重要人物”好好活着。而且寿数没到之前,她估摸着自个也死不了,认了吧! “夫君,甯儿可还好?”那若雨还没跨出门口,便有个素衣女子款款而来,声音轻柔软糯,带着一丝京中口音,自自然然煞是好听。 这能称呼夫君的,大抵只有蓝二爷的正室了。 看向美女,虽然装扮素净,却难掩一身大家闺秀的气质。相比起来,那若雨美人看着就跟一上不了台面的女倌似的——这样说自家娘亲虽然不好,但她那娇柔的做派的确符合某人对青楼女子的遐想…… 怪不得她是妻,她的美女娘是妾呢,勒如熙有些恍然的想。 她最不耐的就是那捏些捏着嗓子说话的女子,前世的堂姐就是如她那个美女娘那般,是个最爱在她狐狸老公面前扮演大家闺秀的脑残玩意,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甩了! 恨恨的咬着压根不需要咀嚼的燕窝粥,忽然一怔,气个什么劲啊,她都已经死了好几千遍了! 哎,都是那腹黑狐狸男害的! “婢妾见过二奶奶。”若雨低眉顺耳的拜见。 “吴氏?你也在啊,这是要去哪?”吴氏?勒如熙一口粥差点喷出来,还带这么称呼的?看来这个二奶奶不大喜欢这个小妾啊!也是,通常喜欢小妾的都是男人,比如蓝二爷。她要是也能喜欢,大概就要上演狗血的豪门百合连续剧了…… 不过好歹让她弄清楚了她亲娘的全名,吴若雨,倒是和她挺相衬,一听就是柔弱无比。 “禀二奶奶,爷怜惜婢妾,让婢妾先去歇着。”吴若雨的声音还是一样的细声细气,只是少了几分装腔作势,听起来总算顺耳许多。看样子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呢,一句话,就让那正妻心里添了堵,偏生她的便宜老爹还没办法辩驳什么。 人家也压根不需要辩驳什么。 “喔,那你就去歇着吧,我去瞧瞧甯儿。”二奶奶凤眼微蹙,转眼却是笑了,丢下一句话,便向屋里走去,不再看她一眼。 吴氏仿若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幽怨至极的垂下了眼眸,含恨而退。 “蓝墨见过二奶奶。”“奴婢给二奶奶请安。”一旁伺候的两人上前行礼。 跟主子同姓的小厮,不是家生子就是位高权重蒙恩赐姓的。此人太年轻,应该是前一种。 不过蓝墨小哥应该颇受蓝二爷器重,竟能在正房夫人面前称自己的名。 “不必多礼!夫君,甯儿如何?”二奶奶微微颔首,让两人起来,走到蓝二爷身旁,轻声问道。 勒如熙好奇的看向二奶奶,看那模样,她的年纪应该与蓝二爷差不离,身后跟着一个老妈妈并几个小丫鬟。果然是正室夫人就是不同,该有的配备一样不差,不像那可怜兮兮的吴氏,身旁竟然连个跟着的丫头都木有。 为毛她是小妾生的呢?勒如熙无语凝噎,都有些食不下咽了。 死阎王准是算计她了,陆判与无常也不是好东西,居然都不提醒一声。 二奶奶肤色虽白皙,却带着一丝健康的红润,个头高挑,胸前丰润挺拔。再看她的眉眼,虽然说不上细致,却也是美女一枚,更有一股成熟的妇人风韵。 与那以娇弱示人的吴若雨显然不是同一款的,她那便宜老爹的爱好还真广泛啊!恩,品种不错,估计生下来的娃也挺好看的。 “瞧着还好,待会寻个大夫回来诊治了再说。禹翎,你来的正好,让人去查查甯儿的乳娘哪去了,不在姑娘身旁伺候着,跑哪里厮混去了。”蓝二爷刚好喂完一碗,不顾勒如熙恳求的脸色,不许她再多吃。放下粥碗,抬头看向妻子,面有愠色。 “许是去大房院中看热闹了吧,夫君忘了,今儿可是珍丫头定亲的日子。” “蓝家不是请她来看热闹的!”蓝二爷眉毛一挑,转脸对蓝墨道:“蓝墨,uu看书 ww.uukanshu 你一会把人找来,按照家规,加倍责罚,扣半月月银然后就赶出去,重新找个得用的奶娘来。还有跟着她的丫鬟,也一并处置了。” 蓝墨惊讶的看了一眼蓝二爷,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是低声应道:“小的这就去办。” “嗯。”蓝二爷点点头,抬眼看向一旁的小丫鬟:“如宝。” “奴婢在。” “你还有个姐姐叫如珠是吧?在哪里当值?” “回二爷的话,姐姐是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二等丫鬟。” “去跟四管事说一声,你们姐妹两一同到甯儿身边伺候着,再调个人去瑟儿那边当差。” 如宝面上一喜,顿时笑道:“多谢二爷,奴婢这就去。” “夫君,是不是太……那奶娘可是太太的人。”二奶奶皱着眉头,有所顾忌。但也是等他吩咐完了,这才开口询问。 “如果母亲问起你就推说不知道,让她来问我。”蓝二爷面上云淡风轻,可他怀中的勒如熙却察觉了他一瞬间的肌肉紧绷。 啧啧,她这来的头一天,就碰上母子斗法,奶娘遭殃,真真是可怜。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是么? 也许……这个二奶奶和吴若雨也插了一脚? 勒如熙打个哈欠,眼皮子愈觉沉重。知道自己是爱困了,动了动身子,蜷缩在蓝二爷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然入梦。 <ahref=http://.>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六.倒霉太医 勒如熙只睡了片刻,大夫来的时候她醒了。 没办法不醒,她爹蓝二爷摇着她的小身板跟抽风了似的,一副生怕她醒不过来的样子。她也觉得奇怪,不过是个女儿,还是小妾生的,有必要这么紧张她么?难道他子嗣艰难? 这其实是她想岔了,男人对弱势群体有一种天生的保护欲,这么个点点大的小娃,又是他的血脉,自然那种原始的雄性激素就被加倍地激发了。就算他本来对这个女儿可有无可,此刻表现出的疼惜与关爱也是真实的、有效的。 勒如熙不明白就更不值得奇怪了,在她前世的世界男女平等早就已经不再只是口号而已了,甚至更多时候,女人的地位比男人要高的多。那时的男人普遍不觉得女人是弱者,这种原始本能退化的厉害。再加上她那一家子的人都更重视钱权而淡漠了亲情,以至于导致她对亲人没有多少归属感,对男人也没多少好感。 所以说,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古人诚不欺我也。 目前的情形下,这样的情感对她而言是有利的。勒如熙虽然不知就理,但她的两百iq不是摆着好看的,自然马上明白这个好处。至于她能不能让这种情感持之以恒并且更上一层楼,就只有看她日后的手段。 二奶奶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她睡着后就走了。 勒如熙一眨眼的功夫就想明白了,自然会好好抓住这个机会。马上朝蓝二爷露出一个纯真甜美的笑脸,欢喜万分的揪住他的衣襟,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胸口,无比黏糊的粘上去,无耻的利用她的年龄优势,装嫩撒娇:“爹爹~” 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对女人的撒娇总是无法抗拒,哪怕这个女人只有一岁半,还是个奶娃。 瞬间,蓝二爷的心头涌起一种为人父的骄傲感,被自己的女儿依赖,无疑助长了他男性的自尊,愉快的笑爬上他略带忧郁的面庞,充满怜爱的对一旁等的着急的中年大夫道:“孙太医,麻烦您为小女诊治。” 蓝二爷,您还是太嫩了吖! 蓝墨被自家二爷语气中的宠溺唬了一跳,奇异的望了他家六姑娘一眼,只觉得她除了长得可爱一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孙太医可没闲心理会这位蓝家二爷疼不疼自家女儿,他等的早就不耐烦了,一听此话大喜,连忙让他将小娃放到床上,手指探上她的脉门。 也不怪他着急,这蓝家六姑娘摔坏头的那天,也是他来诊治的。当时小不点气若游丝,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基本上已经死定了。他当场就下了定论,这姑娘活不了了,让蓝家准备棺木,以备安葬用。 这也是勒如熙醒来的时候为何没有见到奶娘和丫鬟婆子的缘由,谁爱守着个快死的人?还是个不满一岁的庶出姑娘。也是那奶娘平日疏忽惯了,偷懒的事情没少做。这小院子里人又少,自以为偷溜个一时半会没什么关系,谁想就撞枪口上了。 没想到昏迷了两天,棺木还也备好了,小娃娃居然醒了,醒了还不算,居然已经能活蹦乱跳的下床了! 听到这等奇异的事件,孙太医身为医者的好奇心无限膨胀,在路上的时候就恨不得能长出一双翅膀,马上飞到蓝府,来探查蓝家六姑娘的情况。 从某个方面来说,孙太医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医痴。 诊察了一番,原本他还有些怀疑是回光返照,但一通折腾下来,事实却叫他困惑了。 心跳有力,脉动强而不虚,身体好的不能再好了。若不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后发现大包还在,没有完全消去,他都觉得根本是换了个人了。 “这真是奇怪了……怎会如此奇异?明明是将死之人……不行,我得问问老师去……” 勒如熙发现这位太医摸完了她的后脑勺,然后就开始出现老年痴呆症的状况,心中一惊,她不会是摔出什么后遗症来了吧?阎王要是搞个残缺的身体给她,她马上自杀回地府去问个明白! 于是憋不住的叫道:“太医爷爷,我好了么?” 蓝二爷本就听得心惊胆颤,听了那童言童语地一问,反应过来,立马看向孙太医:“孙太医,小女的病……可是大好了?” 孙太医着魔似的点点头:“是好了,可是不该啊……明明不该好的啊!” 此话一出,满屋人俱是黑线不已。勒如熙还淡定些,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她是该死的,孙太医果然是有点本事的。但蓝二爷、蓝墨还有如珠如宝两姐妹就不高兴了,这什么意思啊!不是咒他们小姐死么?老糊涂了吧! 孙太医察觉了蓝二爷眼神不善,警醒过来,一品味自己方才说的话,额头直冒冷汗。蓝府可不是寻常官家,蓝家老太爷可是如同异姓王一般的存在,蓝府的儿子辈,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可得罪不起。就算这只是个庶出的幼女,也不是他一个正六品的太医能胡乱说得的。 “蓝大人,下官失言了,还望见谅……下官耽于医道,一时难以自禁。六姑娘已经大好了,开几幅消肿除淤的药吃了,待后脑的肿块消去便无事了。”孙太医连忙道。 “无妨,u看书.uuknu 孙太医还请为小女开药。”蓝二爷微微一笑,一副丝毫不曾放在心上的样子,心中却暗暗骂娘,打定主意下回再也不请这个庸医为家人诊治了。 蓝墨送了孙太医出了蓝府大门,望着拿顶蓝顶小轿,眸中露出一抹不屑。还太医呢!庸医,大大的庸医!简直是误人子弟。二爷钟爱的女儿也是他能说得的?呸,什么玩意! 这么一小会功夫,勒如熙在蓝墨心中的地位,已经从一个濒死的蓝家六姑娘升级成二爷心爱的女儿了,这可说的上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化太大了,大的她有点适应不过来。 她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喟叹,这太医真是遭了无妄之灾,虽性命无忧,但日后的前程可就说不准了,真真倒霉呐! 如珠如宝守在勒如熙身边,蓝墨去抓药了。本来他身为蓝二爷的贴身小厮,是不用身体力行干这三等仆役的活计的,但是为了表现自己对二爷的忠心耿耿,蓝墨还是亲自去了。 蓝二爷则在房中逗着女儿玩,与其说是他逗女儿,不如说是勒如熙逗着蓝二爷玩。 可不是么,她本来就是一个成年人,又当了两百年的鬼,居然还要装小孩子应付蓝二爷心血来潮的疼爱,郁闷地都快要吐血了。 (汗,忽然发现这张6000多字?于是检查一遍,终于发现了……居然ctrl+v了三次……今天天气很好,于是有点迷糊想睡觉了……于是认个错,继续厚颜求收藏。 那个……收藏滴亲们,其实俺是知道乃们想养肥了看滴,但素,冬雪很诚恳的求票,乃们就不要无视俺了。) 七.所谓受宠 “啊——我终于又呼吸到新鲜空气了!”蓝府小院,天蓝如碧洗,被如珠抱在怀中的勒如熙小声的咕哝了一句,被勒令在床上又躺了三天的蓝家六姑娘,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了。 如珠没有听亲,直觉问道:“姑娘,您说什么?” 勒如熙摇摇头,不做声。她时刻都得提醒自个,还是个小娃娃,不要多说话,更不能说让人觉得她太成熟的话。 原本她是真的已经好了,孙太医的确是如此言说的。然而蓝二爷对那位太医已经不大信任,虽后来又请了大夫替勒如熙诊治,也确认说蓝六姑娘没事儿了,可最近对小女儿忽然产生莫名娇怜情绪的二爷还是谨慎的要求她卧床三天——勒如熙很感动,但是也很痛苦,她连床都没法下,吃饭喝药都是在床上,满屋子都是中药的味道,真真是憋死她也! 第一次觉得,原来懒也并非全然是好事。 这三天,蓝二爷每天都要到她的小院子来坐一坐,陪陪她。勒如熙也极尽自己所能的讨好,扮演乖巧可爱又有点小粘人的小女儿,逗得她爹合不拢嘴。 这是她的第一步,想在这样的世家大户过得好,亲人的疼爱必然是第一位的。 头一天二爷院中的人知道他又去看她的时候,她发觉自个忽然成了众人关心的对象。包括她亲娘吴若雨在内的三房小妾,排着队儿来看她。 勒如熙心中明了,看她是假,想在蓝二爷面前露个脸儿才是真。勒如熙也乐得看她们斗法,整天窝在床上也没什么乐子,就当看戏了。 她亲爹蓝二爷名正杰,乃是祖父蓝之选的嫡出子,排行老二。说起她这爹,勒如熙觉着他还真是个人物。据说他原本只是庶子,却勤奋好学,年方十六便中了探花,为母亲挣了个三品诰命,算是光耀门楣了。蓝家乃是武勋世家,祖上更是山匪出身,后被朝廷招揽,算是从了良。虽说蓝家从几辈子前就开始送子弟入学念书,也有人当过文官的,可真正靠科考出仕的还真没有。蓝正杰十年苦读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蓝老爷见他有出息,又蒙当今圣上看重,便抬举了他娘当平妻。 蓝老夫人气的直哆嗦,偏又无可奈何,她不过只是二品诰命夫人,让个三品当妾,只怕传到朝中,又是风波。 那日蓝正杰口中所说的母亲,便是这位蓝老爷的正妻大房。 虽说平妻的地位没有正妻高,对大妻也是执妾礼,但终归是儿子有了出息,母以子贵。二爷母子两成了蓝府二房,有了独门独院,过上了正妻嫡子的幸福生活。 这就是人才啊!逼得自己老爹不得不把妾作妻,又把嫡母气个够呛,蓝二爷果然本事。 有这么个厉害的爹,她应该也能轻松点吧?勒如熙知晓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 想到蓝二爷的一妻三妾,勒如熙便有些郁闷。大姨娘上官虹最年长,入府也最早,其次是正妻王禹翎、二姨娘姜倩,最小的便是她的便宜娘亲吴若雨。 她爹有二子三女,两个儿子皆是嫡子,三个女儿分别由三个小妾所生,倒是平均的很。 原本勒如熙很奇怪,蓝正杰明明只有五个儿女,为何她却称“六姑娘”,问了如宝才晓得,原来这蓝家三房人家的排行,不是以院为单位,而是以府为单位。 嫡子嫡女称“少爷”“小姐”,庶子庶女称“公子”“姑娘”。嫡有嫡的排行,庶有庶的编号,她在三院庶女中排行第六,因此称六姑娘。 勒如熙有些头疼,这么算下来,这蓝府的孩子大大小小的算起来,岂不是超过二十了?这还是没算上她那些庶出的叔叔伯伯们的孩子,不然更多。 人多是非多啊! 王氏有两个儿子傍身,地位稳固,因此也不将三个姨娘的争宠放在眼里。来看过她一回,宽慰了几句,又给了些“赏赐”,算是安抚,便没再出现过。几个人中,倒是只有她是真真只为了看勒如熙而来。 其他三人,上官氏看似木讷实则成熟稳重,姜氏性子懦弱但眼中有一丝精明,一一看下来,她娘亲是最最上不了台面的那一个,矫揉造作不说,也最爱恃宠生娇。 到底是年纪小,阅历不够罢了。 一天下来,勒如熙将二房中这几位的性子给摸了个通透。后面两天她可就清闲多了,因为蓝二爷说了,怕人多吵着甯儿修养,勒令没事儿不许到她跟前晃悠。 她是无所谓,少了几处女人戏可看,她可以专心和蓝二爷培养父女感情。他不再的时候,还能从如珠如宝口中问出一些家里大房和三房的事儿,虽然不尽详细,总算聊胜于无。 因着勒如熙占的是她女儿蓝甯的身,这几日又格外受蓝二爷喜欢,吴若雨便享尽了亲娘的天时地利,得以时时在蓝二爷眼前晃悠。 自然,蓝二爷也少不得要在她房中安置。 勒如熙有些无奈,这样一个不懂收敛的女子,日后怕是要倒霉的。跟着这样的娘,她也是肯定会被连累的。当务之急,自然是娘亲大改造,不然就算现在蓝二爷对她疼爱有加,也迟早会被吴氏这个脑残女人毁个一干二净。 三天时间,终是过去了。 今儿刑期满了,她便迫不及待的要下床。如珠不敢让她下地走,怕她磕着碰着又是一场大病,坚持要抱她。勒如熙无可奈何,只得由她抱着,呼吸下新鲜空气。 如珠如宝是两姐妹,这不用说,光看脸就能瞧的出来。她们俩长得有七分相似,如珠十四,如宝小一些,也有十二岁,两个孩子同一年入府,又是亲姐妹,感情自然好的很。 原本如珠是在二姑娘蓝瑟跟伺候的,也就是蓝二爷的大女儿,虽只是管着派差事的二等丫鬟,但不用时时在姑娘跟前,院中杂事又有小丫鬟们去做,倒是清闲的很。而如宝则是专门负责蓝二爷书房打扫的专用丫鬟,月例比照二等丫鬟,虽寂寞无趣了些,却是极自由的活,也是如鱼得水。不过这次被一同调来伺候六姑娘,她们并不难过,好似还挺高兴的,因为可以在一起做活了。到底是自家亲姐妹,不比府中的那些“姐妹”,相处之时不用那么费心眼儿,还能有个照应。因而两人等四管家一给落了案,升了一等大丫鬟,便齐齐去了勒如熙院中,还主动要求住一间耳房,说是给日后的姐妹腾地方。 用如珠的话说,u看书 ww.uukans 就是姑娘先前年纪小,是跟着姨娘过活,没有自个的丫鬟。如今她大好了,又得蓝二爷疼爱,该有的自然都会有的。 果然,第二天,比照庶女的份例,勒如熙又得了二个二等丫鬟,二个嬷嬷并四个粗使丫头,一下子把她的小院子给塞的满满的。 这些丫鬟们都长得极好,讨喜又伶俐,蓝府的人似乎偏好这一型的终生小保姆,基本上都是同一款。不过,蓝家却有一条不成文的家规,蓝家子孙,不得与婢仆有私。因此蓝家从上至下,少有奴婢勾搭少爷的事情发生。就算有,也会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不会叫人发现了去。 于是,蓝家婢女最好的出路,便是被放出府去,有了良民的身份,又有蓝府的大背景,这些姑娘们的结果还是不错的。退而求其次的,便是给蓝家的小姐、姑娘们当陪嫁。若小姐姑娘嫁得好,她们这些跟去的陪嫁,只要没有二心,自然也会好。 如今她还差一个奶娘,原先的已经被打发出去了,蓝老夫人虽然不高兴,但到底是下人自己犯了大错,想留下她也找不到借口。 如珠说是已经去寻了中人,等过几日就让她自己挑个喜欢的。 勒如熙第一次享受到了“受宠”的好处,而眼高于顶的姨娘吴氏,一样感受到了女儿带来的“好处”,多次来看她时,眼中都冒着让勒如熙打冷颤的毫光。 <ahref=http://.>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八.乳娘原是自己人 蓝正杰放下一卷书册,揉了揉酸涩的眉间,方才看向一旁站着伺候的丫鬟:“什么时辰了?” 小丫鬟停下动作,回身恭敬的答道:“回二爷,已经巳时了。” “这么快?”书中自有黄金屋啊!蓝正杰挑挑眉,一声轻叹,忽然想到那粉嫩可爱,看到自己就流口水的漂亮女儿,心情忽然一阵大好:“也不知甯儿吃饭了没有,罢了,去瞧瞧她吧!” 他站起身,扫了眼桌上堆着的几本杂记,吩咐道:“把书归类放好,不得有卷页,撒上木屑除湿,架子上的木屑要经常更换,若是弄错碰坏了一本,定不饶你!” 小丫鬟忍不住颤了颤,头更低了:“是!” 众人皆知蓝府二爷嗜书如命,容不得下人有一丝轻慢。从前就有个丫鬟仗着是老夫人赏赐,不小心让茶水洒湿了一本书,却不敢说出来,只擦了擦又放回架子上去,叫这位爷知道之后,生生给打去了半条命,好了也落下个瘸腿的毛病,还被送到庄子上去做活,从此不能翻身。 原先的如宝姐姐明明做的挺好的,怎么突然被调走了呢?小丫鬟心头嘀咕着,却是真真紧张起来了,打定主意等得了闲要去寻如宝问上一些照看书籍的好法子,好不落惩罚。 “二爷,二爷!”蓝墨大呼小叫的进来,气喘的急,脸都憋红了。一时没注意,在高高的门槛上绊了一下,差些跌个狗吃屎。 “跑得这么急做什么?有什么事儿?”蓝正杰伸手扶了他一把,蓝墨是他的亲信,从小两人一块长大,虽名为主仆,却有兄弟情谊。 蓝墨笑了笑,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喜悦,却是很快的收敛回了眼中:“六姑娘选了细娘当乳娘呢!” 细娘是他的妻,去年方才生了个儿子,一家人喜的不得了。但细娘是外边的人,一直没机会进府里做事。蓝二爷虽然是主子,也待他极好,却不好徇私。 这次六姑娘亲选乳娘,蓝墨抱着凑数的态度将妻子报了上去,没想到居然雀屏中选。 “真的?”蓝正杰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不由看了欢喜的小厮一眼:“该不是你这小子同甯儿说了些什么吧……” 蓝墨一呆,顿时哭笑不得:“冤枉!小的真真是冤枉至极!二爷,别说小的会不会这么干,就是小的与六姑娘说了,六姑娘也听不懂的吖!” “那也是。”蓝正杰点了点头,略过此事不再多想。只是想起女儿那一双慧黠、灵动的大眼,心中莫名有了个奇怪的念头,甯儿果真听不懂么? 细娘能被选上,蓝正杰倒是高兴的。他当然知道这一次选乳娘的事儿,恐怕那位“母亲”肯定也往里头插了人的,只是究竟是哪个,他就不清楚了。唯一确定是自己人的便是蓝墨的娘子,心里也期待蓝甯能如他所想选了她是最好。 可是真的心愿达成了,却有种奇异莫名的古怪感受,仿佛女儿是为了哄他这个当爹的,这才选了自己中意的人。 摇了摇头,甩去脑中不着边际的想法,转眼看蓝墨,笑道:“走吧,咱们去瞧瞧甯儿……和她的乳娘……” 小厮讪讪一笑,却有几分难掩的高兴之色。 “收敛些,别叫人以为你是走了后门的。”蓝正杰白他一眼,虽听着是训斥,却是玩笑话。 “是是,小的知道了。”蓝墨点头如捣蒜,连忙收了笑脸。他也只有在二爷面前时,才如此机灵活宝。到底是蓝大管事的儿子,分寸二字自幼便刻在心中,不敢有半分遗忘。 他爹在他决意当二爷的小厮那时就说了,选了主子,入了那门,便如同一入侯门深似海,半点行差迈错都要不得,否则陪上的,便是自个的小命。 他命虽贱,自个也是珍惜的很,绝不会给人借口了结自己。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蓝二爷带着蓝墨去了女儿们的小院,往蓝甯的院中走去。不到门前,便听到一个温和的女声正慢慢的诵念着三字经,间或会听到稚嫩的同音跟着念几句。 “细姨,机杼是什么意思?”蓝甯扣住一个字眼,好奇宝宝似的发问。 只听女声答道:“机杼便是用来织布的织布机,杼便是梭子。” “织布机什么样儿?梭子又是什么样儿?” “这……改日细姨找个织布机来给六姑娘瞧瞧可好?”细娘似乎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便随意扯了一句,又解释起梭子来:“那梭子是个扁长之物,两头尖尖,多有打孔……” “细姨,我们这就去看看吧!”蓝甯似乎好奇万分,恨不得马上知道答案。 “六姑娘,咱们蓝府中可是没有的。”细娘哭笑不得,这六姑娘未免行动力也太强了些。蓝府多是买成卷布匹来用,哪有自家织布的?又哪里去寻织布机给她看? “为何家中没有?”就不怕烦不死你,我才一岁丫,学什么三字经,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蓝甯一脸天真无害,无限困惑的模样,心中却是怨念无比。 若非冲着她是蓝墨的老婆,她才不会选她当乳娘呢!没想到这女子看着挺普通,居然还是个秀才家的女儿,只是落魄了,这才许了蓝墨这个当人奴仆的做正妻。 而蓝甯也是活该,道她是新人,生怕被人看不起,于是显摆了一下她的“聪明才智”。结果居然一下子被她惊为天人,抱着她学了一上午的三字经。 蓝甯欲哭无泪,但乳娘是她亲选,却不好马上反嘴说不喜欢了。 其实也是她想多了,小孩子出尔反尔本就寻常,根本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蓝正杰不知就里,在门外听的直点头,心里却是出乎意料的高兴。他是科考出仕,所有依仗便是腹中三千经卷。奈何大儿子喜好武艺,读书却半点静不下心来,小儿子还小,与蓝甯同岁且是同天出生,懵懵懂懂的还只知道要娘。没想到从没在意过的小女儿却是如此聪慧,虽太过好奇了些,但到底是对书卷感兴趣。 可惜是个女儿,不然他蓝正杰也算后继有人了。 想到了蓝甯的女儿身,忽然一阵可惜,多好的苗子啊,为什么不是儿子呢?! 蓝墨上前掀开帘子,如珠如宝见到蓝正杰的身影连忙放下手中针线,起身相迎,福了一福:“奴婢见过二爷。” “恩。”蓝二爷点点头,看了如宝一眼,从前如宝在他的书房伺候,他自然是认得的。小小年纪也不识字,居然能将书卷分清,倒是个不错的。侧眼看了看一旁大些的那个丫鬟:“你就是如珠吧?” 如珠微屈膝盖,脆声应道:“奴婢是如珠,二爷万福。” “起来吧,uu看书w.ukanshu.om日后好好照顾六姑娘。”蓝正杰不咸不淡的嘱咐了一句,不再看她,瞅向蓝甯。 蓝甯那个惊喜啊!正被三字经折磨的憔悴不堪的蓝六姑娘心道真是瞌睡来了枕头,她就快受不住了,大救星就出现在眼前。一扭身使巧劲挣脱了细娘的怀抱,直奔蓝正杰而去,“啪”一下霸住他的大腿:“爹!爹你都快一天没来看甯儿了,不喜欢甯儿了么?” 某人顿时被幼女哄得满脸桃花开,俯身将她抱起:“爹爹这不是来了么,今儿……有些忙。” 蓝墨心里啐了一口,明明是在书房看书又看得忘了时辰!斜眼发觉自家娘子居然在发呆,连忙不着痕迹地快步走到她身旁,拉了她的袖子一把。 如珠如宝眼观鼻鼻观心,咱什么都没瞧见。 细娘还在疑惑六姑娘怎么就离了自己的怀中,她抱着孩子的力道虽小,但六姑娘还是个奶娃啊!被蓝墨一拽,顿时回过神来,连忙起身,使了个一切还好的眼神与他,向蓝二爷道:“奴婢细娘,见过二爷。” 蓝正杰正与蓝甯亲昵,随意的挥了挥手:“起身吧,日后好好照顾六姑娘。” 得,这话都快成他的口头禅了! (求收藏求推荐!打滚求包养!封面上传了,诸位亲可还中意否?) &amp;amp;amp;lt;ahref=http://.&amp;amp;amp;gt;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九.敲竹杠血燕到手 其余的人也一一进得小姐闺房来拜见主子,蓝正杰便算是认识了二房中新进之人。那些丫鬟婆子们,以他男主人的身份是不屑去嘱咐什么的的,只待她们明日和细娘一同去拜见了王氏,由女主子敲打便罢。 二爷留了如珠如宝在一旁伺候,淡然的问了她们方才在做什么,得到回答是帮六姑娘缝几件小衣与内衫,点了点头,就要她们自去做自个的事,他要陪女儿玩一会。 其他人见了,便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蓝墨犹犹豫豫的看了看蓝二爷,又看了看细娘,一副想出去又不舍得的模样。 蓝正杰心中失笑,转了头对细娘道:“甯儿乳娘,叫蓝墨带你去认认院子罢,虽说你还是住在家中,但免不了有时得在这院里歇下,先前那个人的屋子你也看一看,若是不中意,也可商量。” 蓝二爷难得好声好气,蓝墨大喜,知道他是为了成全自己,也借机让自个提点一下妻子。如珠如宝低头做着女红,充耳不闻。 细娘便顺势道了谢,与蓝墨一同出了房门。 “到底是怎么个经过,你可得给我细说。”一见四下里没什么人盯着,蓝墨便拢了妻子的手,又是兴奋又是担忧的急道。 “看你这副猴儿模样!”细娘嗔了他一句,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急出来的汗水,嫣然一笑:“小姐一眼就相中了我罢了,有什么可问的?” “我的姑奶奶!”蓝墨急忙拉了她的袖子低声道:“六姑娘是庶出,不可称小姐,只能称姑娘的,知道么?” “晓得,不过是顺口一说……” “这口顺不得……”蓝墨松了口气,还是提醒她注意称呼的问题,然后才带着她将不大的小院看了个遍,夫妻俩说这话,旁人知他二人身份,也只会心一笑,低头做事不提。 蓝甯房中,蓝正杰抱着她坐在一旁的太公椅上,这椅子是近日才添的,只因他常来,于是有了这么一个摆件。 蓝二爷手拾起那本被细娘随手放在桌上的三字经,欢喜的问道:“甯儿可是认字了?告诉爹爹,你都认得哪些吖?”许是因为跟小孩儿相处,他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像是孩子了。 蓝甯心中一个警醒,蓝二爷似乎很喜欢自己识字念书?可是她才这么点大,要真的全都认识,还不把人,她爹非得吓出毛病不可。 要说装不认识吧,又舍不得错过这么个让蓝二爷更“疼爱”自己的机会。 斟酌了一会,便装着女童的天真模样,奶声奶气道:“甯儿认得这个字,细姨说,一撇一捺是为人……” 蓝二爷略有些失望,但一想蓝甯的年纪,又高兴了:“真的?甯儿真聪明!你可喜欢这个乳娘?” “喜欢!”说的纠结无比,但冲着蓝二爷这张笑脸,也是值得的,蓝甯一副开心的笑脸。 “喜欢便好……甯儿,爹爹教你认字可好?恩……也得好好练练写字,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然我蓝正杰的女儿岂可大字不识?说出去不是惹人笑柄?”蓝正杰原先还是想哄着蓝甯的,可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天马行空起来了,他甚至想到了女子的三从四德上头。古来都说女子无猜便是德,可这世间女子,有多少能做到有德二字?想起他那位出生名门却大字不识,只一副老太太做派的“母亲”,眉宇便不觉一皱。 这可不行,甯儿虽只是庶出,但蓝府的女儿从来都只做正妻,要真成了那么一副模样,反而不美。也不能养成亲娘那软弱可欺的性子,她可是堂堂正正的三品淑人,蓝老爷平妻,却常常被那些姨娘们挤兑。 蓝甯听他越说越离谱,心里那个汗颜啊!她老爹未免也想的太深远了,连忙状似无辜的打断他的自言自语,献宝似的说道:“爹爹,甯儿虽然不认识字儿,可是细姨说的甯儿都记下了。女儿背给爹爹听!” “真的?”难道他这三女儿是个过目不忘的神童?蓝正杰双目一亮,却故作淡定道:“那甯儿背背看,若是背的不对,爹爹可是要打的。” 蓝甯马上双目含泪:“爹爹坏,甯儿不理爹爹了!” 小孩子可吓不得,别以为老娘巴结你你就能上杆子了,要是心气不顺,才懒得理你! 蓝正杰看小女儿当真了,不由呵呵一笑,屈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爹爹哄你呐,且背吧,背的好,爹爹给你买糖球吃可好?” 切,当她真是小娃娃啊,拿个糖球就想打发了? “不要,甯儿要喝粥,那天的粥粥!”这几日她的饭食也算不错,但燕窝粥这等高档东西就再没有了,正好借着这个敲点竹杠解解馋。 “好好,没问题。爹爹那儿有一盒上好的血燕,若甯儿背的好,便是送与你吃又何妨?”蓝正杰满口答应,那贡品血燕可是难得的珍品,是他这几年当值,品绩优良,得了皇帝嘉奖,亲自下旨赏下的。连老爷子也只分了三两去,如今还有七两,在他房中,王氏都不曾尝过。如今竟是轻易许了蓝甯,只为了能让她好好表现。 却也不想她一个庶出的女儿,uu看书 uukanshu哪里懂什么血燕不血燕的? 蓝甯不懂,勒如熙却知道那是好东西。 果然她抽抽搭搭的收了泪,满目期待:“爹爹要说话算话!”生怕他反悔。 “那是自然。” 蓝甯便一本正经的背了起来,其实是照着读。蓝正杰只当她不识字,也没收去书本,却叫她占了个便宜。其实她本也能背下,只是若用背的,难免就一字不差,惹人生疑。若要边背边犯几个该错的地方,这一心二用之能,她还没学会。 她读了一会,小心的错了几个拗口的地方,待到到了细娘没念到的地方,便停下了。 蓝正杰奇怪道:“怎么了?可是不记得了?”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奇怪的望着他:“细姨只念了这些,还有什么?” 蓝二爷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女儿不记得,而是乳娘还没读到后头。于是也开怀了,虽然错了一些,但只听人念一遍便能记下这许多,以她一岁幼龄,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好心情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夸奖了几句,又抱着她指出了她念错的地方。 蓝甯心心挂念着她的血燕,哪里听得进去,只是敷衍的哼了几声。蓝二爷不以为意,只道她小孩子不明就里,耐不住性子,也不责怪,仍是高高兴兴的看着蓝甯,如同至宝。 那贡品血燕,到底是落到了小腹黑蓝甯的荷包里。 (蓝甯洒泪道:众看官,冬雪说收藏少少、票票不多,便不给小女子血燕吃,还要饿肚子!甯儿拜谢了,求收藏求票票,人家要吃饭吖!) 一十.无良争宠断孝心(1) 话说蓝墨与细娘琢磨着时辰差不多,该去置办午饭了,便喊了两个小丫头一起回了蓝甯的闺房。一踏入门槛便瞧见父女俩个正窝在一块儿读那三字经,蓝二爷自是兴致勃勃,但丁点大的六姑娘虽然还配合着,却是满眼的空旷,好似早不知神游何方。 细娘一怔,心底却是想起自个儿子来。他与这六姑娘也就一般大吧,却还是个走路都不稳的小娃,偏又活泼好动,别说看书学字了,就是让他定定的再哪儿坐上一刻钟,他都是不乐意的。不禁感叹还是姑娘家秀气些,寻思着等把蓝甯哄好了,自己也该再给相公添个崽子。 只是神游,到底是坐住了,日后引了她读书的兴趣,这姑娘多半会成个腹中有锦绣的。 细娘虽如是想着,却有些理所当然了。读书多不代表人就活络,否则何来书呆子一说?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想对了,蓝甯不仅日后腹中会有锦绣,就是目前,也不是金絮其外的。 蓝墨不如女子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只瞧见蓝二爷开心,他也挺高兴。上前作了揖,问道:“二爷,已经晌午了,该用饭了。” 蓝正杰这才回过神来,想起离开书房时已是巳时,早该用饭了。低头一看,蓝甯眼中似乎含有委屈的眼泡,不经有了一丝愧疚,在心中暗道自己糊涂。他一个大人耐饿,小孩子家家的可是不同,饿不得的。难得的是蓝甯竟如此懂事,连半句抱怨也没得,连忙迭声吩咐下人备饭:“我在这儿陪甯儿一同用了。” 蓝甯趁机提醒老爹许诺她的血燕:“甯儿要吃粥粥!” “好好,蓝墨,去将我房里的那盒血燕取了,给甯儿送来。”蓝正杰没有二话,径直吩咐道。他是读书多了的人,自诩君子一道,虽然行事未必真就是个君子模样,但在儿女面前还是要脸的,一诺千金,没得哄骗了女儿。 蓝墨一呆,傻傻地道:“全部取来?” “难不成还分你一点?”蓝二爷瞪他一眼,忽然想起熬粥费时,忙又转而看向蓝甯:“甯儿,已是晚了,粥粥怕是来不及做的,晚上再吃可好?” 蓝甯得了血燕,非常满足,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点头应是,又是撒娇片刻。 蓝墨吃了蓝二爷一记白眼,又看父女二人互动无人再理会自个,明了了二爷的意思,便转身去他房中取物。只是在心中感叹,那日老爷子吃完了三两血燕,明里暗里暗示着想再要一些,都让二爷装傻充愣给推了,没想到今儿便宜了六姑娘。 其实说是老爷子要吃,他们哪有不晓得的。老爷子平日里并不爱吃甜食,但他纳的一房青葱年岁的姨娘却是极爱的,定是那位太姨娘惦记了,老爷子才厚着老脸前来讨要。 按理说爷爷来要,哪怕别有缘故,蓝二爷也不能不给,可偏偏老爷子不肯明面上说,只拐弯抹角的打血燕的主意,二爷也就乐得当没听懂。 原本蓝正杰就对老爷子一大把年纪还那个小姑娘当姨娘的事情有些不对付,更别提把人当长辈尊敬了。一个年纪还没他大的姨奶奶,挑着杆子想上房?他蓝正杰可是明面上从庶子变为嫡子的人,哪能由着她作怪? 且不说那太姨奶奶得了血燕落户二房六姑娘房中的消息,气的三天不许老太爷入房,而老太爷也不是个爱哄人的,于是便渐渐冷落她,待她发觉不对,已是来不及。 蓝正杰同蓝甯亲亲热热父慈女恭的吃了一顿晚点的午饭,众人皆知二爷对这个庶女怜爱有加这事便被落到了实处。王氏虽有些惊讶,却只是日常的用度稍比另两个大的厚了些,打的也是蓝二爷的旗号。又从他口中得知庶女爱吃燕窝粥,便以她病体初愈为名,平日里自个吃也不忘让下人送一碗道六姑娘房中。 因着不是明面上关照,其他二位姨娘虽有些妒忌,却也不好明说,只在心里暗暗有些吃味,责怪两个幼女不懂巴结爹爹。 连带的吴氏的身价也水高船涨,下人多了恭敬之余,从前被克扣强要去的月银竟也以各种方式慢慢还了回来,甚至更多了一些,喜得她眉开眼笑,在上官氏与姜氏面前更是多有炫耀。 因此,除去三天两头要被督导着学字念书,蓝甯“养病”的小日子过得极是滋润。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陆陆续续的病了两年。 蓝甯是魂魄还阳重生而来,身子弱些也是正常的事情。但当初阎王为防她的小命再次一命呜呼,特意相授了自己修习几十万载的先天鬼气与她。 虽是名为鬼气,但这东西跟气功内力之类的玩意无甚大差别,更有好处便是肉体修炼之后,能有延年益寿,uu看书 .uukanshu.co 百毒不侵的功效,身康体健举重若轻这等基础的是提也不必提。而且肉体死亡之后,进入地府,这积累的先天鬼气也不会消散,这样也就算她日后不肯再投胎,也能保住她一条鬼命。对她这懒鬼,可说是仁至义尽。 都说阎王无情,却不知他只是不曾溢于言表,俱都藏在冷峻美艳的外表之下罢了。 蓝甯自还阳以来,虽然看似忙碌,实则悠闲,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修炼这鬼气倒也勤快。鬼气鬼气,虽然于人体无害,却让人越练肤色越白,不是白皙,而是惨白的那种,于是看起来便像是个病秧子。其实这只是初期才会如此,等时日久了,蓝甯功力精深,自然也就好了。 但也就看着病弱,比一般的小孩子抵抗力还强点,只要照顾得当,轻易不会得病。 头一回得病,蓝甯没放在心上。 那日她身子算是“好”的差不多了,忽然想起她亲娘吴若雨来。虽然喊这么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片子娘让她有些难以启口,但终归是自己老妈,生恩比天大,血缘情分是抹不去的。也不能教人说她不孝不是?便寻思着去讨她老娘的好,培养下母女感情。虽然她察觉吴氏并不喜欢自己,但终归是她的娃,难道她还能讨厌一辈子?自个那一世的爹娘虽然荒唐,可对她和哥哥还是十二万分的疼爱的。 天下父母都是万变不离其中,真有那狠心宰儿卖女的,也不至于发生在这样有吃有穿的大户吧? (吴氏双手叉腰,美目狰狞:乃们不收藏、不投票票,就别怨小女子心狠手辣,除去这个赔钱货!) 一十一.无良争宠断孝心(2) 蓝甯指挥着丫鬟们带她前往姨娘们的院子去见自己的亲娘,却被挡在了门外。 她来这世上时已是秋天,落叶萧瑟,满目金黄,秋老虎早已褪去。寒风里,细娘抱着她站了两个时辰,都不见吴氏出声让她进屋,仿佛屋外没她这么个亲闺女似地,传话的小丫鬟也只眼神游移地说姨娘在午睡。 睡个屁,她都听见那女人轻声说话的声音了。蓝甯可不是好哄骗的主,翻个白眼,却好脾气的道了谢,奶声奶气的言说甯儿等姨娘醒了再拜见,并要求乳娘放下自个。 细娘依言放下,心底却对吴氏颇有微词。即便不喜女儿,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骨肉,怎能让她在院中等候? 蓝甯见她脸上不忿,心底略感安慰,到底也有人在关心自己。 在她心中,爹娘疼爱本是理所当然的。可现在,一个要靠她卖乖讨好,才能换来几分注意与欢笑,自家还得哄着他开心;另一个,目前暂时不得其门而入。 心底悲催,缩了缩脖子,看着自己脚下。多么希望踩得是阎王那狗东西的脖子,勒令他还她严父慈母来! 以为她冷,细娘并如珠如宝两个心疼自家姑娘,三人各自站了个方位,替她挡着风。 好不容易,吴若雨开了门,抱住装作摇摇欲坠快要倒地的她,就往暖烘烘的屋子里塞,一阵乖女儿心肝儿的叫,又把据说是“没有及时把她叫醒”的小丫头训了一顿,方才消停。 蓝甯默默看她表演,只安静的叫了声娘,眼中现出三分依恋来,胶着在她脸上。 吴氏一顿,却是拍了拍她的小脸,道了声乖。 只是她下手有些重了,侧边脸颊微微泛红。蓝甯埋首入她怀中,避过细娘她们的目光。 屋内极暖,蓝甯额头沁出汗水。吴氏眼尖,便让小丫鬟打了水来,要替她擦身。 关上房门,几个小丫鬟请了细娘和如珠如宝到一旁耳房稍坐,三人不疑有他,便跟着去了。 吴氏亲自拿了帕子替蓝甯擦拭,那帕子一触上蓝甯的皮肤,她便打了个激灵,浑身颤抖。 那水竟是新打的井水! 咬牙忍了,蓝甯哆哆嗦嗦的任她擦完,又被抱着说了会话,满脑子晕眩,一回到庶女小院便病倒了。 这一冷一热,又是冷水擦身,她的小身板哪里受得了? 蓝正杰心疼坏了,大骂已经哭过一场着急的红了眼睛的如珠如宝并细娘三人,才又细细问了过程,只道是在姨娘院里吹了冷风。 冷水擦身一事蓝甯没说,想着自己毕竟是许久不见亲娘,她心底有怨气是难免的。虽然手段激烈了些,但自己也就是发发烧,死不了,让她出出气也好。 吴氏跪在外头哭诉自己贪睡害女儿生了病,絮絮叨叨的竟是跪了一个时辰。蓝正杰看她似乎满目懊悔,也就打发她离去了。 细娘目光如昼,心中暗道,六姑娘可是在冷风中站了两个时辰呢!太便宜她了! 但是触及蓝甯恳求的眼神,却是将话咽了回去,连蓝墨都不知晓她们到底站了多久。 这一病,为时半月有余。蓝正杰常常来看她,吴氏也天天报道,每次必要啜泣许久,以表自己爱女之心。这个中有几分真假,便只有她心里知晓了。 蓝甯虽然腻味,当着蓝正杰的面,倒也与她亲亲热热,一副母慈女孝的做派。 当然,他不在的时候,吴氏也省了许多眼泪,只双眼放光的盯着蓝甯房中的物件。若非这些都是蓝正杰添置的,她恨不能搬到自个院子里去。 到底,一些寻常小物还是叫她顺走了一些,除了那盒血燕她不敢动,少了许多锦缎药材。 如珠如宝心有不满,当着蓝甯抱怨了几声。 蓝甯只笑道,她年小穿不了多少衣裳,反正放着也是要坏的,不如给娘亲去做新衣裳穿。 至于药材,她本就不爱那些,拿走便拿走了。 王氏亲带了赏赐过来,看着庶女的病容,心中也是震惊。这大病初愈,小病又接踵而来,这孩子也真真可怜。 蓝甯有问必答,对她毕恭毕敬,无意之中透出七分儒慕,一声声母亲,倒也唤得情真意切。 王氏伸手揽了她,柔声软语安慰了几句。蓝甯乖巧,道不敢让她劳累,只腻了片刻,便由细娘接手。 “甯儿想吃什么,吩咐下去,若有那不开眼的,不必理会,报与母亲知晓,母亲好好整治整治她们。”王氏伸手摸了摸她无一丝血色的小脸,轻声道。 “大家都待甯儿极好呢!”蓝甯假作天真,一一细数院中数人的好处,连两个熬汤煎药的老妈子,都被她提及。 王氏点点头,径自去了,又招了她院中的人敲打,众人惶恐,只道六姑娘得二爷二奶奶欢心甚重,没有那敢怠慢的。 她未必心善,却是保有一颗慈母之心,虽瞧不上吴氏,蓝甯也不是她的亲生骨肉,不过怜她幼小,心中对她亲近几分罢了。 到底,吴氏安然无恙,不过被罚了半个月的月银,却叫蓝正杰多去了她房中两三次。 细娘等人都是新来,并未惩戒,只是口头警告。u看书 .uukanshuco 蓝甯笑着道:“爹爹不许罚乳娘与姐姐们,她们可替甯儿挡着风呢!” 那时,其实她真不觉得冷,先天鬼气,还是有些作用的。 但一进那暖屋,被吴氏用冷水擦身,蓝甯便明白了,她这是要自己生病。 看来她日前那一病,吴氏得了不少好处啊! 日后少不得要吃苦……不若,就当个病秧子六姑娘,岂不是正好? 眸光微闪,却有些暗淡。蓝正杰瞧见幼女苍白如雪的稚嫩娇颜,强撑起两朵笑花。明明已是个半点精神都没有的小娃娃,却还惦记着呵护过自己的人,是个忠义的孩子。 鼻尖微酸,直道不罚了,她们都是好的。 蓝甯燦然而笑,生夏如花。 蓝正杰一走,如珠如宝两姐妹哭成泪人,跪在蓝甯床前。 细娘站在一边,满目动容。 不是感动她护着自己姐妹,而是怜悯。六姑娘贵为蓝氏女,却遭亲娘如此待遇。她们虽是奴仆,但在家的时候,也还记得母亲的温暖与笑脸。 虽看的不明所以迷迷糊糊,但吴若雨脸上那虚假的笑,她们也并不是看不出来。 到底是在世家浸淫了好几年的,又是奴婢的地位,她们看过的肮脏事儿比那进门三四年还一味争宠的吴氏多的多了。 只有二爷这个睁眼瞎,才会觉得天下亲娘皆疼儿,还以为她是多么疼爱蓝甯。 更让她们心疼的,便是六姑娘小小年纪,即便遭了罪,也还是想要护着亲娘。 这份孝心,吴氏可懂?可知珍惜? 一十二.家宴丑事多(1) 好了,又病了。反反复复的,蓝甯终于坐实了药罐子之名,屋内药香弥漫,终日不绝。 六姑娘房中的花草似乎见天的死,府中园丁都有些不乐意往她这儿送花儿了。 果然是药三分毒呢!撑着下巴看着焉吧焉吧黄了一半叶片的君子兰,蓝家六姑娘兴致勃勃的想,要不要按照判官大叔说的制作几种杀人不见血,还绝对让人瞧不出来的毒药? 搓了搓手,决定还是算了。她还小呢,没必要那么变态,当然,以后就不一定了。 如珠如宝用莫名的眼神望了自家姑娘好一会,也没想明白一盆君子兰有什么好看的。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可是足够的精彩的啊!一会忧愁一会高兴,不知道在投入地想什么事情。 要是姑娘年纪大点,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可问题是,六姑娘才一岁多,喔,再过上四个月这娃就两岁了。 细娘莲步轻移,伸手将缩在太公椅上的蓝甯抱了起来:“六姑娘,可饿了?” 蓝甯任她抱着,摇了摇头:“不饿,细姨,给我找本书吧!”说完,充满渴望的望着她。 于是细娘纠结了,六姑娘如此爱读书,她原本是乐于见到的。可问题是,这姑娘一天一本看的也太快了,而且除了看书,每天给二爷二奶奶请个安,这么大点的娃儿就是窝在屋里哪儿也不去。 前儿二姑娘和三姑娘两个来寻她,她也装病给推了。 是的,装病。她们屋内的四个人都知道,其实六姑娘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脸色看着苍白些,看起来快死了而已。其实她离翘辫子还远的很,偏偏不知就里的那些人都觉得她即将不久于人世,同情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更有那总是企图让她病的重点的,比如她娘吴氏。 即便如此,细娘还是希望,六姑娘能活泼一些,就像她家小子一样,好动点,单纯点,而不是整天安安静静的看书,没什么人气儿。 只有二爷二奶奶在的时候,她才好些。但细娘也发现了,说是孩子,可这孩子,分明就是个不需要哄的。更甚者,她一直在哄着旁人,二爷、二奶奶、吴姨娘还有她们。 蓝甯见她怜惜的盯着自己不说话,眼神更真挚了点儿:“细姨,就一本,好不好?今儿晚上爹爹说要带我去吃家宴呢……家宴是什么?” “家宴……就是一家人一起吃饭……”细娘说的有点犹豫,寻常人家的家宴却是如此,可是蓝家的能一样吗?除了本家的,还有出嫁了的姑奶奶、姑爷,兴许还有亲家,都是一群复杂的人。六姑娘本也有资格出席家宴的,但,以庶出女儿的身份参加,和由二爷亲自带着是两个意思。 只怕过了今晚,姑娘又要“病重”了。 “那我可得好好看看……”快一个月了,还是第一次能见到其他两房的人呢!至于传说中的老太爷,那个年纪比她爹还小的太姨娘,同样素未谋面。 蓝甯的眸中闪过一丝兴味,不知道大伯和三叔是什么样的性子?是不是特看不起他爹?还是憎恨他爹?还有她那个大奶奶,和亲奶奶,两个人她是一个都没见过。知道自己不招待见,但是连那位亲的都不见自己,也太过了点吧?到底是不想见还是不敢见? 真是复杂的一大家子啊! 当然,这还只是依着姑娘层面能了解的东西,而在她不能碰触的地方,又有多少秘密呢? 蓝甯虽然还是懒惰的性子,但是好奇心,还是很完整的保留着。 今晚的家宴,是为了大小姐蓝锦珍即将到来的婚事才特意办的。 快过年了,蓝家大小姐的婚事就定在年前,估计是秉着娶个老婆好过年的想法来着,毕竟,蓝家的家底可是厚的很,蓝大小姐的嫁妆一定很可观。至于姑爷的家世如何,蓝甯没心思也没机会去打听,但古人讲究门当户对,估计也差不了太多。 毕竟,娇滴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千金小姐,总不可能去嫁个穷酸过苦日子吧? 最终,细娘耐不过蓝甯奶声奶气的央求,拿她已经看完的一本《诗选》到书房换了一册《经史》给她看着玩。倒不是她真的觉得蓝甯能看懂这么深奥的书,反正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看什么不都一样? 而蓝甯则高兴了,自打确认她认字过五千之数以后,蓝二爷便让她自个寻些书来看,有不认识的字,不明白的典故,可让细娘教。若是细娘也不懂,方可去问他,毕竟人公务繁忙不是? 但细娘一开始找的书都极为浅显,害的她只能加快看书的速度。后来有一天细娘跑了好多次书房,这才明白,姑娘可以看厚点的书了。 只是问题是,她找的都是些游记、诗经之类的,对蓝甯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蓝甯虽然对这个世道有着大概的了解,但还是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比如比较细致的历史进程、所传承的文化来源、各国之间的关系等等……当然,有很大一部分,得以后靠她自己的努力才能得到。 如今她最想看的,就是类似《史记》这样的书。 这册《经史》明显偏重于各国之间的文化推演,多是臆测之言。虽然无甚大用,但也聊甚于无。 蓝甯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细娘看着她心无旁骛的样子摇了摇头。真是的,二爷也不管管,照这么下去,难道是指着六姑娘也去参加科考么? 看书的时间总是过的极快,蓝二爷来接她的时候,蓝甯还沉浸在文化的历史长河中不能自拔。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过高看自己了,原来不管是哪一个世界,既然有文明的形成,必然就存在着许多不可思议与大智慧的东西。 直到蓝正杰拿走了她的书,她方才回过神来,看见老爹满眼高兴却故作严肃的站在自个面前,连忙端端正正的站在椅子上行了个礼,只是她身上裹着一件肥肥的夹袄,uu看书w.uukansu.om 样子实在滑稽。 蓝正杰看着臃肿无比的小女儿似模似样的行礼,脸也板不住了,笑喷,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看书不要太入迷了,没发现天色黑了么?会伤了眼睛的。” 又看着她身上团团的衣服:“怎么还没给六姑娘更衣?” 如珠如宝低头不说话,细娘上前一步:“回二爷,姑娘一直在看书,唤了好几声也没动静,奴婢等也不敢打扰……” “现在换吧,我候着,动作快些,仔细姑娘又受凉。” 蓝甯心中一暖,抱了蓝正杰的手臂轻轻的叫:“爹爹真好!” 蓝二爷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目光放柔。 细娘并如珠如宝两个连忙抱蓝甯去了里屋,挂上厚厚的帘子,放上火盆,迅速的替她打理好了,方才抱了她出去。 蓝正杰听的身后问安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小姑娘头扎两个包包,上头缠着两根嫩嫩的丝带,还有两只蝴蝶沾着,仔细一看,才知道是做的绢花,不过是做成了蝴蝶的样子,倒也栩栩如生,只是不晓得翅膀里头填了什么,竟能将薄薄的布片撑了起来。 一身粉色加绒丝裙,外头套了件鹅黄小褂,脚蹬一双缝了兔毛在里头的小绒鞋,端得是粉嫩可爱,赏心悦目。 满意的伸手抱过,吩咐三人跟着,便出了外头与蓝墨汇合,又去正院迎了牵着两个小童的王氏一道,这才齐齐向正房而去。 (打滚,求收藏求推荐~~~)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一十三.家宴丑事多(2) 王氏牵着的那个大一点的是蓝甯的嫡长兄,叫蓝锦华,已经快五岁了。那叫一个粉嫩嫩的小正太,穿着宝蓝的褂衫,倒还真有几分小贵公子的气派。至于乳娘怀里那个完全还是一副幼儿模样的,就是传说中和她同天出生,前后只差了半刻钟的二哥蓝锦奇。这小家伙胖嘟嘟的,穿成一朵大红花,远远的瞧着就跟个大红包似地。 蓝甯在细娘怀里抱着——一路走来其实都是蓝正杰亲自抱着的,不过快到王氏院里的时候在蓝墨的提醒下转了手。 小子果然比他主子懂事,还是她亲爹呢,一点也不担心给她这个小女儿招麻烦,真真可恶。 当然,因着他是出自一片真心喜爱之情,她勉强原谅他好了。 扭头在细娘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犹豫了一下,就将蓝甯放到地下,改而牵了她的手。如珠如宝立马跟俩屏风似的挡在了左右而侧,虽说效果不咋滴,但人这份心意蓝甯还是领情的。 到了近前,蓝甯在王氏他们给蓝正杰行礼的时候,乖巧的带着自己的人走到了一边,她是绝不敢承他们的礼的,哪怕这个礼并不是给她行的。而后,等那边了事,她才领着细娘并如珠如宝两个,乖乖的给王氏行礼。 “女儿拜见母亲,给母亲请安。见过华哥哥、奇哥哥,哥哥们好。”小东西眉眼带笑,甚是可爱的仰头笑着,行礼一丝不苟。不过眼底还是带了一丝郁郁,哎,终归是庶出,连喊大哥二哥的权利都没有。 “奴婢见过二奶奶,二奶奶万福。见过二少爷、五少爷。” 王氏惊奇的瞅了瞅这小女娃子一眼,她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的苍白孱弱,规矩倒是学得不错。她的小儿子,名义上还比这丫头大呢,连行礼都做不周全。 怨不得二爷这回带她却不带二姑娘了,怎么说二姑娘也六岁了,比她大些,可在这方面,比这小娃娃可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瞧了蓝正杰一眼,王氏对她知晓两个儿子的名讳也不觉奇怪,以为是他事前嘱咐了的。 而蓝正杰更是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细娘这么精细的人,蓝墨又这么疼娘子,该注意的啥啥,还不都能传到蓝甯耳朵里? 因此她的这番表现,在他看来竟是理所当然的。他女儿嘛,本来就该这么聪明懂礼数的! 他也不想想,蓝甯要不是个续命的懒鬼,如此幼龄,能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二少爷蓝锦华勉强算是五岁了,已经开始受启蒙教育,对于礼法这一块稍稍有点常识了。见这么个可爱粉嫩,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给自己行礼,还叫自己哥哥,也知道还礼。只是还礼也是要称呼的,于是他便僵在了那儿,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王氏。 王氏接收到儿子的眼神,轻描淡写的道:“这是你甯儿妹妹。” 蓝锦华点了点头:“甯儿妹妹也好。” 蓝锦奇在乳娘怀中挥舞了一下肥嘟嘟的小手,鹦鹉学舌似的:“甯……妹妹……也好!” 本来蓝正杰还皱了眉头看了王氏一眼的,什么意思啊,早跟她说要带甯儿去家宴的,儿子们不知道?于是就有点儿不满了。 其实他还真冤枉了王氏,其实人也是跟自家儿子提过的,奈何一个太小,根本听不懂,而另一个,虽然能听懂,但到底不怎么记得人,虽然名字略有耳闻,可对上人的时候,还真有那么一点儿茫然。 蓝二爷也不想想,除了蓝甯那个小变态,智商与情商与生俱来都比别人高一大截以外,这么小的孩子,能记住个什么? 不过被小儿子这么一打岔,蓝正杰倒是乐了。看着最小的儿子和最小的女儿,想起来这两个可只差那么片刻的时辰,放在一块,还真是一般大,活像一对龙凤胎似的! “奇儿这衣裳好,还有多的料子没,给甯儿也做一身?等过年的时候,他们俩放在一块儿,多好看啊!”蓝正杰忽然对王氏随口说道。 王氏波澜不惊的看了他一眼,眼里没一丝的异样。倒是她身后的嬷嬷皱了皱眉,似乎要说什么,却叫她给拦了,轻启檀口道:“还用相公吩咐?甯儿讨相公喜欢,自然也讨妾身的喜欢,早就让人做了的,只是想着她是……穿大红的于理不合,怕老太爷计较。相公要是喜欢,让甯儿在妾身屋里换上吧,俩孩子放一块儿,是挺好看的。” 蓝正杰恍然大悟的才想起来,庶女比妾地位稍微高那么一点儿,却不能跟嫡子嫡女比。庶女穿不得大红、玫红、艳红这样比较刺的色儿。 不过他看着蓝甯,却是笑了起来:“这没什么,甯儿多大?谁会说她不知礼数,就说是你赏她的。让人带去换吧,快着点儿,但别着了凉!” “看相公说的,妾身屋里可是有火盆子的,要是着凉了,可不得说妾身不贤惠了?”王氏有点不高兴了,啥意思?她是那会跟一小女孩儿耍心机斗心眼的人么?太看轻她了! “我不过随口那么一说,甯儿身子却是弱些,你计较什么……”蓝正杰老脸一红,讪讪道。 蓝甯正看得津津有味,可惜旁人不给她机会继续瞧二爷二奶奶在那儿“调情”,王氏身后的嬷嬷走了上来,到她跟前,行了半礼:“六姑娘且跟老奴来。” “劳烦嬷嬷了。”这老太婆估计在王氏跟前有点分量,居然只行半礼,她可是蓝家人啊!虽然是庶出,到底是半个主子。蓝甯恭敬柔顺的应了,还不忘奉送一个甜甜的笑脸。 一直注意着自家姑娘的细娘抖了抖,六姑娘的脾气她也摸到了一点儿,uu看书wuuknsh 对于陌生人,她笑的越甜,心防越重。 当然,蓝二爷是个例外。 老嬷嬷可不知道,看她娇娇弱弱一副身子虚弱的模样,却还笑的那样可爱,严肃的面孔都不禁柔了两分:“姑娘真真折煞老奴了!老奴可有这个福分抱姑娘进屋?” 细娘心中一顿,上前就要开口,却被蓝甯在背后的小手打了摆子,只好又退了回去。 动作不大,却是叫这人老成精的嬷嬷看了个真切,这个乳娘倒是个护主的,比原来那个省事多了。对她笑了笑,算是宽她的心。 “嗯。”蓝甯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又轻轻的晃了晃,显摆了下自己的“病弱”。 老嬷嬷忙抱了她进屋去换衣裳,一同跟进的还有四个大丫鬟,直叫蓝甯心叹,连个嬷嬷的手下都比她的多! 等她出来,便成了又一个小红包。 蓝正杰看着两个红包在一块,倒是极大声的笑了好一阵。 得,咱就当彩衣娱亲了! 蓝甯偷摸着翻了个白眼儿,在老嬷嬷怀中缩了缩,竟是闭了眼睛,一副要睡的模样。 老嬷嬷那个郁闷啊,她到底年纪大了,虽然六姑娘分量不重,但她抱久了也是会累滴! 细娘适时的上前,笑道:“劳累戚嬷嬷了,还是奴婢来吧。奴婢知道您喜爱六姑娘,可是叫那不懂事的见了,要说奴婢没规矩了。” 戚嬷嬷见状,有了台阶,便点了头,将蓝甯小心的过了手去。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一十四.家宴丑事多(3) 这家族大的繁琐之处,想必那些但凡有点家底的人都会有所了解。而蓝家,更是世家之中的大家,那不是一星半点的麻烦。 蓝二爷一行人慢慢的向着老太爷的院落走去,途中遇见了蓝甯的大伯和三叔,就是那位大夫人的两个亲生子,三个嫡系兄弟齐聚一堂,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一起动身。 蓝甯装着困窝在细娘怀中偷偷的打量蓝家嫡系的另外两房人,王氏的两个妯娌刘氏与公孙氏看上去都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至少表面上三人关系还不错。蓝大爷和三爷都是行武出身,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煞气,虽然一般人感觉不出来,但蓝甯是一般人咩? 地府中什么样的鬼她没瞅过?曾经还被判官大叔领着来了个地府三日游,把十八层地狱好好的逛了逛。要知道,能上那儿的,可都不是一般人,杀人如麻就不提了,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相比起那些连投胎都没资格的众鬼们来说,这两人算个啥? 再就是两房的几位嫡系小姐少爷。大房那边最大的那个十三四岁,梳着铎云髻的少女,应该就是待嫁的蓝家大小姐——蓝锦珍了。跟在她身边说着话的是她的亲弟弟,蓝府大少爷蓝锦僢,现年九岁,瞧着也是个小大人。大伯母刘氏身边跟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娃子,应该就是府中的四少爷蓝锦逸。三房那边比较可怜,嫡系目前只有一个嫡出的三少爷蓝锦颛,和二小姐蓝锦珠,分别是五岁和七岁。锦颛和锦华是同年出生,但月份比锦华小了那么三个月,因而排行老三。 为了不显得那么弱势,显示自己也是有儿子的人,蓝三爷还带上了他的庶长子,蓝鞘来撑场面。 蓝鞘虽为庶子,但实际上却比几个嫡长子的弟弟都要年长,已经十岁了,可以说是蓝府的头一个第四代的男孩。 他能平安的长到现在,估计他爹没少护着。 比起几个嫡子,蓝甯对他更感兴趣,偷瞄的时候也就多注意了两眼。从面貌上看,当然没什么可挑剔的,蓝家人都是好样貌,代代这么优良种子的替换下来,能遭了才怪。 气质有那么一点儿孱弱,倒和她有几分相似。不过她是装病,人家可就未必了。在她看来,这个大公子还是不错的,不论是规矩还是谈吐,都没有半分无礼,眸光也温和的紧,带着一丝十岁孩子的天真,以及少年的谨慎。 不过因着是庶出,蓝鞘虽然也有蓝氏子弟的贵气,但在一群嫡系的兄弟姐妹面前却有些露怯。对比他小一岁的大少爷蓝锦僢,相互问好的时候竟然连对方的半礼也要躲开,哪还有一点长兄的样子? 因着蓝甯年纪小,又明显是“睡”得迷糊了,几位长辈也就没要求她行礼。 也许也是觉着她庶女的身份,行不行礼他们都不在乎吧? 很显然,蓝家这嫡系一脉,男多女少,少爷们都排到行五了,小姐居然只有大小姐和二小姐两个,且大小姐已经待嫁,而二小姐都七岁了,居然三小姐还没影儿。 而庶女那一块,却是相反的状况,蓝甯是庶出的姑娘中最小的,排行老六,但庶子们目前居然只有大公子蓝鞘,大房那边的二公子蓝沐,还没满周岁,牙都还没长齐呢! 这种情况的发生,估计和蓝家的这三位媳妇脱不开大关系。但能怎样呢?即便当家的老爷和大太太知道这种情况,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庶子和媳妇,对他们来说谁更重要?而且是在三人都有嫡子傍身的情形之下…… 表面上,一家祥和,嫡庶之间都和和气气的。但暗里,谁知道有多么汹涌的暗潮呢? 光是蓝大爷和蓝三爷看着蓝二爷那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就知道这哥俩对中间横插一杠子,成了二爷的这个兄弟,有多么的瞧不顺眼了。 总算……还维持着表面的和谐,比起她以前家里那动不动就打嘴仗掐架的大伯二伯三伯和亲爹,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古人……果然是比较有风度滴! 蓝甯一路打量,大人们也一路上都勾心斗角,彼此互相冷嘲热讽。俨然大房和三房是统一战线的,不过王氏显得游刃有余,根本不甩她们扔过来的冷刀子。随便的说了几句,那两位就窝里斗去了,要不是惦记着边上还有个看戏的妯娌和孩子们,估计能掐起来。 看来,大房和三房也不是很坚定的盟友啊! 至于蓝二爷他们那边的情况如何,蓝甯就不清楚了,不过心底也明白,比这边也好不了多少。估计是自家便宜老爹吃亏的多,人家毕竟是亲兄弟。 到了老太爷院外,蓝甯适时的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给一群叔叔伯伯哥哥姐姐行了礼问了安,得了不少“这丫头不错”的夸奖,但只是动动嘴皮子,没什么实质性的物质奖励,唯有大公子蓝鞘,给了她一个算不上亲近,但绝对是善意的笑容。 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是庶出的缘故吧!蓝甯心知肚明。uu看书 .uukanshu.cm 可是大公子丫,人家和你不是一路滴哟,所以乃不必用这么同病相怜滴微妙表情看着咱! 老太爷身边的老人给递了话,大家伙排成队儿一溜一溜的进屋请安。这时就看出差距了,咱们蓝二爷居然是跟在三爷后面滴!为啥?自个去想! 于是乎,蓝甯就成了最后一个上前请安的小不点儿! 拍了拍身上的红袍子,其实她真的不大喜欢,俗气吖!可是无奈,她爹非要把她跟五少爷锦奇放在一块儿相提并论,不是给王氏找不痛快么! 好在王氏不是个小心眼儿,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姑娘家,被看重点也没什么,于是忍了。 “蓝甯给太爷爷请安,太爷爷福寿安康。甯儿见过爷爷、大奶奶、奶奶,见过大伯、大伯娘,三叔、三叔母……”问候过一干人等,蓝甯真真叫一个口干舌燥,难得她口齿伶俐,记忆力强韧无比,竟是一个人都没认错。 老太爷眯了眯眼,瞧着下头那个红包包似的小丫头,这么点儿大,居然让他看出点大将之风来了? 什么时候他们家的庶女,都这么有出息了? 面上露出一抹笑,对着蓝甯招了招手:“小不点儿,滚过来?” 滚? 蓝甯眯了眯眸子,死老头,老娘就滚给你看! 小不点蓝甯故作犹豫的拍了拍身上的红衣裳,咬了咬牙,就地一滚,轱辘辘的打了几个转,真的“滚”到了蓝府老太爷的脚边! 众人愕然! (求票票,求收藏,求推荐……那啥啥,给点支持呗?) 一十五.家宴丑事多(4) 蓝甯这样一番无厘头的恶搞举动,搞得屋里大大小小的人尽是傻眼。还是外头不知情的婆子进来通报几位庶出的姑娘,以及二公子的到来,才让他们活络了过来。 老太爷瞪着脚边那个笑的狡诈狡诈的小东西,虽然明明人家那一脸无害的笑容在别人眼里看来只是可爱,但在他眼中,顿时就可恶起来。他老人家不过是迸了句口头禅,用的着这样消遣自个吗? 蓝老太爷啊,您忘了,小不点儿才多大哈? 当然,蓝甯就是故意的。 当家老爷蓝之选咳嗽了一声,向着自家本就不着调的老爹道:“爹,儿子早就跟您说过,让改改这军中的毛病,您总是不听……叫小辈当真了吧?”说罢,有意无意的打量了这二儿子的庶女一眼,瞧不出来啊,这么个小东西,居然说滚就滚了?胆儿也忒大! 蓝老太爷又是一怔,然后老脸一红,却不是噪的,而是恼羞成怒:“滚!你个小兔崽子今儿也敢训你老爹了?我还没死呢!欠揍是不?” 要不怎么说老爷子不着调呢?瞧瞧这话说的,半点也不给当家家主面子。蓝之选老大不小的人了,当着众多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的面,被自己老爹给埋汰了不说,还成了小兔崽子。咱要是小兔崽子,老爷子您是啥?老兔子? 面皮抽动了两下,考虑了自己是不是也该就地滚上那么一滚?毕竟老爷子“吩咐”了不是?最终家主老爷还是拉不下老脸来个老驴打滚,只能对底下一干闷笑的情况无视之,苦笑道:“爹,咱这是就事论事……” 老爷子眯起眼:“听你的意思,是我这老不死的强词夺理了?” 您还就是强词夺理……当然,这是惯性了,谁叫老爷子是军中出来的呢?大伙想必都听说过军匪一窝,军人跟土匪……咳,还真有那么点脾气相投的味道。说起来,蓝家本就是山上下来的土匪头子,虽然到老爷子那会风气已经改了不少了,但有些硬底子还是很坚实滴。 比如这不讲理,恐怕除了皇帝,没人能越过这位去。 当然,为人子女的蓝老爷可不敢这么说,最多也就是心理腹诽,面上恭恭敬敬的认错:“爹,您老别生气,身子要紧,是儿子说错了。” 老太爷也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来着,有了台阶,儿子的面子还是要顾滴。 当下就说:“知道就好,你老子就没错过!” 得,众人的头埋的更低了。 其实要说,究其根本还是蓝甯的错儿。乖乖的过去,当个乖宝宝给老爷子看看不就完了吗?非得整这么一出,害的人父子俩都在家人面前丢了颜面,那还有她的好? 蓝家身份最贵重的两父子齐齐向老太爷脚边的蓝甯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厥过去。这小样,居然就这么躺在老爷子的脚边,枕着人家的大脚丫子当枕头,睡了过去! “噗嗤——”随着位高权重的两位老爷的目光看过去的众人,当下就被这一幕刺激了,先前强压着的笑意一下子憋不住,都弄出了点动静。 细娘站在一旁急的额头是汗,咱滴心肝姑娘啊!您就不行省点事儿? 蓝二爷倒是显得镇定,可是后背都已经是冷汗津津了,不自觉的抓住了身旁妻子的手,握得那叫一个紧啊!王氏其实挺想笑来着,可是一来蓝甯怎么说也喊自己一声母亲,自己不着急也就算了,没道理跟着起哄不是?二来,玉手被丈夫抓的生疼,就差没痛叫出声了。 “小丫头片子,胆儿挺大的。”老爷子咕哝一声,竟是亲自俯身拎小鸡似的把小东西揣进了怀里,盯着那白嫩白嫩,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有点不满意了,身子咋瞧着很弱似的? “老二家的,小东西这是咋了?瘦得跟小鸡崽儿似的。” 老二家的叫的自然是王氏,人也没想到老爷子居然不生气,还关心起她的身体来。怔了一怔,看了稍稍松了口气的丈夫一眼,这才开口答道:“爷爷,甯儿前儿生了场大病,陆陆续续的又病了好几次,身子是弱了些……”但跟小鸡崽儿还有点差别吧?她可是没小气,平日里克喂了不少燕窝之类的好东西呢! “只是弱了些?怎么觉着就吊着一口气似的?”老爷子没好气的挥挥手,算是不追究责任了:“瞧着那什么血燕都吃狗肚子里去了?” 这叫说的什么话?人要是没气儿了,还能这么“活泼”的滚给您看? 装睡的蓝甯心里一乐,嘿,这小老头,还惦记着她的血燕呢? 不过,进了她蓝甯口袋的东西,从来没有掏出来的理。当然,吴氏拿走的那些,她虽不能说是看不上眼,但到底自己用不到,也不大心疼就是了。 再者,人家好歹是亲娘,自己就当帮着孝顺了! 蓝二爷与王氏俱是松了口气,老爷子惦记血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据说一直对得了好东西的六姑娘好奇无比,但他老太爷的身份,虽说是个说一不二的,但单独召见个庶出的太孙女算什么事儿?总不好叫人家说成他堂堂一品兵马大元帅,贪图人小不点那点东西不是?他老人家还要脸! 听了这话,和他那刻意的大嗓门,蓝甯也懂了,人家早看出来她是装睡了,故意要吵醒她呢! 得,人家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太爷爷,起码的尊重还是该有的,就顺了他的意吧! 乌溜乌溜的大眼睛睁开,顺手伸出白嫩的爪子揪住了人家的白胡子,憨憨的傻笑:“太爷爷好。” 手劲儿不小啊! 被扯得龇牙咧嘴的老太爷那张脸可是说不出的“好看”,却又发作不得,只得拍拍她的小屁股:“放手放手,老头子就指着一把胡子骗寿礼呢,赶紧给我松开!” 话说,蓝老爷子,离您的八十大寿,还有两年整呐! 蓝甯咧了咧嘴,臭老头,欺负小孩子,真不要脸。 小屁屁一阵火辣辣的疼,却憋住了没出声。 蓝老太爷看向蓝甯的目光更诡异了。 蓝家人一脸古怪,全体齐齐的低头当没听见,蓝家的下人自然乖觉,早就跟武功高手似的封闭了六识,咱啥都不知道! 还是进屋通报的外门婆子愣了下,手被袖中藏的荷包里的碎银子硌了个生疼,才想起来正事儿:“禀老太爷……几位姑娘和公子在外头候着给您请安……” “行了,招进来吧!”蓝老太爷蒲扇般的大手一挥,算是放行了。 没他的允许,庶子庶女想进正屋来,估计还得侯上那么一阵子。等大家寒暄完了,客套过了,才会想起这批可怜的娃。没办法,谁让胎投的不好呢?若是跟众嫡子嫡女似的投了个好娘,就不必受这苦楚了。再要不然,就是能讨自己亲爹和正氏的喜欢,跟蓝鞘与蓝甯似的,先一批进了屋里,也自然无事。 所以,这才有了懂事的姑娘公子,给通报的守门婆子塞银子的事儿。 奴大欺主啊,在哪个年头,这样的事儿都不少见。 春夏两季还好些,夏天也就热乎点,倒是无妨。可这大冷天的,天寒地冻,在外边杵上那么一个半个时辰的,这批身娇体贵的公子姑娘们谁受得了? 二公子可还没满周岁!忒不人道了! 可这就是规矩,就是老太爷这等跳脱之人,也从来没对这规矩有过什么腹议。 从大姑娘到五姑娘,一溜五个漂亮女孩儿排成一排,在她们身前,则是抱着二公子的乳娘。 虽说长幼有序,但男孩子就是有那个好处,被排在前头。 蓝沐到底还是岁数太小,由乳娘代为请了安,算是尽了礼数。 接着就是五个姑娘上前问安,uu看书 ww.uukansh 而请安完毕之后,包括蓝鞘在内的庶出子女们,但凡懂事儿的,都齐齐的看向了老太爷怀中那个不要脸的小崽子! 不知是不是刚刚“睡”得太香,流了哈喇子,蓝甯正用小脸蹭着老太爷身上的衣衫,擦口水! 落在她身上那几道复杂的目光,终归是其中的念力太小,对她没有半点影响。蓝家六姑娘大大咧咧的擦完脸,端端真正的往老太爷怀里一坐,就跟坐她爹大腿似的那么自然! 顺便还蹭了人一身的地灰! 蓝老爷哑然,大太太抽抽,蓝甯的亲奶奶却是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忧的望着这个小不点。蓝二爷的心脏饱受刺激,从来没想过乖巧的小女儿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惊喜”!二奶奶王氏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盘算着这回要受妯娌嘲笑多久。 蓝老太爷看似“宠爱”有加的举动,在他们心中,却更像是个危险的讯号! 至于其他人,自然是幸灾乐祸的居多。但至于其中又暗含了多少嫉妒与钦佩……日后自有分辨。 一向自诩没人猜得透自己心思的老太爷这回也无语了,盯了怀里这个淡定的小娃半晌,大手再次一挥:“人齐了吧?开宴吧……” 头一回,中气十足的蓝老太爷跟被阉了的猴儿似地,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伸手揽着甯小娃,老爷子抬头挺胸,领着一干人等向早就摆好了数十桌珍馐佳肴的门厅走去。 (求票票,求收藏,顺便求长评哈……虽然瘦了点,但亲们能给点意见冬雪还是很期待滴!) 一十六.家宴丑事多(5) 蓝甯这样一番无厘头的恶搞举动,搞得屋里大大小小的人尽是傻眼。还是外头不知情的婆子进来通报几位庶出的姑娘,以及二公子的到来,才让他们活络了过来。 老太爷瞪着脚边那个笑的狡诈狡诈的小东西,虽然明明人家那一脸无害的笑容在别人眼里看来只是可爱,但在他眼中,顿时就可恶起来。他老人家不过是迸了句口头禅,用的着这样消遣自个吗? 蓝老太爷啊,您忘了,小不点儿才多大哈? 当然,蓝甯就是故意的。 当家老爷蓝之选咳嗽了一声,向着自家本就不着调的老爹道:“爹,儿子早就跟您说过,让改改这军中的毛病,您总是不听……叫小辈当真了吧?”说罢,有意无意的打量了这二儿子的庶女一眼,瞧不出来啊,这么个小东西,居然说滚就滚了?胆儿也忒大! 蓝老太爷又是一怔,然后老脸一红,却不是噪的,而是恼羞成怒:“滚!你个小兔崽子今儿也敢训你老爹了?我还没死呢!欠揍是不?” 要不怎么说老爷子不着调呢?瞧瞧这话说的,半点也不给当家家主面子。蓝之选老大不小的人了,当着众多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的面,被自己老爹给埋汰了不说,还成了小兔崽子。咱要是小兔崽子,老爷子您是啥?老兔子? 面皮抽动了两下,考虑了自己是不是也该就地滚上那么一滚?毕竟老爷子“吩咐”了不是?最终家主老爷还是拉不下老脸来个老驴打滚,只能对底下一干闷笑的情况无视之,苦笑道:“爹,咱这是就事论事……” 老爷子眯起眼:“听你的意思,是我这老不死的强词夺理了?” 您还就是强词夺理……当然,这是惯性了,谁叫老爷子是军中出来的呢?大伙想必都听说过军匪一窝,军人跟土匪……咳,还真有那么点脾气相投的味道。说起来,蓝家本就是山上下来的土匪头子,虽然到老爷子那会风气已经改了不少了,但有些硬底子还是很坚实滴。 比如这不讲理,恐怕除了皇帝,没人能越过这位去。 当然,为人子女的蓝老爷可不敢这么说,最多也就是心理腹诽,面上恭恭敬敬的认错:“爹,您老别生气,身子要紧,是儿子说错了。” 老太爷也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来着,有了台阶,儿子的面子还是要顾滴。 当下就说:“知道就好,你老子就没错过!” 得,众人的头埋的更低了。 其实要说,究其根本还是蓝甯的错儿。乖乖的过去,当个乖宝宝给老爷子看看不就完了吗?非得整这么一出,害的人父子俩都在家人面前丢了颜面,那还有她的好? 蓝家身份最贵重的两父子齐齐向老太爷脚边的蓝甯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厥过去。这小样,居然就这么躺在老爷子的脚边,枕着人家的大脚丫子当枕头,睡了过去! “噗嗤”随着位高权重的两位老爷的目光看过去的众人,当下就被这一幕刺激了,先前强压着的笑意一下子憋不住,都弄出了点动静。 细娘站在一旁急的额头是汗,咱滴心肝姑娘啊!您就不行省点事儿? 蓝二爷倒是显得镇定,可是后背都已经是冷汗津津了,不自觉的抓住了身旁妻子的手,握得那叫一个紧啊!王氏其实挺想笑来着,可是一来蓝甯怎么说也喊自己一声母亲,自己不着急也就算了,没道理跟着起哄不是?二来,玉手被丈夫抓的生疼,就差没痛叫出声了。 “小丫头片子,胆儿挺大的。”老爷子咕哝一声,竟是亲自俯身拎小鸡似的把小东西揣进了怀里,盯着那白嫩白嫩,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有点不满意了,身子咋瞧着很弱似的? “老二家的,小东西这是咋了?瘦得跟小鸡崽儿似的。” 老二家的叫的自然是王氏,人也没想到老爷子居然不生气,还关心起她的身体来。怔了一怔,看了稍稍松了口气的丈夫一眼,这才开口答道:“爷爷,甯儿前儿生了场大病,陆陆续续的又病了好几次,身子是弱了些……”但跟小鸡崽儿还有点差别吧?她可是没小气,平日里克喂了不少燕窝之类的好东西呢! “只是弱了些?怎么觉着就吊着一口气似的?”老爷子没好气的挥挥手,算是不追究责任了:“瞧着那什么血燕都吃狗肚子里去了?” 这叫说的什么话?人要是没气儿了,还能这么“活泼”的滚给您看? 装睡的蓝甯心里一乐,嘿,这小老头,还惦记着她的血燕呢? 不过,进了她蓝甯口袋的东西,从来没有掏出来的理。当然,吴氏拿走的那些,她虽不能说是看不上眼,但到底自己用不到,也不大心疼就是了。 再者,人家好歹是亲娘,自己就当帮着孝顺了! 蓝二爷与王氏俱是松了口气,老爷子惦记血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据说一直对得了好东西的六姑娘好奇无比,但他老太爷的身份,虽说是个说一不二的,但单独召见个庶出的太孙女算什么事儿?总不好叫人家说成他堂堂一品兵马大元帅,贪图人小不点那点东西不是?他老人家还要脸! 听了这话,和他那刻意的大嗓门,蓝甯也懂了,人家早看出来她是装睡了,故意要吵醒她呢! 得,人家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太爷爷,起码的尊重还是该有的,就顺了他的意吧! 乌溜乌溜的大眼睛睁开,顺手伸出白嫩的爪子揪住了人家的白胡子,憨憨的傻笑:“太爷爷好。” 手劲儿不小啊! 被扯得龇牙咧嘴的老太爷那张脸可是说不出的“好看”,却又发作不得,只得拍拍她的小屁股:“放手放手,老头子就指着一把胡子骗寿礼呢,赶紧给我松开!” 话说,蓝老爷子,离您的八十大寿,还有两年整呐! 蓝甯咧了咧嘴,臭老头,欺负小孩子,真不要脸。 小屁屁一阵火辣辣的疼,却憋住了没出声。 蓝老太爷看向蓝甯的目光更诡异了。 蓝家人一脸古怪,全体齐齐的低头当没听见,蓝家的下人自然乖觉,早就跟武功高手似的封闭了六识,咱啥都不知道! 还是进屋通报的外门婆子愣了下,手被袖中藏的荷包里的碎银子硌了个生疼,才想起来正事儿:“禀老太爷……几位姑娘和公子在外头候着给您请安……” “行了,招进来吧!”蓝老太爷蒲扇般的大手一挥,算是放行了。 没他的允许,庶子庶女想进正屋来,估计还得侯上那么一阵子。等大家寒暄完了,客套过了,才会想起这批可怜的娃。没办法,谁让胎投的不好呢?若是跟众嫡子嫡女似的投了个好娘,就不必受这苦楚了。再要不然,就是能讨自己亲爹和正氏的喜欢,跟蓝鞘与蓝甯似的,先一批进了屋里,也自然无事。 所以,这才有了懂事的姑娘公子,给通报的守门婆子塞银子的事儿。 奴大欺主啊,在哪个年头,这样的事儿都不少见。 春夏两季还好些,夏天也就热乎点,倒是无妨。可这大冷天的,天寒地冻,在外边杵上那么一个半个时辰的,这批身娇体贵的公子姑娘们谁受得了? 二公子可还没满周岁!忒不人道了! 可这就是规矩,就是老太爷这等跳脱之人,也从来没对这规矩有过什么腹议。 从大姑娘到五姑娘,一溜五个漂亮女孩儿排成一排,在她们身前,则是抱着二公子的乳娘。 虽说长幼有序,但男孩子就是有那个好处,被排在前头。 蓝沐到底还是岁数太小,由乳娘代为请了安,算是尽了礼数。 接着就是五个姑娘上前问安,而请安完毕之后,包括蓝鞘在内的庶出子女们,但凡懂事儿的,都齐齐的看向了老太爷怀中那个不要脸的小崽子! 不知是不是刚刚“睡”得太香,流了哈喇子,蓝甯正用小脸蹭着老太爷身上的衣衫,擦口水! 落在她身上那几道复杂的目光,uu看书wwukanshu.co 终归是其中的念力太小,对她没有半点影响。蓝家六姑娘大大咧咧的擦完脸,端端真正的往老太爷怀里一坐,就跟坐她爹大腿似的那么自然! 顺便还蹭了人一身的地灰! 蓝老爷哑然,大太太抽抽,蓝甯的亲奶奶却是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忧的望着这个小不点。蓝二爷的心脏饱受刺激,从来没想过乖巧的小女儿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惊喜”!二奶奶王氏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盘算着这回要受妯娌嘲笑多久。 蓝老太爷看似“宠爱”有加的举动,在他们心中,却更像是个危险的讯号! 至于其他人,自然是幸灾乐祸的居多。但至于其中又暗含了多少嫉妒与钦佩……日后自有分辨。 一向自诩没人猜得透自己心思的老太爷这回也无语了,盯了怀里这个淡定的小娃半晌,大手再次一挥:“人齐了吧?开宴吧……” 头一回,中气十足的蓝老太爷跟被阉了的猴儿似地,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伸手揽着甯小娃,老爷子抬头挺胸,领着一干人等向早就摆好了数十桌珍馐佳肴的门厅走去。 (求票票,求收藏,顺便求长评哈……虽然瘦了点,但亲们能给点意见冬雪还是很期待滴!) 一十七.家宴丑事多(6) 一顿饭众人吃的那叫七零八落,有人演戏有人看,估摸着除了几个不懂事的小辈,真吃饱的人没几个,蓝甯就是其中之一。 吃撑了滴溜圆圆的小肚皮,甯小娃讪笑着打了个饱嗝,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细娘一眼,那意思就是,咱真不是故意的。 八卦宅斗好下饭呐!特别自己置身事外的时候,怪不得三姑六婆那么爱八卦,婆婆媳妇那么爱家斗。 老太爷只有一个,老爷也只有一个。兜来兜去都是第三代的事儿,老太爷没得自降身份跟小辈计较,只盯着吃相颇佳的蓝小甯慢条斯理却又速度奇怪的吞下四个皮角儿、两碗银丝羹加一碗大白饭并饭菜无数,心中暗道吃下去的东西快有小娃人这么高了吧?却竟然只将她的肚皮塞了个溜圆而已。 更郁闷的是,这位小童鞋半点注意力都没放在自己这个大家长身上,一双可爱的乌黑大眼净盯着那群无聊的媳妇们看了。 不过就是为了珍丫头嫁人的事儿,一个襄理的权利,看看这群自称名门淑女的闺秀们,哪还有一点人影?整一群豺狼虎豹,外加黑心肝的耗子几只。 于是饭吃完了,戏还没唱完。彼此冷嘲热讽了半天的一干人等,仿佛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事情要定下还得看当家主母,大太太发话。 只是金氏先头才得罪了老太爷,如今那恐惧犹在,饭没吃下多少,话也不肯多说。抓着了机会,目光投向老太爷,干巴巴的讨好:“爹,您给出个主意?” “你们妇道人家的事儿,别来烦我老头子!”不耐烦的一挥手掌,差点又扇了大太太一巴掌,幸好她闪的快,不然脸上非得多上五道红杠杠不可。 那是大队长加中队长,传说中的极品吖! 蓝甯心中暗道侥幸,幸好自个太嫩,个头不够,要不倒霉的就是自个。 大太太心中一喜,看来老爷子也是一阵儿一阵儿的脾气,想来方才的事压根没放心上。 看来讨好有效,于是再接再励,腆着脸硬要接话:“二媳妇三媳妇也是想替侄女儿出点力,本来这事该珍儿她娘亲自提点着的。只是大媳妇她身子一向不好,若是累着了,只怕珍儿要难受了。二媳妇三媳妇都是个好的,媳妇也是难以择决……” 既然都好,不如两人一同襄理不就完了?蓝甯心下撇嘴,丝毫不以为然。 三叔是她的亲儿子,哪怕再不待见三叔母,儿媳妇也总是自己的好。这等出风头又有油水捞的好差事,怎能落于旁人之手? 再说她那位“母亲”,端端正正的坐着,在座的属她话儿最少。大太太提及此事,她亦是一副云淡风轻不以为意的模样——然真要不想干,您直接推了不就完了? 蓝甯有些看不惯这样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心下对王氏观感稍恶。但转念一想,二房本就势弱,在府里处处被其他两房压得死死的。蓝二爷不在意,那是他打小习惯了,根本没啥感觉。再说他如今是皇帝的心头好,又自以为是仗着才学得人青眼,哪怕二房地位再低,除了大房三房,也没人敢真的欺上头脸来。 只是王氏不同,乃是当朝中书令王家嫡女,配上蓝二爷原本是委屈的。好再人看上的是他的人品才学,而非正经出身。不然说一千道一万,蓝家家世再好,一个姨娘的儿子想娶中书令的嫡女也是做梦! 虽如今亲奶奶官氏也沾了个“妻”字,到底不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来的,身份上就被人看低。 大伯娘刘氏不过五品知州之女,就算在父母心中亦是掌上明珠,但论身份,他爹可是差了人中书令整整八个品级!而三叔母公孙氏更是不堪,娘家不过是一户富商,本来是给三爷做小妾都要嫌弃一下的,却不知上贡了什么,让先皇帝高兴地居然指下了这门娃娃亲! 虽然先皇帝翘辫子陪老祖宗去了,但人家说的话不能当放屁吖! 这位公孙氏也是个极品,生在富户,却抠门的厉害,素有铁公鸡之称。 王氏自忖身份上比两个妯娌都要“贵”上许多,因而平日里不耐烦和她们搅合。有什么小事多半也推了的,牢牢的把着自家院里的权柄,倒叫大太太金氏也无可奈何! 说起来,金氏的娘家亦是贵戚,她亲爹当年也是中书令来着。 可人家的爹是当朝大红人儿,而她的爹早已经成了一钵黄土,又怎能替她撑腰? 前些年新帝即位,新老官员交替,金家的人脉被除了个干净,已是昨日黄花,人家王家可是如日中天,就似那堪堪及笄的一朵花儿,正是大热的时候! 蓝二爷娶了这么个媳妇,怎能叫大太太不暗恨嫉妒?想她的两个儿,乃是正室嫡出,居然娶了两个那样家世的媳妇儿!大媳妇还好说,人家的爹好歹是个知州,可是小儿媳妇,却是个大字不识,礼数不全的商贾之女! 伤心呐!叹气呐!可那是圣上赐婚,她敢说一个不字? 明面上对公孙氏,甚至比对刘氏还和善。 刘氏对此嗤之以鼻,她明白婆婆的心思。明明看不上公孙氏,还能这般态度,绝不是冲着皇上那么随口的一句赐婚!估计是因着公孙氏娘家每年送来那丰厚的贺礼才那么和颜悦色吧? 话说的太远了,这俩嫡亲妯娌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此时暂且不表。 且说王氏,王氏身份告过妯娌们许多,自然小事儿懒得同她们计较。然这珍丫头乃是第四代头一个定了婚事的,这也表示陆陆续续的剩下滴娃们也要准备洗白白候着了。该娶的娶,该嫁的嫁,继续等待第五代的到来。 惦记着自家大儿子如今也蛮五岁了,小孩子看起来小,长起来快。等到七八岁的时候,就该为他留意京中的闺秀们了。所谓三岁看早八岁看老,七八岁的姑娘们已经能瞧出点日后的性情模样了。待过个两年差不多了,定下一门亲,再三年,十三岁的世家男孩,已经该娶亲了。 王氏不在意替珍丫头压阵脚能得多少好处能捞多少油水,她看重的是另一样,便是与各位贵妇人之间的熟络与走动。如果能做好这一次,想必与一些不大熟悉的夫人们也能拉近关系。 于是,她虽然显得无动于衷,然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想头的。 蓝甯倒也没有完全看错了她,uu看书.uuanshu 只是她这份为儿打算的心,是不是也太早了点? 华小哥啊!他峨眉豆腐的,人才五岁!还是个粉粉嫩嫩滴小正太捏! 老太爷是什么人?粗人!额……当然,他虽然是个粗人,但内里却是只心细如发的老狐狸,不然他怎能一当几十年的兵马大元帅,在从前的“老伙计”们都去养老之后,还能被小皇帝咬牙切齿的送上武郡侯的宝座? 眉毛抽了抽,看向甯小娃兴致盎然,莫名“成熟”的小脸,蓝老爷子蓝浩文,忽然想起了几年前与他斗生斗死,却只折断了他半根羽毛,却让他一怒之下将人家整个家族都整的降了一个品级的金老爷子来。 也就是说,金家彻底滑出一流世家的圈子,都是这位搞滴鬼! 如果那老头活着,说不定会算计甯小娃当他的孙媳妇儿? 做梦!别说乃已经死了,就算乃活着,咱蓝家滴贵女,丢给小皇帝养着都不给乃们金家糟蹋! 于是蓝老爷子因为自己的幻想而愤怒了,金氏悲催了。 老爷子啊!人都死了,乃跟人较什么劲呢? “既然这样,就让老二媳妇做这事吧!”轻描淡写的定了下来,看着金氏瞬间停滞的僵硬身体,老爷子好心情的翘了翘嘴角,补充了一句:“那老小子最近做的事儿不错,咱看他顺眼!” 蓝甯同情的看向嫡母王氏。 她爹是老小子,她是什么? 这个…… (冬雪又来了!咳咳!那个……对指,不要觉得咱烦人,咱只是想多要点儿收藏和推荐……) 一十八.传奇贵妾 (修改过了~有兴趣的亲不如看一看,加了点儿小伏笔~!~) 在金氏陷入浓烈滴懊恼情绪之后,食不下咽的众人终于决定要散了。至于大伙吃没吃饱的问题,这个其实本就不是问题,谁的院子里没个小厨房捏?饿了让人做点热食填填肚子也就完了。 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率先离开,二少爷蓝锦华非常大哥哥滴牵起了蓝甯滴小手,总算把她带离了老太爷的魔掌。离睡觉还早,总得让重孙辈也培养培养感情不是? 蓝锦奇小朋友亦步亦趋,非常有小跟屁虫的驾驶,紧紧的揪着蓝小甯的一小片衣角,感觉她才是姐姐似的,灰常有喜感。 至于蓝瑟与蓝绣两个庶姐,倒是很守规矩的跟在他们身后行动。 蓝甯泪奔:其实咱也是很守规矩滴孩子! 蓝二爷挥泪目送几个孩子离去,王氏面上含着淡笑,十分坦然地回应金氏与公孙氏嫉恨的瞪视:看啥!咱可从头到位没说啥哈! 老太爷大院的隔壁有一座二层的精致小楼,据说是为了当年一个跟着他出生入死女扮男装的女人建的。当年心细如发的老爷子居然完全没有识破此女的伪装,由此可见,这个女人是多么的英武神气,雌雄莫辩。 梁国周围战事稍息,老爷子班师回朝之后,某女很阿莎力地对他说了实情,并且表示爱慕于他,就算是当小妾都无所谓! 此时还被当时滴先皇帝知晓,虽然因她女身从军而有些愤怒,但最终还是被某人滴深情感动滴怆然涕下! 可素,真的是这样咩?为啥咱觉得,皇帝是屈服于老太爷与那奇女子的武力淫威之下捏? 总而言之,先皇帝赐婚老爷子,那女子成了老头子滴贵妾,位比平妻。若非当年金家势大,人家还真有可能当平妻滴! 而老爷子与金家的结怨,亦是因为这个女人滴存在!金家不忿此女隐隐凌驾于金氏头上,于是出手算计,让刚刚怀上身孕的贵妾落了胎! 于是,老太爷一怒之下,血洗……额,把金家从一流世家打了出去! 其实说起来,老太爷未必多么热爱这位贵妾,但人家深情意重啊,感动还素有滴。 何况人家还怀了自家的孩子,能不生气么? 于是,贵妾顺理成章的有了最靠近老太爷院子的独立小楼,名儿还好听,叫枫心阁。 据说,那位名儿里面有个枫字。 总之,这场妻妾斗法,金氏乃至金家大伤元气。而得意的自然就是贵妾,以及蓝老爷子。而在那位得知自己日后不能再有身孕之后,毅然离开了老太爷。老爷子寻访多年,却依旧无果。她让他狠狠滴记住了自个,从此不能相忘。就算是死,这个她心爱的男人,也会永远都记得她。不管她现在死了没,都是赢家。 蓝小甯很崇拜啊很崇拜! 而现在,想起当时听如珠如宝打听来的这个八卦,望着现在勉强能算是儿童乐园滴枫心阁,她是灰常无言滴。 这位枫太姨奶奶,如果知道这栋当年老太爷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而建造的小楼,在她离开之后,就成了儿孙辈歇脚的地方,不知是何反应? “甯儿,在想什么,进屋里吧,外头冷。”蓝锦华看小妹妹愣愣的望着小楼发呆,不由轻轻拽了她一下,看着那张呆呆傻傻的很可爱的小脸,柔声说道。 “恩,哥哥。”蓝甯回眸冲他甜甜一笑,不知怎么地,想起了她从前的亲哥。 那哥哥……在十八岁以前,也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哥哥呢! 握拳!咱这回绝不能让别人带坏了咱纯良的好哥哥! 蓝甯大大的黑眸中闪着一丝莫名的光亮。 除了孩子,女人们也一样自有去处。只是有女人滴地方难免就有是非,又统共这些大大小小的,都是蓝家人,于是基本上窝里斗的情况很严重。 当然,嘴皮子利索从来都素没啥大用滴,最多也就是站站口舌上的便宜,只要听的人不放在心上,就跟空心球一样让说的人不爽。 因着金氏今儿被打击了,二房的王氏应付起来,总觉得这次似乎比从前都要轻松。心底也隐隐有些高兴,吃了那么多回瘪,总算挣回来个面子。 对那个小不点儿的庶女,也在单纯的怜悯上,多增了一分喜感。 至于那个隐形人一般的正经婆婆,王氏说不出是什么样的观感,憎爱喜恶不大分明,略略有一些像是恨铁不成钢一般的感觉。 婆婆啊!您说您儿子给您挣这个诰命是为了啥?能不能不要在金氏面前跟个奴婢似的卑躬屈膝? 男人们也窝在一堆,不过因为有蓝老太爷的存在,倒是不怎么勾心斗角。说些朝堂上的事情,拌嘴也多半是因为政见不同…… 终于,蓝二爷吃够了冷嘲,王氏尝足了被妒忌的滋味,面上不显心底暗爽的两人落后其他两房人,姗姗来迟把小娃们一个个的领回。 蓝二爷上前就抱起已经软绵绵垂在蓝锦华怀里睡的雷打不动的蓝小甯,王氏挥手让乳娘抱起了活泼好动的蓝锦奇,自己牵上蓝锦华的小手,顺便还瞪了细娘一眼。 细娘也没办法辩解,总不好说,是自家姑娘想跟两个嫡出的哥哥打好感情基础吧?当然,她也不是白目滴,看出了目前还很纯良二少爷很喜欢被小女娃依靠滴感觉,因此这才特意没有上前打扰! 当电灯泡是不厚道滴!哪怕那两只是兄妹来着! 蓝瑟与蓝绣对看一眼,纷纷低下了头,但秋水一般的双眸中,对蓝甯的羡慕之意是浓烈的。 记忆中蓝二爷抱她们的时候可是非常少的!谁家女儿不爱爹?亲爹的爱永远是儿女第一等追求的事!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睡过去了?”蓝二爷摸着女儿的小脸,那柔嫩的触觉让他停不下来。“若是着凉了怎么办?等她醒了得好好说说她!” 王氏笑道:“相公,孩子还小。”小小的一句,像是提醒,又很是温和,没有半分不甘。 怎么可能?蓝正杰便是对两个幼子都不曾这般亲昵过!没见蓝锦奇小娃已经在乳娘怀里呆不住了咩?红着眼就想取代小甯儿的位置! 蓝正杰点点头,也对,咱甯儿还素小毛头! 蓝锦华也有些羡慕,但表现的不像弟弟那样明显,反而还非常懂事的说:“爹爹放心,刚才见甯妹妹睡了,我有让乳娘给她加披肩盖着,不会着凉的!”只不过,再他们来之前的时候,又被取走了。“爹爹,外头比屋里冷的多,给甯妹妹盖件皮袍子吧?” 蓝二爷一听有理,满意的对锦华点了点头:“华儿大了,能帮着爹爹照顾妹妹了,果然懂事!蓝墨,把我的穿来的皮袄拿来,一会回去,把书房的端砚送到二少爷房里去。” 蓝墨机警的站出来,高声应了。侧过头,对细娘挤了挤眼睛。 细娘会意的淡淡一笑。 谁都知道,蓝二爷好文。但蓝二爷的两个儿子可一点文学细胞都木有,别看二少爷这么文文静静的看着挺秀气,其实也是个过动儿!送他端砚?是要让他砸人玩儿咩? 文房四宝之一,u看书.uukanu.co居然就要沦落为凶器了吖! 果然,听了先一句感觉还挺自豪的锦华少爷顿时苦了脸,差点没哭出来。想想算了,端砚还是很值钱滴,日后谁要是看上了,跟人换把小剑也不是不可以哈? 想通了,于是抬起头,谢了亲爹。 王氏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不会哭闹不休的去跟爹娘伸手要东西,这才是她的儿子,他们王家的外孙。王家世代文官,家风虽然说不上清廉,但却从不娇养惯儿,王家子弟,一个模样的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当然,败家子还是有滴,比如她那个庶出的弟弟。不过,因为闹的太厉害,早两年他就被分家赶了出去。 谁见过爹娘都在的时候就被迫分家的?况且那位王少爷也不过小小当了回纨绔,就被赶出家门了。可想而知,王家的家教有多么严厉了。 蓝二爷先将王氏送回院子里,安置好两个儿子,这才抱着甯小娃,回她的小院里歇下。 他才出房门,蓝甯便睁开了一双漆黑如墨的大眼,如珠如宝行了礼,但没有出声。 蓝甯看着紧闭的门心头有一丝复杂,蓝二爷今儿又要歇在她娘亲的小院里了。 为什么,本该高兴的,却觉得有些不情愿呢? 轻叹一口气,蓝甯蹙了蹙眉,往被窝里埋了埋。 这一次,她又要病多重呢?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一十九.如此亲妈 蓝府的下人们都晓得蓝二爷最近宠爱吴姨娘的事情,这样的寻常事,在这座大宅里,几乎就是地球人都知道的私宅隐秘。 近来吴姨娘很是得意,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滋润。再加上二爷三不五时的“光顾”某人的被窝,小鼻子都能翘到天上去了。 手头不紧,男人频至,下人不敢怠慢,小脸上抹得胭脂又厚了两分,果然是春风得意中。 当然,人也没忘了带给她这一切好处滴银,咱们的甯儿小朋友。 这不,拿上一盒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的糕点,吴若雨又上六姑娘的小院打秋风来了。 “赶紧让开,六姑娘她人呢?”若雨美女蹙起眉头,有些不高兴的瞟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细娘,不过是个乳娘罢了,再得看重也是个下人,有什么胆子竟然敢挡她的路? 挺挺胸脯,一副暗示咱地位比你高的模样,感情她还不知道人是蓝墨的娘子? “回姨娘,姑娘才吃了药,刚躺下呢!”您就不要打扰咱了,细娘微微低下头脸,满脸犹豫,一点儿高姿态都木有,非常恭敬滴说:“二爷说让姑娘早点歇着的……” 吴若雨的眼神立马恼了三分,刷的一下投射到人白净的脸颊子上,真真不可谓不犀利啊!装,您再装嘛,温柔可人,不是您这样滴哟! 这是拿蓝二爷来压她了!可是偏偏,她还受压就是了……真素杯具滴吴小姑娘吖! 炯炯有神的眼神盯着细娘,仿佛想在人身上戳出几个洞来。心里打定主意,回屋就扎小人。 努力的调节了一下自己的脾气,心中暗道,咱不得罪人,咱诅咒人就好:“即是二爷吩咐……”那目光立时柔和了两分,唇边荡漾着一朵美美滴笑花,娇柔滴叫人心肝儿颤。那如秋水一般的翦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细娘,颤抖着拖得长长的尾音,那叫意味深长啊! 当然,细娘也不是吃素滴,迎着她那诡异的笑脸,得体的微笑着……笑话,乃以为乃是谁?咱那不成器的秀才老爹可是说过,大丈夫顶天立地!虽然咱是女子,最起码也会抬头挺胸呐! “又吃了什么药?”吴若雨想让人家心虚的打算落了空,有点儿不爽,但也无法。收了虚假的笑脸,鼻尖似乎闻到了几丝淡淡的药味儿从细娘身上飘来,不禁退了一步,却装作关心似的问道。 她生的这个赔钱货,这两个月来吃药用掉的银子比她活到那么大花用的银子都多出不少。偏偏爷还可着劲的往她屋里送药材,也没见她有半点好转,真真是浪费! 想起上个月从蓝甯屋里得了跟百年老参,托人出府典当了不少银子,心里就痒痒的难受。她屋里好东西多着呢!偏生大半儿她都动不得,能动的又是些衣服料子什么的,卖了可不舍得。 只好打药材的主意了。 因而说,曾有听闻:可怜天下父母心。可事实上,黑心肝的爹娘还是存在滴。比如吴若雨,知道女儿身子不好,总是病着,居然打她治病用的药材的主意! 当然,如果她晓得那一碗碗比她浑身上下的行头都要贵的药汁都喂了花草,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 其实这也怨不得她,她会给蓝二爷做妾,自然家中境况不会太好。虽说好歹也算是小有钱财的地主,但从小被嫡母骂做赔钱货的吴氏,对自己女子的身份其实是很不满的。因着家中没有嫡子,同是庶出的弟弟的待遇和她相比,乃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能叫她不心生哀怨? 既然生了咱,又何苦嫌弃咱? 本来么,吴若雨童鞋应该努力向上,力争图强才对。可是……人毕竟不是如蓝甯这样,阎王鼓吹着让她重生来着,还一点记忆都没落下的给她一块儿带了来,自然不同凡响。 吴若雨只是个普通女孩儿,长期以往,于是她不爽了,心理扭曲了。 她恨嫡母,恨自己,恨她生了个女儿。 这种恨,如藤蔓一般蔓延着。 她的爹娘嫌弃她是个女儿身,于是,她也嫌弃自己的孩子是个女孩儿。 更嫉妒,蓝甯能得到蓝二爷的关爱,除了名义上的嫡庶之分外,其他几乎都堪比嫡女! 就冲那让老太爷都眼红的血燕,她就有资格嫉妒! 不过,她还没疯,知道女儿动不得。因为蓝二爷对蓝甯的宠儿,她得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但吴若雨却觉得,最大的好处莫过于是蓝甯“病重”的时候。 很贵的人参,上好的药材。即便不能都得到,但取其中一点儿,还不是随她的便?谁让她是六姑娘的娘? “只是寻常伤寒的药。”细娘敛了眉目,不露一丝痕迹。 好不容易让全府的人都相信姑娘是个药罐子了,她怎么会露出马脚?便是她自己,有时候甚至都会怀疑,姑娘其实是真的生着病。 那样惨白的脸,跟鬼似的,怎么可能是个健康人会有的肤色呢? 不过……细娘童鞋,乃见过鬼么?咱们蓝甯却是见过滴,还不只一个,跟常人没两样,没长着马脸,更没长着牛头。 面前这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女子,虽然是六姑娘的亲娘,偏偏是最该防范的那个人。 伤寒?吴若雨又悄悄的退了一步,看的那跟着她前来的小丫鬟都皱了皱眉头。 这是当娘的样子咩? 房内,一个小丫头轻轻的替太公椅上粉嫩嫩的小娃盖上一层毯子。 蓝甯冲她笑,压低的声音还是那样清脆那样甜甜的:“如珠姐姐,咱不冷呢!乃又不是不知道咱身子好的很,不用这么当心滴。”她们是她能信任的人,她亦愿意去相信——至少,到目前为止,就连蓝二爷都不知道她装病不是么? 至于压低声音,不过是为了免得外头那位“姨娘”听了动静,又不管不顾的跑进来“关切”她的身子。 明知道人惦记的根本不是她,还有点儿期待,她是不是很傻? 虽然……对吴若雨并没有那种血脉相连的亲近感,但,毕竟是母亲啊!渴望母爱的心,并没有完全枯萎。 只是……这位娘亲,让她很失望呢! 对这位亲娘的改造计划,几乎没有开展就已经夭折。蓝甯发现,自己和她独处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有看自己一眼的意思,更别提是好好听她说话了。别人在场的时候会好点,有两句虚情假意的关怀……不过她就更不能开口提醒了。 如珠闻言有些感慨的笑道:“奴婢知道,不过姑娘还是当心点的好,不怕一万……” “只怕万一!”如宝笑嘻嘻的接过姐姐手中的毯子,uu看书ww.unshu.cm给蓝甯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毯子是改动过的,上面有两个洞,方便她把手从里面穿过。知道她爱看书,这样更方便一些。 “就你聪明!”如珠亲昵的刮了如宝的鼻尖一下。 蓝甯眸中露出淡淡的羡慕之色,忽然想到了那个牵起自己手的粉嫩小正太来。 哥哥……这辈子,她有两个哥哥呢! “好了好了,如宝姐姐,去拿两匹宫纱给我娘,告诉她我病的厉害,让她不要进来了。” “昨儿二爷差人送来的那宫纱?” 蓝甯微微点了下头。 如宝差点炸了:“姑娘,您才得了两匹!” 甯小娃耸耸肩膀,想做出无奈的样子,偏生就是很逗趣:“咱又穿不得,给她吧,早点走了的好。”那宫纱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又轻又薄,哪里是小娃娃穿的?也不知道她爹是哪里秀逗了,有点好的就往她这送,真真无语。 “是……姑娘,一匹行么?”如宝有点不甘心,哪能什么好处都给姨娘? “两匹!”蓝甯低头看书,嘴上却是一点都不松口。 “是。”如宝转身去了蓝甯的小金库。 两匹宫纱呢!甯小娃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看得如珠只觉得寒毛直竖。 老天爷啊,保佑咱,千万别让咱看到小姐这样对咱笑! (昨天家里有点事儿,没有更新,跟大家道个歉。今天来不及了,改天补上!)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二十.谁骗了谁 吴氏得了两匹宫纱,倒也满意,便没再纠缠,指使着小丫鬟抱着,款款的回去了。 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那宫纱上明打着皇家的印记,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妒忌,自己进府几年,女儿也生了,却从没得这么好的赏赐过。 却不想想,妒忌自己的亲生女儿,算个什么事儿? 倒是那抱着宫纱的小丫鬟,一来是有些吃力,二来是自个觉着丢人,把脸埋在宫纱后头,死活不肯露出来,仿佛去要东西的是她一般。 如宝回房后将吴若雨的反应当笑话一样给说了,顺口带了那小丫鬟一句,算是打趣。蓝甯顺着她的话笑了一下,却不是真的有多么快活,到底是自己的亲娘,这样的丢脸,她心里也要能过的去才行啊! 打量着姑娘的脸色,如珠拉了妹妹一把。如珠虽然有些奇怪,但她一向对姐姐佩服的紧,也就没再多话,趁着细娘进屋,二人就寻了借口出门说话。 “姐姐……”瞧着如珠那恨铁不成钢似的脸色,如宝隐隐有些后悔,道今日不该那么爱嚼舌头。虽然她们姑娘也经常让她们说一些是非,却也是明着告诉过她们的,她想知道这些,不过是为了自己院里的人打算。 在自家院里嚼舌头没什么,但出了,就得跟没舌头似的,与蓝家相关的事,一个字儿也不能多说。 一笔写不出两个蓝字,姑娘是这么说的。 也不知道,姑娘小小的年纪,为何会那样的聪明。莫非,就是因为看书多了的缘故? 如珠叹了口气,拉着妹妹进了她们两个人的屋子里,把她按在床边坐下,劈头就问道:“宝儿,你可知道姐姐今儿为什么要拉你?” “知道,宝儿不该在姑娘面前说姨娘的闲话。”如宝低下头,有些惴惴的说。 “我知道你会明白的,可是你为什么就管不住你这张嘴?说话之前,动动脑子想想,有些话也能当着姑娘的面儿说?”如珠见她也明白了,面色就缓和了些,在她身旁放了个褥子,这才坐下,轻轻的揽住她的胳膊,将她搂在怀中,就像在家时那样:“若是咱们的娘,做了什么叫人笑话的事,有人在你我面前这样说她,你可高兴?” 如宝一怔,却是咬了咬唇,偏过脸去:“姐姐……莫要提起那个人!” 如珠如宝并非家生丫鬟,而是从外头买进来的。这里头,还有一段机缘在。 要说可怜,相比蓝甯,她们兴许更可怜些。两个小孩子,当年一个不过六七岁,一个更小,为了几俩碎银子,要被亲娘卖到勾栏院那样的地方去。虽然小孩子不懂事儿,可终究已经记事了,知道自己亲人不要自己了,除了难过,还有一股怨气。到后来长大了,晓事了,知道了那些,更是恨得狠了。 若非当年的二太太,也就是二老爷的亲娘,偶然路过时见了不忍,心善地出银子买下了她们,她们如今会是什么光景? 这也是她们为什么会一直在二房做事的缘故,二太太带进来的人,放到大房或三房,可不是给人添堵嘛?再者,也是给两个小丫鬟找麻烦,说不准一个不当心,就丢了性命。 蓝家不是善堂,但也还没狠到那样明知人家过不好还特意折腾人的地步。因此,学完了规矩,两个丫头一个就被派到了二老爷的书房,而另一个,到了蓝家二小姐,也就是二老爷的大女儿房中伺候。 “宝儿,你看着姐姐!”如珠正了正脸色,严肃的说道。如宝身子一僵,还是回头了,却是满脸的泪水。如珠叹了口气,道:“你会哭,因为那是咱们的娘。甭管多恨,咱心里也始终记着她是娘,生恩不能忘吖!你说,姑娘那边,是不是也是这个理?” 如宝死死的咬着唇,拧着帕子不做声。忽而信手一扔,整个人扑入如珠怀里,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如珠拍着妹妹的背,眼中亦是湿润。她想的通透,但心中未必就比这个妹妹更过的去,她可以不恨亲娘,却无法不怨。 若是要卖,当年……生她们做什么?更叫人寒心的,便是他们的娘居然连想也没想,就要卖他们进勾栏!只因为那儿能多得一钱银子! 一钱银子啊,不过几十铜板,她竟是一点也不为她们姐妹两考虑,若没有二太太,她们俩这辈子生生的就毁了! 哭了一阵,如宝渐渐的收了声,擦去眼泪,露出红红的眼眶:“姐姐……” “得了,洗把脸擦点胭脂盖了去!咱们俩还用客套什么?姑娘如今正器重着咱,姑娘和二姑娘不同,不会永远这么着的,咱们要当她的心腹,也得更努力才是,嘴巴紧点知道么?还有,今儿的话姐姐不会再说第二遍,遇事儿自己好好想想,别脑门发热的浑说!”如珠点了点她的额头,拇指抚了抚她的眼眶,uu看书 w.uuknshu.co 说道。 如宝死命的点头:“咱知道,咱不会再被人……弃了的。姑娘不是家雀,是凤凰,迟早要一飞冲天的,咱……知道好歹。” “兴许吧,我这些年一直不愿向二姑娘投诚,一来是因为你还在书房做事,二来……”如珠摇了摇头,却是没说下去。 如宝确实知道她的下文,却也不会开口接下去。 二姑娘……怎么能和六姑娘相比? 而房中的细娘与蓝甯,却在对峙。 细娘对上蓝甯似笑非笑的目光,只觉得脑后窜出一阵凉意,而鼻尖和额头,却已经微微汗湿了。 两人这幅模样已经有一会了,打从如珠如宝离开屋子,蓝甯就一直这样盯着细娘。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想做什么,便问了声,却没得到回答,那目光也更加温和,却让她心里直打鼓。 细娘只觉得嘴唇发干,舔了舔,好不容易挤出点声音:“姑娘……可是饿了?” 蓝甯听她说话,却并没有反应。闭了闭眼总算不再看她,好歹让人喘口气吧? 能憋这么久,这位也不是个简单的主呢! “细姨,你是谁?哦,不用告诉咱,咱知道。” 细娘面上一僵,却是垂着头,什么都没说、 “告诉那位,他想做什么,我都知道,但是别把主意打到我头上,知道么?” 为什么姑娘明明说话如此软和,又带着笑容,可是,她却觉得如此心寒呢? 怕是……又被骗了呢! (又晚了,总算还是赶上了,最近家里事多。。对不住大伙了!) 二十一.忠心与没良心 细娘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姑娘只是在诈自己,虽然不知她小小年纪如何竟有这样的心眼,但还是努力的露出一副垂泪的模样,当下便噗通跪下了:“姑娘明察,奴婢……” “细姨可知道,乃说这奴婢二字,有多么顺口么?”其实蓝甯并不知道究竟细娘背后是什么人,真的是随口那么一问罢了。如今的她们,至今也不过是以为她格外聪慧些。这样的天才人物虽然少,但却也是存在的,容不得人大惊小怪。 细想她平日里的做派,按理说一个虽嫁了奴仆,却从没服侍过别人、书香门第出来的好人家的女儿,又怎么会有如此习以为常的口吻?一口一个奴婢不说,连这大户人家里隐含的规矩和秘事都吃的通透?若说是蓝墨说与她听得,那更不可能。不是她多么信任父亲的这个小厮,但毕竟人家是家生子,基本上比这样的半外人可靠些。更重要的是,蓝墨是个男人,那些女人家私底下的隐私事儿,他如何能得知? 有些就连在府里做了几年丫鬟的如珠如宝都不知晓的事儿,她却信手拈来,这醒提的,未免也太刻意了些。 细娘一惊,却仍旧辩解:“那不过是府中的妈妈教的好……” “细娘可是忘了,那日咱选了你,你第二天可就在我身边伺候了呢!”蓝甯猛然坐起,盘着小胳膊小腿,摆了个搞笑的打坐姿势,目光炯炯的看向她:“别说是墨叔叔教你的,咱听说他也是得了某人的提醒,这才帮你报的名呢,不是么?” 她可是讨厌死不认账的人,这事儿她们俩可是心知肚明了,又没旁人,嘴巴紧的跟玉蚌似的,真是个棒槌! 听她提起蓝墨来,细娘心中一阵动荡。那人是主,可蓝墨是夫啊!更别提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虽她不曾起过背主之心,但偷偷偏向蓝墨一点儿,也是人之常情啊! 她这枚暗棋布置下来,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光景,不然蓝墨的娃儿哪里来的?只是当时放下来,却并没有立时用上。蓝府规矩极严,即便是家生子的妻子,那也是等她生了孩子才肯让她试一试,若非运气好,她还不可能进得蓝府来。 自然,她进来,目的也不可能是为了蓝甯这个小娃娃。只不过,当她将蓝家六姑娘早慧的消息传了出去之后,主子忽然改了主意,要她多上心罢了。 但也仅仅如此,若真是让她害蓝甯,她说不定还要犹豫。 蓝甯很聪明,但同样可爱、贴心。小孩子家,能这般知晓人情冷暖的可不多,好歹也有数月下来,她怎能对她没一点儿怜惜之意? 又不是那铁石心肠的毒妇! 看主子的意思,只是觉着这小娃有意思,并无加害之意。而蓝甯,看起来也不会对蓝家有什么助力,到底只是一个庶女,最多也就是联姻只用,自然无可无不可。想到这里,细娘心中大定,却仍是不承认:“姑娘多虑了,奴婢不过是个乳娘,还请姑娘安心。” 就是乳娘才可怕啊! 蓝甯在心底暗叹一声,耳边传来浅浅的脚步声,也不愿与她多说,便道:“你起来吧,一会叫如珠如宝瞧见了可不好。” 细娘舒了口气,谢过便站了起来,还以为过关了。问了蓝甯可是要睡了,见她摇头,便替她垫了软垫在身后,又拿了本前日里没看完的书册与她。 倒是个用的很顺手的,只是这忠心不得,再顺手也没用。 蓝甯静静翻书,不一会便传来敲门声,是如珠的声音:“姑娘,奴婢们回来了。” “进来吧。”她其实此刻也并不真的看得下去,不过是不想多说罢了。便放下书册在膝头,应了声。 如珠拉着如宝进来,虽是拿胭脂遮了,却还是透出哭过的痕迹,蓝甯不禁怪道:“如珠姐姐,乃骂她甚,咱又没怪如宝姐姐。” 如珠浅浅笑着,甚是温和守礼:“奴婢知道姑娘宽厚,但她这嘴实在不好。今儿犯在姑娘这儿自然无事,若是叫别人捉了错处……”说着,似又想起了什么,立时闭口不言。 蓝甯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又带了几分暗色,微微垂下眼睑:“是咱护不得你们……” 如宝听她说的这样自责,更是难过,竟然仓皇的跪下了,泪珠儿哒哒的往下掉:“姑娘,都是奴婢蠢笨,让姑娘难受了,姑娘罚奴婢吧!” “傻孩子……”蓝甯说的顺口,却忘了自己还是个小奶娃,如珠细娘的脸上多有古怪,却并不敢笑出来,死死忍着,又听她到:“起来吧,咱不怪你!不过你姐姐说的对,做事应三思而后行,说话也应多想想才开口。多说多错,可记得了?” 如宝并未听出先前有什么不妥,直觉阵阵暖流过心尖,好似被亲娘安慰了似的妥帖,傻乎乎的露出个笑脸:“奴婢知道了。” “起来吧,莫要动不动就跪下了,感情你家膝盖不会疼?”白她一眼,蓝甯开着玩笑。 这下几人再也忍不住,通通大笑出声,就连细娘亦是笑得肚子疼。院中洒扫的小丫头听着阵阵欢笑,心下羡慕不已,更是努力打扫起来。 咱也要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多好说话啊! 第二日,不知王氏从哪儿得了消息,忽然送了赏过来给细娘并两个大丫鬟,只说照顾六姑娘得力,每人赏了纹银五两,叫小丫头和婆子们羡慕不已。虽不是什么大财,却喜得两个小姑娘笑逐颜开,叫蓝甯暗道这个嫡母会做人。 当然,其他人的赏赐也陆陆续续的有人送来,只是少些,但究竟是真金白银,哪有不欢喜的? 于是,蓝甯的小院中一派欢天喜地,叫就在隔壁院的两个姐姐与她们各自的姨娘听红了眼,看落了泪。 亲爹偏心就算了,竟连嫡母也偏心! 她蓝甯是多长了只眼睛还是多了条腿儿? 没几日,uu看书.uukanshu 两个姨娘的小院里摔了许多杯碟茶盏,却不见有人关心询问。即便替换,也是拿了旧的充数,便也不再闹了。 蓝甯只做不知,日日当她的药罐子,日日读她的书册,待到散书看完,竟是慢慢看起四书五经来。 蓝正杰闲来坐坐,便将累积了许久的问题一一向他请教。 蓝甯前世虽书念得极好,但那毕竟是后世课本,这些古代的东西,还真没接触多少。那时她极懒,也没有培养自己成为什么大家之类的意思,只略略的沾了些皮毛,应付客套已经足够。不过这虹祁大陆却是异世,虽有些东西大同小异,却仍旧是有出入,蓝甯只好一一都学起来,以讨她老爹的好。 蓝二爷自然高兴,私底下还夸了她好几次,也给了不少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玩意儿。吴若雨有眼不识金镶玉,自然都放过了。来打秋风时得了寻常的东西,只觉得二爷似乎不那么宠爱蓝甯了,寻思着让她再病上一回? 与细娘相比,细娘虽对她无忠心,然人到底对原主无二话。但她这亲娘……就真真是没良心了。 (抱歉,今儿电脑坏了,拖着朋友修了一晚上,11点多才好,紧赶慢赶晚了....亲们别嫌弃,这章算是18号的!) &amp;lt;ahref=http://.&amp;gt;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二十二.惩罚与尘埃落定 不说吴氏是如何谋算“加害”亲女,这等让人揪心的事儿不提也罢。总而言之,蓝小甯再次病入膏肓,且病的快死了。 在外人看来,自然是她本就身体孱弱,早该死了的,只是运气好,苟活于人世。在细娘与俩大丫鬟眼中,自然是对吴氏恨之入骨,已经顾不得她们母女亲情,心里不知把那无良的姨娘咒骂了几次三番。 这一次,蓝甯连她们都瞒上了。 她并不想置吴氏与死地,但不能不说,对她已是绝望了,半点期待也无。 亲眼看着她亲手下药,还抖抖洒洒的落了一些粉末在桌上。蓝甯端着天真无邪的笑脸喝汤之际,顺手将吴氏不慎留下的痕迹一一抹除。 尾巴还是要留的,但只能任人猜测,却不能抓到把柄。 吴若雨,咱算是替你闺女还了你的生恩,从此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 蓝甯的脸上泛过一丝嘲弄,被杯子掩去大半,不等别人反应过来,又恢复了天真可爱的颜色。 下一刻,她腹痛如搅,虽然已用先天鬼气挡去大半药力,无奈这身体幼小,受不得疼痛,死去活来。 姨娘房中乱成一团,无人再去想六姑娘脸上那一抹笑,到底是不是眼花。 细娘黑着一张脸将蓝甯带回房中,全然不顾吴氏那得意非凡又有些小小担忧的脸色。 人自然是不会担忧蓝甯,忧的不过是若她死了,好处便全然断了。 闭着眼躺在床上,逼出三分死气在脸上,这死气乃是先天鬼气的附属产物,端是好用的很。平常不用已经是苍白如雪,用了更是逼真,随便拉个病重之人来比,都不如她表演的到位。 蓝正杰怒到极点,却不得不先放着寻找真凶,请了太医来诊。 太医把脉完,顿时一张慈和的老脸沉的有如十二月里冻结的冰面,差些没裂开。 蓝二爷心中一凉,还得期期艾艾的问:“张太医,小女病的如何……” “蓝侍郎,令千金并非生病,而是中毒!”张太医显然比前儿的孙太医地位要高点儿,跟蓝家二爷说话也不是那么客气。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因由是因为他瞧不惯这豪门高宅里这样的阴谋鬼计招,低级又俗劣,真真可恨! 看看这小女娃,恐怕还不曾懂事,居然让人下如此毒手! 蓝正杰脸色变了又变,渐渐有扭曲的迹象。蓝甯“昏迷”不醒,人事不知。细娘提胆上前禀报要点,一一指出可疑,精细的不由让人怀疑她真真只是个秀才女儿? 二爷无心勘察乳娘脸色,蓝墨却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妻子颜面,见她满面愤慨与痛恨,稍稍放心,至少细娘是真的对六姑娘好。 “噗通”三声,细娘并两个丫鬟齐齐跪下,细数吴姨娘往日手段,一屋子人越听脸色越狰狞,彷如有什么恶心的堵物梗在心中,无法吞吐出来。 “查!给我去查!”蓝二爷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窍,他虽不信有这样会狠心对待自己亲生孩子的女子存在,但如珠如宝亦是不会随意编排他人。再者,吴氏乃蓝甯生母,她们这都是清楚的,如非她做事太过,她们断不会开这个口。 自古以来母以子贵,子又以母贵,生母遭责蓝甯会有如何下场,大家皆心知肚明。 蓝墨低头应声离去。 吴氏在屋中还不知情况,盘算着等蓝二爷离开蓝甯的屋子便要去打秋风。还没等打探消息的小丫鬟归来,王氏乳母戚嬷嬷便领着两个婆子进来,将她一扭,送去了二爷书房。 吴若雨指桑骂槐,一路痛叫着进了院子,一见二爷,先是一怔。然后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诉自个的冤屈,暗指戚嬷嬷受人指使,欺凌婢妾,要他为自个出头,剑锋隐隐指向一旁端坐的王氏。 她头发散乱,目光迷离,从始至终,目光不离二爷三寸。 若说蓝二爷往日还有两分怜香惜玉的心,此时此刻连半点都被她抽离干净了。为人母者,亲女昏迷,却半句都不曾提起,还逞心计诬赖嫡妻,其心可诛。 蓝墨来报,未有找到任何落在实处的证据,但蛛丝马迹显示,确与吴氏相关。 蓝正杰沉默,看着吴若雨半晌无语。如此聪慧的女子,偏偏有颗狠毒的心肠。 他可耐善良又纯洁的小甯儿,为何有这样的娘亲? 二爷笃定,蓝甯是像自己的,同时亦为此高兴又庆幸。 没有证据,便不能随意定罪,蓝正杰不知该如何是好。罚她,众口难堵,何况这又是丑事来着。不罚,心里的那口气下不去,着实恼的荒。 吴若雨看出蹊跷,顿时傻住,也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张了张那嫣红小嘴,终究是闭上了。 申冤?只怕徒惹人注意,毕竟人家还没说什么不是?不申?她又怕某人信了,实难抉择。 不打自招还是闭紧嘴巴?吴若雨选择了后者。 蓝二爷疲惫了,挥挥手:“来人,送姨娘回屋,没有我的吩咐……” 老太爷蓝浩文一脚踹开二孙子的书房门,见满屋的人都惊讶的向他看来,不由得意的一笑。 老爷子,您笑啥啊!人家正在处理家务事,乃这是干啥?乃的家教捏?乃的修养捏?乃的身份捏? 蓝正杰只觉面庞抽搐,王氏则有种不祥的预感。 您说您做人做到这份上,真是可悲啊!孙子孙媳妇见了自个,居然只觉得要倒霉? “爷爷……你这突然而至,可是有事情要吩咐孙儿?”潜台词是,没事您可以走了。 蓝正杰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要瞟向老爷子那身紫红的衣衫,忽见他胸前衣襟上面绣着一朵大红牡丹,差点喷出茶水来。 “老头子听说臭丫头病了,过来瞧瞧。”老太爷也不讲究,随意拖了张椅子坐下,大大咧咧。 可屋里的人和迷迷糊糊跟他跑来二爷院子的人听了,便是一惊。 谁都知道老太爷口上无德,这一句臭丫头可不代表他讨厌蓝甯,而是赤裸裸红果果的喜爱吖! 满屋子的人,首先醒悟过来的却是吴氏。立马企图抱住某爷爷的粗大腿,可惜被人一脚踹翻。 吴氏满脸委屈加疼痛,终于真正泪流满面:“爷爷……” “爷爷也是你叫的?”老太爷目光如炬,u看书 w.uuanhu.om眉头一拧:“来人啊,将这尊卑不分的奴婢拖下去,重责三十,割去口舌,叫她再不能胡言乱语,弃入浣衣院,永不得入正院!” 一场让蓝家二爷头疼的闹剧,在老太爷口中,轻描淡写的处置了。 吴氏瘫软在地,两个健壮仆妇忙拖了人下去,不一会,院中传来一声惨叫。 “老二家的!”老爷子声如洪钟。 王氏心中一震,慌忙起身,看都不敢看老爷子脸色,只低头应道:“孙媳妇在。” “臭丫头也是个可怜的,她娘亲如此不堪,不能为人母,日后就由你带着吧!” “……是。” “正杰。” “孙儿在。” “小甯娃娃是你媳妇生的,记住了?”听了蓝正杰应声,老爷子满意的一笑,随即环顾四处:“日后咱若是听见谁嚼舌根子,那贱婢便是乃们的下场,可听见了?” 众人应诺,噤若寒蝉。 老爷子大步离去。 蓝正杰与王氏相视一眼,心中松了口气。 二爷抓了王氏的手,有些为难的叫道:“禹翎……” 二奶奶温柔一笑:“相公放心,咱必视甯儿如己出,决不亏待!” 第二日,蓝甯迁入二奶奶正院。第三日,蓝老爷颤颤巍巍地将蓝甯写入族谱,按照排行,改名蓝锦甯,为蓝府三小姐,身系嫡出! 尘埃落定! (太爷爷是彪悍滴,是可爱滴!可是他为啥要帮蓝小甯捏?呃……) 二十三.噩梦与夜哭(补一十五日) 张太医诊断蓝锦甯中毒之后,蓝府大乱,如履薄冰。 这年头谁的小命都精贵不是? 好在中毒不深,下了两贴猛药去毒,蓝小甯一度濒死,不过始终留着一口气,再加上老太医医术独到精深,终于留下了一条小命。只是也有后遗症,被千叮万嘱的告诫她不可太过劳累,以养为主,不可劳心动气,郁结于心。 蓝家新鲜出炉的三小姐顿时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备受关注。 其中真实情况如何,唯有小甯娃一人心知肚明。 于是,蓝锦甯郁闷了。她原本希望吴若雨能好生活着,享受着荣华,就此终老也就罢了。但没想到,老太爷的介入,让她此刻生不如死。 她原本不过希望蓝正杰能警醒一些,让她远离生母,平平安安当她的庶女。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一了百了,甚至还摇身一变,由庶转嫡,成了正牌小姐。受人欣羡,享人嫉妒。 她这算是升职了咩? 打量着自己的新闺房,以及王氏给派来补齐的二个大丫鬟,蓝锦甯心中叹息。果然嫡庶有别,光这仆从的数量就大大超越从前。 从一个乳娘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的标准配备,提升到如今一乳娘一嬷嬷四个大丫鬟并二等三等八个丫鬟,再加一群粗使的壮观情景。 “三小姐,外头天色不错,可愿去晒晒太阳?”赵嬷嬷提议。 蓝锦甯淡淡应了声好。 这些新人里,有多少别人穿插的眼线,她才不管。过日子,终归讲究个自己舒服,与人方便。她无意清理自家内宅,更没心思去想有多少人惦记着她的小命。 事已至此,吴若雨救不回来,甯小娃心中并非没有疙瘩,但她自认这不是她的错。害人终害己,这吴氏是自食恶果,想来已经投了胎的那个娃也没工夫来怨恨自己。 她旁敲侧击的装天真问了两回,得到的回答是王氏才是她的生母。既然所有人都要她自欺欺人,那她就随波逐流好了。与王氏日渐亲近起来,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她们恐怕真是母女。 对外号称她与蓝府五少爷乃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只是三小姐幼时身子不好,送去乡下疗养,如今总算是好了,王氏思女至深,便接了回来,养在身边。 蓝锦华虽然疑惑,却在父亲的敲打之下渐渐遗忘。蓝锦奇更是不知事儿,只知道自己有了个亲妹妹,玉雪可爱,就是体弱多病了些,总被娘抱着,让他有些吃味。 不过妹妹他还是喜欢的,有事没事就抱抱亲亲,两小只好的真如一对双生子。 当然,这一切都是欺骗小孩子和寻常百姓的,但凡有点势力的权贵,估计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 “如熙……” 当她侧过身,耳边响起的,是他醇厚有如大提琴般的嗓音。 在相遇之前的多少个不眠之夜,就是这个声音,陪伴她直到天明。 如熙,他叫她如熙,她却不知道自己,还是否能如往日般,唤他一声阿烈。 罗烈,这个如太阳般耀眼的男子,早已是她生命中,无法抹去的痕迹。 “我知道你、你现在不想见我,但是如熙,请相信我,我会让你再爱上我一次,我会给你我所能给的全部,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 心底微微的颤动着,他是多么骄傲的男人啊,何曾用如此温柔,甚至是小心翼翼的语调对任何一个女人说过这样恳求的话?即使话语间依然充满着他那没来由的自信,但叫任何一个熟悉他罗烈的女人听了,恐怕都会感动的恨不得立时倒在他怀中哭泣。 可是,当目光触及他那细长的手指,紧贴在她手腕间的肌肤,显露出左手手腕上那一道清晰可见的狰狞伤痕时,勒如熙的心狠狠的抽痛了。 它提醒着她,这是一个伤害过她的男人,她不该相信,也不该放任他,这样肆意的挽留自己。 “罗先生,请放手。”她清冷淡漠的声音从唇中溢出,带着一丝清冷,与决绝。 罗烈蓦然收紧五指,将她狠狠的拽向胸前。猝不及防的跌向他的胸口,她发出惊愕的呼痛声。 “罗烈,你干嘛!”忍不住尖叫,她瞪向他,然后怔住。 那是一双,没有冰霜,却写满了温柔,写满了歉疚的眼睛。 反手拥住她,紧紧的,心脏跳动的频率,仿佛在害怕着失去。 他不能忍受,也无法松手。不想再一次看着她的背影,决然的离去 “勒如熙,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本少爷,早已对你无法放手了吗?”他深情的诉说着。 “罗烈,难道你还不明白,早在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天,勒如熙,就已经死去了吗?”她痛快的笑着,笑的泪流满面,笑的心如刀绞。 """"""""""""""""""""""""""""""""""""""""""""""""""""""""""""""""""""""""""""" 梦境中醒来,蓝锦甯如同被丢进药汤里洗了个澡一般全身汗湿无比。 那个梦,居然梦到了他?前世旧事,日他先人的,都已经到了这里,居然还是不放过她,在梦境中还对她纠缠不放! 地府两百年,她从未惦念过那个男人丝毫,如今居然在梦境中想起? 虚无中蓝锦甯无神的望着黑乎乎的房间,瞳孔扩散。半晌,她坐了起来,瞪向房门的方向,然后毫无预兆的痛苦流涕。 “小姐,您怎么了,小姐?”守夜的如珠被惊醒,连忙点了灯过来查看。外头大院里也有灯点亮,不一会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娘、娘!我要娘!”蓝锦甯胡乱挥舞着手臂,边哭边叫。 “怎么回事?” “回二奶奶,小姐她夜里哭醒,奴婢也不知……”如珠抱着孩子哄着,没法行礼,好在二奶奶并不在意。 “甯儿乖,娘亲抱抱好不好?”王氏匆匆而来,衣衫都不曾披整齐,一进屋便垂首看向那个依旧不依不饶哭闹不休的小人儿,心底不由溢出一丝怜惜来。她到底是做了母亲的人,对孩子,心肠要软一些。 这孩子,从来没见过她大哭大闹的时候,乖巧的有如一只小白兔,诺诺可怜。 摊上那么个娘亲,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蓝锦甯此时才不会傻乎乎的拒绝,开心的顺势躺入王氏怀中,将小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处,u看书 ww.uukashu.cm 继续装模作样的抽抽噎噎:“娘,娘,坏人打甯儿……” 王氏听了,自然更是怜惜不已,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哄了:“可是做恶梦了?甯儿乖,娘在这呢,不怕……” 做恶梦?唔……那个也算是恶梦吧!蓝锦甯对此下了定义,猛然抬头,鱼泡似的大眼含泪:“娘,甯儿想爹爹,甯儿要爹爹……” “可是……”王氏一脸为难,相公今夜可没宿在她房里! “娘……”小甯娃可怜兮兮的抽抽鼻子:“爹爹是不是不要甯儿了?” 怎么可能!王氏失笑的捏了她的小脸一把:“甯儿乖,今晚和娘亲一起睡,等天亮了就能见到爹爹了,好不好?” “嗯!”蓝甯绽开天真笑颜,乖巧的点了点头。短短的小手臂勾住王氏不放,脑袋靠着她的肩窝处,依赖之情可见一斑。 “如珠,你就不用跟着了,我那儿有人守夜的。”王氏看了眼一旁准备跟上一起去的大丫鬟如珠,心底道这孩子还真是碰上了忠心丫头,对她有几分另眼相看:“好生歇着,明早过来伺候小姐。” 如珠毫不犹豫:“是,二奶奶。” “娘亲香香的……” “娘亲软软的……” “娘亲最好了……”童言童语说了一路,倒叫那些被惊起的下人们失笑,本来心中有一丝不满尽都散去。 小孩子嘛,夜哭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三小姐这么可爱? (补上15日欠的一章!咳咳,冬雪是说话算话滴! 求收藏、求票票!) 二十四.扑蝶与孝顺 半个月后,武郡侯府二爷正院菊园。 “夫人,小姐看起来是大好了,还懂事了不少呢!”看着那在花丛中扑蝶的小小女娃,戚嬷嬷对着一旁坐在软椅中晒太阳的王氏欣喜的说道。 “是啊……只是,她似乎全然忘记了从前的一切。”王氏笑了笑,看向蓝锦甯的眸中多了一分沉思。这个便宜女儿日渐好转,却是与她无比亲近,整日粘腻着她,全然不记得她还有个生母如今正在浣衣院里受苦。 这丫头怎么这么爱笑呢?笑起来,就像是软绵绵散发着甜香的糕点,叫人忍不住莞尔。 “忘了才好,不忘才是糟。年纪小,记不得人也是常事,您说是不?”戚嬷嬷了然的笑了笑,提点道:“二奶奶不必担心,甯小姐才几岁,不会有那样的心机的。” 她本是心腹,又是王氏从小到大依赖大的人,说话便没有那诸多的顾忌。 不过,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老婆子心里也是门清的。王禹翎想听什么,她哪里能不清楚?在她看来,这位新晋得宠的三小姐无非是受惊过度,没什么大不了的。忘了生母?换个人被自己娘亲这么对待看看?估计也巴不得忘了的好。 这么点儿年纪,哪能真的记得谁是自己的亲娘? 只是……话是这么说,然而血浓于水啊!若是日后她知道了……岂不是会埋怨她甚至恨上她?虽收她这个女儿并非她的意思,但间接里,自己还是推了一把的啊! 戚嬷嬷将她眸中闪烁的犹豫不定看在眼里,只道:“二奶奶,您忘了,这是蓝家啊……” “说的也是,许是我想多了。”王氏一震,随即失笑,在王家呆的久了,老是担心受怕会被算计,她竟是变得如此胆小。这是蓝家,与王家不同,当家虽是老爷,实际上大事还是老太爷说了算的。既然老太爷发话了,那么蓝锦甯就是她的亲生孩儿! 谁敢说句不是,那便只有一个下场! 何况她只是个二岁的小娃娃,能懂什么?她眼中对自己那份儒慕和依恋,就算她再刻意忽略,也没办法长时间的假装看不见。 只要自己对她好……王氏眸光落到锦甯的身上,柔了三分。 “娘,娘,甯儿捉到一只好漂亮的蝴蝶呢!”蓝锦甯忽而拢着小手欢天喜地的奔了过来,未及站定,踉跄了一下,惊得王氏忙要去扶,只是她本是躺坐着,哪来的及起身? 不过她身边的丫鬟也不是吃素的,忙上前搀了。目前这位三小姐可是二爷和二奶奶的眼珠子,擦碰一下都要心疼个半死的。 “谢谢宜娟姐姐。”冲扶着自己的丫头笑笑,认得她是王氏身边得力的丫鬟。这次没有跌个狗吃屎,蓝锦甯是真心感激的。 这可不是她假装跌倒,而是实打实的被绊了一下,左脚绊右脚。 哎,什么时候她才能长开呢?这短腿短手的,可让人不舒服了! “三小姐不必如此,这是奴婢的本分。”宜娟忙笑着道,圆眸中透出两份笑意,退后了两步。 蓝锦甯一笑,她受不受,是她的事,她说不说,却是她的选择。 “甯儿,你也小心些,仔细伤了。”王氏舒了口气,见她如此有礼貌,也是会心一笑。 甯儿,是个好孩子吧? 蓝锦甯立时“嗯”了一声,随即朝着王氏露出羞涩的笑颜,将用两只瘦巴巴的小手拢成的拳头一伸,差点砸着她:“娘,送给您。” 王氏怔了一下,忽然明白她是要将蝴蝶送给自己。望着她额上的热汗,这个世家女眼神陡然一软,有什么酸酸的东西从心口淌了过去。 戚嬷嬷最是知她心意,忙不着痕迹的伸手捏了捏王氏的掌心。 王氏吃痛,却是燦然一笑。 女儿果然比儿子贴心啊!她那两个皮实儿子,一个比一个的顽皮,整日都跟在他们祖父跟前舞刀弄剑的,一点也不知道来体贴一下她这个做娘的。 “我们甯儿好乖呢!让娘看看,蝴蝶在哪儿呢?”心软了,口气自然更加温和。王氏伸手一把将蓝甯揽进怀中,亲昵的点着她的小鼻尖,整一幅圣母抱子图。 若叫旁人见了,定不会怀疑这一大一小的母女关系。 “在这儿!”蓝锦甯小心地打开拢着的小手,正要献宝。只是那蝴蝶憋了一会,此时得了机会,自然趁机飞逃了出去,没一会就飞不见了。她一跺小脚,气的两颊通红,泪珠子都挂上腮帮子了,懊恼的道:“娘,蝴蝶飞了,甯儿再去抓一只来给娘!” 说罢,便转身要再去捉。 王氏连忙拉住她,拿出帕子替她拭去额上的汗珠子,又擦了擦她手心里被蝴蝶翅膀上的荧粉沾到的粉末:“别去了,瞧你热的,仔细着凉!娘亲已经看到甯儿送的蝴蝶啦,好漂亮呢!不过蝶儿还是放它去飞吧,看它多自在吖,是不是?” 蓝锦甯便顺势偎入王氏怀中,她虽动机不是纯良,对自己到底也有几分真心。 她不敢说自己有多懂人心,但王氏的善意,她还是能感受到的。 虽然知道自己没办法真的当她是亲妈一样爱戴,但说几句好话的本事还是有的,咧嘴甜甜的笑了:“娘亲最漂亮不过了,蝶儿哪有娘亲这样好看!” “瞧咱们三小姐这小嘴儿甜的,果然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丫,跟二奶奶多要好!”戚嬷嬷十分有眼色的一边夸赞着,一边掏出了帕子,也替她擦起汗来:“小小姐,老奴替你擦擦可好?” “恩,谢谢戚婆婆。”蓝锦甯甜笑着起身,知道戚嬷嬷是怕累了王氏,也就没故意贴着她,有时做的过了,也只是惹人生疑罢了。 戚嬷嬷心中暗暗点头,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如此懂得察言观色,只怕日后不凡呢! “小马屁精。”王氏听了这一声戚婆婆,笑了起来,轻轻拍打了她的小屁股一下。 “娘亲,戚婆婆说女儿是您的小棉袄,不是小马屁精!”蓝锦甯马上回身撒娇抗议,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圣人圣言啊! 额……哪个圣人说的? “臭丫头,你是你娘的小棉袄,那是爹爹的什么吖!”不知何时蓝正杰来到菊园,看到这主仆三人互动的情景,不禁微微一笑,果然,王氏是不同的。 “戚婆婆,甯儿是爹爹的什么?”蓝锦甯果然被问倒,眨巴着一双肖似蓝正杰的丹凤眼,看向戚嬷嬷,一脸认真的询问。 戚嬷嬷闻声失笑,却是收敛住了,当着主子,做下人的怎能笑出声来,只在眼底透出了几丝笑意:“当然亦是小棉袄吖!” “不对不对,是小马褂,甯儿是爹爹的小马褂,娘亲的小棉袄!”瞅见今天蓝正杰穿了一身宝蓝色马褂,蓝锦甯顿时脑筋一转,大声的说道。然后撒开丫子小跑步凑向蓝正杰,仰脸看他:“爹爹是不是?” “我们甯儿说是,自然就是啦!”蓝正杰愉快的抱起她,今儿心情好,看见这母慈子孝的一幕自然就更舒爽了。高兴地瞧着她红扑扑的小脸,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痛呢……”锦甯皱了皱鼻子,一副吃痛的样子,心底却恨不得他多捏几下。她虽然面容长得肖似蓝正杰,偏鼻梁跟吴氏极像,有些微微的塌。因此有事没事,她便捏着自己的鼻梁,以求日后能长成和王氏一般的挺直俏鼻。uu看书.uuanshu. 倒也不是爱漂亮,但吴氏恐怕已经成了这个院里的禁忌了吧? 她是不孝,在保全自己与成全孝道的选择中,她选了前者。 “真是的,快把甯儿放下。也不想想你的手劲,孩子怎么受的起?”王氏站起身迎了丈夫,见蓝锦甯的鼻梁都有些红了,忙有些心疼地说道。 对这孩子,她是真的开始有些疼惜了。即便心里她不如自己生的两个儿子那般重要,但在吴氏不在跟前晃荡的情形下,将她视若己出倒也没什么问题。 “娘,甯儿不疼,甯儿一点都不疼,娘不要怪爹爹!”蓝锦甯扑入王氏怀中,蓝正杰见状只好放手,嘴边却是深深笑意。 他原本与三个女儿并不亲近,自打注意到小甯儿,他也忽然发现,不仅他愿意见王氏了,看见甯儿的笑脸也觉得欣慰。 她的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虽然看着还虚弱些,但自到了王氏手中,还未曾病过一场。 即便蓝正杰不愿深想,也不得不佩服妻子大度,又恨吴氏狠毒。 而且,甯儿逐渐好转之后,愈加懂事贴心,一见他们有一些摩擦的时候,便会如此急吼吼的上前来搅局,倒叫他们没法真的生气起来,真真快成了两人的小棉袄了。 “这丫头,怎的如此鬼精灵?”王氏嘴上说着,偷偷瞧了蓝二爷一眼,瞥见他嘴边那愈见扩大的笑容,心底亦是泛起柔情。 有个女儿,也是不错的吧? (温情一把,虽然不是亲娘……那啥,求收藏求推荐,1月pk哟,亲们攒粉红了没?) 二十五.2爷的心 “二爷,二奶奶,上官姨娘与姜姨娘来请安了。”守院的小丫头忽然来报。 王氏不以为意,但凡二爷出现在她院中,这两位必然是要来请安以显示她们是多么的“守规矩”,眸光闪了闪,她也没犹豫:“请她们进来吧。” “等等,这个时辰请什么安,早晨做什么去了?”蓝正杰皱了皱眉头,唤住正要去复命的小丫鬟。这些妾氏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他心里最是清楚不过的。但他却不甚喜欢,当年他母亲因为性子软弱,从不敢主动凑上前去,可没被那些懂得献媚的小妾们挤兑。“让她们回自己院子里呆着去。” “夫君,早晨妹妹们也来过的,想来是惦念了,便来瞧瞧,怎能把人赶回去呢?”王氏笑着拦了,道:“若是有那不懂事的,还以为是我拈酸吃醋,不许你见她们呢!” “谁嘴碎爷撕了他的嘴!”蓝正杰撇撇嘴不以为意的道,却见到王氏恳求的眼色,心中一动。回想亲娘的一些事,忽然明白她这样其实也是难做的,又不是大太太金氏那样的女子,便只好点头:“算了,让她们进来吧。翎儿,你是我的正妻,我知你心软,但切莫让她们欺负到你头上来。” “有您这句话,妾身就知足了。”王氏低头,抹了抹眼眶。 蓝锦甯见状,连忙捧着王氏的脸,冲她眼睛吹啊吹的:“娘亲是不是眼睛里又进沙子了啊?甯儿替您吹跑它!” “这傻孩子!”王氏一愣,看了一眼蓝正杰,见他也是一副怔住的模样,顿时噗嗤一笑。“夫君莫见怪,上次妾身眼睛里进了沙子,让戚嬷嬷替妾身吹去,甯儿见了,便一直嚷嚷也要替我吹沙子,这回她可是逮着机会了。” “真是个傻孩子呢!”蓝正杰意味深长的说道,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 这内院之内,每日清扫,哪里来的沙子?不过是她的推诿之词吧?她哭了,为什么哭?多半……还是因为自个吧?想到自己老娘当年的眼泪,蓝正杰心中猛地一揪。 “我来抱甯儿,翎儿你去洗个脸,别让沙子刺了眼。”想到此,他温声软语的说道,听的王氏心头一松,差些又掉泪,连忙掩饰了,自去擦了脸不提。 “婢妾见过二爷,二奶奶。”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上官氏与姜氏果然是特意来的,一个装扮的娇艳美丽,另一个清纯可人,两人都牵着自己的女儿,向蓝二爷与王氏见了礼。两个小姑娘看向被自家爹爹抱在怀中的蓝锦甯一眼,双眼射出嫉妒的光芒。 这不是蓝锦甯头一回见到自己两个传说中的庶姐,但先前倒是没仔细打量过,只觉得是两个小孩子。不过她现在的身份,是不用叫她们姐姐了。 两个小丫头,大的六岁,唤作蓝瑟,乃较年长的上官氏所出;小的五岁,唤作蓝绣,是若小家碧玉般的姜氏所出。端得都是好颜色,长相都肖似母亲。只是这么小,眼中便显出这么强烈的妒忌之意来,着实让她有些怕怕啊! 蓝锦甯装作没看见,笑眯眯似乎还很高兴地望着她们。因被蓝正杰抱着,不好行礼,便只好张口道:“甯儿见过两位姨娘。” 两个姨娘忙应了,夸了两句,又见各自的女儿呆呆望着那好运的三小姐蓝锦甯迟迟没有动作,忙暗地里推了一把。两个女孩这才不甘愿的低了头:“蓝瑟/蓝绣,见过三小姐,三小姐安好。” 甯儿心安理得的受了,没一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哈,她可不想时时都对人低头。 “乃们也好!”蓝甯逗趣的挥挥小胳膊,惹得王氏噗嗤一笑。 蓝绣小些,虽说是嫉妒,却是羡慕的成分更多一些,她也想被爹爹这么亲热抱在怀中啊!因此眼中的恶意其实并无多少。而年长的蓝瑟,却是暗地里捏紧了小拳头,小嘴抿的死紧,恨恨的瞪着蓝锦甯。凭什么她就这么好运气?她蓝瑟才该是真正的小姐! “两位妹妹真真是有心了,宜娟,看座。如珠如宝,带三小姐到房中换身衣裳去,莫要着凉了。”王氏可无意把蓝锦甯放在这儿给上官氏她们当靶子,而且她也需要让蓝二爷知道,她是把甯儿丫头真个放心上的,而不是单纯拿她来显示自己的贤惠的。 为了培养感情,蓝甯现在与王氏住一个院里,暂时也就没另外配粗使丫鬟婆子之类的,所以看着蓝甯的人并不多。不过日后等她有了自己的小院子,都会一一添补上。 王氏瞧着如珠如宝还算本分,加上蓝锦甯也没什么意见,便提拔她们做了真正的大丫鬟,又从自己身边拨了两个心腹过去当大丫鬟,再加上四个二等丫鬟。乳娘细娘由蓝甯透漏了觉着不喜欢了,王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 原本蓝正杰还以为是王氏故意如此,要打发她身边的亲近人,有些生气的,但后头竟发现她竟是将戚嬷嬷与了她,顿时无话。 戚嬷嬷是王氏的人没错,但也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后头道王家做了教养嬷嬷。可以说,一路来王氏的行为举止,都是这位嬷嬷教导出来的。 所以,王氏将乳娘给蓝锦甯用,倒真不是存了什么监视的意图。而是因为戚嬷嬷本就是她父亲当年提议为她请的退役宫女,嫁了人怀了孕偏又遇上个短命的,结果那孩子也没养活,便留在了王家,给王氏当了一辈子的乳娘。 她的规矩是极好的,就连她母亲王吴氏也是赞过的。 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蓝正杰不用问也猜的出来。显然蓝锦甯刚刚入族谱,王氏就准备为她的未来打算,贵女就应该有贵女的样子,和庶女可是完全不同的。 一时之间,他不知该感慨,还是该叹息。 于是那管事娘子赵嬷嬷便沦为小管事,大事有戚嬷嬷把着,基本上是不用她操心了。 既是做了她的女儿,当了蓝氏贵女,自然得有贵女风范,和那两个小庶女自然不同了。 蓝锦甯也很光棍,王氏没理由害她,就是要害她,也不必做的如此明显,处处安插她的人,那不是傻子才干的事儿?于是坦然受了,且待王氏送来的两个大丫鬟与戚嬷嬷极好。如珠如宝因突得提升,不管是月例还是身份都涨了,跟的小姐又成了嫡出,代表她们暗地里的身份也一样上升了不少,惊喜非常,更没有和二奶奶的心腹一较长短的意思,四个大丫鬟相处倒是极融洽的。 原本王氏的丫鬟都是以宜字打头,这两个分别唤作宜芬宜兰。这回跟了蓝锦甯,便改作如芬如兰,大有不会再要回来的意思。 对于细娘,蓝锦甯没有半分挽留的意思,虽然她明显很想留下来,但她对于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始终无法完全放心,于是借着这个机会,uu看书 w.uukanshu.o打发了出去。 既是女儿不喜欢,蓝正杰自然也就更无话可说了。 蓝锦甯顺从的去了,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那料子做工,与她前三个月穿的相比,简直是差的远了。有些散的头发也重新梳理了,扎了两个可爱的包包头,用缎带细细裹上,插上两支蝴蝶样式的可爱银钗,钗头缀着圆润的月白色珍珠,搭配一身月白衣裳刚刚好。 方才走出房门,便让两个庶出姐姐眼睛都嫉妒的红了。 庶出的姑娘,最多也就是一根银钗而已,哪里缀的起珍珠? 月白色的小袄衬托的她稚嫩的容颜越发娇嫩可爱,配上那甜甜的笑容,将她们出色的容颜都比了下去。 “爹爹、娘亲。”蓝锦甯软软甜甜的喊了一声,牵了王氏的手,靠在她身侧,却站的笔直优雅,一派小贵女的尊贵派头。 便是戚妈妈也瞧得惊讶,不过是教了几遍而已,难得她竟是牢牢记着,还丝毫不出差错。 蓝正杰瞧瞧被王氏教养的有如脱胎换骨一般的小女儿,再看看两个庶女那有些不稳的站姿,心道不愧是名门之后。虽然王氏一族比不得他们蓝家,但在梁国也是大族,看来爹为他求娶之时,也是认真参详过的。 他面上的表情变化一丝不拉的落入三女眼中。 二爷满意,王氏自然高兴,于是上官氏与姜氏黯然了。却也不舍得就这么走了,东拉西扯了一会,见蓝二爷始终没有挪步的意思,终是自讨没趣的离去。 (那神马……有票滴也给咱投投哈?甯小娃求漂漂求包养!) 二十六.算计与反算计 蓝锦甯在屋里,看如珠如宝清理着自个得的礼物。 “……这朱玉头面是太姨娘赏的,大太太赏了白凤玉镯,二太太赏了一对儿七彩搪瓷花瓶……”都是贵重玩意,如宝一般听姐姐报东西一边欢喜的在那儿记账,以后这些东西就是三小姐的小库房了。自打吴姨娘的事儿之后,再也没人来打秋风了,这账面自然是一点点儿的丰富起来了。 这一次盘点是祭祖入族谱之后,各房送来的东西。老太爷没赏什么,不过让人送了千儿八百两的黄金来,说是给重孙女儿拿着零花,把蓝老爷给噎个半死。 给小孩子的零花钱几两碎银子可就够多的了,这是啥?整整一匣子的黄金!还是十足金,一点折扣都不带打的! 大太太那个脸啊,就差没写上两个字:打劫!可是,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别说是老太爷赏的,就算是那个名义上的儿子蓝正杰给自己闺女玩儿,也轮不上她管,人可有亲娘呢! 这么一来,二太太的日子就充满了欢声笑语和嘲弄挤兑,蓝锦甯这位和善的亲奶奶倒也是个好玩的,好的呢就一律感谢,不好的一律充耳不闻。 蓝锦甯无聊的掏掏耳朵,张口打断了如珠清脆好听的声音:“如珠姐姐,别人送的就不用念了,把二太太赏的七彩搪瓷花瓶取来,送到大姐姐院里去作添妆。” 如珠低声应了是,如宝却是有些犹豫,想要开口,又怕跟上回似的说错了什么,看看姐姐又看看三小姐,不知道该不该问。 蓝锦甯眼尖瞧见了,便笑:“可是奇怪,咱为什么单单送二太太的东西给大姐姐?” 当了嫡女的好处就是,她终于整个儿的成了主子。不用再喊嫡出的两个女孩大小姐二小姐,而可以直接叫大姐姐二姐姐,她的两个嫡出哥哥,也都能直接叫二哥和五哥了。 背着人在自家院里的时候,叫大哥和二哥也是可以的。 如宝点点头,又摇摇头。 “如宝姐姐,乃先前在咱爹书房里当差,应该是瞧过许多好东西的吧?乃觉着,谁给的礼最好?”蓝锦甯也不直接告诉她,而是反问。 “自然是老太爷的最好!”如宝迸出一句来,锦甯和如珠都笑起来。她们都晓得金子最好,别人想动也动不得。而且,随着金匣子送来的,可不单单只是金子而已。如珠如宝不知道老太爷是什么意思,但蓝锦甯知道,所以她拿到匣子,就牢牢的把在手里,连她们都不晓得里面到底有多少银钱。 顺便也透过这个让人告诉老太爷,您的重孙女咱,最爱的就是金银! “再来呢?” “二爷送的上好的震川文房四宝,二奶奶送的掐丝鎏金瓶,再就是二太太送的七彩搪瓷花瓶……”如宝边说,声音一边就降了下来,眸底闪过一丝恍然之色。“奴婢明白了!可是……” “为什么不送咱爹和娘亲送来的是不是?”蓝锦甯一语中的,惊的如宝愣了神,随即点头不止。她也不隐瞒,轻笑道:“爹爹的意思咱明白,但那孙家却和咱家一样是武将家,送文房四宝是好意,但估计人家不待见这个。娘给的自然是好东西,可那是给咱的嫁妆!” 如珠怔了怔,总觉得嫁妆两个字从三小姐嘴里吐出来,怎么那么不对味儿呢? “原来……”如宝总算弄清楚了。蓝老爷送给三小姐的是一把镶着宝石的长剑,如宝一直觉得这东西有点儿讽刺的意味,所以虽然华贵,她却也明白自家小姐绝不会拿那个去送礼。而大太太和其他人的礼,不说逊色,单就品质上而言,就不能跟旁人比。 老太爷的心思很好猜,给了乃银子,乃想送神马自个去买! 而二太太,虽然看着与三小姐不亲近,但骨子里还是疼爱的! “如珠姐姐,把大太太送的镯子拿来咱瞧瞧。”白凤手镯其实也是好东西,通身的白玉无瑕,上面刻着雕龙游凤,很是华贵不凡,据说还是宫里定制的东西。 如珠不明其意,还是去取来递给了蓝锦甯。 她眯眼瞅了两把,小手似乎一时没拿稳,落到地上,摔成了七八片。 在门口守着做别的事儿的如芬如兰听见屋里的动静,忙急步走了进来,问了安起来,见一地的玉镯碎片,心底儿肝颤。 三小姐啊,就算您瞧大太太不顺眼,也不能明着打人脸子啊!怎么说,人也是您明面上的祖母!再看一旁的如珠如宝,皆是一副惊愕又带着点心疼的模样,只是眸子里,却有淡淡的快意。“三小姐……这是?” “喔,咱不小心打破了的。如芬姐姐,就劳烦你打扫一下,包起来。”蓝锦甯才懒得理会丫鬟们在想什么,直接开口道。如芬从前在二奶奶屋里也是个得力的,也没犹豫,收拾了就准备出去扔了,却叫她拦了,从那对瓷片里头捡了两块出来,递给如兰,其余的塞进如珠手里,才笑眯眯地道:“如兰姐姐,你带上这个,去祖母屋里报一声,说咱把镯子不小心摔了,让她再给咱送一份来。记住了,先头只拿一片出来,若是祖母问起其余的,乃就说都在咱这儿,乃给她一片可以,另一片要完璧归赵噢!” 神马意思?如兰毫无头绪的接过碎片,摸不着头脑的去了。 故意摔了,人还能给再送一份?且碎都碎了,大太太还会要? 见她走了,蓝锦甯看着剩下的,叹道:“可惜了这上好的镯子,如芬姐姐,家里可有玉匠?” 可惜您还是摔了啊!如珠如宝一阵无言。 如芬不知她想做什么,只点头道:“倒是有的,小姐可是要改成玉坠子?奴婢这就去请。” “恩,要叫手艺最差的那个哈!” “是。”如芬点了头,却只觉得莫名其妙,为啥要最差的? 不一会,如兰便带着一只锦盒满脸古怪的回来了,如芬也将玉匠请了来。 那玉匠是个老头子,身边跟了个小丫鬟似的女徒弟。进门便是扣首,听见了叫起声,这才由徒弟搀了起来,满肚子问号的望向如珠:“三小姐可是有事儿吩咐?” 看着人家年纪大了,如珠笑着请了座,又让如宝将碎玉递给他:“老师傅,这个可能做成玉坠子?” 蓝锦甯是内眷小姐,传说中的贵女,自是不可能亲自和这样的手艺匠人说话,除非她日后许了人家,当了主母才行,但那也得分三六九等,没身份的自然一样不能到身前。 所以如珠如宝得了吩咐代替她出面,但开口的都是如珠,如宝不过是作陪罢了。 “倒是可以,只是……” “无妨,我家小姐不小心摔了个镯子,您帮忙做几个坠子,也好叫小姐不那么心疼!”如珠说着这话感觉自己的肠胃都憋的发颤。心疼?开玩笑的吧? 如宝憋笑亦是辛苦。 “小人明白了,uu看书 ww.uuknsu.cm 只是不知道小姐要什么花样的?” 如珠递了几张图纸过去,那玉匠起先是皱了皱眉头,翻了两页,却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一脸期盼的看向如珠。 “我家小姐说了,师傅看着办就是,雕坏几个也没关系,有那么一两件成品就行。这图样……以后算是师傅的。” “小姐宽心,咱一个都不会做坏的!明儿就能给您送来!”玉匠一听这话,开心的不知道东南西北,差点一头撞上主子,笑着收了东西,带着小徒弟走了。 “姐姐,那师傅为什么高兴?”如宝自从被姐姐训过一顿之后,变得懂事儿了很多。知道了不该说的不要说,也明白了不懂就要问。 “多半是因为小姐画的图样吧……”如珠说道,心里却想,那图样,还没做出来,她都觉着喜欢,又新奇好玩,又是可爱漂亮。叫那玉匠得了,真是便宜他了。又给如宝细细的解释了一番,才拉着她去里屋伺候。 显然如兰那边,已经将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只是那满目疑惑的样子,叫人忍俊不禁。 “可还有事儿么?”蓝锦甯看着她笑,笑的一脸天真无害。 不知为何,如兰忽然想起大太太那张惊慌失措却强自镇定的脸来。 跟三小姐比起来,大太太就像个被抓到了把柄的犯人那般慌乱…… (求收藏求推荐……) <ahref=http://.>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二十七.爬床的陆判 大太太憋着气让如兰带回来的是一对祖母绿翠玉戒子,听了碎玉只拿了一片来给她瞧,心底也就恼了,当下也没拿。据说如兰出了屋子后她后悔不迭,可到底也没脸过来亲自讨要。 虽说那戒子样式老了些,但老东西才值钱啊! 锦甯笑眯眯的让如珠收了东西,如兰恭敬的将带回来的碎玉送上,如宝问了句不做成坠子么?吃了她姐姐一个白眼之后,老实的闭了嘴给三小姐弄点心去了。 如今锦甯身边的四个丫头,如珠如宝姐妹两个是一体的,专职管着小库房和她的首饰盒子、银钱匣子,小丫头与杂事嬷嬷们自然不敢得罪她们。如芬如兰两个原本是二奶奶身边的丫头,现管着衣服和人事分配,也都是顶要紧的差事,自然也没人会开罪。四个人很有些默契,分寸之类的都把握的极好,绝不会去眼馋对方的差事,又有戚嬷嬷把在上头,将三小姐小院里的事儿掌握的固若金汤,真真叫那想安插人手进来的某些人恨的牙痒痒。 蓝锦甯不会去猜想别人有什么想法,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每日里翻翻书,听身旁的丫鬟们说些平日里的八卦,成天乐呵呵的,倒真有几分小孩子的样子了。 本来二少爷与五少爷就挺待见她的,对她要比两个年龄长点的庶姑娘要亲近的多,这几日凭她卖乖讨好的本事,自然拿她当自己人看。得了什么好吃好玩的,一门心思的往妹妹跟前送,或是让人夸奖了,也爱在母亲与妹妹跟前显摆。 二奶奶看两个儿子懂事妥帖,当然得高高兴兴的表扬几句,顺便敲打敲打也是有的,不过心里还是高兴的多,敲打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蓝锦甯只需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说句“哥哥好厉害”,两个半大的小娃子马上连心都恨不得掏了给她。 又说大小姐蓝锦珍与孙家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孙家却找不出爬床的孩子来。他们家嫡系也不知怎的,几代就那么一根独苗苗。庶出旁支的孩子倒是有,偏生年纪都大了,用来干这活儿不大合适。仆妇里到有年纪小的孩子,但是用下人的孩子?这不是贬低么?于是想到蓝府二房有一双嫡出的小儿女,居然求到了大太太面前。 大房和大太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却也不能说啥,蓝老爷很牛气的同意了。等消息传到二房这边,却是反对无效了。当然,这样的顺水人情,二爷和二奶奶也不会做那恶人。 成亲当天,王氏将两个小娃拎到自己跟前,一同穿上红衣裳,仔细一看,竟还真有几分双胞胎的样子。两个孩子长相都有些随了二爷蓝正杰,浓眉大眼细尖下巴,很正气的样子。 只是锦甯瘦小些,脸上苍白未退,但只要稍稍上点儿胭脂,马上就看不出来了。而五少爷蓝锦奇,天生便是一副讨喜样,又有小孩子的痴肥,看的谁都想捏上一把。 两个小东西装扮好了,一点儿也不无聊的在王氏屋里的炕上瞎玩——应该说,是锦甯在玩锦奇,但人家一点也没成为玩具的觉悟,笑呵呵的傻乐个不行。 不一会,便有孙家的仆妇请见,王氏准了,将事情一说,自然没有不行的。因王氏是珍大小姐的长辈,要在府里吃茶,不能跟去看热闹,只得嘱咐戚嬷嬷带好两个娃,不能磕碰了。 孙家的仆妇亦是连声应诺,拍着胸脯保证兄妹两个会安然无恙,这才使人带了出去,塞进来接人的软轿里。 一进轿子,两个黏糊的小人就分开了。 蓝锦甯斜睨着锦奇,恨不得咬他一口:“大叔来干啥?” 这世上,能让她喊声大叔的,恐怕只有地府那一位判官了。 锦奇的胖脸笑眯眯的,却不是那样傻乎乎的笑,而是如判官一般的笑里藏刀:“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儿?” “如熙丫头,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锦奇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吃老娘豆腐?这个为老不尊的!锦甯瞪圆了大眼:“有事说事,少来这套!”乃们拐了咱来当这个替身咱就不跟乃们算账了,起码好吃好喝的也没亏,这又玩的哪一出? “哎,人老了,不受待见了……”锦奇委委屈屈的做了个哭丧脸,叫别人看了铁定心疼的不得了。只是,您别用这张娃娃脸说这样的话成不?很狗血。 蓝锦甯抖了抖,感觉鸡皮疙瘩长满了胳膊:“陆叔,乃有话说话行不?”装模作样的咱受不住啊! “好吧好吧,跟你说一声,无常那个小家伙被阎王罚了,也来了……” 蓝锦甯眯起眼,无常?那个木头脸的莫非也被算计了?那就好玩儿了:“是谁?” “这个嘛……以后你就知道了。”锦奇卖了个关子:“事我也说了,就先走了,丫头,乃放心,有咱这个娘家照应着,你在这儿不会吃亏滴!有事儿招呼着啊!” 这话说的,有事招呼?那她也得招呼的上啊! “别走,帮咱应付了这关再说。”赶紧扑上去叫了一句,她可不想哄小孩子。锦奇可是千真万确的小娃娃,刚才不吵不闹还能说的过去,现在不行,闹起来还不得吵翻天? 她可不耐烦哄孩子。 陆判对她一向来者不拒,自然也就应承了。反正都出来了,呆一会跟呆两会有什么差? 到了孙家,孙家老爷和夫人居然都出来接他们两个,抱在两个陌生人怀里,别说陆判了,就连蓝锦甯也浑身不自在。蓝锦甯也不顾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嚎了一声哭开了,陆判自然见风转舵,扭着扑上去大叫妹妹。 戚嬷嬷急的团团转,直想上去抢人,但那好歹是亲家老爷,面子还是要给滴。 孙老爷瞅瞅自家老婆,看看怀里要哭不哭的蓝锦奇:“看这两个娃子要好的,u看书.uukanshu 娘子,要不把他们俩放一块儿咋样?” 孙夫人自然应诺,忙让人送去了厢房里,也是奇怪,两个孩子一上了炕,手牵了手,立马就笑逐颜开。 “果然是一母双生的双胞胎,瞧那小模样都长一样。一个哭,另一个马上就呆不住。”孙老爷暗暗点头,偷偷跟老婆咬耳朵:“看来外头那些传言都是假的,看这要好的模样。” “我看也是,回头好好训训家里的下人,没得听些乱七八糟的,传到儿媳妇耳朵里可不好。”蓝家人最是护短,家里闹归闹,但外头一旦欺负了自家人,都是一致对外,毫不含糊的。 就说那蓝家二爷,在朝为官,家里那点事儿瞒不了人。可明明大家都知道他被两房排挤,但他有事,让蓝大爷三爷知晓了,必然维护多多。 众口一词的指责外人排揎多事。 无论在哪个方面,蓝家从没有兵分两路的说法,有分歧都是内部解决,在外头可是一条心。 厢房里,陆判正得意洋洋。 “你家大姐和那孙家的小子,有咱给他们爬床,也真是福星高照了。”摸了一把不存在的胡须,陆判笑的挺得瑟。 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对! 锦甯白了他一眼,又琢磨起无常来,那位哥哥,到底是怎么惹着阎王老爷了?又投了谁的身,会不会就在蓝府里? 她知道,陆判先头不说,只怕这会也不会说。但他既然来了,怎么也不可能跟她毫无关系吧? 到底,是谁呢? (圣诞快乐……无常哥哥加入搅局ing……) 二十八.无心算有心 锦甯与陆判在一群女人笑眯眯的眼神下在孙家备给那个独子的新人床上一通乱爬,将整整齐齐的铺盖折腾的一通乱,却没人说一句不好。小孩子活泼些才显得健康,这些女人估计都是那么想的,让他们两个来爬,不就图个吉利么! 等孙夫人叫了停,戚嬷嬷忙让人把他们两个抱了回来,两人笑眯眯的一点不肯的意思都没有,乖乖的伸了手叫人抱住了。 女人们好不惊奇,暗道这是多么乖巧的一对双生子啊!如此小便慧觉灵透,真是叫人打心眼里嫉妒!若说他们不是一母双生,多半人都是不信的。 陆判顶着锦奇的面皮朝她眨了眨眼,锦甯晓得那意思,多半是跟她道别了。 果不其然,待吃了些点心,又到孙老妇人跟前得了加量的红包,先头还可爱讨喜活泼的不得了的蓝家五少爷便一头埋在仆妇肩上甜甜睡去,蓝锦甯也少不得做戏,不过却是把自己的红包给拽的紧紧的,打死都不松手。 戚嬷嬷忙对孙家人道:“三小姐五少爷在家都是这个点儿歇觉,还请亲家太太不要介怀。” “无妨,我们大郎小时候也是如此。”孙老妇人和善的看着两个睡得香香的小不点儿,还觉得挺不好意思,拿了个小点的红包与她,直言道:“真是怠慢了,今儿我家孙儿大喜,讨个吉利,嬷嬷留着吃茶罢。” 戚嬷嬷也不推辞,笑着谢了。孙老夫人有心想留他们在家里住一晚,但被戚嬷嬷以二奶奶惦念为由给推却了。孙家自然不好强留,忙派人置了府里最好的马车——也就是孙老夫人平日里用的那一架,来送他们回家。 等他们到家,蓝家的喜庆劲儿已经散了不少。除了爱热闹的爷们,没几个人还坐着吃酒。被安排上的事儿的丫头们这会正聚在后院的小席面上吃热过的饭食,倒也还算热络。而像锦甯他们屋里的大丫鬟等,先头里就已经吃过,这会早早便准备好了床铺,只待他们回府歇息。 王氏亲来领了蓝锦奇,看着儿子红扑扑的脸和那封红包笑了笑。打开略瞅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由道:“三小姐的呢?” 戚嬷嬷忽然压抑不住的笑起来,努了努嘴:“三小姐是个贪财的,您瞧,这不是在怀里搂着么?” 王氏愕然的望向搂银子睡觉的蓝锦甯,心头一阵好笑。又想到这丫头是个只进不出的性子,送到珍大小姐屋里添妆的居然只是二太太送的瓶子,而她给她预备的瓶子据说打算拿来做自己的嫁妆!打破了大太太给的玉镯,竟还再去要了一堆戒子! 虽然年纪小,可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由她做起来,仿佛就是那么顺理成章、浑然天成! “罢了,就叫她自个收着吧!”到底不是亲生,若自己要替她收银子,落在别人眼里难免就不太好看。王氏知道那银子不少,却并不在意,她又不是贪财的性子。 蓝锦甯却是晃晃悠悠的醒了,一看见王氏,顿时双眼发亮。在仆妇怀里扭动着,不管不顾的朝那个方向扑去:“娘!娘!” 仆妇一时没料到她会突然醒来,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差点摔了她。王氏一见,忙吓得对身旁的吼道:“快去接着点!仔细摔了!” 丫鬟应声上前,把蓝锦甯抱了,凑到王氏身旁。 “可是吵着你了?”王氏怜惜的摸摸她柔嫩的发,轻声哄到:“让戚嬷嬷带你去歇息可好?” “好!”蓝锦甯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了,又看了王氏怀中的蓝锦奇一眼,想着他被陆判上身,难免会有些损伤,就寻思着什么时候用先天鬼气替他补补身子。 他是大活人,被陆判这个老鬼上身可不比她替人还阳,一点点阴气,只怕能让他大病一场呢! 想了想,又将手里一直拽着的红封递了出去,眼神亮亮的望着王氏。 王氏怔了怔,却没有接,只是诧异道:“这是……要给我?” 蓝锦甯用力的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两点红晕。因着她肤色本就苍白,虽是晚间了,却还是让王氏瞧了个一清二楚,心底淌过一阵不可置信。 用力的往前递着,看着很吃力的样子,有些喃喃不清的讲:“给娘……做漂漂衣裳。” 王氏心里被忽悠的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不断流过,只恨不得把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给搂在怀里好好爱抚,真是太可爱了!果然是她的女儿! “二奶奶,小姐一片心意,您就收着吧!”戚嬷嬷欢喜的说道。人老了,难免多愁善感起来,想起她那个无缘的孩儿,便是一阵心酸,见这也说得上是可怜的孩子将自家小姐当成亲娘,也就顺势推了一把。 反正在明面上,也是王氏所出的亲儿,只要防着不让人把真相透到她耳朵里,这母女可是要做一辈子的! “好!娘替甯儿收着,uu看书 w.ukanshom 日后给咱小甯儿当嫁妆!”王氏见陪嫁嬷嬷都这么说了,再无一丝疑虑,坦然的收下了。当然她自是不会花这百俩银子,就是千儿八百的她还看不上眼!为的只是那一份稚子之心的纯孝。 见她收了,蓝锦甯面上果然透出欢喜和高兴,小嘴一抿,抿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来,一双眼渴望的望向王氏。 王氏心中一动,便开口道:“今儿二爷不歇在我院里,便让甯儿同奇儿与我一同睡吧!他们兄妹两打小分开,也该好好培养培养感情的。” 戚嬷嬷咋听还有些疑虑,等她说完了,便知道二奶奶想透了。先前她对蓝锦甯虽好,却还是有些生硬,如今,怕是要真心认下这个女儿了。 当下便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慈爱的望着她应了声是。 戚嬷嬷不说话了,其他人自然更不会说什么自讨没趣。 蓝锦甯大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谁知道自己一时的灵机一动还能换来这样额外的好处?忙不失时机的打了个哈欠。 二奶奶便安排两个小人在自己房里安置,等她自个也准备歇下时,不经意瞅见两个睡的香甜的小人竟是不知何时将小手攥在了一块,顿时脸上笑意更柔了。 她若是知道,蓝锦甯这会正在帮他儿子“疗伤”,又不知会作何感想? (算加更也成,算是补昨天的也成,总之……平安夜快乐,圣诞节,大家都要好好过。)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二十九.侍疾与教训(1) 王氏心里头为蓝锦甯小小开了一扇窗,以她的聪明劲,哪有看不出来的,待王氏自然又是亲近三分,还得带上两份怯意,做个欲拒还迎的姿态。 王氏果然吃这套,更是心疼她。 蓝二爷见嫡妻待幼女如此之好,难免高兴又惭愧。想到自个歇在小妾房中时,妻子却为他带着两个孩子,那心上的滋味,不说羞愧,总有几分亏欠,于是宿在正房的日子倒也多了。有吴氏的先例在前头,剩下的两房姨娘也不敢明着争宠,一时之间,二房无比河蟹。 对于嫡妻受宠,蓝家老太爷倒是乐见的。他本不是个花心的人,那位太姨奶奶,与其说他有多么看重,还不如说是全她一份情谊罢了。只是后来孩儿被害,她负气出走,其中又有自己向来和睦的正妻的份,便也慢慢疏远了,宁愿将情分分与几个小妾。 但在蓝家,宠妾灭妻是要不得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便老太爷不喜儿媳金氏,她在府中的地位也一直没有动摇的原因。 直至太夫人去世,老太爷这点子心结也算有个了解。 蓝锦珍乃是蓝家四代中的大姐,她的出嫁,多少也有点老一辈的人几乎都不在了的意味。一向身子康健的蓝老太爷许是心有所感,竟是病了起来。 他这厢一病,少不得就要人伺候,金氏被折腾的苦不堪言,她一介女流之辈,又长期养尊处优,怎受得住日日在公公跟前伺候,没过几天,竟也闹病了。 于是,大房与三房开闹。 金氏并的不重,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可老太爷须得有人伺候,不是有人没人的缘故,而是一个孝道摆在那里,总有万般借口,也由不得人推脱。但两房人都愿到金氏跟前伺候,至于脾气向来很差的老太爷,额,能推便推。 争着吵着,就说到了二房上头。二房的亲娘其实日日在老太爷跟前伺候着,不过老人家看她没金氏那么不顺眼,也就甚少吃排头,自然好过很多。论理,伺候老太爷这事轮不到王氏去卖乖讨好,但人家拿捏着他们也是孙儿辈的由头,虽是强辩,说来也有几分道理。硬扭着不去,只会落人口实。 蓝二爷受了两个哥哥的气,在家时便显得闷闷的。 王氏向来心细,便温声问了,得了回答,对两个妯娌那叫看不上眼。但她也不去说人的不是,只是替蓝二爷揉着背,和声细气的道:“伺候长辈,本就是媳妇的本分,相公有什么可恼的?老太爷素来喜爱我家锦甯,我带她去逗个趣可好?” 二爷一听,顿时喜她孝顺体贴,伸手揽了纤腰,低声道:“我何尝不知道是她们排揎你的不是,冲你这话,便比她们高了不止一头去。莫要担心,爷爷其实病的不重,不过是爱闹。” 说起来,蓝二爷对这个爷爷倒也真是有几分了解的。王氏听他打趣自个爷爷,不禁掩嘴笑了两声,小脸粉红诱人。 两人春风一度,第二日,王氏便领着锦奇锦甯两个,到老太爷房中侍疾。 二爷亲娘姓祝,是日日在的,咋见亲儿媳妇,不由一怔:“你怎么来了?” 王氏本对这个婆婆并不感冒,应该说,是因为她太没有存在感了。这时瞧见,也是有些吃惊的感觉,但细细一回味也就明白过来了。顿时浮起笑脸,扶了正经婆婆的臂膀,笑道:“媳妇来看看爷爷,娘可累了?不如歇息会,媳妇来吧!” “这怎么使得!”祝氏本是由妾抬妻,低头奉小惯了的。儿媳妇是高门贵女,自打进门,她就没敢摆过婆婆的谱,相处也算融洽。她心疼儿子费力为自个挣了诰命,总觉得若是自己出身好些,他也不用那样辛苦。便是对着王氏,也有些亏欠之感,每每相处,从不强硬。这时听了这话,更是不安:“我在这伺候着,他们挑不出你的理,且回去吧,莫要过了病气。” 锦奇和锦甯是手牵着手跟在王氏身后的,见到这个亲奶奶,本就有几分好奇。打量了好一会,又听她说了这样一番话,心中不由叹了口气:果然是典型的古代妇女啊! 而且这位,骨子里还有种奴性。不过她到底是拼尽全力为了儿子,也值得人尊敬。 锦奇不懂识人,不过与锦甯混的多了,也学了点样子,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自以为小声的说道:“妹妹,这位婆婆看着面善,不知是谁?” 虽然小声,却还是叫王氏与祝氏听见了,顿时两人的脸蹭的红了。 王氏是恼小儿子乱说话,这叫人听去了,岂不落人口实,说她这个做媳妇的,竟然叫孙儿认不得亲奶奶;祝氏是不好意思,虽然眼中有几分渴慕,却又担心儿媳妇不高兴。 锦甯与王氏几日相处,知道她看着松泛,其实最重规矩,尤其是品行德性。忙拉了哥哥走到祝氏跟前,规规矩矩的请安:“孙女儿锦甯拜见奶奶,奶奶身体安康。” 锦奇连忙别扭着手脚有样学样,奶声奶气的跟着说:“孙女儿锦奇拜见奶奶……” 话没说完,就听旁边噗嗤落了几声闷笑,跟来的丫鬟婆子差点没憋得岔过气去。 “笨哥哥,你是男孩子,该说孙儿。”锦甯见王氏和祝氏的脸上也有几分笑意,便故意凶巴巴的说道,偏还带着几分娇蛮之气,很得戚嬷嬷的真传。“重来重来。u看书 .uukashuco ” 锦奇傻呆呆的“哦”了一声,又摆正姿势,再行一礼,这次倒似模似样,没有出错。 说完了,巴巴的望着锦甯,一副“夸奖我吧”的表情,看的人忍俊不禁。 偏生锦甯仿佛毫无所觉一般,无比满意的点点头:“乖,哥哥做的真好,甯儿最喜欢哥哥了!” 锦奇顿时挺起了小胸脯,高兴无比,被妹妹崇拜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啊! 要在从前,只怕王氏会不高兴,这不是耍她儿子玩儿么?可现在,她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开始不觉得,可慢慢就看出不同来了。 锦奇已经能自己吃饭了,而且吃饭时绝不会出声,就算要说话,也会把嘴里的东西吃完了再说。他不爱叫人抱了,走路的时候很像个大家的公子哥,来过几家拜访的夫人,都说她家奇儿风度好。这还没到两岁,在锦甯的影响下,居然也能识得许多字了,还能背下百家姓来。虽说只是囫囵吞枣,但不得不说,他确实表现的很出众。 当然,这也只显得蓝锦甯更出众。 不过,王氏已经不嫉妒了,因为,锦甯也是她的女儿。 (今天某哥们说咱的书很扑……那个,很想泪奔。 于是,求收藏求推荐,不要拉下了冬雪,咱很努力的再码字,很用心再编故事。) &amp;amp;lt;ahref=http://.&amp;amp;gt;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三十.侍疾与教训(2) 蓝锦甯也在试探王氏的底线,自己要多聪明,才能不惹她反感? 目前为止的结果,她还是满意的。她不指望王氏真心拿自己当亲生女儿疼爱,但表面的和善那是一定的。 祝氏赞了锦奇几句,对锦甯却没有多讲,只是眸子里看向她的时候多有忧虑。锦甯并不反感她,亲奶奶性子软糯可欺,但,心地善良。 在这种大家族里生存,难为她居然能出淤泥而不染。 夸完,又催着王氏带着两个孙儿女离开。 王氏淡然一笑,恭声道:“娘不必担忧,听相公说爷爷病的不重,奇儿甯儿也吵着要来探望。” 自然是满天扯谎,老太爷病的不重是事实,但锦奇锦甯合适吵着要见他了? 那个老狐狸,在她手中吃了亏,又送了那么一盒子金子来,锦甯虽然能猜到一两分他的心思,却不能完全掌握。 对于未知的东西,锦甯总是保留着距离和戒心。 祝氏无法,只得领着她们去内堂。老太爷半死不活的依靠在软榻之上,仿佛病重垂危。 老爷子,劳烦您擦了嘴角的肉沫子可好? 王氏带着两个孩子上前磕头请安,听他弱弱的叫起,遂有些狐疑的问了一句:“爷爷身子可好些了?”不是说病的不重吗? “没多少日子了……”老爷子说的凄凄惨惨戚戚,可您的中气能不能不要这样足? 王氏心下大定,然面上却是全然的担心,还得顺着他说话:“爷爷千万不要这样讲,您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奇儿和甯儿都来看您了。”说罢,给小女娃甩了个眼色。 这女儿聪明的叫人害怕,但王氏却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聪明人才懂摆正自己的位置,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锦甯得了暗示,牵着锦奇上前,推了哥哥一把,自个走到老爷子左手边,握住他橘皮一样苍老皱巴的手,满眼铮亮。 锦奇自然看不出来老小子在装死,见他面色青白,很是不好看的样子,就有些怯场。可妹妹方才才说他是男子汉,不能害怕。 “我不害怕我不害怕。”锦奇嘴巴里喃喃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却不晓得这自语之声叫屋里众人听了去,面色都是憋屈。 “太爷爷……老祖宗?”锦奇试探的叫了两声。 “干啥!”老爷子瓮声瓮气的瞪了他一眼。 锦奇浑身抖了抖,差点撒开丫子往王氏的方向奔去,却瞥见对面的妹妹笑的跟朵小花儿似的,可爱非常。一瞬间就忘了什么劳什子的害怕恐惧,眨巴眨巴眼睛,傻乎乎的跟着笑,还不忘回答长辈的问话:“不干啥。” “嗤嗤——”不淡定的丫鬟连忙捂上嘴,低下头。 “太爷爷,您不舒服么?”蓝锦甯可不想胞兄受过,连忙开口吸引某老头子的注意力,眨着明亮的大眼,又可爱又纯真。 “是啊,不舒服。不过看见咱们小甯儿,就舒服多了。”老爷子看看她,没来由的就是喜欢,也顾不上装病,笑开满脸菊花,伸出手就要抱她上炕。 这是赤果果的偏心啊! 戚嬷嬷脸色一变,连忙向王氏看去,只瞧见她嘴边含笑,目光温润似水,顿时松了口气。 这可不只是想通了,而是想透了,熟的烂烂的。 锦甯犹豫了一下,没有挣扎,顺着老爷子的心意让他抱了起来,又伸手指着锦奇道:“哥哥。” 这小丫头片子是吃定了自己?蓝老爷子不爽的瞪了她一眼,伸手把蓝锦奇也抱起来。 锦奇可没锦甯那么安分,还以为老爷子跟他玩呢,张开了手臂做了个飞翔的姿势,高兴的大叫:“飞飞~奇儿飞飞!嘿嘿嘿嘿……” 这嘿嘿嘿嘿的傻笑出口,一屋子的人额头上都见汗了。 五少爷,您嘿神马啊? 老爷子举着小东西,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顿时尴尬的僵在那儿。王氏一见不好,连忙训道:“奇儿,不要玩儿了,太爷爷身子不舒服,快些下来。” 蓝锦奇缩了缩脖子,儿子对母亲总有一种天性的折服,当下乖乖的收了手臂,不动弹了。 老太爷面色古怪的放他在身边坐下,忽然伸手捋了捋胡子,笑道:“还是活泼些好。” “爷爷说的是。”王氏应声儿,祝氏自打进了内堂就成了闷葫芦,半天没说过一句话。不过目光总在两个娃子身上飘来飘去,尤其老太爷抱他们的时候,甚至有些心惊胆战。 “太爷爷,前儿大姐姐回门,好漂亮啊!”蓝锦甯扯着老爷子的胡子往上窜,压根不管他疼到扭曲的脸,爬完了,在他怀中一座,仿佛占据了什么宝座似的得瑟。伸出小胳膊,露出一件翡翠琉璃珠串手链:“大姐姐给甯儿的,好看吗?” 老爷子心疼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胡子,决心不跟甯小娃计较。就是想计较也没法啊,她多大,自个又多大?跟重孙辈的斗气,说出去都丢份! 鼓着泪炮眼,瞧了一眼那件珠串。平心而论,算是不错的好东西了。虽然是新制的琉璃珠,但难得在流光溢彩,且颗颗大小一样,浑圆璀璨。这么一件东西,放到外头的首饰铺子里去买,作价也得上百两银子。 送给一个小孩子带着玩,已经算是贵重了。 但老爷子是什么人?堂堂的一品兵马大元帅、武郡侯,能把这点子东西看上眼? “什么破烂糊糊,也拿来糊弄我们小甯儿?”老爷子不屑一顾的道,还好大房的人不在,不然非得气的吐血。这些回礼都是大房准备的,他们看不上二房,自然也不会给什么太好的东西。只是要说成是破烂糊糊,是在有些过了。“一会爷爷给你点好的。” 说罢,就要去扯那珠串,蓝锦甯自然不肯,便想缩手。可是她人小力弱,哪里是兵马大元帅的对手?顿时一条好好的珠串被扯散了,其中一颗珠子还因用力过猛,uu看书ww.uukanshu. 被老太爷给捏碎了。 哼哼,甯小娃,乃就装吧!真要躲,乃还凑上去干啥? 一股异香窜入老太爷的鼻尖,很淡,很清爽,并不难闻,可是老爷子翛然变色。 “混账!”气的浑身发颤的老爷子挥手就将褥子上散落的珠子通通挥落到地上,顿时地上铺满了琉璃珠碎片,隐隐间,还可以瞧见其中流淌出的晶亮液体。 甯小娃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来,在别人看见之前,又成了一脸茫然无辜。 祝氏王氏大骇,不知道老爷子究竟生的什么气,前一刻还好好的,这时却忽然大发雷霆。 “祝氏!” “……爹,媳妇……媳妇在。” “派人去老大院子里,把老大家的请来。”老爷子哼哼。 说是请,但谁都听的出来老爷子的强硬。 “?”祝氏一脸茫然的看了眼老爷子,见他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只得应声:“是。” “老二媳妇,去帮你婆婆一把。”老爷子知道祝氏软弱,但这个孙儿媳妇却不是个好欺负的。 王氏瞅着一地的碎片,也知道不对劲了,忙答应了跟去。 蓝锦甯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的珠串!” (冬雪:蓝小甯乃个腹黑娃! 蓝小甯:明明素让咱这么干滴! 冬雪:让乃干啥乃干啥咩?让乃去死乃去不去? 蓝小甯,高兴地:好啊好啊! 冬雪:……)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三十一.侍疾与教训(3) 按照锦甯对大伯娘刘氏的了解,这位就是一个小家碧玉版的王夫人,生活完全浸淫于孝顺公婆和照顾丈夫儿女这两件事儿当中。虽然有八卦和碎嘴、背后说话坏的毛病,但还不至于到可恨的地步,若说她拿了主意要害人,还真不足以取信他人。 但回礼单子又的确是刘氏置办,长女出门,她这个当娘的自然得操持着。 老太爷对这一点看的还是很清楚的,只怕对她的性子也摸得十分清楚,即便是盛怒中,也还记得用一个请字。 刘氏一头雾水又有些担忧的随着一个婆子前来。 一进屋,就瞧见前些天还下不了床气若游丝的老太爷拧着眉宇坐在榻上,身旁两个粉嫩小娃一左一右的相伴。蓝府的三小姐跟前还堆了十几个精致的手势匣子,满眼亮晶晶的欢喜,十足财迷样。 该不会是大房和三房不愿来侍疾的事情穿帮了吧?刘氏心中打了个突,又瞧见二弟妹王氏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的软凳之上,心下暗恨。就知道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会咬人的狗不叫,平时看着挺低声下气的,竟然告黑状。 当下也心定了两分,反正有婆母挡着,他们做小辈的最多就是落个侍候不周的过错,老太爷还能要相公将她休出门去不成? “孙媳刘涓拜见祖父大人,请问……”有什么事儿?刘氏直接略过一向有如隐形人一般的祝氏,看着温柔谦恭,实则暗藏锋芒。 老爷子啪的将手边的茶盏摔了出去,恰恰碎在祝氏跟前。骇了一跳的祝氏原本就有些坐立不安,这时更是膝盖酸软,跌坐到椅子上,脸色不大好看。 王氏忙伸手扶了一把。 老爷子瞅了祝氏一眼,心道真正是个吃不起吓的软糯性子。 “老大家的,好歹刘酸才也是进士出身,难道没教过你《孝经》不成?挡着老子的面,也敢视你婆婆如无物?”收回目光,老爷子双眼圆瞪,不善的扫了落落发抖的刘氏一眼,哼道。 她婆婆在屋里吃莲子羹呢……等等,说的是祝氏?刘氏恐惧之后突生一丝诧异,莫非今儿老爷子要替祝氏出头? 但不管是不是她猜测的那个样子,既然老爷子点了出来,她也不能辩驳。虽然府上对这位二太太一向不大尊重,但人家的确是长辈,就算是个姨娘,她也不好连声招呼都不打。 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多加一句请安的话又会怎样? “是孙媳的错,方才并未瞧见二娘也在……”低头认错,还要加一句分辨,大伯娘吖!您当这满屋的人都瞎了眼不成,分明乃就是故意滴! 老爷子很不爽,刘氏不把祝氏放在眼里他的确不高兴,但没到生气的地步。但现在是怎么着,当着他的面还扯谎,感情是欺负他人老眼昏花,当真什么都看不出来是么? “刘氏,你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听说刘酸才正在谋京畿的官缺?哼哼,看他教出来的好女儿!若真让他成事,这女人还不把鼻孔冲到天去? 老爷子心里怒火奔腾,知道这事就算不是刘氏做的,也和大房脱不开关系,自然就不可能待见她这个一房主母。再加上刘氏进门多年,已经惯了不将这位二娘放在眼里,一时言行上犯了错儿,还能有好?俗话说百善孝为先,连孝道都不懂了的女子,能是什么好鸟? 刘氏受得也是无妄之灾,当然她爹更冤枉,肖想了许久的差事就这么飞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刘氏听了老爷子这两句诛心之言,心道自己一向通透,今儿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道个歉给二娘见个礼不就完了,扯什么理由? “孙媳不敢,还请祖父大人息怒,孙媳这就给二娘请安!”刘氏慌乱之下也顾不得神马身份面子之类的玩意儿,急忙跪下朝着祝氏叩叩磕了三个响头:“媳妇给二娘请安。” 自打她进门,除了新媳妇敬茶那几回,祝氏还真没被人行过这么大的礼,有些不知所措的就要站起身避过去,偏被王氏抓了手,拉着不让动作。 “媳妇,既然老大家的认错了,便饶恕了她吧!”老太爷开口,听着云淡风轻,可那讽刺的意味却是浓的很。 祝氏哪有说不好的,自然迭声应了,对刘氏道:“老大媳妇起吧……”说完,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有些尴尬的瞧了自家儿媳妇一眼。 王氏老神在在的站起身,顺便捋了一下裙摆上的褶子,这才上前亲自扶起腿软的刘氏,一边笑道:“大嫂,娘说让您起来呢,怎么还跪着?这满地的瓷片儿,仔细扎了脚!” 一边将刘氏扶起,一边又对丫鬟们喝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扫了去?”便要拉了刘氏去一边坐。 “老二家的,你且退下。”老太爷沉声说道。 王氏应了,爽快的撒了手,回到祝氏身旁,端茶看戏。 刘氏茫然的立在屋里,身旁的人俱是不敢出声相帮,一时之间尴尬无比,脸都烧了起来。 “老大家的,咱且问你,珍丫头的回礼单子是不是你定下的?”下马威立的够了,老爷子也不兜圈子,直奔主题。 “是孙媳定的……”刘氏的眼角忽然抽抽起来,想起备给二房的礼似乎太薄了些,难道是为了这个?心下便有些怨恨起自家婆母来,要不是她说没必要给二房回什么重礼,今儿她怎会吃这样一顿排头? “二房的单子也是你定的?”不等回答,老爷子又摔了新换上的茶盏:“你也好意思拿的出手?”且不说二房其他人送了神马,单就是蓝锦甯奉上的那一只宝瓶,就值了回礼钱。这还不是其中最好的一件! “这个……”犹豫不定时,偷偷抬眼瞧见老爷子又青黑了两分的脸色,顿时不敢再隐瞒:“孙媳原本定的单子并不是那些……只是婆婆见了单子,知道孙媳手里没多少银钱,这才让改的……”言下之意,不是咱小气,是婆婆铁公鸡! “东西是不是你备的?”听见提到金氏,老爷子哼了一声,却并未纠缠。 重点不在礼物太轻了,而在于,那加了料的翠玉琉璃珠串。 “是……是婆婆帮着置办的……孙媳、孙媳也瞧过的……”刘氏不敢将自个摘的太清,想着左右也不过是补一份回礼,便老实的说了。“若是弟妹……觉着礼轻了些,孙媳再补一份也无妨……”说罢,便朝王氏看去。 她是在显示她的大度,uu看书ww也暗示王氏斤斤计较。 大伯娘吖!看来您还素没有抓住重点啊!二房会为了一点回礼在老爷子跟前告黑状?您也太小看咱了!银子神马的,都是浮云哪! 老爷子的脸又黑了两分,这后宅的女人,怎么什么事儿都爱勾心斗角? 王氏端坐一旁,只当没听见。 “你当老二家的稀罕你的回礼?”这是勃然大怒了。 刘氏打了个激灵,连忙道:“祖父大人……孙媳、孙媳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老头子年纪大了,听不分明,你给我解释解释?” “孙媳、孙媳……”叫你多嘴,叫你嘴里含刺!刘氏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瓜子,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老爷子无事抽风,本就很吓人,这样鼎盛的怒气,自然就更让人噤若寒蝉。 蓝锦甯看戏看的很开心,连身前那些昂贵的首饰都懒得去多瞄一眼。 恩恩,首饰神马的都是浮云哪! “来人,把那些破烂拿来让大孙媳妇瞧瞧,我倒要看看,你可有话说!”老爷子哼了一声,转头对王氏倒是和声静气:“老二家的,去把所有回礼都给取来,还了大孙媳妇!” 王氏应了声,回屋收东西去了。 “祝氏,把金氏给老子叫来。” 祝氏低头离去。 刘氏不明所以,只死死的扭着衣摆,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老爷子为嘛介么护短?额……)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三十二.出人意料的夺权 如今房里的气氛很是紧张,却也让那些不相干的丫鬟下人们透了口气。知道这是主子之间的事儿,扯不到他们身上去,便也存了一两分看戏的心态。 恩,就跟篮球比赛似地,别看上半场打的如火如荼,看客们跟着提心吊胆,一到中场休息时,不需要人加油呐喊的助威,没他们的事儿了,内心别提多么轻松了。 蓝锦甯一看暂时歇火了,就觉得有点口渴,使了个眼色给立在一旁的丫鬟,结果人家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没反应。 唉,没个用着得心应手的人在身边就是不方便。 蓝锦甯撇撇嘴,要是她房里的如珠如宝跟了来,早先老爷子发火的那会,她们准就把茶水续上了,哪里还用她吩咐? 先前王氏可没想到会演上这么一出,想着是来侍疾的,带一大堆人也不好,所以也就没让他们屋里的人跟。她也没想到,其实现下这个局面,是她这个小女儿暗中推波助澜的。 蓝锦甯当然不可能费心费力策划这么一个破绽百出的陷阱去谋算一家主母,虽说金氏不大得人心,老爷子也看她不顺眼,但到底是大房和三房的亲娘,面子上还是有分量的。而且她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思去谋她一个弱质小儿,要谋算也该谋算蓝锦奇嘛! 她不过是在那谋算之人的背后小小的推了一把罢了。 那珠串里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大毒之物,而是一种比较名贵的香料熬制的精华。虽说只是香料,寻常人用了无事,还有亢奋精神减轻疲劳的作用。但体质虚弱的人戴久了,身体只会越来越孱弱疲惫,直到一命呜呼。 没有见识的人哪怕知道了其中的猫腻,估计也查不出来什么。 她前世就爱用这种香料做香薰用,特别是最后一段心力交瘁的日子。小小的一点点精油,可不是一般的贵。这种香料培育困难,极为难得,想在现代都难以培育出来,在这科技含量如此低微的虹祁大陆,恐怕也不便宜。既然舍得下那么大的本钱来算计她,她也就勉为其难的应战好了。 王氏先行回来,身后跟着两个抬东西的壮士仆妇,老太爷扫了一眼,却只哼了声。 不一会金氏就满脸不情愿的跟着祝氏前来,虽然她挺想摆谱的,但叫人的毕竟是她公公,却是不好推脱不来。且听祝氏的意思,仿佛是发了大脾气的,自然就有些惶恐,生怕自个装病的事情被说破了。 对祝氏,她一向有看到也跟没看到一样。不过这次却不敢太为难,只是嘲讽了两句,便跟着来了。 祝氏先上前回了老太爷,站到一边。 不等金氏问安,老爷子又摔了跟前的茶盏,怒声道:“金氏,你可知罪!” 老爷子吖,咱知道乃有钱,但也不带这么糟蹋东西的! 金氏心中一跳,本就有些发虚,自是没敢强硬,慌忙低头道:“爹爹息怒,媳妇知错……”她还以为是装病的事情已经败露了,只好认错。如今她在家里的地位可不如当年新嫁那般风光,还是不要惹怒公爹的好。 老爷子冷哼一声:“那你且说说,********?” “这……”当着一屋子小辈,金氏的脸色极其难看。要她说自己有违孝道,自是万万不肯的。但见老爷子的脸色,显见是不肯让她私下认错的,只好轻声说道:“媳妇……媳妇不孝,不该只是微恙,却不来为爹爹侍疾……” “你当老子稀罕你伺候?”这金氏哪里会伺候人?老爷子眉眼一挑,显然是不屑一顾。对这媳妇,他从来就看不上眼,谁让她是金家女儿?若非当年自家老婆子一意孤行,他压根就不会让她进门!“你倒是解释解释,给老二家的回礼是怎么回事?还有给甯儿的珠串,听说是你一手置办的?” 说到这个,金氏忽然觉得自个没什么大错,她不待见二房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给的回礼薄了又如何?她能给都算不错了! 不由硬气起来:“是媳妇给置办的,虽说薄了些,却也不曾有违礼制……老大家的一向勤俭,媳妇想着能省一些也是好的……” 勤俭?真是笑话,瞧瞧刘氏带的那金钗,手腕上的翡翠环镯,哪有半分勤俭的样子?一边人家回礼还讲究个体面,就算砸锅卖铁也愿丢了脸面,金氏竟是连里子都不要了? “我倒不知道,堂堂的蓝家长房,家里竟是如此穷困!”老太爷又不是个傻得,怎会相信她的鬼话?若是三房倒还有可能,那老三媳妇可是除了名的铁公鸡!但刘氏却是出了名的爱面子!若是没有她在其中捣鬼,又怎么可能如此行事! “爹爹若是不信……媳妇无话可说。”金氏决心撕破脸了,丢脸是一回事,但在二房面前服软,却是万万不可能!她金香玉生平最大的耻辱便来自二房、来自祝氏! “好!好!好!”老爷子冷笑了三声,uu看书 .uuanshu 说了三个好字,却让一旁跪着的刘氏有些害怕。金氏那无所谓的脸,看起来尤为可恼。 虽说蓝老爷做了蓝家的家主,但老爷子到底还顶着武郡侯的名头。她就算不为蓝老爷想,也该为两个儿子想想!老太爷已然偏向了二房,若是恼了他,日后承爵的人选可就不定是谁了…… “既然如此,我看你也不大合适掌理这家事,不如回去吃斋念佛的好!明儿起,就由祝氏理事,老二媳妇帮忙打个下手,你今后就歇着吧!”老太爷冷冷的道。 金氏猛然抬头,惊愕无比的望向老太爷,而一旁的祝氏、王氏、刘氏都怔住了。就连蓝锦甯都没有想到,老爷子竟然会语出惊人,一下子夺了金氏的权柄! 以金氏的为人,她会这么轻易的撒手么…… “不!儿媳不服!”金氏果然恼了,也顾不上什么口吻语气之类的,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句:“不过是给二房的礼薄了些,又不是什么大错,凭什么!” “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老太爷目光灼灼的看向屋中众人,将各人面上的情绪收入眼底,方才道:“不必再我跟前说这些,之选回来,若是他有异议,你让他老找我!这事就这么定了!” (更新晚了几分钟……那神马……不解释了,太心虚……) &lt;ahref=http://.&gt;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三十三.听墙角的小正太 老爷子这番话一说完,便借口累着了,要休息。也不要人伺候侍疾,通通退下。 蓝锦甯狠狠的鄙视他,切,累个屁,刚看那吼人的时候样儿,就知道分明是心里不痛快耍着人玩。 金氏死死的咬着唇,全身的疲软仿佛还未褪去,只好由刘氏扶着,临出门前还回头瞪了祝氏一眼,眼中怨毒无比。她倒是也想瞪王氏来着,但目前形势不如人,自然只能作罢。 王氏看在眼中,笑在心里,扶了祝氏的胳膊,笑道:“娘,您看您平日里也不到咱们院子里去坐坐,今儿老太爷有小丫头们看着,不如就到媳妇院里做会?” 听着是请求,却是已经半拉半拽的拉着人朝二房去了。 祝氏拗她不过,只好应了,眸中隐着担忧懊恼,却并无惧怕,倒叫不经意打量了她一眼的蓝锦甯心生诧异。 果真是……软弱可欺么? 小小的嘴巴抿出一个弯弯的弧度,王氏身旁新任的大丫鬟宜真将她抱起,转头看了一眼因为被吓而有些恹恹的蓝锦奇,心头又给老爷子记下一笔。 欠的债多了也不怕,慢慢还就是了。 晚上本是照旧要在王氏屋里安置,没想到本该到姜姨娘屋里的蓝正杰却出现了,锦甯与锦奇只好挪窝到耳房去睡。 夜里太静,锦奇今儿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锦甯的哄骗下,到底是没有吵着要娘,只是忽然听见隔壁有隐忍的哼哼声,便有些奇怪的推了推身旁睡得迷迷糊糊的妹妹。 “妹妹……甯妹妹,醒醒!醒醒!我……”本想说害怕来着,却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妹妹说过男孩子要坚强勇敢的话来,虽然并不完全明白是什么意思,倒也清楚,一旦这害怕的词儿脱口而出,只怕和坚强勇敢这样美好的词儿是沾不上边了。 呜呜,咱不害怕,咱不害怕…… 锦甯睡得不沉,揉了揉眼睛也就清醒了过来。看着大娃娃似的蓝锦奇等着漂亮黝黑的眼睛,紧张的拽着她的小衣,扭得她衣襟都有些松开了,不禁汗颜。 也许她的教育政策有点为时过早了……锦奇毕竟不是她这样的人,而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子。 “哥哥怎么了?”轻轻的拍拍他的手,引导他放松,伸出小爪子将粉嫩嫩的小正太搂在自己单薄的怀里,额……手臂怎么圈不上?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蓝锦甯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小身板报以无限遗憾。 连吃个豆腐都吃的这么吃力…… “妹妹,你听见声儿了么?”锦奇仿佛安心了些,粗粗的小手臂勾着蓝锦甯的腰……话说,真的没什么肉,全是骨头,硌的他挺疼的。可还是不愿意松开,因为这么抱着就不害怕了……妹妹身上还有种香香的味道…… “声儿?”蓝锦甯一愣,忙示意他噤声,侧耳倾听了一会,小脸涨红。 隔壁正在上演有爱的*****啊…… 顿时虎了脸,狠狠的白了蓝锦奇一眼,将他按到在床上,拉好被子:“睡觉!” “你也听见了对不对?”立了蓝锦甯锦奇就又开始忧心忡忡,拽了她细细的小手,好像微微有些凉……娘总说自己是个小火炉,为什么妹妹不是呢?“是不是夜魇来捉小孩子了……” 夜魇就是这儿人用来吓唬小孩的玩意,不过一般孩子都会当真。 蓝锦甯打了个哈欠,一只小手勾住了蓝锦奇的小脖子,将自己的身子往他那边贴……真那暖和啊……“没有的事儿,嬷嬷吓唬你呢!那是两只大老鼠打架,别瞎想。” 蓝锦奇听了她胡说八道的解释,点点头,信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妹妹说话就一定是对的……哎,可怜的锦奇!他不知道为了这,日后吃了蓝锦甯多少骗!当然,人估计到死还觉着妹妹是不会错滴…… 蓝锦奇渐入梦乡,呼吸均匀悠长。反而被吵醒的蓝锦甯有些睡不着了,蓝府的墙壁都是上好的青砖打造,厚重凝实,不仅坚固,隔音效果也相当好。她修炼先天鬼气自然听力过人,但蓝锦奇是怎么回事? 心中一摸索,忽然想起那天自己为他“疗伤”的事情来,当时可是渡了不少先天鬼气给他,不会就这么的连他的体质也给影响了吧…… 该死的判官! 一抹忧郁清冷的月光透过隙开的窗棂洒入床畔,照亮了蓝锦甯有如深潭一般幽暗的眼眸。一丝暖意不知何时侵入心头,与那相贴的小人儿只怕脱不开联系…… 因为年幼天真,心底纯净,于是她从不对锦华锦奇小哥俩有任何排斥。又因为被养在了王氏身边,uu看书ww.ukanshu和他们相处的时候多了,竟是真个的将兄妹的情分刻在了骨子里。 否则,蓝锦奇要病,那就去病好了,反正与她无关,要迁怒也是迁怒孙府,压根不必她多此一举,不过是担心他年小体弱,落下病根。 对了……她还有两个姐姐……以后只怕还会有弟妹的…… 这些都是她从前不会去在意的东西,前世除了哥哥,其他的异母弟妹,在她眼里和路人并无二致,一样的陌生,一样的冷淡。 他们妒忌她,她却不屑。 什么时候,她竟然拥有了这样一颗柔软的心…… 看来在地府里混了两百年,自己个是越混越回去了。 不管了,打个哈欠,唇边抿着一丝笑意,蓝锦甯闭上眼睛,酣然入睡。临睡之前,还想着明儿起来,要提醒她家小二哥,不要将听到的话随便讲出来,容易沾惹是非,惹火上身…… 一夜无梦,待到自个起身时,发觉蓝锦奇已经不再身侧,唤过如珠来问,才知道自己竟然多睡了一个时辰。 真是难得的好眠呢!蓝锦甯心情愉快的梳洗完毕,牵着戚嬷嬷的手,到隔壁屋里去给王氏请安…… 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似的…… “娘,昨儿晚上我和妹妹听见两只老鼠打架的声音了呢!” 刚要迈进屋里的蓝锦甯身子一僵,狠狠的抬起头瞪向那无辜的小儿,无视了一脸愕然与羞恼并存,间或夹杂了三分甜蜜的王氏…… 蓝锦奇!咱要剁了乃! (又晚了些,不过好歹赶上了……捂脸爬走……) 三十四.2房的笑与怨 据说昨天晚上蓝老爷回家,就去老太爷屋里。 据说老太爷骂了儿子半宿,剩下的半宿不知道父子两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蓝老爷出门的时候脸色很是难看。 据说蓝老爷回屋就责骂了守着他回家、指望他为自个做主的大太太,说她不守妇道,不尊孝道,心思狠毒,丢人丢到九天门去了。 据说蓝老爷当夜宿在了二太太房里,对她和风细雨的宽慰了一番。 据说……蓝府的风向变了,生了两个嫡子的大太太被发落去了佛堂吃斋,一向温软的二太太成了掌权夫人,一时风光无二。 当然,这一切和僵立在门边,满腹脏话的蓝锦甯压根不相干。 锦奇自然说的毫无芥蒂,王氏听的满脸通红,只得低声敷衍了几句,瞧见锦甯立在门口,便褪下心思,朝她招了招手,唤了她到身前。 “……一会子见到你们爹爹,莫要说……咳,那老鼠打架的事……” 戚嬷嬷笑得老怀大慰,蓝锦奇满脸茫然,锦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乖巧的点头。 蓝锦华小正太正端坐在一旁的桌边看着一册经卷,貌似很认真的样子,但瞧他那坐立不安,眸光不时放空的模样,也能猜到是心不在焉的。 终究是真正的小孩子,能静下心看下书的又有几何?更别提锦华这娃属于天生的隔代遗传,身上充斥着好动因子,能装个样子已经是给蓝正杰面子了。 锦华在秋天的时候满了五周岁,已经开始进家学读书,目前也就是个通读千字文的水平。饶是如此,在家学里也颇受嘉许,先生称他是“虎父无犬子”。但有蓝锦甯这么个小变态的先例,蓝正杰倒觉得只是平平无奇,而锦华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他的妹妹啊,可是未满两岁就已经开始读《史记》和《大梁周志》的小才女! “锦华,过来陪你妹妹耍会子。”王氏是母知儿心,便立时唤他,反正坐着也是装样子。 锦甯笑嘻嘻的指着那摊在桌上的书本问:“大哥在看什么书?” 锦华的小脸一红,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山海经》。” 这儿的《山海经》倒是和前世沿用的文言文版差不多,多是一些寓言故事,只是个别遣词用字的不同罢了。 蓝锦甯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端着纯真的笑脸,摆出一副好奇想听模样,催促着蓝锦华给自己和锦奇讲故事。 锦华只得磕磕巴巴的讲了一个《精卫填海》,锦甯很给面子的大赞好听,锦奇也是听得专注,一点也不在意哥哥讲的时候结巴,还兴奋的叫着再讲一个。 锦华急的满头大汗,他也还只学了那一页故事,再讲就有些为难了。 戚嬷嬷很有眼色的摆了饭,请母子四人坐下用了,解了锦华的围。吃过早饭,锦华就要去家学了,临走的时候,竟是自动的拿了那一册《山海经》,揣在怀里,也不要别人帮着拿。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改善。 王氏欣喜,却有些狐疑的看向锦甯,却见她正和锦奇玩的欢快,就道是自己多心。 早上听了故事,锦奇心里居然就有了惦记,一整天都缠着锦甯认字。她也一板一眼的很有小老师的模样,说几个故事教几个字,待到锦华归家,锦奇竟也认识了十来个简单的单字。 一大早,王氏就被祝氏请了去。面对一堆账册本子,祝氏早已是面犯难色,恨不得推了去。可听了昨夜老爷勉励的话语,却不敢就这样说自己做不来,做不到。她也知道自己性子太软,所以一直以来,蓝老爷虽对她尚好,却并没有宠爱的意思。女子温柔是情趣,但太过软和,就是懦弱不堪,不能大用了。 王氏虽然在家时也被自家娘亲教导了许多,但进了蓝府之后,也只敢牢牢的把了二房的权。没办法,蓝府的水太深,只能一点一点的来。况且婆婆仍在,哪容媳妇置喙。 这忽然之间就成了半个一家之主,王氏难免也有些忙乱。虽说祝氏也能处理一小部分,但跟庞大的杂物比起来,实在是杯水车薪。王氏无法,只得让戚嬷嬷也帮着处置一些事情,却未曾向大太太金氏有过一次请教。 她宁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会去请教正在气头上的大太太。能不能解决问题还是个未知数,说不定还有冷板凳伺候,三弟妹牙尖嘴利,说话最是难听,凭白受气她是决不肯的。 忙碌了一天,总算将所有事情重新归类分好,弄清了个大概,这才辞了祝氏,回到自个院中。 蓝正杰已经回家了,正陪着三个小萝卜头读《山海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锦甯也就算了,本来就是个爱看书的性子,可锦华锦奇也突然对书本感兴趣起来了,自然让他异常欣慰。 姜氏和上官氏领着蓝瑟蓝绣站在一边凑趣,可两个小姑娘压根搭不上话,更别提是让蓝正杰注意到她们,然后喜欢她们了。 “二奶奶回来了。”姜氏端着笑脸恭敬的问了声安,上官氏虽然心里不情愿,也还是规规矩矩的请安。 “都这个点了,你们还没回去用饭啊?”王氏瞥了一眼连头都没抬的蓝正杰,笑道。 姜氏犹豫着要不要搭话,上官氏却抢先道:“这不是看爷回府了,想着过来伺候爷么!” 王氏端着笑,心道这不是说她屋里的人伺候不了爷?“原来如此。” 说罢,也不多讲什么,倒叫上官氏有些沾沾自喜,很是得意的冲姜氏挑了挑眼角。 “相公,该用饭了。”王氏不理两个妾氏,径自走到蓝正杰面前道。 “好好,吩咐摆饭吧!” 今儿蓝正杰很高兴,太高兴了。他们二房在府中一向是最没有话语权的,哪知道他应卯回来,就已经天翻地覆变了颜色。金氏被罚,祝氏上位,这事在二房,无论是主子还是仆从心里,都是大快人心的事儿。当然,那些别人安插进来的角们,就不知道心底是个什么滋味了。uu看书 .uukanshu 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儿,连蓝老爷都气不过,觉得亏欠二房了呢? 天知地知、蓝老爷子知、蓝老爷知、蓝锦甯也知。 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蓝正杰抬头,仿佛才发现两个姨娘在似的,不禁蹙了蹙眉头。 本来心情不错的,看见这两个柔顺姿态的女人,再看一眼无比自在的王氏,莫名的觉得有点不舒服。 “你们带着瑟儿绣儿,也回屋用饭去吧!” 姜氏和上官氏皆是错愕,却还是闷闷的应了声,只是半天不挪动。 王氏见状,便道:“这天也晚了,不如让妹妹们也留在这儿吃吧!” 姨娘们喜上眉梢,虽没说话,但眼角却多了丝笑意。 “咱们蓝府没这规矩,再说这屋地儿也小,哪容得两张桌子?”以往王氏要是说这话,蓝正杰多半也就允了,但今儿偏生驳了。言语之间,似乎并不想跟两个妾同桌吃饭。 姜氏见状,含泪福了身,拉着蓝瑟就走。 上官氏紧咬薄唇,方才低着头走了,蓝绣羡慕的看了一眼蓝正杰抱着的锦甯,匆匆跟出去。 “姨娘……” 王氏叹了口气,对蓝正杰道:“难得一起吃个饭……” “改天吧,今儿不想见她们。”蓝正杰笑了笑,抱着蓝锦甯坐到桌前:“吃饭,再跟我说说,昨儿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是想听八卦,王氏微微一笑,和儿子们纷纷坐下。 屋子里传出欢声笑语,间或夹着稚子清脆的附和声,端是动听。 三十五.布局与破局 这一次的“阴谋”中,受害最深的应该就是大太太金氏了。 首先,本该因着珠串之中的“加料”而出现一些状况的蓝锦甯,出乎意料的被老太爷化解了“危机”;本该担上“照料不当”名声的王氏,与丈夫的感情似乎更好了;而原本绝对不会被怀疑上的金氏,因为“阴谋泄露”而被变相夺权,甚至可以说是“软禁”;大房也因为这次的事情,在老太爷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坏映像,在一段时间内,估计不能兴风作浪了。 而且见着二房的人,他们还要低头躲着走,哪怕他们已经补上了一份比给三房的礼单还要丰厚的礼物。 表面上看来,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二房。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不是她从珠串上闻见一股熟悉的异香,如果不是老太爷正好对她兴趣浓厚,如果金氏和刘氏能聪明一些警醒一些…… 布局的人,原本是算准了蓝家三房人的个性,准备来个大小通吃,只怕闹到最后,他们窝里斗得欢,却都叫旁人渔翁得利去了。 只是,那人漏算了她这个意外中的意外。 于是二房成了受害者,金氏背了黑锅,大房受了牵连。至于那人……多多少少也得了点好处。 蓝锦甯嘟着嘴,乖乖站好,任如珠为她丈量身形,要准备裁剪过年穿的衣裳了。 “三小姐又长高了半寸呢!”如珠量完个头,笑眯眯的说道。小孩子总是长得极快的,少稍不注意,昨日还在襁褓里的小不点就已经能爬能走了。而不过半年的时间,一岁多走路也走不利索、说话也说不清楚的六姑娘成了如今的三小姐,不仅聪明伶俐,而且出人意料的……成熟!就像换了个人似地……只是这话,如珠每每察觉,就会强迫自己遗忘。 “上个月做的新衣不是有两件还没穿过吗?”蓝锦甯踢开脚边团城一团的被子,锦奇的小脑袋突兀的露了出来,做贼心虚似的朝着她傻笑。瞪了他一眼,蓝锦甯飞快的披上小袄,才又转头对如珠道:“若是短了,就放出来两寸,不是让你预留了尺寸的么?” “五少爷怎么在这……”如珠微微诧异了一下,却并没有特别觉得惊讶,想来已经习惯蓝锦奇的神出鬼没了。这两个月来他的手脚异常的灵活,一旦趁人不注意跑开,就算是习过一点武艺的小厮都不一定追得上他。而二奶奶也已经习惯到蓝锦甯这里来逮人了,甚至有时候,只是派人来吩咐一声。“话是这么说,毕竟是过年了,小姐与以前也不一样了……” “那就只做一身吧,想来母亲那边还会另做,就不要浪费布料了。”蓝锦甯想了想,一身不做似乎也的确不大好,便道:“我房里的几个……你们四个大丫鬟一人做两身新衣,料子从我这里拿,替戚嬷嬷也准备两身,我瞧上回娘送来的天青色缎子就不错。还有爹娘、大哥和……这家伙的,也别忘了。” 踢了一脚又缩在被子里装死的蓝锦奇,口气虽不好,面上的绵软却是足足的。 如珠捂着嘴偷笑了两声,才应了,又问道:“小丫鬟们和婆子呢?” “都让你们做,还不累死个人?”她可不想做剥削童工劳动力的资本家,如珠和如宝都没满十二呢!就是如兰如芬,也得过年才满十六。“你去捡了料子各人发一匹,让她们自个做也就是了。” “那奴婢就替她们多谢小姐了。” “谢什么谢,不过是员工福利……”打了个哈欠,蓝锦甯咕哝了一声。习惯这种东西真是要不得,这才吃过午饭,她又困了。 蓝锦奇钻出被子,折腾的身上好好的衣服都皱了:“妹妹,你要叫我二哥,知道不?” “是,二哥。”敷衍的喊了一声,不过蓝锦奇倒一点也不在意,笑嘻嘻的应了,又听锦甯问他:“你不在娘那儿午睡,跑咱这儿来做神马?” “娘不在屋里,我睡不着。”蓝锦奇可怜兮兮的巴望着她,跟被遗弃了似地:“奶娘又啰嗦的很,在耳边唠叨的厉害,妹妹就收留我吧……” 这两天祝氏和王氏新手上路,自然时间就紧张的很,照看孩子也就全由着乳娘行事。锦甯身边的戚嬷嬷被要去帮手,倒也落个清净,但蓝锦奇就没这么好命了。偏他那个乳娘又是个爱唠嗑的,趁着小主子午睡,王氏又不在,就爱跟屋里的大小丫鬟们聊天说八卦。这就苦了如今耳聪目明的蓝锦奇了,明明困得很,可那些絮叨偏不停的往耳管里灌,让他很有些恼怒。 “又听了什么?”她还不知道他么!看着是个可爱的男娃子,居然长了颗三姑六婆的心!这才多大年纪,就爱跟她讲那些家长里短的事儿。若不是她之前揪着他的耳朵耳提面命了一番,只怕这小不要脸的早就把那些干净不干净的东西往他娘脑子里灌了。 当然,堵着不让说也是不行的,蓝锦甯只好委屈自己当他的人形垃圾桶了。 如珠很有眼色的退出房内,留下兄妹两个絮叨。虽然也有些好奇,但她却不是蓝锦奇这样克制不了自己的小孩子。uu看书 ww.uuanshu.om 再者,府里的八卦一向是只避讳主家的耳朵,在她们这些奴仆之间,反倒没有那么严厉的禁令,毕竟,主子们也是需要一些口耳灵便的忠仆的不是? “……宜婷姐姐说蓝墨叔叔家里的娘子被婆母欺负得哭了好几次,真真可怜……宜彤姐姐就说她狗拿耗子,妹妹,狗拿耗子是什么意思?”蓝锦奇一派天真的说着,若是正主来听,必然惊讶他竟然复述的一字不差,连那语气都学了个七八分像。只是他说了许多,锦甯真正听进心里去的怕只有这一句罢了。 “那是个歇后语,意思是多管闲事。”蓝锦甯心不在焉的回答,但也并不敷衍。细娘的处境说到底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她也不会硬往自己身上想。婆媳本就是冤家,就是看似和睦的大太太与大房三房的媳妇之间还有些龌龊呢,更何况是身为奴婢的管事娘子和恢复自由身的细娘?一个怒她丢了差事,一个肯定看不惯婆婆奴颜婢膝害她也低人一等,自然不可能融洽。 贤妇难寻,好婆难得,这天下间,总有一些定律是一样的。 先前她还吃不准细娘是谁的人,可蓝锦奇这么一提醒,她脑中忽然闪过一道流光。 如果真的和她猜测的一样……只怕这蓝府日后就有的瞧了! (明天就是1号了……冬雪要pk了,乃们的粉红准备好了木有?) <ahref=http://.>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三十六.打落牙齿和血吞(1) 求粉红求pk票!有粉红的亲们,可以点投pk票那一项,里面有份pk票和粉红票的投票方式!咱的合同还没寄出,因此没办法直接投粉红,所以麻烦亲们多走一个步骤,冬雪拜谢! ----------------------------- 蓝锦奇在二房极受宠,因为是老二,所以很有些宝贝的意思在里头。虽说老太爷貌似只对蓝锦甯一个感兴趣,但因为他自打得了这么个妹妹,时时刻刻都爱黏糊着,在老爷子跟前露脸的机会明显就多了起来。 老人家哪有不喜欢的儿孙满堂的,自然对他亦是好声好气,连带着全府的人,都晓得他们兄妹俩是老爷子的眼珠子。 他是正经嫡出,不比蓝锦甯这个半路出家的,一旦得宠,往他面前凑的下人也就多了起来,还不仅仅是二房的人。虽然不指望小主子能记得自个是什么人,但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锦奇的乳娘等人自然也水涨船高,得了许多人奉承。 这一来二去的,难免就有许多闲话要说,偏生人只当他是个孩子,也不避讳着他,于是他听了许多小道消息,又传到蓝锦甯的耳朵里。 锦奇也是个极其刁钻的小孩子,有些话儿跟她说了,就绝不会再过第二个人的耳,过上两天,他自个倒是忘了个一干二净。倒是蓝锦甯听了满腹八卦,慢慢也就摸索出一个道理来。 侯府门房七品官哪! 官场一道,说是女眷不得干政,但真正不能掺和的只怕也只有内宫女眷了。但即便如此,一些宫里的八事儿,还是流传了出来,为百姓们津津乐道。 老太爷是声名显赫的武郡侯,但他那一代却并不是只剩下这一支。老太爷还有个亲兄弟在世,只是据说当年和老祖宗闹的极不愉快,早早就分了家。这位也是个角,不耐烦攀连兄弟的权势,去经了商不说,还勒令家中的小辈们不得打着武郡侯的旗号胡作非为,三四代下来,竟也成了有名的皇商。与侯府的关系也只是一般,不过逢年过节应个卯,送个节礼。 就连珍大小姐出嫁,也只见了一车铜臭味十足的礼物而已。 说是没什么牵连,到底也是自家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虽他们自己不打那侯府的旗号,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人看着武郡侯的面子而大开方便之门。他们得了便宜自然不会再卖乖,巴结讨好是不会的,最多也就是送点子应景又不招忌讳的东西圆了场。 再有就是姻亲,哪个媳妇没个娘家?哪个小姐姑娘没个婆家?这么大大小小的统共算在一起,竟是将整个京畿的贵人们都包了个圆儿,连皇宫里都有一位蓝贤妃娘娘坐镇。 牵一发则动全身呐!这蓝府的起落,只怕关系的不只是自身,还有皇城里的那位。 怪不得,蓝府这样势大。 怪不得,她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庶女,********,就成了京畿里人人称羡的富贵娃娃。 这天是蓝锦甯和蓝锦奇满两周岁的日子,因为怕小孩子福多了吃不住,一般周岁过了,男孩子要等到十岁才能再大办生日,而女孩子则要到十五岁及笄礼才行。这次因着蓝锦甯的特殊,便算是补办了一次抓周,当然,是和锦奇一起。 既然是补办的,自然只是府中偷偷的过。当然也有那消息灵通人氏得了信,送来了贺礼,并无人舔着脸硬要凑上来找不自在,于是老太爷也就默许了。 大房三房的人自然不大高兴,却又不得不挤出笑脸来参加,金氏在佛堂“静修”,祝氏便顶上主礼的位置,笑的牙不见眼。 两个小娃娃被抱上铺了厚厚褥子的八仙桌,瞧着堆了一桌的东西,蓝锦甯有些头疼。她还以为自己已经避免了这一场风头,没想到临了,居然还是来了。 蓝锦奇可不管,抓着一样喜欢的东西就往锦甯怀里塞,好东西都要给妹妹。 眼看着一个满桌乱爬着抓东西,另一个安安静静的坐着都快被一堆小玩意埋了起来,三生婆婆连忙喊了几声吉利话,将爆发边缘的蓝锦甯抱离桌子,也挽救了锦奇被暴打一顿的厄运。 接下来就是女人们的场合,身为主角的两个小屁孩,像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一样被领着溜了一圈,收了无数荷包礼物,小脸也被捏得通红。勉强塞了几块点心,这才一个含着泪泡,一个含着冷笑,被带离了这一群不知是藏了什么心思的女人圈子,回房歇午觉。 蓝瑟和蓝绣瑟缩在各自的姨娘身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妹妹,痛痛……”回到房里,蓝锦奇捧着已经略微肿起的小脸冲锦甯撒娇,锦甯不耐烦的拨开他,跳下床,赤脚站在地上:“如珠姐姐,进来。” “是,三小姐。”如珠如宝一直守在门外,如兰如芬则被叫去到二房正厅待客去了。那是肥差,但小姐妹俩却不愿伺候,当时一点没犹豫的推给了她们,倒叫两人颇觉不好意思,信誓旦旦的要带好吃的给她们。 “去把娘昨儿送来的雪肤膏拿来,顺便下两碗龙须面,我和二哥饿了。” “是,奴婢知道了。”如珠点头应下,又道:“小姐还是上床等着,这会子天气凉,布袜又薄,小心寒气坏了脚丫子。uu看书.uuanshu.c 让如宝进来给您和五少爷烫个脚可好?” “就依你。”蓝锦甯纵使有气也不会朝丫鬟发,点了点头,朝锦奇道:“二哥,快下来,咱们洗脚,一会吃面。” 锦奇这才收了泪,笑眯眯的点点头,要学着蓝锦甯下床。 “等等,把东西都拿下来,我看看。” 锦奇乖乖的将他和锦甯的东西拢到一起,手忙脚乱的跑了好几回,这才算完。 多半是一些讨喜又意头极好的小玩意,玉坠子之类的小挂件也少不了,什么金瓜子银花生之类的更是凑满了好几个荷包,算是发了一笔小财。因着被锦奇混在了一起,也分不清哪一些是他的,哪一些是锦甯的,只得通通摞在一起,只有几样区分明显的东西,才分别放了。 仔细的看了看,又拣出两样东西单独放了,如宝正好端了水盆进屋,便牵着锦奇泡脚。 “桌上的东西,左边的都收起来,晚些交给娘收着。右边的两样别动,我有用。” “是,三小姐。” 烫了脚,又吃热乎乎的汤面,各自擦了药膏,锦奇这才拉着锦甯上床歇了,不一会便传出了轻轻浅浅的呼声。 这孩子,怕是累了。蓝锦甯眸中溢出一道冷芒,算计她不算,还打主意到锦奇身上了。 那人可知道,她最是护短,又最恨欺负小孩子? &lt;ahref=http://.&gt;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三十七.打落牙齿和血吞(2) 这晚,吃的又是家宴。 老爷子说俩个小家伙是今儿的主角,便让他们在他两侧分别坐了,锦甯在左,锦奇在右。 锦奇正跟一个鸡腿奋斗,吃的满嘴油光,看的右侧就近照看他的小丫鬟满脸的笑,得了老太爷的暗示也不去阻他,任他抓的两只手俱是油腻。 “五哥,吃青菜才能长高高。”瞧瞧他,肯了三个鸡爪子,一根鸡大腿骨还横在骨盆里,手上还捧着一只,偏生吵得嫩嫩的小青菜一口都不愿偿。 蓝锦甯很是无奈的点了句。 蓝锦奇立马把鸡腿藏到身后,中饭只吃了几口点心,正经饭食一口没尝上,虽在房里用了一小碗面,但那是和妹妹分着吃的。锦甯怕他积食,没敢多让吃。 晚上家宴开的晚,他又不爱甜腻腻的点心,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青菜……罢了,总算不甜不是?别扭的转过头:“那个……给爷夹点菜。” 噗嗤,锦奇小朋友,您这么点大,是谁的爷? 小丫头连忙给夹了一筷子芙蓉青蔬,给喂到嘴里,嚼了嚼,觉着不错,又开口要了一回,低头闷声啃鸡腿。 锦甯好奇:“鸡腿很好吃么?” “好吃,妹妹也吃。”锦奇笑开,当下就要跳下椅子到她那边去,准备把咬了一半的鸡腿塞给他。 蓝正杰的脸顿时有点僵硬,心里却挺自豪,瞧他家孩子,多么友爱懂事! 却是发自内心的忽略了在小桌上吃饭的蓝瑟蓝绣小姐俩。 “坐好,这不还有呢!”老太爷发话了,亲自举箸替锦甯夹了一根。 “谢谢太爷爷。”蓝锦甯甜笑着道谢,身后的丫鬟正要替她将鸡肉拆出来,却叫她护住了,转头问王氏:“娘,咱能不能像五哥那样吃……” “女孩子那样吃饭太粗鲁了……”王氏犹豫着道,若是在自个房里,她也就允了,免得拘束了性子。可是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不太好看吧? “这有什么,你五哥吃得,你自然也吃得。”老太爷满不在乎的一挥大手,直接通过。双眼却饶有兴趣的盯着蓝锦甯,这小丫头片子平时的规矩可是一套一套的,没半点天真样。就算是有,多半也是装出来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锦甯回他一个甜蜜的笑脸,看的老爷子心里头莫名发寒。 她伸出干净的小手,去取那鸡腿。手腕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碰撞着,发出清脆的铃铛声,吸引了满屋人的注意。 葱白葱白的小手上,套着一根红色的络子,络子上系着两个金色的小铃铛,散发着微弱的红芒。只因是晚上,在幽幽的火光映衬下,红光显得格外刺目。 家宴是热闹的,一丁点儿声响就算叫人听了去,也不该连隔了好几桌的人都能察觉。 那铃声,细细小小,清脆动听,仿佛要刺到人心里去的。 老爷子僵住了,为什么他难得对个孩子有几分好颜色,她身旁就出现那么多害人的东西。 勾魂铃……不对,除了勾魂铃,应该还有一样辅助的物件,才能有方才那样的效果。 目光扫向在座的众人,大多数人似是好奇,老二与王氏倒没有什么稀罕的神色,许是先前已经知晓了这个物件,只怕不晓得这腌臜东西的来历,才能如此镇静。老大与刘氏虽然看着是好奇,眼角余光却多注意在王氏身上,应该也是不知情的。 老三……那微变的脸色,只一刹那便褪了去……想不到他那个自诩严厉的好儿子,居然养出了这么个变色龙一般的货色! 几乎在电光火石间,老太爷便知道了这东西的原主。 “小甯儿,告诉太爷爷,这铃铛是谁送你的?” “三叔给五哥的,咱看着喜欢,就跟五哥要了来,还有这个,是三叔母给哥哥的。”蓝锦甯一脸天真高兴的笑意,飞快的从腰间解下一串玉穗,下端系着一只精巧造型的三角形小旗子,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号,也是隐有流光,端是漂亮好看:“咱拿了好多东西跟五哥换来的,没让他吃亏,爷爷喜欢么?” 蓝锦奇生怕爹娘说自己骗妹妹东西,连忙道:“锦奇没要,锦奇都给娘收着了,这两件是妹妹喜欢,才送给妹妹的。” “锦奇是个好哥哥。”老爷子夸了一句,双眼却看向三房夫妻俩。 王氏接话道:“三弟有心了,这两件玩意做工精良,想是不便宜。今儿锦奇锦甯得了不少物件,偏生甯儿眼刁,挑了最好的两件把玩,欢喜的不得了,三弟和弟妹真是太客气了。” 公孙氏面上一僵,狠狠剜了自家男人一眼。 谁都知道她最是刻薄小气,偏生男人是个败家的,光拣好东西送给人家。 心肝气的生疼,却还得摆出笑脸来:“二嫂这话说得见外,咱们都是一家人……”她儿子还没有呢!又是一阵气闷。 原本她也看不出有多么好,想着大概也就是寻常物件,送了也就送了。没想这会被点出来,心里跟猫爪似的难受。 蓝正齐本就心虚着,触到老爷子那刀锋一样的目光,心中不禁一凛,下意识的就要避开,却又怕被看出端倪,只得回了一个笑脸:“碰巧找到的……只是寻常的小玩意,不值得什么。不过模样新奇些,想着正好可以给侄儿拿着玩……” “倒真是有心了。”老爷子哼了声,不咸不淡的应了句。 蓝正齐的笑僵在面上,呐呐不得言。 倒是他的嫡子蓝锦颛看的眼热,撅了嘴巴,有些不甘心的道:“颛儿也喜欢的,可父亲就是不给咱。” “原来三哥也喜欢的。”蓝锦甯一笑,忙从手上褪了下来,登登登跑到他身边,就往他手上套,又将那小旗子系在他腰带上,狠狠打了两个死结:“爹爹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三哥带着真好看,就还给三哥吧!” 害人的东西自己留着可要不得,还是哪来的回哪去。 蓝锦颛顿时满脸欢喜,晃荡着铃铛得意非凡。 蓝正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这怎么行,送出去的礼哪有拿回来的道理,颛儿快还给你三妹妹……” “我不!”蓝锦颛撇过脸,眸中含泪,倔强的不鸟自家老爹。 “行了,u看书.uukanshuco 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颛儿喜欢就留着吧!”老爷子声如洪钟似的音儿落在蓝正齐耳中,又是一跳,不敢再多说。 “小甯儿,回来好好吃饭,待会去我库房里自己找两件东西补上。”老爷子心里在流血,一为不肖子孙,二为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那些宝贝。 都便宜了蓝锦甯这只小狐狸。 上次已经被她拿了不少好东西去。 甯小娃欢快的道了谢,乖巧的回座。 吃罢了饭,男人们还在老太爷房里听训,女人们相约一块儿摸牌去,孩子们依旧成一团儿玩。 蓝锦奇拽拽妹妹的袖子:“妹妹,为什么不要了,你不是很喜欢的么?” 蓝锦华也好奇的看着妹妹,只是弟弟已经问了,他就没开口。 锦甯甜笑着,踹了五哥扑了二哥,在他怀里笑的痴痴的:“咱这是完璧归赵,他们是作茧自缚。”懂么? 锦华锦奇哥俩茫然望天,妹妹在说天书么? …… 老太爷正院。 蓝正齐正呐呐听训。 “正齐,前儿圣上跟我提了,梁魏边界还缺个驻守的少将。虽说位置低了些,但以后你回来了前程却是好的,你准备一下,明儿我就回了圣上,你去。” 蓝正齐面色一白,却无话可辩。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偏偏,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pk第一天,二更求pk票,从pk票处投粉红撒~)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三十八.时光匆匆如流水 “三小姐,该吃药了。” 四岁的蓝锦甯略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目光胶着在书本之上。进门的是如兰,今年已经十八了,是她房里的丫头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她和如芬差不多岁数,生得也不差,这两年也该配人许嫁,成就那终生大事。 “且放着,咱一会再喝。”清脆悦耳的稚嫩音色夹着一股子清冷,还有些微的懒散与腻歪,让人听了觉着莫名的怜惜。 “是,小姐。”如兰习以为常的将药汤放在桌上,浓浓的参味熏染的整个屋子多了三分人气。明明是盛夏的屋子,偏偏一进这屋里,满心的烦躁都褪去不少。 倚栏而卧的小女孩,垂首时露出了白皙纤细的脖颈,铜钱眼大小的粉色珍珠耳钉镶在惨白惨白的耳垂上,莫名的显眼。一身天蓝色的水纹宫摺裙,将那小小的身子包裹的层层叠叠,却不能将她装饰的丰盈起来,反而映衬着那瘦骨嶙峋,完全没一点小孩子的圆肉白嫩的细长手掌,格外的惨淡。 一个完美的病秧子……实际上,府里大多数不知情的人,背地里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药喝了许多,花死了无数。明明太医诊过了只是幼年的体虚寒弱,可偏偏吃了无数珍贵的药材,用了无数的偏方,也不见有丝毫好转。蓝正杰每每见到女儿那张惨白的脸,便总有种亏欠了她的歉疚。 两年前三弟被爷爷忽然送去边疆当小官,他原以为是长辈对三弟的历练,大哥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亏他还诚心诚意的替他置办出行的物件,怕他在军中吃亏,还替他上下打点。 他以为他们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好歹也是血脉相关;他以为只要自己不害人,他们终有一天会看到自己的好处——到头来,这些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以为”,只是他单方面的付出。 他的女儿,暗地里到底受了多少次委屈? 而他能给她的,竟只是一个嫡女的身份。 好在,妻子待她真的不错,但凡锦奇有的,锦甯总不会缺了。甚至连他岳丈家也帮着搜罗了许多养身的方子,只是用到锦甯身上,总是不见效罢了。 大房那边,这样安生了也就罢了,若是再有欺他二房之事,他也不会再忍。至于三房,就算他们肯重修旧好,他也是不肯的。说到底,他蓝正杰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儿女受到这样的迫害,他再是大度再是宽容,也是接受不了的。 老太爷的维护,蓝老爷的沉默以及蓝正杰的强硬,使得二房这两年的势头一直如日中天。大奶奶小门小户出声,遇到点大事就容易一团乱,原本还有金氏帮着,后来金氏被罚,她只能自力更生,却是不堪大用。三房男主子被远远的打发了,三奶奶公孙氏又是小家子气颇足,连争权的体面都没有。大半府中事体都由二房的婆媳两处置,再搭上一个戚嬷嬷,武郡侯府倒是显得井井有条,少有忙乱无绪的时候。 金氏终究是蓝老爷的糟糠妻,还顶着二品诰命,总是命她吃斋念佛也是不妥。锦甯三岁那年过年的时候,她终是被解了禁,只是费尽了心思,也没能拿回全部的权利。许多关键的地方,都换上了祝氏和王氏的人,做事又规矩谨慎,让她想找碴,也无从下手。 王氏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家婆婆,原来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眨眼间,她投胎重生,快有三年时间。 前两年,她还会暗地里帮着王氏和祝氏掌握侯府,也比王氏更早认识到她那位亲奶奶的厉害之处。待她们布置完全,她就立即抽身,安身养命,过上了读书弄花养养草的娇养日子。 娇憨孱弱的三小姐,完全转型成一个身娇肉贵,体虚清冷,神情淡漠的豪门幼女。 知道她真正情况的,不过就是如珠如宝两个贴身婢女。细娘或许也是明白的,只是也明白没人会相信她的话——蓝锦甯伪装的太成功,成功的连她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个短命的病秧子。 “三小姐,如芬的老子娘今儿会来探她,想跟小姐请半天假,您看……”如兰放下手中的药碗,不着痕迹的搓了搓被烫红的手指,想起姐妹的请托,便出声问道。 “噢,让她把事情都交代给下面的小丫鬟,不要出什么差错,戌时须归。”蓝锦甯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吩咐道。她治下看似宽容,从不拘着丫鬟们做事,只要做好了分内的事情,闲暇时间做什么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偷懒耍滑,那就不能怪她无情。 踏实肯干的丫鬟们最愿分到三小姐房里,不必担心主子会拿自个顶缸,只要问心无愧,心便可安。爱刁钻讨巧嘴皮子利索的最怕分到三小姐屋里,讨好献媚没用不说,稍稍躲懒都会受罚发卖,真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子。 如兰如芬都是家生子,如兰的爹爹如今正在二爷身旁当差,娘则是二太太身旁的老人,也算是很有体面的一家。如芬则要差些,她爹娘管着二爷外边的庄子,家中还有个弟弟,看在如芬在三小姐身旁颇得脸的份上,去年配给二少爷蓝锦华当了个笔墨小厮。 “小姐的规矩她都是晓得的,昨儿便嘱咐好了的,u看书 ..om只等小姐点头了。”如兰笑道,在三小姐身边伺候虽然没什么油水,但难得在自由轻省。二爷与二奶奶对小姐素来大方,她们这样的家生奴婢,也不贪钱财,只图个体面罢了。 丫鬟的体面,终究来自于主子,主子好了,她们也自然就好了。 “那就去吧,如芬姐姐不比你常能和家人见面,让她早些去见,莫要埋怨我不通人情。”蓝锦甯闻言才放下书册,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松松筋骨。 “看您说的,谁不知道咱们三小姐最是通情达理不过。”如兰浅浅一笑,一双杏眼弯出个月牙状,随手拿起搁在多宝格上的罩衫,替她披了:“这屋子里凉,小姐不如到外头走走?” “如兰姐姐你先去忙,我一会喝了药叫如宝姐姐陪我去就是了。”蓝锦甯回她一个淡笑,轻声道。 如兰脸上掠过一抹失望之色,却还是笑着应了,又陪着说了会话,便退了出去。 虽然也想像如珠如宝那样成为三小姐的心腹,但终究是比不得,也不能比。 见她走了,蓝锦甯看了一眼那碗漆黑药汁,随手将十几俩银子浇灌给了新来的一株蝴蝶兰,抿了抿唇,唇角划过一丝淡笑。 如兰年纪长了,终究是留不得。 (求粉红~求pk票~~~~) &amp;amp;amp;lt;ahref=http://.&amp;amp;amp;gt;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三十九.王氏的手帕交 七月天,着实是热的叫人生恼。天边一丝流云也无,可说是风轻云淡,灼灼时光。 蓝锦甯慵懒的倚在一把竹制拷贝椅上,两边扶手用的竹片儿打磨的浑圆,贴着皮肤时也能感受到一股清凉。椅子旁边有一张支脚小圆桌,上边摆着一碟绿豆糕、一碟铜锣烧,一个琉璃杯里装着融化了一半的冰沙,冰沙上头的白色乳状物散发出甜腻的香味。 这东西据说是当朝太子研制出来给宫中女眷们享用的夏日良品,唤作细沙冰。也是侯府的面子足够,这才求来了方子,自家也能做出来食用,用来待客也是极好极有面子的。 当初第一次端到蓝锦甯面前的时候,只换的她一刹那的震惊,而在她懒洋洋的尝了一口之后,却露出了不喜和蔑视的神情。 那位太子殿下是什么人,目前还只是个猜测,但他也未免太没有创造力了,就是弄个水果刨冰也好过这什么奶油细沙冰。奶油甜腻的让人反胃,冰块也是冬日里攒下来的,若真有本事,何不弄个夏日制冰的法子出来? 不过就算只是个这么让咱们三小姐嫌弃的玩意,还只能供得上几位奶奶和少爷小姐们隔上几日享用一次。其余的姨太太和公子姑娘们,也只有凑巧运气好的时候能分上一两口,在侯府里,倒也是极受欢迎的。 这不寻常的东西,在三小姐屋里,却是连丫鬟们都能时常分到一点。 二奶奶王氏去年年节里被诊出又有了身孕,喜得二爷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正房里送。王氏本也挺欢喜这冰冰凉凉的细巧玩意,却在某日让自家闺女义正言辞的训了一通,拿着一本医术,言之灼灼的告诉她,孕妇不宜多吃冷食。 王氏虽然不拘什么,但对孩子最是上心,当下就把自己那份也送到了蓝锦甯院子里。再加上不爱吃甜食的二少爷那份,每回做了这玩意,她屋里的丫鬟们总是眼冒绿光。 吃独食不是她的爱好,索性打着小孩子不能多吃冰的旗号,将锦奇那份也打劫了来。四份琉璃杯装的冰沙,分开能装十来个小碗。锦甯又暗示着丫鬟们切了些时节水果在里面,竟也能凑出满满的二十份。 他们兄妹三人一人一碗已经足够,加了水果之后,奶油的分量减少,清香度提升,就连锦华也是赞不绝口。二爷和二奶奶分吃一份,本来是想各送一份的,但王氏像是把蓝锦甯说的话奉为圣旨一般,最多只小小的吃两块冰镇的水果块,便只要了一份。两位庶出的家姐到底也是一脉相传的亲人,一人送一碗尽了心意,至于姨娘们,说句不好听的,管她们去死?若是自家女儿有孝心,分着吃总能吃上吧? 剩余的十二三份,各人屋里总有个把器重的人,便是拿来赏人也是好的,自己嘴馋多吃一碗亦无可无不可。 蓝锦甯自己留下五分让四个大丫鬟自己看着分,偶尔总要照顾一下下面的丫头婆子,好督促她们更尽心尽力的伺候。 算起来,这样类似的待遇,三小姐屋里总是不少的。 为这事,姨娘们没少在蓝正杰跟前抱怨,二爷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姨娘们都吃不上的东西,丫鬟们却拿来当零嘴儿吃,是有点不像话。 跟女儿提了提,却挨了两个白眼,当下被赶出门去,三天不许靠近。 当下二爷那个冤呐!他是商量又不是声讨,至于么?赶紧跑去跟老婆取经,顺带诉苦。 只见王氏扶着肚子,都懒得看他一眼,轻描淡写的道:“我们吃不完,余赏给下人吃是体面恩典,赐给姑娘是疼爱晚辈,友爱手足,送给姨娘吃算是赏还是赐?” 用大白话来说,姨娘姑娘本就没有那个份例,匀出两碗来已经是给了脸,现在又是哪个不要脸的连这点子东西也要争? 蓝二爷明白了,脸烧得通红,回头就斥责姨娘不守本分。而且三小姐说到做到,果然让他三天不得见锦甯,最后还是蓝墨出主意送上了一套外头寻来的医书才换来了小女儿的脸色稍霁。 这天下爹娘难为,给蓝锦甯小狐狸当爹更是为难! 七月里,王氏已是挺了八个月的大肚子,那西瓜似溜圆的肚皮,每每都惹的蓝锦奇小朋友急不可耐,天天盼着再生个小弟弟给他玩儿,总要摸上一摸,说好些孩子气的话,闹得二房诸人啼笑皆非。 蓝锦甯看他闹得不像话,就把他丢给了早盼着有个根骨奇佳的儿孙继成衣钵的老太爷去操练。说来也是奇怪,本来锦奇的资质比锦华还不如,自打两岁过后,便显出了绝佳的天分,弄得老爷子心头痒得不行。若不是蓝锦甯以他年纪太小为由拦着,只怕早两年就被拖去了。 锦甯自然心知肚明,定然是先天鬼气作祟。本想借此功能顺便也改善一下蓝锦华的体质,但一直寻不到机会。蓝正杰倒是经常能碰上,但他年纪已过,经脉堵塞严重,虽能稍稍疏通,益寿延年不难,但想成个武学天才,已然是奢望。 凭心而论,蓝锦甯自然希望亲近的人都能身康体健聪慧敏达,但她也不强求。命里有时终须有,或许蓝锦奇就是有那个机缘呢? “老奴见过三小姐。”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人端着慈和的笑出现在锦甯房中,福了一福。 “原是宁嬷嬷来了。”蓝锦甯放开手中新得的医术,摆出一副闺秀的架势,十分沉稳的行了半礼。这嬷嬷也不敢受,连忙让开,心道:谁敢让小祖宗您给行礼,老太爷还不把咱这身老皮给拨了去!“嬷嬷专程而来,可是有事儿?” 宁嬷嬷是大太太身边的老人,自从金氏失势,她这个在蓝府中曾经说一不二的老油条也收敛了许多,将精明强干褪去不少,倒叫人看着顺眼了许多。只是蓝锦甯也清楚,这不过是表象罢了。宁嬷嬷,就像一只活成了精的老黄皮子,看似憨厚,实则庸碌中透着三分狠砺。uu看书 ww.uukans “回三小姐的话,今儿大太太得了靖王府的请柬,邀几位少爷与小姐过府游玩。”宁嬷嬷被她看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知怎么的,这么一个年幼的小主子,却叫她看不通透。 那通身宁静的气质,苍白小脸上洋溢着一丝安然,明明势小若微,却叫人不能小觑。 “母亲知道了么?”蓝锦甯沉吟,靖王府?据说是皇帝的亲弟弟,不过一向和蓝府没什么交集,甚至有些避之不及的味道。怎么会突然递出了橄榄枝?“是为了什么请的咱?” 若非这屋子里放了冰盆,宁嬷嬷都要忍不住擦擦额头的汗了。她这么一沉吟,差点让她腿软。听了问话,也不敢推说不知,反正也不是什么天大的消息,便道:“听那王府的侍卫说,是因为侧王妃生日,想请几位好友热闹热闹。二奶奶那边已经知晓了,老奴不过是来小姐面前讨个巧。”说罢,摆出一副巴结的模样。 这老东西,还真是会说话,怪不得金氏如此宠信她。 蓝锦甯点点头,这才想起来,那位侧王妃韩氏似乎是王氏的手帕交。 “我知晓了,多谢嬷嬷了。”蓝锦甯浅浅一笑,说道要歇一会。 如芬极有眼色的请了宁嬷嬷吃茶,东拉西扯的攀谈了些许,这才拿出一个装了银角子的荷包与她,道是蓝锦甯的意思,方才送她出了角门。 <ahref=http://.>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四十.跳脱的侧妃娘娘 韩氏原是威武将军韩叶阳家的嫡女,芳龄二十二岁才在三年前指给了立下戍边大功的靖王为侧妃,出身比起那大学士家出的王妃陈氏也不低。 那时锦甯在侯府立足未稳,还是庶女身份,自然没能参与上,不过这样的天家喜事也是京畿津津乐道了一段时间的话题,她会知道也并不奇怪。 这位韩侧妃也是位话题人物,年方二十都未曾许嫁的京畿贵女不可谓不少见。据说她在娘家极为受宠,又天资卓然,比几个嫡亲哥哥都要好上一分,深得韩将军喜爱,从小跟着父兄习武。过分宠爱的结果便致使这姑娘不爱红装爱武装,打小就喜欢扮成风流少年的模样出门晃荡,痛打纨绔子弟,惹下不少麻烦。十五岁那年偷偷扮作兵士,混入父亲军中,与众将士同吃同睡过了两年军武生涯,直到韩将军得胜归来那年,才被识破。原本定下的亲事,也因她如此彪悍的名声,而如流水般东逝。 这位韩小姐甚至曾放出话来,定要找个堪比武郡侯的人才,否则宁可做姑子,也不嫁。此言还成了当时风靡一时的笑谈,也令蓝府晒然。 在贵人圈里,这姑娘是个人人谈之笑语嫣然,却避之唯恐不及的野蛮少女。 这么个虹祁大陆版的花木兰,许给酷爱领军打仗的靖王爷,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只是,中书令家的千金,与将军家的小姐,也不知这两人是怎么看对了眼,成了闺中密友的? 蓝锦甯带着无限好奇去了王氏房中。 听她问起旧事,王氏竟罕见的带起一抹羞红,支支吾吾的不肯说,问的急了,才道出一二。 原来王氏当年也不是个坐得住的主儿,虽不爱舞刀弄枪的,却是屁股长了钉子似地爱往外跑。只是人家韩小姐还知道要扮作男装,她却是仗着父亲的宠爱直接小姐车架出府。有一回看家中无人,竟只带了两个小丫鬟便出游京畿。 这京畿虽是天子脚下,但也不乏流氓地痞纨绔二世祖。千金小姐就糟了调戏,正好窜出一红衣美少年,英雄救美。这位少年英雄,自然是作了男子打扮的韩家虎妞。 两人结识,王氏慕她英雄少年,韩氏喜她自然不做作,一拍即合,多次邀约同游。 两次三番下来,王氏渐渐有所偏向。她本在闺中便是无趣,爱看话本之类的小说。这些读的多了,当下就把自己给对应上了,英雄佳人,可不是一段上好良缘?心下暗自琢磨着,居然就这么看上了雌雄难辨的韩小姐。在与蓝家定亲之后,还曾一度表白,逼得英雄脱了男装,表露女儿身,这才张口结舌的死了心,却也与豪爽的韩家千金结成了人人惊讶的手帕交。 蓝锦甯听得咂舌,不由道一定要去好好欣赏一番这位巾帼英雌,竟然能赢得母亲的芳心。恼得王氏赏了她一个栗子头,这才消停,讪讪的抚慰母亲那颗羞愤的小心肝。 想来,韩氏想请的无非就是王氏与她的儿女,但给蓝府下帖子,若是略过了大房三房去,未免太不给面子,便也顺带邀了那两房的人。 顺带,听着叫人着实有些不爽。但人家毕竟是皇家贵匮,使性子不去也是不能,反正面子也给足了,更不曾言明,当下也就欢欢喜喜的应了,只当不知道。 翌日,备妥了礼物,蓝府三架豪华马车开动,向朱雀街的靖王府缓缓而去。 梁国京畿统共四条繁华大街,这朱雀街就是其中之一,与其相对的玄武街皆是贵人居所,地皮炒的不是一般的贵。只不过玄武街两旁住的以朝臣居多,而朱雀街那边却住着两位王爷三位郡王,就连当今皇上在那边也有个小园子在,布防重重,可以说是整个京畿除了皇宫之外最为安宁也最为安全的一块地方了。 路过青龙大街,蓝锦甯在王氏的指点下打量了一下远处的皇城,有别于锦奇的惊叹与好奇,她只觉得那金碧辉煌的院墙里,埋藏着一股深深的怨气与凝重。 但,那又与她何干?今生今世,她绝不会做那笼中鸟儿,池中锦鲤,任人嬉耍把玩。 靖王府门前,一名红衣女子翘首盼望,身旁的两个嬷嬷不停的似乎在劝说什么,偏偏只得了一顿训斥。嬷嬷们对视一眼,心道这侧妃仗着王爷宠爱使性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不见王爷说她,自然心中也就有了任她去的想法,便也不再劝说。 见到侯府马车停下,仔细的辨出了那蓝府独有的狮头纹章,红衣丽人欢呼一声,毫不拘束她侧妃的身份,放声大叫:“好妹妹,你可算是到了!” 马车中的王氏还未下车,便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叫唤,脸上不由付出一股笑意:“她还是没变。” 没变,亦或是变了却不曾叫人看出来?锦甯心下却叫了声好,她喜欢这样直爽豪气的女子。 戚嬷嬷扶着王氏下了车,请了锦华下来,已是气喘吁吁。转身又要去抱锦奇。锦奇身形一偏,避了过去,伸出小胳膊搂住妹妹的腰,竟是带着她轻飘飘的落了地。 小样,学了点轻功就来她跟前显摆了不是?锦甯狠狠的扭了把他腰间的软肉,痛的锦奇那一张粉雕玉琢的嫩脸都扭曲了。 锦华闷笑,他已经七岁了,像个风度翩翩的小少年,气质如那清朗的玉竹,实而不华,贵而不骄。上前分开弟妹,一手牵了一个,又对锦奇道:“你也老实些,这儿可是王府!” 锦奇那个委屈啊!他哪里不老实了! 他们这小动作不断,王氏那边也是手忙脚乱。韩侧王妃不管不顾的上来就要扑她,惊得身边两个婆子连忙喊着“小心”,这才发现王氏竟然身怀六甲。 “你看你,怀了孩子也不跟咱提前说一声,uu看书 ww.uukanshu 磕碰到了多不好啊!”那一身红果果的衣衫刺的锦甯眼晕,拽着王氏的袖子训道。 我说侧妃娘娘啊,乃的眼珠子好歹也算得上是明眸了,咋这么大个肚子都瞧不见呢? “臣妾王氏见过侧王妃,娘娘万福。”王氏得了自由,方才款款拜下,也不管她的问责,自顾自的行礼。 韩侧妃一把将她拽起来:“酸什么酸!咱姐妹俩还用的着客套?你家那对双胞胎呢?拿来咱玩会!”又看向身后被锦华牵着的两个小娃:“是不是这两个?噌噌,果然像!不如分个给咱?” 蓝锦甯听的一乐,笑了。感情咱和锦奇就是个玩物啊侧妃娘娘? 王氏也听的眉心直跳,这叫什么话啊?“侧王妃娘娘……” “叫姐!那什么娘娘的听着倒牙,赶紧给咱改了!”韩侧妃捏了一把王氏的脸蛋,瞬间有转换了话题:“你这皮肤好啊,咋保养滴?”瞧这位这性子跳脱的! “我说……韩姐姐,能不能让咱进了王府再说话?”她挺着大肚子站得实在累得慌,再说这三车人停在门口,也不太好看呐! “看咱这激动的!快来快来,到咱屋里去坐。”韩侧妃一拍脑袋,完全没有半点淑女风范,拉起王氏就往里蹿,惹的一群嬷嬷婆子丫鬟跟在后头,大叫小心。 锦华三兄妹面面相觑,挺了挺胸,终是跟了上去。 <ahref=http://.>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四十一.颜虽改人如旧 王府就是王府,哪怕锦甯已经看惯了蓝府低调的奢华,哪怕勒如熙曾见识过无数的豪华宴会,但在这靖王府中,还是忍不住在心底赞叹了几声。 皇家的气派和排场,从来都不是用金镶玉砌的。 看看那风中凌乱的各种珍稀花卉,像杂草一样被随意摆放,底下的烤漆花盆……额,青瓷的?花园里勾勒出了多条溪流,那流水潺潺,在这炎炎夏日,竟然冒着……白烟?那是温泉吧!怪不得不见鱼儿游动,只怕就是有也早被熬成鱼汤了吧?九曲十八弯的小桥流水尽头,汇聚成一方小小的内湖,将那从江南风景画中走出的的鎏金朱亭,晕染的有如……蒸笼?嗔嗔,瞧那粗壮的亭柱,纹路鲜明,黑的跟被烧焦了似的……额,极品沉香木? 败家啊……不要问咱为啥迎风流泪,咱告诉乃,咱不是妒忌,咱那是心痛! 左拐、右拐、向前齐步走…… “翎妹妹,到了。累了吧,快坐下。”韩侧妃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额头上冒出微汗的王氏,忙叫人搬了贵妃榻来,扶着她就要让她躺下。一边懊悔自己怎么不早早的备下软轿,瞧这小脸红的,都快要喷血了。 她身后那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也是走得满头大汗,小脸绯红。倒是那瘦弱的女娃,一点汗水都不见不说,小脸还一片惨白,叫人看了便生出一股凉意。 韩侧妃自然听说过蓝锦甯那点“传奇”,对这个“娘不爱”又先天体弱、后天坎坷的孩子很是有几分打抱不平的同情。 “韩姐姐,先不忙,咱还是先去拜见王妃的好。”累归累,规矩还是要守的。王氏对她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都到人家后院了,不去拜见主母怎么也说不过去。韩氏虽然受宠,但还没嚣张到连大规矩都不守的地步。 小错不断,大错不犯,这就是靖王爷对侧王妃韩氏的宠溺之道。只要乃不过分,神马事情都好商量…… “看你喘的这个丑样子,去给人见笑么?先歇歇再去,陈姐姐人很好的,不会生气。”韩侧妃大大咧咧的道,将王氏按在榻上不给起身。 王氏无奈了,王妃人好,不会生气,那是对乃!而且,九成还是看在靖王爷的面子上。 “韩姐姐……” “叫你躺着你就躺着!”韩侧妃拔高音段,采取音波攻势,果然将王氏震住了,不再动弹。这才软下声儿,笑眯眯地说道:“这样才乖,天大地大孕妇最大,放心放心,有姐姐我呢!” 就是有乃才可怕啊! 蓝锦甯看不过去了,她也有些担心王氏的肚子,毕竟走了那么长一段路。虽说在家时她也时常陪着王氏散步,略略锻炼一下身体,但谁都知道孕妇的身体易浮肿,吃不消劳累。当下小手从锦华那挣脱出来,走到韩侧妃面前,一本正经的道:“韩姨姨,可否让咱给娘把个脉先?” 一声姨姨叫的韩侧妃那个心花怒放啊,当即蹲下身子和她平视,打量了须臾,转头对王氏道:“这丫头我喜欢,给我们家世子当个世子妃如何?” 靖王嫡子也就是世子,当然是姓梁,名唤乐祥,乳名阿常。乃陈氏所出,听说生来就是一张桃花脸,俊逸不凡,只可惜三年前摔了脑袋,性子不复往日活泼,显得有些木讷…… 韩侧妃是个爽朗的人,或者说,很有些傻大姐的样子。像这样没大脑的话,估计也只有她能脱口而出了。世子的婚事,连王爷王妃都做不了主,除非皇帝不想管,否则谁开口都没用。 “姐姐慎言……”王氏听的一惊,就要拦她,奈何肚子挺着费力,直不起腰来。 “行了行了,你就安心躺着吧,咱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就那么一说,没什么别的意思。”韩侧妃翻了个白眼,张口拿话堵了她的嘴。这丫头自打嫁了人就怕这怕那的,以前那股爽利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韩姨姨,甯儿能不能看看我娘?”蓝锦甯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感情这位自说自话习惯了? “乃个小丫头,这么丁点大,能看出什么来?”韩侧妃瞧着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就想叹息,看这孩子可怜的,都被吓成什么样子了?“一会韩姨姨给你娘叫个太医来看看就是了,你乖哈!”顺便伸出虎爪摸了人小甯娃的脸蛋一把。 吓,被吃豆腐了?那神马,真把她当成小屁孩看了? 蓝锦甯也不申辩,羞羞涩涩朝她展颜一笑,真把个害羞滴小银演的入木三分:“姨姨……” 韩侧妃看的那个眼热啊,恨不得把人搂在怀里狠狠蹂躏一番……咳咳,是疼爱一番。 “韩姐姐,让甯儿过来吧,这孩子打小身子不好,叫她也在咱身边躺躺。”王氏则是担心蓝锦甯身子弱受不住,到底是一点点看着长起来的,就算不是亲的,也和亲的没两样了,便出言相帮。 至于锦甯的医术,她心里其实也没底。不过孩子有心,总不好打击了人的积极性不是? “也好。”韩侧妃点了点头,亲自牵了锦甯的小手走到近前,将她报上了塌,又传了太医来相看。 蓝锦甯害羞的谢过,锦华小哥俩见状也连忙凑上来,一人一句韩姨姨转开韩侧妃的注意力。 锦甯便伸手摸了王氏的脉门,知晓只是累到了。王氏肚子里的小娃娃很乖,遂也不再去管,专心倚在边上陪着笑,问一句答一句,没事绝不多说一个字。 待到太医姗姗来迟,王氏已经坐起吃了一盏蜂蜜水并几块点心。太医请了安问了脉,说了无事,韩侧妃这才点头起身带了王氏去陈氏屋里问安。 王妃陈氏是个貌似温和的女子,不等她们拜下便叫了起,拉着王氏的手客气了两句。韩侧妃看着在她跟前也颇为自在,并无半点提防之心,反倒似亲姐妹般相处融洽。 蓝锦甯起身后见没她什么事儿,便打量了周围的诸人。 王妃房中并无其他宾客,估计也就是见了礼就出去了。身旁的是一干婆子丫鬟并两个太监,uu看书ww.uuknshu这还是锦甯头一回亲眼瞧见真正的太监,免不了多看了两眼。他们约摸三十岁上下,面白无须,生的也还干净,开口时也没有那传说中的尖锐女气,听着并没有多么刺耳。 最后看的,便是在王妃身旁坐着的,那个面庞精致,却略显表情有些呆板的男孩。蓝锦甯估摸着这孩子大概就是所谓的靖王世子梁乐祥了,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的这孩子有几分眼熟…… “这位妹妹生的好生眼熟……”带着几分稚嫩的青涩嗓音,含着一丝熟悉的热嘲与冷淡,将蓝锦甯有如雷劈一般震的心里面焦黑一片。 妹妹什么的,最讨厌了。 陈王妃惊讶的看了一眼儿子,又看了看一副想跑模样的蓝锦甯,乐祥这孩子极少会对陌生人开口,更别提是一个头回看见的小女孩了。心下不由一动,便笑道:“阿常,这是蓝家的三小姐,叫做锦甯,你唤她甯儿妹妹便好。” 梁逸祥努力挤出一个笑,却偏偏生硬无比:“甯儿妹妹好……” 啊啊啊啊……死人脸、白无常!怪不得觉着眼熟呢!虽然脸蛋换了,但是那万年僵尸表情压根就没变啊! “无……阿常哥哥,你也好。” (无常哥哥木着一张脸:有粉红赶紧投了,不然打入十八层地狱! 冬雪擦汗:您这是求票啊还是威胁啊啊啊~~~~) <ahref=http://.>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四十二.婚事之难 靖王妃刚和王氏寒暄完,就被白无常……啊不,是靖王世子这突然蹦出口的一句话给吸引了注意力,没有顾上旁人。 急不可耐要上前搭话的三奶奶公孙氏端着僵硬的笑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房的刘氏冷冷一笑,心道:想拍王妃的马屁,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能进得这王府不过是沾了王氏的光,一介商贾之女,还待人另眼相看不成?这些年因着老太爷对大房不喜,公孙氏可是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一些时候。也不想想,老太爷根本就看不上这个老三媳妇的出身,否则为何丝毫都不曾考虑过让她也参与管家! 什么玩意! 不过是面上一闪而过的思绪,转瞬即逝,也没人发现。不一会便又恢复了平和,笑着搭了句:“世子怕是和我家三小姐一见如故了”,便不再出声,就如她平常表现的那样,沉默而低调。 刘氏这一出声,蓝锦甯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两房的人。 她的注意力都被韩侧妃和陈王妃给引了过去,一时之间倒是忘了自己一行人是以蓝府女眷的名号出的门,而非蓝府二房。 大房只来了四少爷蓝锦逸,大少爷蓝锦僢已经十一岁了,因为只是小聚,不便带出府来这女眷居多的场合。三房的嫡子嫡女都来了,二小姐蓝锦珠今年十四了,不知为什么还没有定亲,本也不该带着倒出乱跑,但公孙氏想带女儿见见世面,还是带着人来了,倒也不算违礼。 王府所请之人非富即贵,若是有哪家夫人看上她家锦珠…… 蓝府嫡女本不该如此愁嫁,家世好的多半不喜她嫡母的出身,门槛低的却又不敢上门求娶。 蓝锦珠最好的出路,怕是只有明年的选秀了。 若是运气好,指给某个皇子或宗室,哪怕只是侧妃,也不算辱没了蓝家。哪怕被皇上看上了,也算是幸事,毕竟皇帝正直壮年,并不算老。若是运气不好落了选,那也没什么,寻个稍差些的人家嫁了当嫡妻也是好出路。最怕的就是不好不坏,留中不发,那就必定要再等三年。 十七岁……已经可以算是老姑娘了。 假使锦甯和锦珠的年龄差的不大,只怕王氏也少不了要为三房操心。但左右二人相差了近十岁,她根本一点都不急,等着看戏就是了。 三房还有个十六岁的庶长子蓝鞘,亲事还没有着落。倒不是有心嫌弃他是庶出,蓝家到底是世族大家,旁支显贵的也不少,只是公孙氏压根不把他的婚事放在心上罢了。 蓝三爷不在,老太爷不管,大太太只天天琢磨着如何多拿回些权力,至于蓝老爷……朝事繁忙,皇帝又器重,他忙得过来才好,兵部尚书,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对于那个少年,蓝锦甯是有几分好感的。 庶出,但并不爱强出头,更不因此而自卑。许是有蓝二爷的例子在先,这位庶堂兄对读书很是上心,只是天分不显,但那份刻苦却不容人小觑。 蓝正杰也称赞过他毅力过人,也曾郑重的告诫过锦华,莫欺少年穷! 这穷,可不单是指穷困潦倒。 对于这个庶堂侄的婚事,蓝正杰也没有任何言语。只是锦甯有一回听见他和王氏说起时,曾感慨过自己当年的经历,就算他十五岁就考得了举人,婚事不也是没有着落?若非那年恩科,他得蒙皇上青眼,成为大梁史上最年轻的探花老爷,中书令大人能将爱女下嫁? 更别提什么落籍成嫡子,恩荫蒙生母了。 蓝鞘虽不像他那样能少年得志,但大器晚成,不代表他一辈子就出不了头。 锦甯深以为然。 话说,蓝家庶出一脉,倒多半是晚婚,十八岁成亲的不稀奇,十九二十才娶妻的也不在少数。 这些话,令一直以为他是个耿直读书人的蓝锦甯,对她这个便宜老爹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恐怕还要感谢金氏。 若非她这个嫡母一力打压庶子,欺负祝氏,恐怕蓝正杰未必会有今日。 阿常唤了一句甯儿妹妹,对她露了那个艰难的笑,便不再言语。 蓝锦甯很是惊悚,相识两百年,人间数万年,还是第一次看冰山融雪。虽然冷,她也忍了! 陈氏欢喜异常,本来对蓝家一行人只是淡淡的,却在这之后热络了三分。便是对刘氏与公孙氏,都露了好脸色。 王氏惊讶,世子的一举一动对王妃竟然有如此大的影响。 唯有蓝锦甯心知,只怕阿常兄,对他这位“母妃”,多半不怎么热络。 少顷,有管事来报,言道大理寺鸿胪詹大人的家眷来访,韩侧妃爽朗一笑,道了声罪,出门迎客去了。 靖王妃留了王氏说话,打发蓝家大房与三房的人去后花园与先头到的夫人小姐们聚会。锦华拎着不清不愿的锦奇,与锦颛锦逸一道,去了专门为各家少爷们准备的玩耍的地方。 陈氏拉着王氏在一旁说些家常的话,旁边自有机灵的丫鬟凑趣,倒也不冷场。阿常和锦甯被扔在榻上,大眼瞪小眼,只有一个小丫鬟站得远远的,不时往这边瞧一眼。 锦甯看着那张木板脸,心道可惜了那么一张颜色绝佳的漂亮脸蛋,从此就要化身“冰山”了。想到日后不知有多少姑娘家要被这张脸冻伤,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大梁的贵女们吖,乃们千万要挺住喽! “不许笑。”阿常看着锦甯那贼兮兮的笑脸,心头莫名的烦扰,深恨阎王把他推入火坑。 什么你对如熙丫头一向关照,什么你最合适,什么别人都不如你能干……他居然被这种破烂理由给哄了来,uu看书 ww.uukanshu 脑子真是被门给夹了! “不笑,难道咱还对着你哭不成?”锦甯翻个白眼,她早就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冷肚冷心肠,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保证死皮赖脸的最高品质,他绝对拿她没有丁点办法! 阿常回给她一个冷脸……哦不,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阿常哥哥,”蓝锦甯咂了下嘴:“这名字比白无常好听多了,你自个取的?” 阿常不想搭理她,却还是迸出了两个字:“凑巧。” 听他搭话,蓝锦甯兴高采烈的开始“叙旧”。 “阿常哥哥,你再笑一个咱看看?”赤果果的调戏。 白痴,眼神极度冰冷的瞪她。 “阿常哥哥,你的皮肤真好!看这爪子,白嫩白嫩的……”顺手摸了把某人的小手。 乃才爪子,乃们全家都爪子! “阿常哥哥,你生得真好看!比甯儿还好看。”并伸手扯了一下某人的脸皮。 …… “阿常哥哥……” 站在一边儿看着他们的小丫鬟瞪得眼珠子都快脱窗了,犹自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不是真的吧? 蓝家三小姐对世子殿下上下其手,猛吃豆腐…… 她最最不可置信的是,世子竟然木有反抗? ……眼睛里,似乎还带着笑意? 肯定是她眼花了…… (感谢粉红,感谢pk票,再来的猛烈一些吧!就像暴风雨一样…… 冬雪对指,咱真的不嫌弃……) 四十三.世仇(1) 茶吃了两盏,靖王妃与王氏的谈兴也去了九分。转头看见两个小家伙一个木着脸一个笑得灿烂,不禁神色有些怔忪。 自己生出来的儿,靖王妃心里最是清楚不过。别看他此刻面无表情一如往常,可眼神中并没有那刺骨的冰寒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却不明白,这个满面病容的娇弱小儿,到底是如何让他这般另眼相待。 许是平日里太孤单了,难得遇上不介意他冷淡的同龄孩子,这才去了些心防吧? “阿常,母妃与二夫人要去后院,乃也一道去吧?”靖王妃放软了口气,颇有些征询之意。 她这副样子,再次令王氏惊讶了。天下间哪有看儿女脸色做事的亲娘?这让她对梁乐祥这个世子殿下有了非常不好的观感。常言道三岁看老,这娃已经六岁了,瞧那木然冰冷的表情,只怕以后定是个孤傲清冷的人吧? “儿子就不去了。”阿常口气淡淡的。 “那你乖乖的呆在屋里,娘让阿英给你找本书读着可好?”靖王妃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却并不强求,挂着一抹笑说的极温和。 蓝锦甯震惊的望着阿常,有这么当儿子的么?好歹你老兄也占了人家宝贝儿子的躯壳,给个笑脸会死是不是?又恍惚想起那个生硬的笑来,冷的打了个颤。看来他不是不想笑,而是他笑还不如不笑的好。 听得他又是淡淡的飘出一声:“好。” 是了,无常便是这样的人。若真不愿理会,同他絮叨半天也未必能得到只言片语的回答。靖王妃如今能有这问一句答一句的成果,恐怕先头费了不少力气讨好这个别扭的家伙。 听他应了声,靖王妃这才直起腰来,一瞬间那慈母的温柔褪去,涌上通身的尊贵与骄傲。冲着王氏微微额首,含笑道:“蓝二夫人,咱们走吧。” 身为靖王妃,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副面孔。 王氏敛了敛眉目,爽快的应了一声,心下暗暗却提醒自己要提防这个看似好相处的王妃。 “宜彤,仔细抱了三小姐,莫摔着了。”王氏转头,对跟来的丫鬟道。 宜彤上前便要抱过锦甯,却不料阿常突兀地伸出一只手拍开了她,她吃不住痛不由叫了一声,有些慌乱的叫道:“世子?” 靖王妃也没料到儿子会出手打人,怔了片刻,才恍过神来,对王氏抱歉道:“小孩子不懂事,二夫人莫要放在心上。阿常,做什么动手打人?”后一句,却是用极温和的语气,对着世子说的。这两面三刀的功力,令王氏望尘莫及。 “甯儿妹妹留下陪我。”他既不辩解也不哭闹,冷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叙述事实,而非征询。 “这……”今儿,靖王妃受的刺激太大了。儿子第一次主动和人说话,也是头一回,要留人在身旁。她不想拒绝,可人家毕竟是蓝家的孩子,不是府里的下人,可以随她安排,便有些为难的看向也是有些惊讶的王氏:“王妹妹……” 那眼神里,有着示弱,亦有恳求。就连称呼,也从二夫人改口成了王妹妹…… 这样的变化,怎能叫人不心生讶异? 打从王氏进了这屋里,就觉得陈氏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却没料想到,不过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却让她流露出别样的脆弱与难堪。 王氏不去看她,她心中明了,若是此时她面上哪怕显出半分不恭敬来,只怕就会得罪了这位王妃娘娘。靖王爷不同于其他几位王爷,乃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胞弟,很是受器重。虽说武郡侯府门第不差,但她的相公到底不是正宗嫡系,还是不要交恶的好。 仔细想了想,便恭顺的笑道:“王妃娘娘,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不过世子才六岁,小女也才四岁,料想是不防的。况且锦甯本就体弱,咱也担心那日头太毒晒坏了她,免不了又是大病一场,不若让她在这儿陪世子做个伴也是好的,还要劳烦府里的嬷嬷照看着些才是。” 靖王妃这才松了口气,对王氏略生了一分感激与高看,真是个识时务的女子。 靖王妃立即吩咐伺候的下人好生看着,然后亲自拉着王氏的手渐行渐远,不时还传来细细的说话声:“禹翎妹妹哪里的话……就让三小姐在这歇着好了,府上有太医在,你大可放心些。不瞒你说我这个儿子自打摔了个跟头便不爱与人说话,这回和你家锦甯倒是看对了眼……” 屋内静静的,全是丫鬟婆子们紧张的吸气声,甯小娃与阿常大眼瞪小眼,很是有些剑拔弩弓的味道。 “都到外面守着。”阿常先开口了,却是对丫鬟婆子们吩咐。 十几个人便如潮水一般涌出房门,面上连半点犹豫也无。 蓝锦甯妒忌了,看他身边的人那听话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平日里过的是什么样说一不二的生活。也不知道那位靖王爷是如何看待他这个儿子的,竟由着下人这样听一个稚子的吩咐。 为啥她身边就插满了棋子,布满了眼线,他却可以这样的恣意。 “特意把咱留下,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丫鬟们都走了,蓝锦甯只得自力更生的寻了个软软的靠枕垫在身后,四仰八叉的平摊了手脚,u看书 .uuknsh 再无方才那副小女孩的娇嫩孱弱样子。 “怎么,不装林妹妹了?”阿常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个弧度,那要笑不笑的样子,很有几分阎王的神韵。 “明明是乃先装来着,却来说咱。”锦甯一怔,明白过来,她那副病弱娇喘的外表,的确很有两分林妹妹的感觉。只是她那毕竟只是表象,而林黛玉却是个实打实的药罐子。飞了他一个白眼,嘲讽了一句:“还‘这个妹妹生的好生眼熟’,真当你是贾宝玉了?” “本世子对乃另眼相看,还不够好?”阿常抱着手臂,竟是出奇的开了个玩笑。 “行了行了,真不耐烦看你装模作样的样子。”蓝锦甯忽然想起在地府时,自个赖在他背上让他带着飞时候的情形,仿佛还在昨日。那时的他却比现在要更冰冷些,但至始至终,似乎从来都没有拒绝过自己那些胡闹和无礼的要求。“说啊,到底什么事儿。” “你可知道成国公李元?” “就是那个封了国公爷的前宰相大人?当然知道了。听说他和我家是世仇,两厢彼此都看不顺眼对方。据说他和我爷爷见面就能吵起来,若不是有老爷子镇着,只怕两家早就撕破脸了。”蓝锦甯点头,她略略知道一些,但手头人手有限,只能打听出些凤毛麟角的事情。阿常特意提起,想必这个和她家有必然的关联:“他怎么了?” “他要复起了。” (求粉红pk票求推荐,求收藏~~)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四十四.世仇(2) “一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老家伙?”不可能吧?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李元比她家爷爷大了近十岁,算起来也有六十好几了,不好好当他的退休干部,负起? “李元是大梁的三朝元老了,从孝宗开始,从一个九品下的刀笔吏,一步步走到宰相的位置,你当他简单么?当年的太子、也就是当今的皇帝登基的之后,李元马上就上书请辞。皇帝本就对他有顾忌,见他如此识时务,这才封了‘国公’的名号,荫封李氏子弟,令其荣养。他就是看出了皇帝忌讳他,这才以退为进,你真当他离了朝堂,就万事不管了么?”不得不说,阿常对咱们小甯娃还是非常了解滴。她一撅臀,人家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了。说起正经事的时候,阿常便不像平时那样惜字如金,长长一溜的话蹦出来,半句废话都没有。 锦甯默了一会,才仰头看他:“你不是说皇帝对他顾忌着?又怎么会起用他?” 阿常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李元之前的宰相是乃那个大奶奶的亲爹,被乃爷爷搞下了马,这事乃知道吧?” 锦甯点头,她当然知道。 当年金氏协助太奶奶害了那位贵妾姨娘腹中的子嗣,这事知道的人虽不多,却也不是什么隐秘。老太爷恶了金氏,除了本身不喜金家的门风外,也有这一重在里头。 金氏讨好了婆婆,却让公爹不喜,奈何老爷子身体好,婆婆行将就木之时,他还在战场上蹦跶。没了婆婆的维护,金氏在老太爷面前就是个隐形人。 她自己心里明白,所以对老爷子,这位是能躲就躲。 “李家与蓝家说是世仇,不如说是政敌。虽然不到彼此仇恨的地步,但却难以好好相处,而前头的金家亦是如此。金相下马,与其说是乃爷爷下的手,不如说是皇帝因为蓝家与金家联姻,而顺势为之……”阿常很铁不成高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还想不明白?” 锦甯伸手捂额做呻吟状,可怜兮兮的叫唤:“痛……” “咱没用力。”阿常不理会她的痛叫,面无表情的道。 蓝锦甯童鞋,只能说,乃的表情太假了。 “好吧。”放下手,耸耸肩:“咱明白了,乃的意思是,皇帝其实也很忌讳蓝家势大。他不允老爷子卸甲归田,是因为不敢。皇帝扶植金家、李家,只是因为他们不会和蓝家同声同气。而如今的宰相翁大人,却是个泥巴似的老好人……” 阿常点头。 伸出一手敲了敲床沿,上好的红桐木发出轻响:“正是这个理,他无能但却好色,被御史上奏参了一本。皇帝打算要换宰相,有两个人选,一个是现在的中书令王诩盛,也就是乃这个娘亲的爹,另一个就是前宰相李元。” “乃是说,皇帝不会让外公当上宰相喽?”锦甯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无辜。 “改口的真快,他可不是你的正经外公。”阿常瞥了她一眼,凝声道:“君心难测,但以历朝皇帝的作风来看,和蓝家亲近的人一般都做不上宰相的位置。” “帝王权术,不就是取个平衡之道么?”鄙视一把当皇帝的人,都忒小心眼了。“咱娘待咱不差,王家对咱也没啥不好,还不许人见异思迁了?” “……随你。”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瞧她这小鼻子小眼的。“李元这次若是能复起,只怕会帮着皇帝对付你们家,要小心。” “喂,乃是不是忘了,这个皇帝可是你亲伯父,乃个胳膊肘向外拐的娃。” “他是梁乐祥的伯父,不是我的。”阿常淡定道。 “……”跟冰山没啥好谈滴!拿肘子拐了他一下:“不说这些了,对了阿常哥哥,乃怎么会来,这个梁乐祥也是vip?地府又没人可以顶缸了?” 顶缸你妹!要不是为了乃个娃,人会被悲催的赶鸭子上架么? 无常撇头,不想搭理她。 “好吧好吧,咱不问还不行么……”东拉西扯一向是对付阿常兄的最佳利器,蓝锦甯笑的纯真,勾搭着他说话,只把人悔得想挠墙。 明明早就知道这娃本性的说,为毛还把她当成了纯真无辜的小白兔?他多嘴干毛?蓝家好不好和他有半毛钱关系,为啥一碰上她,他的冷静就像是纸糊的,一桶就破? 蓝锦甯说的口干舌燥,那厢也只是偶尔才迸出一两个字。和他说话就像是挤牙膏,不给点压力就没有回应。不过她是习惯了的,也不在意,始终笑眯眯的,反观咱的世子童鞋,本就难看的脸色拉的更长了。 等靖王妃派人来叫他们去吃饭,才算拯救了阿常的耳根子。锦甯和世子不是一桌的,这回阿常也没留人,叫嬷嬷抱走时,也是一言不发没有一点点不舍的样子。 蓝锦甯窝在戚嬷嬷怀里,冲着他的方向笑眯眯的努力挥着小手。 “小姐,世子爷走远看不见了,您别挥了。”戚嬷嬷心疼她挥的手酸,等世子的人走远了,便说道。 “没事儿,阿常哥哥知道咱跟他挥手了。”蓝锦甯说道,却也听话的收回了爪子。转脸又看向戚嬷嬷略显吃力的脸庞,眨了眨眼:“嬷嬷放咱下地吧,您牵着咱的手走好不好?” 戚嬷嬷笑着应了声,小心将她放下。锦甯伸出小手塞进她皱巴巴的手掌里,笑的有如偷腥的猫儿一般甜蜜。 三小姐这孩子,就是贴心呢……戚嬷嬷看着她可爱的小脸,那苍白的脸因为刚才的动作而浮上一丝红晕,心中不由有些抽痛。太医说,她的病根若是今年还去不掉,只怕是活不过二十的…… “娘,阿常哥哥说改天让咱再来玩呢!”回到王氏身边,锦甯立马扑到她跟前,拣一些孩子气的话说了。 至于世子童鞋到底有没有说这话,这不重要,反正人也不会反驳她说的话。 王氏揉了揉她的发,轻笑道:“可不能光顾着玩,知道么?” “女儿知道。”蓝锦甯用力的点点头。 “阿常哥哥是谁?”蓝锦奇有些吃味的凑了过来,uu看书ww.uuknshu看看王氏又看看妹妹,“妹妹只有我和大哥两个哥哥,不许乱叫人!” “锦奇!”王氏警告的唤了一声,瞪了他一眼。 锦奇有些委屈,扭头不看她们。 蓝锦甯连忙走过去抱住人的小胳膊,甜甜的叫道:“二哥,莫要生气,甯儿最喜欢的就是二哥哥了,别人都比不了呢!” “真的?”锦奇眼睛一亮,又有些怀疑的撅起嘴:“乃刚才都只陪那个凶凶的哥哥说话,都不跟咱玩儿……” “人家是世子嘛,咱不能得罪不是?你看他那张脸,凶巴巴的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人家都怕他,不肯跟他玩儿呢!要是咱也不陪他说话,他肯定很难过……”蓝锦甯一点儿都不亏心的编排着阿常,把人说成了是个受排挤的可怜娃。 一向同情心过剩的蓝锦奇马上就不妒忌了,还一脸同情的看向世子的方向:“下回咱也陪他一起玩,这样他一定会高兴的,是不是妹妹?” “恩恩,二哥,乃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 于是得了“好孩子”标签的蓝锦奇屁颠屁颠的跑去和世子童鞋搭话去了。 出乎靖王妃预料的,世子阿常似乎对蓝家二房的几个孩子都特别“友善”,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他的脸色为什么忽然又黑了两分呢? 不过……这是个好现象。 靖王妃若有所思的望着王氏身旁那三个俊秀出众的孩子,心底做了个小小的决定。 (码晚了~那神马,对不住大家~~~~) 四十五.早产(1) 八月里,炽热的日头烤的人焦头烂额,蓝府的诸位小姐姑娘们爱上了蓝锦甯的屋子,见天的往这儿凑合。奇怪的是,也不见她是多用了一盆冰或是蔽日的屋子,偏偏在她的房里,就是能安心静气的定定坐下,一点都不觉得心浮气躁。 一屋子算上婢女统共有十多人,大姑娘坐在二姑娘下首,她们身后统共跟着三名大丫鬟,两名是二姑娘蓝锦珠贴身婢女,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剩下一名有些战战兢兢的,也不敢靠近自家姑娘,只得委委屈屈缩在一旁。蓝瑟与蓝绣则在锦甯的下首坐着,好歹是三房的人,自然得离自家人近些。两个丫鬟则帮着如珠如宝姐妹俩替小姐姑娘们备些瓜果零食之类的吃食。 “三妹妹,乃这屋子好凉快。方才咱过来的时候,晒的不行,可这才坐下一会子,就不觉得热了。”吃罢了一碗绿豆冰,所有人俱是松快了些。二小姐是所有女孩子中唯一的嫡女,说话自然就更随意些,也只她能叫锦甯三妹妹。“快些别看书了,陪姐妹们说说话。” 锦甯无奈的放下书册,她倒是挺想一个人清静的,怎奈她们都是在她的房里,不陪着说不过去。“二姐姐这话说的,妹妹不是听着么!” “乃倒是听着了,就是左耳朵近右耳多出了。”蓝锦珠白了她一眼,“快说说,乃屋子里怎么就这么凉爽了?” 锦甯只得将屋里的布局说了,提点了一些降温的法子,又道:“二姐姐的屋子许是要比咱的大一些,又是向阳的。不如上午就歇在耳房,日头西了再回正屋。冰盆子最好是不要多放,虽然凉快,却水汽太重了些,得在角落洒上些石灰才是。” “这样啊……可是晚上还是热的睡不着。”蓝锦珠点点头,却还是不大满意。 “二姐姐若是喜欢,不如咱跟乃换个屋子好了……”锦甯大度的道。 锦珠自然不会同意,这是二房的地盘,她是三房的小姐,哪能住了别人家的院子?虽说都在侯府里,但平日里也算是泾渭分明。若非这两年三房弱势了些,母亲默许她来跟这个便宜三妹套近乎,她也是懒得来的。 “那可不行,咱那屋子现在虽然热,冬天里可暖和着呢!再说,搬来搬去得太麻烦了。”锦珠连忙笑着摇头,本就只是找个由头说话,哪里真就欢喜她这屋子了?虽说是随着二伯母一块儿住,但这屋子实在小了些,住惯了大屋子的她那里瞧得上。 “二姐姐说的是。”锦甯十分淡定的点点头,又崇拜的看向蓝锦珠:“乃好聪明啊!” “那自然的。”蓝锦珠得意洋洋的笑道。 锦瑟锦绣猛地打了个冷颤,不由的伸手抱了抱自个的身子,两厢对望一眼,怎么从前就没觉得二小姐很傻很天真?连好话反话都听不明白?对面的蓝玉似乎也下意识的挪开了些距离,装作跟丫鬟说话的样子,可谁不知道她压根就没在听啊? 好不容易哄了几个小姑娘回去,蓝锦甯揉了揉眉心。古代的女人就是累啊,这么小,心思一个赛一个的深沉。二小姐还好些,最多是被宠坏了,有些爱炫耀。她本身也没故意讽刺她的意思,不过是顺着她有些单纯的路线走罢了。而且毕竟已经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未必就像她表现的那么傻,也许人家只是想寻个好路子,能嫁个好人家罢了…… 蓝玉且不说,人家毕竟是大房的姑娘,除开二小姐,也就是她最年长。她讨好二小姐也说得过去。这两房的两位主母虽然彼此不太对付,但三叔一向是以大伯为首的,两房的姑娘小姐妹也就那么几个,二小姐既是嫡出又是姐姐,不靠着她,难不成还靠她这个四岁的女娃不成? 蓝瑟和蓝绣……说实在的,她对这两位庶姐的心思很复杂。原本大家都只是庶女的话,好好相处倒是容易。可现在不一样了,明显的自个爬上枝头,草鸡变凤凰,那剩下的两只草鸡该是什么想法啊……蓝锦甯很纠结,让她们都变成嫡女?那不可能,蓝府的规矩偶尔可以破例,但不能什么人都可以往上头爬,老话不是说:没有规矩无以成方圆么?再说,就算她们真当上了嫡女,只怕还有的争。 争爹娘、争条件、争宠爱、争地位、争夫婿……未来将是一片纠结的黑暗啊…… 锦奇的第一次发育很明显已经开始了,长的跟五六岁的男娃子一样的粗壮……额,健康。整日在家里闹腾的不像话,又贼皮实,打了不疼,过了还闹,终于将王氏给惹恼了,早早的丢去了家学去启蒙,总算是消停了一些。锦华也乐得给弟弟当个小先生,虽然其实妹妹早就给他们哥俩启蒙过了,但他不是已经进学了么?现在先教着,以后进了族学里像他一样当个天才才好。 妹妹不是说,天才是九成的努力加上一成的天分吗?嗯,他相信弟弟是有这个天分的。 不过显然锦奇非常辜负他的期望,虽然基础打的还不错,可是这娃似乎天生就对书本不感冒。有时候连王氏都感慨,明明和锦甯是一母双生的兄妹,怎么两个人一文一武差了这么多捏? 汗,王氏大概连自己都忘了,锦甯其实不是从她肚皮里爬出来的。 要说王氏,这两年真的待她很不错。就连她前世的亲娘,大概都没她对自己这么好。有什么好吃的得用的,除了孝敬老太爷还有老爷太太的,第一份一定是给她送来。平日里也是时时带在身边,确保她吃的好穿的暖没有生病才放心,感动的锦甯心里热热的,差些就抱着王氏的大腿大叫:娘啊,乃就是咱的亲娘! 不过,甯小娃还是要脸滴,这么狗腿的动作实在做不出来,情何以堪呐! 傍晚的时候,锦甯正看着如珠收拾她的东西,一会就该到王氏哪里吃饭了。这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腐败,每天起床穿衣吃饭都有人伺候,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毫不夸张。除了睡得早了点,起的早了点,她还真没觉着跟前世嫁人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怎么又想到那只花孔雀了,死开死开。 如珠奇怪的看着自家三小姐皱着眉对着空气挥着手,正要开口相询,忽然看见如宝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上接不接下气的喘。 “这是怎么了,被鬼追了?”如珠忙递了茶水扶了一下:“喝口茶缓缓,急个什么?” “小姐……”如宝灌下一口凉茶,透心底的凉意让她打了一个激灵,uu看书 .uansh 想起自己匆匆忙忙跑来的缘由,顿时眼眶都红了:“小姐,咱们二奶奶要生了!” “怎么回事?”锦甯吃了一惊,一下子站起来,“啪”的一声拍的桌子都颤了起来,吓着了自己,才从惊愕担忧中醒过神来,问道:“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才道日子么?” “方才、方才在院子里,二奶奶被大公子的丫头冲撞了,跌了一跤,这就要生了!” “走,我们去看娘!”锦甯眉宇一皱,却是没有说什么,扫了如珠一眼:“东西别收了,事急从权,现下顾不上这些。” 往门外走了两步,又转头对如珠道:“如珠姐姐,劳烦你带着如宝姐姐去看住那个闯祸的丫头,别让人出了事。如果有人要做什么,你便只管说是老太爷让人扣下的,不许探望,也不许放走。到咱爹那要两个小厮,一定要把人给咱看住了!” 如珠心下一凛,知道她这是动了怒,面上起了几分肃然之色。心下也对那个得罪了三小姐的人恨之入骨,只觉得此人多半是没有活路了。 如宝却没想那么多,听了锦甯的话,急忙拉如珠的袖子:“姐,咱认得那人,咱带你去!” 锦甯知道她们必然会做好的,脸上总算褪去一份冷凝,唤了如芬如兰跟上,向给王氏预备的产房走去。 (冻了一天……临了晚上还烧了保险丝,泪奔……) &lt;ahref=http://.&gt;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四十六.早产(2) 锦甯最先赶到屋外,没见到王氏的人,只听见屋里不时传来叫痛的呻吟声。戚嬷嬷堵在门口拦住了要往里冲的甯小娃,望着她恳求的眼睛,心从那种惊骇的冷硬中脱离出来,温温的泛着热度,只是还是对她摇了摇头。 她想着自己估计也帮不上忙,也就没有强求,凡是只求无过,不求完美,才是人生。 “娘怎么样?是不是痛的厉害?”锦甯围着戚嬷嬷开始丢丢转转,搅的她老人家头晕不已,只得伸手拉住了她:“二奶奶这会只是阵痛,要生得还有一会。亏得平日里三小姐常拉着二奶奶在园子里转悠,身子康健了许多,这回虽摔得不轻,产婆说倒是顺产,无事的。” 蓝锦甯听她说的虽然肯定,但面上却并无多少坚信,晓得只是宽慰之词,恨恨的只想将鲁莽的丫鬟撕成碎末。若那人是无意的还好,若是给她有心查出来,她一定会叫人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 她从不是善良之人,只不过懒得作恶事罢了。 “嬷嬷,是娘带着咱转悠,乃说反了。”挤出一个貌似轻松的笑容,她道:“不知今儿娘会给咱添个弟弟还是妹妹?” “三小姐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戚嬷嬷被她勾去注意力,不由莞尔一笑,却很快又隐去。 她歪着头,貌似在认真思考:“咱喜欢妹妹,弟弟若是像咱,咱也喜欢,若是像五哥……” 隐去了后半段没有说,但是人都知道是神马意思,那些心有旁骛的年少丫鬟们,不由都勾了唇角,快快的低下头,免得叫人见了要挨骂。 戚嬷嬷也是失笑,揉了揉蓝锦甯的小脑袋:“三小姐,先去歇着吧,别守在这儿,日头太大了些,仔细晒坏了。” “咱等一会再去。”冲她腼腆的一笑,向着产房里张望了一眼。 这是个有良心的孩子,她家奶奶这两年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没白费。戚嬷嬷伸手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滴,又是高兴又是心酸的想。 锦华锦奇还没下学,蓝正杰又上朝应卯去了,王氏这一躺进产房,蓝家的二房就剩一个蓝锦甯算是身份高的,所以一时之间,她不能走,不能让那两位有野心的姨娘有可趁之机。 想了想,她又仰头看向戚嬷嬷道:“嬷嬷,乃差人去把奶奶请来。” 戚嬷嬷眉头不自觉的一蹙,却是很快舒展开。的确,如今这蓝府里只怕也就是二太太能靠的上了,忙迭声应了,唤了个机灵的小丫头去喊人。 锦甯首先等来的不是自家亲奶奶,而是金氏。 金氏自打那一年在祝氏面前落了下风,就有些面瘫症状,几回蓝锦甯见到这位,都是同样的面无表情。除了一对眼珠子里还有些情绪可琢磨,那脸上始终都是那样的僵硬而冷漠。 见她突然到来,蓝锦甯的心下有一丝疑惑。 莫非与她无关? “三丫头,你娘如何了?”金氏的声音有些嘶哑,也不知是不是得了风寒。看了一眼产房,便不再盯着,只淡淡的问向锦甯。 “孙女不晓得。”蓝锦甯摇了摇头,眼里溢满了水汽,眼看着就要掉出因为充血而显得通红的眼眶,让人觉得揪心。她用那委屈的小模样,可劲的瞅着金氏,用力的吸着鼻子,鼻腔音极度浓厚,就像已经哭过一场似地:“嬷嬷不让进屋……” “是不该进,在外头呆着吧!”金氏似乎是想安稳她一下子,可是手伸出去半截又收了回来,反而对守在门外的婆子们问道:“产婆可过来了?叫了太医没有?” “回太太的话,产婆早就备下了,刚开始的时候就进了屋。太医也差人去请了,不一会就该到了。”婆子中貌似领头的那个忙开口答道,这些人并不全都是二房的人,这也是为啥蓝锦甯不想走开的原因。 她不知道等待王氏的是什么,古代女人生产本就是走了一遭鬼门关,而像在这样的高门大户里,基本上就等于半只脚踏进阎王殿了。 王氏点了点头,又对一旁的婆子道:“去,差人到衙门里叫二爷回家,再去家学和族学把二少爷和五少爷都接回来。” 蓝锦甯眉头一跳,他祖母的,您想干啥?让他们都回来好直接给王氏办丧事? 戚嬷嬷听的大约也不太高兴,一张脸拉得老长,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说什么。 “祖母,不用忙着喊爹爹和哥哥们回家来,嬷嬷说还要生一会呢,有咱等着就好了。”蓝锦甯使了个眼色,如芬如兰忙将要去喊人的人拦了,拉到一旁等着。 “那怎么行,老二他媳妇生孩子,总要在身边的。”金氏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悦:“只留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在,到底是靠不住的,你懂什么?” “是,祖母说的是,只是爹爹说今儿有要紧事要忙的,只怕一时也叫不回来。”蓝锦甯心里虽然不以未然,咱比乃懂的东西多了去了!可嘴巴上还是非常恭敬有礼的回道:“甯儿已经差人去请奶奶了。” 金氏差点没气歪了鼻子,看书.uuknhu 她才是蓝家的主母!那个女人不过是个抬了妻位的妾,凭什么和她平起平坐?凭什么这两年事事压她一头? 本就是急怒攻心一直没有好全的身子,听完这话,差些撅过去,捂着心口大喘气,边上的丫头连忙扶住了,拍着心口替她顺气。 “太医来了!”院子外头传来丫鬟通报的声音,夹杂着催促“快些”的低语。 蓝锦甯翻了个白眼,得,只怕这替王氏请的太医,金氏就能先用上了。 这位太医倒是见过的,日常里给锦甯请脉的张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人长的很是慈和,一把长长的白胡子飘至胸前。瞧见他那张因着一路小跑儿显得有些涨红的老脸,锦甯心里头是一阵的不好意思。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来看孕妇生孩子? “怎么把张太医请来了?太医院没别人了?”蓝锦甯小声的问了一边的戚嬷嬷。 戚嬷嬷也是觉得奇怪,便转头去问叫人的丫鬟。 只听那丫鬟道:“宫里的贤妃娘娘与舒婕妤也今儿一同生产!年轻的太医和医婆医女都被叫到宫里去了,只留了张太医和一个老先生。奴婢见那老先生年纪比张太医还大,便只好……” “贤妃与舒婕妤今儿一同生产!”蓝锦甯被这句话给震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了金氏。 到底是不是她…… (脑子冻坏了……先这样,改天暖和点了咱再改改。晚了两分钟,大伙别嫌弃……)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四十七.早产(3) 金氏本已经好些了,正想说蓝锦甯两句什么,听见那小丫鬟的回话,一口气真的闭上了,吓得张太医迭声叫人把大太太平躺着放下,一把夺过侍童手里的药箱,找出一只布囊,抽出银针就往人身上招呼。 不愧是当了院判的人,就是有两把刷子,三针扎下去,别人还没回过神来怎么回事呢,金氏已经悠悠的转醒了。迷迷瞪瞪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着人老太医的袖子,无比紧张的问:“我儿……我是说贤妃娘娘,真的也是今儿生产?” 感情您以为刚才在做梦呐? 蓝锦甯不安的心终于定了下来,这位果然是个色厉内荏的。别看她一直欺负二房打压二房,但这谋财害命的事儿,想来若非情非得已,这位也就是个纸老虎,厉害了一张嘴罢了。 “祖母,是说姑姑也今天生宝宝呢!”见老太医尴尬,蓝锦甯连忙上前一步,掰开了金氏的手,无比惊奇的道:“那是不是姑姑的宝宝和妹妹是一天生?” 这孩子哪来的那么大手劲?被掰疼的王氏终于回过了魂,却顾不上责问蓝锦甯什么。刚才她的举动,要往大了说,就有私相授受的嫌疑了,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的私相授受。当然其实也没人会以为她跟一个老的不能人道的太医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只不过拿来一笑罢了。 不过,尴尬还是会有的。 此时见到锦甯在身侧,金氏顿时觉得对她无比亲近,搭了人的小胳膊小腿,让人给吃力的掺了起来。 “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都不上前扶一把?”老太爷声如洪钟般的嗓音响亮的传来,震慑了苍天白云,也震慑了一干人等。 忙有回过味儿的丫鬟上来顶了锦甯的位置,可不是么,这么一点点的小人儿,搀一位珠圆玉润的老太太起身,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可是刚一接手过来,只觉得一沉,就差些把大太太摔了个料峭。原来金氏被老爷子那一声骇得腿软站不住,却不知三小姐是怎么撑得起来。 金氏靠在丫鬟身上,几乎是凭着人才能站着。见着老太爷,不说面色如土,但也绝对是好看不了的。不过蓝锦甯窃以为,那只是因为刚才晕过去的缘故。 要说金氏怕老太爷,那是一定的,但还不到畏之如虎的地步。 “这是怎么了,身上没骨头似的?”老爷子一看金氏那副模样就直皱眉头,一大把年纪了还学小年轻扮娇柔,看着也不像啊! 金氏满脸委屈,却不晓得该怎么说,那丫鬟倒是个机灵的,忙脆生生的道:“禀老太爷,大太太方才晕了过去。” “又犯病了?那就在屋子里好好呆着!瞎跑什么!”人看金氏不顺眼,于是做什么都是错的。蒲扇般的大手赶苍蝇似的挥着:“还不去歇着?这儿有老二他亲娘呢,你就别掺和了!” 什么叫掺和?金氏哆嗦着很想问一声,可终究还是一言不能发。这才发现原来祝氏是跟着老太爷来的,头低低的,一惯的怯弱卑微模样。 金氏心里不舒服,又听见老太爷赶人,本想说两句什么,话到嘴边止住了。挥开了那丫头,扶着身旁得用嬷嬷的手,打晃着走人。 得,老娘不伺候了! 蓝锦甯有些同情的望着她的背影,这大约就是一步错步步错。也许当年她没掺和婆婆房里的事儿,老太爷今儿对她的态度就不会这么恶劣吧? 她今天,估计还真的只是想来看看,顺便帮个手呢…… “甯儿,你娘还好么?”大太太走了,祝氏就活泛了一些,拉着锦甯的手,柔声问道。 蓝锦甯看了老太爷一眼,轻声道:“戚嬷嬷说无事,只是早了些时日……” “怎么会突然生了?”老太爷耳力一直好,听得分明,不待她多说,便拢着眉宇瓮声瓮气的问道。 “如宝姐姐说,今儿娘在逛园子的时候,被大公子院子里的丫鬟冲撞了。”说起这个,蓝锦甯面上一冷,撤去那份虚假的单纯天真,直言道:“咱已经叫人去把人看住了,不过是打的太爷爷您的名头……” “你个鬼丫头,”老太爷却是笑了,一把将蓝锦甯抱起来:“打咱的名号是对的,就怕你不打。走,老头子也跟你去看看,瞧瞧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算计老子的重孙!” 老爷子,您也是那么想的吧,啊?是吧? 蓝锦甯点了点头,乖乖的伏在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跟他咬耳朵。 “真的是个丫头?”老爷子似是惊讶的叫了一声,复又笑道:“可别又跟你似地,鬼精鬼精的。” 蓝锦甯傻傻的笑。 转头又对祝氏道:“你在这看着,什么时候生了叫人来通报一声。” 祝氏点头唯唯诺诺的应了。uu看书.uukanshu.cm 老爷子想想又不放心,补了一句:“这些人你都给我看好了,谁敢整什么幺蛾子,就给我狠狠的整治,往死里打,可清楚了?” “媳妇明白。”祝氏抖了抖,声音更低了。一旁的丫鬟婆子们也低下头,不敢抬头再多看一眼,生怕就被当成了那个“幺蛾子”被整治。 出了产房的院子,老太爷看看怀里的锦甯:“人关在哪儿了?” “柴房里,咱让如珠如宝去看着了,不许人见她。” “做得好,走,到柴房去!”老爷子赞许的点点头。 才走到柴房,就见一个眼熟的丫鬟似乎正在跟如宝争执着什么。 那丫鬟约摸有十七八岁,如珠如宝两个显然有些说不过,如珠还好些,她一向冷静不容易生气。如宝则已经憋的满脸通红,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是对着那丫鬟可劲儿的摇头。 “那个姐姐生的有些眼熟呢……”蓝锦甯盯着那丫鬟看了许久,也没想起来到底是谁。但那张圆圆的讨喜脸蛋却怎么看都觉着熟悉。 “那是蓝鞘身旁的大丫鬟若七,小甯儿许是讲过的。”老爷子冷笑了一下:“不是说犯事的就是蓝鞘屋里的人么,我倒要看看,谁给了他那么大的胆子!” 若七,这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过。 蓝锦甯没注意老爷子说了什么,只是盯着那若七,终是将脸和名字对上了号。 那不就是她穿来的第一天,在蓝家的避廊下看见的和那个叫如尘的女孩子说话的少女么? (求票了求票了~) 四十八.丫鬟命不值钱(1) 当年的若七还只是大公子身旁的二等丫鬟,虽然也算高薪,但因为是庶子的关系,平时并不十分感嚣张。就像是窝在小公司里的白领和大企业的办事员,完全就是不同等的概念。 不过年前蓝鞘身旁原本的两个大丫鬟配了人,空出了位子,这个虽然有些爱偷懒又多话,但用了许多年也还算顺手,便被提拔了上来。而另一个大丫鬟则是他嫡母公孙氏安排进来的,一个面上十分恭顺温和,背地里却不怎么心甘情愿的丫鬟。 蓝鞘懒得给丫鬟们取什么好听漂亮的名字,原来的若三若五走了,这个便顶上,唤作若三。 蓝锦甯的眼晃了晃,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抓住了,却又闪电似的溜走。 “奴婢给老太爷、三小姐请安!”如珠如宝面对着蓝老爷子他们一行人,见到被老爷子抱在怀中的三小姐,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也不去管还再痴缠的若七,低低的俯下身。 若七身子一僵,却是连头都没回,嘴上不屑道:“又想骗我是吧?这回咱可不上当了,当我是傻的吖!老爷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我可进去了……”说完,就要绕过如珠如宝。 如珠如宝动也不动,任凭她动作。 若七面色一阵讶异,心头直跳,慢吞吞的回了个头,噗通一声跪下了,抖着声线:“奴婢、奴婢给老太爷……” “不必了。”老爷子横她一眼,震得她立马闭上嘴,却不敢起来。又扫过如珠如宝,满意的点点头:“挺忠心的,就是胆子小了些,为何不喊家丁来守着?” 蓝锦甯也疑惑的看过去,她分明吩咐过如珠去要两个人来的。 如珠面上一凝,瞥了若七一眼,颇有些不屑的道:“奴婢和如宝刚将那冲撞了二奶奶的丫鬟捉到柴房关起来,婆子们要回院里帮忙才散了,若七姑娘马上就来了。奴婢担心如宝年纪小,不禁吓,所以只好留了下来。好在老爷子和三小姐可算来了,不然人家还以为奴婢是狐假虎威,拿主子说事撒谎呢!” 这话说的有水平,既点了若七的强硬,暗示她想动手来硬的,又把若七对蓝锦甯的蔑视拐个弯儿送到了老爷子耳中,偏生句句都没点到她,即使她想狡辩,也没办法开口。 “是个聪明的。”老爷子赞了一句,也不知是对蓝锦甯还是对如珠,“你且起来吧,一会去账房领十两银子的赏,边上那个……” “叫如宝……”蓝锦甯小小声的提醒,这刚才如珠还提到呢,老爷子怎么就是记不住? 也怪如宝,平时她在自个面前多活泛吖!上蹿下跳妙语如珠,整个的开心果,逗得一屋子的人都笑到不行。可是不晓得为什么,一面对屋子外头的人,立刻变得胆小如鼠,毫无存在感。 从前她会被分到书房那没油水的“苦差”,还一干就是好几年,恐怕和她这老鼠胆不无关系。 “如宝是吧,别跪着了,老头子我赏罚分明,也起来吧!” 如珠伸手拉了一把如宝,如宝这妮子冲着蓝锦甯露了个笑脸,对上老爷子,战战兢兢的谢了恩,脖子一缩,跟乌龟似的,又低了下去。 啧啧,她家太爷爷虽然年纪一去不复返,不是什么风流俊俏美侯爷,但也没这么可怕吧?蓝锦甯摸着自家尖尖的细下巴,心想。 甯小娃,乃以为谁都跟乃似地,见识过阎王爷的臭脸无视过无常兄的冷颜?这蓝府上下就没有不怕老太爷滴! 若七跪的膝盖疼,但老爷子明显不打算让她起来,她也不敢起。听完如珠的话,顿时脸上不知是怎样的颜色,赤橙红绿青蓝紫,给包圆了。 心中暗自叫苦,只希望那小丫头耐打些,别把实话给招出来。 若是咬死了是不小心,最多也就一顿打,打发出府去。那丫头一向听话激灵,很是会办事,况且她还有事把在她手里,想来也不敢多说什么,心下也就安定了许多。 是她鲁莽了,不该一出事就想着来探探风向。 “把那丫头带出来,好好问问。” 老太爷发话了,自然没有不应的。当下两个虎背熊腰的侍卫便如狼似虎的扑进去,拖出一个模样狼狈的丫鬟来,满头的青丝早已散开,乱的跟鸡窝似地。 看着小丫鬟一脸的惊恐与害怕,以及那眼底一抹藏不住的慌张,蓝锦甯沉思了。 蓝鞘,应该跟那孩子没什么关系吧? 可现在跪在这儿的,却偏是他院子里的两个丫鬟。 老爷子身边只有侍卫,没有婆子,原本倒是跟着两个照顾他起居的丫鬟的,被留在产房那边帮忙了,顺便起个震慑作用,让人知道老爷子也是关注二房的,看谁敢趁乱动王氏。 侍卫和婆子给人的压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看着围上来的两个大男人,小丫鬟内心的恐惧再一次被放大,却还是咬死了不松口,只说是自己要去园子里摘花染指甲,无意中冲撞了二奶奶。“奴婢该死,求老太爷开恩。” “既是该死,又何来开恩?”老太爷很轻蔑的望着那丫鬟,跟她耍心眼,她还不够格!目前蓝府中,能让他吃瘪的不过寥寥甯小娃一人罢了。他声如洪钟,uu看书ww.uasu.om有泰山压顶之势,句句敲打在人心尖子上,那音量高的只怕都传到这院子外头去了,不怕人听见,就怕人听不见:“既是认了此事,就直接打死了事,也算给了老二家的一个交代。” 丫鬟顿时泛起恐惧,抬头瞪大眼睛望向老爷子,见他似乎不在意的样子,不由看向一旁跪着的若七。 可是当着老爷子,若七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鬟,哪里敢开口? 丫鬟的眸子褪去那一丝希翼,却是木然的由着侍卫们拖了,仿佛已经认命了。 蓝锦甯心底泛起一丝不忍,那到底是一条生命啊!说打死就打死,只是她知道老爷子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处置了这事,而且,等王氏把孩子生出来了,也要过问的。 毕竟,她才是正经受害者? “等等,她是不是家生子?”老爷子果然拦住了侍卫,状似无意的问道。 那小姑娘的身子猛然一抖。 如珠上前一步,应道:“方才她说自己是家生子。”拿这个威胁她们,真是不知好歹。以为她们三小姐还是从前那个六姑娘么?别拿庶女不当主子,何况她已经入了族谱,有名有份的。 “既是如此,治她老子娘一个不教之罪,全家都发卖了。”老爷子面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来:“女子卖去楼子里,男子卖去盐场,不论年岁!” (今天三更了……汗一个,其实不算的,咱知道。 对不住,习惯性的,不到晚上码不出字来……)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四十九.丫鬟命不值钱(2) 蓝老爷子的话音刚落,便垂眸看了怀中的小女孩一眼。只见她面上有几分讶色,但一双秋水剪瞳,却如碧波般荡漾着无边清澈。 老爷子心中暗笑,自己真是老糊涂了,一个四岁的女娃,怎么会懂楼子和盐场是什么样可怕的地方?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人懂就行了。 那小丫鬟此时此刻已经面无人色,泪珠像是流水一般从眸中喷涌而出,原本眼底的死寂之色,变成了一种惊骇与恐惧的交织。 牵连家人……老爷子究竟是何等的愤怒?若七跪在地上的身影已然抬不起来,她心知这一次万难善了,更是后悔不已,为何要轻信那个人的承诺,以为自己真的有了机会…… 老爷子的侍卫们倒是淡定的很,听完吩咐,便神色不变的要将那小丫鬟拖去挫骨扬灰,更有心中明了的,已经迈步向外走,准备实现老爷子的处罚了。 “不!不要!老太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愿意说实话!”惊恐几乎将那丫鬟逼疯,不顾两个侍卫的钳制死命的想要挣脱,那俩侍卫也很有意思,竟然真的让她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别以为真的是什么潜力爆发之类的胡话,不过是他们了解自家主子甚深,知道老爷子其实只是吓吓人而已。 当年威震边疆,如同战神一般踩着鲜血坐上武郡侯宝座的蓝将军,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嗜杀之人。他常年伪装的杀伐果决,只不过是对外的一种宣告,以及……震慑。 若七满面颓然,双腿再也撑不住的软倒在地。 “哦?你方才不是说,是自己不小心冲撞了二少夫人吗?”老爷子眯起眼,状似好奇的道。 虽然府中下人是唤着二奶奶,但正经的称呼,却该是二少夫人才对。 老爷子有意这么说,只是为了给那丫鬟压上最后一根稻草。 二房的人,是主子。而她,是奴婢。就如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主子要处置几个不听话的下人,还真不过是一抬手的事情。 那丫鬟显然听懂了,若七也听懂了,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太爷爷!”蓝锦甯不满的揪了他的胡子一把,真是的,都把人吓成这样了,还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个丫鬟明显精神溃败,随便问她两句,估计能把小时候的糗事都抖落个干干净净。她不是同情怜悯,只是觉得蓝老爷子不必如此,这孩子也就是个被利用的倒霉蛋罢了。 “奴婢错了!老太爷开恩,饶了奴婢的家人……”丫鬟用力的口着头,没几下,额上已经是一片鲜红之色。 “带下去好好问问!”老太爷自然不可能亲自去审讯一个丫鬟,又转头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若七:“把这个奴婢也带下去问问,兴许她也知道些什么。” 若七的神色变化,只怕是个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蓝锦甯被送回王氏的院子,老爷子也自回他的院子去了。孙媳妇生孩子,他老人家本就不该掺和,要不是偶遇行色匆匆的祝氏,二房又每个人主事,他也不会掺和进去。 再喜欢蓝锦甯,那也是有个限度的,若她是个男孩儿还好,偏生是个丫头…… 不过,今儿她的表现,却让老爷子更添了一丝兴味。 他知晓她的伪装,更知道她骨子里的古灵精怪,却丝毫不在他面前有所掩藏。是因为明白瞒不过去所以才大胆表露,还是摸清了他的性子,才投其所好? 而在他有意接手之后,她整个过程都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哪怕知道就算查出了真相,他老头子都不一定会秉公处理,她却没有一句提醒和抱怨。 她才四岁……老爷子心中提醒着自己,可是莫名的,又发觉自己其实从未拿她当个孩子看。 生而知之者上也……想起头一回见到这小女娃时,她在他耳边轻轻嘀咕的这么一句话,老太爷心中掠过一抹疑惑。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格外对蓝锦甯宠爱有加,格外纵容于她,方方面面的护着。 而她,也并不曾令他失望。 难道……这个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么? 正杰那孩子没胆子教她说这样的话,甯小娃镇静聪慧的表象也不是伪装,这一切都逼得一而再再而三试探她的老爷子不得不相信,这个重孙女,绝不是什么一般人。 可除了他,蓝家上下的人都只是觉得三小姐聪慧过人,只是体弱喜静了些,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但凡这么想过的某些人,只怕到了日后会后悔吧? 女子……又如何? 那孩子,只是懒了些,想要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只怕要费些功夫呢……蓝老太爷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uu看书 .ukashu 甯小娃,虽然乃处处图省事巴上了老头子,可是咱却容不得乃惫懒呢! 既然乃有如此天赋,那就让咱好好看看吧…… 虹祁大陆大梁国宸帝一十一年,八月二十七日,蓝家二奶奶早产,武郡侯蓝浩文怒责其子,令其彻查。 当夜,蓝府大公子屋中二名大丫鬟被仗毙,一名三等丫鬟发卖出府。蓝正齐嫡妻公孙氏因管教不严,禁足三月不得出府。金氏以养病为名,终于完全交出府中大权!大房的刘氏虽没有任何责任,却还是被找了由头,申斥了一番。 八月二十八日天蒙蒙亮的寅时三刻,精疲力竭的王氏终于在产房中诞下一个女婴。 应卯回家后一直不停在书房踱步的蓝正杰听到母女平安的讯息,终于舒了口气。那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让蓝墨送往老太爷房中。 老爷子大笔一挥,圈了一个曦字。 此为蓝府四小姐,蓝锦曦。 八月二十九日,公孙氏归娘家,名为省亲,实为斥贬。二小姐与大姑娘皆交由祝氏教养。 八月三十日,皇帝下旨,道:蓝家嫡四女曦,八字与皇长孙梁和儞相合,赐婚皇长孙。 王氏教养有功,赐一品上夫人诰命,祝氏温良谦和,赐一品夫人诰命。 蓝锦甯轻轻咬破一颗葡萄,甘甜的汁水与果肉侵入口腔之中,令她舒爽的微微眯起了眼睛。 翻过一页薄纸,仿佛就翻过了大梁百年的历史。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五十.丫鬟命不值钱(3) 所谓的王氏早产,其实不过是一场丑陋且低俗的府内纷争,而且策划者恐怕还不怎么高明。因此如宝慌张的传来消息的那一刻,蓝锦甯几乎已经锁定了责任人的人选。 不外乎,金氏和公孙氏两人之间。刘氏的可能信比较小,之前因为金氏借着大房的回礼一事谋算二房的小主子,让老太爷大为光火,重责了大房的人。这件事情对大房的影响本来就颇大,让一向对婆婆恭敬有加,维持着表面上孝顺听话的刘氏和金氏之间有了些嫌隙。 虽然最后是大房补上了厚礼,二房又装聋作哑的受了,但明面上到底是大房的错,出门之后难免受人指指点点。而金氏也不好过,借刀杀人之举难免容易得罪人,就算蓝正恺是她从小疼爱的大儿子,到了这时,也对她心生抱怨。 只能说金氏是吃力不讨好,落得个两面不是人。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不要小看一点点的裂缝,却足以让积年的威压在一夕之间崩溃。 本来听到又是和三房有关的时候,蓝锦甯着实有点吃惊了。公孙氏这人是不是也太白目了些,不好好夹着尾巴做人,又出来折腾什么?二房一向对大房和三房极其容忍,并没有因为祝氏和王氏得势而处处高人一等,对待两房人从不冒犯。这也和王氏的教养有关,到底是丈夫的亲兄弟,哪怕不是一个母亲,也有一半血脉是相同的。 苛待夫婿的家人,做那冷嘲热讽奉高踩低之事,未出嫁前受尽家中宠爱的她是做不出来的。 至于大房那边,锦甯毫不犹豫的排除了她们的嫌疑。虽若三本在刘氏跟前呆过,但无论如何,大房也没有任何理由对二房再出手! 而当听到是大公子蓝鞘房中的丫鬟,蓝锦甯几乎就可以完全确定,此事定和大房无关。 蓝鞘人极好,又是读书之人,对待丫鬟们从来都是温和有礼,少有苛责。这也造成了他房里的丫鬟多半喜爱遛弯偷懒,对自家主子恭敬有余而敬畏不足。而在他身旁原本的两个大丫鬟出嫁之后,顶上的若七和新来的若三并不很得他的信任,因而对两人颇有疏远。 若七并不是一个嘴硬的丫鬟,当偌大的压力上了心头,即便是她再沉稳,也扛不住了。当即,也不用严刑拷问,知晓掩藏不了的她如竹筒倒豆子般将整件事情都吐露个干净。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在一开始的时候,若七就有给小姐当陪嫁侍女的意思。只是大小姐当年出嫁那会,她心里虽有这个念头,但刘氏压根就没考虑过她。也不想想她那时不过十三四岁,又是三房庶子身旁的婢女,轮着谁也轮不着她。 偏若七是个心大的,不甘日后被指个小厮仆役之类的嫁了,总有些小动作。若三到了大公子身旁之后,有意交好他身边的旧人,自然被她打听了出来。 若三虽是从刘氏身边过来的,但只要有心查一查,就知道她是金氏手中出来的人,曾在三房也当过差,当时颇受公孙氏重用,只是不知为何被蓝三爷斥责,送去了金氏身边,又给了刘氏。 刘氏和婆婆有了嫌隙,自然不喜她送的丫鬟,正好公孙氏又来要人,便立马欣喜的送走她。而后若三被派去大公子的身边,刘氏却是半点不知情的,压根没想过要害这个孩子。她不过是原物奉还,图个眼不见为净罢了。 若三虽没有若七的那份心,但到底心中不平,这是金氏和公孙氏又给了暗示,自然想着抓紧机会,只要做的滴水不漏,日后重得重用还不容易? 若三利用了若七的心思,指点着她做这事,并得了公孙氏那边隐晦的允诺,开出条件,答应她事成之后许她当二小姐的陪嫁。二小姐只有十四五岁,也该寻婆家嫁了,而若七亦有十七,正是长得花朵般娇艳的时候,当了陪房,日后自有好前程。 若七心动了,却又不敢亲自犯事,只得捉了个小丫鬟的痛脚,令她听命。 她却不曾想,公孙氏是否真的能兑现自己的允诺。所谓丫鬟命不值钱,现在说的好听,等真的成了事,她的下场就一定能好? 只能说,到头来都还得说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小丫鬟可怜,但若她没有做错什么事儿,又何至于落得发卖的地步?不过总算比起若三若七来还是个好下场的,替主子顶了缸不说,她们的老子娘还要受牵连,本是得用的老人,一夕之间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落地,万人轰踩。 金氏和公孙氏各自被夺了最看重的东西,一者是权,一者是名。金氏自然难受,但她毕竟是长辈,至少面子上给全了过去。而公孙氏那边就惶恐不安了,蓝府三奶奶的名头自然好听,可是被厌弃的三奶奶,就不定要受多少冷眼了。又怕蓝府老太爷一声令下递出休书一张,到时候就是她娘家兄弟,也要对她鄙薄不已。 倒是刘氏,从头到尾没她的事,不过是受了点余波的影响,毕竟若三也曾经过过她的手,一度算是大房的人。 一时之间,蓝府好像成了二房的天下。 赐婚的旨意一出,梁国京畿的贵人们可是大受震动。一个才出生二天的小婴儿,竟是已有了皇长孙大妃的头衔,惹得多少人眼红嫉妒。以至于蓝锦曦洗三那天,蓝府宾客云集,就连当时被禁足的金氏刘氏上官氏也要出来帮忙待客,收到的礼物,可不可谓不丰厚。 对小妹妹的东西,蓝锦甯一点儿也不眼红,拉着哥哥蓝锦奇的手,眉开眼笑的在王氏身边掰着手指头,细数着妹妹得了什么什么好东西。用极端天真的模样,表示都可以留给妹妹做嫁妆,惹得王氏极其怜爱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u看书 .uuanh 这二小姐的婚事未定,四小姐便得了赐婚,三房的蓝锦珠扑在屋里哭了一场,却无可奈何。母亲的作为让她的婚事再次艰难了几分,而如今她能依靠的,却只有平时连正眼都不看一眼的祝氏。 蓝老爷显然早就知道了皇上的意思,虽然面上不显,但看起来他似乎并不高兴。 蓝锦甯也不高兴,虽然她知道这算是恩赏,却为妹妹暗暗感到可惜。 还没长成呢,就已经被剥夺了恋爱的权利! 可没办法,谁让她出生的时辰好,而当天,宫中又有两位皇子诞生呢? 那位她要叫上一声姑姑的蓝娴妃生了九皇子梁乐希,而舒婕妤则早她一个时辰生了八皇子梁乐霄!这两个皇子,却是要比曦儿晚上几个时辰落地。 皇长孙梁和儞,是大皇子梁乐钧的嫡长子,今年三岁,倒也不算配不上她家曦儿。 在蓝锦甯眼中,自己的妹妹自然要找个出色的男子来配才行。 锦甯眯起眼,稚嫩的脸庞浮起一丝异色,若那皇长孙不成器,她不介意由自己出手亲自调教! 锦奇望着妹妹脸上那一丝诡异的笑脸,也傻乎乎的扬起了笑脸。 他又有了妹妹!虽然曦儿妹妹丑了点,但他会和喜欢三妹妹一样喜欢四妹妹的! &amp;amp;lt;ahref=http://.&amp;amp;gt;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五十一.入宫门深似海(1) 蓝锦曦摆满月酒时,宰相的任命终于有了定论。王中书令还是中书令,一直归置在家的固国公李元,终于重出朝堂,手握重权。 至于原来那位宰相翁大人,虽然一直无所建树,倒也没犯什么大错,淫乐好色不过是生活作风问题,因而虽然降了职,但在其他方面亦有补偿。 蓝锦甯回过味来,锦曦的这赐婚旨意,何尝不是皇帝对蓝家、对蓝老爷子的补偿! 在皇帝看来,这自然是恩宠和皇恩的显示,只是蓝家人未必领情。 至少蓝老太爷和蓝锦甯就不怎么稀罕。 李元复起,蓝家又出了一位皇长孙大妃,一时之间,颇让百官有些摸不清风向的感觉。墙头草有之,观望的有之,当然,武官一脉还是偏向蓝家的居多,而文官方面,虽偏向李元一些,却对这位前宰相似乎并不那么臣服。 不过这朝堂上的暗潮汹涌,都被宫里的两件大喜事给掩盖了过去。 其一自然两位娘娘生子之事,不过舒婕妤到底只是小官之女,并不受重视,她的八皇子虽然早了九皇子一个时辰出生,但她的居所明显比起蓝娴妃的玉兰宫要冷清不少。再一件,便是久居病榻之上的太后娘娘,自打两位孙子出世之后,竟是一日比一日的好了起来,待到他们满月之时,竟然已经能起身亲自来主持了。 因着和两位皇子的满月宴相冲,蓝锦曦的只能提前半日吃酒,于是够资格的官员们,中午吃罢蓝家,到了下午,便齐聚宫中,参加皇子们的满月宴。 王氏刚出月子,要顾着孩子和身子,便递了折子不去了。本来蓝正杰是要在姜氏和上官氏两人之中挑一个陪同去的,只是在王氏房中看了花枝招展装扮的美艳非凡的两人,再看看脸色有些憔悴却显得温柔可亲的王氏,心中厌烦,竟是一个都不带,只携了三个儿女,甩袖而去。 上官氏和姜氏自是咬碎了银牙,却只能黯然退场,两个庶出的姑娘也只得艳羡的望着兄妹三人亲热的背影,伴着自家姨娘颓然离去。 同人不同命,同命不同人,这就是人生…… 第一次进皇宫,蓝锦甯是兴奋的,即便她只能按着规矩和二小姐同车而坐,也掩饰不了她纯粹的好奇兴奋。 蓝锦珠并非第一次进宫了,对这个三妹妹的表现暗暗鄙视,却是忘了自己幼时第一次入宫时,是多么紧张不安,跟在母亲身旁,连头都不敢抬起。相比之下蓝锦甯这样纯粹的好奇窥探,反而是不正常的。 当然,就算有人发觉她的不同,最多也就归结于一句年幼无知罢了。 皇宫是森严的,即便里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但不时穿梭于人群中的冷面侍卫,以及那些端着一丝不苟笑容的宫女们,总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入了内宫,自然就不能再坐车了,看到等在马车边上的蓝正杰和两兄弟,蓝锦甯毫不吝啬的给了个大大的笑脸,甜美单纯的叫人打心眼里疼爱。 蓝锦华牵了弟妹的手,跟在父亲身后慢慢走。 他的脊梁挺得笔直,毫不慌乱的四处张望,不时还注意一下弟妹的脚步。一向活泼吵闹的蓝锦奇这时也丝毫不怯场,扬着大大的笑脸,一边不时朝锦甯扮个鬼脸,一点压力也无。 至于蓝锦甯……不提也罢。 蓝正恺看着二弟的三个儿女,再看看自己身后的刘氏以及两个儿子,不禁摇了摇头。大儿子平日里虽然沉稳,毕竟是年长懂事的,但此时木着一张小脸,显得老成刻板,却也掩饰不了紧张。而小儿子则左顾右盼,虽然在刘氏的提醒下收敛了一些,却也是缩手缩脚的探头探脑,一点也无老二家那几个孩子的大方以及自在。 人比人,气死人呐! 看向三房,心底倒是平衡了些。因着三弟和三弟妹通通不在家,三房只来了锦珠和锦颛两个,没有亲爹娘在身旁,他们只能跟在祝氏边上,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别扭和惶恐,战战兢兢的深怕犯错,连他家小儿子只怕都及不上。 一路上遇到许多熟识的官员上前打招呼,虽然对各人都没有落下,但明显大家的目光都放在蓝正杰身上,对蓝正恺难免就有些冷落。两厢一对比,蓝大爷自然又是一阵失神。 走了过半,祝氏和刘氏带着孩子与女眷们一道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王氏没来,二房的三个孩子本也该跟着祝氏走,偏老爷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招了他们三个在身侧,挺自豪的向同僚们介绍小娃子。 有些人虽觉得奇怪,但看见孩子小也没多想,夸上几句赠个见面礼也就完了。而深知老爷子为人的人,待他们就热情的多,同时心下也揣测,只怕蓝老侯爷是看重他这个二孙子了。 蓝正杰赶忙领走了两个,他心底清楚,老爷子最喜的不过是蓝锦甯一个罢了。 蓝锦甯乖巧的跟着太爷爷向各位伯伯爷爷们打招呼,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泛着天真,嘴巴又甜,自然哄的几个老朝臣喜笑颜开,不时这个抱一抱,那个捏一捏。她也来者不拒,反正咱年纪小,还没那男女大防的说法,一律的哄骗了再说。 “老蓝,你这个重孙女,真是伶俐可爱,有大将之风!我家那几个小捣蛋鬼,却是及不上她呢!”说话的是汝阳王,一位老派的皇亲贵戚,当年曾与蓝浩文有袍泽之义,一双鹰眸瞅着甯小娃,有些艳羡的道。 “王爷客气,不知者不惧罢了。孩子小,当不得您盛赞。”老爷子笑眯眯的拱拱手,回了一句。嘴上虽客气着,语气却并没有半分的谦逊,显然对蓝锦甯是很满意的。 汝阳王本还真是客气,此时听出了老爷子话语中的骄傲,不由多看了蓝锦甯几眼,正好对上她晶亮无尘的眸子。 蓝锦甯其实长得玉雪可爱,只是因着一直刻意的维持病秧子的神态,uu看书.kanu 便显得瘦弱了些,其实并不起眼。若非她是蓝家人,又被蓝老爷子带在身边,也不会显得特别出众。 汝阳王这人,本就生得有些严厉,即便年事已高,但也是煞气十足。再加上在战场上磨砺出的几分气血,寻常小孩子见了,少有敢于亲近的。即便此时露出了几分亲切,却也并不是什么不讨小儿喜欢的人。 可锦甯并无半分惧意,似乎在她眼里他只是个和善可亲的老者,甜甜的唤了句“汝阳伯伯”。 汝阳王眸光一亮,赞道:“果然是个好孩子!” 蓝老爷子大笑:“这下子你可是矮了老子两辈子了!” 汝阳王一瞪眼,中气十足的道:“老子和小甯娃投缘,就爱让她唤咱伯伯!你个老小子想占老子的便宜,门都没有!小甯儿来,给伯伯抱抱!” 蓝锦甯看了老爷子一眼,见他略略点头,便做着欢喜的样子想汝阳王伸了手。 “虽然你是王爷,可不能抢咱的重孙女儿!”蓝老爷子松了手,嘴巴上却不肯放过,和汝阳王拌起嘴来。 两人虽然看似在吵架,蓝锦甯却瞧得出来,太爷爷与这汝阳王关系极好。只是他们的音量实在是太大了些,让周边的人吃了一吓,不过多半人还是知晓这两位的瑜亮情节的,便也只是笑着围观。 一时之间,蓝锦甯就仿佛成了公园里的猴子,任人观赏。 恼得她恨不得大叫一声:“要围观,买门票!” (今儿先更了,白天要去聚会~~~ 求粉红求票票,求收藏求包养~~~~) 五十二.入宫门深似海(2) 这种百官之间的客套并不是无止尽的,毕竟他们可不是今儿的主角。两位小皇子在朝露殿的洗三礼这些人是无缘瞧见,只有近臣内眷偶有一二能被邀请到场,但后头饮宴的时候还是会被抱出来“观赏”一二的。 在蓝锦甯看来,这实在有些像是前世那些明星们的表演秀。当然,皇帝自然不是为了显摆自己的生育能力,而是为了布施一些皇恩给他的臣子和百姓,进一步的加固皇权,提升大梁百姓的归属感。 当皇帝的人,没几个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天家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人所乐道的,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森严有序的宫帷之地,却时常有小道消息流传出去的原因。 其中一大部分,都有皇帝陛下亲自或是间接的首肯在里头。 皇帝就是个顶级演员,高高在上,超脱于人,所有流于外头的一起,都塑造了他与“凡人”的不同,虽不至于完美无缺,亦是高不可攀。 百官朝见的时候,蓝锦甯并兄弟两个,终是到了祝氏的跟前呆着,在女眷的一方向同样朝服出席的太后及皇后行跪拜之礼。 这一切蓝锦甯早已跟戚嬷嬷学习过,虽然她本身并不喜欢这样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礼仪,但她同样也明白,要在这样一个皇权至上的朝代中生存,这些都是最基本最起码的认知。 活着,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而令蓝锦甯懊恼的是,只怕究其一生,无论做出了多么大的事业,她终究无法再皇帝面前直起腰来,就像她那位戎马一生、战功彪炳的太爷爷蓝浩文一样。 太后头插金凤展翼钗,身着百鸟朝凤云纹青色宫装,显得端庄肃穆。略显发福的脸上还可以瞧见年轻时的美丽痕迹,只不过毕竟年纪大了,又是多年卧病在床,厚重的铅粉妆容也掩不住她脸上的苍老皱纹与满面病容。 相比之下,她左下首的皇后则显得年轻健康,听说有四十岁年纪了,可面上一点儿都不显,那精致的脸庞,就仿佛被上天眷顾过一般,除了一些不可避免的岁月痕迹,竟是一点儿瑕疵也无。 虽说早就听说皇后乃是当年梁国的第一美人,又常年得皇帝眷顾,圣宠不衰,只是在亲眼瞧见她之前,蓝锦甯并不对这个女子抱有多大的希望。不过此时,她才终于明白,古代人的骨子里是多么的谦逊。 什么眉目如画,什么翩翩若仙,什么**粉黛无颜色……绝对是为这个女人量身打造的! 她赤果果的妒忌了! 皇帝有了这样的女人,竟然还不觉得满足!简直就该遭天打雷劈的!要是她是个男人,要是她拥有这样一个绝世的美人…… 于是,当她被皇帝好奇的招上前的那一刻,眼里还冒着冲天的火光。 只是在她跟着漂亮宫女一步步上前的时候,满心的妒意开始渐渐消退,眸子逐渐清明起来,仰头望向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心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好马配好鞍! 不可否认,宸帝长的实在不错,如星辰一样闪亮亮的眼眸,只是锋利了些,直挺的鼻梁,薄唇带着一丝上位者的高贵笑意。养尊处优的生活并没有让他的身材走样,即便藏在宽大的龙袍之下,也可以看出十分的健壮结实。 怪不得说四十岁的男人是枝花,不过他的眼神里要是不要那么多复杂的思绪,隐隐带着一丝威压的话,她也许会对这个男人多一些好感…… “甯儿见过皇帝陛下。”在满朝文武的注目礼中,蓝锦甯缓缓扬起一个纯真的笑脸,眸子努力睁得大大的,营造一种水汪汪的“单蠢”感觉。 显然,效果还是不错的。 宸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对于小娃子的防心实在没有必要那么重,伸出手招过了招。 切,乃以为乃在招呼小狗狗咩? 心中嘀咕了一声,毫无一丝芥蒂的往龙座的方向奔了两步,听见周围众多的抽气声,这才想起来,龙座可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位置,不是谁都可以坐的。 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却引得宸帝轻笑了两声,愉快的道:“无妨,蓝老将军都叫你甯儿是么?朕也叫你甯儿可好?” 蓝锦甯歪着脑袋,故作疑惑的道:“太爷爷都叫咱小甯儿呢!爹爹和娘亲才叫甯儿呢!” 底下的蓝家人有一瞬间的呆傻,唯有蓝老爷子面上,忽然扬起一抹古怪的笑来。 这孩子……哪怕是装的,也是可爱的让人没办法对她不生喜爱之情。 宸帝忽然摸了下下巴上留得极其精致的胡子,笑道:“算起来,朕和你爹倒也能算是一辈的,朕还是叫你甯儿好了,哈哈哈!” 皇后在一旁看的有些不舒服,皇帝还从没对自己的哪个皇子皇女这般和善过呢!轻轻的咳了一声,叫到:“陛下……” “无妨。”轻瞥了皇后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皇后心中一惊,转过头不敢再瞧他。宸帝又转过头对蓝锦甯露出一个极温和的笑脸:“甯儿过来,u看书 .uukash让朕好好瞧瞧。” 这句话把蓝锦甯给雷了一下,好似某部脑残电视剧中,出游的皇帝看到民女都是这么调戏的?抖了抖身上突起的鸡皮疙瘩,心想,她只是个四岁的女娃娃,皇后又美若天仙,还有一大群形形色色都能算得上出众佳人的**妃子,面前这个帅大叔级别的皇帝应该不至于那么变态有恋童癖吧? 心中这么想着,却是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道:“戚嬷嬷说,甯儿要有礼节,不可以的。” 看着她那似乎极其愿意又硬要守礼的样子,宸帝好心情的笑弯了唇角:“甯儿可以告诉朕,你说的戚嬷嬷是谁么?” “戚嬷嬷就是戚嬷嬷吖……”蓝锦甯困惑的道:“就是甯儿的戚嬷嬷!” “好好好,是甯儿的戚嬷嬷,来人啊,看赏,赏那位……嗯,戚嬷嬷,黄金百两!” 这个皇上还真是随性啊……不过,她喜欢。 蓝锦甯笑眯眯的,弯起的眉眼带着小孩子似的欣喜。 可不知为何,那不由瞥了她一眼的皇后娘娘,心中却升起一丝见到自己那位父亲笑容似的错觉。 这……怎么可能呢? “父皇,不如让甯儿到儿臣这边坐,儿臣也很喜欢这个妹妹呢!”皇后下首那一桌的三公主忽然开口,引得众人将视线移了过去。 蓝锦甯有些困惑的望了一眼,却在触及三公主身边那个小少年的时候,僵住了笑脸。 人的来生……是不是,会带着前世的容颜? 那个孩子……像极了…… 罗烈…… 五十三.入宫门深似海(3) 那眉、那眼,那飘忽不定永远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的表情,嘴角噙着的若有若无的微笑……遥想当年,她也不知是为何,竟会觉得那是游手好闲的二世祖模样! 除开身上穿的皇子服饰,他分明就是小号版的罗烈! 蓝锦甯一瞬间毫无掩饰的瞪着小少年,心里想尖叫想要呐喊,却只是蠕动了一下嘴唇,半个字也没吐出来。 小少年似乎是察觉了她的视线,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眸种闪过一丝不屑,又转开脸去。 是的,不屑。 蓝锦甯忽然想摇着他问问,凭什么他敢对她不屑一顾,凭什么他敢露出这么欠抽的表情,凭什么他这么目中无人……小小的迈出了半步,却被一只纤细冰冷的小手捉住。 那手很冷,冷的似冰,冻的她瞬间恢复了清明。 转过头,是阿常世子严肃板着的小脸。 是了,她是蓝锦甯,她已改换了容颜。 更何况,自己并没有任何理由在意那个小少年,到底是不是罗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已经做了离开的选择,从一开始。 “跟我一起坐。”阿常淡定的开口,拽着她就要往靖王妃那一桌走去,仿佛一点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做是多么的不给皇帝面子。 似乎并没有人看清靖王世子是何时出现在蓝锦甯身边的,只知道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据说是摔坏了脑子的小世子已经站在了龙座之下,直接无视了高高在上的帝王,牵住了那个笑的很甜美很可爱的小女娃的手掌。 跟我一起坐,跟我走,他的眼睛如是说着。 蓝锦甯叹了口气,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马上移动脚步。 轻轻的拿指甲捏了捏他的掌心,他却转头疑惑的看她。 他明明不该是这么笨的人啊…… “乐祥,你这是做什么?”宸帝似乎有些讶异地望向阿常,却没有得到回应。阿常木然而冰冷的脸让他的心底有些不舒服,脸一沉,语气上也凌厉了一些,似乎很是不悦。 这世上敢给皇帝冷脸看的人可不多,偏偏这个还是他的亲侄儿。 阿常木着脸,大大咧咧的瞪向宸帝。 很好很强大,果然还是她家阿常有胆气,明知道那个人拿捏着自己的生死,也可以这样淡定。 只是……无论是他,还是她,似乎也从来没觉得去死有什么可怕的…… “阿常哥哥,乃也在这里吖!”蓝锦甯欢喜的双手包住了阿常的手指,眉眼里似乎都透出快活来:“阿常哥哥乃怎么没上甯儿家里去玩儿?咱等乃好久了呢!” “母妃不让去。”阿常努力想做出委屈的样子,可实际效果反而像是对她的举动很厌恶…… “乃可以偷偷地来,不要告诉姨姨吖!”蓝锦甯小盆友,乃这素在带坏小孩子……好吧,阿常是不可能会被带坏滴。 “……”两个小娃子,旁若无人的在龙座下“叙旧”起来。 宸帝皱眉,百官想笑却又不敢。蓝老爷子着意的摸了摸下巴上的美须,那老脸还挺得瑟。靖王妃头痛的垂下脑袋,不敢看靖王一眼,假装自己不存在。 咱不在咱不在,乃看不到咱,乃看不到咱…… “咳!咳!”咱们的皇帝陛下用力的咳嗽了两声以示自己的存在,蓝锦甯立马转头担忧的道:“皇上伯伯,您不舒服么?” “嗤——”不知是谁竟然大逆不道的笑了一声,皇帝陛下一瞥眼:蓝正珏啊咱的好娴妃,别以为乃装了个淑女咱就不知道是乃!牛牵到京畿也还素牛! “皇帝伯伯没有不舒服,”只是被乃们两只小混蛋搞的快要沦为笑柄,宸帝郁闷的笑了一笑,那叫一个扭曲啊,不过无视之:“甯儿和乐祥很要好?” 有咩?锦甯和阿常飞快的对视了一眼,连忙嫌弃的撇开手,阿常还忒过分的在身上擦了擦。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蓝锦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千万千万不要啊,虽然咱还小,可毕竟男女“瘦瘦”不清不是?万一人家皇上来了兴致给个赐婚啥的,那就真的杯具了!咱不要对着阿常的死人脸过一辈子呜呜…… 皇帝给她逗得直乐,不过也知道只怕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他又不是疯了或是傻了,会觉得两个小孩子也能私相授受,自然不会往那方面想,不过靖王妃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直接被点了名。 靖王妃囧着张脸将上回的事情说了,众人还都有些松了口气似的感觉。蓝家已经有了个蓝娴妃,又出了个皇长孙大妃,再弄个世子妃出来,蓝老爷子的尾巴还不翘到天边去? 皇帝笑着让靖王妃坐了,看了梁乐祥那固执的小模样一眼,还是挥挥手让他带着蓝锦甯回了座儿,虽然不合礼数,但谁让那是他侄儿呢?看看那张木木的小脸,听说这两年话都说的极少,只怕他那个急性子的弟弟早就愁死了。好不容易有个人能让他主动开口多说两句,有什么不能成全的? 不过他显然想左了,回了座的阿常世子压根没跟蓝锦甯再搭话,安安静静木怔怔的坐好,仿佛他一直就是这么坐着,啥都没干似地。倒是靖王妃,笑着揽了甯小娃,别提多喜欢了。 “敏儿怎么站着?”皇帝注意到自家三公主居然跟木头桩子似的杵着,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三公主站起说了那句话之后就被晾在一边,身影格外的孤单突兀。这时被皇帝这么一问,脸颊都差些烧熟了。u看书 ww.uukashu 嚅嗫着嘀咕两句,却没什么人听清。 不过眼睛雪亮的大伙心里都明白,颇有些同情又有些嘲讽的看着这位公主殿下。 太丢人了!早知道何必巴巴的想讨这个好?结果被晒了不说,父皇似乎还生气了,真是杯具啊~泪奔!刚才本也想找机会插个嘴解了这个尴尬的局,却每次都寻不到缝隙。现在好了,丢人丢到家门口了。 皇后淡笑着扫了一眼三公主,对宸帝道:“皇上,先让敏儿坐下吧!” “行了行了,你就坐下吧!站着好看么!”反正宸帝就是“间歇性失忆”了,完全不记得三公主干了点神马……只能说,公主殿下,乃实在素太木有存在感了! 蓝锦甯,乃给咱等着!三公主气咻咻的坐下,心头暗道。 皇帝那是她的老爹,又是天子,别说生气了,不给个笑脸都是不敬的,她又不是什么得宠的公主,可以撒娇卖乖;皇后是后/宫之主,掌管了她在宫中生活品质的人物,自然也只能巴结的;梁乐祥那是她皇叔的宝贝儿子,她的堂弟,将来还要袭位,那是不能得罪,何况人还是个傻的,跟傻子计较是白痴才会干的事儿…… 最最可恶的就只有那个只会装乖卖好的蓝家小女娃! 得了父皇的欢心不说,还让她堂堂一个公主沦为陪衬,乃凭啥凭啥凭啥? (罗烈出场……其实亲们知道咱一定会写他滴,是不? 求票票求粉红,求收藏求包养~~~)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五十四.宫闱夜谈 别看阿常不说话,实际上却是盯死了蓝锦甯,哪怕她内急去如厕,都要问一声。若非旁边还有靖王妃看着,只怕他都想跟上去。 锦甯有些疑惑,为什么靖王和王妃会如此纵容阿常,明明是在旁人看来极不合规矩的事情,到了他头上,似乎也理所当然似地。就连宸帝,也对他的行为若有若无的无视了。 虽然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但她似乎不是那么需要紧迫盯人的糊涂人吧? 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冲上去跟那个皇子相认么?也不想想,她现在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娃,能做什么?再者,现在的罗烈对她而言,或许就像是一个伤痕,虽然看到的时候会皱一下眉头,但却不会再痛,不再有任何感觉。 只是……为什么会有种不甘呢? 望向那个身影的时候,为何会隐隐觉得……悲伤? 阿常望着蓝锦甯的面庞,拢了拢眉宇。那张承袭了靖王刚毅的脸庞,虽然稚嫩了一些,却始终显现着一些不属于孩子的气息。 伸手拉上她的衣袖,微凉的眸子直直地看入她那双迷茫眼眸中,似嘲非嘲:“忘不掉?” “什么?”被他眸中的冷嘲刺了一下,蓝锦甯觉得自己有些恼羞成怒了:“你别乱说。” “那为什么一直偷看别人?”向来笔直的唇线略略带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只是在她眼中,却仿佛是一种嘲笑:“还是说你想跟他相认了?” 蓝锦甯莫名的有些慌张,侧头看了一眼正在和一些夫人们相聊甚欢的靖王妃,略略放松了一些,狠瞪着他:“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我么?” “怎么不是?”他伸出手,按在她的胸口。要不是知道自己还没发育,她绝对会误以为他在恶意的吃她豆腐:“这里,住着勒如熙。” 勒如熙。 她的眸中闪过一瞬间的疼痛,然后狠狠地拉下他的手,跳下凳子,拽着他:“你跟我来。” 阿常默默地任她牵着,离开了热闹的大殿。 靖王沉默的看着这一幕,转过头就看见宸帝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面前,连忙站起来行礼,唤道:“皇上。” “行了,你我兄弟之间,还用得着这些虚礼么?”宸帝淡淡的笑了一下,他没有用朕,而是用我,看的出来,两人的感情应该很不错,至少,曾经很不错。望向那两个小身影消失的方向:“不派人跟上去么?这宫里……即便是朕,也并非全然都能掌控的。” 靖王心中一凛,却并没有动作,摇了摇头:“皇兄言重了,臣弟自然是信任皇兄的本事。大梁如今的盛世,不正是因为皇兄的治理有方么?更何况是这宫……” 这宫,虽然不及国土,却是唯一他所不能完全信任的地方……吧? 兄弟两个一对眼眸,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感慨。 宸帝拍拍弟弟的肩膀,叹道:“放心吧,朕不会再让祥儿有事的。” 宫里灯火通明,将夜色照应的明亮无比。流水溪旁,两个小身影悄悄地出了殿宇附近,走进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很安静,几盏大红的灯笼透出的光有些萧瑟。或许是因为宫里的宫人都被大殿的热闹所吸引,而侍卫也被挪用去加强警戒的关系,这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偶尔有巡逻的小队侍卫经过,也不会注意到这偌大园子里两个还没有亭中山石高的小娃。 蓝锦甯垂头丧气的坐在亭子边上,垂落的脚丫无意识的晃动着。阿常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那个颓废的小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夏日夜里的风有些燥热浮动,可他和她却觉得心头淌着悠悠的凉意。“想说什么?” “阿常哥哥,为什么你从不叫我的名字?”不管是在地府还是到了这个世界,他从没有唤过她一声如熙或是锦甯,当然,也许是性格使然。只是她总觉得,他似乎是刻意的不去叫的。 阿常微微一怔,却是勾了唇角。那个笑,竟也如繁花般灿烂。只可惜,背对着他的蓝锦甯并没有这个眼福瞧见,而夜色,也遮去了这一瞬而逝的华丽。 “对于我们这些地府的人来说,名字是毫无意义的。”他清冷的声音总带着无边的寂寞,就好像她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看见了这个男子深刻在骨子里的冷,幽闭在心中的寒。他的属性是冰,而且是不会融化的千年寒冰。“你叫勒如熙也好,蓝锦甯也罢,你始终是你罢了。那些吃过忘尘水的灵魂,不会再记得自己的从前过往,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你与他们不同。” “我不同么?不过也是一个去往地府的灵魂罢了。”蓝锦甯自嘲的一笑。 “莫非你以为,阎王会纵容所有不肯投胎的人么?”这个傻子,她还以为所有人都能由他白无常接引么?她以为,判官真的是笑眯眯的老好人么?她以为,阎王的先天鬼气,uu看书 ww.uuknshu是什么鬼都可以学到的么……只是这些话,他不会说。 有时候不知道,才是一种幸福。 “那为什么?”蓝锦甯转过头,小小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难道是因为我长得漂亮的让阎王都动了心?” “才说这么两句,你又不正经了。”阿常失笑,伸手想要揉揉她的头,却不知为何缩了回去:“你且这么想吧,至于原因,总有一天……会让你知道的。” “我早知道你不会说的。”其实她真的不傻,阎王是怎么对那些鬼的,她不是没有看到,只是不愿意去想罢了。只是潜意识里,她总觉得,自己不会想知道那原因是什么。“不过没关系,我不在乎的,我只要知道你们对我好就行了。” 那……也许才是对家人应该有的感情吧?信任、依赖,还有…… “知道我们对你好,就好好完成这次的任务。”阿常的目光柔和下来,仿佛遽然间换了个人似地,唇边裹着淡笑,虽然依然冷,却不那么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好好的活着……” 要求这么低?蓝锦甯望着他的脸,有一些莫名。 不过……她会的,好好的活着。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也许是因为,上辈子欠了你吧。” ps:昨天和朋友出去了一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偏头痛的老毛病犯了,于是……虽然解释等于掩饰,还是解释一下好了。至于昨天欠着的一章,冬雪会补上的。 求pk票和粉红,求推荐求收藏,喜欢冬雪文风的朋友,尽量支持一下哟! 五十五.逆袭(1) “阿常哥哥,听说你爹可是将军王,那你以后可会继承他的衣钵?”锦甯和阿常交谈了一会,忽然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他们以后会如何? 阿常看了她一眼,挨着她坐下:“那一切与我无关。” “你倒是说的轻松,”锦甯轻轻的笑着,看似云淡风轻,却像是暗含深深的忧虑,张开小嘴,殷红的唇瓣开开合合:“你现在还没有弟弟,哪怕是庶出。还有,就算你肯,靖王妃会将世子之位拱手相让吗?” 阿常侧过脸,用一种看傻瓜似的眼神看着她,默然无语。 “好吧,我知道,是我小看你了。”她冲他嫣然一笑,像一朵灿烂的花,绽放在脸上。 他紧抿着薄唇,漂亮的眸子如同慵懒的猫一样微微眯起。 也许,你并非小看我,只是从没有看清过……白无常。 夜色里,所有的一切都被隐藏了起来,在他们背后默默注视着的那一双眼眸里,盛满了疑惑和思虑,原本稚嫩的色彩渐渐褪去,换成了一种奇异的光,莫名闪亮。 那两个小小的身影,明明只是小小的孩童,即便拥有者截然不同的个性,但他们所说所想,为什么却连他都听不明白? “妹妹!”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那站在岩石阴影中的人一跳,转头却瞧见蓝家五少爷欢快的冲着蓝锦甯与靖王世子的方向奔了过去。 亭中的两个小娃子似乎也吓了一跳,只是当看清那条身影时,木然再一次爬上了阿常世子的面庞,而蓝锦甯的脸上,则爬上了一抹宠溺与纵容的微笑。 原来,她看着他们的时候,是这样笑的。 黑影忽然漾出一个笑容,听的懂如何,听不懂又如何? 转身离开,却不曾发现,那个让他疑惑的靖王世子,向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吓了咱一跳,二哥,乃怎么跑出来了?太爷爷和奶奶还有爹爹都知道么?”蓝锦甯拦住他冲向自己的小身影,阿常帮着挡了一下,生怕人把她给撞进湖里去。 蓝锦奇得意的笑,露出白亮的大白牙,左边那颗小虎牙让他看上去更憨厚了两分,可爱的让人很想捏他两把:“咱跟太爷爷说要去找妹妹,太爷爷答应了的,奶奶和爹肯定也听见了的。” 锦甯点点头,他们听见就好。至于其他人,包括她那位祖父大人,对她而言都属于可有可无的人,他们是什么样的想法,于她而言都是一样的。 “哥哥特地出来找咱么?”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让她看起来有些朦胧,脸上温柔的笑容看的阿常心底一软,更不用说本就比较好骗……不,是比较善良的蓝锦奇了,当下就又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嗯,咱来找乃,唔……还有阿常哥哥。”妹妹说世子哥哥很可怜,都没有人陪她说话!对妹妹从来都是无条件信赖,并且单纯善良的蓝锦奇想到这里,不由很“大人”的拍了拍阿常世子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世子哥哥,咱们一起回去吧!” 阿常一怔,望着面前这个和锦甯有三分相似的孩子,有些回不了神。 这是怎么了?他貌似……被同情了?锦奇可不是锦甯那种小狐狸,不懂掩藏眼底赤果果的怜惜,令他尽收眼底。只是……他何时沦落到需要一个四岁还没断奶的毛头来同情了? 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锦甯,只见这丫做贼心虚似的撇开脑袋,就是不肯对上他的眼。 这臭丫头!肯定是对蓝锦奇说过什么了吧? 心里跟火烧似的愤怒起来,而随着这种愤怒,却燃起淡淡的温暖。 深吸一口气,阿常不落痕迹的抖落蓝锦奇的小爪子,淡淡的点点头:“回吧。” 说完,他一马当先的走了出去,徒留颇有些受伤的蓝锦奇拉着锦甯的衣袖,委屈的问道:“妹妹,为什么世子哥哥不高兴?咱还没跟他生气呢!又拐了咱的妹妹还不带咱!” 蓝锦甯汗了一把,明明好像是自己拉着他出来的……拍拍锦奇的小脸,凑近他的耳边小声道:“哥哥,乃知道什么叫做死人脸么,世子哥哥就是那样的。所以乃放心好了,世子哥哥没有不高兴,他天生就那样的,面无表情。” 蓝锦奇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随即看向那个背影,眼神无比忧郁的道:“世子哥哥真可怜,咦……小心!” 夜色之中,所有的亮光都显得那么鲜明刺目,那一道银色的剑光,直冲着梁乐祥的脊柱而去!蓝锦奇毕竟跟蓝浩文练了一段时间的武,还得了太爷爷送的一柄长剑,所以对剑光格外的敏感,在蓝锦甯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就已经出声示警。 话音刚落,几道人影已经围了上来,将他们两团团围住。 阿常的目光轻闪,脚下似乎没怎么动,却已经闪避开了那剑影的范围,令那持剑之人惊讶的咦了一声。 那声音轻且细,却并不是女子的声线。这样的情况下这人应该来不及伪装自己的声音,蓝锦甯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你们是什么人?”蓝锦奇毕竟是个真正的孩子,并没有太大的危机感。他长这么大还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懂这些人想做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将蓝锦甯护在身后,哪怕他的小身板对这些黑衣人来说,实在有些渺小。 “……”黑衣人愣了一下,想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从一个四岁小儿口中听到这样冷静的文化,却并不开口说话。 “哥哥……”蓝锦甯纠住了他的衣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担心他鲁莽受伤。 他们围而不攻,显然目标并不是他们姐弟,uu看书ww.uashu.cm 而是前面落单的靖王世子——梁乐祥。 愤怒与厌恶在她的眸中一闪而过。 “妹妹你不要怕,爷爷和爹爹会来救咱们的。”蓝锦奇坚定地说道,明明是想要安慰她,却让锦甯一阵好笑。他们那位父亲,虽说算不上文弱,但究其根本,不过是一个书生。拿刀砍砍人还凑合,救他们,那是天方夜谈。 “锦甯,护着你哥哥,小心些,这些人交给我。”阿常避过那夺命的一剑,脚下轻点,不一会就来到了他们的身边,沉声说道。 这些孩子,一个都不害怕吗?黑衣人们沉默又有些感慨的望着被他们围住的三个孩子,寻常哪怕是个大人,见到这副阵仗只怕都吓得腿软了,这几只小的居然视他们如无物! “不愧是靖王世子,果然小小年纪就胆识过人!”持剑人在一瞬间的惊愕之后就回过了神,收剑入鞘中,冷漠的望向护着蓝家姐弟的阿常。显然他是这一对人的头目,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人开口说话:“只是,世子殿下,未免也太小看兄弟们了。” 说罢,冲着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黑衣人伸手抓向蓝锦甯姐弟。 虽然蓝家姐弟的出现属于意料之外的状况,但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就算会些皮毛功夫,他也不以为他们会对自己这些人产生威胁。尤其是哪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小女孩,简直是最好的防身利器。 只是,他大约是忘了,之前阿常冲着蓝锦甯喊得那一句话。 锦甯,护着你哥哥。 她蓝锦甯,不是什么柔弱的人呢…… 五十六.逆袭(2) 锦甯冲着欺近他们身前的两个黑衣人吐吐舌头,扮个鬼脸,手一挥,带起一大片黑雾,将他们的身影结结实实的遮掩了去。 “怎么回事?我看不见了!”黑衣人扑了个空,下意识的叫了一句。 蓝锦奇攥着妹妹的小手,丝毫都不显得紧张与惊奇,这样的游戏平日里与妹妹玩的多了,他早就不觉得有趣了。只是他这时也感到了几丝与平日里玩捉迷藏时的不同,因此当锦甯在他耳边说了声之后,便老老实实的噤声,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太爷爷说有许多高手只凭一点点的声气就能知道他人的位置,虽然他不晓得这群人里有没有这样的高手,却是下意识的这么做了。 “不要说话,安静,他们定是使了什么迷烟,屏住呼吸莫要着了道!”他们的突然消失让这些行刺的人慌乱了一阵,在持剑人隐约的呵斥之下这才勉强静了下来:“都散开,细细的搜寻,但凡藏人的地方,角落、假山都翻个清楚,莫要让那三个小崽子跑了!” 那声音含着一丝隐约的怒意与惶恐,也不知他是害怕这无端的黑雾,还是害怕任务失败会受罚,即便极力压低了声音,还是有些如金属交戈般尖锐刺耳。 他话音才落,只见眼前闪过一道银光,右肩窝遽然一痛,几乎抓不住手中的兵器。耳边听得一声不屑的冷哼,冷不防面前窜出个人来。 个头小小的,衣着华贵的靖王世子,不知何时手中竟然多了一柄长剑,沉稳的站在他面前。那剑身约有他整个人那样长,手柄的部位却是刚好能让他未长成的手抓住,想来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这什么孩子啊!竟然只一剑就废了他半边臂膀! 暗自握紧了剑,却一点力也使不上来。持剑人猛然低头望了自己的肩窝一眼,脸上现出惊怒来。被削落下来的衣袖惨兮兮的挂在身上,露出白生生的膀子,肩头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正往外淌着渗人的鲜血。 “大人!”一旁临近的手下忙凑了上来,扶住了他,见到他身上的伤口,禁不住的失声叫道。 “闭嘴!”持剑人恶狠狠地瞪了扶着他的人一眼,换了手握着剑柄,目光复杂的望向阿常,沉声道:“世子殿下果然好本领!只可惜你大约不知道吧,我却是个左撇子……”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半残之人。”阿常扬起一抹冷笑,面上寒霜若雪,将哪些人冻得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本世子能废你一只蹄子,就能废了你另一只。” 还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孩子,明明该是脆弱哭叫任人宰割的那一方,然而此时此刻,却犹如来自阿鼻地狱的使者一样,叫人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身上没有血,只剑尖挂着一丝来自持剑人的血丝,但那冷酷残忍的表情,哪还有传言中的呆板傻气? “大言不惭!”持剑人被激怒了,原本只是奉命行事的心里多了一丝憎恶,那憎恶,来自心底的恐惧,看了一眼围上来的黑衣人,心略定:“世子殿下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想杀我,只你们,还远远不够。”阿常望着那持剑人那般恐吓的模样,淡声说道。看他的眼神,就像是望着一片微不足道的尘土一般藐视。 “你!”持剑人恨恨咬牙:“杀了他!” …… 黑雾散去时,蓝锦奇犹如坠身地狱,浑身冰冷。他颤抖地望着那个浑身是血站在他们面前的世子哥哥,胸口无端的升起恐惧与恶心感,只想将腹中的食物都吐个干净。 却没忘记,捂住妹妹的眼睛。 锦甯的肺腑里升起一股温暖,却轻轻摘下了紧捂在眼前的小手,认真的望着那个面色苍白的孩子:“哥哥,你我生在将相之家,就要学会习惯……你,算了,日后……太爷爷自会教你。” “妹妹……妹妹……你不怕么?”蓝锦奇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分明是熟悉的笑脸,为何此时却觉得陌生无比?他困惑的盯着她,祈望获得解答。 “咱为何要怕?”锦甯轻笑,置那满地毫无声息的黑衣如无物,站在尸体中间,向他扬唇:“世子哥哥若是不杀他们,他们还会来杀咱们的。杀人者,人恒杀之!哥哥,你若是这么善良下去,将来该如何保护甯儿呢?” 杀人者,人恒杀之! 有如有一道雷轰入脑际,锦奇沉默的低敛了眸子。眼前却散不去,满地的尸身,以及那个面容冰冷木然,一身血衣的——靖王世子。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妹妹吗? 锦甯看他沉思,也不去管他,径自走向阿常。 平心而论,阿常下手还是非常有分寸的。大多是一剑毙命,死的不会太痛苦,入眼也不会太血腥。唯一让人看着有些不妥的,便是他自己了。再细微的伤口喷出的血,叠加起来也是很骇人的,将他染得有如从地狱中走出来一般。 也许,他们都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吧? “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她歪着脑袋,uu看书 .uukansh.co 微笑着凑近他,却被他躲开。 “别过来,咱身上都是血,臭烘烘的。”阿常有些厌恶的看了眼身上的衣裳,纠结的说道。 蓝锦甯却是毫不在意的靠近他,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嘴上骂道:“你也真是,何必斩尽杀绝?留下活口不好么,总得问个究竟吧!”杀人是费力气的活,就算是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也会手软,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这些人也不是泛泛之辈。即便是绝世高手的身手,也抵不住身体的年幼啊! “问不出什么的,”阿常摇摇头:“又不是第一次……” “阿常哥哥……”蓝锦甯软软的叫了一声,贴的他又近了一些,“你累了,靠着我。” 阿常点点头,依偎了过去,忽然感觉另一边的手臂也被人支了起来,转过头去看,却是一脸苍白的蓝锦奇。 “我来。”他有些别扭的道。 论身材,蓝锦甯的小身板的确比不上日日习武锻炼的蓝锦奇。她虽有先天鬼泣傍身,却并未锻炼筋骨,充其量只是个半吊子的内功高手罢了。 阿常并未抗拒,反将大半身子靠向了蓝锦奇。 鼻尖传来浓浓的血腥味,蓝锦奇皱了皱眉宇,却神奇的不像先前那样觉得恐怖了。 也许是因为……现在的他们,都是一样的了…… <ahref=http://.>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五十七.逆袭(3) 尽管阿常说的那句话只是无心,并无任何其他的意思,蓝锦甯还是免不了感觉有些悲哀。想想原来那位,不过是个小孩子,却有人费尽心力的要除去他,又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了?靖王到底是皇族,会与他结怨的人极少,什么人会想要这样千方百计的迫害?更甚者,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有仇怨,也该冲着本人去,这么非要人家断子绝孙又是何意思? 瞅了一眼阿常平静的侧脸,蓝锦甯走得有些恍神。 皇宫里的守卫到底不是吃干饭的,没等他们走出御花园的门,便有眼尖的瞅见了他们,喝了句什么人,便围上前来查问。 锦甯三人面面相觑,她更是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些警匪影片,通常警察总是在最后关头出现救场,没想到在这皇宫里也是一样。 看来,宸帝真该好好检讨一下。 没等人靠近看清他们的模样,蓝锦甯一转身顿时趴到了阿常的背后,做出由他背着的样子,把没什么心理准备的他一下子压垮到地上,估计磨破了不少皮。接着泪珠子像断了的弦一样的落了下来,哭叫着要娘亲。 被压在下面的阿常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死死地趴在地上,装作力竭晕了过去。又见蓝锦奇傻乎乎的杵在那里,不哭不闹的,便偷偷抓住了他的脚踝,输了一道劲气。 虽说不会让他大受伤害,却是痛的很,锦奇一下跌坐下来,正摔在他边上。本就是有些惊怕的状态,先前心理又受了颇大折磨,当时不敢哭,也不能哭,此刻真真是受不住了。 于是三个孩子二个哭的震天响,一个晕倒在地,倒把终于走到近前看清他们的那些个御林军给吓了一跳。虽说夜色朦胧,但他们手上的灯笼却将三人身上的血衣照的清楚,不用问也知道是遇到了不得了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三个孩子是怎么跑出来的,但此刻也没人会去在意这种细枝末节。 赶紧一人一个抱了起来,喊抓刺客的叫的极其起立,叫太医的跑的慌慌张张,搜园子的溜个弯就回来了——本来嘛,这么多的血,闻着味儿就知道怎么找了,而且那么多死人,想装看不见,也得有那个胆子。 正殿闹的正欢,皇帝正与数位亲王大臣叙话。男人之间的谈天,无非也就是国事、子嗣与女人。当着皇帝谈女人是不行的,谁也没那个胆子拿宫中嫔妃开玩笑。子嗣是今儿的第一要点,只是说多了也没趣,自是绕到了国事上头。 这其中正由信任宰相李元,蓝家与李家不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因而向着蓝家一系的人,自然不会去凑这个趣,哪怕皇帝在也不会去。哪怕其中有一部分并不那么坚定地投机分子,此刻也不会傻乎乎的犯这个忌讳。 其一,皇帝并不十分喜欢李元,这是谁都知道的。李元复起,不过是为了牵制蓝家。他本人约莫还是偏着蓝家多些,这一点,从今儿晚上那个蓝家的小女娃身上就能看出来。 二来,他们不过去,皇帝顶多恼了,却不会为这样的事情怪罪,要怪罪也是怪罪蓝家。但若是去了,得罪了蓝家,以后仕途就不好说,在皇帝面前也会落下个墙头草两面倒的坏印象。 进得了这大殿的都不是傻瓜,就算曾经是,也少有能一直傻下去的。 宸帝身边的姚公公远远地瞧见门外有个小太监着急的探头探脑,却不敢进来,便不动声色的同皇上告了一声便出去了,却是没多久就回转了过来。 “皇上,现今边疆戎人屡次犯境,微臣觉着,这怕是有人故意松懈,借着这事自抬身价……”李元一系的人趁着蓝家人不在大肆吹着耳旁风,宸帝不动声色的听着,倒是几位亲王面露不虞之色,很有些听不下去的意思。 只是这样编派的话语,什么时候又少过了?多半不过是嗤笑一声。 李元扫了那说话的官员一眼,心中颇有些无奈。这些人对自己算是力挺了,可却极不懂察言观色。不说皇帝今儿是高兴着的,偏要说这些扫兴的事。就这点心机,以为凭几句口舌之言就能将蓝浩文那老家伙搞下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若是能,早些年他也不会告老还乡了。 宸帝却是笑着,看向李元道:“李爱卿以为如何?” 李元心思急转,深吸一口气,笑道:“微臣以为,边疆将士多年不得归家,与家人团聚,着实辛苦,为我大梁出力极多。微臣并不赞同王大人的说法,武将有护国重任,吾等文臣实在差之远矣,微臣虽老迈,却也有两个出息的孙子,愿意为皇上分忧……” 宸帝深深地看了李元一眼,早就知道这个老家伙识时务,却不知道他早就摸到自己心坎上了。只不过,刚刚复起就想要插自己人进去,是不是也太急了一些?蓝家人若是那么好说通的,他也不会提拔他上来了。 淡淡一笑,正要说话,姚公公却面色微变的凑近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宸帝倒抽一口冷气,今儿与自己弟弟说的玩笑话竟成了真?面色顿时有些阴晴不定。 李元是何等人物,怎会看不出来其中玄机?姚公公可是从先帝那会便被重用的老人,这宫中的事体经历的太多,早就练就了一副处境不变的本事。可看如今的脸色,却决然不是伪装,定时发生什么大事了。他自然不会再去纠缠不休,立时将话题扯开,说了两句闲话,皇帝便顺水推舟,回了龙座,揉着眉心。 皇后疑惑的望着面露疲惫之色的宸帝,关心的道:“皇上可是累了?” 皇帝不想同她多说,只略略点点头,又对她与太子道:“朕去消歇片刻,uu看书ww.uuanhu.om皇儿,看好这大殿,莫要出事端。” 太子面上现出一抹淡喜,忙迭声应了,姚公公便扶着宸帝去了偏殿。 “去寻两个眼生的太监,将靖王爷和王妃请来,还有武郡侯,切莫让人看出什么来。”皇帝对姚公公吩咐道,又道:“那三个孩子……可还好?” 姚公公压低了声音道:“世子已然昏了过去,请太医看过了,说是力竭。蓝家的许是受惊过度,哭个不停,哄不下来。” “罢了,朕去瞧瞧他们。”那样小的孩子,遇上这样的事,难免吓着了,宸帝点点头。 姚公公见他就要去看,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皇上,侍卫们瞧见那三位时,世子的衣裳都被血染透了……” 宸帝猛的眉头一皱:“可受伤了?” “太医道是说无事,只是磨破了些……蓝家的二位只是沾了世子身上的血迹,听说蓝三小姐是被世子背回来的,蓝少爷的脚腕扭伤了,肿得馒头似地,也不知道他一个孩子怎么忍得住……”姚公公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行了,那些旁的莫要多说。”宸帝心头一松,点点头道:“可有活口?” 姚公公摇头:“说是都死了,多是一剑毙命。” “御林军都是吃干饭的!这么大的事儿一点声都没听见?”感情他养了一堆酒囊饭袋啊! “说是那三位不知怎地跑去了御花园……”姚公公惴惴的说了一句,只是心中明白,只怕今夜值夜的那班人等讨不了好了。 宸帝这才皱着眉点点头,再不言语,大步而去。 五十八.逆袭(4) 才进偏殿,宸帝一眼就瞧见了西里花木床上那三个蜷缩在一起的小孩子。阿常沉静的躺着,已然是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可却从他睡着时还紧抿着的薄唇看出了一丝惊惧的味道,不由心底沉了沉。蓝家的小五倚在他身侧,怀里紧紧搂着尤带泪痕的蓝锦甯。 守着的宫女与小太监们见了正要请安,太医也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笔墨俯身,宸帝手一挥,示意他们噤声。走到了床边,抓起了被子想要替阿常盖好。 猛然睁开的眼眸让他看到了清楚倒映在其中的自己,空洞的眸光让他的心中一痛,回忆起从前的靖王爷,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皇……”戈哑的声音撕裂了宸帝的记忆,他望着被惊起的三个孩子下意识的蜷缩在了一起,眼眸更是沉得有如漆黑的夜色一样的浓郁。 “乖孩子,快睡觉,朕在这里,没人……能伤到你们了。”宸帝尽力和善的哄着他们,只是他实在是不习惯做这样的事情,因而显得有些僵硬,看的蓝锦甯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赶紧低下头去,耸动的肩头却叫皇帝觉着她那是小声啜泣,轻叹一声,将她抱了出来。 蓝锦奇瞳孔一阵收缩,下意识的拽住了她的衣袖。“妹妹……” “乖,朕把你妹妹送到里面睡去。”望着那个关心妹妹的小男孩,宸帝差些涌出泪来。多么像是自己啊,曾死死地护着弟弟的自己……若非经历了当年的那件事情,也许他们兄弟两如今的关系也不会如此紧密:“妹妹是女孩子,和你们一起睡不合适,知道么?” 蓝锦奇不管,只是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袖不放。 姚公公就要上来拉开蓝锦奇,却叫宸帝拦了,便只好退到一旁,看着他以更柔和的表情劝着那个孩子,心底却有些失笑,这么点大的孩子,真的听得懂么? “……你乖乖的,朕会保护你妹妹,不会让她再出事了,好么?”宸帝保证。 蓝锦甯目光一亮,皇帝陛下当着这么些人说了这话,是不是代表,以后她只要不闯抄家灭族的祸,都可以被轻易原谅? 不过……貌似很多书上都说,伴君如伴虎,金口玉言神马的,都是浮云啊! 蓝锦奇这才勉强点点头,被阿常拉了一把,躺回了他身旁。 宸帝抱着蓝锦甯转进内殿,却听见那孩子细细小小,带着哭声的说话声:“世子哥哥,锦奇脚痛痛……” “一会就不痛了,咱以前也痛过的,真的。”阿常信誓旦旦的保证。 咱以前也痛过的…… 宸帝的眼眸变得幽深,幽深的让蓝锦甯打了个冷颤。 蓝老爷子和靖王夫妇被领到偏殿时,只看见战战兢兢向黑着脸的宸帝回话的太医。这是个年轻的孩子,年前才考入了太医院,却因为家里关系厚,得了太医院院士的官职,起点就比一般人高了不少。可是今儿,他约莫是有些悔恨的。若非他是院士,今儿这遭只怕轮不到他来看,德高望重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偏偏就轮到他了呢? 太医欲哭无泪,悲催的很。 明明没什么大伤,不过是一些擦伤破皮,最严重的一个也只是扭伤了脚脖子,怎么皇帝的脸就黑成了这样,仿佛他是个误诊的庸医一样。 都说母爱的力量是伟大的,来路上一直觉得疑惑的靖王妃一眼瞧见躺在床上的自己的宝贝儿子,立马就把那些尊卑啊规矩啊都给忘到一边了,直直的冲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靖王妃的眼泪都要冲出眼眶了。 姚公公知道皇帝此刻是不会怪罪的,连忙凑到一旁拦住了,说道:“王妃娘娘且放心,世子殿下只是睡了过去,并无大碍。娘娘小声些,好不容易才睡了的。” 听见儿子没事,靖王妃终于迟钝的点了点头,木木的走到皇帝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臣妾无状,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的,弟妹平身吧!”宸帝揉了揉眉心,头疼的很。 靖王妃抿着嘴不说话,也不起身。宸帝看着贵在自己身前的女子,一阵无力。当年的事仿佛还在眼前,自己说过的话也在耳边,却再一次食言了。 场面再一次僵硬起来,靖王爷的脸色不太好看,却没有动手去拉自己的王妃。 靖王妃猛然抬起头,看着宸帝,一字一顿的道:“皇上,您答应过臣妾的,为什么……” “靖王妃娘娘!”蓝浩文提高声音叫了一句,又缓和下来:“世子已经大了。” 不知何时,靖王世子梁乐祥已经清醒过来,u看书 .uukashu 坐在床上,茫然的望着自己的母亲。 靖王妃泪如雨下。 宸帝想要伸手去扶,却见一双手快速的伸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却是靖王爷,绷着一张英俊的脸,温和的道:“不劳皇兄,臣弟自己来。” 是了,这是他弟弟的王妃,不是当年的陈……宸帝闭了闭眼睛,点了点头。 阿常只坐着,不说话。 蓝浩文无声的叹息,当年的事,若非太后搅局,绝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但,事已成定居,早早就说开了的话,如今就不该露出这样的表情。 内殿忽然传来细细的哭声,不一会,就有宫女追着一个只穿白色里衣的小身影跑了出来。 脸上挂着泪痕的蓝锦甯,看起来特别的柔弱,那呜咽的哭声,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似的叫人揪心。 那样蓬勃而晶莹的眼泪,从那消瘦的脸颊上快速的滴落,长长地睫毛被泪水沾湿,在烛火的照映下,灼灼生辉。 这孩子,真是天生的阴谋家。 蓝浩文怎能看不出她眼底丝毫不存在恐惧,怎能看不懂她微微收敛下垂的嘴角不是因为恐惧和悲伤,而是……伪装。 可是,他依然伸手抱住了这个孩子。 紧紧紧紧地,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抖,恍若中风。 他老了,蓝家,需要一个新鲜的灵魂,需要一个绝世的头脑,需要一个,将皇帝的情绪看的透彻,能带着蓝家安稳的度过危机的人出现。 这个将他的衣襟哭湿的孩子,注定要走一条,铺就着荆棘的道路…… 五十九.2年之约 皇帝离开之后,宫宴就吃得有些寥寥。太子毕竟年轻没得经验,又有些气盛,难免处理不好一些细节,最后只得草草结束。不能不说这场满月礼办的有些虎头蛇尾,不论是蓝娴妃还是舒婕妤,心里只怕都不大舒服。 宸帝有的烦了,这事又不是能解释的。他既然表明了态度想要压下此时,那自然只能安抚那两位了。舒婕妤还好说,她就算不高兴也不敢跟皇帝闹脾气。只是她那位姑姑的那边,就难说了。 她并不了解蓝娴妃,虽这几年见过几回,也只是聪聪一瞥,人家也不会再她一个孩子面前表露什么心机出来。只是蓝锦甯隐隐觉着,既然她背着蓝家这样的后盾,还能获得皇帝的宠爱,只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宫掖之中,天真单纯,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蓝老爷子在蓝家也将这事遮掩了过去,虽然也有人觉着事情不对头而有所好奇,但终究摄于老爷子权威,不敢相问。明面上,也只说两个孩子和世子玩累了,叫正好去小歇的皇帝遇上了,被叫去偏殿休息了而已。 不管信不信,总而言之皇帝都默认了这件事情的始末,自然也只有这个才是真相了。 蓝老爷子回来之后,对蓝锦甯忽然冷淡了许多。表象虽说是如此,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有几天晚上,蓝锦甯闻到一股极淡的幽香,然后她房里的守夜丫鬟便会无声无息的软倒在地,而她装作昏迷的样子,被抱去老太爷的书房,到了地方之后,用解药唤醒。 蓝锦甯知道那是迷药,约莫对身体是无害的。不过她的抗药体质有些强悍过头,寻常药物对她基本无用。虽然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但她还是很乐意陪他做这样的“捉迷藏”游戏。 老太爷拿出一剌名册,细细的跟她分析着其中的人事。蓝锦甯起初有些莫名,渐渐地却是恍然大悟,蓝老爷子这是想培养她? 可是她从没有想过要继承蓝家这个烂摊子。 不过多么富有、位高权重,蓝家在她眼中,和前世的豪门并无区别。她生在豪门,也借助着它获得了优良的生活环境和诸多好处,然而,她并不喜欢。 不喜欢,却不得不接受。就像蓝老爷子,明明看出了她的抗拒和逃避,却也从不解释。 因为这是逃不了的责任,除非她死。 蓝锦甯和老爷子的拉锯战并没有多久,就投降了。老太爷终究掌管着蓝家,掌管着府中的一切包括二房。只要她在意二房,在意王氏和她的兄弟姐妹,她就必须低头。 “太爷爷,您不疼我了。”蓝锦甯有些受伤的窝在蓝浩文怀中撒娇,嘟起的小嘴都能挂上两个酱油瓶了。只是蓝老爷子并不为所动,只细细的为她讲解,恨得蓝锦甯只好奋力的拉扯他的宝贝胡子泄愤,一解怨气。 “再扯明儿就不放你假了。”蓝老太爷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吹胡子瞪眼的威胁。看着胡子一根根的被扯落,不仅疼,而且是心痛啊!他虽不是爱须一族,但自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能由着她这样折腾自己?若是旁人,这番动作早让他斥责不孝不敬了。 不说爱护,好歹也别这么糟蹋啊! “切,还不是因为明儿阿常哥哥要来咱家玩,太爷爷才放咱的假。”蓝锦甯翻了个白眼,把他手中捧着的名剌抽出来往书桌上一丢:“咱也跟您教个底吧!咱虽然没用,但这些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您就别费这水磨功夫了。” 乃没用?乃没用乃是咋知道滴! 老爷子被她说的憋气,瞪着她:“知道了还听了那么些天?成心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呐?” “谁叫您先折腾咱的……”蓝锦甯心虚的嘟哝了一声,扬起脸笑得十分甜腻:“太爷爷,乃就让卫叔叔把咱送回去吧……咱才四岁,实在受不住这些,给咱两年吧,两年之后,咱一定乖乖听话,可好?” 老爷子叹了口气,抚着蓝锦甯的小脑袋颇有些歉意的道:“太爷爷也不晓得自己还能撑多久……罢了,就让你玩两年,不过,既然答应了,时日一道,可不许再这样了。” “您还不了解咱么?”蓝锦甯一听他肯应承了,自然高兴,吧唧亲了老太爷一口:“咱虽然是女子,是小娃子,但咱说的话也不会跟放屁似的,您就安心吧!” “安心什么?”老爷子还是瞪她,越发不着调了:“安心闭眼吗?哪里学来的话,是你这样的小女孩该说的吗?你这样老子能安心么?” 蓝锦甯翻了个白眼,规矩什么的,最讨厌了。 “那这些名剌也是咱这种小女孩该看该懂的么?”她不是会一味听话的人,指着桌上的那些东西就反问了一句,刺得老爷子哑口无言。 既然不打算将她当成一般的大家闺秀教养,就不要指责她的言行举止。 半晌,老爷子败下阵来:“也罢,既是如此,你私底下想怎样便怎样也无妨。蓝家之人,从来没有软柿子给人家捏!不过你也得记好了,在外边的时候,规矩还是要讲的。” 她又不打算把自己的名声弄臭,自然不会这样肆无忌惮。 蓝锦甯点点头,朝着书房里阴暗的死角招招手:“卫叔叔,送咱回房吧!” 老爷子顿时抽了抽嘴角,真真是被她吃的死死地,拿她毫无办法,只好道:“卫名,uu看书 ww.uukanshucm 出来吧。” 又拿了一把精致的小钥匙交到蓝锦甯手中:“我这书房平常不许人来,这是暗室的钥匙,你已经自己偷偷进去过了,就不用我指给你看了吧?还有,你拿的东西老头子也不跟你讨回来了,不过,日后不许再拿了。” 啊,被发现了。蓝锦甯吐吐舌头,装可爱。不过老爷子已经不吃她这套了,看她讨好也只是盯着她看,看的她心里发毛了,才不情愿的道:“咱知道了!” 说完,跳下老爷子的膝盖,奔向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冷峻男子。 男人有张平凡的脸,哪怕早就看过数次,但若把他丢进人堆里,只怕蓝锦甯也不能轻易认出来。这就是老爷子的暗卫,隐藏在最深处的人。 “卫叔叔吖,乃不如笑一笑?其实乃笑起来挺好看的。”好好的年轻人,装什么深沉?要不要跟靖王世子比比?保证让乃自卑的痛哭流涕!蓝锦甯拉扯着卫名的脸皮,对他的冷脸视而不见。 卫名漠视她,或者是因为习惯了,伸出手点了蓝锦甯两下。 “哎呀!卫叔叔,乃又点咱的穴!”蓝锦甯怪叫,“乃昨天才答应了人家不这么干滴……” 老爷子额头黑线,却望见卫名的脸抽搐了两下,双颊红润。 这死丫头,下了死力的吧?卫名这样的厚脸皮,居然都被捏红了,怪不得人家要点她的穴。 他摇摇头,走入暗道,那里通向他的卧房。 书房的油灯被一阵风吹灭,余烟冉冉上升,再上升。 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小儿乳香,渐渐散去。 六十.手足暖人心(补欠的1章) 天蒙蒙亮,蓝锦甯朦胧着睡眼被抱起来穿衣,如珠奇怪的望了眼她胸前用红线拴着的一把玉色钥匙,闪过一抹疑惑,许是奇怪昨夜伺候小姐歇息时还不曾看见此物。 瞥了一眼在下首端着水盆,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三等小丫鬟,如珠心里有了计较。 “三小姐,穿这件粉色的可好?”如宝欢欢喜喜的从衣箱中挑出一套粉色裙装,质地是上好的雪纺宫纱。武郡侯府从不缺这等进贡的好东西,但却也不是谁都能穿的。至少她那两位庶姐就只能眼巴巴的瞧着,顶多也就是配个这样的荷包做装饰,在人前显摆显摆。 蓝锦甯并不喜欢这颜色,但瞧着如宝期待的样子,还是不由得点了点头。 毕竟只是个小孩,不装扮的可爱点清纯点,岂不是辜负这年纪? 如宝便轻手轻脚的捧着衣裳走到床边,如珠带着笑让了开去,带着小丫鬟退到外间。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等那小丫鬟倒了水回转来,如珠冷着脸问。 小丫鬟面色一白,抖抖索索的跪在了她面前:“如珠姐姐……” “你说实话,便只是小惩大诫,若有半句虚言……”她眯起眼,看上去有些严厉。平素里她是极好说话的,鲜少有对人板起脸的时候。不过身为三小姐跟前最得力的丫鬟,这些小丫鬟们平日里见了她总有几分恭敬与敬畏。虽说如兰如芬也是大丫鬟,但谁亲谁疏一看便知。 如宝姐姐倒是个没架子的,只是她性子直白,小姐又护着她,多半的难听话是不敢传到她那边去的,小丫鬟们倒是嫉妒,却没有那个勇气与她相争。 三小姐是可爱又和气,可话说回头,三小姐真的不太像个孩子,不是那么好哄的。 不过,只要不随便挨骂受罚挨打,她们这样做丫鬟的就已经很满足了。 小丫鬟也知道如珠的脾气,晓得说谎无用,只好定了定神,泪涟涟地道:“如珠姐姐,不是小叶偷懒,只是不晓得为什么,昨儿守夜的时候,竟是睡着了。还好起来的时候三小姐睡得好好的……” 睡得好好的?那三小姐胸前的钥匙怎么来的?如珠看向她的眼睛,发觉里头溢满了泪水和惶恐,想来不是说谎,便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沉吟。 其实这样的事情,并非是头一回了。有一回,自己守夜的时候,明明并无困意,却莫名其妙的趴倒在了桌边,醒来的时候,三小姐还在睡着。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太累,不小心睡着了。可今儿听这丫头一说,又联想到近日守夜的丫鬟们看见她总有些闪闪躲躲的模样,心里有了不一样的念头。 是歹人?不,不会。先不说进不进的来的问题,若是真来了,三小姐便不可能安然无恙。 “如珠姐姐……”小丫鬟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 如珠方才醒过神来,见她还跪着,不由叹了一口气,扶起她,说道:“不是姐姐凶你,只是咱们做奴婢的,不能见主子好说话就蹬鼻子上脸。主子和气,是下人的福气,咱们却不该拿娇……” 屋里传来如宝撒娇的声音:“三小姐,就让奴婢给您带这个蝴蝶钗子嘛,这是二夫人前儿特意替您挑的呢……” “好了好了,”蓝锦甯无可奈何的服软声紧接着传出来:“即使母亲给的,便带上吧!” 如珠脸一红,不由说不下去了。倒是那丫鬟有眼色的很,忙小声道:“如珠姐姐,奴婢明白的,奴婢日后一定不会再睡着了。” 如珠知道其实这事不怪她,不过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就算不是她错,她也必然要背了这个黑锅的。于是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让她去歇息:“守了一夜,累了吧?去歇着吧!” 小丫鬟舒了口气,吐吐舌头:“谢谢姐姐,奴婢告退了。” 如珠陪她走到门外,捏了捏她的鼻尖:“这回咱给乃先记着,别以为咱不罚你了哟!” “是,姐姐。”小丫鬟点头如捣蒜:“一定不再犯了。” 还是按照平日时的旧例,在王氏房中用了早饭。等该去上家学的时候,锦奇恋恋不舍的抱着王氏的胳膊不放,避开锦华谴责的视线,嘴上不说什么却一个劲儿的撒娇耍赖。 王氏失笑,对着锦华道:“不如你们兄弟两个今儿就不要去了,让小厮替你们告个假。世子今儿要来,就留下陪陪他吧!” 蓝锦甯望了锦华一眼,微笑着低头喝汤。 锦奇一听就高兴了,傻笑个不停。 锦华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道:“先生今儿要教《策论》,孩儿还是去听课的好。既然弟弟不想去就让他陪着母亲吧!” “这么早就学《策论》了?”王氏大吃一惊,她大儿子可才八岁! 蓝锦奇立马拍马,骄傲的挺起小胸脯:“族学的先生说哥哥有林渊之才呢!” 林渊是古时候的一个神童,事迹有些类似蓝锦甯所知道的少年宰相甘罗。说蓝锦华有林渊之才是有些夸大了,不过他的确聪明,又愿意在这些上头花功夫,倒是很有前途来着。 原本再小一些的蓝锦华也是个多动儿,不知是因着什么原因,突然就转了性子。蓝锦甯觉着多半是因为老爹常常叹息她是个女儿身的缘故,蓝锦华决心当个老爹所期望的儿子。 但,这只是她自己的猜想,锦华小小的心里藏着些什么,她并不清楚。 有时候,孩子的心思比成人更复杂。而她素来对人对事都有些寡淡,那是从前就养成的习惯,在地府时,判官也曾教她,不听不问不管,该如何,还是如何。 至少,锦华看起来并不勉强,u看书 .uuknshu.om 也许只是书读的越多,他也就越喜欢读书而已。 锦华横了锦奇一眼,对王氏道:“先生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儿子还要加倍努力才是。”虽是谦逊的话语,但蓝锦甯还是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自信,微微一笑。 王氏点了点头,对大儿子小小年纪就懂得不自骄而感到自豪,也有些心疼他读书辛苦:“努力是应该的,不过也要顾着些身子,莫要累坏了。” 蓝锦华应了一声,软软地笑:“孩儿省得,母亲莫要忧心。” 王氏放下小女儿,走到他身前,替他拉好衣襟,摸了摸他的头:“去吧,下了学早些回来。” 戚嬷嬷打趣道:“大少爷这还没走呢,二奶奶就记挂上了!” 王氏笑起来,将锦华送出房门,回转屋里头。蓝锦甯正看护着锦曦,时不时在那粉嫩的婴儿小脸上吧唧亲上一口,锦曦便咯咯直笑。而锦奇则蹲在一边,仰头看着两个妹妹玩耍,不时把被锦曦踢开的轻薄小毯子拉好,心头顿时暖暖的,泛起一片软和。 戚嬷嬷瞧见王氏脸上带着微笑,便道:“两位少爷都待小姐们极好,将来定是极护短的!” 王氏失笑:“还没影儿的事……”忽然想到锦曦已经许给了皇长孙,不由叹了口气。 戚嬷嬷知其心意,连忙安慰道:“四小姐有哥哥姐姐看护着,便是……那位,也定不能欺负了她去的,二奶奶宽心。” 王氏“嗯”了声,还没走到塌边,边听小丫鬟来报:“二奶奶,世子殿下来了!” (咱补上了哟!) 六十一.世子驾到(1) 天气很热,但锦甯的手脚还是冰凉,所以只敢用温温的嘴唇去蹭妹妹锦曦的小脸,倒是叫王氏一阵感动,拉着她捂着她的手心疼惜的跟她说话。 “虽说是小孩子娇嫩,却也不能太过小心了。都说穷人家的孩子皮糙肉厚的易活些,想来也是有些道理的。甯儿,大可不必如此,你妹妹不会嫌弃你的。” 蓝锦甯甜甜一笑,忽然被锦奇挤了下,便往一旁挪了挪位置。锦奇笑嘻嘻的爬上塌到她身边坐着,又硬是从王氏手里把她的小爪子给捞了出来:“娘,咱给妹妹捂手。” 王氏便笑笑,看着他们兄妹亲热。在她眼中,自然是做哥哥的心疼妹妹。却不知道,锦奇这是热的不行,找她取凉缓和来了,顺带还蹭了她一手心的汗珠。 蓝锦甯反手在他手心里抠了两下,可惜指甲早被如珠修剪的短短的,不疼,只是痒。锦奇嘻嘻的笑了两声,却并不愿意放手,只乐呵呵的看她,看的她无力。 靖王世子到了。 自打那一日之后,锦奇就对靖王世子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情。那件事情,在蓝老爷子明面上的叮嘱,以及锦甯暗地里的反复警告下,他也晓得闭紧了嘴巴当做不知道。但面对阿常的时候,会浮起一些畏惧,以及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这大约就是孩子的崇拜心理,出生武将世家的蓝锦奇,天生就回去佩服武力值比自己强的人。 见到他在一名眼生的嬷嬷带领下走了进来,便欢喜的放了蓝锦甯,跳下塌去迎他。 “世子哥哥可来了,咱和妹妹都等好些时候了呢!”锦奇抓了阿常的手,只觉得比妹妹的手还要凉上一些,不由皱了皱小脸:“乃的手也好凉,比妹妹……” 锦甯望天,这才辰时过了一半儿,换做钟点,也就八点不到的样子,未免也太夸大其词了吧? 王氏咳嗽了一声,站起来迎他:“世子殿下可是来了,我这鲁儿子可是盼了好些时候了。平日最爱赖床的就是他,今儿却早早自个就起了,还赖着不肯去上学呢!” 锦奇虽小,却也知道母亲是在调侃自己,不由脸上一红,软软的唤了声:“娘!” 阿常微微一笑,瞥见蓝锦甯温柔的眼神,原本锦奇牵他时有些僵硬的身子忽然不觉放松下来,却是挣脱了,向王氏行了个晚辈礼:“小侄见过蓝二伯母。” “世子不必多礼,全当是在自己家里。”王氏微笑着应了,却稍稍侧身避开了一些,没有全部都受了,看得跟来的王府嬷嬷暗暗点头,心道果然中书令家的嫡女就是懂规矩。不像先头在门房遇见的蓝家大房那位,竟是硬生生的跟着金氏受了世子的礼。 金氏也就罢了,这位素来在女眷中的传言就是个混人。被蓝老太爷冷着,还自以为得势。若非蓝老爷念着一丝结发之情,面上给她体面,她早就在贵人圈里混不下去了,就没几个待见她的高门太太。 她辈分高些,便是受了世子全礼也没什么,全当是给蓝家面子。可那位蓝家大奶奶就不怎么懂事了,又唯婆婆的命是从。倒也是,听说她当初不过是个通判之女,就算这几年她爹借着蓝家的关系得了升迁,但出身却是板钉钉的摆在那儿。也不晓得为啥当初那位年轻有为的蓝大人,为何会替自家的大儿子聘了这么一位妻子? “多谢蓝伯母。”阿常没露笑脸,王氏是知道他这个毛病的,也不觉得介怀,倒是戚嬷嬷有些不舒服,觉得这位世子小小年纪就这样冷若冰霜,长大了定然是个冷酷王爷。不过后来听说了世子的事后,倒是依稀起了一些同情,不过那也是后事了。 世子来寻她二房的孩子玩耍,王氏少不得要好好招待的。只是二房没有庶子,锦华又去了族学,能陪在一边的男孩子也就锦奇一个,只好又喊了蓝瑟蓝绣来作陪。 姑娘们年纪还小,姨娘们却已经为她们的未来盘算开了。只是一见到阿常,打头的姜氏便歇了心思,蓝瑟的年纪要比世子大,就算做侧室亦是不能。皇家不同于寻常人家,没有那什么女大三抱金砖的规矩,挑选媳妇时,一般都是往小一些的里面挑。便是蓝绣,也是没什么大希望的。只不过上官氏还是想试试,却忘了,今儿是阿常单独来的,并没有其他人作陪。 蓝绣听着娘亲的吩咐怯怯的叫了声世子哥哥,本以为阿常看着她是个小丫头和自己同龄的份上,多少也会应得,结果他竟然只是冷冷的瞥了蓝绣一眼,就盯着蓝锦奇说别的话去了。 边上王府的嬷嬷脸绷得紧,古怪的笑了一声,状似无意的提醒:“三姑娘,您该喊世子殿下。” 蓝绣不懂这些,只觉得与自家姨娘吩咐的不同,便低低的应了一声,转头求救似的看了她一眼。上官氏却是一瞬间脸就有些僵了,笑脸显得有些不自然,只垂着头,默不作声。 到底是王氏出来打圆场,淡淡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好。”又转头对姜氏和上官氏道:“瑟儿和绣儿如今也大了,是该知道些规矩了。明儿开始,白日里就到我屋里跟着我学着,晚上再回你们屋子去,可好?” 虽是商量的语气,但自然不可能有人敢不应下。 受了池鱼之殃的姜氏狠狠的白了上官氏一眼,心里骂了几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什么的,又有些忧虑觉着是王氏想跟自己争女儿了。uu看书ww.ukanshu.cm 当年蓝锦甯的事儿,可是传出了好几种版本,虽然真相放在那儿让她们去听,却没人愿意相信。 她不想落到吴若雨那般下场,也不想女儿如锦甯一般压根忘了自己的存在,却忘了蓝瑟的情况根本与锦甯不同。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儿,却见她脸上显露出一抹兴奋与高兴,心底不由有些发寒。愣怔了好半天,这才勉强抑制着镇静下来,与磨牙的上官氏一同应承下来。 阿常不理睬蓝瑟蓝绣姐妹俩,只顾着与锦甯及锦奇玩耍。说是玩耍,却只是两个人诱引着锦奇一个人玩儿,再搭上一个什么也不懂只晓得吐泡泡和咯咯笑的锦曦,四个小东西倒也乐呵。 王府的嬷嬷们自然乐见于这样的场景,世子少有能玩到一起去的人,便思量着回府之后要与王妃说世子与蓝家五少爷融洽的事。当然三小姐也要说的,只是年纪小,不必多提。至于锦曦,自然就不用提了,不只是如今还是婴孩状态,就冲着那位是过了明旨的皇长孙大妃,就只能当做不存在了,世子总不可能和小辈抢媳妇。 蓝家的嫡孙自然是不可能给世子当伴当的,做个玩伴结个善缘却是极好。至于蓝锦甯,就看她有没有这个缘法,嫁入王府了。 不得不说,古代人考虑事情就是太过前瞻远虑了,这没影的事儿,在各人的脑海中居然有了七八分成事的可能,于是对待锦甯与锦奇,也越发的和气恭敬。 (阿咧,那个,对指,好吧,今儿去朋友家里吃饭,于是回来的晚了…… 更新送上,咱还是欠着一章,泪奔……) 六十二.世子驾到(2) 方到巳时,锦曦已然吐着小泡又甜甜的睡了过去,年轻的乳母便将她抱去安置。不过片刻便听门人通传说大奶奶来看四小姐来了。 王氏挂着端庄的笑脸,当着王府嬷嬷们的面差人去请,心里却有几分恼怒。打从锦曦生出来,出了接圣旨、洗三以及满月那天,大房压根连面都不露一个。今儿倒好,世子不过初次来访,便打着她女儿的旗号来了。 王府嬷嬷们对这位蓝家大奶奶并不感冒,但想着面上总要有几分客气,便也不做声。 倒是阿常拉开了一直缠着他要一起练武的蓝锦奇,抬起头看向王氏:“伯母,母妃吩咐过阿常,莫要见生人,小侄还是避一避的好。” 果然是个面瘫脸,说什么话都是一样面无表情。 王氏心底有些高兴,她倒不是觉得王妃是把她看成“非路人”一类的,而是高兴刘氏此次来定然要黑着脸离开了。虽然二人并无深仇大恨,但能看到过去几年一直将二房看扁的人难受,她却还是乐意的。当下便应了,戚嬷嬷抱了蓝锦甯从边房的小门离开,身后跟着嚷嚷着要自己走得蓝锦奇和一声不吭的世子。自然,还有两位陪同照顾的王府嬷嬷。 她们并没有全部跟来,毕竟那样声势太大了,免不了要引得大房的人注意。 才出了角门,转角处蓝锦甯便看见刘氏带着房里的几个小姐姑娘跨入王氏的房内,不由有些好笑。想来这位大伯娘和两位姨娘打的是一样的主意,不过她图的绝不是什么侧室之位。 罢了罢了,反正她对什么世子妃完全没有兴趣,随她们折腾去好了。 只不过她始终觉得,以阿常的性子,只怕以后嫁给他的女子,定然要有颗淡定的心脏。 “戚嬷嬷,去园子里吧!”蓝锦甯闪着眼睛,搂着戚嬷嬷的脖子,亲昵的说道。 戚嬷嬷讶异的看了她一眼:“三小姐可是想玩秋千了?” 二房的花园里有一架老太爷先前特地为蓝锦甯定制的秋千架,只因为她随口念了一句“墙里秋千墙外道”的诗句。这个世界是没有苏大词人的,自然也不会有那一首《蝶恋花》。老太爷当时便听的愣了,后来也只当她是小小年纪天资太高,便只追问了有没有全诗。锦甯无奈便只好将整首抄写给他,得老太爷郑重收好,第二天,这园子里便有了这一架出自内务府的华丽秋千。 所有人只以为老太爷是疼爱蓝锦甯所致,一句孩子气的念叨也放在心上。却不知,蓝老爷子却是被苏轼的才情所打动,为那一句“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所动容。 那个女子,曾经爽朗爱笑,他怜她情深难抑,也喜她果决聪慧,便抬入府中做了姨娘。却不知何时,她的笑声越来越少,越来越淡,终究离他而去。 而他,看似随性,却未必没有遗憾。 老爷子逝去多少年的青春,忽然萌动了一下,心尖就那么被刺破了。 当然,也只是那么一瞬。 内务府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所以尽管大房和三房眼馋的紧,蓝老太爷却是丝毫不松口。蓝老爷在金氏的冷嘲热讽下硬着头皮去要,却只得了两架普通货色。金氏再闹,蓝老爷却也不理她了。 可话说回来,这秋千在二房园子里安家落户有些时日了,三小姐却一回都没真的去玩过!倒是便宜了二个庶出的姑娘,没事就爱去晃荡,若非听了二小姐几句酸话,只怕如今还是日日要去坐坐的。 戚嬷嬷以为她是终于想起了被冷落的秋千,蓝锦甯也不反驳,只笑嘻嘻的拿自己的脸贴她的。 “世子殿下可要去看看,倒是内务府出来做工,不是寻常人家的秋千可比。”戚嬷嬷下意识的有些骄傲的介绍道,但忽然想起,以王府的资格,要内务府的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哪里需要她这般显摆,不由有些老脸发红,连忙补上一句:“殿下自然是不会稀罕的,不过去坐坐倒也不错。今儿有风,吹吹也舒爽。” 两位王府嬷嬷并不吭声,只看了阿常一眼。想来王妃早就叮嘱过,不然必定是要刺上一两句的。待听到她后头的说辞,倒是有些得意,也不计较她失言了。 “既然甯儿妹妹想去,自然是要一道去的。”阿常道,又瞥了一眼锦甯。她哪里会在意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更好的只怕都见识过,只不过是为王氏寻个由头罢了。 刘氏兴冲冲的过来,看见屋子里没了她想见的人,必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王氏也必然要找个借口,小孩子嘛,哪有不贪玩的,最不让人觉得是扯谎的便是这个由头了。 刘氏虽然未必会让小姐姑娘们大大咧咧的过来,让人暗中察看却是一定的。若是不见人,定要恼了王氏,记下这一笔。 王氏未必会在意得罪她,可蓝锦甯这丫头,却不会让她在意的人默默地做了恶人。 王氏不是她亲娘,却待她比亲娘好。她不是认死理认血缘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离开勒家那个烂摊子,随便寻个看得顺眼的人就嫁了了事。 得了阿常的话,戚嬷嬷总算对他生了点好感。虽然小人儿看着冰冷了一些,待她们三小姐倒是极其温和的。就是那说话的样子,能更软和点就好了。 当下也不多话,吩咐了如珠却备下几样瓜果点心,便走在前头领路。 至于蓝锦奇,他从不会违妹妹的意愿,当然,这会就算他不愿意也没人理他,真素可怜滴娃! 如宝寻了个由头掉了队,去锦甯房中寻了块干净的毯子出来,又拿了几册她寻常在看的书。如宝虽然不比戚嬷嬷人老成精,但胜在和锦甯朝夕相对,对她的了解反而要比戚嬷嬷多一些。在她看来,她们小姐和寻常小孩不一样,约莫是不喜欢玩什么秋千的,还不如寻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歇歇。 因着不用跟着一起走,她的手脚便快了起来,没到健步如飞的地步,但兜了个小圈子,总算是比先行的一行人先到了花园里,并且已经铺好了毯子。 两位嬷嬷和戚嬷嬷倒时,uu看书ww.uanshu 便见如宝已经端着笑脸恭候着了。蓝锦甯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眼神,可她从戚嬷嬷身上蹭了下来,却并没有往那阴凉处走去。 “世子哥哥,咱们一起去玩秋千啊?”她挂着纯纯的笑,嫩嫩的小脸仰着,多么的纯真啊! 阿常不置可否,只牵了她的手就走,嬷嬷们并没有跟上。这是小孩子们的乐趣,大人掺和进去了,只怕世子要恼。他的性子,不说多么讨喜,但只要不在他跟前晃荡,却绝不会生气。 这一点,精明的嬷嬷们早就摸清楚了。 蓝锦奇呆呆的看着他的世子哥哥牵走了他心爱的妹妹,忽然怪叫一声,追了上去。 “咱也去的吖,妹妹乃怎么不叫咱!”语气里有一些酸酸的。 蓝锦甯忽然回眸一笑:“五哥,乃又不是客人!想来就来呗!” 蓝锦奇顿时璨然而笑,那双清澈无垢的眼眸里,一朵朵的,盛开着美丽的花。 (求票票求收藏,pk快要结束了,咱确定即将又一次无奈的败北。 不过,冬雪输人不输阵,咱下回还p! 咳咳,那神马,有粉红的亲,还是顺便给咱投一下哈? ps: 蝶恋花 苏轼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六十三.世子驾到(3) 荡秋千不过是应个景,毕竟戚嬷嬷方才那么说了,不能让她难堪不是? 阿常先上去坐了坐,试了试秋千的绳子是不是牢固,有没有扎手的地方。等到他觉着满意了,这才将锦甯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她做好,看的蓝锦奇目瞪口呆。 嬷嬷们离得远,没看清楚,只以为世子时先玩了,觉得没意思,便让了蓝府三小姐。 锦甯坐在秋千上,阿常和锦奇一人一边轻轻的推着。有丫鬟想要帮手,都被世子呵斥了下去。嬷嬷们看的有趣,也不过是当他们在玩闹,便把小丫鬟们通都招了回来,只留锦甯身边的如珠如宝看顾。 戚嬷嬷朝两位嬷嬷解释道:“这两个丫头是一对亲姐妹,姐姐冷静聪慧,妹妹活泼伶俐,三小姐最看重的便是她们俩。” 王府嬷嬷点点头,暗自观察了一番,发觉的确如此。那叫如珠的丫头笑容清淡,为人有些过度仔细,但目光清澈,似是个好的。至于那如宝,却并不在她们的心中有什么好印象。没脑的丫鬟素来都不会被看重,只怕也就是伺候伺候这些年纪还幼小的少爷小姐才会得了喜欢。 不过她的确十分伶俐,又是活泼的性子,在一边一个人说说跳跳倒也不寂寞。 秋千慢慢的晃荡起来,微风拂面,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舒爽。蓝锦甯忽然有个冲动想要站起来,让阿常他们推得高一些,看看是否能像故事里说的那样,能窥见外头的景色行人。 可是,她终究也只是定定的坐着,享受着微风和阳光。 不为身份,也不为矜持。而是因为她知道,就算看到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她又不真的是什么天真单纯什么都不懂得千金小姐,对外面的世界好奇而窥探。相比起来,她更愿意永远呆在这个院子里,永远享用这样安逸轻松地时光。 只可惜,永远这种东西,始终都是不存在的。 过了一会,锦甯舔了舔嘴唇,叫了停。阿常拉住绳子,那秋千就如魔术般瞬间止住了,完全违反了世间的惯性定律。 蓝锦甯没有在意,别人更不会去注意这样一个小细节,只见她想锦奇笑道:“哥哥也坐坐吧,真的很舒服呢!” 锦奇眼前一亮,毫不犹豫的便自个跨了上去。他推了半天手臂也有些酸了,好在有阿常世子分担,不然恐怕真的只能由丫鬟来推了。 锦甯叮嘱了两句抓紧,不要随便动来动去什么的话,便带着如珠歇到如宝准备的阴凉处去了。留如宝在那里,一来是必须有人照看,二来看她的模样,想是对秋千架倾慕已久了。虽然没资格上去坐坐,但哪怕只是看看解解馋也是好的。 阿常没有跟着回转,而是继续推着蓝锦奇荡秋千。当然,比起推锦甯的时候,绝对是用力多了。于是暖暖的夏风里,便听到锦奇欢快的笑声与肆意的惊叫夹杂而出。 好不容易他玩够了,上前帮忙的如宝也出了一身汗,阿常却还是一副干爽的模样,叫如宝羡慕的不得了。她身上黏糊糊的,恨不得此刻就跑回屋里去洗个澡才好。 锦奇从秋千架上跳下来,看着如宝乖乖地道:“谢谢如宝姐姐。”妹妹说,好孩子要懂礼貌。对帮助了自己的人,一定要说谢谢。 如宝连忙急急摆手,本就通红的脸立刻红到了耳根。 锦奇却并不在乎,说完了便不看她,朝着阿常兴奋地道:“世子哥哥,真的很好玩,乃也玩吧!”说完便拽着他的袖子要拉他上去,只恨他人小力弱,阿常纹丝不动。 阿常道:“不用了,咱先前已经玩过了。” 那也叫玩?锦奇瞪大眼睛,在他看来不过是在上面坐了坐罢了,连妹妹都玩的比他开心吧? 阿常大人似的揉揉他的脑袋:“要不乃再玩会?” 锦奇立刻摇头,他已经够了。妹妹说,玩乐要适可而止。 扭头看向锦甯处,见她正小口小口津津有味的吃着一碗改良版的绿豆冰,不由心神被引了过去。更是想都没想的直接往她那个角落扑去,当然,没忘了拉上阿常。 如宝匆匆的追了上去。 嬷嬷们本是在檐下呆着,那里要比庭院中阴凉些。可是眼瞅着阴影越来越小,也有些坐不住了。恰好世子他们停了玩耍,戚嬷嬷便立时请她们挪了地方。 当然,不可能会围着小主子们,而是另选了不近不远的一处树荫下,有样学样的铺了毡子。 本来王府的嬷嬷还有些犹豫,这样席地而坐实在是有失身份。但看世子那随意舒适的样子,经不住便心痒痒起来,在戚嬷嬷的劝说下,终是坐了下来。 边上立马有人送上了绿豆冰,虽不如给小孩子吃的那样精细,却也是消暑的良品。而且比起宫里送来的,还不那么甜的腻人,虽然好吃,吃多了却也厌弃。 这绿豆冰甜味极淡,几乎吃不出来,夹杂在清爽的口味之间,却又若隐若现的勾人食欲。 “这味道好,比宫……”最快的哪一名嬷嬷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赞了一句,却被旁边的同伴拿手肘拐了一下,立时闭口不言。 宫里的味道再甜,那也是御赐,非议不得。 戚嬷嬷心知肚名,却笑道:“也就是我们这些老婆子爱吃罢了,少爷小姐们还是爱吃宫里的。到底是六皇子心思灵巧,想出了这么个消暑良品。咱们府里的小姐们可爱吃了,就是三小姐这般不挑食的,隔了几日也要念叨上几句。” 这话周全了那嬷嬷为出口的话,又捧了宫里那位,自然极得人心。立时,两个嬷嬷对她增了不少好感,三位嬷嬷便围绕着六皇子开始聊起了八卦。 锦甯让锦奇的丫鬟伺候他吃了冰,看着那股热气终是平静了下来,便道:“五哥,你去换身衣服吧,身上臭烘烘的呢!” 锦奇一怔,不由抬手闻了闻身上,还真闻到了一股汗味。平日里他就受蓝锦甯影响,极爱干净,猛然被这么一点,立时便受不了了,叫着要去洗澡。 “世子哥哥在呢,洗澡就不要了,uu看书 .uuknsu.cm 略擦擦吧!”锦甯抬头看向离他们稍远一些的如宝:“如宝姐姐,乃带五哥去换衣裳吧!” 如宝有点奇怪,五少爷不是有自己的丫鬟么,为什么偏偏点她?不过她一向在外人面前不敢太恣意,便抱着满肚子的疑惑应了,走过姐姐身边时,又听她道:“自己也洗了再过来。” 她怔了怔,这才明白过来,这是三小姐看自己难受,寻了由头让她也可以擦擦换个衣裳啊!顿时笑上了脸庞,同一个小丫鬟跟着蓝锦奇,匆匆的走了。 “乃们别围着咱们了,都到阴凉处歇歇吧!”蓝锦甯又对身边的丫鬟们道。 如珠便领着小丫鬟们退到一边,这边是二房的东道,她又是三小姐跟前的得力丫鬟,这些小丫鬟们莫敢不从的。便是有几分体面地,也都知道如珠得罪不得。不说王氏多么疼爱三小姐,只看如珠这样的做派,隐隐就有几分日后管事娘子的气度了。 小丫鬟们也有自己的心思,如珠这样的,给三小姐当陪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虽然不是陪嫁丫鬟,但日后也必然是的重用的管事娘子,比做通房或许更有脸面。若是配的是侯府里有头有脸的家生子,那更是有面子。 反正又不会与她们有利益冲突,此时讨好一分,来日或许便是三分回报。 蓝锦甯支开了锦奇与丫鬟们,自然也是有事要问,只是她犹豫了些许,到底张不开口来问。 阿常却早已将她看穿,张嘴就命中靶心:“想问六皇子?” (补上了~终于! 求票票求收藏~~~~~) 六十四.胜负 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啊!锦甯几乎要鼓掌以表对阿常世子的崇敬之情了。只是,用的着这么直刺人心么?让她分明早就如止水一般平静的情绪,差点泛起涟漪。 或许,早在看见那位皇子模样的小少年时,她就已不能平静如初了吧? 她撇嘴,不知嘟哝了一句什么,不甘不愿的道:“好吧,算乃猜对了……不过乃别乱想,咱只是有点吃惊他……乃明白吧?”还有,那么点好奇……不过,打死她也不会说出来的。 阿常世子没有说什么解释等于掩饰之类的话,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道:“梁乐桓,男……”大哥,乃不说咱也知道他是男的!蓝锦甯黑线,乃能不能不用这种死板板的汇报语气说话啊? 梁乐桓,大梁天子宸帝梁瑞岦第六子,也是蓝锦甯姑姑娴妃蓝正珏的长子。据说他出生那一年乃是罕见的大旱天年,举国上下面临着颗粒无收的窘境。他降生的那一天,雷声大作,天降甘霖,足足下了三天暴雨,解了梁国旱情之危。帝大喜,赐名“桓”,桓有木部,无木为恒,桓木无病,因而桓有长久、康泰、和顺、丰硕等含义,足见宸帝对这个儿子出生的欣喜。 命师言此子命格奇诡,有多灾之相,但终将否极泰来。虹祁大陆是信命的,因此蓝娴妃自打得了这个儿子便养的小心翼翼,虽然有过一些小小的受苦,但都是有惊无险过来的。六皇子打小习武强身,后来据说拜了个跑到御膳房偷吃的隐士高人为师,武功颇有小成。他天生聪慧异常,为人沉静不爱多言,便是对宸帝与娴妃亦是不假辞色,皇帝却不以为忤。他天赋异禀,三月能开口说话,六月能走,九月能读,不到一岁,便已开始研读四书,且一些旁门左道的玩意,也总能有所创新,因而在皇子中,显得格外突出。 不消确认,蓝锦甯已经知道,梁乐桓必然是罗烈,这个男人,从来不是什么低调之人! 她心下有些莫名的情绪,似乎是百感交集,又似乎是为难踌躇。 偏偏阿常这个人是个最爱见人难受的,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乃要不要和他相认啊~” 阿常能吐出这样的调侃,实在是难得。锦甯却没有心思夸奖他,白了他一眼。 相认,相认你妹啊!她巴不得离那人远远的,不要再看见才好!谁知道峰回路转,居然在这个世界遇到了再次投胎的他,实在可恼!阎王和判官那俩老小子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蓝锦甯恶狠狠的瞪过去,要不是在场的目击证人太多,她真想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乃说,乃们是不是故意的?” 这是不是病急乱投医?啊不,应该是恶狗乱攀咬才对! 阿常懒得理她,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拿起已经化了一半的绿豆冰,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本来他是不爱吃甜食的,不过这绿豆冰还算不错,再加上蓝锦甯的脸色佐餐,让他胃口大开。 “真是讨人厌的无常啊……”他不是那种无聊的人……虽然心知肚明,蓝锦甯却觉得他木然的表情更加惹人讨厌。真想撕开他那冷冰冰的面具,看看那之后隐藏的真实。 判官说过,每一个在地府任职的小鬼都是有故事的人。她可以哄得判官大人将自家那点过往当笑话一样说故事给她听,却从来没办法从无常嘴中抠出一句有用的东西。 没有弱点的人,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憎恨。 好吧,只是开个玩笑。 阿常淡定的吃冰,连看一眼蓝锦甯反应的兴趣都没有,仿佛他手中的那碗冰是人间美味似的。 “世子哥哥,甯儿妹妹,咱回来了啦!”锦奇神清气爽的跑了过来,身后的如宝也换了一身洁净的衣裳。她已经向戚嬷嬷回过话,又向自家小姐和世子问了安,便一脸笑意的凑到姐姐身旁去说话了。 锦奇是个坐不住的,不过大热的天,他也不想玩一些闹腾的游戏。左思右想之后,就拉着他的世子哥哥去下围棋,被杀了个七零八落。围棋他不过是刚刚才开始涉足,说学了点皮毛都是夸了他,看着满盘被黑子占据的棋盘垮着脸,不甘心的瞅着自己的白子。 确定自己玩不过阿常之后,便叫嚣着让妹妹帮自己报仇。 “下五子棋吧!”蓝锦甯并无意下棋,围棋什么的,陶冶性情倒是不错,也是出于这个理由,她才想起要教蓝锦奇下围棋,他的性子实在是太跳脱了一些。怎奈素来爱真强好胜的蓝家小五在围棋一道上实在没有什么天分,也就是平日里哄着他玩儿罢了。而五子棋,这东西比围棋简单,又能充分的让小孩子开动脑筋,反倒是何让他玩。 “不行不行,妹妹乃上,哥哥替乃助阵!”蓝锦奇却没有同意,固执的收好了棋子,将白子塞进她手中。 “那就下一盘吧。”阿常淡淡开口。 她能拒绝么?蓝锦甯无奈的在阿常的对面坐好,伸手行了个棋礼:“黑子请先行。” 一盘棋杀的云淡风轻,却始终没有分出胜负。自作孽不可活的蓝锦奇数了又数,才犹犹豫豫地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和局……好像是吧?” “就是和局。uu看书ww.uukashu ”锦甯冲他软软一笑,和阿常下棋的感觉不太好。他的心太静,静的没有一丝破绽。对于不在乎胜负的敌人,能够和局,已经是她努力的成果了:“把棋子装好,该去歇午觉了。” 果然,见他们收了棋盘,戚嬷嬷并两位王府的嬷嬷便蹭了过来,问她们是否要歇息。 一行人便向正屋走去,总得先回了王氏一声。 因着是小孩子,便不必刻意去备客房,王氏便将世子与锦奇安排在孩子们平日午睡的地方。本想让锦甯到她房里一并歇息,世子却开口留了人。 不合礼数啊……王氏很为难,可对方是孩子,跟孩子是没道理可讲的。 谁让人家是世子,形势比人强啊! 在屋里的美人榻上铺上一层软垫,锦甯今儿午睡就只能窝在这里了。 三个小人儿呼吸渐渐平缓,屋里伺候的嬷嬷丫鬟一看,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这是老规矩了,不用人提醒。 阿常翛然睁开双眸,看向榻上明显也睡不着的蓝锦甯。 “为什么不肯认输?” 她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也许是因为六皇子的关系刺激了她,也许是骨子里还是存留着几分的争强好胜,可是,这些话她万难出口。 脑中忽然想起一句罗烈曾经说过的话,竟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 “不是我拼死拼活非要与你分出胜负,只是不愿让对座的你离去。” (pk就要结束了,求粉红求推荐求收藏!) 六十五.玉坠 如此荡气回肠的……表白啊! 话冲口而出,便是后悔也收不回来了。好在听的人是阿常,不会生出其他的误会来,让锦甯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只是没等她静默,却听他吐了一声:“如此,就好。”便不再言语。 锦甯惊讶的看过去,却见他已然侧转回了身子,仰面朝上,叫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前言不搭后语的对白,却让她自己愣是摸不着头脑。一会觉得该不会是阿常真个的会错了意,一会又觉得他这样冰冷了几千甚至几万年的人形鬼物哪里还会有“误解”这种情绪,一会就觉得自己不该冲动,将那句话几乎毫无二致的说了出来…… 总之千错万错,都不是她的错,都是罗烈的错! 只是,他如今已不认得她…… 方止住了胡思乱想,一阵懊恼的情绪又袭上心头。 她还在荡漾!她还在犹豫!她还在怨恨!她还……爱着他? 蓝锦甯猛然一惊,羞愧懊恼的情绪浮上心头,也有一丝酸楚与微甜佐味。 原来到了此刻,她才看清了勒如熙,才看清了原本的那个自己。 古语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样的话,原不是胡乱嚼说的。她是对勒家心冷,是对亲人无爱,可是真的无情吗?非也。她嫁了罗烈,那个如孔雀一样耀眼,却如鬼魅一样心肠漆黑的男子,对他,她真的无恨无怨也无悔吗? 如若真是如此,当日她也不会那么干脆利落的签下离婚协议,也不会因为表姐的三言两语而觉得羞辱难当! 有时候,以为不爱,却未必真的无情,以为爱着,又未必真的深情。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罗烈很平淡,就好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直到最后一刻,仿佛才看清他真实的样子……曾为此而感到愤怒,因为他欺骗了自己,可是转念来想,也许他不过是不想再她面前暴露自己阴暗的一面,借此挽留她…… 啧,真是想太多了。那个没心没肺没肝的人,会喜欢她? 想多了想多了…… 蓝锦甯自我安慰着,终于慢慢让困意占了上风,睡了过去。 阿常听着那边的翻来覆去终于消停下来,蜷成拳的手终于慢慢舒展开来。轻轻替锦奇拉好踢开的被子,便闻着枕头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香味,缓缓阖上了眼皮。 睡过一觉起来,竟是快日暮了。王府嬷嬷们也歇过一阵,正是等的心焦。见世子终于打着哈欠被抱出屋子,有几个沉不住气的竟偷偷的松了口气。 王氏看的好笑,也有些微恼。她们当蓝家是什么地方,除却皇宫内院,谁都知道这京畿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武郡侯府了,光是哪位没事上各朝,应完卯就回家的蓝老太爷就够让那些贼子大难的了。这不过是多睡了一会,用得着好像世子遇害了一样紧张么? 她却是误会了她们,阿常世子平日里难得沉眠,便是睡下了,稍有动作也会被惊醒。可今儿却是睡了整个下午,由不得她们不担心。待得见了还有些迷糊的小主子,却又觉得是这蓝府的风水好,阳气重,竟是没什么牛鬼蛇神敢来打扰世子安眠。 若她们晓得地府无常就是那位可怜的世子,不晓得会不会吓个半死? 蓝锦甯一觉起来只觉得昏沉,便知道这午觉睡的太久了。再看锦奇,却是一点影响也没有的样子,很快就生龙活虎起来,不禁有些羡慕。再看阿常世子,这位和自己倒是一般无二,不禁轻笑了一下。 听见她脆脆的笑声,阿常转过头来,忽然指着她道:“那个坠子……送咱一个。” 锦甯一怔,不由自主的低头去看,发现他讨要的是自己腰间系着的一对叮当猫玉坠。 不巧,正是先前故意打破的那个白玉镯打磨出来的。那老匠人虽手艺寻常,但也是在蓝府的玉匠中显得不那么出众罢了。基本功还是挺扎实的,这样卡通造型的小玩意只费眼力,却不需要多么注重细节,几乎三两下就雕好了,隔日就给送了回来。 一共得了八件,分别是四对。因为个头太小,只适合小孩子带,所以便给锦华锦奇兄弟一人送了一对,还请那匠人刻上了各自的名讳。一个为用以排行的锦,另一个则是各自的大名。 锦华的是一对憨态可掬的树袋熊,本是蓝锦甯的最爱,不过他喜欢,便只好割爱了。锦奇得了一对颇为搞笑的跳跳虎,王氏觉得新奇但不庄重,他自己却喜欢的紧。原本她那里是收着两对的,一对就是她现下系着的叮当猫,一对是米老鼠。但随后锦曦出世,生肖又是属鼠的,自然便分给了小小的她。 现在阿常开口讨要,她却是拿不出来。 把刻了自己名字的送给他,实在让人想入非非啊…… 王氏对这些清楚的很,u看书 .ukash自然也是为难,便劝道:“这些都是粗陋的玉坠子,给小孩子玩的。世子若是喜欢,过两天命人做些好的送到府上可否?” 王府嬷嬷们也觉得世子这般讨要小女孩身上佩戴的东西不太好,也帮着劝说了两声。 阿常世子闷闷的,就是不肯开口应。 锦奇见状,明明有些不舍,偏偏又非常大度的道:“世子哥哥,不如咱送咱的给乃吧?妹妹小气着呢,乃别跟她讨东西,”伸手解了腰间的跳跳虎就凑上去,“这可是老虎哟!娘亲说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老虎呢!不过锦奇很喜欢的,这只就送乃了!” 看着他那故作大方的小模样,王氏及嬷嬷们都笑了起来。 阿常伸手接过,就有嬷嬷替他系在了腰间。 蓝锦甯松了口气。 如果真送了他一个,那日后自己就不能再戴了。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必备的装饰,她也不见得多么喜欢,但只要想到自己手中有那么一个东西跟别人是一对的,就不由觉着别扭。 若有朝一日被什么有心人瞧出端倪,她岂不是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了? 而锦奇就不同了,小男孩之间的友情,大多都是喜闻乐见的。锦奇能与靖王世子交好,想必王氏也是乐见的。 “改天咱送乃块好玉,再雕一对大的。”阿常忽而揉了揉锦奇的小脑袋,和声说道。 嬷嬷们脸上现出惊喜的笑容来,王氏的眸子骤然发亮。 锦奇洋溢着大大的笑脸,无比欢快的笑了:“嗯!” (求票求推求包养啊~~~~~~) 六十六.太后0秋 到了十一月里便是太后的生辰,又叫千秋。若是按照往年,一般都是臣下送了礼物到宫里,自然会有宫里的公公们送下太后千秋所赐之物,一般是些寿桃点心之类的东西,各人各拿各的回家,然后做出一派为太后祈福的样子来,自然就安然无事了。 这一切,都是建筑在太后身体不好,常年卧床养病的基础之上的。 今年……自然有所不同。 太后的病好的极其突兀,说是得着两位皇子出生的喜气,病气减弱了,但宸帝心中清楚,自然不可能是那样简单的事情。 积年久病的人,哪怕康复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而太后七月头还是一副气喘吁吁浑身无力连床都下不来的模样,八月就已经能下床走动甚至替小皇子们主持满月礼了。虽然还是借了有病在身的由头推了那天的宫宴,可宸帝并不难看出来,太后离去时那看似虚软疲乏的脚步,走得多么铿锵有力。 可笑他,竟然一直以为她是真的病了,还曾为此内疚不已。 亲母子两个为什么走到这个地步,宸帝自己心里也是茫然的。犹记得太后还只是先帝嫔妃的时候,多么慈爱温柔。即使偶尔有尖锐恶毒,也是为了保护他们两兄弟不受伤害。他直到现在还能清晰的想起那一次他和靖弟被贵妃陷害,父皇甚至将他们关进了天牢。后来出来的之后,发觉母妃竟然是躺在床上迎接他们回宫的。 知情的宫女道母妃为了他们两个大闹乾清宫,被罚跪了一整个晚上,才换得了父皇松口,给了她三天找出真相的机会。 为了儿子们,当年的母妃可是使尽了一切手段心计,终于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贵妃此生不育。那么,她陷害他们的借口——故意害的贵妃早产,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父皇大怒的将贵妃打入冷宫,成了冷宫里一名疯妇。而他们的母妃却落下了病根,只要是寒凉之夜,腿疾就会发作。 母爱大于天,可当他自己成为了天,却发觉不知从合适开始,母妃看他的目光变得冰冷凌厉,而他也已经不知道她还爱不爱自己这个儿子了。 皇帝可称朕,也可称寡人。难道当了帝王的人,就注定是孤寡一生的人么? 太后的千秋宴重开,宸帝大赦天下。除死罪、抄家灭族之人不可恕,余下所有罪人皆可从轻发落。最近这些日子,京畿大监院的门前总是聚拢了一些来接犯事之人的家眷,门口的狱卒也收足了油水,饱看了一系列各不相同的场面。 有来接身形佝偻苍发白煦的年迈老母,有涕泪横流风韵犹存的经年少妇,有拖家带口祖孙三代的农户,有面色冷然目中却含有一丝泪光的冷漠商户……或是抱着衣衫褴褛的犯人痛哭流涕,或是将人拉上车一声不吭离去,也有孤身一人独自离开的萧瑟身影…… 狱卒看着那些原本在狱中要么恶形恶状要么一声不吭的人犯,偶尔见到几个面善的,平日里还算“相处”的不错的犯人,会上前劝导上几句,竟是没有例外的获得了一连串的感激之声。 大赦天下啊……狱卒们的脸上也透出几分笑意,日后的工作就没那么辛苦了,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最令他们感到震惊的,便是武郡侯府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大人,老侯爷——蓝浩文,竟然也出现在了大监院门前。 他是骑马前来,身后是一架极其寻常的马车。若非他名声太大,认识他的人太多,只怕狱卒们也不能一下就认出他来。 蓝浩文身前抱着一个小小的女娃,四五岁的样子,梳着两个包包头,身着一身白色的猎装,披着鹅黄色夹袄,脚蹬小牛皮马靴,瘦巴巴的小脸眉飞色舞,竟是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她一双眼睛在那瘦削的脸颊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大,看起来灼灼生辉,叫人忍不住侧目,却又不敢久看,仿佛会直刺人心一般…… 那架裹着蓝篷布的马车里忽然冒出一个小小的透露,长相跟那小女孩有七分相似。他虎头虎脑,脸色红晕,对比着那女娃苍白的脸,看起来要健康许多。 蓝老爷子到这种地方都会带着的一对小娃——必然是蓝家那对神奇的双胞胎无疑! 说是神奇,其实不过是天资出众。那男娃子不必说,武学天赋出众,小小年纪就被老爷子看重带在身边调教,不过五岁,就听说即便是五六个壮年的汉子都拿他莫可奈何。若只是有这点能耐,倒也还寻常,毕竟蓝家乃是武将出身,便是蓝老爷子当年也是享誉京畿的天才武者,对外人而言,不过是遗传基因罢了。了 可这小娃偏又奇异的很,胆子奇大,这么一个小不点就敢在宫宴上撩宸帝的虎须,直面圣上天颜,简直可与那位宫里的少年天才六皇子相媲美。不过他二人又有不同,传闻六皇子天生冷情冷心,是个有名的冰山皇子。而这位则非常的爱笑活泼,简直到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地步,就连皇帝都对他温和有加,颇为喜爱。 不管他怎么胡闹,都可以被轻易原谅。譬如他去靖王府做客却大闹靖王府,临走时靖王爷还笑眯眯的送他出来,顺手把一块收藏了数十年的羊脂白玉送给了他。 听说他回家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那玉砸碎,然后雕了许多诸如什么“跳跳虎”之类的玉坠子。 听说六皇子对他盛情相邀,却被他一拳揍歪了鼻子,流血不止。结果六皇子的母妃蓝娴妃,竟然还夸侄儿干得好,送了他一柄上好的精钢长剑。u看书 ww.uas 听说他没事就上房揭瓦,闹腾的蓝家二房鸡犬不宁,家主蓝之选气的吹胡子瞪眼,蓝正杰恨不得拿根铁链把他锁起来,偏偏蓝老太爷保驾护航,直夸这个重孙儿有自己当年的风范! 真是赤果果的偏心眼儿啊…… 与之相比,蓝锦甯就安分多了。 除了蓝家的某些人,似乎全天下的人都爱她。 狱卒远远的瞧见,心里竟然丝毫不惧,端着笑脸上前拜见:“小人见过老侯爷,见过三小姐、五少爷。”有蓝三小姐在的地方,蓝老侯爷是不可怕的。 蓝浩文略略的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锦甯却是笑了笑,温和的问道:“絮儿姐姐好些了吗?” 那狱卒顿时感激的笑道:“昨儿已经能起身了,多谢小姐相救!” “没什么,都是咱这个鲁哥哥闯的祸事,大叔不用相谢。”蓝锦甯瞪了缩了缩脖子的锦奇一眼,有些宽心的道:“絮儿姐姐没事就好,还请大叔待咱向她问个好,道个歉。” 说罢,还微微的躬身。 狱卒哪里敢受,连忙让了开去,拼命摇头:“三小姐可不能这么说,若非五少爷误打误撞,小人还不晓得小女身怀顽疾呢!三小姐和五少爷可是咱家的大恩人!” 锦甯的脸微微一红:“那神马,只是凑巧罢了,大叔不要放在心上。” 狱卒忙道:“小姐大恩小人没齿难忘!今儿老侯爷和您二位来……”话语中有了几分打探的意思。 蓝锦甯一笑:“咱来接人!” (呼,总算没误点!) 六十七.回归(1) 事情说来也不大。 有一日锦奇偷偷拉着锦甯溜出家门去玩耍,她暗忖自个来了这世界倒还真没有出去逛过街,也就半推半就的允了,反正卫叔叔一定会暗中跟上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锦奇也是头一遭,在下人们几乎是刻意的“白目”中出了府,他兀自得意洋洋个不行,到哪里都横冲直撞的,没少这儿撞一下,那儿踩一脚。 多半人瞧着是两个衣着华贵,又生的可爱漂亮的小孩儿,也就没有为难。 锦奇兀自逛的开心,在他眼里似乎对什么都好奇,就连大街上卖包子的也不放过,忽悠着人家白送了两个大包子。 虽然比不上家里精心制作的点心,可两人还是吃的莫名的开心。 锦甯也没闲着,仔细的打量着街上的行人、店铺,包括摆摊卖菜的大婶和扛着糖葫芦瓢子的老头,看的津津有味。 每一种职业的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特点。从这些看似细微不起眼的地方,就能瞧出一个人是不是真的从事某种职业。 既然蓝老爷子不打算放过她,她也就当这次是提前实习了。 一直以来都是过着衣食无忧富贵生活的蓝锦甯,还真的没这么实打实的接触过这些和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的普通人。 就在蓝锦甯正摸着下巴,打算去观察一下用力吆喝着卖猪肉的屠夫大叔的时候,蓝锦奇再次不长眼的撞了人。 是个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按理说锦奇虽然习武,但以他的小身板,想把人撞飞出去实在有点困难。 但这姑娘还真的就飞了出去,直直的摔在地上,把蓝锦奇吓了一跳,白了一张小脸。 那姑娘面色蜡黄,骨瘦如柴,全身上下没一点血色,脸上脖子上露出的地方还可以看见一些不显眼的丘疹。她一直咳嗽个不停,咳出的唾沫居然还带着血丝。膝盖蹭破了一点点的地方,竟然就流血不止。 典型的血吸虫病啊…… 蓝锦甯连忙拉开了锦奇,然后卫名也飘了出来,将人送去了医馆。 然后锦甯非常义正言辞的再医馆指出了大夫对这姑娘“风寒咳嗽、皮下擦伤”的误诊。 她难得好心,却气的那老大夫直接把他们轰出了医馆。 真是,果然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啊! 将那姑娘送回了家,又将病情的事情说了一遍,却没有人相信,还拿古怪的眼神瞧着这个漂亮娃娃,那眼神分明在说:脑子不好吧? 如果不是卫名事先说明了这是侯府的少爷小姐,只怕他们恨不得要拿扫帚赶人了。 蓝锦甯无法,将绞尽了脑汁才想出了几个偏方留下,并告诉他们,如果吃了大夫开的药没有好转的话,不如试试她的方子。 这姑娘就是狱卒的女儿:絮儿。 絮儿已经得病多年,都以为是风寒,却时好时坏。 狱卒一家人虽然不信,但见女儿还是那副模样,竟打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念头,用了锦甯的方子。 不得不说,絮儿运气好,蓝锦甯这几个网上看来的偏方,居然真的有点成效。 虽然效果慢些,却也渐渐的有了起色。 一家人这才恍然,原来蓝家的小姐并未骗他们,也不是什么疯子。 也许对旁人来说是一件小事,但对狱卒一家而言,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须臾,暮色将至,大监院门前已经冷落了许多,那狱卒也因蓝老太爷一句“忠于职守”而早早回了自个的位置,脸颊烧红一片。 这可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杀神亲口指责他“擅离职守”啊! 即便羞愧的满面通红,心中却隐藏不住一种另类的自豪感。 人越来越少了,锦奇已经不止一次探出头来问那句“出来了没有?”,却从没有一次得到过回答,最终,他出了马车的门帘,站在车把式的边上,扶着车框远目眺望。 车把式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位在他赶车的时候都赶这么站着迎风而立的小主子,现在又能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看似松散的双眸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满是老茧的大手紧紧抓住缰绳,青筋暴起,仿佛又任何风吹草动,他立刻就会暴起似地。 这位车把式,也不是什么寻常的人物,而是蓝老太爷当年军中的老人,落了军籍之后便孑然一身的跟着蓝老太爷进了侯府,当了一名普通的车夫。 他并非京畿人氏,而是边疆一名普通的猎户。早年丧父,由寡母独自抚养长大,后来又娶了一房贤惠的妻子,生活倒也还过得去。 但是战争毁灭了这一切。 一日他上山打猎归来,竟瞧见自家所在的村子成了一片废墟。 老母尸身就在家门口,被一刀横断剖开了肚,肠子内脏滚了一地,脸上却还含着一丝和善的笑。而他的妻子,就死在他们的床上。看着那污秽的一切,发生了什么事,简直一目了然。 他想报仇,却不知仇人是谁,只打听到似乎是敌国的一对流兵,闯入了这个一向安宁的村庄。 于是,他从了军。下手狠砺、凶残,对待邻国的人,从来不心慈手软,哪怕是妇孺。 而后,他被蓝老将军叫了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就成了他的一名马前卒。 马前卒,意味着炮灰,意味着敢死队。uu看书 ww.uukanshucm 可是他却甘之如饴,幸而,从战场上捡回了一条命,后来便成了蓝府的一名车把式。 似乎没有名字,多半人都不知他姓谁名谁,平日里,至多喊一句“老甘”。 老甘一直盯着大监院的外门,忽然眸光一亮,向来沉默寡言的他居然猛地冒出了一句:“将军,副将出来了!” 蓝老爷子怕冻着锦甯,已经让她回了车上,和锦奇一起呆着。 听着这一声激动的叫喊,两人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的一起掀开了马车厚重的车帘子。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耳边有风,在呼呼的吹,刮在人脸上,有种莫名的刺痛。 那个衣衫单薄的老人,却向一柄出鞘的利剑,笔直的向他们走来。 他极瘦,却让人有种虎背熊腰的错觉。与他相比,似乎那日所见的絮儿已经能算是健康的;与他相比,似乎所有人又都是孱弱的稚子。 他走得极慢,仿佛漫不经心。但每一步,却都仿佛踩在人心上。 蓝浩文没有下马,就那么昂然的等着他靠近,可眼中透出的那一抹藏不住的激动,又泄了底。 终于到了近前,老人遽然挺住,直挺挺的单膝跪地,跪在马前。 马儿不安的嘶鸣,又仿佛是见到了往日故友,正在打招呼。 “唯真……”蓝老爷子面带微笑,声线却有一丝颤抖。 “属下拜见将军!”唯真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苍老却刚毅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锋利的笑容,不温暖,却让人觉得热泪盈眶:“侯爷,末将回来了!” 六十八.回归(2)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蓝浩文似乎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难得激动了一把,却差点飙泪让小辈看笑话,急忙拿袖子抹了眼角泪光,笑道:“甘子,还不把副将扶起来?” 老甘平日里看着阴沉,此时也毫不例外的化身成一个多愁善感的江湖儿女。他极快的将僵绳一松,几乎是用飞奔的到了那人身边,却轻轻的将他扶起。 “副将……”一语未出,彷如有物在喉,只是无语凝噎。 蓝锦甯隔着蓝老太爷和老甘,站在马车的车头上,和锦奇两个的小脑袋凑在一块儿,光明正大的打量。只见他面上看上去少说也得有七十了,估计在大监院里少不得吃了些苦,憔悴不堪。然而他的精神似乎极好,目光璨璨,似有波光荡漾——蓝锦甯小盆友,那是泪花好不? 只是眼眶深深凹陷在脸上,脸色枯黄嘴唇泛着青黑。唯独口中一副好牙,白净耀眼,利的居然一点也不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观其精气神,真真一点也不像从这种人人谈之变色的人间“炼狱”中出来的人。 难道……进监狱的待遇这么好,还能照三餐让他们刷牙么? 三小姐,您又天马行空了。 若非瘦的形销骨立,这唯真其实真的能算得上是相貌堂堂。他的额头极宽,眉峰上扬,显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凌厉;他的鼻梁骨直且挺,双颊虽然凹陷,却更加凸显了下颚的弧度。 这是一个棱角分明、气质如剑的男子。若他是剑,也定是一把利剑…… 而蓝浩文与唯真,正进行着男人式的简约对话。 蓝浩文:“跟他们走,还是跟我走?”他们是谁?蓝锦甯整个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一旁的蓝锦奇也没好到哪去,甚至还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却只有自家妹妹回了他三个字。 “不知道!” 唯真道:“还请侯爷收留!” “早说嘛,老子还怕你小子不肯呢!走,咱老哥两上马车里聊聊去!”蓝老爷哈哈一笑,终于下了高头大马,看的锦甯庐山瀑布汗。原来这位骑着马说话,不是为了显示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不是因为见到故人激动的不能自已控制不了行动,而是因为,他怕这位唯真老爷爷不肯跟他回家,怕丢脸,也懒得下马再上马,所以才干脆问清楚了再说? 蓝锦甯捂脸,这太爷爷,不仅是极品的狡猾,也是极品的爱面子! 她原本还以为这从前的军中同袍再聚,好歹会说些诸如“唯真,辛苦你了。”“属下不苦,在狱中还惦记着侯爷身体!”之类的客套话,结果倒好,直奔主题啊! 不过,这样的说话方式,她喜欢。 老甘自去牵了那匹宝马,动作粗鲁的叫旁人不由的龇牙心疼——那可是千两银子都难寻的西域汗血,这车把式也不怕怒了宝马挨踢! 拿起一架车挂往汗血宝马背上一批,两马并肩,这才发现,原那拉车的竟是一匹神骏的黑旋风!而它它它它它……竟然用来拉马车!抹汗!太腐败了!太招妒忌了!太太太太太…… 张口结舌的众人,等醒过神来,才发现,那架马车早就不知去向何处。 老甘满面春风,全无半分寒气,似乎在这天寒地冻的十一月,感受到了春天的召唤…… 马车里的两个老头两个小娃,自然需要互相认识一下。蓝老太爷自然是介绍人,介绍词还是一样干巴巴的,不过倒是没有像在同僚面前一样把小双胞胎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只介绍了一个“资质还行”,一个“比较聪明”。 蓝老爷子啊!您说话亏心不?锦奇那资质……只是还行?锦甯的聪明……谁敢比较? “侯爷谦逊了,小公子小娘子天资过人,非一般孩童可比。”唯真冲两个孩子微笑,说道。乃真是生了一双火眼金睛啊!不过有待加强,须看透事物本质…… 锦奇是个屁股上长了钉子的,却在他面前老老实实的端坐一动不动,没法子,实在有点吓人! 唯真一笑,让蓝锦甯看到了他面部骨骼的抖动,活脱脱一个只包了层皮的骷髅啊! 不行,得好好养养,就算养不成户部尚书那副白胖老好人样,最最起码也得脸上有肉,不然放出去,不用板脸就能吓坏小孩子! 好在他底子似乎不错,多吃几顿好的,用上几副生肌膏就能搞定…… 蓝老爷子一眼就看穿了重孙女的神游太虚,那目光涣散的不轻。一个爆栗敲上甯小娃的脑壳,老爷子不满的道:“想什么呢!还不叫人?” 锦甯吃痛,小手捂额,不满的揉啊揉:“太爷爷乃叫啥叫,uu看书 uknsu.co 咱又不是您,年老耳背听不清说话,做啥动手动脚的?额……唯真爷爷好!”眼看老太爷有暴走趋势,蓝锦甯连忙停止抱怨,冲着面露诧异的老头甜甜一笑。 老太爷不好揭露重孙女本质,只好敛着满肚子的闷气朝唯真道:“这小丫头鬼的很,别被她骗了去……” 锦奇连忙替妹妹争辩道:“太爷爷瞎说,妹妹明明很乖很可爱!娘亲都说妹妹最贴心了!” 锦甯感动的差点扑上去啵一口,果然是好哥哥! “虽然有时候爱捉弄人……”锦奇理直气壮的补了一句,差点让甯小绵羊变身甯小狼,不带这么拆台的!“不过妹妹才没有很鬼,妹妹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 光明正大的捉弄人! 蓝老爷子笑的胸腔震动,唯真不过含笑点头。 “侯爷……蓝家后继有人……” “恩恩,哈哈哈!”蓝浩文不顾锦甯脸色交错,忽青忽白,兀自笑的胃疼。 马车里笑声渐远,大监院门前,一架豪华马车久久停住。 车夫向着那马车里的人道:“老夫人……二老爷被老侯爷接走了。” 车内久久没有回应,等的那车夫还以为车里人睡着了时,才传出一道老妇人略显沙哑的声音:“罢了,他不愿回家我这个当大嫂的也不好强求。回府吧,改日……” 声音戛然而止,车夫却已明白语义,挥动缰绳,驾车离去。 (啊……咱终于签约了~可以直接投粉红了……那神马,催更的那位,换成打赏行么? 捂脸,奔走~~~~~) 六十九.回归(3) 锦奇是个好孩子,胆儿也大。先头里是被唯真那枯瘦如柴的模样吓着了,有些拘谨,待感觉这人不会伤害自己和妹妹,说话也和气之后,就放开了许多,缠着他讲了一个又一个行军打仗的故事。 这么爱听军事,只怕日后边疆又会多一个杀神…… 太爷爷那点事情不用刻意打听都能得到许多“传闻”,即便都是被刻意装饰夸大了的,也能从中猜想出他从前是个什么样雷厉风行的人物。被看他现在总是一副闲云野鹤,万事不烦心的悠然模样,事实上蓝锦甯很清楚,若他真个想做些什么,皇帝都不一定拦得住。 所以,武郡侯府才能常年威势不减,所以,蓝家子孙才能绞尽脑汁了窝里斗…… “邵爷爷,那个胡将后来是怎么死的?”锦奇亮闪闪的大眼睛崇拜的望向老爷子,不过一秒钟,又转回了唯真身上。 锦甯一听就知道不好,这小子一兴奋起来叮嘱他的事儿就容易忘记。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今儿来接的是什么人了,这下可好,泄底了。 唯真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侯爷只说了他叫唯真,是他从前的副将之一,这小儿却叫他邵爷爷,分明是早就知道了。侯爷是不可能事先告诉小孩子这种事情的,那就是说有人提前替他们打了预防针,做了某些心理建设。 是谁呢?邵唯真看向蓝老爷子,却发现自家将军一双眼冒着精光,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努力装无辜、扮柔弱的小丫头……不会吧? 锦甯心虚的搓了搓手,嘿嘿干笑了两声:“太爷爷,咱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乃调查个毛?蓝老爷子甩了个白眼给她,重重哼了一声,显示自己的不满。 甯小娃乃表装了,骗不过老狐狸滴。 锦奇好奇道:“什么不是故意的?妹妹乃在说啥?” “没啥!”锦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小子,咱能露出马脚来?真真欠抽,不黑他一把难解腹中郁结之气啊!回转头对上老爷子的眼,又缩了缩脖子,讨好的辩解:“咱只是好奇嘛……” 老爷子懒得理她,别开眼,其实是害怕自个又心软。在这鬼丫头手里栽了几回,他总算学乖了,绝对不能相信她那张脸、她那软软糯糯的童音,实在太具欺骗性了! “说说,乃又给卫小子吃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老太爷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望着锦甯。 卑鄙!乃利用身高优势给咱制造威压!锦甯不满的用双眼指控,可怜兮兮的对指:“太爷爷,乃这样子,甯儿会有害怕的……”小孩子最容易产生心理阴影,从而导致自闭、精神分裂…… 害怕你妹啊!老太爷差点暴走,总算良知上还记得小孙女身子骨柔弱,经不起他操练,某则非得好好揍上一顿,让她也尝尝啥叫竹笋炒肉才是! “哼哼!”乃说是不说? “咱知道咱知道!”锦奇兴奋的举起小手,妹妹说插话的时候要举手示意,不然很没礼貌的:“是十香软筋散和迷魂丸,还是咱帮忙弹到卫叔叔嘴里的……” 锦甯真是恨不得封了锦奇那张嘴啊!又把老娘给卖了! 十香软筋散!好狠的孩子!唯真惊愕的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战场上见过的那些恶形恶状的兵士算什么,面前这个笑的甜甜的小丫头才叫人打心眼里发冷…… 那东西吃下去,英雄也只有当狗熊的份了!老爷子吃了一惊,这一次看向锦甯的眸子里已然带了闪电,大有要是不说清楚,老子就马上炸雷的趋势…… “是改良版的!只有一刻钟功效!”锦甯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坦白从宽,只是话语中还带了一丝委屈。真是的,咱是那对自己人都下狠手的人么?用得着用这么不认同的眼神瞧着咱么?“那个迷魂丸,吃了以后让人心防失守,问什么答什么,让做什么做什么……”附带功能是,吃下的人清醒了以后就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乃是判官亲传秘方,孟婆汤的减弱版,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良品! 甯小娃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神秘秘的道:“太爷爷,乃知道么,卫叔叔还是处男哟……” 捂脸!这是一个姑娘家、一个小丫头片子该说的话么?他们蓝家怎么养出她这种怪胎!蓝老太爷要昏厥了,气的直哆嗦,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卫叔叔……可是指卫名那小子?”唯真倒是没在意,反而问起卫名来。 老爷子勉强收回将蓝锦甯吊起来暴打一顿的心思:“恩,就是那小子,今年也有二十好几了,就是不肯成家……”间接承认了卫小子还是处男的事实。 锦奇好奇的拽了拽锦甯的袖子,满脸疑惑的问:“妹妹,处男是什么?” 啊咧……这叫不叫作茧自缚、自作自受?锦甯囧囧然,拍了拍他的小手,淡定的道:“别抓咱的袖子,都皱了。处男么……乃也是处男啊……” “蓝锦甯!”蓝老太爷磨牙,听的锦甯心有戚戚焉。老爷子吖,咱知道您牙口好,但也不带这么糟蹋的!“那个迷魂丸,通通上交!以后没咱的允许,不许私自乱用!” 她就知道!蓝锦甯一脸“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施施然从随身小荷包里掏出一个玉瓶里,磨磨蹭蹭、十分不舍的递过去,不死心的问道:“太爷爷,就不能给咱留点防身么?” “不能!”蓝老爷子伸手抢过,拔出塞子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咋就一丸?” “乃以为那是啥?糖丸?还能一整就是一罐子?”蓝锦甯白了他一眼,一点没有敬老尊贤的自觉,肉痛的道:“那些材料虽说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要弄来却也不是便宜事。咱才这么点大,肯为咱做事的人少吖……太爷爷,打个商量,借两个人咱使使?” “想都别想!”蓝老太爷果然想都没想的吼了一句,将玉瓶塞进怀里,又是一个白眼球:“要什么材料,开单子列给我,我派人去找!还有,十香软经散呢?” “改良版的!”蓝锦甯强调了一句,又从荷包里挖了挖,摸出两个纸包来。 这回老爷子决定不当良民了,改当强盗,直接伸手解了那个荷包,从中倒出几个瓶瓶罐罐来。 看不出来,小小这么一个荷包包,居然能装这么多东西? “说说吧,这些都有什么用?” 唯真吃惊的瞪向蓝锦甯,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甯小娃瞅着荷包心疼的不行,哭丧着脸给老太爷一一介绍:“黄色的丸子是清心丸,能解百毒,娘亲上回中暑的时候吃过一颗,效果还不错,您别瞪眼,对身子无害的……绿色的粉末是拿来杀虫的……好嘛,您要是觉得看谁不顺眼,往茶水里加一点,保证死的透透的,还查不出死因来!那个黑色的……”口干舌燥的说了一通,完全无视老太爷越来越黑的脸色和邵唯真越来越惊愕的脸,uu看书 ww.ukanshu.cm 话说,那脸自打有了表情还真的挺恐怖的……又见蓝老太爷摸出几颗沾着粉末颗粒的晶亮丸状物来,蓝锦甯心道,您检查的还真彻底,却不得不解释道:“那是糖丸……” 一看老爷子那不信的脸色,摊手:“真的是糖丸,不信您吃一颗就知道了!” 娘老子的!跟一堆毒药毒丸解毒药解毒丸放在一块儿的能只是普通的糖丸?就算是,谁敢吃? 老爷子不信她的话,偏她似乎又打定了注意不说,顿时僵持起来。 邵唯真笑着看了撅嘴的小女孩一眼,正打算开口试药,不料蓝锦奇伸手奇快的抓了一颗,剥开糖衣就往嘴里塞! “别吃!”老爷子大吃一惊正要喝止,却发现小重孙女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脸上还带了一抹窃笑。 有鬼! 蓝锦奇奇怪的看了老爷子一眼,明明就是妹妹平常给他吃过的糖丸吖!有什么不对么?嘴巴里嚼吧嚼吧,甜丝丝的……啊,好苦! 锦奇张嘴就吐,咬碎的糖丸并口水落在地上,可以清晰的瞧见其中包含的黄色粉状物! “怎么了?”老爷子大惊,这死丫头,连自家哥哥都整! “苦……”锦奇小脸皱巴成包子,苦哈哈的含泪道。 “甯儿……”蓝老爷子望向锦甯,巴望着她给点解释。 蓝锦甯耸耸肩,从老爷子手里寻了颗紫色的糖丸,剥了糖衣,送到锦奇嘴里:“白色和橘色的里面加了点黄连粉,整人用的,剩下的才是平日里哄孩子用的。” 乃不早说! 七十.回归(4) 家主蓝之选并蓝正恺蓝正杰带了内眷子女在家门口等候,刨去上不得台面的下人仆役,但凡在蓝府中有几分脸面都到了正门迎接。一小队侍卫共二十余人在府外维持秩序,其实也没什么好维持的,普通百姓鲜少这个时候在外边闲逛的,偶尔有一两只小虾米,看见这阵仗也早就识趣的绕道。 老甘面无异色的拉住了缰绳,两匹上好的宝马立马便听话的停了车。他身手矫健地跳下来,上前掀开车帘子,便有俩个仆妇上前等候吩咐。 一张小脸露出半截探了探,正是蓝锦奇无疑,冲着王氏那边露了个可爱的笑脸,避开仆妇伸过来的手,自个灵活的跳下了车。接着便是蓝锦甯,不过她没像锦奇那样,而是乖巧的让仆妇抱起,等候在一旁。 蓝浩文露出半截身子,蓝正恺不用老爹使眼色吩咐便上前搭了手,老爷子一点不给面子的挥开了他的殷勤,斜睨了他一眼:“不用扶了,老子还没老到走不动路。” 蓝正恺有些讪讪的退回父亲身边,虽不是第一次遭到老爷子的冷脸,却还是觉得燥得慌。刘氏扭着手中的帕子,有些妒忌的望向锦奇兄妹。从前老爷子对重孙辈的几个小的还算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只近几年却对二房的二个半嫡重孙近乎无条件的偏爱,让人难免觉得有失公允。偏老爷子又是个说一不二的,这样明显的偏心眼儿,旁人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金氏亦是恼的咬牙,她偏瞪着身旁垂首而立,一副恬静恭顺模样的祝氏,真真气不打一处来。 正室和妾氏是永远的阶级敌人,哪怕那个妾早就抬了平妻也一样。 “爹,您回来了。”蓝浩文可没闲心管自己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何况祝氏一向平顺,哪怕金氏冷嘲热讽,或是明里暗里给她难看,也从来都是默默忍受。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素来不喜祝氏的性子,只是这样听话的女人倒也难得,偶尔拿来调剂一下生活也是不错的。 只是没想到正杰那般出息,竟是自个替母亲博得诰命,逼得他不得不将她抬为平妻。 “恩。”老太爷应了一声,侧脸看向两个孙儿:“正恺正杰,将你们邵叔扶下车来。” 邵唯真刚探出半个身子,听见这话不由怔了一下,却是没有推拒。见两双手伸过来,不由打量了老侯爷的这两个孙子,虽然都是带着略显局促的笑意,然高壮一些的那个目光里带了一丝不渝,书生模样的那个却是眸光温和。 不动声色的扶着两人的手下了车,便放开他们捋了捋身上的黑色披风,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老爷子眸中闪过一丝怒色,却并未发作。听着一干人等请安的声音,只是指着邵唯真说了一句:“这是唯真,以后就唤二老爷吧!” 蓝之选吃了一惊,当年蓝太夫人只得他一个嫡子,另有一个嫡女,却是嫁了没几年便早逝了。他倒是有个堂兄弟可称一句二老爷,但分家之后少有来往,哪怕偶尔相交,也不会有人用“蓝二老爷”的称呼。他的几个庶弟,更是不可能用这样的“尊称”。 这邵唯真什么来头,竟让父亲当做嫡系子侄一样对待! 蓝正恺蓝正杰也是一样吃惊,只是蓝二爷更淡然一些。他早先只是庶子,虽也知道家中对于嫡庶的看重,却并不放在心上。蓝正恺却是心中暗自惊疑,他先前得知祖父要接一个军中故人回家安养,却以为只是普通将领,心里存了几分轻视。现下蓝老太爷明明白白表示了自己对邵唯真的看重,他自然便改了心思,有心要讨好这位即将于父亲并重的“二老爷”。 只是一时之间,竟开不得口。 场面顿时静寂下来,各人心中转着不同的心思。 “太好了!邵爷爷以后就住咱们家了吗?”却是蓝锦奇一声欢呼打破了这一幕,手脚并用的巴上了邵唯真的大腿,一双灵动大眼期盼的仰望着他:“邵爷爷还给奇儿讲故事吗?” “锦奇!”王氏暗含责备的叫了他一声,怎能在长辈面前如此无礼? “无妨,”蓝老爷子却是笑了起来,伸手和蔼的揉了揉锦奇的小脑袋。原先喜爱他不过是因着蓝锦甯的牵带,如今却是真真疼爱这个重孙不作伪纯善纯真的性子:“奇儿要喊二爷爷,知道么?” “咱知道了,太爷爷。”锦奇乖觉的点点头,不过在王氏的眼神攻势下还是老实了下来,牵着蓝锦甯的小手,走到王氏身边,和锦华打了声招呼,脸上的高兴一点都没有散去。 锦甯凑到他耳边,小小声地问道:“真喜欢二爷爷么?” “恩啊!”锦奇矢志不渝坚定的点头:“二爷爷会讲许多有趣的故事呢!” 蓝锦甯浅浅而笑,不做声了。 一旦有人开了口,其余的似乎并不那么难接受了。蓝正恺率先上前喊了声“二叔”,其他人也一一上前拜见,唯独金氏傻子一样立在原处,并不上前。 老爷子冷哼一声,金氏才有些不清不愿的张口。却不待她出声,老爷子已经带着众人回转府中,将她晾在了原地。蓝之选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这个向来强势却有时愚蠢的原配,默默的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一时之间,竟是将金氏落在了最后。 金氏既恼且惧,跟上去便落了脸面,不跟上去,在一群下人的眼中自己竟像是耍猴的一样可笑,当下便有些进退两难。 “大夫人,咱们也进屋吧,外头冷。”金氏的心腹嬷嬷连忙上前替她造了个台阶。 金氏这才故作勉强的额首,搭着嬷嬷的手跨进了玄关。 “都各自散了吧,之选、唯真跟到我屋里来,喔,正恺正杰也一起来。”蓝老太爷不耐烦的瞧着身后的大队人马,又不是逃难,聚集的这么齐整做什么?一不小心瞥见正要往王氏那边蹭的小丫头,脸上浮现一个诡笑:“甯小娃,要不要来旁听?” 蓝锦甯垮下脸,无奈的转身,瞅着那张不怀好意的老脸,心中不晓得骂了多少遍“老不修、老狐狸”。没事儿让她过两天安生日子不行么?偏爱看她被人围攻! 就算她心里不怕,就算这些人明面上也不敢欺负她,u看书 .uknshu 可她终究只是个小孩子嘛! 乃懂不懂怜香惜玉哈? “太爷爷,甯儿累了……”您答应过的,两年,蓝锦甯用眼神提醒,口气却可怜兮兮的道。 “行了,却歇息吧,老二家的,好好照顾他们。”蓝老太爷满足了,也不能逗的太过分了,甯小娃会炸毛的。 王氏应了声是,便带笑拉着几个孩子回了房。 三房的几个孩子看了看金氏的脸色,不太好看啊,那想必是没空理会他们了,便在二小姐的带领下告了退,逃离战场。 祝氏微微一笑:“大姐,妹妹先回房歇着去了。”说罢,便转身走了,背影笔直的让人生气。 “总有一天收拾了你!”金氏恨恨的磨牙,眼里都能迸出火星子来了。 “婆婆,我们也回去吧……”刘氏没心思和自家婆婆同仇敌忾,虽然她也挺气的。明明她才是嫡长孙媳妇,明明她的儿子才是嫡重孙,偏二房得了老太爷青眼,凭什么?难道只因为她王氏是中书令之女? 不过,她却并不一味的妒忌,一味的眼红,因为她清楚,蓝正杰没有继承权! 出身再高,还不是嫁了个庶子,哪怕现在是嫡子了,也抹不去他的出身!她这辈子都当不了蓝家主母! 三房几乎已经没了希望,那等老太爷百年之后,蓝府,终究是他们大房的天下! 先让她得意几年,日后,哼! (家斗啊家斗,为毛咱写起来总那么别扭呢?求推荐求收藏,过年了,先给大伙拜个早年~春节快乐~~) 七十一.贺寿(1) 太后的千秋宴如期举行,锦甯一大早就被王氏拖起来盛装打扮,比皇子满月宴那日甚至还要隆重。锦华和锦奇早就打扮好了,说起来男女似乎永远都没办法平等,看着他们两个那轻便的模样,再估算了自己头部沉重的首饰分量,她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去哀怨。 就连锦曦都比她好命,人家的骨骼太软还承受不起这些繁琐的装扮,因而只要裹上冬衣保证不着凉便好,躺在乳母怀中,趁着这点子时辰,还睡了一觉。 不过等到蓝锦甯看到二小姐满头钗环乱晃的情景,她心理终于平衡了。 其实她心里清楚多半是因为自己并不喜欢这样华丽的装扮,毕竟年纪小的女孩们按制是不能配上头面套件的,过了十二岁的贵女们才有这样的权利。而像蓝瑟蓝绣连这样的庶女,还要等到及笄才有资格穿戴头面见人,平日里就算得了类似的赏赐,却连打扮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因着几房的爷们都有官职在身,于是算是一家齐出席,唯独只有三房因三爷没办法赶回来,仅剩三奶奶和几个小辈而显得格外冷清。公孙氏总算是被叫回了蓝府,但她的面色并不好看,在娘家她吃了不少训斥,但除了那儿她也没地方能去,自行回府更是不可能,只能憋屈的等候召唤。 因而回到府中之后,她倒是老实了许多日,再也不敢打什么歪主意了。 那次的事情刘氏是被牵连的,然公孙氏多半也是被金氏当了枪使。身份上的差距注定了她必然得小心翼翼的讨好公婆,也注定了金氏必然看她不上。 只是娶也娶回来了,蓝府可不兴休妻,金氏再不喜欢,也得吞了这个恶心人的苍蝇,面上笼络,背地里也没少拿她身份的事情做文章。 不过,再讨厌她,也不会比二房的人更令金氏厌恶。 凭什么祝氏那个贱妇得了一个好媳妇,偏她得了两个却一个比一个的平庸无能? 到得宫中,锦甯四兄妹被皇后娘娘的人领了去偏殿瞧看。这可是皇后的私下召见,而不是之后贵妇们带着儿女请安的官方客套。望着几个孩子的背影,金氏有些怒火中烧。 老太爷偏心也就罢了,怎么连没见过他们几回的皇后也偏心? “蓝大夫人,娴妃娘娘有请。”正想着,一个小太监跑来传了口讯。 金氏先是一怔,还没从嫉妒中回过神呢!等领会过来了,唇边不由扩开了一抹自矜的笑意,她怎么忘了,她还有一个出色的女儿,生了两位皇子的蓝娴妃。 皇后又如何?人老珠黄不说,还只生了一个二皇子。虽然被立为太子,但谁都知道太子平庸,并不出色。皇帝正当壮年,这帝位最后的归属还不一定。皇后早就失宠了,哪怕皇帝敬她是结发夫妻,给她表面的体面,但大伙心里都清楚,那位也不过是徒有皇后之位罢了!而她的珏儿,青春仍在,可正是得宠的时候,先后生了两位皇子,六皇子还是有名的“天才”,那可是皇帝的心尖子! 金氏得意洋洋的跟着小太监离了偏殿,去了娴妃宫中。 祝氏仿佛并没有留意她离开时挑衅的一眼,反倒转身带着身后留下的三个媳妇,去寻了相熟的夫人们说话谈天。 此时离宫宴开始还早,但谁都没胆子再太后千秋宴上迟到不是?多半人都是提早到了,哪怕只是干坐着说话吃茶,也没有半分不情愿。 王氏自然是妥帖的扶着祝氏,那可是自己亲婆婆!就算妾氏出身又如何,她如今的命妇品级可只比大夫人低一级罢了!别看她在金氏面前柔顺谦卑,但在那些命妇眼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刘氏与公孙氏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也是亲亲热热的凑在一堆说话。 刘氏感叹金氏又错过了一个和这些命妇夫人王妃们打交道的好机会,却不期然想起了自家婆婆在官中的名声并不好,不由自嘲的一笑。本以为强势的婆婆是个可以依赖的,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自鸣得意的蠢货罢了。好在她家嫡女锦珍已经出嫁,还嫁的不错,过门后又受宠,没两年就给夫家添了个小子,让她很是得脸。 说起来,孙家的孙子比锦曦还要大一岁,却是小了一辈了。 至于公孙氏,她如今只盼着三爷能早日回蓝府,婆婆显然不会再帮她,就算想帮她也没这个能力。嫡女锦珠也该定门亲事了,哪家的贵女不是早早就订了亲,然后慢慢待嫁的? 她知道是自个的出身带累了女儿,让那些有权势的人家看不上眼。因此对此事也更是上心,发誓定要替女儿寻个比孙家还好的夫家才行。uu看书 .ukanu 如今祝氏在府中大权在握,自然是她要巴结的对象。 其实也是她多虑了,蓝府如今统共只有四个嫡女,大小姐已然出嫁,三小姐还小,四小姐打出娘胎就被赐了婚,蓝府的小姐压根不愁嫁。 至于庶出的姑娘们……大把中等门庭的人家等着娶回家供着,倒比嫡出小姐的行情还好些。 虽然夫家不显贵,但毕竟是去殷实人家做少奶奶,还挑什么? 不一会,金氏脸色灰败的回来了,也不晓得娴妃跟她说了些什么,让她这么气恼。 二房四兄妹是在开宴之前才回的。 皇后自然不可能跟几个孩子谈心聊天,多半都是在与仆妇闲谈,面上倒是亲和,一点不摆架子。太子也耐着性子陪四个孩子玩耍,还夸了未来侄媳妇生得大方端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还未长开的婴孩身上瞧出这四个字来的。临了太子亲自将四人送了回来,皇后也各自送了礼物,锦华锦奇各一条玛瑙翠玉长命锁,锦甯得了一套金钿宝石头面,令她格外囧囧有神,而锦曦得的最为贵重,乃是一柄玉如意与一件紫狐皮坎肩的披风。 见小太监捧着礼物送到王氏跟前,金氏的脸色忽青忽白,不知是什么感受。 命妇们跟着一名锦袍的太监缓缓向慈宁宫方向走,去向太后娘娘贺寿。 (今天是除夕夜,给亲们拜个早年,祝大家新年快乐~ 不知道有没有人和冬雪一样要守夜呢?)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七十二.贺寿(2) 早就知道皇宫大的离谱,可这么一段路走下来,锦甯还是心里暗自叫苦。她也算养尊处优了,哪怕是做庶女的时候,又何曾真正自个走过这么长时间?要不是自己有先天鬼气撑腰,要不是她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儿,只怕早就忍不住叫唤出声了。 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命妇夫人们自然不必说,皆是端着十分恭敬又矜持的笑容,步伐纹丝不乱,而同她一般跟着大人过来的小姐们,脸上都不约而同显了一丝疲色。不过显然家人已经嘱咐过了,没有一个开口抱怨的。 怪不得宫里女子鲜少有发福的,就天天这么个走法,想胖也难啊!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耳边一个温柔亲切的声音问道:“甯儿,可是累了?” 锦甯打了个激灵,一抬头,见是王氏正柔和的看着自个,稍稍松了口气,小声回道:“娘,甯儿是有些脚酸了,不过还过得去,忍得。”聪明的孩子,要懂得适时的示弱,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一味的强硬厉害并不一定招人待见,她很早就懂得这个道理了。 王氏揉了揉她的发:“甯儿好乖,等宫宴结束了,回家娘亲给你们泡脚舒乏。” 这个你们,自然是包括了蓝瑟蓝绣在内的,她们也已经在王氏跟前学了几日了,到底是比跟着姨娘过的时候有许多的不同,平日里虽然不显,这会却显出来了。 蓝瑟蓝绣正在她们身后慢慢的走着,想必也是听见了,蓝绣露出了一丝高兴,蓝瑟虽没明面上表现出什么情绪,但眼底还是闪过了一抹亮光。 锦甯心知这话其实是说给她们听的,却也不介意。不在乎王氏拿自己做筏子去笼络两个庶女,自己占了嫡小姐的名分,哪会在意这些小事。暖暖的浮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小小声却又刚刚好让两个庶姐听到:“恩啊,娘亲最好了。娘亲,甯儿还用橘子皮!” 但凡是女人,谁没有几个美容秘方的,王氏亦是如此。王氏早早就开始将一些小东西用到锦甯身上,她也确实感受到了一些不同。用惯了高档化妆保养品的蓝锦甯虽然看不上胭脂水粉这些粗陋含铅的东西,但对这些便宜实用的小法子却很喜欢。 比如这个橘子皮泡脚,据说可以让脚变得更加嫩滑。她年纪尚小感觉不出来,但她亲眼见过王氏的脚确实是漂亮柔嫩。橘子皮摩擦脚底的时候也很舒服,还有一股淡淡的果香,经久不散,比起香奈儿的香水来也毫不逊色。 “恩,好。”王氏疼爱的看着锦甯,这个认下的嫡女,如今真是打心眼里的喜欢。聪明懂事不说,还很体贴,又知道感恩。她这些日子为了两个庶女,难免对她有所疏漏。锦曦还小不懂事感觉不到,锦甯却应该察觉到了,可她从没有抱怨过一句,也没跟两个庶姐争风吃醋过。 如果当年吴若雨也如锦甯这样懂事,只怕也不会落得后来的下场吧…… “娘亲?”锦甯发觉王氏的步子慢了些,让后头跟着的人皱起了眉头,连忙提醒了一声。 “恩,走吧,快到了,忍忍啊!”王氏回神才发觉自己居然没事想起了那个早就被三振出局,虽然还在蓝府但跟不再压根没区别的女人,不由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冲着锦甯笑了笑,牵了她的小手,小走几步追回了落下的步子。 蓝瑟眼底射出一抹嫉恨,直勾勾的吓人。蓝绣无意间瞥见,竟是下意识的走慢了一步。 瑟姐姐的眼神……好吓人啊…… 夜幕已经遮去了白日里的明媚,可太后的慈宁宫却明亮如昼。橘红的烛火勾勒的一旁雕龙漆金柱上的五爪金龙愈加深邃鲜明,缠绕着柱子仿佛欲要一飞冲天,无端端的让人心中生出庄严肃穆的崇敬与压力。 太后端坐在凤座之上,全套的太后行头让她看起来雍容华贵、气度不凡。看面色和气色也不大像是久病初愈的人,就算那头乌黑青丝里清晰可见的一两根白发,也难叫人觉得她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妇人。 皇后在她下首坐着,面上端着恭敬的笑容,似正在与太后说笑。即便是故作谦卑的样子,却还是流露出一国之母的风范来,着实叫人不能小觑。 她这副模样,和先前在皇后殿里见到的却并不相同,方才的她是温柔和善的,虽然尊贵,却没这么大的压力,很显亲近,而现在,却是另一副样子了。 就算是寻常富家女子,也有通身的气派与满腹心计,那在这宫里的女人,又怎么会简单呢? 锦甯只是一抬头将大梁国最尊贵的两个女人打量清楚,便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太爷爷说太后与皇帝关系并不好,为什么不好,却不肯说。她试着拿自己的力量去打探了,却发现似乎所有无关紧要知情者都已经被处理干净,要么见不到人,要么见到了也不肯说。所能打探到的,也不过是一些皮毛,只知道似乎与靖王有关。 可靖王与皇帝乃是一母同胞,同为太后所出,皇帝为啥要跟自己老妈和亲弟弟过不去? 而且,看起来宸帝与靖王爷的关系并不太差…… 锦甯忽然想起那一日自己从偏殿跑出来装可怜的时候,看见靖王妃在靖王爷怀中痛哭流涕的那一幕。本来她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担心靖王世子才会如此失态。这会想起来,却发现自己居然漏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王妃的目光…… 当时她分明看着宸帝,而且,眼中似乎充满了指责…… 难道阿常那个身子之前受伤那一次……是皇帝的责任? 好像不应该啊,uu看书ww.ukansh 不是说是在王妃院子里摔倒的么? 蓝锦甯琢磨来琢磨去,还是不很明白为什么,最终决定放弃了,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太后和她儿子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再说了,那可是他亲娘!再折腾又能如何? 朦朦胧胧的,听见叫起的声音。 蓝锦甯跟着王氏站起来,忽然感觉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看出一朵花似地。 自打她练了先天鬼气,五感一天比一天更加敏锐…… 偷偷朝着侧前方看去,看见一个眼熟无比的小少年,正和身旁的一个女孩子说话,衣衫是皇子和公主装扮,那少年……自然是六皇子。 心底响起阿常的告诫,忽然觉得平静了些。 但是,不是他。 罗烈这个人,虽然表面圆滑,和所有人都不错的样子,但如果是对他不感兴趣的人,他绝不会多看一眼。 她可没招过他,那天的一时冲动,也因为阿常而无疾而终。 那么…… 再侧过一些,对上一双美丽又犀利的眼睛。 蓝锦甯一怔,忽然轻轻一笑。 原来是她…… (那什么,过年了,冬雪放了自己几天假……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大家那啥,一定不要嫌弃啊!) <ahref=http://.>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七十三.贺寿(3) 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凝视她的这个美人有点面生,也有点眼熟,长得忒像金氏……嘿,那不就是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姑姑,娴妃蓝正珏么? 问题是,她瞅她干啥?就跟瞅着自己失散了多年的女儿似的,那目光渗的慌。 扬起笑脸,天真烂漫那是没说的。 蓝正珏一阵讶异,这小丫头好不怯场啊!果然是蓝家的种,哪怕是庶出,一样有胆色。不过她这个二弟倒是挺有本事的,自己从庶到嫡不说,整个闺女也跟他一样。 这父女两,毁了她娘多年的体面啊! 可蓝正珏却不觉得恼,她的性情多半像爹,有些许温吞,骨子里甚是精明。蓝正杰再怎么说,也是她血脉相连的弟弟,他混得好,她这个娴妃在宫中就多一分筹码,那可是她蓝家人! 只是,也未必多欢喜就是了。其实大哥和三弟也是不错的人才,只可惜被母亲宠得老是带鼻孔看人,半点父亲的面软圆滑、骨子里老奸巨猾也没学到,实在有些差强人意。若是他们能懂得韬光养晦,何愁祖父大人看不上他们,真是昏了头了。 倒是二弟这闺女养的好,小小年纪就让人刮目相看啊!不说多么出众耀眼,单凭这份淡定自在,就在同辈的小孩子们当中脱颖而出了。 她如今身为帝妃,替哥哥弟弟教养小侄子侄女自然是不能,也不过就能告诫一下自家娘亲。可毕竟是做儿女的,又哪能把话说得太直白,让母亲生恼?哪怕只是略略的提点了,都让她娘亲整张脸黑得如锅底一般难看,八cd没听进心里去。 蓝家一门子都是狐狸玩意,偏她娘亲要命的爱面子,如果连里子都损了,面子又有何用。 忍不住想要叹息,猛然发觉这会叹气可不妥,连忙回了一个笑脸,移开了目光。 太后的眼神跟雷达似的扫过,显然发现了姑侄俩的“会心一笑”,心底略思忖了一会,忽然出声道:“这是蓝学士家的三丫头吧?果然生的精致漂亮、天姿国色,比哀家的孙女都毫不逊色,叫人怜惜的紧,难怪蓝老侯爷宠着。” 这是在说她以色事人么?也不想想她几岁,这种帽子都能往她头上戴!蓝锦甯听的想笑,王氏的笑脸却僵了下,过了片刻,才缓和过来,软声应道:“多谢太后娘娘夸奖,小女当不得如此夸赞。几位公主生的如此端庄大方,小女差的远了。” 这是在维护这个庶嫡女了?太后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原本还以为王氏不过是被迫才接受了这个便宜女儿,此刻却瞧出两分不同寻常来。按理说不是一个肚皮爬出来的总有差别,可这王氏却仿佛一视同仁。若不是她真心疼爱这小丫头,便是城府太深了,当即笑了笑,朝锦甯招了招手:“难得你母亲如此疼爱你,过来,给哀家瞧瞧。” 锦甯忙磕了头,爬起来一溜小跑到了太后跟前,抱大腿:“恭祝太后奶奶千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锦甯心中狂汗,好在这世界也有东海和南山这俩玩意,不然这些话还得改改才能出口! 巴掌大的小脸朝天扬着,嘴边时甜甜的笑,晶亮的大眼睛毫无尘埃的望着她,粉红色的唇瓣开开合合,一溜吉祥话出了口,简直是讨喜的不行。太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白嫩嫩的脸颊,柔嫩的触感叫她生出几分慈爱来,目光不由柔和了许多,笑了出声:“果然是个可人儿,小嘴儿真甜,告诉哀家,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太后奶奶,咱叫甯儿!”蓝锦甯笑得脸抽筋,不动声色的调整了一下脸颊肉团的角度,继续扮无辜,眨眼:“太后奶奶,您真好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吖! 太后果然高兴,把着蓝锦甯的手就不放了。她装病许多年,宫里的嫔妃们只当她老了不管事了,懒得让小辈上她跟前讨巧卖乖,何曾听过小女孩儿用这样娇嫩的声音说这么帖人心肝肉肉的话,当即就软和了,弯了腰想抱她,却被婉拒了。 只听装嫩的某腹黑小娃道:“太后奶奶,甯儿重,别累着您,甯儿给呆这儿挺好。” 此话一出,当即被人给鄙视了,无他,正是靖王世子阿常是也! 一般来说男孩子该跟着他们爹去皇帝的地盘,不过阿常是特例,似乎包括太后也默许了他在靖王妃身边时时跟着,因此在一屋子莺莺燕燕的女人当中,他和几个年纪不大的皇子显得尤为显眼。 听完蓝锦甯这般讨好的话面无表情的阿常抽了抽嘴角,几个懂事的公主皇子还有各家千金们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至于六皇子,他似乎十分乐衷于和身边的小公主说话,连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 鄙视神马的,都是浮云啊! 太后心头暖暖的一片,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感慨怨不得皇帝喜欢这孩子,就冲她那张伶俐的小嘴,讨喜的模样,很难让人生出厌恶来。也没坚持要抱她,笑眯眯的赞了她几句,凤心大悦的赏了不少好玩意,这才放她回了王氏身边。 “娘,这个钗子真好看,给娘戴。”甯小狐狸一回转,u看书.uukanshu.om 立马借花献佛,讨好自家饭票。 王氏松了口气,爱怜的瞅着小女儿乖巧的模样,贴心贴肺的女儿谁不喜欢,不白疼她一场,嘴上却道:“那是太后娘娘赏给你的,娘不要,留着给甯儿长大了当嫁妆。” 太后听见了,人老了,就爱看这样母慈女孝的场面,拉回了转到其他人身上的目光,笑道:“什么好东西,你们母女两个这般推来推去,罢了罢了,哀家再赏你娘一支就是了。” 长者赐不可辞,何况人是太后呢?王氏立马拉着锦甯跪下谢了恩,得了一支更好的。 在场的命妇们多有嫉妒,只恨没生出个这么会讨巧的女儿。 倒不是东西贵重的问题,那可是太后钦赐的恩典,是命妇的脸面!虽说有不少人也曾得过这样的赏赐,可谁会嫌弃恩宠多的?又不是没长脑子的蠢货! 公主皇子们没一个跳出来争宠的,谁让他们没一个跟这位皇祖母特别亲近的呢?可惜了太后库房里那些好东西吖,只能留着长虫了。 “参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生的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一溜小跑奔了进来,磕头请安。 “起吧,”太后淡淡的额首:“什么事?” “皇上吩咐吉时已到,请太后移驾金銮殿,与万民同乐。”小太监马上回道。 “哀家知道了,这就过去。”太后点了点头,凤眸里掠过一丝暖意。 终究是母子,皇帝再怨她这个做娘的,迟早也会知道,自个是为了他好…… (感谢卿卿秋虫童鞋的打赏,放个炮仗庆祝一下~) 七十四.养心殿 (发现了个小bug,修改了一下,感兴趣的亲可以找找……) 终于能吃东西了! 端坐在王氏身旁,蓝锦甯目光专心致志的望着满桌的珍馐佳肴,连母亲跟她说话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时不时吞咽一下口水。 不是她没吃过好东西才露出这般馋像,实在是一大早起来之后也没吃过什么正经玩意,垫肚子的点心用了些,但折腾到现在也早就肚皮空空了。 晶莹剔透的蟹粉水晶包、色泽浓郁油光透亮的切片蹄肉、有她拳头大小的粉嫩虾子……为毛这些领导们搞活动的时候都爱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呢?就连这古代的皇帝也是一个德行,真是耽误她享用美食! 蓝锦甯真想大吼一声,不要再说了,直接开吃吧! 可惜……形势比人强,她不算惜命却懂得察言观色,没见隔了几桌的阿常世子时不时的眼神发飘,紧迫盯人似的提醒她要注意仪态? 甯小娃,乃想太多了…… 耐心听完皇帝与太后的致辞,由皇后分别夹了菜到两人面前的碗中算是起了头——这是儿媳要立的规矩,哪怕一国之母也不能免俗,除非哪天太后翘辫子了才算完…… 总而言之,大家伙中算能吃东西了。 金銮殿正中央空出了一大块地方,不时有宫中的舞娘、伶人什么的来表演个节目。身材曼妙的舞娘扭动着腰肢,伶人或唱戏或妙语如珠的讲笑话,一时间殿上热闹非常,欢声笑语就没有断过。懂事的官员命妇们自然不会漏了今儿的主角,没间断的上前凑趣搭话,说一些吉利话,张张脸笑的有如偷腥的猫——本来嘛,太后千秋,哪个不开眼的敢上这儿来嚎丧? 吃了半饱的蓝锦甯将筷子放在碟子旁,轻声的对上前询问的宫女说了声吃饱了,看着她带笑退开,直叹不愧是天下间最豪华的宴会,服务生的工作就是到位啊! 王氏见她适应良好,便也就放心与边上的夫人谈笑起来。皇子满月的时候她在家,但听相公说了,那一次锦甯从头到尾都被靖王妃揽在身边,俩儿子又有相公照看,就算去了她也压根没负担。今儿却要看顾锦甯锦曦两个娃,自觉有点力不从心,不过到目前为止,还算顺遂。 锦甯仔细看了半天发觉没人注意自个了,便提溜着大眼四处打量,目光有些身不由己的看向皇子公主那一桌,打量那面部有如贴了层笑皮的六皇子。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对这样的场合适应良好。以前跟着他参加一些豪门聚餐时,总是佩服他能面带微笑应对所有人,肌肉还没有丝毫的僵硬,谈笑风生妙语如珠,很能带起气氛吸引人的眼球。而且他也很注意分寸,从不会一不小心夺了主角的光彩,简直是完美陪衬。 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外表又是那么的出众而妖孽,怨不得讨女人喜欢。 她当初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活桃花呢?本以为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却是镶了金玉嵌了明珠,偏肚子里塞满了煤灰,深藏不露。 六皇子生的极好,比他原本的皮相也不差,应该说,还要更好看一些。 蓝锦甯一直觉得相貌并不重要,才华气质才能突显人的底蕴。可现在想一想,似乎拥有漂亮皮相的人总是会更醒目一些,哪怕他是个草包,也是个夺人眼球的草包。 心底又是一叹,为什么她这么倒霉,被抓来重生还要遇到这个人。 “甯儿怎么了?泪汪汪的?”王氏抽空关注了一下女儿,被她满眼泪包给惊了一下,忙掏出帕子替她擦拭,顺便关心的问道。在太后的千秋宴上落泪可不好,要小心遭小人告黑状。 “有些困了。”蓝锦甯伸手揉了揉眼睛,果然手背湿润了一片,连忙收敛情绪,不再为那人伤神——有些事情说的总比做的要简单,才意识到自个是喜欢罗烈的,这会子看见再世为人的他,自然就想起了从前。 那个外表风流多情、笑的比花灿烂、声音如大提琴般醇厚的腹黑男人;那个自诩聪明绝顶、满足于富家太太生活、心智却不堪一击的勒如熙。 “且忍一忍,一会回家就能睡了。”看着甯小娃红通通的眼眶,王氏并没有多想。也是,哪个白痴娘亲会觉得自家才五岁不到的女儿竟然会为情伤神,那不是聪明,是脑残。 “妹妹!妹妹!” 锦甯回神,抽回被抓的发皱的袖子,踢了又要扑上来的锦奇一脚,看向端着笑瞧她的锦华。小小年纪就这样老成着重,实在有点浪费了他那张粉嫩的正太脸。忍住伸手捏捏他脸庞的冲动,朝他扬起笑脸:“二哥,怎么过来了,爹爹呢?” 被掀翻的锦奇百折不挠的骚扰她:“妹妹,乃怎么不理咱呢?爹爹在那边吃酒呢!世子哥哥让咱来问乃,要不要出去玩会?” 玩?蓝锦甯下意识的想起了那次御花园的遭遇,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虽然不怎么害怕,但是这种经历最好还是少点,简直摧残她家锦奇幼小的心灵。天知道她那回费了多少功夫才让锦奇渐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恢复原本的活泼好动? 似乎未免有点太杞人忧天了。 锦华浅浅一笑,两个酒窝就深深的浮了出来,煞是可爱:“妹妹吃饱了么?去消消食也好,哥哥这回也陪乃们一道去,可不能像上回似的把咱撇在一边。” 蓝锦甯这才点点头,想着这里总是皇宫啊,上回皇帝掉了那么大的面子,总不至于再来一次吧? 阿常已经等在门口了,有两个太监模样装扮的青壮男子跟在他身后。但看他们的神色与姿态,显然不是正牌的公公,而是乔装打扮的护卫——王府的护卫是不可能扮成太监进宫的,阿常也不可能让两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跟着自己,自然只有皇帝派来的才敢这么明目张胆。 这年头,连太监也有山寨版了。uu看书 wwukash 前次的事情恐怕宸帝心有余悸,因而才弄了这么两个人出来。锦甯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暗处,分明没看到什么,却觉得有些怪怪的。 暗中跟着的人不少啊…… 打了招呼,锦甯看着阿常那张死人脸就很想揉揉,鉴于围观者太多,她决定日后再说。 “世子殿下,咱们去哪?”锦华看向阿常,那冰冷的表情让他有些不舒服。主要是身边的人总是揣着温暖和善的笑脸,就算是金氏的假慈爱也比这样好看……不过慢慢也就习惯了。 阿常没有答话,看了身后的“太监”一眼。 那假太监凑上前,笑着介绍道:“皇上吩咐了世子和蓝少爷蓝小姐不要走得太远,免得一会寻不到人,不若奴婢带主子们到养心殿坐坐,一会各府的少爷小姐们吃饱了,也要到那儿歇歇的。” 说白了,养心殿就是准备给他们这些皇室子女、京畿贵子贵女们交流的地方。 锦甯没有异议,锦奇自然也没意见,锦华在族学里也认识了一些人,颇有些意动。 于是阿常似模似样地挥挥手:“带路。” 嘿,还挺有范儿的。 (多谢iris223亲的打赏,爆竹声中一岁除,继续给大家拜晚年!新年快乐。 想起一句去年过年时写的话,有点冷漠的味道,不过现在想来却觉得很有趣,跟大家分享一下啊! 新的一年,人要多爱,心要少给!) 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七十五.梦里寻她0度 出了金銮殿,风便呼呼的往脸上刮,哪怕长廊下几盏透亮地灯笼照的人脸上绯红一片,寒气还是吹的几个小孩子鼻尖泛红。 一副带着体温的耳罩子忽然从天而降落遮住了她的两颊,猛地撇过头,瞧见哥哥锦华板着脸,张嘴就教训:“乃的耳罩落哪儿去了?不知道现在天冷啊!冻着了又该病了!” 心头泛起暖和气,锦甯愉快的笑起来,抿着唇角,乐呵呵的道:“有哥哥呢,才不会冻着!” 小少年哼了一声,眼角却是柔了下来,一旁的锦奇见哥哥得了妹妹的欢心,顿时不乐意了,一把摘下自己的耳罩:“咱的也给妹妹带!” 锦甯“噗嗤”一声笑起来,锦华却是粗鲁的将耳罩抢了过来,又强硬的替锦奇戴好:“甯儿带一副也就够了,小屁孩逞什么能?仔细回头父亲又揍你!不许摘下来!” 自己也就是个小屁孩吧?偏要摆什么大哥的架子……心里这么想着,笑容却摘不下来。 锦奇不甘心的撇撇嘴,他身体可好着呢,从来没生过病,不像妹妹那么爱喝苦苦的药汁……不过他却并不敢反驳自家哥哥的话,只得放弃,噘着小嘴仿佛谁欺负了他似的。 “二哥、五哥,谢谢乃们,乃们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甯儿不冷了,放心吧!”一眼就看穿了锦奇的小心眼,锦甯也不劝什么,只甜甜笑着道。 于是某小娃便得瑟的笑了起来,挨了某大娃一个拳头,捂着脑袋唉唉叫。 “谢什么呢!咱是乃大哥!”锦华家暴完,对着妹妹时永远那么温柔,谁叫妹妹不像某个皮猴子,总是上蹿下跳的惹人着恼呢?恩,回家得罚弟弟写大字才成…… 阿常世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听着,只觉得这样也许就是她想要的吧?看她笑的多真多甜,哪怕是在地府的时候,也从没见她这么真心愉悦过呢…… “乐祥堂弟?”清脆的女童音从身后传来,突如其来的呼喊声叫他们停住了脚步,纷纷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牵着个小少年款款而来,眉目中带着几分讶异与高傲,不过那眼神,看上去并不是多么的友善…… 至于那少年,蓝锦甯心中不由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正是她一直犹豫着是该躲开还是该大大方方的装不认识的六皇子梁乐桓无疑。 “六皇子,七公主。”阿常勉强扯了扯嘴角,出声算是打过招呼。看他的模样,似乎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七公主要出声喊他们。 这两人对阿常不甚恭敬的态度似乎也习以为常,并没有什么着恼的样子。 锦甯他们也只好上前拜见。 六皇子道:“请起吧,说起来你们还算是我的表弟妹,唤我一声表哥就是,不必如此拘礼。” 蓝锦甯牵了牵嘴角,这话您不会早点说啊?非得等他们都行完礼了才说?假仙! 心里腹诽着,但还得恭恭敬敬的应了,唤了一声:“表哥!” 七公主却不是蓝娴妃所出,她生母不过是个宫女,生了孩子抬了九品更衣,却没亲自养孩子的资格。因着是蓝娴妃宫中的,便打小抱在了她身边养着,不过并未挂在娴妃名下。 也因如此,七公主自小便喜欢在这个六哥身旁打转。许是年份久了也生了几分亲情,蓝娴妃待她倒也不差,也就默许了她同儿子亲昵。只可惜宸帝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女儿,从没有替她正名的念头,不过是仗着娴妃的偶尔回护,才让宫人们不敢怠慢罢了。 “六哥,这是绮儿的表弟表妹么?”七公主似乎是天真的问了一声,一双大眼期盼的望着他。 六皇子瞧了这个妹子一眼,心中不知是什么样的心绪。这丫头打小爱粘着自己,他也就当自己是她的亲兄长一样疼爱着。但随着年岁长了,她似乎也不似小时候那般天真单纯,心底有了自己的主意,虽然面上还是一样娇憨,却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孩子了。 轻轻一笑,脸上带着暖意却十分淡然的道:“算是吧,不当着外人的时候,绮儿唤声表弟妹也无妨。不过若有旁人在,可不许这么没分寸!” 七公主的眼神蓦然暗了暗,却是飞快的掩饰了去,笑道:“绮儿知道了!” 锦奇锦华自顾自的咬耳朵,阿常拉着锦甯看风景,借机拉开她与梁乐桓之间的距离。俩假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决心演好太监这一角色,万不能有丁点错处。至于六皇子他们身后的下人,早就练就了听而不闻的好本事,一个个的装雕像。 六皇子敲打妹妹,他们只当没听见就是了。 “乐祥堂弟,你们可是要去养心殿?不如一道吧!”梁乐桓看着靖王叔的独子牵着那柔弱的小女孩在一旁吹风,不觉抽了抽眼角。他早听说外公家有个妹妹是个病秧子,只是见了两次也没能记住她的模样。这回终于借着幽光瞧见了,也只是觉得特别的瘦小纤细,脸色比起别人来更苍白一些,一副娇弱无力的林黛玉相。 这样的身子骨,还吹冷风?挑了挑眉头,uu看书 .ukanh 目光落在蓝家兄妹脑袋上那毛茸茸的耳罩子上,仔细的看了两眼,又看了一眼阿常腰间那枚小小的玉坠子,不禁微微一笑。 他这个堂弟,似乎总爱拿蓝家作伐子呢!却不知道自个露出了什么马脚。只是好几次试探于他,却总是扫兴而归,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投了几次胎,他也已经慢慢淡了那寻人的心思。只是心中一直有不甘,便成了他心中的一个结。这无止尽的轮回,也让他知晓了要遇到那一个难以忘怀的人是多么困难,而脑海中每每跳出的一些从前过去的记忆,也让他头痛欲裂。 不管出生如何,每一世他都是天之骄子,他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只除了——那个遍寻不着的可恶女人。 勒如熙,仿佛是一个魔咒,即便到了如今,也依然牢牢盘踞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摇摇头,仿佛要挥去什么东西。他笑着看阿常,等待他一如往常的拒绝。 偏偏这次,阿常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回过头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吐出一个字来:“好。” 梁乐桓有些诧异,又有些惊愕,更多的,却是一丝莫名的熟悉。 总觉得,前辈子,或是前前辈子,在哪里见过这个人,这副神情…… (编编说咱明天要上架了……自作孽不可活啊!抹泪,亲们,求票求收求包养啊~~~) <ahref=http://.>uu看书.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uu看书! 七十六.本是同根生 难得见到梁乐祥这么配合工作,六皇子虽然惊讶却还是立刻微笑了起来,打先头走了起来。本来他是用暗示的目光瞧着阿常世子,让他上前一块儿行动的,怎么说他们也是皇子龙孙,和武郡侯府里这三个小东西有着身份上的差别。 不过非常杯具的,他被无视了。阿常是什么人呐!冷面无常白捕头,什么样的“鬼”他都见过,通通一概而论,除了蓝锦甯那丫就没人在他手里讨过好,难道还会在乎一个活生生的人? 梁乐桓颇为尴尬了一会,等瞧见只有小尾巴七公主跟了上来,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爽的。不过他是谁啊,活了那么多世都没疯,心里境界那叫一个高,不动声色这种小把戏早就玩的炉火纯青,略一顿步,带着笑凑到“表弟妹”们当中,试图和他们打成一片。当下把七公主晾在原地,小脸憋得通红,水汽在眼眶里转啊转啊,究竟还是没落下来。 本就不讨人别人喜欢了,太后大喜的日子里哭,以后别想过好日子了。 七公主是明白人,哪怕还小,哪怕有些傲气,却也知道蓝娴妃和六皇兄,勉强算上刚出生的九皇弟好了,就是自己日后的指望。亲娘虽然只是个更衣,却极有眼色,不然也不可能爬上皇帝的床还生下她了,早就提醒过她,要想日后嫁的好,就要巴住面前这几颗大树。 七公主对嫁人神马的还没什么概念,但是宫人对待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心智过早的成熟,知道失去了靠山,她除了皇女的身份,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挺和谐。梁乐桓这样的心智,自然不可能让气氛冷场下来,虽然说不上亲近,但若叫不知底细的人瞧了去,也不会怀疑这些人的关系很好。 阿常长时间的静默在大家伙的意料之中,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而锦甯也几乎同样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能不开口时,绝不插话。就算逼不得已,也就是哼哼两声应个景,再露出一点羞涩一点孱弱,直接把梁乐桓对她仅有的一点好奇心给哄没了。 这就一现实版的林黛玉啊,这种女孩子,哪怕她还小,他也敬谢不敏。 不过看她的模样倒是和乐祥堂弟挺般配,一样的闷葫芦,站在一起却出人意料的和谐。况且他隐隐也觉得,阿常待蓝锦甯是不同的,那双通常是空洞的眸子,望着那女孩子时,却会透出一点点温柔。 莫非他这个便宜表妹长得像他前世的某个人,或是性子跟某个人相似,才让他这么区别对待?梁乐桓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忽然就生出几分月老的心思。 再一想,又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牵红线的资格,人家都有爹有娘呢!再说了,就算没爹娘的,不还有他那位情种父皇吗?他顶多也就是在其中掺合一脚,走个过场罢了。 也不知道有一天,他会不会为自己这种乐于助人的精神而感到懊悔…… 到了养心殿,蓝锦甯被殿中的情景吓了一跳。先前还为自己几个人溜号而生出的一丝不安片刻之中就飞到了爪哇国去了,瞧瞧这都有谁啊!有过一面之缘的数位皇子皇女、臭屁宰相家的倒霉孙子、王中书令——也就是她“外婆家”的几个表兄表妹也在,其他小孩虽然大半都不认识,但不用想就知道泰半都是官宦子弟。至于太监神马的,瞧见门边上那一溜青衣没有,都是木有可怜银…… 没等他们找到位子,就有认识六皇子的人跑了过来,谄媚讨好自然不必赘述,蓝锦甯只来得及感慨他们小小年纪就都藏了一肚子狗腿。其中还有几个过来找锦华的小屁孩夹杂在其中,算起来人数还不少,一时之间,将殿中大部分小鬼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六弟来的慢了些,不如到这边来坐?”左边围成圈的一群人中,为首的少年温吞的站了起来,扬声笑道。蓝锦甯应声看去,只觉得一朵小白花绽放在眼前,那笑容真美啊! “五哥。”梁乐桓淡然的应了声,随手行了个礼。 五皇子梁乐誉,十一岁,长相随了其母谢婕妤,有几分柔美之气。 貌似,除了那位五大三粗一脸渣渣胡的大皇子,宸帝的几个儿子都往阴柔方向发展,尤其是梁乐桓,无人能出其右。 锦甯下意识的转头瞧了一眼阿常,发觉他倒是长得像爹了,只可惜肉嘟嘟的小脸偏配上了冰冷冷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 “乐祥堂弟也在啊,一起过来坐。”梁乐誉笑的如沐春风,谦和温柔的表情连蓝锦甯都忍不住赞他一句好了,偏阿常没听见似的拉开了最近的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 锦奇本是喜欢热闹的,但阿常在他心目中有着坚不可摧的牢固地位,再加上蓝锦甯时不时在他耳边叨咕的“世子哥哥很寂寞”理论,便带着满腔同情,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锦华早就被几个族学里的小伙伴缠住,只来得及招呼妹妹一声“看好锦奇”,便被拉去了其他的小团体。锦甯笑着看哥哥已过去便立马成了那群人当脑,心道小孩子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小团体了,便施施然的走到锦奇身边坐下,吃起了宫女端上来的糕点。 话说,皇宫里的糕点可比方才吃到的美味佳肴热乎多了。宫里就是麻烦,规矩又多人又话唠,想吃个热乎的汤水都难。 伸手拈起一块桂花糕,松软芳香、入口即化还不粘牙,好吃。 梁乐桓望着身边瞬间空了的位置,无奈的苦笑一声,只抱歉的道:“弟弟还要招呼几位表弟妹,就只好怠慢五哥了。”皇兄什么时候联络感情都无所谓,反正抬头不见低头见,反正每天都要去上书房一块儿念书的。可蓝锦华他们却不同,这几位不可能天天到宫里晃荡,也不会当皇子们的伴读有机会见到,还是趁机联络联络感情的好。 梁乐誉也不恼,微微点了点头,便趁势坐下了,继续和几方的人高谈阔论起来。 六皇子一挪步,他那帮人自然也就跟了过去,只剩下一个七公主,纠结的左右看着。 她倒是想跟过去,但她毕竟不是蓝锦甯那个小不点,没有男女之防的忌讳。再说人家又没有招呼自己,屁颠屁颠的凑过去又算个什么事?到时候少不得要人取笑。再看看另一边几位公主所在的地方,倒是围了不少小姐贵女神马的,看着挺热闹,只是她再宫里人缘不大好,又一心一意的跟着六皇子,这时候又哪有脸蹭过去谈天?只是被排挤都算是好的。 蓝锦甯望望那小少女,忽然心中生出几分怜悯。怎么说人家也只是个小孩子,公主也是需要脸面和尊重的吖!想了想便要伸手招呼了,却被阿常一把按住。 那双透亮透亮的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不要多管闲事!又瞄了老神在在,似乎混不在意将自个妹妹留在那尴尬位置的梁乐桓一眼。 蓝锦甯悟了,感情六皇子是故意如此的,只是为了借机警告她一下!七公主对他如此巴结,自然不可能得罪了他。要说教训,自然只为了方才在游廊上七公主冒出的那一句“表弟表妹”的话了。 不是吧……明目张胆的欺负小孩子啊!这丫亏不亏心?也不想想自己都快成精的人了,跟个小女孩计较,他还要不要脸了? 而且,间接之间还算准了她会开口,显然是打算利用她了吧? 心里生出几分莫名的不爽来,若不是阿常阻拦的快,她岂不是着了他的道,又输了一把? 哪怕人家分明从来没有把她当对手看过,但是这种下意识的轻视,还是让她恨不舒服。 这么想着,也顾不上同情了,静了下来,噙着冷笑,打算看他怎么收场。 梁乐桓诧异的望向阿常,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他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他是存心教训妹妹没错,但却也没打算让她太难堪的。想着蓝锦甯那个小娃,u看书 ww.uukansu 年幼无知,正是天真单纯的时候,看见七公主那么可怜,怎么说也会招呼一把的。小七就算再不懂事,也会顺台阶往下走。 可是他没想到阿常会阻拦,只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小子是想看笑话,不禁心头有些火起。本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居然也藏了满肚子的坏水。 不过生气归生气,他面上倒是一点不露,收回了目光,落在眼看就要哭出来的七公主身上,抿了抿薄唇,露出一抹疼爱的笑容:“小七,站着做什么,不是说累了么,还不过来歇歇。” 七公主顿时如蒙大赦,连忙撩起碍事的裙摆就奔了过来,不过仪态什么的倒是没得说。娴妃虽说不是亲妈,到底也没有虐待小孩的癖好,规矩还是教的不错的。 殿中突起几声嗤笑,大大咧咧的一点都不知道掩饰,分明就是出自另外几位小公主的方向。 方才坐定的七公主涨红了小脸,头埋的低低的,手紧紧的抓着宫裙,都揉皱了。 “公主姐姐,吃桂花糕,这个很好吃喔!”清清亮亮的童音弱弱的响起,对面的小女童扬着暖暖的笑脸为她解了围,七公主抬脸瞅了她一眼,感激的笑笑,接了那块漂亮精致的点心。 (上架了上架了~~冬雪虽然被编编念了一顿也很开心~~~ 谢谢寄语幽思和数字军团的亲们送冬雪的平安符,大家在2011年都要大吉大利,平平安安哟~)(!) 七十七.没有人真的简单 无视了阿常眼底的不赞同,蓝锦甯对着七公主笑的很甜美。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从来没想过要当坏人。不管这个女孩子日后会变成什么样,至少现在,她也只是个小女孩罢了。 人和人之间,适当的友善,适当的帮助,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是梁乐桓,亲疏你我分的清清楚楚,就算是亲人,也要掂量着警告或惩戒。如果是蓝锦奇犯了什么错,她会在事后狠狠的揍一顿,让他牢牢的长记性,而不会当面让他难堪,这就是她对家人的态度——前世那些人,从来就只是亲戚,而非家人。 她也不是阿常,端着一双冷眼看着天下芸芸众生,那么想的开能超脱于俗世之外。她早就不当这一世是什么该死的vip任务,而定了心要做蓝家的女儿。别人对她好,她会加倍的感恩;别人算计她,她会百倍的奉还。 勒如熙早已随风散去,她是蓝锦甯。而蓝锦甯的人生信条,便只有一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就算保留着记忆又如何?就算面对梁乐桓的时候会拘束又如何?总有一天她会抛开前尘往事,只当那只是一场不甚愉快的噩梦,梦醒了,她便只是她。 “甯儿妹妹,你若是喜欢,就多吃些,姐姐在宫里常常能吃到的……”七公主看着蓝锦甯盯在糕点上那双不舍得眼睛,不禁轻笑着说道。 七公主名唤梁微绮,倒是个好名字,她吃了两块糕点,终于摆脱了盯了满身的眼睛。心里虽然还是有些羞恼与失落,却已然好过了许多。对待“无意中”为她解了围的蓝家三小姐,顿时无形中亲近了许多,说话细声细气的,唯恐吓着她似的。 蓝锦甯知道她并无恶意,只是不自觉的带着一丝皇室女天生的傲气,自然不会生气,欢天喜地的收拢了盘子,却又故意有些发愁的样子道:“方才吃的太饱了,才吃了两块就吃不下了……”她是在调节气氛,绝对不是在巴结这个小屁孩。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不值得她讨好,但是她的生活圈子实在是太安静了,几乎没有同龄的小伙伴,若这次能交个公主朋友,倒也是好事一桩。 虽然这个七公主貌似被排挤的很厉害,但一来她没有打入皇宫这个是非圈子的意图,二来也是希望锻炼一下自己的交际能力,七公主不算难搞,拿她练练手一定不错。 心底窃笑,蓝锦甯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小算盘而感到惭愧,看着七公主的眼神,闪着莫名的亮光,仿佛是蓄势待发的猎人盯着一只漂亮的猎物一般,让人觉着寒气四溢。 可是,被盯上的某猎物还觉得人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其实是非常真诚的…… 七公主开心的往锦甯身旁的凳子边上挪了挪,居然头一回离自家六哥远远的。因为怕引起注意,小声的跟锦甯说道:“没事没事,你常来蓝母妃宫里坐坐,姐姐到时候给你端来。” 蓝锦甯无语,还真当她爱吃啊?进宫是没问题,但常来就免了吧?虽然是亲姑母,但还是要避嫌的啊!保不齐哪天宸帝脑袋抽抽了,会觉得蓝家想打什么不安分的主意…… 不过,她也不会傻到当面拒绝,好不容易小姑娘总算不当她那位让人嫌弃的“表哥”的跟屁虫了,要是这么回了话,指不定又把她给吓回去了,那她刚才的嫩不就白装了? 某人打死也不会承认,她是看不惯某表哥的身边总是跟着个小美人,哪怕那是他妹子…… 锦奇的小脑袋挤了过来,耳力极好的小家伙自然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见了。狐疑的望着那盘子桂花糕,心想到底是什么点心居然让妹妹和那个什么公主聊的这么欢实?忍不住伸手探去,还没摸到盘子边呢,就被蓝锦甯拍了下去。 “爪子干净不?”蓝锦甯柳眉倒竖的瞪他,刚才这位在游廊下可没少东摸西摸啊,不知道那些东西上都很脏吗?不知道他是小孩子肠胃较弱要注意吗?要是得了痢疾可怎么好? 咳,话说回来,锦奇貌似的确不知道。 “干净的!干净的!”锦奇立马伸出两只肉忽忽的手掌让她检查,满脸讨好的瞅着她,看的一旁的七公主目瞪口呆。 不是说锦甯是妹妹来着吗?为啥这当哥哥的见了妹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还满脸的谄媚讨好?为啥自己总是讨好着六哥,却难得才能见到一个笑脸? 心里有些纠结,可是看着那俩兄妹却说不出的觉得羡慕。七公主虽然不明白,但却也感觉的到,她那六哥待她的兄妹之情,和他们之间那几乎是揉成一团的亲情是不同的。 可是,比起其他几个皇兄皇姐来,六哥待她已经很好了。 她们是不同的……这个妹妹时蓝家的女儿,而不是父皇的公主。蓝锦甯可以拥有纯粹的爹娘,可是她的父皇不只是父亲,而公主,也不会是寻常的女儿。 至于母亲……那个女人虽然平时公主公主唤得尊敬,又时时巴结着自己,可心底未尝不恨她为何不是个男孩——更何况,哪有母亲对自家女儿还要巴结讨好的? 蓝锦甯没有发觉七公主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与羡慕,掏出了帕子替他擦了手,这才将点心推到他跟前,还习惯性的加了句:“不许多吃,小心积食!” 不过她这话也是说的多余,蓝锦奇吃了一块便停了口,小声的嘟囔:“也没多好吃啊,还不如家里的……哎呀,妹妹乃干啥掐咱,很痛啊!” 知道痛还叫唤!蓝锦甯拿眼白瞟他,恶狠狠的道:“吃东西还堵不住乃的嘴!” 梁微绮忽然笑出声,声音脆脆的:“甯儿妹妹,真羡慕你。” 羡慕什么?锦甯愣了下,却并没有问出声,只是回了她一个笑脸。 饭要一口一口吃,感情要慢慢培养。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亲近的太快也未必是好事。她们之间还是要保持一点距离,这样累积下来的友情,才会让人觉得真实。 君子之交淡如水,如若这位七公主是个聪明的人,日后两人说不定还能做个手帕交。 就像王氏与韩侧妃那样。 说不寂寞是假的。 诚然蓝锦甯是个懒人,懒得虚与委蛇,懒得卖弄心眼。她只想要安安静静的生活,只想要平淡如水的快乐。若她生在寻常人家,那样浅薄的幸福也许并不难获得,可以交到知心好友,可以获得纯粹的喜悦。 可惜两世为人,她还是世人眼中的“vip”,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脱离了平凡的人群,站在高处,她梦寐以求的那些东西,瞬间就变得遥不可及。前世她选择了淡漠,圈起了自己的心,面带笑容却寂寞的过活,而这一世,她选择了争取。 如果说那是逃脱不了的宿命,那么就算要死,她也要死得其所。 七公主忽然展颜而笑,仿佛看懂了她的笑脸。 其实并不是真的明白,只是看着那双眼睛,看着那张稚嫩小脸认真的笑着,蓦然之间心头涌进一股奇怪的热流。仿佛有个她不曾碰触过的地方被掀开了一层面纱,虽然有些未知的恐惧,却还是莫名的觉得欣喜。 她安静了下来,端着笑脸看锦甯似模似样的教训自家哥哥,看着那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童脸上有些桀骜却不得不忍耐的神色,偷偷瞅了六哥一眼。 六哥正努力的勾引乐祥堂弟说话,不过收效甚微,时不时人家能应他一声已经是给面子了。uu看书 .kanshu.co 至于他的那些伴读和跟屁虫,自然是一径的附和着他说话,笑脸都能拧出水来了。 六哥他,其实也很寂寞吧?不知为什么,心底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吓了她一跳,却很快的平复。梁微绮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六哥对乐祥堂弟那么感兴趣,仿佛想要求证什么似的急切,每每遭到冷遇、在他那里受挫,虽然气恼,却从不愿意放弃。 蓝锦甯见七公主慢慢安静了下来,脸上没有被冷落的恼色,反而有些高兴的样子,心中不由喷喷称奇。看来她也不能小看了这群土著居民,就算没有前世记忆,却并不代表这些人就是傻蛋蠢货,他们家的老狐狸蓝之选就是代表人物之一。 还有能把老狐狸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李元也不是省油的灯。 细细想来,她似乎一直都有些小看了这群看似顽固不化的人们。可实际上,没有一个人真的简单吧?她那位老好人总是和稀泥的祖父、娘家明明已经没落却屡次闹事都有人暗地里帮她抹平尾巴的金氏、谨小慎微攻于心计的亲奶奶祝氏……包括她那个便宜娘亲王氏,也不是简单的货色吧? 那个吴若雨,可是她亲妈!她不是不相信这世上有虎毒不食子的人,只是她有时也会觉得好奇:明明那时她已经变相讨好了爹爹蓝正杰,吴氏趁势该对她好些才是,为何却百般的算计自己——她的亲生女儿? (二更送上,求票票啦~~)(!) 七十八.亲疏有别 就算是为了蓝正杰,这点表面功夫不也该做做吗?难道吴若雨就真是个棒槌,点了也不亮? 她不深究,不代表她真的不明白。只是有时候,事事都要算计的清清楚楚,于她而言,并非好事。她只是个幼儿,一个无辜的,就算心知肚明有人使坏,也只能装天真的孩子。 反正吴若雨也不是什么好鸟,对小孩子都能下的了黑手,被算计了也是活该的。她的同情心从来都不会付出再无谓的地方——何况当时,她能保全自己都已经竭尽全力。 至少王氏现在对她很好,虽然她的好分明带了几丝弥补的味道。 反正自己对王氏也存了一分刻意的讨好,勉强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锦奇觉得无趣,抓了她的手摇道:“妹妹,咱们找哥哥玩会去。”六皇子注意力压根都摆在世子哥哥身上,就算阿常不想应对,却也一时脱不了身。 他们俩兄妹再算上一个七公主,就像是摆设一般。于是锦奇不甘寂寞了,他在家里可都是大家放在眼珠子里的人儿,哪里有过这样的冷遇?饶是他心思纯净没有别的想法,也觉得受不住了,爱热爱闹的性子下意识的冒出头,捉着妹妹就要投奔亲哥。 哥哥那里好像比较热闹…… 蓝锦甯犹豫了一下,刚要答应,眼角余光却瞧见又有人跟着小太监款款走进养心殿来。 都是熟人,还是血亲,她家大伯和三叔家的孩子们是也。尾巴上还跟着蓝瑟和蓝绣,显而易见的是被大房和三房的人给排外了。 锦甯叹了一口气,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蓝锦珠是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自然是由她打头,眼角余光扫向殿中的几个小团体,便仿佛没有瞧见他们似地,径自地去向了一处空桌。 蓝瑟没有丝毫顿步的跟了上去,而蓝绣却犹豫了一下,往这边看了一眼,只略略的点了个头。 只有蓝鞘顿了顿走了过来,温和的唤道:“甯儿妹妹,锦奇弟弟,原来你们先过来了。” “恩,世子哥哥和咱们一块儿过来的。”本来不必解释,但是对这个少年一直心有好感,蓝锦甯也就不吝啬的给了个笑脸。 蓝鞘冲她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又走向锦华那边,竟是留在了那边。 锦甯眉眼弯弯的,心道,真是个有意思的少年。 间或有三三两两的人过去同锦珠他们打招呼,被拉走几个女孩子,留下来一起的却极少。 余下几个小的,看起来很是冷清,不过很快,便被带到几个年纪略小一些的孩子堆里,不多时便热闹起来,小孩子总是比较容易被接受的。 蓝瑟和蓝绣是跟着二小姐走的,蓝锦珠却并不愿意照拂他们,自顾地和几位大家闺秀聊着天,周围的贵女们似乎也知道这二人是庶出,虽然并不刻意,却也明显的冷落了她们。 蓝锦甯发觉她家二姐脸上虽带着笑,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一直往五皇子身边瞟。 蓝锦珠已经过了十五岁的生辰,只因那时嫡母不在,金氏又没那个心思,而亲祖母在,祝氏不好插手,及笄大礼便办的有些草草。听说为这她还砸了自个房里一个名贵的花瓶,让金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被训斥得梨花带雨的。 她早就是大姑娘了,知道担忧自己的婚事,关注这些少年倒也正常。 五皇子今年不过十二岁,但他却是在场的皇子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身边围着的那些大家族的少爷公子,自然也是年龄偏大一些的。 蓝锦甯心中一动,不知道她这个二姐有没有心仪之人呢? “在看什么?”七公主凑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自然瞧见了那个心不在焉的蓝家二小姐,眸中闪过一丝不屑,轻笑道:“那是你二姐吧?” “恩。”蓝锦甯点了点头,这才发觉锦奇竟然不在身边,拿眼睛跟雷达似的左右扫了扫,才发现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锦华那儿去了,下意识的疑惑了一声。“五哥什么时候过去的,咱都没注意……” 七公主笑道:“就是你方才发呆的时候,锦奇弟弟同你说话你没应,他自个觉着没趣,就跑去了。”掩去了自己问他要做什么却没有得到回应的尴尬,只是嘴角还是不自觉的抽了抽。 “喔,咱没听见,五哥大概生气了吧!”这个走神的毛病可不大好,看来得改改。锦甯不好意思的朝她笑,又浅声道谢:“多谢公主告知甯儿。” “客气什么,你是六哥的表妹啊!”七公主这时也不敢再说什么是她的表弟表妹的话了,真惹恼了六哥,她还真没什么好果子吃。“也别公主来公主去的,我兴许……”还不如你…… 七公主把后面落下的几个字吞回肚里,又笑道:“不若便唤我一声绮儿姐姐,就是喊小七姐姐也好啊!” 锦甯微怔,有心要拒绝,可瞧着她脸上那丝热切,又觉得不忍心。 喊绮儿姐姐似乎太过亲昵了些,略想了想,便低低的唤了声:“小七姐姐。”七公主闻声顿时便开心了,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子闲话。 阿常忙着应付难产的梁乐桓,可间或还是抽空看顾着锦甯这边,她们的对话,也一字没拉的听清了。 不管到哪里,她总都有自己的原则。明明是个傻乎乎的笨丫头,却觉得自个有多聪明似的。明明心里边通透着,偏偏做事说话的时候又犯糊涂。 可是,为嘛觉得小丫头这样竟然挺可爱的? 他疯了吧!阿常懊恼的攒起眉宇,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偏叫梁乐桓看了个清楚。 这小子快要恼了吧?自以为猜测到阿常心思的梁乐桓住了嘴,应酬起他那帮子跟班来,想着先放他一马,反正来日方长,他就不信铁杵不能磨成针! 可怜滴娃,根本就不清楚阿常的道行到底有多深,别说是一个梁乐桓,就算是三百个梁乐桓一起对着他说上三天三夜,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能让阿常世子变脸的人,只怕这世上,从来都只有一人罢了。 好歹算是脱了身,可这位连脸色都不带缓和一下的,更不要说什么应酬的话了。他愿意哄蓝锦奇那小崽子都是看了锦甯的面子,至于这位,不给乃看臭脸都是好的,自求多福吧! 梁乐桓不知自己遇上了一个怎样难缠的对手,和一群小子说话倒也有声有色。虽然心中也有一丝不耐烦,可耐不住人家心理素质高,再怎么烦也不会露出一丝来。 慢慢的便有小太监来通传各家的少爷小姐们家中大人来唤,殿中的人慢慢散去不少。蓝锦甯他们这一次倒不是最后才散场,三房人打进了养心殿还是头一回这么齐聚着一起离开,顺便还夹带着阿常世子——武郡侯府和靖王府不知什么时候竟是走得这样近,和同进同出也无甚差别了。 只不过出了养心殿,他们就明显的分了两边,蓝瑟和蓝绣这时倒是乖觉的同三兄妹一道走,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二房的人,王氏不是亲妈蓝正杰却是亲爹。万一叫人瞧出个子丑寅卯来惹得父亲大人不悦,她们姐妹俩少不得要吃排头。 王氏抱着锦曦,摇摇的看见五个孩子相携而来,端上笑脸和善的问道:“可玩的开心?” 锦华还没有开口,锦奇便争着道:“一点都不好玩,二哥跟别人说的话咱都听不懂!” 王氏轻笑出声,蓝正杰一把拍在他的小屁股上把他抱起来,瞪眼道:“你个皮猴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又闯祸了?” 屁屁不痛,但是锦奇很委屈,噘着嘴巴,有心不想鸟自家老爹,可是抵不过父亲的威严,委委屈屈的说道:“儿子才没有闯祸,儿子很乖,一直和二哥还有三妹妹在一起的!” 锦甯连忙点头:“是啊是啊,五哥没有闯祸!”瞧,uu看书.uukanshu 她多么有兄妹爱啊! 锦奇闻言连忙向王氏哭诉:“娘,爹爹打咱!”最主要是受了冤枉,他啥时候惹是生非了? 王氏嗔了蓝二爷一眼,笑道:“夫君,锦奇这一巴掌可挨得冤啊!” 蓝正杰笑道:“又没打疼了你,嚎什么,再嚎回去罚你写大字!” 锦奇连忙捂上嘴,拼命摇着小脑袋,表示自己很乖很听话,千万不要让咱写大字啊! 他这辈子跟毛笔有仇,写着写着脸上就会多上几道墨印子,那字当然也就好看不到哪里去,为这没少被家学的先生打手板板。 锦华翘起嘴角,显然很乐意见到弟弟吃瘪,锦甯则灰常无良的偷笑中。 “天色黑了,早些回去吧!”王氏忙把已经睡熟的锦曦交给乳母抱着,有些吃力的抱过锦奇,笑道。 “让他自己走吧,别累着你。”蓝正杰温柔的瞧着妻子,替她系紧身上的披风,说道。 三个小的笑的很天真。 王氏脸一红,到底说不出什么嗔怪的话来,一扭身,抱着锦奇便走。 蓝正杰得意的牵起锦华锦甯的小手,快步追上,嘴上叫道:“翎儿,等等为夫啊!” 却忘了身后,还有两个没得到关心的女儿,正哀怨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童鞋们,三更送上……冬雪累瘫了,脑子有点不够用,歇息去了……)(!) 七十九.侯府喜事(1) 大梁一十六年春里,春寒料峭还未将冬日的凛冽全然送走,京畿便迎来了边戍和亲的一位蒙族公主。听闻武郡侯府被送去边疆领军的那位三爷很是做出了一番成绩,这位年芳十六岁的美貌公主便是因着蒙族人吃不住他连消带打的攻势,打着求和的名号给送来的。 也就是说,蓝三爷他又回来了,载着满身赞誉的荣光,无限风光的归京。 公孙氏扬眉吐气了,总是卷曲的腰板猛然抽直了一些,在婆母跟前也不再畏畏缩缩,春风得意虽说不上,满脸喜气还是有的。丈夫离京数年,其归家探亲的次数屈指可数,有时即便是过大年的时候,也会被老侯爷一句“男儿怎能记挂儿女情长”给打发在了寒冷的边戍军营里。 三爷似是被打击到了,脖子一梗便真的没有英雄气短,递了一封家书回来只说不做出点成绩里绝不返家——如今,倒是颇有些衣锦还乡的味道。 蓝之选正在书房里练大字,丫鬟小厮什么的一大早轰了出去,只留无奈的卫名充当书童替他研磨墨汁。不过是须臾片刻,几个龙飞凤舞的蓝字便跃然纸上。 卫名早在年前便从地下工作者转成了光荣的护院,说是护院,他的职责却是保护那个翘着二郎腿抱着一本书卷仰卧在书房左侧那张太妃椅上,面容清隽动作却很有些张狂肆意的蓝家三小姐。 “卫名啊,看看老头子这字怎么样?”蓝老爷子搁笔,几滴浓墨从饱满的狼毫上溅出,大大洒落在书案上,他却浑然不觉一般高兴的问道。 卫名是个纯粹的武夫,虽也跟着学了些四书五经,但却还没到能看懂书法的地步。闻言只是讪讪一笑,非常老实的回道:“老太爷,咱说不好……” 看着倒是挺不错的,只是……二爷似乎写的更好一些? 老太爷未语凝噎,碰上这么一个实心眼的护卫他着实有些暗恼,就算不明白好话总会说吧?好似自打跟了甯小妖孽之后这丫的脑子就越来越有石化的趋势,时常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直叫人憋屈的yu仙yu死。 “你个死心眼儿……”骂了半截又吞了回去,老太爷伸手便要去取那自觉写的最好的一张到甯小娃跟前显摆:“小甯儿乖乖,来看看太爷爷这字写的如何?” “太爷爷,您今儿才换的春衫,染了墨汁就洗不干净了。”梳着流云发髻的少女仿佛头顶上长了眼睛似的开口,清水一般透彻的目光却还胶着在书卷之上不肯挪动。 蓝之选讪讪缩手,瞅瞅身上难得换上的白绸苏绣书生长衫。虽然他总觉得穿着有些别扭,浑身上下不对劲儿,可这貌似是小甯儿喊人特意做了送给他的。这丫头一贯小气,要是真的头一天上身就弄脏了,以后想从她那里得点东西只怕更难了…… 退了一步正待让卫名帮着清理一下桌面,不料一挥手宽大的袍袖便沾上了桌面。 老太爷沮丧的望着袖口那团墨迹,心里直道晦气…… 少女仿佛不用眼睛也能知道他又干了什么蠢事似的,叹了口气跳下太妃椅,任它在那儿摆动的不亦乐乎。下了地才发现,她穿着的不是寻常女孩儿所穿的流仙绣裙,分明是一件改良版的男子衫裤,偏生当她站着不动时,前面的一层轻轻覆下,却看不出半点异样来。 只见她随手一扔,少女手卷便长了眼睛似的飞入了书架,书面轻动了两下,合上。 卫名吐气,三小姐的暗器功夫越来越长进了,自己得小心再小心才行了…… 真是混不下去了啊!明明三小姐的腿脚只是寻常,偏那一手暗器功夫使得出神入化,时不时的点个穴、或是给他喂些莫名其妙的药丸,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最悲惨无辜的一次是因为在她午睡的时候跑去打扰,炎炎夏日却身不由己地定在院子里足足被人瞻仰了三个时辰…… 光是想想就冷不丁打个寒颤,为毛她那一大家子从大到小一屋人,都觉着她听话乖巧又柔弱。 柔弱?卫名揉揉鼻子,连他家娘子是这么想的,他祖母的,骗鬼呐! 少女几个跨步来到蓝之选跟前,一把抽出了他急于掩盖的犯罪证据,秀眉微蹙,提起那支狼毫,几个起落,便将小小墨点改成了一片挺拔的竹枝。 搁笔,撅嘴:“凑合着穿两天,墨色淡了让府里绣娘用黑线绣上吧!” 老太爷尴尬的点点头,指着另一边洁白的袖摆道:“这边也画一朵?” 蓝锦甯看白痴一样瞥了他一眼,真当对称好看啊?早就不流行了好不?“这样就行了,先应付着,三叔不是今儿回府?您不去瞧瞧?” “那小兔崽子回来有什么好看的?”蓝之选闻言一滞,偏还挺了挺胸一脸不屑的道:“要不是那小子聪明做出了点成绩,老子才不不会让他回家呢!” “口是心非。”光明正大的轻嘲淡淡飘出,却叫人听出几分娇嗔的味道来。少女轻移莲步走到门口,又顿住:“咱要回房和爹爹一起去接三叔了,太爷爷您真的不去?” 嘴硬心软的老头子被问得满脸潮红,“不去”那两个字憋了半天却怎么都吐不出口。换个人他早就一甩袖子扭头装蒜了,可对着那双清清亮亮的眸子,只觉得什么样的辩驳都是掩饰。 “得,您不去就算了,反正晚上家宴总会见到的。”老爷子毕竟是长辈,还是给他留点面子的好。蓝锦甯轻笑着给人找了台阶,不过却还是长满了荆棘。 老爷子哼了一声找个地方坐下哀怨去了,卫名跟着三小姐离开时,不忘让守在外头的小厮遣几个人进去侍候。 三叔这次荣归,太爷爷还是高兴的吧…… 沿途小径所过之处,下人们恭恭敬敬的行礼避让。方才还与老爷子斗心眼,满身清冷之气的蓝锦甯,此时已然成了那个面容带着几丝苍白孱弱、最最和善温柔的蓝三小姐。 这变脸的功夫,果然不是谁都能练就的啊! “奴婢见过三小姐。”迎面而来的是蓝锦甯的大丫鬟如琴,见着自家主子跟见了银子似的奔的飞快,扬着明媚的笑脸大声喊道,音色里布满了欢快。 也就三小姐房中的丫鬟能笑得这样肆意,换做是别人房里的,不谨小慎微都是好胆色。 原先的四个大丫鬟三个都嫁了人,如芬如兰原本是王氏房里的,便由她做主配了人,嫁了两个管事,如今也成了管事娘子,轻易不能得见。而如珠这不开眼的不晓得为什么偏生瞧上了她身后这块烂木头,而卫名这家伙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把她气了个够呛,也就由得他们去了。不过或许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小两口日子倒也过得不错,卫名虽情商有点低,到底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也不算委屈了如珠。 毕竟,她自己从来没相信过爱情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会让人幸福。 与其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爱到天长地久的甜蜜谎言,不如找块木头过一生,也是归宿。 如珠自嫁了人,便改回了原本的名字。不知道是这府里的人后知后觉,还是有人刻意为之,竟然没人发觉她的名讳与二小姐想冲。而她自己对这方面从来是不在意的,还是向王氏禀了如珠的婚配时才察觉的。 “好在如珠原是在蓝瑟屋里伺候,这才没叫人发觉。你这孩子也太粗心大意了!既是要配人,便还了她本名,嫁的也是你的人,便留下她在你屋里做个掌事媳妇吧!”王氏嗔怪,她只配合着傻乎乎的一笑置之。 如琴笑着上来迎了三小姐,uu看书ww.uuashu 又冲卫名一福身,唤了声“卫大哥”才同锦甯道:“……夫人先头还问起您来,知道您去了老太爷屋里请安,让您回来了换身衣裳就过去。” 锦甯点头表示知道了,转头同那木头脸道:“卫护卫,你先歇着去吧!” 卫名抱了抱拳,透了口气转身离去,心里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锦甯笑着扁了扁嘴,便带着如琴离去,又问道:“如宝可是去了卫嫂子?” “正是呢,如宝姐姐听说她姐姐怀了身孕,可高兴坏了,一大早就扑过去了。”如琴掩嘴而笑:“如宝姐姐说小姐不会怪罪她,奴婢也不好拦着。” 便是过了多年,如宝的性子还是一如从前。蓝锦甯微微一笑,却是不动声色的看了如琴一眼。 这丫头是从二等提上来的,性子也好,也算忠诚,只是难免有自个的小心思。看不过如宝得宠,时不时的给她上点眼药。若她是个小气主子,只怕早就教训了如宝长了如琴的脸。 可是,对她而言,如宝和这些后来的丫鬟始终不同…… “由她去吧,母亲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如琴顿了顿,显然是对她的轻轻揭过感到气闷,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马上接口道:“夫人说小姐穿的隆重些无妨,不要图轻便省事……” “母亲总是这样小心。”蓝锦甯笑了笑,不再言语,自往屋里去不提。(!) 八十.侯府喜事(2) 蓝正齐到底是蓝之选的亲孙子,哪怕对他意图谋算两个小孩子感到生恶痛绝,也不过是将他送到了边戍军队中去打熬。图的自然是有朝一日,经过磨砺一番后的蓝正齐,能够寻回自己的本心——本就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不过一时嫉恨冲昏了头脑,蓝家家风素来齐正,蓝之选有信心他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这番话蓝之选不曾在锦甯面前说过,但想必以她的聪慧也是明白的。 对于三叔,蓝锦甯不恨,也不敬。他所受一切皆是咎由自取,所得一切都是自己打拼的来的,与她无干,既不眼红,也不生气。 *光明媚,天气晴好。春天最是百花开,桃花红艳压杜鹃,芍药香飘赛牡丹。京畿城里也被装扮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凯旋大军过处,一路的大红鞭炮放得满地都是碎纸纷飞、烟硝味刺鼻。那些身穿厚重铠甲的军士,脸上的疲色与甲胄上洗不去的脏污似乎被这盛大的迎接给冲淡了许多,一个个精神抖擞,向皇城开进。 蓝正齐只是少将,行的是辅佐之职,并非首功。但他到了边戍敢打敢拼敢冒险,有一股子搏命相争的胆气,战功却也彪炳。主将光是冲着武郡侯府这四个大字,不夸大他的战功都算好的,自然如实上报,惹得宸帝龙心大悦,赐他上将军衔,荣归武郡侯府。 上将军,虽然与有封号的将军还是差了许多,但比起一些在军中打混了一辈子都只是副将的人来说,他这个年纪坐到这个位置已经是荣宠了。 如今虽不算多事之秋,然而边戍屡次来犯,武将升职倒也不是那么艰难。若是能再立战功,大将军之位迟早也会收入囊中,虽然不会再出一个武郡侯,但真少能换个世袭爵位。 可本该是满脸喜气趾高气昂回家的蓝三爷,落在侯府门口迎接的众人眼中,他的脸色却有几分阴郁,一脸气闷之色显然并不好看。 “是相公到了!”公孙氏并不是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难看,只是六年时间实在太长了。满腹愁肠与思念让她压抑不住蓬勃而出的欢喜与酸楚,在见到黝黑了许多也精壮了许多的蓝正齐后忍不住失声痛哭。不过即便是哭,此时此刻也是喜大于悲。 蓝正齐抬起头,消瘦了许多的脸颊棱角分明,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戾气,倒真的很有几分大将的气势。只瞧了一眼公孙氏,便上前一步跪倒在蓝浩文与金氏身前,深深拜下。 “不孝孩儿蓝正齐,拜见父亲母亲和……二娘!” “我的儿啊!”有了金氏那么一个先头军,金氏脸上也滑落大滴泪珠,只是终归含蓄了许多。颤抖的身子几乎就要软倒,也不知是心酸还是狂喜而支撑不住。祝氏上前轻轻扶住她,劝道:“姐姐,三郎回来,是喜事,莫哭了。” 金氏强忍着挥开她,几年念佛下来,她倒也学会了隐忍,处事已不似往日那般冲动刻薄,只是反唇相讥道:“我这是喜极而泣,你懂什么!” “香玉!”蓝浩文喝了一声,见她不甘的收了声,起身扶起这个小儿子,笑道:“果真出息了,起来吧,先沐浴更衣,一会还要去拜见你祖父大人。” 老甘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手上捧着一叠干净的长衫:“奉老太爷之命,请三爷脱去甲胄,更衣入府!” “大胆!”蓝正齐身前猛然窜出两个兵士模样的人来,大声喝道。他身后还立着六名同样装扮的军士,估计这些人就是他在军中的亲兵了。 老甘巍然不动,他同样也是经历过杀戮的人,对他们身上那股子杀气熟悉的很,因而丝毫不惧。当年他随老侯爷出征的时候,这些兔崽子还在喝奶呢!就这点气势,吓唬奶娃还差不多! 蓝正齐认得老甘,知晓这是祖父从前的老手下,挥挥手喝退了亲兵,再次跪下接过衣物:“正齐多谢祖父大人赠衣!王虎、林罗虬,替本将脱去甲胄!” 跳出来的两名亲兵应声而出,动作利索的扒去蓝正齐身上的盔甲,抱在怀中。 蓝正齐一穿上那身长衫,身上的戾气似乎瞬间便弱了不少,老甘笑道:“老奴拜见三爷,恭喜三爷得胜归来!老侯爷在书房等您。” 蓝正齐眸中闪过一丝喜色,面上沉稳地道:“我知道了。” “正齐,过来,见过你二叔。”蓝浩文见老甘退下了,指向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老者说道。 “二叔?”蓝正齐惊讶的“咦”了一声,他先前自然见到了这个站在父亲身后的老者,还奇怪为何大哥和二哥都站在此人之后。先前蓝之选接人回来时他早就去了边戍,自然不知此事,也难免狐疑。 邵唯真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儒生长袍,华发丛生,外貌比之蓝浩文显然要老上许多。但与几年前想必,他这副模样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至少脸颊上有肉了,身材也健壮了一些。 蓝府好酒好肉的养着,又有蓝锦甯秘制生肌健骨膏伺候,虽然不能恢复当年邵副将十成风采,想把他的身体状况调养回来,倒也不难。 “我姓邵,名唯真。蒙老侯爷不弃,收为义子,比大哥却要虚小两岁。”邵唯真并不介意他的疑窦,坦然的像蓝正齐介绍自己:“蓝将军既然去了边戍从军,应当听过我的名字吧?” 邵唯真!蓝正齐心头大震,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这个名字就算不曾从军,他也是知道的!当年祖父在边戍的时候,军情紧急,偏生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因娘家与蓝家不睦,不知如何说动皇帝压着他的粮草不发,并且百般阻挠军情告急的消息传入京畿。这位邵唯真本是祖父的副将,那时却留守京城,得知此事之后,率领邵家三十家将,与几名祖父的手下老将,逼入皇后寝宫,挟持太子,以此为要挟。 私人恩怨要拿千万边戍将士的命来开玩笑,这位太后甚是糊涂! 祖父的粮草到达,守住了边关,解决了蒙族破关的危情,先帝论功行赏,蓝家才有了武郡侯的风光。而那位逼宫的主事者邵唯真,虽然在百官死谏下保下了一条性命,却还是被投入了死牢,还被邵家去了族籍,以免牵连本家。 可以说,若没有当年邵唯真犯险冒死,蓝老太爷或许已经在边戍殉国,而蓝家,更不可能有如今的如日中天之势! 邵唯真待蓝家,有大恩情! 去了边戍之后,蓝正齐更是听闻了不少当年之事,有关蓝老太爷的英武无须多言,而这位邵副将,也是当年戍边的大功臣之一,被无数将领津津乐道! 虽不知他何时从天牢脱身而出,但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蓝正齐心头便没有了先前那一丝狐疑。蓝老太爷收他为义子什么的,压根不需要理由,就算是将整个蓝家的荣光送给他,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蓝正齐不是不知好歹的浑人,当下心悦臣服的拜见了这位“二叔”! “是个好孩子。”邵唯真微微一笑,对他额首道。先前从老侯爷哪里也听说了这个便宜侄子所做的糊涂事,不过现在看到他目光清朗,一点即透,想来也是个聪明人,便真心夸赞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个便宜叔叔也听说了一些你在边戍军中的事情,好听的话也不说了,想必你也听了不少。做叔叔的只说这一句:正齐,你不愧为义父的孙子!” 蓝正齐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想他也三十多快四十岁的人了,竟是被这一句话夸的脸红了起来,真真是没面子,当下拱手道:“二叔谬赞了,正齐哪敢和爷爷比。” “义父你是比不上的。u看书 ww.ukashu ”邵唯真揶揄道:“不过也没堕了他老人家的威名就是。” “好了好了,你们叔侄俩还是进屋里去絮叨的好!”蓝浩文连忙打断他们的交谈,再说下去天都要黑了,目光落在跟着蓝正齐一行人而来的那顶小轿上,正色问道:“正齐,可是有人同你一块来了,怎么还不请下来?” 说到这个,蓝正齐忽然脸色一黑,欢喜和高兴一扫而空,看了公孙氏一眼,却是说不出话来。 蓝浩文分明感觉到这小轿里坐的恐怕不是什么寻常人,顿时也整了脸色,喝道:“有什么话就说,你也是当了将军的人,怎么还这么扭扭捏捏的!” “父亲,那是……那是蒙族公主……”蓝正齐越说越小声,声音低的几乎让人听不大真切:“父亲,我真的没打算把她带回来,可是她……” 蒙族公主!蓝浩文怔住,恍然之后灵光一现,止住了他要出口的话,说到:“来者是客,先把客人请到屋里安顿了再说!” 蓝正齐连忙应了,命亲兵将轿中之人请了下来。 一个蒙族装束的女子低头从轿子里走了出来,还未看清面容,耳边便充斥着叮当作响的清脆铃声。再看向她的面庞,却让人不由心道:好一个蒙族公主、丽质佳人! (本来准备二更的,结果时间上来不及了…… 感谢羽仁、数字军团和catbb83三位亲给咱投的粉红票!)(!) 八十一.侯府喜事(3) 那蒙族公主下轿的动作干脆简介,没一点儿摆谱和架子,带着几个侍女,走路恍若脚下生风,不一会就到了众人跟前,行了个抱拳礼,扬着一口不甚流利的梁国话,叠声问候:“波谷银铃拜见蓝伯父蓝伯母,二夫人。” 这本是家人齐聚,穿的都是便服,一声蓝大人将众人都给喊懵了,不知打哪儿来的这么一个不知礼数的异族女子,一张口就胡乱认亲戚。 锦甯歪头打量着这个漂亮的蒙族公主,穿着打扮什么的不必说,自有她们那地儿的风味。一身蜜色的皮肤配着爽朗的笑脸,一看就是个爽快直白的人儿,心中暗暗生出几分好感。只是这位公主不是该往宫里送么,怎么跟着三叔回了家? 心里琢磨着,又见她十分高兴的站在蓝正齐边上,一脸讨好的望着他,不由打了个硌楞。 “蒙族公主……是吧?”蓝浩文也被她一口一个的伯父给叫的有点傻,好在他吃得盐多了,不过是一晃神的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冲那姑娘拱拱手:“公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波谷银铃灿烂的笑着,扶住了蓝浩文:“伯父您太客气了,银铃知道你们梁国人最是好客,让大家久候,都是银铃不好,让伯父费心了。” 这还没怎么呢,怎么就费心了?这缺心眼的公主该不会以为他们一大家子站门口是为了迎接她这个外族人吧? 蓝浩文有点头疼,又不好挣开她的手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可不是嘛,被个小姑娘扶一把又怎么了?他都可以当那什么银铃祖父的人了,人又口口声声喊着伯父伯父,他还能怎么着?想着把她哄进去再说,省的在家门口闹笑话,只好说道:“公主远道而来……” “怎么又是这一句?”小姑娘似乎是自言自语的叨咕了一句,又说道:“伯父您太客气了……” 得,没完了是吧? 蓝家人顿时生出一脑门黑线,蓝浩文也明白了这姑娘大概也就是学了点皮毛,赶紧给三儿子使了个眼色。蓝正齐也是头脸冒汗,得了父亲的暗示,目光在自家媳妇和俩个大嫂身上转了一圈,居然向着王氏道:“二嫂,本不该麻烦您的,可小弟这儿……劳累您招呼一下公主殿下,小弟见了祖父大人就回来安排公主殿下的事儿。” 波谷银铃不乐意了:“蓝正齐,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喊我公主殿下,叫我银铃儿!” “公主殿下,礼不可废……”蓝正齐瞅了眼公孙氏,见她脸上似乎有些茫然,赶紧打断了波谷银铃还要据理力争的架势,将人随手一扭,往王氏身边塞去:“二嫂,麻烦你,看牢她……” 王氏莫名其妙的看看自家小叔,又看看身边那个一脸崇拜的望着蓝正齐的小公主,忽然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便不想接受:“可是……” 蓝正杰忽然拉住了她的手按了按,扬眉一笑冲蓝正齐点点头:“三弟你先去沐浴更衣,你二嫂不会怠慢公主殿下的。” 蓝正齐脸上浮上一抹不知是羞愧还是感激的神色,冲着这个从小就没被他放在眼里过的二哥拱了拱手,算是无声的道了谢,便催着父亲进府洗澡。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勤快过! 蒙族公主就这么被丢给二房照顾了。 金氏有点不高兴,蒙族公主虽然是被送来和亲的,跟质子没两样,可怎么说也是贵客,放在皇宫里也不会有人敢怠慢的。她怎么说也是蓝老爷的正妻,是家中女眷中最有资格的人了吧?正齐还是他的亲生儿子,怎么就推给二房去招呼了?就算她人不着调好了,可到底公主那人也是齐儿带回来的,老三媳妇总有资格了吧? 老爷也是,居然一声不吭的,把她这个当家主母被撇到一边,还有没有脸面了?若有朝一日这姑娘进了宫得了宠,岂不是只记得二房人的好? 老太太大概是忘了,她早就不当家了,那点脸面也被自个给折腾没了。而说到身份,她是二品诰命的侯爷夫人不假,可祝氏可是一品上夫人平妻的身份,就连王氏都是一品诰命了,更别提她家那俩儿媳妇,早不知道上哪儿垫底去了。 瞧着金氏那不善的脸色,王氏只得苦笑。以为她想接手这麻烦吖!要不是相公应了下来,她才不会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 想想,反正也没差了。金氏那边本就和二房不对付,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讨好或是改善改善关系,反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自家日子过的好的狠,更没理由去在乎她的脸色了。于是跟祝氏打了声招呼,心安理得的领着人走了。 这位银铃公主倒也有意思,蓝正齐把她推给了自家二嫂,她就坚定不移的跟在王氏屁股后头走了,都不带犹豫的。 公孙氏茫然的跟着自家婆婆和大嫂回了院子,总觉得心里隐隐有点不安。有心想找人问问吧,身边却没个顶事的。自打她闺女出嫁之后,她总觉得院子里太过清净了。婆婆懒得搭理她,和大嫂又有了嫌隙,二房倒是每次都笑脸相迎,可想到自家做的那点破事,她也不敢真的就认为人家和她尽释前嫌了,结果只好一门心思的扑在儿子身上。 蓝锦珠到最后还是嫁了一门好亲事,虽然她本人不满意,可公孙氏已经急得不行了。她是两年前才出嫁的,那时都十八岁的老姑娘了,哪还有时间给她蘑菇,东挑西捡的? 二姑爷是个文人,俗称的酸秀才。他姓钱,单字一个明,字少言,但到底是年轻人,没那么迂腐,还是挺开朗阳光的。要放在现代,这位就是一研究生的料。他父亲乃翰林院的一名编修,品行什么的都没说的,虽然品级不高,但最重要的是,这人家里有个世袭的爵位。虽说老子还没过去,但自打他当上编修后,这爵位就是板上钉钉的囊中之物。虽然低点,没侯府这么风光无限,但好歹也算个保障,就算二姑爷日后不成器,二小姐的身份也不会没落。 公孙氏糊涂的时候归糊涂,聪明起来也不傻,知道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人家了。她可不认为自家姑娘能攀上什么龙子凤孙一飞冲天什么的,倒不是妄自菲薄,她倒是想,也得有人能看上不是? 老爷子摆明了不想再往宫里送蓝家女儿,以他们家的门第,还需要巴结皇室么?诸位王爷倒是好人选,可是老的老,送进去也是做侧妃的,以蓝锦珠的个性,能安生才奇怪! 自然,这桩亲事对那亲家也是有好处的,蓝家的嫡小姐啊,就算蓝三爷一辈子都回不来了,蓝家也是她的靠山,那爵位什么,自然就更笃定了。虽然免不了要对这位儿媳恭敬着些,可怎么说也是公婆,难道媳妇还能跟公婆叫板?要是过了门还摆蓝家小姐的架子,别说娘家不会护着她,休了乃都是活该! 于是公孙氏高高兴兴的送嫁了不甘不愿的老闺女,蓝锦珠好像也知道事成定局,过了门倒也挺懂事的,孝顺公婆关爱妯娌说不上,总算没出什么幺蛾子,和二姑爷处的也挺好。 说起来这事儿跟蓝正杰倒还沾着那么点关系,谁让他是亲家老爷的顶头上司呢?他帮着牵线可是纯粹的好心,但也怕自家弟妹多心,因而只在那位跟前提了那么一句。人家可是个一点就透的主儿,便屁颠屁颠的上门提亲,公孙氏本就着急,突然出现了一盏明灯,哪里还顾得上刨问人家?等到事情定下了才想起来,也没办法反悔了。 再说,自家姑娘现在好着呢,她不感激就算了,自然不可能再去找二伯的晦气。 说到底,她还是心存感激的,只是因着面子,不好明说罢了。 可是……那个蒙族公主怎么回事呢?比自家闺女还小一些,却连名带姓的喊她家相公…… 越想越不对头,回了院子公孙氏的屁股就跟长了钉子似的,坐立不安。问又不能问,心里憋屈的难受,到底只能一个人生闷气,巴巴的望着院门,等蓝正齐回房了,好弄个清楚…… 二房里,王氏也很无奈。 刚给蒙族公主安排好了房间,那一大群侍女连招呼都不带打的就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将整个屋子都塞的满满的。不到半个时辰,这屋子就立马大变样了。 屋子里的山水字画不见了,变成了草原风光图,还间隔着一堆牛角鹿头。虽然知道是死物,看着格外渗人。美人榻上扑了块完整的老虎皮,uu看书ww.uanshu 头颅还被填充的圆润无比,两个黑乎乎的大窟窿让人都不敢瞧一眼。别提桌上摆的那些弓啊箭啊弯刀什么的,连个刀鞘都没有,明晃晃的扎人眼。 难道她们没听见刚才三叔说了,她只是帮忙招呼,而不是把这位蒙族公主留在这儿住下啊? 偏偏波谷银铃还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二嫂的叫得欢畅。 这是打哪里来的便宜小姑啊! 四个小的杵边上,无视自家娘亲那一脸的虚汗,聊的那叫一个欢畅。 粉嫩嫩的小锦曦好奇的转着大眼睛轱辘,一脸天真地道:“三姐姐,咱喜欢那个毯子,五彩斑斓的真好看。” 亲爱滴四妹啊,那不是毯子…… 锦甯、锦华微笑不语。 锦奇拎开在身边扭来扭曲的小妹,一脸深思,半天憋出一句:“她不是想当咱们的小三婶吧?” 连锦奇这么个大大咧咧的性子都看出来了啊…… 锦华白了他一眼,淡定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刚一入口,锦华纠结的望着手里的牛角杯:“这什么玩意?” 锦甯凑过去一看,乐了:“这是蒙族人喝的奶茶,好喝不?” 锦奇淡定了,全然没有问妹妹咋知道的意思,放下杯子,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两个字:“真腥!” (感谢mcj221亲的平安符~~)(!) 八十二.人不为己(1) 锦甯一弯唇角朝他可爱的笑起来,一派细细的牙齿上多了个黑窟窿,很是逗人。不过说话却口齿清晰,显然并不因为少了一颗门牙而漏风:“其实奶茶很好喝的,不过蒙族大概没有奶牛,一股羊腥味……还有那个茶叶,估计也是次等的末子,去不了腥气还有股涩味……”再好的茶叶末子比不上茶砖,这是常识,但是蒙族人不懂啊,所以常常被一些无良的商人欺骗——不过这个波谷银铃好歹也是个公主啊,怎么就悲催到这地步了? 眸光轻闪,看向那姑娘的细长桃花眼里多了一丝同情。 估计也是在家不受重视,事到临头却被推出来的倒霉孩子吧? “你们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一回神,面前就多了张脸盘子,吓了她一跳。美女虽然耐看,但凑这么近还是有点惊悚啊!瞧这小雀斑长得,咋都挤在鼻尖呢? “三姐和五哥是双胞胎啊!”从来不晓得哭是啥玩意的小女孩笑眯眯的回答,圆润白嫩的脸庞仿佛掐的出水来,梨涡深陷,甜美可人。 蓝锦甯其实没有发觉自己越长越像自家亲爹,所以很满意总是听见别人说她和锦奇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其实女儿长得像爹是件很悲催的事情,对长相一事并不怎么关心的蓝锦甯只是乐观的认为,除了老太爷,蓝家的男人长得都很秀气……尤其是她爹。 蓝家的遗传基因,很给力啊很给力! “银铃姐姐,你家里是不是有很多姐妹都生病了?”面容苍白少女不知何时蹭到了美人榻前,伸手摸了摸虎皮,手感不错。她唇角轻扬,带着几分微弱、含蓄的试探,淡笑出声。 那分明就是一个怯弱单薄、清澈如水的女孩儿,可是不知为什么,却觉得那双弯弯的桃花眼、那清水一样的目光里,总是太过平静,平静的有些空洞。 锦华心疼的望着锦甯,这种心疼,由来已久,却没有源头。 明明大家都爱她,可是,她看上去总是那么……淡漠。 “对啊对啊,你怎么知道的?你去过我们的达蒙草原吗?”银铃眼睛一亮,蹦了过来,一把拉住锦甯的小手,抬到胸前,神采飞扬——颇有些“平生遇一知己”的模样。 “没去过。”缺心眼好,单纯好骗,不用费心思。锦甯不着痕迹的抽回收,继续笑的云淡风轻,好似那笑容从出生时就挂在脸皮上似地:“这虎皮真漂亮。” “好看吧?我也觉得漂亮,可是我母亲偏说很吓人。”银铃撅了撅嘴,眼神暗了暗,抚摸着虎皮,眼神有些游离:“明明很可爱的啊……” “你母亲是哪国人?不是蒙族的吧?”锦甯笑了,蒙族人不会喊自己的娘亲为母亲,这丫居然还是一混血。 “你好聪明啊!连这都知道!”银铃崇拜的看着锦甯,她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女孩,她的母亲自然也没见过。她是藏不住情绪的人,喜欢就是喜欢,看谁顺眼了,就能跟人立即亲热上,不由竹筒倒豆子般的道:“母亲是暨国人,她说她以前是暨国的郡主……你能告诉我,郡主是什么吗?” “跟公主差不多吧,”这个解释起来好像有点费劲,锦甯想了想:“就像是你父可汗的弟弟生的女儿……” “原来是克蒙啊,我知道了!”波谷银铃恍然大悟,拍手叫道:“母亲原来也很高贵的!” 是啊,可是再高贵,能高贵过天子吗?人家一句话,她还不是远嫁蒙族了?连亲生女儿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出身……杯具。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热络起来,三言两语,锦甯就把银铃所知道的那点事情掏了个大半。剩下那一小半,则是因为银铃不会用官话来说,而蓝锦甯又听不懂蒙语,只好作罢。 她终究不是万能的嘛! 其实虹祁大陆的几个大国之间的通用语言都差不多,只有地方口音上的差别。当然个别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是有自己的方言,只是大多数人多少都懂点官话,交流起来并无问题。 这一次蒙族公主和亲的决定下的仓促,以至于一旁的蒙族侍女听不大懂两人之间的交谈,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有个别心思活络的,见王氏只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又觉得蓝锦甯只是个小女孩,并没有多大防备,见公主聊的开心,便也稍稍安心,没有出声阻止。 年龄,果然是作弊扮嫩的利器,并且无往不利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穿过长长的飞檐,蓝正齐跟在父亲身后默默的前行。一旁是两位兄长挺拔的身影,长兄英武沉默,次兄平和文气。说起来,二哥其实是个性子不错的人,从前被他们兄弟俩那般欺负,也从不口吐恶言,那些圣贤书仿佛真的被他烙印到了骨子里,温文儒雅的叫人钦佩。 本以为是软弱,没想到却是隐忍。从前或许会诸多怨毒,可六年独守边戍,蓝正齐渐渐懂了次兄的心理。与其怨天尤人的自暴自弃,不如就这样忍耐着、等待着,靠自己的努力,迎来石破惊天的那一日。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祖父把他安排到边疆去,有惩戒的意味,但想来,也是希望自己也有成龙的那一天。 即便不是同一个母亲,这个个性温和男人也姓蓝,而且是个没有威胁性,值得拉拢的兄弟。 而大哥……本以为他就是个温吞性子的武夫,没有多大的野心,可这会却不确定了。只有明白了自己的浅薄,才会懂得别人究竟是用怎样的智慧,把自己踩在脚下。 他的亲哥哥,只怕才是他最大的对手……只是兄弟相争,祸患无穷啊…… 柔柔的*光似乎总是难以将明媚攻入老太爷的屋子,明明亮堂的玄关却叫人陡然生出一股子敬畏与胆怯。一到门前三兄弟的面容便各自一整,正楷与正齐彼此相看了两眼,仿佛是兄弟间的亲热又是对手间的仰望。唯有蓝正杰,从头到位都只是仰头看着门前的一对门联,口中念念有词。 “这个臭丫头,书法又长进了,居然也不跟我报备一声……”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字是好字,联是妙联,却不知此联是何人所作,透着一股子山高水远,一人独闲的清冷…… 蓝浩文与邵唯真谦逊了一番先后走入房内,而兄弟三人还要等,等待老爷子的允许和召唤。 蓝正恺率先迈入了屋子,只见老太爷金刀大马的站在书案之后,地上铺满了写了字的宣纸。他提着一杆两指粗细的上好狼毫,正挥墨如雨,奋笔疾书。 蓝浩文立在案前磨墨,邵唯真却坐在一侧的红木椅子上,小口小口的抿着茶水。 神情闲适,体态悠然。 蓝大爷望着大字满意的眯了眯眼睛,搁笔向蓝正恺招了招手:“大孙儿,看看这字如何?” 蓝大爷凑近一看,果然和地上的一样,写的是一个“蓝”字。他自问对书法一道不甚精通,却不似卫名那般老实,便赞道:“整个字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文体风流恣意,祖父大人的字自成一体,要是叫人见了,定然一字千金。” 一字千金倒是真的,蓝老太爷写的再差,也有人愿意用千金捧回去供着。只是这番恭维话当着自家人的面说起来,就有了讨好的嫌疑。 邵唯真淡定的喝茶,蓝浩文的手顿了顿,咳嗽了两声,继续研磨。 老太爷不满的瞪了儿子一眼,哼道:“专心点。” “是,爹。”蓝浩文汗颜的红了脸,连忙抱元守一,专注于眼前的砚台。 “正楷啊……” “是,祖父大人,孙儿在。”蓝正恺连忙躬身应道。uu看书uuans.c “不用这么紧张,今天是你三弟回来,你知道为什么老头子先把你叫进来吗?”老太爷笑眯眯的,面上看不出一点不悦和高兴,被奉承是好事,但是奉承太过连白痴都听的出来的时候,就没啥可得瑟的了。 谁知道这个老狐狸心里在想些什么,要是能知道的话,蓝家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立下下一代的继承人了…… 蓝大爷面色一紧,他平日里表面功夫做的足够了,可对上这位祖父大人时偏偏就紧张的像个孩童。明明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却还是有种隐隐被看穿的错觉。 再加上父亲先前那两声咳嗽的提醒,知道马屁拍上了马脚的蓝大爷,此刻只得老实道:“孙儿不知。” “正齐从前做了错事,老头子给你爹面子没有戳穿他,只是把他赶去了边戍从军,未尝没有锻炼他的意思,但也确实是惩戒。”蓝之选笑呵呵的,说的漫不经心,却让听得人心里紧紧的揪了起来。“不过我看他倒是比从前好了许多,有心留他下来。不过皇恩难测,陛下似乎有心要磨炼磨炼他,我估计啊,他没多久还是要回到战场上去的。” “这……孙儿不敢揣测圣意……” “是吗?”蓝老太爷嘴里含着这两个字,仿佛意味深长。 蓝正恺当下便跪了下来。 (感谢抱打不老虎亲的鲜花和平安符~ 求收藏求包*,求推荐求粉红~)(!) 八十三.人不为己(2) 安顿好蒙族公主,等了半天没见三叔来接人,王氏只好找了个借口拉着儿子女儿闪人去。波谷银铃是和亲公主,算起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又有小儿子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氏很惭愧。 在大家族里浸yin了那么些年,她当然清楚一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只是事到临头,又被小叔的举动唬的傻眼,一心想招待好这位小有来头的公主妞,客套虚伪一番,日后好相见。 没想到姑娘太傻太天真,被女儿套完了话还傻傻地引为知己,她大约也明白了这后头的事情——好端端的,和亲公主,跟着跑来蓝家干什么?和皇上又不是亲戚。 银铃说,是她瞧上了蓝正齐,皇上孕她自选婚嫁,自然要找个合心合意的。蒙族最爱勇士,小叔就是她梦中的白马。这公主就是个傻子,仇人不去恨,居然还仰慕上了。 “赐婚的旨意估计明天或者后天就会下来了。”王氏房中,锦甯捧着一杯改良版奶茶,喝得津津有味。用的还是羊奶,那傻姑娘带了几大桶,不知道怎么保鲜的,品相居然还不错,喝不完的打算做成酸奶。茶叶是太爷爷珍藏的御用品,被她从书房的暗室里顺了出来,估计还没被发现,不然指不定会多么暴跳如雷——其实她并不懂品茗,只是喜欢看他生气。 位高权重一老头,哭天喊地地骂重孙女当贼败家,多么有喜感啊! “这事不能成吧?”王氏本想点头,最后还是摇了摇。虽然和弟妹关系一般,但怎么说也是多年妯娌,她可不是落井下石的人。“小叔夫妻多年,能再娶个小姑娘回家当贵妾?” “只要波谷银铃愿意,皇上伯伯也只能赐婚。”母亲真善良,蓝锦甯自认看错了她,唇角扬起三十多度,光明正大的窃笑:“而且绝对不是妾,而是妻。” 手一抖,手边的茶盏差点被碰落。戚嬷嬷年纪虽老但眼神好使,眼疾手快的扶住,放好,稍稍离王氏远了那么两寸,不再搁着桌子边,退后隐身。 “娘……那是公主,蒙族的。”锦甯似笑非笑,她多么爱这个字眼,亲切温暖,可惜总带着点硌楞,谁让她不是亲生的?“三叔母真可怜,平妻一来就压她一头,还年轻美貌有活力。”漏了一句天真单纯,惹人爱怜。 王氏不抖了,坐的稳稳的,怔住。是啊,蒙族公主,想做妾都难。年轻代表好生养,看那屁股丰满的,绝对是个生儿子的主,蒙族人生育力一向顽强。弟妹只有一个儿子,这几年亲爹不再身边,老爷不在意,老太爷更不会去管,学的像她那个商家出身的娘,满身铜臭。要是蒙族女人再养出个好儿子,他们娘俩就更站不住脚了。 漂亮是资本,那个男人不爱娇?再加上那单纯易哄得性子,就算三叔一开始对弟妹满怀歉意,又能保持的了多久? 男人都是贪新鲜的……想起院里姨娘又生了崽,王氏心里一痛,明明相公去她们房中的日子比自个少的多,她没动静,那两个不安分的却是十月怀胎,一男一女。 不过,真的让她生,她估计也为难。女人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没人害都半只脚踏进去了,要是有人插手呢?何况她也算那啥……嗯,甯儿说的,高龄产妇,危险更高。 算了,她有两个好儿子,大儿从文小儿习武。锦甯不是自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是她不知道啊!偏又孝顺又贴心,最让她放心不过了。曦儿天真可爱,被哥哥姐姐教的很好,虽然单纯,却不是什么都不懂,比那神马公主强多了!将来又是皇孙大妃,连嫁妆都不用自个捣鼓,内务府全包了!当然,蓝家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家孙女的。 有这么四个宝贝蛋在,她还怕啥?庶子庶女又如何?等成了年还得自个出府打拼,做的不好都不让进家门。像相公这样十八岁中探花的,能出的了几个? 大梁律例,男子二十岁竖冠,女子十五岁及笄。意思一样,代表成人了,得按律法办事了。 啧啧,男人就是比女人高一等,怪不得谁都盼着生儿子。哪怕是犯罪,也多五年豁免权。 王氏想的太多,头有点疼,于是决定撒手,才不管呢,又不是往二房抬人,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去瞎操心。说到底也赖公孙氏,出身太低,要是像自己一样,就是皇上也得掂量掂量。 看看喝奶茶喝的美得冒泡的锦甯,王氏不由一阵无力。这怎么养的,相貌像二爷,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有几分自己的影子,但总觉得自己比不上她。 那颗心,仿佛长了玲珑窍,没有底,更摸不着头绪。 满是怜意的望着她,有心想抚摸一下,却离得太远,只叹道:“甯儿,你才九岁。” 蓝锦甯笑了笑,略有些锋利的眉宇舒展开,目光柔柔的,软软的:“娘,是已经九岁了。” 是的,她九岁了。 去年冬天里,六皇子定了亲,未婚妻是太傅周家的嫡女,年方十三。听说是个美人儿,性情端正平和,当个皇子妃绰绰有余。虽然不在乎,可是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借着下定时去周家赴宴的机会瞧了瞧,与传闻有些不符,但和梁乐桓那厮,的确是郎才女貌。 两人的婚期定在周家女及笄之后,还有不长不短的两年。 蓝锦甯是愤怒的,在阎王、判官的暗示,以及无常老兄的冷脸之下,她还能不清楚那人大闹地府是为了哪般?可瞧瞧,说的好听,转头又娶了别人,整一个骗子、谎言家。 阿常世子冷冷的看她,哼哼道:“你想怎样?” 于是蓝锦甯熄火了,被当头一盆凉水给浇灭。 她想怎么样,她又能怎么样? 他是皇子啊皇子,不是平头百姓,不是独身一人。宸帝与娴妃是他的身生父母,养育之恩大于天,他不能不孝。而且,那个男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有野心。虽然掩藏的很好,可是她看的到。可是帝王之位,是那么好坐的?蓝家如此权势,宸帝岂能容六皇子登上宝座? 冷静下来,安然而坐。为了谢阿常的当头棒喝,又被宰去许多好东西,蓝锦甯肉痛之极,已经顾不上心痛了。 切,她又不是为了他才重生的,锦甯想起了自己的责任,笑眯眯的送走了地府眼线。 她决定开开心心的沏茶看戏,不担一点儿的心。老太爷还在,爷爷再想蹦跶也蹦跶不到哪儿去,六皇子没有蓝家的明面支持,肯定很吃力。太爷爷看的开,爷爷明明也是个精明的,却在这个地方钻了牛角尖。太爷爷看不上爷爷的鼠目寸光,于是看上了她。 若是没了老太爷……不还有她呢吗? 眼底闪过一道精光,锦甯合了合眼眸,知道被王氏看了去,却不在乎。 王氏看着大女儿,若有所思。 老太爷书房里,蓝正齐跪在老爷子面前,正面临着和大哥一样的问题:“正齐,你知道爷爷为什么单写这个蓝字么?” 蓝大爷和蓝二爷已然各自回房了,不过两个人出书房的状态有点不一样。蓝大爷是若有所思带着点些微的颓然,头也不回的走了,看都没看他一眼。二爷则仍然平静如初,仿佛只是进屋里请了个安,出门的时候,还笑着跟蓝正齐打了声招呼。 蓝正齐跪在那儿,不出声。他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蓝字,可是还是不甘心啊不甘心。他是年纪那一个,可自认也没半点比不上大哥,爷爷问这话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先头里,他大哥心里念叨着同样的疑问。 “你倒是比你大哥聪明些。”蓝老爷子轻笑了一声,有如微风过境,却吹皱了他心里的那一池净水。蓝正齐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蓝浩文有些气闷,老爹这是想干嘛啊,挑拨着想看兄弟阋墙是怎么的? 想想自己的三个儿子,老大挺干脆的,梗着脖子说,自己以后一定会对弟弟们好。这小子是笃定那位子撰手里了?置他于何地?又置老爹于何地?别说他是现任家主还得听老爷子的,就算老爷子不管事,也没他说话的份,凭啥那么有把握? 老2还是那副死样子,独善其身,无论大哥还是三弟都好,都是最佳人选。反正他就是想争,也争不了,不如就笑看风云吧……气死了,谁许他这么干的? 至于老三,看来也有点心思,不过总算没敢说,还知道大逆不道。 蓝浩文自个当然不会觉得,他是嫉妒儿子们了。他看出来老爹对他的立场不赞同,可是,正珏到底是蓝家的女儿,六皇子到底留着一半儿蓝家血脉,为什么不帮? 再说了,六皇子有什么不好?人又聪明天才,脾气心计都是个好的,分明就是明君之选! 气闷归气闷,蓝浩文自然不会去质问自家老爹,u看书ww.uuash不然肯定家法伺候。 无论怎么伪装,老太爷还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是很有可能扬鞭子抽人滴! 老太爷没往下说,只是微笑的看着。邵唯真茶喝都喝了几壶了,居然还能灌的下去,果然是个强人。 蓝正齐见在劫难逃,只好说:“孙儿没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就代表还是不肯死心。老太爷叹了口气,问道:“你现在是上将军了,在军中熬个几年,皇上必然不会亏待了你,拿军功搏个爵位,荫妻恩子,自立门户,不是更好?” 是很好,可是,他能一样换个武郡侯吗?他凭什么要比自家大哥低一头,难道就是因为投胎投的慢,出生的晚? 蓝正齐不说话了。 老爷子嗤笑一声,叫了起,说道:“罢了,你们各凭本事。老头子老了,没几年活头,就不掺和了,到时候还得看你爹的……” 这下子蓝浩文的脸都绿了,和儿子一起跪下磕头:“孩儿孙儿不敢!” “不敢?”老爷子哼了一声,到底没有再多提:“都起来吧,正齐你说,那个蒙族公主是怎么回事?” (感谢暴打布老虎亲的平安符和玫瑰,数字军团书友投的2票粉红~,前一章打错名字了,抱歉哈~ 突然想起来,在书友定义上看到了“宫斗”二字,那什么……咱这文,怎么跟宫斗挂钩了啊?)(!) 八十四.无题 晚宴之前三叔总算是把蒙族妞给弄走了,那一屋子的乱七八糟玩意也都一起挪走。羊奶先前就被波谷银铃大方的送了她,因着她提了句那虎皮好看,居然半点不心痛的留了下来。锦甯也不客气,反正别的“好东西”她也看不上……看着锦曦瞅着虎皮那光彩照人的小脸,摸着下巴琢磨着是不是干脆送给妹妹给她玩儿算了? 本还想着那羊奶看着多,但却是易坏的,不如在家里也养两头奶羊,什么时候都有的喝。不过掂量了掂量,决定还是算了,不然太爷爷非得掀起一脚把她踹飞了不可。 习惯了睡得早,到了这时难免打了个哈欠。王氏见她累了,忙唤人将她送回房歇息。戚嬷嬷已然又回了王氏身旁伺候,也就是挂个锦甯奶嬷的名头。如今府里的没有乳娘的小姐只有她一人,不过她并不在乎,真要给她弄个人来,也建立不弃感情来,不如不要。 回了房,侍女们便热汤热水地伺候着她沐浴更衣上了床。 她倒是一夜好眠,不过蓝府里睡不着的人可就多了去了。都不傻,过了一晚上,多半人都猜全了七七八八,更别提蓝老爷子他们,已然从蓝正齐口中得知真相了。 当然不是蓝正齐腆着脸自个求来的,蒙族公主看着是个大人,其实年纪还没二小姐大呢!蓝正齐又没有恋童癖,也不喜欢这种青涩的小果子,对她从没起过半点其他的心思。 宸帝也不是想把人推给蓝家,他自己对蒙族公主无爱,只是怜惜对方只是个小女孩,丢在后宫里,一生就那么过去,岂不是耽误了大好年华?虽然当皇帝的都不是心软的主,可架不住这个孩子像他从前远嫁异国的姐妹啊,当下就歇了搁置的心思,寻摸着从皇子里找个合适的,把人塞进去,以后生个一儿半女的,老了也有个依靠。 其实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六皇子,年纪相当,人也沉稳。可人才订了亲,金口玉言的,朝夕令改可不太好。别说是太傅周家,就是寻常人家也不成啊!若是做侧妃,那也实在太埋汰人了,怎么说也是蒙族公主,顶着和亲的名头,给皇帝做小妾也就算了,给别人,不是**的贬低吗? 万一到时候蒙族人拿这个当借口,岂不是又要开打?虽然这回他们打的是胜仗,但也终究是战争,劳民伤财啊!宸帝一向也没打算怎么着人家蒙族,只要乖乖的不骚扰边戍,这点容人之量他还是有的。于是,他犯难了,这公主送的,烫手山芋啊! 无奈了,结果皇后给出了个馊主意,说是让适龄的皇子们和青年俊彦们排成一排,让她自己选,到时候是侧妃还是正妻,全看天意。皇帝大约也是纠结了,想想也没更好的法子,便一拍大腿,就这么干! 把这个想法说了,指着波谷银铃问她,可看上了谁?看上了朕就给你赐婚! 于是,被留了旨意,在一边等着皇帝召见的蓝正齐就倒了大霉。 皇帝一看,好嘛,这姑娘显然是想跟自己做对啊!这么多青年俊彦不选,优秀的皇子们也被弃之不顾,偏看上了一中年大叔!他倒是想怀疑蓝正齐来着,可是不成啊,那位脸上似乎比他还惊讶,而且他这个有功之臣,一回朝就上了金銮殿,连家都没来得及回! 这厢心里还打鼓呢,那厢银铃姑娘转头就给他跪下了,大有感激之意的叙述了她对蓝正齐起爱慕之心的前因后果——感情就是因为人手刃了他们族中的第一勇士,她大姐的未婚夫! 听完她这话,皇帝和皇后面面相觑,纠结不已。 这姑娘,难不成是想报仇?可看那高兴的找不着北的模样,不像啊! 难道说,蒙族人真的武力至上?以至于宰了她未来姐夫,就被人家全心全意的爱慕上了? 皇帝一言九鼎,断没有收回之理。瞥了一眼面色不太好看的蓝正齐,皇后清清嗓子问了声:“蓝将军已然娶妻,孩子……都挺大了,你也愿意么?”言下之意就是说,若是不愿意,再给乃一次机会也是没关系滴。 结果人小姑娘非常不上道,显然决定在一棵树上吊死了,大声回了句:“银铃愿意!” 得,那就这样吧!皇帝无奈的一语定江山,不过赐婚的旨意还得等两天,怎么着也让人蓝正齐先知会了声家里人再说! 于是,已然不可能力挽狂澜的蓝正齐郁闷的带着兴高采烈的蒙族公主回家了。 于是,也就造就乐蓝家人的不眠之夜。 第二天是宫里庆功宴,蓝府的大人们焉吧焉吧的去了,也焉吧焉吧的回来了。其中最受打击的自然是公孙氏,脸色灰白的仿佛一日之间苍老了许多。一回府,就闷在屋里,不愿走动。 有人同情,也有人冷嘲热讽,反正此事已成定局,无力回天,公孙氏大势已去吖! 第三天,七公主梁微绮携圣旨而来。 宣布完了旨意,七公主顿时甩脱了脸上的庄严肃穆,将圣旨往蓝正齐怀里一送,也不看他僵硬的脸色,按耐着性子将皇帝的几句勉励之话说完,便到二房蹭点心去了。 三小姐屋里,七公主几块糕点下肚,拉着锦甯的手,满足的叹息道:“真好吃,甯妹妹,能不能把你家的厨子送我?” 锦甯掏出了快帕子,递给她擦嘴,瞥了她一眼说道:“倒不是我不愿意送,只是小七姐姐你是知道的,宫中御厨可是有定制的,哪能随便送人进去?再说,不是把做点心的秘方都送你了么,哪就那么难吃了?” 其实也不是真的不好吃,只是吃的地方不对,心情不对,自然就没那个味道了。七公主干笑道:“反正味道就是不一样嘛!” “姐姐要是喜欢,一会回宫的时候,多带些就是了。”锦甯也不与她争辩,笑了笑。 “总是不够吃的啊,要是能带走……”七公主不死心的对指,满脸渴望。 蓝锦甯失笑,道:“我二哥和五哥也喜欢家里的点心,总说外头的难吃,换了厨子来做,更是一口都不肯吃的。人要是给你带走了,只怕哥哥们要不高兴的,我可不敢应你。” 梁微绮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锦华……咳咳,锦华表弟不在家吧?” “去了学里,听说今儿国子监考试。”锦甯偷笑,她就是存心提起自家哥哥的。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了,在比她还小一岁的锦华面前,乖巧的像一只家猫。 偶然发现了这一奇特现象之后,蓝锦甯顿时喷喷称奇,三不五时的打趣,这简直就是一物降一物的典范,敢情她家锦华就是专门来克她的? 七公主每次听见这话必然是要恼的,可是在锦甯看来,却是羞多过于恼。 这里面的猫腻,她看出来了。 梁微绮少女心萌动,对一直对她敬而远之的蓝锦华,有些喜欢。锦华虽然从不待她很亲热,但性格却像足了蓝正杰,温文儒雅、君子谦谦,从不口出恶言。便是对着再不喜欢的人,也会有个笑脸。 梁微绮虽然是公主,可身边的人对她,不是故作卑微,眼带轻蔑,便是当她是路人,故作不见。谁都晓得她生母卑微,爹不疼娘不爱,能真心敬着她的,多半只有她宫里的宫女太监。 锦华对她的态度不算好,却是亲和力十足,平日里能见着的少年人本就不多,七公主会渐渐喜欢上他,倒是并不难懂。 这几年,锦甯和七公主果然保持着君子之交,遇上了自然能姐姐妹妹的絮叨上一会。三不五时的,也会在蓝娴妃的传召之下到她宫里坐坐,七公主定是在座的陪客之一。u看书ww.uuknshu.m 六皇子与蓝家的来往也是必不可免,时不时的会替捎来一些口信或是小礼物什么的,蓝锦甯也就笑纳了。 见她乖巧了,也懂事多了,六皇子似乎挺高兴,也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让宸帝注意到了这个女儿,还下旨让她挂在了娴妃名下,身份立时就上去了。有时候请个旨上蓝家看望一下“外祖父”什么的,居然大半也都被允了。 七公主请旨到蓝家拜访,多半的时间都是和锦甯在一块,两人慢慢终是处出感情来了。私底下七公主说话不再那么客气累人,大大咧咧的性子倒是和锦奇有点相似,不过有旁人在场的时候,还是一样的装模作样。 见得多了,觉得这孩子心地不错,虽然偶有矫情,待她却真诚无二,也就成了双方的手帕交。 只是有些不明白,宸帝和皇后是不是待她太宽容了一些,这样频繁的出宫,都快惹起众怒了。 公主们妒忌又不敢明说,只好处处挤兑她。七公主也不在乎,她也知道,皇家的亲情其实很淡漠,有朝一日大家招了驸马嫁了人,就成了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的陌路,更别提那些个可能被远嫁异国的姐妹,有生之年都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 反而对蓝家人,真心的有几分亲近之感,只是,也仅止于二房和老太爷。 (不知道该取什么章节名,于是直接就无题了…… 感谢缔蓝盛雪亲给咱投的粉红票~)(!) 八十五.和亲不如招驸马 这次赐婚的旨意,本来怎么着也轮不到七公主携旨前来。其实她在日前就求了出宫的旨意,只是恰恰好是同一日,便大着胆子到宸帝跟前说了。 宸帝本是想让六皇子去的,一来他心里对蓝家还有些歉意,二来也想让六皇子去摸摸底,省的自己想一堆有的没得。老太爷的人品,宸帝还是信得过的,可架不住底下的儿子孙子不省心不是?可是七公主这么一打岔,他也就犯了难。这同一天里,娴妃名下的儿子女儿一齐驾临武郡侯府算是什么事儿? 有心让小七今儿不要到蓝家去了,但自己早就允了的,这点子反悔,实在说不过去。 不知怎么的宸帝想起蓝浩文那老头似乎一天到晚的打他儿子的主意,心念一转,居然额首同意了。当然,还是派了个奉旨太监跟去,纯粹打个下手。 七公主那个高兴啊,出宫的次数多了,那些闲话可没少听。虽然面上做出一副得意洋洋不在乎她们小心眼拈酸的模样,可心底还是直打鼓。她又不是从小被宠大的公主,心里小心翼翼是难免。有了这么一出,她就成了奉旨出宫,别人想拿这个说点什么都不成,能不高兴么? 在蓝家好吃好喝的蹭了一下午,那奉旨太监是三催四请也没说动这位公主殿下挪步,好不容易天要黑了她不得不走人,结果一瞅跟着的宫女手里提了好些东西,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心说至于么?皇上是饿着您了还是怎么怠慢了您,每回上蓝家总得带点东西回宫里才算完。这还不算,还直夸人家的东西好吃!惹得御膳房憋足了心气,回回都要跟蓝家厨子较劲。 别说,七公主这么一折腾,御膳房的点心倒是的确更好吃了,连皇上都赞了几回。 只是,这大包小包的从人家府里出来,到底不太好看呐!这是来赐婚啊还是来抄家啊? 当然,这点东西不至于让人联想到抄家,但是,公主的脸面也没剩多少了…… 七公主早就想明白了,脸面那种东西,那是别人给才有的。没事自己得瑟个什么劲,何必辛苦成那样?她现在很好很满足,只待日后嫁个不错的儿郎,小两口过上和和美美的日子…… 别看她年纪小,对男女之事却了解的差不多了。也怪娴妃,因着没生出个女儿,自打七公主在她那儿挂了名,倒还真疼爱上了。费心儿教她穿衣打扮、怎么搭配衣服不说,还早早的给她灌输了一通“和亲不如招驸马,招驸马就得找个老实人”的思想。娴妃看的挺明白,跟她说的透透的,什么才子佳人,什么状元驸马,什么情情爱爱啊,那都是戏文里拿来哄骗无知小姑娘的,咱是公主,不兴那样的,要找就找个能吃住的,能过日子的。 这可是亲妈都说不出来的贴心话,而且得了蓝锦甯的高度评价,小七自然服服帖帖、满心感激,鸟都不鸟那个整天让她找个好后台的更衣亲娘。 她早想过了,日后要嫁的那人,就得像蓝锦华那样,再不济也得跟蓝家二爷似地。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说话做事都是有道理的,不能胡来——咳咳,虽然,也有讲歪理的时候,不过在她那少女心看来,那是因为顾家、爱护弟妹、敬重爹娘!所以,这样的男儿,是未来驸马的最佳候选人! 想到锦华,七公主又是欢喜又是烦恼,喜的是他待自己的好,烦的是他待别人跟自己一样好! 啥时候锦华才能像待锦甯那般待她呢…… 七公主一走,锦甯就上王氏房里回了话,母女俩说了会,就齐齐去逗小锦曦玩儿。 锦曦四岁,正是好玩的时候,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感兴趣。她天性活泛,又被爹娘兄姐疼爱,那性子越发往开朗活泼发展,几乎没有一日听不见她那银铃般的笑声。 母女三人玩闹了半晌,院门外的婆子说公孙氏和姜氏带着四公子和六姑娘问安来了。 听见那声六姑娘,锦甯难免就想起了自己还是“六姑娘”的时候,没想到这个称呼,最后还是落在了二房,姜姨娘所出头上。 四公子则是上官氏所处,单名一个惇字,听亲爹蓝正杰说,是希望这个庶子日后能平和敦厚,知书达理。上官氏自打有了这个儿子,腰杆比姜氏挺直了一倍不止。就算前后脚怀孕又如何,儿子和女儿能比么? 这不,进门的时候,上官氏一手抱着蓝惇走在前头,姜氏却是两袖清风,让乳母抱着蓝宜。 蓝瑟和蓝绣已经是大姑娘了,王氏自觉教的差不多,平日里看她们也还算得体,也就不常让她们在跟前立规矩了。年前蓝瑟也定了亲,是军中一名老军官的大儿子,听说也入了军籍,年纪轻轻就已经提拔了校尉,勉强算得上前途无量。 蓝瑟这些年没少蹦跶,她的心思锦甯也看在眼里,只是不去说破罢了。这位大概是看她当了嫡女,也很想有样学样。怎奈何她的娘不比吴氏,对女儿不说疼宠,总也没让她着个凉受个冻,就算被女儿时不时在王氏跟前的卖乖讨好给气个半死,不也没说什么?生了儿子后,眼见蓝瑟这丫头是个靠不住的,也就是叹口气,专注到儿子上头去了,半句不好也没说她啊! 上官氏看着有时有些张扬,其实反倒是个聪明人。如果当年的吴若雨有她一半,何至于蓝锦甯还要靠自己奋斗到现在这光景?她又不是真的好高骛远想当什么大梁贵女,做个庶女体体面面的嫁个本分人过一生不也挺好?不像现在,累死个人。 说起这些锦甯真想替自己掬一把同情泪,回地府的念头那是一次又一次的从脑海闪过。特别是在她满六岁之后,老爷子天天逮着她灌输无数阴谋诡计,那日子叫一个煎熬啊…… 王氏抬了脸,看着那两个粉嫩嫩的小娃有些不自觉的黯然,哪个女人会喜欢自己丈夫的小妾三天两头到自己跟前来添堵?并且还是打着给她立规矩的名头。 “妾身给二奶奶请安。”上官氏姣好的身段没有因为生了两次孩子而走样,古代女人似乎都有一套保养自己身材的法子。就是在怀孕的时候,吃的喝的补的也没少见她往肚里吞,可那身子也就是稍稍丰盈了些,更别提什么孕妇办妊娠纹啥的。 她放下儿子,盈盈拜下,身后的姜氏也一同行礼。姜氏倒是胖了些,圆润了许多,自打六姑娘出生,她总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不再似从前那般同上官氏争宠。 王氏淡淡的应了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眸子里已经是一派温和,朝二人淡笑着:“惇儿和宜儿过来,让母亲看看你们。” 上官氏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却又很快的松开。 平心而论,王氏这个主母是没说的。从来对她们,就没有摆过脸色。怀了身孕的时候,她也惶恐过一段时日,对身边的人、人家送来的用度,也都把的牢牢的,生怕着了道。其实心里也存了抓王氏小辫子的想法,倒是告她一状,看她还怎么摆那张贤良淑德的嘴脸。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别说刁难了,但凡有点对孕妇好的东西,这位就非常公平的往两位姨娘院子里送,查来查去,都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她也从来不有事没事往她们院里晃荡,就连请安的事情都免了的,叫上官氏气闷不已。 直到平平安安的生了孩子,上官氏还是有些不信。 当然王氏当家主母的架子还是有的,不然怎么能将蓝正杰撰在手里把的死死的?但凡偶尔试探性的说上一两句王氏不好的话,二爷都要掉脸子给她看的,惹得她伤心不已。 惇儿和姜氏的蓝宜出生之后,王氏倒是没像瑟儿和蓝绣那样放任给她们教养,而是拿着主母的名头,时时要见上一见。 上官氏不由的联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生了庶子,王氏才怕了自己,因此才故意如此的? 蓝惇和蓝宜晃晃悠悠的向王氏走去,两个小孩都才两岁多,蓝惇要稍大上几个月。不过小孩子倒是看不出来差别,都是小巧可爱的模样,惹人心疼。 两个小娃穿的厚厚的,uu看书.uukashu 瞧着倒想两只小鹌鹑一般敦实可爱。蓝锦甯从来对小盆友都木有抵抗力,而且又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心中便生了三分喜欢。 “惇儿给母亲请安。”蓝惇行的礼似模似样,就是有点打摆子,偏不巧碰了蓝宜一下,也没怎么着,小丫头就委屈的扁起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王氏不喜欢蓝宜那副小可怜的样子,好像谁欺负了她似地。不过在心里,也挺同情这丫头的。 上官氏先怀的孕,院子里什么事情都紧着她,心里早就不痛快了。后来自个也怀孕了,自然就满怀期待。等到上官氏生了儿子,心里就更紧张了,时不时出点状况喊个痛什么,闹的蓝正杰都有点不高兴了,指着她说,人上官氏怀孩子的时候就风平浪静,怎么她就这么多事情,别提多委屈了。 结果闹也闹了,脸也丢了,却又是一个女儿,气的她还在月子里就生生哭出病来,缠绵病榻了许久才算调养过来。因而对这个女儿,就更不待见了。 稚子无辜,受了母亲冷落,下人见主母不关心,姨娘又心灰意懒,对这位六姑娘又能周到到哪里去?慢慢的,也就养成了她这副胆小爱哭的性子。 没等蓝宜哭出来,锦甯就从怀中掏出了个竹蜻蜓:“宜儿,看这是什么?” (感谢数字军团投的粉红票~berryl、暴打布老虎两位童鞋的平安符~~冬雪的口袋又沉了一点,呵呵~~)(!) 八十六.锦甯的凶名 竹蜻蜓本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胜在有趣讨巧,容易得小孩子喜欢。平日里锦甯没少拿这玩意逗锦曦,蓝宜远远见过几次,竟是一下子认了出来,小嘴张了张,“啊”了一声。 锦甯见她瞳眸里水光潋滟,暗叫一声幸好,总算没叫这娃哭出来,不然自己还有得头疼。她纵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泼猴,可却是天性见不得人哭。尤其是对这种没有反抗能力孱弱无辜的小儿,那意志力更是薄弱的犹如婴孩一般。 蓝宜小妹睁着眼睛望着蓝锦甯,似乎注意力都集中在她手中的竹蜻蜓上。虽然知道这个是自己该叫“姐姐”的人,也是亲切善意的模样,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害羞的不敢开口。 这么一踌躇间,方才撞了她一下的蓝惇却眼前一亮,爬起来就往锦甯的方向跑去,伸手抓向那只做工精细,看着便宜实则昂贵的竹蜻蜓。 “你也想要?”蓝锦甯抬起手,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她们这个庶弟的确是被惯坏了些,但性子未必就真的不好,至少不是还懂得要争取自己喜欢的东西么? 蓝惇不懂为什么眼看快要到手的东西居然又离自己远远的,可看着面前这个纤细白皙的姐姐却不敢哭闹撒泼,好像是知道在姨娘院子里百试百灵的一套在她这里行不通一般。 “甯……姐姐,”蓝惇歪着小脑袋看着蓝锦甯:“惇儿,喜欢……” “可以啊,你去把妹妹叫过来,姐姐一人给一个。”蓝锦甯微微一笑,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支一摸一样的竹蜻蜓来。前些日子和曦儿在外头玩耍的时候,碰到姨娘带着两个小的到院子里晒太阳,两副黑眼珠里,写着满满的渴望——她这才特意请内务府的师傅做了这两只小一些、精细一些的竹蜻蜓,正适合两岁到五岁的小孩子玩儿。 蓝惇欢快的笑着应了,一溜小跑回到蓝宜的身边。小手将人一拉,也不顾她是不是乐意,就往锦甯这边冲了过来,蓝宜只得跌跌撞撞的跟上,看的姜氏脸上的表情不由地一揪。 看样子还是个疼孩子的,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蓝锦甯收回目光,将竹蜻蜓送进弟妹手中,顺手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嗯,果然小孩子的头发就是柔软,手感真好。 见蓝惇开心的咧开嘴露出一口细细的乳牙,蓝宜也抿着唇高兴了一把,蓝锦甯这才抽身,向两位姨娘福了福:“姨娘好,甯儿带惇弟弟和宜妹妹去玩会,还请姨娘陪母亲说说话。” “去吧,天晚了,别到池塘边去,那边水汽中,小心着凉。”王氏笑了笑,算是同意了。 上官氏犹豫了下,强忍着点点头,姜氏看着小女儿难得的笑脸有些怔忪,竟是半点反应也无。 “宜彤,给姜姨娘,上官姨娘搬两把椅子来。你们坐下吧,正好天色还早,陪我说说话。” 两位姨娘对视了一眼,心里暗自嘀咕。王氏鲜少留下她们说话,这是怎么了? 王氏微微一笑,也懒得跟两个姨娘客套,直言道:“今儿留下你们,也不是为了别的事,就是为了惇儿和宜儿两个孩子……” 姜氏和上官氏心头一紧,又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只是面上纷纷都皱起了眉头。 王氏也不恼,当做没看见似地继续道:“惇儿宜儿都是不错的孩子……只是,上官姨娘,你方才应该也看到了,这孩子着实有些没规矩。这在家里还好,都是自己人,也不会叫人看了去,可若长久如此,日后可怎么好?人家也不会说你们什么,到时候,就都是我这个嫡母的不是了……” 上官姨娘忙起身低头道:“是妾身教导的不好……” 王氏一抬手,示意她先别开口:“先别急着认错,坐下吧。” 上官姨娘惶恐不安的坐下了。 “至于宜儿……这胆子似乎小了些?动不动就哭,可不像咱们蓝家的女儿……姜姨娘,我不是不明白你的苦,只是到底是你肚里生出来的孩儿,也是同你这个姨娘亲的,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上才是……” 姜姨娘低下头,心头泛起几丝酸楚,低声道:“妾身知错了……” “你明白就好,到底是亲骨肉,等她大了自然懂你的好。能有个好名声,日后嫁了好人家,也是你的脸面。”王氏说完,捧起一盏茶,轻轻吹了吹,小啜了一口:“上官姨娘,二爷如今的地位来之不易,惇儿千万要教好了,莫让咱们二房出了个纨绔玩意……” 上官氏僵笑着应了,细长的手掌握成了拳,指甲陷进肉里都不觉得痛。 蓝锦甯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子,远远的走开了去。蓝惇蓝宜的乳娘倒是都跟上了,却被锦甯的丫鬟们拦的远远的,能瞧见人,听见声,偏生就是够不着,不由心里大急。 她们倒不是怕蓝锦甯对庶兄妹俩做什么,而是担心回去以后不知道该怎么跟姨娘回话。姜姨娘还好说,寻常待六姑娘也不怎么着紧,胡乱混两句也就过去了。上官姨娘却是拿四公子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着,恨不得他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样样都得知道才成,乳娘哪敢怠慢了? 两人传递着眼色,却半分主意都没有,偷偷望向走在她们前边三小姐的丫鬟如书,小声道:“如书姑娘,不知三小姐这是要去哪?” “咱可担不起姑娘的称呼,”如书是锦甯身边得用的二等丫鬟,生的一张椭圆鹅蛋脸,柳眉如月眼如瞳,模样分外的面善,闻言一笑,也不瞒她们:“自然是去我们小姐院里,五少爷和四小姐都再那边,人多热闹些。” “哦……那咱们……”两个奶娘闻言面面相觑,又弱弱的问道。 “你们就跟着我走吧,一会子到耳房里歇歇吃些点心。”如书道,又见两人脸上面露难色,不由拧了眉:“怎么,我们小姐还会把四公子六姑娘怎么着啊?”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如书妹子可千万别误会,只是……只是……”奶娘呐呐难言。 “没事,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若是姨娘们问起来,自有话让你们回。”如书也懒得同她们置气,只是没好气的教训道:“别把我们小姐大夫人想到一块去,我们小姐人好着呐!” “如书……”如画听她说的露骨,连忙拉了她一把,使了个眼神。 如书撇撇嘴,很是不甘心。大夫人从前做的事情又不是没人知道,怕人说就不要做嘛!不过到底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奶娘们尴尬的笑了笑,当做没听见那句,只道:“咱们也是知道的,三小姐定不会做那……事儿,只是怕姨娘问起来不好回话,既然如书妹子这么说了,咱们也就不问了。” 如书自抿了抿唇,轻哼了一声。如画看着她那不成器的样子就无奈,只叹了口气,扬着笑脸对二人道:“如书被三小姐宠坏了,性子直了些,却是没有坏心的。两位妈妈倒时候到咱们屋里坐坐,点心都是三小姐常用的,味道极好……” 两人也不是棒槌,一听就知道如画是在给如书补救。就算她不这么干,她们也不敢把方才的话外传,三小姐和气归和气,手段却是从来不一般…… 去年二姑娘定亲的时候,三姑娘房里的一个丫鬟不知怎么的传了些不好的话出来,叫三小姐知道了,按在板子上生生打死了不说,连带三姑娘都被禁足了半个月……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心里竟是那般的狠砺。本来二奶奶只欲将人发卖,却是她定要下死手…… 听说她小时候,连大房的人都弄死过……那次虽然是老太爷出的手,可事后想起来,却多半和这位三小姐不无关系…… 想起这些,两个奶娘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多想,生怕脑子想的这些事叫人知道了,下次倒霉的就是自己……连忙满面笑容的应道:“那敢情好,敢情好……” 锦甯进了自己的房门,还没来得及出声,锦曦就蹦了过来喊道:“三姐,你回来了,五哥他……咦,这俩个怎么来啦?”锦曦是知道这俩小东西是自家弟妹的,不过因着姨娘们看得紧,她们也不缺玩伴,倒是少有交集。虽然认得,关系确实陌生的很。 锦甯笑道:“母亲留姨娘们说话,我带他们俩个过来玩会,五哥怎么了?” 锦曦顿时撅嘴道:“刚才阿常哥哥过来,五哥就把人拉走了,uu看书 .uukansu 我看呐,多半又去了练功房……哼,臭五哥,叫他不带着我玩,活该挨揍!” 锦甯松开俩个孩子,腾出手来刮了妹妹的鼻尖一下:“就你小心眼……你怎么知道你五哥就肯定挨揍?太爷爷不是夸他功夫长进的很快么?” “哎呀,这还用猜么,五哥哪次不被阿常哥哥揍得鼻青脸肿、落花流水的?”锦曦赶紧巴着锦甯不放,一边甜笑着道:“三姐,我想喝核桃露嘛。” “行啊,我让你如宝姐姐给你们弄去。”这小屁孩,不知道哪里学的古灵精怪,还落花流水呢!锦甯失笑,将她拉开,又对两个小的招了招手道:“曦儿,你带着弟弟妹妹玩会,我去看看五哥他们打完了没。” 听着锦曦愉快的应了声,锦甯满意的笑了笑。曦儿虽然活泼,却是善良纯真的很,又叮嘱道:“宜儿害羞,你护着她些,惇儿,不许胡闹啊!” 蓝惇扭着胖呼呼的小身子,哼哼:“甯姐姐,惇儿才没胡闹……” “是是,你乖哈,听曦姐姐的话。”蓝锦甯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对如宝嘱咐了几句,便向隔壁锦奇的院子走去。 (多谢禾熙送咱的兔子灯,乃真是太大方了~元月十五,咱们放灯去啊~ 推荐一下新人寄语的书《侯宅夫人》,文风温馨,新人新书,需要大家的支持~ 一句话简介:一场冲喜,卷进蓄谋已久的阴谋中。是爱,还是错爱?)(!) 八十七.世子威武 从容的跨进西院里,蓝锦甯顺道还看了一下风景,和几个伶牙俐齿的小丫鬟闲谈了几句,只是对着她们恭敬畏惧的笑脸,着实有些高兴不起来。她如今在侯府里可是“凶名”在外,是个传言最最心狠的——天知道她这么做都是被逼无奈,太爷爷存了心要搞臭她的名声,她这做重孙女的,有岂敢不臭的道理? 庶姐屋里那个丫鬟压根就没死,看着咽了气实则只是吞了个药丸子,身上俱是皮肉伤,养两天就生龙活虎。家人看似惨惨戚戚被发配出京畿,实则欢欢喜喜奔小康,如今在外头庄子里活的好好的。更名换姓找了个名头与爹娘认了干亲,在父母膝下承欢不比在庶出的姑娘屋里当一辈子丫鬟好?她爹如今管着外地一处锦甯名下的铺子,成了说一不二的大掌柜,娘在家相夫教子当贤妻,和和美美地叫人艳羡的紧。 只可惜这些话都不能说给这群眼皮子浅的小丫鬟们听,不然保不住惹了太爷爷怒火还是没好果子吃。到底是在朝堂上蹦跶了多年的老狐狸,比之孙猴子更难缠三分,锦甯不得不承认,她还没修炼到家,大面上只能被吃的死死的。 当然,不妨碍她气不过做些手脚,让太爷爷吃了暗亏,知道是她使坏还没办法吭声。 哼哼,别当咱年幼体弱好欺负,小女子报仇一辈子不算晚! 到了西院里就有锦奇的丫鬟领着她往练功房走,倒不是府里其他人畏畏缩缩。到底是伺候的兄妹俩,五少爷素来又与三小姐亲,别人不知道她们还不懂么?其实三小姐最好说话不过,瞧瞧她房里的丫鬟,有哪个可曾受过重罚?只要会看眼色又懂事的,没人不爱伺候她。 远远已经瞧见锦奇的俩小厮,正满脸心疼的往屋里头探头探脑。王府的小厮们倒是很淡定,有一句没句的在那儿说话谈天,浑然不担心自己世子。随行的护卫们则板着脸木头一样的钉在地上,眼睛都不带眨一下——阿常的护卫倒真是和主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行了,你下去吧。”锦甯淡声道。 “是,三小姐。”小丫鬟没有踌躇的立即退去,丝毫不敢质疑她的吩咐。 “小竹儿,说说,今儿五哥又干嘛了?”见她走近,一干人等齐齐的向她行礼。不待他们出声,锦甯便伸手止住了,食指压着唇,做出一副噤声的样子。伸手一招,锦奇身边新来的伴读蓝竹便屁颠屁颠的奔了过来。 蓝竹正是蓝正杰的贴身小厮蓝墨家的的儿子,只比锦奇锦甯小那么三两个月。蓝正杰喜他机灵讨巧性子又是个活泛的,和锦奇真真相得益彰,便招进府里当了儿子的书童。 蓝墨是自家相公身边得用的人,王氏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锦甯提了一句细娘,蓝墨便知道她的意思,很有些悲痛的说是三年前生了病,家里人没着紧,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就那么去了。蓝墨不会骗她,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还是让锦甯有些吃惊和悲伤。 在她最难过的那段时光,细娘到底是和如珠如宝一起守在她身边过的啊……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细娘的底细,那就是一出狗血剧。卖身葬母的小女孩得了蓝家三爷偶然悲天悯人的赏赐,便发誓要为他出生入死。嫁给蓝墨是算计之中,生出蓝竹是情况之外,到她身边伺候是误打误撞,后来也被撵地莫名其妙。 蓝锦甯察觉的早,没给她做点子什么的时机。也就是说,其实细娘什么也没对她做过,且待她还是不错的。只是……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等着人做了点什么才会想起来要保护自己? 最不耐烦亡羊补牢的蓝锦甯,宁愿选择多疑的未雨绸缪。 蓝墨的悲伤里带了三分恨意,那恨意针对的是三房那位,有被算计的不甘,也有妻子被逼死的无奈。细娘至死也不曾有过一分后悔,只是对年幼即将失怙的儿子抱了满腔歉意,这才写了一纸遗书道明详细…… 蓝锦甯从没想过要细娘死,王氏和蓝正杰不过是以为她不喜欢细娘了才撵人的。于是,她这般突兀的消失,只能是她不能抗拒的某个因素…… 不得不说一声,三叔,乃真是太小心了! 小竹儿歪了歪脑袋,圆圆的脸盘子上什么都是圆滚滚的,肉肉的,模样煞是可爱。“三小姐,少爷他今天中午吃了两盘点心,下午读书时睡着了被先生打了手板板,下学时在国子监门口揍了李家的小少爷……没了……” 果然是她家亲哥才能干出来的事儿,锦甯点点头,又道:“手伸出来。”国子监里上学的都是贵人子弟,先生不至于打学生每次都拿伴读书童出气,五哥又不是个省心的,小竹儿跟着他这些日子没少挨罚…… 小书童哼哼唧唧的不肯给她看,直到她板了脸这才犹犹豫豫的伸手。锦甯看了看,不过三五道浅浅的竹板印,看来先生对这个五哥也是无可奈何,看在侯府的面子上只是薄惩罢了。 “回头找你爹要点伤药抹上,小孩子手嫩伤者手筋可就不好了。”蓝锦甯松了口气,笑着说罢又皱了皱鼻头:“不是让你带根针跟着去,五哥要是敢睡觉就往他屁股上扎么?” 蓝竹闻言笑的讪讪的,说是这么说,可是他哪里下的去手? “你吖,活该被打,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伸出手捏了捏小竹儿肉嫩嫩的脸颊,算是吃了一把小正太的豆腐。蓝竹不敢躲,只好任掐,不痛只是有些不好意思。三小姐人就是温柔和气,从来对他都好声好气的说话,其实他家少爷也是个好主子,就是常常闯祸害自己挨罚…… “我进去瞧瞧,你也别心疼五哥,他就是个棒槌,不被人打的满头包就不知道疼!”蓝锦甯笑起来,眉儿弯弯唇角弯弯甚是光彩夺目。小竹儿看的眼前一片灿烂花开,心道怪不得那李家少爷挨打,三小姐这么温柔漂亮的人儿,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夜叉娘娘?打死他都是活该。 和另一个小厮打了声招呼,正是如芬的那个小兄弟,如今也成了青葱一根的少年郎,在锦奇身边一直都伺候的不错,便留下做了长随。又同王府的小厮护卫们知会了一声,锦甯推门而入,入眼便是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半大少年,你来我往的好不热乎。 淡定的闪到一边,瞅了瞅自家兄弟那张脸,五颜六色的好不精彩,心道阿常今天下手是不是狠了点?平常虽也拳拳到肉,难免挂彩,但总会给她兄弟留点“颜面”,脸上不会这么“好看”。瞧瞧,这都成调色盘了吧? 阿常的身量这几年雨后春笋一般的疯长,如今已经高过她足有一个头了。本来偏向柔美的面庞逐渐生出几分少年英气,一双遗传自靖王的鹰眸更是带着凌烈的寒光。他那冰棍的性子,若真个跟谁生气起来,只怕能冻死个人。 锦奇和她同岁,但男孩子总是发育的晚,个头比锦甯还不如,看着还是小孩子,脾气也跟个头看齐,没多少长进。 “嘭”地一声,锦奇被阿常一掌劈下,难看的摔了个狗吃屎,顿时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呼哧呼哧的赖在地上直喘气。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心里却直呼好爽,就差没抱着阿常的大腿大喊:来吧来吧,继续揍我吧! “玩够了没?”少女带笑而柔美的音色响起,一块素色帕子伸到他的眼前,瞧一眼就知道是自家亲妹的。仰头对着她那张与自己肖似的脸庞挤了个难看的笑容,颤巍巍地正要伸手去接,冷不防一只修长的手掌断然出手,横刀夺爱,抢了过去。 锦奇倒地哀嚎:“世子哥哥,那是妹妹给咱的……” 阿常不鸟她,u看书.uuka 淡定的擦脸擦手,然后才替锦奇胡乱的抹了一把拉他起身,看的锦甯汗颜不已。 不是她忽略了阿常,只是到底不是自家兄妹,他十二她九岁,都到年龄忌讳了。 “五哥,你没事吧?”看自家小哥累的像条狗,锦甯不禁出声问道。她知道阿常下手有分寸,可是瞧瞧这张脸,实在是太惨不忍睹了,指不定王氏怎么心疼呢! “没事没事,还不如上回伤的厉害呢!”锦奇自然不愿意在妹妹面前丢脸,连忙一拍胸脯咧嘴说道,只可惜一个没注意拍到伤处,顿时痛的大咳不止。 锦甯不由抽了抽嘴角,既然自个都说没事,她也就省得费心了。看向靖王世子那一张漂亮的面皮,心道给阿常重生真是浪费了他的好颜色。 嘴上却也不落下,貌似关切的问毫发无伤的某人:“世子哥哥,你有没有受伤,疼不疼?” 锦奇哼哼道:“他哪里会受伤,咱根本连他的衣角都没摸着!”敢情还很好意思说? 阿常却伸手给她看,撇了撇嘴:“手疼。”揍人揍疼的…… 锦甯的太阳穴抽搐起来。 “哈哈也是哈,五哥皮糙肉厚的,你教训起来伤着手了……” 锦奇:“……” (感谢kiss灬單純γ亲给咱投了粉红票~谢谢暴打布老虎亲的玫瑰与平安符~)(!) 八十八.欠揍的理由 “这么晚,怎么会突然过来?”锦甯拿手指比了一下天色:“王妃她竟然答应了?” 阿常白了她一眼:“你没看见多了好几个尾巴?其实母妃只是太过紧张我,再说你们家又不是没来过……”只是,这个时间有点不大对吧? 这晚饭都吃完了,家家都点灯了,那用不起灯油的穷人家甚至都睡了,您来做啥? 难道就是为了手痒,于是特意过来把她们家小哥打一顿? 蓝锦甯无言的转头看了眼身后缀的远远的一堆人,他不说她还真没瞧出来有多出几个来……实在是因为他每次来都必然是隆重出场,她早就习惯了,因此人少人多根本就没有差。 只是……尾巴吗?看来阿常世子也到了叛逆的年龄了啊! 轻轻一笑,她的眼珠如黑宝石一般璀璨:“很少听你喊母妃呢……” 阿常怔了怔,似乎被她这一句话说的有些手足无措一般,半晌才闷闷的回道:“到底是‘他’的生生母亲,‘他’虽然说不定都投了好几次胎了,但我既然占了他的身子,自然得做‘他’该做的事……”地府虽不讲伦常,然而,他们不是已然在人世间了么…… 这个“他”……自然是靖王世子的前身了…… “这就对了嘛!”蓝锦甯欣喜异常地一把拍向阿常世子的后背,让没有心理准备的某人顿时呛了自己一口口水,猛咳不止:“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想通呢!” “……”好不容易止住了,阿常瞪向她:“别说的你自己好像很懂似地,我们半斤八两……” 锦甯默然。即便接受了又如何?他们不还是一样的自私。那无法对亲近的人说出口的秘密,将是他们终其一生都只能缄默不能坦然的东西。即便别人待自己再好,他们也只能心怀愧疚的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弥补…… 尽管他们依然拥有了掌握自己一生的能力,却还是无法挣脱世俗的束缚。人都是如此,一旦有了无法对人坦言之处,便不能在阳光明媚里存活太久,只能蜷缩在黑暗与白天的交界处,那片灰色的地带,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想到这些,锦甯就有强烈的想揪头发的冲动。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她就得背着这么重的包袱过活,别人待她越好,她便觉得越愧疚…… 阿常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伸手揽过小少女纤细孱弱的身条,看的身后一干人等差点连眼珠子都凸了出来,他心下明明了然,却好似完全都不在意似的无视。 这也许就是他和锦甯的不同之处,身为勾魂使者一员的无常,接受能力比她好太多了…… “过去和未来都不是我们能掌控的,就算是地府都会有失控和错乱的时候,连阎罗都不敢说自己就真的掌握了地府的一切,更何况是你我?”何况又是这样混乱的重生,别无选择的成为了另一个人。而且他的身上还背负着另一个就算对她也无法坦然说出口的秘密,只是这个小妮子毫无所知罢了。无论是他,还是阎罗、判官,都无法对她明明的说出来的“别情”。 即使心中早就迫不及待的要她知道,却只能独自承受这一切…… “……你也就别生在福中不知福,权当这一世不过是做了场真实的梦境。也何曾就真的亏欠了谁,不过是替别人活一场罢了,也许日后……你只会觉得庆幸……” 锦甯听的有些惘然,似懂非懂又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一般,说不清心里头是个什么意味。看着阿常难得露出的深邃与惆怅,她忽然灿烂一笑,旋即甩开了他搭在肩上的手臂,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说归说,别这么动手动脚的行不行,若是王妃知道了,说不准得起什么别样的心思……你难道不知道我家老头子打的什么主意?莫非还想入赘我们蓝家不成?” 靖王世子、当今皇上亲弟弟唯一的嫡子入赘?亏她也想的出来!阿常几乎就要报以一笑,可惜常年死板的脸有些僵硬,反射神经早已对多余的表情表示木然,静默了许久,才略略勾起唇角表示:我笑了。 “蓝老爷子一厢情愿罢了,你的婚事……若是皇伯父做了主,只怕他也莫可奈何。到底是王权至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以为你太爷爷能逃开了去?”痴人说梦吧……当然,如果没有人从中搅合倒也并非不可能,皇帝并不会太为难蓝家,只是……子嗣众多的武郡侯府,哪里就真的需要她一个丫头片子来继承了? 不过如果她想当个女侯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还小呐!”蓝锦甯大大咧咧的道,全然忘了某日还在王氏跟前说了一句“已经九岁了”,年龄这个东西,还真的是因人而异……在某些人面前她可以毫不保留的暴露自己成熟的心智,而某些时候,又会用这个年纪所没有的狡猾奸诈,装纯扮嫩做尽了扮猪吃老虎之事。 阿常扬了扬唇角,却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在笑。 “曦儿说五哥在国子监揍了李元家的小孙子一顿,你怎么也没拦着些?”偶尔宣泄一下内心的烦闷真的很爽,而且面前这个人至死也不会泄露分毫。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国子监是大梁最好的国家教育机构,在虹祁大陆上这三大国内也是赫赫有名。无论是暨国还是东盛国,都有派出有潜力的学子到这里游学。 他们这样的人家,超过八周岁以上的男童都有入国子监读书的资格,说起来这也是毫无疑问的贵族式待遇了。当然,这里也并非全然的贵族学校,同样有品学兼优的士族子弟在此就读,这些人通常就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各地百姓的父母官也大都出自这里。也因而,当今圣上的几位皇子蒙学之后,也会到这儿入读,为的就是拉拢士子和那些权贵家的孩子,形成自己的势力。 阿常、锦奇和锦华,三人都在国子监里就读,独自成就一个小团体,只不过也有许多士子或是世家子弟围绕着,只是以他们为首罢了。 他们不分年龄的念着同样的四书五经,不同的只是个人的反应。 比如锦华和大伯家蓝鞘的如鱼得水,比如阿常的视之无物,比如锦奇的头疼欲裂。 好在锦华和阿常还能镇得住他,不然他非得三天两头的在国子监掀桌不可。锦奇大闹天宫的本事可是天下无敌无人可比,若没有如来佛的五指山,只怕这猴子早就爬上了先生的书案。 锦奇那娃还真不是快读书的料子,明明就是过目不忘的聪明人,偏偏看着书就像遇见了宿敌。 “那小子本来就欠揍,我为什么要拦着?”就像饭每天都要吃,书每天都要读,既然某些人拼了命的找揍,他当然没有劝阻的理由。平淡如水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眼底却骤然迸发出让人恐惧的寒气。见过欠揍的没见过这么喜欢挨揍的,若非身份不允许,他早就自己动手送他去见一见阎罗,好好清算一下孽障。 锦甯头疼,阿常的护短无疑只对她,否则就算有人爬到靖王头上作威作福人都不一定会有反应。只是这样过度的护短却常常让她觉得无力,既然重生了不是应该好好享受一下人生吗?以他的身份,只要不肖想宸帝屁股下的那个位置,就算闹翻了天也不会有人去管。“好歹你也是龙子凤孙,京畿安宁你皇伯父才能活的久一点,看在人家那么疼你的份上,难道就不该报答一下他?” “我没出手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合着这位早就手痒了啊? “……那你就跑来揍五哥?为什么?”还弄的这么打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挨揍了似地。 “我哪有?”阿常惊愕非常的看向蓝锦甯,那一脸无辜的表情着实十分欠揍:“本世子今天好端端的呆在家里闭门苦读,连大门都没有走出来过!三小姐你胡说什么啊!” 锦甯噎住,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胡说?拜托!他现在还站在蓝家二房的院子里大放厥词,颠倒黑白好不好!闭门苦读这样的话他都好意思说出口,这人究竟还要不要脸了? 还是这人世间的污浊实在是太厉害,连地府里无欲无求的冷面无常都学会了腹黑一道? 她磨牙:“阿—常—世—子,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阿常高深莫测的看她:“我说的不是胡话,是事实。” “……” 送走了阿常,锦甯溜个弯去了锦奇房里。 “今天跟人打架了?”她心气不好,于是哼哼。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被打了吗?”锦奇满脸无辜的看着自家妹子,心里却是紧张的很,眼睛胡乱瞄着,逃避着锦甯的眼睛。u看书ww..om 臭阿常到底跟锦奇说了什么,教的他这么油嘴滑舌? “蓝锦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快说,今天李家那小子到底说了什么?”伸出手指戳着锦奇的伤处,看他疼的龇牙咧嘴的,心里暗爽。 “没、没说什么呢……” “那你为什么把人家打的都下不了床了?” “哪有下不了床,只不过是脱臼了……啊!”惊觉上当的蓝锦奇为时已晚的捂住了嘴,最后还是讪讪的松开,一脸讨好的望着一脸深思的锦甯:“妹妹,你别问了……是那小子自个欠揍,真的……” 打的人都脱臼了,李家的混球到底说了什么气人的话才让阿常和锦奇都这么生气? 她知道锦奇的为人,虽然说有时候有些不讲道理,但却不会随意出手伤人的。 再加上阿常与锦奇都说“那小子就欠揍”,想来某人一定是说了很些不好听的话,而且那话还与她有关,所以,他们都不愿意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有为她,锦奇才会冲动的揍人,阿常才会主动出手为他擦屁股…… 心中涌起一阵温暖的触动,险些让她泪盈于睫。 她前世到底做了什么样天大的好事,才换来今生能有这样的兄弟毫无保留地护着自己? (感谢暴打布老虎亲的打赏~季元宝与黑琪两位亲给咱投了粉红,多谢~~)(!) 八十九.倒打1耙(1) 宸帝满脸黑线的看着跪在底下哭的一脸悲切的李元,恨不得给他个大耳刮子让人拖出去,别在他跟前丢人现眼。小孩子打架什么的,私底下来同他说一声,他也不见得会不管,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这么声泪俱下的控诉么? 这人也不想想,蓝家那个小子于蓝之选已经是第四代了,便是犯了再大的错,也怪罪不到蓝老爷子头上,最多申斥蓝正杰教子无方罢了。 又或者,李元只是想给蓝家一个教训,这才拿在翰林院的蓝正杰当筏子? 毕竟他吃了太多蓝老爷子的亏,哪怕是复起之后,也从没能占到他的便宜。两人你来我往之间,将京畿折腾的热闹无比。出去随便寻个酒楼听书,说的多半是老侯爷智斗恶宰相。 可怜的人啊……谁让当年的边戍大将军蓝杀神名声太响,从没人敢忘了这位大英雄大豪杰,就算已经好几年没出门蹦跶了,却还是被人津津乐道。而蓝正齐又刚从边戍得胜归来,杀的蒙族人都要送上公主和亲,正是在大梁人气如日中天的时候,蓝家是一门三杰,和他们作对的那位自然只能是个大恶人…… 连累宸帝也受了许多埋怨,无知百姓们俱爱不懂装懂,听士子们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人云亦云的认为当今天子不懂识人,用了这么个“无恶不作”的人当宰相。 他也是很无奈、很委屈的啊! “李卿家,你说你小孙子两手脱臼,那可请大夫接骨了?”宸帝用力的眨眼,企盼首辅宰相能看懂自己的眼色,轻轻接过不提了吧?不然他可又要多个帮助“坏人”欺凌“好人”的不堪形象了——倒不是他在意名声,只是,明明就不是多大的事,为毛非得折腾的人尽皆知呢? 看一眼难得上朝的蓝老侯爷,只见他跟老战友汝阳王咬着耳朵咬得不亦乐乎,那音量咋乎的咋就那么刺耳呢?宸帝无语了,老爷子,乃知不知道乃最疼爱的重孙正在被人投诉啊啊? “已经接上了,谢皇上关心……”李元顿时满脸感激地趴下一扣头,恰好错过了宸帝脸上一闪而逝的懊恼,又仰头哭道:“昨儿幸亏太医来的及时,不然他那双膀子就废了,太医也说了,再晚个一时片刻的,这辈子都得让人服侍着过活了。” 这会子用饭也得让人喂着,半大不小的孩子里,自尊心那个受挫啊! 这话说的极其有技巧,既点出了伤势严重的程度,又顺便恭维了皇帝一把——太医可算是皇帝的人,他们有本事,那位的脸上自然也有光。只是明明是自家遣人去请的当值医官,怎么就成了皇帝的功劳?虽然没直接点明,但大家心知肚明不是?马屁拍到这种程度,也怪不得皇帝会起用这位了…… 汝阳王听的分明,不由自主的重重“哼”了一声。百官静默,权当自个今个上朝没带耳朵,宸帝本有几分得意,此时心里却有些暗恼,面上还是无二致的肃然。 蓝老爷子压根不鸟这人说什么,整了整衣裳站得极其稳健。 皇帝巴巴的看过去,只见蓝之选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心里那叫一个无言啊! 轻轻咳了一声,板脸问向向来温文儒雅,此时却皱着眉头,一脸恼意的蓝正杰:“蓝……正杰,打人的是你家的锦奇吧?不愧是老爷子教出来的,伸手不错哈哈哈……” 他本是想喊蓝爱卿来着,可一想不对啊,朝堂上可是站着五位蓝姓的,两位侯爷并一文二武官,到时候是谁出来回话好啊?连忙改了口,干脆直呼其名。 李元本只是装模作样的干嚎,听了这话都快哭出来来了,皇上啊您也不看看这是神马情况,有当着受害者亲属的面这么夸人的嘛?这不是变相在说打得好? 蓝正杰整整朝服跨出文官队列,对着宸帝恭敬的行了一礼:“启禀皇上,臣对此事无话可说——只是……”他顿了顿,看了李元一眼,那目光端的是正气凌然,丝毫不见愧疚。 打人的还有礼了啊?看着他那副模样,李元气极反笑,哼声问道:“怎么,蓝小大人,难道不是你家蓝锦奇将我孙子给打了?如今我那孙子吃饭还得需人服侍,莫非还是他的错?” 宸帝重重的咳了一声,暗示:朕还在呢。又道:“李卿家你先起来吧,小孩子嘛,打打闹闹很是寻常,朕的皇子们不还时不时打架呢嘛?起来起来。正杰,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宰相哭道:“我那小孙子压根不会武功,哪里是什么打架……”意思是他家孙子就是个挨揍的棒槌,被人一路打着没有还手。 那性质就严重了,行凶和打闹,可是两回事啊!怪不得人要闹上朝堂了…… 蓝正杰压根就不理会李元的质问,很有几分怒意的一甩手,便扬声道:“只是是非曲直不能由宰相大人这么一锤定音了,臣恳请皇上将二个当事人请来,分说一二,到时自见分晓!” 宸帝顿时奇了,蓝正杰的性子他有几分了解,说的好听点那是有些文人意气,书生风骨性情耿直,说的难听点,就是一根筋通到底,不知变通。若真是他儿子做错事,绝不会如此说法,连当事人都出来了,简直有些像是京兆审案…… 难道李元在说谎?可是他孙子貌似真是个花拳绣腿……李家一门从来都是文官,没有武职。 “此时难道别有内情?”宸帝开始琢磨,看看貌似跪的腿软貌似有些站不稳的李元又看看梗着脖子一副倔强表情的蓝正杰,明明都是文官咋区别就这么大捏?“这件事情你们两家似乎有分歧啊!既然如此,就依正杰所言吧!传李太玄、蓝锦奇!” 内监忙领命而去,好在武郡侯府和成国公府离皇宫都不是太远,没一会,人就到了。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一踏入金銮殿,百官都傻了。一个是哼哼唧唧干干净净的被人掺进来的,若是忽略他那软绵绵的双臂,看着倒也没什么大碍。另一个那就好看了,脸上简直是开了染房啊!左一块青有一块紫的,说是姹紫嫣红也不为过。只是这位昂首挺胸,仿佛干了什么天大的功绩似地脚下生风。 单看表面,似乎蓝家的小子伤的也不轻,起码看起来狼狈多了。可又瞧瞧精气神,李家的小子奄吧奄吧的,的确受挫很重。 不过,也有人在心中嘀咕,果然是有教无类啊!李家的一点小伤就告上朝堂,人家都伤在脸上,不也一声不吭的?宰相大人也好意思!都说打人不打脸,他们家的人怎么专捡脸打啊? 李元也有些傻眼,不说蓝家的小不点一人打十个都跟没事人似的轻松么?这怎么成了这样? 宸帝脸悠忽就沉了下来,他素来不偏心眼,只是瞧着锦甯锦奇这对伪双胞胎就是喜欢,连带宫里的皇后和后妃们也偏疼偏爱这两只。今儿是没见到锦甯,可锦奇这小包子怎么就成了猪头?实在太不像话了! 再看李太玄,十三四岁的少年,比锦奇高了一个头都不止。虽说打架看的不是个头,可说一个小孩子模样的娃娃仔把人打得双臂脱臼,谁信啊?不是回了家自己弄折的吧? 两人站在一起,那就是个鲜明对比!乃哼哼就说明乃伤重了?那咱这脸怎么解释? 两个人跪下向宸帝行礼,李家的略显吃力,不过手似乎也不是全然废了,这不还是动了起来么?宸帝黑着脸问道:“锦奇,李宰相说你当街行凶,将李太玄打成双臂脱臼,uu看书uukanshu可有此事?” 听听这称呼,锦奇,多么亲近多么和蔼啊!再听听,李太玄!这事儿果然太玄! 锦奇一仰头,倔强的抿着嘴:“那是他欠揍!”说罢,还冲人扬了扬小拳头。 面目全非的九岁小娃对着一少年示威,吓得人缩了缩脖子。那画面忒又喜感,可偏谁都笑不出来,总觉得李太玄似乎也太装模作样了,吓得?啊呸! 李元可不管,接着锦奇的话再次拜倒,老胳膊老腿的,受累了您呐!“皇上,蓝锦奇到了殿上还如此凶神恶煞,简直目无王法!请皇上严惩!” 蓝正杰动了动嘴皮,撇过脸瞧见老爷子冲他摇了摇头,立时闭上了嘴。 宸帝此时此刻淡定了,果然蓝家的小娃都不能以常理形容之,挥了挥手:“不急,且听他怎么说……锦奇,告诉朕,为何说李太玄欠揍?”瞧李家小子那畏畏缩缩的模样,的确不讨喜,连他都想揍人了。 蓝锦奇顿时义愤填膺的道:“他骂我妹妹!还说妹妹是夜叉娘娘!给他做侍妾都不配!皇帝伯伯,我妹妹明明漂亮又可爱,怎么会是夜叉娘娘!” 宸帝也生气了,倒不是生气什么夜叉娘娘的话,而是侍妾的那一句。 咱都喜欢疼爱的小姑娘,到他嘴里成什么了?侍妾?他也配!小小年纪的就钻营这些眠花宿柳的玩意,能是什么好玩意? 李元脸色一僵,不好!(!) 九十.倒打1耙(2) 一时间,朝堂内静默无声,针落可闻。 “李太玄,你可曾说过这话?”宸帝深深吸了两口气,自我催眠:不能动气不能动气,堂堂天子跟个小子置气,那像话嘛? 想是这么想的,但实施起来难度太高。口气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尖锐质问不说,眸中更是幽暗难测,仿佛只要他敢说谎,立马就能起来喝一声“斩立决”似地。 随着那高亢威严的喝问声,李太玄骇了一跳,不知怎么的眼皮子抖个不停,无力的双手似乎将身体都牵连的绵软无比,差点跪都跪不好了。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有心想要否认,心里却生不出一丝勇气来,战战兢兢的低下头:“说……说了……” 到底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想要抗衡皇帝的气势实在有些勉强。宸帝继位多年,从青年皇子进化到如今的威严帝王,有岂是一朝一夕之功?当然,做皇帝的不能永远板着一张脸装酷,要懂得恩威并施,所以他待臣子也一向宽和。 莫非就是因为宽和过头了,于是底下这班臣子们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皇帝的脸变了又变,李元兀自埋在地上,眼不见为净的当起了鸵鸟。 要怪只能怪李家,对孩子保护的太好。在家里疼爱的太过,以至于出了外头,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过是听人说了几句关于蓝锦甯的传闻,觉得有借口打击某个嚣张的小娃,便冷嘲热讽的说出口,还拿自家新收的通房来比。 谁忍的下这口气,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朝堂上此时此刻响起一大片的抽气声,映衬的蓝锦奇那张五颜六色的脸格外的显眼。 各种各样古怪的眼神如刀芒一样,在李太玄与李元身上扫来扫去,自许脸皮极厚的宰相大人羞愧的伏在地上,再不敢起来。没把事情弄清楚就跑来告黑状,这像话吗? 武郡侯府的嫡小姐也敢编排,他生的好儿孙啊! 李元已经不敢再说话了,心里暗恨先前孙子没说实话,不然他昨儿分明可以叮嘱两句遮掩了过去!这下可好,有理也成没理了! 本来想借着孙子的伤教训一下蓝家,可一看到蓝锦奇那张脸,他就知道今儿是没戏了。无论如何,哪怕只是揪出以多欺少的事儿,他们家就不占理了。蓝锦奇再能打又如何?他还是个孩子!而他派给李太玄的护卫,可都是大人了! 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还倒打一耙,再加上一个诬蔑贵女清誉的罪名,若是皇上真个的怪罪下来,太玄这孩子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而他这个告黑状的宰相,多少也得倒霉! “混账!”宸帝果然怒目圆睁,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了,猛的一拍龙椅边上的龙头,震得底下刷刷的跪下一大片:“小小年纪,恶语伤人!你的诗书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元悲催的心道,孙子是狗肚子,他这当爷爷的是神马玩意?“皇上息怒!都是老臣教育无方,还请皇上责罚!”他已然是欲哭无泪了,这明明是告状的,怎么就成了请罪的? 李太玄将将就要哭出来,看着亲爷爷不敢吭气的样子,吓得眼泪都缩了回去,也顾不得什么手臂无力了,猛磕了三个响头:“都是学生的错,都是学生无理,请皇上恕罪!” 锦奇本来也跟着大家伙一块儿跪着,还觉得挺爽——能不爽吗?咱也阴了人一把! 可一听这话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冷不丁就站了起来,涨红了小脸——貌似也看不太出来啊?——指着他大声喝问道:“昨儿让你认错你不是说死都不认吗?不说你没错吗?不说我妹妹是个*子养的破烂货吗?这会装什么孙子!我告诉你,李太玄,小爷这辈子跟你耗上了,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蓝老爷子顿时抚额,额滴神啊,就知道锦奇这小子会忘了他的叮嘱!本来前面那两句话就够李家喝一壶的了,全说了,只怕李太玄讨不了好!他也没打算真把人孩子的前程给废了,怎么说也有个年幼无知在里头,做的太绝,万一李元那老东西狗急跳墙了呢? 可他怎么就忘了蓝锦奇这娃是个狗脾气,炮仗似地一点就着? 当然他也没想到李家的小子居然这么怂包,皇帝只不过是沉声问了一句,就不打自招了。 蓝老爷子啊,对乃这个活成精的来说确实只是沉了声,可耐不住人家小少年抗压太差啊! 他也没料到,李家人一见孙子被人抬回来那德行,早把追问缘由什么的给丢到爪哇国去了,再加上李太玄这小子心里虚着呢,他虽是家里嫡出,却是排行在中间,不如大哥和小弟受宠,自然不敢将那些话说与家人听。 李元也是昏了头,因着和蓝家老头不对付,便以为是蓝家人刻意指使蓝锦奇找他孙子麻烦,竟就这么的给告上了御前! 这下好了,杯具了吧? 蓝锦奇这炮仗一着,蓝正杰也火了。老爷子知晓他的性子,自然没跟他说实话,隐去了锦奇受伤的“真实原因”。本来他也就知道了前半截,这下子听锦奇一补充,那张斯文的脸都有些狰狞了。 锦甯她亲娘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可别忘了,如今人是蓝家嫡女,上了族谱在王氏名下记了排行的!大家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当面说就是另一回事了!而这小孩子家家的,又哪里会知道这些?无非是有人说给他听的吧! 蓝正杰对着李元冷哼:“宰相大人,您家的家教,让正杰真真佩服不已!” 宰相大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恨地瞪着自家孩子不说话。他儿子也是在朝为官的,一看他亲爹无话可说了,只得出列一边向蓝家人拱手,一边骂儿子:“孽障,还不快给人赔礼!” “李大人,不必了,令公子的赔礼,我蓝正杰当不起!”蓝正杰气哈哈的扭脸,闷声道。 锦奇跳脚:“就是,不用他给咱赔礼!咱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宸帝脸上那叫一个纠结啊,他还真没想到今儿这事会发展成这般模样。关于锦奇脸上的伤,也不必过问了,最精彩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还关心那些细枝末节干啥?想来李家也不可能让那混账的李太玄一个人出门,多半就是那些护卫们揍得了。 此时场面已经成一面倒,官员里就是有心想帮衬李家的,也都龟缩在一旁不肯出言。也是,谁现在帮忙求情其实更像是火上浇油,一个不好还能牵连了自己,不如老老实实的在一旁看戏好了——顺便思量一下,自家的站队是不是正确? 闹到这一步,宸帝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本是想,如果李元一定要严惩锦奇的话,自己就做个偏心的皇帝帮衬一下,轻轻揭过也就是了。没想到情势急转,蓝家人成了原告,那苦主反倒成了被告,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偏心李家了。 偏吧,只怕那昏庸的大帽子就高高坐实了,不偏吧,怎么处罚就成了大问题。 “行了,你们也别争了,所有人都起来吧!别跪着了,好看呐?”宸帝无奈的苦笑了一声:“锦奇,我且问你,你妹妹可知道此事?” 锦奇利索的摇了摇头:“妹妹不知道,她问了,我没告诉她,不然她肯定难受的要哭的。” 是啊,谁摊上这样的话能好受了?想想那蓝三小姐不过是个九岁的少女,还从小体弱多病,身形堪比六七岁的女童,哪里就传出那些难听的话出来了? 什么处置下人心狠手辣、什么仗着老爷子恃宠生娇忘了自个的身份——人家就是正正经经的嫡小姐!处罚一两个下人算什么?定是那些受罚的下人心中怀恨,u看书uknshu.cm 故意糟践主子! “有个做哥哥的样子。”宸帝暗自点头,又道:“既然如此,回去也不要叫她知晓了,免得她难受——传旨,武郡侯三小姐锦甯,温顺恭和,贤良淑德,封为**郡主,领郡主双俸,封地——就批雁乐城吧!赐白玉如意一对、宫绫十匹、金银器皿各四件!” 蓝老爷子立即领着蓝家人上前谢恩:“臣叩谢皇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也统统再次跪下,大呼“皇上圣明”什么的。没人会这时候跳出来指责宸帝不合情理,恩赏太过隆重——万岁爷那是偏疼蓝锦甯,谁不知道啊?如今人家又受了天大的委屈,封个郡主算什么?没封公主都已经不错了。 没看见皇上心情不好啊?别上去找抽了吧! “至于李太玄,”宸帝翘起嘴角,面无表情的道:“小小年纪,只知嬉闹玩乐,恶语出口伤人,纵仆行凶,即日起——逐出国子监,此生不得入仕。来人啊,拖出去于午门外,重则二十大板!” 李家父子看着李太玄被拖出去行刑,面色苍白摇摇欲坠,还要磕头谢恩。 只是,那心中的暗恨与不甘却再一次的投向了蓝家。 他的老对头——蓝之选。 (锦奇吼道:看书要留痕,留下粉红与推荐! 冬雪求票了~~推荐收藏粉红~咱是来者不拒,越多越好~~~)(!) 九十一.老太爷的心思你别猜 李太玄虽说是少年,可到底不是什么不知事的孩童,自己在须臾片刻之间失去了什么,已然了然于心。因而皇帝的话一出,他整个人就傻了,被拖到殿门时,才反应了过来,顿时凄惨的哭了起来,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也因此他越发妒忌蓝锦华和蓝锦奇兄弟,暗恨他们霸占着靖王世子那个油泼不进的铁桶,让他没有机会套近乎……真是冥顽不灵死性不改的反派角色啊,到了此刻居然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 “且慢!”一声浑厚的喝止将殿上那股死一般的寂静打破,却是汝阳王笑眯眯的站了出来。 “皇叔有话要说?”皇帝的那颗心啊,再次紧紧的揪了起来,瞅着汝阳王的笑脸就觉得眼皮直跳,皇叔啊,这事儿您就不要掺和了吧?已经够乱的了! 他自然不会觉得汝阳王是出来帮李家说话的,毕竟人当年可是和蓝老爷子生死袍泽啊!为李家雪中送炭的事情他是不敢奢望的,除了雪上加霜,他真不知道他这位皇叔会干点神马…… 汝阳王永远是一副笑面佛爷的模样,保养得宜的魁梧身材让人暗自警惕,莫要招惹了看似好好先生的王爷,人家当年可是和蓝老爷子相提并论的人物啊! “皇上,李太玄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此,看在他年轻无知的份上,还望从轻发落。”汝阳王肃然道,他一本正经起来也是很有看头滴,只是这微微蹙眉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心甘情愿的啊——宸帝看向另一边默默点头的蓝之选,心中忽然恍然,原来蓝家的老狐狸也不想做的太绝,所以才把他家皇叔给推了出来? 这忽然之间的明悟让宸帝乐了,原本的烦恼顿时烟消云散,乐呵呵的问道:“皇叔不觉得李太玄罪大恶极吗?” 还趴在地上的李家父子虽不懂汝阳王爷为什么帮自家的臭小子说话,但心底倒是真有几分感激在的。这大殿之上,只怕也只有几位王爷、宗亲说的话,能让宸帝收回成命了。只可惜他家时年以清廉读书人自许,鲜少和这些真正的“贵族”们打交道,虽不算交恶,但此时却连想找个人出来帮忙出个声的都没有。汝阳王这自己送上门的,哪有让他们不喜的道理? 高兴完了听见皇帝话,又是一脑门子的热汗。难道皇上就真的要置那孩子于死地么?不说别的,除学籍不得入仕什么的也都罢了,只那二十大板他就不一定能挺得过去。 “那个……佛语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古贤者也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说不定李家的小子经过了这次的教训,从此就回头时岸了,皇上不如做一回圣贤,给他个改过的机会,以观效尤。”汝阳王实在无话可说,只得乱七八糟的胡扯一堆。没办法啊,他本是不想出这个头的,架不住老友暗自请求,只得出言相帮了。 可瞧瞧这话说的,听着似乎条条在理,可是说来说去,人家李太玄还是“罪大恶极”嘛!只不过给了人一个“改过自新”的由头罢了。 “皇上,臣有话要说。”蓝之选无奈的看了眼老友,眼神里那叫一个不屑啊!叫乃读书乃不读,这下词穷了吧?还王爷呢!都不如流氓有文化! 流氓是谁?嘿,那不正在殿上趴着呢吗? “蓝老侯爷请讲……”老臣还是值得尊敬的,即便是在大殿之上,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底下都是他的臣子,要对他卑躬屈膝。可蓝之选这样的肱骨之臣,曾经的国之栋梁,就算是帝王也要以小辈之礼待之。 也是因为这个关系,先前的时候蓝之选不管结果如何都没有出声,毕竟,他要是开了口,为难的不是别人,正是宸帝。 此时却不必有这个担心了,蓝之选朗声道:“老臣年老体弱,早就改安享天年,只是皇上隆恩深重,臣只得惶恐以待之。不过今天这事,说起来只是老臣和宰相大人两家之间的纠葛,这家务事闹到了御前,令皇上震怒,实是老臣之责,请皇上责罚……” 乃年老体弱!乃惶恐!去他祖母的家务事!宸帝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了!折腾了半天了,乃跟咱来一句家务事就想一了白了!乃做梦呢!不知道朕还有三千佳丽等着朕去宠幸吗?不知道朕的时间很紧吗? “蓝老侯爷!”忍不住提高音量吼了一声,能让他气得毛发直竖的恐怕也只有这位了!宸帝大怒道:“朕不是想听你说这些!” 蓝老爷子脸色不改,立马跪下请罪:“臣惶恐!” “你惶恐个屁啊!”宸帝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了,双眼如炬似的瞪着底下跪着的几人,最终却还是发现,他是对这事无能为力:“得了,都起来吧,既然老侯爷说是家务事,那朕就不多管闲事了!不过李太玄有辱人之实,罚还是要罚的。念他年幼,就罚他闭门思过三个月,廷杖十下,观其表现再做定夺!” 李元如蒙大赦,和身旁的蓝家老狐狸一起叩头谢恩。 “李卿家,你孙儿闭门思过这些日子,可要好好教导啊!”宸帝意味深长的说道:“打人不打脸,你们家的护卫也该好好整顿一下,明日写个奏章上来,退朝!” 今天着实是个好天气,春暖花开时,万里浮云日。天空碧蓝如洗,明媚的阳光似乎将一切阴暗都打入了角落中龟缩不出,让人说不出的心生惬意。 武郡侯府中,蓝锦甯和锦曦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吃着点心,边上两个小的追着放风筝的丫鬟玩的无比开心。锦甯抬手拿起一块帕子擦去了锦曦唇边的糕点屑子,笑道:“别吃的太多了,一会午饭该吃不下了。” “三姐姐,我知道了。”锦曦看着糕点吞了口口水:“我再吃一块,就一块!” 锦曦啊,这是乃今天第三次说这话了……锦甯无奈,却并不阻拦,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她身前的小盘子里,转头便对如宝说道:“如宝姐姐,把剩下的糕点拿下去,和如琴她们一起分了吃吧!” 锦曦本还高兴的看着自己的盘子,一听这话顿时垮下了脸。如宝也毫不含糊,笑眯眯的挪走了盘子,一边还故意道:“奴婢们多谢三小姐四小姐赏赐!” 谁想赏赐你了,我的糕点啊……锦曦不舍的目送如宝颦颦婷婷的声音离去,心里大叫道。 剩下的那一块,吃着似乎也不那么美味了……算了,总比一块都没有的好! 锦曦利索的把糕点塞进嘴里,扬起小脸求抚摸:“三姐姐,如宝姐姐是不是要嫁人了?” 锦甯一怔,擦着她嘴角的手不自觉的停了下来。看着那双晶亮的眼眸,心想她许是在王氏身边的时候听了些什么,便温柔的道:“曦儿为什么这么问?” 锦曦咂了砸嘴,得意的一笑,用亮晶晶的眼睛瞅着锦甯:“三姐姐再给我吃一块芙蓉糕,曦儿就告诉你。” “小鬼头,”锦甯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却并不答应,反而说道:“既然曦儿不想说,那姐姐不听就是了。你如宝姐姐终归是要嫁人的,早晚我不得知道?” “好啦好啦,曦儿告诉你啦!”锦曦不是藏得住话的孩子,一听她不上钩,顿时急了,连忙噼里啪啦的说道:“是前几天在母亲房里,我听见戚嬷嬷跟母亲说,她娘家侄儿还未娶亲,觉得如宝姐姐不错,想讨个恩典……姐姐,如宝姐姐什么时候嫁人?”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这些。”锦甯笑着揉了揉锦曦的小脑袋,心里却琢磨起她说的话来。看书 ww.uukanh.c 戚嬷嬷对自己是疼爱的,她身边新来的丫鬟几乎都是由她调教出来的,做事都是勤快又伶俐的。如宝说起来也算是戚嬷嬷看着长大的,就跟她半个孙女似地,应该不至于会害了她。 只是戚嬷嬷的娘家侄儿……戚嬷嬷都这把岁数了,她的侄儿少说也该有二三十岁了吧?且她从出宫嫁人,后又守寡之后,一直都跟娘家不怎么联系,这个娘家侄儿是怎么冒出来的? 得找个机会去问问,如宝是她看重的,姐妹一样相处着的丫鬟,不能随便配个歪瓜裂枣了事啊……想到这个,蓝锦甯木然惊觉自己对丫鬟们的婚事似乎从来就没有过问过。如芬如兰也就罢了,到底原是王氏的人,如珠却是自己看对眼的……而如宝,早到了配人的年纪了,她却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事…… 到底还是曾经现代人的思想占了上风,觉得如宝不过是个豆蔻少女,还没到那时候,却忘了,如今可和从前不同了啊…… 正想着,却有丫鬟来传话,正是王氏跟前的一个丫鬟:“三小姐,宫中有圣旨到,二奶奶请您换身衣裳到前头领旨去!” 锦甯不由得诧异了,她是没品没级的侯府小姐,接旨这样的事情按理说轮不到她去啊! 难道这圣旨是给她的…… (感谢盈掬、tvyc睡宝宝、殇情j、卡加利人、小熊gg、yy738155、书青127128七位亲给咱投的粉红票~~)(!) 九十二.郡主吉祥 王氏听传旨公公说这旨意是早朝时皇上临时所想便是一愣,也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是扯到了甯儿的身上。急急的遣了人去请三小姐,可左思右想总觉得有些不安,难道是锦奇事儿东窗事发,牵连了锦甯?可一想又不对,她和甯儿虽然都知道这件事情,可其中始末竟是无人肯说。昨晚蓝正杰单带了锦奇锦华在书房里密谈了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脸色黑压压的,显见不是什么小事……可却只对她说是打了李家的孩子一顿,明儿可能要面圣,让她做好准备罢了。 这厢她在这里坐立不安,那公公似是看出来了,有意为她宽心,便笑道:“王夫人不必着急,咱家不急着回去复命,就让三小姐慢慢准备吧……咱家还准备跟夫人您讨赏呢!” 这太监喊得“王夫人”指的是王氏的品级,一品上并一品,都称夫人,与“王氏”是同一个意思,只是更显得尊敬些罢了。 讨赏?王氏心中打了个突,却是稍稍定了定心,又想问问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个太监似乎是第一次到蓝家来传旨,以前并未见过,却是不好开口。 “这是应当的,”既然准备讨赏,那应该是好事了,王氏温婉的笑着,又似不经意的问道:“公公看着不大像是文书监的人,不知公公贵姓?”文书监是太监们当值的一个部门,从小到大的品级一应俱全,什么样的门第用什么样的太监传旨,那都是有讲究的。而像皇子们或是七公主那样轮到亲自传旨,那却是皇上的恩典了。 “咱家姓沈,是伺候皇上的执笔殿监,寻常倒是不传旨,这回真是赶巧了。”沈公公也不瞒着她,笑答。早朝时鲜少有这样突起的旨意,因而文书监并没有人在旁伺候。今儿恰恰轮到他当值,得了皇帝眼色,他便只好亲自跑一趟了。 他因着是皇帝身边的执笔太监,寻常命妇倒是见得不多,反倒和官员们碰的不少。由此王氏不认得他,倒也不足为怪。 “原来是沈公公,妾身失礼。”执笔殿监可是御用大太监,王氏面上顿时显出几分恭敬来,这可是皇帝身边信得过的亲近人,略一点头:“敢问公公,皇上为何突然发旨?” “这话咱家倒不好说,不如等蓝小大人回来,夫人亲自问他?”沈公公笑着打了太极,又道:“夫人不必担心,等听了旨意,您就明白了。” “是,妾身唐突了。”王氏是个精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是不会说的了,也就没再追问,暗地里让人去拿赏封,却是准备大出血一番。 皇帝身边的人,哪个是眼界窄的?寻常的东西只怕他们都看不上眼,银子什么的也不会缺,自然是要稀奇玩意了。 好在自家家底厚,当年的陪嫁也都在,挑出一俩件来必能讨了好。 待到锦甯打扮停当见了客,香案什么的也都一一摆好了,二房的人便齐齐跪下听旨,不相干的人都退了出去。 “……钦此!”沈公公念完了圣旨,往蓝锦甯面前一送,讨好道:“**郡主,圣旨您收好了,咱家给您老人家请过安,这就回去复命了。” 饶是锦甯有了心理准备,此时也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她这就升级当郡主了?那可是跟王府世子一级的人物!听完沈公公的讨巧话,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微微一笑。 “多谢公公,”锦甯微微福了福身,见王氏有些恍神,连忙从袖袋中掏出了一个翠绿玉扳指,递了过去:“这个小玩意给公公拿着把玩,辛苦你跑这一趟。” 沈公公本来不以为意,扳指他收的多了,一个两个的有什么稀奇?却是不好不要的,便伸手接过。只是一入手他的眼睛便亮了起来。那扳指翠绿晶莹,更为难得的是入手一片温润暖意。尺寸是成年男子的尺寸,而且他是看着锦甯从袖袋中取出,并非从自个手上取下,自然不可能是体温捂暖的,再看那品相,却是上好的和田暖碧玉! “谢郡主赏赐!”沈公公本就喜欢玉器,这暖碧玉有多难的他是知道的。暖玉本就少,更何况是如此出色的碧玉!见猎心喜的他都忍不住变了脸色,露出欢喜的模样。 王氏粗粗一看觉得甚是寻常,也就没多想,只当锦甯凑巧投其所好罢了。 “不过是件小东西,公公喜欢就好。”锦甯表现的极其淡定,仿佛她送出的不过是几两银子而非千百两黄金都难买的好东西似的。 “郡主赏赐,咱家哪有不欢喜的。”沈公公忙道:“咱家这就回宫复命去了,郡主也请准备一二,明日要去宫里给太后、皇后和诸位娘娘们请安的……” “锦甯知道了,多谢公公提点。”锦甯点点头,这规矩其实她是知道的。本来郡主便是皇室贵女常用的封号,得了封号之后第二日虚得由两位一品命妇陪着进宫谢恩。若是家中无命妇,便得请京畿的贵夫人相陪——不过她们家已然是有了的,因而沈公公也就没再多言提醒。 “因着**郡主年岁还小,因而郡主的品级服宫里的绣娘还要赶制,劳烦给咱家尺寸带回去,晚上先给您送一件应应急……” “麻烦公公了。”锦甯连忙说道,又转头让如宝回去取尺寸——说是取,其实是写,她平常的衣服都是如宝她们做的,自己还不如她们更清楚。 送走了沈公公,王氏打量着这个女儿。即便是嫁入公侯世家,她也从没想过还会名下能出一位郡主,毕竟蓝正杰到底是庶出——这可不是什么县主之类的小封号,一郡之主,享受着一个郡的供奉,而且封地又是极其富饶的南地雁乐城,每年还有朝廷提供的郡主俸禄……若是不计其他,光论这些,锦甯此时已然成了蓝家最有钱的人…… 锦甯被她那**的目光看的悚然,连忙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道:“娘,您这般看着甯儿作什么,看的人家心里七上八下的……” “你这丫头!”王氏失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便也不再去想。锦甯一向得宫里喜欢,说不定人家早就打算要封了,只是缺个由头罢了。这么一觉得,心里便宽了些,戏谑道:“我们家也有个郡主娘娘了,日后母亲可要靠你养老了喔!” “那哥哥们岂不是要背上不孝的罪名了?”锦甯笑着握住王氏的手,知道她不过是说笑,还是笑语嫣然的道:“甯儿自然愿意给母亲养老,只是怕哥哥们不乐意,二哥还好,只是个书生,五哥要是动起手来,三天两头的道郡主府闹腾,甯儿可招架不住的吖!” 她说完了这些话,忽然心头一动,恍然琢磨到了宸帝一小点的心思。 郡主……可是不能随意婚配,要等皇家赐婚的啊…… “你这个小丫头,嘴儿就是能说会道,不乐意就不乐意吧,偏要扯上你哥哥们!”王氏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脸上作出不悦的神色来,口气却甚是乐呵:“偏要你养,你两个哥哥那么疼你,才不会不依你!” “是是,母亲说的对。”锦甯配合着惶恐的道,又故意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看来我这做女儿的,也不能省心啊!” 一句话说的这屋里大大人都笑了起来,王氏直接笑弯了腰,捂着肚子撇着眼泪停不下来。锦甯一脸无辜的立在她身旁,替她拍背顺气,露出的小虎牙却仿佛依稀也带着笑意。 母女俩笑闹了一阵,方才寻了锦曦一道去用了午饭,只是这小丫头不知道上哪里又寻了几块糕点下肚,以至于饭吃的少了,被王氏念叨了两句。 可怜天下父母心,一边想着这句话,锦甯一边偏着脑袋看王氏不停碎碎念却不忘记吩咐小丫鬟去拿消食的山楂丸子来,不由翘了翘嘴角。 蓝正杰父子仨一回家,一个被自家夫人拉近了厢房说话,一个被妹妹扯着耳朵进了小书房,门口让一个小厮守着,只留下锦华与锦曦兄妹俩面面相觑。 “锦奇又闯了什么祸?”锦华问向小妹,一脸讶色。 锦曦则皱皱小眉头,揉了揉鼻尖:“不知道,早上五哥被叫进宫里去了,许是挨骂了吧?” “锦奇进宫面圣了?”锦华何等聪明,自然猜到是为了昨儿的事情,u看书..cm 忙抓了妹妹走到一边,问道:“今儿家里还有什么事?” 锦曦偏着小脑袋想了想:“来了个公公……说是给三姐姐传旨的……” “有圣旨?”锦华脸不由得皱了起来,“你知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不知道呀,娘让人把我带到里屋去了,不许我偷听……” 锦华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反正总会知道的,也不在这一时半会的。 今儿进门的时候瞅见太爷爷的脸色似乎不大好,莫不是生了什么变故?应该不会的吖,就算扯出了靖王世子来,也不过是小孩子打架,能有多严重。再说锦奇打人虽然不对,但到底不是无理的孩子,从不随便出手伤人的。 李太玄那人,他是知道的,只是无甚交集,究竟是怎么招惹了锦奇? “二哥,你想什么呢?曦儿跟你说话都不理咱!”锦曦絮絮叨叨与锦华说了一通,见他没反应,顿时不高兴了,撅起小嘴板了小脸,气哼哼的道。 “二哥在想事情,锦曦乖,不要生气了,二哥带你去吃糕点可好?”锦华连忙哄到。 却不知是怎么的惹到了,只见她小脸顿时一垮,头一扭,闪身走人:“我才不是小孩子,尽吃糕点!” “……”锦华默了。 乃不是小孩子,谁是? (求推荐求收藏求粉红~~那个,求长评,评论区很安静吖!)(!) 九十三.谢恩 第二天一大早,王氏祝氏打扮停当,便带着着郡主品级服的锦甯,以及一马车的礼物去了宫里谢恩。 三人穿的都是各自的命妇服,端的是华贵不凡。平日里王氏看起来比祝氏要有气势的多,但这命妇服一穿就显出不同来了。祝氏的牡丹白凤华贵不凡,王氏的紫凤就要稍逊一些。蓝锦甯好奇的看着两人,还真是难得瞧他们这样穿一回,除了命妇服,还有全套的头面首饰,看着就让人觉着吃力。 晃了晃脑袋,感受了一下脑袋顶上那几只钗子给自个带来的重重压力,锦甯顿时对两位无比的钦佩。要是她也穿成了那样,还真不知道会不会走路。 到了皇宫,锦甯本要让祝氏和王氏走在前头的,没想到两人却不动,不由愣了一下。 祝氏顿时笑了,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乖孩子,今儿你才是主角,正儿八经的郡主娘娘,你得走在前头,我和你母亲跟在你后头。” 真讨厌这些有的没得规矩啊,锦甯立时无语,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对她们甜甜一笑,才转头对来接她们的小太监道:“劳烦小公公前头领路。” “郡主客气了,这是奴婢的福分。”那小公公脸上一红,又有些手忙脚乱了一阵,才算冷静了下来,引着她们先去了宸帝那边。 宸帝本就在上书房候着,见了锦甯顿时笑了,微微点头:“果然锦甯小丫头长大了,瞧这衣服穿得,再合适不过了。” 锦甯默然,这衣裳是宫中御用监的绣娘,为她量身定做的,那可能不合适? 不过她也知道,宸帝说的不是衣裳,而是郡主的名头。 只是……他大约是不晓得的,她蓝锦甯这辈子就没什么大志愿,别说是当郡主了,这春风得意的蓝家三小姐她都当得不开心。 所以,别指望她能有多高兴,为着规矩赏乃一个笑脸算是不错的了。 这厢她在心里暗自吐槽,宸帝却是更满意她的不动声色。怪不得蓝老头子中意这女娃,甚至都生出了留她在蓝家的“自私”心思。小小年纪便有大将之风,不为名所喜,这得亏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娃,他还真要怕了。 怕什么?自古皇帝都多疑,多少功臣将相都葬送在他们头上那位手里,所谓功高震主,没有哪个帝王会愿意有臣子的名声爬在自个的头上,被天下人歌功颂德啊! 所以名传千古的,其实大多都是不得好死。就像岳飞,死的多憋屈啊,可却是传世名将啊! 也因而除了小部分的开国皇帝,大部分帝王的风评都是有好有坏。 “行了,在朕这儿见过了,就去太后宫里磕头吧,皇后她们都在等你们呐!”皇帝并不在乎锦甯怎么想,笑眯眯的道。也没像锦甯平常进宫时那样逗着她玩,那可是私底下,如今当着人孩子母亲和祖母的面,他得威严一些,自然要装腔作势了。 锦甯并祝氏和王氏在上书房里谢了恩,便由沈公公引着去了。先前那小太监,自是退开不提。 慈宁宫里,太后与后妃们都是盛装打扮。见过锦甯这孩子的多半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意,而小部分没见过的,也都带了几分好奇的看着。 平时一个一个的见倒也没觉得怎么,这会子都聚齐了,锦甯才恍然明白了为啥有“三千佳丽”之说了。虽然未必就真的那么多,可对着这一双双侧目的眼睛,锦甯心里那一个感慨啊! 当皇帝的,那体力得多么的过人啊! 这还不是全部的,六品以下的后妃是没资格让命妇拜见的。而除了太后皇后需要跪拜谢恩,对其他人她们仨只是意思意思屈了屈膝,是皇帝的小老婆又怎样?品级不够,人家就有资格不对你行大礼! “小甯儿,来哀家这儿坐!”收完一圈贺礼之后,太后娘娘笑眯眯的对锦甯招了招手。 锦甯蹭了过去,倒没真的敢和太后同坐,而是坐在她脚边的榻上,仰脸微笑。 甜甜的叫了一声:“太后奶奶。” “难为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来谢恩,给哀家瞧瞧,是不是累着了?”太后笑逐颜开的摸了摸她的小脸,“瞧着孩子漂亮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怪不得皇帝喜欢了。” 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啊?锦甯垂眼,太后啊,您好歹是个太后,有点文化成不? “太后奶奶,甯儿不累啊,给太后奶奶磕头,甯儿欢喜着呐!”好话是一溜一溜的往外跑,反正这不要钱,就能讨好人的勾当,她早就使得炉火纯青了。“甯儿喜欢您,您多漂亮啊,比皇帝伯伯好看多了!” 那是,不漂亮能当太后吗?估计先皇连看都未必会看她一眼,别说是跟她生两个儿子了。 别说,太后当年还真是个大美人儿,即使如今已经年过六十,可看着还跟四五十岁似的端庄高贵,比之那些青葱似的后妃,也丝毫不逊色了去。 此话一出,后妃们顿时都偷偷窃笑了起来,拿太后跟皇帝比,那能比嘛?不过间接地也说明,皇帝也是个帅大叔,美人的儿子,能差到哪里去? “小丫头嘴这么甜,是想讨赏啊?”是女人就没有不爱听别人夸自己漂亮的,太后果然更高兴了,呵呵笑道:“你喜欢什么,太后奶奶赏给你。” “甯儿不要赏赐,已经有很多了。”年幼无知天真单纯这种东西,再不用就过期了。锦甯深谙年龄这个利器最佳的用法,连忙讨好卖乖:“甯儿只求太后奶奶身安体泰,长命百岁!” “好!好!”太后感动的抹着泪,把锦甯拉起来,一把搂着直喊小乖乖心肝儿,贴心小棉袄:“传我的懿旨,蓝王氏教女有功,赐紫金头面一套。”紫金头面是一品命妇才能戴,其他人就算有,也只能把玩,不能往头上插。当然了,若是想关起房门在屋里显摆显摆,倒也无妨。 “臣妾领旨,谢太后娘娘赏赐。”王氏本被赐了座,这时赶紧起身道谢。 皇后面带微笑并不言语,她从来待锦甯还是不错的,只是……斜歪了一眼下首的娴妃蓝正珏,见她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底一丝不高兴也无,不由有些诧异。 按理说,她娘才是蓝府正室,这小妾升的二夫人跟着进宫谢恩,正室却连来的资格都没有,难不成她心里就没一点咯噔? “娴妃。”看太后与锦甯闹的正欢,她也就没去凑热闹,反对蓝正珏笑道:“你这侄女儿我看果然是个好的,说不准皇上是打算指给哪位皇子了?我看乐桓就不错,又是亲上加亲,如今这锦甯又封了郡主,算的上是门当户对了。” 蓝正珏淡淡扫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温言道:“姐姐说笑了,乐桓已经订了亲的,姐姐莫不是忘了?” 她当然没忘!说这话,不过是为了提醒一下她,不知道她这侄女儿最后会便宜了谁! 若是没封郡主,那自然给梁乐桓做侧妃也不辱没了她,毕竟蓝锦甯的底细大伙心里有数。只怕早先蓝正珏让七公主和六皇子亲近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可是现在不成了,侧妃是不行的,梁乐桓也就没戏,至于别人……似乎也就七皇子和几位王爷家的孩子孙子年纪合适了。 可七皇子生母出身太低,虽然已然是三品婕妤,可门第还是差了些。就算七皇子是皇子又如何,没有母妃娘家的助力,只有被人打压的份。 说起来,靖王家和蓝锦奇玩的不错的小世子,反倒更合适些。 想到这里,皇后不由淡笑:“是我糊涂了,uu看书 .uukanshu 一时倒是给忘了,妹妹不要介怀。” “自然不会的,娘娘多虑了。”蓝正珏笑的也是一脸温润,面上看不出半分不悦来。 倒是太后发觉了她们这边的热闹,忽然笑着出声道:“皇后和娴妃说什么呐!” 皇后连忙应道:“臣妾正和蓝妹妹说呢,她这侄女儿生的伶俐可人,日后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臭小子,千万得给挑个俊彦才是。” 娴妃笑着附和了一声。 太后给她们说的一怔,这才反应过来,锦甯似乎也不小了? 九岁的女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个年纪说亲倒也合适。 “甯儿她娘,这事你们家的可曾说起过?”太后便问道。“如今甯儿可是郡主了,若是门第不合适,还是让他消了心思的好。” 王氏脸上一僵,却还是笑着回道“相公素来疼爱锦甯,怕是巴不得多留她几年,都没提过呢!” 其实不是真的没说起过,自打二小姐蓝锦珠出阁之后,蓝正杰便考虑过这个事情,也探过京畿里合适的一些人家。只是没等他透出这个意思给旁人,便被老太爷叫去训斥了一顿,回来便再也没说过了。 “那就好,等她大些,让皇帝给她指门好亲事。”太后瞧见王氏的脸色,也并没有多想,略点了点头便道:“万不能亏待了甯儿。” (感谢数字军团的书友给咱投的粉红~~)(!) 九十四.神马叫憋屈 其实王氏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娘家的几个哥哥都有儿子,这两年过年的时候可是每次都有给红包的。端看他们那几日的表现,倒也教养得宜,不说多么俊秀出众,总归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温文尔雅还是有的。 她瞅着这女儿是个好的,三岁看老,她这辈子也就是个淡然的性子了。都说最了解女儿的人就是当娘的,这话一点也不假。虽然不是亲生,但打从一岁多就养在自个的身边,一口一个娘、一句一声母亲的唤着,早就培养出感情来了,她能看不明白女儿是什么样的心性? 锦甯虽然聪慧,又早熟敏智,然心气不高,为人最是平和。不爱与人争锋,能避开就避开,能躲着就躲着,那就是个不涉及自身,就打定了主意不理会的人。这样的性子做媳妇,虽然总让人觉得有些寡淡,但她最是孝顺,嫁了人决计是个贤惠孝顺让人无可挑剔的。 她嫁与蓝正杰,本是下嫁,自家侄儿若能娶了锦甯,也不算高攀。而且丈夫对她家的门风知之甚深,多半是不会为难。 只是没想到一纸旨意将她的盘算打乱,算是就此落了空。**郡主的身份摆在那儿,她娘家侄儿再出息也攀不上了,让她扼腕的很。 也由此,才会在太后说“打消了那心思”的时候忍不住变了脸色。 这会说的是锦甯的婚事,可是某人自己却是老神在在,一点儿也不在意。这群女人也就说说罢了,要是真的凭她们三言两语就能定下来,那她也就别混了,趁早回地府歇歇享福去好了! 皇帝是摆着看的啊?老爷子上蹿下跳的折腾感情是白给?别说什么太后皇后也能发懿旨的话,那纯粹都是吓唬小孩儿的,没跟皇帝商量过,就是太后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会不会触怒了帝王的威严? 来时是两辆四骑马车,出了慈宁宫回府时成了三辆,就算清空了带进宫里的礼物,可带回来的也没少了,临走时皇帝又赏了些郡主当用的物件,大件小件的东西堆得满满的,直教人眼红的恨不得生生抢了去。 蓝家的三小姐蓝锦甯得了圣旨,封了郡主赐了封地,这事只一天便在京畿传开了。就连有几位王爷的贵女都只是挂着郡主的名头而没有实际上的好处,凭什么她一得就是全套的?而雁乐城又是那样繁华的都郡……莫说别人要暗恨暗恼胡乱妒忌一把,就是武郡侯府的蓝家大房三房的人心里也没少难受了。 大房的蓝正恺一直以来似乎都稳如泰山似的,抱持着不掺和不冒险不出头的“三不”原则,让大房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刘氏固然不及王氏出身好,懂得多,但她会看脸色,又素来谨小慎微,持家也还算贤惠,从来不会犯什么大错。便是前两年那件事,也是受了金氏和公孙氏的牵连,因而蓝正恺对她一直都还算满意。可是现下不成了,看着二房蹦跶的欢畅,蓝大爷心里忽的冒出一股抑郁之气。 瞧瞧人家的儿子女儿,一个赛一个的能折腾,末了却折腾出了一个郡主来,就是那闯祸的,也没受了惩罚,打了人一点事儿也没有不说,还要等着别人上门给他道歉……别以为他不知道锦奇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靖王世子来过的事情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他这家里人。 老话说的家贼难防,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有点事儿心里都门儿清,只是一家人关起来说话,他还不至于蠢得帮外人打击自家兄弟罢了。 这就已经有些憋气了,锦奇的嚣张他可是没少见识,每次家宴上别人都“食不言”,可除了老爷子就数他声儿最大,合着非得让人知道他多么受宠似的。三丫头倒是安静,以往看着丫头冰冰弱弱的还存了几分怜悯,却没想到得了最大好处的偏就是她!总觉得她大约是活不长的,没见那脸色就从没有过红润的颜色?只是不想她却顽强的活了下来,身子也渐渐开始长好了,惹得他一些家中有病人的同僚总是旁敲侧击的问他什么养身的方子! 方子你妹!他怎么可能会有! 回头再瞧瞧自家的娃,那是一个比一个安静内敛,本来挺满意的,可对比一下却发现,自家的娃眼儿木讷,神情呆板,跟一个模具里刻出来的似的。 他恼火了,便觉得刘氏教养不力,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养成这般德行?刘氏生的大儿子锦僢已经十六了,小儿子锦逸也十一了,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 妾生的两个庶子还小,反而要活泼伶俐一些。只是这些孩子在他跟前的时日极少,他又素来缺少亲和力,整日板着个脸,自然也与他不亲,他便也不高兴了。 自己的儿子,凭什么和自己疏远了?一定是刘氏故意不让两个孩子出现在自个跟前的。 于是,一向性子还算和顺了刘氏遭了罪,积怨久了,一次性爆发,索性领着小儿子回了娘家。大儿子已经在筹备婚事了,却是不好带走,便留了他一个人在家。 蓝正恺那个气闷啊,搞不明白为啥一向听话的刘氏竟然在这个时候给他找不痛快,人也不晓得反省,反而牛脾气上头,干脆也不去接,就那么任她在娘家住着,每天都没有好脸色。 再说三房,本就因为蒙族公主银铃而闹腾着呢,这时候更是火上浇油。公孙氏听闻丈夫得胜回京的喜气劲儿早就没了,天天瞅着那未过门的未来平妻对蓝正杰跟前跟后就不顺眼,吵了好几次,都没的什么好,却是把蓝正杰往银铃儿那边推了。 二房的喜事一出,公孙氏本就不怎么样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想想自家锦珠出嫁的时候还是白身,宫中也就是太后和皇后分别赏了一对鸳鸯宝瓶和一根金钗,嫁了人也才得了七品诰命,夫婿还是看着蓝家的面子才给了个六品的同知,心气就更不顺了。 那可是郡主啊!日后挑人家最少也得是个大将军,还得嫌弃人家门槛低。以她如今这如日中天的得意势头,那还不得嫁个王侯家? 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靖王世子头上,心底便冷笑了。靖王爷就那么一个嫡子,日后少不得得妻妾成群的。锦甯如今可是与那位走的极近,说不定就是许了那人了。虽然现在看着还好,可那位世子的性子却是一向冷漠的,别以为当了郡主就讨了好,还不是为了把她塞给那人? 只是,虽然这么觉得,可心底还是不高兴。没办法,就算人家日后过的再不好,她现在不是春风得意的很?相比之下什么都不顺利的她,自然也高兴不起来。 但有老太爷震着,大房和三房却也只能暗自咬牙,却并不敢有什么动作。见了蓝正杰和王氏,少不得要笑脸相迎,说两句好话,就是看见了蓝锦甯,也得好声好气的夸夸。 这番她们大包小包的出门又大件小件的回来,见了的人无不眼红生气,只是面上客套完了,再回自己屋里生闷气罢了。 书房里,老太爷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心里琢磨不透宸帝是个什么意思。就算再喜欢锦甯,**郡主这样的封号着实有点过了。 原先的打算恐怕要落空,郡主就算招了赘那也得分出郡主府去单过,说不定还得迁去封地常住,到时候就算有心要帮衬蓝家也鞭长莫及。 他也不是说自己那大儿子是个没用的,其实蓝浩文倒是一直都做的不错,只是心里那点小心思不放下去,他就没办法真的放心。 想想又是一阵忧心,他身子骨是硬朗,可架不住年事已高,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若是小兔崽子们在他去后胡乱折腾败坏了蓝家,要他怎么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一杯飘着热气的茶盏忽然就在他眼前落定,抬头一看却是甯小娃笑眯眯的小脸。 “来气我啊?”老爷子没好气,瞪她。又转头瞪一眼在一边安然坐着看书的邵唯真,这一个两个的人真是气死他了,见着小人儿进屋也不知会一声,害他唬了一跳。 “太爷爷您这话说的,甯儿哪有那个胆啊!”蓝锦甯在老爷子面前从来就很放松,笑盈盈的指了指他眼前的茶杯:“诺,这不是给您倒茶来了么?” “少来这套,你说,梁瑞岦那小子封你做了郡主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啊?哼哼!”老爷子冷笑。 看起来还真气的不清啊,对宸帝怨气很重嘛,这都直呼其名了。 锦甯见他不喝茶,干脆捞了回来,自个抿了一口,咂咂嘴:“上好的毛尖啊,果然就是香醇。uu看书 knsh 老爷子,您别气糊涂了,当**郡主就真的比当蓝三小姐好么?那可不见得。蓝三小姐还能偶尔在蓝家背后躲躲懒,没人注意,可**郡主,还能如此吗?” 见他不理,又笑:“您其实最是明白我的,不然这些年也不会逼得我不得不起早贪黑的跟您学这些了不是?甯儿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说穿了,就是个懒到了骨子里的懒丫头。” 老爷子老脸一红,他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气宸帝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就打了他个措手不及罢了,哼了声:“死丫头,茶不是倒给老子的吗,怎么自己喝了?” 最最憋屈的就是他还得装出感激涕零高兴不已的样子谢恩…… 得,成死丫头了!蓝锦甯嫣然一笑,放下杯子又去倒了一碗,递到老太爷跟前,说道:“太爷爷,您不必烦扰,皇上不过是借着封赐的名头打消某些人的念头罢了,跟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再说了,咱现在是郡主了,要是咱不乐意,皇上还能强逼着我嫁?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就是了……” 反正她也不在意这个,婚事神马的,那是看不开的怀春少女才会抱有幻想的东西,于她而言,就好比是煮老了的鸡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喔不,应该是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二更送上,求亲们更给力的支持!求粉红求收藏,看完了更新别忘了随手投票啊~ 感谢暴打布老虎亲的打赏~)(!) 九十五.求仁得仁 邵唯真诧异的抬起埋在书册中的脑袋,看了锦甯一眼。 “胡说什么!”老爷子又瞪上了,真不知道这娃脑袋里都装了些啥,总是说些让人觉得很混账的话。他就是再烦恼,也不会让锦甯以后无可依靠,女人还是要躲在男人后面受照顾的,甯儿再厉害,每个男人给她撑腰,也是不行的。 “甯儿不就这么一说嘛!”蓝锦甯笑嘻嘻的摇着老爷子的手臂撒娇,心中却在叹气。哎,说真话乃不信,咱还有什么可说的?“所以啊,太爷爷,皇上未必就会要甯儿离开侯府,也未必会许甯儿招郡马,除非……”她话说一半,却是停住了。 老爷子眼里闪过一丝冷芒,点点头:“我明白,老头子虽然年纪大了,可不糊涂,我会好好找他谈一谈的!”若是那个逆子若是能有锦甯三分明白,他也就不用担忧这么多了! 老爷子,您别想岔了,她可不是那个意思哟! 说罢,看着锦甯,老爷子忽然又问道:“甯儿不希望看到你表哥坐那个位置吗?” 锦甯无语,白了自家太爷爷一眼,有必要这样试探她吗?“表哥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如果他想要那个位子,只能靠自己努力!而武郡侯府也不需要靠帝王撑腰,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蓝家离败落也不远了!” “说得好!”老太爷大喝一声,然后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哈哈大笑:“果然是我蓝之选的重孙女,有老子当年的气魄!丫头,老头子决定不逼你了。” 汗!老爷子,咱可是您孙子的女儿,不是你的! “太爷爷?”什么意思?锦甯愕然的仰头望着蓦然爆发出王八之气的老爷子,满心狐疑。 “是我想差了,糊涂了啊!”蓝之选疼爱的揉揉她的小脑袋:“甯儿,日后你便走你自己想走的路吧,太爷爷不强求。太爷爷只要你一个承诺,若日后蓝家有难时,你可愿伸手帮一把手足兄弟?” 这心思转换的也太快了吧?锦甯无言的望着老爷子那郑重的老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好。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女子出嫁之后便是外姓人,手足兄弟,端看彼此之间的关系好不好。说到照拂……多半都是娘家兄弟照拂姐妹。不过,以太爷爷的身份却这样请求自己,自己不应似乎也太不孝了,便笑道:“这是自然,便是太爷爷不说,甯儿也会这么做的。” 到底都是姓蓝的,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蓝字来。伸手拉一把不算什么,只要不是类似让她振兴蓝家这样太过沉重的责任,应了也无妨。 “不过太爷爷你也别太担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爷爷能做的比您还好呢?”那啥,甯小娃,也不想想乃才几岁,这样的话乃也好意思说出口? 蓝锦甯从不一棍子打死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有不同的两个面,是福是祸谁能知道?一味的要求别人跟自己一条心,向自己看齐,只会打压那人的积极性,说不定还会产生逆反心理。“要让蓝家败落,一个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有时退即是进,蓝家若太完美了,帝王也是会怕的。” 蓝老爷子一怔,有些若有所思的望向锦甯:“你是说……让我随浩文去折腾,不管他?” 蓝锦甯笑了:“祖父大人再折腾,若是皇上没那个意思,他又能如何?逼宫么?表哥到底是皇家子嗣,若是只依赖娴妃娘娘娘家的支持,只怕会恼了圣上,成不了大器?我觉着吧,表哥不是那么糊涂的人,他不是打小便有聪慧之名吗?” “锦甯慎言。”邵唯真忽然出口提醒,锦甯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算是答谢。 逼宫什么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说得啊!要是传到宸帝耳朵里,只怕不用蓝浩文折腾,武郡侯府就直接可以抄家灭门了。 老爷子捋着胡须听蓝锦甯分析,觉得似乎也很有几分道理。但是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心中便有几分犹豫。 这孩子,跟他学了三年,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似乎他要求,她就会去做,只是会偶尔偷懒耍滑一把罢了。而现在她这么说,无非是想安抚他吧?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虽不到一语惊醒梦中人的程度,蓝老爷子还是很有些吃惊。这绝不是她突如其来的念头,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想出来的,这些话只怕压在她心中许久,只是没有机会让她直言罢了。 而这一次的圣上恩封,却给了她这个机会。 “我再想想,甯儿你先回去歇着吧!”蓝之选点了点头,说道。 “是,甯儿告退。”锦甯微微一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唯真……”蓝锦甯走后,蓝之选如同打了场败仗一般有气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叹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而且从一开始,就小看了锦甯那丫头…… 邵唯真微微一笑,刚才这两只谈话的时候没避着他,估计也是故意当着他的面说这些的,被家人认同的感觉真是不错。见识了三小姐的灵慧剔透,却没想到她会看的这样高深,仿佛超脱于这样的世俗,这样的家世一般。那孩子,决计不是什么普通人,却有着普通人的理想:“义父,三丫头不是说了么,蓝家太完美,便会让帝王嫉恨。儿子想,这个道理用在人的身上也是可行的。您的执拗,大哥的固执,大侄子平庸,二侄子耿直,三侄子好大喜功,这些不都是缺点?这样的人,皇上才能用的放心。” “你都瞧出来了,偏他们自己却看不出来。”蓝之选笑了笑,对邵唯真的话颇以为然,谁没个缺点?古圣人还好色、偏心眼儿呢! “义父放心,照着三丫头这么说,他们看不出来反倒是好事。”唯真扬眉,眸中带过一丝笑意,想到了锦甯说这些话时那颇为不以为然的神情,只怕,那是她都不屑去相信的东西,却偏拿来哄人。而他们,偏偏还真的就被哄住了:“说不准,他们改了这样的毛病,又会生出许多更坏的毛病来。” “臭丫头看的明白,自己却做的太好了些。”蓝之选摇头道,她就不担心? 邵唯真淡淡一笑:“可她是女子。” 她是女儿,不会继承家业,只能依附着别人过活。现在是依附蓝家,而日后,便是夫家。 女人嘛,只要顾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后院便好。以锦甯的多智,哪个后院她摆不平?这不帮着王氏和祝氏上位,把金氏给挤了下去? 虽说金氏是个蠢得,但那也是因为安逸了太多年,自以为在后院只手遮天,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缘故。结果好了吧,着了小甯儿的道了吧?她甚至不用出手,不用什么计策,只不过是将她伸的太长的手推了回去,然后连消带打,就让她顺利落马。 有什么手段,比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更阴损?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手段啊! 当然,这其中,也有他推波助澜的功劳。 老爷子心里一怔,忽然有些恍然。 因为是女子,所以皇帝可以欣赏蓝锦甯,可以喜爱蓝锦甯,甚至毫不犹豫的给了郡主的封号。可若甯儿是个男子,那么这情况就会是截然相反的不同。 他生出让锦甯撑起蓝家的念头,只怕是大错特错,就算蓝家人肯,宸帝也不会肯的。 “枉老子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还不如一个小丫头看的通透,真真是白活了一辈子!”蓝老爷子很有仰天长啸的冲动,年纪越大想得越多,越发缩手缩脚,从前的蓝之选是多么意气风发,唯恐天下不乱的一个人啊!“唯真,老夫真是老了!” “义父是老当益壮。”邵唯真笑着眯起眼,恭维了一句。 “也罢,uu看书.uukanshcm 明儿老夫就上疏禀奏皇上,说要卸甲归田,老头子这武郡侯的名头也担的够久了,那个小混球也该放老夫安享晚年了!”老爷子叹了口气,呼发感慨道。旋即有些愧疚地看了邵唯真一眼:“只是,我蓝家愧对了你!本来以你的家事你的战功,封侯拜相也未尝不可!若非为了我,你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邵唯真淡然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不瞒义父,当年的邵唯真兴许心中还存了一丝不平之意,可如今,却还觉得庆幸。” 蓝之选奇道:“傻话!男儿本就当以身报国,一筹己志!哪能如此窝囊?”他是武夫,始终秉持着“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蛮夷终不还”的豪情!而邵唯真单论武艺,并不下于军中任何一位将领!难道他就不想建功立业,做出一番事业来? “义父!孩儿不怨,是因为孩儿无愧于心!当年的事情,唯真并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唯真还是会那么做的。”他在天牢中呆了许多年,还有什么功名利禄看不透的?邵唯真微笑着解释,眸中透着平和,看上去,竟与锦甯平常的神情一般无二!“人生在世,最悲哀的莫过于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唯真求仁得仁,舍而能之,得而惜之,怎能不幸!” 老爷子立时哑口无言! 只为那一句:我问心无愧! (感谢暴打布老虎、傾月两位亲的打赏!求粉红!求推荐!求收藏!)(!) 九十六.过继(1) 那一夜蓝之选蓝浩文父子俩彻夜长谈,第二日老爷子便上了奏疏,陈词前所未有的恳切,宸帝劝了又劝,却还是没能改了老爷子的心思,只好下诏让老爷子荣归,加封固国公封号。 如果说先前说蓝之选的地位堪比王侯是夸奖,那么此时就是实打实的荣誉王爷了,哪怕是前任成国公的李元,也不能想相提比论。 话说,虽然李太玄虽然被免了严厉的责罚,可成国公府还是受了责难。李元成国公的帽子被顺利摘掉,儿子降级留用,媳妇被降成了四品恭人,整天在家吵架骂孩子,这不是受带累了吗?又怨李元,您疼孩子也不带这样的,结果告状没成反被罚。 李元心里冷笑啊,也不知道是谁看见儿子被抬回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他老婆跟前哭诉? 不过,他也明白,削去爵位是宸帝起用他那时就已经做好的打算,只不过一直没实施——皇帝不会再给他任何做大的机会了。 要说皇上会再次起用他,其实还是为了蓝家,准确的说,是为了蓝之选。结果好了,没几天,那老东西居然说要卸甲归田?乃早就不披甲了好吗!不过是个名头而已!想不通他为什么折腾,一边又忧心忡忡的觉得,这刚被削了爵,死对头就跑路了,皇帝会不会觉得用不着他了,把他也给踹一边凉快去?到时候,他可是连成国公的荣誉勋章都没有了啊! 事实证明,宸帝不是那么没天良的人,利用完了就把人一脚踢开。特意把人召进宫安抚了一番,好生的说了,你还是好好当你的宰相,等你下次退下去的时候,朕还封你做成国公。 这话是好话,可也暗含了另一层意思,也就是说,他要是不听话瞎折腾,那成国公也别想了,说不定还得往下削! 无奈之下,李元打算委屈孙子一把,准备带人上固国公府……喔不,是武郡侯府道歉去。 武郡侯府还是武郡侯府,蓝浩文毕竟名至实归了。而蓝之选正等着宫中赐国公府的旨意下来,地儿他都选好了,跟武郡侯府只隔了两三条街,只等圣旨下达就开工动土了。 说是开工动土,其实不过是修缮一番,毕竟国公爷的品级可不低。 只是暂时还在侯府住着罢了。 蓝浩文当了那么些年万年老2,这下总算是出头了。等宫里袭爵的旨意下来,他心里竟有种媳妇熬成婆的轻松感。从前老爷子是爹,也是一家之主,在族里也是长辈,让他这个族长,做的很没有威严。不是说他不服老爷子管束,只是毕竟也是年近六十的人了,又在老爷子的威压下过了这么些年,心里早就有想法了。 人一轻松,心情就会好,心情好了,干什么事儿都有精神。这几日看蓝浩文,竟是由衷的精气十足,仿佛一下年轻了五六岁似的。 老爷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他没出息,袭个爵就能把他高兴成这样,可心里却还是挺高兴。毕竟是儿子,谁乐意看见他整天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样子? “爹,您说什么?儿子没听错吧?”蓝浩文茫然的望着端着一杯茶悠闲品茗的亲爹,一脸的错愕,几乎是下意识的,出声道。 “没错,怎么,不行?”斜睨了蓝浩文一眼,老爷子哼哼。别以为老子退了就会事事都听乃这个小兔崽子的,乃年纪再大,再本事,也是老子的儿子! “爹……那个,行不行让我考虑一下?”他再不喜欢蓝正杰,那也是他的亲生儿,哪能随便就过继了,就算从前是庶出也不带这样的…… “考虑什么,这事就这么定了!”老爷子冷笑,指着他问:“你能给正杰什么?爵位?是想给老大还是老三的吧?至于那点家产,老子还有点积蓄,你也分一点给唯真就是了!” 是滴,他没有听错,老爷子打算把二房给带去国公府,邵唯真是没有爵位,是白身,那又怎么样?蓝正杰是有功名在身的,靠他自己不就行了? “可这过继是大事,要等族里长老们同意……”蓝浩文支支吾吾的,找了个由头。 “那几个老家伙哪里,老子去说就成了,行了,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吧!那个蒙族女人不是要备嫁了吗?让你媳妇好好帮孙媳妇准备准备,别丢了武郡侯府的脸面!”老爷子一锤定音,他这儿子就是这点不好,做事犹豫,真不知道,他这么折腾是为了神马! “是……”蓝浩文郁闷的走了。 蓝锦甯和邵唯真这才从暗室里走出来,一个是满脸欣喜的笑意,一个是若有所思略带感激的神情。只是,虽然知道老爷子这不单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二房,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义父,让正杰过继给孩儿,只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他又不差儿子!”老爷子哼了一声,旋即又道:“唯真啊,你也别想太多,义父老了,没几年活头了,能为你打算的也就是这点子事了,可千万别推辞了。” 邵唯真无儿无女,真真是没人能给他养老送终了。可是哪有这样的,过继一个庶女庶子给他当孙儿不就完了么?哪有这样直接把一房人给塞过去的。 他心里说不出多感激,只得恭敬的应声道:“孩儿多谢义父!” 锦甯听他们算是谈完了,便笑嘻嘻的道:“太爷爷,那我是不是该喊二爷爷叫祖父?” “嗯,先不用改口,等族里同意了再说。”老太爷刚刚在蓝浩文的面前说的胸有成竹的,这会却有些底气不足,头疼了。邵唯真是外姓人,想要把已经算是功成名就的蓝正杰过继给他,还真不太好搞定。 “爷爷说的是族里那几位老爷子的话,甯儿倒是有个建议,要不您试试?”蓝锦甯眼珠子轱辘似的转了转,古灵精怪——其实是很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又出什么歪点子?”不得不说,小丫头那点子真是空穴来风,每每还都有用!只可惜了她那天才的脑袋,都不用在正事上!老爷子啊您也不想想,人才多大,能指望她干点什么? “嘻嘻……”锦甯浅浅一笑,凑到老爷子耳边,嘀咕了起来。 邵唯真满脸古怪的看着这个马上就要成为自己孙女的少女,有时候,真看不懂这丫头想做些什么。她应该不是不懂过继是什么意思吧?也应该知道,真的过继给了他,虽然还在老爷子名下,可到底,自己是个白身。若是有一天老爷子没了,他们就再不能顶着武郡侯府嫡子的光环了,那可是亏大了啊! 可是,她却笑得很开怀。 在暗室里听父子俩对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打量锦甯的脸色,看着她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放大,眼神越来越亮,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这是为什么?邵唯真很疑惑,觉得不确定,觉得,这个小少女的周身,仿佛充满了谜团。 听完了锦甯的耳语,老爷子“啪”的猛拍桌子,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这馊主意出的好,就这么干了!” “太爷爷,这世上可没有馊主意,只要管用,可都是好主意。”蓝锦甯不高兴了,撅着小嘴反驳道。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觉得她,分外像个小孩子。 蓝之选嘿嘿一笑,眸中偷着贼兮兮的笑意:“好好,是好主意。甯儿啊,回去跟你爹爹好好说道说道,把话给他分析透了,就成。” 锦甯嘴上应了好,心里却不以为然。她在蓝正杰和王氏面前,可是一贯乖巧听话的,从来不过分显露自己的小聪明。毕竟,那是每天都要在一起,每天都看在眼里的人,要是给了他们一个阴谋论腹黑娃的印象,那怎么可好?可不是人人都跟老爷子似的,巴不得自家的娃一个比一个的黑肚肠! 蓝正杰个性耿直,uu看书 w.uukashu.om 说服他容易的很,只要说是老太爷的意思,他就算不乐意,也不会违背。 这个爹啊,她真是越看越喜欢,直肚肠一根筋通到底的人,老爷子和祖父是怎么养出来的?莫非是来自祝氏的遗传?可怎么看,都不像啊! 或者,就是祝氏觉得,自己已经很黑了,儿子就要教的很白,白的透透的,那才好。 倒是王氏那边,估计会有点麻烦,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王氏不是那种眼里看着荣华富贵就出不来了的人,她是典型的古代妇女,相夫教子,只要丈夫好,儿女好,她也就愿意了。不过,必然也会想的比较多,要掂量这两者之间,哪一个更好一些。 不过,也没多大的问题,老太爷说定的事儿,蓝正杰乐意,王氏也不会明着反对。只要稍稍点那么一两句,让她自动脑补,那就完事了。 锦甯和邵唯真一起出了书房,邵唯真忍不住问她:“甯儿,你刚才跟你太爷爷说了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锦甯莞尔一笑,道:“二爷爷,我陪你回院子里去,可好?” 见她不肯说,邵唯真也没有强逼,只是暗自好奇,难免心里痒痒的难受。叹了口气,反正日后总会知道的,何必急在这一时半会,便点了点头,笑道:“好。” (二更送上,累坏了脑子吖~感谢亲们的支持,冬雪会努力的!)(!) 九十七.过继(2) 王氏正在自个房里皱眉,几个丫鬟知道主母心里烦恼,做事也尽量小心翼翼不发出声响,免得扰到了她。王氏虽心烦,却也将这些看在眼里,心里暗自点头。自打锦甯房里丫鬟的规矩得了七公主的高度评价,他们二房这些下人们的态度似乎一下子就积极了起来,察言观色的本事只要肯学没有不会的,于是这些年他们房里的下人一直都用的很顺手。 房门开着,屏风也只开了一半,王氏便瞧见守二门的荣婆子进来跟戚嬷嬷说了什么,她便有些脸色不好的走入房中,道:“奶奶,二夫人来了。” “请进来就是……”王氏挥挥手,随意道。想也知道祝氏是来干什么的,戚嬷嬷怕她说些什么让自个为难的话,面上才会不好看。 可是那是她亲婆婆,正杰又最是孝顺,不能不见,也不敢不见的。 祝氏是红着眼眶进屋的。 王氏以为她就要哭出来,连忙将下人都赶了出去,连伺候祝氏的丫鬟婆子也不例外,都赶到二门外候着去了——主子就算要哭,也不能让什么下人都听了去,难保这里没有谁的眼线——只留着戚嬷嬷在房里,俩个心腹丫鬟守着门,耳朵自动失灵,当起了门神。 可屋里一没了人了,祝氏却眨了眨眼,那满眶的泪珠嗖一下就全缩了回去,当真是收发自如,还拉着满脸诧异的王氏的手,轻轻笑道:“禹翎是不是以为我今儿是来哭诉了?” 难道不是吗?王氏愕然,祝氏坐了三次胎,只产下了一男一女,女儿在幼时便夭折了,结果只得了蓝正杰一个儿子。可如今连这唯一的儿子都要过继给别人了,难道她不该难过? 都说女子为母则强,祝氏却恰恰相反,为母则弱。 别看祝氏现在风光,可以前确实步步为营啊!一边要让蓝浩文不能对自个太好,一边又要埋头低调努力不让儿子打眼被金氏给嫉恨上——本来死读书是极好的,蓝家是武将世家,对他家来说学文终究是旁道,儿子就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娶媳妇。但架不住蓝正杰出息,竟然被钦点了探花郎。 她也由此水涨船高,成了平妻。 可是事情成了这样,她心里虽然高兴,却更多忧虑,于是,也就更加的低调,更加的小心。 等儿子娶了中书令的嫡女,生了孙子、孙女,祝氏这心总算是定了一些,可这些年伏低做小已然是习惯使然。她年华老去,容颜不在,再加上蓝浩文不喜她柔顺的有些怯弱的性子,便也没了争宠的心思。只打算当个隐形的平妻,安安分分的过完这辈子就是。 然后结过了掌理侯府的大权,她惊愕惊讶,却没有喜——从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但这偌大侯府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些,好在有王氏替她分担——亦没有去金氏面前耀武扬威,她是懂得隐忍的人,而那时,还不是她真正扬眉吐气的时候。 没有人喜欢一辈子被人死死的踩在脚底下,祝氏也一样。只是虽然有了机会,却还是要一点一点的盘算,不能被一时的得意迷晕了眼,忘了自己从前的苦楚。 儿子是因为她这个亲娘才努力向上,刚硬耿直,心里定然也会气自个总是那样的软和,不晓得替他争一争。媳妇虽然孝顺恭敬,但却有些看不起她的面团性子。这些祝氏心里都清楚,只是她更明白,有时候退即是进,她一步步的后退,她的儿子却一步步的前进。 所以,她从不将自己的心里话向儿子倾诉,她就是一个懦弱可欺的母亲,需要他的保护。 可是现在不行,这是一个好机会,如果错过了,可能就没有下一次。她必须得让儿子知道,他的娘其实很厉害,要保全自己很容易,所以,去吧,不要担心。 也因此,同样没和祝氏有过什么婆媳谈心的王氏才会这样的诧异。 隐隐约约的觉得,她的婆婆今儿似乎特别的不一样,那样简单微笑的眉眼里,透着一股子强烈的坚强和自信,就连那通红的眼眶,也消不去半分丝毫。 她不由得出声叫道:“娘……” “欸!”祝氏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反客为主的将她拉到了塌上,整了整面容,说道:“禹翎,婆婆这次其实是来劝你的。”就算老爷明里暗里的暗示自己一定要留下正杰来——那是她唯一的骨血,没了他,她以后就难过了——祝氏却有自己的考量。 “啊?!”王氏一般是疑惑,一般是震惊的叫了一声。 戚嬷嬷却有些恍然似的微微一笑,福了福身:“茶水刚好没了,奴婢这就去烧,然后再给二夫人倒茶。”这是知道接下来的话她不该听,要回避了。 否则,她是王氏身边的心腹嬷嬷,端茶送水这种事情哪里轮的到她来做。 再则,王氏如今在蓝府可是协助着中馈,她屋里怎么可能少了茶水? 祝氏看她一眼,了然的点点头,微微一笑:“劳烦你了。” “这是奴婢当做的。”戚嬷嬷恭敬的道,对这位二夫人,陡然起了几分崇敬的心理。 这个女人,不简单。她有心计——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懂得隐忍,并且能一直忍着,还没让任何人看出来。或许有蛛丝马迹,可还是在祝氏完美的掩饰下混了过去。 王氏仿佛也明白了什么,不再那般惊愕,只是心中总有些疑惑,难道婆婆认为,过继是好事? “娘,媳妇不懂。”当即,王氏便反握了祝氏的手,自然而然的仿佛从前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这是真心求教——王氏看不起祝氏,是因为她太软弱,可如今看来并不是那样——再怎么样,祝氏年纪比她大,吃的饭比她多,她想不明白的事儿,或许婆婆心理有答案。 祝氏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媳妇儿,这是好事——正杰在侯府,没有出头的那一日。老爷的性子我清楚,在他眼里,只怕从没当正杰是嫡子……”说起这些她还是有些黯然神伤,毕竟是伺候了那么多年,从一乘小轿被抬进蓝府的那天起,她跟这个男人注定就要牵扯一辈子——说没感情,那真的很假。 所以,她当着蓝浩文的面哭,是真的伤心,而不是伪装。只是后者当她是伤心儿子要没了,于是满意离开,而她,却并非如此。 她伤心的,是蓝浩文,那种理所当然的试探与命令,而非商量。 她早已是妻,可她却没有妻的尊严,在他心里,她只是妾,一个柔顺好拿捏的妾。 是啊,她本就是妾,只是生了个好儿子,才有机会做了妻,面对金氏的时候,不是还得行妾礼么?祝氏讽刺的勾起嘴角,心里自嘲,却淡淡失落。 王氏看婆婆黯然,有些手足无措,手不由得紧了紧,祝氏察觉,抬头冲她一笑:“我失态了。” 王氏摇了摇头,不打算宽慰两句。看开什么的话,都是虚的,只有心如死灰了,才能看的开。而且人家是长辈,这些话也不好由她来说,于是又问道:“可是,相公到底是嫡子,也不是完全没机会的……” 祝氏没让她说完,摇头道:“你在自己家学了那本多年,想必这些事不用我来说给你听。京畿里也不是没有妾抬成妻的先例,可是你觉得,她们与那些正儿八经的妻,能一样吗?” 只要做过妾,哪怕后来再风光,也是污点,永远抬不起头来。 王氏哑然,她在蓝府顺风顺水的久了,竟是忘了这一重,这么一说来,自己岂不是也跟着低了身份?她忽然有些生气,却又不知道该气什么,一时说不出话来。 祝氏了然,笑道:“所以我才说,这是好事,对我们家而言,更是百年难遇的好事。”过继了,蓝正杰便是嫡子,还是长子。过继给别的族人,或许是为难的事情。但邵唯真不同,他虽然是义子,但皇帝对他并非没有愧疚,过继给他,反而有好处。 唯真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可是他的儿子却有利可图,皇帝心中的愧,便是梯子,可以供他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再说,那是去国公府!还有老爷子看顾,只怕更好。 王氏一点即透,uu看书 ww.uunshu 顿时不烦恼了。听祝氏这么一说,她也就明白,武郡侯是没机会传到她加相公头上的,但是固国公虽然是加封,却也是可以世袭的——如果老爷子打定主意要补偿邵唯真,那对蓝正杰来说,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啊! “嗯,媳妇明白了。”王氏点头,笑道。 祝氏见媳妇如此明白事理,便微笑。她一直都满意这个媳妇,为人强势,但不是不懂中庸之道。规矩也是极好极好的,几个孙子孙女都教的不错,包括庶出的,也没往坏了教:“我知道你是个心高气傲的,嫁给正杰,其实是委屈了你——不过以后,你就不用再委屈了。” 王氏一怔,听出了几分酸涩,只怕,祝氏还是有不舍的,但是为了儿子,才这般言说,心里一动,温声道:“娘,您是相公的亲娘,唯一的。” “我知道。”祝氏又拍了拍她的手,浅浅而笑:“我在这儿多呆一会,等回去了,你就让你嬷嬷跟外边说,我在你房里哭诉了一个下午,可记得了?” 王氏明白她为何这般说,便点了头。 戚嬷嬷在外头出声:“二夫人、奶奶,奴婢送茶水来了。” 王氏和祝氏默契的相视一笑,祝氏便低头装着擦眼泪,王氏收了笑容,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高声喊道:“进来吧!” (感谢小丁胖子、葡萄怒的粉红!暴打布老虎打赏了平安符,大吉大利哈!嘻嘻……)(!) 九十八.过继(3) 人不可貌相这种话,放在祝氏身上是极合适的,王氏从没有一天想过,自己竟然还有可能和婆婆这样谨小慎微的说话,这样金玉良言的听从。 祝氏都能这样了,还给她分析的那样仔细,她还有什么不情愿的?心情顿时好了,只是面上还是不能现出来,得让人觉得她不高兴、很为难,有多纠结就多纠结。 王氏心底暗爽着冷脸送走了哭哭啼啼的祝氏,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瞧见了,心里都打着鼓打定了主意这两天要小心再小心,绝对要好好做事,多做事少说话,越本分越好。虽说王氏平日里好说话,是个宽容的,可毕竟现在事情很大条,万一人心气不佳了呢?谁也不会在别人气头上故意去招惹,更别提他们这样做下人的。 祝氏一路哭着回了自己的院子,话半句都不用说,蓝浩文一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事情不成了,可是还得耐着性子哄了两句,才有些不耐烦的道:“你就没有好好跟媳妇儿说说?我说的话你都跟她提了吗?留住了儿子,俺们的夫妻情分才算全乎了啊!” 当然没提,说什么正杰还是很不错的,他这个当爹的很欣慰……这种话,连她都不信,哄小孩去吧!真当她是一无所知的蠢妇啊!祝氏心里鄙夷又心寒的想着,脸上又落下两串泪来:“妾身知道老爷的心思,自然是明明白白的说给了媳妇听,可是媳妇说,老爷子向来说一不二,正杰又一向孝顺,怕是不敢违背的!” 老爷子是说一不二没错,可现在是他当家啊!蓝正杰是他的儿子,哪有不孝顺老子去孝顺爷爷的……额,这话想着也不对,连他都得孝顺老爷子来着。媳妇儿说的是有道理,可是他没办法高兴啊,于是背着手,气闷的走了。 祝氏见他如此,心里更是憋气,想不到这没脸没皮的东西,为了个面子连里子都不要了,居然上她这儿使美男计来了!靠之!也不想想自个一把年纪了,说这话乃要脸么!留住了儿子,他们俩的夫妻情分才全乎?感情没儿子,他们就不是夫妻,没有情分了?这话说的忒无情、忒不要脸! 祝氏又是一阵伤心,顿时也不掩饰了,大哭起来,为了自己感到委屈,也为儿子觉得不值。 这样的爹,换了又如何! 蓝浩文还没走出院门就听见了祝氏毫不掩饰的哭声,心底也是一紧,这么多年了,这女子一向是温顺柔和的,就算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没哭过。想必这次儿子又没了,难过的狠了吧? 有心想回头安慰两声,说两句软和话吧,心里却是过不去。叹息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终究还是带着小厮走了。 老爷子去宗祠探那几个老家伙了,这几天不在家,他成了踏踏实实的大家长。其实前两天老爷子已经将许多事物都交给他处理了,但凡和武郡侯府有关的,一点都没落下。他又要去应卯,又要在家处理这些,实在是有些忙的脚不沾地,好在以前老爷子也都全部教过,虽然只是在旁听着看着,也学了不少。这不初初接了棒子,才一时手忙脚乱,等过了几天,也就好了。不过也还是忙,忙的没空搭理后院,来祝氏这里,也只是为了过继的事儿。 打从心里,他就是不乐意的。凭什么吖,他的儿子,给别人了。邵唯真待蓝府的恩情再重,也不能往出送儿子啊!这就是个想不开的,也不琢磨琢磨,蓝正杰究竟是他的亲生子,又不是过继了就不认他这个亲爹了,干啥这么委屈? 王氏带着几个小孩儿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还是很和善很温柔的,就是庶出的两个小娃闹腾的慌,她嫌烦,就让锦甯领着他们出院子里玩儿去了。这两只被姨娘们拘束的狠了,见着什么好玩的都觉得新鲜,这不竹蜻蜓的劲儿刚过,又迷上风筝了。一听说出院子里玩儿,就嚷着要放风筝。 可这天的天气不错,万里无云,只有清风拂面,怎么放?小娃娃家的又不懂这些,自然只会吵闹不休。锦甯只得耐心的哄着,难免忽略了大一些的锦曦,于是小丫头不高兴了,看两个小dd有点不顺眼。 无他,不过是觉得姐姐对自己的宠爱被旁人分了,这才心里不舒服。只是孩子还小,不懂,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只好噘着嘴板着小脸,一脸愤愤。 锦甯其实也有点头痛,她前世是个豪门女,打小也没接触过一般小孩子玩的玩意,不知道该拿什么去哄这俩个孩子。先前的竹蜻蜓,还是因着以前看过的动画片才想起来的。不过她一说,如宝就做了出来,还说她们小时候玩的也是这个,让锦甯很无语。如宝八岁时候就进府了,她时候,应该是四五岁的时候吧…… 难为她还记得。 烦恼了半天,看蓝宜不时的往秋千架那边瞅,忽然灵光一闪,忙打发俩个娃娃去玩秋千了,又吩咐了如宝要盯好了,莫要让他们摔了。 俩个小银顿时开怀的奔着秋千去了,那秋千架是按着大人身量做的,锦甯这样的,塞下两三个没问题,更别提是他们了,手牵手往上一座,由如宝在后头轻轻地推着,笑的无比开怀。 “曦儿,怎么不高兴了?”看锦曦耷拉着脸,锦甯奇道,刚出来那会不还是挺开心的么? “三姐姐不喜欢曦儿了。”于是锦曦委屈了,一点别扭也没使的撅嘴道。倒不是她不想闹个性子,而是想起五哥来了。就上回那事,五哥被三姐姐拉去房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五哥使性子出来,说再也不理三姐姐了。结果三姐姐愣是没理会他,连正眼都不带瞧他的,最后还是五哥自己憋不住,委委屈屈的认错来了,还送了三姐姐好多漂亮的玩偶,这才算完。 不是她不舍得好东西,只是她不想三姐姐跟不搭理五哥似的不搭理自己,那多难受啊!所以,也养成了她有委屈就说,绝不憋在心里的性子,没办法,谁让三姐姐就吃这套啊! “怎么会?”原来是吃醋了,锦甯失笑,揉了揉锦曦的小脑袋:“我们是嫡嫡亲的姐妹,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小丫头片子,心眼儿还真小!” “曦儿才没有小心眼呢!”锦曦连忙急急的辩驳,眼睛都快红了。三姐姐说她最讨厌小心眼的人,她才不要被三姐姐讨厌呢! 锦甯去不去哄她,只是问道:“那为什么不高兴,因为姐姐陪着惇弟弟宜妹妹说话、玩儿?你这不叫小心眼叫什么?惇弟弟他们多久才能玩一次?又能和姐姐在一起多长时间?你可也是做姐姐,不思量待弟弟妹妹好些,尽吃干醋?” 锦曦被说的低了头,这些话其实有些重了,但因为说的是锦甯,于是她能听进去一点,只是还是觉得委屈,也有点不好意思,对着手指,犹豫道:“曦儿没有……曦儿没有不高兴……” “姐姐怎么教你的?还学会说谎了,怎么着,姐姐说的话不对?你板着脸不是不高兴?”锦甯斜睨着锦曦,她可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些东西,越小的时候感受到,就记得越牢。锦甯不希望为了的锦曦只是个单纯天真又善良的孩子,那就圣母了,就是一个杯具,所以,逮着机会,她就给锦曦洗脑。 锦曦眼圈儿红了,含着泪泡低着头,站到她跟前,伸出手巴巴的望着她:“三姐姐,曦儿错了,你罚我吧!” 锦甯心疼了,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小手,拉到身边,轻声问:“曦儿,知道姐姐为什么不高兴你这样吗?” 听见三姐姐又和声和气跟自己说话了,锦曦顿时掉了金豆子,吧嗒吧嗒的抽噎了两声,不敢大哭,只是摇头。 “你喜欢姐姐,才不想跟别人分享姐姐的宠爱,姐姐心里明白。可是,这世上啊,不是什么东西你喜欢的,就都能占为己有,不让别人碰不让别人分享。”尤其是你未来的夫君……那是位皇子,侧妃是免部了的,妾氏也是少不了的。u看书wkanshu只是这话不能跟锦曦说,就是说了她也听不懂,锦甯语重心长的换了种说法:“曦儿,你要记住,喜欢的东西,要学会分享,大家都喜欢了,才说明你的眼光好,你喜欢的东西是最好的。不过,如果是真的喜欢到了不能跟别人分享的地步,又不是你能独占的,那么咱就是宁可放手,也不要强求——你明白吗?”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毁了那东西。可锦甯不是那种很绝的人,她也不认为,自己会有喜欢一样东西到了无法放手的地步,所以,她也就没说。 锦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不哭了,只是还有些哽咽:“三姐姐,曦儿知道了。” “嗯,乖啊!还有,惇儿和宜儿也是你的弟弟妹妹,虽然不如我们亲近,但也要疼着宠着,都是一家人,不要又高低贵贱之分。” 这句锦曦听明白了,用力的点点头:“曦儿会疼爱他们的。” “真是好孩子,来,姐姐给你擦擦脸,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生生把个漂亮的小姑娘都给哭丑了。”锦甯笑道,掏出了手帕给她擦脸。 锦曦开心了,小孩子的心情本就一阵一阵的,说开了也就没事了。蹭着锦甯,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不过三姐姐还是要最疼最疼曦儿喔!” “嗯啊,好,不疼你疼谁。” (二更求票票~求收藏,求长评,粉红不能少喔,喜欢甯儿的就给冬雪投个票吧~~)(!) 九十九.鼠胆如宝 老爷子是被人从宗祠送回来的,传话的宗祠族人面上很不好,很有些同情怜悯的看了蓝浩文好几眼,惹得他不由心慌,觉得莫非老爷子出什么事情了? 习惯了头上有那么一位,这个念头乍然生出来就觉得心里头一阵难受,到底是亲爹来着!若真为了这事儿让老爷子出了点什么岔子,他不会高兴,只会懊悔,还要背上不孝的罪名。 等到老爷子的车马到家,看着老头精神奕奕的从车上下来,脸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他心里又不是个滋味了。那人什么眼神啊,跟衰神似的,害他白担心一场不说,看老头这副样子,很显然是得偿所愿了,于是心里更黯淡了。 “爹,您回来啦!”孝顺还是有的,只是那脸上的表情就不那么顺眼,恹恹的,仿佛随时准备上断头台似的,让老爷子一看就皱了眉头。 “怎么着,你还想让我在那边常住啊?!”老爷子洪亮的嗓门奔着儿子就去了,话说宗祠那地方还真不是他能呆的,一群老头成天的下棋作诗拽文,把他给烦的不行。饭菜多半都是清淡的——听说是为了养身?可他是无肉不欢的,每天费劲拨拉着盘子,寻找里面几不可见几条肉丝儿,还是只能塞牙缝的那种,可想而知那心情该有多么郁卒。 要说这事儿,本来是不好办的。小甯儿的法子说到底还是有点丢脸,可是他磨了几天还是连丝毫的进展都没有,人家就是咬着牙不松口,最后还是祭出人给他支的阴招才算摆平了。 回到了家,第一件想的事情就是好好补偿补偿自己没了油水的肠胃,哪知道一下车就看到儿子一张臭脸——一开始是担心,后来是抑郁,都是臭脸——心情顿时不好了,你小子铁定知道老子在宗祠里是怎么闹腾的,老子一回来拉长着脸,是打算让老子在那养老啊? “没有没有,儿子这不是担心爹您在那边吃的不好住的不好吗?”蓝浩文笑的不太好看,没办法,好看不起来啊!“爹,儿子办了一桌上等席面,给您接风……” 蓝之选是个爱吃肉的,可是为毛听这小子说话他耳朵就痒痒呢,一瞪牛眼,鼻孔冲天:“你是巴不得我早死啊?没听那些老家伙说了,吃肉多了短命!死后还得进阿鼻地狱!” 要是蓝锦甯听见这话,准会笑着回应他:您去了您就知道,那是个养老挺不错的好地方…… 只是需要拿生生世世去安享。 蓝浩文那个委屈啊!他真是干什么都不对了!连忙摇头:“爹,那儿子给您摆一桌素宴……” “滚!老子不是吃素的和尚!”老爷子骂完了,觉得心里啊身上啊对那群老东西的憋气全都给发泄出来了,顿时浑身舒爽:“行了,你去忙你的,我上小甯儿院子里吃去。” 说罢便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的送他回来的几个人额头见汗,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这老爷子,把他搬上车的时候还不是阴沉沉的,一副逮着人就发疯的模样么?怎么一回了家,骂了自个儿子一顿就好似全好了?难道宗祠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古代人就是爱胡思乱想,没法啊,人家从小就是接受者这样的教育,一时改不过来! 蓝之选被自家老爹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了一通,心情也不好,看看他们变了脸色,却不好说什么不好的话,只好道:“多谢几位辛苦送我爹回家了,不如进屋里坐坐,吃个饭再走?”席面是办好了的,既然老爷子不吃,那就拿来款待几位族人好了。 对面几人忙不迭的点头,能拖一会是一会呗! 蓝浩文便自去招待族人,众人酒足饭饱之后才走了,个人还拿了不少谢礼。 那厢痛痛吃喝去了,这厢老爷子也到了二房的院子,使人通传了声,王氏便亲自带了孩子出来接了,见了老爷子那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知道这是八成是定了,心里也不由高兴,朝老爷子福了福身,笑道:“您来了,孙媳妇已经让厨房备了饭菜,您赏脸在家里用个饭。” 老爷子笑眯眯的点点头,瞧咱这孙媳妇儿多会说话,还是赏脸的:“走,上大鱼大肉的啊,这两天可苦死我了。” 蓝锦甯好笑的望着老爷子那一脸的馋像,拉着锦曦走过去扶了老爷子的手臂,一边道:“太爷爷,您刚从家庙回来,还是少吃些重油的好,免得肠胃不舒服。甯儿特意吩咐如宝姐姐炖了您爱喝的枸杞鸡汤,等会您多吃些啊!” 锦曦个头小,想学着姐姐扶着老爷子吧,却只能勾着,接过老爷子一抬手,小丫头就挂在了人粗壮结实的手臂上,给拎起来了。顿时双脚悬空的胡乱蹬踢,又不敢放手,一边还高叫道:“对啊,太爷爷!如宝姐姐煲的鸡汤最好喝了!” 老爷子这才发现了这位,赶忙放下手臂,让锦曦“脚踏实地”,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改牵了她的小手:“曦儿啊,太爷爷耳朵不聋,你不用这么大声说话。” 锦曦嘿嘿的笑了两声,不好意思的说:“人家那不是害怕嘛!” 一群嬷嬷丫鬟们看的想笑,本来瞧着还有些婴儿肥的四小姐在老太爷跟前就跟芦柴棒子似的小,挂在他手臂上,就跟个小包裹似的晃荡。不过她们可没胆笑,都低下头去死命憋着。 王氏早已乐的咧开了嘴,小孩子么,正该活泼些才是正理,闹些无伤大雅的小笑话,有益身心健康。不过她也不会当面嘲笑女儿,只是无声的弯了嘴角:“爷爷,进屋吃饭吧!” 老爷子欣然点头。 饭菜真的不错,有荤有素,颜色鲜艳,端的是赏心悦目。虽然还是素的多些,但总算不只是肉丝,那鸡汤里的鸡也是整只的。拿筷子一夹,翅膀就带着几片肉落了下来,吃在嘴里,香嫩爽滑,又不油腻,端的是好味道。 老爷子对鸡肉赞不绝口,还要再吃,锦甯横了一眼过去,这位立马就转头夹了一筷子清炒芦笋放到碗里,讨好的冲她笑笑。 锦甯无奈,王氏看的清楚竟是不由“扑哧”笑了一声,忙转过脸去掩饰了。锦曦困惑的望望自家娘亲,又望了望姐姐,张口道:“娘,您笑什么呐?” 王氏被这么一问,只好收敛了笑容,夹了一根鸡腿给锦曦:“没什么,娘是觉得这鸡肉好吃,曦儿吃个腿儿看看。”曦儿什么都好,就是不大爱吃肉。好在她不像锦甯那般瘦弱,平日里王氏也就由得她了,只要健康,吃什么不是吃? 锦曦看看鸡腿看看娘,娘不是还没吃鸡肉么?她是怎么知道好吃的?正要再张口问,锦甯发话了:“食不言。”锦曦顿时老实了,对着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口。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王氏不由感慨,心里又暗自琢磨,也不知道谁能降得了锦甯这丫头?不过应当是没那个必要的,那孩子……太自律了。 老爷子磨磨蹭蹭的夹了一根芦笋往嘴里送,才嚼两下,眼睛就亮了,好吃!清清脆脆的,一点不涩不说,还夹着股鲜香,顿时不禁问道:“这菜是谁做的,味道不错!” 正伺候着锦甯用饭的如琴上了前,答道:“禀老太爷,这是如宝姐姐的拿手菜。” 看着简简单单的菜色,能整出这般美味,定是用了心的。如宝?这名儿怎么那么耳熟呢? 哎呀老爷子吖,好歹人家如宝也在锦甯身边伺候了好些念头了,您咋就记不住呢? 老太爷没有再追问,只是埋头吃饭,个个菜都试了两筷子,有几道对胃口的蔬菜也吃了不少。 锦甯细细的看了,发觉竟都是如宝做的那几道,心里纳闷了,难道如宝的手艺真的那么对老爷子的胃口? 吃罢了饭,老爷子捧着肚子唉唉叫,就要叫上茶,让锦甯给拦了,让人上了温水和山楂丸子,让老爷子吃了下去,一边摇头:“太爷爷,吃饭得吃八分饱,有您这么可劲塞的么?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得,叫重孙女给埋汰了,老爷子讪讪的:“这不是前几天都没吃饱嘛!小甯儿,如宝可是你们房里的厨娘?给太爷爷叫来瞅瞅,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 “您那是肚里油水少了,才觉得什么都好吃!”锦甯摇头,却还是吩咐如琴去喊如宝来:“如宝姐姐不是什么厨娘,uu看书 ww.uukashu.co 是我屋子里的大丫鬟。”还是个一见着老爷子就爱哆嗦的笨丫头。 果然,如宝战战兢兢的来了。 先前如琴来唤她,说老爷子要见她的时候,如宝心里那个惶恐啊!难道是做的菜不好吃?老爷子生气了——这丫就不会把人老爷子往好了想! “奴婢如宝,拜见老太爷。”如宝伏在地上,磕了头。 “起来吧!”这胆子有点太小!老爷子叫了起,瞅着那张满是惶恐的脸皱了皱眉头。不过,怎么瞧着很是眼熟?一想,锦甯屋里的大丫鬟,他大约是见过的,只是不大记得——他的记忆力一向还好,像入如琴如棋如画如书,这四个丫鬟他都分的出来。这难得有个记不清的,倒叫他感兴趣了。 想来也是,他可不喜欢这么畏畏缩缩的性子,不记得倒也正常。 蓝锦甯是好气又好笑,为毛啊为毛,如宝的性子一向活泼,胆子比别人都大的多,可放到老爷子面前就跟小老鼠似的只剩那么一米米。王氏也觉得奇怪,这丫头素来是个大方的,这是怎么了?不过看在她一向照顾锦甯照顾的不错的份上,王氏开口点了她:“如宝,老太爷今儿觉得你烧的菜不错,叫你来问问。” 如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抬起脸笑了。 (今天暴打布老虎、禾熙两位亲的礼物冬雪收到了~~感谢rena322给咱投了粉红~~!) 一百.气人也是1种安慰 在二房过继给邵唯真之前,还有一件大事,就是三房娶平妻的婚礼。 筹备什么的,公孙氏不乐意打理,和蓝正齐大吵了一架,那是满心的绝望和不甘,干脆就装了病。蓝正齐也懒得跟她商量,背着手也就走了,结果自己去问了,被告之三奶奶压根就什么都没管,连新房都没有粉刷,这把他给气的,走到公孙氏院子里就是一通好骂,公孙氏自知理亏,也没吭声,就是闭门不出。 蓝正齐无法,又想到了二房头上。大房的刘氏是不指望的,人家还在娘家呢,大哥的气也还没消,估计在他的婚礼前是不可能回来了。至于金氏,倒是想管来着,但是被蓝浩文勒令在家念佛诵经,好好修身养性一把,根本不让她再接触府里的事物。 蓝浩文也算是看出来了,金氏的心思早就乱了,整日琢磨着怎么对付二房呢!因此也就不再偏帮着她,再说,祝氏的确也管理的不错,如今也挺可怜,拿点事情让她做着分分心也好,就这么着吧! 蓝浩文也算是个奇怪的人了,事情没定下之前,他是越想越不甘心,整日都琢磨着要搅了这事。可如今事情定的差不多了,只等他同意的时候,他居然也就想通干脆的点头了。心里还可怜起祝氏来,觉得该弥补她一下。 反正如今中馈是祝氏和王氏管着,让她们帮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便去了二房说这事。王氏看着蓝正杰的意思像是不反对的,也就爽快的答应了,将事情大包大揽的接了过来。 王氏从前看过自家亲娘处理过哥哥们的亲事,又有祝氏在一旁提点,倒也办的很是像模像样。因着是蒙族和亲公主,规模不能小了去,倒是比当年蓝正齐头次娶妻的时候还要隆重些。公孙氏自然是气的不行,明里暗里的讽刺了好几句,王氏也不理她。反正他们二房都要走了,没必要这时候还跟妯娌搞的不痛快,任她说两声出出气也就是了。 波谷银铃去了宫里待嫁,总不能让她就在蓝府出嫁吧?太后便差人接了去。她的嫁妆什么的,早先跟着班师回朝的时候就已经跟了一起过来,都在内库里存着呢,宸帝也不贪她这点子东西,看过以后大笔一挥,又添上了一些别的,算是皇上恩典,以大梁公主为标准为她送嫁。 一时之间,整个京畿都在盛传武郡侯家的小将军与蒙族公主结婚,有那不懂这其中政治意义的,便很是有些羡慕嫉妒。百姓们则当是看热闹,这银铃波谷就算是蒙族的,那也是公主啊,他们可高攀不上。只是不知怎么的流传出蓝正齐在边戍的时候英雄救美了这位公主小姐,结果人死活要嫁这位大梁的“英雄豪杰”,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八卦这种东西,哪个时代都不缺,更何况是如今娱乐匮乏的大梁百姓,一个赛一个的兴奋,就连那茶楼上先生,也时不时绘声绘色的编上一段,总能赢得满堂喝彩。 王氏忙碌着三房的婚事,还要操持偌大的侯府和自家院里的活计,顿时有些顾不过来。看着锦甯天天闲闲的在房里看书,要不就是逗弟弟妹妹们玩儿,顿时就眼红了。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邪恶思想,甯小娃被抓了壮丁,把二房的事务丢给她了。 横竖二房一向都清闲,让人学着些也是好的,锦甯到底也九岁了,该学学这些了。 当然,王氏也不是全然放心的,就让戚嬷嬷跟在一旁提点着。 结果锦甯是个懒娃,看见有戚嬷嬷在,干脆又转手塞给了她,自己该干嘛又干嘛去了!戚嬷嬷能拒绝么?给人讲道理吧,人撒娇,说:“有嬷嬷在,哪里用甯儿费这个脑子啊!”气的王氏那个是直哆嗦啊!乃不知道咱是为了乃好啊!乃这么懒,以后怎么嫁人捏! 抽了个空,把人拎到跟前,恨铁不成钢的道:“甯儿,你也大了,这些都是该学的,都给咱学起来!以后嫁了人,你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推给自家婆婆去做吧?那要叫人笑话的。”最重要的是,她还会被人牵连,得个“教女不严”的错处。 蓝锦甯当然知道啊,可是,她又没打算嫁人不是?嗯,这话没法说,说了王氏能把她的耳朵给念聋了,于是无辜的眨眨眼,一脸疑惑的道:“嬷嬷不跟着我嫁过去吗?到时候嬷嬷帮我就行了……” 王氏被她这一句话给气的够呛,陪嫁也不能陪嫁戚嬷嬷啊!真是,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着调呢?可还是耐着性子,压下心里那丝急欲往脸上冲的怒气:“嬷嬷不跟着陪嫁的,你得靠自己啊!再说……嬷嬷年岁大了,就算跟了你过去也是让你好好奉养的,怎么能事事都让嬷嬷出力呢?” 戚嬷嬷眼见情况不好,顿时打岔笑着插嘴:“老奴这一大把年纪了,跟着二奶奶过也就是了,怎么能劳烦三小姐呢?” 锦甯不以为然的道:“没有戚嬷嬷,还有别的嬷嬷嘛!” 这孩子平时不是这样的啊!王氏惊讶的望着她,心里是一阵一阵的气馁。她这都是为了什么谁啊,这么劳心劳力的,还不讨好!给三房办喜事,公孙氏冷嘲热讽使绊子不说,还要受宫里派来的嬷嬷指责,嫌弃这里不周到那里不贵气,真以为是嫁的大梁公主啊!虽然不是当着她的面上说,可传到她耳朵里能好受吗?而因为二房过继的事情,金氏那边眼皮子浅,也是时不时的含笑贬低两句,把蓝正杰说的跟穷人家没人要的孩子似的。二房不是她生的,可到底是蓝老爷的亲生子啊,谁家婆婆这么说话的啊! 在外边受了气,回院子里了,一向乖巧的锦甯居然也跟她闹腾? 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不及戚嬷嬷上前安慰,眼泪就滑出了眼眶。 戚嬷嬷一怔,顿时有些谴责的望着蓝锦甯,却见她满眼都是担心,脸上也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还朝她使了个眼色。 戚嬷嬷是老人了,方才是一时没回过味儿来,这下子忽然就豁然开朗了。 蓝锦甯是谁啊?从来就不是个不懂事的娃,打小就是个贴心的。虽然有时候看着是犯懒了些,又有些不着调,让人摸不准她的心思,可人从没有让爹娘烦恼过,让念书就念书,让吃饭就吃饭,该上床睡觉的点,绝不拖沓,也不跟一般小孩子似的吵闹,安安静静的。 怎么就突然跟二奶奶杠上了呢?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也一定是为了二奶奶好。戚嬷嬷不由自主的,就是这么觉着的。 王氏兀自哭的痛快,也没注意这俩的小动作。锦甯对着戚嬷嬷招了招手,两人便出了王氏的房间,轻轻把门给带上了。 “三小姐,您为啥故意要气二奶奶?”戚嬷嬷也不拐弯抹角,看出来了就是看出来了,还用的着试探嘛?都是自家人,不带这样的。“把二奶奶都气哭了。” “嬷嬷,你仔细想想,若是平日里,母亲可会为这点子事生甯儿的气?”蓝锦甯甜甜一笑,转头瞧着戚嬷嬷,大大的眼睛盯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里似的。 戚嬷嬷一怔。 是啊,王氏待锦甯,一向都是纵容疼爱的,因为知道她不会惹事,不会出格。就算平常的时候,也是个小帮手,帮着王氏教几个年幼的弟妹,就连锦华锦奇哥俩见着锦甯,有时也更像是弟弟,而非哥哥。如果是从前,听见锦甯这么说,王氏一定会无奈的摸摸锦甯的小脑袋,叹个气,笑着说:甯儿玩去吧!也会跟她说,甯儿还小,没得拘了她,她又一向乖巧,u看书 ww.uukanhu 让她玩儿吧,过两年再教也不迟。 戚嬷嬷蓦然醒悟,这些日子她跟着王氏,也听了不少闲话。她心疼王氏,可是见她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以为她想得开,也就没管。不想,她竟是生生都憋屈在了心里。 对外人,王氏是那样的得体,连脸色都不变化一下。而因为锦甯是自家人,又是真心疼爱的孩子,所以才会因为她那么两句话给气哭了——她心里还是生气的,但气的不是锦甯,却只能冲着她发了出来,又不舍得骂孩子,才哭了。 “等母亲好了,嬷嬷还得替甯儿像母亲道个歉啊!”蓝锦甯讨好的看着戚嬷嬷,撒娇:“甯儿还小,做事总有不周到的时候,若是这次母亲气的狠了,嬷嬷帮甯儿劝着些,莫让母亲气坏了身子。” 戚嬷嬷老泪盈眶,多好的一孩子啊!生生就是个让人疼的,知道当娘的郁气于心,便想着方的让她发出来,不然不得憋坏了?瞅着蓝锦甯,戚嬷嬷抹了抹眼眶,重重的应了声:“三小姐,二奶奶一定会明白你的心的,您放心好了。” 锦甯柔柔浅浅的笑了。 这个笑容,多么的美丽动人。 王氏的房门“吱呀”的一声被拉开,眼眶红红的王氏看着锦甯的笑脸,又是一阵鼻酸。 忽然就,俯身抱住了锦甯。 “我的乖女儿,乖孩子……” (100章加更啦~~哦呵呵~~~)(!) 一百零一.3房新妇 “母亲。”蓝锦甯有些讪讪地唤了声,这是毕竟是她自作主张来着,万一不灵,亦或者是把王氏气的狠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当然,谁也不能提前告诉,就得让人觉得突兀,才有效果。 不过,她也是知道王氏的性子,才敢这么干的,换个不熟悉、不认识的人,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但凡有了郁气,太半都是愈劝愈恼火,越说心结越死的,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像她这样以毒攻毒效果更好——当然,也得注意着分寸,别太过火,会死人的。 王氏哭过了,恼过了发出来了,也真的舒服多了。在屋里发觉自己身边没人时,就已经明白过来了,走到门边,又听到那样的对话,试问,能不感动么?她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于是抱着锦甯又哭了一场,这次是高兴的。 大悲大喜之下,人难免会感觉疲倦,待到锦甯喊了这一声,王氏冲她疲惫的笑了笑:“甯儿,母亲明白了,有你们在吖,以后谁想气死我怕是都不成了。” “母亲不要瞎说,谁敢成心气你吖,以后母亲可就是咱们家的当家主母了!”锦甯忙笑眯眯的勾着她的脖子,往她怀里贴了贴。大人的身子,好沉呐! 说道这个,王氏也是眼前一亮,心道,真是糊涂了,等这阵过去了,他们家可算是逃出生天了——这话说的有些夸张,不过就是那么个意思——何必再这关头跟自己过不去,把自个给折腾病了,正好给人家由头说她不贤惠,这还是次要的,若是折腾的过继都不成了,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哼,某些人,就是看不得他们二房好!王氏直接把公孙氏的尖酸和宫里嬷嬷的刻薄定义到有人在“算计”他们二房头上了——话说,其实算计神马的,就没少过,所以,也怪不得她这样想了。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防患于未然…… “二奶奶,蹲久了腿麻,快快起来吧,母女俩说体己话,还是在屋里说的好!”戚嬷嬷见锦甯一张粉白的脸已然憋的通红了,连忙劝道。 王氏顿时想起来了,自己蹲在房门口搂着女儿哭呢!还好院子里没几个人,因为她心情不好,通通都闪的远远的,能不靠近就不靠近。脸上一红,忙站了起来,拉着锦甯又进了屋。 锦甯冲戚嬷嬷感激的一笑,乃真素救苦救难的活无常啊!——额,这比喻貌似不大好? 但是,无常在她心里真的是个好人咩! 过了几天,婚礼筹备好了,钦天监也选定了日子,婚礼——热热闹闹的开始了。 一大早银铃公主就被几个宫里的嬷嬷按着点儿拖下了床,不过几天的时间,那小脸似乎憔悴了不少——没办法,宫里规矩大,起床睡觉都是有定时的,人家公主还没调过时差呢!在蓝府的时候,也没人去催她。蓝家人不用她请安是正常的,可素大梁的太后皇后能放过了她?——那可是敌军统帅的女儿,虽说要嫁给他们大梁人了,但在那之前可不好好的折腾折腾她,哪里对的起边戍的同志们、哪里对得起亲人离家的广大军属们? 所以,银铃公主,乃杯具了。 其实她们也没怎么可以的为难,只是这位公主实在不适应——在蓝府的时候,至少还能瞧见心上人呢!再不习惯也都能忍着。在宫里,大婚前您是别想见了,还得学规矩,学大梁的女人走路神马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想想这位,可是从小跟着叔叔伯伯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步走路的蒙族公主啊!哪可能一时就改的过来,吃饭细嚼慢咽不许出声神马的还是小的,最难过的就是那走路了——得莲步轻移,还得平稳不颠簸,就算是架着碗水在头顶上小跑,那水还不能泼出来一点!总之是要多辛苦有多辛苦,每每看着教仪嬷嬷们那恨铁不成钢的、轻蔑的眼神,银铃公主就觉得那个悲催啊! 可总算,还是熬到了成亲这天,她的仪态算是勉强合格了。虽说比不上宫里的娘娘们,拉出去倒也不丢人了。太后瞧着那憔悴的脸色,满意的笑了,敷衍了句“有点公主的气势了”,便让人带了出去画妆容换衣服。 银铃公主木头人似的被摆弄着,反正她也不懂,让她们折腾去吧,过了今天,她可就逃出生天了!是的,在蒙族公主心中,皇宫就是那么可怕的地方,全世界最可怕的地方,那些看着和气的娘娘们,一个个的都是吃人的母老虎…… 只是,她的嘴不大呀,为嘛非得画成樱桃小口?本来人对自己的英武不凡的眉毛挺满意的,结果给削去了一多半,弄成细细弯弯的柳叶眉,看着那个别扭啊!然后修容、开脸,待到定妆,那精巧细致的掐丝铜镜里倒映出的那个人儿——还是她咩? 银铃公主目瞪口呆,这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本事,她以后一定要学学…… 蓝家的迎亲队列停在宣武门外,银铃公主蒙上了一张大红方帕,被喜婆——宫女暂代的——扶着又去给太后、皇后和一干后妃们磕了头,临走时还被捏了一把,让哭。 问题是,她正高兴能脱离苦海,又能嫁给心爱的人了,哪里哭的出来?可是不哭,还得挨掐,只得扯着嗓子干嚎,骇得一干拿擦了姜末的帕子抹眼泪的后妃们都吓了一跳,等那干嚎声离得远了,这才反应过来,哄的一声笑了个满堂倒。 银铃公主终于上了花嫁——什么女方拦亲讨红包什么的,宫里是不兴的,也就简省了。那花嫁是十六台的公主御辇改装的,前后十六个轿夫,都是孔武有力的御林军军士——便迫不及待的揉了揉生疼生疼的膝盖,又拿起早先喜娘给塞的大红苹果用力的咬下去,结果她当然没咬成,那是陶瓷的,只是做的太逼真,轿子里又黑,人没认出来! 那个眼泪汪汪的啊!给个苹果还给假的,这不是欺负人吗?不过,想想大喜的日子,也就不委屈了,又是满心欢喜——以后不用磕那么多头了啊!这位姑娘大约是没弄明白,她日后也是将军夫人了,上有公婆,进宫的机会也多,这给人磕头的日子,还长着呢! 新郎蓝正齐穿着甲胄,这是武将的规矩,成亲得穿这身。好在不是军中的那身,杀气太重,也太沉了。他胸前裹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喜气洋洋的带着花嫁绕城一圈,走算是给在吉时抬到了武郡侯府门前,落马、射箭门,这些都不用旁人提醒,又不是第一次娶亲,程序他熟悉啊!结果等了半天,不见新娘下轿,喜婆连忙掀开轿帘一看——你猜怎么着?敢情绕城的时间太长,本就睡眠不足的银铃啊,歪在轿子里睡了个回笼觉。 忙把人叫了起来,银铃公主迷迷糊糊的进了武郡侯府的大门,拜堂啊什么的,都得喜娘提示着才做,真真是一步一个脚印,把那宫女给累的,决定回宫一定要好好哭诉哭诉,这都神马人啊,谁成亲不是兴奋的不行!这位居然给睡着了! 送进了新房,这回爬床的是大房的小娃——是滴,刘氏回来了。三房娶新妇,她这做大嫂的不能不回来!可不是蓝正恺去接的,而是被娘家人赶回来的,于是她很憋气,脸上没点笑容。 公孙氏龟缩在院子里,听着外头的吹吹打打那是银牙死咬,把枕头都给捶烂了。行,平妻是吧?没关系,咱比你先进门,咱是大妇,你这也就是个当妾的命!打定了主意,明儿早上敬茶的时候要给这位新妹妹好看! 二房一家人算是冷眼旁观型的,当然得体的笑脸少不了,王氏还得和祝氏一起在前院招呼客人。俩妯娌,一个是冷眉冷眼,一个是亲切温和,大多数人都冲着王氏去了——谁爱看冷脸啊!再说,侯府二房最近事儿多啊,谁每个八卦的心思? 锦甯笑眯眯的看三叔挑喜帕,uu看书uknshu 和新娘喝交杯酒,看银铃那张面目全非的脸,那叫一个惊悚,别是给掉包了吧?等别人拉了有着同样疑惑的三叔出去,她和妹妹跟着堂姐们、姑奶奶们作为侯府女眷留下陪新妇,听她开口说话之后,锦甯确定了,没掉包,还是那位! 介绍什么的自然由三房的女儿来领头,没她什么事儿,看着二姑奶奶那满脸不忿的样子,怕是为她娘不平呢!可这又能怎么滴,她还能当着人的面把人新娘子给揍一顿?那可是正经的长辈!憋气把所有人都快速说了一遍,估计银铃公主也没听明白谁是谁,当然锦甯小姐两除外,当即就乐呵了:“甯儿妹妹曦儿妹妹,来姐姐这儿!” 锦甯一怔,心里那叫一个囧囧有神,这是神马称呼! 还是硬着头皮拉着锦曦走上前,规规矩矩的拜了,唤了声:“小三婶。” 银铃公主也是一怔,抬头发觉那喜娘正瞪着自己,才想起来,人家成自己小辈了,心中的那份亲近,不知怎么的,好像被人一下子推得好远了,半晌,才勉强笑起来:“是姐……婶子叫错了,三侄女,四侄女,到婶子跟前来。” 总算,这位没有太糊涂,锦甯笑了笑,按了按妹妹的手掌心,上前跟银铃说话。 (七夜星君亲,乃的更新票咱笑纳啦~~ 感谢暴打布老虎的打赏、我爱读书咯与数字军团为咱投的粉红,多谢支持~)(!) 一百零二.新妇茶 喝新媳妇茶,这是老规矩了,平常人家尚且如此,他们家这样的豪门贵馈更是繁杂。一大早蓝老爷院子的堂屋里便站满了人,首位上坐的是蓝老爷和祝氏——金氏还在佛堂里呢,等这边完事了,再去老太爷屋里敬茶,才会去她那边请婆婆茶。 本来按着规矩这也没什么,人祝氏也是妻,且本就比她品级高,受的起着婆母的称呼。只是蓝家大房和三房的亲生子心里自然就有些不舒服了,张了张嘴想让父亲去请金氏吧,却好似开不了口——金氏的禁足令是老爷子亲下的,让她进佛堂是父亲的意思,两边都不能得罪。 蓝锦珠是出嫁的姑奶奶,又是公孙氏的女儿,本就不喜欢银铃儿。昨儿晚上瞧着新母亲和二房那亲近的样儿,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心底也暗恨着二房呢!这会又瞧见祝氏居然坐在了堂屋上,而金氏却不见人影。想到自家娘亲,心里对祖母居然也觉得亲近了些,顿时恨得咬牙,脑袋一热,什么也不管了:“祖父,是不是该把祖母请来,祖母才是正经婆婆!” 说完了,感觉身后有人拉了自己一把,回头就是一瞪,却发现时自家夫婿,正铁青了脸看她。于是她凉快了,心里瞬间就冷了下来,暗自叫糟,她相公出自诗礼人家,最讲究礼数不过,她这样贸然开口,只怕他不喜…… 她低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难过的眼泪在眼眶里打滚,却是不能让它落下来。 蓝浩文看了她一眼,也没斥责,淡淡道:“她最近礼佛,还是不要扰了佛祖的香火,一会银铃去敬个茶也就是了。齐儿,这就开始吧,我和你大哥二哥一会还得上朝。” 蓝正齐是得了婚假的,连忙应了声,和银铃一起给爹娘先警察。 “请父亲用茶。” “请母亲用茶。” 这声母亲,银铃儿声音清脆悦耳,喊得很是甜美,越发映衬的蓝正齐出声含糊。眼见父亲瞪了自己一眼,蓝正齐只好独自又喊了一遍:“请母亲用茶。” 祝氏面不改色平静的先接过蓝正齐的喝了一口,说了些和妻子和睦相处相敬如宾的常规话,赏了东西,随即又马上接了银铃儿的茶盏,浅浅饮了一口,笑道:“你加入我蓝家为妇,当记得女则女训,我知道你是蒙族人,不懂我大梁礼数,这一册《女戒》你要好生学习。”随即,丫鬟捧上一个铺了红绸的银盘,里面正放着那一册书,及几样饰品。 《女戒》宫中的教仪嬷嬷是给银铃讲过的,也知道这是常规,银铃儿含羞带怯的瞅了身旁的蓝正齐一眼,伸手接了谢过。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给公孙氏敬茶,因由公公婆婆盯着,能替她教训银铃儿的人还在念佛经,公孙氏也只让她多跪了一小会,便在蓝浩文和蓝正齐警告的目光中,颤抖着接了过来。 人没中风,人只是气着了。 到底,她心心念念的教训还是没能给了银铃儿。看见丈夫心疼的将银铃从地上扶起来,眼底闪过一抹怒火——当年她敬茶的时候,他可没这么体贴过! 也不想想,当年她出嫁,蓝正齐还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儿,正处于青春期,体贴神马的,压根儿不懂。可如今的蓝正杰,可是经历过许多女人的成熟男人了,自然不同。 再又是大房、二房喝新媳妇茶,两边都没有为难,然后又是一干儿女侄子侄女上前拜见新母亲新婶婶,又是各自不同。 三房大点的也就是锦珠、蓝鞘,蓝鞘自然是很有风度的唤了母亲,反正都不是他的亲娘,喊谁他也无所谓。不过就是瞅着银铃儿年纪小,叫的时候有点尴尬。 蓝锦珠就不成了,憋了半天也没喊出声儿来,银铃将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的时候,还是夫婿帮忙接的,听着她相公那一声“小岳母”,锦珠攥了半天的手,这才挤出一声“小娘”来。 银铃儿也浑然不在意,虽然有点尴尬,还是尽量微笑着过去了,细细数数,蓝正齐都有好几个儿子女儿了,虽然相对他的年纪而言也不算多,心里却还是有丝难过。没嫁的时候,看着他的儿女,还不觉得什么,这一旦嫁了,有了耳鬓厮磨,便觉着在乎了。但想到自己事前就是知道这些的,心气也就平了。 大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姑奶奶蓝锦珍领着弟妹上前叫人拿了赏也就没了。待到二房的几个孩子时,银铃儿的脸色明显就要好看的多,给的礼物也厚重的多,这就碍了某些人的眼了。 银铃儿偏就喜欢二房,在她的意识里,自然是要亲厚些的。宫里的教义嬷嬷虽然教了她一些东西,但终归时日尚短,没能教全乎——再说,太后也不会让她太全乎,总要看她些笑话才好——于是,二房再次成了大房三房嫉妒的焦点。 锦华不动声色的带着弟弟妹妹接了小三婶的东西,转手交给身边的小厮丫鬟们保管。 二房这边的动静,蓝浩文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在眼里,忽然就有了比较。正杰过于耿直,这本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想到他要过继了,却忽然觉得顺眼起来。再一看他家的儿子——比大房三房家的沉稳,就是蓝鞘这个庶子能比上一二分,可他毕竟岁数长了很多;他家的女儿——比大房三房懂事,包括两个庶出孩子,都听话又可爱…… 是不是人到了不能挽回的时候,就会对要失去的东西觉得特别宝贝? 喝完新妇茶,各自也就散了。大房二房都是在各自房里吃过早饭才来的,可没胃口在这儿再吃一顿,山珍海味的也吃不下,更别提是蒙族女人做的早饭了。只留下蓝浩文和祝氏,还有面有菜色的三房人,聚齐在堂屋里,不尴不尬的吃饭。 下午,蓝锦珠就跟着夫婿回了婆家。不是她不想留,只是她家相公吃过早饭就不跟她说话了,觉得她不知礼,不孝顺——她得紧着点回家安抚,别让院子里那些女人钻了空子。 钱家是不如蓝家显赫,但几个姨娘还是养的起的,虽然人家敬着她,可嫁了两年肚子还是没动静,自然少不得要往屋里抬女人——好在钱明待她一向不错,多半日子都是在她屋里住的。 这一回,只怕少不得要费神解释一番。 不光是为了她不知礼的事儿,大概他还有些别的想头,比如说,嫁了人的姑娘,老惦记着娘家事是个什么状况?这是觉着武郡侯府才是她的家了? 不都说嘛,男人书读的越多,就越爱多想,越小肚鸡肠…… 锦珠暗自懊恼自个的冲动,打定主意要好好挽回自己在夫婿心目中的形象不提。 银铃在老太爷和邵唯真那儿自然是顺利过关,而金氏,居然也欢喜的接了茶——这消息让公孙氏气的又摔了好些贵重瓷器——没法子啊,谁让人银铃身份高贵过她许多呢?虽说蒙族公主在大梁不算什么大人物,可架不住人家是皇上赐婚,又有蒙族撑腰啊!金氏盘算着这公主的身份恐怕对自家三儿还有很些好处,自然没有不高兴的。 得了婆婆喜欢的银铃儿,往后的日子自然就能好过许多,而公孙氏……请无视她吧,她已经很杯具了。不过公孙氏有儿子打底,倒也不怕什么的。只要她能好好安生的过下去,总有她的出头之日。可是她是那么想的开的人吗?显然不是,于是,三房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这一切,放佛都和二房没有任何关系。 三房的亲事一过,还没出了蓝正齐的婚嫁,老爷子就开始催促过继的事情。也不是蓝浩文有些要拖沓,实则这看似简单的事儿,却比那婚事操办起来更繁琐些。就是邵唯真,也不得消停的忙碌了好些日子——他跟着老太爷去了一趟宗祠,拜见了几位长辈,倒是颇得赞许。也可以说,是那几个怕了蓝老爷子了,虽然现在瞧出来他当时是装疯卖傻的,可最后他们不还是点头应承了?也就懒得跟他计较,也怕他再闹一回,他们几个老骨头可吃不消。 再说邵唯真,到底原本也是世家子,uu看书 ww.uukahu 虽然看着苍老了些,但礼数风度都周到过人。他们也晓得他吃的那些苦可都是为着蓝家受的,于是更没意见了。 再然后是二房跑宗祠,认人,受夸奖……好在邵唯真有意完全跟邵家撇清关系,不然,这里面还有的他们折腾的!只这么一圈跑下来,蓝锦甯这个自认外嫩里焦的人也叫苦不迭,幼稚的希望时光倒流,她再不折腾这累死人的事儿了! 固国公府是在七月底完工的,老爷子和邵唯真率先搬了过去,二房的大部分东西也都挪了过去,余下的是准备过继当日给别人看的。 蓝浩文最后还是给了二儿子一些田产和房产,怎么着也是自己儿子,邵唯真又是个白身,身家全无的,蓝正杰他那点俸禄银子能干神马?总不能让儿子孙子过去喝西北风啊! 他老人家有选择性的给忘了,锦甯领的是郡主双俸,还有雁乐城的供奉,锦曦是未来皇妃,大皇子府里但凡置办点什么都不会少了亲家那一份,知道他们搬家,大包小包的送了不少东西——人不在意武郡侯府的名头,不是还有固国公么? 到了八月,锦曦生辰之前,这事儿总算是办好了。二房的可怜娃们,都狠狠的透了口气。 (本来是想写公孙氏为难银铃的,可是抓耳挠腮了半天,还是算了,姐姐不擅长这个……斗心眼点到为止,又不是二房的事,亲们说是不?哦呵呵呵,求粉红求推荐求收藏了,随手推荐是美德啊哈哈~~)(!) 一百零三.看不到的地方 103.看不到的地方 包袱款款,给蓝浩文金氏并祝氏磕了头,脸上是虚伪的离别眼泪,心里乐呵呵的随时准备走人。别说蓝家二房没有亲人爱,薄情寡义,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时至今日,蓝正杰方才感受到一丝实质上的父爱,虽然那几张薄薄的纸不能代表什么,可是这是蓝老爷私下给的——也就是说,这是私产,不过明路的。过继之子自然没有继承家产的权利了,蓝老爷能做到这一步,实属仁至义尽。 拿了回去,搁在桌上,蓝锦甯瞅了一眼好奇了一句,他也就随意的说了句“你祖父给的”便罢,不想蓝锦甯拿过去看后,却显出惊讶之色,很是正色的告诉他:“这些当是祖父名下大半的私产了。”说完了又给介绍,这里是哪里哪里的铺子,这是哪里哪里的庄子,全都是好地方,价值绝对不菲——一边说,蓝锦甯一边稀奇,蓝浩文难得大方,居然就这么大手笔。 全给是不可能的,蓝浩文应酬什么的也是有花销,断不可能一点微末银子也从公中取用。 蓝正杰很惊讶,他看着虽然不少,但以为是不值什么的田产,也就没放在心上。反正老爹给是那么个意思,不给也理所当然,能这样,已经不错了,自然也就没有细看。听了锦甯这么一说,忙拿过来一张张的看过去,脸上的惊愕一点点褪去,余下几分涩然。 这爹当得,连儿子都不信他。而他这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连亲爹都不相信。 有些羞愧又有些欢喜,那丝欢欣,竟比从前高中探花,骑马游街时还要深入骨髓。 那是他的亲爹啊! 所以今儿,蓝正杰是头一次真心实意的给亲爹和亲妈磕头,至于金氏,全当顺便了。 也是最后一次。 下次见面,就不是亲父子,而是侄子给大伯磕头了。 祝氏眼中隐着泪光,她也不掩饰,因为不需要。她脸上的笑是真的,眼眶中的泪也是真的,至于别人怎么想,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乃们去想吧,想的越深刻越好,想的越悲催越好,反正,与她无碍。 老太爷默默的看着,其实他并不是一定想这样的,但一来,邵唯真的确膝下无子要人奉养,二来,这样对二房,对二房的几个孩子,都有好处。至于恩情,没人会拿这东西说嘴,因为,给过继一个儿子,根本还不上。老爷子咳嗽了一声:“磕过头就起来吧,一会去宗祠,有你们磕头的时候。” 锦甯心里那个悲催啊,为啥是八月呢,为啥不是春秋两季呢?这大日头的,她们可都绑着厚实的护膝,瞧他们家人热的,都红果果的。可不垫又不行,虽然有蒲团,但那薄薄的一层,顶什么事儿啊?大人也就罢了,他们家可还有小孩子的! 可是,无法,该做的还是要做,听了老爷子的吩咐,二房众人起了身,按着身份辈分,鱼贯而入几辆马车之中。老爷子的马车在最前头,让蓝浩文上了车,对跟出来的金氏等人道:“行了,大热天的,都回去吧!” 金氏看着车架绝尘而去,脸上的笑容顿时放大,转脸狠狠瞪了祝氏一眼:“看你还怎么得意!” 祝氏目不斜视,对她的挑衅恍若未闻,只是收了笑容,露出几丝疲惫之色,连欠身都没有了,径自道:“姐姐,妹妹身体不适,这就回去休息了。”说罢,一转身,将耀武扬威的金氏丢在了身后。进侯府大门前,她仰头看了一眼那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武郡侯府,再也不是我儿的拦路虎,绊脚石了。 金氏被她的态度气的差点中风,抖着手指着她的背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从前那么卑微的一个人,没了儿子居然嚣张起来了,这神马世道! 刘氏淡淡的看了眼自家婆婆,又瞅了瞅相公那张略显轻松的脸,抿了抿唇,也不理他们,成了第二个进屋的人。她如今正跟蓝正恺冷战,回来这些日子也没听他说过一句冷话。现在他们看似得意了,可谁知道呢?老爷子那样喜欢蓝锦甯,怎么会这般对待二房?因此这过继的事,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呢!不过她此刻却没有什么心情去提醒,这事儿已成定局,就算提醒了又怎么样,指着金氏去大闹一场把人追回来?不让武郡侯府惹人耻笑就已经是帮忙了。 公孙氏见大嫂走了,自家那个狐狸精又往相公身边凑,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眼眸一顿,心念一转——现在可不是她讨好金氏的好机会?这二房走了,祝氏失势也就是眼前的事,这时不讨好婆婆,可还有更好的机会?便忙上去搀扶金氏,一边小声在她耳边道:“婆婆莫生气,那位得意不了多久了,咱们这侯府,还是婆婆最适宜掌管!” 公孙氏不知道公公待婆婆是个什么态度,这番话自然是说的理所当然。其实大半的下人都是这么想的,也应该要重新好好巴结主母——只是目前主持中馈的仍旧是祝氏,他们也很有些打不定主意,一时之间,并没有人出这个头。 但金氏心里清楚,只怕再拿回侯府的大权已然艰难,老爷话里话外透着要安抚祝氏的意思,而且的确祝氏也没出什么错,甚至比她当家的时候更加井井有条。 听着这原本该是贴肉的话,此时却像是一把钝刀子磨着她的心,让她脸上的得意顿时荡然无存,随即便狠狠的甩开了公孙氏,冷哼:“进府吧!” 公孙氏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顿时傻在当场,热切的心凉了半截。眼瞅着小狐狸精不知跟丈夫说了些什么之后,居然凑到婆婆身边去陪伴了,而金氏还拍了拍她的小手以示认同,心底自然不是个滋味。呆了半晌,这位回过神来,才匆匆追了过去,却是再不敢多说的。 二房再次光临宗祠,几位蓝之选口中的“老不死”竟能将蓝正杰的几个孩子认了个全乎,没一个弄错的。这让蓝正杰觉得非常惊讶,又有些高兴,他们家的孩子是多么讨人喜欢啊!再到后头,又听见其中有几位堂祖母居然喊了妻子闺字,显得十分亲热似的,就更惊愕了。反倒是自己,居然只寥寥一二人叫出了名字,其他人还是喊得小二——这还亏得另外两个兄弟没跟来,不然说不定谁是谁都不一定认得出。 见孙子一脸木鱼似的杵在那儿,老爷子上前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看啥看!别怪人家不认得你,你媳妇儿你儿子可比你有心多了!以前族学离这儿就不远,锦华带着锦奇来过这儿几回,人老了记性不好,多见几次自然就记住了。你媳妇听锦华说了这儿的事情以后,也打发人送过东西,还带着甯儿曦儿过来拜见过几位寡居在此的堂祖母!” “那惇儿他们……”蓝正杰可是头回听说这事,王氏管着内院的事情,向来都是处置的井井有条,从来不拿这些事烦他,他也乐得不问,反正不是一直挺好? “也来过几次了,就是过继这事之后才跟着来的,惇儿宜儿都是小娃娃,规矩也不错,挺招人喜欢的。”蓝老爷子面带深意的看着他,其实这些事情他知道的也很晚,大抵也就是自个来宗祠闹了一场之后才听几个老东西漏了口风,才知道锦甯和她娘干了这么些事儿。 他不是不高兴她记挂着宗祠里的老人,可他又不由得狐疑,是不是她真的就那么聪明,聪明的早就知道有今天这么一出,所以在几年前,就为自己铺好了路? 他说怎么自个一折腾这群老东西就缴械投降了呢?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老爷子一个劲儿的瞎想,锦甯看出来了却没有解释。让他想去吧,反正自己越聪明狡猾,老爷子对自己就越放心不是?只是也佩服他,真能想哈!也不仔细琢磨琢磨,过继的事情是他临时起意,uu看书 ww.uuash又不是早就打算好的,邵唯真出狱之前她们就来过好几回了,她又不是半仙!还神机妙算地,什么事情都能未卜先知! 蓝正杰木然了,原来妻子做了那么多,他却一点儿都不知道!是她想给自己一个惊喜,还是不想拿这些事情在他面前邀功显摆?从前她就已经做的够好了,而现在,蓝正杰真觉得自己娶了一个大大的贤妻!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目光油然在女眷群中寻找起王氏的身影,那边都是老妪,唯独王氏一个年轻女子,还带着几个小孩儿,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看着她自然应对着祖辈的妇人,那自在悠闲的神态显然并不是装出来的——几个堂祖母也是人老成精的人了,妻子那点道行肯定不够瞧的,那就是真心了。明明年纪差的多了,王氏和她们交谈却没有半点的违和与不自在,简直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位号称最最严厉的叔祖母,竟然抱起了满脸淘气的曦儿,被她逗得乐呵呵的直笑! 蓝正杰忽然想起,有一次上官氏为自己煲了汤,特意送到书房里时,小甯儿说的一句话来。 真正爱你的人,她对你的爱总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感谢一心想飞、暴打布老虎亲的打赏~berryl、数字军团书友、幽星月及dyisfree的粉红~ 话说突然想起来,2月只有28天……冬雪汗颜了!这两天都是二更,希望亲们满意哈!)(!) 一百零四.蓝正杰醉酒 104.蓝正杰醉酒 当时他笑着捏她的鼻尖,说她人小鬼大,也只以为,她是在替王氏争宠。 可是此时此地想起,却仿佛别有一番意味。 前些日子才从王氏那边听闻了亲娘这些年的隐忍委屈,今儿又忽然发觉了妻子为他所做的这些——这是蓝氏祠堂,他的族人,不是她的。她一个妇人,如此费尽心思,只能是为了他。 母亲那样的低姿态,那样的矮身求全,却从不告诉他:我为你这个儿子做了这些。 他忽然有一些明白了,爱他的她们,也许干不了什么大事。就像母亲无能为他争取地位,就像王氏无法为他排解朝堂上的纷扰。但她们却用另一种方式,默默的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义无反顾的大步前进;可以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不能争,所以母亲退了,退一步海阔天空,万里无云空做晴。不能解忧,便为他铺路,为他扫平荆棘,让他通行无阻。 那么,父亲是不是,其实也是一样的? 想到父亲递给自己那一叠产业之时的眼神,在联想着母亲如此隐忍不发的理由,蓝正杰似乎懂了,又似乎全然不懂。母亲认为,父亲的注目与宠爱,于他其实是一把利剑,会见血封喉,所以她宁愿舍弃,只要他平安长大,娶妻生子——那么父亲呢? 他是知道母亲的心思,所以故意如此吗?凭心而论,父亲对母亲的不喜似乎总是要比别人多上几分——难道就是因为,母亲生了他这个儿子? 那么,父亲是爱他的么?也是爱母亲的么? 蓝正杰很纠结。因为他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却万分期待着。 他恍恍惚惚的被人拉进了宗祠,仔细一瞧,竟然是一位族中长辈,忙迭声歉意,可他却是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有什么,你媳妇儿照顾的我老娘不错,我拉你一把只是小事。我老娘脾气臭,可就是看你媳妇你女儿顺眼,还要谢你让你媳妇来宗祠陪这些老人。我家离固国公府不远,有事儿来知会一声。要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你那几个堂兄堂弟虽不及你成器,但在军中也还算不错,帮点小忙肯定中。到底是一家人,别生分了。” 这位族亲正是那抱着曦儿的叔祖母的儿子,他不愿意在家安养天年、含饴弄孙,偏要来这清冷的宗祠,让他头疼不已。如今看到老娘满面笑容,自然很高兴,对蓝正杰说话,透着一股子亲近。 蓝正杰忙感激的道谢,他新近迁府,自然有许多小事头疼,又族人的帮助,自然最好不过了。 族亲年纪看着大,嗓门不小,一旁的族人听见了,都纷纷应和:“千万别客气。” 蓝正杰一一点头应了,心里感慨万千。 过继仪式开始了。 族中最有威望的自然是蓝之选,但他却不适宜主持,便选了一位德才兼备年纪最大名声也最大的伯祖父。一手执笔,一手执族谱,一边大声的念叨着什么,一边用笔在族谱上写写画画。 邵唯真跪在蓝家列祖列宗的灵牌前,认真的磕了三个头——或许此刻起就该叫他蓝唯真,进了族谱,他就是蓝氏子孙,从前的姓氏,便要抛弃。 唯真脸上没有犹豫,似乎邵氏对他来说真的已经毫无联系了,甚至还拿出了当年邵氏一族给他的除籍书作为凭证,恭恭敬敬的供在了香案之上。 这也是,为什么蓝老爷子,一定要过继儿子给他的原因。 “正房第十一支,家主,蓝氏唯真,妻,蓝君氏,谥。长子,蓝氏正杰,长媳,蓝王氏,长孙,蓝氏锦华……”伯祖父拉拉杂杂的念了一大堆,便是他们家日后的人际关系了,姨娘和庶子庶女的车架已经先行去了固国公府,因为这上族谱一事压根就没他们的事情,也就不用跟着晒日头了。 这是比较好听的说辞,实际上宗祠压根不让他们入内。王氏和锦甯也不想两个小的养的好好的,在这时让他们尝到与他们不同的失落滋味——蓝惇也许只能靠自己努力,像蓝正杰一样做出成绩来,而蓝宜,若她日后成器,王氏不介意多一个挂名的嫡女,为她寻个好人家。 京中也不是没有人认庶为嫡,何况这种事情,有一自然也能有二,单看合不合适罢了。 只能说,小甯儿,乃的运气真的很好啊! 落了族谱,这是便再无转圜。蓝浩文有些失落的看向儿子,却见他正满眼温和的笑意,也正望着自己——曾几何时,这儿子会对自己这么软和了?虽不至于争锋相对,但他对他的不满,早就可见一斑。 蓝浩文忍不住鼻酸,却还是忍住了,走了两步到了蓝正杰跟前,唤他:“正杰……” 蓝正杰忽然跪下给他又磕了个头,抬头道:“正杰,多谢大伯多年教养!” 族人看在眼里,没有多想。毕竟是多年的父子,总有些亲情难舍。但看蓝正杰这副模样,是个懂事的,跪一跪亲爹,也没什么。 “好孩子,起来吧……”蓝浩文将蓝正杰扶了起来,有些不适应的道:“以后要孝顺你爹……” “是,侄儿谨遵大伯教诲,一定孝顺父亲颐养天年。”蓝正杰笑着额首,眸光坦然。 “正杰。”唯真走了过来,心底略有些愧疚,但事到如今,说那些虚的已经没了意义,只是意有所指的道:“生恩养恩皆是大恩,日后也要孝顺你大伯,不可有忤逆之举,不可生不敬之心。”蓝正杰亦是遵从:“是,父亲。” 蓝正杰伴着亲爹继爹出了大门,去宗祠摆酒宴的地方待客。女眷们也是一同前往,只不过,被安排在了宗祠的后院,也就是几位伯祖母、叔祖母平日居住的院落。 其中的热闹与欢笑,其中的猜忌与闲话,外人的寻思与探究,统统都不必去提。 王氏带着兄弟姐妹四人回了固国公府的新院子,顿时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似的半躺在榻上,仿佛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揉了揉没心,笑着让给自己揉太阳穴的锦甯、给自己捶腿的锦曦也回房休息,然后打发走了锦华兄弟两个,就赖在床上,不肯动弹。 蓝正杰满身酒气的一回屋,就瞧见王氏孩子气的揪着枕头,拽着被子,躺的没个正形。可是他忽然就觉得很喜欢,这样自然而然的王禹翎,这个从没在他面前有过这般轻松模样的妻子。 “相公回来了!”王氏本只是眯着眼睛小憩,并没有睡着。她怕他回来了没人照顾,所以一直强撑着不敢真的睡了过去,见他终于回来,不由露了笑脸,下了床,走过来替他脱去外袍子:“累了吧?要不泡个热水澡?会舒服一些。酒喝得多么?可难受么?妾身替您备了醒酒茶,一会吃一盏……” 就是这样,每一次他出门应酬,回到家,总有暖呼呼的热水,总有一盏醒酒茶。 蓝正杰忽然伸手拦住了她的腰,将她禁锢在怀中,头枕着她的肩,却不发一言。 王氏吃了一惊,不禁用手推了推,见推不开,也就算了,只是笑道:“相公,你喝醉了。” “我没醉。”蓝正杰说话的时候带起一阵酒气,却不见她皱眉捂鼻,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又笑了:“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没有几坛三十年份的竹叶青,我是不会醉的。” 也是,可是看他这副模样,分明就是醉了啊!以前锦甯还讲了个醉汉的笑话,那醉汉明明醉了,嘴里嘟哝的,可不是“我没醉,我还能再喝?” 相公虽然看上去神志清醒,保不齐他醉了就是这般模样呢?王氏偷偷笑了,一边拿他当孩子哄,转个身抚摸着他的胸口,温柔浅笑:“好好,你没醉。可是这满身酒气,实在不大好闻,先洗个澡好不好?” “……好。”她竟也能笑的那么好看,那么娇憨,uu看书 .ukanshu. 眼眸中,还藏了一丝狡黠的笑意。蓝正杰忍不住伸手摸向她的脸,却被她含笑挡下。 听见她迷迷糊糊的低语:“喝醉了,手还不规矩。” 蓝正杰不由粲然而笑,跟锦甯的灿烂笑脸有的比,只是王氏红着脸低着头,没有瞧见。 既然她认为自己醉了,便能露出这样真实的表情,那他……便醉了吧! “禹翎……” “相公,妾身在呢!”王氏在他怀中柔声的回道。 “禹翎禹翎禹翎……我的翎儿……”蓝正杰装疯卖傻,一脸孩子气的笑着:“……我要洗鸳鸯浴!” 喝!王氏听着这话闹了个大红脸,听到身旁丫鬟们忍不住吃吃的笑了两声,赶忙一瞪眼:“还不快去给爷备桶子泡澡!” 丫鬟们你推我,我推你的退出了房。 戚嬷嬷含着高兴的笑意将房门带上了,眼里有几滴浑浊又感慨的老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爷们终究是明白了夫人的心了啊…… 回身瞪了两眼,把那些磨磨蹭蹭不肯走远的丫鬟们都敢去烧水。 话说,戚嬷嬷,烧水需要这么多丫鬟么?你这是在抢烧火婆子的活计啊! …… 那桶热水,终究是等到凉了,换了好几趟水,这才等来了它的主子…… (感谢华如桃李亲的粉红~冬雪又前进了!!)(!) 一百零五.老爷子当红娘 105.老爷子当红娘 说起这固国公府邸,原先是一位老王爷的居所。这位王爷无儿无女,却从没有人觉得他不幸——或许是因为王爷夫妻伉俪情深,两人之间从没有任何女子能掺和进去的缘故;又或许,只是因为他活的健康幸福,脸上从未断过笑意。 在王爷夫妻百年之后,这王府也就回归了内务府掌管。一直派了专人管理,隔个几年便修缮一番,因而看着,有分新宅的模样。屋里贵重的大件,也多是完好,并没有任何损坏。这次皇帝将这宅子赐给固国公,也不算违制。 固国公府的规模是没有武郡侯府那么大,毕竟当时老王爷家的人口简单,也不需要太多的屋子,不过老爷子和王氏都很满意,蓝正杰便也无二话。他们满意,他就行了,从来不是挑剔这些的人,再说过日子么,还是小家小宅的瞧着温馨些。 当然,说是小家小宅,实在是过谦了。王爷住的地方能小了么? 午后的日头正烈,新宅中间有个小亭子,周围挖了一个面积不小的池塘,水静无波,临如镜面,几颗鱼食伏在上头,不一会,便被几个泡泡给吞没了。 老爷子兴致勃勃的拉着唯真在这池塘边喂鱼,一边指点江山:“这边弄个假山,咱们这府邸正好靠北边的山泉近,可以引点泉水过来,咱也弄个高山流水……小甯儿不爱喝茶,不然用泉水泡茶倒是极好的,不过她爱吃粥,就给她用泉水煮粥吧!嗯,这鱼养的好,肥肥壮壮的多喜人啊!你说好不好吃?” 唯真是极度无奈,别说那泉水暂时还没引过来,就算引过来了,哪里来的高山给它流吖!还有那鱼,真不好吃!看着胖呼呼,其实没几两肉!那就是给人养着玩儿解闷,养着看陶冶情操来的,您这心里怎么就惦记着点吃? 可是他能扫了老爷子的兴致么? 于是他只好口不对心的赞同,并建议他钓一条上来吃吃看。 可老爷子只是一笑,却并没有真的叫人去拿鱼竿。 “嘻嘻,爷爷,太爷爷逗着你玩儿呢,他知道这鱼不好吃的哦!”正暗自纳闷呢,身后传来女童嬉笑的童音,转头看去,却是穿着一身泡泡裙,看上去粉粉嫩嫩的小宝贝曦儿。 也不知甯儿是怎么想的,竟然奢侈的用宫里都很少见的云纱,给曦儿弄了这么一身,纯白色的,用淡色的丝线略略勾出一些简单的花纹,看上去极怪异。只是,小曦儿偏喜欢的紧,平日里压根就舍不得穿,这不,今儿她生日,王氏才给她套上的。 还别说,一丁点大的小娃娃,穿上去却越发显得娇嫩可爱。衣服是怪了点,但架不住小曦儿可爱啊,那红扑扑的苹果似的脸蛋,白嫩嫩的皮肤,那艳艳的唇色,黑亮黑亮的头发丝儿,别提多漂亮了。 “曦儿来,太爷爷抱抱。”老爷子看着就喜欢,多么活泼伶俐的小娃儿啊!忙乐呵呵地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小曦儿摇了摇头:“娘说该回屋吃饭了,还让太爷爷别老盯着池子里的鱼,您又不爱吃!” 唯真狐疑的瞅了义父一眼,那眼神儿啊,说不出的指责,说不出的……咳咳!老爷子讪讪的笑着,他不就是逗逗唯真么……谁知道会当面给人拆穿啊! 先前,其实他就眼馋过这鱼,王氏给他做了一回,那味道啊——真是,没法儿说! 唯真懂了,然后猛然想起自己刚刚说的那些附和的话,不禁也有点脸红——义父准知道自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怪不得没叫人弄一条上来夹菜呢,原来是这样! “走,咱吃饭去,那个叫如……”老爷子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没想起来,眼神儿却锃亮:“有个丫鬟的手艺不错,你也尝尝去,对了,上回你没吃着,走,今儿咱吃个够本。” 小曦儿迈着小短腿吃力的跟着——没办法,她不让抱着走,怕衣服皱了,于是只能小跑,老爷子那步子多大啊!听见太爷爷又忘了,不禁仰着小脸鄙视的瞧着老爷子:“那是如宝姐姐!如宝姐姐!这么好听又好记的名儿,您咋就记不住呢!” 名儿记不住,光记得人家能做好吃的! “你爷爷不也不知道嘛!”蓝老爷子脸红,这不怪他,真不怪他! “儿子已经知道了……”唯真赶紧撇清,乖乖孙女儿,千万别以为他跟老爷子是一路人啊,他铁定能记住!“不就是那个叫如宝的嘛,小甯儿身边的大丫鬟,我记得年岁挺大了,还没配人?” 他不说还好,一说,锦曦又咋呼开了:“还不是太爷爷,上回赏了如宝姐姐银子,还说给人家找个称心如意的!害的娘跟姐姐都等着消息呢!太爷爷,您还记得不?” 那什么,当然……不记得!可是他能承认么?梗着脖子,涨红了老脸,辩解:“这不是忙嘛,再说了,咱不是要给她挑个好的嘛!我老头子答应过的事儿,从来就没有不算数的!” “嗯嗯,咱就知道太爷爷最好了,咱跟姐姐她们也是这么说的!”锦曦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肉呼呼的小脸上两个深深的梨涡,真真可爱到不行。 老爷子透了口气,心里想着得早点把这事儿给办了,不然真要被甯儿曦儿这两个小娃娃给折腾死了!这时不时的给他拆个台,他受得了么他! 唯真听的暗笑不已,一低头,瞧见小曦儿脸上闪耀着赤果果的得意——孩子小,还不懂得掩饰——发觉被他看见了,吐吐小舌头,顽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感情——她知道老爷子铁定给忘了,所以故意这么说的? 蓝家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可这聪明劲儿,怎么都用的不是地方呢? 老爷子怕自个又忘了,果然就上了心,没两天,就折腾了好几个人选出来——这么好的手艺,可不能让她离得远了,不然谁给他弄好吃的?但是这个人选嘛,还不能将就,得有出息,得是他们蓝家的人,忠心可用——于是又删删选选,居然圈了个卫名! 他乐颠颠的跑去给王氏他们一说,又被集体鄙视了,老爷子,那是人姐姐的老公,您想干啥? 老爷子那个老脸啊,真是忽青忽白的!他咋知道卫名的老婆是谁?他连卫名啥时候娶老婆都不记得了——看这记性!人成亲的时候,老爷子还乐疯了,拍着人的肩膀就说“总算是开窍了”,把人卫名闹了个大红脸!这会儿,居然不记得了? 王氏总归惦记着这位是长辈,不好笑的太过了,便试着提了个人选:“您看蓝墨怎么样?” 细娘去世也多年了——小竹儿都这么大了,蓝墨却从没有提过续弦的事儿。他是蓝正杰身旁得用的人,王氏这个做人家主母的自然替他惦记着呢! 锦甯在边上坐着听,见王氏这么一提,下意识的便皱了皱眉头——其实,蓝墨这人是不错的,做事踏实,忠心肯干。他老子娘都是府里得用的老人了,蓝家的四个大管事,他爹就占了一个,这回出来,老爷子也只带了他一个——侯府里留下仨,蓝浩文也是需要人帮手的! 只是,蓝墨的年纪有点大了,比如宝要大上十来岁,虽说男人是大点的好,会疼人,可锦甯这心里总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对味,觉得不太适合。 老爷子想了想,觉得其实还成。老夫少妻,本就不少见,再说蓝墨三十来岁,正是好岁数,现在又成了二管家,跟他爹一起管着固国公府里的事物,是个能干的——不会辱没了如宝! “我看成!”老爷子点了点头:“不如就定他吧!” 王氏笑了起来:“还得问问如宝那丫头的意思,甯儿对她的丫鬟们可是宝贝的紧,要是她不乐意吖,您还得费心打听打听人选!” 老爷子想说,uu看书wwukanu.om 别了吧?主子安排的人,丫鬟能不乐意?可一瞧小甯娃那绷得紧紧的小脸,又觉得,不乐意也没啥奇怪的,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锦甯这么难缠,她的丫鬟,铁定不是个听话的! 如宝向来是不出现在老爷子呆的地方的,这丫头躲老太爷就跟老鼠躲猫似的——所以这会伺候锦甯的是如书和如画这两个二等丫鬟。如琴毕竟提了一等,光让如宝歇着似乎也不大好,显得她偏心似的,便让她和如宝都留在屋子里管着小丫鬟们。 不过,甯小娃啊,乃的偏心眼儿,不是早就人所皆知了么? 如书如画这俩丫鬟也都不错,锦甯用的很顺手——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蓝锦甯当然也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聪明又伶俐,别跟当年的若三若七似的傻傻给人利用。有小心思咱不怕,只要忠心为主,肯做事儿就行! 像如宝那样傻乎乎的天真娃,有一个就行了。 王氏和老爷子便齐齐的看向蓝锦甯,巴巴的望着她。 锦甯一笑,挥挥手朝身后道:“你们回去一个,问问如宝姐姐的意思。” 如书便和如画交换了一下眼神,应了声是,便回屋问了如宝的意思,带来一个人锦甯吃惊,王氏满意,老爷子高兴的回答——她乐意! (感谢暴打布老虎的打赏~微雨落花飞、晴天晒猪猪以及数字军团的亲为咱投了粉红~~!) 一百零六.闹了个大乌龙 蓝锦甯的惊讶,是真的惊讶,因为她的记忆中,没有任何如宝和蓝墨相处的画面。也就是蓝墨跟蓝正杰到二房的时候,偶尔会碰到正好在正屋的锦甯,也许会点个头招呼下,也许就只是各办各的事情。如宝有时候会给小竹子一些小姐们吃剩下的点心,但是,并不单单给了小竹子,锦华身边的人,锦奇身边的人,人人有份的。 为什么呢?锦甯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老爷子和王氏听完如宝的回复之后都笑了一下,然后并没有再接再厉将事情直接定下——既然问过了如宝的意思,那蓝墨那边的意思也该问问的,再不济,也要问问他爹蓝福的意思。上回他家讨了个秀才女儿,说不定看不上如宝的丫鬟身份了呢? 再者,丫鬟们的婚事自有他们的家人去办,他们没必要太过上心。主仆之间,还是要明显区分的好,免得奴大欺主,养了恶仆。 如宝没有爹娘,但是有姐姐、姐夫。卫名看着人不大说话,木讷,毕竟是见过血的人,也说不上多么善良,但对这个小姨子,自家妻子唯一的亲人,还是很疼爱的,拿她当自己的妹子疼。毕竟,他同样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若非蓝老爷子收留,恐怕早就不知饿死在乡下哪个墙角旮旯里了。 他早年不肯娶亲,是觉得自己没有家人,又常常有差事要办,难免会冷落了人家——不想耽误好人家的姑娘。而如珠不同,她和自己的身世相似,又在三小姐跟前伺候,两人能时常见面……便只是一个微笑,也是好的。 如珠七月里生了一个女娃,担心卫名不喜欢,有些忧愁。谁知卫名却乐的不行,说是姑娘好,听话乖巧,像她娘。如珠看他不像是假装的欢喜,便也定了心,只是暗自下定主意,一定要给卫名生个儿子,继承香火。 这个念头,自然透露给了亲妹妹如宝,如宝又说给了锦甯听,锦甯却没有说什么。每个时代的人,想法都是不同的。她肚子里的不以为然,不能拿出来生搬硬套,想着把她们的心思全都转过来。[wzdff贴吧手打团]不是她不想,而是无能为力,而且这样,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 只要卫名不是太过在意没有儿子,那如珠的压力就会减轻不少,子嗣什么的,看缘分呗! 谁也不能保准自己一定生儿子啊,就像王氏,锦华没出生前,只怕也没少反侧难安。 卫名看的开,自然就更好了。 等锦甯回了房,看着脸蛋被屋里的姐妹们打趣地通红的如宝,心底也笑了,看来,如宝真是自个愿意的,而不是因为怕老爷子,所以才应承了这桩婚事。 只是,如琴看上去不大对劲,闷闷的,也不说话,只低头做事,不跟其他丫鬟似地,故意揶揄如宝。只是时不时的,眼神就往如宝身上挂,带着一丝羡慕,一丝落寞。 不会吧,难道蓝墨那个二婚的家伙,敢情也是个抢手货? 如宝被姐妹们笑的龟缩进了自个的小间,锦甯也不拦着,笑着让她回去了,还把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该休息的休息,想打听什么的,就去问吧,咱不管。小丫鬟们最是八卦,自然不肯如宝就这么落跑,一听自家大小姐透露出了这个意思,连忙争先恐后的追着如宝就去了——不过还是留下人守着,小姐跟前不能没人伺候不是? 屋内只留了如琴一个,小丫鬟们守在外间,叽叽喳喳的说话,也听不到里面的响动。 “如琴姐姐,你怎么不跟去凑凑热闹?”如琴给她递了本书,一看书页,正是她这两天在读的。果然是个仔细又机灵的人儿,锦甯也像平时是的接过书就看,反而笑着问道。 “奴婢伺候小姐,小姐身边不能没人跟着。”如琴怔了怔,便笑着回答。 只是那笑容,有些牵强,似乎恍神过了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身边又不是离不了人的,空个一时半会也没什么。”锦甯仔细瞅着她的脸色,发觉她似乎只是失落,而非难过,稍稍有些放心。应该,对那位,心思还不重吧?“不如你也去瞅瞅,别说小姐我偏心别的丫头,只难为你一个吖!” 如琴摇了摇头:“才不会,小姐什么样儿,我们这做丫鬟的,最清楚不过了。[wzdff贴吧手打团]” “你不觉得我偏心如宝姐姐?”锦甯眯起眼睛。 如琴愣了,下意识的看像蓝锦甯,那双眸子清清冷冷的,带着略微的探究,深深的望着自己,不由心里一惊,觉得有什么被她看穿了似的,瞬时低下了头去。可是那眼神,却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奴婢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你说实话,我又不罚你。况且,我对如宝姐姐,确实和你们有些不同。但自认还算处事公道,应该不至于让你受了委屈——”蓝锦甯望着她那心虚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有必要这样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说吧,为什么不高兴?” “奴婢……奴婢错了,请小姐责罚!”如琴慌乱的眼神瞒不了人,瞬时便跪下了。 她实在不喜欢这动不动就跪人的规矩,哪怕是被人下跪,她怕折寿!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如琴姐姐,我不是在质问你。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你明白吗?” 心里话?如琴呆呆的看着蓝锦甯,可是不一会,便苦笑的摇了摇头。 做人主子的,哪会耐烦听丫鬟下人说自己的心里话? 见她不愿,锦甯也不好强逼,只好道:“你起来吧,不想说就算了。” 知道自己突兀了,蓝锦甯知错能改。现在可不是前世,家里的佣人大都只是定了合同,专门培养的——人家那是职业!而大梁的仆役,大多都是世仆,一个不好,就能牵连了家里人。 所以,他们谨小慎微,他们步步为营。 其实蓝锦甯大可拿出小姐威风来命令她说点什么,但那样一般情况都听不到真话,既然听不到,又何必摆那什么谱,无缘无故累的慌。 “谢小姐。”如琴站起来,走到蓝锦甯身旁,轻声道:“小姐可要喝杯花茶,奴婢前几日刚摘了新鲜的牡丹叶子晒的,用来泡茶正好。” 就像如宝做菜的手艺一样,如琴也有拿手的活计,便是做茶道,花茶更是一把好手,也会做些胭脂水粉什么的,偶尔拿来交际一下身边的丫鬟们。锦甯虽不爱茶叶,但对花茶却并不抗拒,况且她屋里也有许多用来待客的好茶,也需要有人保养什么的。既然如琴有这手艺,自然得充分利用上来,不能荒废了,便着她管着这些。 “先不忙,如琴姐姐,你觉得,如宝姐姐这门婚事如何?”想了想,锦甯拒绝了——她又不口渴,平白无故灌一肚子水做什么。花茶固然好喝,但也不是必要的。拐了个弯,问起这事。 如琴顿了顿,倒是没有像先前那样抗拒着不说,反而落落大方的道:“是门好亲事。” “喔,为什么?蓝墨叔叔可是取过一门妻子的啊……”嫁过去算是继室,而且还有儿子…… 如琴微微一笑,心道她们小姐虽然老成,但毕竟年纪还小,对这些并不了解。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说的东西,便道:“管虽说成过亲,妻子又……早早的就没了,可是,却是那位没福分,生了病,这又不是他的错。蓝小管事如此能干,年纪轻轻便帮老爷少爷管着屋子,日后的前程自然不会差……我们做奴婢的,虽然卑微,但也希望日后能有个体面的夫家,哪怕是做继室,也是好人选……”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便低了下去,脸有些微微的红晕。 到底是没嫁人的姑娘,说起这些话来很有些害羞,蓝锦甯能理解,但她更想听听她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便催促道:“如琴姐姐你继续说。” “……咳咳……”如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看了一眼兴致盎然的小姐,红着脸又道:“蓝小管事的妻子去了多年了,都不曾续弦,想必是个重情之人……” 原来如此!蓝锦甯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心中一动,打趣道:“莫非,如琴姐姐你也中意蓝墨叔叔,今儿才那么不高兴的?这倒不好办了!” “没有没有!”如琴慌忙摇头,脸更红了,却是急的:“奴婢并没有对蓝小管事……倾心,奴婢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蓝锦甯好奇了,故意道:“你说不出来,我可当真是那样了。不如我跟如宝姐姐说说,让你俩公平竞争?” “大小姐!”如琴忍不住拉高嗓子叫了一声,才发觉自己唐突了,赶忙解释:“奴婢真的不是因为对蓝小管事……奴婢是……是舍不得如宝姐姐!” 锦甯讶异的望着她:“你不是一直不太喜欢如宝姐姐么?觉得我太偏心她了……别否认,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如琴才知道原来自己从前的小心眼都被自家小姐给看去了,不由有些尴尬,可是心里,不知怎么地,却是狠狠松了口气。uu看书 ww.ukanshu.om以前生怕小姐知道了自己的小心眼会不喜她这个丫鬟,她跟在蓝锦甯身边的时日也不短了,自然听过锦甯教育锦曦时说的那话…… 若让小姐不喜欢,要撤了她这个大丫鬟……要知道盯着她这个位置的人可是大把人在啊!不说如棋如书如画她们三个,就是小丫头里,也有梦想着做大丫鬟的人! 如今被蓝锦甯点破,她反而觉得轻快了。既然小姐都知道了也没换了她,自然就是不在意的,便轻松道:“奴婢刚提了做您身边的大丫鬟时,生怕做错什么事情,总是战战兢兢的。看着如宝姐姐在您身边那样自在,总觉得又嫉妒,又羡慕。她总是能想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不高兴跑回屋子里,您也不说她一句,奴婢这心里……” 如琴顿了一下,又道:“后来跟如宝姐姐相处的久了,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么宠着她。不单单是因为她跟在小姐跟前的日子最久,也是因为,如宝姐姐单纯、善良……” 说着,偷偷看了一眼锦甯,见她点头,便笑道:“奴婢自认没办法跟如宝姐姐似的,便也妒忌了,只是羡慕。今儿,其实奴婢、奴婢并非是不高兴,而是……” “而是什么?”锦甯望着她,一脸问号。 如琴羞臊的低下头,声若蚊音:“奴婢来了葵水……” 锦甯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泣泣亿留和我爱淘气宝贝两位亲给冬雪投了粉红,谢谢乃们的支持!)(!) 一百零七.女子难为 一眨眼,又是半年过去了。别说,这离了武郡侯府那一摊子人后的日子,过的就是舒坦。不说别人,光是王氏,不用为了全家三房人大大事情伤脑筋,只需要管着自己的公公丈夫儿子女儿,轻松多了,十二月里,居然又传了喜讯。 别觉得古代女人过日子很闲,其实未必。比如说从前在武郡侯府,三房人,光婆婆就两位,算上公公大伯小叔,两家的嫂子、侄儿侄女,光各人的生辰就要摆弄上好一阵,这就去了三四个月的光景。别说没必要,大家伙都是体面人,又不是自家屋里人,给他们办事还得被挑理,还得只能认了,于是劳心又劳力。再加上祭日,老爷子还在,那就得办太爷太婆的,婆婆的,几位有诰命在身的姨娘也得办了。好在老爷子不是个好色的,不过只这么下来,又是两三个月给去了。再就是节庆,也得看着办,好好的倒腾。清明、七夕什么的还算好,简简单单过去也就完了。只是像中秋节、过年这样的大日子,那就不成了,没个一两个月准备,谁也不敢说自个真费心了。 这些还通是自家的事情,宗族里有点子什么,这嫡系嫡支也得给包办了,虽然有偏支帮忙,但他们家是主心骨,累的够呛。一家子老少爷们在朝为官,这做命妇的不得有个走动什么的?赶上别人家有个什么红白喜事之类的,虽说不用操办,礼物总得想辄动脑子备上,里里外外支使几回人。拉拉杂杂的下来,于是一年都别想消停。 王氏心里不是没有抱怨,但是她懂事,明白一个理,经年媳妇熬成婆,自己要成长,要当家作主,就得这么历练着来。别看金氏现在搞成这样,当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也是里里外外都赞过的能干人。这世上就没有真的糊涂人,只是一时看不开,于是就倒了霉。 武郡侯府的事情从此不用王氏操办了,有个什么事情送个礼也就完了。[wzdff贴吧手打团]至于自家的人,老爷子看着冷硬倔强,但把小甯儿往他跟前一推,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唯真只过整寿,蓝正杰王氏也就随着一样,做儿子媳妇的,没道理越过老子去。至于小的几个,更不用说了,过生日吃碗长寿面也就罢了,除了锦曦八月底生日借着搬家的高兴劲小小办了一回,锦奇并锦甯的十岁生辰也只是吃了长寿面,到长辈面前磕头拿了礼物就算过了。 如今正是二月里,天气渐渐暖和了,王氏已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子,这些天正琢磨着给家里人每人做两身春装。他们的衣箱里统是在侯府时一并做的衣裳,不是旧了,只是不想穿。 王氏算不得老蚌生珠,却也是高龄产妇了,自然小心翼翼的不行。前两个月肚子里头这个可把她折腾的够呛,吃什么吐什么,整日就在床上歇着,事儿也不能管,累的锦甯和戚嬷嬷替她管了几日家,还把祝氏请来家里呆了个把月,这不刚回去侯府。过了头三个月就好了,她又歇了半个月,总算缓过来,肚子不闹腾了,她也有了精神。只是惦记着终归是有了身子,不敢全然都接回来,看锦甯处理的不错,便还把一些琐事交给她处理,大事自个把着。 蓝正杰也同意做新衣,但是有些发愁银子,除了做新衣,这后头还有许多地方还要花钱呢!陈年年底的时候他爹给的庄子铺子里倒是上供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只是架不住他们新迁,花销太大,都填了进去。他虽有俸禄,但杯水车薪,又很骨气的不要老爷子的银子——如今老头是荣养,什么叫荣养?自然是让人养着!若他拿了那钱,自己成什么了?他还要脸! 甯小娃瞅着他着急上火的模样,也不提,拿着个小匣子去找了王氏,推到她面前。 王氏狐疑的打开盒子一看,一叠整整齐齐的银票码放在里头,面上的头一张就是一万两银子的大票面,顿时“啪”地一声用力给合上了,脸色涨红,臊着脸推回去:“娘不能要,你留着以后给你办嫁妆用。[wzdff贴吧手打团]” 这么大一笔银钱,锦甯再厉害也攒不下如此数目的私房钱,想必就是雁乐城头年的供奉和她几个月来的俸禄了。 锦甯也不接,喝了口温温的开水,笑的牙不见眼:“娘多心了,这只是女儿给小dd的见面礼,叫他知道甯儿是个疼弟弟的姐姐,以后跟我最亲。” 王氏为难,不是她贪银子,只是花销实在太大,可又不想要女儿的银钱,没脸。 “娘别怪女儿没羞没躁,容我算给您听。”知道她介怀,锦甯只好努力劝说:“这嫁妆什么的,您心里是明白的,甯儿的嫁妆,自然由皇帝伯伯出,内务府费心。这些银子,不过是身外之物。甯儿还小,想嫁人还得再过几年,这银子年年有,断不会少了去……” 她这样小小年岁便有封地的郡主着实少见,便是皇帝的亲儿子,也是成了年成了亲才出宫建府有了自个的收入,对她而言,这钱跟多出来白送的没两样。 王氏知道,可这不是别扭嘛!他们如今出了侯府,已然减了家里的月例银子。下人的没敢比侯府少,怕到时候人家不乐意,不给好好办事。这当爹娘的不说给女儿零花钱,反要小的拿钱贴补家里,谁的心里也过不去! 锦甯知她心思,便笑道:“这也不多,您要是不乐意要吖,咱就拿去给爷爷。” 这是借爷爷的手转交,有道是长者赐不可辞,这当孙子的可以拒绝爷爷,她这当媳妇的却是不能驳了公爹的面子。 “那不成!”王氏皱眉,终究是叹息着收下了匣子:“……算是娘跟你借的。” “娘,都是自家人,干嘛说这个,难道甯儿不是您的女儿?”不是借,不用还。锦甯不想搞什么迂回政策,便故意问了这句,见王氏有些恍惚:“家里艰难,娘都要拿自己的嫁妆田去卖了,为何花不得女儿的银钱?这样说起来,花媳妇的嫁妆跟女儿的孝敬,哪个更有脸些?想必爹爹心里也是明白的……大不了,他日甯儿若真的嫁了,不给爹娘零花钱就是!” 哪有零花钱这样大数额的,少说不得一二十万两?再说,怎么就艰难了,不过是一时没银子了而已,过两年就好了,王氏失笑:“瞎说什么,哪有当爹娘的问儿女要零花钱的!” “不是要,是女儿的孝顺,不一样的。”锦甯摇头,笑着撒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还不成么?” 王氏没说话,有些动摇,却担心丈夫知道了不高兴。 “收着吧,这是甯儿的心意。”就算说出去也不怕,只有人该羡慕他有个好女儿,没人会觉得他没脸。蓝正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朝,看他脸上那淡淡的神色,许是站在门口有一会了,也不知究竟听了多少去:“甯儿说的正在理,咱们是一家人,不必分彼此,只是下不为例!你的嫁妆都给爷好生留着,要是少了一分地,爷赔你一亩!” “相公这话说的!”王氏心知他是同意了,却故意委屈道:“都是一家人,怎么就偏跟妾身分了彼此?” 蓝正杰想着她是有身子的人,难免有些小性,会多想。怕她生气,赶紧哄着:“不是那么个意思,只是你的嫁妆日后要留给儿子女儿,都花了,叫他们怎么办?”家里人口可不少!算上王氏肚子里这个,可有九个子女!如今又不是在侯府了,自然得为儿女的日后打算打算! 锦甯的嫁妆不用他们操心,可也不可能真的一毛不拔。锦华也大了,过不得两三年便要娶妻生子,新院子也要开始建了。锦奇也等不了太久,不过也就四五年的光景。锦曦年岁尚浅,与皇长孙的婚事有的等,但皇家的婚事却不简单,只怕到时的开销大了去了。蓝瑟蓝绣的嫁妆亦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只有蓝惇和蓝宜还小,可以先放着不提。 这些还算远的,近的便是王氏肚里这个,生孩子也不是小事情,花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王氏明白,本就是故意的,随便哄一哄自然就过去了。u看书 w.kanshu.co 只是见自家相公这么小意儿献殷勤,不由得扑哧笑了一声,引得蓝正杰面红耳赤。 见他脸红,王氏想起刚才他说的那一句“少了一分地,爷赔你一亩”的话,心中不由暖洋洋的,贴心贴肺的不行,脸上也红了起来。 锦甯见气氛暧昧,忙不迭的退了出去,体贴的给爹娘带上了正门,又吩咐丫鬟们不许去打扰,让少爷少夫人说些体己话,便拉着戚嬷嬷去请教绣活。 身为女子该学的还是要学,可以躲懒,却不能一味的推诿。或许她女红算不上在行,但也能似模似样的修点荷包什么的——不为博个好名声嫁人,只为当个乖巧女儿让爹娘舒心。 不知不觉,一下午便悠忽逝去,这日子快的连锦甯都感慨,这都来了九年了! 锦奇下学回家,咋咋忽忽的飞奔进屋,身后还拽着个人,冷面世子永远是那一副酷样,见人没个笑脸,只对锦甯点了点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锦甯头疼,这已经是半年内阿常第二十三次登门,实在是有点太过频繁了。他从前嫌侯府麻烦去的少,搬了家却是三天两头的来。虽然看上去是锦奇强拉着他来的,但阿常是那种能被人强迫中奖的人么? 头疼归头疼,还是吩咐下人去准备,饭桌上加几道世子爱吃的菜肴。 (感谢暴打布老虎亲的打赏!亲们记得随手投票,冬雪不挑食,是来者不拒滴~~)(!) 一百零八.消息(1) 锦华随后而至,无奈的看了妹妹两眼,便回房读书并没有作陪。他前年已经过了府试,高中一甲,虽不是头名,但蓝正杰已经很满意了,决定今年让他参加省试,若是赶得及来年的春闱,便去试一试伸手。若能中了进士,以宸帝对他家的好感,殿试必然高中,到时候蓝正杰家便又要出一名翰林,一门两翰林,又都是如此年轻,门楣必然显赫。 虽然,他们已经够显赫的了。 锦华方才十四,少年得志却并不骄傲,本想多按捺两年,但听父亲说只是试一试,因而便点头同意,只是提出——绝不高调应试,若是不中,也不会丢脸。 有蓝正杰这样的先例,若是弄的人尽皆知,必然会成为焦点。这样对他的负担过重,不利于考场发挥,所以蓝正杰也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倒是锦奇在一旁跳脚助威,说一定让哥哥考个状元回来,好让他显摆。 锦华只是一笑,并不在意。不过闭门苦读还是要的,毕竟这春闱十有人都是过不了的,他不能保证低调入场的自己,能幸运的一次通过。 王氏心疼儿子念书辛苦,埋怨蓝正杰逼得太紧。蓝正杰只是笑道,华儿是嫡长子,来年就要说亲,若有进士出身,只怕台阶都能抬高个两三厘,王氏便不做声了。 娶亲乃是大事,虽说娶妻当娶贤,但门户也是要看的。[wzdff贴吧手打团]公公是白身,丈夫不过是掌管着翰林院,虽然有老爷子把关,但外人不明白,自然就会低看他们家锦奇。 而如果锦奇自己有功名在身,那便不同了,除了出身,还要看孩子本身的前途和未来,否则当年王中书令,也不会讲嫡女下嫁给身为庶子的蓝正杰。 阿常是随性所至,从来都不会按着别家的规矩,递帖子再登门,只是中间有个蓝锦奇在,他们也不好说他什么,只是每每耳提面命,却没有丝毫效果。 蓝锦甯瞅一眼笑的无限灿烂明媚的亲哥,只觉得眉心一阵阵的抽搐。 “你别瞪了,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事的。”阿常蠕动唇瓣,却不见他发出声响,锦甯耳边却传来细如蚊吟的低语,她不由一怔,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不过是几日不见,他居然学会了传音入密这种高档本事——果然有当贼子的天分! 略略点了点头,勉强压下心中的疑惑,把二人带到了厅里去坐。在固国公府不用像蓝府时那样小心翼翼,再说两人年纪也不小了,不适宜独处一室。 锦奇乖觉,陪着说了几句便找借口去了练功房,说是要找人演练一下今日学到的招式——也不知道国子监里哪来那么多的武功招式教给他。要说这娃聪明吧,老是犯一些稀奇古怪打的小错,闹得大家对他头疼不已,要说他笨吧,却心思剔透,一见阿常世子在国子监门口等着他们兄弟两,便不问缘由的将人带回了家。[wzdff贴吧手打团] 朝如琴微微一笑,她便会意地招小丫鬟们到角落训话,当然,并没有出了这屋子。她们能瞧见小姐和世子在厅中说话,却听不见声响。 如宝已经出嫁月余,正在蜜月期,因此不在身边。锦甯并没有打算给她安排做院里的媳妇子,她心思单纯,而自己也已经长大,以后要经历的人事物都越来越复杂,如宝这性子虽好,却难免招人算计。反正蓝墨能很好的护着她,一般人也欺负不到她头上去,只是偶尔闲了找过来说说话,联络一下感情,也就是了。 如琴心思缜密,有事一个眼神就能会意,锦甯很是欣赏她这一点。如宝出嫁之后,提拔了如棋做大丫鬟,如书如画并没有抱怨。其实她们俩跟大丫鬟并没有差别,大小姐待她们四人都差不多,并没有特别的倚重哪一个。待如琴姐姐虽然略显亲厚些,但她们自认不比如琴会看眼色,也就认了她为四人中的第一。 有两个小丫鬟拖拖拉拉,似乎不肯走远,如琴面带微笑的招了她们过来,却是让她们去扫院子,连训话也不让听了。小丫鬟一见自己不过磨蹭了两步就受了罚,面色顿时变了,也不敢不听从,自认倒霉的拿着扫帚去外头扫地。 锦甯得体的面带微笑,微微倾身听阿常说话。这是做给小丫鬟们看的,她是主子,也是表率,不能没个正形。当然,如果是私底下的时候,她就不会在乎这些了,阿常又不是外人,比在锦奇面前还要放肆恣意。 不怪她看人下面,只是人与人是不同的。哪怕是亲姐妹亲手足,她也同样有着不同的伪装。唯独阿常,这个看过她千奇百怪惫懒姿态的家伙,是不用防的。 他们的关系,像朋友,像同盟,却不是亲人。然而却比血缘之情,更要入心入骨。 这样的信任,除了阿常世子,没有第二个人能得到。 阿常抿茶,然后皱眉,不满的瞅她,指责她苛待客人:“又是白水,你家就没有茶叶么?” 锦甯将自己的茶盏给他看:“……我也是一样啊,我不爱喝那东西,你知道的。” “你这怪毛病都是谁养出来的,挑剔!”喝茶利尿,只要注意方式,不多喝,饭后不喝,其实也有助于养生。但锦甯却是天生的排斥,逼不得已才会浅浅抿上一口,断无自己泡茶的可能。就连待客,也少用茶水,一般都是花茶或是蜂蜜水。 “以前……的时候,被人在茶里下了点小东西,所以不敢喝了。”茶水颜色深,不容易分辨其中是否混有异物,白水多好,清清透透的,一眼就看到底。明知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偏蓝锦甯认了这个死理,如非必要,决计不肯碰的,这大概也算心结了:“还是说正事吧!” 阿常目光幽暗,她说以前,必然就是前世——那时害人的法子多,却是越老的越管用。uu看书 .uukanhu “这事情,和你家老爷子有关,和那边也有关系。”那边就是指武郡侯府,阿常摩挲着青瓷茶杯,低头看着白水中自己的倒影:“最近宸帝对太子很有些不满,有些人便蠢蠢欲动,恰逢南边东盛国老皇帝去世,新帝登基,要拿边疆将士来立威——你大伯请命去守边关了。” 太子地位不稳,蓝浩文动心思正常——只是,大伯凑什么热闹?“三叔又立功了?” “嗯,蒙族与大梁签订了贸易合同,据说其中的利润很足,足以充盈国库……宸帝很高兴。”连年战事其实没有断过,边疆的粮草供给,饷银也不可少,东盛蠢蠢欲动,若是真的开战,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由不得宸帝不高兴:“……蒙族女人怀孕了。” “这不可能!”锦甯惊讶的一拍桌子,引得小丫鬟们看了过来,只好装作无事的模样坐下,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你给她下了附子散,她当然不能怀孕……不过这女人不简单,你先前可看走眼了!她根本就没伺候过你叔叔!怀孕的是她的替身!”阿常世子又爆出一个让人惊愕的消息。 锦甯顿时心安:“还以为我配的药出了什么问题……我若不知道她不简单,怎么会给她下附子散?” 阿常望去,只见那清水一样透彻的眸子里,闪着一丝怅然。 (这章少了几百字……时间来不及了,大家凑合先看着!)(!) 一百零九.消息(2) 想锦甯头一回见了银铃,真是个天真少女,稚子纯情,面上的活泼不似作伪。然而她虽信誓旦旦心仪三叔,更不介意她有妻有子也要下嫁,眼中却无半分情谊。都说少女怀春难遮掩,若是她真的能将情绪内敛至此,锦甯倒也有几分佩服。 不管她是有情还是无情,锦甯都给她下了附子散。却不想这位压根就没让蓝正齐近过身,还命身边侍女代为侍寝,居然就有了身孕。 “三叔怎么说?他可高兴?”锦甯沉吟,抛开了附子散一事,原本心里的些许愧疚被风吹的一点不剩。既然嫁入了蓝家,又不愿履行为**子的本分,也该她命中注定无子。只是,不知道她明知道这辈子都回不去蒙族大帐,这般守着清白的身子又是为了谁? “当了好几次爹的人了,看着倒还算沉稳。”阿常一本正经的说着,眼角瞥见某人捂着茶盏的小爪子,白嫩嫩的嵌着几个浅浅的漩涡:“你长肉了?不准备装病秧子了?” 锦甯白了她一眼:“离了那儿还装什么?总不能一辈子都靠伪装过活。”想掌握自己的人生,就得有个健康的身体,否则别人抓着这个理由,就能让她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她从未将自己的终身寄托在他人的身上,无论是宸帝还是老太爷,都无权置喙! 阿常扬眉瞥了那面露不以为然之色的小脸一眼,唇角微微掀起弧度,拿喝水的姿势掩住了。并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说先前的话题:“宰相一系自然要拦着,只是宸帝已经准了你大伯的上疏,不日便要发圣旨……” “李元瞧着是个聪明人,怎么尽干傻事?”锦甯琢磨了琢磨:“不会是和皇上伯伯唱双簧吧?” “你倒是叫的亲热。”阿常下意识的哼了声,忽觉自己这声气儿有些不对,便见锦甯笑眯眯的瞅着自己,面容一肃:“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只不过唱双簧也好,单口相声也罢,武郡侯府内争的越凶,那两位都高兴。[wzdff贴吧手打团]” “原来还有你看不透的事情,”锦甯打趣了一句,不解的问:“就让他们折腾去呗,反正我家都出来了,不可能上杆子找抽的去管别人的事儿,你这么巴巴的来告诉我,又是为了什么?” 这句别人说的是半点压力也无,锦甯理所当然的很。这都过继了,再回头去提醒人家,人家未必领情不说,他们家还要落个多管闲事,唯真爷爷倒是不会小心眼,但族人可是都看着呢!嗣子就是嗣子,不管那边是不是他的亲生父母,管他们府内的事情,总有些落人口舍。 为了见你一面?阿常心里嘲讽自己,可是这话能说么?这娃还不得拿看怪物的眼神儿瞅他?轻咳了一声:“武郡侯的名头虽然落在了你爷爷明上,但固国公还是他爹,不会看着不管的。” 老头子会管?笑话,他巴不得拖着下巴看笑话呢!老爷子想的可比你透的多了,除非那边要灭门了,否则他死都不会管的。 “恩哼。”蓝锦甯笑起来,却显得有些担忧:“太爷爷忙着呢,没那闲工夫。” “老爷子身体不大好吧?”阿常看着她眉宇轻皱的模样,忍不住还是问了声。 “年纪大了,再强壮的身子也会有点毛病的。没事儿,就是老人病。”锦甯强做无事,却藏不住心里的担心。半年前她就发现了,老爷子记忆力退化,人明显迷糊了许多。明明是眼熟的人,还要认个好半天才想起来。这已经不是什么存在感的问题了,老爷子生病了,还是只能调养没办法根治的。 好在不严重,自家人还能辨得清清楚楚,若真有一天连他们都认不出来了,也只能听天由命。[wzdff贴吧手打团] 阿常点点头,不说话了,锦甯嘴巴上说没事,但心里却是不一样的。这丫没办法对老爷子的事情无动于衷,就像现在的他也没办法放着靖王靖王妃不管是一样的。 人心都是肉长,鬼差从前也是人来的,只是在地府呆的时间太久,他的心比她硬了许多。不过再冷硬的心肠,也架不住真心的疼爱呵护,拿他当心肝儿一样的宝贝。 阿常的目光日渐柔和,再不见幼年时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锋芒,身边亲近的人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他的一些改变,因而聊以欣慰。 如琴看这边话说的差不多了,便停止了训话。真真是说的她口干舌燥,没话了也要绞尽脑汁多扯两句才行。好在小丫鬟们听的认真,拿她当偶像崇拜。这么一想,她又忍不住高兴起来,如今她是大小姐跟前最得力的大丫鬟,虽然比不上吕娘子,在这固国公府里却也有了对小丫鬟说一不二的崇高地位。 “大小姐,还要添点茶水么?点心后厨也有一些。”如琴说着话,偷偷暼了靖王世子一眼。真是个好看的人啊,这样的朗眉星目,俊美不凡,和她家大小姐倒也匹配。又瞧瞧自家主子,仿佛对面坐的是根实心木头而非一个帅气的大活人一般气定神闲,让她不由叹息。 终归是大小姐年纪还小,还没有开窍,过两年就好了…… “不了,一会该吃晚饭了。”锦甯摇了摇头:“带世子到二少爷屋里去坐会,歇一歇。” 如琴刚要应声,只听阿常道:“不必了,我自个去,又不是不认识路。” 锦甯也就随了他,要说他对这固国公府,说不定真的比她还要熟悉。她一向是懒出门的人,刚搬家时的新鲜劲没多久就散了,那时连小半个府邸都没逛完,便匆匆回转。 如琴有些遗憾,美少年谁不爱看啊,还是光明正大的打量。当然,她绝对不是对世子有什么想法,人家年纪比她小的多,也就和她弟弟一般大!大少爷二少爷也都好看,只是天天看难免有审美疲劳,换个新鲜的养一下眼睛多好?只可惜,人家不给她这个福分。 尤其是大少爷和世子爷站一块儿的时候,别提多好看了。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冷峻俊美,简直就是绝配——虽说男男授受不亲,可是,她还是觉得很般配啊很般配,把大小姐都给比下去了!大小姐虽然好,可就是太清冷了一些,有时候觉得就跟世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呸呸,大小姐的笑脸可比世子爷多多了!不过说起来,大小姐在二小姐面前,总是那么温柔可亲,二小姐娇憨可爱,也很相配啊…… 如琴双眸散发着迷蒙的光芒,从男男恋到女女情,陷入无限狂想之中,激动的不能自已。 锦甯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明明她只是安分守己的当她的古代大小姐,怎么身边养出来的丫鬟会有这样的?难道腐女这一职业,其实并没有空间和时间的限定? 当然,如果她知道这丫连自己和锦曦都yy了进去,只怕就不会觉得好笑了。 锦甯摇了摇头,唤了一个小丫鬟过来,叫她去看看厨房准备妥当了没有。自己则喊了如琴一声,回房歇会去了。虽然她嘴上说不管,但也不能真的什么准备都不做,若是闹得凶了,老爷子指不定还得出去主持大局…… 一家人啊……固国公府怎能置身事外? 让如琴在外头守着,锦甯吹响了无声的暗哨。不过须臾片刻,两条黑色影子便出现在了她房中,形如鬼魅。 “夜魑、夜魅拜见主子,主子有什么吩咐?”外头还有些微的夕阳,灿烂的余晖从打开的窗户口洒入房中,却仿佛照不到两人身上似地。他们通身过着黑色的夜行衣,就连脸上都蒙着黑纱,声音低沉并不刺耳,只是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大白天的也穿着夜行衣,你们就不怕被京畿卫当成刺客抓起来。”锦甯无语的瞅着他们:“在我面前就不用使腹语了,知道你们学的不错。说说吧,uu看书 .uukanshu皇上伯伯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两人似是笑了一声,面上却并没有丝毫细微的异动,再开口时,一位声音清脆,竟是女子:“上元节时,皇上传蓝二爷入宫,蓝将军走后,宰相与中书令大人也分别被传了问话。”蓝二爷便是蓝正齐,没了横插一杠子的蓝正杰,他又恢复了二爷的身份。 “都说了些什么?”王中书令?他也掺和了这事?锦甯下意识的拢起眉宇。 “属下无能,皇上身旁有数位高手守护,属下等人并未能近其身,只是宫中的暗线传出消息,说是这次大梁与北魏蒙族的交易并不顺遂,皇上大怒。中书令大人也传话到蓝府,只说皇上令他暂领户部,兼任户部尚书一职。” “原来的户部尚书呢?”锦甯眉头一挑,宸帝到底想干什么? “失踪了!”黑影沉默了一会:“属下等未找到其人,只是据说户部亏空严重,属下猜测,可能下了京畿卫诏狱。” “既然是猜测,说了有何用,加派人手去查,必要弄清下落才是。”锦甯说话并不严厉,两个“影子”却心头一凛,应了声:“属下明白。” 锦甯挥挥手,两人便消失在眼前,全然没有半点来过的痕迹。 (感谢暴打布老虎打赏~金色花朵、wy为爱痴狂、**懒虫、jee1982四位亲的粉红~~ 求三月粉红票,求推荐求收藏,冬雪诚心ing~~)(!) 一百一十.曦儿小先生 “魑——”蓝锦甯对着空气补了一句:“探探我那位小三婶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有必要,不拘手段让她的替身暴露——蓝家不能有蒙族血统的候选人!” 空气中传来一声波纹震动,蓝锦甯吸了口气,这才走出房门,如琴在叫她吃饭了。 老爷子说过,要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没有一点自己的人手是不成的,蓝锦甯深以为然。以夜族为名,以魑魅魍魉四人为首,打造了一支属于她的鬼魅队伍。 人手的来源,自然是不愁的。现在可不是太平盛世,哪哪都有吃不饱饭的穷人,出一点银子买下机灵的少年少女,别人还得感恩戴德的谢她。蓝锦甯亦是无愧于心,这个世道本就是这样,莫说她残忍,只是无奈,只有有本事的人,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这些孩子,她初次见到的时候大的只有十一二岁,小的也不过五六岁——正是容易洗脑的年纪——他们衣衫褴褛,面色蜡黄,营养不良的症状很明显,不过都是健康的。判官多年调教的成绩不菲,御下之术蓝锦甯亦是学的青出于蓝,培养一批忠心的手下并不困难。这批孩子长到如今,已然有了为了主子连皇帝都敢杀的胆气,只有更忠心没有最忠心。当然,有胆气是一回事,而杀不杀的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锦甯明白他们的武艺并不出众,毕竟年岁短,挑人时又以忠心为上,根骨难免有些不佳。人是老爷子帮忙去买来的,有好苗子自然先挑进了蓝府的暗卫。锦甯也不在乎回收他剩下的人,统统悉数收下教给阿常调教。两三年的时光过去,第一批鬼魅启动时,仅仅负责打探消息和收集情报之类的“小事”——阿常教的时候也以这方面为主,所以大家伙的轻功和隐蔽功夫都不错——而新的鬼魅,则由魍魉他们负责挑选,择资优者,收入夜族。[wzdff贴吧手打团] 宸帝要整垮蓝家?不,显然不是。他只是不能容忍武郡侯府抱成一团。本来大房三房与二房对峙,他伸手帮扶一把稍显弱势的二房,只要下任家主一日不定,他就一日不用担心,只盯紧了老爷子就行。如今老爷子隐退,二房跳出武郡侯府,大房三房之争就显得尤为必要——这一次,蓝正齐身居弱势,他加了把柴,于是蓝正恺坐不住了。 至于蓝正杰……他是文官,自古良相易得猛将难寻,并不足为虑,看在邵唯真的份上,他也不介意稍加重用。 只是若只为图谋武郡侯府,又为何牵扯上中书令?户部亏空,那并不是个好差事,只怕外公日后不好交差——饶是蓝锦甯自认机智,也猜不透宸帝此举何意。 三日后圣旨下达,朝堂上鸦雀无声,李元的再次失利让众人的目光移向新任武郡侯爷蓝浩文——他脸上并无喜色,只有灰暗。宸帝锐利的目光游离在一干臣子之间,无声哼笑。 刘氏大为不安,想起蓝正齐不在那几年公孙氏的日子就觉得心头一阵阵的发凉,可是她又不能阻止相公去奔前程,小叔不就是因为战功赫赫,才崭露头角让宸帝另眼相看的么? 可这世上没有常胜将军,南边的东盛国武风隆盛,就算是平民百姓多少也会一点花拳绣腿,不是靠蛮力的小国魏的蒙族野人可比。都是打仗,小叔的安全系数要高的多——但蓝正恺说的也很有道理,不冒风险,哪里来的功勋?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是大梁武将,是蓝家的传人,保家卫国,是他不能推卸的义务。 祝氏依旧主持中馈,下人们终于从原先的徘徊中定了下来——金氏再掌大权已是不能,除非等蓝浩文百年,由她的儿子接过武郡侯的爵位才有可能,可是她还有三个媳妇……那蒙族女人且不说,刘氏或公孙氏,未必就乐意让婆婆一枝独秀。[wzdff贴吧手打团] “娘,今天怎么得闲来坐?先前去请了您几次,您都在忙。”王氏瞧见婆婆坐在自家厅里,顿时又惊又喜,少不得给了女儿几个白眼:“奶奶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锦甯吐吐舌头,已然有几分少女的俏丽:“这不是看您睡的正香么!” 祝氏接着她的话头道:“就是就是,如今你挺着个大肚子,该睡就睡,别累着自己。甯儿陪着老婆子挺好!” 王氏微微一笑,让丫鬟服侍着坐下,一边噌怪道:“哪里就累着了,这些天媳妇吃了睡睡了吃,相公他们都不许我动,憋得身上发慌,这不只得睡觉了?简直把媳妇当猪养!” 猪可没您这么幸福!蓝锦甯脸上现出梨涡,摇着祝氏的胳膊:“奶奶,您听娘说的什么话!” 祝氏拍拍她的手,笑道:“你母亲说着玩呐,她啊,指不定心里多高兴呢!媳妇,你说是不是?” 王氏不好意思,喊了声“娘”,只不好意思的笑着。 “正杰和孩子们体贴你,你便顺着他们的意思好好歇歇,我看公公这固国公府幽静,又只你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正适合你养胎,挺好挺好。”祝氏拉着她的手,贴心的道:“你生锦华锦奇的时候我这做婆婆的不敢去看你,真是委屈你了。” 王氏摇头:“婆婆比我委屈!” 祝氏有些感动,忍下了,四下里张望了下:“曦儿呢?还有惇儿和宜儿呢?” 王氏笑起来,告诉她:“曦儿正在给两个小的启蒙呢!当起小先生来还似模似样的!不如媳妇陪您去小书房看看?” 小书房是平日里给几个孩子念书做功课用的,连锦华的功课也都在这儿完成。虽然大家都各有一个小院子,但锦甯还是觉得一块儿读书有气氛,所以也不许他们闷在屋里。锦华也不拒绝,反正他回了屋里也是苦读,偶尔轻松一下也无妨。只有锦奇苦着脸,言说在国子监里被先生盯着读书,回家了还要被妹妹盯着温习,真真苦不堪言! 蓝锦华毫不犹豫的给了他几个大脑瓜子,这才老实了。 锦华锦奇白天上学的时候,锦甯见锦曦闲的无聊,两个小的又吵着要认字,便让锦曦做了小先生,顺便锻炼锻炼她的耐心。锦曦本是不大乐意的,不过坚持了几天后却慢慢来了兴趣,教起千字文来也是有板有眼,耐心十足的哄着两个小娃认字——完全照搬锦甯当年教育她的法子,糖枣加大棒! 其实,蓝惇蓝宜比锦曦当年可要乖巧听话的多,很少吵闹,又对锦曦这个小先生很是尊敬崇拜,这满足了她虚荣心,自然更加干劲十足了。 走到小书房外边,就看见三个小人儿有板有眼的演练着“老师上课”的戏码。曦儿念一句,两个小的跟着含含糊糊的读一句,少不得要被她训斥两声,不过他们却并不委屈,马上认认真真的再大声朗诵一遍,小老师便高兴的点点头,再夸奖两句。 偶尔一两个字不认识,锦曦便会自言自语的说一句:“这个是什么字?”然后就抱着大字典翻查去了……两个小的眼巴巴的看着她,眸子里全然是羡慕——他们还太小,自没认全,看不了字典,因而对锦曦这本事佩服的五体投地:那字典多重啊,曦儿姐姐的力气真大! 外边偷看的人自然不知道他们内心的想法,只觉得这三个娃娃真是叫人忍俊不禁,王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马上被耳尖的锦曦听见,大叫一声跑出来就往王氏身上扑:“娘!” 惹得祝氏惊叫连连,不停的叫道:“小心点!小心点!” 锦甯连忙拉拉她的袖子,面对她疑惑的脸,小声道:“奶奶,曦儿有分寸的,不会伤了母亲。” 果然,只见锦曦到了王氏身边便停住了,只是牵了她的手。 惇儿宜儿人小腿短跑的慢,不过也很快就出来了,看见王氏,也很是高兴:“母亲!” 宜儿打小敏感怕生,见祝氏有些眼熟,却不大敢凑上前,只是疑惑的打量着。 蓝惇胆子要大的多,还记得这位和善的老太太,顿时开心的向着祝氏叫道:“祖母!惇儿给祖母请安,uu看书 祖母身体安康。”又顺手拉了妹妹一把。 蓝宜这才恍然大悟,有些羞怯而腼腆的上前福了福身,叫了声:“祖母好。” “好好,乖孩子!”这两个庶子庶女教的真好,祝氏忍不住点头,金氏跟王氏比,真是差的远了。庶出子女简直就是金氏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生啖其肉,也不知道她的心胸为何就那么窄小?转头向王氏道:“你是个先贤惠的,若是正杰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儿,千万不要闷在心里,夫妻两说开了就好,要不然找我说说也是成的。” 王氏摇头笑道:“娘千万别这么说,相公待妾身很好……” “你不知道,正杰这孩子从小被金氏母子欺负的狠了,骨子里不喜欢她那样的豪门贵女,你进门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故意冷落你的……后来知道你是个好的,这才慢慢改了。”祝氏也不避讳着孩子,当着他们的面儿就说起了陈年旧事。 蓝锦甯一看,连忙让曦儿把两个小的带进去继续学习,又请祝氏和王氏道隔壁厢房里去说话。 王氏吃了一惊,想起新婚时丈夫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忽然明了为何他前些年待自己总是淡淡的,心底涌上一阵莫名的怜意,想起最近丈夫的改变,又是一阵温暖。 她这是不是叫,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呢? (求票票哟~~大家的粉红千万别藏着了~~)(!) 一百一十一.夫子(1) 春闱定在三月间,四年一次,次次如此。锦华的时间紧迫,国子监的先生学问虽然好,但教的学生太多且参差不齐,没有多少空闲让他额外请教。外边好的夫子早就被别家相中了,早早请了回去。如今要临时抱佛脚去找一位,却是难寻。蓝正杰为这事少不得懊恼,家中朝廷有太多事要忙,结果耽误了找夫子的好时机。他有心要亲自教导儿子,但也只有晚上抽空,看着儿子显露疲惫的神情,也不忍耽搁太久。 王氏瞅着不是办法,一边去娘家请人想办法寻夫子,一边也寻摸着找老爷子问问。只是老爷子乃是武将出身,交际圈子自然也多半是这些同样性情的人,难得有一个满腹经纶的,也在朝为官,哪有空收学生?王家也传信来说不好找,这段时期都是考生,夫子短缺的厉害。 蓝锦甯见王氏忧心忡忡,便问了详细,一听原委,不由笑道:“娘亲何必舍近求远,咱们族里不就有一位合适的?” 王氏听了连忙追问,锦甯便告诉她:“族中有位太伯祖父,曾是前朝进士,只是只爱读书不求名利,因而并没有在朝为官。他的学问是顶顶好的,哥哥府试的时候还曾出言指点过,不如让哥哥去宗祠问问,总好过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王氏一听是长辈,还是祖父辈的,便有些犹豫:“伯祖父年事已高,恐不喜打扰……” “不过是一时之计罢了,再说,太伯祖父一向都喜欢哥哥,不试一试又如何知道他不肯?”锦甯笑语嫣然,不过她心中却又九分把握那位定会答应的,“娘亲亲自带着哥哥去问,诚心些,晚辈好学,做长辈的自然高兴。只是莫要带什么太过贵重礼物,太伯祖父一向不喜那些。” 打亲人牌最易成功,若是想拿财帛动人心,那可就大错特错了。[wzdff贴吧手打团] 一样米养百种人,既然有那视财如命的,自然也有那是钱财如粪土的清高之人。 王氏又道:“总不好什么都不带,请夫子还得有束脩呢!” 当然不能不带,只是有个讲究罢了。锦甯想了想,才道:“娘亲如若真的有心,便找些上好的笔墨纸砚送去,既实用又是太伯祖父的心头好,必然会高兴的。” 王氏想一想就应了,赶紧差人去置办东西。甯儿说了不必太贵重,便只捡了些寻常富贵人家用的文房四宝,拿盒子收好。等锦华一下学,便匆匆忙忙拉着人去了宗祠,未及上马车,又觉得锦甯既然如此了解那位伯祖父,必然是亲近的,便使了了人唤了一起去。结果五六个小娃都塞进了车里,仰着无辜的脸看她。 车把式瞅瞅一车的小主子们,又看看王氏,等着她吩咐。 王氏无奈,便挥挥手全部带去了。心中也暗暗高兴,孩子们都和她亲,看来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都是清楚的。以前蓝瑟蓝绣她只不去管,以为这样她们至少也不会对自己这个嫡母有什么怨恨,结果却并非如此。后来想着要管教,却是年纪长了都有了心眼,想亲近也亲近不起来了。不过目前看着还是两个好的,过两年挑个好人家嫁了出去也就是了。 太伯祖父见他们到来甚是惊讶,看着锦华透出几许慈爱的目光。锦奇在这位面前倒也老实,不跟家里似的猴狲样,难得的老实。蓝惇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太伯祖父大人,只觉得好生威严,看着比自家太爷爷还要严谨,只攥着妹妹的手老老实实的坐着。 王氏将礼物奉上,便说明了来意。 “愿是如此。”伯祖父点点头,沉声道:“既是诚心求学,自然没有不应侄孙媳妇的理。[wzdff贴吧手打团]只是你带这些东西过来,却是打老夫的脸了,快快收了回去吧!” 王氏见他不悦,忙解释了送来的只是笔墨纸砚:“日后锦华在您这儿学习,少不得要用的,也就省得他来回带着,还请伯祖父不要推辞。”又朝锦甯使了个眼色要她帮忙说话。 锦甯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听见,乖乖巧巧的低头坐着,好一个听话的小淑女模样。 王氏无法,只得笑道:“还请伯祖父怜惜侄孙媳妇疼孩子的一片心。” “既是如此,东西边留下吧!”伯祖父想想也没什么要紧,翻开看看也真的只是文房四宝。虽说都是上品,却不是那种给人家拿来收藏的古物,心里也觉得无碍,便应下了。 王氏感激的谢了,锦华乖觉的跪下给磕了头,伯祖父又道:“每天只两个时辰,下了学就来宗祠,晚饭在这边用。老夫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只答不问,若是没什么想问的,你也就不用过来了。” 王氏一听正想皱眉插话,却见锦华大喜,口中迭声说着“知道了”,一边笑嘻嘻的凑上前去:“太伯祖父,马车上还有一些笔墨纸砚,您看是给您送堂屋里还是送书房?” 那位一呆,瞅着锦华那张得意的小脸忍不住失笑,轻轻拍了他的后脑一下:“你个小猴子!平日里看着是个稳重老实的,没想到跟奇哥儿一样是个猢狲!行了,都搬书房去吧,正好给你们几个小崽子用!”又对王氏道:“瞧着惇哥儿也是个好学的,不如把他交给老夫启蒙,如何?至于宜儿,毕竟是女孩家,她叔祖母的学问也不错,你不如领着去那边问问。” 王氏忽然明白了方才为什么儿子不让把全部都叫人搬下来,原是怕伯祖父嫌送的太多!只是她只是来请伯祖父收下锦华的,怎么跟其他几个孩子还有关系?一想,就明白了。她把孩子们都带上了,送到笔墨纸砚也多,人家就以为她要把家里的孩子都往这儿塞,自个好落个清净!正想开口解释,便瞧见锦甯对她不停的眨着眼睛,也就把那话塞回了肚子里。 留下三个男孩子在伯祖父跟前,王氏便依言起身,领了女儿去了叔祖母那里,这位老妇人一向与王氏相处的不错,也喜欢锦曦和宜儿,便点头答应了,豪爽道:“老婆子闷着呢!正好有她们几个作伴!你明儿白天就送她们过来吧,晚上再使人来接!保管替你琴棋书画一样不落教的好好的!只是老婆子有言在先,女红那是不会的,你得另请师傅教!” 王氏一边应着好,一边心里暗自愧疚。因为有锦甯在,她都没怎么关心过几个小儿女的教育问题。好在现在孩子年纪还小,倒也来的及,只是锦甯的时间却有些赶…… 叔祖母见她面有愧色,便支使了锦甯她们去玩耍,私底下问了王氏。 王氏把话说了,自责道:“……先前在侯府忙着帮婆婆打理家事,竟是疏忽了几个小的。尤其是锦甯,这孩子自幼懂事,自己念书学字,帮着管教弟弟妹妹。只是别的东西没人教,只怕她都是不会的……” 叔祖母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母亲当的还真是糊涂!连自家女儿会些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屋里来,老身有东西给你看!” 进了屋里,叔祖母拣出几样东西来,一一告诉她:“瞧见这百寿图样的手帕没?这是老身大寿时她送的贺礼!这江上钓鱼图是前年甯丫头来看老身时画的,看这功底只怕学的时日也不短了!她自幼读书,书法也学的不差,至于琴棋两样,你也不用担心,那小丫头就跟娘胎里出来就会似的,老身还得叫她让着!” 王氏惊愕的望着叔祖母,只觉得不可置信,只喃喃道:“甯儿怎么都没告诉我……” 叔祖母拉着她的手在屋里坐下,叹道:“老身知道甯丫头不是你肚里出来的,但瞧你也是个疼孩子的,这才不避讳的跟你说这话。这丫头瞅着是个聪明的,只怕她心里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出生,u看书 ww.ukansu 这才不敢告诉你听,怕你介怀!” “这、这……”王氏心里有些乱,这么些年她就是因为觉得锦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才能毫无芥蒂的接受这孩子。有时候也害怕,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亲娘不是自个,会不会记恨她?只是这些年锦甯越发的孝顺贴心,戚嬷嬷也一直宽慰着,她渐渐也就放下了这个心思。不过,放下不等于忘了,叔祖母这么一点破,倒叫王氏有些不知所措:“甯儿她……” 叔祖母叹了口气:“傻孩子,你还记得头一回你带着甯儿来老身这里不?其实那不是老身第一次见她了。若非如此,依着老身的脾气,肯定要给你脸色看的。甯儿在老身这儿时,时常说起你给她置办了什么东西、有多么疼爱她,说的老身都对你肃然起敬了,她这才放心把你往这儿带,生怕给你气受!有这样的女儿,是你的福气!” 说罢,叔祖母慈爱的看着王氏,拍着她的手:“孩子,要惜福啊!” 王氏眼圈微红,只觉得心头有无数乌云,都纷纷化作雨水落下。那隐隐的阴霾渐渐散去,却是止不住的流了眼泪,扑在叔祖母怀中,哭了两声,方才起了。 “对不起,叔祖母,妾身失态了。” “有什么打紧?”叔祖母瞧她面色,高兴的笑了笑,忽然冲外边道:“小猴儿,还不进来?” (感谢暴打布老虎亲的打赏~dyisfree给投了粉红~)(!) 一百一十二.当年的那些事儿 房门外边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锦甯无疑,冲着她们吐了吐舌头,满脸的懊恼。怎么这么不小心就给发现了呢?哎呀,她就是故意的嘛! 磨蹭了两步,有点小害羞的走到两人跟前,身后还跟着俩拖油瓶——哦不,是俩妹妹。曦儿微笑,宜儿困惑,小脸有点紧张,有点怯怯的。 低头,心虚的喊了声:“娘亲……” 王氏已经不哭了,眼眶红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亮光,没有理会她,反而问锦曦道:“曦儿,你也知道?” 锦曦才五岁,是不大,现代的小孩子,在这个年纪,或许真的什么都不懂。可是锦曦不是啊,从小就被某人可劲教导,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了解的差不多了,王氏问这没头没脑的话,还真没让她困惑,笑着点了点头:“女儿知道。” 王氏的脸色变了:“谁告诉你的?”难道是锦甯自己? “小时候戚嬷嬷告诉我的。”锦曦偏着脑袋想了想,没按姐姐教的话说,然后道:“后来曦儿就去问了姐姐,姐姐承认了,然后嘱咐我不要告诉娘,说娘亲会伤心的。” 锦甯在一边听的摇头,这妮子,有自己的想法了,不听话了。也忘了是自己告诉她,对自己的亲人,不要说谎,有什么说什么。 戚嬷嬷……王氏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一旁的锦甯,她面上表情似乎总是那样,淡淡的笑,仿佛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忍不住道:“甯儿,你若是怨恨娘亲,娘亲也不怪你……”、 蓝锦甯脸色一正,也没有说她不怨恨,只是道:“母亲,女儿只有一件事情想问您。” 王氏一怔,如果她毫不犹豫的说不怨恨,她心底只怕也是不会相信的,但锦甯会当着她的面说怨恨她吗?想来,也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傻子,不然谁能这么没心没肺的?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谁告诉她的?想了半天,也不明白。[wzdff贴吧手打团]蓝府的人早就被老太爷封了口,就算有那一两个嘴碎的,也被堵着帕子打死了。锦甯从小体弱多病,多半的时候都是窝在院子里,看看书,养养花,鲜少出门,和大房三房的小姐姑娘们也不亲近。难道也是戚嬷嬷告诉她的?不、不会的。戚嬷嬷告诉锦曦,可能是看曦儿跟甯儿太过要好,怕有一天锦甯知道了真相,会伤害曦儿才那么做,大约也没想到曦儿会跑去问锦甯……但她绝不会告诉锦甯这件事情,于她而言,锦甯自己,自然是一辈子都不知道最好。 “你说。”叔祖母拉了拉她的衣袖,王氏这才回过神来:“但凡母亲知道,一定会告诉你。” “母亲,姨娘……是您设计的么?”锦甯望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轻轻缓缓的,很是温柔:“甯儿一直想不明白,天下真的有那样的女子么?会那般恶毒的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王氏猛然抬头,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锦甯:“甯儿,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在你的眼里,母亲是那样的人吗!” 别说吴氏只有一个女儿,就算她有儿子,她也不会那样做的! 早年蓝正杰虽然对她冷淡,但对几位姨娘,也并未多么宠爱有加。三个妾氏,也都在她身下锦华之后,才各自有了身孕。她既然允许她们安然生下孩子,就不会多做什么别的手脚!吴氏是不安分,但另外两个就安分了么?就算要谋算,她也不会谋算吴氏一人! 再说,就算没了吴氏,也会有张氏、陈氏、王氏!她若是那等容不了人的人,又怎么会疼爱她至厮! 王氏看着锦甯,眼底含泪,身形有些不稳。出了生气,还有失望。 锦甯却笑了。 “娘,您别生气。女儿只是想听您说,既然不是,那自然就不是了,甯儿相信母亲。”她仰着小脸,望着王氏忽然怔忪的脸色,看她似乎稳定下来了,才继续道:“甯儿知道母亲心里一直担忧着什么,所以,既然叔祖母告诉您了,女儿也想让您吃个定心丸。[wzdff贴吧手打团]” 叔祖母不依了:“明明是你这个小猴儿叫我说的,这会竟全赖我!” 锦甯开心,王氏诧异,叔祖母看向她,笑道:“都是这孩子说,总觉得你忧虑过甚,怕是心里藏着什么,担心你日后愁坏了身子,这才叫我告诉你。不然,你以为老身是那嘴碎的人?” “甯儿你……” “母亲,锦甯是您的女儿,那是上了族谱的。锦甯只是想告诉您,您不用担心,甯儿那么聪明,难道会不辨是非么?”锦甯轻轻的依偎着王氏:“母亲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甯儿还等着您生个健健康康的小dd呢!” 王氏搂着锦甯,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她忽然又流了泪,慢慢的说出往事。 吴氏刚进门的时候,王氏就觉得她的性子有些像祝氏,的确担心蓝正杰会偏宠她。可是后来看下来,蓝正杰还是一样,在妻妾们屋里呆的日子,总是按着规矩来。就算后来吴氏和她同时有孕的时候,吴氏总是夜里折腾着喊人来找夫君,也只是起身去看看她,看过之后还是回到她屋里歇,从来不会留宿。 只是没想到她们不仅同时有孕,而且预产期还离得很近,戚嬷嬷有些担心,便跟她在屋里商量,到时候动些手脚。若是她生的是女儿,吴氏生的是儿子,便掉包过来。有了两个儿子,她的底气也就更足了,也不怕那爱闹腾的吴氏,借着儿子生什么事情。她起初还是有些意动,但后面却是驳了,就算生了女儿,也没道理叫女儿去做那庶女。要知道庶出的女儿和嫡出的女儿,未来选的夫婿门第可差了许多,她断不会为了个假儿子毁了女儿的终生!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这话被吴氏听了去,便暗自记在心里。 好巧不巧她们又是同一日生产,她生的是儿子,吴氏却得了个女儿。那吴氏一听是女儿就发了狂,哭闹着认定自己的儿子被掉了包,还把刚刚出生的婴儿差些摔到地上。好在接生的稳婆眼疾手快接住了孩子,这才没事。 蓝正杰大怒,他一直陪在王氏院子里,是看着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恭喜他的,从头到尾就没人进去过,而且,锦奇比锦甯早出生一炷香的时间,他看完儿子去吴氏院子里的时候,锦甯还没落地呢!当下就斥责吴氏无理取闹,诬陷主母,若非看在刚出生的女儿份上,指不定就将她发卖了。 吴氏看蓝正杰发了火,竟也收了声,不再哭闹。蓝正杰和王氏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是想明白了,便只关了她两三个月,算是惩戒。 直到锦甯出事的那天他们才从显然已经有些不对劲的吴氏口中发现,原来她根本就没想通。只以为是王氏掉包了她的儿子,但觉得儿子是嫡子,比庶子好,这才忍了那么久。只是她却从不把锦甯看做亲生女儿,支使着奶娘饿得女儿直哭,时不时的用冷水给孩子洗个澡,害她发烧生病,等蓝正杰到她院子里了才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等到他们发现这一切的时候,锦甯已然落下了病根。 蓝正杰质问吴氏,吴氏便说出了那天她偷偷听见王氏与戚嬷嬷商量的话,王氏和戚嬷嬷也听得目瞪口呆,只好告诉她,她根本没答应这事。吴氏却是不相信,吵着二少爷是她的儿子,是被人掉了包的! 蓝正杰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想着她只是多心了,便好生劝说,还叫戚嬷嬷给她认错。但吴氏已然生了心魔,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分析,这才有了后来老太爷做主发落吴氏,将她割去口舌,罚进浣衣院的决定。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蓝六姑娘,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王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些话当着叔祖母的面,说了个干净。说完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盯着锦甯的眼睛道:“甯儿,娘本不想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怕……今儿当着叔祖母的面,母亲跟你认个错。倘若母亲当时立时驳了戚嬷嬷的建议,她就算听了去,也不会不认你这个亲生女儿——都是母亲不好!” 锦甯摇了摇头。 “姨娘只是太想要儿子了,所以她耳中才听不进别人的劝说,眼里才看不进真相。这不是母亲的错,母亲不用自责。”锦甯忽而跪在她面前,低头道:“母亲还请原谅女儿,竟然怀疑您,请母亲责罚!” 王氏一怔,正要拉她起来,却被叔祖母拦住了。 “锦甯,uu看书 ww.uukanuco 你这孩子心眼儿多,今天这一出虽是宽了你母亲的心,但你有没有想过,她如今有着身子呢,若是气出个好歹来,你该如何?”叔祖母严厉的盯着她,问道。 “甯儿知错。” “知错就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母亲心善,太叔祖母就代她罚你,闭门思过三个月,就在这宗祠陪老身吃斋念佛,你可愿意?” “甯儿认罚。”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劝人并不是只有这一种劝法,亏得你母亲性子好,不然换个旁人非得给你气死不可。”叔祖母笑着摇摇头:“都是一家人,你私底下与你母亲说了,她未必不信你,你何必非得把老婆子也拉进来掺和一脚?” 蓝锦甯一怔,还真是的,说到底,她还是担心王氏会疑心她,这才折腾了这么一出看似“完美”的剧情……她,还是没办法全然信任王氏! 蓝锦甯诚心的磕了个头:“甯儿谢太叔祖母教诲!” “好了,赶紧起来吧!翎儿,你对老身的处置可有异议?”叔祖母见她乖巧的应了,满意的点点头,看向王氏,问道。 “侄孙媳妇并无异议,只是甯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斋……” “你们两个呀!”叔祖母看着她那担忧的样子笑了起来:“谁说你们不是亲母女,老婆子第一个不信!” (总算是交代了……擦汗,这一章码的冬雪满头大汗吖!)(!) 一百一十三.夫子(2) 蓝家宗祠里,这些日子多了一个住客,在一群老头老太里,显得尤为醒目。 这群全是太字打头的长辈,看着一个个都快行将就木似的,其实骨子里都是老顽童,下棋耍赖那是家常便饭,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架,看两个老头儿肉搏,你揍我一拳我掐你一把,折腾的满地烟尘飘飞,真真是让人无语到了极点。 都是子孙满堂的人了,性子却是倔强的很,争强好胜的,有时候为了一件小事,也非要分出个子丑寅卯来,而甯小娃,就成了中间那个夹心饼干,时常被抓包,为评判谁对谁错而闹的大伤脑筋。 这哪是惩罚来着,根本就是……享福啊! 蓝锦甯自得其乐的很,乐悠悠的数着这位九太爷爷祖父又少了几根胡子,那位十一太爷爷又烧了半截眉毛。无良偷笑的同时,还时不时的添一把柴火,火上浇油,看着烈火熊熊燃烧,乐呵呵的蹲在一边看戏。 “九弟、十一弟,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二太爷爷散步过来,听见这边吵闹的声音,来忙抬脚走了过来。一入院中就瞧见两个老大不小的老头子,跟小孩子似的扭打在一起,旁边的老仆们仿佛没瞧见似的各做各事,时不时抬起头偷偷瞥一眼,只有一个漂亮的小少女,站在一边,欢快地拍手叫好,给两边打气:“九太爷爷,十一太爷爷又踢了你屁股一脚,哎呀呀,十一太爷爷快躲开,九太爷爷打过来啦!” 二太爷爷哭笑不得,上前一把拎开两老头。两边打的正热乎呢,也没注意是谁,顿时两个拳头落在他脸上,顿时把人变成了熊猫!“嘶……还不快给我住手!” 两老头一见打错了人,还是宗祠里说一不二的二哥,全都讪讪的住了手,跟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似的低着头,一声不吭,时不时交换个眼色,好像刚才打的要死要活的不是他们俩一样。[wzdff贴吧手打团] “当着晚辈的面,这样扭打在一块儿,成何体统!”二太爷爷吹胡子瞪眼,伸出手摸了摸眼圈,那叫一个疼啊!顿时脸色就黑了,下这么重的手,他和这两个是有仇怎么的?“说说,怎么回事?” 两个老头儿便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听的他耳边犹如数百只蜜蜂缠绕一般嗡嗡作响,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一声大喝止住了他们的声音:“都给我闭嘴!一个一个说,老九,你先说!” 九太爷爷顿时得意的瞟了十一太爷爷一眼,对方却不屑的冲他翻了个白眼:“二哥,是这样的,刚才我和这老小子在下棋,这小子耍赖,我不让……” 十一太爷爷急了,连忙插嘴:“哪是啊!二哥,你别听九哥胡说,刚才分明是他趁我不注意偷了我的棋子!不信你问小甯儿,她方才都看到来着……咦,小甯儿,你要去哪?” 正蹑手蹑脚企图跑路的蓝锦甯顿时一僵,讪讪的转过身来,支支吾吾的道:“那个……嘿嘿,没去哪,这不是……啊,我内急,要去如厕!” 又是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家伙!她这才住了没几天,这群老小子就立时反了天了!二太爷爷哪里会相信她的鬼话,被骗一次是天真,第二次就是傻子!一瞪眼:“丫头你给我回来!” “二太爷爷,甯儿真的内急啊……”锦甯转着眼珠子,一边笑一边偷偷后退,等退到门边,一溜烟的跑了,看的仨老头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这丫头文文弱弱的,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上等的轻功?逃跑的功夫倒是练的地道! “哎,这孩子……”二太爷爷无奈的摇摇头,转头又瞪两兄弟:“小孩子不懂事,你们也跟着闹腾啊!一把年纪都白长了,吃什么大的!” 老九连忙满脸堆笑:“咱们这不是逗着小甯儿玩呢嘛!”胂了老十一一把:“是吧?” “是是是……”老十一点头如捣蒜。[wzdff贴吧手打团] 明知道这两个是睁眼说瞎话,可二太爷爷也没办法,只好道:“下不为例!行了,继续下你们的棋去吧!也都别闹了!今儿宗祠里有客人!” “有客人?谁来了?” 甯小娃一溜小跑回道后宅叔祖母的院里,瞅瞅后面二太爷爷没追来,不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一会,又是浅浅一笑。这群老爷子年年日日的呆在这儿,该有多闷啊!她这是帮他们调剂生活了,想来就算以后她不在,这宗祠也不会太安静…… 不过,二太爷爷是真的很有威严啊……不知道锦华锦奇还有惇儿,在他哪里乖不乖听不听话?依着二哥的脾气,恐怕是少不得要挨骂的…… 锦甯在宗祠住了半月有余,锦华锦奇来上这边上课时也碰不着面,倒是曦儿和宜儿是常常能见的,太叔祖母虽说要她禁足,也只是不许她出这宗祠罢了,除了见不到家人,倒和在家里时也没什么两样。 “姐姐,你跑去哪了,这么半天才回来。”才进门,就听见锦曦咋咋呼呼的声音,这丫头最近越发开朗了,瞅见锦甯进来,连忙放下手,跑了过来。 “去看九太爷爷和十一太爷爷下棋了。”锦甯忙到,偷偷看了太叔祖母一眼,见她脸上并无愠色,便笑道:“太爷爷他们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太爷爷让曦儿带话给你,说回去要扒了你的皮!娘说让你不用担心她的身子,爹爹把你要看的书找出来了,曦儿都放姐姐房里了。” “恩啊,曦儿真乖!”锦甯摆出长姐架子,揉了揉锦曦的小脑袋,冲腼腆的蓝宜一笑:“快回去看书,看宜儿多乖巧啊!” 锦曦吐吐小舌头,却不肯放了她回去,看书多无趣啊,枯燥的让人瞌睡,也不知姐姐怎么就那么爱看书!倒是蓝宜有些不好意思,指着手里的千字文道:“甯姐姐,宜儿都看不懂……” 锦曦一听,赶忙跑了过去:“哪里看不懂?来,曦姐姐教你哈!” 看着小丫头一副好为人师的模样,太叔祖母和锦甯都笑了。 锦甯给她请了安,听她道:“甯儿且进屋去换身衣裳,方才你二太爷爷使人传话来,说靖王和世子来了,这会正在堂屋里和你哥哥们叙话,一会还要来拜见老身,莫失了礼数。”她意味深长的看着锦甯,显然明白靖王世子是冲着她来的,不然干嘛还要特意拜见她这个老婆子? 微微一怔,靖王也来了?阿常来不奇怪,她一点烦恼也无,只是,靖王爷可从没跟着阿常独自光临过她家,无论是武郡侯府还是固国公府都是如此,想来是为了避嫌? 那这回,靖王爷却亲自来了蓝家宗祠——他就不怕宸帝多疑么? 蓝锦甯低头瞧了瞧自个身上的衣服,她早上起来,图方便,穿得是宽松的练功服。这衣服在这儿穿穿没事,反正大家都习惯了,甯小娃不着调的打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穿这身会客却是不大好,连忙应了声,回屋里换衣服去了。 等回到堂屋里时,阿常已经陪着太叔祖母坐下说话了,靖王爷并不在,令她不由松了口气。锦华锦奇也一侧分坐着,看见她便笑的牙不见眼,倒是叫蓝锦甯好一阵高兴——虽说都在宗祠里,可这儿的规矩却是繁杂,想见见自家兄弟也得层层通报。锦甯懒得费这麻烦,也就不去折腾,想着反正一个月过去她回家也是能见着的,因而这半个月来,却是实打实的一次都没见过他们!。 这时方才发觉,原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秋这话是真的,她真真是想的很! 锦甯乐呵呵地见过哥哥们,惇儿也亲热地亲了亲她的面颊说想她了。太叔祖母问了世子一些家常话——大略就是问问靖王静王妃的身体如何,uu看书 .uanshu 平日里在家中学了些什么——阿常都很恭敬的答了,她才显出一丝疲色,说道:“年纪大了,就是爱困,世子见谅,老身习惯了午时去歇一歇……” “是晚辈打扰了,夫人见谅。” 太叔祖母若无其事的挥了挥手,把曦儿和宜儿叫去陪她回房,锦甯留下待客。 小丫鬟奉上一杯新茶,锦甯是喝不惯的,摆着没动,只摩挲着茶盏:“再过半个月我也就回去了,你特地找来这里做什么?” 阿常抿了口茶,瞥了她一眼道:“果然没你家的花茶好喝,本世子不过是闲着无聊,来拜会一下长辈罢了,顺便……父王听说你家二太爷爷的才名,特地带本世子拜师来了!” 蓝锦甯惊悚了,不是吧,王府什么样的夫子找不到?再不济,请皇帝下个旨赐个翰林院领闲职院士给他当老师也就是了,那需要这样郑重其事的跑来拜师么? 要说才名,一个几十年的老进士,又没教过什么弟子,家中几个子女在笔墨一道上也不过泛泛而已,哪里就名声大到连靖王爷都惊动了? 阿常见锦甯面露惊色,不由困惑了,转头望了锦华一眼:“你还没告诉她么?” 锦华唇角扬了扬,却听他道:“还没来得及……” (感谢暴打布老虎的打赏~可爱喵的粉红~ 这两张是铺垫章节……咳咳,小甯儿总不能打光棍哈?)(!) 一百一十四.吵架了 蓝锦甯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看看阿常再看看锦华,一脸茫然。 锦华抿抿嘴,含笑的眸子看向显得有些迷糊的妹妹,这丫头总是一副什么事都了然于心的模样,再大的八卦在她眼里似乎也理所当然,真是难得见到她糊涂的一面,当然要多欣赏一会,才出声提醒道:“春闱已经开考了。” 参加春闱的考生举人们,通常都要寒窗苦读数十年才能等到这一刻,可成败却只在三日之间,几张薄薄的卷宗之上。蓝锦甯恍然大悟,眸子顿时闪亮了起来,兴奋的问道:“可是考上了?几甲几等?” “哪有那么快,四月里才放榜呢!”蓝锦华顿时笑起来,“只是让父亲和二太爷爷参详了之后,都说考的还不错罢了,不过到底能不能中进士,还做不得准。”锦华心中也并不十分笃定,只是看父亲的模样,约莫也有些底了。今年国子监里同一科的考生也不少,众人交换了答卷草稿,相比之下似乎他的也算中上。至于这是不是过谦之词,就看判卷的士大夫们怎么看了! 靖王爷都找上门,名声都传了出去,哪里还做不得准?锦甯心中笃定,这一回哥哥只怕榜上有名,却有些懊恼,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她都快忘了那天是为了替锦奇找夫子才特意来的宗祠! 正高兴着呢,阿常似乎见不得她这么乐呵的样子,忽然说道:“去南疆的队伍前日里已经开拔了,听说南边战事吃紧,东盛国的主帅很有谋略,也不知六皇子……应不应付的来。” 蓝正恺向来中庸,于用兵一道并不十分精通,只是个武艺不凡的将军罢了。不然也不会一领兵部的闲置,便是好几年的时间。这次他虽是主动请命,宸帝也允了,却不是让他做的主帅,而是派了年仅十六岁的六皇子梁乐桓为帅! 宸帝到底在想什么! “阿常哥哥,你说什么?”锦甯吃了一惊!六皇子为主帅!宸帝就这么相信梁乐桓么!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年轻皇子,就算内里藏着一个腹黑的灵魂,就算他经历过许多世轮回,也并不代表他就会领兵打仗! 谁知道他有没有经历过战乱的年代,有没有学习过兵法谋略?这带兵打仗可不是开公司当ceo那么简单的事情,一个不甚就会丧命的! 若是宸帝有心让六皇子上位,那也不必把他推到刀尖上去啊!难道是梁乐桓那个脑残的家伙自请出战?他是活的不耐烦了还是怎么的?那家伙老是这样,自视太高! “是在担心你大伯父么?”阿常悠闲的模样让她恨得直咬牙,这都什么光景了这人还有兴致打趣她!“南边战事吃紧,东盛国主帅不过三日便用计破了洺屿关,不过并没有扰民,而是向着定嘉关直扑而去,宸帝不得已发兵,不过你猜,定嘉关将士能不能撑到六皇子率军到的那日?” 她哪还有心思跟他玩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游戏?白了他一眼,锦甯皱起眉头。[wzdff贴吧手打团] 锦华听着他们俩之间那太过成人的谈话,不由有些愕然。不知道为什么,这话题就从春闱转到了南疆战事上。战术谋略之类的东西,他完全没有涉猎,因此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妹妹一听到洺屿关被破,便是一脸担忧的表情。 大伯父的确是五天前就匆匆忙忙的随军出征了,那时他正在专心备考,因此也没有在意。固国公府得到消息的时候,大军已然出了城门,他们一家便是有心想送送他都来不及了。 如此匆匆忙忙,是不是代表……边关吃紧,战事危急? 锦奇却是没有多想,只是嘟哝着:“派那个六皇子殿下去,还不如让我去呢!就他那身手,还不是去送死,唔唔唔……”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锦华拿一块点心堵住了嘴!非议皇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去什么去!等你打的过世子殿下再说!” 锦奇顿时垮了脸,三两下把点心吞了下去,皱的跟个包子似的。[wzdff贴吧手打团] 阿常却只是盯着锦甯阴晴不定的脸色,眸子里晦暗不明。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锦甯在屋内踱了两步,忍不住叨念起了孙子兵法,眼睛盯着书案上那只天青笔洗,喃喃自语:“东盛国此番领军的将领有帅才!也不知是什么人……” 锦华看她走来走去觉得头晕,忙道:“甯儿你还是好生坐下吧,今儿你都转了好几圈了,头不晕么?!这些都是男人的事儿,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何必烦恼至此?” 锦甯闻言转过头去,本欲反驳,但见锦华皱着的眉宇和疑惑的眼神,顿时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是啊,她在这里着急上火有什么用,六皇子是不是安全跟她有什么关系?既然他有胆子领兵,就是做好了殉国的准备,她在这里操的什么心!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乖乖的坐下,偏听阿常又道:“原来你也有不敢说真话的时候!” “闭嘴,不许说话!”甯小娃白了她一眼,心头火气蹭蹭蹭的网上冒,这丫怎么回事,今儿是来跟她抬杠的么?忍不住刺他一句:“世子殿下倒是淡定的很,感情边疆的将士百姓不是为了你们姓梁的遭罪?” “锦甯!你这是怎么了!”锦华连忙叫道,瞅着世子阴冷的脸色暗叫不好。这两人感情不是挺好的么,这又是怎么了?难道他们什么时候吵架了他不知道?“赶紧跟世子殿下道歉!” 锦甯也觉得这话说重了,看向阿常,张张嘴,却还是无言的闭上了。 明明是他挑衅在先的! 阿常捧起茶盏,忽然冷笑了一声,出言嘲讽:“不必了,**郡主如此忧国忧民,乃是我大梁之幸!本世子替边疆将士和百姓多谢你的关心!” 蓝锦甯闻言一滞,定定望着阿常那张冷漠的脸。明明还是一样冷硬的神情,还是一样寡淡的语气,为何这话却如同针扎了她的心脏一样的疼痛? 他……是在嘲讽她么?因为看穿了她的内心,所以便毫不犹豫的揭开她的伤口? 明知道这里没有人能听懂他话里隐含的嘲讽,可还是犹如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的难堪! “你……”眼泪刹那间溢出眼眶,她站起来,冷冷的望着他:“你滚!这里不欢迎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你滚!” “锦甯!”怎么会搞成这样!锦华慌乱的站了起来,拉住锦甯,发觉她竟然在颤抖!世子殿下究竟是说的什么,把甯儿气成这样?他虽然听出来世子话里有话,但却仿佛盲人摸象一般,根本想不明白他们在说的是什么。 锦奇这时也坐不住了,连忙跑过来劝说:“妹妹,你别生气了,乖,世子哥哥不是有心的,你别哭了!”蓝惇惊慌失措的跟在锦奇身后跑了过去,抱住了锦甯,嘴里只是茫然的喊着“姐姐不哭”。 阿常望着锦甯,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疼痛。 也不是不曾——被人如此指着鼻子叫他滚,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却从不会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唯有她,能让他知道什么叫心痛!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终究是地府的无常,看过了太多的伤心难过,这一点痛,又算得了什么?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到外头去走走。”便抬脚,大步离去。 锦华向锦奇使了个眼色,安慰了妹妹两句,追着世子而去。 锦奇正想对锦甯说点什么,她却忽然趴在了他的肩膀上,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不肯抬起来。 没有听见啜泣的声音,也没有感觉到湿热的泪水,锦奇手足无措的拍着锦甯的背安抚着,轻声道:“甯儿不哭,哥哥在这里啊!你别伤心,一会哥哥替你揍世子一顿出出气!” “二哥……”略显哽咽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怎么能那么说我……他怎么能……” 抱着锦甯,uu看书 ww.ukashu 锦奇忽然有一种蓦然间长大的感觉。他在妹妹面前,总是不太像一个哥哥,反而跟弟弟似的被她管着。虽然他只比她大那么片刻,但有时候还是觉得挺沮丧的。果然,妹妹就是妹妹,再聪明再懂事,也是需要依靠的。 本想咧开嘴笑两下,忽然觉得此时不合时宜,连忙收敛了笑容。 锦奇歪着脑袋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他听来,世子说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反而是妹妹,有些咄咄逼人了。“妹妹,其实吧,我觉得世子哥哥没说你什么啊?反倒是你……”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世子竟然脸色丝毫不变,真叫人佩服…… 锦甯猛然抬起头来看他,如梦初醒似的,吓了他一跳,连忙改口:“不是不是,都是梁乐祥那个家伙说话不中听,伤着你的心了!” 妹妹是最宝贝的,妹妹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刚才说了什么?”她忽然问道。 “你叫世子哥哥……滚……”锦奇小心翼翼的盯着她,打量着她的神色,仿佛不似刚才那么愤恨难过了,半晌才道:“说他冷血无情……” 锦甯心头一紧,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她……竟然说了那种该死的话么? (哦呵呵~~~~话说,冬雪真的是亲娘……)(!) 一百一十五.内疚 锦奇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安慰了些什么,锦甯一个字也没听见去。她摊开手掌望着自己细长的骨骼脉络,想起她就是用这只手,指着阿常,让他滚。 清冷宽敞的前屋里,纤细瘦长的少女呆呆的站在厅堂中央,眼神涣散,神魂早不知去了何处游荡。猛然间,她的脸憋的通红,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软软的倒下。 锦奇大惊失色的一把把锦甯抱在怀里,心底蔓延着无边的恐惧,妹妹那灰白的脸色让他看着害怕,连忙催促身旁不知所措的蓝惇:“惇儿,你赶紧去把太叔祖母叫来,把哥哥和世子哥哥也找回来。” 蓝惇也吓坏了,听了哥哥的吩咐才好一些,想也不想,匆匆点了下小脑袋便拔腿跑了,剩下锦奇守着锦甯,不时焦躁的喊她两声。 蓝锦甯模模糊糊中听见有人喊自己,一抬头,却发现是阿常——不,应该说是无常。他穿着地府那身白色鬼差的衣服,面色冷峻,一如两百年里她所见到的样子。 “无常兄,是不是阎罗小美人又叫你来找我啦!”恍如做了个梦一般,她笑颜如花。低头一看,他们四周都开满了曼珠沙华——那些花开的鲜红如血,无风自摇,娉娉婷婷。“这花开的多好看,却只开在这里——” 她远远望去,不远处是一座石桥,上刻“奈何”二字。一个七旬老妪形容枯槁,给每一个从桥上走过的人递上一碗热腾腾的汤水:“喝吧,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来生好好做人……” “孟姐姐真是的,老是变成这副样子骗人。”她兀自轻笑着说话,那个美丽动人的孟姐姐,最爱听她说前世谣传的地府趣事,还鼓动着阎罗把原本甚是平和的阎罗殿布置的阴森森的,又叫鬼差变化成牛头马面的模样,真真有趣的紧。 身边的人一径的沉默,并没有回话,一如平常。她也不觉得冷清,反而更开心:“无常兄,你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不是也是个冷酷无情的坏蛋?所以阎罗……”冷酷无情四个字才一出口,她蓦然就怔住了,仿佛想起了什么事似地,皱紧了眉头。[wzdff贴吧手打团] 一只冰冷的手触上了她的眉心,揉开那儿纠结的一团,她仰头,只看见无常竟然扯开了笑脸,虽然还是有些僵硬,却那样好看:“是,我是个冷酷无情的坏蛋,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她慌张的拉开他的手,胡乱揉着他的脸,企图将那笑容抹去:“不是的不是的!甯儿乱说的!不算数的!不对不对,我是勒如熙……我是蓝锦甯……我不是……” 她是谁?困惑浮上她的脸,心中一阵阵的抽痛,让她不能呼吸……不对!她早就是鬼了,怎么还能呼吸? “你是如熙,你也是甯儿。”无常捉住她的手,紧紧的包裹着,可惜都是一样的冰冷,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温暖起来。他看向那片血红色的曼珠沙华,然后对她笑:“花要谢了,甯儿,我们该回家了……” 声音飘散,无常的身影渐渐淡去,她慌张的企图抱住他,可却只抱住了空气。泪不知不觉滑落下来,望着那空无一人的位置,望着那渐渐凋零的花海,她慌乱的哭叫着:“无常兄……阿常哥哥!梁逸祥!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回来……” 朦胧中恍若奈何桥边的孟婆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脸,她竟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甯儿,你该回家了。”耳边响起温柔的低语,声音那么亲切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蓦然间睁开眼睛,脸上竟然是一片潮湿的温热,蓝锦甯茫然的望着头顶上那精致的缕空雕饰,恍然忆起这仿佛是她在宗祠里暂住的房间…… 刚才那个……是梦吗? 动了一下身子,不过是抹了一把脸,锦甯便觉得浑身绵软无力,一点劲儿也没有了,顿时吓了一跳。[wzdff贴吧手打团]自打重生在这具身体之后,为了能有个健康的身体,她坚持每天都练一遍先天鬼气,在房里偷偷运动,很久都没有这种虚弱的感觉了。 床上的动静似乎惊到了房里其他人,如琴一把撩开了雕花纱帐,惊喜的瞅着自家小姐,眼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小姐,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如琴?你怎么在这里?”锦甯要勉力想要起身,却实在使不出力气来,如琴赶紧将她扶起,给她垫了两个枕头在身后,又觉得不够,加了一个靠垫:“我不是在宗祠里么?” “小姐,这里是宗祠啊!”如琴见自家小姐神志清楚,终于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掉了眼泪:“太夫人派人传话回府里,说您晕倒了,少奶奶就带着奴婢等人匆匆过来了……” 王氏来了?锦甯向屋里张望了一下:“母亲呢?可是去在太叔祖母房里?我这身上是怎么回事,一点力气也没有!” “您这是饿的!”如琴擦擦泪,赶忙吩咐一个小丫鬟去端些粥来,又让如画去禀告太夫人说小姐醒来了,才蹭了小半个床沿,一边告诉她:“您这都昏睡了三天了!身上能有力气么?少奶奶本想留下来照顾您,太夫人劝了好一会才回去了,奴婢们就留下了,不过少奶奶天天都会派人过来问小姐好些了没,今儿那人才刚回呢!” “母亲真是,她自己还要人照顾呢!”锦甯闻言脸上嗔怪,心底却流过一丝暖意。王氏心里的结应该是去的七七八八了,只要自个日后稍稍注意些,就能宽了她的心。这次的昏倒倒也来的正是时候,只是……她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昏倒?还一睡就是三天? “老太爷和老爷少爷听说之后也都来敲过您,听大夫说您没事了才走的……喔,老太爷这两天就住在二太爷那里,天天跟二太爷拌嘴儿……”如琴抿嘴一笑,又说起了其他人。 蓝锦甯会心一笑,太爷爷就是个折腾人的主!也是担心她吧!才会在这个说打死也不肯再来的宗祠里住下,难为他怎么吃的下这儿素淡的饭菜? 那天她似乎和阿常争执了起来,然后阿常走了,自个就昏了过去…… 想起梦里的场景,锦甯心头一紧,不由抓住了如琴的手臂,着急的问道:“无常……靖王世子呢?他是不是生气了?” “世子殿下为什么要生气?”如琴莫名其妙的望着她,恰好小丫头端了粥进来,熬得糯糯的白粥陪着清淡的小菜,看着就引人食欲,连忙盛了一碗,吹凉了递到她嘴边,看她吃了一口才压低声音道:“世子殿下可担心您了,天天都要亲自来瞧一瞧的,今儿还没到时辰,晚一些就来了。殿下来了,只关在房里跟您说话,连奴婢都不许听……” 这事关小姐的闺誉,自然不能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好在这宗祠里人口简单,太夫人又不喜奴仆进后院,除了半聋哑的洒扫婆子,也没个外人,她们琴棋书画四人都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忠心的很,断不会出去乱说。 “我就不信你们没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锦甯还不忘打趣自己的丫鬟。她还不知道自己这几个丫鬟的德行么?白了她一眼:“听到了什么,说来听听,一个字都不许漏!” 如琴讪讪一笑,她们是趴在门边儿听了,可惜世子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压根听不清楚什么。不过,她还是头一次听世子这样温柔的说话,平时他虽不至于粗声粗气,却总带着骨子凉气儿,让人冻起一身鸡皮疙瘩。 “就听到‘甯儿’‘回家’什么的,别的真没听见。”如琴一脸无辜的道。 她舒了口气,梦里听到的话应该就是阿常跟她说的,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入她的梦境里,但想着他当了那么长久岁月的鬼差,总有些别人不知道的办法吧? 便和如琴问起了固国公府的事情,如琴也不含糊,一一作答,还顺便把武郡侯府传出的事情都给抖了出来,她相信她们家小姐会感兴趣的:“……那个替身被三爷见着了,听说一头撞了柱子,人是没事,可惜孩子没保住。那个蒙族女人叫宫里请来的嬷嬷人看出了还是完璧之身,火的蓝老爷把她关进了柴房里,后头又挪到佛堂去了……皇上震怒,说魏国蒙族有狼子野心,准备下旨申讨呢!” 不知不觉,半碗粥下肚,饿久了的人,第一餐不宜吃的太多,蓝锦甯便摇了头说不要了:“不要了,u看书ww.uukanshu 这样就行了,你替我梳个头吧,别叫太叔祖母瞧了揪心……” “知道别人会担心,你就不该这么不懂事儿,一睡就是三天了!”太叔祖母由丫头扶着进了门,正好听见这话,便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本就身子弱,怎么还那么多心思呢?以后可不许再想了,在老婆子这里好生养着!我可是答应你母亲了,定要还她一个健健康康的女儿!” 锦甯讪讪喊道:“太叔祖母!” “怎么,老婆子说你这话说错了,还是不爱听?”太叔祖母斜眼看她,如琴连忙让开,扶她在床边坐下。“你这孩子就是太聪明了!心眼儿忒多!大夫说你郁结于心,才会有黑血凝于心口,这么一喷,黑血倒是没了,却把老婆子给吓个够呛,差点随着你一起去了!” 蓝锦甯愧疚的望着面露责怪,眸中却是一片拳拳疼爱之意的老妇人:“都是甯儿不好,让您担心了!” “哎,傻孩子,以后别再那么傻了,有什么事情,都不要憋在心里……”太叔祖母慈爱的瞅着她,摸着她的鬓发:“你既然懂得要宽你母亲的心,怎么就不懂宽自己的心……” 锦甯知道她这是误会了,却低下头去,没有辩解。 “是,甯儿已经想明白了,以后……再不会了。” (感谢暴打布老虎打赏冬雪~数字军团书友给冬雪投了粉红~ 摊手求票票~~~)(!) 一百一十六.小兔子蓝宜 太叔祖母吩咐她卧床好好休息,又严厉地嘱咐锦甯的四个大丫鬟,不许随着主子的性子来,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赶紧上报,要是给她发现了一点苗头,立刻家法处置。 她这么一说,如琴她们就是有心也无力了。出门是绝对不敢的,只敢扶着她让她在屋里走动走动,闷得锦甯直喊无聊,这才真真像是在禁足了! 不过,她也绝对不敢去挑战太叔祖母的权威,害她担心已是不孝,又怎能违背她的好意让她担心?锦甯只好老老实实的呆在屋子里,看着琴棋书画变着法的给她讲笑话找乐子,忙碌成一团的模样,心里倒真的轻松了不少。 家里人也天天来看他,当天下午也见着了阿常,她瞅着那张冷脸,不知为什么觉得分外亲切。软软的叫了声“阿常哥哥”,竟见他稀罕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衬得那整张脸都柔和了起来,俊美的叫人心跳加速。 原来不知不觉的,那个总是满脸冷漠的小世子已然长成了冷峻的少年,眉目和靖王爷有三分肖似,剩下的气氛却像极了靖王妃李氏。明明漂亮的过分,却不让人觉得女气,这样英俊挺拔的靖王世子,若非那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恐怕早就让诸多名门贵女疯狂…… 她清醒之后,大夫来过两三次,直到说是好全了,太叔祖母这才解了禁,让她出屋活动。 听小丫鬟们说是王氏来了,锦甯忙收拾齐整去了堂屋,给太叔祖母和母亲请了安,这才在一旁坐下,不待说话,便听叔祖母说道:“甯儿,一个月的禁足已满,吃了晚饭就跟你母亲回家去吧!” 锦甯一怔,她都忘了自己是禁足在宗祠的了!心里有些欢喜,却又有些不舍得。虽然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却让她对这位面上严厉,内心却慈祥和蔼的老人生出了亲孙女一般的感情。让她有些舍不得离去,将她一个人放在这清冷的地儿——老人都是怕寂寞的,可她家的儿孙却甚少来宗祠探望她,想必太叔祖母心里,也有她的苦楚。 她起身凑到太叔祖母跟前,抱住她的一边臂膀,小脑袋轻轻的靠着她:“太叔祖母,甯儿舍不得您……” “傻话,这宗祠可不比家里,太叔祖母这都留你吃了一个月的饭啦,你还不想回去?”太叔祖母失笑,眸中掠过一丝温暖之色,又有些落寞,缓声道:“家去吧,老婆子一个人也清净惯了,你在这儿闹腾的我头疼!要是想老婆子了,陪你母亲过来看看我就是了。” 王氏笑着接口道:“日后侄孙媳妇定会时常来瞧叔祖母的,您可别嫌弃咱们吃得多!” “这点饭老身这儿还是有的!可劲儿吃,吃撑了才让你们走!”太叔祖母大笑道。“回了家,你也顾着点身子,这家里这么多孩子,可都指着你教养呢!老婆子瞅着,华儿奇儿日后必是有出息的,几个女孩子日后出嫁了也有娘家兄弟帮衬。惇儿虽顽皮了些,不过听他二太爷爷说,这孩子挺聪明的,只是小时候惯坏了,日后可千万不可如此放纵了,知道了么?” 王氏知道这是叔祖母在指点自己,连忙笑着应了,又道:“相公是个宽厚的,惇儿宜儿都是在姨娘们身边养大的,我若是管的紧了,只怕她们心疼……” “傻话!你是正室,惇儿宜儿管你喊娘亲的!那两个不省心的不懂事,难道你还不懂事么?放手去管!她们若是个聪明的,就知道你是好意!若是说不通,便是领到身边养了又何妨?日后惇儿有了出息,自然明白你的好!” 王氏低头想了想,觉得不是没有道理。那二人不过是姨娘,还能翻了天去?她又不是想抢她们的儿女,不过是希望家宅和睦罢了!惇儿和锦华锦奇是亲兄弟亲手足,日后该是互帮互助的,可千万不能让她们给教坏了! 再说公孙氏到底是亲娘,惇儿有出息了,还能望了血脉亲情?这也是她的脸面! “侄孙媳妇明白了,多谢叔祖母指点。”王氏诚心谢道。 太叔祖母却是叹了口气:“你算是个好的,我家那几个孙媳妇儿……哎,不提也罢!” 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王氏心里明白,不过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她不好多言,只是道:“表嫂表弟妹日后总会明白的,叔祖母不必太过担忧……” “希望如此吧!”太叔祖母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抱多大希望。 见她情绪低落,锦甯连忙支使着锦曦上前说话打岔,逗她开心。曦儿一向活泼爱笑,谁在她跟前还能摆出一副哭丧脸来,那真就是本事了。这不没小半会儿,叔祖母便搂着曦儿笑开了。王氏和锦甯偷偷的松了口气,母女两个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知道小甯儿要回家了,二太爷爷着人布置了几桌饭菜,拢着宗祠里的一群老家伙一块儿吃了晚饭。大家伙都有些舍不得,这丫头走了,他们这宗祠不晓得又得安静成什么样子,都有些失落,吃着美味的饭菜也不知道是什么味儿。 “小甯儿,记得常常回来瞧瞧咱们这些老头子啊!”十一太爷爷抓着锦甯的小手,想起他和九哥打架,这小丫头在一旁上蹿下跳的鼓动,乐呵呵的小模样,便是一阵难舍:“你要不回来,我和九哥打架都没人看了!” 这说的什么话!感情你们打的不亦乐乎就是为了逗个小娃儿开心啊?二太爷爷瞪眼:“一大把年纪的人,半截身子都埋黄土里了,怎么还这么不着调!” 十一太爷爷缩了缩脖子,他对这个二哥就是莫名的有些畏惧:“这不只是说说嘛!” 九太爷爷跳了出来:“就是说说?你也不瞧瞧你把我打成什么样了!你还真下的去手!二哥,可劲儿骂他!” “你也不是什么好鸟!”二太爷爷转头喷了九太爷爷一脸口水:“十一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去去去,都一笔边儿去,围着小甯儿干啥?又不是以后都不来了!十二弟妹不还教着她们呐?愁眉苦脸的干啥?” 大伙一听,这才没看眼笑了起来。先前只觉得小甯儿要走了,却没想起这茬来! 老爷子不高兴了,一梗脖子:“这是老子的重孙女儿!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想干啥?老子告诉你们,别打小甯儿的主意哈!还有华儿奇儿曦儿……嗯,还有惇儿和小兔子,谁都别想染指!都给老子把爪子收回去,不然见一次剁一次!” 小兔子说的是宜儿,因着她胆子小又害羞,不知道是哪位不着调的太爷爷给起了个绰号,竟然就叫开了。锦甯觉得有个这样可爱的小名也好,平日里太爷爷们都逗着她玩儿,惹得她哭了好几次,后头竟然慢慢地渐渐开朗了起来,于是她也跟着叫上了。 二太爷爷跟老爷子叫板:“我还就抢了,你怎么着?” “走走走,咱们出去练练!”老爷子也不废话,抓着二太爷爷的手臂就往出走,那表情认真的,好像还真要揍人一顿似的,吓得另外几位赶紧上去围着劝了。 锦甯看的好笑,端着下巴准备看戏。蓝宜却是年纪小不懂,真以为自家太爷爷要动手揍这些胡子白白的老爷爷们,忙不迭的跳下了凳子,小跑步钻进去,小声的叫着:“太爷爷别打,太爷爷别打了!” 她人小声量又低,太爷爷们的声儿可大的很,哪里就听见了?当然了,就算真听见了,也得假装听不见!推推搡搡的眼看就要火拼,把小人儿给急的哭了出来。 只见小兔子一把抱住了老爷子的大腿,眼睛红的跟什么似的,眼珠子吧嗒吧嗒的往外冒,偏只是无声的啜泣,那小模样样儿,简直是我见犹怜,uu看书 ww.uuasu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老爷子一看宜儿小兔子给逗哭了,忙一瞪眼,止住了还没发现的几个,把人抱了起来,哄道:“小兔儿乖乖,别哭了啊,太爷爷说着玩儿呢!” “是哎是哎,小兔子别哭,咱们说着玩的,别哭了!”一干老头儿围着个小女孩巴巴的哄着,可把一边的老太太们给逗笑了,抹着眼泪笑的喘不上气。王氏不好直接笑出声儿,低着头抖着肩膀,差点就把脸给埋在碗里了! 宜儿红着眼圈,哽咽着:“真的不打架?” “嗯,真的真的!”老头们忙不迭的点头,老爷子和二太爷爷勾肩搭背的应承不停,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这才让她露了笑脸儿。 锦甯抿着嘴浅浅的笑着,锦奇凑过来狐疑道:“宜儿真吓着了?” “你说呐?”她笑着反问。 “我怎么知道啊!”蓝锦奇咕哝了一声,又道:“不过她这模样还真像个兔子……” “……” 宜儿破涕为笑回了座儿,锦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声道:“眼圈揉红了吧?下次别这么干了,回家姐姐教你两招,保准管用还不伤眼睛!” 蓝宜抬头,眨了眨眼睛,害羞的道:“宜儿知道了……” 这小丫头,也长心眼儿了! (收藏啊推荐啊~一个都不能少啊~~求粉红月票~亲们都投给冬雪吧~~)(!) 一百一十七.探望 蓝锦甯回了固国公府,受到了从上至下所有人的热烈欢迎。看着屋里小丫鬟们高兴的笑脸,锦甯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弯着眉眼瞅着她们:“这是怎么了,见着我回来这么高兴?是被人欺负了等着我替你们报仇啊?说出来,本小姐替你们做主!” “哪有啊大小姐!”如琴笑道:“她们不过是太久没瞧见您了,想您了呗!看您说的,我们都成什么人了?仗着小姐的势欺人的狗奴才么?” “我可没这么说啊!”锦甯笑了笑,又道:“不过,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儿,仗势一下也是无妨的,你们心里都装着点分寸,什么事我能容的,什么事不可以做的,都记清楚了。” “小姐,奴婢们知道了。”如琴笑吟吟的应了,心中却叮嘱自己千万不要忘了小姐说的话。别看蓝锦甯这会是笑着说的这些话,仿佛只是随意说笑一般,但她心中清楚,小姐是认真的,比之皇上的金口玉言也分毫不差。 别看大小姐是个护短的人,但若是她的丫鬟犯了错,只有从重发落没有从轻。用她的话来说,那叫做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大小姐,七公主来了!”如画在二门听一个仆妇来传话,便急急忙忙的跑来通报。 锦甯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又想到自己前些天在宗祠吐血,七公主约莫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在她归家的第一天就急着跑来看她了,不由又是一阵温暖。 在宗祠里面是信息不通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外边估计早就传遍了。她自小就有“病秧子”的美誉,虽说这几年慢慢说的人少了,可还是有一小部分闲着没事干的人,等着看她什么时候再大病一场吧?不提别人,就是武郡侯府里那两家,估计也没几个真心希望她好起来。 连忙差人请了,果然,七公主一进屋就对着锦甯上下其手,看她面色似乎并没有大碍,这才舒了口气似的道:“可把我吓坏了,听说妹妹在蓝家宗祠里吐血了?快快,到床上躺着去,别累着了!”一边说,一边竟是要亲自着起她去休息的模样。 锦甯见她忙不迭的要把自己往床上赶,真是哭笑不得。赶紧拉了她的手,请到一边坐下了,才解释道:“……大夫说是郁结于心,那血吐了反而好的多,你看我,这些日子是不是胖了许多?”能不胖么?天天给人当猪似的养着,房门也不许出的! 七公主仔细端详了一下:“哪里胖了,可没瞧出来,不过瞧着倒是更好看了。脸色也比从前好多了,看来那大夫倒是真有些本事!” 她本就没什么事,自己的身体,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么?锦甯微微一笑,暖暖的道:“让姐姐担心了,倒是妹妹的不是。小七姐姐难得来一趟,可得吃了饭再回宫去,不然我可不依。” 七公主笑起来,刮了她的鼻尖一下,两个人这几年越发亲近,倒真跟亲姐妹似的。平时打打闹闹的小动作也多,下人们看见了也当没瞅见似地。一个是皇家公主,一个是御赐的郡主,亲近些怎么了,还不许人家姐妹感情好啊?只是宸帝听了内侍的回报总有些感慨,他的那些子女,都是亲兄弟亲姐妹,怎么就不能跟人家俩个似的要好? “你就是赶我走,我今儿也不走了!”七公主笑嘻嘻的,扯开一朵大大的笑脸,转头对如琴道:“如琴姐姐,今儿本宫决定陪你家小姐秉烛夜谈,你来给我们红袖添香吧!” 如琴听了七公主的打趣,不由一怔,连忙道:“奴婢当不得公主如此称呼,殿下折煞奴婢了!” “姐姐真是个没羞没躁的,我们两个女孩子还要什么红袖添香啊!”锦甯笑的直打跌,又听出了七公主话里的含义,惊喜的问道:“皇上伯伯许你住我家了么?” “那是自然,本公主出马,一个顶俩!”七公主得意的翘了翘嘴角,又不怀好意的看向锦甯:“小甯儿,你可别说本公主冷落了你,今儿晚上,就让本公主好好疼你一番!” 说着,手便向着锦甯的下颚探去,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模样,让屋里的丫鬟们张大了嘴,惊愕的望着她,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锦甯白了她一眼打掉了她的手:“哪里学来的这些油腔滑调,可不许带坏了我屋里的丫头!” “哪里敢,你还不吃了我去?”七公主大笑起来。 “姐姐真是变化了许多,从前……”锦甯冲她比划了一个六的数,笑道:“跟在那位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那时那个看似高傲的七公主,不过是个顶着公主头衔却担惊受怕的小女孩,便是有心和她交个朋友,也得小心翼翼的试探了在试探。 “那时不是不懂事么,何况……”七公主没有说,锦甯却是明白,那时候她还只是挂名在蓝娴妃名下,不跟紧了六皇子,谁也不把她看在眼里:“如今却是不同了。” “是是,您如今公主派头十足,啧啧,瞧这纨绔模样,真是十足嚣张啊!”锦甯笑着揶揄道。 “叫你使坏!”伸出手捏了她的脸颊一把,她笑道。 “姐姐,好姐姐,赶紧松手,疼啊!”锦甯叫着痛,脸上却没有一点疼痛的样子,只是装模作样罢了:“这才长那么一点肉,可都叫你都捏没了!” “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七公主笑笑收了手,又有些黯然的道。“也就在你这放肆罢了,回了宫,我也不过是众多公主中的一个罢了。” 锦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皇家亲情本就淡漠,公主们更一向都是朝廷的牺牲品。她虽还没有被指婚,却也迟早有那么一天。若是驸马是个好的,那自然就是万幸,最最糟糕的莫过于被送去和亲,深宫内院寂寞迟,虽也是锦衣玉食,却是从一个金碧辉煌的笼子到另一个锦衣玉食的笼子罢了——已然享受过了自由滋味的七公主,又怎么甘心于此? “瞧瞧这都说的什么话,那可是别人盼都盼不来的好福分!”话是这么说着,锦甯却生出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她们这样的女孩子,从小锦衣玉食,却也尝够了复杂家庭的苦楚。如果有的选择,谁不乐意只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爹娘和善,兄妹友爱? 连深宫之中的七公主都知道了她吐血的事情,她的那几位“表亲”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又有谁真心的担心过她呢?恐怕是巴不得她早早的死了才好吧! “也是,我就是那么一说罢了,甯儿快快忘了那些话吧!”见锦甯神色有些恍惚,七公主连忙笑道。可不能让这丫头再多想了,才说她郁结于心,招惹的她再吐一次血她可赔不起:“赶紧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不然下回我可不再来了!” “是是是,如琴姐姐,赶紧那些东西都别藏着了,再去厨房拿两个点心过来。”锦甯忙张罗着:“捡那不是太甜的拿,七公主不爱甜食!” 如琴一听,忙笑着应了。偷偷的看了七公主两眼,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七公主自打换牙那年甜食吃多了生了蛀牙,疼的死去活来之后,便不敢再多吃甜食。听了她刻意加的那句话,哪还不知道是故意埋汰自己呢,忍不住又捏了她的脸颊一把,自己却笑了起来:“真是个坏丫头!” “谁是坏丫头啊?”锦奇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的锦华。少年,满身的儒雅已然遮掩不住。承袭了王氏尖尖下颚的美人脸,却长着如老爷子一般直入云鬓的剑眉,明亮的大眼含笑的看向屋内的两人,方才拉了弟弟一把,温声道:“锦华见过七公主。” 若只是锦奇,只怕小七公主早就咋咋呼呼的叫着快起来快起来了,只是后头多了个锦华,她却是小脸猛地一红,嘴张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华哥哥、锦奇弟弟好。” 锦甯哑然的望着骤然淑女起来的七公主,若要说她这样的表现自己还看不出来她对锦华有心,那就是在有些说不过去了。可是,怎么说呢?锦华这是个慢性子的人,似乎开窍比一般人来的晚的多,这都十六了,在男女之情上头,却是没有一点开窍的意思。 本来他这样的贵公子,身边早该有一两个屋里人。u看书ww.kanshu.cm 只是蓝家的规矩从不许丫头做通房的,他又读书勤勉,对这些事情压根不伤心。王氏想了又想,怕误了锦华读书,就也没提过这事。 反正他爹都是十八岁才取的王氏,晚上那么一两年又怎么了?锦华这样的人才,如今又有了进士出身,只等殿试了,还怕没有好人家的女儿乐意给他做媳妇儿? “小七姐姐,你是来看妹妹的么?”锦奇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七公主,一点也没觉出不对来,还如平时一般的叫唤,马上就挨了哥哥一个大巴掌:“锦奇不许这么没规矩,要叫公主!” 七公主连忙道:“无妨的,是我让锦奇这么叫的,听着……也亲切些。” 宫里那些年幼的弟妹,倒也是一口一个七姐姐天天的叫着,可是怎么听,都没有锦奇这一声小七姐姐叫的亲热。不是她多心,只是她还没在娴妃名下记名时,他们可都不带正经看自己一眼的,现在倒是亲热了,可谁不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思? 无非是瞧她这两年正得宠,想着沾光罢了!宸帝儿女多,难免忘了一个两个的,若是她偶尔提上一提,宸帝想起来了关注一下,那腰杆子立刻就正了起来! 公主难为,受宠的公主,更难当! (感谢疯子燕、禾熙、卡加利人、eva3723四位亲给冬雪投了粉红,感谢暴打布老虎亲的打赏~~、 求一下票票,记得看完更新随手投票哟~)(!) 一百一十八.提亲 “就是就是,哥哥你真是读书读傻了,小七姐姐又不是某些人……”锦奇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对着锦华大摇其头,惹的锦华又是一个巴掌派过去。不过这回他有了防备,连忙躲了,不敢去扯锦甯,再说妹妹也不会护着他,反倒是缩到了七公主身后,嬉笑道:“哥哥别老打我嘛,被人瞧见了多不好!” 七公主常常来寻锦甯玩儿,这早就是宫里宫外都传遍了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太过见外,毕竟这两年小七公主和锦甯要好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年在御花园的一幕他始终记在心中,虽然他当时的年纪也就和锦奇现在一般大,可那记忆却清晰的印在脑海之中。年幼的妹妹像个小大人似的,和靖王世子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语。 那时他见妹妹和靖王世子一同出殿,本想追上去跟他们一道走,却不料他们走的极快,他一时迷了路,却是落后了许多。等到追上了,还没等走出去打招呼,便听见了那番对话。他听的懵懵懂懂的,却不自觉的躲了起来,这才见识了妹妹早熟的一面。 本以为妹妹是因为看书多了的缘故,后来他便认认真真的拾起了并不怎么喜爱的书卷,想要弄明白锦甯和阿常说的到底是什么。可即便到如今,他考中了进士,也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他们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后发生的事却是在他离开之后,他自然不晓得阿常当时也发现了他,只是因为蓦然发觉了危险而没有出声,让他离去。却不料锦奇误打误撞的搅入了那一次的逆袭,亲眼目睹了靖王世子大发神威的一幕,从而生出崇拜之心,自此一心向武,对书本毫无兴趣。 两兄弟走上截然相反的两条道路,却是在同一段时间,这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 锦华的心智在那时便如同被催熟一般的成长,也察觉了妹妹和别人的不同。一般的贵女跟她压根就没有共同语言,更别提是聊到一块儿去了。至今锦甯也没几个交好的闺蜜,成日都是跟锦曦呆在一块。也只有小七,这个被皇家的压力催的过度早熟的公主殿下,能跟她说上话,谈谈心了。阿常世子却是个特例,他似乎和锦甯有着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每一次两人相会的画面,总会让他生出这样的错觉来。只是靖王世子终究是男子,渐渐长大之后便不好时常寻锦甯玩耍,反而和他们兄弟两个亲近起来。 所以,对七公主的来访,锦华是持着欢喜的心思的,只不过,并不是为了自己。 妹妹也许是聪明的,但她也会孤单。每次看到她一个人安静看书的时候,他都仿佛看到她的周身缠绕着浓郁的散不去的寂寥。每每锦华都有种冲动,想把她拽出去一同玩耍,但却也只能是想想,男女大防,即便是亲兄妹,也得有所避讳。 “男子汉大丈夫,躲在女孩子背后算什么英雄?”锦华被锦奇给气乐了,双手抱胸就这么瞅着他,一副“咱看不起你这副熊样”的鄙视模样。 锦奇才不理他,躲在七公主的背后哼哼:“我是狗熊,我不是英雄。再说了,真要打起来,哥哥压根就不够看……”只不过,他可不会对锦华这个兄长出手。就像看到父亲蓝正杰似地,明知道两人只是文弱书生——好吧,锦华好一点,好歹学过一些拳脚,可还是不够看!——却是没有胆子违逆这二人,就是不敢对他们挥拳头。 七公主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也顾不得淑女了,抱着肚子说不出话来。 这家人就是好玩,怨不得她老爱往他们府里跑!这一个比一个的活宝,一个赛一个的能折腾,又能无时无刻的感受到彼此之间那种毫无芥蒂的亲情,真真让她羡慕的紧! 七公主笑着,眼中透出几分欣羡。偷偷的瞧了锦华一眼,只见他虽然挑眉凝目,那眸子里却仿佛是一堆篝火,散发着融融的暖意与纵容。 如果……能嫁入蓝家,她是不是也会被他用这样温暖的眼神瞧着? 锦甯好笑的瞅着哥俩,一伸手捞住了锦奇的耳朵,听他哀哀叫着拎到跟前:“二哥你厉害!你到是打给我们瞧瞧吖,去,你去把大哥揍趴下了,明儿咱就送你一个威武大将军的牌匾,保证说到做到!” 锦奇苦着脸,又得注意着耳朵,脑袋跟吊在锦甯手上似的。妹妹力气不大,武功也不咋地,可身手咋就这么灵活呢?“妹妹轻点儿!那是耳朵不是面团!那什么,我是开玩笑的,我随口,我任打任骂绝不还手,哎哟我的耳朵!” 一屋子的丫鬟都听得发笑,抿着嘴憋的满脸通红。大小姐时常都说二少爷是大伙的开心果,不时的耍个宝什么的,这话果然没错! 锦甯自然不是真的用力,不过看他耍宝可是人生的一大乐趣,错过可惜。听见他这么胡乱认错了,这才松了手,又白他一眼:“叫什么叫,连红都没红,哪里就真的扯疼你了!” “真的扯掉就来不及了啊!”锦奇认真的回了一句,这回连稳重的锦华都憋不住了,笑容浮上了脸,余光正好瞥见七公主望向自己,便冲她微微一笑。 几个孩子闹腾了好一会,锦华这才借着读书的事情离去了,顺带把锦奇也拽走了,双胞胎也不带这么黏糊的不是? 当夜七公主果然留了下来,几个跟来的宫女也给安排在了锦甯院子里。反正固国公府里什么不多,空屋子还是有的,就算安置百来个人也很轻松。 两个小姑娘躺在一张床上说了一宿的话,如琴果然如七公主所说来侍候了。当然不是什么“红袖添香夜读书”,不过是寻常守夜罢了。 等到第二天要回去的侍候,七公主那个依依不舍啊!她是真的喜欢上固国公府里这样温馨平淡的日子,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拉着锦甯的手,眼神那叫一个缠绵,看的她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锦甯便打趣道:“等小七姐姐嫁了人,若是驸马爷不合心意,你就上我家来常住,看谁还能拦着你不成?便是皇上伯伯,也管不了了。” 七公主很是害羞的瞪了她一眼:“女孩子家家的,说这样的话也不嫌害臊!得了,知道你是嫌我了,我这就回宫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送走七公主,锦甯正要回房,却听王氏叫住自己。 “母亲。”王氏房里,只得她一个人,连戚嬷嬷也不在。锦甯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好直接开口问,便只是轻唤了一声进了屋里就一脸怔忪模样的王氏。 王氏回过神来,看见锦甯疑惑的眼神,不由脸上一红,自己怎么当着孩子的面发起呆来了?想起叫她跟来的缘由,便说道:“甯儿,过两天是靖王妃的生辰,王妃特意给咱们家下了帖子,倒时候你和曦儿准备一下,和我一块儿去。” “是,母亲。”这倒是惯例了,锦甯没有多想,随口应了。忽然想起来,这该是她们家第一次单独接到靖王妃的帖子。在武郡侯府的时候,因着不好绕开大方三房的人,靖王妃总是一起请了,这次却是不同。“娘,咱们准备了什么寿礼?” 她不正是为了这个烦心么?王氏看向锦甯:“以前因着是三房合着一块儿送,送的都挺贵重。可这回我却是有些打不定主意,若是送的重了,只怕侯府那边有说法,若是送的轻了,又怕王妃多想……所以,娘想问问你的意思……” 问她的意思?蓝锦甯心中不由升起一抹疑惑来,按说这往王府里送的寿礼,那都是有定制的。就算由她来置办,也不过就是那几样东西,为何王氏如此郑重其事的询问自己的意见? 瞧着她困惑的模样,王氏轻轻一笑,挺着大肚子走上前,低头瞅着已然亭亭玉立的小甯儿,uu看书 w.uukanhu.c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我们家甯儿也是大闺女了。” 锦甯不由僵了僵。 王氏看她的模样,也知道她兴许是猜中了什么,忙道:“还没有定下来,依着你父亲的意思,倒是不错的,靖王爷是个和善人,王妃待咱们家又一向亲厚,世子虽说……却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就是不晓得你乐不乐意?” 不是吧,这就提亲了?梁乐祥你搞什么鬼?锦甯在心中腹诽着某人,一边向王氏道:“母亲……女儿还小呢……” “我知道……只是,那天在宗祠,许多人都瞧见你和世子二人……”王氏怜惜的望向锦甯的小脸,凭心而论,靖王世子并非是最好的人选。显贵是足够显贵了,但他们家的那些事儿……实在太过复杂了些。“你太叔祖母也不赞成,只是伯祖父却觉得不错,你爹说……问问你的意思。若是不乐意,咱们推了也就是了。” 锦甯低下头,想了好一会,脑海中却还是一团糟:“娘,容女儿考虑两天,成不?” “甯儿,放宽心,若是一时拿不定主意,过两年再说……也未必不成。”王氏点点头算是应了,只是心里却是清楚,若是靖王妃打定了主意要他们家锦甯,去宫中求了赐婚,那么,他们是不是乐意都不重要了。 宸帝,是不可能拒绝靖王妃的…… (真的就这么嫁了么? 冬雪:……)(!) 一百一十九.子嗣 有些隐秘就像是明星的绯闻,藏的越深,就让别人越想要去挖掘,公诸于天下。 诸如宸帝和靖王妃曾经的私情。 但凡打上“曾经”两字标签,就证明已经是过去式,其实是不值得一提的。可谁叫这二人,一个是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间帝王,超级偶像级别的人物,一个则是偶像的弟媳。这两个人之间的八卦之火,被扑熄了无数次,又无数次的死灰复燃。 蓝锦甯当然也知道。 那一夜靖王妃突兀的跪在宸帝身前,说出饱含谴责意味的质问时,她已经醒了,正在内殿和宫女玩捉迷藏,你追我跑的跑到了门边上,竖着耳朵听的仔细。 那时心中已然起了狐疑,本想再多听一些,那宫女却追到了门边,不得已,她只好跑出去。 见识过无数不甘心的鬼魂们,听了许多故事,即便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时的她也能猜出一两分其中的真相来。等到第一批鬼魅启动的时候,给他们安排的第一件工作,就是调查靖王、靖王妃和太后、宸帝之间的事情。 其实这些事情阿常都是知道的,她开口,他必然会告知,可蓝锦甯并没有直接去问他,反而绕了一大个圈,一点点的摸索。一是因为可以顺便考察一下“鬼魅”所学到底如何,另一个原因,却是因为,阿常那个人太冷静,只怕会隐去许多细节却关键的东西。 比如,阿常其实是宸帝的儿子。 私相授受这种事情,还真的是要不得的。 王氏一早起来,和儿女一同用了早餐,锦华和锦奇便上国子监去了。宗祠那边昨晚已经遣人去替锦甯锦曦告了假的,因而只把蓝宜和蓝惇送了过去。两个小的可怜巴巴的瞅着她们,王氏却只是摇头。 庶子庶女和嫡子嫡女,终究是不同的。再一视同仁,也要顾忌应有的体面和规矩。 锦甯锦曦好生的哄了蓝宜,这丫头本就是个听话的,也就听从了。而蓝惇,这娃天生有些粗神经,不过是一会子,自个变好了。再者,男孩子是不能娇惯的。 上官氏在一旁,看着两个嫡小姐只顾着蓝宜而忽略蓝惇,绞着帕子,心底有些不忿。恨恨的瞥了没事人一般站在一旁的姜氏一眼,又怨恨王氏嫉恨她生了儿子,竟如此薄待。 回自己小院的路上,上官氏见左右都是自己和姜姨娘的心腹丫鬟,便沉不住气的道:“不过是生了个女儿,别以为夫人真的看重你家蓝宜,不过是个赔钱货罢了!”指望着让蓝宜跟大小姐那样好运气地当上嫡女,想都别想! 姜姨娘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那次被王氏斥责了之后,她回屋里细细想过,自己确实待宜儿不如带绣儿好,也想过自己这样,就是因为上官氏生了个儿子傍身,她才会如此。 闻言,她也不恼,只是笑:“原来瑟儿在姐姐眼里只是个赔钱货,不知道她听到这话该多伤心……”蓝瑟不是个省心的,而蓝惇如今又一门心思敬重嫡母,上官氏心里未必不恼。 相比之下,她的蓝绣比蓝瑟要乖巧的多。蓝瑟一门心思的为自己打算,讨好王氏,只为有一名好亲事,而蓝绣却跟姜氏很亲,虽然在王氏面前也甚是乖巧,但她看的出来,她的绣儿还是想着她这个亲娘多一些的。如今宜儿在王氏跟前呆着,王氏待她甚好,她也就放心了,绣儿到了许人的年纪,只是一门心思的和她在屋里做女红,可蓝瑟呢? 上官氏脸上闪过一抹狼狈,想起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她真是觉得在姜姨娘面前丢了脸面。那丫头昨天居然跑去求王氏带她去靖王府!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地方! 蓝瑟那丫头昨天是被王氏的人按着送回来的,大略是闹得不像话了,戚嬷嬷还明里暗里的要她好好管教女儿,不要再做出这么不分尊卑的事情来。 她有心想问一句,都是蓝正杰的女儿,为什么蓝锦甯能去,蓝瑟就不能去?可却想起了蓝绣,若是戚嬷嬷问一句,为何蓝绣没有吵闹,蓝瑟却如此,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应答。 说到底,是她早早便对这个女儿失望了,生了儿子之后更是懒得去管她。 上官氏脸上忽青忽白,半晌没有说话。 “上官姐姐,妹妹先走一步,我家绣儿还等着我回去指点她女红,就不陪姐姐散步了。”姜氏轻笑一声,带着小丫鬟们离去。 留下上官氏在原地暗恨。 王氏带着锦甯锦曦才到靖王府门口,下了马车,就见靖王妃与侧妃迎了出来。 是特意在门口等着,还是正好出门迎客?王氏不敢过多的揣测,面上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担忧的低头看了一眼锦甯,却只看见一脸灿烂的笑容。 这孩子,面上永远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姐姐可来了!”韩侧妃还是那般大大咧咧的性子,上前便搭住了王氏的手臂,让她想行礼都不成,笑盈盈的道:“我和王妃都等了好一阵了。” 李氏似是看出了王氏的尴尬,连忙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就不必多礼了,王妹妹这还有着身子呢,赶紧进府,别在外头吹风了。” “我高兴地都给忘了!”韩侧妃顿时大叫,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姐姐快进来。” 她小心翼翼的扶了王氏,一边跟她说着话儿,一边羡慕的盯着王氏已经有些凸起的肚皮。 韩侧妃这几年,一直都未能有孕。倒是另外一位侧妃生了一个女儿,还有一位侍妾生了个男孩,如今也都在李氏跟前养着。因着靖王府孩子少,大家都跟眼珠子似的疼惜着。 李氏生了世子之后,身子一直没有养好,这几年也一直没什么消息。只是她这妻子做的贤惠大度,还经常赶着让靖王多到几位侧妃哪里去坐坐,又有世子傍身,宫里也挑不出她的刺来。 靖王子嗣艰难便成了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宫里的太医也给看过,说是从前带兵时落下了毛病,只是调理了好几年并未有多大气色,不过,两个庶子庶女的出生还是让人松了口气。 李氏却是亲热的牵了锦甯锦曦:“这就是曦儿,长得真真是漂亮,瞧这眉眼,跟王妹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地,长大了定然也是个美人。” 曦儿有七分像王氏,又有三分似蓝正杰,少了一分柔美,多了一分活泼英气。靖王妃说这话,竟是有些刻意亲近的意思在里头,又向锦甯道:“都说女大十八变,甯儿都变得让我认不出来了。瞧着,气色好了许多,身子好些了么。” 不过是几个月没见过罢了,怎么就认不出来了?锦甯微微一笑,低下头,轻声应道:“谢王妃关心,甯儿好多了。” 领了她们进去,略坐了一会,便有婆子通报说谢侍郎的夫人家眷到了,李氏只好起身致歉,见韩氏没有起来的意思,也不勉强:“……韩妹妹替我好好招呼王妹妹,我去去就来。” 王氏连忙起身相送,韩侧妃也笑着应了。 王氏便与韩侧妃说起了府里的杂事:“……祖父和公公又是不管事的,大大事情都得我亲自过问,天天都忙得抽不开身!不过总算是熬过来了,如今可是轻松了许多。” “你可是有身子的人,怎么整日操劳这些!”韩侧妃听的肃然起敬,她已经不是姑娘了,嫁了人,虽然不用她打理王府,也没生过孩子,却多多少少也能体会其中的艰辛。别说是偌大的府邸了,她有时管着自己的小院子,都觉得累得慌:“也不怕累坏了自个!” 王氏轻柔地抚摸着小腹,脸上绽放着慈母的笑容:“这孩子挺乖的,都没怎么闹腾,再说,有甯儿替我管着家呢!这几个月,我可都快闲的发霉了!” 韩侧妃羡慕的瞧着她的小腹,不说话。 王氏低声道:“还是没有动静么?王爷在你屋里歇的可多?” 韩氏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瞥了立刻带着妹妹闪到一边去下棋的锦甯一眼,uu看书w.kanshu心道这孩子真是个乖觉的,压低声音道:“一个月倒是有半个月都是歇在我屋里,只是,就是怀不上!” “找大夫看过了么?”王氏问道,见她无言的低下头轻摇,便劝导:“别太顾着面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若真有什么,也好早早医治了……” 再刚强的女子,面对这些事情,还是会害羞的,这倒也没什么。 韩侧妃细声道:“太医正替我诊过脉,说是没什么。王爷跟我说过,已经有世子了,何况又有了那两个,添不添孩子他也不在意的……” 王氏讶然,这在皇家,子嗣可是最最重要的,子嗣单薄是最要不得的!为何靖王会这样对她说?心中想不明白,便依着心中所想,又道:“还是有个自己的孩子好些,哪怕是女儿……”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韩侧妃摇了摇头:“世子虽然看着冷淡些,却是个好性子的孩子,你家锦甯……若是能做了世子妃……” “韩妹妹!”王氏算是明白了,怕是李氏与她说了些什么,竟是给她来做说客来了。 韩侧妃淡淡一笑:“姐姐是最明白我的,我不是那等会强求于人的人。这事儿,我也就这么一说,若是不愿意,妹妹自当替你在王妃面前说个清楚。” (感谢我爱读书咯给咱投的粉红~~)

一百二十.拒绝 王氏沉吟了一会,才道:“这是我怕是不能做主,依着我家相公的意思,甯儿还小,过几年倒也不迟,再说,她有郡主的身份,现在却不是我们这做爹娘的能决定的了的……” 韩侧妃虽然性子素来跳脱,却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蓝锦甯的郡主身份并不是什么阻碍,相反,恐怕还容易成事。靖王妃只要到宫里去求一求,无论是太后还是宸帝,必然都是欣然应允的。如今王氏拿着个来说,想必是不大肯的,但话又没说死,还留有余地,她在王妃面前也好转圜一二,便会意道:“既然如此,我便这么答了王妃,想必她也有自己的考量。说起来,世子年岁也不大,等上个两三年,倒也未尝不可。” 这话里话外的,仿佛都在透露着,靖王妃是认准了蓝锦甯了,竟是肯为了她把世子的婚事拖延下来。王氏顿时便有些不安,现在是暂时推了,若是日后两家不能结成秦晋之好,只怕就实打实的得罪了靖王府的。 没等王氏想明白,靖王妃已然回转,说是大伙都在前厅里等着,请王氏过去一道说说话。 别人都直接去了前厅,独她一个从王妃的院子里出去,这未免也太打眼了!虽说他们家本就与靖王府亲近,可现在这个光景,却是不宜如此高调,难免叫人想歪……王氏皱了皱眉头,却也无计可施。方才她竟是没想到这些,心中不由有些懊悔,只是骑虎难下,只得应了。 “各家的小姐们也来了不少,都在园子里玩儿呢,不如甯儿和曦儿也去园子和她们一道如何?”韩侧妃见王氏脸上的犹豫,便笑着道。 王氏眸光一闪,立时冲她微微的笑了笑。王妃故意不提这个,显然是想带着锦甯出现在人前?这算盘可真真是拨的响,竟是把她母女二人无声的算计了进去。 一时又有些感叹,靖王妃真正是费劲了心机,她这般作为,只怕也不过是为了世子…… 靖王妃却是一怔,看向韩侧妃的眼有些疑惑。但却也不好强留,勉强点了点头。 锦甯却道:“园子里太冷了些,我跟妹妹和母亲一道!” 靖王妃自然是高兴的,王氏望向锦甯,却见她对自个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定了心,只是让两个孩子紧跟着自己,而她则跟在韩侧妃身后,有意无意的落后了两步。 到了前厅,果然多半都是各家的夫人命妇。锦甯略扫了几眼,发现有几个年纪稍大些的小姐们也在厅中,笑容顿时浮上了脸颊。 “甯儿来,我给你介绍几位小姐。”靖王妃似是很满意这个结果,待她们坐定之后,竟是像着蓝锦甯招了招手,倒像她是她们王府的女儿一般。 数道目光落在王氏与姐妹俩的身上,王氏一一看了回去,也不闪避。锦甯只是浅浅笑着,不紧不慢的跟在母亲身侧,偏头跟母亲说话,对靖王妃的轻声招装作没有听见。 靖王妃顿时有些尴尬起来,只得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甯儿!” 锦甯这才回眸,朝她福了福身,恭敬却疏离地浅笑着:“王妃。” “和你母亲说什么,都没听见我叫你?”靖王妃笑道:“快过来。” “母亲她有些不舒服……”锦甯抬了抬眸子,却并没有正眼瞧她,面上都是犹豫,而且还一脸担忧的看向了王氏,仿佛她真的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似的。 众人见她面露忧色,关切的目光一直不停的落在王氏身上,竟也信了七分。王氏虽然诧异,却觉得锦甯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顿时非常配合的作出疲倦的神情。 “你……”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舒服了?靖王妃不悦的皱眉,却被身旁的韩侧妃轻轻的拽了一下袖子,疑惑的看过去,却见她凑到自个耳边,轻声道:“姐姐,您太急躁了。蓝家不是那样好掌控的人家,就算是脱离了武郡侯府的二房,也不是能随便拿捏住的……依妹妹看,您还是先定定心……” 心中猛然一惊,看向身旁那已然离了自己耳旁,笑语嫣然的女子,仿佛头一回认识她似的看了许久,这才收敛了神色,面露关切地对王氏母女说道:“既然王妹妹身子不舒服,还是去厢房歇会的好……”忙喊了人来,将她们带去了厢房。 王氏已然明白了过来,锦甯是故意跟靖王妃对着干的。她身子既然不舒服,那方才自然也是在“厢房”里休息,只不过是王妃见人都齐了,这才把她叫了过来。现在她又“不舒服”了,自然就得“再”回厢房休息了!忙不迭的起身道谢,做出不适的样子,由锦甯搀着离去,直到开宴时才又露了面,不多时,又拿着身子做了筏子,最先告辞离开了靖王府。 王氏抱着已然昏昏睡的锦曦,锦甯扶她上了车,自个却回头看了一眼靖王府的大门。 今儿一天阿常都没有露面,显然是知道王妃的打算的。他不出现,自然是不打算配合,也是告诉蓝锦甯,他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莫名的扬起了一个笑,心中是妥帖的温暖。 靖王世子是否是喜欢蓝家的这位小姐,在旁人看来,这样的问题似乎不需要答案。若是不喜欢,怎么只待她一人如此亲厚,为何抗拒了所有人,又只和蓝家亲近? 想必,靖王妃也是这样想的。 可蓝锦甯却知道,阿常未必是因为喜欢才独独对她不同。他们有着共同的秘密,而他又是那样清冷的男子,若非长久相处,实在无法感受到他内心里那些微的柔软。可不知道他秘密的人,又有几个能耐着性子去亲近这位冷若冰霜的酷男?简直是自找罪受! 坐上了马车,王氏舒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舒畅了。今儿王妃不打一声招呼就这么干,着实让她有些不高兴。怎么说,她也是一品夫人,和王妃是平级的,她怎么能这么做?她可不是靖王府的奴才!心里一边又为难起来,生怕王妃到宫里去告黑状,耽误了丈夫儿子的前程。 “甯儿,咱们这般不给王妃脸面,是不是有些不妥?”如此强硬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不乐意了,王妃若是发了狠,还真不是她们能应付的……王氏并不想让靖王妃不愉快,却也暗暗为锦甯所做赶到高兴,能挽回面子,她实在功不可没。 锦甯摇头:“王妃今儿本就做的太过,人家一时兴许会想错,但回家去仔细琢磨琢磨便知道其中有诈,于其他倒是无碍,只是若真是如此,女儿怕是以后都没人敢娶了。” 靖王妃处心积虑想要争到的媳妇儿,这若是成了,自然无话可说,但若是不成,只怕别人家也不敢求娶。倒不是她肖想别家的俊俏少年郎,而是不喜欢自己的人生被别人这样谋算来谋算去的!她是重活了一次的人,若这次都不能自己为自己做主,又谈什么重生? 王氏一点即透,不由摇了摇头:“靖王妃真是糊涂了……”简直不将固国公放在眼里啊! 其实今儿的事,无论怎么做,其结果估计都差不多。大梁京畿的贵人圈子就这么点大,只怕没几天就会传遍了。不管她和靖王世子成不成,除了皇亲贵戚,只怕也不会有人愿意娶她了。 她这样强势的女子,谁家敢要? 她单方面代表蓝家表明了态度,表示不会接受这种强迫中奖式的“求亲”,在别人眼中必然是个“悍妇”型的女子。这么小一点点就敢如此了,日后还得了?赶紧敬而远之才是正理! 借着靖王妃的手,打消了其他人向她求亲的念头,u看书 ..om 这算不算是完成了太爷爷的一半愿望?锦甯想着想着,心中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的婚事,老爷子大约很早就开始谋算了。只是却是三番两次的,被许多意外状况给打乱,害他不得不更改自己的计划。这回突然又蹦回了原点,也不知道,他是会高兴还是会生气? 只是靖王妃这番举动实在有些突兀,连她也没想到,她会在自己的生辰上就迫不及待的演出这么一出……若非她并不是普通的少女,若非她早已习惯了冷静以对…… 锦甯靠在王氏的肩膀上,合上眼睛闭目养神,脑中闪过阿常俊美的脸庞,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如果阿常不是靖王世子,如果靖王妃没有这样直接强势的想要将亲事定下来,如果……有太多太多的如果,却总是比不上结果来的伤人。 虽然……这不一定是最后的结果。 忽然微笑起来,是啊,不是最后的结果,她又何必想得太多?阿常比她聪明的多,什么事情都比她看的更透——地府那么些年他不是白呆的,而她这个地府新人,不过是二百年的小鬼,又怎么能比的上他? 一个让人觉得安心的男人——或者是少年? 或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一章……写的很痛苦……大家不许丢鸡蛋啊……)

一百二十一.缤纷(1) 南边的战事如火如荼,短时间内只怕分不出胜负。六皇子所带的援军用速度赶到了苦苦支撑的定嘉关,并在第一时间传来捷报,令宸帝龙心大悦。 六皇子首次领军,就能得此大胜,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是他洪福齐天。不过多半人都觉着是六皇子运气好,碰上个不怎么厉害的东盛国将领,这才让他打了胜仗。武官一系倒不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东盛的那位不厉害,洺屿关如何会被人在三日之内就攻破?只是六皇子不过一个小毛孩子,只会些纸上谈兵罢了,若真要说他有什么厉害之处,还真挺叫人难以相信的。 宸帝看着龙案上的三份奏章,就是这次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捷报。蓝正恺在奏章上大大夸赞了六皇子的军事才能,溢美之词溢于言表,也不知道是真的佩服六皇子的谋略,还是只是在奉承宸帝;而他那个聪明的儿子,却对自己的表现只字不提,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只说打了胜仗,恭请父皇金安,旁的一句没有多说。派去的监军却是个老油条,虽说并没有大肆的拍马,却将一些细枝末节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宸帝,他这个儿子很了不得。看似公正的一封奏章,其实与蓝正恺的大同小异,只不过一个含蓄些,一个直白些罢了。 宸帝将蓝正恺与监军的奏章放到一块,单单留着梁乐桓的那一份。字体刚正有力,可见书写之人有多年的书底,可这并不该是一个十六岁心浮气躁的少年该有的——如果蓝正恺和监军所言只不过是过分的夸奖倒也罢了,但若是真如他们所言,六皇子竟是如此的文韬武略,那么他自己的这份奏章,就很值得他注意了。 从理智上而言,他宁愿相信是前者。毕竟,乐桓不过是个少年,即便是比别人聪明些,也不可能刚刚接手就做的如此体面——因为担心他年轻气盛,宸帝特意派遣了几个老道的将军领兵,名为辅佐,却随时都有权利夺了六皇子的帅印——他宁可相信这次的捷报,是那几个将军的杰作。 而从心理上,他同样也希望自己的儿子的确是个军事天才。既然他于许多方面都能一点即透,说不定这方面也是呢?只是,如果是这样,那么六皇子的城府未免太深沉了些。 没有哪个皇帝会喜欢见到有个自己都看不透的人隐藏在身后,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多疑不是本性,但高处不胜寒,他却不得不小心。 捷报传来的第二日,蓝老爷子进宫了。 蓝锦甯心不在焉的歪在床上,梳理着昨晚“鬼魅”传来的消息。原户部尚书并未被投入京畿卫诏狱,而是被软禁在了京畿郊外一座院落之中,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王中书令接过户部之后,并没有什么大刀阔斧的举动,也没有急着笼络人心,想来也是知道这个油水极大的位置他是做不长的,而且宸帝透出的意思,也是叫他不要有太大的动作,户部亏空的消息被按压了下去,并没有外露。当然,这瞒不了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士,只是大家都是惯会装聋作哑的人,皇帝要隐忍不发,他们也自然就当做没有这回事了。 还有一件事,便是武郡侯府三房的蒙族女人,前两日从佛堂无故失踪了。 “她跑不了多远的,我爷爷手上的人不是吃干饭的。”蓝锦甯在魍问自己需不需要帮侯爷府上一把的时候淡淡笑道:“就算她有内应,武郡侯府却不是那种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更何况她可是三叔——哦,是二叔明媒正娶的妻子!大梁皇帝亲自下旨赐婚,蒙族人如何敢将她弄回去?且不说她走不走得了,就是回到了蒙族,她也会被人送回来的!” “主子,这事情有蹊跷。”魍魉二人也不是傻蛋,否则怎么当得了“鬼魅”首领的四人之二,一听蓝锦甯这话便恍然大悟。 “什么蹊跷,不过是我家二叔玩了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蓝锦甯摇着头,自作聪明的人,总要等到吃了亏才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也许领军打仗是他的强项,可算计人他可就差得远了。从前使那种小手段倒还算有点心眼,东西不扎眼,还知道夫妻二人分头行事。可这次,实在是太明显了一些。武郡侯府竟然叫一个只有些花拳绣腿的女子给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这不是笑话么? “罢了,你们去帮他一把!人不是跟丢了么,你们安排给送回蒙族去!顺便给侯府的暗卫送个消息,那边就不用盯着了。” “主子?”虽然想明白了,可蓝锦甯这吩咐却叫他们摸不着头脑。送信给蓝府倒是可以理解,但把蒙族女人送回去?这不是把狼崽子送回了狼窝么? “不明白?”她轻声问,脸蛋上浮着浅浅的笑容:“日后你们便会明白了,去。” 魑魅魍魉年轻,经历的事情不多,虽然阿常调教有方,但终究要有些历练才能成事。 宸帝软禁户部尚书,却困而不发,显然是想借着这件事情将对户部伸手的某些人钓出来。他这户部银钱的主子都不动声色,她这个小虾米也就乐得静观其变了。只要不将她外公牵扯到里面,她才不会去管宸帝想搞什么幺蛾子。 她外公也果然是个老油条,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做,干脆便顺着皇帝的意思,把着权利不干事,谁来要银子都说做不了主,户部的银子一分也流不出去,自然也就没人知道,自然也就把亏空一事按了下去。 可是别的地方不给,军需却是不能拖欠的。粮草对战争意味着什么,恐怕没有人会不清楚。 宸帝此刻只怕焦头烂额了。 “大小姐,大姑娘和二姑娘来了,是不是要请她们进来?”如琴撩开帘子走进来大声通报,明着是说给外头的人听的。快步走到锦甯身边,低头说道:“……少夫人被气着了。” “哦?怎么回事?”锦甯几乎是一下子坐了起来,问道:“母亲可有大碍?” “倒是没什么,上官姨娘和姜姨娘都回院子去了,只有二位姑娘留了下来,说是要见您。” 平常没什么姐妹爱,给她行礼时不甘不愿的,这会子倒是上门来了:“去请进来!” “是,大小姐,奴婢先帮您梳个头!”如琴看不过眼她那松散的模样,没等她应话,便将人推到了桌前坐下,动手替她梳起了头发。 如琴姐姐,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连小姐都敢催促。跟进屋的如风瞧了一眼,不由缩了缩脖子吐吐舌头。她是二等丫鬟,平时在小丫鬟们面前倒也有几分威信,可是一看到蓝锦甯,却不知为何便总是有些胆怯,也只有四个大丫鬟能在她面前放开性子了。 这其中,如琴姐姐次次都是头一份的。 锦甯一摸自己脑后,早上扎的发髻已然被她躺的松散了开,软软披在身后,便笑着不语,也不恼,任由如琴摆弄自己。 如琴手脚极快,替她重新盘好也不过片刻的时间,可外头的动静却偏偏大了起来,大有不让她们进屋便要闯进来的架势。 蓝绣的亲事还没有定下,而且她的性子也不会如此,那么吵闹的便是蓝瑟与她的心腹丫鬟了。听说她这位庶姐一直对自己的亲事不甚满意,抱怨良多,却不知王氏已经尽心在挑了。蓝正杰的要求是要捡那人品好的,日后能有出息的,家里穷些也无妨,多给些嫁妆也就是了。uu看书 wwuuknsh 王氏当然深知这个庶出女儿的性格,在挑选时也尽量挑家境好一些的。因而那门亲事也并不算差,只是蓝瑟却总是挑三拣四的,哪怕蓝正杰都已经一锤定音了,还是抱怨不断。 亲事定下了,蓝瑟的抱怨也小了一些,毕竟她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她敢闹得退了亲事,那么这辈子也就只能到庵里去做个姑子。只是时不时的,提起这事,她脸上的不是羞涩高兴,而是怨怒不甘。 蓝锦甯看的分明,心中倒是宁愿蓝正杰一气之下能退了那门亲事也好。省得日后蓝瑟心中怀恨拜了堂,嫁了过去祸害了人家, 那张名单她是知道的,上面的人也都仔细派人查探过,那户人家却是最好不过了。兴许是有更合适的,更好一些的人家,但人不上门提亲,这又有什么法子?难道还能拿着固国公府的名头强人来娶不成? 蓝瑟的心思她倒是知道,可汝阳王爷的那个庶出孙子,哪怕是个不成器的,她也高攀不上。人家早两年便娶了妻子,还收了几房小妾,她却还惦记着人家。 不说那位到底记不记得她这个蓝府庶出的痴心女子,就是记得又如何? 难道放着正室夫人不做,还上赶着要给人当妾? 蓝家,可从没有这样的规矩。 (感谢数字军团书友给咱投了粉红票~~)

一百二十二.缤纷(2) 蓝锦甯不是不赞成自由恋爱,小姑娘家家的有个心仪的人也没什么。但是明知那人不是自己的良人,还痴心不改的惦记,那不叫痴情,那是犯贱。 何况,蓝瑟是真的中意那个人,还是中意汝阳王府的名号?只怕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如琴掀了门帘子,锦甯打头出了里屋,就看见蓝瑟正激动的训斥着如书如画两个丫鬟:“两个低贱的下人,也敢拦着我?还不给我让开?”如书如画被她说的脸色一白,却还是不肯让开,只拦着不说话,反正大姑娘也不敢对她们动手。 蓝绣却是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脸红。这孩子也有意思,闹事的又不是她,脸红个什么劲? “瑟姐姐,这儿不是您的院子,如书如画也不是别人的丫鬟,低不低贱,却不是你说了算的。”蓝锦甯淡淡的开口,却是直接给了蓝瑟一个没脸。当然,对于不要脸的人,给她脸面也没用:“如书如画,你们去做事,别愣着了。” 如书如画赶忙福了身离去,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走出屋子里时,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大姑娘还真是气性大的很,说的话也不中听,若非她们早就被大小姐提点过,只怕当时就要驳了回去。丫鬟怎么了?丫鬟也是人,爹生娘养的,谁也不差你一些!不过是投胎的时候选了个好娘亲,有什么可得瑟的?当然,大小姐说了,跟没有教养的人是没必要争得面红耳赤的,某些人不要脸,她们俩还要差事! 蓝瑟被她一句话说的脸上忽青忽白,她心知自己没有资格管教蓝锦甯院子里的丫鬟,可心中却是不服气。见如琴恭敬的扶着她在首座坐下,而自己却还得站着,没她的话她还不能坐,心底便升起了浓厚的不平。又想到亲事,她说推就推了靖王府的亲事,自己闹翻了天却还是不得不嫁入那样寻常的人家,都一样是女儿,为何就差了这么多?越想越是不甘,便忍不住道:“不过是教训两个丫鬟罢了,难道我连这点资格都没有了?” “瑟姐姐要教训你的丫鬟,我自然无话可说。”蓝锦甯抬眼看她,却是很快移开半寸,看向一旁的蓝绣:“绣姐姐,你送来的荷包我很喜欢,谢谢。若燕,还不扶二姑娘坐下?” 蓝绣轻声细语的道了谢,在一边坐下了,才轻柔的道:“大小姐喜欢就好。” “很喜欢,绣姐姐的女红真好。”蓝锦甯是真心的赞叹,她当初学女红,却是为了打发时间来的,那时刚刚嫁给罗烈不久,她便发觉自己的日子过得无聊的紧,便想着寻件事情做做。恰好她自己偏又喜欢穿手工的旗袍,对上头的苏绣起了兴趣,便专门请了人来教。这一学,才知道这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说是十年磨一针也毫不夸张。而重生之后,虽没有重新系统的学过,但有前世的功底在,拾起来倒是比一般人容易些。 蓝绣不过十多岁,却能有这样的手工,实在是下过苦工的。杨姨娘对女儿的这方面看来抓的很紧,几乎是在她四五岁的时候便让她拿起了绣花中,细嫩的手掌不知道扎了多少个窟窿眼,才有了今日之功。相比起来,蓝宜的运气实在是好的多,虽说杨姨娘对这个女儿不如对蓝绣关心,但也没跟上官氏待蓝瑟那般,压根连管都不管,几乎是放任的。没有蓝惇的时候还好些,自打有了这个儿子,上官氏几乎就将这个女儿看成透明了。 杨姨娘自打被王氏点醒过之后,倒是也关心起来。见蓝宜被教养的乖巧听话,心中欣慰之时,又忍不住有些酸楚。欣慰的是王氏果然对女儿如她所说的那般好,酸的是听着蓝宜一口一个母亲开心的说起王氏,她这个亲娘就不是滋味。 亲生的女儿,却叫别人母亲叫的那么亲近,就算她再是大度,也不可能笑着接受。 亲自教蓝宜女红的事情不是没有想过,但蓝宜白日里都在宗祠里学了一天,回来已经很累了,看着那张疲倦却满足的小脸,她也不舍得再累着她。便纵着她多玩一会,多少也有些补偿一下女儿,让女儿跟自己亲近些的意思在。再说,王氏也私底下与她说了,他们这样的人家,嫁出去的女儿便是寻个家世寻常的,也不会有多少机会自个动手做衣裳,以后慢慢教起来也就行了。 打定了主意,便也不拘着她。宜儿对幼时杨氏待她的冷漠记忆早就不知道忘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见姨娘如此疼爱自个,那羞怯的性子也慢慢改了许多,整日都是高高兴兴的,叫人见了也都说是个招人心疼的小人儿。 蓝瑟见锦甯竟是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没脸,转瞬又不搭理自己了,顿时觉得难堪。又见她让蓝绣坐下了,自己却还站着,她连半句话都没有让自己坐下的意思,更是尴尬。 可是这是蓝锦甯的屋子,她方才说的话也没有错,虽然话里隐含讥讽,可说起来到底是她先闹僵起来的,她没赶她出去已经是客气的了,难道还要好声好气的请她坐下?有心要负气走人,又想起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也不舍得就此离去。 这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就那么不尴不尬的站着,顿时让她愣在了当下。 蓝瑟的丫鬟面有难色的望向了二姑娘的所在,拼命的使着眼色。 蓝绣瞥了她一眼,却也不说话,拿起丫鬟送上的花茶喝了一口,权当没看见了。方才就是蓝瑟强拉着她来的,她本就无意得罪蓝锦甯。丫鬟通报说大小姐在歇息的时候她就想走了,蓝瑟却不让,还有些出言不逊。她脾气虽好,却不是没有,这时还想让她帮她说话? 锦甯晾了她一会,终究也没让她罚站太久。“瑟姐姐吵着要见甯儿,想来是有急事?” “我……”蓝瑟心急火燎的来,不过是一时冲动。这回被锦甯冷藏处理了,脑子倒是冷静了下来,想起心底那些话实在不好说出口。她再不懂事,也知道女儿家的心事,是不能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说出来的,更何况她又是定了亲的。只是闹将了这么一场,如果不给个理由,只怕传到王氏耳朵里,会更不待见自己的,顿时“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瑟姐姐若是没事的话,还是请回!”蓝锦甯淡淡一笑,端茶送客:“我这儿的小丫鬟们年纪小不懂事,容易犯错儿,甯儿就不劳烦姐姐替我教训了。” 蓝瑟一顿,绞着帕子的手顿时停住,深深的看了蓝锦甯一眼,顿步而去。 蓝绣何曾见过蓝锦甯如此得理不饶人的一面,她待她们虽然说不得多么亲热,但她心中却觉得,她还是顾着几分姐妹亲情的。她知道锦甯帮王氏管着家里的事务,但凡有什么,从没有缺了或是短了她们姐妹俩,平日里见着寒暄,也都是笑着唤她们“瑟姐姐”“绣姐姐”,很是尊重有礼,一点也没有从前大小姐二小姐那高傲的架子。 可突然发觉,原来她并非那样的温和绵软,顿时有些好奇的望向她。 “绣姐姐在看什么?”蓝绣的目光中总是有些羡慕在,锦甯轻笑,拿自己亲娘换来的嫡出身份,说起来还真的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虽然吴若雨是咎由自取,但她到底是最终受益人不是?那份愧,也许淡淡的,却并非没有。 “没……没什么……”蓝绣赶紧挪开了眼睛,头一回那么紧张的跟蓝锦甯说话,u看书 w.uuknshu.co 深怕自个一个不小心说错话,也被她给“请”出去。当然她倒是想回屋呆着来着,但被赶走和被送走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自是不想同蓝瑟一样狼狈离去。“大小姐,绣儿替大姐姐说声对不起,她就是那个性子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瑟姐姐是什么性子,我也是知道的,绣姐姐不必在意,我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好笑罢了,就仿佛是看一场戏,还没有开场,就因为演员不配合而草草收场。 当然,她也是其中一员,只不过,她不仅仅是演员,而且还兼了一回看客。 蓝瑟一向与自己并不亲近,这是蓝府里大伙都知道的事情。当然,她和其他几个孩子也都不亲近,连亲弟弟的妒忌的人,别人的幸福对她而言就成了一种刺激。 爹不亲娘不爱的小孩子,心灵总是容易受伤的。她虽然同情她,却没有理由去拯救她。 蓝瑟会想到来找她,显然不会是她自己的主意。如果没有旁人鼓动,估计除非必要,她是不可能自己前来的。但既然能被人鼓动到她这儿来,只怕这一回不成,还会有第二回。 罢了,她来着不拒也就是了,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看看到底又是谁,想搅浑他们这一池的静水。 固国公府的日子,也许真是过得太平淡太顺遂了些,就连旁人,竟都看不过眼了……

一百二十三.商小末与王2贵 天空中的骄阳热情的将温暖洒落在劳作的人们身上,疲惫的马儿停歇在清澈的小溪边啜饮着甘美的溪水,是如此迫切地填饱饥渴。遥遥望去是一片碧绿的海,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场景如同梦境般出现在眼前,让离开家乡许久的游子目中充满了热泪。 这里是北疆的大草原,这里是大梁边戍,似乎只需要跨出一步的距离,就可以触及那一片壮阔的草原风光,肥美的牛羊牧马,放声歌唱的健硕族人。 “你的家就在这里吗,美丽的银铃儿?”油嘴滑舌的话语从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商贩口中说出来时,却不那么让人觉得讨厌,反而会对他报以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波谷银铃按耐着心中的雀跃与激动,点了点头,高兴地道:“是啊,这里就是我的家……” 这里是我的家,我从未想过离开,而离开之后,也从未想过,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来。 心底盘旋着感慨,偷偷一人逃离大梁时的忐忑不安在此刻慢慢散去,佛堂的清冷与寂寞不适合天性开朗热情的蒙族女子,只有这美丽辽阔的草原,才是她的归宿! “我想跟你回家去看看……”年轻商贩眨眨眼,恋慕的眸光落在银铃儿身上:“或许顺便还能向你爹提亲,让他把银铃儿嫁给我,然后,你就跟我回家?” 与他们一路结伴的另一个商人冷冷的开口:“商小末,你爹不会同意让你娶这个蒙族女人。” 商小末懊恼的挠了挠头,推了同伴一把:“王二贵,你不说话会死啊?” 尽管银铃儿不是很喜欢那个总是显得很冷漠的王二贵,却还是被他们的谈话逗笑。 商小末还真是可爱啊! 欢喜愉悦的笑声荡漾在草原上,像百灵鸟一样让人侧耳亲听。 “休息够了的话,我们该动身了。”王二贵冷眼看着恋恋不舍的商小末,和满心只想回家的银铃,“货物不能拖沓的太久,我们已经为这个蒙族女人耽搁了三天的时间了。” 商小末满脸无奈:“你不要老是蒙族女人蒙族女人的好不好,人家有名字的啊!” 王二贵不屑的白了他一眼,用鼻腔“哼”了声,没有搭腔,骨子里透露着一种排斥。 “美丽的银铃儿,既然已经到了你家,我们就该分别了。”商小末沮丧的望向笑容甜美的波谷银铃,遗憾的道:“二贵哥说的对,我爹不会允许我娶你,虽然我很真的很喜欢你。” 银铃焦急的道:“你们跟我到我家去啊,我让我父……亲送谢礼给你们,肯定比你们的货物值钱多了!” “不稀罕。”王二贵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就要走开,波谷银铃就叫道:“王大哥,你去哪里?” “小解!”如果她不是个女人,也许早就被他赶下货车了,没心情给她好脸色看,他边解着裤腰带边跑去一边高耸的草丛里。 银铃儿的脸刹那间羞红了。 “哎哎,我们二贵哥真是个粗人,美丽的银铃儿,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啊!”瞪了眼偷笑的伙计和保镖们,商小末赶紧安慰美人:“他其实人不坏,就是嘴巴爱犯贱……” 这不是什么好话?银铃儿眨眨眼,憋着笑点点头。 “等一会,我们送你到那边的草原,应该有你的族人在,然后我们就要往西边走了。” “为什么要去西边?”银铃好奇的问道。 “听说最西边那有一群人,手里大把的金子银子,却视如粪土,我们看不上的布料茶砖,随便拉一车便宜货去,就能换好多好多金银。这一次走商,我们带了这么多东西,换来的钱足够我娶好几个娘子了!”商小末满脸幸福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幻想一些什么。 银铃听的大笑,这个年轻的商贩仿佛就是钻进铜钱眼里就转不出来了,成天不是金子就是娘子,他的人生就围绕着这两样东西打转。 可是这么直白的态度,却让人一点也讨厌不起来呢! “你小子别白日做梦了!”王二贵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见商小末的话就是一声冷嗤:“还好几个娘子,我看你回头都会倒贴春满楼里那个风流娇俏的小娘子?” 粗俗的话引的大伙直乐呵。 银铃儿报以一笑,商小末不以为然的道:“有了银子,我要娶个小姐做老婆,然后再买两个水葱似的小娘们暖床!谁稀罕凤姐那啊!” “不稀罕你还三天两头的去!”众人起哄:“有胆子你发誓再也不去春满楼啊!” 商小末话音一滞,怒视众人:“叫啥叫,老子的事情你们管不着!” “等走完了这回,爷们给大伙加几贯钱,咱们都去春满楼逛逛!”王二贵伸手止住了大伙吵闹的声音,斜睨了一眼商小末:“就不带商小爷!” 商小末清秀的脸上泛起深深的红晕,不知道是恼是羞。 银铃笑着,忽然想起了被自己留在了大梁京畿的侍女们,不知道她们好不好,蓝家的人会不会为难她们?她选的那个替身,不知道蓝正齐会不会护着她?中原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应该会好好待她? “美丽的银铃儿,我们该走了。”商小末伤心的说。“以后见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我会想念你的。” 这么油嘴滑舌的大梁男人,却可爱的让她想微笑。她说:“我会永远感谢你们。” 她朝着他们用力挥手,看着他们的马车消失。 蒙族的大帐就在眼前了,她回到了魏国,回到了家。可是心中却充满了忐忑,充满了紧张。 近乡情却,谁发明了这个词汇,竟然这么贴切,让人心酸。 族人发现了她,认出了她,向她俯身行礼,眸中充斥着疑惑和惊讶。 见到了蒙族可汗,也就是她的父亲,她快乐的向他行礼,抬起脸却只见到父亲一脸的阴霾。他容颜冰冷,语气凌厉,让她的雀跃的心被冻僵:“听说你是一个人回来的?你回来做什么?” 做什么,她只是想回家啊!她只想做她的银铃儿,哪怕是个不被重视的公主,哪怕……只能挑选姐姐妹妹们挑剩的勇士…… 父亲的口气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不高兴,不高兴见到她,不高兴她回家。 手脚骤然冰冷,银铃脸色苍白的望着高高在上的蒙族可汗,不,不是这样的:“我回来了,父可汗,您不高兴么?” 波谷可汗盯着她,眸光似箭,刺入她的内心:“那么你的夫婿、我的女婿呢,没有一起来么?” 银铃正满头大汗的不知如何解释,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父可汗,银翘儿回来看你了!” 银翘儿,她最要好的妹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银铃儿回过头,看着她欢喜的蹦进了大帐,见到自己时似乎愣了一愣,然后冲她甜甜的笑了起来。她身后跟着一个高大健硕的青年,那是亚克,她的心上人。 可是亚克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却依旧跟在了银翘儿的身后。 “姐姐回来了啊!你也来看父可汗吗?姐姐,姐夫呢?”银翘儿还是那么天真活泼,拉着她的手高兴的追问。可是银铃儿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只是死死的看着亚克。 “姐姐?”银翘儿摇着她的手臂:“你看着我的达蒙干嘛?”达蒙,是丈夫的意思。 银铃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一直强壮的手臂托住了她的腰身,柔软的纤细的腰身。去了大梁的银铃儿,比从前似乎娇弱了些。她要逃避蓝正齐,费尽心思的隐瞒,没有时间像以前一样在马背上策马狂奔,她不像从前那么矫健了。 是谁保护了她?银铃儿的心不安的跳动着,那么熟悉那么温暖。从前她和姐妹们争吵时,只有他,会站在她的身边,誓言要保护她。 是你么,我的亚克。 你说过只做我一个人的达蒙。 她欣喜的抬头去看,看进一双黝黑的眸子。 不,不是亚克,亚克的眸子是碧绿的幽谭,能给她温暖幸福的幽谭,而不是这种黑,黑的仿佛要将她吞噬。他穿着甲胄,银甲红樱,天神一般却犹如恶魔。 “蓝正齐!”她惊诧的尖叫,他怎么会在这里。 “夫人,你不打一声招呼就回了娘家,uu看书 .uashu.co 让我很伤心啊!”蓝正齐笑着,唇角的弧度却是冰冷的。无视于帐内三人愕然的眼神,自顾自的瞅着惊恐的女子。 那位嫁了他快一年,却还是完璧之身的夫人。 他的将士没有阻碍的进入了蒙族的大营,此时此刻正守在营帐外边。 蒙族人对他比想象中的还要热情的多呢! 银铃茫然的望着蓝正齐,背后甲胄冰冷的触感提醒了她,还依偎在他的怀中,连忙挣脱了出来,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是逃妻,而他追妻至此,她是不是因该感动? 可是她只觉得害怕,觉得恐惧,觉得心像被一直无形的大手一把掐住一样,即将窒息。 她的父王目光冰冷,她心爱的男人已经成了妹妹的达蒙,而她……已经嫁给了这个让她感到害怕的男人…… “蓝将军,别来无恙。”波谷可汗忘不了是这个男人斩杀了他手下的一员大将——大公主的夫婿,他们蒙族的第一勇士。 此刻他就在他面前,他们蒙族的土地上,可是他却不能将他如何。 元气尚未恢复的蒙族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战争。 蓝正齐抱拳而笑:“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感谢雪末夕阳给冬雪投的粉红票~~)

一百二十四.1定要幸福 “二贵,他居然真的亲自来了!主子真是料事如神啊!”边戍地界,清秀的年轻商贩此时一身素白的衣衫骑在马上,对着一旁的冷脸青年,由衷感慨。 “魅,你还真的叫上瘾了?”冷脸青年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瓷瓶,倒出一些透明的液体在手上搓开,然后伸手在脸颊靠近耳边的地方轻轻的揉搓了几下,用力一撕,一层人皮一般的东西便从他脸上脱落了下来,露出白净的面目。却是浓眉大眼,好一张讨喜的正太娃娃脸!他将手中的瓷瓶信手一丢,精准的落入微笑的清秀商贩手中:“把你那张脸撕了去,看着怪别扭的。” “什么别扭?主子明明说很好看的。”魅噘着嘴巴说道,却是轻细的女子嗓音,似娃娃脸一般倒出一些液体,剥去人皮面具,露出了姣好的少女容颜,眉眼流转间,是无限风情,轻轻一笑:“不过这东西带着还真挺不舒服的,呐,魍,还你。” 魍收好瓷瓶,点了点头:“走,到下一个点去。” 任务完成,还有别的使命。看见蓝正齐带人追来,除了感慨主子的算无遗策之外,还有一种深深的敬畏铭刻在心头。主子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女,那样柔弱娇小,明明是需要别人保护的模样,可从来,就生不出一丝别样的心理。 魅与魍又看了一会,便策马而去。后头的发展,他们已然不必关心,自然有扎根在此的“鬼”来探听消息。夜族的人,十有彼此都没有见过对方的真面目,他们四个头领,也只知道手下所在的地点,身份,却不知道那张脸,什么时候又会改换了模样。 主子说,人的相貌易改,习性却总是难以根除,所以要记清每一个人的特点,而不是记住他们的脸,这样才不会被别人的伪装所骗过。 他们总是东奔西跑,和各色的人群接触,初时懵懂却骄傲,什么都不懂,自以为学了一身本事便可以无敌于天下,结果差点全军覆没。幸好主子有先见之明,给他们安排好了妥帖的退路,这才没什么折损。不过大伙都大受打击,修养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的好起来,再次做任务之时,便下意识的小心仔细了许多。 他们不是因为主子在饿死之时给了他们一口饭吃而感恩,而是真正的佩服她的本事。 到如今,他们这些人的年纪还小,只是半大少年,有一些“鬼”,和主子相比也大不了多少年岁,做事却个个都老练精明,顶着一张天真的容颜,也不知道欺骗了多少人。 主子说,年纪是他们最隐蔽的武器。 南边战事吃紧,和边戍魏国蒙族的生意又卡在了瓶颈,宸帝焦头烂额之际,连宫中美人都宠幸的少了,唯有娴妃处圣宠不衰,即便是不在那边过夜,也总是会去坐坐,惹得众后妃们都是抱怨连连。宸帝不是贪恋美色之人,从不曾见他特别眷顾某个妃子,这样的日子,却唯独还关注着入宫多年的娴妃,岂能叫人不妒忌? 宫中女子,谁不是翘首盼望皇帝的垂青?也不知有多少银牙暗咬,多少明眸似箭,恨不得活活将蓝娴妃瞪个千疮百孔,再不能勾引皇帝才好。 相比之下,固国公府一家人,却是平静的叫人难以置信。 固国公面圣之后,宸帝便擢升蓝正杰为礼部尚书,想到蓝正杰不过三十多岁,就坐上了这个多少王公大臣都翘首企盼的位置,明里暗里多少令人错愕。礼部油水不多,平日也还算清闲,对文官而言,却是个养老的好职位,谁不希望等到垂老暮年时,能从这个位置上退下去,享受一身荣光?可若是让蓝正杰占着这个位置,那他们有生之年大概便没有机会了。 年过半百的士大夫们自是痛心疾首,御吏多次上奏陈词都被宸帝轻描淡写的驳回,不过三天,蓝正杰改换了二品大员朝服,领着礼部官员站在正殿之上,百官已无一人有疑义。 殿试如期而至,蓝锦华在殿上大放光彩,宸帝钦点其为今科之首,状元之名花落蓝家少年。游街之日,无数贵女千金带着面纱躲在酒楼上偷偷瞧着这个英气勃发的少年状元,眉目中流转着异样的光滑。 又三日,太后传旨,赐婚七公主与金科状元蓝锦华,锦华含着淡淡的笑意领旨谢恩。 旨意到达之后,王氏便将各家贵女的名剌给退了回去,锦华既然成了驸马,这些都用不上了。其实她也头疼的很,这三天,多少贵夫人携女上门拜访,固国公家的门槛都被生生的踩低了三寸。奉高踩低本就是人之常情,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乐意,只是人选太多,让她烦恼了好一阵子,直到太后赐婚,才让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换了别个公主,兴许她还得思量一下,可是小七,那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七公主来过她们家多次,她瞧着倒是真的不错。有皇家公主的气派,却没有那盛气凌人的骄傲,待她和蓝正杰向来恭敬有加,和锦甯又亲如姐妹,也算是知根知底。 再说,大家相熟,七公主也不好再他们面前摆公主的谱,做了婆媳,也能和睦些。 小书房里,锦甯托着下颚瞧着正在练大字的蓝锦华,等他又写完了一张,才张口问道:“大哥,你真的想娶小七姐姐么?” “为什么这么问?”锦华停住笔,吸饱了墨汁的狼毫轻轻一颤,抖落豆大的一滴墨点,在摊开的宣纸上渲染成一朵墨色的花。 “小七姐姐很喜欢你……”锦甯叹息,她这个哥哥,到底是没开窍,还是故作不懂呢?“甯儿很喜欢小七姐姐,哥哥你呢?” “甯儿喜欢,大哥自然也是喜欢的。”锦华笑道:“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 锦甯叹气,她又不是这个意思,自己的哥哥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最清楚了,对亲近的人,那绝对是没话说的。日后七公主便是他的妻子,还是唯一的妻子,他又怎么可能待她不好?“大哥,甯儿是问,你可愿意娶小七姐姐?” “甯儿,愿不愿意,结果都是一样的。”锦华笑着瞅她,小丫头片子,懂的还不少。既然她不放心,他也不介意解释,让她明白:“我们是蓝家的儿女,早该明白,婚事是不能随着心意来的,我愿不愿意,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如果是七公主,我倒觉得比别人还好些。” 真的假的?蓝锦甯瞪大眼睛,兴奋了,难道哥哥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也喜欢上了七公主? 不用听她问,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锦华莞尔笑道:“别想岔了,七公主与你交好,我对她多少还有些了解。不说别的,至少她与我们相交是出自真心。日后成了亲,她也会疼爱你们,做个好嫂嫂。” 锦甯无言,只是因为这样?她心底略有些失望,谁都希望看到身边的人幸福,尤其是待她如此之好的亲人。可转念一想,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蓝正杰和王氏成亲的时候大约也是素不相识的,她爹对王氏还有些心结——虽然不是冲着她这个人,但难免就有所冷落。这些年慢慢磨合,才有了些相濡以沫的味道……自由恋爱这种东西,在古代可真的是少有的。 罢了,既然七公主对锦华有心,而锦华也不反感,想必他们成亲之后至少会比蓝正杰和王氏少许多坎坷。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七公主待锦华好,又是娇美动人的少女,就不信他会不动心! 阿常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了,不然她也能有个可以畅所言的人说说这些话。她不担心阿常是因为被拒绝而疏远自己,那位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多半是因为靖王妃面上过不去,uu看书 .uukashu 这才不好再经常的上门走动。不过听锦奇说,他在国子监里时和他们兄弟俩并没有生分,还是一样的要好……这个要好,自然是锦奇的说法,至于阿常,锦甯很是怀疑他心中到底有没有这个概念? 其实她不是不能理解锦华的想法,只是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期望。明明自己都是不怎么相信爱情这种东西的人,却总期待别人能够拥有。这或许就叫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像与自己有关的时候,她总是特别的冷静与理智。 她的心,早就被地府的平静给安抚,无法生出波澜。 也许,阿常是她这一世最好的选择? 不嫁人,也是不可能的。别说蓝正杰和王氏会不会容许,她自己也受不了走到哪里总被别人用异样目光看着的别扭。她想要的是平静安宁,而不是特立独行。 “大哥,你一定要幸福喔!”锦甯握拳,望着蓝锦华,几乎是逼迫的看着他。 幸福吗?脑海中浮现七公主在他面前时那羞涩的笑容,心中不由起了一阵淡淡的涟漪。这个傻丫头,就算喜欢,他又怎么好意思当着妹妹的面说出口? 唇角微扬,他笑的那样温柔,轻柔却坚定的道:“好。” (唔……不知道该说点神马了……扭头,求票票~~)

一百二十五.2年 锦甯在葡萄架下看着星空。 葡萄种子是夜魑从东盛国带回来的,前年四月里就种下了,过了两年总算是长成了。 费了许多人力,才得了几颗葡萄籽,最终长成葡萄藤的,也就那么两三株。锦甯视若珍宝,命人搭了架子,还做了暖棚,生怕它们成活不了。 其实,葡萄只要出了芽,就会成为一种很顽强的生物,哪怕每一年的冬天大伙都以为葡萄藤枯死了,来年春天时,干枯蜷曲的葡萄藤上还是会生长出绿色的嫩芽。 “这是水果,”锦甯对好奇的望着上头一串串晶莹碧绿果实的锦曦道:“这就是果实,不过还没有成熟。”这是紫皮葡萄,有一些底部已经微微泛紫了。 “那什么时候可以吃?”姐姐说是水果就一定是的,锦曦对此毫不怀疑。巴巴的种了下来,经年才长出了这么几串果实,该是什么样的美味?锦曦吞了口口水。 “等到七夕的时候大半就成熟了!”锦甯笑道,“到时让你这个小馋猫吃个够。” 锦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这么几串,恐怕还不够她一个人解馋的。但她不是自私的孩子,她知道好东西要和大家一起分享:“我们和爹娘还有哥哥们一起吃。” 锦甯温柔的看着她:“好。” “二姑娘来了。”如琴在她们身旁伺候着,瞧见蓝绣带着丫鬟走了过来,便起身迎过去。 “绣姐姐。”锦甯和锦曦喊了一声,请她在一块儿坐下。蓝绣从丫鬟手中拿过几个图样,递给锦甯:“妹妹替我看看哪一个好些。” 锦甯和锦曦便凑在一起细看,有青鸾、飞鹰、猛虎、斓豹几种,锦曦指着青鸾说:“这个好看。”锦甯却笑着问道:“绣姐姐是绣在什么物件上的?” 蓝绣羞涩的笑了笑,半晌才小声道:“披风上的。” “那就绣青鸾,曦儿的眼光一向极好。”锦甯也赞同了锦曦的选择,目光揶揄的看着蓝绣。 蓝绣低头不说话,夜色有些浓,看不清她的表情。 蓝瑟去年给抬进了汝阳王府,终究是做了妾。锦甯想到她后来大闹了一场,豁出了姑娘家的脸面,后来也算是得偿所愿,不知现今过的如何,有没有让她的心上人也爱上了她? 原来还有那样的人,宁可为了爱情舍了亲情,如今,她是否就真的幸福了? 而蓝瑟的婚事便改成了由蓝绣代替,蓝绣的性子比大姑娘绵软温和的多,那家的主母见了人也就无话了。娶一个不心甘情愿还总是惦记着他人的媳妇,还不如娶一个柔弱好掌控的。 订好了等蓝绣及笄之后来迎娶,蓝锦甯极力说服了王氏,让蓝绣在婚前与陈家公子相看了一眼。若蓝绣不愿意,她宁可费些心思替她退了这门亲,做姐姐的不乐意,凭什么让妹妹牺牲? 陈家公子那边没有疑义的点了头——其实他压根就没见过蓝瑟,亲事是爹娘定下的,他们家没理由拒绝固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哪怕只是个庶女。 蓝绣是红着脸回的房。 陈公子的气度和人才都是不错的,虽然有些书生意气,可是很对蓝正杰的胃口。若非蓝瑟不争气,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想到那个庶长女,他便是一阵气闷。 老爷子和汝阳王倒还是一样铁哥们一般的关系,这件事情影响不了他们多年的情谊。汝阳王不管孙子内院的事情,而蓝瑟是心甘情愿做了小的。 蓝绣的及笄礼过的很热闹,一家人高高兴兴的给她办了,陈家也来人送了贺礼,宫中也有赏赐下来,很是替蓝绣长脸。陈家的人一见如此,待蓝绣也就更多了几分真心,大家都把蓝瑟给忘到了一边,权当没有过那件事情罢了。 连带那个为她铺路搭桥,烧砖凝瓦的人,也被忘到了一边。 那人费了半天的劲自然不会只为了谋算一个蓝瑟,但最终大家都皆大欢喜,他们家也没什么损失,何必费心费力的去折腾?还不如养精蓄锐,见招拆招便是了。 “宜儿睡了么?她身子可好些了?”锦甯见她不说话,也不追问,免得某人害羞起来找地洞钻,便问起了感染了风寒被拘在院子里的蓝宜。大夏天的感染了风寒,却是会传染的,大夫叮嘱了好生休息。王氏不许她们进屋探望,也只有白天的时候在外间对着里间的小丫头喊喊话,让她不那么无聊寂寞。 生病的人是最容易寂寞的,有姐妹在侧,等着她一起玩,她一定会好起来。 “倒是好多了,昨夜发了汗,病的就不那么厉害了。只是姨娘见她没好透,也不敢让她出来吹风。”蓝绣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她也怕过了病气给你们,只让我带话说,让你们等她大好了,在一起出去放风筝,不许丢下她一个。” 蓝绣说的时候有一丝淡淡的羡慕,她从小便羡慕锦甯,后头又有了锦曦,却从不敢亲近她们,更不会像现在的蓝宜那样说任性的话。 蓝宜是被两个嫡出姐姐疼爱着长大的,在她眼里,那是比她这个亲姐姐还要亲近的人。稍稍放肆些也无妨,她们并不会怪罪,反而会捏捏她的小脸,温柔的说好。 “绣姐姐也替我们带话,”蓝锦曦闪着亮亮的大眼,狡黠的一笑:“跟她说她要是再不快点好起来,我们就不等她啦!” 蓝绣点点头应了,好似没话说,心里又不舍得离去。锦甯锦曦姐妹俩其实没多少嫡女架子,也不知道是王氏教的好,还是天生如此,在她们跟前,蓝绣觉得很放松。 “绣姐姐,等宜儿好了,你跟我们一块出去玩玩!”锦曦看着蓝绣脸上的哪一些欣羡,便出声道:“老是闷在屋里做绣活,人都闷坏了,姐姐你说是不?” 蓝锦甯笑道:“是唉,咱们姐妹几个也没好好一块儿出去玩过,等绣姐姐出嫁以后,怕是更没机会了,得抓紧时间吖!” 如琴也凑趣道:“二姑娘,奴婢和您房里的如燕也是交好的,到时候一定带上她啊!等奴婢嫁了人,可是想见也见不着了。” 锦甯便笑她:“如琴姐姐真是个没羞没躁的,哪有姑娘家自己说自己出嫁的吖!我看还是多留你两年,磨磨你这性子才好!” 如琴理直气壮的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奴婢好不容易替自己寻了个良人,大小姐难道还要拦着不成?奴婢可不依!” 蓝绣听的脸上臊的不行,又不能走,只得跟着锦甯锦曦笑,装作不知道他们在打趣自己。 只听锦甯装模作样的叹道:“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还是早早嫁了你!免得日后我这个做主子的耽误了你的前程!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明儿我就把你打包送到他家去!”顿时又是一阵笑声,几个小丫鬟捂着肚子差些笑差了气,轮流揶揄着如琴,还有人装模作样的说要去替她收拾包裹。 如琴委屈道:“小姐这是嫌弃奴婢了,要敢奴婢走么?” “是啊是啊,小姐我就是嫌弃你了,你还不快快打包去?”蓝锦甯也是笑得牙不见眼。 笑闹了一阵,在如琴的讨饶声中,这才算是饶过了她。蓝绣惦记着屋里的绣品,便起身要回屋去了,锦曦连忙道:“绣姐姐,过两日我们去寻你一块儿踏青去!” 蓝绣顿了顿,点了点头,轻声道:“好。”便带着丫鬟走了。 王氏屋里传来了上官氏的哭诉声,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啜泣。又听见蓝正杰怒叫了一声:“吵什么吵!”上官氏的声音变小了不少,倒是孩子的哭声却大了起来。 锦甯锦曦对视一眼,齐齐往王氏屋里走去。 “父亲、母亲,”锦甯和锦曦上前给蓝正杰和王氏请了安,看也没看一眼自她们进屋之后就如同哑了声一般,低着头跪在地上的上官氏。径自走向乳娘怀中被吓到的锦睿,看了那不知所措的乳娘一眼,朝着那懵懂小儿笑:“睿儿,大姐姐抱抱好不好?” “姐……姐姐……”锦睿收了哭声,只是还有些哽咽,见着锦甯,咬着手指头含糊不清的喊。 锦甯把他的手从口中拉出来,uu看书 ww.uukash 做了个抱的姿势,锦睿便高兴的扑了过来,抱住她的头颈,小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很是依恋的样子。 锦曦凑过来逗他:“睿儿,我是二姐,快叫二姐!” “姐姐……”这回说话倒是清晰了很多,锦曦得意的笑了起来。 蓝正杰见小儿子不哭了,难看的脸色顿时好了很多。看向两个女儿时,已然是和颜悦色。“甯儿曦儿,你们带弟弟回屋去玩会儿,奶娘,你也跟着去!” 王氏也道:“若是睿儿困了,便让他歇在你屋里,这几天他总是不安生,一挪动便要醒来。” 锦甯和锦曦应了声是,便带着锦睿离去。走过上官氏身边时,不由敛目瞧了她一眼。 上官氏还是有几分颜色的,即便如今三十多岁的夫人,哭起来还是梨花带雨一般好看。白玉似的脸盘上挂着晶莹的泪滴,长长的睫毛不安的颤动着,真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只是,再美的美人,太过攻于心计了,也就落了下乘。 王氏是标准的端庄闺秀,也许她不会逢低做小,可是这样的女子,却有一种恒久的美,百看不倦。 蓝正杰又不是迷恋美色的毛头小子,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关于男主的问题,这是一个悬案,冬雪目前没有办法给出既定的答案……)

一百二十六.蓝家有女初长成 锦睿起的早,生生把锦甯锦曦两个闹了起来。锦甯倒没什么,她一贯也不爱赖床,冲他笑了笑也就罢了。锦曦却是有起床气的,可一看见弟弟可爱的小脸巴巴的望着自己,便什么气也撒不出来了,只捏了捏他的小脸,便无奈的穿衣梳妆。 如琴打趣道:“二小姐不如搬来跟大小姐一块儿住得了,衣箱里可有一半儿都是您的东西呢!” “那敢情好,不过如琴姐姐,我和姐姐可离不得你,那出嫁的日子还得往后延一延……”锦曦还记着晚上闹的笑话,伶俐的回了一句。 如琴脸一红,不做声了。别看她昨夜说的大言不惭的,可那会不是边上没有小丫头么?这会子可不行,嬷嬷婆子们都起来了,小丫鬟也都在一边等候吩咐,可不能再闹笑话了。 锦睿左看右看,也不明白她们说的什么,只是瞧的有趣,便咧着嘴笑,嘴里还嚷嚷着:“睿儿也离不得,睿儿也要一起!” 锦曦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戏谑的瞅向如琴,如琴忙装着没看见,抱起了锦睿。 锦甯不理会她们俩个,对一旁的丫头问道:“三少爷的乳娘昨夜歇在哪里?这会可起来了?” “是和奴婢们一起睡的,这会已经起来了,正在外边候着。”小丫鬟答道。 “把三少爷抱出去给乳娘带着,我和曦儿更衣了就过去。”锦甯点点头。 锦睿又闹着不肯走,锦甯只得哄了两声,还是锦曦虎起脸来才委屈的任小丫头抱走了。 这么一耽搁,却是晚了片刻,他们到时,锦华已经去上朝了。他如今在翰林院任职,有蓝正杰的先例,那些前辈们倒也不敢小看这个年轻的小翰林,这可是固国公府的宝贝孙子,又是七公主的驸马,谁知道哪一天就一飞冲天了? 梁微绮坐在王氏下手,正和她说着话,见他们进屋,忙停了下来,冲他们笑道:“今儿可是晚了,娘都念了几回了,说保准是三弟又闹腾了。” 锦睿不依,身子扭到她身边,噘着嘴道:“睿儿没有,睿儿很乖很听话的。” 王氏笑呵呵的搂了他亲了一口,向她们笑道:“昨夜睿儿可还安稳?没闹着你们?” “睡的可沉了,都没有起夜。”锦甯一边笑着一边走到王氏身旁空着的另一边坐了下来,锦曦则在梁微绮的下手边坐下:“母亲睡的可好?大哥和二哥都出门了?” “锦华和你爹一块儿走的,锦奇今儿休沐,不过也早早出去了,说是和靖王世子约好了,今儿要上街去。”王氏道,看了锦曦一眼,低声道:“还有皇长孙,说是晚上会带回来吃饭。” 丫鬟们快速的摆好了饭菜,白粥配的几碟小菜,看着倒也很有胃口,梁微绮站起来要伺候婆婆用饭,被她给按下了,她也不推脱,便笑着坐下了,接口道:“今儿他们来,可得避着些,我如今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那外甥了。” “为啥啊大嫂?”曦儿一脸好奇的问道。这又是个没开窍的,不过也不急,人年纪还小嘛,不明白也是正常的。虽然知道皇长孙便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可锦曦也只觉得是个很可亲对自己很好的小哥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儞哥哥人很好的,你叫他什么都不打紧。” 而且每次那个漂亮的小少年见了自己,总是会脸红红的,真真是有趣的紧。 姐姐说过,夫婿就是以后要陪伴自己一生的人。锦曦想了又想,觉得皇长孙其实还不错,长得虽然没有世子哥哥好看,但脾气比世子哥哥好多了。和他在一块儿玩的时候,她也不觉得无聊,哪像某些人,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害她闷个半死。 王氏和锦甯哑然失笑,七公主郁闷了,望着锦曦疑惑的眸子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才憋出一句:“以后你就明白了。” 用过饭锦曦和蓝宜便去了宗祠,这两年她们也习惯了每日到宗祠那边坐一坐。叔祖母虽然严厉,但她的学问倒是真的很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从前也是大家闺秀来着。就是年纪大了,身子总有些不好,也没什么精神。最近她们与其说是去学习,不如说是不放心她老人家。 七公主便留着和王氏锦甯说话,顺便逗着锦睿玩儿,睿儿正是好动的时候,哪里坐的住,不一会便吵着要出去院子里玩。梁微绮便抱着他道:“娘,媳妇带三弟去玩会。” 王氏点点头允了,对这个媳妇觉得很满意。七公主嫁过来半年时间,一直都孝顺公婆友爱弟妹,真真是个贤惠的。皇家养出这样的公主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所以王氏待她也格外的宽容,平时也会提点着。七公主打小就是个惯会看脸色,固国公府里又没有皇宫那么复杂,说话还要小心翼翼的兜好几个弯弯绕绕的,自然如鱼得水一般的欢喜。 “大嫂慢走。”锦甯知晓她是看出王氏有话要跟她说,这才借着锦睿避了出去,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做媳妇的不比女儿,婆媳之间总得慢慢磨合,这才半年,不急的。 “……过两天是戚嬷嬷的祭日,自我母亲去后,便是拿她当半个亲娘看的……我想替她做一场法事,又怕老爷子不喜……”王氏说的极慢,也有些不好意思。老爷子是武将,又是百经沙场,素来就不相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她自己不敢到老爷子跟前去说,便想让锦甯去探探那边的口风。 王氏生锦睿后戚嬷嬷一直伺候着她坐月子,等她出了月子,戚嬷嬷便病倒了。她身子素来硬朗,本以为只是累着了歇两日就好,也就没有在意。不成想戚嬷嬷一病不起,脱了半年多的光景,便去了。王氏伤心不已,还小病了一场,大家伙劝了许久才好了。 年纪大的人总是经不起病痛的折磨,这也让蓝锦甯暗暗注意起了老爷子和爷爷的身体。虽说他们二人不是戚嬷嬷可比,可一个年事已高,从前又受过伤;另一个又是从天牢那种地方出来的,谁知道有没有伤了根本?不 “母亲做主就是了,您这是孝心,太爷爷不会反对的。”锦甯笑了起来,说道。 “还是说一声的好。”王氏点点头,去禀报一声也是应该,“如是老爷子实在不喜欢,还能避开了去。”锦甯想想也是,便应下了。 去了老太爷院子里一趟,回来便笑着说了他的意思:“……说这是应该的,还说不如请几个大和尚来家里多念几天佛经。” 晚上锦奇果然带着阿常和梁和儞来家,一干护卫们都留在了外院摆了几桌酒菜,正屋里则是两桌。老太爷他们一桌,女眷一桌。因着都是自家人,也就没费事摆什么屏风。 阿常时常来,他们一家人早就不拿他当外人看了,虽然话不多,却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婚事没成,可蓝正杰和王氏却觉得还是静观其变的好。锦甯的心思他们是琢磨不来的,谁知道日后会如何?况且他与锦华锦奇交好,又是铁定要继承王位的,没得去生分了。 而梁和儞则是未来的女婿,也没那个必要。都说八岁看老,十一岁的梁和儞风度教养都是极好的,也不会摆皇家孩子的架子,恭谦有礼,他们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劣迹。这孩子养的不错,瞧着也是个皇家之中的另类,估计是被他那个大皇子的爹影响的。 大皇子梁乐钧生性憨厚,虽然是长子,却从小就被皇后所处的二皇子压了一头。他的生母静贵妃虽然位列只在皇后之下,可娘家却只是长史,便是生了皇长子,娘家也没有因此显赫。也因此,她才能坐上贵妃的位子。她明白自己的儿子是没机会的,也就早早的歇了那个心思,乐得在一边看戏,看皇后和娴妃斗的欢。 大皇子被母妃耳提面命着远离战场,uu看书 .uukashu.cm 幼时也受到过波及,等到长大弟弟被立为太子,他也从没生出过争一争的念头。而后他大婚娶了妃,宸帝便封他为秦王,迁出了宫去。 虽然他们母子平和至此,但宫中惨烈的斗争却没少见,因而大皇子一直心有余悸,教养儿子时,也跟母妃一样要求他不要跟别家的皇子较劲。不过梁和儞是宸帝的第一个孙子,倒是很被看重,还被宸帝亲自教过一阵,后来是看他实在没兴趣,才罢了。 当时把蓝锦曦赐婚给他时,宸帝也有过自己的考量。蓝老爷子是个老滑头,从不愿掺和进那些是非里,如果是旁人,只怕是要闹将起来的,所以才定了自己这个大孙子。 如今看来,倒也算是良配。 锦甯见梁和儞坐在那一桌,看着是目不斜视的和蓝锦华他们说话,却时不时的侧眼偷偷瞧着她身边的锦曦,不由微微一笑。 锦曦却浑然未觉,自顾自的吃着菜,不时给人小手短蓝宜丫头夹点她爱吃的,压根就没注意。 侧过脸,瞧见梁微绮冲她眨了眨眼睛,锦甯会意,也淘气地眨了下眼睛回应。 却没发现,闷头吃饭的阿常,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看见她顽皮的模样,竟是露出了一丝淡笑。 (感谢yy738155亲给咱投的粉红~)

一百二十七.踏青(1) 原本只是想姐妹几个出游一趟,可锦奇知道了之后便也吵着要一起去。看着他那痴缠不已的模样,锦甯实在难以拒绝。又想到锦华锦奇都渐渐长大了,兄妹几个能在一起说说话的日子都少了许多,锦甯便动了心思,和王氏商量了一下,决定搞一次全家出游活动。 锦华锦奇既然要去,自然得找他们休沐的时候。锦华不方便,便只能让锦奇到国子监请假了,好在这小子早就被先生们归到“朽木不可雕”的族群,一两天不来也没什么,只有教骑射功夫的先生有些不情愿,不过看在他身手不错的份上,也点头放了行。 这事经由梁和儞的嘴又被汝阳王知晓了,于是在家里闲的长霉的汝阳王便亲自登门,要求两家人一块出游。汝阳王和蓝老爷子在书房里跟孩子似的吵到不可开交,差点就扭打到一块了,锦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在出行的单子上又添上了汝阳王一家。 就算不同意人家也还是会跟上的,汝阳王的厚脸皮跟老爷子有的比。 后头又陆陆续续的添了些人,包括和蓝绣订了亲的陈家,当然,只是几个年纪相当的少爷和闺中女子,大人们都有事要忙,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再有就是锦奇在国子监中几个比较要好的同窗,基本上就属于不学无术的哪一类。不过锦华交朋友也是挑人的,又有锦华锦甯把着关,这些人不过是不爱上学,为人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么一来,名单上居然拉拉杂杂的不下三十号人,算上护卫啥的,都快有一百多了。锦甯想着,反正都这样了,干脆把阿常也叫上好了,免得以后人说她厚此薄彼。 最后把名单交给王氏看时,把王氏也唬了一跳,仔细的瞧了瞧,却问道:“甯儿,你没有自己想邀请的人么?一并添上!” 锦甯呆了呆,仔细想了许久,也没想出这京畿里谁家的小姐是和自己交好的。不觉心中有些无奈起来,前世她那种家世,交朋友本就不容易,更别提什么知心好友了。没想到重生了,她居然还是一样的性子,同样没有朋友,唯一一个交好的七公主,转眼就成自己的嫂子了。 她和这儿的土著女们到底不同,没多少共同语言,也找不到相似的爱好。人家女孩儿整日琢磨的那些东西,她早就结业领证了。就仿佛是一个研究生跑到了一群小学生里,大家相对无言。她懂的她们如同听天书一般茫然,她们说的,她又早就参透,实在没兴趣搭话。 不过,朋友这种东西,本就不是全然可信的。 只要摇摇头:“没有了,就是这些,母亲看看可要删减?” 王氏终于发现这个女儿实在太过不同,就连锦曦和几家的几个小姑娘都玩的不错,时常互相串门走动,可唯有锦甯,似乎总是窝在家中,除非是跟她走动才会出门。 小小年纪却为何……性子这般清冷? 王氏沉吟了一下:“就这样,减了谁都不大好,如果不再添人了,就按这个数去筹办!各家虽说多多少少也会自己备些,但毕竟是我们家做东,还是多准备些的好。” 锦甯应了声,便下去准备东西去了。 如此,到了出发那一日,即便尽量精简了,这队伍也实在是足够壮观。十几辆大型马车。算上跟车的丫鬟婆子们,也只是堪堪够用罢了。好在护卫们是自己骑马的,不然只怕更多。 一行人在蓝府集合,又浩浩荡荡的往京畿郊外出发,引来无数百姓围观,指指点点的不知道这一大群的人是做什么去。 锦甯选的是靠近南郊的一块地方,那边是一片原野,虽然不似草原那般辽阔,没有“风吹草地现牛羊”那般景致,但也是绿草盈盈,长得十分密集。入目是一片葱葱郁郁,看着极其舒心,仿佛连身体都放松了不少。 马车停在一条消息旁,放了马儿去松快,喝点水吃点嫩草什么的。几家的护卫看似分散的将主子们都围绕了起来,他们面前也放上了铁架子,上面还铺了一层网状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精铁所制成。别家的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固国公府准备的这个铁疙瘩玩意是做什么用的,而卫名带着的一群护卫也不做声,只是冲他们笑着,卖关子道一会就知道了。 汝阳王倒是见过的,不过他家的几个小子和陈家的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锦华是出了名的嘴严,锦奇则故意逗着他们不肯说,惹的一群半大少年恨不得扑上去将他揍一顿,不过对方的武力指数太高,他们也就只敢在心里腹诽。 女孩子们则聚在王氏和汝阳世子妃边上,汝阳王世子没来,蓝正杰也没掺和,因此女眷中年级最大辈分最高的也就是这两位,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凑成几堆围在边上说话,听着倒是热闹的很。 锦甯自下了马车就不得闲,总得把东西都布置好了不是?便是固国公府里的下人,有一些也不知道那些带来的玩意是做什么用的。好在琴棋书画四人都被她带了来,本来就是为了防备这个状况,此时刚好派上了用场。 让护卫们在外圈撒上一些黄色的粉末,这东西他们都是认识的,雄黄粉,用来驱逐鼠蚁蛇虫的。只是跟他们常用的似乎不太一样,没有那么浓烈刺鼻的味道。还有个别不信的人沾了点放入口中试了试,脸都绿了,差些就吐了出来——这绝对是地地道道的雄黄粉,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处理过,一点异味都没有。 撒完了雄黄粉,便是铺上锦布。这些大块的锦布都是内务监特制的,用的是暨国的特产蜀锦,乃是御用的意料。做成衣服那是轻柔透气,还防水防油,十两黄金都买不来的一尺的好东西。几个有见识的婆子认了出来,顿时连坐都不敢坐了,踌躇的站在边上。 谁舍得把黄金往屁股底下垫吖!还是这么大的一块,真真是太过奢侈了! 汝阳王家的还好些,护卫们一般不关心这种衣料之类的东西,也都无所谓,而陈家的丫鬟婆子简直是坐立不安。看到哪个不懂事没见识的小丫鬟坐下了,立马就是几个眼刀子甩过去,糟蹋东西吖! 如琴见状,也不用吩咐,便跑去笑着请她们都坐了,这本就是拿来垫的,总不能带出来了却让人贡着?好说歹说将人劝完了,这才回转头继续支使人往铁架子里填入银碳和木屑。 陈家的婆子已经把眼睛闭上了,那是银碳啊,小姐夫人们用的好东西!这天又不冷,带这么多暖炉做什么?不看了不看了,省得看的自己肉痛! 用火折子将木屑点燃,银碳还要烧一会才能使。趁着这功夫,护卫们便到后边的小山上打些野鸡野兔之类的野物,而如书如画则领着一群小丫鬟抱着一堆蔬菜到小溪边清洗去了。 这是要做饭?王府和陈家跟来的婆子厨娘们赶紧凑了过去,总不能让固国公府的一家忙活?一群人嘻嘻笑笑的走到了河边,各自挽着一篮子菜。有那仔细的偷眼瞅了瞅,时令蔬菜都有了,准备的还真挺齐全的。 可是,这没锅没灶的,拿什么炒菜啊?大伙望着洗好的菜犯了难,望向领头的如书如画,只见如画微微一笑,露出侧边的小虎牙:“多谢嬷嬷们帮忙了,这菜交给那边的小丫鬟就行了。” 刚才固国公府来洗菜的只有一半人,而另一半则聚在一边等着。原本以为是主子们身边比较得宠的大丫鬟所以才这么清闲,可一看蓝锦甯身边的大丫鬟都在忙活,便又摸不着头脑了。这会算是知道了,人家那是分工合作! 把菜送了过去,她们也不走,蹲在一边看。只见固国公府的丫鬟们掏出一把把削好的竹签,拿着一柄合手的小刀,将洗好的蔬菜切成块,再一个个的串在竹签上。 紫皮的茄子,青色的芦笋,也没什么规律的胡乱串起,却不知为何鲜亮讨喜。 一个婆子看着有趣,又见身旁的那个丫鬟切的有些大小不一,忍不住手痒,便笑道:“姑娘,老婆子来帮你切菜,你来串?” 那小丫鬟便笑呵呵的递出了小刀:“那真是劳烦嬷嬷了,这个菜随意切就行,只是别太小太薄了。uu看书 .uukansu ”又往一旁挪开了些,请她坐了:“嬷嬷这边坐。” 那婆子笑眯眯的坐下了,学着她方才那样切着蔬菜。旁边的婆子们见了,纷纷都有样学样,那些小丫鬟也不拒绝,递了刀便埋头串起了蔬菜。 小丫鬟见她削的又快又好,个头都差不多大,不禁有些佩服道:“嬷嬷真是能干!我切一个,您这都能切三个了。” 另一边的婆子便笑道:“她就是咱们王府里的切菜婆子,这是她的老本行,能不能干么?” 那婆子便有些拉下了脸,厨房的婆子向来是最没地位的,因为哪个主子都不待见,谁也不会护着他们。抬眼看了那人一眼,却没有说话。那是汝阳世子妃得用的婆子,她可不敢顶撞了。 原来这两个都是汝阳王府的婆子,小丫鬟仔细打量了一下她们的衣衫,发觉后头说话的婆子要比这位嬷嬷身上的要精细一些,顿时了然地微微一笑。也不理那人,只是向那婆子说道:“嬷嬷快些教我,我也想去厨房切菜,大小姐最爱吃如琴姐姐做的菜了,我便是做不得菜,打个下手也是好的。” 见她笑盈盈的与自己说这话,却不理那人,切菜婆子心里顿时舒服了,瞅了那婆子一眼,只低头教她切菜的诀窍去了。 (感谢靳瀞打赏~月翼只影、雪利安给冬雪投了粉红~~~)

一百二十八.踏青(2) 王氏与汝阳世子妃两个妇人坐在一起,自然只能聊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好在两家地位差不多,老爷子和汝阳王又是好友,她们二人也是早就认识的,虽然说不上是多么贴心贴肺的闺蜜,但闲话家常还是没啥问题的。两人一路从老爷子们开始说起,又绕到各自的丈夫身上,再说儿女媳妇,甚至把他们的糗事都拿出来数落了一通,把几个女孩子家家刺激的脸红羞愧不已。倒是她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仿佛一时间拉近了不少。 “……有一回那丫头爬到锦甯被窝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被子染了色了,还哭叫着不承认……”王氏笑着说起蓝宜的糗事,感觉跟说自家亲闺女似的,让汝阳世子妃佩服的不行。她家也有庶出的女儿,只是她一见就膈应的不行,更别提说是关切她们的这些小事了。 蓝宜听着王氏翻起旧账,顿时臊的小脸通红,揪着王氏的衣摆便撒娇:“母亲,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您还记着……叫姐姐们看女儿的笑话……” 王氏搂她入怀,又笑道:“怎么了,你做得,母亲说不得啊?你们小时候的事儿啊,母亲记得可清楚呢!要是日后再做什么傻事,母亲还给你记着!” “母亲!”蓝宜扭着小身子,不依了。 汝阳世子妃瞧着这对母女,转眼又看了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姜姨娘一眼,显然是听见了这边说话的,脸上却没什么异样,安安静静的,一丝不快的意思也没有。 她可算是佩服了,这母慈女孝且不说,单是这管教妾氏的本事,只怕她就学不来。那些女人不给她添堵都是好的,早不敢奢求旁的什么了。顿时打定了主意,要好好与王氏亲近亲近,不说别的,这御下之道就得好好跟人家学学。 上官氏是没跟来,上回她在王氏房中闹了一场,蓝正杰也是在的。本事想着争宠,结果蓝正杰习惯了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对她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待见,直接罚了禁足。就是这回一家人出门,都不许王氏带她。汝阳世子妃也没带上府里的姨娘们,不然不知道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因而就只带了一群孩子。 汝阳世子妃瞧着在一边忙碌不停的锦甯,见王氏哄了蓝宜去和自家的女儿们玩,便羡慕的说道:“你这个大女儿真真是个能干的,这么多人在,竟能安排的井井有条。” “那孩子从小就是个懂事的。”王氏点点头,认同了汝阳世子妃对于蓝锦甯能干的说法,又叹了气道:“只是我这个当娘的不称职,她小小年纪,倒要为我烦心。” 汝阳世子妃忙问是怎么回事,王氏便把锦甯替她解忧的事情说了,又挑了几件不打紧却又显出她孝心的事情来讲:“她这样懂事,倒像她才是母亲,我才是女儿一般了!” “看你说的!”听她说的有趣,汝阳世子妃笑了起来:“这是你的福气!” “那倒也是的,如今咱们府里的小事杂事甯儿都能做主,让我省心了许多。”王氏笑道。 竟是把固国公府里的事情都教给蓝锦甯搭理了!汝阳世子妃吃了一惊,在脸上显了出来,不过也很快便按捺了下去,略显羡慕的道:“我家语嫣比锦甯大了两岁,可性子还跟孩子似地,别说管家了,不给我添乱都要烧香拜佛了,姐姐你真是好福气。” “哪里就那么差了,我瞧着和静县主挺乖巧懂事的。”这话王氏也就听着,自然是万万不会相信的。汝阳世子妃不过是谦逊,要是她当了真,只怕会恼了她。 “叫什么县主,你唤她语嫣便是了。”汝阳世子妃亲热的道,一边又感慨。人家的女儿小不点一个的时候就被封了郡主名号,这几年的供奉银子只怕都够置办好几车的嫁妆了。而她的女儿却到了十三岁才封了个县主,这分明就是差别对待啊! 当然她也不会去妒忌这些,汝阳王府又不差金银,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事实上,是个人都会觉得宸帝当年的赐封有些突兀,太过抬举蓝锦甯了。只是当时在大殿之上,金口玉言的说出了口,便是不能更改了,也不知道宸帝后悔了没? 想到这里,她便压低了声音问道:“锦甯定亲了没?可有中意的人家?” 王氏心中一凛,世子妃突然问这话,只怕是听说了什么。想起锦甯说过的话,便摇了摇头:“如今也是等着宫里的旨意,我们是做不得她的主的,也就盼着那边了。” 汝阳世子妃见她的面上并无异色,又想到今儿看到靖王世子也在车队之中,心中顿时有些狐疑。那些话该不会是以讹传讹?若是固国公府真的给了靖王妃没脸,人家又怎么肯让儿子还跟蓝家人混在一块儿玩? 她却是不知道,阿常世子的出行压根从来就不去问靖王妃,只要靖王爷点头就成了。 “姐姐莫要恼我,只是最近听了一些风言风语,这才问了声。” 王氏便装作不知道的模样问是什么风言风语,待汝阳世子妃说了,做出一副震惊的模样:“怎么会有这样的话传出来?我家和靖王府一家一向较好,只是这儿女之事,却是从未说起过的吖!” “许是那些人闲着无聊嚼舌根子罢了,姐姐莫要放在心上。”汝阳世子妃见她惊怒,连忙安抚道,又扯开话去:“这铁架子上烧的是银碳?不知是做什么用?” 她倒是不傻,知道蓝家人不可能用这个当暖炉在这旷野之中取暖。 “喔,这是烧烤用的,我也说不清是什么。前年怀锦睿的时候见孩子们折腾过一回,像是烤肉用,但甯儿不许我吃,说是上火。”王氏便顺着她的话道。 汝阳世子妃自然是不可能相信她真的什么都知道的,只是有些话不好往明了说,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过去了。 不一会,去打猎的护卫们便纷纷回来了。先前洗菜切菜的丫鬟婆子们便纷纷拎着这些死物去除毛剖腹大卸八块,反正固国公府的丫鬟们干什么,她们就跟着干什么就行了。 等到肉串蔬菜串放到了铁架子上,众人全都恍然大悟了,原来这是拿来吃的。 每个铁架子边上都有两个学过烤肉的丫鬟,一个专门负责烤,另一个则负责递送调料和将烤好的肉串递给主子们先尝着。 王氏和汝阳世子妃也各自得了一盘,却不知道如何下口。小丫鬟用干净的小刀将肉和蔬菜挑松,剔到盘里,才送到二人面前,她们也就当是这么吃的,纷纷尝了口。 “这味儿还真是不错,从前我们爷出去狩猎的时候也给烤过肉吃,却没这个好。”这会儿其实还早,也没有人觉得有多饿,只是闻着香味就有些忍不住。待吃了一口,世子妃便惊艳了,连连赞着好吃。 王氏笑道:“不过是吃个新奇罢了,还能有府里的厨子做的菜好?” 她们说笑着,女孩子们也斯斯吃。可那群少爷们就不安分了,锦奇头一个带头走到了烤炉边上,把那烤肉的丫鬟给哄走,自个烤了起来,边烤边吃烫呼的,也没忘了呼朋唤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东西要自己烤的才有味道!你们都来试试!” 男孩子们早就跃跃试了,闻言呼啦一下便围了过去,蓝惇更是早早的就贴在了哥哥身边,只可惜他人不够高,只能吃哥哥烤的,不过这样他也就满足了,暗想着,改天让甯姐姐给自己做个矮点的。 锦奇被挤得不行,连忙大叫道:“那边不还有架子么,uu看书 ww.uukanh 都来我这做什么,散开!散开!” 少爷们却不理他,兴奋的盯着火,仿佛一个个都当自己是神厨似的。锦奇只好瘪瘪嘴,拿了刚烤好的一串,跑来跑去分给王氏锦甯锦曦她们。 “娘,这是儿子烤的。”锦奇一根肉串递过去,把王氏给吓了一跳。不过儿子巴巴的给做娘的送了来,她自然是不会拒绝,正要示意小丫鬟拿了剔下肉来给她吃,却听他道:“娘,你们怎么这样吃啊,那还是烤肉么?这个就得就着竹签子咬下来才香,您尝尝?” 王氏犯了难,这大庭广众的,要她跟一群半大小子一样吃东西,实在有碍她当家主母的身份吖!可看到儿子那亮闪闪的眼神,又不忍拒绝,只好凑近了咬了一口,赞道:“果真好吃!” 那边汝阳王府的几个小子见了,连忙拿了自个烤的肉串过来冲着汝阳世子妃献宝。他们是头一回,这手里的肉串实在有够五花八门的。有那烤焦了一边的就不说了,好歹人家还是熟了的,里头有个小猴子,烤了一把一半熟一半生的肉过来,可把汝阳世子妃给为难坏了。 锦奇顿时大肆嘲笑他们,几人也发现了自己手中的肉串不大好看,挠挠头就要回去重烤,却见汝阳世子妃柔和的笑着接过了那一串一半焦的,直接啃了一口,还笑道:“这可是我儿头一回给娘做吃食,嗯,真好吃!”

一百二十九.断了线的风筝 这么吃吃笑笑打打闹闹的,一不留神,竟是花了两个时辰。待到大伙们都吃好了吃撑了,抱着肚子动弹不得的时候,固国公府的小丫鬟们又送上了一杯杯温温的菊花茶,笑语嫣嫣的递过去,立刻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菊花茶味甘解腻,又香气宜人;小丫鬟们容颜俏丽,眸光清澈,端是相得益彰。 这些丫头本就是挑长相讨喜人又伶俐的进府伺候主子,浅浅一笑可亲真诚,一丝阿谀奉承都没有,让人不由的觉得舒心。对比一下自家的丫鬟,容颜上好的也不少,可是就是比人家多了那么一丝狐媚之色,无端叫人觉得放心不下;也有那平平无奇叫人放心的,可偏偏却又黯然失色,没有一点伶俐劲儿。 汝阳世子妃凑近王氏耳边,跟她咬耳朵道:“你家的丫鬟怎么调教的,看着就是舒服。” 王氏浅浅笑答:“蓝家有家规,凡蓝氏子弟,不得收用丫鬟,不得纳丫鬟为妾。”丫鬟们没了这方面的念想,自然就规矩许多。长得好的心中没有讨好男主子的意思,面上便不会有那媚颜娇色,笑容得体落落大方,做事业本分。长相寻常的,也不会妒忌旁人因为长得好而麻雀变凤凰,心气平和,自然也就顺眼的多了。 汝阳世子妃眼中闪过一丝羡慕,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为何汝阳王府便没有这样的一条家规?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异想天开了,估计也就蓝家的老祖宗能有这样的魄力用这么一条规矩来约束子孙,顺便还敲打了丫鬟们。 没有妄念便不会有无端的灾祸,佛家箴言,也是出自生活。 丫鬟们想过好日子无可厚非,但并不是只有爬上主子的床这一条道可走,可偏偏大部分的丫头都觉得这是条捷径,总比伺候了多年最后被随意指给个奴才要来的强些,于是便绞尽了脑汁往爷们跟前凑。 总算汝阳世子不算是个好色的,她也就没那么不平,好几年没有新人进门,她只专心应对姨娘们便是。反正也没人能撼动了她的世子妃之位,等到她成了王妃,就更不用在意了。爱争宠的争去,爱闹腾的也闹去,会变心的男人也就不会永远专情于一人,她坐等戏看。 两人说这话,便见锦甯浅笑着拿着一个荷包走来,冲二位长辈轻轻一福:“方才甯儿见母亲和世子妃吃了不少肉,这是野味,又是烤制,怕不好消化,恰好带了些山楂丸子,母亲用些可好?”说着,从荷包里摸出两粒暗红色的丸子来,笑盈盈的送过去。 王氏接过,信手便吃了一颗,就着茶水慢慢含着,剩下的那一颗便递给汝阳世子妃。世子妃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放进嘴里也不敢咬,等了半天也没觉着酸牙,不由诧异道:“这丸子竟然不怎么酸!” “是拿蜂蜜炼过的,就没那么酸了。”王氏笑着解释:“我知道你牙口不好,自然不敢拿酸的给你吃,既然给你了,必是无碍的。” “姐姐竟然知道我不爱吃酸的?”她的牙一直不好,吃酸的冷的就疼个半死,平日里连果脯都不敢吃。只是这等小事,王氏竟然也知道,不由令她诧异又有些感动。 王氏点点头,也没说是怎么知道的。总不可能告诉她,咱家的女儿为了知道妹妹日后的夫婿是个什么样的人,去把你们一家给调查了,把你们一家人的喜好都给摸透了?那人汝阳世子妃还不跳起来把她当柴给劈了? 没有人喜欢被人摸老底,哪怕是没有恶意的也不会高兴。 当然人是不可能这么暴力的,但疏远是一定的,日后锦曦过了门,也没好日子过了。 锦甯见她们又聊了起来,微微一笑。看着旁边几个小姑娘无聊的日子,便提议道:“我们去放风筝。” 这些女孩子家家的平日里也没什么消遣,成天就是做女红绣绣花什么的,放风筝也是偶尔为之,鲜少有大家聚在一起玩耍的,一听便热情的响应了。 锦甯让如琴将准备好的十几只风筝都拿了出来,让她们选自己喜欢的。没一会,各自都挑好了喜欢的,便交给丫鬟们先放飞起来,没有要亲自试试的。倒不是她们懒,只是平日里缺少运动的闺秀们,哪里来的体力拽着风筝东奔西跑?不过是让丫鬟们放稳了,再接过手来玩一会罢了。 很快风筝便放了天,地方大就是有好处,风筝线不会纠缠在一起。风也大,放风筝的过程也顺利的很,没一个掉下来的。一群千金小姐们一开始还有些拘束,只是默默的扯两下,不过玩了一会兴致来了,便也开始大呼小叫起来,一会这边惊叫一声虚惊一场,一会那边两只风筝攀比着看谁飞的比较高。 锦甯本来是不想玩的,汝阳王府的语嫣县主却是不依:“分明就是你这个丫头提议的,凭什么看咱们在一边累个半死你却躲着偷闲,不行不行,也放一个!” 风筝本来就有多的,男孩子们对这个也不感兴趣,早就跑远远的玩去了。锦甯听她这么说,倒也是的,自己这个提议的人,怎么也得凑个趣,便让如琴找了只蝴蝶风筝出来,也不要小丫鬟们帮忙,自己拉着线便跑了起来,等到风筝飞起来了,才停下来,慢慢的放线。 “锦甯,你的蝴蝶飞的太低了!看我这个,比你高了那么多!”语嫣扯着风筝凑到她身边,冲她得意的笑着,她选的是个凤凰风筝,是所有风筝里面最漂亮的一个,飞的也平稳。其实本也有几个女孩子看中了,只是县主发话说她要了,别人自然也就不会跟她争。 太低了?锦甯回眸淡淡的笑了下,蝴蝶风筝的架子小,线又是普通的丝线,几股拧成一根,根本承受不了太大的风力,放的高了会断的。本来只是为了玩耍,也没有跟人家较劲的意思,何必分谁放的风筝高还是谁的低一些? “语嫣姐姐放的好,平日里常常玩?”她们附近陈家的大小姐开口道,她比锦甯大一些,又比梁语嫣小一些,一开始看着有些害羞,慢慢的也就好了。 “我在家里也是常放的,反正没事,玩儿呗。”汝阳王府面积大,前屋的院子里有块大草皮,平日里就让府里的孩子们在那边玩耍解闷。梁语嫣在王府是个受宠的,要玩什么一边都是由她先发话领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因此话语里颇有几分骄傲。见陈大小姐满是羡慕的望着自己,更高兴了,指点她道:“风筝要放的稳,得时高时低的放,不能一个劲的放线,要是觉得松了,就得收线,你试试?” 陈大小姐依言做了,摇摇坠的风筝果然平稳了起来,不由高兴的叫了起来。 梁语嫣也挺高兴,这可是她出言指点的,那个成就感就别提了!和陈大小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话来,倒是不盯着蓝锦甯了。 锦甯在一边看得清楚,陈大小姐手法熟练,哪里有半点新手的样子?分明就是故意和梁语嫣搭话来着。不过她倒也不在乎,不管人家是为了巴结汝阳王府的嫡出小姐,还是看出了她不想多说的意思,她都承了这份解围之情。 大家都是姻亲,和陈家关系好些,蓝绣嫁过去之后日子也能好过不少。毕竟先前两家人之间有蓝瑟的事情膈应着,难保心里有气不会撒到新媳妇身上。和蓝绣定亲的是陈家的大少爷,和锦华在一起说这话很是谈的来的样子,想想锦华对朋友挑剔的那个样子,只怕也不单单是因为蓝绣的关系,估计这位真是个不错的人。 脑子里转着这些,一时之间就没注意手中的风筝,线飞快的放了出去,却听耳边如琴叫道:“小姐,风筝断线了!” 锦甯一惊,u看书.uukansu这才发现手上已经感觉不到拉扯的力量,抬头向天上望去,只见那蝴蝶风筝已经遥遥的向远处坠落下去,顿时有些懊恼。 别人的都没断,只她这个断了,自然引起了众人的主意,梁语嫣有些得意的笑道:“锦甯妹妹,看来放风筝你还是不行啊,快快换过一个风筝去!一会姐姐教你怎么放!” 不就是一个郡主的名号压了她一头,有必要这样喜欢看她笑话么?锦甯心中无言,面上却笑着谢了她,看了远处的侍卫们一眼,想找个人去拿回来。 这批风筝的做工都是极好的,不过做这风筝的匠人也在府里,丢了一个半个也没什么。不过这个蝴蝶风筝却是不同,那是蓝正杰亲自动手做给她玩的,每次放风筝她都是选这只。这回也带出来了,不过大概是小姐们觉得这只扎的不怎么样,又有些旧了,纷纷都无视了过去。 当然,这也是锦甯要的效果。 别的风筝丢了也就丢了,唯独这个不行。 锦甯面上有几分懊恼,早知道随便选个玩玩也就是了,怎么就挑了这个。可当着大家的面说要把风筝找回来,也太显眼了! 正可惜的时候,眼角余光瞅见靖王世子和一个护卫说了什么,两人牵了马来,向风筝掉落的方向跑去。 (感谢暴打布老虎亲的打赏~~)

一百三十.那1缕阳光 锦甯心中一暖,暗道阿常真是识时务,果然不愧为她的知己。当然,知己这个称号是她自封的,人家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她也莫不清楚。 只是这一去便去的久了,好半天也不见回来。锦甯也没兴致放风筝了,推说累了,跑到一边陪嫂子带弟弟去了。王氏不好带着还在在身边,只好劳累儿媳妇,梁微绮自然乐得不掺和她们这些贵妇之间的话题,在宫里听的还少么?她是跟出来玩儿松快心情的,可不是来添堵的。 锦睿小毛头平日里吃的好睡得好,显得有些圆滚滚肉呼呼的,可爱得紧,只是抱起来太累人了,因而梁微绮只是牵着他的小手跟他在一边看着别人玩,虽然不能自个亲自动手,但看着大伙笑的欢畅,笑容也不知不觉的沾到了唇边。 “大嫂,要不你也去玩会,我带着三弟就好。”锦甯看着她眼里一抹欣羡的神色,笑道。 梁微绮摇摇头:“也不是没玩过,再说了,你们一群没出嫁的姑娘咋咋呼呼的还没什么,我都……却是不大好……” “这有什么,不过是放个风筝,又没做什么旁的。”嫁了人就不能放风筝了么?这什么歪理?锦甯伸手拉过小肉圆,笑道:“咱们难得一块出来一回,大嫂可别扫兴。” “怎么就扫兴了,我真不想放呢!”梁微绮摇摇头,又有些羞涩的看着她:“再说,我这两日也不大方便……” “小日子来了?”古代没有卫生棉,所以做女人真的很痛苦,锦甯了然的点点头:“那就算了,我陪大嫂说说话好了。” 她的初葵还没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质的关系。一般的女孩子,十岁十一岁便有了,有那早的,更是岁就来了葵水,早的让人侧目。当然那也是少数,多半还是挺正常的。只是王氏见她迟迟不来,一直有些担心,后来请了太医说她身子没什么问题,这才放心。 锦甯乐得没有,不然每个月有那么几天动弹不得,那多难受啊!她们虽然不是用的草木灰,那是寻常人家用的东西,有点家产的人家也不会用,觉得太脏了。但就算是用好的,也不怎么舒坦,看王氏小七公主她们就知道了。 “不是的……”梁微绮却红着脸摇了头,小声道:“我已经两个月没来葵水了……” 锦甯双眸顿时一亮,闪闪的眼神望向她,看的她的脑袋又埋的更低了,不由惊喜的问道:“大嫂怎么不早说?请个太医回家瞧瞧也好早点确定啊!” “这不是没注意么?再说,我也怕空欢喜一场……”成亲半年,前三个月没有动静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些担心了。而且在宫里的时候,她可是见过有几位娘娘的因为葵水不准误以为有孕,让父皇空欢喜一场时,他那阴沉的摸样。 她虽然知道自己和父皇的那些女人不一样,却是小心翼翼惯了的,而且她好吃好睡的,也没什么不良反应,所以也就拖了下来,一直都不敢宣之于口。 锦甯听她说了理由,差点没白她一眼。这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就算不是怀孕,两个月不来月事也是很不合常理的事情,说明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也该找个太医来调理一下啊? “嫂子你把手伸出来,我替你瞧瞧脉。”锦甯对她道,锦睿小胖墩瞅着姐姐和大嫂,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想跑出去玩又被两人抓的紧紧的,不安分的扭动着身子。锦甯便哄到:“睿儿乖,你乖乖的在这儿,以后让大嫂生个侄儿陪你一块玩好不好?” 侄儿是什么?锦睿也不懂,不过他倒是知道什么叫玩,也知道以后有人陪他一块玩,顿时也不闹了,乖乖的看着锦甯替嫂子把脉。 “甯儿什么时候也会医术了?”梁微绮伸出手,不由奇怪的问道。 “书上看来的,不过就是些皮毛,把个脉还凑合,治病就不成了。”蓝锦甯笑着解释了,她也不想说的太多,反正别人也不会信。又不是准备拿这本事吃饭的,太多人知道了耶没什么用。示意她噤声,便搭在她的手上,细细的感觉着脉象…… 好像的确是滑脉呢…… 半晌,锦甯松开手,面色阴沉。梁微绮心里也是一沉,小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我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锦甯脸色郑重的看着她,不说话。梁微绮只好催促,面上有些难过,却故作坚强的道:“没关系,你,嫂嫂挺的住……” “大嫂自然挺得住,挺不住了还有哥哥呢!”她忽然扑哧一笑,笑颜如花一样绽开:“嫂嫂可要给我生个大胖侄儿出来喽!” 梁微绮看着那小脸怔住了,脑子里还转不过弯来。等她回过神,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锦甯已经打发锦睿小胖子去给蓝锦华和王氏报喜了。“去跟大哥和母亲说,嫂嫂有身子了,大哥要当爹了,快去!” 她恨恨的戳着锦甯的额头,凶巴巴却喜上眉梢的道:“你个坏丫头,居然敢捉弄我!害我吓个半死,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说着就抬起手,一副要好好教训她的模样。 锦甯不闪不避,只冲着她笑:“这不是瞧你担心的模样,跟你开个玩笑么!嫂子要是实在气不过啊,拿我出气也无妨,只是下手可少使点劲儿,我怕累着了我侄儿!” 梁微绮被她不出话来,脸红的如漫天的云霞聚集了一般,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臭丫头,早晚把你嫁出去!等你怀孩子的时候,看我不笑话你!” 锦甯听她话里并没有怒意,便嬉皮笑脸的道:“嫂子还和我一般见识么?人家是小孩子不懂事,你这都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还那么不懂事啊!” “什么懂事不懂事的?”锦华听了锦睿的传话,顿时撇下陈家大公子飞快的往他们这边走来,就听见姑嫂两人正闹成一团,忙走到梁微绮身边:“绮儿,我听三弟说……说我要当爹了,是真的么?” 梁微绮轻轻的嗯了一声,低下头不说话了。锦甯便笑道:“自然是真的,回去请个太医回来瞧瞧,这可是我的第一个侄儿呢,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甯儿!”梁微绮含羞带怯的叫了一声,又娇羞的看了锦华一眼。 锦华脸上顿时高兴的手足无措,想要抱抱她,又有些担心:“那个,我能摸摸他么?会不会伤到他?” 头一回当准爸爸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傻里傻气的?才两个月大,能摸着什么吖?还把他摸坏了?他当时纸糊的吖!锦甯望着锦华那不知所措的样子,顿时失笑,梁微绮白了她一眼,对锦华道:“这还没确定呢,回去找太医看了再说。” “嗯嗯,应该的!”锦华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就是高兴,用力的点着头,半天才定了定心,说道:“走,咱们过去让娘瞧瞧,让她也高兴高兴。” 王氏这会应该都知道了,看她那一直往这边探头探脑合不拢嘴的笑脸,怕是高兴坏了? 锦华便小心翼翼的拉着妻子去了那边,锦甯却是没有跟去,她看到阿常和护卫骑着马回来了。后头还跟着几匹马,似乎多了些人? 去了那么久,不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锦甯倒是不担心阿常会出什么事情,以他的本事,就是来一支军队也能安然脱身,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回来,总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看到他的身影出现,锦甯忽然就松了口气,扬起笑脸,可是等人近了,她脸上的笑容却只剩下了一层客套的面皮。 阿常一身黑色的猎装,看着很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uu看书.uukash 跳下马来,直接就往她这边过来了,手里还提着她的那只蝴蝶风筝。 “收好了,下次别再心不在焉的。”他看着她,黑色的眸子幽深幽深的。 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么?锦甯点点头,心中却莫名的柔软。只是,跟来的那些人之中,有一个身影,却又让她渐渐冷静。 白色的骑装,高大英俊的男子,恍然就是从梦境中走出的那个人。只不过,他长发竖起,不会穿这样的衣服,人也没那么年轻。脸如刀刻一样的轮廓,挺拔帅气,带着一丝魅惑的眼,唇边是温文尔雅的笑容,只不过往那边一站,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被称为大梁国英雄的六皇子,这两年,越发的俊朗明媚,犹如阳光。 他带着亲切的笑容和王氏还有汝阳世子妃打过招呼,便去了老爷子和汝阳王那边说话。 “在那边……遇到的?”锦甯挪开胶着的目光,看向面前的阿常。他不常笑,可是笑起来也是很好看的。不过,她却觉得没有笑容的他是那么亲切,温暖。 “嗯,说了会话,所以久了点。他说要过来和你家老爷子打个招呼,就一同过来了。”阿常看她脸上并没有如从前一样瞬间变脸,也没有一直盯着他不放,忽然就笑了。 同样的明媚阳光,却是不一样的风景,并且,只专属于她一个人。

一百三十一.狭路相逢仍不识 当年如果接她魂魄到地府的不是白无常,也许她只会把他当成地府里一个普通的小鬼一样看待。如果无常并非冷若冰霜,也许她从前也不会对他那么感兴趣而时常招惹于他。如果梁乐祥不是阿常,也许他们也就没有这样四目相对着无话,却“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机会。 梁乐桓三个月前率领大军凯旋而归,梁国上下一片欢腾,二十万援军归来的有十五万之数,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大胜仗。一起带回来的还有无数的珍宝金银,东盛国的国库都被宸帝给掏空了一大半,可是身为战败国,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只是一家欢喜一家愁,五万的将士还是葬送在了南疆边戍,朝廷虽说不会亏待阵亡将士的家属,但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这些补偿压根就抚慰不了他们失去亲人的悲痛。 年轻的皇子初次领兵就有如此战绩,那些一开始怀疑他的人逐渐都生出了不一样的想法。得胜一次可以说是运气好、瞎猫撞到死耗子,可这将近两年的时间,六皇子的败绩相比起胜仗来显然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那些微末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世上本就没有百战百胜的将军,只有越挫越勇的将领,能做到他这个地步实属不易,若是如此还要存心挑刺,那么他们也不配为大梁的子民…… 一时间,六皇子的人气空前旺盛,宫里宫外卖乖讨好的人多的数不胜数,可他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只和原本就亲近的几家亲近,既不为旁人的示好动心,也不因战功而沾沾自喜,目中无人。这样一来,即便是被他冷淡的人,也说不出什么。六皇子谦逊有礼,不自矜自骄的完美形象,就这么树立了起来。 身为外家的蓝家,自然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蓝浩文这回算是聪明了一回,知道这锋芒太大,早早的就躲了开去,就连宫里的蓝娴妃都异常安静,伏低做小。唯有直接参战的蓝正恺得了些好处,不过也是无伤大雅,没什么可推诿的。 梁乐桓是谁的灵魂在里面,又拥有什么样的智慧,锦甯和阿常心里都清楚的很。那一世又一世的人生,若非心性坚定的人,又怎么能忍受的住那般反复的煎熬?那颗心,又冷硬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只是他到底有没有改变,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从头到尾,锦甯从来就没有摸清楚过。 不是因为不够聪明,i200的勒如熙情商也高的吓人,只不过,她并不喜欢去揣度别人的心思,也懒得去费这种脑筋。也许,只是因为他不是让她能太过在意的人,所以了不了解,与她而言,其实并不重要。对无所谓的人,自然也只能是无所谓的态度。 所以,她也就从来没想明白过,他是否对自己有一些喜欢。抑或者,那一世的勒如熙和这一世的周家小姐一样,不过是他的责任,他的义务。 “乐祥,你怎么在这里?”醇厚如大提琴般的嗓音随着他的靠近慢慢如音符流泻,舒缓着情绪。可是蓝锦甯身上却寒毛直竖,恨不得离他有多远是多远。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闪开避到了阿常的身后,少年的身形要遮住她纤细的体态,还是轻而易举的。 也因此,她错过了梁乐桓眼中一闪而逝的错愕和困惑。 这丫头的身法也未免太快了些,和传言中那个孱弱的蓝家小姐有些不相符啊! “六堂兄。”阿常淡淡的唤了一声,因为他并不是以皇子的身份出行,所以即便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也只是喊他“六少”,而他,也就体贴的改了口。阿常平稳的眸光落在那含笑的青年身上:“左右无事,我来找甯儿说说话。” 梁乐桓点点头,这个堂弟和蓝锦华蓝锦奇交好他是知道的,也晓得他与蓝锦甯是如同青梅竹马一般的关系。就是他心里,也早就认为这二人合该是一对的,谁叫他这个性子别扭的堂弟,只对她一个女孩和颜悦色呢? 只是回京之后听了许多京中八卦,其中便有他们,说是蓝家婉拒了和靖王府的亲事,让靖王妃很是丢脸,却让他有些诧异。之中和蓝锦甯有关的那一段传闻,更是说的有声有色,把一个恃宠而骄的贵女角色演绎的淋漓尽致,若非他多少对蓝锦甯还有些认识,只怕难免会信了那传言,厌恶了这个女孩子。 不过,现在看来,也就是以讹传讹罢了。事情的真相倒底是如何的,恐怕除了当事人谁也解释不清。一方是巴不得她的名声越坏越好,而另一方看起来云淡风轻的紧,竟然还有闲心踏青出游——单从这一点上,他那位王妃叔母就比不上王氏。 “甯儿,都是自家兄妹,在表哥面前,还会觉得害羞么?”他温和的笑起来,端的是动人心魄,只见他望着从阿常肩头露出的一点点黑发,柔声道:“这才两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快别躲着了,出来,我都瞧见你了。” 他一时不过是以为她是被人撞见和阿常独自在一起而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对她利索的身手有些好奇,却并未生出其他的想法来。 锦甯暗骂自己反应过度,可沾上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她都有心理阴影了。但人家都如此落落大方的说了,没办法,只好往边上挪了两步,让他能瞧见自己,却又有阿常隔在中间,不让自己直接面对他,脸上露出貌似羞涩笑容,小声的道:“甯儿见过表哥。” 梁乐桓低头打量着蓝锦甯,只见她穿了一身藏青色的长裙,上头绣着暗色的花纹,若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是制式的一群,袖口微张,露出鸦青色的一截里衣衣袖,裙摆的长度恰恰好够遮住鞋面,只露出一点点鞋尖尖。 她的发式也梳的极其简单,不过是拢在了一起,但却没有一丝松垮的迹象。一根宝蓝色的缎带紧紧地缠绕在她的黑发上,如蓝宝石一般闪着幽幽的光泽,仔细一瞧,却是掺了银丝线在里头。面上不施脂粉,首饰也只戴了一副造型很特别的轻薄银耳坠,那耳坠的形状有些熟悉,他却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记忆里有太多的东西,有那么一两件记不住,倒也是正常的。 藏青色本是一种很沉闷的颜色,多半也只有老人才会穿,并不适合年轻稚嫩的小女孩穿着,她们应该更适合穿些粉嫩柔和的色彩。可是这颜色穿在她身上,却不会有那种突兀不相称的感觉,反而让她白皙的肌肤越发肤如凝脂,唇艳如蜜。 看着就是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小女子,有些微的含羞,却没有怯意,微微低敛的大眼睛如同星辰一般幽暗深邃,睫毛如画扇,抖动间,便投下一片浮光掠影。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脑海中忽然浮上这么一句诗来,竟令他怔忪。 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女子在他心中是这般形象的。 “六堂兄?”见他忽然收敛了笑容,直盯盯的瞪着锦甯看,阿常挪了一步身体,挡住他的目光所在,有些不悦的唤道。 这还是头一回,他对他露出出了冷漠意外的表情。 六皇子哑然失笑,梁乐祥的防备心还真是重,蓝锦甯这么一个小不点,不过只是个孩子,连身体都还没发育完全呢,他怎么也不会看上她?而且,除了那个该死可恨的女人,什么样的倾国绝色,在他眼中也只有欣赏。 看来,他这个堂弟是真的很喜欢这女孩,便是叫人多看几眼,也会觉得不舍。 他这个表妹,uu看书 .uukanshu只不过是在气质上,有些像那个表面温顺,内里其实是只小野猫的女人罢了。 梁乐桓并不知道,旁人多看几眼,阿常绝不会在意,只有他这样做的时候,才会让他不高兴。 “咳,表妹出落的越发标致了,等过几年你出嫁的时候,表哥一定送上一份大礼。”他咳嗽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眸中去不经意的掠过一抹失望。再相像的人,不是她,也是枉然:“有空多来宫里走动走动,自你们一家迁到固国公府之后,真是去的少了,母亲也很想念你们的。” 锦甯柔顺的应了声是,至于去不去,她可做不了主。 梁乐桓何曾听不出她话语里的敷衍,只不过他也不计较,小女孩家家的,自然愿意跟同龄人在一块儿玩耍,谁乐意去那个闷死人的皇宫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便是他,有时也会闷得发慌。便笑道:“等我有了自己的府邸,你让锦华锦奇他们也都常来玩耍,毕竟是自家表兄妹,莫要太过生分了……” 他家的表兄妹可都在武郡侯府里呢!如今的蓝正杰也不过就是个姻亲的身份,哪里就这么亲近了。锦甯在心中吐槽,面上依然是款款笑意,和寻常大家闺秀并无不同。 (感谢暴打布老虎的打赏~超级小说迷投的粉红~求推荐求收藏,粉红月票都交出来o(n_n)o~)

一百三十二.狼狈收尾 梁乐桓约莫也是觉得一个人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也没人接过话去,有些尴尬,不一会便也收了口。本来他不是这么爱唠嗑的人,只是面对两个闷葫芦,你说十句他应你一句就算好的人,他要是再来个沉默寡言,那这气氛就生生僵住了。 也是有些试探的意味在里面,靖王世子他早就怀疑与自己是一路人,偏偏这位是个寡淡到了极点的性子,他暗示来暗示去连个屁都不放一个,叫他郁闷的厉害,不住疑惑莫非自己真的是猜错了?可仔细想想,分明又是不像的。 可人家偏就不理会自己,他又能如何?难道跑上去拽着人问“我记得起前世的记忆,你不是不是一样啊?”万一被个什么旁人听去了,当他神经病还是轻的,若把他当成了什么妖孽,要拿刀砍死拿火烧死,他可就吃不消了。 以前不觉得,如今看着他家的小表妹,也似乎很有些神秘的味道。比如说,她“病弱”的身体为何会有如此利索的身后,她脸上羞涩为何眼中偏幽暗深沉,全无一点孩子似的天真……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若非令他感兴趣的堂弟不理睬自己,却总是绕着这个女孩子打转,别说是表兄表妹了,哪怕是亲兄妹,他也必然会忽略了过去。 不过,一直对着两尊只会发些简单音节的石雕像说话,他也是会受不了的。 他的眉宇还只是略略一蹙,便听锦甯开口说话了,却不是对他:“阿常哥哥,我到母亲那边去瞧瞧,你和表哥去玩!”说完了,才转过脸望了他一眼,却是极简单的一句:“甯儿失陪。” 梁乐桓心里那个郁卒啊!左看右看,他都不是什么会让女孩子讨厌的人?为什么他这个古怪的表妹,竟然拒他于千里之外,仿佛躲在他身边站一分钟都会沾了晦气似的? “我有那么可怕么?”他喃喃自语的说道,“不对啊,明明刚才那群小姑娘看到我都很高兴啊……”惹的阿常不由地甩了一个大大的眼白给他,这人也太爱自作多情了?看到人冲他笑就是喜欢,躲得远远的就是害怕?不过人家正在出神,没有接收到,算是白费力气了。 二人目送着锦甯拎着蝴蝶风筝款款而去,瞅了半晌总觉得那风筝很是眼熟,好半天梁乐桓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就是堂弟在方才遇到他的地方,捡起来宝贝似的护在手中的那玩意!原来乐祥是替她捡的……这样的小事都需要他亲自去做么?派个侍卫去一趟不就结了? 他摇了摇头,只暗道“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白痴、零智商”,又压低了声音问向梁乐祥道:“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锦甯表妹?” 梁乐祥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不过眼神中的鄙视很明显。梁乐桓无趣地摸了摸鼻子,想想还是算了,和这个堂弟沟通实在有够困难的,又不是聋子哑巴不会说话,难道连说“不知道”三个字都会累着他? “甯儿也去那边了,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也无趣,不如随我一道去和那些孩……咳,那些同伴们一块玩会,正商量着要去打几只野鸡野兔呢!”梁乐桓冲他邀请道。 这一回阿常世子总算没有再沉默是金,而是淡淡的额首,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话说的,好似他强迫他似的!梁乐桓又被他的话给噎到了,呆在原地一时半会都回不过神来,看人走远了,这才提步跟了上去。 锦甯回到王氏那一边,也没人注意到,众人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听说有了喜的七公主梁微绮身上,她又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言,有那没注意的,还道她本来就在这边呢! 王氏拉着儿媳的手笑的很开心,汝阳世子妃也是一脸的欣羡。王氏大不了她几岁,都要做奶奶了,她家那几个野小子倒是都娶了亲,妾也纳了通房也有,可就是每一个传出喜讯来的,真真让她上火。当然,也有些感慨着岁月流逝的飞快,当年大婚的情景似乎还在眼前,如今居然到了可以做祖母的年岁。 几个已然懂事的小姐们纷纷恭喜着,哪怕不是冲着固国公府的身份,梁微绮本身也是位公主,平日里可是连见都见不到的。其中又以梁语嫣最为咋乎,她怎么说和七公主也是堂姐妹,自然得表现出关切来,还得是比旁人都贴心的。 可她毕竟是没出嫁的姑娘,说不了两句就有些词不达意的。好在也没人在乎,这是高兴的事儿,大家凑在一起说话也就是图个热闹。刚才六皇子那一队人过来,原本在放风筝的小姐们都停了手,风筝也都收了起来。 如琴走到锦甯身边小声问了一句,锦甯便将手中的风筝教给她收好,又有些心疼的瞧着因挂在树枝上而有些破损的地方,只怕是不能用了,得重新糊一层纸才行。 锦华陪在妻子的身边,显得很是有些尴尬。毕竟周围都是女子,他一个男人家家的杵在这儿实在有些不妥,可又放心不下,只装作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一会锦奇便高兴的奔过来说了要跟着护卫们去打猎的事情,他虽然自小习武,不过多半只是对着靶子练习,真枪实战的也是和阿常,每次还都被揍的很惨。如今有这机会让他练练手,自然跃跃试亟不可待。 王氏心情好,便含笑允了,只是叮嘱他要小心一些,锦奇一一应了,又问锦华要不要一起去。 锦华略微有些犹豫,却是梁微绮推了他一把笑道:“你快快一起去,我和姐妹们跟娘还有世子妃说些女儿家的话,你一个男人杵在这儿做什么,快走!快走!” 还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叫人不由的笑了起来。锦华这才算是同意了,笑着起了身,冲她点了点头,跟着锦奇一道走了。 远远的锦甯瞧见阿常也骑上了马,他那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很有些神驹的风范。不过她也知道那只是她心中的想法,马不过是普通的骏马,就算昂贵些,也绝对不到神驹的地步。 锦甯也注意到,那边的人群当中,有一匹马似乎特别的娇小,上头坐着一个瘦弱的少年,远远的看不清模样,但显然年纪并不大,也就比锦奇略大一些的样子,骑着小马紧紧的跟在六皇子的白马身边,亦步亦趋。 大约是被梁乐桓带出来的哪个小皇子?锦甯暗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想的太多了,收回目光,继续带着笑脸听王氏絮叨,无比安静乖巧。 本以为他们一会也就回来了,却没想天都快黑了都没见人影。护卫们只跟去了一小半,大部分还留着保护剩下的这些妇孺,除了几个年纪幼小和不会骑马的男孩子,多半的少爷公子们可都全部跟了去,王氏心中不由焦急起来,生怕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锦甯连忙分出剩下的一半护卫去远处寻人,天色实在不早了,女孩子们却不能再逗留下去,便劝说着王氏让女眷们先回去才是。王氏也明白干等着不是办法,便又留了半数护卫在原地等着,和几架空着的车马,这才一步一回头的在锦甯的话语中上了马车。 汝阳世子妃倒是不以为意,他们家的几个小子野了去了,到天黑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儿。因此还帮忙宽慰着王氏:“孩子们贪玩,多玩一会也没什么,咱们先回去,等他们玩够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王氏只好点头应了,可心中的焦虑却没有少一丝。别人家的孩子她不清楚,自家的锦华可是个极守规矩的,锦奇虽然贪玩,但跟她打了保票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反悔,这时还不回来,只怕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了。 将人纷纷送走,王氏揣着不安的心进了固国公府的大门,梁微绮一边担心自家相公一边还得宽慰着婆婆,uu看书 .uukansh竟觉得小腹隐隐坠痛。锦甯心细瞧见了她面色异常,忙令仆妇把她扶到房里去休息,王氏见儿媳妇不舒服,想到她刚有了身孕,更是担心不已,也顾不上担心孩子们,先把眼前的人照顾好了再说。 锦甯忙差人去请太医,要是哥哥们没事回来了,嫂子却出了什么问题,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虽然是临时起意,但毕竟出游这事是她跟王氏提的!又让锦曦带了几个小的回去休息,姜姨娘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退回了自己屋里。等到太医来了,又马不停蹄的领到大哥大嫂的屋里。 太医急匆匆的诊了脉,脸上的神情松了一些,这事固国公府的孙儿媳,又是宫里的七公主,可马虎不得。“无碍,只是略有些动了胎气,待我开两贴安胎药喝了便无妨了。只是这两日最好卧床休息,千万不要再随意走动了。” 王氏忙轻声谢了,又问了些注意事项,才让锦甯送太医出去。 这太医还没出门,便听外边的门子喊道:“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受伤了!” 锦甯心中一紧,抬脚便往外头走去,太医也赶紧跟上。那喊叫的话太大声,他自然是听了个分明,这又有了伤者,只怕一时是走不成了,便乖觉的跟过去看看。 如琴呵斥了大呼小叫的门子,才引着锦甯上前探看。

一百三十三.事端(1) 锦奇是被护卫给背进门的,锦华满脸苍白,眼中是强忍的怒意,夹杂着担忧和不安。锦甯连忙跑了过去,也来不及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急急的叫道:“快把人背到厢房里去,太医还没走,赶紧让人叫回来!” 那跟在她身后的太医无语了,这小姑娘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在他身后?连忙轻咳了一声:“郡主,微臣就在这儿呢!” “那还等什么,快给我二哥看看啊!”锦甯一回头,就看见太医满脸无奈的模样,此时也顾不得尴尬什么的,连忙催促道。 太医知道她这是关心则乱,也没跟她计较,点了头便上去看锦奇的伤势。 护卫也不敢将锦奇放下来,便半蹲着让太医在他背上查看主子的伤势,他个头高,太医则矮了些,不一会腿便酸的不行,只不过还是强忍着。 见太医上前了,锦甯这才环顾起四周来,锦华只是脸色难看,看样子并没有受伤,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附近也没有血滴的痕迹,应该他们在路上已经给锦华止过血了,有几个护卫的身上也沾了一些血,显得有些狼狈,锦甯问过之后,知道没有人受伤,就打发他们先去休息了,好歹把这一身狼狈给清理了去,免得吓着了王氏她们。 锦奇的伤在背上,太医先粗略的查看了一遍,便道:“如果没有别的伤势,应该没什么大碍,赶紧送到厢房去,小人需要替蓝二少爷仔细查验一下伤势。” “就依太医所言。”锦甯连忙冲那个侍卫点点头,他便立刻起来一马当先的走向厢房。 锦华和锦甯跟在后边,锦甯方才开口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打猎的么,发生了什么事情,二哥怎么会受重伤?”刚才虽然如琴她们有意挡着她的视线,不过以她的眼力,还是将蓝锦奇背上的伤口瞧的一清二楚。显然不似太医说的那般轻松,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割破了,露出一条二寸长的伤口,狰狞的将锦奇的后背拉出一条血槽来,哪怕是上了金疮药止了血的,看起来还是血肉模糊的一片,颇为可怖。 这可不是什么小伤,在这医疗条件如此低下的古代,一点小伤寒都能要人性命,如果处理不当伤口发炎引发什么并发症,锦奇的小命留不留得住还是个问题。 此时此刻她也只能祈祷自己曾经输给锦奇那点微末的先天鬼气如今还能起作用,只要人在,调养什么的,她一应都能包办了。 锦华含糊道:“是遇上了一伙歹人,没什么事,护卫们都还有些本事……” 普通的歹人能将锦奇伤成这样?打死她都是不信的,可看锦华一副吞吞吐吐的为难样,也不知道是他不愿让自己担心,还是真的不好说。锦甯也好不追问,她从来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更何况这还是她亲哥,只是道:“还有谁……也受伤了么?” 锦华摇摇头:“只有六皇子受了些轻伤,靖王世子已经送他回宫去了,顺便回报这事……” 只有六皇子受伤?那些皇宫侍卫都是吃干饭的?主子们都受伤了,他们竟都毫发无伤?摆明了所谓的“歹人”是冲着六皇子去的,否则也不可能在重重守卫下只伤了他一人! “二哥是为了救六皇子才受的伤?”锦甯一双眸子中闪烁着明了,那了然的目光让锦华都不敢直视:“他最好祈祷二哥没事,不然……” 她当然不会以为那些人是冲着锦奇去的,锦华都没事,锦奇这个万年老2就更不可能有人冲着他去,他虽然在京畿也有几个不对付的人,但那些人还没有胆子敢在京畿附近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固国公府可不是谁都能轻易小看的。 “锦甯,你可别胡来,锦奇只是不小心……”锦华说了一半话又吞了回去,他何尝有不埋怨的?若非六皇子提议大家一起去狩猎,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虽说锦奇是响应的飞快,并非没有责任,但他如果不提,锦奇又怎么会这样? “我知道,大哥,你先回去看看嫂子,这儿我来守着。”锦甯点点头,说道。 “微绮她怎么了?”锦华一怔,顿时才想起来,前头刚听了个好消息,不由焦急的问道。 “没事,只是有些担心你。”锦甯也没说梁微绮动了胎气的事情:“你收拾好了过去,也好叫嫂嫂宽心,快过去,一会再过来就是了。” 锦华看了一眼厢房里的锦奇,点了点头,说道:“我去去就来。”便抬脚走了。 而此时宫中的宸帝听说六皇子带伤回来,也跟锦甯有相同的想法,咆哮着:“侍卫们是吃干饭的?一个个都死到哪里去了?”骇的一干人等都纷纷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梁乐桓坐在椅子上让太医给自己包扎手臂上的伤口,见宸帝如此震怒,忙道:“父皇,此时也怨不得他们,儿臣当时追着一只兔子跑的远了,他们都没能跟上,是儿臣贪玩,请父皇责罚。”说着便要跪下来,还使了个眼色给一旁冷着脸的靖王世子,可惜人家半点反应都没有,面无表情的模样真真叫人心寒。却听太医道:“六皇子,您还是先不要动的好。” “别跪来跪去的,先让太医给你治伤!”宸帝点点头,收敛了怒意,可底下跪着的皇宫侍卫也不敢起来,那姓庞侍卫队长更是叩头道:“都是微臣没有跟紧六皇子,才让殿下受如此惊吓,还受了伤,请皇上责罚!” “罢了罢了,皇儿都那么说了,朕要是重罚你们,只怕他心里不高兴呢!”宸帝淡淡的道,梁乐桓却是一惊,也顾不得太医了,连忙跪在宸帝跟前道:“儿臣不敢!” “行了,朕没有旁的意思,起来!”宸帝深深的看着他,半晌方才淡淡的道:“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护主不力这一条你们都得领受着,这样,每人罚去半年俸禄,再各领十廷杖,庞守静,你领二十,可有异议?” 庞队长立刻如蒙大赦,一点不受罚那是不可能的,不然他们自己心里也过不去。那廷杖吓吓文官是足够了,但对他们这种行伍出身的人而言,不过是小意思毛毛雨,就是二十廷杖也没什么大不了,躺个三五天,自然也就好了。 赶紧叩了头谢了恩,一群护卫便排着队领罚去了,心中对六皇子的开口维护也有几分感激,若非他出言相帮,只怕这回没那么容易过关。 六皇子只是几个小伤口,太医没费多大功夫便处理好了,退出了殿中。 “皇儿,下次切不可如此鲁莽了,这回还好巧遇了乐祥和蓝家的人,不然安还有命回来?”宸帝严肃的望着自己的六儿子,望向梁乐祥时却是一副冰雪初融的柔和神情:“乐祥侄儿,你可有受了什么伤?” “回皇上,侄儿无事。”阿常抬头看了眼这具身体亲生父亲,这个男人对他总是莫名的好,是知道他是他的儿子所以有心补偿,还是纯粹的只是关爱兄弟手足的子嗣? 他脸上的冷淡太过明显,不由让宸帝心里有些不舒服。可一想到这孩子从小便是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既然如此,你就早些回去,别让你母妃担心。” “是,乐祥告退。”他起身敷衍的行了个礼,便要离去。 只听六皇子道:“乐祥表弟,你常去固国公府的,还劳烦你帮着去看看锦奇,若是他无事,替我谢他的救命之恩。” 梁乐祥道:“我知道了。”便甩袖而走。 真是多事的人,他常去固国公府,宸帝会不知道么?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如今六皇子巴巴的说了出来是个什么意思?听着这话像是感激蓝锦奇,实则是暗示宸帝他与固国公府交好,那又如何?他和蓝锦甯的事情,还不劳旁人插手! 特别是六皇子这个无关紧要的“旁人”! 这人的性子还真是别扭,六皇子看着梁乐祥的背影心中暗道。他却没有看见阿常背身离去之时,u看书 .ukanhu 脸上的那一抹讥讽之色。 宸帝见阿常走了,才又板着脸道:“靖王府和固国公府两家的事情,你不要去多管!这几个月就在宫里好好休养着,都要娶亲的人了,别那么坐不住!这件事情朕会调查的,你就不要管了。至于蓝锦奇,朕自会有封赏给他,你这就回去,记住,别人的闲事,你最好少插手!” 梁乐桓点头应了声,便也退出了殿中。 他和周家小姐的亲事,因为南疆的战事而拖沓了一两年的时间,如今再拖下去已是不能。那位周小姐性子倒是个好的,只要她安分不生事,让她占着皇子妃的位置也无所谓。 谈不上喜不喜欢,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他能见着周家小姐几次? 而且,他的心中,只怕再也塞不进旁人了。 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想起他带进宫中的那个女子,初始的惊艳褪去,却发觉她不过是外貌上与她有九分的相似,可性子却全然不同。那股子冲动褪去,他已然开始觉得不对。 他出宫这事极其隐秘,那些刺客是怎么知道的?更别提准确的找到他们的位置了。 眸中闪过一抹寒光,但愿,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否则…… (感谢一曲离殇、圆梦之心给咱投了粉红~~~求票票求支持~~)

一百三十四.事端(2) 待王氏得了消息跌跌撞撞的到了厢房,太医已经给锦奇处理好伤势,在写方子了。锦奇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染血的衣裳和床单也交给下人拿出去处理了,只是他人趴在床上动弹不得,脸上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 锦甯见锦奇精神还好,便扶了王氏进屋,一边给她说锦奇的伤势:“……太医说无碍的,只是要卧床休息,吃几贴药就成。六皇子给用的金疮药是上好的,处理的也及时,只是有可能晚上会发热,倒是得留两个丫头在这边看着。” 王氏一边点着头,一边向锦奇看去,见他虽然苍白了些,却还能对着她笑,这心里头便放下了一半,又听锦甯安排的仅仅有条,便道:“就按你说的做,甯儿处事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锦甯谦逊的笑了笑:“还是母亲教导有方。” “奇儿,背上还痛么?让娘看看你的伤……”王氏在床边坐下了,就要伸手去掀锦奇的衣裳,锦甯见状连忙劝道:“哥哥刚上了药,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娘还是别看了。” 那样的伤,就连她看了都心惊肉跳的,怎么敢让王氏去看?还不惹得她伤心落泪。 王氏已经瞥见了白色的纱布,想想也是,便也就罢手了,只是语带关心的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好的出去玩还折腾了一身伤回来……” 锦奇见她唏嘘着就要难过,连忙道:“母亲,我没事的,就是些小伤。哪有男儿不挨刀的,咱挨了这一回,以后有了经验,就再不会了。” “还有以后?”王氏怒了,戳着锦奇的面皮:“你让娘担心一回还不够,还想再来一回啊?” 锦奇嘻嘻笑道:“自然不会有下一回的,我这不就是个举个例子么,娘别生气。” “这次是意外,哥哥也不想的,娘就别生气了。”锦甯也帮着劝说,说的王氏也没了脾气:“你们兄妹两个啊,就知道忽悠我,得,我也说不过你们,不跟你们争这个闲气,不过,奇儿,你跟娘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大哥那套说辞我是万万不信的!” 锦奇顿时苦了脸,那皱巴巴的模样惹人发笑,却没有人有心情笑出来:“娘,您就别问了,这事儿反正和我们家没关系……就当不知道呗!” 当不知道?怎么当?她儿子都伤成这样了,她能当做没看见么?王氏气闷不已,可她明白锦奇的脾气,这就是个嘴葫芦,平时什么事情都关不住,真的有什么不好说的,就闭的死死的,半个字也不会吐出来,他能说这么一句,已经很不错了。 知子莫若母,当娘的也不会去为难儿子,只好道:“你好好歇着,甯儿,锦华呢?” “大哥回房看大嫂去了,”锦甯忙笑道:“大哥一点事儿也没有,娘您别担心。今儿也累了,回来还折腾了这么一出,娘赶紧去歇息,这儿有丫鬟们呢!太医都还在外头没走呢,女儿去送一送,娘您就别挂心了。” “我在这儿再呆一会,你大嫂那边就让他们小两口说说话,我就不过去了。甯儿你送太医出府去,多谢谢他,今儿真是劳烦了。”王氏吩咐道。 “甯儿知道了,母亲坐坐便回去休息,别累着了。”锦甯应了声,便出门送了太医,仔细的问了详情,知道只要晚上没发热就没事,如果发热了,便要想法子退热,便答应着,也不知会王氏知道,怕她担心。送太医出门时又让人去了一百两的银票来,直把那太医高兴的满脸喜色。今天是有些仓促又忙碌了些,但总算值得啊! 一百两听着不多,可他们每月的俸禄还不到十两,寻常百姓一个月的花费也不过几钱银子,一年都花不了二两。这可生生就是一年的俸禄了,虽说平时也能接到些打赏,但一百两真的是不少了,固国公府的这位郡主小姐还真是大方。 转念一想,这位郡主可是位有银钱的主,这点银子不算什么。 便心安理得的受了,揣着银子心满意足的回太医院去了。 当天夜里锦奇果然发了烧,这是难免的,再好的金疮药也治不好这么大的一条疮口,而且日后说不准还会留疤。因着锦甯先前郑重嘱咐过了,守着锦奇的丫鬟便只是通报了她。 “大小姐,二少爷烧的厉害,要不还是再请太医来跑一趟?”冷水浸的帕子退不了锦奇的高烧,小丫鬟急的团团转。锦奇已然昏睡了过去,口中不时呓语着,一会喊父亲母亲,一会喊哥哥妹妹。锦甯也是担心极了,想了想便同意了,打发了人去寻太医,又让人去寻了烈酒来。 这会子没有酒精,只能用烈酒救急。锦甯尝了一口点点头,对这酒的浓度还算满意,连忙命人用帕子浸了酒替锦奇擦身子,等到太医到的时候,锦奇的烧已然退了不少。 人家太医大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跑这一趟,自然不能让他就这么回去了。来都来了,就请他看一看,瞧瞧内热是否真的退了,也好放心。 “没事了,二少爷命大,熬过去了。这用酒来退烧可真是神来之笔,不知是哪位高人想出来的?”太医把了脉,又听说锦奇先前高烧不退的事情,不由有些惊讶的问道。锦甯只是微微一笑,笑而不答,只说道:“劳烦太医又跑了这一趟,我哥哥可是没事了?” “无事了,修养两三个月,等结疤脱落就好了。这伤口虽深,却是没有伤筋动骨,没有妨碍的,只是这背上只怕要留疤了。”太医忙道。 男孩子家家的,有一两条疤痕也没什么。锦甯连忙谢了他,请人送他回府去,自然,又是一百两的辛苦银子。 太医乐呵呵的走了,今儿跑了这么两趟,却平白得了两百两银子,可是赚大了。他先前来的时候可不是冲银子,有之前那一百两,多跑两趟也是应该的。没想到郡主果真是大方,这不又得了银子? 王氏早晨时才听锦甯说起这事,心高高的吊起又重重的放下,对着她摇头道:“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我知道,真不晓得该怎么说你。”心里知道她是怕自己担心,还是高兴的,却又怕真的有什么事情,她处理不来可怎么是好。 “这不是瞅着没多大事情么,都说祸害遗千年,二哥怎么会有事?女儿自是笃定,才不许他们通报母亲的。”锦甯扬着笑脸,亲热的抱着王氏的手臂,慢慢说道。 “锦奇怎么就成祸害了?”王氏哑然失笑,却是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只是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心里总归难安。下回还是让下人通禀一声,晓得么?” “是,甯儿知错了。”锦甯连忙低头认错。“那那几个丫头……” “行了,我也不会怪罪她们的,本就心慌意乱的,昨夜又伺候了锦奇一晚上,她们只怕也累坏了。让她们歇着去,没人赏一两银子便是。”王氏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让她觉得无奈啊! 没几日,宫中便有赏赐下来,也不明说是给锦奇的,而是众人都有份,不过唯独他那份特别丰厚,且多是补身体用的。又说娴妃思念侄女,想请两个侄女进宫去住几日,陪着说说话什么的。王氏谢了那宣旨的公公把人送出了二门,和蓝正杰两个面面相觑。 “皇上怎么会突然赏赐我们家这么多东西?”蓝正杰那日没去成,所以也不晓得后头的事情,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回家后听说锦奇受伤了,却也只是当他不小心,玩的太过了,还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锦奇头一次那么乖巧的听骂,说到后来他自个都没了脾气。王氏见儿子已经好转了,也就没提那天的事情,反正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uu看书. 免得蓝正杰着急上火。 王氏本就聪慧,看到这么多赏赐,给锦奇的又特别的大堆,自然明白了过来。便拉着蓝正杰去了屋里,偷偷的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原来是这样!”蓝正杰恍然大悟,却又有些懊恼:“那小子怎么不说!我还当他顽皮,没想到却是错怪了他了!” “想是不好,锦华锦奇连我们都瞒着,只怕是宫里的意思,你也权当不知道这回事就罢了。”王氏无奈的道,儿大不由娘,个顶个的有自己的主意,看来也是时候给锦奇寻门亲事定下来了。 锦甯锦奇都十二岁了,她倒不是没生出过这种想法,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就耽搁了下来。反正年纪还小,男孩子也不那么着急,晚几年成亲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便与蓝正杰商议起来,这也不是小事,蓝正杰点头道他会去打探打探。 这日锦奇好了许多,一直想起床来,王氏是肯定不许的,锦甯就留下看着他,顺便陪他说话:“你也不用瞒我,说说,这伤咋会伤在背上?” 锦奇盯着妹妹,那双眸子晶莹剔透,仿佛什么都看穿了似的,不由心虚的缩了缩脑袋。 “六皇子的身手并不差,应该不需要你舍身为主……让我猜猜,是不是那时候有什么让六皇子在意又不会武功的人在?”

一百三十五.事端(3) “甯儿你怎么知道?”锦奇吃了一惊,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了,又有些懊恼的道:“妹妹你又诈我!” 锦甯笑笑的看她,她倒是真没想过要诈他,心里可真就是这么想的。想起那个紧紧跟在梁乐桓身边的少年,兴许是因为那孩子? “好,反正告诉你其实也无妨,你也不会乱说的。”锦奇觉得背上有些疼,不由皱了皱脸,不过这点疼痛,他还是忍得住的,稍稍动了下身体,却牵动了伤口,不由咧了咧嘴,说道:“……我一直紧跟在六皇子殿下身后,他托我照顾一下那个叫阮阮的少年,我们三个骑的马比较好,没一会便甩脱了护卫,追着一只兔子跑了。” “你就打个兔子打成这样了?”锦甯白了他一眼。 “你听我说完嘛!”锦奇郁闷的道,他也不想打兔子,如果不是那个娘娘腔的少年喊着兔子,谁会去追啊?偏六皇子居然还答应了,赶着马就追了过去。“……我们追了一路,渐渐离护卫们就远了,那些人就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将我们团团围住。当时我其实心里有点害怕的,以前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啊!” 锦奇还在感慨唏嘘当时场面的时候,锦甯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我可没功夫听你说这些,赶紧捡那要紧的说了,别废话!” 锦奇哀怨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连感慨一下都不行了……不过妹妹不想听,他不说就是了呗,等他好了,以后到国子监里找他那些同学吹嘘去……好像也不行,人叮嘱了不能说的!算了,还是给妹妹说说过过瘾算了:“……后来我们就打起来了,十几个人冲着我们两个人……哦,那个阮阮没功夫的,还得分心护着他。不过六皇子的武艺也真的不错,我们俩还抗的住,就等护卫们发现……没想到那个阮阮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那边几个人围住了,眼看就要命丧刀下,六皇子就扑了过去,我脑袋一热,也就跟了过去,结果就受了这么一刀……”锦奇比着自己身后,因为够不着,那动作有些滑稽。 “后头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好像模模糊糊的见着了世子哥哥带了人跟了来,然后就昏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锦奇颇有些遗憾的说道。 锦甯知道那些刺客都被抓住了,只是没一个活口。他们穿的衣服都是大梁的款式,连产地都是大梁本地的……可是这么刻意,反而让人觉得奇怪,分明就是故意让人觉得是他们大梁的人,却也不想想,他们都知道祸水东引,别人就不知道么? 锦甯又问了些细节,锦奇一一答了,似乎并没有什么疑点。唯一困惑的是,为什么那些刺客会这么刚好出现在那里……如果不是碰上了锦奇和阿常,梁乐桓估计真的就命丧于此了。 锦甯的脸上却困惑了起来:“你说,那个少年叫阮阮?是六皇子什么人?” 锦奇摇头道:“我不知道,六皇子没说,只说他叫阮阮,名字跟女孩子似的。长得也柔柔弱弱的,像个姑娘家一样,说话的声音尖尖细细,跟太监似的……”说着,他冲着锦甯挤眉弄眼:“你说,该不会六皇子有那种癖好?我听说皇上就挺喜欢太监的……” 锦甯“啪”的一下给了他一个头塌,连翻白眼都没力气了:“都从哪听来这些有的没的!净胡说八道!皇上也是你可以非议的?不要命了啊!” “这不就给你说说么,我也是听人家说的。”锦奇委屈的眼含泪泡,泪汪汪的瞅着她。 锦甯才不会给他这副模样给骗到。哄哄王氏心疼倒是没问题,要哄她,他的道行还不够。看他猛吸鼻子那个样,一看就知道这些眼泪是挤出来的。 “别人的话,十分只能信三分,这话你不懂么?”锦甯叹了口气:“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别人说的,你听了也当没听见就是,咱们家好不容易离了武君侯府,就是为了远离些是非,你莫要把自己又绕到那些是非里头去。” “我晓得,以后再不说了。”锦奇冲她一笑,又神秘兮兮的道:“不过那个阮阮长的真是好看,不然你说为啥六皇子那么护着他?” 锦甯淡淡道:“依我看,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看,那个阮阮大约是个女孩子!”梁乐桓前世就对长得漂亮的柔弱的美女没有抵抗能力,当年她表姐不就是这么勾搭上他的?虽然是有所图,可她的姐姐妹妹多了去了,表姐又不算顶漂亮还是个心机深沉的,怎么就不选个好糊弄的? 又想到,大概她当年在他眼中就是个好糊弄的,这才选了她做他的妻子。 如果说勒如熙看走眼了罗烈,那么罗烈,也未必真的就看懂了她。 锦甯得意的微微一笑,她或许懒,却并不傻。勾心斗角是不愿意去碰触的,既然他所图乃是其他,她自然也不会傻傻的将心交出去。本就是她就对花花公子不感冒,所以即使是在离婚的那时,无论他是伪装的多情还是真的滥情,都不能让她的心里有一丝不舍和犹豫。 不在乎家财,所以任他夺取离开,不在乎他,所以可以孑然一身而走。她不是无情,只是清楚,她继续呆在他的身边也毫无意义,不如早早的退去,将那位置让给后来的女人,那些爱他的,他或许也会爱的女人。 “不会,那她为什么扮成男装?”锦奇瞪大了眼睛,真是没见过这么胆小的女子。他们大梁的民风不想东盛那么传统,女孩子也可以大大方方的上街,只不过他两个妹妹都是个不爱出门的,平日里宁可窝在屋里也不愿意跟他出去玩儿,还说什么男女有别……那话是不错,可又不是孤男寡女,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啊! 锦甯仔细想了一下,说道:“六皇子那边只带着她一个女子,自然不太方便,扮做男装也无可厚非……不过你可真真是个粗心的,就没瞧出一点端倪来?还紧跟在人家身边,当电灯泡啊!”连出游都要带着那个阮阮,想必真是喜欢上了? 锦奇不以为然的撇嘴:“什么啊,要不是我跟着,他们两个还能安然无恙?” 那倒也是,不过锦奇是不是也太自大了一些? 锦甯站起身,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唤了丫鬟替他换药:“我先回去了,你且好好养着,这些日子就安生些,太医可说了会留疤的,别太折腾了。宫里送来不少上好的伤药,都抹上,别忘了。” “那是功勋!我要留着的!”锦奇抗议道,凭什么啊,他还留着自个欣赏欣赏呢! 锦甯压低声音,沉声道:“你想让母亲伤心么?她是没见到你的伤口,日后看到疤痕那么大,还不都明白了?你这个傻蛋,也不知道要小心一些!” 锦奇想想也是,又不好看,娘亲见了还会伤心,不留就不留!又有些担心的道:“可这疤痕能不能除去?太医不是说会留疤?” “疤是一定有的,但你只要好好上药,让它看起来没那么狰狞还是没问题的。”锦甯道:“总之,这三个月你不许去胡混,等好了再说!” 虽然太医说没怎么伤着筋骨,但这么深的伤口,要说一点妨碍都没有,那肯定不可能。所以锦奇同学不好好养着肯定是不行的,就是想出去撒欢,也得过了这些日子。 锦奇本想抗议来着,可是一抬头就见到妹妹满脸的担忧,心中不禁有些愧疚起来。他本来是可以不必受伤的,人家又不是冲着他来的,只要装作没看见就行。当时人那么多,就算他说自己来不及去救,想必宸帝和六皇子也不会怪罪。 可当时的情况却不容他细想,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哪里管得住那颗躁动的心脏? 这么想着,便乖乖的点了头,u看书 .ukansh 倒引得锦甯惊奇不已,不过她也瞅见了他脸上那抹内疚之色,心下了然之后,也不再多说,便离了锦奇的厢房。 养了十多日,又请太医看过,已经结痂了。便小心的让府里的家丁们将他从厢房移到自个房间去。前些日子是伤口没有愈合所以没办法移动他,可总不能一直让他住厢房,人来人往的吵闹不说,也有些不方便的地方,还是自个屋里舒服。 锦甯找了许多借口阻止王氏现在去瞧锦奇的伤痕,否则他们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宫里的伤药确实有它的不凡之处,王氏见他很快就结痂了,也就以为只是个小伤口,并没有一直追着这事儿问,倒真让他们送了口气。 兄妹三个心有灵犀的瞒着上头下头,不过老爷子倒底是瞒不住的,锦甯也就坦白从宽,并将自己的推论说给了老爷子听。 蓝之选瞅着这个重孙女,只觉得她站在自己亭亭玉立的模样,眼前却还浮现她小时候那个瘦瘦身影。一转眼,她就这么大了,本就聪慧的孩子,越大也越让人赞叹她的聪明。 “那女子是从东盛国带回来的,听说是个孤女……”老爷子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多说。 不过,只这么一句,对锦甯而言,已经足够了。 (感谢数字军屯的书友,和潛藍给投了粉红~~)

一百三十六.夜色蒙蒙私相会 东盛国人,又是孤女,咋一听,似乎没什么特别的。连年战事,孤儿寡母这种事情很正常的。只是为什么偏巧就被六皇子遇上了还带了回来,为什么偏巧难得出来玩一趟,他们就遇到了刺客? 种种联系在一起,便成了一个看似难解却又脱口出的答案,只不过,倒底如何,还不能下定论。万一真的不过是凑巧,万一她真是个无辜的小女子,总不能让她就这么替人抵命了。 宫中的暗线传来消息,似乎六皇子那边并没有什么动作。不过蓝锦甯却并不真的就认为梁乐桓会毫不生疑。他本就是个多疑又多心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除了自己身边的人泄密,恐怕他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鬼魅毕竟经历的事情不多,有所疏漏也是难免的,梁乐桓又是个精细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身边有诸多暗线在。只不过,他可能料想不到,她这个固国公府里的小女孩,也有了自己的势力,也在关注着他这位举国瞩目的皇子殿下。 她的这个小秘密,至今为止也只有阿常和太爷爷知道。就连蓝正杰和王氏也是不知情的,王氏也就是知道她有一些消息的途径,却还以为是蓝之选告诉她的,并不清楚,这个女儿倒底安排了些什么,又做了一些她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蓝锦甯并没有责怪鬼魅办事不力,只是叮嘱继续好好的监视着,便让那传话之人回去了。 夜深露重时,锦甯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叫守在门口的小丫鬟们吃了一惊。 “大小姐……”小丫鬟揉着惺忪睡眼,有些惊慌的问道。方才差些就睡着了,还让大小姐瞅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怪罪下来。“奴婢……” “无妨的,今晚就不用守着了,你们下去!”锦甯冲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以免吵醒了睡着的丫鬟。她的院子本就在僻静之处,王氏他们离的远也无妨,只是这深更半夜的,扰人清梦就不太好了:“我到院子里去走走,一会就回来。” 小丫鬟连忙道:“奴婢陪您一起去!”这大半夜的,主子不睡觉居然还想去逛院子?她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锦甯的作息一向很稳定,入夜便睡了,少有这样的时候,便是自家少爷们,这会也早就鼾声如雷,和周公下了好几盘棋了。 可是大小姐想出去走走,她还能拦着不成?她不过是个小丫鬟,又不是如琴姐姐那样得脸的大丫头,可不敢冒犯大小姐的威严,只想着她能带上她们,她们也好有个交代。 “不必了,我就想自己清净一下,想些事情。”锦甯并没有着脑,反手轻轻一挥,一个暗卫便悄无声息的落地,也不作声,倒是吓了两个小丫鬟一跳。她笑道:“有他们跟着我,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我去去便回。” 又冲那暗卫点点头,他的身影便又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看着这来无影去无踪的一幕,小丫鬟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迭声应了。蓝锦甯又叫她们去歇一会,却是打死都不敢的,拼命摇着头,锦甯无法,只好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去小厨房烧点热水,做些宵夜来吃,填填肚子也有精神些。” 小丫鬟们感激的应了,那小厨房是主子专用的,便是如琴如书几个大丫鬟肚子饿了也没有资格动用小厨房的,今儿却让她们用,自然是激动不已。 锦甯浅浅一笑,提了一盏小丫鬟留下的灯笼,便往院子里走去。 大梁的黑夜总是漆黑如墨的,这儿没有电,自然不能如前世一般,入夜是一片万紫千红的色彩,比白天还要热闹。只有几盏幽幽的烛光,透过红色的灯笼皮,散发着一丝淡淡的暖意。 她转身绕入院子旁的竹林,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几个跟着的暗卫只觉得眼前一花,便看不见大小姐月白色的长袍,心中不由大惊失色。可绕了好几个圈子,他们发现自己居然还在竹林附近转悠着,心中骇然。 先前大小姐也曾跟他们说过,让他们不要靠近这个竹林,她布下了阵法,进去了就出不来。 可是那阵法一说,从来都只是传说之中才有的东西,寻常人哪里真正见识过,他们也就不以为意。以为是大小姐不喜欢人进入竹林之中,才有此一说。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说法却不是在哄他们的。毕竟他们真的是找不见大小姐了,而且,竟然连竹林都进不去! 既然他们都进不去,那势必竹林内也不会有旁人能进去。几个人商量了一番,便决定守在附近,看到大小姐出来,再护送她回房。 竹林中,锦甯看着他们傻乎乎的绕着竹林兜圈子就觉得好笑,心中也在赞叹,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觑。传八卦迷阵,借助万物的力量遮掩自己的身形,居然确有其事。当年判官教她的时候,她也只是一时觉得有趣才跟着学的,没想到还真会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她迅速走进竹林里精心打造的一处隐秘小屋中,脱去身上那身打眼的月白色衣衫,便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夜行衣,拉开竹屋的门,她的身形引入暗色之中,仿佛幽灵一样消失在了竹林里。 黑色的人影避开巡夜的京畿卫,穿梭在许多户人家的屋檐之上。有些人兴许还在睡梦之中,有些人却在黑夜之中做着一些白天不能做的事情。夜色里遇上了几拨和她装扮极为相似的人,彼此却仿佛没看到对方一样对了一眼便离开。只要不妨碍到自己所要做的事情,他们这样的人,是不会去追究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什么样的意图。 京畿里这样的暗卫实在太多了,各自身上都有他们才明白的身份标记,锦甯图方便,便模仿了一个蓝家暗卫的行头。别人一看是蓝家的暗卫,便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忽视。 蓝家的暗卫平时都是静静的潜伏在某一处的,偶尔才能见到他们活动的身影。不出动则已,这么一出头,只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也有许多看不见的影子,目送着那灵活的身影,消失在了静王府的院中。 锦甯小心的避开了王府护卫,来到王府后院的一处小屋里。这小屋外头灰扑扑的不甚起眼,打开门却摸不到一丝灰尘,显然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的。小屋里陈设简单,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就连一张床都没有,只有两把竹椅和一张长几,上面也是空无一物,看起来极其诡异。 她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借着微弱的亮光寻到了长几,轻轻的挪开半寸,竟是露出了一块鸦青色的石砖。将那石砖往里推入寸许,地上竟是出现了一个大洞,只要是走惯了夜路的人,必然知道这乃是一个暗道。锦甯便立刻闪身走进去,丝毫不做停留。 长长的暗道里装着数颗夜明珠照明,比她带着的那颗小的大了不少也亮了不少。这么大的夜明珠倒真是稀奇之物,她瞧着眼热,却没有去动它们。 如果贪心了,她势必会成为一只刺猬。 从前听说古人用硕大的夜明珠照明,想来只是夸张之语,只为显示人家的富贵。再亮的夜明珠也比不上烛火,更何况,此物稀少难得,也只有阿常这样的怪胎,才会不惜耗费人力去寻找这种奢侈品。 走到尽头,竟是没有路了。锦甯仔细看了看周围的墙壁,发现了一块与那小灰屋内一模一样的青色石砖,轻轻笑了一声,却听见顶上传来挪动物品的声音,不一会便有人持着烛火探出头来,仔细一看,不是阿常又是哪个? 一双手探出来,莹白如玉,手心里却有厚厚的粗茧。锦甯笑着伸出手,只觉得上头的人稍稍用力,她便一点都不费力的蹿了上去。 站定了,看向身边的人,竟是离她离的极近,阿常穿着里衣,微红的烛火将他的脸映照的清清楚楚,长长的眼睫也根根清晰可见——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可他们是不是也离的太近了些? 锦甯不觉脸上一红,慌忙退了一步,却差点又掉了下去,好在阿常反应极快,uu看书..c 捞住了她的腰肢,不悦的在她耳边道:“小心点,你要是想引来人看到我们这个样子,也不用急于一时,好歹让我解了衣服先……” 这算是打趣么?锦甯无语的四顾,其实也是为了缓解自己的些微尴尬,身影被跳跃的烛火映照的影影绰绰:“怎么还点着蜡烛,你也不怕人看见。” “我一向都是点灯睡的,他们不会来。”阿常松开她,走到床边钻了进去。枕边有一本兵书,似乎是匆忙放下的样子,显得有些凌乱。 “你还没睡?”锦甯诧异道,他的眼中没有一丝倦意,莫非是在等着她来? 只是,这可是她头一次通过暗道来他这里,又没有提前跟他说起,他又如何能料到? “方才在看书,听到下面暗道的声音,就知道是你来了。”又嫌弃的瞥了眼她身上的黑衣:“你还是穿白色好看些……要不要上来?” 他指着自己身边的空位,她瞪着他的手指。 半晌,却笑了起来。 她是现代人,又不是真正的古代人,又怎么会害怕和少年窝在一张床上。 更何况,就算真的要做些什么,只怕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吃亏。 她们家阿常,可绝对是如假包换的处男! (小萝ghr童鞋,冬雪是不会弃坑滴~~~)

一百三十七.育英堂 银白色月牙弯弯的挂在空中,偷听着房内少年少女的对话。俊美的少年与温润的少女,并排坐在床上的一幕,看上去情浓暧昧,可他们之间的对话,却和暧昧没有半点关系。 “不是让你有空的时候过来一趟就行了,怎么大半夜的就来了?”阿常侧过脸,将锦甯尖尖的下颚映入眼底。被子柔软而温暖,却不及身边这个少女有吸引力。眼前浮现她总是淡淡微笑的模样,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是这样笑的,过了太久太久,很多东西都改变了,唯有这个笑容,如同烙印一般,从未改变过。 “以你的个性,如果不是要紧的事,怎么会让鬼魅传话给我?”锦甯皱皱小鼻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她的时间可不多:“废话少说,什么事情?”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阿常伸出手,勾住一缕她散落的头发,发丝绕在指尖,“昨天晚上,梁乐桓宫里的一个宫女被仗毙了。”听说打碎了娴妃娘娘最喜欢的一个花瓶,娴妃一气之下就下令杖责,没想到那丫头不经打,竟然就那么死了 这宫里死个把人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有必要这样巴巴的把她叫过来么?蓝锦甯有些恼怒的扯回自己的头发,瞪他一眼:“我那个便宜姑姑不是那种人,知道你还有但书,” 蓝娴妃在宫里一向小心翼翼,从没让人抓住什么把柄。虽然教训下人是她们那些做主子的人的权利,但那里到底是皇宫,一个不慎,就很有可能会一失足成万古恨。 她也没有那么大的脾气,为了一个死物活活打死一个人。 “被杖责的宫女没死,她被送出宫了,死的另有其人……”阿常看着她,缩回了手,有些意味深长的道。他相信她会明白,他说的人是谁。 锦甯果然一愣,不由脱口而出:“不会是个叫阮阮的女人?” “是,”阿常没有拐弯抹角,直接点了点头:“六皇子从东盛国带回来的一个‘孤女’。” 锦甯道:“她本就嫌疑最大,梁乐桓这么做也没什么错,只是……事情查清楚了?” “他是什么个性的人,你还不明白么?”阿常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好狠的性子,真是无情呢……” 好狠的心……锦甯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又嘲笑阿常:“就这么点事也值得你特意让鬼魅传话?”既然能千里迢迢的将人带回大梁,梁乐桓自然是喜欢她的。可是就这么给办了,是不是也太绝情了些?她甚至开始怀疑,他的骨子里已经冰冷似雪,再也没有一点温情。 阿常不接话,话锋一转,又问道:“那天那个女人也在,你看到她了没有?” 锦甯摇头:“只远远的看了一眼,还以为是哪个小皇子跟出来玩的。”又白他一眼,“没事情我就回去了,太爷爷的暗卫还在竹林外头等着,我消失的时间太久也不行。” “好,我送你。”阿常点点头,利索的起身替她打开暗道:“以后这么晚就别出门了,若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我会亲自过去找你的。” 他从来没让暗卫带话给她过,谁知道头一回,竟是为了别人的事情。锦甯叹气:“要是以后还有这种事情,让鬼魅说一声也就是了,何必要亲口告诉我?” 反正他不说,这事情她迟早会知道。只是她习惯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旁人的事情就不会有那么大反应就是了。 可不会像阿常似的反应过度——他最近似乎很关注六皇子的事情,也不知是怎么了。 阿常一笑,没有应声。锦甯也不理,就要进入暗道之中。 身后传来他幽幽的叹息,仿佛经年不散的冤魂一样让人不寒而栗:“阮阮……长得很像你。” 锦甯身子蓦然一顿,却只是“嗯”了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 “……这花样好,绣在宫纱上做成衣裳一定好看,甯儿你说呢?”王氏正摆弄着绣庄送来的图纸花样,一边说着话,却半天听不见锦甯的回应声,不由疑惑的看过去:“甯儿?” 蓝锦甯回过神,瞧见王氏和锦曦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奇怪的道:“怎么了,不是选图样么?可选好了?娘,怎么这样看着我?” 王氏关心道:“甯儿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瞧瞧?”她的小脸上满是浓浓的倦意,而且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不停的在恍神,跟她说什么,她听进去半句就不错了。 “不用了,女儿只是有些累了。”蓝锦甯赶紧歉然的摇头:“我一会去小歇一会就好了。” “那现在就去歇着,我跟曦儿来选。”看她的样子,也是心不在焉,只会嗯嗯啊啊的说好,王氏催促道:“快去歇着” 锦甯也不推辞,冲王氏和锦曦笑了笑便退了出去。 王氏看着她出去了又问锦曦道:“你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两天见着什么人了么?” 锦曦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姐姐一向不爱出门,二哥受伤之后,姐姐一直就呆在府里没有出去过,也没见过什么生人。” “那真是累着了,”王氏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说法过去:“改明儿让她好好松快两天,这两年她一直帮我处理府里的事务,也难怪会没精神。” 锦曦觉得姐姐不像是累着了,倒像是没睡好。昨夜她起夜,听丫鬟说锦曦房里的灯还点着,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做,这才睡的晚了。她也没多想,姐姐的事情一向不是她能够插手的。 有些事情,姐姐是不许她告诉旁人才不说的,就连爹娘都得瞒着。 便乖巧柔顺的笑笑,又和王氏对着图样品头论足起来。 这是准备做夏天的衣裳的,小孩子长得快,衣服每年都得做新的。反正家里也不差银子,稍稍花费一些也没什么,蓝正杰和王氏也乐意在儿女身上花钱。换下来不能穿的和极少穿的就衣裳,锦曦都让人收起来清洗过了。除了一些定制的服饰一般人不能穿,一部分不打眼的便给府里的家生子,愿意拿的就挑两件留着穿,不想穿旧衣服的就不要拿。王氏他们的衣裳都是上好的料子,哪怕说是旧了,也有五六成新,下人中少有那不愿意的。剩下一部分诸如厚夹袄之类的,让人将缎面拆了改成普通的粗布料子,送去了京畿里的育英堂。 育英堂听起来像是个学堂,其实却是个孤儿收容所。里面收留了许多没爹没娘倒出流浪的孩子——有京畿本地捡到的弃婴,也有从外头一路乞讨而来的苦孩子——只要身家清白,没做过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育英堂都可以收容。大一点的男孩子就放出去做学徒,小一点则可以留在堂里学些本领,虽然只是微末之技,但以后总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在外头。 只是里头都是女孩子多,毕竟很少有舍得将儿子扔掉的,这些大大女孩子没办法抛头露面去做活,便在育英堂里接些简单的绣活做着,争些微薄的银钱。有些大户人家也会从里面挑几个看着顺眼又伶俐的领回家当丫鬟,这些女孩子从小吃苦耐劳,又很会看眼色,倒是让人满意的很。 也有愿意领养的人家,不过多半都是冲着男孩子去的,零星一两个女孩,必然是捡那颜色出众的,却未必是存了什么好心。因而,育英堂几乎很少让女孩子被领养,他们的主子似乎也有些门路,即便得罪了个把人,也从没见人上门找碴过。 像王氏他们这样将替换下的旧衣裳送去育英堂的富贵人家也不少,总归是做善事,又不费什么银子,权当为自己和家人积点阴德。 不过人家也说了,送衣裳不是不要,只是不要送太好的。于是锦甯便想了这个折中的法子,虽说费了些功夫,但粗布面料到底便宜,家里的丫头也没什么事情做,充作打发时间也是好的。换下来的缎面料子便送到当铺去,折换成银钱和衣裳一起送过去。 王氏起初还觉得麻烦,后头却有了兴趣,还去人家育英堂里走了一趟。虽说都是孤儿,可这些孩子脸上却并没有那种阴郁之色,整天都高高兴兴的。活泼可爱招人喜欢的孩子也不少,又不娇气,嘴上说着话也不耽误手上的活。几个年纪女孩,在一边跟大些的一起学女红,手被针尖扎的千疮百孔的,uu看书 .ukns 人家也没一声哭闹。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哭了也没人心疼,不过是一种浪费时间的举动,还不如抓紧时间学起来,以后就可以不挨扎,还可以给自己挣钱。 王氏自然感慨万千,差点洒下几把同情泪,后头便主动从锦甯手中将这些事情揽了过去。 固国公府里虽然不差丫鬟,但力所能及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这些孩子影响的最大的却不是王氏,而是几个小孩子。蓝宜自打去了一趟之后,居然乖乖的自己要求学女红了,请来的师傅是个严厉的,小孩子家家的又手嫩,难免有错漏,自然少不了挨罚,她却坚持了下来,还道,等她学好了,要给育英堂当女夫子。 蓝惇也不逃学了,族学的先生说他进步的极快,上课也认真了许多,惹得许多贵夫人都上门讨教育子经,王氏便领了她们去育英堂看,指点她们带着自家的儿子女儿都来瞧瞧。 看看旁人,再对比自己,会发现,有许多东西,不及他人。 (感谢#月儿亲的打赏~~~那个,冬雪不是马甲,07年就在起点写书了……虽然前几本有挖坑,但后面的基本上都完本了哟~~~问《我和大叔不得不说的故事》的亲,那本书是会写的,只是冬雪这段时间比较繁忙,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了,抱歉抱歉啊~~~)

一百三十八.失眠 其实固国公府里不是收不下几个小丫鬟,丫鬟们经常要更替的,年纪大了便要打发出去嫁人婚配,总不好在他们这里留成老姑娘,到时候替换进来也就是了。王氏有这么想过,却被锦甯很坚决的否决了,王氏见她有些抵触,再想到府里的家生子有不少都排不上差事,也就没再提过这事。 蓝锦甯总觉得那育英堂的主子不简单,初时她还以为是梁乐桓折腾出来的,因为实在太像是前世的孤儿院了,但算算时间,育英堂刚开始发展的时候,梁乐桓还没出生呢这些年育英堂陆陆续续送了不少少男少女出去,之中有些人,已然成了某一家的小管事大丫鬟,有了些权柄。也有寥寥几个学业出众的,博得了功名,只不过品级不高罢了。 但若是再过十年、二十年呢?只要他们兢兢业业,有背后那人护持着,这些人总有出头的一日,那时的朝堂之上,他们又会站在谁的那边? 这是大梁的江山,蓝锦甯自认是管不着的,宸帝既然知道还放任育英堂发展,自然有他的算计。所以,她只是不去掺和,只将这一切冷冷的收入眼底。她可不喜欢在自己家里放几个不知道是谁的棋子,就算他们再厉害出众,她也是不愿的。人可以慢慢教,事可以慢慢学着做,为了图一时方便而埋下日后的隐患,是为不智。 京畿里大半的权贵都不会用育英堂的人,想必也是因为这个道理,未雨绸缪,总好过亡羊补牢,毕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不是一句为时未晚能说的清的。 可以有同情心,但切莫同情心泛滥,这事前世得来的教训,她刻骨铭心。 锦甯独自回了屋,如琴伺候她歇了,合上有些沉重的眼皮,却还是怎么都睡不着。阿常的那句话让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慌和迟疑,在脑海中不停的盘旋。 阮阮长的像她?不,自然不是。阿常所说的她,是那个早已消失在人间的勒如熙,而非现在的蓝锦甯。 他……原来还在寻找她。 只因为长得相像,于是他便将人带了回来?听说他即将成亲,也就是说,本是准备让那个像她的女子作妾——或者只是通房?然后有了怀疑,便一把扼杀了那个女子…… 闭上眼,手却下意识的摸向了手腕——那里光洁一片,没有丝毫的伤痕存在。在勒如熙的记忆里,手腕上的伤口是她提出离婚而他不同意时,她以命要挟,自己划破的。 他认定了她胆小懦弱又怕事,不敢真的去死,那么,她便坚强冷硬给他看。 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签了离婚协议书,不知道他是怕了,还是原本就只是不甘愿被她给舍弃了?他数百次的轮回,一次次的拒绝了善意的孟婆汤,是为了寻找她,还是要争回一分面子? 曾经生出的些微感动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轰然坍塌成了冰冷的碎片。 猛然睁开眼睛,蓝锦甯晃了晃头,甩去了满脑子无聊的猜想。 管他做什么呢?寻找也好,狠心也罢,从她回到阳世的那一刻起,便和她没了半点干系。阎王说过,替人重生,也就承袭了那个人的命运,连魂魄的命运都改变了,他和她,早就成了不再相交的平行线…… 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耳边有人轻唤的声音。 锦甯慢慢睁开眼睛,见是如琴,便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酉时一刻了。”如琴答道:“夫人和大少大奶来看过,见您睡的沉,便没有打扰。方才是奴婢见小姐睡的极不安稳,这才唤了几声。” 可能是做恶梦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梦话,叫着耳尖的丫头听了去。仔细想了想,却是想不起来刚才做了什么样的梦,一直于连如琴都觉得她睡的“不安稳”了。 “父亲母亲他们呢?用过饭了没有?”还真是睡的够沉的,失眠真不是个好习惯。锦甯揉揉有些沉重的脑袋,如琴见状忙替她按摩着太阳穴,一边轻声道:“已经用过了,吩咐小厨房给您留了饭,奴婢现在端来可好?” 摸了摸肚子,还真有些饿了。锦甯点点头,又道:“先洗漱,身上有些不舒服。” “已经备着了,一会就能洗,小姐略等等。”大小姐一向是个爱干净的,方才睡了一身的汗,肯定不舒服。因而如琴早早便唤了小丫头去烧水,笑吟吟的说道,又伺候锦甯起了身,递上帕子:“小姐先擦把脸提提神多少会好一些” 锦甯接了帕子擦了脸,冲她笑了笑,有个贴心的丫鬟就是方便,不用自己说话,便把什么事情都想好了。又环顾了一下屋里,只有如琴和如画在,便问道:“你们吃过了没有?” 如画笑道:“小姐真是,还怕奴婢们饿着自己不成?这厨房送来的点心,您又不爱吃,还不是便宜咱们这些个嘴馋的?” 便是没吃了,锦甯点点头:“这些点心只是垫腹之物,到底比不上米饭耐饿,你们快些也去吃了没听过人是铁饭是钢啊?” “这铁奴婢知道,这钢又是什么?”如画素来活泼些,胆子也大,便问道。 “铁百炼成钢,锻造的好的刀具,便可以称作钢刀。”锦甯随口瞎掰,反正她也不算是乱说,只是那都是后世的说法,现在欺负小丫鬟们不懂罢了。 “原是这样……”如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百炼成钢,倒是艰辛。” “你这妮子,胡扯些什么呢”如琴哭笑不得的点点如画的额头,又向锦甯道:“小姐别听她下车,奴婢已经让如棋如书先去用了,一会她们回来了,奴婢们再去。” 如画吐吐舌头,转头冲锦甯讨好的一笑。 “小丫头们也都吃过了?” “吃过了,方才您睡着,院子里也没什么事,奴婢就让她们先去吃了。”如琴瞅着那几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笑道:“小姐不是说,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挨饿么?” “如琴姐姐是记恨我了?”锦甯哑然失笑,上回有个三等丫头是新来的,做事毛手毛脚的,打破了好几个盘子,如琴便罚她一天不准吃饭。正好锦甯听见了,便让她改别的,又说了那一句话,没想到她一直记着。 “奴婢哪有,奴婢只是觉得小姐说的有道理,这才记在心里。”虽然这事让她在小丫鬟们面前的威严有那么一点点受损,但她并不在意。都是快要嫁人的人了,心里哪还在意这些? 倒是有些舍不得这么好的小姐是真的,不过小姐也说了,许她嫁了人以后和如珠如宝姐妹俩一样,还留在院子里伺候,当个掌事娘子。 如画接口道:“奴婢也记住了,以后罚小丫鬟们不罚不给吃饭,就罚银子,心疼死她们” 锦甯和如琴便笑了起来,如画跟着一块儿笑着。小丫鬟们一个个的绽开笑颜,并没有一丝担心。大小姐屋里从没有随便惩罚下人的,除非真的做了天大的错事。如画姐姐也就是那么一说,再说了,真的做错了事,罚银子还是轻的。 见她笑了,如琴和如画都松了口气,方才锦甯在睡梦之中还紧紧蹙着眉头,不时的呓语两声。虽然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那声调听着可真真是凄凉。 大小姐可是吐过血的人,太医都说是郁结于心,夫人也嘱咐她们要好好照看小姐,莫让她再如此了。虽然只是做个噩梦,可还是吓了她们一跳,只觉得,小姐心中的郁气,只怕还没有散去。 她们并不知道锦甯在烦恼些什么,不过却明白,也许她们化解不开她的心结,但逗她开心的事情,u看书 ww.uukanshucm 还是办得到的。 小丫鬟们动作也都极快,不一会便来人说是热水备好了,锦甯便去沐浴。如棋和如书匆匆回来,替换了两人去吃晚饭,等她们回来时,就见蓝锦甯正小口小口的用着,却好像有些食不下咽的样子。 “小姐,可是味道不对?奴婢去骂那些厨娘去”如画蹭的站了出来,挥舞着细胳膊要去跟珠圆玉润的壮硕厨娘掐架。 “行了行了,你就别瞎折腾了。”如琴赶紧拦了,这丫头,唯恐天下不乱啊又轻声细语的问道:“小姐可是没有问口,奴婢那儿还收着一摊子青梅,不如吃一颗开开胃口?” 见锦甯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如琴便去取了青梅来,她吃了一颗,果然有些胃口了,便和四个大丫鬟说说笑笑,慢慢将饭吃完了。 小丫鬟们看四个大丫鬟围着锦甯说笑,心中都充满了羡慕。她们多么希望也能这样和小姐如此亲热啊 家里的规矩是是不言寝不语的,不过此刻是在自己屋里用,锦甯也懒得守规矩。再说一边听她们彼此打趣着热闹,心情也好了不少,反倒能吃下去一些。 吃完了饭,又看了会书,如琴又来催她睡觉。可刚刚下午睡了那么久,又哪里来的睡意? 锦甯默然了,躺在床上,发誓下次再也不为任何一个人烦心,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管。

一百三十九.无题 修养了两个月,锦奇的伤口早就结痂脱落了。如果不是答应了锦甯这两个月不闹腾,他大概早就闹腾起来了。结果这日子过的啊心里跟猫抓了似的难受,每天可怜兮兮的瞅着锦甯,像小狗似的乞怜。锦甯失笑,其实她的意思不过是让他不要太大动作,可没拘着他天天都要卧床,呆在府里都不许出去啊 锦奇知道了以后,简直目瞪口呆的,差点没后悔死他那个叫幽怨啊可是看着锦甯笑嘻嘻的模样,又说不出埋怨的话来,只好自认倒霉,是个笨的,居然都没听懂妹妹话里的意思。 “娘,我去国子监去了。”锦奇精神抖擞的站在王氏房里,无比开心的说道。他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长袍配上亮蓝色的马甲,两个月闷在屋里,个头居然抽长了不少。 锦甯站在他身边,目测了一下两人的身高,不由叹息一声。男女在身高方面果然是有差别的,锦奇都已经高了她半个头了 王氏看着他们俩个,脸上不由起了一丝狐疑之色。小时候两个人长得有些像,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都是蓝正杰的种,模样相似些也没什么。可如今两人都十二岁了,按理说应该是有所不同的,可如今瞧着,却是越来越想象了,倒跟真正的双胞胎都没什么两样了。 莫非都是长得像相公? “落下的功课要好好跟夫子请教,切莫耽误了。”王氏笑道,唤了锦奇到身边,儿子的身量已然像个小大人,可在她心里,还是个孩童:“莫要跟夫子顶撞,也不要欺负同窗,知道么?” 锦奇忙不迭的点头:“我知道了,娘。” 欺负同窗这种事情,他本来就不屑去做。他又不是什么恶少,自然不会做那种惹人生厌的事情。其实锦奇在国子监里的人缘还是不错的,多半的少年都喜欢与他打交道,为人爽朗又没有太多的心眼,只要不犯了他的忌讳,这朋友就能一直当下去。 单看这修养的几个月里来探望他的少年们都知道了,这些孩子少不得要在王氏面前过一遍,连带着锦甯也见了不少,心中暗暗觉得,锦奇虽然粗枝大叶,但挑朋友的眼光还是有的。 当然有的人是带着家中父命而来,宫里给锦奇的赏赐瞒不住人,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固国公府里的这一家子圣宠不衰是真的,与他们家的孩子交好,必然有好处。 王氏替他理好衣衫,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后背。已经入了春,天气回暖了不少,身上穿的衣衫也不过是薄薄的一层。原本平滑的背部有了突兀的粗糙感,那长长一条犹如蜈蚣盘踞的疤痕,让王氏莫名的叹了口气,锦奇奇怪的看向她,却只听母亲笑道:“快去,照顾好惇儿,晚上下了学,记得接他一起回来。” 锦奇连忙应了声是,便和锦甯锦曦打了个招呼,拉着蓝惇的小手走了。 蓝宜一大早就去了宗祠,锦甯和锦曦在太叔祖母那里“毕了业”,老人家就不要她们再过去了,说是觉得吵闹,会影响她教蓝宜功课。锦甯锦曦面面相觑,却是笑着应了。 太叔祖母这两年的精神状态似乎没有从前那么好了,总是一副昏昏睡的样子,听照顾她的丫鬟说,这几年太叔祖母的儿孙来,她都有些不认得他们了。不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见到而认不出来,而是完全都忘了,每每都要想上片刻,听了他们的提醒,才想的起来。 倒是没把她们给忘了……蓝锦甯也说不清,太叔祖母到底是在很的记性不好,还是故意如此,不过老人家的意思还是不要违背的好。只是时不时的,两个人还是会跟蓝宜一块到她那边去请个安,说说话什么的。 王氏留着锦甯锦曦说了一会子话,便打发她们走了,自个去了梁微绮屋里坐。大儿媳妇如今依然是四个月的身孕,依然显怀了。她天天都要去他们屋里走一趟,看看丫鬟们伺候的周不周到,有没有什么没顾到的地方。梁微绮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关心过,打记事起,生母便每天耳提面命的要她好好巴结蓝母妃,要她跟紧六皇子,要她在父皇跟前露脸。而蓝母妃虽然对她不错,但毕竟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能偶尔听到一句半句关心的话已经不错了。 至于她的父皇……那便更不用多说了。 进了固国公府之后,无论是公公婆婆还是丈夫小叔小姑们,都待她亲如一家人。虽然有时候有些话还是避着她说的,但她也不在意。她如今只想着好好的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友爱弟妹,对于其他的麻烦事,一概都不想去管。 太医诊出她有了身孕之后,父皇似乎很高兴,赏赐了很多东西给她。宫里的几个有身份的娘娘,也纷纷送了贺礼来,六皇子也单送了一些养身的东西给她。这些东西对别人来说都是极奢侈的东西,她却并不在意,也不管是谁送的,通通送进库房锁了起来。 锦华问她为什么不用,她笑着道:“宫里的东西,也不知道经了什么人的手,沾了些什么沾不得的东西,你大约不知道,宫里娘娘们的小库房,里面的东西除了积攒灰尘或是拿来送人,便没了其他的功用。除了父皇送的,其他东西,又有哪个人敢用?” 她说这话时,笑容淡淡的,唇边却有一抹讥讽之色。富丽堂皇人间最最华美的宫闱,那不是家,而是一个华丽却又有剧毒的牢笼。 锦华听的惊悚,却只得报以一笑,轻轻拥着妻子,心中的怜惜多了一分。 梁微绮刚刚起床,她别的不良反应,像孕吐什么的都没有,就是爱睡觉,有时候一觉起来,都是中午了。王氏也从不许人打扰她,若是碰上她过去了她还没睡醒,也只是嘱咐儿媳妇的贴身宫女几句便离开了,让梁微绮很是感动。 “夫人来了,公主方才起来,您在外间略坐坐?”梁微绮身边的陪嫁嬷嬷方嬷嬷去迎了王氏进门,神态恭敬的说道,脸上是一片融融笑意。 “我进去瞧瞧她,若是还困着,也不必急着梳洗,再躺一会就是了。”王氏摇头道。 “夫人这边请,奴婢带您进屋里。”方嬷嬷也不劝,能有这样关心媳妇的婆婆是公主的运气,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她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公主新嫁时她便陪着进府了。等第二天一看道七公主对待婆家那亲热的态度,就知道在这儿必然得乖乖的守好规矩,若是在这儿还摆宫中老人的谱,是得不了什么好的。别说蓝家了,只怕七公主就会率先恼了她。 她是出来养老的,可不是来找罪受。 身为公主的贴身嬷嬷,她和梁微绮有一份如同母女一般的感情,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她为了过的好一些去巴结娴妃,心里别提多么难受了。 记得前几年,恶疾肆虐,宫里许多人都染了病,她也不慎染上了。本是该与许多生死不知道宫人一样被送出宫去的,却被七公主硬生生的瞒住,小小年纪也不知道从哪里去弄到了药,保住了她一条老命。 自此之后,她待七公主便多了一丝感激之情。照顾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她为了生活的舒服一些而在娴妃跟前伏低做小,心里是何等的怅然好歹也是皇女,却如同下人一般要看人脸色过日子 能有今日,那高香不知道烧了多少注,总算是修得正果,逃出生天了。 梁微绮将她带出来,是为了让她养老,她也不是那不懂事的人,蓝家人待人宽和,又是贵人,做些低姿态也没什么要紧。 七公主正坐在床上,一头黑色的长发散在肩头,映衬的那张娇美的容颜如雪。眸子里还有一丝困顿之色,脸上的倦意也清晰可见。 “公主,夫人来了。”方嬷嬷赶紧道。 “娘怎么就进来了,媳妇刚刚起来,还没梳洗呢”梁微绮见王氏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拢了拢头发,就要下床。 王氏连忙示意她不用着急起身,自个快步走到她床边,拍着她的手道:“不忙不忙,困就多歇会,别累着了。” 梁微绮脸上微红:“这都睡了许久了,还总是睡不够,娘当年也是如此么?” “锦华比你肚里这个可淘气多了,没少折腾我”王氏笑呵呵的说道,u看书 ww..co 想起自己怀投胎的时候,那叫一个人仰马翻啊孕吐不说,晚上还不安稳,搅的她成天都没精神。那时不比现在,她还要到金氏跟前去立规矩,回笼觉都不能睡。如果不是蓝正杰和祝氏明里暗里的护着她,锦华都未必能够落地。“你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养好身子,其他的都不必在意。” 规矩什么的都是对外人而言的,自家的媳妇当然得自己心疼。 “是,娘。”梁微绮点了点头,只觉得心中一片暖意。 “还没用早饭?”王氏关切的问道。“也不要起来了,漱了口在床上放张小几吃了便是,吃完了再睡会。” 梁微绮摇头:“不睡了,锦甯说睡的太久也不好,叫我多到院子里走走呢” “那孩子,也不知道从哪本书里看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跑来教你”王氏嘴里数落着,脸上却是笑容满满的,“还是没出嫁的下丫头呢,什么都敢说出口” “奴婢在宫里的时候,倒是听太医给娴妃娘娘说过。”方嬷嬷接口笑道:“说是孕妇多走走对身子有好处,生出来的孩子也健康。大小姐想必是个博学的,连医书都学过” “什么博学啊,她就是爱看闲书”王氏笑起来:“行,既然太医都那么说了,一会我就陪你去院子里散步去” (实在不知道取什么章节名好了……)

一百四十.天山上的蓝莲花(1) 光明媚,黄莺鸟的叫声清脆悠扬,直冲云霄。 梁乐桓站在宫楼的雕栏前,倚着栏杆,神思不知飘往了何处。 阮阮临死前那怨毒的眼神还在眼前,让他一阵阵的烦恼。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心中总有一丝懊悔。那样的一张脸,分明就是她的容颜,可那样的心性,却和她大相径庭。也许她喝了孟婆汤,忘记了自己的记忆,可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他对她的似,却没有那种心痛的感觉? 不,一定不是她。梁乐桓捏紧了栏杆,勉力说服自己。 “六殿下。”护卫走上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前些日子暗卫遇到的黑衣人查出来了,的确像是固国公府的暗卫,消失在了靖王府的后院里,但是那时那里并没有什么人在,不知道是去做什么的。后来也是回到固国公府,不过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都没有人看到他消失?”梁乐桓诧异道,固国公府的暗卫就这么厉害么?那位蓝老爷子,真是不简单 “是,属下等都没有看到他最后去了哪里,不过……有人看到蓝家大小姐蓝锦甯像是从那边走了出来,只是她身边有许多暗卫守着,我们的人不敢靠近,并没有看清。” 蓝锦甯……这个女孩子浑身上下都透着神秘的讯息,像一团迷雾一样,让人无法看清。 眸光一闪,梁乐桓轻轻的笑了起来:“那今儿就去固国公府里看看去……去瞧瞧微绮,到底过的如何。” “姐姐,看我这只老鹰绣的如何?”锦曦搁下笔,摇了摇在一边看书的锦甯,见她抬眼望来,连忙献宝似的将自己的大作挪到她眼前。 锦甯放下书卷,看了一眼,看那布料的剪裁,应该是一件披风。锦曦的女红已经有些功底,可以稍稍绣一些复杂些的东西了,那只展翅的雄鹰绣的倒也不错:“绣的很好,你看,这边边上多加几针,将轮廓勾起来是不是更好些?” 锦曦想了想:“好像是好些,我这就去改改。”光这只老鹰就花了她近一个月的时间才绣好,锦曦自然要听听姐姐的意见,上回见姐姐绣了一副花鸟图,远远的看着就像是活的一般,真真是漂亮无比。 便跑回去认真修改去了,锦甯好奇的看了她一会,这可是男子用的图样,不知道她是要给谁做的?便笑着问道:“这披风做了是要给梁和儞的?” “姐姐怎么知道?”锦曦吃惊的一抬头,针尖差点扎到手上,见她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不由脸红嗫嚅道:“上回他送了我一盒胭脂,我就想送点东西给他……他的披风不小心扯破了……” 大皇子府里有御用的绣娘,还会少他一件披风不成?小丫头这是害羞了,拼命给自己找理由呢“那倒是应该的,礼尚往来嘛”锦甯也不去打趣她,免得她害臊了直接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线的颜色也选的好,和衣料很是相称,想来他得了,定然是喜欢的。” 锦曦撅嘴道:“他敢不喜欢我就……” “就什么?”锦甯嘻嘻一笑:“你还咬他不成?” 锦曦窘道:“……我,我就不理他了哎呀,姐姐说这个做什么,你看的什么书?” “喏,四海志,大哥从翰林院给我找来的孤本。”锦甯扬了扬手里的书皮,说道。 “都说了些什么啊,你看的那么津津有味的……”锦曦放下针线,走到锦甯身边,好奇的翻了两眼那本书。满页都是端正的小楷,字是写的不错,可惜她看了两页就觉得无趣了。 “就是些描述大海的,无非是些闲着无聊的文人墨客写的赞叹之词,倒也没什么特别。”见她不喜欢随意翻了翻便还了她,锦甯便道:“拿来打发时间倒是不错。” “姐姐喜欢大海么?”锦曦问道,她记得姐姐屋里有许多类似的书籍,闲来无事时手上总捧着一两本在看。 “喜欢,大海深邃蔚蓝,安静时像天空一样沉静,可是也有风暴和波澜壮阔的景象,很美。”锦甯感慨道。这儿不像前世,对女子没有诸般苛求。女子想要和这些文人墨客一样到处乱走,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大部分女子,终其一生都没有走出过自己出生的地方,局限在一个小圈子里,就那么懵懵懂懂的过了一辈子。 见锦曦听的入迷,锦甯便用简单明了的词汇向她描述世界,高山流水,瀑布风光,草原美景——一边说,这些场景就仿佛出现在眼前,竟是渐渐忘了时间。 锦甯说的认真,锦曦听的入迷,看着姐姐的眼神里充斥着羡慕和崇拜。 “在极远的北边,有一座山,叫做天山,这座山高耸入云,仿佛连到了天边。上面终年积雪,白茫茫的一片。天山上有稀世的蓝莲花和许多珍贵的药材,天气好的时候,那里的人就上山采药,换来银钱养家糊口……” “好美……”锦曦赞道,虽然没有见过,可是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心生向往:“真想去看看。” 锦甯暗叫一声糟糕,她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天山啊连忙道:“不过就是一处山隘罢了,有什么可看的,再说,我们也去不了啊……” 锦曦自然听不出来她那句“去不了”是别有含义,遗憾的点点头:“那也是,要是天山就在京畿就好了” “傻丫头,京畿哪里来的如山白雪啊”那还不冻死个人?锦甯笑着摇了摇头。 “大小姐,二小姐。”如琴走了进来,唤道。“该用午膳了,夫人让奴婢提醒小姐们的,让您别说故事说的忘了时间。” “母亲来过了?”锦甯诧异道。 “是,还有大少奶奶和六皇子,来这边呆了一会,听了一会,便走了……”如琴点点头,又道:“六皇子是来看大少,夫人说,今儿六皇子要留下吃饭。” 锦甯一怔,却只是点了点头,冲她笑道:“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锦甯进屋时,六皇子遥遥的看了过来,对上她的目光。那或明或暗的眸子里,闪烁着说不清什么样的情绪,仿佛有些好笑,又有些探究。 她不闪不避,冲他微微额首,轻轻一笑,然后才转眼看向王氏,和锦曦在梁微绮的左手边依次坐下,斜对面便是梁乐桓英俊的脸庞,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甯儿真是博学,你方才说的有些地方,我都不知道呢”梁乐桓忽然开口笑道。 “六皇子谬赞了,不过是杂记上看来的,当故事说给曦儿听罢了。”锦甯自然不会理会他这种轻描淡写的试探,只是轻慢的道:“殿下博闻强记,想必是学贯六书,甯儿不过是闺中弱女,只是看些闲书打发时间罢了,殿下不知道,也没什么稀奇的。” “是这样,那不知道是哪些书上看来的,能否告诉我?”梁乐桓一派好奇的模样,仿佛真的对此很感兴趣似的。 锦甯不觉有些着脑,便没好气的道:“不过是些杂记,哪里还记得名字” “甯儿,不得无礼”王氏听出她的语气不对,便斥了一句,又向梁乐桓抱歉道:“小女无状,被惯坏了,还请六皇子见谅。” “蓝夫人不必多礼,乐桓也算是您的外甥,都是一家人,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梁乐桓连忙说道,他不知道为何蓝锦甯对他有如此大的敌意,不过现在惹怒了她可不太好。虽然有所狐疑,但她与梁乐祥一向交好,说不定是他说给她听的呢? “那咱们用饭,这逛了一会院子,倒是真饿了。”王氏连忙道,率先吃了一口菜,锦甯她们才纷纷动了筷子。 梁微绮胃口不错,王氏和锦甯她们夹给她的菜都一一吃了,口中赞着好,又偷偷瞄了一眼自家六哥。他那边自然冷清些,除了王氏,锦甯锦曦也不好给他夹菜,便笑盈盈的夹了一只鸡腿给他:“六哥你也多吃些,虽然不如宫里精细,味道却是极好的。”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个挑食的。”梁乐桓笑起来:“你如今有了身子,顾着自己就好。我可是不会客气的人,看书.uukanshucm自然不会亏了自个。” 说罢,还特意大大的咬了一口红油闷的鸡腿,却不料那鸡腿辣味十足,把他呛的直咳嗽。 锦甯偷笑,这个人还是如前世一样吃不得辣的。 却听梁微绮笑道:“都怪我,忘了六哥是不吃辣的妹妹自打有孕之后,就偏爱这些咸的辣的,家里人也都依着我的口味做菜,六哥你赶紧喝口水润润嗓子” 分明是故意的?蓝锦甯瞄了她一眼,她这个大嫂近来胆子真是大了不少,连她亲哥都敢捉弄了不过确实挺解气的,心里愉快的偷乐,却脸都不抬一下,闷头吃饭。 “你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顽皮”梁乐桓哪里看不出来时妹妹在使坏,不禁摇头说道。看了眼那咬了一口的鸡腿,心中却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来。 从前那某个人,也最喜欢这样捉弄自己。 “既然不能吃,就别吃了,吃别的,菜多着呢”王氏连忙说道。 “微绮特意夹给我的,当然得吃光才行。”梁乐桓摇着头,护着碗,仿佛怕有人跟他抢似的一般说着。 他慢慢的嚼着鸡肉,就着白饭,竟真的将鸡腿啃了个干干净净。 (感谢z8929267打赏冬雪两个锦囊~~求推荐求粉红和收藏~咱要做随手推荐的好读者哟~~~)

一百四十一.天山上的蓝莲花(2) 吃完了饭,梁乐桓觉得坐如针毡,冷清极了。 倒不是尴尬什么的,人家一家人相处的可热闹呢因着他是客,所以大家也都没散——闲在家里的男人只有老太爷和老爷,可人家今天偏偏出门去了。人家六皇子难得来一趟,总不好把他一个人晾着,反正都是亲戚——当然,这亲戚关系得好好琢磨琢磨——这嫁了人的亲妹妹和表妹们陪着也没什么。 一表三千里,可还是亲戚嘛有个皇亲贵族的亲戚又怎么了,咬他啊? 可问题是,人家是陪着他,可人家不搭理他 梁乐桓知道这不是她们的问题,首先她们是女孩子,已婚了的不算,却还是要避讳,那两个未婚的,就更不用提了,最好是连一句话都不说。其次,是话题的问题,女人们的话题,他哪里插的进嘴啊?这边绣个花儿那边说些孕妇常识,他倒是懂一些来着,可一个大男人——好,只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快成亲的少年——说这些,像话吗? 于是他便捧着一盏茶装深沉,喝了又喝,小丫鬟给兑了好几回的热水。 王氏间或会和他说两句话,然后继续埋头关心儿媳妇。 这一家人的感情真好,好的让人觉得不真实。说实话,梁乐桓心里有点羡慕了。 娴妃很疼爱他,宸帝待他很看重——可这些都基于,他是个聪明儿子的面上。娴妃有儿子就可以固宠,儿子聪明宸帝喜欢就更好了,而他家父皇,面上的欣慰,那底下,又有几分担忧? 当皇帝可真够累的,防敌人防自己人,连女人儿子也要防着。 小贼偷钱,大贼窃国。谁知道他的儿子们有没有这个大逆不道的念想?他自己的皇位又能来的多么顺理成章?宸帝不说,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今天特意来,是为了瞧瞧某人,他觉得蓝锦甯不简单,于是想知道,她有多么不简单。 可她安安静静的,脾气也好,对他的试探,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装的。 那云淡风轻温柔和软的少女,真的是哪个表面上惫懒,骨子里却壮烈的女人么? 她们明明没有相似的地方,可这个少女,却莫名的让他觉得熟悉——第一次见面,她还只是个奶娃娃,不惧天颜,冲着那龙座上的男人单纯而明媚的笑;第二次见面,她还是娇小柔软的小屁孩,跟着她的两个哥哥,一起进入她的视野。 好像,很多时候他见到她,总会看见她身边有梁乐祥的存在? 他是看着她长大的——一年中总能见到一两回,他也不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头——他也是看着她和梁乐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 乐祥很执着,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他却知道,他的堂弟对他的表妹很不一样。 所以,很早开始,他就根深蒂固的认为,这两个人是要在一起的——可这世上就没有绝对的事情,不然她怎么会又怎么敢拒绝靖王妃? 蓝家的暗卫为什么会去靖王府,他们想要什么?或是要见什么人? 真是一团纠结的乱麻。 锦甯瞧瞧瞥了梁乐桓一眼,抿抿嘴,按下笑意,收回目光。 六皇子的坐姿很端正,跟她家大嫂梁微绮的差不多,还要好一些。皇子皇女从小受的教养就比一般人拘束繁琐,食不言寝不语是基本的,当然也要分场合。行走的姿态,端坐的姿态,小坐的姿态,见长辈的神情态度,都是有标准有要求的。 一溜皇子拉出来排排站,从一到最末,忽略脸上的苍老度和身形差异,那动作绝对出奇的一致比前世的军队还要协调统一更完美 可是他这会坐的不安稳,很不安稳。他很少看王氏和锦曦,看她和梁微绮的时候多一些。 梁微绮是他妹妹,哪怕同父异母的,也比她更亲近些。可是看她干什么?难道因为一些或许书本上就有的风光景色,就能判了她死刑? 蓝锦甯打定了主意死都不认,也断定,梁乐桓不会问她,他没这个机会,也没这个必要。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跟出来的内侍进屋给王氏她们磕了头,又到梁乐桓身边小声的道:“六殿下,该回宫了,娘娘让您回宫用膳的。” 原来都快吃晚饭了——梁乐桓想起中午的那道红油鸡腿来,很辣,所以除了辣味,他就没尝出什么别的味道来。哪有人用红油腿的?还真是体贴他这个妹妹的胃口了。 明明不爱的,可心里跟猫抓了似地,还想再吃一次。 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可不待他说话,梁微绮就笑盈盈的开口了:“六哥既要回去了,替妹妹带几样东西给母妃……都是这些日子闲着无聊的时候做的针线,叫母妃千万别嫌弃。” 梁乐桓想说吃完了晚饭再回去的话给憋回了肚子里。 “你给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做不就行了,还费神做这些,母妃又不缺这些。”梁乐桓勉强笑了笑,暗下来的天下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沉郁,声音却好像很轻快,醇厚而迷人:“母妃自然是喜欢的,只是下回不要这么费神了。” “孩子的衣服娘和妹妹们会帮着做的。”梁微绮笑道:“妹妹们的女红可比我好多了。” 家里有绣娘在,其实不是女红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一份心意。 梁乐桓一怔,又想起了勒如熙。那个女人只穿巴黎的高级时装,不是定做的都不穿。可是别说拿绣花针了,有了一点起球的衣服她从来都是扔在一边,过一段日子就不见了。 所以只是气质上有点相似罢了。 梁乐桓起身准备告辞了:“叨扰舅母这么久,我也该回宫了。” 得,这位直接从蓝夫人升级成舅母了,夫人之称是品级,舅母就亲近多了。 王氏微微一怔,然后淡笑:“六皇子路上小心些。” 梁微绮让宫女去取了她做的针线,梁乐桓便随意的收了,告辞了一番。 临走时,王氏领着女儿儿媳送他到二门,他请她们不要再送了,可没走出两步回转头又问了一句:“锦甯表妹,天山上真的有蓝莲花么?”虹祁大陆真的有天山么? 锦甯微笑着,连犹豫都没有:“我也没见过。” 梁乐桓便失望的走了。 回了屋里,王氏有些倦了,梁微绮又开始瞌睡,王氏便把她赶回去睡觉。 都说酸儿辣女,媳妇儿爱吃辣不爱吃酸,估摸是个孙女。王氏并没有不高兴,女儿怎么了,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她不知道多中意。 她希望是个男孩,那样儿媳妇必然就心里轻松多了。有了嫡长子,就不怕了。 可是女儿也好,他们还年轻。 锦华从没有提过纳妾的事情,不是他不懂,而是他不喜欢一屋子的女人。本就是对女色没有什么追求的人,又是从小见母亲被两个妾膈应的难受,怎么还会喜欢? 而且,他真的挺喜欢梁微绮的,和他爹不一样,他觉得有个妻子就好了。 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虽然是公主,有时候会闹些公主病,可这都是小事,可以迁就的小事。 这么体贴的婆婆是福气,梁微绮懂得的。 她顿了顿,看了锦甯和锦曦两眼,好像有话要跟王氏说。 锦甯就带着锦曦回房,这回她不去小书房了,稍稍歇一会等蓝正杰他们回了家就该吃晚饭了。 “是有什么事?”王氏困惑的看着儿媳妇,退下了一干媳妇婆子,眸中忽然精光一闪:“还是……六皇子跟你说了些什么?” 梁微绮犹豫了一下,说道:“别的没说什么,只是问了许多甯儿妹妹的事情。”虽然只是仿佛不经意的问了几句,可两兄妹相处时大半的时间,却都在谈论她的小姑,这让她不起疑都不行:“是不是……六哥他对甯儿妹妹有什么……” “不会的”王氏斩钉截铁的摇头,抬头看了若有所思的梁微绮一眼,淡淡的道:“六皇子下个月就要成亲了,这婚事定了几年,周家的小姐也等了他几年。” 先不提他有没有可能看上方才十二岁,连身量都还没完全长开的蓝锦甯,但说退婚一事好了。 六皇子要悔婚,u看书 w.uuanshu 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只要他敢把这话说出口,那周家小姐就得上吊。被皇子退婚的姑娘家,可还有活路么?再说,他要真敢这么干,无异于自毁前程。 这几年苦心经营的好名声,只怕要毁于一旦了。 就算这事成了,他们家的锦甯也得不了什么好。 所以,无论是宫里、周家还是他们蓝家,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媳妇多想了。”梁微绮恍然大悟,她年轻历练的少,又一时关心则乱,这会明白过来了,自然也就松了口气,又道:“六哥和靖王世子好像关系还不错,莫非是为他?” “倒不是没可能……”王氏却觉得不大像,又问道:“宫里的七皇子……也有十四了?” “开春就十四了。”梁微绮忙答道:“难道是父皇?” “我也不知道,先看着,改明儿我问问锦甯,看她是个什么意思……”王氏头疼了,和宫里沾上关系,还不如嫁给靖王世子呢虽说锦曦是赐婚给皇长孙的,可大皇子一家任谁都看的出来不想掺和进那里头去。“你快去歇着,身子要紧。” 梁微绮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那头梁乐桓并不知道,只是这一趟偶然的出行,竟给固国公府里带来了诸多烦扰和变化。 (求粉红求包~~)

一百四十二.可不可以不嫁人 王氏想了许久,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蓝正杰。本来如果只是单纯来看望梁微绮倒也没什么,可既然他跟媳妇打听了女儿的情况,这事情就值得商榷了。 不能怪他们多想,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复杂。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在意另一个人,去打探她的情况,必然是有着某种目的。 还好,梁微绮偏向的是他们家,把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梁微绮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巴着六皇子的小公主了,蓝正杰一家人待她如何,她感受的到。就算不是为了别人,只为了自己,她也应该将这事说出来。她有了自己的主见,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或许其中有私心的成分,但他们更乐于见到这样的私心。 蓝正杰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只是告诉妻子:“皇上不会把甯儿指婚给七皇子的。” 王公贵族这么多,不见得就一定是某个皇子。本来靖王府最有可能,可现在这事情却不好说。 王氏仔细的想了想,几个成年皇子的嫡妻都没有她们家显赫的门第,老爷子一向中立,宸帝不会让他明显的偏向任何一方,也就放了心。 于是他们便琢磨六皇子的来意,莫非真的只是好奇,才多问了几句? 蓝正杰便匆匆去找老爷子和唯真讨主意。 老爷子想了想,说道:“你们先不要慌,宸帝那小兔崽子生的娃也鬼精鬼精的,谁知道他们肚子里在想些什么?老子的重孙女儿也敢惦记,胆子肥了他了” 唯真笑道:“父亲不必忧心,我看甯儿那孩子镇定的很,鬼主意也多,不如找她来问问?” 老爷子点头称是,蓝正杰却觉得有些突兀。锦甯一个女孩子家,能对这样的事情有什么见地?可父亲和祖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说起来总也和她有关系,问问她的意思也是应该的。便遣人去将蓝锦甯唤了来,当着她的面问了。 锦甯哭笑不得,很明显梁乐桓是对她起了疑,可是这话不能说啊只好道:“没那么回事,只是凑巧罢了,就算是问了大嫂,也不过是偶尔关心一下,没什么的。” 她倒是真的不觉得梁乐桓有给她做媒的心思,人家和她又不熟悉那位可没空关心这种小事,宸帝也不会惦记她一个小女孩儿 “未雨绸缪罢了,甯儿,你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老爷子也觉得蓝锦甯的话有道理,可是看来看去,也捉摸不透蓝锦甯的心意:“给太爷爷透个底,让咱心里有个数行不?” 锦甯看了眼在一旁焦急的蓝正杰,唯真只是淡淡的笑着,也不催促。他是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么大把年纪了凭白得了儿子和孙儿,他也不奢望什么,只盼着大家都安安生生的,过完这辈子就行了。 当然,如果别人不让他们安生,他也是不会手软的。别看他如今平和,这手上的功夫可没有半点落下。这几年锦奇的武艺,可都是他在指点着。 锦甯小心翼翼的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孙女儿并不想嫁人呢?”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一愣。 蓝正杰已然是急了,怒斥道:“小女孩家家的,说的什么话?不嫁人,难道你还去当姑子不成?”他是真心喜爱这个女儿的,打从她小小一点的时候开始。那时候不过是几分怜惜夹杂了一些父爱,可这些年,父爱却已然足够浓厚了。都是他的儿女,他虽不想偏心某一个,但对沉静的锦甯,确实要比另外几个多了一分疼爱。 老爷子也是点点头:“总是要嫁的,让你选个合心意的也就是了,莫要说什么不嫁人的话了。” 唯真却是若有所思,经过靖王府一事,京中的人家,哪个还敢明着打锦甯的主意?莫非她当初这么动作,就是为了这个?可是孩子,为何会生出如此想头? 锦甯无奈,她也清楚跟他们说这个,期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无异于异想天开,只好道:“不过是这些年还不想,女儿还小,实在不愿这么早早的嫁人。” “那把亲事订下来,晚几年再嫁也是可以的。”蓝正杰怕女儿真的生出做尼姑的想法,急道。 锦甯轻笑:“爹,女儿的要求高,这京中,怕是没人能合女儿的心意。” 她的眸光清亮似水,语气缓和,却说的坚定又认真。 蓝正杰一怔。 他从没见过锦甯这般模样,在他面前,这个女儿总是柔顺听话不让人操心的。他秉性耿直固执,对自己的想法很坚持,只觉得女儿这般说法,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哪个女孩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却言之灼灼,要找个让她满意的人。 反倒是老爷子和唯真见怪不怪,一点没有为她这有违《女训》的话吃惊的地方,反而对视一眼,笑了起来。只是那两双眸中,都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既然从来都是骨子里倔强的,又哪来听话的一说?光是这一点,倒是和蓝正杰像了个十成十,不愧为亲父女,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强。 “你的要求?你有什么要求,倒是说来听听?”蓝正杰气极反笑,问道。 锦甯低头不说话,半晌,才看着父亲的眼睛说道:“爹爹,女儿是什么样的人?” 蓝正杰无语凝噎。 锦甯是聪慧的,机敏的。她的眼如星辰,却淡漠的看着周遭的一切。她是什么样的人?他还真的说不出来。愣神之际,只见锦甯狡黠的一笑:“爹爹也说不出来,所以女儿也不知道。” “好了好了,这事日后再说,甯儿还小”老爷子挥挥手,孙子一看就是被锦甯给问住了,不由大为头疼。有时候,孩子太聪明也不是好事,让父母操心啊“老头子早就许过甯儿,让她自己做主,不会去掬着她了。” 蓝正杰应了声是,脑海中却还在琢磨,甯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没有心比天高,她的心眼只有那么一点,容不下太多的人。她也不是瑕疵必报的人,能容忍的事情,她可以通通当做没发生过。她的性格温和平淡,骨子里却有着一股倔强,对于她认为对的事情,从来不肯轻易妥协——也就是说,如果她不想嫁人,是不是就算他们逼着她上花轿,转头她就会逃跑? 锦甯也不去管蓝正杰在想些什么,黝黑的眼珠子望向老爷子:“太爷爷,过几天,我想到雁乐去走走,您看如何?” 雁乐城是锦甯的封地,当初便是羡煞了一堆人的。只是她这个郡主,受了人家几年的供奉,却从来没有亲自去看过一眼,未免有些不称职。 其实自打靖王府那一回之后,她就生出了这个念头。不为了别的,哪怕只是出去散散心,避一避京畿的流言蜚语也是好的。只不过后来家里的事情又忙乱繁杂,后头梁微绮怀孕,锦奇受伤,她一时之间也不好放下一大家子独自走开。 如今大嫂已然稳定了下来,锦奇的伤也好了,那生龙活虎的样子一看就没什么问题了,她也该继续先前的行程,再拖下去,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京畿去外头看看。 这些年一直看些四海志之类的杂书,也是为了知道各处的风土人情。如今消息不通,要是到了地儿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的,只怕不安全。鬼魅探查消息倒是一把好手,但用来摸清地形,实在有点大材小用了。 老爷子想了想,觉得她出去走走也好。他可是知道,蓝锦甯心里装着太多太多的东西,可不是一句郁结于心可以阐述的,uu看书ukansh 也不是吐几口血就能散去了。所以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而且又是去雁乐,那边富饶,治安也相对其他地方要好一些,又是她的封地,倒没什么打紧。 “去,就当是散散心,京畿……有太爷爷呢不用太担心了。”小丫头片子难得有点要求,他这个做太爷爷的自然不会不应。锦甯足不出户都能在外头传成那样,都是被人眼红的。出去避一避,京畿里这些人也能消停些,李家那个小兔崽子可没少给他们家锦甯抹黑。 虽然宸帝一力护持,给了锦甯郡主的封号,可嘴长在人家嘴上,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见一个抓一个,抓一个打一个?人家可是学乖了,也不自己说,而是有意无意的透漏一些虚虚实实的消息出去,像那次在靖王府,李家的人虽然没去,但他们一系的总有几张嘴在。叫他们知道了,还不趁着机会不遗余力的抹黑?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蓝家和靖王府家后头都没什么动作了。靖王妃虽然不忿,却也没了旁的动作,靖王府和固国公府的关系也没有冷淡了下来。 没见人家靖王世子还时常从固国公府进进出出? 蓝正杰见老爷子就这么打应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最后只得加了一句:“去就去……自己小心,别着了人家得道……” 锦甯莞尔一笑。

一百四十三.周家小姐 听闻锦甯要去雁乐城,王氏很是不舍,拉着她的手母女两个在内屋说了许多话。因为不是需要避开旁人说的话,因而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听了去,纷纷笑而不语。 锦甯等她话音落了,方才笑道:“母亲,我不过是出门散散心,待到嫂嫂分娩的时候,必然也就回来了,您不必挂心女儿。” 王氏还没说话,便听一旁的媳妇子道:“夫人是舍不得大小姐呢不过这出行,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还须得诸多准备,宫里也要报备一声,免得到时候有什么事寻不着人。” 这话倒是提醒了锦甯,她如今担着郡主的名头,这出行的确是要叫宫里头知道的。不像上次去京畿郊外出游,来回不过一日的事情,不怕耽误事情。 身是富贵人,不安金缕衣。若要说锦甯是个爱闹腾的,这话放出去十个有九个都不信。她的名声超乎寻常的响亮,却是被他人带累,但凡心里有那么一二分明白,又不嫉妒眼红的,哪里不晓得这位是真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有几次,也是盛情难却,却并不同哪家小姐交好。 算起来,这京畿遍地贵女,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入了她的眼缘,和她交好了去的? 从前人家还小的时候是看不起她的出生,和那个让人鄙薄的娘,可她得了势之后,却恍然发现,这太安于室也是不好,她身旁竟是闹了个固若金汤,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 王氏道:“也是,一听甯儿说要出去走走,总觉得好似马上要出门了似的。”说完了自己又笑:“都说女儿恋娘,我这当母亲的,反倒眷顾上女儿了” 锦甯笑了会又细细的给她说出京畿的事情:“……虽说女儿不在意这些,但人言可畏,六皇子那边也摸不清是个什么意思,出去避一避,什么都躲开了,只是要累着娘亲了。” “府里安生的很,累不到我”王氏笑道,她不过是一时不舍,又并非拦着不想让她出去走走,自然也不会阻止:“你这回出门必然要出门几个月,趁着这会不如多和那些小姐们走动走动,免得回来时,人家谁都不认得你了” 哪里就那么夸张了,锦甯淡笑。不过王氏说的不无道理,她与那些贵女们多半都不熟悉,人家有些甚至都是只闻其名不闻其声的,虽然都见过几回,聊过几句,但她和那些小姑娘们真的没什么共同语言。她也没那个闲工夫去扮嫩应酬她们,所以关系一直都只是泛泛。 锦甯还是答应着,回了自个屋里去列单子。其实也没什么可带的,除了贴身衣物,多带些音量也就是了,她可没打算大张旗鼓的出京畿,到时候换上一身寻常些的衣物,略在面上做些细微的掩饰,扮作富家小公子,决计也没人瞧得出来。 晚上的时候,又喊了琴棋书画四个丫头再屋里说话。 “……这回出门不带你们,有些不方便。”四个丫头年岁大,身子遮掩不住,就是扮作男装也能教明眼人一下子瞧出来,“你们在家中,我也就放心把屋子交给你们打理,小丫鬟们要管的紧一些,莫要因着我不在府里而轻慢了。若是有谁想婚配了,便去告诉母亲。” 四个丫鬟听她吩咐的仔细,不由脸上一红,纷纷低下头,只如琴笑道:“便是她们不说,奴婢也会去替她们说的。” 锦甯瞅着她满眼都是笑意,敢情订了亲的人脸皮就是厚些,又取出一叠小额银票,递给她:“如琴姐姐,你的婚事我大约是赶不回来了,这三百两银子就算作是给你的添妆。” 棋书画三个丫头闻言纷纷瞪大了眼睛,三百两银子这未免也太阔绰了虽然她们都晓得自家三小姐是个不缺钱的,但寻常嫁个丫鬟,算上给的物件首饰,统共有五十两便算的上极有脸面了当年如珠如宝两姐妹的婚事,还是公中出的钱 倒不是锦甯比较亲近如琴,而是那时候手头也没那么多银子,倒是拿不出来。如今不同,她在皇家钱庄里存着的银子已然足够她嚼用一辈子了,这还只是目前,日后……只怕更多,所以她也不吝惜这么点花销。 如琴没有接过,只是摇头:“奴婢等着大小姐回来再嫁” “胡言乱语什么呢”锦甯笑着将银票塞进她怀里,笑道:“这成婚乃是人生大事,怎么可以耽误?你等得,你家那口子等不等的了?就算他肯,日后你嫁了他,就不怕日后为这事被婆婆念叨?该成亲就成亲,没得为了我耽误” “他若不肯,奴婢就不嫁了,一辈子伺候着小姐”如琴眼圈一红,倔道。 锦甯顿时失笑,这丫头,平常看着稳重伶俐,这会子倒泛起了小儿女的脾气,说这般孩子气的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要再说这话,明儿我就把你打包送了去,省得烦心” 如琴知道小姐是在打趣自个,当下也就讪讪的脸红,只好将银票收好,又听她道:“我都是兑了散碎的银子与你,你留着自用,莫要全贴了你婆家。”女人还是留些银两傍身的好,底气足,才不用看婆母脸色过日子。 又对另三个丫头道:“你们也别说了出去,日后等你们也有了好人家,小姐我自然也是一视同仁,只是,这银子是给你们留着傍身救急的,切莫大手大脚花销了。” 几个丫鬟听她说的郑重,忙不迭收了笑脸,郑重的迭声应了。 如琴点点头,将银票收在内夹袋里,这才道:“大小姐,午时周太傅家的小姐递了帖子来,说是明儿来拜访。夫人已经吩咐了要好好招待,不知奴婢们还要准备些什么?” 锦甯脸上闪过一丝讶色,细细一思索方才想起,周太傅家的小姐,莫非就是那位即将过门的六皇子妃?“……既然娘已经有了吩咐,我们也不必折腾了,捡几样拿手的点心明日叫厨娘备好便是,再去把雁乐送来的石头各色都拿几颗出来,送到母亲屋里去。” 所谓的石头,其实是质地上好的宝石。雁乐富饶,给锦甯的供奉不只是银子,还包括了许多当地的珍宝玩意,这宝石便是其中一项。虽说在京畿是奢侈品,但在那边却不值一提,当然还是以普通的货色居多,不过送到她这边的,自然就要好的多了。 大部分珍品锦甯都送到了宫里,太后皇后娴妃一个人都没有落下过,至于其他的妃子,却要次一等,大家的关系没那么亲厚,意思意思也就成了。 看着虽多,这么一来一往的却也耗费了不少,剩下的她还得顾着自家小妹,给人留着出嫁的时候打首饰用呢所以锦甯一般鲜少拿这些做礼物,都是玉器瓷器古玩书画之类的居多。 如琴也很有些吃惊,小姐并不十分在乎这些东西她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会管那些东西叫“石头”了。可锦甯也跟她说起过宝石的用途,叫她小心收好。如今竟是要拿出几颗来做人情,送给那压根都不熟悉的周小姐,倒叫她有些难以领会,不由叫了一声:“小姐?” “六皇子和周小姐要大婚了,寻常物件只怕她也看不上眼,人家特意上门来,总不好拿那些去搪塞她……”大约是听说六皇子的动静这才上门来探看,不过梁乐桓问起自己的事情,乃是家里人心中不能言说的秘密,外人只怕是不知道的,所以周家小姐应该并非冲着自己来的。 大丫鬟们不由笑了起来,大小姐这话说的,好像人家就是特意上门讨要宝石来似的。 “小姐,府里剩下的那些都是极好的珍品,是给太后皇后娘娘进献后余下的。库房里还有些宫绸和明珠,说起来也是寻常人家用不得的好东西,uu看书.uuknshu不如取些好的送了便是。”如琴总觉得宝石太过贵重了,便提议道。 锦甯想了想,倒是她疏忽了。宝石这样的东西,周家的小姐就算成了皇子妃,也没可能越过太后跟皇后去,便道:“宫绸就不必了,人家是要嫁进宫里去的,还怕少了她不成?就捡几颗大些的明珠,再配一个水蓝石头,应该足够了。” 水蓝石头要比蓝宝石颜色淡一些,也没那么稀少,只因锦甯喜欢那色泽,便留了一些在库房里,拿来赠人倒是极好的,如琴便应了声是,拿着钥匙自去库房寻东西。 王氏见如琴托着个托盘前来,说是打算明儿给周家小姐的回礼,便不由叹了口气道:“真是不晓得怎么说她,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还不会置办么?家里哪里就穷的要她拿自己的东西了?快些拿回去,就说是我的意思” 如琴面色恭敬,却并不答应着,反而微笑着道:“小姐说,放着也是放着,反正年年都送来,正愁库房太满,没地方扔呢改明儿请夫人过去取一些,拿来磨圆了给小少爷打弹珠玩儿” 拿宝石当弹珠用?这话也就锦甯敢说了,王氏摇了摇头,却是笑意满满:“这丫头,就会胡说好,东西就留下” 如琴忙放下东西告退,王氏看着灼灼生辉水蓝宝石,静静的躺在托盘上散发着幽暗的光,挥挥手让下人收了。

一百四十四.周家母女 蓝家人不过刚吃完早饭才散去一会,周太傅家的马车就到了门前。王氏不疾不徐的领着锦甯锦曦去二门迎了,又让人去给老爷子和老爷通报一声。 梁微绮还在歇息,她那爱困的毛病只怕要延续上十个月了,王氏也不让人打扰她,晚些等她起来了再叫过来便是。 迎面就见来了两个弱柳扶风的女子,一个约莫三十多岁,面容姣好,妆容精致,风姿绰约又端庄贵气,只是妆粉有些掩盖不了脸上的细纹,看着有些疲惫。一个十六七岁着湖蓝衣裙的少女,细腰身高挑个,鹅蛋脸柳叶眉,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含着一丝温润,鼻头小巧圆润,樱桃小口抿着——好一个端正的美人 她们打量着周家母女,人家也远远的便看到了她们。周夫人看向王氏,明明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可看上去却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不由心底有些羡慕。周小姐则只是看了王氏一眼便去瞧她左右的两个女孩。一个十一二岁,眸子沉静似水,唇边含着让人觉得舒适的淡笑,一个岁大,打扮的很可爱,一双眼睛活灵活现的转动,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孩子,但站在王氏身边,却没一点不安分,显然教养的极好。 周家小姐是名门贵女,自打指婚给六皇子之后更是不知交往了多少京畿的小姐们,熟悉不熟悉的都跑来套交情,可算是身经百战,看人的眼光也高了不少。这回只是初初一见面,就对这蓝家的小姐妹俩有了好感,打了极高的分。 王氏和周夫人寒暄了一番,夸过各自的女儿,便引了人去里屋。小丫鬟们上好了茶,便站在一边伺候,上官姨娘和姜姨娘也来问了安,却都没留下,回了各自屋里。 周夫人见蓝家这两个妾氏对王氏服帖的样子,不由心下佩服。 嘴上却也不提,只是说了来意:“……听闻七公主有了身孕,我是个爱清静的,竟是到了这会方才知道……带了些补身子的药材给公主……” “周夫人太客气了,我那儿媳妇有些爱困,这会还歇着,一会等她起来了,让她亲自跟姐姐道谢。”王氏笑笑,也不在意。周家就快成六皇子的外家了,梁微绮又素来与梁乐桓要好,他们家这时关注一些也是极正常的事情。更何况人六皇子就是前些天才来过她们家,只怕早就传遍了京畿,说六皇子对这个妹妹有多么疼爱了。送了礼物还不够,还要亲自上门探望。 “日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周夫人满脸堆笑,心中却是极震惊。听王氏说话的口气,仿佛七公主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媳妇一般自在,完全没有对待皇女的小心谨慎。看来七公主和她们一家真是相处的极好,那些传言并不虚啊 固国公府的这个“小蓝家”在京畿不可谓不显眼,虽说过继了,可蓝正杰到底还是六皇子的舅舅,哪里就能生分了去?六皇子的心思也是奇怪,正经的武郡侯府从不见他登门,却对这边是千般万般的关切,也不晓得究竟是冲他妹子还是冲着蓝老爷子。蓝锦华是驸马,蓝锦曦又是未来的皇长孙大妃,前些日子宸帝还莫名其妙的大肆赏赐了蓝家——这铁板钉钉的,人家只有往上抬高的份,没有往下掉链子的。 再有个蓝锦甯,更是风云人物一般的人儿。先是赐封郡主,待遇比公主还要好就不说了,那头还大大咧咧的明拒了靖王妃结亲的意思,宫里却一点风声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也无。 这样的人家,上赶着巴结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家有这个门路,自然也得走动走动。 王氏笑而不语,一家人的话,听听也就是了。周太傅和周氏只怕不好在六皇子面前摆岳丈岳母的谱,虽是正经亲家,到底人家是皇族,可放肆不得。 两人闲说了些家常,倒也亲切热乎。周夫人是个能言善道的,王氏也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一来一去,没过多久,便姐妹互称了起来。这份人情交往的手段,锦甯是自叹不如。 周小姐也是个沉静的人儿,听着母亲和王氏说话,极少插口,偶尔说一两声,也通都是附和。多半时间只是低头喝茶,小口小口的抿着,端庄娴静。 她那位娴妃姑母阳光不俗啊,倒是为自己选了个好媳妇。 梁微绮起了身,便过来请安,显怀的身子逐渐有些圆润,眼底皆是平和。周家母女来访她是事先知道的,不过婆母说了不用太过在意,她也就干脆睡了个饱才起来。这时候精神满满的,红光满面又神采奕奕,看了便叫人忍不住多瞅两眼。 “媳妇来迟了,娘和周夫人这是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宫女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进了门,王氏连忙让人给她备座,在椅子上放了个软软的鹅毛垫子。 “这不是还没说几句,你就来了。”王氏笑道:“怎么不再睡会?” “娘,媳妇睡够了。”梁微绮笑道:“您都把媳妇儿当成猪养了,成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什么也不许干的,哪里就那么困了。您看我,这些日子胖了多少?” 七公主说的随意,周氏却听得认真。果然这位公主和蓝夫人极为亲近,这话里话外,可没有一丝公主的倨傲在,赶紧笑道:“胖些才好,身子养好了,才能生个大胖儿子啊” “借您吉言。”梁微绮笑着谢了,又道:“是微绮怠慢了,都没去门口迎迎您和六嫂。” 周小姐不由脸上一红,顿时低下了头。周夫人却听的高兴,顿时笑道:“哪敢劳您大架,要是累着了您,王妹妹还不把我吃了去” 七公主又拉着周小姐的手叹道:“嫂子长得真是端庄可人,我那六哥可是有福之人” 周小姐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夸她漂亮,又因提到了六皇子,顿时窘的不知如何是好,脸上臊的充血一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却听周夫人替她解了围:“哪里,是我们家烟儿的福气才是。” 王氏听了只是浅浅一笑,慈祥的看向七公主,却打趣道:“莫非锦华不是有福之人?” 梁微绮闻言顿时小脸一红,不依的喊了声:“娘您又拿我开心” “哥哥自然是有福的,大嫂这么漂亮。”锦曦笑眯眯的凑了个趣,跑到梁微绮身边,摸了摸她已经有些凸起的肚皮,欢快的道:“嫂嫂给我生个漂亮的侄儿?我把我的玩具都给他” “你个小屁猴子,也来打趣我”迎着那讨好的目光,梁微绮哭笑不得。若是男孩子,怎么用漂亮这样的词儿?她的玩具,也统都是女孩子玩的这是想养个娘娘腔出来还是怎样。伸手便轻轻的拎住了锦曦的耳后根:“要是不漂亮,你就不疼他了?” “疼当然疼”锦曦赶紧献媚,一把抱住梁微绮的胳膊,故作龇牙咧嘴的道:“曦儿保证一定疼爱小侄儿,嫂嫂快放手,周姐姐都要笑话咱了” 周小姐看的目瞪口呆,先前还是一副小淑女模样的蓝锦曦,怎么一眨眼就真的成了一个顽皮的小猴子了?不过看着却也不讨厌,反而更喜欢了几分。 梁微绮这才松了手,曦儿得了自由,却还黏在她身旁,盯着那凸起问:“什么时候生出来啊?什么时候能陪我玩儿?曦儿以后教他做女红好不好?” 这位做女红做出魔障来了……王氏笑眯眯的看着小女儿,眼中是一片暖意。 “锦曦,不许闹嫂嫂。”锦曦也是满脸笑意,曦儿的活泼性子,没有人会不喜欢的。不过到底有外人在,还是收敛些的好,便轻喊了一声。 周夫人与周小姐都听清了,uu看书w.uunshu只觉得那女孩子声音清脆,如同黄莺出谷一般娇嫩。不过十二岁,语调中却自带着一股子威严,只见闹腾的正欢的蓝锦曦,居然立时便刹住了车,乖乖的坐到一旁去了。 这大小姐,当得一点都不瞎掰啊 听闻她的两个哥哥也是极听这个做妹妹的话,但凡她有什么吩咐叮嘱,从来就没有推脱的。周小姐也是有哥哥弟弟的,同样都在国子监念书,家里兄妹关系也是极好。有时候她会听兄长们说起国子监里的事情,对那对兄弟还是很有些映像的。 有一回出门回来大哥竟然给她带了个荷包,妹妹们也个个都有小礼物。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让她高兴的不知所以。大哥从来粗心大意不会在意这些小地方的,虽然也是极好,却从没惦记过要给她们带什么东西。后来仔细的问了,才晓得这是跟蓝锦华蓝锦奇兄弟一道顺路回家时,看见他们给自家妹妹买,这才想起来才买的。 大哥还得意的说,锦华买了书,锦奇买了糖葫芦,两个人的加起来也没他买的贵。 周小姐心中失笑,却是极羡慕蓝家姐妹。很明显,书是蓝锦甯爱看的,而糖葫芦必然是小孩子喜欢的——他们兄弟是摸清了弟妹的喜好才买的礼物,她的大哥却压根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这就是差距啊……

一百四十五.草庐 周小姐在长辈面前并不多话,偶有几句也是点到即止,叫人欣赏她进退得宜的姿态。锦甯冷眼旁观,觉得这女子嫁给六皇子倒也不算浪费,若是那人真有可能入主东宫,这位当个皇后,必然称职的很。 “你们这些姑娘家闲坐着陪我们也无趣,不如就到院中去玩……”王氏见锦甯锦曦及周家小姐话都不多,心知她和周夫人所谈的话题对她们而言有些插不进嘴,便说道。犹豫了一下子,又道:“人多热闹些,喊上宜儿……绣儿也正日窝在屋里,去把她也叫出来” 锦甯点头应了,笑盈盈的请了周小姐起身,她带着含蓄的笑容跟着出了屋子。锦曦自告奋勇的要去喊庶姐和庶妹,锦甯也不拦阻,任她去了。 周小姐见锦曦脸上欢喜高兴不似作伪,不由惊讶,庶子庶女与嫡出子女从来都没有能好好相处的,这固国公府里,倒是与众不同。 又想到那位做了汝阳王孙子妾氏的蓝正杰庶女,心中又暗笑自己太过流于表面。如若真的是和睦相处,又怎么会任由庶姐做出那样丢脸又自甘堕落的事情来。 不过,如今是要交好她们家,她自然不会去问这样的事情,来恼了蓝家大小姐。这位大小姐的受宠是众所瞩目,不光是家人,还有宫里也是。听闻靖王世子即使被拒还是一样为她肝脑涂地,对别人的不假辞色从未变过,却只对她,跟前跟后的,如同是忠诚的奴仆。 周小姐语带欣羡的道:“你们姐妹间的关系可真好。” 两人走在回廊下,日头渐中,可飞檐极宽,却是晒不到她们身上,想来原本那位老王爷夫妻大约不是很爱晒太阳。走在靠外的周小姐身上一半洒着阳光,一半却躲藏在阴影之中,脸上的笑,看着也有几分晦暗不明。 “诚以待人,人必然也诚以待己。虽说是姐妹,但这关系也是要经营的。”原还以为她是个多么清高的人,不过也是这世俗之中的俗物罢了。锦甯对不亲近的人要么不搭理,要么语带讥讽,脸上却是淡如清水一半透彻的笑容:“小时候我和两个庶姐也不那么亲近。” 周小姐脸上微微变色,她自幼便是嫡出小姐,受尽千般宠爱,从没有庶姐敢给她脸色看。锦甯身份尴尬,生母如今连个妾都不是,痴痴傻傻,还被割去了口舌,与废人无异。她若是不小心翼翼护持着自己的身份,又哪有如今千般风光? 看蓝夫人待她亲热,分明视若己出,有什么事情也是吩咐她这个大女儿,亲生的二女儿却事事都听姐姐的,可以说是一手掌着半个固国公府,从某个角度来说,可谓权势滔天。 郡主,固国公重孙女,蓝正杰嫡长女。前有父母纵容,后有皇家撑腰。 她纵然贵为太傅嫡女,父母却更看重承继子嗣的大哥弟弟,如非与六皇子订了亲,也就是蓝正杰家庶出小姐的待遇,整日闷头绣花罢了。所以这风光,她却比不得锦甯后来居上。 “妹妹说的是。”周小姐只能点头,这少女明眸亮齿,面上颜色还要弱她两分,可不知为何,心中的敌意大盛,只觉此女真是她生平所见的劲敌。 她从小受宫中女官教养,即便比不得公主气派,但也不差多少。 可是在蓝锦甯面前,就如同凤凰落草,草鸡不如。 “周小姐这边请,我家太爷爷爱折腾,硬要弄什么高山流水,虽说只有假山一座,听听流水的声音却也是极好的。”老爷子闲来无事果真在固国公府里弄成了一处景致,不过明明是个土堆上放了块大山石,又引了泉水来流,他却偏说成是话本里的神仙居所,甚至在这边盖了个小草房,说要结庐而居。 只不过住了三两天,他便受不住草庐冷清,夜里又凉,主动搬回自己的暖阁去了。 好好的屋子不住,偏要住那穷人家也不会呆的漏风草屋,不是有病是什么? 其实那草屋也不是真的就那么差了,毕竟是老爷子要呆的,连铺房顶的茅草都是捡上好的,穷苦还真盖不起来可是再好的草也还是草料,漏风那是肯定的,老爷子身子骨大了吹不起凉风,自然而然的也就回了暖阁。 不用说,这自然是锦甯特意吩咐的。您不是要住草庐么?那还用什么砖石用什么木料?给你几根房梁都不错了 老爷子虽然没有风湿,但常住这水边到底不好。夏天偶尔来住一下倒还风凉,冬天里……您就省了那不安分的心 周小姐循着她的手指望去,入目便是一片翠绿。正是春末,草皮已经长的极好,被家中花匠打理的整整齐齐,没有一点异色。那如翡翠一般的绿意一入眼便震撼人心,着实羡慕倒了不少人,那花匠也频频被别家的取经,他却是有苦难言。 若不是大小姐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不知名的草种,固国公府的草皮哪里就能这么好了?他的工作不过就是将那些偶尔长出的杂草野花出去,将那冒尖的草叶剪去罢了。 而且,自打那草种落地之后,那草皮之上几乎是除了它,别的什么都不长了。就算艰难生长了出来,也是瘦弱不堪,没几日便自动凋零了。 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啊多么惊人的繁衍啊 不知不觉走出廊下,周家小姐不觉被池塘正的一片娇红吸引。 草皮围着池塘边生长的密密麻麻,池塘则留着一小块地方,建了了小亭子,被一条平板木桥连接着,踏上去却犹如平地,没有半点吱呀。亭子周围开满了怒放的花朵,瞧着模样像是牡丹,只是那一大丛一大丛的,却没了牡丹的娇贵之色。 见周小姐疑惑,锦甯笑道:“底下是黑杉木支撑,周小姐放心过桥。” 昂贵到连做房梁都显得奢侈的黑杉木用来当桥墩托起木桥,周小姐无语,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草房,心中一片诡异。这固国公府的人是不是从来不按牌理出牌? 看着不过平平,假山流水谁家都有,花园小亭不过寻常,可这简易之中的极端奢侈,又有谁家敢效仿?就怕弄的一个不好,成了东施效颦,徒惹人笑。 过了桥,娇红入目,却不是心中所想,周小姐诧异道:“怎么不种牡丹?” “牡丹娇贵难养,我家是伺候不了,”蓝锦甯淡笑:“月季顽强,浇水便可以生长,又不比牡丹逊色,自然是上选。” 她家不养娇贵的东西,意思可是,若要在她家拿娇作态,不如打道回府? 周小姐心有戚戚焉,便专心心上那“不娇贵”的月季。她家月季也种过,虽然年年开,花开却是不多。可这边的花朵,朵朵大开,几乎布满了枝头,掩盖住了茎上尖刺,娇美动人。 这样普通的花,竟也能开出倾国姿色。看似娇弱,却暗藏着尖锐的利刺。 这固国公府,恐怕不好结交,若没有七分诚心,绝不会付出三分真意。 “绣姐姐和宜儿来了。”她赏花赏的心烦意乱,只觉得满园春色到处是一个个的陷阱,却听蓝锦甯蓦然出声,甜美之中带了九分愉悦。 周小姐不由循声望去。 锦曦打头,身旁牵着一身粉嫩的小女孩,十五六岁的少女从容的跟在她们身后,脸上笑意融融。身后的丫鬟们甚是规矩的跟在身侧,一个个脸上都是开心的模样。 被锦甯留在桥那边的几个丫头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却并不是奔着主子,而是拦下了丫鬟们,便有人拿出带来的东西,铺在了草皮上,一堆丫鬟也不用吩咐,各自席地而坐。 这么没有规矩? 周小姐讶异,看向自己身旁跟来的丫鬟,却见她们眸中充满了羡慕和向往,顿时哑然。 没有亲眼见过,u看书ww.ukanshu 便不知道此种真意。种种传言似真似假也令人喟叹无言,可还是比不上双眼所看到的那般震慑。 无关权势,无关地位。只因为脱出了她所能思考的范围,大脑停摆,小脑转速跟不上。 “甯姐姐,我们来啦”蓝宜甚是活泼,一张笑脸粉嫩含笑,圆圆的大眼清澈,和这满池净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亲热的贴上了锦甯的身侧,仰着小脸好奇的看她:“这位可是周家的姐姐?你生的真好看” 周小姐赫然不知所措,面对这样直白的夸奖,一向应对有佳的她头一回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对方是一个孩子,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笑容中没有半点虚伪,她的客套和谦逊会成为一个笑话。 慌了半晌,她才渐渐平静,努力真诚的笑:“是蓝宜妹妹?你也很可爱。” “谢谢姐姐”蓝宜甜甜一笑。 周小姐望着她的笑脸,心里忽然想起自家的几个庶妹。也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却要么被姨娘教导的畏畏缩缩,要么对她面上虽恭敬,眸中却少不了嫉恨。 就算是自己的亲妹妹,打小两人要好的,可自从自己被指给六皇子之后,竟是慢慢疏远了。 亲妹妹尤会妒忌自己太受爹娘厚待,何况庶妹? 为何她眼中,只有纯净的快乐?

一百四十六.羡慕 蓝宜大大方方的道谢,谢傻了周小姐,谢笑了锦甯。她揉揉蓝宜头顶那片软软的发,笑道:“你前几日不是吵着要荡秋千?快去,秋千在等着你呐” “姐姐又笑话我贪玩了”蓝宜扭动着小身子,不依的撒娇:“今儿家里有客,宜儿当然不贪玩了,就让它等去,过两天,我再去光顾它” 这般说辞自然是从锦甯这里学来的,锦曦蓝绣哑然失笑。蓝绣点了点妹妹的额头,如沐春风一般养眼。又朝周家小姐盈盈一拜,抬起头向她微笑:“蓝绣见过周小姐。” 这少女生的娇美动人,举动之间充斥着大家闺秀的得体,竟是不逊色自己丝毫若非身为庶女,就是当个皇子妃也是使得的周小姐心中一凛,连忙回了礼。 蓝家竟连庶女都教养的这般出色如果不是听闻蓝绣已经订了亲待嫁了,但见这气度举止,她只怕都以为这是要往宫里送的了 蓝绣这些年的修生养性自然不是白给,从前的那一份怯怯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兄长待她温和,妹妹待她亲热,唯一的遗憾不过是庶姐冥顽不灵,舍了大好的婚事跑去给人家作妾到了如今还不是连个如夫人都没有挣到 她口口声声说不要固国公府的姑娘身份也要给那人作妾,和心上人在一起,可是若真是如此,她在王府的光景恐怕还不如现在蓝绣看的通透,那位爷的正妻只怕也很不爽这个送上门的妾,被算计得来的夫君也不会待她多么好声好气,只不过看在固国公的面子才隐忍她罢了,若是安分守己还倒罢了,若是还寻思着什么……只怕不知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愿意替蓝瑟待嫁,倒也不是一味的善良。这门亲事的确是很好的,蓝正杰这些年待她们这两个庶女也比从前关心,亲事自是过问过的。父亲一向耿直,那些风评不好的人家他决计是看不上的,千挑万选了出来,蓝瑟却尤不满足 说是觉得陈家小门小户,可她自己到底不过是个庶女啊而且,陈家少爷知情识礼,有功名在身,又是书香门第,父亲还在朝为官,只要蓝正杰稍稍提点,前程定然一片大好 在外头与陈家大少爷相处了一日,蓝绣也生出了许多好感。他待人接物都是极好的,也寻了机会与她说了一两句话,话里话外的都是尊重之意,没有轻佻,很是妥帖。对他一见钟情倒是没有,但有了好感以后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只要人靠的住,其他什么都可以从长计议。 不过话说回来,她是不是应该谢谢蓝瑟将这样好的未婚夫让给了自己? 蓝绣的婚期与六皇子大婚离的极近,锦甯是打算等她出嫁之后便离开京畿的。其中不乏有避开六皇子大婚的意思,不过她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是可以将那人当做陌生人看待,但既然是陌生人,她也不必为他耽搁自己的行程。雁乐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要赶在大嫂分娩前归家,还是有些赶的,不相干的事情,自然能不去就不去了。 两个待嫁女子倒是很有些话说,蓝绣聊的兴起,还让丫鬟拿了自己亲手绣的嫁衣来看。周小姐频频夸赞,又提了许多建议,都被采纳了,不由高兴起来,先前的那些胡思乱想也被抛诸脑后,竟是流露出一些女儿家的娇羞来。 锦甯看她和蓝绣相处的极好,倒也没再拿审视的眼光看她。毕竟不过是少女,再有心机又能如何?每个人都需要朋友,尤其贵女们,看似与许多人交好,其实真正心里能信任的又有多少?谁能与他人真正的和盘托出,万一十分真心换来的确实狼心狗肺的算计,所产生的后果,不是一句亡羊补牢就能抹去的。 蓝绣与周小姐没有利益冲突,嫁的人家也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人,她们的未来不会有太多的牵扯,也没有彼此算计的必要,因此,反倒相处起来轻松愉快。 那么自己呢? 蓝锦甯的未来非富即贵,她若要嫁人,也必然是一方权贵。和周小姐势必要走到一个圈子里去,不过她也不担心,反正是打算好了要离某人越远越好,所以也不必去烦心这些。 结不结交周小姐,于她而言可有可无。她不会算计人家,也不会去想她会怎么算计自个。 除非再有一个勒如熙,再有一个蓝锦甯,才值得她谨慎防备。 午时用饭,蓝家大大小小随意的坐在主桌上,周夫人显然有些吃惊。嫡女们还没什么,这庶女在她们这样的贵妇眼中向来是上不得台面的,竟也是同桌吃饭。 王氏面上没有半分别扭,显然是寻常的时候就习惯了的。既然主人家这么安排,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吃过饭了,逗留了一会,才带着周小姐告辞。 上了自家马车,周夫人还暗恼:“真是没规矩的人家” 周小姐默然无语,真的是这样么?饭桌之上,蓝绣文雅,蓝宜安静,一点也没先前的活泼热情之色,和她这样的大小姐也没半分不同。可是人家私底下开朗的很,和她的那几个总是面色阴沉的庶妹截然不同。 周夫人又问女儿道:“和蓝家小姐们相处的可愉快?”加重了“愉快”二字,显然意有所指。 周小姐忽然觉得有些烦躁,锦甯淡淡,锦曦太小,她倒是和蓝绣处的不错,可是母亲必然不满意,在那期待的目光下,她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得硬着头皮点头道:“嗯。” “没听她们说些什么么?六皇子可是对她们家亲厚?”不待女儿回答,周夫人神游已远,自言自语道:“若是亲厚,日后便得敬着些,万不能疏远了。就算只是淡淡,有七公主在,六皇子必然会有所照拂,他日……” 周小姐听母亲说的越来越离谱,忍不住唤了一声:“母亲”声音竟是有些尖利。 周夫人连忙顿住,这隔墙有耳,马车也不是什么太过私密的地方。还有车夫丫鬟仆妇在外边,只怕叫有心人听了去,便顿住不提,只是看着女儿俏丽的模样,说道:“这眨眼之间,你终是要嫁人了,等了六皇子两年,他心中必定有亏欠于你,但日后也不可拿娇,那里毕竟不是在家里……皇后那边多敬着些,蓝娴妃……” 声音渐渐小去,周小姐已是闷不吭声。周夫人淡淡一笑,只当她明白了。 周小姐此刻脑中却是蓝绣那秀美含羞的模样,待嫁的幸福之色在她脸上一览无遗。忽然间有些嫉妒她,富贵无双的确是人所向往,可小富即安,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有固国公府这样的靠山,蓝绣嫁人之后必然幸福美满。她家公婆不把她当菩萨敬着都已经算是好的,又怎么会给新媳妇脸色看?低门嫁女,高门娶妇,只要蓝绣不摆蓝家姑娘的架子,她的幸福美满简直就是指日可待。 哪里像她,还未过门便开始惴惴不安,生怕一步走错便万劫不复。毁了自己倒也罢了,就怕累及全家……那是皇家,不是寻常百姓。 锦甯将一干事情说给王氏听了,王氏觉得也没什么。那周小姐她瞧着还不错,与六皇子极是相配。又是个知晓分寸的,并没有急着和她家的孩子建立交情,不想周夫人,简直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让人无力招架。 “若是谈得来,交个朋友也是不错的。你这孩子也太孤僻了些,从不见与各家小姐望来。娘倒不是希望你左右逢源,只是好歹有个能说说知心话的人也好。”王氏说的语重心长,面上是认真的神色。 锦甯软软一笑,贴着王氏的胳膊靠了上去:“女儿和娘亲说说知心话便够了。” 若真是如此,大夫又怎会说她郁结于心。王氏轻叹一声,只怜爱的抚了抚她的头,又问道:“出行的单子可列好了,拿来我瞧瞧。” “差不多了,宫中的批文也下来了,还说要着人护送,女儿怕太打眼,就给推了,只带几个府里常用的,太爷爷那边也有安排,母亲放心就是。”锦甯笑着说道,给如琴使了个眼色,她便回转锦甯的屋里去取单子,不一会便拿了来。 王氏仔细看过,只觉得上头东西少的很,不由蹙了眉头:“怎么这般俭省,多带些” 锦甯便撒娇道:“女儿是出游散心,uu看书 .uukanshuo又不是举家搬迁,带多了东西岂不累赘?多带些银钱傍身也就是了。走的是官道,四处都有驿站,雁乐城也有郡主府,皇上派人一直打理着,不需多少物件。” “既然你拿定了主意,我也就不多说什么。只是一条,可千万记住了,这财不可露白,遇事待人也多长个心眼,切不可太过相信别人……” “女儿省得……要不娘跟女儿一块去,您在这京畿也呆了许多年了,带上弟弟妹妹,咱们一起到雁乐看看?”锦甯听的心中温暖,忽然提议道。 “傻丫头,我们都走了,你爹和你的哥哥们怎么办?宜儿和惇儿还要上学,锦奇也不是个省心的,姜姨娘能看的住他?”上官氏是直接被忽略的,姜姨娘这些日子表现还不错,王氏也偶尔让她帮着处理一些府中事物,也还过得去。“还有你大嫂,她怀了身孕,总不好将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放在家里。” 锦甯不过是临时起意,闻言不由讪讪,不好意思的道:“是女儿考虑不周了。” 王氏顿时笑道:“你吖,平时看着稳重,可心里还是小孩儿一般贪玩就照这单子来,添两件衣裳,外头买的总不如家里的舒适……” 锦甯一一应了,又说了半天话,这才告退。 (感谢玉色菩提.思念、魂牵梦萦?纞两位亲的打赏~~~)

一百四十七.女不教母之过 其实真没什么好准备的,不过是为了在家多盘桓两日所找的借口罢了。出行的日子定在八月末,七月十四蓝绣出嫁,九月初六皇子大婚,中间还夹着锦曦的生辰。 蓝绣出嫁她是要参加的,锦曦的生辰也是一定要陪她一起过的,不然小丫头非得闹翻了天不可。原本就对她一个人要去雁乐的事情有诸多的不乐意,要是连生日都不陪她过,就算嘴上不说,心底一定会伤心失望的。两姐妹的感情这么好,她自然不忍拂逆她的心意。 刮着她的鼻尖保证自己一定会陪她过生日,锦曦才可算是笑逐颜开了。 锦甯敲定了自己的事情,便专心帮着王氏准备起蓝绣的嫁妆。在武郡侯府的时候,王氏有帮着准备二小姐的嫁妆,不过那时候有祝氏,还有刘氏这个亲娘在,锦甯自然没有插手的余地。而她们家的蓝瑟,压根就没什么嫁妆,几乎是净身出户,一抬小轿就进了汝阳王府,随身不过是一个随身包袱和两个小箱子。 蓝正杰觉得她丢了自家的体面,怒意起来便不许王氏给她任何贴补,王氏无可无不可,因着对这个庶女也是失望,便就真的顺着他的意思只随意的给了些衣料首饰什么的,在普通人家倒能说的上是丰厚了,但对他们家而言,绝对算得上寒酸,统共也就摆了一个小箱子。剩下的则是上官氏给蓝瑟的体己,也是想着为女儿撑一下面面,不过她一个姨娘又能有多少积蓄,当时还想着要留一些给蓝惇,统共也就塞了两个箱子还不满。 所以,这还是锦甯第一次看到古代女子的嫁妆单子,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列家具首饰、陪嫁庄子、田产还有陪嫁丫鬟和陪房,人事物俱全,简直就跟分家也没两样了。 “原来嫁人有这么多银子拿啊”锦甯咂舌,这要放在现代,绝对是小财团的水准了。那么蓝家,也就相当于一个全球性的商业家族…… 王氏白了她一眼,说道:“这也就是一些产业还值点钱,其他的统共不过花了三千两银子就置办齐整了。庄子和田产是给绣儿留着傍身用的,好让她在婆家也有点底气。” 手里有钱的媳妇日子就好过,贫贱夫妻百事哀,就算李家大少爷不是个爱财的,但没人会觉得银子咬手。何况是不打眼的庄子和田产?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这些便是蓝绣日后安生立命的本钱了。 锦甯恍然的点点头,方才她的确是有些大惊小怪了。毕竟,就是现代人结婚,也讲究个“聘金”“嫁妆”什么的。尤其是像勒家那样的家族,似乎极其热衷于那些古老的仪式。 陈家的聘礼已经送了过来,倒也不薄了。看姜姨娘那欢喜的样子,似乎也是极为满意的,先前对这桩婚事的一丝不满也逐渐散去,如今她也是希望,女儿能有个好归宿便心满意足。 眼见着蓝正杰歇在正屋的日子越来越多,到她们那里也不过是应个景,姜姨娘想再生个儿子的心思自然是越来越淡。大女儿乖巧懂事又将为人妇,小女儿活泼可爱也懂事体贴,她没什么不满足的。上官氏是生了儿子不错,可蓝瑟的所作所为可是让全家人失望透顶,连带她也受了不少责难,便是定给她的日子,蓝正杰几乎也很少去她屋里。蓝惇养在王氏身前,和上官氏极少有机会相处,本不该淡去的母子情分,也因她时时的怨怼和对王氏的诋毁而渐渐生出几分嫌隙。这显然是不智的做法,蓝惇再受喜爱也是庶子,而且他还是因为和兄长姐姐们相处的好,这才受了重视。聪明的孩子蓝家从来不缺,缺心眼的母亲,倒是一直都有。 上官氏整日在想些什么姜姨娘不是不明白,只是看清了形势,她毅然放弃了从前的盟友。两人不过是因为彼此相关的利益而曾经联手,本质上却还是“情敌”一般的关系。而如今已然没有这个必要,王氏不年轻了,她们同样也是。人老珠黄这个词,对于三十多岁的女人来说,真的并不夸张。这个年纪还做些幼稚的事情,只会让蓝正杰不高兴而已。 显然,她手里的这份嫁妆单子要远远超出聘礼的部分。不过想到其中大半值钱的都握在蓝绣手中,其余的也不过就是原数奉还,锦甯心里坦然了不少。 陈家见蓝绣手中有庄子有铺子有田地,知道她在府里是个受宠的,想必也不会看清了她去。 “要不要问过姜姨娘?”蓝绣毕竟是她的女儿,锦甯轻声问道。 王氏坦然的一笑,看着她的眸子露出几许温和。这孩子能想到这一点,心底果然是正的,不觉语气便高兴起来:“已经让她瞧过了,她没什么意见。” 姜姨娘何止是高兴,简直是感激涕零。她从没想过蓝绣出嫁会有这样丰厚的嫁妆,对王氏的安排自然没有二话,在武郡侯府时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大姑娘出嫁时,嫁妆可没这么厚实 蓝绣的丰厚嫁妆曝光之后,引来了上官氏的强烈不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王氏跟前哭诉蓝瑟当初的如何,王氏不为所动,淡淡的喝着自己的茶,却是正好叫在王氏门外的蓝正杰听了进去,恼的他一把推开门,怒瞪着上官氏。 “那蠢物是去作妾绣儿是正正经经嫁人为妻二人岂可相提并论”蓝正杰望着上官氏,眸中的冷意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立时便不敢再多言,收了眼泪诚惶诚恐的望着他。“还提什么嫁妆?她不要脸,我这个当爹的却还是要的从今儿开始,不许再提及她的事情就当我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蓝正杰一脸怒意,显然心头的火不小。 上官氏猛然抬头对上蓝正杰的眼睛,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怎能是说断就断的了的? “爷瑟儿她到底是……”蓝正杰狠瞪着她看,上官氏不由的咽下后半句话,心中却还是有些不服气的道:“汝阳王府的门第,说起来还是高攀了……” “高攀?”看着冥顽不灵的上官氏,王氏都忍不住叹气了,蓝正杰更是恼她不知趣。嫁给人家做正妻那是高攀可蓝瑟是什么?不过是个连侧室都算不上的小妾她还有脸说? 蓝正杰冷哼一声,不与她废话,冷冷的道:“你自回屋去,这些日子就在屋里好好想想这位高攀了人家的女儿我是要不起的,若是你要跟着她走,也随你” 上官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在他冷漠的神情下败北,含泪退了出去。 这可不是什么伪装,她再不懂事也知道,自己怎么可能跟女儿去过?不说她如今在靖王府里不如意,就算是如意了,她也不是正室夫人,自个和人家连亲戚都攀不上又怎么能大大咧咧的住到人家家里去,要求女儿奉养? 其实她本也是不赞同女儿这番举动的,她自个本就是妾,这些年过去,积攒在啊心里的苦楚还少么?就是再得宠,也越不过正房夫人去早年蓝正杰带王氏还只是淡淡的时候,她们三房姨娘也不是没争过宠,可是有用么?人家是明媒正娶,她们不过是一袭小轿从后门抬进去的而如今,更是争宠无望,稍有些举动就被说成是没规矩,她却只能将这些往心里咽下去 可是女儿主意已定,压根不听她的劝说,甚至是背着她做下了那样的事情,她又能如何?到底是亲生骨肉,看着木已成舟,难道她还能怨恨她不成? 只是如今,看着蓝绣即将风光大嫁,阖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筹备着她的婚事,u看书.ukanshuom连老太爷也破天荒的过问一个庶出女儿的嫁娶想着这些风光与欢喜本该是属于自己女儿的,心中难免不平起来,闹一闹也无可厚非? 偏生蓝正杰那样冷漠以对,仿佛全然是她们母女的错似的言语中,还分明带出了对她的不满,否则也不会叫她回屋反省了 上官氏愤愤离去,屋内的蓝正杰与王氏面面相觑,脸上不觉都带了一丝疲惫与无奈。 上官氏分明就不是一个笨人,偏偏为人看似温驯,实则容易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蓝瑟在这一点上像她像了个十成,却又比她多了一分大胆,让他们固国公府很有一段时间都无颜面对汝阳王爷。好在王爷跟老爷子的关系跟铁打的似地,解释清楚之后人家也没多想,反而帮着好好安顿了蓝瑟——若非如此,她脱离了蓝府又岂是真的能在汝阳王府里站稳脚跟? 蓝正杰不是不疼女儿,只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个疼法。若是像锦甯锦曦那般,他们自然疼爱的问心无愧,再宠一些又何妨?人家可不会干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怎么宠都宠不坏。 可是蓝瑟呢?蓝正杰承认自个从前是对这个女儿有所忽略,可他也并没有待蓝绣蓝宜如何格外的亲近啊为什么人家都好好的,偏她一个出了岔子? 这问题,想来想去,还是要归结到上官氏身上的。 (好困……)

一百四十八.不同的幸福 倒不是说人觉得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疏忽和冷淡总还是有的,只不过其他几个孩子都是在一块儿长大,何曾就独独针对她一人,为何偏偏她养的就成了这样? 在如何教育儿女的问题上,蓝正杰明显偏向于王氏。毕竟锦甯几个在她身边都养的好好的,就连上官氏所出的蓝惇都那般懂事,定然是她教养得宜…… 蓝正杰心中虽有遗憾和不舍,但在大面上,他并不糊涂,毕竟这对门风严谨的固国公府而言,已经是背叛一般的举止,轻易原谅不得。 因此对上官氏,也有一些埋怨,若不是她这个母亲的榜样树立的不好,儿女岂会如此? 七月初,天气晴好。大梁京畿最炎热的时候都在月,此时的天气倒是真正舒服的时候。微风习习,暖风拂面,衣衫不用穿的太单薄,稍稍运动也不会流汗。 陈家人依照习俗上门合对了生辰八字,当然这是先前就已经对过的,如今不过是走个形式。再来便是纳彩、迎门,洒扫庭除以迎接新媳妇的到来。陈家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焕然一新,给陈家大公子的院落也修葺的好好的,几个下人装模作样的忙碌了一番,算是随了礼。 锦甯锦曦跟着王氏走了一趟女婿的新房,心中甚为满意。看来陈家对蓝绣亦是十分满意的,布置虽称不上华丽,却也是竭尽所能。 毕竟陈家还有未成婚的儿女,总不可能统统给了大儿子去,否则叫底下的可怎么办好? 出嫁前一天,王氏请了汝阳世子妃为蓝绣开脸,两人自打那一回出游之后,关系便亲厚起来,汝阳世子妃更是想都没想便应承了王氏,早早的来到了蓝府陪着新娘子,与她说一些嫁人后须得注意的事项,直说的蓝绣红着脸低下头去。 “这些话你都要用心记着,往后孝顺公婆,体贴小叔小姑,也要学会把握分寸。”王氏见汝阳世子妃热忱满满,便也严肃的对蓝绣说道。 “是,母亲,女儿记住了。”蓝绣连忙认真的应了声,惹得汝阳世子妃又是一阵笑。 “夫人,姜姨娘来了。”王氏身边的婆子站在门边禀报,她循声看去,身着喜庆衣衫的姜氏正有些焦急的跟在婆子身后,却极有分寸的离了五六步远。只是她时常紧张的向屋里看来,对上王氏的目光,不由脸色微红。 蓝绣自然也听见了,开了脸之后越发娇艳的小脸上现出一抹期盼,殷切的望向王氏。 王氏不是那不通情达理的人,当即便对她道:“明儿你就出嫁了,和你家姨娘好好说说心里话也是好的,我和世子妃就到外头去了。不过,明儿你可是要累上一天的,还是要早些休息的好,明白么?” 蓝绣连忙连声应诺,王氏便吩咐婆子请姜姨娘进来,留了她们母女二人说私房话,又拉着满脸微笑汝阳王世子妃走出了屋子。 “你待她们如此亲厚,怨不得她们敬你如斯。”汝阳世子妃心中有几分恍然,为何蓝家内院能如此安宁和谐,想必与王氏用何种态度对待她们有分不开的关系。 王氏微微一笑,却是默然不语。亲厚是亲厚,但也要看人分等,不是谁都能亲厚,也不是谁都能信任。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对姜氏可没有这般信任,虽不到处处提防的地步,但明里暗里的冷遇着她,却也是常有的事。 至于上官氏,不提也就罢了,提起来便是一肚子的气,要她待她亲厚,可就难了。 “今儿多谢你来,”王氏拉着汝阳世子妃的手柔柔的笑:“我可是备好了水酒款待你,世子妃可千万不要推辞。” 汝阳世子妃嫣然而笑:“你这固国公府的布置如此精美,就是敢我走我也未必舍得,自然是要留下的——不如今儿就打扰你一晚如何?” “自然是求之不得。”王氏笑道,不过是让蓝正杰去姜氏那里或是书房呆一晚,这有什么?不过,汝阳世子妃这话,似乎也只是客套而已。 果然到了傍晚,王氏都准备让小丫鬟们去知会蓝正杰了,汝阳王府的马车却到了门前,却是汝阳世子亲自来接他媳妇了,令王氏不由有几分讶异。 汝阳世子妃脸上也有些惊讶之色,眉目中压抑不住淡淡的喜悦之情。王氏不由在心中轻叹一声,她们这些女人,过的都不容易啊 夫婿偶尔给一点好颜色,便喜上眉梢,全然忘了平日里的冷落与伤心。 王氏故意打趣了她几句,看着她笑的腼腆羞涩的彷如少女,只痴痴的笑了两声,到没有硬要留她。如今正是人家夫妻关系升温的好时机,她哪能干这棒打鸳鸯的事?送了世子夫妻俩到门口,刚转过身,就瞧见蓝正杰走了过来。 蓝正杰下朝回来时汝阳世子妃还没走,回来后也打过招呼便避到一边去了。听下人说汝阳世子来接世子妃了,这才走了出来,恰好瞧见妻子刚送了世子夫妇出门,便迎了上去。 “可是觉得羡慕?”蓝正杰伸手捉住王氏的手,轻笑道:“下回你去王府做客,为夫也去接你回来可好?” “哪里就羡慕了?”王氏白了他一眼,她还不明白汝阳世子妃的苦处么?今儿看似世子与她夫妻和睦,但汝阳世子频纳小妾,又何曾真的把她放在心上了?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可是满意的很,丈夫不过两个小妾,又是年轻时纳的,这些年可没再有过这样的心思,比起旁人,她幸福多了。更何况,如今她与蓝正杰夫妻和睦,这种形式上的东西,她压根就不在意的,他是哪里看出来她羡慕汝阳世子夫妻了?“不过是一时感慨,所以才多看了两眼,瞧你多心的。” “从前是我不好,我这不是有愧于你么?”蓝正杰收起淡笑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些年你一直为劳家务,待人做事都操持的那般妥帖,我心中记着你的好,便越想越愧。今儿下朝时,遇到汝阳世子,倒是听他说起要来接世子妃,我去不愿与他一道,反而劝他晚些再来,你可知道为什么?” 她说怎么早不接晚不接,偏偏这回来接人,原来是自家相公搞的鬼可一时又不明白他的意思,便问道:“那是为什么?” “我且问你,若是你在王府里,我去接你,却是同世子一同到的王府,你可还会以为我是特意来接你的?”蓝正杰笑道,摩挲着她的手掌,已然如年轻时一般柔嫩细滑。怨不得听汝阳世子妃赞自己的妻子保养得宜,他心底也十分高兴,微微眯起眼,又道:“世子为人是有些浪荡,但对世子妃却有几分真心,若能令他们如我们一般和睦,岂不是一桩美事?” 王氏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却觉得蓝正杰实在太过耿直可爱了些。 这性格一事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了的?汝阳世子多年如此,只怕日后也不会有多少改变,还不若莫要给世子妃希望,让他们这样相敬如宾不也挺好?要知道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若有一天她发现汝阳世子并无任何改变,岂不伤心? 理智是这样在心中分说,可感情上,她倒是乐于见到蓝正杰所说那般景象的。若这世上的夫妻都是如此,那该有多么和美幸福?只是……这大约不过是一种奢望罢了。 就连她的女儿,日后也定然要嫁给一个有妻有妾的男子,只不过看她们未来的夫婿,有几分疼爱她罢了。 梁和儞是个好孩子,只是他皇长孙的身份颇让人觉得遗憾,u看书ww.uukanu不过只要他待锦曦好,倒也罢了。而锦甯……王氏是越想越觉得靖王世子真是个不二人选,十五六岁了连个通房都没有,待身边的美貌丫鬟也从不多看一眼,心眼里仿佛只放着她一个人…… “在想些什么,都有些魔怔了。”蓝正杰见王氏想的入神,竟是没听见他说话一般,不由笑着推了推她的肩头,问道。 “啊?没什么,妾身只是有些累了。”王氏回过神,冲着蓝正杰温和一笑,熟悉的容颜熟悉的笑容,此时此刻看上去,却是不一般的美好。 “那不如让小的送夫人回房,服侍夫人歇息?”边上的下人们看两位主子在这边闲话闺趣,早早便知情识趣的退到了一边去了,偌大的院子里,只见他们都离的远远的,唯恐听到他们说什么不该听见的话,闪的远远的。 王氏看着蓝正杰伏低做小的模样,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抿着嘴笑了起来,脸上却是幸福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便扶本夫人回房”王氏和蓝正杰少有这样的闺房趣事,偶尔为之也觉得有趣,顿时笑了起来,配合着道。 蓝正杰狡黠的转了转眼珠,笑道:“不如……就让小人抱夫人回房” 说罢,也不等王氏回答,竟是一把将她抄了起来,惹得她惊呼怜怜,紧搂着他的脖子,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一百四十九.大喜之日(1) 蓝绣一身大红嫁衣端坐在自己房中,神情紧张。 王氏喊了上官氏一起到前门招呼客人——蓝绣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让她搭把手尽点心,心里只有感激的。家中几个未出嫁的姐妹都陪着她,听说蓝瑟姐姐也跟着汝阳世子一起来了,但在世子妃面前告了歉,得了空儿,却进了上官氏的屋子,半天没有出来。 锦曦给她形容蓝瑟如今的样子:“……穿得也就一般”——见惯了好衣裳的锦曦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头上戴了一只金钗”——还是蓝正杰以前给上官姨娘的;“人瘦了些,脸上没什么笑容”——锦曦到底年纪小,看不出那些憔悴和失意。 锦甯含笑不语,蓝绣却从锦甯有些稚嫩的描述中听出来了:蓝瑟过的不好不如意 为什么?嫁给了心上人,不是如愿以偿了吗?天天和喜欢的人在一块儿,就算粗茶淡饭布衣荆钗也是幸福——蓝瑟当初不是这么说的?那她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蓝瑟过的不太好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事情,只是都不曾提过罢了。今儿回来后她给蓝正杰和王氏请安时,蓝正杰连正眼都没看她,只是和靖王世子寒暄不已。 人家可是汝阳王府的“贵妾”和他们固国公府没有关系 王氏淡淡的应了她的请安,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惶恐和怨怼收入眼底。 路是自己在走,既然不喜欢爹娘给选的那条道,那么就算那边铺满了荆棘,也要自己承受。 锦曦说完了蓝瑟,就把人抛到脑后去了,双眸紧紧的盯着蓝绣的嫁衣,羡慕的道:“绣姐姐的嫁衣真好看”蓝宜也跟着点头:“好看的不得了” 丫鬟婆子们纷纷掩嘴笑了起来,蓝绣脸上一红,却吃不住两个小丫鬟说话有趣,便笑道:“日后甯儿曦儿和宜儿的嫁衣,自然比我的更好看” 锦甯的手艺是不用说的,只要她乐意,绣一身举世无双出来也没什么问题。锦曦的嫁衣由宫中内务府定做,那儿网罗着天下顶尖手艺的一些绣娘,自然不会差了去,而蓝宜,既然王氏能厚待她如此,想必也不会亏待这个几乎是从小就在她身边长大的庶女。 锦曦早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好奇的小丫头了,梁和儞时常在她眼前晃荡着,她再迟钝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慢慢就开了窍,微微有些窘迫。却换成蓝宜满不在乎,压根对她的说法没有半点领会,径自殷勤的问道:“绣姐姐,你教我你教我上回绣个花鸟图,姨娘硬说是鸭子” 锦曦莞尔一笑,故意道:“那你可得常常去姐夫家才行。” “锦甯”蓝绣顿时满脸通红,屋内一阵欢笑声。 固国公府内喜气弥漫,只可惜似乎感染不到上官氏的小院。 蓝瑟一进屋就看见姨娘合眸坐在美人榻上,虽然身上的衣裳颜色喜庆,可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丫鬟们早就去帮着府里忙碌去了,只留下三两个人贴身伺候着,还面生的很。 “姨娘,”蓝瑟轻轻的唤了一声,看见上官氏张开了眼睛,便急忙上前,想说点什么,可瞧着身旁眼生的丫鬟,不由改了口:“怎么没去前面帮母亲的忙?姜姨娘那边似是忙不过来呢” “她的女儿出嫁,什么心?”上官氏冷哼一声,言语之中分明都是不满。蓝瑟忙看了几眼那些丫鬟的神色,见她们一个个神态自若的各做各事,要么就是木然的站着,仿佛没听见似地,心中不由一动。上官氏看着这个女儿,心里有气:“你也少去操那份心” “绣儿毕竟是我妹妹,”蓝瑟在王府里学了许多规矩,倒是练出几分面上功夫来,一点异色也没有,只是浅笑道:“嫁的又是陈家,我自然要关心的。可还是托了她的福,我才能从王府那些嬷嬷手里脱身一日。” “什么嬷嬷?”上官氏皱了眉头,问道。 蓝瑟无奈的笑了笑:“母亲不用担心,不过是主母见我规矩不好,请了几个宫女嬷嬷教我罢了。”蓝家的女儿规矩能差到哪里去?有句话蓝正杰倒是没说错,王氏待女儿们还真是一视同仁的,该教的都教了,也没有独独落下了谁。不过是心急冲撞了相公一次,那个女人便拿着架子要“教她规矩”,可怜她这几日整日在几个嬷嬷的监视下,连见他一面都困难。 “她还真敢如此”上官氏顿时惊怒起来,蓝瑟好歹也是固国公府的庶女可忽然想起那日在王氏屋里,蓝正杰那冷漠的样子,心中不由泛起寒意。当爹的都厌弃女儿,不愿为她撑腰,人家自然是看扁了她 “为何不敢?”蓝瑟苦笑,眸光闪烁了一会,忽然吩咐那些丫鬟道:“你们都出去。” 小丫鬟们都听而不闻,仿佛没听见似的,连动作都不带停顿一下的。蓝瑟心中本就怒气鼎盛,见状自然是要恼火的。在汝阳王府无人听她的吩咐也就罢了,她忍得,可这是她亲娘的院子,这些丫头也敢藐视她?正要发火,上官氏却拉了一把她的衣袖,淡声道:“你们都出去” 几个小丫鬟这才应了声,走出了房门。 “姨娘,你为何拦着我教训她们?难道女儿出嫁了,就不是这固国公府的人了?”蓝瑟不满的问道,看向上官氏的眼中满是不忿。 “你也改改你的脾气都是嫁了人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上官氏道,眼底颇有几分无奈:“嫁了人的姑娘就是人家的人了,她们……是你爹送来的,寻常我的吩咐倒也肯听,其他人说话便半点用也没有。你也看到了,我身边的人都换了,连个心腹丫鬟都没留住,如今只是仰人鼻息,不发落我都是好的,哪敢生事” “怎么就如此了”蓝瑟顿时急红了眼,想起嘱托姨娘之事,便忙问道:“姨娘跟爹爹说过没有?爹爹怎么说?” 说起这个,上官氏便是满心的黯然。她倒是希望蓝正杰能好好听她说说,可人家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见了她便冷了一张脸,满腔的柔情和期望都被冻的僵硬无比。只要提到蓝瑟,他便唤人“送”她回屋里“反省”,还说她“冥顽不灵” 难道蓝瑟不是她跟他生的女儿? “你爹不肯听……”上官氏犹豫的说道,自然不肯将自己的窘态彻底的说给女儿知晓,她还是要面子的更何况这个女儿……又哪里真的关切她这个姨娘了,若是知道她彻底失了宠,恐怕也会渐渐与她冷淡了去? “姨娘,现在可不是拖拖拉拉的时候,女儿在汝阳王府……都快要呆不下去了您快些跟爹爹说了,哪怕她就是在公爹面前提了一句,我也不至于如此吖”蓝瑟急道,“姨娘千万帮我,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她的公爹便是汝阳世子,不过也在 她难道不知道吗?上官氏被逼无奈,只得向她说了。蓝瑟瞬时便呆住了,等回过神,却是绝望的喃喃道:“爹爹竟是如此不顾父女之情吗?” 上官氏见女儿如此模样,心中顿时不忍,忙拉了她的手劝导她:“你爹爹不过是一时之气,过段日子就好了,到时候娘再跟他说,他肯定会帮你的……” “真的是这样吗?”蓝瑟虽然很想相信,可是心中却有个声音一直无法说服自己。从她进汝阳王府到现在,怎么说也有半年一载了,是什么样的气,能让他气那么久还没消? 心中悲凉起来,却无法说清是为了什么。在王府时,她总期待着父亲能帮自己一把,即便只是说一声也是好的,uu看书 ukanshu.om 她要的并不多啊 她心底隐隐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可是事到如今,却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蓝瑟勉强笑了笑:“既然如此,姨娘就且等等……我先出去了,总要到绣儿妹妹屋里坐一坐的,怎么说……也是姐妹一场。” 上官氏点了点头,送了她到门口,倚着门边看着女儿朝蓝绣的屋子走去。定了定神,心里不知转了多少念头,回头朝几个站在院子里的丫鬟道:“你们跟我去夫人那边……搭把手也是好的。” 蓝瑟被丫鬟请进屋里,便瞧见姐妹几个正笑盈盈的说着话,蓝绣满脸羞涩,锦甯还是那般淡淡的模样。锦曦和蓝宜分明就在闹着蓝绣,两个人靠在她身上,笑的半天都起不了身。 “绣儿妹妹,”蓝瑟扬起笑脸,亲热的招呼道,却还是显得有些僵硬。“恭喜你。” “瑟姐姐来了,快请坐”蓝绣听见她的声音,有一刹那的愣神,随即反应过来,便站起来迎她。 此时此刻见到她,心中真的有一份尴尬。她即将嫁做人妇的那一个人,曾经是蓝瑟的未婚夫。 陈家大少爷不知道有没有像对她一样对着蓝瑟那般温和的笑过?可曾为瑟姐姐动过心? 虽然明知道自己不该多想,这些念头却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

一百五十.大喜之日(2) 酸气儿起来,蓝绣有所察觉,自个便是一愣。 什么时候,陈家大少在她的心中,竟然有了这么根深蒂固的地位? “绣儿妹妹今天真是漂亮,”蓝瑟满是羡慕的望着身穿大红嫁衣的娇美人儿,嫁衣虽然人人都想穿,可其实并不多么漂亮,繁琐而沉重,遮住了新娘子娇美的身形,压根看不出一星半点来。可是她这辈子只怕是没有机会穿了,进汝阳王府的时候,她也只穿了一身粉红的衣衫被抬了进去,连嫁衣都说不上。因此看着蓝绣,便觉得格外美丽,原来红色衣裳竟是如此好看……“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恭喜你了。” 说着,便想送点什么给蓝绣做添妆,可马上便想起来,她出门时失魂落魄的,压根什么都没带上顿时有些尴尬的道:“我把给你的添妆忘在王府了……改明儿给你送去……” “自家姐妹,说这些做什么?”蓝绣微笑着拉了她坐下:“姐姐看着清瘦了些。” 锦甯原本倒没在意,听了这一句,不由看了过去。 蓝瑟的模样与锦曦说的一般无二,全身上下青衣白雪的真真是朴素的很。即便是在蓝家的时候,她一个小小庶女,也不曾如此素淡过 她眼窝深陷,肌肤虽然白皙却没什么光泽,眼中带了一丝无神。 一个大红嫁衣明媚阳光,一个素淡衣裙憔悴苍白,坐在一起,真真是鲜明的对比。锦甯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淡淡的同情,可俗话说的好“自作孽,不可活”,除了同情,她还真的给不了别的什么了。 帮忙?不是她不能,而是不想。在前世的时候,蓝瑟这种行为,分明就是小三,还是自愿的那一种。明知别人有原配夫人,还有彼此之间相处了几年有情分的妾氏,却还要硬插进去,真有些让人觉得不知所谓。若像当初的银铃公主一样当个平妻也就罢了,至少不会被欺负,反正虹祁大陆多娶几个妻子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赶着给人家作妾……寻常女子都不见得乐意,她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让妹妹见笑了,只是这些天有些不舒服。”蓝瑟自然不会在她的好日子里诉苦,再者,她和这个妹妹也没那么亲近,要将自己不堪的一面展现在即将替自己嫁给陈家的妹妹面前,心中自然不愿意。陈家是她自己亲手舍弃的,她当然只能比她过的更好 可是,如今她这般模样,又有谁会相信,她比蓝绣幸福? “姐姐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蓝绣真心的道,可又不能明说,只好这般暗示。 蓝瑟点点头,笑的很勉强。 “花轿到府门前了”小丫鬟欢天喜地的来报,锦甯忙命人给了打赏,请了喜娘过来给蓝绣盖上盖头。方才说话差些忘了时间,那喜娘也只能俭省了过程,连忙给人罩上盖头,匆匆说过吉祥话,便要引她出门。 不料锦华锦奇兄弟却拦在了门口不让出去,锦奇还大声叫道:“叫新郎官进屋来,想娶我家姐姐,可没这么容易” “你也跟着凑热闹”梁微绮挺着肚子走了进来,白了自家相公一眼。蓝锦华怕挤着她,忙把兄弟们排开,听了她的嗔怪,又笑道:“不过是凑个趣罢了,总不好他们都帮忙,我这个做亲哥哥的却置身事外” 梁微绮装似无奈的叹了口气,眉眼里却满是笑意:“就你们事儿多” “外头这是怎么了?”蓝瑟奇怪的问道,见屋里的几个女孩子都是纷纷掩嘴笑着,不由觉得有些寂寥。她们分明都知晓是怎么回事,偏她一个人不知道。 “也没什么,不过是锦甯给他们说了一些偏远地方的婚嫁习俗,锦奇他们便闹开了。”梁微绮笑着给她解释,她对这个庶出的小姑无甚好感,但大喜的日子也不会给人脸色看:“他们要跟新郎官讨要红包呢听说还要文试武试的,外头陈家的只怕还迷糊着呢” 当然,也不会真让人以为他们不肯把蓝绣嫁人了,自有个“小奸细”会将来龙去脉说给陈家那边来迎亲的人听。 新姑爷本听见锦奇的叫声便是一怔,但那声音中满是笑意,却也没有多想,便依言下了马问是怎么回事。等听家仆说与他听了,不由微微一笑。 那家仆道:“……小人听他们说,是什么……什么地方的习俗,说是这样嫁出去的女儿,才会叫人知道得来不易,叫婆家疼惜……” “那我便进去一趟,看看小舅子们想要些什么好了。”新姑爷顿时便笑了,心道这蓝家果然有趣,立时便撩了袍子去了蓝绣小院外头。锦奇他们便在屋子门前守着,下人放了新姑爷进院子,别人却是不肯让进。 只见蓝锦奇的小跟班竹儿从人群里挤出来,带着笑意童声童语的叫道:“迎新娘,给红包,不给红包不让进门”这样光明正大的要钱,却是一点也不惹人恼,倒是纷纷都乐了起来。 陈家人面面相觑,他们哪里知道有这一遭,谁也没多带银子啊忙凑到一起数着身上带的闲散银两,凑一凑,倒也有好几十两了。 新姑爷的小厮便捧着银子过去笑道:“今儿出门匆忙,没带许多,这里刚好有八十八两八钱又八个铜子,还请小哥方行”这小厮倒也有趣,这数量也让人侧目。 当然,这是大伙商量过的结果,既然都是散碎银子,那边凑个好听的数儿,余下的几钱几分,大家就各自留着了。 小竹儿笑眯眯的收了银子,又高叫道:“红包咱们是收了,不过这儿有一道谜题,你们可得会打上了,新娘子才能上花嫁” 便有人起哄道:“小哥儿快说谜题” 小竹儿清了清嗓子,便道:“这世上有一种动物,出生时形单影只,找了伴儿天天在一起,伴儿没了它也没了,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这谜题甚是简单直白,其实说起来也不能算是谜题,只是一个好意头。 便有人飞快的想了出来,大声应道:“是鸳鸯” 小竹儿便笑嘻嘻的道:“这位大哥猜对了就是鸳鸯,一生一世一双人,举案齐眉俩鸳鸯,祝新姑爷和二姑娘百年好合啦”说着,一挥手,身子人,身后的那些人却极给面子的纷纷散开,让陈家人进了院子。 院子里对新姑爷的考试,也已然近了尾声,锦华欣赏的瞅着这个妹婿,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待我妹妹,咱家妹妹虽多,可个个都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 “妹婿知道,请大舅哥放心。”陈家大少爷认真说道,长长一躬身。 蓝惇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拉拉新姑爷的衣袍,说道:“姐夫,我姐姐很漂亮很温柔的,你要好好对她啊,不然我长大了,就把姐姐娶回家来” 他的小模样逗笑了众人,大伙也对这个新娘子也更加期待了起来。 被家里人这样维护着,想来就算是庶女也是个受宠的。陈家人对这位新媳妇的评价陡然上升了几许,显然,锦甯特意给锦奇他们说习俗的目的达到了。 蓝瑟心中却是微微苦涩,不知道,如果当初她没有那么做的话,今时今日,她是不是也会被人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房门被打开,蓝宜大大方方的跳了出来,扎着包包头的小脸煞是可爱,只听她脆声道:“新娘子出门喽”说完,便往旁边一闪身。 蓝绣被喜娘扶着,蒙着大红的盖头,只露出细细的尖下巴。新姑爷满脸笑意的上前迎了,随意的扫了后头跟出来的女眷一眼,便掠过去了,只盯着被一身大红淹没的蓝绣看。 有一道目光,却盯着他半晌,才挪了开去。 却是蓝瑟,望着这个意气风发的新郎官,忽然发觉,他长的亦是很英俊,和锦华想比,也只是少了几丝英武之气,多了一分书生的文卷气息。 这个人……差点成为她的夫君。 锦甯注意到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失落,却没有说什么,看向外边的人,却发现阿常世子赫然在列他竟也和锦奇他们胡闹起来不由失笑。看书 ww.uuksh 阿常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也望了过来,只见那娇嫩的容颜之上开着一朵甜甜的梨花,那样的动人心魂。 蓝锦甯……他的目光缓缓放柔,冲着她点了点头。 …… 喜房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陈大少爷看着揭开盖头后露出的美丽娇颜,烛火摇曳中,只觉得有万般风情难以言述。 “今儿你哥哥弟弟可把我们家人折腾的够呛。”陈大少爷有心要缓和一下气氛,连忙和妻子说笑起来:“事先也该知会我一生吖,差些我就以为你不愿嫁给我了。” 蓝绣低下头,轻声道:“我事先也是不晓得的,定是他们自作主张。” “不管如何,我总算是把你娶来家了,娘子。”他笑起来:“我这也算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抱得美人归?” 她掩嘴而笑:“贫嘴”又想到什么事了,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面露一丝犹豫。 “想问什么?”看出小妻子心中有疑惑,他在她身侧坐下,问道。 “你……见到她了没?” “她?”他愣了一下,“你说的是谁?” “我姐姐……” 他略略一怔,忽然笑了:“倒是没注意,我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呢”

一百五十一.蓝绣回门 蓝绣想了想,便明白了。虽然是未婚夫妻,但在成亲之前没见过彼此的也不在少数。陈家大少爷和蓝瑟定亲的时候,因着是两家大人敲定下来的,也没正式的见过面。就算见过,只怕当时也只是略瞧一眼罢了,过了这许多日子,望了她的模样也是正常的。 她脸上便有些发烧起来,越发觉得自己真不是个贤惠的,才刚刚嫁了,竟就吃起这等干醋来,心中不安,有些惴惴的望向夫婿:“相公……” “我明白。”陈大少拉了她的手,不让她说下去,面上的笑也不曾褪去半分,只是道:“先前如何我们便不提了,我只说这一句,绣儿,幸而我娶的是你……” 蓝绣脸红的低下头去,再不吭声。陈大少轻轻一笑,站起身倒了两盏酒,递给她一盏,道:“娘子,咱们喝交杯酒。” 夜凉如水,陈家新房内却是红烛高烧,光明媚。 蓝绣回门这日,不仅锦曦蓝宜早早的起来了,来向来爱睡懒觉的蓝惇都一大早的爬起了身,背着手满院子的绕来绕去,胖乎乎的小肉球脸蛋不时的朝外面探看一番——外面分明就什么都没有,就算是回来了,也自会有丫鬟来通报——嘴里喃喃着:“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回来啊?”这人才没嫁两天,几个小的就不习惯了。 蓝惇小胖子这两年身量见长,那身滚肉也跟着一起长,总是圆忽忽的,虽然看着挺可爱,却叫锦甯有些担忧,不是营养过剩了?琢磨着,要不给小胖墩减减肥?便总让锦奇带着蓝惇早起锻炼,可蓝惇偏是个不爱动的,一大早把他从床上拽起来,迷迷糊糊的,跑两步能栽三个跟头,蓝锦甯自己就看的心疼不已,只好停了,却只换来小胖子一阵欢呼。 哎哎,人家是为你好好不? 还是王氏说,过两年身子长开了自然就瘦下来了,她才觉得放心些,不过再不许蓝惇多吃甜点之类容易增肥的东西。蓝惇眼巴巴看了一阵,见大姐姐是铁定了心不给他点心吃,任凭他怎么闹都没有,就也只是喳喳嘴巴,顶多蓝宜吃的时候在旁边吞吞口水。 可是这小肉圆子,却还是没一点瘦下来的迹象。 蓝绣没出嫁的时候,在家里其实也没多少存在感。她是个文静的人,哪怕是一块儿玩,也总是坐在一旁不说话,埋头做着自己手中的绣活。可是她一嫁人,几个小的却惦记起来。 蓝宜惦记着绣儿姐姐总是给她做好看的帕子,要多少有多少;蓝惇惦记着人家的糯米糕,吃起来总比别人做的香甜。就连锦曦,也惦记着,老是嚷嚷着,绣儿姐姐不在家,连个听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身为小话唠,没有听众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 王氏被蓝惇一圈一圈绕的眼晕,连忙喊停:“一会便回来了,你快别转悠了,歇歇” 蓝惇只好停了下来,走到淡定的坐在一边的锦华锦奇身边,偷偷瞥了眼蓝正杰。蓝家有喜事,不过是宸帝还是国子监都给了他们几天的假期,也算是“休假”了一把,这不,都等着呢 蓝正杰面上不显,其实还是挺迫不及待的。他的大儿子娶了妻,公爹是当上了,可媳妇是个女孩子,跟在王氏跟前的时候比较多,又是皇家的公主,他哪里敢摆什么公爹的谱?人家给面子敬他是一回事,他最多也就心里暗道媳妇晓事儿,真要拿娇作态,王氏先得灭了他。蓝瑟那个没出息的他就不想提了,进了汝阳王府是没错,可那位也算不上是他的正紧女婿。说起来人家虽然小了他十多岁,却是平辈之交——谁让人家的爷爷和他的爷爷是生死袍泽呢? 这回蓝绣出嫁,他可总算是有了个女婿,可以耍耍岳丈的威风了。 也不是想为难人,就是想着自己有了个不是血脉亲缘的小辈,心里就不由觉得有些得意,看人家在自个面前恭恭敬敬亲亲热热的,那怎是一个“爽”字了得? 姜氏和上官氏也早早的就来了前屋的中堂里,一屋子人坐的满满的,好不热闹。 看了一眼欢欣喜悦的姜姨娘,上官氏满心苦涩,原本这样的风光该是她的,却生生给折腾没了。心里难过,却还得强笑着,不带出一丝来,不然只怕蓝正杰对她更加不喜。 辰时三刻的时候,便听媳妇子满脸喜气的来道:“二姑娘和姑爷来了” 姜氏立刻便站了起来,激动的就要往外走,却听见蓝正杰一声轻咳,慌忙定住了,低头走到王氏的身后。偷偷看了一眼,却对上了王氏含笑的面容,心中不由一松。王氏脸上并无不悦,反倒笑盈盈的牵了她的手道:“姜妹妹跟着我紧些,也好看看绣儿过的到底好不好。” 姜氏顿时感激的一笑。 众人便迎了出去,上官氏磨磨蹭蹭的落在最后,也没人去管她。 蓝绣与陈家大少联袂而来,身后跟着许多丫鬟、媳妇子,看的出来陈家对她很是满意。那回礼也极为丰厚,看的隐在众人身后的上官氏又是一阵羡慕。 这些本该都是她的……如今却便宜了姜氏……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新姑爷见蓝正杰和王氏亲自来迎,温和的笑意便上了脸庞,映衬的那张脸庞越发珠玉般俊朗。 “父亲、母亲。”蓝绣已然换了夫人发髻,少女的羞涩还未全然褪去,已然多了一丝妇人的娇媚。脸上新婚的甜蜜昭然若揭,眉目间没有一丝忧愁,想必陈家公子待她真的极好。 姜氏心中暗暗点头,看着这个女婿是越看越满意,只心中还是存着淡淡苦涩。 她的女婿,却不能唤她为岳母。 “子谦、绣儿,进屋说话”子谦乃是陈家大少爷的字,蓝正杰喊其表字,也是表示了亲近。王氏好笑的看了一脸严肃的丈夫一眼,去拉了蓝绣道:“相公和子谦到堂屋里说话去,绣儿就借我这个娘一用,到后头院子里说说话儿,如何?” 蓝绣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还没给父亲、母亲磕头呢” “无妨,”蓝正杰也不是那么在意虚礼的人,想了想便道:“吃过午饭再敬茶也是一样的。” 见他答应了,蓝绣也无二话,只冲着陈子谦羞涩一笑,便被王氏拉走了。 上官氏张了张嘴想要告退,却觉得此刻说这话实在有些扫兴,便只好跟着王氏等一块走。 王氏拉着蓝绣问了些家常的话,“姑爷带你如何”“公婆可有为难”“小叔小姑是否好相处”之类的,蓝绣通通都点头应了声“好”。不过王氏也知道,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此时的蓝绣也不会说的,没得才过门三两天,就要找娘家人诉苦。 姜姨娘在一旁听的仔细,也十分注意着女儿的表情,见她面上的笑容一点没有褪去,便就知道她在陈家日子过得还算顺心。听说陈家大少原本也是有一个通房的,不过在成亲前便被送去了庄子上,看女婿待女儿温柔的模样,那个通房丫鬟,估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想宽慰告诫女儿两句,却碍于众人都在场,不方便开口,只是时时言又止,叫王氏看出了些许端倪,了然一笑。 只听她道:“这么坐着有些累了,上官妹妹不如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如何?就留她们母女两个在屋里说说话儿” 上官氏正听的难受,自然没有不应允的,当即便站了起来。锦甯也是有眼色的拉着锦曦蓝宜说是去玩会,顺便将屋里的丫鬟婆子们也清空。男孩子们本就没跟来,uu看书 w.ukanh 自然也就没他们什么事情了。 只剩下母女两个,也就没什么客气避讳的了,姜氏拉着女儿的手便问道:“我听说姑爷本来就有一个通房丫鬟,可有这事儿?”她当然不是为了确定,而是想看看女婿有没有故意瞒着女儿。若是没有,自然是他心底坦荡,若是瞒下了,就说明哪丫鬟只怕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轻。 但话说回来,若是在新婚期便听到自家夫君说出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她心里只怕也不会好受,就看陈家少爷到底是怎么说的了。 蓝绣的笑脸顿时黯了黯,不过很快便转变了回来:“说了,相公说是前年婆婆给他纳的,那时……姨娘且放心,相公说,那是老太太给赏赐的人,婆婆不好推,他却并不是很喜欢的。” 姜氏顿时放心:“那就好,我也就是担心他纳了身边的亲近丫头,那情分……既然如此,便好了,你以后好好相夫教子,瞧着姑爷的性子,和你爹倒是有几分相似,定然不会宠妾灭妻。” 又觉得这话说的过了,自己扁了下嘴:“瞧我说的这话,姑爷定然是会好生待你的。” 蓝绣微笑不语。 却想起那天小竹儿说的那个谜题里,里面有一句话,即是这个世上所有女子最最衷心的企盼,也是最最难得的愿望。 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一百五十二.远近亲疏各不同 母女两个在屋里说着心里话,那厢堂屋里,蓝正杰和女婿的话题却没这么脉脉温情关怀亲切。蓝正杰初次当人家的岳父,局促了又局促,才憋出几句话来,先是问候了亲家,说道后头,竟是谈起朝事来了。锦奇轻咳一声,道:“爹,妹夫今儿是陪着妹妹回门的,又不是上朝,您还是别说这些了,饶了他?” 陈子谦莞尔一笑,半点生疏都没有,只觉得和这一家人相处起来融洽极了。 不管是有些严肃耿直的蓝正杰,还是看似中规中矩实则心思灵透的大舅子,亦或者调皮捣蛋又不失分寸的小舅子,都让他觉得十分舒坦。 “就是就是,我这个老头子都听的无趣极了”嗓门如洪钟一般嘹亮彻响的,出了蓝家老太爷,在这固国公府里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老爷子和蓝唯真一并进了堂屋,白了那新近荣升的“毛脚岳父”一眼。 “祖父,爹……”蓝正杰有点讪讪的,他这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么?又不想女婿觉得自个被冷落了,只好没话找话呗。被老爷子一句话说的那是丢脸至极,无奈至极。 “子谦见过太爷爷,祖父大人。”陈子谦站起身拜见两位老人,面上是淡淡的笑容。他还真的从没见过岳父这般哑口无言的时候,说起朝事的时候,蓝正杰可是侃侃而谈,极其有才。可这位当年的探花郎,面对自家的两个长辈时,却像是稚嫩的孩童,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好孩子,别多礼了,坐下说话”老太爷欣慰的点点头,蓝正杰做人不咋滴,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给自己挑了个好女婿不过老太爷,那是您亲孙子,能不能不这么埋汰人啊 “是”陈子谦连忙应了,对这位大梁传奇一般的蓝老爷子,他还真的有几分敬畏之心。此时看他仿佛只是一个慈祥和蔼的长者一般对着自己眉开眼笑,只觉得心底微微发憷——不是他多心了?为啥他总觉老爷子看他的目光,让他想到自家弟弟盯着红烧肉时的眼神来? 同时还有几分激动,放在从前,和这位老人坐在一块儿说话,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也顾不得老爷子看自个是什么眼神了,当一个人将别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放大再放大之后,再见到那人,就算他不过是个地痞无赖,在他眼里也是神一样的存在。 这要放在锦甯的前世,就是一彻头彻尾的追星族 老爷子许久没出门了,自然也就少了被人用这样仰视的目光看着的机会,心中不由有些飘飘然,得意的瞥了一眼蓝正杰:瞧见没,还是老子比你吖有名 蓝正杰那个无言啊老爷子挑衅的眼神他是瞅见了,可是他能跟人家计较不?当然不行否则他三十好几的人了,只怕会被老爷子按在凳子上打屁股 那样他的脸可就丢尽了,不仅别想在女婿面前摆什么岳父的谱了,还会成为整个大梁的笑柄 心中顿时抱怨的想着,老爷子啊老爷子,人家和自己女婿聊的好好的,您进来掺和个什么劲儿啊于是迎着老爷子得意的眼神儿,哀怨的看了过去。 “你叫子谦,对?这个字取的不错,是谁取的?”旁边的蓝唯真一见这祖孙俩又对上了,不由失笑地摇摇头,开口问向陈子谦这孙女婿。这两人已经不是头一回如此了,但凡蓝正杰得意的时候,蓝老爷子总是会横插一杠子,连消带打的把人的傲娇气儿给磨平喽从前在武郡侯府时,老爷子折腾自己的亲儿子,如今亲儿子管不着了,人改折腾自己的亲孙子了不过今儿,让人孩子高兴一下也没什么,偏偏老爷子不乐意了,还大言不惭的道,他已经习惯了,不打击人一下他心里总痒痒 陈子谦知道蓝唯真的事情,蓝家上下对他的态度分明,自然也是极恭敬的。看着他和蔼无害的笑容,他不觉想起父亲与他说的那些话。隐藏在老爷子的光环之下,其实这位也是个狠人。当年连太子都敢挟为人质的主,哪里又真的温和了? 立时便以小辈的姿态,谦和有礼的道:“是家中大伯取的字,说是谦谦君子之意。” 唯真笑着点点头,又道:“我们家绣儿是个文静的,毕竟年纪小不懂事,若有什么不对之处,你且担待些。” 陈子谦连忙说道不会,他对蓝绣挺满意的,体贴温柔,又娇美动人,哪里还有嫌弃的? 心里又暗道,这位祖父大人倒是有几分岳父的样子,至于蓝正杰嘛……女儿回门的时候跟女婿谈论政事的主,不提也罢 有了老爷子和蓝唯真打岔,这屋里的气氛倒是温和了起来。听着他们说的,三不五时的,蓝正杰也能插上一两句口,他也就满足了。有老爷子在,他还想成为焦点?下辈子 锦华与陈子谦年纪相近,也有些投缘,交谈起来的话题倒是多些。锦奇对那些不敢兴趣,便拉着蓝惇和他下围棋——他是个臭棋篓子,蓝惇也不枉多让,悔棋是正常的,赖皮是应该的,两个人团在一起,吵吵闹闹的也不觉得闷。 吃过午饭,老爷子便回了自个屋里歇午觉了。老人家中午容易犯困,所以平常这会都会小歇一觉。原本王氏要让蓝绣和陈子谦给他们一并磕头的,可老太爷哪里耐烦这些,让人随意的敬了茶了事,蓝正杰和王氏自然也就随他去了。 陈子谦和蓝绣便一一给众人敬茶,送上礼物。蓝正杰喜好文墨这谁都知道,陈子谦选的便是一方古砚,厚实沉重,质地极好。蓝正杰很是喜欢,却听蓝宜嘀咕了一句:“墨黑墨黑的,拿来砸人倒是极好的……” 大伙憋着笑,陈子谦装着听而不闻,给王氏敬茶时却双肩耸动,差些没洒了。他妻子的这个亲妹妹也太可爱了些? 给王氏的却是蓝绣亲手做的一件衣裳,那颜色和花样,看着就让人觉得欢喜。王氏喜悦的拉着蓝绣的手数落她:“这几日才赶出来的?真是难为你了,日后别这么劳神,仔细眼睛。” 蓝绣亲亲热热的应了,又和陈子谦去敬姜氏。 “姨娘喝茶。”陈子谦脸色不变,知道这是蓝绣的亲娘,言语中便透了几分尊重。能教出蓝绣这样的女儿,这位姨娘必定也是个不俗的。 姜氏差些眼眶泛泪,终是忍了,笑着喝了一口茶。 姜氏和上官氏都得了一套头面,不过姜氏是纯金的,上官氏的却是赤金。毕竟一个是亲娘,这远近亲疏,总还是要分出来的。 这两样都比王氏的贵重多了,她却一分不满都没有。她首饰多的是,也不差那一套两套的。何况送给姨娘们的是能现买的成品,而她的,却是一份心意了。 蓝绣是真心敬重着她这个嫡母的。 给其他人的就随意了些,锦华得了一套文房四宝,梁微绮的则是四季的小衣裳——蓝绣歉意的说原本都想自己做的,可实在太赶了些,便请家里绣娘帮了忙——梁微绮并不怪罪,反而欢喜,这其中还是有她亲自动手做的,这份心意,她自然领受。 锦奇得的礼物最是奇特,乃是一匹小马,按着他的身量现在骑刚刚好,等他过两年长大了,那小马也就变成高头大马了,乐的他合不拢嘴。锦甯锦曦蓝宜三姐妹各得了一件首饰,都是白玉的,只因蓝绣说过,锦甯她们喜欢玉质的东西。 “多谢姐夫。”锦甯让如琴收了,便笑盈盈的道谢。锦甯和蓝宜却是已经换上了,跟她显摆:“大姐姐,好不好看?” 锦甯笑着点头应了:“自然是好看的。” 等蓝绣和陈子谦回了陈家,夜晚上床耳边厮磨了一番,待消停时,陈子谦问着怀中的妻子:“锦甯似乎不是很欢喜……莫非她不喜欢那玉镯子?” 蓝绣一听便莞尔了,uu看书 .uukanhu.co 不由逗他道:“锦甯小时候收过我那位祖母——就是武郡侯府那位,给送的一只白玉镯子,当时便摔碎了……” 陈子谦顿时大惊,撑起身子道:“那怎么可好?要不,改明儿我们再补一件给她?” 蓝绣听他说我们,心里温暖,又忍俊不禁,大笑道:“看你急的,放心,锦甯是喜欢的。” “那……”她那模样分明就不是喜欢的样子啊 “她从小就不爱戴这些,”蓝绣笑着给他解释:“你没见锦甯身上几乎都没什么首饰么?妾身以前也是问过的,她说看着虽然喜欢,可是带着觉得沉……她便是那般的性子,从来不喜形于色的。姐妹几个中,就数她最难琢磨。” 这些他倒是瞧出来了,锦曦活泼,蓝宜伶俐,可惟独蓝锦甯,看似文静却让他无法看清这个小女孩脸上的表情,不由点点头:“是有些叫人猜不透。” “我从前很是羡慕她……”蓝绣想起自个小时候,不由翘起了唇角:“可是现在想起来,倒觉得自己才是被宠着的那一个,虽然没有嫡女的名分,可也没那么累……” 也只有蓝锦甯,能将一切压力大而化小,小而消弭。 她与她,本就不同,羡慕有何用,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一百五十三.不速之客(1) 才办完了蓝绣的婚事没多久,宫里便打发人传来了消息,说梁微绮的生母邓更衣去了。 虽说七公主早已记在了蓝娴妃的名下,但到底是生生母亲,一点不难过也不可能。宸帝念及她这些年安守本分,倒是在死后赐了婕妤的封号,算是给了体面。以三品婕妤之礼下葬,以邓氏的出身而言,已然是抬举了她。 邓婕妤是病逝,她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大好,平素便是躺在床上养病的时候居多。多年的病痛掏空了她的身子,虚的不能再虚了,于是这年开春不过染了伤寒,竟是几个月都没有起色,强撑到听到女儿传来的喜讯,已经是极限了。 梁微绮与生母感情并不深,但总归是母女俩,坐下谈心的时候也是有的。小时候邓氏总是千叮万嘱的要她讨人喜欢,要她巴住六皇子和蓝娴妃,虽然觉得她太过势力,如今想来,却也是为了她好。而后来她渐渐长大,也不大爱听她说这些有的没得,在她得宸帝的宠爱之后,邓氏也渐渐不再说起,反而换做叮嘱她,要为自己觅得一个可靠的夫婿。 可这天下间的男子,什么样儿的才算作是可靠呢? 蓝锦华和邓氏并无交集,就算是去娴妃宫里给这个姑姑请安时,她也是只能远远避开的。虽然同住在一个宫里,但蓝娴妃素来有些孤高清高,鲜少与其他妃子亲近。就算是品级比她高的,她都鲜少搭理了,更何况是下面那些美人、更衣之类的小人物? 她连海陆大餐都无心享用,哪里还会在意方便面里几片鲜虾鱼板? 也是由于她这样的态度,宸帝才一直都对她亲睐有加,恩宠不断。 不过,邓氏是时常出入蓝娴妃殿中的,女儿巴着娴妃,她自然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本就是皇帝一时兴起才幸了她,原本就没奢望能分得多少宠爱,有了身孕偏又生了女儿,眼见宸帝连她这个人都想不起来了,便死了那母凭子贵的心。她一个小小更衣,在这宫里若是没有高品阶的妃子罩着,岂不给人欺负到死? 总算蓝娴妃看在梁微绮的面上,并不拒绝她的刻意亲近。 有几回王氏带着儿女入宫给娴妃请安时,她也曾见过这几个孩子。当然,不过是隐在小间里偷偷看看罢了,她的品级是不够面见一品夫人的……又从女儿和六皇子口中听出了对那个少年的赞许,算了算年纪也是相配的,便有了这般心思。 女儿年幼,心中对那少年有好感也不自知,眼见人家少年渐渐长成又得了功名,她自然不愿坐以待毙。如此少年风华,京畿里惦记着的世家可不知有多少,要是人家早早结了亲事该怎么好?便寻了机会点破了梁微绮的心思,要她好好把握机会。 怎奈七公主羞涩,虽然恍然大悟,却也只肯与蓝家小姐亲近。她心中陡然一动,便趁势将自己折腾病了,待娴妃来看她的时候,隐晦的提及此事。又伤感的说道,这大约是她最后的意愿了,请她千万成全。 娴妃本不想多事,可见邓氏如同托孤一般的说辞,心里老大不落忍。想想梁微绮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锦华又是自家侄儿,年岁样貌家世也配的上。邓氏出身虽低,但梁微绮到底是金枝玉叶,不会委屈了二哥的儿子。 帮着在宸帝面前提了提,宸帝其实并未满口答应,只待得锦华过了殿试,方才招蓝老爷子与蓝正杰,询问了他们心中的意思,这才有了赐婚的旨意。 邓氏伤己为女,原是一片慈母之心,只可惜她心思过重,又病的急,竟是落下了病根。 说起来,邓氏年纪轻轻便早亡,多半倒是为了女儿。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邓氏弥留之际,向娴妃与宸帝坦言了她病重的真相,娴妃默然,宸帝虽然有些不悦却被她拳拳爱女之心所感——梁微绮已然出嫁,还有了身孕,这桩婚事蓝家也是极满意的,他倒也不曾后悔,甚至在邓氏过世之后,赐了她婕妤封号。 他可以对一个自己曾经的女人无心,可不能对一个慈母无情。 梁微绮不必为她守孝,但还是换上了素衣。本还想吃个几日斋饭为生母尽些心意,但顾忌自个已经身怀有孕,便在锦甯她们的劝说下放弃了。只匆匆去了宫里一趟,到她灵前磕了三个头,第二日回来时,眉宇间染着淡淡的哀戚,虽然不说,可也觉得出来她心中的悲伤。 蓝娴妃在宫中将邓氏的遗言转述与她听,梁微绮当时便愣在那里,等缓过来之后,便哭成了泪人,差些昏厥了过去。娴妃便留她在宫中宿了一晚,也依着她的意思直说她想为母亲守灵,不叫婆家人担心。夜里更是亲自陪着她,说了许多话,叫她宽心,当心自个的身体。 六皇子素来不会说道这些,只是难得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以示安慰。 从前他也觉得邓更衣过于势力巴结,对她没什么好感,可忽然又觉得,有这样一个母亲,何尝不是梁微绮的幸运? 锦华不是个能言善道的,面对妻子的伤心也不知该怎么劝慰才好。可是他不懂说,却是会做的,回头便甚是体贴的命屋里的众人都不得穿颜色鲜亮的衣物,自己也换上了平素不太喜欢的淡色。白色,月白或是青灰色,来来去去便是这几种。 梁微绮虽然心中难受,可却不希望让大家也跟着她一起沉重。过了头七,她便又穿起了平日里常穿的绸缎衣裳,还笑着让下人把锦华的那些衣裳都收了起来。 王氏一一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点头,是个孝顺又知礼的孩子。 待从梁微绮口中得知邓氏所为,心中不由感慨万千。世上无不是之父母,并非空话一句。 又过了几天,便是锦曦生日。王氏有心要热闹一番,便吩咐下去多置办几桌菜色,又请了相熟的几家人,自然,她娘家更是不会落下的。 这日清晨,天空便有些灰蒙蒙的,没过多久,竟是稀稀拉拉的下起了濛濛细雨。王氏叹了一声天空不作美,又盘算着到底有多少人会在这样的日子还前来,准备的食材什么的怕是要多了。若是来的人少,不如让仆从丫鬟婆子们也开几桌,只图个热闹。 率先冒雨前来的,却是大皇子的嫡长子,梁和儞。 梁和儞小帅哥已经许久没来过了,听说是在他皇祖父的吩咐之下领了差事,跟着蓝正杰在礼部历练呢大皇子父子没有争权之心,大皇子顶着郡王封号领着闲职,梁和儞放在礼部倒是极好的,那是六部里离皇权最远的地方。只是礼部事多,便渐渐少了空闲,不过和未来岳父倒是多了许多相处的时间,这对准翁婿,越看越对眼了。 皇家的孩子都不容易,不过十来岁,就要当苦力给自家爷爷干活,还是不给工资的那种。 “蓝夫人,”梁和儞带着笑将贺礼送上,偷偷瞧了一眼跟在王氏身旁的蓝锦曦,面上恭敬的道:“父王和母妃本也是要来的,只是临时被太后叫去了宫里,因而让小侄前来代为恭贺曦儿妹妹生辰。” “有心了。”王氏淡淡一笑,让人接了礼品,又对锦曦笑道:“带儞儿去你哥哥屋里” 锦曦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引着梁和儞去了,待回来时,手上吃力的抱着一个大大的兔子娃娃,几乎有她人一般高了:“娘,娘快看,这是和儞哥哥送我的” 女孩子一般都偏爱这种可爱的小物件,曦儿喜欢也是正常的。王氏和锦甯却是相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夸了一番,王氏才道:“快叫丫鬟放到屋里去,仔细弄脏了。” 锦曦不舍的道:“我再抱一会嘛”却也小心翼翼的搂着,u看书.uunshu 欢喜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让丫鬟拿到自个屋里去,还吩咐一定得找个干净的地儿放着。 紧跟着后头来的便是王中书令一家,王氏见父亲母亲竟然亲自前来了,不由吃了一惊,连忙迎了过去:“爹爹,娘,你们怎么亲自来了。”她不过是邀了几个妯娌和侄女侄儿,毕竟是小孩子过生辰,没得还去惊动长辈的。 “今儿是我们小宝贝儿的生日,自然得过来看看。”王中书令极好说话,脸上扬着慈祥的笑,瞅着锦曦便是一笑:“小寿星,还不过来给外祖父抱抱?” 锦曦对外祖父一家也是很亲近的,谁让家里人都疼她呢?当即便小跑到了近前,待王中书令俯下身来,便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叭叭在他脸上亲了两口,撒娇道:“外祖父,曦儿想你了” “看来我这个老婆子是没人惦记喽”王夫人在一边凑趣,故作一副失望的样子。 锦甯看了满脸笑意的王氏一眼,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也跟着道:“外祖母不怕,甯儿想你呢” 王夫人高兴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还是我们甯儿贴心,不像某个小没良心的,有了外祖父,就不要外祖母喽” 锦曦顿时脱了外祖父的怀抱,蹬蹬跑到跟前,抱着她的胳膊摇道:“才没有,曦儿也想外祖母的”

一百五十四.不速之客(2) 王家来的人却是极多,出了王氏几位任职的兄长和侄儿无法前来,妯娌和侄女儿却是来了个齐全,围着她们说笑了一番。 王中书令肩上户部尚书的担子自六皇子回朝之后便落了下来,他依旧做着他令,平时倒也没什么事儿,不过就是日日去应个卯罢了。今儿还是特意在宸帝跟前请了假的,反正横竖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来看看女儿和孙子孙女。 锦曦锦甯先给祖父祖母和各位婶婶们请了安,王氏又差人去请锦华他们。等他们到时,诸位女眷们已经将锦甯锦曦夸了个遍。锦华已然长成大人,沉稳的唤了人便罢,又让妻子见过长辈和表妹表弟们,锦奇也到了知事的年纪,面对一堆女眷也不好意思太过放肆,到时比平日里稳重了些,只有锦睿欢天喜地的冲进了女眷中,一口一个外祖父外祖母大婶婶二婶婶叫的她们都笑逐颜开,搂着小东西便亲个不停。 待到消停下来,锦睿的小脸上已经吃了不少胭脂,那可爱又可笑的模样立时逗乐了大家伙,王氏忙让人领他下去洗脸,又微笑着嗔怪道:“嫂子和弟妹们也真是,瞧我们家睿儿,都成了大花脸了” 锦曦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还好曦儿没有要亲亲……”就给王中书令脸上留了点口水罢了。 王氏听的好笑,也不去说她。王中书令自然是去了老爷子和蓝唯真那处,跟小伙子们他也没什么话题啊还不如跟两个老家伙下下棋吹嘘一下当年。 说起来他和唯真爷爷以前还是相识的,虽然一个是文弱书生,一个是粗莽武夫,但蓝唯真所出生的邵家,也是名门来的。小时候还在一个书院里读过书,打过架。虽然比不上他和蓝老爷子那样过命的交情,但是说笑一番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相比起原本的亲家公蓝浩文,王中书令其实更喜欢唯真的性情。唯真做了那事情以后,他也没少为他唏嘘,但暗地里也没少佩服他不要命的举动,整一个拼命三郎啊 自己葬送了大好的前程,却赢得了许多人心底的尊敬和蓝家实打实的感激。 如今,虽然不再是邵家二爷,却成了蓝家嫡子,膝下也有了儿子媳妇,也算是得了善报。 王氏要等着迎接来客,自然没办法招呼娘家人,便只好让儿媳妇代替自个在厢房里陪着王夫人和一干妯娌她们说话。也是千叮万嘱了要她不用逞强,若是累了,便歇着。 侄女儿们便由锦曦带着去玩儿,今天她可是府里的主角,女孩子们自然要一块儿玩的。 王夫人佯装不悦的说道:“七公主肚子里还有我未出世的重外孙子呢,难道老身还会让她累着不成?你快去忙你的,不用惦记这边,有老身在呢” 都是自家人,王氏当然没再说什么,只浅浅一笑,软声跟老母致歉。却听梁微绮道:“外祖母唤绮儿便是,不然便是不疼外孙媳妇儿” “好好,外祖母疼你绮儿走,咱们到厢房去,不理你婆婆了”王夫人高兴的笑道。 七公主不再她们面前拿娇作态,自然令这些贵妇们心中愉悦,纷纷三言两语的说道起来,陪着王夫人,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梁微绮去了厢房里。 王氏失笑的摇了摇头,却瞧见锦甯还陪在自己身旁,便道:“甯儿,你去和曦儿她们一道玩,不用再这里陪我,想必也没什么人了。帮你妹妹提点着,虽说我那些侄女儿看着还好,但难保没有哪个心思多了……” 蓝锦甯浅浅一笑,并不答应:“我在这边陪着母亲便好,曦儿长大了,也合该自己去交朋友了。母亲请放心,妹妹是个懂事的,看着单纯,却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这鬼精鬼精的丫头王氏无奈,可锦甯却是说的有道理。锦曦慢慢长大了,总得有自己的圈子,锦甯不可能一辈子将妹妹护在身后,替她挡了一切的风雨。 只是,她也是心疼锦甯。这孩子都十二了,却还是没有半个能长久来往的好友。 和她的侄女儿们熟悉一下,日后常常走动走动,总能遇到一些旁人,身边的圈子大了,对日后也有好处,总是这么拘束在一个地方,于她日后也不大好…… “那你且先陪着我,不过一会人来的差不多了,再过去”王氏只好说道,但凡锦甯决定的事儿,怎么劝说都是无用的,好在这次锦甯总算答应了。 王氏原本觉得这种天气,只怕原本预定的人会少了许多,却没想,所邀请的人当中,居然大半都很给面子的前来了,多是各家的夫人、小姐,偶有几个少爷媳妇,竟是来的比预料的还多一些王氏心中感叹着好在锦甯有先见之明,让厨下多备了许多材料,不然有些人恐怕要饿肚子了却是忘了,早晨的时候她还在担忧食材用不完呢 韩侧妃是邀请了便必到的,带靖王妃表了歉意,说是身子不适。王氏也不在意,靖王妃心里的膈应一时半会是消不了的,她不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看着和韩侧妃一并前来的阿常世子和一男一女两个小娃,王氏笑了笑:“还请王妃多多保重身体。” 韩侧妃冲她眨了眨眼睛,小声在她耳边道:“王妃大概也没那么气了,不然也不会让两个小的也跟着一块来了。”离了她的耳旁,又笑道:“可怜我,倒仿佛是成了这仨孩子的跟班” “这么些年了,你还是这副不着调的样子”王氏笑道,其实说是一点改变也没有,自然是不可能的。子嗣艰难的靖王爷总算又有了儿女,可偏都不是她生的,她能没有半点失望和难受么?可架不住人家韩侧妃想的开啊无子就无子,那生了王爷儿子和女儿的侍妾们也不见多么受宠,连个侧妃都没给抬呢 只要靖王爷待她不曾冷淡,而她只要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这个侧妃就能当一辈子。 二姑娘和陈子谦也回来了,蓝绣只说了两声便去锦曦那边帮忙了,陈子谦则和锦奇他们一道。 周家母女也几乎是和他们同时前来,周小姐见了蓝绣便热络的说起话来,周夫人虽然对女儿和一个已经出嫁的庶女这么要好有些微词,但看在蓝绣是个受宠的,也就不计较了。让女儿和蓝绣去了,自己则由小丫鬟领着和众位夫人们闲话家常去了。 看看人似乎都差不多了,王氏便准备去厢房梁微绮那边,正要让锦甯去和那帮子小姐们一块儿呢,却听媳妇子来报道:“夫人,固国公府的大奶和二奶奶来了” 王氏一愣,锦甯也是怔住了。王氏并没有差人往那边送请帖,却不知她们是从哪里知道的? 王氏忘了锦甯一眼,她便会意,想了想便笑道:“先前不是去固国公府里问过意思,想必是被她们见到了,问了几句知道了这事,倒也并不奇怪。”祝氏当然是没答应,她这一走动,必然也让固国公府里其他人都知道了。祝氏是有顾虑的,所以只让人带回了给锦曦的礼物。可这京畿里便没有什么事情是能瞒住的,更何况她们也没打算瞒着。既然来了,迎着便是了,想来,那两房人也不好说什么的。 只是不请自来,是为不速之客,虽说到底是从前的妯娌,但因着彼此间并不和睦,又屡次被大房三房算计,王氏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 可怎么说也是亲戚,总不能拉长了脸说不欢迎?人家厚着脸皮凑了过来,她们却没有同样结实的面皮将人赶出去。否则日后,那亲情冷漠的帽子,便要在他们头上盘旋不去了。 刘氏和公孙氏来了,身后还跟着个银铃公主。孩子们却是一个都没带来,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锦甯不由打量了三人一眼,刘氏和公孙氏还好些,银铃公主却是憔悴不堪的样子。 从草原回来,想必她也受了很大的打击?虽然锦甯早就猜到了结果,可是看她那无神的样子,眸中冷冷清清竟是全然没有一丝活气,便知道她的心死了。 倒是公孙氏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银铃公主回来之后,她可没少冷嘲热讽。u看书 ww.ashu.cm放着好好的平妻不做,偏要离家私逃,还做出了找人代孕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再被蓝正齐喜欢平日里就把她掬在小院子里,蓝正齐也从不踏足,当然也不许公孙氏去说些难听的话,倒是让她有些不忿都被人欺瞒成这个样子了,还这么护着 总算,蓝正齐还算厚道,没有休妻,只是将她带来的蒙族侍女都送了回去,给她换上了自己的心腹之人守着。银铃公主如今也算是插翅难飞,当然,只怕她现在也没了那个心思了。 “妹妹给曦儿过生辰,这样的大事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刘氏微笑着,看着王氏微微有些妒忌。自从蓝老爷子带着二房离府之后,武郡侯府倒是清静了下来,所有的针对也只冲着祝氏一个人去。可公爹却十分信任祝氏,没有提让祝氏交回主持中馈的掌家大权之事,固然金氏是被气了个仰倒,她这个做大儿媳妇的也不好受。 再去看王氏,却是独掌固国公府的大权,儿女又频频受到皇家的关注。锦华且不说,人家凭自己本事挣来的功名,却是她们家的几个小子比不少的。可连那野小子一般的蓝锦奇,都成了众星拱月一般的让人瞩目的焦点,就让她很是妒忌了一番。 (感谢於悠的打赏~蓝蝎子投的粉红~~好久没见到粉红票了呜呜~~ 求粉红求推荐啦~~~收藏也不要落下啦~~~~~)

一百五十五.不速之客(3) “这不是想着武郡侯府里事情多,怕你们忙不过来么?”王氏不在意的笑了笑,装着听不懂刘氏话语里的暗讽,随口揭过:“若是早知道你们这么空,我自然不会忘了你们的。” 刘氏心中一黯,她们哪里能不空呢?整日都闲着。祝氏管家管的滴水不漏,她们也找不出什么碴来,再说又有蓝浩文护持着,就算真的犯了错又如何?顶多责备两句,压根不管什么用。如今她们整日得在屋子里“相夫教子”,蓝正恺又不耐烦听她说这些,多少年的夫妻,却如同陌路人一般,即便迎面遇上,他也能对她视而不见。 除了几个孩子的事情还能让她烦心一下,她可真的是过的清净非常。 银铃公主好一会儿,才好像发现到了固国公府似地醒过神来,目光落在那王氏身边的少女身上,眼底闪过微末的光彩。不过是两年的时间,这丫头也长成了美人胚子,不是说她容貌有多么艳丽,只怕锦曦和蓝宜两个小的都比她长得好些,而是那满身温和又清冷的矛盾气质,让人陡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来。 她被蓝正齐从蒙古带回来时,便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原本如清水一样透亮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暖和气。这个男人是为她在自己的父可汗那里全了脸面,让她在跌入冰窖的一瞬间如同抓到了一根浮木。可是随后,他却残忍的告诉她,她的父可汗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她,从没有打算要接她回到草原上去。 不愿意相信,可父可汗见到自己的那一瞬间,脸上惊愕讶异而没有一丝欢喜。随后妹妹和心上人的联袂出现,也告诉她一个现实:他们全部都在欺骗她。 “你一个外族人生的公主,还以为真的能被你的‘父可汗’看上眼?你的那些侍女,可都是你父可汗的眼线如果和亲的公主嫁了人真的还能反悔,那时也是你们蒙族灭族的时候”不受宠的公主是注定要被牺牲掉的,她的母亲就是如此,难道她还看不明白?蓝正齐冷冷的笑容,让人觉得羞愧,她的心随着他毫不留情的揭穿一点点的落入谷底,再也爬不上来。 不死心的想偷偷跑去问她的父可汗,可他的护卫却将她拦在了大帐外面。 “银铃儿,回去……”母亲出现在她的面前,摸着她因为长途奔波儿憔悴的脸,充满忧伤的道:“蓝将军能来找你,说明他至少是个好男人,心里还是惦记你的,而你的父可汗……” 他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当然,就算给的了,他也吝啬去给予。 看着母亲悲伤又期待的样子,波谷银铃说不出拒绝的话。她真的很想告诉她,她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这个时候想挽回,已经太晚了。 “很多事情,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我的银铃公主。”蓝正齐听了她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的天真问题,忽然大笑起来。抬起她的下巴,强硬的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是长的不错,但我还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跑到千里之外的南疆来——我从来就不缺女人。” 看着她眸子里的神彩一点点褪去,他笑了:“不过这回倒是要谢谢你的偷跑,你父可汗不仅答应了贸易通商,而且,成本也比原先下降了一半,我想,皇上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笑容说不出的阴冷得意,又夹着一抹失望。 “还以为你是个够聪明的,居然能想出李代桃僵的招数,不过,现在看来,你还真是天真的可以。”他终于松开她,银铃才觉得自己的下颚两侧隐隐的疼痛起来:“女人,你真的以为,我感觉不出每天晚上躺在我身下的人是不是你?你真的以为,没有人帮着,你可以独自走出武郡侯府,离开京畿么?更何况是回到千里迢迢的南疆——,是谁在帮你?” 波谷银铃茫然的望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只记得自己一直走一直走,出了京畿,恰好就遇上了一队正要去南疆的商人。其中有一些人在中途的落脚处便完成了自己的生意回转了,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小商贾一路带着她回到了故土。 家乡的风景依旧,可是人事物,竟然已经面目全非,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 回京畿,她是自愿的,草原已经没有了她眷恋的风景,剩下的沉重压抑的她透不过气。还不如回到那个繁华的京城,在华丽的牢笼里囚禁自己的一生。 蓝正杰并没有罚她,只是禁了她的出入,又将她身边的人一一的换走。她也不在意了,每天安分的守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没有人打扰,自然也就没有丝毫的热闹。 她知道怀孕的替身已经死了,母子俱殇。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的笑话,尤其是公孙氏,每天都让人传些难听的话给她听,可是,那又如何? 受过最重的伤以后,这些微末的伎俩,已经不能让她又任何感觉了。 蓝正杰从不让她见客,也不让她做什么。她好像就是一个多余的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与他人无关。可是名义上,她却是他的妻子。 一个他从来没有近过身,嫁了他三年,还依然是处子之身的妻子。 自作孽不可活。 “锦甯,”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轻唤了她一声:“好久不见了。” “甯儿见过叔母。”蓝锦甯规规矩矩的请安,就再无半分言语。 王氏道:“都到厢房去,和大家一块儿说会话,就该开宴了。”说罢轻轻扯了一把锦甯,待她看过来,才吩咐:“甯儿去锦曦那儿,别叫她玩疯了。” “女儿知道了。”锦甯扬起嘴角甜甜的笑了下,向她们打过招呼之后,便率先离开。波谷银铃有心想叫住她,张了张嘴却还是住了口。 “大嫂,两位弟妹,我们也走” “嗤,什么弟妹,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公孙氏冷笑一声,轻声嗤笑道。她早已不将波谷银铃放在眼里,这个女子已经不具威胁性了,堪堪真的就只是一个好看的花瓶。 王氏听而不闻,那就是人家的家务事了,与她无关。不管银铃是对是错,她终归是蓝正齐的妻子,哪怕是死后也能进蓝家祖坟的,说不上规格还要比公孙氏更高些。 “怎么又躲起来了?”阿常走入竹屋里,看见在美人榻上躺成四仰八叉状没有一点淑女气质的锦甯,不由笑了笑。 “那你怎么来了?”锦甯仰头看了他一眼,便又躺了回去,皱眉道:“没想到今天还会来这么多人……这些夫人小姐平日里是不是都没什么事情做啊?” “别人我是不知道,不过我母亲倒是挺忙碌的。”阿常笑了笑,像是解释,又好像真的是在陈述事实一般:“汝阳世子夫妻,和我爹娘,今天都被叫进宫里去了。” 锦甯知道他不会没事跟她说这个,单为了解释他们没来的理由?阿常不是那号多管闲事的人“又出什么事儿了?皇上不是挺消停的嘛,听说好一段时间没传出绯闻了,许多人可都盼着呢以前那些,可都是老黄历,说多了也腻”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我的婚事,和汝阳世子大儿子纳续弦的事情?”他靠近她,看着她秀美的脸孔,上面波澜不惊,让人微微失望。 “你是该娶妻了。”都十五了,又是皇家子弟,就算没娶妻也该定个亲?就只他什么都没有,估计看上他的人家也不少,攀附权贵的人,什么时候少过了?“世子的大儿子是怎么回事?他原先的妻子过世多久了?” 她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关心旁事的人,uu看书 .uukanshu.om 当然,对汝阳王府那位大公子,他不过是顺口带了一句。可瞧见她这迷糊的样子,还是有些叹气:“过世三年了,总要续弦的,听说我爹娘正在商议我的婚事,就一起去太后跟前求了,今儿皇帝才把他们找了进去。” “三年啊……”她也曾听人说起过那位大公子和他的原配妻子感情很好,可是再好的感情,过了三年,恐怕也早就淡成了一股云烟。“你着急娶亲么?” 阿常白了她一眼。 他是不着急,可是人家的爹娘急啊靖王妃是不指望蓝家能有回应了,所以慢慢的也就淡了下来。蓝锦甯的主意太大,她本也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不好掌握。若不是冲着阿常待锦甯比旁人亲近些,她压根来这个想法都不会有。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靖王妃懊恼了一阵,也就过去了。问过阿常的心意,见他似乎也并非对蓝锦甯情有独钟,便以为是自己相左了。 “我一人过了数万年的时光,从未觉得孤单过。”阿常淡淡的道,脸上又是那常见的冷漠神情。一个人久了,早已成了习惯,哪里还会对这样的事情有所期待? 只不过数万年的时光,还是抵不过那一缕细微却漫长的思念。 (感谢暴打布老虎,蓝蝎子的打赏~凼凼大人的粉红~)

一百五十六.等我回来 阿常的眼中时常有些让蓝锦甯看不清的东西,时时出现。似是一抹浅浅的哀伤,又似乎只是虚无缥缈的游离。总觉得,他的故事应该是悲伤的。 可是问了一次,他不想说,于是她也不再问,不再探究。从前如何,终究只是从前。 “你想娶我吗?”沉默了一会,她忽然张口问道。脸上没有一丝羞涩,只是从容平静。眼眸中闪着亮亮的光,不是因为期待,而是因为有趣。 “娶谁都是一样的,如果你想嫁我,自然便是最好不过。”跟陌生人相处,他始终不及蓝锦甯这般会调试自己。就算自己未来的妻子再好,他说不得也得花上十数年的时间才能慢慢接受。靖王妃可以等的起,因为他是她的儿子,蓝锦甯不许要等,因为他们已经相识了两百年。那么一个充满期待的待嫁女子,是否可以忍受得了丈夫十年如一日的淡漠对待? 娶她,最好,不娶她,不过是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他无可,亦无不可。 他是喜欢锦甯的,可是喜欢她,不代表他会想要将她留在身旁。默默的凝视也是一种疼爱的方式,一如他数万年来所做的那般。 阿常的回答很符合他的性格,锦甯却半晌无言。拂去心底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她笑着道:“那你就等等,等我回来,那时,也许我心中也会有答案。” 她是自私的人,从来都是先满足自己的意愿,才有多余的关怀给别人。 他看了她许久,才淡漠的点头:“好。”一个字,就将打乱靖王妃的盘算。 “你先走,别让人看到我们一块儿离开,私相授受,我这个小丫头可担待不起。”锦甯轻笑起来,恍若阳光一样明媚,可是她的影子却隐没在黑暗中,仿若无主的孤魂。 厨下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将一干人等都伺候好了。 王氏端着笑脸一个个的送走他们,只觉得脸皮都要僵掉了,心中暗道以后若非必要,再也不做这般劳师动众的事情了,除非固国公府不再是众人的焦点。 “曦儿,今天可开心?”望着神情略带疲惫的小女儿,王氏摸了摸她的小脸,问道。 “开心啊,可是就是太累了……”锦曦吐了吐小舌头,古灵精怪的道:“曦儿今天得了许多礼物,呆会娘和姐姐跟曦儿一块儿看看?要是有您喜欢的,曦儿就送给娘了” 王氏失笑,她过生辰,人家送的贺礼自然是合她用的。“我就算了,不如你挑几件送给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今儿他们可也是帮了你不少忙的哦” “曦儿知道,不会忘了的。”说罢走到锦甯面前,拉了她的手:“走,甯姐姐,陪我去看看” 锦睿蓝宜蓝惇听了,便也吵着要跟着一起去,锦曦看了王氏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便高兴的答应了,带上一帮子小尾巴,回屋拆礼物去。 那些贵夫人们会拿出手的东西都不便宜,精贵是精贵了,但却是不太讨小女孩的喜欢。锦曦翻翻捡捡了许久,也没见多少合心意的,不由撅起小嘴:“送这些无用的做什么,又不能吃还不好看。” 蓝宜身子趴在桌沿,探头探脑的看了一会,也跟着道:“就是,不好看也不好吃” “就知道吃”蓝惇小胖子戳了戳妹妹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连个手指头印子都没给她留下:“迟早吃成个胖娃娃,和哥哥一样圆” 蓝惇自打被禁了点心,便对此一直很有怨念,听见妹妹整日惦记着吃,那还得了? “惇哥哥不圆”被锦甯抱在怀中的锦睿叫道:“大姐姐说是太胖了” 锦甯连忙去捂他的嘴,却是太晚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瞅瞅蓝宜,却见小家伙压根不在意,还颇有风度的挥了挥小手:“先生说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是男孩子,不跟甯姐姐计较” 书倒是念得不错,竟然还引经据典了。可是这话把屋里的二个女孩子都给得罪了,有志一同的对他横眉竖目。蓝宜还不懂那话的意思,所以只是茫然的看着他们。 锦曦利索的捏住了他厚厚的耳垂:“臭小子,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曦姐姐我错了……”小胖子垫着脚尖,努力的不让耳朵被扯的太开,痛啊“我,我……那是先生说的,不是我说的”没出息的小家伙,一受罪,就马上出卖先生。 锦甯却是没有动手,省得他来一句,君子动口不动手再说了,有锦曦代劳呢不是不跟她一般见识么?便笑眯眯的问道:“那你们先生有没有告诉你,你这个小不点,是不是小人?” 蓝惇张口结舌,说自己是大人,谁信啊?可说自己是小人,他可不乐意进学识字之后,蓝惇自然知道了“小人”不是什么好话 顿时苦着脸,一句话都看不出来。 边上蓝惇的乳娘见他的耳根都开始泛红了,心急的不得了,不由上前道:“二小姐,小公子不过是无心之言……” “我知道。”锦曦松了手,瞥了那奶娘一眼,倒是个忠心护主的,又警告蓝惇道:“今儿个看在你奶娘的面上,就算了,下回再叫我听见,就把你耳朵扯掉” “是,曦儿姐姐,我知道了。”蓝惇乖觉的站在一旁老老实实的点头,心里却感叹着先生的话果然没错啊,女孩子果然得罪不起啊 “曦姐姐,这个兔子娃娃好漂亮啊”蓝宜却是一点不担心的四处看着,眼尖的瞅见了被摆放在榻上的布娃娃,顿时欢喜的跑了过去。 她人小,娃娃个头大了些,她倒也懂事,没有抱下来,只是伸出小手抚摸着,眼底闪着一派喜爱之意,分明就是羡慕的不行。 锦曦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蓝宜却是自小乖巧听话的,难得喜欢一件东西,方才她也大方允诺了他们,只要看上的都送她们,便要开口。 却见走过去拉了蓝宜的小手,笑道:“这个是别人送给你曦儿姐姐的,你若是喜欢,便让府里做个一样的给你,可好?” 蓝宜自然欣喜点头,又摇了摇头:“宜儿喜欢小松鼠,可不可以做个小松鼠的?” 前些日子里家中的庄户在山林上逮了一窝没了爹娘的小松鼠,瞧着可爱,便送来给小姐们当宠物养着。可惜小东西们没有爹娘喂养,到底伤了底子,竟是没几日便死了,蓝宜伤心的不得了,锦甯和锦曦还安慰了许久。 原以为她慢慢就淡忘了,没想到还记着,只是不敢再要活物。 锦甯脸上浮现一丝温柔之色,摸着她的小脑袋和声细气的道:“自然是可以的,你若喜欢,便做个小松鼠的给你。” “谢谢甯姐姐”蓝宜欢喜的抓了她的手道。 “这小松鼠还得让你曦儿姐姐来做,谁叫她应承了要送咱们东西的?”锦甯笑了起来:“还不快去谢谢她” 蓝宜果然认认真真的谢了蓝锦曦。 锦曦小脸微红道:“姐姐又拿我打趣,不过是个布娃娃,自家姐妹,哪里用谢来谢去的?宜儿,别听你甯姐姐的,过两天我就给你做一个” “我也要我也要”蓝惇是有热闹就要上赶着凑的,哪里乐意让她们冷落了自己,摇头晃脑的道:“我不要兔子也不要小松鼠,我要大老虎威风凛凛的虎王” 锦曦自然一并应承了,两个小的心满意足的离去。她这才想起来,锦甯还没说她自己喜欢什么呢连忙问了,又道:“要不妹妹也给姐姐做一个,姐姐喜欢什么?” 锦甯淡淡一笑,扫了那堆物件一眼,随手拿了根缠了银丝的朱钗:“就把这个给我,我瞧着这样式倒是不错。” 锦曦看了一眼,只觉得平平无奇,又想到姐姐素来喜欢这些寻常的东西,倒也不以为意,便道:“姐姐喜欢拿着便是……” “姐,方才宜儿分明喜欢那只兔子,uu看书 .uukansu.om我要送她,你为何拦了?”锦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她依稀记得,当年姐姐教她的时候,却是说过,喜欢的东西如果藏不住,便不如拿给旁人分享。留不住的东西,都是无用的。 锦甯怔了怔,莞尔一笑:“那兔子是梁和儞送你的,你真舍得?再说,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难寻之物,做起来简单的很,哪里就需要你拿来送人了?这兔子可只有一个,你只给了蓝宜,惇儿呢?你自己呢?” 分享,也是有方式的。 锦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是不是说,以后若是有我喜欢的,又不是太难的的东西,大可去寻了一样的送人,而不必拿自己喜欢的出来?” “那若是别人一定要你喜欢的东西,不要你后头寻来的,又待如何?”锦甯微笑起来,问道。 锦曦为难的皱了皱眉宇,不一会,忽然恍然大悟:“我只做个一模一样的便是,东西是我的,自然只有我知道它原本是什么模样,我不说,别人怎么知道我送的是不是原本的那个?” “说的对,也不对。”锦甯温和的望着她:“谎言始终都会被拆穿的,你大可给了一样的东西与她,再告诉她你为何一定要这个,就像这个兔子……因为是梁和儞送的,所以你不可以给别人,这话只要说出口,便没有人还会强要,懂了么?”

一百五十七.蛋糕 “六皇子来了。”如琴给锦甯上了花茶,似乎是无心的提了一句。 “怎的又来了?”这些日子他可是跑的勤,打着是来看妹妹的幌子,却有意无意的在自己面前晃荡,抓着机会就来试探两句,虽然看着没什么,却总叫她觉得有些困扰:“在大嫂那儿?” “是,”如琴点点头:“说是娴妃娘娘给做了些小衣裳,让七公主瞧瞧喜不喜欢。” 长者赐不可辞,何况梁微绮还是挂在娴妃名下的女儿。这要生了孩子,少不得要喊一声外祖母的。当然,万不能越过了皇后去,放在平常人家,娴妃不过是个妾,皇后才是正经嫡母。 锦甯微微一笑:“我那位姑母倒是有心了。”梁乐桓赶着要来固国公府,她便顺着给他做筏子。可惜他不是要到蓝老爷子跟前卖乖讨好,不过是对她这个人起了一些兴趣——与情爱无关,只是他不喜欢有自己不能掌控的人,一如梁乐桓——倒是白白浪费了娴妃的一份心思。 如琴看着她略带嘲讽的笑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最近二等丫鬟里有两个和六皇子身旁的内侍走的极近……要不要敲打一下?” 内侍便是太监,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锦甯不以为意的道:“无妨,六皇子就要大婚了,若是他喜欢,我也不介意给周家姐姐送两个陪嫁丫鬟去。” 如书如画打了个激灵,纷纷低下头去。明知说的不是自己等人,却还是忍不住透出一股心虚来。如琴是订了亲的,她们三人却是没有。虽说她们并没有和六皇子的人接触过,可和这位殿下照面还是有的。皇家子弟,模样和气度自然没说的,这位又是生的极俊,难免有些小女儿的心思,小姐妹们在被窝里,嘀嘀咕咕的时候,总会满心仰慕的说起。 仰慕归仰慕,却是从没生出过别样的心思来,长得再好看,也抵不过踏踏实实的前程。 小姐可是说了,等她回来后,就要把卖身契还给如琴姐的。 如棋提了食盒进门,瞅见两个姐妹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当着小姐的面,也不好多问,只笑盈盈的道:“夫人说,今儿小姐们都在自己屋里用饭,方才奴婢在厨上遇见二小姐院子里的如鸢了,许是一会会过来和小姐一同吃饭呢” “那就先放在灶上温一下,”锦甯点点头,又补充了句:“反正一时也不饿,你们先去吃饭,一会还得用你们伺候。” “伺候小姐是奴婢的福气呢”如棋笑道,还是听话的跟如琴去吃饭了,如书如画先候着。 用饭时,如棋又小声的问如琴:“如琴姐姐,方才是怎么了,如书如画脸上笑都僵了。” “她们自个心虚罢了。”如琴淡淡的道,转头又给了她一个笑脸:“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别担心,和咱们没关系的。” “恩。”如棋点点头:“今儿这红烧鸡腿做的不错,赵妈妈给了我们屋里四个,姐姐吃一个。” “知道赵妈妈是你干娘,总是照顾你。”如琴笑起来,果真夹了一个,瞅着那烧的透透的鸡腿:“咱不是都知道,才总支使你去拿饭么” 如棋笑了两声,闷头啃鸡腿去了,吃了一半,又点了两个菜,吩咐小丫鬟:“把这几个温上,一会如书如画来了,再给她们端出来。” 小丫鬟吞着口水答应了,端着盘子去温着。 如琴看了两眼,都是她不爱吃的,却道:“那韭黄炒蛋你不是极喜欢的么,怎么都留给她们?” “怕有味道呢,小姐不是不喜欢么”如棋也颇有些遗憾,扒了扒快要见底的饭碗,吃了一口炒的脆脆的芦笋:“这个也就是如宝姐姐做的好吃了,对了,听说如宝姐姐生了个大胖儿子,我正琢磨着要给她送点子什么,姐姐不如和我一起送?” 不冲巴结如宝,但看着蓝小管事的面子,也得送上一份厚礼? 她们到底是没什么家底的丫鬟,送的礼太厚了,自己负担不起,送的太薄,就没意思了。 “我也在想呢”如琴搁了筷子,已经吃的八分饱了,又道:“晚上和如书如画她们一块儿商量,四个人凑一凑,整份好一些的。吃完了没,该去换她们了。” “好了好了,”如棋抹了抹嘴,赶紧站起来:“如琴姐姐等我。” 撩开帘子,果然二小姐已经到了。如书如画把菜都布上了,正伺候着小姐们用饭。如琴如棋赶紧接手,替换了下去。四个人都没怎么出声,以至于锦曦都没察觉换了人。 锦曦喝了口汤,咽下去,拿帕子抹了抹嘴巴:“……说是补给我的生辰礼物,甜的腻死人,真不知道六皇子怎么就那么爱甜食点心……个头也大,一股子黄油味儿。” “人家能记得给你送东西就不错了,还嫌弃,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锦甯笑起来。 六皇子听说了锦曦生日时的盛况,今儿特地让御厨给做了个大蛋糕来送给她。 原以为小女孩家的定然会喜欢,可惜人家只吃了一小片就再不肯用了。 蛋糕是做的极好的,六皇子自己吃着和也觉得和现代的奶油蛋糕也没什么差别。却不知道锦甯早就寻到了黄油,那味儿不是很得蓝家人喜欢,便统统拿去做浓汤或是黄油小饼干,要咸味儿的,他们才肯吃。 就是爱吃甜食的蓝惇蓝宜,也不大喜欢黄油的味儿。 “我带了一块过来,姐姐赏人吃”锦曦抹了嘴巴就不再动筷子了,如琴看锦甯也吃的差不多了,便端上了茶水,菊花淡淡的香气盈人,漂浮在陶瓷的茶盏里,煞是好看。 锦曦让如鸢将蛋糕拿了出来。 说是一块,其实已经算是小半个了。锦甯让如琴切了一小片,才吃了一口,便不动了。 “不好吃?”锦曦看她皱起了眉头,连忙寻找同盟军,“惇儿一个人就吃了许多呢他也不怕撑着。” 蛋糕不耐饿,撑着倒是不会的,可是黄油是发物,容易长胖的,小胖子已经够圆乎了。 “母亲没拦着?” “拦了,不然他指不定就整个的吞下去了。”锦曦撅起小嘴:“要不是当着六皇子的面,我早就把这东西扔了。” “那还给我送来?”锦甯笑道,戳了戳锦曦光洁的小脸:“己所不勿施于人。” “母亲说这事金贵东西,”锦曦低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想,白扔了太可惜了。” “再金贵的东西,也要有人吃,才有价值。”锦甯看了剩下的一眼,对如琴道:“拿去给小丫鬟们分了,一人一小片就行了,吃多了也腻。” 不是人人都爱吃的,也不见得就真的没人喜欢。锦曦吃惯了精细的东西,又有锦甯这么个挑嘴的做先例,自然对这没什么技巧纯粹讨喜用的吃食不怎么看得上。 可还是有喜欢吃甜食的人啊,比如蓝惇。 如琴笑着应了,端了出去分给小丫鬟们,又给自个四人留了一小块。锦甯锦曦用过饭,一般就不用她们伺候了,顺手把锦曦的丫鬟也带了出去。 “如鸢,如鸾,你们可要尝尝?”如琴比划着那块蛋糕,觉得分成六份也不是不行。 “不用了,我们先前吃过了。”如鸢如鸾相视一眼,连忙摇头,先前在二小姐的屋子里她们可是尝过的,甜的腻死人……只能说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锦曦是个不爱甜食的,连丫鬟都随了她。 如琴吃了一口,绵软的奶油入口的味道便让她有些不适应。 虽然香甜,却也油腻,不由皱了皱眉宇。 如棋却觉得不错:“很好吃啊,怎么小姐好像不怎么喜欢?”如书如画跟着点点头,嘴边不知不觉染了一圈儿白。u看书 wuuanshu.co如棋看到了,又笑她们:“看你们俩,跟长了白胡子似的” 如琴和如鸢茹鸾看过去,果然如此,不由都笑了起来。 如书如画连忙拿帕子擦了擦,又瞥了如棋一眼:“还说我们呢,你也一样啊” 如琴三人笑的东倒西歪。 如棋和如书如画望望手里的蛋糕,又看了看笑的不行的三人,心有灵犀的一块儿扑了上去,手指上沾了奶油就往三人脸上抹:“叫你们笑我们快快跟咱们变一个样儿” 六人笑闹起来。 锦甯锦曦听见了这边的热闹,便走过来瞧了一眼。如琴她们还没来得及收拾,一个个的跟花脸猫儿似地。 身上也沾了不少奶油。 如琴的那份彻底壮烈了,如棋三人却是吃了不少,抹在身上的其实也不多。 “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别叫小丫鬟们看了笑话。”锦甯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却是温和的笑意,又对如琴道:“都快要成亲了,还跟她们一块儿闹腾。” 如琴知道小姐并没有恼了她们,连忙道:“这不是感情好么~” 锦曦偷笑着看锦甯:“姐姐,要不我也给你抹点儿?” “边儿去”瞪她一眼,自己却笑了:“明年姐姐也给你做一个,涂你一脸才好”

一百五十八.10里亭 “听说锦甯不日就要去雁乐?”梁乐桓侧目看着端坐在椅子上一脸温顺的少女,眸光暗沉。他的内侍回报说二小姐带去的蛋糕被这个女子赏了下人,自己吃了一口便扔在一边——她是极爱吃的,尤其以定制的黑森林为最,每次只要给她蛋糕,便能换来一个欢喜的笑脸……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的,可是还是忍不住一次次的试探于她,只因为那慵懒的性子,实在如出一辙。 怀疑已生,纵然明明二人生的不怎么相像,却还是忍不住觉得神似。 可她一端庄起来,那种相似便消失的一干二净,他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明知道自己只是移情作用,却还是期待着能看到那熟悉的影子。或许当心中惦记着一个人时,便会一直存在着她的影子,即使看着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人,也会仿佛看到她。 “是,这两天就准备出发了。”锦甯温柔的笑着,明媚阳光,却仿佛带着一层面具。 “怎么突然就要去了?”六皇子有些微微的怔忪,望着那巧笑盈兮的少女。她明明就坐在他的面前,却仿佛隔了一重无止尽的高山。“先前都没有听你说起过这事” “已经跟皇上和皇后娘娘禀报过了,”锦甯的笑容不变,眼中却带了一丝不屑。她的行踪自然不必像任何人报告,若非王氏他们觉得还是报备一下宫里的好,她连那边都不一定会知会的。左右不过半年的事情,何必劳师动众的?“许是娴妃娘娘没有跟您说起” 这事儿宫里都知道,却唯独他一个不知梁乐桓心中有一丝莫名的埋怨,可是忽然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起来。他不过是个皇子,连太子都不一定知道的事儿,他又如何得知?再者,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小郡主出行事宜,也没有必要惊动太多人。 “恩。”只得点了点头,王氏却在他前头开了口:“六皇子殿下不必担心,雁乐说起来离京畿也不算远,甯儿不过是过去瞧瞧,身边也跟着老太爷的人,不会有事的。” 梁乐桓笑了笑,道:“表妹自幼长在深闺,倒是难得出去一趟。去走走也是好的,只是不知要去多久?” “短则三月,长则半年甯儿总要看着她的小侄儿出生的。”王氏笑道。 “如此,那便祝表妹一路顺风了。”却是错过了他的大婚……是无心的么?梁乐桓心道,又看了看天色,站起来对王氏笑言:“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宫去了。” “六皇子慢走。”王氏端着客气的笑容送了他,哄了孩子们回屋,满脸沉思的回了自己房里。 六皇子总是有意无意的打探锦甯,她就是再迟钝也看出不对来了。一个即将大婚的皇子,对一个小女孩子起了注意可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快些让锦甯去雁乐的好,能避一避总是好的。想来六皇子大婚之后也不好再如此频繁的出入固国公府,平日里在家的多是女眷,朝中已经对此颇有议论了。只是因着有亲戚的名分,七公主又怀了身孕,这才没说什么。 不过三日,蓝老爷子便备好了跟去的人,锦甯头疼的瞧着那十几个护卫和几个丫鬟装扮的女子,单看身形和步态,便知道绝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太爷爷,这人是不是太多了些?”她到底是微服啊还是出巡啊?一副翩翩少年模样的锦甯有气无力的望着蓝老爷子,她这副模样,还真的跟锦奇有九成的相似,就是瘦小了些,看着像是十岁时候的蓝锦奇:“精减两个?” “这都没给你按定制安排人呢,你就别罗嗦了。再怎么你也是大梁的郡主,这面子可不能丢了。”他还没告诉她还有暗卫呢这都受不了了?再说,真要去的人少了,遇到点什么歹人可怎么好?瞧她那小身板,给人塞牙缝都不够蓝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不行不行,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 “那好,不过你们就别送了,我自己离城就好。”锦甯只得无奈的认了,想要低调那是不成了,不过总还能避开一些目光。虽说在这京畿她的模样瞒不住人,但只要出了京畿,还有几个能认得她是什么劳什子的郡主? “去去,再磨蹭太阳都要下山了”老爷子一挥手,便定了。王氏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什么。倒是锦曦蓝宜不舍的抱着锦甯的胳膊,依依道别。 “甯姐姐,你要早点回来啊,宜儿会想你的”蓝宜仰着小脸看她,眼睛里充斥着晶亮的水汽,是真的不舍了。虽说曦儿姐姐也很好,可是有时候她也会“欺负”自己,甯姐姐走了,就没人治的住她了。 “就是,姐姐,曦儿也会想你,你一定别忘了给我带好看的石头啊”锦曦到底大了些,知道事儿了,还知道说笑了。只是虽然是说笑,脸上的失落可一点不比蓝宜少。 “知道啦,不会少了你的”锦甯呵呵一笑,捏了两个丫头的小脸一把,真嫩啊 “甯儿,你本就早慧机智,按理说娘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该说的也早就说了,不过你还是得小心仔细些,这出门不比在家,好好照顾自己。”王氏也来凑了一脚热闹,替她整了整衣衫。 这头一回瞧见锦甯穿男装,竟是一点气势都部不拉旁人,让她不由有几分惊艳。这孩子,若是身为男儿,只怕比锦华锦奇都要强些,可惜偏是个女儿身。 这话蓝老太爷也是这么想的,锦甯什么都好,就是惜为女儿身。后来却觉得,若是她真的是个男孩子,恐怕这个家早就乱起来了。又不是正经嫡出,又如此惊采绝艳,即使总隐藏着自己的锋芒,藏起了自己的利爪,却还是挡不住那耀眼的锋芒。若她要争什么,只怕不只锦华锦奇要让路,就是他那个儿子,也不得不俯首称臣。说到底,一家人,眼皮子底下生活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能瞒得住的。 好在她是女孩儿,好在她心无杂物,只一心想让自己和家人安稳平静的生活。 她手下的暗卫,他哪里就真的不知道了?人还是他寻的,就算她并没有说想做什么,但他也是老于世故的人了,哪能一星半点都瞧不出来? 原本只当她是小孩子瞎折腾,如今却有些感慨她的手段。那样的暗卫,武功或许不是绝顶,轻功或许并非一流,可是那狡兔三窟,那满脑子的歪点子,却连他都觉得棘手。他们从来就没有什么门路可言,都是绞尽了脑汁自己想法子完成任务,所以,没有人能预料到,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手段,什么样的法子,去打探消息。 再是呆板蠢笨的人都能被她教的狐狸一样狡猾,光靠那张老实的脸孔便能忽悠的人团团转。 可是,这样的人才,却被她弄去尽干一些无聊的小事,大材小用且不说,这简直是比败家还让人痛恨的奢侈浪费他不是没试过去笼络这些人,可别说答应了,连一个搭理他的人都没有 何时他杀神的名头,竟是那么不值钱,那么让人不屑一顾了? 老了老了,现在的年轻人,可不是他那个时候的样子了 锦甯带着一干护卫丫鬟招摇上路,旁人见她眼生,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纷纷避让开来。当然也有好奇的,可就冲着那些面上冰冷的护卫,也没人敢去挡她的道,当什么无知的围观群众啊 就连守城的京畿卫,一见这架势,也不敢拦路质问,只派了一个能言善道的属下上前询问。只见锦甯掏出一块皇帝御赐的腰牌,uu看书 .ukahucm 那人便灰溜溜的回去了。 “是什么人?”京畿卫侍卫长问向那小兵,待得听他说什么都没问出来,正要发怒,却只见他摇头苦笑:“一句话都还没问呢,人家就给看了那个蟠龙佩,属下哪里还敢问啊” 蟠龙佩侍卫长被震住了,那可不是寻常权贵能有的东西 锦甯身上这块,还是当年宸帝御赐的。平时看着没什么用处,这会倒是派上用场了。如此光明正大的出了城,上了官道正准备赶路,却听一个护卫来报。 “大小……公子,靖王世子在城外十里亭等您,说是要为您送行” 这个阿常啊,总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锦甯意外的想道,她原先还以为阿常今儿是不会出现的,没想到他还是来了,还如此郑重其事的为她送行 又不是上战场,有什么可送的? 脸上却浮起了一丝笑容,吩咐道:“那就过去十里亭,不过,刚才那样的错误,不可再犯。” 那护卫点了应了,离了马车却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 大小姐小小年纪,这气势却和老爷子不相上下了。方才她看自己的眼神,真真叫他胆战心惊啊 心中打定了主意,他跟随的可是一位小公子,而不是什么蓝家大小姐 “前方十里亭”

一百五十九.能吃的饭 少年其实极少穿白色的衣裳,全因习惯使然。地府里的白无常,黑衣黑面,虽然也是非比寻常的英俊,却总让人觉得压抑阴暗,犹如那毫无温度的地府火焰,是冷的。 十里亭下,两队侍卫相对而立,各自守护着主子。他们站的笔直,犹如挺拔的松柏,目光巡回之际,总是不着痕迹的落在亭中两个少年的身上。 一者是清冷骄傲的贵公子,一者是假凤虚凰的富少爷。 “不过是出游一趟,还劳你大架特地出城一趟。如此良辰美景,你我就要分别,是不是该做首送别诗?”锦甯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凉凉的扇着,摇晃着小脑袋,还颇有些富家小公子的做派。一双灵动的眸子转了转,脸上带了一抹担忧:“这儿安不安全?” “你可不是十年怕井绳的主,”阿常世子冷面冷心,说出打趣的话也这么“冻”人。凝视着锦甯俊美少年的小模样,心道真是办什么像什么,如果他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底细,恐怕一时之间也会被她瞒骗了过去:“今儿不是三月三,也没有桃花林,我也不是来给你作诗的。不过是送个行,没有大张旗鼓,自然不会有人惦记着。倒是你,如此张扬的出城,就算在京畿没人敢动你,出了外头不怕么?” “不怕。”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再者阿常他不是说了,她是个祸害遗千年的人,怎么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回了地府享她的清福。锦甯悠闲的笑笑,自得其乐的很:“你要相信我家太爷爷手底下的兵也不是吃素的,以一敌百虽然不成,一个打十个的本事还是有的。” 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要说暗卫,就是宸帝手中的也未必及得上蓝之选老爷子手下之人。那是真正铁血无情的硬汉,手上功夫够硬,心也够狠,舍生取义这种事情个个都干的驾轻就熟。只是蓝锦甯分明不是不担心,而是很期待的样子?无奈的在心中暗叹,这丫头,该欣赏她临危不惧的女侠风范,还是该叹息她胆大包天,连地府都敢拿来养老?“早去早回,雁乐虽然安定富饶,却也是危机重重的地方。” “那是我的封地,自然不会有人对我不利。”蓝锦甯笑嘻嘻的,显然并不以为意。她到雁乐城,只怕那城中大大势力都会尽力护着她不受伤害。若是在那地方她少了一根毫毛,不说蓝老爷子,就是宸帝,第一个便不会放过那儿得势的人。 在那儿,她反倒是安全的。 说不过她,左右她都是有道理的。阿常想了想,掏出个荷包递给她。 “这是什么?”蓝锦甯丝毫不晓得什么是拒绝,对他,没那个必要。打开来掏出里面的东西一瞧,却是三小包腰包,顿时疑惑的问道:“不会是毒药什么的?” 阿常白她一眼,他是那种狠毒的人么?身为地府无常,他自然知道寿命这种东西是有数的,不会死的人,中了剧毒也跟吃了补药一样延年益寿。短命的人,天天吃人参也拖不过阎王的午时三刻。 “是散,紧要关头,你洒上一包,便可迷倒十数个武林高手。”阿常接给她记说用法和功效,见她认认真真的听了,心中顿时满意的点点头。 “那就多谢啦,我该走了。”她笑嘻嘻的收了,这玩意用来逃跑都是极好的。 阿常没有不舍,只是站在十里亭上,一直看着她家的马车与护卫慢慢变小,消失在官道上。 锦甯很少坐马车,偶有出行也是在京畿内,路程短,也不许御马疾驰,倒是从没感受过赶路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一路上她终于体验了一会,难受的死去活来的。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晕车的晕的还是马车侍女打扮的女护卫瞧着她面色蜡黄,连忙奉上治疗这种晕眩的药丸。这一回出来他们可都是装备齐全的,看的出蓝老爷子对这位大小姐有多么珍视。不过是一次出行,竟然把暗卫中几个顶尖的人都送了过来。 黄昏时,到了离京郊三百里远的驿站里。驿站的长官连忙迎了出来,待看过锦甯的玉佩,自然珍而重之的将她安排在了最好的一间小院里。护卫们不用吩咐,便各自守好了高位。没等锦甯眨眼皮呢,人就仿佛凭空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看着院中空落落无人居住的耳房,再看看被黄昏的夕阳,从树丛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投射出来的淡淡虚影,锦甯无奈了。这些人是不是忘了,他们今儿的职责是护卫,而非暗卫,不用下意识就躲起来,仿佛有多见不得人似的。 话说阴暗的角落就那么好玩儿么? 婢女们倒还好,毕竟是要贴身伺候锦甯的,总不能一溜烟的跑没了。锦甯便对其中一个叫做魏紫的女子道:“你去把他们喊出来,分成两批轮流巡视就行了。一个个的都躲在犄角旮旯里,明儿还赶不赶路了?” 魏紫脸上分明有一分淡淡的笑意,她也知道这是他们的职业病了。她方才进屋的时候,也是下意识的就去找可以藏身的角落,再就是出口的路线,以及看看这里有没有暗道之类的地方。 然后结论就是,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官道驿站,不该有的什么都不会有,该有的一点儿不少。 听了她的吩咐,连忙应声去了,却是与另一个婢女交换了眼神,便换成了那女子跟在她身侧。 这哪里是保护,简直就是赤果果的监视啊锦甯忽然无比怀念起固国公府里的那几个小丫鬟来,一个个的既听话又懂事,还会看眼色,比她们可好使多了。 不过心知她们是好意,锦甯并没有露出难看的脸色,只是微微一笑,瞧着嘴角走进了房里。 几个扮作小丫鬟的正在收拾,不过一眼扫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想那驿站官员说这事驿站里最好的一个小院子,也并非没有道理。 不过,再干净也是要换的。那些看着簇新的垫被、褥子、枕头,都要换成从家里带来的。其实她并不介意这些东西被什么人用过,不过是将就一晚上,哪里就那么娇贵了。看她们不需要吩咐手脚麻利的样子,分明是早就做习惯的样子,锦甯也觉得尤为奇怪,莫非蓝老爷子从前出门时,也需要这么麻烦? 这些女子年纪也就十七,二十岁左右的模样,算来算去也不可能是伺候过老爷子的暗卫,年纪对不上啊 “奴婢的前辈们从前也伺候过太太们出门。”其中有个伶俐的,瞧见蓝锦甯疑惑的眼神,道。 原是如此……只怕是一代接一代的交下来的。锦甯恍然大悟,心道暗卫果然也是一门学问。 出门在外,自然是不能跟家里比的。锦甯的要求不高,自然只要干净清爽就好了,婢女们瞧着她那清闲自在的神态,也在心里暗暗高兴,真是个好伺候的小主子。 一路上不舒服也没吭声,只凭着几个橘子硬抗到了驿站,这不,下车好一会了,那原本洁白如玉的脸庞上还有一抹铁青之色,心中不免怜惜她年幼,便关切到:“小……主子先歇息会,一般这驿站也无什么事情打扰,只管好好休息便成。” 锦甯依言点了点头,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客栈的椅子有些硬实,又是大人尺寸,就算是垫了两个垫子也还是觉得不怎么舒服,不过总算比马车上好了许多。 心中有些遗憾,要是有汽车就好了,她也不求什么宝马保时捷的,只弄一辆奇瑞就成。不过想想那也是天方夜谭,别说造车的工序她不知道,就是那石油,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开采。 果然现代还是有现代的方便之处。 晚间用饭是自己在院子里做的,驿站自有做饭之处,却是只管那些往来驿站之间的将士的。但凡有寄宿在此的官眷,也没有人会吃那不知经了多少人手的东西。 可到了这时,锦甯才发现,老爷子给的暗卫果然都是身手不凡,可竟然没有一个人会做饭 “就没有一个人会烧个饭或是弄个简单的小菜什么的?”她也不求他们十项全能,只要能吃上热饭就行啊可一眼扫过去,护卫们一个个的低下头去,侍女们同样是面有愧色。 魏紫灵机一动,站出来道:“奴婢会生火” “魏紫跟我去厨房,你……”锦甯点了一个看上去很有力气的护卫:“来炒菜——我说,你炒。”不是她不肯纡尊降贵,问题是,这群人敢让她这个大小姐亲自做菜给他们吃吗? 护卫垂头丧气的跟着走,其余一干人等一边幸灾乐祸一边暗自庆幸。u看书 ww.uukanshu 等菜真的上了桌,众人还是没人敢尝。平时都是干粮什么的凑合凑合,难得在野外也是打些野味儿,大伙烧烤的手艺也许还说的过去,但这做菜嘛…… 可是,那青菜看上去挺青嫩的,一点也没有焦;那鱼头汤也奶白奶白的,冒着一阵一阵的香气。 先前那个恹巴恹巴的护卫看起来也挺迷糊,他不过是一个吩咐一个动作的听命炒菜罢了,怎么就成了呢?自己也不敢吃,生怕吃出个好歹来。 “喂,李大个,你没往里边下毒?” “看着挺好……可是能吃不?” 李大个狠狠的瞪了一眼同伴,可转头对着菜,还是摇头叹气。最后心一狠,夹了一块鱼汤里最嫩的豆腐,闭上眼,慷慨赴死一般塞进嘴里。 豆腐嫩滑嫩滑的,没有一点儿豆腥味…… 还很鲜? 李大个惊讶的张开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筷子。 然后,风卷残云一般吃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不由面面想去,眼见那汤都快见底了,连忙抢起着吃了起来。 呼哧呼哧的吃喝声颇大,里屋的锦甯看着自己眼前摆放着的三菜一汤,不由笑了起来。这才动了筷子。 其实,她也挺怕的……哈

一百六十.眼熟的人 几个小菜虽然分量足够,可还是让一群侍卫舔光了盘子,连点菜叶渣子都瞧不见了。李大个挺得瑟,在一群护卫们跟前昂首挺胸耀武扬威的。魏紫提了水壶出来,见他那得意的样儿,不由扑哧一笑:“李大个,你少得意洋洋的,没有……主子指点,你烧的出来么” 李大个丝毫不以为意,乐呵呵的道:“那也是我烧的,嘿嘿,魏紫妹妹,我这饭做的可好?” “主子说了,勉强还能入口……”魏紫故意板起脸道,可没一会又忍不住笑了出声,赶紧提着水壶烧水去了——话说这小院里设备还是挺齐全的。 勉强还能入口?众侍卫那是一阵黑线。李大个的厨艺不咋滴兄弟们都知道,可今儿这菜,烧的可比自家婆娘的手艺好的多了,就是平常去的小酒馆,也差不多就这水平。 到了主子嘴里,居然只是还能入口——哦哦,还得加上一个“勉强”——那嘴得有多刁啊 众侍卫顿时为固国公府里的厨娘致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李大个本人却浑然不在意蓝锦甯对他厨艺的评价,反而呆呆的一直望着魏紫离去的方向。知道很旁的战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其实你今晚做菜挺好吃的,主子那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吃不惯粗茶淡饭也正常……” “不是啊……”李大个愣愣的看着他,狐疑的道:“刚才你们有没有看见魏紫对我笑了?” 我擦……敢情这位有够迟钝的,人家笑了两遍他才反应过来。 安慰人的那人也是一僵,不着痕迹的离了他半尺远,只装着不认识他的样子。下回他再巴巴的跑去干这种安慰人的蠢事,他就摔自己的嘴巴子 不过,能播魏紫一笑,李大个这个出了名的愣头青,也总算是出息了。 其实,魏紫长得真的挺好看的——在他眼中,那些娇娇弱弱的小姐统统算不上好看,包括自家的小姐——聪明漂亮不说,做事儿也麻利,功夫还不弱,比他们这些大男人都不枉多让。几年相处下来,也慢慢的改变了原先对女子的轻视,当然,也就仅限于那么几个人。 暗卫结成连理的不再少数,但女子毕竟数量要少的多,再说了,他们这样朝不保夕的人,多半人也不乐意再找个同样把脑袋挂在腰际上过日子的媳妇。一般来说,也是跟原先的小头头卫名一样,娶个大丫鬟当老婆,生个娃继承香火,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不过李大个的审美观跟旁人有差异,自然瞧不上那些明明是伺候人,有时却比小姐夫人还金贵的丫鬟们。他早就盯上在暗卫中也是拔尖的魏紫了,可惜人家是半点反应也不给,别说笑颜了,难得温和一下都能让他乐呵半天。平日里,可都是一张冷脸,要么,就是黑巾覆面,压根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今儿主子钦点他跟魏紫美人合伙做饭,他虽然心里有些抵触,却还是半句话都没有的跟了过去。 这难得魏紫美人展颜而笑,顿时把他给激动的,半晌都没办法清醒过来。 战友看他实在丢人的不行,也索性不去理他。 等到魏紫拎着热水回来,瞧见他居然一个人傻乎乎的呆在院子里,还望着那边的方向,不由脸上一红,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发什么呆,还不回房睡觉去,下半夜还要守夜呢” 性格再刚硬,她也只是个女子。女子的心思总比男人细腻,李大个对自个是个什么态度,她哪里就瞧不出来了?只是,她却不是会轻易将终生托付他人的人。 虽然她被接入蓝府的年纪很小,可也依稀存了点儿记忆。她那个看似老实忠厚的爹,却不是什么值得依靠的男人。幼时,娘亲总是留着泪抱着自己哭泣,反复说着“女怕嫁错郎”的话。她初时不懂,直到爹爹要将她卖给人伢子的那一刻,她才恍然有些明白。 如果真是穷困的过不下去了,也就罢了,她爹却是为了偿还赌债…… 魏紫面上不由一冷,顿时寒意上了脸,看着李大个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看着倒是个老实的,谁知道是不是跟她爹一样…… 李大个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仿佛被冷风一吹,全身的寒毛都竖立了起来,顿时清醒了。左右看看都没有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闻到:“跟我说话呢?” 魏紫怒道:“不跟你跟鬼啊赶紧滚回去” 可怜滴娃,他奋斗的日子,还很久远啊 李大个一缩脑袋,忙哼哼了一声,缩回给自己安排的耳房去了,回了房里,却是嘿嘿的傻乐。 锦甯虽然在房里,却还是听的清楚,不由微微一笑。都说暗卫冷酷无情,就像是冰冷的杀人机器,其实,他们也都是普通的人。有七情六,有喜怒哀乐。 第二日,继续上路。 收拾好家什,补充了一些干粮。毕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准备好的蔬菜鱼肉的,若是不小心落脚时没有驿站和客栈,露宿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到时候这些东西便是果腹之物。 他们起的足够早,但到底不是办事,不用操之过急,因此等到他们离开时,驿站里已经有许多人来人往了。大门外的路口,还有一些百姓的小摊,买卖一些小玩意,或是地方上的特产。 魏紫轻声问了蓝锦甯是否要看一看,说不定她会对这些有兴趣。 锦甯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对魏紫摇了摇头:“赶路为上,这人多口杂的,未免露了痕迹。” 她的伪装也许对一般人来说看不出什么,但若是那专门培训过的人,可就不一定了。虽说这趟出门只是为了散心,和避开京畿里的一些人事,不过终究还是低调些的好。 京畿太复杂,她虽不认为自个有什么值得别人关注的,但他人并不一定也这么想。 魏紫点了点头,便吩咐姚黄去跟驾车的侍卫说了,他们便跟着人流离去。 两人的名字很是有意思,魏紫姚黄,乃是倾城国色。单论长相看,魏紫要英气挺拔些,姚黄清秀明媚些,却都算不上倾城二字。 早上离开驿站的人极多,有那一骑绝尘的,有那主仆轻装的,也有那大队车马的。他们混在人群里,不算打眼,倒是极好的保护色。 一位贵妇模样的妇人疑惑的瞅了瞅离去的马车,瞧了一眼,仿佛上车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不由像身边送客的驿站官员问道:“方才离去的是何人?” “不知夫人说的是哪位?”那小官赔笑着说道。做他们这份工作的其实最是辛苦,别看只是一年到头的守在这个地方,也不用挪地儿,可也是常年在外回不了家的差事。薪水不多不说,还挺招人嫌。一个安排不好,便会得罪了贵人。 “就是那个挺好看的小公子……”贵妇想着人多,他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便提醒道:“……带着一堆丫鬟护卫的那个。” 那官员对蓝锦甯却是记忆深刻,她这么一说,便想了起来。明明只是寻常富家公子打扮,却能拿出御赐的蟠龙佩来,恐怕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不过小小年纪,却是气度非凡,喜怒不形于色。便是他那几个大丫鬟,也隐隐有一股威势让他觉得不敢冒犯。面前这个贵夫人他也得罪不起,可是比起那位来,他倒宁愿得罪这位:“下官也不知道那位是什么人,只知道是为极尊贵的人物。” “也不知道是多么尊贵的人?”贵夫人斜睨了他一眼,语带嘲讽的冷哼道:“那个和园昨日便是叫他住了去?他不过一个人带着群下人,竟是占了最大最好的院子?我们老爷带着一家子人,却要挤在一处” 哪里就是一处了?不过是少了一间耳房,他们全家带下人住进去还有富余可人家要挑刺,他能如何?只得无奈的道:“布政司夫人容禀,实在是那位公子先到,又有……所以这才安排在了那边的院子……” 那妇人还待再要纷说,uu看书.ukansh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咳,不由抖了抖,回过身去,满脸堆笑:“老爷。” 布政司大人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休要在这里耍你的威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驿站,却通常藏龙卧虎。要是不小心开罪了哪个贵人,他固然是布政司,也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这愚蠢无知的妇人,却偏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了。不过是得了六品安人的诰命罢了此次他们可是要去京城的,那里随便捡一个出来都比她品级高的多了 “还有一天半日的我们就要进京畿了,你给我消停会”又对那驿站官员道:“贱内本是乡野村妇,无礼之处,还望不要与她计较。” “大人言重了。” 贵夫人委委屈屈的缩了回去,双眸中闪烁着不甘,却又不敢反驳丈夫说的话。她也是富裕人家出身的女儿,那里就成了什么乡野村妇了?若非她娘家这些年花费财力与他打点,他可能如此顺顺利利的进京为官?不过是一个空有些文采的穷酸秀才,要不是当年她执意下嫁,他可有如今这般风光?如今倒是嫌弃起她来 她那可怜的女儿,被他送人做了妾,却是个苦命的 有心要闹一闹,到底还是顾及着他的颜面,只暗自藏在心底,打算寻一日,再与他纷说。

一百六十一.该当何罪 蓝锦甯自是不知身后有那么一着,便是知道也不过轻轻一笑。 雁乐由京畿至东向南,虽不是极南,却也是渐渐温暖湿润起来。连着颠簸数日,虽不是策马狂奔,到底也有些疲惫。一路上不是驿站便是平原,也有百姓耕作,只是农耕蚕桑,却是没什么好看的。 锦甯自然不会对这些感兴趣,如今农力低下,大半全靠人力耕作,出产也低。放在前世那会,一亩地出产二三百斤米粮,简直是丢死人的事情。然而如今能产出三百斤带壳稻谷,却已然是大功一件,足以让大梁笑傲诸国。 大梁地处虹祁大陆,南有诸多小国,北有东盛劲敌。西边暨国虽说常年相安无事,却也只是虎视眈眈,放松不得。东面临海,却是最为富饶之地。而雁乐城,自古便有海城之称,最富盛名的却不是年年往锦甯那边送的珍珠宝石,而是那里的海盐和水产。 自古以来盐粮两条一直都是重中之重,梁国便是以农业起家,慢慢才强大起来的。有了足够的粮食打底,又有海盐一条捷径,他国一直以来都不敢太过欺压——谁让自己国家的盐粮产量不够呢?既然有所求就得放低姿态,千古不变。 也唯有庆幸,还好梁国国力不弱,否则……只怕有亡国的风险。 其实这种风险,一直就存在着。为何军备力量比大梁雄厚了三倍不止的东盛国还会被六皇子打败,这其中就很见问题。粮食还好,没有米粮还能吃别的,红军不也是啃过书皮扒过草根?可是控制了盐就不好说了,半个月一个月的不打紧,但三个月呢?半年呢?一年两年下来,再强壮的士兵也会成为怂包,大梁没有赶尽杀绝,已经很厚道了。 当然,宸帝不敢,六皇子也不敢。三国鼎立了这千百年,平衡,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打破的。 暨国不会放人梁国一家独大,也不会看着东盛被灭国或是削弱太多,否则,唇亡齿寒,说不定哪一天就轮到了自己。 坐上帝王宝座的都不是瞎子,再残暴的昏君,也长了脑子。 蓝锦甯从马车里出来,抬头望了望城门上“澧县”两个大字。这名字倒是耳熟能详,可惜并非她所知道的那个地方。城门口有士兵来回往返,看上去却没什么精神。有那么一两个貌似尽忠职守,多半都是抓着平头百姓问东问西,兼之收点微末的好处——至于他们这种坐的起马车请的起诸多护卫的人,还是老老实实放行的好,免得惹了麻烦,连肉骨头渣子都没了。 魏紫他们对这儿的军士很有些看不起,当然,就算是京畿卫,在他们眼里估计也就是一堆比较耐打能抗的木头桩子,这儿则是稻草人。姚黄撩开车帘只随意的看了一两眼便放下了,眼中有些轻视却并没有仓促的出言指责。毕竟这样的小地方,又不是边城,连个县太爷都没有。常年不经战事,守备松散点也没什么。“公子,叶大哥说,今晚最好在县城里歇脚。” 方圆百里,除了这个一个县城只有几个小村庄,下一个驿站又还远着。农户家的屋子,跟客栈绝对不能比,更别提是驿站了。虽然还远没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不过再怎么赶路也奔不到下一个点儿了,不如就此歇下,明儿再走反倒好些。 叶大哥是这群人的头儿,三十来岁,极是沉稳的一个人。他十六岁时娶过一房妻子,不过没两年就过世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是个孤家寡人。 这一路护着锦甯走过来,都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倒是个很会办事的人。蓝锦甯相信他自然也有狠砺的一面,单看他遇到一些没头没脑的劫道的时那副雷厉风行的模样就知道了。 不过,蓝锦甯对他并无甚特别的观感,一个人太完美了,本生就是缺陷。 “让戚亮去安排,”总是要歇息的,在哪里都是一个样儿。锦甯并不挑剔,只是略带调笑的道:“马车走了这许多天都不曾停歇,你那个叶头儿大概是心疼马儿了。” 姚黄脸上一红,诺诺的答应了。她的性子不比魏紫刚硬,扮起丫鬟来倒是比她更似模似样些。魏紫大约也是知道自己的缺点,因此二话没说的禅让了“大丫鬟”的位置。可惜她虽然扮的很相像,到底不是做惯丫头活计的人,因此用起来显得不那么顺手,什么事儿都得吩咐了才会去做。 当然,魏紫也是一个样儿,锦甯无可无不可,大不了自己动手好了。 姚黄待此行的叶岚很有些好感,其实说起来,那么完美无缺的一个人,本来就是比较招眼的,除了鳏夫的身份,其他都是顶顶好的。何况大家又相熟,彼此了解,暗卫中对他倾心的女子也不少。只不过碰巧让姚黄逮了跟他说上话的好机会而已,便一口一个叶大哥叫的及亲热。剩下的几个“丫鬟”,或多或少也有两三人关注着那个“叶大哥”,不过听着她们彼此间的打趣,倒是仿佛只有姚黄待他更痴迷些。 感觉马车忽然慢了下来,锦甯还没来得及询问,便听传来一声暴喝:“前面何人,下马慢行” 难不成这小县城里还能遇上个耿直的守备?亦或者是他名下出了这样的蠢人? 单看县城城门守卫那般作态,就知道这个守备也不会是个清水衙门。若真有这样的人,只怕也早就被按到了最底下,再也不能出头了 锦甯不由的挑挑眉,在京畿里连隶属于皇帝的京畿卫都没人敢让他们蓝家的人下马,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还呼喝起来了? 好,她承认她足够低调,或许人家是不知情的围观群众。 “公子,是巡视的守备官,好像姓秦。”魏紫探出头看了一眼,便缩回了脑袋。们这行的,对大梁的大小官员几乎都是摸了个门儿清,守备官小,好歹也是八品,大员算不上,小官儿帽子戴的刺溜儿得瑟。 “此人品行如何?”锦甯点了点头,便径自问道。 “还过得去,就是有些好色,爱财。”魏紫答道。 好色,爱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的缺点。既然魏紫说过得去,那这位估计也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比如强抢名女,放贷敛财之类的恶事。既是如此,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她又不是皇帝,管不到那么宽。 魏紫知道这位秦守备是什么人,叶岚自然也知道。他勒住了马,却也没有听话下马,只是让队伍听下,自个骑在马上回转身迎了过去,英挺的眉毛一挑,声音略沉:“这位大人可是有事?” 秦守备闻言正要斥责,不想一抬头,对上那隐着寒光的眸子,心里就窜上了一股寒意。他守备做了多年,自问还是有一些接人待物的本事。眼前这护卫打扮的男子看着不过三十多岁,可是气质斐然,虽然语气平和,却还是透出了几丝冷冽。 可既然喊了人下马,自然戏还是要做足的,便挺着胸膛道:“城里不许骑马,都下马慢行。” 十几个护卫策马而行,在这小县城可是难得看见的,众人围观倒不至于,指指点点还是有的。他身为守备,却窝在这乃不拉屎的县城,鸡毛蒜皮的小事管的厌烦,难得能找到人抖抖威风,心思一转便赶了上来。马车上的人自然无所谓下不下车,如果是女眷,总不好真让人下来步行。能带上诸多护卫,想见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他也明白,做事总要留些余地。 叶岚不是强硬爱惹事之人,却也不是个谁说都听话的主。眼前这个肚皮圆溜的秦守备为什么上前来拦他们,uu看书 .uukashu 长了眼睛的都能看的出来。瞧他身后的那一堆兵,一个个分明是刚刚酒足饭饱的模样,这都什么时辰了,竟然才吃完饭? “大人,敢问这城中合适有了这么一条规矩?小人不知,还请赐教?”叶岚唇边含了一抹讥讽,却并未直接拒绝,反而迂回问道,仿佛真是头一回来这儿似的。 天南地北的什么地方他没跑过,一个守备,也来跟他得瑟。 秦守备听他一口一个大人叫的欢,听在耳中心里自然舒畅无比,也自动忽略那一抹刺耳,满意的道:“大梁律例中就有这么一条” “敢问大人,是哪条?” “是……是……”秦守备抓耳挠腮,却是说不出来。他是守备,又不是县官,自然背不出律例来,不过是记着有这么一条。瞄向身旁的师爷,只见他飞快的比了个二又比了个三,顿时昂首答道:“是第二十三条” 师爷缩了缩脖子,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大人错了,是第二百三十条城池中不得策马疾行,违者杖责五十”叶岚脸色一沉,便是声声斥责:“你身为守备官员,不清朝廷律法,该当何罪?明知有令城中不得策马疾行,知法犯法,又该当何罪?” (感谢亲们的粉红~~冬雪这几日更新有点晚,卡文卡的厉害呢……)

一百六十二.仗势欺人又如何 秦守备在澧县一人独大已经多年,何曾见识过么让人郁闷的事儿?自己好歹是一个当官的,被人家的一个下人指着鼻子说他知法犯法,那还得了? 这时也顾不上人家身上什么气势不气势的东西,怒道:“本官还未责问你们,你们反倒责问起本官来了好哇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 一句拿下,身后没马骑的小喽啰们蠢蠢动,可是看了半天人家的高头大马,却每一个真的敢上前的,马儿踢死人可没听说过有给偿命的 对方也奇怪,他们大人都要拿下他们的人了,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有几个人居然还笑了起来,似乎在看笑话的样子——难不成这人人缘很差? 倒不是护卫们没义气见死不救,而是他们知道,这种武艺稀松平常的寻常货色,根本就不够看,叶岚一个人对上整个儿也没什么问题再来个百八十个的,也就稍微有点喘。 “这位大人,律法上说,不得进城疾驰,除非是八百里加急……可是小人和兄弟们先前并未策马狂奔,似乎并没有犯法?倒是大人您……方才一路追来,不知可曾扰民否?”叶岚瞄了一眼那些磨磨蹭蹭靠近的军士,心里叹了一声,这样的守备,若是真有人来打,只怕第一时间就缴械投降了,指望他们保家卫国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威吓一下无知百姓了。语气倒是恢复到了先前一般温和,略带淡漠。 拿眼角扫着秦守备。 扰民刚才说他知法犯法,这帽子是越扣越大了秦守备听的心里直犯嘀咕,眼睛不由自主的瞄向师爷——那秀才出身的小老头竟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大人,他说的没错儿——师爷用眼神回答自家大人。 “我勒个去”秦守备无奈了,可是要他大庭广众之下当面认错,那怎么行只能来硬的了骂骂咧咧的喊了一声,怒视叶岚:“你是个什么玩意,也敢教训本官?” 又一扫军士:“没吃饱饭还是怎么的?听不见本官的话啊,还不快拿人?不听军令者,回去领二十军棍”此话一出,果然喽啰们动作立时快了不少,一个个的扑了过来。 叶岚没动,一脚踹开一个扑上来要把他扯下来的,冷笑道:“大人好大的官威就是不知道,这一无战事二无钦命,大人怎么敢喝出军令二字?” 不成碰上一个懂行的那师爷一听,心里便咯噔一下,要遭连忙叫着:“大伙住手,有话好好说……”说的好似要掐架似的,没见到动手的只有他们那边的人? “师爷,你这是要吃里扒外?”秦守备沉下了脸。 师爷连忙走到秦守备马下,本要示意他附耳倾听,可某大人不识相,只好尽可能的小声道:“老爷,这军令不是随意能下的,您虽然是守备,却是没有兵符的啊……”一边还使劲瞟着叶岚,意思是,那位爷,恐怕不是个简单货色啊 真真叫一语点醒梦中人,秦守备再蠢,但职责所在,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他还是懂的,不由变了脸色。手下军士见状,也不敢再上前动手,毕竟,那人不好惹,没看别踢了一脚的同伴,已经晕过去了么? 狐假虎威惯了的人,哪里还吃得消这样的皮肉之苦 秦守备额头见汗,姿态低了不少,不由问道:“不知阁下是……” “自然比不得大人位高权重。”叶岚哼了一声,凝目扫过去:“小小护卫,不值一提。” 这分明就是不肯说了。 秦守备在这城里威风多年,但也不是没遇上过硬茬子,知道这回肯定又踢道了铁板,不由面上便有一丝心虚。看了那马车一眼,虽大,却也朴实无华,却不知道车中到底坐的是什么人,也不敢轻易断定了这护卫的身份。 可既然人家敢如此与自己说话,想必背后自然有那不必自己身份低的人在。 “本官到底是此处守备,方才一时情急才策马追上来,阁下何必如此纠缠不休?”秦守备也是有脾气的,不过他却是忘了,纠缠不休的分明是他?“既然你们没有策马疾行,那自是本官看错了,本官想请你家主子一见,当面向他道个歉……” 说是要道歉,还不是试探?叶岚冷哼一声,正要拒绝,却听马车里传来少年朗朗的声音:“既然如此,叶岚,你便让他上前来见。” 听那声响,分明是个少年。胆子倒是大的很,敢叫朝廷官员上前听见? “是,”叶岚朝马车里的人恭敬的应了一声,又对秦守备道:“秦大人,请” 秦守备还要拿娇不肯,却见师爷急着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大人,人家连你是谁都知道,恐怕不是寻常人,还是去拜见的好……” 秦守备这才恍然过来,他可并未自报家门,这护卫是如何知道自己姓秦? 当下再不敢怠慢,下了马,心中有几分猜疑又有几分困惑的来到车前。 待要凑近,却叫人拦了下来。只见马车帘子撩开,却是一个婢女模样打扮的女子,生的娇美颜色,那模样比他家中小妾还要胜上三分,只是浑身气派,却叫他不敢多看。 这样的美人,竟然暴敛天物的拿来当奴婢使唤……秦守备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姚黄对他怒目而视,好色是无妨,但拿那种色迷迷的眼光看着他就罪不可恕了。将手中的一个物件丢给他道:“我家公子说了,你看了这个,便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秦守备原本被姚黄美色迷眼,正有些恍神,冷不丁怀里多了一个物件,也没多在意。等到车帘子落下,这才略显失望的打量起怀中之物。 这一看,却是大惊失色。 这物件本身寻常,不过是一块精铁铸成的贴片,不过巴掌大小,又轻又薄,没什么分量。只是上头金丝掐的“御”字,让他如遭雷劈,连细看都不敢,赶紧恭敬的放在了车夫身旁。 “小人……” “秦大人,旁的话不用多说了,我们今儿要在县城里歇一晚,想必没人会来打扰了?”马车里的少年声音雌雄莫辩,清朗中带了三分沙哑,一时之间,他竟是分不清是男是女。那奴婢模样打扮的女子喊的是工资,可他方才分明看见那铁牌上刻着“郡主”二字…… 不管是男是女,他都惹不起。秦守备连想死的心都有了,都怪方才和那群小的吃酒吃多了,一时又被他们捧的忘了平时的小心谨慎,这下可要倒霉了…… “是,小人明白,小人保证不会有人去打扰……公子休息。” “这就好。”那声音说了三个字,便再没有言语。 姚黄又把牌子给收了进去。 叶岚道:“秦大人,我们可以走了么?” “是是是……”秦守备点头如捣蒜,真是恨不得立马消失在他们眼前,跟送瘟神似的忙不迭道:“大人请……” “守备大人,我家公子乃是微服出游,还请大人不要声张的好……”他贴着秦守备的耳边,轻声说道:“若是走漏了消息……呵呵,我想秦大人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这模样甚是亲近,秦守备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更是寒气直冒。 赤果果的仗势欺人啊……可是,他自己也没少做这样的事? 忙不迭的点头发誓,只恨不得自己就没遇上这些人才好。 叶岚勾了勾唇角,喊上大伙,大大咧咧的离去。 秦守备如同虚脱了一般,差些瘫软在地上。 “大人,怎么就让他们走了啊,不过是个富家公子……”平时较为得宠的亲信不由道:“还是个小孩子,uu看书ww.uukanhu 叫他们这么走了多么面子啊” 守备大人回手便是一巴掌扇在那人脸上,怒斥道:“你想找死我不拦着,千万别带累我” 师爷心里暗自高兴,这小子仗着在秦守备跟前有几分脸面,时常寻他晦气。他年纪大了不想跟小辈计较,他却三番两次的找碴生事。这下好了,祸从口出,只怕这位日后再也不会得大人青眼了。 亲信挨了一巴掌,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秦守备。可见他铁青的脸色和那眸中射出的冷冽,却是不敢为自己辩驳一声,谁让他嘴贱话多说了不该说的? 那马车里……到底是什么人?竟让大人如此忌惮? 师爷有颜色的掺了秦守备一把,到底他不过是一时惊悸,哪里就真用人搀扶了?不过对师爷这般顺路拍马的行为,倒是受用的很。“大人,人走远了。” “流年不利啊”秦守备叹了一声,心道是不是该找个道士给自己去去晦气?又看了师爷一眼,老家伙果然还是有点用的,先前追上叶岚他们时,他就提醒过自己,只是他当时被鼓动的意气风发的没有听从…… “大人,不知那马车里的……究竟是什么人?”师爷见他待自己脸色还好,便问道。 “别问了,知道的太多,小心小命不保。”秦守备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

一百六十三.闲事儿? 马车去的远了,秦守备收了眼中惊悸之色,竟是露出一抹笑来。对着师爷等人时却又是极郑重的神色,指了一个人去打探那马车中之人是留宿在哪家客栈。 “打听清楚了,便派一对人去看着,千万不可放那些地痞流氓进门扰了贵人”那可是要算在他头上滴秦守备一脸戚戚焉之色:“若有那不听劝的,都给我拿了下狱” 那人缩头缩脑的应了。 秦守备是个笑面虎,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平日里求着他办点什么事情他,只要不大,他通通都能应承了,只是若没见着点“谢礼”,这位绝对是不给办事的,正是所谓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御下不严,可是也有底线,从前有个亲信借着他的名头干了一会欺男霸女的事儿,生生就给摁到河里给淹死了——那可是个水性极好的人所以这县城里的老百姓们也都知道,秦守备为人是有点可恶,口花花还爱财,可是还不至于人见人恨,他家的几房姨娘要么是自个乐意的良家女,要么是从窑子里出来的清倌人;当了几年守备,也从没见他私自加过赋税徭役什么的;最多也就是欺负欺负有点钱财的人家——穷人家贡献的那点银子,人也看不上眼不是? 于是,百姓们对这位秦守备的事情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是被以前的官儿给整怕了。来个清官,倒是好事,可是要不了三两个月,就会给调走了,顶不了什么大用;来个贪官,那就苦了,被搜刮的全县讨饭,最后倒是让人给告了,可是,人倒台了,银子却充了国库,没有一钱能返回道他们手里,日子还是过得苦巴巴的…… 还是这样的官儿好,有点小贪,却又不太过分。只要不让他们活不下去,这秦守备老爷就是好官好人,给立香火啥的都是小事,您爱咋咋滴,咱老百姓管不着。 因而,今儿秦守备要拦人逞威风,百姓们目不斜视,围观可以,绝不聚众扰事。秦守备被人扫了面子,老百姓拍拍屁股走人,咱啥也没看见,更别提是拍手称庆的 为啥?真要整倒了秦官儿,再来个刘官儿,他们又要活不下去啦 倒是有那一两个在秦守备那儿吃过软钉子的人家,家丁瞅见了,那心思活络的,赶紧报回家拿赏。当年他们家大少爷就折在了秦守备手里,虽然不是他下的手,但见死不救是肯定的。老爷夫人捧着白花花的银子领着娇美丫鬟上门,都让人大棒子给打了出来,这回听见有人能制住那秦守备,还不得可劲儿的往死里整? 虽说他们家少爷是不好,不该霸了人家少女的身子又不肯娶,害的人投河自尽了,可那也茬子事儿也是你情我愿的——花了点小手段没错,但泡妞不得花手段啊?——她自个想不开投了河,根本不怪他们少爷这秦守备不过是收了他们家另一个女儿做小妾,又不是什么天仙国色,竟是强把他们少爷打了三十棍子还送进了天牢,还不给上药等到出来时,奄奄一息,最好的大夫也没救回来…… 于是,当天傍晚,叶岚面前便跪了个四十来岁,风韵犹存,哭哭啼啼的妇人。 “青天大老爷啊,您可得为民妇做主啊民妇的儿子给那秦恶霸给害死啦……呜呜……”妇人眼力劲儿不行,瞅着叶岚年纪最大在一群人里头也最威风,当即便嚎开了。捂着眼睛的帕子挪开两寸,见叶岚面沉似水,心中不由一喜,拧了自个的大腿一把,又哭又叫:“想我儿那年才二十……” “行了,别嚎了。”锦甯饿了,从厢房里出来,刚下来就瞅见这么一出戏,不由大感意外。见这个妇人头上插满金钗,十根手指头有七八都戴了各式的戒子,不由撇了撇嘴。她虽然哭声惨烈,但听起来嗓子眼里的哀戚并没有多少,儿子死了说不定是真的,但是不是她亲儿子,还有待商榷。不耐烦听她嚎叫,上前便是一脚将那妇人掀翻在地:“叫什么叫,吵得本少爷耳根子不清净” 那妇人平白挨了一脚,身子歪了一边,手肘蹭破了点子皮,不由怔了一怔。抬眼望去,只见一俊俏的小公子满脸歪腻的站在跟前,年纪不大,可穿着要比那青年华美的多,深知自个定是跪错了人,不由在心里骂了那不吭声的青年几句,却也不敢在喊。 望着那小少年俊的一塌糊涂的脸盘,妇人竟是出了神,忘了来意,只怔怔的望着她。 她的诸天神佛哎,这天底下还有这般好看的男子?莫非是仙人下凡,点化信女来了? 若是锦甯能听到她心里的话,指不定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蓝锦奇那个模样是仙人,能看么? 叶岚松了口气,他实在是听的不耐烦,可是从来没有打过女人,实在下不去手。这也不是自家的地方,不好喊人将她丢出去,客栈这种地方,人来人往的,真要这么干了,他可就没理了。还好小姐下来的及时,这一脚踹的好,踹的妙,踹的呱呱叫。 “掌柜的,”锦甯见那妇人似乎是愣住了一般,不叫痛也不说话,当即也不理她,径自走到客栈掌柜的跟前,敲了敲帐台——她特想叫这桌子是收银台来着,“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掌柜本正专心的数着银子,被人打扰,就要恼怒。可一掀眼皮,顿时恭敬了。 这伙人在客栈里住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这儿便被一队兵士给围了起来。这少年说他们扰民,打扰了人家做生意,那些兵士便从街上强拉人来吃饭——别看他这儿是高朋满座,宾客盈门的样子,可是您瞅瞅,哪个脸上的颜色是好看的? 这哪里是帮忙拉客?分明就是强买强卖 虽说他是挣钱了,可这钱拿的不安稳啊,他数了又数,还不知道明儿要赔出去多少呢? 什么?您说不用赔?我的天爷哎,他家小业小,平日里就凭着乡里乡亲的给脸挣个糊口钱,谁也不能得罪啊 旁的先搁到一旁不提,伺候好这位小爷才是真的。于是立马换上笑脸,谦卑讨好的问道:“小公子您有什么需要?” 锦甯也知道这掌柜的心里别扭着,她还别扭呢也不怪他走神没听见她的话,又说了一遍,这回又加了一句:“我饿了,要吃饭” “是是,小店有饭食,南北小炒,东西点心,饺子馄饨也都有现成的,您看?”掌柜小心翼翼的瞅了眼锦甯,小爷面色平和,没半点不高兴,于是他高兴了。 “来碗馄饨,再让厨子炒几个拿手菜,”锦甯点点头,别看地方小,东西倒是挺齐全的,见掌柜又要问什么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我没什么不吃忌讳的,只要东西干净入得了口就成。” 掌柜的松了口气,敢情是个不挑剔的主。不过东西没做出来,他还真不敢保证这位爷过后不敢翻脸,连忙唯唯诺诺的应了,又说了一竿子“厨子厨艺不精,请您多多包涵”之类的话。 锦甯还能说什么,挥挥手就让他去吩咐厨下开伙。 待她坐定,魏紫姚黄往她身边一站,那愣神的妇人终于从仙人下凡的感慨中醒过神来,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捂着腰——这一踹可踹的不清——也不敢跟在叶岚那样放肆的哭诉,只凑近了点儿边,便被人拦下,只得停步。 “青天大老……呃,小公子,您得给民妇做主啊”当着美少年,妇人也做不出来那泼妇样儿了,拿着帕子故作优雅的擦了擦眼角,眼泪是有的,那是给痛的。 只是先前大家伙都见着了她那泼妇骂街的模样,这会子装模作样起来,反而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纷纷低头闷笑。 被兵士强拉进来的“客人”们也不觉得坐立难安了,居然还真的闲闲的吃起来,uu看书.uukashucm 一边拿眼角余光看戏——这女人他们都认得,澧县最大的富户之一朱家的当家主母,平素里总是一副嚣张跋扈狗眼看人低的模样,没想到也有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 “做什么主?”锦甯皱了皱眉头:“本公子一不是这儿的县官,二只是个过路的,三与你这妇人也不是亲戚,替你做的哪门子主?” 朱夫人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珠子一转,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板砖大的金砖来,众人顿时哗然。她带着这么一大块金灿灿的板砖出门,也不嫌累的慌 “我家老爷说了,如果青天……不不,是这位小公子能为我儿做主,这只是定金……”妇人有些不舍的抹了一把那金砖,见她不为所动的样子,想起自家老爷的吩咐,狠了狠心又道:“事成之后,还有家传之宝相送” “这金砖嘛,就不必了,本少爷不稀罕。”锦甯一本正经的道,那朱夫人一听似乎有门,脸上顿时有了两分喜色。却听她慢悠悠的说道:“至于那什么传家之宝……本少爷家里多的是叶岚,把这丑女人给我丢出去,碍了我的眼,害我没了用饭的兴致,你该当何罪?” 叶岚忙黑着脸拎了那妇人,只见一物从客栈里飞跃而出,却是摔在了泥地上,跌了个狗吃屎。 (感谢数字军团书友及俺爱西瓜给冬雪投了粉红~~~)

一百六十四.不白之冤 终究不是要害人性命,叶岚下手也是有分寸的。那泥地虽然湿了些烂了些,总归比硬邦邦的石子铺就成的街道软和些。 又听耳旁尖叫了起来:“夫人”两条纤细的身影从面前跑过,却是一个青衫一个黄衫的小丫鬟花容失色的奔了出去,扶起了烂泥里的朱夫人。 黄衫的小丫鬟走的快些,脚下也稳,很快到了跟前,将人扶了起来,青衫的慢了些,跟上之后呼哧呼哧的直喘气,转头瞪了客栈里两眼,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再之后便扶着人走了。 那朱夫人虽说不胖,也有些富态,黄衫的丫头倒是有一把力气呢…… 满客栈的客人对着外头指指点点,嘻嘻哈哈。 气氛很是和乐,锦甯的眉头却蹙了起来,她敲了敲桌子,响动不大,可却都静了下来。她清了清喉咙,扫了那也是眼带笑意的掌柜一眼,喊道:“饭菜呢?” 掌柜的忙赶了倚在厨房门口看好戏的店小二去端菜来上。 摆在锦甯面前的菜色倒也丰富,足有七八道。虽然只是寻常人家用的,但色香味都挺齐全。锦甯就着用了一碗饭,待她吃完了,姚黄送了她回屋,才下来跟姚黄等几个小丫鬟一道坐下吃了起来。没有旁人的时候,锦甯都是让她们跟自己一块儿用的,出门在外,哪里有那么多讲究,魏紫她们倒也爽快,吃便吃了。只是动筷子的时候都会留神看她哪道多用了些,她们就少夹几筷子。 这会人多眼杂,没得贵公子跟小丫鬟一块儿用饭的道理。 侍卫们也各自坐下吃饭。 锦甯回房后,客栈里的气氛陡然松快许多。毕竟叶岚他们的气势再强,也影响不到没什么眼界的普通百姓。在他们眼里,虽然穿的比自己好上许多,但终究也只是奴仆。 他们还是良民呢 这天晚上正是靠近十五的时候,月亮趋近圆满,将夜色照的极亮。 客栈大多数厢房都是门窗大开,虽说蚊虫多,但这都夏天了,还是开着窗吹些凉风更舒服。客人好梦正酣,相隔不远的厢房里,能听见隔壁的鼾声四起。。 锦甯灭了油灯,端坐在椅子上等待,守在门外的魏紫姚黄听见了动静,却只是对看了一眼,继续默默的守着。大小姐说了,无论今夜她房里有什么响动,叫她们都不要打扰。 蓝老爷子说过,大小姐手下有一批无论身手还是办事都不下于他们的手下,叫他们不必大惊小怪。可这接连数日,都是她们姐妹守夜,却没察觉过一丝半点的苗头,还真有些怀疑。 哪有身为暗卫却接连好几天不跟自家主子联络的?就这么几天的日子,可能就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了,身为主子,这些情况都必须时时明了,掌控于手中。 屋里传来嘴皮子咬动的声音,可任她们耳力再好,也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 魏紫有些懊恼,心中却是一凛。他们蓝家的暗卫被人称道那是积年累月的成果了,训练成这般,可并非一日之功。可分明,与蓝锦甯说话之人,比他们还要高明些。 想推开门缝偷偷看看,却还是按捺住了,又拦住了想拿手指戳破纸窗的姚黄,对她摇了摇头。 那是主子,她们那么做可以推说是本能,可到底还是不敬了。 锦甯望着面前的高大男子,微微一笑。 “缩骨功?”她歪着脑袋翕动嘴皮,却没半点声音透出来。从阿常那里学的传音入密,果然很是有用:“想不到你竟然练成了,夜魑。”那秦守备可没夜魑这么高大,只能说的上是粗壮。若非他还盯着那张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的人皮面具,她还真认不出来是他。 “是,”夜魑习惯了被夸奖,早就练的不会喜形于色,表露在外。他是第一批人中最为出众的一个,可是比起魔鬼教官阿常世子来,还是差的太远。有了高山仰止树立与前,于是再是如何的吹捧奉承,都不能让他眼高于顶,心中其实也是暗暗较着劲儿的。“只可惜还是没能瞒过主子。” “已经很像了。”蓝锦甯不得不称赞此人,颇有演戏的天分。只是骨子里的嫉恶如仇只怕是改不了的,否则也不会打着纳妾的幌子拆了许多家ji院了。听说夜魑的母亲就是被他爹卖入了青楼,因此他对这地方有一股无法名状的恨意:“你一直都很优秀。” 夜魑有一种被母亲夸奖了之后小孩子似的骄傲心理,但只是一瞬,就摇头笑自己多想了。 “澧县好玩么?”锦甯歪着脑袋,看他。眼神温暖柔和的,仿佛在看着一个调皮的孩子。 夜魑囧了,他不是来玩的好不好?不过他也不会解释这种事情,没听主子说过么,解释就是掩饰。只是清咳了一声,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整了整脸,严肃道:“主子,这回麻烦了。” 锦甯不以为意的瞅瞅他,示意他说下去。 “那位朱夫人……喔,就是到客栈里求您来帮忙扳倒属下的那个女人,”夜魑有些愧疚的说着,要不是他太不小心,小姐也不会着了别人的道:“听说死在了回府的路上。” 锦甯挑了挑眉头:“怎么死的?” “去验尸的仵作说,死因不明。追究起来,这位朱夫人从来锦衣玉食,没人动过她一根毫毛,只有今儿,被您踹了一脚,又被您的护卫丢到了门外边……”夜魑有些忿忿的转述着师爷的话,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是暗示他拿了这个把柄来找主子的麻烦? 夜魑心知蓝锦甯不是那一言不合便会害人性命的,想必出手也不会过重。那仵作也说了,尸身上是有几处淤青,但根本就不严重,分明就是有人陷害。 只是朱夫人回来时形容狼狈,旁人都远远避开,只有两个小丫鬟随身伺候……这是有理有说不清的,哪怕他心知肚明,根本与主子无关。 在外人看来,自然只有主子有那害人的动机,而且,动手的时候还叫诸多人瞧见了。 无妄之灾,所为何来? 蓝锦甯轻轻一笑,却是毫不在意:“她既要死在我手里,自然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坦白说,就是蓝锦甯真的存了杀了那妇人的心思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个普通富户人家家里的妇人,死了也就死了。身为郡主,弄死个把人也没什么,哪家权贵手里没捏着几条人命? 仗势欺人也好,无辜枉死也好,人家是平民,她是贵人,死了也白死。 不是为了让她背上人命官司,因为那无用。只图抹黑了她,让她被人唾弃。 名声这种东西,寻常人家的小姐自然是在乎的,可是她不同。 她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动气,只是可惜,这世界多了一抹无辜而亡的冤魂。 只怕那朱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她出门走这么一遭,却是一脚踏上了黄泉不归路。 “主子”夜魑轻叫了声,话语里没有担忧也没有烦恼,只是有些不解。 “无妨,你且回去安抚了那个姓朱的,再查查那位朱夫人的死因,看看致命要穴里有没有什么银针暗器之类的东西。”锦甯顿了一下:“她身边有个丫鬟的身手很不错。” 夜魑心下有了计较,领命而去。锦甯打了个哈欠,上床歇息去了。赶路是很累的,所以她心情不是很好,而让她心情更糟糕的人,绝对不能放过。 不论是为了什么原因。 那朱老爷第二天果然又上了守备大人的家里,也是一把年纪有头有脸的大老爷们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自己的发妻死的有多么冤枉,要他一定将凶手绳之以法。 秦守备懒懒的躺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抚摸着自己有些凸起的小肚子,兼之打了个饱嗝。uu看书 w.uuans 朱老爷凑得近,闻到了一股隔夜的酒气和酸臭味儿,不由退了两步。 “朱老爷,”秦守备坐起来,撑着自个的脑袋:“你一大早的不在新收的小妾屋里滚被窝,到我这儿嚎什么丧?本官是守备,可不是县官这等要人命的事情,老子管不了,你还是趁早去知州那里说说,说不定有人与你做主?” 朱老爷一阵愧疚,他昨夜是纳了妻子身旁的丫鬟做屋里人,妻子人老珠黄,本来就不大受宠,而她的丫鬟年方十七,正是如花骨朵般的年纪。昨儿人跑来自己怀里痛哭流涕,一口一个老爷要为夫人报仇,这样有情有义的丫鬟,难不成还留着便宜别人么? 到底是发妻,这么平白的没了,他找人要个说法也没什么错儿?县官不如现管,澧县您秦守备秦大人可是最大的,不找你找谁? 再说了,死个把人的小事,又不是知州家的亲戚,谁耐烦去管? 当即傻眼了,想着小妾说的话,顿时跪下哭道:“还请秦大人替小人做主。” 秦守备头疼,想着那天看见的牌子,揉了揉面颊,只得起身将人扶了起来,小声道:“朱老爷,不是本官不想帮你夫人肃清冤屈,只是,这事儿我管不得,也管不了。” 他指指头上房梁:“这世上,只有‘他’能管这事,你还是厚葬了你的老妻,趁早娶个二房”

一百六十五.锦甯式败家 一早起来下了楼,叶岚等人察觉到客栈里的人对他们的态度闪躲起来。 掌柜的一张脸几乎埋在了账册簿子里,说话也甚是恭敬,比昨天夜里被军士围了客栈时还恭敬——那时这位心底里到底有一丝怨气,如今,却是半点都没有,还有一些畏惧。 叶岚皱了皱眉头,耳旁传来木质小楼梯被轻轻踩动的声响。 他回过头,见是昨儿守夜的魏紫姚黄,一晚没睡,两人的精神却还很好。到底不比一般的丫鬟,从前为了窃取一个消息,潜伏三五天不睡觉也是常有的事情。 冲她二人笑了笑,魏紫客气的拱了拱手,姚黄微微的红了下脸,叫了声:“叶大哥。” “也不知是谁家的。”总有一些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来来回回,绵长不绝。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平日里连乞儿也要欺负,我看就是活该。”膀子肉长的挺结实的青年瓮声瓮气的说了句,迎面就是一个巴掌,正要怒视,又讪讪的:“爹……” “不孝子,还有脸说别人,你爹我昨晚讨饭得来的铜板又送哪家赌坊去了?”这老头,身上半个补丁也不见,说自己是讨饭的,谁信啊?不过,说起来,他做的是讨债的活计,跟讨饭也没啥差别——欠债的是大爷,要债的是祖宗,夹在中间帮忙讨债的只能装孙子…… 老头骂骂咧咧的扯着儿子的耳朵家去,继续讨饭的活计——他也是需要保镖滴,不然就凭这小身板去要钱,哪个肯给? 这么大一条汉子,却是个孝顺的。连夸带损了两句,目送爷俩矫健离去,身手不凡呐 众人嘻嘻笑笑,偷偷瞥了叶岚他们两眼,又收敛了神色。“恶人自有恶人磨呐” 是个猪都能察觉不对劲了,叶岚连抬头纹都露了出来。 锦甯神清气爽的起来,换了一身嫩黄的长衫。这般颜色一个男孩子穿着总会有些别扭,可她毕竟是女子,扮起少年来也稚嫩几分,看年纪倒是别昨儿更小了些,还有些骄纵的意味。 “掌柜的,有粥没?”带着几分慵懒霸道的明亮眼珠子一扫,几十双眼睛都缩了回去。 “有,有的。”掌柜的连忙应声,心底也是惊讶不已。昨儿还是和气好说话的小哥儿,今儿这声调可就有些盛气凌人了。也不及多想,忙吩咐小二:“让厨下备几碟小菜给小爷下粥” “给爷弄碗燕窝粥漱口”小爷不依不挠,盯着那掌柜笑道。 掌柜的汗水都下来了,这小地方,上哪儿给您弄燕窝去啊?“小公子,这……小本经营,买不起那金贵东西” “没让你掏棺材本呢”蓝锦甯嗤笑,这话说的不大中听,没事咒人死啊可她不是正在仗势欺人中么?看哪个敢说她一句不是?“姚黄,随便取一点给掌柜的。” 姚黄领会了锦甯的意思,上楼取了个包袱下来,丢给掌柜:“好好做” 掌柜擦着额头应下了,随手拎了拎,这怎么着也得有一两斤?就算是下品的,那也得好几千两银子啊……手里紧了紧,也不敢叫小二了,自个拎去厨房,没等回来,只听他家大厨一声惊呼:“这是上品官燕啊掌柜的,打哪来的这东西?这东西得千百两银子一两” 完了,那是好几万两银子了原本打算赔上客栈的掌柜开始算计自己一家人会被流放几千里……顺便瞪了大厨一眼,听他那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他从哪偷来的似地。 “赶紧做一碗燕窝粥,给那位小爷漱口”掌柜的狠狠的瞪着他,仿佛他不做就是他们全家的杀父仇人似的:“一点儿也不许克扣,剩下的都给人送回去。” 谁家的孩子这么败家?几万两银子的官燕拿来漱口…… 大厨嘴巴虽说有点不带上锁的,可心里到底还是了事的,当即满口答应,然后对着燕窝又犯起了愁——不是不会做,只是这燕窝粥最讲究火候,万一真的做坏了,别说差事不保,这项上人头还有没有都是未知数呢 昨儿他就说了那个娘泡样的小公子不好伺候,偏他家掌柜还说人家和气……和气有个屁用 狠了狠心,还是做大不了赔上一条老命掌柜的虽然小气又抠门,其实人还是挺好的。上回他老婆摔伤了没钱看大夫,还是掌柜给垫的药钱。 小心翼翼取了一团,不足一两,把包袱系好,在那边直叹气。又喊帮厨的小工去后山取泉水——这么好的东西,用井水那是糟蹋了 这一去一回,就得小半个时辰,蓝锦甯耐心很足够,一坐便坐了一个时辰,等热腾腾的燕窝粥端上来,姚黄用勺子轻轻搅拌的凉了些,她才取用。 喝了一口,转脸吐在了魏紫拿着的盆里。 锦甯把那剩了大半的燕窝粥一推,满意的看着众人再不敢看她一眼。姚黄瞅了一眼,看向眼睛里闪着心痛和畏惧的掌柜,问道:“掌柜的,你家养狗了没?”隐约听见狗叫了。 掌柜心中一凛,那位小爷该不是想吃狗肉了?那条黑狗可是他养儿子似的养了多年,平日里守着这小客栈,逮了不少毛脚偷儿呢可又不敢说没有,只好道:“有,就养在后院。” “拿去倒了给它吃。”姚黄随意的道。 锦甯极其满意的瞧了她一眼,掌柜的下巴就快要何不拢了,手一抖,差点没把毛笔给摔了。黑黑的浓墨滴下来,洁白的宣纸上落了个大大的黑点。 这几十两银子……给狗吃?作孽啊他那黑狗儿子,三不五时的赏块肉吃吃待遇都算好了。 掌柜的拿眼偷窥,终于还是有气无力的去了。他不会自己吃,毕竟人家说了,是给狗吃的。 人与狗争食,岂不是连狗都不如?掌柜的越走越慢,燕窝粥的香味窜进鼻尖,他却好像闻见毒药的味道似的伸直了手臂。 “狗儿子,今儿便宜你了,吃……”一边抖着手往狗食盆里倒,一边摸了摸心口。方才觉得不那么痛了,好歹还是进了自家狗的肚子,又不是自己糟蹋银子,心疼个什么劲。 锦甯慢条斯理的就着小菜,吃着白粥。 眼珠子掉了一地。 这位小爷,果然不能用常人的想法去忖度。金贵的燕窝粥真的只拿来漱口,那寻常的白粥却像什么好东西似的吃的眉开眼笑。 小二将剩下的燕窝拿给姚黄,姚黄冷眼瞥他:“过了手的东西,我们公子不要。” 顿时觉得手上有千斤重担。“姑娘,”他期期艾艾,“这是多的……” “没事,拿回去,我们家公子赏你家掌柜了。”姚黄尽责的扮演好一个娇蛮丫鬟,两手插着小蛮腰,高傲的拿眼瞅人:“拿去喂狗也是好的,又不值什么钱。” 叶岚面无表情,魏紫翘了翘嘴角,李大个搓了两下手,眨了眨眼,决定继续当他的愣头青。 大小姐要耍着人玩儿,他们自然只能配合。 侍卫们和丫鬟们吃饭还是一样的迅速解决,然后一干人便眼巴巴的看着蓝锦甯喝粥,从上桌开始,一直吃到大厨开始准备做午饭,她才揉了揉肚子,满足的一笑:“饱了。” 叶岚瞥了眼桌上的碗,两碗薄粥,喝了两个时辰,四碟小菜,看起来动都没动过。 客栈里来来回回了好几拨客人,可有两桌人,却连动都没动过。 再好看的戏,坐上两个时辰也会腻的,更何况是盯着一个小少年喝粥。原本半个时辰的时候他们就有些想走,可却又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便只好停住没离开。没想到,当时没走,这会再走,却是不能了。毕竟,正常人,决计不可能吃个早饭花上两个时辰的时间。 心里暗暗骂娘,uu看书 uukanshu.m 这蓝家的大小姐也太变态了。这下可好,身份十成十的暴露了。 看着那两桌坐立难安的人,叶岚恍然有些明白,这一大早的,大小姐没事找事是为了什么。 “少爷我有些乏了,魏紫姚黄,伺候我午睡。”锦甯打了个哈欠,一脸的倦意。 魏紫姚黄跟着她上楼,那两桌人才舒了口气,彼此对看一眼,结账走人。正打算找个阴暗的小巷子玩一出大变活人,才发现,自己等人居然不知何时被围住了。 “你们要做什么……”为首之人脸色一变,只见客栈里的冷脸青年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脸阳光的暖笑:“我家主子说了,来者是客,让你们陪了两个时辰的饭,总得拿点打赏再走。” 客客气气的仿佛真的是请人做客去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那人冲手下使了个眼色,个个脸上都露出了视死如归的凝重。叶岚只是轻笑着看他,也不动手:“你心里明白,想咬破毒药自尽?你可有那个胆量?” 那人大惊,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由回头看去,却见一干手下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咬破便入口即化,致人死命的毒药,不知何时竟然失效了。 脸上顿时半点颜色都没有。 不用试了……他口中的毒药,只怕也是无用的。

一百六十六.朱老爷其人 嚼舌自尽什么的,从来都是个笑话,为首之人眸中闪过绝望,下一瞬便被叶岚定住了身体。 “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叶岚笑的那般云淡风轻,眸中却是讥讽的笑。但凡有了一点身份的人,从来都没有必死的决心,这个人,比他手下那班人胆小的多。掰开他的嘴挖出藏于齿下的毒药,拍了拍他已经没有知觉的肩膀,顺便擦了一把手上的粘腻,皱了皱鼻头,仿佛安慰人一般的道:“放心,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不能动,不代表不能开口。那人恨恨的瞪着他:“杀人灭口么?” “怎么会?我们才没有那么狠心。”叶岚似是诧异的回看他,“他们只会死于口中的毒药。” 他大惊失色,却再不能回头看一眼。眼见叶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的心却越沉越低。 如果是被人杀的,一时半会,主人也不会疑心他被擒。这些人无论有没有办法从自己口中挖出什么消息来,都不会马上杀了自己,他回去之后,还有辩解的余地。然而若是他们都是服毒自尽,其中却没有自己的尸身,可想而知,他那位多疑的主子会怎么想自己…… 绝望中多了一丝摇摆,他想要合上双目,眼皮却是不听话,暴露了思绪。 人体倒地的声音清晰可辨,叶岚挥了挥手让其他人收拾善后,自己扛起那一尊石像,蓦然消失在空气中。大小姐可是说了,抓回来之后,不必忙着审问,送去交给秦守备,那位自然会处理这等“小事”。 大小姐的意思是不用麻烦他们这样的头等暗卫,可是叶岚心中也隐约猜疑起了秦守备的身份。先前他们对于自己的消息来源似乎过于自信,而这个秦守备似乎也没有太多的马脚。虽然挖出了一些足以作为把柄的东西,可是在他们看来,也就是吓吓普通人而已。 如果秦守备真的是大小姐暗藏的棋子,那么她是从几岁开始布置下这样一个心思沉静的人? 算了算年纪实在年幼的太过骇人,叶岚只能斥责自己少见多怪。 至于将人怎么送到秦守备那里,人家又会用什么样别出心裁的“手段”,自然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他也不必担忧问不出来,只因,他太过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了…… 其中笔墨,无须过多的赘述。暗卫的问话的手段,从来不拘泥于一种。残忍冷酷也好,心如剑柄也罢,不过是无知之人的理解。想要获得更多更真实的讯息,从来,就只有心狠手辣。 办完事,叶岚便回到了客栈。 秦守备搂着美人一觉醒来,被自己突然一脚踩到的人体给吓了个半死。好死不死的,自个落脚的地方正是那人的下面,只不过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感觉到痛? 床上美人睡的貌似香甜,抬起眼看了自家守备老爷和莫名其妙出现在房中的木头人一眼,翻了个身,阖上眼再次美美的睡了过去。 他将人扶起,“请”他好好的端坐在房内的椅子上。手指头在人身上戳弄了半天也没有反应,不由嘀咕了一声“蓝家的点穴真是好生奇怪”。 “你个蠢东西,这人压根就没被点哑穴,你解半天还不是白费劲?”床上美人终于不忍瞧他那呆瓜似的动作,忍不住掀了被子,露出……好,其实好好的穿着中衣呢 “哦啊,我说怎么没反应……不过他为什么不说话?”装似很傻很天真的守备大人认真的问了一句,把那决心一言不发瞠目等死的人给喜的露出了一丝渴望。 死灰复燃,原来也是很容易的嘛夜魑心中暗笑,却觉得这人被训练的太过呆板,哪里有他们夜家的人有趣。不说别人,就是躺在他床上的这位,放着好好的正房夫人不做,偏要换了好几个身份好几张脸皮死皮赖脸的只肯嫁给她作妾…… 那人自然认得眼前这个呆瓜是谁,忍不住张口道:“秦守备,只要你愿意放了我,我……我家主子必然会奉上千两黄金”听闻澧县守备爱财爱美人,只要赶得及回报,主子一定不会疑心于他一些破费,自然不算什么…… “夫人,快来看哑巴说话了”秦守备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似地,兴奋的朝那美人招手。 美人儿却不耐烦和他唱双簧,走到跟前,重重磕了他的脑门一记。又对那人道:“老爷,别来无恙?”说罢,伸出手,亮晶晶的,也不知上头抹了些什么,对着那人的脸皮揉搓了两下,竟是揭下一张人皮面具下来,那面具下的脸,赫然就是昨儿还在秦守备跟前痛哭流涕的澧县富户朱大老爷是也 美人儿走到跟前,素来喜爱女色的朱老爷自然没有不看的道理。只是这一见,脸色便灰白的一片死寂,面前这娇娇柔柔的女子,可不就是昨儿还对他投怀送抱,与他一场颠鸾倒凤的黄衫小丫头?只见她丢了那张价值昂贵的人皮面具,不屑的哼了声:“这种粗劣的东西也敢到本夫人面前献丑,真是不知死活” 他恨恨的磨了牙,怒骂道:“贱人” “贱人说谁谁知道。”美人儿娇俏一笑,眼波流转之间,唇齿轻启:“老爷,昨儿那条母狗,伺候的你可好?想必你自然是喜欢的,那可是你最宠爱的那条波斯名犬呢……” 朱老爷这才知道,他以为自个怀抱美人,风流了一场,谁知,谁知竟是……脸上忽青忽白,几作呕,只可惜,动弹不得的身子,肺腑再怎么闹腾,也只是逆流而上,再顺流而下罢了。 折了夫人又赔兵啊 “你真是顽皮。”秦守备搂了美人,却不自觉怒瞪了朱老爷两眼。虽说自家夫人没怎么被占便宜,可这老狗定然还是摸了她好几把的待会一定要记得,将他的狗爪子给跺了 “夫人,你来还是我来?”秦守备讨好的问向美人儿,眸中却闪过一丝狠砺。 美人哪里不晓得他的心思,嗔道:“放一百个心,这老狗没占到一分便宜。”摸两把算什么,她可是孤身一人在窑子里打过滚的窑姐儿呢这点儿小事,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秦守备点了点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想起自己夫人竟然让人与狗,心中便是一分戚戚然,好在自己从来没真的对她以外的女子有过什么不轨的举动,家里的另外几房姨娘都是摆给外人看的,真正出现在人前的秦夫人,以及妾氏,一直都是这位假扮来着。 不然,指不定她会对自己做一样的事情…… “还是我来,你的手段我不喜欢,每次都弄的血肉模糊的,害我怕的饭都不能好好吃……”美人儿柔美的容颜上带着一抹娇气,清脆婉转的声音也听的人酥到了骨子里:“正好上回主子给的方子也研制出来了,我前几天才凑够了材料制了两枚,就拿他试试也好……” 她会害怕?骗鬼呢?也不知道是谁,啃着鸡腿看他审问“犯人”,一边还吃得津津有味的。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不然她非得扒了他的皮自家亲亲老婆大人的台也是能轻易拆得的? 这是要拿他试药?朱老爷眦目裂,可惜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最多只能骂两声解解恨。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朱老爷深恨自己识人不清,居然会认为此人不过是个有点背景的庸人亲儿子折在了他的手里都没有反省,这回竟是亲手断送了自个 “你说呢?”美人儿抛了个媚眼,笑嘻嘻的亲了秦守备一口,又撒娇道:“老爷,别忘了完事上他家去找点报酬,这药钱可是贵的很呢”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夜魑微笑,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眼神儿温柔。 美人儿是夜家里的另类一枚,天生根骨太差,那般苦训了好几年,功力也不过尔尔,说是三脚猫也不为过。可她却天生喜爱拨弄毒物,对炼制毒药及肢解人体方面有极高的天分。 主子说她是学医的好材料,解剖学最需要这样的人才。 虽然他不懂解剖学是个什么东东,但见主子那般郑重的模样,也渐渐注意起这个总是默默缩在角落“逗弄”小动物的奇怪女孩儿。她喜欢将猫儿的腿脚折断,再将它们接好,猫儿自此见了她就躲,行动力也比从前快的多……至于狗儿八哥之类常见的宠物,u看书 ww.ukan更是见她如见阎罗,恨不得长了八条腿,连吠都不敢吠一声,远远逃窜。 说她可怕,他却觉得可爱。女孩儿心地还是善良的,至少,那些猫猫狗狗,最多也就是尾巴短一截,可从没有缺胳膊少腿,或是不慎亡命的。 主子给她送了许多方子,她便欢喜的研究起来。他蹲在一旁守着看时,没少被她三不五时的喂上一颗新品,充当她的药人,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对“男人”这种生物有着极高防心的小女人,最后才愿意嫁他做了……小妾? 她是妾,可是,他却没有妻。 朱老爷骂街,两人却是含情脉脉的对视。听的不耐烦了,美人儿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倒出一颗圆溜溜白玉似的药丸,塞进他嘴里。 那药丸,入口即化,清香无比。夜魑连忙闭住呼吸,却见美人儿促狭一笑。 “下回这种东西就不要随身携带了,太危险……”毒死猫猫狗狗就不好了…… “妾身知道啦” 不过须臾,朱老爷眼神涣散,恍若失了魂魄。 “名字。” “许七。” “你家主子是谁?” “……”朱老爷……哦不,许七脸上显出一分挣扎,最终还是败给了药性,颓然答道:“固国公……李元……”

一百六十七.秦守备升堂喽 本来只打算在澧县停留一晚的他们,因为蓝锦甯无厘头的举动只能多呆了一天。 掌柜麻木的伸手接过一行人的房前——本以为能欢欣鼓舞的在今天就把人送走,没想到还是留下了。心里本能的感到不安,多赚钱的愉快感也没能冲淡这种不好的情绪,反而更加的沉甸甸了。这位绝对不是缺钱的主,想想家里的柜子里多了一包用来喂狗的上品官燕,他就觉得自个的心在狂跳。 如果换成银子,光是那包官燕,就足够他们一家人丰衣足食的过上一辈子两辈子的…… 可是他们多呆一日,他就绝不敢拿去当铺换银子…… 傍晚的时候秦守备带着大批人马上门时,掌柜的估计这估计要大打出手了,赶紧让小二们把客栈里比较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那位小公子哥和这位守备大人哪边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人物,打烂了他也不好找人家赔啊,所以还是收起来的保险。 可是他都已经做好往桌子下面躲的准备了,秦守备和那个小公子却只是亲亲热热的坐在一块说话,小二心惊胆战的上茶,生怕这两人一言不合就来个群殴,殃及他这个无辜的路人。 “下官打扰了,本来这事情不该惊动公子,只是咱们这澧县从来没出过此等大事,下官也是手足无措,特意来请您给定个章程。他日皇上他老人家闻起来,下官也好回禀。”秦守备面上是极恭敬的,一举一动也努力的追求符合他守备的身份——只不过大概是少时读书不多,终归是个粗人,再怎么假装文雅也不过是披了羊皮的狼。 众人脸皮抽搐,再怎么无知他们也晓得当今圣上正值壮年,比他还小上几岁,哪里当的上“老人家”这本隆重的称呼。忍笑忍的难受的,便只好佯作扶额,肩膀耸动,闷笑几声。 “我只是途经此地……”小公子犹豫着还待分说,显然不想贴上这块狗皮膏药。 “您不能不管呀,下官身份低微不能直达天听,还是您说的话管用。”秦守备的厚脸皮堪称一绝,噗通一下便跪倒在地,也不敢去抱贵人的大腿,只能扯着他的衣袍边角掩面痛哭:“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八十岁的老母亲卧病在床,三岁小儿嗷嗷待哺……” 睁眼说瞎话呢?谁不知道他秦守备父母双亡,听说还是由乡邻养大。等他出息了,可是从未见他惦记过父老乡亲……他纳了数位美妾,却是没有一个肚皮管用的生出一个半个儿来。 小公子纯真善良,看他哭的真切凄惨,面露不忍之色。叹了口气,竟是扶了他起来,谆谆告诫道:“好,不过本公子也只能帮你这一回。” 秦守备大喜,抓着人家白嫩的小手就不准备放了,擦了擦脸上的乱糟糟的液体就要倾诉以感激涕零,冷不防叶岚插了进来,把人拉开,护着自家小公子退得远些,口中道:“不得放肆” 秦守备面上有些讪讪,只管磕头道:“多谢公子救小人一名,小人这就回去准备上折子。”说罢,便喜滋滋的起身,准备回家抱美人去。 “等等,那朱老爷人呢?”小公子叫住他,凝声问道:“此等他国奸细,决不能轻易绕之,秦大人还是开堂公审的好,你不用担忧,我既然应了你,自会留下为你听审。” “他好好的呆在牢里呢,您放心,明日小人便升堂。”秦守备拍拍胸脯,瓮声瓮气的应了。 第二日,澧县百年难得一用的县衙升堂。数百兵士担任临时衙役,将几乎全县百姓拦在县衙之外。秦守备任临时县官,得用的师爷便担了主簿一职,只是面上惊惶之色甚重,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嫌犯两人,乃是澧县富户朱老爷及其夫人。等待衙役押了朱夫人上前,顿时满室哗然。这朱夫人不是传闻死于非命,还是死于高坐中庭的那位小公子之手么?如今这满脸狼狈,可面目却与她一般无二的妇人是哪位? 若不是借尸还魂的鬼怪,便定然是有意要陷害那无辜清白的小公子,真真叫人可耻。 其中不乏原先用那窥探眼神扫视锦甯一行人的无知百姓。 朱老爷面色灰白的跪在堂上,看也不看被押上来的朱夫人一眼。 秦县官一拍惊堂木,大声斥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 朱老爷与朱夫人原是外县人,十几年前落户澧县时,也是颇受人称赞的慈善人。只是不知何时开始,朱老爷变得敛财小气,好色贪婪,对家中妻子儿子也甚是冷漠。后来朱夫人也似变了个人一般,一不顺心便对下人拳脚打骂,纵容儿子欺男霸女,最终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却原来,朱老爷被下人许七杀害,剥去脸皮冒充正主,真正的朱夫人被关了起来。她是内宅妇人,露面原本就不多,也无人记得她的相貌,便由一个长相七分肖似的女子顶替。 许七在秦守备手上吃过不少暗亏,便慢慢起了暗害的心思。奈何他乃是朝廷命官,他不过是个升斗小民,只得按捺下来。此次偶见贵公子路经此地,便支使那假“朱夫人”前去告状,以期能一举将人扳倒。可惜贵人慧眼如炬,压根不屑理会,许七心中暗恨至极,便害了那“朱夫人”,一状告到秦守备跟前。 但假的始终是假的,英明神武的秦守备循着蛛丝马迹识破了许七诡计,救出真正的朱夫人,这才有了这一次的破例升堂。 澧县百姓唏嘘不已的慢慢散开,衙役们也撤出了县衙大堂守在屋外。哭泣不已的朱夫人被扶了下去,送回朱家大宅。她真正的丈夫已经死于非命多年,自己也被囚禁了不少日子了。 这一朝冤屈得以昭雪,可却是夫死子亡,偌大的家业,将来传于何人之手? 在堂上当着众人的面揭下人皮面具的许七,已经如死狗一般瘫软在了地上。昨夜他清醒后发觉自己被独自一人锁在柴房里,欣喜的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全身筋脉尽断,内力全失。 他已经是一个废人。 秦守备,好狠的人,好狠的手段。 不想当着众人揭穿自家主人的身份,他也只能任人鱼肉,听从他们的吩咐行事。这件案子虚虚实实,其中水分甚大,只是骗骗无知百姓,已经足够了。 “许七,你在澧县潜伏多年,想必对你家主子也是极其忠心的……”秦守备端着弥勒佛似的笑脸,面目上却似有几分慈悲尊严:“判你斩立决,也算是给了你一个痛快,你可有不服?”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落魄为阶下囚,他就算不服又如何。许七很想潇洒一笑,只是牵动脸皮便觉得浑身疼痛,那该死的贱人给他下了不知是什么药,竟让他寸步难行,只能任由他人搀扶。此时闻言,不过艰难的抬起头,面无表情的道:“小人并无不服。” 锦甯可不像夜魑那样还有逗弄阶下囚的兴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袍,仰脸而笑:“秦大人,本公子的责任已了,这就要动身启程了。” “装什么装,还不是你的一条狗”这个让人看不清真是面目的少女真是可怕,许七嘴里不敬的骂骂咧咧,反正已经是将死之人,何必再他们面前装模作样? “你很可怜,”锦甯蹲下身,面露同情的瞅着他:“但凡你做过一件好事,我必然要请秦大人放你一马,须知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惜,你借了这具身子多年,却从未有过任何善举,最没有做错的一件事,就是害怕别人看出你夫人与朱夫人的不同来,u看书 .uukansh因而没有害了她……” 总算还剩下一点未泯的良知,没有丧尽天良……不待他有所回答,锦甯站起身,轻笑:“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过,你对太子哥哥还真是忠心呢”蓝锦甯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许七脸上瞬间变幻的青白脸色,尤自说道:“只可惜,太子哥哥或许自认很了解李丞相,却未必又我那么了解……” 李元老狐狸,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少年得志,便知道隐藏其锋芒,不过四十便位列丞相之位。新帝登基,他见机的避其锋芒,自请退休,又岂只是一般人的心机…… 他或许与蓝家不对盘,但绝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她一个女子,更不会被他惦记上。古代的男人,尤其是自认聪明的男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绝不会与女子计较。 “让我猜猜,是李太玄那个小子?”虽然不是她间接毁了他的仕途,可追根究底,源头还是出在她的身上。虽然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也不过是咎由自取,但奈何,有些人就是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迷途知返,反而习惯于把责任推给别人,然后越陷越深…… 她是那个源头,又是最终受益最大的人,不恨她……恨谁? (感谢不能忘却的记忆、夏梨殿下给冬雪投了粉红~~~十二万分致谢)

一百六十八.路遇小夫妻 许七眼里的惊恐与慌张并没有让锦甯有一丝一毫的得意,浅浅一笑之后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不过是一种过程,然而源头,她却并不能清楚的找寻到。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太子,妨碍到了他的通天大道,以至于他盯上了自己,还这么不遗余力的想要抹黑她的名声。 想来想去,这个关键估计也只能与六皇子有关。那个人有意无意的关注蓝家,最少也然太子殿下起了戒心——毕竟,如今的固国公府,可不是一般的国公门第了。这家的每一个人,看似游离在外,其实个个都贴近核心。 那个阴险腹黑的男人,就算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还隐隐影响着她的生活。 对于算计自己的人,她是不介意还手一下的,所以她安排人向京畿的老太爷送了信——这样的小事情,用不到她的夜族。如果太子殿下能看懂她的警告和提醒就罢了,当做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意外,大家笑一笑走个过场就是。如果他看不懂,或者说,看懂了却咽不下这口气,那么也自然会有人为她遮风挡雨。 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只愿当一颗躲在大树下乘凉的杂草,那等受人敬仰的事情,她无福消受。 许二的斩立决他们是没有机会欣赏的了,就留给这澧县百姓当做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好了。于是在秦守备大人殷殷期盼的目光中逗留了两天的蓝锦甯终于再次启程。 “公子,有空再来澧县坐坐啊”秦守备身边的美人儿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看法,冲着蓝锦甯便甩了一个勾人的媚眼儿,眼波脉脉含情的样子,不虞便让人觉得她是对这面白俊美的小公子起了什么下作的想法。心里暗暗唾弃之时又忍不住盯着人家高耸的胸脯瞅了两眼,到底是青楼出身的货色,身材脸蛋真真是没话说…… 锦甯淡淡一笑,有些头痛的扫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子一眼。 魏紫姚黄虽然知道了秦守备是锦甯的人,可是对这个满身放荡气息的女子可是一点好感也无。看那秦大人的样子,似乎对她还挺上心的——这男人要不是瞎了狗眼,就是太过入戏了。 瞧瞧那小,竟然当着围观群众的面就对她们家……公子抛媚眼,真真是丢尽了女人的脸 秦守备咳嗽了一声,满脸尴尬的抓紧了自家女人。美人儿对主子总有一种偏执的狂热,说起来多年了,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主子的真颜——所以激动了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送走了满身贵气的小公子,回头到了守备军官府里,美人儿便叉腰对他怒目而视:“你们都骗我,主子分明就是个女孩子” 囧……谁告诉她主子是男孩儿了?明明是她自个满心认为主子绝对是个风采绝佳满身是毒的男子来着——为了这,他还花了好些时候才打消了她要为主子暖床的想法呢 一路阳光明媚,春暖花开——呃,貌似已经是盛夏,快到中元节的时候了。 这还是蓝锦甯头一回没有和家里人一起过中元节,肚里不由再次恶狠狠的腹诽该死的六皇子,虽然其实这是跟人家没什么关系,纯粹是她的小心眼儿作祟。 只不过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他,锦甯的肚子里能有好话才奇怪。想想她与这个男人,倒不像是前世夫妻,而是上辈子结了大仇了——都说夫妻本是前世仇,想来这话也是不错的。 在澧县耽误了一天,终于还是没能按计划在八月十五之前到达雁乐。想着怎么赶都是来不及的,还不如慢慢走,左右她是出来散心的,没必要折腾自己,便吩咐了叶岚找拿风景好人多的地儿走——不是因为喜欢热闹,而是人多的地方更安全,玩的时候更恣意一些。 没有谁喜欢特意走那羊肠小道,偏僻冷静的地方。通往雁乐的直道本就是官道居多,他们也不过是稍稍多走了一些脚程,再迟也就是三五天的功夫。 既然锦甯有吩咐,叶岚只有照章办事的份。想想自己这十几二十年,倒还没有过过这么一段悠闲的日子,心中也有一些特别的感觉。在刀尖上打过滚的人,从来都不会贪图什么新鲜刺激,那是没事干的功臣之后,纨绔二世祖才会有的念头。他们更喜欢能真实的呼吸,尽情放松自己的感觉,让时刻绷紧的肌肉和神经得以放松,便是此生最大的幸福。 既然是人,那就会感觉到疲惫,铁打的汉子,终究也只是血肉之躯。 小村庄很宁静,不时能听见耕牛哞叫的声音,听起来竟是那般悦耳。魏紫和姚黄忍不住掀开车帘子探看外边的风景,金黄的麦秆,沉重的麦穗弯弯的挂在上头,看来这一年对这儿的人们来说,又是一个丰收年。 空气中飘着香甜的桂花味儿,嫩黄色的白色小花开满了桂树的指头,瞧着颇为喜人。 “小时候我娘喜欢做桂花酿……”姚黄不知不觉露出一抹怀念的神色,脸上纯粹的幸福叫人忍不住艳羡:“我爹总是爱偷喝,为了堵我的嘴还偷偷喂我喝一口,却不知道身上的味道娘早就闻见了,只不过不稀的说他……” 早就模糊的幼年记忆总会为一些熟悉的东西所勾起,微笑的眼角边垂了清亮的泪珠儿,却叫魏紫拿手帕子轻轻抹去,搂了她,轻声安慰:“伯父和伯母都会看着你的。” 却见姚黄轻轻一笑,扯过帕子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姐姐莫要吓我,妹妹胆儿可小的很。” 去世了……锦甯默然无语。前世她无法体会父爱母爱到底是多么深沉的东西,也还来不及等到父母去世自己就一命呜呼了。见识过地府之后,更不会去在意亲情这种东西。 这辈子是母女父子的人,下辈子说不定就成了相看两相厌的仇敌。那些虚无的东西,只存在于同一个特定的空间里,存在于某一个限定好的身份中。 一盏精心熬制的孟婆汤,便可以洗去一切。 但对于还活在这些记忆里的人来说,这些都是能让人心温暖和疼痛的东西。 所以,她会担心老爷子的身体,担心唯真爷爷的寿命折损,她不会去想家人阳寿有多久,哪怕这些阿常都能轻易的告诉她——知道了又如何,能挽救的就不是命运。 那些人明争暗斗拼死拼活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在她看来,真的很可悲。 更可悲的是,她也是其中的一员,且明知如此,还不得不继续往下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至少还知道,要去争取一些能够争取的福利,如何让自己活得更好,更自在,才是人生的本质。 锦甯托着下颚,遥看外边,一幕幕风景如画。 “这位先生,能不能让我们夫妻二人搭个便车?”风景忽然静止了下来,本来就为了通风而没有落下车帘子,外边阻碍他们行路的人自然也就落入了她的眼底。 一个年轻的书生,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一个模样打扮的女子,也就十七八岁。他们穿着简单,却不是平头百姓穿的起的意料,两人脸上都挂着行色匆忙的疲倦,前方有一架牛车,驾车的老汉衣衫上打着补丁,笑容憨厚单纯。 叶岚不为所动,只是向着那老汉道:“这位老丈,可否让一下路?” 他们的马车行进并不快,但是总比牛车要快上一些。乡村小道,本就拥挤,有这一架牛车当道,他们自然就不能前行了。 老汉敦厚,看着他们不俗的衣衫,也知道是富人子弟,无措的搓了搓手,拘束而紧张的点了点头,夹着一口浓重的方音:“好咧,老头儿这就给你们让开。” 说罢,便没有丝毫犹豫的挪到一旁去。 脸上露出一抹失望,咬着嘴唇看了那书生一眼,书生硬气头皮,抛下叶岚,向马车走来。 抬头,便是两个容颜谨慎的丫鬟,最里边一个十来岁的小公子,生着极好的一张面皮,正疑惑的看着他。 冲她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书生礼,看书.uuansh 他语带请求的道:“这位小公子,敢问可是要去拿雁乐城?” 看他行事,倒是个知礼的。只是心中总有几分奇怪,这二人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落魄的富家子弟,至少身上衣衫整洁,很有些从容不迫的样子。那手上挽着一个包裹,书生背上的行囊里也似有重物,却没有一个家丁丫鬟在侧,岂不奇怪? 那老汉,也不像是仆人之类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姚黄一挑眉,问道。 “这位姑娘,小生与妻子是去雁乐城投奔亲戚的。”那书生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卑不亢,柔缓平和,许是书读的多了,说话也自有一种抑扬顿挫的味道:“如果公子的车架是往雁乐而去,小生和妻子想搭个便车,若不是,请恕小生鲁莽叨扰。” 换做平日,这样一个男子倒是很让人有几分好感,不过姚黄又岂是那寻常女子,不过轻轻哼了一声。 倒是魏紫笑了笑,说道:“这位书生想必也看到了,咱们只有一辆马车,我们公子虽说年纪小,到底也是个男孩子,您夫人……想必是不方便的。” 那书生脸上一红,先前只想着搭车,却没仔细打量,顿时连连道了失礼,再不提那搭车之事。 却听那皱着眉头同他道:“宇哥,我,我脚疼……”

一百六十九.抵达雁乐 魏紫和姚黄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皱了眉头,那书生总算还是明理的,魏紫一点出症结所在便知晓轻重的放弃了。可是这一开口,便有些让人莫名的生气。 难道只是因为累了些,就要没脸没皮的硬赖上人家么?而且还是和自己相公以外的男人同车她连名节都不要了么?虽说车内是“假”公子,可那群护卫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还真把他们当成是什么好说话的善类了? 叶岚等人目光不善的瞟了过去,恣意的打量那的体态。 要说他们对她有什么想法……额,还是算了。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起码的律法意识还是有的。不过那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那也是娇弱无力之辈,真的上了车,想怎么样可就是他们说了算的,到时候弄死了往山林里一丢……哦哦,这不是他们的想法,只是想让那对小夫妻这么以为罢了。 明显发觉了众人放肆打量的目光,小脸一白,便往书生身后躲去。书生亦是面色一僵,勉强遮住了妻子的身形,身体却微微颤抖了起来。 看上去还真是不堪一击的孱弱啊…… “既然这位……夫人都不在意了,本公子也没什么好避嫌的。”锦甯轻轻一笑,朝魏紫姚黄使了个眼色,让她们让出了几寸,清澈的目光落在书生身上,仿佛毫无恶意:“夫人既然累了,就请上车,至于这位兄台么……我的婢女都已经许人了,却是要避嫌的,还望见谅,只能请您和我的护卫一道骑马了。” 那怎么可以他的妻子如此美丽,如何能和一个少年共处一辆马车?书生脸色一白,几乎是一瞬间便否决了这个提议。虽然那位公子年纪还小,看着又不是面恶之人,可这世上的纨绔子弟实在太多了,他也拿捏不准…… 温润平和的少年嗓音,带着几许变声期的沙哑,听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可总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什么叫婢女许了人,要避嫌?意思是她不知廉耻,身为已婚妇人还硬要上男人的马车? 那豁然脸上一阵难堪,眸中透出几分怒意,瞪向摇着扇子一脸无害的少年公子。 “夫人请自重。”魏紫挡住了的目光,不怀好意的道:“我家公子已定亲……” 话音才落,便见她急急的收了目光,只是双手紧紧的捏成了拳,显然是气极。 这话说的,好像人要对她们家公子做什么不轨之事似的便是再厚的脸皮,再鲁钝的心思,也听出里面的嘲讽来了。书生虽然文弱,也是有脾气的,当即冷哼一声:“多谢公子‘美意’我夫妇二人还是自己赶路便好”这主仆都不是好玩意 早知如此,又何必巴巴的拦车?姚黄眸中透出一丝不屑来。 听听那尖锐刺耳的语气,半点也没有了先前的知书达理,虽然这个词常常用来形容女人,可是眼下,倒也适合这个书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 “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像你……夫人这么‘单纯’,”锦甯有意的瞅了瞅明显还是满身富家娇女气质的,看她的举手投足,可不像是成亲有一段时日的样子。要么就是头上没有公婆,要么就是根本还没来得及见公婆……那女子举手投足倒是有几分大家风范,但显然就是被宠坏了。可那书生,虽然生的不差,只是那显眼的局促和不自觉透出的几分卑微,却配不上他身上极好的绸缎长衫。“这位夫人,本公子曾经听人说过一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 “什么?”女子本是不敢再去瞧她的,却被这一句话引的不自觉抬起头来。 还真是很好骗呢蓝锦甯浅浅一笑,即是好看。本就是芙蓉玉面的翩翩公子,虽然嫩了些,却也自有一股风采在,竟是看傻了人的眼,却听她缓声道:“聘者为妻,奔者为妾……夫人看起来应该是念过书的,不知道听没听过这句话?” 女子的脸刹那间白了,那书生也是脸上一阵青黑,不安的瞅了妻子一眼,大声叫道:“你这个少年,在胡说些什么” “本公子不过是想问问尊夫人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罢了,若是觉得不入耳,便当做没听到便是了。”锦甯收了笑脸,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她轻甩衣袖,仿若拂尘,优雅而自然。举手投足间,不需要半点装饰,便有满溢的贵气,叫人不敢直视:“叶岚,走。” 叶岚朗声应诺,英气逼人,竟是生生将那二人骇得退后两步,心有余悸的瞧着他们。却见丫鬟姚黄掀开边上并遮掩不了什么的透明纱布,冲着他二人道:“我家公子有话要转达。” “如若未铸成大错,还是早早回头的好,须知浪子回头金不换,若有朝一日……” 声音渐渐远去,原地只留下了呆若木鸡的小夫妻,和那乡农老丈。 马车里,方才拿了一个靠枕给锦甯垫在身后,魏紫转脸便瞪了姚黄一眼:“公子何曾说过那些话了,要你多事”虽然大小姐没有说什么,但她这“假传圣旨”的名头可是真真的。 姚黄吐舌,识相的没有回嘴,软笑着低头认错,总算魏紫不是什么苛刻的人,点了点她的额头也就罢了。因着怕吵到锦甯,两人也就不再言语,各自闭目假寐。 她虽合着双眼,心中还是有些可惜。若非大小姐三言两语点出来,她还未必能想到那二人竟是私奔的男女。仔细想一想,两人穿着打扮都不是穷苦人家出身,哪里就需要借人家老汉的牛车代步了?分明是出行的匆忙,才根本没顾上置办车马,想那牛车,估计也就是半道上拦下的。身旁又无丫鬟小厮伺候,若真是夫妻,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顾虑到? 她一时冲动最后加了那两句,无非是看那女子虽然娇蛮,可眼神里却有些懵懂,并非无药可救。若是此时她能幡然醒悟,回了娘家向父母请罪,虽说会吃些苦头,但却也能成就了好事。毕竟那女子已经是妇人身,再嫁旁人已然不能……可到底能落个名正言顺。 姚黄毕竟不是寻常女子,眼神儿毒的很,一眼便瞅出那女子贞洁已失。但见他们形容不见多少狼狈,想来出走的时日尚短,此时回头,定还来得及。 若她想不明白……其实也正常的很,哪家女儿做出这等事情,还敢大大咧咧的家去?心中多半是满腹苦涩的心思,纠结于肠。只不过真要如此,那结果如何,便不好说了。 只是途中偶遇,锦甯并未放在心上,无论大梁再是如何民风开放,对女子依旧是要比男子苛刻许多。私奔这种事,即便是在现代也是一种耻辱,更何况是这样守旧的古人?那二人,只能自求多福罢了。 这么想着,却是有些累了,管闲事这种事情,的确不大适合她。半合着眼眸,在这摇摇晃晃的车厢中,竟也小睡了一会,待得姚黄将她唤醒,却是已经入了城门。 迷迷糊糊的,魏紫替她已经梳好了头,姚黄递上湿冷的帕子让她净面,这才感觉头脑清楚了些,只听外头人声交错,却又不大,听的很不真切。 “到了?”锦甯揉了揉太阳穴,透过帘子扫了外头一眼。 “是,已经到了郡主府了。”魏紫轻声应道,待锦甯点了点头,便率先下了车,又伸出手来,让锦甯扶着下车。 面前黑压压跪着一地大小官员,锦甯头痛的抚额,却觉得心中满是纠结。她自己不习惯跪人,自然也不喜欢别人跪自己。在固国公府里,因为丫鬟婆子都是常见的,也少有人这么实打实的给她三跪九叩,多半就是福一福身便罢。 “下官陈德旭,领雁乐二十五位官员,恭请郡主金安。uu看书 w.kanshu.co ”为首的官员穿着赤青服色的四品官服,显然便是雁乐郡守了,余下的人跟着他恭声跪拜,但其中有多少分诚意,就不得而知了。 “陈大人请起,诸位大人也起来。”雁乐城并不代表雁乐郡,只是以这个城为首罢了。其他郡下县城的官员只怕不在列,单一个雁乐城便有大小官员二十五名,足以说明此地的富庶。不然,那些没什么油水捞的地方,估计就会像夜魑所在的澧县一样,连个县官也无,一个守备军官便可以只手遮天。 “谢郡主。”已然是陈德旭领头起身,起身后还偷偷看了蓝锦甯一眼。却只见面前站了个清隽少年,仪表不凡,风度翩翩,不由便是一愣。然后才醒过神来,想必这位为了减少途中的麻烦,才可以扮成男装。 早就听说郡主有一双生胞兄,想必两人必然是极像的,否则一个闺秀女儿,决然学不来这般男子的举手投足,连一丝破绽也无。 思及此,陈郡守态度更是恭敬了两分。 固国公府竟然能允郡主男装出行,想必是个极受宠的。听闻蓝家老太爷将此女爱若珍宝,估计也不会是谣传。 “郡主舟车劳顿,请早些入府安置。” (感谢cynthiai、巍巍的爱、fengjianyue三位亲的粉红~~~本月最后一天,冬雪还是会奉上两章滴~~)

一百七十.雁乐郡守 锦甯轻额,目光不经意的溜过陈德旭的面庞,只觉有三两分眼熟。拜阎罗的先天鬼气所赐,她重生后记忆力极佳,几乎过目不忘。但凡是见过的人,总能将人记得牢牢的,仿佛镌刻在了记忆中一般。这也是她不愿意过多与人交往的因由之一,人越多,就代表麻烦越多,记得越清楚,她就越疲惫。 她天生懒骨,连陆判也曾多次念叨。可是天性浑然而成,她有什么办法改变?还阳终究不是投胎,洗不去记忆,自然只能深刻心底。她牢牢的记着前世所有,自然也会想办法避开今生烦扰,如果不能,也尽量的让自己不与他人扯上关系。 因果轮回……始终都是麻烦。 “陈大人随本郡主一起进府其他人,各自回去,明日郡主府会宴请诸位,还望不要迟到。”锦甯唇齿轻启,声音却不如先前那般宛如变声少年,而是恢复了少女的清冽婉转,有如黄莺出谷,稚凰啼鸣,却是一副好嗓音。惹得习惯了她声音的魏紫姚黄不由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转过了头去。 只是这般娇嫩甘美的少女,说起话来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叫人不敢违逆。 早知道大小姐不是普通人,却还是忍不住觉得心惊。这个看似简单没有半点浮华沾染的少女,脱离了烟火之气,不知道身上,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本领? 这等自由转换声线的本事,也让陈德旭等人大惊失色。前面她开口喊起时还是沙哑,如今才是本色么?眸中便多了几分好奇打探,只是她已经开口送客,他们也不好厚着脸皮留下。从她说话的口气听来,这位郡主的脾气应该不是很好,他们对她不熟悉,听话一些会比较好。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位可比他们高了不止那么一级 “郡守大人,”蓝锦甯走在前头,陈德旭落后两步跟在侧,说话时,她还得扭过头去:“你走的近一些,我说话也不那么费力。” “是。”陈德旭忙上前两步,却是不敢太靠近她,堪堪避了她三尺有余应道:“郡主有事但请吩咐无妨。” 锦甯点点头,只看着簇新的郡主府庭院主屋雕栏画阁:“这是何时建造的?” “是四年前所建。”陈德旭应得恭敬,瞅了小郡主的侧脸一眼,见她并无不满,才松了口气道:“皇上英明,赐封郡主时,便开始着手建造了。不过一直未有人入住,因而看着还有些太过簇新……” 他顿了顿,又想起另一件事情:“也不知郡主带了多少下人来,还请告知下官。前些日子京畿说郡主要来,送来了一批下人,都已经安置下来了。若是有不当之处,也能周整过来。” “三十余人……”锦甯瞥了默不作声的魏紫姚黄一眼,怪不得太爷爷说不用带几个伺候日常的佣人,宫里也没有派人跟着,想必是早先便送过来了:“都是近身婢女与护卫,安排在本郡的屋子周围就行了。” 陈德旭连忙应了,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本就是大热的天,即便已经近了黄昏,还是燥热的不行,身上又穿着厚重不透气的官服,也难怪他汗如雨下。 “郡守大人也姓陈啊”锦甯看他那紧张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她莫非有些像是吃人的老虎?瞧他那般拘谨的模样,生怕触怒了她似的。“我家庶姐也是嫁给了一户姓陈的官家。” 笑容是人际交往之中的缓冲剂,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是仇人相见,彼此之间也会有和和气气的时候。而锦甯的笑容多半温,此时又带上了一分腼腆,倒有些像是拉家常。 “不才正是下官的侄儿。”陈德旭听她特意提起自家庶姐,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想必这位对雁乐城也并非是一无所知,多半是知道自己与那边的关系的,不由轻松了两分。他那个弟弟也是个有福气的,竟然能让儿子娶到国公府的女儿,虽是庶出,听说也是倍受宠爱的。 侄儿成亲那日他远在雁乐,身为郡守,还真是不能随意擅离职守的,因而只让妻子儿子上门恭贺。妻儿回来之后,说起那日的风光,抬进门的丰厚嫁妆,口中也多半是艳羡居多,还因此对儿媳妇看不顺眼了两天。好在别人家的风光始终是别人家的,自家的儿媳妇再不好也是自家的,哪有一味贬低的道理? “算起来,本郡主还要称你一声伯父呢”锦甯轻笑。 陈德旭却不安起来,连道不敢。蓝绣再受宠,那也是蓝锦甯口中的庶姐,他怎敢为自己的脸上添光自认是人家嫡出小姐,还是有郡主身份的贵女的长辈?“下官惶恐。” 蓝锦甯瞧出来了,心下却暗暗叹气。她是很有诚意才说这么一句的,绝不是试探或是别的什么。只可惜对方似乎想的太多了些,只好道:“以郡守大人的年纪,倒是比我爹还长一些,又有那么一层亲近的关系,锦甯年幼,便唤您一声陈伯伯,如何?” 陈德旭见她脸上笑容不似作伪,眼底清澄,心中便是一动,便笑道:“如此,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伯伯还要口称下官么?”锦甯笑道:“倒叫甯儿好生难为情……” “额……下官……伯伯明白了,郡主要不要见一见府里的下人?”陈德旭又抹了一把额头虚汗,这回不是热的,而是吓的。 “不必了,甯儿还要再这里小住一段日子,慢慢熟悉便是了。既然是宫里送来的,想必规矩什么都是极好的。”天色渐晚,她到底不是铁打的钢条,还是会累的。这些人什么时候见都不打紧,最主要的,却还是好好歇息一晚。 明天的宴请可不是她说着玩儿的,毕竟忽悠一个人和忽悠一群人是两个概念不是? 养足了精神,才有空陪那些在官场上的老油条们兜圈子。 “是,那郡主早些休息,下官……”陈德旭说的顺口,却在锦甯含笑的注视中改了口:“伯伯这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情,派个人来伯伯府上说一声。” 他说着话便觉得自然了些,脸上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意,指着南边道:“郡守府离郡主府不远,走几步路便到了。” “甯儿省得,魏紫,代我送陈伯伯出府。”锦甯含笑应了,谢了他的周全之意。 郡主府很大,因着品级与郡王同列,因此此处的规模并不小。府中的摆设构造,也是按照京中的规制来的——当然,那是以郡王而言。没有封地的郡主自然没有郡主府,除非是订了亲划了封地才行,就像汝阳王府的语嫣郡主,她未曾定亲之前,也不过空有郡主封号罢了。 由此看来,宸帝对她的封赏真的很丰厚,就是这些年再无什么封赏下来,每年的定制也足够她胡吃海喝好几世了。可惜她是个败家的,到手的银子不花出去总觉得有些不爽,有余钱也不过是一些零头,多半拿来打赏下人。 至于那几十万两乃至上百万两的银子花去了哪里,却是无人得知。老爷子是不管她花销的,王氏笑着替她收着一些,说要给她存嫁妆银子的,却只是一小部分。蓝正杰有心问问女儿,她整日不出府,那些白花花的银两到底去了哪里,可对上她痴缠撒娇,却是毫无办法,到了后来,也就不问了。反正不是个没分寸的,由得她去罢。 摊上这样的爹娘,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蓝锦甯左思右想,自个似乎也没干过什么天大的好事。从小到大听老师教诲什么,捡到钱要交给警察叔叔、扶老奶奶过马路什么的,于她而言,都是极其遥远的事情。除开小学的时候,父母还算和睦的时期,她过过一段比较“平民”的日子,uu看书 ww.ukanshu.o 后来都是进的贵族学校,出入都有高级轿车接送,见着地上躺了一沓子钞票也不带弯一下腰——有信用卡的年代,谁还会随身带着大捆纸钞?也不怕被人当做了暴发户…… 至于嫁人之后,那更不用提。孔雀男为人是腹黑,不过对她也不小气,限量版的黑金卡随手一扔便是四五张,随她天南地北的飞来飞去,今儿巴黎明天米兰,一件时装千儿八百万的,根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鼻尖几分酸涩,锦甯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怎么又想起了那个人,真是莫名其妙的悲春伤秋。也许是因为这天气太热,连脑子也有些浆糊了,过去的就是过去的,又不是多么幸福的一段人生,有什么可怀念的? 还是地府的时候好,有美男阎罗养眼,陆判和善慈祥的像是父亲,残缺的亲情被一次性的补足,她也养出了一副喜欢撒娇耍赖的无赖性子。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酷男无常,无论她怎么努力还是一筹莫展,从未见他融化冷脸有过一分温暖的笑意。 即便是笑,也是冷笑…… 不过现在的阿常,倒是有了几分人气儿,至少对她,眼中不再那般寒气四溢。 唇边透着微末却愉快的笑意,惹得姚黄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也不知大小姐是想到了谁,竟然笑的这般柔美好看……还是她看错了?

一百七十一.3杯倒的郡守大人 菜单子夜里就定好了,别的不拿手,写个吃的她还是很有章法的。结果鼓捣着姚黄上后厨里一问,得,宫里送来的人,连倒夜香的粗使丫鬟都给她备好了,就是忘了塞两个御厨进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人家,毕竟哪个娘娘还没个各自的口味,把人家中意的厨子给挪走了,回头找的可是宸帝的麻烦。这么一想,也不愿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叔思虑不周,直接撕了那单子,吩咐了叶岚一声,从雁乐城里最好的酒楼定了四桌上好的席面。 给下人们做饭的厨子家常菜拿手,做席面就不成了。锦甯不愿意为难人,反正只此一次,花点银子也省的麻烦。不过也打定了她决心找个好厨子回来的决心,她的人生理念不过就是吃好穿好活好不费脑,这都满足不了,她还过什么日子吖? 昨儿前来拜见她的官员是一个没落下的都来了,所有人都带着笑脸儿上门“叨扰”,没人敢不赏脸的。开玩笑,这位可是雁乐的郡主,正儿八经的顶头上司,发落他们都不带经过皇帝那一道手续的。虽说她也不能打杀了他们还是如何,但谁愿意好好的富饶之地不呆,换去个啥都没有的地儿?更别提皇上一直宠着这位,多年不变,指不定犟上一犟,品级就会莫名奇妙的往下掉个两三阶的。 好不容易摸爬滚打的窜了上来,这么下去了,谁乐意? 锦甯请了陈德旭一家人与她独占一桌,剩下的二十四个官员每八人一桌。本来是挺顺的数量,可锦甯没料到雁乐城这边是十二人的大圆桌,结果四张桌子坐的稀稀落落。 幸亏她不是有求于人,而是摆着主子的架子跟“手下”吃个饭,大伙安安静静的吃完闪人就能完事儿了。 二十五个官,敢带家属的唯有雁乐郡守一人,没办法,谁敢带老婆小孩上上司家里蹭饭啊?本来陈德旭其实也不大想带,但锦甯一大早递了帖子给妻儿,用的还是“陈伯母”的敬称,于情于理都不好退却,今晚上的郡守宅邸便只好省了一顿主子的饭食。 郡主府里的仆役丫鬟都是宫里伺候惯了的,上菜倒酒一点不见忙乱。这些官们也不敢喝多了以免失态,他们平时是什么德行心里都清楚,如果坐在上位的是个男人那还好说,偏偏还是个小姑娘。这要是喝过了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乐子可就大了。 于是说不上尽兴,但也是酒七分足饭八分饱,第一酒楼的菜品自然无可挑剔,锦甯带来的酒也是佳酿——御用的就不说了,她敢拿出来他们也不敢喝。只是那味儿尝着新鲜,有股子清香,有些微酸又有些微甜,尝着似果酒,偏偏后劲儿还足。 陈德旭有着一切官儿的通病,有点儿好色,有点儿爱财,也好吃,不过却有一个大大的优点,那就是这位是个好酒成痴的。 最搞笑的还是,这位爱酒,酒力就不行,于是才三杯黄汤下肚,看人就已经两人仨脑袋了。 于是所有人都走了,只有他留下了。 “郡主侄女儿,”这都什么称呼侄女儿也是您的叫的?陈德旭舌头打结,脸色红润,目光可劲儿的往锦甯身上甩:“这酒真好啊……好酒啊,能不能送我两坛?不不行,两坛不够得二、二十坛”说着二十坛,伸出手却比划了三根手指。 您还真不贪心锦甯心中喟叹,这葡萄酒她一共捣鼓出了三十坛,十五坛都被老太爷扣去了,说是没事喝着玩儿。想着那边还有个唯真爷爷,葡萄酒也不像寻常烈酒那般伤身,也就随他去了。五坛送去给了宸帝,递上去的时候套用了老爷子的话,酒太少就是一份孝心,所以没事喝着玩结果宸帝很喜欢,又打着太后的名头硬要去了两坛。 这回出来,她也就带了五坛而已。余下三坛,留在家里给母亲应急,蓝正杰心情好的时候也喝一点儿,只是他喝得少,所以三坛足矣。 再者,庄子上的农户如今可都种着葡萄呢,等她回去的时候,只怕新酒都封好了,只待略存上一段日子,就能开封了。 “多的是没有,两坛还是可以的。”锦甯一点儿也不觉得心痛,不过二十坛她还真送不出来,不是小气,是真的没有。笑了笑,好脾气的问:“要不陈伯伯先拿回去喝着?” “不行不行,就得……得,嗝,得二十坛少,少一坛,不是,少一口都不成、成的。”让人瞧瞧这醉汉的模样,指不定还以为然人家被灌了多少呢?她一共才开封了两坛,又分给二、三十个人吃喝,还没喝完哪里就至于如此了?更何况,因着知道自家相公不胜酒力,所以陈夫人可是百般阻拦的。 难道真的是葡萄酒后劲儿太大了? “老爷,你喝醉了”陈夫人头很疼,他们家老爷什么都好,就是这好酒的毛病让人为难一喝醉还撒酒疯竟敢管郡主叫侄女儿,还跟人家打劫……额是讨酒喝“郡主娘娘,还请见谅,老爷他酒量浅,说胡话呢” 这三杯都称这样了,真来个二十坛,他们家这日子也不用过了 努力的想拉回自家老爷的神智,甚至连平日里两口子斗气的法子都用上了。 “哎哟,你掐我干啥?”陈德旭连方言口音都释放出来了,话说两口子貌似不是一个地方的人,这能听懂不,“掐我也不能没了我的酒……” “伯母唤我甯儿就行了,”这郡主娘娘的称呼可把她雷得一颤,赶紧道。再对上痴缠的陈德旭,锦甯也不去跟他争论两坛和二十坛的数量问题,和醉酒的人是没道理可讲的。不过他这副样子倒是挺有喜感的,整一个老小孩儿“陈伯伯,一会锦甯就让人送酒到您府上。” 你想啊,一个平常整天正儿八经俗称假道学的人在你面前跟个孩子似的耍赖,能没喜感么? 喝醉的陈德旭心愿达成,于是满足了,便不闹了,趴在家丁的肩头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他醒来后还记不记得这事,会不会感到后悔? 陈夫人又是道歉又是埋怨的说了一通,锦甯都笑嘻嘻的应了,左右都是小事,她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高高兴兴的把人送走了,锦甯对着屋子里的残局眨了眨眼。 宴会一向是管吃不管收拾,就跟上了战场管杀不管埋一样。动手清理的只能是自己人,看着几张大桌上面的一片狼藉,再看看一脸茫然的魏紫与姚黄,心知要她带来的人上那黄沙战场拼杀绝无二话,但要他们收拾这酒肉战场,不如指望明儿的太阳打西边升起。 不过宫里送来的人可就利索多了,不必吩咐便赶着上前收拾。那些大人们虽然说也算尽兴,可到底没放开了肚皮吃喝,又是十二人的份,根本吃不完,那剩下菜有些许多都是好好的,自然是便宜了他们的肚皮,算是加菜了。 锦甯留下了自己那一桌,吩咐给叶岚他们送去。陈夫人和她都是女子,陈德旭又是个三杯倒,他家儿女媳妇见锦甯吃的少,也都没怎么下块,看上去,还是满满当当的。 别担心口水什么的问题,大户人家规矩本就多,自然有那伺候夹菜的丫鬟,一点唾沫星子都不会沾上的。 叶岚他们自然也不是什么娇惯的人,一点不嫌弃是吃剩的,一人两碗大白饭,吃了个肚皮滚溜儿圆。那些宫里来的仆役什么的也不敢抱怨,谁让人家是郡主带来的?自然是紧着自己人。 “郡主娘娘可真大方,听说这一桌得一千多两银子呢”收菜的小宫女对着金丝燕窝吞了口口水,又鄙视了一把那些官儿:“真浪费,留下这么多没吃” 她进宫时日尚短,没能拨到主子娘娘跟前伺候,u看书 .uukashu很多宫女的福利都没享受到,就被拨来 “要是不留下,我们吃什么?”另一个宫女就知道的多了,瞪了小宫女一眼,教育道:“别跟那没眼力劲的土包子似的行不,好歹咱们是从宫里出来的,少丢人了。” 小宫女委屈的扁了扁嘴巴,她就是土包子又怎么了? 在入宫之前,哪个不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她比自个又能好到哪去? “怨不得我说你,瞧你这脸,赶紧收了,不然还叫人以为我怎么你了呢”大宫女又是横了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郡主娘娘可不好伺候,看见跟来的那几个姐姐没,你觉得你比的上人家么?” 小宫女默然了,可是心底还是有点儿不服气,她是宫里出来的,她们只是固国公府的丫鬟。 “我可是跟你说了,别不放心上。告诉你,真个的大丫鬟一个儿都没来这些指不定就是二等三等的你要凑上去了,也就是个粗使”大宫女偷眼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她们说话,便凑在她耳边说了,又道:“我好歹是你亲表姐,不会害你的” 感情这还是一对儿姐妹 没走出多远的锦甯轻轻笑了笑。 魏紫要换,又可是一般大丫鬟可比? (感谢ff410、快乐老家suv、卡米亚修丝给咱投了粉红~~~)

一百七十二.法华寺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打发了一干人等,锦甯就回了屋子。本来姚黄是建议她出去走一走,但是她没应,不过倒是看出了姚黄的心思,打发她拉了愿意出去走动的一起玩儿去。 姚黄她们毕竟是女孩子,十岁的年纪又不大,喜欢热闹的心思并不难猜。难得有机会,让她出去逛逛也好,免得真的成了冰冷冷的男人婆,反倒可惜。 锦甯从来不介意暗卫有小儿女的情绪,谁还没个难受高兴的时候了?就是对自己的夜族,她也是一样的心思。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玩的时候就去玩的高高兴兴的,只要办事认真不拖沓,能公私分明就好。阿常曾经说过她妇人之仁还是什么的,她反嘴问了一句,你就没个心软的时候?于是他便再没有说过什么。 小事儿心软点没什么,大事不糊涂就行了。虽说千里之提溃于蚁穴,但苍蝇也不盯那无缝的蛋呐抿着小嘴儿偷偷笑了两把,只带着不想出去的魏紫回了房。 这会子,却是想起家里来了。 其实她不能算是个恋家的人,前世没有那机会,这一世自小也没离开过家。这一回出来了,倒还真有那么点想念的意思。锦奇那个的体质不晓得又会干出点神马,大嫂梁微绮的身子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还有很多很多人,亲近的不亲近的。 魏紫听见了,笑这劝慰道:“大小姐这头一回离家,想家也是难免,不过咱们过一阵也就回去了,到时候您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心里头又一阵黯淡,大小姐还可以想家,可她们呢?多半的人,连家都不知道到底在哪里。 “有点担心我娘,她的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必要事事亲躬的,怕她太累。”锦甯眨了眨眼,幽幽的叹道。那模样,不像担忧母亲的女儿,反倒像是担忧儿女的母亲。 这不就是父母担忧子女的语调么?魏紫用力抿了抿唇,没笑,只是道:“夫人当了那么些年家,自有分寸的,大小姐不用担心。” 也是哈,终究是她想的太多了,谁没了谁还活不下去了呢?锦甯自嘲的一笑,很快又敛去。 魏紫瞧着她的脸色,忽然出言建议道:“听说这雁乐城外有座法华寺,香火鼎盛,他们寺里的桂花也开的极好,明儿左右无事,不如大小姐带奴婢们去见见世面?” 见世面还用的着她?天南地北跑着探听消息的人,什么东西没见过?其实是想让她去散散心才是真的?蓝锦甯笑着看她道:“那么些年了,你们还没看够外边的风景?” 魏紫顿时摆上一张苦瓜脸:“瞧您说的,好似咱们都是玩去了似的。”又忽然的云淡风轻:“出去办差事的时候,都是着紧的事儿,就算是有再好的风景,也看不进眼里了。” 锦甯哑然,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她思虑不周了,还觉得她们“工作”就跟前世那些公费出差的人似的,可以边工作边旅游呢却忘了古人那兢兢业业的个性,和喜欢偷懒耍滑的某些现代“骨干”可大不相同。再说了,他们从事的又是危险职业,一不小心小命都没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欣赏风景。 “也是,是我想左了。那行,明儿咱们也去那法华寺上个香,看看桃花什么的。” 魏紫又乐了:“大小姐,如今是八月里呢哪来的桃花?” 此桃花非比桃花也锦甯高深莫测的凝视了她一眼,看的她浑身发毛,却不知是哪里不对。 锦甯素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地方又就在雁乐城外,不需要准备什么,备上马车,带几个心腹就成了。护卫们不可能都去,只点了叶岚和两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又瞧见李大个那渴盼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便也点了他——人家渴盼的却不是桂花,而是她身边的某朵带刺的花儿。“丫鬟”们倒是都带上了,全是跟着她一块儿来的。那些宫女们脸上那个哀怨那——锦甯就直接视而不见了,咱们又不熟,凭啥带上你们呐? 本来叶岚相当车夫来着,但是李大个死活不干:“叶头儿,怎么说你也是头儿,怎么能干这样的活?还是我来” 当暗卫的,什么角色没做过?就是乞丐也扮过的,车夫怎么了?叶岚心知肚明他这么殷勤究竟是冲谁,也不跟他抢,笑笑随他去了,翻身上马。 帅气利落,惹得郡主府门前几个路过的小娘子捂住了脸,一片羞红。 春天里那个百花开吖…… 法华寺离的不远,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马车上不了山,只能停在山脚下。锦甯前脚刚踏下马车,便听周围小贩喊道:“豆腐脑热腾腾的豆腐脑” 大夏天的,卖豆腐脑倒是个新鲜事儿。锦甯扶着魏紫的手下了车,带上帏帽,方才瞅了一眼。 面纱轻薄却细密,遮的她的容颜模模糊糊。她原是想依然扮作男子打扮出来的,却遭到了魏紫姚黄的坚决反对。毕竟郡主抵达雁乐城的事儿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她那一身男子妆容也是落入了许多人眼中,已经没了多少遮掩的必要。 瞧着她们那副坚持的小模样,锦甯只得应了,也没解释,她不过是觉得男装更方便些罢了。 周围倒是热闹的很,有卖香火的卖一些祭祀用品的,这些都是寻常的香火,只因寺里的卖的要贵上那么一两成,也只有家境不怎么富裕的才会在这儿选上一两支香火。也有卖小吃摆小摊的,还有糖葫芦架子和四方货郎游走其中。看着周边的人群拥挤,讨价还价的声音起起落落,便知道那法华寺必然香火鼎盛,信众诸多。 “大小姐,不如属下去雇轿子来?”叶岚眼尖,瞧见了边上歇在树下的轿夫和竹轿,便问道。 他们脚力是够的,这法华寺虽在山上,但也只是半山腰,何况又只是小山,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大小姐和他们到底不同,千金之躯,哪能和他们一样吃得消? 也就是因为不知蓝锦甯的底细罢了,她看似娇弱,却远比一般女子强悍的多。闻言不过轻轻一笑:“不用,咱们走上山去,不是说这样才显得心诚些么?” 说是这么说,可一般的富户女子有几个真正是自己走上去的?不过是让丫鬟代自己走罢了。 叶岚也只是点了头,大不了,让魏紫姚黄她们扶着小姐走一段就是了。 四个护卫便打先头开路,姚黄她们将锦甯护在中间,怕挤着她。其实一般人瞧见这架势早就闪一边儿去了,哪里还会不开眼的凑上前。 石阶上干干净净的,偶有落叶飘下,便会被负责打扫的小沙弥给清理干净。锦甯仰头看了一眼,远远的便能瞧见宏伟的山门大开,里头人头攒动,烟火缭绕,一片繁华的景象。以小见大,便知道这雁乐城确实富饶,否则连饭都吃不饱了,又哪里来的这般鼎盛香火? 山风透着一股舒适的凉意,鼻尖能闻到远来的香火味,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耳边时有钟声响起,又有模糊却整齐的诵经声,一声声的,仿佛连内心都悠然自在了起来。 一旦开始向上攀爬,便不能停下。叶岚他们这会才发现,这位总是体态慵懒的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郡主,竟也有一副好脚力。这都靠近山门了,也不见她的气息有半分紊乱,更别提有半句喊累了。 眸底闪过一丝惊异,却发觉她的面纱微微一动,瞬时便收敛了去。隔着帏帽,看不见少女底下的容颜上是何表情,越发觉得她飘渺不清起来。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却总觉得远离在千里之外,触摸不到她的棱角。 “阿弥陀佛,老衲恭迎女施主。”一名面容庄严的老和尚出现在寺门边,原以为是普通的迎客僧,uu看书 ww.不过看他身上的袈裟,以及小沙弥那恭敬的态度,却觉得此人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和尚:“女施主,里边请。” 不普通又如何,还不一样是和尚?锦甯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奇怪,暗道。 “劳烦大师了。”她温和的笑笑,声音缓缓的,让人如沐春风。 “贫僧法号无戒,不知女施主是随意上香,还是有所求?”无戒和尚笑道:“本寺的签文还是很灵验的,女施主可要求上一求?” 她原本不信鬼神,却坠入地府。只是重生之后,对于神佛之事,还是可有可无。 “既然大师说灵,自然要求上一求。”锦甯莞尔一笑,依言道。 “阿弥陀佛,不过是因果轮回罢了,女施主这边请。”无戒和尚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便率先走开。 锦甯怔了怔,只觉袖口一紧,却是是姚黄拉了她的衣袖一把。只见她皱眉道:“大小姐,这老和尚有古怪,奴婢从没听过法华寺有一位无戒和尚。” “兴许是外边来挂单的云游僧人”锦甯目光闪了闪,却轻声安抚道:“无妨的,不用太多心了。” 听她这般说,姚黄也只好作罢,不过和叶岚他们相互间却交换了眼神。 真和尚也好,假和尚也好,他们只要护得蓝锦甯平安无事,就行了。

一百七十三.相谈甚欢 大雄宝殿近在眼前。 小沙弥上前一步,与无戒和尚耳语了几句,轻瞥了锦甯一行人一眼。 无戒和尚微笑额首,僧袍被清风拂动,就像是千万年前的一尊佛像,宝相庄严。 “女施主,方丈有请。” 锦甯不觉诧异,她是临时起意,并没有知会这寺里的僧侣。又是初到此地,严格来说,没有人认得她才是应该的。听魏紫说起过,法华寺的方丈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易得见,几位曾经到过此地的王爷闻名拜访,都等了一些时日才见着本尊。 如今她不过微服出巡,方丈却要见她,却又是什么缘故? “还请大师引路。”她点头微笑,那神情清冷,竟与无戒和尚有那么三分相似。 方丈的禅院在寺院深处,想来是个喜清静的。小沙弥笑着拦住了叶岚等人,态度虽然恭敬温和,却是不容质疑的坚定:“方丈请诸位留步。” 叶岚踌躇的看了蓝锦甯一眼,却见她轻轻点头,便退后守在外边。 魏紫姚黄亦毫无疑义的留下。 “见过无戒师祖,”小沙弥笑容倾满,带着几分讨好:“方丈请您一起进去。” 辈分低,便只能伏低做小。寺院也是有等级有辈分的,佛说众生平等,可他的信众却显然并不那么认为——有些人出生便是尊贵,有些人努力了一辈子依然卑微。 锦甯望向那禅房,信步而入。 室内仅有一人,须发皆白,慈眉善目。怎么看,都有些像是曾经看过某一部武侠剧作里面的“白眉道人”,只不过没有头发。他容颜清隽消瘦,双眸紧闭,嘴唇翕动,面部褶皱极少,一双手却如同鸡皮,捻动珠串时,都能听见因为相互摩擦而发出的细微响声。 无戒和尚上前一步,行了一礼,笑语:“师兄,无戒回来了。”像一个离家的游子,在与久别的爹娘诉说。音调中的微微波澜,并不能逃过屋内另外两人的耳朵。 “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自顾自的去山门前迎接贵人——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迎客沙弥么?”方丈终于睁眼了,声音略显低沉沙哑,却悠扬动听,真不像是一个老人该有的声音。 听他念佛,必然是一种享受。 “这不是怕师兄你不肯见我,特意借了郡主的光么?”无戒和尚这种责怪似的疼爱似乎习以为常,嬉皮笑脸的模样完全有别于他方才那般庄严的模样——这年头和尚也会演戏了——还是说他本来就是这般无赖的性子,只不过在外人面前伪装的极好? 他说郡主,锦甯默然。听方丈的意思,这位无戒和尚也是今天才回到法华寺? 这么说来,也就是这两天才到的雁乐城,更有可能就是和她同一日入城,见识了郡主府门口那场热闹——那么他知道她的身份迎她进山,与方丈面见的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锦甯舒了口气,不是她爱多想,只是真的很不喜欢,背后有人将自己的行踪摸的一清二楚的感觉,现在知道了兴许只是巧合,心里别提多么舒坦了。 方丈拿他没法,干脆不去理会,却很是庄重的起了身,道:“郡主。” “见过方丈。”虽然他并没有行礼,可是举止很尊重人。锦甯心里舒坦,要是人人都跟这个老和尚似的明事理该多好? 真是再简单不过的寒暄,可是却没有人觉得尴尬。 方丈道:“郡主前来,理应知会一声。您身份尊贵,若是叫人冲撞了便是老衲的不是了。” 好让你关了寺门,把我当祖宗似的招呼?锦甯断然摇头:“方丈多虑了,雁乐郡守忠于职守,百姓安乐。锦甯并非那不明事理之人,怎好为一己之私,扰了信众求佛之心。” 方丈不禁深深的打量了她一眼。 眼前这少女,帏帽撩了半片,露出半张姣好容颜——这是对他以示尊重。她明眸皓齿,并非国色天香的女子,却叫人觉得安然宁和。 这天下女子,美貌者不计其数,前来求佛的夫人千金中,不乏有出众之辈,却没有人似她这般,慧黠皎洁,如星空净月。叫人一见,便生三生有幸之感。 “郡主与我佛有缘。”参的破的禅机,参不破的是人性。自觉看不透,便不敢猜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少女,迷雾一般飘渺,树一般的自在。 与佛有缘,锦甯露齿而笑,分明有一丝调侃在那笑容里,却并无半分轻佻。 方丈面上微微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道:“无戒师弟,郡主是你迎来的贵客,今日便由你招待,切莫怠慢了。” “无戒省得,师兄放心。”无戒和尚收了那嬉皮之色,郑重的道。 就这么出了禅房,锦甯只觉得有趣。原本还打算探探是谁走漏了风声,不想却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的好,误会的妙,误会的呱呱叫。 她心情很好,即便放下了帏帽覆面也能叫人看出她脚下的轻快。 魏紫姚黄心中纳闷,就连叶岚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大小姐的情绪从来不曾这般外露,也不知道那法华寺的方丈究竟与她说了些什么,竟能让她这般愉快。 “去求签,”无戒问她想先做点什么,锦甯仰面而笑,看不清表情:“您说很灵的。” 他脸上微微有些燥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同是做错事的孩童。“郡主见笑了。” 终究还是求了签,解签的说是中上,倒是姚黄得了一支上上签,喜的她满脸红晕,又偷偷的看了叶岚几眼,乐滋滋的将签文收到了荷包里。不用问也知道这丫头求的是什么了。 少女情怀总是诗吖 魏紫默默的收好自己的签文,锦甯耳尖听见说的也是中上,只是不知她求了什么。其他人都应景求了,却只有李大个一个得了个下下签,整个脸都皱巴了起来。 无戒询问了锦甯的意向,带她转了一圈桂花林。这里的桂花确实比别处开的好,香气又浓郁,怪不得在山脚下就能闻到那幽幽花香。 吃过了斋饭,锦甯便和无戒下棋,一边听他漫无边际的说些自己这些年游历的事情。 他是弃婴。开首第一句,边让锦甯有些吃惊,不过很快便淡定了下来,安静的听他说。 在寺里长大的孩子,却向往着外边的天空。他不至于去羡慕嫉妒那些俗世的奢靡,却渴望广阔的土地和天空——只是他的师傅也就是前住持方丈,却说他极有慧根,有意要传他住持之位。无戒不想被束缚,却无奈师傅待他恩重如山,养育他长大,亲如父子一般的关系,却是不想违逆了他的意思。 如今的方丈便跳了出来,主动提出要帮他。他知晓师兄的心思,却并没有点破,反而一唱一和的和他相互做戏,老方丈最后还是让了步。 临终之前,老方丈将位置传给了师兄,却给他留了一封信。信中告诉他,他早就看破了两人的把戏,不过是实在不想勉强他,因而才故意装作糊涂。 几行字,换了一脸长泪,无戒方知晓老和尚的爱护,如护稚子。 卷起行囊,他毅然离寺,不是要脱离这里,只是想完成自己的愿望,到处去走走看看。否则,便才是真正的辜负了老方丈的一片拳拳之意。 “……和尚云游各地,却终究还是回到了故土。” 锦甯听完,看向他满脸怀念的样子,不由笑道:“这段过往,不知多少如我一般的俗人听过?” 他不以为意,一点听不出她话语里夹枪带棒的嘲讽,笑道:“郡主岂是俗人?” 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一和尚一郡主,一盘棋下了半个时辰未分出胜负,却相视而笑。 无戒和尚很是博学,上到天文,下至地理,他都能侃侃而谈,并且颇有见地。这并非是一个惯于吹嘘逢迎的僧人,他面上神色极淡,眼睛却神采奕奕,惊人的明亮。 光从外表而言,这是一个举止合宜,uu看书 .ukansh 进退有度的大和尚,可是锦甯却觉得,他更像一个学者。 那种前世为了某一个专业领域的东西可以舍弃掉一切的疯子。 魏紫姚黄只觉得无聊,她们知道怎么杀人才能不动声色,却看不懂黑白驳杂的棋盘,听不懂老和尚漫无边际的扯淡。在她们听来,这和尚多半是吹嘘罢了。 一个和尚,又岂会比暗卫知道的多?心下的不以为然,却被锦甯脸上的笑意打败。 她听的很认真,间或适时的插嘴说两句,仿佛真的听的懂一般,勾起老和尚往下说的,于是越发的一发不可收拾。 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会知道那些?风土民情什么的,可是书里没有的,定是那臭和尚死鸭子嘴硬,没话说了还要硬掰 而与此同时,无戒和尚心中也有同样的困惑。 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做事都有人替代少女,从哪里知道哪些事情的?而且还说的分毫不差真真叫人诧异的紧 若说她不懂装懂,和尚他听起来可是没有半分编造的痕迹,而且他的话,她多半都能接的上 这位郡主,到底是什么人? (感谢两位数字军团书友的粉红~~~那个,对指,这个月有点忙,只能保证每天一更……当然还是会有加更的,大家别嫌弃……)

一百七十四.偶遇 大家小姐,对琴棋书画略有涉猎的多,精通的少。无戒和尚自是个中好手,但见锦甯也是丝毫不落下风,微觉讶异,却有些见怪不怪之感。 一个人太过引人注目,也会成为一种习惯,若有朝一日她忽然平凡了,才会令人稀奇。 棋盘落满了黑白,小沙弥上前数数,半晌,才欢喜的道:“师叔祖赢了半目。”师叔祖棋艺精湛,想必是让着这位郡主小姐,方才故意为之。 赢了半目,无戒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得意或是高兴。他执黑子,先落,若按这个来说,却是他输了半目。郡主年纪尚幼,棋力却不低,落子又明快犀利。看她说话处事温柔轻缓,下棋棋来却如此雷厉风行,所谓表里不一,大约就是如此。 “明尚,收了这棋,倒两盏茶来。”无戒目不斜视,对身后另一个圆脸小和尚道。这孩子是方才在方丈屋里时,被安排来服侍他这位“师叔祖”的。年纪不大,约莫岁,顶着颗光溜溜的脑袋,看上去有些傻气却不显得呆板。 “是,师叔祖。”圆脸小和尚脆生生的应了,却又有些哀怨的道:“师叔祖,我是明智,明尚师兄在大雄宝殿给人讲佛呢” “哦瞧我这个记性”无戒和尚恍然大悟,像是在向解释:“我见你长得有几分像明尚,还当是从前。却忘了离寺多年,明尚都已经长大了”明智这才收拾了棋子高兴的去了。 魏紫姚黄轻笑出声,锦甯不痛不痒的斥责了一声,便改成了肩头耸动着闷笑。 叶岚低下头装作听不见看不见。 无戒和尚瞥了几人一眼,忽然指着叶岚对锦甯说道:“你这护卫很有慧根……” 魏紫姚黄顿时大笑起来,止也止不住,就连锦甯也是报以微笑。 叶岚……一个手下最少有十条人命的暗卫,有慧根?岂不好笑…… 明智端了茶来,对无戒和尚道:“师叔祖,外边有人求见您。” “谁?”无戒和尚颇有些诧异,他方才回寺里,怎么会有人特特来见他他又不是方丈 “我也不知道啊”小和尚摸了摸光溜溜的圆脑袋,奇怪的道:“那人常常来,都说是找您的,只是您一直不在寺里……今儿他又来了。” “只怕是您的故人。”锦甯笑了笑,了然的起身告辞:“叨扰多时,小女也该回去了。” “和尚送郡主。”无戒歉意的笑了笑,率先提步,走在了前头:“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寺里的茶水很好,斋饭也很好。”锦甯浅笑着回道:“无戒师傅不必相送。” 无戒和尚便停了步,寒暄了两声,便让明智送她们出寺。 明智年纪小,还有几分孩童的天真,虽是小沙弥,除了一身僧袍,倒与寻常人家的小孩子并无两样。瞅着锦甯一身精美衣衫,也知晓是贵人,却温柔浅笑和气的很,与别家的夫人小姐很是不同,那些夫人小姐们,哪个曾正眼瞧过一个小沙弥。 “小师傅,无戒师傅经常不在寺里吗?” “是啊,师叔祖最爱游山玩水了,常常跑的不见人影,方丈每每说起他都很生气呢”明智小和尚吐了吐舌头,半是有趣半是幸灾乐祸的道:“每回师叔祖回来,方丈都要罚他面壁思过呢” 锦甯笑了笑,又问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做了和尚?爹娘呢?” “不知道”明智脸上一僵,现出一抹难过来:“明智是师傅化缘的时候捡回来的,没有爹娘。” 锦甯忙歉意的道:“对不住。” “没事儿没事儿,方丈和师傅对明智很好,在寺里也不会饿肚子。”他又高兴起来:“师傅说了,要我继承他的衣钵,给他养老送终呢” 原来和尚也要人养老送终……不过,这法华寺,可真爱收留孤儿啊 路上与一行人擦肩而过,看样子是向着无戒和尚的禅院去的。锦甯不由留心看了几眼,他们衣衫都与寻常梁人无异,只是举止间更见豪迈。大梁文武并无轻重之分,但凡武官也都识字知礼,鲜少有进到跨马的举动。 这几个人,腰间竟还戴着配剑。如果是大梁之人,入寺庙礼佛敬香,决计不会戴着武器的。 为首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满脸的焦躁。他形容匆忙,眼底闪着几分迫切,倒真像是等待了许久的模样。想来,便是明智口中那常常来寺里找无戒和尚的那个人了。 也不知道这人和那无戒和尚是什么关系?该不会是什么故交好友之类的?看那年纪不大像,不过也未尝不会,毕竟忘年交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 只是,若是故交,又怎会急匆匆来寻一个和尚? 到了山门,锦甯给了一个荷包与他。 明智拿着荷包不知所措,只觉得心中高兴又有些不安:“这个……这个给我吗?” “小师傅拿着玩,多谢你引路。”锦甯笑道。 明智便更高兴了,很是满足的谢了锦甯,送他们到山门口,便回转了去。 从前也见过其他师兄拿过这样的荷包,听说里面有银子呢这不是香火钱,不用上交的。 明智打开荷包将里边的东西倒再手心里,却是几个造型讨巧好看的银裸子。他年纪小,也不知道价值几何,瞪着大大的眼睛瞧着,心道,原来这就是银子,怪不得师兄们喜欢呢 到了山脚下,看了看天色,锦甯忽然起了购物的兴致。随意的逛了逛几个小摊位,甚至还吃了一晚清凉的绿豆汤,这才上的马车。 锦甯往山头上看了一眼,眯了眯眼睛。 夕阳正好,余晖映的整个法华寺红彤彤的,仿佛罩了一层庄严的佛光。山脚下的人众已然散了不少,停在山下的马车没剩下多少辆,有几个穿着华美的夫人小姐,正由仆役丫鬟扶上马车。有那满脸笑意低语交谈的,也有面上愁容不展,一派忧心的。 山脚下的轿夫们正闲着低语,好似也准备打道回府,今儿的生意做到了头,拾掇拾掇该返家,过那孩子老婆热炕头的安逸时光去。 她要的不多,也只贪图这样的安逸。若是能长久如此便好了……说起来,雁乐乃是她的封地,日后若是有可能,她倒不介意在此地安家,做个富贵闲人…… “大小姐?”见她看的出神,姚黄忍不住喊了一声。 锦甯回眸对她一笑:“走,我们回府。” 姚黄应了声好,和魏紫一前一后跟着她上了马车。心中却盘桓着蓝锦甯瞧着法华寺的方向默默出神的一幕,该不会是大小姐真的一心向佛了? 才到府门前,一口清茶还未下肚,便见管家忠叔急急跑来,说道:“下午郡守府的管事来了一趟,送了帖子请主子过府一絮,是陈夫人下的帖子。主子不在,奴才便擅自应了下来,若有不当之处,还请主子责罚。” “我知晓了,你一会派人回了那边,说我明日过去坐坐。”锦甯轻轻额首,又道:“忠叔,这不是宫里,你不必一口一个主子奴才的自称,若是不惯,便唤我一声郡主便是,至于这奴才……还是改了” 忠叔一怔,脸上却现出一抹感激来:“是,小人知道了。” 这小人……也未必比奴才好多少。锦甯大感交流不易,也知道自己是强求了,在固国公府里时,如珠如宝琴棋书画她们,还不是一样自称奴婢? 忠叔原本是伺候在宫中的内侍,四五十岁了正是壮年,却因为不会逢迎讨巧而始终没有出头。不过手底下倒是有几分本事的,uu看书 wuukanshu.cm又有几分忠心,也算老实,宸帝便选了他送来雁乐郡主府,当个大管事,又赐名为忠,这才有了忠叔一说。 “今儿府里可有什么事?”这府里男仆除了两队护卫大半都是青壮太监,脱去了太监服,换上寻常衣衫,看着与普通人也无异,只是一说话便能漏了陷。余下不是的,也是到了当地才找来做杂事的,签的是短契,人来人往,难免会又疏漏。宫女和赐下的御用护卫自然对太监见怪不怪,可难保这里的本地人不会有什么心思,明里不说,暗里指指点点却不会少。 太监也是有自尊的,因而,短契的雇工和他们有吵闹的事情,并不少见。 忠叔心里暗暗高兴:“上回郡主发落了几个杂役,如今那些人都老实许多了。奴……小人们其实早就惯了,听个一两声也不会往心里去。” “如此就好,你让他们宽心些,我虽未曾长住,但到底雁乐城是我的属地,说话还是管点用的。”锦甯笑笑:“宫里送了你们来,我自然会为你们养老。” “小人待大伙谢郡主大恩大德”忠叔忙跪下给她磕了一个头。 “罢了,你起来好生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不过也不要借着我的名头胡作非为,若是叫我发现,定不轻饶。” (感谢蓝蝎子亲的粉红~~~喵,亲们记得投票喔~~~)

一百七十五.1只猫引发的血案 “伯母,”锦甯扶了陈夫人的手,将她带像主位:“不必如此客气,茹兰姐姐呢?” 陈德旭膝下有三子二女,长子长女皆由正室所出。锦甯说的这位茹兰姐姐便是陈夫人的掌上明珠,十四芳华,长得俊秀美丽,性子又活泼,在家中很受爹娘宠爱。不过这位陈茹兰却没有那种骄纵之气,很是大方知礼。 那日郡主府饮宴,因着年纪相仿,锦甯倒是与她能聊上几句,心里也暗笑自己,都是几百岁的老女人的,竟然还在那边跟小姑娘家说些幼稚的话题。 “郡主稍等片刻,兰儿一会就过来了。”陈夫人面上笑盈盈的,心底也有些喟叹,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大家小姐啊,年纪分明比自家女儿还小上两岁,可待人接物,那一派风范,却是茹兰做足了功夫也学不来的。“听府里管事说……郡主昨日里去了法华寺?” “是,这初来咋到的,便想看看风景,倒很是名不虚传。下回伯母得闲了,不如陪锦甯一块儿去,昨日来去匆忙,又没个熟人引路,却只是上了上香,和住持方丈说了两句话。” “郡主见着方丈了?”陈夫人一怔,不由问道。法华寺的住持是出了名的不好见,不是他故作清高,而是这其中有那么几分缘故。一般人并不敢得罪于他,想见便见,不想见便不见。 “恩,方丈爷爷人很和善。”这时才显出几分少女的天真来,锦甯冲她笑着点点头,姚黄接过小丫鬟送来的茶水,递到她跟前。伸手接了抬到唇边,便觉一阵清香,眸底不禁闪过一丝笑意,不落痕迹的抿了一口,正是她在固国公府里时常用的花茶:“这茶……” “是京畿里二叔着人送来的,听说是郡主平日里用惯的金贵物什,一直留着没舍得吃。”陈夫人笑着一边打量她脸上的神情,见她眼中满是笑意,不禁松了口气。“想来也是固国公府里送去的,倒是我借花献佛了。” “伯母有心了,只是家里姐姐妹妹闲着无事的,胡乱折腾出来的东西,压根不值得什么。”锦甯放下杯子,笑道。“若是喜欢,伯母便告诉甯儿。家里做了许多,也就我一个人喜欢,姐姐和妹妹不过是凑趣陪我,哪里喝得完?” 陈夫人也不推辞,浅浅的笑着:“如此甚好,那便多谢郡主了。” 寒暄了几句,丫鬟引了陈小姐过来,见了锦甯,先是俯身问郡主安,便大大方方的笑着牵过锦甯的手:“甯儿妹妹,我屋里有只波斯猫,那眼珠子颜色可漂亮了,我带你去看。” “兰儿,不得无礼。”陈夫人说了女儿一句,脸上却并无恼意。 “无妨的,甯儿就喜欢茹兰姐姐这般叫我。”锦甯知道她其实高兴见到女儿与她交好,不过是怕她不愉,这才故意如此说的,也不在意,高兴的站了起来说道:“茹兰姐姐快带我去看,我母亲最怕什么猫啊狗儿的,父亲不许我们养在府中。” 陈茹兰得意的一笑,冲陈夫人吐了吐舌头:“母亲就是规矩多,甯儿妹妹,我们走。” 二人便携手而去,陈夫人只笑着看两人离去,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 到了茹兰闺房,便听见一声尖锐猫叫,锦甯抬眼看去,却见是一只雪白波斯猫,正瞪着一对滚圆的眼珠看她。许是因着是陌生人,全身的毛发竖起,很有些上来给她一爪子的模样。 “球球,不得无礼”陈茹兰忙斥了一声,上前捋顺了波斯猫的皮毛,那猫儿得了主人安抚,便定了下来,懒洋洋的趴下,任凭茹兰拨弄她的肚皮,引得她一声轻笑:“这只懒猫” “好漂亮。”锦甯夸了一句,却并未上前。她前世就没有动物缘,无论是什么动物,见了她总是一副寒毛倒竖的模样。但凡她出现的地方,几步内定然没有动物出没,就仿佛是惯例一般。还记得以前妈妈给她买了一只乌龟养着玩,竟然还被她养死了。 抬眼打量茹兰的闺房,布置的很是温馨。 房间倒是素净的颜色,两盆大红的牡丹开的正艳,大朵大朵的绽放着。纱帐是淡粉色的,窗帘与门帘亦是选了相近的颜色,很有些粉嫩之感。 陈茹兰今儿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衫,看的出来她是极喜欢这个颜色的。她皮肤白皙,那红色越发衬得她肤白如雪,如同一个烈焰般的美人儿。她又是活泼明快的人儿,与这般颜色自然相得益彰。不像她,便是穿上了同色的衣衫,也只会显得犹如幽冥鬼火……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浅蓝色的水袖,她轻轻一笑。 “甯儿妹妹,来摸摸我们家球球,别怕,它很乖的,不会挠你的。”茹兰听见笑声,不由看了过来。见她低着头似乎在发呆,便大声招呼道。 锦甯闻言摇了摇头,她可不打算这么干。万一惹恼了此时看起来恬静的小猫,到时候受苦的可是她自个:“我看着就好了……” 话音方落,球球却仿佛听懂了主人的话似的,忽然站起来,踮着猫步走到她身旁,抬起那一只碧绿一只幽蓝的猫眼,打量了她片刻,然后竟是撒娇一般的蹭了蹭她的脚脖子。 陈茹兰拍手笑道:“你看,球球很喜欢你呢快快抱抱它” 锦甯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做了。蹲下身将小猫搂到怀中,轻轻摸了两下。还没等她感慨这猫儿的乖巧,小东西便抬抓拍了过来,惹得茹兰一阵尖叫:“球球” 倒不是小猫抓破了她的脸,而是姚黄手疾眼快,一见猫儿动作,便飞快的从她怀中夺了过来,向院外丢去。等锦甯和陈茹兰反应过来,猫儿已经挂在了院子里的树枝上。 陈茹兰提着裙摆跑了出去,锦甯见屋内几个丫鬟脸上浮现愤然的神色,也知道这猫儿在这家里极为受宠爱。可惜畜生终究是畜生,何况猫儿天生反骨,不易驯服。 “姚黄姐姐,你这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锦甯冲姚黄叹气。 姚黄吐吐舌头:“大小姐对不起,奴婢这是习惯了……”遇到这样的事情,下意识便动作了起来。她们早就被训练的学会了用反应来对待一切突变的状况——所谓的条件反射,正是如此。 锦甯自然不会真的怪她,何况姚黄很有分寸的,只是把猫挂到了树上。想想那树就在墙边,若是摔在了墙上……那结果如何,自然不言而喻。 陈茹兰好容易把猫儿寻了回来,自然不敢再叫锦甯去摸。毕竟方才猫儿对锦甯伸爪相向的那一幕她也看在眼里,若真的抓伤了这位小郡主,这只猫儿只怕死一万次都不够,还要带累她家里。不过终究是心疼猫儿,有些不满的看了姚黄两眼。 锦甯便笑道:“茹兰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丫鬟学过点拳脚功夫,动作快了些……” 这哪里只是一点拳脚功夫?不过陈茹兰没学过武艺,自然不懂,听不出来锦甯话里的谦逊。听她为姚黄开脱,自然也不好在追究,只好道:“还好甯儿妹妹的丫鬟动作快,不然让球球抓伤了你可就不好了……它就是太顽皮了,妹妹千万别与它计较。” “那是自然。”傻子才会和不懂人话的动物计较,锦甯一笑,心下了然。 姚黄不怀好意的瞪了那只猫儿一眼,她身上的杀意随心而动,常人察觉不出,猫儿却甚是敏感,怪叫一声,蹬了陈茹兰一爪子,跳上案几,竟从窗口逃了出去。 茹兰手上多了三条细细的抓痕,血丝渗出来,很是有些骇人。 当然,这点子小伤,对姚黄她们来说自然不值一提。不过却吓坏了陈茹兰和她的丫鬟们,有人替她拿了帕子覆手,还有人去拿伤药——这府里既然养了动物,自然不可避免就有人受伤,这伤药自然是备着的,多多益善,有备无患。 “先打一盆清水来,再拿点药酒。”锦甯见她的丫鬟拿了膏药来就要替她抹上,不由皱了皱眉头,出声拦了。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狂犬疫苗抗生素,那猫儿也不知染没染上什么毛病,uu看书 w.ukas 就这么简单处理了,伤口好不好是一回事,若真得了狂犬病就不好了。 丫鬟们狐疑的看了一眼她,从前她们被猫儿抓伤还不就是这样处理了? 陈茹兰却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听郡主的吩咐去做?”丫鬟便依言去了。 锦甯亲自替她擦拭了伤口,拿过药膏,闻了闻,倒是上好的伤药,对她笑了笑,一边细细的抹上药酒一边道:“姐姐忍着点疼,这猫儿爪子整日在地上跑来跑去,也不知沾了些什么秽物,你这手娇嫩,万一化脓了就不好愈合,擦了药酒再上药就不打紧了。” “还是妹妹想的周到。”陈茹兰听她这么说,倒是觉得很有几分道理。自家球球总是四处乱窜,可别真的带了些什么回来,身子不由一抖,忙道:“妹妹多擦点药酒,我不怕疼。” 锦甯朝她一笑,心道那狂犬病可是擦不掉的,只能希望那猫儿没什么毛病了。 擦了药,替她拿白布裹了,才道:“好了,这两日千万别浸水,每日换一次药便好了。” 陈茹兰好奇的看着自己的手,白色的纱布裹的很好看,上头还打了个蝴蝶结,便不由说道:“妹妹好似很熟悉?” 锦甯一怔,却是苦笑:“我那二哥成日顽皮,没少受伤,又不肯叫母亲看见,总是央着我替他上药罢了。”

一百七十六.逛街 终究是与旁的男子有关,因此听了锦甯这一句,茹兰便不再多问。偶尔也曾听母亲说过,固国公府的二少爷喜好舞刀弄棒,受伤什么想来只是寻常事,倒也没什么好多问的。 她的大丫鬟却是糯糯的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把球球找回来?” 她不提还好,一提,陈茹兰便觉得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倒不是真的有多么生气被抓伤,从前猫儿顽皮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不过是觉得在锦甯面前落了面子。 先前差点抓伤了锦甯不说,毕竟是陌生人,后头竟然连自己这个平日里喂它养它的主子也爪了这样没有亲疏的宠物,养着何用?不由心底生出几分不悦来,可当着锦甯的面,也不好发作出来,只是皱了皱眉头淡淡的道:“它饿了自然会回来的。” 大丫鬟见她脸色不渝,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应了声便不再多言。心道只怕这回球球没有好果子吃了,小姐虽然宠爱它,却也不是非它不可的。 陈茹兰极喜欢养小动物,她父亲因为女儿的喜好,还特意给她辟了一间院子,专门关些她养的猫猫狗狗什么的,都调教的极温顺。这波斯猫来的金贵,平日里也一向乖巧安静,她瞧着喜欢的不行,这才特特让它呆在闺房里,不用送到那院里去。 谁知今儿,一向温顺的猫咪对她撩起了尖锐的利爪…… 锦甯心知是自己的原因,当然,后边是姚黄故意为之……不过她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去点破这事,宠物嘛,也是有脾气的,这事最好的解释。 便揭过此事不提,就当没这回事儿。说起了旁的,没一会,陈茹兰便被她所说吸引过来,连受伤的手都给忘记了——嘿,小丫头片子家家,她说的哪一件事是她听过的? 陈夫人自然从丫鬟哪里听说了这事儿,心底也有几分诧异。要说那波斯猫,可是只乖巧的小东西,平素里她还夸着,女儿养的小玩意里,就数这小东西最最机灵讨喜。没想到就是它有朝一日伤了主子,真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还是锁在那院子里,日后莫要再伤了人。” 抛却这事,在郡守府里坐了一日,倒也挺逍遥自在。下午的时候陈茹兰提议要带锦甯上街逛逛,尽一下“地主之谊”,陈夫人便笑着同意了。 锦甯尤自微笑的点头,说起来,雁乐虽是她的封地,却还真对这儿不太熟悉,说是“客人”,倒也不为过。只是见陈夫人那微笑的脸庞,心底忍不住就想,兴许她们并不喜欢她这个“客人”在此地长住? 如果她不在这儿,他们一家还就算得上是这雁乐城的主人,她一来,就从主子成了下属…… 看向陈茹兰那没有心机的笑脸,锦甯只对自己道,别把所有人都想的复杂了。 雁乐这儿,因为临海,因此海盐便是个贱物。锦甯跟着陈茹兰一路走,一边看着那些店家论斤论担卖的海盐,心里止不住的唏嘘。哪怕是在京畿了,海盐都是个挺贵的东西。一般百姓家,都是少许少许的买一些家用,从没有大手笔买进的。想想那差价,可是个天文数字啊不过她也明白,这从雁乐运输道京畿里,其中所经过的地方,都需要打点,花费也是不菲,若是碰上阴天下雨,这海盐指不定还得化去一些,到了地儿,卖的贵些也是无可厚非的。 商人重利,没有赚头的事情又怎会去做? 除却海盐,卖的最多的却是珍珠,黑色的白色的粉色的,大小不一。有那珠圆玉润卖相极佳的,也有那磕碜些的——一般都是买了做成珍珠粉卖,供那些夫人们涂脂抹粉用。再有就是她每年都能收到一些上贡的各色石头,这边是有矿脉的,产量也还丰富。 不过都是一些一般成色的,好的都被挑拣了出来,要么上贡要么进献。最好的东西自然只有那最最尊贵的人才用的起,私自瞒下便是死罪——若是皇上用的东西还不如老百姓,那他们这些官儿也不用当了,直接洗干净脖子等着砍头 “我是最喜欢这红色的,”陈茹兰拉着她进了一家首饰店,里头有拿宝石镶嵌好的头面首饰,也有只是经过初步雕琢的裸石,一大块一大块的陈列在柜头里,若是有人看上了哪一块,便可吩咐了打成首饰——买的是石头,再收点金银本钱,和一成加工费,到了最后,价钱其实也不是很贵。毕竟是原产地,石头比比皆是,卖不出价儿。 不过,还是有的赚的,毕竟那么一大块,总有剩下点边角料的时候,拿去做点小玩意卖,销路也很是不错。 陈茹兰指着一块大红色得裸石对她说道,眼底都闪烁着欢喜的光泽:“要不是我的首饰够多,娘不许我再添置了,还真想再打一套。” 听这话儿说的,分明是恨不得所有的红宝石都收归己有才好。 边上的伙计端着笑听着,却也不上前来,仿佛是知道这位只看不买,早就习惯了。 看来她还真是这边的常客呢 锦甯轻轻一笑,说道:“姐姐若是喜欢,我这回倒是带了一套头面来,一会回去就让人给你送去。就是样式是京畿的款式,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真的?”陈茹兰眼睛一亮,分明是乐意的,却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不然娘又要说了。” “怎么会呢?就说是妹妹给茹兰姐姐做添妆的,伯母定不会说你……”锦甯说完便捂嘴偷笑,她业已定亲,只等着及笄之后便可以嫁人了。夫婿定的是雁乐本地的一户官家,虽然品级不及她父亲,却也是不错的。 高门娶妇,低门嫁女。这话从来都是不错的,心疼女儿的人家,一般都这么干。 陈茹兰羞红了脸,抬起手轻拍了她一下,似嗔似怒的道:“你个小机灵鬼,原来在我面前那老实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她老实?锦甯囧了。她万般都没瞧出来自己哪里就“老实”了,又或者,真正的实诚人,看人的眼光都是不同的? “茹兰姐姐说的是……姐姐若是喜欢这红宝石,不如买了下来”锦甯赶紧扯开话题,生怕一会再听见什么特别的评价。没瞧见魏紫她们已经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她了么,指不定心里头都狂笑成了个什么样子 陈茹兰颇有些心动,看了半晌,却还是摇摇头:“算了,不买了。” 狠狠心,拉着锦甯离开了金铺。 出了里头,却又讪讪的,望向锦甯:“方才我只顾着自个,倒是忘了问你……甯儿妹妹可有看上什么,我买了送你。” “不用了,都是寻常货色。”锦甯淡淡的笑道,唇边一点凹陷若隐若现,单纯无辜。 可这一句话,却叫陈茹兰想起,这位可是郡主,还是有封地的,且正是这雁乐郡那些她眼馋至极,顶顶好的红宝石,可都是送了她那儿去她哪里还瞧得上这样的寻常货色? 原本只觉的这是个脾气极好的女孩儿,渐渐的竟是忘了她的身份。可这会一句这么寻常的、无辜的话,却叫她想起了两人的身份,那实在是相差的太远了…… 有如云泥之别…… “也是,甯儿妹妹什么样好的没见过,哪里瞧得上这些……”酸溜溜的话儿才出口,自己个便是一愣神。怎么这样的话居然就冲口而出了,而且里面的酸味儿,连她自个都听出来了……小脸煞白,连忙摆手道:“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郡主……” “茹兰姐姐还是唤我妹妹便好,还是说,姐姐不肯认我这个妹妹?”锦甯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望着她,满脸哀怨。 “我……我不是那意思哎呀,uu看书 .uukashu 我都在说什么啊甯儿妹妹你别在意,是我一时糊涂了走,姐姐请你喝茶去”陈茹兰心眼儿不多,见她一副泫然泣的模样,自然而然就心软了,忙牵了她的手,向一处茶楼走去。 锦甯便高兴了,浑然不在意的跟着去了。 陈茹兰熟门熟路的引了她进了茶楼,便有相熟的小二迎了上来:“陈小姐来了,还是上二楼的水云间?” “恩,可还空着?”陈茹兰点了点头,问道。 “那是自然给您留着的,陈小姐请,这位小姐请……”小二端着甜腻的笑脸,一句话说的陈茹兰高兴了起来,觉得脸上分外有光,昂首跟了上去。 这茶楼的小二哥,还真会说话。 扫了眼大厅的座位,竟是满了九成,有几个隐秘的角落,用屏风隔了起来。这茶楼的老板倒是挺会做生意的,手底下的人调教的也好。茶楼里的布置也透着一股文人墨客的风韵,只怕这雁乐城的读书人,应该是极喜欢到这边喝喝茶,闲谈两句的。 上了二楼,小二哥将她们引进一间门牌上刻了“水云间”的屋子。 “陈小姐,这几日新来了两位茶博士,都是学识极渊博的,可要点一位侍茶?”小二待她们落了座,便积极的问道。 侍茶?锦甯诧异了,难道这茶楼里还有?

一百七十七.茶博士,2书生 “新来的?有宋博士好么?”陈茹兰眨了眨明媚的大眼睛,好奇的问。 “这个……应该说不相上下才是。”宋博士是这茶楼的老茶博士了,在老板跟前也有几分脸面,他自然不敢说他不好。至于新来的……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出奇之处,只是有几位点了的客人似乎很是满意,那两人也很懂事的给他塞了银子,自然得帮衬一二:“小的也就是遵掌柜的意思,毕竟是新人,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陈小姐若是不习惯,不如还是宋博士可好?” 小二哥一番话说的很有水平啊,就算她们本来不想要茶博士,这会子也不好推说了。锦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对其中的弯弯绕绕心里自是清楚的很。只不过,人家赚点银子不容易,来当茶博士的多半也是有学问却家里贫穷的读书人,也算是与人为善? “那都叫来看看,我……我们瞧过了再说。”陈茹兰果然不好推说不要,不过她也是个谨慎人,那茶博士毕竟是以男子居多,她们出门虽带了护卫,但那与陌生男人毕竟不同。 又叫贴身丫鬟拿了点碎银子给小二做打赏,他自是高兴的去了,回来时,手上端了茶点陈茹兰惯用的茶点,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 两个茶博士个头差不多高,粗粗一看并不打眼,只是仔细一瞧,一个白净的更胖一些,神态自然,笑盈盈的让人心生好感;一个黑瘦的有些羞涩的样子,眼中还藏着一丝卑微和不屑。 单就面上而言,前者让人觉得顺眼,后者就有些像是刺头。 “这位姓秦,”小二指着那黑瘦的说了一句,便歇了声,然后又指着那白净模样儿的道:“这位是项先生,年纪轻轻便是举人了,只是家道中落,文采是极好的。” 陈茹兰也看的仔细,自然更中意项先生,原先的宋先生也是不错的,只是年纪大了些,有些古板。她们来喝茶,说是请茶博士侍茶,不如说是来请教学问的。只是闺中女子不好自去寻夫子,这茶楼不过是个媒介,因而有了相熟的茶博士,一般不会去寻旁人。陈茹兰拿不准是不是该将那项先生留下,只踌躇的问道:“宋博士可有空儿?” 小二打量了秦项二人的脸色,前者面沉似水,后者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心道这才是吃这行饭的料子,却也没多瞧,只笑道:“宋博士给人叫了去,不过大约盏茶时间便可回转了,小姐若是等得,小人边去下边报备一声。” 陈茹兰貌似松了口气,脸上轻松之色很是鲜明,显然是想留下某个人,却又怕罪了宋博士,便微微笑道:“那便罢了,今儿我们不过来坐坐,就让……项先生留下来可好?” 那句询问,却是冲着锦甯去的。 小二眉眼不抬,心中却是暗暗嘀咕,不知今儿陈小姐带来的这个少女是什么人,看陈小姐的样子,似乎还要瞧她的眼色行事。往日里陈茹兰带了姐妹来吃茶,通常都是她一人做了决定,俨然是一副主人的模样,今儿却是明里暗里的瞧了那小姑娘多次了。 锦甯挑了挑眉头,并没有首肯。只看向那位被陈茹兰否决的秦博士:“秦先生是本地人?” 那秦先生本准备她们定下了便走人,想着今日没一个客人肯留下自己的,心中已是懊恼几分。他也深知自己性子不好,与那些做久了的茶博士不能相提并论,只是读了多年书,一时书生的气节还放不下。若不是家中实在揭不开锅,又怎会沦落至此?想到病中老母,与待产的妻子,便是一阵心酸,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几分黯然来。 乍然听见那小少女平静清和的声音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心上竟是一颤,忍不住朝那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子,端端正正的坐好,正眼神灼灼地望着他,眸底清澈坦然,全然没有一丝蔑视与鄙薄。 脸上一红,不由羞愧道:“学生并非本地人,只是和母亲娘子流落此地,因郡守大人仁善,让小人在此地落了户籍,这才安定了下来。”虽然安定了,却过得不太好……这话却是说不出口,不然岂不是向旁人祈求一般? 君子坦荡荡,这人还算实诚。 锦甯略略点头,又问道:“秦先生四书五经可都熟稔?经史可通读?可有其他涉猎?” “通读不敢当,熟稔还是说得的,学生从前极喜爱看一些游记之类的杂书,倒叫小姐笑话了。”秦先生的头又更低了些,正经的书生看杂书,终非正道,他却不想欺骗面前这个目光坦然的小姐,只老实的坦白道。 “原是如此,正好我也喜欢看游记,先生也请留下。”锦甯在陈茹兰微显诧异的目光中,对她盈然一笑,轻声道:“茹兰姐姐,就留下他们俩个好了。我是不爱四书五经的,正好叫这秦博士说些游记上的趣事我听。” 陈茹兰无可无不可,请茶博士的所费并不高昂,更何况她前头说了要让请锦甯吃茶的,自然更不会反对:“好,既然甯儿妹妹喜欢便都留下,去记下对了,去添一壶顶级的牡丹花茶来,我这妹妹挑嘴的很,不喜欢君山的苦味儿。” 这话里话外的,仿佛锦甯真是她亲妹子似的,一股子大姐头风范。 锦甯也不在意,浅浅一笑。 “是,小的明白。”小二喜不自胜,原本以为留下一个就不错了,没想到俩个都能留下。私底下又偷偷的推了秦姓书生一把,那意思不言而喻,是让他好好招呼莫怠慢了客人。“陈小姐,今儿还是半个时辰?” 陈茹兰正要答应,却听锦甯道:“先记着一个时辰” 半个时辰和一个时辰却是两个价钱,小二喜滋滋的应了,看陈茹兰点头,便拱手出了水云间。 “先生请坐。”姚黄麻溜的搬了小凳子请那秦书生在靠近锦甯的一边坐了,便退了回去,对那项先生却是没有理会。又不是小姐点中的人,自然不必由她来招呼。 秦书生愣了愣,半晌却是臊了脸,半红着对姚黄道了谢,这才小心的在锦甯对面坐下。 项书生顿时有些尴尬了,这自己坐也不是,站着也太突兀了。不过他似乎修养极好,并没有出声或是有难堪之色。好在陈茹兰的丫鬟也是机灵的,有样学样搬了凳子,请那项先生坐了。 锦甯不着痕迹的瞧了那项书生一眼,眼底闪着一股子疑惑。看此人风范,决计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子弟。不说他那情绪掩饰的极其到位,单看站姿与坐姿,便是一般人学不来的。说是家道中落,但总还会有一些家底?不至于三两日就败光了。瞧他那白净的模样,一双生的极漂亮的手上半点茧子都没有,便知道他定然没吃过什么苦头。 最重要的是,此人她眼熟,眼熟的让人疑窦丛生。 虽说项先生未必记得她,她却是记得此人,此人正是那日从法华寺无戒和尚的禅院出来时,带着一群人匆匆忙忙与她们擦肩而过的打头之人 那日虽只看了一眼,但也瞧得出来他穿的极好,身上的配件更是随便一件就能卖个千儿八百两银子的好东西,更别提后边还跟着的那些仆从一般的人物了。 不过一两日,这就落魄的要亲自出来当茶博士了? 锦甯心不在焉,面上可是一分都不露,经过陆判数百年的唠叨,她早就练就了一副垂耳倾听,却神游太虚的高深本事,对面的秦书生压根一点儿都没瞧出来 秦书生虽然放不下他那骨子里的书生意气,却也不是不知事的人,心中很是感激她出言留下自己。方才那位陈姓小姐显然是看中了那姓项的,这位小姐却留了他虽不知她姓氏如何,uu看书.uukashu却暗暗生出几分好感:“这位小姐,不知学生该如何称呼?” 锦甯微怔,随后翩然一笑:“我在家中排行第三,你称我三小姐便是。” 这是不愿透漏自己的姓名,不过大家小姐,自然也不可能随意对陌生人说出自己姓谁名谁,秦书生也不在意,便道:“是,三小姐。方才听您说起,在家中时也爱看游记,不知是看了哪些?” 锦甯随意的说了几本,并没有尽叙。要知道锦华锦奇可是几乎把能找到的游记,或出银子买,买不到的便想法设法的给她借回家里看了,真要说完了,先别说别人信不信,单那数量,就足够说上好一会了。再者,她方才用这个做借口留下了他,此时却是不好拆自己的台。 秦书生略想了一会,便说起几本锦甯没有提到的游记。 这秦书生或许为人死板清高了些,但说故事倒是一把好手。竟是引得连跟项先生请教学问的陈茹兰都不由频频被吸引,而看了过来。 秦书生见有听众,原还有些拘束的性子逐渐放开了许多,声音也渐渐大了,清晰起来,抑扬顿挫间,听着也是清朗温润。 项先生面上却没有一丝不渝之色,带着一脸笑意,也当起了听众。 这个人……真是好扎实的耐心啊…… 锦甯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一百七十八.资助并非赠与 秦书生说的兴起,便有些滔滔不绝起来,等到口干舌燥停下时,才发现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当着两个女子,和一个“同僚”的面,将被夫子批驳为“闲书”的游记看的那般仔细,被别人知道了,可不是一句“不务正业”就能了事的。 可是现在懊悔似乎太晚了些,想到家中娘亲、妻子和那未出世的孩子,他不禁咬了咬牙。既然有了这么一次起始,那么以后也不会是什么问题。他是男人,总不能成天靠老娘和老婆养着,看着她们日日夜夜的做活绣花,自己却抱着书本什么都不做? 如果“闲书”能为家里挣点吃饭钱,他也总算没有白读…… “继续说啊,你怎么不说了?不是说那个书生在树林之中遇到了女鬼?”陈茹兰催促道。 秦书生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道:“那个,陈小姐,学生有些口渴……” “哦哦,元红,给秦博士倒杯茶来。”陈茹兰忙回头吩咐自己的大丫鬟元红,看着他捧着茶盏急急的喝了两盏,复又继续说道:“然后呢?那女鬼没吃了他?” 秦书生哑然失笑,只觉得这位小姐竟也有可爱天真的一面,回忆了一下书中所说,忙道:“这神鬼之物,都是旁人胡说的,谁也没真的见过。那书生心里头害怕,又生出幽暗的竹林之中,才认定那白影是女鬼。他是又惊又惧,却又有些好奇,心道一个鬼怪为什么会哭?” 这世上当然有鬼,只不过不是白色的,而是五颜六色的什么样的都有。锦甯想起阎罗那张美美的臭脸,就觉得嘴角抽搐,一般人印象中的鬼怪,大约都是青面獠牙、不堪入目的? 再者,鬼没有眼泪,自然更不会哭泣……哎,还是不要想了,专心听故事。 “鬼也会哭吗?”方才抽离自己的思绪,便听见陈茹兰疑惑的问道,锦甯一口刚进嘴的茶水差点喷出来,还好咽的快,只是咳嗽了两声。 “妹妹哪里不舒服么?”陈茹兰连忙关心的看了过来,帮忙拍着锦甯的背,见她摇头示意她不用拍了,这才停下问道:“好些了么?” “恩,我没事,只是一时被茶水呛到了。”锦甯冲她微微一笑,解释道:“还不是姐姐,方才姐姐恰好问出我心中所想,不是吃了一惊么” 陈茹兰捂着嘴笑道:“那这是咱们姐妹两个心有灵犀啊” “呵呵,”锦甯干笑了一声:“还是听秦先生继续” 陈小姐叫他秦博士,三小姐却称他秦先生,这称呼之中的区别,秦书生自然听的出来。 “是,三小姐。”他点了点头,压了压心中突然涌起的一股激动,继续平稳的道:“那书生和二位小姐也是一样这么想的,鬼怪怎么会哭?便好奇起来,于是大着胆子向那边走去。走的近了,才发觉是一个身穿白色丧服的女子,正在一颗大树前哭哭啼啼的焚烧着纸钱。” “大半夜的,她烧什么纸钱啊那女子也真是的,没来由的跑去吓人。”姚黄竖着耳朵也很起劲,听道这里,不由嘀咕了一句。 “姑娘说的是,”秦书生笑着说了声,心里却道,这位姑娘还真是胆大,居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那女子于礼不合……当然啦,一般的女子,又哪里会大半夜的不好好在房里呆着,反而跑去祭奠?“那书生也是一样觉得奇怪,不由出声问了,却是把那女子吓了一跳。” 人吓人吓死人……锦甯正想着,却听陈茹兰拍手笑道:“这倒好,那书生被吓了一次,也把她下了一次,正好扯平了”姐姐,您这脑细胞可真发达 “呵呵……”秦书生抽了抽嘴角,又道:“那书生只好退开了几步走远了些,却听那女子道‘奴家还请公子不要将看见我的事情说出去’,那书生便应诺了,想走却又想知道原因,便问了她缘由,为何半夜穿着白衣,来到这竹林之中。” 这秦书生果然还是偏向男子的,原书中,那书生可是被这孤身女子的美貌所惑的啊哪里还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到了他口中,竟然变得这般守礼…… “原那女子也是有苦衷的,她是附近一户大户人家的庶出女儿,亲生姨娘被主母寻了个由头害死,她爹亦是偏听偏信,累的姨娘死后连一片薄薄的棺材都没有,一卷草席便被扔到了乱葬岗。女子知道生母乃是被冤枉的,却也不敢说话。她原就不受宠,又害怕嫡母加害,只能偷偷道乱葬岗寻找生母尸身,却只寻到了几片衣物。便为生母在竹林中立了衣冠冢。这日正是她生母头七,她便趁着夜深人静,才敢来烧点纸钱,祭奠亡魂。” “倒是个至纯至孝的女子。”陈茹兰沉默的点点头,看上去似有一些感动。 锦甯附和:“姐姐说的是,这样的女子的确难得。”何止是难得啊……简直是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仅有…… 姚黄却是听的目瞪口呆,这种明知生母抱冤而亡,却不知为她洗清冤屈,还因为害怕被牵连,只敢偷偷摸摸的作些小动作的女儿——也能叫至纯至孝? 分明就是因为心里不安这才想要替她收敛尸骨?最后不还不是只立了衣冠冢了事?说什么怕嫡母加害,父亲偏听偏信,分明就是那她自己贪生怕死才是 姚黄本能的想要反驳两句,还未张口,却瞧见魏紫冲她摇了摇头。猛然醒悟过来,主子都附和着说是了,她这个做丫鬟的怎好去反驳做主子说的话? 又觉得好笑,不过是个故事罢了,这么较真做什么。这天下的不平事多了去了,又哪里是她一个姚黄,分说几句就能辨清黑白的? 这大约就是大小姐说的,人言可畏。这个人到底如何,到头来,不过是凭着别人的嘴去? 这故事的结局大约就是书生替那庶出小姐为母亲报了仇,自己也成了大官,后头又娶了那女子为妻作为结局。不过是一个旅人半途中听来的乡邻八卦,又加以润色,到底本身如何,谁也说不清。 众人唏嘘几句,陈茹兰嘀咕了一声“恶有恶报”,复又想起什么似地,不再听秦书生说游记,继续像项书生请教学问去了,锦甯也没有放在心上,更别提点评什么的了。书中所记载的,十之都是杜撰而来,真要跟这个较劲,她得被自己给折磨死。 不多时,茶喝完了,一个时辰也就这么过去了。陈茹兰对两个书生还算满意,给的打赏倒是颇为丰厚,一人一个五两的银锭子。项书生风轻云淡的收了,道了谢,秦书生却是喜不自禁,不住摩挲着那沉甸甸的银锭,好半晌,才珍宝似的收了起来。 看来,真的很缺钱呐…… 锦甯笑了笑,单又让姚黄取了一个荷包来,对那秦书生似笑非笑的道:“秦先生,小女子虽不才,却也瞧得出先生并非是做这行的料。先生好读书是好的,不过还是少看些杂书的好,日后取得了功名,也好报效家国,才不辜负家人一片殷切期盼。这里有些银子,还请先生不弃收下,算是小女子今日给先生的资助。但愿有朝一日,先生功成名就之时,莫要做那官员,失了一身读书人的骨气,只识得黄白之物。” “记着,这是资助,并非赠与。” 秦书生脸上忽青忽白,像是有些动怒,却又不敢佛袖而去。好半晌,这才神情复杂的收下了荷包,入手轻如鸿毛,却让他觉得分外凝重。冲着锦甯深深一揖,说道:“多谢三小姐教诲,学生记住了,学生这就去辞了这差事。” 说罢,冲着项先生拱拱手,抬头挺胸的离去。 还是有些脾气的?锦甯莞尔一笑,抬头却撞见一双幽深的黑眸。 这个项先生的眼睛,u看书 .uuksu 长得还真是特别的贼亮。锦甯偏着脑袋看了他一会,便侧过脸对陈茹兰道:“姐姐,这茶也喝了,故事也听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府了?” 冷不防陈茹兰便红了脸,匆匆扫了一眼项先生,心虚一般的低下头,低声应道:“恩,我们回府” 锦甯便唤了姚黄去喊了小二来,结清了茶钱,携着陈茹兰离开了。 “少东家,”他们离开之后,却见那茶楼的掌柜,走到望着那马车离去的项先生跟前,低声道:“小人打听过了,和陈小姐一起道水云间的,正是蓝家的郡主。” “固国公府的那个?”项书生扯开嘴角,似是自言自语一般。 “是。”掌柜的眼皮跳了跳,每次看到少东家这个眼神,他便有种不安的感觉。 这位少东家来历他并不知道,只晓得,自个的酒楼因为经营不善,而打算盘出时,正是此人出了一大笔银两给他,改成的茶楼,还让他留下做了掌柜。 至此已然三年有余,却没有人知道他才是茶楼真正的主人,而他也越来越看不清面前的这个男子。 除了知道他名叫项少白,他对他的来历、身份,一无所知。 而这个名字,或许也未必是真名。 项少白让掌柜下去,他便恭恭敬敬的回了原位。

一百七十九.分析与狗血 虽然陈茹兰一直极力保持镇静的模样,可心底还是揣着小鹿似的蹦蹦跳跳,几跳出胸腔。她不知道蓝锦甯是否看出了些什么,又或者压根就没有察觉,毕竟回程的路上,她一直端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和她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可是那双眼睛,那双仿佛清澈却又幽暗的眼睛,让她无法这样坦然的说服自己。 “陈姐姐,甯儿有些累了。”郡守府门口,她的小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一丝天真,弯弯的眉眼里全是倦意:“姐姐跟陈伯母说一声,我就直接回家,不进去了,改日再上门致歉。” 这怎么行?陈茹兰大急,是她非要将她带出门,如果没带回家里去,母亲还不以为是自己得罪了她?虽然不至于兴师问罪这么严重,但总还是会教训她一顿的。 出门前母亲便叮嘱过,让她一定和锦甯打好关系,就算不能成好姐妹,也要融洽和睦。 有一度,她认为自己办到了,可是忽然发觉,锦甯的亲近客套的就是她的丫鬟都能看的出来。 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说道:“甯儿妹妹还是吃过饭再回去,左右郡主府离的也不远……” “不了,”锦甯摇头,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也不知陈茹兰是紧张还是如何,竟出了一手心的汗。强忍住了拿帕子擦手的念头,客气地微笑着:“妹妹真的累了。” 说罢,也不待陈茹兰回答,自顾自的回了轿子上,听魏紫清冷的喊:“起轿。” 陈茹兰愣在自家门口,等锦甯走远了,这才跺了跺脚,嘟起嘴,有些忐忑又郁闷的进门。 锦甯从来都是一个体贴的人,不管是王氏还是几个兄弟姐妹,恐怕都是这么认为的。她向来很少去做为难人的事情,也乐于帮身边的人解决一些小问题……或许这其中有过一些隐瞒或是不能坦言之处,但她是出于好意的,所以大伙也都能够理解,并且坦然接受。 当然,对心怀叵测的人,她也会给予凌厉的反击,用尖锐深刻的手段,告诉他自己并不好惹。然后将那人拉入自己的黑名单中,在他所存在的区域范围内保持一颗警惕并怀疑的心,至于以后是继续防备还是把这个人忘记——还的看对方的表现来决定。 陈茹兰并不在蓝锦甯的黑名单之中,甚至一度属于友善的范畴。毕竟是蓝绣明面上的亲戚,又关系那么近,她老爹还是她的直属下官,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她性子明快、活泼,也是锦甯极喜欢的那一类人,即使有些心思,那也无可厚非。她自己就不是什么善良单纯的玩意,又怎么能期待别人洁白如纸? 只是,她也有三种最不想理会的人,一者是痴情种子,就如同琼瑶阿姨追书的女主角,纯真善良的无可挑剔,同样也纯白的无可挑剔;一者是自作多情,自以为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对身边的人也许还不错,但属于一定黯淡于他的光芒之下,一旦出挑了,就要狠狠踩上两脚的“太阳公转”型;最后一种,便是打着朋友的旗号,却在没有知会一声的前提下,利用了朋友,并且事后还觉得理所当然,没有半点悔悟的人。 这三种人,她是不喜欢,也不讨厌,纯粹的当成是路人甲或是风景看板。有闲心时或许还会兴致勃勃的看两场戏,以调节一下枯燥乏味的古代生活——但前提是,不要把她当做是龙套演员,偶尔还客串一把女配。 不是想当主角,只想站的远远的观望。好似前世那样,窝在开着空调的客厅里,把佣人都赶到厨房去,一个人开着全套家庭影院,看巨白的八点档的飙泪戏码。 可以感动,却绝对不能置身其中,否则人生,就是一个大大的杯具。 她的前世已经堆满了餐具,可不想再来一次,哪怕只是无关紧要的龙套也不行。 这一出“富家小姐与落魄书生相恋相知”的大戏,她真的很腻味了。更别提这其中还充满了漏洞和补丁,还是据说万能d无法修补的那种。 陈茹兰明知她不爱喝茶,还拉着她去茶楼,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败笔。就算里头的玫瑰花茶再怎么好喝,也勾不起她半分的兴致,更何况她并没有一点询问的意思,而是大大咧咧的决定——这已经不是东道不东道的问题——做主人的,想要请客的时候,总得询问一下客人的意思再决定下什么样的菜单?所谓看人下菜,便是这个意思。 小二问起陈茹兰是否要换个茶博士的时候,那晶亮的眼神明白的告诉了她,这其中有j。蓝锦甯可不是刚刚重生时那个对大梁习俗一无所知的幼儿了,自然知道这茶楼的规矩,一般有了惯用茶博士的客人,小二是不会推荐别人给他的,而客人一般也不会选择更换——好笑的是,陈茹兰还做贼心虚似的问了句“宋博士可有空”,如果有空,岂不是打乱了她的盘算? 最大的败笔,便是出在那位项先生身上。 不说锦甯先前在法华寺对这位神秘男子曾有过惊鸿一瞥,单就是他身上那股闲适安逸的气质,便不能令人相信他是一个初出茅庐,因为家境困难而无奈步入此道的新手茶博士。最起码也该像那个秦书生一样,有点书生的傲骨和放不下的架子? 当然,最终让她定了结论的,自然是陈茹兰极力克制却没有掩饰住的眼神,看向项先生的时候,那般充斥着爱慕和欢喜的恋爱中的模样——什么一见钟情?请不要搞笑了好么? 最重要的是,陈茹兰是定了亲的人…… 锦甯并不反对自由恋爱,也不鄙视两情相悦,更没有门户之见。 只是,她看来看去,也没瞧出来,项先生对陈茹兰拥有同样热情四射的爱意。他的目光太平淡温柔了,就算偶尔闪过一丝火光,也并不是对她。 反倒像是在琢磨面前的人有没有什么值得他利用的价值一般……赤果果的叫人厌恶。 锦甯对长得太好,太美丽,脾气也不错的男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深深戒备。 都是当年的孔雀男如今的六皇子造成的历史遗留问题,虽然她知道并非每个人都是如此,可深嵌在骨子里的东西,一时半会真的很难抽离。 当然了,让蓝锦甯如此对待陈茹兰最大的原因,却是因为她把自己当做借口,以逛街的名义,实行私会情郎之实——虽然项先生是不是她的情郎还有待考究,但她确实就是这么做了。 保持距离,应该是最明智的做法。 其后几天,锦甯都让魏紫姚黄推了郡守府里的邀约,找了诸多不伦不类的借口,有些连她都觉得好笑。比如小姐胃口不好——天知道她从来都是那么大的胃口,吃的不多不少,从来没有过一丝改变。再说,就算真的没胃口,出门散散心说不定还能改善一下? 一听就知道是借口的话,他们却也只能说一句“好好保重,身子好了在来家坐坐”之类的客套话,谁让人家是郡主,而她家老爷是郡守?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这样明显的推诿至此,让精于世故的陈夫人察觉了她的冷淡。私底下问了女儿,可听了她委屈的诉说和身边跟着的丫鬟们的补充,也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蓝锦甯。不过是逛了街吃了茶,听说还打赏了一个茶博士——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陈夫人消停了几日,又捡了个天气极好的早晨,登门拜访,没带女儿。 “伯母,”蓝锦甯坐在主位上,起身迎了迎,以她的身份,本事没必要这样做的,郡守同知州,不过是四品下的“小官”,于她这个一品郡主而言,实在太过卑微。陈夫人也不过是五品宜人,压根当不起她这么一迎。只不过做戏做全套,既然先前已经认了亲戚名分,这会翻脸不认人,她也是会不好意思的,u看书 .uusuco 端着天真的笑颜,凝视陈夫人似乎消瘦了一些的圆脸:“今儿来,是找甯儿有什么事情么?” 陈夫人赶忙放下从接到手里就没有喝过一口的茶盏,笑道:“上回不是与郡主约好了去法华寺上香?前几日家里事多,一直都没时间,这不才消停了些,便想着出去松乏松乏身子。不知道郡主……有没有时间?” 没时间还三不五时的上帖子请她过府?锦甯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却并没有戳穿,只是眨了眨眼睛:“不知伯母定的是什么时候?” 既然陈夫人也要去,自然就不是陈茹兰小盆友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想来陈夫人对女儿与某位男子有私情这事也是一无所知的,否则便不会这么淡定了。虽然那事怎么看都像是一厢情愿的居多,可保不齐那位项先生存了什么不良心思,打定主意要哄好了陈茹兰? 锦甯的意思自然是同意了,毕竟在雁乐城里实在是有些闷气。又没有好玩的小肉包蓝惇和小馒头蓝锦睿,也没有姐妹陪说话,更没有哥哥嫂嫂和捣蛋二哥给她逗乐子,实在无趣的紧。 陈夫人顿时大喜过望,忙道:“定的后天,请家里老仆看过了说是个宜出门的好日子。” 锦甯笑着应了声“好”,端茶送客。 (~~~~(》_《)~~~~冬雪厚着脸皮求粉红~~~~~)

一百八十.京畿惊变与回信 大梁京畿。 “公爹,您回来了。”王氏听见家丁回报,放才从信中抬起头来,唇边还带着一抹笑意。蓝唯真那一张紧皱的脸,全然看不出从前那般闲适淡然的样子,很有些烦躁之气在心头。见儿媳起身迎自己,忙抬手将她虚按下了,道:“坐着说话。” 王氏想起前儿早上的一道圣旨,让整个固国公府都懵了,随后便宜公爹便着正装进宫面圣去了,说是去谢恩,可他和老爷子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荫蒙固国公;其子唯真,忠孝两全,纯良秉善,册为固国公世子,世袭罔替……” 想起那位公公不大好看的脸色,想起那颤抖的尖锐音调,王氏顿时收了脸上的笑意,小心翼翼的问:“可是那位……不允?” 他们进宫,本就并非为了谢恩而去,而是恳请宸帝趁着这个消息还没传开之前,能够收回成命。倒不是老爷子偏爱亲生儿子要把固国公的家业留给蓝浩文这个本尊公爹继承,而是这旨意实在有些突兀又荒唐。满天下谁人不知蓝唯真只是老爷子的义子,就算进了蓝家族谱可还是没有蓝家血脉的人有心人稍一打听,就能知道他的过往与从前试问老爷子怎么能不傻不懵,蓝唯真怎能不惊不惧? 虽说蓝唯真并无子嗣,名下蓝正杰也是蓝浩文的亲生儿子,日后这固国公的名头还是落到她家相公头上,可她却并不觉得高兴。毕竟名分已定,到底还是没了瓜葛的,蓝浩文能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么?再者,就算蓝浩文想得开,觉得无所谓好了,宗祠那边呢?好不容易能与武郡侯府那边进水不犯河水,宸帝这一纸圣意下达,可就搅浑了无数池水 因此蓝老爷子再度进宫面圣,自然也是希望圣上能收回成命,不过看现下便宜公爹的脸色,只怕这事没这么便宜 果然蓝唯真沉重的点了下头,眸中闪过一丝焦躁。捋了捋花白的鬓发,满眼懊恼,又是愧疚又是歉意的道:“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入了蓝家族谱,还带累了你们一家……” 王氏心下一怔,方才她虽也如此想过,却是一闪而逝的念头。如今见他愧色盈面,不觉劝慰道:“皇上……也着实太……这与公爹无关,您不必放在心上。” 念头一转,又觉得这事处处透着稀奇。且不说宸帝如何想法,至少太后那一边会拦阻?当年唯真公爹那泼天的胆子,可是直冲着太后去的。如果说她老人家不记恨,又怎会让他在天牢里困了十多年之久?令他从英姿勃发的青年将领,变成了出来时那个干瘪精瘦的囚徒…… 要知道当年宸帝以她千秋的名义大赦天下之后,得闻此事,太后可是气的已经好了许多的身子,又足足在床上三个月她们这些命妇,也没少进宫探望 太后厌恶唯真至此,又如何能够允许宸帝丢出这么一道荒唐旨意? 昔日阶下囚图,今日固国公世子?这差别实在是太过让人惊愕了…… “皇上心意已决,我与爹跪了半日也不愿收回,最后还让宫中侍卫将我们送了出来……”这个送可不太温柔,直接把两个老头拽上了御辇,拉回了固国公府门前。蓝唯真气闷之极,虽说他和老爷子并不敢对那些侍卫出手,但到底是多年练武的人,轻易拉动他们也不是件容易事。就在他们与侍卫僵持之时,只听御书房内传来宸帝清晰的冷哼:“既然唯真不愿领情,那不如朕就替锦甯寻一门好亲事如何?” 他当即和老爷子面面相觑,终于还是败给了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威胁。而且他们心知肚明宸帝只是这么一说,根本不会真的那么做,却已然还是被威胁了,服软了。 锦甯啊,那是老爷子得眼珠子啊以那个小鬼丫头捉摸不透的性子,谁知道会不会闹翻了天去?他们不想为锦甯收拾烂摊子,因为,他们怕到时候根本就无法收拾。 老爷子一回府就铁青着脸上自个屋里生闷气去了,蓝唯真想着怎么也应该跟儿媳妇交代一声,这才特意过来了正房这边,毕竟人家今儿早上接到圣旨的时候也吓坏了…… “既然事已至此,公爹还是想想是不是要宴客,毕竟立世子可是大事……”说到这里,王氏不由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谁家立世子不是挑选那年轻有前途的,偏她家出了一位不惑之年的世子,还世袭罔替想当年她加入武郡侯府的时候,公爹蓝浩文可是当了多年世子的人了这个固国公世子之位与其说是立的蓝唯真,不如说,其实是立的蓝正杰。 毕竟,正杰可是蓝唯真名下唯一的子嗣而且,宸帝给了蓝唯真世子之位,却并没有让他参与朝政的打算,只给了一个三品上的文职虚衔罢了。 唯真是武人,要个文职头衔有何用?还不如给他个武教头当当,帮忙练练兵还有些用处。 所以,一切的一切,矛头都指向蓝正杰。 但,正杰又有什么地方得了宸帝的青眼,赐下如此的恩典?要知道,自打蓝正杰过继给蓝唯真的那一天起,就等于是自立了门户,明明白白的向老爷子和蓝浩文表示,他不争武郡侯的世子之位,不争固国公的世子之位所有人也都理所当然的认定,蓝浩文现在是武郡侯,日后便会是固国公而他之后,不是蓝正恺便是蓝正齐,跟蓝正杰没有半毛钱干系 可宸帝这么一来,就仿佛,武郡侯便是武郡侯,固国公便是固国公,两者并无交集。 相较之下,分明便是蓝正杰占了便宜,国公与侯爷是同一品阶,但相对的,国公更高端一些,就好像医院里的医生一样,主治医生和门诊医生,虽然都是医生,却拥有不同的待遇……且那边是兄弟两个争一个,他却连争都不用争,直接就能获取成果了。 蓝正恺蓝正齐兄弟如何能服气?从前没有放在心上的对手,有朝一日却爬到自己头上? 而且同样在朝为官,蓝正杰收获到恭喜和奉承,而他们俩却只能收到同情的目光…… 试问,谁人能甘心? “宴客?”蓝唯真愣住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一茬。想着自己穿着世子服,应酬那些达官贵人,和人谈笑应酬的模样,忽然如同浑身被拔光了毛一样的鸡一般恶寒,浑身一抖,连忙摇了摇头道:“算了算了,我看还是闭门谢客的好” 王氏在心里暗叹一声,公爹也手足无措了:“公爹……” “无妨,就照我说的办,我久未再人前露面,想必也没人记得我,不打紧的。”唯真心里那个悲催啊,他虽高调入了老爷子家的族谱,可行事依旧是低调的不行。平时老爷子、蓝正杰去赴宴什么的,他是坚决不去,打死都不挪一下地方的。平日里除了在自家院子里逛逛,或是跟着锦甯几个小东西去蓝家宗祠陪那几个老东西下下棋斗斗嘴,就没在人前露脸过。在别人看来是坐牢一般的日子,他却甘之如饴。 一是怕不小心有谁在太后那个老婆子面前嚼了舌根,为难了义父一家人;二也是他心如止水,并不想生事,以免是非沾上自己,落个两耳不清净。 身前身后名什么的,他早已经看开了,有人奉养终老,又有孙儿孙女承欢膝下,还孝顺可爱,他有什么不满足的?就让他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下悠闲的日子,会死吗?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小甯儿不是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真的水漫金山,也还有救生艇可以乘坐——不过话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救生艇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只有没有能力的人……小甯儿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这事,放在她头上,又会怎么解决? 蓝唯真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不由看像了儿媳妇:“你方才好像在看信?谁的信?” 王氏被他问得突然,不由一时没转过弯来,愣了好半晌,才道:“是甯儿写来的,uu看书 .uuansu.co 今儿不是又过了三天……”锦甯知道随时和家人保持讯息的重要性,虽然写信没有打电话方便,但这会不是没有么?只得动手提笔了。三天一封的家信,送到京畿也要花费三四日功夫,因而除了第一次是隔了七日才收到的信,后头王氏便是每隔三日便能接到锦甯的家书。 字迹端正,清秀,转折有力。用老爷子的话说,那是因为表面温柔的小甯儿,骨子里其实倔强刚硬的很。不过王氏实在没看出来,她女儿哪里刚硬了。 只不过对于她认定的事情,有些执拗罢了。 锦甯的每一封家书,都端端正正的写满了三大张。问候父母这一类的废话自然不用说,那是一定要的,也会顺便关心大伙的身体,弟妹的学业,兄长有无调皮——特指蓝锦奇。其他便是途中发生的一些趣事乐事,或是周遭风景,就连农田里的作物也要细细的描绘上一遍,引得没出过远门的几个小的欣羡不已…… “哦……我们是不是也该回个信?”蓝唯真头一次眼神闪烁起来。 回信?王氏呆了,她记得,他们一家子,好像、可能、也许……从来没有给锦甯写过一封回信? (感谢数字军团书友的粉红~~~继续求粉红~~求推荐,555,我知道过渡章节很枯燥,可素……还是要过渡吖 求支持)

一百八十一.他来了 锦甯收到来自固国公府的回信时,不由诧异了一下。不过却只是莞尔一笑,将前天晚上写好的信件交给了送信的官差,按惯例给了打赏,就让人退下了。 官差美滋滋的掂着手中的碎银,怨不得衙门里的伙计们都跑着差事,郡主府里不仅有好茶点心招待着,不过取个信还能有赏银,实在划算至极。 不过这种好事一个月轮到一两次也就罢了,谁也没有胆子独吞这笔丰厚的赏银,要是与弟兄们离了心就不好了。所以大伙基本上都是轮流来,每个人都能拿点银子补贴家用,还有闲钱去下个小酒馆犒劳一下自己。 锦甯让魏紫姚黄出了屋子,如果之前一直也是有回信接到的,她也不会如此小心。家人间的信件来往正常的很,不过显然她的家人并没有这个概念,不过是每次都会让人传来一两句口信——毕竟没什么大事,用不着特意写封长信,也只有她有这种空闲的时间了。这回特意写了信来,想见是有什么大事,不然也不会如此。 魏紫姚黄虽说是老爷子的人,可锦甯却并不能全然信任。并非她们不可靠,而是锦甯已经习惯了小心。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的走每一步的路,总能减少一些是非和意外,在这一点上,即便她承认是太多疑了些,也不会改变。 没有人是完全值得信任的……就算对家人,也要有所保留。 看完信,锦甯脸上现出一片谨慎的神色。不过赶姚黄她们出去倒是多此一举了,只怕她们不久便会知道这件事情。细长的手指将信件抚平收好,再塞回信封里,考虑是不是应该帮老爷子他们分析一下? 但是,没有头绪。就像是遇上了一场天灾,地震或是暴雨,无法预料它的始末,也不知结果到底是什么。只怕老爷子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想从她这里听听意见。不过有时候意见太多……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呢。 前几天跟陈夫人和陈茹兰去了一趟法华寺,行程还算顺利。陈茹兰显得有些精神不济,恹恹的,没什么活力。等到了法华寺才好一些,喊丫鬟陪着一同游了一趟后山。锦甯推辞天气太热不想走动,她的脸便垮了下来,陈夫人也无法,只好另派了几个嬷嬷跟着她们一起去。 锦甯留在待客的禅院里和陈夫人说话,并无人打扰。陈夫人也瞧出来锦甯似乎并不想与谁特别交好,再想到她还是要回到京畿去的,便也释然了。又不是常驻这里,等到她下次过来时,说不定女儿已经出嫁了,并不是一定得有什么交集才行。何况有蓝家二姑娘在,想必也不会与他家过分生疏。 陈茹兰回来时,精神似乎好了些,脸上被晒的红扑扑的,目光也亮了许多。 锦甯不由皱了皱眉头。 她没有特意去求见无戒和尚,不过还是在大雄宝殿里碰见了一面。 她不过是下意识的扫了一眼,便瞧见他握着佛珠,正在轻轻捻着,嘴皮子翕动,眉宇之间却有一股子难掩的郁郁之色。都说和尚六根清净,不过想来,活在这世间,总还是会有烦恼。 无戒和尚似乎发现了她的注视,收敛了神色冲她微微一笑,却是谦和有礼,远不像上次那般热络。想到上回他说是借着她的名义见师兄,锦甯便不觉沉思,瞧法华寺方丈对这个师弟的态度,只怕根本不会责难于他? 一个和尚……刻意结识她这样一个小女孩做什么? 总觉得这个大和尚身上有什么难解的谜题,却连谜题的方向都模糊不清,更别说找出答案了。而那个项先生又为什么会来这里找他,和他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她手下的夜族费尽了力气也只查出,那位项先生才是那家茶楼的东家,那掌柜不过是挂名而已。至于其他,仍旧一无所知。连他的姓名,都没查出来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他对外称项少白,到此地已有三年,却鲜少在外人跟前露面。 这样的神秘,又故意扮作家道魄书生与陈茹兰接触,他想做什么? 到山下上了陈府的马车,不过一会,陈茹兰便有些坐不住似的频频撩开车窗帘子,陈夫人见女儿心浮气躁的模样,再对比一下娴静安坐的蓝锦甯,不由板脸道:“坐好,瞎折腾什么” 陈茹兰被母亲斥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神不属,竟是没来由的吓了一跳,慌忙端正的坐好,等觉得好些了,这才有些讪讪的撒娇道:“娘,这车里太闷了……” 陈夫人本就觉得今儿打出门起女儿便有些奇怪,原先还以为是她哪里真的得罪了郡主,这才不好意思见她。但后来见了锦甯,她脸上并无厌恶之色,目光平静的很,并不像是对她女儿有什么不满的意思。此刻听她说了,便不由担心的问道:“茹兰,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陈茹兰一边摇着头还不忘摆手,“就是觉得太闷了些……” 一边又瞄着车帘子,意图显而易见的,是想拉开好透透气的意思。 锦甯哑然失笑,却把笑意都闷在了心里。这辆马车是不大,现在的天气也很热,不过绝没道气闷的地步。雁乐城的四季并不特别鲜明,相比起偏北边的京畿来,这里的夏天要好过的多了,也就是比寻常稍热一些罢了。挡住车门的帘子早就换成了珠帘,随着马车车身轻轻晃动。虽然不能完全遮蔽住车内,不过外人也看不到什么。 闷?今儿可是有风的。 陈夫人一向宠溺女儿,却还是犹豫了一下,看了眼锦甯,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道:“还是忍忍,你和郡主都没有戴面纱,这帘子还是不要撩开了……” “娘,咱们上香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没带么,这又有什么打紧……”陈茹兰眼见母亲耸动,连忙撒娇起来,摇着陈夫人的胳膊道。 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平日里看着也是好的,怎么今儿就这么磨人,还不如小郡主沉静。 “休要胡说,寺里是寺里,上香带面纱是对佛祖不敬”陈夫人瞪她一眼。 “还不是叫旁人看了去,真要那么在意,还不如干脆不要出门的好”陈茹兰心中略生恼意,一部分是因为今儿出门时本就心气不佳,一部分是因着母亲不肯依了自己的心意,让她有些恐慌——曾是千般疼万般爱,要什么给什么的掌上明珠,头一回被这样三番两次的驳回要求,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更何况自打蓝锦甯来了以后,陈夫人便三番两次的拿她和女儿做对比。一个性子本就活泼些的文官之女,和一个前世而来,心性浅淡安定的世家贵女,如何能比的过人?数落多了起来,那些叮嘱和她交好与学习的话,听的陈茹兰耳中都磨出厚厚的茧子来了,心情还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自打那次她和锦甯出门回府之后,母亲就不大乐意让她出门了,更是懊恼不已。 本就因被贬低而生出的一股淡淡抱怨之情,再兑上些许烦闷,让她看向蓝锦甯时,便不觉有些不喜欢了,更是觉得,这温润如玉的少女无端端的刺眼起来。 忍不住回了句嘴,却在母亲的瞪视中越来越小声,最后渐渐消音。 可车厢内就这么大点地方,锦甯耳力又是极好,怎能漏听了去? 羡慕嫉妒恨,人心的变化总是从最浅淡的地方开始。她何其无辜,却一次次的慢慢成为别人心中的刺,眼中的钉子。 郡主的头衔本就惹人称羡,何况又分到了这般富饶的封地。只怕打她刚刚受封开始,这家人心中就有些不舒服了?不过那时天高皇帝远的,uu看书.uuanhu.co 她这个郡主也不过是个名号,才没有量变。如今她真的涉足了此地,却是生生将她们的福利都占了。 本来高高在上只手遮天,如今却要对她一人忌惮,俯首帖耳,谁人心里能不生怨怼? 锦甯轻轻一笑,装作没有听见,转脸看向车外。 珠帘颤动,隐约透出外边的景象。一如既往的热闹间,夹着几道熟悉的人影。偶尔闪过的一个人,却叫锦甯心底更添了几分笑意,是,终归,还是不喜欢等待的人。 “停一停。”锦甯婉约出声,清脆如黄莺啼鸣,车夫一怔,想着终归是郡主开口,便勒住了缰绳。陈夫人与陈茹兰均是诧异的看像她,不知她为何突然喊停。 锦甯却是没有解释,扶着姚黄的手便下了车,站在原地,偏着脑袋看那个人,唇边一抹柔柔的笑意。 跟在她身后下车的陈夫人和陈茹兰见了,不觉诧异。 即使也是常见的,却从没看过她,这般孩子气的笑颜,夹带着几分天真的恣意。 望向身前,却是一个少年,月白的衣衫,尖下巴,俊秀无双,一身气质却极其清冷,恍若鬼魅。 那少年冲她们淡淡额首,亦或者,只是冲她。 他走向前,抬手揉了揉少女的发丝。 “我来了,甯儿。”

一百八十二.8卦的力量 能与郡主相识,并且如此熟络……亲近的,怎么可能是寻常人? 陈家母女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下意识的抬脸,去打量那少年……以及他身后,那些面无表情的侍卫。少年清隽,眉目里一派冷然,可是即便是被他的气质冻的直哆嗦,也不能否认,他的确是生的很俊美。不过是一眼,便让陈茹兰害羞低下了头。 这样绝代风华的少年,似乎和郡主是……朋友? 她脑海中恍然浮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白净高大的英俊男子,比起面前这个少年来说,看着要成熟稳重一些,气息也没这么冻人,唇边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眸光幽暗而深沉……仿佛是无穷无尽的夜空,让人看不到尽头……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他们二人似乎有什么地方是那般相似,可想来想去,却找不出根源。 陈茹兰是怀春少女,总是注意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多谢。而陈夫人再看了他两眼后,便移开了目光,去观察那些跟在这个少年身边的人来。 在她看来,少年的衣着仪态,的确是无可挑剔。可是未免有些无礼,即便是相识之人,但直呼一个少女的名讳,实在是大大的不妥。且不说这二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单就这大庭广众之下做那般亲昵的动作,就有些太过放肆了。 眸底闪过一丝不屑,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 高高在上的郡主和一名陌生男子在大街之上拉拉扯扯,不管放在哪里,都是一件极伤风败俗的事?虽然她是不会做这个恶人说出去,但现场围观群众那么多,保不定这里头就有谁谁谁的眼线呢…… 再去瞧少年身后的护卫时,她却是一愣。 清一色的壮硕男子,刀削似的脸庞,锋利的侧面如同雕刻一般棱角分明。即便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也依然保持着军人的肃杀之姿,让人看过去便忍不住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这绝非寻常人家的看家护院,就是比起雁乐郡的城防守卫,都不枉多让。 此地富饶,因而相对的,它的防卫力量也比一般地方要强上不少。可以说,这里的兵士,即便拉到京畿去,也毫不逊色。 而那些护卫模样的人,显然比他们更胜一筹,大约也就是御前护卫才能有这般的气势…… 带着这样一批胜之有余的护卫的少年,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身份? “抱歉,忘了为你们介绍。”蓝锦甯烦恼的拨开揉在自个脑袋上的那只手,明明该是身娇肉贵的公子哥,手心却粗糙的长满了厚实的茧子。瞪了他一眼,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人,忙转身介绍,脸上两个梨涡,若隐若现:“陈伯母,这位是靖王世子,阿常哥哥……” “我知道,是郡守夫人和小姐,对?”阿常淡淡的朝她们点了点头。 靖王世子陈夫人吓了一跳,原来是他这半个月前才来了位郡主,这好好的上个香又掉下来一个王府世子来……难道京畿发生了什么变故,怎么他们都往雁乐跑? 还是说……靖王世子真的如同传言中那般,对蓝家三小姐……额,是对固国公府的大小姐,她们面前的郡主,情有独钟? 京中的流言从来都是众人津津乐道的,更何况蓝家与靖王府之间的事情可是众人翘首企盼的话题,他们家还有驻守在京畿的亲戚,有些事情传到他们耳中无可厚非。本来听闻郡主突然说要来封地时,他们便猜测是否与靖王府有关…… 蓝锦甯在受宠,毕竟也是异姓郡主,皇上再宠爱她,皇后再喜欢她,还能超过自家子侄去?许多人都觉得是不是靖王妃到宫里求了恩典,这才逼得蓝锦甯不得不远走以避开…… 可如今的模样,看起来却是不大像的。蓝锦甯分明并不讨厌这位靖王世子,两人之间的融洽亲昵都表现在人前了,还有什么悬念可讲的? 莫非……京中的传言并不是真的,或许是皇上担心靖王世子娶了蓝锦甯会让靖王爷的势力增大,因而并不乐意成全他们,说不定还有意将蓝锦甯赐婚给某位皇子,所以郡主与靖王世子逼不得已,这才离开京畿,来这雁乐城里相会? 否则,靖王世子为何在蓝锦甯到这里半月之后才出现? 陈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真的,这个可能在她的脑海中无限增长…… 于是,她惊悚了。牵扯到皇家的纠纷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或许,他们家和郡主交好的心思该缓一缓才是,若是以后牵连到了自家相公的仕途,那可是百害而无一利 陈夫人心思流转间,竟是不知不觉生出几分防备来。不由有些懊悔前些日子太过鲁莽热切了,还好蓝锦甯的态度比较冷淡,并没有与他们家有太多的纠葛,顿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陈茹兰自然没有察觉到母亲的心思,听说是靖王世子,眸光不由一亮,不由凑上前道:“原来是世子,陈茹兰见过世子殿下。” “嗯。”阿常只是扫了她一眼,又看向蓝锦甯:“要回去了么?” “是啊,”锦甯下意识的应了,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忽然瞪大了眼睛瞧他:“你带着这么些人……该不会是要上法华寺去寻我?” 阿常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尴尬。他刚到郡主府,便听说锦甯和郡守夫人去法华寺上香了,想也没想便带着人往法华寺的方向去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心中有几分急切,想要见到这个丫头,看看她。可被她这么一问,竟然有几分不好意思,脸上甚至起了淡淡的红晕:“……也不是,只是恰好罢了……” “哦……我们先回家,站在这大街上也太打眼了。”锦甯并没有怀疑,随即便说道。 靖王世子自然而然便在郡主府住下了。 好歹也是在雁乐城住了大半个月了,蓝锦甯对这城里可是比他熟悉的多了。便像个主人似的领着他游玩了几日——本来就是出来散心的,空闲的时候多的事,本来一个人还觉得无事可做,多了一个人,就仿佛来打了鸡血似的精神起来了。 一个人,和两个人,终究是有差别的。 从前蓝锦甯以为,自己只要平淡安宁,就算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快乐。她自认有这个承担寂寞的勇气,即便会有一时的孤独,但也终究会过去的。 可当阿常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她的自信崩坏了。 人,始终是群居的动物。即便是在地府的时候,她的身旁也有许多的同类。无论是阎罗还是小鬼,陆判或者无常,一个个都是她身边最重要的人,让她忘了孤独。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一晃便是三日过去。 “怎么了?”阿常刚刚踏入锦甯的院子里,便见她托着下颚在发呆,眉眼之中染上淡淡笑意,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锦甯也不瞒着他,三言两语把蓝唯真信中所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又想到什么似的,巴巴的望着他:“你在京中没有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么?”这么一个旨意,总不可能是宸帝心血来潮突然决定的? 阿常摇摇头:“并没有听说过,而且,皇上下旨的时候,我已经离京足有三日了。” 也就是说,他不过六天,就赶到了雁乐城?锦甯盘算了一下日子,她从京畿到雁乐城,花费了足有半个月之多,虽然途中也有歇息玩乐的时候,可毕竟是少数,她也不是那么贪玩的人,也算的上是全程都在赶路了,u看书 ww.uuknshu 可是,这个家伙竟然只花了六天? 就算骑马是比马车要快一些,但马儿也是要休息的?不眠不休的话,也就是勉强能赶上而已……他这么着急的到雁乐城,只是为了早点看到她吗? 狐疑的瞅着他:“你这么匆匆的跑出来,该不会是为了逃婚?”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是很有可能的。不过靖王妃真的能罔顾他的意愿,给他定下婚事么?别说阿常本人是不是会乖乖听话,就是蓝锦甯,也无法想象,他乖顺的听从安排的模样。 阿常失笑,望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看过去:“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蓝锦甯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他怎么可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当然不是。”阿常摇摇头,在她身边坐下了。 魏紫姚黄远远的看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选择无视。 尤记得那一天,魏紫发现阿常太过接近锦甯时,出于保护自家小姐闺誉的心态,出手拦阻了。可是不过一个照面,她的手便脱臼了——靖王世子下手之狠,绝无仅有。就这样,事后还听见自家大小姐说,那还是他看在她忠心的份上,手下留情了的。 靖王世子……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为何他们的情报系统中却只是得了一个“武艺精湛”的评价?

一百八十三.私相授受 这么安静的坐在一起,就仿佛那沉寂的二百年,更多的时间里,她总是愿意跟在他的身旁,沉默的坐着。只不过这一次,交换了位置,他们的脸上,也有了不同的表情。 “郡主,陈小姐来了。”外院的侍女匆匆跑了进来,看见这架势,也是一呆,不过没一会,就恢复了常态。宫里早几年就传的沸沸扬扬了,从武郡侯府那时候开始,关于这位蓝家小姐的事情就一直让人喷喷称奇。不管是皇上的格外宠爱,还是固国公府里的一些传言,都让人觉得,似乎这位蓝家小姐是个人见人爱的。 蓝锦甯站起身,皱眉看向侍女:“陈夫人没有一起来么?” “陈夫人并未来,”侍女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梁乐祥,又道:“陈小姐说来请郡主一道出去走走,如果世子爷方便的话,可以一道去。” 锦甯下意识便皱起了眉头,陈茹兰一个闺阁女子,邀她也就罢了,怎么还捎带上阿常了?旋即便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去跟陈小姐说,我昨夜睡觉受了凉,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了。至于世子……就说他是男客,不便同行,请她回去。” “是。”侍女忙迭声应了,退了出去。 “怎么,这个陈茹兰,有问题吗?”阿常很少见到锦甯摆出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显然是不大待见这位陈氏茹兰小姐。那日在街上匆匆见了一面,也只觉得那少女比别家的女孩子开朗一些,并没有什么特别让人留心之处。 “没有,只是不想去罢了。” 阿常见她不想说,便也没有勉强,笑了笑:“这两天我们出门游玩,想必她家定然看在眼里。人家巴巴的上门来,你推脱不舒服,哪个会信?” “也不是头一回了,没事的。”这两天陈夫人倒是反常的没有上门来,换做前些日子,她可是跑的殷勤。自打阿常来了以后,就没见过她人影了。 锦甯不知道陈夫人心里的盘算,唯恐被他们牵连了,因此才避之不及。心里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她还是不习惯这般应酬来应酬去的。左右不过是有人说说话罢了,魏紫姚黄她们也可以吖而且陪这样的官夫人说话,还得小心谨慎,累得慌。 陈茹兰听了侍女的传话,只得闷闷不乐的回了家去。锦甯不肯应她,她一个人自然不好出门。至于顺口邀请世子,倒不是她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人家也住在郡主府里,定然不好将他一人留在家中。再者,她也着实对他们好奇的很,很想探出一些什么来。 “小姐,算了,郡主脾气大,又不好伺候,何必呢”陈茹兰的贴身丫鬟见自家小姐心情不好,便劝道。郡主看着和气,可那通身的气派,每每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就是她身旁的丫鬟,也叫人心生畏惧。她可没忘了,郡主头一回上门来,府里最受宠的宠物便立时受了冷落,被扔出去也就罢了,还被自家夫人和小姐嫌弃的彻头彻尾。 “你懂什么郡主也是你数落得的?还不把嘴闭上叫人听了去,小心你的脑袋”陈茹兰白了她一眼,不过丫鬟这番话,倒是让她舒心了一些:“罢了,回屋去” 丫鬟一哆嗦,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跟上她,嘴巴抿的紧紧的,唯恐真像她所说的那样,传进了郡主的耳朵里,可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刚到院门口,陈茹兰便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她的院子里,仿佛正等着她似的,不禁一怔,还是丫鬟唤了那人一声,方才醒过神来:“嬷嬷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陈夫人身边最得意的嬷嬷,年约四十多岁,姓赵,生的白胖体面,衣着也比一般仆妇要好的多,平日里,就是她这个小姐也要给她三分脸面。 她是陈夫人的陪嫁嬷嬷,早年也有机会放出府去,不过那时正好她家中连出事端,守了几年孝,耽搁了自己。只要她乐意,许个体面的管事做个继室还是可以的,不过这位心气儿也不低,宁可终身不嫁也不愿随便加了。陈夫人不想勉强她,只好任她去了。 虽然还是没出阁的女子,因着年纪长了,底下小丫鬟们便唤她一声嬷嬷。到三十多岁的时候,她便自梳了夫人发式,再没有提过嫁人之事。 也不知道当年那边挑挑拣拣的,她可曾后悔过? “大小姐,夫人请您去正屋一趟。”赵嬷嬷面容端庄,见到陈茹兰,守礼的请安,待她喊了起,这才仰头笑道。 “母亲找我?”陈茹兰莫名的心头一跳,眼皮子不由眨了起来,问道:“可有什么事情么?” “奴婢也不清楚,夫人之事吩咐奴婢请小姐过去。”赵嬷嬷笑了笑,又暗示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是什么大事儿,不用担心。 陈夫人端坐在屋中抿着茶,边上几个丫鬟正陪着说话。陈茹兰进去便瞧了出来,母亲的心情似乎并不好的样子,不由有些惴惴,还是赵嬷嬷笑着上前道:“夫人,小姐来了。” 陈夫人应了一声,抬起眼皮,瞅了女儿一眼:“这一大早的,上哪去了?” 陈茹兰小心的瞧着她的面色,见她眼底不悦,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又想起心底记挂的事情,不由便胡思乱想起来,生怕是母亲知道了那事,兴师问罪来了,忙急急的道:“女儿想着几日没有见着甯儿妹妹了,便上门去看了看她,想请她出门逛逛,不过她身子有些不舒服……”又怕母亲怪罪她与锦甯不亲,特意补充道:“明儿女儿再上门去探望她。” “不用去了。”这么明显的推脱之词,陈夫人哪里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心道自个女儿倒是个实心眼的,还以为人家真的不舒服。 陈茹兰怔住了,母亲不是让自己跟郡主好好亲近么?这是怎么了?难道母亲真的知道了自己的事情?脸上不禁苍白了两分,身子也有些颤抖起来。 这与男子私相授受,被人发现了,对她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膝盖骨差点儿就软了下来。不过见母亲没有明说,强撑着罢了。 “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陈夫人不晓得自己一句话会让陈茹兰心虚不已,见女儿脸色苍白,心想是不是方才说话的口气不大好,吓着她了?“哪里不舒服么?” 她的丫鬟瞧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好,心中心知肚明,连忙道:“昨夜小姐有些踢被子,怕是着了凉了。” “女儿无事……只是有些累了。”陈茹兰赶紧接口道。 “多大的人了,睡觉还踢被子。赶紧回去歇着,找个大夫回来给小姐瞧瞧。”这最后一句,却是冲着赵嬷嬷说的。 赵嬷嬷利落的应了声,心中却有些奇怪。先前见着小姐时,还是半点异状也没有的,怎么这突然就脸色不好起来了?只是这话却是不好挑明,人家是亲母女,她再受主母宠信也不过是个外人,只是私底下,却暗暗留心了起来。 陈茹兰捧着噗通噗通狂跳的心脏回了自己的院子,当着赵嬷嬷的面上了床歇了,又说是嫌吵,把一干人等都赶了出去,只留下身旁的心腹丫鬟陪着。赵嬷嬷心中虽然奇怪,却也只好到外头去等大夫来,只是留心着房里的动静。 “静儿,你说,是不是母亲知道了?”赵嬷嬷一出了外头,陈茹兰便抓住了心腹丫鬟的手,有些不安而焦躁的问道。 静儿也是一脸的无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家小姐这副样子给吓到了,手心里都渗出汗水来:“奴婢也不知道,看夫人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许是小姐多想了……” 也是,母亲不还是什么都没说么?且一听见自己说不舒服,便马上让她去歇着,应该是不知道的?陈茹兰稍稍安心,又有些不安的道:“万一母亲知道了……” “小姐放心,uu看书.uukanhu 您和……又没什么,不过是做学问罢了,没事儿的。”静儿想了想,即便是那件事到了夫人耳朵里,只要小姐打定了主意不认,也是不要紧的。 陈茹兰心中为难,倒不是怕母亲责罚自己。而是若是母亲知道了她与那项先生的事情,定然是要阻挠的。就算她和项先生两情相悦,母亲也不会让她和他在一起,他们的家世差的太多了……更何况,自己早就定了亲的,这亲事,她当年也是自己愿意的。若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恐怕就…… 打了个冷颤,裹在身上的被子也无法阻挡住心中的寒气。她原本是想着,郡主和靖王世子两人定然是明白人,打算将项先生引荐给他们,再请他们帮个忙。以他的才华,靖王世子必然能看重的……她的心上人,又岂会一辈子都落魄?如果得世子青眼,项先生能做靖王府上的幕僚,那日后的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她和他的事,也就未必不可能…… 只是,蓝锦甯并不肯见她,连带的,她也见不到世子,更别提是让项先生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这该如何是好? 心烦了一怔,听外边赵嬷嬷喊大夫来了,连忙做出一副疲倦的样子来,待那大夫近了屋里,却是一下子傻住了。 这个大夫,好年轻,也好面熟……

一百八十四.揭破 陈茹兰站在郡主府的前厅里,宽敞的大堂,容纳两百人足足有余,可是现在,这里却只有三个人:她,蓝锦甯,靖王世子——梁乐祥。 对于那个少年的存在,陈茹兰是非常惊讶且困扰的。在她原先的计划里,郡主应该跟她两个人单独私下谈谈,她也相信自己口中所讲述的东西能够打动到对方——可是靖王世子的在座,却让她有些退缩了。 有些话,一时之间,就无法说出口。 “郡主……你不能帮我吗?”犹豫的望着面前冷静的少女,询问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仿佛从她第一天见到她开始,便是一直维持着这样淡漠的表情。没有什么能让她勃然变色,就连同嘴角上扬的角度,也都和起初一摸一样。 虽然也料想到了她会拒绝的场景,可是并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这样平静的场面。 “你真的要这么做么,茹兰姐姐?”锦甯略带可惜的望着面前的少女,这个活泼飞扬的女孩子,也许自己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这么低声下气的向别人低头。“伯父伯母该怎么办呢?” 陈茹兰一怔,打磨光滑的指甲掐入手心的嫩肉中。她知道爹娘待她向来宠爱,可是他们也断然无法接受她这样的决定……一想到会让父亲暴跳如雷,而母亲失望的样子,她心底就忍不住冒出丝丝酸楚。 可是情窦初开的女孩,真的能看清其中的好坏,权衡出利弊对错么? “我不知道……”她呐呐的说了一句,忽然仿佛又鼓起了勇气一般,直视着锦甯的眼睛:“可是,我想和他在一起,日后……再慢慢请求爹娘的谅解……” 这大概是每个恋爱中的女孩子最美好的愿望,希望有朝一日家里人能够接受自己的选择。前世的自己,又何曾不是这么傻的相信过,相信过恋人不会背叛,相信家人对自己的爱? 可现实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美丽的幻想。那些人打着爱她的名义,却一次次的伤害着她。 当初那个说永远爱她的少年恋人,拿了父母给他的钱离开她,还似乎一往情深的告诉她“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而她的父母,则像她分析了种种利弊,劝阻她放弃那个少年,最后看她实在冥顽不灵,才将真相在她面前摊开。 她接受了现实,却再也不肯相信任何一个人。 “那你就请回,我帮不了你。”锦甯无可否认她确实因为她和自己曾经相似的选择而起了犹豫之心,但是在阿常警告的眼神中,她还是选择了放下。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她的情况和自己从前并不一致,那个姓项的男子到底是什么心思还没有摸清,她不该掺和进这件事情中去。 陈茹兰的脸上忍不住掠过一抹失望之色,看了梁乐祥一眼,言又止。 “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伯父伯母的,茹兰姐姐放心”锦甯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温和的笑道,将她肚子里话给噎了回去,只好不甘不愿的告辞离开。 片刻之后,前厅旁的角门里忽然走出来两个人影来。如果陈茹兰还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正是她的爹娘,郡守陈德旭和他的夫人。 此时两人面色铁青,都很难看。走出门来,压抑着怒气向蓝锦甯施了一礼,却是什么都没说,就要告辞离去。 锦甯知道,他们是想回去就马上教育一下“忤逆”他们的女儿,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虽说只是小女孩的一时冲动,但若这件事情处理的不好,传扬了出去,他们便会沦为笑柄。往小了说,这女儿失德,也是父母教的不好,他们要受到带累;往大了说,既得罪人,又容易成为政敌手中的把柄,以至于影响陈郡守,甚至是整个家族的仕途…… 前几天郡主请人让他们悄悄过府的疑窦尽去,只是还留有几分困惑,为何郡主竟然能算准了自家的“孽女”,会在今儿上门来求她……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当务之急是把女儿管束起来,决计不能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要查清楚那个项书生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将茹兰哄得服服帖帖…… 自家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他们心里清楚的很。那绝不是三两句甜言蜜语就能哄了去的天真小女孩,那男子定然也有些本事,才能让女儿对他另眼相看。 “陈伯父、伯母且慢,锦甯有一言,虽然唐突,却也不得不说。”蓝锦甯出言留住二人。 阿常一动不动的坐在原位。 两人停住,疑惑的看向蓝锦甯,不知道她还想说些什么。难道是要劝他们二人成全女儿?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不管这个书生有多么出众,茹兰的婚事已经定下,便是断然不能更改的否则他们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再说,他们为茹兰挑选的亲事,自然不会害了她 “那位项书生,我是见过的。”锦甯淡淡一笑,“陈伯母是否还记得,锦甯头一回到府上做客,与茹兰姐姐一同出门玩耍的事情?” 陈夫人面上一红,迟疑的点了点头。她自然记得,也就是那天开始,蓝锦甯便鲜少到他们府上做客了。后来因为靖王世子的出现,她心里有了自个的小心思,也慢慢开始疏远郡主府。 锦甯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继续侃侃而谈:“甯儿那日和茹兰姐姐一起去了茶楼,请了两名新来的茶博士作陪,其中有一人,便是那位项书生……” 竟然还是茶楼的茶博士陈郡守脸上更是难看,暗地里不知道骂了女儿多少句不知羞 陈夫人却想的更多,联想到女儿很有可能是故意借着郡主的名头出府与那书生见面,心中更是难堪。想必茹兰与他已经见过多次,可他们却一无所知。若非今天郡主将他们叫了来,是不是等到东窗事发那一日,他们才会知晓? 他们的女儿决计不是那么有心计,能瞒过他们眼色的女孩子,那么,定然就是那个姓项的书生教她的 好一个项少白 “以锦甯浅见,这位项先生必然不是什么落魄书生,”她并没有多说,很多话,也不需要说的太清楚明白。“至于他接近陈姐姐有什么目的,锦甯便不得而知了……因而,锦甯希望,伯父伯母回去之后,最好能不动声色,不要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陈德旭睁大了眼睛,郡主的意思,莫不是他想的那样?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番,还是按捺了心思,点头应了。 让姚黄将二人从角门送出去,锦甯望了望不动如山的阿常世子,无奈叫道:“阿常哥哥……” “你是想让我不要插手这件事情?”阿常一挑眉,对锦甯的心思近乎了如指掌。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锦甯点了点头,对他笑颜如花:“项少白来到雁乐城近三年的时间,只是盘下了一间茶楼……以他的本事,若是图财,只怕茶楼早就不是如今的规模。若是图权,他却不愿以真正的身份面对陈茹兰,而是让她知道他是一个和她决计没有可能的落魄书生——如果不是这个项少白所求太大,那便只有一个理由……” “他想通过陈茹兰接近某个人,达到某些目的?”阿常接着她的话说下去,连口气都一般无二:“只不过,陈茹兰毕竟只是闺中少女,所能接触到的人并不多,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印证这种猜测。” 锦甯不禁有些讪讪的,她的解释好像很多余?却也只能点头:“是啊” “甯儿,看陈茹兰的模样,只怕你来雁乐城的时候,她和项少白已然相熟。他沉寂了三年,偏偏选了这个时候收饵,未必是冲你而来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遗漏掉了什么,又或者,你郡主的身份,可以对他有什么好处?”阿常提醒道。 遗漏掉了什么…… 蓝锦甯皱起眉头,忽然想起自己是在法华寺第一次遇见的项少白——她到城中的那一日,正是无戒和尚归来的时候而项少白在第二天,就特意赶去了法华寺求见他,甚至行色匆匆的,连身份的遮掩都没有注意 否则,uu看书 .uukanshu 她也不可能才见一次,就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那时候项少白并未看到自己,也许在他的印象之中,在茶楼的那一次才是两人的正式会面。而她因为对此人心有芥蒂,因而反倒对那个秦书生印象更好一些……如果他接近陈茹兰是有所图谋,那么她郡主的身份,只怕更方便他下手? 他虽然没有再出现过,可是陈茹兰的种种表现,显然是想把她拉入其中。 “好可恶的人”白长了那么一张儒雅的脸庞,竟然算计十几岁的小女孩,真是不要脸。 “也许我们该好好查查那个无戒和尚的底细,只怕真相未必如他所知道的那般简单……”阿常看着她懊恼的样子笑了起来,虽然对无戒和尚起了怀疑,却并没有断然断定他也是犯人之一,话语中多有转圜:“项这个姓氏,大梁可是少有的……” “你还是想凑热闹”锦甯气鼓鼓的瞪他。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开就能躲得开的。”阿常拉了她的手,温和的看着她的眸子,眼中却是一片幽深的微光,“这是你的使命,蓝锦甯。” 命中注定了必然是不平坦的路途,虽然给予了光明的未来,可是踏上的那一条路途,却曲折遥远,充满荆棘。 即使,那些所谓的荆棘和曲折,是旁人求了几辈子都求不到的东西……

一百八十五.斗棋 “女施主?”无戒和尚落下一枚黑子,温和平静的看着面前一脸烦恼的少女,见她闻声抬头疑惑的望着自己,心中不禁有些好笑,提醒道:“该你下子了。” 这三天来,这位郡主每日都必定上山与他下棋,每次都是执白子,每一盘棋,都会落败。 她的棋力分明不止如此,下棋需要心静,可显然,她心中不平,无以为静。 “哦。”锦甯点了点头,随意的捡了一处放下,又开始皱眉发怔。 无戒和尚叹了一声,不再继续,反而让小和尚明智撤去棋盘,上了滚烫的热茶。 姚黄言又止的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茶盏,不及出声提醒,魏紫拉了她的手臂对她摇摇头。 锦甯仿佛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接了茶盏便喝,一下子烫的她猛的喷了出去,将对面的和尚津了一头一脸。蓝锦甯吐着舌头哈着气,尴尬的望着接过布巾擦脸的无戒和尚,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着实有些骇人,不禁讪讪的道:“对不住,大师……” “知道对不住你还喷,”明智小和尚有些不满的嘀嘀咕咕:“这都是第七次了……” 谁让端上来的都是滚烫的茶水?这大夏天的,喝点清凉去火的绿豆汤不是正合适?不过念在他年纪小,蓝锦甯决定不和他计较,只是委婉的“茶水太烫了。” 明智小和尚吐了吐舌头,倒不是他故意要整蓝锦甯,可他家师叔祖就是那么吩咐的啊还说一定要滚烫的茶水才行,不然他哪敢如此不过他心中也暗暗腹诽,师叔祖该不会是被喷茶水上瘾,所以才次次都提出这种诡异的要求? 这位郡主也是个怪人,连吃了六次亏,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上当。茶水可是刚刚烧开的,他自己都不敢试一试,换做常人,只怕早就被烫的满嘴泡,暴跳如雷了?可她偏偏纹丝不动,丝毫没有生气发怒的迹象,脾气好的都跟方丈有的一拼了。 “大师,你真的相信有因果么?”锦甯放下茶盏,顿了顿,忽然问道。 无戒和尚莞尔一笑:“前世因,后世果。芸芸众生皆不同,要看施主怎么看待了。” “何谓前因?何谓后果?” “有了前因,便有后果。施主若是不在意后果,也没必要询问前因。”无戒和尚捻动佛珠,法相庄严,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女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回头?她重生本就是迫于无奈,又何来回头之说?难不成还要她再死一次么?苦笑着摇摇头,却是无奈。就算再来一次,也会被阎罗提着脖子丢回来。 阿常说,这是她的命运。命中注定的事情,不能更改。从她点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也许,这就是前因? 再者,这一世重生,与前世,有相似,也有不同。 想到身边的那些亲人,锦甯便知道自己放不下。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的心机,但他们对她的呵护,却并不作伪。老爷子的维护,便宜老爹的疼爱,王氏的接纳,兄弟姐妹间的手足之情,都是她无法舍弃的东西。 因为他们,即便要她踏足那一片从来不愿意去涉及的地方,也没有半点犹豫。 “和尚可有过烦恼?”别看他一副老实的模样,其实骨子里比谁都要奸诈明明知道她心中烦扰,却还是过了足足三日才肯出言“指点”,而且,还偏偏用的是激将法。 明知道她放不下,还劝她回头是岸,一个和尚,懂那么多阴谋诡计做什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无戒和尚肃然的道,和法华寺的方丈有的一拼。“和尚心无尘埃,自然没有烦恼……女施主,回头……” “回头是岸,我明白”她算是认清了无戒和尚的本质,这个看似老实,实则狡猾的一塌糊涂的大和尚说是道貌岸然也不为过一旦涉及他自身,便摆出这么一副高僧的模样来,实在是可无至极而她却拿他毫无办法。 有些事,说出来,便是伤人之举。知道他宁愿置身事外,便狠不下心拖他下水。 “听闻佛祖曾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般舍己为人之举,实在让众生惭愧。想必和尚也有这般高尚的情操,度化世人,使得这凡尘里的众人,得以脱离苦海?”可是,他不下水,倒霉的就是别人……真是让人头疼啊 “和尚凡胎,自然比不得如来佛祖。”得,这位又在打太极了。 禅院幽幽,四周栽着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这种树木,在这山地之上生长的极好,宽大的叶片,遮挡住了阳光与炎热,透出几许微凉。 阳光从枝桠交错间投射到地面上,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的轻拂,而隐隐绰绰。 锦甯只觉得今日又要无功而返,却听无戒和尚一声叹息:“施主既然来了,便请进来” 锦甯一惊,有人来了她竟然没有发现,可想而知,她这般神游的有多么离谱了。轻看了魏紫姚黄一眼,只见两人的眸子不约而同的紧紧盯着禅院小门处,面露戒备之色。 看来她们也没有发现……来人的功夫,只怕不差。也许,不只不差。 “小侄叨扰了。”门外传来一声男子犹豫的应和声,不多时,明智小和尚跑上前去打开了禅院的小门,一个青年男子便抬脚跨入,见到锦甯主仆,优雅一笑。“学生见过郡主。” 门外还有几个人影闪动,却并没有跟进来。 他既不行礼,话语中也不见多少恭敬。锦甯盯着那张如玉般温润的脸庞,半晌无言。轻轻摸了摸挂在自己腰间的吊坠,方才展颜一笑:“原来是项先生。” “原来郡主与这位施主竟是相识的。”无戒和尚说的甚是平淡,又仿佛松了口气一般道。 “有过一面之缘,算不得相识。”锦甯已有所指的道。 项少白和声道:“郡主好记性,茶楼一别,学生却是从未拜访过郡主,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不过是萍水相逢,先生有心了。”那日她未曾透露过郡主身份,无戒和尚之前也一直是称呼她“女施主”,这句“郡主”因何而起,便很值得探究。 项少白不想自己无意间的一个称呼,却在这个少女面前露了马脚,不由有些懊恼。只是事已至此,再称呼她三小姐似乎有多此一举的嫌疑,随即便当做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之意,依旧云淡风轻的道:“少白当日未曾表明身份,实在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蓝锦甯淡笑一声,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凌厉:“先生自诩读书人,可曾有过三分读书人的做派?明知陈家姐姐早已定了亲事,却仍做下那等叫人不齿之事,敢问先生,你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 项少白似乎并不讶异她知道此事,他可是故意暗示陈茹兰将此事透漏给锦甯知晓的,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至于她是在之前,或是在之后知道,都没有分别。 “郡主误会了,我与陈小姐是两情相悦,只是相见恨晚……” “既然两情相悦,不如由我这个做妹妹的,向圣上请旨,赐婚你和茹兰姐姐,可好?”锦甯冷笑一声:“既然两情相悦,我亦有心成全,只是,你可敢娶?” 项少白一怔,却没想过她竟会这般应他。难道大梁宸帝真的就宠爱这个少女至此,连这等荒唐的事情都肯应下?不觉出言分辨:“学生还未曾禀明家人……” “这就不必了,我想,两国相交,又有儿女亲事,贵国皇帝陛下应该不会拒绝才是——”锦甯没有错过他脸上闪过的一丝慌张,轻笑着戏谑道:“我说的对么,东盛国三皇子殿下?” 项少白骇然变色,脸上闪过一抹杀机,手下意识的便伸到了身边的佩剑之上。不等他拔出剑来,只觉得手上一沉,侧脸看去,脸上的狠砺便褪去了七分,下意识松开了手。 却是无戒和尚,依然是那般慈悲的脸容,却透着一股子威严:“我佛慈悲,施主请回” “皇叔”看了那稳如泰山,面带笑容的少女一眼,项少白横了横心,也不再遮掩什么:“你真的不跟我回去么?这大梁到底有什么好” “喔弥陀佛,老衲只是一寺僧,并不是什么皇叔。老衲乃是东盛国人,施主,你认错人了” “皇叔,你是东盛皇族,怎能做这大梁的和尚”项少白似乎有些怒气盎然,可对上无戒和尚平静的面容,便不由泄了气,哀声道:“当年皇祖母送您走,也是迫不得已的。毕竟您和父皇是……可如今她老人家重病在身,只心心念念要见您一面,难道你连她这一点心愿都不愿满足么?” “施主,uu看书.uuanshu.om 请回”无戒和尚无悲无喜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你”项少白气极反笑:“好好好说什么众生平等,都是狗屁连自己的生生母亲遗愿都不愿满足的人,有什么资格成佛” “施主,请回”无戒和尚并不辩解,仿佛真的是与他不相干的事情一般,淡漠的道。 三年的等待,竟然只换来了这一句话项少白脸上青红交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盯着无戒和尚看了他好一会,方才甩袖离去。 “魏紫,派人去找陈郡守大人,让他找人‘护送’东盛三皇子殿下回国。” 锦甯冷漠的声音传来,项少白脚步一顿,也只能咬牙认下。 他国皇族,入境是需要大梁皇帝批准的,如今蓝锦甯只是找人送他离开,已经是给了他面子了。 只是,还是心有不甘。 他远离家乡,潜心守候了三年,难道就这么空手而回么? 锦甯转身,望向无戒和尚,却是一脸的似笑非笑:“东盛国皇帝的亲弟弟……和尚,你好大的来头。” 无戒和尚却一本正经的道:“郡主,小僧是持有大梁僧籍证明的。” (感谢不能忘却的记忆,凼凼大人、蓝蝎子三位亲的粉红~~~求粉红和推荐~~)

一百八十六.谈心 这个年届中年的僧人,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 蓝锦甯选择了相信,她朝无戒和尚点了点头,略带戏谑的道:“大师放心,那不过是东盛国的阴谋,锦甯心中明白的很,自是跟大师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的双眸弯弯的眯起,看向一脸震惊模样的明智小和尚:“你说是不是啊,小师傅?” “啊?哦,是、是啊……”他刚才听到了什么?不知道……对了,他什么也没听到 “明智这孩子,很有慧根的。是不是啊,明智?”无戒和尚慈爱的摸了摸那颗光头,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那种对小辈的疼爱来。明智本就是灵智通透,又从小在山寺中长大,单纯善良的孩子,不由将那些乱七八糟、让他感觉震惊的念头,扔到了一边,露出害羞腼腆的小模样,下意识便紧紧的靠着无戒和尚,羞涩的点了点头。 “锦甯明白了,大师好好休息,这几天打扰了。”既然选择了相信,就没有留下的道理了。天天往和尚的禅院里跑,到底也不是正经女孩子家家该做的事情。就算这位是个得道高僧好了,这么频繁的往来,总会令人起疑——怀疑她是不是生出了出家为尼的荒谬念头。 “郡主……”见她笑笑便要离去,无戒和尚出声挽留。少女狐疑的回眸,眼底带着三分疑惑与戒备,不由暗暗摇头。“多谢了。” “大师还是称我女施主便好,佛前,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锦甯低垂了眼睑,掩去眸中的三分异色,静静的回道:“大师无须谢我,你既是法华寺的高僧,却也是大梁的子民。”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于大师而言,这世间种种亦是修行。” 无戒一怔,等回过神时,少女已经带着侍女去的远了。 风里传来叶子沙沙的声响,小和尚明智耐不住这样的压抑的寂静,忍不住拉拉身旁师叔祖的衣袍,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里闪过疑惑:“师叔祖,郡主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女施主是教老和尚佛理,”无戒和尚低头瞧着明智清秀的小脸,淡淡一笑,却又低声念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入世间,谁入世间。这时间种种,于我都是修行……女施主真真好悟性,无戒却是不及……” 低语轻喃间,却是又有了几分了悟,好似心中的大石被三言两语轻轻击落,一派清明。 魏紫并没有将此事告知郡守陈德旭,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自然,这也是依照锦甯的吩咐。若她是皇帝的人,自然会将此事一五一十的上报,到时候,项少白能不能回到东盛国还是个疑问。可惜她不是,她也领会得锦甯的意思,暗自调遣老爷子埋在雁乐城的暗线将人偷偷的送出边界——大小姐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会做到的。 至于项少白领不领情,那便是他的事情了,与她们没有半点干系。 老爷子那边自然是不会隐瞒的,当天便有人将消息传了回去。至于他知道之后是会责骂蓝锦甯,还是赞同她的做法,却并没有人知道。 陈茹兰被禁足了一段时间之后,在陈郡守和陈夫人严防死守之下,竟还是找到了机会偷偷的溜出了门去。随身只带了两个小包袱和一个贴身丫鬟。不过很快便被寻了回来,一张明秀美丽的小脸之上布满了失望和愤怒,手里紧紧的抓着一纸白色的信笺,不知不觉揉成了一团。 那是项少白在离开之前给陈茹兰留下的一纸书信,其中虽有某人威逼的潜在因素,但归根究底,他也明白自己和这个异国少女之间的不可能。就算大梁的皇帝肯赐婚,他父皇那边又该如何解释呢?他身为皇子,自然早有婚约,对方亦是东盛国内显赫之家的小姐。陈茹兰在雁乐城或许是人伤人,可说起身份,比她实在差的太多。 不写,那么蓝锦甯势必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到时候闹得天下皆知,定然名声败坏,他想要的东西只会离自己越来越远——明明知道是威胁,他还是不得不妥协。 对这个相处了许久的少女,她的天真烂漫自然亦能感染到他,心中生出几分喜欢来也是正常。 只是,这种情感并不牢固,如果有一天陈茹兰会因为知道了自己的欺骗而怨恨他,让两个人都陷入痛苦的纠缠之中,还不如在这时候听从大梁这位小郡主的话,早早的斩断情丝来的好。 信中他措辞十分委婉,却也隐隐透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他接近她,别有用心。 陈茹兰伤心难过是意料之中的事,陈郡守夫妇不知就里,只晓得郡主传话来说已经不必再关着女儿,那个项书生已经离开雁乐城了,顿时大喜过望,以为女儿是得知这个消息而心灰意冷,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锦甯承诺不会有旁人知道此事,但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谁知道那个攀龙附凤的男子会不会再回来,怕到时候生出许多变故来。咬了咬牙,竟是将原先多留女儿几年的打算推翻了,主动寻了订了亲的那户人家,商议替两家小儿女成亲的事宜。 郡守府上上下下忙忙碌碌,最闲的莫过于准新娘陈家小姐了,只是她脸上却没有一丝待嫁的喜悦之情,整日板着一张小脸,让新来的丫鬟们战战兢兢,唯恐做错事情被责罚。原本伺候她的丫鬟都被替换干净,被她带出府的那个丫鬟更是不知去向,有人说是被发卖了,也有人说,是被打死了。 陈夫人和女儿彻夜长谈了一次,陈茹兰终于点头应了此事,更是着手开始绣起自己的嫁衣来,更对家人明言,这嫁衣一日不成,她便不嫁。陈夫人无奈之下,允诺给她三个月的时间备嫁。 “郡主,请坐。”锦甯应了陈夫人的请求上门看她,陈茹兰已经没了当初待她的那份亲热,隐隐的透出一丝敌意来。不过面上还知道守着规矩,并没有表现的十分明显。 锦甯有些无奈,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对她明说的。 屋里的丫鬟都到外头守着去了,这是陈夫人事先便吩咐了的。 “陈姐姐……近日可好?”锦甯喝了一口茶,轻皱眉宇,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放下了茶盏不再引用,看向兀自低头做女红的恬静少女,心中感慨。 她第一次见到她,是那么飞扬活泼又明媚的女孩儿,可如今,却是生生的成了这么一副清心寡恬静安逸的模样,说是要死不活也毫不夸张。 她知道不是自己的责任,无论经过如何,到了最后,结果一定不会像陈茹兰所希望的一样那么美满幸福——可心中还是有些莫名的愧疚,仿佛她真的毁了她的幸福一般…… “郡主不是都看到了?”陈茹兰掀了掀嘴角,对她讽刺的一笑。 “陈姐姐,你要这么想,锦甯也无话可说。”蓝锦甯挺直了胸膛,坦然的迎向她的目光:“姐姐可曾想过,你与项先生就算真的离开了,以后又要怎样生活?” 一个与人私奔的女子,能有什么样的好结果?看着陈茹兰一怔,蓝锦甯赶紧趁热打铁:“项先生家中清贫,还有家人要照顾,否则也不会去茶楼做那茶博士,他真的能放下一些与你双宿一起飞么?就算他能放下他的家人,可是你应该知道,陈大人却是不会绕过他们的。难道你要看着他为你背上不孝的罪名?他是读书人,自然是希望能够出人头地的,或许还想着日后给你挣一分脸面回来,可若是有了那样的事情,他的前途可就一无所有了” “我,我是乐意的就算跟着他采桑种田度日,也比如今来的好”陈茹兰心中承认她分析的极有道理,u看书 w.uukanhu.co 可却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愤愤的道。 “姐姐可曾问过,他可乐意?”蓝锦甯好笑的看着她,问道。 陈茹兰一滞,离家出走和他在一起,是她在发觉爹娘知道自己的打算后,一时心急冲动才生出的念头,压根没有跟他商量过……此前,他就算是扮作郎中来看她,也是劝她找郡主或是世子帮忙游说,而并非劝她和自己一起私逃……难道说,他信上所说都是真的?他是冲着郡守府的权势而来,而并非是她所以为的两情相悦? 不是的……他只是希望能明媒正娶的把她娶回家而已……他写的那封信,也定然是因着爹爹的逼迫…… “他一定不曾答应过?”蓝锦甯了然的笑了笑:“何况,他明知你有婚约,却故意yin与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所图?姐姐,你是不是太单纯了一点” 陈茹兰怎么会听不出锦甯话语中的讽刺,仿佛心中所想被人当众揭开,随即勃然大怒,站了起来:“闭嘴你胡说,他不是那种人” 吼完了,方才觉得自己失态。可是覆水难收,只是强撑着一脸的失落与难堪,冷硬的道:“郡主请回,我有些不舒服。” “好,该说的我也说了,不该说的,姐姐心里清楚……” “你……你滚” (感谢lele乐了亲的粉红~)

一百八十七.吻 离开郡守府,锦甯心里知道,她和陈茹兰的交情算是到了头。 陈茹兰总算是想通了,嫁衣绣好之后,她便顺顺利利的嫁入了婆家。锦甯收到了郡守府的请帖,不过也只是去吃了喜酒,并没有去道她房里与她再说点什么。她相信陈茹兰不会希望在这个时候见到自己,因此拿阿常做了托词。陈夫人也没有勉强,毕竟这位世子殿下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自己的儿子上前去搭话,都被冷冷的打了回来。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陈茹兰竟然没有拒绝她送过去的添妆,那套在之前,锦甯便说要送给她的红宝石头面,甚至还回了礼——一套雁乐特产的茶具。 “怎么,有点遗憾?”阿常闲闲喝茶的模样让锦甯有些咬牙切齿,他仿佛永远不会有类似的烦恼,不会为任何东西而改变自己的心意——不知道该说他是坚定不移还是铁石心肠?然后在她困扰的时候来打击她,刺激她,恨不得看她痛哭流涕的样子? 好,她承认,绝对是她多想了。由别人说出来或许是讽刺嘲笑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时,怎么听都没有其他的意思,也许,还有一丝关切的意思在里面? 这个人,是不是该好好学学怎么说话了?总这么直来直去的,得罪人都不知道。 “有一点,毕竟他们家对我也不错。”锦甯瞄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青灰色的长袍让他原本就冷漠的脸更透出几分沉郁,轻靠着椅背的身体结实而挺拔,修长的大腿线条从服帖的衣袍中透出几许,充满着属于男子的魅力——也许,早就不能用少年这个词来形容他了。 “你没事就好。”阿常点了点头,对她的轻描淡写表示理解。“出来的够久了,该回去了?” 锦甯一怔,这才想起,她来雁乐城竟是快有三个月的时间。夏天的炎热已经退去,依稀能感受到清风拂面的凉意,她也好像沉湎于这种安宁之中,渐渐淡忘了这事。迎着阿常黝黑的眼眸,她的眸光轻微的闪了闪,犹豫道:“等……再过些时候” “等什么呢”阿常站起来,走道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第一次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压力。微微眯起的凤眼,仿佛蕴含着强大的吸力,让人无法自拔。在这样的目光里,仿佛所有一切的掩饰都是徒劳无功的,她被他看的那么清楚,犹如他眼眸里,她自己的倒影。 下意识的避开了一些,她骗过脸,抿着唇,没有说话。 阿常的薄唇抿的笔直,像是最优秀的工匠所镌刻下的线条。不带笑意的脸庞随着倾斜的身体凑近她的面前,从来都是冷漠的眸子里此时闪烁着汹涌的怒意。伸手掐住她小巧精致的脸,强硬的让她面对着自己:“蓝锦甯,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你忘了么?你已经不是勒如熙,你的命运已经改变,为什么你还要记挂着那个人,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走出来” 心脏猛地一痛,再温驯的家猫也有恼怒发脾气的时候,更何况是她。被他毫不留情揭开的伤口原来并没有完全愈合,在他没有丝毫遮掩的话语里,流出了暗红色的鲜血。 “我没有”蓝锦甯猛地推了他一把,却发现他不知何时牢牢的握住了椅子的手柄,这一推,他却丝毫没有动弹。 “世子殿下大小姐,这是怎么了?”魏紫姚黄吃了一惊,连忙走上前去想要拉开面色阴沉的梁乐祥。他脸上的愤怒让她们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世子到雁乐城也有一段时间了,她们还从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简直就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 眼眸里写满了失望与受伤,原本就冷漠的个性,越发的硬如坚冰。 “退下”不等她们碰触到他,他便冷冷的大喝一声。魏紫姚黄下意识的一愣,竟是齐齐的收住了脚步,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怎么一时被这个少年给吓住了。 可是他的声音,充满了威严与危险,那么的不可接近。 “世子殿下……还请息怒……”压根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了,他们的对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让她们根本搞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姚黄努力的试图在世子的压力下劝解两句,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急的使劲给一旁的魏紫使眼色。 老太爷给她们的任务是照顾和保护大小姐的安全,虽然说世子殿下从来没有出手伤过人,可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危险啊 “你们退下我和世子要单独谈谈。”蓝锦甯轻柔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虽然听着与平时并无两样,可却能察觉到一丝哽咽的味道。 大小姐她……难道哭了? 魏紫姚黄只得退了出去,魏紫担忧的忘了一眼里面僵持的两人,对姚黄道:“黄,你快去找老大他们过来,万一……恐怕我们可不是世子的对手。”因为惊慌,甚至连从前惯用的称呼都喊了出来。 这是这一个月来对梁乐祥的观察之下,他们大伙总结出的结论。世子的武功,似乎并不是属于某个套路,甚至摸不出深浅来。他们曾有过几次试探,可是都铩羽而归。这位世子的一切神秘的仿佛是天外来客,可分明,他从小到大都在京畿长大,所有的事情都有迹可循,没有一点儿异常的地方。 无法预知和预测的东西,往往都是最可怕的。 姚黄看了魏紫一眼,咬了咬唇瓣,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魏紫是怕世子伤了她,心中掠过一抹温暖之意,匆匆离去之前,迭声道:“你自己小心。” 屋内只剩下他们,蓝锦甯被困守在他的怀抱与椅子之间,忽然间有些恍然失措的感觉。双腿不自觉的蜷曲起来,用手臂圈住,她仰面与他直视,可却觉得满心满眼都是朦胧的景象。 阿常看着她,紧绷的脸色慢慢的缓了下来,伸手抹去她顺着脸颊流下的泪水,低声轻喃道:“蓝锦甯,我该拿你怎么办——”温柔闪过他深色的眸子,望着少女那粉嫩的唇瓣,忍不住轻轻的舔了舔干涸的嘴角。 “阿常哥哥……”她惊讶的望着他,却只能看着他的脸在眸中慢慢放大,一点点的,凑近自己。而后,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触觉感受到了他温热的呼吸,以及那微凉却柔软的唇。 他吻着她,像个生涩的孩子。只是轻轻柔柔的贴着她的唇边,不敢用力。 她不是没有接过吻,至少,拥有前世记忆的她,绝对说不上是单纯的。和初恋的对象,和曾经的恋人,和孔雀男,都有过这样唇齿相依的时刻。但是那时的他们,仿佛都并不是生手,他们的吻,粘腻而缠绵,或许有热烈的情感充斥,却并不曾给她这样的体会。 轻轻的,淡淡的。落在她嘴边的唇是那么细小而温柔,仿佛她是他最挚爱的珍宝,生怕一个用力,就让她粉身碎骨。 一种莫名的战栗席卷了她的身躯,下意识的抖了抖,却感觉到了他的离去。 “别走”她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颈,含笑望着少年英俊的脸庞。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木然,可是那显眼的红晕却告诉她,他在害羞。 地府的俊帅酷哥白无常,靖王府的冷漠世子梁乐祥,竟然是一个,从来没有接过吻,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的纯情男子? 说出去,有人会信么? “放开,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啊”阿常伸手想要拉开她的手臂,却被她的固执打败。有些无奈的看向少女温润的眼眸,含着泪光的眼睛里,多了一种他看不明白的东西。闪亮的,好像发着光,似乎……是笑意?她,是在笑他的生涩么? “不放,明明是你先亲我的,怎么可以占了便宜就跑呢?”她娇憨的嘟起嘴,朝他顽皮的笑。脸蛋因为这个笑容,而画出了难得一见的可爱酒窝,u看书 .uukanshu.cm引人注目。 “那你要怎么样?”他无奈的看她,一副任她摆布的样子。 “当然是……亲回来”她得意的卷起笑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下一个瞬间,便主动的封住了他的唇——教他,什么叫做,接吻。 柔滑的皮肤贴着他的颈间,少女的菱唇贴上了他的。湿热的感觉从唇上满眼,总是冰冷的身体也仿佛热了起来,梁乐祥眸中的清明之色,被她的努力瓦解的一干二净,下意识的回应起了这个此时此刻充满了热情的女子,他心中一直惦记着,记挂着,难以放下的少女。 仿佛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多么不合时宜。 直到身后传来几声响亮的抽气声,贴合在一起的少年与少女这才惊慌失措的分开。 魏紫姚黄长大的嘴一点都不淑女,不过没关系,她们并不在意。至于那群被匆匆叫来,心中捏了一把冷汗的男人们,此时却有种后悔不迭的感觉…… 撞见主子们的“奸情”……哦,不对,是两情相悦你侬我侬,他们是该装作没发现呢?还是赶紧俯首认错的好? (这章修改过了,刚刚差了一百多字,实在来不及了……现在马上修正订阅过的童鞋没关系,再看是不收费滴~~冬雪抱歉一下,擦汗,生死时速啊……)

一百八十八.秋日里的春暖花开 阿常还带着几分温柔的脸瞬间就黑了,松开了抓住锦甯的手,大步流星的走到门面,狠狠甩了几个冷眼给魏紫姚黄,“彭”的一声把门给摔上了。 叶岚终归是沉稳一些,清了清嗓子,对身边的兄弟们道:“行了,打完收工……不是,我们回去,没什么好看的。”他也是惊讶的狠了,竟是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李大个却是一脸茫然,又有些埋怨,望向姚黄:“姚黄大姐啊,这就是你说的要打起来了?” 姚黄脸上一红,想起屋内的情形,顿时恨不得挖个洞把自个埋了。听了李大个半打趣的话,忍不住翘起嘴,辩驳道:“方才真的是那样啊谁知道……不信你问魏紫姐姐” 魏紫迎着她的目光,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不过脸上也是飞上了几抹红晕。 虽然他们年岁比郡主和世子大些,但说起来,也是青年男女罢了。这种事……还没有成亲的她们哪里经历过?心中不禁有些别扭起来,先是觉得那两个主儿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些,这样有违礼数的事情,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就……可后头又有一种羡慕的感觉。 世子待郡主如何,他们又怎会不看在眼里?即便那个人总是清冷淡漠,可仿佛全部的温柔,都给了一直守护着的人儿……她也不晓得,为何会用这样的词句,只是看了这许多,便下意识的隐隐觉得,他是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 “魏紫……那个,这是上午我去外头买的包子,吃着挺好,特意给你留了几个。”李大个仿佛没看到叶岚颜色似的凑到了魏紫的跟前,巴巴的掏出一个油纸包来。看他那副模样,叶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方才姚黄来叫他们的时候,特意巴巴的跑去屋里,就是为了这个…… 魏紫一怔,呆呆的看着他,并没伸手去接。 “那个……”李大个挠了挠头,以为她是不喜欢,不禁缩了缩手:“晚了点,一直没机会见你……都凉了,还是我晚上热了吃掉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知怎么的,魏紫心中忽得淌过一道暖流来,突兀的伸手抓了过来,白了他一眼:“既是送我的,怎好再收回去。你们快走,一会叫世子发现了,少不得要寻你们出气。” 李大个一喜,只是他天生木讷,却不知道该怎么诉说心中的欢欣,只憨憨的笑着。还是叶岚看不过眼,把他拽走了这才算罢了。 魏紫目送了他们出了院子,这才低头看手中的油纸包。外边的纸袋子已然被水汽浸的有些疲软了,松松垮垮的并不太好看,依稀可见里面几个白色的小白子,低下头,还能闻到淡淡的食物香味。 姚黄从羞涩中回过神,凑上去看了一眼,眼珠子一转,便装似不经意的说道:“这好像是姚记的包子呢听说那个姚记的老板很是奇怪,一天就卖那么几笼,一个人还只能买那么几个,光是排个队也要排半天呢” 魏紫脸不由的红了起来,却不是先前目睹了人家的亲热之后才有的羞红,轻轻推了她一把,嗔怪道:“我哪里就不知道了,还用你说。” 这包子她们刚来就听说了,先前也惦记了几回,到底还是因为顾虑排队买的人太多了,她们也有差事要做,竟是一直没吃到嘴。后头就慢慢忘记了,没想到,那个傻子竟然还记着…… 伸手取了一个,望着那形状漂亮的小白子竟然下不去嘴,久久才咬了一口,却是白菜馅儿的,傻子还记着她不爱吃肉呢…… “我听戚亮说,李大个天天起大早的去姚记包子铺排队买包子,有时也能买上,买回来了也不吃,就放在屋里,跟宝贝似的。上回他偷偷吃了两个,李大个还挨他甩了两天脸子呢”姚黄偷偷瞅着魏紫的神色,见她似乎并不是生气,还很有些暧昧的感觉,心中不由大叫了一声“有戏”,连忙可劲儿说道。李大个喜欢魏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从前觉得魏紫姐姐一直没什么回应,也就没多事,不过现在看来,李大个的水磨工夫似乎奏效了? 是寻不到空拿来给她么?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乱想,可脑海里,却忍不住升起了这样的念头。这么想着,不由就有些脸红,忽然瞥见姚黄在一边偷笑,忍不住拢了拢眉宇,伸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可眉眼里却没什么怒意,反倒是笑意更多些:“你这个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三姑六婆的东西了?” 姚黄讪讪一笑:“这不是我关心姐姐你嘛” “少来了,我还不知道你吖,是闲的发慌了?”魏紫不禁摇了摇头,她也完全没有想到,这次跟蓝锦甯出来的差事,竟然会这样的轻松。说什么保护,可压根就没遇到什么危险啊而且,若是不带上他们这群招眼的,或许会更安全才是。罢了罢了,就当是老爷子好心,给他们放长假了,反正这次之后,他们这些在人前露了脸的,都不会再去做暗卫了。 早在知道叶岚带队的时候,她心里就有几分清楚。这一次的人,虽然多半都还年轻力壮的精英,像叶岚这样三十岁往上的并不多,可明里暗里的伤痛却并不少。要么,就是家中还有亲人的或是前些年立了大功的,这都要下放了。 做固国公府的护卫也好,侍女也好,亦或者自立门户出去挣钱养活自己,老爷子都是允许的。只要他们能管好自己的嘴巴,便能在固国公府的光环下一直很好的生活下去。 有许多前辈,也是这么离开的。不过他们大半都选择了卖身给老爷子当护卫,不仅仅是因为老爷子给的待遇好,而是因为这样,他们也能更安稳的生活——暗卫,本身就是躲在黑暗之中的人,一旦到了台面上,没有一个后台,却是艰难。因此别看固国公府里那些护卫形状有些散漫,真要打起来,可是一个顶一个的狠砺。 “哪有,姐姐不要乱说。”姚黄被说中心里的心思,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嘴硬。魏紫也不去戳穿她。收了那油纸包,见她看着自己,便道:“收着晚上热了吃……对了,你什么时候跟戚亮那么熟稔了?” “还不就那样”姚黄笑了笑,却有一丝落寞:“其实……戚亮人挺好的,对我也不错……” “你不是喜欢头儿……我是说叶岚,他……你不在意了么?”魏紫讶异的望着她,姚黄对叶岚的心思,也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就连戚亮那小子也是心里门儿清,只不过装糊涂罢了。有几次任务,姚黄都出了点子差错,差点把小命给搭进去,都是叶岚替她圆了回来,从那时起,姚黄便对他暗生情愫了。 若说起来,姚黄是不大适合做暗卫的,她天性有些迷糊,容易犯错。偏是个倔强的性子,硬是从一群人之中脱颖而出,老爷子看重她的性子,这才随了她的意,只是多半只派些危险不大的任务让她去做,而且也定要搭上一个仔细些的暗卫。 虽然如此,姚黄的人缘很好,一来她生的清秀腼腆,二来她也知晓自己的不足,总是虚心请教,因此大家都很喜欢她。有几个小子也对她很有些好感,只不过,因为她对叶岚那份心,慢慢的也就都淡了下去。 魏紫也曾觉得,姚黄和叶岚真是有些相配的,两个人凑成对倒也是好事一桩,却不想,姚黄竟是有些退意了。 “还是在意的,不过头儿说了,他只是把我当成妹妹……”甚至是女儿。想起叶岚对她的态度,姚黄只觉得无奈。“这两个月陪在大小姐身边,却是有些看明白了。” “明白什么?” “自己喜欢的,也许他并非是喜欢自己。可是喜欢自己的,如若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只怕会伤了他的心……”姚黄想起了陈家小姐和那个临国的皇子,那项少白待陈茹兰也是极好,可是结果呢?又想到世子,何尝不是因为被蓝锦甯一再的忽视,方才才会那般…… 大小姐看样子是接受了世子的,那她,也许也该看看身边的其他人了…… “魏紫姐姐,李大个……虽然粗莽了些,却是实心实意待你的,你也要好好把握才是……” “说什么呢”听她说起那人,uu看书 uukanshu 魏紫顿时不依了,眼前浮现某人那憨憨傻傻的样子,却不觉一阵羞涩:“真是,不要胡言乱语了,小心叫人听了去……” “哪里有什么旁人吖,姐姐莫不是害羞了?”姚黄闹将起来,打定了主意要“欺负欺负”魏紫。她素来都是一副大姐头的模样,对她很是照顾,难得看到她这般模样呢 两人在外边嬉闹着,关上了房门的阿常却望着那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皱眉。 她轻皱的眉宇间,有着两分轻愁。 “想什么呢?”看着她,那么迷茫的样子,阿常不禁有几分心疼。 “我在想……先头让靖王妃那般没脸,这回回去……只怕讨不了好……” “服个软又如何?”这丫头,竟是在担心这些有的没得阿常不禁失笑:“怎么,想通了,乐意嫁我了?” “还不是你的错……”她委屈的扁扁嘴:“这事儿铁定会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去,我还能怎么样?”瞪着他,一副“都是你的错”的模样。 “那,你自己,乐意么?”阿常心里微微一沉,忍不住问道。 锦甯望向他,白了他一眼:“若不乐意,我能由着你亲我?” 若不乐意,我又为何,要你等我…… (冬雪汗颜的求粉红~~~)

一百八十九.大捞1笔 世子对她微笑了一下。 姚黄忍不住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瞅向那位据说“清冷卓绝,天生冰人”的大梁靖王世子——他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冷淡的让人心悸——复又一次次的向外头的秋阳看去,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今儿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世子对她笑了,竟然笑了?那块前年不化的顽固坚冰,居然笑了? 姚黄的眼皮直跳,很有种马上去法华寺求个平安符的冲动。 锦甯看在眼里,却不觉得好笑,反而生出许多愧疚来。直到今天,她才恍然想起来,她不经意的忽略让阿常有多么的孤独,他的冰冷,她也有责任。 即便装着来自地府的灵魂,即便他已经有了成千上万年的记忆,可站在这里的,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少年,不那么冰冷的时候,也是个粉嫩水润的正太少年。 轻咳一声,她笑道:“魏紫呢?” 姚黄下意识的随意回道:“刚才李大个来找她……”忽然清明过来,瞅着蓝锦甯奸笑的小模样,一阵儿的咬牙切齿,但没办法,谁让自个被世子爷吓得失神了呢?却还得把话圆回来:“方才李护卫过来,唤了魏紫姐姐出去。” 大小姐不爱摆小姐架子,照理说她们应该更喜欢这样的主子才是,可是却忍不住又爱又恨。 最近她心情很好……于是常常捉弄身边的人,看他们出糗的样子。 “喔……戚亮今儿没过来?”锦甯皮皮一笑,反正她们也不敢拿她如何。何况姚黄比魏紫要有趣多了,对她的打趣还会有反应,不像魏紫,老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姚黄的小脸刷的通红,低头道:“奴婢去瞧瞧大小姐的行礼收拾好了没有。”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锦甯身边,走的要多远有多远。 郡主要回京畿去了,各种各样的“临别礼物”流水似的送进了郡主府里。 这三个月,雁乐城乃至周边郡县里头的各级官员真真是度日如年。虽说除了那日郡主初来咋到时,请了雁乐城的驻守官员吃了一顿晚饭外,就没什么过激的举动了。可他们还是担心啊郡主年纪尚小,按理说也该等及笄了以后才出门料理封地的事务才对,怎么会突然就跑来了?保不齐就是京畿里那位高高在上的有了什么疑心,安了个名头放了郡主下来。别看那小少女笑眯眯的一副温柔婉约的样子,谁知道怀里是不是揣着尚方宝剑等着收割脑袋? 更别提靖王世子也来了之后,各地官员心那个悬的高高的啊,别提是多么拔凉拔凉的了。 他们虽也知道蓝家与靖王府的那点破事,可是没多长个心眼的,哪敢在这种富庶的地方当官儿?当即便一个两个的猜测开了,唯一好点的,大概也就只有郡守陈德旭罢了。 倒不是他就比旁人单纯些,单纯的娃还当什么官,趁早回家种田的好而是因着有侄媳妇那么一个姻亲关系在,想着锦甯就算再怎么折腾,怎么着也得留几分脸面,这才坦然了些。 不过呢,人家还是留了个心眼的。只不过到头来锦甯压根就没打算把他们怎么着了,这些心眼自然也就用不上了,后来女儿又闹出那样的事情来,还多亏了郡主的人手这才把事情压了下来,没传到亲家耳朵里去。 这不,他们听说郡主和世子要回去了,倒还有些不舍起来。放下了担忧,陈德旭与陈夫人倒也能拿锦甯当子侄看待,说话时也亲热了几分。当然,对上世子的时候,他们可不敢摆什么长辈的谱,没瞧见那位的脸色多么“冻人”么?他还想多活两年,多攒些养老银子 “郡主帮了我们府里大忙,也没什么感激您的,这些东西还瞧得过眼,便拿来孝敬郡主,还望您不要嫌弃才是”陈夫人虽然心底乐意同锦甯亲近,可没瞧见靖王世子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么?只好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来,又对阿常道:“相公也准备了一份谢礼要送给世子爷,还望世子爷不要推辞才好。” 阿常张张嘴就要拒绝,脚上一痛,转过脸一瞧,锦甯正等着他呢只好改了口,淡淡的道:“多谢郡守大人费心了……本世子就却之不恭了。” 陈夫人不禁一喜,心中一颗大石落地。既然愿意收礼,也就是答应了不把女儿的事情说出去。虽然世子瞧着不是个长舌的,但总归破财求个安心……当然,也有试探的意思,谁知道郡主和世子爷暗地里有没有查些什么?他们带来的人可都个个身手不凡 虽然她家老爷不是个贪财的,但此地的风俗,习惯半点事情就爱送礼,仿佛不送礼这事儿就办不成似的。一开始她也担心过一阵,后头发觉都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渐渐放开了,毕竟没人没事会跟银子过不去不是?老爷也是很有原则的,若是什么不能办或是为难的事情,他是坚决绝不会接受的,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但,朝廷命官收受下面的“孝敬”,要是捅出去了,就算没做什么,也是要被停职查办的。 忙谢了辞去,锦甯也没挽留,只是翻开了礼单仔细看了一会,半晌才合上,笑着对阿常道:“看来这雁乐富饶,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阿常只笑了笑,并不发表意见,送给他的那些东西,转手便给了锦甯。 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仿佛是置身事外的高人,外界的一切,都无法打动他的心。 锦甯无奈叹气,也不强求。她是她,阿常是阿常,以己度人,她也不喜欢有人强迫自己改变。 有了陈郡守的先例,那些一直在观望的官儿们便一窝蜂的向郡主府送东西。 水至清则无鱼,蓝锦甯心中明白的很。陈郡守只怕也深谙此道,面子上倒也过得去。她逗留在雁乐城三个月之久,倒也并非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做。借着游玩的名头,远近的几个县城都去过了,也曾和阿常扮作外乡人人的样子私下去玩过。一般百姓家中都挺富足,大矛盾没有,小矛盾不少,个个地方都有些小抱怨,不过对地方官,大部分人倒是没什么天怒人怨的话。偶尔听见一两声,也不过是一句两句的闲言碎语,让叶岚去查了查,并没有什么太过出格的地方,也就罢了。至于那一两个想不开的,等她回京畿之后,他们的好日子也不长了。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自古到今都是如此,锦甯并不以为这个世界会有什么不同,更何况雁乐此地本就比一般地方更有油水可捞,那些官员只要懂得这个道理,就不会做傻事。 她也一直奇怪,按理说,她来了,这些人也该巴结巴结她才是,怎么会前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出了郡守府偶尔会和她府上有些礼尚往来,其他人是半点动静也无。后来着人去查了,才知晓,原来都是因为老爷子的威名太盛,让他们不敢动作。 老爷子是出了名的严厉,更是出了名的痛恨贪官污吏。他们觉得她既然是深受老爷子宠爱的重孙女儿,性情大约是与他相投的,生怕送了礼反倒触了她的禁区,这才不敢越雷池一步。 锦甯知道以后,自然啼笑皆非。 老爷子痛恨贪官污吏的名声到底是怎么来的,只怕是一笔糊涂账。当年老爷子驰骋边疆的时候,曾有过那么一两次遇到地方官克扣军饷的事情。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军饷在军人眼中,那可是重中之重,那些人狗胆竟敢克扣到老爷子头上去了,自然让他勃然大怒,也不上报,一人一骑斩下几个犯官的首级,uu看书uukshu挂到城门口示众。后头先皇知晓了,竟还大笑着赞他做的好,说“之选为人耿直,此等贪官污吏,遇而诛之”。那之后,老爷子的名声再次响亮起来,成为举国闻名的“嫉恶如仇”。 结果,连累的她这个郡主,到了自己的封地,竟然收不到一点儿“孝敬”。 不过,这次怕是一次都补足了?锦甯笑眯眯的让叶岚负责接待那些送礼上门的各府门人,不仅来者不拒,而且还让列了清单,说日后好回礼。 可把叶岚气的不清,这大小姐怎么就这么贪财呢?不是把老爷子好好的名声都给败坏了? 气归气,主子吩咐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他想来想去,蓝锦甯也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更何况这其中还有靖王世子的一半,到时候若有人有心找事,靖王府也定然得帮着说话。怏怏不乐的冷着脸收礼,倒是把送礼的又吓了个胆战心惊,更加小心起来。 还是戚亮这个油滑的主分析给他听了,方才释然。 “郡主是雁乐郡的主子,就是通都拿了,都是无碍的,旁人也没半句闲话可说。还有,头儿你可是忘了前几天郡主让我们查的那些事儿了,只怕她心里通透着呢别因着她年纪小,便轻视了她去……” 是了,蓝锦甯,不是寻常的女孩儿。 (亲们,求粉红~~~~)

一百九十.踏上归途 该打包的打包,该收拾的收拾,锦甯头疼的望着几大车要带回去的东西,头一次觉得,原来收礼物也不是什么好事。之前带来的东西都留在了郡主府里,备着以后用的上,反正带回去也是麻烦,不如放在这里,省得以后再带。平心而论,雁乐城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偶尔来休闲一把是极好的,若是可能,日后带了家人一道来住,也很不错。可就是能俭省的都俭省了,必须要带回去的东西,还是装了满满好几车。 “要不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都卖了,换成银票就能轻省多了。”锦甯异想天开的望着回报的魏紫说道,听的魏紫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这些宝石啊特产之类的东西,要放在京畿里,倒是挺值钱的,人家不就冲着这一点才可劲儿的给她送?在这雁乐城里,可就便宜了九成了。还不如干脆把东西退给那些人,叫他们送些真金白银算了。 锦甯哪里会再乎银子,钱这种东西,够用就好。要不然就像那个笑话里说的,人死了,银子没花完,那就杯具了。白白的让自家小辈为点财产争的你死我活的,有意思么? “那就带回去,回了京城之后,再想办法处理了。这么一大坨的堆在库房里,乱七八糟的也不好看……”锦甯皱了皱眉头,只能同意带回去了。 “既然不想带,就都留在这里。”阿常凉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锦甯直觉便是一怔。半晌又嘟起嘴,不满的瞪他:“不是你的东西,你当然不心疼啦去去去,边上玩儿去,别来烦我。” 阿常不以为忤,笑了笑,大步跨出门,真的出去了。 姚黄见这两天总是不冷不热的,不由有些奇怪。这定了情得男女,不都该亲亲热热,在一起的时候,恨不得一双眼睛都粘再对方身上么?怎么郡主和世子两人,却反倒比之前更冷淡了。 说是冷淡也不贴切,虽然世子还是那般模样,但不经意的,总能感觉到些许的不同。而郡主,对世子的态度,却愈发大大咧咧不在意了起来,说话也不像从前那般,随意了许多。 莫非他们吵架了?姚黄莫名的生出一种责任感来,世子都对郡主那样了,可不能生了嫌隙,日后郡主嫁了过去,夫妻不合,那可是要吃亏的。 不知不觉的,魏紫姚黄竟是渐渐拿锦甯当正经主子来看了。从前虽然也有随侍在其他夫人小姐身边的时候,却从未像这次这般,对哪个主子如此的贴心。 因为她们知道,她们只是“暂时”跟从着她们,而并非真的在那些女主子身边伺候了。而女主子们,待她们也不像普通的丫鬟那般随意支使,都是谨慎的应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暗卫的身份,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锦甯却不一样,似乎她们只是普通的丫鬟,态度随便。一开始,她们也以为,郡主这般随意的姿态,只是装模作样的,后来方才知道,她对待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一样的态度。 锦甯院中的丫鬟,对她的小院,也十分有归属感。 姚黄想着想着,便不由凑到锦甯身边,轻声道:“郡主,世子爷可是生气了?” “生气?他生什么气?”锦甯讶异的看了她一眼,瞧见她眸中的一抹担忧,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抿了抿唇,笑道:“没事,他是出去办事了,一会就回来。” 办事?姚黄摸不着头脑的看了自家小主子一眼,这都快要走了,好端端的,又要去办什么事?她们也没听说世子来雁乐城有什么差事在身,明明白白就是来寻她的。 听说这次世子爷来雁乐城,靖王妃是不知情的,等他走了两三日偶然问起的时候才晓得,为此还生了好大一回气呢要不是靖王爷说他是事先就知道的,只怕靖王府这时候早就闹的鸡飞狗跳了。不过即便如此,靖王妃还是气的回娘家住了两天。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爷俩联合起来瞒着她一个人,仿佛她是多余的一般,换做是谁都会觉得气闷。她可是正正经经的亲娘啊那个蓝家的小丫头到底是有什么好,让自家儿子疯魔似的追着她跑?人家明明都拒绝了自家正儿八经的求亲了 她为了这个儿子做到那般地步,人家却不领情,她能有什么法子。结果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儿子还是对人家一头热,都叫旁人笑话死了 靖王妃半是气恼,一半又是心疼儿子,生怕锦甯那边又给儿子吃了闭门羹。 想想,还是算了。儿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蓝家的小丫头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想起她那日拼着不要了名声,浅笑着将她的盘算一一打乱的镇定模样,心里的不安又浓了几分。 这样的女孩子,真要娶来家里,哪里还有自己这个婆婆立足的地方? 原先遭了锦甯这般毫不犹豫的拒绝,靖王妃气不过,跑到宫里去求过恩典,想让皇上给指门亲事给梁乐祥,既断了儿子的念想,又能让那小丫头后悔。可没想到,皇后只是一味的推脱,最后不得已求到皇帝那里,却只换来他轻叹一声:“回去。”她是既委屈又不解,连连追问,却无人告诉她。最后还是靖王爷瞧她闹的太过分了,这才告诉了她,阿常几年前就在皇上跟前求了恩典,他的亲事,他的世子妃,要由他自己来定。 儿大不由娘啊那一刻,靖王妃生生的老了五岁。 到了离开的日子,雁乐城的官员又是齐齐来相送,个个都是笑容满面的。那笑容,可比她初来咋到那一日真诚的多,只怕全都发自肺腑。锦甯望着他们那般五花八门却又表情出奇一致的面容,不由想到,若是她此时此刻告诉他们她不准备回去了,他们会不会齐齐变脸? 闷闷笑了两声,惹得姚黄魏紫奇怪的瞧了她两眼,只觉得自家主子是越发的捉摸不透了。只听她与诸位官员闲话了两声,又官话勉力了几句,便上了马车,离开了城门外。 阿常骑着马在前边,他的护卫们都在前头,后边则是老爷子给她的原班人马。雁乐城的人是一个都不会动的,锦甯仔细问过了,很有一部分宫里来的宫女,其实都不大乐意。毕竟在宫里伺候着,到了年纪还能放出去,可被打发到这边来的,等于是签了卖身契给她,成了郡主府的家奴了。因而,锦甯将手里的身份牌子——便是那些宫人的卖身契——都交给了郡主府的管事,让他等她们到了年纪的时候便放出府去。 一来是让她们能各得其所,也不至于埋怨她这个郡主耽误人的终生,二来,也能排出一部分潜在的探子暗线什么的。她才不信,宸帝送来的人当中,没有哪个娘娘、哪个皇子塞进来的“奸细”,随时等着抓她的小辫子呢 至于那些送不走也不能赶走的,自然也不用太担心。 再好的下人也用不了一辈子,打发到庄子上做个管事什么的,只怕是人都是乐意的。即便有那不乐意的,她强硬些,做出主子的姿态来,他们也不得不从了……仗势欺人,有时候还挺好用的。 锦甯撑着下巴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悠悠的叹了口气。她忽然发现,就算重生了,她也并没有觉得更轻松,更快乐过。只有“小时候”,那琐碎的幸福,才能让她有种不同的感觉。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只觉得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老爷子这几年不再跟她说他的期望了,或许是因为先前已经交代过了,又或许是觉得她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可这反倒让她摸不准该如何对待老爷子,从前拽他胡子装傻充愣的美好时光是一去不复返了……她能做的,只是让他舒心些,放心些。 可是她的梦想,uu看书 .uukahu 跟老爷子的期望,实在是差的十万八千里…… 宸帝更是让人琢磨不透,若说她恩宠不再,年年赏赐道固国公府里的东西,可从没少了她那一份,而且绝对是丰厚的让人眼红。可若说是还是很喜欢她这个当年叫他“皇帝伯伯”小女孩,却又是长久都没叫她入宫过,更是从没对她的婚事发表过一点儿意见 单就这一点,就极不正常。入宫也就算了,她也不耐烦进宫应酬那些妃子。但是他分明清楚,她的婚事只要他不发话,便不能定下来,却从未提起过。她相信她爹蓝正杰少不得或明或暗的向宸帝提起过这事,只不过得不到回应罢了。 不仅没有回应,还由着靖王妃闹腾,看着她不得不故作强硬的拒绝,事后还是一声不吭 她就不信,宸帝对靖王府上发生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清楚 就连阿常,也让她有些困惑。 他喜欢她,她知道,却不知道因由。仿佛有一个大大的谜团横在两人之间,答案就在他心里,可是她却无法问出口。 也许答案,会让她不知所措。 算来算去,没有改变的,只有二房一家人了。蓝正杰一如既往的喜爱她,王氏也拿她当亲生女儿那样疼惜着,兄妹之间更是友爱和睦。 那……或许才是她的净地。

一百九十一.大雨拦路 “这鬼天气”李大个浑身的,伸出大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由自主的咒骂了一句:“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跟孩子似的变了脸。” 一大早出发时还是艳阳天,中午歇了会做了午饭吃,天色就黑压压的一副风雨来的样子了。不过是片刻的时间,豆大的雨点便稀稀拉拉的从天空掉落下来,打到人的身上还有些疼痛。没一多会,雨点子就成了细密的雨丝,密密麻麻的遮住了行路。 叶岚也是被淋的直皱眉,听了这话不觉莞尔,虽说秋雨难想见,不过能下雨,对那些农户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不过……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歇脚才好。看这大雨的架势,只怕一时半会停不了。虽说马车有油布遮挡倒是不怕的,可还有他们和靖王府的侍卫呢马车统共就那么几辆,都塞满了,世子爷还是没办法,才上到郡主车上的。 这雨下的又急又快,没一会,眼前便如同罩了块朦胧的细纱一般瞧不清楚。出门在外时,最忌讳雨后疾行,就是他们这样的暗卫,如果不是太过情急的状况,都不会选择在这种天气下继续赶路的。 “大小姐,叶头儿说,前边倒是有个山洞,还算宽敞,就是洞口小了点,马车可能进不去。”姚黄听了叶岚过来说的话,放下油布帘子,挡住细密的雨丝,转头说道。 锦甯皱了皱眉头,却也无可奈何。这天要下雨,却是她也没办法预知的。心中也有些懊悔自己顺风顺水的走惯了,竟忘了外边也是有打雷下雨天的,没备上些蓑衣什么的。好在老爷子是行军惯了的人,知道给马车上油布,不然只怕她们这几个呆在车里的也不能幸免。 “那就过去看看,总不能让大家伙一直这么淋着。”锦甯点了点头道,侍卫们已经淋了好一会雨了,这样子下去,身子再好的人也禁不起的。“马车有油布罩,倒是不打紧,搁在外边就成了,别把人给淋坏了。” 阿常闻言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姚黄忙应了声。 这一片是个山林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却是没个休息的地方。先前是看天色还好,这才再林子里做了饭,也能让马吃上几口嫩草,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还好在林子虽不大,倒是寻道了一处半大的洞口。叶岚大声喊着让大家把马车架了过去,护着两个主子先进去之后,其他人便轮流道外边去探路,瞧瞧能不能找到个临时能歇脚的地方。 总不能这么一大群人的都谁在山洞? 锦甯瞅着大家伙湿漉漉的模样,就连姚黄魏紫她们几个都在车上的,裙摆和肩胛处都湿透了,显然是方才护着他们进来时淋湿的,心里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可又不能说什么,在这边将就一下?她倒不是不能将就,只是这山洞说大其实也不大,压根容不下这么些人。 “早知道就该做些帐篷的,那东西也不难,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凡事都有人帮着做好了,却是忘了自己的根本。”锦甯和阿常咬着耳朵,别人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虽然瞧见了嘴皮子翕动,却压根听不到声儿。好在大家都担忧着天色,一个劲的往外边看着有没有人带回好消息,都没有留心。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阿常不觉抽动了一下脸皮,像是要笑却因为不习惯这样的表情而有些僵硬,默默的道:“丫头,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锦甯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有人来了”守在山洞门口的李大个吼了一声,众人连忙往他的方向看去,却是没瞧见半个人影,正待问他怎么回事呢,又听他高兴的叫道:“是戚亮回来了” 果然,一个精瘦的年轻人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身上虽然狼狈了些,脸上却是笑容满满的。 戚亮是往山下去寻地方的,见他这么快回来,众人都是一喜。 “前面有个庄子,”戚亮上前恭敬的行了礼,锦甯忙让他免了,才迅速的说道:“可能是因为偏僻了些,方才才没有发觉。地方挺大的,主家看着也是和善人。” 连人家的庄主都见过了这个戚亮果然是个仔细的。锦甯暗自点头,赞了他几句,又吩咐等去探路的人回来,再由他领着一起去。侧脸不经意的瞧见姚黄,一副想去和他说说话又有些犹豫的模样,锦甯不禁笑了起来。 等人齐了,便又重新上了马车。阿常却是推辞了侍卫们让他上马车的话:“蓝家的护卫不都说了,地方不远,就是淋点雨也没什么。” 他的侍卫听了,默默的看了一眼已然放下了油布帘子的马车,心中不禁更慎重了两分。 那个亲切温柔的小少女,若是日后真的做了他们的小主母,怕是不能小觑的。就凭着世子爷这般为她打算,便知晓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了。她在他们心中的分量,自然更重了一些。 锦甯默默的遵从了他的安排,阿常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逾礼的人。 那处庄子既然规模不小,可见也不是什么普通农户,指不定还是个隐居在此的离休干部——退居二线的老朝臣之类的。当然也许不过是普通富户,但一般大户人家,总归是更重视礼教一些。若是叫人看到他和她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只怕会引人非议。 她可以不在乎,他却在乎别人看她的眼光和看法。 在郡主府时,他可以胆大妄为的吻她,是因为他知道,那个时候不会有闲杂人等跑来撞见。而姚黄魏紫她们——恐怕是他故意为之的。虽然有些恼他自作主张,可到底也没多生气,所以对他冷淡了两天,她也就忘了那事。 只是……不知道老爷子从暗卫口中知晓这事情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嫣然一笑,犹如绽放的月季,娇美却并不脆弱。 雨丝落在马车油布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大小姐,到了”庄子离的并不远,不一会,锦甯便听见叶岚的声音响起。姚黄忙打起了帘子,引了锦甯下了马车,魏紫早便撑着一把油纸伞候着了,将她浑身遮的严严实实,一点点的雨都淋不到。 她忽然想起刚来的那几年,如珠如宝和细娘护着她,不让年幼的蓝锦甯吹风的景象来。 那年的如珠如宝也还只是孱弱少女,和姚黄魏紫压根不能比,可却也挺着小身板,努力的想要保护她。而她,分明可以拒绝被吴氏这样伤害的,分明只要她开口,就可以回到她那个小院子去。却因为还是个孩子,而不能那么做。 智近乎妖……她想要安稳的生活下去,就不能拥有那样极端的智慧。 如今如珠如宝各自都嫁了人,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了。而细娘也已经去世多年,不管她当初到底是为了谁而出现在她的身边,她都应当感谢她那时全心全意的保护。 锦甯怅然的抬头,目光落在庄子大门前的匾额上。 “封心庄?”这庄主,好绝望的心呐……望着那并不显得多么苍劲有力的三个字,锦甯不由失神了片刻,那字,显然不像是出自什么名家之手,也并非临摹描帖,反倒像是谁的信手涂鸦,便拿来做成匾额,挂在大门之上。 明明不够慎重甚至有些轻狂,可那蜿蜒的字体,却让她生出几许悲凉与哀默。 “怎么了?”阿常伸手拽了她一把,才见她回转头看他,笑了一下:“无事,不过是见那字写的好看,所以多看了两眼。” 那字……好看?阿常若有所思的望着蓝锦甯,只觉得她有些怪异。却是头一次不知道她心里头转着什么样乱七八糟的古怪念头了。uu看书 .uukanshu.co 单论那字,只怕就是她幼年因腕力不足写的,都比这好看——分明就是初学字不久的人所写。然而匾额陈旧,显然已经好些年了。 这家的庄主,为什么不重写一副更好些的替换了? 戚亮上前敲了门,不一会庄子的大门便打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露了面,瞧见他,便和善的笑了笑。他便上前说道:“老伯,我是先头来问过的小七,您还记得么。我家公子和小姐想到贵庄上歇歇脚,可行?” 那老伯的口音甚重,说起官话来有些别扭,却也不难听懂:“行咧,老爷夫人吩咐了,客人来了就请进,这大雨天的,谁都不容易,快些进来” 倒是个好客的。 锦甯赶忙上前道了谢,阿常却只是淡淡额了额首。锦甯有些气他,什么时候了还摆这副冷脸,不过也知道他是天生如此,奈何不得。 好在人家不在意,只引了他们进门,不一会儿便有几个仆妇出来,打着油伞,手里还拿着几把。瞧见他们,却是愣了愣。 领头的媳妇子上前行了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先前没料到有这么多人,伞却是备的少了……” “这位大嫂,无妨的,能让我们兄妹歇个脚已经感激不尽了。”锦甯笑道。 (感谢宗烨、暖笑籁两位亲的粉红~~~)

一百九十二.奇怪庄子 她自笑着,温暖清润,彷如微风拂面,优雅动人。少女眉眼本就细腻柔软,耀眼夺目,更何况此时盈盈一笑,娇俏可人。 那仆妇一时看呆,听她唤了两声,方才不好意思的醒来,说话时,不自觉的较之先前多了三分恭敬:“小姐这边请,公子请跟柱子前去歇息,两边院子离的不远,只是隔了主家的后宅……” 如果说先前心里还曾有半分身为施恩者的优越感,这会却是实打实的恢复了下人的姿态。 锦甯看在眼里,心中叹息。看这些仆妇的做派,却不像是普通富户的奴婢,这般会看人看眼色,只怕主子也不会寻常。略点了点头,侧过脸冲阿常扬了扬唇角,便跟着她去了。 进了屋子,迎面而来便是一种生冷,却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这种感觉,只有长久无人居住的房屋里才有。前世豪门大多另辟豪宅,里头便有许多这样的空屋子,备着主人家偶尔闲来无事时住上一两天,因此蓝锦甯对这般的气息并不陌生。略略打量了两眼,家具床榻上干净整洁,伸手轻抚,亦是纤尘不染,在这山下乡村的地方,要做到这一点,却不一般。 乡下多尘土,就算房门紧闭,也会积下许多灰尘。临时打扫,绝对不会这般洁净,且房中又无异味,多半是时常打扫的。 这家子主人倒也奇怪,这样偏僻的地方,一年到头都未必会有多少人来拜访,在庄子内建这样的小院作甚? “小姐勿怪,这屋子虽然久无人住,却是干净的。”仆妇见她皱眉,以为她心中不悦,忙轻声解释道。 “多谢大嫂,我很喜欢。”锦甯收敛了神色,淡淡一笑:“只是不知我的丫鬟……” 比起侍卫来,丫鬟的数目要少的多,可这么一间小院,未必能够住的下。 那仆妇自以为了然的笑了起来:“小姐不必担忧,姑娘们自然有地方可住。这外间有耳房,旁边另辟有两间抱夏,自是住的下的。有什么事情吩咐她们做,也能随叫随到。” 锦甯不动声色的谢了她,姚黄送了庄子里的仆妇们出去,又塞了荷包给那领头的媳妇子。 隔着雨声还能听到那媳妇子惊讶的声音。 “居然打赏了这么多……”又好似对身边的人道:“回去咱们分分,可能分得不少呢” 然后便是旁人应和着的热闹笑声。 锦甯听她们的动静远了,便对魏紫道:“让大家都去烧些热水洗澡,再煮些姜茶喝了。” 魏紫微微一怔,便领会的点头。 这是要打探这庄子了,别说是蓝锦甯,就是她也觉得这庄子处处透着稀奇。 有外人来借住,主家却不瞧一眼便让人进了屋,连面都没露,哪里是寻常人的做法?不管是于礼还是于情,都十分的叫人疑惑。若非是他们知晓自己等人的来历,便是手上有笃定的本钱,即便他们不怀好意,主家也不会慌乱害怕。 魏紫领了命踏出了屋子,办盏茶时间便回来了。 “大小姐,这宅子的格局甚是奇怪,统共建了不下四五间小院,因着是下雨,却是不好乱走,奴婢看的并不真切,只是想来不少于这个数。咱们这间小院,除了这间主屋,又有次卧和耳房,偏夏、抱夏若干,不过没有小厨房。被褥都是软和的,有成新,摸着并不冷硬,倒像是常晒的……”仿佛是随时候着有人来借住一般,魏紫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庄子,饶是她见多识广,声音也不由有些发紧。他们既然来了,雨又下的这般大,想走却是不能了。若坚持要走,他们却并无歹意,怕会平白伤了人心。 姚黄听了也是一怔,却是带了恼意:“都怪那个戚亮,也不打探清楚,便带着主子们过来了。” 说是埋怨,却有几分为他开脱之意。锦甯不由莞尔一笑,看向她道:“好了好了,又没说要怪罪他,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姚黄脸上一红,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闷闷不乐的低下头去。 锦甯看的要去,正要再打去两句,又忽然想起,戚亮做事最是稳妥仔细,应当不会犯这样明显的错误才是。这里离他们避雨的山洞虽然有些距离,可孤身一人骑马来回却是要不了太久,算了算戚亮出去的时间,越发笃定他是打探过的,便放下了心中的狐疑,笑着道:“许是这家人从前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方才特意建下的,莫要妄自揣测了人家的好意……” 更何况,有阿常在呢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到他,心中仿佛便有了一种安宁的感觉。当他出现在雁乐城的那一刻,当她在马车上望见那熟悉身影的一刻,心中的不安便被瞬间填平。这个人也许给不了她热烈如火的爱恋,却能给她梦寐以求的安全感,只要有他在身边,仿佛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她知道她喜欢这种感觉。 他在她身边。 “晚上奴婢安排两个人守夜”魏紫点了点头,却还是道。 “也好,”锦甯想了想,便同意了,只是道:“安排两个人,一个人守上半夜,一个人守下半夜,我们在这边呆不了多久,好歹也要歇一歇。” 雨停了,他们还是要继续赶路的。 沐浴过后,锦甯披着濡湿的长发坐在榻上,姚黄细细的替她擦着头发,一边感慨她的稠密柔顺,锦甯随手拿起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魏紫瞄了一眼书皮,《女戒》?当即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她们认字,认的不多,却也能看懂寻常书册。女戒她们是学过的,但这本约束女儿家的文章对于她们而言,是不屑一顾的。 大小姐竟然还看的津津有味。 外头站在偏房的丫鬟朗声道:“大小姐,庄主差人送了饭食和姜汤来。” “嗯,拿进来。” 偏房和主卧之间的门帘子被撩开,一大一小两个少女走了进来。大的约莫十五六岁,小的却只有十之一二,提着个食盒,有些吃力的样子。 方才进门时只捡了几个仆妇,生的粗壮结实,领头的媳妇子又精明仔细。锦甯浅浅一笑,原来也不是真的毫不设防的引她们入内。 只见那大些的福了福身,端着得体的笑容道:“奴婢给小姐送饭来了,小姐慢用。” 那小丫鬟却还提着食盒,恼的那少女踢了小丫头一脚。小丫头脸上有些惶恐,进屋时便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想来是很少做这般差事,因此有些呆愣。被少女这么一提,却是有些吃痛,下意识的缩了缩脚,却是绊到自己的脚丫子,眼看着就要摔了。 姚黄瞅着那少女的动作略略皱眉,却是来不及去挽救。魏紫在背后看的清楚,便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顺手把她手中食盒接了过来,将小丫头扶正,轻声道:“小心些。” 小丫头顿时低了脸,半是感激半是羞愧的道:“谢谢姐姐。” “你这丫头真是……”那少女本发作,却听姚黄轻咳一声,忙收了话去,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道:“奴婢们告退了,一会小花会来收拾,小姐吃罢了放在桌上便可。姐姐们的饭食都已经送到了,就在外边偏房里头。” 闻着隐隐传来的食物香气,锦甯笑了笑,温和的道:“多谢姑娘,麻烦你了。” 少女脸上一红,推了推那小丫头:“她就是小花,让她伺候小姐用饭也好让姐姐们先去吃饭。” “好啊”锦甯笑了笑,一脸的习以为常:“魏紫姚黄,你们送这位姑娘顺便把饭吃了再进来。” 魏紫姚黄知晓锦甯的脾气,吃饭时是不喜欢有人看着的,特意留下那个叫小花的女孩子,只怕是想问些什么,爽快的应了,将食盒放在桌上,便嘻嘻哈哈的拉着那面带几分惊讶的少女出去了。 “这位妹妹,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青……” 屋内只剩下锦甯,和叫小花的小女孩。 小花显得有些局促,仿佛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的样子,见锦甯只是笑盈盈的看她,也不说话,小脸涨的紫红,半晌才想起来应该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连忙凑过去打开了食盒,只听那盖子落在桌上,发出碰的一声。 小花小脸苍白:“对不起小姐,我……不,奴婢、奴婢……” “无妨的。”看着她紧张的模样,锦甯陡然生出一种自己是大灰狼欺负小红帽的感觉,冲她安抚的笑了笑,赶忙引着她说话:“你叫小花?方才那个是你姐姐?” 两个人虽然年纪差了一些,眉目却有些相像,再看那个叫小青的少女对着小丫头说话的样子,虽然有些凶巴巴的,却并不是讨厌不耐烦,反倒隐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uu看书.kansh便这般猜测了。 “是、是的。”小花有些惊讶,却只是磕磕巴巴的点了点头,两只小手捧着几碟小菜来,神情认真的慢慢放在桌上,生怕再弄出响动来,又将白饭端到了锦甯面前,递了筷子,才松了口气:“小姐请用饭。” “嗯。”锦甯应了声,却并不动筷子,状似无意的问道:“你们吃过了?” “还、还没有,姐姐说,送了饭就可以回去吃饭了。”说完,便巴巴的望着她,期望她快快吃完,好让她收拾了东西走人。 “那你先随你姐姐回去吃饭,吃过了再来。”锦甯道。 小女孩刚要点头,却是生生的止住了,轻轻的摇了摇小脑袋:“奴婢伺候小姐用饭了,再、再回去吃。” “喔,那你会伺候么?”锦甯挑了挑眉头,看她。 小花顿时有些窘迫起来,吱吱呜呜了半晌,才轻之又轻的说道:“姐姐还没有教……” “那便是了,你去吃饭,吃过了再来,我这儿不碍的。若是你姐姐问起,便说是我吩咐的。”锦甯笑起来:“可好?” 小花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便真个出去了。 锦甯忍不住摇了摇头,又轻笑了两声,看了眼菜色,却是直接吃了起来。 (感谢数字军团的亲给冬雪的粉红~~~)

一百九十三.这是规矩 蓝锦甯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饭,味道不错,很合她的口味。姚黄魏紫没有进来,丫鬟小花也没来收食盒,估摸着她们还没吃完——锦甯莞尔一笑,前世的教育,吃饭不能吃多,更不能吃饱,所以看似慢条斯理,但是因为她塞进去的东西不多,所以相对而言就快了。 当然,和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不一样,她吃的也不多,可是放慢了动作,一直以来她都是小辈,长辈也不会催促她,因而,总是等最后一个人放下了筷子,她才落筷,擦嘴。 一个人的时候,前世的习惯就冒出来了。 她终究是个俗人,学不来阿常那样的超脱,有些习惯,改不了也不想改。 瞄了眼剩菜——每个盘子里都还有一大半,米饭吃完了,因为碗小,所以量不多,她也没有剩饭的习惯——其实挺丰盛的,菜色也不稀奇,倒像是京畿里常见的。 常见的?锦甯笑着摇了摇头,离了凳子,挪了屁股站起来,一边走一边观察房间的布置,权当饭后消食了——大雨天的,她可没有散步的兴致。 再晚一点,就该歇下了。 锦甯想到了丫鬟小花,战战兢兢的一个小丫头,说话有点磕磕巴巴,可是实诚不作伪。说话明显被调教过,可还是听得出一丝两丝的乡音,于是锦甯笃定了,这是一个当地人——人家有姐姐,看小青那个模样,应该不是从外边买来的。 京畿常见的饭菜,当地的仆人——很值得探究吖 但是锦甯没有那么多心思,她只是路过借住——借住懂不?说白了就是人家好心让她蹭吃蹭住一晚上,还不求回报,多好的人啊她凭什么去琢磨人家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这屋子不大,进屋一眼就扫到了底。柜子箱笼梳妆台桌子,几个小凳子美人榻,加上一张朴素的床,标准的待客配备,男女皆宜。 可是仔细一看,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再想一想,好像谁家的卧房里也都是这些东西。 小花来收食盒,见她已经吃好了,有点诧异的摸样,问了好,利索的把盘子收进散在一旁的食盒里,对锦甯的浪费视而不见。拿块干净的棉布抹了抹桌子——说实话没什么可擦的,锦甯吃饭,向来滴水不漏。 锦甯冲她点点头就没有开口说话,小花方才觉得这位美丽的小姐很和气,不过听她和自己说话,还是有点紧张。可她不说话了,居然更紧张了,急急的收了,慌乱之下不由磕碰了盘子。 听见清脆的碰瓷声。 锦甯一直是站着的,饭后一刻钟,最好不要坐着。闻声看去,不见牙的笑,和气的招了小丫头过来,给了她一个荷包,浅蓝色的,最普通的那种。 里面装着五十个铜子,是打赏小丫鬟用的。之前姚黄塞给那引路仆妇的青色荷包,是打赏有头脸的媳妇子用的。不过显然有些大材小用了,转眼就被一群人瓜分了,一个人能拿到二三十个大钱就不错了。 小丫鬟涨红着脸不肯收,正巧魏紫姚黄进来见了,魏紫抿了抿嘴没做声,姚黄故意板起脸道:“我们小姐给你就拿着,难道是嫌弃太少了?” 唬了小花一跳,不敢再推,当着她们的面就往衣襟里塞。 她身子淡薄,衣服虽然宽大,但因为要做事,也是选的合身的,胸前鼓起一个包。 姚黄嗤嗤的笑了起来,看小花那个傻样,上前取了出来,将荷包的绳子挑了出来,系在她腰间的缕带上,漂亮的打了结,把上衣衣摆撂下来,恰恰好遮住了,却又能感觉沉甸甸的,然后指点她:“诺,这个是这么放的,看清楚了没?” 小花惊叹的望着姚黄,绞尽了脑汁说不出什么称赞的话来,只干巴巴的道:“姐姐……好厉害……这个,奴婢从来没得过。” 穷人家的小女孩鲜少会给自己绣荷包,因为囊中羞涩。 姚黄面上一怔,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飘渺。魏紫拉了她一把,笑着对小花道:“小花,这个是小姐赏给你的,不用给别人,记着了么?若是有人跟你要,就说是我们小姐赏赐的,若是她不信,便叫她来问姐姐们。” 她是怕之前那个小青看到了会与她抢夺,锦甯莞尔失笑。这种事情姚黄和魏紫见的多了,心里自然有抵触。按照习惯性的思维,总是不自觉的维护弱者,小青那么强势,小花如此单纯稚嫩,当然不可能反过来去欺负小青。其实看上去是弱者的,却未必一定会被欺负。 小花并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从口气能听的出来并没有恶意,所以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这屋里三个女孩子,无论是主子还是丫鬟,都让她倍感压力 就算是被姐姐骂她也不想天天在这样的人身边跟着摸了摸自个衣襟下掩着的荷包,小花忽然觉得脚下的脚步轻快了些,又想到了食盒里没有吃完的菜……脚底抹油,离开了通往厨房的路,往另一个拐角去了。 虽然天黑雨大,却不妨碍她身影在路上飞快的行走…… 穷人家并不在乎吃别人动过的东西,更何况那些菜还好端端的这么倒掉太可惜了。 床铺很柔软蓬松,很舒服,所以蓝锦甯一夜好眠。 只是早上习惯性的按照生物钟睁开眼睛时,入目还是一片漆黑,耳边是雨滴敲打瓦片的琐碎声响,一时不由怀疑是不是认床,其实没有睡多久。但身体却没有疲惫敢,便轻声唤了,就见姚黄撩开帘子走了进来,把蜡烛点上——是上好的白蜡,烛光通红,没有黑烟。 “外边雨还没有停,”姚黄起的早,看看天色,把晚上守夜的丫鬟赶去睡觉了。“天色不大好。” 锦甯示意她把窗户隙开一点儿,瞧了一眼,复又关上,点点头,含笑:“看来只好多叨扰一日了,你去看看,庄主家里有人起来没。” “魏紫姐姐先头去过了。”姚黄抿唇,轻声道:“世子爷那边大约是睡不惯,早就起来了,这家的老爷夫人起的也早,已经打过招呼了。” 锦甯嗯了一声,阖了阖眼,才道:“还是要亲自去过一趟才好。” 阿常是阿常,她是她。 姚黄怔了怔,嘴皮子翻动了两下,终究是没有出声。 一会子有丫鬟送来了热腾腾的白粥和几碟小菜,看样子是知道这边醒了便送了过来。却不是昨儿的小青和小花,姚黄送那丫鬟时状似无意的问起,方才知道昨夜里小花回去之后挨了小青的打,被禁足了。小青因为妹妹不争气,觉得丢脸,便求了她过来帮忙。 姚黄不明所以,转头对锦甯抱怨道:“哪有这样的,不过是一点剩饭剩菜罢了,怎么就不能给爹娘送去了?还下狠手打的……那可是她亲妹子” 末了又想,不会是为了那打赏钱?小青在她眼里的可恶顿时升级了。 锦甯却摇了摇头,了然的道:“这是规矩。” 今儿拿了一点剩饭剩菜,明儿就指不定会拿什么。小花固然是单纯的想让家里人吃点好的——他们家也是穷的没法子了,三餐都改成两餐,每次还吃不饱。——但这行为的确不可取。小青的脾气有些又急又烈,狂风骤雨的,可出发点却并没有错。 他们在主人家当差,拿了主人家给的银子,就该守着主家的规矩。 姚黄又是一怔。 锦甯又问:“庄主家听说了么?怎么说的?” 姚黄下意识的回道:“扣了小花三个月的月例,小青因为管教妹妹无方,也扣了一个月,不过……却给她们家里送了五两银子去。” 两个小丫鬟,四个月的月例不过二两到头了,算起来,倒是赚了。 “既然没吃什么苦头,就不要惦记着了,这事儿,你们不要管,也不要有什么想法。”锦甯特指的小青。那姑娘火爆的脾气纵然不讨喜,这性子她却很喜欢。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管你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姚黄听没听出来,总之是点头应了。魏紫冲姚黄笑了笑,低头拨了拨蜡烛芯。 外头的天色还是没有一点起色。u看书.uknsu.om 不过,再大的雨天,天色还是要亮的,等到辰时三刻,外边的能见度总算高了些,锦甯便裹了件枣红色的披风,带着魏紫去拜见了庄主夫人。 姚黄被留在屋子里,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正皱眉思索着大小姐的话。 若是她的妹妹还在,若是她的妹妹也做了一样的事情,她……也会下狠手去打的。 眉宇间豁然开朗,如雨后初晴。 庄主夫人正在屋里歇着,这么大的雨,一点正事儿也干不了,所以也没特意着装。听见说昨夜借宿的女客来问安,吃惊了一把,连忙叫贴身丫鬟帮忙梳头穿衣。 锦甯见到庄主夫人时,也吃了一惊。 在她看来,这样的庄子,这样的下人,这主母定然是个精明的,就算不是京畿里那样肚腹里万般心思的贵夫人,也应该生的一副端庄谨慎的模样。可以温和如春,可以炽热如夏,可以淡然如秋,亦可以凛冽如冬。 可……现实和猜想永远有距离。 即便,她穿着丝绸长裙,尽管,眉目上了淡妆,虽然,她极力优雅。 可是那一抬脸便露出了八颗牙的笑容,便让锦甯知道。 这是个地道的村妇,一个温和的,明媚的,一点儿也不粗鲁的、村妇。

一百九十四.封家段氏 锦甯地处下眼睑,收敛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吃惊。再抬眼时,已经是一派温润与尊敬。按年纪说,人家是长者;按时下的局面来说,人家是主家,她是客人。而且又是被收留的一方,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既然承了人家的情,就得付出同等的敬意。 “蓝锦甯见过夫人,冒昧叨扰,小女唐突了。”她福了福身,一点没有敷衍随意的意思,看的庄主夫人身边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直点头。 却并没有人咬耳朵,锦甯只带了魏紫一个,旁人也不须她伺候,茶点什么的都有小丫鬟端上来。虽然动作姿态么有京畿里专门训练过的小丫鬟标准优雅,可也已经过的去了。庄主夫人却是生的有些结实的,肤色并不白皙,却是淡淡金黄的小麦色,看着很是健康,和京畿里头那些弱不禁风的贵夫人一点也不一样,虽然露出了几分土气,行止却也大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言行举止比不上蓝锦甯得体而尴尬无措。 只听到她爽朗的笑出了声,边上有婆子轻咳了一声但是被她的笑声给遮掩了过去,亲自扶起了锦甯:“原是蓝小姐,我们庄户人家歇的早,昨儿你们来的时候都已经睡下了,倒是没能亲迎,实在有些失礼了。” 锦甯见她笑容亲切,不禁生出几分好感,也不做那淑女模样,反倒抛开了之前大家闺秀的模板,露齿而笑:“本就是我们唐突了府上,夫人切莫这么说了,不然锦甯便要无地自容了。” 她这么一变化,先前还有些尴尬的气氛便有些缓和。 庄主夫人本是本地临村一家人家的女儿,虽说家里也算富裕,但也是自小下地干农活长大的。而这封家却是本地的大户,虽然是外来户,但因为本钱丰厚,置了许多田地产业,又待人宽和,渐渐的就在此地落户,成了当地的望族。当年,也不知婆母为甚看上了自己,竟是特意请了官媒到自家说亲。说起来,在当时还被传为一时美谈。不过那时候,随之而来的流言蜚语也不少,还有人说她那未来相公是个药罐子,是娶她过去冲喜的。虽然她爹娘也很惊喜,不过却是认真疼爱她这个女儿的,少不得托人打听,后来还是相公上他们村走了一圈,才叫那些眼红妒忌说酸话的人闭上了嘴。 嫁了过来,才知道不过是因为她有一次在河边洗衣裳,无意中搀扶了一个老妇人一把,又送她度了河,而这个老妇人,便是她现在的婆婆。 婆家虽然来历不为人知,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家不凡。初时她也有些不适应,每次都显出庄户女儿的短处来,可婆婆与相公却并不介意。一个说就是喜欢她老实善良,一个说敬重她孝顺知性,并不逼着她改变,她听了这些话,心里哪有不受用的,便央着跟婆母学了些大户人家的规矩,虽然还是有些不伦不类,但她却乐在其中,这些规矩对她而言不像是束缚,反倒是一种极其有趣的学问。只要自己在意的人不在乎,别人的话又有什么值当的?成亲三十余载,生了三子一女,大孙子都十四了,丈夫却没有纳一个妾,老实说,她很满足了。 “别夫人夫人的叫了,我听不惯,”见她如此,不禁觉得她的性子倒是和婆母相公有些相似,好似并不注重这些表面的规矩,对她这般模样也没有什么觉得失礼的地方,顿时喜欢起这个俊秀的女孩子来:“我娘家姓段,婆家姓封,蓝小姐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封奶奶也好。”按她的年岁,倒是真可以做她的奶奶了。不过兴许因为是生的圆润结实,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看着倒是比真实年纪小了几岁。 锦甯从善如流:“是,封奶奶,不过……” “不过什么?”段氏嘴快的追问了一句,又有些不好意思,婆婆跟她说过,大户人家的规矩很多的,可能是这小姑娘家里有什么规矩,不能这样随意叫人虽说她对这个小姑娘一见如故,但说起来还是头一次见面,哪有逼着人家喊,不禁有些懊悔起来:“要不就算了” 锦甯扑哧一笑:“封奶奶,我其实只是想说,您可以不用叫我蓝小姐的,便叫我甯儿我太爷爷和爷爷都是这么唤我的。” 太爷爷?她家的长辈看来挺长寿的啊也是,能教养出这么个可爱的让人怜惜的重孙女儿的人家,必定是家中和谐美满的。她家婆婆不也还健在么?当即笑了起来:“那敢情好。” 段氏个性直接,喜欢便是喜欢,瞅着锦甯顺眼,便稀罕的不得了。她自己本是儿子多,儿子又可劲的生孙子,家里女孩儿少,她偏生还就喜欢女孩儿。锦甯又是惯会看眼色的,也许奉承巴结她做不来,陪老人家说个话儿逗个趣还不容易么?这可是她的拿手活计当年孔雀男家那一对老顽童的公婆,还不是被她捋的顺毛儿没了脾气?老太爷那么闷骚的狐狸样儿,不一样被吃的死死的?这不,没一多会,段氏简直就拿她当孙女儿似的看了。 锦甯陪着段氏说了会话,便告辞了,段氏亲自送她出了正门,这还是因着下雨,要不然,说不准就送出院门,到她的小院子坐坐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要不下雨,这么投缘的女孩儿也不至于撞到她家来。 段氏回了屋,和身旁的婆子说起:“这蓝小姐可好生乖巧,又不跟别人家的女儿似的矫揉。” 婆子闷笑,夫人自个个性大大咧咧惯了,瞧那些大家闺秀的做派,就有些看不惯。 有那心思深一些的,便道:“瞧这位小姐的举手投足,像是名门出身的,难得的是一点儿架子也没有,跟夫人极是投契。”虽然是夸奖的话,却隐隐透着一丝提醒。 这少女通身气派可谓不凡,却能这般放低身段,只怕心计比自家夫人深的多了。 段氏听出来了,却并不以为意:“小女孩家家的,不会的。” 又问道:“母亲起身了么?” “起了,喝了两碗粥。就是下了雨,老毛病有些犯了,腰腿酸疼的厉害。”老夫人平日里还算结实,但一到下雨天,便总是恹恹的。腰酸腿疼的毛病已经是经年老黄历了,药也吃了不少,针也施过许多,就是不见效。 “怎的又犯了?上回董神医瞧了不是好多了?走,咱们看看去。”老人家难免有些关节炎风湿痛什么的,她家婆婆也是一样。不过比起一般人,却是要严重的多。请了大夫来看过,却说是早些年落下的病根,这就让段氏有些稀奇了。照理说,看婆婆的样子,也不像是吃过苦的穷苦人家,这病根却是打哪里落下来的? 老人家脾气有些倔强,却从不为难媳妇,这一点,她就觉得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谁家的婆媳没个矛盾?有的还跟仇人似地,也就她命好,摊上这么和气的婆母。当然了,这和气也是相对的,不过婆婆待她好,她也要回报,有时候让着些也没什么。都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才是正经。 段氏在这一带可是颇有贤惠孝顺的名声。 便起身去了婆婆屋里。 因着天色黑,屋里显得有些阴暗。老夫人眼神还好,所以也没让点蜡烛。卧再踏上,膝盖上盖了条厚厚的绒毯,有婆子拿了美人捶替她不轻不重的瞧着。 老夫人眼睛闭着,婆子见是夫人来了,便要出声招呼,被她止住了。段氏伸手接过婆子手中的美人捶,轻轻的敲了起来。 才不多一会,榻上的老夫人便睁开了眼睛,见也是一把年纪的儿媳妇跪在塌下给自个捶腿,不禁笑了:“我就知道是你,她们吖,哪个也不及你捶的舒服。不过地上凉,还是起来,让下人来做就是了。” “这是媳妇儿该做的,u看书 .uukanshu 娘可好些了?”段氏笑了笑,手下却没停,更没有让人替着的意思,捶了一会,嫌木头做的美人捶累赘,干脆丢到一边,直接上了手。 “好些了,老毛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老夫人见她执拗,便也不强要她起来,只对一旁的小丫鬟吩咐道:“去给夫人搬张杌子过来。” 段氏坐了,继续不轻不重的替婆母垂着,一边和她说笑。老夫人享受着媳妇的孝心,心里满意的紧,也不知道是真的捶的起了效果,还是心理作用,竟是觉得舒坦了许多:“好了好了,我好多啦,陪我坐着说话,不用捶了。” 段氏笑着应了,屁股挪到了塌上,跟老夫人并排一起坐了,又说起锦甯来:“瞧着是个小丫头,偏生老陈着重,还能合着媳妇的性子,真真是个不简单的。” 老夫人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却是不觉笑了笑,拍了拍儿媳妇的手:“你吖,眼光是好的。可是那样的人家,咱们家华儿是攀不上的。” 华儿便是段氏的大孙子。 段氏不由脸上一红,嘟哝道:“娘,你想到哪里去了,媳妇只是瞧着那位蓝家小姐觉得亲近罢了” 老夫人却蓦然脸色一变,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沉声喝道:“蓝家小姐?什么蓝家小姐?” (感谢伤岳、冰灵ル、宗烨三位亲的粉红~~~)

一百九十五.暴雨连绵 段氏忍不住吃惊的张大了嘴。 记忆中,婆婆封老夫人虽然生得严肃些,却从未真个露出如此凌厉的模样来。就是从前她那几个儿子,还小的时候顽皮闯了祸,打破了一家庄户人家孩子的头,还被他祖母亲自押解了过去,给人家赔着笑脸道歉。就是对孩子,也不过是丢给他爹去恼怒,不轻不重的刺了两句便罢了。这十里八乡的,有谁不知道封家庄子里的老夫人是个好的? 今儿,婆母好生失态。 因为惊讶,也因为那双眼着实太过于犀利,于是差点忘了问的是什么。好半天才晃过神来,呐呐的答了句:“那……那小姐她说她姓蓝吖,叫蓝锦甯。” 蓝锦甯 老夫人猛的站了起来,忽的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眼榻上正怔怔望着自个的儿媳妇,面上无悲无喜,已经退去了那般厉色,可也许因为之前的影像太过鲜明了,让段氏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她淡淡的道:“我累了,你先回去那些人,雨不下了就打发走。” 声音很不悦的样子,段氏听见了,却拿不准婆母是不是在生气? 菩萨性子的人也会生气的么?面恶心慈什么的,用来形容老夫人是再合适不过了……当然了,其实老夫人也不是长得多么凶神恶煞,只是有些一板一眼罢了。 为什么忽然这么急?为什么一听说什么蓝家小姐就骤然变色?段氏是实诚,可是不傻。 当然,她是不会去质问婆婆滴,连忙恭敬的应了,就带着婆子丫鬟回去了,回到自个正院里,瞅见自家老爷正在对雨作画,眉头不由拢了起来。 她这个相公什么都不好,就是好这些花鸟鱼虫风景山水,还都是死物。明明啊,画的不怎么样,可偏还自得其乐的很。要她来说,有空闲着没事做这些,不如出去看看田间庄子的小麦种子芽儿抽出来了没有。 她爹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她这个女儿也不枉多让。这几年也算“养在深闺”,可架不住婆婆深明大义她手痒痒啊,所以在院里还给她留了一块菜地,标准的“自留地”,以防她闲着无聊和丈夫吵架玩儿。所以夫妻两个常见的相处模式便是,老头端张桌子在院子里便画画边看老婆种地,虽然彼此都很有些瞧不顺眼,但也相安无事。再说都这么些年了,看不惯也都早习惯了,要是哪天太阳好好的没瞅见对方干爱干的事情,只怕还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是今儿下雨,段氏没法下地,只好凑过去看自家老爷作画,画的什么没看出来,乌漆墨黑的一团一团,有浅有深——这也算画?不就是拿墨汁往宣纸上涂么? 封老爷也是临时起意,雨是昨天开始下的,画却是今儿才想着要画的。一想到大早睁眼瞅见一片乌压压的天空,封老爷心里就别提多得意了,也就是他有着个天分这个闲心,这么个暴雨天还能有灵感 段氏看不惯,可是没和往常一样刺他两句,反而很配合的问道:“老爷画的这是什么?” 乡下婆子,没见识。封老爷没有不高兴,因为习惯了,难得今儿老婆子不酸他,他还挺纳闷,瞧了她一眼,也没多心:“我画的天空啊,这是云。” 段氏明白了,一抬头瞧着窗棂外头,嘿,还真就那么回事不过说起来,这要摆到外头去,估计十个人有九个都猜不出来是什么,剩下那一个是瞎子。 于是她点了点头:“嗯,挺形象的,总算你的画我也能看明白一次。”瞧这话说的,刺头的习惯还是被带出来了不是? 封老爷不跟她计较,哼哼:“懂什么,这叫山雨来风满楼,我画的是雨前” 是,没有雨点子,可不就是雨前么?不过就算添了雨点子别人也看不出来山雨来风满楼?这句话倒是挺好听的,不过也就他能说的这么心安理得了。 “嗯,挺好的。”段氏点点头,果然很敷衍。 难得听到一句好话的封老爷也没挑刺,拿毛笔又勾勒两下,这才搁下,拿起来吹了吹,让下人拿去阴干,不过估计没两天就会找不见了。背着手看妻子:“去过娘那儿了?” “去了,娘的风湿又犯了,嬷嬷给捶了捶,好多啦”段氏显然忘记自己也给婆母捶过了,可谁让人家是实诚人呢?人家嬷嬷捶了多久,她才捶了一小会,自然不放在心上。看了看丈夫的脸色,又问道:“不过娘方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娘冲你发脾气?”封老爷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太不可思议了老娘对媳妇比对他这个独子要好的多了,这么好几十年了都没见她冲自己媳妇甩过脸子:“不能?” “不是冲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她是那种被婆婆欺负了就到相公面前告状的人吗?于是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又问他:“那蓝家……你知道么?” 封老爷疑惑的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知道” 当然他自己也狐疑的紧,把丫鬟婆子赶走,老两口躲到房里合计去了。 外边的仆人偷偷的笑,吖,庄主和夫人都这把年纪了,感情还这么好——汗 那厢蓝锦甯并不知道因为自己坦然道出了真名而引发了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说起来老夫人说的那句等于白说,雨停了他们自然是要走的,可是这雨啊,它就是不停啊 暴雨一连下了三天。 蓝锦甯和段氏已经熟络了,虽然不是正紧客人,但人在屋檐下,总不能一直龟缩在小院里头不出去。连带的也认识了这家的儿子媳妇孙儿孙女,女儿却是不多,就一个小豆丁,孤零零的在一群半大小子里头,分外显眼。小豆丁今年六岁,虽然是年纪小,却一丁点都不怕生。兴许是因为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家里头上上下下都宠爱的很,性子活泼极了。 阿常那边也不枉多让,封老爷爱画作,他出手便叫人惊为天人。余下的几个叔叔伯伯也极其喜欢这个男孩子,虽然酷了点,那比自己家那些皮小子可沉稳多了,实在叫人欣赏。没几天,几个少爷们也自发的缠住了阿常——人家被他一手真功夫给镇住了,缠着要学本事呢 而小豆丁和锦甯一见如故,当然是单方面的,锦甯内敛惯了,不习惯和人一上来就亲热腻乎。可是这么点子大的小女孩,正是可爱的时候,对着人甜甜的喊一声姐姐,哪个还能抗拒的了?三下五除二的,便成了锦甯的小尾巴,时不时的缩到她院子里去。 一大早的才起身呢,就听见小豆丁咋咋忽忽的跑了进屋,也没人拦她,大叫着:“锦甯姐姐锦甯姐姐,你起来了么?” 锦甯就着手里的帕子抹了把脸,瞅过去,丢一个笑容:“宝仪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小豆丁用力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姐姐,今儿我们还玩跳皮筋么?” 黑线,玩了三天了还不腻?她这把年纪了陪她玩跳皮筋实在很丢份啊可是又不忍拒绝,只好道:“下午再玩儿,姐姐得去给段奶奶问安呢” “喔,那好”小豆丁颇有点儿遗憾,这两天下雨被拘束在屋子里,本该是最最无趣的时候,还好有这个漂亮姐姐教她的新玩意,不然她肯定要去给哥哥的那只狗狗拔拔毛不过小娃儿是很容易满足的,一个下午,也是很有趣的虽然早上得陪着母亲和婶婶们说话,有点儿小无聊——她们说的话她一个字儿也听不懂,也插不进话难为姐姐这么能忍…… 忍耐,也是一种功夫吖 “宝仪,你太祖母很少出门么?”听说段氏手上还有一位婆婆,u看书.knshu 可她连老人家的正面都没瞧见过有一次起的早了赶上看了老人家的后脑勺一次,就被段氏给着急的拉走了,活像人家会吃了她似的——她有那么不招待见么? 小豆丁玩着辫子上的绢花,听见她问,可爱的偏了偏小脑袋,吐吐舌头:“没有啊可是娘说,太奶奶腿脚不好,叫我不要去烦她呢” 腿脚不好?这两天?锦甯心下了然,是风湿。可是风湿也不至于闭门不出啊她好歹也算半个客人,住了这么些天,老人家居然一面都不肯见?虽说自己是小辈,见不见的无所谓,可这种举动实在太过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说起来,她和阿常这三天见到的时候也不多,男女大防啊锦甯和他各自报了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兄妹俩了,总要避讳的。 还好,没有人相思入骨,夜半去爬墙。 想想算了,不去管了。兴许是老人家见多识广,也知道蓝家和……梁家,所以不淌这趟浑水罢了能缩到这个旮旯里来的,多半也能算是隐士了,又是一个妇人起家,人家不容易啊 锦甯对这位封老夫人充满了敬佩之情。 锦甯坐下,姚黄替她梳发,上淡妆。 小豆丁巴巴的望着她,充满了羡慕:“姐姐,你真好看” 她笑起来,揉了揉小豆丁的脑袋:“宝仪真可爱”

一百九十六.骤雨初歇 封老夫人又有些焦躁不安。 手里拿了话本看了两眼,又丢开。叫人拿了针线过来,只绣了一片花瓣就让人撤了。接受的婆子纳闷的看了两眼,不由一怔,绷好的白卷布上点点艳红,却是被针眼刺出来的血珠子染了。老夫人的女红一向不大好,可从没有一次会这样,扎了只怕不下十来下? 老夫人又让人取来了一卷佛经和笔墨纸砚,惊的满屋人都悚然了。 封老夫人是个奇女子,从不信神佛,做事断氏,很有些杀伐果决的味道。就是今儿这本佛经,还是一个比较心诚的信众婆子贡献出来的。 抄了三行字,封老夫人的笔停了下来,她抬头望着外边,脸上晦暗不明,叹了一声。转头看向一边的下人,冲着两个用惯的道:“这雨……快停了?” 本来以为这里会下许久暴雨,到末了指不定会发展成洪水的,不过好像,她的担心多余了。 不过,这么大的雨,只怕下的不止这一个地方。这里的人们运气好躲过了,其他地方的人呢? 说起来,可防,天灾却是防不胜防。旱涝的时候,洪讯的时候,冰雹飓风,林火自燃,地震火山,都是人力不可阻挡的事情。 就自然灾害而言,大梁地处中南,大多是平原阔地,地产广阔缭绕,最怕的自然是旱灾、水灾两样。朝廷每年花在这两项赈灾,不下两千万两白银。 两千万两,看似多,分发到灾民手上却也聊胜于无。其中的蛀虫自然不必提,主要还是因为这样的灾害,分布范围最广,受灾百姓自然也最多。 是历代大梁皇帝眼中一道最大的难题之一。 锦甯想,这次回去,大约宸帝又要忙乱上一通了,约莫也顾不上算计她一个小女孩。 好,其实是骨子里已经老到妖孽的伪萝莉。 锦甯挑了挑眉头,萝莉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实在有些不合适。 倒不是她在幸灾乐祸,只是这天灾她也没什么办法。拯救苍生是轮不到她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也不是她乐于去做的事情,只是……免不了松了口气。 皇帝呀,终究是高高在上的。她身份再高贵,能越过他去就见鬼了。 雨水渐渐小了,大约今晚就可以止住,明天一早他们就能离开。 陪着小豆丁玩了一下午,饶是锦甯体力不错,也有些累了。主要倒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她这么一个“老东西”,还要装嫩陪小女娃玩跳皮筋,心中止不住的别扭。 别扭的狠了,于是她累了。松快下来,把俩个体力极好的侍女推出去当挡箭牌,自己坐在一旁含笑的看着,一边吃着姚黄端来的点心。 果然,人累极了、肚子饿的时候,寻常觉得只是普普通通的糕点也香甜了许多。 无奈的侍女只好听从吩咐,没办法,谁叫人家是主子?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兴高采烈、兴致勃勃的样子去哄小女孩,免得小豆丁觉得她们两个无趣,又去寻主子的麻烦。 也难为主子了,这跳皮筋,实在也是体力活。 小豆丁恋恋不舍的看她:“姐姐,宝仪明天再来寻你玩” 该吃晚饭了,封家三媳妇派人来唤小豆丁回家吃饭。封家的兄弟成亲之后,虽然没有分家,却也不再每餐都聚在一起用了。除却早饭要陪着婆母和老夫人一道吃,其余都是在各自屋里用的。小豆丁是三爷家的,是一个叫青莲是少女来传话。 锦甯原本正要点头,忽然想起来,明儿,她说不准都走了。骗小孩子看似无关紧要,却不知道小丫头家家的说不准能把这事记一辈子,就像她…… 好,她承认自己小肚鸡肠,一点点委屈都受不住,总是寻了由头要还回去的。不过她一向都做的滴水不漏,至今都没有人发现端倪过。 嗯,卫名除外。她对他的报复,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只可惜自打如珠嫁了他以后,她就鲜少有机会能这么恣意而为了。一来是因为自己渐渐大了,不再合适做那种小孩子斗气般的幼稚举动,二来,总要给卫名在如珠面前留一点颜面。 貌似她们家的小豆丁如今也有封宝仪这么大了?改天去瞅瞅,吃吃小萝莉的豆腐去。 锦甯歉然的望着小豆丁:“只怕不成,明儿姐姐就要回家了。”说好过了八月就回的,如今……都快十一月份了。 大嫂的预产期就在这些天,如果不早点回去,只怕赶不上小侄子落地。 小豆丁欢快的脚步一顿,甩开青莲的小手,回转头倔强的望着她:“姐姐,不要走,你走了,都没有人陪宝仪玩儿了……”也再没有香香甜甜的糕点,没有好多好多好玩的游戏,没有人陪她跳皮筋了。 她一个人,是很孤单的。小女孩儿单纯,却也知道什么事寂寞。 锦甯望着那双盈满了真诚不舍的大眼睛,心头泛起一阵涟漪,却被她强行抚平。 这般可爱的小女孩,自然她是喜欢的。可她有自己的家人、责任、义务,不可能逃开了一切留在这里陪她玩儿。虽然……那貌似是个极其诱人的想法。 “小小姐,少夫人该着急了。”青莲歉然的望了蓝锦甯一眼,手下用力,想要抱起小豆丁。可宝仪却是固执的抱住了锦甯的胳膊,就是不肯撒手。 青莲有些无可奈何。 “宝仪,你家里还有哥哥们吖可以找他们玩儿,还有别的小朋友,跟他们一起玩也很热闹的。”锦甯示意她稍安勿躁,青莲便知趣的退到一边。她伸手摸了摸宝仪的小脸,莞尔笑道:“有很多哥哥们、伙伴们知道的好玩的东西,你都没玩过呢” 小豆丁一怔,偏着头却飞快的摇了摇:“不要,哥哥们不喜欢和宝仪玩,宝仪也不要和别人玩,宝仪只要和姐姐玩。” “为什么?” “因为……嗯,姐姐漂亮啊” 锦甯哑然失笑,这小丫头,竟然这时候还不忘了拍马屁。 “可是宝仪,姐姐不是你们家的人吖姐姐甚至都不是这儿的人。姐姐要回家的,如果姐姐带宝仪去姐姐家里,不让宝仪回家,宝仪会不会高兴?”锦甯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哄小女孩。 小豆丁哑然了。 她是愿意去姐姐家的,可是……宝仪也是要回自己家的“姐姐,宝仪知道了。” 青莲惊讶的望着自家小小姐,小姑娘撒娇起来有多么难缠她不是没见过,没想到这位小姐竟是这般有办法,能哄得自家小小姐服服帖帖的,而且还那么……轻而易举 锦甯笑着亲了她一口:“我们宝仪就是懂事啊聪明又可爱的小豆丁”糟了,一时不查,把心里的昵称给叫出来了。 好在小豆丁压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迷糊的看她:“姐姐,小豆丁是什么?” “嗯,这个,小豆丁就是,漂亮可爱聪明懂事的小孩子吖” “真的吗?宝仪真的是小豆丁吗?”小豆丁的眼睛闪亮亮的,幸福的冒泡。 是的,孩子,你真的是个小豆丁……锦甯很认真很用力的点头,然后看着她欢快的跟青莲出门。还好还好,糊弄过去了。 一般这个时候,晚饭该送来了。 今天却有些晚了。 锦甯正想着是不是该差个人去问问,段氏房里的婆子来传话了。姚黄认得她,这个婆子不比几个亲近的心腹,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支使的动的。忙笑着迎了上去:“路妈妈,怎么是您来了。”顺手塞了一个荷包过去,也不多,正是最大份额的那种。 “姚黄姑娘。”陆妈妈笑的牙不见眼,到这位小姐院子里来总有许多好处:“咱们夫人说请小姐到那边用饭呢” 姚黄有些惊讶,u看书 .ukansh 又有些犹豫:“这不好?前几日不都是……怎么今儿突然?” 话说的不全,但意思陆妈妈领会的出来,当即笑了开来,脸上的菊花绽放的无比谄媚:“也没什么事儿,前头我们家四公子中了秀才,今儿才传了消息过来。虽说晚了些,老夫人说还是热闹热闹。正好不是蓝小姐和梁少爷在么?便想请出去热闹一番。” 她说的理直气壮,脸上分明也有一丝意外。 为什么? “但敢情好,真是恭喜府上了。”姚黄端了笑脸说道:“还请妈妈在这边歇一歇,容奴婢去禀报一声小姐。” 看人家一口一个奴婢的,这才是下人的模范啊陆妈妈想起自己先前一口一个“我们家”,不禁有些汗颜。“使得使得。”忙笑眯眯的应了。 姚黄告诉了锦甯,只见她点点头:“帮我换件衣裳,去取那套浅赭色的长裙来,外边套一件比甲,再去取两只朱钗就行了。” 姚黄点头去拿衣服首饰,锦甯坐在铜镜前看着面目模糊的自己。 今年的秋闱确实结束了,但那时十月里的事情,京畿离此地,不过五六日的路程,按说,一个秀才而已,只怕早就该传到这边了? 只怕是那位老夫人……只是,怎么突然想见她了? (感谢凼凼大人的粉红~~~)

一百九十七.惊诧 换了衣裳,想了想,捡了几样礼物丢给魏紫,带了她去赴宴。 “大小姐不是都给过礼物和谢礼了?”这封家的几位奶奶处她们可没少去,送了不少东西出去,大小姐又是个惯常大方的,出手几乎就没有不好的。这会子又挑了许多,却是叫姚黄有些疑惑起来。 没等锦甯开口解释,便听魏紫道:“你少问两句,平日里也多看这些,若日后嫁了人还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再是喜欢你也得嫌你啰嗦不晓事了。” 姚黄脸上微微一红,那是羞的。魏紫的话再是直白伤人,也动不了她们姐妹的情谊。因为彼此了解信任,才能彼此支持互助着走上这条路,这么些年了,有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 锦甯知晓姚黄虽然仔细,但却还是有顾不到的地方。毕竟从小离开了生长的圈子,到了陌生的地方与一群少年少女们一起被训练、做任务,这些家长里短的东西,不知道也无可厚非。 “谢礼是谢礼,礼物是私底下的赠予,不会摆到台面上去说的。”锦甯笑着指了指魏紫怀里的物件:“这些是贺礼,人家请了我们吃席面,就要送贺礼,这是礼数。” 姚黄恍然大悟,她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并不是不知道,不由再次红了脸。 在这儿虽说住了几天,也还算舒坦,到底是陌生人,自然觉得没那个必要。 “奴婢鲁钝。”姚黄不好意思:“闹了笑话了。” 丫鬟们顿时打趣了她几句,方才一同送了蓝锦甯出院子。 已经到那边了,却与迎面而来的白衣少年遇上,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少年边上憨厚的大个儿眸光一亮,轻声的嚷嚷:“是大小姐……还有魏紫、咳,那个魏紫姑娘。” 虽说是轻声,可这丫嗓门本就亮堂,就是压着声音了,也比寻常人嘹亮些。 魏紫“啪”的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似地脸烧得通红,狠狠的瞪了大个儿一眼。 锦甯抿着唇轻轻的笑了笑,上前福了福身子,开口唤道:“世子哥哥。” 往日里她总会分外慵懒地上前喊阿常哥哥,或是认真敛目的看着他,叫他阿常,有时候被这丫气的狠了,则会恨恨的叫上一声“梁乐祥” 却是头一次见她低眉顺眼的,恭敬的唤他“世子哥哥”。 声音不轻不重,语气也十分柔顺谦和,就仿佛这十多年来都是这样喊他的一般。 却恰好能叫周围的人听见。 一旁封家的下人瞳孔微缩,下意识的退了小半步,方才止住。彼此之间面面相觑,却是不知道,原来他们家主子随便招呼的两位客人,竟有这样大的来头。 既然一位是世子,那另一位的身份,只怕也低不了去。 李大个儿和魏紫都有些侧目,却听世子淡淡的应和了一声:“嗯,进去,莫让主人家久候了。”锦甯闻言荡漾着眉眼着直了身子,果然,他总是能理解她的那个人。 目光落在他的侧颜上。 阿常这架身子生的十分白皙,五官却有八分像地府里的白无常。若是面色更黑一些,只怕就是十分像了。这到底是巧合呢?还是精心的挑选了这么一个和他那般相仿的皮囊? 白无常本就生的一副好眉眼,剑眉入云端,耸然正直,鹰眸凌厉,点点星光散布其中,因着冷漠,更加幽暗深邃。只有那一张薄唇生的不好,老话说,薄唇既薄情,也薄幸。 那笔直的唇角轻轻一抿,便能掩去深深的唇线,却仿佛更加森然。 大约他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这一世,倒是常常能瞧见他的唇线。因着年少,血气又足,唇色粉嫩,颜色如蜜,泛着一层莹莹光泽。虽不是樱桃小口,却也赏心悦目。 锦甯在心里腹诽,赤果果的正太型腹黑,浓香款的芝麻馅包子啊 还好他虽然腹黑,心胸却如云一样白净,高高的飘在远方,从不落下。 没有他在意的,也没有他想要在意的。 唔……她,也是么? 脸颊不知为何偷偷的爬上一抹璨然,一不留神,磕绊到了门槛上,差点跌一跤。 “想什么呢?仔细摔了。”阿常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拎起来。锦甯看起来瘦瘦,其实还是挺有些分量。手臂细细的,握在手中却并没有如愿掐到骨头。 锦甯支支吾吾的,却并没有回答。 屋内听见动静的嬷嬷出来查看,见是他们,忙殷勤的笑道:“小姐和公子可算来了,都等着呢,快请进。”仿佛没看到少年拉着少女的举止,有些不合时宜。 阿常松开手,点点头。和锦甯对看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撤去目光。 进了屋,两人便是分开坐的。隔着一排屏风,可看清人影晃动,却瞧不清人,也听不见声响。 倒是正经宴席的样子,礼数也周全,身旁还有小丫鬟伺候,菜色更是合胃口。 锦甯头一次见到老太太的真容,不禁有些恍神。这家的几个媳妇她都见过了,无一不是爽快利落的性子,生的却不一而足,有的利落大气些,有的清秀娇小些。 难为段氏这么费心的挑出这样外貌各有千秋,内里众口一致的儿媳妇来。 这样一家人家,过日子想必是十分舒心的。大伙各自容让着些,必能家和万事兴。 老夫人却一副苛刻死板的模样。 倒不是说她生的贼眉鼠眼,反而是挺大气端正的容颜,隐隐瞧得出来原本的脾气理应是个直性子,且颇有威仪。只是她眼角和嘴角下垂,并不显得高兴,表情紧绷,尤其望着她的时候,一副纠结难安的样子,眼里有窥探打量,有疑惑防备,甚至还隐隐有一丝怨恨。 怨恨?锦甯一惊,却是在脑海中努力回想,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可曾得罪过这位老夫人?想来想去,记忆中却压根没有这样一个人。 或许是她看错了。 “蓝锦甯见过老夫人。”端着一成不变的笑容,锦甯笑着问了安,让魏紫送上了给封四老爷的贺礼——对读书人,自然是笔墨纸砚最合适不过。但她一路行来,却并没有备上这些多余的物件,只得从准备给爹爹的礼物中挑了一件出来,却是一把折扇。 上好的橡木为扇骨,雕琢的并不精细,瞧着却是大气。上头没有画山画水,素白的扇面上勾勒了边角,却只在右下方落了一首诗。 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 这首王维的《青溪》在前世并不像那几首传世诗作一样朗朗上口,却是蓝锦甯很喜欢的一首诗,尤其是那一句“我心素已闲”,更是令她深深仰慕。 想到爹爹蓝正杰的性情,虽说还差了些历练与际遇,却也是合适的,这才用小楷描上了扇面。 至于作画,她却只擅长工笔与油彩,对国宝水墨画并没有什么研究,所以干脆留了空白。 这个世界用的是毛笔,画的自然也是黑白山水。 蓝正杰的画作虽不是顶好,也是极佳的。但凡文人,总以诗书画为风骨。 封老夫人打开看了一眼,却是对那首诗作没什么意见。 她虽然识字,却也仅仅是识字,能写而已。她学字甚晚,家门口那块匾额便是她素年刚练字时所写,庄子方落成时便挂了上去。不是没提过让儿子写更好的换了,可他们却说是她的笔墨,要留着给后世封家子弟瞻仰。 看了看,便让人给屏风那边四爷送去,不久,便听到那边一片称赞之声,还有桌椅碰开的响动和脚步声,却是有人向着这边过来了。 锦甯不由心下一阵懊恼:让你显摆 段氏身边的陆妈妈上前道:“四爷过来求见。” 封老夫人想要拒了,却听孙四媳妇道:“难得见我们家爷们这么喜欢呢”竟是不管不顾这边都是女眷,就要过来了。不过统都是自家人,只有一个小少女并她的侍女陌生,倒也是无碍的,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封老夫人只好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锦甯多心,总觉得她分外严肃的脸又拉长了些。 “孙儿拜见祖母。奶奶,不知这诗是何人所作,可否让儿子见上一见?”封四爷不过三十来岁年纪,生的十分……眼熟。 望着封老夫人,眉眼中一片执着期盼。 又是一个书呆子。 锦甯忽然懂了那份眼熟。uu看书 .uuansh 原来,这封四爷,竟是和自家爹爹有五分相像。 饶是她惯会掩饰,这会子不禁也变了脸色。手下意识的捏了捏自个的衣摆,猛然回头,却对上封老夫人森然冷静的眼睛。 一时无言。 封老夫人却是面无表情,道:“是这位蓝小姐所赠,你却是可以问上一问。” 封四爷循着祖母所示的方向看去,却是一位小少女,衣着不凡,眉宇间有一份豁然之色。 “女公子,这诗……莫非是你所作?”他眉宇间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锦甯翛然便镇定了下来,垂下眼睑,答道:“并非小女所作,乃是小女先师的诗。” 她说先师,那就是说,作诗之人已然不在世了。 封四爷脸上露出一抹遗憾来,唏嘘了两声才道:“令师高才,却不得一见,着实可惜。女公子还请节哀,想来令师并无遗憾。” 她的师傅有没有遗憾她是不知道,但王维,却未必不曾抱憾。 锦甯点头笑着谢了他,并无异样。 封四爷退回那边吃酒去了。 (感谢冰灵ル、蓝蝎子两位亲的粉红~~~~小甯儿与阿常之间的暧昧啊……一个淡淡然,一个冰冷冷,那个,能看么?⊙﹏⊙)

一百九十八.如何封心(1) 封四爷的出现,让一些疑问似乎有了解答,又似乎更加纠结起来。 收敛好了脸色,叫自己不要去想。却忍不住看向屏风的那边,似乎是想从隐隐绰绰的人影中寻出某个人来,又只是一两眼,便收了回去。 兴许只是人有相似,前世还有大众脸一说呢看谁都有三分像。那些偶像明星,不是还时不时的能跳出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人来争相模仿? 更何况,封家人,除了老太太之外,一个个的表现都很正常…… 吃饱喝足了,锦甯带着魏紫也准备回去了,虽然在这边住的时间不长,但有不少东西都散了出来,也需要好好收拾收拾。一晚上的时间有点紧,不过好在人手多,少许花些时间就行。 却有封家的婆子笑盈盈的拦了她的去路,略带恭敬的道:“老太太请小姐去喝杯茶。” 锦甯点了点头,让魏紫先回去带着丫鬟们收拾好,顺便去阿常他们那边的院子瞧瞧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便独自一人跟着婆子去了封老夫人屋里。 布置的很是简单,不像是女子闺房,倒有几分书房的模样。 堂屋前有一张四方桌,立着青花瓷瓶摆件一对,南边有一个极大的书架,上头放着好些书。仔细瞧了瞧,多半却是些小儿启蒙的书册,有的还不止一两本,新的旧的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一块,一看就知道约莫是府里那些老爷少爷小时候启蒙用的书册。这封老夫人倒是挺有趣的一位老人,还晓得收起儿孙这些旧物。 老夫人坐在左侧的太师椅里,有个婆子正帮她捶辈。 中间摆放着一张大几,上头摆了一整套的茶具,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席地而跪,冲泡茶水。 见她来了,封老夫人眸光轻闪,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是和缓的声调:“小姐来了,请坐。” “谢老夫人。”锦甯笑着谢了,端端正正的做了下来,脊背笔直,又冲上茶的小丫鬟道了谢,才浅浅的抿了一口,入了肚腹。 这茶倒是好茶,顶好的明前茶,甘香浓郁。只是她向来不好这口,因而,爽快的放下了。 “蓝小姐明儿就要离开了?”封老夫人紧盯着锦甯的一举一动,一双眼明亮的不似这个年纪的老者,其中的锋芒,只怕连年轻人都要退避三舍。茶盏中水波盈盈,却是并没有少多少,不禁心中暗自点了点头,果然是大家出来的女孩子,一举一动都行止优雅。 她却是不知道,固国公府的蓝家,从未请过什么教养嬷嬷之类的人物。在下人看来,自家大小姐仿佛对这些无师自通,与生俱来就是那般端庄模样,而后的两个妹妹,说是由她一手带大也并不为过,姐妹几个行为举止,都彷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王氏也是豪门贵女,两个儿子也通是出自她的手笔,举止自然不一般。不过男孩子到底能松乏些,就是活泛些也没什么。比如皮猴子一般的蓝锦奇,便是生存在哥哥与妹妹们之间的一个异类,平时活泼开朗的让人脑仁疼,但真个到了关键时刻,那一举一动较之蓝锦华,也不会差了太多。 “是。”锦甯迎着那目光,轻轻一笑:“本就是急着回家,却不料赶上这一场暴雨,才不得已借宿您家里,叨扰了几日,却不好多留了。家里人想必也惦念着呢” “那倒是合该快快家去,免得家人担心。”封老夫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的扭曲,却并不显得狰狞,不知是触到了她心头哪处柔软,面目上反而却是柔和了一些:“梁公子既是姓梁,又称世子,莫非……” 却是有些试探的口吻了,不过锦甯既然这样坦然的叫了,也不怕她知晓,便道:“正是皇室子弟呢,世子哥哥是靖王叔叔唯一的嫡子。” “原是靖王世子,老身说瞧着二位的气度都是不凡,应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封老夫人仿佛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目光移开了两分,却没见到锦甯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 何必呢,这样装模作样的,大家都不累么? 等到封老夫人又转回来看她,便又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了。 “蓝也是我大梁贵姓呢蓝小姐出生定然不凡?”封老夫人望着那少女,只觉得心中一寸寸的纠结。印象中那些大家小姐,通有一股子尖锐高贵,最喜旁人奉承赞美。可她这般不着痕迹的抬了抬,那位却仿佛恍然未觉,只是顺着话头应了,并没有一丝洋洋得意。 真是好沉稳的小少女啊…… “不过是沾了先祖的光,其实不值一提。”蓝锦甯低下头,装似羞涩的道。 “哦?不知祖上是?”封老夫人不由顺着问道,方才发觉这话问的突兀。不过是借宿在自个家,却是没那道理要将人家的祖宗八代都要盘问清楚脸上一阵尴尬,顿时懊恼先前把几个伶俐的婆子都给赶了出去,只留身后这一个耳聋的捶背,和那口不能言的茶女了。“老婆子的意思是,不知小姐是那位大人府上的千金?” 锦甯豁然抬起头来看向封老夫人,那探究的目光骇的她心头一跳,却只能强撑着与她对视。好在锦甯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笑道:“我家爹爹是户部尚书,祖父只得一个挂名的三品都尉虚职,倒是不值一提的……”她言又止,又抬眼看了老人一眼,见她露出略略放心的表情来,心中已经有一半笃定,才将话说下去。 “我家太爷爷却是个大英雄呢” “哦?”封老夫人没留心锦甯眼中的一抹狡猾,只听她前头说的,便必然不是那人了。那人的儿子,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闲职都尉?心中松了口气,说着话像是对锦甯口中的“大英雄”起了几分兴趣,其实不过顺嘴接话罢了:“不只是哪位老将军?” “太爷爷早就不是将军啦,不过我两个哥哥都很崇拜他呢”锦甯一副与有荣焉的傲娇模样,小脸上一片得意之色:“年前皇帝伯伯才封了我太爷爷做固国公呢” 固国公?封老夫人脸上一惊,却又不动声色的掩饰下来。“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怪不得能与靖王世子一道而行,这般身份倒也说的过去了。 “先头不得已稍有隐瞒,还请老夫人不要怪罪。”锦甯站起来福了福身,正色道。 “老身省得,蓝小姐自有为难之处。”封老夫人倒是想的很开。 “天色不早,小女明日还要赶路,却是不能多坐了。来日若得了闲,锦甯必然请老夫人到家里坐坐吃杯茶,这就告辞了。”锦甯微笑着道。 “蓝小姐请。”封老夫人也不留她,客气的笑道。 蓝锦甯谢了,走了半步,又顿了一下,回头随意的说道:“老夫人日后若是到京畿,不妨来家坐坐。随便寻个人问问便知,若实在寻不到,去武郡侯府递个话也是可以的,我家大伯便是如今的武郡侯。” 说罢,只听见一声极响亮的抽气声,不等封老夫人再说话,笑一笑便离去了。 对于她的身份,蓝锦甯已然有了九分把握。 回到屋里,魏紫回道已经通都收拾好了,世子那边也是准备妥当,明儿一早便能离去。只是不知今天夜里,封老夫人是不是还能睡得着? 她却又是好眠的沉沉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早,一干人等便齐聚在封庄大门外。封老爷连同夫人段氏都齐齐来送,却是冲着两个小人儿贵人的名头。虽说不知者不怪,但如今不是知道了么,礼数上总要周全些。又送了好些庄子上的特产等物,虽然不多,也占了小半车。锦甯倒是不嫌弃累赘,一一收下谢了。 只是并不见封老夫人的人影。u看书 ww.uukanhu 锦甯望着那“封心庄”三字,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说起来,却是她一时迷糊忘记了。搬到固国公府后,远离了武郡侯府那一大家子,她竟是渐渐的有意将一些东西给抛到了脑后。幼时还曾感慨过曾有那么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太姨奶奶存在,没想到近在眼前了,居然一时眼拙的没有认出来 封心庄,枫心阁,换了一个字,意思却并未改变过。只是那一栋精致的亭台小楼,与这一座大大的庄子,并无半点相似。若非封家四爷与她父亲那五成相似的面容,她甚至都不会起疑 这一家人,说起来与她还是血脉亲缘呢 正要离开时,却听身后人群一阵骚动,却是几个婆子扶着封老夫人疾步走来。 锦甯笑盈盈的端正站好。 “老身来送送世子和郡主。”一晚上的时间,若是有心想知道什么,倒也不是难事。更何况有她的授意,丫鬟们随意透什么都足够让封老夫人彻夜难眠。 只是看着她脸上疲倦的神色,锦甯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罪恶感来。 “多谢老夫人。”她与阿常对看一眼,他的眼眸平淡无波,却有一丝隐隐的责怪。 好,她错了还不行么? (感谢蓝蝎子亲的粉红~~~~)

一百九十九.如何封心(2) 锦甯行了晚辈礼,扶着封老夫人的婆子感觉老夫人的身子似是有些僵硬,却并没有避让开。 封老爷眸中闪过一抹沉思,方才上前道:“原来蓝小姐竟是郡主……” 话未及说完,便听蓝锦甯笑盈盈的道:“封老爷,当日我与世子落难,您好心收留,并不是因为身份,可是如此?” 封老爷迟疑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可是…… “无论小女是何身份,小女都承您这份恩情。”说着,却是取出了一样物件,却是一方令牌,不过巴掌大小,泛着蓝莹莹的光泽,递了过去:“这是锦甯家中常用的小物件,无甚大用,权当留个纪念。不过若日后封家有事……可持此物来京畿寻我。” 锦甯笑盈盈的模样端是可人,可封老爷却并不敢小瞧她手令牌,也不敢小觑她的承诺。他们虽然位处偏僻,可对蓝家亦是有所耳闻。 蓝家门风严谨,教养子弟都是极好的。现今的几位蓝家子弟,都在朝中握有重权,那可不是他们家出了一个“秀才”可比的。听闻那家有一位庶子,十六岁便中了探花,可谓年少有为,如今估计也是一方大员。 这少女小小年纪,便受封郡主,她的承诺,自然不可视同戏言。 可是,他并不想让人说他们封家挟恩求报,毕竟这点举手之劳的事情,说不上什么大恩情。封家虽然只是小小方寸间的一户平凡人家,却也有自己的品格、风骨。 但又如何能拒绝的了?望向那双闪烁温和笑意的晶亮眼眸,只觉得是这辈子遇上的最为难的事情。 这枚令牌,收下与不收下,都是为难。 却听封老夫人一声叹息:“我儿,郡主一番美意,便收下”眼角眉眼俱是松乏了些,初见之时的凌厉也消减了几分,深深的望着站在身边却犹如松竹的少女,心下一片涩意。 想她当年离开蓝家时,是何等的潇洒。虽然那潇洒中夹着苦涩与绝望,却并没有半分懊悔之感。她本就是行事干脆利落的女子,爱就爱了,走就走了,拖泥带水向来不是她的风格……如今年纪一大把了,却是犹豫不决起来,还要让晚辈替自己做主。 她给了儿子一块令牌,不过是变相告诉自己,她会将此事隐瞒下来,不会告知旁人。若有一天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亦可以寻她作证。 封老爷愣了一下,便伸手接过,少女清朗的嗓音响起,如一汪泉水般涓涓:“如此,锦甯告辞了,诸位请回”话音干脆利落,甚是痛快。 一行车马渐渐远去,除了久久喧嚣的尘土,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封老夫人陡然如同大病初愈般虚弱了下来,不懂为何那还未及笄的少女却有这般气势,让她背脊夹缝里都透着战战兢兢。正要招呼婆子扶她回房,一旁却伸出一只男子手臂来,扶住了她的臂膀。她一震,侧眼看去,却是儿子严肃认真的面庞。 “娘,儿子想和您谈谈。” 封老夫人怔忪的看着他良久,方才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的不是么,她这儿子虽然看似是谦和老实的软性子,但他从小便聪明伶俐,心思细腻,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异常? “你跟我来。” 封老夫人使人紧闭了门窗,只留了儿子说话。封老爷扶着她在软榻上靠坐下,自己则如同稚儿一般蹲坐在她的脚边。封老夫人眸中忽然一热,多少年了,儿子长大成人,却是许久不曾这般亲近的和她谈心过了。 她伸出手摩挲了一把儿子的发迹,也有了花白的痕迹。她老了,儿子也老了。 可是他到如今,还不知道他的亲爹还活着。若非那少女出现,只怕连她都要以为,那个曾在她心中如同天人一般存在的男子,早就消逝了。 封老爷心中一动,并没有急着开口追问。 “我儿,为娘……你爹其实并不姓封。”既然有了开始,那么之后,是如同流水一般的宣泄。 原来当年封老夫人伤心绝望的离去,却并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真的不能有孕。那本身便是一个骗局,又如能隐瞒的纹丝不漏。早年她女扮男装从军,没多久便被一位老军医认出了女儿身。老军医怜她不易,帮着隐瞒了下来,认了她做干亲,不过却要她跟在自己身边。一是方便隐瞒,二来也顺便传授她一些医术。老军医虽然只是精通皮外伤,但医理一道都是相通的,她又是心细如发的女子,竟是学的青出于蓝。 小产之后,听说自己不能再有孕,她的确消沉过一段时间。只是那时,她并没有生出离开那人的心思。即便不能为他生儿育女,就算只是留在他身边,她也甘愿。但时隔不久,她便发觉了不对劲,月事迟迟不来,身子也多有不适。她为自己把脉,才发现,之前的一切竟是个谎言。 她从前与男子混迹的多了,行事直爽鲁莽,可是经历了那事之后,却是婉转许多,立刻明白了其中关节。正妻见不得她们这些妾氏有孕,而那人对她有一份军中情谊在,因而颇有敬重,本就是正妻的眼中钉肉中刺,又如何能容得了她的孩儿? 一时之间,她便在骨肉亲情与对那人的一往情深里难以择决。 其实说起来,只是因为她还不够信任那人罢了。他对她的爱,不如她厚重。他对她的情,不如她深切。情之一字,处理不得当,便伤人伤己。又因为第一个孩儿的折损,令她对他心有怀疑,因此,在发现自己又怀孕之后,并没有选择立刻告诉他。 高门豪宅,非她所愿,她求的,只是那一个人,那一份心。既然求而不得,她留下,甚至有可能牵累了孩儿的性命,不如远走。 找一个院落,与世隔绝。 她太了解他,所以走的不远不近,也果然如她所愿,她和孩儿,从来没有被找到过。 毕竟,他要找的只是一个孤身的妇人,而不是这样有老有少的一家子。 蓝锦甯的出现,让她以为是他找到了自己,可是,最后却只是虚惊一场。 “娘,您是说……”封老爷吃惊的望着鸡皮鹤发的母亲,她的褶皱深深,填满心酸,她的眸间盈盈,充斥水光。从前的坚强消失的半点都不剩下,仿佛真真只是一个老弱妇孺了。 “是,你是他的儿子。儿啊,你可怨恨娘,让你、让你从小就没有父亲……” 他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他正当少年,一定会愤然离去;如果他正当青年,一定会怒目而视;如果他正当壮年,一定会不折不挠……可他不是,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膝下儿女成群,性情中的些许棱角,早已平整圆滑。 他只是紧紧的握着母亲的手,微笑的望着她:“孩儿,不怨。” 封老夫人一瞬间如同大水溃提,珠落不停。 他不怨,然而她呢? 情之所钟,何以封心?心之所系,怎能锁爱? 看得开,少年亦可笑苍天;看不开,老妪何能破红尘? …… “为何赠他蓝谕令?”阿常对着马车中的少女翕动嘴皮,在旁人看来,很像是窃窃私语。 马车边上的护卫早都被阿常打发到一边去,姚黄魏紫很是有颜色的主动下了马车跑去跟别驾车上的马夫挤在一起——她们也算是半个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留下郡主和世子单独相处。众人都以为他们是小儿女要说悄悄话,自然没有不肯的。 不要跟他们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咱不拘小节也不要说这样不合礼数,真要守礼法那他们也就不是什么暗卫了 至于王府的暗卫,十个有九个都是知道自家世子的心思的。虽然世子爷的情绪从来都不表露在脸面上,可都从京畿追到雁乐去了,还不明显么?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两方人虽然曾经道不同不相为谋,此刻的心思倒是有志一同的。不管那边,都已经笃定,对方便是未来的“郡马”“世子妃”,uu看书.ukashu 对待他们二人的相处,自然也就不知不觉的宽容了许多。 一边是窃喜着自家世子爷总算是抱得美人归,就算还要等等,但这事也就不离十了;一边是高兴小主子得了如意郎君,不说以后如何,单看现下这场面,就知道世子定然是个长情的,别忘了,世子可是已经十七了别家的少年,这时候早就娶妻了,说不定连儿子都有了 让这样众望所归的小两口私下说说体己话,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却全然不知道他们全都料错了——阿常跟锦甯说的事儿很正经,可就是因为太正经了,连他们都不能知道,因而,宁可被错认成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说什么悄悄话——看这事儿纠结的 “到底是我蓝家血脉……”锦甯幽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太过世故与沧桑:“阿常,我始终与你不同。” “我与你不同”,不是讽刺,亦不是羞恼,而是真正的阐述。 那厢沉默了一会,又道:“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戳破这层纸?”阿常冷面冷心,可其实,只是他的思维比旁人更直接些罢了。在他看来,不如不说不懂,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离去,不是更好?“有时候,我真是不懂你。” “因为这是人世间啊……人心,本就是最难懂的。” (这几天双倍粉红啊~~~求票~~~)

二百.羞恼 说起来好像太过老于世故,其实只要站到对方的立场上去想一想,就足可以明白。 一开始蓝锦甯一行人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个可以暂住的地方,躲避大雨而已。到了封家庄子上之后,虽然和封家人也有接触,也不过是客人和主人之间的人情往来——总不可能住了人家的房子,吃着人家提供的饭菜,还一声不吭?被说成不通情理还是好的,让人认为他们是仗着身份高贵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都是正常的。 她也从没有怀疑过这庄子上的任何一个人,庄户人家善良热情并不需要什么理由,没有必要因为一点小恩小惠而妄自揣测什么。 唯独封老夫人的反应未免叫人觉得有些怪异,开始是压根不露面,后来却好像刻意的出现在她面前,还表现的那般“与众不同”,想让锦甯不注意到她都很困难。而封四爷的出线,便是一点燎原星火,将纠结成一团的乱麻迷障都烧了个一干二净,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如果封老夫人不是那般作态,就算封四爷和蓝正杰长得有十成相像,就算是有再多的把握,肯定自己的猜测,她最多也只会一笑置之。 封老夫人只怕是很矛盾的。 想让她知道,又不想让她太明白。就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害怕受到指责,即使是非常愿意坦白,却还是下意识的躲闪和遮掩。在封老夫人看来,她私自离开武郡侯府自然是错的,身怀有孕隐瞒不说更是错上加错,何况还一躲就是几十年 老爷子派去寻找她的人,她未必就真的一个都没遇上过。 再者,几十年了,她还这般犹豫闪躲,还能有什么原因?不过是因为那一份情在 想起太爷爷曾经提到这位“贵妾”时眼底露出的一抹温柔,蓝锦甯其实真的很想去质问她一声:当初为何离开?为何不去试着相信? 可是,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一位自己需要唤一声太姨老人,为情所困了这么些年,在逃避和等待中犹豫不决的过了这么多年,真的有必要和她太过计较么? 她知道,如果感情有了裂缝,心中有了伤口,却不是时间能够轻易愈合的了的。 所以,她选择向封老夫人点明一切,不让她活在自欺欺人和未知的恐惧之中。她相信那是一位睿智的老人,会知道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想来到了最后,只怕是理智战胜了感情。封老夫人答应让封老爷接受蓝锦甯的信物,就等于是告诉蓝锦甯,她不希望老爷子知道他们一家的存在——的确,他们一家很安逸,活的十分的自由和开心,和武郡侯府的勾心斗角简直是天壤之别。可有亲子而不自知,这对老爷子,却是另一种方式的残忍。 所以,留下了信物,如果有朝一日她想回头看一眼,还有后路可走。 只是,如果换做是蓝锦甯,她只怕不会回头。 即便身后是鲜花红毯,即便身前是利石荆棘,她也不会回头看一眼。已经舍弃不要的东西,就不要想着它仍可以完美无瑕,更何况是有了裂痕的感情 猜忌,怀疑,怨恨,憎恶。一切负面的情绪,难道不是因为至情至性、至真至纯的爱? 只要不回头,就不必面对过往的一切,不必在回忆中,忐忑难安。 “我还是不懂。”阿常沉寂了一会,方才闷声说道,旋即又道:“不过,只要你懂就好。” 只要你懂就好。 车厢内的蓝锦甯,低垂收敛的眼角微微抽搐,唇边难掩一丝惊愕之意。 或许有人会觉得阿常是个腹黑寡言的性子,一直以来,就连蓝锦甯都是这么以为的。他存在的太久,久到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地府中几乎许多人都有过去,包括一副好人脸的陆判大人。呆了两百年,她自然是听了太多太多,连自己也有些麻木了。 可恍然想起来,无常从来没有说过他的过去。阎罗虽然也从不说这些“没什么意义”的话题,但地府中还是有不少关于他的各色传言,可惟独白无常,从没有人提起过。 像一团漆黑的迷雾,又像一张洁白的绢纸。 以为他只是不想说,也许那些记忆太过痛苦心酸,才让他生成这般冷血冷情得模样。整天冻着一张死鬼脸,身边十丈以内总是寒气逼人。却没想过,也许他根本没有过往? 也许他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也许他是真的不明白爱憎有别? 锦甯猛然撩开车帘,望向那骑在马上的少年。 阳光洒落在他的侧颜,仿佛一层金灿灿的绒毛一样温润柔和。他皱眉思索的样子仿佛有许多烦恼,却总是用一句“你知道就好”来作为总结,便抛到一边。 也许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压根都是他的真心话? 阿常感受到她的目光,侧过脸来,朝她淡淡一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就是这个笑容原先还不觉得,此时却分外熟悉这分明是她的笑容,对着他这个“唯一的知情人”的时候才有的笑容原来……他竟然只是一直在模仿她的表情? 这样的认知到达触觉神经的时候,她忽然有种心疼的感觉。 她亲近自己这一世的家人,所以,他对她家人的表情便比旁人多些,也更温和更有耐心。她并不喜欢亲近他的王妃母亲,于是他对他母妃还及不上蓝家人,甚至趋于冷淡她对六皇子心中有忌讳和愤懑,他便讨厌她和六皇子接触……她一直以为是他太过在乎自己的缘故,却从没有想过,他有可能是在学习她对各个人各种不同的表情 就如同稚儿学步一般 这些人,无论是亲人还是仇人,无论是平明百姓还是王孙权贵,在他眼里根本没有分别 “阿常,你……”她望着他微笑的脸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心中鼓噪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不安,望向他一如往常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却突然发现是如此清澈“你真的喜欢我么?” 阿常一怔,歪着头看了她片刻,仿佛在疑惑她为什么有此一问,半晌方才哑然失笑。 这一笑,却是自然了许多,他真的在笑,笑的那么开心,那么恣意。他声音明朗动人,带着一种莫名的磁性,“呵呵”出声。不一会,他甚至笑的前仰后合,伏在了马背之上,抽动肩膀,闷哼出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止住心中蓬勃的笑意一般。 连前后的护卫们都下意识的看了过来,带着一丝惊异的目光瞅了他一眼。 靖王世子,从不曾如此开怀大笑过 锦甯却只是执拗的看着他笑,等待着他的回答。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虽然她接受了阿常的“求婚”,并不是因为知道他有多么“深切”的爱着自己,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合适的对象而已,但是,既然他曾经说了喜欢自己,那么她就需要一个真正的答案。 阿常笑了很久,久到都有些累了。他重重的呼着气,单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揉动着笑的有些僵硬的面皮,感觉好受些了,方才回头白了她一眼:“你在想些什么啊,我的小甯儿?” 他他他……算是在说甜言蜜语嘛?虽然不怎么动听,但那一声“我的”,却让蓝锦甯在须臾之间便脸颊红透,仿佛是天边的云彩遮住了她的面颊一般 “原来你方才看到我的心意,”阿常瞄了一眼脸染红霞的少女,心中只觉得无比畅快。“我这般是不是叫做‘守得云开见月明’呢?我的小甯儿?” 锦甯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正因为明白,而有些恼羞成怒。 她是天底下最笨的傻蛋,居然会觉得这吖是在学她待人的表情 还有一分被人看穿了心底心思的羞惭,真横不得收回刚才说出口的那句话,恨不得将脑海中流转过的念头一一清洗掉,uu看书 ww.uukanshuom才能叫她觉得不那么丢人 恨恨的瞪了兀自瞅着她笑的阿常一眼,只觉得他上扬的嘴角是那么的欠扁,恨不得一巴掌扇没了才好。“什么你的我的,谁是你的小甯儿,少在那边胡说八道了,哼” 飞快的放下帘子,锦甯俯身把脸埋在怀中,用手捂住了耳朵。 可是一声声晴朗悦耳的笑声还是不停顿的传入她的耳中。 她竟然在担心她在担心阿常不是真心喜欢自己,只是因为义务,只是因为她是阎罗交给他的责任 满是懊恼的鸵鸟甯真是恨不得马上给马车车厢底下打个洞,好让她逃离这儿。 还好还好,丫鬟们都不在,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阿常和她的对话旁人也听不去,总算不是太过丢脸,不然她真的要“无言以对江东父老”了。 鸵鸟甯当然不知道,在她放下帘子的一瞬间,阿常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让那些偷偷看他的护卫和丫鬟们忽然觉得,方才那酣畅淋漓的笑声不过是他们的错觉。 对错又如何呢? 真假又如何呢? 只要能把你留在身边,即便是经历视作炼狱的轮回,我也甘之如饴啊 我的小甯儿…… (感谢伊人依云、侠刀、懒虫、dyisfree四位亲的粉红。)

二百零一.流言 终于回家了 近乡情却这个词,实在不适合用在蓝锦甯这小丫头的身上。在远远瞧见城门的那一刹那,似乎浑身的细胞都舒坦开了,每一个毛孔都肆意的呼吸着属于京畿的空气,恨不得将那一切全都揉进骨头缝里去才好 虽然在雁乐也是好吃好喝好玩好山水的供着,上上下下恨不得拿她当菩萨似的供起来,可是说起来,终究不是她的地方啊哪怕那一大片富饶的土地早几年就划归倒她的名下,也没能让她产生哪怕一点点的归属感。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更何况固国公蓝府可不是一般的狗窝啊 有亲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一连几日,都是好天气,他们一路顺风顺水,一点儿也没耽搁。一来日子已经有些晚了,途中因为暴雨还耽搁了几天,若不快些,只怕家人要担心。二来,郡主似乎跟世子爷杠上了,一路上气氛诡异,气压极低,让大部分人都不敢出声,只有闷头赶路。 “多谢世子哥哥。”锦甯挑眉接过阿常递来的水袋,面上没有一点异常的地方。可是那一声声的“世子哥哥”,生生让姚黄魏紫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郡主待靖王世子本就亲热,可一直以来都是叫“阿常哥哥”居多。偶尔能冒出一两次的本名来,却多是讲正经事的时候。而唯有她生气或是不高兴的时候,才会叫他“世子哥哥”。 世子又是怎么惹毛了郡主? 再瞅瞅梁乐祥,还是和平常一样啊偶尔施舍个笑脸给他们,也已经习惯了,不再觉得惊讶了。心情好还不许人乐?压根看不出来半点吵架的迹象。 眼看快到了,这一个还是“危险勿近”的模样,一个则不露痕迹,真让人纠结。 京畿城门前,一个衣着华美的少女正仰首盼望,也不晓得她在盼些什么。巴掌大的小脸上充斥着期待与焦急,却只是定定的站着,也不来回走动也不向人询问,仿佛她要坐的只是等待等待再等待。若非是那少女年纪尚小,只怕会让人误以为是某个痴情的少女正盼着情郎归来 少女生的美貌,又有华服相映衬,更是显得精致妍丽。不乏有那不怀好意的地痞或是纨绔二世祖们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流露出一丝遐想或是垂涎,却并没有敢真的上前搭讪。 不是没有人尝试过,不过,瞧见那少女身后几尊活像木头人似的护卫没?早在几天前,只里面的大半人都已经吃过他们的苦头,哪里还敢再犯。就是用目光偷偷撇上一两眼,也不敢太过恣意放肆,生怕过火的目光会将木头变身为恶狼,将他们一顿好打。 瞅瞅他们那精壮的身形,高大威猛的外表已经满脸凶悍的杀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护卫,而是那种能搏命的狠人再衡量一下自己身板,他们这些只会一点点花架子的纨绔与那些素来只会肉搏的地痞,哪里经受的住这样一群如狼似虎的护卫? 再一打听,就连那些喜好美色,有些怪癖的达官贵人们不约而同的收了心思,甚至还庆幸自己没有出手——原本以为能凭自家的势力抱得小美人归的怪叔叔们,狠狠的抽了口气,掉头就走 这可是固国公府的二小姐蓝老将军,国公大人最最疼爱的重孙女儿之一如今的大梁谁人不知,蓝锦甯蓝锦曦姐妹俩个是蓝老爷子的心头肉,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要是敢碰了她一下,只怕全家上下都得赔进去,还是永不翻身的那种 只是,蓝家二小姐为何会守在城门口这人群密集的地方?还是一连数天风雨无阻的出现 她在等谁?又是谁,能让这位身份尊贵的姐儿这样干等了好几天,还一副无怨无悔的模样? 如果那人再不出现,只怕皇长孙的绿帽子就要被整个京城人传遍了。不过梁和儞本人倒是显得很无所谓,户部没事儿的时候,他未来的泰山大人也会批准他提早“下班”,到城门口陪着他家小未婚妻一块儿等 有人说,这是皇长孙不死心,要等未婚妻子回心转意,甘愿守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却不知道那妇人一旦变心,却断然不会回头,白白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还有那个把看不过去的言官,言辞激烈的上书指责蓝正杰教女不严,其女有违女德,败坏民风。又说蓝家以庶为嫡,伦常有失,显然家风如何如何的不好等等。笔锋虽然并没有明说,但暗暗指向蓝老爷子,令人扼腕不已。 若是不提嫡庶,倒是一道完美的折子,就算最终发现是弄错了,也可以随意推脱。可这般露骨的指了出来,看似戳了蓝家的脊梁骨,却更是戳了宸帝的脊梁骨。 他知道蓝锦甯是庶女,可架不住那孩子讨人喜欢啊小时候可爱滑溜的像个小泥鳅,让人爱恨两难又恨不起来。长大了倒是乖巧了,可怎么看都不觉得她是个安分的,可偏偏不知情的人都觉得,这娃低调的很 要真低调,为啥她比他这个皇帝还要为人所熟知呢? 蓝锦甯啊蓝锦甯,乃个娃都躲到雁乐那地方去了,怎么还有人惦记着呢? 宸帝拉长了脸当庭驳斥了那言官“胡言乱语”“不知所谓”,把折子扔回了人家脸上,要他“闭门思过”。没过多久,可怜的言官大人就被发配到户部当笔帖式去了。 言官大人差些泪流满面,户部可是蓝正杰的天下啊自己诬蔑了人家俩个女儿,这下落到他手里,还不是羊入虎穴,送菜送到家门口? 当然,除了这位倒霉的言官中枪之外,一些出声附和的、不那么重要的小官儿,也或多或少的被清理掉了一些,一时之间,流言更甚。 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堵不如疏,疏不如导。一味的掩饰掩饰再掩饰,只会让人更加笃定自己猜测的真实性,从百分之一,涨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于是梁和儞那悲催的,就成了众人口中的“痴情皇孙”“一根筋”。 情深意重的幻影在众多千金小姐,闺阁少女心中种下了不可磨灭的好印象。谁不希望有这样一个大好男儿为自己神魂颠倒啊即便到了这般地步,都是痴心不改。一个个的纷纷不约而同的将他幻想成了情场失意的过儿,闻着伤心见者流泪,恨不得一个个的扑上前去安慰他,告诉他,奴家愿做你的姑姑。可惜人家压根不领情,仍旧一往情深的往那“不知好歹”的“女人”身边凑,整一个痴情王子的美好形象 梁和儞小盆友便有了新的烦恼,他实在有些受不了那些自以为是的女人,整天用各种各样的“巧遇”或是“拜访”出现在他的身边,他的家中,每每看到自己,无一不是一副同情怜悯的眼神,又深情凝望着自己。 让他宁可天天陪着曦儿蹲城门,都不想要回家 可他的避让,又成了“一往情深”的明证。 多么痴情专一的好儿郎啊若果他爱慕的人是自己,如果他从小定亲的人是自己……奴家一定不负他 陷入爱恋中的少女们忧郁又唯美的遥想。 至于六皇子……成了亲的男人都是打了折扣滴…… 因此,当蓝锦曦闪亮着星星眼泪汪汪的越过阿常世子扑进自家姐姐怀里那一幕被传开之后,无数怀着美丽梦的少女们,终于清醒了。 原来,蓝二小姐日日等待的那个人,竟然是她的姐姐 都怪蓝锦甯离开的太过低调了,竟然有多半的人都不知道,她出远门了。 为什么不是真的变心了呢?那么她们不仅有机会打压一下春风得意的蓝家双姝,也代表着皇长孙大妃的位置又空了下来,这个位置,谁家妙龄不眼红? 当然,许是因为隔得太久,大家有意无意的遗忘了一件事情。 皇长孙与固国公家二小姐的婚事,是打蓝锦曦一出生就由宸帝赐婚的,如果锦曦真的有了旁的心上人,蓝家又怎么可能任凭她这般守在那人来人往之处,让人品头论足? 所以,好奇心害死的,也许不止是猫儿。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曦儿好想你哦”蓝锦曦小猫似的在锦甯怀中蹭了蹭,撒娇道。 锦甯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看了看四周,挑了挑眉:“就你一个人?” 锦曦掰着指头:“娘亲在家守着大嫂,爹爹和大哥上朝去了,二哥去了国子监,弟弟们去书院了,宜儿跟着太爷爷和爷爷一早去了宗祠……” 这小丫头,分明知道她不是问这个,好气又好笑的道:“你要不要把我房里的琴棋书画去了哪儿也说一遍啊?”小样儿,跟她耍滑头? 锦曦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随意的指了指墙根边上的几个木头,一二三四五六七,翘起小嘴:“喏,都在那儿呢”怎么好像多了一个? 小脸陡然一红,梁和儞那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 锦甯冲皇长孙笑了笑,又对锦曦道:“还不快站好,看你这懒样儿,都快扒在我身上了。” 锦曦吐了吐舌头,乖乖的站直了身子,却还是勾住了锦甯的手臂。 “姐,我真的想你了嘛,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回头再与你说,我们先回府”锦甯捏了捏她的脸,警告的看了她一眼,那厢便立即乖觉的安静了下来。 没一会又瞅见梁乐祥,不禁讶异的道:“世子哥哥,你怎么和我姐姐一块儿回来了?” 听听,这声世子哥哥叫的才是真的舒坦,温温柔柔亲亲热热。不似蓝锦甯那般,咬牙切齿的似乎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似地,渗的人骨子里头逗冒着寒气。 “正好遇见了,就一起回来了。”不待阿常开口,锦甯便张口说道,旋即干脆利落的拉了锦曦上马车,放下车帘,又让叶岚同守在那边的皇长孙与六根木头说了声。 马车载着姐妹二人扬长而去。 梁和儞张口结舌的看着蓝锦甯二话不说的带走了自己的未婚妻子,而他连半句话都没说上。 他一下朝便巴巴的赶了来,还不就是图能跟曦儿多呆一会? 虽然他心里明白,锦曦在这里本就是等蓝锦甯来着,可还是止不住的有点小幽怨。他可不是梁乐祥,能随意的追着心上人到处跑,虽然两个人在一个京里住着,可见面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少……为啥?还不就因为他们都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窝在一块玩儿了…… “堂叔。”无奈的苦笑了下,肩膀都耷拉了下来。转而看向同样被抛下的梁乐祥,见他淡淡的瞅着自己,却仿佛不似从前那般冷漠了。其实他们二人年岁差的不大,只是辈分却差了一截,一句“堂叔”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侄儿送你回去” 总不能他都来了,却让梁乐祥一个人回府?这要看到有心人眼里,还不成了他只顾女色,却不在意亲情,心性薄凉了?他的小脊梁可扛不起那样沉重的非议。uu看书 ww.uukanshu.cm 皇家本就有薄凉的名声是不假,可人家薄凉人家的,和他可没有半点干系。 “行啊,走。”梁乐祥几不可见的笑了笑,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也是为了你们好,到底是皇城底下,流言蜚语越少越好。” 他这算是在劝慰自己么? 梁和儞苦笑,这几天的流言蜚语还少么?他都有些不堪其扰了好不好父皇如果会在意这些,只怕早就发怒申饬蓝家了,还能放任曦儿在这里死守? 再者,他们可是正经的未婚夫妻,别人还能怎么着?倒是梁乐祥和蓝锦甯……梁和儞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堂叔,依侄儿看,要担心的只怕另有其人。” 明明白白的意有所指,不过他显然选错了对象。不管阿常是粗神经还是装不明白,他是不可能会在意这些的。耸了耸肩,回了他两个字:“也许。” 梁和儞立时无言,方才想起来,他这位小叔叔,可是个从来不在意旁人说什么的主。 (四千字咳咳,今天还会更新,敬请期待。 感谢傾月、想念的颜色、sky3501、乌丫tina、巍巍的爱五位亲的粉红~~~~已经是四月的最后一天,于是决定加更了,这个月冬雪的确偷懒了,幸好今天是礼拜六哈~~~~)

二百零二.命中无子 固国公府。 四个鎏金大字就如同门神一样让人心生怯意,不管是不是熟悉这家人,大伙儿还是乐意将这一家放在嘴上唠唠。哪怕说来说去总是那么几个人,那么几件事,也依然乐此不疲。 守门的护卫精神抖擞的站着,年复一年的坐着同样的工作,却从不觉得枯燥。迎向路人扫来时那艳羡的眼神,他们不由得挺了挺胸膛,为蓝老爷子看家护院,可不是谁都可以的 正院里,两个妇人相对而坐,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中年美妇满脸笑意的瞅着挺着圆滚滚肚皮的媳妇儿,牙不见眼的笑着。一旁仆妇模样的人匆匆过来,递过一件精致的坎肩。 “绮儿把这披肩裹上,虽说还没凉透,但你身子笨重,小心着凉。”王氏看了看天色,倒是已经不晚了,曦儿那丫头估计也要回来了,肯定又要失望而回再好一通的咕哝。看看儿媳妇,总算家里还留着个人,不然习惯了热热闹闹的,这会真是有些冷清了。 “娘,甯儿快回来了?”梁微绮没有拒绝,任婆婆亲自为自己披上坎肩,心中柔软。抚了抚肚皮,想着即将出世的孩儿,脸上笑意便浓了起来,说道:“不知道小家伙等不等的急她回来呢锦甯可是说要看着他出生的。” “这都足月了,可说不准。”算算日子也就这两天了,府里该备下的都备下了,稳婆和医婆也都已经找好了,都是宫里的老人,又是娴贵妃娘娘赏下的,用着放心的很。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请了外头有名的接生婆娘坐镇。这儿媳可是公主,自然要力保万无一失。 娴妃在六皇子大婚时晋为娴贵妃,倒算是双喜临门了。如今都改称娴贵妃娘娘,封号贵妃可是位比皇后的,着实把皇后娘娘给气的不轻。若非皇帝没有坚持让皇后在封妃大典上行平妻之礼,只怕能把皇后气出病来。 想到出门许久未归的女儿,王氏却是摇头道:“那丫头的性子想来随意,只怕是玩疯了,不然早该回来了。”其实半个月就接到了锦甯说要回府的书信,算算日子前两天就该到的。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居然还没有回来。他们倒是笃定锦甯必然不会出什么事儿,可是说不担心,心里又着紧的慌。甯丫头虽然自小聪明仔细,可谁没个意外的时候?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见王氏皱眉,梁微绮知道她担心锦甯,便不觉宽慰道:“娘,放心,没准今儿就回来了。”又扯开话题,望着自个儿的肚子道:“也不知道是个小子还是女儿。” “孙儿孙女我都喜欢,你就别担心了”王氏呵呵笑道,心里也有些嘀咕。按太医的说法,胎儿早该能诊出男女来了,可媳妇肚里这一个,却硬是诊不出来。换了几个太医,都是有志一同的摇头,也有各说男女的,还未这事争的差点在固国公府里大打出手。 王氏想想也就无所谓了,男孩女孩都好,总归是第一个孙儿,不管是男是女她都喜欢。 “定是个贪吃的”梁微绮吃力的动了动身子,孕妇是不是都这般疲累啊从前也见过几个怀孕的嫔妃,人家挺着大肚子还能行礼,她这两个月来却几乎动弹不得,连日常行走都需要小丫鬟扶着,不然只怕没两步就气喘吁吁了。 好在已经过了最炎热的时候,坐月子的时候也凉快了,总好过大夏天生孩子折腾的一身汗还不能洗澡的强只怕没几天就臭不可闻了。 王氏是过来人,看着媳妇儿滚瓜溜圆的肚皮也有些担忧。宫里来的医婆可是说孩子个头太大并非好事,不好生还容易难产,媳妇儿肚子圆成这样,就怕一语中的啊 可此时却不好告诉她,免得她害怕,便笑道:“贪吃好,能吃是福绮儿合该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儿才是,别像锦奇锦曦那几个似的,瘦的似个猴儿”她却不说锦甯,那一位更惨,瘦的跟竹竿似的。虽说这两年好歹长了些肉,可看着还是太单薄 要她说个个跟惇儿小时候似的才好呢圆滚滚胖忽忽的,可爱的不得了。虽说是姨娘生的,可惇儿却与她这个母亲十分亲近,而自打蓝瑟出嫁之后,上官氏便乖觉了许多,仿佛是想通了一般,没再时不时一惊一乍的,仿佛谁要抢她儿子似的。 她的儿子既年长又优秀,还用去惦记别人的儿子么?她就是瞧不过眼上官氏那个小家子气的模样,这才故意和惇儿亲近的不过那孩子倒是被哥哥姐姐教的极好,幼时虽有些不懂事,渐渐大了却是个可心的,就是顽皮了些,整天就爱跟在锦奇身后转悠,显见是第二个蓝锦奇。 不过小孩子嘛,活泼好动些才好。不知怎的又想起锦甯小时候来,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一个小娃娃,因着身子骨弱,瘦的有些吓人,除了脸上,几乎就没多少肉抱起来就仿佛是个骨头架子,生生的叫人心疼的厉害 当年只怕蓝正杰和老爷子也是瞧着那孩子这副模样,心底起了几分怜意看着便是个养不大的,又那样懂事伶俐,再狠心的爹娘也下不去手不管她虽说她不是亲妈,可起码的同情心还是有的,不过是个小女娃儿,她难道还能容不下? 也是甯丫头福气大,身子竟是渐渐的好了。想到老爷子和蓝正杰但凡有点好东西都进了锦甯的嘴里,也就不觉得奇怪了,这样仔细的调养着,各种各样的方子都用了,出现奇迹也是应该的。他们这般尽心的为了这孩子,虽说不是图把她彻底根治好,但如果可以,自然也是高兴的。 “娘,你在想什么,怎么这般出神?”见到婆婆走了神,梁微绮不禁疑惑的问道。 王氏晃过神来,淡淡一笑:“就是想起了你甯儿妹妹小时候的事情……”便一一与她说了,又道:“那孩子,也算是苦尽甘来。小时候可没少受罪,又被家中长辈算计了不止一回,亏的运气好避了过去……” 梁微绮却是从没听锦甯说过小时候的事情,此时听见也是一怔。想到从前听过锦甯“药罐子”的名声,初见时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暗骂自己粗心。那时只顾着羡慕她受父兄宠爱,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如今想起来,却是有些微微的汗颜。 “甯儿妹妹是否极泰来,您和爹又疼爱她,日后自然福寿绵长……”她笑道,却隐隐担忧。 王氏摇了摇头,小声道:“太医说过甯儿小时候伤了底子,如今虽然养的差不多了,却于寿数有妨碍……”那孩子,还是个命苦的啊……“若是嫁人,只怕生不了孩子……” 梁微绮恍然大悟。 所以,蓝家才纵着锦甯推却了靖王妃的求亲,并不是因为太过宠爱这个女孩子,而是因为这个缘故靖王府可是独一无二的好亲事啊那靖王世子又对锦甯一往情深——反正大伙都是那么以为的——真嫁了过去,若是锦甯知晓了自己的状况,只怕日后会更伤心? 一时间婆媳俩都有些沉默。 王氏陡然笑道:“瞧我,说这些不愉快的做什么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房。” 梁微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推却。小丫鬟扶着她起了身,和王氏说笑着正要离开时,却听见外边家仆来道:“夫人,大少夫人,大小姐和二小姐回来啦” “真的?”王氏与梁微绮陡然眼前一亮,彼此对视一眼,又有些黯然。王氏朝她点了点头,梁微绮便知晓了她的意思,冲婆婆粲然而笑。 这个秘密,她自然会放在心里不让旁人知道。她的小姑,也是她的好友啊 “你们送大少奶奶回房歇着,”王氏看向身旁伺候的婆子,又冲梁微绮道:“我这就去迎迎她们,甯儿再外头呆了两个月,也不知瘦了没有。” “娘,我也一起去”梁微绮却是摇头婉拒了,笑道:“我也想她了。” “可是你的身子……”王氏有些犹豫。 “无妨的,娘先去,我慢慢走去就是了。”梁微绮笑起来:“反正也习惯了,等这家伙生下来,非得好好打他两下出气才是,uu看书ww.ukansu.om 可把我折腾坏了” “哪有你这般当娘的”王氏失笑出声,“罢了罢了,我与你一同走左右甯儿是回家,又不是不认识路儿,不着急” 婆媳俩便相携而去,一路上虽然说这话,却总有些词不达意,明知道隔着院墙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频频的往外边看。 待到锦甯和锦曦牵着手走到她们跟前,心中却是定了许多。 锦甯锦曦欢欢喜喜的福了身:“甯儿拜见母亲,大嫂。娘,嫂嫂,你们想我了没啊?” 锦甯松开手抱住王氏的手臂,一副撒娇的模样。 “倒是想了,”王氏故意板脸道:“不过你这丫头看来一点都不想我们啊,竟是隔了这么久才回来?” 锦甯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道:“遇上点小事耽搁了……嫂嫂,你怎么了?” 王氏循声看过去。 只见梁微绮勉力抱着肚子,若非身旁还有小丫鬟和王氏的婆子,见她不好连忙扶了一把,只怕都跌坐在地上了。 听见锦甯的话,她勉力挤出一个笑来,却是有些扭曲:“只怕是你家侄儿见到你太过开心,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啊——” 王氏傻了一刹,连忙高声叫道:“快,快扶少夫人去产房去把稳婆叫来” 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二百零三.生孩子是个力气活(1) 兵荒马乱。 虽然只是在一个小院子里,但是看着这样无措的、人仰马翻的场面,锦甯脑海中便浮现了这个成语来。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她还真是个劳碌命啊 她伸出手,碰了碰王氏的手臂,见她转过脸来,忙扬起一朵灿烂的笑花:“娘,嫂嫂只是要生了,没事的,别太紧张。” 王氏诧异的看了锦甯一眼。 她是生过好几个孩子的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因为梁微绮是头一胎,又是受宠的公主身份,家里和宫里可都十分关注,本就有些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了什么擦错。才刚消化了女儿回家的喜讯,乍然又发现媳妇这就要生了,一时慌乱也是正常的。 可是看锦甯这么镇定,倒是显得自己有些手忙脚乱了。不过听她说了那一句话,心里倒真是安心了不少,左右不过是生个孩子,急也急不来的,合该镇定一些才好。 这么一想,果然平静了下来,冲锦甯笑了笑:“倒是忘了你才回家,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今晚大家可都没心思给你接风了喔” 王氏在跟她开玩笑?锦甯眨了眨眼睛,一副吃惊的样子:“娘,我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嘛?” “行了行了,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说是这么说,王氏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眼看着梁微绮已经进了产房,稳婆和医婆也先后进去了,便吩咐小丫鬟们取烧水,准备生产用具。看媳妇那样,估计还有的等,倒是没那么着急、不过这些东西都是早就准备好的,热水家里也一直供着,压根就不怕来不及。 让锦甯锦曦在门外等着,王氏进产房跟梁微绮说了些话,大意也就是嘱咐一些生产的注意事项。虽说这些稳婆也会跟产妇说的,但总比不过她这个做婆婆的亲自嘱咐来的贴心。见梁微绮慢慢喊痛的声音小了下去,知道忍着节省力气了,方才笑道:“放心,我跟你妹妹都在外头,有什么事叫我们,一会锦华也该回来了,我叫他来院里陪着你。” 梁微绮本来不安的心在王氏的安抚下渐渐平稳了下来,想到肚里的孩子是自己从出嫁开始便一直期待着的,眸中不由露出了一抹坚毅之色。她忍着痛,向王氏笑了笑:“娘,辛苦你了。” “真是傻孩子,说什么傻话。”王氏一怔,很快明白过来,嗔了她一句。从稳婆手里接过一块干净的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柔声道:“想吃点什么东西吗?” “想吃莲子羹……”腹中又是一阵疼痛,梁微绮还是忍着痛慢慢的说了。 王氏点了点头,道:“我去吩咐她们做给你吃,别担心,娘就在外边。” 这一句话让梁微绮顿时红了眼眶,自打亲生母亲去世之后,她又何尝不悲伤。可是每每想起她来,却是没有多少好映像,只觉的分外难堪。如今真正要做母亲了,她才知道,原来孕育一条生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母亲当年要她去讨好六皇兄和蓝母妃,也许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但也同样是为了她好。 “娘……”眼看着王氏就要走出产房,梁微绮忽然叫出了声。 王氏回头看了她一眼,关心的问:“怎么了,还想吃点别的什么吗?”语气中没有一点不耐。 梁微绮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摇了摇头:“谢谢您。” “傻孩子。”王氏对她笑了笑,鼓励的望了她一会,这才走了出去。 出了产房,见到院里傻站着的两个小的,王氏不禁脸上一红:“你们俩赶紧回房去,小女孩家家的,不要看这些污秽的东西。” 古代女子生产被视为“污秽”,这是锦甯本就知道的。王氏大约是忘记了,她生锦曦的时候,她几乎是守在院子里寸步不离的,就是到了晚上蓝正杰回家了,她才听话去休息。那时大哥二哥都不在家里,大房和三房又是靠不住的,她根本不能放心。 看了身边一脸紧张担心的锦曦一眼,想着如今有王氏,又没什么内忧外患的,也不需要她一个小孩凑热闹,便点了点头,拉着锦曦一起回房去。 “姐姐,嫂嫂会不会有事?”锦曦已经不能算是小孩子了,对这些也懵懵懂懂的知道了一些,有些害怕的问道。刚才听着大嫂的惨叫,真的是把她吓了一大跳。大嫂一向都是开朗爱笑的,从没听她那般叫过,实在骇人。 “不会的。”锦甯肯定的道,可是看着锦曦苍白的小脸,心知她是被吓着了,不禁说道:“晚上和我一块儿睡,我们姐妹可好久没有一起睡过了。” “真的?”锦曦的小脸顿时绽出光芒来,兴奋的道:“好啊好啊” 锦甯微微一笑。 王氏吩咐了丫鬟赶紧去做莲子羹,便想起了梁微绮那声“谢谢您”,不由心里又叹了一句“傻孩子”。然后才晃了晃头,招了俩个仆妇过来:“让你们当家的套上车,一个去宫里报信,一个去武郡侯府二夫人那边说一声,就说公主要生了。” 二夫人自然是指的锦甯的亲奶奶,左右金氏和大房三房已经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生孩子就没必要知会,等孩子出生了再报个信就可以,不过祝氏那里去是要说一声。 怎么说也是相公的亲娘啊 俩个仆妇顿时笑了起来,年长一些的泼妇姓骆,上前一步对她道:“夫人,大小姐已经吩咐过了。方才我家的和老沈家的已经出名了呢”老沈家的便是她身旁的妇人。 “是么?”那孩子,总是比寻常女孩子更周道一些。王氏怔了怔,随即便露了笑容:“既然如此,那就没事了。等你家当家的回来了,让他再去吏部跑一趟,把大少爷接回来。” 骆家的连忙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沈家的自然也跟着一起走了。 王氏忽然觉得无事可做,便想寻个地儿歇一歇,今儿可是把她折腾了个够呛。却见自己的丫鬟宜真走了过来,恭敬的道:“夫人,那边的屋子收拾好了,您若是累了,不若去歇一歇。” 王氏笑道:“又是大小姐吩咐的?” 宜真一愣,才点头道:“夫人真是料事如神。” 王氏抿唇一笑,却是没说什么,示意宜真扶着自己去屋子里休息会。这会家里无人,儿媳妇又在生产,她自然不好到自己屋里去歇着,离的太远了,没个做主的人怎么行。 有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就是舒心啊年纪虽说小了些,可接人待物却是周到无比。 生孩子本就不是个速战速决的事情,这一点锦甯心里倒是清楚的。倒是锦曦放下了担心害怕之后有些好奇,时不时追问她两句,她也不嫌烦,耐心十足的解释说给她听了。 最先回来的却是老爷子、唯真爷爷还有蓝宜。他们倒不是听到风声才回来的,只不过是恰好罢了。一回家就发觉满屋子的人如临大敌一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寻了个下人问了,才知道是锦甯回来了,而七公主却是要生产了。 老太爷低低的笑了声:“她回来的倒是巧。”随即过问了两声,便放开不提。 唯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女人生孩子,本就不是他们该掺和的事,更何况是重孙媳妇和孙媳妇儿。 蓝宜听说蓝锦甯回家了,顿时眼睛一亮,告退了便去寻锦甯锦曦姐妹俩。她年纪小不懂什么,只欢快的缠着姐姐,锦甯怜爱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抱着她问了这几个月的境况,一时反倒轻松下来。锦曦原本有些不安,不过很快便被锦甯说的那些山水风光给引了过去。 再来便是锦华。 辅一进门便有些慌慌张张往产房的院子里赶去,一进院子便听见妻子时不时发出的痛叫声,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倒是挺想进屋去看一眼,不过守在门口的婆子却并不敢让他进去,急的他在门口团团转。还是王氏听见了消息,出了屋子劝慰了他两句,又叫他隔着门和梁微绮说话:“你随意说些什么,好让她听见你的声音。” 锦华立即便放声喊道:“绮儿,我回来了,你怎么了?痛不痛?” 屋里的叫声忽然低了下去,锦华急的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却听见两声轻笑,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娘,这是怎么了?” 王氏白了他一眼:“你也不想想你问的什么话,让媳妇怎么回你?”难道还要回他说,我在生孩子,痛的很么?还不笑死个人? 锦华恍然大悟,uu看书 .uukanhu 紧张的捏了拳,又叫道:“绮儿,你别担心,有我呢,没事呢,大不了下回我来生……”果然,要当爹的男人智商也是会下降滴…… 笑声更响了,不用贴着门都能听见。 王氏无语,瞧瞧儿子那一头一脸的汗,不禁有些心疼。现在又不是夏天,可见是着急上火了。 刚要劝两句,就听见里面梁微绮突然暴喝出声:“蓝锦华,你个大傻蛋” 王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媳妇儿说话就是没事儿,先歇歇,瞧着一头一脸的汗这生孩子可不是喊两句就能完的事儿,估计不是子夜就是明儿早上了,你别急,先去屋里歇歇” 锦华冲王氏摇了摇头:“娘,我再呆一会,陪微绮说说话,我怕她害怕。” 王氏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梁微绮可是在为他生孩子呢,锦华着紧她也是应该的:“那你在这边看着,我回去歇会,对了,你妹妹回来了。” “哦”锦华瞪着产房的门,恨不得把门烧出两个窟窿来,压根没听见王氏说什么。 王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是唇角含笑的退走了。 想起来,当年她生锦华的时候,相公也是这么傻傻的站在门外边和她说话呢…… (乃们说,小七公主生个啥好呢……)

二百零四.生孩子是个力气活(2)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锦甯带着如画,如画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主仆两个边走边说的走进产房的小院里,如画却轻轻的唤了声“小姐”道:“大少爷在那里呢” 锦甯抬脸望去,只见一片淡漠的昏黄之中,锦华的身影定定的站在一棵白杨树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两眼发直。小竹儿却是离了他有三丈远,托着腮,小脸上满是好奇与无聊。究竟是小孩子,不懂得大人心思。见了她们主仆二人,小竹儿便快活的跑了过来,笑嘻嘻的结果如画手中的食盒。 “大小姐好,如画姐姐,我来我来。”小竹儿殷勤的说着,还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两口气,从那食盒里飘出的香味引得他的肚子咕咕直叫。 锦甯笑着看了他两眼,眸中有一丝疑惑。小竹儿明明是锦奇的书童,怎么会到了锦华身边?要说是小竹儿自己要求的,她却是不信,锦奇待下人极好,而小竹儿又是从小跟着他的,两个人玩在一块好的跟兄弟俩没两样。 不过眼下,却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 “竹儿,去屋里摆好了,你也去吃饭”锦甯朝他笑了笑,温声说道。 “是,大小姐。”小竹儿忙乖觉的应了一声,提着食盒进了先前王氏暂坐的屋子,将菜色一一摆好之后退了出来,又冲锦甯行了礼,才撒丫子想着大厨房的方向跑去。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竹儿已经十五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点不耐饥饿。陪着大少爷在这边守了好一会,肚子早就饿扁啦 不过若是面前的人是锦奇,他只怕不会这么守规矩。不知道为何,大小姐虽然比二少爷那个暴力主子温柔的多,他却是有些怕她的。也许是因为跟在锦奇身边久了,也不自觉的跟二少爷似地,对着大小姐便规规矩矩,下意识的收敛了许多。 “大哥,吃饭”锦甯示意如画不要跟着,走上前拍了拍锦华的肩膀。 锦华身子一震,方才清醒过来似的回头看了一眼,迎上锦甯微笑的脸庞,不觉怔了怔,旋即笑容浮上了英俊的脸庞:“甯儿,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也跟我说一声?” “今儿回来的,这不刚回来,就赶上小侄儿急着出来了不是?”锦甯笑了笑,心底腹诽,果然是有了娘子忘了妹子,她才不信娘亲没有告诉他自己回来的事情呢不过她倒是不在意,一丝异样的感觉也无,只是觉得梁微绮也是个有福气的女子,自家哥哥这样挂心她,略略有些羡慕。“饭菜都摆在屋里,哥哥快用些,一会儿都要凉了。” “这么晚了?”锦华诧异的看了一眼天色,这才发觉腹中还真是有些饥肠辘辘,便点了点头。锦甯跟着他去了屋里,等他坐定了,叹了口气,拿起一双筷子,亲自替他布菜。 锦华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甯儿你快坐下,我晓得怎么吃饭,哪里还用你伺候我” “是啊,那碟子芦笋你都快吃完了,别的却碰也不碰一下。”锦甯戏谑的笑道,当然也没她说的那么夸张,这才刚用而已。只不过锦华心不在焉的,却只是夹面前的两碟小菜罢了。 锦华不由脸上一红:“我……今儿这道芦笋挺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不用着急。爹爹已经帮你上书请休了,明儿不用上朝。”知子莫若父,在公门里听到消息的时候,蓝正杰就直接把儿子给打发回来了。这小子虽然比他年轻时沉稳些,其实骨子里还是十足的像他,只怕这会儿根本没心思在公文上,还不如打发了回去。下朝的时候顺便走了一趟宫里,替儿子把假给请了。 男人呐,谁没有这一遭?蓝正杰心里只怕得意着呢,儿子跟自己想像,自然让他高兴不已。 “是么,爹爹怎么都没跟我说起?”锦华却是皱了皱眉头,对老爹的擅作主张略有不满。 “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失魂落魄的,明儿真能好好上朝么?”锦甯笑道,又夹了一块小排骨到他碗中:“快吃,嫂嫂那边也在吃饭呢,好有力气生孩子。” 说道梁微绮,锦华却是有些吃不下了,勉强扒了两口,又不动了,看着锦甯道:“甯儿,怎么办?绮儿在房里生孩子,我却一点帮不上忙。” 锦甯一怔,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里,布满了担忧和无措,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局促模样。 可是女人生孩子,男人却是没什么能做的。除了焦急的等待着,还能做什么? 锦华少年老成,却是很少露出这样的眼神。锦甯心中不由一软,柔声安抚道:“大哥,你不要着急,这事情我们都帮不上忙。不过甯儿相信,嫂嫂公主之尊,自有皇家保佑她安然无恙。反倒是你,别嫂子生完孩子想见你的时候,一脸憔悴不堪的模样,反叫她担忧了。” “可是……”锦华虽然心里明白,却还是忍不住的牵挂。 “别可是了。”锦甯拾起筷子塞进他手里:“不如早点吃完了,一会嫂子生的时候,你在外边和她说话,叫她晓得你在他身边的好。” “能有用么?”锦华紧紧攥着筷子,有些不安的问道。 “自然是有用的,这可是我问娘的喔”锦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漫天胡扯:“娘说当年她生大哥你的时候也是如此,很久都生不下来,后来是爹爹在外头一直跟她说话,她心里高兴,一鼓作气就生下来了。” “真的?”锦甯此时就像一个单纯好骗的孩子,眼睛一亮:“那我快些吃完去陪绮儿。” 总算是哄住了,锦甯微微一笑,看他丢了从前的温文尔雅,狼吞虎咽活像饿死鬼似的把饭菜全都一扫耳光,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院里忽然传来女人叫嚷的声音,锦甯眉宇不觉一皱,看了就要丢下碗筷的锦华一眼,不自觉的沉声道:“我先道外头瞧瞧,哥哥把饭吃完了再出来。” 锦华几乎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半晌才发觉,妹妹说话的时候怎么那般有气势? 锦甯走到外头,如画便迎了过来。明亮的眸子一扫,只见产房里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端水的端水,还不时有人高声要东西的声音,间或能听见一两声虚弱的叫痛声。 “如画,你可知道这是怎么了?”锦甯问向身边的如画道。 “说是大少夫人宫口开了,快要生了。”如画也有些紧张,手心都微微的出汗了。脸上还带着一抹难言的羞红和惊恐,也不知道到底是害臊还是害怕。到底是没有出阁的姑娘家,又一直在蓝锦甯身边伺候着,哪里见过这样的生产场面?方才她凑近了去问的时候,看见几个婆子端着一盆盆的血水进进出出,差些没把她吓了一声冷汗又小声道:“刚才奴婢瞧见,有好多血……大小姐,我扶你回房” 大小姐比她还小,打小身子又弱,叫她受了惊吓可不好 “无妨,再看看。”宫口开了?那倒是好事了,代表孩子快要出来了。前世虽说蓝锦甯并没有生过孩子,但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再者,她也曾无数次进出医院去查为什么自己嫁给罗烈多年,始终不曾怀孕,却也查不出原因来。不过偶尔也碰上过一两回孕妇生产的例子,倒不觉的有多么新鲜。 不一会儿蓝锦华也出来了,目瞪口呆的望着忙忙碌碌的丫鬟婆子,哑了声。良久,方才慢慢走近产房,看向那些进进出出的婆子们,只是这一看,却让他俊朗的眉宇拢成了山峰。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他脸色苍白的沉声喝问道,目光扫向房内的稳婆。 那稳婆却是被他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回过头瞧见是蓝家的大少爷,也是这位正在生产的七公主的驸马,不禁松了口气,忙道:“大少爷,uu看书uuksh.cm 你快快离的远些,万万不要进房来。放心,公主好的很呢生孩子是这样的。” 又骂一边的小丫鬟:“什么眼力劲儿,还不快去把门关上,公主受了凉怎么办?” 小丫鬟本就有些惊惧,听了她的话忙不迭的跳了起来,也顾不上门口站的是谁,随手胡乱的推了一把,竟把锦华推得倒退了两步,将门“碰”的一声给阖上了。 “大哥,别担心,生孩子的确是这样的。”所以才说,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啊锦甯想到刚才房里那副场景,不禁也有些心有余悸。前世的医院大多一般都会用剖腹产,出血是一定的,但却不会有这么多。至于刚才那般是不是正常,她也不知道,不过是为了安锦华的心,方才这么说的。 “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没事的。”许是锦甯前头安慰的话起了作用,锦华心里头总算放松了一些,只是还是紧紧攥着拳头。又见妹妹还在自己身边站着,忽然不由大惊失色:“甯儿,你快些回房去这些,这些你还是不看的好” 锦甯似笑非笑的瞧着他,瞧的他的脸又慢慢的从苍白转为红润。 这大约就叫做掩耳盗铃? 明明她都看入眼底了,这时候躲回房里去,就能当做没看见了么? (感谢宗烨、清琰、数字军团的书友的粉红~~~~)

二百零五.生孩子是个力气活(3) 锦华被锦甯笑的脸红,尴尬的抿了抿唇,却不再提要她回房的话了。从小便是知道的,这个妹妹是个特别胆大的,从没见过她有过害怕的时候。方才看她的模样,分明就比自己镇定的多了,想到这里,忽然觉得烦躁的心里突的安定了许多。 他在外头着急上火,对梁微绮也没有半点帮助,不过是徒劳罢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放宽心等着,指不定还有他出力的时候? 听着房内传来梁微绮的尖叫声,以及稳婆劝慰和鼓励的说话声,锦华也不再觉得心神烦躁,只是守在门前,寸步不离。隔上一会高声叫一声“绮儿”,只要听见里头能答应一句,便觉得心满意足,脸上也能有了几分笑容。 先前院子里的仆妇因着有经验,知道一时半会生不出来,便把院子里没事儿做的下人都叫去吃饭了。生孩子可是个力气活,那出力的也不单单是孕妇一人,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一场折腾下来也能累个够呛,不好好保存好体力可怎么行? 这会饭吃的差不多了,便纷纷都回来了,将没吃饭的同伴换去吃了再过来。瞧见兄妹两个站在院子里说话,纷纷都躲开了去,别过脸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眼看着锦华安定了下来,锦甯心里暗暗高兴。那边如画也收拾好了,过来问了声,锦甯也晓得自己的确不适合久呆,便和锦华说了声,准备回房去。 迎头就撞上了王氏,见着她也是一呆,不由数落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在这儿,还不快回房里歇着去?” “娘,女儿这就回去了。”锦甯一脸被抓包的表情,本有些清冷的容颜便带上了几分亲热,搂了王氏的胳膊讨好的笑道:“这不是给哥哥送饭来了么?” 示意了一下如画手中的食盒,又暗示道:“哥哥正陪着嫂嫂呢,娘不如也回去歇歇,女儿陪你回屋” 王氏瞧了一眼站在产房门前的锦华,见他似乎比刚回家时神色好些了,心里也是高兴的。转而低下头看锦甯,不禁刮了刮她的鼻梁,笑道:“小丫头家家的,跟我耍心眼子?知道你们兄妹要好罢了,这就回去,不过可不让你回房了,跟娘说说你去雁乐的事儿” “娘”锦甯不依的娇声喊了声,却是差些笑出来。王氏心里也担心着嫂嫂呢,只是想拉着她说说话好不那么紧张?便故作委屈的道:“定是曦儿跟娘说了什么,回头得好好治治她,小丫头嘴巴太不牢靠了。” “瞎说,曦儿可没说什么,她可是一向向着你的,少来诓我。走走走,去娘屋里。”说着,又看了兀自杵在院中的锦华一眼,便拉起了锦甯的手,离了院子。 儿子终归是长大了,都要有自己的孩儿了,她这个做娘的,总不能时时替他包办了一切?又想到锦甯,这孩子,从小到大也没让她操心过,要说起来,除了接受她嫡女的生分,她却是不曾为她做过些什么了。 方才吃完了晚饭,王氏却是被老爷子叫了过去,说了一些话,这才来的晚了些。低头看看锦甯,听她笑意盈盈的说着小侄儿生出来以后要亲手给他做两件小衣裳,心底终究是柔软了起来。那是她一手看大的孩子,真要说不心疼她,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罢了罢了,若是靖王家的那孩子是认定了她们甯儿,就是拼着对不起靖王妃,她也要成全了锦甯的心意。原本她是想过,锦甯以后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那便替她选个小康的人家嫁了,有蓝家撑腰,便是无嗣也没什么打紧。日后从小妾生的孩子里选一个出来过继到她名下,依着锦甯的性子,必然会好好教养,日后也有人养老送终。只是听了老爷子的话,她便知道这打算是不成的了。 “娘,您在想什么?怎么一直这般看着我?”锦甯疑惑的看了王氏一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院门,又笑道:“都到院子外头了。” “啊……看我,想事情都想的出神了。进屋,这几个月你不在家,家里冷清的不行。他们几个小的吖,天天都粘着你,平日里还不觉得,你一走,可把我给磨死了,天天要你回家呢”王氏一惊,忙笑着遮掩了过去,随口打趣起锦甯来,一脸哀怨的道:“我这个当娘的,在他们心里,只怕还不如你这个当姐姐的呢” “娘怎么还吃女儿的醋,甯儿不也是您的女儿?”锦甯也笑起来,笑容里有一种自豪。“谁家兄妹像我们家这般相亲相爱吖,您该知足了” 这倒是真的,说起固国公家的孩子,谁家夫人不是一脸羡慕又嫉妒的模样?不提锦华,便是锦奇那个从小调皮捣蛋的,如今在国子监也深受武科的师傅们喜欢。至于文课嘛……有锦华这个进士哥哥日日提点着,自然也差不到哪里。锦甯锦曦锦睿都不必去提,就是蓝宜蓝惇两个庶出的,只要不在家里,出了家门,那两只小的就是十足的大家闺秀、清贵小公子,一举一动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的错儿了。明明在家看着挺活泼能闹腾的孩子,在外边竟是那般的娴静沉稳,简直叫她有些不敢置信,这是她教养出来的孩子了。 应该说他们太早熟,还是说心机太深沉了? 带宜真扶了王氏进屋,锦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便听王氏道:“甯儿,给我说说你在雁乐都玩了些什么?有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雁乐倒是真的名不虚传,虽然不比京畿,但也是繁华之地。”锦甯笑眯眯的,也不为难,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少女清脆的嗓音婉约动听,一路风景也形容的仿佛近在眼前,让人不胜神往。王氏不禁想起锦甯写的那些书信来,亦是同样自成一道风景,很是让人向往。 “看你说的那般好,让我都想去看看了。”王氏微笑着看她,心中不由有些意动。若真是那般,偶尔去外头走走,倒也是一件美事。 “母亲去了就知晓了。”锦甯眸中一亮,随即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你这孩子,整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我可是不信你这一路过来,就没遇到一点儿为难的事情?你半个月前便传了书信回来,为何今儿才到家?方才顾着你大嫂没来的及问你,现在可得给我好好说说。”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途中经历了一场暴雨,只得在一户庄户家里歇了两三天。”锦甯轻描淡写的道,省去了前头避雨和后头封家庄子的事情,三言两语的把经过说完。 王氏听着倒是皱起了眉头:“山脚下怎的会有庄子在那里?别是什么隐士?” 这倒与锦甯原本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她如今知晓了的真相,却是不能说出来的,只好道:“兴许是如此,不过女儿想着,既然那家人家不愿意让人知晓他们的身份,又是好心收留了我和世子一行人,最好还是不要再去打扰的好,不然岂不成了恩将仇报?” 各国的皇族近年来都是求贤若渴,若是听闻有这样的隐士存在,很难放着不管。锦甯心知肚明为何王氏会有此一问,连忙说道。 “你说的也对,既然他们不求名利,我们家也不好做那忘恩负义的事情。”王氏点了点头,又笑道:“不说那些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去……” 话不曾说完,就见被王氏派去产房的院子探消息的宜真兴高采烈的回来了,眼角眉梢都是浓浓的笑意:“夫人,生了生了,大少奶奶生了”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竟是把锦甯和王氏都惊着了,站了起来,直直的看向宜真,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生了什么?” “回大小姐,夫人,少奶奶生了位小少爷”宜真唬了一跳,随即也反应了过来,笑嘻嘻的恭喜道:“恭喜夫人喜得金孙,奴婢给夫人道喜了。” “就你乖觉,回头自己去领赏,现下身上可没打赏给你。”王氏白了她一眼,却是掩饰不住的满满笑意。 “奴婢谢夫人,夫人,大小姐,可要去院子里瞧瞧?”宜真笑嘻嘻的谢了,又乖巧的问道。 “先不急,你去老太爷、老爷他们屋里去走一趟,uu看书 ww.uukansu也让他们高兴高兴。”王氏摇了摇头,这会儿刚生完,只怕还是不太方便,毕竟身边有个锦甯在。 宜真知道这是夫人将头彩给了自己,连忙迭声应了,快步走了出去。 作为第一个报喜的下人,那赏银红包可是比别人丰厚多啦 等宜真报了信回来,王氏估摸着差不多了,方才带着锦甯一同过去了。锦曦锦睿他们睡得早,这会已经睡了,虽然两个小的一直吵着要看侄儿出生,不过终究是熬不住,歇下了,明儿再告诉他们也是一样的。 可到了那边院子里,王氏却是大吃一惊。只见产房的门紧闭着,锦华则抱着一个襁褓,手足无措的站在那边,人仿佛魔怔了,脸上一片惨白。 不会是七公主出什么事了? 王氏不禁脸色一变,忙叫住一个刚走出来的婆子,沉声问道:“不是生了么,这是怎么了?” “回夫人的话,少奶奶是生了,可是稳婆说,肚子里还有一个呢而且……” “而且什么?”锦甯一听这但书,心里便是一沉。 那婆子被她问的一怔,如画动手推了她一把,方才回道:“而且,医婆说,后边这个……好像是胎位不正,大少奶奶只怕要难产了……” (咳咳,先生一个哈……)

二百零六.生孩子是个力气活(4) “难产?”王氏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便抓住了那婆子的手:“七公主怎么样了?” “这……这,医婆说,看情形像是不太好……”婆子定了定神,看了一眼边上的锦甯,小声道:“说是孩子在肚子里呆的太久,只怕……” 这后边是什么不用听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王氏也顾不得她说什么,三步并两步的走了过去,身边的宜真亦步亦趋的追着,都有些跟不上了。看不出来养尊处优的王氏还有行动这么利索的时候……锦甯怔了怔,她这都是在想些什么啊 虽说看淡了生死,此时此刻小院子里紧张的气氛,也还是影响到了她。看看那婆子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样子,锦甯只好道:“还愣着做什么?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是、是。”锦甯声量不大,却奇异的有一种慑人的气势,婆子忙唯唯诺诺的应了,看着自个手中拿着的盆子,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小跑步走进了边上的小厨房里。 这小厨房本就是预备着梁微绮生产的时候用的,图的就是个方便快捷,省得要点儿热水还得跑到外边大厨房去。 “如画,你赶紧叫上两个小厮到宫里去请御医来,不过让他们尽量不要惊动贵妃娘娘,明白了么?”锦甯转过头,吩咐身后的如画道,如画忙应了,快步离去。 锦甯所说的贵妃自然指的是她的亲姑姑蓝正珏,在王氏屋子里陪她说话的时候,倒也不是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王氏也说了一些京畿发生的事情,让她越听越心惊。 她走后不久,大约她还在路上的时候,六皇子按着章程迎娶了皇子妃,大婚第二天,皇帝下旨恩赐六皇子为安国郡王,并赐府邸一座,周氏也跟着成了现成的安国郡王妃,以示表彰梁乐桓在与东盛一战时的出色表现——丫的都快是两年前得事情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封赏?话说当时,锦甯还和老爷子嘀咕过,只怕皇帝是想压一压六皇子的风头,这才没有对他有所褒奖,没想到是留在这时候 而之后,借了个娴妃为皇家生育有功的名头,加封了蓝娴妃为娴贵妃,几乎与皇后平起平坐。宫里头生下两个皇子的嫔妃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拿这个来封赏,实在让人病垢不已。不过宸帝积威已久,倒是没有臣子反对。武郡侯府她的那位亲爷爷倒是上书过,也被压了下来,后头就渐渐没人再提。再者,这不过是宫中之事,说起来只是皇帝的家务事,确实也没必要太过拦阻。 六皇子和娴妃都有封赏,自然也不会落下了另外两个孩子。小七公主给了个“泰安”的封号,和锦曦同岁的九皇子也赐了郡王名号,不过因着年纪小,还养在蓝娴妃身边。 再有就是锦甯已经知道的武郡侯与固国公继承权的问题,不过宸帝一锤定音,给敲死在那里。从那以后,武郡侯是武郡侯,固国公是固国公,两者之间再无干系。 也就是说,宸帝断绝了蓝浩文的念头,他最多就是顶着武郡侯爷的名号光荣退休,继承固国公府,便成了一纸笑谈。锦甯不用想,也知道蓝浩文必然是气的老脸发青。她那位爷爷对权势的看重,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怕刚成为侯爷的那会,就惦记上了,这回叫人堵了后路,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怎么可能还会为半路杀出来的“蓝唯真”高兴? 不管武郡侯府那边是怎么想的,但在外人看来,京畿蓝家的嫡系,可谓是荣宠滔天,比起当年加封蓝锦甯为郡主的时候更加让人眼红。一笔写不出两个蓝字来,一门出了一位侯爷一位固国公,难道不是一件荣耀的事情?那些原本以为武郡侯和固国公最后会落到同一个人身上的人,可是大跌眼镜。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幸灾乐祸,至少蓝浩文从前的政敌心里就偷偷乐着。怎么样,到了最后,得瑟不成,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安国郡王也成了热门的立太子人选,宸帝这么一番大动作,偏偏又是对六皇子的外家,任谁也免不了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大皇子住的还是皇子府,这排行老六和老九的,竟然已经都是郡王了,其中一个还是封号郡王安国啊这样的称号,可不是谁都有幸能得到的。 估计在旁人看来,梁乐桓成为太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可是蓝锦甯却并不这样觉得。 爬的越高,摔的越重。宸帝正值壮年,又一直身康体健,听说还是位“武林高手”。就算立了太子,要荣登大宝,起码还是二三十年之后的事情,到时候谁知道皇帝会不会突然抽风改了主意?这种事情皇家可是常见的,就是本朝还曾出过一十三位废太子呢就算宸帝想的开,想早早禅让给儿子好享清福,也不是那一时半会的事情。 退一万步说,就算梁乐桓真的成了太子,他真的能安心等到宸帝寿终正寝的那一天么? 锦甯忽然打了个寒颤,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如果梁乐桓是个懂得伏低做小的,那也就罢了,可惜,她太了解他。 说是了解,不过是一种看穿。那男人本就不是个甘居人下的,当年她嫁给他之前,罗家比起勒家,还要远远不如。可不过是几年的光景,那男人就能将勒家逼到那般地步,甚至不惜施展美人计,让比她更漂亮、聪明有能力的堂姐去勾引他,可见他是一个多么厉害的人了。只不过到了最后,她家堂姐却是真正的爱上了这个狡猾的男人。 一步错,步步错。 这个男人,说不清是野心还是高傲。即便披上了一张花花公子的外皮,本质上却还是一个霸道且占有极强的人。说是“狼子野心”或许有些太过了,但,也不是什么温和无害的人。 所以,即便心里明白他为了寻她而千百次的转世,她心里却一直未曾真正的接受他。 也许他是爱她的,只是在他心中,对她的爱,只能退一步,排在第二位。 因为彼此站在了不同的立场,因为彼此拥有了不同的想法,所以,想见,不如怀念。 怀念,不如遗忘。 “丫头,想什么呢,杵在这儿发愣?”洪钟似的嗓音在耳畔想起,吓了锦甯一跳。一回头,便是一张苍老却霸气十足的脸,不由伸手抚了抚心口,嗔怪道:“太爷爷,你吓死甯儿了” “怎么,胆子这么小?是不是算计着老头子得宝贝啊?”老爷子看见锦甯就喜欢,方才进了院子就瞧见她愣愣的站在门口,一会摇头一会皱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着方才喜忧参半的消息,便估摸着她约莫是在担心梁微绮。也是,表面看着再怎么成熟稳重,到底太年轻了些,被吓着了倒也是正常的,不免有些怜惜起来。只是他刚硬了一辈子,要他说些软话来安慰人,却是说不出口的,便打趣了一句。 “太爷爷,看您说的。”锦甯一看老爷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想岔了。不过这样也好,这些心理的os,自己想想也就罢了,若是叫人看出来了,那就不妙了。忙挤出一点笑容来:“您的东西,还不就是甯儿的?”别忘了私库的钥匙她也有一把呢 老爷子一呆,望着锦甯那得意的小模样儿摇了摇头:“你这贪心不足的小丫头……怎么还不去睡?”都这么晚了抬眼瞧见王氏跟锦华在门口那里一脸焦急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锦华也就算了,头一回当爹嘛,可以原谅。怎么孙媳妇还这么不稳重? 他却也不想想,人家王氏也是头一次当祖母啊 “甯儿担心嫂嫂,睡不着,就跟着娘过来瞧瞧。”锦甯小声的把难产的事情说了,见老爷子只是点了点头,也不多问。老爷子对这京畿里的一举一动只怕都了若指掌,一个固国公府在他眼里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还有什么事情能不清楚? “你叫人去请太医了?”老爷子面色柔和的伸出手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只觉她真是娇小,和小时候一样柔柔弱弱。不过当年那个敢扯他胡须的小娃娃终究是长成了少女,已经亭亭玉立了:“倒是比你母亲强些……罢了,你且回去歇着,不要在这里了。” 锦甯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已然到了怀中的襁褓,说道:“甯儿看一眼小侄儿再回去。” 老爷子点了点头。 锦甯连忙走到王氏跟前,抬脸道:“娘,我能抱抱小侄子么?” “你……”王氏刚要说什么,就瞧见老爷子跟在身后来了,一想,定然是老爷子许了的,便默默的点了头,把孩子小心翼翼的送到锦甯怀里,又指点了两句。看她抱得似模似样的,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锦睿小时候锦甯可没少抱,那时她的年纪还没现在大呢 “宝宝好乖喔”锦甯偷偷掀开包被上面的遮盖看了小娃娃一眼,uu看书 ww.uukanshu.om许是因为是双生,这孩子看着太小,五官皱巴巴的挤在半个巴掌大的小脸上,跟个小老头似的。又想到锦华不知抱着这孩子在外头站了多久,不禁对王氏说道:“娘,宝宝才刚出生,吹不得风,还是让乳娘抱取屋子里的好” 王氏一怔,这才大惊失色的对宜真道:“快去把乳娘喊来,把小少爷抱进屋里去” 宜真忙不迭的去了。 锦甯依依不舍的把孩子给了乳娘,发觉这会却是没什么事情可做了,便告退回房,自然没人拦着她。只是这心里担忧着梁微绮,即便是一天一夜的疲累,也没能让她顺利的阖上眼。 辗转反侧到了天明的时候,才听见如书高兴的跑进来说道:“大小姐,大少奶奶又生了个小小姐” 锦甯一阵讶异,方才想起来,今儿是如书守夜。 这妮子,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倒是个细心的。估计是见她一直难以入眠,这才叫小丫鬟时时去打听了消息? 索性也不睡了,掀开了纱幔,坐了起来,问道:“嫂嫂怎么样了?” “母子平安呢” 锦甯心中的大石轰然落地。 (既然大家都不发表意见,那就按某人的意思设定成龙凤胎了~~~)

二百零七.乳娘 一大早的,锦甯便去了王氏屋里。王氏却是一夜没睡,两只眼睛熬的红通通的,真真是活像个兔子眼睛。瞅见锦甯过来,仔细瞧了瞧,笑道:“终究是个爱操心的,昨晚没怎么睡?” “母亲如何知晓?”锦甯讶异的望向王氏,她出房门前可是尽量遮掩了的,还专程反复问过如书,这才到的这边,谁料一眼就被看了出来。 “谁叫你平日里都不爱擦粉,今儿一用,不就露出破绽来了?”王氏笑道,拉了她的手:“还有你那个如书,机灵倒是机灵,晓得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探看。只是她若不出声也就罢了,偏还拉着个婆子问话,我怎能不知呢?” 如书脸上一红,忙道:“奴婢羞愧,回夫人,是奴婢自作主张去打探的,小姐没有……” “不用解释这么多,”王氏笑着看了她一眼,却是掩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带着浓浓倦意道:“若是她歇的好好的,这大半夜的你也不会几趟来回的跑,定是看这丫头睡不着才去的?好孩子,也难为你,伺候这么一个难缠的主子。” 嘴里虽说着夸奖的话,面上却并没什么好脸色。锦甯偏头看了王氏一眼,没有接话。 “小姐待奴婢们很好。”如书心中一惊,低下头,轻声说道。 “瞧瞧,个个都护着你呢”王氏却是没看她,也不再多说,只是朝着锦甯道:“行了,你过去瞧瞧你嫂嫂和两个孩子,回头歇一歇,别累着了。如书,伺候好你家小姐。” 如书忙应了声,锦甯见王氏实在是累坏了,便也顺着接了话,出了屋子。 一路上,锦甯却是没什么笑容,只是不说话。如书有些要说两句,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到了产房外边,才听锦甯轻声说道:“母亲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日后不要自作主张了。虽你是为了我好,但叫外人瞧了去,却要说我们家没规矩,明白了么?” 如书眼眶红了红,才应了声。心里也懊悔着,不该不问一声小姐就跑去打探。累的小姐被夫人含沙射影的熟络了,她心里更是不好受。 “你放心,母亲不是生我的气,不过是担忧我的身体。”锦甯宽慰了一句,又道:“如琴出嫁了,我身边就你们三个顶用些,小丫鬟们也都瞧着你们呢,莫要做了错误的榜样,明白么?” “奴婢知道,奴婢不会再犯了。”如书越想越难过,哽咽着道。 锦甯知道她委屈,可是却没有办法劝解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递了帕子:“把眼泪擦擦。” 如书哪里敢接,迭声推了,拿了自己的帕子把眼泪擦干了,仰头一笑。 守院的婆子见是锦甯,忙请了她进去,一边走一边道:“大少奶奶已经移到了隔壁静室里,大少爷在外间陪着,方才睡下。” 锦甯听了,便停住了脚步:“你带我去看看孩子。” 婆子忙应了声,折了个转身,领了她去隔壁的小间。 两个小娃娃裹着厚实的包被,躺在一张定制的围栏小床上睡的正香。两个乳娘正瞌睡着,猛的被一把推醒,还有些迷糊着便叫道:“怎么了?怎么了?” “小声些”那婆子忙低声道,看似淡淡的却很有几分气势,说道:“大小姐来了。” 锦甯不由看了她一眼。 奶娘们这才发现锦甯,便要请安,锦甯抬手止了,又指了指孩子,示意她们不要说话。轻轻的走近小床旁边,看着两个粉嫩的婴儿。 许是因为双胞胎的关系,两个孩子比起锦曦锦睿那会,个头要小上许多。小脸生的一模一样,分不出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妹妹。锦甯自然不敢拆开他们的襁褓去辨认,只是指了那一个睡着时还皱成一张包子脸,显得更小些的问道:“这个是妹妹?” 便有一个穿杏色布衫的女子上前道:“是的,大小姐。” “你是?”锦甯抬眼打量她,脸素净的很,半点胭脂也不施。衣着有些旧了却很是干净,上头隐着几个不大显眼的补丁。叠放在一起的手上,并没有尖锐的指甲。照说她应该是满意的,可心中却不由生出两分怪异感觉来,便着声问道。 “奴婢夫家姓黄,是小小姐得乳娘。”那女子答道。 “原是黄娘子,娘子的孩子多大了?”锦甯转过头不去看他,伸手戳了戳小婴儿的面皮,见她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沉沉的睡着,不觉莞尔一笑。 黄娘子却是一怔,也不知道大小姐问这个做什么,但她万没有反问回去的道理,只好老老实实的回道:“奴婢生的是个丫头,比小公子小小姐大了一个月又五天。” 这是已经出了月子的看她脸色红润,胸口鼓鼓的,倒像是坐月子时养的极好,可见家里未必就差了,怎么就放着自己的孩子不养活,跑来侯府做奶娘了? 锦甯想着这些,却也没有真的去问,问向另一个女子道:“你呢?” 那女子却是有些老实巴交的,服色有些黝黑,看着比黄娘子老些,憨厚的一笑:“奴婢叫春花,我家小儿子已经半个月大了,不喝奶也不打紧,喝糊糊也能养活大的。” 看着粗笨老实,原竟是看的这般分明。 “家里有几个孩子?”锦甯却是有意多问一些。 “就三个,我男人姓朱,是个种田的,家里几个孩子吃不上饭了,才想着出来做了奶娘。大小姐放心,奴婢身子可好了,我们家的孩子小时候都很少生病呢”那春花却是一位锦甯嫌弃她,便不停的说道,知道婆子拿手拉了拉她,放才闪闪的住嘴。 “朱娘子。”锦甯瞧见了婆子的小动作,却笑了笑:“你还没出月子,回头吩咐大厨房的人多炖些养身子的东西给你,就说是我吩咐的。你既然奶了我家侄儿,便不能亏待了你。”顿了顿又道:“至于黄娘子,您还是请回。” 黄娘子脸色一白,却咬了咬唇,噗通一声跪下了:“大小姐,奴婢家里还等着银子买米下锅呢,您不要赶走奴婢,不然奴婢一家都没有活路了吖”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锦甯的语气轻轻柔柔的,笑容也是轻轻柔柔的,目光中却含着一丝嘲弄的笑意:“既然是等着银子买米下锅,何不将你那身上好的中衣拿去当了换银子?偏要披着件半旧的衣裳来当奶娘,何必呢?” “……”黄娘子愣了愣,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露出的中衣衣角,面色忽然涨红。 “老老实实的出去了也就罢了,莫以为我们固国公府是好惹的。出去了跟你家主子说,就是侄女儿看不上他这点勾当让他下回聪明些”每次都用一样的招数,那位就不嫌腻的慌? 听着她一口一个固国公府,一口一个你家主子还没怎么,但听见那声“侄女儿”,黄娘子的脸色不禁变了,头重重的低了下去,却是不愿意抬起来了。 “送黄娘子家去,回头跟娘亲说一声,再挑一个”锦甯也不看她,淡淡的吩咐那婆子道,那婆子稀里糊涂的应了,带走了黄娘子。 “朱娘子,这是我家的家务事,还望你不要外传。”看了眼一副老实憨厚模样半点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朱娘子,锦甯浅浅一笑:“这两日我这两个侄子侄女就托付给你了。” 朱娘子憨厚的应道:“大小姐放心,奴婢奶水多着呢” 这是听懂了,也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管她是谁的人,只要没有恶意,她都可以允许她存在,只是,决计不能害了她的家人。 她是不爱耍手段的,但若是要玩心计,uu看书 ww.ukanhu 她也乐意奉陪。 只要,对方输得起。 锦甯抿唇一笑,又看了她一眼,带着如书走了。 她这一走,屋子里只剩了那朱娘子并两个小婴儿。朱娘子重重的坐在了榻上,脸色也不禁有些微微变化。虽然旁的情绪并不明显,但那憨厚的模样却是褪去了不少。她也是有主子的人,不过她家主子却并不是要害蓝家。而刚才蓝锦甯赶走黄娘子时的那般果决,却真真是吓了她一大跳。 只是轻轻柔柔看了两眼,和和气气问了两声,便一锤定音。她说了不要便是不要,居然连问问这家夫人的意思都没有,可见在这个家里,蓝锦甯的地位并不是“受宠的女儿”这么简单。 她临走时投向自己那一眼,也是意味深长的。 分明是看出来了什么,偏偏那位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为何蓝锦甯竟是如此放心于她,一点儿都不防备似的。可是这不防备,却让她倍感压力。只怕她如今除了当乳娘,还得当两个保镖,不能让他们有一点闪失。 若是出了差错,谁知道那位看似柔弱的不堪一击的小姑娘,会怎么对她? 想到这里,朱娘子莫名打了个寒颤。望向睡的香甜的两个小小婴儿,却是露出了一抹苦笑:“倒是两个幸运的孩子,有这样厉害的家人护着,只愿你们一生顺遂”

二百零八.往事(1) 眨眼便是月余,天气冷了下来,秋日的和煦温暖如一抹风一样消逝。 “嫂嫂好,我和姐姐来看翔儿婠儿。”锦曦牵着锦甯的手进了门,甜甜的小脸上满是迫不及待的欢喜,惹得梁微绮不禁轻轻一笑。 看向锦甯,她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脸宠溺的望着妹妹和两个小婴孩,仿若置身事外。 也不知道那日是谁担忧的一夜未眠?梁微绮想起婆婆说起的事情,心底微微叹息,甯儿,你可知这样的表情本不该在你脸上浮现? 从前喜欢她成熟懂事,如今做了母亲,喜欢就变成了心疼。 “甯儿来坐。”梁微绮拍了拍床沿,虽然已经出了月子,但一次两个,生婠儿时又是难产,到底有些伤了身。宫里的太医一天两拨的下来替她诊脉养生,总算是好了些,不过还不能起身。婆婆天天过来盯着她喝药,甯儿跟曦儿也是日日的来伴着她,生怕她无聊苦闷。 产妇总是容易多想。 “嫂嫂。”锦甯笑着应了,仔细的打量了她的脸色,又不着痕迹的伸手握了她的,探出两指按在脉上,“脸色红润多了,可见医正就是比太医本事大些。” “甯儿莫要胡说,叫母亲知道了,又是一顿排揎。”梁微绮眯了眯眼睛,又道:“不过怎么说也是医正,看家本事还是有的,否则又怎对的起父皇给他的俸禄?” 锦甯知晓现在的大夫可不像前世的医生那样,都是医学院里出来的,好坏也通都是那些,不过就分个经验工龄罢了。就连中医也都系统化了,大家学的东西都差不多,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但这时的中医,各自手里都有一些偏方、秘方之类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祖传”医术。除非必要,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拿出来,就是拿出来了,也是只给成品药不给方子。 “我晓得的,只是当着你才说,别人我才不管。”锦甯挪开了手,看了看周围,见都围着锦曦和两个小婴孩说笑,又掏出一个瓷瓶来,递给她。 从前梁微绮也从锦甯手里得过类似的小瓷瓶,心知肚明之下,便收了,没叫人瞧见。 梁微绮相信锦甯,所以也从来不问,她不会害她,从前不会,如今更不会。 锦甯又和她说了两句,冷不防梁微绮问道:“你和靖王世子怎么回事?” 靖王世子和锦甯同一日回京畿,这事儿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就是有些不知道世子离京的人,如今也都在传他为了红颜离家一事。有不少人在等着看好戏,也有不少人在等着看笑话。 本来早就淡去的锦甯拒亲一事,又重被拿出来说项。他们刚回来时许多人都说靖王世子痴情不改,迟早抱得美人归。但过了这一个月,那头竟然半点动静也没有,便又有许多人传言道靖王妃恼了蓝家,不肯应了世子的心意,只怕这亲事不成。 固国公府和靖王府若能结成亲家还好,若结不成,她这个最要好的小姑只怕要沦为笑柄。 锦甯一怔,旋即笑道:“没事儿,嫂嫂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梁微绮看她淡然的面色,精致优雅的小脸上一派从容,压根没有一点烦扰之色,竟是摸不清她的心思。想着锦甯做事一向并不冲动,只那回竟是干了一件傻事,忍不住道:“如果你当年没有拒了靖王妃,该是多和美的一桩婚事啊” 可惜没有如果。锦甯莞尔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 这么说,她改了心意?梁微绮不禁欢喜起来,拉了锦甯的手,认真的道:“乐祥表弟钟情于你,必然不会负你。虽然我与乐祥表弟并不亲近,但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在意你。” 锦甯脸上微微一红。“还没影儿的事,嫂嫂休要拿话来堵我。” 锦曦忽而蹦了出来:“我也喜欢世子哥哥做我姐夫” “小孩子家家的,莫要胡说”锦曦声量不小,骇的梁微绮赶紧捂了她的嘴。她们姐妹间窃窃私语倒没什么,若是叫人给传了出去,锦甯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扫视了周围几个仆妇丫鬟一圈,似乎并没有人听进去似的。 好在是在她房里,还好是在蓝家。 靖王府。 “这是在做什么?”靖王爷一回家,便见妻子陈氏手边胡乱堆放着几个卷轴,边上有两个点痣的妇人相陪。衣着还算华美,脸上的笑容却有些谄媚,但却不是家中常见的嬷嬷。 两个妇人忙起身向他请安。 扫了那两个妇人一眼,却并不借口。只见靖王爷面色微沉:“你又想做什么” “王爷回来了”陈氏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家相公脸上的不悦,兀自抬头笑了笑,招手道:“您也来替妾身瞧瞧,这些都是我为祥儿精挑细选的大家闺秀,看的我眼睛都花了去。” “大家闺秀?”靖王爷嚼着这几个字,忽然冷笑道:“这京中还有哪家的‘大家闺秀’敢嫁到我们家来?当年厚着脸皮要定下人家的人,不正是你么?怎么,如今却要反悔了?” 陈氏心中恼怒,脸涨的紫红。确实,她挑了半天,这些画轴中没有一个女子的家世能合她的心意。真正的大家闺秀,又哪里愿意让人画了画像,像是买卖货品一样的任君挑选? 心里委屈极了,却不敢跟靖王爷当着外人的面叫板,心里又怨起蓝家的女儿来。 当年她不是看着儿子极中意那个小姑娘,这才有些着急了么?若非为了儿子,她又何至于厚颜至此只是那蓝锦甯却不知好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她难看 儿子追着那女子去了雁乐城,回来就说要上固国公府提亲,她丢不起这个脸 即便是娶个小家小户的女子回来做媳妇,她也不想看到那张让人心烦的脸 靖王爷见她不说话,尤自冷笑:“你自去折腾,且看看翔儿会不会随了你的意” 听他提起儿子,陈氏便有些气短。那孩子也不知道生的像谁,跟她这个亲娘也不亲,从小到大她就没能拿过他的主意。有时候想拿起母亲的架子来,可一对上儿子那张冷漠的脸,不自觉的便心虚起来,退缩了回去。 可是,她终究是他的亲娘啊 心里又气又恼,终究是挂不住脸面,喝道:“他能如何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他还能违了我的心意,硬要娶个我不喜的女子回来?他可是我儿子” “你若还知道他是你儿子,若还想要这个儿子,就把你那些小心思收一收,免得到时候难看”靖王爷怒道,瞥了两眼那两个面面相觑的妇人:“带着你们的东西,滚出靖王府” 两个妇人面上一白,却是没料到素来好性子的靖王爷竟然会这样不近人情。她们本听说是靖王妃要给世子相个媳妇儿,可是尽量挑了好一些的人家的闺女儿画像送来,哪想到会被人弃若敝履?靖王妃的样子似乎是不满意的,可她也不想想,家世能上去点的,早就被人家给定下了,走官媒不过是过个形式。而靖王爷,竟然直接叫她们滚? 当下脸色也难看起来,匆匆将那些画轴一一收好,也不再和靖王妃说什么,直接走人。 显见是不成的,哪还有留下的道理?她们也是有头脸的官家夫人,这样的侮辱一次尽够了 心里头打定了主意,还要到同行那里去说道说道,这靖王世子,可不是什么好人选 那两个妇人走了,下人见情形不对头,也纷纷回避了去。主子吵架,切忌围观。若是日后好了想起这事来,倒霉的就是那些没眼色在一旁瞎掺和的。 陈氏脸憋的通红,仿佛要滴血一样,瞪着靖王爷:“王爷竟当着旁人的面给妾身没脸?” “陈叶红,uu看书 .uansh 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靖王爷冷笑:“你爹,陈大学士,已经被你逼的退出朝堂,不肯认你这个女儿,早早的告老回乡去了,你是不是也要逼的你儿子离了你才满意?” 陈氏一怔。 “你的脸面是你自个丢的,怨不得旁人当年那般状况,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便不会乐意你那做派,与强抢民女的歹人又有何异?莫要以为一个靖王妃的名号,就足让所有人都怕了你”靖王爷瞪着妻子,这个女人,为何总是冥顽不灵呢? “你”竟然说她是强抢民女?陈氏瞪大了眼睛,涌上几分泪意,湿漉漉的眸子中暗含着几分怨恨:“王爷才是深谙此道?当年的我,不也是被你逼的才不得不下嫁你?” “下嫁?”靖王爷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喉咙中发出笑意,却不甚好听,压抑而嘲讽:“我堂堂一个皇子,被人盖上个无媒苟合的名头就够了你以为我不娶你,你就能嫁给他?做你的春秋大梦若非陈大学士是我的恩师,你又与我情同兄妹,你以为我乐意背下这个黑锅?” “陈叶红,莫要以为我欠你,本王从没欠过你任何东西”靖王爷丢下一句话,甩门而去。 徒留下失魂落魄的靖王妃,疲软在椅子上,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二百零九.往事(2) 看着靖王爷大步离去,陈靖王妃满脸的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一向对她容忍有加的靖王爷今天竟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字字句句都是诛心之言,让她连半句反驳的能力都没有。 脑子里一遍遍转着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只觉得荒谬可笑又让她那般痛苦。明明一字一句都不想相信,可心里却越来越惶恐,分明是认同了她的话。 当年……这两个字,竟是那样沉重。 眼前朦胧一闪,恍若出现两个少年的影子。一个身穿玄色蟒袍脚踩八宝紫金靴,面容深沉难以捉摸;一个白衣翩然温文儒雅恍若书生,眼带宠溺恍若骄阳。 “红儿,你来背这篇《师说》。”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她便觉得有一片阴影挡住了晒的她迷迷糊糊的温暖灿阳,爹爹素来有些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得她顿时清明了过来。战战兢兢的起了身,张了张口,却觉得脑海中一片迷糊,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红儿,你虽为女子,却是我唯一的女儿,怎能如此不上进?”爹爹恨铁不成钢的道。 “爹爹,我……”她嚅嗫着不知该如何解释,明明背的滚瓜烂熟的词句,此刻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她不知所措的低头,眼底闪过一丝惧意与委屈。 “老师,红儿妹妹还迷糊着呢不如等她醒了再背,定然能背的十分流利。”白衣少年轻轻一笑,似是为她解围,口气中却充斥着满满的戏谑。她有心要瞪他一眼,却碍着父亲还在眼前,不敢动作。 “靖弟”玄衣少年叫了一声,似是呵斥白衣无礼。只听白衣轻笑一声,便不再言语。 “老师,昨儿我听师妹背的十分流畅,许是一时想不起来罢了不如我替师妹起个头,再让她试试可好?”玄衣少年明明身份尊贵,却十分尊重她爹爹。一时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骄傲,笑容便上了嘴边。不过随即被自家爹爹狠瞪一眼,又隐没了去。 “既然你师兄为你说情,便罢了。岦皇子,请你替红儿提句。” “是,老师。”玄衣少年起身笑了笑,斟酌了片刻,张口便道:“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少年的声音低沉深邃,引她听的入神,冷不防却被爹爹打断:“红儿,你接着背”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玄衣微笑,白衣扼腕,爹爹的容颜渐渐模糊,再转眼,竟又是从前。 “红儿,父皇要为我选妃了,你且等我,等你长大了,我定让父皇册立你做我的侧妃。”他拉着她的手,掷地有声的承诺。彼时玄衣成了青衣,还是如同以前一般深邃难懂。可她却早已陷了下去,不能自拔。分明爹爹早就警告过她,可是情之一字,并非自己不想便不会的。 她笑着哭泣,泪盈于睫,却满是欢喜:“嗯,我知道。” 她知道他能承诺的仅仅于此,即便心有不甘,却还是愿意等他,只因她爱他。 即便不是她名正言顺的大妃,即便只是个侧妃,只要在他的身边,她便甘心情愿。 白衣却还是白衣,替他二人把风守在屋外,撑着下颚一个人咕哝:“我怎么就成看门的了?” 青衣随风逝去,又见自己,满脸惨白的站在院中,看着迎上前来的白衣。 他怜悯又沉静的望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乞怜的贱民。而她从不知道,一向碌碌无为整天嘻嘻哈哈的他,竟然会有这样尊贵的风华。他像一块温玉,没有光芒,也同样夺人眼球。只是她也从不知道,温玉竟也是会伤人的。“陈叶红,父皇已经赐你做我的正妃。” “不,这不可能”她等着他,不可置信歇斯底里的大声吼道,声音因背上而粗嘎,双目不知何时变得赤红:“你分明知道、分明知道我与他……为何你要这么做?”即便脑中已经有些紊乱,她还是眼带希望的瞧着他。哪怕这又是一场他的恶作剧,她都不会恨他,不会怨他,他还是她喜欢的小师兄,不会改变。 只要一句解释,一句……也许并不是太重要的解释。 她不是没有感觉到白衣喜欢她,可是他藏的太深,即便偶尔有一丝流淌,也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掩去。他为什么要那般作为?他分明知道一切,明了一切,将她和他的爱都看在眼里,为什么要这样横刀夺爱?为什么要勉强她下嫁?即便许以大妃之位又如何,她一点都不在意 他明知道,她爱的人,并不是他。 她却忘了问自己,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为什么一言不发,为什么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说? 白衣站的笔直挺拔,可偏偏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她叹了口气:“你安心待嫁” 他在叹气,他叹气了。总是笑的没心没肺,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的他,叹气了。 她呆怔在原地。 大婚之夜,她清冷绝情,他淡漠无波。白绫刺目,让她恨不得撕裂那块锦帛,他却拿出一把小匕首,割破了手臂。一滴两滴三滴,红的刺目的血像是她的泪,从他的臂上滚落。 她凄然而笑。“梁瑞靖,你很好,果然很好。” 他低头替自己上着金疮药,并不抬头看她。渗出伤口的鲜血浸染了大红色的喜服,却隐没不见。他的声音又轻又重,听在耳边嗡嗡作响:“从今往后,你便是靖王妃了,陈氏,记住你的身份,替爷好好的管理后院” 他叫她陈氏,他要她记住自己的身份。 一个月后,她身子不适,太医查出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又三天,太子太傅内阁大学士陈大人陈辞恳切的请求高老归田,他一身清高卓绝的名声被不孝女儿扫荡的一干二净,再无颜留在京畿。 终归是自己的父亲,她心中存着浓浓的愧疚与歉意,在婚后第一次软语相求。他便带着她去送老丈人,远远的望着马车将父亲苍老的身影越带越远。 临走之前,他都不愿意再看他的独生女儿一眼,也不愿意多听她说一句话。 明黄衣衫的青年就在不远处,身旁站着一个气质尊贵眉目温雅的女子,正与他低声说话。 他看了过来,触上她的目光,一愣,却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是他们欠她的。 这个信念支撑她产子,可当她发现自己的孩儿竟是个痴儿时,心中的不敢,让她的心变得冷硬。他们不让她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亲自给他怀孕的妾氏喂下堕胎药时,脸上那残酷嗜血的笑容。 后来一切都成了习惯,直到,她的孩儿遭了算计,她才醒悟过来。 别人是无辜的。 可是双手已经染了血腥,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收起怨恨,收起蛮横,只专心的教养自己的儿子。可她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那个傻乎乎留着口水的粉嫩幼儿竟然开了窍一般,不再粘着她,不再与她亲昵。甚至许多年,她都没从那张冰冷的脸上看到过一丝笑容,听到他喊一声“娘”。 心底那丝激动的欣喜悄然褪去,只剩一片苍白。 儿子变得聪明又陌生。 每当她看见阿常面对那小少女时偶尔露出的一丝笑容,她的内心是那样的不平静。 她已经不能好好的做一个妻子,难道也不能好好的做一个母亲么? “姐姐,你怎么了?”韩侧妃走入厅中,竟发觉此处空无一人,只有泪流满面的王妃。她皱着眉头轻轻扶了她一把,替她擦去面上花落的眼泪,柔声问道。 靖王妃回过神来,瞧见那张略带英气的女子脸庞,心中微微一痛。 近年来,王爷很是喜欢她?他们仿佛才是一对,一起练剑,一起谈论兵法。她朝气蓬勃,仿佛初升的艳阳。只有这样英武不凡的女子,uu看书 uuknshu才配的上他?若论家世,韩侧妃即便是坐上大妃之位也已经足够。 可她却安于天命,从未表现过一丝不满,对着她,亦是恭敬有加。 她看不穿这个女子,也忽然间,看不穿王爷。 “韩妹妹,你来了。”脸上已无湿意,她看着她轻笑,只是喉头还有一丝哽咽。 “是姐姐,我正好路过。姐姐可是为了世子烦恼?”韩侧妃笑笑,安之若素:“虽说这话不该妹妹来说,不过我还是想劝姐姐一句,母子没有隔夜仇,说开了也就好了。” “你说的对。”靖王妃点点头,恢复了一派雍容的模样。 仿佛方才那个脆弱的女子并不是她。 韩侧妃略显诧异,不过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她笑了笑,说道:“显见姐姐是明白人。” “阿常那孩子……罢了,随他去”蓝锦甯也罢了,总归,是他心中所爱。 自己与所爱不能相守的痛,不想再让儿子承受。 即便不喜欢那个少女,她也会学着接受。 韩侧妃淡淡一笑,眸中略过一抹深思。 靖王妃……看起来很不对劲。 (夏梨殿下、蓝蝎子、冰灵ル、雪梦夕阳、宗烨、清琰几位亲的粉红~~~) )

二百一十.往事(3) 世子的动静闹的这么大,整个靖王府几乎无人不知他因为固国公府的大小姐与王妃闹翻的事情,韩侧妃心里有些同情陈氏,却也并不觉得世子做的过分。 当年的事情,她虽也勉强掺和,但终究看不惯王妃那般做法。不仅仅是因为王氏和她是真心相交的闺蜜,而是那件事本身便有不可取的地方。不过那时蓝锦甯的做法也让她吃了一惊,暗暗心里也佩服这个小女孩的聪慧机智。平时看着总是安安静静跟在王氏身侧的孩子,年纪也那般小,竟然有这样通透的心思和大胆的举动。 此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支持世子还是支持王妃,若是锦甯能嫁来靖王府于她而言却也是好事,那孩子素来和王氏亲近,与她的关系也不差,见面是也能亲亲热热的说上话。若是做了世子妃,她也能当自家媳妇来疼着。她没有孩子,虽面上不见在意,可心中总是有所失落的。谁不想有个亲生子承欢膝下,娇颜软语的和自己说话?只是这辈子怕是不能了。 面上沉寂下来,半晌却是笑了笑,不由劝道:“终归世子是您的儿子,又那般能干稳重,很少违逆您的心意……难得有件事,他不想让步,那么您退一步又有何妨?莫要与世子生分了才是……”若如她,想要一个忤逆自己的孩儿,都不行。 听出韩侧妃话语中的一丝遗憾,陈氏下意识转头看了她一眼。这女子素来明朗,少有不快之时,此时侧颜分明露出一丝寂寞来,看着却叫人觉得有些心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陈氏陡然觉得,这个素来并不与她十分相合的侧妃,此时竟是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不禁探出手握了她的,等韩氏惊讶的看过去,才面上一怔。 “韩妹妹,陪我去花园走走如何?今儿天气尚好,窝在屋里着实可惜了。” 韩侧妃愣了愣,方才展颜而笑,一抿唇,便让人如沐春风般舒适:“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傍晚十分,锦甯方才从梁微绮的院子里出来。看了眼她从宫中带出来的两个贴身侍女一眼,本该是她最亲近的婢女,却被赶到门外守院子,却是连在屋里那端茶倒水的丫头都不如了。 锦甯心知肚明为什么她们回落到这般境地,不过她倒是佩服自家哥哥。宫里出来的人,哪怕只是小小宫女,都有几分姿颜丽色。古代说后/宫佳丽有三千,其实也囊括了这些伺候的宫人。只怕没有人会认为宫女生的很丑,最最不出挑的,也是那清秀有余的类型。 软玉温香也毫不心动,这样的哥哥,足以叫她觉得自豪。 哪怕他今生不曾功成名就,她亦欣喜他是她的兄长。 这两个宫人,生的也是极温婉的,看起来却是像是精挑细选给小七公主做陪嫁的女子。只是宫里那位错估了蓝锦华,他并非是那种风流人物,而且蓝家规矩极大,是从不许婢女做妾氏的,哪怕是通房都不行。 二人不知蓝家的家规,鲁莽的撞上了枪口,被发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小七公主没有远远的打发了她们,只怕也是一个警醒作用,放在院子里,给那些有这样心思的人提个醒,莫要做那多余之事。 不过,即便是小七待产的时候,王氏竟也没有提出给锦华纳妾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估计小七公主的身份亦或被哥哥拒绝了,还是她思己及人,方才没有那么做。 无论如何,锦甯倒是喜欢这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彼此心中都愿意相守,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大小姐,现在回房么?”如画伸手替她将披风系上,又轻声问道。天气已经逐渐有些冷起来了,大少夫人的屋里烧着暖炉,这辅一出屋子,她都冷的打了个哆嗦,可蓝锦甯却没有半分异样,仿佛察觉不到似地。虽然心里暗暗奇怪,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大小姐从小体弱多病,若是受了寒凉,她们这些丫鬟少不得要被责骂。 “不了,这都要用饭了,不如去母亲房里坐坐。”锦甯想了想摇了摇头,一边走着一边问道:“如琴如何了?她出嫁时我不在,也不知道她婆家待她可好?” “知道是小姐身边出来的人,哪有不好的道理。”如画笑起来,高兴又有些羡慕的道:“小姐回来前,奴婢姐妹几个闲来无事,也常去如琴姐姐婆家坐坐。她婆婆虽生的有些凶相,嗓门也大,不过人却极好,待如琴姐姐也很和气。” 锦甯听得会心一笑,又觉着似乎漏了些什么。不禁拢了拢眉宇,才问道:“怎么不入听你说起她的夫婿?” “夫人替如琴姐姐选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如画避重就轻,又似怕她多心似的道:“奴婢只在如琴姐姐回门来谢夫人时远远瞧过一眼,人品相貌都是出挑,如琴姐姐也说他很好。” 既然出挑,为何有避过不说?她们四个跟在她身边,虽然也有小小争斗的时候,可不过是小打小闹,彼此间的感情都是极好的。若是如琴的夫婿真的叫人羡慕,她们只怕早就说开了。 莫非是那人有什么不良嗜好?锦甯心中狐疑,却并没有追问。 到了王氏房中,她正在摆弄几件小衣裳。花花绿绿的都是极鲜嫩的颜色,最适合小孩子不过了。只是这孩子都满月,不管是旁人送的,还是自家人做的,早就送到梁微绮屋里去了,怎么王氏这儿还有这许多? “娘在做什么?”锦甯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笑着问道:“怎么这么多小衣裳?” “还不是你爹。”王氏叹了口气,语气中却充斥着笑意:“早先没听他说起过,却是自在绣庄定做了许多小孩儿的衣裳,今儿才给送了来。听绣庄的人说,只因你爹爹订的晚了,数目又太多,这才送的晚。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呢这料子手工都是好的,可惜有好些都穿不上了。” 锦甯有些惊讶:“这都是爹爹买的?”惊叹的翻了几件,又笑道:“爹爹头一次当祖父,可是下了血本了,可惜了这些衣裳,都是上好的面料子呢” “可不是么绮儿那边都摆了几大箱子,穿到三岁都尽够了。这些衣裳只怕是用不上,可就不能退了,真真叫人头疼。”王氏摸着小衣裳,无奈的道。 梁微绮那边,除却别家女眷亲手做的小衣裳,宫里也送了两大箱来,还说是宸帝特别吩咐的。这皇上也不知道抽的什么疯,没见他对皇子们的孙儿上心过,倒是对小七公主特别的关心。怀孕时就三不五时的送来许多吃用的,补身子的药材更是扎堆的往家里塞,搞的小库房里一股子药味儿。 皇后是嫡母,皇帝如此关心,她自然不可能拖后腿,跟他背道而驰。娴贵妃因着小七是她上了玉牒的女儿,少不得也得关心下。除却这两位,宫里的娘娘们也多有跟风,因此大衣裳小鞋子小帽子——凡是小孩儿用的上的东西,统统的往固国公府里送来。 都已经泛滥成灾了啊 怪不得王氏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呢若她也见到这么一堆玩意儿,也是要头疼的? 锦甯笑了笑:“这也没什么,好生的收起来。听说绣姐姐好似也有好消息传来?到时候早早的送去了,也不用绣姐姐辛苦动针线,陈家的也不必再置办。”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王氏斜睨了她一眼,嗔怪道:“你绣儿姐姐说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只是日子尚浅,还不能确定。等过上两日,我带个太医去给她瞧瞧。不过这衣裳,宁可再买也不能送了这些去,若是叫你绣儿姐姐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即便她是个明白的,陈家又会怎么想?” 锦甯听的仔细,uu看书 .ukasu 也暗暗点头。她倒是疏忽了这一点,只想着,反正也是新做的,又没穿过,这么放着实在有些可惜,却没想过旁人会怎么看。何况蓝绣素来敏感,姐妹几个好不容易关系好些,还是不要弄巧成拙了才是。 “是女儿的疏忽,那就都教给嫂嫂去烦恼,左右也是给小侄子的,大不了一天三遍的换呗”锦甯吐了吐舌头老实认错,又给出馊主意:“不然让手艺好的丫鬟改了,再送去善堂那边?” “那你爹爹可要伤心了。”王氏轻轻弹了她的额头一下:“行了,都让绮儿收着,总能用上的。还好生的是两个,倒也不怕穿不了。明儿让她从里边挑一套给孩子们传了,你爹爹看了定然会高兴。” 锦甯不说话了,她对这方面似乎总是考虑的不够周全。其实想想,她们家也不差这点银子,浪费就浪费,只要能博老爹高兴,花些银钱算什么? 千金难买我高兴啊 母女两个亲力亲为的将东西收拾好,看着整整齐齐叠在一起的小衣裳,果然很有成就感。而且这些瞧着就是很可爱,或许小件的东西总是让人更容易喜欢些? 锦甯扶着王氏坐了,正端起一盏茶水要吃,就听王氏道:“甯儿,今儿靖王爷到我们府里来了。” “嗤——咳咳咳咳咳……”

二百一十一.定亲(1) 锦甯口中的茶水猛的喷了出来,好在早早的转开了脸,没喷到王氏,不过站在一边的丫鬟宜娟却遭了秧,喷了一头一脸的茶水,苦着脸站在那边。 “你这孩子,喝个茶也能呛到。”王氏赶忙说道,拿了帕子递给她擦嘴,又让宜娟去换衣裳:“你也快去收拾下瞧着狼狈的模样。” “抱歉,宜娟姐姐。”宜娟是王氏身边的大丫鬟,平素很得她喜欢,锦甯歉意的瞧着她。 “大小姐折煞奴婢了,都是奴婢站的位置不好,这不是赶上了么?”宜娟忙笑了笑,冲着她们福了福身,这才换了抿着唇笑的宜真进来,自个去换衣衫去了。 “平日里瞧你是个镇静的,这回怎么这么慌张了?”王氏笑道,宜真识趣的站的远了一些,让母女两个说说心里话,可又下意识的竖起耳朵。 八卦嘛,谁都爱听不是。 锦甯无奈,她何时慌张了?不过是咋听到王氏的话有些吃惊罢了。倒是真没料到回事靖王爷亲自上门,莫非阿常找了他爹来说项?可是以他的性子,不像是会那么做的人啊 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靖王爷竟然会亲自登门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迎着王氏严肃却微带戏谑的表情,心想莫非是她想岔了,其实王爷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逛逛串个门? 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却也坦荡荡的问道:“娘可知道,靖王爷怎么会突然来访?” 王氏险些笑出来,这孩子莫非是在假装镇定?不过她却也是真的不知道,摇了摇头说道:“一来就见你太爷爷去了,这会子还没出来呢你爹回来之后也被叫了去,只怕是喜事……”她意味深长的看了锦甯一眼,看得她下意识的抖了抖,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就算是来议婚的好了,但有必要这样赤果果的暗示她么? “是女儿唐突了,只是有些好奇。”锦甯装作没听明白,笑了笑,淡定的模样让王氏心中狐疑,莫非她真的不知道?虽说孩子们的事情还是从老爷子口中听说的,可到底锦甯并没有真正的表过态。又想起两年前她那般抗拒的模样,也许那只是老爷子的意思? 应是不可能……老爷子既然那般笃定,绝不可能是信口雌黄。他那般看重锦甯这个孙女,到底还是会为她的将来谋算的。那便是锦甯心中有数,所以处变不惊? 瞅来瞅去,她脸上都是没有半分女儿家的害羞之色,坦坦荡荡的让人凛然。若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兴许还会有些称许她的淡然,可偏偏她是蓝家女儿,反倒叫她心中有些感伤。 这孩子……打从三岁起,便没有见过她拥有旁人该有的自然表情了。 想着想着,又有些埋怨老爷子。打她小小一点点开始就开始教她一些有的没得,也不想想锦甯只是个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学那些有什么用处? “只是那么一说罢了,甯儿不用在意。”王氏伸出手,锦甯怔了怔,便会意的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王氏轻轻的抱了她,小声说道:“若是可以,娘宁愿你嫁个寻常人……甯儿,你打小与我最是亲近,也最懂我的心思,凭心而论,我这个做娘的,有时还不如你看的通透。只是……我却宁愿你愚笨些。” 若能蠢笨些,便看不见这世上诸多无奈与伤害了? 锦甯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任她轻抚着自己,如同安抚一个婴儿。心中感觉从未与她这般亲近过,却只是浅笑着道:“娘多虑了,甯儿只求爹娘平安康健,便心满意足。” “傻孩子快些跟娘说说,世子对你如何?”王氏笑问道。 “娘”锦甯嗔怪,无奈的娇声喊着。 “咱们娘儿两个有什么说不得的?你是我的女儿,你是什么样儿,我心里有数着呢”这一句你是我的女儿,王氏说的那般真心实意,瞅瞅锦甯细致精巧的小脸,只觉得心疼怜惜,恨不得将曾经有所保留的宠溺都给了她才好。 锦甯不由犹豫了一下,闷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声说道:“娘,阿常哥哥会善待甯儿的。” 她说的是阿常哥哥,却不是世子。这孩子从小与靖王世子情分不同寻常,她自然是不虑的。可靖王妃那边……却很难说了。 “嗯。”这话却不是现在能说的,因而王氏也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禹翎,甯儿,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这般黏糊?”蓝正杰才踏进正房,就见妻女两个抱在一起,那模样真真是叫人诧异。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诧异,只觉得眼眶子一阵的热,差点就热泪盈眶了。慌忙咳嗽一声,揶揄没察觉到他进门的母女俩。 “相公回来了。”王氏却只是白了她一眼,感觉怀中的大女儿动了动,却没有松手,只是安抚似的拍了拍,便见她安静了下来。“我和甯儿感情好不成么?难不成相公这是嫉妒吃醋?” 锦甯在王氏怀中轻笑了两声。 “咳咳,哎,你便当我是嫉妒吃醋好了。”蓝正杰无法了,摊了摊手,他认了还不成么?这几年王氏越加的孩子气,倒是少了几分端庄。不过……他却喜欢这种改变。 听的王氏又白了他一眼,却是有些宜嗔宜喜的味道:“贫嘴。” 蓝正杰笑了两声,当着女儿也不好打趣妻子,便在一旁坐了下来,端起王氏的茶盏便喝了起来。王氏来不及阻止,只张了张口,便闭上了,心中却是融融暖暖的。 锦甯见状便识相的从王氏怀里起来,笑着对父母道:“女儿屋里还有点事情,先告退了。” “去,早些歇息。”蓝正杰点了点头,王氏微笑着并未开口。 一家之主在场的时候,便要给足他足够的脸面。 “是。”锦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退下时却十足笑意的瞅了眼两人,倒叫他们不好意思起来。“爹娘也早些休息,莫要劳累了。” “去回去别想太多了,万事有你爹爹替你做主呢”王氏微微红了红脸,怎么这孩子说话听着别有深意呢?不过她也只当是自己多想了,便慈和的笑道。 “女儿知道。”锦甯点点头,一低头退了下去。 “今儿靖王爷来府中,是为了甯儿的事情?”送走了锦甯,王氏亲自替蓝正杰将茶盏倒满,轻声问道。虽然心中有大半把握,却也有些犹豫,万一是自己猜错了呢? “一半一半”靖王爷虽然提了世子的想法,却也没给个准信。他倒也不像是专为这个事情而来,反而只是略提了两句便不说了,更是说起了近几个月朝堂上的事情。靖王府与固国公府的关系早就在京中众说纷纭,也没什么指的避讳的。“想是世子有这个念头,王爷也不反对,只是陈王妃那边,倒是问题不小。” 王氏叹了口气,捧着一盏茶在他身边坐下:“我早先便料到了,锦甯之前如此得罪靖王妃,要她肯松口并不是容易的事情。靖王爷向来敬重王妃,皇帝那里……也时常谦让着,倒是叫妾身很有些担忧。” “皇上那边倒是无妨,你大约是不知道,世子那孩子,前两年便求了自行婚配的恩典,要娶个合心意的人呢”还不是为了他家锦甯如此?蓝正杰禁不住有些得意起来,那样优秀的孩子,也只有他家女儿才配的上了。若只是世子,他倒是喜欢的很,虽说冷淡了些,但性子并不差,也从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嗜好。比起一般人家的公子哥,还更上进专心些。最重要的是,世子不好女色,u看书 w.kasuom 对他家女儿一心一意。 “真的?”王氏高兴了起来,不一会又垂下了眼角:“只是锦甯那孩子……可惜了。” “不是你的错,甯儿命中有此一劫,只要世子待她好,就行了。”伸手揽住妻子,蓝正杰心下亦是唏嘘不已。沉默了一小会,才道:“更何况,太医也只是说可能性极大,并非完全不能。你不用担心,甯儿那孩子心理主意大着呢若是她肯嫁,你便找个机会与她说了,探探她的口风才好。” “妾身知道了。”王氏点了点头,想想也只能如此了。 那边蓝锦甯并不知道她的便宜爹娘正为着自己的事情烦恼,见到蓝正杰脸上笑容那一刻,她便知道她的事情多半是定了。虽然结果如此是早先便猜到的事情,心中竟是忍不住有些高兴起来,想着阿常也不知道是如何说动了靖王爷,只能感叹,他做事果然比她更周全一些。 如画如书接了锦甯回房,又将她们从府中别的下人那儿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却是没什么有用的。不过锦甯并不在意,笑着捡了一些有趣的说了两句,如书如画果然高兴起来。 “好了,时辰不早了,洗漱”锦甯瞅着眉开眼笑的几个丫鬟,好似觉得缺了什么。再一想,却是少了一个,如琴嫁了,她又不在,她屋里的大丫鬟便少了一个,过两天只怕还要补上一人。

二百一十二.定亲(2) “姐姐,姐姐,起床啦”一大早,便听见锦曦甘甜清脆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响起,锦甯被闹的醒了过来,用力眨了眨眼,让如书扶了她起身,将盘发的箍子取了下来,任一头浓黑秀发披散在身后,漱口洗脸完,才让人放锦曦进屋。 锦曦已经有了几分少女模样,原本有些肉肉的可爱娃娃脸消退了许多,肖似王氏的瓜子脸初露端倪。大大的眼睛,黑宝石一样璀璨晶亮的眼眸,浓眉淡扫,菱唇不点而红,镶嵌在肤白娇嫩的面庞上,这样精致犹如芭比娃娃一般的模样,任谁一见都会心生喜欢。 锦甯心里暗叫可惜,没有洋装啊当然就算是有,她也不敢真让锦曦穿出来。 “曦儿今天起的可真早。” “哪里是我早了,分明是姐姐起的晚了。”锦曦小脸上有一丝莫名的疑惑,姐姐素来不爱贪睡,有几回她几个大早要来闹她,却都扑了空。每每迎接她的都是梳妆好的姐姐,优雅从容的让人气馁。就是俩姐妹一块儿睡觉的时候,姐姐也总是比她先起身,再把她轻声唤醒。 认真思索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姐姐刚起床时的模样。 长发如瀑布般直泻而下,却无一丝凌乱与粗糙,就连那一些点点的毛糙卷曲,都显得那么自然宜人。她的姐姐,是个就算是形容再邋遢怪异,也会让人觉得优雅的人儿。她白玉般的脸上还残存着一丝安睡的红晕,一双狭长却并不显得细小的凤眸里仍储着一丝倦意。那紧抿的薄唇虽然略带笑意,却又苍白慵懒。如果她的唇稍红润一些,笑容的弧度再大一些,还真是和二哥一模一样呢 想象了一下女装版蓝锦奇的模样,锦曦不由抿唇笑了起来。 “昨夜睡的有些晚了,曦儿可用过早饭了?”坐在铜镜前,锦甯任由如棋打理她的头发。 “这不是来找姐姐一起去母亲那儿么”锦曦笑眯眯的道。 如棋知道她素来不喜欢麻烦,因而利落的盘了个简单清雅的发髻。再插上一支翠玉步摇,没有半点其他的装饰,看上去极是清爽。 左右不过是小半刻的时间,换算成锦甯前世也就那么三五分钟。 锦曦看的目瞪口呆,她的梳头丫鬟可没这分本事。 如棋拿着一面铜镜从后面给她照了照,锦甯便摆了摆手:“你的手艺我是信的过的。” “如棋姐姐好厉害”锦曦不由赞了一声,又有些心痒痒,突然伸手拔了发上的钗子,说道:“帮我也梳一个,和姐姐一样的” 如棋自然只有点头的份,锦甯却笑着刮了她的鼻尖一下:“小淘气,一会给母亲请安迟了,可怨不得我。” 锦曦撅了小嘴,说道:“母亲才不会呢如棋姐姐,快点啊” 如棋忙应了一声,看了锦曦一会,才动手替她盘发。却并没有盘锦甯那样的发式,反而梳了飞云髻。二小姐甜美可人,梳锦甯那样的发式却是有些不相称,飞云髻俏丽活泼,才更适合她一些。大小姐说过,再好看的发式却未必适合每一个人,要学会去观察每个人各自不同的气质,这样才能做出最让人满意合适的发型来。 拿铜镜给她照了照,锦曦果然很满意,只是有些疑惑道:“怎么和姐姐的不一样?” “不是很好看么?”如棋还没说话,锦甯便笑着开口:“难道曦儿不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只是曦儿想要和姐姐一样嘛”锦曦不依的撒娇道。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又怎么可能一样?锦甯只好道:“下回再让如棋帮你梳,再不去母亲那边可真的要迟了。” 锦曦这才没有坚持,其实她也很喜欢自己现在这个发式,只是对如棋的自作主张有些不高兴而已。锦甯看出她心思,却笑而不言。 如棋能有自己的想法,在她看来倒是好事。如今她身边的这三个大丫鬟,各自的脾性都不同。如棋刚来的时候,相比其他几人,要怯弱卑微的多,慢慢才改了,但也不到自作主张的地步。只怕是真心觉得曦儿这样梳妆比较好看,才会这么做的。不过锦曦所想也没有错,太过纵容却是不好,让如棋心里有些分寸也是应该的。 到了王氏屋里,却瞧见原本这时应该去上早朝的蓝正杰竟然还在家里,不由诧异了一把。忙和锦曦一道上前问了安。 “你们姐妹两总是这般要好。”王氏一手一个的牵了锦甯锦曦,笑着说道。 “还是曦儿专程去我房里等女儿一起的呢”锦甯连忙道歉:“都怪女儿贪睡。” “这有什么,还值得你自责?爱睡就多睡会,不着紧。你吖,就是太多礼了。”王氏轻轻拍了拍锦甯的手背,说道。 “你母亲说的对,在自己家里,还这么拘礼做什么?”蓝正杰赞同的点点头,大丫头是好,可就是太过谨慎小心。虽说礼多人不怪,却也会显得生疏有距离感。 他们是一家人嘛 “大哥二哥和大嫂呢?”锦曦见只有他们二人,不由问道。 “皇上传了锦华和锦华媳妇带孩子进宫了,至于你二哥,他已经用过,这会早到国子监了。”王氏点了点小女儿的鼻尖:“就知道哥哥嫂嫂,怎么就不见你惦记惦记爹娘?” 锦曦娇憨的道:“爹爹和娘不是就在曦儿面前么?” 锦甯抿唇而笑,又偏过头看蓝正杰:“爹爹今儿不用上朝么?” 蓝正杰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也不去看她,只是有些闪烁的道:“正好休沐呢” 昨儿靖王爷才上门,今天便轮到休沐?倒真是好巧 “行了,你们父女两个有话一会再说,我可是饿了,叫人摆饭”王氏赶紧道。 一家四口用过早饭,王氏便留着锦曦说话。蓝正杰却是叫了锦甯去书房里,说是要考校她的学问,看看这一去雁乐几个月,有没有生疏了。 锦甯不明所以,只得听话的跟着去了。 昨夜夫妻俩个商量了一晚上,却是没得出个章程。总觉得若是将这事向锦甯挑破,只怕是个莫大的打击。青葱一样的女孩儿,哪里受得住这个?于是最后还是推翻了原先的打算,决定不用说的那么明白,也许锦甯就是那万中唯一呢? 蓝正杰坐在书案前,还真的只是考校了一下她所学。听她朗朗上口没有丝毫迟疑的背书声,不由感慨为何锦甯不是个男孩。这般的才智,和锦华也压根不相上下。而且锦华可是上过正经国子监教育课程的,锦甯却是他一手教导的。 “甯儿又进益了。”蓝正杰满意的点点头,蓝家小辈当中,能比锦甯更优秀的,别说是女子,便是男子也没有几个,他如何能不满意? 她如此出色,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与有荣焉,只是抹不去心底的一丝遗憾。 “都是爹爹教导的好。” “你本就比旁人聪慧些,我哪里教过你太多。”想想自己倒是挂了个教养女儿的名头,可实际上,除了小时候还有些闲空,后头却是越加忙碌起来。说起来,锦甯跟着老爷子的时候反而要多些,大半的本事只怕也是老爷子教的。 蓝正杰自然不会去问老爷子教了锦甯什么,否则他只怕会更惊讶。 “都说女儿肖父,女儿聪明,自然是爹爹的功劳。”蓝锦甯顺势便拍了一记马屁,反正是自家老爹,她也不怕爹爹不吃这套,总不会给她难看的。 “你这丫头”蓝正杰笑了起来,却是越发心疼锦甯。 “甯儿……”看着蓝锦甯的笑脸,他正要说点什么,却听见守在外边的书侍道:“大人,靖王爷和靖王妃来了。uu看书.ukanshu” 父女两个顿时脸上一阵错愕。 靖王妃怎么来了?而且还来的这样快 不会是一夜之间,靖王妃就想明白了,接受了这事儿? 想想都觉得有些诡异。 这一个月来靖王府的热闹可是足足满意了好些八卦人士,昨儿还听说靖王爷将王妃请来的两个官媒给赶出了王府,夫妻两个吵了一架,怎么这一转眼的,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了? 靖王妃明显就不想让锦甯做她的儿媳妇,否则就不会有请官媒这回事了。那两个倒霉的官媒可是没少散播“谣言”,做她们这一行的,虽不一定是多嘴多舌之人,但散布一些八卦也是她们的重要“任务”之一。更何况靖王爷这一次可是狠狠的把人得罪了一把,不消消心里这口气怎么成? 只是到底是皇亲国戚,她们也不敢太过分,不过是让同行不要再送上门去“自取其辱”。 蓝正杰打开门,看向恭恭敬敬朝他们行礼的书侍,问道:“就王爷和王妃两个来的?” “韩侧妃娘娘也来了,还有……世子殿下身边的侍卫让小人向大小姐传句话。” “什么话?”锦甯知道书侍既然这么说,自然就不用避开谁,便随口问道。 书侍眸子闪动了一下,说道:“稍安勿躁”

二百一十三.定亲(3) 昨天家中有事,冬雪欠亲们一章。 ————— 盯着书侍的眼睛,锦甯企图看出一些什么来。 狡猾的、慌张的、试探的,亦或者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高兴都是可以的,因为这太过让她感觉到惊讶,原来阿常也会做这样的事情。 偷偷让人传话给她,还以为,他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大的。 也不算偷偷地,至少还当着她家爹爹面,也不知道是那书侍太笨,还是传话的人故意如此。 或许只是想要表明他的态度,让她爹知道,他有多么在意他。 不过,这样一来,会不会让蓝正杰觉得,他们俩个是“私定终生”而不悦? 锦甯想起蓝正杰今天特意叫她来书房的事情,忽然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顿时放宽了心。 蓝正杰果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很快的隐去了,皱了皱眉头,对那书侍道:“胡说八道,世子怎么会做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休要乱说。” 那书侍也不反驳,只应道:“是。” 蓝正杰转过身来瞧着锦甯,面容有些郑重,又有些宽慰似的,锦甯个头不高,,又低着头,只能瞧见黑色的头顶,柔顺的发丝盘成一个清雅发髻。 “甯儿,你是爹爹的女儿,你要记住这一点。”他寓意深长的道:“我们姓蓝。” 姓蓝,所以家族的体面,家人的脸面,都要靠每一个人来维持。锦甯优雅而笑,却狡黠犹如一只小狐狸一般:“是,女儿明白的。” 这孩子,太聪明了。凡事都是一点就透,偏又不同寻常孩子那般。她的乖巧,有着她自己风骨,无论是做事还是说话,都只做她认为对的,她认为值得的。 更加让人感到不安的是,她所做的,一直都没有错过。 察觉了她的不同,所以他也选择放任。这样的孩子不是管教就能管教的好的,兴许有些时候,她根本就不需要谁去指点。想着等她有一天撞上南墙的时候,他也好扶她一把,可是这些年看着她一路走来,却一路光明坦荡。 看似一路畅通,其实步步惊心,稍不注意,她只怕早就粉身碎骨。 是偶然吗? 三天之后,靖王爷和靖王妃苦笑着登门拜访,亲自为儿子向固国公府的郡主提亲。 王氏见到靖王妃那一副幽怨的神情,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只是来者是客,谈的又是儿女亲事,一上来就板着个脸可不太好。不论父母如何,两个孩子毕竟没什么错。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非这事已经无可转圜,他们家也未必乐意把锦甯嫁过去。 靖王爷却是不怎么愿意搭理靖王妃的模样,一进门就开了口:“本王想给老爷子问个好,烦请嫂夫人差个人为本王引路。”靖王爷年纪要比蓝正杰小一些,开口叫一声嫂夫人倒也挺合适,只是依着他的身份,却是在以平辈身份与她家相公相交了。 看来是真心实意来求亲的,王氏笑着点了点头,喊了一个家仆来:“带王爷去老爷子屋里。” 王氏引着靖王妃去了花厅。 两人进了屋,竟是不约而同的低头喝茶。王氏作为主人家自然得招呼一二,只是客气了一两句便不再做声。靖王妃脸上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了张口,却还是埋首。 王氏与靖王妃有过接触,知晓她本是刚硬要强的人,这一时半会的让她放下脸面来,却是不容易的。不过她心里也是冷笑一声,她们家甯儿被她带累到了这般地步,还想要她主动开口,自然是不可能的。 靖王妃心中是一阵阵的烦躁,在家中对靖王爷软和容易,出了门到了蓝府,却是千难万难的开不了口。想着蓝家应当也是愿意结这门亲事的,王氏总会主动提起,便想着再等等也好。可是等了半天,却还不见她开口。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端庄秀丽的王氏正优雅的抿着茶水,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 心中不禁微恼,却又发作不得。 一时之间,花厅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锦甯在房里便听见了消息。 传话的小厮甚是机灵,锦甯也认得他,实在蓝锦华身边伺候的。只怕她家大哥也得了消息,这才特意留下这个惯用的人,帮她探听消息。 “王爷和王妃是带着许多礼物来的。”小厮讨喜的形容了一下礼物的数量,一脸夸张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夫人请了王妃去花厅坐,靖王爷去拜访老爷子了。” 儿女亲事自然是两个女人之间商量比较好,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们,就算关心,也不好做的太过,于是便笑了笑。“没有带旁人么?” “小的没有瞧见,似是带了几个嬷嬷。”小厮说道。 锦甯谢了他,让如画打赏了荷包与他,便让他回去了。 靖王爷靖王妃上门来提亲,竟然没有带上媒人? 如书瞧见锦甯皱眉,便端了杯水走到她的身旁。“大小姐,可是担忧?” 自从上次被王氏敲打过,如书果然乖觉了许多。如今即便是有什么心理明白的事情,也会先问一句再说,而不是鲁莽的直接出言了。锦甯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大小姐是还不知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这京畿的官媒都不愿上王府罢了。”自打出了靖王爷赶媒人出府的那事儿,可算是把京城里有头脸的官媒给得罪了个通透。稍微有些身份的,说什么也不愿意上门了,陈氏差人请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还在靖王爷面前闹了个没脸,说她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糊涂妇人。 明明人是他动手赶得,到头来成了她的不是了。靖王妃心中自然委屈,却是不愿意再去请的,靖王爷也没脸拿着他的帖子去请人,所以便干脆自己动手了。 如书说了一通,倒是前因后果都有了,只是锦甯却看着她笑:“你是哪里听来的?” 如书脸上一红,低下了头:“奴婢、奴婢有个老乡在靖王府的门房当差……” 锦甯盯着她脸上那丝可疑的红晕,不禁有些好笑。莫不是她的相好?想想却又不太可能。如书整日都在她身边伴着,她可是鲜少踏足靖王府的,两人怎么可能相好?就算是“私相授受”,也得有机会不是?只怕是入府前就认得? 不过这些倒是并不重要,她能为她去打听这些,就足以证明她的忠心了。这丫头也是在担心她这个当大小姐的嫁不出去呢 “原是如此,靖王妃倒也不容易。”果然古代的媒人还是有点气节的,不像现代的红娘,只要有点钱就能给人吹的天花乱坠的。 “要我说,王妃娘娘也是活该。”四个丫头中,如琴的脾气最是内敛,如画次之,如书也算温和,却单单如棋是个泼辣的。也不说是多么得理不饶人的德行,只是如棋天性开朗活泼,直来直去的,惯又有些敏感,随口说出的话都有可能正中靶心。她正巧端了点心进来,放在桌上,听见锦甯那一句,便下意识的接了口。“明知道世子喜欢我们家小姐,还要这样为难,本就是……” “如棋”如画拉了她的袖子一把,闷声喊道。 如棋瘪了瘪嘴,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如画姐姐,反正又没旁人,说说又没什么的。” “小心隔墙有耳”如画瞪了她一眼,没有旁人是没错,可是大小姐以后是要做世子妃的,靖王妃日后就是大小姐的婆婆,她们怎么也得恭敬一些不是? 锦甯淡淡一笑:“如画说的对,凡事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如棋见大小姐也这么说,顿时有些闷闷不乐的退到一边。锦甯使了个颜色示意如画去哄她,又唤了如书:“陪我到花园里走一走。” 如书一愣,忙拿了件狐皮坎肩追了出去:“大小姐等等奴婢,天气凉,披件衣裳再出去” 什么时候,uu看书wwuuashu 她们都变得这样小心她的身体了? 锦甯任如书将坎肩裹在她的肩头,侧过脸看着外边的天空。 正是上午十分,十一月初的天气并不十分的冷……而实际上,她并不怕什么天冷天热的,先天鬼气在身体里自然流转着,四季对她而言也只是花开花落的变化罢了。只是似乎从她小时候开始,府中的人就习惯了小心翼翼的待她。仿佛她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伤了她似的。 也是自作孽不可活,装病装的太多,弄的旁人草木皆兵。 走了一圈回去,却是久了一些。王氏并没有让人将午膳摆在她屋里,而是差了人唤她去正房。锦甯顺从的去了,却不见靖王爷夫妻两个。 “娘。”锦甯张口喊道,亲热的凑了过去。 如书却是有些失神,小姐方才进门之前,都是紧蹙着眉宇的。 为何她要在夫人面前做出欢快的样子呢? “甯儿来了。”王氏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走到桌前:“先坐下吃饭。” 锦甯没有疑义。 等下人收拾了碗筷去,王氏遣走了身边的下人,这才望着她说道:“你太爷爷把你的亲事定下了,就是靖王世子,甯儿,你可愿意?” 锦甯不由愣了一下。

二百一十四.定亲(4) 214.定亲(四) 纱帘如薄薄的云雾,将一切晕染的模糊不堪。诸多忙碌的身影,少女的影像,在之后隐隐绰绰。唯有端坐在梳妆台前眉目如画的少女,一派恬淡宜静的模样,叫人侧目—— 与那忙碌,那般格格不入的侧目。 仿佛直到今日才发觉女儿的脸竟是这般苍白,轻染丹蔻的指尖泛着阴郁的色泽。王氏端详着少女纤细却分明的五官,略有些不满意的皱起了眉头:“胭脂再加深一些,黛色淡一些……” 只听少女轻笑软糯又带着半点撒娇的嗓音响起:“娘,这都是第三次上妆了……” “不过是几盒胭脂,我们郡主娘娘还舍不得了不成?”王氏迎着呐娇语浅浅一笑,方才对伺候梳妆的丫鬟道:“罢了,那就浅淡一些,反正世子也是见惯了的,不会嫌弃的……” “娘……你又笑我……” “你们母女俩做什么呢,这都好半天了。”淳淳敦厚的男子嗓音戏谑的传来,鹰眉阔鼻的蓝正杰撩开虚渺的纱帐,大踏步入内,待得妻女回过头来,却是一怔。 “你怎么回的这样早?”王氏一阵讶异,旋即迎了上去,拍着他肩头虚无的灰尘:“看看,还穿着官服呢就来女儿屋里,也不怕人家笑你舍不得嫁女儿……” “又不是嫁,不过是定个亲罢了。”蓝正杰恍如被说中心事般忽然有些难堪,面上微红,咕哝一声,旋即又道:“不过是听见锦奇说你们两个在屋里鼓捣半天还没出来……” “奇儿”王氏咬牙切齿的叫了一声,便见到一个缩头缩脑的少年慢吞吞走了进来,低垂着脑袋,有些耷拉萎靡的样子,那一张精致的少年容颜,却与端坐的少女有**分的相似。 “娘……”锦奇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声,瞅了瞅锦甯,默不作声。 “二哥,你又逃学了。”水银镜面上流转着少年悲催的模样,锦甯本想长叹一声,却是噗嗤笑了出来,这一笑,原本有些清冷的容颜顿时亮丽的起来,容光娇美。 “大小姐笑起来真是美丽。”梳妆丫鬟怔了怔,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方觉失言,却见少女冲她莞尔一笑。 “多谢夸奖。” 那样婉约含谢,那样真挚纯情。 她忽然面颊微红。 也只有固国公府里,才养的出这样优雅却平和的女子。 梳妆丫鬟乃是皇宫里那位特意赐下的,在这边说是丫鬟,在宫中却是比宫女更高级的女官。虽然算不上位高权重,却也是受诸多底下人尊重的。她手艺极好,深受皇后娘娘喜爱,一些不受宠的宫妃,连请她梳妆的资格都没有。这次可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的差事,算是极大的恩典,无论对她,还是对固国公大小姐。 从前也曾被指派为几位世家贵女定亲出嫁梳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作伪的少女。 只是静默的坐在那里,任凭她画眉描妆,弯弯的眉眼,没有半分不耐与厌烦之色。 武穆侯府里那几位小姐……如今该说是姑太太了,和她相比,差的何止一星半点。 即便是公主……能与她相比的,也只有养在贵妃身旁的长公主了。 只可惜,红颜早逝。 定了定神,她笑道:“大小姐皮肤白皙,虽略苍白些,却不宜过多脂粉,夫人真是好眼光。” 哪里是她好眼光,分明是锦甯自己欢喜那般清淡。王氏脸上微红,却挺了挺胸膛。 她只是想女儿今日艳光四射些,将那些庸脂俗粉通通比下去。 其实定亲实在不必如此隆重,可是这一场亲事,前后的纠葛实在太多,太多的人都在等着看。笑话也好,热闹也好,无数眼睛盯着固国公府里。 即便是武穆侯府那边,也不知晓到底有几颗真诚祝福的心? 蓝正杰这才回神,习惯了大女儿素颜淡淡的模样,乍见她正妆端庄的模样,心下吃惊不小。当年软软糯米团子已经长成这般粉颜的少女,再过不了多久,便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 心里有些不舍,更多的是满足。 是他一手教养起来、疼爱着的孩子啊 “甯儿今日确实漂亮多了。”又怕她多心似得,忙又补了一句,还拉了锦奇:“当然,平日里亦是甚是美丽,你说是不是锦奇?” 锦奇不以为然的吐槽:“妹妹一直都好看,不化妆才好看。” 蓝正杰无语,愤愤的瞪了锦奇一眼:死孩子,都不知道帮老爹解围。 锦甯挑眉而笑,却是多了几分少女的娇嗔与活泼。 “行了行了,你们父子俩先出去吧,甯儿这边有我在就行了。”王氏连忙赶两人出去,不用问也知道一个定然是翘课一个定然是请假早退了,还好大儿子稳重些,不然她真的要望洋兴叹。却是全然忘记了,先前就是因为她不满意,这妆才定了三次还没能完成。 父子两摸着鼻子退出了门外,彼此对看一眼,却是相似的摸了摸鼻子一副无奈的模样。远远瞧见站在院门前抱着两个孩子的挺拔青年,以及他身边温婉笑着的女子,不禁一哂。 “大哥……”快要十五岁得锦奇如同孩童一般扑了过去,又不敢碰着他,只是围着他兜兜转转,高兴欢喜的叫着:“给我看看翔儿婠儿,给一个我抱抱吧” “是谁上次差些摔了婠儿,嗯?”锦华眉头一挑,就欲骂他两句,却不想身旁的梁微绮却伸手从他怀里分出一个,递给自家小说,又给他指点了一下注意事项。 他不满的挑眉,却见妻子含笑的眉眼,在他耳旁小声道:“小姑说锦奇行事毛糙,让他做做这种细致的事情,也能磨磨他的性子,小叔到底不小了。” 十五岁了,虽然他也是十七岁才成的亲,可今时不比往日。锦甯今儿就定亲了,但锦奇的亲事还没着落……虽说可以特例,但长幼有序,锦甯出嫁之前,锦华的婚事是该考虑了。 成了亲,他兴许能改改这般毛毛糙糙的性子? 深深看了眼弟弟,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幼儿,确实比头一回熟练也仔细多了。 锦奇有着上回的失误,这次哪里还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扶着襁褓,按照大嫂说的抱好,也没注意到旁人脸上哂笑的表情,瞅瞅怀里这个,又瞅瞅锦华怀里那个:“长得还真是像呢我和妹妹以前是不是也这样一般的小,一般的模样?”说完,亮晶晶的牛眼直直的盯着蓝正杰。 蓝正杰被他看的发毛,又本就有些心虚,别过头去,胡乱的嗯嗯了两声。 他哪里还记得他们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锦华还好些,毕竟是时常见得,而锦甯……天知道她幼时自己见过她几次? 锦华脸上的笑容却是淡了些,不过随即便遮掩了过去。 当初锦华已经有些年岁了,有些记忆虽然模糊,但还是清楚的。虽然不晓得为何锦奇锦甯为何生的那般相似,但那也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是兄妹,这一点,确凿无疑。 “出来了。”梁微绮忽然出声,吓了三个大大男人一跳,纷纷回头看去。 却见笑容端庄略带温暖的贵妇人颦颦婷婷而出,身后跟随的少女低垂着似乎是害羞的小脸,看不真切脸上的表情,能瞧见微微上扬的唇角与小半片微红的脸颊。 也不知是胭脂晕染还是心中自醉。 锦华锦奇心中不禁升起一种不舍与留恋,好像妹妹今日就要出嫁了似地。 这大约就是一种类似嫁女儿的心态,只是他们还没到那个年纪,即便体会到也只是一笑。唯有蓝正杰忽然对一向甚为欣赏的世子梁乐祥不满起来。 自家珍宝一般的女儿,就要嫁作他人妇了啊…… 刚要说两句什么,却也觉得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莫名的情绪。动了动嘴皮子,便听见身后有仆妇的声音传来。 “爷、夫人,大少爷大少夫人,二少爷……大小姐,靖王府来人了。” “这么快?”感觉仿佛才没过多久,蓝正杰一阵诧异。 “是,老太爷和大老爷已经去迎了。”这都从早上到这个时辰了,都快用午膳了,可是钦天监测的吉时,靖王府那边并没有提前许多啊?传话的仆妇看了眼天色,uu看书ww.uukanshu狐疑的心想。 王氏背着儿女拧了蓝正杰一把,虽然吃痛,他却也不敢叫嚷出来,只哀怨的瞅了妻子一眼。 他不过是在心里不忿一下,嘴上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不是什么大罪过啊 “我们快些去吧,莫让亲家久等,太失礼了。”王氏却是难得见到丈夫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觉莞尔,忍着笑认真的说道。 “哦,好吧……”不甘愿的瘪了瘪嘴。 兄妹三个看的直乐,方才跟着一同去了外院。因着今儿锦甯是主角,所以两个兄长便她让在了中间,梁微绮则陪在锦甯身边。 “绣儿妹妹都使人传了话来,今儿会带着容哥儿过来,只是晚一些。”梁微绮笑着道,说起来,许久没见陈家的小肉球了,怪想念的。容哥儿便是绣儿生的儿子,比翔儿婠儿略小几个月,生的像母亲多些,很是清秀。梁微绮自己做了母亲,便格外的喜欢小孩子,因此对容哥儿也是欢喜的紧。 “真的?”锦甯顿时欢喜起来,容哥儿出生那天她虽在京中,却是生产之后才得到的消息,没有亲眼看到外甥出生,很是有些遗憾。不过京中规矩,未出阁的女子也不好到姐夫家去看姐姐生产,何况蓝绣又是庶姐。 “蓝瑟也说要来,但要看王府那边让不让了……”。.。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二百一十五.定亲(5) 215.定亲(五) 来观礼的都是自家人,武郡侯府那边虽然得了消息却并没有人来参加,许是依然对固国公封号落到蓝正杰这房有些不忿,即便是蓝浩文这样老谋深算的也不能轻易释怀,因而愿意来的竟是只有祝氏一个长辈。 锦甯冲她甜甜一笑,唤的却是“奶奶”。在座的虽然都知晓这样于理不合,却没有人说什么,反而面上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祝氏抹了抹眼角,从手腕上退了个镯子套到她纤细的手臂上,拉着她的手轻声吩咐了两声,一派祖孙和乐的景象。 蓝正杰看在眼里,只觉得感慨万千。从前在武郡侯府,他只觉得自己的娘亲过于低眉顺耳,事事都不肯越过金氏去。明明已经是平妻了,却依然一副婢妾的做派。后来明白了亲娘的深意,却是在即将离开的时候。 对母亲,他曾是有埋怨的,可如今,却只觉得愧疚歉意。 看到女儿待母亲如此亲近,高兴的同时,又有一些欣慰。此生虽不能让母亲离了武郡侯府,但只要有自己在,即便日后不管是大哥还是三弟承袭了爵位,都不敢刻薄了她去。 不过奇怪的是,宸帝到了如今都没有决定让谁当那武郡侯世子。固国公府这边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尽这许多时日了,那边却依然不知定向。大哥和三弟这两个一母同胞的兄弟,面上虽看着还算和睦,可私底下却争的十分厉害。 武郡侯本就是军功侯爷,二人相争自然也只能在军功上别苗头。三弟积极的上蹿下跳,不时主动请战戍边,已经让向来以“稳健”著称的大哥有些坐不住了。 他虽然不再是蓝浩文的“儿子”,但骨子里的血肉亲情又岂是能随意抹去的。自然也希望宸帝能早日坐下断绝,不要让武郡侯府兄弟阋墙,家无宁日。 宗祠那边也选派了几位叔祖和叔祖母来,大伯祖父十一叔祖和正和老爷子说这话,加起来都几百岁的几个老爷子争的面红脖子粗的。不过除了靖王府的人,倒也没人觉得这一幕有什么异常,就是锦睿都没有半点觉得稀奇。 他没两岁的时候就常常被老爷子带着去宗祠了,初时还吓得半死,哇哇大哭,这会子却是胆子肥了,半点异常都没有,间或还朝那边撇撇嘴,做出一副“你们真幼稚”的模样。 老爷子哪里会去管旁人的眼光,依然是吵得不亦乐乎,差些就掀桌了。还是唯真爷爷瞧着实在闹的不像话了,发了火气,把三个老小孩赶到太爷爷屋子里去了。 乃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爷们不伺候了。 锦甯窃窃的抿唇一笑。 蓝绣果然抱着容哥儿来了,婴儿肥肥软软的,煞是可爱。陪同来的还有她的婆母,陈家的两个庶出的妹妹也一同来了。两个小姑娘十二三岁得年纪,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的模样,十分讨喜。锦甯也是曾见过她们的,性情十分活泼的两个女孩子。 不过今儿却显得有些胆怯内向似得,死死的低着头,陈夫人扬眉朝她们说了几句什么,见两个女孩子却只是闷不吭声,锦甯不由觉得有些纳闷。 陈夫人待庶出的子女并不刻薄,应当说的上是宽容,即便在京畿里,也可称得上是少见的贤惠主母。她也不是爱说教的性子,陈家的家教也不算严苛,否则也养不出那般活泼的庶女来,这一幕着实有些让人觉得奇怪。 “甯儿,在瞧什么?莫要走神了,快过来。”王氏伸手拉了拉锦甯的手心,压低声音说道。 锦甯忙笑了笑:“知道了。” 定亲的仪式其实非常简单,靖王爷一家不过是走个过场,蓝锦甯不过叩了两个头,便被小丫鬟请进屋里去了,连阿常的面都没有见到。 未婚夫妻成婚前不得见面的,虽然这一条在许多人眼中都形同虚设,不过是走个过场。 略微寒暄了片刻,商定了下定纳彩的时日和婚期,靖王爷一家便起身告辞了。 不过自家人还是要好好聚一聚的,蓝瑟抱着孩子跟梁微绮一道去了锦甯屋里,姑嫂三个围在一起说话,三个孩子则由各自的乳娘管束着。 锦甯让人在屋里铺上了厚厚的波斯毛毯,这种毯子虽不如现代的地毯美观,却胜在材料好,百分之一百的纯羊毛,绵软厚实,就算是在上面跌一跤,也不会觉得疼。让乳娘们把孩子放在上边自由活动,她们也能到一边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这跑来跑去的折腾,谁也不是铁打的。 “甯儿就是心善。”梁微绮自然看出她的用意,轻轻笑了一声。瞅了两眼自己的两个宝贝,穿着一模一样的新衣衫,脸盘子又十足的相似,实在分不出哪个是哪个。话说她这个当娘的也实在是够委屈的,明明相公小叔小姑都能辨的出来,就连锦睿都能分的出来哪个是男娃娃,唯有她这个当亲**,还得验明正身才知道…… 真是丢脸。 可是瞧来瞧去,还是说不出有什么不同,约莫要等他们长大了她才分辨的出来吧? 锦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两个侄子侄女已经能坐会爬,只是手脚有些无力。五六个月大的小娃娃正是好动又活泼的时候,两个小的不用别人教,感情就特别的好,大约就是双胞胎的缘由。想起自己和锦奇还是小不点的时候,锦甯不经意的笑了起来。 虽然不是从小就放在一起养大,可那时的锦奇似乎也很爱黏糊她,成天便是呆在一起,从来也没有个吵闹打架的时候。有时候锦奇受了委屈,她也不爱去劝解,反倒是说教的时候多些,锦奇也从来不恼,只是笑盈盈的听,有时候还要反过来安抚她。 虽然他的安抚总是起到反效果…… 外甥容哥儿还太小,到了毛毯上没多久便睡了过去,软趴趴的小嘴上吐着口水泡泡,倒也自得其乐的很。许是因为旁边多了个人,翔儿和婠儿觉得好奇,爬过去围着容哥儿,这个戳下脸,那个凑上鼻子嗅嗅,许是闻到奶娃儿的味道,竟也一点排斥都没有。 容哥儿倒是“宽容大度”的很,不管两个表哥表姐怎么闹腾,都还是没耽误他休息,很给面子的没有哭闹。大不了就是翻个身,继续睡。 蓝绣也瞧着那三个宝贝蛋,见到这副画面,不禁笑了起来:“嫂嫂,你瞧翔儿和婠儿,真是活泼可爱,不像容哥儿,就晓得睡觉,逗他玩儿都不理,都胖了一圈了。” 梁微绮低头剥了个橘子,掰成三分分给二人,接口道:“那是容哥儿还小,等他大些了,到了翔儿婠儿这个月份,定然也是个能闹腾的。不过容哥儿还真是沉静,翔儿婠儿这么闹腾,他还能睡得着。” “婆婆说这性子倒是随了相公呢”蓝绣娇美的脸上染上笑意,说道:“说是相公小时候也是如此,安安静静的从不哭闹,好带的很。哎,他就是个闷葫芦,容哥儿还是不要像他的好。” 虽然口中叹着气,却听得出来语调里的满足与幸福。 锦甯高兴的看向蓝绣,这个庶姐如今过的好,她自然是乐于见到的。蓝绣从来都不必蓝瑟,她没有太大的心,即便是羡慕嫉妒,也总是淡淡的。如今,她也有了让人羡慕的资本。 不知怎的又想到了蓝瑟,连她定亲这样的事情王府也不愿意让她出门,相比是过的真的不如意了,也不知道她可曾有几分后悔?看到如今蓝绣和陈家姐夫和美幸福的日子,她是不是懊悔当初自己那边坚持的选择? 不过,如果当初嫁过去的是蓝瑟,她会有蓝绣这样的幸福吗? 锦甯不愿下定论,却也隐隐知晓,蓝瑟不是那样会小富即安的女子。 姑嫂三个聊了许久,多半话题都是围着孩子。对于锦甯的这桩婚事,却是一两句揭过,只说世子待她一往情深,要她好好珍惜才是。 锦甯知道她们心中的担忧,却也不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靖王妃会不会是个恶婆婆还很难说,更何况,阿常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泥人。 陈家的传了话来要回府了,蓝绣有些依依不舍。梁微绮瞅瞅蓝绣那面有难**言又止的模样,识趣的先抱着孩子回了屋。锦甯便送蓝瑟出门,乳娘抱着孩子远远的跟在后头,显然是早就有人吩咐过了。 “绣儿姐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锦甯拉了她的手,笑着问道。 “甯儿,uu看书 uukanshu 这话万不该我来说,只是我婆婆……她那打算相公和我都是不赞成的,姐姐如今说这个话,只是给你提个醒……”蓝绣咬了咬唇,美眸里有几分歉意:“我那两个小姑,你还是远着些的好。” 锦甯一怔,随即笑了笑道:“姐姐放心,我明白的。” 蓝绣看她目光盈亮,笑意融融,面上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不禁舒了口气。 她刚才确实说了假话的,相公一直都是明事理的,可在这件事上,却和婆母的想法一致。还说什么可以增进她们姐妹间的感情。 自嘲的一笑,她们虽是姐妹,却有云泥之别。锦甯锦曦待她如亲姐,她却始终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她们有着怎样的差别……那是一条跨越不了的沟渠。 再者,身为庶女的她,经历了蓝瑟的事情之后,心中也明白,那并不是一条康庄大道。 婆婆跟她说起时,她忽然察觉,原来父亲和母亲,相比之下,是那样的疼爱她。 瑟姐姐的固执己见,并没有给蓝家带来任何好处,她自己也过的并不好。 想了想,又笃定的跟锦甯道:“甯儿,你放心,我回去会劝劝相公的。” 锦甯回了她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关于冬雪请假的原因,亲们可以去看作品相关哟~~)。.。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二百一十六.风动 216.风动 “你说,靖王妃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棋将靖王府送来的定亲礼一一摆在桌上让锦甯验看——这本是俗礼,为的是好叫定亲一方的女儿知晓未来婆家待她的态度如何。 家境好一些的,金玉宝器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也并非是越贵重越好,也要看女方的人品出生家境而定。若是送的定亲礼远远超出了女方所能承受的能力,便会被视作是一种威慑与轻视。当然,若是送的太轻了,则会叫人觉得不受重视,往往亲事也因此作罢。 因此,定亲礼虽然不是重中之重,却也忽视不得。 可靖王府送的这是什么呢? 头面是黄金头面,珠玉缀的琳琅满目,一眼看去,珠光宝气的叫人想大呼一声“暴发户”。宫扇绞丝镶蝶玉,又配两尊送子观音白玉佛,蒙蒙的一层白色雾气,若有若无,一看便非凡。 若论贵重,珠翠金镶玉,已经是极致了。只是这定亲礼却看不出一丝诚意来,仿佛是捡了那库房里最贵重的两样胡乱装了盒——锦甯十分想笑,想必靖王妃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的,这才整了这么个馊主意。 即便是上门提亲,即便是御笔钦赞的“好姻缘”,也依然无法抵消陈氏心中的那口恶气。 如棋如画如书的脸色都微微有些变化,仿佛是有些薄怒又无奈的表情。 三个婢女面面相觑,抽搐了一番,如棋只得硬着头皮道:“王妃娘娘想必很喜欢小姐……” 语气中有几分不自然的尴尬,以及心虚。 这样的睁眼说瞎话,谁能听不出来? 锦甯浅浅一笑。 诚然,如果不是靖王世子的一番心意众所周知,如果不是明白锦甯前些年的作为确确实实让靖王妃下不来台——即便对方也是有错的,但对方毕竟是长辈——否则,收到这样定亲礼的第一刻,王氏就会端茶送客了。 让王妃好好的出一口怨气,也有利于日后的婆媳相处——锦甯虽然未必一定要嫁给靖王世子,却是一定不可能嫁给旁人了。 若是有的选择,蓝正杰与王氏也不可能容忍。 不过到了这时,靖王妃这样拙劣的举动,反而只是让人觉得幼稚无奈居多,并非生气。 “收起来吧。”锦甯不过略略瞧了一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让如棋收起来。 这些早就不重要了。 如棋手脚利落的收了,完全没有对待贵重物品的一点小心翼翼——她们小姐并不差这些贵重物品,每年宫里的赏赐、雁乐的岁贡、年贡贺礼,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是她们家小姐却从来不会为此而又一丝的喜爱和惊喜,反而是一些寻常的小物更能博得她的笑颜。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下人,如棋她们这些年耳濡目染,也觉得心意更加重要。 没有诚意的礼物,不值得珍视。 第二日晨起,锦甯还未来的及离了王氏的屋子,便听婆子来道:“老太爷和老爷匆匆出了门,说是今儿让夫人和小姐不要出府,少爷们回来了,也不要随意走动。” 这随意走动自然不是指在自家里。 王氏看了端坐着的锦甯一眼,方才眉头一挑,看向那婆子问道:“爹爹也去了?穿的便服?” 婆子恭敬的道:“是,老太爷穿的是朝服,老爷穿着世子服,看着很是威严。”这还是赐下世子正装后,蓝唯真头一次穿。别说,平时看着总有些寡言少语冷淡默然的老爷,穿上那身衣服之后,竟是显出了不一般的气质,叫几个一直贴身伺候他的下人都吓了一跳。 王氏并不关心公爹的气质有怎样的转变,心道,那应该不是帮甯儿出头去了。 对于老爷子,王氏实在是无奈的很。说他护短吧,对武郡侯府那边却是多年的不闻不问,仿佛真个的划清了界限似地。可怎么说蓝浩文也是他的亲儿子,骨肉亲情难道是可以说断就断的?可武郡侯府那边闹腾来去的,却总是冷眼旁观。说他无情吧,偏生对固国公府这边的人又护短的紧,刨去甯儿不提,便是奇儿这个爱捣蛋的,在国子监闯了祸被先生骂了,老爷子总是气势汹汹的冲过去先把先生教训一顿,揍得人家再不敢说什么为止,回头再私底下教训重孙…… “老子的重孙子是能随便给人骂的?瞧你小子那点出息,还没甯儿一半懂事那老小子骂你就站着让他骂?你没长嘴啊还是聋了哑了?真给老子丢人”老爷子的言辞总是出人意表的犀利,从来不管对错,欺负他家的人就是不对真是没理也让他整成有理的了。 “可……他是先生……”锦奇那一脸委屈啊可低头认错的时候,为啥眼睛珠子贼亮贼亮的? “先生怎么了?老子当年还揍过先生呢” 回想起来,王氏便是一阵头疼,那婆子说老太爷出去了,她还真吓了一跳。昨日的定亲礼一瞅见,她便决定要瞒着老爷子的,否则,老爷子还不骂到人家靖王府家门口去?方才她还以为是锦甯到老爷子那边告了状,可现下看来,只怕不是如此。 老爷子就是一老顽童,真要闹起来,他哪里会管什么朝服,还捎带上儿子? 更何况,锦甯说起来并不是那种爱告状的孩子,是她相差了才是。 莫非是为了世子之位?可这事情,锦甯回来之后也只说顺其自然,老爷子也默认了这种说法,这突然的,怎的又生了变故? 倒不是她贪恋什么权势,如今的生活,王氏只觉得满足满意。当年嫁给蓝正杰的时候,她虽也期许过丈夫能成就一番,却并没有多么高的期待。一来她早就知道蓝正杰本就是庶子,二来……武将世家的子嗣走文官的路,本就艰难。 蓝正杰能这么年轻就坐上尚书之位,王氏可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要知道,尚书乃是从一品大员。虽说还比不上正一品的几位,但想想同品级之中的,最年轻的一位都要比他大上十多岁,便知是多么难得了。更何况,他过去的那两位嫡出的兄弟,蓝正恺是正三品的骠骑将军,蓝正齐虽也有将军之城,却是次了一级。相比之下,他这个从文的反倒是走得更远了。 她娘家那边也是劝过她的,过犹不及。只要安安稳稳的做事,蓝正杰日后成为一品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更何况他的家世后台摆在那边,并没什么可担忧的。 婆婆那时的预料可见是对的,离开武郡侯府,离开那个蓝家,对于蓝正杰,反倒是好事。 锦甯见王氏沉思,那婆子等了半天腿也酸了,便笑着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王氏身边的宜真机灵的扶了那婆子出屋。 “倒是我这个做娘的还没你镇定。”王氏醒过神来,轻轻一笑还是掩不去眉宇间的褶皱,对她轻声说道:“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 老爷子进宫的日子屈指可数,尤其是近年,除非有旨意,否则定然是不会主动进宫的。 “许是朝堂上有什么事情也说不定,娘不必过于忧心。”锦甯心中一动,却只是淡淡的安抚。 夜魑传来的消息上说,最近宸帝有改立太子的念头,宫里闹的正凶…… 皇后所出的现任太子自幼身子孱弱,改立储君之事由来已久,只不过宸帝正当壮年,朝臣几次请命,都被他淡淡拒绝。时日多了之后,有那般心思的也只得按捺下来,静观其变。毕竟皇帝没那个想法,他们硬逼着也不是那么回事是不?若是惹恼了宸帝,别说太子能不能夺下来,就是他们的脑袋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不过如果是宸帝自己起了这种心思那就不同了,沉寂的各方必然有所动作。只怕这也不是短期内的事情了,宸帝必然早就松动了一星半点的口风。 难为太爷爷竟然这样坐得住。 老爷子远不像他表现的那般远离朝堂,他是出了名的保皇党。他虽不在意宸帝有心立谁为太子,却也不是冷眼旁观便罢。uu看书.uuanhu.cm 做臣子的,谁不希望当皇帝的是个贤明圣君?当年的宸帝是如此,如今要立太子,也是如此。 只论品行,宫中的几位年长的皇子倒是都可担当大任。只是大皇子似乎无心此道,皇后所出二皇子又自幼体弱,三四五六四位皇子俱是品行良好,其中又以六皇子梁乐桓这个名字最为出挑。因着请命出战一事,在民间的口碑也是极好。 一个忧国忧民的太子,自然没有人不欣赏敬重的。 而七皇子身有隐疾,**两位年纪还太小,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 若宸帝真的有心改立太子,那么梁乐桓的胜算极大。 看这架势……莫不是要定下来了? 老爷子带着唯真爷爷一道出门,又是穿的朝服,只怕是去宫中面圣的。这几年宸帝分明是刻意打压着武郡侯府,如果不是对六皇子有所不满,就是为了帮他断绝隐患。 亲戚专权,哪一朝哪一代都有这样的例子,宸帝当年的母族,也同样受到过先帝的莫名刁难。 还有六皇子妃的娘家周家……似乎也不是很好过。 锦甯的眉宇不知不觉拢了起来。 (ps:这个月稳定更新……大家不要嫌弃冬雪打字慢……左手还是会痛,一个手打字……真的不容易哈。。。)。.。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二百一十七.云涌 217.云涌 朝堂上并没有任何异常的消息传出来,平静的仿佛那只不过是锦甯的错觉。只是老爷子一连几日都面沉似水,一反常态的静默,显示出些微的不同寻常。 或许宸帝还有自己的顾虑与考量,或许六皇子的某些地方还做的不那么尽如人意。锦甯一直都知道他不是那样会一直收敛自己野心的人,只是现在并没有到他能够孤注一掷的时候,因此,关于六皇子将被立为太子的传言,竟然慢慢的被压了下来。 皇后娘娘派人前来固国公府问候了老爷子的身体,间接的又问到了与靖王府的婚事。虽然订了婚期,但具体的日子却还在商榷中。双方对于钦天监所占卜出来的“吉日”都有些不以为然,因为那竟是一年一度的“回魂节”,也就是百姓口中,诸鬼回家“探亲”的“鬼节”。 或许对他们而言,这还真是个吉日。 “皇后娘娘请郡主过几日去宫里坐坐,七公主殿下不如也回宫看看,和姐姐妹妹叙叙旧。”皇后的御用女官言辞温婉,声音也清脆好听,面上不卑不吭的模样,让人颇生好感。 梁微绮优雅的淡淡一笑,叙叙旧?她和她的那些姐妹,可没什么“故旧”好叙的。 王氏笑道:“多谢皇后娘娘记挂,姑姑慢走。” 没有拒绝,便是应了。 女官闻言便告辞离去,临行前也没能见着蓝锦甯,心中不由有些不悦。不过想一想,以固国公府对这位郡主的宠爱程度,又是新进定了亲事,姑娘家害羞怕见外客之类的说法倒也说的过去……只是,她可是皇后的贴身女官,从前也曾见过这位固国公大小姐一两回,瞧着却不是那般容易羞臊的女子。 明明看着苍白孱弱,瘦的弱柳扶风的少女,却拥有一双清亮无比散淡无比的眼眸。 她看过太多的女子,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如她这般,从头到尾都拥有着同样的清澈。 亦或者,只是因为水太深,看不见底,才觉得清澈罢了。 这一番前来与其说是代皇后娘娘向固国公表示关切之意,还不如说是来试探固国公府的风向来的。改立太子一事,皇后娘娘怎么可能没有耳闻?当今太子身子不好是天下众所周知的事情,作为一个母亲,她也明白自己的亲生儿子已经疲累不堪了。太子好强,可每一次的疲累之后,便接着是一场人仰马翻的修养。她看在眼里,心中何尝不痛?但他是她的儿子,是皇帝唯一的嫡子,除了他,又有谁比他更有资格? 一方面是一国之母,一方面又是一个疼爱儿子的母亲,皇后即便一直强硬的支持着自己的儿子,心中又何尝不是暗暗担忧? 如果能让宸帝来做这个决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锦甯却是缩在竹屋中躲清静,身边只有如棋一个。也不是她偏颇,如画如书管着她的院子和手下的小丫鬟们,各自都有不同的分工。如画鬼主意多,如书爱热闹喜欢八卦,却是都不如如棋安静。她既然是来躲清静的,身边自然不可能带个呱噪的丫头。如画如书也晓得自家的毛病在哪里,嘻嘻一笑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吃味了。 感情再好的姐妹淘也难免争宠啊 定亲那日,蓝绣曾隐隐点出她婆婆的心思,锦甯心中有所触动,却只是为了这一份真挚的姐妹情。或许蓝绣是怕自家婆婆这般的举动会惹恼了自己,而让她们有所疏远,但不可否认,蓝绣是认真的在替她烦恼。 嫁了人的女子,又对自己的丈夫日久生情,自然能体会生为嫡妻心中的苦涩。 看着自己的丈夫纳了别人,却不能有怨妒,天下的女子何其可怜。 婆婆却还想着给自己未出阁的妹妹添堵。 锦甯待她如何,蓝绣心中自然有一把尺度。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缩在武郡侯府的小庶女了,什么事她应该做,什么事不应该做,心里都清楚的很。 锦甯领她这一份情,却也知道,惦记着世子房中其他位置的人家,可不止蓝绣婆家一家人。 瞧瞧这些天来家里拜访的官夫人们,哪个不爱带上自家待字闺中的女儿? 不能生气赶走,不能翻脸不认人,惹不起,她难道还躲不起吗? 反正她的“体弱”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王氏派来的宜彤在竹林外头转悠半天,闹的满头大汗也没能靠近那竹屋一步,心里疑云顿起。大小姐在家中种了一小片的竹林,盖了竹屋大伙都是知道的,因为有着吩咐,寻常也无人会靠近这片地方。说来也奇怪,这竹屋即便无人打扫,也从不见一丝凌乱肮脏,干净整洁的一如刚刚落成之时。今儿个领了夫人的吩咐来寻小姐,却发现,这看似不大的竹林,竟似一个大大的迷宫一般没有尽头,心中顿时生出惊惶来。 思忖了半天,却像越觉得像是老人们说的“鬼打墙”了。这竹林里,莫不是有什么…… 宜彤的额头背上顿时生出细密的汗珠来,只觉得骨子里幽幽的发冷,牙关也打起颤来。一双圆目瞪的大大的,却不敢乱看,只死死的盯住前方,没了回头的勇气。 “宜彤姐姐”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头,清脆甜美的少女声音朗朗好听。宜彤却恍若被什么鬼怪附身了一样大叫了一声跳起来,死命的往前奔了两步。 前面却都是竹,密密麻麻的一排竹。 宜彤回眸一瞧,却并不见人影,心中的恐惧更甚起来,圆圆的大眼中甚至起了泪花。 “宜彤姐姐,你瞎跑什么啊”如棋无奈的抓住了宜彤的手臂,却是引的她又大叫一声“鬼啊”,差些没把她的魂也吓没了,却又不敢松手,只得拍了拍心口,说道:“宜彤姐姐,这青天白日的,什么鬼啊真真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如棋?”宜彤半信半疑的望了望抓着自己的少女,见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重重的松了口气,又有些不确定的道:“你走路怎么都没半点动静,差点没吓死我” 这是谁吓谁啊?她不过是听了小姐的吩咐来引她进来罢了:“莫要大惊小怪的,是小姐让我来领你进去呢,可是夫人有什么事情吩咐?” “这竹林古怪的很……”宜彤扔有些心有余悸,反握了如棋的手道:“我走了半天也进不去……” “不过是小姐布了个阵法罢了,瞧姐姐这胆子小的……”如棋哑然失笑,却莫名想起自己头一次来这儿找小姐时那状况,又比她好上几分?忙掩去了笑意说道:“快跟我进来吧” 什么阵法?宜彤却是从没听说过这些的,禁不住有些好奇。想起王氏的吩咐,却是不好追问了,便点了点头,紧紧的跟着如棋进了竹屋。 身着月白长袍的瘦削少女慵懒的躺在翠青竹椅中,手中捧着一卷书册,正看的聚精会神。面上恬静温和的笑容莫名的让人舒心,专注的眼神叫人不忍打扰她的宁静。 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白色肥猫匍匐在她的脚边,仿佛是察觉有人来了,睁开翠绿的猫眼看了一眼,复又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阖上眼皮。 “大小姐,宜彤姐姐来了。”如棋推开竹门便瞧见这样一副有如画卷一般得画面,顿时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放开了宜彤,走到她身侧,拿起紫砂茶壶,往那配套的茶盏里注满清澈的泉水。 这泉水来自后山,老太爷最终还是引了山泉过来。 泉水清甜甘冽,无一丝杂质。 “奴婢见过小姐。”宜彤也是一怔,那样的大小姐,瞧着,连她身侧静静垂立的如棋都显得诗画起来,莫名的叫人心中一静。 锦甯放下书册,坐正了身子,俯身将那白猫抱了起来,uu看书wwuukanshu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的抚摸着猫儿的下颚,看它舒服的几乎要仰倒的模样柔柔一笑:“宜彤姐姐来,可是有事儿?” 宜彤回过神,连忙将该说的话都说了。 “我知道了,替我告诉母亲,明日我就递了牌子去宫里。”锦甯点了点头,仿佛全然不在意的说道。 明日就去?宜彤一怔,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应了声。 还是如棋送了她出的小竹林。 宜彤目送着如棋的背影,只觉得那简简单单的小竹林瞬时如同蒙上了一层迷雾一般隐约朦胧。就像竹林中的那个少女,从来都叫人看不清、看不透。 “小姐为何如此着急?”如棋抿了抿唇,迎向锦甯恬淡的细小脸颊,脖颈之间一片莹润,有如珠玉一样温润。她的怀中还是一卷书册,月白色的袍子整洁无暇,没有褶皱。 先前的猫儿却不见了。 “你可觉得,皇后娘娘是一个好母亲吗?”锦甯却答非所问,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那眸光清冽,却让人觉得冷。如棋下意识的便低下了头:“奴婢不知。” “我也不知。”她忽然一笑,恍若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如棋并不明白蓝锦甯的意思,不过她懂事的不再问。。.。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二百一十八.召见(1) 218.召见(一) 穿着广袖的郡主朝服,锦甯神情自若的跟在小太监的身后走在皇宫之中。 王氏知道她今日便要入宫求见时便有些困惑,倒是没多问,反倒帮她选起衣物来。皇后娘娘召见,虽不是明旨下诏,却也轻忽不得。寻常家里穿着的自然不行,可翻了翻柜子,却发现她的衣物都过于素净了。从前锦甯几次奉召进宫,因着年纪还小,不拘穿什么,只要中规中矩便是了。再说小孩子的衣物,大多都是那般,没有什么太过复杂的款式。而自打她受封郡主之后,便嫌少进宫了。 仿佛宫里与固国公府都心照不宣,一方不再下旨,一方也不再请见。 少有的默契之下仿佛潜藏着什么样的私下盟约。 即便是每年必定要出现的场合,有了郡主朝服,自然也不用费心准备其他的着装,配两件郑重一些的首饰便足以应付。 看王氏凝眉发愁的样子,锦甯不由的失笑起来。拦了王氏打算去叫绣娘的婢女,说道:“既然是要见**郡主,便穿郡主朝服吧” 王氏一愣,却也只得接受锦甯的说法。 于是,便成了如今的状况。 是不是有些过于郑重了些? 一路上时不时能见到一些宫女或是低品阶的宫妃在“玩耍”,见着她这般模样,能避开的都避开了,避不开的,也只能一脸尴尬之色的行礼。 若是一般贵女也就罢了,可这是受封的郡主,她们这样的宫人,却是要正经低头行礼的。身为宫女也就罢了,本就是下人,那些宫妃心中却有些膈应。按品级来说,她们是低阶妃子,按辈分来说,却是皇帝的女人,算是长辈,朝个小辈低头俯首,却是有些难堪的。 更何况,她们浓妆艳抹,装扮的如此鲜艳欲滴地再宫里“闲晃”,可不是为了遇见一个奉召进宫的小丫头片子。 锦甯面无异色的点着头,她也知道活在后宫里的女人们的不易。只是,已经是宫妃的也就算了。那些十几岁的小宫女这又凑的是哪门子热闹?虽然宸帝长得英武不凡,说起来也能算是帅哥一枚。但人家的年纪摆在那里,已经是大叔级别的任务了,怎么还能让这群花样豆蔻的少女们前赴后继的飞蛾扑火? 只为了几年甚至几个月、几日的荣宠和如同牢笼里金丝雀一般的生活,真的值得么? 不过望望小宫女那仍有些稚嫩的模样,不禁摸了摸自个的鼻梁。许是她想的太多了?除非宸帝大叔是个有恋童癖的家伙,否则这群虽然已经有了少女的玲珑曲线却依然带着青涩稚气的小宫女,只怕入不了某龙的眼。 从宫中诸位受宠的后妃娘娘们的品相来看,除了皇后生的沉静一些,大多还是偏向美艳与妖冶型……其中自然包括了她那位姑姑,娴贵妃蓝正珏。 宫中多寂寥,美人迟暮早。 还好,梁乐祥只是一个世子。 锦甯被心中陡然生出的庆幸吓了一跳,不禁暗暗摇头,面上却仿佛想起了什么让人愉悦的事情一般,柔柔的翘起了唇角,惹得引路的小太监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传言**郡主清冷又张扬,做事从来都不顾世俗的眼光。坊间有许多**郡主矛盾又尖锐的传说,说她体弱多病秉性怪异,又说她桀骜不驯心肠却好。不同的流言构筑了几个不同的蓝锦甯,在他们这样闭锁在宫内的太监眼中,她真真是一个奇异的女子。没有见过的,总觉得那定是一个冷傲卓绝的少女,有一双冰霜一般的眼眸,脾气也不会太好。 可是在宫门前见到这位郡主时,却只觉得如沐春风。她的面容文秀,算不得艳丽,却自有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清雅,她的眸中含笑,微笑时,不含鄙薄与蔑视。 小太监顿时觉得心中微微的暖了起来。 “**郡主,娘娘在大殿里呢”已然到了殿前,小太监轻声说道。虽然只是寻常的一句话,不过锦甯却知道,这是这孩子含蓄的提醒。 “知道了,多谢小公公。” 小太监脸上薄薄的染了一层红晕,却是因为激动的。不过到底还记得自己的差事,忙引了锦甯道偏殿坐下,又见小宫女端上了茶点,方才口齿伶俐的说道:“奴婢告退了,一会娘娘身边的宫女姐姐会来接郡主,还请郡主稍等。” 锦甯笑着点了点头。 小太监行了礼退了出去,锦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却是添了香片的。这香片也不是茶叶,而是一种味道比较香甜的添加物,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听说是极为难得的,也只有宫中几位较为受宠的娘娘宫里才有,不过她并不喜欢,因此只是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茶盏落在红木桌面上时发出清脆的碰瓷声。 “六皇子这边请……”甜美的女声传来,锦甯讶异的挑眉循声望去,只见一双素手挑起了偏殿的珠帘,一道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 是宫女引了梁乐桓前来……他竟是在这个时辰来给皇后请安么? 那宫女转过脸来瞧见蓝锦甯,也是一愣,低低的“啊”了一声,仿佛才想起什么似得,福身道:“奴婢请**郡主安……奴婢不知郡主在此,还请郡主饶恕……”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用的上“饶恕”这样严重的字眼么? 锦甯哑然失笑,u看书.kahu.co正要叫她起身,却听梁乐桓朗声说道:“不必如此,表妹器量大的很,是不会与你计较这些的,你且起来吧” 话语中竟有几分回护之意,捉了话头,显然是怕她责罚这宫女。 当她是什么毒蛇猛兽,还是什么蛇蝎心肠? 锦甯皱了皱眉头,却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反倒是起身向他行礼:“六皇子。” 梁乐桓有些尴尬,那宫女也不敢起身,瞧着锦甯正正经经行礼的模样,却显得他方才的话有些多余起来,只得咳嗽一声,说道:“表妹快起来吧,唤我表哥就是了,就像小时候那般……” 小时候她有喊过他表哥么? 锦甯心中腹诽着,却依言起来了:“六皇子说的是。”施施然的坐回原位。 宫女的膝盖蹲的都有些酸麻了,却并不敢起身。 梁乐桓看出蓝锦甯不高兴了,也知晓是他刚才的一番话惹恼了她。只是他也是一时情急,却忘了蓝锦甯不是他那位六皇子妃了…… “锦甯……”他唤了一声,却是有些讨好示弱的意味。 “这位宫女姐姐起来吧,日后做事,却不能如此毛糙了。”蓝锦甯不看他,不过总算开了金口。 不知为何,梁乐桓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释然轻松的感觉。。.。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二百一十九.召见(2) 219.召见(二) 以他身为皇子的地位身份,会生出这般感觉来着实怪异。就算蓝锦甯是出自公侯之家,就算她太爷爷战功彪炳无人匹及,但她父亲如今仍只是个尚书。即便受封为郡主,那也是来自皇家的恩典,他只要做出他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姿态,她自然也只能退让。 可是,面对她时,他却生不出一丝高高在上的念头。 这个女孩是他的表妹,她曾经那么弱小那么安静,似乎是一朵菟丝,攀附着大树才能存活。可是当她渐渐长大,他才发觉,她竟是一树蔷薇,默然无声的生出了尖锐的木刺。 宫女忙磕头谢恩的退走了,因着跪的久了,还差点踉跄的摔倒了。 静默的偏殿宽敞的很,金粉漆的圆柱上雕龙刻凤十分的富丽堂皇,却用层层的白纱做了点缀,营造出一些渺然素净的味道来。 梁乐桓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做了下来。 说是对面,其实隔得很远,这偏殿实在太大了,大的他抬手望去,只能望见少女朦朦胧胧的轮廓,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大抵是不高兴的。 宫女奉上茶水,只觉得偏殿中的气氛有些紧绷,却又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六皇子素来风趣又孝顺,来皇后殿中请安是常见的事情,多半宫女都很熟识他。他其实嫌少摆出皇子的架子来,和气又平易近人的很,俊美的眉眼始终带着让人怦然心动的笑意。 对他芳心暗许的宫女何止一人。 可惜……六皇子虽然温柔,却不是那般风流多情之人。 然而此时此刻的六皇子,容颜还是那般俊美夺人,却仿佛正经严肃了许多。 莫非是因为殿中那位郡主的关系? “紫恒姐姐,茶水要溢出来了。”眼见着宫女倒水倒个没完,梁乐桓只得出声提醒。 “吖”名叫紫恒的宫女一怔,手一抖,茶水却是洒落了几滴在桌上,还好没有洒到六皇子的身上,连忙急急的擦了,歉然道:“奴婢失礼了,还请六皇子恕罪。” 怎么觉着今天这句“恕罪”的话听得太多了?心中升起一丝不悦,这些宫人,总是动不动的让人“恕罪”。若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恕罪有用么?还不如做事小心谨慎一些今日还好是蓝锦甯……若是换个刁蛮的…… 梁乐桓不禁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很绅士的笑了笑:“无妨的。” “六皇子稍坐,太子妃方才来了还未离开……”紫恒轻声说道,话音不大不小,却只有梁乐桓能够听到。梁乐桓虽然心中明白,却不知为何看了对面蓝锦甯一眼,只见她丝毫不觉得端坐着,许是有些不舒服,极自然的挪了挪屁股,一无所觉似的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那姿态,无端端的眼熟。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他的口气里忽然生出了几分不奈。 紫恒有些诧异,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心中有些委屈,她从前也是这样提醒六皇子的,他也总是笑笑的谢她,从来不会如此分明的现出不耐烦来。 轻声应了是,还是乖巧的退了下去。 主仆主仆,本就是云泥之别。 几个小太监立在偏殿门口,垂首站着,宫女们都远远的观望着,却没人凑近了来卖乖……今日六皇子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呢而那位郡主……看着似乎也不是个好想与的…… 梁乐桓自然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同,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烦躁。看着对面淡定饮茶的蓝锦甯,总觉得是她让他变得如此焦躁,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表妹……许久没有进宫来了吧?怎么也不多进宫来瞧瞧母妃,母妃她倒是时常惦念着你呢”这么安静着实在是有些奇怪,梁乐桓寻了个话头说道。 锦甯抬头望了他一眼:“**从小身体不好,六皇子是知道的……这些日子,家里事情也颇多,实在是抽不开身,日后有了空闲,**自然会常进宫觐见贵妃娘娘。” 她叫贵妃娘娘,却不是喊姑姑。是自己有意要撇清什么,还是固国公府的决定?梁乐桓对这方面倒是不怎么在意,反倒是觉得两方生分些,对自己才更有利。 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子,只想着依靠母族的力量。经历了那么多次的轮回,许多在旁人眼中想不明白的事情,他早就看破了。宸帝的心思,他虽不能完全看透,但摸到那么一两分还是有的……那事,他胸有成竹的很。 只不过,听她说道最近家中事情多,却是不期然的想起了她和梁乐祥定亲的事情。 也算是一桩难得的好亲事,当年他便觉得这二人大抵就是要在一起的,只不过梁乐祥那家伙始终对他的调侃不理不睬,仿佛他是一个人自说自话罢了,到了后头,他反而宁肯旁观着事态的发展……还不是让他料中了? 这些年过去,他也想明白了许多。不管梁乐祥是不是和他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为了寻找某个人而来,只要他不影响自己,那他想怎么做,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若蓝锦甯真的是梁乐祥要寻找的那个人,那他还真的有些嫉妒他了。自己呢?那样千百次的搜寻,uu看书 ww.uukasu 却只有一次次的失望。以为自己找到了,结果发现,那不过是一个相似的轮廓,却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可是他,却连轮廓都放不下。他宁可放她回自己的家国,也不愿意伤害到她。 反而害的无辜之人抵命。 梁乐桓蓦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其实他已经尽力避免了,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染上了血腥。 梁乐祥……真是好运的人呢 再次抬头,眉宇间却多了几丝诚挚的笑意:“说起这些,却是想起来,忘记恭喜你和乐祥堂弟了。回头你们成亲的时候,我这做堂兄表兄的,再补一份大礼给你们好了。” 锦甯一怔。 他脸上的笑容很真诚,仿佛真心的祝福。隐隐的,还暗含着一丝淡淡的欣羡。 这样的梁乐桓,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锦甯垂下眼睑,唇边仿佛是笑着,双颊染着粉嫩的红色,轻声道:“**多谢六皇子。” 还是换不来一声表哥呢 梁乐桓失望的叹息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皇后娘娘请**郡主入内……六皇子殿下还请稍等。”小太监端着笑脸出来请了蓝锦甯,又对梁乐桓道。 他一点不在意的,笑着点了点头。。.。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二百二十.露马脚 220.露“马脚” 眼角余光里,瞥见锦甯轻轻的抚了抚袍服的宽袖,方才站了起来,跟着那小太监向正殿走去。 梁乐桓脑海中一闪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开口唤道:“你等一下……” 小太监停了下来,疑惑的望着忽然咋呼出声的六皇子,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六皇子,可是有事要吩咐奴婢?” 锦甯顿了顿,却也不得不停下来,只是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 梁乐桓半天却是说不出话来,面上那震惊的神色迅速的褪去,只余留一丝自嘲,对那小太监道:“我方才想起来还有些要事要办,你替我禀报皇后娘娘一声,儿臣明日再来请安。” 小太监忙讨好的应道:“是,奴婢知晓了。”又对锦甯道:“郡主这边请。” 锦甯轻轻额首,端庄淑女。 待得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帘后,梁乐桓却还在望着那处发怔。 那时他仍是罗家的风流花少,定下了那个叫做勒如熙的女子做他未来的妻子。这其中,未必有多少真爱,大半还是为了利益联姻。 那个看似恬静淡然的女子,想必也是明白这一切的。只不过,她未必知道罗家的盘算罢了。 第一次将他的“未婚妻”带回罗家本家,就在门前,他见到她不时的抓着自己的衣袖。 问起她,她却是带着点害羞的笑着回答:“这是我紧张的时候才会做的小动作。” 那时候,不知道为何,他对她,第一次生出了那种怜惜的情感。 她亦会紧张,亦会担忧。 后来,他也的确发现了,她在紧张或是担心时,会不自主的做这样的动作。那时她闯入他的办公室,看见他和她表姐纠缠在一起时,他发现她也会做一样的小动作。 不知为何,明明早就预料到了那样的状况,他却陡然紧张起来。甚至一把推开了在他怀里喘息的女子,追着礼貌道歉关上了门得她而去。 事后,他父亲还夸赞他会做戏。 他的父亲却并不知道,那时,他真的不是做戏。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担忧,夫妻多年,她总是温柔浅淡的。虽然她时常安静的像是不存在,虽然她不会像他身边的其他女人一样为他等门,洗手做羹汤…… 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株,浅淡的白莲。 早在不知不觉中,她融进了他的心里,默默的占据了一个位置。 等到尘埃落定,她笑着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并恭喜他得偿所愿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 她不是可有可无的人。 若那时,他可以果断的放下所有去挽回,也许事情并不会变成那样吧……可是,他并没有,他只是看着她离开,却依然对她念念不忘。 亲眼看着她被车撞的那一刻,他心中从不会动的那根弦,被人狠狠的扯痛了。 最可怕的结局,不是离婚,而是再也见不到她。 她死了,带着他的心一起陪葬。他得到了父亲的全心信任,却在最重要的时刻,将吞并勒家之后壮大的罗家,毁于一旦。 为了这一切,他失去了她。所以,他要用这一切来为她陪葬。 转世重生,千百世的历练,千万年的寻找,如果不是凭着心中的执念,他如何能撑的下去。 多少次,他想要开口讨要那一碗孟婆汤,可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也许下一世,下一世他就能将她找到……即便,她已经不记得自己。 可是……是她吗? 只不过是一个相似的动作,只不过……是一个无心的举动。 “殿下,擦擦眼吧。”随侍的内监不知何时跟了过来,递过一方素净的放帕,在不引人注目的边角上面,绣着她最爱的蓝莲花。 天山上的蓝莲花……她可知道,在她离去的第三年,他终于找到了她的最爱,并且,义无反顾的跳下了冰冷的雪水中。 内侍是跟了他许久的老人,却从没见过六殿下如此失态的模样。 那双向来深沉如潭的鹰眸,忽然清澈的犹如天空一般明朗,只不过,蕴藏了太多的晶莹。 “我们走吧。”梁乐桓接过了那方帕子,却没有拭泪,反而塞进了怀中。 眨了眨眼,一切的情绪便又收敛了。他还是卓尔不群的六皇子,还是睿智英明的梁乐桓。 只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弄清楚——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搞错了? “是。”内侍警告的看了一旁窃窃私语的宫女几眼,跟着他离开偏殿。 “刚刚是怎么了?瞧着六殿下有些不对劲呢……” “嘘……噤声那个小李公公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不知道,听说有几个和他作对的大太监大宫女都不晓得去了哪里呢……” “是啊是啊,刚才他的眼色好可怕啊” “切,不过是个太监罢了,要不是得了六殿下的青睐……” 跟着小太监走到皇后面前。 锦甯不懂声色的打量了皇后一眼。 皇后今日穿的十分素淡,一袭鹅黄色的袍子,披着一件杂色的皮毛坎肩。面上脂粉却显得稍浓了些,与头上仅有的一只白玉凤钗的点缀极不相衬。她端庄的坐在主位之上,含着笑容看着锦甯向她磕头行礼。 这万恶的古代锦甯内心忍不住再次腹诽着,却依然得规规矩矩的照章办事。 “好孩子,快起来吧来人啊,给**郡主赐坐”等她行礼完了,皇后这才虚扶了一把,示意她起身。 锦甯笑着谢了皇后恩典,便有宫女端上绣凳,便端端正正的坐好。 面上一派怡然。 皇后心中却是暗暗诧异。 她打探过锦甯的喜好,uu看书 .uuknshu.co知道她是喜欢一些素净衣物的,早早便隆重的装便了,打算拿她一个不敬的名头,也好为后头的软话铺路。没想到却听到宫人禀报说,蓝锦甯竟是穿了一声郡主朝服进宫的。 着急的换了,这才有了前面太子妃一说。虽说太子妃方才确实在她这里,但却是她差人喊来的。只不过尽管拖延了一些时间,可是重新梳妆却是不成了,只来得及换了个简单的发饰。 只要是个精明的,自然能看出她装扮上的不对之处。 虽然太子妃和宫人一直宽慰她蓝锦甯不过是个闺中少女,是瞧不出来那些许的不对的,可她心中却并不那么肯定。 “不过是叫你进宫来说说话罢了,怎么穿的这样郑重,倒显得本宫轻慢了。”皇后温婉的一笑,抬眼便是一句软刺。 锦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想着来见皇后娘娘,自然要郑重一些。娘娘也知道……锦甯小门小户出身,小家子气惯了。” 皇后被她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小门小户出身? 只怕她这个皇后都比不上她出身好 皇后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和脸上的浓妆,心中竟是觉得别扭起来。 若论起来……她这样处心积虑的要让她一个小姑娘难堪,只怕才是真正的“小家子气”。.。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二百二十一.被饭香勾来的宸帝 221.被饭香勾来的宸帝 皇后忽然觉得有些羞恼,不过总算是当惯了上位者得,对情绪的控制力比旁人强上许多。在这宫里头,许多人都带着面具过活,一旦失去了这层面具,就仿佛是赤无物的站在所有人面前,成为那砧板上的鱼肉。 她当即一笑,轻轻的揭过,换上亲切随和的笑容,随意的问起了一些固国公府的事情。 锦甯一一的答了,既没有隐瞒,更没有夸张,只是照实的,将她所知道的言无不尽。 “太爷爷早晨起来还是喜欢打拳的,因而身子一直硬朗的很。红光满面的,心情也好的很,每日都能吃三大碗白饭……爹爹整日都忙的很,时常不见人影……家里挺好的,有劳皇后娘娘惦念着。” 皇后细细的听了,越听越是觉得难安。她也便不清楚是锦甯这孩子太会说话,还是固国公真是如此,和睦美满的简直天怒人怨。瞧瞧她那小脸发光一副心满意足的容颜,真真是叫人嫉妒的心中都恨不得去给她两爪子。 当然,她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的,便是市井泼妇,也无法对一个笑语嫣嫣的少女这般耍泼。 锦甯所说的这些,皇后自然都是知道的。皇家的密探,不至于连这些都探听不出来。只不过,就是因为太过于完满了,才让她觉得怪异起来。 固国公府就没有一点儿烦心事? 她问话里那一次次若有若无的暗示,提醒,都被这个小丫头以一种极为天真的面目自然的忽略了过去,仿佛不是她可以的避开,而是真的没想到其他的地方去罢了。 只不过是徐徐几年的时光,当年天真无邪的小丫头竟已经长成了这般……油泼不进的性子。 还以为这孩子年纪小些,能问出些什么来。即便是凤毛麟角的,也能窥探出一些什么来。可听她说这话,虽然偶有天真,却真真是滴水不漏。 似乎是失策了。 可是又能找谁呢?大皇子那未来的儿媳妇?别说蓝家人是否会在她面前说这些,单是召见她入宫一件事,都得费许多周折。 即便是如此,皇后依然留了又留,最后索性让她在宫里吃了晚膳再走。 锦甯有些受宠若惊,想了想,也没有婉拒。 宸帝却不声不响的过来了。 皇后和锦甯只得向他请安,听他叫了起,才又各自坐下。皇后脸上带了些柔情,又有些紧张:“皇上怎么突然来臣妾这儿了?”莫非是因为知道蓝家的丫头在她这里? 若真是如此,那蓝锦甯的气场未免也太大了些,连皇帝都能引来。 宸帝眼带诧异的忘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蓝锦甯,方才向皇后笑了笑,说道:“方才与几位卿家议事的晚了些,腹中饥肠辘辘,路过你这殿前便闻到了一阵香味,闻着闻着这肚子可就更饿了,这不才来打秋风来了……却是不知道今儿皇后殿中留了客。” 皇后脸上的表情顿时放松了不少,温婉的笑了一笑,端起茶亲自送到宸帝手边:“不过是看**郡主难得来臣妾宫里坐坐,就想着留她吃个晚膳再送她回去。皇上也是知道的,我这边虽有小厨房,却是极少动用的,今儿为了**丫头总算是用上了。” 宸帝点了点头,这他是知道的。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自然可以享受一下跟旁人不同的待遇,独占着一个小厨房。平日里若是吃御膳房的菜吃的腻了,自己就可以换换口味。不过她这人心思极多,总觉得宸帝更宠爱六妃一些,因此也不愿意做那出头鸟,这给皇后的“福利”却多半时候都是荒废了,偶尔用来煮个茶水便是极致。 今儿用到,也还真是因为蓝锦甯的缘故。若是个旁人命妇也就罢了,偏生这孩子从小手宸帝喜欢,御膳那是吃惯了的,小嘴儿挑剔的很。听说在固国公府里的厨子都受过她的挑剔和指点,还一个个心服口服的叫人不敢置信。皇后今儿已经严重受挫了一日了,自然不愿在膳食上再被这小女孩挑剔,便想起跟着自己的乳娘有些家乡的手艺,精细不精细倒在其次,最重要的不过是图个新奇。 谁料到皇帝长了个狗鼻子,大老远的给他闻见了。 却是个意外之喜了,既然留在皇后宫中用膳,那么今夜,自然也会宿在这边。 “哦?那今儿朕也算是沾了甯儿的光了。早就听说皇后的嬷嬷会几样那手小菜,却从未尝过,今儿可要尝尝鲜。”宸帝笑着打趣道。 皇后脸上一僵,片刻才道:“皇上又打趣臣妾了,这不是难得嘛” 宸帝唤蓝锦甯还是叫的甯儿,她却一口一个**,这亲疏之别立时便现了出来。不是她多心,总觉得宸帝待蓝锦甯似乎太过亲热了些,比他那些个正经儿媳妇还要热络不少。 要说宸帝对那小丫头起什么别样的心思,皇后自是不会信得。但他明显偏向固国公府的态度,却叫人多有不安。虽然这几年蓝家人进宫的次数不多,还有些避之唯恐不及的味道,可皇帝的态度摆在那里,却是无人敢轻慢了那家子。 蓝老爷子地位超然,那蓝唯真是个不管事的,uu看书 wwuunshu 不过挂了个虚职。可蓝正杰可是户部尚书,正是受重用的时候。他们家的大小子也是个能来事的,文韬武略是受过宸帝赞扬的。那二小子虽有些犯浑,却也被赞过是“将门虎子”。 反倒是武郡侯府那边,却是反常的不招待见。 同样是蓝家子弟,为何会有如此不同的境遇,还真叫人有些困惑了。 “行了,朕也饿得狠了,赶紧摆饭吧甯儿可要多吃些,瞧你这模样,怎么跟小时候一样瘦小?”宸帝笑望着蓝锦甯,眸中是一片长辈对小辈的慈爱。 蓝锦甯低头应了:“谢皇帝伯伯,甯儿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许久没有吃药了呢” 一句话说的,勾起了帝后二人记忆中那小药罐子的模样。 宸帝又是怜惜了几分,连皇后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总觉得方才对锦甯的观感是不是有些太不着调,毕竟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家里人体贴她还来不及,哪里会让她知晓那些糟心的事情? “那就好,明儿皇帝伯伯再让人送些人参鹿茸给你,好好补补身子。这都快嫁人了,可莫要被那嫁衣压垮了身子才是。”宸帝点点头,笑道。 锦甯忙谢了恩,眸中若有所思。 是因为梁乐祥是他无法相认的儿子,所以才对她格外关照吗?。.。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二百二十二.项庄舞剑(1) 222.项庄舞剑(一) 安国郡王府邸。 清脆碰瓷的声音传来,正喝着蜜水的周氏手不禁抖了一下,见是一个小丫鬟收拾盘子的时候不小心摔破了个盘子。 小丫鬟骇的面无人色,着急的跪下,还没开口求饶,眉目间便有了泪意。 “郡王妃饶命,郡王妃饶命……”小丫鬟胡乱磕着头,说的话却叫周氏紧紧的绷住了嘴角。她这还没开口说要治她的罪,便当她是洪水猛兽一般求饶起来,她有如此骇人吗? 谁又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给她上眼药? 秀美微蹙,正要说话,却听身旁的人道:“这么粗手粗脚的做什么嬷嬷呢,还不快换了人下去,下回郡王妃跟前伺候的换两个伶俐些的” 却是安国郡王梁乐桓,他的星眸中闪烁着一丝不耐烦。 小丫鬟似乎愣了一下,就连一旁等着看好戏的如夫人和有头脸的婆子都呆住了。郡王爷待下人是出了名得好,从前见到郡王妃呵斥他们都是要皱眉护着的,今儿是怎么了? “做什么?还不了下去是要本郡王亲自动手么?”梁乐桓眉峰微锁,眸中一片冷色。还真以为他是个好糊弄的了?同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是以为他是傻子看不出来? 莫不是他对这些下人太宽厚了,以至于他们竟敢如此蹬鼻子上脸的欺负到主子头上去了? 头一回他见到一个颇有姿色的小丫头跪在周氏面前求饶,心底确实有些不悦,以为周氏是个不好想与又善妒的。那个小丫鬟平日里又是在他书房里伺候的,做事还算规矩,会这么以为也无可厚非。可是这种善妒在他眼中看来也是正常的,他毕竟经历过太多,并非一般封建男儿可比,不能原谅自己的女人拈酸吃醋。 后头此类的事情一再发生,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再怎么说,那时还是新婚燕尔,周氏要立威也不会选在那时。更何况与她相处之后,他甚至觉得,这周氏是个性子极软和的,虽然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谁还能没点想法? 他故意装作不满意周氏的表现,暗地里派自己的心腹侍卫查探,却发觉往往是周氏还没有开口时,那些下人便一个个的跪下行礼求饶了,而且,每一次都是他恰好遇上的时候 怎么就这么凑巧? 想起母妃送给自己的那两个如夫人,梁乐桓不禁叹了口气,女人的心眼可以小,却不该恶毒。 他最厌恶的便是以爱之名却行伤害之实的人。 今儿他本就心情不大好,这又在他的面前做一场这样的好戏,真当他是纸糊的啊? 立时有那会看眼色的婆子瞧见状况不好,听了话上前要提了那小丫鬟去。 小丫鬟自然是又哭又叫的求饶,可往常好说话的郡王爷此刻却如同铁了心一般不加理会,甚至冷眼道:“以后这等不知轻重的就不要送到府里来了,无论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不管有心无心,先打十板子再说”又对周氏道:“是发卖了还是送到庄子上,你看着办吧” 周氏有些怔忪的望着梁乐桓,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嫁入安国郡王府一来,似乎除了成亲的头两天,就没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先是新婚之夜丈夫那草草了事莫名冷淡的反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娘亲说的一些东西似乎完全派不上用场。不过当她想要起身伺候他沐浴时,他却体贴的说了不用,还叫她好好歇着,让她心里稍稍回暖了一些。 只是,莫名奇妙的她似乎是恼了郡王爷,也伴着他那不冷不热的脾气走到了今日。她原本还算丰腴的脸颊都消瘦了不少,眼窝深处甚至有些憔悴。 可是咋然间,梁乐桓的出声维护,竟是让她有些不适应起来。 见她只是怔怔的望着自己不回话,梁乐桓挑了挑眉头:“怎么,郡王妃没有挺亲我说的话么?” “不……妾身听见了,妾身会好生处理的。”周氏低下了头,柔顺的应道。可是这句话一吐出来,便如同是将先前所有的委屈与不满都释放了出来一般。 她这个憋屈的郡王妃,是不是也有了出头的一日了? 同样听见这些话的,自然还有边上的下人。众人的表情都是从怔忪变得恭敬,再从恭敬,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安国郡王府的风向,只怕要变了。傻子也看的出来,郡王爷是要为王妃出头呢 “听说……你从前与**郡主交好?” 夜里,梁乐桓宿在了周氏正屋,一通缠绵过后,照例他起了身,穿好衣服,准备歇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这是惯例了,梁乐桓没有在自己的女人屋里留宿的习惯,完事之后,总是要回到自己的屋子去。同样的,他的屋子……是从来不许别的女人留宿的…… 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例外,不过,uu看书 .uukansh 那是梁乐桓还未分到皇子府时候的事情了,宫里的旧时太多,有些该遗忘的,早就被遗忘到风中去了。 周氏本来是觉得有些别扭的,不过时日久了,倒也习惯了如此。只是今日梁乐桓衣服穿妥当了却并没有唤了下人进来,反而坐在椅子里和拥被而坐的她闲聊起来。 心里有些激动,不过马上,周氏忽然觉得自己这般赤模样在他面前,似乎有些不庄重。 “爷……怎么会问起这个?”将锦被拉上去了一些,周氏面孔红红的轻声道。 “只是随意问问,今儿给母后请安的时候遇到表妹了,她问起你来,我方才知晓你们俩原是认得的。”梁乐桓睁眼说起瞎话来是一点心虚之色都没有。 周氏自然不疑有他,心中还欣喜,蓝家大小姐竟会特意问起自己 她心中其实清楚,她和蓝锦甯的交情不过是普通,连朋友都说不上。都是身为大家闺秀,同为贵女,她们本该投契,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自身。可是蓝锦甯却是个中怪人,全然没有半点身为世家女的自觉。 她看似乖巧,可实则呢?她的心中完全没有家族的包袱,没有贵女的义务。 蓝家给了她这样恣意的权利。 真是让人羡慕…… (ps:不好意思晚了一会……)。.。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二百二十三.项庄舞剑(2) 223.项庄舞剑(二) 思来想去,周氏还是没有将自己与蓝锦甯的关系说的天花乱坠,而是如实以告:“其实也谈不上相熟,不过是点头之交。家母曾带着妾身到固国公府上做客,见过……表妹几回。” 说的倒是实诚,只是心里却总觉得有些怪异。这夫妻二人房事之后却说起另一个女子,始终让她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哪怕那女子是他的“表妹”。 “那倒是,甯儿自小便是个冷淡的性子,连我母妃都这么说她。你也别往心里去,今儿她能提起你来,自然是记着你的,她年纪小,莫要与她计较。”梁乐桓点了点头,一脸不经意的说道。却更让周氏诧异起来,他这是在替蓝锦甯向她道歉? 其实压根没这个必要,蓝锦甯的性子,她未必欢喜,却是欣赏的。那种并不高高在上的冷漠,虽然让人有些尴尬,却还能接受。当时作为当事人的立场,她心里却是有些恼,也绝了与她交好的念想,当事后想想,她这种坦白的态度,却更能令人接受。 比起口蜜腹剑的人来,这样坦然的蓝锦甯反而更值得她佩服。 不似她那几个妹妹一般,嘴巴上甜甜的叫着姐姐,却总给她在爹爹祖母面前上眼药。 因着母亲没有嫡子,她这个嫡出的大小姐也不怎么受宠。 听起来,梁乐桓与固国公府的关系倒是很好,对蓝锦甯也熟悉的很。 周氏心里没有把握,不知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试探她是不是真个的小心眼?那也该拿个与他有牵扯的来说才是,**郡主可都要嫁人了,听说连婚期都定了下来,是个极叫人发噱的日子。若说是蓝锦甯拜托他的,却也不像。 那少女绝不是那样的人。 她脸色几度有些变幻,都落在了梁乐桓眼里,只是最后她只是轻轻一叹:“表妹是怎么样的性子,妾身当时便晓得了。说起来妾身还觉得有些丢脸,那时从固国公府里回家,还与母亲抱怨了一通。事后想想,却是妾身小气了,表妹反倒是个直白的。” 梁乐桓不由深瞧了妻子两眼,从前怎么没有觉察出来,她竟也是个是非分明的人? “如此便好……蓝尚书虽说过继了,但说到底,总是我的舅舅。再者小七也嫁了表弟,两家不要生分了才好……”暗示了一两句,梁乐桓便适可而止。心底也有些不安起来,说起来,他现在不过是想利用自己这个郡王妃去试探蓝锦甯罢了,可她这般坦白,却让他生了几分愧疚,连忙转了话题:“我事情太多,总有忽略不足之处,这几个月委屈你了。” 周氏闻言一怔,眼圈儿莫名的红了起来,低下头轻声道:“妾身不委屈。” 能得他这样一句宽慰,再大的委屈也没有了。 梁乐桓到底是这郡王府的男主人,只要他信任自己,那么她以后做些什么,便不用束手束脚了。不过他眼里一向不揉沙子,母亲教她的那些手段却是要收起来。 周氏从小心细如发,因在娘家不受宠,几岁大时便开始学着揣摩人心,在这一处倒很是有些长才。几个月的相处,也能摸到一些梁乐桓的性情。 只要掌握好了他的底限,她便能慢慢的收回身为郡王妃的权利。 这世间没有女子不渴望夫君全心全意的宠爱,只是若得不到,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好了,不早了,你早些歇着,我回屋去了。”梁乐桓起了身。 “爷……”周氏咬了咬唇,却还是期盼的开了口:“妾身这两日总是睡不好,爷能不能……” 梁乐桓深邃的眼眸看向床上半裸的女子。 她只穿着一件中衣,脸上犹有几分欢好之后的艳色。绸缎被褥被她抱在怀里,两只小手捏着一段被角,看的出来有几分紧张。 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让丫鬟在塌下打个地铺吧,蜡烛就不要熄了,这样你也能睡的安稳些。” 周氏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目送他离去。 他的话,虽然七拐八拐的,目的却似乎只有一个,让她和蓝锦甯打好关系。 为了什么,这个不用问,她也能猜得到。 交好固国公府是一回事,不过两家本是亲戚,即便不是刻意,也不会疏离的太远。而蓝锦甯将要嫁入的靖王府却不好说了。靖王爷从不管朝政,活脱脱一个闲散王爷,顶着年轻时的军功却也不会叫人小看了去。他皇亲国戚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有事迹为人称道,只要他开口说话,自然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靖王世子与**郡主的婚事一波三折,人尽皆知。且蓝锦甯本就为固国公贵女,性格又与寻常少女不同,本就是京畿里少数受人瞩目的贵女之一,竟也是有了不小的名声。她做事极端矛盾却又迎合时下百姓的胃口,不在意皇家礼数,屡次驳了靖王妃的颜面,最后却毫不在意的同意这门亲事——这是个不被世俗礼教所约束的女子,活的自在洒脱。 只是,这份洒脱背后,是顶着多少压力? 说她欣赏蓝锦甯,那绝不是假话,但与她做好友,却是极难的一件事情。 何况她必定得抱着一些目的去与之结交,便更不容易。 周氏幽幽的叹了口气。u看书 .uukanshu.cm 原以为拿着这个央求梁乐桓,他少不得会应允,却没想到,他还是断然拒绝了。 即便是有所求,这个男人依然不是她所能掌控的。 正思索着,便见有婢女端了盆子进来,冲她行礼道:“郡王爷吩咐奴婢端了温水来伺候郡王妃梳洗。” 大约是拒绝了她请求的弥补吧 想要苦笑,脸上却荡漾出了甜蜜的表情。不过是须臾,她便知道,自个又戴上了虚假的面具。 她是多么羡慕蓝锦甯啊 她默默的羡慕嫉妒着,却并不知道,她自以为是的了解,却完全走偏了方向。 再者,她又如何能知道梁乐桓真正所想呢? 而此时,蓝锦甯却难得的再加挑灯夜读起来。自从六岁之后,她就嫌少做这样的事情了,一来是太爷爷不许,二来,她该看的都看的差不多了,烂熟于胸未必,但引经据典还是能够的。 倒不是她忽然勤奋起来了,只是忽然睡不着罢了。 王氏已经说了明日里要去太庙为她还愿,她虽不知王氏何时替她许了愿,心中却是感动的。 早早的歇下,却一直难以入眠。 (本来可以赶上的……结果却不小心没保存就关机了,~~~~(》_《)~~~~)。.。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今天不更新的说明 今天家里停电了……到晚上才来电……买糕的,本来打字就艰难,又欠了大家许多章,这下又要欠了。 冬雪泪奔…… 真的是有点急了,说好了稳定更新的……对不住大伙。 实在没办法,临近夏天,家里这一片的电压就开始不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冬雪会努力更新的,希望能得到亲们的 二百二十四.上香还愿(1)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上香还愿(一) 太庙虽是皇家宗祠,不过只要不是年节祭拜的时候,为了维持寺里的开支,还是会接待一些寻常的香客。光靠国库的那点供给,只怕寺中上千的僧人沙弥也只得紧巴巴的过日子。好在皇家对这方面并不很忌讳,从早年开始就有这般的惯例。 自然,这太庙也不是普通百姓可以进去上香的地方,能在外头远远的瞧一眼都不容易,何况是进入其中。 锦甯才从车上下来,便闻见了香火的气息。与雁乐那时的又有不同,却是没那么多喧嚣与吵杂,杂货小贩几乎绝迹,两侧都是寺里开办的火烛敬香寮,店主俱是带发修行的修士,面容宁静安详,买卖货物几乎也无一丝吵嚷,香客安安静静的选购,店主坐等收钱。 能来这里上香的最小也是个官员,自然不会在乎这一点银钱。钱没了可以想路子再挣,面子丢到这里,只怕第二日整个京城都晓得某某人小气刻薄了。 锦甯扶着王氏的胳膊,却是饶有兴趣的看婢女买香货。王氏见她一双美眸里透着丝丝好奇,不由笑道:“倒是忘了你没来过此处,不如到处走一走吧,还愿的时辰还早。” 未等锦甯开口,便猛地从车厢后头窜出一个人来,扬声唤道:“娘妹妹” 护卫们俱是一惊,下意识的便要去摸腰间。却猛然想起今儿护送夫人与大xiao jie来上香,压根没带上兵刃。佛门清净之地,这些血腥之物自然只能留在方外。等到看清了来人,面面相觑之际更觉得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这地儿,防守严密。虽然只是寺外,巡逻的护院僧卫却没有半点松懈,别说是刺客了,就是不该有的鸟儿都不会见一只。 锦甯侧脸去看,少年已然笑嘻嘻的挽了王氏的另一边胳膊,脸上带着几分洋洋得意。 不禁叹了口气:“二哥,你想来上香自与母亲说就是,何必躲在车下?”还吓着大伙。 锦奇翘起嘴角:“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惊喜”说完,又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还说呢,你和娘来上香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我听到丫鬟说起,还不知道呢” 告诉你干什么?还不把人家寺庙的庙门给拆了?平生就没见过他信佛,更是整天拿着把长剑嚷嚷着要上战场杀敌去,日日喊打喊杀的,这会子向佛了,谁信啊? 王氏弹了锦奇的脑门一下:“你妹妹说的对,车底下难道就舒坦了?真是个傻的。”心底下暗暗想着,回头又得把家中的下人好好清理清理。虽说不是什么背人的事情,但她分明说过,只带甯儿去的。 不是偏颇,只是这太庙真是不那么好进的。每日的香客还xiàn zhi着人数,没见她还得等着时辰到了才能还愿么?这凭空多出来一人,就得减去一个能跟着一起去敬香的下人。锦奇身边总不能一个侍从都不带吧?这又得去掉一个。 为了她院子里的四个大丫鬟都能去,锦甯懂事的一个丫鬟都没带,锦奇这孩子,就只会给她找麻烦。 明明是同日出生的兄妹,怎么反而更像是姐弟俩个? 锦奇皮实的笑着,他不过是贪玩,今日又惫懒的不想上学,这才偷偷的躲在车下。“奇儿是担心娘和妹妹两个女儿家在外头有危险……” 王氏脸上一红,只觉得分外丢脸。多大岁数了还被自己儿子说成是“女儿家”,不禁伸手拍了他的后脑一巴掌:“说什么昏话呢小心叫人听了去。” 这天子脚下,又是皇城太庙,在这里要出点什么事儿,岂不是打皇家的脸么? 锦奇也不觉得疼,吐了吐舌头,伸手拉了锦甯道:“娘,我和妹妹去逛逛,一会就回来” “去吧去吧”知道他就是个呆不住的,王氏也不拦着,轻轻放了挽着锦甯的手:“别跑远了,甯儿看着他些。” “娘,我知道了。”锦甯弯着眉眼笑道。 “娘,瞧您说的,仿佛我便是那个孙猴子……光会闯祸了?”锦奇可怜兮兮的道,可他一说孙猴子,便知道他压根没听见去。锦甯当年给弟弟妹妹说西游记的故事时,孙悟空在她的嘴里可不见得讨喜,是个爱打架闯祸的主。 不过,与锦奇倒是真有几分相似…… “少贫嘴”王氏白了他一眼,不再多说,挥挥手让他们玩儿去。那模样就跟赶苍蝇似得。 走出了一段路,锦甯便甩开了锦奇的手。虽然是兄妹,但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还是很扎眼的。相似的面容倒不至于叫人误会什么,只是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这么急巴巴的跟出来,不会只为了逃学吧?”锦甯在一个小店前停下来,捡了几串檀香木的佛珠看起来。锦奇也只好停下,跟尾巴似得站在她身后,却听见她略带笑意的声音。 “还是妹妹最了解我……前几日娘不是说要给我说什么媳妇儿?其实今儿除了替你还愿,娘还约了那家夫人……妹妹?”锦奇得意的说着,却发现锦甯有些心不在焉。 她只是怔忪了一下,听他叫自个,便回过了神,笑着打趣道:“所以你就跟来看看未来的二嫂?” “哪门子的二嫂我才不喜欢那些娇滴滴的小丫头,仿佛风一吹就倒似得……”锦奇不屑的说道,可是越听越觉得自个说的怎么那么像自家妹子呢?不过也奇怪,甯儿明明是他最不中意的模样,他却从来对她言听计从,也从来没生出过一丝不喜来。 甯儿是乖巧听话的好妹妹,uu看书 ww.uukanshu.c 是聪明伶俐的好妹妹…… “是是是,你就该娶个将门虎女”锦甯笑道。 “这位xiao jie……可是喜欢这串珠串?”兄妹两正说着话,冷不防一边一个丫鬟模样的婢女走了过来,脸上的神情略有些高傲,语气倒还恭敬。 锦甯看了眼手里的佛珠,厚檀香木的,味道有些重。说不得多喜欢,不过是随手拿了。方才跟锦奇说着话,也没再挑挑拣拣,竟是让人误会了。 见她不说话,那婢女略带歉意的说道:“奴婢唐突了。” “没关系,这珠串倒是挺喜欢,可惜家里已经有了差不多样子的。”锦甯笑起来,信手将那珠串放回去,又拿起另一串玉做的。“我瞧着这个还精致些。” “女施主眼光极好,两次过手挑的却是小人店里最好的两件。”一直在店内看佛经的店主修士忽然抬起了头,冒出一句话来。 “你都没看,怎么知道我妹妹挑的是哪两件?”锦奇奇道。 那修士穿着藏青色长袍,面相文雅,闻言淡笑:“施主,我这些珠串无论成色品相都是相差无几,随女施主挑,总是最好的两件。” 却是个有趣的人,锦甯心道。。。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二十五.上香还愿(2)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上香还愿(二) 锦奇被堵的无话可说,尴尬的摸了摸鼻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不知道是在绞尽脑汁想什么歪主意。锦甯轻笑着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适可而止。 锦奇憋了憋嘴,冲她做了个鬼脸,却是一副幼稚的模样。十几岁的少年人,做这副样子实在可笑,好在店里没什么旁人,只除了那丫鬟,嘴角扯动了两下,极力忍笑。 “这串玉佛珠多少银子?”锦甯装作没有看见,摩挲着手中的珠串,圆润光滑的表面看似微凉,入手却带着一丝暖意,不由生出了几分喜欢,便问道。 “这佛珠与xiao jie有缘,送给xiao jie便是。”那修士只抬头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看手中的书。 不过是随手捡了一串,便是有缘了?那这世上与她有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锦甯微微一笑,不客气的直接套在了手上:“那便多谢居士了。” 那修士随意的挥了挥手,一副任君自便的模样。 锦甯唇角染上几分笑意,拉着锦奇便要离开。才转过身,便迎上一个蒙面的少女。说是蒙面,不过是带了长薄薄的面纱,若隐若现的五官显得朦朦胧胧,能瞧得出来是个柔美的少女。 见她打扮不似久居京城的,锦甯多看了两眼,锦奇却是连打量的兴趣都没有,拉着她就要走。 “多谢姐姐相让。”却见那少女朝她盈盈一福,细声细气的道。 锦奇不由撇了撇嘴,他妹妹压根就没看上那佛珠好不好? “xiao jie客气了。”锦甯不欲多言,便淡淡的道。原先说话的丫鬟已经退到了少女身后,垂首而立,倒是没了那份高傲。猜想这少女或许来历不凡,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连那身边伺候的婢女,都高人一等似得。 出了店门,锦奇便憋不住的道:“那店家真是奇怪,就这么送了你一串,这边的东西可都不便宜……要是人人都从他店里这么拿点东西便是有缘,那还不赔死?”莫不是见他妹妹长得好看起来不好的心思?不觉皱起眉头来。 “兴许人家压根不差这点银子呢?”锦甯轻笑道:“再者,却未必是人人都能占得这种便宜。” 锦奇奇怪的看她,正要再问,却听里面传来一声惊叫:“什么一百两刚才他们……” “小葫,退下”却是那位蒙面xiao jie的声音。 又听修士平稳没有一丝波澜的道:“方外之人,只看有缘无缘。xiao jie要取无缘之物,自然得付出一些代价……只是,此物即便到了xiao jie手中也迟早要不见的,不如不要买的好。” 锦奇与锦甯面面相觑,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怪人,竟是劝着别人不要买自家的东西? 还说与人家无缘……换做是他,只怕早就咋了人家的摊子了…… 店里的声音小了下来,隐隐约约的听不大清楚。锦甯拉了他要走,锦奇却磨磨蹭蹭的不肯动,便只好由着他,耐着性子陪他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等了会。 那蒙面少女带着侍女出来了,她的侍女脸上皆是一副吞了苍蝇的难看模样,倒是那家xiao jie修养极好,全无半点愤愤的模样。 锦甯注意到她手上多了串珠串。 “xiao jie,你何必硬要买它?这东西哪里就值那么多银子了……”方才与锦甯说话的丫鬟出了门便忍不住抱怨起来。 少女摇了摇头。 “小葫,这里是景城,是京畿……”她似乎话里有话,有些无奈,却又充斥着一种平和。 家教不错的女孩儿,锦甯暗自点头。 那叫小葫的丫鬟却半点没听出来,只嘟囔了一句:“这价钱也太高了,在我们那儿……” “小葫,不要说了。”一口一个我们那儿,不是惹得xiao jie伤心么?另一个侍女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提醒道。她方才闭上了嘴,忐忑不安的看了少女两眼,发觉她并没有生气或是难过的样子,便又笑了起来,凑上去七零八落的说些逗趣的话儿。 显然是怕她家主子思乡。 看着便是不由自主的会心一笑。 这样单纯忠心的侍女,真是难得。 “甯儿,她为何要买?”锦奇自然也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只是他却也想不明白那小葫想不明白的问题,不由问道。 跟他解释身份和地位的问题?只怕会让他越来越糊涂罢了。 “因为这里是太庙。”这些开店的修士,又有多少能是一般人家出身?她先前所说那一句“人家不差那点银子”的话,并非空话,这里的人,十有**都是富贵身。 在佛家,入世也是一种修行。 但既然入了世,便是一介俗人。不再是从前的清贵公子,从不问米粮。得体验这世间千百种艰难,这挣钱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这里的修士,比外头的奸商可厉害多了。 就如方才,随意送了她一串玉佛珠,让后面的人窃窃的以为可以有同样的机遇。然而寥寥几句话,却将檀香木手串卖出了天价去。 那少女未必真的特别喜欢,只是已经开口问了价,便拉不下颜面说不要罢了。 “太庙怎么了?”在他看来,uu看书 ..o 大概与普通的街边也没什么不同。 “太庙宗祠,都是禁地,你真以为什么人都能来?你看他们衣着普通,他们就一定是布衣了么?”锦甯有点无奈的瞧着自家二哥,他是不是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了?舞刀弄枪军事战术他可以说的眉飞色舞,人情往来这一块的见识却有限的很。 锦奇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是啊” 锦甯气机,瞪着他道:“你看看我穿的什么,母亲方才穿的又是什么?” 锦奇经她这么一说,才发现,妹妹身上竟也只是素衣青钗。虽然她平日里就爱穿这样素淡的衣裳,但现在这副模样,不仔细看衣料与做工,与跟从而来的丫鬟们似乎没什么差别。 至于母亲……他压根没注意到啊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终于发觉有些不相称:“那我怎么办?岂不是给你和娘添了麻烦?” “倒也无妨,你的衣裳都是些结实耐用色儿深的,只要你低调些,没人会注意你的。”锦甯笑了笑,“不过……刚才那种跟人拌嘴的事儿可不要再做了。” “不会了不会了”锦奇摇头跟摇拨浪鼓似地道。。。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二十六.变相相亲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变相相亲 回到王氏身边,丫鬟已经将敬香买好,看那品相,便知道是上品,只是放在外头寻常寺庙里,却也不值多少钱。贵人们死要面子是决计不肯自带香火的,这一日里,太庙添了一笔不菲的收入,而这些上香的人,不知道又平白撒出去多少无辜的白银。 那些多出来的银钱拿去捐给善堂多好,非得耗费在这种不切实际的地方,给那金光闪闪的佛像再镀上一层铂金么?锦甯心下腹诽,却也并不多么在意。 挥霍,本就是有钱人的专利,而类似他们这样的人家,又富又贵,自然是有钱人的代名词。 “时辰差不多了,动身上山吧”王氏侧过脸对身旁的丫鬟道,丫鬟应了声,便见侍卫们如潮水一般散去,隐没在人群中——这地方用不着他们,也不能跟着上山,再者,他们对这些压根也没兴趣——这里自有招待他们这样随从的地方,ji寮自然不可能,茶馆总是有的。 听个小曲喝喝茶,多么惬意自在。反观他们,还得慢慢的自个往上攀爬。 锦奇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奔出一段不时回头招呼母亲和妹妹快一些。锦甯扶着王氏的手臂,两人空着的两侧各站着两个丫鬟,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以便在她们力竭的时候能够及时搀扶上一把。 少年人终究是体力好些,锦奇回头等了几次觉得她们脚程慢,有些不耐烦等,便咕哝了一声说是先上山去在山门口等她们赶上。王氏笑着应了,瞅瞅一副兴高采烈重获zi you模样的蓝锦奇,心里嘀咕着是不是平日里太过拘束他了。 怎么能是约束,只怕这满京畿的贵人子弟里,养出蓝锦奇这般性子的少年可是头一份儿。自打出了武郡侯府,搬了新家,家里的规矩猛然就松乏了许多。太爷爷本就是个不爱立规矩的,唯真爷爷也从来不管这些——他们行伍出身的人,自有一股子潇洒,说白了就是江湖味儿。 当武官的谁还没有个把黑道绿林的朋友,彼此臭味相投惺惺相惜亦是寻常。虽不至于为对方抛头颅洒热血,但偶尔行个方便胡来胡往也是常事。这么一来一往的,自然就沾了些爽快明利不拘小节的性情,哪怕是大家族出身的子弟,也是如此。 人和人是可以互相影响的。 再者,锦奇在固国公府的小辈里排行第二,既没有长子的压力,也没有父辈的期许——他亲爹实在是对武事不感冒,没半点底子的他也指点不了儿子什么。而太爷爷他们也未必就真的希望再出个将门虎子。有武郡侯府一家子在就成了,固国公之hào转型成文官,也是一桩美事。 从此蓝家就文武双全了。 只是即便到了这时,锦甯还没有弄清楚,立固国公世子到底是老爷子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又或者两方面都有这个意思,于是勾搭成奸了。 不过此时并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 锦奇早跑没了人影,锦甯扶着王氏慢慢走也没觉得有多累。直到听见王氏的喘息粗了一些,方才回头看了一眼,竟是不知不觉的走过一半山路了。身边有许多像她们一样攀登山门的香客,男女老少皆有,各自拢聚成一团,几乎相互间都是不搭话的。哪怕遇见认识的某位官家夫人亦或者闺中密友,也不过是点头微笑,低声小叙两句又各自分开。 气氛庄严肃穆的叫人心生惶恐。 锦甯心头一跳。 “母亲,休息片刻吧,甯儿有些累了。”锦甯出声说道。 王氏转头看她。 肤色还是一样的白,比小时候那般惨白好了许多,只是平日里依旧是一点血色也不见,仿佛是个糯米团子做成的娃娃。现在许是因为累了,双颊染了两抹艳红色,气色看起来倒是好了些,只是面上已有倦色,眸中透着水光,便点了点头:“那就歇歇吧”她正好也有些腿酸了。 宜真道:“夫人,前边有个亭子,正背着光阴,不如和大xiao jie去那里歇一歇。”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瞧见了一个小凉亭,王氏便笑着点了点头。 宜真浅笑着上前扶了王氏,却是把原本离王氏更近一些的宜婷给挤了出去。宜婷只是皱了皱眉头,便顺势扶了落在后头的蓝锦甯。 蓝锦甯冲她淡淡一笑,心中却想到,最近宜真似乎很受娘亲的喜欢,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宜真这阵子做事玲珑,料想的又周到。单说这察言观色这一项,以前或许还有些不足,如今却是比其他三个都强多了。只怕方才她们还没喊累,宜真就已经寻好了那一处休息的地方。 说起来,宜真在王氏的四个大丫头中年纪最长,只怕是因着年纪大了到了该配人的时候了,盼着王氏能许她一门好亲的缘故。 这人呢,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做事,便能尽心尽力。 说起来,她身边余下的三个大丫鬟比这四个也小不了多少了…… 走近了亭子,这才发现亭子里面竟还有几人在,不过都是女眷,想来也是在半道走累了,便停在此处歇息的。 大梁名俗,先到地方的便是主,于情于理该问对方一声是不是可以让她们一道休息一会。反正那亭子也不小,u看书 ww.uanshu.om容下几个女子还是可以的。 王氏还没发话让人相询,便听亭子中年长一些的仆妇喊道:“可是王夫人?” 这喊得却是王氏的品级称,颇有敬重的意思。 宜真忙应了一声,那身着锦瑟的贵夫人便迎了出来。她还未到跟前,锦甯抿唇一笑:“怕是遇上母亲的熟人了呢” 王氏听出了其中取笑得意思,白了她一眼,转脸便恢复了端庄的模样,笑着走过去道:“原来是郭夫人,真是好巧。” “是啊”郭夫人接话笑道,看模样大约有四十多岁,仪态很是雍容。“今儿陪侄女儿来上香,没成想能遇到夫人,倒是真个的‘不期而遇’了。” 分明是事先说好,哪里有什么不期而遇?锦甯暗道。 估计就像锦奇方才与她嘀咕的那样,是场变相的相亲。 不过她对那有可能成为她二嫂的女子,忽然有些好奇起来。 正想着,郭夫人便唤了她的侄女过来,笑道:“这是我侄女儿敏儿,今年十三。她爹爹今年刚从北疆那片给调回来,我便带她出来逛逛。” 锦甯却是有些吃惊。 正是前边在香火寮里遇见的蒙面少女。。。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二十七.诧异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诧异 昨天码好的……竟然忘记传了……晚点还有一章。呜呜…… —————————————————————— 郭敏儿也是一愣,锦甯的样子她自是不会认错的,尤其还有一个同她长得那般相似的兄长在侧。双生子本就少见,更何况是龙凤胎,又是如此相似的兄妹。 叫人一见便了然于心,便深深的记住。 郭敏儿没来由的小脸忽的红了起来,低敛下美眸,脑中却是想不起那少年的模样来。 又偷偷看了锦甯一眼——若是做男子装扮,便是那人了。 心中隐隐觉得欢喜,又觉得担忧。 先前……是她唐突了。 锦甯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在王氏和郭夫人的介绍下,淡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王氏嗔怪道:“我这女儿是个沉静的性子,不爱说话的。” 郭夫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看来尚书夫人对她侄女儿尚且满意,不禁喜道:“哪里哪里,大xiao jie举止得宜,不愧为皇上御旨赞过的,我们敏儿要学着些才是。” “锦甯谢伯母雅赞。”被王氏这么一暗示,锦甯只得扮起乖巧的样子,佯作害羞的垂脸道。 “不敢当不敢当。”郭夫人却是有些惶恐,连连摆手,脸上笑意却更深了谢:“郡主不怪我不会说话才好。” 原来她便是**郡主。郭敏儿恍然大悟,却是有些羡慕的瞅了在婶婶的夸赞下含羞带笑的蓝锦甯。虽然面上带着欢喜,可一双眼却是清明的,全无被夸赞之后的得意与炫耀,平静似水,淡若清泉。 怪不得圣上赞她,贞静娴雅,清水雍容。 听了郭夫人那般赤luo讨好的话,一般小辈只怕不是鄙夷便是得意,无论哪一种,恐怕都会令人感到尴尬。郭敏儿正在这边替她犯着难呢,却听蓝锦甯只是淡淡道:“伯母说笑了……还是进亭子里去吧,虽有林子挡着,这日头却还是有些炎热。” 恰到好处的转移话题。 郭夫人心里暗自点头着,搭了王氏的手便拉着她往亭中去。眼角余光落在正若有所思的侄女儿脸上,心底不由有一丝失望。 自家肚子不争气,只得了一个儿子。两个够年纪的女儿都是庶出,虽说可以记在她的名下,可却还是攀不上固国公府那样的门第。 侄女儿出身好,母亲祖上曾有一位公主下嫁,论资格,倒是够了。她母亲出身那般豪庭,自然教养不俗,养出来的女儿也自然非一般闺秀可比。自打这侄女儿归来,越发衬得她家的两个庶女上不得台面。 这倒也罢了,反正她对小妾生的儿女也无甚好感。 本来她倒也觉得侄女儿足够端庄贤淑,一身气派也是通透的,人又精细,如今与那位颇有盛名的郡主比起来,便显得待人接物差了一些。 方才她那一番话若是由王氏来说,敏儿只怕早就尴尬的不知所措了。 也难怪,谁让她从小就跟着爹娘去了戍边。那边苦寒之地,达官贵人不过寥寥,她交际的少了,自然也不懂一些应对之法。 慢慢教,却还是来得及的。 王氏与郭夫人两人说着话,锦甯便和郭敏儿一道坐了。宜彤取了竹筒轻声问了要不要水,待锦甯摇了头,便取了一把轻巧的团扇来,在一侧轻轻的扇着风。 虽说天还不是太热,毕竟是夏日里,又是万里无云的天气,中了暑气可不好了。 反观郭敏儿的两个侍女,便没有那份自觉了。从她们xiao jie坐下,便只是笔直的站在她身后。目不斜视的模样倒也端正的很,只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看来郭敏儿家中的确是行伍的,连这些伺候的丫鬟都有些武艺傍身。 “敏儿妹妹方回到京畿,可还习惯?”锦甯见郭敏儿半天不出声,只好问道。 郭敏儿有些受宠若惊的向她望去,她方才绞尽脑汁正想说点什么,却是半天也搜罗不出半个字来,只好一径沉默。本以为蓝锦甯没有不高兴便是好事了,没想到她竟然还和颜悦色的主动与她说话。 眸色里的惊讶太过鲜明,连她的丫鬟都瞧了出来,连忙轻咳了一声。 郭敏儿才道:“还好,只是戍边苦寒,却是没有这么……温暖的时候。” 是想说炎热吧? 蓝锦甯轻轻一笑:“那便好。不知道妹妹家中还有几位兄弟姐妹?” 郭敏儿回了说有一个弟弟,再无旁的。又道姐弟二人乃是一母所出,又说到母亲在回京畿之后没多久便因水土不服病了起来,让他们很是担心。 “改日定上门去探望伯母。”锦甯见她说着说着便眼圈泛红,便不由拍了拍她的手。 无论如何,孝顺的女孩子总是讨人喜欢的。 郭敏儿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道:“郡主见笑了。” 锦甯摇头说了不会。 那边听王氏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先去还了愿,改日有空了来府里坐坐。” 郭夫人忙道:“我们也歇够了,不如一道上山,uu看书ww.uuanshu也热闹些。” 王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一行人又收拾了收拾,便齐整上山。 刚到山腰,便听见锦奇大呼小叫的声音:“母亲,妹妹,你们怎么这么慢?我都喝了三碗绿豆汤了” 郭夫人诧异的看了王氏一眼。 王氏尴尬的小声道:“这孩子就是顽皮,一声不吭自个跟了来。” 郭夫人笑起来:“少年人活泼些才好”她家小子也是个皮实的,平日里看着都叫人头疼。又说起她的宝贝儿子来:“若非他爹爹拘着他,只怕早闹翻了天。” “儿子怕老子”锦甯心道。 郭夫人却想到,若非蓝绣年纪大了又早早出嫁,而蓝宜又太小,她家儿子能娶到固国公家的庶女也是极好的。想着不由看了蓝锦甯一眼,却是有个大造化的,年纪正好,他们家却是挨不上了。 蓝锦曦蓝瑟却是完全被她排除在外。 锦曦是真正的嫡女,一出生便陪了皇孙。而蓝瑟的名声……实在不大好。 却不知道为何,对固国公府里的女孩子们没有半点影响。 反而蓝宜小小年纪,便有许多有心人问起过。。。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二十八.求签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求签 锦奇这才瞧见脸生的人,忙端正了颜面,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直让人发噱。 王氏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方才的猴样儿都叫人瞧见了,这会子装什么样子?”不等他分辨,便对郭夫人道:“这孩子就是有些孩子气。” 郭夫人了然的笑了笑:“我瞧着这样儿亲切,跟我家那小子一样皮实” 两个当娘的会心一笑,倒是把蓝锦奇笑得不好意思起来。 “郭伯母莫打趣小侄,郭兄在国子监里颇受先生赞誉,小侄却是个时常挨骂的。”锦奇故作懊恼的挠了挠头,说道。郭家的儿子比他大一岁,与他是同年,在学里,也是常见面的。 不过只是彼此认识,交情并不深。 “莫要被他给骗了,那是他装样子呢”知子莫若母自家儿子什么样子,她心里哪有不清楚的,闻言便笑起来:“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我这个当娘的都不稀得说他” 隐隐有些骄傲的意思。 锦奇腼腆的笑了笑,瞅向锦甯,不期然看见她身旁的郭敏儿,愣了一愣,旋即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郭夫人连忙又介绍一番。 “郭家妹妹好。”锦奇远远的道了声。 “你好。”郭敏儿有些脸红的应了声,声音却细如蚊音。若非锦奇耳力极佳,只怕听不清。 有蓝锦奇在,郭夫人自然不好再说一道上香的话了,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郭敏儿自去了。 郭夫人瞅了一眼侄女面纱背后的娇美容颜,轻声问道:“敏儿觉得如何?” 郭敏儿脸上更红,却故意道:“锦甯姐姐人甚是好相处,王夫人也很和善……” “那二公子呢?”郭夫人却是不耐烦听她绕弯子,直问道。 郭敏儿低着头不说话。 郭夫人正要再问,她的大丫鬟却在她耳边笑语了一句,便立时笑开了:“婶子明白了。” 姑娘家的面皮薄,怎好直说她的心思。 这一趟看来是不虚此行了,本来她心里还晃着半桶水,深怕侄女儿还惦记着戍边那里的人,如今看来,却是她多虑了。蓝锦奇那样的锦绣少年,出身又高贵,怎么看都是京畿贵女眼中的良夫佳婿,她又怎么会看不上呢? 不过,这心啊,还是只能放下一半。侄女儿这头没什么问题,可那边如何,却还不一定。 王氏的表情淡淡似乎并没有特别喜欢的样子,不过她一贯如此,还不好说。蓝锦甯一个女孩子家家,只怕王氏也不会同她说这些,倒也无甚打紧。再者刚才她与敏儿言谈甚欢,虽说不上投契,总之没有冷冷清清便是好事。 至于蓝锦奇……郭夫人却说不上对这个少年是怎样的感觉。 说他轻浮吧……一见有外人在场,便立时正经起来,言谈又有趣,可见是个有心智的。在母亲妹妹面前的那副小儿模样,却也令人喜欢,多半是真性情没有半点作伪。 是个聪明又心地纯善、对家人依赖颇深的。敏儿若是嫁过去,只怕斗不过婆母和小姑…… 那厢母子三人却是没有任何评论,由着丫鬟和临时扮作小厮的护卫簇拥着去上了香还了愿。 跪在佛前,锦甯只觉得一阵心平气和。 佛漆金身,却不知明间疾苦,可纵然如此,还是让人心中忍不住升起崇敬。 “信女蓝锦甯,今儿随母亲来还愿。佛祖,不论母亲许了怎样的心愿,锦甯只求我蓝家百年安泰,太爷爷爷爷长命百岁,爹娘身体康健,哥哥嫂嫂幸福和美,弟弟妹妹懂事听话……”蓝锦甯口中念念有词,却是极其细碎,说到最后,却忽的停住,想起了什么似得,又补上一句:“阿常哥哥长命百岁……” 站在她身后捧着签筒的宜彤抿唇笑起来,待得锦甯回头,便递上道:“大xiao jie抽根签吧” 锦甯点了点头,不过轻甩两下便漏了一根出来。 宜彤跟着她去解签。 王氏与锦奇却是早就好了,见她这时才回来,锦奇问道:“妹妹跟佛祖说了些什么,怎么那么久?” 锦甯淡淡笑道:“没什么。” 锦奇却是不肯信,又是猜又是求的,好半天也没问出来。气呼呼的道:“不用说我也知道,定是惦记着世子呢你看你,这还没过门呢,就万事都想着他了” 话里有两分不易察觉的酸味儿。 宜彤又笑,王氏瞧了她一眼,才解围道:“锦甯快瞧瞧是什么签。” 锦甯点头,拿了签去寻解签的签僧。那僧人问道:“xiao jie求的是什么?” “求平安。” 王氏与锦奇俱向她看去,她却没有半点犹疑之色。 那僧人笑道:“xiao jie定然是个诚心的,佛祖许了您天随人愿,上上签。” 这样的寺里哪里会有不好的签?锦甯了然一笑,拿了签文走到王氏身侧,宜彤上前付了解签的费用。 “我不过是个中下签,娘许了个中上签。”锦奇挫败的看着锦甯手中的“上上签”:“就连佛祖都比较疼你……” “浑说”王氏极想一巴掌拍过去,奈何这是在大殿里,人来人往的不好看,甩了个“回家在收拾你”的眼神给他。 “哥哥求的什么?”锦甯好奇的问道。 锦奇却是极为难得的脸红了,u看书 ww.uukansu等到连王氏都忍不住看过去的时候,才诺诺的道:“姻缘……” 母女两个诧异的对看一眼。 木头人也有开窍的一天?蓝锦奇的红鸾星动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xiao jie…… 王氏却与锦甯想的不同,她今日里才相看了一户xiao jie,锦奇便求了姻缘签,莫不是早就知晓了消息?可偏偏又是个中下…… 莫不是那郭家xiao jie,有什么不对?王氏心里一紧。 不过她面上并未显出半分来,露出了几分疲倦的模样。锦甯见状,便也顺势说自个累了,想早些回家休憩。 王氏心里有些愧疚,这个女儿,总是能第一时间领会她的意思。 这份察言观色,只怕从幼时便学会了吧? 她是母亲,自然会不自觉的更偏颇亲生子女一些。 虽然她对蓝锦甯也极好,恍若亲生女儿一般,但那终究,也只是恍若。 小孩子敏感,是察觉到了吧? -------------------- ps:最后三百字,写了冬雪一个小时~~~~》_《~~~~。。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二十九.嫂子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嫂子 锦奇和锦甯送了王氏回房,稍稍说了两句话就退了出去。 王氏迫不及待的叫来了大管家,有些事儿还是早点查清楚的好,免得到了最后后悔。 锦奇一出门就偷看锦甯——不知道为什么心虚的。可是直到各自分开回小院子里的时候,锦甯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只有最后跟他说了一句话:“拜拜。” 拜拜是什么?锦奇一头雾水,然后看着锦甯一脸愉快的转身。 身后跟着她的两个丫鬟。 她们啥时候出现的?他怎么不知道呢? 算了,不问就不问,他家的妹妹,他永远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 就像从小到大不知道她为什么聪明,不知道她为什么明明身子没什么不好,还要装病喝药。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锦甯没有瞒过他。 因为他们是双胞胎哇。 锦奇忽然觉得神清气爽,于是傻乎乎的乐了,吓了新分到他身边的小厮城武一跳。 二少爷疯魔了?看着不大像,可这无缘无故的,他笑啥笑啥? 靖王府递来了帖子,请府中的少爷xiao jie过府去玩,于是王氏准了锦奇光明正大的请假一天,还给国子监的先生写了条子,为他翘课的事情开脱。 娘都是护着儿子的,锦奇什么样儿大家心里清楚的很,所以先生嘴上没有说啥,心里还是有些怪罪的——这么宠下去,这小爷迟早成个纨绔。 其实纨绔也没有什么不好。 锦奇锦甯,领着弟弟妹妹准备出门,想了想,又从梁微绮那儿把小双胞胎抱了来。 小双胞胎一岁多了,办周岁的时候差点没把梁微绮给累趴下。不是王氏不帮她,而是她总该慢慢学着适应那些应酬——往年当公主的时候虽然也应酬,但那会的应酬,只要静jing zuo着时不时笑一笑就行了。 宫里规矩大,不敢乱说话,生怕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引来无妄之灾。 不过,累归累,心情却是愉快的。 去靖王府玩儿,对大双胞胎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几个小的却是头一回。锦曦小时候去过——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后来没等她长大到足够交际串门的时候,两家的关系就不那么好了。 除了和阿常还能厚着脸皮经常走动,他们还真不好意思主动上靖王府串门去。 这不,快成亲家了,什么仇都没了。 锦奇骑马,几个小的和锦甯一块儿坐车,蓝惇闹着:“我也要和二哥一样骑大马” 被锦奇甩了一个白眼,立马老实了。 蓝惇是个混世小魔王,成日里的闹腾,王氏都管不住他。蓝锦华和蓝锦甯待他又松乏的多,每每闹起来多半是劝的时候,渐渐的也就不那么怕了。不过他年纪虽小,心里分寸却很有。说是闹腾,其实多半是撒娇。 府里孩子不少,又有了侄儿,难免有被忽略的时候。 男孩子引起注目的方式无非那么几样,闯祸、折腾,动静越大越好。 锦华锦甯看的分明,自然也不会真的怪他,抱着“等他大些就会明白”的想法。真的闹得出格了,面孔一板脸一拉,他就老实了。 唯独对蓝锦奇,仿佛是天生的宿敌,耗子遇见猫似得。 “吵什么吵,男子汉大丈夫,有点男人样”锦奇总是皱着眉头教训他。 锦甯有点儿心疼。 锦奇是跟她一块儿长大的,都说当老2的轻松,可是也未必。当老大的要挑责任,小的又是女孩子,在家里倍受宠爱,后来又添了蓝锦睿,当爹娘的重心,总不在他身上。 如果没有锦甯,他大概会和蓝惇一样吧 闹腾、折腾,动静怎么大怎么来,非得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可。 哪怕是斥责也无所谓。 锦奇很明白蓝惇的心态,所以他对蓝惇,就仿佛当年的锦甯对他。 蓝惇也一如锦奇,他爱对大哥大姐撒娇,却只肯把心里话讲给二哥一个人听。 也许在蓝惇看来,对他严厉的人反而是真心疼爱他的。 大哥大姐二姐也疼他,可是在他心里,只怕始终不如二哥。 马车选的是车型最大的,底下铺了厚厚的羊绒地毯,把两个小侄儿放在地上翻滚。 玩的不亦乐乎,又不脏。 蓝惇蓝宜逗着他俩玩儿,蓝宜在内侧,蓝惇在外边一些,眼看翔儿婠儿哪个要爬出去了,就提溜一下抱起来,放里面继续翻滚。 可爱到不行。 锦甯锦曦说着话,没一会儿,就到了靖王府门前。 阿常亲自带了人来接,身边跟着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五六岁大的样子,肉忽忽的。 应该是他庶出的弟妹。 把人迎了进去,见过靖王妃,她虽然说不上和蔼,但声气很平和。 稍稍说了两句话,就让他们自个去玩儿。 天气不错,又是初夏,太阳艳艳的,却不灼热。在靖王府的草皮上铺上一块大大的毯子,放上几个烧烤架子,勉强可以算作是郊游了。 据说京畿里孩子多的人家都流行这样,既能玩的开心,又安全放心。 阿常和锦奇相约去切磋一下,蓝惇挺着胸膛说他是小男子汉,锦甯便笑着让他去当小尾巴。 靖王爷的两个庶出子女,一个叫梁偲,一个叫梁美玉。 良才美玉,倒是好名字。 跟锦睿蓝宜年纪差不多,没一会便玩到一块去了。 不过看上去,梁偲和美玉有些怯怯的,全然不如蓝宜大方得体。 有年纪的因素,也有教养的问题。 靖王妃只怕对这两个孩子压根不上心。 锦甯锦曦给几个孩子弄烧烤吃。 材料准备的很齐全,uu看书 .uuanshu 她们选了一些食材,大多是蔬菜,肉类极少。 烧烤这种东西小孩子多吃不好,而且肉类也不好消化——选了嫩嫩的烤鸡翅膀。 剩下的留给两个消耗过体力的男孩子就成了。 闻到香味,孩子们一溜烟的围了过来。 梁偲吸了吸鼻子,一双大眼睛颤悠悠的望着锦甯,又看看锦曦。 美玉和蓝宜手拉手。 蓝宜松开她,跑过去抱了锦曦的手臂:“二姐姐,宜儿想吃玉米” “嗯,一会替你烤。”锦曦笑着道。 锦甯侧过脸去看,锦曦温柔的样子和王氏有五成的相似。 她十二岁了,十四岁就要嫁去大皇子府,梁和儞的年纪已经有些大了,皇长孙的正妻之位不能一直空着。 王氏已经开始抓紧教她一些管家的诀窍,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是和善人,但是身在皇家,这种和善也未必有多少分的真实。 正想着,冷不防衣角被拽了拽,一低头,却是梁家的两个小的。 美玉小脸充斥着渴望,梁偲憋了许久,吐出一句:“嫂子,偲儿和美玉也想吃玉米。” 锦甯石化。。。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三十.少年蓝惇的烦恼(1)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少年蓝惇的烦恼(一) 蓝锦甯这辈子头一回脸红了,回想起来,两辈子了脸红的次数没多少,大半时候还是装的。她是多么淡定的一人啊,结果被人小姑娘小毛孩儿一句话喊的,手足无措。 低声道:“好,我给你们烤玉米。” 说罢选了两个细嫩的插了竹签子放到架子上。 梁偲和美玉见有的吃,立即就高兴了,得了锦曦应承的蓝宜跑过来把他俩带到一边儿玩去了。 锦曦同样烤了两个——她自己也要吃的——神秘兮兮的凑到姐姐身边,一脸窃笑:“害羞?” 锦甯大囧,瞪她一眼:“凑啥热闹,迟早你也有这么一天。” 大皇子自然不可能只有梁和儞这一个儿子,梁和儞和阿常一样在家排老大,只怕家里弟弟妹妹比他还多。 锦曦闭嘴了,尖尖的瓜子脸上红霞飞起。 有猫腻。 梁和儞与阿常情况不同,那是早订了亲的。府里上下也是认可这件事情——就算不认可也没法子,皇帝说了算——因此逢年过节的,锦曦上那边儿拜年啥啥的时候,总有那小淘气包私底下呼喊乱叫的。 小时候那是不懂啥,叫了也就叫了,等到大了,心里又是羞又是恼。 小孩子懂啥,还不是大人怎么教就怎么叫呗?大皇子夫妇自然不可能干此等无聊之事,定然是梁和儞那个坏胚子挑唆的。 锦曦心里给他记着呢,指使着蓝惇也“淘气”了一回。结果人家脸不红心不跳的应了,还为此狠狠的夸了蓝惇小爷一把,差点没把人捧上天去,她自个倒是闹了个不自在。 这人脸皮咋就那么厚捏? 蓝惇站在一边默默的瞧着。 他方才就回来了,二哥和未来姐夫打的欢快,他光看着也无趣,便先回转了。 恰好看见蓝宜他们在缠着两个姐姐烤东西。 蓝惇见庶姐和未来姐夫的弟弟妹妹都有的吃,憋了脸有点不高兴。可是他又张不开那个口——蓝家启蒙一向是早的,蓝惇虽然是庶出,却是男孩子,自然不可能放任他不管——他自认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像他们那般没脸的跟人家求吃的。 心底暗暗鄙视了梁偲一把。 可是真的很想吃哇 鼓着小脸,蹭到锦甯身边——他其实有些怕锦曦,因为自打锦曦开始懂事了,便成了他们的小先生,且管的很严格。虽然不像学里的先生那样会打人手板板,可是二姐姐骂人的时候真的很凶哇大姐姐才是一向和善的,从来和颜悦色的不骂人——望着她。 蓝惇早不是先前那个小胖墩子了,身量抽长了些,软趴趴的肉肉也结实了许多——这跟锦奇天天带着他练武不无关系——虽然瞧着不瘦,但也是合适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肉乎一点才人见人爱。 锦甯看出他眼底的渴望,眸中生出笑意,默不作声的又烤了一个。 蓝惇巴巴的望着,却见锦甯并不说话,便生出几分退意来,耷拉着脑袋缩到一边儿去,连梁偲喊他一块儿玩儿都没精神了。 “好了,可以吃了”锦曦中气十足的大叫一声,引得边上伺候的丫鬟婆子侧目,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注目礼,在大皇子府的时候早就习惯了。朝着几个小的招招手,三个便撒开脚丫子欢欣的奔了过去围住她。 锦甯递了两个烤好的给她,让她给孩子们分一下,自己取了一个,走到树荫下。 蓝惇垂头丧气的坐在那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远远的看,倒像是睡着了。 烤玉米的香气钻进鼻子里,蓝惇闭着眼睛用力的吸了两下——这叫眼不见心不烦——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别过了头,仿佛这样就闻不见似地。 某小人儿又掩耳盗铃了。 可是……他明明离的很远,应该闻不见才是啊,怎么……怎么像是就在鼻尖尖下头似得? 猛地睁开眼一抬头,嘴唇被烫了一下。泪泡眼顿时鼓鼓的望着微笑的站在他身前的 “烫着了吧?疼不疼?”锦甯温柔的笑笑,拿帕子抹了抹他的唇,才把玉米棒子塞进他手中:“小心点,慢慢吃。” 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蓝惇望着玉米棒子怔怔的,好半晌,才发狠似得重重咬了一口。 锦甯看他这副模样不对,顺势便在他身侧坐了下来,也不嫌毯子没铺到这边,看他吃了一小半了,方才轻声问他:“可是在家里受了委屈?” 蓝惇愣了一下,犹豫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肯告诉大姐姐呢?”犹豫就是有了,只是固国公府里兄弟姐妹间一向和睦,王氏待他也不差,并没有苛待或是另眼相看,他是受了什么委屈了?“是不是旁人说了什么?” 蓝惇还是摇头。 “惇儿,你是固国公家的孩子,不该如此畏缩。”锦甯调整了一下语气,却是郑重了些,而不似先前那般和气温声,蓝惇不禁一怔,又听她道:“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便去要,去做。有些东西你不说旁人不会知道,旁人如何能知道你受了怎样的委屈,怎么帮你出头?” 大姐姐这是……要帮他出头? 可是……想起姨娘说的话来,蓝惇心里还是有些犹豫。uu看书 uukashu 锦甯却站了起来:“你自己好好想想,八岁不是小孩子了。”虽然人家其实真的还是个孩子…… 只不过,在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家世,八岁的孩子还天真的一无所知,那就是愚蠢了。 不只是她,还有锦华、锦奇、锦曦乃至蓝宜,都是如此。他的亲姐姐蓝瑟算是个中异类了,可是她的结果如何?也许以后未必不如何,只是现在,真的不怎么样。 “大姐姐”方才走了两步,蓝惇还是叫了她。 锦甯回眸,认真的看着他。 不一会儿,锦奇和阿常回来了。 阿常对着锦甯微微一笑,她却只是瞪了他一眼。 阿常一点儿也不在意锦甯对他翻白眼,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喜欢的。蓝锦甯这个丫头哇,太注重自己的表象了,平时一丁点儿不守礼的地方都不会有。 这样亲昵的小动作,可是只有他才能享受的“福利”呢 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烤了什么?” 锦甯笑着让开身子,让她看空无一物的烤架和那些没动过的材料,甜甜的道:“世子哥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记仇的丫头。。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三十一.少年蓝惇的烦恼(2)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少年蓝惇的烦恼(二) 话说阿常千万年在地府兢兢业业做着他的冷面无常,重生为靖王世子之后又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子弟,他做饭的手艺,能看么? 不过,以上的推论,只来源于数百年来“勒如熙”和“蓝锦甯”这两个身份对阿常的观察的所得,并不能作为事实来看待。 所以当梁乐祥似摸似样的再一堆相差无几的食材中开始挑选的时候,蓝锦甯虽然面上毫不在意,但还是带着一种等着看笑话的乐陶陶心态暗中注意着。 至于为什么是暗中——只要蓝小狐狸不愿意露出马脚,那么即便是最亲密的人,也一无所知。 阿常选了茄子和丝瓜,他似乎对于长条状的蔬菜特别有爱,至于荤腥,他只挑选了一串精肉多于肥的牛肉,还非常勉强的样子,估计即便是烤熟了,也是落入旁人的肚腹。 锦甯已经开始暗笑,丝瓜并不适合拿来烧烤,瘦牛肉其实并没有肥牛好吃,至于茄子这个相对安全的项目,虽然烤起来方便,但是由于难以入味,手法不是很纯熟的初级烧烤美食家们很难对此产生偏爱…… 于是阿常破釜沉舟的第一次烧烤尝试,只让他得出一个结论:君子远庖厨…… 同样蓝锦甯也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原来阿常哥哥也并非万能。 一直以来她可是一直将某人归类为开了金手指的万能玛丽苏。 原来不是如此,他此刻像一个寻常人一样,也有不擅长因而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 唇畔挽起一个诡异的窃笑,不明所以的欣喜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只知道心底莫名松了口气。 总而言之,靖王世子在糟蹋了许多食材之后,王府的下人总算看不过去了,接手了烧烤这一“平民”事物,拯救他们家世子岌岌可危的冷面形象于水火之中。 吃饱喝足,众小鬼由蓝锦曦这个孩子王带领着去开展下一轮活动,体贴的为未婚男女留下一个相对静默的私人空间,以联络感情——虽然在锦曦看来,其实他们并不需要这样刻意的体贴,也已经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地步。 锦甯瞄了一眼远远推开的仆妇与护卫,先天鬼气运行一周而未发现任何不和谐的声音,锦甯不由满意于世子的威慑力,这代表日后即便她嫁过来了他也有能力保护她的**——虽然她其实从未怀疑过这一点——于是便放心的开口了。 “这么说,他已经开始怀疑你了?”这样的天气晒太阳其实还是非常舒服的,可阿常身上陡然冒出的寒气让即便已经远远避开的人也感觉到寒气来袭,而处于暴风雪中心的某人似乎没有半点察觉的意思,依然笑得十分阳光灿烂。 蓝锦甯的表情从来和大家闺秀有的一拼,甚至跟多的时候与后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难得看到她如此灿烂的笑颜,诸人微微失神之后,又被冻醒。 于是讪讪的别过头,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再次退开丈许。 “嗯”某人毫无自觉的点头承认,没心没肺却理所当然。“恐怕不只是怀疑,他如今应该已经确定了,只不过没有机会找我问清楚——不过以他的为人,那一天只怕不远了……” 从根本上来说,腹黑男其实是个性急的人,否则不会在还没有摸清楚她的性子之前就犯下那样的错误——又或者曾经的他太过自负,自以为掌控了,却不知道她本就不在乎而导致了失误——固国公府周围隐藏的蓝家暗卫对身上带有明显标记的皇族暗卫自然视而不见,他们监视蓝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其中几人甚至早已熟络。然而特意被派去调查的夜族去并不会因为司空见惯而忽略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梁乐桓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细心,他的手下或多或少的露出了一些马脚。 只怕她的生平早就被摸的一清二楚,尤其她所做的事情,留下了太多“勒如熙”的蛛丝马迹。 梁乐桓的脸色不会比面前的梁乐祥好看到哪里去的。 阿常的脸上浮现隐隐的怒气:“蓝锦甯” “你是在生气……还是在吃醋?”撑着下巴抬起小脸,锦甯促狭的冲他眨了眨眼,心底却如同滚开的沸水一样让人煎熬。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阿常一定不会赞成,可是她还是这样做了。 她只是想知道,如果自己是那个人生生世世拒绝孟婆汤的理由,那么他这一世会不会继续与前世同样的选择——当然她只需要知道他的选择就足够了,而不是结果。 因为,她早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阿常是出了名的冷面,而冷面,通常是一种习惯性的隐忍。 很快,他的怒气便消失不见。他只是深深的望着她,看了许久,仿佛要将那张尖尖的瓜子脸刺到心里去,幽暗的眼眸微微一荡,清除了其中难掩的一丝沉郁,他淡淡的笑了笑。 “……随你吧。”我知道你就是那样的女子,不得到想要的结果,便不会甘心。 与爱无关,只是好奇。 锦甯松了口气。 阿常对她总是无条件的宽容,无论是什么样他不乐意看到的事情,只要她想做的,他都不会阻拦。 当年的逃避也好,如今的面对现实也罢。蓝锦甯始终处于一个任性的状态,她看似乖巧听话,实则肆意妄为,有些事情说白了,只不过因为她不太在意他人的感觉罢了。 有些伤害总是在重复,可是受伤的那个人愈合能力无比坚强,以至于她压根感觉不到。u看书 ww.ukanshu 可是受了伤,总会留下疤痕的。 锦甯对他的宽容,抱以微笑,却并不觉得感激。 他喜爱她,所以对她的宽容自然是理所当然的。若他不喜欢她,那么质疑她怀疑她愤怒她,也是理所当然的。没必要为此感激,也没必要为此心怀愧疚。 他相信自己,她自然也信他。信他一定会支持她,并且相信她。 像是复杂的绕口令,可兜兜转转,不过在相信二字。 没有相信,怎能相守?一场姻缘之中,爱情并不是唯一因素。 锦甯话锋一转,极自然的与他说起蓝惇的事情,末了义愤填膺:“若他不是……我早就让人干掉他了” 挑拨离间这种事情那人其实很早就开始做了,按理说方才八岁的蓝惇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对象——因为无论成功与否,蓝惇的想法都对结果没有半点影响。最多只是制造一些小麻烦,让她像吞了一颗苍蝇一般恶心。 那人最初的对象,应该是锦奇……只不过锦奇觉悟太高,被xi nǎo的太彻底,不上当罢了。 若那人与你没有半点关系,只怕你都懒得多看一眼。阿常太了解她,心中自忖。。。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三十二.少年蓝惇的烦恼(3)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少年蓝惇的烦恼(三) 自打王氏真心接纳了锦甯之后,便发觉其实庶子庶女的存在也并不是那么膈应。虽不至于如待锦华锦奇那般细致到关切他们的日晨作息,但稍稍待好他们一些也并不困难,而且这么做,几乎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与庶子庶女相处和睦,赢得他们真心的敬爱,即便她不是身生母亲,他们也会同样的敬重她。彼此融洽是一好,借此获得蓝正杰全心的眷顾则是其二……天下女子皆善妒,不妒则无爱,无爱则无情,即便是许氏,在蓝正杰看来何尝没有嫉妒心?只不过她至始至终都为身份所局限,即便是嫉妒,也只能自己抹去。 王氏的这番举止自然讨好了蓝正杰,但却不是刻意,反而是在接纳了一干庶子女后才发觉到得现实——这让她惊喜且意外,而更多的是明白了一点,任何男子都希望家宅安宁,正妻能善待自己的子女,无论嫡庶。在这个基础上,他自然会给予相应的回报。 这几年夫妻琴瑟和谐,除却每月几日在姨娘们房中例行的宿日,蓝正杰几乎不是在正房歇息便是在书房里——那也是有公事要忙,实在抽不出空的时候。 若是说是蓝正杰给了王氏身为正妻的脸面尊荣,倒不如说是王氏潜移默化中为自己赢得了家宅的胜利。斗争何处不在,只不过在她摆出接受姿态的那一刻起,便是这场宅斗的胜利者。 自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中和剂,蓝锦甯自认便是那瓶中和剂,磨合了王氏心中的不舒服与庶出弟妹们的怀疑惧怕。 人心是肉长的,但没有人猜得到,什么时候,软软的心中会生出刺来,甚至披上坚硬的铠甲。 在这样可以算的上时“大梁五好家庭表率”的固国公府中,还能让蓝惇的心中长刺,让他变得猜疑不定心如长草的人寥寥无几,好猜的很。 上官氏。 即便幼时蓝惇与上官氏不亲,但终是他的生母。与蓝锦甯的情况不同,他们母子天性,岂是人力可夺。蓝惇年幼不能分辨,半信半疑之间,心里只怕始终还是偏向了生母。 自打蓝瑟执拗出府,入王府为妾后,上官氏也曾为之得意,不过之后便被事实打入了谷底,沉寂了许久的时间。然而以上官氏的心性而言,实在不是个聪明的女子,她虽然沉寂,却并没有想清楚其中的关节,不过是碍于当时的风向,不得已的闭嘴罢了。 那个女子,对于蓝正杰待蓝瑟的“薄情”,只怕心中早有怨恨。 她可知道,蓝正杰为了让蓝瑟能在王府安身,花费了多少心力? 蓝锦甯冷笑之余,心中也为蓝惇能坦言告知而感到高兴。不枉他们兄妹几个那么疼爱他,至少在他心中,他们还是可信的兄长姐姐。 “母亲如何待你,你是知晓的。你曦儿姐姐四岁替你开蒙,六岁入家学,如今也有四年了,先生是如何教导你的姐姐并不知晓,但是惇儿,姐姐却知道,人要懂得明辨是非,而非偏听偏信……”坐在马车中,锦甯深深的看了蓝惇一眼,见他无措的低下了头,才道:“姐姐不会去说母亲待你有多好,只是希望你能用你的眼睛多看看,用你的心去感受,得出公允的结论,而非因为听了几句言语,便将信将疑。” 蓝惇小小的身子一震,明白了蓝锦甯的意思,不由愧疚道:“惇儿知错了。” “好了,不要这副样子。回到家里要开开心心,莫叫母亲瞧出来,伤了她的心。” 蓝惇用力的点点头。 他也不是听了锦甯几句话便觉得错了,而是想起了平素。母亲是如何待自己的,虽然不及兄姐,但他亦可以感受到那般慈爱。生病的时候母亲会来看望,亲自喂他吃药;平素里也会询问他的衣缺,缺了东西便补上,从来不会拖沓克扣;纵使有时顽皮闯了祸,也不会大声呵斥,而是循循教导。 这些,都是姨娘做不到的。 他生病时,姨娘只会从给他的药材里扣下贵重的,换了银钱说要给姐姐送去;他得了好的缎子衣料,姨娘通通都藏到了他的衣箱里,若非姐姐们会时常拿自己的份子做些新衣裳给他,怕是只能穿着年节里由家中绣娘缝制的制式衣裳;他闯了祸,母亲还不曾说什么,姨娘便会夸张的流泪请罪,一副慈母的模样——可是却只是更令他自卑厌恶。 姨娘是爱他的,他当然感觉的到。哪怕有时她偏袒姐姐,但那毕竟是与他一母同胞之人,他不会介意。只是每当姨娘说起母亲的种种不是,种种“恶行”时,他的心头便会有一种迷惘。 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嫡母,他该相信眼睛看到的,还是耳朵听到的? 所以,在大姐姐说出他将信将疑的时候,才会有浓浓的愧疚。 因为那是他的生母,她理所当然是为他着想的,所以,他选择了听从。 姨娘怎么会害自己? 所以他自然也觉得,母亲待自己的宽容实则是放纵,若是自己养出个纨绔子弟的模样,只怕才是她所期望的。 姐姐不就是被她害成那般模样的? 他强迫自己信了。 于是战战兢兢,不敢过分表达自己的想法。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让人以为他是被惯坏了没有节操的所谓“纨绔”。 京畿里并不缺乏这样的人。 那些人多半都是庶子。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大哥是谦和儒雅,二哥是炽热耀目,可他们都不是纨绔。 母亲待大哥二哥也是宽厚温柔的。 难道只有自己是个被善待便会成为纨绔的? 蓝惇低下头去。uu看书 ..co 锦甯笑了一笑,知道自己无需多说,固国公府里,没有愚笨的孩子。 人和人是彼此影响的,惇儿日日年年的和她们这些兄弟姐妹处在一起,感情之好,可是几句是非之语可以挑动的? 如果他心里长了刺,她不介意为他除去,即便过程痛苦了些。 锦曦她们在另一辆车上,锦曦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细的很,同样看出了蓝惇的不对,也看出了锦甯有话要同庶弟说。 于是她大大咧咧的向未来姐夫多要了辆马车,声称马车太挤了。 锦奇无语望天,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好在阿常并无二话。 到固国公府门前时,锦甯看着身后下车的蓝惇。 眸中已经是一派清明。 她笑着要去牵他的手,却被他避开。有些怅然的看去,却见他笑眯眯的仰脸看她:“大姐姐,惇儿已经大了,可以自己走路了喔” 是啊,他们其实都已经长大了。 是她太护犊子了。 冉冉一笑,清丽的脸庞绽开两朵斐然笑花,纯净而迷人。。。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三十三.处置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处置 事情的始末,锦甯并没有刻意的隐瞒王氏。在她看来,王氏是有知情权的。她身为一家主母,有关心孩子和安排处置下人的权利,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都该由她来做主才是。 她身为儿女,可以解忧,却是不好越俎代庖的。 王氏果然吃了一惊,又回想近日里蓝惇的行为举止,似乎的确是比平常安静了许多。原本见他总是一副安静沉闷的样子,与从前大相径庭,还以为是这几日换牙的缘故,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就如同锦甯想的一样,王氏也想到了同一个人,虽然心中有些不忿,却并没有大肆旗鼓的张扬查问。 按王氏的话来说,这是一家人之间的事情。上官氏小动作做的再过,那也只能关起门来解决。毕竟上官氏不是当年的吴氏,是可以当做奴婢一样打发掉的人,若是真那么做了,只怕刚刚被锦甯劝慰好的惇儿,便真的要怨恨上她了。 不过还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略查了查,其实所谓盖棺定论,也不过是一场冠冕堂皇。这件事由的起始与结果,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必须要由上官氏来背负,无论,是不是她最先生出了那样的心思。 毕竟,挑拨自己儿子与一向和睦的嫡母兄弟姐妹,能有什么好处?锦甯的荣宠何来想必她都清楚的看在眼里,又哪里能不明白,王氏不是她可以动的人,逆反着她,蓝惇不会有好结果。 这些年蓝锦甯抱紧了王氏的大腿,成了一干嫡子女中的嫡长女,抢了原本该有的曦儿的身份,却还获得了王氏的承认,不就是因为在王氏心中,她就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无二么? 且蓝锦甯似乎也从来就相信着这点,哪怕是有人在她面前露了口风,她也会恍若未闻。 当然,不久之后,那些露了口风的人便会销声匿迹。下人们骇然之下,便不敢再提。蓝正杰过继迁府之时,知晓这件事的嘴碎仆妇下人一个也没带,留下的,都是心腹之人。 这些上官氏也是一路看过来,如何能不懂得这简单的道理? 除非……是有人在她背后许诺了什么。 王氏只是内宅妇人,她不需要也不想要知道是什么人,她只要处置了上官氏便足够了。得了蓝正杰的允诺,上官氏被送往宗祠陪伴近年来身子渐渐不好的太叔祖母。名义上是尽孝,实则就是软禁。她身边的人一个不留的被发配去了庄子上,有些不明所以的为此而不平,却也不敢闹腾——再者,私底下并非是没有补偿的,没什么好闹腾的。 蓝正杰却想了很多。 他本为庶子,原本就是看多了内宅争斗的,甚至有时候,自身也会参与一把。他曾经看不起许氏软弱,后来知晓她是为了自己,即便心中震动却还是有所不屑的。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此卑躬屈膝的侍奉同为“妻子”的金氏,所以当初离开的时候,其实是建议许氏跟自己一起走的,却被许氏断然拒绝。 许氏没有说缘由,蓝正杰恼她眷恋候府,不肯跟当时前途未卜的自己离开,便有些愤然。 可如今想来,却是他那时并没有真正懂得许氏的用心。 内宅妇人,无论是为妻还是为妾,争的不过是那一个男人。许氏已然对蓝浩文死心,却依旧不肯离开,不是因为舍不开权势,而是因为不愿做他的负累。 她留在候府,便是一个失了儿子的软弱女人,又老又没用;她若是到了固国公府,便会是这府邸名正言顺的老夫人,地位崇高,那么蓝正杰,便又多了一个软肋。 又或许是把柄? 家国二字,其实从未分开。若想没有负累的做自己的事业,便不能有后顾之忧。 无论是许氏,还是王氏,在这一点上,都看的比他透彻。 所以许氏在候府,而王氏,亲切和蔼的对待他的所有子女,优待姨娘们,让后宅安宁和乐。 家中无烦心事,他便不用分心。他可以一直往前走,不用回头。 他负了母亲,现在明白也还不晚;好在,这些年,他不曾负了王氏。 上官氏被送走,固国公府只剩了姜氏一个姨娘,她却并没有高兴,反而更多时日的茹素念佛,将自个的小院整治的犹如佛堂一般。又在某一日,向王氏提出想去城郊的慈云庵里清修一段时日。用她的话来说,便是:“想为绣儿宜儿积攒一些福气。”说的倒是大实话,虽然自私,也无可厚非。母亲关切儿女,本就天经地义。 不过王氏却知道,她在害怕,她看到了上官氏的下场,猜到了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手。 害怕自己成为某人的下一个目标,害怕自己禁受不住那样的许诺,便选择了躲开一段时间。 王氏笑着允了,却又说慈云庵太远,不如就净行庵。 净行庵临近太庙,可以说,是依附太庙而存在的尼姑庵。 虽然不比慈云庵那般香火鼎盛,但毕竟是公家建立的,平日里很有一些夫人xiao jie喜欢去那里清修,不仅清净而且安全的多。 可是,那边并不是一个不受宠的姨娘能去的地方。 姜氏怔怔,好半晌才欢喜的应了。 锦甯带着蓝宜还有护卫们亲自送了姜氏上净行庵。 “姨娘在这边安心住着,过上几日,家里会送来香油钱。”锦甯暖暖的笑着,注视着这个聪明的女子,她的年纪已经有些显现,uu看书 .uukash却依然娇美动人:“六月十八我和宜儿来接您回家。” 回家。 姜氏回眸,定定的看了她许久,才轻声道:“有劳大xiao jie费心了。” “不会,”锦甯摇摇头,又接着道:“有什么短缺的,就吩咐侍卫们去置办,姨娘莫要委屈了自己。” “我省的。”姜氏笑着应了,才转头对蓝宜到:“宜姐儿在家里要乖,听夫人的话。” 宜儿有些不舍,却也是乖巧的应下了。 两姐妹相携回家。 一回家,王氏便拿出了一张烫金帖子,递给了锦甯。 锦甯讶然:“怎么会这么突然?我平素里与那位并无交集。” “我也不明白这位在想些什么,”王氏刚拿到帖子的时候也和锦甯一般讶异,“不过只怕是不能推的,还是去一趟的好。” 言下之意,已是替她应下了。 锦甯顺从的点了点头。 出了王氏的屋子,她便低头看帖。 龙飞凤舞的墨迹犹有墨香,只是最后“安国郡王妃”的落款让她心中纳闷。 她们的关系有好到“闺蜜”的程度么?。。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三十四.造访郡王府(1)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造访郡王府(一) 无论如何,就如王氏所说的那样,这是不能推却的。毕竟人家正大光明的下帖子,两府之间也从无龌龊,甚至还有亲戚关系,推了实在说不过去。 锦甯并未多想,其中的缘故不用多想也能猜到。梁乐桓或许是对她的身份起了疑——那是她故意为之,怨不得旁人——也有拉拢固国公府的意思。 在世为人几百世,每一世都是富家子。她不懂他为何会有如此深厚的福缘,却也明白,他这样的性情,无论执着的是什么,都是不会肯屈居人下的。 更何况,如今即便他愿意退让,旁人也不会拿他当无害的臣子来看待。身为帝王者,卧榻之下岂容虎豹安歇。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梁乐桓都太过危险。兄弟阋墙,在皇族从不少见。 反之则不然,以梁乐桓的手腕气魄,是不屑于欺压弱小于自己的人的。想来宸帝也是看穿了这一点,才起了扶植六皇子的心思。 宸帝虽然首先是一个帝王,但说到底,他也是一个父亲。 有哪一个父亲,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手足相残,为了帝位争的你死我活?即便他也是从这样的斗争中走上帝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们重复走自己的老路。 可是人心这种动心,并不能够控制。即便相比起来,宸帝的儿女们还算是相亲相爱,那也只是因为他还在,又或者,是因为太子位置不稳的关系——他们知晓自己的父皇希望看到什么,太子就曾因为过度的苛责皇弟而被父皇斥责过,所以,他们自然会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然而刨去未成年没有竞争力的皇子们,余下的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 “在郡王府可不能如去那边一般随意穿着了……”王氏瞧了一眼已经着装齐备的锦甯,满意的点点头。湖蓝色的长裙水色翩然,织布时掺杂在其中的银丝在阳光下犹如粼粼波光,衬出大家闺秀的婉约柔美。宝石蓝的比甲与头上插着的蓝宝石钗如水天一色,将锦甯白皙的小脸衬托的更加莹润。随手拾起一副蓝宝石耳环,笑道:“既然选了这钗子,配一副耳环再合适不过了。” 锦甯望了一眼,她是不喜戴首饰的,但身为女子,对这样闪亮亮的东西总有一些偏好,即是很少用得上,平时看看把玩也是极喜欢的,因此她的梳妆盒里有许多让人眼红的饰品。这蓝宝石耳坠与钗子隐藏在黑发之中倒也低调,便点了点头:“听母亲的。” 虽然低调,却依然奢华雍容。品质好的蓝宝石极难寻到,即便是她这里,也不过只打了几样首饰,除了宫里的几位,旁人处再难看到。 因着是郡王妃有情,又打得旧时手帕交的名义,这回锦甯只身赴宴,却带了魏紫姚黄俩个。老爷子已经将她们赠给她做了侍女,虽是二等,却因着是老爷子所赐又有往日雁乐随侍的主仆名分,便是锦甯身旁的三个大丫鬟都不敢轻慢于她们。 心底的羡慕总是有的,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让人家身手好,还能充当护卫呢? 郡王府虽没有什么危险,但多一些安全系数总是好的。 魏紫姚黄是极欢喜的,其实除了她们,当初随行雁乐的人除了为首的叶岚已然通通归了锦甯。 值得一提的是,魏紫与李大个儿从雁乐回来之后,便已经成就好事,成了结发夫妻,而姚黄虽说认定了那人,却还是不肯松口。 如棋接过耳坠子替锦甯戴上,王氏总算满意。本要亲自送锦甯出门,梁微绮领着一双儿女到婆婆这儿请安来了,见到锦甯这般扮相,不禁愣了一愣。 “嫂嫂看什么呢?”锦甯凑了过去,先是摸了摸翔儿婠儿的小脑袋,才看向一直盯着她直瞧的梁微绮,带笑问道。 “锦甯难得这样盛装打扮,还真是漂亮,连我都有些看呆了。”梁微绮恍然过来,由衷说道。心里却暗暗叹息,好看是好看,但是这样的蓝锦甯,不知为何却总让人觉得有些疏离啊 锦甯嫣然一笑,谢过嫂嫂夸奖,对王氏道:“母亲,女儿出门去了。” 梁微绮来了,王氏自然不好放着她一个人在这儿等,两个孙儿孙女早就扑过来抱着她的大腿含含糊糊的叫着祖母,只点点头,又道:“早些回来。” 锦甯看了梁微绮一眼,应了声离去。 梁微绮见她走了,方才问向王氏,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却听王氏笑道:“这样打扮对郡王妃不失礼,终归是皇子府邸,还是谨慎些的好。” 梁微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宫中的争斗她是知道的,与其他几位兄长弟弟相比,她自然是更倾向于六皇子。 这与她从前总是跟在梁乐桓身边脱不了关系,虽说是有一些感激他照拂的意思,如今他更是她名义上的嫡亲兄长,但多年的相伴,她也比旁人更了解这位皇兄。 若是要在除却太子的兄长中选一个可以继任皇位的出来,u看书ww.uukash.co 她倒愿意是六皇兄。 他的能力是不用说的,这是连父皇都赞过的。然而他幼年时所显示出来的成熟与睿智,才是梁微绮这样想的主要理由。站在大梁的立场之上,这样的君主自然是极好的。 显然,梁乐桓是在向固国公府投石问路,不过,无论是锦甯还是王氏,似乎都没有要与对方亲近的意思——即是父皇如今如此盛宠六皇兄,她们却依然避之不及。 她要不要帮帮六皇兄呢? 不过没一会,她便被儿女和婆婆之间的互动给吸引了过去。 锦甯不多一会,便到了安国郡王府。 如今的六皇子的确是宸帝身边的红人,单从这一座宅邸便能瞧得出来。这宅子是东朱雀街上位置最好的一座,虽然不是最大的,却是匠心独具。 不论是花园的布景,还是宅邸的错落,都有一些熟悉的痕迹在里头。 跟在引路的小内侍身后,锦甯低敛着眼眸。 周氏在一座凉亭之中等着她。 远远的望见,她便起身招呼,笑道:“蓝xiao jie,你来了。” 她还是一样,谨慎而有分寸。。。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三十五.造访郡王府(2)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造访郡王府(二) 郡王府内假山流水做的极其自然,甚至那人工湖之中还有水柱冲天而起,再幻化成雨点坠落在平静的湖面。这样的东西和前世的喷泉喷泉何其相似,锦甯相信底下定然另有玄机,然而此刻,也不过是看过一眼便罢了。 她也有能力去做一个这样的东西,只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去折腾,未必值得。 她毕竟不是梁乐桓。 周氏穿的清清淡淡,如果说这郡王府是烟雨浓墨,那么她变宛如其中一朵清水芙蓉。仿佛背景太过绚丽,而明明该身为主角的她却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布景。 总有些违和的不协调感。 周氏面色也是微微一变,却是没有想到锦甯会穿着如此正式的服饰而来。不管是从前对她的了解,还是暗地里打听到得喜好,蓝锦甯都是甚少身着正装的。而当那少女带着从容的笑意缓步而来,渐渐靠近自己,心中竟陡然生出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来。 就仿佛当年初见她时的那个场景,一般无二。 仿佛她只是她身边一个普通的丫鬟,不,连她身边的丫鬟都比她有气势。 魏紫姚黄岂是一般丫鬟侍女可比。 明明并非同样的地点,明明彼此之间的衣着掉了个个,可她,看着依然比她高贵。 如何能不羡妒? “蓝锦甯见过郡王妃。”锦甯嫣然一笑,俯身请安。郡主与郡王乃是两个品级,即便相近,仍旧是低了一等。到底是皇帝的儿子媳妇,怎能叫他们屈居人下? “蓝……**郡主快莫行这些虚礼。”周氏怔了一怔,方在身后嬷嬷的提醒下避了开去。这一礼蓝锦甯行的端正恭敬,她却不能理所当然的受了。 封hào郡主,与寻常郡主并不等同。 宸帝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给了当年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如此殊荣? 客套了两句,两人相携而走。亭台水榭,这小小的郡王府布置的犹如一个微缩的江南小景。 两个高贵却年轻的女子穿梭在其间,身后跟着仆妇婢女,笑语嫣嫣的摸样仿佛从前真的是一对默契极佳的闺蜜,相谈甚欢,言行密切。 可周氏心中却有说不出来的别扭,她从前也是名门贵女,否则也没有资格嫁给皇子当正妃。然而在这个少女身旁,却有说不出的压力。 她明明清清淡淡的,恍如烟尘,可言行举止里透漏出的教养,莫不叫人赞叹。 而自己,则因为心中压着牢牢的包袱不能脱开,总有些拘束,笑容里也多了几丝刻意。 仿佛在讨好她似得。 “郡王府真是漂亮的好似人间仙境,”那人的眼光还是一样挑剔,性格里还是容不得一丝瑕疵。锦甯心中微微称许着,却也紧紧皱眉。那人的偏执,恐怕也和前世一样。眼神中却透着种种欣赏:“也不知是怎样的能工巧匠能造出这样一番景致来,郡王妃不如替我介绍一番?” 周氏心中紧绷的心思陡然一松,笑道:“却不是什么能工巧匠,这规划都是出自郡王之手。” 不出意料之外的答案,锦甯点了点头,露出几许诧异:“还不知道表哥竟有这样的心思。” 这样的心思?周氏又立刻拉起了名为紧张的弦:“不过是画些图罢了。”却又不懂她为何突然变换了称呼,晓得亲近了一些,手心里都撰了一把汗。 “真是难得,表哥定然十分宠爱表嫂,才会如此费尽心思的将郡王府布置成这样。”锦甯侧过脸打趣了一声,眼中透出几许羡慕:“表嫂真是好福气。” 谁都知道周家原本是江南大户,后因着周太傅受皇帝赏识,这才举家迁来了京畿。周氏虽是在京畿出生,幼时却因体弱而被送往江南外祖母家调养,说她是江南女子也不为过。 更何况,京畿虽然繁华灿烂,却没有如江南那般细雨和风的景致,想来,她也定然是怀念的。 周氏不禁露出了一丝羞涩,被一个少女这样直面打趣,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又真的很高兴。虽然人人都说六皇子待她几乎专宠,只是他的种种习惯却让她心中有些不安稳。下人们总是拣好听的说,娘家人也宽慰她不要想太多,可她就是不能笃定。 然而蓝锦甯不同,虽然她不知道这种不同究竟出自何处,然而看着她眼中实实在在的欣羡,她忽然便笃定了,郡王爷定是在意自己的。 那些疏离冷淡,也许不过都是他的保护色罢了。只要自己肯慢慢靠近,他也定然会明白…… 她,已经是他的妻了啊 “不过是郡王爷不嫌弃臣妾罢了。”她垂眸微笑,低低的轻声道。 “那我也不嫌弃表嫂就是了。”锦甯笑了起来,轻快的笑声如同银铃般响彻。 这样喜悦的声音,干净的全无一丝杂质,连身后听不真切的仆妇们,都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郡王妃和**郡主的交情果然很好啊 周氏放松下来,也不那么在意自己和锦甯服饰上的差异了。即便是这样一个家常一个正式的装扮,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了。 周氏趁着气氛好,便提议去屋里喝喝茶。 素白的墙面空无一物,让整个屋子显得有些空旷,红木的家具厚实沉重,自然而然的透露着一股皇家的端庄大气。 说是请她来作客谈天,真正坐下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早先想过一些缓和气氛的话语在前头锦甯的刻意带动下,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一旦沉寂下来,便又慢慢尴尬起来。 “这样坐着着实无趣,表嫂会下棋么,不如我们对弈吧”蓝锦甯亮晶晶的眸子恍如一个孩童,清澈纯净。周氏正愁无话可说,听了便应了声。 虽然不知道**郡主棋力如何,但总比这样干坐着光喝茶的好。 锦甯下棋下的极好,不过周氏的棋力也不若,在她的刻意放水之下,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等到一盘围棋下完,一数棋子,却是锦甯书了半目。 周氏一直凝眉思索的脸上绽开一朵笑花,是真的高兴了起来,欢呼了一声,才想起来自己是身在何处,连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端正坐好,意犹未尽的道:“好久没有下棋了。” “表嫂的棋艺真好,甯儿自愧不如。”笑着恭维了一句,她侧过脸看着外头的天色,竟是已经黄昏了,uu看书 .uuknu.co 忙告辞道:“天色已晚,多谢表嫂相邀,甯儿改日再来寻表嫂玩耍。” 周氏没想到时间过的这样快,忙客气道:“不如吃过晚膳再回府也不迟。” “多谢表嫂美意,只是甯儿出门前答应了娘亲,要回家吃饭呢”锦甯眨了眨眼睛,面露为难之色,遗憾的说道。 “这样啊那甯儿下次再来我这边坐坐吧,我一个人在府里,挺无趣的……” “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啦” 周氏便亲自送她出府,在门口说了两句话,正要目送她上车,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循声望去。 安国郡王领着贴身护卫回到了安国郡王府门前。 自然而然的便看到了正要上车的蓝锦甯。 “表妹这就要回去了?”他笑着,眼神里却有一丝探究。扫过周氏时,带了一丝不满。 锦甯只好回身行了个礼,才对他道:“家母吩咐锦甯早些回去呢” 梁乐桓一愣。 这目光,那样清澈干净的一望就能看到底,那笑容,连一丝的勉强也无。 她笑的那么好看,似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却又如此陌生。。。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三十六.避暑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避暑 定了定心神,梁乐桓笑道:“改日再来玩,带上锦曦他们,许久不见他们了。”又表示自己实在是忙碌,平日里与蓝锦华在六部共事,也难得见上一面。 兵部与礼部本就是距离最远的,要是能常常遇上才是稀奇。 她家哥哥也不是那等好攀附权贵的子弟,连着升迁虽有固国公府的因素在内,但也跟他自己才华,与对工作的矜矜业业分不开。如今太子之争正是水深火热之际,锦华又怎会刻意去与六皇子套关系——他们家早早就表明了立场了。 “表哥和表嫂得闲也来家坐坐,”对方客气,她自然也不会吝啬。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总不好叫他人瞧出来。如今她只要扮好一个***的角色便足够了,笑道:“太爷爷也常常挂念着您呢” 梁乐桓面不露痕迹,沉稳镇静的道:“有空就去。” 目光尾随着固国公府的车架远去。 梁乐桓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她素淡的模样倒真的很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清雅韵味,娥眉淡扫的妆容也适宜的很,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只不过没有想到对方会是那样一番应对,反而显得突兀了。不过真的论起来,本就是家常的好友小聚,这样随意的装扮更显得自在。 周氏见他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心中不禁有些不安起来。锦甯今日虽说对她的模样似乎比当年亲近的多,但实际上却是一句正经话都没说过。 若是相公问起来,她还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梁乐桓却是什么都没问,只笑了笑:“进屋吧,都走远了。” 这话说的,仿佛是她不舍得锦甯一般。周氏心中微微一松,却总觉得有些怪异。不过不及她多想,梁乐桓已经闪身进了郡王府内。 这之后,周氏与蓝锦甯的交往便多了起来,时不时的相约喝个茶什么的,锦甯也总是欣然赴约。只不过再去郡王府的时候就少了许多,多半也总是约在外头。两人寻个地方说话谈天,外边两府的护卫们重重守卫,以保证没有宵小滋扰。 六皇子也去了一趟固国公府,末了锦甯便吃了老爷子一顿排揎。虽说是斥责,可看老爷子的表情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也没有让她不要与周氏往来。 锦甯猜测着兴许是宸帝在太爷爷面前露了一些口风。 老爷子瞧着锦甯那一脸心知肚明的模样就来气,忍不住伸出手弹了她的脑壳:“都快要嫁人了,还这么顽皮,小心梁乐祥那小子不要你” 锦甯捂着额头唉唉叫,听他这么说,心中一颤,却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太爷爷就会吓人。” 阿常怎么不会不要她?怎么可能呢? 还没过五月,锦奇的婚事也定了下来,却不是上一次的那位郭家xiao jie,而是一位出自书香门第的闺秀,姓孙,年方十三岁。 孙家xiao jie是幼年丧母,后来父亲又娶了一位继室。孙xiao jie的这位继母脾气温和,为人也正直,并不因为她是原配留下的女儿而欺凌于她,反而处处厚待她。也正是因为这位继室,王氏才对这孙xiao jie青眼有加。 要比出身,锦奇的这位未婚妻自然比不上公主身份的梁微绮。不过王氏却很满意,她看重的是人家的家风与品行,更重要的是,这位孙xiao jie是出了名的孝顺。 一个人的品格,看她如何待自己的家人便晓得了。 小定的时候锦甯陪着王氏去了孙家,见了孙家xiao jie一面,人前很是腼腆害羞的一个少女。不过说起话来倒也大气,不见丝毫的小家子气。 王氏的眼光从来就很好。 六月京畿里便热了起来,府里的下人们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装。王氏觉得这几年府中的大部人都算安分,差事也办的不差,大方的给全府上下都做了四套新衣裳。就是外边的庄子里头,也有小封的赏银分发下去。 靖王府和大皇子府都遣人来邀他们一家去避暑,王氏便犯了难。两边都是亲家,答应了哪一边另一方都会不高兴。以她的想法自然是更愿意应了大皇子府的邀约,除了因为锦曦是亲生女儿,更因为大皇子全家的人都是极和气的。靖王爷虽然也好说话,但终究是积年的威压,除了老爷子还真没人能压的住他,且大皇子妃也比靖王妃要好相处多了。 王氏的为难自然也让两边知晓了,靖王府按兵不动打算隔岸观火,却不想梁和儞这个皇长孙拿着帖子上了门,笑盈盈的说准备集合三家人一起去皇庄避暑。 锦曦得意的扬着笑脸儿在锦甯面前得瑟,那小模样儿仿佛屁股上都长了条尾巴出来:“姐姐吩咐我做的事儿曦儿可都办到了哟——”拖的长长的尾音分明是在暗示着什么。 锦甯好笑的看着她那骄傲的小样,吩咐如棋去拿了自己幼时的那一对“米老鼠”坠子来。想当初让他们挑选的时候,唯有这个“老鼠”没人想要,却不想小丫头前几日再次看见之后便缠上了她,如今总算是被她磨了过去。 自然,即便锦曦不帮她做这件事儿,uu看书.uuknshu 她也会送给她,只不过这样更好。 轻易得到手的东西不会去珍惜。 锦曦捧着东西欢欢喜喜的走了,三家同去的事情也就定了下来。固国公府这边也准备上去避暑的人选单子,王氏必然是不去的——这家里没个女主人怎么行?上官氏去了宗祠是没机会回来了,姜氏在回来之后也是潜心窝在屋里教养女儿和蓝惇——打从上官氏被送去了宗祠,蓝惇便被送到了姜氏身边养着。 小孩子懂事儿早,又有锦甯先前那一番话得影响在,倒是没怎么排斥,只是有一段时期不那么爱说话了。不过在兄弟姐妹几个的关怀之下,也渐渐抛开了去。 好在没有对蓝惇的人生观产生什么不良的影响。 再刨去要上朝应卯的蓝正杰蓝锦华,以及对避暑完全不感兴趣的老爷子和唯真爷爷,这一次的出行蓝家的领军人物便是梁微绮了——锦甯作为未婚少女,在婚前必然要含蓄的避一避未来夫婿,自然不能做这个出头鸟。 “避暑回来便要为你和世子的亲事忙碌了,”王氏拉着锦甯的手笑着,“人前可要避开些。” 锦甯脸红了红,轻轻点点头。 “去收拾收拾行礼吧”王氏满意的说道。。。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三十七.庞大的队伍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庞大的队伍 夏日避暑是每个有地位的家族例年都会行的事,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蓝家。不过自打老爷子带着蓝唯真与二房离开了武郡侯府之后,便很少参与这种集体活动了。武郡侯府那边蓝浩文也曾请老爷子和他们一同前往,都被老爷子如洪钟一般的大嗓门“委婉”的拒绝了。 这样的邀请也仅有一次,可想而知,那“委婉”也委婉的很有限度。 大皇子府邸倒是每年都有相邀,只不过顾虑他们多半是要陪同皇族的车队一同前往的,实在有些招人病诟,便都婉言谢绝了——这次的情形便决然不同了,大皇子已经表示这次他的家眷这一次不会随皇族车队出发。 只是,原本约定的虽然只是三家,最后出发的队伍却空前庞大。 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因为皇族这一次前往避暑的人,屈指可数。 几位成年的皇子不约而同的选择留在了京畿——如果旁人都去了,自己留下来,无疑为争夺太子之位争取了一个机会;若是旁人都不去,自己去了,就失去了一个机会,很有可能就此落空了,只要是有点野心的,又有哪个肯这样容让别人。 再者,他们都是有各自的差事的。虽说宸帝并不强求,但谁都想在父皇面前表现的好一点。 至于内眷们,侧妃与小妾们自然更愿意留下来争宠——往年争出行的名额,不过是为了彰显各人在夫君心目中的地位,对那些锁在深闺中的女子而言,没有什么比夫君的宠爱更有意义。正妃们也更加不乐意让小妾们都留在家里,自己独自跑去避什么暑。 非常时期,大家的皮都绷的很紧。 乐于出行的只有几位闲着的皇子公主,还有皇孙皇孙女们,但凡有点地位的嫔妃都有托词不愿离去,低分位的又没有受那荣宠的资格。只是这样一来都是些年纪太轻没什么应对经验的少年少女,宸帝和皇后也未必能放的下心——虽说有年长的嬷嬷们相陪,但下人到底管不了主子,若是谁任性整点什么事情出来,不知道这一次的避暑会发展成什么样的乌龙事件…… 见此情状,宸帝自然是冷笑不已。不过是太子之位不稳,这些人便这样狼子野心,心中不悦之下,干脆取消了整个避暑的计划。反正宫中又不缺冰块,本就不需要兴师动众的远行,不过是依着旧年习俗,也给闷在宫中的子女一个出行的机会罢了。既然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愿意,又何必强迫与人?他可是非常“体恤”人的好皇帝呢 如此一来,弱势的皇子公主们势必感到十分失望,因而在听说大皇子一家邀请了靖王府与固国公府一同出行的时候,难免打起了心思。无论如何,大皇子看来是不愿意卷入这场纷争里去了,而看最近宸帝唯独对那边和颜悦色,免不了生出靠拢的心思。 他们多半是低位嫔妃所出又或者年纪太过幼小,那还不晓事的自然只为了玩,至于懂事了的,既然登不上那个位置,也要给宸帝留下些好印象才是,即便争不得那太子之位,也要保证下自己该享受的权益不是? 因为受到厌弃而被桎梏或被发配一方的皇族子弟并不罕见…… 于是纷纷请了旨意,“愿皇长兄能在路上照拂一二”这样的措辞,即便是大皇子也不好拒绝,宸帝倒是无所谓,一一批准,于是这趟避暑之行,便再带上了一干尊贵的皇子皇女。 然而当周氏带着一干安国郡王府的妾,姗姗来迟加入的时候,锦甯惊悚了。 周氏行礼拜见过大皇子妃,没有错过蓝锦甯脸上的一丝惊愕,不禁有些想笑。总算这位总是处惊不变的蓝大xiao jie,也在她面前变脸一回了。亲热的过去搭了蓝锦甯的胳膊,转头对大皇子妃笑道:“大嫂受累了。” 大皇子妃从容淡定的摆摆手,着手下人清点了是否有遗漏,便下令启程。 终究成了一锅大杂烩。 周氏将妾们托给大皇子妃带领,自己则找了托词混上了锦甯的马车。梁微绮这次身为蓝家的“主事”人,又有公主的身份,便被大皇子妃拉去同车了。 至于妾氏这样的“闲杂人等”,则各自寻了要好的姐妹同坐一车。 锦甯并没有拒绝,端正的请她上了车,看她重重的舒了口气,眉宇间似有些烦扰,却对她笑道:“这一次却是要麻烦甯儿你了。” 为什么这样说?锦甯有些不解,也没有多问,只是道:“将她们丢给大皇子妃,合适么?” “没什么不合适的,”周氏摇摇头,有些无奈的道:“她们本就不怎么乐意,都是被我们爷赶出来的……我懒得管她们,在大嫂面前她们也不敢放肆。” 周氏压不住底下的小妾?端看她那日在府里的模样,看着并不像那么回事。 只是……赶出来?这个词很有些耐人寻味的味道。 锦甯压着眉眼尽量不让自己的眼角上扬。 “表哥也太胡闹了些。”哪有强逼着自己的女人出门避暑的? “胡闹么?”周氏想起梁乐桓板着脸让那些女子跟她一起出门时的表情,不禁点点头,是有些太过胡闹了,却又无奈:“郡王爷在府里向来说一不二,这次有两个仗着平日里受宠,闹将了起来,爷便命人将她们送到庄子上去了。” 送去庄子上,跟打入冷宫也没什么分别了。 梁乐桓素来是个冷情的人。 周氏瞧见蓝锦甯有些叹惋的表情,不禁说道:“我是自己要来的……” 分明是以为锦甯当她也是被“赶出来”的,着急的出声辩解。 “那是自然,表哥哪里会舍得赶表嫂京畿里夏天最是炎热,uu看书 .uuknsh表哥这是心疼你呢”锦甯并没有戳穿她有些拙劣而苍白的辩解,微微点头应和道。若真是自己要出来,周氏定然会与太傅家的家眷一起行动,哪里会混在他们这一堆人里头。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大皇子妃如今都成了全职保姆了,有点脑子的变不会想要在这里面掺和一脚。 偏偏她却来了。 周氏笑了笑,并不那么自然。 一时无话,耳畔传来少年放歌的声音,有那粗犷豪迈的,也有那含蓄婉转的,但大多数却是五音不全走调的,拉拉杂杂的掺和在一起,有些惨不忍睹。 想来也知道,粗犷豪迈的是护卫的声音,含蓄婉转的约莫是那些小厮。至于五音不全的,便大多是从来对唱歌没什么研究的少爷皇子们了。这些小爷平日里只有别人唱歌给他们听,哪有自己唱歌的时候? 虽说不堪入耳,但却听个有趣。锦甯侧耳听着,自然听得出其中最大声也最难听的那个嗓门绝对是自家哥哥蓝锦奇的,他倒是自得其乐的很,一点儿也不担心制造的噪音污了旁人的耳朵。 在这样走调却愉悦的歌声里,连马车上的女子都似乎被感染了几分出行的快乐。渐渐的放开了小心戒备的心思,彼此轻松的谈笑起来。。。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三十八,假死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238,假死 梁国京畿景城虽说称为“北地”,但也不过是南地以北,相比江南稍热些,但比起正宗的北地来,其实还算不上酷热。因此避暑的地方也选在了想离并不十分偏远的富庶之地——临夏。 临夏这个郡县,在大梁负有盛名。此地气候温和,一年之中有**个月都盛放着缤纷的鲜花,因而享有“花都”之赞誉。而这种因为气候地理位置的关系而产生的美景,在世人眼中便成了上天的眷顾,“时年仙子临夏来,流连花径难相离”——临夏之名,便由此而来。 临夏亦有许多的传说,大多是才子佳人,良辰美景定终生。 也有许多青年眷侣,为此而来。 不过,既然是避暑,自然是人烟稀少的清净地方。大皇子在此地有一处宅院,千亩之地,修建的清雅别致,很适宜小住。当时说起通行时,大皇子妃便提起了这座宅子。 郡王府与固国公府都没有异议,至于中途chā jin来的其他人,自然更没有自个发表意见了。 锦甯抱歉的向自家嫂嫂说了,周氏想与她同宿一屋说说话的提议。梁微绮本也是这个想法,小姑年纪比自己小,可很多方面都比自己强的多。这一次不过是碍于靖王世子也在列,才退居二线。她不会觉得不甘,反而有些骄傲,锦甯这样的强,日后即便婆婆不喜,也吃不了亏的。虽然晚上不能住在一起,她有些失望,却也并不为难。如今在她看来,锦甯与自己是一家人,想说什么还不是关起门来的事情,犯不着与郡王妃过不去。 曾经非常依赖非常亲近的六哥,如今也已经疏远了啊…… 子夜十分,周氏总算睡着了。舟车劳顿再加上说了一晚上得闲话,她实在是累的不行。没等锦甯说完两个小侄子侄女儿的趣事,便已经沉沉入睡,鼻翼翕动间,发出轻轻的鼾声。 窗棂传来“噗噗”之声,细如蚊蝇,却清晰的传入了房内之人的耳中。锦甯翛然睁开双眼,轻轻撑起身子。 周氏仰面而睡,唇角带着一丝笑意,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锦甯犹豫了下,伸出手在她肩胛两侧的穴位上轻点,便见周氏的笑容蓦然顿住,眉宇轻拢,却并未醒来。 保险起见,还是点了睡穴的好。不过终究是人体穴位,与自然睡着不同,还是会感觉到异样。 只不过睡着之后再点,她便不会记得。 夜魑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锦甯面前,望着身着白色中衣的少女,恭敬的道:“主子。” “叫我xiao jie,”锦甯皱了皱眉头,语气颇为不悦:“现在就要习惯。” “是,xiao jie。”虽然她的口气不怎么好,夜魑却心下一松,肃然的脸上忍不住要泛起微笑。称呼的改变,意味着夜族这一支由锦甯一手打造的暗卫,即将进入世人的眼中,而不是隐藏在蓝府暗卫的背后,当不能见光的幽灵人。 虽然身为暗卫本就该是神秘莫测的,但蓝家的暗卫和xiao jie的暗卫,于他们而言,是两个不同的称谓。他们可以一辈子都生存在黑暗中,但是却是以xiao jie的暗卫的名义。 “别得意忘形了。”锦甯白了他一眼,她可从来没有过让他们永远见不得光的想法,“你的徒弟训练的怎么样了?可有进益?” “丙十一十分努力,属下很看好他。”夜魑屏住笑容,恭声说道。如今的确不是高兴的时候,即便正名是迟早的事,但xiao jie说过,最快也要两年之后……虽然夜魑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想来,xiao jie定有她的道理。 夜族的暗卫,承袭的制度是袭名。就像世家子弟承袭爵位一样,名字即是荣耀。能拥有冠着“夜”姓名字的人,都是出类拔萃的。而其他人,一般都是用原本的名字在彼此称呼,也有各自的排位。就像夜魑,从前便是“甲三”。 丙十一是他看好的继任者,是他们从第三批暗卫中挑选出来,接受独立培训的人。夜族在壮大,然而精英却始终维持在一个特定的人数。 当然,并不是被他们挑选为弟子,就可以继承。没有被选上的人,只要足够努力与出色,也同样拥有继任的资格。只不过,身为他们的弟子,更占据优势罢了。 虽然看起来很不公平,但这其中还是有一定的规则。如果不是在前期表现出色,也不可能被选上的。弊端一定是有的,不过毕竟是蓝锦甯的一言堂,并无人提出质疑。 自然,革除弊端也是之后她要做的事情。 “……就像xiao jie之前所预判的那般,陛下并没有直言改立太子的事情。太子殿下近来行事越发低调,常常称病不早朝。属下等暗中查探过了,太子殿下的身体比先前已经好了许多,似乎并没有衰弱的迹象……听说太子妃寻了位‘神医’为太子调理身体……”夜魑撇开脑海中那丝兴奋,沉静了下来,平稳而快速的将京中的事情报告给锦甯知晓。 不得不说他们和蓝家的暗卫还存在着一些经验上的差距,因为没办法保证潜入固国公府不被他们察觉,所以每次,还需要蓝锦甯找机会出来见他们,所以,他们的“报告”通常都是经过积攒和整理的。而其中可能夹杂的一些错误的消息,也会经由一段时间之后得到验证。 唯一的缺点就是,如果真的有急事的话,便不能及时的传递消息。 好在,除了主子那里,教官同样是可靠的,而且,靖王府显然比固国公府好出入的多。 “可靠么?”锦甯皱眉道。 “……属下等查不出此人的来历,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按照教官的吩咐,我们暗中调换了药材,uu看书 .ukansh不过经由小依检查,那些药材都是上好的良药。”夜魑也有些疑惑,按理说xiao jie和教官都怀疑有问题的东西,那自然会存在一些问题,然而他们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太子妃与太子感情如何?” “殿下与娘娘感情甚笃。”夜魑确定的说道。 “调换药材的事情继续做下去,不过小心不要露出马脚。”太子妃并不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哪怕伤了太子对她并没有任何好处。 “是……”夜魑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还有一件事,教官说不必告诉xiao jie,不过……” “但说无妨。”锦甯笑了笑。 阿常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她大约也已经猜到了。 “是安国郡王爷,他手中皇族的暗卫最近一直在调查xiao jie的事情……似乎寻到了xiao jie当初的乳娘……” 什么?“她没死?”这怎么可能?锦甯讶然的望着夜魑,随即很快的掩饰了过去。 “我知道了,你先离开吧” 夜魑应了一声。 假死药这种东西,她蓝锦甯有判官所赠独家秘方,却不代表别人做不出来。。。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三十九.1夜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一夜 一大早醒来,周氏只觉得身子有些酸痛,仿佛没休息好似的。朦朦胧胧间瞧见床边立着一个身影,便不由自主的张口吩咐道:“服侍我起身罢……” 却听一个清冷却仿佛带着三分笑意的声音道:“周姐姐醒了。” 周氏方才如梦初醒,想起昨夜是跟蓝锦甯宿在一起的。迷迷糊糊之间,也没注意她对自己的称呼,是“周姐姐”,而并非“表嫂”亦或者“郡王妃”这样官方的称谓。 就好像她还未出嫁时那样。 还记得前夜相谈甚欢,这才迷糊了一觉竟还以为是在郡王府里,错把锦甯当成丫鬟了。其实这一大早的神智有些不清也是正常,毕竟这才是出来的第一日。只是锦甯那带笑却微凉的声音,却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让她生生的打了个激灵,后头的吩咐便如鲠在喉。脸上乍然一片红润,只觉得燥热的不行。 她讪讪的道:“妹妹起的真早。”才抬头去打量她。 窗棂大开着,温柔的阳光从窗扉里投射进屋里,一点也不会有刺眼的感觉。身着天蓝色宫裙的少女沐浴在浅淡的阳光下,背对着窗户,使得她的容颜有些朦胧不清。然而却能感受到她脸上那纯粹的笑意,并没有恶意,只是有趣而已。 如此丰神灵秀,如此钟翠珠玉的一个人儿。 锦甯翘起唇角,她早就习惯了早起,只是……她的早起比一般人的要更早一些罢了。这恐怕也是修习先天鬼气后的副作用,需要充足睡眠的时间比常人生生少了一半……不过这自然不会是摆上台面的理由,便道:“大约是有些不习惯……前年去雁乐时,亦是如此。” 周氏点了点头,她也不觉得奇怪。一般勋贵家的子弟都是如此,有些人甚至出行还要带上自己惯用的铺盖被褥等物。不过是养出来的娇气,当初她刚刚嫁到郡王府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不习惯。不过可能是适应过了环境改变的关系,这一次她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感觉。 许是昨天坐了一天的马车有些累着了,休息了一整夜竟然还那样疲惫。 而“有些不习惯”的蓝锦甯却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如若叫旁人来瞧,定然会觉得她才是没有睡好的那一个吧? “妹妹自己更衣的?”见她已经装扮妥当,而自己仿佛压根没听见有人进屋的声音,周氏不由讶然问道。她既然在屋内还睡着,锦甯自然也不会召丫鬟进来。 “是啊,不过我不会梳头。”长及臀部的长发披在身后,很有些厚重的感觉。这个时代的女子头发珍贵,轻易不会削发,更没有打薄的说法。不过锦甯的发质极好,发丝光滑细密,真真有如丝绸一般顺滑,即便是这样随意的披着,也自有一股子难掩的清丽。只是头发又长又多,梳发便须得由旁人打理,她自己是完全搞不定的。“只能这样披着了。” 周氏忙道:“我这救起来了,还得劳烦妹妹唤了侍女进来。” 锦甯笑着点了点头。 出了院子便见到正与大皇子说话的梁乐祥,身着青灰色的长衫,中铜色的肌肤在合体的衣衫包裹下隐隐显出好身材。梁乐祥不是肌肉男,但他的身形线条优美,很是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却并不像一般美少年一般显得羸弱。 脸上分明还残留着一丝少年人的稚嫩,气势却丝毫不输给站在他身旁年长的大皇子。 只是,他为何要让夜魑隐瞒那件事情?梁乐桓调查自己她不觉得奇怪,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可阿常想要对她隐瞒的,却是细娘还活着这件事情…… 他早就知道细娘未死,还是,也是方才知晓的? 清亮的眸子闪了闪,透出一丝狐疑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她并没有死的消息,她的心情却很驳杂。虽说细娘是当初三叔放在自己身边的一抹暗棋,可是终究,她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伤害的事情。反而她因自己而殒命,却让她一直有些难过自责——终究,在她心里,细娘还是那个曾将她护在怀中的温柔女子啊 听闻她还活着,一瞬间骨子里都透出了欢喜来。可是随即,她又有些不安。以三叔的行事,只怕不会为一个已经失去意义的棋子做到这种程度,甚至用珍贵的假死药助她离开…… 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她无法触摸到的东西。 重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不受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 周氏见锦甯一直瞧着梁乐祥的方向,心中不由一乐。当初她与六皇子的婚事定下后,在公众场合,她也时常如同锦甯一般偷偷的打量着自己未来的夫婿,甚至都将旁人忘到一边去了。 她对他并非是早就钟情,而是在定下婚约之后才慢慢喜欢上的——那个俊美无铸的六皇子,那个聪明绝顶的郡王爷。 只因他是她未来的夫婿,是她日后可以依靠的仅有。 “甯儿,我们去向大皇子和世子打个招呼吧”她笑盈盈的挽了锦甯的手,说道。 锦甯怔了怔,u看书 .uknshu 知道她是误会了,便笑起来,摇了摇头:“不必了。” 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要避讳一些的,而且,女孩家的脸皮总归要薄一些。周氏这么想着,也不以为意,抿唇一笑,拉了她去寻梁微绮等人。 在官驿用过了简单的早饭,一行人便准备上路。官驿的官员齐齐来送,脸上个个都是欢喜非常的模样。因着他们这批贵人途径留宿,昨夜官驿巡游的人手都生生增加了一倍。这些都是京畿贵子,若是不小心伤了哪一个,他们实在是担待不起的。因而送他们离开时,自然是如释重负的。 “昨夜睡的可好?”大皇子妃拉了周氏作陪,梁微绮便带着两个小的钻到了锦甯的车架上,看着小姑清隽的容颜,小声问道。 “恩。”锦甯点了点头,伸手将婠儿抱紧怀里,小娃娃柔嫩的面颊触感不是一般的好,令她不禁伸手掐了掐:“婠儿有没有想姑姑?” “不想”小丫头委屈的嘟起小嘴,瞅了眼抱着哥哥的娘亲,决定还是不说娘亲的坏话了:“我讨厌姑姑” 锦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为什么吖?” “姑姑不要婠儿了,姑姑晚上都没给婠儿讲故事” “……”。。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四十.渐行渐远(1)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渐行渐远(一) 锦甯喜欢两个小的,所以常常带着他们一块儿玩,晚上就寝前讲睡前故事。在家里没人会说什么,梁微绮虽然沉稳但到底是头一次做母亲,空有母爱而不知道该怎么释放,时常为俩个儿女的黏人而感到为难。锦甯从小到大就是孩子王,锦曦蓝宜蓝惇和她都亲,在这方面有经验,哄起孩子来容易上手。 丁点大的小丫头吃醋了,因为昨天一整天姑姑都没怎么陪他们玩儿,于是不悦了。 亲亲婠儿嫩嫩的面颊,和小孩子讲大道理是没有用的,于是她道:“今晚上讲两个,好不好?” 小丫头立马便将那点子醋劲抛洒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带翔儿也兴奋的直拍手。 梁微绮无奈的瞅着一双儿女,冲锦甯直乐:“还是你有办法,昨天闹了我一夜呢说我讲故事没有姑姑说的好听……我这亲娘吖,当的是一点地位都没了。” 扮委屈的模样还挺真,唬的两个小的一愣一愣的。不过一般人都瞧得出来她那是说笑呢,当然,两个年龄不够阅历不够的小家伙是完全瞧不出来的。 于是翔儿立马蹦跶起来亲了亲梁微绮,每次姑姑不高兴的时候这样轻轻她便高兴了,想来娘亲也会高兴的吧?一边的婠儿有样学样,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抱住了母亲,小嘴一嘟在她的面颊上边“吧唧”一下。 两个小马屁精,梁微绮笑的满足,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今儿可不许闹了。” 婠儿依偎在她身边乖巧端正的坐好,小大人似的点头:“女儿知道了。” 翔儿在一边胡乱的表演小鸡琢米,逗人的模样让梁微绮和蓝锦甯都笑开了。 羡慕啊,这样母慈子孝的场面。蓝锦甯微笑的看着,轻扯的嘴角却荡漾出一丝苦涩。 她已经不记得前世小时候的事情了,大约也享受过这样的幸福吧而今生,她的生母压根不相信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王氏虽好,到底不是亲妈。 那时血浓于水一般的牵绊啊 当年知道老爷子的决定之后,她心中何尝不曾生出后悔。她并不希望那个女人遭罪,只是想在保证自己能平安长大的前提下,给她一点教训罢了。她并不介意喊她一声姨娘,也从来没有对她近乎于疯狂的行为有任何的不满——毕竟那一切,不是没有理由的。 对儿子的执着和对王氏的猜疑怀疑,早已扭曲了她的思想。 如果……她没有听到那些话的话,如今也许还能安安分分的当蓝正杰的妾氏,好端端的活着。 而不是被割去口舌,行尸走肉的尸餐素位。 吴氏犯过最大的错误,就是害死了年仅周岁的亲生女儿,让她这个重生者,登堂入室。 当然,判官的生死薄无可更改,就便吴氏没有做那样的事情,她还是回来到这个世界上。 “锦甯,你在想什么?”肩膀被轻拍了一下,锦甯回过神对上梁微绮担心的双眸,正关切的瞧着她:“六嫂说你昨夜没睡好,是不是累着了?” “嫂嫂我没事,一会小睡一下便好了。” “嗯,你累了便歇息会。”梁微绮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两个小的可能是累了,没一会便靠在梁微绮的身边睡着了。好在他们出行的车架都是豪华款,加长加宽设备齐全,别说睡两个小娃子,就是她们俩想小睡一下都木有问题。 从暗格里拿出轻薄的小毯子盖住小肚子上的一片地方以免得着凉,锦甯又找出两个蒲扇来,和梁微绮一人一把轻轻的替他们扇风。因着车上有小孩子,原先准备的冰块便没有用,车厢虽然两边的小窗都透着风,却依旧比外边闷热些,只好采取这样人工降温的法子了。 婠儿和翔儿睡的熟了,发出微微的鼾声,听着便让人有些昏昏欲睡。锦甯本就不易疲倦,自然没什么睡意,将脑海中的事情过一遍,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她遗漏的。 这世间与她息息相关的人,不过是梁乐桓和梁乐祥两个。这名为表兄弟的两人,却是亲兄弟。好在阿常压根没有一丝怨愤的情绪,他的喜怒哀乐仿佛都冻结在地府千年不变的暗沉里,早已消失不见了。 就如同他说的那般,他只是靖王世子,兴许有一天,连世子都不是了。 那么,她呢? 阎罗说是送她来替人续命的,只因蓝锦甯命不该绝,而本体已经投胎,她是作为替代品而出现的……只是到了今时今日,她却觉得不该只是如此。 否则,阎罗何必对陆判教她那些奇yin巧计的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无常怎会忽然出现在这个世上,成为阿常? 如果说蓝锦甯和梁乐祥的姻缘乃是注定的,那么梁乐祥也不该死去才是。 那个美艳无双的阎罗,究竟有着怎样深不可测的心思? “甯儿……你觉得六哥,如何?”梁微绮咬了咬下唇,还是问道。 锦甯还是愣了一会才想起她口中所说的六哥便是梁乐桓,又有些奇怪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些,便脱口问道:“六皇子?他怎么了?” 梁微绮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唐突了。 锦甯待六哥……似乎一直都不大喜欢。即便六哥曾表露出亲近的意思,她也总是淡淡疏离的应对……在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皇子,uu看书ww.uukansh 在她心里只怕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却是一片清明。 当年,若不是自己硬赖上了这个少女,只怕她对她,也是宁可躲着走的。 可,相比起其他的皇子们而言,锦甯和六皇兄还算相熟吧?“皇兄他……小时候其实常常提起你……你们,他常说,若是不投身在帝王家,最想当的却是咱们家的孩子。” 意思是,梁乐桓……其实是羡慕他们的? 锦甯讶然的看去。 目光中有着一丝不可置信和……怀疑。 梁微绮瞧出了她的不信,不由笑了笑。其实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是皇子公主,天下间最最尊贵的“世家子弟”,无论如何,也只有旁人羡慕他们的份。 可是……自从她亲近蓝家、嫁入蓝家之后,她才恍然明白为何当年六皇兄这话得含义。 蓝家二房,是与旁人不同的。 和睦而幸福。 这都是他们曾求而不得的东西。 如今,她已然身为其中的一员,而六皇兄,却与他们渐行渐远。 那个位置,真的不好坐。。。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四十一.渐行渐远(2)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渐行渐远(二) 为什么他也会在这里? 蓝锦甯愕然的望着挂着“避暑山庄”金字招牌的大门口,那个一脸笑意的男人。 先是被“御用”两个小字给ci ji了一下,然后是被某人的造型给雷到了。 白色的书生袍,配着一定朱冠倒也相得益彰,更衬托的那个男人气质不凡……只是说实在得,他实在不适合这样太过文气的打扮,尽管看起来很儒雅清隽,但是,配不上他。 当年出征时那一身中看不中用的盔甲倒是很适合他的,要么就是前世英挺帅气的阿曼尼西装——不用伪装就是最顶级的钻石王老五,不过说到最适合的,其实还是那种游戏人间的huā huā gong zi扮相吧? 那么浑然一体那么深入魂魄,好像他就应该挂着一抹邪笑浪荡红尘才对。 那些庄严肃穆严谨亲和温柔乃至于深情的表情和装扮全都是一层虚伪的皮啊皮 转头看向梁微绮,一脸讶然,再看向在她们之前下车,如今也走在前头的大皇子妃一行人,周氏的脸上则充满了疑惑和惊喜:“爷……相公,您怎么也来了?” 真是可悲啊,身为他八抬大轿迎娶的正房大妻,在人前还得用尊称 可是,这就是黄泉,这就是女子的地位 没看见旁人连“爷”这样的称呼都不是随意能叫的? 梁乐桓等她们行过了礼,才向自家皇嫂问候了一声,然后方转头给了妻子一个安抚的笑容,看起来多情又温柔:“父皇怕你们此行避暑准备不周,派我先行过来打点。” 蓝锦甯下意识的揉了揉抽动的太阳穴。 此时的六皇子安国君王无疑是一个好丈夫的典范,父皇神马的估计通通都是借口吧 有谁会相信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会关切一群小辈的避暑之行——这种光明正大又有护卫全程保护的集体旅游活动,会有神马准备不周的地方?如果真的有,那么所有负责此事的内侍太监宫女嬷嬷全部都该下岗 梁乐桓你能不能有点新意这一招温柔体贴的确是对未婚少女有着不可抵制的you huo力,顾家爱老婆的男人最有魅力嘛何况这个男人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还可以无xiàn zhi的娶侧妃纳小妾 可是,他们这一群人,刨除已婚妇女和已经订了婚的,剩下的雌性动物都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妹啊难道他突然改了口味,突然喜欢上**这一职业? 大皇子妃微笑着对周氏意味深长的道:“妹妹真是好福气。” 周氏害羞的小脸染上云霞一般的红晕,看向梁乐桓的眼眸里呈现一汪碧潭状,情深无悔。 梁乐桓侧身请大皇子妃先行,然后与周氏并肩跟在她身后。周氏不敢与他比肩,下意识的缓了两步,却被他一把拖住了手拉了回去,之后再没放开。 夫妻伉俪。 大皇子妃虽没有回头,可是她却已经从身侧宫女羡慕的眼神中看的分明,微微一笑。 众人鱼贯而入,并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大家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处惊不变是最起码的,失态这种东西,不大可能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平心而论,六皇子今天的动作已经有些逾矩,但都是兄弟姐妹君臣子弟,这位目前又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大部分人以后说不定还要在他手底下吃饭,便有志一同的当做没看见。 至于下人神马的,全部都浮云好了。 蓝锦甯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几乎是以一种看笑话的戏谑眼神瞄了一眼,便挪开了。 侧过脸与梁微绮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她眼中的无奈与惊讶。 有了梁乐桓的出现,先前被推出来本来要安排一众男子寝宿差事的七皇子便顺势将这权利丢给了他。他是来玩的,不是来负责任的。先前是没办法,梁乐祥那个冷面世子年纪虽然大一些,但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甩手掌柜的嘴脸,身为表弟的他这才勉为其难。 既然六哥接手,他自然乐得轻松。 锦甯一不留神扫见他乐呵呵无比愉悦的冲着自家哥哥挤眉弄眼,不禁眉头一挑,这娃啥时候和锦奇这么要好了? 好吧,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绣鸢尾花的千金大xiao jie。 住宿分配完毕,预留了最大最好的一间给在他们之后出发的靖王夫妻,便有山庄的人带着一部分宫女侍女下仆们去领各自分配到得物资,虽说各家都备有物资,但这种明面上的分配却并没有人会去拒绝——不合群是会遭到排挤的。 至于靖王夫妻啥时候会到,根本没有人会关心。这对长辈的存在,连一丝威慑的作用都没有。因为人家靖王爷早就乐呵呵的说了,他不管事。 标准的布景板,虽然来头很大。 锦甯分到一间朝南的小宅,大小刚合适她安置侍女和仆从。这一次出行她倒是谁都没落下,包括自己房里的大丫鬟,以及雁乐一行的所有人,全部打包带来了。 盛况空前呐 刚刚收拾好,锦奇就腆着脸跑来她这边蹭吃蹭喝,路上解馋用的零嘴儿装了几个小碟子,被姚黄随手一洒,花一样的码放在他面前。 锦奇吃了两片玫瑰花蜜饯,神秘兮兮的说:“妹妹的丫鬟好俊的身手。” 锦甯懒懒一笑:“姚黄是垫底的。” 太爷爷偏心啊锦奇干嚎,瞅瞅锦甯那云淡风轻的小模样,羡慕嫉妒恨了。于是化悲愤为食欲,将零嘴儿一扫而光。 他也有自己的护卫,可是除了他自己,一个姚黄就可以摆平他的五个侍卫。 这就是差距。 甜食有助于心情变好,锦奇很快就忘了那点子不公。太爷爷偏心谁都知道,认真就输了 “甯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姐夫在谋划什么?” 这丫的,被梁乐祥一柄所谓的“神兵”就勾引的缴械投降了,喊了十几年的世子哥哥马上就变成“姐夫”了。 锦甯白了他一眼:“咱们是出来避暑的。” 锦奇才不会相信,避暑?见过带着一堆精品护卫来避暑的么?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想起这两天和未来姐夫呆在一起所见到得盛况,锦奇敢打赌,世子把靖王府十分之一的精卫都带出来了。 避暑?哄小孩子呢吧? 不过深谙锦甯性情的他并没有穷追猛打,只要牢牢的盯着他们,到时候他要掺一脚也并非不可能吧?他的护卫打架虽然不济,在这个山庄里盯住个把人还是木有问题的。 一团有如雪团一样的物体忽然“滚”到锦甯的脚边,uu看书.uukansh 喵喵叫唤。 “好丑的猫”锦奇天生对小动物不感冒,瞬间从贴近锦甯的第一把椅子跳到了第三把椅子上,鄙夷的瞪着那双碧绿的猫眼。 “不会啊,雪球明明很可爱。”锦甯摸了摸下巴,十分和蔼可亲的道:“雪球,去跟哥哥亲近亲近……” …… 十分钟后,固国公府的二少爷,狼狈的爬出了自家妹妹的小院。 死猫,本公子与你不共戴天看着被撕裂的衣裳下摆,蓝锦奇发誓一定要将那头小畜生宰了红烧 ps:话说,冬雪已经很久没在文后留言了。 嗯,很想念大家~报告冬雪已经拆线了。最近的断更,多半是由于天气炎热,家中电闸跟不上,时常跳电的缘故。当然,冬雪很郁卒,因为夏天码字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乃们知道的没有空调的朝东的房间,那一个闷热就别提了~ 不过,这也掩盖不了冬雪懒惰的本质…… 正在忏悔ing 群么ing,讨好的亲亲,大家要原谅偶,长时间出汗对伤口的复原很不利…… 以上,貌似是不算字数滴~~~~)。。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四十二.渐行渐远(3)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渐行渐远(三) 十三公主御驾来临。 好吃好茶招待着,锦甯不着痕迹的打量这位特别的公主殿下。她年纪不大,十二岁而已,但从排名来看,宸帝的女儿一定比儿子多。她家姑姑生的那位九皇子和曦儿年纪一般大,却是最末位的皇子。而近年来虽然常听说宫中有贵人怀孕的消息,但多半都没有结果——也就是说,不是意外就是先天流产。 宸帝年纪大了,宫中又有众位美人需要他光顾,身体虚了小蝌蚪质量不高也是正常的。 说十三公主特别,主要是体型。 一般世家,都注重颜面。因此对于子弟的管教比较严苛,少有溺爱。对于闺女也是一样的,脸蛋或许不重要,举止仪态却要端庄大方。而建立在端庄大方的基础之上,贵女们不一定要瘦,却绝对不能肥胖。 当年的小胖娃蓝惇,绝对是天生喝水也胖的类型,如今还不是被矫正成了一俊秀小少年? 皇家的脸面更甚于世家。 所以,常有人说宫中的皇子皇女们吃不饱,也不一定就是道听途说。 可这位十三公主殿下,却绝对是吃的很饱的典型。 她坐下有一刻钟了,除了间歇性的说两句,余下时间便是不停的往嘴巴里填食物。虽然都是些软糯精巧的小点心,虽然她家婢女的手艺的确不错,但也用不着这样狼吞虎咽……吧? 瞧那小脸,吃的油光呈亮——点心是蒸的,那油光乃是因为吃的太急太快了,自公主的额头分泌出来的。 跟随她前来的教养嬷嬷面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有尊卑意识的没有出声阻止。 只使了个眼色让一旁伺候的小宫女替公主不时擦一擦脸。 教养嬷嬷虽有提醒公主行止的权利,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下人,顾及皇家的颜面,不能再外人面前让公主没脸。 等到最后一盘子点心下肚,蓝锦甯很识趣的没有让人继续端上,别说做糕点要花费的时间不短,再者,她实在是怕这小女孩吃撑了肚皮。 十三公主下意识的舔了舔手指,眼巴巴的看了她一眼,眼见对方没有会意的行动,只好有些可惜的放下了手,圆乎乎的脸上堆出一个敦厚的笑容:“姐姐这里的点心味道不比御膳房差。” “公主喜欢就好。”锦甯微笑着感谢了她的夸赞,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十三公主并不介意,反倒打量起屋子——其实没什么好打量的,和她分到得院子一模一样,就连摆件和壁挂都差不离,看了几眼便兴致缺缺,又舔了舔唇瓣,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再次笑道:“茶水也很好喝。” 这是第三壶了,那些点心加上茶,足够招待三个人的了。 锦甯瞄了一眼她的肚子,似乎比先前来的时候更鼓了些?“公主喜欢就好。” 十三公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跟她说这固国公府的大xiao jie是个有趣的人? 这举止依然不淑女,配不上她公主的身份,教养嬷嬷强忍着没有出声,手却捏成了拳头。 十三公主的生母是宫中一个不受宠的淑仪,分位不低不高,勉强能出席一些小场面。但既然能坐到淑仪这个位置,行止礼仪绝对是过关的,为何会养出这样绝对“另类”的女儿来? “你们先下去吧,本宫有话要和**郡主说。”十三公主侧过脸,脖颈都看不见了,大大的脸盘子端出正色的表情,反倒不伦不类。 刚才她那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更适合她。 她的教养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连带着跟来的宫女,走的一个不剩。 魏紫姚黄她们闻声并没有动,棋书画三个大丫鬟本有些犹疑,不过看见有带头的,便也没动。 虽然她是公主,却是客人,没有随便使唤主人丫鬟的权利。 她们可是有身份有头脸的大丫鬟呢就是大少奶奶都不会随意使唤她们,更何况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公主。当然,大少奶奶从小跟大xiao jie混在一起,与她们一干丫鬟的情谊也不同,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十三公主见有人不听她的吩咐,眉头便皱了起来,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嘟起了嘴。 锦甯有些头大,但公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如棋,你们去收拾下行礼,我这里暂时不用人伺候了” 如棋行了一礼,带着四女离去。 十三公主喘了口气,别怀疑,那是热的。 “公主已经安顿好了吗?”室内只有两个人,总不可能一直大眼瞪小眼吧? “啊?应该好了吧”她怎么会知道,反正有宫女嬷嬷,也轮不到她安排。十三公主掏出手帕擦了擦汗,随即又塞了回去,一副怏怏的模样:“姐姐怎么不让人放上一些冰块?我那间屋子里都摆了三盆了。”语气里略带几分傲娇的样子。 锦甯满头黑线。 避暑避暑,选的地方自然比盛京凉快许多。 此地虽不是山林,却种满了参天大树,树叶密集,阳光几乎透不进来,就是露天的地方,也都有阴影凉亭,很是舒适。且四周又有湖泊,水汽充足,大大降低了热度,一到此地,便觉得凉意盎然,那里会热? 这位十三公主乃是胖的,出的只怕也是虚汗。 在这样的地方还要用上冰块,公主啊,您的娇贵已经无与伦比。 她笑道:“臣女自然比不得公主。” 十三公主甩给她一个“知道就好”的眼神,傲娇的抬了抬肉忽忽的小下巴——话说,拿下巴可真够难找的——又仿佛大发慈悲的赞道:“姐姐这里的点心还是很好吃的……” “公主不嫌弃就好。”还惦记着呢锦甯淡笑道,uu看书ww.uukashu 丝毫没有让公主殿下打包一些的意思。 只是,堂堂公主殿下特意跑来找她这个不怎么熟悉的人,总得有个理由吧?难不成就是因为吃不饱跑来她这里蹭吃的? 蓝锦甯自认与这位小公主并不相熟,对于皇家的人,她一向是能避则避的。而养在深闺的公主,跟她更是没什么交际。梁微绮是个美丽的例外,她已经认了,谁让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嫂嫂的呢?至于其他人……与她何干? 没有交情,却在落脚的第一天就来找她,她实在不觉得自己已经单纯到会以为她没有任何目的的地步…… 这人不识抬举,十三公主鉴定完毕,有些不高兴的瘪瘪嘴:“罢了,本宫过来其实是替六皇嫂传话的……” 周氏? 只怕是某人沉不住气了啊……只是他是怎么骗的这个“单纯”的小公主跑这一趟冤枉路的? 锦甯抿唇而笑。 “六皇嫂说,皇兄很喜欢你上次送她的手帕,想跟你学学那个什么‘苏绣’,给皇兄绣件披风。”十三公主说完,撇了撇嘴。 这种话分明自己说就好了,哪里用她亲自来?不过看在点心确实不错的份上,她也就勉为其难了吧。。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四十三.渐行渐远(4)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渐行渐远(四) 送走十三公主,锦甯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苏绣”?周氏为何会知道绣法的名称?她的确进献过一些自己绣得团扇等物给宫里的娘娘们,但却并没有透漏过师承与名字。而且“苏绣”是前世的说法,取自创出这种绣法的绣娘姓氏,今世又如何能够随意沿用? 这样明显的试探,已经不是试探,反而更像是指责。 白色的肥猫迈着优雅的步伐懒洋洋的走过,突兀间伸出一双细腻白皙的玉手,提起猫脖子,将它抱在怀中。冰冷的寒气袭来,企图挣扎的雪球下意识的一缩猫脖子。 “喵呜~”不管是男主人还是女主人,都很可怕…… 例行的避暑更像是一种休假,今年少了娘娘们约束的皇子皇女们,格外的轻松惬意。湖上泛舟采莲之类的勾当,大皇子妃通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意了,因着有来自靖王府和固国公府的侍卫,就算出现意外她也不怕——宫里跟来的护卫们靠不住,这些人却是绝对用的放心的。 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瞧了两眼那对未婚的少年少女。 靖王世子遗传了皇家的好相貌,在容貌上有气氛肖似靖王,但五官细致深刻,鼻梁高挺却遗传自母亲,因而看上去比靖王叔更加的漂亮。除去六皇子以外的任何一位皇子,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假若原先大皇子还可以说的上英武,然在他六弟与表弟面前,便如凡夫俗子一般仅仅只说的上是“能看”罢了。 即便如此,在她成为大皇子妃之前,他也早早的纳了三四位侍妾。 另外几位皇子,也是一样如此。 只有那两位,总觉得太过于不同了些。 六皇子也就罢了,先前由于出征的缘故而延长了婚期的同时,自然也没有时间去纳什么妾。不过那位好歹也从戍边带回来一个异国女子,虽然那女子终究没能成什么事便香消玉殒了,可归根结底,六皇子也是对她动过心的。 靖王世子……看着是没什么野心的人,却也不讲究享受身为皇族子弟的福利。他仿佛便是个完全的武痴,除了对武艺勤奋不已,再没有旁的爱好。对于女色,似乎也始终执着于蓝锦甯一个人。**郡主虽然聪慧漂亮,但担得起这四个字的世家女子却也不少,除了运道好一些,实在没看出来她与旁人有什么不同之处,值得他如此倾心…… 话说回来,六弟似乎也是对这位郡主另眼相看的…… 垂眸看书的少女似乎察觉了她的注视,忽然抬起头来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个浅淡而又友善的笑容。 让人如沐春风啊…… 想着自家大儿子早早的订下了这个少女的妹妹,大皇子妃心中便忍不住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来。日后儿媳妇过了门,她该以何种身份去面对这个少女?是长媳的姐姐,还是表亲妯娌? 回了一个笑容,收回的目光又落在不远处的儿子身上,他身边的少女自然便是蓝锦曦,笑的一样天真而纯善。她的目光清澈,行止间带着一种世家女少见的爽利活泼,让她暗暗满意。 皇家已经有了太多复杂深沉的人儿,这样的女子真的很稀有…… 其实这样也好,自家的孩子被相公教育的年少老成,闺女们也是行之有度,一个个就像模板里刻出来似得呆板。有个活泼精灵的媳妇,反而让她欣喜。 大不了自己把她当女儿宠便好了…… 一旁的嬷嬷见自家主子渐渐迷糊了,便轻手轻脚的替她盖上一条薄毯。 手慢慢从柔顺轻薄的触感上拿开,嬷嬷便忍不住对身旁的另一位同僚说道:“娘娘真是好福气呢,有那样的人家做亲家……听说这是**郡主从雁乐带回来的,是西域的特产呢这么小小的一条,便值几十颗金珠。” 也就千两白银吧…… “嘘,小声些,莫要吵醒了娘娘……”另一位嬷嬷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自然是好福气的,若不然怎么能嫁入皇家?别看我们大皇子什么都不争,可皇上可是看重的很,历年的赏赐也从来不少……这样一条毯子值当什么?” 话虽如此,可这东西,也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即便是身为皇上和皇后,也是因着**郡主那一趟回来之后才有了这好东西的,先前……都不曾听说过呢 嬷嬷眼中暗自带上一丝欣羡,这些贵人用的东西,只怕她终其一生也就是能摸摸罢了,这还是脱了郡主的福呢 郡主与世子的婚事几经周折,到底还是定了下来。那可是她们好一段时间的谈资呢大家纷纷都说蓝家与靖王爷家的婚事只怕是不成的,两家的情分也很有可能到此为止了。谁能料想到这柳暗花明又一村,世子果真情深似海啊 “说的也是,不过说起来,固国公府的少爷xiao jie人都很好呢上回他家的小少爷在王府里迷了路,u看书 uukanhu 我不过是带个路罢了,他还同我道谢呢”先前提起话头的嬷嬷说起来,便是十分感慨的样子。 能向下人道谢的主子,即便只是个庶子,也是难能可贵的啊 “老姐姐说的是,锦曦xiao jie也是如此呢也难怪皇上偏疼他们家的孩子,这么优秀又有礼貌的孩子,谁不喜欢啊” 下人们小声的议论着,面上都是欢喜的神色。 谁也没注意到这颗茂密的大树后,站着一个面色沉郁的俊美青年。 深邃的目光看向正和蓝锦奇说话的靖王世子,那少年始终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与超脱。或许在旁人眼里,他的超脱更像是高傲,可展现在他眼里时,偏偏又觉得很是不同,也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将那些明晰的证据错过,才会没有注意到,那个少女那些细微的反常。 第一次看到他,她只怕已经认出他来了吧? 也是呢,自己的样子完全没有改变。即便是重新投过胎,还顶着同一副皮囊。 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忽然想到,如果他不是这副模样的话,是不是早就能认出她来呢? 可是,她却那么陌生呢?。。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四十四.苏绣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苏绣 梁乐桓不是没脑子的人,从前他以为勒如熙是喝了孟婆汤的,毕竟一个女孩子,未必有他那般的执念——恐怕甚至是恨不得忘了他才好——所以满世界的去寻找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然而经历了几百世,也从未遇上过。 在戍边见到那个女子,他惊喜的几乎要落泪,排除了一切反对的力量,将她带回大梁。 然而最终,他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只能找人替了她,然后远远的送走。 从此再不相见。 之后,他顺利的迎亲,娶妻。他知道自己与她的不可能,那个女子眼中写满了对大梁的恨——她是邻国大将之女,父兄皆战死,这怨不得他,却不能阻止她恨他——他那时觉得,这样恨着也很好,起码,她会一生一世记得自己。 当年勒如熙离开自己的时候,也一定是满心的痛恨吧那样的场景,与今世何其相似。 而如今,隐藏的真相忽然揭开,那个女子不是她。他狠狠的松了口气,又狠狠的难过。 一岁的**,一场意外昏迷之后醒来,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能诗能画,聪慧异常。有很多东西,旁人都以为是哪位蓝家的老太爷教授的,可他却知道,那是她从前就会的。 她原本就是很优秀的女子,如今,更加的出类拔萃。 改换了容颜,连性格也变化了许多。从前的勒如熙是单纯爱笑的女子,现在的蓝锦甯,却深沉的犹如湖泊。 她那么心平气和的面对他,从不亲近,让他以为她天性如此。 她分明记得他,却不肯相认。 “六殿下……您在这儿做什么?”一众宫女惊讶的望着树下沉思的安国郡王,这边可是女眷休憩的地方。虽说没有明确的划分过,但究竟有着男女之防,便是皇子公主们也是泾渭分明。 女眷集聚的地方,若非特殊情况,男子是会回避的。 “我看这边无人,便过来乘凉……”梁乐桓挑眉而笑,眼神无丝毫的闪烁,仿佛有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肩头,一瞬间让人目眩:“不想一不小心越界了。” 有那正是豆蔻年华的宫女霎时迷了眼,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年长一些的女官瞪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们一眼,转头又笑道:“原是如此,六殿下是想见郡王妃么?使人传个话便是,何必亲自过来。”端得是和颜悦色,可话语中意有所指。 “是我逾矩了,晚上定亲自向皇嫂陪个不是。”梁乐桓不由苦笑,这古代就是这点不好,仿佛男子多看两眼女子就是打什么坏主意似得。他站在如此僻静的角落,如不是这些宫女过来寻地方玩耍,也不会被抓个现行,这样都是错的…… 女官闻言便笑了起来,她本是大皇子妃的女官,本就代表了她的颜面。若是自家宫里的也就罢了,偏生身边还跟着诸多旁个身边得宫女,累了大皇子妃的名声可就不好了。这会见他抬脚要走,便问了句:“奴婢去请郡王妃过来可好?” 她倒也是相信六皇子是冲着周氏来的,毕竟那日山庄前面那一幕,可是落在了众人的眼中。 “不必了,免得她回去又罗嗦。”梁乐桓摇了摇头,侧脸望了一眼锦甯的方向:“小王先走了。” “六殿下慢走。”女官俯身道,待他走了,循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却正是周氏。 “锦甯,你怎么不跟她们一起玩耍?”周氏走到锦甯身旁坐下,轻声问道。 “还是不了,我怕热呢”锦甯放下书册,见是她,不由笑了笑。一旁伺候着的姚黄送上荔枝水,闻言不由抿了抿嘴,唇角生出一朵梨涡。 大xiao jie夏天从不见汗的,怕热?骗鬼呢 只是这郡王妃也太粘人了些吧?难得哄走了二xiao jie和诸位公主,大xiao jie才看了一会书,她便凑了过来。即便是想要彰显她与大xiao jie的感情好,也该看看眼色啊 魏紫走过去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总有些粗线条,喜欢不喜欢总摆在脸上。看她那气鼓鼓的模样,叫郡王妃瞧了去还能落了好?只好接了她手里的差事,轻声说道:“你去和如棋她们一块儿玩一会吧,这边有我伺候着。” 姚黄也不推却,知道魏紫姐姐就是这般性子,也不觉得生气难过,反而淘气的笑了笑,冲她吐了吐舌头:“姐姐嫁人之后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气势了。” 魏紫作势要打,姚黄忙闪开了去,一侧身便跑开了,远远的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 这丫头。 周氏看在眼里,只觉得锦甯似乎十分纵容身边的丫鬟。只是偏偏人家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举止,不过是打闹罢了。这丫鬟彼此之间调笑两句,倒是常有的,受宠的丫鬟都是如此。 身边的丫鬟若是太刻板了,当主子的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姚黄走远了,魏紫也站的远远的,周氏不禁有些稀罕的瞧了两眼:“锦甯,你身边就留了两个丫鬟伺候么?”她可是带了四个丫鬟二个婆子的,只不过听了她的吩咐,都在一旁的树荫底下候着呢 “我这里没什么伺候的,便让她们随意玩耍去了。”锦甯笑着伸了个懒腰,坐久了还是有些酸疼的感觉:“难得出来,让她们也松快松快。” “怪不得都说你是个体恤人的。”周氏笑起来,学着她的模样坐下,蜷曲双腿,用裙摆盖住脚踝,却总有一丝别扭,不如她那般自然。看来看去,又觉得并没有不同之处。u看书.uukanshu.co 她是受惯了约束的,这样恣意的坐姿,又怎能轻松习惯?并不是她姿势不对,而是因为自己的心情不对,不如锦甯那般放松,所以,心底才会觉得别扭。 “对了周姐姐,前两天十三公主到我那里坐了坐,说是你要学刺绣?我分明记得姐姐的女红是极好的。”她眨了眨眼睛,一脸单纯的问道。 “是有这回事。”周氏却点头承认了:“我见你的帕子绣得好,便拿给郡王爷瞧了,他也赞好呢我们爷那个人,平素里就没什么喜好的。我看他喜欢你这种绣法,便想着给他绣一身这样的常服,平素在家里穿穿定是极好的。” 周氏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羞红来,娇俏可人,好一会才散了,又好气问道:“不过这绣法我却从没见过,不知道妹妹从哪里学来的?” 锦甯一笑,打从十三公主传话那天,她便想好了借口,于是道:“是我家一个绣娘自创的绣法,母亲很是喜欢,便让她教了我们姐妹。”这话倒也半真半假,锦曦蓝宜都是会绣得,不过却是她亲自教授。 “原来是这样,对了,有名头么?”周氏恍然大悟。 锦甯道:“因那绣娘姓苏,母亲便称这绣法‘苏绣’。”。。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四十五.聪明人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聪明人 周氏的贴身婢女听了几句耳语跑来与她们道:“主子,郡王爷让人传话说请您过去一趟。”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哇”锦甯笑着打趣道,轻轻瞄了周氏一眼,仿佛有些促狭。 “贫嘴”周氏不好意思的嗔了一句,转头对那丫鬟道:“先叫人回了王爷,说我知道了。”言下之意似乎要留下来跟锦甯再聊一会。 蓝锦甯忙善解人意的劝道:“姐姐想学着绣法也不再这一时,说不定郡王爷有要事呢……” 都到避暑山庄了还能有什么要事处理?锦甯定是以为郡王爷……只是他们这一对夫妻感情到底好不好,自家心里却是心知肚明。 想起梁乐桓那天迎自己等人时心中还有几分激动,如今却已经骤然冷淡了下来。到了这儿也不愿意与她同宿一屋呆上一夜的夫君,她真的摸不清他的心思。虽说有些碍眼,但却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啊为何他说起不同房的借口来竟能如此理所当然? 周氏已经不止一次怀疑过他是不是有别的女人,在他心里更“应当”成为他嫡妻的人可是从圣上赐婚开始,六皇子并没有丝毫表露出不情愿的意思,所以那时她也没有对延长婚期一事有过任何旁的想法。但是如今呢? 他当年莫不是想要拖延时间这才远走戍边,最后没法了,才迎娶了自己? 可是他的意中人到底是谁?暗中查访了那么多次也依然无果,不能叫周氏不疑惑。 若能知道那人的存在也就罢了,不管是除掉她,还是大度的迎她进府都无所谓,哪怕是装着贤惠名义上与她平起平坐也不是不可能。反正她是圣上赐婚的郡王妃,任谁也翻不出天去。只要自己不犯什么错,她就不信他还能休了她不成? 这样摸不清什么状况的情势反而更让人难受吧 果然还是躲在暗处的情敌更加叫人不放心 侧脸看向一脸笑意望着她的蓝锦甯,心中不觉微微一软。只怕也只有这样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少女才能露出如此天真单纯的羡慕与幸福,才会觉得那人是真的在乎她吧? 荡满了苦涩的心其实微微一掐就能漏出苦水来,可面上还得不漏半分。如果有的选择,她宁可不要做这个郡王妃了,有什么,比一个真心爱惜自己的夫君更珍贵的? “你说的也是,那我只好先失陪了。”周氏端着笑点点头,便起身喊了丫鬟婆子离去。 终于清静了啊锦甯也懒得看书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魏紫体贴的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书册。锦甯是个爱看书的,对书本的保养也十分周道,虽是读了几年的旧书,却还有八成新。小心的捧了,又问道:“大xiao jie可要到屋里歇会?” “不了,我随意走走。来了两天了,还没逛过这儿。你把书放好就找姚黄她们玩儿去吧”锦甯冲她笑了笑。 “让奴婢陪xiao jie一起走走吧?” “这地方安全的很,你不用担心。若是不喜姚黄那丫头太闹腾……李大哥不是也来了?” 魏紫脸一红,不做声了。心里知道蓝锦甯是不想让人跟着了,也不强求。如今她已不是暗卫,做护卫的也是她那口子,完全没必要做无谓的坚持。 更何况……敢打大xiao jie主意的人,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 看着锦甯的笑脸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魏紫顺从的退下了。 四下虽不是无人,但也没发觉多少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锦甯满意的伸了伸懒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腰臀,果然还是靠背椅舒服啊回去了就把那玩意改良出来好了。靠枕虽然舒服,夏天用那还是太热了些…… 慢慢的随意走着,一路上打发了三四拨殷勤伺候的宫女,让大半人都失望后,果然再没有扑火的飞蛾了。至于最后那个被她小小惩罚了一下的大宫女,她也只能说声抱歉。这杀鸡儆猴,果然还是要杀肥一点儿的才有效果啊 还有巡查的侍卫们,这些人倒是不会妨碍她,人家尽忠职守呢,她可不会故意跑去找碴。碰上了他们行礼请安她便勉励两句,不过大半还是选择绕道了。 一对死里逃生的护卫看着锦甯远去的笑容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话说这地方虽然不怎么热乎,也不该让人觉得冷吧?明明看起来和蔼可亲的笑容,为啥让他们汗毛倒竖呢? 护卫队长重重的吐了口气,眸中闪过一丝敬畏,转脸便对属下们吆喝道:“行了继续巡查皮都给我绷紧了,莫要漏了一处,要是放跑进来一个贼子,老子要你们给老子陪葬” 众侍卫赶紧点头,抬头挺胸的表示自个精神抖擞完全没有半点瞌睡,有瞌睡的那也被冻醒了。虽然护卫们有许多个小队,但责任是连坐的。队长首当其冲,他们这些小的也躲不过去。而且今天**郡主看起来心情不好,为了避免被抓个现行,还是精神点好。 七皇子身边的大宫女只是带个面生的“宫女”进来就被罚杖责三十了,更何况他们这小虾米? 受了刑罚的大宫女哭哭啼啼的被抬回了七皇子的寝室,白色的宫裙上血迹斑斑,一看就知道行刑的护卫是下了死力气的。当然,也真不敢打坏了,只是皮肉受些苦楚罢了。否则真枪实弹的三十仗下去,她还能有力气哭诉? 七皇子坐在椅子上面沉似水,瞪着房顶仿佛上头藏了个贼,好半晌才哑声问道:“鸢儿呢?” 底下小宫女面面相觑吱吱呜呜,大宫女心里骂了句‘不顶事的’,强忍着疼痛回到:“被郡主叫人叉出去了,说是要送官严查……七皇子救奴婢啊” 私自带人到皇家私人避暑山庄里,这罪名可不小,否则她何必演这一场苦情戏? 好不容易七皇子殿下看上了自家***,点了名得要她伺候,这才欢欢喜喜通知了家里人送了小妹上山来,没想到被那一个程咬金给破坏了大好的机会。七皇子虽然不中用,可日后少不得是个闲散王爷,她们一家能攀上,自然前程无量。 若不是自个年纪大了七皇子殿下看不上,她早就主动献身了。再过两年够了年纪出宫去,光凭着宫里当差赞的私房她又能过上什么样的好日子?若是妹妹能抓住了七皇子,到时候求个恩典她少说也能去王府做个嬷嬷,陪个管事神马的,这一生也就圆满了。 可惜啊大宫女此刻真是心痛又身痛。 七皇子面上露出一丝嘲讽来,**郡主真要送官的话,这bái chi女人还能被送到他这儿来?低下头不屑的看了她两眼,早先怎么没发觉这女子其实蠢笨无比?聪明劲都用到攀龙附凤上头去了吧?以为她那点小心思自己看不出来? 不过却也不好当面驳斥她,以免寒了伺候他之人的心。“我知道了,会和她好好说说的,你下去上药吧,好生歇息。” 大宫女连忙感激涕零的谢了,叫人抬了下去。 一脸烦躁的把屋里伺候的人给赶了出去,看着他们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七皇子冷哼。屋后走出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来,捧着一碟子干果吃的正香,瞅瞅他那副臭脸,不禁笑道:“行了,屋里又没有旁人,你装个什么劲?我说七哥啊,分明你就不喜欢那乡下丫头,还非得生出这么一件事情来,何必呢?累的我又欠了郡主姐姐一个人情……” 七皇子瞅瞅来人,无奈的道:“十三妹……” 十三公主炸毛道:“小七你皮痒了是不是?” 七皇子连忙改口:“好了好了,我这不是一时顺口嘛你也知道我这是迫不得已的,那jiàn rén是皇后安插在我这里的眼线,我若不寻点借口糊弄她,保不齐她什么时候就把我卖了。” 十三公主冷笑道:“是你自己没用拿捏不住下人,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七皇子脸上顿时有些难堪,可这宫里的,谁又能保证身边没有别人的人?也不欲与她争辩,反正他这个十三皇妹就从来没有看的起过他这个七哥。 他是懦弱没用,uu看书 ww.uukanshu.cm可不至于谁真的对自己好也看不出来。他们俩不过是宫中两个无足轻重的小棋子,或许连父皇都记不得他们的模样了,可皇后娘娘却还是不放心啊…… 十三妹说的难听,却是好意提醒。 他到底是皇子,若是因为怕这怕那而失了皇子的气势,反倒让人怀疑。 十三公主见他不说话,终究是心软了些。怎么说,他们也是兄妹。将来她若是招了驸马,还得找个靠得上的哥哥依靠才是。几个皇兄之中,她与七皇子关系最好,所以两人说话时才没有那么多虚伪客套。 “太子哥哥体弱太虚,又爱虚张声势欺软怕硬,父皇早就对他不满。那个女人……”她连叫一声母后都已经不屑:“怕是心急了吧?总想着给几位哥哥添堵才好。你若真纳了那个乡下丫头,只怕回到宫里便会有言官说你强占民女了……” 他何尝不知? “有机会,我会和乐祥表哥多亲近亲近的……”七皇子无奈又有些疑问的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认定了世子与**?” 十三公主闻言,也不吃干果了,看着他,一脸的寂寥。 “……因为他们是这世上,难得的聪明人。”。。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四十六.误入桃林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误入桃林 而此时十三公主口中的“聪明人”,却难得的“老马迷途”,到了一处人间仙境。 说是人间仙境,或许有些夸张,只是这地方的确风景秀丽,比之前世那些名胜也毫不逊色。 面前是一汪湖泊,隐约可以瞧见不远处模糊的边际。然而从地势而言,却有拓展视觉的效果,蓝锦甯相信,这湖泊只是看起来大,本质上只怕不许花费多少时间便能绕湖一圈。 四周是密集的树林,远处的瞧不见是什么品种,只那一抹浓绿,令人身心都舒爽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湖水太过干净,于是倒映着天空,反折出一种纯净的蓝。湖面有微风吹过,掀起缕缕涟漪,在脚边轻轻荡漾,然而稍远的湖面中央,却如同镜面一样平静不生波澜。临近湖岸的褐色土地上,种着一排排桃花,花已经落尽,叶子却依然浓翠,枝桠间,依稀可见粉色的鲜桃生在枝头,令人垂涎欲滴。 那遥遥看不清晰的一片浓绿,只怕是一片桃林呢……也不知是哪个人想出的点子,竟然独具匠心到这般地步——蓝锦甯不傻,这一片美丽显然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周围只有错落低矮的驳杂野花,却是同一品种,人工雕琢的痕迹太明显。 桃子也是败笔之一,无人伺候的桃林,怎么能长出这般硕果来? 只是,置身此地的人,少有人会如她一般还有心思琢磨其他吧? 她……还真是糟蹋了这地方。 “姑娘迷路了?”苍老枯竭的声音乍然从身后传来,吓了她一大跳。几乎是无意识的摆出了防卫的姿态,细嫩的手掌不过虚虚一晃,手中便多了把银光透亮的小刀。 然而对方,却只是一名鸡皮鹤发的老者。 没有仙风道骨的气质,没有威严森冷的怒目,只是一个佝偻着脊背,挽着一个竹篮,目露惊愕与些微恐惧的老头儿,颤巍巍的退了两步,抖着声问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老者身上并没有武者的气息,蓝锦甯知道是自己小题大做了,连忙收了小刀。 “老丈莫怕,小女只是误入此地,乍然听见身后有声音,所以……”她歉然的笑笑,却并未鲁莽的靠近。 她自认耳力不凡,却没有听到这老者的脚步声。若非有高人相助,只怕这老头儿不是什么凡夫俗子。收了刀,只不过是出于一种敬畏。这样的人,她即便拼死,也是打不过的。 只是,他倒是装模作样的很相像啊 “原来是这样……小老儿看守这片桃林,也有数年了,如姑娘一般误入的也不在少数。姑娘可是迷路了,那边便是出口。”老头儿随手一指,说道。 眸中似乎有些疑惑,这姑娘身无长物,只一袭单薄的衣衫,方才那把锋利的兵刃去了哪里? 锦甯笑着谢了,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笑盈盈的问道:“敢问老丈,此地可有名字?” “姑娘说的是这湖泊吧?这湖叫做‘镜湖’,这地儿,却是没什么名字的,不过是山庄一隅罢了。”老者笑道,这姑娘穿的朴素,却身手不凡,应对冷静淡然,估计是陪着哪个皇子皇孙来的护卫。若不是方才那一手,他只怕也会将对方当成个无害的小女子。 “倒是湖如其名了。”锦甯望着那镜湖湖面若有所思,又道:“多谢老丈解惑,小女告辞了。” “且慢,姑娘既然来了,自是与此地有缘的,不妨摘一篮桃子去吧”见她毫不留恋的转身要走,老头儿忽然笑眯眯的出声拦了。 “这不好吧……到底是有主之物……”锦甯犹豫的说道。 “这片桃林这么大,我一个老头子摘也摘不完,每年总要浪费了好些。姑娘若是喜欢,送你些也无妨……”老头儿依旧是笑眯眯的:“老头子看着这片桃林有五十余年了,送出去的桃子也不在少数,庄主也从没过问过。” 锦甯知道这避暑山庄虽冠着皇家的名头,却不能算是皇族之物。 这座山庄修建之初也并不叫避暑山庄,只是一户江南富户的别院山庄。不过是某位风流的任性皇帝四处游历之时偶然路过,在此山庄流连数日,回到京畿后便赐了这么一块牌匾罢了。 那富户自然大喜,便名义上将这一座山庄送给了皇族。不过那皇帝虽然好这口,却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只说这庄子可“借”给皇族避暑之用,因而才有了如今皇族专属的避暑山庄。 那富户去世,家中出了不孝子,后家道中落,最后族人只得这一个山庄栖身,皇室无意为难,也无旁人敢染指,经敲打过的族人也不敢拿着皇室的名头作威作福,反倒渐渐成了小康之家。 当然,这也是许久以前的传言了,这庄子早就被皇族的人接手。不过,此处的地契的确不在皇族手中,到底是何人的,又语焉不详。因此这个说法,也很有可能是事实。 五十余年一个人打理这么大的地方,倒是难能可贵了……锦甯这么想着,又不禁笑起来,笑自己真是犯傻。老头儿固然说是这么说,她却不一定非要相信的。一个人将此处打理的这般井井有条,说出去,谁会相信? “姑娘可是笑老头子胡言乱语?”老头儿不高兴了,一团孩子气的皱了脸撅了嘴巴:“不信就算了。”气呼呼的转脸要走。 走了两步,见身后的丫头竟然不出声阻拦,惊讶的回头:“你怎么不拦住我?” 这老头儿……真是忒可爱了 锦甯差些笑喷出来,出于礼貌还是忍住了:“老丈莫要误会,小女只是想起了一些趣事,并非有意嘲笑老丈,还请老丈原谅。” 老头儿似乎明白了什么,扁了扁嘴,鼓鼓囊囊的双颊滚动着似乎在说什么。锦甯没有听清,便问了一声,那老丈便气愤道:“你这鬼灵精的小丫头莫要逗老头子玩儿,你这桃子要不要,不要就算了,莫要以为老头我好欺负” “小女不敢”锦甯顿时肃容道,不过心里却想着,这老头儿多半会与自家太爷爷性情相合,两个人若是能凑到一块儿……还不知是怎样一番热闹“老丈莫气,小女只是一时觉得有趣,若是冒犯了老丈,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跟我这小孩儿计较……” 老头儿也是被她气的迷糊了,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熄了火。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小辈较真,却是忍不住掀起嘴角来:“丫头有点意思,叫什么名字啊?” 陡然间,却是从卑微老奴成了长辈了。锦甯看的心里偷笑,这伪装的也太不称职了,这么一下子就漏了底儿。不过面上却是狡黠的弯了弯唇角,一副恭顺的模样:“小女姓姚,名紫。” 窑子?这名儿可不怎么好听……老头皱了皱眉头:“哪两个字?” “女兆姚,姹紫嫣红的紫。”不好意思姚黄魏紫,借你俩的名字凑个数儿 眼前这人身份未明,哪能彻底暴漏自己的真名。君不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老头儿的眉头舒展了些:“这名字还凑合吧不过你家大人也未免太……”正要苛责两句,一想到这女娃娃的身份,却是很有可能打小就被家人抛弃,更有甚至,压根家里就死绝了……不禁改了口:“姚……小紫儿,你可有字?” 锦甯一怔,还是顺从的答道:“小女过几月方才及笄……” 还没满十五?老头儿愣了愣,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少女一番。端凭那气貌风度,他还以为这女娃有二十了……或许三十?只是此时方仔细打量她的容颜,果然还存着三分稚气。 罢了罢了,小紫儿便小紫儿吧,只能怪她爹姓什么不好,偏要姓姚咳嗽一声,老头子别过头,将来自随意一扔,却正落在锦甯脚边,别扭的说道:“去摘了桃子就走吧” 锦甯顿时哭笑不得,这算不算强送? 却也听话的拾了篮子,走到桃树边,拣那成熟的摘了一篮子,方才离去。 老头儿见她走的远了,面色却沉了下来:“分明是蓝家的小娃,uu看书 w.uukanshu.cm骗我说什么姚紫,真当老夫是个傻蛋呢”又忽然嬉笑起来:“有趣有趣,蓝家那只老狐狸生了个小狐狸啊只是那小丫头不知道为什么,竟是满身死气……老夫竟是只能算出她是蓝家子弟,却算不出她的本名来……前头遇见个呆头呆脑的愣头青,也是算不出来,不过倒是我族子弟……嗯,老夫在此地呆了几十年,正好腻了,也是时候出去瞧瞧新鲜去。” 又想到,不知道那小丫头改天瞧见自己,会是怎样一副吃惊的模样? 自顾自得意的笑起来,一挥袖,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觉一阵风拂来,那老头竟是失了踪影。 不说那神秘老头到底是谁,却道蓝锦甯莫名得了一篮桃子,心中正是满头雾水。走着走着,身后一阵风吹过,转头瞧去却风和日丽,不禁有些莫名的寒颤。 刚转过头去,却见迎面走来一个同样提篮的身影。 “阿常?”蓝锦甯惊讶的出声,一脸肃容的阿常世子提着一篮子鲜桃,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别扭啊 阿常见到她,却并不觉得奇怪,瞅见她挽着的竹篮,才道:“你也遇到了那个怪老头?” 怪老头?应该是吧……锦甯点了点头。。。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四十七.无题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无题 两人对眼相看,竟觉出几分好笑来。然而蓝锦甯素来沉静,而阿常更是个木脸,这会心一笑的表情……搁他们身上是没戏的。 阿常把手一伸,撇嘴:“拿来吧。” 锦甯知道他指的是装桃子的篮子,笑眯眯的递了,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木有。他俩谁跟谁啊,自诩跟他在地府做了两百年的伴,日后也要结伴搭伙过日子的人,跟他客气那不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么?虽说一篮桃子也不沉,但不兴人家摆个绅士风度? “你也是溜达过来的?”两人一路走也没什么尴尬,反正周围也没人,锦甯想不如跟他聊聊天也好。定亲后的日子,其实过得有点惨啊虽然时常还是有见面,但是常常多说两句话就要承受无数含笑乃至于窃窃私语。就算没什么大妨碍,大庭广众之下,也只得收敛点儿。 可怜的波西贵妇猫雪球,为两人之间的“鸿猫传书”跑细了肉胳膊肉腿儿。 雪球是阿常找来的,很通人性。除了锦甯和阿常,跟谁也不亲,也就锦甯的侍女还能勉强抱上一抱,就连锦曦想上去摸摸,猫还得龇个嘴露出锋利的尖牙。竹林通往阿常家小屋的密道,此猫溜达了无数次,从没露过痕迹耽误过事情,由此可见,这猫儿精的很。 锦甯一直怀疑阿常是不是滥用职权塞了个小鬼进猫身去,不过在得了阿常数个白眼球之后,只得摸摸鼻子承认,这其实就是只普通的猫,就是聪明了点难缠了点。 少女柔美,少年俊逸,放在一块儿瞧,怎么看怎么顺眼儿。两人相伴而走,若有旁人在侧,定会会心的以为这对准小夫妻俩偷偷甩了人跑出来幽会来了。少女清秀清风不时回头说笑两句,而少年呢,挽着两个装满桃子的竹篮,虽说有损形象了一些,但终究还是副和美的画面哇 只可惜,谈情说爱与他们无缘。倒不是二人彼此看不上眼,其实吧,阿常自然是喜欢着得,蓝锦甯又何尝不乐意?只不过呢,两个人呆在一起太久了,能说的早一百八十年前就说完了,这会子想寻摸点话题来说,实在是难啊 “梁乐桓试探了三四回了,不过只怕他没看出来,他那个十三妹是个人精。”锦甯从篮子里摸了个桃子出来,撕了皮露出粉嫩的桃肉,掰了一块往他嘴里递了,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无比。 人家两手提溜着篮子,她可不好意思一个人独吞。自个也吃了一块,心情很好得的笑眯了眼:“这桃子不错,挺甜的。” 瞧着她那得意的小样,阿常把桃子肉嚼了嚼,满嘴都是桃子香,吞了下去:“所以你就把人家十三公主拐来做你的卧底?”嗯,指不定还有七皇子……那也不是个笨娃,就是心性弱了些,有些怕事。 “说什么拐,这么难听。”锦甯才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十三公主与梁乐桓虽然是亲兄妹,但到底不是一个娘肚皮里爬出来的。更何况,皇族的亲情,本来就最靠不住了。就算梁乐桓还惦记着那么一份血浓于水,但还不稀罕人家为自己打算打算啊? 人终究是公主,与皇子不同。皇子顶多以后赐个闲散王爷的封hào,锦衣玉食的圈养起来。有用又忠心的用用也无妨,没用的就当多养了个倒霉儿子。可是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啊不管是招驸马还是和亲,尊贵如公主,日后还不是一样要看别人的脸色?梁乐桓就算登基做了皇帝,能不能顾得上他们且不说,要坐稳那把椅子得花费多少时日? 这锦绣江山虽然姓梁,却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而她和阿常就不一样了。 阿常是靖王世子,虽然靖王爷名义上也闲散的很,可人家可是有hào召力的。当年在戍边的时候,也是出过力流过血的,各个世家都敬着呢阿常本身的秘密本就是最大的本钱,何况他在人前,可是继承了父亲衣钵,能文能武的。大梁近年边关稍定,却还是不稳,指不定就有用的上他的时候,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而她呢? 可算得上是大梁最衣食无忧的郡主了,银子她有,权利她有,还是不沾光的那种。更何况退一步说,她就算什么都没有,也还是固国公府的嫡出大xiao jie,蓝老爷子最最疼爱的重孙女儿。别看她名声显赫,仿佛做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旁人的眼睛,可事实上,她真正的底限在哪里,压根就没人知道。 吃喝玩乐她在行,胆大包天也是出了名得。可蓝老爷子的重孙女会是个纨绔么?这一点很值得深究啊 愚笨的只看得见眼前,觉得她是个一无是处,靠着蓝家和皇族的宠爱才能挣来一身荣光。可是聪明点儿的,还能真的一点都瞧不出来么? 一岁前只是蓝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庶女,几乎是一夕之间就获得了无数的荣宠,这些荣宠哪里来的? 难道蓝正杰那个尚书其实是个草包,只管专宠庶女不顾嫡子?难道蓝老爷子是个傻x,会被一个小女娃哄的晕陶陶的?难道宸帝那就是一个昏君,对臣子的女儿比对自家孩子还宝贝? 而事实上,uu看书 ww.uukanshu.om 蓝正杰政绩出色,老爷子英明神武,而宸帝,更是个人人称颂的明君。 所以,一切不过是表象而已。 蓝锦甯自然不用跟阿常分析这些,他心里透着窗呢,一眼就能看穿她狡猾的本质。 “要我看,十三公主才是这个世上真正的聪明人。她知道梁乐桓靠不住,也知道指望不上自家老爹,日后得找个靠的住的伙伴……”虽然痴肥,但那位公主绝对是故意的而且还满肚子的算计精灵……不过,那又怎么样?充其量只是有些自私罢了,只要不是危害到她头上,给她一点机会以观后效又何妨? 那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你看着办好了。”反正他无所谓。他重生本就为了这个小祖宗,而且这么些年来,他也看穿了。这丫只要日子能过的好过的舒心,绝对不会生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就算生了又怎么样? 改朝换代是历史进程中不可避免的事情,难道大梁还指望千秋万代? 宸帝该好好感谢老天,蓝锦甯是这样一个惫懒的性子才是…… 否则…… 阿常眼底冒出一丝黑光,转瞬又消逝,快的连甯小狐狸也没看见。。。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四十八.禁地之迷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禁地之迷 悠哉的闲逛一路,除了几只路过的鸟雀,竟然奇迹般得半个人毛都没见到。 看看天色,却发现已经不早了。夏天傍晚本就来的晚,远远瞧见房舍时,天已然暗了下来。 锦甯暗道一声糟糕,连桃子都没顾得上,匆匆和阿常道别。 可怜的少年挽着两篮桃子目送她离去。 和阿常分了手回到自己屋里,几个担了半天心的丫头便飞快的迎了出来。 虽说是大xiao jie让她们到一旁去玩耍,可是回来一圈不见人影,四处找了也瞧不见人,这心底焉能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就连魏紫姚黄,都是松了口气外加一脸责怪。 “大xiao jie这是去了哪里,怎的都寻不到人?”如棋把小心肝安回胸腔的位置,端上清水让她净手,以洗去桃汁干涸后的粘腻,一遍又不需要回答的叨念:“这避暑山庄可够大的,奴婢们对这儿又不熟悉,找了半天不见您的人影,吓得奴婢们都快哭了。” 这是在kàng yi她的无故失踪?只是她虽说走的远了些,到底也还在山庄里,怎么也不至于找不见吧?不过锦甯心里清楚这几个丫头是真的吓坏了,心中偎贴,自然不会责难她们,而是难得的低声表达歉意:“好啦,好如棋莫要生气了,不过就是出去走了走……”眼看如棋又要开始碎碎念,连忙补上一句:“下次不会了,去哪都带上你们可好?” 一干小丫头这才笑逐颜开,好吃的好喝的一一贡上,生怕这位主儿走了那么半天没电吃喝的会饿着了——只是一路走一路吃回来的蓝锦甯哪里还吃得下? 推却了众人的好意,又和姚黄魏紫把事情说了说,不过漏去了与阿常相遇的那一段。 不管再怎样放得开,这俩始终还是土生土长的大梁女子,有些规矩可以无视,这男男女女之间的勾当,却依旧避讳的很。 她话音刚落,姚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而魏紫则一脸凝重的道:“那处桃林……莫不是这避暑山庄的禁地?” “什么禁地?”姚黄快人快语的说了锦甯想问的话。 魏紫便仔细的说了。 这处避暑山庄的来历大梁上下无人不知,虽然后来又建了几处,却是寻常的地方,也不是像这里这般挂羊头卖狗肉。只不过,那片桃林里曾囚禁过玄虞朝末代帝王,而那个帝王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消失在这里,久寻无果之后,那里便被列为禁地。 玄虞朝,便是被大梁的祖先们所推翻的那个皇朝。 “既然是禁地,为什么都无人看守?”锦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然而想到那个莫名出现的老者,又有一丝明悟,莫非那人便是禁地的看守者。可是若是如此,他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拦住自己,还让她毫无阻碍的进入? 能做这禁地的看守者,那老者身份应该并不寻常。只是先前她却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这又是什么原因?锦甯若有所思的想着。 姚黄却听得兴趣缺缺,唯独在意一点:“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魏紫脸一红:“是李大哥说的。” 李大个升级成了李大哥,虽然听着一样,但背后蕴含的情义却不同。 姚黄便就着这个打趣起魏紫来,锦甯笑着看她们笑闹。 李大个为什么会知道?想来应该是蓝家的暗卫们知道些nèi mu了,而且并不是所有暗卫都能知道的。不过既然暗卫们知道,那么蓝老爷子、武郡侯爷,还有大梁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掌权者们,也都应该是知道的。 这里有什么秘密? 避暑山庄那么多,为什么她们一行偏偏来了此地? 总觉得有阴谋。 然而想破天去也不明白这背后之人是在谋算什么,按着魏紫的说法,那个前朝帝王纵然活着也活不到现在,早就成了恢恢,如果是有人想借着这个来给如今的大梁皇帝制造一些麻烦,那也太莫名其妙了。 大梁国运昌盛,没有丝毫颓败之像。国库充盈,边关防守严密。无论是文事还是军事,在周边诸国中都属于翘楚。这样鼎盛的时期,谁会那么不开眼的来招惹? 而一个死人,能有什么用处? 锦甯从来不是会钻牛角尖的人,既然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 随意的抿了一口茶,看着被姚黄闹得粉脸通红的魏紫,不由会心一笑。 尘世纷纷扰扰,与她何干?她只要走完这一遭,就能回去依旧享受她的安宁。 想利用她做点什么的话,她也只能让他们失望了。 不过是一次偶然的际遇,锦甯没有放在心上,阿常也从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 天气渐渐转凉,入秋。 十三公主常常来锦甯这边叨扰,多半是冲着这边好吃的。公主殿下虽有些无礼,然而却并不难相处,只要摸清了她的脾性,想要讨好她便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做人奴婢的哪个不会察言观色,只怕早早的就死在了自己的手中,于是这么一来,十三公主是越看锦甯的婢女越顺眼,恨不得将自己身后那一杆子人都替换了去。 她们都只会劝她节食,要她注意自己的身份。可是这些人有真的尊重过她么?有真的敬畏过她的身份么?不要以为她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那些轻视乃至于蔑视的眼神,每次都勾起她杀人的**,只不过她也深知自己再宫中没什么势力,只能忍耐罢了。 总有一天,姑奶奶会叫你们这些眼线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七皇子却有些灰心丧气,他早就知道靖王世子从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然而真正接触了才明白,冰块或许可以用热情融化,但千年寒铁,岂是那么好熔炼的。 不过一次次的被冻伤之后他却发现,这人虽然冷漠,却完全没有恶意。只要不触犯他的底限,在他周围的一尺范围之内,他便绝对安全。 实际上,不必卑躬屈膝的讨好他人,也叫他松了口气。 皇族的傲气啊……还真是,一文钱都不值当。 和十三公主相处的久了,锦甯发觉她倒是个爱好广泛的,说是博爱也不算夸张。只是公主殿下虽然爱好多多,却很难持久,于是便造成了她对什么都喜欢,但要自己去做,却绝对不可能。比如她爱吃,也喜欢看人做菜做点心,也曾兴致勃勃的亲自动手,然而在烧了三次厨房,毁了五件衣裳之后,被臭着脸的大厨们列为拒绝来往户,怎么摆公主架子都不肯让她靠近厨房一步。比如有一阵她迷上了下棋,又不愿动脑筋,结果棋艺奇臭无比不算,还爱耍赖做小动作,成了标准的臭棋篓子。但凡会点棋艺的丫鬟们纷纷避之唯恐不及,除了自家的宫女躲不过,只能拉长了苦瓜脸勉强上阵,就算是最好脾气的如棋,都会找借口脱身。 其实这小丫头还是有优点的,至少不会随便迁怒于人。 因为走得勤,便和常常和锦甯在一处的人熟悉了起来。梁微绮本就是她姐姐,对这个妹妹说不上喜欢却也并不讨厌,时间长了,倒觉得这妹妹是个难得看的清楚的,也就常有往来了。锦曦与十三公主年纪相近,凑在一起叨叨咕咕的时候也多了起来,只是小时候当惯了小先生的锦曦,总是对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埋怨。靖王家的小庶女美玉倒从一开始就很喜欢这个胖乎乎的公主姐姐,这丫也是贪嘴一族,跟着公主姐姐总有好吃的…… 大皇子妃也常常带着小儿女们到她屋里来玩耍,几个半大的小娃,成天和蓝家小双胞胎混在一起四处捣蛋…… 锦甯看着一屋子谈笑风生的大女人小孩儿,很有种抚额的冲动。如果这是在固国公府她自己的房间,只怕早就让如棋端茶送客了,绝对不会任他们这般闹腾。 不过既然不是自己的,看书 .uukansh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若无其事的从一张被撕破的古画上移开目光,她可没有爱护公物的美好品德。 山庄的管事们欲哭无泪的听着手下的小头目报告近日的损耗,娇贵的花花草草本就会自然凋零,换上最新的也就罢了;桌椅板凳碟子盘子之类的物件也属于高消耗物品,换个几次也无伤大雅。然而数件古物被摔成了破烂,名家名画像破纸一样飘零在风中,他们怎能不肉疼 就算皇室会予以补偿,可这些都是坏了一件便少一件的珍品啊啊啊 同时也想不明白,明明以前都会安安生生约束小娃们不要淘气的贵人们,这次为什么竟会如此的放纵自家的娃? 也许他们下次应该摆上精美的赝品充数? 而一直谋算着想要找个机会和蓝锦甯“算账”的梁乐桓,却悲催的发现对方压根就没有想跟他谈谈的意思。无论是明理暗示还是背地里传递纸条,无一例外全都石沉大海。在第三次被放鸽子回屋上药消肿之后,他的怒气上升到顶点,耐心已然告罄,面沉似水的宣布:避暑结束,打道回府。 秋高气爽,带着当地的特产,在山庄管事们欢喜的眼泪中,一行人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四十九.想谋朝篡位啊?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想谋朝篡位啊? 队伍中的小家伙们经过一次放肆的避暑经历,似乎被开发出了活泼捣蛋的潜质。一路上破坏力惊人,途径的驿站无论路边的花花草草还是其中的物品,都遭到了大大小小的打击。然而相比起来,这些并不值钱的东西还不值得贵人们注意,最后还是蓝锦甯实在看不过去,在临走时会给一笔为数不小的银两赔偿。 除了足够补上损耗之外,每个驿站守卫官员也能拿到一些结余。至于这些银钱会不会被公平分配给每一个人,这就不是蓝锦甯会关心的事情,毕竟无论哪个世界都做不到绝对的公平,更别提是这种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古代社会。 如此一来,哭丧着脸的官员们自然没开眼笑,甚至恨不得小家伙们的破坏更彻底一些…… “锦甯,你这样会惯坏他们的……”梁微绮无可奈何的看向正在互相丢点心丢的不亦乐乎的小双胞胎,虽然她不在意这点钱,可她担心这会养成小家伙们的不良习惯。有着她和小姑压制的这辆车上况且如此,那几辆只有几位小公主小皇子的车上会是怎样一副惨状,她都有些不敢去想象了。转头又对婠儿和翔儿挑起柳眉道:“好了不要闹了,母亲是怎么教你们的?” 婠儿和翔儿见母亲是真的要生气了,方才一边一个在锦甯身旁坐好,异口同声的道:“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我们知道错了。” 分明是知道锦甯会护着他们才敢这么大声的应她吧?梁微绮无力的望着搂着两个侄儿侄女笑得无比和气的蓝锦甯,忽然觉得这丫头似乎有些坏? 何止是坏,简直是坏透了。 “大嫂,只是一些糕点,没关系的。”果然锦甯温柔的说道,“不过婠儿和翔儿小小年纪就知道‘悯农’,真是不错了。翔儿,你想不想知道我们吃的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翔儿狐疑的看了自家姑姑一眼,是不是也笑的太好看了一点?不过微末的狐疑马上就被好奇打败,亮晶晶的眼眸望着她,十分用力的点头,大声的应道:“想” “婠儿也想”不甘示弱的梁家小娘子婠儿,紧跟着大声说道。 “那你们想不想吃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做的糕点啊?”锦甯拉长了语调,带着you huo的声音问道。 “想”两声毫不迟疑的,清脆的应答。 梁微绮别开脸,很怕自己忍不住护犊子的劝说锦甯。这俩瓜娃子明显是被锦甯拉上了贼船了,而她这个做娘的,虽然明明知道这两个小娃娃之后很可能有罪受了,可还不能出声阻止…… 貌似蓝惇和蓝宜小两个,也是从小被这么骗大的…… 没关系没关系,让两个小家伙受受苦也没什么……只不过剩下一年而已,全当时她体贴小姑了,以后她想祸害,也只能祸害靖王府的娃娃们了…… 小孩子……都是要教的嘛 “好那等回家了,姑姑就带你们种稻谷去”锦甯面不改色的说道,仿佛种田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全然不顾两个小娃至今也才三岁而已。 咳咳,那貌似是虚岁来的? 小时候要吃够了苦头,长大了才能印象深刻嘛 娃娃们兴奋的问起稻谷是什么,要怎么种,种在哪里等等幼稚的问题,梁微绮已经不忍心在看了。咳嗽了两声,却完全被小瓜娃子们兴奋的音量给遮掩了过去,以至于她是在有些郁卒。 她这个当人娘亲的,还没人人家姑姑的威信高……实在是太失败了 傍晚,马车停下,到了驿站。 此处离景城已经不远,只是安国郡王说,与其匆匆忙忙在关城门前赶回京畿,不如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早再动身——毕竟他们不赶时间。 大家伙想想也是,夜晚匆匆入城,疲累了一天的众人也没什么精神了,还不如明天天亮了再赶路,回了家也能好好捯饬捯饬,便没有疑义的通过了。 时间有些早,离晚饭甚至还有一段时间。十三公主蹦蹦跳跳的来请锦甯出去走走,同来的还有几位年幼面嫩的小公主,害羞带怯的望着她。虽然官驿这种地方着实没什么好风景,不过外边的小摊贩对这些公主还是颇有吸引力的。这里的安全也无虞,还没有人胆子大到在离京畿如此近的官驿附近作案,于是锦甯便点了点头,只让如书跟在身边。 如书家中弟妹多,带小孩子比较有经验…… 刚出了房门,就碰上携手来找她的锦曦和美玉,于是“逛街”小队又多了两人。 当然了,这么一群金贵的女娃娃出门,还是有护卫跟从的。要不然随随便便碰上弄痛了哪一个,谁敢担这个责任? 官驿附近的小集市虽然不怎么热闹,却是挺大的一个地方。锦甯兴趣缺缺,找了个茶摊喝茶,顺便把如书借给锦曦……这些娃娃们身上都有银两乃至银票,然而这里只怕消费不起,如书能很好的充当钱袋的角色。十三公主有了锦曦这个作伴的,哪里还用的着她陪,虽然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不过想想也就随她去了。两个大萝莉带着一群小萝莉,身后缀着数十个平民装扮的侍卫,高高兴兴的走了。 准备的还挺充分,锦甯带着笑意的眼神落在那些侍卫身上,不觉卷起一个甜笑。 这样的茶摊上,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货,普普通通的菊花茶罢了,总算还能入口。锦甯坐了一会就觉得有些无聊,也想四处随意走走。不过刚起身,才想起自己出门时忘了拿钱袋,顿时被那两个铜板的茶钱给难住了。蹙了蹙,她莫不是要在这儿等着如书回来付钱? 驿站倒是离的不远,只是为了两个铜板特意带人去拿钱……这个脸,她丢不起啊 眼见喝茶的人一批换过一批,只她一个点了一壶菊花茶却还留在摊位上,茶水摊子的大娘的目光看着都起了狐疑——穿的这样富贵的xiao jie会没有钱?当然不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人家没有带钱的习惯 大娘自然不会为了这一两文的铜钱去为难人家一个小姑娘,而且看起来还是有身份又体面的一位官家xiao jie,当即走了过去,冲她和善的笑了笑:“姑娘身上没带碎银子吧?无妨的,下回一起补上就好了。” 锦甯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 尴尬的向大娘道了谢,忽然发觉视线里飘过一个熟悉的人影,下意识的便抓住了那人:“身上有没有带钱?两文钱就好”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问道:“你要两文钱做什么?” 这声音,磁性有如大提琴般醇厚,带着丝**惑的音调,让蓝锦甯瞬间愣住了。 僵硬的仰头看了一眼,那精致的眉眼有如书画中的美人,高傲中略带谦逊的气质,唯有一双标志性的桃花眼,深处暗藏着入骨的阴暗。 这一世,他从未以huā huā gong zi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过,然而,她却依然把他和那个男人画上了等hào……镌刻在骨子里的阴冷感便下意识的袭上身躯,锦甯捉住他的手似乎被烫着一般迅速的收回,也没有回答男人的问话,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她就这么……讨厌他么? 梁乐桓的眼眸里盛着浓重的悲哀,以及这两三个月来,被无视的怒气。 锦甯只觉耳旁袭过一阵风,眼前一黑,人便失去了平衡感。下意识的尖叫被一只冰冷修长的手给捂回了肚子里,恶由心生的狠狠咬住了那只手。 待到重新感觉到地面的踏实感,耳边传来梁乐桓恶狠狠的声音:“蓝锦甯,你可以松口了” 他以为她愿意咬他?锦甯挑挑眉,放松了牙关。梁乐桓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两排细细的牙印均匀的分布在手掌上,尖利虎牙以及门牙的位置,渗出的血珠分外红艳。 这丫头,下口真狠 “原来是安国郡王,”锦甯面上突兀的一红,旋即镇定了下来:“这种当街虏人的小人行径,未免有失您高贵的身份……” 看着她那淡淡的的模样,毫不在意的讽刺口吻,梁乐桓心中莫名一痛。 这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寻回的人儿,这就是他一心一意想要补偿的女子 他这几千几万年来所受的折磨,u看书.uukanshu.om难道就是为了得到她这样的回应? “勒如熙,不要装傻了。”他盯住她的眸子,咬牙问道:“难道你就不想解释什么?” “六皇子殿下,”蓝锦甯嘲讽的一笑:“首先,本郡主姓蓝,其次,我该解释什么?” “你是蓝锦甯,也是勒如熙”手掌狠狠的捏成了拳,手心处浅浅的伤口传来刺痛,却不能让他转移自己的目光。眸光变得幽暗而深沉:“我找了你很久,你却躲在一边看我笑话?嗯?” “笑话?”蓝锦甯侧过头,仿佛疑惑的问道:“不知道六皇子殿下找本郡主有什么事呢?又提供了什么样的笑话供我娱乐?不过,您方才说的话,倒真像是个笑话……” “就算你不承认也好,总之……”他望着她,忽然有些迷茫。不过转瞬间,迷茫散尽,仿佛下定了决心般,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是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 “本郡主婚期已定,皇上做媒,钦天监定的好日子。”蓝锦甯笑的很迷人,优雅而得意。“除非……原来你想谋朝篡位啊?” 梁乐桓深吸了口气,从没想过,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竟然也会这样伶牙俐齿。。。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五十.阿常也腹黑了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阿常也腹黑了 话说,驿站这种地方,为毛会有这种别人看不到的死角捏? 蓝锦甯很忧郁,梁乐桓很无语。 什么现在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自己压根就不认识?以至于需要深呼吸来协助自己平复激荡到恨不得杀人的心情?还是因为,慢慢习惯了女人顺从自己,已经不能接受被人反抗了? “我还不至于为一个女人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下意识的话就这么冲出脑海,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看见锦甯唇边的冷笑了,忽然意识到大事不妙,脸色就有些狼狈,顿时愣在那里,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把话吞回去。 “我明白了,六皇子殿下”锦甯忽然褪去冰冷的模样,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既然如此,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不,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好谈的,你说是吗,表哥?” 表哥……就算她不嫁给别人,也不会嫁给自己…… 虽然,在这个时代,表哥表妹联姻的比比皆是,然而他却是带着现代人记忆的人啊,怎么能不明白,这个身份代表着,他们没有可能? 捏起的拳头指节泛白,掌心已经感觉不到痛,因为心中恍然的痛,让他无法思考。 即便找到了,他……也还是不能拥有这个女子么? 而且,就算他可以抛开一切都不在乎,可,她是订了婚约的人啊…… 蓝锦甯转身离去,挺直的背影带着孤傲,没有丝毫的留恋。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已经渐行渐远了,不是么? 那个女子甜甜蜜蜜喊自己老公的模样,竟然已经不再那么清晰了。她的笑她的泪,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他。 自己借着她丈夫的身份慢慢夺取了她家族的企业,她没有一声埋怨,甚至没有一点点恨。他是知道的,自己这个前世的小妻子,其实对那个家族并没有多少亲情在。而在得知他背叛,潇洒的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她脸上也没有一点点的伤心和难以接受,好像一切是那么自然,那么的理所当然 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只是顺势而为的嫁给他,然后理所当然的离开他 可是他呢?却背负着对她的愧疚,一点一点,深陷在对她的回忆里。那种自责,那种痛苦,让他红了眼,不顾一切的毁掉了吞并勒家后的罗家…… 她应该是恨的吧?恨他毁了她的家族,恨他背叛了她…… 他以为,这可以让自己稍稍心安,可以再面对她的时候,能够理直气壮的……挽回。 然而,她还是漫不经心的笑着。 阴翳的眼睛,盯着缓步离开的少女,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样的滋味。 她慢慢的走入阳光中,金色的光芒分布在她的肩头,那样唯美而灿烂。而自己,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一点点的,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才是……最残忍的惩罚。 梁乐祥,是她最初的障眼法吧?让他以为,他是另一个重生者,和曾经的他来自同样的时代,有着相关的记忆,吸引了他大半的注意力。而那个孩子的冷淡,也的确让他没有办法确认。他从没见过那么冷漠的人,冰冷的,仿佛一块坚硬的寒铁,难以拉拢,直到放弃。 他有所顾忌,因而一直放任这个男人成长着,不过如今,好像没有必要了吧? 美丽的眼眸,染上一层黑色的光,那样狰狞可怖,恍若修罗。 锦甯忽然觉得脊背一冷,心头升起莫名的不安。不过很快的,她挥去这种感觉。 “阿常阿常,你在哪里?”步入驿站的大门,她直直的往梁乐祥的房间冲去,驿站的官员护卫就这么看着她开开心心的叫着未来夫婿的小名,大大方方的冲了过去…… **郡主,您可不可以含蓄一点撒? 官员们扭曲着脸,强自装着视力不佳的模样,转头瞧见淡定无比的护卫们,心生佩服。 恐怕是已经习惯了吧,才能如此镇静? 房间门没有关,锦甯没头没脑的冲进去,差点摔了个料峭。好在有堵人形肉墙及时拦住了她,结实的长手臂随意一捞,就将她捞入了怀里。挑了挑眉:“做什么,疯疯癫癫的。” 仰头给他一个甜笑:“借我两文钱。” “……”他身上怎么可能有铜板?不过看她双眸亮晶晶的模样,他二话没说,伸手一招。 “少主。”突兀的黑色身影出现在房间内,低头附耳。 原来靖王爷也有暗卫啊锦甯用挑剔的眼光看了那人一眼,然后满意的收回。 暗卫狐疑的望着和自家小主人搂抱在一起的少女,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未来世子妃了……不过为什么是传说中的? 因为他被分到少主身边没多久,还木有见过哇 坦白说,暗卫是有些激动的。分来这么久了,少主也没让他做过什么事情,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太浪费了哇只不过现在qing tiān bái ri的就唤他出来,莫非是有重要任务? “两个铜板。”梁乐祥冷着脸,沉声说道。 暗卫直觉应道:“是”正准备消失,忽然想起来,少主说的任务好像是…… 两个铜板? 如同被暗算了似得,暗卫飞了一半的身子一个料峭,差点没跌个狗吃屎。“少主?” “拿两个铜板来”梁乐祥的目光更冷了,他可不喜欢有人质疑他的命令“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么?”暗卫羞愧的低头,的确是小事……可是这种小事,用的着把他这样精英一般的暗卫找出来处理么? 太木有战略眼光了吧……再说,他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铜板这等平头小民才会用的到的货币? 不过,这好歹是少主吩咐的第一件任务,就算再微不足道,他也要办好……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马上消失在二人的眼前。临走前,还听见少主温柔的哄着他怀里的姑娘道:“稍微等下,一会就给你送来……要不要喝点水?” 感情他是在给未来的小主母办事哇那更得尽心尽力了。 半个时辰后,可怜的暗卫带来了铜光闪闪的两枚铜板,交到自家小主子手里…… 于是他躲回暗处看着未来少主母兴冲冲的跑了。 话说,这个地方找个铜板还真不容易啊……贵人们的钱袋里翻不出这种东西,这找两个铜板,竟然耗费了足足一个时辰,要不是他机灵……好吧,那种丢脸的事情就不要说出来了…… “武,铜板哪里找来的?”梁乐祥仿佛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似得,忽然问道。 房中明明没有半个人,却诡异的让人有种灼热的感觉。当然,不是什么东西自燃烧起来了,而是仿佛眸中生物的脸皮被自身的热度烤红的味道…… “属下……属下是从一个卖茶得大娘那里‘借’来的,”木有办法,那种升斗小民,就算一个铜板都恨不得藏到裤腰带里,只有那个大娘的铜板光明正大的等着人偷……咳咳“不过属下已经还了她十两银子的利息……” 借两个铜板还十两银子,这比gāo li dài还黑啊…… “嗯,办的不错,我会跟父王说的。”梁乐祥点点头。 其实您心里已经笑翻了吧?只不过冷脸了太久,已经不会对除了锦甯以外的人露出笑脸了吧? 屋里静默了半晌,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那个,少主……” “嗯?”梁乐祥挑眉。 “这种事情,可不可以,不要告诉王爷啊?”要是让王爷知道,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暗卫,居然去偷人家百姓的钱财,一定会想要扒了他的皮的…… “这怎么可以本世子做事一向最公正不过虽然只是见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也还是要让父王知道的好本世子绝不会埋没人才”梁乐祥一本正经的道,是多么的正气凌然啊 果然啊,和蓝锦甯那种娃呆久了,还是会被传染的吧?世子殿下,您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腹黑? 少主果然不好伺候……“武”欲哭无泪的苦着脸,已经预料到了自己杯具的下场…… “大娘”蓝锦甯跑回茶摊,笑眯眯的递上两个铜板:“给您茶钱” 茶摊大娘惊讶的看向那只攥着两个铜板的bái nèn小手,想起了这姑娘,uu看书wwuukanshu顿时笑眯眯的道:“不是说不用了么……”手脚利落的收下,回头乐呵呵的夸奖道:“这大户人家的姑娘,果然就是不同,一点小便宜都不爱占……” 蓝锦甯害羞的低下小脸,仿佛被夸赞的脸红了:“看您说的,我回去了啊,大娘” “唉姑娘慢走啊”挥挥手道了再见,看看没什么生意,乐滋滋的捧出了装茶钱的匣子:“……一百四十七……咦,怎么还是一百四十八,刚刚那姑娘不是给了我两个子?这是什么?银子?哪来的银子啊……卡兹……哎哟我的牙,还是真的啊” 大娘愕然的望着多出来的银子,有些恍然的往官驿的方向望去,那漂亮xiao jie的身影一晃眼竟然已经看不见了。 “莫非那姑娘是仙女儿……嗯,一定是好心的仙女儿……” 于是,某年某日某时,从京畿附近的某一个官驿外小集市里,忽然传出了仙女下凡的传闻…… ———————————— 话说,这250章,真难听啊…… 不过,撒花,250章了,冬雪还木有写过这么长的文文…… 求支持,求评论,求推荐,求抚摸~~~~~~~~~。。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五十一.东晋先生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东晋先生 又是一年浓秋。 趁着天气凉快,朴实的百姓们自然勤勤恳恳的下地干活。正是秋收时节,各个郡县也正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年末的岁贡。 固国公府蓝家也有自己的土地,各处的庄子收成下来比起一个下县的岁贡都不会少。从搬到这座宅邸的第一天起,老爷子就将自己明处的产业一件不漏的都交给了王氏——男主外,女主内,谁叫王氏是唯一的主母?老爷子也不怕王氏会糊弄自己贪墨银子,这一大家子都要靠她来主持的,没点信任根本过不下去。 幸而王氏是个贤惠忠贞的,没有辜负老爷子的期望,不仅将固国公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各个庄子也是井然有序,没有半点忙乱之处。 最困难的时候已然过去,如今只要坐享其成就好。蓝家早就不缺钱了,节余的钱财,不过是为了后世的子孙能有更多的资本罢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然而大部分人还是希望能有更多的富贵,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能永远享福。只是大半这样做的人,积累的家财总会叫不肖子孙肆意挥霍的干净。 这世上,永远不缺不知人间疾苦的二世祖和虎视眈眈狼子野心的小人。 内忧外患之下,覆灭几乎是一定的。 北边的东盛国忽然放弃了与大梁的连年对峙,撤出守在戍边的大半兵力。然而向来有“猛兽”之称的东盛国士兵,即便只剩两万的边关将士依然是不可小觑的战力,更何况东盛的那位新帝心思阴沉难以捉摸,因而宸帝并没有因对方的撤兵而懈怠,而是命人原地待命静观其变。 未及一月,潜伏在东盛的探子便传来了最新的消息。原来东盛国主抽调兵力,竟是给了那个在戍边战役中与六皇子斗的不相上下的少年将军,让他对夹在东盛与暨国之间的一个小国实行战略性入侵。 那小国的国主昏庸,底下文武官员饱食终日,只晓得剥削民众,压根就是一群蛀虫。战事一起,竟都是晃了手脚,不过三两日,便被破了三座城池。这样的国家,国民忧心忡忡,官员惶惶不可终日,根本难以维系正常的朝堂秩序。 少年将军万夫莫当,剑锋直指皇城 其实即使东盛国不插手,这个小国的灭亡也指日可待。 很显然,东盛与大梁僵持不下,而新帝急于建功,便将目标落在了暨国头上。小小一个垂危小国,自然不会被放在眼里,只是这位东盛皇帝,未免也太心急了一些 暨国不乏有远见的良才美玉,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暨国国主心中通透的很。只是暨国乃是农业大国,于军事一道并不擅长,虽然派兵助阵,却依旧节节退败 这一年秋岁,小国得了暨国指点,派遣使臣前往大梁,替国主求取大梁公主,以求联姻之谊 “想要我大梁公主下嫁,做他的春秋大梦”即便那是一国之主,然而如此没落如此昏庸的一个君王,哪里值得赔上一位公主的终生幸福?宸帝在朝堂之上便勃然大怒,就要命人将那痴肥的使臣丢出殿去 大梁如今民富兵强,说公主嫁给一位君主是下嫁,也并非言过其实。 更何况小国垂危之际,公主嫁过去岂不是要做一个亡国皇后?宸帝的公主们再不济,那也是自家血脉,尊贵无比,岂容如此折辱 “大梁陛下请息怒”眼见小国使臣依然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陪同而来的暨国使者自然不好再保持静默。鄙视的瞪了那胖子一眼,对龙座之上的宸帝作了一揖,:“且听文熙一言。” 本国官员对皇帝称微臣,他国官员,自称下臣,身无官职者,只可称草民。 为何此人竟如此厚颜,敢于自称? 宸帝闻言不禁皱眉看去,不过是随意的一瞥,眸中却现出精光。这名自称文熙的男子,穿着并不是官员服饰,而是各国通用的儒生服,表明此人至少是个有儒士 儒士与进士不同,并非通过科举一途便可以享有的名hào。儒士者,必定是受到举国上下乃至他国人承认的饱学之士,品行无缺,德行高尚。虽然身无官职,却享有超然的地位这样的人,无论国籍走在路上便可以受到众人尊敬,说是古代的大众偶像也不为过 就是整个虹祁大陆,也仅有十名儒士,两名大儒其中大梁占了三名儒士一名大儒,东盛仅有一名儒士,而剩下的几乎全部都在暨国 儒士虽无权势,却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而这种影响力,没有人能将它视若无物 这儒生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都敢穿的 “原是东晋沈先生”宸帝目光顿时肃然起敬,言语之中都多了三分尊重。 东晋先生是雅hào,并非真名,他全名沈墨,表字文熙,乃是二十年前暨国新晋的第五位儒士,以善辨著称。此人家境不俗,从小就被称为神童,更是暨国大儒玄先生的高徒许是在玄大儒的影响之下,东晋先生没有丝毫世家子弟的高贵气质,更无出仕的念头,为人最是乐善好施,从小便是人人赞誉的散财童子 当年不过十五岁的少年沈文熙,便已然位列十大儒士之末 而如今,此子也不过三十五岁,家中只有一妻一妾。妻子乃是玄大儒的孙女,而妾氏,乃是暨国公主,当今暨国国君的亲妹妹 堂堂大国公主,竟是只能为妾,由此可见儒士地位的崇高。 东晋先生居然肯陪同小国使臣前来大梁,可想而知,那小国国君是被逼到了什么样的窘迫境地,竟是不惜血本了 当然,这其中,也定然有暨国国君的推波助澜。 景城固国公府邸。 蓝正杰自下朝之后回到家,便长吁短叹。讲到那位暨国名士的风采,更是双眸异彩连连,差些就手舞足蹈了想他当年也是拜在一位儒士的门下,如今才能有如此地位。只是他资质普通,老师也不过是见他诚恳上进,又看在武郡侯府或者说是老太爷的面子上才勉强收下,终其一生,他也成不了儒士瞧瞧那位,不过年仅三十五岁,傲然立于别过大殿之上,对着帝王侃侃而谈,是何等风姿 不过,羡慕钦佩是一回事,他却是不想当什么儒士的。 从前他只求出人头地,叫一切看不起他的人都另眼相待,而如今,他只求此生平安顺遂。 王氏笑眯眯的瞅了眼兴奋如同孩子一般的丈夫,唇畔泛起温柔的弧度。 这些年,越靠近他,便越能发现这个年少便有为的丈夫竟还怀有一颗赤子之心 蓝锦华诧异的看了父亲一眼,想来一本正经的父亲露出这小儿姿态的一面,可真是少见啊不过只是一霎,他的注意力便又被怀中扭来扭去的儿子给勾了过去,和另一边抱着女儿的妻子对视一眼,眸中都是无奈。 一岁多的孩子,最可爱也最好动他们可不是锦奇,一个人就能搞定两只 想要交给奶娘去带吧,又觉得不舍。 而蓝锦奇这家伙,竟然在一旁闲闲的给他们打瞌睡 简直罪不可恕 “皇帝伯伯答应他了没有?”曦儿可爱的偏着小脑袋,望着兴奋的难以自已的爹爹,一脸好奇的问道。 蓝正杰摸了摸锦曦的小脑袋,慈爱的道:“小孩子家家的,莫要问这些事。” “爹爹不要弄曦儿的头发,都要散了啦”曦儿不依的皱了皱鼻尖,虽是这么说,却并没有躲开父亲的大手,反而有些像是撒娇。虽然爹爹总拿她当小孩子看,可是她不在乎呢 姐姐说,孩子在大,在爹爹和母亲的眼里,也都还是孩子。 疼着、宠着、爱着的小娃娃。 “好好好,我们曦儿长大了,知道爱漂亮了”蓝正杰捏了捏她嫩嫩的小脸蛋,亲昵的说道。眼角拐到在一旁偷笑的妻子和大女儿身上,不禁乐呵的道:“甯儿过来爹爹这里。” 锦甯额首含笑,起身走近。 看着少女缓步而来的窈窕身姿,蓝正杰的眸中有一丝恍惚之色。 当年的孱弱苍白的**如今生的亭亭玉立,说是女大十八变也不为过。锦曦还存着几分稚嫩天真,锦甯却是完完全全的蜕变。这种蜕变,似乎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一直以来,他似乎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过去。 这个女儿,曾经带给他许多欢喜与骄傲。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甯儿就要嫁作他人妇了啊 真是有些不舍得呢 “甯儿都长这么大了……”瞅着大方得体的有点过头的蓝锦甯,蓝正杰正想好好感慨两句。 冷不防王氏凉凉的道:“相公这是说的什么话,甯儿可是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当娘的不让女儿见爹呢 呃……蓝正杰尴尬的看了妻子一眼,uu看书 w.uukanshu.co 别这么让他下不来台哇 “妾身同您说笑的,不过这孩子么,总要长大的,相公你说是不?”王氏冲他挤挤眼睛,笑道:“不过这还没出嫁呢,你也别急着儿女情长。等真到了那一天,大不了我这个当娘的让贤,让你抱着甯儿好好的哭一场,如何?” 蓝正杰一怔,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却是锦曦憋不住先笑了出来。然后便听那笑声不断噗嗤响起,就连下人们,也都忍不住的背过身去。 这一家之主的面子啊…… 回到院子里,王氏还面带着笑意,见蓝正杰绷着脸不说话,便慢慢收敛了去,温声问起了锦曦所问的问题,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蓝正杰心中其实并无恼意,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见妻子小意温存的同自己说话,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暖意。只是谈到此事,还是叹了口气道。 “这嫁娶之事,岂能草率应下?别说一个夏国的君主,便是暨国国主亲自求娶,陛下也要好好斟酌斟酌的。不过……只怕那夏国国主是打错了主意喽” (ps:终于到第五卷了~o~真是不容易啊撒花~~~)。。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五十二.下元节(1)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下元节(一) 的确,夏国一个小国,想要求取一个诸如梁国这样大国的公主为妻,实在是不合时宜的。想那夏国国主素来昏庸,这其中只怕有其他人的推波助澜在里头。 而东晋先生,虽身为暨国人,然而祖上却是夏国籍,只是后来在暨国取得了功名,这才在暨国安家,一辈辈安居下来,血脉已然稀薄。凭着这点稀薄的血脉,即便是夏国国主亲自去求他,他也不会应下这桩糊涂事。不过,他的先祖,却欠过夏国皇室一个人情,如今,却要他来偿还。 他虽有儒士之名,却终究只是一个平民,即所谓的布衣。他在民众中有影响力,却不代表他就能如权贵世家一样能够三言两语左右到一国之君的决断。 其实,东晋先生虽是平民,却出身大家。严格来说,也是世家子。然而自打他得到了儒士的名hào,也就等于放弃了世家子的一切权利。而且,即便沈家并未放弃这个出色的子弟,他的身份对宸帝来说同样可有可无——沈家是暨国的沈家,不是他大梁的沈家。 因而在出发之前,他便已经同夏国国君说过,他会尽力玉成此事,然而成与不成,都与他无关,沈家欠夏国皇室的人情,一笔勾销。 想来夏国国君恐怕是病急乱投医了,还有些天真的想法。以为东晋先生这样的当世儒士出面说项,大梁皇帝必然不会拒绝这样一门亲事,因此竟是连一个皇后之位都不曾许,只许了皇贵妃的名hào。 宸帝和颜悦色的安排了东晋先生的宿在正在京畿的一位儒士,也正是蓝正杰的老师家中,却对夏国使者不闻不问。把人送去了夏国使馆便罢,那使者多次求见,都被拒之宫门之外。 百姓们听说此事,都觉得夏国人真是异想天开,厚颜无耻的很。因着其中有东晋先生同行,大家虽不至于口诛笔伐,却也心生不满,连累的东晋先生在景城的名声都受损许多。 沈文熙对此事只能摇头苦笑,暗叹自作孽不可活。若非是先祖欠了夏家人情,他也不会走这一趟,因此多半时候,他都宁愿窝在家中,与同为儒士的向荣先生研讨学问,收获倒也颇丰。 须臾便到了下元节之时。 下元节并不是多么隆重的节日,只是一些道观寺庙,都会做水陆道场,也会有许多民众前往祭祀祖先——说起来,也是收拢香火钱的一个重要的日子。一般人也就是凑个热闹,毕竟祭祖还有个清明不是?而像固国公府这样的人家,通常会请一些和尚到宗祠为亡灵念往生咒,回到家中,还要沐浴更衣,食素一天。 王氏回了中书令府,梁微绮前一晚便回宫,准备跟着太子前去太庙祭祖。两位姨娘娘家甚远,便许了她们在家中祭祀先人——这也是老规矩了。蓝正杰带着孩子们跟着老爷子去了宗祠,翔儿婠儿交给锦甯照看。 既然到了宗祠,无可避免的便会遇到武郡侯府全家人。 见到祝氏,锦甯心中十分高兴,她也看的出来,蓝正杰也是很激动的。蓝浩文能将祝氏带来宗祠而不是留在祭祀祝家祖先,便可显见她在家中地位如何。母子两个虽同在京畿,却不是时时都能相见的,甚至逢年过节,也就是在宗祠能碰上几回。这可是亲母子,母亲想儿子好,儿子也希望母亲过的滋润,就算十分想念,也只能压抑下来。 近几年,因着固国公封hào继承的问题,越发难得相见…… 蓝浩文远远瞧见二儿子跟着老爷子缓步而来,心中莫名感慨。他的两个嫡子虽然也算受重用,成就却还远不如蓝正杰。如今二儿子升任尚书,多了一份中正平和之气,面相隐隐也威严了起来,比之在他身后的蓝正恺,却是多了一分重臣气息。 若不是脱离了武郡侯府,陛下只怕也不会这样重用正杰这孩子…… “儿子见过爹爹。”大局已定又时过境迁,蓝浩文虽然不忿,却不是个只会一味埋怨的人。他遣人打听过,由二房继承固国公封hào是皇上的意思,并非老爷子所请,只不过是没有反对罢了。想来想去二儿子虽然过继了但终究是自己的亲骨肉,最后这封hào依旧是落在蓝家人头上,便也就罢了。此时见到久未相见的父亲,不禁也有些愧疚,上前恭敬的唤道。 “嗯。”老爷子看着这个儿子,心里也是暗暗叹气,这老儿子虽然不成器,但终究还是个想得开的,不枉费他老子一世英名不是? “大哥。”蓝唯真忙上前行礼。 蓝浩文看了他许久,终究嚅嗫着嘴皮喊了声“二弟”,又回头瞪蓝正恺:“还不来见过你二叔?” 蓝正恺为人内敛,虽有些怕事,但终究是武人脾气,对二房一家并无太大好感,只做出一副没有瞧见的模样。此时听见父亲吩咐,才有些不情愿的上前喊道:“侄儿见过二叔。” 老爷子听出他语气中的敷衍,不由面色不悦的“哼”了一声。“目无尊长的东西” 蓝正恺面色一变,看向父亲,见他亦是一脸责怪,心中不由有些懊悔。想要说些什么补救一番,却是拉不下脸面来,顿时面色不是青白相交,有些难看。 蓝正杰忙上前圆场,喊了“大哥”,又让儿女给他见礼,蓝正恺便顺着台阶下了。 锦甯带着弟弟妹妹乖巧的喊了人,又拉着婠儿翔儿教他们喊“大爷爷”。u看书ww.uukshu蓝正恺看着两个金童yu女般得小娃儿知道是公主所出的一对双胞胎,面色柔和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从身上掏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玉佩来送了他们——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婠儿翔儿甜甜的道了谢,便跟着锦甯去了后院。 一进院门,便听见几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往年大家照面,也就是打个招呼,固国公府的姑奶奶们懒得理会他们,锦甯也不会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倒也不至于吵架,不过是互不干扰罢了。 只是今儿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大房和三房几个年长的姑奶奶正围着一个妇人冷嘲热讽,而那妇人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孩,那不知所措小脸发白的模样端得让人心疼 身后的几个丫鬟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锦甯奇怪的看过去,瞧着是有些面生的,可又有两分熟悉。 那女子容颜憔悴,但看衣着却不是下人能穿的,让她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身旁锦曦却凑了过来:“姐姐,我瞧那妇人,似乎是小三婶?” 波谷银铃 (折腾了一晚上,就整出两千字……捂脸人情往来神马的,冬雪最无能了……)。。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五十三.下元节(2)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下元节(二) 瞅见锦甯一行人跨入院中,那种种笑骂讥讽似在一瞬间便消弭于烟云里。几位姑奶奶脸上的表情分明的很,一副“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家丑”的模样。 只是,这样的做派,未免就有些欲盖弥彰之感,徒增话题罢了。 好在院中没有外人。 锦甯一一问了好,等到末了,便听耳畔传来一声柔美的轻嗤:“妹妹倒还认得小三婶,也是,当年小三婶刚到我们家时,可不就是你家里最是喜欢她?” 锦甯充耳不闻,只对她道:“大姐姐,甯儿先去给太叔祖母请安了。” 这话要是旁人来说,定会让人觉得有些秋后算账的意思,可听锦甯这么说,却仿佛是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的意味。 锦珍怔怔,恍恍惚惚的让开了路,连锦曦他们的问好声也没听进心里去。 到了太叔祖母床前,看着老太太憔悴干枯的样子,锦甯心里一阵发涩。她不是什么好心肠的圣母,但太叔祖母这几年对他们姐弟妹扎扎实实的好,她是记在心里的。在锦甯看来,人可以负义,却不可忘恩,因为义气这种东西本来就不靠谱。 说起来锦甯蓝宜她们与太叔祖母反而比锦甯感情更要好,只那么看着便觉得眼睛酸不溜丢的要流眼泪。只是见老太太那笑盈盈的枯瘦脸颊,却不好露出悲切来,于是干脆躲在姐姐后头,勉励露出欢悦高兴的样子。 太叔祖母到底是个老人了,何尝瞧不出这几个孩子眼底的悲伤。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瞧出来才强忍着,今儿好歹也是个齐聚的日子,怎么着也不能让孩子们哭出来。 “你们来了。”太叔祖母素来是个要强的,面上也总有几分严厉,可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反而慈爱了起来。强撑着要起来,锦甯赶紧去扶了,搭了把手,却觉得老太太着实轻的吓人,心里更沉重了,却听老太太道:“甯儿不要累着了,让丫鬟们帮我穿衣吧” 锦甯笑道:“甯儿不过一年来几回,却是被几位姐姐们比下去了,太叔祖母都不与我亲近” “你这小狐狸性子,还真是难改。”老太太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了一声,却是有些吃力。 锦甯不敢再逗她笑,忙道:“都是长辈们惯得,甯儿可不越发蹬鼻子上脸了么?太叔祖母慢着些。”老太太双腿搭在了床沿,锦甯变俯身替她穿鞋子。 丫鬟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活计。 锦甯摸着那双脚,大梁没有女子裹脚的习惯,但这时的女孩子,脚普遍都不大。老太太也是长了双小脚的,不过没三寸金莲那么夸张罢了。隔着厚厚的布袜,入手便是嶙峋的骨骼,锦甯手微微颤抖,终究还是忍住了,替她套上了鞋。 丫头们搬了垫了褥子的竹椅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抱了老太太道竹椅上坐好,又将竹椅搬到靠门却避风的地方,这才退了去。 原来太叔祖母已经几乎走不动道了。 老太太混不在意的冲几个孩子招招手,她这把年纪本就是高寿了,更何况当年她自愿到宗祠来,本就是来养老等死的。 “曦儿宜儿这几日在家中,可曾把功课落下?”要说老太太不教曦儿她们功课已经许久了,可是一上来问的还是两个小丫头这方面的事儿,这在古代当老师的估计大半都是如此,哪怕日后学生都功成名就了,也仍旧会如此询问。蓝正杰在他那位老师面前不还是一样如同个孩子似得被教训?功名利禄什么的,人家就没放在眼里过。 锦曦蓝宜在老太太左右手边站定,齐齐点头:“每日都习一个时辰的小楷,下午跟姐妹们一道做女红,午休闲时下棋弹琴,日日都忙碌的很。” “少来唬我老婆子,小曦儿最爱躲懒,在我这里方如此,回了家岂能老实?宜儿倒是个老实的,就是胆子太小,又贪嘴”老太太笑眯眯的数落。 锦曦被说的脸红无措,嗔道:“太叔祖母又瞧不起曦儿了。” 蓝宜点着小脑袋给她作证:“除了三不五时的躲在大姐姐房里,二姐姐都很老实” 这是作证呢还是拆台啊? 老太太也不计较,只是看了锦甯一眼。其实说起来,她最担心的反而是锦甯。这孩子不是她手把手教的,心思也沉的叫人看不透。那年还在宗祠里吐过血,可见其心中郁结之深。 如今,可看开了没有? 但见她面色红润,精气神比那时苍白的模样都好了许多,便也就当她想好了。靖王家的那孩子是个好的,待她又一心一意,日后定然不会薄待了去。虽说门第高了些,但以锦甯现在的身份,配着倒也绰绰有余了。俗话说高门嫁女,锦甯与小世子,却也算是门当户对的。 有蓝家撑着,两个兄长也不是怂人,自能护得她周全。 人老了,就是爱瞎操心。 陪着说了一小会话,老太太便迷迷瞪瞪起来,不一会竟是躺在竹椅上睡着了。婆子要抱了她shàng chuáng去歇息,却叫锦甯拦住了,吩咐道:“今儿天气好,就不要挪动了,拿一床被子替太叔祖母盖了,晒晒太阳身子骨也能好些。” 婆子依言退下了,伺候的丫鬟便取了被子来。恰好祭祖仪式也要开始了,锦甯等便退了出去,到外头时,武郡侯府的诸位已然不见了人影,只剩下波谷银铃一人在,很是有些凄凉。 姑奶奶们和xiao jie们自然是都到了外头,锦甯神色自然的与她招呼了,就要走,却听波谷银铃唤她:“六xiao jie……锦甯,陪我说会话行么?”说着就要伸手来拉她。 “小三婶,这就要祭祖了,甯儿不好迟了,那是对先祖不敬。”锦甯不着痕迹的避了去,心中却不禁叹息,好好的女孩儿,偏生被自家爹爹给毁了终生。只是这怨不了旁人,只能怪她自己太单纯太易信旁人…… 锦曦却对波谷银铃并无好感,那时的事儿她虽然记的模模糊糊,但始终还是有点儿印象的。想当初她们家对她多好啊,三叔也是极喜欢她的,她却做出了那样的事儿,也怨不得如今落到这般境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当初她能看清形势安安分分的做她的平妻,又怎么会落到被大房三房的姑奶奶们挤兑的份上? 只是看她憔悴无神,略有些同情罢了。 波谷银铃只能目送她们离去,悄然垂泪罢了。 祭祖便又是一通折腾,跟着众人跪了又跪,虽然有先天鬼气护体,膝盖却还是跪的泛酸,可想而知这是多么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尤其是小辈们,站的时间最长,跪的时间也最长。锦甯心疼妹妹,便使了歪点子叫她们装晕,至于男孩子么,吃点苦应该的。 眼瞅着大房三房也“晕”了好几位,她们这边反倒不那么扎眼了,好歹也撑下了大半的流程,而三房的二姐姐,可是没跪几回就叫人抬下去了,蓝浩文的脸上可不太好看呢 倒是那个原本跟在波谷银铃身边的小女孩,一声不吭的咬牙撑了下来。 这孩子,应该就是当年那个做替身的侍女所生……如今认了波谷银铃做亲妈,倒算是嫡出的,只是看她那木讷的样子,只怕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 祭祖仪式完成,便是摆饭的时候。等吃过了,各位叔伯们还要趁着机会联络联络“感情”,彼此拿挤兑当有趣,唇枪舌战一番。女孩子们堆在一起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只不过要含蓄的多。再者,大房和三房的姑娘们见识过二房的厉害,也不敢逞口舌之快,若是让锦甯抓住了话柄,落下个“不敬郡主”的罪名,她们可有的罪受了。 蓝家的族人不少,与武郡侯府亲近的多些,不过固国公府这边,倒也聚拢一些族人的女儿,还有一些两边都不靠的,便又成了一个小团体。 这世道,走到哪里都分层儿。 只是那小女孩儿孤零零的站在中间,不知所措。 蓝宜最是心软,便走上前去:“妹妹,到姐姐这儿来吃点儿点心吧” 小女孩怯怯的看着她,又瞄了三房一眼,才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u看书wwuukansh.o “叫什么名字?”锦曦虽然不喜银铃,但对这女孩儿可没什么恶感,见她生的可爱,不禁生出几分喜欢。拉了她的手,笑着问道。 “蓝……蓝锦乔。”小女孩看她们并无恶意,便怯生生的答道。 “我叫你乔乔可好?”锦曦哄小孩儿最是在行,拿了个杏,笑道:“唤声曦儿姐姐,这个杏子就给你吃好不好?” 乔乔看看杏子,又看看她,吞了口口水:“曦儿姐姐,这是……杏子?” 锦曦明显一愣,这孩子看着也有四五岁了,连杏子都不认得? “嗯,这是杏子,酸酸甜甜的杏子,乔乔吃过没有?”锦曦道。 乔乔摇头,几乎没有思量便答道:“没吃过。”说着又看了杏子一眼,水灵灵的眸中有些好奇。 锦曦这才打量起乔乔。 波谷银铃是个美人,她的陪嫁侍女也同样是美人,三叔长得也不差,小女孩儿长得水灵明秀,端是一副好模样。可这孩子,怎么瞧都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嫡女,眸中畏缩一览无遗,面上也总是怯怯,说话小声的跟蚊子音似得。 三房就是这么养孩子的?这要叫旁人见了,岂不是丢他们蓝家的脸?。。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五十四.下元节(3)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下元节(三) 乔乔出生的时候,固国公府一点消息也没得,只后来使人来说生了个丫头,也不曾报过名字。他们不说,这边也不问,毕竟这事对整个蓝家而言,都是个丢脸的事情。老爷子从不关心此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唯真爷爷能避则避,避不过就装傻,反正也没人跟他较真儿。至于蓝正杰,从先前就跟两个兄弟说不来话,后来又过继了出去,管不到他们家里去。 可是乔乔总归是三叔的亲闺女,就算冷漠点,也不该让人欺负到这般境地。 稚子何辜,要受这池鱼之殃? 锦甯感叹着,却并不像两个妹妹似得愤愤,只是吩咐如棋多寻些水果点心来吃。 说了会话,乔乔的戒备稍稍褪去了些,只觉得这些姐姐和以前的姐姐不同。以前的姐姐也爱拿果子点心逗她,可是到了最后,她哭也哭了,求也求了,却还是吃不到的,回了房,还要被母亲冷脸以对。这几个姐姐虽也逗她,却不叫她哭的,原本她也怕吃不到,可是第一个杏子下了肚里,她就知道,这几个姐姐和那几个姐姐不一样。 小孩子最是敏感,或许她不知道谁对她真的好,可她至少能明白谁对她不好。 只是乔乔到底怯弱畏缩惯了,在锦曦蓝宜的连哄带骗之下,也只是小小声的说话,偶尔才能露出那么一点笑——还是冲着果子的份上。 蓝宜虽也跟着锦曦逗着,心里却暗暗叹气。 这孩子,心底得多么怕被伤害才会这样啊? 别看蓝宜不大,心里可明白着呢别看她在家里过的这样好,可是姨娘还是教了她许多的。家里姐姐们和善,哥哥们虽然不亲昵可也从不欺负她,就这样,她还得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度,不让自己持宠而娇。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大一点就懂了,如今看了乔乔这样,更明白了。 这妹妹长得多可爱啊,怎么就有人舍得欺负她呢? 转过头去瞧小桌上的果盆,瞅见个红彤彤的苹果,眼神不禁一亮。苹果这东西,在这会可是个稀罕东西,属于贡品类的,不用说,又是宫里赐给太爷爷或是甯姐姐曦儿姐姐的。别人想吃,得看宫里心情好不好,等下力气去求人。可是她们家不一样,哪会宫里有新鲜的玩意来,没有太爷爷和甯姐姐的一份?人家上杆子赔小心的给送来的 蓝宜伸手哪了个,刚洗净的果子,上面还沾着水珠,趁着那红彤彤的表皮更是喜人。笑眯眯的看向了乔乔,轻声道:“乔乔吃这个,这是苹果。” 乔乔睁着大眼睛看了,好大一个果子。她也知道这果子稀罕,那些姐姐“逗”她的时候就从没拿过这个,这叫苹果么。 蓝宜递给她,乔乔便伸出手去。她手垂着的时候还不觉得,一伸出来便有些捉襟见肘,露出了一小节手腕子。这么一伸一露,固国公府里的xiao jie们齐齐变了脸色。 四五岁的孩子,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乔乔又是个天生bái nèn的,看她的小脸就知道了。可是这本该同样bái nèn嫩的手腕上,却布满了淤青,青的紫的,新的旧的,分分明明的。 乔乔一看姐姐们变了脸色,便下意识的缩了手,手中的苹果也落到了地上,滚了滚,停在了锦甯脚边。 “谁下的手这么狠,跟个小孩子过不去有意思么?”蓝宜咬着牙含含糊糊的道,倒抽一口凉气。就是她们身边的丫鬟,都没受过这份罪吧?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个千金xiao jie啊 “还能是谁”锦曦“啪”的一声拍了桌子,实木的桌子,被她的手这么一拍,竟是颤了颤,可想而知得下多少力气。锦曦的手掌都拍红了,眼睛也红了,看向武郡侯府那边,竟是不由分说的起身拽了乔乔:“走,我们找她们说理去” 锦曦的脾气,平日里都是好的,也素来宽厚,就像刚才,她虽然也同情银铃公主和乔乔,却还能忍下来。但一旦有人踩到了她的底限,她就像是炸了毛的狮子,可怕的很。 这样的事情,说是家暴都不为过了,她如何能忍得住?就连蓝宜都起身要跟上去。 丫鬟们不知如何是好,但还是跟了上去,如果掐架起来,总得保着主子不被欺负不是? “给我回来”锦甯轻轻柔柔的嗓音,怎么听都不像劝说的。可是锦曦还是停了步子,气鼓鼓的望着她,像是在等她解释。 “曦儿宜儿坐下,”两处离得远,闹得动静也不大,没引起多少人注意。锦曦气定神闲的坐着,仿佛什么事业没发生过:“乔乔到甯姐姐这儿来,如棋再去拿几个苹果来,地上那个,拿去洗洗,你们分吃了吧别糟蹋了好东西。” 如棋依言去了,也不敢看众位xiao jie的脸色,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也觉得乔乔xiao jie可怜,可是大xiao jie既然不让去,自然有她的道理。 乔乔自小便学会了看人脸色,也知道这两个姐姐扛不住那个大姐姐的,便乖巧的走到锦甯身边去。锦甯一把抱了她,拿了个杏仁糕喂她吃起来。 锦曦和蓝宜只好坐下来,却还是满心别扭,不依的唤道:“大姐姐” 锦甯却不理她们俩,径自给乔乔喂了糕点,又让她喝了点蜂蜜水,看她目露渴望之色,摇了摇头:“才吃的饭,不要撑着了。乔乔,你这身上是怎么回事啊?” 乔乔闻言抖了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害怕的东西,瞳孔都缩了起来,半晌,才细声细气的道:“娘说,这是姐姐们疼爱乔乔才会这样……” “我就知道……”“曦儿”锦曦刚要说话,就被锦甯瞪了一眼截住了话头:“乔乔我们不吃点心了,一会吃苹果,好不好?” 乔乔乖巧的点了点头,静静的坐在锦甯怀中。 一会就见乔乔的奶娘战战兢兢的说要接乔乔回去了,乔乔虽然不舍,却不敢闹,只得乖乖的跟着奶娘走,一步三回头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锦曦气鼓鼓的坐上马车,都不搭理锦甯了。 锦甯叹了口气,柔声问道:“还怨我不让你去帮乔乔出气?” 锦曦气归气,跟锦甯却是不会生分的。只是觉得今天的姐姐为何那样冷漠,即便乔乔是武郡侯府的孩子,那到底也只是个小孩子,怎么就能看着她被人欺负一点都不同情? 见锦甯主动开口和自己说话,又那样温柔,便也不想闹别扭了,毕竟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不是?总那么孩子气,要叫人见笑的:“我也不是想替她出气,只觉得做姐姐的,这么对待自家妹妹,要是让旁人见着了,少不得要影响名声的,我也是好心想提醒她们几句罢了。” 锦甯笑起来:“你也不想想乔乔那孩子怎么得来的?武郡侯府因着这个都成了京畿里几年的笑料了,谁会在意他们怎么对待这个孩子?名声?蓝家的xiao jie会欠名声么?” 大xiao jie蓝锦珍,锦甯是不熟悉的。她重生没多久这位就嫁了,平日在京中,也是素有贤淑的名声。难不成只因为她嘲讽了一个番邦女子,一个背夫出逃的女子,就不贤淑了? 指不定那些迂腐的文人晓得了,还要赞一声“嘲讽的妙”呢 锦曦一呆,想要反驳,却觉得姐姐说的的确如此,但又觉得不大对:“那他们也不该这么对乔乔啊,怎么说也是自家姐妹” “那是,你也知道人家是自家姐妹啊姐姐教训妹妹怎么了?你能说人家做错了吗?”锦甯摇了摇头:“别忘了,爹爹早就过继给爷爷了。” 锦曦顿时噎住了似得梗不出话来。 “再者,你去问了,她们就能认吗?就算退一万步说,今日哪怕她们认错了,可她们心里会怎么想?明着看是你落了她们面子,暗地里,就是乔乔告状了,你让她回去了怎么活?”锦甯看锦曦脸色一点点白起来,有些心疼,可是有些话,她还是得告诉这个天性善良又有些耿直的妹妹。uu看书 uuanhu兄妹几个里,只怕最像蓝正杰的就是她了:“说起来,她们也还算好的,终究没有害人之心,不然以乔乔在那边的地位,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 没人护着,没人喜欢,在哪里都是个碍眼的角色。若不是还有点儿良心在,乔乔只怕刚出生就被丢去喂狗了吧? 亲生女儿又怎么样?又不是人家想要的 锦曦想着想着只觉得浑身发凉,现实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啊它既会伤人,又能教人成长。好半天,锦曦都没有言语,锦甯也没继续说教,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良久,锦曦红着眼睛扑向锦甯怀里:“姐姐,曦儿今天是不是差些害了乔乔?” 锦甯抱着天,并没有劝慰,只是轻轻拍拍她的背。 她知道,她会想明白的。 乔乔的事情,她们是管不了的。不管,乔乔虽然还会被欺负,但至少能活着长大。等她大了,那些人也就不敢这样下这样的黑手了。管了,那么要不了多久,乔乔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固国公府和武郡侯府并没有仇怨,可是如果乔乔搭上了她们,就会变成鱼刺,如鲠在喉。 不过,真的就这么算了?。。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五十五.就是你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就是你 没多久,京畿里忽然又添了一桩闲话,那位蓝侯爷家的三房嫡女,可着劲儿的欺负庶女。这庶女是谁也没指名道姓,多半糊涂的,便感叹几句“大宅门里过日子不易”。又说三房的奶奶蓝正齐不是个贤淑的,好妒嫉贤,使了大力气打压姨奶奶和庶出。这么一囫囵,便将三房的庶出子女包了个圆儿。 三房公孙氏自然是要恼的,她的名声本来就不大好了,如今又添了这个,更叫她没脸。也想着不对,这话处处针对三房,莫不是大房的人散播出去的?她倒是没想着往乔乔身上去想,那小崽子畏畏缩缩,又是个没人爱的,年纪还小,只怕想不出这么阴损的注意来。再者,人家说的是嫡女欺负庶女,人家乔乔是个嫡出呢,沾不上边的。 于是越想越对味儿,可不是大房趁着三爷不在使阴招呢么?便可劲儿的闹腾,在老夫人面前撒泼不说,还闹到了蓝老爷那里。所谓的老夫人,倒不是金氏,金氏如今说话没分量,就是想硬气,就她那个脾气,没等硬气起来就叫蓝老爷给骂的无言以对了。她自是在祝氏面前闹,祝氏也头大,不想理他们两房的龌龊事儿,关起门来不叫人进,说是静养。 可不是静养么,交出大半儿管家事来给金氏,蓝老爷嫌金氏做事不稳当,又转而吩咐了大儿媳妇接手——于是公孙氏更闹腾了,明里暗里的就是挤兑大房欺负他们三房,成天找碴子给刘氏添堵。刘氏是个软性子,但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哭着往蓝老爷那把差事一推,说是当不得这个家了,可把蓝老爷给气坏了。 想要教育教育公孙氏,可他毕竟只是公爹,能说什么难听的话?软和话公孙氏压根听不进去 叫金氏去说,金氏昂首挺胸的把人骂了一顿,回头人闹的更难听了,公婆偏心大的不管小的——听听这话是当媳妇儿的该说的么?让祝氏去,祝氏怯怯的说,咱不是正经婆婆啊 蓝老爷给气了个半死。 家里的糟心事没完呢,又听门房讲,亲爹老太爷喊他过去吃个饭,带上祝氏啊 蓝老爷自然不敢说不想去,第二日就领着祝氏出了门子。 这么一来又把金氏给气着了,她才是正经娶回家的媳妇不是?等蓝老爷从固国公府回来便又闹了一场——不过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固国公府是不大,耐不住锦甯主意多,四处寻东西装点着,不怕花钱——咱什么不多,就是银子多啊这叫低调的奢华。不过蓝老爷子也只是觉得这固国公府不比武郡侯府差,没多注意。心里烦着呢,哪有心思攀比这些个啊 倒是祝氏暗自点头,自打她管了家,好东西见得不少,眼界也高了。可是这屋里啊,还是有不少她没见过的玩意儿,有些连名头都叫不上。她知道亲儿子过的好,倒是乐呵,跟王氏寒暄着,拉着几个孙儿孙女说话,高兴的不得了。 蓝老爷直接去了老爷子屋里说话。 老爷子正一本正经的写大字,一个“容”一个“易”。蓝老爷不敢打断老爷子的兴致,只在心里瞎琢磨这两个字莫不是特意写给他看的?可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老爷子落了笔,拿眼白瞅着儿子,吹胡子瞪眼的。倒不是有意跟他生气,想他一大把年纪了,儿孙的事情还能气着他?他过的可挺好只是老人家性格如此,这辈子就是这副模样了。 “听说你家最近挺‘热闹’啊?”瞧这话说的多好,人没说家里闹腾,说热闹,还是‘你家’。 蓝老爷心里泛着酸,也不敢叫板,只是低头认错:“是儿子管教无方。” “后宅女人们的事情,你掺和什么?”老爷子似笑非笑,企图伪装弥勒佛,可惜不太成功,叫蓝老爷生生打了个冷战:“要我说,不是老三媳妇闹么?把老三叫回来就成了。” 蓝老爷满心那个苦涩啊叫回来?怎么叫?当初可是老爷子您给弄了那么个差事,回来没多久,那小子嫌家里烦闷,又自请出去了。您老当时不还夸了么?保家卫国方显男儿本色 要说老三那臭小子也没出息,不就是一个番邦女人么?既然捉回来了就好好治治她,躲出去算什么本事?老三媳妇也不是个好的,什么本事没有,就会闹腾。把家里折腾的乌烟瘴气不算,还惊动了老爷子那臭小子,没得把一团乱的家都丢给他这个老子,真叫人烦心 正想着该怎么回老爷子的话,听见那位又开口了:“皇上说了,最近戍边稳定,用不着那么多大将守在哪里,你去上个折子,叫回来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皇上什么时候说过那话了?还有,您老天天窝在家里,皇上说啥您咋知道的? 不过老爷子说的有道理,最近东盛那小皇帝打起暨国边境的主意,人家没法子,不都上门求救来了?虽说人家暨国压根没派一个使臣过来,可谁瞧不出来,这件事情背后有暨国皇帝的影子?更何况其中还有个东晋先生呢 陛下现在只是那么拖着,不答应也不拒绝,可见是想耗到暨国皇帝开口了。当然了,就算开口也不能把公主嫁给那么个昏君,得让人家送个公主来——当皇后?那就别想了,当个六品美人还是可以的。 蓝老爷想着想着突然发觉自己又偏楼了,赶紧乔回来。 戍边那儿稳当,三五年别想有什么大事儿,那是真真的。而且正齐头回回来的时候,皇上是派了人去替他的,等他二回去,那人也没叫回来。那是,虽然是替补,好歹人家也没做错事,凭什么为你腾位子啊?更何况宸帝心里估计门儿清,要叫蓝正齐在那儿长期守着,那是不可能的事,蓝家不能再升了。 都一门一侯一公了,还想怎么着?封王?有这个体面?人家还怕你威胁皇权了呢 又偏楼了,人老了,就爱多想,想东想西,可不就歪了么? 老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老三跟那个替补就是那么个意思吧不过老三是个打秋风的,替补可是扎扎实实打算在那儿建些功业的。这么想着,咱家也不差那点功劳了,跟陛下低个头请个求什么的,也不掉份子。 其实倒也不全是为了让老三媳妇安分点,至少,他真真是不满意老大和老大媳妇了。三儿子还想着建功立业呢,他们俩可好,一味只求自保。 这守成守成,越守越少啊 老爷子见他应了,也就不多说了。老儿子老儿子,就是儿子,也已经老了,得给人留点颜面。他知道自己是个大声公,要是压不住脾气一通数落,还不让儿子成了全京畿的笑柄了?怎么说,也是亲骨肉,得给人留面子。 “今儿就这么着,还有,敲打敲打你那些个孙女儿,别整天的欺负自家人,就是个番邦女人生的,不还留着蓝家的血呢听听京里都传了些什么武郡侯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老爷子临末了想起锦甯交代的事儿,又给吼了两声。 蓝老爷忙应下了,心里发苦,这叫什么事儿啊他真成了娘们儿了么,成天要管的都是些内宅的事儿?可他不管还不成,祝氏是个软钉子,老大老三不是她生的,她不好说,再说,说了也不管用不是?金氏那护犊子的性子,还能偏了番邦女人去?得,这事他还得管了 吃了顿饭,祝氏高高兴兴,蓝老爷垂头丧气。 等一回府,蓝老爷就说了,以后xiao jie们少往别人院子里走动,大家闺秀的,安安静静守在房里绣绣花不是挺好么?都不是小孩子了,注意点影响 至于嫁出去的姑奶奶们,他管不着,人家有公婆相公的,自有人会去管教。 那些流言蜚语可不是单冲着府里还未出嫁的xiao jie们去的。 大房三房的两位正妻都什么年纪了,早就没怀过了,嫡出的xiao jie们还不是大半都嫁了出去?京畿里那么多闲话,多半还是冲着这些姑奶奶们去的。那些公婆丈夫虽觉得自家媳妇在家还不差,但难免出门遭人用异样眼光扫描,时间长了就受不住了,少不得生出点气来,回了家里头,姑奶奶们就是再乖巧,他们也能挑出不是来。 既是不满意了,那就禁足吧呆在屋里好好反省反省,少回娘家挑事儿。嫁都嫁了还老惦记着回娘家帮亲娘,看书 ww.uukashu.co 像话么? 于是乔乔落了个清闲。 姐姐人人自危,生怕欺负个什么人就被人看去了,传到外头去,更落人口实。姑奶奶们也不回来欺负人了,就连母亲,阴阳怪气的时候也少了…… 倒不是波谷银铃一下子想开了,而是许氏听了锦甯说的,气的不得了。虽说不是自家孙女儿,但那还是个孩子啊反正她管着家,照看人孩子一把也没什么。老大老三的原配媳妇她管不了,一个番婆子她还拿捏不住么? 当然,她心里未必没有看戏的意思。不是看不上咱么?咱就偏护着那孩子,让你们闹心揪心去 锦曦和xiao jie们齐聚的时候听人说起了这事,话里话外倒都是有些同情乔乔的意思,心里不禁替乔乔高兴。xiao jie们都是温婉的和善的,又不是自家的笑话,自然同情弱者。 放心不下小堂妹的处境,使人找了个武郡侯府里伺候xiao jie又爱多嘴的丫鬟打探,听说了这事儿后,回家就抿着嘴瞅着锦甯直乐。 “这丫头怎么了,看的人骨子里发寒……”锦甯装作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样子,揉着胳膊道。 “大姐,是你吧?嗯,肯定就是你了。”。。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五十六.佳期如梦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佳期如梦 锦甯瞅着妹妹那满眼小星星崇拜的模样,不禁晒笑了一番。这事倒还真不是她出的头,顶多就是推波助澜了,大不了算个从犯。可是她也没解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解释就是掩饰。锦曦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也不是坏事,也可以让她顺便学学这豪门里头的弯弯绕绕,免得以后嫁了人吃亏。 虽说梁和儞还算实在,对锦曦也真心,可架不住他是家里老大,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啊那样的人家,子嗣多,肚子里头的弯弯绕绕也多。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硬顶着跟人家闹腾有用么,多少直肠子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况且梁和儞早晚也要纳妾的,他可是个孝顺孩子,又不是梁乐祥,能吃的他爹娘死死的 再者,就是普通一点的人家,家里不还一堆堆的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眼看着,她跟阿常的婚事就差那么几个月了…… 聘礼单子已经送了过来,六书也定了,日子也是钦天监早就选好了的,剩下就是备嫁了。 要说蓝正杰王氏夫妻两对这桩婚事有什么不满,肯定还是有的。您瞧瞧选的什么日子啊?七月半鬼门开,这能是个好日子么?可那边钦天监的人说的也为难,算了好几回了,能拖的三年五载的好日子,就那么一天,而且是每年这能怨谁?只能怨这小两口的生辰都不好,那么多良辰美景都不对路,就那么一个破日子对路了。有心想给换个吧,又怕坏了风水,这不是叫他们为难么? 要知道,他们大人可是头一回就给说要换个日子的,没想当晚就做了噩梦,梦见自己病痛缠身不得好死,还就是为的这桩亲这年头的人,可有那一个半个不敬鬼神的? 于是不管多么为难,打死都不敢改口了。 好在世子和郡主都不在意…… 岂止是不在意,简直是乐疯了当然,疯的是锦甯,不是阿常。鬼门开她知道,其实没那么邪门,不就是放那些徘徊在地府心中郁结的小鬼们回家看看,顺便解解心结么?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正的恶鬼早就下了十八层地狱了,好几十辈子都上不来,怕啥? 最重要的,是阿常说了,他们俩成亲,大家都会从阴曹地府里上来贺礼。为啥,一是全了和阿常的同僚情谊,二来小鬼勒如熙也是个招人疼的姑娘,这帮地府办差,办的两人凑到一块去了,他们自然得好好的上来凑凑热闹。 锦甯心说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她只是觉得这世上能嫁的也就阿常一个人了……可又总觉得不对。没人可嫁完全可以不嫁么,又没人逼着你不是?你一个封hào郡主,又有自己的封地,就是老爷子拿你也没办法再不济,让皇帝赐婚个上门女婿驸马爷,要把他拿捏在手里还不是一句话得事情?就是一辈子不叫他近身,只给他纳几个小妾养着生孩子,别人还得给她感恩戴德可是她为什么不肯,为什么不这么干? 所以,她嫁给阿常,就是喜欢他了,非他不嫁了 才不是的,她只是没有别人能嫁了……于是问题又绕回了原点。 锦甯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只是她心里灰蒙蒙的一片。前世的亲情友情爱情,都叫她知道,感情这东西是世上最靠不住的玩意。 人类这种生物,都是自私的。 日积月累的,她也宁愿自私些。至少,自己还能剩下一些东西不是? 不动情,就不会受伤。 锦甯拿定了主意,又端起了笑脸。这笑眯眯的模样,好似一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王氏瞅着她笑的高兴,心里也替她高兴呢,笑了笑,问她:“甯儿,陪嫁的庄子你爹都给你选好了人了,明儿就叫他们过来见过你。至于嫁妆单子,还要不要亲自看看?” 锦甯抬头诧异的道:“不用这么急吧?” “是不急,”王氏点点头,把手里的地契放在桌上。这么点子东西,如今的固国公府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其实她还觉得有些对不住这孩子,锦甯的嫁妆,可大半都是宫里御赐的东西,再多,也装不下了。至于铺子什么的,有雁乐城那么大的一个陪嫁,男方还会嫌没有铺子?就是这几个庄子,也是她和蓝正齐私下商量着办的。不图给她挣什么银子,就是以后小两口有个单独过过小日子、能散散心的地方。这人呐,总不可能一辈子窝在王府里不是?“都见好了,你也可以安排这些庄子日后的营生,管叫他们自给自足便尽够了。若想做什么,现在都照办了,免得日后你想起来,又要重新安排。” “娘……”锦甯有些感动,王氏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单就这一份事事为她思量好的心,就值得她大哭一场。就是前世的亲妈,不也总爱甩点钱给她花,然后让她自生自灭么?虽说人没有完全不管她,可管着的时候不是少么?亏得她是个性子冷清的,才没走上不良少女的道路。 说来也怪,她这性子,好似天生就是这样的。从小到大,无论家里怎么闹腾,她都是冷冷的看着,也不觉得有多心痛难过。多半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一样。像她的那些弟弟妹妹吵着要妈**时候,她从来没有过,安静而冷淡。所以无论是家里人,还是朋友,跟她的关系总是亲近不起来。 不过,那些都已经是回忆了。到了这辈子,替别人活着,她倒有血有肉起来。朋友还是不多,可那一两个,不就顶了天去了?和家里人的关系,倒是前所未有的亲近起来。无论是老爷子、蓝正杰,还是王氏,她竟都生出了牵挂来。 “女儿让娘亲费心了……”眼眶子莫名的有些热,心中却是烫贴的。 “傻丫头,哭什么?你生做了我的闺女,娘就是为你费尽了心思也是应该的。天下的父母,哪个不是恨不得什么都给儿女的好?只是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不能尽给了你……”王氏心里也是一阵柔软,她早就拿锦甯当自己闺女看了,见她那副懂事的模样,心疼的不得了。谁家的孩子没个叫人闹心的时候,偏她从来不会,叫做什么做什么,有时候还能替她分忧。这孩子哟,就是叫人心疼的啊要说,吴氏还真是个瞎了眼的,放着这么好的闺女不要,瞎折腾什么?不过她也终究是得了报应的,也就该她有这个福气,做这孩子的娘。 “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叫弟弟妹妹听见了,还不恨死我了”锦甯看勾的王氏也红了眼,忙插科打诨的道,惹得王氏不禁噗嗤一声了乐开,又是一阵笑闹。 除了她的婚事,还有锦奇的婚事要办。 长幼有序,这亲事,也得有个先后。锦甯虽然先定下来,却也不能避开了哥哥先成亲。好在锦甯的事情已经定好了大半,嫁妆有下人置办好,王氏只需一一过目便好。而娶媳妇不像嫁女儿,定了日子送了聘礼,剩下的就是亲家的事情了。 王氏便和蓝正杰上门挑了日子去和亲家说这事。 孙家倒是不介意给蓝家二xiao jie腾日子,虽说自家闺女还小,有那么点舍不得,不过人家可是很真诚的说了,等人过了门,他们家会先当闺女养着,等孙xiao jie及笄了,再说圆房的事情。到时候还会再补一次礼,以表示对她的尊重。 还有什么说的?自家姑娘都定给人家了,早晚要成亲的。人家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那位世子的年纪真的不小了……涉及一位世子和一位郡主的事情,他们还是能想的通了。 孙家痛快的应下了婚事,便紧锣密鼓的筹办起嫁妆来。只是有点赶,全部都办齐整有些为难,便往固国公府递了话,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便有为小蓝管事上了门。 “夫人说,已经叫孙xiao jie为难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委屈了孙xiao jie,这些东西,都是早先为二xiao jie置办好的。请孙大人孙夫人不要嫌弃才是……二少爷的任命已经下来了,是五品的龙散卫,孙xiao jie的诰命也下来了,过两日便会送到府上来。就是品级低了些,委屈孙xiao jie了。”蓝墨端着笑,恭恭敬敬的把话传了。 孙家目瞪口呆的瞅着那些嫁妆,那是给皇长孙正妃置办的,能马虎到哪里去?当下就不敢受,只是蓝墨也是个机灵的,uu看书ww.uukahu 传完话放下东西便回了,哪里还看的到人。 至于什么诰命,刚过门就是正五品,谈什么委屈?他们家虽是书香门第,却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孙夫人也不过是四品的诰命夫人罢了 “这也太多了……要不送回去?”孙老爷是读书人,虽然不迂腐,却深深觉得不该拿这些东西。便是拿按着他们家的财力,稍稍补些便足够了,看这架势,只怕都搬了一半来了吧? “我看还是算了,横竖女儿是嫁过去,东西也是要带过去的,倒是无妨。只有一条,咱们家虽然不如固国公府富贵,却不能下了面子去。这嫁妆是不用再置办了,却是得折了现银给孩子添上,老爷可不许小气”孙夫人想了想,说道。 “看你说的,慧茹难不成不是我的女儿,我还能对她小气了去?”孙老爷想想也是,便同意了,只是白了老妻一眼,真当他是个守财奴了? 来年三月,正是*光灿烂,草长莺飞的时候。固国公府迎来了他们的二少奶奶,年方十四的孙慧茹。 (ps:今天回顾昨天的那一章,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个很囧的错误。 三房正妻蓝正齐……吐血。 捂脸,撒泼,不许骂银……)。。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五十七.新媳妇(1)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新媳妇(一) 说起来,这场婚事,是办的急了些。锦甯心知是为了自己,所以心中有愧,便无所不用其极的要办的隆重盛大,还是老爷子将她喊去骂了一通,这才放下了此事。 也是,即便是按照正常的程序走,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太过隆重,若是叫人家视作挑衅,反而不美。只不过,孙家是必须得补偿的。 孙家不是迂腐人,看的出里头的诚心,于是接受了,于是锦甯便愈加期待这个二嫂了。 在她看来,什么事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既然孙家人能如此,那么那位孙xiao jie自然差不了。 清晨鸡鸣而起,露光潋滟,将叶子洗的翠绿非常,晨曦朦朦胧胧,天色渐明。 是三月里一个难得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一大早起来,锦奇的屋子里便被一堆女人充斥了。既有他的娘亲和妹妹,也有梳妆婆子丫鬟之类,看的锦甯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大哥那一回,可没有这么大的阵仗,还没听说过新郎官还得上妆扑粉。等问了王氏才晓得,这成亲也叫小登科,不论男女都得打扮。至于蓝锦华为什么不曾如此,那就得去问她大嫂了。 锦甯心里明镜儿似得,梁微绮与锦华接触的不少,知道他最是爱惜羽毛。若是那日如同锦奇这般画个大花脸,只怕心里会别扭,于是暗地里知会了他不必如此。 不过,她依稀记得,她那位平素总是淡雅的大哥,那时难得的浓眉入鬓,双唇似血。 新郎装妥了,锦甯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锦奇本来生的俊秀,尽管身子练得精壮结实,满生男子英气,可终究还是有些受了影响。当下这么一画眉一描眼,竟是将那女孩气生生卸去了七八分,只余一二分,却平添姿色…… 好吧,用姿色来形容男人,的确不大妥当,不过说实话,还真好看,帅气逼人。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很想笑啊 两人从小便心意相通,锦奇只当是双胞胎之间的心有灵犀,从不曾怀疑。下意识便瞄了妹妹一眼,瞧见了她肩头耸动的模样,就觉得牙齿痒痒。想想又罢了,一辈子不就这么一天么?她想笑就让她笑去,又少不了他一块肉不是?全当彩衣娱妹了。 男子汉大丈夫,画个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更别提照了水银镜面以后,瞧见自己英气勃发的样子,满意极了,要他说,只要没人说他生得像女孩儿,叫他天天化妆他也是乐意的。 只不过,这化妆一事,却是只有女孩子才会做的事情,所以,他还真不能干。 难得瞧见自己如此英武不凡,也就不跟妹妹置气了,再者,置气也是兄妹两个亲热的关系,只不过,时间来不及了啊…… 锦甯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这都要成亲了,大早上的还要跑去锻炼什么身体? 小蓝管事来催促说该是时候去迎亲了,锦奇便大手一挥带着穿上了新衣的小厮们走出了门厅。花轿的轿夫和吹奏喜乐得乐手们早就在固国公府大门外等候停当,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立在外头,不时的扬起蹄子嘶鸣两声。马背上放了红色的马鞍,四个马掌也被红绸子绑了起来,更别说脑袋上还顶着躲大红花,要多俗艳有多俗艳……想来它爷很不满吧? 看着锦奇伸手利索的一撩喜服的袍子翻身上马,那利索帅气的模样惹得一群围观的小媳妇们阵阵赞叹,锦甯就不觉有些洋洋得意——她可是力排众议坚持要用白马上阵,好歹也让她圆一圆少时幼稚的梦想。今天总算是见着白马王子了,不过去是古代版的。 王氏和锦甯等目送儿子远去,回头进了堂屋就看见老爷子他们面带喜色的张头望脑。瞧见她们进来,立时又做出一副闲谈的模样。这当长辈的,对自家孩子娶亲,无论经历了多少次,还是一样一门心思的欢喜。 其中以蓝正杰为最,着一身宝蓝色的正装脸憋的都有些红了。梁微绮那次因着是公主规矩大,多半礼在宫中行了,这一次可总算是满足了一把。 锦奇迎亲的队伍没走片刻,贺礼的客人们便陆陆续续上了门,蓝正杰与锦华作为男主人招呼男客们,女客自然由王氏和梁微绮这对婆媳来招呼。锦甯带着妹妹们回了院子,等晚些她们也要在众女眷面前露面——成亲的场合也是各位贵妇们留意未来儿媳妇的重要社交场所。 锦甯和锦曦的婚事已定,可这不是还有蓝宜么?虽然她年纪还小,但给众人留给好映像还是必须的,毕竟古代女子成亲一般都早,定亲的自然更早…… 等到王氏招呼她们出去,蓝宜自然装扮停当。她是庶女的身份,穿着得体才是最重要的。虽然盛装打扮会很漂亮,但却会让人觉得轻狂。嫡庶之分,从来都是有讲究的。 众位女眷们便见识了固国公府还未出格的三位xiao jie们,锦甯锦曦自然没的说,相貌性情都是拔尖的,一个明媚一个浅淡,真正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只可惜这两个早早让皇族给定下了啊,不然能娶了一个家去,那该是什么样的完美媳妇……再看跟在她们身后的那一个小少女,虽说还没长开,已经隐隐有了美人坯子的模子。尖尖的瓜子脸顶着两个可爱的包包头,就好似那yu女一般招人喜欢。脸上有些羞涩,看的出性格有些内向,可还是落落大方的跟夫人们打了招呼,得了好一阵夸。 虽然是庶女,但架不住人家是固国公府的,又在嫡母跟前长大,听说很得疼爱。这么着,给一些普通的大户人家的儿子做嫡妻也使得了。 这一番打量,有几位家中状况符合的夫人便打起了心思,说话自然更是溢美之词多多。 可怜的蓝宜,这还没长大就叫人惦记上了啊 在这般热闹欢喜的气氛里,只有一位夫人显得面上有些冷硬,虽强打起笑脸,但不难看出她心中并无多少兴致。众人也知道为什么,不由悄悄打量锦甯,心道这丫头,若不是从前那一桩事做的惹了她不高兴,只怕今日,这位只管笑还来不及呢 那冷硬的,便自然是锦甯未来的婆婆,靖王妃女士。 她这般模样,自然不讨别人喜欢。就算有一两位夫人凑趣与她说话,也被她淡漠不爱理人的样子给弹了回去。王氏和梁微绮身边的人越是稠密,便越显得她孤单。 锦甯暗自叹息一声,若是当年不曾如此,今日陈氏也不会这样。只是就算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还是会那样做,不会给她留一星半点的脸面。 有些人或许觉得可以妥协,但她不会,因为她深知妥协的后果是什么,所以,绝无可能。 不过,她也不至于和未来婆婆对着干,毕竟阿常占着人家儿子的身子,孝道什么的,该做的她还是会做的。 锦甯瞅了两眼,喊了小丫鬟去给靖王妃身边那一张桌子上倒水添些点心。 却不料这一幕却落在了靖王妃眼中,她先是面上一愣,心中嗤道:别以为这样就能讨好了我去,我可不是那般好哄的。可是等到小丫鬟默不作声的退了之后,她又有些怔忪。 满以为小丫鬟会特意说声是大xiao jie吩咐的,她也好扫落这些下下她的脸面,知道她这个未来的婆婆不好想与,可是没想到人家只是尽职尽责的添茶倒水加点心,除了一句“王妃娘娘慢用”,半句多的话都没说。 难道不是为了刻意讨好自己么? 面色略略缓和,却又觉得自己动摇的太轻易。“既然你不说,我便全当不知道罢。” 她轻声咕哝着,随意抓了一把干果零食,等吃进了嘴里,咦了一声,侧脸看去,发现手边的碟子里竟都是她寻常爱吃的点心干果。 这小丫头……怎么会知道这些?难不成都是儿子说给她知晓的? 靖王妃自然觉得这个猜测理所当然,看书 .uuknhu心里不由的感动起来。当然不是对锦甯,而是对梁乐祥。儿子冰冰冷冷的不好接触,就算对她这个亲娘也是一样,这是她心中的一痛。因此才会格外不喜锦甯……儿子已经不怎么和自己亲近了,若娶个儿媳妇还是和自己有嫌隙的,这日子可怎么过的下去?莫不要被她挑拨的母子离了心…… 如今吃着这干果,却发觉儿子心中其实还是有自己这个亲娘的。他晓得自己爱吃些什么,也晓得她与未来媳妇不对付,这才教了小丫头拿这些讨好自己…… 再顺眼看去,忽然发觉锦甯也不那么碍眼了…… 锦甯不知道这些,只是陪着夫人们说话。一问一答,多听少说,不过说起话来,又偏偏妙趣横生,惹得夫人们笑声四溢。 靖王妃听着这些笑声,心中不由的也想过去听听锦甯说了些什么,只是她一来就给了冷脸子,锦甯向她问好的时候也没搭理,这会子怎么好意思过去…… 不管靖王妃心里怎么别扭,守在门口探消息的如画却满脸欢喜的跑进了院子。 “夫人,大少奶奶,花轿快到门口啦”。。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五十八.新媳妇(2)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新媳妇(二) 花轿到门前,唢呐喜悦的声音便被铺天盖地的鞭炮声所掩盖。这是内务府最新制作的千门炮,据说一挂就有一千个,响起来那叫一个没完没了……这一小段红尘路,走的可谓艰难,翻飞的红纸碎片炸到处都是,小孩们捂着耳朵放声尖叫配合,在两旁的屋檐下穿来走去。轿夫不得不顾忌到这些顽皮的孩童而放慢脚步,一马当先的蓝锦奇却是混不在意,甚至任由几个小孩子围着他的白马打转。而他身侧小步慢走的两个随侍,则拿着满把的铜钱随意洒在地上。 嬉笑欢闹的声音是这般响彻,素来安静的朱雀大街,犹如炸翻了的油锅一样热闹。 待到鞭炮声响尽,看热闹的媳妇子们便飞快的把自家的孩子找回,孩童将捡来的铜钱悉数交给眉开眼笑的父母,最少的也尽有十几个,手快又眼睛利索的,怕是捡了百来个。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钱虽不多,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因此个个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 无论是谁家有亲事,京畿的百姓都会去凑凑热闹,孩子拣拣喜钱,大人凑凑热闹,已是惯例。 花轿落在门前,锦奇胯下白马捞过绑了红绸的弓箭随手一射,钝钝的箭头稳稳的射入轿门之下,几位观礼的武官不禁眼前一亮,纷纷拍手称赞,不自禁的叫一声“好功夫” 射轿门是古礼,为的是杀杀新媳妇的娇气,叫人过门后能孝顺公婆礼敬丈夫,自然不可能用那等锋利的凶器。那箭矢却是特意打磨过的,前头甚至还裹了绸布,只要能击中轿门发出声响便算应了礼,像这样深入寸许,的确是要很有些底子的人才能做的到。 要说起来,锦甯对自家二哥还是很欣赏的。这位虽然文不成,但武道一事上的天分却也难以掩盖,再加上他自小就格外能吃苦,又对这事有足够的恒心,等到四五十岁时,有老爷子的成就也未必不可能。 当然,如果他这份恒心能放到读书习文上头去,虽不能像大哥那样当个风光的状元郎,但在三十岁之前中个进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天分,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喜婆请新娘出嫁,在轿门前蹲下时,还小心翼翼的避开了箭翎,不禁让觉得好笑。不多时,便见一位头盖大红喜帕,只露出小半尖尖的下颚,身着五品百花诰命服,身材娇小却窈窕的妙龄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趴在喜婆的背上,由她背进门去。 蓝管事见新人已经入了府,忙请观礼的大人们都进府入座,这才对在外头凑热闹的百姓们客气了一番,让小厮分发了一些小额的红包。 百姓们看了热闹又得了实惠,便欢欢喜喜的慢慢散去。 再之后,便是拜天地。 这等热闹锦甯锦曦这样的小姑娘自然是不能去凑的,等到锦奇撩开了新娘的喜帕带领了一群友人去吃酒,片刻方有婆子来请她们进新房陪伴新妇。 新媳妇已然换下了沉重的凤冠喜服,穿了一身大红的襦裙坐在床沿。新嫂嫂小小的脸颊带着羞涩的笑意,梨涡隐隐浮现,面庞还犹有三分稚气,一双大眼睛却是水汪汪的荡漾着灵气,叫人一见便心生喜爱。 “见过二嫂。”锦甯带头上前行礼,除却她们和梁微绮,还有几位本家的嫂子姑娘。众人也是纷纷打量孙慧茹的模样,一边行礼问好。 “大嫂、几位嫂嫂,各位妹妹请坐。”孙慧茹虽然被叫的羞红了脸颊,但表现还是落落大方的,一点都不见小家子气,叫锦甯感慨这书香世家底蕴果然深厚。 梁微绮是大嫂,又是公主身份,自然而然的坐了首座,她之后便是锦甯,锦曦紧挨着她坐下了,对面则是本家的众位嫂嫂,有孩子的都带在身侧,一屋子倒也热热闹闹。 婠儿翔儿见众人落定,相视一眼,两个小娃便齐齐从凳子上起了,走到孙慧茹身前,玉雪可爱的小童学着大人的模样给她行礼,脆生生得道:“婠儿(翔儿)给二婶婶请安。” 大人还好,叫小孩子这么一闹腾,孙慧茹更是害臊。忙叫了起,又示意陪嫁丫鬟端了银盘来,取了两个荷包递给她们。 锦甯眼尖,分明瞧见这两个是那银盘里绣工最好,料子也最华美的。 翔儿谢了赏便回了娘亲身边,婠儿却是人小鬼大的凑了过去,仰头瞧着脸上娇羞一片的孙慧茹,俏生生的望着她:“二婶婶,您可真好看,和娘亲大姑姑二姑姑,还有二叔一样好看” 锦曦一个憋不住,便噗嗤笑了出来。这孩子也不知道是鬼灵精还是滑头,说二嫂和她们一样好看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二哥给扯了进去,真真是叫人笑翻了肚皮 孙慧茹和蓝锦奇在成亲之前却是从未见过面的,方才盖头一掀,也不过是惊鸿一瞥。她当时不好意思多看,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因此并没能细看锦奇的五官。然而只那一眼,她也知道自己的夫婿是个俊美的。更何况京畿里关于蓝家的话题不少,都说锦奇锦甯这对“双生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看蓝锦甯的美人坯子,就知道锦奇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便是包办婚姻了,两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能为媒人几句简单吹捧的话就走到一起。还好固国公府和孙家都不是那不着调的,事先都打探过对方的品貌行止,知晓是什么样的人才点头应允。 要说起来,这件婚事能如此顺利的水到渠成,还要感谢蓝家的家规和王氏。孙家只这一个女孩儿,自然从小便视若掌上明珠,不肯叫她受半点委屈。孙家的男人也大半都专情,即便有妾氏,也都是因着正妻无出才纳的,这样一来,他们替宝贝孙女宝贝女儿挑选丈夫的人选,条件之一,就是不能有通房和妾氏。 我家的男人做得到,为什么别人家的就不行? 嘴里说的轻松,但要真找出这么个符合条件的人来却并不容易。这才导致了孙家xiao jie年方十四还未能定亲,不然以她的人品样貌,再加上不差的家世,只怕十二三岁的时候提亲的人就已经踏破孙家的门槛了。 蓝家的家规是不得呐家中丫鬟为通房,这等于是告诉了蓝家的子子孙孙们,通房就不要想了。好人家的女儿们哪里有愿意给人做通房的?就算你是龙子凤孙也不成,那可是贱籍,即便提了姨娘也低人一等至于妾氏,王氏有了蓝锦华那么一个先例,再加上锦奇这老儿子总像个小孩儿似得长不大,也就压根没想过这件事。 于是,这么误打误撞的,我满意你,你也满意我,两家家长几乎是一拍即合 听了婠儿孩子气的话,孙慧茹虽也觉得好笑,但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拿女子和男子相提并论,莫不是说她太过英气了?忍不住便摸了摸脸颊。 还好婠儿只是个孩子,她说的也算是事实,众人也就不过一笑罢了。看孙慧茹臊的不行,梁微绮赶忙把婠儿拉了回来,还悄悄瞪了她一眼。不就是不满意小叔不让她跟着一起学武的事情么,至于这样背地里使坏捉弄他? 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梁微绮忙笑道:“弟妹莫要往心里去,这孩子跟她二叔闹脾气呢”又把婠儿闹着学武的事情说了,众人纷纷恍然大悟,不由打趣婠儿小心眼儿,闹得小丫头红了脸。孙慧茹脸上也绽开一朵笑花,看那神情,分明是轻松了不少。 这主角一放松,她们这些配角自然更加如鱼得水了。方才觉得只聊了一小会,就有前院的婆子去请她们入座吃饭了。她们也只好起身告辞,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满满的。 她们可是对这位新嫂嫂满意的很 虽说看着心思有点多,但并没有想歪不是?身为新嫁娘,哪一个心中没点惶恐的?生怕行差踏错一步,遭婆家厌弃,孙慧茹虽然谨慎小心了些,却并不招人讨厌。 待她们走了,孙慧茹的陪嫁丫鬟绿萍便走了过来,轻轻的唤了一声:“xiao jie,姑爷方才吩咐,若您饿了,不妨先歇一歇,若是饿了,小厨房里备了桂圆莲子羹。” 孙慧茹心头先是一甜,忍不住又想起那个只瞧了一眼便叫自己有些倾心的少年——不,uu看书.ukahu如今已是她的相公,不过复又疑惑起来:“相……他怎么吩咐你这些,他的大丫鬟呢?” 绿萍顿时笑眯眯的道:“本来奴婢也觉得奇怪,便找了个二门的婆子问了声,方才晓得,原来固国公府的少爷们都是不配贴身丫鬟的,只有两个小厮伺候。另外有四个二等丫鬟与一干小丫头,只是她们从来不近姑爷的身,因此做不得主呢”说罢顿了顿,展颜道:“恭喜xiao jie觅得如意郎君” “不许贫嘴”孙慧茹嗔了绿萍一声,却又满心甜滋滋的,又道:“你既然陪嫁过来了,便是固国公府的人了,以后也不要唤我xiao jie,要叫二少奶奶。对院子里的丫鬟们也和善些,听说公公婆婆待人最是和气,莫要坏了名声” “看您说的,难道奴婢是那凶神恶煞之人?”绿萍故作委屈的说道,又笑道:“xiao jie……二少奶奶才嫁过来,便连姑爷的丫鬟婆子都要护着了。” 绿萍自小伴着孙慧茹长大,两人情同姐妹,这样的打趣也并不逾矩,羞得孙慧茹又是好一顿脸红,直闹的她告饶才罢了。 外边的婆子听了,只相视一笑。 二少奶奶毕竟年纪小,还是小孩子脾气呢。。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五十九.新媳妇(3)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收费章节15点 新媳妇(三) “xiao jie,姑爷来了。”一大早绿萍才拉开房门就看见姑爷等在外面了,一愣之下连忙回头喊道。二人虽然拜了堂,但两家都商量好了,两个孩子年纪都小,等孙慧茹十五了再圆房不迟。因此虽然锦奇昨夜半道回来全了礼数和她说了一会话,最后还是出去另一边院子睡了。 院子是之前就安排好了的,小两口的院子挨在一起,不远也不近。其实打算做新房的院子并不在这里,但因为赶得及,那边还没有完工,再加上二人不圆房,还不能睡到一起,王氏就预备着给孙慧茹准备间小院子,当闺女一样养两年。 不过固国公府的院落是经过规划的,布局都很紧凑,要整出一间新院子来比不弄一个新房容易。虽说有客房,但那毕竟只是暂住的地方,让自家儿媳妇住客房,哪有这样的道理。 看着王氏为难,锦甯很干脆的让出了自己的院子,和锦曦睡到一个院子里去了。 王氏还想给在之后给锦甯重新收拾个院子的,不过却叫她拦了。左右再几个月自己就要嫁出去了,何必再这么费工夫的折腾?再说姐妹俩感情好,锦曦不就是老爱往她屋里跑么?这下子姐妹两个天天能缩在一个被窝里说话,心里别提多美了。 孙慧茹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只觉得这个院子住的挺舒服,一觉美美的睡到天亮。听见绿萍出声,脸上不禁一红,想起昨夜锦奇的话来。 “你既嫁给了我,我自然会对你好的。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说到做到。” “我爹娘人都很好,两个妹妹也都乖巧的很。对了你见过我大妹妹吧?我和她是双胞胎。” “别看我大嫂是公主,但她一点都不高傲,很好相处的。侄儿侄女虽然顽皮,但都很可爱,只要你真心对他们好,他们定会喜欢你……” “祖父不怎么爱管事的,太爷爷有点凶……哦那是对我,他对甯儿可好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我也会对咱们的孩子好……放心吧,我不会纳妾的……” 看锦奇似小孩般骄傲的将家人通给她解说了一番,孙慧茹心中自有一番妥帖。相公年龄不大,却是个很会安慰人的,只怕看出了她初来咋到的不安,才会絮絮叨叨的说这些。只是他们还不曾圆房,就说什么生孩子的事情,真叫人羞的不知该如何自处。 孙慧茹脸上一红,忙起身道:“让相……公进来吧,我已经好了。” 锦奇进了屋子,便冲她露齿一笑:“慧茹,你好了么,我们该去给爹娘奉茶了。” 这一笑,直比百花绽放。才方知昨夜稚儿童言童语,其实不曾言过其实。 相公……笑起来真是好看呐 孙慧茹轻轻应了一声,羞涩的低下头。锦奇伸手去牵了她,本能的有一丝犹豫,想要挣开,却发现他拉的很紧,却不让她觉得痛。 “怎么了?快走吧,一会早饭都该凉了。” “没……没什么。”孙慧茹也不再挣扎,让锦奇牵了出去。 一路上锦奇都没放开手,对上下人们善意的小脸,孙慧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她娘可是说过的,做妻子的,要站在相公的身后,哪能这样手牵着手并肩站在一起? 直到进了王氏的院子,锦奇这才放开她,还冲着她做了个鬼脸:“我爹爹最重规矩,被他看见要说我的,先叫你委屈一会。” 哪里有什么委屈?孙慧茹轻轻摇头。 新鲜出炉的小夫妻一同给长辈敬茶,本来这道工序挺繁琐的,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要到场,算是认认人。不过自打固国公府和武郡侯府分了两边,互相往来的少了,老爷子也有了新想法。当年锦华成亲的时候就没让梁微绮给那几个敬茶,因此这回也算有旧历可循。左右二人还不曾圆房,借口还不好找? 等到来年二人圆了房,这人早就认得七七八八了,自然也就能顺理成章的推了去。 打从心里王氏也不乐意让武郡侯府那边的冲长辈,那堆子人没几个是好相与的,没的带坏了她家二媳妇。 一家子乐融融的吃了早餐,王氏留了孙慧茹说话,夸了小姑娘几句。 婠儿翔儿两个吵着要去看爹爹新买给他们的八哥,梁微绮只好带着他们先行告退。 王氏吩咐了几声便点头让她离去,转头又满脸笑意的看新媳妇酡红的脸蛋。方才听见她喊自己娘,心里美得不行。大儿媳妇身份太高没办法摆婆婆架子,这也无所谓,左右她也不是那爱为难人的人,只是心里啊,总有点儿遗憾。小七公主跟自家人早混熟了,嫁了进来就跟给自己找了个老闺女似得,平素里该撒娇撒娇,该闹腾就闹腾,也就生了孩子才稳重许多。可就那样,她的婆婆身份也早让人当成了娘。 如今总算有了个当婆婆的感觉,自然美得冒泡。这小闺女现下看着还是个好的,脾气模样都不错,她也没打算折腾新媳妇。立规矩什么的,在他们家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 不过还要观望观望,要是个跟梁微绮一样省心的媳妇儿,她也能一样当女儿疼爱着,不过若是个不安分的,她也会使出手段来好好diào jiàodiào jiào她。 多年不宅斗,每天过那悠闲日子都过得有些心宽体胖了,心里还真有点期待。 “慧茹,你跟甯儿她们一般大,我瞧着就跟我闺女似得,喜欢的不行。锦奇那孩子是个长不大的,日后你可要看着他些。他那个毛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或许当了爹能好些?锦华也就是当了爹才看着稳重了些……”王氏说着说着跑了题,不禁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听到孙慧茹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锦甯锦曦在一边看着她们娘亲,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 她们大哥本来就很稳重的说 “娘,二嫂才刚进门,你莫吓着她”锦曦很有些护犊子的架势,她当惯了姐姐,就是在锦奇面前也很牛气,锦奇又惯着她,常常附和她这般那般的。这么一来,比锦甯年纪还小一些的孙慧茹在她眼里自然是妹妹一般的存在。眼见着人家小姑娘脸红的滴血,忙就说到。 王氏剜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一边去,我和你嫂嫂说话呢” “有了媳妇忘了女儿啊”锦曦一转眼珠子,便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跑到锦甯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很有些闺怨的道:“姐姐,你看娘亲都不要我们了。我们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省的影响人娘俩儿谈心……” 那幽幽叹息的小样儿,还真似模似样的。 锦甯哑然失笑,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轻斥道:“就你爱作怪,快做好了。” 王氏哪里不知道这女儿的德行,压根就不理会她,不过到底也不说那些叫姑娘家脸红的事情了。锦曦无趣的吐了吐舌头,依言坐好。 锦甯又朝着孙慧茹笑道:“二嫂昨晚些的可好?有没有不习惯?” 孙慧茹看着她的笑脸怔怔的想,相公和她笑起来还真是一般模样,随即便含笑道:“睡的很好,就跟自己家里一样没什么不习惯的。” “如此就好。”王氏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要是缺什么,就跟你大妹妹说。” 孙慧茹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这家里管家的不是婆婆么,怎么缺东西却要跟妹妹说?哪家的规矩是这样的? 王氏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你那院子本是她住的,她清静朴素惯了,院子里的东西也比旁人少的多。你要是差了什么,就与她说去,左右她使我们家的大财主,不差银子” 孙慧茹才知道这事,不禁又是一怔,半响才体会到原来自己占了人家的院子,顿时有些坐立不安,红着脸道:“委屈妹妹了。uu看书 .uksu” “娘您又浑说了,我哪里有什么银子了?”锦甯知道王氏是想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只不过这是不是太早了点?忙打马虎眼:“二嫂千万别听娘的,我穷的很我这儿可是只进不出的,千万不要来找我” 一副守财奴的模样逗笑了众人。 说了半晌子话,这才散了去。锦甯冲锦曦使了个颜色,她便做出一副对新嫂子好奇的模样,跟着去了她院子里。锦甯则回了锦曦的院子,她的东西挪过来还没有好好收拾过,空屋子已经腾好了,趁着这会收拾下。 总之,新媳妇进门的第一天,完美的划下帷幕。 又过了两天,锦奇带了孙慧茹回门,回来后听跟着的小厮说孙家人对锦奇也很满意的很。 锦奇虽然平素大大咧咧是个没心眼的,到了岳父家也知道表现,礼数丝毫不差。虽说文采上让孙家的几个哥儿占了鳌头,可他毕竟不是蓝锦华,没有人苛求他文采飞扬。倒是那直爽的武人作风,很是让孙家的男孩子们羡慕。随意打了一套长拳,让几个年纪小的,更是缠着姐夫想要学武。 固国公府的日子过得很是春风得意,顺风顺水。 一晃眼,又是两个月过去了。。。 ps:手打全文字首发,请记住本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了,非常好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六十.帝王权术(1)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帝王权术(一) (昨天下午断网到现在才连上……吐血~~) 小国使臣已经被宸帝打发了回去,这求取公主一事自然是不成的。他梁瑞岦的女儿纵然在他眼中是根草,也不会轻易的许配给别人糟蹋。宫里人人自危的公主们齐齐松了口气,年长些的都开始暗地里为自己谋划——为了不被当成棋子,宁可舍弃宫里的富贵去找个好拿捏的驸马。只是她们想的虽好,却忘了自个的婚事始终得求得宸帝的同意——不过是一时恐惧乱了方寸,以至于忘了这一点,不过等时日长了,相比还是会明白过来的。 东晋先生也告辞归国,此间事了,他家已经不欠那小国国主的情。走这一遭依然失了部分民心,不说大梁百姓对他颇有微词,就是在暨国,他的名声也有所下滑。此番回去,还得好好谋划一番,以挽回自己的声誉才是。 送走了这批让人头疼的来使,宸帝仿佛骤然轻松许多,连着几日都是和颜悦色,让宫里的美人们欢喜非常——皇帝心情好就代表着容易取悦,一些不怎么受宠的妃子们都蠢蠢欲动,更别提是本就荣宠着身的了。谁也不会嫌恩宠太多不是?不抓紧机会好好固宠,等到来日失宠了,只怕就要欲哭无泪了。 就连太子,也仿佛重得圣眷了。 宸帝似有意要启用锦奇,待他出了婚假,便将原先那个五品龙散卫的虚职给提了提,成了御前行走金吾卫。虽然同样是五品官,但比起那只是听着好听的龙散卫来,却是大不相同。 金吾卫,乃是内宫保护皇宫的精兵长官,手下可统领一千金吾,可谓位低权重,几乎可与三品大员比肩。这对于锦奇这个散漫了十几年的少年来说,实在是一个重担。更何况,宸帝竟还将锦奇调给了太子,统领太子身边的金吾。 如果太子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情,锦奇恐怕难辞其咎。 谁也不知道宸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身为六皇子的外戚,蓝家人理应不可能成为太子的近身护卫。六皇子明明得势的很,宸帝为何会出人意料的有这么一招? 可是这却是不能推却的。 固国公府里,老爷子坐在在内室的太师椅上跟锦甯闹脾气:“你看看你出的好主意,这可如何是好?就小兔崽子那德行,哪里是那块料了?没事也就算了,若是叫人抓了什么把柄,我可没那个本事替他善后”丢了差事也就罢了,最怕的是连命都丢了。 老爷子气鼓鼓的模样甚是逗人,虽然面上一派认真担忧的模样,可锦甯知道他压根只是在演戏。至于为什么……谁知道呢?老爷子不折腾,那也就不是老爷子了。 锦甯笑眯眯的看他表演,不说话。 老爷子咬着牙心里暗骂了声小狐狸,也不知道她到底像谁,竟然这般油泼不进。却浑然不觉其实把自己也骂进去了,瞅着锦甯悠哉的样子无可奈何。 “虽说小兔崽子功夫练得不错,可他哪有那能力当什么金吾卫?还御前行走,皇帝小儿也太儿戏了,也不怕把自己儿子折腾没了。虽说东宫那个小兔崽子老子也看不上眼,可怎么着也是他的种,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着调呢?”老爷子骂骂咧咧的碎碎念。 老太爷啊,这世上还有比您更不着调的人么? 锦甯翻了个白眼,抿了抿唇,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甯小娃,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的说,不要给老子在那边做小动作”老爷子眼尖瞧见了。 “太爷爷,这可是您让甯儿说的哟”锦甯哂笑,也不觉得懊恼,歪着脑袋看着老爷子肯定的点点头,方才开口道:“二哥是您一手带大的……别急着否认,虽然二哥跟我说起时,只说是老甘爷爷交的,但您别忘了,甯儿从小眼睛就毒。” 她站起身,扶了老爷子坐下,退后两步,踱着小方步,噙着笑分析道:“老甘爷爷自然是一身好功夫的,但他在军中是听说不过是个千户马前卒?太爷爷您也曾说过,老甘爷爷勇武有余而智谋不足,做到千户已是极致。他家中本是猎户,从小也没读什么书——既然如此,二哥又怎么能学到兵法谋略——很显然,二哥虽然由老甘爷爷教授武艺,但只怕背后,您也功不可没。这些年……太爷爷没少让他读兵书吧?” 老爷子一张老脸涨的紫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道:“老子不是让你说这些个难不成你就不担心他闯祸?以他的脾气……” “二哥是鲁莽了些,”锦甯截断他的话头,眨了眨眼:“可爷爷您不也是个暴脾气?” 老爷子囧了一脸,他的脾气还真不是很好,当年跟先皇也是敢顶着干的……只是这能一样么?那时候他已经算是声名鹊起的少年将军,而如今的锦奇不过是个毛头小儿。 “我不管,反正老子就是不放心。” “如果太爷爷真的不放心,这会哪里还会坐在这儿跟甯儿扯皮?”锦甯无奈的叹了口气:“二哥粗中有细,看似鲁直其实肚里肠子弯的都能打好几个结了。您别看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骄纵模样,这些年他惹的事也不少,可您哪里见他吃亏过?” 老爷子微微一愣,他也知道锦奇不似表面那样直率,却真没有想到这一层。在他看来,锦奇这孩子虽然有自己的心思,却也不是个狡狯的。然而经锦甯这么一说,他忽然想起来,锦奇小子在国子监读书多年,得罪的权贵子弟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可为什么到了最后,那些少年反而都爱屁颠颠的跟在他身后,一点怨恨都没有? 别跟他说什么王八之气之类的话,是个人都不会相信的。这年头受过自家恩惠的人还有可能回过头来对付自己,更不要说那些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少年了。那些可不是军人,信奉拳头赛过家世,一个个的都是油滑至极的小狐狸,岂是随随便便揍一顿就能收服的? 老爷子深思了一会,忽然得出了一个令他震惊的结论:“你是说,老子竟然看走眼了?” “那倒不曾,二哥还是那个二哥,只是对外人,他有些不同罢了。” 这还不够么?老太爷深深无语,再一次用新奇的眼光瞅着这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重孙女儿。当年他便觉得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让人琢磨不透,现在看来,用古林精怪来形容她,简直是太客气了不用说,以蓝正杰的秉性,教出锦华那样端正的孩子是应该的,然而像锦奇锦甯这样,就有些匪夷所思了锦奇从小就跟锦甯凑在一块,只怕那孩子是被带坏的吧? 老爷子忽然觉得有些同情锦奇了,有这么一个妹妹在,当哥哥的压力,何止是大啊 一捋袍子,老爷子肃容道:“先不说这些,丫头你倒是说说,梁瑞岦那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老爷子,哪有你这样称呼皇帝的啊?若是传到了宫里头……只怕宸帝也不会拿他怎么样。蓝锦甯瞥了自家太爷爷一眼,摇头道:“我也说不清……前段日子皇上似乎很眷顾六皇子,这突然改了风向,甯儿也猜不到是为什么。” 在一个月前,或者说,在锦奇成亲之前,看宸帝的表现,应该是属意梁乐桓的。只不过碍着皇后和太子的脸面,这才没有正大光明的提出来。 梁乐桓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无论是在政务上,还是在处事上,都远远高出其他皇子一筹,身娇体弱的太子更是不能比,宸帝偏向他那一边也无可厚非。太子年轻又当了多年储君,却并未能完全展现储君的风仪,不懂得韬光养晦不说,还嫉贤妒能,总是为难优秀的弟弟。 然而太子总归是宸帝的亲儿子,又是他唯一的嫡子,在他没有犯下大错之前,皇上是决计不会动他的。u看书.uuanshu.cm 毕竟无缘无故的废立太子,并非治国之道。 按照锦甯的想法,宸帝应该是认为自己正当壮年,或许比太子还长寿些,这才不疾不徐。太医院那边,对太子的身体,都秉持一种保守的态度。既不说能治好,也不敢说治不好,这样的暧昧,其实最是恼人,然而宸帝却仿佛无所谓似的。 这便笃定了锦甯的这种想法。 更何况因为身体的关系,太子子嗣艰难,至今也只有一个个女儿,还从小就身体不好,三不五时的大病一场,和当年的锦甯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过个几年,若他还是没有一个健康的子嗣,只怕就连皇后和她的娘家,也没有理由让他继续占着那个位置了。 所以,太子之位旁落,几乎是注定的事实,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可宸帝如今的动作,却叫人迷糊。 锦奇被送到太子身侧,不管有意无意,等于是将固国公府拉到了太子的战船上,站在了武郡侯府的对立面 这几年固国公府和武郡侯府虽然不对付,但终究是一家人,疏离不到哪里去,更别提是互相做对了。朝堂之上,即便是文武官争锋相对之时,两家也很有默契的避开了彼此……血脉至亲,岂是“过继”两字便可以斩断的? 宸帝此举着实让人难以琢磨 除非……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六十一.帝王权术(2)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帝王权术(二) 锦奇在太子身边当差已经半个月了。 原本对他不服气的金吾卫,已经一个个的输给了他的拳头,而军务,锦奇也并未丢给旁人去做,自己一个人吭哧吭哧的奋斗到半夜,下人常常看见他抱着一堆文案去找老爷子。 来太爷在这方面是行家,对锦奇,他并不吝于指导。 他也惊奇的发现,小兔崽子竟然很能干,手下也管理的似模似样。软甲一穿,还真有几分甲胄上身的英武霸气。只是那张脸……太减分了 “二哥,太子怎么样?没有为难你吧?”锦甯悄悄的问。 锦奇高兴的说道:“我本来也以为太子会看我不顺眼,不过没想到他竟然没怎么找碴……” 没怎么找碴也就是说还是找碴了,只不过可能小半不怎么明显的都被这位的粗神经给无视了……想想也是,一千金吾卫啊如果没有人暗地里授意,这些人怎么敢向皇帝亲自派下来的“钦差”挑衅?不想要这份差事了? 太子恐怕并不觉得皇上其实是好意…… 宸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也很令人心寒。 锦奇歪着脑袋想了想:“太子殿下一开始对我挺冷淡的,后来就热情多了,几次还叫我陪他一起去御花园赏花来着……对了甯儿,你和七皇子认识么?” 锦甯摇摇头,太子估计是怕了他的身手,一千个人中大半的好手都被打败了,这是什么概念?计算不是车轮战锦奇的武艺也很可怖了……再来,他到底是皇上派去的。 既然小动作赶不走他,就只能将他留下,并且要好好对待。 锦奇的直脾气看着真的很没心眼,让太子卸下心防倒也比旁人更容易些。 锦奇龇了牙:“那就奇怪了,那天换班我在太和殿回廊遇见七皇子,他说让我替他谢谢你。” 谢她什么?他们二人似乎并无交集吧?锦甯皱眉用力想了想,忽然想起与十三公主的那个“交易”——说是交易,不过是小十三一厢情愿的凑过来示好,还请她帮了一个忙。代价就是告诉她梁乐桓的动向,在十三公主看来,六皇子是打上外戚的主意了,而固国公府,显然并不想参与进去。小十三并不想蹚这趟浑水,六皇嫂请她来传话的时候,就察觉不对。 郡王妃与某郡主,看起来也没多少交情的样子。 胖乎乎的十三公主很聪明而且有心计,也足够坦白,冲着这一点,锦甯决定欣赏她 本来帮不帮都无所谓,主要是闲着没事。对他们而言的**烦,在她不过是一场举手之劳。 解决掉一个钉子不是什么难事,谁让她身份尊贵旁人轻易不敢得罪?反正她的名声算不得多好,多一个严苛死板,也不会锦上添花。 至于祸害了那谁谁,那又与她何干?想要一步登天就该知道摔下来的下场。她只不过是指出了她所见到不合规矩的地方,并且要求从严处置罢了,她是多么正派的人啊……甚至为此在明面上还交恶了一位没什么势力的皇子。 说起来,那位说要谢谢她的七皇子,她都想不起来人家长什么样子,只依稀记得,是个消瘦的少年,和十三公主两个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 “是有那么件事情,”锦甯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模样单纯而真挚:“去年在避暑山庄的时候帮了他一个小忙,没想到他现在还记得。” 隔了一年才来道谢,七皇子,您记性真好 锦奇缩了缩身子,妹妹眯起眼微笑的样子虽然很可爱,可他却并不喜欢。那种笑容背后充满了恶趣味的算计,让人忍不住想要离她三丈,哦不,三十丈远。 珍爱生命,远离锦甯。 皇宫中,刚刚从御书房离开的七皇子在门口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身上一股寒意袭来,忍不住拢了拢胳膊,喃喃自语:“是不是快要下雨了?” “七皇兄,你站在门口做什么?”九皇子梁乐希轻推了他一把。 “啊?没、没什么。九弟你若有事,就先走吧……”七皇子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让开道路。 梁乐希道:“七皇兄,你最近怎么了,上课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再如此下去,父皇检查的时候,你可又要挨骂了。”他叫着皇兄,语气却有些教训的意思。 全然没发现他自己成了堵在门口的那个人了。 与他同一日出生的八皇子梁乐霄,本欲开口,听了他的一通训斥,下意识的便闭上了嘴。 九弟是皇子中最小的一个,最受父皇宠爱。而他只比他大一个时辰罢了,却从来都是被漠视的那一个。八皇子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只是静静的站在他们身后。 谁让他的母妃只是位婕妤,即便生了他也没能进位为嫔;而九弟的娘,却是盛宠不衰的贵妃。 七皇兄的母亲倒是妃位,可惜圣眷正浓时难产亡故,他在皇后跟前长大,却也是个隐形人。 “九弟,”七皇子听着梁乐希越来越响亮的说教声,心里有些不悦。再怎么样,他也是兄长,他身为弟弟,竟然用这种教训的口吻同他说话?“我心里有数,你且管好自己吧” 梁乐希一愣,脸不禁沉了下来,哼道:“你若不是我皇兄,我才懒得管你” 说罢拂袖而去,那走路的姿态,很像是他的同胞兄长梁乐桓。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吧你?七皇子嗤之以鼻,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眯起眼。 六皇兄不知道如何触怒了父皇,最近父皇待他很是冷淡。仿佛前一阵子的关爱只不过是一场幻境,只有那些赏赐下去的珍贵财物还能作为明证。 之前是将六皇兄夸上了天去,而如今,虽然没有踩入淤泥里,可也算得上是从云端跌落了。 他亲眼见过父皇与六皇兄亲热的说话,仿佛就是寻常人家一对相亲相爱的父子,而就是昨天,他同样亲眼目睹六皇兄在朝阳殿外足足站了三个时辰。 从御书房的窗户向外望去恰好可以看见朝阳殿的正大门,虽然离得远,还是能看到背影。太傅宣布下课的时候,那背影才被人引了进殿。而当他从朝阳殿门口走过,就看见六皇兄脸黑的像锅底一样的走出来。 后来他才知晓,六皇兄被委任为迎亲使者派去接那位小国公主,过不了几日就会出发。 这一来一往将近要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有人有心在这三个月里做点什么,只怕如今已经不招待见的六皇兄会更加举步维艰。 七皇子并没有想出有任何事情,是足以让宸帝厌弃这个出色的儿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七皇子忽然觉得心中一片冰凉,他忽然想起小十三跟他说的一句话来。 好像能当上皇帝的都是很伪善的人,那些不伪善的,也就成了所谓的昏君……兄长莫要怪我说的难听,你看看我们的父皇,就应该明白的。 伴君如伴虎……反复无常从来都是帝王的专利。 安国郡王妃下了帖子给她,锦甯便去了。 周氏似乎比年前丰腴了些,整个人也白胖了许多,仿佛平添了许多光彩。再看一看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哪里还有不明白得?只是她眉宇间仍旧逗留着一抹忧愁,晦涩不明。 “姐姐好似胖了些,”锦甯笑道:“莫不是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给当成那东西来养了?” 周氏自然明白她所说的“那东西”是什么,不禁啐了她一口:“你才是那东西” “姐姐这是有孕了吧?”锦甯也不再打趣她,毕竟两人的关系……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笑盈盈的伸手扶了她的胳膊:“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坐着说话吧,你这么站着,我看着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孩子罢了”周氏听了,不觉喃喃自语了一声。锦甯没有听清,便问她说了什么。周氏冲她笑了笑:“没什么,我也算是苦尽甘来。u看书 w.uukanshu 我和爷大婚也好几年了,姬妾也不少,偏就没一个怀上的,宫里对我也是颇有微词,如今总算苦尽甘来了……” 锦甯知道她说的颇有微词指的是什么,不过这话她不好接,只配合着安慰似的笑了笑。 到了偏厅里,早有那识相的丫鬟给垫了软垫子在椅子上。 安国郡王的姨娘们来给周氏请安,时至今日,这些女子当中还没有一个能爬上郡王侧妃的位置,周氏的地位一直都很稳固——如今有了这个孩子,自然更好些。若是一举得男,从此便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她在固国公府的地位。 锦甯本能的觉得有些奇怪。 去年她多次请她来郡王府做客,就从没让这些姨娘们出来相陪过。 或者说,原本才是不正常得,而现在这样,反倒是顺应了这个朝代的风气的。 一家主母让妾氏来陪客人说话,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主母地位。 锦甯暗想,或许是因为周氏今时不同往日,能做的了主了。 一群女人热热闹闹的倒也和谐,看得出来,梁乐桓把这些女人管理的很好,至少表面上很和睦。至于背地里的暗潮汹涌,便不是她该去打听的事情了。 正用着午饭的时候,梁乐桓回府了。 见着她,一时有些阴晴不定。。。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六十二.她死了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她死了 “甯儿见过表哥。”挑挑眉,淡笑着开口。却发现梁乐桓似乎压根没听到似得,甚至都没多看她一眼,只虎着脸看周氏。 锦甯皱了眉头望向周氏,却见她亦是一脸诧异的模样,甚至都有些惊慌失措了,匆匆忙忙的起身迎道:“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妾身不知道……爷用过午膳了没?要不给爷添双筷子吧……来人……” “不用了,”梁乐桓抬手拦了,淡淡道:“我在外边吃过了才回来的。今天兵部没什么事情,所以就想着早些回来,没想到你请了表妹来……你们俩个好好用膳吧,我先去歇一歇。” 这是怎么了?锦甯有些想不通。之前看梁乐桓与周氏之间虽不说多么蜜里调油,但也算和睦。可看今儿这架势,周氏客气的跟对外人似地,甚至还有一丝惧怕?而梁乐桓,也仿佛格外的冷硬淡漠,脸上分明就是不悦的样子。 “是……妾身恭送爷。”周氏听了,仿佛松了口气般连忙道,脸上浮起一丝笑。 “嗯……下次请客,先知会我一声。” 梁乐桓拧着眉头转身就走了,周氏望着锦甯笑的有些尴尬:“怎么不吃了,可是菜不合胃口?” 锦甯摇摇头,疑惑的望着她:“没有,都很好吃。”只是刚才那种情况,她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下筷子?更别提梁乐桓都看到她了,听见她请安了,竟然连一句回应的都没有?就是陌生人也该打声招呼,何况她算不上陌生人吧?“姐姐请我来做客的事情……郡王爷不知道么?” 周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好一会才平复下来,只勉强道:“我看爷这些日子也忙,想着只是我们姐妹两个小聚,就没跟他说。谁知道……”他会突然提前回来。 这是郡王府的家事,她倒不好太过介入了。锦甯点了点头,两人复又动起了筷子。桌上的菜色也都清淡,估计是周氏怀孕后见不得荤腥才置办了这么一桌。原本倒是合她口味的,可惜梁乐桓与周氏这貌合神离疑似吵架的样子,让她着实有些吃不下了。 不是她爱替别人担心,只是她实在不是那种,到了人家家里做客,明知道主人有烦扰,还能开开心心大吃大喝的人。 用过饭,周氏请锦甯道她房里去坐坐。 或许是因为梁乐桓的关系,周氏吃过饭后话明显更少了,脸上的愁容也更深。看她的样子,像是强打起精神来与她说话一般,倒让锦甯有些不舒服。明明是受了邀请前来做客,可如今这模样,仿佛她是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一般。虽然知道周氏没那个意思,她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气闷。 “郡主,请用茶。”周氏的大丫鬟端了茶来,倒是她喜欢的花茶,颜色金黄的茶水清透漂亮的紧,锦甯给了她一个笑脸。 “映红,你们都下去吧。”周氏胡乱与锦甯聊了些家常,忽然对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们道。 映红知道郡王妃有话要与这位郡主说,便爽利的应了声是,带头走了。 锦甯心道:来了侧过脸对魏紫姚黄点了点头,她们便也跟着周氏的丫鬟一同避开了。 “周姐姐有话要跟我说么?”锦甯本以为是梁乐桓又要拿周氏作伐子,但看这架势,分明不是了。梁乐桓与周氏脸上的惊愕之色分明不似伪装,更何况,今儿周氏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 周氏一脸犹豫的看了她好半晌,才慢悠悠的叹了口气。开场头一句话,便差些惊没了锦甯半条魂魄:“这话原本我也不该来问你,可姐姐着实无能为力了……锦甯,你可曾听过‘如熙’这个名字?” 锦甯三魂七魄差些没了一多半,脸色都经不住苍白了起来,还好她天生就是如此,倒也没轻易让周氏看出不妥来。只是周氏见她小半会不说话,竟是自顾自的苦笑了起来:“原来连你也知道……看来我也真是傻,还以为我们爷是个无情的。” “周……姐姐何出此言?”锦甯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喑哑晦暗的叫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不可否认,刚才听见周氏提起她从前的名字,心中除了惊惶,更多的是愤怒。她不可置信梁乐桓连前世的事情都敢拿出来说 “你也别瞒我了……”周氏委屈的都带起了哭腔:“该知道的,我大约都知晓了。” 锦甯忽然一个激灵,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诡异呢?只是,若她真的知道了那种事,看她的目光合该是恐惧的才是,就算再不济,也该是怨恨讨厌,怎么……反倒如同哭诉一般? 她看起来很像圣母么? “姐姐这话说的,让我越发糊涂了。”锦甯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却不敢露出半分来,只迷惑额望着她,一脸诧异:“可是郡王爷做了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情来?” 周氏见她如此,心底也是一怔。方才见她迟疑,还以为是猜中了。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看出了自己的意图?怎么可能呢,她应该没有露出破绽才是啊 喉头忽然一阵反胃御吐,想找丫环拿个痰盂来,却才发现手边压根没有一个人。想起丫鬟们都被自己叫到外边去了,不禁为难起来。 倒是锦甯看的分明,连忙替她轻抚后背,一边暗地里揉捏背上的几个穴位好让她舒服些,一边口中劝道:“姐姐如今怀了身孕,还是要保持心平气和的好,莫要大喜大悲的,不仅伤身子,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周氏顿觉舒坦了许多,摆手示意她不用再按了,听了锦甯的话,却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知道生不生的下来。” “姐姐何出此言?”锦甯打量着周氏的气色:“我瞧姐姐身子康健,似乎并无不妥之处啊若是姐姐不嫌弃,不妨让我把一把脉如何?” “你懂医理?”周氏诧异道,却又马上摇头拒绝了:“不必了,上次太医来瞧过,我好的很,连安胎药都不用吃……只不过,我们爷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锦甯震惊了,梁乐桓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这是为什么难道说,周氏的愁容,是因为梁乐桓想打掉这个孩子?真是好狠的心啊 “这……怎能如此?” 周氏苦笑道:“如若不然,我这都快三个月了,为何都无人知晓?连太医那里,都被他按了下来,说什么等胎气稳固了再说……回头又要我拿了他” 眼见她的情绪又激动起来,锦甯连忙安抚:“姐姐莫要动气,只怕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你不知道……”周氏迷离的望着屋顶,仿佛那里有什么人影一般,看的专注:“前两个月有一回他喝醉了,宿在我房里,那一夜,我整整一晚都难以安眠他连醉了,睡着了,都还在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如熙”……那样深情,那样真切,仿佛揉进了他的骨髓里,镌刻在他的心上。 难怪……他从来不宿在任何一个姬妾的屋里,每一次房事过后,都要到别处去安置。 难怪,他从来不对任何一个女子有一分的偏颇,只怕是她,在他眼里都和旁人一般无二 每次他来自己房中之后,第二日总会吩咐做一道甜汤给她……若不是她偷偷倒了那甜汤,只怕到今日她都不会有孩子这一切,只怕都是为了那个叫做“如熙”的女人 更让她失望的是,他明知道她有了他的子嗣,竟然一丝高兴都没有,冷着脸叫她打胎 她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恨 她如何还能指望着这个男人做自己后半生的依靠 宁可与他翻脸,她也不愿意听他的甜言蜜语去打了这个孩子。如果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人的存在,她或许还可以存有一丝侥幸……而如今,却是半点都没有了。 这孩子是她的亲生骨肉啊 蓝锦甯无言了。 她真的不知道,梁乐桓会做到这一步。可是,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难道他还以为,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这……简直不可理喻。 周氏擦了擦滑落脸庞的泪水,目光里含着一丝恳求:“锦甯,我知道你肯定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那个贱……‘如熙’,u看书 ww.uuknshu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我见她一面。其实只要爷开口,就算纳她进门做侧妃也不是不可以,我……不是那不能容人的……” 锦甯蓦然。 原来周氏是想从她口中知道“如熙”的消息。 至于到底是真心要迎“她”进门,还是想找出人来除掉她……心中暗暗冷笑,若周氏真心想要纳一个梁乐桓放在心尖上的人进门,大可对他直言…… 而梁乐桓一定会翻脸,那么他们夫妻二人如今,也不会是这样一副“相敬如冰”的样子。 可想而知,周氏并没有向梁乐桓提过,只是凭着自己的猜想做出了这么一个推测。而后,她定然也去查过“如熙”的下落,当然,是没有任何结果的。 于是……就想从梁乐桓能接触到得人下手了么? 她今天的表现,应该让周氏很满意吧?那一瞬间的无措,显然是代表她“知情”的证据。 锦甯抬起了那杯,已经放凉的花茶。 清冷的音色散播在空中,有些空灵飘渺,明明在耳边,却又仿佛遥遥的飞散。 “姐姐,我只怕帮不了你。” “她已经死了。” (哎……为什么每次想把六皇子些的可恶一些的时候,总不大忍心呢……)。。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六十三.清韵斋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清韵斋 淡漠的话轻易的说出口,锦甯却觉得有些奇异的感受。大抵这世上自己说“自己”已经死了的人,也只她这么一位了。不过她倒也并不算是扯谎,毕竟梁乐桓心心念念的“如熙”,的确已经扎扎实实的消失在了她所应该在的那个世界。 原本哀婉的目光中存着一份犀利逼迫的周氏怔了怔,几乎是掩不住失态与惊惶,下意识的叫道:“怎么……怎么会”她还以为自己有机会出去那个女子,她还以为,即便让她入了府,她也只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做一个卑微的妾氏…… 然而现实却告诉她,她也许永远都争不过她了,毕竟,活人,怎能跟死人比…… 看蓝锦甯的模样,显然并不是信口开河。可周氏虽然激动却还是存了一份疑惑,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相公还是不要自己的孩子? 锦甯淡淡而笑,想知道的她已经说了,信不信便是她自家的事情:“郡王妃,本郡主告辞了……如若下次无事,还是不要相邀的好。我虽轻慢些,却并不糊涂,你们的家事,不要再车上我。” 郡王妃……周氏苦笑,她这次只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失了一位“朋友”。即便两人的关系本来普通,但到底还能说上三两句,而以后,看来她是不会再搭理自己了。 也是,若是她有这么一位朋友,把自己邀过府去做客却暗地里试探自个与她夫君的关系,她也不会再同那人做朋友的…… 只不过,失去了就失去了,她也不至于多么失态。从容的笑了笑,起身道:“……郡主慢走。” 连让身边的管事妈妈送送都省了。 还没等除了安国郡王府,便被一位管事打扮的青年拦住了去路。那青年生的普通平凡,然而一双眼眸却颇为锐利,看向锦甯的目光虽然恭敬,却多少带着些探究。 “郡王爷请蓝xiao jie至湖中亭一叙。”青年得声线甚是好听,清越爽朗,说起话来干脆利落,仿佛不觉得他们家主子一个大男人邀请一个尚未出阁的贵族少女是件很不合规矩的事情。 锦甯抬头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青年却以为她是怕传出流言,顿时自信的说道:“蓝xiao jie放心,湖中亭幽静,不会有人看见,岑泽方才过来,已经将下人都打发了。” 这人,是把她身边的丫鬟下人都当成聋子瞎子了么? 锦甯忽然噗嗤一笑:“下人已经打发了?你岂不是成了这府里的主子?你姓岑?倒是个好姓氏,只可惜……啧啧……” 只可惜,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听出她话中轻蔑之意,岑泽不禁脸色一变。他自负才华,虽被迫入安国郡王府为奴,但因主子慧眼识珠,真正的身份却是幕僚。他在下人面前极有脸面,平日里就连六皇子都抬举他三分,与他以姓名相称,因此渐渐的也就忘了自己的奴仆身份。 此时被这少女一言戳破,心中的不甘与羞愤可想而知,几乎就要出言不逊。然而多年的隐忍叫他将这份隐怒压了下来,却对蓝锦甯添了一份恶感。 “蓝xiao jie说笑了,不过是郡王爷抬举岑泽……还请xiao jie移步”声音中俨然多了三分凌厉。 若是旁的大家闺秀,只怕会被他这副模样镇住。然而她可不是旁人,这种压力……根本就视若无物:“岑管事,还请唤我ming hui郡主。” 蓝xiao jie和郡主虽然是称呼的同一个人,然而身份上的定义却完全不同。“蓝xiao jie”虽出身最贵,然而却是白身,也就比一般人好一些。可郡主却不同,那是封hào,有品级的,不能叫人轻忽一般并不相熟的人见了她,只会恭敬的称呼郡主,绝不会唤什么蓝xiao jie,哪怕是在朝为官的士大夫亦是如此。 从品级上来说,她这个郡主,可比大半的朝臣都要尊贵的多。 不可否认,岑泽唤她蓝xiao jie,分明就有贬低她的意思。 这人倒是很有趣,只是被梁乐桓那个腹黑男惯的有些太过自命清高了。 岑泽面色青白,却不好反驳,只得低头服软:“还请郡主不要为难……小人。” “我自不会为难你,只不过这见面还是省了吧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我想他应该不至于不明白。岑管事,替我转告你家主子,凡是莫要自作聪明,省的作茧自缚” 锦甯的脸上已有怒容,这世上之事,哪有诸多巧合,不过是有心人在算计罢了。而她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被人算计。梁乐桓不会不明白,只不过还是把她当成了从前那个笨女人罢了。 她转身大步离去,即便是盛怒之中,脚步却依旧踏实。 大将之风……岑泽目送她离去,脑中不知为何突然浮现这四个字来。复又觉得自己可笑,区区一个女子罢了,何来的大将之风?就算她出自武郡侯府那个地方…… 摇摇头甩去这无稽的念头,回转身一抹苦笑又爬上了他的嘴角。这差事算是办砸了,等在湖中亭的六皇子不知道该是何等失望……不过,ming hui郡主方才说的确实不错,男女授受不亲,即便两人是表兄妹这样的关系,也不该避开人私底下相见才是。 他浑然不觉,自己在想到那少女之时,竟是下意识的用上了敬称。 岑泽如实将锦甯的话传达到梁乐桓耳中,看着他黑如锅底的脸,眸中隐隐透出丝丝阴云,心中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好半晌,却听六皇子道:“罢了,我原先就没想过能这般轻易求得她原谅……” 求得什么原谅?莫非六皇子做过得罪ming hui郡主的事情? “回府”蓝锦甯出了郡王府,踏上等候在外头的马车,随口便吩咐道。可不等马车行出多远,她便又改口道:“等等,转道去清韵斋,我要洗洗晦气。” 清韵斋是京畿一处有名的斋堂,里面供奉着几位“得道”的仙长。所谓的仙长,也就是俗称的道士,只不过这些人貌似清风道骨,很有些神仙风韵。经过地府一道,锦甯倒是姓了这世上有神佛仙人的,毕竟连阎罗陆判都一个不缺,个把神仙也不算什么。只是这清韵斋的道士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她却并不能确定。 她第一次去清韵斋,是跟着老爷子一道去的,那时,她年方五岁。 老爷子早就对她的过分聪颖有所怀疑,自然是想到歪路上去了,以为她被什么不干净的秽物迷了魂魄——事实上他想的并没有错,只不过是完全的替代,而非迷魂之中小术。 老爷子偷偷的带她过去,毕竟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然而清韵斋的斋主见她第一眼开口说的话,却叫老爷子震惊不已。 “老道今日晨起听枝头喜鹊叫声,还道有什么喜事,原是贵客临门。”那位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年纪却足足一百二十的“仙长”乍见她便笑意盈盈:“贫道韩真子,见过道友。” 要知道,这位清韵斋斋主,便是见了帝王也难得变脸,更别提是笑脸相迎了。 时候老爷子带了她回家,锦甯不得不编了一套“病中遇神仙”的戏码给他,而她的早熟聪慧,自然是因为“神仙”开了她的“慧心”。 也因此,老爷子才会格外的看重于她,甚至不惜重罚吴若雨,让她有个嫡出的身份。 这些年,锦甯与清韵斋多少有些联系。阿常也来过几次,却并不见这位韩道长对他有任何特别之处。她原本还以为这是阿常安排的戏码,听了他解释方才知道,只不过是韩真子修行不够罢了。 她年幼时能被韩真子看出来,是因为修习先天鬼气时日尚短,所以精气外露。他们这类修道之人对精气最是敏感,因此韩真子一眼便瞧出她的不凡来。小小**能有如此道行,如何能叫他不心惊?自然是认定了她师出名门,对她也愿意以道友相称。 而随着她年纪越大,那精气外露的便越少,韩真子只道她越来越精进了。喟叹之余,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至于阿常,本就是地府中有数的“鬼差”。修行了无尽的岁月,若还能叫那人世间的老道士看出个子丑寅某来,才是不应该。 车夫听了锦甯的吩咐,便掉转车头向着城外的清韵斋而去。uu看书 .uukansu 也只有他们家大xiao jie,能让清韵斋敞门相迎了。听说二少爷也受过类似的待遇,只不过那位爷可不喜什么道士之类的人物,所以避之唯恐不及罢了。 “大xiao jie,清韵斋到了。” 锦甯睁开半眯的眼睛,走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和魏紫姚黄他们等在外间,自己则在一名粉雕玉琢的小童带领下,走进了清韵斋的核心。 “小道友今日怎么有空来?”爽朗清越的声音出自韩真子口中,还真让人有些难以置信他已经一百二十多岁。韩真子穿着一身道袍,手拿拂尘,满面笑容的自厢房中迎出。 “老道士,难不成没空我就来不得清韵斋?”锦甯挑眉娇声问道。 韩真子道:“也不是不成,只不过,小友若有事登门拜访,老道只怕是力有未逮啊” 这臭道士,一口就驳了她的打算。 锦甯皱了皱秀气的鼻尖,无奈道:“我不过是来寻一个清静,你若是嫌麻烦,我这就家去好了。” “别……千万别小姑奶奶,算我说错话了不行么?你请坐,请上座” 老道一脸讨好的巴结模样,看傻了引路的童子。 (有点突兀吧……咳咳,为了情节,好歹用上了一个坑……)。。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六十四.顿悟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顿悟 素来仙风道骨的得道仙长韩真子,此时此刻无论怎么看都像一个普通人。 韩真子真的很忧伤。 端坐在胡凳之上的少女,显然是一个标准的名门闺秀。她优雅而贞静,清隽而贤淑,脊背笔直却不见刻意,看样子心情很轻松。她没有一般名门贵女那般呵护备至的艳丽长指甲,贝壳形状打淡粉色指甲看起来清爽而洁净,衣着素淡,妆容不施,表情宝相庄严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她的目光时不时的透露着一丝温柔,五官柔和,唇角圆润,很容易另人产生好感。 如同莲花宝座上慈悲的菩萨。 可以这么说,只要不是吃过她的亏,中过她算计的人,绝对不会讨厌这个少女。 然而隐匿在一切阳光明媚背后的,是绵延万里的阴暗。 “道长也请坐。”喧宾夺主这样的事情她历来就用的很顺手,蓝锦甯对着韩真子淡笑,没等他把屁股挪到凳子上,又开口道:“劳烦道长派人到我家中送个信,说我想在斋中小住两日。” 韩真子自然大喜:“那敢情好……我这就叫清风去。” 但凡身为仙长,身边总有一个叫清风的童子,蓝锦甯已经习惯了,默默的点点头。 “上次小友说,突破筑基境时会有所感,我这几日心头总有些不安,莫不是这就要结丹了?”韩真子吩咐过小徒弟便利索的坐到锦甯的对面,想起已经困扰自己几日的烦恼,连忙问道。 蓝锦甯瞧了他一眼:“嗯……已经到筑基后期巅峰了,道长真是进步神速……不过这突破之事不可强求,须得讲求机缘,道长不如放松心情,稳固境界来的好。” 这种话,由蓝锦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讲起来着实有几分可笑,然而韩真子却是半分笑意都没有的。他虚活一百二shi bā nián,却到了如今才晓得筑基之上还有结丹,还有更高的境界。原本以为师傅说的肉身成仙不过是老一辈的安慰之词,他从五岁上山xiu liàn到如今也不过是比普通人稍厉害一些罢了。那些所谓厉害的术法在这俗世红尘中不仅没有半点用处还是拖累,反而是曾被弃如敝履的身外之物更能让他达成目的。 当然作为一名道法高超的仙师,韩真子也有他自己的骄傲,若非清贵之人、良善世族,想踏入他这清韵斋一步,何其困难。 只是在红尘里历练的越久,他也就越来越觉得,得道成仙不过是一句美丽的谎言。 然而自打这个少女出现,他所有的坚信都化为恢恢。 比起只是幼年时便灵气外露,过了数年她就能拥有和自己不相上下的修为才更让他心惊。他的天资在山门本就是数一数二,如今看来不过尔尔。而现在,他已然看不透她,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的外在,与其说是修为倒退这样的自欺欺人,不如说这位已经更进一步,踏入了他苦苦追求的另一个境界。 “小友说的是……”听了她的话,韩真子露出一丝失望但很快隐去。能遇上这个少女本就已经是他最大的机缘,一百一十岁后几乎没有任何进益的修为在短短十几年内突破到筑基后期,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了。其实他早可以返回山门向师祖复命,只是觉得留下或许还能有更大的进益,这才滞留在此地。 因为这个少女在这里。 望着她沉静的容颜,韩真子心中有一感慨。头一回见到这样资质卓绝的少女,他自然大喜过望,曾经试着劝说她跟他回师门xiu liàn道术。然而这个少女却说,她俗世未了,勉强xiu liàn恐怕难有进益。韩真子自然不信的,在俗事纷扰的红尘还能有这样的修为进展,如果能一心潜修将会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不过,道家终究讲求一个“缘”字,他并没有强求。 清风回来复命,带来了蓝大管事和一群仆从。蓝大管事恭敬的道:“老爷子命小人将大xiao jie惯使的东西都带了来,还请真人勿怪。大xiao jie带来的丫鬟小人这就带回去,不会坏了清韵斋的规矩。” 韩真子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使了术法将一应物件挪到蓝锦甯惯用的房间内。 蓝大管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亲眼瞧见,却还是忍不住愣了神直了眼。直到韩真子清咳两声端茶送客,这才浑身不自在的离去。 这便是仙人术法啊蓝大管事在心里感慨又是羡慕。大xiao jie能得韩真人的青眼,果然是有大福缘之人,难怪老爷子从小就对这位宠爱有加。心中更是感慨自己,从未站错队过。 锦甯默默的看了一眼有意显摆的韩真子,无语的撇撇嘴:“小女子方才知晓,为什么你的师傅会让你下山历练了……”就这穷得瑟的德行,就算再xiu liàn一千年也是个老顽童。 “……总不能让清风一件一件的搬进去吧?”韩真子噎住,有些不那么理直气壮的反驳声自然是越说越小:“老夫我就那么几个童儿在侧,自然宝贝些……” “着于表面总归不好,若你心中有道,即便多沾染些因果又何妨……”锦甯摇头叹息,却不觉一怔,发起呆来。自己可不就是在沾染因果?可道是什么东西?那玩意她两辈子都没碰过,却糊里糊涂的成了韩真子的“道友”。要说xiu liàn,她xiu liàn的不过是阎罗示意陆判教授的先天鬼气,她也只是当成能强身健体的内功心法来修习,心中并不怎么以为然,至多也就是和气功这种东西差不多的档次罢了…… 然而,韩真子却说她早已筑基,如今只怕已经是金丹有成了。可学了他教的内视之法,却并没有发现传说中蕴生在丹田的金丹,只看见一个黑色的鬼影盘坐在自己的丹田之中,眉目依稀有几分像是前世的勒如熙。 她知道自己是占了别人的身子,才会出现这种情形。那鬼影少不得就是自己的灵魂……可这却不能叫韩真子知晓,不然他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欢喜的迎接她了。uu看书ww.ukanh 用道家的话来说……这可是夺舍啊 韩真子见她神情陡然呆滞,目光空灵,仿佛透过屋脊穿过寰宇,不禁生出丝丝妒忌之感。明明是在教训他却让自己陷入顿悟之中的,恐怕也就这么一位了吧? 这样难得的机会,他自然也不会放过,闭目盘膝,心神沉静,引动内家心法流转。这因为蓝锦甯的顿悟而被引来大量天地灵气的小屋,或许就是他再度突破的机缘。 靖王府。 阿常正端坐在书房桌前,手执着毛笔,屏气凝神的练大字。 忽然心口一阵撕裂般得疼痛感传来,他素来冰冷的脸色骤然一变,沉黑如墨的眼眸中一闪而逝过淡淡的煞气。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已经竟然脱离了背椅。 “这丫头,怎么突然选在这个时候……” 面上露出一丝心疼,却不待他犹豫,伸出手指在虚空中随意的画了几笔,空气便如同遭遇了强烈的撞击一般撕开一道裂缝。阿常趁隙闪身而入,消失在书房内。 守在门外的护卫察觉有异,推开书房的门一看,面色煞白。 世子不见踪影,上好的端砚被风一吹便化为恢恢——应该说,不只是端砚,这书房中的一切都仿佛是风化了一般成为齑粉,只除了那一支,笔尖还沾着新鲜浓墨的紫狼毫毛笔。。。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六十五.执念(1)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执念(一) 锦甯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表情冰冷的青年站在自己的身边,不远处是牛鼻子老道韩真子,看那老头盘子坐地闭着眼睛却面带微笑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他从中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不过,首先还得安稳住显然即将爆发的某人不是? 锦甯诞着笑脸,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得拽着他的衣袖:“你来啦……那个,我真的……” 看着她讨好的干笑着,和从前在地府的时候如出一辙。陆判总是被这个懒惰的丫头气的暴走,在地府里抓狂的要找出这个气煞人的小家伙——对阎罗陆判来说,她的确只是个小家伙——她却总是躲在他的身后,干巴巴的对着他讨好的笑。 明知道陆判是为了她好,可是每一次,他都忍不住替她打掩护。 她的懒惰……一少半和他的纵容有关。 明明是地府里鬼见鬼怕的冷面无常,明明无论哪个小鬼都不愿近他的身,恨不能退避三舍。只有她,可以那么自在的和他说话,可以无视他冻人的冷脸,巴巴的凑过来。 忍不住的轻声喟叹,胸口的揪痛轻轻散去,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行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无奈的摇着头,看她脸上露出欢喜的神情,眯了眯眼:“不过下不为例……还有,恭喜你,晋阶了。” 这就进阶了?锦甯一脸诧异。她虽然知道自己是顿悟了,可并没想到还能晋阶。毕竟距离她上一次突破的时日还短……无论是什么样的修行gong fǎ,越到后面总是越困难的。不过也许真的如她对韩真子所说的那样,修行之人,机缘也是十分重要的。 想到韩真子,锦甯就忍不住瞥了还沉静在自己世界里的老道一眼。 老道本来是筑基后期,离圆满还差那么一小步。然而因为她这一次的顿悟,他也算沾光一步登天,省了至少三五年的xiu liàn。而且看着架势,只怕也不是不能借着这股子劲头冲击结丹…… 锦甯有些羡慕,韩真子的修为是实打实的,也有实据可参考。不像她,因为xiu liàn的是先天鬼气这种偏门的gong fǎ,结果到现在也感觉不出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境界…… “阿常,我到什么境界了?我看到自己丹田里有个鬼……额,人影,是不是老道士说的元婴期?可是我觉得自己的那个东西和他说的差很多啊……” “那不是元婴。”阿常非常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人间的修行者们练出的元婴岂能和他们相比,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家伙“你只管xiu liàn,理那么多做什么?” 看着锦甯眼里的那一丝羡慕,阿常心头蓦然起了警觉,板着脸道:“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忘了你来这世上是为了什么他们这些人修行的gong fǎ虽然偏了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能增加一些寿元……你就不要想了,你这具身子的寿数乃是天定,时间到了必然要寿终正寝的,再怎么练也无用。” 锦甯撅起嘴,阿常是不是也太小看她了?她是贪生怕死的人么?她就是想问问自己是什么境界,这人也忒多心了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阿常自从重生了以后就变得越来越鸡婆了,从前他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葫芦,而现在,却变得爱操心起来。 锦甯还是乖乖点头:“知道了,我不会忘了的,我就是问问,好奇嘛” 也对,在地府的时候她也是个好奇宝宝,还好懒了点,不然只怕某些鬼会被她逼得躲起来。 阿常点点头,又觉得刚才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搞不好会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连忙补救:“我不是骂你,只是我们毕竟是……人鬼殊途,你即便xiu liàn了他们的gong fǎ,也是徒劳的……” “我知道啊”她还八不得早早回地府去养老呢在这里,她可觉得自己活的就像个老妈子似得……弟弟妹妹她从小一手带到大,虽然还有乳娘,丫鬟们,可她还是下意识的管了起来。王氏呢也乐得看他们兄弟姐妹亲亲热热,再加上有一大家子得事情要处理,便将儿女们都丢给锦甯去带——人家带的不错不是么?再加上要时不时撮合一下爹娘,彩衣娱亲一下狐狸似得老爷子,所以她这十几年的人生啊,看似尊贵恣意又清闲,其实累了去了 想想她其实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还得装嫩做小,行事还要掂量,不给家里找麻烦,可不是受罪么就算阿常不说,她也不会惦记。 看她的表情不似作为,阿常便放下了心。拉着蓝锦甯的小手,正打算与她道外面散散步说说话,韩真子却长啸一声清醒了过来。 “多谢小友……”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想要道谢,可看见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韩真子下意识的便愣住了:“……世子如何也在此处?” 他这处清韵斋的规矩,是他自己立下的。没有他的同意,守门的童子是决计不会放人进来的。这靖王世子如何能进来?更不要说还突破了自己设在房间外边的结界,进到屋里来。 看着眼珠子都快凸出来的韩真子,锦甯咳嗽了一声:“我领他进来的。” 虽然是一句谎话,可韩真子却释然了。甯小友道法高深,能解除他的结界想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摸了摸鼻子,他知道这青年是锦甯的未婚夫婿,然而他始终觉得,除了一张还算能看的皮相以外,这年轻的娃娃压根没有一处能匹配的上她。 本还想避开梁乐祥与锦甯谈谈他境界的事情,虽然还没突破,但他已经隐隐有所感悟。身体内灵气充盈,他都快收不住外放的气势了,恐怕突破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但一看这架势,似乎蓝锦甯并不在乎让这位世子殿下知道,便也放下了纠结,说道:“小友,老道感悟天机,这两日便要结丹,正好小友要在清韵斋住两日,老道便厚颜请你观礼如何?” 结丹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他的师门,百十来年也只有两位师兄成功结丹罢了……每一次的结丹礼,师门都会邀请许多同道中人参加。只不过这回他机缘突至,只怕是来不及赶回去了。 少了一次显摆的机会,韩真子有些遗憾。不过倒也无妨,反正等他回去了还有结丹大典嘛,到时候一次性补齐,还能收上一大堆贺礼,真是越想越美啊 “道长,甯儿已经在清韵斋呆了七日了,若再不露面,她的家人会担心的。”你当顿悟是什么大白菜,一时半会就能结束的么?阿常平静的看着韩真子,心下腹诽。 “什么?”韩真子傻了眼,这就七天了?不过是一次顿悟,他也不过是借势……好吧,想到自己身体中澎湃的灵气,七天这个时间倒也不是那么另人难以接受。毕竟老祖宗闭关的时候,百十来年也是有的。“额……那不如小友先回家一趟,过两日再来?” 锦甯看着这个迷糊老头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她也有些吓了一跳,虽然感觉时间应该不断,却断然没想过会有七天那么长。怪不得腹中有种饥肠辘辘的感觉……辟谷什么的,那是人间修士才会有的状态,她修的是鬼气,身体还是普通的肉身。虽然比一般人强一点,可还没到那么逆天的程度…… “别忘了给我家下个帖子啊”锦甯挥手和老道告别,手轻轻扬起掐了个法诀,便和阿常消失在了清韵斋小屋里。 果然很厉害啊……韩真子满眼佩服,丝毫不觉得这样赤luo裸的敬佩一个小女孩有什么不妥。他们从来只看重实力而不看重年纪……若他知道其实锦甯不过只是做了一个手势,真正施法的却是她身边的阿常,不知道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其实这也是无奈的办法,阿常破碎虚空而来,锦甯也没想到自己会顿悟,根本抽不出空来找人到家里去报信让人来接。再者阿常在这里,他总要有个离开的理由,韩真子可一直以为阿常只是个普通人……让王府的人来接?只怕只会让靖王妃更加不待见她。 身子一晃就在京畿附近一处无人的竹林里出现。uu看书 ww.uknshuco “阿常哥哥,你怎么会突然到清韵斋去找我?”锦甯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轻声问道。 阿常淡淡地道:“你引动天地灵气,难道我还能感觉不到?别忘了我可比你早xiu liàn了十几万年。好在你是在清韵斋,要是在自己家里,七天七夜不吃不喝昏迷不醒,也不怕把家人吓死?” 锦甯吐了吐舌头:“我那不是……”突然想起自己为何会去清韵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阿常不用听她说也知道事情的始末,去了一趟安国郡王府就跑上了清韵斋,想也知道是在那里遇着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了。只是郡王府里的某个人,却是他极不喜欢的。“夙缘难了……锦甯,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想与他有太多牵扯,然而在这么下去,他恐怕只有魂飞魄散的份了。” 执着是一种品德,然而过度的执着,生了执念,那便不美了。 所谓刚过易折,即是如此。 “那怎么办?”锦甯也同样皱起了眉头。 那个人,怎么说也是他前世的老公。虽然他做事不地道,但为了自己,而害的他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却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她一场顿悟放开了自己的心胸,然而如何才能解开那人的心结? “解铃还须系铃人……”。。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六十六.执念(2)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执念(二) 人生百味,总是难调。 蓝锦甯完全不必理会此时的梁乐桓,有阿常在侧,即便他手段再高,也不过是虚妄。再厉害的普通人,又如何能反抗在地府浸yin了十几万年的白无常。就是蓝锦甯,想要破他的计谋,也简单的很。就算是人间的帝王,也并不能掌控任何人的人生,要做一个当权者,首先要学会的一个字,便是“忍”。 梁乐桓也是一个很能忍的人。 前世她所受到的伤害,在长长久久的时空里,其实早已消磨殆尽。况且当初,也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他或许攻于心计了一些,但本质上并没有伤害过她。锦甯从来都清楚,世间因果,一饮一啄,没有谁从骨子里便是坏的,生来就会算计旁人,因此,她并不恨。 因为不恨,也不会感激他生生世世的寻觅。那不过是他自身的执念,未必是对她,或许换一个人,他也会如此。这本只是因为他心中有愧才会如此,如果硬要将一切加诸于她的身上,那边未免太没道理了。 她只是不忍,他其实不应该走到魂飞魄散那一步。 如果可以挽回,为什么不呢?于她并没有任何的损失,不是么? “我知晓了,我会试上一试。”蓝锦甯用力的点头,虽然她知道那很难。 “不要太勉强了。”阿常温柔的注视着她,眸光越发的专注。即便她失败了,那也无妨,如果她想帮那个孩子,那么他也会出手相助,哪怕是用上强硬的手段也无妨。 谁叫他喜欢她呢? 她其实只是一个很懒惰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对于麻烦的事情,一味的只想退让避开。她不是那种喜爱争锋夺芒的女子,比起高高在上的尊贵,她更喜欢平平淡淡的真实。 对她好的人,她也一样会对对方好。对她不好的人,她也不会记恨,小小的报复一下就足够痛快了,何必将人逼入绝境呢?她又不是男人,要什么建功立业,要什么心狠手辣。 这样浅淡的、不溢于言表的温柔,总是轻易的原谅——或者,只是因为她从不曾在意那些所谓的伤害。 毕竟不曾失去什么。 阿常的目光,坦荡荡的落在她精致的五官,他的表情越发趋于柔和——那是一个锦甯从没见过的阿常,温柔和善的,细腻多情的阿常。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被他丝毫不遮掩的打量看红了脸,她别扭的侧颜躲开,粉嫩的云霞欺上柔嫩的脸颊,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被他这样看着的时候,竟会觉得如此心动。 眼前浮现阿常自幼便好看的眉眼,一点一点的长大,越发鲜明清楚。长开的阿常就是无常,除了皮肤的颜色,那五官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与幼时的他分明就是两个模样,却一样好看。 脸上仿佛烧了起来,她抑制不住的shēn yin一声,连忙假装咳嗽。 阿常的眼里多了一抹笑意。 “我去雇辆马车来,你在这儿等着。”他开心的道,眼里扑朔着欣慰,转身要走。 “哎?不用了,我自己去雇车就好,你也赶紧回去吧……免得靖王妃担心。”锦甯连忙拽住他的衣袖,说道:“这里没有旁人,我们俩就在这里分开吧,反正、反正……” 再过两个月,她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她低下头去,生平第一次有那抑制不住的羞怯之感。 他说:“好。” 他总是那样温柔又体贴,从不会让她为难。他总是默默的支持着她,即便是对他并不认同的事情也是一样如此……这样的男人,有谁会忍心挑剔,又有谁,能够不真心的爱上。 她好像是认真的喜欢上了他,也许不是现在,而是很久很久以前。 在那个男子还是一张黑脸,气息冰冷的时候。 否则,她怎么会那么愿意亲近他,怎么会枕着他假装睡觉,怎么会一次又一次任性的拉着他躲懒?喜欢上一个人,似乎并不需要什么理由,那仿佛只是……只是灵魂深处的共鸣。 好像在还没有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一样的感情。 蓝锦甯望着阿常消失的方向怔怔的想。 甩了甩头,觉得自己真是好笑,分明是想太多了。 步行离开竹林,没走一会便见到宽阔的城门。守卫们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来——锦甯其实是嫌少在外人面前露面的,这样底层的兵士,又如何能识得她的庐山真面目? 只觉得徐徐从身前走过的少女,看着并不那么叫人惊艳,却有一种如沐春风般得高贵。 心中没有丝毫其他的念头,只是看着她从身前走过,那样从容优雅。 “这是谁家的xiao jie,怎么没有马车护送?”兵士们好奇的嘀嘀咕咕,担心着她的安全。 京畿重地,其实并没有这样担心的必要。 兵士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引来一名将官的注意,他顺着他们的所见看去,心头一惊,连忙追了过去,一把拉住缓缓前行的少女:“甯儿,你怎么在这里” 蓝锦甯惊讶的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上,带着欣喜又有些责怪的表情。 “二哥?”她讶然道:“你怎么也在这里……还穿着将官服……” 锦奇转着头四下里看了看,周围的人太多,这儿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忙压低声音道:“你跟我来。”拉了她向一处僻静的角落走去。 “你七天不回家,爹娘都快急死了可是清韵斋的仙童又来传过话,我们也不便去找你……这回来了,怎么也不让人知会一声?你走回来的?可累了?” 满是担忧和关心的话语听得锦甯心中一片烫贴。 忙打断他又急又快的追问,略带歉意的道:“韩真子道长留我多住了几日……清韵斋里有些事情,实在抽不出人手来,我便自己回来了。放心吧,才那么一点路,累不着我。” “你从小身子便不好,这些年虽好了些,也该当心才是……你在这等着,我去找辆马车来送你回家。”锦奇虽然觉得她话里有些漏洞,却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等等……二哥,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今日当值么,怎么不在宫中?”锦甯叫住他,问道。 锦奇谨慎的瞧了四周两眼……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在,只是惯性使然,压低了声音道:“太子殿下奉旨巡查京畿守卫,我被钦点跟过来。谁晓得这么刚好看到你在……这事虽然不是隐秘,但太子殿下却是微服,扮成小兵的模样跟着呢,你莫要乱走,我去替你叫车来。” 太子微服……锦甯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锦奇走向兵士的地方,仿佛是说了什么话,便有一个小兵从人群中走了出去。而聚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中,有一个始终有些格格不入。 那人的外表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脸上的表情郑重肃穆,与围着他的兵丁那紧张的模样全然不同。而且他的身量,比起周围的兵士来,太过于瘦削了些。 锦甯只觉得那人的目光向她的方向扫了两眼,下意识的便藏身于阴暗之中。 想来那就是太子了。 十年前第一次在宫中看到这位太子殿下时,他方才年少。正是张扬骄横的时候,又是宸帝嫡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志得意满。 那时的他,满身的光华,就如同是初升的圆月。 而十年后的现在,再去看他,分明已经收敛了许多。那些坚硬的棱角,打磨的圆润光滑,如果不是因为长年身处在上位者得位置,浸yin的贵气非常,便几乎与普通权贵无异。 他的脸上再没有那样的锋芒,反而有些晦暗莫名。 锦甯心想,也许太子也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可是即便知道了要韬光养晦,但他太子的身份,却始终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从一出生注定了要光芒万丈的人,再低调也如明珠一般耀眼,刺得人眼底发疼。 处在哪个位置的人,恐怕从小就背负着莫名的压力吧?其实太子的身体虽然虚弱,但若自幼就能调养得当,也不是不能将病根拔出……然而,他却并没有这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谁让他是帝王的儿子,谁让他是嫡子。 “蓝护卫,那是ming hui郡主吧?”太子紧走两步,靠近送走了妹妹之后仿佛松了一口气的蓝锦奇,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锦奇点头答了,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他是太子的护卫,这趟出宫,自然以太子为主,u看书.uukanshu.om 不可能不禀报一声便擅自去见妹妹。 “倒是与你长得有几分相似,也是个美人胚子。”太子略带玩笑的说道。 “殿下谬赞了。”锦奇脑神经有些与众不同,压根没听出来太子的玩笑,认真的答道。 “你这人还真是太一本正经了点”见他这般模样,太子不禁哑然失笑。蓝锦奇刚刚到自己身边伺候时,他其实还有点不高兴,觉得是父皇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后来见识了他那种另类的单纯,就明白他不是那种人。 或者说,他压根只是没有那个心。 蓝锦奇是一个在某些地方聪明却又笨的很顽固的人,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情。 “额……微臣打小就这样,殿下勿怪。”锦奇赶紧说道。 “哈哈,我怎么会怪你……锦奇,你能当孤的护卫,孤真的很高兴。”太子欣然笑道,见锦奇一脸莫名的看了过来,又是一阵好笑,连忙扯开话题:“你妹妹七月就要出嫁了吧?她与我那乐祥表弟倒也算得上郎才女貌了……到时候孤去参加婚宴,你是陪着孤,还是陪着家人啊?” “……”锦奇一脸纠结,好半晌才无语道:“若是那日当值,自然是陪着殿下……” “哈哈,你这人还真是有趣,行了我们再四处看看,也该回宫了。” “是”。。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六十七.成长与危机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成长与危机 锦奇下午便告假回家,太子知晓他是牵挂着在路上遇到的妹妹,因此也爽快的准了。b_小_说拼音点 一路疾驰,进到屋里便看见王氏与众姐妹、嫂子妻子,都是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不由摸了摸脸上,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我脸上可有什么不妥当么?” 王氏率先笑开了,说道:“我们和甯儿打了个赌,说你定然等不到换岗便会急急忙忙回家来。她却说见你似乎稳重懂事了许多,应当不会。瞧瞧吧,甯儿,这便是你那稳重的二哥了” 这最后一句,自然是对锦甯说的。 锦甯瞪了锦奇一眼,一脸心疼的说道:“都是二哥,害的甯儿输了许多宝贝” “行了行了,你屋里哪件东西不是宝贝?就是个破罐子,你也当成宝贝一样看待的。”锦奇先是脸上一红,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谁不知道他这个妹子从小到大的喜好都很奇怪,真正名贵的玩意不见得有多爱,而那些在他们看来不值几何的东西却视若珍宝……“你瞪什么眼,眼珠子还不是和我一般大的……大不了,我赔你便是了。” “那可不行,愿赌服输,即便是割了姐姐的心头肉了,也不能让二哥来赔啊那咱们赢得可没意思了,娘亲,你说是不是啊?”锦曦转了转眼珠子,不待锦甯出声,便大声驳了。 “就是就是”在王氏身侧吃着甜羹的婠儿翔儿俩个听见姑姑发话,也跟着起哄。 “俩个小鬼灵精”锦甯无奈的望着俩小屁孩道。 “婠儿和哥哥是小鬼灵精,那姑姑岂不是大鬼灵精?”婠儿撅起嘴道,显然对锦甯的说辞有些不满,小脸肉嘟嘟得鼓成一个包子的模样,让人恨不得捏上一把。 王氏顿时大笑着将她揽进怀中,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谁教你说的,可不能这么说大姑姑,没大没小。”听着是说教,却是满满的笑意。 婠儿吐了吐舌头,冲锦甯扮了个鬼脸。 翔儿却老老实实的道:“老祖宗常常骂大姑姑是鬼灵精,还说她是小狐狸呢?大姑姑是小狐狸,那翔儿是不是小狐狸崽子?”不用说,小狐狸崽子这种话,也只有老太爷能说的出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老爷子啊,您能不能再不着调一点? “太爷爷真是的,怎么能当着婠儿翔儿这么说姐姐……”最先反对的锦曦反倒最先替锦甯打抱不平起来:“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真强好胜的。” “曦儿,不可非议长辈。”王氏板起了脸,说道。望着锦曦心底直叹息,这样的话,虽说在自家说说并没什么,可再过两年,曦儿可是要嫁去大皇子府的,若是过门之后依旧这样口无遮拦……想来也是她太宠爱这个女儿了,看来今后得好好教教她一些规矩才是。 当然,也要教她学起管事来。锦甯对内宅的天分是与生俱来的,可并不是每个孩子,都有这样卓绝的天分,仿佛天生便该身为贵女。 锦曦因着是王氏最小的女儿,严格说来,也是唯一的女儿,因此相较于几个男孩子,对她自然是比较放松的。当然,锦甯对妹妹的教育让她满意,也是她比较放心的原因之一。不过,锦甯到底是个未出嫁的女儿家,又是长姐,考虑的没那么全面也是有的。王氏心里并不责怪她,反而有些愧疚,自己竟是将教育子女的责任放到一个孩子身上去了。 转过眼去瞧锦甯,眸底略过一抹温柔,对众人道:“好了,甯儿刚刚回来,还没好生喘上几口闲气呢,就叫你们问了个遍。甯儿,你先回房歇息一会,晚上吃饭母亲自会让人去唤你。” “是,谢谢娘。”锦甯知道她是在体恤自己,便诚心谢道。 从清韵斋回来之后,虽然仅仅半日的时间,她却发现自己似乎对各种各样情感更容易接收到了。王氏对她亲近又有些愧疚的疏远,令她虽然对她的生活细致关照,却不愿轻易触碰到她的内心;锦曦对她的崇拜和淡淡的嫉妒,总是把她当成骄傲一样挂在嘴边,容不得别人排揎,但偶尔,也会露出一点点的酸涩;还有大嫂的感激,二嫂的好奇,宜儿的欣羡……这样复杂的情绪,从前的她总是会下意识的忽略掉那些细微的部分。 那些细小的情绪,也许在旁人看来是反面的情绪,然而真正接触起来的时候,才会明白那才是最真挚的情感。因为这些负面情绪虽然存在着,却并不会影响到她们个人的品质,那只是身为一个人,最最真实的情绪。 对一个优秀的人,真实的人会羡慕、嫉妒,甚至憎恨。那只是因为个人的品质问题而产生的奇怪心理,有些人可以将这种情绪转化为上进的动力,而有些人,却难以从中走出来。 在这个屋里,锦甯知道,只有心思单纯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婠儿翔儿和一直以来都和她心意相通的锦奇,没能让她察觉出丝毫不同的情感。 孩子的喜欢是最直接最真挚的,他们往往最敏感细腻,又对世事认识的不够深刻,只凭本能来判断,因而,他们常常会判断错误,但正确的时候,却是最公正的。 至于锦奇……锦甯常常觉得他是个很神奇的人。他似乎并没有许多烦恼,可是也见过他苦恼和难过的时候。他的举止行为相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跳脱而自在的多,但她却极喜欢他这份无拘无束的心性,有时候,甚至是非常嫉妒的。 就好像二十一世纪那些与他同龄的还在念书的孩子一样,那么单纯的快乐和悲伤着。 那是她从不曾得到过的心情。 前生,她从小就被迫学着长大。而今,还没长大就已经老去。 但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 有些事情,我们常常会左右为难。不是因为多么困难的难以做到,而是因为,身侧的左边和右边都是正确的方向,反而不知道应该走哪一边才是更好的。 就像成长一样,它让人学会避开伤害,也让人失去了纯真的欢乐。 明白了这些,便忽然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娘亲,我还没和妹妹说上几句话呢”锦奇见锦甯就要起身回房,略带不爽的说道。 锦甯离家七日,也没有跟他们说过,这样突然的离开,让他们担忧不已。 “什么话非得现在说?你妹妹又不会不见了。”王氏白了他一眼,对锦甯道:“甯儿去休息吧,别理你二哥,他吖就是个急性子。” “嗯。”锦甯笑着点点头,离去时又偷偷拉了锦奇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追问。 锦奇只好怏怏的闭上了嘴。 梁微绮瞧着这兄妹俩笑弯了嘴,对王氏道:“合该说他们两个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呢,就这份黏糊劲,跟我们婠儿翔儿都不差的。” 王氏愣了愣,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他们自小就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又朝着锦甯离去的地方望去,然而已经瞧不见人影。 “娘,那我也回屋去了,陪着太子……额,儿子有些累了。”锦奇挠了挠头,说道。 “急个什么没瞧见你媳妇也在这里?”王氏真是拿这个儿子没法子了,他和锦甯要好的真是叫她这个当娘的都嫉妒起来了:“就知道妹妹,也不晓得陪为娘说说话儿?” 锦奇这才发现安安静jing zuo在大嫂身后的妻子,不禁一阵尴尬。孙慧茹低着头,叫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不过看那眉眼唇角,却不是多么欢喜。 从蓝锦甯一回家开始,所有人的重心似乎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她分明不是多么耀眼张扬的女子,却奇异的叫人移不开眼。就连她新婚的夫婿,也为了见妹妹而特意赶回来……即便是刚刚成亲的时候,她也从没见过他这样急切的时候。 她们都说相公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是,她却不这样想。 有个一人,在他心里的分量,很重很重。 “儿子这不是担心嘛……”虽然锦奇及时的刹住了车,可懊恼的表情还是叫王氏看出了端倪。 不过这事情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去问,只得装作没听出来,严厉的瞪了讪讪的锦奇一眼,便和梁微绮又聊起了别的话头,将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等到大伙散去,才独留了锦奇说话。u看书 ww.ukanshu.cm 锦奇知道是瞒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儿子瞧见甯儿是一个人回来的,也不知道清韵斋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匆匆忙忙。只是看妹妹的样子,又觉得合该与咱们家没什么关系才是。而且……那时太子殿下也在,他也瞧见了……” “太子……问起锦甯的事情了?”王氏面上一惊,忙问道。 “是……”锦奇不安的垂下头。 “你这孩子,怎么能照实说呢?就说是家里忘了派车去接啊”王氏着急起来,这万一传到宸帝耳朵里,锦甯可如何是好? 她有些坐立不安。 如果锦甯得罪了韩真人……宸帝可会像从前一样若无其事的偏袒?韩真人在大梁的地位,可不是一般人可比啊…… 即便是蓝老爷子,也对那位恭敬非常啊 “母亲……”锦奇连忙辩解道:“殿下不会那样做的……” 王氏被气笑了,也懒得和他再说:“你去休息吧,这件事情……我得与你父亲商量商量再定计才好。” “母亲儿子虽然没用……但是,儿子愿意相信殿下。”表情认真而坚定。 王氏浑身一震。 儿大不由娘……她那长不大的二儿子,也早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六十八.闭门谢客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闭门谢客 事情远没有母子俩想象的那般严重。点 在太子严重,韩真人那样的一个得道仙师,是不会去跟蓝锦甯这样一个小丫头计较的。何况那孩子,一向乖巧温和,可比宫里他的几个妹妹们强多了。 试问,韩真人对嚣张跋扈的公主们都不会轻易动气,又怎么会对一向疼爱的蓝锦甯如何? 当然,说韩真人疼爱蓝锦甯,只是官面的说法。蓝老爷子对宸帝是这么说的,他们家的小狐狸有幸投了那老牛鼻子的缘,把他视若小辈——锦甯年纪还小的时候,宸帝还觉得有可能是韩真人喜欢小孩子,带着自家几个女娃娃去试了试,没有例外全部给丢了出来。之后才心有不甘的认为,这又是一个被甯小娃乖巧外表欺骗的可怜虫。 她小时候那副乖娃娃的造型是多么的具有杀伤力啊 当然,这只是妒忌,妒忌蓝家能有这么一个让“仙长”投缘的小辈。其实在他心中,蓝锦甯依然是个好的,否则就不会有如今的封hào郡主,更不会将她赐婚给梁乐祥了。 再者,太子如今不比从前。他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珍贵的药材用了无数,却只是延缓,并没有改善。最近更是以修身养性为主,大部分政务,都交还给宸帝分配给几位成年的皇子打理……弟弟们的野心,他也是知道的,可是除了气愤、除了苦笑,他也无可奈何。 即便他能坐上那个宝座,又能坐多久?他没有儿子,最后皇位还不是旁落? 太子并没有打算盯着弟弟们不放,他没有这个精力。 若果不是碍着皇后,他大概会自请退位吧太子这个位子,自然是无上的荣光,然而随着这些荣光带来的,也有压力和困扰。 做一个闲散皇子,就像大皇子那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年少的时候,或许还会争权夺利。如果他身体能好一些,也许他也放不开权势。 但如今,他已经即将三十岁了,只有一个**承欢膝下,还是一样的体弱多病。 比起皇位,他更想要的,是健康。 所以,锦奇所接触到得太子,是温和平静的。他或许偶尔会不甘反复,但多半时候,都很理智。 锦奇相信自己所感受到得太子殿下,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 而太子,也没有辜负他的相信。蓝家,固国公府,不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也不会借着这么一件事,想到打压他们家头上去。 所以,王氏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王氏还是将这个事情告知了蓝正杰。 蓝正杰还没来得及换下官服,就被这消息吓了一跳:“你说的可是真的?那甯儿呢?她怎么样?”韩真子应该不会和一个小辈计较,可他还是有些担心。 王氏的脸上一怔,心中有一丝苦涩。不知何时起,在丈夫的心中,锦甯尽然占据了这样深的地位。听说这样的事情,头一件关心的,尽然是锦甯有没有受伤。 如果是她……他可会这样关心她呢? 这只是一瞬间的酸涩,她还不至于和女儿去拈酸吃醋,忙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大事,甯儿看上去很精神,就是脚上沾了些尘土罢了。” 富贵人家的儿女,出门都有代驾,又怎么会沾上尘土。 蓝正杰松了口气,然后才道:“这件事情,我得和老爷子商量一下,我去去便回来。” 结果,不到一刻钟,蓝正杰便灰头土脸的回到了房中。 王氏惊讶的看着去而复返的丈夫,问道:“怎么回事?老爷子发脾气了?”担心的同时,又有一丝莫名的轻松。 甯儿的风头太盛了,不管是在京畿,还是在家中。 宸帝莫名的恩宠,蓝老爷没来由的偏爱,只要是人,就无法不眼热。她还是锦甯的母亲呢,都这样了,更何况是别人?这些年她待蓝锦甯这么好,除了心疼她小小年纪就遭生母厌弃之外,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外老爷子的关系。 他们一家,可是因为老爷子才能有如今的风光,只靠丈夫自身的努力,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脱离武郡侯府,脱离那位公爹的掌控的——然而只是老爷子一句话,二房就独立了出来,有了自己的家,甚至慢慢的,有了不下于武郡侯的权势。 蓝正杰若干年后,可是要继承固国公位置的啊虽然如今的国公世子是蓝唯真,可是谁都明白,那只是一时的,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罢了。 如今在朝堂上,蓝正杰虽然只是一个尚书,却早就成了可以和一干亲王、郡王比肩的人物。任谁都不会小看这个满脸正气的书生,官小式微的,更是多有巴结。 这一切的根本,不就是因为老爷子偏爱蓝锦甯的关系么? 即便不愿意,她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虽然心中有些莫名的轻松,她脸上却凝重了起来。如果蓝锦甯失了宠爱,那么老爷子…… “是啊,指着我的鼻子痛骂了一顿。”蓝正杰一脸尴尬的道,毕竟被人这么狗血淋头的痛骂一顿可并不好受,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祖父也一样。 “那怎么办?”王氏却是怕了起来,有些后悔自己方才那么想着锦甯失宠。“要不……要不我们带着甯儿去给韩道长道个歉吧……” “你在说什么啊?”蓝正杰看着妻子紧张的模样,忽然大声笑了起来:“禹翎,你想差了。老爷子骂我,说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得瞎操心自己下自己。行了,甯儿没什么事情的,你也不要多想了,瞧这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来人呐,还不去给夫人送碗安神茶来”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呢?”王氏惊愕的愣住,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事情确实叫人想不通,可老爷子既然那么说了,就代表她的想法真的是多余的……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锦甯……已经够可怜的了。“妾身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这安神茶就不必了吧?” 蓝正杰道:“禹翎说不必,自然是不必的。甯儿才刚回家,我还没去看过她,这就瞧瞧去。” 王氏忍不住心里又酸了起来,不自觉的做起小儿女娇态来:“不过几日不见,看你这想女儿的着急模样……怎么就不见你这么对我……” 蓝正杰忍不住大笑起来,忽然握住妻子的手,低声道:“你瞧你,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还跟女儿吃醋……罢了罢了,一会总能见到的,不急在这一时,免得贤妻大人打翻了醋坛子还不算,还要去踢翻醋缸……” 王氏啐了他一口,想起自己说的那酸话,脸上顿时红了一片:“你瞎说什么” 锦甯离家七日,家人都还真有些小别之感。虽然清韵斋离城门并不远,可想要进去却比进皇宫更艰难,想要进去必然得得到斋主的允许,否则任你是千军万马,也攻不破那一座小小的宅院。对于这世间的人而言,大约便是仙人术法,对于神明,他们总是又敬又怕的。 这七日蓝家也派人去问过锦甯的消息,只是守门的童子说了,师傅正在闭关,不好打扰,所以真个是半点动静都没能知道。往年蓝锦甯虽然偶尔也会过去小住,却并不会如此一点消息都不传出来。就是去雁乐城那回,每隔几天还能得到她的书信。这样一连七日杳无音讯,他们担心也无可厚非。 好在是平安的回来了。 面对父母兄嫂的温声责备,锦甯心中也有些惭愧。这大约还是她头一次这样长时间的无声无息消失于人前,也难怪家人担忧。她心中自然是温暖的,因此对他们的话,都一一的应承下来,记在心中。 不过,蓝锦甯也不知道会不会再一次出现这种情形。阿常说的对,她与常人不同,如果下一次还有顿悟的机会,若是那时是在家中,可不要把家人都给吓死了? 好在,她即将嫁入靖王府,u看书 ww.uukanu.om 以后,自然有阿常替她遮掩。 至于之前的这段时间,她还是不要再出门的好。除了韩真人结丹的时候必须出去,她打算闭门谢客,好好的陪陪家人。 虽然出嫁后不是不能互相往来,但毕竟有所不同。到那时,在蓝家,她便是客人了。 就像蓝绣,虽然陈家也是在京畿,可是一年到头,她回娘家的时候也就那么三五日罢了。 古代的女子,可不比现代媳妇,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世家,规矩不是一般的多。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种事情,并非夸大其实。 锦甯果真不再出门,就连韩真子结丹,也是去了去就回来。 毕竟,结丹并不是什么一日之功,甚至比她那日顿悟所花的时间要更长久。她和梁乐祥不过是在韩真子结丹之前去看一眼罢了。 对于梁乐祥,韩真子自那天之后细细问过童子。 锦甯的回答毕竟是有破绽的。 她有没有出门,守门的童子最是清楚不过。 没有人前来,蓝锦甯也没有出过屋子。 韩真子额头见汗。 梁乐祥,绝不是个表面那样简单的人。 他,自然也不会将这样一个高深莫测的人拒之门外。。。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六十九.非礼勿视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txt下载非礼勿视 有了那一次的参悟,即便是顺便的,韩真子也受益匪浅,结丹进行的很顺利。 不过一个月,他便破屋而出,寻了一处无人的山林,吐纳结丹。 丹成的那一刻,天地变色。天空乌云密布,雷声轰鸣,电光阵阵。只是集结于城外偏远的某一处,倒很有些怪异。老爷子身为武者,虽然对修道者而言,还是普通人的层次,然而也感觉到了,这天色变化的有些不寻常。 夏日滚雷虽然平常,但前一刻还是艳阳四射,不过眨眼便乌云罩顶,谁都会有些疑惑。 皱眉寻摸了一阵,对一旁伺候的老吴道:“你去,将大xiao jie唤来。” 老吴虽然惊讶,但他对老爷子向来言听计从,也没有多问,应了声便去了。 锦甯正和锦曦在屋里做针线,凤冠霞帔这种东西,自有内务府准备,她要亲手做的,不过是一件红盖头,几样荷包,枕套之类的小物件,并不是很麻烦,因此闲来无事便叫上妹妹一道来做,顺便指点指点她的针线。 天色的异象,她自然感觉到了,正寻摸着找个理由避开妹妹和下人偷偷出去一趟,老爷子便传了话过来。锦甯心中暗喜,自然是迭声应了。 锦曦望望天色,咂咂嘴:“太爷爷也真是的,都快下大雨了,这会叫姐姐去做什么?” “许是有事呢?”锦甯朝她笑了笑,安抚道:“你先做着,我一会回来还要检查的。” 锦曦闻言便吐了吐舌头,低声咕哝道:“……还是早点嫁了的好……” 锦甯故意板了脸,不怀好意的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姐姐你快去吧,莫让太爷爷等急了。”锦曦连连摇头,一脸心虚的样子叫人忍俊不禁。锦甯忍不住轻点她的额头,笑了两声,这才出门跟着老吴去了。 谁都没带,左右不过是自己家里走动,又是到老爷子处……更何况,她有心要避着人出去一趟,又怎么会特意让人跟着。 如棋等人见了,虽然有些奇怪,到底也没说什么。但是魏紫姚黄,眼力过人,早就瞧出了大xiao jie的心思,因此干脆的各自去忙,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等锦甯拜见了老爷子,老太爷便问道:“你一个月前匆匆归来,可是清韵斋有什么事情?别拿旁的忽悠我,当我不知道你后来又偷偷出去过一趟。” 锦甯喉头发紧,干笑两声。可是知道归知道,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的点出来?她的确是打算搪塞老爷子两句没错,毕竟这种事情,很容易让人想歪不是?就当做是夏天打雷下雨,不是挺好么,真个的说了,韩真子又要被神仙化了。 那个老道士,在普通人眼中,可不就是神仙化身,被人知晓今儿的天色变幻是因为他,只怕没几日就要流传出韩真子羽化成仙的流言了。 不过,老爷子既然都看破了,她也没什么好捏造的,只得硬着头皮道:“是,韩道长的道法有所进益,这是要结丹了。” “结丹?”那是什么?老爷子顿时一脸好奇,脸上甚至有丝丝渴望。蓝锦甯瞧的背后一片湿润,这真要给他解释清楚,只怕这天下都要乱了。也怪那韩真子,好好的灵气充裕的山上不呆,诶要下山来体验红尘。 修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修的。就是她与阿常两个,本身的身体都没有那般资质。只不过他们修习的是魂魄,而非身体,与韩真子是截然不同的道路。老爷子他们,却是不能修习先天鬼气的。就像小时候她为蓝锦奇输入的先天鬼气一样,如果不是因为陆判占了他的身子那么片刻,他也压根消受不起哪怕一丝的鬼气。 于锦奇而言,那或许是机缘,因为有个“天赋异禀”的蓝锦甯在。于一般人,那就是“鬼上身”,不仅对身体不好,令人容易生病,还有损元阳,剪短寿数。 所谓鬼气,自然是魂魄的气息。人还未死阳气未散,又如何能承受鬼气?xiu liàn?自然就更加不可能了。不过,若是他们死后,倒还是有希望的。 “韩道长说,结丹是修行的其中一步,就跟……练武的瓶颈一样。”蓝锦甯脑中转的飞快,尽量选择合适的词汇,好让老爷子能比较轻松的理解。 “也就是说……韩仙长不过是要突破一个瓶颈,就弄出这等异象来?”老爷子惊异的道。 蓝锦甯只得点头,心中却暗暗叫苦。韩真子这个“瓶颈”可比老爷子练武时的瓶颈,难上上千万倍,甚至是更多,一个弄不好,可是会送掉小命的。 好在老爷子只是惊讶,并不羡慕,只忍不住叹了句:“仙人手段,果真不同凡响。” 是不同凡响,如今他倒是能悠闲自在的品评,如果他知道自己的重孙女儿,未来的重孙女婿,一样能使出这样的“仙人手段”,甚至更高杆的手段,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只不过,他们xiu liàn魂魄与寻常修道之人不同。修道修身修心,妄图以肉身成仙,于天道而言,那是逆天,所以才有天生异象以作考验。而她和阿常却没有这种担忧,只要他们愿意,修到什么程度都不会有事。不过,xiu liàn魂魄却是费时费力,通常数十万年才能有一个成功。 修身却是每千年便有人能有所成就。 虽然陨落的多,个人实力比不上他们,但架不住人家人多不是? 就在他们说话这当儿,天空猛地炸响几道惊雷,吓得人心惊肉跳。府里传来不少胆小的丫鬟管事妈妈们的惊叫声,让耳力颇好的老爷子和锦甯一阵无奈。 只是几道雷声罢了,劈的又不是你们,用的着叫的那么惨么? 自那落雷开始,便时不时有天雷落下,噼里啪啦的,似乎整个京畿都因这响雷而震动了起来,隐隐有些天摇地动之感。 这么一番折腾,只怕过不了几日,宸帝八成又要祭祀祖先了。 等雷声渐渐小去,而非突然散去,蓝锦甯心中悄悄松了口气,估摸着韩真子大约是成了,心里也替他高兴。见老爷子望着逐渐淡去的乌云出神,便轻声道:“太爷爷,我想进库房去给韩真子道长挑一件礼物。” 她说的库房自然是老爷子的秘密仓库,公中库房里的东西,送给那等人物已经不合适了。 老爷子奇怪道:“库房的钥匙不是早就给你了,还同我说什么?这些年你拿的还少么?” 蓝锦甯吐吐舌头,浑然不觉自己这心虚的样子和锦曦有的一拼。她自然是欲盖弥彰,进库房只是知道老爷子轻易不会让人进去,而他本人也很少去了……她就是去的久了些也好拿挑礼物的时间长来搪塞。其实库房里有什么东西她全都清楚地很,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挑到合适的。 里头正有一件兵器合适送给韩真子,看着只是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就是她也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剑刃看起来很钝,质地仿佛拙劣的很,却不知道为什么被老爷子放在这间库房里。 她也不知那兵器是什么来路,只是隐约觉得应该很适合韩真子,所以在心中早就有了选择。 撕裂空间这等神奇的能力她还没办法掌握,只不过作为老爷子的秘密仓库,又怎么可能没有密道。礼物等着她回来时再拿出去就行,毕竟是要明面上送人的,怎么着也要给老爷子他们走个过场不是? 从密道出去,便已经到了郊外。远远的就瞧见阿常身穿一身白衣在等着她,下意识的便摸了摸鼻尖,暗想道,若是阿常有一tiān yào miè了固国公府,只怕还真是轻而易举。他对固国公府了若指掌的程度,只怕比她这个蓝大xiao jie还要清楚明白。 “等很久了么?”锦甯上前主动牵住他的手,笑问道。 阿常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复又笑了起来。想来那一次,真的让她想通了很多事情。 有些事情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只不过,他想等她自己醒悟。 人生对他们而言或许可以有很多次,然而对各种各样的人生,却并非完全相同。 如果她再走一遍勒如熙走过的路……那么重生,也就毫无意义。 “没有。”他笑着,如泠泠的山泉,素淡而静寂,却叫人忍不住眼前一亮。“就那么一小会,我们走吧。” 他的身影有属于男子的宽厚、修长、挺拔,眉目如画,笑容温柔。 若是在21世纪,他这样的长相,这样的身材,这样的人品,走到哪里都是让人围观的命。 当然,当山泉成为冰山的时候,虽然同样引人注目,然而更多的时候,却是迫人远离的。 谁也不愿意被冻伤不是? 有阿常带领着,到达韩真子缩在的地方自然不过是须臾。 锦甯被大自然的力量深深的震撼了。 这个地方,她是知道的。原本是一处山头,虽然没有密集的树林,然而勉强也能算是一个山林。u看书.uukansh.om周围亦是有一条小溪流,清澈见底。平日里鸟兽鱼虫,在这个林子里相安无事的存在着。偶尔出来郊游,大半人,都愿意选择这样有比较大片空地,又不容易引起火灾的地方…… 然而,此刻是满目苍夷。 所谓的小山头已经被削平了,树木如同不存在一般消失不见,除了满地散落的尘土和焦臭的味道,谁也不能相信这儿曾经是一个山林……小溪没有了,估计是被山头的泥土给填满了。 倒是没有发现焦黑的动物尸体,想来动物天生就有感知危险的能力,在被烤焦之前,都有志一同的撤离了这地方吧? 原山头所在的地方,被击出一个足有百米半径宽的圆形凹槽,凹陷最中央处,一个人头顶冒烟的盘膝坐在地上,焦黑一片,身上的衣物早就不见了。 可以说,这个人是赤luo着的,从头到脚。 奇怪的是,他的一头长发却幸存了下来。 原来小说里都是骗人的,什么只要渡过金丹劫就能安然无恙实力大增啊……这哪里是安然无恙的样子?挨了劫雷,不死也要去半条命的。当然,修养好了,会比从前更强。 锦甯饶有兴致的打量韩真子。 阿常叹息了一声,早知道这个丫头没有“非礼勿视”的自觉,只好伸出手捂住了锦甯的眼睛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七十.陪嫁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txt下载陪嫁 “小友……世子,你们来了。”韩真子睁开眼睛就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两人,下意识的打了个招呼。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梁乐祥,而稍稍停顿了一会。 他现在可是虚弱的很,勉强从“坑”里爬出来,才发现梁乐祥捂着蓝锦甯的眼睛,不禁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顿时老脸一红。 这可怎么办才好?韩真子捂住自己的重要部分,这可糗大了。他没想到自己结丹竟然会让身上的道袍都化为灰烬……要知道,他的道袍可不是一般的衣服,上面有他师父亲自刻下的防御法阵,居然没了而且他又没让童子跟着,根本没带上替换的衣物。难道就这么裸奔回清韵斋?这也太丢人了而且方才,只怕都被面前这两个人都看光了 若只是梁乐祥,那也就罢了可还有个蓝锦甯啊虽然他没有什么世俗的男女观念,但被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家看光,他也是有羞耻之心的好不好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只见梁乐祥伸手空置的手随意的一抓,一件藏青色的长袍便出现在他手中。“道长,快换上吧,这么……实在不太雅观。” 韩真子闻言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抓过他手上的衣服,就往身上一套。别说,还挺合身的。这才好了些,光溜溜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啊像梁乐祥伸手一揖:“多谢世子。” 这种手段……绝不是隔空取物之类的法术,毕竟隔空取物虽然神奇,但那也只是在一定范围之内。这方圆十里之内,绝对没有人家,否则他也不会选在这个地方了。这么说……一定是这位靖王世子事先就预料到他的状况,在之前就准备好了。 只是他身上别无他物,这衣物又是放在什么地方的呢? 他倒是听说过一种储物器具,可这位世子身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除了腰间缀着的一个白玉吊坠……韩真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他。 “可以放开我了吧?”蓝锦甯无奈的出声,心中却颇有些好笑的感觉。她和梁乐祥又不是真正的古人,看看裸男又怎么了?更何况韩真子身上简直焦黑的一塌糊涂,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嗯。”阿常松开手,耸耸肩。 “道长,恭喜你了。”蓝锦甯先是白了阿常一眼,然后才笑盈盈的向韩真子道贺。 少女清澈的眸子看过来,韩真子焦黑的脸上又忍不住红了起来,咳嗽一声掩去尴尬,方才笑道:“多谢小友,要不是小友和世子及时赶到,今天老道丢人可丢大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既然道长无事,就快些赶回清韵斋去吧我们也就是偷空出来,一会就要回去了。”锦甯眨眨眼睛,一脸正经的模样,仿佛她方才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似得:“今日来的匆忙,改日再向道长送上贺礼。” “贺礼就不必了,老道结丹成功,这就要回师门复命,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出来,还未得可知。”韩真子摇着头,有些遗憾的说道。晋升金丹,可不是什么小事。门派里对结丹者得看重,自然不可能轻易放他在外头,日后可就没有这么逍遥的日子可过喽 锦甯对这些并不了解,只以为是他师门的规矩,便点了点头。 阿常却皱了皱眉头,叫她不小心瞥见了,顿时有些疑惑。 阿常这个人,说他冷漠,也的确是事实。除了自己的事情,他对旁人总是漠不关心,即便是靖王妃也是如此,偶尔能得他一个笑脸已经是极致。 这种冷漠,或许是基于他千万年的孤独。作为地府无常,他必须冷硬无情,方能称职的做好鬼差的任务。人间流传那么多恶鬼的传说,不就是因为有些鬼差一时心软么?虽然总有人善后,但这种麻烦事,自然是少一件是一件。 也不知道,没了白无常的地府,这些年鬼差们又捅了多少篓子? “阿常哥哥,有什么不对么?”难得见到他皱眉,锦甯自然好奇不已。 “也没什么事情。”阿常低头对她笑笑,瞥了眼呆在一旁没什么动作的韩真子,“韩道长虽然结成金丹,然而突破的时间太短,境界不稳。如果急于赶路……一个弄不好便会消散,修为倒退不说,而且此生再难有进益了。” 韩真子听得浑身一震,这是什么少年,竟连他境界不稳这样的事情都能看的出来 深吸了口气,韩真子的语气越发恭敬:“老道也知道境界不稳,因此才急于回山,希望师门长辈能给予提点……听世子的意思,仿佛是极不妥当的?” 锦甯也有些紧张的望着阿常。 无论如何,韩真子这些年带给她的好处毋庸置疑。她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的,而韩真子的“另眼相看”分明就是她的另一张护身符。虽然在阿常的精心筹划下她也能过的很好,然而绝对不会有那样近乎张狂的zi you—— 即便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但她心底清楚的很。若不是宸帝和老爷子故意装聋作哑的偏心维护,她只怕早就被败坏了名声。 而老爷子乃至于宸帝对她的回护,都是基于韩真子对她的莫名看重。 所以,她其实欠着韩真子一个人情,即便他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是有些不妥。”阿常沉吟着点头,看着锦甯那一脸毫不掩饰的急切,心中便有些不忿,这丫头,对一个老头子也比对他紧张——当然,他的确没有什么值得他担忧的地方:“道长若是信得过我,不妨再等上两个月再走。” 韩真子哪有不愿意的,分明是一脸惊喜,急忙点头:“既然世子都这么说了,老道就是再等上两个月又何妨?”他其实压根不乐意回去受拘束吧? 这老头,也是个贪玩的货啊 “小友、世子不如跟老道回清韵斋去说?”在这荒山野岭的,又被他折腾出这么个大动静,自己都觉得有些渗得慌。 “不了,我们这就要回去,改日我再去清韵斋拜访。”阿常摇头道。 “好好好,那老道先告辞了,两位慢走,路上小心啊”不知为何,锦甯忽然觉得,韩真子脸上有些谄媚似得? 满脸古怪的望着韩真子匆忙离去的背影,锦甯转身与阿常面对面。 总觉得今日的他有些不对劲,他何曾对谁这么热心过了?两个月?就算境界不稳,以韩真子的修为,也不至于到金丹破碎修为倒退的地步吧?他这么刻意的想要把人留下,令她不觉得奇怪都不行。这个阿常……是有什么阴谋不成? 阿常摸着鼻尖,眼神闪烁着冲她笑道:“我们也回去吧” 他带着她回到密道的出口,看着她转身离开,方才舒了口气。 他的甯儿,敏感的过分啊 蓝锦甯虽然对阿常的所为觉得困惑,却并没有深究。他做事自有他的道理,若是愿意告诉她,他自然会说,若是不愿,也没什么可问的。 从库房里把早就挑好了的剑拿在手上走出来,把等了好一会的老爷子心疼的半死。那看似寻常的钝剑,可是他最好的收藏了……不过既然是准备送给韩仙长的礼物,他也就肉疼一回好了。反正他们蓝家的子弟,能配的上这一把剑只怕就没有了。 老爷子躲进屋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倒是把礼物让人给韩真子送去之后,得了他好一通谢。送礼的仆役回来,一头雾水的将几个青蓝瓷瓶送到了锦甯的屋里——说是韩道长的回礼。 蓝锦甯打开瓶子闻了闻,竟然是上好的丹药这可不是寻常药铺里能买到的药丸,而是修道者才能炼制的灵丹——说是灵丹,其实普通人也可以服用,效果自然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 “什么飞剑?”老爷子见到拿着丹药去找他要个说法的蓝锦甯,自己反倒一头雾水:“那是什么?” 蓝锦甯一怔,感情他老人家不知道啊?那他心疼个什么劲?“太爷爷您别管那是什么,能不能告诉甯儿,那把剑是什么来路?” “那剑倒是把好剑,是当年老头子我在战场上捡的,怎么样,眼光不错吧?”老爷子摩挲着药瓶子喜不自胜的道,这下他也不觉得心疼了。毕竟那东西再好,放在他手上也不过就是一件收藏品,u看书 ww.ukanshu 跟这些丹药比起来压根就是渣 随随便便都能捡到修士用的武器?锦甯一阵无语,老爷子您这是神马人品 想了想,也就算了。毕竟这世上,运气好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大多数人空有宝山而不知。望着老爷子那占了便宜的样子,撇了撇嘴:“太爷爷,这丹药是有限的,而且一个人只能用一颗。给普通人用,无非就是个强身健体的作用,但是给习武之人用,却是大有裨益,您老自个看着办吧” 丹药这种东西,锦甯是可有可无的。其实人的寿数是注定的,这些机缘也是注定的,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只是看老爷子难得露出小孩子般欢喜的神情,稍稍有些宽慰——丹药她一颗也没留下,也不担心老爷子会私吞。 太爷爷这样的人,其实早就对生死看得很淡了。他最大的希望,不过就是蓝家不要没落下去——所以这些丹药最后只怕会留给蓝家子孙中,那些优秀出类拔萃的人才。 老爷子乐呵呵的收好了丹药,转头看见蓝锦甯这个大功臣,不禁欢喜的咧开嘴:“甯丫头,你的嫁妆都绣好了?” 锦甯没好气的道:“早就好了。” “陪嫁呢?要带着如棋她们三个么?”老爷子问道。 锦甯愣住了。 陪嫁?。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关于本文的1些话 虽然发在vip章节里,但是这些话都是不收费的。 最近发现很多评论,怎么看都像是复制黏贴来的⊙﹏⊙,说实话,看到这样的评论并不是很开心,反而有种很讽刺的感觉……每次都要从里面找出真正的读者写的评论,这种感觉很别扭。 冬雪谢谢认真看书的亲们,也很希望亲们能给冬雪发评论,然而 二百七十一.备嫁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txt下载备嫁 陪嫁丫鬟,似乎是蓝家的家生丫鬟们最期待的出路。 蓝家不允许纳丫鬟为通房,这在许多世家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数百年传承下来,也有发生过蓝家子弟与丫鬟日久生情,并相携私奔一类的事情。然而在先辈们的铁血镇压下,之后便近乎绝迹了……毕竟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们哪里吃的了普通老百姓的苦?虽偶然有不满的声音响起,但还是无人敢破这个规矩。 于是渐渐的,底下的丫鬟们也都规矩起来,不再期待爬上老爷少爷们的床,而是更尽心尽力的伺候xiao jie姑娘们,以期待日后能挣一个陪嫁丫鬟的位置。 如棋三人都是家生子,伺候锦甯多年,是陪嫁丫鬟最好的选择。 但,陪嫁丫鬟的名额,是四人。 这件事情,在蓝锦甯的无心,王氏的有意疏忽下,竟然并没有被提起。想来王氏也是明白,既然靖王世子这些年都没有纳过一个通房和妾氏,那么陪嫁丫鬟,也没了用武之地。 不过,即便不能被姑爷收房,日后能配给管事当管事娘子,也是极好的出路。 蓝锦甯经老爷子提醒,回房便招了三人来见。魏紫已经成婚,日后便是陪房,而姚黄也有了心上人,只是她的婚事未定,幸好他们都是老爷子内定给她的陪嫁之人,她占去一个陪嫁丫鬟的位置,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所以,锦甯只问了如字辈的三个丫鬟。 “xiao jie。”三个丫鬟一字排开,彼此间似乎很有默契的一言不发。 锦甯望着似是有些紧张的三个丫鬟,眸光从她们脸上一一掠过。三个丫头长得都很有几分颜色,银盘脸月牙眉,梳着双丫髻,笑起来时让人觉得可爱亲切,但又各有特色。 如棋沉稳庄重些,自如琴出嫁后,锦甯屋里许多事情都由她拿主意。如画性子活泼,个性机敏,说话俏皮又很会看颜色,素来讨人喜欢。如书则多了几分文气,倒是合她的性子,平素也是个爱书得,做事也仔细,所以锦甯的书房便是交给她打理的。 这事要怎么张口,锦甯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己说起自己的婚事来,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茶水喝了一盏,她方才沉吟着开口:“如棋如画如书,你们到我身边,也有好几年了吧?” 三人面面相觑,在另外两人挤眉弄眼的示意下,如棋出声应道:“是,奴婢们伺候xiao jie有六年多了。” 六年,可不短了。她这一辈子才刚刚走过十六年,这三人就已经陪了她小半的人生,日后,也许是要一生相伴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蓝锦甯又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三个丫鬟素来心向着她,这一点,她心里可是清楚的很。 锦甯点点头,温和的望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丫鬟们,淡淡笑了笑:“也罢,你们跟了我六年,我这个做xiao jie的,也常常让你们受累了。你们都是家生子,我们家的规矩想来你们也是明白的。我这就要出嫁了,因此,你们若是有什么想法的,尽可说出来。” 三个丫鬟顿时有些惶恐,齐齐低头道:“伺候xiao jie是奴婢们的福分,奴婢不敢有什么想法。” “我明白的。”从如珠如宝开始,到现在的三个丫鬟,她的身边,似乎也来来去去不少人了。她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们可愿意做我的陪嫁丫鬟?” 如棋如画立时清脆的答道:“奴婢愿意。”只有如书,犹豫了好一会,也没有作答。 锦甯有些诧异,按她的观察,如书才该是那个毫不犹豫的才是。可这会看起来,似乎她想错了?看了她一眼,锦甯笑道:“我知道了,如棋如画你们两个出去做事吧,如书陪我说说话。” 如棋如画应了声,担忧的看了如书一眼,便出了屋子,走时,还顺便带上了房门。 看来,那两个丫鬟也很清楚如书的心事啊,否则不会这么乖觉。 锦甯不自觉地有些想笑,她这个做主子的也够失败的了,连身边的丫鬟想什么都不知道。 “如书,你坐。”她抬头看向低垂着黔首不说话得如书,笑道。 “……谢xiao jie。”如书不安的望了锦甯一眼,方才寻了一张杌子,沾了半边坐下。 “如书,看你的模样,可是不愿意的?”锦甯笑望着她,轻声问道。 如书顿时抬起头失措的看向她,直直的站了起来,一脸紧张的道:“大xiao jie,奴婢不敢” “你坐下,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蓝锦甯脸上笑意深了起来,这样子,分明就是不愿意了。只是为什么呢?陪嫁丫鬟的位置,可是炙手可热的啊莫非,她是有心上人了?若真是这样……她就难免有些想法了。几个丫鬟深处内宅,平日里能接触的也就那么几个小厮,难道就能有了私情?如书……看着不像那样的人啊 “如书,我平日待你们并不严苛,但这不代表你们可以私相授受,你明白么?”锦甯沉声道。 见她的脸色不渝,如书整个人便慌张起来:“不是这样的,大xiao jie,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她咬着唇,似乎欲言又止,仿佛想解释,又无法解释一般。 “哦?那是如何呢?莫非,做我的陪嫁丫鬟,还能辱没了你不曾?”蓝锦甯眼底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又很快的遮掩起来,这会可不能破功啊 她是不是有些小恶劣呢?竟然以捉弄自己的丫鬟为乐。若是从前的她,断然是不会如此的吧……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所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个道理,她还真是刚刚才明白。 如书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大xiao jie,奴婢不敢奴婢是有苦衷的,请您听奴婢解释。”一番动作又急又快,竟是让锦甯连阻拦的举动都来不及,只得看着这丫头磕的红了额头,满脸害怕的道。 真是的……她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主子么? “行了行了,不要再磕了。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还不知道我的喜恶么?快些起来吧”锦甯无奈的望着她,其实也不能怪她吧?毕竟做下人的,常常都是朝不保夕。在这个主从社会,奴仆的地位实在低的可怜。当主子的一生气,倒霉的常常都是下人,也难怪她会如此害怕。 这就是所谓上位者的恶趣味啊…… “是”如书心中一凛,连忙站起来。怎么就忘了主子最不喜欢人动不动便磕头求饶?从前家里有人犯了事,又哭又闹的不是没有,可是到最后,这些人反而是被罚的更重的。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双眸微红。“奴婢错了,请xiao jie听奴婢解释,再罚奴婢不迟。” “何曾说要罚你了?不过我就先记着了,你说来听听吧”这孩子傻得样儿,锦甯心里摇摇头,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是……奴婢并非不愿,只是,奴婢小时候身子不好,算命的说是要先定亲压住才能长大。因此奴婢家里曾给奴婢定过一门亲事,只能奴婢够了年纪便来求主子恩典……奴婢怕冲撞了xiao jie,这才不敢开口。”如书连忙一口气的说了,说完了,却是一副轻松下来的模样。 “你定过亲了?早先为何不说呢?”锦甯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 如书涨红了脸,有些羞愧的道:“是奴婢的母亲,说是怕被贵人嫌弃,让奴婢隐瞒了不敢上报……奴婢那时年纪小,也不懂这些,渐渐也忘记了。只是去年奴婢回家看母亲时,听母亲说那家的来问过亲事,这才想起来……” 锦甯听得十分无言。 古人迷信她倒也见怪不怪了,更何况……如今的她,只怕也是迷信的一部分。但如书的母亲让她隐瞒这件事情确实不妥当的,若是她没有兴起问一问的心思,而是直接拍板决定了,今后如书跟着她嫁娶了靖王府,那该如何是好? 别说定亲的那一家会不会追究,单就这样的事情被翻出来,丢的却是固国公府的脸面。拿定了亲的丫鬟做陪嫁丫鬟,别人才不会管你是不是下人隐瞒了,只会觉得固国公府家教不严,强夺人家的未婚妻子。 “你该早些说出来才是……好在如今也不晚。这件事情,我会同母亲说的。”锦甯肃容道,见如书顿时脸色苍白,又是一副要跪下求饶的样子,连忙说道:“你也不用为你爹娘求情,他们是家里老人了,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罚是一定要罚的,不过看在你这几年伺候得力的份上,我会求母亲从轻发落的。” 如书这才好了些,连忙道:“多谢xiao jie” “行了,出去做事吧”锦甯挥手将她让了出去。 王氏知道了这事,倒也没有大发雷霆。虽说也有些气愤,但到底还没成事,也不算多么为难,不过是选个人替补上去便是。将如书的爹娘喊来教训了一顿,罚了些银子。她娘老子本因着她在锦甯身边伺候的关系,被调到在内院做事,这一次,便通都打发到了外院去,小惩大诫。 如书也被调了出去,她毕竟是订了亲的人,继续在她身边做事不太妥当了,给了她一些银子做嫁妆,年前把婚事办了也算了结。如书一家自是感恩戴德的谢过,毕竟他们在锦甯定亲之后,为这事担惊受怕了不少时候,如今能这样轻易的解决,心里并没有什么不满。 王氏从身边的二等丫鬟里挑了一个木讷的,改名做如书,算是替上了她的位置。 锦甯心知王氏这事为自己打算,才特意挑了个不怎么机灵的,心里很是承情,也不对那丫鬟挑三拣四,平日里怎么对如书,便怎么对这个新来的。 倒是如棋如画有些不喜她,uu看书 .uukanshu 不过她们为如书隐瞒此事,心里有些愧疚。虽说这丫头是捡了如书的便宜,不过到底人家只是个顶缸的,平日里也不为难,只是常常会盯着她。后来见她老实本分,也就罢了。 婚期将近,王氏也忙碌起来,蓝锦甯既是固国公府的大xiao jie,又是郡主,她的嫁妆马虎不得。不过这些年,府里多有积蓄,再加上锦甯本身也是个小富婆,准备起来也没有捉襟见肘。只是一通忙碌是免不了的,瞧着王氏整日脚不沾地的模样,锦甯颇有些心疼,自己又插不上手,只好时不时让人送一些补汤给她。 武郡侯府那边,祝氏差人送来了添妆,蓝家族人也都各有表示,这么一番下来,竟是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都塞得满满当当。老爷子得了那么一瓶“仙丹”,心满意足之下,对锦甯的婚事更是看重,恨不得将那嫁妆箱子都重新打造的大些才好。要不是蓝正杰怕太打眼了劝住额,老爷子还真有可能这么干。 七月初一,靖王爷亲自前来催妆,送来的聘仪看的人眼花缭乱。 七月初十,王氏把锦曦赶去她屋里,她自己则和锦甯窝在闺房里,说了一晚上得话。 七月十四,宫里赐下赏来,太后皇上皇后多有馈赠,叫人眼红。锦曦围着大红的凤冠霞披噌噌有声,姐妹俩个闹腾了一下午。 七月十五,锦甯出阁。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七十二.终于嫁了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txt小说下载txt下载终于嫁了 兴许是因为一切都太过自然,大家都没有意识到分别的这一天会这样快就来临。就好像锦曦昨日还搂着锦甯的胳膊说明日如何如何,只不过是一眨眼,就已经到了明天。 于是我们活泼开朗的锦曦二xiao jie哭的泪水横溢,因为姐姐出嫁这样的喜事而画的精致妆容被泪水冲洗的乱七八糟,让锦甯又是心疼又是感慨——究竟不是二十一世纪,再好的胭脂水粉也不可能产生防水的功能。瞧瞧那小脸,啧啧,果然有小花猫的功力。 王氏也被小女儿的泪水带的红了眼眶,但看着锦甯像哄女儿一样哄着锦曦又不觉好笑——好像今日要出嫁的是锦曦,锦甯才是她娘亲一般的局面。 不管是姐妹还是姑嫂,娘亲也好姨娘也好,似乎第一时间都通想起这个丫头的好来。平日里总是不显山露水的样子,明明最出风头然而到最后也最没有存在感。馋嘴的时候想起什么新鲜的小吃总是爱拖着大伙一起下水来满足她的口腹之欲,如果不是那些新奇的玩意真的很受众人的欢迎,少不得这姑娘要得一个“轻狂”的名头。也总是喜欢逗小孩子哭,偏偏不管是大一点的蓝惇蓝宜还是小一辈的翔儿婠儿,都很喜欢被她逗弄,这边是周瑜打黄盖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插足还要挨挂落。 可是这个小姑娘真的要出嫁了啊,以后想听什么异想天开的故事也没得听了,看她一本正经的逗趣其实也很有意思,最最重要的是她不在了两个混世小魔王就没人管得住了啊翔儿还好些,有他二叔看着闹不出大风浪来,可是婠儿怎么办呢?这丫头实在被宠坏了啊,除了在锦甯面前乖一点,别的时候,真是能闹的人脑仁疼。 梁微绮忍不住偷偷拭了一下眼角,就连嫁过来没几个月的孙慧茹也是眼眶酸酸的。这样真实的笑和泪,真的很容易把人感染了去。 嫁作人妇的蓝绣扶着王氏遥遥的看着那个少女,很多事情都是羡慕不来的。就像她从前也妒忌过这个女孩子,明明是一样的庶出她却得到了不一样的结果……然而那又怎么样呢?现在的她很幸福,所以也可以安宁平静的看着蓝锦甯走向她以后的幸福。 蓝瑟黯然的站在一边,她的姨娘被送走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看着小dd在姜姨娘身边笑的那么开心,她真的很想走过去给他大大的一记掌掴。这种卖母求荣还没有一点羞耻心的弟弟她真的不想要啊——可是她又怎么敢?父亲看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她在这个家里就好像是多余的,好歹蓝惇还向她问了好喊了她一声姐姐,日后,这个小男孩或许就是她最后的依靠了,她得罪不起啊 即使有种种的不甘,但几年的遭遇早磨平了她曾经的气焰,也许算不得嚣张,只不过是一个梦想。看起来并不那么遥不可及,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恍惚发现,以为一伸手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原来离得很远很远,只是年幼时光怪陆离的一个梦境,一场海市蜃楼的幻象。 正恍惚着,扎着包包头的可爱少女穿过她身边,面带羞涩的仰望着穿着大红色嫁衣,她一直嫉妒的那个新娘。这样的大红色她也只有年幼的时候穿过,而如今,却是永远也穿不得了。 包包头少女停了下来,停在了那新娘的身前,将手中的一件叠好的衣裳递过去,说了一句什么,惹得一直平静微笑的新娘也红了眼眶。 “大姐姐,这是宜儿送给你的礼物,谢谢大姐姐这些年对宜儿的好。” 包包头少女似乎有些惊讶的望着新娘鼻头红红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好意思的闪到一边去握住了蓝绣的手,另一只手则牵了蓝绣身边姜姨娘的,三个人彼此看来看去,忽然都笑了起来。 蓝瑟这才恍然想起来,原来这少女就是蓝绣的同胞妹妹,也是她的妹妹…… 为什么她们可以这么痛快的哭和笑,为什么? 王氏笑着道:“好了好了,不要惹你大姐姐了,新娘子哭一哭是好事,哭花了脸就不好了。甯儿,你也收一收眼泪,不然一会让你爹爹瞧见,可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了。” 锦甯头一回那么腼腆的点了点头,紧张的握住王氏的手,撒娇似得喊:“娘……” 王氏拍拍她的手背,柔若无骨的小手并没有什么肉肉,可是摸着手感却很好。想起当年第一次抱这个孩子的时候,她还是个刚满月的婴儿,和她的锦奇一般大,脖子软软的身子软软的,脑袋转都转不动。等到第二次抱她,她却瘦的像具骨架子,搂在怀里很膈人。她把她抱到自己屋里,这孩子做了三天的噩梦,梦里喊着“不要,不要,走开”。那时候的她就想,如果有人对她的锦奇这样,她一定会心疼到死。 收敛了思绪,王氏感慨似得道:“娘还记得你小时候,捉了蝴蝶要送给娘……” 锦甯顺着她的话点头:“女儿也记得,还记得那个时候戚嬷嬷做的糕点,女儿吃了好多好多。” 说到戚嬷嬷,王氏沉默了片刻,她笑道:“大喜的日子,你这丫头真是的,又来惹为娘伤心。” “是,女儿知错了。”锦甯连忙老实的认错。 梳着妇人头的魏紫走进屋来,冲着众人行礼,微微笑道:“夫人,花轿来了。” “知道了。”王氏点头。 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等在外边的喜娘说着吉利话挂着笑容走到锦甯身边,一个替她盖上红锦帕,一个扶住她的胳膊。锦甯隔着帕子和王氏哽咽了两声应了场面,便被喜娘背了起来。 喜娘真的很娇小啊……她虽然瘦,到底不是几岁的孩子了。不过这喜娘都是精挑细心的,想来也很有一把子力气,她倒不怕被摔下来…… 被背着去给长辈们磕头,很像是告别。锦甯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但头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听着众人的叮嘱然后软软的应和。直到所有人都说完了,喜娘才再一次将她背起。 到了门口,喜娘放她落地。一双男子的青靴停在她面前——透过喜帕的缝隙,她也只能瞧见腿部以下的部分了。 周围有许多吵杂的声音,诸如爆竹声、贺喜声,唢呐喜悦的吹奏。可她还是听见了男子熟悉的温润声音,柔柔的道:“妹妹,大哥送你出门。” 那一瞬间,她的心忽然有些潮湿。 伏上锦华的背,温暖如斯。当年文瘦的少年,这些年着实结实了许多。虽然不是锦奇那样的精壮,然而宽厚的背脊还是很能给人以安全感。 锦华成亲以后,兄妹俩很少这么亲近过了。梁微绮是个醋坛子,连她这个妹妹的醋有时也会吃上一吃——那是因为她很喜欢很喜欢大哥的缘故。 锦华每每,总是对她温柔的笑着。作为长兄,他其实还是有些严厉的,但对她,总是那样独特的宽容着,仿佛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其实锦华心里知道,她并不是他的同母妹妹吧可是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他唯一的宽容,更像是一种补偿,尽他所能的疼爱着自己。 自己还为了这一点曾在心里小小的闹过别扭,想起来就是一阵……鼻酸。 锦华稳稳的背起了锦甯,在靖王世子难得的笑容注视下,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向花轿。等到轿帘落下的那一刻,他直起身走向阿常,笑脸喜气洋洋,语气却正经:“好好照顾她,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好。”靖王世子异常清晰而明确的回答。 没有人听清他们说什么,只是觉得,这对大舅哥和妹婿,感情的确如传言的那样好。 京畿盛传,靖王世子与固国公府的大公子,乃是一对好友。 传言不虚啊 锦华和锦奇翻身上马,跟在靖王世子身后,送妹妹出嫁。一百二十八台塞的满满的嫁妆跟在后面,羡煞了一干来凑热闹的路人,忍不住嘀嘀咕咕发出感慨的声音。 虽然算不上十里红妆,然而这样丰厚的陪嫁,便是比起封hào公主也不枉多让了。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顺利的连锦甯本人都有一些狐疑。 恭贺的客人络绎不绝,喜宴从王府内院摆到外院,座无虚席。锦华锦奇留下来吃了酒才会回家,偷偷的作弊将酒水洒到袖子里准备好的棉布巾上,以防止那些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们吃醉了去闹洞房——靖王世子没有什么好友,庶出的兄弟也还小,但难不保有些京畿中出了名的浪荡子瞎闹腾,怕他到时候不好拒绝,他们也好帮着拦一拦。 他们兄弟两在京畿也算是名声卓著,锦华靠的是口才和文采,锦奇靠的是自己的拳头够硬。 吃到一半的时候,太子来了。众人吃惊的同时也纷纷前去拜见,靖王世子随口请他留下吃喜酒,太子竟然也应了。 有太子在,胆子再大的泼皮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耍酒疯了。 阿常被丫鬟扶着进了新房,之前揭了盖头之后,新娘子也换上了一身银红色的长裙,大红的带子系在腰间,将纤细的腰身完全凸显出来。 锦甯伸手去扶,没怎么费力阿常便整个的倒向了她,uu看书.uukanshu 心中暗笑这人也有偷奸耍滑的时候,一面吩咐丫鬟们去准备醒酒茶和热水——喝醉也许是假的,但这满身的酒气却是真的啊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阿常吃了茶上了床,锦甯把丫鬟们都让了出去,自己抱着手臂在一边看他。 无奈的新郎只好睁开了眼睛,望着自己的新娘一脸促狭:“娘子怎么还不宽衣解带?” 锦甯也很想问自己为什么。 只是,哪怕做了很多年的心理建设了,临到这一天的时候,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会嫁给他,是早就认定的事情了,可是,和他睡在一起,甚至做那敦伦之事…… 她无法想象啊 正为自己的想法脸红的时候,一只结实的手臂突兀的搂住了她的腰,猝不及防之下,她狠狠的向软和的被褥摔去。 这不是席梦思,这是硬板床啊 然而,却轻柔的落入某人的怀中。 听他笑着道:“娘子,宵苦短喔” “……” “啊痛” “彭咚” (好吧,其实这一章的章节名,是冬雪的心声啊…… 好不容易啊,甯儿你终于嫁出去了为娘这心里……实在是太高兴了)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七十四.敬茶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敬茶 新房外边,粗使丫鬟们正打扫着庭内剩余不多的残垢。【]她们一大早的便起身收拾了,动作利索又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很快便将大面收拾整洁,这残留的少许,即便叫人看见也不会多加苛责,毕竟清扫干净很需要费一番功夫。 丫鬟们面上带着柔柔的笑意,自房内新人起身以后,也逐渐有了小小的说话声。那悦耳的笑意叫人心生喜爱,丝毫不会叫人厌烦。 靖王府多年不曾有过这样隆重的喜宴,她们这些小丫鬟所得的赏赐也让人喜不自禁。因此即便要早起洒扫庭院,小丫鬟们也没有一点怨言。 然而她们这些虽然名义上也是伺候世子,却完全没有真正接触过他本人的下人自然没有怨言,但某些心大又得了某些暗示的大丫鬟们却完全不是那么想的。 看见小丫鬟们喜上眉梢的模样,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名粉色衣裳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便出声呵斥道:“笑什么笑,赶紧打扫若是世子出门前还没扫干净,仔细你们的皮” 她说的严厉,令小丫鬟们闻言纷纷低下头,不再与旁人交谈,一副静若寒蝉认真打扫的模样。然而其中有那心里明白的,却暗自里撇了撇嘴。 不过是被世子妃带来的丫鬟们压住了一头,便拿她们这些下等丫鬟出气,未免太没有器量了。 “明月姐姐,一大早的,别那么大的火气,小心让世子听见了。”粉衣少女身旁身穿青绿长裙长了一张讨喜苹果脸的女孩有些不安的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劝道。 “听到便听到了,我又没说错什么”明月一瞪眼,却有些外强中干。到底还是顾忌着总是冰冷冷的世子,声音明显小了些,只是强撑着罢了。瞥了新房一眼,面露不忿之色。 她本是世子的贴身大丫鬟,照顾世子的饮食起居已有多年,自忖即便不算得宠,也是有头有脸的,就是王妃见了她,也会和气的与她说上一两句话。 世子性情冷淡,对谁都是一样面孔,但也不曾发过脾气。有时她求好心切罚底下的丫鬟罚的重了,世子也就是淡淡说上一两句,却并不干涉。 这让她恍如执掌了世子院里的quán bing,隐隐的生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然而世子妃才一入门,这种优越感便荡然无存。【]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比不得世子妃最贵。这位xiao jie,未出嫁前便是名满京畿的贵女,身负郡主爵位,固国公府嫡出的大xiao jie。哪怕是她的另一重生分,蓝家庶嫡子的女儿,也足够让她自惭形愧。然而即便比不得世子妃,以她照顾世子多年的情分,怎么也比那些陪嫁丫鬟要来的体面吧?可今儿一大早,她生生的被那些丫鬟们排挤出了一等近身丫鬟的列位。 伺候世子起居,本是她分内之事。可当她进屋准备时,却发现世子妃的四个丫鬟已经准备好热水衣物,各司其职的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后进屋的她,就像是多余的小丑一般,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好。有心要给她们立威挑挑刺,却发现自己压根无从下手,只能干瞪眼。 更何况,那四人中最最出挑的一个,虽然生的婉约柔美,却眸如刀锋,只看了她一眼,便叫她生出万般寒意,一点找事的念头都不敢生出来。 等世子起了身,她原以为自己有了机会,却不料刚刚凑上前去,就被世子喊了出来。 这让她的颜面,狠狠的被伤了一把。 因此,才会拿这些小丫鬟出气。 “明月姐姐,你不要生气,我这儿有昨儿世子妃赏的点心,你尝尝,可好吃了。”苹果脸见她脸色不好看,便讨好的拿出一碟子小点心,端到她眼前。 明月听见世子妃这三个字,便如鲠在喉,瞧着那碟子点心,胸中仿佛有一口恶气难出,当即扫落了苹果脸手中的小碟子,怒道:“ming xin,你除了知道吃,还知道什么” 苹果脸满脸委屈,豆大的泪珠含在眼眶之中,不敢落下。怯怯的想要伸手去拉明月的衣袖:“明月姐姐……那是……那是世子妃赏给我的点心……” 明月猛的挣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转手就走。 ming xin缓缓蹲下身,将四处散落的点心一一拾到小碟子里,在周围小丫鬟们同情的目光中,缩回自己房里。隐隐的,还能听见屋里传来丝丝抽泣的声音。 她可不敢正大光明的哭,今儿是世子世子妃大婚的第一天,她不敢触这个眉头。 梁乐祥与蓝锦甯用罢了早膳,便出了房门朝向王府正堂而去。 门外梁乐祥没有看到自己常见的两大丫鬟,反倒是处理外务的明澜明碧跟了上来,不禁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说什么。牵了蓝锦甯的小手,自然的仿佛习以为常。 锦甯偷偷抽了抽手,眼见他不肯放开,便只得由他去了。 新媳妇进门第一日要给公婆敬茶,顺便认识夫家亲人,这是惯例。固国公府的两次亲事,锦甯也有亲身参与,自然了解。 不过,这和看别人敬茶不同,身为当事人,蓝锦甯难免觉得有些怪异。 更何况,虽然公公好相处,但婆婆却并不友好。 其实靖王府的风评还是不错的。 靖王为人宽和,素有侠义,在梁国这位闲散王爷的名声一直都相当的好。而王妃陈氏,虽然有些高傲,却也不是刻薄寡恩的小人。即便因为阴司的事情而常常叫人指指点点,但在大面上,在大梁百姓的眼中,这对夫妻,一向是相敬若宾的。 靖王爷不管王妃内宅之事,而陈氏或许因为出身书香门第的缘故,对于这些也是兴趣缺缺,因此自打十年前韩侧妃入了门后,靖王爷便将整个王府的庶务都交给韩侧妃打理。按理说,武将之女出身的韩侧妃性情爽朗,应该受不得此等拘束繁琐之事,不过情况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平稳,就连王妃陈氏,也对韩侧妃的治家之能赞赏有加。 不清楚缘由的外人,自然觉得陈氏王妃宽宏大量。而知晓内情的,只能背着人暗叹一声。 这满京畿的贵女,有几个不羡慕蓝锦甯的好命?这些年梁乐祥的婚事,并非是乏人问津,反而高门大户想要将女儿嫁进来的不在少数。只不过即便靖王妃有心,梁乐祥却是事先就摆了她这个当娘的一道,在皇帝跟前求得了恩典,这才得以拖延至今。 靖王世子心属蓝锦甯,这早就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了。 虽然知道梁乐祥此人寡情寡性,然而他不纳通房不娶侧妃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这样的一个青年,若非是为了心上人,又怎会在意纳几个妾氏? 久而久之,就有了蓝家大xiao jie善妒的传言。 可怜蓝锦甯背了黑锅,却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倒不是真不介意,只是她其实从没跟阿常说过这方面得事情,这黑锅背的,真是冤枉至极。 进门便见一屋子人笑盈盈的看着他们,虽然靖王妃的笑容里多了一丝不情愿,但说到底,到底是儿子的人生大事,她也不可能真的给蓝锦甯难看。 丫鬟们在靖王和王妃面前摆上了厚厚的pu tuán,阿常和锦甯顺从的跪在上头,给王爷王妃敬茶。 “王爷请吃媳妇茶。”锦甯一边努力的摆出纯真的笑容,一边暗暗诅咒这没人权的世道。好在他们怎么也算是长辈,跪一跪也天经地义。 靖王爷其实心中也满是感慨,这小丫头是他从小就看上的。当年第一眼瞧见这小丫头的时候,就觉得她不似一般小孩般懵懂。那个时候他也想到了阿常,觉得这两个小娃放在一起一定很有意思,一个看似天真却狡猾似狐,一个看似冷漠却智近于妖。 只是没想到,如今还真凑成了一对。 “好好。”靖王爷笑眯眯的接了茶,目光从阿常脸上掠过,见到他面上不显然却分明的笑意,不由一怔。这个孩子,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然而他却并不那么全然了解他。他是他的嫡长子,少年持重却没有半分野心。uu看书.uukansu 即使对他这个父王若有若无的忽视,也仿佛从不在意。 是的,是不在意,而非恍若不觉。就好像他洞悉了一切,只是装作若无其事。 这是一个他无法驾驭的孩子。 而他身侧跪的笔直却婉约温柔的女子,也是同样无法掌握的。 还好,他并没有什么野心。早在母后扶持皇兄登机的那一刻,他就放弃了心中对某个位置无谓的追求。 其实常儿与他还挺像的,不是么? 看着这对新鲜出炉的小夫妻,靖王爷是越看越满意,点点头,拿过一个红包递给锦甯。 锦甯道了谢,又在阿常之后端起另一盏茶:“母妃请吃媳妇茶。” 靖王妃望着锦甯,脸上讳莫如深。她不伸手去接,锦甯也不缩手,脸上笑盈盈的,半点为难与委屈都没有。 约莫过了一刻钟,见她连一丝摇晃颤抖都没有,王妃才在靖王爷的暗示下有些疑惑又有些不高兴的接了茶喝了一口。 这丫头不是从小体弱么?竟能支撑这么长时间 只是……给她服个软她会死么?靖王妃恨恨的想。 做媳妇的,怎能这样给婆婆难看? 当然,锦甯不会知道靖王妃的想法,恐怕宁可丢一回脸,也不这样跟她对着干了。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七十五.何谓君父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何谓君父 “让孩子们起来吧,别耽误了进宫谢恩。”看着妻子阴沉着的脸,靖王爷心中不禁轻叹一声。 这婚事虽是两家商议这定下,其实多半还是碍于宸帝的脸面。宸帝许了梁乐祥婚姻自主,何尝不等于是赐了一段姻缘。况且小夫妻俩一人是宗室子弟,一人是朝廷郡主,于情于理都要走这一趟。 靖王妃这才哼了一声,不情愿的给了赏,拿起其中一本书册道:“这册《女则》你拿回去好好研读,要做到孝顺公婆礼敬夫君,在家好好的相夫教子,可知道了?” 这分明是暗指她目无尊长。 “是,母妃。”锦甯笑着应道。心底也有淡淡的无奈,这一世的婆媳关系,只怕不会怎么好。想想她如今这具身子的年纪也不过十六岁……前世十六岁的她,还只是谈了一场单纯的恋爱,即便结局并不令人满意。 不过……这样明朗的态度也是好的。至少锦甯知道王妃这人虽然看不惯自己,却不会暗地里使阴招下绊子……能好好相处自然更好,不过,她却不知道能不能改变陈氏对她的看法。 剩下的人便不必这样行大礼,只需敬上一盏茶便是。 首当其冲便是韩侧妃,这位她母亲王氏的手帕交,一改从前爽朗明利的作风,穿着浅紫色的一群,看上去温柔婉约,笑不露齿的望着她。 “韩母妃请用茶。”锦甯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对她这样的改变也不觉得奇怪。再飞扬的女子,嫁入这样的大宅门后,不出几年也会变得温婉有如大家闺秀一般。 没有一点心机,没有一点装模作样的本事,在这样的环境中只会举步维艰。 说起来靖王府还算是好的,有些大户人家之中的宅斗家斗,动辄都会有人受伤,在那无形的硝烟之下,不知道掩埋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即便是出身尊贵又如何,只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万劫不复,甚至丢了小命。【叶*子】【悠*悠】 韩侧妃冲她一笑,接过她手中的茶盏便一饮而尽。 锦甯笑了起来,即便再怎么伪装,也遮掩不去她骨子里的爽利干脆。 “这对白玉钗子是上个月王爷赏我的,却是不大适合我这个年纪戴,便借花献佛,送给世子妃吧”韩侧妃笑道,她身后的小丫鬟捧着打开的锦盒献了上来。 锦甯只看了一眼,便将盒子收了起来,交给跟在她身旁的丫鬟:“谢谢韩母妃。” 然后便是侧妃李氏,至于几位姨娘,身份不够,是不用敬茶的,不过她们也送上了礼物。 锦甯最后给来见礼的梁偲美玉一对精致的翡翠玉佩,一人一个,罕见的紫色翡翠雕成他们各自生肖的模样,活灵活现的倒也讨人喜欢。 梁偲美玉自然爱不释手,甜甜的唤了声“谢谢大嫂”,喜不自胜的跑到生母跟前献宝。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靖王吩咐人将准备好的马车赶到王府门口,带着王妃和小夫妻俩进宫。 到了宫中,王爷和王妃直奔太后的慈宁宫,世子夫妻则要先到皇上的养心殿去谢恩。 宸帝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梁乐祥了,自从那年他独自进宫求得自主婚配的恩典之后,他便不曾在单独面见过这个名义上的“侄儿”。即使有必须出现的场合,也不过是隔得远远的看上一眼,说是不曾见过,也没有错。 梁乐祥似乎有心要避开宫廷,即便早年便给了他zi you出入内宫的权力,却也从不见他主动拜见。如非必要,他甚至可以接二连三的推却宫中的应招。有时候,宸帝甚至会觉得他是不是知道当年的那些旧事——若非梁乐祥见他时眼神中并无丝毫怨恨或是濡慕,他大概会对自己的猜测信以为真。不过过了这些年以后,他也只当是这孩子性情使然,不喜内廷罢了。 毕竟梁乐祥的表现实在太过特别了,身为宗室子弟,他竟是一点都不愿意靠近以皇子为中心的小团体,甚至对刻意想要与他交好的皇子冷淡拒绝,反倒只与无心权势的大皇子稍有来往,令大半皇子都不太喜欢这个呆板木讷的堂兄弟。 静静的望着立在殿上的梁乐祥与锦甯,宸帝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明明是他的儿子和儿媳,他却不能听他们唤一声父皇,而仅仅是“皇伯父”。 然而,为了皇权稳固,为了不让皇室的丑闻流传出去贻笑大方,他只能暗暗吞下这等苦果。 当年的他是真心喜爱心无城府的陈氏,只不过为了这座龙椅,他只能接受太后的安排,放弃那时不过十二三岁,只是清贵书香世家出身的陈氏,娶了太后位高权重的娘家侄女做皇后,并且发誓不再与陈氏有交集。 虽然不甘,他明面上自然做的无可挑剔。然而私底下始终是少年情浓,又见即便是多年后陈氏依旧舍不下那一份纯然的爱恋,坚持为他守身如玉不嫁他人。心中感动之余,便偷偷的与陈氏暗中燕好,甚至让她怀有身孕。 本以为事过境迁之后,他能将陈氏母子接入宫中,恢复他们的身份。然而在太后的算计之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怀着自己的孩子嫁给自己的弟弟。 他自然明白弟弟为何会接受这样的安排,不过是受了太后的逼迫。 皇家容不得这样的丑事传出来,陈氏未婚有孕,陈家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因此,与陈氏年纪相当的靖王便成了她替罪羊的最佳人选。 即便是亲母子,身在皇家,这亲情,也淡漠的近乎虚无。 他并不怨恨太后和弟弟,他只恨自己放不下帝王的位置。 陈氏嫁给弟弟之后,他便再没有什么动作,几次陈氏偷偷让人传递消息给他,甚至大胆当着人前暗示与他,他也只当不知道,不明白。他知道陈氏以为是靖王爱慕她才使了下作手段迫她下嫁,也知道陈氏并不甘愿,然而他却无法解释这一切。 她的怨愤他心中明白,却无法补偿,只希望她能早日想清楚,不再与靖王为难。 一拖,便是数年。当年的孩子已然长成大人,成家立事。 如今心里再是不满,又有什么用处呢? 叮嘱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放他们离去。 待人走后,宸帝在殿中锁着眉头踱步良久,身旁的内侍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如果不是因为梁乐祥独独钟情于蓝家女郎,他是绝不会允许这段婚事的。如果不是蓝老爷子承诺过绝不会对皇帝以外的人效忠,蓝锦甯也不会嫁给梁乐祥。 早年见过蓝家的这个小丫头,便觉得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堪堪年幼,却能在他面前应对自如,一点怯意都不见。那时他便想过,要这个孩子做自家的媳妇。 这无关他是否喜爱蓝锦甯,而是看重了她身后的蓝家,或者说,是固国公府的蓝家。 刨去耿直清正的蓝正杰,她的俩个兄长也极其出色。锦华年少便才华横溢,步入官场之后更是显现出少年人所没有的稳重老练与狡猾。这样的狡狯,蓝正杰那个直肠子是教不出来。而蓝锦奇,虽然年纪尚幼,却是打遍京畿无敌手。即便他不曾与真正的高手交过手,但从蓝家老爷子对他的满意度来看,这孩子日后也不容小觑。 若是有着这样父兄的蓝锦甯嫁给旁人,他怎能心安? 而他的皇子中,与蓝锦甯年纪最为相配的便是六皇子、七皇子。不过七皇子生性软弱,他却是不喜,梁乐桓倒是有帝王之风,然而他却是蓝娴妃所出。 蓝家,势力太大了啊 他为梁乐桓定了周太傅家的xiao jie,何尝不是因为想要削弱他的quán bing? 然而,他这个六儿子却优秀的让他惊讶。即使不借助蓝家的势力,他依然赢得了泰半文武的青睐,满朝上下对他推崇备至,可以说,除了太子以外,他是呼声最高的皇子。 而太子……也是个好的,有野心,又不那么不择手段。作为守成的帝王,他绝对是最合适不过了。只是,太子的身体却是最大的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太子的身体,他又如何会去考虑其他皇子? 当然,若要全推给太子,他自己都骗不了自己。u看书 .uukanhu.o 太子是皇后所出,皇后与太后系出一脉,而如今的太子妃也是一样……他们家,掌了太久的权势,与蓝家一样,让人深感威胁。 宸帝不希望大好的江山被外戚所把持。 梁乐桓表现的极好,其实宸帝心中,也是属意他的。 若非大局已定,不容他反悔,他还真有将蓝锦甯嫁给六皇子的想法。至于梁乐祥,日后再补偿他就是了。 虽然那也是他的儿子,但比起江山社稷来,他还是宁愿舍弃一些亲情。 身为君父,首先他得是君,然后才是父。 “郭胜,你说,朕这个父亲,是不是当的很失败?”宸帝长叹一声,问着身旁跟着的年老内侍。然而他的眼睛却望着养心殿外,那片湛蓝的天空。 既然放不下权利,便只能舍弃感情……么? “陛下……”郭内侍一愣,却不知从何回答,惶恐的连忙跪下。“陛下是明君,自然也是严父。” “严父啊……朕这当父亲的,去总是在算计自己的儿子”。宸帝叹道。 郭胜浑身一颤,垂着头默不作声。 有些话,不是他能听,他能评述的。 “罢了,你起来吧,就当朕是自言自语。”。。 首发全文字无错txt手打,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七十六.只愿长相守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只愿长相守 走在宫内游廊,一眼便看尽了人间七月。如今还未到月末,芳菲未尽,满园子花团锦簇,只是浅浅的呼吸间,就能闻到浓郁的香气,自然而清新。 皇宫之所以是皇宫,皆是因为这地方住着人间最尊贵的人。所以这里的景致,也定然是符合帝王身份的唯美所在……尽管锦甯不喜欢被拘束的感觉,却依然不能否认,此地的富丽堂皇,此地的尽善尽美,除了一些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雕琢的所在,再无第二处可比。 而享受这一切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zi you,从身体,到思想,都是如此。 阿常低头看她,锦甯年岁比他小,身为女子,身量也比他娇小。她此时梳了妇人发饰,一身世子妃大红盛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全无初为人妇的青涩之气。 她两世为人,即便有幼稚有细嫩,也是伪装而来。为了在这个时代小心翼翼的生存下去,锦甯其实费了不少心机,步步为营,才有今日的局面,连皇帝都不敢强令于她。 锦甯一边跟在阿常身边走着,一边向满园芳菲欣喜的看去,眼里净是欢喜。 想到她顿悟之后露出丝丝率性的举动,阿常略略勾起唇角,避过小内侍的耳目,轻声说道:“甯儿,你可是喜欢的紧?若是喜欢,我便让人在王府种满了花去。” 锦甯闻言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样的美景,无人不喜无人不爱,可若是靖王府里有这般景致,却未必适合。宫里有这样的景致,必定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你我虽不在意那些,但却并不爱劳师动众。倘若画虎不成反类犬,还不如自自然然来的好。” “你哪里在意过这些了?”阿常闻言而笑,他昨夜情难自禁,忍不住偷香窃玉占了他,心底越发与她亲昵,只要她想要的,他便愿意倾力与她寻来。闻言难道还不知道这小妮子在想些什么?不过是不喜欢府里太闹腾罢了。劳师动众什么的,都是托词,她哪一次有所举动,不是千万般的费力?“既然你不喜欢种在府里,便种在你陪嫁的庄子上好了。想来向皇伯父借些花农匠人,还是容易的。” 锦甯歪着头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见阿常看自己看的认真,忍不住脸上红了红。 两人结为连理,多半是因为知道彼此适合。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归属。锦甯心里认定阿常是自己的归属,就不会改变。可她从没想过他们该如何去做一对夫妻,只当像平常那样相处便好。 然而经过缠绵的一晚,她忽然发现阿常原不是那样冷的人。他的体温怀抱,竟让她眷恋,心中莫名的便生出了丝丝的甜蜜与惆怅。 即便是曾经嫁作人妇过,她也不曾有过这种小儿女般得情丝。从初恋粗鲁夭折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动情,因此选择伴侣,只要求看的顺眼,面子上瞧的过去就行。 然而,身为女子,没有人不渴望爱情。这东西就像是美味的毒药,即便明知必死,也无法舍弃的想要得到。 所以,她才会对罗烈失望,痛快的放手,只因那不是她所求。所以,她才会在最初能够重生的时候,恳求想要得到一个平凡的家世,只要身为普通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落户蓝家之后,她没有抱怨,只当命中注定没有享用爱情这道大餐的资格。 阿常的出现,让她安心,让孤立无援的她忽然发现原来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努力。而梁乐桓的出现,则让她惶恐不安,生怕再一次重现前世的经历。 可以曾经爱过一个人,哪怕被他伤害了也不会后悔。然而决不能再一次爱上同一个人,那不是深情,而是愚蠢。 她是期待过和那个男人云淡风轻的携手到老,但现实告诉了她,那只是她一厢情愿。 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更何况,如今的她,眼前分明有一份可以相信的相守,又怎么会放弃这样的安逸,飞蛾扑火一般去验证仅仅是“有可能”的所谓爱情? 阎罗说她是个胆小鬼,总想以逃避躲开一切。而陆判却说她是一个纯粹的懒人,身懒心更懒。 自己是怎样的人,蓝锦甯还是无法确定,不过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她却是明白的。 “嗯,那我要庄子里四季花开,你也能满足我么?”心底衍生出的柔软,是因为这个一向冷漠却对自己无限宠溺的男人。锦甯放开素来压抑的眉眼,神采飞扬的让人心惊。她看着他,淘气的挤眼,然而话虽问句,语气却甚是笃定。 “是,当然。”阿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容淡淡的道:“莫要质疑我。” 她浅浅的笑,眉目里藏着深深的欢喜,只是,阿常,他为何要对她如此之好? 若说是因为阎罗与陆判的吩咐,她宁可相信是因为二人在地府两百年的情谊。然而若是如此,阿常也只需护住她周全便足矣。可他却为她的要求尽心尽力,从没有任何为难推却。 如果说……他爱她,那这份爱,是从何开始,又是何时,变得这样深厚? 一个小小的,甜蜜的谜团,钻进了锦甯的心中。 “世子、世子妃,慈宁宫到了。”走在前头的小内侍出声提醒道。 他回转头时,锦甯和阿常已经收回了脸上多余的表情,带着新婚夫妻的羞涩欣喜与郑重端庄,朝他点了点头。 慈宁宫外早有宫女候着,见了二人,顿时笑着迎上来:“世子爷世子妃可算来了,太后皇后与诸位娘娘等候多时了。太后娘娘吩咐奴婢在这等着二位,请二位直接入殿,不必通报了。请随奴婢来。” 这宫女年约二十,生的眉清目秀,一脸笑容叫人觉得亲近。听她说话,声声如珠翠清冽,生的一副好嗓音。看她性子也是极活泼的,倒叫锦甯生出一份诧异,原来宫里,也能养出这样跳脱欢快的女子。 “还请宫婢引路。”锦甯道,阿常则默不作声。 宫女忙道不敢,引着二人朝殿中走去。 人还真不少,太后皇后以及四妃,四品以上的嫔妃齐齐在列,靖王与靖王妃坐在皇后下首,正与太后搭话。靖王爷和太后是亲母子,两人之间气氛和谐,只是靖王身旁的陈氏,却面无表情。在王府时的锐气收敛无遗,此刻仿佛孤独了不少。 有着那样的旧事隔阂,陈氏与太后之间又如何能友好相处。 他们二人刚入得殿来,宫女高声通报了,殿中便一时静寂,过了一会才听见太后略带欢喜的召唤:“世子和甯儿来了,快来祖母身边” 只一句话,两个称呼,便亲疏立判。 阿常是她的亲孙子,却偏是陈氏所生,令太后不喜。然而锦甯却是太后从小便看着顺眼的小人儿,很是得她的眼缘,多次放话要收她做干孙女儿。只是蓝老爷子倔性子,不肯退让,才罢了。说来也怪,太后分明当年与蓝老爷子难容水火,可对蓝家人却是极好的。譬如如今的蓝贵妃,从入宫至今都没被这位刁难过,还时有回护。 否则,以她蓝家女儿的身份,如何能为宸帝顺顺利利的诞下两个儿子? 阿常和锦甯上前请了安,太后一把拉住了锦甯的手,拉近身边细细打量,又是半嗔半怨的道:“你这小猴儿,有两年没给老婆子请安了吧?如今做了老婆子得孙媳妇,看你还敢不敢不来” 锦甯看阿常很自觉的站到一旁去了,心里不禁有些叹息。这老太太,把孙子的颜面下到如此地步,分明是想离间小夫妻的感情啊若非她和阿常都非常人,说不定还真会为了这事情而就此疏远了。 太后是不是真心喜欢自己,锦甯心里清楚的很。老太太心机很深,双面人当的无比活灵活现。因着当年亏欠蓝家,她便有意示好,不让人看出她心中的不满。 她爱演戏,她便陪着。锦甯甜笑起来:“甯儿自然是不敢,还请太后奶奶手下留情吖” “你这机灵的小猢狲”太后轻轻的拧了拧她的脸颊,大笑道。 锦甯不依的摇着她的手臂,脸红道:“太后奶奶” “哎哎,我们甯儿长大了,看书 .uuknsu.co也知道害羞了。”太后含着笑意,轻瞥了座下的儿媳妇一眼,见她脸色不好看,心中顿时舒畅了一些。蓝家的女儿她不好为难,陈氏却是她多年的出气包,只要看着这个儿媳妇没脸,她的气便能消减许多。又叹气起来:“若不是某人胡作非为,太后奶奶的甯儿哪里能受这样的委屈” 这话便是实打实的打脸了,连皇后都有些微微色变。反倒是蓝贵妃,举止端庄的喝着茶,恍若未闻。靖王爷则忍不住出声道:“母后。” “这么大声做什么,哀家耳朵还没聋”瞪了这个儿子一眼,心中骂了声没出息。若非当年他自己设局作践自己,陈家的jiàn rén早就身败名裂了,今日哪还能坐在这里 看着他就来气,便转过脸,慈眉善目的对锦甯道:“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老婆子啊” “是,太后奶奶。”锦甯乖巧的应下,心里一片无可奈何。 “看我这顺口的,甯儿,如今该叫祖母了”太后笑眯眯的道。 “是,祖母。”锦甯满脸害羞的轻声唤道。 皇后提醒道:“母后,该让甯儿给您行个礼才是,臣妾们还有礼物要送给他们小夫妻俩呢” 太后这才点点头,放了锦甯与阿常站到一起。。。 首发全文字无错txt手打,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七十七.对峙(1)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对峙(一) 阿常与锦甯一一“见过”皇后和众嫔妃,皇后自是淡淡,蓝贵妃仍旧亲切,其他众位嫔妃,或是亲切或是浅笑,倒也算和谐。【叶*子】【悠*悠】两人收罗了许多品次不一的赏赐,笑眯眯的让宫人收了,一会她们自会送到车架上去。 行完了礼,便约莫到了膳时。太后留了靖王府一家吃午膳,皇后率先找了借口提出告辞,众嫔妃们也依样画葫芦的推脱。就是有心想留下来看顾一二的蓝贵妃,也只能叹了口气跟着请辞——她分位再高,也屈居皇后之下,宫里嫉妒她的女人不少,可不能再落下话柄了。 说起来,蓝贵妃倒是真心相对这个侄女好的。她在家中是嫡出,然而母亲金氏重子轻女,从小能分得的母爱极少。她年少聪颖,最喜**读一些锦绣文章,因此反而与蓝正杰相处的极好。虽因着母亲的关系不敢明面上与他一道,但暗地里,蓝正杰有难处时,当年还未出嫁的小姑娘还是极尽所能的慷慨解囊。 在她而言,这个弟弟,或许还比亲兄弟可靠些。 而蓝锦甯这个小姑娘,或许因为她没有亲生女儿,又或许是这丫头投了她的缘法,总觉得和年少时的她有些像,她待这个侄女儿,倒也是真心实意的。 想了想,她便笑着对太后道:“母后,臣妾多日不见这侄女儿,倒是想的很。不若下午将这丫头借臣妾一个时辰可好?臣妾保证好好的将人送回来。” 太后笑起来,满脸菊花:“你是甯儿的亲姑姑,找她说话还用借?下午就让她去那儿坐坐,坤宁宫也不必去了,反正在老婆子*里已经谢过恩了,何况皇后今儿也忙呢,皇后你说呢?” 走在最前头的皇后听了,笑着应了声“是”,心里却不大高兴。 进宫谢恩重头戏自然不在太后身上,而是她这个皇后。至于为什么到太后殿里先候着,不过是敬重太后是皇帝生母罢了。可如今她一句话,却直接越俎代庖,将她撇道一边去了。太后近年年纪大了,这后宫之事却是把持着不愿放手,她不过就是顶着一个皇后的头衔,大半执掌后宫的权利却都不见。今儿太后又削了她的颜面,即便是亲姑侄,她也是要恼的。更何况,太后这样做显见是偏着那蓝妃,而蓝妃又本就受宠,再这么下去,她都快压不住了。 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瞅了眼眉里全是怨愤的陈氏几眼,方才觉得心头舒服了些。 一样是媳妇,然而有些人比她更倒霉,更不招待见,不是么? 太后在殿中摆了一张小圆桌,上了满满一桌的菜,亲切的招呼着儿子孙媳妇吃饭。靖王低头扒饭无可奈何,自家母后对陈氏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早就习惯了。再者,他对陈氏起初最多是一份同情关照,或许在漫长的十多年里在同一屋檐下滋生了些许家人的情感,然而这并不足以他为她感到不平,所以,目不斜视是最好的选择。 锦甯被太后这般盛情款待着,心中只觉得好笑。多可爱的一个老太婆啊,算计了一辈子,临老了也不歇歇。要知道,造孽造的多了,下了地府那可不是好玩的。可能老太太还没想明白吧毕竟一生只一世,到了下一世,又忘了从前,谁也不是梁乐桓那等妖孽玩意不是?何况虽然梁乐桓处处设计,却从不肯轻易害了人命,只因为他知晓这世上果真有因果。可这高高在上的老太太又哪里知道呢?她如今享着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却败坏着下辈子的德行。 锦甯冲她笑笑,半点没压力的吃着喝着,笑眯眯的给阿常夹菜。阿常是个好孩子,给什么吃什么,一点不挑食,她不喜欢的他都给吃下去了。一餐饱食,临到末了,蓝锦甯竟是不雅的打了个饱嗝。【叶*子】【悠*悠】陈氏念了一句“没规矩”,又被太后一句“总比那未婚有孕的jiàn rén有体面”给噎了回去,脸色一片铁青,气的不善。靖王爷脸上也有几分难看,总归顾着那是他亲妈,翕动了下嘴皮子没说什么。 用过膳食后,太后许是乏了,再不耐烦与陈氏锦甯等虚与委蛇,待撤了席面,便让人送了他们出了慈宁宫。因着有蓝贵妃先前的话在,锦甯还得留一留,阿常说了在宫里等她,径自去寻了宸帝,靖王夫妻只好先行离开。 锦甯边跟着宫女去蓝贵妃处,一边又想,阿常最不耐烦与人墨迹,偏宸帝见了他定是话多的,也不晓得又生了什么坏心眼,要寻他说话去了。 等醒过了神来,恰恰好宫女小声提醒她地方到了,帮着通禀了一声便回慈宁宫去了。 蓝贵妃竟是亲自迎了她入殿。 锦甯有些吃惊,忙行礼道:“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好了甯儿,快些起来吧,你还是叫我姑姑就好,咱们姑侄俩好生说说话。”蓝贵妃笑着拦了她,握了她的手进屋里,又使人加了两盆子冰,怕热着了她。 锦甯天生怕冷不怕热,身上先天鬼气流转,这些年连冷都不怕了。不过蓝贵妃的好意,她还是很领情的,当即甜甜的唤了声姑姑,语气亲昵。 蓝贵妃也有些诧异,她印象中的蓝锦甯是个进退有度的娃娃,从不肯越雷池一步。然而似乎嫁了人之后,反倒有些孩子气起来了。不过这倒是好事,至少她感觉的到,锦甯似乎愿意亲近她了,顿时笑着眯起了眉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许久。 “姑姑看什么呢?甯儿身上可有什么不妥?”锦甯被她看的发毛,羞涩问道。 “许久不见甯儿,你也长成大姑娘了……这嫁了人,倒是明事理了许多,也不枉费姑姑一向偏心你,连绮儿都怨我疼你比疼她多呢”蓝贵妃拍着她的手,仿佛吾家有女初长成一般的口吻,叫蓝锦甯恨不得抖落一声鸡皮疙瘩。 她幼时也只不过在自家爹爹、老爷子跟前撒过娇卖过痴,连在王氏跟前都嫌少黏糊,自然也少有听见女子说这样的话,更别提是在她看来压根没什么交际的蓝贵妃了。 也不怨她薄凉,谁让这位是梁乐桓的亲娘呢?她恨不得躲着避着那个人,又怎么会愿意去亲近他身边的人呢? 锦甯笑笑,轻声道:“姑姑又胡说,在家时,可常常听大嫂提起您呢” 这话倒是不假,梁微绮对蓝贵妃是心存感激的,毕竟她最后认下了自己,让自己有了好的出身,不再是个一无是处可有可无的碍眼公主。 “那孩子素来是个有孝心的。”蓝贵妃笑弯了眼,又看向蓝锦甯,觉得她笑起来总有几分甜美:“你做了世子妃,日后也常常进宫里来请安陪陪我,绮儿如今嫁作人妇倒是不方便常到宫里来,你却是不妨的。” “是,甯儿知道了。”锦甯点点头,温声应了。 “说起来,二弟虽不爱武艺,可那性子却是像极了祖父。可惜父亲他看不破,否则祖父也不会厌了他,也不会厌了老大老三。还是你父亲是个有福气的我还没进宫时,就知二弟必定不是个甘居人下的,如今果真是如此。”蓝贵妃忽然感慨起了旧事,听得锦甯心中一凛,却知道不该插话,只默默的听着:“其实武郡侯一脉,由你二哥继承,倒是极好的。” 锦甯闻言眸光一沉,目光细细的从蓝贵妃脸上划过,见她笑得感慨浅淡,仿佛旁无他意,也只好当做只是一时感慨,笑着接口道:“娘亲常常骂二哥是个泼猴儿,姑姑莫要说笑了,若是我二哥……只怕武郡侯没三年就能败了去。” “你这丫头,叫你哥哥听见还不撕了你的嘴?”蓝贵妃沉吟一声,忽然笑道。 “甯儿不过是实话实说,就是二哥在这儿,甯儿也敢当着他的面说的。”蓝锦甯不服气的道。 “也就是你们兄妹感情好,你二哥才这么纵着你”蓝贵妃刮了一下她的鼻尖,u看书 ww.uunshu.om指了一盘点心道:“这宫里的点心,只这荷花糕做的好,甯儿不妨多吃些。” 锦甯吃了一口,果然好吃,软糯清甜又不粘牙,随口赞了一句。 既然她这么识相的调开了话题,锦甯当然不会傻傻的追问。姑侄俩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蓝锦甯才拿了阿常还在等她的话起身告辞。 蓝贵妃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若是周氏有甯儿这份心机,必定是我儿的贤内助呢……” 锦甯寻了个小太监问了阿常的下落,说他跟着宸帝去了御书房看年幼的皇子们读书。打赏了那小内侍又笑着请他引路,自然是无不欢喜的应了,恭敬的领了锦甯往御书房去。 没想到她到那里时,已经不见宸帝和阿常的声音,便恭声的问了教书的太傅。太傅是个三四十虽的中年人,倒也没计较她一个女子来御书房这等不合规矩的事情,只淡淡的道:“方才六皇子经过此处,与世子一道去了演武场。” 锦甯皱了皱眉头,谢过太傅,又请那没来得及离去的小内侍带她去演武场。 通禀了禁卫,便有人领了她去。 她顺着禁卫指点的方向瞧去,只瞧见一黑一红两个男子,持剑相对,遥遥而立。。。 首发全文字无错txt手打,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七十八.对峙(2)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对峙(二) 周围的禁卫见到她时便是大喜,而替她引路的哪一位,更是将来龙去脉简单利索又不失口才的说了一遍,然后巴望着她能解一解这样的局面。【叶*子】【悠*悠】 不远处的高楼之上,宸帝阴沉着面容的望着此处,脸上带了三分怒意。 锦甯暗自摇头,这位帝王,压根其实没看出自己的儿子与私生子之间那剑拔弩弓的恶劣氛围。想来不过是梁乐桓邀斗,他虽然阻拦了,却不见成效。 宗室子弟互相切磋,并没有什么值得责怪的地方,他纵然不悦,但在梁乐祥未曾拒绝的前提之下,却是不好强硬阻止的。 或许他不是看不出,只是觉得梁乐祥的态度奇怪,也有些好奇二人相斗谁胜谁败。然而令人想不明白的却是,他似乎丝毫都不担心他们任何一个人会不会受伤。 刀剑无眼这个词,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不以为,梁乐桓敢当着自己的面伤了世子。 梁乐桓一身黑衣,身形消瘦。细致美艳的脸蛋依然动人,只是其上却染了三分霜华,仿佛才大病初愈一般有些憔悴。然而他站在那里,却让蓝锦甯觉得那是一把剑,一把即将出鞘的,锋芒毕露的剑。 恨煞的凶厉之气,却又充满绝望的嫉恨。 这样的梁乐桓,看上去很危险。 “世子妃,您赶紧劝劝世子爷,郡王爷前几日才得过一场怪病,堪堪醒来,哪里禁得住这样折腾。”引路的禁卫早已退去,开口说话想要她劝说的是梁乐桓贴身的内侍,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让人忍不住抖落满地疙瘩,然而话语中的忠心,却又可圈可点。 梁乐桓的御人之道,向来比一般人出色。前世勒家被吞后,她的那些个弟弟妹妹还不是被他diào jiào的如忠犬无异,全让忘了自己姓勒,而非姓罗。 一个太监而已,压根没有什么挑战的难度。 只是……怪病? 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看向另一侧红色便装的青年身上,他那懒洋洋的表情分明完全无视了那所谓的杀气,锦甯吞下欲出口的呼唤,笑着转头看向内侍:“六殿下手握长剑,半露锋芒。我夫君浑浑噩噩,一看便知道是被强拉上场的,教我如何劝得?” 内侍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世子的确是被郡王爷强拉上演武场的。但他也没直言拒绝,因此就连宸帝也只是无可奈何的默认,却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可拳脚无眼,若是郡王爷伤了世子该如何是好?”说来说去,这太监不过是看如今安国郡王不得盛宠,怕他伤了一直圣眷隆重的梁乐祥而遭宸帝不喜罢了。 两人的身形固然相仿,似乎不相伯仲之间。然而郡王爷从小就勤奋苦练,打熬筋骨,又是上过真正沙场之人,一身肌肉精壮结实,哪里是在京畿里养尊处优的世子可比?纵然靖王爷一世英豪,却有靖王妃那位溺爱儿子的母亲在,从未听过世子曾练过一星半点武艺,这胜负不用比试也可见一般。 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偏是个宗室子弟。郡王爷又年长,难免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不过是切磋技艺罢了,受伤是难免的,想来六殿下也不至于对相公下狠手。世子并非小肚鸡肠之人,真若……技不如人,他也绝不会去告刁状的。”锦甯轻笑着安抚郡王内侍,言语中又若有似无的流露出对世子的关切与信任之意。 内侍不再言语,有了世子妃这番话,即便日后靖王妃闹起来,相比皇上也不会太过责怪。 虽然不知为何安国郡王今日竟如此针对世子,但主子的决定他不能也不敢干涉。不过为主子打算好退路,他还是能贡献一份力量的。内侍脸上露出一抹淡笑,很快的抹去,却逃不过锦甯的眼角余光。 他想的那一切打算自然好,只不过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这是基于六皇子能胜出的基础之上的。 似乎感受到锦甯的注视,阿常转过了脸。冰雕雪铸的脸上忽然间犹如冬去春来百花绽放,露出一抹浅淡却温柔的笑意来。 梁乐桓被那笑容刺的一呆,反射性的看向阿常目光所落之处,当见到妇人发饰的少女回忆明眸皓齿的笑脸,且那笑竟仿佛发自内心时,许多的不甘便涌成了愤怒。 她逃避自己若逃避瘟疫,可却愿对一个陌生人露出如此他从未见过的甜美笑颜 在他心中,除了他和蓝锦甯可以算作相熟,其余者,都是陌生人。 甚至忘了当初自己有多么急于笼络这个青年,用无比热络的态度去对待他。 “乐祥堂弟,小心了。”沉下满心的恼恨,即便恨不得将对面的青年斩落剑下,然而身为一个曾经成功的商人,冲动并不能完全掌控他的理智。 虽然他不能杀了他,但重创他却不是不可以。即便会付出一些代价,他也要让蓝锦甯瞧瞧,她千挑万选之下得到的,是怎样一个没用的废物 多次轮回投胎的经历始终让他有所改变,尽管他学会了如何快速适应每一世的环境,却也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带上了一种桎梏。融入环境,就要认同这个社会的法则,而如今的法则之一便是男尊女卑,女人依附于男人。 梁国虽非尚武,然武风不弱。女子倾慕于强大的男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比如在尚武的东盛国,顶尖的武者甚至能够请求皇帝将美貌没有后台的嫔妃赐予他们。 大梁虽不至于到这般地步,但如果所嫁之人无能,那他的妇人也会遭人所轻视。 在世间辗转了千万年,梁乐桓当然也当过武者。一套顶尖的gong fǎ对于别人或许千金难求,于他却不值一提,否则以他弱冠少年之龄,又如何能在东盛成名已久的将领剑下全身而退? 这具身体或许比不上资质绝顶的练武天才,但在他的刻意打熬之下,堪比一流高手 梁乐祥,他没有放在眼里。 阿常收了笑容,随手捡了一根兵器架上最长剑的长棍,道:“请六殿下赐教。” 梁乐桓被他这般随意的举动气的不善,自己手持利刃,他却只拿了一根长棍,这是在讥笑自己么?然而现在去换兵刃显然不是明智的举动,这么多人看在眼里,多半会笑他多余。 他顿了顿,没有立刻动手,皱着眉道:“堂弟,你还是换个兵器吧” 阿常淡淡的道:“既然都是输,用什么兵器不是一样?” 梁乐桓哑然,心道他倒是好心境,竟然将胜负看得这般淡泊。再者,他说的倒也没错。自己要胜,自然是全胜,难道他梁乐祥用了木棍,旁人就能说他胜之不武? 既然是胜,用什么兵器又有什么关系 周围禁卫无不暗暗点头,心下对这位低调的世子,倒也有几分不同的看法。 只是看他拿棍的架势,简直比乡野村夫还不如,显然是没练过棍法,这样的切磋比试,也没什么看头,用刀用棍,亦无差别。 又或许,他压根是拿不起重兵器,这才选了木棍? 这种想法一生出来,便有人忍不住讪笑了两声,只是顾及着世子的颜面,只偷笑罢了。 锦甯则偷偷翻了个白眼。 知晓阿常武艺不错的人,也就寥寥数十人罢了。包括蓝正杰王氏在内,也只晓得世子粗通武艺,并不知他的深浅。唯一亲身经历过的人,也只有蓝锦奇一人罢了。然而那只是幼年时期的打压,压根没人放在心上过,只有锦奇,一直对世子恭敬如初。 有禁卫上前到两人中间,大喝了一声,声如洪钟,震得人耳中轰鸣,振聋发聩。 梁乐桓提气纵身,一跃便到了阿常身前,暗含着怒气的一剑刺出,暗含着金器交鸣之声,让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他目中黝黑,打定了主意要一剑击败梁乐祥,让锦甯看看他们之间的差距 有那武艺高超的禁卫,暗暗屏气凝神,时刻准备好救人。 然而交起手来,其实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他们甚至还来不及看清世子的反应,便发现红衣被一片剑光所笼罩,几乎看不清人影 彭 重物坠地的声音让人心中狠狠的沉了下去,激起的巨大烟尘将整个场地笼罩的雾煞煞一片,压根看不清人影。 高楼上传来一声怒喝:“逆子大胆”便听许多杂乱的脚步声来回交替,许多人一起涌上演武场。 有更多的人,只是呆滞的站在原地。 无人关注场外安然站着的蓝锦甯,更无人瞧见她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uu看书 .kansh 烟尘渐渐散去。 红色的身影最为醒目,自是最先显现出来,蜂拥而上的人群傻眼一般的看着他保持战神降临一般的姿态,高举着断了半截的长棍,仿佛只是做了个阻拦剑势的动作。 另一半木棍,和一柄碎裂的长剑,落在他的脚边。 而烟尘最为集中的地方,此刻人最密集之处。 梁乐桓躺在地上,目光中含着不可置信。 猩红的血丝挂在唇边,身体的剧痛似乎在嘲讽着他的自大。 明明他夺了先机,明明他才该是获胜的那一个 只不过眨眼之间,他,竟然落败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胸口去如火烧般疼痛。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十几年苦练积攒下的内力,竟然仿佛瞬间消失了一半,无影无踪。 周遭的人,个个做了个世子的口型,却如同被点了穴一般的发不出声音 躺着的,哪里是世子,分明是六殿下 怎么可能? 这时,有人轻笑出声。 “夫君,你好厉害” 匆匆赶来的宸帝和太医,望着扑向红衣青年的**郡主,呆若木鸡。。。 首发全文字无错txt手打,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七十九.对峙(3)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对峙(三) 随着这一声笑,仿佛定格的时间终于又开始流淌,周围乱糟糟的。 “太医呢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查看安国郡王的伤势”宸帝对不知道该不该去查探六皇子伤势的太医瞪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笑得正开心的蓝锦甯,心中一阵不悦。 这女子怎么半点眼色都没有? 太医方才回过神来,忙带着童子上前,示意禁卫先不要靠近,一手打开了药箱,摸出几样银针来:“先莫要动六殿下,先让微臣检查一下可有暗伤。” 禁卫们都是晓示的,这样的变故早让他们都噤若寒蝉,默默退开了些。 太医先是把了脉,见脉象虽弱了些,却倒还有力,不禁松了口气。发觉六皇子意识清醒,便道:“六殿下,一会老臣为您扎针,若是哪里疼痛,还请您说出来。” 梁乐桓一双眼睛赤红,仿佛充血一般瞪着相拥的两人。 锦甯收敛了笑容,方才发现梁乐桓倒在地上,一身重伤的模样。脸顿时皱成一张包子,走到宸帝身边,不好意思的道:“皇帝伯伯,甯儿没有看见六殿下受伤了,对不起。” 她不该那样笑。 虽然她明知道阿常会赢,也不该将笑容摆在脸上。 “你这孩子,向来少根筋,罢了。”宸帝无语凝噎,然而人家一个女孩子已经道歉了,再者,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过错,摆摆手算是将此事揭过。 那边太医连喊了梁乐桓好几声,他才将目光移回来,略显吃力的点了点头。 太医扎了几处关节,才起身向宸帝道:“六殿下身上没什么暗伤,微臣请陛下将六殿下挪到寝殿,再行诊治。” 宸帝点头允了,让人去唤御撵。 几个禁卫轻手轻脚的将人抬了上去,即使如此,梁乐桓的表情还是异常痛苦。 应该是受了点伤,既然太医都说了,那没有暗伤为何会起不来,宸帝皱了皱眉头,看向锦甯与靖王世子:“你们俩且先回去吧” 阿常摇了摇头:“都是侄儿的错,且等太医看过六殿下的伤处,侄儿才好放心。” 宸帝一怔,这孩子面上冷情冷心的,倒还算有情有意,便同意了。 去了蓝贵妃殿中,六皇子从前住的地方长久不住人,自是去不得,此处到离那里还近些。 蓝贵妃本在屋里歇着,本得了消息便忧心如焚,见到儿子被抬回来,未及行礼顿时晕了过去。 亲近的宫女忙抱住她软倒的身子,口中焦急的喊道:“娘娘,你怎么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添乱”宸帝不悦的说道,不过还是另让人寻了太医去瞧。 “太医继续为皇儿诊治,祥儿甯儿,你们跟朕到偏殿来。” 锦甯和阿常彼此对看一眼,只得认命的跟了上去。 宸帝不生气是不可能。 先前看见梁乐桓那狠厉的去势,他的确心中惊怒交加。那是若还看不出来儿子心中存了杀意,他也就枉习武那么多年了。或许梁乐桓并不一定是想弄死梁乐祥,然而那一刀若落到实处,只怕梁乐祥不死也要半残了,因此他才大声呵斥了那一句。 可没想到,受伤的竟然会是梁乐桓。见到心中重视的儿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又怎么能不着急,不动怒? 只不过,他虽离的远,却也看的分明,阿常不过是抬了棍子挡了挡,什么也没做。 不过但凡要做一个明君,自然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别说阿常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就算阿常不是他的骨血,他也不会轻易迁怒于人。 “祥儿,你可想解释一二?”将身边内侍都敢去偏殿外守着,宸帝沉声问道。 阿常和锦甯并肩站着,闻言偏过头想了想:“我没打他。” 锦甯绝倒,这算是解释么?看向一头雾水的宸帝,硬着头皮道:“相公的意思是,他应该没有打到六殿下。【叶*子】【悠*悠】” 宸帝愣了一下,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问道:“我方才看见祥儿身上似是亮起一阵光,那是怎么回事?”他在高楼之上,看的远比平地清楚。那光华微弱,并不显眼,然而在背阴处,却还是能瞧见一二的。 锦甯和阿常面面相觑,眸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她突然大叫道:“啊莫不是那个” “什么?” “回皇上,昨日臣妾与世子大婚,本来请了韩真子仙长来观礼。”锦甯斟酌着用词,难得第一次对老道用上了敬语,半真半假的道:“韩仙长说他不理俗物,因此未能来参加,只是让他的道童清风送来了一对同心玉佩,言道此物可救世子一命。臣妾想是仙长所赐,必有深意,便和世子一人一枚配在了身上。” 宸帝点点头,韩真子对蓝锦甯很是喜爱,这件事情他也是知晓的,闻言并未怀疑。只是听见她说到那玉佩时,不由问道:“那玉佩,拿来让朕瞧瞧。” 玉佩倒真是韩老道送的,锦甯那时见模样别致,便强迫了阿常和她一起佩戴。怎么说都是一对么,她一个人戴可不就没意思了?至于其他的话,自然是她杜撰的。 什么救阿常一命,韩真子自从认识到此子不凡,哪里还会有这种心思?这玉佩其实是一样道家的防御法器,并不怎么珍贵。那小气老道认为他们二人不差这些,便捡了一对品质不错品相也好的充数,其实还不怎么拿的出手。 结果没想到却对了锦甯的眼。 阿常不至于会对梁乐桓下手,这个人低调的没边了。再说要真想整治梁乐桓,他压根不用等到这时候,还把自己搭进去。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东西有问题。 锦甯老老实实的解下了身上的玉佩,阿常也解了下来,一同递给宸帝。 宸帝接过,触手便是一片冰凉。想着这东西明明是随身携带的,若是玉,分明该带着热气才是,分明就不是凡品。仔细的瞧了瞧,发觉两块玉佩色泽清透,隐隐有透光之感,对着光照看去,上头竟流转着几丝奇异的光晕。 脑中莫名的钻出了一个词来:仙家法器。 只是,他还是想试一试,便将玉佩置于案几上,拿过墙上挂着做配饰用的宝剑,拔了出来,用力向阿常那块玉佩砍去。 只听“叮”的一声,玉佩发出一阵柔光,宸帝手中的剑飞了出去,叮零咣啷的落在地上,已然碎裂成了片片铁片。 宸帝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颤的手,虎口震裂,鲜血涌了出来。 锦甯惊呼道:“皇帝伯伯” 宸帝对她摇了摇头表示无妨,拿出一方白帕随意的包了伤口,才道:“这仙家宝贝,果然不同凡响……只是,为何朕无大碍,桓儿为何会动弹不得?” 锦甯期期艾艾的犹豫着,一脸不敢开口的模样。 “甯儿但说无妨,朕只是好奇。” “那个……清风道童说,此物可防身,还……还可反震受到的伤害,施力者者用多大力,自身便会受多大苦楚……而且这玉佩受到一次攻击便会削弱一次,可能……可能是因为这样,皇上才只是受了轻伤……” “原来如此。”宸帝点点头,神色复杂的看向那对晶莹的玉佩。 桓儿……是咎由自取啊 当然,他也并不是很想相信蓝锦甯说的话,因为怎么听都像是在为阿常开脱,给梁乐桓上眼药呢然而若真是如此,她护着阿常的心思便也能瞧出来,倒叫他有几分感慨。 只是,事实容不得他不信,他只是拿了一把中看不中用的剑砍了一下便受了伤,且他也是亲眼看见梁乐桓是如何使出了那一剑,再结合她说韩真子曾说过可救梁乐祥一命得话,叫他的脸不禁沉了下来。 六皇儿到底与祥儿有什么仇,竟是想要废了他去? 从前见他待人宽厚,还道他是个好的,可现在……他不禁怀疑,到底是自己看错了人,还是六皇子隐藏的太深? “你们俩先回靖王府去吧,莫叫皇弟和弟妹忧心……这玉佩,且留在我这里。” 锦甯原先也没奢望能拿回来,这等保命的东西,皇帝见了哪有不动心的。再说他们俩其实也用不上,拿不拿回来都不要紧。 才要张口应了,就听紧闭的殿门被人叩响,传来殿监焦急的声音:“启禀皇上,蓝贵妃……蓝贵妃她小产了” “什么”宸帝眸中掠过一丝沉痛,“进来回话” 殿监推开殿门,带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太监进来。 锦甯和阿常识趣的闪到一边,心想,这回梁子可结大了。 蓝贵妃年纪也不小了,u看书 ww.ukans 没想到还能老蚌生珠。这回只怕是受了ci ji,才没能保住腹中的孩子。 小太监入了殿门,匆匆的跪下叩拜:“奴婢给皇上请安……” “还不快说是怎么回事”宸帝怒道。“贵妃何时有孕的?” 小太监浑身一个激灵,颤颤惊惊的抖着声道:“回、回皇上的话,太医去了才诊出脉的,可将娘娘救醒之后,娘娘情绪不定,哭闹着一定要去看六皇子。奴婢等阻拦不得,没想还没走几步,娘娘便再次晕了过去,身下……身下淌了血……” “混账,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宸帝又惊又恨,脸上浮上几丝不正常得鲜红,显然是气急了。 小太监抖着身子趴在地上,只晓得叩头求饶。 “皇帝伯伯,您还是先过去瞧瞧贵妃娘娘才是……”锦甯忙出声提醒道。 宸帝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们回去吧祥儿甯儿,这事你们且守口如瓶” 锦甯和阿常恭声应了。 他们也不想跟着去凑热闹了,今儿这宫里,可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况且,此时此刻的蓝贵妃,只怕也不想瞧见他们二人,还是安安分分回家的好 这可是他们成亲的第一日啊,怎么就这样不顺呢。。 首发全文字无错txt手打,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八十.自作自受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自作自受 且不说宸帝如何处理此事,蓝贵妃醒过来后是如何伤心难过,也不说太后、皇后等人前去探望面上是多么沉痛愤愤,心里又是多么愉悦高兴,恨不能弹冠相庆。 小夫妻两人坐上停在宫门外的马车,总算是松了口气。跟车的婆子都在后头守着,车里没了旁人,锦甯一手叉腰,瞪着梁乐祥,问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玉佩另有玄机?” 其实吧,那玉佩的功能,全是她猜想的。韩真子既然笃定他们用不上这“寻常”玩意,自然只当是真的同心玉佩一样送的,锦甯素来粗枝大叶也没注意,但阿常可就不一定了。 阿常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我不知道的。” “少来了,你一说谎就会摸鼻梁”锦甯白他一眼,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好了,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的。虽说受了点小伤,但对他的身体不会有妨碍……莫非你还要为着这个与我置气?”阿常搂了闹别扭的她入怀,将下颚搁在她肩头,眸光有些微微黯淡:“我不是那种不晓得轻重的人。” 锦甯见他这样,倒不好意思再冲他发脾气。被他禁锢在怀中,也懒得挣扎,只叹气道:“我何尝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地府白无常,那样冷峻淡漠的人,又怎么会跟他计较……要不是笃定你不会伤了他,我也不会放任你们交手。其实我心里,还想着让你好好挫挫他的锐气,总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不知道天高地厚” 梁乐桓仗着多世记忆,的确有些“目中无人”。但“老子天下第一”这种事,他如今还没有这般实力,至于以后会不会有,就更难说了。 阿常嘴角不禁扯出一丝笑意,却没笑出声来,只是紧搂着她不说话。 锦甯反倒有些急了,努力想回头,却是看不清他可以规避的脸,只得急促的道:“你莫要不说话,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真不是担心他,只是还要将他板正过来不要那么偏激,彼此闹僵了实在难办……这是我的心魔,你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阿常打断她,贴着她的肩颈:“我只是想抱抱你。” 锦甯闻言愣了愣,轻轻点了点头。“嗯。” 一时间就这么沉静下来,亲昵的背拥,其实是每个女孩心目中最甜美的时刻。然而她却还在这个时候去想些乱七八糟的,担忧他是不是生气了,会不会……甚至生出了一种荒诞的恐慌,怕他误会,怕他想歪了去,怕他,离开自己。 可是他说,“我只是想抱抱你”。 那样简单那样纯粹,轻轻的一句话,就让她无法自拔。 耳边仿佛听见他平稳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和着她的,渐渐如鼓锤心。她忽然发现,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忽略了他,不曾想过他所想,忧过他所忧,竟是那样自私自利。她心中的不安,只是因为自己。即便信任,也不敢付出,不敢轻易的涉猎感情,认为自己只应该嫁给他,却忘了他为什么只应该娶她,只应该对她好。 而他却是明白的,却从来不说。 明明不曾为谁受过伤,却那样小心翼翼,她难道真的薄凉至此?为什么她会是如此心性?如果人真的有前世,那么她在勒如熙之前的前世,又是什么?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伤害,才使得她如此冷心冷情,即便喝了忘川水,喝了孟婆汤,也依然顽固如此? 他的冷漠,只与表象,而她的冷漠,蚀骨噬心。 为什么,他分明拒人于千里之外,为什么,人人都说他冷漠,她却从头到尾,都坚定的不那样认为,甚至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那么随心所欲的亲近着这个人。 仿佛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困惑的谜团越滚越大,然而越是好奇她却越来越不敢询问。 低垂下头,露出光滑的脖颈,眸光流转,落在他交扣在她小腹上白皙修长的双手:“他的丹田被废,有没有什么影响?”对于一个自负武艺的人来说,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这一点吧? 阿常略略沉默了一会,在她欲张口解释之前,便开口说道:“梁乐桓修习的内功心法,是他上一世缘法所得,这本不该是他这世的缘法,只因这两世的水土相似,因而可以修习。他虽自幼练就,然而这gong fǎ却是强求得来的,今世他虽有帝王缘,但心却太大了,若是有那gong fǎ相助,有违天道……恰好那老道送了这玉佩给我们,我便想着试他一试。他若是只以外力相逼,也只是会受些皮肉伤罢了,只可惜,他心中执拗太深,动用了心法,所以,才导致丹田被废,内力流窜,非三五日不能动弹……” 静默了一会,锦甯听见阿常在他耳边轻声解释,方才恍然大悟。 这丫的,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 什么试试他,阿常分明再明白梁乐桓的个性不过,因此才故意为之。以梁乐桓的脾气,若非阿常说了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话,他只怕不会当着宸帝的面便主动挑衅。梁乐桓这个人,做事追求完美,又怎么会让自己经营了许久的完美面具落下瑕疵…… 而唯一能激起他怒气嫉恨的,仿佛就是她这个弱点了…… 不是她自恋,而是梁乐桓执念太深……说起来,事情到这个地步,何尝不是梁乐桓自作自受? 可还是忍不住有些懊恼,戳戳阿常抱着他的手臂,咕哝道:“腹黑的家伙” 阿常失笑道:“甯儿莫是忘了,我原本就是个黑的,这腹中肚肠,自然也黑透了。” 锦甯撇撇嘴不说话,心中却暗暗否认。白无常是黑了些,可于她而言,他一直都是好人,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特质一直吸引着她,就算他此次都想甩开自己,她也不觉得受伤……陆判曾玩笑说她与白无常有缘,被她驳了,可是如今想来,若不是有缘,这又是什么? 黑心黑腹的无常,为何单单对她一人不同,为何独独为她心软? 靠在阿常怀中,锦甯闭上眼,重生以来,唯有在他身侧她可以全然的放松,毫无防备。 “你说他是下一任的梁国皇帝?”猛然想起他话中的一个重点,她不禁讶然出声。 “有帝王缘,并不代表他就是下一任的皇帝,只能说他有这种可能。”阿常轻笑一声,这些常识,陆判未必没有给她讲过,只是这妮子当初只顾躲懒,哪里会记得随口带过的事情?“虽说命由天定,然而也不是不存在变数。就像你我,又如六皇子携记忆轮回一般,这就是变数。要知道,这个世界历史上的宸帝六子,却是一个荒yin好色的浪荡王爷……” 阿常住口不言,锦甯也没再追问。 如果没有变数,人生就会像一部小说一样。虽然活着的人并不知道,然而对于地府诸君而言,乏味无比。他们唯一的乐趣,也就是这些变数了吧? 这样一来岂不是说,她自己不也成了阎罗他们的一个小娱乐? 锦甯黑线,却并无不快之感。她分得清善恶,也知晓对错,只不过大半时候都懒得理会罢了。 只是阎罗的恶趣味,实在是叫人不爽啊 回了府,不必再向王爷王妃请安,只需使人前去报备一声罢了。新婚第一日,两人虽然说不上惊惶,但心神却是也有些累了,回了房间,就恨不得蒙头大睡,好好歇上一歇。只是还惦记着要用晚膳,便嘱咐了姚黄要按时将他们叫起。阿常是无所谓得,靖王府上上下下已经习惯了他十年如一日的冷淡。可她不成啊,总不能嫁人第一日便落人口实。 更何况还有那一位虎视眈眈要拿她错处想要发落她的婆母在。 或许是看在儿子新婚燕尔的份上,这头两天靖王妃还是很给面子的没怎么挑刺,第三日回门,还为她备下了不菲的礼物,倒叫锦甯有些惊讶,看向陈氏的目光中隐隐有些钦佩。怎么说,她其实也是个受害者,若不是为了儿子,未必能忍到这个地步。她对阿常是真心的好,然而可惜的是,她亲生儿却早已魂归地府。 她不能强迫阿常去补偿这个可怜的母亲,但身为儿媳的她,却是可以代为尽孝的。只要陈氏不过分,她也乐意顺着她一些,为她养老送终。 阿常说她总是容易心软,她只是淡笑不语。 蓝正杰和王氏见锦甯过的好,看书 . 也松了口气。他们最大的担心莫过于陈氏会为难锦甯,如今看来,陈氏大约是认了。这个儿媳娶了进门,就决计不能休弃。不说两家的关系还不错,哪怕是仇敌,碍于脸面礼法,她都不可能任性妄为。 老爷子很满意,有锦甯上次送来的丹药,蓝家可保数百年屹立不摇,他心中最大的担忧去了一大半,脾气也仿佛好了起来,整日都是乐呵呵的。就连武郡侯府上门来示好,也都笑眯眯的受了,没有像前几年那样冷硬着一张脸将人赶走。 就是两个小东西总是缠着她说想她,出门的时候甚至巴巴的拉着她的手不肯放。锦曦也作出一脸闺怨状,叫蓝锦甯大肆取笑了她一番。 一转眼几日过去,宫中却始终安静。安国郡王受伤的消息没有半点泄露出来,两块护身玉佩的事情更是无人知晓。倒是周氏上门来做客了一趟,形销骨立的样子叫rén dà吃一惊。她怀着身孕,如今已经显怀了,可对比她整个人的憔悴看来,更叫人担忧。 除了劝她好好养好身体生下孩子,锦甯也说不出半点安慰的话来,即使没有人知道首尾,但在她心里,自己去劝慰周氏,总显得有些假惺惺。 除非梁乐桓能自己看开,否则谁也帮不了他,更帮不了他身边的人。。。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八十一.j渐明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渐明 过了半个月,清闲的日子结束了。 阿常原本是不用上朝的闲赋世子,整日只要摘花斗鸟就好,就在八月初一那日,一道圣旨降了下来。安国郡王身体不适,要在府中修养一年至两年的时光,原本的工作由靖王世子暂代。紧接着,兵部侍郎亲自上门将调兵的虎符和积压了半月的兵部奏折送上门。 六皇子是在七月十六那日开始便不再露面,而那天进宫的,只有他们这对新婚夫妻和靖王爷夫妻。因此,虽然皇帝宣召说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许多权贵们却纷纷猜测是不是靖王府联合了固国公府向皇帝施压。 猜测归猜测,圣旨已经下达,自然不能更改。阿常不得接过这烫手山芋,却没有拒绝的理由。每日出门应卯,下朝之后却什么都不做,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丢给尚书处理,理由也很冠冕堂皇——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所以做不来。至于慢慢学习,他也拒绝的很理直气壮:本来就是他的事情,只是暂代,两年后要交还的,他学来做什么? 兵部尚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试探了皇帝的意思,那位似乎也没有任何意见。 因着阿常开始“上班”,锦甯的作息便空闲起来。靖王妃自然看不过她这副样子,哪有嫁了人做了媳妇还能这么悠闲的,一大堆有的没得帽子扣下来,锦甯只好跟着她开始了身为一个“媳妇”该做的事。 处理府内的杂事,和京畿中其他的贵妇打交道。时不时的被陈氏挑个刺什么的——说起来,陈氏也是个不管事的,她能抓到的错误简直少的可怜,实在没办法,就只好无理取闹。 可是锦甯总是很恭顺的认为自己做错了,虚心接受教导,让她就是想闹也没办法闹下去,同时也越发看她不顺眼。关系这种东西,本就不是退让就可以缓和的,更何况她的模样看起来更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靖王妃气结之余,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儿媳妇跟她一样不痛快——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人讨厌? 靖王爷看不过眼说了她一两次,但却被她一句“她是婆婆”堵了回来。天底下最难处理的就是婆媳关系,更何况是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和睦的婆媳。想想他这个王妃其实已经做的不错了,总是私底下找碴,当着外人的面还是知道分寸的,也就罢了。 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大家都还要面子,锦甯心里透着亮儿,更不会在意。 晚上的时候,阿常终于过上了搂着媳妇睡觉的生活。不再是一个人,这种感觉相当的好。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看她在自己怀里安稳的睡去,就觉得一直空旷的心被塞的满满的。 有时候人们总觉得自己的心太大,可以装下很多很多东西。然而有那么一个时刻,或许一生中只有一次,又或许有许多许多次,会突然发现,原来所谓的宽阔,只是一个虚无的量词,得到了某一件东西,心就会被填满。 无论是只有一次,还是有许多许多次,我们都应该感到幸福。 夏国最小的公主已经在入梁国京畿的路上,听说再有半个月就能到了。宸帝和诸大臣们初步议定,由还未娶妻年纪又合适的七皇子迎娶,先当一个皇子妃,日后是王妃。虽然不是高高在上,也不会辱没了谁。七皇子在忐忑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是坐不上皇位的,虎视眈眈的哥们们,还有似乎渐渐好起来的太子,都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山。娶一个小国公主,甚至都不如娶一个世家女,不会招人眼红,也不会让任何人觉得有压力。在得到圆润的十三公主的首肯之后,欣然的准备当他的新郎官。 人生最大的幸事,莫过于在你迷惘的时候,有人为你点亮了一盏灯。 十三公主最近很得盛宠,于是各宫没有子嗣的娘娘们纷纷都活络了起来。她的生母只是个宫人,并且在种种宫斗的意外中,成为早逝的意外。这样一个没有后台又有宠爱的公主,看起来很危险,可因为十三公主的体型和外露的个性,让她活的十分愉快。但对于各位娘娘们的心思,宸帝没有任何回应,反而是招了钦天监,拿来了近两年科考的头三名进士的名单,打算从中找一个合适的人做公主的驸马。 不过,他似乎准备的晚了些,这样优秀的人才,早就旁落他家。出生差的,大半娶了世家庶女为妻,身份不错的,则娶了门当户对的xiao jie们。 当驸马,对他们而言,其实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像蓝锦华那样的奇葩,世家贵子中,十年都难出一个,而这样的人,娶了公主,就没什么妨碍。因为家族的势力足够,妻子的身份就不会影响他的仕途。 其他人就不同了。 皇后因为发现了宸帝随身带着的一块玉佩——并且就寝时都不愿摘下来,连摸都不愿让人摸一下——而大发脾气。能够多年隐忍下来,不过是因为皇帝不曾真正的爱过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而他心中所属的那一个,却永远的失去了进宫的可能。这很解气,虽然,她才是后来介入的那一个。 对她这样的贵女而言,谁介入谁之间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成为正妻。 但是当了大老婆那么多年,忽然发现,有一个隐藏的人,在丈夫心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当年那个能够和她争夺妻位的那一位,那种许久不见的危机感忽然冒了出来。 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想要把那个送玉佩的女人挖出来。 然而,她找不到那个人。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她在哪里。极度的不安下,皇后与皇帝开始了冷战。宸帝也很无奈,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没有办法解释。 而且,皇后越来越像是当年的太后了。 于是皇后称病,宸帝以皇后静养为名,将掌理六宫的权利交给了贵妃蓝氏。 宫里愈演愈烈,冰冷的气流形成的低气压,让人在八月这样的三伏天里都挤不出一点炽热。宫人们噤若寒蝉小心翼翼,一个比一个的低调 而武郡侯府的大门前又开始热络起来。 宸帝时不时的招梁乐桓进宫议事,兵部的权利对他无限开放,似乎越发倚重。他似乎对阿常轻慢的做派没有丝毫埋怨,反而处处为他打点。蓝贵妃频频招世子妃入宫伴架,一坐就是一整天,脸上挂着不达眼底的笑容,说着毫无意义的闲话,这些都让锦甯觉得很不习惯。 她宁愿被陈氏挑刺,也不想面对蓝贵妃谴责的眼神。 事情的走向,似乎越来越不在他们的掌控当中,当然,正当蜜月期,两人也压根不想理会外界的任何事情。不论是宸帝,还是贵妃,能够一直这样轻轻的放过他们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他们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会还击起来。 “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背后靠着软软的靠枕,侧躺在美人榻上的锦甯望着阿常俊美的侧脸,悠然叹息。 阿常抬起脸来,无奈的道:“是人都有贪心,更何况他是皇帝。地球历史上从第一位统一的皇帝开始,就梦想能够长生不老——甚至在战国时期,也有君主有同样的想法,这并不奇怪。” 锦甯顿时坐直身体,瞪大眼睛,惊愕的道:“难道……他不会和秦始皇一个想法吧?” “或许吧”阿常耸耸肩:“不过你很清楚,我们办不到,韩真子同样也办不到。我们都会死,他又怎么可能逃避轮回?” 锦甯咬着手指,奇道:“那……凡人修仙,是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小说看多了吧?那些传说中的人物,可不是玄幻里的主角,以为靠着凡人的身躯就能一步登天——七仙女知道吧?那倒并非全然都是假的,那个放牛的董永,说起来,这名字还真俗气……” 锦甯翻了个白眼,白无常这个名字就不俗气了吗?咬牙切齿的瞪他:“说重点” “他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凡人。uu看书 .”阿常看她一眼,眸光流转中,闪过一丝精芒。 “那韩真子呢?”锦甯一怔,追问道。 “他……祖上可能有董永那样的人,沾了些血脉,但也只是能活的比较久一点的普通人。” 锦甯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一丝犹豫。 普通人是不可能xiu liàn的,不管是像韩真子那样修行,还是像他们这样。 那么,她呢? 从入地府开始,她的待遇就和别人不同。她自认不是什么太过善良的人,就算是九世善人,最多也就是在投胎的时候能够得到优待而已。唯有她,因为不想投胎,于是就被容忍留在了地府,甚至出让了自己的下一世。 她天性懒惰,于地府中悠闲度日,然而自己的变化自己其实是知道的——她在逐渐虚弱。一年又一年,她甚至看到了自己的魂魄在消散,逐渐变得浅淡。于是那个时候,突然就出现了一个重要的vip投错胎这种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送她离开的时候,分明看见了阎罗和陆判眼中如释重负的神情。 她很懒,但是不傻,一点都不傻。 很多事情,其实是经不起推敲的。。。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八十二.信任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信任 她为什么是特别的?为什么别人不行,阎罗竟然会对罗烈网开一面?按照阎罗看似冷漠实则火爆的脾气,罗烈那种无视所有人存在高高在上的样子,早就该被他灭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可他到现在还依然活的好好的,虽然目前看起来有点惨。 而很显然,不管是阎罗还是陆判,对罗烈的态度明显只属于忍耐,而且还是强忍着。 莫非罗烈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地府众人,以至于引来他们的报复? 可是,那样轻柔的报复,实在不像是阎罗的风格。 锦甯盘腿而坐,直视阿常,脸上一片肃穆,惯用的笑脸都消失了,直勾勾的望着阿常的眼,企图看到幽暗深处的一丝光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死前明明以为自己是爱着罗烈的,所以才会对他勾搭自家表姐感到愤慨,所以过了两百年,才会因为罗烈的行为而困惑,不希望他魂飞魄散。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罗烈,她心中强烈的波动并不做假,为什么渐渐的却变得平淡,甚至毫不在意? 甚至极端的觉得,她从来没爱过任何人。 这一切的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阿常的到来?她认定了自己只愿嫁给他开始? 锦甯脸上掠过一抹沉重,她不想怀疑阿常,但事实上,她对罗烈的感情确实好像渐渐消失了。 就好像直接从灵魂中剥离了一样。 阿常看向锦甯,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异常。然而对这种质疑,他只能苦笑,无法反驳。 她没有大吵大闹,没有愤恨质问,没有哭着叫着要他去死,已经让他足够庆幸。 这几年的生活,给锦甯带来的影响,要比预期之中来的大的多。 他从藤椅上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修长的身影在烛火的照映下洒落一个摇曳的残影,并不宽阔的肩膀却让人感觉安心。他挪到她的身前,将那个紧绷的身体轻柔的揽进怀中,感觉她在一瞬间的紧张与挣扎,之后的放弃,心紧紧的揪着,悠悠的叹息了一声:“甯儿,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相信我,到了你能知道的那一天,我一定不会隐瞒你。” 眼眶里涌上点点的湿气,不知名的悲伤忽然涌入她的内心。 每一个人,总会在某一个时间,莫名的想要流泪。或许并没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心情却在那种平静中突觉失落。无论多么幸福的人,总会有这样的一个时刻。 那是因为对未来感觉困惑,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的迷茫。 就像垂老的人,面对死亡的恐惧。 “嗯。”细弱蚊蝇的轻哼声扩散开来,荡漾在静默的的房中。 静静的窝在阿常的怀中,锦甯放松了自己的脊背,放开了因为他的靠近而猛然握紧的拳。润泽的泪意因为她的放松而喷涌而出,湿润了他的衣衫,一大片一大片温热的晕开。 “乖,不要哭了。”阿常因为他的眼泪而有些手忙脚乱,这个男子,或许已经太久没有安慰别人,所以显得有些笨拙。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因为不知轻重而时不时的引起怀中女子反射似得轻叫,逐渐跳着手上的气力,慢慢变得熟练起来。 刺痛的心脏慢慢的缓和,重新恢复到平稳的心跳。从来不知到紧张是何物的男子偷偷松了一口气,心中流淌着莫名的温暖与感动:她还愿意相信自己。 “甯儿?”不知道过了多久,趴在怀中的女子停止了抽噎,阿常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她,她却只是软软的靠在他的怀中,轻唤了一声,也同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只手从她的腋下穿过,将她横抱起来。哭红的小脸上红彤彤的鼻头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像是因为换了姿势而不满,还下意识的伸出纤细的胳膊环住他的脖颈固定自己的身体,小脑袋歪在一边,红润的小嘴砸吧着蠕动了两下,沉沉睡去。 阿常将她放在床上轻柔的安置好,借着幽暗的烛火看了她好一会,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靠近了那具散发着幽香的身体,忍不住将脑袋靠近她的颈间,不肯远了一份。伸手揽住那纤细的腰肢,带入怀中,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酣然入梦。 一夜醒来,似乎再也回不到从前,又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母妃。”锦甯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走到看着有些不耐烦的靖王妃身前,柔柔的唤道。 陈氏心中升起些许异样的感觉,前些日子锦甯也是这样唤她,却不如今日这样让她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仔细的看了看她的穿着,总算有些世子妃的样子,头上的朱钗也好,身上的配饰也好,不再那般素净的让人皱眉。心底暗自得意,这丫头到头来还不是得听她的。先前这丫头总是爱穿的那般雅致,仿佛未出嫁的姑娘一般,一点也没当媳妇的自觉。 虽然她一直很听话很乖巧,从来不反驳自己,却让她气恼,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不是她的婆母。 不过,她今儿是吃错了什么药? 不仅靖王妃吃惊,连她身侧的韩侧妃也有些惊讶。锦甯这孩子虽然不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但她与王氏交好,两人之间时常有些往来。从王氏口中,她分明听得出来,这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虽然从小到大都不要人操心,对着人从来都和善温柔,然而本质上,她是个既固执己见的。但凡她认定的事情,哪怕旁人再怎么说,也不会改变。 穿衣如此,饮食如此,待人接物,亦是如此。 然而眼前的锦甯,看似没有什么变化,性情却生生变了许多。 “怎么这么晚?”陈氏即便心里高兴,还是不由自主的挑她的刺:“这都什么时候了?” “甯儿早晨有些不适,所以起晚了。”锦甯歉意的说道,一脸不好意思。 陈氏愕然的张大了嘴,这是怎么了?若是昨日的锦甯,定会笑意盈盈说上一声“母妃莫不是记错了时辰”,还要让人去问问时辰,让她下不来台才对,今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你是不是真的病了?”不禁犹豫的出声,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脸色虽然素白,但因着抹了淡淡的胭脂,倒也好看,这丫头素来都是白着一张脸来的。哪怕知道她天生如此,也让人觉得不舒服,今儿却刻意的抹上了胭脂,倒叫她越发确定了自己的说法,皱了皱眉头道:“不舒服就着人去请太医,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强撑着做什么” 韩侧妃也关切的道:“王妃说的对,甯儿若是不舒服,还是找太医来看看的好。” 锦甯哑然失笑,她也知道自己这般改变会让她们吃惊,可没想到她们会有志一同的认定她是生病了,心里有些讪讪的,又觉得其实陈氏还是有些可爱的。抿唇一笑道:“多谢母妃,侧母妃关爱,甯儿没事,只是昨夜歇的晚了些,这会还有些困。” 歇的晚了些?陈氏和韩侧妃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旁的地方去。陈氏隐隐有些不悦,觉得儿子与她是不是太过黏糊了些,先前那一星半点的高兴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儿子素来与她不亲,倒是喜欢这个丫头躲过她这个母亲,叫她心里如何能舒服? 还没成亲时倒还罢了,儿子是守规矩的人,不会成日到固国公府上去寻她。可嫁了来,两人却是天天窝在一处,她这个当娘还不能说什么。 想当年她成亲的时候,靖王爷对她可没这般妥帖。 这位倒也是忘了,那时候她心中怨愤甚深,即便靖王爷对她好,也通通都视若无睹。一两次也就罢了,时间长了靖王爷自然也不会去讨这个没趣,自是将她冷落了的。 更何况,她和靖王,从头到尾,都只能算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靖王只当自己是养了个后娘,处处容着她让着她,而她也没有身为女主人的自觉,否则这管家大权,又怎么会落到韩侧妃手里去? 韩侧妃则是高兴,uu看书.uanshu.c 世子与世子妃感情好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她自己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对靖王府的几个孩子都很是喜爱,反倒比陈氏这个亲娘更关心这桩婚事。如今见小两口处得好,又怎么能不高兴?偌大的靖王府,只三个孩子,平日里冷清的不得了,也就是几个侍妾,偶尔能翻起一点浪花来让她解闷罢了。 她见陈氏脸色有些不好,忙笑道:“世子与世子妃新婚燕尔,感情这般好我们做长辈的也就放心了,不过甯儿你也要顾着些身子。世子今日领了差事,也劳累了许多,你也宽着他些,让着他些。” 对韩侧妃的这番说辞,陈氏只能略点了点头。也是,新婚燕尔的,又是一直盼着的心上人,祥儿那般也是自然的,过些时日也就好了。 纵然她再不喜爱锦甯,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儿子的心尖子。 苦啊明明是亲生的儿,却不爱和自己亲近。 锦甯一听就知道她们想歪了,心中不由大叫冤枉,她昨晚和阿常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干啊当然了,她也没办法反驳,只得胡乱应了声,头皮发麻。 当婆婆的都爱盯着儿子的房中事,黏糊了不行生疏了也不行,这……可叫人情何以堪啊。。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八十三.夏国公主(1)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夏国公主(一) “母妃,今天特意喊媳妇过来,可有什么吩咐?”锦甯清咳一声,出言将满不自在的陈氏与一脸暧昧的韩侧妃的心思拉了回来。声音虽然不大,却仿佛是贴着耳边说出的一般,让人想不察觉都难 陈氏自然是没什么感觉,韩氏却是古怪的愣了愣。她出身与勋贵世家,祖上与父亲都是出名的武将,家里没什么重男轻女的偏爱,韩氏从小就跟着父兄一起习武,五感比一般人敏感的多。分明锦甯离她们还有五六步的距离,却能让她感觉到如在耳边,她至少也是习过武的 只是看她柔柔弱弱的小身边,实在看不出来她还是个身怀武艺的练家子……说起来固国公蓝家如今虽说有些偏向文官的一方,到底也是武郡侯府出来的,又供奉着那位军神一般的蓝老爷子……蓝家的子孙又怎么可能真的丝毫不懂武艺?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当然,她怎么也想不到锦甯并不是学武,她并没有这方面得天赋,而是利用了传音入密一种改良版的方式,让周围的人感觉说话者就在他身边一样贴近,包括几个伺候王妃侧妃的宫女丫鬟都是如此 韩侧妃担忧的看了一眼锦甯,按照姐姐平日里对甯儿的态度,怕又是一场闹剧呢 陈氏只觉得锦甯的嗓门似乎大了些?但也没到吼的地步,所以只是略皱了皱眉。又或许今日的事情在她看来远比对锦甯挑刺要来的重要,因此也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便道:“夏国公主进京的事情你想必是知道的,这几日准备一下,陛下要开一个迎客宴” 锦甯愣了愣。 有客人来举办欢迎宴会倒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那位夏国公主来了都快有半个月了,这宴会办的也有点迟了吧?再者,这位公主很明显是要嫁入皇室的,听说私底下已经与夏国使者订下了与七皇子的婚约了,为一个即将成婚的儿媳妇举行迎客宴,怎么听都觉得有些诡异啊 莫非……那位夏国公主有什么独到之处,让宸帝对她刮目相看了? 锦甯便下意识的看了韩侧妃一眼——陈氏说话总是没头没脑的,要想从她口中知道什么重点,那可谓不是一般的艰难倒不是她心机深的旁人都看不出来,而是这位压根只对和自身有关的事情才会敏感起来,至于旁的,都是浮云呐 韩侧妃也是眼观六路之人,自然明白锦甯这一眼中的含义,便含笑接话道:“虽说是迎客宴,却是夏国公主自己提出来的。说起来女儿家家的,理当柔顺谦和才是,偏这一个小国的公主,竟有胆子提出这样的条件……” 柔顺谦和?韩侧妃您是在说笑么?这四个字从陈氏口中吐出自然无可厚非,可是从您嘴巴里说出来……不觉得诡异么?要知道想当年,您也是一时的风云人物…… 当然,这只是锦甯内心的吐槽,对这位韩侧妃,她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这样大胆挑衅世间规则的女子可在少数虽说她最后还是乖乖的嫁了人相夫教子,可说起她当nián de shi迹,依然是许多闺阁女子心中膜拜的神人。 想来这也是一种悲哀吧,在锦甯看来只是稍稍有些行为跳脱的一个女子,在别人的眼里,她的行为是在挑战世俗,何况还是近乎于挑战成功的那一种 不过,条件?难道举办宴会还是那位夏国公主的条件不成?只是,达成这样条件的另一方,所获得的利益又是什么?这样一个宴会,又有什么意义? 陈氏冷哼了一声:“一个不知所谓的小女孩罢了” 在陈氏眼中,夏国公主的行为分明就是招人厌的。身为弱势的一方,明明应该俯首帖耳乖乖嫁人就是,竟然还敢提条件果然是夏国国主才能养出来的孩子她是看不起这样的女孩子的,潜意识中甚至有些嫉恨,因为当年的她,就连提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这个“母妃”果然是给不出什么重点的……锦甯黑线的想到。 韩侧妃偷偷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轻声道:“若是甯儿想知道,不妨一会到我房中来一趟。” 陈氏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不过也没有出言阻拦。她和韩侧妃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比起亲自告诉锦甯事情的缘由,来显示自己和这个儿媳妇的亲近——她还是宁愿把这个权利交给韩氏就好。 陈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以自我为中心,做事全凭自己的喜好。然而她一开始的时候也是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谨守礼仪,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书香门第的良好教育并不是白瞎的,她如今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际遇的关系。 否则,当年的宸帝会爱恋上一个没脑子自高自大的女子么? “是,韩母妃。”锦甯对韩氏笑着说道,看了一眼老大不高兴的陈氏,问道:“母妃,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甯儿想先回济韵苑去,韩母妃,甯儿下午再去您屋里。” “你当我高兴看见你么?”看着她一脸急于脱身的模样,陈氏哼了一声,用了挥了下袖子,不满的道:“行了,下去吧,没事不要来打扰我” 是我要打扰您么?锦甯很幽怨,明明是您规定的天天要她早起立规矩好不好 当然,该立的规矩她还是会遵守的。 “是,母妃。”锦甯无奈的告辞了,又是引得陈氏好大一阵牢骚,待她远离之后,抖着手指指着她的背影向韩氏抱怨:“你看看她看看她这副自矜的样子仿佛她才是这靖王府的女主子似得,那么委屈,还嫁进来做什么” 韩侧妃忙安抚道:“世子妃不是说尽早身子不适么?大约是没精神吧,该是无心的,姐姐就不要跟小辈生气了,莫要气坏了身子……” 无心的?谁信啊只是陈氏也只能莫开奈何的接受这个说法,毕竟在今日之前,锦甯可从未露出过半点异状。 说起来,蓝锦甯的态度可真是比起前半个月差了好多啊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差呢? 韩氏一边安抚着仿佛是闹了别扭的陈氏,一边想着锦甯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可能陈氏自己也没发觉吧,往日里锦甯纵然乖顺,但她还是看她不顺眼,她也总是被锦甯气个仰倒,那可是实打实的有气难出,只憋在心里罢了。然而今天,她虽然也似乎很生气,可分明就只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一样,还拉着让她评理…… 锦甯也是,仿佛自在肆意了许多。一开始她虽然嫁了进来,却全然仿佛是一副做客的态度,事事顺着主人,也从不提出自己的意见,不反驳不吵闹,让人看着就觉得生疏——那也是陈氏生气的大部分原因吧,自己的儿媳妇却压根不像是自家人,谁心里会舒服了?但今日的锦甯,却仿佛真实了许多。她隐藏的狡黠都被最大限度的表露了出来,或许对锦甯那孩子而言,那只是她本性的冰山一角,可对陈氏和她来说,却完全不同。 陈氏不愿意去深想,所以本能的反应依然是排斥,甚至可能压根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可她的心里却并不像前几日那样不能接受了,这就是不同之处。 当然,这些是不能说破的,一旦说破,只怕会引起陈氏更强烈的反弹——韩侧妃暗笑着扯开了话题,拿出几副花样子,和陈氏谈论起就要定制的秋冬衣衫来。 她目前掌管着府中的事物,这些都是她要经手的事情。不过她并不会越过陈氏自己去决定,每年都是拉着陈氏一起讨论。 “……这样子倒是不错,只是好像花哨了一点?”陈氏执着一副百花图样道,没等到韩氏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倒像是哪个臭丫头合适穿的……我看她平日里穿的那样素净,想来也没有这般的衣衫,不如就拿这个给她做件夹袄,uu看书 wwuansu 配着素色的衣衫倒也好看……韩妃,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韩侧妃连忙抿了抿微翘的唇角:“没……只是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这样的衣衫才适合花样年纪的女孩子穿,只是……似乎少了些什么?” 陈氏转眼又把注意力放到了花样上头:“要是做成夹袄,好像单调了些,可做棉袄,那丫头肯定不会穿的……不如加个连帽,帽檐滚边用皮毛如何?唔……我那还有一块火红色的狐狸皮,还是当年王爷狩猎时给我带回来的……” 陈氏说着说着,忽然想起那时还年轻的靖王爷来。那狐狸皮,是他们成婚后,王爷第一次去秋猎带回来的猎物。那时的她全然都不放在眼里,要不是看那狐狸皮实在是红的好看,她只怕会拿剪子绞了去。不过到现在,她也没拿出来用过。 “咳咳,姐姐真是好眼光……”这一次,韩侧妃真是连遮都遮掩不住笑意了,狠劲扭了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软肉,才勉强抑住笑声。 陈氏又不是真的白目,还是发觉了。白了她一眼,脸上却不自觉有些尴尬:“你……你别想多了,只是那块皮毛太艳了我用不上,浪费了又可惜,这才想到的。” “姐姐对甯儿真是好。”韩侧妃忙笑道。。。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八十四.夏国公主(2)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夏国公主(二) “夏国公主要自选夫婿?” 锦甯惊愕的连声音都拔高了几许,吓得韩侧妃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压着嗓子又快又急的道:“我的小姑奶奶,你也轻声些这是能宣扬的事情么?” 只是突然受到了惊吓罢了。 好在韩侧妃早将婢女之流遣了出去,就连她陪嫁来的贴身丫鬟都没留下,屋内不过只她二人罢了,倒也不怕有人听到。 锦甯拉下捂在唇上的手,倒不怪她一惊一乍。这显然打架是关起门来才能说的事情,而另一位合作者,大梁的宸帝陛下,更不会大肆宣扬。只不过该知道的人还是得知道,否则又哪里能顺利的举办这场宴席?只是,这位夏国公主的行为分明是不将七皇子放在眼里啊 明明已经订下婚事,转眼又让宸帝变卦,到底是太相信他的儿子人才出众,还是条件好的连这位帝王级的人物都不由得动心?前者的概率不到一成,唯一能胜出的理由也就是那皇子的身份,然而既然提出了这个条件,那位夏国公主显然并不稀罕一个皇子妃的位置。 她想要什么?莫非是想当宸帝的嫔妃? 倒也不是不可能,皇家子嗣个个英俊不凡,这可是来自于良好的基因。宸帝本身也是大帅锅一枚,只是由于岁月的洗礼晋级成了大叔级别的帅锅。说不定夏国的小公主对他一见钟情了也不是不可能啊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分明就有许多机会表ming xin意,莫非被拒绝了?可是也不应该啊宸帝的六宫里也说得上是人才济济,每年还有妙龄少女被送入宫中成为低位妃嫔,对于皇帝来说,年龄完全不是问题。这样一个貌美的异国公主,又没有娘家势力的掣肘,收入宫中也不过就是多了个美丽的花瓶,完全没有妨碍,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韩母妃,这事……消息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锦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一个要求依附本国的小国公主罢了,有什么资本挑三拣四?不是她有种族歧视,毕竟她前世是个现代人,普通一点的女孩找老公还要挑挑拣拣呢,公主这样的身份自然更该慎重。可是眼前的形势压根完全不该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就好比一个即将破产的大公司,想要巴上世界第一财团而寻求联姻,这一方的子女根本就没有挑选的余地 “自然是真的,王爷这几日都在帮着皇上收罗京中适婚男子的名目,都奔波了两三天了”韩侧妃重重点头,她无疑是这个府中除了王妃之外最有话语权的女人。虽然没有孩子,可没见到人家受宠么?就连靖王妃都对她心无芥蒂。 “只是适婚男子?”锦甯倒是惊讶了一把,莫非那位夏国公主想找个好拿捏的相公?可是名门世家子弟,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莫非……连庶子也可以?” “这倒是不清楚,应是不妨碍的。”韩侧妃摇了摇头:“听王爷说,只要是适婚男子,身世清白无劣迹的世家子弟,都是可以的。若是身份足够,那位公主似乎也愿意做侧室。” 侧室锦甯的脸翛然沉了下来:“莫非……相公也在‘应选’之列?” 韩侧妃见她面色不好看,顿时笑了笑:“你这孩子真是的,说什么‘应选’,哪有这么严重了?不过是让那位夏国公主看一眼罢了,至于世子,你大可不必担心。” “韩姨”锦甯娇嗔的喊了一句,脸上一片羞红,连从前的称呼都蹦了出来。 “唉还是这声韩姨听着舒畅,什么韩母妃,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韩侧妃笑了起来,打趣了一句,锦甯会意的笑了笑。 又有些担忧:“韩姨,虽说我与世子是新婚,但皇上既然允了,自然不会不作数,想必阿常哥哥也在这人选之中吧?” “在的。”韩侧妃点了点头,又笑道:“不过我说你不必担心,也是真的。” “为何?”锦甯奇怪的看她,阿常为人虽然冷漠,但无论是皮相还是家世,都是极好的。要论文采,虽然世子不曾出口成章,但不代表他不行,论武艺,自然是个中翘楚,整个虹祁大陆都未必找得出他的对手来。而且,这家中除了她一房正妻,可是半个妾都没有,难保那夏国公主慧眼识珠啊 “世子在咱们眼中自然是个好的,可是我看那夏国公主的心思,只怕是想找个有出息的,人家未必看得上世子”瞧着锦甯一副疑惑的模样,韩侧妃只得解惑道:“世子自然是优秀的,可是他那性子,除了对你好一些……有时候连我都忍不住离他远些。他又是靖王世子,文不成武不就,说的不敬些,日后不过也就是个闲散王爷的命,人家连七皇子都嫌弃了,还能看上次一等的世子?” 锦甯恍然大悟。 皇子是什么人?那是皇帝的儿子,七皇子那样的身份,就算不能继承皇位,也是个王爷命。现成的王妃不做,要做个侧妃?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傻子才会那么干吧 阿常武艺超群,或许还文采飞扬,但那只是私底下。他恐怕是史上最低调的重生人士了,会拔尖的事绝对不做,惹人注意的勾当坚决不干,还有谁比他潜藏的更深?连靖王妃都只当自己生了个没用的儿,认命的只想保住他世子的地位……否则为何这么多年,靖王府的孩子只多了一个梁偲一个梁美玉? 这么一想,阿常倒还真是个安全的,可是,谁能保证有突发状况?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如果世间没有阿常,她或许可以接受自己所嫁之人三妻四妾,只要不打扰她安安静静的混吃等死,她完全可以无视,随他爱怎么折腾都行。 但是,阿常不行。 “我明白了,只是,真的不能把阿常哥哥从名单上去掉么?”锦甯期盼的望向韩侧妃。 这孩子……韩侧妃心底幽幽一叹。都说靖王世子待她情根深种,在她看来,锦甯又何尝不是如此?她真是有些羡慕这一对小人,能这样坚守自己的信念不为世俗所扰。想当年,她也同样满腔期待的,想要找到这一个人,能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般过下去,纵然苦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生为女子,天生便没有这样苛求的权利。能遇到一个好男人,亲近你疼爱你,处处以你为重,便是天赐的好姻缘了,至于其他,不易于天方夜谭啊 若是她身为公主,倒是可以和驸马一夫一妻过一生。可是就算是驸马,也可以有通房若干,虽说不能抬为妾氏成为正经的妻妾,可那毕竟也是和自己分享一个丈夫的人啊除非世上还有另一个蓝家,不许自家子弟纳通房的。 她最后还不是屈服于现实了?靖王爷算是个好的了,天下女子,又有几个有她这样的运气? 心底有些酸,握着锦甯的手,语重心长的道:“甯儿,你是女子。是女子,就要认命……世子待你这般好,你对他,也要宽容一些,莫要使性子……” 锦甯任她拉着,知道韩侧妃怕是想得远了。不过防患于未然,这话倒也不错。阿常不想纳妾,他能推得了一时,推的了一世么?如果靖王爷靖王妃非要给塞几个女人,又或者皇帝钦赐,又该如何拒绝? “甯儿明白的。”锦甯语气淡淡的应了。 她当然明白现代还有找小三的男人呢,又何况这个允许纳妾的世道?可是,阿常不是梁乐桓,她也不是周氏,若是有人找不自在,闹个天翻地覆又何妨呢 锦甯心头忽然升起一种豪情万丈来,她和阿常,可不是小说里要被家世掣肘的苦命夫妻,为了一夫一妻制这个目标还得经历各种家斗宅斗宫斗的。只要夫妻同心,就是帝王,又能如何? 大不了安排好退路远走高飞,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莫非还找不到一方净土不成? 当然,事情未必会走到那般地步,毕竟,她和阿常的底牌,压根还没有露出来啊…… 皇宫,十三公主殿中。 十三公主捧着从锦甯处得来的花茶,望着一脸愤慨的七皇子,挪动了一下丰腴的屁屁,叹气道:“皇兄,心宽些。” “心宽?”七皇子一脸怒色:“若是换了你,u看书 .uukanshu你能心平气和的了?我还想着日后待她好些,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对我……” “皇兄,你爱上那个夏国的公主了?”十三撇了撇嘴,这孩子怎么这么看不开呢?不就是被人拒绝了么?没有了这个,还有下个啊 七皇子一怔:“十三妹……何出此言?” “既然你对她也没什么感情,又何必如此烦躁?那夏国公主看不清形势,你也看不清么?父皇分明就是逗着她玩呢一个小国公主,也敢跟父皇提条件,那不是找死么?” 七皇子瞠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十三公主肥嫩的圆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六皇兄受了重伤,父皇正有气难出呢,她不过正好这个时候撞上枪口罢了,能讨的了什么好?七皇兄,若我是你,定会为这次宴席好好准备,露一把脸……” 七皇子隐隐似乎有所明白,不jin kàn了一眼自己这个貌似憨厚老实的妹妹,若有所思的道:“你是说……” (os:某位童鞋猜测罗烈是小三,偷偷剧透一下下,罗烈小盆友不是小三哦…… 至于更新时间的问题……咳咳,今天还是11点…… 顶着锅盖爬走。)。。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八十五.夏国公主(3)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夏国公主(三) 十三公主看起来面貌敦厚,其实还是受她丰满过度的身材影响。若是仔细看她的五官,便会发觉此女眉峰高耸,杏眸狭长,乃是天生的聪明相。再配上对于女孩子而言过于直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便是面相师所说的有些薄情寡恩的面相。 然而生在皇室,又身为女子,太聪明只会让她红颜早逝。再加上她自幼失怙,父亲又是子嗣繁多的帝王,根本无暇顾及她这个**。在宫人不着痕迹的欺压,几位有母妃可依仗的兄姐嘲讽下,心智早熟的十三公主早早的摸透了在这个皇宫之中的生存之道 像她这样无人护持,没有后台的公主,绝对不能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包括她的父皇只要等到她成长到一定的年岁,就算没有人关注,她公主的身份,也足够惩治那些势利眼的宫人至于那些欺负过她的兄姐……他们如今的状况,就一定比她好么? 眯起了本就被脸上的嫩肉堆的有些细小的杏眼,十三公主微微一笑:“七哥,这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娶妻当娶贤,那位夏国公主,可不是良配呢” 七皇子点了点头,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虽然不如十三妹心思剔透,可也不是笨人。退一步海阔天空,更何况这一次,可是他的良机呢冲她笑了笑,脸上浮起自信。 他的确是毫无实力、在众人眼中几乎等于隐形的皇子可这一点,恰好是他最大的优势夏国公主,他又何尝真的喜欢了?不过是想着成亲后便能出宫,有自己的府邸,才会有所期待但这事其实并不是只有与夏国公主联姻才能做到,他年岁已够,哪怕只是迎娶一个中等贵女,再等到二十岁上了皇室宗碟,也足以让他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 或许,他该放下那些不该有的绮思了。宫中“早逝”的皇子皇女还少么?他又何必步上他们的后尘 “十三妹……多谢你。”七皇子心中涌出一阵感激,若非这个妹妹,他也许还在自负有些小聪明的路上胡乱折腾吧?或许再过几年,七皇子这个称hào,就要换人做了(大梁皇室,未上宗碟便夭折的皇子不做排行,由后位补上)…… 如今想起来,十三公主确实比他更有远见,但并不意味着他就差得很远。只不过,身为女子和男子,本身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便不相同男子为主的世界,女子只是附庸。只求自身过得好,安逸百年,许多事情自然也更容易看得开。而男子则不同,只要不是太无能的人,自然会生出野心,想要奔“前程” 对普通人来说,有野望,通过自身的努力赢得更美好的未来,自然没有什么错。可是他不同,他是皇子,生来便高人一等他的野望……却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平庸,对皇子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皇兄,你我兄妹之间,又何必客气?日后说不得,小妹还要仰仗皇兄照拂才能过上安逸的日子……”十三公主嫣然一笑,依旧憨厚,又好似多了几分狡黠。 三天时间,转瞬而过。 帝王金口玉言,说出口的话,自然不会反悔。 宸帝似乎十分重视此次的迎客宴,向凡有合格子弟的臣下都送出了邀请的请柬。本来宸帝想要在宫中举办这场宴席,但没想夏国公主却出言推却了。这本是欢迎她的宴会,在宫中举办最合适不过,可不知道宸帝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了她的说法,并且安排在朱雀街的武郡侯府举办。 武郡侯府距离皇宫不远,而且家中占地极大,硬说起来,是除了皇宫以为最为合适的地方。【叶*子】【悠*悠】蓝侯爷恭恭敬敬的领命,一时又犯起愁来。家中人手虽然足够,却实打实的分成了两个派系。一个是主母金氏一系的老人,一个是次主母祝氏一系的。两拨人平时互不相让,事事都爱相争,但由于如今的武郡侯府是祝氏掌着大权,明面上,祝氏稳占一头。 可金氏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她有两房嫡子,人多势众。而祝氏唯一的儿子已经被过继给了蓝唯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纵然有他支持,也不过是表面风光。金氏当了那么多年的大夫人,又岂是泛泛之辈。只要她出口要求,祝氏也不好明面驳了她的意思,这样算起来,两人不过是平分秋色罢了。 这一次奉了皇命办这一次的宴会,蓝侯爷可谓是两边为难。交给祝氏吧,金氏不服,恐怕少不了要使绊子拖后腿;交给金氏吧,祝氏又确实有治家之能,全非爱自以为是的金氏可比,他不放心……没奈何之下,蓝侯爷只好硬着头皮到武郡侯府请蓝老爷子出山,帮忙镇压两个媳妇。 老爷子嗤之以鼻,你的媳妇咱来镇压,这是个什么道理?门都没有大骂了灰头土脸的老儿子一顿,丢了句“老头子早就不管内宅事物,通交给孙儿媳妇处理,有事你去找她商量”,大喇喇的回房午觉去了。 蓝侯爷那个抓耳挠腮啊咳咳……就是有点着急上火,垂头丧气。 但蓝侯爷也是个成了精的,话说他从小到大虽说没从自家老爹身上讨过什么好,但老爷子也从没放着他不管过啊可想来想去,也不明白老爷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好按照老爷子画面上的意思,寻自家“曾经”的儿媳妇去了。 王氏可比这位通透多了,一听清这位“公爹”的来意,就知道老爷子打的什么主意。心底也是感慨,老爷子不管多么铁血多么强硬,终究也是为父亲。儿子处理不好内宅而影响了做事,他虽然骂的毫不留情,始终还是心软的。 王氏想着,这位好歹也是自家相公的亲爹,倒也没有拐弯抹角,笑盈盈的道:“这事倒也不难办,侯爷莫非忘了,我家大儿媳妇是宫中的七公主,想来宫里的规矩她是最清楚不过。若能由她来管事,这次的宴席定会让皇上满意的” 一番话,说的蓝侯爷那是一个茅塞顿开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首先七公主的身份便不容置啄,甭管她是谁家的媳妇,能请到她去坐镇,金氏还敢不服?至于祝氏,只怕会拍手称庆呢她可是对公主生的一对儿双生子喜欢的不得了……若是能日日相见,还不乐死? 最大的麻烦解决了,其余自然更是迎刃而解。什么宴客的规矩啦,什么宴席的规格啦,通通都能迎刃而解。就算七公主不知道,这不是还有皇上么?皇上还能为难自己的女儿不成? 蓝侯爷眉开眼笑之际,忍不住就想到蓝正杰这个儿子。这个儿子,本是他最不放在眼里的一个。考中了进士如何,成了嫡子了又如何,还不是个文官,压根没可能被老爷子挑中继承武郡侯的威名。到时候,还不是要仰仗他的大哥或三弟过活? 他不是不心疼孩子,那也是他的儿,可是,如果他表现的多疼爱他一些,金氏岂会善罢甘休?那本就是一个善妒的女子,否则,他又怎么会只有正杰这一个庶子得以存活下来? 除了祝氏的暗中维护,他的冷漠,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哟…… 蓝侯爷兀自在心里感慨,王氏则去跟梁微绮说了缘由。她也只是略想了想,便答应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者,王氏分明有意让她渐渐接受固国公府的事物了。她在宫里虽然见了不少,但那毕竟只是看见,而非亲自主持,这一次若能拿来练练手,倒也不错。 只是,王氏又略微踌躇的开口让梁微绮带上二媳妇孙慧茹。这姑娘过了这段日子,已经长大了不少,虽然还有些小女孩性子,不过进退有度,也算是个助力。 本来担心梁微绮会有些不高兴,uu看书wuunhu.m 不料她却毫无芥蒂的答应了。毕竟以后,锦奇不可能一直和兄嫂一家一起过活,孙慧茹独立起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至于这其中的弊端,都是一家人,可以关起门来一一解决不是? 于是,蓝侯爷满意回府,第二日,梁微绮便带着孙慧茹登门准备一切事宜。 就如蓝侯爷所料,固国公府chā jin手来,金氏自然满肚子的不高兴。可梁微绮的身份摆在那里,金氏也不能对她摆外祖母的谱,只能乖乖的交出手中的人脉,事情进展的顺顺利利。祝氏更是整日乐呵呵的带着两个孙子孙女,虽然名目上小娃们只能喊她一声伯祖母,但她也已经满足了。 事情准备停当,请柬送出,各世家名门不禁有些意动。 虽然只是夏国公主,但,到底也是一国公主。夏国的陪嫁便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别提日后的好处了。 这只怕也是宸帝的用意,他到底也是想看看,在他治下这些臣子里,怀揣着狼子野心的,究竟有多少? 夏国公主,你当朕真的看得上,你画下的那个所谓的“大饼”么? 皇宫高阁之上,大梁的那位帝王,凝目冷笑。 。。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八十六.昔日姐妹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昔日姐妹 所谓宴会,换上另一个名词,便是八卦集聚会。宴会中的给位三姑六婆们,便是这些八卦的主要来源者和散播者。身为一个重生人士,蓝锦甯却并没有一个重生人士的觉悟,她捂着小嘴打着哈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位世子妃穷极无聊。 然而穷极无聊的并不只是她一个人,否则这些有修养有道德的贵夫人们便不会集聚在一处聊些所谓的八卦。这次宴席的主角并不是她们,连同她们带来的xiao jie们,也只是配角罢了。而她们依旧参加的原因,不过是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场合能偷偷看看那些前来的青年和少年,为自己在心底删选合适的女婿或是丈夫名单。 当然,只是一个粗略的印象罢了。被夏国公主挑中的人首先一定会剔除,那些献殷勤的也会被排到最后——真正的目标是所有巍然不动,甚至表示出不甚愉快的年轻人们。 妇女们也是懂得爱国的,虽然她们的想法明显有些被扭曲了。 “对了,你们谁见过那个什么夏国公主,她到底生的有多美?”压低的疑问从一旁传来,不难听出其中戏谑的成分。 锦甯侧过脸去,却是个年轻的妇人,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了一身银红色的绸衫。长得十分清新可人,很有几分韩剧中病弱女主角的感觉,只是一双仿若盈满水汽的眸中,挟带了许多不明的晶莹,颇有些违和感。 韩剧女猪脚啊,那是集圣母式的善良与玛丽苏式的单纯于一身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神呢?锦甯轻轻一笑,可见这群看似无辜纯情的小媳妇们,都被宅斗深刻的教育过啊 “我也不清楚呢……她进京时倒是折腾了好大阵仗,可是咱们也不能上街去瞧不是?”另一个声音搭话道,小姑娘眸子水灵灵的,活泼灵动,黑黝黝的眼轱辘转了转,一副欣羡的模样:“夏国公主可真真是与众不同……” 嗤嗤几声笑声传来,一众小女人们都笑开了。她们这样未出嫁前是大家闺秀,出嫁后是名门贵妇的女孩子,又哪里会听不出来这话语中的嘲讽。 未出阁的姑娘家,被满京畿的百姓看了个遍。那些粗俗无礼的鲁男子,只怕有多少看直了眼呢听说那夏国公主还一点也不害臊,竟在车架之中向百姓挥手致意,她以为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么?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笑柄了,竟还敢向皇上提出那样无礼的要求 “要不人家怎么削尖了脑袋要来京畿呢?”略显尖利的女声插嘴道,却显然不是锦甯所在的这个小团体中的人发出,而这充满了高傲与轻蔑声音……听着略有些耳熟。“这种乡下来的小丫头,自然不懂规矩。” 锦甯抬眼望去,脸上的笑意深了些。 来人正是她从前的二姐,武郡侯府的二姑奶奶蓝锦珠。 蓝锦珠嫁人之后,日子过得可不如从前做女儿时如意。虽说因着候府的关系,夫家必定不敢薄待她,但女儿和媳妇完全是两种职业,可不能等同视之。公孙氏商户出生,爱财小气,这是商人天性,她虽不从商,却难免耳濡目染的。自从嫁入武郡侯府,便自觉低人一等,自家婆婆也不待见,心里暗暗有气。头胎生锦珠这个女儿,之后多年无出,金氏更看不上她。 暗藏在心底自卑,让她发誓要教出个“贵人一等”的女儿来,大把的金银供着女儿,把个女儿娇惯的犹如温室花朵,对待下人,更是颐指气使,动辄打骂惩处。 虽说未必孬种种不出好瓜来,但把好好的女儿教成这样,公孙氏未必没有责任。 锦珠的婆家并非世家名门,却也衣食无忧,仆从过百。然而和武郡侯府比起来,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叶*子】【悠*悠】初时还好,她还知道扬长避短,将大家闺秀的温柔婉约,演绎的淋漓尽致,颇得丈夫倾心,公婆喜爱。然而时间一长,差异便显出来了。 身为婆婆,钱李氏自然不可能如公孙氏一样惯着她,拿大把银钱砸在她身上。她公爹本是本朝翰林,那是众所周知的油水薄,平日里端靠着俸禄和门人的敬奉过日子,日子虽然未必紧巴巴,却也不可能骄奢浪费。可这姑娘可好,仗着陪嫁丰厚,日日燕窝鲍鱼无珍不吃,锦衣绸缎穿过一次便赏了下人。夫君说她两句,还很委屈“我在候府的时候,吃穿比这还要好”。 是个男人,自然好面子。可自家爹娘吃的都是寻常饭菜,家里的情况他也明白的很,不可能让全家都跟着这样,否则不出半年,他们家就得穷的典当度日。想着反正是她的陪嫁,她爱怎样就怎样好了,遂不再管。 但再丰厚的陪嫁,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何况她又没有她娘那般经营的本事。陪嫁的铺子庄子倒是能赚钱,可也只是杯水车薪。 没得吃穿,锦珠便可怜兮兮的向婆婆讨要。钱李氏本还以为是下人欺少奶奶年少,短了她的家用,便寻思着敲打敲打。结果一查看下来,得,人家的丫鬟吃穿都比她这个婆婆好,哪里是个缺钱的主?黑着脸寻来了儿子,大骂了一通。 钱明是个书生,自幼念得圣贤书,性子虽然温和,却也执拗。见老母气成这样,心里便不待见锦珠。既然说不听,冷落了便是。家中还有两房妾,哪个屋里去不得? 锦珠自然不依,大闹了一场之后回娘家哭诉,可惜那时公孙氏正被挤兑的厉害,又要对付刚嫁进来情敌波谷银铃,哪里还顾得上女儿?她手中是有银钱,可她后来不是生了儿子了?养儿防老,那银子,也得为儿子留着。至于她爹,自然更靠不上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是受了欺负回护一二倒是可以,可那钱家也没错啊咱出不了那个头 蓝锦珠只好怏怏的回了婆家,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 家里指望不上,便打起了婆婆的主意。日常用度都是婆婆分配,若是她当了家,可不就得由着她了?整日的巴结讨好,哄的钱李氏信了她,当真让她试着管了一个月的家。这位是个留不住银钱的主,手底下流出去的肥水让家奴尝到了甜头,因此也无人检举。日子过得是比她在候府的时候还要惬意爽快,上上下下敬她如菩萨。她暗自得意,却哪里晓得,下人们敬她是个散财童子呢结果一个月后钱李氏一查帐薄子,生生给气晕了过去。十万两家用,统共才剩下两千两的余钱 这可是往年钱府两三年的嚼用啊 婆婆气病了,公公黑着脸面色不善,钱明大笔一挥,就要写休书。 锦珠真是怕了,哭哭啼啼的回了娘家。这事公孙氏不好再不管了,肉痛的拿出十万两来给填了这窟窿,好说歹说的才让钱家改了主意。怎么说也是蓝家嫡女,武郡侯的面子还是要看的。 蓝锦珠交出了嫁妆,只余下不足千两银子傍身,只能摸摸鼻子,老老实实的跟着婆婆立规矩。 这次,也是跟着婆婆来的。她家婆婆估摸着这个儿媳妇是个不顶事的,正好二儿子也大了,若是能巴上这位公主,光陪嫁让这位败坏都得败坏个两三年,钱家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本还以为自家是不够资格的,哪里知道皇上的名单里还正好有她家,当即满心愉快的来了。 当然,不只是冲着陪嫁。这位夏国公主的名声极好,全然不像她那个父皇一样昏庸,听说若不是因为他这个会搂钱的有本事的女儿,夏国国库早就亏空了。 若是事情顺利,夏国公主的身份也不低锦珠这个蓝家女儿,定不会被她吃的死死的。 钱李氏也是对蓝锦珠彻底失望了,才会生出这样的盘算来。 锦珠自然知晓婆婆的盘算,哪里还能对那夏国公主有好感,没扎小人咒她都算是好的了此时听见旁人非议夏国公主,便冷不丁的飞来一句,倒叫人好些无言。 锦甯一家搬出武郡侯府之后,便不曾管过那边的事情。对蓝锦珠的境遇,虽然听闻一二,也不曾放在心上。今儿见自家二姐姐穿的比从前素净多了,心底那叫一个惊讶,只是听她说话的口气,分明和从前一样,u看书.uknsu.cm 眼高手低啊 撇了撇嘴,假装自己不存在,什么都没有听见。 可是某些人就是眼尖啊,一眼就瞅见了努力想要抹去自己存在感的蓝锦甯,当即笑着凑了过来:“原来三妹妹也在这里。” “是靖王世子妃啊……”身旁原本没注意她的人,此时也看到了她身上的世子妃服饰穿着,当即肃容恭敬的行了一礼。 往日的固国公府大xiao jie,**郡主,就已经高人一等了,如今再多了这个世子妃头衔,该对她行礼的人也就更多了。 锦珠却没向她行礼,在她想法里,不过是二房一个好运气的庶女罢了。锦甯“转正”的时候,这位年纪也不小了,自然也记了个七七八八,可没把她放在眼里。 有那离得远却看的清的不禁纷纷耳语起来,蓝锦珠却毫不自知,亲亲热热的凑了过来。 “三妹妹,许久不见了,最近可好?”锦珠高高昂着头,慢慢走近锦甯。 那她是不是该一脸巴结的凑上去才对? 锦甯淡笑了笑,不着痕迹的避开她伸过来想要勾住她手臂的手,叫她落了一个空。扫了她一眼,方才道:“原来是钱少夫人。” 锦珠一怔。 。。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八十七.旧主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不管是前世的勒如熙,还是现在的蓝锦甯,其实是有点小心眼的。说白了,就是那种“我能欺负得了你,但我不会欺负,而你不管能不能都不准欺负我”的龟毛个性。勒如熙还好,只要不触及底限的事情,她都可以容忍,而且这个容忍的范围还宽大的有放水的嫌疑,可是蓝锦甯不,自从背后有了阿常这座靠山以后,她的原则是:我可以不欺负人,但我有仇必报。 姐既然不必怕你,又何必忍你。 有时候,锦甯甚至会觉得,那合该是深深镌刻在她骨子里的本性才对。只不过前世的她没那么恰逢其会的有个人能毫无条件毫无压力的给她撑腰,所以她放宽了底限,可这辈子,指望她妥协,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对于有部分血缘关系的亲人,蓝锦甯还是会稍稍留些面子的。 至少她回应了蓝锦珠的那声“三妹妹”的呼唤不是么? 蓝锦珠听见她喊自己钱少夫人,心里很不舒服。可是这个称呼没有错,在外边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这么叫她的。剩下的少部分,不是她的亲人就是昔日闺蜜——别怀疑,即便蓝二xiao jie的性子被养坏了,乐意跟她当朋友的千金xiao jie还是很多的。 当然,成婚之后她也结交了新朋友,但这些人都够不上闺蜜的资格,数量也很有限。而且蓝二xiao jie骨子里还有些瞧不上她们——毕竟不是谁家翰林的儿子都能娶到一个高门贵女——她丈夫至今也还是同知的位子,正六品的圈子能结交到的贵人,实在不多。 但是身为一名官太太,结交同品级的官夫人是必不可少的,而且那些人看着她穿戴的眼神也能让她提升不少优越感。虽然用度减少到不止一成,可她的“旧衣裳”,可都是好料子,而且成色也新,改一改款式,既高贵又顺应潮流。 虽然她自己挺嫌弃的,觉得在夫家吃苦了。 这也是为什么钱李氏这么看不上她的原因,要这媳妇学会勤俭持家,实在是难。 锦甯前世有句话,如果你跟谁家有仇,就把女儿教坏,然后嫁给那家的儿子,保证祸祸了,并非全无道理,蓝二xiao jie就是实打实的明证。 锦珠高傲的笑容僵住了,她还知道锦甯这是不待见她了。不过她认为这是因为锦甯如今攀了高枝,所以就变得不认“穷亲戚”了。肚子里一阵酸溜溜的,面上也有些难堪。 看着十六岁嫩的跟一朵花似的锦甯,二十六岁的钱少夫人十分郁卒。可是她没办法,她们早就不是名义上的“同宗”,只能算是同族,顶多是个远堂姐妹的关系。虽然没有一表三千里,但人家早脱离武郡侯府了,未来还一定是王妃,和自己这个嫁了个六品小官的地位全然不同。 钱明再出息,混到他爹那个位置也就顶天了,更何况多半还混不上。 强打起笑脸,锦珠道:“三妹妹可是跟二姐姐生分了,多年不见,妹妹都长这么大了。” 这种话一说出来,显见着是想摆长辈的款了。 两人年纪相差十岁,没办法,祝氏的年纪本就比金氏小,蓝正杰成亲又晚,锦甯也不是家中老大,这点年岁也不算离谱。有道是长姐如母,蓝二要拿娇,也并非说不过去。 锦甯在心里冷笑,攀关系谁都会,可这姐姐做的有点不高明。且不说两家的高堂都在,她蓝锦珠可不是什么长女,上头还有个蓝锦珍呢人家大姐就比较明事理,打了声招呼就往自己的熟人堆里去了,压根没废话一句。这位都嫁人十年了,咋还不懂事呢?你一二十五六的“老媳妇”,跑到一堆平均年龄没满十八的年轻媳妇、姑娘堆里头,是想显摆自己保养得宜么? 当然,锦甯也自动忽略了,人家锦珍大xiao jie在她重生没一个月就已经出嫁,跟她压根不熟,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拉关系套近乎的事实了。 再者,蓝锦珍嫁的比锦珠好的多,这也是事实。 说起来,锦珍的婆家孙家跟锦甯的二嫂娘家还是亲戚,虽然远了些,总算能扯得上关系。再加上蓝锦珍对这个堂妹并没多少恶感,人又比较想的开,就只当普通亲戚来往了。对她的身份什么的,就没怎么往心里去。 人家嫁得好是人家命好,她又不差,犯不着眼红。 锦甯也笑道:“少夫人看着到朴实了许多。” 这是锦珠心头的刺,她如今的穿着是依着婆婆的喜好来的,虽然料子还是好料,可不符合她“华丽”的审美观,脸色更不好看了,哼了一声,掉头走了。 年轻的xiao jie媳妇们不明就里的,只觉得这位太没礼貌。这儿虽然是她娘家,可就这场宴席来说,等于是暂借给皇上了,她也不过是个客人,没事摆什么谱,以为谁都得看她的脸色呢? 知道内情的,忍不住笑了两声。瞅瞅蓝锦甯,又压低了几分声音。 锦甯成功气跑蓝二,心里来参加宴会的不甘愿仿佛消了一些,没事人一般的冲周围人笑笑,转身寻了个小丫鬟,让人带路去内院的客房。 她不太乐意听八卦,本着怎么着也得让自己舒心的原则,决定去清净一下。 她去的是从前二房的院子,这院子从二房走后便空置了下来,不过不知什么原因,一直也没人住进去,就被安排成了客院。 锦甯猜测多半是祝氏不愿意让别人占了她儿子的院子,所以干脆就这么闲着了。 武郡侯府家大业大,倒也不在乎这么个院子,空着就空着呗 踏入曾经的小院,看着熟悉的布局,锦甯倒也有几分感慨,不过这感慨却是针对祝氏的。到底是亲娘,就是不一样,虽然儿子不算自己的了,可还留着一分念想。母亲对儿子的爱,总是表现在细微之处,就算是金氏,对她的孩子来说也一样是慈母。 就连屋子也是维持着原样,连摆设都没怎么变化,打扫的干干净净。其实当初他们就没带走多少东西,大半都是贴身细软,有那舍不得的老物件,后头似乎也一一补上了。祝氏的这点愿望,蓝侯爷还是愿意满足的。 就是屋子长久无人居住,有一股子清冷的味道。不过只是暂时来歇一歇,锦甯也不是那么挑剔的人,进了自己从前的屋子,吩咐魏紫姚黄在外头守着。 阿常似乎闻着味儿追了过来。 魏紫姚黄没拦他,也不想拦着,连通禀都省了,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屋里。这院子阿常也是熟悉的,小时候没少来这儿看她。瞧着小妻子呆呆的站在窗口出神,似乎都没发现自个进屋,阿常冷着的脸柔和了下来,轻咳了一声。 “你来了啊”锦甯回头看了一眼,发觉是他,也不觉得惊奇。这院子祝氏大概不会安排什么客人来歇,阿常身为男客的顾忌也就不大了,更何况这位本就百无禁忌。只怕就算是皇宫内院,这位也能大喇喇的找到她,和她呆一个屋里。 人是夫妻,还不许人呆一个院里休息了? 阿常应了一声,从身后环住她,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我来你都没发觉。” “没什么,只是觉得世事无常罢了。”锦甯感慨道。 她初来乍到的时候,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从武郡侯府出去,估摸着就算有那么一天,不是嫁人了就是出家了。她是个懒人,不会费时费力的为了离开去算计这些,更何况,在那时的她看来,在侯府混吃等死也没什么不好。可很多事就是这样,无心插柳柳成荫,她顺顺利利的离开了候府,过的也不差,甚至更好了。 “世事无常?”阿常淡淡的笑了笑,uu看书 uukanshu声音里有那么一股子清冷,就像这屋子一样。她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轻声的自语:“或许吧。” 锦甯笑了笑,她怎么忘了,这位是地府无常啊对他来说,很多东西都是注定好的。一个人有多少富贵,多少际遇,都只是为了顺应一个固定的结果。在地府,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就像是一个杀人者到了地府,人家不会管他为什么,有什么理由冤情,只知道他杀了人,就得受惩罚,偿还因果。真有那十恶不赦的,魂飞魄散等着您呢阎罗可不是什么善茬,满天神佛都管不着他。 那么她这一世呢?是不是也是注定好了的,就算是原本的蓝六姑娘没死,她也一样会成为现在的蓝锦甯?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这不可能,因为蓝六姑娘不可能嫁给阿常啊阿常明明白白说过了的,靖王世子就是个短命鬼,他活不到现在。 心里莫名的一阵心烦,她转身把脸埋进阿常的怀里,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阿常也就这么抱着她,很光棍的闭嘴不说话。 他不会问她怎么了,不是他猜得到,只是不需要。他只要静静的守着她就好,她的安宁快乐,她的难过悲伤,就像很久远的曾经那样,静默的守候,不发一言。 (唔,今天发的早了吧……冬雪可是难得勤快的哟,打劫粉红票票,捂脸~)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八十八.宴无好宴(1)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宴无好宴(一) 梁微绮差了贴身丫鬟来寻他们。 “大xiao jie,姑爷,再过一刻钟,夏国公主的车架就到了。”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样子伶俐可爱,人也机灵,很得梁微绮喜爱,越过二等丫鬟提拔了上来,常常带在身边。 用梁微绮的话说,是这孩子跟她有缘。这丫头也很忠心,又懂得看脸色,对梁微绮身边原本的大丫鬟和二等丫鬟都很恭敬,人缘一直都不错。 锦甯笑着应了,带了她一同往宴客的厅里走去,一边问道:“如喜,我爹娘和大哥二哥,今儿都不来么?”她本名叫阿喜,梁微绮觉得可爱又讨喜,便改了如喜。 如喜道:“夫人说,大少爷二少爷都不符合条件,所以今儿就不来了。” 不符合条件啊?锦甯笑眯了眼睛,王氏还真是可爱,拿这个当借口,只怕是心理不乐意这个异国公主罢了。锦华倒还说的过去,驸马是不允许明面上纳妾的,那夏国公主想来也不可能愿意当个滕妾(和通房丫鬟类同)的。至于锦奇嘛,硬要说哪里不合适,就是年纪了,比那位公主可小了二岁呢 夏国公主十八了,公主晚嫁倒不稀奇,金枝玉叶嘛,人家皇帝心疼着多留两年不成?找个年纪比自己小的驸马,并不出奇。毕竟人家不可能等到公主嫁了再娶妻不是?一般男子,十四五岁成亲的不在少数,多半都是十六七,公主要嫁,说起来多半都是和自己年岁差不多或是年纪更小一些的。像梁微绮这样嫁的早的,更是难得。皇宫里这些尊贵的人儿,对皇帝而言可是极好的联姻筹码,哪里可能早早的就随意嫁了出去? 梁微绮虽说嫁得如意郎君,可这桩婚事里头,宸帝未必就没有考虑过利益关系。 虽然觉得王氏的想法有些搞笑,把自家的两个儿当成了人见人爱的宝贝似得,非要躲着避着,可躲开了也好。这样的事情,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就算看笑话,也得挑个好看的不是? 只是有些遗憾不能见到爹娘和哥哥妹妹。 阿常看在眼里,在一旁轻声道:“等这事了了,我陪你回家住两天。” 锦甯白他一眼,心里却是甜甜的。 武郡侯府布置的很漂亮,本就是当朝大员的府邸,威严富丽自是不用说的。而梁微绮的品味也很令人欣赏,无论是大堂里的摆设,还是宴会的布置,都让人觉得十分雅致。只是用来给夏国公主相看夫君,却有些浪费了……这种氛围,搞个诗会茶会什么的不是更适合? 大嫂还真是兢兢业业啊……锦甯在心底赞了一声,咱们家的人,就是不会弄虚作假。 瞧着锦甯一副得瑟的小样,阿常无言的笑了笑。他喜欢她这么愉快的表情,而不是像刚才在屋里那样,沉郁而压抑。他知道她有疑问,有怀疑,也有压力,可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有些事情,不曾经历过,就永远不会懂得其中的曲折。 “甯儿你来了也不来找我,偷偷和妹夫跑到什么地方说悄悄话去了?”梁微绮迎了上来,身边跟着她的另两个丫鬟。如喜随即上前回了话,她便拉着锦甯的手似真似假的抱怨。 看着大嫂脸上的喜悦,锦甯自然也很高兴能见到她,可算有个自家人了——当然,阿常也是的。而武郡侯府里的诸位,已经被她全然无视了。 “哪里有说什么悄悄话,不过是嫌那群女人太吵,去躲清静罢了。”见周围没什么旁人,锦甯嗔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她身后使劲扫了扫,也没见到两个小包子的身影,有些失望的道:“大嫂,婠儿翔儿呢?我可想他们了,跑哪里去了?” “被……小伯祖母抱去玩儿了,婠儿翔儿和她亲近着呢,看着她老人家也挺高兴,就没叫回来……”小伯祖母便是祝氏,这地儿人多口杂不方便直呼祖母,只能这么称呼着。若是换成祝氏去固国公府,两个小的可是一口一个太奶奶的,压根没把金氏放在眼里。 即便是锦甯心中,恐怕也是一样的。毕竟那才是生了爹爹蓝正杰的人,至于旁人……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能不对着那位叫祖母,她可高兴着呢 “奶奶也不容易……罢了,过两天我回家去看他们。”锦甯叹道。 梁微绮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就看他们,不看看爹娘,我和你大哥?小没良心的,有了相公忘了娘……额,妹夫还在啊?” 梁微绮仿佛才发觉跟在蓝锦甯身后,不禁有些脸红。那也是的,人家夫妻都是分开走动的,各人有各人的圈子嘛,她也就下意识的把人当空气了,还以为阿常得了通报就会去跟男人们混一堆呢,哪里知道他竟杵在这儿不动呢? “大嫂。”阿常淡淡的笑了笑,唤了一声,又打趣道。“我在这好半天了,您可算看到我了。” 梁微绮:“……” 这是被阿常难得的幽默给吓着了,不知道怎么回应。半晌才回过神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眯着眼睛乐道:“我还道锦甯嫁了个木头桩子,婚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呢原来妹夫也是个有趣的,这我就放心啦……不过你还是快去男宾那边吧,别家的夫人xiao jie们也该来了。” “大嫂……”锦甯臊着脸唤道,有这么嘲笑自家妹夫的么? “行了行了,我也就是说说,谁不知道我这堂弟待你好啊,从小就看出来了……”梁微绮笑了起来,如果不是从小就相熟的,她也不会说这番话。只是也是真的惊讶,因为打刚认识的时候起,她印象中的靖王世子便是个冷清的人。 锦甯再次脸红,这是羞的。人家从小就看出来的事情,她非得过这么些年才明白,失败啊 阿常不以为意的点点头道:“大嫂,我先过去了。” 阿常走了没一会,陆陆续续的各家xiao jie和夫人就被领了进来。就连武郡侯府一家人,也都是之后才到的。锦甯这才知道,原来梁微绮特意让如喜早了片刻叫她,就是为了和她说会子话。 众人相互寒暄恭维着,许多前面都聊过的话题,又由不同的人翻出来和别人说了起来。八卦这种东西,可不都是口口相传的么? 就算哪天这世上没有女人这种生物了,八卦也绝对不会绝迹。 男人那一片也都差不多,互相打招呼攀关系。这么多人,可不仅仅是世家贵族,宸帝不是说了么,只要家中有合适的,都可以参加。于是这里,便集聚了大梁京畿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从七品的司职到正一品的正职,各种官职各种家世,一网打尽应有尽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巴结巴结上官岂不是浪费?说不得给哪位贵人看上了眼,自家就一飞冲天了呢?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到……” “夏国公主到……”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屋内的男男女女们面面相觑。这位异国公主的面子不小啊竟让三四五三位皇子同时陪伴着一起来了,而且还没带自家皇子妃……莫不是,皇子们也有意纳她为侧妃? 既然他们来了,就说明宸帝等于是默许了。那些打着算盘的心里开始打鼓,虽说这位拒绝了七皇子,指不定是看着七皇子无权无势才不乐意呢?三四五三位,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若是抢了他们看中的女子,自家的下场…… 一阵冷风似乎席卷了整个场面。 走在最前面的三皇子似乎看出了诸人的心意,笑了笑,说道:“父皇命我们陪宜雅公主前来,一是为了表示皇上的看中,负责公主的安全;第二么,也是兄弟几个闷得慌了,凑凑乐子。” 四、五两位笑着点点头。 众人忙迭声应了,凑到三位皇子身边就要打招呼,三皇子忙笑着拦了:“先不急,还没见过宜雅公主吧?就在我们身后呢,来人,uu看书w.uansu.cm快请宜雅进来?” 三皇子和两个弟弟彼此笑了笑,散了开来。一位衣着明丽的佳人垂着头走了进来,由宫女搀扶着,脚步稳稳的走了进来。看她一副仿佛没有听见三皇子说话似得模样,锦甯不禁有些佩服起她来了,是个沉得住气的。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闺名就如同她的名节一样,是不能随便说起的。如非是亲近的长辈,又或闺中密友,都不得随意呼唤。可三皇子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唤她“宜雅”,和败坏她的名声又有什么两样? 换了是旁的女子,只怕早就羞愤欲死了吧? 锦甯幽幽一叹,果然,宸帝是绝不会让这个异国公主好过的。不满意安排的人选,想自己选夫婿?行啊,先把你的名声坏了再说 “甯儿,这夏国公主也挺可怜的。”梁微绮拉了拉她的手臂,贴着她的耳边咕哝。她自己也是公主,这时倒起了些同情的心思。 锦甯笑了笑,低声回道:“若换做是你,可会要求自己选婿?” 梁微绮一窒,摇了摇头。 自己种的因,就要自己尝果。 这么一来,某些对夏国公主起了心思的人,就要重新考虑了吧?和皇帝作对,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八十九.宴无好宴(2)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宴无好宴(二) 夏国公主姓夏,名宜雅。 她跟在大梁的三位皇子身后,更是将三皇子的话听得分明。不懊恼,是不可能的。或许在她大着胆子向宸帝提出要求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后悔了,然而那时,她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即便明知三皇子是有意无意要抹黑她的名声,她也只能淡然处之,不能慌乱。 不然……只会让看笑话的人更加得意罢了。 梁微绮在众夫人xiao jie们的众星拱月这下,款款迎了上去,锦甯则跟在她的左边,而候府的女眷们,身为东道,自是跟在右侧的。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有人含蓄微笑,有人审视,有人不屑一顾。 锦甯不禁想起前世某些肥皂剧的画面来,忍不住有些讪讪然。对那时的观众们而言,这定然是一场纯洁无辜又无权无势的女主角被众女配欺负的无语场面,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接下来的画面——英俊帅气又多金的男主角挺身而出,维护了楚楚可怜的女主。 原来她还有当反派女配的潜质——锦甯忍不住轻笑一声,被梁微绮瞪了一眼。 “欢迎你来到大梁,宜雅公主。”梁微绮还是很有气场的,扬着柔和却并不热切的笑容,眼带善意的和夏宜雅打招呼,近年来的养尊处优和固国公府内和谐的气氛让她变得身份的平易近人,但不代表她就失去了身为公主的高贵骄傲。 夏宜雅身侧的女官轻声提醒:“这位是七公主,固国公府大公子的夫人。” 三皇子忽然插话道:“宜雅没见过我七妹吧?我这个皇妹,自从嫁了人就很少回宫了……就连我这个当哥哥的,都很少见到她,更别说是你了,没见过倒也不怪你。” 您这是解围啊还是趁火打劫啊? 夏宜雅有些窘迫,按理说她这次是准备嫁到大梁来的,就应该早早的打探清楚内宫的情况,对皇子皇女有所了解才是。就算她父皇并不在意这个女儿而没有为她打算到,但这都进宫半个月了都没有探听出清楚,就是她的不是了。 宸帝放在她身边的女官宫女可不只是起个监视的作用,否则就不会让一个出了名嘴碎的女官给她了。三皇子这一番话,听着仿佛是为她开脱,如果夏宜雅这是头一日到大梁京畿,这话就是善意了,然而放在现在这个场合,却分明有几分嘲弄的味道。 梁微绮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她虽然不认为自己可以hào称“善良”,但为难一个姑娘家始终都不是她愿意做的事情。微微一笑,带过此事:“皇兄和宜雅公主都请入席吧” 这个妹妹还是一惯的我行我素啊,当年要不是有老六替她撑腰,再加上父皇不知道怎么竟然看重起她来,就这脾气,只怕早就被人欺负死了吧?更别说还好命的嫁给固国公府的蓝锦华了……三皇子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了许多,也是,何必将人逼入绝境,猫捉老鼠,不是要慢慢玩才有意思? 这个夏宜雅倒是长了一副好皮相,只可惜没长脑子啊一和亲公主,乖乖的等着嫁人不就好了么?小七虽然懦弱了点,但好歹是个皇子,有什么配不上她的?安安分分做个皇子妃不好么?竟然还想着自己选婿,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虽然他对这个弟弟并不感冒,却也不待见别人去嫌弃他。 “七妹说的有道理,三弟四弟,我们也入座吧”三皇子笑着说道。 梁微绮迎了夏宜雅入席,自己坐了主位,将她安排在客位的位置。女宾和男宾本就是分开的,倒也不需要顾虑三皇子他们的座次,自有蓝侯爷会处理。 说了会话,蓝侯爷代表大梁的臣子们说了一番欢迎的场面话,请皇子与公主动了箸,各桌就准备品尝美食。 “安国郡王、郡王妃到——”有些慌乱又拉长的声调让人心中突兀的起了一丝不安,锦甯愣了愣,与梁微绮对视一眼,放下了筷子。 他怎么也来了,不是还在“养病”么? 三皇子和蓝侯爷迎了出去,六皇子身上穿的十分严实,面容也有一些苍白。身侧是身怀六甲的郡王妃周氏,她由一个婢女扶着,小心翼翼的踏进了屋内。 锦甯忍不住皱起眉头,好好的在家安胎不好么,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不过看她脸上有些惊惶又小心翼翼的表情,心里大约也猜到了,周氏未必是自己愿意来的。 说起来,六皇子似乎也是符合条件的人选之一? 梁乐桓一进屋,目光下意识的就往女宾的方向看去。梁微绮右手边便是她的位置,和夏宜雅对坐。按照大梁的品级划定,她的确是除了七公主以外最尊贵的女客了。 祝氏是懒得出来凑这个热闹,在后院自己屋里弄了个小桌和两个孩子一起吃,可不比在这里吃的舒坦?至于金氏,据说还要潜心礼佛,就没有出来待客。 当然,这自然只是侯爷的说法,真实的情况,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是了。 眸光掠过锦甯微微蹙起的眉宇,梁乐桓忍不住心中想到,她是不是在担心自己的伤势? “六弟,你也来了。”三皇子笑着把他拉到自己那一桌,阿常没做声的向一旁让了一个位置。好在他们这一桌本来就没有满座,倒也没人需要移到邻桌去。 而周氏,则由婢女扶着,止住了要起身想让的蓝锦甯,在她下首的位子坐了下来。 “父皇下了旨意,我自然是要来的。”梁乐桓轻轻一笑,若有所思的看向下首的阿常。见他旁若无人的吃着喝着,心里难免有些恼怒。 他可是因为他才变成了这幅模样,起初刚受伤时还剩下大半的内力,以为养养就能好了,谁晓得这养着养着,内力竟然是越来越少,到了如今,已经连丝毫都没有了。身体也从精力充沛的样子一下子衰弱下来,他的身体就好像是一个摔破的罐子,本来几乎是满溢的内力如同清水一样流逝了大半,而剩下的碎片也根本留不住那些剩下的水滴。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重头再来,但每一次尝试运行从前的gong fǎ,就会感觉到丹田一阵强烈的刺痛。就算他能忍着痛继续运功,可他的身体却承受不了。 太医说,如果他还要这样继续强行练功的话,他的身体只会一日日的衰弱下去。 他……这是被废了啊 养伤的那段日子,可以说他差一点就要颓废下去了。若不是周氏偶然间再次提起了“勒如熙”这个名字,或许,今日他也压根不会走出安国王府。 勒如熙,如今身为蓝锦甯的你,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冷硬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极虚弱的冲着阿常笑了笑,说道:“乐翔堂弟,那天……是为兄的不是,还好你没有受伤,不然我就万死难辞了……” 阿常闻言,仿佛是愣了一下一般,有那么几秒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片刻才淡淡道:“是我运气好,郡王爷不必记挂在心。” 淡然的语气,清冷的眼眸,分明是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梁乐桓只觉得心中一口郁气难出,虽然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知道自己会变成这副样子一定和他有关。只是父皇那里竟然避而不谈,还吩咐他好好养伤莫要做多余的事情。 多余的事情?他不禁冷笑起来,身为他的儿子,受了重伤,难道连知晓自己为何受伤的权利都没有吗?这皇室的亲情,还真是淡薄的让人心寒呢 虽然他早就明白事情的走向,却还是忍不住有所不满。 他的丹田被破,内力全失,但他的武艺还在。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什么内功的说法,全凭着过硬的身体素质和出众的武艺支撑罢了。虽然他如今连个二流的侍卫都打不过,但只要肯下苦功,未必就不能重新站上巅峰。 然而……这笔账,他迟早还是要讨回来的。 “堂弟说的是,倒是为兄太执着了。”他扬起笑容,妖异而俊美。配着脸上的苍白,更加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就连他的三位皇兄,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这么美丽的容貌,出现在一个男人的脸上,实在是可惜了。 在座大多性喜渔色的男人心中,都有些遗憾的想到。 夏宜雅分明也注意到了这位迟到的皇子,u看书 ww.uukanshu.cm眸中流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虽然她并没有明确的目标,但确实看不上那位七皇子。她做的功课虽然并不完备,但对诸位能见到面得皇子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大皇子和太子年纪比她大得多,自然不在考虑之列。三皇子四皇子虽然年轻些,可一直以来都没什么作为。五皇子倒是个文质彬彬又颇有些长才的,从小时候起一直是世家年轻一辈之中的领军人物。和她年纪相当的七皇子,个性软弱毫无主见,根本不是良配。 初来时就听说那位军功彪炳的六皇子在家养身,半个多月从没见他献身过,想来是伤势极重的,听宫人道他活不活的了还是个未知数…… 以讹传讹,的确是误人子弟的最佳良方啊…… 原本按她的想法,若是世家子弟中挑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给五皇子做侧妃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见过五皇子妃两面,是个温顺谦和的女子,说的难听点,就是没有自己的主见,毫无个性。这样的女子,自然很好相处,对付起来,也容易的很。 可是,六皇子的出现,却在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 (倾月童鞋……看到你的一串评论了,冬雪表示鸭梨山大哇……)。。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九十.宴无好宴(3)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宴无好宴(三) 有的人就是天生的发光体,走到哪里都像被探照灯照射着一样无所遁形。所谓瑕不掩瑜,即使眼前的六皇子殿下脸色苍白的像鬼,眸光阴冷深沉,却还是很吸引无知的飞蛾。 可是……他竟然是带着妻子一起来的。 目光落在蓝锦甯及她下首的周氏身上,蓝锦甯且不说,毕竟阿常还没有那样强大的存在感。可以说如果不是六皇子有意无意的和那位搭话,众人一个不注意很有可能就把这位给抛到脑后去了……可周氏呢?一个大肚子的孕妇,不好好呆在家里养胎,跑出来参加这种莫名其妙的宴会做什么——这时候她甚至忘了自己才是这个宴会的构画者和主角——难道是为了显摆和郡王爷有多么伉俪情深、夫妻河蟹? 当然,她不是看不到周氏隐隐流露出来的无奈,她的脸上甚至没有孕妇该有的喜悦。 她是被郡王爷强拉来的吧? 夏宜雅咬唇,她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想法。如果说他是有心要参加这个宴会的,为什么要带上妻子碍眼?没看见场中的多半年轻男人的家眷不是老母就是妹妹?如果他并不想娶她,那又为什么来,还是抱病参加? 如果锦甯知道她心中纠结的想法,一定会吐槽一句:公主殿下您着相了,结果神马的其实并不重要,重在参与么…… 当然,其余的青年适婚男子,还是要观察的。 锦甯看了看桌上的美味佳肴,叹了口气,转头对姚黄吩咐了几句。桌下周氏的手紧紧握着她的,导致她对满桌的菜色只能看不能吃——单手用饭在现代都是不符合餐桌礼仪的,更何况是在更加注重形象的古代了。 偏着头看向周氏,轻声问道:“这些大鱼大肉的,味道都重了些。【叶*子】【悠*悠】我已经吩咐婢女去给你另做了,你且等一等……” 周氏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手放松了些,却并没有放开。 锦甯叹息:“怎么回事,郡王爷不是抱病么?” “他说身子已经无碍了,更何况这是皇上的吩咐,他不好不来。”周氏咬了咬牙,有些低落。明明他养伤就是最好的推却借口,可他却不愿意。莫非真是看上了那位夏国公主?可他压根就没有见过那位啊难道那夏国公主和那个死去的如熙长得很相……周氏对这个名字怨念极深,就算明知道对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其实本来就没存在),也还是非常挂怀。 自己的相公心心念念的人啊……如果不是她不在了,郡王妃这个位子轮的到她么? 伸手抚上已经显怀的肚子,周氏心中悲喜交加,她对这个孩子十分期待,可是又感到难过。不被亲生父亲所期待而降生的孩子,能得到应有关爱么? “你怀着身孕,过来凑什么热闹?郡王爷想如何,随他去就是了。”锦甯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心底有些埋怨,既然如此在意这个孩子,在家好好养着不好么。 周氏苦涩一笑:“我原不想来,可爷他让我跟他一起。” 这绝对不是为了表示什么对她的重视,她怀这胎本就不稳,心绪大起大落,又因为梁乐桓的态度而受了非常大的心理压力。一个不小心,这孩子随时可能保不住。太医可是让她好好的在家修养的,她这么在意又怎么可能跟太医对着干? 她……心中还是放不下梁乐桓吧?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已经情根深种了? 蓝锦甯哑然。如果不是因为还在意那个男人,就该冒着触怒他的风险,留在府中安胎。子嗣始终是女人安生立命的根本……特别是做皇家的媳妇,怎么看孩子都比孩子他爹重要的多。 她所认识的周氏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以为就算她嫁入皇家也会看的比旁人清楚。没想到,梁乐桓的魅力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不知不觉中,周氏竟然已经沉沦了。 梁乐桓,这样对一个深爱你的女人,不觉得过分么? 锦甯心中自问,然而她忽然升起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如果她将这话明明白白的说到他面前,那个俊美的男子,大约会冷冷一笑,然后问她:蓝锦甯,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她其实是没有资格替周氏打抱不平的。 她不是周氏的闺蜜,人家的家事,她管不得。周氏把话说到她这里,其实还是抱着探听的意思吧?恐怕这位也并不相信她上次所说,勒如熙已经“死了”的话。示人以弱,然后利用自己的同情心么?如果她不是……勒如熙,而真的只是知道某些情况的人,大约真的会替她抱屈,进而将一切坦白相告吧 但是身为那一切的源头,蓝锦甯又何尝不明白,自己才是令周氏陷入如此境地的元凶?如果她没有重生在这个有梁乐桓的世上,如果不是她有意无意的向梁乐桓透露暗示,只要让他一直认不出自己来,周氏即使不能和他相爱,至少也会平安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虽然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梁乐桓好,是不想看到他魂飞魄散的那一天,可是扪心自问,真的仅仅是那样吗? 茫然的感觉从心中升起,她真的不曾爱过罗烈么?那个俊美阴暗的男人,有着让女人着迷的资本,前世的自己,就真的没有为他动过心? 罗烈对她,其实是纵容的。如果只是利用,那么在勒家被吞并之后,他完全可以弃她于不顾。自古成王败寇,输了的人,是没有资格说什么的。可是他没有,他依然让她享受这罗烈妻子应该享受的一切,哪怕那个时候,她已经开始憎恨…… 没有爱,又哪里来的恨? 一直以为自己看的透彻,所以懒得去爱,懒得去恨。她其实是个胆小鬼,害怕一切强烈的感情,于是逃避似地躲开了让她为难的一切,并渐渐遗忘。 锦甯苦笑,她原来也是一个虚荣的女子。她喜欢那种被人爱着的感觉,即使明知道不会再接受他,也想看他为自己而痛苦的样子吧? 可是,她现在后悔了。 姚黄提着做好的食物送过来,蓝锦甯才回过神来。冲着周氏淡淡一笑,抽出自己的手,让姚黄将清爽开胃的小菜和一碗燕窝粥放在周氏的面前,然后亲自替她布好菜色。 “甯儿,你不吃点东西么?”梁微绮讶然的看着锦甯细心的举动,她和郡王妃什么时候感情这样好了? 周氏仿佛也察觉了不妥,忙阻止了锦甯,笑道:“锦甯,我自己来吧” 蓝锦甯点了点头,这才收了手,姚黄忙替她捡了几样平常爱吃的菜到碗里。 夏宜雅冷眼旁观着,忽然笑道:“世子妃和郡王妃感情可真好,让宜雅好生羡慕呢” 周氏柔柔的笑了笑,锦甯抬头,浅笑道:“公主说笑了,郡王妃怀有身孕,郡王爷又是我堂兄,我这做堂妹的,替兄长照顾嫂嫂,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一桌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也是,怎么忘了这层关系了?虽然听说世子与郡王爷似乎有些龌龊,郡王爷还是因为世子才受的伤,不过那也不过是听说罢了。宫中对那件事严防死守,根本探听不出真实的消息来,现在看来,倒有七八分可能只是传言罢了。 只有梁微绮是不信的。 她知道的真相不多,可是她清楚锦甯的为人。她是个多么谨慎小心的人,断不可能做这种会让自己陷入困局的事情。当年就是她怀孕的时候,锦甯都没怎么送过吃食,只让人做了菜谱给她送来罢了,又怎么会因为“分内之事”这样的理由,而特意去为周氏布置饭食? 若是周氏腹中的孩子出了什么差错…… 梁微绮顿时谨慎起来,朝身后的大丫鬟使了个颜色。 夏宜雅望着蓝锦甯,若有所思起来。靖王府的世子妃,uu看书 .uuansh多么清贵的身份,即使是她这样的异国公主,都能看出来,靖王府的地位是无可动摇的。身为皇帝的弟弟,一点不爱招事,稳稳的巴着皇帝这座大山,不愿出阁。她看了几眼靖王世子,那人看上去有些木讷,似乎不善言辞,别人与他说话,也是三言两语的搪塞了。 这样的人,要说他会有什么心思,还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只不过,若他是隐藏的太深,那此人的心机之深,只怕不是她可以对付的…… 夏宜雅猛的为自己的想法打个冷颤,彻底将梁乐祥从候选目标中剔除。 用过一半,歌舞上场。宫中的歌舞姬无不美丽娇艳,舞姿更是一绝,吸引了不少眼球。原本有些僵化的气氛也渐渐融洽了起来,传来不少笑闹的声音。大约是顾虑着女眷这边的缘故,不管是老老少少的男人们,都安分的很,只不过是用欣赏的眼神多看了几眼歌舞姬高耸的胸脯和hun yuán的美臀…… 舞姬歌姬退下后,蓝侯爷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这是要开始重头戏了,各位候选者们要进行才艺表演了。 蓝锦甯打了个哈欠,才子们大约就是吟诗作对,大侠们么……今儿是没什么用武之地了,单看那位公主殿下是喜欢才子还是大侠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九十一.意外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意外 几位皇子没什么动作,以他们的身份去和一群不过是“臣子”或“臣子之子”的人争一个女人,实在太掉价了。皇子们对脸面问题很看重,也很珍惜,面子工程是绝对不能落下的。 所以三四五三位皇子就充当了临时的考官——这群孩子从小就是从四书五经中浸泡起来,又有当朝名师教导,虽然比不上惊才绝艳鹤立鸡群的儒士们,但要说才学出众,那还是有一两分真本事的。 品评了众人的诗作,大多也是泛泛。偶有佳作,也不是什么大世家大贵族的子弟。夏国公主眼眸中难以掩饰的透露出失望的神色,看向梁乐桓的眼神也就更加热切了起来。 所谓文武双全才思敏捷的六皇子,是否真如传言那样优秀? 可是,梁乐桓并没有表现的**。当然,夏宜雅很明白,这是出于皇子的矜持和高贵,换做是她,身为一国公主,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奏一曲向一个男人献媚。 她眼含轻蔑的望着那些出来表现的年轻男人,事实上会走出来的人,家境都只是还好而已。在这贵族济济世家满满的大梁京畿,他们引以为傲的家族只能算是末流,甚至只是附庸罢了。真正的世家子弟,真正的贵子,岂会自降身份去讨一个异国公主的喜欢 这些走出来展示才华,并且洋洋得意的才子们,恐怕并不知晓,自己在站起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被淘汰了。 梁乐桓只看着梁乐祥笑:“这夏国公主倒还真是个美人,堂弟有没有兴趣?” 阿常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已经疯了么?却见他如同至交好友一般的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堂弟,你这堂堂世子爷,只有一个正妻,连个侧妃都没有,怎么也都说不过去吧?不如将这个女子娶回家供着,好堵了别人的话头。至于要不要宠她,日后还不是你说了算的?甯儿是个明理的,自然能明白你的苦……”心。 话未说完,就见阿常忽然站起身,向着中间腾出来让众位才子们展现才华的地方走去。【叶*子】【悠*悠】 梁乐桓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笑意褪去,眸中多了一丝阴霾,以及一丝算计。 席间众人面色不一,有人隐隐微笑,有人暗暗忧心。就连梁微绮和周氏,都有些担忧的看了锦甯一眼,眸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周氏一直偷偷注意着梁乐桓,是亲眼看到自家夫君在世子耳边说了什么,才导致他起身的。 心中隐约有些愧疚,觉得梁乐桓很可能是迁怒了锦甯。 她想要安慰锦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再次握住锦甯的手,强笑道:“你不要担心……” 可是触及锦甯柔美的侧颜,声音戛然而止。 她在笑,那样温暖深情地,注视着那个卓尔不群的身影。 今天梁乐祥难得上了宝蓝色的长袍——他本人更偏爱黑色或是白色的衣物,只是白色太丧气,黑色太沉郁,所以多半时候穿的反倒是深色系如褚青色之类的。 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习惯了。地府几千几万年的黑,亮的时候是一片血光,没办法不习惯,大红色他是打死也不会穿的,当然也没人敢让他穿。 梁乐祥其实是很有些小帅的,就是那种让人移不开眼的英俊。只不过因为他冰冷不好相处的性格,让大家都忽视了他出色的外貌罢了。 他和梁乐桓,本就是两个极端。 夏宜雅再次惊艳了。 世子的名头是够的,可是他和世子妃鹣鲽情深,即便曾经被狠狠拒绝过也要娶这个女子为妻——这是诸多版本中比较美好的一个,不知怎么的就传到她耳朵里去了——她再想不开也不会chā jin这么一对中去,那就是万年老二啊永远爬不上来的,到时候哭的只能是她。不怎么待见媳妇的靖王妃倒是个很好的突破点,但是她也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到底是外国人啊怎么也不会比本土媳妇更讨人喜欢,就算她再会做人也一样。 所以夏宜雅一开始没有打世子的主意,也轻易的放弃了梁乐祥,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现在不一样啊,这丫的竟然自己站起来了——比起默不作声似笑非笑的六皇子,坦然的表露出对她的欣赏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一件事情啊在认为自己被一个出色的男人爱慕,而且自身条件又不差的情况下,自我感觉良好的夏国公主开始有些小鹿乱撞,也是可以理解的。 也许夏宜雅并不是拥有足够的美丽到能够吸引所有男人的注意女子,但她的确美貌,年纪也好,发育的不错,可比锦甯那个小身板有看头多了。气质涵养一样也不差的,怎么着也说得上绝世小佳人一枚,多看两眼,让人对她生出好感并不困难。 作为主持的蓝侯爷看着慢慢靠近的阿常世子,面色并不好看。 再怎么说,蓝正杰也是他的亲生儿子,锦甯是他的孙女儿。就算没了名分上的定义,可血脉这种事情,不是过继两个字就可以抹去的。 靖王世子是他的孙女婿,这一点,他从来没有不承认过。 世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若放在平时,阿常要纳几个妻妾他都不会有任何意见,反而觉得理所当然。锦甯得宠是好事,但世子乃是皇家血脉,以后可是王爷,独宠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催命的毒药。所以阿常纳妾,他可以乐见其成。 可是,夏国公主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不是他大梁人。世子竟然想在这儿出风头赢得美人归,这是大大的打了大梁的脸,落了锦甯的面子。 他有些不虞,却还是得勉强打起笑脸,向已经走到他身边的阿常和声问道:“莫非世子……” 阿常却穿过了他的身边,没有丝毫搭理的意思。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大伙都有些摸不清头脑了,这位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只见大梁的靖王世子殿下穿过大厅里的过道,直接到了女宾的主桌,想着夏国公主的方向走去……这位该不是想要来个为美人献艺吧? 这太无耻太可恨了大家都守着谦谦君子的本分不打扰美人,只想在美人面前一展长才,而这位直接奔着美人去了,再加上他的身份,还让不让人活啊 一时之间,咬牙切齿的声音多了起来,暗自得意的人也多了起来。 眼见就要到美人跟前了,阿常世子停了停脚步,看了夏国公主一眼。别人看不清楚,以为在那暗送秋波呢你说这人啊,果然是真人不露相的。平常多清冷多酷的一个人啊,这个时候突然多情起来,那反差得多大啊?都愣了。 可是夏国公主却感受的清清楚楚。 那个眼神,冷漠而轻蔑,甚至没有在她引以为傲的容貌上多停留一秒,仿佛她就是一朵普通的小白花——不,连小白花都不如,只是一片绿的发黄的老叶子。 阿常再抬步,绕过夏国公主,绕过七公主梁微绮,走到了锦甯身边。 他脸上还是冷冷的:“娘子,我们回家吧,没意思。” 没意思?没意思您来干嘛,逗着咱们玩儿呢? 梁乐桓翘起的唇角往下压了压,眸中的兴味不见了,只剩下阴霾。 “夫君?”锦甯愣住了,疑惑的出声。她是相信阿常的,他不是那种见猎心喜的人,对于美色更没有什么嗜好。她想过他站起来或许是有什么招了,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告诉她他要离开。 阿常或许不爱多话,不喜欢这个时间的规则,但是在能容忍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所以,她站起来,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也许这个屋里的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答案。 蓝侯爷见他不是冲着夏国公主去的时候就松快了下来,不过等他说出那句话了,脸色再次变了。这里虽然是武郡侯府,可却是代皇帝举办的宴会啊这哪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就算您觉得无聊,也好歹等结束了跟着大伙一块散了才不招人眼不是? 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啊?蓝侯爷这是拿阿常当自家晚辈看了,眼神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人家夏国公主也没招你惹你,至于让人这么下不来台么?要是有什么不满,大家好商好量的,uu看书.uukansu.cm谁也不会把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随随便便的塞你家去不是? 于是蓝侯爷清了清嗓子,开口打圆场:“贤侄,可是王府有急事?” 阿常抿了抿唇,扫了眼六皇子的方向,也不回答蓝侯爷的话,只对锦甯道:“我已经来过了,满意了没?我们回家。”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世子不想来的,是世子妃非让他来?于是看锦甯的眼神不一而足,有的很欣慰,果然是懂事贤惠的女子,不爱拈酸吃醋的。世子没有妾氏,看来真是他自己不肯纳了。有人很惊愕,话说这位世子看起来也不是个好拿捏的,莫非这蓝锦甯是个母老虎,把人吃的死死的?连世子都怕老婆了…… 锦甯很无奈,却只能替他背这个黑锅。 她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了? 起了身,向蓝侯爷和梁微绮告了罪,咱先撤了。 阿常走了两步,快到门口了,才仿佛想起什么似得,大声说道:“对了,方才六殿下与臣下说,夏国公主是个美人,这样的美人是要娶回家供着的。供不起的,不如也早些散了吧” 冷冷的一句话,不仅让梁乐桓面色沉如锅底,诸位青年才俊们脸色也不善。 夏宜雅小脸刷白,摇摇欲坠。。。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九十二.我本将心照明月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我本将心照明月 被人当面这样品头论足,就算夏宜雅再能隐忍也会受不了的。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屈辱,已经被牺牲了,她只是努力想要得到更好的结果,这样有错么? 可是,她现在可以软弱么?眼泪只会让这里的人更看不起她而已。 目送着年轻的夫妇携手而去,即使浑身已经瘫软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夏宜雅还是带着得体的笑容,冲尴尬非常的蓝浩文道:“侯爷,请恕本公主无礼,先行告退了。” 蓝侯爷还能如何?只能点点头,让人请夏国公主下去休息。 “六弟,你真的和乐祥说了那样的话?”三皇子惊诧的望着脸色难看的梁乐桓,关心的道:“你怎可如此鲁莽?夏国公主好歹来者是客,可不是怡红楼里随便你评说的姑娘……” 梁乐桓沉着脸打断他:“皇兄若是有兴趣,不妨将她纳入羽翼下?”以为宸帝的心思他完全不明白么?要说羞辱,他的皇兄们,是不是更胜一筹呢? 他不过是失策了,没想到梁乐祥会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的话故意曲解了说出来罢了。不过……也许原话更加不能说出口,那样,自己可算是彻底得罪蓝锦甯了吧? 可是想到那时,她脸上对梁乐祥那般信任有加的表情,他就忍不住觉得心口发痛。如果当初,她哪怕对他只有十分之一的信任,他们也不会走到最后那般田地吧? “抱歉,皇兄,我有些不舒服,这就回府了。” 梁乐桓起身,仍旧有些虚弱的身体忍不住颤了颤,身后的内侍眼疾手快的扶着他向蓝侯爷走去,连周氏都忘记着人去通报一声。若非周氏一直注意着这边,只怕连他走了都不知道。 三皇子淡笑的望着周氏匆匆追上去的身影,忽然冷了脸,哼道:“我倒要看看,父皇还能忍你到几时” 四皇子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本不想趟这趟浑水,如果不是父皇的吩咐,他大概宁可在家醉卧美人膝。不过倒是没想到,让他看了一出出人意料的好戏呢 主角都走了,余下的人面面相觑,已经没有了品尝美食的心思。在侯爷的招呼下胡乱用了些东西,没一会,便各自散去了。 这样的结果,不知道陛下是否会满意呢?侯爷望着已经没剩下几个人的堂屋,无奈的摇了摇头。想来皇上也没想到,世子会这样乱来吧?不过六皇子到底说了些什么,竟让世子宁愿和他撕破脸呢?想必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六皇子和世子之间,有些不对呢…… “侯爷,此间已了,我也该回府了。”梁微绮吩咐人传了消息到宫中,方才走到他身边说道。 “公主这就要回去了么?不如到祝氏房里歇歇……她今天看起来比平日里高兴多了。”蓝侯爷十分真诚的挽留她,当然,祝氏是一部分的原因,更主要的,还是他也想修复一下和固国公府的关系,笑容满面的道:“明日再回去也是一样。” 梁微绮摇了摇头,笑道:“就不打扰了,两家住的也不远,本宫改日再来叨扰。当然,若是侯爷得闲了,欢迎和夫人一起来做客,老爷子还是很挂念您的。” 蓝浩文本听她拒绝,还觉得有些失望,一听这话,顿时高兴道:“那时自然……我派人准备马车送公主吧?” “家里的马车就在外头,多谢侯爷的好意。”梁微绮拒绝了,当然,她也知道蓝侯爷不过是客气话罢了。今儿这宴席不欢而散,他少不得要头疼怎么向父皇禀报。“还请侯爷派个人,将小儿小女带出来。” “公主稍等。”蓝浩文也不再坚持,只唤人去内院找两个小娃不提。 祝氏虽然满心不舍,却还是爽快的松了口,亲自大包小包送了人出来,又拉着梁微绮的手说了好一会的话,这才在侯爷的瞪视下,依依不舍的送他们到门口。 看着老妻偷偷抹泪的样子,蓝侯爷心头也是一软,揽了她的肩道:“好了好了,又不是以后就见不着了……过两天我带你去看看老爷子,也不知道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听了他的话,见他一脸挂念的模样,祝氏忍不住撇了撇嘴。老爷子自然好的不能再好了,八十几岁的人,跟他比都富裕。老爷子一生习武,虽然在战场上落下了一些病根,但早年就被甯儿调养的七七八八,壮实的不得了呢? 这老头子,是想和儿子缓和关系,才想着要到固国公府去的吧? 虽说他的心理未必就是单纯的放不下父子亲情,但祝氏心中还是微微一暖,总算还是个好的开始吧?这两年为了固国公的事情,大房和三房没少和他们老子置气。说什么当初为什么偏偏要过继老二,说是老爷偏心。 也不想想,当年就是要过继他们,金氏会不会肯?这可跟被抢了儿子没什么两样那时前程未定,谁能想到,当今圣上会下那么一道旨意?老爷子虽然没说过什么,但谁不知道,他压根就没想过要为二房挣什么前程。不过是看二房在候府里受拘束的很,才想着带出去,能送快些,儿孙各自奔前程,好过受候府的制约…… 祝氏不是幸灾乐祸,只是忍不住想,若是金氏能带庶子宽容些,兄弟间能亲厚些,难道武郡侯府,就会走到这一步么?她的儿子,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连一声娘都不能叫。 这么想着,便忍不住呜咽起来。蓝浩文心中也不好受,只得好生安抚了两句,晚上又去祝氏房中歇息不提。 事情传到宸帝耳中,不知是作何感想。原本想着梁乐桓终究是受了委屈,要到贵妃殿中宽慰一番的心思也消去了,半道转去了皇后那里。 原想着,梁乐桓这当会应该看得清形势,不去凑那热闹,谁晓得他竟是不知好歹。兴许那孩子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可他这般行事,难道不怕让臣子寒心么?莫不是以为,这样能替他出了气,又逼得他不得不把夏国公主赐婚给他? 从前看他还是个好的,做事也有分寸,没想到对女人这件事上,却如此糊涂当年是东盛国的女奸细,如今是夏国公主么?梁乐桓,你到底想要什么,又想做什么? 回府的路上,锦甯见梁乐祥面色不好,也不敢问他究竟怎么了。隐隐约约察觉大约是和六皇子有些干系,可他不是一直都不怎么搭理梁乐桓的么?这回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强忍着回到了靖王府,先是按着规矩向靖王爷夫妻回禀了一番。靖王爷和王妃倒也没有在意,虽然觉得儿子似乎不太愉快,但想着,这些年他都是这副样子,也就歇了问点什么的心思,让他们回屋歇了了事。 等到了自己屋里,将下人都支了出去,锦甯才和阿常面对面坐了。 阿常自然不会瞒她,也不添油加醋的将梁乐桓说的话当着她的面复述了一遍,倒惹得她愣怔了好一会,方才大笑出声。 锦甯摸着笑出来的眼泪,指着阿常道:“往日里,你总说我是个沉不住气的,碰上他的事情就犯糊涂,今儿你是怎么了?莫不是……吃醋了?” 阿常瞪着她,看她笑的前仰后合的模样,忍不住道:“吃醋了又如何?” 锦甯一怔,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呐呐的道:“阿常哥哥……” 阿常叹了口气,抱了她在自己怀里,才闷闷道:“我也不知道自个为何要生气,只是觉得很厌烦。厌烦他时不时要出现在你我跟前,厌烦日日从你口中听见他的名字……明知道是避不开的,却还是忍不住生气……” 锦甯眼眶一红,鼻尖忍不住酸楚起来,却不知道,是心疼还是难过。 梁乐桓……是横再他们心里的那道鸿沟。明明近在咫尺,明明就在身边,却始终跨越不了。她不能放开,而他,更不能无视。 忍着泪,她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我们不是说好了么,要一起解开这个结。” 解开这个结,uu看书 uukahu.co 然后忘掉。如果解不开,他们就永远不能靠近。 “甯儿……我……”阿常拥着她,声音喑哑的喊着她的名字,却许久不见下文。他只是更用力的抱着她,依恋的贴着她单薄的后背,仿佛这样就可以将悲伤掩去。 她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想象,他面上会浮现怎样的表情。 明明觉得,自己是不了解她的,却总会想,他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让他这么痛苦,让他这么有口难言。 而那种痛苦,似乎与她有关。 白无常……太久以前的从前,他究竟经历过什么?而她,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锦甯已经开始相信,自己拥有的,应该不仅仅是一世的记忆和情感。深刻在她内心的冷漠和逃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让她如此失措? 她和阿常,曾经也会是恋人么?可为什么,她会觉得,并不是那样? 尽管这样想的时候,心会隐隐的刺痛,甚至会选择逃避这种猜测,让她认为,她和阿常,并不是恋人。可为什么,她对他的灵魂,是那么熟悉,那么……依恋? 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九十三.征兆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真的想知道么?那么想知道?”头顶上传来闷闷的声音,蓝锦甯听的很真切,却又很糊涂,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常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儿,听起来好像很软弱,所以她不可置信。那个人,骨头一直是硬的,打也打不折,他会软弱,天上真的要下红雨了。 可是,那种感觉又很真实,贴得这么近,几乎就在她的耳边了,锦甯感觉心脏一阵噗噗的跳,又急又快,好像要跳出胸腔一样。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哪怕是发觉自己对他心动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这么一下下的,敲击着她单薄的身体。 倒是有点像是灵魂要出窍的感觉。 喉咙有点干涩,舔了舔嘴唇,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干,反而有些湿润。 “我……”她努力的张口,空气送入嘴中,塞住了余下的音节。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把嘴抿的紧紧的,牙关紧咬着,一点气都不透。 为什么,她竟然这么紧张?紧张的快要昏过去了。 “就算想知道,我还是不能告诉你。”阿常忽然笑起来,淡淡的,但怎么听都觉得有点心酸。 眼泪忽然就溢出来了。 为什么要这样呢?锦甯拼命瞪大眼睛,阻止眼泪落下来。有什么可哭的呢?人家不是说了,该她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的。她应该觉得松口气的,可是为什么,却忽然很委屈了。 什么事情都瞒着她,都不告诉她,什么事都想一个人承担,难道因为这样是为了她好,所以她就应该理所当然的接受他的选择,所以他就可以这样折磨她么? 她多么想大吼大叫,多么想用力的摇晃他逼问他,可是,她却做不出来。 因为知道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她不想伤他的心。 “今晚……你睡书房吧”好半天,她才下了决定,声音好像声嘶力竭:“我,想静一静。” 阿常松开她,看了她许久,然后默默的走出房间。 锦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觉得有些失落。 别看她在他心里有多么重要,可是该瞒着她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会犹豫。这就是无常啊,冷酷无情的白无常,在他眼里,什么事情,都该他一个人担着。 她躺倒在床上,用力的抱着被子。被子上有阿常干净的味道,夹带着阳光的些许余温,沁入她的心底。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把脸埋在被子里,用力的哭,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世子妃,奴婢可以进去么?”姚黄在门外焦急的转悠,她是看着世子离开去了书房的,以为锦甯和世子吵架了,心里也有些纳闷。她全程都跟着锦甯,宴席上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里,所以她才想不明白,两个人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闹起了脾气。 门里好一会都没有回音,姚黄就更紧张了。 她跟着锦甯的日子不算短了,对她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锦甯脾气温和,心也宽容,一般不会和人置气,就算有所冒犯,她也不会生气。跟着她这么久了,她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她生气的模样,更别提是这样一个人关在屋里,一声不吭的样子了。 “姚黄姐姐,不如,咱们进屋看看吧?这么晚了,兴许世子妃已经睡着了?”说话的是世子屋里的丫鬟,原先的几个,因为不服管教,被打发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个是新来的,叫竹儿,年纪不大,还有些稚嫩。不过这倒无妨,反正世子用哪个丫鬟伺候都是一样的,他的心里眼里,丫鬟根本就不是女人。 竹儿看姚黄着急,就提了自己的意见,转过头就被瞪了一眼:“主子的屋里没有传唤不得擅入这样,你去找魏……李嫂子过来。” 李嫂子就是魏紫,和她相公李大个一起作为陪房陪嫁到了靖王府。李大个管着锦甯陪嫁的院子,当了名正言顺的大管事,李大个子看着憨厚,其实也是个人精,否则也不会被选成暗卫,也不可能娶到魏紫这样的媳妇。而魏紫则在内院伺候,管着一群媳妇子,就成了李家嫂子,也算是个小头目。 姚黄想着魏紫心细些,锦甯也比较倚重她,找她过来说说,兴许能搭理她。 竹儿脆脆的应了一声。 魏紫听了姚黄的叙述,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主子可能只是想静一静,你们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也吩咐小丫鬟们,别去打扰主子。” 姚黄急了,忙道:“可是……” “没事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别操心了,有空替主子烦恼,不如多想想自己的事儿,主子可是说了,过了年就要把你嫁了的。” “魏姐姐,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趣我。”姚黄跺了跺脚。 “姚黄,你这性子也该改一改了。你想想,大xiao jie的事情,你真的能管,该管么?”魏紫正了正脸色,盯着姚黄,问道。 姚黄愣住了,好半天,才低下头道:“我知道了。” 锦甯不是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只是不想理。魏紫说的没错,姚黄是该明白了,就算是为了她好,有些事,不该管的,就不要管。 哭的有些累了,她抱着被子,愣愣的出神,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天色似乎亮了起来,锦甯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心里叹了口气,哭什么啊自己真傻,傻透了。明明知道的,阿常那么瞒着,肯定是不想让她痛苦,为什么还要觉得委屈呢?因为他隐瞒了那些过去,不想让她难过,所以她就能生气了? 其实还是没想明白吧,还是看不透。就算那是她的过去,她真的就应该知道,真的想知道吗? 如果想知道的话,那她为什么,又把什么都忘了呢? 人……真的是种很矛盾的生物。 罢了……等会去跟阿常道个歉吧。 “如棋,替我更衣……如棋?”迷蒙着眼睛叫了两声,却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锦甯忽然浑身一颤,觉得不对起来。 她还记得自己是躺在床上睡着的,可身下的感觉,却一点都不像。她猛地瞠大了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朵红色的花苞。 她站了起来,满目骇然。 她竟然身处在一片血红色的花田之中 摇曳的一朵朵花苞,无风自动,仿佛在跟她打招呼一般。这样的场景,是那样的熟悉,熟悉的让她忍不住觉得寒冷。 曼珠沙华,无叶的花。不,也不能说是没有叶子。只是当它的枝叶生长的时候,那些花朵,就会一朵朵的枯萎,蜷缩,消失在顶端。 生长在奈河左岸的花朵。 地府的曼珠沙华,只有血红色这一种颜色。据说地府的天空,就是依靠着曼珠沙华的照亮。 花开,即是天明;花败,即是夜晚。 她曾遥望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来过。 右岸,就是她无比熟悉的地府。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难道……她已经死了,所以……才回来了吗? “你醒了。”朦胧中,红光没有照亮的地方,映出一个人的影子,让她觉得熟悉,又觉得无比陌生。他的声音那样温柔,仿佛是这世上最温柔的河流,缓缓的淌过。 “我……醒了?”锦甯喃喃自问。 “你醒了,我就该去休息了。天亮了呢……真是讨厌的红色……”那个人仿佛带着笑说着,亲切温柔的声音,好像和她十分熟稔的语调,可是……她不认识他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慵懒,好像下一刻,就会睡去一样。 “等、等一下……你是谁啊?”锦甯下意识的呼唤出声,对那个声音,有着一丝莫名的留恋。可是,在她的记忆中,地府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一个人,没有一个人的声音,是这样的。 “我是谁?”那声音似乎疑惑的自问了一句,又笑道:“你是睡迷糊了吗?竟然问我这种问题,你傻啊,我是谁,我可是陪了你亿万年的人……” “陪了我亿万年?”有那么久吗?“可是,我想不起你的样子了,你站在哪里别动,我看看你,大概看一看,我就能想起来了。” 她有些迫切的向着影子的方向走去。 “呵呵,傻子,你真的变笨了。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真的该去休息了……”声音轻笑着,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那身影也消失了。 莫名的一阵心慌,一阵难受。 “喂,你在哪里?你别走啊你回来”眼泪流了下来,她闭上眼睛,蹲在花田中,无助的哭泣。u看书ww.uanshu “甯儿,醒醒,你怎么了?”耳边传来阿常熟悉的声音,身体忽然剧烈的摇动起来。 “阿常哥哥?”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阿常棱角分明的脸庞。 阿常一怔,忽然别开脸。不过马上又转了回来,笑问道:“是不是做恶梦了?怎么哭成这样?” “我哭了?”锦甯呆呆的重复着他的话,她做梦了吗? 可是,好像不管怎么去想,她都想不起来,她梦见了什么…… “好像吧,我不记得了。天亮了么?”她坐起来,靠在他怀里问道。环顾了四周,才发现姚黄如棋她们竟然都在屋里,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大xiao jie,您可算醒了,可把奴婢们吓坏了。”如棋舒了口气,眼睛红红的,分明有哭过的痕迹,却笑着道:“您睡得可久了,这都快天黑了” “主子,您要不要吃点东西?”姚黄见锦甯清醒了过来,也大大的松了口气,忙问道。 锦甯摸了摸肚子,已经天黑了么?还真的有点饿了,遂点了点头:“嗯。” 如棋和姚黄忙一起出去了。 锦甯看向阿常,见他沉着脸,不禁逗他道:“我不就是睡的久一点么?没事,你别担心。” “……嗯。”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九十四.药浴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宴会之后,宸帝并没有什么处置下来,他对朝中那些对靖王世子的批判声全都置若罔闻。当然,本质上,阿常只不过是说了实话,难道要下旨责难他不懂礼数? 靖王妃听说了这事,将阿常叫去很是数落了一顿。锦甯也不晓得她说了些什么,阿常神色如常,倒是陈氏,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得好几天都不见人影,连锦甯每日的立规矩都俭省了,倒是让她着实松快了好一段时间。 看起来,似乎阿常世子偶尔抽抽风,还是很有好处的。 隔了几日,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夏国公主夏宜雅被赐给六皇子为侧妃,赶着钦天监挑了个最近的好日子,就让二人成亲。素来热闹的大梁京畿好似一时间沉寂了下来,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安国郡王府,只是让人失望的是,六皇子似乎并无任何抗拒的意思。 其实这应当是最合适的结果了,只不过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闹剧。六皇子若是真的对夏国公主有心,哪里需要费这样的功夫?左右说起来,夏国公主不过是一个联姻的棋子,只是宸帝一句话的事情,却平白生出这许多波折。 “闹成这样,该怎么收场才好?”锦甯不否认她心里是有些幸灾乐祸的。虽然梁乐桓走到如今的模样并不是她期待的,但总觉得心里头隐隐有一种莫名的快意。或许是因为觉得这样是报复了他从前的背叛?又或许,她只是见不得他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可是,心里盘踞不去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你想多了,梁乐桓没你想象的那么鲁莽,他那样做,未必就是因为你。”阿常依旧是淡淡的模样,拿着银质的小刀替她削苹果吃。最近他似乎当二十四孝夫当上了瘾,简直把她当成重症病人在看了,呵护的无微不至。 不就是一觉睡的太长了些么?怎么这些人都跟如临大敌似得小心翼翼。就连要魏紫和姚黄,走路的时候也都踮起了脚尖小心翼翼的生怕惊着了她。其实她很想告诉她们,自从那一觉之后,她的五感要比从前更加敏锐了。别说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就算只是呼吸她都能轻易听出不同来。 只是这样的话,她们只会更担心吧? 接过他手中的苹果,锦甯狠狠的啃了一口,就像是在咬某个人的脖子一样用力,又叹气道:“娘最近好像收敛了不少?对我说话的时候连口气都轻柔了不少,这是怎么了?” 总不能因为她睡了一觉,就让陈氏心生愧疚了吧? 阿常看了她一眼,总不能告诉她,那是因为靖王爷以为是陈氏把她欺负得太狠了,于是逮了个机会狠狠的说了她一顿吧毕竟锦甯从小就有“病罐子”的称hào,让他误会了,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她以为你旧疾复发了。” “这样也倒还说的过去……不过,你是怎么回事?”锦甯点点头,又晃了晃手里的苹果:“不要告诉我你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大家都那么认为,我不这样的话,岂不是不符合对你‘一往情深’的痴情形象?”阿常又开始剥桔子:“你不喜欢?” “喜欢啊……可是总觉得怪怪的……”锦甯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的不满意。而是太满意了,满意到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这个温柔呵护着她的男人,还是她认识的阿常么? 或许,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他过。 “世子、世子妃,郡王爷又来了……”小丫鬟竹儿很怨念得被推了进来,低头呐呐的说道。谁不知道世子爷面对自家世子妃的时候很温柔,可是一旦有“外人”在,那张脸就会冷的像冰块一样啊?那样的世子爷,她真的一点都不想靠近 当初到底是谁说世子和世子妃都一样平易近人的?害得她挤破了头要来世子屋里当丫鬟,才发现完全不像想象中那样美好。虽然世子和世子妃从来都不打骂下人,可是每次看到世子爷“冻人”的脸,她真的觉得自己会短命好几年的…… 可是,谁让她今天人衰,猜拳输给了众丫鬟们呢? 阿常和锦甯对视一眼,阿常放下剥了一半的橘皮,对她冷冷的道:“请郡王爷和郡王妃到厅里候着,我和甯儿一会就出去。” 竹儿福了福身,应道:“是。”退出了门才差些瘫软在地,世子还是一样的可怕啊 梁乐桓的如今的性子似乎比从前更加阴沉了,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还能端着笑脸和阿常做出一副亲近的模样。时不时的上门来蹭个饭什么的,因着带上了大腹便便的周氏,阿常与锦甯也不好直接拒人于千里之外,还得好生的把人请进门来招待。 作为男客,其实梁乐桓能见到锦甯的时候并不多,倒是周氏每每在锦甯屋里歇着的时候,都会有些尴尬和愧疚。有时候甚至气氛好好的也能垂泪起来,让蓝锦甯很是无措。 “若是当初,不要这个孩子,郡王爷兴许不会这样针对你们……”周氏抚着肚子痛哭起来,抱着锦甯的胳膊不撒手:“锦甯,都是我不好,不该把你搭进来。” 蓝锦甯很是厌烦她这副模样,好像怀了这个孩子是多么大的错似得。这样下去胎教还能好的了么?莫要到时候生下个多愁善感的林黛玉才好。可又得耐着性子劝她,哄着她。 孕妇情绪起伏不定成这个样子,恐怕和孩子爹有很大关联。只是那位即将再次当新郎官的人,还摆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带着她到处串门,大家心里其实都明白他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只不过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周姐姐,这不怪你,是表哥想差了。”锦甯窝了一肚子的火,却还只能笑着劝慰:“你放开些,宽宽心才好,这么哭,可对孩子不好。” 周氏闻言,便下意识的收住了泪,只是语调还有些哽咽:“是我失态了。” 锦甯不想看她一脸幽怨的模样,忙吩咐一旁的姚黄准备药浴。这个药浴,还是她察觉周氏胎位隐隐有滑胎的迹象才弄出来的,用的都是一些药性温和又易于吸收的药材,就算不是口服也能有很好的效果。毕竟是药三分毒,比起喝安胎药来,药浴的效果显然也好得多。 周氏显然是知道这药浴的好处的,头一回的时候她还会问问,后来便不问了,随意锦甯摆弄。她莫名的信任锦甯不会对自己不利,所以十分的配合。再者,药浴过后她的不适感确实减轻了许多,这也让她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锦甯会帮她,这是她忐忑不安的跟着梁乐桓出门时心中唯一的期望。 让魏紫姚黄将周氏抱紧浴桶中,她们俩都是身负武功的女子,负担这样重量的一个孕妇根本不是什么压力,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两个人一起来的安稳。浅褐色的药液便浸没到心口之下。轻薄的浴袍浸水既透,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周氏还是有些羞怯,毕竟这衣服浸了水就跟赤身luo ti没什么差别。好在药液的颜色深,屋里又都是女子,周氏才没那么羞怯。 吩咐魏紫按着她说的方法替周氏按摩,她自己则陪在一旁和她说说话什么的,直到周氏在药浴的作用下渐渐睡去,等药液凉了些,便让人将她抬到一旁的榻上擦干身子,让她好好睡一觉。 周氏的妊娠反应早就过了,可是脸色却不大好。不仅有浓重的黑眼圈,原本脸颊两侧丰腴的嫩肉也消去了不少。虽然给她增添了不少弱柳扶风的韵味,可是比起她日益大起来的肚子,这种消瘦实在让人心惊。 锦甯并不想责怪她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uu看书.ukahu.c 换做是她,在自家夫君如此厌恶腹中孩儿的情形下,恐怕也不能顺畅的休息。再加上听说,梁乐桓竟然将迎娶侧妃之事都揽过来交给周氏打理,可想而知她每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惊恐和不安,伴随着这个女子过了不少日子了吧?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能好好的歇一歇,还得让外边的小丫鬟们都放轻手脚,免得惊醒了她。 梁乐桓告辞的时候,周氏已经醒了过来,换上了自己来时的衣衫。她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离的有三步远,看似是恭敬和敬畏,实则是害怕他闻到自己身上淡的几乎没有的药味。 不过她也是多虑了,这些日子梁乐桓也一直在用药,又哪里分辨的出,那药味是来自自己,还是她? 锦甯和阿常并肩立着,看的着实有些无语。 “你啊,还是心太软了。”阿常揉揉她的发,像是在哄孩子一般说道:“其实没了这个孩子,他心里兴许还会有一丝愧疚。可她若是坚持要生下来,他只会更厌恶她。” “我知道。”锦甯转过头,看向阿常,眸子里闪过一丝沉痛:“可是我没办法,看着一个爱孩子的母亲,在明知道可以挽回的情形下,失去她的孩子。” 说完,她转身离去,只留下阿常站在原地。 “可是甯儿,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了,也活不到长大啊”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九十五.心思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心思 对于阿常说她心软这一点,锦甯是不认同的。【叶*子】【悠*悠】但不认同的同时,心里还有一丝淡淡的雀跃,这似乎表明,在他的心里,她依然保有着善良的品质。 就像当年她鼓动王氏将府中一些不用的旧物,不穿的衣服,稍作改变之后赠给京城中那些贫困的孤儿一样,只是因为存在于内心之处的一丝怜悯,身为能够吃饱喝足的一员,身为地位崇高的一名贵族,给予低下平民的一种毫不珍贵的施舍。 在很多时候,这种怜悯,可称之为善良,当然,也可以说,是一种伪善。 因为她们从头到尾只是舍弃了自己不要的东西,而不是倾尽全力去帮助那些可怜的人。短暂的温饱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顶多只能提供一些力量,剩下的,还要靠他们自己。 想要一直依靠施舍的人注定会卑微的死去,没有人会在意他们是死是活。 只有那些从心灵的贫困中真正走出来的人,才能拥有更好的未来。但这些未来,其实和王氏这类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得到回报会觉得欣慰,得不到也不会觉得有任何失落。 因为毕竟没有付出太多,那些记忆都会随着时间的消磨而淡薄起来。 当然,到现在为止,固国公府以及许多贵夫人们已然愉快的坚持着施舍,在微薄的付出就能获得人们感激以满足她们虚荣心,获得名声的同时,又能有更多的事情占据她们乏味的人生,当做是调剂,这样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她对周氏的帮助,也仅仅是出于同情和一丝暗藏的愧疚。 不过周氏显然并不那样认为。 周氏地位高贵,她其实是可以选择像娘家求助的。以周太傅的地位,只要他开口,梁乐桓一定不会做到这种地步。他至少也得顾忌一下臣子们的想法以及宸帝的心思,周氏是他的正妃,她腹中的是他这一世第一个孩子,也是皇家的子孙,可不是他说不要就可以不要的。 周氏没有那么做,就算能获得梁乐桓表面的善待,其实本质上反而是把他推向了离自己更远的方向——她并没有对他完全的私心。再者,她也放不下那个脸去求自己的父亲。她一回家诉苦,家中的兄弟姐妹自然都知道了。兄弟们会如何表现她不必去想,可是那几个嫉妒自己嫁的妹妹们,脸上可能会浮现的幸灾乐祸与嘲讽却是她不能容忍的。 在她所认识的人之中,能够帮到她而又不让这件事情泄露出去的,也并非只有蓝锦甯一个人。不过,蓝锦甯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因为她早就被牵扯了进来。 在她看来,是她强行将蓝锦甯牵扯了进来。因此对于锦甯几乎无私的帮助,心中很是羞愧。 所以她的后悔未必有假,心中也是极其复杂,只是,她却没有退路。。 只是状况似乎出乎她意料的糟,并没有如她期望的那样好转起来。 梁乐桓越是和靖王世子走近,她就越觉得心慌。特别是每次他说要去靖王府时,她的心头就一阵不安的狂跳。她在靖王府小心翼翼,茶水点心除非是锦甯亲自端来的,否则她不敢多喝一口,不敢多吃一筷。 倒不是疑心靖王府的人会害了她去,只是……她这些年也并非一无所知,梁乐桓虽然十分擅长掩饰,但是在家人面前,始终还是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她害怕的是梁乐桓是否在靖王府也有眼线,万一……不仅她和孩子有危险,就连靖王府,也会被牵连进来。 她不是没心没肺之人,别人帮了她,她同样会感激。 用了药浴之后,她自己也有所感觉,身子似乎好了许多。就连替她请脉的太医都非常讶异的说,即使停用安胎药,也不会有什么妨碍了。 但是梁乐桓并没有让她停,补药一直没有断过。原以为他终于要正视这个孩子的存在了,却被锦甯一句无心的话给打落云端。 “是药三分毒啊……” 她偷偷的倒掉了每日送来的药汁,即便是当着梁乐桓的面吃了进去,也会在事后想尽办法的抠出来,让跟着她嫁来的陪嫁丫鬟心疼不已。这一番折腾下来,药浴的效用也减弱了不少。虽然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可她的精神却一直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 锦甯说她思虑过重,她不能反驳只能苦笑。 周氏在想什么,锦甯不会去猜测,只要按照她的意愿保住这个孩子就够了。梁乐桓领不领情,也不是她会关心的事情。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她的做法,只会让梁乐桓更反感周氏,可是她又不能不做,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下去。 同样的,她也没有退路。 劝解梁乐桓的事情,似乎一时之间,卡在了一个关键的点上,再没有半点进展。 其实,锦甯未必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只要梁乐桓对她死心,那么在走到生命的尽头之后,他也不会继续坚持下去了,也就规避了魂飞魄散的风险。同样是达到目的,这种方法反而更可行。不过……她和阿常,却都没有开这个口。 但是,事情似乎正向着这个方向发展,而她,却为此感到后悔了。 人……真的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 靖王妃“康复”之后,似乎对锦甯不再怎么上心了。既不针对,也不接纳。这种态度,其实是很伤人的,完完全全把她当成了陌生人。然而锦甯并不在乎,奉养梁乐祥的父母,只是她身为人子得义务。只要他们无病无灾的老去,风光大葬之后,这一切都会成为往事尘埃。 靖王爷想劝一劝却不嗯呢刚,于是干脆一反常态的关心起儿子儿媳妇来。 对阿常这个名义上的嫡子,靖王爷从来都是处于一种放羊的态度。他极少出现在阿常面前,和他说话时也从来不用一个父亲面对儿子的态度……小时候的梁乐祥因此而受伤失落的样子时常让他为难,六岁那一年的出事,未必就不是这个孩子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而故意为之。只是从那之后,他发现那孩子的眼中再也没出现过孺慕之色。 那时候觉得,这孩子或许已经不需要父亲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梁乐祥已经换了一个灵魂。 这个男人,即使最初接受陈氏是因为想要帮助自己的哥哥,又或者迫于太后的压力。但近二十年得相处,就算是普通人也该生出些情分来,更何况是夫妻。陈氏虽然怨恨,但心中未必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只是她必须要有一个怨恨的目标,而他,显然是最适合的人选。所以,即便她在府中一再地针对靖王爷,但该做的本分却一样没少,在外面,也会保持着“相敬如冰”的假象。 靖王爷对王妃,未必真的毫无感情。 只是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遽然改变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磨合。 起码,近年来,陈氏针对靖王爷的时候少了许多……有时候,靖王甚至觉得,蓝锦甯似乎替他分担了陈氏一大半的怨恨,所以她才会这么针对自己唯一的儿媳妇。 陈氏不再针对锦甯,他立时感到了不安,所以,他才会默默的起了补偿的心思。 “世子妃,王爷让东苑送了鹿茸过来。”如棋高兴的捧着新鲜的鹿茸来,脸上喜滋滋的表情就如同是她得了这珍贵的玩意一般。倒不是她眼皮子浅,固国公府一点也不欠这些东西,也从来没缺过大xiao jie的那一份。就算嫁到了靖王府,老爷子和世子(蓝正杰)也三不五时的送些好东西过来,大xiao jie的私库里,哪一件不是奇珍? 她高兴的是,大xiao jie终于得到了王爷的认可。纵然王妃不喜又如何?她还能越过王爷去? 有了王爷的偏袒,王妃自然不可能再为难自家xiao jie了。 锦甯正在练字,她的字一直不错,但没到“很好”的地步。倒不是她忽然起了心思要练好书法,只是写大字有助于静气凝神,u看书w.uuanshu 让她静下心来。 “知道了,送去库房锁着吧”锦甯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大xiao jie”如棋跺了跺脚,真是的,至少也得表现出欢喜的样子来啊 “行了,我知道了。”锦甯抬头看向如棋,见她脸上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拿来我看看……我们如棋,好似越来越有管家婆的潜质了?看样子该给你找个婆家了,且说说,有没有看上王府里哪个小厮?我这个世子妃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帮你选个称心的夫婿还是可以的。” “世子妃,您又打趣奴婢。”如棋被她说的脸上一红,很快也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提醒自己称呼的问题。私底下叫叫也就罢了,只是外头还有许多王府的丫鬟呢 “不是打趣你,我是认真的。你和如画如书,年纪毕竟也不小了,迟早要嫁人的……”锦甯笑道,又看了她一眼:“你有空问问她们俩的意思。” 如棋脸色大变,捧着鹿茸盒子便跪了下去:“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侍奉世子妃。” 锦甯手轻轻一颤,叹了口气,放下了笔。 走到如棋跟前,默默的看了她许久。 “如棋,你想做世子的通房么?”。。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九十六.发落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如棋低着头,沉默。 大部分的人,在不想说出心里话又不想违心说假话的时候,都会保持沉默。然而,有时候,这样静谧的沉默却是很伤人的。 虽然锦甯知道,她会这样想并没有错,作为陪嫁,成为通房的概率很高,而她也从来没有告诉她们,她不会接受,那个概率,在她这里一直都是零。 “你是喜欢世子呢,还是认为,这样可以帮到我?”锦甯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问道。 “奴婢不敢。”如棋一愣,然后用力的叩首,这两个选择,似乎都不可以承认。世子对世子妃的特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要说不羡慕,真的是不可能。可是说想帮锦甯,却又显得很可笑。有姚黄魏紫这样机灵能干的人在,世子妃并不缺少左膀右臂。 心底似乎有个小小的声音说,因为姚黄魏紫不可能做通房啊可是,不做通房就不能帮到主子了么?她不敢多言,只能磕头,磕的头皮发青。 “不要磕了,破相就真的没希望了。”锦甯笑了笑,听起来似乎有三分怅然,又有三分嘲弄:“跪在这里好好想想,想不明白就回房去,明儿回固国公府去吧” 如棋震惊的抬起头,尖叫了一声:“大xiao jie奴婢是您的陪嫁丫鬟啊” 自古以来,陪嫁丫鬟要么是给姑爷做通房,要么就是配给夫家的小厮,就算是犯了错,也是拿去发卖,哪有把陪嫁丫鬟送回娘家的做法? 如棋直觉后悔,自己为何要这样鲁莽的冲撞出来,今儿本来就不是个好时机。 “我不想让人说我房里的人没规矩,如棋。”锦甯对望了她一眼,再没有写字的心情,甩了袖子,大步离去。 站在门口的姚黄迎了上来,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带上了书房的门,放轻脚步跟着锦甯。 大xiao jie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让人罚跪的人,比起那些脸带骄傲的世家xiao jie们,她温柔和气的多。只是她的温柔从来只是一种表面现象,她不喜欢生气,并不代表她不会生气。 如棋其实并不能说是做错了事情,她只是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去揣摩大xiao jie的想法,所以她错了。无论多么大的错误,只要可以容忍,蓝锦甯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决,但这一次,如棋跨过了她心中的底线,所以她才会生气。 一种单方面觉得,被背叛的痛楚。 如棋真的不明白么?大xiao jie曾多次说过类似“宁为穷**,不做富人妾”“悔叫夫君觅封侯”之类的话,话中的意思再坦荡不过了。她们这样的大家丫鬟,可都是念过书明事理的,不可能这么浅显的暗示都听不明白,不过是故意装傻罢了。 王府的花园,此时很安静。正是正午的时候,梁偲和美玉都被带去睡午觉了。王妃侧妃也不可能大中午的出来逛园子,只她一个主子在。下人们行礼问安,她似乎全然都看不见,默默的走到树荫下,阳光从繁茂树叶的缝隙里洒落,投影在她的身上,或明或暗的光斑,叫人一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主子,真的要让如棋回固国公府么?”姚黄小心的开口,将人送回固国公府,显然是不再承认她陪嫁的身份。虽然锦甯什么都没说,但所有人都会认为如棋犯了大错,以至于锦甯恼了她。她原是王氏的人,王氏必然会宽待些,但在府里的日子定也不会太好过。 当然,相比不管不顾的发卖了去,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好的。 可,姚黄还是觉得有些过了。提点几句,让她警醒警醒,留在身边察看一段时间。若还是那样的心思,那如棋就是个冥顽不灵的,到时再发卖出去,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样直直的打发出去,叫人晓得了原由,只会说,锦甯不贤惠,连陪嫁丫鬟都容不下,是个好妒的,到时候,于她的名声有碍。 四周没什么人,姚黄便大着胆子说了。看见她们的下人已经远远的避开,可不敢冲撞了主子,尤其此时,世子妃的心情显然不怎么好。 “姚黄,你说,我若留下她,她会不会觉得,我是默许了此事?”锦甯轻轻一笑。 那笑容,却让姚黄的心里钝钝的有些痛。是啊,留下她,不知如棋自己,其余人也会这样觉得吧,如棋的身份就算不变,地位也会莫名的抬高一截,面对周围人的奉承讨好,所谓的提点真的还能起作用么? 现在送回去,如棋还能有条活路。等过几年渐渐忘了此事,要配个体面人也不难。 从头到尾,锦甯承受着可能名声败坏的结果,为如棋考虑。可是,这样的好,如棋能明白么? “主子,您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的。”姚黄心中有些难受,替锦甯难受,更多的是心疼。 从前在固国公府的时候,大伙过的都不错。可是还有许多下人暗暗羡慕,都说大xiao jie屋里的丫鬟过的滋润。为什么要羡慕?一样的下人,一样做着自己的本分,可是蓝锦甯那里,更松快,更安稳。 做错了事的下人,可以罚可以骂,但锦甯从不轻易的替换下人,哪怕是她不喜欢的。 谁不喜欢有一份稳定又轻松的工作? 说的不好听些,是锦甯不在意这些人。那些她不认可的人,不是她的家人,她不在意,所以待他们很客气,可以容忍他们犯一些小错,反正可以改。可是有些人,似乎把别人的客气当成了自己的福气。 哪怕是如琴,也不曾走进过锦甯的心底。她当年对如珠如宝,和对四婢完全不同。 即便明白这一点,姚黄也觉得很感激。如果她想,锦甯可以随时放她zi you。她并不需要太多人为她牺牲,总是独自背负着所有。 世子为人便清冷卓绝到了极致,蓝锦甯看着柔和些,可骨子里,却是一样的。 她和世子,是天生的一对。 “姚黄,你说错了,我其实是个自私的人,最讨厌别人觊觎我的东西。” 妒妇怎么了?难道总让阿常为她遮风挡雨么?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能总是躲在他的背后享受着自己的安宁。阿常可以不在乎,但是她在乎。 姚黄沉默,在心中默默的说,如果您真的自私,为何不让如棋自生自灭就好? “你着手办这件事情吧,如棋是一定要走的。只是如画那里,要劝解着些,如画素来同如棋交好,只怕一时不能接受。如书……罢了,她是后来的,性子又木讷,不碍事的。”锦甯淡淡的吩咐着,语气似乎很轻松,却让姚黄莫名觉得沉重。 哪个做主子的,还要顾及下人的小心思? “是,奴婢明白了。” 阿常从兵部回来,就看见锦甯懒懒的躺在美人榻上看书。她的长发披散在,一缕缕柔顺听话的贴服在她的身后,目不转睛的样子很慵懒。 听到他进门的声音,那丫头连姿势都没变一下,只是随口招呼:“你回来了。” “嗯。”阿常应了声,自己寻了个凳子在桌边坐下,远远的看着她。他的日子过得一直很清闲,兵部的事情他不管,上朝也一言不发,就算宸帝点名到他,也是一句“臣不知”打发了。常常气的宸帝吹胡子瞪眼的,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靖王爷最近倒是有心指点他一下,只求他表现的不要那么废柴就好,多少人在看靖王府的笑话?自从阿常开始上朝以来,他都快被昔日的同僚笑的抬不起头来。虽说大多只是玩笑,可那感觉实在不太好。这小子却似乎完全不在意,每每在他说的慷慨激昂的时候泼一盆冷水,或是干脆把梁偲拉出来顶缸——庶子无辜的模样和阿常淡漠的神情交错,叫人觉得头疼。 锦甯看了好一会,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看书 .unshu 知道如书走进来福了福身才放下:“世子妃,如棋来了,要求见您。” “你问问她,想明白没有。若是想明白了就问问她,若是想不明白,就让她回屋收拾东西。” 如书和如棋如画相处的时间不久,没什么感情,只是低声应了,没有半点反应。 “这丫头还真是不讨人喜欢,不过她这样也好,能过平平顺顺的小日子。”锦甯笑道。 “倒是很像你。”阿常抬眸,说道。 “像我么?”锦甯摸了摸脸,如书自然长得跟她不像,那他的意思是说,她和如书一样呆板不成?锦甯顿时大怒的拍了桌子:“梁乐祥,你笑话我” “说笑罢了,生的哪门子气?”阿常赶紧上来哄,抱了她在怀里轻轻拍着背。这丫头性子别扭,很爱生闷气的。 却是一句都不问那如棋做错了什么,为甚要自省。 对他来说,那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为一个不认识的人劳神,不是有病么? 锦甯也不是真生他的气,只是心里闷的难受罢了。她在别人面前习惯了的伪装,在他面前却很容易被卸下,埋在他胸前,闷闷的说:“你知道我心里烦,就不要惹我,过些日子我就好了,何必故意招惹我。” 阿常笑笑道:“我知道,只是我舍不得你难受。”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九十七.不安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如棋被送回固国公府,跪在王氏跟前,啜泣不止。 王氏皱着眉头看她,甯儿那孩子心宽仁善,若不是真的动了怒,只怕不会做到这般地步。而且,难道如棋不明白,甯儿已经收下留情,留有余地了。 一样是坏了名声,送回固国公府和发卖出去,后者反而更安全些。 “你先起来吧”如果真像如棋说的那样,甯儿不喜她,王氏是不信的。若非是亲近的人,能让她陪嫁到靖王府去?姚黄那丫头从前是老爷子的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脸上一点波动也无,压根探听不出什么来。只是依着姚黄话里的意思,莫不是锦甯不喜通房丫鬟? 蓝家的女儿,不喜欢丫鬟想要上位当通房,倒也是正常的事情。毕竟她们从小到大,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觉得别扭不舒服也是应该。 只是,那样明理的孩子,不应该为了这点子事就将人送回来啊 “你现在厨房里帮忙,过段日子,就去庄子上吧”人已经送回来了,再惦记缘由也于事无补,何况如棋也确实有些委屈,甯儿该是想岔了。只是人再送回去却是不能的,给她安排一条后路算是补偿吧王氏这样想着,便这么开口道:“等大伙忘了这事,我再替你安排一门好亲,好了,你下去吧” 如棋咬着嘴唇,想说什么,可终究没说。从锦甯说要送她回固国公府的那时候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心思是不可能了。只是有些委屈,觉得自己一片忠心却被贬斥,实在无辜。 “谢谢夫人。”如棋磕了头应了声,便跟着边上的嬷嬷下去了。 王氏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烦恼。那孩子如果只是看不惯身边的丫鬟做通房,也就罢了,可若是她是不想世子纳妾呢?终究是犯忌讳的啊这件事情,能这么弹压下去自然是最好,可她少不得,也得找锦甯好好说一说了。 等到了下午蓝正杰回府,王氏亲自替他换了衣裳。藏青色的家常袍子穿着,很是笔挺舒适。本来锦甯说这棉布的料子好,他们还有些不以为然,等真的穿上身了,才发觉她所言不差。 虽然看着朴素了些,但的确是极舒服的。渐渐的,在家里没外人的时候,都习惯了穿棉布袍子,里面的中衣,也尽用了棉布料子来做。 蓝正杰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又看了看细心为自己系盘扣的妻子,笑道:“禹翎今儿怎么自己动手?这些事情让丫鬟们来做就好了。” “我是你妻子,做这些本就是分内的事情。”王氏笑起来,浅浅的,“昨儿姜姨娘来寻我,说是不是该给宜儿找个女先生了。叔祖母年纪大了,宜儿虽然乖巧,可还是太费神了。” “这事你做主就好了,问我作甚?”蓝正杰不解。 王氏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宜儿的爹?” 蓝正杰怔了怔,禹翎这是在提醒自己要关心庶女么?不由心中一阵感动,伸手便搂了她的腰,贴着她的身子道:“翎儿……” “还没穿好呢别闹”王氏脸上泛起一丝微红,好在自己本就想着和他说些私话,将丫头们都遣了出去。这要是叫她们瞧见了,她还可有当家主母的威严?想着又小声的咕哝道:“又不是毛头小伙子了,也不怕人看见。” “怕什么,这不是没人么?”蓝正杰戏虐道:“再说咱们老夫老妻的,感情好才叫人羡慕呢” “越说越不像话了,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王氏红着脸啐了他两句,又陪着他闹了一会,才从他怀里脱出身来,替他整了整衣领子和身上的褶皱,倒了杯茶给他。 蓝正杰接了茶,想到妻子提起庶女,就不免想到王氏的几个孩子,摩挲了一会手中的茶杯,才慢慢道:“其实曦儿也能教,只是这孩子性子活泼,和宜儿又处的好,只怕板不起脸来。而且她也大了,婚事……只怕就是这两nián de shi情了,她自己也有许多事儿要忙。宜儿在叔祖母手下学过那么几年,只怕看不上寻常的先生,这事你且费费心。对了,怎么没看见锦睿?”那小子很粘人,除了几个兄姐就爱粘着他**,又嘴甜的让人舍不得说他。 “这不是沐休么,就跟着惇儿出去玩了。”蓝惇这几年越发稳重了,王氏很是欣慰。原本那样打发了上官氏,她还担心这孩子心思重,会怨恨她这个嫡母。没想到他自个倒是想的很开,过了一段时间就好了,处事也更有条理。王氏想,原来孩子还是要亲自带过才会跟自己有感情,如果跟蓝瑟一样放着不闻不问,这孩子不会对她这么尊重。 “两个半大小子去哪玩?”蓝正杰诧异的问道,惇儿虚岁刚满十一,锦睿也才八岁,不在家里爬树掏鸟窝,出去能干点啥? “说是和同窗说好的,到人家府上淘气去了。”王氏笑道,瞟了丈夫一眼:“莫要担心,惇儿年纪虽小,性子却是个稳重的,睿儿说是淘气,那也是在家里。再说有下人跟着呢” “我就那么一问,偏你有这许多话。”蓝正杰有些不好意思,他是不是有些太不关心孩子了? 王氏明白他,只抿着嘴笑了笑,到底还是说起了锦甯:“今儿甯儿把如棋送回来了。” “送回来就送回来呗……等等,你说如棋?”蓝正杰原本有些不以为意,打发个把下人不很正常,可是一细想,又觉得不对。如棋不是陪嫁丫鬟么?“为何?” 王氏叹了口气:“说是不合她的性子……估摸着,是如棋那丫头心大了,甯儿不喜欢。” 蓝正杰明白过来,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喜欢就算了吧,多大的事也值得你惦记。” 看丈夫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王氏真觉得想捏他两把。或许男人都这样吧,觉得无所谓。喜欢就对她好,不喜欢就冷下来。心里莫名的有些寒气,还好自己是正妻。当然,她就是相当妾也不可能不是? 其实这些年蓝正杰对她是真的好,多少人给他塞小妾啊,都给婉拒了,回家还把这事当笑话讲。王氏是笑着听的,还打趣要是他喜欢就纳了,可心里还是莫名的有些酸。酸什么呢?谁喜欢给自个丈夫娶小妾啊?可这就是女人,是命。 蓝正杰是不想有第二个祝氏了,虽然他是祝氏的儿子,却还是觉得揪心。若是他娘能嫁给个小门小户的当正妻,总不会活的比现在累。如今祝氏看着风光,可是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不在身边,她真的幸福吗? 如果不是自己出息了,祝氏还只是个妾,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的妾。 他不想家宅不宁,更何况王氏又不是金氏,年纪越发的大了,心底对颜色的那点兴趣也就渐渐消去了。看见长得漂亮的女子,早就学会目不斜视了。漂亮有什么用?一时高兴了,却闹得家里长久的不安生,何苦呢? 王氏耐着性子把心里的担心说了,又暗示道:“别忘了,甯儿的身子……” 蓝正杰其实早就不挂心了,锦甯看着比小时候健康多了,连生病的时候都少了。这时想了起来,真有些忧心了,又抱着期望:“说不定……说不定那孩子如今好了呢?” 王氏叹气:“就算好了,你女婿也是世子啊” 这倒是,哪个权贵家里没几房妾。可是女婿房里的事情,他当丈人的该管么?有些纠结的道:“这事……甯儿未必就是那么想的。” “我也不是把她往坏了想,不就是想问问甯儿,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么?我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儿?就是怕她一时想岔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蓝正杰想了想,也就点了头:“这样吧,过两天是老爷子生辰,你给那边下个帖子,锦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在私底下问问她。” 王氏也就是这个意思,uu看书 .uuansu.om 不过是先跟丈夫知会一声,免得他到时候知道了,又怪她多事。“我省得,老爷子的意思,不是整寿家里人聚一聚就好了。对了,候府那边,娘应该也会跟着侯爷过来。” “真的?”蓝正杰跟个孩子似的高兴了,他如今是难得见一次亲娘,主要是他不乐意去武郡侯府,祝氏也很少出门。就是偶尔见面了,母子两个也说不上几句话。 听见王氏还是喊婆婆“娘”,他就觉得这个媳妇真没娶错了,抱着她傻笑。 “我还能骗你?”王氏白他,真是个憨子。 也庆幸,蓝正杰是个直来直去的憨子。 锦甯接了固国公府的帖子,问了靖王爷的意思,便开始着手准备贺礼。这跟自家重孙女给太爷爷祝寿可不一样了,备礼物不能爱送啥送啥,得看顾上公婆的面子。 当然,私底下还备了另外一份礼物,保准老爷子高兴。 靖王笑着说同去,和老爷子也很久没碰面了,身为晚辈去凑个趣。 靖王妃没说啥,但也没反对,锦甯想,让公公婆婆陪着自己去给太爷爷贺寿,是不是有点那啥?不管了,反正王爷说了,他和老爷子是忘年交,就无所谓了。 倒是阿常,这还是第一次以重孙女婿的身份正式去拜访老爷子,这和回门那天可不一样,突然就有点紧张起来了。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九十八.当家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阿常是什么样的性子呢?这世间万物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基本上不会有多余的情感。所以说他紧张,其实不过是博君一笑,彩衣娱妻。 于是锦甯笑了,她又不是个棒槌,夫君这样卖力表演,就算不好笑也得硬笑个满脸桃花不是? 这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换了旁人,譬如这世子这屋里大大小小的丫鬟们,世子妃的陪嫁们,媳妇子们,全都一副莫名其妙的脸,不知道世子和世子妃有什么玄机。 临到出门的日子了,陈氏似乎才想起贺礼的事情来。把锦甯叫来一问,贺礼一抬,这位愣怔了好半晌,冷哼了声——她本倒是好意,怕儿媳妇年轻又是新嫁,不敢动用府里的东西,以至于通都是她自家嫁妆里的玩意,这拿到亲家去送礼得多丢人啊谁知道这位半点也不客气,小半车的贺礼都是从王府库房里出来的。 这么一下子,陈氏又不高兴了,这媳妇是真不客气啊 蓝锦甯是什么人啊,做事从来只有更周全没有最周全的娃,从小到大礼以行止就没让爹娘担心过,也没把她这个婆婆放眼里过,还能为这点事情庸人自扰,让她现出婆婆的体面来。 陈氏那叫一个憋的难受,没得显摆自己的大度慷慨,连贤惠都没了。 不过想想到底是人家老爷子大寿的日子,王爷又自称晚辈,为这点事找媳妇的碴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便忍了。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反正这位也不关心王府的事情,有个能干的媳妇不是好事?怎么说也是自家人嘛可谁让这位从前的经历实在太曲折,习惯了把人往坏处想。王爷不也就这样跟她过了十几年?人非要往歪处去想也没法子。 反观靖王爷就没这么多想法了,他一直都是不理内宅事的,一来是韩氏过门后管的不错,二来王府人口相对而言比较简单,他闲散惯了也就没那么多应酬,库房满满的。就锦甯这样安排,还觉着是不是添两个鎏金漆彩的宝瓶?最终还是顾着儿媳妇的面子,点点头表示满意了。 锦甯可没费多大心思在这两位头上,反正他们点头认可了就行了。和阿常恭敬的请王爷王妃上了前头的车架,然而自己跟阿常一辆。车夫吆喝一声,滚辙走人。 王氏和蓝正杰亲自出来迎了,锦华和梁微绮笑盈盈的跟在爹娘身后看着妹妹妹夫。锦甯也没嫁多久,不过小三个月罢了,说起来还是新媳妇,不是这样的日子,根本回不得娘家的。 往日她在的时候倒也没觉得,等她嫁了,忽然就挂念起来了。情谊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因为梁微绮开始跟着王氏系统的管家了。 梁微绮是公主,可生母身份低,蓝贵妃虽然接受了她,却也没怎么管过。虽说有宸帝宠着,但宸帝还能跟她说些内宅里的事情啊?左不过是多过问两声罢了,显得荣宠。如此下来,当梁微绮还是公主的时候,是压根没怎么学过管理家宅的。 不是她不受重视,只是谁家的公主学这个啊?多半都是招驸马盖了公主府自家过日子,驸马还得一天三次的给她请安,内宅静得不能再静,一个管事的宫女嬷嬷就足够了。可谁能想到梁微绮会嫁给锦华呢?怕是她察觉自己喜欢他的时候,也不敢这样奢侈的去想。 招驸马和尚驸马不同,招来的驸马完全是公主的附属品,当然人家也能有家眷,只是跟人公主顶多是个脸缘,连请安立规矩都是反着来的。尚驸马就是公主嫁人,做人家的媳妇儿,得伺候公婆服侍夫君。大梁的公主从来就没几个愿意这样的。 所以说,锦甯为啥跟梁微绮亲?就是因为小七公主没有那份高傲劲,腰能弯,膝盖也可以软。 锦甯还在家的时候,梁微绮基本上没啥事情做,其实王氏也没事情做,大半的事情锦甯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了的。就是做事,王氏也喜欢问一问她,为啥?这姑娘考虑的周全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锦甯的对策一拿出来,王氏满意准可了,这事也就完了,完全不用闹心。 对下人来说也是一样的。因为老爷子的关系,锦甯在仆妇眼里那就是头一等不能得罪的主子,还让人服气,因为她不会乱罚,也不偏袒。哪怕是她屋里的丫头,犯了错也一样罚。 当然,得照着她屋里的规矩来。 按说这么一来其实还是会有人觉得她偏心眼,不服气。可不服气不成啊,人家有老爷子撑腰,有王氏信任,您有么? 固国公府本就没什么多余的人,自然就和谐了,无非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可自打她嫁了,梁微绮便有些焦头烂额。 王氏闲惯了,再接手就有点不乐意。不是忙不来,是不喜欢了。过清净的日子多好,偏要为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折腾,有意思么?年轻的时候还爱争,跟金氏争,跟大房三房争。可如今没人跟她争了,就觉得没意思起来。想了想,甩手把家世分给大媳妇二媳妇和眼看每两年就要出嫁的小女儿。 锦曦还好说,从小跟惯了锦甯的,怎么处理事情都不回避着她,看了个眼熟。虽然刚接手时有些手忙脚乱,没半个月就好了。再者,王氏也是觉得还有些早,便只挑了些轻省的事情给她做。 孙慧茹还是新媳妇,对王氏这个婆婆来说,还处于观望阶段。虽然儿子迎亲的时候满心欢喜,但到底只是成了婆媳,还隔着一层,没办法轻易信任,于是大半的事情都交给了梁微绮。 (从这里大约也看得出来,其实陈氏真没把锦甯当外人,只是抹不开面子,才成天想找碴。) 梁微绮自打进了蓝家的门,就没经历过这么忙碌的时候。每天天刚亮就有管事婆子等着禀事儿,吃个早饭也没办法按部就班——人家巴巴地杵在外头候着你呢,你能安心吃下饭去? 上午和婆婆聊聊天谈谈心,感慨感慨人生。好不容易能歇会,就得起来安排午饭的菜色等等一干杂事。下午陪儿子女儿玩会儿,培养培养母子感情,再安排晚饭和明儿早饭的事情——按说她不必那么累,可她是个半吊子,虽然锦甯说过一些,但纸上谈兵谈何容易?还是得实战演习啊也是不过二个多月,生生瘦了五六斤。 终于慢慢开始习惯了,才发现原来当家不是那么简单的。总有应酬吧?总有亲戚吧?就像这回老爷子生日——和办皇家宴席不一样,规格等等通通推翻重来,好在不过是修改,她还应付的来。就是真不行,王氏这个婆婆是当假的? 双方见过了礼,蓝正杰王氏应了亲家去厅里喝茶,梁微绮迫不及待的拉了锦甯诉苦。锦华冲着阿常世子无奈的笑了笑,哥俩找锦奇玩儿去了。 “你婆婆有没有刁难你?家里事情多不多?”梁微绮还是关心锦甯的,上来先问的她。 锦甯笑了笑道:“不曾,也就和在家差不离。公公是不爱理事的人,韩姨也能帮上手,倒是比在家还清闲些。” “你是好命啊”梁微绮感慨了一声,开始埋怨自家公公怎么就没个能干的姨娘?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姨娘都能管家了,固国公府还能像如今这么安宁和乐?自己真是个傻子,又笑道:“我知道堂弟待你极好的,可是那位有那么好说话?” 锦甯道:“许是木已成舟,当婆婆总不能挑拨了咱们去,自然就千好万好了。” 这是她的心里话,纵然陈氏看她不顺眼,却从没做什么让人恼火的事情。所以锦甯也敬着她,她是长辈,是阿常的母亲,这是应该的。 但这话梁微绮是不信的,当婆婆的能跟当**一样?想着锦甯性子好,不愿意编排婆婆,也就不说了,又开始抱怨管事:“……总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说,几个铜子的事情,怎么就值当他们争成那样?你瞧瞧我,都掉了好几斤肉了。” “家事无小,国事无大。”锦甯笑了起来,梁微绮只是嘴巴上说说罢了。她人倒是瘦了,可是精神却很不错,想来这些日子分明是心满意足:“连微末处都做好了,还能有什么担心的?难不成你还巴望着家里出点大事不成?” “哪里就那样想了,不过是顺嘴。”梁微绮一想也是的,又想到锦甯拿家事跟国事比,笑了起来:“父皇可不就跟咱们似的,成天跟大臣们算计些许小事?真是可乐。” 梁微绮是不敢去想皇帝成了家庭主妇是什么样子,但一想那些大臣就跟仆妇似得碎嘴,便乐不可支起来。 锦甯也笑了起来,其实她明白那不一样。大才治国,小才理家,说那话不过是打个比方。不过也不去跟梁微绮分析这些,她们之间说笑罢了,不用太认真,便也跟着一同乐呵。 正乐着,外头守门的丫鬟道:“小少爷和小xiao jie来了。” 正是翔儿和婠儿,家里只这两个宝贝疙瘩,也不用排行,直接小少爷小xiao jie这样喊起来了。 本来按照规矩,uu看书.uunhu.om 是该喊孙少爷和孙xiao jie的。不然辈分有些乱,若再有个孩子,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不过是在梁微绮屋里,也就没那么大规矩,毕竟叫梁微绮听自己儿子是孙少爷,也挺怪。 两个小猴子睡了午觉起来的,还有些迷糊。一见了锦甯,便立时醒过神来,欢天喜地的扑过来了。 “姑姑,婠儿好想你。”婠儿扑进她怀里,吧唧一口亲在锦甯脸上,脆生生得拍着马屁。 翔儿也不甘示弱的抱住锦甯一条腿——他个太小,锦甯坐在椅子上,他够不着胳膊,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眼巴巴的望着她:“翔儿也想姑姑了。” “姑姑也想你们。”锦甯真是有些吃不消了,怀里塞着一个,腿边巴着一个,多可乐啊?可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她就是喜欢小孩子,纯真可爱的小孩子。回亲了婠儿一口,又揉了揉翔儿的脑袋,柔声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生的呢”梁微绮在一旁吃干醋,叹了口气:“真是白养他们了” 锦甯也不劝,故意闹她:“侄子侄女和姑姑亲,不知道啊?” (很久没和亲们打招呼了,貌似这就开学了?还在上学的亲,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没在上学的亲们,和冬雪一起努力奔小康吧~~那个,“晴子”这个算是咱得昵称么?怎么想滴?)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二百九十九.闲谈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没一会孙氏也过来了,锦甯与她并不亲近,只起身唤了声“二嫂”便继续逗两个小的玩。倒是梁微绮与她妯娌一场,锦华锦奇两兄弟素来和睦,二人也就好了起来,彼此有说有笑的,也不冷清。孙氏本就觉得自家与大姑奶奶不亲,她是个谨慎细致的人,学不来那没话找话的做派,看锦甯和两个孩子玩的热闹,也就松了口气,专心与梁微绮说起话来。 梁微绮笑意盎然的道:“可是锦华把二弟叫去了?只妹夫那怪脾气,也就他们兄弟两个能说的上几句话了,你可莫要不乐意啊” “哪里就不乐意了。”孙慧茹脸微红,娇嗔的看了她一眼,“大嫂莫当着姑奶奶的面消遣我。” 锦甯在一旁听得直笑,故意道:“大嫂,你妹夫如何怪脾气了?惹得你这样嫉恨。” “合着你们两个如今欺负我一个?以为我没人帮啊秀芹、夕霞,快过来帮本公主掌这两个丫头嘴板子。”梁微绮一边说着,一边就笑了。秀芹、夕霞知道梁微绮不过是作怪,压根就没当真,只在一旁低头笑着,齐齐道:“启禀公主,女婢们不敢。” 她们是从宫里跟出来的宫女,再过一年就满二十了。本来宫女二十五岁才得出宫,梁微绮从前没在意过这事,但自打嫁了人之后,对这方面也多有了解,也晓得到了年纪才放出去的宫女难嫁好,便早早的允了她们,二十岁便可以回家嫁人。 左右是她身边的人,宫里也不能来讨要,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梁微绮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她们:“真真是,一个两个都是怕事的,哎,气死我了” 孙慧茹年纪本来就小,哪里架得住她这样真真假假的生气,忙劝道:“大嫂默契,妹妹和姑奶奶不过是说笑的。” 锦甯则压根不理会她,对着两个小的道:“你们娘生气的模样可丑,不如跟姑姑会王府如何?” 两个小没良心的马上叛变,兴高采烈的迭声答应。 “真是白养了”梁微绮又感叹一句,这俩小白眼狼啊,平时好吃好喝好伺候的,他姑姑一两句话就给勾去了,这娘当的失败啊又无所谓的看向锦甯:“我倒是乐意的,只怕爹和娘惦记。这两小东西平时闹腾的很,最近我又忙的陀螺般,不如真个替我带两天吧?” “成啊”锦甯笑着应了,点点两个小的,笑道:“晚上就跟着姑姑一块儿到姑父家去,可不许吵着要娘亲”听两个小东西开心的应了,才笑道:“去玩吧” “听说奶奶也会来?”目送了小家伙们出门,锦甯才笑着向梁微绮问道。 “好像说是要来的,还有乔乔那个丫头。”梁微绮点了点头,想起那个小女孩,又有些无奈起来。才几岁的孩子,却被那个家里的人一同的漠视了,爹不亲娘不爱的,相比起来,自家的两个宝贝可真是幸福多了。“那孩子挺懂事的,就是有些怕生。”说完,还叹了口气。 “乔乔是谁?”孙慧茹好奇的问道,她还没见过乔乔。 锦甯转过脸,二嫂脸上单纯的好奇让她松了口气,看来是真不知道:“是我三叔最小的女儿,小名就叫做乔乔。”至于大名,据说蓝侯爷被老爷子教育过后回家关心了一下小女孩,起了个名字就叫蓝乔,还真是俭省。 孙慧茹下意识的道:“就是那个番邦公主的……生的那个孩子吗?” 锦甯和梁微绮都知道她话中未尽之意,乔乔就是武郡侯府的污点啊,大概也没几个人不知道的。这事被人当笑话看呢,堂堂武郡侯家的嫡子被那个没脑子的波谷银铃算计,竟然还算计成功了乔乔就是证据啊……也难怪人家不待见这孩子。这个世道,三叔没把她溺死就算善良了,更何况还让她平安长大,虽然从前没少受欺负。 锦甯道:“总归是三叔的孩子,从前也太不像话了,如今养在奶奶身边,总算叫人放心些。” 除了不用担心乔乔被人欺负,也不用担心她被波谷银铃那个傻女人教坏了。有祝氏护着,乔乔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再加上她生的讨喜,虽然跟亲爹还是不亲,倒是让蓝侯爷挺喜欢的。当然,这种喜欢也是很相对的,比起嫡子嫡孙来,不过尔尔罢了。 大房三房的孩子都和祝氏不亲,自然祝氏对他们也就淡淡的。自家孙子孙**秀着呢,一点也不眼馋,就是平日里看着金氏那佛堂里热热闹闹的,自己这边就格外冷清起来。三房对乔乔不在意,却也不会愿意让祝氏来带,只不过是侯爷发话了,只好照做罢了。真的抱了过去,也就撒手不管了,渐渐的简直就忘了有这么个孩子在,如果不是祝氏常常带出来露个脸,或许蓝正齐都不记得有这么个女儿在了。 祝氏对乔乔好,乔乔感受到了,自然也就跟她亲近了。小孩子的喜恶很简单,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如今这一老一小两个,倒真像是亲祖孙俩了。 孙慧茹觉得大嫂和大姑奶奶似乎都对那孩子没什么恶感,倒不禁有些奇怪。自己想了想,估摸着大概是觉得如今进水不犯河水,便没那么在意,也容易生出些同情心来。只是心里又好奇,便巴巴的望着二人。 梁微绮便简单的说了乔乔的事情,引得孙慧茹惊呼连连。她家中人口简单,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也还好,爹娘也很少跟她说起这些大户人家之中的阴司事情。本来她出嫁前,她娘是想提醒两句的,不过被她爹阻止了。人家固国公府一家上下和美的很,你教女儿提防人家做什么?里面的哪一个她都惹不起,还不如不知道的好。她娘想想也是,便什么也没说。 所以听见发生在乔乔身上的那些事情,便不自觉就叫了起来。 她是个聪明却简单的人,一直过的很好,也一直被保护着那样过下去,所以那些黑暗的一面,是她没机会接触的,才会格外的觉得吃惊。 “原来大户人家也不是什么样都好的……”孙慧茹有感而发,忽然恍然面前两个女子可都是大户人家出身,而且还是超级大户——一位是公主,蓝家的媳妇儿;一位是郡主世子妃,固国公府的眼珠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嗫嚅道:“我……我不是说你们……” “知道知道,没事,皇宫里的阴私事儿更多,只是从来不摆在明面上罢了。”梁微绮知晓她并无恶意,也就一笑了之,还拿宫中之事说起笑来,只是她笑的有些勉强罢了。 这样的话也就这种私人的地方能说说了,哪怕她是公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锦甯对她们笑了笑,安慰道:“普通百姓家里还有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呢,人越多越是如此,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你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万事不放在心上。”梁微绮笑起来,顺手捏了她的脸一把。本只是随意的玩笑,一捏之下却起了兴趣:“看这皮肤嫩的,简直能掐出水来,跟婠儿有的比,可是有什么秘方?” 但凡是女人哪有不爱漂亮的,孙慧茹下意识的便望了过去。先前还不觉得,仔细一看还真是的,bái nèn嫩的脸,透着点点儿红润,极是可人。 眸子闪闪的亮了起来。 锦甯也是一怔,好好的怎么说到她身上了,就是想岔开话题也不带这样的不是?无奈的道:“咱这是天生丽质……” 两个人便笑着上来闹她,挠痒痒等等小招数梁微绮是无所不及其用。孙慧茹不敢这么有样学样,只笑眯眯的拦了她的退路。锦甯躲不过,只好气喘吁吁的讨饶,uu看书 uuash 脸都憋红了。 “也没什么的,不过就是多喝水,兑点蜂蜜最好。”锦甯平复了一下呼吸,才慢慢说道,看着两人专注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的闪烁。这哪里是她的“秘方”,不过是前世一些基础保养的法子,此时拿出来显摆罢了。那句“天生丽质”还真不是谎话,虽然有先天鬼气的助益才能有如此功效,但确实,她这个身子本身体质就很不错。“青条瓜(黄瓜)切成薄片,每隔两日在脸上敷上一刻钟,可以美白,牛乳其实也是可以的,不过有股子味道,得看你们习惯不习惯了……” 长篇大论的说了几个知道的,看着二个嫂嫂越来越亮的眼,锦甯那个汗啊其实她前世还是用护肤品居多,毕竟那时都用这个,有钱的谁还贴黄瓜啊?都有黄瓜精华面膜了…… 两人怕记不住,还让丫鬟拿笔记了下来。 “夫人请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和大xiao jie入席。” 和美容有关的话题一说起来,就没办法停下了,等到丫鬟脆生生得声音传来,三人这才发觉竟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彼此都有些讪讪然。 “蓝侯爷和侯爷夫人到了么?”梁微绮第一个站起来,装似随意的问道。 “已经到了好一会了,侯爷夫人带着孙xiao jie正和夫人说话,侯爷被老太爷叫去了。”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漂亮的乔乔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武郡侯府来的人不多,除了蓝侯爷与祝氏这个二夫人,大房和三房的两个媳妇也都跟着来了,因着有言在先,一班重孙重孙女也就没到场,只祝氏带了乔乔一个人。 老爷子端坐在高堂上,看着地下的儿孙依次给他贺寿,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先是侯爷夫妻,然后是大房三房,再由蓝唯真带着二房行礼。等靖王夫妇带着阿常锦甯上前祝完寿,便大手一挥,让大家随意吃喝起来。 看着都是自家人,可彼此间还是很客气。尤其大房和三房,对待蓝正杰和王氏的态度完全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前可说是趾高气昂,面对二房时总有一种优越感,盛气凌人的,叫人觉得不舒服。而如见,他们面上都是笑盈盈的,说着谦和恭维的话语,彼此之间的气氛真的很像是客人,而非一家人。 老爷子其实心里也许并不希望造成这样的结果,但他也明白,二房和大房三房天生气场就不合,就算留在武郡侯府里,也不会比如今好多少。他还在的时候或许表面上还会掩饰一下,当然当着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孙儿孙媳妇也不会给二房明面上的难看,但背地里就说不定了。 把二房摘出来,是不想白糟了孙子孙女的好人才。如此聪慧灵秀的孩子,早熟又懂事,好好培养定然是栋梁之才,如今锦华锦奇也没辜负了他的期望;而若是像那时候那般长久下去,在他们心里种下怨恨的种子,对蓝家何尝不是一场祸事。 如今的武郡侯府,早已大不如前,比起自己在时,可说是天差地别的,门庭冷落了许多。不过这样也好,别让他们总是仗着是蓝家的子孙便盛气凌人。学学退一步海阔天空,未尝不是一种历练。 譬如老三蓝正齐,不正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事情而成熟了许多。比起从前那个做出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的人来,如今能定下心来镇守戍边真是叫人欣慰。 活在老鹰羽翼下的小鹰永远学不会飞翔,当年是他管的太多,如今再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几个孩子早早就吃好了,看模样是有一个算一个的端坐,可偷偷转动的小脑袋还是泄露出了他们的无聊。只有乔乔,一直沉稳的坐在祝氏的身边,默默低头吃着祝氏给她夹的菜。 祝氏把乔乔教的很好,可就是因为有顾虑,所以教的太好了,完全没了小孩子的天真可爱。 其实锦甯他们也差不多,谁乐意吃饱了还干坐着看别人默默吃饭?这食不言寝不语的箴言,从老祖宗那辈子开始,就执行起来了,只不过后世被渐渐忘了罢了。 “吃饱了没?”看众人几乎都不怎么再动筷子了,老爷子率先开了口。众人便都放了筷子,应和起来,老爷子便道:“让孩子们都去玩吧浩文媳妇你和靖王妃带着老大老三家的到后院去说话吧我们大老爷们的说说话。” “媳妇知道了,爹。”祝氏起身福了福,低声应了,牵着乔乔的手跟靖王妃一道走了,刘氏、王氏和公孙氏默默的跟上。 梁微绮和锦甯也领头告退了,屋里一下子便空了一大半,老爷子领着一干“大老爷们”去了外堂里,一干小丫鬟们便进屋收拾起来。 照旧陪着两位嫂嫂说话,曦儿和宜儿也在,三个“已婚妇女”便围着两个小丫头说起话来。曦儿本就是活泼的性子,宜儿也懂凑趣,再加上婠儿翔儿,屋里热闹个不停。 婠儿和姑姑们闹了一会,忽然道:“跟着太奶奶的那个姐姐婠儿是不是见过?” 本来在宗祠是见过的,不过婠儿年纪小,过了那一时也就不怎么记得了,只是觉得乔乔面善,便问了一问,一旁的翔儿也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太奶奶有多喜欢他们,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小孩子总有一种独占心里,不喜欢对自己好的人再对旁人好。小双胞胎两人之间偶尔还会为这个争执,更何况是旁人。 梁微绮与孙慧茹面面相觑,皇家宴会的时候两个小东西不是陪着去了武郡侯府?祝氏不是接到自己院里去了,难道没再遇上?只听锦甯笑道:“上回见过的,许是日子久不见了,你们两个就忘了。那不是姐姐,是小姑姑,记得,莫要喊错人了。” “正好,姑姑也想乔乔妹妹了,不如婠儿和翔儿去奶奶屋里请小姑姑来好不好?”锦甯笑道。 两个小孩子也没多想,大声的应了好,便手牵手去王氏屋里了。 “怎么回事?”梁微绮略皱了皱眉头,低声问起锦甯来。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养出目中无人的性子来,但看两个孩子的表现又不像那么回事,便有心问一问。 “是奶奶想多了,当初乔乔到她身边的日子短,怕她跟着波谷银铃学坏了,就让乔乔呆在屋里,没让他们见面。”锦甯叹了口气,祝氏还是太谨慎了些,乔乔那孩子,眼神干净的很。只怕波谷银铃压根就没在意过这个自己侍女所生,却挂在自己名下的孩子。 梁微绮点了点头,说道:“我方才看乔乔妹妹,行止倒也端正,奶奶教导的极好。”这话是冲锦甯说的,为祝氏辩护呢锦甯当然不会因为乔乔觉得祝氏不好,怎么说祝氏也是很疼她的。再者,乔乔说到底终究不是祝氏的亲孙女,亲疏有别,自然不能比。 孙慧茹却道:“只是有些太安静了,都不像孩子了。” 谁经历了那些事情,还能不成长起来?说完了,孙慧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带开话题:“一会我们去草坪上坐坐吧?今儿天气不错,又正好大家都在。” 梁微绮自然没有疑义,便问锦甯她们道:“不如把你以前用来野餐的毯子也拿出来,让丫鬟们准备些小点心,咱们也来一次野餐如何?” “大嫂总是惦记着甯儿那点子东西。”锦甯笑起来,弯了眉眼:“大嫂开口,自然没有不应的。只不过这野餐,让丫鬟们准备点心就没意思了,不如咱们自己动手如何?” “好啊好啊正好我跟母亲新学了一样糕点,一会坐给嫂嫂和姐妹们吃。”锦曦头一个积极响应,王氏这阵子手把手的教她家事,有时候还教她一些厨艺。 她们这样的贵女,厨艺未必要好,但却必须有几道能拿得出手的菜色和点心。到时候嫁了人,婆家应酬起来,也好拿出来炫耀。 自家的媳妇多贤惠啊,就算出身好,也还是会做菜,做女红。 孙慧茹也没意见,倒是梁微绮叹了口气,点了点锦甯的额头:“明知道我不擅长厨房的事儿,还故意拿这个为难我。”她是公主来着,宫里谁让她做饭啊?煲个烫还能够,反正也不用她亲自动手,可是野餐哪有煲汤的啊? 锦甯吐了吐舌头,笑道:“嫂嫂自然只要负责吃就好了,我和曦儿都包了,如何?” “你真会做?”梁微绮也顾不上自己那点拿不出手的手艺了,惊讶的问道。从前锦甯房里虽然常常出一些新奇的糕点,可她不是只出点子不动手的么? “嫂嫂一会就知道了,等乔乔来了,我就着手准备了。”锦甯得意的一笑,炫耀道。 锦曦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唉唉叫道:“完了完了,姐姐动手做点心,那我的一定没人吃了。要不我就不献丑了吧?”她可是吃过锦甯亲自动手做的点心的,那味道……真叫人惦记。要不是姐姐鲜少动手,就算自己做也是姐妹两个偷偷的吃,大嫂她们哪里还会怀疑 “你可别想躲懒”锦甯笑开了脸,转头对上宜儿渴望的眼神,怔了一下,便柔声道:“宜儿想不想和姐姐一起?” 蓝宜怯怯的点了点头。 婠儿和翔儿拉着乔乔回了屋,u看书uunshu.cm 三个小孩子似乎相处的不错。乔乔看着是最安静的,两个小的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与她说话,不一会,乔乔脸上的笑容便满溢了起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灵秀。 要不怎么说小孩子之间没有距离呢?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童言童语,最真挚也最动人。 乔乔生的像蒙族人多些,但又有三叔蓝正齐的遗传,整个人,怎么说呢?混血儿一般都精致漂亮的不像话,乔乔正是如此。 梁微绮和孙慧茹也被惊艳了一把,方才她们那桌和祝氏那桌离的有些远,看不真切,这到了眼前了,便被镇住了。婠儿就是个小美人了,这乔乔却生的更加精致。亏的是候府的女儿,若是别家的……长大后别说是一女几家求,就是有人强抢都未必没有可能 看着俩个嫂嫂对乔乔善意的样子,锦甯开心的笑了笑,吩咐下人去准备野餐用的东西,自己也俩个妹妹钻到厨房去了。 做点心无非用到面粉之类的东西,宜儿不懂,没一会便弄的满脸白面。看着那无辜的小脸,锦甯锦曦俩个乐不可支的笑起来,等准备的差不多了,才让她的乳娘带去换身衣裳。 趁着无人在侧,锦曦忽然拉住锦甯小声道:“姐姐,娘说让你晚一些走,她有话想跟你说。” 锦甯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零一.寿桃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做点心其实是需要一点耐心的,大半的事情诸如和面之类的都由厨房里打下手的婆子们代劳了,她们要做的不过就是调味之类的小事,所以两人便在厨房里说笑。梁微绮她们等的有些不耐,便过来寻她们,在一旁好奇的瞧着,显得很是有兴趣。 “看着好像也不难的样子。”孙慧茹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她也是会些厨艺的,倒不似梁微绮那般一窍不通,只不过瞧了几眼,便有些跃跃欲试。 锦甯笑道:“二嫂莫急,这回还是让我和锦曦来,下次有机会了,再请两位嫂嫂动手做一餐,招待我们好了。” 孙慧茹小脸微红,点了点头,梁微绮乐呵呵的道:“可别带上我,我只负责吃,做是不能的。” 几人说笑一会,热腾腾的点心便出炉了。丫鬟们拿精致的点心匣子依次装了,摆在桌上很是有些赏心悦目。几个小孩子便看的眼馋起来,锦曦拣那软糯的喂了他们吃了两口,便让人装进食盒里。 众人便向着外头走去。 “曦儿,你可知道娘找我有什么事?”锦甯故意落后两步,拉住锦曦,悄声问道。 锦曦困惑的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娘没跟我说,只叫我传个话给你。”锦曦无辜的眨眨眼,一脸好奇的样子:“姐,你说娘是不是觉得姐夫一家nuè dài你了,所以想找你问问?” 在她单纯的脑袋里,能想到这个都不容易了。锦甯无可奈何的瞅了她一眼,回道:“放心吧,你姐夫一家没有nuè dài我,就是母妃都待我很好。” 这个鬼丫头,居然想来试探她? 锦曦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担心你?他们对你好那就再好不过了……是真的么?” 锦甯似笑非笑的瞧她:“难不成你愿意是假的?” 好吧,她还是斗不过姐姐的。锦曦朝着她吐吐舌头,窜到前面跟梁微绮她们说话去了。娘交代的事情可算是没办好,不过知道姐姐是真的好,她就高兴了,也就把旁的都抛到脑后去了。 蓝锦甯偏着头望着前面的几个女子,都是和她一般大的姑娘,说起来,最多也就相差那么三两岁。然而人生的际遇却有许多的不同,无论是梁微绮,亦或者孙慧茹还是她,都是如此。如果她不是重生的,都不敢想象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是怎样走到“重要”的地步的。想来那女孩子必定要受许多磨难与苦楚才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想起自己已经经历过的那些,即便早就过去了,还是觉得毛骨悚然,这样的世道,于女子而言可谓艰难。当然,她也知道自己是按照现代人的思维去想的,换做旁人,只怕不会觉得有什么,大家不都是这样过的么? 不过,王氏到底寻她有什么事呢? 若不是有什么要紧又不能当着大家说的事情,王氏断不会让锦曦来传话的。可是什么样的事情,是王氏得偷偷摸摸着跟她说,连锦曦都让不知道的? 锦甯全然摸不着头脑,只得把这事先抛到一边,反正一会王氏总要挑明的,何必再这会子费这脑子,还不和大家快快活活的热闹呢 花园子里的热闹总是最吸引人的,老爷子的屋子里园子也不远,隐约听见了笑闹的声音。 “外头怎么了,这么热闹?”老爷子领着众人走出屋子,随手找来一个护卫,问道。 “是两位少夫人和xiao jie们,领着孙少爷孙xiao jie在做游戏。”什么野餐之类的,护卫们听不懂,就全当是游戏了。可不是么,看几位平时内敛的少奶奶姑娘们玩的这么欢,也难怪他这样想。 蓝侯爷不禁向着那边的方向望去,凭着衣服隐约能分辨出谁是谁。只是他对二房的孙女们都不大熟悉,只能认出三个小的,三房的孙女乔乔倒是好认,最安静的那个女娃娃就是了。 虽然看不见她们脸上的表情,但蓝侯爷大约也猜得到,乔乔脸上必定带着在武郡侯府所没有的笑容。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妒忌他儿子起来。 “小孩子就是活力充沛啊”老爷子呵呵笑起来,中气十足。蓝正杰一脸欣慰的望着远处,又看看自己的两位“父亲”,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憋屈了半辈子,但最终还是挺起了胸膛。他的人生,又这样或那样的曲折,离开武郡侯府的时候,觉得委屈不舍过,也觉得qing song guo,那心情复杂的,连他自己都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然而看着亲生父亲脸上的那丝羡慕,从前那些怨憎忽然一些之间便消散个干净。 护卫忽而带了个婆子上来,似乎刚从厨房里出来没多久,身上似乎带着一股子热腾腾的热气。 “老太爷,这是大xiao jie做的福寿桃,刚出笼的,请您尝个鲜。”那婆子笑着献上食盒。 “她倒是有心,怎么不亲自来说?”老太爷本来满脸的菊花就够可爱了,还要故意找碴,收不住的笑容配上那哼哼的语气,还真是逗人。唯真爷爷很不给面子的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蓝侯爷倒是不敢,只得忍着。蓝正杰一边忍着笑一边伸手接过食盒:“行了,东西留下,你忙吧,跟甯儿说一声,老爷子很喜欢吃。” “我还没吃呢”老爷子等着孙子,有你这样宠女儿的爹吗? “爷爷,不是孙儿说您。甯儿做的东西,您什么时候不爱吃了?”蓝正杰摊手,叹气。 “得了,你还不是喜欢吃,说我作甚,五十步笑百步。”老爷子懒得跟孙子置气,好玩的甯儿又不在跟前,算了吧哼了一声,抢过食盒,又瞪眼:“既然是让我尝鲜的,你们就别吃了。想吃自个到厨房要去” “哎爷爷”蓝正杰抚额:“这么些,一看就是几个人的分量,您吃的完么?” 蓝侯爷被自家老爹和儿子的对话给囧着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放在武郡侯府,就那两个小兔崽子,可有哪个敢跟老爷子这样抬杠的?话说从前蓝正杰貌似也是不敢的,可为什么他现在敢了? 老爷子最终还是没有独吞,大方的每人分了一个,剩下的半个盒子都是他的。 这寿桃自然还是来自于前世的记忆,中国人给长辈过生日,寿桃是一定要的。哪怕不吃,也得摆上一盘子。当然,那时的寿桃就不定是这么传统的做法了,什么冰激凌馅的,什么糯米酥皮,花样百出,味道也有千百种。但锦甯前世就爱这种传统的,最好是豆沙馅。不过考虑到老爷子一辈子就是个食肉动物,锦甯也就做了几个肉馅的,送给老爷子的,大半他都爱吃。 当然锦甯不会想到老爷子当着自家儿子孙子还能这么小气,不然她也不会只说是给他老人家尝鲜了。 玩的正开怀的女孩子们当然没注意到老爷子他们在观察这边,只管自己吃喝热闹。等到肚子也塞满了,人也跑累了,便收拾收拾回屋里去了。锦甯抽了个空,寻了如书去给靖王妃和阿常递个话,说是今晚想在娘家住一晚。没一会如书便回来回禀,说王妃答应了。 阿常自是跟他一块儿住下。 陈氏也是想通了,为难锦甯她是半点好处都没有的,还容易得罪儿子。罢了吧,看着她心烦,那大不了就眼不见为净。她最近常去寺里听禅,护国寺来了位得到高僧,禅语那是一套一套的,她似乎有所得。为人也就没那么爱钻牛角尖了,有那挑刺的功夫,不如去寺里走走看看。 吃过了晚饭,老爷子也没留人,蓝侯爷带着媳妇落寞的上马走人,想跟老爹说说软化吧,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要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跟他爹撒娇?他能做的出来这事么? 不过王氏自然不会让他空手而归,u看书uukashom 笑着送上了回礼,倒也简单,就是中午锦甯做的那寿桃。做法并不难,厨房的婆子们看一遍就都会了。丈夫晚饭前跟她说了声,她就惦记上了,又琢磨了几种不同的馅料,拼凑了八仙给各家都备了一份。 还是儿媳妇好啊 蓝侯爷正感动的想着呢,冷不防祝氏掐了他一把:“侯爷,我把乔乔留这儿呆两天。” “啊?这事你说行就行吧”蓝侯爷没注意,净点头了。 祝氏叹气,这位哪里注意到乔乔了?人家压根就没发现乔乔没跟出来 有什么可说的,还不如不说呢 靖王爷靖王妃就好打发的多了,就是王妃又有点膈应了。媳妇想在娘家住两天,她那破儿子凑什么热闹?离了媳妇他就不能活了? “娘,你寻我。”晚间,沐浴过后,锦甯穿着便衣到了王氏屋里,请安问道。 王氏看了她一眼,拉了她的手要她到自己身旁来,笑道:“我们母女俩好久没说过话了,就是寻你来说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女:“你们都下去吧” 一时间,屋里人便褪了个干净。锦甯越发觉得王氏要说这事只怕关系不小,便有些紧张起来。 王氏看着她道:“甯儿,你为甚把如棋送回来?”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零二.心疼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锦甯正要扶王氏在美人榻上坐下,她懒散惯了,于是家里到处都是这种可以坐又可以躺的东西,固国公府里如此,如今阿常和她的屋子也是这样。有时候阿常忽然起了心思,两个人就在这上面温存,很有感觉。听见王氏这么一问,锦甯就愣了,好端端的问起如棋做什么? 难道是如棋告状了? 可是不应该啊,就算如棋说了,照着王氏的性子,大约是不会管的。 锦甯就说:“如棋……其实人很好,只是不适合世子哥哥。” 王氏笑起来:“你还是叫他世子哥哥?听着多别扭,赶紧改了去吧” 看她笑,就不是责怪了,刚才的问句听着也不是责问,而是探究,王氏想探究什么? “习惯了,这么些年都这么叫着,懒得改了。”锦甯假装叹了口气,然后傻笑,终于把王氏按到美人榻上了,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王氏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噎住了。咳嗽了两声转头找水喝,锦甯赶紧给她倒了又端到她面前,亮晶晶的眼眸一直看着王氏。 王氏心里也为难,她想着如果锦甯是不愿意给梁乐桓纳妾,那她就劝劝,如果劝不来,就把那件事说给她听,就算只是为了子嗣考虑,锦甯也会妥协,她是个聪明孩子。 她知道锦甯一定会难受,可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从不愿接受到不得不接受,到最后主动给安排,那个心理过程谁都觉得难受。可是怎么办呢?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子得,除非你是公主,除非对方是入赘的,驸马不也是入赘的么?就是锦华,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情。但是两夫妻感情不错,她和梁微绮婆媳俩又处得来,加上心疼她和婠儿翔儿的出生,就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但是以后呢?锦华迟早会纳妾的,只不过一个两个就好,不妨碍夫妻感情。 锦华日后要继承偌大的固国公府,家里总要多人多些孩子,人多才热闹,才叫做世家。 可是锦甯这样看着她,她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甯儿,你是不是……不喜欢世子纳妾?”思忖了良久,王氏还是开口了,对上锦甯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原来王氏是想说这个。锦甯失笑,张口想回答她其实是不介意的。 是真的不介意,阿常和她是什么关系?认识了两百年了——那可是地府的两百年,相当于人世的六万年,那是个什么概念?就算是再普通的关系,到如今也早就量变成质变了。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 她不敢说她懂阿常,但从某些方面来说,她比一般人都了解阿常。他的个性、他的喜好、他的好恶,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她都清清楚楚的。而阿常也了解她,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阿常对她了如指掌,能够猜到她对任何事的反应是什么样子的——所以说她在阿常面前根本不需要伪装,因为那太可笑了。 人的一世不过百年,过什么样的日子,其实并不在于他们,而在于这个世界的生存守则。是什么样的人就怎么样生活下去,这就是阿常和锦甯的想法。 很简单,也很实际。 梁乐桓是世子,妾和庶子就是必然的东西。当然她和阿常都没有谈过这方面得问题,不是因为他们避而不谈,而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们谈不出什么来。既然是必然又怎么可能避免的了,无可避免就接受吧,没什么好纠结的。 可为什么呢,明明张了嘴,就是说不出那个“是”字。 王氏看着锦甯的表情了然的笑了笑,拉住她的手拍了拍,温和的说:“我明白的,甯儿。” “娘……”锦甯低低的喊了声,情绪无奈极了。她越是不想如此,面上的表情就越挣扎,看的王氏都心疼起来:“好了好了,娘不是要逼你,娘只是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咱们只能退一步——退一步海阔天空。” 像是感慨又像是叹息,也许她当年也曾为同样的事情挣扎过。 锦甯沉默着不说话,她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你越不想说什么,别人就越爱想象。王氏看着锦甯只觉得很心疼,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她们是女人呢?谁让锦甯的身子有那样的问题?如果没事就好了,看阿常那么宠她,或许她可以做到她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可笑起来。先前还说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竟然还那样期待起来,真是个傻的。 “娘这一辈子,已经足够了。你爹是个好丈夫,他没让娘为难,娘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才遇上你爹的……世子对你比你爹对娘还好,这得是多大的福气,甯儿要晓得惜福。”王氏莫名的感慨,是啊自己已经很好了,这京畿的夫人们有几个不羡慕自己的?丈夫那样专情,这么些年了统共就两个小妾,儿子出息,女儿也嫁的好,谁不说她是个有福气的?那些要家里有姑娘嫁人的,都想请了她做五福奶奶呢 可是就这样,自己心里还时常膈应呢上官氏已经不成器了,姜氏也本分,但相公到姜氏屋里歇着的时候,还是整夜整夜的翻来覆去,心里惦记的不行。明白归明白,做起来终究是苦。 锦甯笑道:“女儿一定是攒了几十辈子的福气,才有这样疼爱我的爹娘家人,还有世子哥哥。” 她笑的很真,何止是几十辈子?要真的一世一世的投胎,只怕也几百辈子了。那么长的时间,自己懒懒的躲在地府里,以为寻到了永远的家,没想到还是被赶出来重活了。不过总会结束的,可是自己和阿常呢?回去以后该怎么相处? 莫名的想起一些场景,血红色的曼珠沙华的海洋,红色的天空。好像是梦里见过的东西,可是记不大清楚了。记忆里有这些东西,但是她没去看过,因为判官说,去了奈河的左岸,就再也回不到右岸了。她这么懒的一个人,当然不会去过。 也许还能回到那时的样子吧,阿常还会变回冰冷冷的无常吧?不会再对着她这么温柔的笑,不会再处处呵护着她的无常。 “傻孩子……”王氏莫名的难受起来,几十辈子?那样拥有的一个男人,还是要和别人分享,难道就不会觉得不甘心?还真是够敢想的,轻点她的额头,强笑:“净爱哄娘开心。” 锦甯浅浅一笑,害羞低头的模样听话又乖巧。 王氏的手有点颤抖呢 许久没听见王氏再开口,锦甯抬头疑惑的看她,不期然的就瞧见王氏满目泪光的样子。她眸光轻闪,拿了帕子替她擦,轻声道:“娘,你怎么了,莫哭,女儿真的过的很好。” 王氏是极想放声大哭的,可是她不能。当家主母的体面,一个母亲的威严,都不容许她像个孩子一样哭泣。可是心里很酸,为什么要这样?这么乖巧的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她? 明明可以一直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怎么能这样,就剥夺了她的幸福? 王氏搂着锦甯,压抑的低声哭泣。她的眼泪热热的,濡湿了锦甯单薄的领子。 锦甯很诧异,可也只能任她去,反手抱住她,用一个安慰的姿态。觉得也许宣泄一下,她的心中会好过许多。直觉告诉她,王氏这般模样,只怕与自己有关。 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甯儿……给世子纳个妾吧早点生了儿子,就养在自己名下……”王氏哭的累了,终于松开了手,对着锦甯递过来的帕子摇了摇头,劝说道。 “为何?”锦甯是真的震惊了,望着王氏脑袋直打结。 她倒不是不能接受养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都可以。只是……安排个妾氏只为了让她替自己生个儿子?有些残忍了吧……她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觉得地面都是晃的。uu看书 .uukansh 从王氏房里出来,锦甯就一直有些晕乎乎。连如书如画从耳房出来都没察觉,神情恍惚的叫人担心。还是如书如画一左一右的护着她,才免了她撞到柱子的危机。 锦甯心里一直叨念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她会问自己为什么将如棋送回来,怪不得她会劝自己……好像还没出嫁的时候,王氏就跟她说过一些的,只是当时她并没有多想,左耳进右耳出了。 她和她们不一样,她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她其实是有种优越感的,因为知道自己以后会如何,所以就算是死亡,她都不怕。 她从来就没什么可怕的。 当然她从来没有因为这种心理而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她要自己表现的像个世家女,有气度,聪明灵巧,招人喜欢。 可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和别人的不一样。 她不能生孩子。 其实前世她就没有孩子,也不知道是她的原因还是罗烈的原因。但是那时,两个人对孩子的渴望并不浓烈,于是也就淡淡的。后来出了那些事,就更没想过了。 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而今天王氏告诉她,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她不在乎的,她这样想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零三.改变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如书和如画都看的出来锦甯有心事,别人也一样,特别是那些看着、伴着锦甯长大的人。她从小就是稳稳的,淡定的,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她惊讶失神。可是这一次,实在太明显了,这失魂落魄的样子,竟然藏也藏不住。 天气有些莫名的冷。 锦甯和阿常暂住的是回门时候给他们歇息的小院,以后就是锦甯的院子了,那个临着锦曦的院子再不是她的了。不过蓝正杰和王氏也不会亏了锦甯,所以新屋子连选址都是按着她的心意来。因为她喜欢竹林,所以干脆就让院子将府里最西边那片小竹林给囊括了进去,一大片的林子,其实就占了很大的地方。王氏知道小竹林里本来就有间屋子,锦甯从前有事没事就爱到那屋里去看书,蓝正杰也知道,不过他还知道那林子没那么简单。 真简单了,为何没人领着,旁人怎么也走不进去? 傍着林子建了个小三进的院子,规模真不大,但两个人住就再舒服不过了。靠北边的屋子推开窗就能看到葱郁的竹林,密密麻麻的粗竹叶片摩擦间会发出沙沙的声音,极是动听。夏日里很是凉爽,冬天就糟心了,估计冻的够呛。屋里的家具都是锦甯用惯的,连装饰都一丝不苟的沿用了她从前的,回门那天锦甯差点笑出来,看来家里人都跟她学会偷懒了。 阿常坐着看书,其实锦甯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个闲心看书。地府里时判官那么多藏书,就没看他翻动过哪一本。倒是她犯懒的时候,常常扒拉出几本来垫在脑袋底下假寐。 “回来了?”她一进门阿常就发觉了,扣上书放到一边:“累不累?” 锦甯冲他摇了摇头:“不累,就是陪着说了会话,哪里就那么容易累着了?看什么书呢?”避开他走过去碰了书册,见是本游记,就笑起来:“无聊了吧?” “没有,这书不错,挺有意思的,我以前没看过。”阿常耸耸肩,朝她挑挑眉:“你知道的。” “嗯。”锦甯应了一声,学着他挑眉的样子,貌似傲娇的道:“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阿常无声的笑起来,伸手把她扒拉进怀里,低头看着她,看她的睫毛轻轻的颤抖。心里一动,嘴唇无声地落在她的眼睑上,怀里的小人就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就算这么亲密快有三个月了,她好像还是当初的样子,他的吻,总会让她格外敏感。 如书如画一看这副样子,哪里还呆的住,红着脸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屋外没什么人,可是她们知道王府的暗卫躲的都不远,看来世子的人早就习惯了啊两小姑娘对视一眼,红着脸低下头,快步走进靠外边的偏夏,那是给大丫鬟们用的屋子。 一大早锦甯浑身酸软的起来,阿常早不在身边了。如书如画扬着笑脸伺候她梳洗,她真觉得没脸见人了。可有什么办法呢?全当锻炼脸皮了,怎么说两世加起来也是近五十岁得人了,不能这点定力都没有啊何况中间还隔着那么多年,早该练出来了。 当然,锦甯对自己的懒惰可以习以为常不以为意,但对于这件事情,暂时还没能习惯。 阿常神清气爽的回来时,锦甯也已经收拾好了。一看他就知道是出去运动去了,虽然他浑身上下没半点运动过的痕迹,但身子还是透着一股子热气,略一靠近,就扑面而来。 “我二哥没事吧?”锦甯有点担心,锦奇那孩子是从小被阿常“凌虐”到大的,但还是奢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反扑成功——即便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他不错,有进益了。”阿常严肃的点点头,惹的锦甯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她不过也就是顺口那么一说,他倒是认真起来了。不过阿常的性子就是这样,否则她也不会感到安心。 “如画去传早饭了,娘说怕平日里吃的不合你的胃口,就叫厨房另作了。”锦甯伸手替他脱掉了方便运动的褂衫,拿起挂在窗边长袍搭在手臂上,略显嫉妒的道:“她对你比对我还好。” 这是在抱怨还是在吃味?阿常怔了怔,总觉得从昨天回来开始,锦甯就有些怪怪的。平素她嫌少亲自为他换衣,还笑说是给他身边的丫鬟机会巴上他,今儿却没有假旁人之手。 “甯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越想越诡异,阿常看锦甯的眼神也深邃起来。这丫头对他这么好,莫非是有什么事她搞不定的想找他帮忙?其实直说就好了,他对她从来就不懂拒绝。 “能有什么事儿?”锦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心底那个惭愧啊看来她从前对阿常任取任求的太过了,导致她稍微对他好些就觉得自个是有事求他?也把她看的太扁了些……气呼呼拍了他一把,怒道:“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嫌我对你太好了?” 当然不是。阿常跟拨浪鼓似得摇:“绝无此事……” “xiao jie,姑爷,早饭备好了。”如书在外间恭声禀报着,锦甯便和阿常牵了手出去。若是在靖王府时,她是万不会当着下人的面与他如此亲密的。 且不说这么做是否能彰示了夫妻间的亲密无间,但凡落在陈氏眼里,便哪里是一个“轻狂”之词能表达的。当正妻者理应端庄持重,注意仪态,哪里能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妾氏一般与夫君勾勾缠缠的——哪怕心里嫉妒的要命,也只能藏着掖着。这样做,可是自降身份的。 也并非说在固国公府便是无妨的,只不过如今是夫妻二人独处的时刻,自然也就没了那许多忌讳。等踏出了这个院子,还是依旧得谨守礼仪。 古代的贤妻,着实难为。 说是特地另外准备的,其实也就是比平日里多几样佐菜。固国公府一向不提倡奢侈浪费,再说有锦甯这个提倡健康饮食的现代主义者在,大家也会优先考虑饮食搭配是否合理,而非吃了多少山珍海味。餐桌上常年都会有绿叶菜,哪怕是吃不着时蔬的冬季,多付些银子,也要从南边温暖的腹地买一些来,才觉得安心。 阿常其实是无所谓得,他本身对口腹之欲的要求并不重,不像锦甯那般挑剔。端了一碗白粥,夹了几口菜,只是简单的饭菜,却偏偏吃出了慢条斯理的优雅。 两吃个饭都要装模作样的家伙锦甯磨牙,却贪心的多看了他两眼。 自从嫁入了靖王府,锦甯才算知道,阿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是什么样的表现。冷淡什么的已经不用再重复了,他这个烂个性再给他一百万年只怕都改善不了。另她吃惊的是阿常在靖王爷夫妻面前,仿佛是另一个人一般,优雅贵气十足,仿佛是一个天生的贵公子。若不是锦甯知道他的底细,只怕还真以为他就是个当世名门豪族里出来的公子爷。 这样的阿常,是锦甯所不曾触及的另一面,即便明知道他是在假装,心中还是暗暗佩服。 就算是她,也伪装不来的优雅和贵气。 锦甯偏过头打量了在一侧伺候着他们用饭的侍女。 如书如画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副画面了,可还是忍不住偷看世子。但她们的目光中,却更多的是对于上位者的尊崇与敬仰。 锦甯暗暗的想,如果不是有如棋的例子在先,她们只怕也会对阿常心怀钦慕吧就连她都克制不了的对他产生心动的感觉,又何况是她们?只不过丫鬟们都知晓自己的身份,行差踏错一步都有可能毁了自己好好的生活,因此相比起来,她们谨慎的多,也更懂得小心收敛。 至于固国公府的丫鬟们,却反倒赤luo裸的欣赏起来。既然不可能,自然也就没那么多顾虑,这样养眼的画面,多看一眼是一眼,大xiao jie才不会因为她们多看了姑爷两眼就罚她们。 锦甯抿唇一笑,觉得她们其实都甚是可爱。 午膳是与爹娘一道吃的,大哥二哥都上工去了,不到晚上回不来家。锦甯有些遗憾没有机会和他们说两句话,昨天是如此,今天也是如此。嫁了人的女子就不能随意与男子相处了,哪怕是自家兄弟也一样。 所以阿常才会大清早的去和锦奇切磋吧因为他知晓,她必定关心着他们。 蓝锦甯是个很纯粹的人,她很懒,但也很真。对她不好的人,她便无所谓关心爱护,哪怕是自己的亲人;而对自己好的人,她也会有一分回报一分,不管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就算知道这一世她不过是走一个过场,uu看书 .uunh替别人活的那么一生,可是对固国公府里的这些家人,她始终都记在心里。 没了外人,吃起饭来就轻松多了,就连阿常都少了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该吃吃着,该喝喝着,一点没有距离感。蓝正杰和王氏讶异的觉得阿常似乎比从前好亲近了许多,与他说话问话,他便像一个真正的小辈那样,恭敬的回答。 这种感觉其实是不错的,从前的阿常世子让他们觉得高高在上难以接近,除了锦甯兄妹,谁也别想亲近他的圈子。如今的阿常便仿佛是融入他们家一样,是他们家的一份子了。 蓝正杰很欣慰,这代表世子真的很在乎锦甯,连带也在乎她在乎的家人。 没有哪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女婿这么爱女儿,会感到不高兴的。 梁微绮也尤为兴奋,要知道她可是从小就想要讨好这个堂弟的,可是真的很难。这回他一点架子没有了,忽然觉得诡异起来,诡异过后,便是说不出的舒畅感。 哪怕他喊的是“大嫂”,而不是堂姐。 孙慧茹倒没什么感觉,只偷偷的拿世子与锦奇比较了一番,忽然发觉二人竟有许多相似之处。锦奇在她娘家时,也是很容易就和人打成一片的。只不过,锦奇比较开朗活泼话又多,世子则更内敛些。 不过,她还是喜欢锦奇多一些。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零四.当家 转眼即是十二月,相比起往年的冷冽,今年却是难得的暖冬。京畿还是下了几场雪,但气温下降的并不厉害,时常能看到小孩子们在路上嘻嘻哈哈的玩雪,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往年的这时,王氏已经开始准备过年用的东西,年货新衣,以及给各家备的礼物,这时候锦甯总是在侧的,帮着出出主意,想些新奇又实用的点子,大半都是会被采纳的。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固国公府送出来的年礼,看似寻常的东西,却新鲜有趣,还有用。 只要是有用的东西都会被人接受,这一点锦甯心里很明白。 靖王府也开始备年礼了,别看门第高,可给下面人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韩侧妃把锦甯叫去帮忙,长长一剌的单子看的她张口结舌。 “这么多人啊”锦甯惊呼道:“要一家家的准备么?” 韩侧妃正跟小丫鬟吩咐着手大扫除,这叫除秽,本来是年三十才该做的事。不过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人多屋子也多,还有庄子上也要管,所以就要提前做,也省得到了那会手忙脚乱,只走个过场就可以了。 听见锦甯的叫声,韩侧妃转过头拿过来看了一眼,笑道:“真要一家家准备,那还能办的玩?大半都是一样的,其余的再添些东西就是了。这些都是有惯例的,只要按照往年的送就行了,不必烦恼这许多。” 说完便将那单子搁置在一边,又拿起另一份短一些的,示意锦甯过来看。这份上面大约只有十来个名字,固国公府也在内。 韩侧妃道:“这份才是真要费心准备的,与我们家亲近交好的人家。像汝阳王爷家,汝阳王爷是咱们王爷的长辈,又是平级,端看你想怎么送了。咱们与老王爷家一向交好,这些年两家关系淡些,但不是没了来往,还是以子侄礼送。” 锦甯点点头,虚心受教。人情往来本就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要考虑的东西极多。锦甯在这方面其实是欠缺的,跟着王氏已经学了不少东西,如今和韩侧妃亦是如此。其实也就是自扫门前雪罢了,若是按锦甯的想法,旁人一概不理,随意些就是了,只最亲近的才值得来往。 “……若是有删减添改的,到时候王爷会吩咐下来,你让底下人照办就是。” 锦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侧过脸看向韩侧妃:“您这是……” 到底是固国公府的孩子,还真是敏锐。韩侧妃笑了笑,搭了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我总当着这家总是不合适的,不过是王妃懒得打理,这才落到了我身上。如今你嫁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按着王爷的意思,也是时候让你接手了。” 当然话时这么说,其实也是观察过一段时间的。靖王爷对这个儿媳妇本身就很满意,但总不会还是新嫁就一股脑儿的丢给她去做。如今知道她是个堪用的,便下了决心将这打理后院的事情交给锦甯,反正她迟早都是要接过去的。 “韩姨,甯儿年纪轻,还有许多事情要学呢”锦甯本能的不愿意,但她知道这些事情不是她想推就能推的,只好能拖一时就是一时,“还是您再管些时日吧,甯儿好多学学。” “你是什么样的我还不知道?”韩侧妃瞪她:“少拿话来唬我,这事就这么定了,一会我让管事把账册都送你屋里去。” “……不带这样的,”晓之以理的攻势是没用了,锦甯改用撒娇政策,抱着韩侧妃的胳膊撅嘴道:“甯儿才嫁来多久,您就让甯儿不得清净” “臭丫头,以为撒撒娇我就能放过你了?”韩侧妃笑起来,宠溺的拍了拍她抱着自己胳膊的手:“这不是我一个人定的,王爷王妃都觉得好,你就做着吧,真为难了再来找我就是。” “唉,您不知道,我真不是那块料”锦甯都快哭了,陈氏和韩侧妃又不老,都推给她叫个什么事儿?不知道她年纪轻不能服众啊?靖王府里那些老人还不可劲儿的给她找事? “那你是块什么料?行了,不是韩姨不帮你,你先管起来,要有什么事,王爷不会袖手旁观的。”欣赏着锦甯纠结的样子,韩侧妃心里差点笑翻过去,真是太逗了这孩子,没想到,一向老成的锦甯还有这副模样。 “韩姨”锦甯大叫一声,小模样很是幽怨。 “乖,就当是帮帮韩姨吧,我当了这几年家,成天都围着这些转,好不容易能脱开身了,你就好意思让我继续受累?”韩侧妃决定动之以情了,“你就接过去吧,让我好好歇歇。” 锦甯还能说什么?只得无奈的应了。 “好吧,不过韩姨还是先给甯儿几天时间,我先看看账册,才能接过手。” “十天够不够?”韩侧妃也不明白,心里又暗自点头,果然是个明白的。账册这东西,几乎就是内院的一切了。大小的事物,亲疏关系,能从里面一点点的挖掘出来。她是在管家很久之后才慢慢发觉的,还是禹翎教的好啊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府里有的是做账的好手,甯儿你只管唤来用,若是不够,大不了我回娘家拉人来。” “用不了的,这就够了,等我看好了,就来跟韩姨说。”锦甯看韩氏脸上扬起愉悦的笑容,柔声说道。王府里的人她是不会用的,这账册里头若没有猫腻也就罢了,若是有,他们能帮着揭发出来?不遮掩都算好的了。 韩侧妃高兴了,终于解脱了啊权利什么的,她可是没有一点留恋的。那些想要权的女人,不过就是为了那两样,一是搂银子睡觉,二是为孩子打算。银子,她不缺;孩子,她没有,就想快快活活的过日子,没事陪着王爷练练手,培养培养感情。 她脸上是真的高兴。、 韩侧妃那点端庄,还是被逼着给装出来的,不然镇不住人。如今一高兴,骨子里的跳脱活泼就显了出来,捏了锦甯的小脸两把,哼哼唧唧的跟下人说今儿加菜——就差没跳起来手舞足蹈了。要不是碍着有下人在长,以她的性子,其实还真的很有可能。 锦甯在一旁无奈的看了又看,仔细想想其实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就当是孝顺长辈了呗她只是懒,能躲懒的事情就不会凑热闹,可这不是不行么? 只要大家高兴就好。 回了自个屋里,没一会,账房的人就把东西送过来了。锦甯那个无言以对啊韩侧妃这办事速度,还真是让人无语。就算要交接,等明天不也行么?这才说了,就非得赶着让人送来,不带这么不让人喘口气的。 还真不少,书房里足足磊了三摞的账册,一时半会是看不完了。锦甯叹口气,给了账房的人打赏,让他七日后再来。 七天?账房先生眼神古怪的偷偷瞥了眼年轻的世子妃,这么些账册,就是做账十年的老先生也得花上一两个越才能看完,她七天就能理清了? 韩氏那是相信锦甯,加上她又是个外行,才不觉得奇怪。可旁人不会那么觉得,尤其是这些专门做账的账房先生。 他便好意提醒了一声:“世子妃,这账册驳杂繁乱,一时半会是看不完的,这七天,是不是短了些?” 锦甯叹气,谁不知道是短了?可她在韩侧妃面前应承了十天接过所有的事情,只能这么着了,大不了拉着阿常赶夜车,她的几个丫鬟都识字,帮忙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我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她温和的笑了笑。 “是,小人告退。”左不过是找人帮忙之类的,天下能人无数,账房先生更是多不胜数。只是他却有些不明白,如果要找,用他们这些对王府账册更熟悉的不是方便些? 大概是信不过他们?心里突的忐忑起来,uu看书 ww.uuknshu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世子妃会不会把人都给换了?这样想着,他便再也站不住了,匆匆忙忙的告退了,王府的账房先生可不止他一人,他要找人去商量商量对策去。 锦甯没注意到账房的异样,挥手让她去了,看着满桌的簿子,如书埋怨道:“那些人也不好好清理清理,上面尽是灰尘。” 锦甯无所谓得笑了笑:“有些是陈年的老本子了,积些灰也是正常的。先清理一番吧,用棉布巾少沾些水,小心些莫湿了里面的书页,糊了字迹,轻轻擦一遍,完了再用掸子掸干净。” 等如棋如画将账册弄干净了送来,询问该放在哪儿的时候,锦甯犯了难,想了好半天,想起自己的陪嫁里有两只大木箱子,是防虫防住的紫檀木,便指挥着下人翻检出来。 如书犹犹豫豫的道:“世子妃,拿紫檀木箱子装账册……”未免太浪费了些吧?看着从里面倒出来的字画古玩,如书那个心疼啊 “只是暂时用一用,过两天再让人做两个箱子就好了。”锦甯也没办法,这不是江湖救急么? “这是做什么呢?”阿常一回来,就看见屋里堆满了东西,桌上放着几卷像是字画模样的东西,脚边搁着个大箱子,已经空了一半了,如画还在不停的往出搬东西。 主屋里可是天天清扫的,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三百零五.打算 “给账册腾地方呢,你回来啦”锦甯回头见是他,笑着答了句。 “哪里来的账册?”阿常道。 伸手想拿一本瞧一瞧,如书忙拦了,赔笑道:“世子爷,这册子还没清理干净,莫脏了手。” 看看上头厚厚一层的飞灰,阿常无言的点了点头。锦甯走到他身旁,伸手懒了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外走,一边道:“我们一会再来吧,这账本清理好了,书房还要打扫一遍的,都是灰尘,怪脏乱的,咱们到屋里去说。” 阿常顺从的跟着走了,锦甯回到屋里把门关上,把靖王爷准备让她当家的事情说了一遍。阿常想了想,看向锦甯:“那你想不想当这个家?” 锦甯白了他一眼,拿了袍子扔给他:“你还不知道我?” “那就不管吧”阿常站起来自个动手换了衣服,边穿边道:“我去跟父王说,让他改了主意就是。”穿妥帖了,自个打量着没什么问题了,就要推门出去。 “你急什么,我都应下这事了,再说不干了,像话么?”锦甯连忙拉住他,“算了。” 阿常沉默了一下,还是收了脚步,皱了眉头道:“委屈你了。” 锦甯笑道:“有什么可委屈的,我虽然没用,却还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做不来。” “这世子本不该是我的,我虽占了他的名分活了下来,却不想改变注定的事情。甯儿,若有一天我要走,你可舍得离开?” “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锦甯也不烦了,端了茶过来坐下。阿常或许会当这个世子,但不会当王爷,她早知道的。他心里那点子事,从来没瞒过自己。其实不过是因为不看重罢了,所以什么事情都好商量,有商有量了,就不会出差错,捅篓子。 当王妃什么的,她是从来没想过。这一辈子怎么过,原先也迷茫过,后来就渐渐放开了。或许是因为阿常出现了,所以她觉得轻省了,有了可以依赖的主心骨,所以胆子也肥了,脑细胞都省了。 重生不是那么好玩的,做一番事业,给女人们争脸?想都不要想,这就是个男尊的世界,以男人为主心骨。女子又不能当官,就算挣了再多的银子,事业做的再大,也只会被人讥笑是个“市侩”的女商。人们恭维着捧着又如何,骨子里还是瞧不起,还是蔑视。 阿常搂了她,轻笑。锦甯从来不空口说白话,也从不轻易许诺。她这么说,便是认准了他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道:“看那阵仗,父王是铁了心的,母妃不会插手了,你就放开手做吧,这靖王府里,也是该成为另一个固国公府了。” 成为另一个固国公府?哪里有那么容易了。锦甯知道他喜欢固国公府的气氛,大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下人也都是衷心可靠能信赖的,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当初从武郡侯府走的时候,二房的人并没有全部带走。带走的尽是蓝正杰和王氏的亲信,其中有一部分,还是老爷子的人。至于留下的,爱哪哪去,不乐意守着空房子,就还卖身契。可是走的还是不多,那时卖身契都还在金氏手里,王氏开口,她就算肯应,自己的亲信是能随意放走的?培养个把人可不容易了。 硬让人把所有人都带走?那就可笑了,别说还有个老爷子在,就算没有,也不能算是直系长辈了,想带走谁,您管的着么?于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武郡侯府里,二房原本就不是众势力关注的对象,自然眼线也就少多了。毕竟蓝正杰考中进士异军突起不过那么几年,用的都是老人,安插不方便。再经过这么一清理,身旁就更没什么眼线了。 等到固国公世子的爵位定下来的时候,恐怕有不少人傻眼。这时候再想辄折腾,就得不偿失了,容易损失精英,还招人记恨。 满京畿,敢往老爷子身边塞人的,也就是金銮殿上的那位了。 护院是老爷子的死忠,招揽不了的那种。这种人只能当死士,一辈子跟固国公府绑在一块了。王氏身边的人,蓝正杰身边的人,或许都有老爷子的影子在,可是人家不在意。那是自己人,自己还不是得听老爷子的?也乐得有什么事情能有个可以向那位传递消息的可靠人。 至于粗使丫鬟,下层仆役婆子,是后头另买的。只要身家清白即可,就算被塞进了一两个人,可他们接触不到内院,又能做些什么?只要漏了马脚,就像婠儿翔儿当初的那个奶娘一样。不管是谁的人,只要不是自己人,就清理掉。几年下来,家里就干净了。 靖王府的情况显然不一样。 从一位皇子成为一位王爷,就要另外开府,有自己的宅院。宫里的人不能带出来,再说留在宫里也有用。身边的,只能重新挑了。可是再怎么谨慎,漏网之鱼还是不少的。就算发现了,也不能轻易的挑出去,不然谁给你办事?况且靖王爷也觉得没必要,他只要当个“胸无大志”的闲散王爷就好,有一些可靠人能给自己办事就成。至于其他的,几乎是来者不拒。 “你就别为难我了。”锦甯苦笑着摇头,她真的没那个本事,他太高看她了:“其实只要对府里没什么危害的,留着也无妨。梁偲是个好孩子,能守家业的。”至于更上一层楼,恐怕连靖王爷自己也没想过。这都是王爷了,还怎么更进一步?宸帝不得防着?所以,能守成的继位者才是最好的。 “为什么是梁偲?”阿常笑着问道。 “难不成还能是美玉?”锦甯又白他一眼,这问题问的,太让人伤心了。府里可不就这两个孩子了?他还能再变出一个弟弟来? “梁偲的生母分位太低,只怕不行。母妃又不肯把梁偲养在自己名下,就算父王乐意,皇伯父也不会答应的。”阿常摇头。 那怎么办?去劝着陈氏答应?怎么劝?要是让陈氏知道了阿常的心思,哪怕就透漏那么半点,她也绝对不会接受。若是她能放得开,这些年也不至于这么纠结了。锦甯越想越觉得行不通,难道? “你想让父王和母妃……再生一个?”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阿常伸手就弹了她的额头一下:“想什么呢?这是我能干的事情?我要能办成了,早就有弟弟了……当然,就算有可能,你觉得以母妃的年纪,还能再生吗?” “那也不用打人啊”锦甯撅嘴,揉揉额头,真是,这人越来越暴力了。 “你就不能动动脑子么?”明明就是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那么懒呢?阿常对锦甯也很无语,这丫头,就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亏得她能活成这样,太不容易了 “母妃不能生,那让谁生?难道……是韩姨?”锦甯动了动,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人影,是韩侧妃满脸遗憾的表情。她看着不在乎,其实还是想要个孩子的,也喜欢孩子。只不过这么歇年都没有,她又是个开朗的心思,能想的开,也就歇了心思。 “还算不笨。”阿常满意的笑了笑,伸头亲了亲她的脸,算是奖赏。 “别闹。”锦甯轻推了她一把,有点不好意思,大白天的,让人瞧见了怎么办?“你真的想让韩姨生?可是……她这么多年都没怀上……”这种事情,是他说有就能有的? “她不是不能,只是有宫寒的毛病,这些年一直都在调理,已经可以了。”阿常道。 锦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几年都没怀上,那得多寒啊?以这古代的医疗技术,竟然能调理好了,莫非是他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意外的看了阿常一眼,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你帮忙了?” “也不算,她本来就该有的,只是如今提早了罢了。” 锦甯越发心动了。 王氏说她这辈子可能不会有孩子,虽然用词婉转了许多,uu看书 .uukanshu.cm 可锦甯看的出来,王氏估计是笃定的。否则大可以不说,只帮着她调理身子就是,她这些年吃的补药可不少,完全不会起疑。虽然花费些时日,总比说出来让人难过的好。 她咬了咬唇,决定把这事先放一边再说。 阿常又道:“韩侧妃可能已经怀孕了。” “真的假的?”锦甯唬了一跳。 “要不然,她能急着让你接手家务?我估摸着,她自己可能知道了,只是不敢确定,但也怕是真的,所以就推了这事,专心养着。再过一两个月,王府里可能就有喜讯传出来了。”阿常笑着看她,她真的想不到? 就算是想让锦甯当家,韩侧妃也不该这么着急的。既然着急,肯定有什么原因。 她本就有些觉得奇怪,这会子心里便有底了。 这真是个让人愉悦的消息。 想明白了,自然也就通透了。锦甯喜滋滋的点头:“真好,韩姨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她是真心替韩侧妃高兴。 (ps:今天家里停电,第一章是在网吧码的,也没时间修改,好像也不是很顺畅,冬雪面壁中。 回家晚了又被骂了一顿,呜呜,冬雪好可怜…… 女频大封推呢…… 还好赶上两更了,亲们不要嫌弃,姆么~)。.。 三百零六.敬畏之心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一两个月的时间过起来其实是非常快的,尤其是当你还没有发觉时间流逝的时候它就已经从指缝中悄悄溜走,时光——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掌控的事情之一。 蓝锦甯异常轻松的接过了当家的职责,其实更像是工作而非责任。靖王爷还是很有权威的,底下人并没有什么忤逆的举动,即使有所不满也在一连串连消带打的攻势中土崩瓦解,这才明白外界对这个女子评价如此高的缘由。 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能够在一个庞大的家庭机构组成前表现的如此镇定自若,哪怕拥有世族的自傲与矜持,缺乏经验的年轻人总是会露出胆怯和无措的一面——这也是有能力的下人们最好的投诚机会,所以对于一个世家中的新鲜血液,他们总是持着一种欢迎并优越的态度。在大部分的人看来,新人无疑是需要辅助的,在他/她慢慢成长起来的这个阶段,能够成为新主子的心腹,就代表了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 丰富的经验会让他们能够轻易的找出值得信赖的新主子,并且通过一些小手段表现出自己的能干和忠心,从而获得信任。 然而,在这个女子面前,一切算计和表现都显得那么可笑。 七天之后锦甯拿着整理好的账册出现在账房门口,并将两箱子账簿整整齐齐的归还时,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当两个资深账房拿捏着心态故作谦卑的翻开账簿时,那种虚假的谦卑不多时便化作了额头上的丝丝寒意。 结果是什么,一目了然。 虽然这个冬天不太冷,但绝对不到能热到出汗的地步。 锦甯让人放下箱子之后就已经离开,因此没有机会欣赏到账房们脸上又惊又恐的有趣神色。 第二天,整个账房的人都老老实实的站在了锦甯的屋子外头,等待问话。 但她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好生的安抚了一番,就让他们各自散去。 账房们奇怪的表现自然引起了王府内几位主子的注意,靖王爷听了暗卫的话只笑了笑,并没有什么动作。陈氏似乎压根不想听到和锦甯有关的任何消息,一副拒绝八卦的态度堵住了企图激怒她的丫鬟的嘴。韩侧妃出于好奇的心思要了其中的一两本账册来看,只看了几页便没了想法,让人送回了账房。 触目惊心的朱砂在账册上圈点的到处都是,墨色浅淡的娟秀小楷如同是那丫头淡淡的嘲讽。 “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王爷知道?就这么轻饶了他们?”韩氏柔声问道。 “没那个必要罢了。”蓝锦甯伸手捏起一块精致的糕点丢进嘴里,咀嚼有声仿佛十分美味的样子:“哪里都有这样的人,只不过是因为主子的信赖才存了侥幸的心理,提醒他们一次只要以后不再犯,还是有许多能用的人的。” 真正的原因其实并不是她好心的想给别人机会,就像她和阿常说的那样,靖王府的水很深。盘根错节的老根一旦拔起势必会牵连出更多的枝节,最后形成一个无法填补的大坑,而她也懒得填补。既然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静,即将腐烂的老根也曝露在阳光下,就看他是选择继续腐化还是聪明的停止了。 锦甯不相信靖王爷完全不知道这些事,保持缄默的态度一定是因为事态还在他的容许之下,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出这个头打破这种平静。 靖王爷心底其实是有些失望的,还以为她会有年轻人破釜沉舟的士气。没想到这样揭了出来却只是轻轻放过,就连敲打几句招揽一下人心的行为都没有。让人在不安的气氛中沉浮数日,即便是再有城府的人,也有可能会按捺不住的。 然而只是在撤掉几个不怎么重要就蠢蠢欲动的人之后,所有人就变得安稳起来,靖王府的运作再次恢复的和从前一样,井然有序。 这放水的实在太明显了。 “都是府里的老人了,”看着锦甯轻描淡写的样子,韩侧妃再一次叹息:“还以为这些人都是可以信任的,没想到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锦甯的目光从韩侧妃平坦的小腹上划过,笑道:“那也未必。” 再问她,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靖王府的账房们出奇的愿意配合锦甯,只要她开口似乎办什么事情都变得容易了。韩侧妃不由想起自家刚刚当家那会,用的银子次数多了就会听到账房们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诉苦和为难,统共不过是一个意思,家里账面上的银子不多了——为此,韩侧妃还填了不少私房进去。就是开始习惯之后的几年,她偶尔还是有入不敷出的时候,虽然不必她拿体己银子去填了,可总还是有膈应的时候。她也查过帐,一笔笔都是对的上的,就算偶有差错,也是极小的银钱,根本不值一提。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感情她的那些银子都白掏了啊这些可恶的账房不知得了她多少好处,还要偶尔与她推脱,可在锦甯面前,他们温顺的就像是无害的兔子。 韩侧妃气的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如今不是她当家了,她总不好为了以前的事情兴师问罪。唯一让她觉得舒服点的,就是自己轻松了,不用再跟那些恼人的家伙打交道了。 不过,要她跟锦甯似得与那些人斗智斗勇,还真有点为难她了,就当消财免灾好了。这么一想,她也就平衡多了,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什么要紧。 她堂堂将军之女,这点打赏下面的“小钱”还是出的起的。 靖王府的下人们都规矩了许多,对主子们更加敬畏,做事也更卖力了。他们仿佛忽然记起了他们的这个世子妃,在京畿中盛传的名声并不是众所周知的“美貌贤淑”,而是“精明能干”。听着都是好话,但精明能干却是和手段厉害相辅相成的。 靖王爷很满意,陈氏本来还不以为意,但时间一长便慢慢察觉出不同来。她这个王妃,在外人眼里自然是无比尊贵的,但府里有些老资格的下人,对她也仅仅是表面的尊敬而已。要知道,敬畏也是分多种的,多半人从前只是敬畏她多变的脾气和毫不留情的手段,而现在,他们敬畏她这个人,只因为她是靖王妃。 靖王妃第一次对这个儿媳感到佩服了,虽然仅仅是一瞬间。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高兴的。尤其是靖王的几个侍妾,私底下的埋怨几乎让靖王爷rěn wu kě rěn。成日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高兴,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不就是三餐的菜肴少了几道,衣料子缺了几匹么?她们也不瞧瞧端来的菜色比从前精细了不少,料子的成色也更好了吗?那许多饭菜她们也吃不完,多的还不是浪费了,衣料子都足够她们一年四季穿新衣了,何况还有绣房每季定制的衣裳,哪里就那么缺了?当然,这些反驳的话大都是从韩侧妃那边听来的。同样是女人,怎么对一样的事情,差别就这么大呢? 要不是看在她们常年相伴的份上,只怕早就让人赶出府去了。 饶是如此,靖王爷越来越不爱往侍妾的房里去了,更愿意呆在王妃院子里的书房或是歇在侧妃处。 其实也难怪她们抱怨,毕竟只是侍妾的身份,待遇本就比陈氏与两位侧妃差了许多。从前只要靖王爷在她们哪个那里多住了两日,那段时间的日子就会好过不少。底下小管事们的巴结供奉,只一次就足够养活一个小三口之家了。 如今锦甯当了家,那些隐形的好处就一夕之间都消失了。她们心疼的自然不是几道菜、几块衣料子的事情,而是肉眼可见的真金白银。时间短还瞧不出来,时间一长,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银子的姨娘们,自然也就捉襟见肘了。 只好想尽了办法吹王爷的枕边风,只要不再让锦甯管家就好,却不成想产生了反效果,让王爷生了厌。 姨娘们消停了,比起银子,靖王才是她们实打实的依靠,若是被赶出去或是卖了,她们就真该欲哭无泪了。 如此足有一个半月之后,韩侧妃便开始出现一些不舒服的症状。uu看书wwukanshu 起先不过是嗜睡,贪食又容易饿,后头渐渐的发展到说着话也能倦的睡过去,偶尔也有恶心反胃的时候,却呕不出来什么,只用青梅子压一压,也就好了。 陈氏是怀过身孕的人,自然看的出来这种反应代表着什么。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滋味,觉得有些高兴又有些莫名的酸意。 遣人去请了太医来请脉,结果一点都没出大伙的意料之外。 老态龙钟的太医激动的都颤抖了,本来以韩侧妃的脉案来看,这几年之内有孕都是极难的。就算有了,也不容易保得住。然而从这脉象来看,分明就是坐胎极稳,半点不良反应都没有。 “恭喜王爷王妃,韩侧妃娘娘这是有身孕了,而且已经三个月了。可能是身子骨不错,这才没有显出来。”老太医眯着眼睛笑道。 韩侧妃喜极而泣,靖王爷当场愣住了,还是陈氏推了他一把,这才傻笑起来。 “哈哈,好极好极,没想到我这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有机会再当父亲……”靖王爷有些语无伦次,跟韩氏说起话来,更是小心翼翼,好似生怕吓掉了她腹中的孩子似的。 陈氏带着平和的笑,望着靖王爷与韩氏。 锦甯与阿常对视一眼笑了笑,上前恭喜韩氏。。。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零七.将军夫人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韩氏怀孕,最高兴的还是她本人和靖王,其次就是阿常锦甯以及韩大将军一家人了。不过最不高兴的,却不是陈氏,而是生了梁偲美玉的两个侍妾。 这两个女子,一个姓刘,梁偲的生母,据说是与武郡侯府的大儿媳妇刘氏有远亲的关系,但到底是远了去了,再说王爷也烦应酬,最厌烦人家攀亲戚,刘氏是个聪明小心的,也知道自己压根攀不上人家的亲,也就没提过。另一位姓李,是江南人,家里逃荒来的京畿,到京城时只剩下她和一个弟弟。至于怎么进府的,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了。她生的貌美性子又温婉,很是得了一段时间的宠爱,也就是那时有孕,生了美玉之后,王爷仿佛就不怎么惦记她了。 王府里小孩子不多,王妃只世子一个就不多说了,俩位颇得宠爱的侧妃也没能生出也一儿半女来。本来因为孩子,两人在府里的日子倒比别的妾好过的多。陈氏几乎不打压侧室和妾氏,只要不越过了她去,她是不耐烦管的,有时候兴致好讨了她高兴,还能凑凑近乎。韩侧妃又喜欢小孩子,所以对两个妾也格外照顾些,平时的吃穿都要好上许多,风光无限。 可如今这等风光似乎一去不复返了,看着各种补品各种礼物不要钱似得往韩氏房里送,看着王爷脸上那几乎掩不住的喜色,二人一边嫉妒一边又是担心。 刘氏想着自己的儿子,倒是不怎么担心。本来除了世子,梁偲便是这王府里唯二的男丁了,日后的前程怎么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世子是要继承家业的,依着那清冷的性子,也就是个闲散王爷的命。可她的孩子不一样,打小就聪明,虽然不能继承王府,但毕竟是皇家子孙,若是能干得了看重,那职位还能小了去?王爷就这两个儿子,还不得都护好了? 当然,其实侧妃怀孕真是好事,至少王府里又热闹了。只是她有些担心,若韩侧妃生了个儿子,那就是最小的。【叶*子】【悠*悠】从来谁家都是,捧着老大的,宠着老小的,夹在中间的往往容易受到忽视,而她又是那么个身份……两个侧妃的位置她是不惦记的,可妗子(王爷的有名分的妾)不还空着,她生了儿子,为什么连这个都得不到? 至于李氏,自打生了女儿之后,她便一直对美玉有些淡淡的。也不为什么,只觉得因为美玉是个女儿,王爷失望了,这才对她不闻不问。谁都知道她这事迁怒,可也没人会说什么。难道要跟她说,其实王爷就是拿您当盘菜,大鱼大肉的腻味了,就拿清粥小菜开开胃,等那一头尝鲜的感觉去了,也就罢了? 好在王府里孩子少,李氏倒还不至于对美玉不好,总归是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打重了,自己也是会疼的。只是有个疙瘩在那里,便怎么也亲热不起来。 自韩氏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开始,李氏一边眼红着,一边又冷笑。别看王爷现在这么高兴,若这是个儿子也就罢了,若是个女儿,韩氏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吧?想着那个大将军的女儿即将和自己一样被冷落,甚至被遗忘,李氏就隐隐有些解气。 她开始祈求让韩氏生个女儿。 有些人的嫉妒心总是莫名其妙的,只是因为身份不对等便开始妒忌,只恨不得他人跟自己一样,甚至更凄惨些才好。 消息传到大将军府里,当天就有人来了。是韩氏的娘亲,阿常和锦甯要喊小外婆的。 “这么快就来了?”陈氏听了门子的通报,不禁一愣。还真是风风火火的,跟韩大将军那个大老粗一个性子。可是陈氏又觉得羡慕,当初她怀着阿常的时候,娘家觉得没脸,她死也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差些闹僵了。后来还是靖王爷跳出来顶了缸,这才平息了下去,只是她和家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有时候想,也许当初不那么傻,把那个人供了出来,也许事情不会变成那样吧? 可是她也知道,就算重来一次,她还是不会说的。那时丑闻啊,皇帝的丑闻。如果她真的说了,那么世上也许就没有陈氏这个人了。 那个人,还是看重他的江山的吧,胜过其他。 然后就是匆匆出嫁,娘家送瘟神似得将她嫁到了靖王府,便对她不闻不问起来。到底是觉得没脸吧,所以连王爷也嫉恨上了,说起来,倒是她亏欠了王爷的。 她生了阿常之后,直到孩子满月了,娘家才让大哥代表着家里来参加满月礼。陈氏心里是委屈的,洗三的时候娘家没来人,宾客们交头接耳的样子让她无地自容,也就歇了和娘家亲近的心思。算一算,已经快小二十年了,她和那边,还是那么不咸不淡的,膈应着。 “王妃?”大丫鬟阿碧轻叫了一声,唤回了陈氏的深思,她恍然过来,淡淡一笑:“去请将军夫人进来吧,王爷和侧妃那里也通报一声。” 王爷和韩侧妃是先到得,看样子王爷方才就在韩侧妃那里。陈氏面上不显,让人给韩氏垫了个褥子才让她坐了,自己在王爷身侧坐了。 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刚进府的时候,好像总是一个人。怀孕是一个人,生孩子也是一个人。王爷成亲没两个月就出征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阿常已经六个月大了。 其实他不是没尝试着关心过,只是那时她记恨着他,只是那时,她知道没有资格让他关心。 幽幽的叹了口气,叫旁边的靖王爷听见了,不由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陈氏一怔,忽而浅浅的笑了笑:“无事,就是有些累了?” “要不要去歇会?”靖王爷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韩夫人也不是外人。” 陈氏莫名的怔住了。 看看靖王爷,又看看韩侧妃。男人不过三十五六,即便略经风霜,也依然英俊潇洒;女子生的不算柔美温婉,却有一股子飒爽英姿。二十五六岁已经不小了,可或许是因为生性豁达,脸上的神采还是十五六岁少女般得爽气,叫人羡慕。 或许,他们才是该并肩坐在一起的一对璧人。 陈氏若有所思,靖王爷只当她觉得此时离去太失礼,也就没说什么。 韩夫人匆匆进来,见王爷王妃和女儿都在,不禁微微一笑。从前听女儿说王爷王妃人都对她很好,一开始她只当是她人太单纯看不出什么来,可时间长了,她也不禁疑惑,真的有那样不吃醋的正室么?她自个就是个爽快的个性,还难免因为丈夫的小妾而生闷气,靖王妃难不成比她还大肚?如果真是如此,那为什么都这么些年了,王府里只那么几个孩子? 后来见多了陈氏,她便明白了。陈氏不妒忌靖王爷的侧妃侧室,不是因为她胸怀宽广,而是因为她无心。 既然无心与此,自然也不会去妒去恨,反而对着无关的人,更显得平和起来。 “见过王爷、王妃娘娘、侧妃娘娘。” “韩夫人无需多礼,来人,给夫人赐坐。”靖王爷忙站起来扶了,怎么说这也是他女人的娘,是长辈,受半礼就行了。 “谢王爷。”韩夫人笑着谢了,在韩侧妃身旁的凳子上坐下,笑盈盈的望着自家闺女。 “大将军身子可好?上回听人说将军肩伤复发,可要紧?”靖王爷问起。 “劳烦王爷关心,夫君他身子好多了,伤势也已经控制。太医说,只要再修养两个月就能好全,王爷不必挂心。” “韩将军是国之栋梁,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靖王爷含笑点头。 “我何尝不是那样说他,可那倔老头,uu看书 .uukanshu.c就是个呆不住的性子。若真把他拘在家里,还不憋出病来?没奈何,只得由得他去了。”韩夫人摇摇头,对自家相公了解甚深。几十年夫妻了,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爹爹一向如此,娘您又何必说他。”韩侧妃想起父亲,不由笑了起来。 “夫人是为了侧妃有孕的事情来的吧?”陈氏温和的随着笑笑,伸手端了茶抿了一口,才道:“您也是很少来我们府上,难得看看女儿,我和王爷就不打扰你们母女二人叙话了。” 韩夫人一听就知道,陈氏是不想听他们说这些家长里短的话。不过她多少也能理解陈氏的想法,并不觉得扫兴,笑盈盈的谢了,扶着女儿小心翼翼的回了院子。 “娘,我身子骨好的很,您扶着我像话么?”韩侧妃苦笑不得,娇嗔道。 也就在父母跟前的时候,她才会这样撒娇。 韩夫人瞪她:“我扶着我女儿怎么了?谁敢说半句不是?还有,你也改改你那毛糙的毛病,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你爹看见了,又要说你” 她怎么不稳重了?韩侧妃苦笑,她娘就是爱乱操心。 不过,她爹却是极疼她的。 从本质上来讲,她那大男子主义的爹其实是个护短的人。。。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零八.逛街去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韩大将军是出了名的粗人,但是这个大老粗的人缘却很好,文武官员之间不可磨合的代沟因为此人的存在而模糊了界限——在蓝老爷子的时候,文武官员几乎是相生相克的两种生物,彼此看不顺眼,互相揭短暴丑,那是吃饭一样寻常的事情。 当然,韩将军绝不是个文武全才,让两边的人都能服气。 能如此混的开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口拙,另一个则是老实。 文人善言,军人善武,本就是冤家对头。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可这韩家完全不这样。他们既不会说,也不愿意跟人动手。朝堂上的明嘲暗讽起先是听不懂,后来是不想理。结果人家一瞧,自己巴拉巴拉说了一堆酸话,人家半点反应都没有,还特憨厚的对着自个笑,想想也没趣。欺负老实人算什么本事啊?有种你当着蓝家说这话去,看人家不整你个半残。 韩家不像蓝家,祖上是当山贼的,本来武艺就不凡,后有盖世军功,成了实打实的世家,他们算是朝堂上难得的平民候(虽然无此封hào,但基本属于默认的)。这家的祖上是本本分分的手艺人,工种比较辛苦也比较来钱——铁匠。铁匠在那时被统称为打铁的,一听就知道,他们的地位非但不高,还很低。 但是铁匠天生就比旁人孔武有力,当年为了保卫家国,山贼都下山当小兵了,他们这些正经百姓自然也没能免俗,应征入伍。他家祖上运气好,莫名其妙护住了代父远征的太子性命,还一直以为那只是个被强征入伍的有钱人家的少爷,跟人称兄道弟的。身为太子,谁见过这样的鲁莽汉子啊?性情耿直的就跟铁块一样,偏偏还为了保护他屡次犯险引走搜查的敌军——这是何等情谊啊,年轻的太子乱感动了一把,从此认准了韩家人的忠心,一路提拔了上来。 曾有人说过,若非韩家没生出个女娃来,或许当年太宗皇帝那时的后妃之中,或许会多出一位五大三粗的宫妃来。【叶*子】【悠*悠】 韩家的男人也不知是祖上缺德还是怎么回事,接连几代家中都只有男丁,弄得他们一家对女孩子都稀罕的不得了。到了韩大将军这一代,才有了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可不得全家当成宝贝似得宠着?而韩家人的基因似乎特别顽固,就连韩氏,也从小只爱武装不爱红妆,要她舞枪弄棒她便精神抖擞,一说起识字女红,这丫头就跟打奄了的菜苗似得颓了。 这样的女子,谁家敢求取?不怕闹气别扭直接把夫婿给打得起不了床啊? 这不,拖到了快二十岁,宸帝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指给了靖王爷。他倒也不算是乱点鸳鸯谱,顶天算个包办婚姻的家长,想着弟弟是行武的,柔弱闺秀或许好,但这样一个英姿飒爽长得也不赖的女子,似乎更适合。 潜意识里,或许还是有些补偿的心态。弟弟和弟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怕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所以这么些年来,他才纵着靖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太后的不满都给拦下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大姑娘嫁了人,几年都没能整出条人命来。当父母的自然希望儿女过的平和幸福些,那是王府,没个孩子傍身怎么行?可着急没用啊,难不成他们还能让韩氏过继一个?人家靖王府可是有孩子的总算靖王爷待她很好,陈氏也能容人,渐渐也就放开了。没孩子就没孩子吧,这一生富足安乐尽够了。 可是这个时候喜讯传来,韩家人还是很高兴的。 韩夫人在侧妃房中一坐就是一下午,看着天色黑了,靖王爷拍了板,留岳母住一晚。安排母女两人住了一屋,说说心里话。 吃晚饭的时候,锦甯和阿常便见到了韩夫人。 与想象中的不同,韩夫人生的并不似一个将军夫人,反而温柔婉约,不说话的时候,倒是和王氏在气质上有几分相似。不过许是受了丈夫的影响,韩夫人说起话来比起旁人要直爽的多,眼神也干净的多,让锦甯一见面就对她很是儒慕。 这年头,能活的简单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儿啊 “这是世子妃吧”韩氏笑眯眯的见了礼,看的出来她心情很不错。锦甯只受了半个,又还礼——怎么说也是祖母辈的人——方才脆脆的应声:“甯儿见过韩夫人。” “真是可人疼的孩子,”韩夫人掏了见面礼,看样子是有准备的,笑的极柔和:“世子大婚那会子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觉得太瘦了,如今一见似乎胖了些,还是王妃会照顾人。” 陈氏有点讪讪的,她照顾人?想起她和锦甯相处时候的场景,不禁有些脸红。 锦甯笑了笑没说话。 这要是接口称是,岂不是说固国公府待她不好?要是否认了,陈氏的脸又往哪里摆?不过她瞧得出来韩夫人是无心的,只不过想顺便捧捧王妃。只是她大约不怎么习惯奉承人,才有了这个小失误。她心里并不介怀,只是不好开口接话。 韩夫rén dà约也是察觉自己失言了,连忙带过了话题。韩氏也忙帮着圆场,瞅瞅锦甯并没有不高兴的模样,也就笑开了,本就是个心很宽的孩子。 和简单的人相处时气氛也就格外容易活跃起来,连陈氏都难得的说笑了两句,让锦甯感慨韩夫人的感染力确实强大。心里盘算着,或许真该请韩夫人多走动走动,盼着陈氏能多受些她的影响,多笑几次。 梁偲美玉也在席上,韩夫人或许是因为女儿有了身孕,便格外的喜欢小孩子。不时给美玉夹个菜,给梁偲擦擦嘴——看的出来,韩夫人真是喜欢女孩儿的,她看美玉的目光明显比看梁偲时亮堂多了。 小美玉也是个嘴甜的,脆脆的童音说着“谢谢韩奶奶”“韩奶奶尝尝这个”还伸出短短的小手要帮韩夫人夹菜,那殷勤劲,逗笑了大伙,也让韩夫人心中满是期待。 若是女儿也生个这个可爱的外孙女儿就好了——她孙子一大堆,孙女一个没有,眼馋的。 一餐饭散去,可谓是宾主尽欢。 若要说有哪里不如意的,就是到了最后的时候,陈氏看韩氏两眼就盯着锦甯小腹的方向猛看,看得她浑身泛起凉意,身子骨都透着一种酥麻。 这目光,咋这么渗人呢? 回房的路上,锦甯摸摸吃的有点撑的肚皮,苦笑了一下。自己从来都是秉持吃饭七分饱的原则的,这回大概真是受气氛的影响,居然吃撑了,少不得要散散步消一下食。 可外边天已经黑了,去哪里散步呢? 伸手捅了捅身边的阿常,黝黑的眼珠子在浅淡的月色下灼灼生辉:“唉,夫君,我们偷偷的出去走走?” “怎么忽然想出去?”阿常一怔,锦甯可是个很能呆的住的人,恐怕只要给她供应吃的用的,就是在深山老林里,她都能快活的过着养猪一样的日子——为什么韩夫人说锦甯胖了?还不就因为这丫头成天都懒得动弹,应酬也不爱去,让管家送个礼应景就算了。可比在固国公府的时候更懒了,因为陈氏不是王氏,她不会硬逼着她去四处活动。 就天天在房里发发呆看看书,整个的宅女作风,她能不长肉么?这还是控制了适量的结果。 锦甯苦着脸比了比自个的肚子:“您看,今晚吃多了……” 一个响亮的叩头落在她的额头上,阿常道:“用什么敬语?想出去直说就是,何必偷偷的?” “这都这么晚了……俗话说的好……”锦甯偷偷瞥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月黑风高杀人夜……” 阿常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有的没得我叫人去备车。” 锦甯耷拉了脸,这位真没趣。不过她的逛街大业怎么能让马车代替?那还能消食么?忙拉了阿常的袖子,轻声道:“王府边上不是有条街?听姚黄说那里有几家小吃摊子味道不错,咱们去尝尝。”说完对着他伸出了两根手指,那意思很明确,u看书 ww.kash“就咱们俩?” 这算不算是……约会?阿常一怔,下意识便点了点头。 锦甯欢呼一声,抱住阿常吧唧在他脸上落了个响。 姚黄在身后听得满头黑线,主子啊,难道您忘了奴婢耳力比普通人要好的多么? 说起小吃摊子,姚黄心虚了一下。 一般大户人家的婢女,是很少会吃外头的东西的,更别提是这种小吃摊子上的玩意了。左不过让负责采买的仆妇小厮捎带些零嘴什么的,还得拣那老字hào的买。宰相门房七品官啊,她们这样的婢女,在平头百姓眼里,跟那些金尊玉贵的xiao jie们似得,都是难得一见的。出府是要请假滴,准不准是看主子心情滴,有的丫鬟,一年当中也就那么两三次出府的机会罢了。 可是姚黄不是一般的丫鬟啊她当暗卫时四处跑,性子早就拘束不起来了,偷溜出去那是家常便饭来着——有时候被锦甯逮到了,就只好老老实实的交代自己去做了什么,顺便提一提什么街边小吃也是很正常的嘛 可问题是,主子知道了也就罢了,跟世子说了也没什么,可为啥非得说是她说的呢? 这万一世子要是计较起来,她是承认啊还是不承认啊? 姚黄很郁卒。。。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零九.豆腐脑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豆腐脑 京畿是繁华的,不同于一边的小村落,天刚黑便静无人声,也不同于偏远却富足的雁乐城,每每夜半三更还能听见闲散人等嬉闹取笑的声音。京畿自有一套属于它独特的作息、风貌,这边是所谓的人文气息,城市文化。 至少在靖王世子与世子妃偷摸溜出门的此时,京城中几条重要的街道还挤着满满当当的人,万家烛火与伫立街边的套着琉璃罩子的火把将朱雀街照得灯火通明。 别看天气冷,想出来的还是会出来,虽然不比夏日的熙熙攘攘,却也一点都不冷清。 看着街上来来去去还未歇息的年轻贵子贵女,那些为了生计入夜还在努力的百姓,又或者是小赚了一笔打算趁着年尾好好犒赏自己一番的行脚商人,彼此间脸上相互交映的笑容,仿佛模糊了尊卑的界限。蓝锦甯不由的想,这大约是京城最和睦最安稳的一面了。 阿常穿着藏青色的长衫,梳着宝髻(一般男子常梳的一种发式),在夜色的掩护下,脸上的冷淡似乎也浅薄了不少,少了三分疏离,多了两分亲和。蓝锦甯是一身藕荷色的长裙,编了两个大辫子,看着娇俏可爱。本来出嫁的妇人是不能梳这种少女才会结的发辫的,不过只要阿常不介意,别人更没有资格提意见。 既然是“偷偷的”溜出府来,自然不会带上碍事的护卫和贴身婢女,顿时倍觉轻松。两个人虽然习惯了身边跟着一长串尾巴的日子,却还是更喜欢这样简简单单的并肩而走。就算明知道暗处隐藏着不少王府的侍卫,却不妨碍他们自得其乐的心情。 有道是眼不见为净么 蓝锦甯此刻真像是个少女,对周边的一切都有无边的好奇心。一会摸摸泥匠捏的泥人,一会对摆在路边地摊上的小物挑挑拣拣。一圈子逛下来,倒还真是搜罗了不少东西,[聚书库]不值什么银子,不过图个有趣罢了。 再说了,在人家摊子上翻看了半天,纵然没什么看得上眼的,但就那些小贩们期待的眼神,也让她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卖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 左右东西也不贵,全当照顾他们生意了,十几文的小生意,便能让他们露出一副宰了冤大头的神情,笑容里更是多了几丝甜腻。原本锦甯是不喜欢这种近乎于巴结的笑容的,但或许是因为笑的人不同,她反而更乐于装傻。 一个造型奇特,或许是制作的工艺出了什么差错而导致被淘汰的小瓷杯,进价不过也就两三文罢了,锦甯随手捡了三十枚铜子递给小贩,顿时喜的那青年合不拢嘴。 三十文,都够他买四只釉白的粗瓷碗了。 把杯子拿在手里细细把玩,锦甯欣喜的表情也不似作伪,阿常奇道:“你真喜欢?” “自然是真的喜欢才会买啊”锦甯理直气壮,伸手指指他手里的一应小物件:“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是喜欢才买,不喜欢,就是一文钱,我也不要的。” 阿常低头,总觉得这些玩意普通寻常的很,他的丫鬟小厮平日里用的都比这些精细多了,难道她的喜好与常人不同?唇边抿出一抹笑,罢了,她高兴,就随她好了。 锦甯瞥见他唇边的笑容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分明是觉得自己死鸭子嘴硬。可那又怎么了?她就是这样的人,上辈子这辈子还有很久很久以后,大约都会这样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笑话我的眼光,这是情趣哎罢了,与你这种木头似得人说这些,说上一万年你也不会明白的”她孩子气的嘟嘴,一边状似遗憾的摇头。 阿常弯弯唇角:“还望娘子替为夫解惑。” “好吧,看你那么笨,我也是于心不忍的。”她一本正经的说了一句,便自己忍不住先噗嗤笑出了声。“就说我这个杯子吧,虽然很明显是个瑕疵品,但其质地白净光滑,上头的红梅图案清晰鲜艳,可见是一个好窑里出来的高档货。它虽然有些大脖子了,可你不觉得很可爱吗?胖乎乎的又厚实,用它喝茶既不烫手又赏心悦目。” 哪里赏心悦目了?阿常很“震惊”的望着锦甯手里那个比一般茶杯胖出半分有余的小杯子,实在想不明白“可爱”这样的词是怎么用上去的。喝茶品茗对茶杯的要求极高,不合格的茶具甚至会影响茶水的口味,说到底,也就他家娘子这么能掰了。 “是……挺可爱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眼听着不那么真诚,但总算他还很捧场。 锦甯并不对他明显的不以为然觉得有什么,就算他觉得好,大略也不过说一句“还行”罢了。捧着瓷杯笑起来,孩子气地对“它”道:“你看,连靖王世子都夸你了噢” 阿常叹着气摇了摇头,又指着一根有些刺手的木簪子道:“那这个呢?别说你会拿它来戴,小心刮破你的头皮” “就这样当然不行啦”她可是很怕痛的,典型吃不了一丁点苦的大xiao jie“要不是雕这木簪子的人还算用心,花样很特别,我也不会买下来。不过好在是木质的,虽然材料不咋样,却轻软好打磨,回家找张晒干的树皮擦擦就是了……” 阿常接了句:“很容易断吧?” “讨打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指望这人有点情趣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锦甯开始哀叹起来,怎么千挑万选的嫁了个木人似的丈夫? 其实一开始阿常是被她否定的,虽然两人关系好的几乎超出寻常。但就是因为太好了,锦甯才觉得阿常不适合自己。阿常于她是宜师宜友的人,可以相交可以依赖却不能相爱。虽然她不是爱情至上者,前世的经历也让她对爱情的期待淡到谷底,可是作为一个女人,骨子里还是浪漫的渴求爱情的,所以才会纠结那么久。 等到后来看清了,原来所谓爱她的男人只是不甘,只是他对一个个出现在身边的女人冷淡的借口时,她便觉得,其实这样也很好,爱情什么的,终究是吃不饱的。 其实那时,她想的更多的是自己,规划自己以后的人生时,从来没有将另外一个人算进去过,包括梁乐祥。 这么说有些自私,但却是事实。 男人于那时的她,只是一件多余的装饰品,可有可无。 等到察觉了阿常的想法,锦甯却有些触动。一个人过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孤独寂寞的感觉也是抹不去的。 那时她便问自己,她喜欢阿常么? 有什么事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他,想做什么都会想要问问他的意见,她不是没有主见,只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活在这个世上,总有一些惶恐和小心,所以需要有人给她出谋划策拿主意。 更多的时候,她更像是在利用他。 可仅仅是如此么? 每次当他出现在她的面前,就会觉得异常的愉快,喜欢两个人偷偷躲起来说话那种紧张又ci ji的感觉;半夜里睡不着从密道跑去看阿常,脑子里从来不想想这个时间这个做法是不是对的;两个人拥被而坐哪怕只是静默无声都觉得很安稳,从来不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发现他跟着她到雁乐城时心底一闪而过的悸动,他第一次亲吻她时她竟然紧张的攥了拳头…… 她是不是有点太迟钝?回想着这十几年,几乎时时刻刻都有他的影子在,梁乐祥,早就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一直觉得对他只是喜欢,只是依赖,而不是所谓的爱,可若不是,又怎能如此自然的纵容他出现在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阿常并不知一瞬间她心里转了许多的心思,浅浅的勾着唇角:“回府我帮你打磨。” 锦甯被自己的想法羞到,听了他的话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又故意傲娇的答道:“不是你打磨难不成还是我?这种粗活你忍心让我一个女孩子来做?” 他回以一笑,温柔宠溺。 差点看呆了。 锦甯拍拍自己的脸,有些懊恼又有些窃喜。真好,当她发现她爱他的时候,他就在身边。 “怎么了?有飞虫?”阿常见她动作,忙问了声。也不想想,这寒冬腊月的,哪里来的飞虫? “没,就是觉得有点累了。”锦甯可不好意思说自己看他看傻了,才打自己来提神,勾了他的手臂,指着一旁的豆腐脑摊子,露出大大的笑容:“阿常哥哥,我们去那边吃碗热乎的。” 大冷天的,豆腐脑摊子的生意很好。阿常看着那一张小桌边就挤了许多人的摊子皱了皱眉头,那用过的碗筷只是随意的拿清水刷洗一番就能再用,而且那洗碗的地方就在一边……他不是有洁癖,只是习惯了各人用各人餐具的生活,uu看书.uansuco再接触这些,实在有些适应不良。 “你若想吃的话,我们不如上聚贤楼,那里也有豆腐脑。”阿常如是便提议道,虽说[聚书库]酒楼的餐具也是通用的,好歹不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也就没那么不能接受了。 “那还吃什么?等到送上来,热气都散了,还不如回府喝碗热茶呢”锦甯摇起了头,吃这个不就是吃个气氛吗?大伙热热闹闹的挤在一起才有意思不是?不然两个人要一个包间喝一碗昂贵却失了味道的豆腐脑,清清冷冷的,还有什么感觉? 阿常无可奈何,只得应了。 “老板,来两碗豆腐脑”锦甯一见他答应便马上拉了他过去,大声的朝那老板道。 此时的她,身上没有一点世家贵女,世子妃的端庄高贵,只是一个有些过分活泼的女孩儿。 卖豆腐脑的中年男子听着那清清脆脆的喊声便是一怔,抬起头看了一眼,便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拽着个英俊的青年走了过来。 真是一对璧人……只怕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呢老板眯着眼笑着应了一声,招呼了身边配小菜的妻子一声,快手快脚利索的整了两份,亲自给送了过去。 “两碗豆腐脑,这一碟子酸豆角免费送给二位尝尝,您二位慢用” “谢谢大叔。”锦甯弯起嘴角甜甜的笑起来。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一十.年关近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年关近 小摊看着不卫生,其实东西还是不错的。老板娘洗碗洗的很认真,在古代,也没太大的食品卫生问题,料下的也足,尤其拿秘制的酸豆角配着,酸咸中带着淡淡的辣味,一碗热乎乎的豆腐脑下肚,感觉整个身子都生出了一股子热气。 锦甯吃的很开心,连带的阿常也就稀里糊涂的一碗下肚,摸了摸肚子起身,看老板和老板娘忙的很,便摸出一角碎银子留在桌上,两人便悄悄的走了。 “吃的真舒服。”锦甯惬意的打个饱嗝,豆腐脑的味道从腹中冲上了鼻尖,不由自主的shēn yin了一声,脸上更是心满意足。 阿常侧脸看她,轻笑道:“这会不觉得饱了?说是消食才出来的,这就又吃撑了,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可不许闹我。” 锦甯冲他扮了个鬼脸,一路小跑甩开了他。阿常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物件,也不着急赶上去,实际上他也做不来这种当街追着女孩跑的事情,无奈的摇了摇头,跟在她向王府后门走去。 守着后门的婆子得了吩咐自然一直都候着,见到世子与世子妃安然回来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笑着应了门,放了他们进来,再看看没别人跟着,便关上门,落了锁。阿常打赏了一块银角子给她,喜的那婆子连连作揖。等二人走远了,拿剩下没几颗的牙咬了咬,才心满意足的收进了怀里——倒不是怀疑世子会给什么价钱,不过是习惯使然罢了——这一块碎银子,够她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吃上好几顿暖身的黄酒了。 锦甯已经逐渐习惯了靖王府的生活,每日到陈氏跟前露个面问个安,便回自己的屋子。绣花也好也好,尽可以找出许多能做的事情来。府里的事情,她弄了个大概明白便不再多管,姚黄和如画已经能很好的处理这些事情,有魏紫帮着,也不怕出什么打错。对新的如书,锦甯并不抱什么期待,这丫头老实本分的过分,是打一下走一步的主,平素什么主意都不敢拿,生怕做错事。不过院子里的老人也不敢欺她,他们可不知道这个如书是后来替换上的,还以为她本就是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锦甯觉得她虽然没什么可取之处,可这样其实更好,越平凡的人越不容易受伤,便只让她管着自己平日的吃穿花销。因为老实,所以没那么多想法,反而做的不错,另锦甯深觉欣慰。当然如画她们同样能做好,甚至更好,可那样就是屈才了。银钱上的事情,只要不出错就足够了,如书这样的刚刚好。 闲着没事陪韩侧妃说说话,仗着带过弟弟妹妹的理由指点指点这位即将做母亲的长辈,如何抬脚,如何锻炼孕妇的身体,使之更适合生产。原本韩侧妃也是将信将疑,于是锦甯就拿王氏做筏子,引的她信了,日日便照着做。时日久了,觉得没什么妨碍,太医也不曾说她有什么不妥,更是深信不疑。 孕妇的肚子大起来其实很快的,尤其韩氏被诊出有身孕的时候已经三个月了。第四个月肚子就开始显怀,圆圆的一小块凸起,就好像扣了一个盘子在腰间。韩氏的孕吐也在临近新年的时候止住了,脸上容光焕发的,全然看不出来是个被孕吐折磨了整整一个月的人。 当然这里面也不仅仅是锦甯的功劳,全府上下的配合也是很重要的。这个孩子来的不容易,无论是靖王还是世子都相当重视,几乎有什么就供什么,阿常甚至不耻下问的问锦甯有什么办法能令韩氏好受些——他是怕这么吐啊吐的孩子就没了——惹得锦甯笑疼了肚子,摸着眼泪让他送些开胃的食物给韩氏。 韩侧妃这个人,聪明也爽利,她一感觉世子对她只有好意没有恶意,对世子房里送来的东西那是来者不拒——什么酸梅汁,青梅子,肉脯果脯小蛋糕,只要闻着香吃下去不吐,她就能一天不间断的往嘴里塞,还好她也晓得分寸,没有整的吃不下正餐。 一边吃还一边疑惑,世子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些东西,果脯肉脯好说,小蛋糕也是固国公府里就有了先例的,不算稀奇,可那鲜青梅是从哪里来的?总不能是凭空编出来的吧? 不过她也就那么一想,反正给送她就有吃的,才不会自寻烦恼。 锦甯就跟阿常感慨:“还是韩侧妃看的开,换了另一个,别说是好东西了,只要是外来的东西就绝不会往嘴里送,生怕谁害了她似得……真是幸福啊” 可以随心所欲的对旁人毫无芥蒂,那也是一种幸福啊 “她只是看的明白罢了。”阿常笑了笑,给她解释:“我已经是世子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孩不知道,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了,我可是明着给送的,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跑不了的就是我,她自然不会觉得我会害她。” 锦甯白他一眼:“别把每个人都想的那么功利行不行?人就不能是单纯心眼好?” 阿常从善如流:“那是自然,这个靖王府里,韩侧妃怕是最单纯心眼最好的了。” 锦甯也不稀罕理他,装了一盒子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糕,带上如书往韩侧妃屋里去了。 过年的气氛渐渐重了起来,京畿里家家户户的门庭都上了新漆,将去年的旧门联撕下,贴上新写的春联。本来还为了过年忙碌了一段时间的锦甯这时反倒清闲起来,歇几日便带上梁偲美玉两个回家跟一群孩子玩,也不管辈分通都混在一起。看嫂嫂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就稍带的帮下忙,也不是接过手,只是说一下简单处理的方法,让梁微绮得了很多好主意,一下子眉开眼笑的,只恨不得锦甯天天住在娘家就好。 可怜阿常只得固国公府靖王府的两头跑,每天从家里出门上了早朝,应了卯也不回家,反倒直冲着固国公府去,跟堂姐抢娘子,然后再回家。 梁微绮私底下跟锦甯说,她这个堂弟自打成了亲看着就有人气多了,不再是冰冷冷的一块木头,也开始有温度,开始懂得尊长爱幼了。 锦甯知道她这事记恨小时候梁乐祥对她爱理不理的事情呢也不在意,只笑着应和。对于打趣一类的话,至多就是附和两句,反正她脸皮厚,也不怕羞,爱怎么说怎么说,她只负责笑。 她当然知道那时候阿常的冷和如今不一样了。 虽然阿常没有说起过,但她想也想的到,这位只怕是被阎罗和陆判两人硬塞来的。人家既然不心甘情愿,自然也不会好好的去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了。人一开始对她,不是几乎也没好脸色么,不是死人脸就是万年冰山,整一个小酷哥。也就这几年才好起来,会说笑也会逗趣了,当然她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而是阿常自己想开了。 既来之则安之,何必那么累呢?别人躲着他他自己其实也很辛苦。只是习惯这种东西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别人对他也有了既定的印象,要是突然变了谁都不能一下子习惯,这样慢慢的改变就很好。 就像一块满是棱角的木头,慢慢变得圆融光滑,不再让人触之即痛。 当然,阿常显然比一般的木头要硬上许多,堪比山石。 要么挺立,要么粉碎,没有第二种可能。 锦甯也不指望阿常能进化的多么平易近人,多么圆滑世故。只要不是看一眼就对他退避三舍就好,之后慢慢接触,有了了解,关系就会好了。锦华和锦奇不就是用这样的水磨工夫,才逐渐和阿常哥俩好起来的? 如今同朝为官,能见面的时候倒是比从前多了些。锦华和阿常所在的两部本就牵扯颇多,锦奇又隶属兵部管理,接触能少的了么? 六皇子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内力是彻底废了,身体却没什么妨碍。武艺还在,只是没有了内力加成,比从前弱了许多,但还能算的上是个好手,一般人打不过他。不过宸帝却没让他重掌兵部,反而将内务府划拉出来一大半给他管理,朝堂上纷纷传言六皇子即将复宠。 内务府是什么地方?皇帝的私人小金库。这么一个不受六部制约独立存在,又和皇权直接挂钩的地方,让一个皇子涉足,这里头的含义,很值得人深思。 这么一来,梁乐桓与夏国公主的婚事反倒没有人说起了。当时大半的人都将看笑话一般的看待这件事情,uu看书.uukshu到这时候,反而觉得只怕是事先设计好的。七皇子那样庸碌的一个人,能镇得住一个有野心的异国公主么?或许宸帝也是这样认为的,才允了夏国公主胡闹一般的请求。 [聚书库] 不管事实如何,梁乐桓复宠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就连锦甯也这样认为。 听说夏国公主出嫁以后,很得梁乐桓的宠爱,就连刚刚替他生了嫡子的周氏都没能越过她去。 周氏的孩子已经满月了,虽然之后梁乐桓不再带着周氏上门,但在锦甯前期明里暗里的调理下,周氏还是生了个健康的男婴。宸帝似乎很高兴,亲自替这个孩子取名“和悦”,仿佛是喜乐平安的意思,却又有些太过寻常。 新生儿的满月宴锦甯没去,那时候她正忙着府里的事情呢,只让人送上了贺礼便罢了。倒是陈氏作为长辈出席了,还和周氏相谈甚欢,回来了还跟锦甯说,周氏要她转达谢意。 也许是做了母亲,周氏不再对梁乐桓太过执着。他宠爱谁她一概视而不见,只躲在屋里调养身子带孩子,很有些成熟起来的味道。 (看到去恶亲的评论了~最喜欢勤快写评的孩子了~~ 这个月的粉红啊~求一下票票,冬雪知道自己的毛病,骨子里的懒,可怎么改也改不好了。看在冬雪有认真更新的份上,亲们投票票吧~~)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一十一.要打仗了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要打仗了 生活就像是磨豆子,在一圈一圈的枯燥的轮回中,磨出米白色浓稠的幸福。 年三十照例还是去祭祖,烧香。锦甯一直都不喜欢这种热闹,从前世开始就是如此。对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除了端庄的微笑,似乎不需要有任何其他的表情。理论上大家都是她的亲人,都应该是可以信赖并依靠的有血缘关系的人——当然锦甯相信,如果自己是处于非常落魄的状况,这些人为了彰显自己的善良绝对会表现出关心与同情。 可不是的,无论是勒如熙和蓝锦甯一直都过的很好,前者嫁了个原本没用后来却让人羡慕的丈夫,后者从小小的庶女走到如今靖王世子妃的位子,对于旁人来说,都是故事一样的情节。 这也是为什么,京中关于锦甯的流言从来不少的关系。 就像是一部草根的奋斗史,充满了传奇,引得无数没有奇遇的人们争相谈及,仿佛在寥寥数语间,就了解了这个女子的平生一般。 族人中女眷的年轻一辈已经隐隐以她为首,一个个的都像是她的至交好友。就连长辈们都鲜少摆出尊长的架势,端的是和蔼可亲嘘寒问暖。锦甯自认很得体的微笑也笑的有些僵硬了,直到离开时,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这就累了?”阿常在车里对着她轻笑:“等会还有的累呢” 才伸了个懒腰的锦甯闻言就僵了身子,这才想起来,她今年已经嫁了人。除了娘家,还有夫家要顾。忍不住哀嚎一声,抱着软到在阿常怀里撒娇:“我这两日清闲惯了,都忘了有这回事……现在就是去皇陵吧?” “还早,先回府换身衣裳,一会和父王母妃一起到皇宫里,听说今年是皇后。” 往年是太后领着去皇陵祭祖,不过这几年太后身子一直不好,只不过强撑着体面,实际上主事的都是皇后娘娘。今年老rén dà约是挺不住了,又或许宸帝不愿意让她再“操劳”了,钦点了皇后负责。至于宸帝本人,只要上一炷香就好了。 “皇后娘娘人还是很好的,只要不涉及太子的话。”锦甯点点头。知道阿常特意提起皇后娘娘,就是为了让她注意点。她小时候皇后还是对她很好的,说话也很温柔亲切,可能是知道宸帝格外喜欢这个臣子的女儿,所以才会如此,但当时,她确实没从皇后娘娘的眼睛里看到其他的东西,只是喜爱和有趣而已。 自从太子身体不太好以后,皇后娘娘就变得有些患得患失,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不过今年太子比往年强了些,她也就平和了许多。这是一个爱儿子的女人,她的心,就像任何一个当母亲的女子一样,为儿女牵肠挂肚。 这样的女子,哪怕只是作为母亲,都是值得尊敬的。 “放心吧,我们和太子殿下又没什么龌龊,再说我二哥也在太子身边当差,她虽然会防备,却未必会针对我们。”锦甯玩着自己的手指头,说起这些就觉得烦躁。宸帝又没老得不能动了,这些人整天折腾太子做什么?别说本来身体就不好了,就是好好的人,让人这么弄,迟早也会生病,也不怪太子好的慢了。 “我们和六皇子走的近,”阿常凝视着锦甯的黑眸,看里面荡漾的微光,像是夜空里的星星。他指的是前段时间六皇子老是来王府的事情,“郡王妃又生了嫡子。” 是啊,可怜的太子只有一个庶子,生母虽然也是官宦人家的好女子,却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官,落在这京畿里,连个声响都不会有。 “那人太过刻意了,谁都能看出不对来。真要是交好的,怎么不见你去郡王府?”锦甯嗤之以鼻,又或者说,是对梁乐桓很有些不满。这个人吧,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有时候谨慎的要命,有时候又常常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周氏的孩子是我保下的,可没人知道啊” “皇伯父知道。”阿常沉吟。 “你啊,是在地府里呆久了脑子也生锈了吧?你觉得你那个亲爹会乐意让他别的儿子去接近你?既然他当初选择了不要你和你母亲,现在也不会希望有人知道。不然这事能弹压的没什么人知道?就是知道的,也只敢烂在肚子里,不敢往出说。”锦甯翻了个白眼,阿常不是笨,只是他的思维有些固化。地府里公正严明的风气早就刻在他的骨子里,所以他其实不太能接受宸帝的所作所为。抛妻弃子,在地府可是要受刑的。 阿常却望向她,温柔的道:“我知道。所以我才像知道为什么梁乐桓这么接近我们,皇伯父也没有阻止。” “因为没必要啊……”锦甯脸上一怔,露出恍然的神色,明白了过来。 梁乐桓与梁乐祥是堂兄弟,她和六皇子是表兄妹,这样的人际交往,再正常不过了。如果非要阻止,才会让人觉得生疑——这是锦甯的想法,所以她觉得宸帝没有跳出告诉梁乐桓“以后不要老往靖王府钻”是正常的。可是阿常这么一说,她又想起来了,这个时代是君主集权制,皇帝先是君,然后才是父。梁乐桓于他,是儿子,更是臣子。六皇子这么明显让人怀疑的行为,他却不阻止,他是不是也太放心了一点? 锦甯撑起身子,讶然道:“难道皇帝伯伯真的想立梁乐桓做太子?” “叫皇伯父。”阿常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笑了:“应该不是。太子身体已经好了不少,而且当了这么些年太子,他为人处事都是做的不错的。只要他不犯大错,皇伯父不会改弦易旗。” “难道不是吗?”锦甯皱皱眉头:“先把梁乐桓放出来当靶子,引得皇后和太子动了手,就有理由废太子了。” “那为什么不让蓝贵妃来主持祭奠,那样不是更显眼么?”阿常又摇头:“再说皇后和太子也没那么笨……你见过历史上哪个帝王,会把属意继承帝位的孩子放到风口浪尖上去的?” “是啊,我真傻。”叹了一句,锦甯不说话了。心底隐隐有些可惜,如果梁乐桓真的能当上皇帝,会是个好皇帝吧?毕竟他脑子里的东西多,经验又丰富…… 可是这关她什么事情呢?分明就是瞎操心了。 “六皇子可能也察觉了,”阿常没有安慰她的失落,因为真的和她没什么干系。他不喜欢她总是惦记着别人,哪怕只是偶尔也不行。“所以最近才有所收敛。” “可是皇伯父又把他捧上去了。”退无可退啊锦甯叹气,皇家真的没有亲情吗?这可是捧杀啊日后太子登基了,对这个自己的父皇异常看重的异母兄弟,还能毫无戒心吗? 可是这也只能怨他自己,太早曝露了自己的野心。如果不是那么着急的话,低调隐忍一些,日后当个好助力也不错啊 当然,锦甯也很清楚,梁乐桓那种个性,是不会愿意屈居人下的。 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夺取了勒家,不就是因为这样吗?他不想只当“勒家的女婿”,而要把勒家也归入罗家,让罗家在业界称王称霸。 “倒也不知是因为这个,”阿常终究还是不忍看她那么垂头丧气的样子,“最近……不怎么太平。” 这倒是真的,虽然大过年的,合该是喜庆的气氛才对,但从阿常和锦华那里得知,朝堂上一直都有些紧张的肃杀气氛。虽然他们从来没跟她说过原因,但看到就连常常只是应个卯就回复的阿常都老老实实的上工,就知道出了不小的事情。 大梁根基稳定,虽然也有些贪官污吏,但并不算严重。大部分人还是乐意干实事的,否则国库也不会一年比一年充盈。u看书.ukash 在这种情形之下,能让他们感到紧张的,无非就是外患了。 暨国国主年纪大了,一般不会轻易动兵打打杀杀的,那多累啊,老人家总是贪图安乐的。剩下能威胁到大梁的,也就是东盛国那位风华绝代的小皇帝了。 年轻人啊,就是火气大些。 阿常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很容易就忘了先前想的事情了,不禁暗自笑了笑。若不是这样,他又何必特意说那些?她想的多,记的却少,说不上是好还是坏。清了清嗓子:“锦甯,我可能会上战场。” “哦……”蓝锦甯随意的应了一声,上战场就上呗,她一点也不担心。这世上有能伤的了阿常的人吗?有吗有吗? 她没在意,阿常也不多说,到了王府换了衣服就直奔皇宫,跟皇陵离京畿不远,整个仪仗走了一个时辰也就到了。贵人主子们当然有车坐,就是可怜了那些跟随的仆从护卫,可是靠着一双腿生生走了两个小时。 这可是大冷天吖,寒风里吹了那么长时间,真佩服他们居然还能精神抖擞的。 “可算到了。”宫女来请女眷们的时候,锦甯跟在陈氏身后咕哝了一声。 陈氏听了,脚步一顿:“甯儿慎言。” 脸上却莫名的起了一丝笑意。 这丫头,倒是有些像她当年。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一十二.下辈子 到皇陵只是个过场,宸帝并皇后着人烧了祭品之后又回程向太庙去,那里才是正本,供奉着数代帝后的牌位。 皇陵到太庙也须得半个时辰,即便是锦甯这样不怕累的,也不觉有些厌烦。规矩大就是如此,翻来覆去的折腾人,折腾的其实还不是自家人,尽是下人。 好容易到了地方,锦甯从马车里扶着姚黄的手落了地,又转头扶了陈氏下车,方才恭恭敬敬的站在她的身后。 陈氏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若是累了,不如到厢房避一避,皇上宽仁,不会责怪你。” 锦甯一怔,诧异极了,却还是摇摇头:“多谢母妃,甯儿不累的。” 陈氏也就不多言了,由锦甯扶着慢慢向前走去。 方丈亲自迎了一行贵人们进寺,今日太庙里是禁游客香火的,所以围满了密密麻麻的禁卫军。其实往年都是如此,百姓们也都知道,可还是会有许多想要一睹天颜或是看热闹的挤过来。站在山门处向下眺望,远远的可以看见山脚下人头攒动,却听不见多大的声音,可见将他们隔离的有多远。 “请皇上上香。”大太监尖利撕扯的声音划破沉寂的太庙上方,锦甯放开扶着陈氏的手,看着她由宫女领到前边去,自己则跟着另一个小宫女慢慢走到郡王妃周氏的身后。 周氏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目光便略有些担忧的侧向不远处的一个太监。锦甯随之看去,见那太监怀中抱着一个婴孩,心中也就明白了大约是周氏所生的儿子。 连这么小的婴孩都要来祭祖,锦甯无语的低头,他能明白什么是祭祖么? 而这样的小孩子不在少数,包括八皇子和九皇子两个小儿,也一本正经的站着。 宸帝沐洗过过手,拿素白的帕子擦了,才从方丈手中接过点燃的紫檀香。皇族子弟以男女分站成两列,紧跟在宸帝身边的是皇后和太子,太子之后又有汝阳王、靖王,之后才由大皇子开始排列……皇后身后是太子妃,之后是诸位王妃、公主、皇子妃,然后便是她。 即便如此,她所处的位子依旧离皇帝远的很。远远的甚至有些看不清香案前那大幅的历代皇帝画像,只觉得整个径自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的烟尘味。 宸帝上过香火后,有小沙弥依次向众人分发细长的檀香,那味道熏的锦甯直皱眉,却只能忍着。随着众人一起三跪九叩,烟熏缭绕了她的眼睛,刺激的眼泪都差些滚落下来。 想到日后还有无数次这样的场景,锦甯就觉得这日子实在是暗无天日。除非他们二人远离京畿皇城,否则到死也怕是摆脱不了了。 “累了吧?”回到马车上,陈氏已经坐在了车里。看见锦甯一副恹恹的样子,不禁微微勾起了唇角:“其实一年也就几次罢了,习惯了就好。” “是。”锦甯说不出违心的“不累”这样的话,低低的应了声,在陈氏对面坐下,闭目养神。 陈氏看她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就觉得不喜,可自己也的确是有些疲累了。就算习惯了,但长时间这样站着,叩拜着,对于她们这样养尊处优的女子而言确实很费体力。 便也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到了王府,还得见见管事们。锦甯掌家不久,却很有威信,这除了她本身有法子,还有靖王爷无条件的信任和阿常明里暗里的维护。年关的奖赏只不过依着旧例给了,毕竟时间短,她还未能分出个子丑寅某来,想来韩侧妃当了这么些年家,识人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便也懒得再去折腾。之后便是大厨房的婆子,来询问大伙们吃年夜饭的事情。 他们这些当主子的自然是要去宫里吃了,下人们却不能不安排。锦甯要来了往年的菜品和酒水单子,看了一会,抬眼问道:“今年庄子上可有蔬菜库存?” 那婆子怔了怔,方才答道:“昨儿上午送来了两车萝卜和几样小菜,萝卜倒是够的,小菜却只够做三桌。” “你拿了我的名帖,到我的庄子上去要些。冬日里也让大伙吃个爽快才是,姨娘们那边单独做一桌,不要让她们自管自吃了,都是自家人,和和气气才好。”锦甯笑了笑,说道。 嫁妆里的庄子王氏早就拿给她管理,锦甯是个不爱吃肉的,大冬天想吃点新鲜蔬菜又困难,便想办法把暖棚蔬菜搞了出来。头两年试种失败了几回,后头便渐渐顺利了起来,如今要供一府吃喝却也容易,因此才如此大方。 不过她却不敢将方子献出去,让庄子上也是避人耳目的种。反正田地多的是,浪费一些也不打紧,只要够吃就是了,本就不打算卖钱的。 那婆子松了口气,眼角眉梢染上三分喜色:“谢世子妃体恤,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主子不在,莫要松泛了,告诉门房与护卫,饮酒适量,若是耽误了事情,就不要怪我不让他们过个好年。”锦甯闻言点了点头,遂收了笑容,提了两份声量,说道。 婆子还是笑着应了:“是,奴婢一定转告。” “不是转告,是吩咐,明白么?”锦甯投去一个严厉的眼神,惹得那婆子冷不丁打了个颤,才收了笑容,用力的点点头:“奴婢明白。” 这世子妃,不好糊弄啊 送走了厨房的管事婆子,姚黄乖巧的替锦甯捶肩,一边又抱怨道:“这要是咱们府里,哪里还用特意吩咐这些。府里的护卫们都是从不敢在巡夜的日子饮酒的,更不用提门房了……这样琐碎的事情都要管着,您不累么?” 锦甯对她笑笑,也不觉得生气。“以后不要这么说了,王府也是我家,既然嫁了人,就是一家人了,莫要分什么彼此。况且……当年固国公府一开始的时候,也不是一样要从头收拾?只不过太爷爷军令如山,令行禁止才更容易些罢了。” 靖王爷虽然也有自己的人手,可是却断不会像太爷爷那般浪费在看家护院上头。王府的护卫参差不齐,忠心也分好几个等次,有些人又动不得……收拾起来很有些麻烦。不过这样一来,她的暗卫转明计划就更容易进行了,对她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阿常虽不像继承靖王爷的爵位,但韩侧妃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即便生了,等他长大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她可不希望年年都这么费心费力的折腾。 嗯,夜族那些孩子有一些不适合走阴暗的路线,做护卫却是极好的。暗探什么的,终究不是长久的营生,还危险。她又没什么大报复,何必让他们一辈子活在暗处? “您就是好说话,要是老爷子,只怕那些人早就被扫地出门了。”姚黄感慨了一句。 锦甯斜了她一眼,笑道:“看来我得快些把你嫁了才是,好好操心自个才是正理。” 姚黄面上微红,虽然锦甯没提起他,她却知道这是在打趣自己。他今天给自己送了两匹布来,没避开眼尖的小丫鬟,只怕传到主子耳朵里了。跺了跺脚,羞道:“您又拿我开心” “大过年的,自然得开开心心了。”锦甯笑眯眯的说道,又正色吩咐:“怎们屋里的小丫头们你今儿给看好了,莫要生事。阿常哥哥那几个丫头我看着不是省油的灯,平日里不敢怎么着,今儿却不一定。若有那大胆的……直接扣起来。” 姚黄点头:“是,主子。” 再就是收拾起衣服来。这么一天,就已经折腾了三套了。锦甯感慨着换上世子妃的服色,uu看书 ukahu.om 如书在她腰间坠了玉佩,头上戴了一套宝石头面,喜庆却不显眼。对着镜子满意的照了照,夸了句:“如书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如书笑道:“是世子妃好伺候才是。”她说的也是心里话,她们家世子妃平素不爱装扮,她几乎无视可做。也就是这样的日子才会盛装打扮,不过就是淡淡的一层妆面,几样头面,只要不落了世子妃的面子就足够了。哪里像旁人,恨不得拿那最最贵重的一窝蜂的往脑袋上挂,也不管能不能撑得起来。 阿常这时才回了屋子,看见打扮好的锦甯,惊艳了一下:“难得打扮起来,倒真是个美人。” 世子也会夸人了,屋里的一干丫头都低下了头,以掩饰自己的震惊。锦甯对着他又是一个卫生球:“难道我平日里就不是美人了?” “那倒是,平日里看着更顺眼些。”又歪着脑袋笑她:“就不觉得重?” 锦甯恨恨的咬牙:“下辈子换你做女人” 这是什么话?小丫头们的头垂的更低了,世子和世子妃打情骂俏不打紧,非得这么刺激她们的心脏吗?这话是听还是不听啊?想了想,算了,当没听见吧 阿常却是不怵的,先不说有没有下辈子,就算是有,做女人又怎么了。若身旁的那个人还是她,他也是愿意的。 “那敢情好,咱们可说定了。” “……”。.。 三百一十三.俊俏小郎君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俊俏小郎君 “世子妃,该起了。”如画轻手轻脚的走进世子房中,才挽起帐幔。就瞧见锦甯跟个虾米似得蜷缩成一团,身上裹着厚厚的丝绒被子,巴掌大的小脸一多半都埋在被子里,恬淡的睡容让人不忍惊醒她。昨晚世子妃在宫里守岁,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三刻了,几位主子都累得不像话,回屋便倒头就睡。可还是得把人叫起来,于是凑近锦甯轻喊了一声。 锦甯缩了缩脑袋,在被子里蹭了蹭,才依依不舍的露出大半来,眼睛还眯着,迷糊的道:“我再睡一会……就一小会……” 如画又好气又好笑,按理说他们家世子妃也算是个难得的周全人了,可就这赖床一项仿佛是娘胎里带的,怎么也改不了。在固国公府里是如此,如今到了靖王府,还是如此。 “世子妃,再不起就晚了,世子已经起来了。”如画伸手去扯被子,知道不这样这位还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狠了狠心,将被头整个的掀了起来。 冷冷的空气猛然窜入温暖的被窝里,锦甯打了个冷颤,这才清醒了几分。无奈的挣开眼睛,瞄了一眼面带笑容的如书,嘟起嘴咕哝道:“就一小会也不让,真是小气。” 也就这时,她脸上才有几分孩子气。 如画不理她,忙从身后偷笑的小丫鬟手里接过衣裳,服侍她穿了。端来冒着热气的水盆,拿手试了下温度,才拧了湿热的帕子给她擦脸。 锦甯净面完毕,眼底的睡意消失的一干二净,下了地在梳妆台前坐了:“世子人呢?” “世子去了练功房,许是快要回来了。”如画手上停了停,答道。 “哦。”竟然起的那么早,他还真是个闲不得的性子。也是,她本就是个懒人,若阿常也懒的话,这两口子的日子可怎么过……唇边浮现一抹笑意,垂眸便瞧见了铜镜中眉眼都是幸福的自己,不觉怔忪了一会。好半晌听见如书说好了,才道:“去叫姚黄来。” 她要问问昨夜可有什么事情。 如画看已经装扮的差不多了,便应了声,去了外间。今儿府里的下人比平日里要少了不少,有一半人都回家团圆去了。剩下的一半,等回家的人回来了,在互相替换下来。 她屋里的也走了一多半,倒是以原先梁乐祥的丫鬟居多。她带来的人中,也只有如书回家去了——年底的时候她家里有人来王府请了安,见了一面。锦甯见这老实丫头难得的魂不守舍,想着许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便准她在大年初一便家去。 虽不是真正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却难得的得她的眼缘,锦甯包了个双份的荷包给她。一半是想拉拢拉拢这实心眼的姑娘,一方面,也想着或许能帮上些小忙。 至【爱书者小说网ichance】于梁乐祥的丫头为何都愿意选在这个时间,多半是不大乐意跟着她去固国公府拜年。她这个小主母,对她们可算不上太友好。这几个丫鬟,都有股子莫名的娇气,像是被谁惯坏了似的。锦甯想着那根源大概都是出自梁乐祥身上,这人虽然性子冷,骨子里却只是不乐意搭理人而已。一开始或许还能让这些丫鬟们小心翼翼起来,但日子久了,摸清楚了他的脾气,反而不会觉得他难伺候。 基本上,只要不在他面前嚼舌根,不在他跟前做些钩心斗角的把戏,他都能容的下来。 锦甯亦是如此,只不过她还是乐意用一些小规矩约束下她们的言行,而阿常却是完全的放任。 有些人,总把他人的客气当成自己的福气。 或许因为阿常的容忍,她们便觉得是默许了。一个个的年龄不大,脾气却渐长。 当初敢明着表达对她这个世子妃的不满,何尝不是因为如此。若那时阿常还如从前一样当做没听见的话,恐怕她们也会变本加厉。好在这些丫头们虽然错误的估计了她,但被阿常不咸不淡的刺了两句之后,总算还是懂得收敛的。 阿常不想理会这些,锦甯则是懒得计较,看她们之后表现的还好,便只是去了两个刺头,杀鸡儆猴了一把,便丢在一旁。 不过这些人,她是不会用的。哪怕有人向她忠心,她也不过是一笑置之。墙头草哪里都有,她们的小心思她还是能看的出来的,不过是为了自己。虽说那样没错,但她并没有大蛇随棍上的必要不是? 她们见她只是淡淡,从不把重要的事情交给她们去做,自然会生出许多不满来,对她的丫鬟也格外看不顺眼。也不是没人想给她使绊子,只是都不大管用。 跟阿常告状使心眼,那是十足十的不想活了。当然不会真的要了性命,那毕竟是人命不是?只远远的打发出去便罢了。告到陈氏那里,陈氏倒是说了几句,可到最后,这些人也落不得什么好。背着人给人上眼药,真当陈氏是棒槌,能给她们拿捏着当枪使? 她再不满意自己这个媳妇,也不会容许下人欺上瞒下。 这种情况下,那些丫鬟要是还能乐意跟她,才是见鬼了。 听姚黄说了昨日的事情,没什么大事,锦甯也就不管了。让姚黄出去了,没一会阿常便回了屋里。如书照样拿了水盆子给他洗脸,穿衣的事情就交给了锦甯——最近阿常越来越不喜欢让丫鬟碰他的衣裳——她也只能哀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老老实实的替他系上腰带,将一块和田玉佩缀在他腰间,不禁感慨男人就是比女人松快的多。就说这首饰什么的,就简省了不少。抬头望着他俊逸的脸蛋,噗嗤一笑:“谁家少年郎,十八一枝花?” “在那瞎淘气什么”阿常闻言,瞪了她一眼。过了年,其实阿常就算十九了,可说他十八也没错,倒真真是应景的。 “我这是夸你呐”锦甯咂咂嘴,啧啧有声:“虽素来知道你是个俊俏的,却没注意到竟然这般颜色……你说你这样好看的俏郎君,怎么就没人欣赏呢?” 不是没人欣赏,而是你不知道,我也不想你知道。阿常心道。比起旁人来,他虽然出门的少,可并不代表京中人对他就陌生。靖王爷唯一的嫡子,光这个身份就足以让他不至于籍籍无名。还有他的容貌,虽然还依稀有几分皇族人的痕迹,但八成是像了他从前的。地府的白无常,那可是让无数女鬼倾心却不能靠近的人物,能长得差了? 一来能配的上靖王府的人家毕竟少,二来……他对旁人的冷淡和对蓝锦甯的异样亲近,早就在许多人心中扎了根了,一般人就算对他有心,也丢不起求亲被拒的那个脸。即便是如此,当年陈氏放话要给阿常娶亲之后,替自家女儿送上庚帖的人家可不少,若只是冲着世子妃的名头,压根就不会有那许多。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最终咱们世子这朵喇叭花,终究是插在了蓝锦甯这个歪脖子花瓶里头。 当然,就算只是做个侧妃也是不错的。那选择的范围就更大了,不过他现在与锦甯才成亲半年多,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想起这茬来,等过个一年半载,锦甯或许就要头疼了。 “给你一个人看还嫌不够?”阿常白她一眼,清了清嗓子:“走吧。” 大年初一的早饭是和王爷王妃一块儿吃的,也比平日里丰盛。锦甯先前逗了阿常一把,心情大好,多吃了一小碗粥。陈氏见她吃的欢,竟还亲手夹了一筷子的小黄瓜给她,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听说这小黄瓜是从你的陪嫁庄子上拿来的?” 锦甯可不【爱书者小说网ichance】习惯这样大大笑容的陈氏,uu看书 .uukanshu.co只觉得毛骨悚然,强忍着伸手捋鸡皮疙瘩的冲动,恭顺的道:“是的,母妃。” “这大冬天的,怎么能种出黄瓜来的?”陈氏显然是有些好奇,纵然她出生再富贵,也并非完全不晓示,更何况往年,别提是这么新鲜的蔬菜了,就是有些酱菜都是极好了。 “是甯儿贪嘴,庄子上有几个能干的农人好手便想出了这个冬天种蔬菜的法子,”锦甯眨眨眼,显得极其无辜,一脸茫然的道:“甯儿也不晓得是怎么种出来的,母妃若是喜欢,过了初五,甯儿再让人送些来。” “好。”陈氏点点头,露出笑容,又夹了根炒菠菜放在她碗里:“你也多吃些。” “谢谢母妃。”锦甯低头扒饭,只觉得今儿的陈氏实在是……太诡异了些。 靖王爷听了妻子与儿媳的对话,若有所思的看了阿常一眼。却见他面无异色,仿佛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的样子,心想莫非儿子其实是知道的?又想起两个孩子打小就交好,或许真是知晓的也不一定。 只是这混账儿子也太不孝了,也不知道孝敬他跟他**一些。 当然,也就是这么想想。他也知道,这冬日种菜的法子若是给弄了出来,少不得要起些风波。 叹了一声,自己又有事情要做了。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一十四.相聚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相聚 有时候还是会感慨嫁的近就是好,至少不用大包小包一路颠簸的回娘家。只一辆小马车,不过片刻就倒了屋前,父母兄妹近在咫尺,一家人齐聚一堂,当真是其乐融融。 他们家也就是蓝绣嫁的稍远了些,其实本来是不远的,不过陈姑爷被派了外放,去了远在西京府当知州,据说干的很不错,颇受当地百姓爱戴。这回回家过年,两人也是舟车劳顿。 一到家,锦甯就把阿常甩给哥哥们,自个去了姐妹们相聚的屋子。 “姐姐来啦,快来,今儿做了你爱吃的枣糕”锦曦眼尖,瞅见她的身影就蹦跶了起来,一溜烟似得拽了她,拉着往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 “分明是你自己爱吃吧?”锦甯笑着戳了戳她的脸颊,软软的弹性很好,手感一流。她笑着坐了,又和众人打招呼,“大嫂二嫂,新年好。绣姐姐来的可比我早,我那大外甥呢?” “被婠儿翔儿拉去玩去了。”蓝绣微微一笑,答道。 蓝绣穿着一身水红色的棉服,上头用银线绣着大朵的芙蓉花,很是端庄贵气。看着比从前圆润了些,面色白皙里透着红润,眼神透着亮,一看就是过的极好的。丈夫争气,她这个做妻子的当然也有脸面。年纪渐渐大了,慢慢就懂了许多从前不曾明白的事情。不再随意的羡慕谁,知道【爱书者小说网ichance】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比起妯娌来,她这个媳妇可说是家中最受宠的一个。不仅是丈夫敬她爱她,对她体贴入微,就是公公婆婆,事事也是有商有量的。 她也知道,这些虽是自己小心翼翼努力经营来的,但和她背后的固国公府也脱不了关系。如果不是因为父亲身居高位,两个嫡出的兄弟又争气,她一个庶女嫁给嫡子哪里会有这样的好日子……家里定也给了陈家不少助力,否则人家不会待她这般和气感激。 “对了甯儿,我家二婶托我给你问个好。”蓝绣忽然开口道,淡淡的笑容在她的脸上蜿蜒着,很是真挚的模样。前两年她和丈夫还没离京的时候,见过二叔一家几回,被他们家几乎毫无保留的亲热态度给吓了一大跳。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阴谋”,后来时日长了才知道,原来二叔在任上的时候,锦甯曾帮过他一个大忙,让他们家很是感激。就是那位性情有些淡淡的堂妹,偶尔说起时,也会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二叔一家多半觉得锦甯好相处,所以觉得她这个庶出的姐姐也是个好的。亏的她耐心极好又不是什么坏人,否则还真有些受之有愧。 锦甯愣了一下,问了声是谁。蓝绣抿着嘴笑了笑:“等我回去非把你这话给我那堂妹说一说,亏得人家一直惦记着你的好处,你却把人忘的一干二净。” “好姐姐,你就莫逗我了。”锦甯脸上一晒,有些不好意思。她算是个不能记人的人,不是忘性大,而是不容易上心。对不上心的人和事,一不小心,就抛到脑后去了。 蓝绣见她对自己讨好的笑着,心底不禁微微一叹。不说别人,就是她这个嫉妒过她的姐姐,都忍不住喜欢她这样的笑脸。虽然面上透着浓浓狡黠讨好的问道,却还是叫人觉得目不转睛,顿了顿,才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记得。你的封地,那年你不是去过?就是雁乐城的郡守啊” “啊是陈大人一家啊”锦甯恍然大悟,懊恼的道:“我差些都忘了他是姐夫的二叔了……陈姐姐如今过的可好?多年不见了,还真有些像她了。” “怎么不好,堂妹夫可喜欢她了,在家里竟宠着她一个。为个纳妾的事情,都和她婆婆拧起来了。”蓝绣有些羡慕的道,刚想叹气,却想起这大过年的,便生生的忍了下来。她虽说也一样是好的,但丈夫孝顺的多,不会和公婆顶嘴。她自己虽然有些膈应,但丈夫终究还是向着自己多些,也就忍了下来。在许多人眼里,只怕她这样就算是有福了,可是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家姐妹,那差别就显出来了。 当然,她只是羡慕,不管如何,别人纵使千好万好,那些好也都是他人之物。 “真的啊?”锦甯却微微的蹙起了眉头,但很快就松开了:“陈姐姐素来是个直性子,我当初也很喜欢她的爽利。想来陈姐姐的公婆也是如此吧?” 和公婆对着干?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丈夫纵然能帮的了一时,但日子长久了呢?那毕竟是他的爹娘,岂能是轻易违逆的。 “倒也不是,堂妹夫跟她婆婆吵了架,她婆婆却只是怨怪于她。”蓝绣摇了摇头,在这方面,自己却是要比堂妹家好多了。“不过她一家过去就有了身孕,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她婆婆也就没那么不情愿了。听说今年好像又怀上了,家里上上下下都把她当祖宗似得伺候,日子好过多了。” “你们俩真是,别人家的事情都能说这么一箩筐的。”梁微绮笑眯眯的插话,伸手搂了蓝绣的胳膊,看着她直笑:“说别人又怀上了,你还不是一样?” “绣姐姐有了?”锦甯喜上眉梢:“那真是恭喜你,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可得给置办一份大礼才是。外甥刚出生的时候没赶上,等这孩子出生后,一定要第一个通知我。” “我这才刚回来没多久,你就要赶我走了不成?”蓝绣笑着打趣她,轻轻抹了抹还没显怀的肚子:“我这也是凑巧,回来之前还没发觉,赶路时成日里的不舒服。本来以为是因为坐车久了才不适,回了京畿看了大夫才知道是有了。” “你这当娘的也太糊涂了”梁微绮笑道:“还好咱们这外甥乖巧,不然准让你气跑了。” 蓝绣一笑:“我倒是想生个女儿的,就跟婠儿一样的女儿。我们家已经有两个小子了,成日里淘的不成,还是女儿好一些……但别是锦曦这样的就成。” 锦曦正欢快的吃着枣糕,一听这话,愣了。这算是躺着也中枪么?赶紧把嘴里的糕点吞下去,拿帕子擦了擦嘴巴,不依的嚷道:“绣姐姐,我又如何得罪你了?像我有什么不好?” “怕把家里给吃穷了”蓝绣戏谑的道,惹得梁微绮和孙慧茹都忍不住的笑,锦甯伸手把那盘子枣糕挪到一边,才道:“你可莫吃了,别带坏了外甥女。” 心头好被夺,锦曦不甘愿的嘟嘴,不过没撑一会,自己也笑了出来。 “要我说啊,其实像我才好,成天没心没肺的傻吃傻喝,有人疼有人爱,多幸福啊”锦曦得意的扬着小脑袋,无比自恋的道。 “瞅瞅咱们家的二xiao jie,真是个小不害臊的。”梁微绮刚舒口气端起茶碗来,一听这话,顿时喷了。也不知道是谁灌输给她的观念?王氏是不会的,锦甯,自己就是个稳重的,不大可能教出个这么不稳妥的妹妹来,可这固国公府里,还有哪个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 当然,她虽然了解锦甯,却不知道她其实并不喜欢自己这样的个性。锦曦的【爱书者小说网ichance】性格是她有意无意影响出来的,虽说不是刻意,但确实朝着这方向培养来着,而且看起来,效果显然很好。锦曦的婚事从小就定下了,既然不能改变,就只能让她少受些伤。锦甯不希望她像旁人一样计较这些,成天拈酸吃醋,为了一个男rén liu泪。所以她教她乐天知命,教她自信自重。爱别人之前先爱自己,才不容易受伤。虽然换了许多种说法,uu看书.ukanshucm但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 虽然梁和儞看起来对锦曦很好,但陈姑爷不是一样对蓝绣很好?何况蓝绣虽然是庶女,但蓝正杰继承固国公的封hào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不再只是一个尚书的庶女而已,可以说是下嫁了。可瞧瞧人家,该纳的妾还是得纳,蓝绣一样得受着,否则也不会有刚才的感慨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很挑战这时代人的底限的。 “咱这是自信”锦曦一脸鄙夷的道,不过并没有半分恶意。众人都知道她的性子,因此也只是觉得有趣。看着大伙脸上的笑脸,锦曦撇撇嘴:“算了不和你们计较,你们是不会懂得……” “哈哈,这丫头真有意思。怪不得大皇兄家的那个小子这么中意你了。”梁微绮拖着下巴看她,总觉得锦曦是她们当中最特别的一个。明明言行举止都极符合大家闺秀的规范教程,可她的性子,实在让人无语望天,又忍不住心生羡慕。就算对锦甯,她也只是佩服,羡慕却并不多,毕竟和阿常比起来,他们家蓝锦华更让人有安全感。 她羡慕锦曦的个性,那样欢快活泼,就算明知道以后会发生的状况,也能一脸笑容的说不在乎,“难道别人想要我难过我就得哭给他们看吗?我就要笑,而且笑的有多开心就多开心。”这是以前她问起她时,锦曦回答的话,如今想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意味。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一十五.4世同堂(1)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四世同堂(一) 其实锦曦也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她能够感受到自己与别的女孩子所不同的地方。就算与她交好的女孩,多半是性格开朗又爽气的,可到她这样的却真的不多。她们大多出自和蓝家交好的世家,有几个甚至可以说是“生死之交”,关系亲厚,于是子孙后代也就自然都玩在一块。这些女孩子的个性多半是因为家中老人的关系,说话做事透着一股子傲气,懒得与人虚以委蛇,只喜欢干干脆脆。 但锦曦觉得自己与她们其实还是不同。 就拿婚事来说,她的好几位姐妹也都是许了婆家的人。平时说笑时,言语里透着几分害羞与憧憬,谈及未婚夫婿时羞涩期待,说起各家的长辈心有余悸,对如何在夫家立足更是头头是到。可她却从未想过这些,只觉得,夫婿对她好那她也就对对方好,若是不好,她大不了便各过各的,互不干扰。至于公婆什么的,只要尊敬孝顺即可,若是喜欢她,自然就会喜欢的,若是不喜欢,做什么都是徒劳,又何必刻意讨好? 当然,她不是不喜欢梁和儞,皇孙殿下对她真的算得上无微不至了。可是纵然如此又如何呢?他成亲之后就能少的了通房妾氏侧室么?与其花太多心思在他身上,不如多想想如何才能让自己的日子过的更舒心…… 因为姐姐从小就是这么告诉她的,那时她虽小,也听得懵懵懂懂,但印象都是极深刻的。那时不太懂,拿这话去问母亲,娘也只是笑着告诉她,要她好好的记在心里。 “蓝家的女儿,不屑于和别人争什么,莫要学你那没出息的庶姐姐,巴巴的送上去,却被人弃若敝履,又是何苦来的。” 锦曦不明白,但也知道听话,有些话听得多了,慢慢的也就成了习惯。 所以她总是能很快乐开心,少有烦恼,所以梁微绮欣羡的,便是她这份自在,这份随意之态。 锦曦见大伙都笑话她,觉得有些没趣,端了一盘点心,嗔道:“我去寻婠儿耍去。” 目送她娉娉婷婷的身影离去,梁微绮收回眸光,笑着道:“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妹妹这样的才好,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就不会烦恼。”锦甯笑一笑,替锦曦辩驳了一句。锦曦不是长不大,只是被她教坏了,也宠坏了。她宁可她对什么事什么人都不上心,天真明媚一些,傻气一些。可她太聪明,虽然缺少经历所以显得有些稚嫩,却很好的理解了她所有隐晦的暗示,并且做到了。 要做到如此,其实真的很难得。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经历才能够真正的懂得,别看锦曦现在这样,看似什么都看的极明白,等到她真正成婚嫁人,为子的那一天,只怕还是会陷入烦恼之中。等那个时候,她才会真正的明白。 做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众人吃着零嘴,在屋里说说笑笑,也没觉得说了多少话,却有小丫鬟来通传,说是该吃饭了。大家伙摸了摸肚子,面面相觑,刚才一边聊一边吃着还不觉得,这会才停下来,一说要吃饭,顿时觉得肚子都有些鼓鼓的。 “这可怎么办?”梁微绮孩子气的跺了跺脚,懊恼道:“都怪锦曦那丫头,一听说甯儿回家,就让灶上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害我如今都快吃不下了。” 这话明着是打趣锦曦,其实是对着锦甯说的。两姐妹感情真是好的让人嫉妒,在这样的豪门大户里,能有这样亲近的姐妹,真真是凤毛麟角的。就算是亲姐妹,也不见得能如此要好,梁微绮甚至觉得,锦曦对锦甯只怕是什么都能说出口的。 “吃不下就少吃点,爹娘又不会说什么。”锦甯微微一笑,柔声道:“大不了,到时候我说了便是,叫母亲说我一个就好?”有些事情,母女就比婆媳能互相包容的多了。 “好似叫你一个人担着似得,”梁微绮白了她一眼:“婆婆待我们可是极好的,弟妹你说呢?” 孙慧茹也似很有感慨般的点点头:“是啊” 有时候她觉得婆婆就像自己母亲一样和蔼,虽然不如大嫂那么亲近,却事事都关心着。怕她不习惯固国公府的规矩,却不是让人教着,而是问了她在家时的习惯,让下人迁就着。虽然不多,也都是些小事,却让她在夫家像在自家一样自在。 想起这些,孙慧茹不禁有些庆幸。 她听说过自家夫婿从前也说过一门亲事,几乎都快说成了,只是不晓得因为什么原因,两家到底没说成。因着要赶在靖王世子大婚前成亲,才急急忙忙的定了她。 后来才晓得不是那么回事,原是锦奇不喜欢那家的那位xiao jie,觉得她性子不好,这才推了。王氏说,选了她也是因为她的性子能和锦奇说的来,可是她亲自玄的。她虽然内敛些,却是仔细直白不过了,锦奇是个鲁莽的个性,和她最合适不过了。婆婆的话让她高兴了好些日子,或许只是因为自己不只是那个将就的。 王氏能对孙慧茹说这些,也是看出了这个女孩子的不安与担忧。毕竟她年纪太小,还未及笄,虽说十四与十五岁差的不多,到底还是小了些。匆匆忙忙的让她嫁过来,lián zhun备的时间都不多,人家怎么能不多想?有些话说开了也就好了。 “我们这就去吧,别让爹娘等急了,多少吃一些。”锦甯笑道。 她们有说有笑到的时候,厅里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老爷子坐在太公椅上和身旁的孙子说着话。唯真爷爷抱着翔儿,口沫横飞的跟他说着什么。翔儿这个大小就爱干净的孩子,竟然也不嫌弃,听的津津有味,眼神里亮晶晶,仿佛装着两个小太阳。 阿常和锦华兄弟两,还有蓝绣的夫婿坐在一旁说话,四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画面看起来很和谐,应该是聊的挺愉快的。陈姑爷是文人,锦华也是走科举出身,阿常和锦奇虽然并不似他们那般,却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几句诗文典故信口拈来倒也容易。 锦曦牵着蓝绣走过去,嘻嘻一笑:“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锦华笑着看了她一眼,觉得妹妹似乎比在家时胖了些,心底略略放心,又责怪道:“你们可过来,真是的,吃个饭都要三催四请得,也不怕饿着。” “哪里就能饿着了?厨娘们准备了好些好吃的,”锦甯对这个大哥一向都是尊敬的,总觉得他极沉稳,和蓝正杰有些相似,又不完全相似。上前搂了他一边胳膊,说道:“我反倒是担心,一会吃不下饭了可怎么是好,大哥你要帮我说说好话啊” “甯儿,你怎么只让大哥说,不然我说?”锦奇又在一旁吃起干醋来,怎么说他才是他的双胞胎哥哥不是,怎么有事锦甯就想到大哥呢?难不成他看起来就那么不可靠? “你说?我怕母亲扒了我的皮……”锦曦才说完,锦华便一眼瞪了过来。大过年的,说的什么话?连忙吐了吐舌头,一本正经的站好,一副我很乖我很听话的模样。 蓝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锦甯连忙冲她眨眼。锦华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真是……什么时候能跟绣妹妹一样不让人操心?” 蓝绣脸上微微一红,站到了夫婿的身边。陈姑爷笑看了她一眼,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们兄妹的感情可真好。” 她略略点头,心里暖融融的。 要说兄妹感情,她是远远比不上锦华他们四人的。uu看书 uuas 一开始,她和蓝瑟根本无法融入他们的小团体,直到后来,似乎才慢慢有了些改变。好像……就是从锦甯成为嫡女的时候吧,明明是和她一样的庶女,却一朝麻雀变fèng huáng,赢得了众人的喜欢与疼爱,那种落差,还没被填满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和嫡出的哥哥弟弟也开始有了接触。 锦甯说“绣儿姐姐也是我的姐姐”的时候,自己心里还有些不忿。凭什么这样说?她不过与自己一样罢了,只是运气好了些……但后来想想,那个小女孩那样天真明媚的笑颜,只怕是这天底下最真心不过的了。 “甯丫头,还不到太爷爷这儿来?”老爷子远远的瞅见了,顿时拉长了脸,不满起来。这丫头只记得哥哥姐姐,怎么不第一时间来拜见他这个太爷爷? “老爷子,您又想我了?”锦甯腆着脸凑了过去,顺道拉了阿常一把。她还真是忘了,老爷子就是个老小孩,要不把他放在第一位,可是要闹脾气的。 偷偷对着阿常吐了吐舌头,那摸样十分可爱。 “哼,老头子想你做啥?还不如想想吃点啥”老爷子这话说的十分言不由衷,说起来他那么多孙子重孙,他最挂念的却还是这个小丫头,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古灵精怪,还是聪明狡黠? 或许从知道她不一般的那天开始后,他就不再当她是个孩子一样看了。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一十六.4世同堂(2)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四世同堂(二) 虽说老爷子心里并不把她看做是小孩子,可面上依旧是一派宠溺的模样。听他说的话,也像是老爷爷跟孙女儿撒娇似得,颇为搞笑。锦甯莞尔,上前抱了老爷子得臂膀,笑道:“太爷爷若是喜欢,一会甯儿去做两笼点心孝敬您。” “倒也罢了,大过年的,凭白沾一身油烟气做什么?”老爷子白她一眼,心里却很高兴。小甯儿很少这么直白的拍马屁,可就算众人都看的出来她就是在讨好,却不会有人觉得反感。 曦儿更是眼睛一亮,迭声道:“好啊好啊,大姐快去做了来。” 大伙都笑起来,这丫头就是这样,听话就听字面上的意思,常常有惊人之语说出来。梁微绮拉了她一把,嗔道:“就你爱当真,吃午饭了,还做什么点心。” “啊,只是说说的啊”锦曦颇有些失望,不过一会就绽开笑颜:“也是,姐姐不如多陪我说说话。宜儿整日里忙着学这学那,我一个人真是快闷……闷坏了。” “说的好似大伙冷落了你是的,”梁微绮叹道,这丫头,也就跟锦甯一个亲,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分明是你自个不爱与我们一道玩。” “大嫂你哪有时间啊”锦曦撅嘴,她有那么不懂事么?成天里就够忙的了,再应酬她?岂不是连稍稍歇息的时间都没有了?“还是大嫂愿意与曦儿秉烛夜谈,让大哥独守空房啊” “你这丫头”猛然被惊着得蓝锦华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听她呼痛,才教训道:“什么话都敢说,你也好意思?让外人听见了怎么办,说我们家的二xiao jie没规矩?” 哪里就这么严重了,锦曦瘪了瘪嘴,没敢回嘴。在大哥面前她就老实多了,不似对锦甯和锦奇那般随意。锦华这个大哥当的还是很有威严的,几个弟妹都愿意听他的话,也多少都能听进去。当然虽然听进去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氏笑着解围道:“好了好了,曦儿不过就那么一说,不必跟她较真。婠儿翔儿跑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人影?” 锦华便住了口,闻言又摇了摇头:“方才我和二弟还有妹夫在说话,没瞧见。” 王氏道:“看你这爹当的……这都快吃饭了,不知道又跑去哪里疯玩,还不快差人去找找。” “不用了,他们回屋去了,一会就来。”锦曦连忙拦了,笑着说道:“方才跟我在一块儿,我见他们玩的都出了汗,便让乳娘领着换衣裳去了。” “怎么都玩的见汗了?”王氏关心的道:“莫要着了凉才是,一会让厨下熬两碗姜汤。” “我看是难得有人陪他们疯了,所以才特别高兴。”梁微绮笑道,自家的两个孩子她害不清楚么,从学会走路那会起就特别的活泼调皮。又是两个孩子在一起,两张花猫似得小脸,还一搭一唱的,常常让人哭笑不得。“母亲安心,小孩子出出汗对身子有好处,再说翔儿婠儿从小身体就好,一般不会着凉的。” “那也得喝,不是还有润哥儿?”润哥儿便是蓝绣的长子,大名陈忠曲,想起那个孩子,王氏不禁有些心疼起来。“明明比婠儿翔儿年长,看着却和他们一般大似得。子谦,你们家虽是书香门第,但让孩子稍稍学些武艺也好,只求个身强体健罢了,不会有妨碍的。”后面几句是冲着陈姑爷说的。 陈子谦脸上一怔,忙应道:“岳母教训的是,是小婿疏忽了。” 王氏便笑开了:“姑爷上心就好,小孩子家家的,身体好才叫人放心。” 其实是王氏多虑了,润哥儿虽然瘦了些,身子却很健康。只是蓝家自出了锦甯这么一个“药罐子”之后,便格外注重小孩子的身体,从小时候起便不许孩子们挑食,也注意锻炼,自然长得比一般孩子快些,也更结实。再加上锦甯喜欢两个小的,平日里没少给二人“加料”,这区别自然就更大了。她拿婠儿翔儿去比润哥儿,如何能比的了?[聚书库] 不过这话是好话,陈子谦与蓝绣自然只有听从的份。自家儿子单从个头上瞧,的确比不上大哥家的两个孩子,就连婠儿看着也和他一般大。陈子谦心中暗想,或许是该让孩子学些武艺才是。即便他任上并不算的上富裕,但作为父亲,他给孩子吃的也不少穿的也不差,怎么就有这样大的差别? 姜氏在一旁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也不插话。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绣儿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润哥儿看着也孝顺,她很知足了。这几年她与王氏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平日里没事也凑在一起说说儿孙之事,看着婠儿翔儿也像看着自己的孙子孙女一般亲切。 不一会果真奶娘领着小双胞胎和润哥儿过来,三人都换了一身衣裳。姜氏笑着看了一眼忽然怔了怔,眼底冒了几分湿气。 婠儿翔儿直奔王氏而去,亲热的喊着“祖母”贴着她撒娇。王氏哄了几句,才看向站在原地的那个孩子,似乎有些害羞的模样,看着小双胞胎的眼神又似乎有些羡慕似得,顿时笑道:“怎么才一会儿,我们润哥儿就不记得外祖母了?” “润儿见过外祖母。”润哥儿这才开口唤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如杨花一样绽开。 “润哥儿过来,”王氏朝她招了招手,润哥儿犹豫的看了一眼母亲,见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迈着步子凑近了王氏。翔儿见状乖巧的退开了两步,王氏便顺势将润哥儿揽在怀里,仔细的瞧了说道:“换过衣裳了?穿着可合身,可还舒适?” 润哥儿扬着可爱的笑脸:“嗯,就像是润儿的一样。” 一旁润哥儿的乳娘忙笑着恭维道:“少爷换上身了才发觉竟都是合身的,针线也好。” 王氏便笑着问他:“润哥儿可喜欢?” 润哥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王氏扬了扬唇角,指了姜氏道对润哥儿说道:“是你姜外祖母亲手做的,正好叫我瞧见了。大小正合适你穿,快去谢谢你姜外祖母。” 润哥儿乖巧的点点头,走到姜氏跟前,笑盈盈的道:“谢谢姜外祖母,润儿很喜欢。” 姜氏差些落下泪来,连忙擦了,摇头道:“润儿喜欢就好。” 蓝绣也有些心酸,可心里却是极温暖的。走到姜氏身边挽了她的手臂:“姨娘的手艺还是那样好,我记得我小时候的衣裳都是姨娘亲手做的。” 姜氏看着女儿的模样,只觉得时间真是不等人。仿佛昨日里她的绣儿才这么一点点大,如今已经为母。从前羞涩文静的蓝绣如今越发的成熟老练,虽透着几丝世故,却让她很欣慰。 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已经能为自己的生活好好经营了。 “多谢姨娘。”陈子谦道,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衣服分明就是为他儿子量身定做的,不然哪里会这样合适?儿子和翔儿的身量虽然差不多,但明显纤瘦了一些,可这衣裳却一点都不显得肥大……而且,这是从里到外的一整套吧?连衣襟下摆露出的花样都一样。 这一针一线里,都是她对女儿外孙的牵挂关爱啊 “姑爷客气了。”姜氏忙道:“本就是做给润儿的,他喜欢就好。” “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老爷子听得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朝王氏道:“孙媳妇,上菜吧” “老祖宗饿了吗?”婠儿闻言眨巴眨巴大眼睛,闪亮亮的瞅了过来,然后皱了皱巴掌大的小脸,摸摸鼓鼓的小肚子:“可是怎么办,婠儿方才吃了许多点心,有些吃不下了……” 众人无声的笑了起来。 “你个小馋丫头”王氏笑着拍了她一下,“去你母亲那里,多少吃一些,点心不管饱。” “莫说是婠儿,我都有些饱了。”蓝锦甯连忙接话,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方才和嫂嫂们一道也吃了不少点心呢” “姑姑也是小馋丫头”婠儿顿时大声的叫道。 一屋人都乐了。 不过该上菜的还是上菜,说说笑笑的,原本说吃不下的几个还是塞了不少东西下去。uu看书ww.ukanhu 气氛实在太好,筷子落到佳肴上,不由自主便吞下了肚子。更何况固国公府的厨子是经过特别培训的,以满足类似蓝锦甯蓝锦曦这样挑嘴的“食客”,学了许多“特别”的菜色。陈子谦一边吃一边还问了起来,说是要记下了回头让家人做给祖母和爹娘吃。“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王氏夸了句:“既然喜欢,你就多吃些。晚间我写个做法给你带回去便是,不用记了。” 陈子谦迭声应了,蓝绣也很高兴。这些带回去的,可并不仅仅是方子,还是家人对她的重视。 不管是母亲还是姨娘,都让她心里温暖。在陈家的那点点不如意,也仿佛一下子消散了。 王氏满意的笑了笑,回头看向阿常,这个女婿,还真是冷的过分。虽然他脸上也带着笑容,可看着却并不亲近。不过他的性子一向如此,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往他盘子里夹了只鸡腿,王氏慈祥的道:“世子也多吃些,最近似乎瘦了。” 阿常一愣,锦甯忙掐了他一把,他才笑道:“岳母唤小婿名字就是,就和陈姐夫一样便好。” “好好,乐祥,你多吃些菜。”王氏点点头,笑道。 (其实是五世同堂,怎么办,起错名字了,冬雪泪奔。 挥手求票票~~~)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一十七.4世同堂(3) 正文317.四世同堂(三) 正文317.四世同堂(三) 赚雕严了挑眉头问道口 西凉有虎子他们陪我玩啊”润哥儿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又皱了小脸这儿也有翔弟弟可是可是我们又不住在外祖母家” 这孩子是孤单了啊陈子谦一楞笑着试探道我们回西凉的时候把弟弟带上好不好?” 润哥儿高兴起来好啊我可以教弟弟玩捉迷藏了” 陈家规矩多是不许小孩子随意闹腾的在家里他也就能吃吃点心百无聊赖。 陈子谦插了揉儿子的小脑袋将他抱上马车。转头歉意的看了蓝绣一眼岳母没有怪罪吧刁” 不会。”蓝绣笑着摇了摇头意有所指的道母亲说回头让大哥送我们。” 居然是锦华便是亲生的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口陈子谦笑了笑 让岳母费心了。” 润哥儿见父母迟迟不上丰来探出小脑袋疑惑的道爹下娘是不是不回家了?” 陈子谦与蓝绣莞尔一笑冲着润哥儿道回” 屋里王氏见蓝绣走了便看向锦宵笑道你呢?什么时候回?” 母亲这是赶宵儿走么。”锦宵故意垮了垮脸原来您这样不待见我。” 你又不比绣儿一年半载的才回家一次。成天里往娘家跑吃喝了我多少东西待见你做什么。也就是王爷和王妃能这么容你由着性子来换了别个看看?”王氏白她一眼说道。 锦宵知道王氏这事在提醒自己莫要因为陈氏而心生怨想。于是笑了笑点点头。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陈氏对锦盲确实是很宽容的。娘家有什么事只要递个话就没有不同意的也不会针对这个说什么难听的话。 这样的陈氏的确是别人眼中难得的好婆婆了也怪不得王氏这样拐着弯的劝她。不过她心里却从来没有为这幅应过该孝顺的孝顺该体贴的体贴当然子尊敬跟听话是两回事。 王氏如何看不出来她笑容里的含头这个孩子从小到大就有主意在家时她也从不为她担心。可如今她记挂着的却都是因为她太有主意。 人就是如此的矛盾姑娘当然是自家的好在母亲眼里女儿怎样出色优秀都不为过口可是一旦成了别人的媳妇却又担心这担心那的甚至觉得不如生的笨此才好。 不是有那么一句俗谚么。天公疼憨人 娘说的什么话盲儿妹妹常常能回来才好呢?这说明婆婆待她好啊”梁微绮笑着插话道。 王氏斜睨了她一眼她这个媳妇有时候就跟她多养了一个女儿似得。该撒娇的时候那可是一点都不带含糊的。看来我得多带你回宫看看娘娘才是” 梁微绮眨眨眼她这算不算自讨没趣?看看蓝母妃倒是应该的毕竟除了亲娘宫里也就这位对自己算不错了。 可是那是皇宫啊这天下最浮华也最黑暗的地方。若是有可能她真希望自己并没有出生在那里。 身份是尊贵了没错可是相对的她在宫里却是卑微的。一个小小更衣之女哪怕是公主又如何宫里压根没有人会对她高看一眼哪怕是身份低微的宫女太监 不过她也知道王氏不过是说笑皇宫哪里是那样好进的。又不是自家的后花园一品以下命妇不得传召不可八宫而王氏即便是一品夫人也要递折子得到帝后之一允许之后才可以入宫求见。当然了作为高品级的诰命夫人一年有一次可以求见皇后的特权是不需要上折子的。 不过也没人会用上这个特权 委屈的嘟起嘴明儿就要回宫”好吧公主也是女儿也要给家里人拜年口不过初一可以再夫家过初二再回宫还要在自己母妃宫里住一夜这是不成文的惯倒了。 王氏一本正经代我向娘娘问好” 梁微绮” 锦曦捂嘴笑道妈嫂我也一样啊” 你个小没良心的等过两年你嫁了看你怎么办”梁微绮瞪她一眼说道口仿佛看见了锦曦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不禁抿嘴笑了起来口 锦曦丫头可是最不喜欢和宫里的女人们接触了。 锦曦耸耸肩无所谓的道至少我还能逍遥两年啊”门口小丫鬟传话说陈姑爷在外边等着绣姑奶奶。蓝绣只得领着起了身看着王氏有此诧异姜氏有此不舍的脸陪笑道母亲娥娘女儿这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 怎么这么快?”王氏探头敲了敲窗外天色还早不如再霉作一会吧?我差人向子谦说一声他必是应的。蓝绣一听忙拦了端着笑容叠并不那么自然依稀还是有此不舍得母亲留我绣儿本不该推辞只是家中老太太盼了好此日子夫君也是想让润哥儿多在祖母公公婆婆跟前尽孝过两天我们便要回安阳了。安阳乃是西凉郡的县府陈子谦任职的地方。蓝绣也很想在娘家多坐坐嫁了人以后很多想法都和从前不同了。对于家里也特别想念哪怕只是那此静静的坐着听姐妹们说话的日子u她的日子虽然过得不错可、摩擦还是有的u为了叉夫任职西凉的事情老太太就甩过不少脸子给她认为是她不想跟老人住所以才让娘家想了法子让剁子离了去。可那分明是相公自己的意思不想六在家族羽塑下才特意离京畿远远的还是个没有亲族在的地方。蓝绣是支持陈子谦的选择的他是一个傲气的书生也有抱负。可若是在父母祖母膝下他在京畿又能做什么力大不了是一叮五品典尹清闲是清闲了他却不喜欢老八家只是不愿意往孙子身上想罢了所以自然就觉得是剁媳妇的错u蓝绣很无奈也只能觉着。老太太年轻时守了寡一个人把两咋)儿子拉扯大很不容易u大伯一家常年在雁乐很少回来。身边只一个二儿子守着陈子谦这个二房嫡长剁几乎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自然不舍。得了润哥儿之后老太太爱屋及乌的也非常疼爱润哥儿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把叮」,的孩子旧的不像话u这也是蓝绣为什么愿意支持丈夫出去闯闯的另一吓原因她觉得蓝惧那样就很好孩子不能娇惯要跌滚摸爬着才能长大。这次回来把个老太太给想的不行听见她要回娘家本就不想让润哥儿也来的只是碍着固国公府的面子才许了走时还千。丁万嘱的要他们早此回家。 那好吧这样你们共之前给府里送个信就别亲自过来了我让你大哥去送送你。王氏沉吟一下便说道又怕蓝绣多心便道我可不是不让你回来只是你们赶的这样着紧怕你们没有时间n若是缺什么就开口说莫要不好意思。有时间多陪陪亲家老太太老人家喜欢咱们润哥儿是好事。蓝绣舒心的笑了是我知脐的母亲。uu看书 ww.uuknsu.co ”让润哥儿给众位亲眷告别后跟着小丫鬟离了屋。走到外边看见满脸愧色的陈子谦笑着迎上前u润哥儿脆生生得叫了生爹爹又有此遗憾不舍的问道不能再呆一会吗力他很喜欢外祖父家还想跟表弟表妹多玩一会呢家里没有同龄的孩子唯一的庶出弟弟又不得太奶奶喜欢从不许两个孩子太亲近他在家里没个玩伴m点意思也没有还不如在西凉时有趣虽然冬天有此冷可是有很多卜伙伴一起打雪仗堆雪人很是热闹。陈子谦看了眼儿子渴望的,、脸摇了摇头润哥我们该回家了改日再来玩好不好u”润哥儿看了父亲一眼低下头洲才外祖母和娘的欢话他一个字儿都没拉的听进去了。娘说很快要走了外祖母说不用再来还让他好好陪着太奶奶。忽然抬起头看着父亲有蚊委屈的问道外祖母是不是不喜欢润哥儿?”陈子谦怔了怔怎么会呢力为何这样说?润哥儿看起来快要哭了梗着声把他娘和王氏的话复述了一遍还添了不少自己的理解然后说道外祖母不要润儿来u蓝绣忙蹲下身子轻轻拍拍儿孑温声说道外祖母没有不喜欢润儿也没有不要润儿来家里。只是因为我们在京畿呆不久就要回西凉今年没有时间再来了外祖母是怕累着娘。” 真的吗门”润哥儿抬、脸眼神亮亮的我们真的要回西凉了吗? 润哥儿喜欢西凉力那里可没有京畿繁华又有此寒凉这孩子刚去的时候可是天天喊着要太奶奶的。 为了方便下次访问,请牢记,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一十八 大年初二一大早锦甯就跟着陈氏一道去了宫里给诸位娘娘们拜年,阿常则跟着王爷和汝阳王家的老爷子问安。 太后的慈宁宫中,从皇后到六品宝仪皆在列,一眼扫过去,入眼都是年约二三十岁的旧人。宸帝并不算是个好色的皇帝,对嫔妃的赐封虽然不苛刻却也谨守礼法,少有擢升新人的事情发生。当然,那些没能来到得嫔妃当中,也不乏不受宠的宫人。 皇帝的后/宫从不缺美女,即便年纪最大的淑静贵妃也依然眉目如画,叫人赏心悦目。相比起来,锦甯身前的陈氏反而并不那么显眼,虽然依然漂亮,但多年的怨怼,多少让她添了些许老态,反倒比自己年长的人看起来苍老。 俗话说相由心生,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日子过得舒心的总比成日钩心斗角的更显平和温馨,受宠的也比不受宠的多一分甜蜜,这些都能从各人的面上显露出来。 如今宫里最得意的自然就是蓝贵妃,她与静贵妃相对而坐,优雅而从容。眸光流转间含着淡淡的幸福,看的让人好生羡慕。触及锦甯若有所思的目光,她温和一笑,向她招了招手。 “去吧,怎么说也是你姑母。”陈氏瞧见了,迎上锦甯询问的目光,淡淡一笑。 她早就不和他的女人们较劲了,从她嫁给靖王爷的那天起她就明白,她无从挽回些什么。只是那时到底年轻任,有些东西没那么容易放下,心里有嫉恨。如今,还有什么值得她在意?他们永远都不是一路人,她的人生也不全然是悲剧。 靖王待她算是好的了,这个男人从始至终只怕从未想过要为自己辩驳一句,只是默默承受了她无端的迁怒。从前她想不明白为何他要这样做,只觉得一切都是一个阴谋。靖王的举动让她变无可辩,她也不敢说出真相,而宸帝……让她死了心,自己所谓的“真爱”,不过是年轻冲动的产物。 锦甯进门之后,她时常偷偷观察者小两口相处时的样子。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说的好听点是淡然,难听些就是天性薄凉,仿佛生来就缺了心一般。她本是失望的,可后来见到他待蓝锦甯那般上心的样子,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这才想设计锦甯当自己的媳妇。 本来想,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她亲口说了,也就只能嫁了。可没想到,年纪不大这孩子的心却很大,让她忽然觉得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不愿意听从家人的安排,非要找个合自己意的人。也因此,她才着了恼,觉得这丫头不识抬举,日后定然要碰壁。 可没想到,她一路顺风顺水的走了过来,虽也偶有坎坷,但到底还是平静的度过了。有很多小事,她只怕从未发觉过——她有一对好父母,一个护短的太爷爷。 有些失望,又觉得庆幸,觉得蓝锦甯不是那般异想天开做着不切实际梦的小女孩。 她和她,并不一样。 结果锦甯最后还是进了靖王府的门,做了她的儿媳妇。这真真是她不曾想到的事情,想想自己当年的行为,忽然都有些好笑。明明还是自己想要的结果,饶了那么一个打圈子,竟还是回到了原点……她其实心里挺高兴的,觉得也许锦甯能改变儿子。 阿常确实慢慢变了,她觉得自己的儿子第一次那么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不是一个淡漠的陌生人,仿佛下一刻就会远离。 除了儿子,她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能在乎。 可就算心里满意了,却还是不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当年锦甯驳了她的面子,也是因为儿子。她的儿子对她都那般冷淡,为什么对这个臭丫头就格外的好?说白了,她这就是又跟儿媳妇拈起酸吃起醋来,觉得儿子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心里不舒服了。 但她也不是个棒槌,爱往牛角尖里钻。等过了一段时间,慢慢的也就淡了下来。打算把锦甯带在身边教教,十年媳妇熬成婆嘛,做媳妇儿的在婆婆跟前学东西可不是个常事儿?但人家蓝锦甯偏不,人家仿佛什么都会似地,样样处理的好好的。和韩侧妃说起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她压根插不进话去。于是她又觉得不高兴,觉得自己这个婆婆当的极没面子。 时日久了,陈氏淡定了。媳妇能干也是好事,看过门没几个月,这府里的风气仿佛都好了许多,从前偷懒耍滑的如今一个赛一个的轻快,那些在其位不谋其事的一个两个都被替换了出去,理由还让人喊不出一声冤来。 她不想再跟儿媳妇争闲气了,实际上也没什么可争的。人家能轻易的把她气个半死,还一脸茫然的无辜样儿,自己却半点都气不着她,那心宽的都不见底。 锦甯得了允许,便走到贵妃面前请了安。蓝贵妃笑盈盈的牵了她的手,说道:“甯儿也不常来看看我,如今更是把小九都带坏了,十天半个月的也见不着她的人影。今儿是没法子才回来了,你是没瞧见她那张脸,活像遭罪了似得。” 蓝贵妃的声音很轻,所以只她身后的两个大宫女和锦甯听得到。锦甯见那两个宫女脸上纹丝不变,心道这两位多半是贵妃的心腹了。淡淡的笑了笑,道:“甯儿也想躲进宫瞧瞧娘娘,只是怕皇帝伯伯见我见的烦了,再不许我来。” 蓝贵妃在心底暗自叹气,二弟家的这个丫头还是老样子,样子看着亲密,实则隐隐疏离。按理说称呼一声娘娘也是合乎规矩,可怎么听都不会有姑母亲,宫里不忌讳这个,可她却偏偏喊了前者。看样子二弟对武郡侯的怨气挺大,把个孩子教的对那边都不怎么亲近。 特意拿了梁微绮来说事,不过是想拉近些距离,可这丫头一声“娘娘”,只把她们拉的更远了。她是真心喜欢这丫头,当然,也是因为看好她。 其实锦甯嫁给梁乐祥,打从心底,蓝贵妃真是有些遗憾的。靖王爷就是个闲散王爷,他的子孙也不会有什么建树。固国公府的嫡女本来身份就已经够了,何况这丫头还有个御赐郡主的封号。爷爷本就喜欢这个重孙女儿,自当对她的夫婿也看重些,可这些若放到梁乐祥身上,就是白搭浪费了。 若不是这姑娘年纪小了些,她还真想过她要是能嫁给桓儿才好。即是自家表兄妹,又能添些助力。当然,这也不过就是想想,其实周氏也挺好,虽然性子软糯了些,娘家也只是太傅,但总算在文人当中也有些势力,还算不错了。 最近又添了个孙儿,只是儿子看上去并不怎么高兴。她一度还以为是夫妻两个闹了什么别扭,后来才晓得,原来媳妇为了个莫须有的女人跟梁乐桓吃醋。 身为母亲,蓝贵妃自然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性子。若说他喜欢那个女子,那定然是没有的。他可是皇子,幼年又一心扑在课本武艺上头,压根就没和什么女子有过多接触。而他身边的宫女,可都是她的心腹,年纪差距也过大了些,更加不可能了。 要说有,只能是那年从边关带回那个柔柔弱弱一点不似东盛国人的东盛女子。可那女子是他亲手下令处死的,而且名讳也对不上。 蓝贵妃觉得是有人挑拨离间了,想来想去也只有几个小妾值得怀疑,然而查来查去都没有任何线索。这空穴来风难道真的没有原因不成? 喊了周氏进宫问了,才晓得是皇儿睡梦时喊着的人,可又没人听过这个名字,这笔糊涂账怎么算才好?周氏说锦甯似乎知道这么个女人的存在,她本来是不信的。梁乐桓与锦甯虽然是表兄妹,却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后来又一想,桓儿从前对谁都是不远不近却格外的愿意和梁乐祥一道处着,u看书ww.uuanhuom莫不是跟他说过? 她又不好直接去问世子,只得自个憋着。派人去打听了,也打听不出什么结果来。 于是她又怨起周氏来,你说你一个正妻,成天的惦记这个做什么?就算皇儿心里有了旁人,也是你自个抓不住他的心——要不是看在周氏等了几年的份上,她还真有些看不上她这份小心眼。 好在如今孩子也生了,周氏似乎想通了许多,她也就不那么计较了。好好相夫教子才是正经,怎么说也是个郡王妃,端庄贤淑些才是正理。 这事情本来是已经放下了的,可看到了锦甯,无端端的又想起来了。若桓儿的妻子是锦甯这样的女子,他可会对另一个女子念念不忘? 归根到底,做母亲的,总觉得自己孩子不喜欢,只是因为对方不够好罢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规矩了些。”她笑着拍拍锦甯的手。 锦甯对她腼腆一笑,说她规矩?那只谁听了都会会心一笑吧?蓝家小姐蓝锦甯,最出名的既不是她被圣上夸赞“聪慧贤淑”,也不是她的体弱多病,而是因为她做了几件一般女子也许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规矩,于她而言,不是夸赞,而是嘲讽。 (55555555,卡文了,发晚了。 于是今天准备三更,悲催的逃走。)。.。 一百三十九.闲谈 当然蓝贵妃也只能这么说,难道要她对蓝锦甯严加苛责?别说锦甯会不会因此而觉得和她亲近起来,就是她自己,也觉得在这姑娘面前摆不起长辈的谱来。 她的眼神太过平静了,那种古井无波的目光,平平淡淡的落在人的身上,明明并没有什么含义,只是轻瞥一眼,有时却让人觉得遍体生寒,禁不住的躲开她。 当然在不是刻意的情况下,一般人也不会对这种目光有太多的反应,顶多是有些不自在。那些自控能力比较好的,阅历丰富的,也能够与她直接对视。就像蓝老爷子,他望着锦甯就如同锦甯望着他一样——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么看重一个丫头的原因。 这丫头沉稳的不像是个孩子,甚至能无视他犀利的眼神,在他面前撒娇扮无辜。 就是蓝锦奇这疯小子都没这么大的胆子。 蓝贵妃见锦甯并没有和自己多说什么的意思,难免有些失望,只得说了句:“有空多来姑母宫里坐坐。”锦甯笑着应了,便回了陈氏身边。 趁此机会锦甯也是头一次将宸帝的一群媳妇儿们都认了个全,大皇子妃是老熟人了,与蓝家又有姻亲关系,便做了一回介绍人。太子妃是见过的,不过也只能说是点头之交,碰了面问个好。不过锦甯心里对这位太子妃很有好感,一心为丈夫操心想法设法的调养他的身体,平日里又与人为善,是皇家少有的善良人。从来锦甯就认为努力的人就该有回报,无论她是不是出于了某种目的,都是如此。 三四五三位皇子妃人都很和气,当然是对所有人和气还是只是对她,这就不得而知了。再和周氏打过招呼之后,剩下的便是年轻的公主们了。 公主里头,唯有身材“傲人”的十三公主特别的引人注目,那胖乎乎落单的身影,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她还是老样子,一个人独坐一边没人理睬。可是她看起来很自得其乐,没人关注她也就不用注意什么仪态,抱着盘点心吃的无比开心。 锦甯想起大嫂昨儿还说羡慕锦曦的性子,其实十三也特让人羡慕,尤其是她的乐天知命。 “甯儿,到我这里来。”梁微绮见她看了过来,扬起笑脸冲她招了招手。这次锦甯就没什么可犹豫的走了过去,笑着唤了声:“大嫂。” 梁微绮仿佛如释重负,脸上高兴不似作伪:“倒是忘了你也要来,昨儿怎么不说呢?” “我也忘了。”锦甯调皮的一笑,在自家人面前,她总能放的开一些。 两人正说笑着,又有人走了过来,来人爽朗的笑着道:“七妹躲在这里和小姑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也不来与我们一同说说?” 锦甯转过脸去看,说话的应是为首的女子,年月二十五六的模样,生的一副好眉眼。看眼睛和鼻子依稀有几分宸帝的影子。她身旁跟的两个女子要年轻些,二十三四的模样,许是见过的,依稀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大皇姐,四皇姐,五皇姐。”梁微绮扫了来人一眼,忙站起来笑盈盈的打着招呼。她和几个姐姐本就不亲近,当年因为生母分位不高,又不受宠,小时候没少被奚落欺负。大公主她们那时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倒是没有做那么幼稚的事情,只不过是当没看见罢了。 真正让人心寒的,未必是打骂嘲讽,而是身为亲人却视而不见的这种态度。 如今面对着自己的姐姐们,梁微绮已经很淡定了。就算皇家亲情再冷淡,至少还会保证表面上的和气。怎么说也是姐妹,再不待见,当着这么些人,也不能当面给人冷脸看不是? 大公主也微微一笑,她不是没眼力的人,当然看得出来自己这个七妹起身与她们打招呼时笑容里的客套。不过她并不介意,大家不都是如此过来的么?倒是有些感慨世事无常。 以前大家总看不上的妹妹,跟在六皇弟身后像跟屁虫一般的小女孩,如今倒是嫁的比她们更好些。自己怎么就没遇到固国公那样的人家? “七妹妹越发漂亮了,”四公主笑着拉了梁微绮的手,却看向一边的蓝锦甯,道:“这是靖王叔家的吧?生的真是端庄大方。” “谢四公主谬赞。”锦甯福了福身,笑道。 “客气什么,你唤作锦甯是不?就跟小七一样喊我四姐姐就好,都是一家人。”四公主笑的更欢了,本就是个美人,笑起来便更漂亮了:“都坐吧,站着做什么。” “姐姐们请坐。”梁微绮和锦甯虽然觉得奇怪,但既然她这样说了,也只能依言坐下。 三位公主倒真像是来拉家常的,与她们说了好些话。最开朗健谈的当属四公主,五公主仿佛不太爱说话,只是挂着笑,偶尔才插两句话。 女人们聊听,多半都是围绕着家庭孩子,即便这些女人是身份尊贵的公主们,也脱离不了这些。大过年的,也不好说些扫兴的话,便谈起了各自的孩子。大公主生了二个女儿,没有儿子一直是她的遗憾,只可惜生二女儿的时候身子落下了病根,一直没能再有身孕。好再两个女儿乖巧听话,让她很是欣慰。左右驸马那些滕妾生的孩子也越不过她们去,便也不再执着于此,自己专心的教养两个女儿。四公主有一儿一女,长女和次子都很讨人喜欢,驸马爷有心,日子过得和和美美。而五公主已经生了两个男孩,驸马与公婆也都待她甚好,只是她还想要个女儿。 “还是七妹妹最省事不过了,”说到梁微绮的时候,四公主笑了起来,口气揶揄的道:“一次就儿女双全,一个都不缺了,连那罪也只受一次便好,不像我们,都连着两次了。” 梁微绮闻言淡淡一笑,有些遗憾的道:“我倒是还想生一个,可惜一直没能怀上。” “莫不是……”大公主有些同情的望向梁微绮。 梁微绮心领神会,忙笑道:“不是的,我生婠儿翔儿的时候虽然凶险,到底还是平安的生了。只是相公吓坏了,说是这几年不许我再生,等调养好了生子再说,一直用着药呢”说到用药时,梁微绮脸上一红。 公主们点点头,不怨怪都说七公主嫁得如意郎君了。这样体贴的夫君,自然是一生难求。不过她们也不差就是,虽然各有各的毛病,但大体还是个好的。 “这是你的福气,可要惜福才是。”大公主笑起来。 “妹妹知道的。”梁微绮满足的点点头,她常常会感慨,自己当年做的最对的事情,大约就是和锦甯交好了。虽然起初是为了讨好蓝贵妃和六皇兄,但后来却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子。若不是真心与她交朋友,只怕她也没机会常常去固国公府做客,更不会遇上锦华…… “对了,七妹妹今儿是在宫里留宿,还是回家去?”四公主忽然问道,她和大公主五公主都是会住在宫里的,反正回了公主府,也不过是冷冷清清的,还没有宫里热闹呢与其回去和驸马大眼瞪小眼,不如让驸马带着孩子们也回夫家歇一晚,算是卖个好。 公主们不是不能外宿,只是这样巴巴的赶过去,总觉得会叫人笑话。 不过梁微绮却和他们不同,偌大的固国公府里,一定很热闹吧? 梁微绮含着笑道:“自然是回家去,孩子们最近很黏我,我不回家哄着,怕他们闹得凶,吵着公公婆婆和老爷子。婆婆来时便说了,等我回家一道吃晚饭的。” 大公主神色有些怔忪点点头,四公主和五公主若有所思。梁微绮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只怕她们都很少和公婆见面。其实不是她们不想,而是怕尴尬。到时候是她们给公婆先行礼呢,还是公公婆婆给她这个公主先磕头? 接触的少,说的话就更少了,做公主的婆婆可不容易,不敢甩脸子更不能摆架子,数落叮咛都少见。婆媳两是不能成仇了,也成不了亲如母女的一家人。 自己才是最幸运的那个吧? 几人顿时便都有些淡淡起来,梁微绮有些不忍,到底是自家姐妹。却也不好说旁的,管起人家的家事来,只好道:“若是得了闲,u看书 .uukanhu姐姐们不如到家里来玩。我这个小姑折腾了不少好玩的东西,可惜家里的几个都玩腻了。正好带上孩子们,他们一定喜欢。” “那便这么定了。”四公主一口应了,很是赞同这个主意。“改天我上了门,你可不许拒之门外。” “妹妹那里敢啊高兴都来不及了。”梁微绮笑道。 看向另外两位,大公主犹豫了片刻也点了点头,五公主抬眼看了看两个姐姐,也就默默的同意了。又问起有什么新奇的玩意?梁微绮便笑着一一说了,惹得三人都忍不住看向锦甯。 锦甯脸上微微一红,笑道:“不过是些讨巧的小玩意,哄哄小孩子罢了。” “这些小玩意咱们可想不出来,锦甯你也太谦虚了些。”四公主爽朗的道:“都说你是个古灵精怪的,原本看着你这般乖巧的模样还不信,这回可算是长见识了。” 锦甯闻言笑了笑:“以讹传讹罢了,我真是很乖巧的,不信你问问大嫂就知道了。” 梁微绮作一副深思的样子,调侃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惹得几人又是一阵大笑,引来不少注目的目光,这才收敛了些。不过这么一番热闹下来,气氛顿时融洽了不少,就连五公主,也有说有笑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二十.朝堂上 (319章的章节名错了……捂脸三更送上) “混账”大殿之上,宸帝铁青着脸摔了由戍边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东盛人未免欺人太甚这样的借口都寻的出来,莫不是欺我大梁无人?” “请皇上息怒”龙颜之下,哗啦啦的跪了一大片,新任宰相大人抬首道:“东盛狼子野心,天下皆知,陛下犯不着为不臣之人生气。” “朕何尝不知?只是眼不下这口气罢了。”宸帝叹了口气,“都起来吧,别跪着了,又不是冲你们。” 大臣们叩首道:“谢陛下。” 阿常有些无聊的偷偷打了个哈欠,心里对宸帝装模作样的样子很有些欠奉。若不是蓝老爷子踹了他一脚,他大概这会还呆站着。东盛皇帝当然有野心,否则也不会耗费那般大的力气下这么一个奇怪的局了。只是宸帝自己就没有野心么? 不过是一桩寻常强抢民女的公案罢了,纵然那个小官是被人算计了,那也得是他自己愿意上钩才能成。不过是一个贪图美色的家伙,大不了让人绑了送去给东盛任杀任刮便是,人家不也就没理由寻衅了? 这两年东盛国力昌盛,即便多次征战也没有疲乏的迹象,这很让宸帝忌惮。东盛的小皇帝手段厉害,继位不过短短几年便将东盛壮大成如此模样,岂能不让人心生寒意?这还是小皇帝年轻气盛的情况之下,过几年他若再成长起来,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论起国力,大梁自然也不差,可军力这些年却削弱了不少。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年没有出现什么优秀的将领,大家都习惯了安逸的生活,哪里还愿意送孩子上战场?从底下选拔的人才,又没有根基,做起事来缚手缚脚,压根不能成什么大器。 蓝老爷子瞪了阿常一眼,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这个重孙女婿,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没用。他的暗卫,可没少在靖王府里折戟沉沙。梁瑞靖那小子有多少斤两他还不知道么?再说那些人也不像是王府的,反倒自成一派。只可惜阿常这小子伪装的太好,至今也没让他抓到什么尾巴,否则早就被他吊起来打一顿了。 这小子,可比他老子能干多了。 当然,蓝老爷子也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多少年没碰上这样的人了,能让自己吃了闷亏还说不出话来。好在两家不是仇敌,不然他还真有些担心。回头得好好操练操练自家那般不成器的孙子,几十年的底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被一干冒出来的新人给闹了个人仰马翻。虽然没什么人手损失,可究竟是失了面子不是? 宸帝那老小子的六儿也不是个善茬,做事手法老练的不像个年轻人。蓝老爷子望向站在殿下慢慢起身的梁乐桓,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六皇子竟然能看出宸帝捧着他的用意,并及时的收住手脚,慢慢沉寂下来,这小子也不简单啊 莫不是所谓的江山代有才人出?算上他们家的锦华,若是让这些孩子成长起来,大梁日后也不怕无人可用了……至于蓝锦奇,那小子就是个棒槌,打一下走一步。让他领兵打仗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虽然在别的方面鲁钝些,武艺和兵法倒是都学的不错。让他钩心斗角的去算计人,那还不如自个早点那块石头把他拍死,省的便宜了外人。 老爷子叹了一声,这次朝会他本不想来,宸帝非让来,莫不是想他出山?也不想想他一大把年纪了,这身老骨头,哪里还折腾的动可这么想着,却还是上前一步,踏出了五官的行列,单膝跪下,朗声道:“老臣恳请死战” 他这么一打头,武官阵营里便一叠声的冒出声来。大嗓门的武人齐齐的请战是何等声势,看的一旁的文官们一阵胆战心惊——若是这时候说他们反对打仗,会不会被这群大老粗生吞活剥了? “好”宸帝用力的拍了拍龙座,站了起来:“蓝老爱卿请起……依你所见,该派何人前往领军?”竟是完全没有再询问一下文官那边的意思,倒让众人一阵愣怔。 “老臣家中人人皆可上阵,包括老臣自己”蓝老爷子大声答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庞大的自傲。蓝家一门一侯,都是杰出的将才。即便他看不上的儿孙,也是极优秀的,否则又如何能在这朝中博得一席之地?若是靠着家族恩荫,他自个不如掐着脖子跳河算了 没有人会怀疑蓝老爷子的话,也没有人敢去怀疑。军神之名赫赫,纵然年老,也不是一般人能挑衅的起的。文官们识趣的闭了嘴,没有去触这位以暴脾气出名的老爷子的霉头。 倒是宸帝感动的道:“爱卿一生征战沙场,立下军功无数,朕怎能让你亲自前往?爱卿坐镇后方便是。朕见锦奇倒是个不错的人选,爱卿以为呢?”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没人想到宸帝竟然会提到蓝锦奇这个毛头小儿,就连武官们脸上也挂不住了。要不是看在蓝老爷子面上,指不定都要骂娘了。 老爷子也是一愣,不过随即便淡定了,答道:“那小兔崽子虽然不成器,对付东盛那般杂碎,倒也尽够了。” 阿常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 锦奇其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对于武功兵法很有见地。应该说,蓝锦奇其实是一个领兵的天才,仿佛天生是为了这而存在的。而真正的天才,对于其他方面始终都迟钝的很……所以平常看起来有些马大哈的蓝锦奇,到了战场上,却会是一个出色的将领。 但别人却不这么想,一个连武官都不是,只不过是太子身边禁卫的毛孩子,哪里能一放出来就统领一军?别说是文官了,就是武官一方,都骚动不已。 要不是摄于宸帝和老爷子的权威,只怕早有人忍不住骂骂咧咧开了。 “陛下,臣愿领兵”憨直的武人不懂拐弯抹角,只道让个娃娃领兵他们不放心。 “陛下,用兵不可儿戏蓝锦华固然出色,却实在太过年轻,只怕难以服众啊”瞧瞧人家文官就会说话多了,人不说蓝锦奇没本事,人说他太嫩 宸帝抬手止住了众人七嘴八舌的劝阻,没好气的道:“朕都知道,朕又说让锦奇当统帅了吗?目光短浅”又看向蓝老爷子:“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那您究竟是个啥意思?众人无言,心中暗自腹诽。 “锦奇未必不能领兵,不过齐大人说的倒也没错,那小子太嫩了些,只怕难以服众。”老爷子慢悠悠的说道,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不服”的“众人”,看的他们都忍不住低下头去,尤其是被点了名的齐大人,头低的都快成鸵鸟状了。“老臣以为,韩将军与东盛军多次交战,颇有心得。” “爱卿说的有理。”宸帝满意的点点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威武将军韩叶阳:“韩爱卿,你可愿领兵出战?” 韩叶阳上前一步,应声跪倒,朗声道:“臣愿意” “好”宸帝大喝一声,道:“钦点韩叶阳为镇国将军,蓝锦奇为副将,择日出征” 众人见宸帝态度鲜明,不敢再多言,低头大呼:“皇上圣明” 出了金銮殿,百官一时不曾散去。都围着蓝老爷子问东问西,担心这担心那的。老爷子听得不耐烦,皱了眉头哼了一声:“若是不满意,方才殿上为何不说,何必来这当什么马后炮” 众人有些讪讪的,一人大着胆子道:“老爷子,您为何不亲自领兵出战?” “我年纪大了,可受不了这罪。”蓝老爷子冷笑一声,“你怎么不领兵出战?” 那人一滞,他是文官,难道还让他上阵杀敌不成?只怕他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却又有些不甘心:“自古文臣武将,本就不同,您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强词夺理了?” “哈哈,我强词夺理?”老爷子大笑了起来,复又沉下脸:“既然你们不行,uu看书 ww.uuknshu又何必多言?” 说完,甩下这些人,大步离去。 韩叶阳见周围的人得了没趣,慢慢散去,便紧赶了几步追上:“将军,等等我” 老爷子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他,便笑道:“小叶子,难不成你也想问问为什么?” 韩叶阳望天,他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被人喊做“小叶子”,真真情何以堪啊却也不计较,当年他刚刚从军的时候,就听说过老爷子的威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还给老爷子做过一阵亲兵,老爷子对他颇为照顾。于他,老爷子不仅是长辈,更是偶像。 “怎么会,将军,我只是想问问,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早就不是将军了。”老爷子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被人叫固国公这么些年,我都习惯了。小叶子,好好打一场胜仗让他们瞧瞧,我们家那个混小子你也照看着些,他虽有些灵气,到底经验不足。” 韩叶阳听出他不愿多说,只得无奈的道:“老爷子放心。” “我自然是放心的。”老爷子坦然一笑,望着不远处皇宫的城墙,轻声道:“这天又要变了” 韩将军奇怪的看了看天色,分明是个大晴天,怎么可能突然变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二十一.担忧 圣旨还没到固国公府,府里上下已经乱成一团。王氏忧心忡忡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即将上战场,心里也有些怨怪老爷子,您说您这么大年纪了,也致仕多年,在家里享享福不好么,为什么非得趟这趟浑水呢? 梁微绮匆匆的从屋里赶过来,看见王氏这般模样,也顾不上请安,担心的唤了一声:“母亲” 王氏停下步子,这么快便赶过来,难得她有心了,遂点了点头:“你也知道了?” “是,”梁微绮上前扶了她,请她在椅子上坐下,才道:“相公差人传了话给儿媳,儿媳这才知道的,所以便赶紧过来看看您。” 说罢,到了杯茶给她,小心翼翼的瞧了她一眼。王氏看在眼里,心中一道:“锦华怎么说?” 梁微绮抿了抿薄唇,有些犹豫,挨不住王氏探究的眼神,垂下头:“相公说,让我劝劝娘。” “唉”王氏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这些孩子,我看着还小,其实都已经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又能拿他们如何?儿大不由娘了。” “母亲千万不要这样说。”梁微绮心里有些急,王氏看起来有些沮丧,锦华也是怕他娘想太多,这才急急的让人传了话给她,让她劝着些。可是她又能怎么劝?扪心自问,若是将来翔儿也跟他叔叔一样要上战场,她也会不舍得不愿意,担心的死去活来。将心比心之下,任何宽慰都显得苍白无用,让她对着王氏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相公和叔叔自然是敬重母亲的,何况叔叔都不曾上朝,只怕还不知道这事,说不定是……是父皇的主意。” 说着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那是她爹啊 王氏一怔……倒也是的,若不是皇上愿意,就算老爷子再怎么逞能,也不能将孙子送到战场上去吧?其实老爷子还是个疼孩子的老人,虽然平时看着不好亲近,可对几个孩子其实都极好。锦奇小时候还是在他身边长大的,老爷子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哎,皇上的心思,谁说的清呢?”王氏叹了一声,忽然意识到自家的儿媳妇还是皇上的女儿呢,不由有些尴尬起来:“我的意思是,皇上圣心独断……” “娘您说什么呢”梁微绮笑起来,又有些微微的失落,良久才回过神,道:“我虽是父皇的女儿,却并不了解父皇,天底下,大约也没有比我更不孝的女儿了吧?”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心里倒也不觉得那么焦灼了。虽然还有些担心,不过也准备等老爷子和孩子们回来之后仔细问问再说。她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只不过是一时心里着急,这才难免有些失了分寸。想着,便笑着对梁微绮道:“胡说什么,你是公主,与寻常女儿家自然不同。人家只要承欢膝下便好,你却连见皇上一面都不容易……” 王氏这也算是跟梁微绮推心置腹了,也是身边无人,才这样直白的开口。方才她心中紊乱,便把所有下人丫鬟都遣到外头去了,正好方便了婆媳二人说话。 梁微绮不由心中一酸,眼眶子微微湿润,终究还是没有哭出来。一来她早就看清了不再期待什么,虽然感慨也不会觉得委屈。二来,身为皇帝的女儿,从小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收敛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只会让她受到伤害——若不是在王氏身前,她怕连眼眶微湿都不会。 “夫人,二少奶奶来了”下人也知道主子烦心,并不敢靠近。远远的瞧见孙慧茹提着裙子疾步走来,这才在门口提高嗓门禀了一声。 “快让她进来吧”王氏应了一声,又对梁微绮道:“你也把眼睛擦一擦,莫让你弟妹误会了什么才好。” 梁微绮点点头,拿出帕子抹了抹眼眶便收起来,在一旁坐下。 孙慧茹急急地赶了来,面上是一片忧心之色,进了门,见梁微绮也在,不由顿了顿脚步。半晌,才上前请安:“儿媳给婆婆问安,大嫂好。” “你也来了。”王氏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个孩子,当初觉得她年纪小,一直没让两个小的圆房,这时不由有些后悔起来。若是那时圆了房,说不准这会能怀个小包子呢?“走的这么急做什么,快坐下歇歇,看你喘的。” “是。”孙慧茹眼帘低垂,在梁微绮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中的帕子搅成一团。 丫鬟进屋来给三人上了茶,便退下了。 “婆婆……”孙慧茹端着茶盏,却一口都咽部下去,满心都是那个消息,却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着急。婆婆和大嫂大约都知道了吧?所以小丫鬟们都在外边杵着,屋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虽然那两位面上都看不出什么来,可这气氛,却让她心中拧巴了起来。 她和锦奇虽然还没圆房,可平日里感情却极好。两个人虽然能说的话不多,但是她看书或是作画写字的时候,锦奇都会在边上看着,从不吝啬夸赞。女孩子家的,谁不爱听人赞美,尤其还是自己的夫君……从前在家的时候,父亲总是对她不满意。 公公和大伯的书画也是极好的,锦奇献宝一样的拿给她看,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妒忌,甚至隐隐有些欣喜,他愿意将家人的一切都告诉她,觉得这样才是一家人。 锦奇是个直爽又开朗的人,心也单纯善良,她不敢想象这样的夫君要怎么上战场…… 王氏叹了一声,道:“想问什么,便问吧” “我听人说……听说……”孙慧茹说着眼圈便是一红,她真是惊呆了,陪嫁丫鬟告诉她这事的时候,她脑中几乎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第一件事便是想去找婆婆……婆婆就像自己的娘亲一样,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去找她。 “锦奇要上战场了,我也知道了。”王氏沉重的点了点头,又觉得不该在儿媳妇面前这样,便笑道:“你别担心了,估计还要过些时候。锦奇那孩子从小习武,连老爷子都夸赞过的,指不定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孙慧茹默默低下头:“儿媳妇不想要什么诰命,只愿夫君平安顺遂。” 谁不是这样想的呢?王氏一时怔忪。 梁微绮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事关叔叔,又是自家父皇的旨意,便只好敬陪末座,索性大伙一块发呆好了。 等到家里男人们都回了府,便仔细问了。蓝正杰知道她关心儿子,便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锦奇是大将军的副将,轻易不会出大营……” 其实蓝正杰反倒不担心儿子的安危,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锦奇虽然跟着去了,却不一定会亲自上阵……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大将军的副将?也就是说,玩一韩将军不成,锦奇便有了号令三军的权利——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儿来说,这责任未免太重大了。 虽然他也清楚那可能性极低,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的。宸帝摆明了是想让锦奇去跟着混混军功,可皇上对他们如此厚爱,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六皇子? 可又觉得不像。为官多年,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处世之道。如果皇上真的有些栽培梁乐桓,又怎么会将他放在如此明显的位置上当靶子?太子不会忌惮这个兄弟吗?其他的皇子不会嫉恨他吗?纵然有蓝家这个母族在,可说到底,在宫里,六皇子不过是孤身一人…… “真的?”王氏不懂军事,听了便有些信了。可那毕竟是上战场,谁也保不齐有个万一不是?有些担忧的道:“难道不能不去吗?锦奇是不是有些太年轻了?” “都十六了,也不小了。禹翎,你是关心则乱了。”笑着拍了拍妻子的手,u看书ww.uukanshu.om蓝正杰道。 梁微绮和锦华夫妻两个对这件事情,却并没有过多关注。锦华是觉得不必,梁微绮是认为自己不该多管叔叔的事情,因此只略提了几句便过去了。 锦奇一回屋子,便见到妻子怔怔的坐在屋中,身旁的丫鬟一脸担心的望着她,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是,便笑着走进去,道:“这是怎么了,为何板着个脸?谁惹你生气了?” 孙慧茹回过神,见他回来,连忙起身,差点磕着桌脚。丫鬟轻叫了一声“二少奶奶小心”,还没来得及去扶,便见蓝锦奇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的?怎么样,撞着了没?” “我没事。”孙慧茹有些羞涩的摇了摇头,想从他怀里挣开来,却又有些不舍。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知道了是不?”锦奇眉眼里掠过一抹飞扬,笑道:“不用担心,我呀其实就是去观摩观摩。咱们大梁这么多能人,哪里就轮的到我了?”话里话外的意思与蓝正杰同王氏说的差不离。 孙慧茹可比王氏嫩多了,便信了,只还是有些怨怼:“吓了我一跳……只是,固然如此,相公……还是小心些的好。” 锦奇拉了她的手,爽朗笑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三百二十二.倾诉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倾诉—— “小孩子总要长大的。”锦甯听完了一箩筐的倾诉,如是笑着对来看她的王氏说。 说是来看她,其实是来倒苦水的吧? 王氏白了她一眼:“那是你哥哥” 锦甯抿唇低低的笑,眉眼里全是温暖的神情,软糯的声调仿佛奇异的拥有安抚的力量:“女儿明明就比哥哥懂事的早……娘,您确定我不是先出生的那一个?” 这倒也说不准,当年吴氏的院子离的远些,传话过来也需要些功夫,两兄妹相差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谁也摸不准是谁先谁后。只不过当时蓝正杰先听见的是儿子生了,那边才有了消息,便自然认定了锦奇要大一些。看看锦甯那张和锦奇有七分相似的脸庞,王氏还真庆幸这两个孩子长得都像自家夫君,否则也许甯儿如今也不会和自己这般亲近……王氏甩了甩头,她想这些做什么 她是做母亲的,锦甯也不是她亲生,可家里有点什么事情,她第一个想起来要商量的人,却是这孩子。 有时候,王氏甚至都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依赖她了。 “蓝夫人请喝茶。”湛青端了茶水进来,这是后来替换了阿常原先贴身丫头的,统共有两个,一个取名湛青,一个取名芮梓。至于那被换下去的两个,起先闹的还挺凶,后来陈氏烦了,也不乐意这样吵闹的丫鬟跟在自己清雅的儿子身边,便干脆将她们许了人。一个是她陪嫁庄子上管事的儿子,一个是府里门房的侄儿。 湛青和芮梓作为后来人,十分引以为戒,平时是越雷池一步也不敢,见着世子就躲着走,只肯在世子妃跟前伺候,让锦甯觉得自己又多了俩陪嫁丫鬟似的。 她心里明白她们怕什么,传言说是她不喜欢那两个成天的往世子跟前凑,便吹了耳旁风,把跟了阿常那么多年的人随便的嫁了出去。做丫鬟的,生死都捏在主子手里头,见识了她们的下场,哪里还敢有旁的想法? 那两人说起来嫁的也不算差了,陈氏庄子上的管事家境不错,他儿子虽然不算上进,但日后接过他这把椅子还是可以的,起码也能做个管事娘子。那门房虽然混的惨些,他侄儿却是铺子里有头脸的伙计,听说过了年就升了二掌柜,倒也不差。只是终归是仓促打发出去,不那么讨人待见,觉得定是做错了事情被罚的——既然是被罚,那还能有好的? 锦甯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由着她们去了,换了自己身边的如书如画过去。 王氏淡淡的应了声,湛青退了下去。王氏眼瞅着她离了屋子,才问道:“看着有些眼生,是世子的丫鬟?” “是,母妃给安排的,都是老实踏实的人,也肯做事。”锦甯笑着点点头。 见自家闺女不担心,她也就不必多说什么。虽说婆婆给儿子塞丫鬟总有些特殊含义,可也不能说那样就不对不行不是?她也就是想提醒锦甯一下,免得这丫头看谁都老实。 “再看看吧,毕竟不是用惯的。”她年轻时可是吃过亏的,好在蓝家不许纳丫鬟做通房,这才没让人家得逞。王氏心中有些感慨,因着蓝家的规矩,她们家的女儿们对这方面始终不太敏感,蓝绣是这样,锦甯也是这样。 回了家,是不是该拉着锦曦好好说道说道? “知道了,娘,你喝喝这茶。听说是用早晨的露水泡的,我吃着倒也一般。”锦甯连忙转移话题,她可不想在这上头纠缠不休。她与阿常这辈子,两个人注定是要绑在一起了,他也不会看上旁的女子。讨好的笑着:“您也知道,我素来不好这口。” 王氏笑着接了,低头抿了一口,笑道:“不错,挺好的,改天我也让人收些露水才好。” 锦甯却摇摇头:“太费事了,还不如用泉水来的甘甜。家里不是有山上接下来的泉水么,用那个挺好。” 分明就是她先问的,这会又反对起来,存心是为了岔话才说的吧?王氏有些无语,瞪了她一眼:“总归各有各的好处,王府不上不就用着?” “那是因为王府没有泉水啊”锦甯一脸无辜的道。 王氏拿她没法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想起先前的话来,不免又皱起了眉头:“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父亲虽然说的轻松,可我这心里总有些忐忑。” 锦甯道:“总不能一直将二哥拘在家里不是?而且皇上都已经下了旨意,金口玉言的,难道咱家还能抗旨?我看老爷子的意思,也是想让二哥出去历练下。” “我也明白是这个道理,就是不踏实罢了。儿行千里母担忧,日后……”王氏看了锦甯一眼,顿时住了嘴。她这个女儿,还有没有机会做母亲? 锦甯装着没听明白,轻轻靠近王氏怀里,像小时候那般撒娇笑道:“娘待我们真好。” “唉”王氏伸手抚了抚她的头:“你这丫头,都已经嫁了人了,还那么爱粘着我。” “儿女再大,在娘的眼里,不也还是个孩子么?”锦甯笑起来:“娘,二哥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当他是孩子了,他虽然不曾说过什么,只怕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娘就让他去吧,也莫要露出如此牵挂的模样,免得让二哥分心。” “你说的也对,是我想多了,心里还只当他是个孩子。”王氏愣了愣,仔细想了想,觉得锦甯却是说的很有道理。谁都担心自己的孩子,可上战场的也不只是她的儿子啊雏鹰要飞,难道当老鹰的会拦着?过分的保护,只会让孩子变得懦弱无用罢了。 锦奇从来就不是缩头缩脑的性子,他和自己媳妇虽然那样说,可心里未必是那样想的。 王氏想明白了,看了看天色,对锦甯道:“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回家去了。有空你就多回家看看,也劝劝你二嫂。她年纪小,这几天成日里都没个笑脸,我又不好说什么。” 不是不好说什么,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吧?锦甯笑着点了点头:“我一定常回家。” 送走了王氏,锦甯回到屋子里眯了一会,临到午后才起来。还是湛青来收拾的屋子,锦甯一边穿上衣裳,一边问道:“芮梓呢?今儿怎么不见她?” 湛青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到世子屋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世子妃基本上不怎么管她们两个。她还以为是顾忌她们才干脆不闻不问的,于是做事也越发小心翼翼,生怕被挑了毛病。提心吊胆的过了好些日子,却风平浪静的,连一句斥责都不曾听见过,她也不禁有些纳闷,或许世子妃并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 愣了好一会才答道:“芮梓今儿有些不舒服,和姚黄姐姐说过的,世子妃找她?” “没有,就是没见她人,才问问。大概是姚黄忘了跟我说了,你做事吧”锦甯淡淡的说道。 她真是随便问问的,也就没有问问她哪里不舒服的想法。湛青和芮梓不是会躲懒的人,排除了自己找不痛快的可能,自然就是真的病了。至于是什么病,她还真没必要打听。 湛青应了声,换了床上的褥子和被套。收拾了要出去,又听锦甯道:“若是真的病的厉害,就找个大夫看看,莫要讳疾忌医,小病拖成大病就好了。” 湛青的脸顿时便红了起来:“世子妃,其实不用的……芮梓她,她葵水来了,肚子疼的厉害,这才回屋休息去了……” 锦甯恍然大悟,憋得说不出话来。她当然知道女孩子的生理问题,只是一时没想起来:“痛的很厉害吗?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吃点药的好,uu看书 .uukanshu.o听说这个……腹痛,也是因为身子里有什么毛病。你收拾好了就赶紧去吧,我这里不差人伺候。” “是,谢谢世子妃。”湛青赶忙应了,面上一阵感激。心底也有些感慨,世子妃还真是跟世子是一家子,这脸上都是淡淡的,其实都是面冷心热的人。去年她母亲生了重病,病的快不行了,她在府里又不能回家去看,心里着急的不得了,面上却一点都不能露出来,生怕触了王府的霉头。连日日伺候的王妃娘娘都没瞧出来,世子却一眼便看了出来。后头王妃问了起来,她才如实相告,得了几天空回家为母亲送终。 湛青走了没多久,姚黄从外头进来,锦甯便问起这事来。姚黄想了想,才笑道:“是有这事,我看那姑娘脸色苍白,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锦甯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姚黄也就不再多说,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了。 那是一个青紫色的檀木盒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漆的颜色,端得有些诡异的很。 锦甯打开木盒的盖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的放了十来个瓶子,这些都是从雁乐那边从来的,那个可爱的女孩子永远又层出不穷的新点子,让锦甯也觉得十分惊叹。 “这些应该够用了吧?”她自言自语的拿出一瓶看了一眼,放回盒子里,用力的阖上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二十三.太子(1)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太子(一)—— “这是什么?”阿常有些奇怪的望着锦甯推过来的盒子。 “是一些药品,一部分是给老爷子的,另一部分是给锦奇的。”锦甯拿手拱了拱,笑着道:“是那孩子做出来的试验品,你帮我拿去给他们吧。” “试验品也敢拿给他们用?就不怕吃出问题?”阿常拿起一个瓷瓶,拔出塞子闻了闻,立刻皱了眉头别过脸去,一脸嫌弃的模样。“……你确定这东西有效果?” “她虽然胆子有点太大,做事却是很细心的。最多有点副作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一副也就不过如此的模样,再加上满脸无辜的表情,让阿常很是替蓝老爷子和蓝锦奇担心。 她很少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既然都说了会有副作用,那就一定是有的了,至于到底是什么……等日后锦奇用过,自有分晓。 不过看锦甯的样子,也知道对人的身体应该是没多大害处的,否则她也不会拿来给自己的亲人用……瞄了一眼盒子里的瓶瓶罐罐,阿常心道,还是这么大的剂量。 “明日兵部沐休,正好太子邀我去宫里蹴鞠,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想了想,他问道。锦甯嫁过来以后多半时间都窝在家里,虽然大部分女子嫁了人后都是如此,但锦甯与旁人的交际却是少了些,出门的机会也难得。他倒不是图省事,他们虽然成亲了,可是自打宸帝派了差事给他,能好好在一块呆一天的时间并不多。沐休还要去宫里,他是不大乐意的,只是表面功夫不能不做,便想和她一道。 锦甯歪着脑袋看他:“带去皇宫里?我可不敢,到时候给我安一个谋算储君的罪名,咱可担不起……我就不去了,你改天帮我交给太爷爷就好。白瓷瓶里的是给老爷子的,青色的给锦奇,千万别弄混了。” 阿常叹气,这丫头的某根神经,什么时候能开窍?气闷地瞪她:“一起去,东西咱们不带。” 蓝锦甯怔了一下,看着他似乎有些生气的脸,仿佛明白了什么,脸庞上染了粉色的红晕,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我知道了。” 最近的阿常似乎有点患得患失。 沐休的时候,阿常总是与她在一起,去哪里,做什么,也总要带着她一起。虽然他不曾说过什么,可是锦甯感觉的到,他似乎有些不安,然而她却不明白,他的不安源自何处。 第二天锦甯和阿常起了个大早,与陈氏说了一声,便一道出了门。靖王爷是早就知道的,只朝着他们笑笑,吩咐了几句,暗地里又对阿常说了声:“在宫里小心谨慎些,莫要使性子。”便不再多言。锦甯虽然与陈氏说着话,但她耳力好,自然听见了,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只是看陈氏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什么,否则也不会如此随意了。锦甯还记得当年阿常在宫里出了事,陈氏跪在皇上面前那副决绝的模样。她是十分在乎儿子的,断不可能知道什么,还会若无其事的与她说话,哪怕是拼着得罪太子,也一定会拦着。 在车上,锦甯就问阿常说:“王爷为什么让我们小心些?” 阿常看了她一眼,面上淡淡的道:“大概是怕我这性子得罪人,所以才那么说的。” 锦甯对他的回答嗤之以鼻,他这副样子都多少年了,也不见有什么人记恨,难道如今就会了?只怕大家都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反而要是他温和起来,不那么冷淡待人了,人家才会觉得发憷,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图谋才是? 她心里明白阿常是不想告诉她让她担心,也就不再多问。有事没事,进宫后也就知道了。其实她也并不很担心,既然阿常愿意带她,就说明事情不严重,大不了就是有人算计些什么呢 到了东宫,等人通报之后,两人就坐在偏殿里等着。听见小太监尖利传话的声音,才抬起头,就见太子和太子妃竟亲自迎了出来。 阿常和锦甯对视一眼,什么时候他们竟然变得这样重要了?太子对他们素来也不过是淡淡,既不拉拢也没有嫌恶,关系只是一般。今儿只是与人约好了蹴鞠罢了,让个小太监来领个路也就是了,何必亲自过来瞧? “可算是来了。”太子妃笑着牵起锦甯的手:“昨儿殿下就跟我说世子今儿入宫,我还念叨不知道你会不会来,这回可算是称了我的心了。”说完还得意的瞟了太子一眼,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 锦甯估摸着这夫妻两是拿他们打赌了,便笑道:“本就想进宫看看殿下的,正好听夫君说要来,便厚着脸皮求着跟来了,太子妃可不要嫌我打搅。”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太子妃笑道,看了那边两个闷不吭声的男人一眼,便回过头道:“不如到我房里去坐坐吧,这偏殿冷清的很,他们男人家的事情我也不懂,就不要陪着他们干坐着了。” 锦甯自然从善如流,到现在要是还看不出来太子邀阿常蹴鞠只是个幌子,那她就真是个棒槌了阿常还依旧是以前的脾气,真以为太子殿下来请他踢球啊人家哪有那么闲 现在锦甯开始相信,阿常是真的以为靖王爷那句话不过是普通的叮嘱。八成靖王爷就听出来这事情有问题了,偏又不好当着陈氏明说,怕她拦着不让,只得暗示他,他却完全没往心里去……亏得锦甯还把他想的多么高深莫测,其实这家伙就是脸上让人瞧着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罢了 “自然是好的,说起来,我还没来过东宫呢”剜了阿常一眼,锦甯实在是有些懊恼,他那张脸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又对太子道:“殿下少陪。uu看书 wwukanshu.cm ” “去吧就当是在自己家里,把馨儿喊来一起玩吧”太子笑道,馨儿是他唯一的女儿,平日里很是受宠。因为不是儿子,自己也没孩子,太子妃倒也喜欢那孩子,时常呆在身边玩。 闻言,太子妃噗嗤一声笑了:“殿下这是把世子妃当成孩子了……您也不想想馨儿才多大,咱们能玩到一块去嘛?还是让她在良娣身边吧,免得她一天到晚的杵在我宫里,生怕我害了馨儿似地。” 太子有些尴尬,非要在别人面前说这些么?“她未必是那个意思……罢了,随你吧” 太子妃也懒得理他,她可是受够了气的。 那女人就因为生了馨儿,便总跟防贼似得防着旁人。看她的目光,更是如同她会害了她们似的。被那种眼神一直看着,她能舒服的了? 从前殿下是身子不好,如今已经好多了,还怕没有孩子? 更何况,如今殿下把身子好转的原因都归在她请来的民间大夫身上,又诸多赏赐,对她更是温柔体贴,日后她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用的着眼馋旁人吗? 转头挽了锦甯的手臂,一道离了偏殿。 阿常看向太子:“殿下……你找我有事?” (今天欠一千字,明天二更补上…… 顶着锅盖爬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二十四.太子(2)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太子(二)—— 太子笑着道:“乐祥可是恼了?不是我故意拿话骗你,只是我不这么说,你怕是不会来。” 阿常不说话了,以他的个性,自然不可能答应这种与皇子私下见面的事情的,何况这位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未来的帝王。他并不想与这个世界的人有过多的牵扯,本就是早该去的人,说到底,不过是借尸还魂罢了。 “也没什么,就是想请你来坐坐。锦奇要跟着韩将军去戍边了,这件事情你可知道?”太子也不在意他冷淡的样子,真是习惯了。从小这么看到大的,就没变过。也不知道他这性子为何会养成这般模样?难道只是因为小时候的那场意外? “知道。”锦甯一得到消息就跟他提过,她看似不担心,其实还是牵挂的,否则也不会拿出那盒子丸药来。锦甯这个人,看着清清冷冷的,一个人独活也能过的很好,可是若有亲人,若真的有人对她好,她也会抱以十倍百倍的回馈。 “是孤跟父皇提议的。”太子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阿常就像是一汪潭水,还是死水的那种,仿佛任何响动都无法引起他的意思波澜。太子不禁有些失望,可又觉得不应该。 当年李家的那个小子不知是得了谁的授意,傻乎乎的跑去抹黑蓝锦甯。其实那小子也不傻,不会当着蓝家人的面说——那一家子都是火爆脾气,就算看起来温文儒雅的蓝锦华也一样,惹怒了哪一个,他都不会有好果子吃。若不是梁乐祥给固国公府那个愣小子吹耳旁风,只怕也不会有那回的事情发生。 最后锦甯是得了好处的,父皇的意思分明就是偏袒了固国公府,当然不偏袒也没法子,蓝老爷子能闹得宫里鸡犬不宁……只是那封赏却太丰厚了些。 为什么?那时候他没明白,现在明白过来了。只怕父皇早就有把固国公府大xiao jie许给梁乐祥的想法,给蓝锦甯的封赏,其实等于是给他的。 父皇想补偿的其实是靖王府。 听说父皇和王叔年轻时,关系极好。 太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梁乐祥。 他浅浅的皱了皱眉头,又随即舒展开,眸光扫过来,那样清澈无垢,没有一点责问探究的意思,只是淡淡的问道:“殿下为何举荐我的小舅子?” 那语气,分明不是好奇,只是顺着他的话头才有此一问。 太子当做没看到,说道:“锦奇其实很有本事,他在孤身边几个月,我便提了他做副统领。只是孤觉得他的长才不该拘在这小小的皇宫里,这才向父皇提了提。”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孤也没想到父皇竟会答应。” 阿常笑起来,若有若无的似乎有些嘲讽,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提醒道:“锦奇是固国公府的子孙,又是蓝老爷子带大的,皇上自然看重些。” “乐翔,”太子郁闷了一下,高声喊他,又道:“你觉得锦奇……能不能为孤所用?” 其实本来就是来探这个意思的吧?锦奇是固国公府的嫡子,虽然不是长子,却很受宠,连老爷子都格外偏爱于他。他和兄长蓝锦华的关系极好,若有什么事,绝不会看着不管。如果能拉拢到锦奇,得到他的效忠,就等于把整个固国公府绑在了太子的船上。 再加上锦甯,名义上和锦奇是一幕双胞的兄妹,又嫁给了自己的堂弟,于是靖王府也一定会支持太子。 太子这是有些担心了,最近六皇子锋芒太盛了。 虽然蓝老爷子一向是保皇派,但血缘是谁也拿捏不准的。武郡侯府不就有了偏向吗?只是因为老爷子镇着,所以一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梁乐祥心中微动,垂了垂眼帘,笑道:“锦奇本来就是殿下的人,殿下何处此言?” 太子想听的可不是这些,不过是官面上的说法罢了。锦奇如今倒是他的人,可到了军中就不能算是了,除非他心里是向着自己的……可是,以蓝锦奇的性子,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孤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虚的才叫你来的。”太子殿下摆摆手,想了想,又自顾自的摇起头来:“是孤多心了。” 固国公既然敢说自己是保皇派,自然没有轻易变化的道理,到时候面对的,恐怕就不只是千夫所指了。他不过是想求个保证,不需要蓝老爷子偏着自个,那太不现实,只求他依旧保持中立的态度,他也能安心些。 梁乐桓……对这个弟弟,他其实一向是不怎么看重的。母后说父皇不会立蓝贵妃的儿子做太子,蓝家的影响力太大,这对于帝王而言,乃是大忌。然而六弟实在太出色,保不准父皇哪天就变了心思……从前六弟一直远着武郡侯府多半也是顾忌这个,后头却不知为什么变的亲近起来。 固国公府那边倒是没什么消息传来,只是保不准是他的探子得不到什么有用的…… 阿常并不予置评,太子是谁做他都无所谓,就算是六皇子,只要不碍着他,他都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那个男人的心始终是太大了些,想要的越多,其实是去的也就更多……只怕他如今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人无完人,事事都要尽善尽美,不过是吹毛求疵罢了。 见他不说话,太子只当他是默认了,便笑了起来:“你难得来,我让御膳房加几个菜,不知道你和你夫人都爱吃些什么?” “甯儿不挑食。”阿常提起锦甯时,脸上便柔和了许多,眸中透出淡淡的温柔。又道:“我也不挑,太子殿下随意就是了。” 这人,也不知道推脱一下。说是不挑,其实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吧?不过太子却不恼,反而笑起来。喊了个小太监来传话吩咐下去,左右烦恼的又不是他不是? 这边的气氛慢慢的松快了下来,锦甯那厢也聊的很愉快。 太子妃是个温柔又健谈的人,总能找到合适的话题与她聊开。锦甯虽不说博古通今,但自小爱看书,又有前世的记忆打底,还被陆判教了那么些年,就是块木头,也能当个博士了。因此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冷场。虽然只她们两人,倒也没有尴尬无话说的时候,屋里说说笑笑的,还有小宫女偶尔插一两句嘴,倒也和乐。 只是东宫里多少显得有些冷清,都不见多少宫人走动。哪怕太子殿下再不受宠,也不至于连宫人都敢怠慢于他,多半是刻意为之了。见太子妃面上笑盈盈的,并无半点异样,锦甯也就装作什么都没察觉似得,跟她慢慢聊着家常。 “馨儿很乖巧,我很喜欢她。”太子妃说起孩子来,面上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掩饰了去,笑道:“就是那个严良娣太恼人了些,小家子气十足。本来殿下还想请旨封她做良媛的,见她那般模样,也就恼了,便再没提过这事。” 这话本来是不太好接的,怕有旁的意思,不过锦甯听出来太子妃只不过是发发牢骚,也就笑道:“总有这样的人,总时时防着别人……殿下还是莫要同她计较的好,凭白落了身份。” “就是这个话”太子妃说起来便有些忿忿,又黯然的道:“若非我好几年无出,那些人也不至于敢如此……” “那是从前太子殿下的身子不好,”锦甯笑着安慰道:“御医不是说了,殿下的身子并没什么?太子殿下看着倒是健壮了许多,过些日子就会有消息的。” “你也嫁了好些时日了,都没有消息吗?”太子妃点了点头,又看向锦甯纤细的身材,不禁问道:“要不要我喊个御医来替你请脉?太医院有位文太医,对这方面很擅长。” 那位所谓的妇科圣手?锦甯哑然失笑,可不就是这位太医跟王氏说的,她这辈子难有子嗣么?这就算请来了,只怕当着太子妃的面,他也不好说实话吧?便摇了摇头:“多谢殿下的好意,不过我的小日子前几日才来过,怕是不用诊了。uu看书ww.uuanh” “请个平安脉也好,”太子妃坚持:“总不能你到宫里来了,却什么事都不做,陪我在屋里干坐着吧?” 锦甯便笑道:“陪着殿下说说话有什么不好?世子前些日子还嫌我闷的慌,这不刚好?若是觉得闷了,不如殿下领我到御花园走走,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冲撞了贵人?” “这宫里的贵人也就那么几个,倒是不怕的。”太子妃想想也是,没道理人家没事硬让人家看病啊亏得锦甯没多想,不然人还不得骂她缺心眼啊赶忙接过话头:“母后和几位娘娘这个时候很少出来走动。” 锦甯道:“既然如此,还请殿下领路。” “什么殿下不殿下的,听起来太生疏了,若是不介意,我闺名茔芳,甯儿你就喊我一声芳姐姐吧”太子妃越看她越是喜欢,便亲热的道。见她面有难色的要开口,连忙道:“我见了你就跟见了我妹妹似的亲切……你大约是没见过的,那丫头和你一般大,被我爹娘宠的不像话了。不过我觉得你和她应该合得来,改日得闲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那倒真是要见见的,”锦甯笑起来:“若是投契,我便当多了个妹妹。” 太子妃高兴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更送上,晚点还有一更……看时间来得及,还是三千字,来不及就两千……)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二十五.偶遇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偶遇—— 阿常本就不多话,属于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那种人,跟他在一块呆着,时间一长就无趣了。太子东拉西扯的说了不少话,那位也就安安静静的听着,半天说两句话算是应景,可把人憋个半死。 太子看看阿常那副淡淡的模样,本就不浓的谈性也就更淡了,站起来看看时间道:“也不知道她们俩聊的怎么样,不如我们去瞧瞧?” 阿常知道他是嫌自己无趣,不会附和也不懂讨好,基本属于闷葫芦,就算是反驳也难得。闲话不爱说,正经事不愿意提,点着脑袋嗯嗯啊啊的,又没有第三个人在,自然闷得慌。 于是便点了头,正好他也有些想锦甯了。其实他不是真的什么想法没有,只是觉得同旁人说话都挺费劲的,说了半天,对方也未必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意思。一回两回还好,他也愿意解释两次,可时间长了,他就不乐意了……这人在地府的时候就是个闷葫芦,八百年都不带开一次口的,但凡开口又都是气死人的话。他总不能跟太子这么说话吧?只好不说了。 他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可是多少年没跟“人”沟通了,实在觉得不习惯。他不喜欢那样复杂的心思,或者说,呆过地府的人都不会喜欢的。 比起这繁华紊乱的人世间,令人们恐惧害怕的所谓地狱,才有纯粹的干净和安宁。 “好。”阿常干脆的开口点头,表情十分愉悦的站起身,刚想走,方才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看看太子殿下,那位正一脸无奈的瞅着他:“太子?” 就算明知道阿常很不耐烦他也不介意,可是看到这样急切的想离开,他还是会无奈的好不好?他这个堂弟,恐怕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吧?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担心他是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总比那些小人嘴脸要来的好看多了……当然,他们皇室子弟,又哪里有生的不好看的? 太子在心里自嘲着,倒也不那么憋屈了,反而觉得好笑。明明自己和这个堂弟从前并不亲近,可这样对着他,反倒觉得他俩其实关系是不错的。 眉眼里便带了笑意,朗声道:“走吧,莫让弟妹担心了。” 弟妹?这可是今儿他第一回用上这个词。当然,也没错,不管是亲弟弟还是堂弟,都可以管他媳妇喊弟妹,不过他这样,是不是代表今儿过关了? 阿常笑一笑,跟着太子走了出去。 小太监在后面跟着,只觉得两位主子莫名其妙的。先是傻站着,又傻乎乎的对看。传言靖王世子不是个很冷酷的人么?怎么只觉得这位只是特别安静点,也没瞧出哪里冷酷了。小太监扯了扯身前公公的衣袖,轻声问道:“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 那公公瞪他一眼:“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噤声” 他真的只是好奇罢了。小太监委屈的瘪瘪嘴,缩了缩脑袋跟上。在东宫里,要不是有公公罩着,他就是个任人欺负的洒扫太监,哪里能近身跟在殿下身边伺候? 公公转过头叹了口气,这娃子是他的同乡,家里实在穷的吃不上饭了,这才mài shēn进了宫里。他们家乡人都太实诚,本来这孩子长得不错,怎么也轮不到做粗使太监的份上,可还是让人挤兑的去了。要不是他凑巧遇上了,这小子如今还在扫院子呢他也就是看重他老实,太子殿下身边不乏聪明机灵的人,可是那一个个的心思都太活络了。还不如眼前这个,安分听话来的好。 殿下只怕也是这么想的,这才默许了他的自作主张。如今这小子倒是比才来时活泛了些,就是爱多嘴,又管不住,恼的他直想撬开他的脑壳瞧瞧。 主子们的事情也是他能打听的?在这宫里要混得好,不看不听不问才是最重要的。 到了太子妃殿外,太子和阿常走进了屋里,却没看到人。让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都起来了,太子沉着脸道:“太子妃和世子妃人呢?” 小宫女战战兢兢的道:“主子们逛园子去了。” “御花园?” “是,主子们说闷得慌,想出去走走。”小宫女答道。 “得,我们也去吧”太子冲着阿常说了一句,也不管身后的这些人,径自走了。 宫女们全都透了口气,太子殿下冷着脸的模样可太吓人了。也就是太子妃身边的几位姑姑能沉得住气,她们可是吓着了。 正是隆冬时节,御花园的梅花开的极好。锦甯有些羡慕的瞅着那几株稀罕的墨梅,心里有些痒痒的。在现代的时候这些倒也不缺,科技发达,什么品种的梅花都能培育的出来,只是看着总没这会的这么好。 太子妃看的真切,uu看书uukanshu 便笑道:“甯儿若是喜欢,等天气暖一些,不如移栽一株到王府里。说起来,许多夫人都喜欢这花,说是好看,就是嫌不吉利。” “这墨梅开的好,怕是花匠照料得当。这样好看的花,哪里会不吉利了?”锦甯回以一笑,说道:“不过都是人心,他们心里想着不吉利,再美的风景也就看不见了。” 太子妃听着似乎觉得她话里有话,却又想不明白是什么,便只胡乱的点了点头:“也是,人家不喜欢是人家的事,你要是喜欢,不如都挪了去。” “我要一株也就尽够了。”锦甯连忙摇头,开玩笑,这花可是稀有品种,尤其在这种时候,要培育出一株好的来得费多大功夫?要是都挪走了,宸帝不得心疼死? 正说着,远远的听见说话声,锦甯和太子妃疑惑的对视一眼,看了过去。 一人道:“今儿你喜欢的花开的好,正好来了,便陪着母妃看看又如何?” 另一个男子声音回道:“好。” 锦甯听着有些耳熟,便探头看了过去。 为首的是一个青衣宫妃,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楚容貌,隐在开的极好的梅花里,只觉得是个美人。身旁似乎跟着个黑衣服的男子,身形挺拔消瘦,声音里带着淡淡柔和的笑意。 (呜呜呜呜,就差那么一会……捶地)。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二十六.刺探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刺探 锦宵听着那声音熟悉略想想也就知道是谁了。心里不禁咯噔一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原以为这个时候御花园里人少走走也好省的与旁人有的没的闲话不料想却婆见他们。 又听蓝贵妃说道如今你父皇哎不提这此皇儿这此日子过得可好。怎么不见你妻子陪着起进宫?我有此想孙儿了。” 梁乐桓似乎顿了顿才笑道儿子自然一切都好母妃不必挂心孩子昨夜受了凉她在家里看着就没来。下回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一起来给母妃请安。” 着凉了。有没有请太医看过?”那位顿时紧张的问道。 看过了说是没有大碍只是小孩子身子弱过几天就好了。”梁乐框并不欲多说只淡淡的道。 那就好。”蓝贵妃舒了口气你也着紧此那可是你唯一的嫡子你说是不是你媳妇?不然为何这此年了才得了一个孩子?” 没有这回事她很好不会那样做的。”梁乐桓心知肚明为何会如此若非周氏坚持只怕这个孩子都保不下来还没生的时候他的确非常不情愿,总觉得那会是他的妨碍尤其是知道她也在这个世上的时候。可等孩子出生了望着那张小小可爱的脸庞心中也油然升起了一此做父亲的感触来对一个已径出生的小生命下手他还没有那么残忍。 只是周氏似乎对他寒了心只要他一靠近孩子便是一副戒备的模样。他也没办法去怪她终究是他前一段时间做的过了。 如今母妃似乎怀疑起她来梁乐桓也只能苦笑帮着解释两句。 他的妻子终究只是被他无辜迁怒的。 蓝锦宵听着只觉得心里一松。梁乐框到底还不是冷酷到底的人至少知道要维护妻子脸上不由就多了几分轻松也就不再细听下去。 我们绕开吧”太子妃转头瞧了锦窗一眼见她并没有想要打招呼的意思便轻声道。好在她们两边都想着要清静此没多带人就算悄悄避开也不会有人发觉。 锦角点了点头 方才转身要走就见太子与梁乐样迎面走了过来压根来不及提醒他们噤声就听见太子高声叫了一句原来你们在这里倒是让我们好找” 周围跟着的几个宫女都请安问好锦窗无奈的跟着福了福身。 那边自然也被惊动了。 蓝贵妃带着梁乐桓从梅花林中走出来见着太子夫妻两个世子夫妻也在先是怔了怔才笑道我道是谁这会子来这边原来是世子和窗儿来了。小两口进宫来怎么也不到储秀宫坐坐反倒跑去东宫了?” 梁乐桓早在看见锦宵的时候脸上便露出了一井讶异之色似乎他也没有想到竟会这样巧。想起来他至今与锦宵的多次巧遇”其实都是自己刻意为之才成行的。明明两人都住在皇城里可却总是陌路难相逢。 这其实也不怨怪谁毕竟这个时代女子能出门的机会本就少。除了小时候还能在一块儿说说话后来就算见面也只是点头招呼一声便罢。只是那时候他压根不知道这个备受蓝家宠爱的小女孩竟会是她而当他知道的时候她离他已经遥不可及。 看她们的样子方才应该是想避开的吧?梁乐桓心里不禁泛起一丝苦涩来原来她一点都不想见到自己。难道记得过去的就只有自己吗?还是说她根本不愿意想起从前。 听了蓝贵妃的话锦宵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太子脸色也不太好看只觉得这话问的奇怪莫非他们就不该和自己有来往么? 还是太子妃机警端起笑说道瞧贵妃娘娘这话说的。这不是我一直念着想和锦宵私底下见见便求了太子爷。我们太子爷可是好不容易才说通了世子今儿才带蒂锦宵来东宫。宵儿方才还说呢一会要去您宫里给您请安来着。” 蓝贵妃不过是随口一问哪里想到就尴尬成这样了。不过她也不是个不会看脸色的人太子面有难色恐怕并不是像太子妃说的那样吧 心里不禁拐了几个弯面上却笑道原是这样那宵儿一会可别忘了。” 锦窗只得答应了。 几人略说了几句蓝贵妃便说觉得身上有此凉不再多呆就和梁乐框先离开了。 梁乐桓深深看了锦宵一眼从头到尾她的目光就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过一秒。而梁乐样站在太子身后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开口都是极少的却让他莫名的生出几许压力来。 从前只是觉得他为人冷淡的过分这时才发现他这个堂弟气场也十分强烈。 想起那次他冲动的想要和粱乐样比试却遭遇的诡异结果。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父皇那里却要所有人将这件事情给忘了。对外更是说他是日伤复发需要静养连一井追问的意思都没有。 这未免也太古怪了此他受伤来的莫名其妙最后更是连xiu liàn多年的内力都没有了。他试过重新xiu liàn却发现丹田里再也存不下一井内力可见首创颇重。可太医却只说是皮外伤只要将养几月就好如今他倒是好了可是实力却大不如前。 若他梁乐桓是个武痴这辈子也就算是废了。 待他们走了太子仿佛也知道是自己连累了锦窗他们面上有些讪讪的解释道孤也是没瞧见贵妃和六皇弟也在。” 太子妃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有此扫兴。这么下来也不知道蓝贵妃心里要怎么想呢不过也好要是贵妃觉得他们与靖王府交好势必也会远着此。只是还是有此没好气瞪着他道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活泛过伞儿太阳倒是打西边出来了。” 太子摸了摸鼻尖没说话。他是实在憋的狠了只怕换个能说会道和梁乐样这个木头杵在块不消片刻就能活活给闷死。这不是见了她们一时心里高兴便喊了出声么?他又哪里知道贵妃和六弟恰好也在而她们又正好想避开?锦宵笑道不妨事的贵妃娘娘怎么着也是长辈去请个安也是应该的是我疏忽了。只怕今儿皇后娘娘哪里咱们还得去说一声免得日后说起来皇后娘娘没个准备。” 太子妃心中一暖略带感激的看了锦窗眼。 这是防着蓝贵妃生事吧太子妃听着这话心里便觉得舒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此笑道那一会一起去母后宫里好了我跟殿下也去瞧瞧母后。” 怎么说蓝贵妃也是锦宵的姑姑就算名义上不是亲的了血缘却总是抹不去的。锦宵能想到提醒她跟母后说一声已经是很难得了。 只是看锦宵的样子似乎也不是很愿意与那边亲近否则刚才在蓝贵妃面前她也不会计么都不说了。 仔细想想蓝锦宵似乎从小也没显出来对哪边特别亲近的意思。贵妃还只是娴妃的时候对这丫头就很不错可她却仿佛并不在意。一开始还觉得可能是被宠坏了可见她待人接物并没有显得格外自傲不带见人的样子便慢慢改了想法。或许这丫头是天性如此。又或者真是习惯了蓝老爷子都待她如此宽容旁人和蔼亲切一此似乎也无可厚非。她能得到蓝老爷子如此厚爱只怕也定有不凡之处吧。 太子妃捅了捅身旁的太子瞪了他一眼。uu看书 .uuanshu 太子迟疑的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他其实不大想去的母后总是日事重提一样的话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他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却还是得受着。就算是为他也好说多了也不爱听。不过想想母后总不能当着梁乐祥夫妻两个的面还说那此也就乐意了。太子心道全当今儿是舍命陪君子苦中作乐罢了。 可惜他还是料错了梁乐祥和锦宵给皇后请过安后没一会便起身去了储秀宫。他总不能说要陪着人家去吧?人家可是亲姑姑愁眉苦脸的和太子妃留了下来低头听训。 皇后见他这副模样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也懒得说他了挥挥手让他退下。 太子反倒不习惯起来歪着头问道母后累了。” 行了本宫又不是不知道你听的不耐烦了。”皇后白了儿子一眼真当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可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今尼你做的不错早此回去歇着吧以后也多和你”他怎么就做的不错了。太子一头雾水的看了太子妃一眼见她冲他摇摇头示意他莫要多言也就答应着退了出去。 母后为何那样说。我并非是刻意为之的啊不过是凑巧罢了”太子倒是知道皇后在想什么他只是纳闷母后竟然会为这件事情而觉得高兴。 太子妃道母后怎么想我们也不要去问了。和靖王叔家多亲近亲近总是好的。” 太子点点头不再多言。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三百二十七.不识趣 蓝贵妃在储秀宫偏殿与梁乐桓说话。 “三月里就要选秀,不如母妃帮你选个灵秀些的……你媳妇虽不错,却是小家子气了些,这么些年了你房里也没再添过人。”蓝贵妃旧话重提,心心念念的要他多生几个儿孙,她又哪里知道梁乐桓的心思?只觉得皇家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 更何况,如今比他年长的太子还没有嫡子。 想起太子,蓝贵妃不禁皱了眉头。往日里见他,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可今儿在御花园里,看他中气十足,分明已经大好了。习惯了见他说话总是一脸“不胜娇弱”的疲倦,今日可真是好兴致……虽然早先也从太医院那边听说了太子身子好转的消息,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照这情况下去,太子有嫡子也不过就是迟早的事情。皇上正值年富力强的时候,没什么特殊情况,这几年定是不会有什么动静的。前段时间废太子的传言已经渐渐平息了下去,东宫那边求见的人也越来越多,只是或许因为寒了心,太子反倒不再热衷于与人交际,冷淡了许多。 所以靖王世子与世子妃的出现才会让她如此惊讶。 倒不是因为那是她的侄女儿。 梁乐桓正替母亲剥着核桃,拿专用的小榔头将之敲碎,再将核桃肉剔出另放在一个小瓷盘里。已经攒了不少了,听了这话,便笑着停了下来,将盘子推到蓝贵妃跟前,说道:“母亲操心这些做什么?儿子身边不缺人。”想要拥有的既然已经失去了,那么得到更多其他的又有什么意义?这可不是现代,还行离婚改嫁闹小三这一套的。就算他不在乎愿意等,那边也未必愿意配合。想起锦甯淡淡的脸,他的笑容便不禁淡了些。 分明就是黯然。 蓝贵妃看着有些心疼,却不知道儿子这般落寞究竟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宸帝暧昧不明的态度,却总觉得有些说不过去。乐桓这孩子打小在他父皇面前就是极受宠的,几乎没有被冷落的时候。就算她不受宠,这个儿子宸帝还是愿意时时带在身边,也多有夸奖赏赐。就是上一回,无端挑衅靖王世子,可终究是他吃了个闷亏,那边可是一根头发丝都没掉。想起来她就觉得心疼,从小健健康康无病无痛的儿子陡然受了那样大的重创,她却避讳着皇上,避讳着蓝家,连追究都不能。 但那时皇上虽然生气,可在乐桓养伤的时候,药品和赏赐却从没断过。莫非是皇儿自己察觉了什么?蓝贵妃神情一凛,急忙问道:“你父皇可是和你说了什么?” 梁乐桓一怔,看她焦急又担心的面容,心中为暖。 母妃很关心他,也一直都对他极好。她对他越好,他就越希望能达到她的期盼。他转世为人这么多次,对母爱始终有种莫名的渴求。在现代,就是因为母亲的遗言,才对权势如此执着。他经历过嫡子庶子,又或是平等时代,却依然眷恋着母亲。 可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他想的事情无法完全向她坦言,只能让她这样担忧着。 “父皇并未说过什么,母妃不用担心。”梁乐桓摇摇头,甩去脑海中纷纷扰扰的一些东西,对她笑道。可是眼眸深处,却暗含着一些无奈。 母妃希望他讨父皇的喜欢,于是他便处处表现的比其他皇子们优秀,也于他们交好,至少表面上兄友弟恭的还过得去。可皇子皇孙的,哪有真正能一直交好的人?就像他原先和五皇子极聊得来,几乎已经真的将他当做亲兄弟照看着了。可没过几年,那边就渐渐疏远了自己。 可以优秀,却不能突出,这个度,本来就很难把握,他不是不想做的更好,只是真的很难。 这几年,看着父皇对他越来越看重,母妃也渐渐变了原先平和的心思。其实她并没有错,自己的儿子明明就比旁人优秀,为什么不行?他不是没有野心,只是来来去去的觉得累了,多少有些随波逐流的意思。可既然母妃希望,他也只能尽力争取。 父皇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到些,儿子优秀是好事,可太优秀了,他难免就又压力。只怕他的父皇并不是没有真的起过废太子的心思,他那二哥身子不好的那几年,父皇没少将他带在身边,有时候甚至连和朝臣私底下召见,也会让他在场。 这是在培养他,用行动告诉他为君之道该是如何。 到如今,他有能力,有声誉也有人脉了,父皇反倒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他。有意无意的将他剥离权利的中心,分化他手中掌控的实权,只留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人在他身边。 他无意和自己的父亲争权,于是也就随他去了。放权也好,退让也好,都只是权宜之计。 可父皇似乎并不希望看到他隐没在众皇子当中,独独的将他拎了出来,像个靶子一样,让众兄弟对他嫉恨防备。 外人只看到他风光无限,却看不到他的清冷寂寞。 “如此就好,你父皇还是很看重你的,以后做事不要那样冲动了。那毕竟是你靖王叔的嫡子,如今又和蓝家做了亲,怎能让旁人亲近了去?” 这个旁人,指的是二哥吧?可是她又如何能够知道,在那个女子心里,可是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 梁乐桓心中一痛,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忽明忽暗。 蓝贵妃只当他听进去了,便笑道:“一会世子过来,你陪着去说说话吧” “是,母妃。” 梁乐桓的话音刚落,便听殿外小太监传话:“靖王世子与世子妃到了” “快请进来”蓝贵妃笑起来,对梁乐桓道:“这人啊,就是经不起念叨,这才刚说着呢,人就到了。” 他看着自己母妃的笑脸,默默的点了点头。以蓝贵妃如今的地位,又是锦甯的姑母,又何必如此去可以亲近一个小辈?世子妃又如何,见了她一样要请安问好的,若非是为了他,她也不必这样劳心劳力的拉扯着他们靠近。 可就算再努力,她也还是一样会站的远远的,嘲讽的看着自己。又或者,干脆视而不见吧? 他这样执拗于记忆,究竟值不值得?若像寻常人一样忘却前尘投胎转世,他也许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疲惫了。 阿常与锦甯联袂而来,刚被小太监引进殿中,就看见那母子俩正说笑着。锦甯与阿常对望了一眼,先给二人请了安,方才扬起笑脸问道:“姑姑方才和表哥说什么?怎么这样高兴?” “这不是正说着你们呢,你们就来了。”蓝贵妃笑着拉了锦甯的手,示意她在自己身旁坐了。锦甯在家里虽然闲散惯了,但在宫里可不敢随意,只坐了半边臀,依着她笑道:“莫不是姑姑在说甯儿坏话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光顾着编排我是吧?”蓝贵妃被她说的真的乐了起来。 锦甯笑道:“姑姑这就说错了,哪有侄女会编排亲姑姑的?甯儿不过是一句玩笑罢了,哪里晓得您就当了真?” “罢了罢了,说不过你,且让我歇歇。桓儿,你和世子出去走走,让我们娘俩个好好说会话。”贵妃笑着对锦甯说了句,又转头向梁乐桓使了个眼色。 梁乐桓先前答应好的,自然不能说不乐意,便拿眼去瞅梁乐祥,他直觉认为阿常大概也不会乐意和他独处。倒不是指望着他说些什么,只是想看看他会是个什么说法。 可那位却笑了笑,uu看书 ww.unshu.co 只看了锦甯几眼,才对蓝贵妃说道:“不知道娘娘的偏夏可还空着?” 蓝贵妃一愣,直觉答道:“倒是空着的,只是冷冷清清的,又没什么人在。”偏夏可一般是小宫女们没事才会呆的地方,不过她为人也算宽容,就算没事做的宫女,也能留在偏殿里。这里早早生了炭火,要暖和许多。 “方才在外边呆了好一会了,倒是有些累了。娘娘即是要和甯儿说说悄悄话,我和六殿下不如避到偏夏去下盘棋也好,殿下若是怕冷,生上盆炭火就是。” 蓝贵妃这才想起来,方才可是在园子里遇到他们的。顿时有些尴尬,他这话一说,就不好让他们再出去了,就算是偏夏也不合时宜。就算是真亲近的姑侄俩叙话,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锦甯的夫婿,也不要远远的避开吧? 她也只好道:“既如此,不如就在偏殿下巴,我也就是想和甯儿聊聊家常,你们不嫌无趣的话,就在一旁听听也好。”面上有些淡淡的。 阿常却视若不见,反而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蓝贵妃心里气结,却拿他没奈何。只得吩咐宫女拿了棋盘来,让二人在暖炕上下棋。 有他在一旁,蓝贵妃有话也不能明着说。拿话暗示吧,锦甯只是一味附和,只听字面上的意思,时间长了,便也觉得无趣,寻了个由头说是倦了,放了二人出宫去。 .。.。 三百二十八.事端(1) 古代言情 328.事端(一) 坐车回了王府,门房递话说世子妃的陪嫁庄子上来了人,一直在候着。 锦甯闻言微微蹙了蹙眉头,她早先吩咐过,如果不是庄子上李管事拿不了主意的事情,不要轻易到王府找他。一个破庄子罢了,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李大个在那边看着,连个生事的人都不敢有。 她便垂头问了声:“可是李管事?” 过年的时候锦甯让府里去她庄子上拿菜,就是李大个亲自送上门的。门房见过他,一个憨憨厚厚看起来听老实的男人。看他那傻乎乎愚笨的样子,只怕还不如他机灵,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坐上管事的位置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多想的,无非就是裙带关系罢了。 门房摇了摇头,道:“是另一位,小人不曾见过。” 锦甯点了头,笑着让姚黄给拿了赏,阿常道:“既然你有事要忙,我就先回书房了。”、 她点了点头,便要让如画如书跟着去伺候,阿常摇头拒了,只领了两个小厮。 锦甯边让湛青芮梓先回房里去,自己带着三个丫鬟去书房见庄子上的人。 门房方才的了五钱银子的赏赐,便兴高采烈的主动要去请人,锦甯也没拦,笑着谢了他。 等到领了人来,姚黄当先便是一愣,想也没想便是一句:“你怎么来了?” 来人对她笑着,歪着脑袋看她:“我为什么就不能来?” 如书皱了皱眉头,在世子妃面前竟然自顾自的说话,丝毫不顾礼仪,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下人?只是看蓝锦甯脸上并无不悦,这才忍着没有开口呵斥。更何况,他们之间定然极为熟稔,不然以姚黄谨慎的为人,断不会如此毫无顾忌。 如画却没有半点异常,她倒是知道姚黄和眼前这个男子都是老爷子给锦甯的人,心里多少有些顾忌。再说同是锦甯的陪嫁,私底下宽松些倒也没什么,姚黄的规矩其实是极好的,只要有外人在,她定然叫人挑不出理来。不过若是没了旁人,那就不一定了。 姚黄瞪着那人,那人也丝毫不甘示弱的回瞪她。 “戚亮,庄子上有什么事?”锦甯看的失笑,开口打断两人无厘头的对视,玩笑道:“什么事情让你特地巴巴的跑来,莫非就是为了和我的丫鬟互瞪两眼?” 戚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是忘了正事,说道:“是这样的,这些日子庄子上来了许多人,有各家的采办,也有商户,说是要买我们庄上产的菜,价钱还许的挺高的。本来依着主子您的意思,是留着自家吃,不外卖的。只是那些人三天两头的来,还换着法子试探咱们的佃户。李大……李管事就想问问,反正咱们也吃不完这些菜,不如卖一些出去。庄子上有几家庄户的房子有些破旧了,得了钱也好补贴补贴家用,修缮一下。” 戚亮说这话很正经,有人说正经的男人最有魅力,大约是不差的。姚黄平时见惯了戚亮嘻嘻哈哈的样子,难得见到他如此认真的一面,不禁也为之一怔。 锦甯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问道:“他们怎么知道庄子上有菜的?是庄户透出去的?” “那不会,咱们家的庄户都是老实人,事先也嘱咐过,他们不敢。”戚亮话里透着一股子自信,是毋庸置疑的十拿九稳。又有些犹疑的道:“只怕是王府上的……” 锦甯一愣,其实心中也明白,多半就是王府上的下人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先前一直没在陈氏和韩侧妃跟前提这事的因由。 若不是想着大过年的,给府里添些府里,她也压根不会提起。 庄子上自从开始产出,便每隔几日就会往固国公府上送一些。富贵人家吃惯了大鱼大肉,见了这些不合时令的菜色自然是喜欢的。王氏起先还有些疑惑,不过去庄子上看过一次,也就释然了,也问过锦甯,这法子能不能拿出来。锦甯对她说了,庄子上不过是试种,产量不高,量产有些困难,并不合适大批量种植,王氏也就作罢了。 锦甯心中明白,如果不能量产,这事情自然是不好让太多人知道的。这些东西,放在这时候便是暴利,让有心人知道了,只怕要生事。寻常人自然不敢觊觎她庄子上的东西,可换了某位皇子呢?又或者是太子、皇上呢?到时候她不拿出来,就是得罪人,而拿出来,人家要是种不出来,又落个不好。 她不愿意劳心劳力的费这个功夫,自然就宁可瞒着了。 王氏自然也明白,听了锦甯的话,一回府就吩咐下去不许人外传。除了主子们的饭桌上,下人只能沾一些光,却也不是随意吃的。因此虽然有人疑惑,也只以为是到南边买的,量少不够吃,自然只能先紧着主子。 剩下的一部分,王氏给自己娘家送了些,给武郡侯府许氏那里也送了些,对他们都说是费了大功夫买来的,也没人起疑,反倒觉得难得,怕她府里为难,也不敢轻易外传。 虽然种的不多,但这么几家、几个人吃,也尽够了。可有了这么个有头,自然也就不会想着要卖出去。临到过年的时候庄子上丰收了一次,李大个说怕吃不完放着坏了,锦甯便想着让王府消耗一些,总比凭白坏了的好。总不能让庄子上的人日日吃这些个,这些东西如今虽然难得,可顿顿吃这些,也是要腻味的。 这事其实是她欠考虑了,她让王府的人去庄子上要,他们看了庄子,自然也就知道了。王府的下人又没人嘱咐,也就以为没什么可说的,说不定还把这事炫耀一样说给旁人知晓。能跟靖王府的下人来往的,自然也是别家权贵的仆从了。 锦甯就头疼起来,皱着眉头道:“打听过都是哪家的?商家不必理会,他们不会如何的。” “都是京畿的王公大臣,汝阳王家的、老爷子的几位故旧家的,李管事已经做主卖了一些,就是想问问主子,剩下的人怎么办?” 李大个做事还是很让人放心的,汝阳王家和老爷子的故旧自然是要顾及的,老爷子素来是个大方的人,有什么从不会掖着藏着,这一点,锦甯是学不来的。她尊敬老爷子,也是因为喜欢老爷子这样的个性,对这位老者,能够一辈子维持着这样的心性,而倾佩不已。 老爷子虽然没打听过庄子上的事情,却未必代表他就不知道。锦甯也没有刻意去隐瞒谁,只不过不让人宣传罢了,只要有心,多少能打听出一些。可是谁会有这个闲空去关心一个庄子上种些什么?就算打听出来了,在没见到成果之前,也只会觉得是痴人说梦罢了。 老爷子也是不关心的,所以就不问了。可这些日子多了那么些新鲜的蔬菜,想想也就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别人不问他也就罢了,若是问了,他又知晓,便不会装作不知道,要是伤了他的面子,锦甯也过意不去。 “剩下的先拖着,若是那边的人过问了,再零零散散卖出去一些,懂么?”锦甯用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对戚亮说道。 戚亮应道:“小人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跟李管事说一声。”说着,就要离去。 “等等”锦甯忙笑着拦了:“这刚开春,你们也忙,难得过来一趟,留在这儿吃个饭再走也不迟。”看着戚亮响着声应了,才转头看姚黄,笑道:“姚黄姐姐帮着布置一番,你知道戚亮爱吃什么。” 姚黄脸烧了起来,轻声应了,领着戚亮走的时候,趁着人不注意,踹了他一脚。 “这是做什么?”戚亮委屈的垮了脸,一副受虐的模样:“我好不容易来一趟。” “李大哥来就行了,你非得来做什么?世子妃都笑话我了”姚黄跺脚,撅嘴,丝毫不觉一向爽朗大方的自己浑然一副小女人样。 “魏紫三天两头的就能回庄子上一趟,他哪里就缺这么一次了?”戚亮继续委屈:“哪里像我,这半年多了,跟李大个求了半天,来看你一眼,竟然还被嫌弃了。” “我……我又不是嫌弃你……”姚黄的粉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连声儿都有些听不清:“你以后别来了,世子妃说,过两个月就放我……” “什么?”戚亮着实没有听清,他光顾着看她了,uu看书 .ukansh.cm 有没有瘦了黑了,是不是憔悴了。可一看这妮子过的只怕很好,虽没有养的白白胖胖,但也神采飞扬。真是,白白他瘦了那么些…… “没什么,走吧,我领你吃饭去。”姚黄哪里还好意思再说一遍,一甩头打先头走了。 戚亮无奈的跟了上去。 屋里,锦甯说了想看会书,让二个丫鬟出去候着。如书如画也知道其实世子妃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想事情,便乖觉的退出去守着门口。 如书想起方才那个男子,年纪不大的样子,却已经是庄子上的管事了。说话做事,还有几分风趣,不禁有些面红。 看了如画一眼,轻声问道:“如画姐姐,方才那个戚亮是什么人?” “他?他是世子妃庄子上的二管事,极精明能干的……”如画想了想,“很得主子看重。” “他这么年轻就做了管事……莫非是家生子?” “那倒不曾听说过,不过兴许不是吧?他好像无父无母的,孤身一个人,怪可怜的。”如画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的道。 如书眼前一亮,忙遮掩了去,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他孤身一个人?难道还没娶亲吗?” “说起这个,还真不怪你不知道。”如画笑起来:“他和姚黄是再固国公府时便定好的亲事,因此才做了陪房的。”又有些艳羡:“姚黄姐姐真是好福气。” 如书嗯了一声,不再追问。。.。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二十九.事端(2) 古代言情 329.事端(二) 如画微微一笑,转身去了厨房替主子准备点心。不管吃不吃,锦甯总习惯能随手拿到一些填嘴的东西,蜜饯干果也好,点心也好,所以屋里时常都备着些。其实她自个吃不了多少,大半锦甯都赏给丫鬟们了。 如画喜欢做点心,也愿意做。所以就算锦甯没有吩咐,到了那个点,她也会自发自觉的去厨房。顺便也能把那边的人认全了,打听打听各人的性子、府里的八卦。 主子没事的时候,当笑话一样讲给她听。 听说从前主子身边也有一个爱做点心的丫鬟,叫如宝的,嫁了固国公府里的蓝小管事做填房。虽说是填房,但蓝小管事的原配去得早,年纪并不大。又是跟在大人身边做事的,一到府便成了管事,可谓前途无量,日后只怕是要继他爹蓝大管事的位置的。这样的人,固国公府里多少出色的大丫头惦记着,平日里示好的没有十个只怕也有八个,却偏偏挑了小姐身边的如宝,据说就是因为她有一手好手艺。 原本如画也是再厨艺方面极出色的,在众多丫鬟中脱颖而出被王氏看中,给锦甯做大丫鬟的人,自然也是佼佼者。原本还惦记着想和如宝一较高下来着,只是她嫁了人也就没了这个机会。后头偶尔尝过几回如宝敬献给老爷夫人大小姐的电信之后,她就歇了那个比较的心思,只一门心思的研究怎么能做出如宝那个味道了。 其实如宝是经过某人专门指点过的,吃过许多高档点心的某人,胃口自然要比旁人刁上许多,如宝也是琢磨了许久,又再这方面挺有心,才有了后来的成果。 如画也不去想别的,只专门照顾着这一块,只要锦甯能多吃两口她做的点心,就跟得了夸奖似得笑颜如开。至于以后……如画从没想过要给世子当什么通房。她宁可像如宝一样嫁个府里人,也好过给那样。世子人是好的,可这些年了还看不明白吗?他对旁人根本就没有心,不是看不上她们,而是她们在他眼里,只怕与木头无异。 按她想着,安安分分的伺候了这两年,等到了年纪,就在王府里捡个看得顺眼的小厮,跟主子提一提,八成都是能成的。哪怕地位低些,只要肯上进,没什么恶习就行。像如宝那样,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这王府的管事,大都已经中年了,跟她爹差不多年纪,她还不至于乐意给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当后娘。 如画揣着自己的心思,端着笑去了后厨,如书一个人在屋里纳闷。她能有此一问,起了某个心思,还不就是因为自己已经老大不小了?她不比如画,跟在主子身边几年,多少有些情分。她可是个半路出家的……她自己不为自己打算,指望别人,黄花菜都凉了。 差的她看不上,难得找到个顺眼的,已经定了亲了。和姚黄争?算了吧,凭她那脑子和性子,最后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锦甯不知道一屋子的丫鬟都开始恨嫁了,正琢磨着怎么把庄子上的事情给遮掩过去。方子她是没有的,只是提供了想法,然后让李大个和戚亮去瞎琢磨。人家日思夜想才折腾出来的东西,凭什么凭白的便宜了别人?要是这事情对他们没好处,她一定不会干。就是宸帝亲自来说,她也一样是这话。 想不出法子,回头就问阿常。阿常看她一眼,奇怪道:“为什么要这样,你庄子上的人光明正大的种菜,谁也不碍着,哪个敢去惹你?” 好像是这样?锦甯被问懵了:“难道就不会招人惦记吗?我倒是无碍的,到底敢动我的人不多。可那些庄户和佃户呢?” “你想的是不是太严重了些?没人会对那些人动手的……他们是你的人,动了他们难道不就是动了你?既然他们不敢动你,自然也不会对你庄子上的人如何。”阿常叹息一声,她还是不明白,这个世界的庄户佃户,说白了就等于是他们的专属农民,是贵族的私人财产。就算再微末,也不会有人敢轻易对他们动手的。 锦甯皱眉:“难道他们就不会让人暗里威胁他们?” 阿常笑起来:“你家的佃户谁能写出个章程来?要不是有李大个和戚亮那两个在,你真想种出来都难。至于那两人,他们可是旁人威胁两句就能全盘托出的?既然他们没什么人身威胁值得担心,你也就不必操这个心。” “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锦甯听着他分析,心里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难得瞧见阿常这么苦口婆心的劝她,又是正儿八经的帮她分析,这感觉还不是一般的诡异。又觉得自己确实如他所说那般,是不是想多了?可是真的可以不管吗? “不是多管闲事了,u看书 .uuanshucm 只是你还不习惯。”阿常走过去,抱了她在一旁坐了,锦甯顺从的靠在他胸前,依偎着,静静的听:“我知道你怕,怕沾惹是非。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避开就可以的……我们本就与常人不同,不能事事束手束脚,否则以后,你会有更多的烦心事,更加不快乐。” 她不快乐吗?锦甯愣了愣。也许是的吧,从一开始,她就不是情愿的。小心翼翼的活着,就算张扬了,也只是为了活得更自在些。可是她真的自在了吗?还是和以前一样,以为避开所有就可以清净了,其实事情还是围绕着她,让她无法喘息。 她埋首在他胸前,闷闷的道:“我好想就是摆脱不了从前。” “是你自己不愿走出来罢了。”阿常声音极低的说了句。 锦甯没有听清,抬头疑惑的看他,却见他一笑:“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吧,你歇两天。不过总归是你的陪嫁庄子,日后可能,还有需要你出面的时候。” 锦甯忙不迭的点头,阿常愿意把事情接手过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于是又欢喜起来,亲了他的脸颊一口:“阿常哥哥,你真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他了吧?阿常无奈的摇摇头,拍拍她:“先起来吧,晚上去给父王和母妃说一声,让他们也有个底。” (今天两千……卡文,很纠结。 明天尽量补上。)。.。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三十.训子与看热闹 蓝锦甯跟陈氏一说,她浑然不在意:“不就是种了点菜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还要你特意来说。得了,我知道了。” 陈氏不是个五谷不分的主,她既然这么说,就代表她心里有数了,只是事情真的不大,所以她就没放在眼里。冬天种点菜怎么了,有能耐自己种去,盯着旁人做什么? 靖王爷那里自有阿常去说。 隔了几天,戚亮来回了话,说人都走了。有几家是自家真想要的,便卖了些。锦甯表示这事情他们拿主意就好,她不打算过问了,倒是让戚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来是锦甯特意吩咐的,他们这才上了心,这突然让他们自己拿主意,便拿不准这位是个什么意思。 姚黄送他出的门,看他眉宇都纠结在一起了,白了他一眼,提点道:“大小姐从不说暗话,你直白的听了就是,不需要想这么多。” 戚亮豁然开朗,也对,大小姐不像旁人,说话要拐好几个弯,得让人猜着琢磨着。怎么说怎么听着,如今也不是当暗卫那会了,不必躲躲藏藏了,自己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是不是很笨?”戚亮嬉皮笑脸的凑近她:“你该不会嫌弃我吧?” “嫌弃死了,一边去,凑这么近做什么?”姚黄推了他一把,粉面微红,似嗔似怪得瞪了他一眼:“你当这是在庄子上呢?不许闹,小心叫人看去了,坏了主子的名声,我扒了你的皮。” 戚亮闻言便缩了缩脖子,这可不敢,连忙肃容道:“那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情,你知道怎么联系我……” “府里能有什么事儿还用的上你?”姚黄又是一眼瞪过去,戚亮笑嘻嘻的受了,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满的。这媳妇是自己想要的,自然不能委屈了她,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从前想有个人对他这样还没有呢又听姚黄关心道:“路上小心些,早点回去,莫要出去乱耍。” 他心里暖烘烘的,绽开一张清秀的笑脸:“行,我知道了。” 转身跟门房打过招呼,出了王府大门。 门房转脸笑着跟姚黄道:“姚姑娘,戚小子又看你来了?” 姚黄瞧着五六十岁的门房,戚亮那小子亏的生了张娃娃脸,到哪里都吃的开。这不,人家对她是一口一个姚姑娘,听着是敬着,其实是远着,哪里有“戚小子”亲切?心里这么想着,眉眼一弯,嘴上道:“戚管事那是来给主子办事的,是主子让奴婢来送送他。大爷您千万可莫要胡说,让人听去了,我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门房笑的眯了眼,点着头:“老头子省的,姑娘放心吧,小人嘴严的很,不会乱说的。” 姚黄冲他笑了笑,转身给锦甯回话去了。 门房大爷望着她娉娉婷婷的背影,摸着白须,暗自点头。果然是一对璧人哪戚家那孩子,是个活泛机灵的,姚姑娘又是个稳重的,配成一对儿到真是好。可这是怎么凑在一起的呢?这他可就想不明白了。这两人,单看着,怎么也过不到一路去。莫不是戚小子看上了姑娘,死皮赖脸扒上去的?当年他不就是看中了他家的老太婆,才巴巴的求到主子跟前去得? 当然,这话他可不会乱说,姑娘家脸皮薄,名声也打紧,要是正经让人败坏了该如何是好?就是看在戚家那小子时常孝敬他的份上,他也不会说瞎话的。 摸摸袖口藏着的三钱碎银子,老头缩回了屋里,琢磨着晚上去打二两酒来喝,富余的给老婆子收着,明儿说不定还能多得两个下酒菜。 等到了清明的时候,锦甯回家跟着老爷子一起去上了坟祭祖。老爷子挺精神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像是八十好几的老人家了。 “甯儿,”蓝侯爷找了半天,发觉自己的几个孙子不得闲,便看向一旁无聊玩手指的锦甯身上,板着脸道:“你个女儿家家的,怎么在这儿呆着?你母亲呢?” “娘和大嫂去后院去看太叔祖母了。”蓝锦甯无辜的眨眨眼,以为她愿意杵在这里发呆啊?还不是老爷子为了显示对她的“宠爱”,非得让她跟着?她还宁愿去后院看太叔祖母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祠堂可从没有什么禁忌男女有别的,为什么她不能来? 当然,人家好歹是长辈,这个身子的亲爷爷,开口反驳是不能的,只好低头聆听训斥。 “那你怎么不去?还有没有点孝心了,你小时候你太叔祖母可是教过你的。人家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太叔祖母就是你母亲一般的,怎么不敬着些?你爹让你读那么多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甯儿知错了……”锦甯低下头,那叫一个委屈啊偷偷拿眼斜了老爷子那方向一眼,可惜人家没看到,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知错了你还不快去?”蓝侯爷心里那个舒服啊自打正杰过继给他那个便宜二弟之后,他可是许久都没逮着二房的人教训了。其实没什么,就是心里不舒坦,怎么着他也是老子啊,如今就是多说儿子两句老爷子都不乐意。可算逮着了个蓝锦甯,教训两句摆摆长辈的谱,调节一下不平衡的心态。 其实当初蓝正杰被过继的时候,他并没有那么不情愿。只是后来瞧着本来并不看重的儿子一日比一日过的好起来,心里就纠结了。是不是他这个爹当的太失败了?在自己跟前的时候,儿子也就是那样,普普通通的,不比兄弟更好些,怎么一离了自己,就好起来了呢? 多少也有些怨怪的意思,觉得蓝正杰是故意的,对他这个爹不信任。 可心里也清楚,那时候,再有本事,蓝正杰也不敢拿出来显摆。就金氏的性子,怎么也容不下他们母子……正杰这样做其实并没有错。 开始有些后悔,又有些自责。后来就是不乐意,不爽快了。怎么说也是亲爹,真跟大伯似得敬着远着?这个不孝子 锦甯算是无辜的替她爹顶了缸,凭白挨了挑剔。 “你做什么呢”老爷子正跟锦奇吹嘘他当年战场上那点子事情呢,猛的听见耳边怎么一阵阵的有人碎碎念,听的心里可不舒服了。转头一看,自己那没出息的儿子正指着小甯儿不晓得说什么,说的人头都抬不起来了,顿时脑袋里冒火。 他老人家都不舍得动一根手指头的娃儿,他倒是上赶着去教训?你是她亲爷爷怎么了咱还是她亲的太爷爷呢 自己没本事好好教儿子,看着别人如今出息了,羡慕嫉妒恨了? 老爷子蹭的一个箭步跨了过去,身手灵活的不像话,看的锦奇目瞪口呆的。 这事刚才念叨着自个老了,不中用了得太爷爷么? 蓝侯爷被突然冒出来的老爷子吓了一跳,差些蹦起来。下意识的就要喊人,一看是自己老爹,顿时咽了回去:“爹,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我倒想问问你是怎么了?在自己家里在那娘仨跟前当缩头乌龟,跑到我们家小甯儿跟前逞什么威风?”老爷子梗着脖子,瞪眼道。 瞧这话说的,蓝正恺和蓝正齐都不好意思听了。什么叫在他们娘仨跟前当缩头乌龟?感情平日里他们爹训他们那些话都是放屁啊……额,似乎有些太不文明了? 两兄弟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罢了。老爷子就是偏心二房,能怎么样呢?别说人家二房如今已经过继出去了,人家的继爹还是固国公世子……日后他们这老兄弟可不得了了。uu看书 ww.uukanshu他们两个亲兄弟,还为武郡侯世子的位置争得够呛,人家已经是闲闲坐等了。 就算人家没分出去,老爷子想怎么偏心还不是怎么偏心? 亏得金氏不在这里,不然只怕又要闹起来了。 蓝侯爷很无奈:“爹,我不是逞威风,只是锦甯在这里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乖乖的坐着又不吵不闹的,就碍着你的眼了?老子我还没死呢你这个不孝子是巴望着老子早点归西了你好没人管了是不?”老爷子吼着蓝侯爷骂他不孝子,边上一群人看戏。倒不是他们没有同胞爱,只是大家都是亲戚,老爷子的辈分却是最高的,谁敢去说他说话太难听了?就算难听怎么了,没看见吗,人训儿子呢 当然,也不是没有偷乐得,只怕还不少,不过大半都还知道遮掩,没在面上露出来。 看着自家亲爷爷那缩头缩脑束手无策的样子,锦甯笑眯眯的在一边看着。等到觉得差不多了,才帮腔解围。 “太爷爷,”仰着小脸一脸崇拜的模样很让人有保护欲,微带荣仰的眼神更是让人舒心无比,听她脆脆的道:“大爷爷只是让甯儿去看看太叔祖母,也没说什么别的。” 蓝侯爷都要痛哭流涕了,这才是好孩子啊看看他那边的儿子孙子,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三百三十一.伤逝(1) 老爷子一瞪眼,这倒霉孩子,活该挨骂! 蓝锦盲笑眯眯的混不以为意,要是她真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老爷子只怕要寒心的。祖父其实怎么都是祖父,这一点就连唯真爷爷心里也很清楚,她爹只是为了给他养老送终才过继来的,当成亲爹对待没问题,看待就很有问题。 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太爷爷,宵儿想去瞧瞧太叔祖母。宵儿成亲太叔祖母送了贺仪来”却因为身子不适没能来,宵儿很想她。”锦窗仰头望着老爷子笑,单纯明媚。 “行了,你去吧!”老爷子挥挥手,他是拿她没法子了,这丫头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拦着不让?其实本来是想问问上回世子送来那药丸的具体用处的。阿常那小子,放下就走了,什么都没说,害他只敢收着不敢用。不过看眼前这情形,只怕也没机会。 当着旁人的面?虽说都是宗族里自家人在,可人多口杂的”保不齐被谁听了去呢?锦宵倒腾出来的这些玩意,可真正是要命的,他就是胆儿在肥,也不敢冒这种风险。让有心人知道了”还能有好?他倒是不怕有什么人惦记的,可是宵儿呢?她一个女儿家”总让人惦记着,终究让人担忧。 要不然,她也不会把那些东西偷偷的送到他手里了。 锦奇听见了,眼神亮亮的凑了过来,跟锦宵一道站好:“我也去!” 老爷子瞪他,他一样不理会”只是嬉皮笑脸。谁乐意料在这儿跟一群干巴巴的老头儿说此没营养的废话?那还不如去看看太叔祖母呢,至少多清净了。 老爷子看出锦奇心里的话了,于是无奈”心想这些孩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一点儿耐心都没有老是把他这个老人家丢在一旁,孤家寡人怪可怜的,“老爷子越想越心酸”看着那俩孩子成可气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赶苍蝇似得挥挥手:“去吧去吧”都去吧!” 锦奇乐呵呵的拉着锦宵就走了。 后院里姐姐妹妹都聚着,跟太叔祖母熟的也就是固国公府的几个。如今武郡侯府里的几位姑奶奶们也都学乖觉了。人家当初是给她们俯视的小可怜没错,可架不住如今不是了。高山仰止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如今再想要俯视人家真真是有难度。她们如今都不大乐意出门”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不想遇上这位。到时候,人家在头等席面上坐着她们在下面的一等或是二等席面上,本来是高高在上的,如今掉了个头”谁心里能舒服了? 好在蓝锦宵不爱出门,大部分时候都看不到她,倒让她们轻松了不少。只是有此场合还是避不开的,看着她跟一堆字的王妃郡王妃呆在一块上前请安还得行礼啥啥的,就老大不愿意往上凑了。 这会倒是不用”锦宵用的还是固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怎么说也是平辈相交,又是至亲,那此虚礼能免则免,不能免也装没看见或是忘性大,统统抛之于脑后。 打了几声招呼”倒也平和锦宵笑一笑进了屋,锦奇是不理那群所谓的姐姐妹妹的”在他心里,只有固国公府的才是他家的姐妹。在锦宵锦曦面前他是长不大的二哥,蓝宜跟前他是严肃不怎么亲近但又可以信赖的嫡出哥哥至于其他人,堂姐堂妹的,这不都是远了去了么? 蓝锦盲提脚进了屋老太太正绮在床上和蓝宜说话。宜儿乖巧,和老太太又多有亲近,这几年倒是比锦宵锦曦在她跟前更说的上话些。不过锦曦也不差,本就是个讨喜的主又加上能说会道是个机灵鬼”有她在老太太就没少过笑脸。 “姐姐来了!”蓝宜眼见,瞅见锦窗来了便起身笑着迎了过来。 蓝锦宵怕老太太听不清”便提了嗓音应道:“恩,过来瞧瞧太叔祖母,好久没给太叔祖母请安了。”说着蓝宜已经 老太太眼神有些不好,便是听见了,也眯缝着寻了好一会才找见,看的不大真切”只闻声笑道:“宵丫头来了,来过来些,让我瞧仔细此。” 对于锦宵,老太太是喜欢的。她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女孩子,凡是一点即透,学起来又快又好,让她很有成就感。这样的学生,但凡是个做先生的,就没有不喜欢的。但学生就是学生,与自家子侄不司。虽然锦盲又是她得学生,又是她的司宗子侄,但她心里,锦宵与蓝宜是不同的。 今儿锦宵来看她,老太太是真高兴。可这高兴过去,便是感慨了。 锦宵疾走两步到她床边坐下,扶了老太太的胳臂,问道:“太叔祖母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自打吃了你送来的药丸子,平日里倒也能走两步。就是今儿天气冷,这两个丫头死活不让我下地。”太叔祖母说着慈爱的摸了摸锦宵的头,眼神却飘向锦曦和宜儿,满眼欣慰的道。 “这样就好,不过天冷得时候,您还是得穿暖和些才是。”锦宵笑着,替她塞严安了身下的被子,轻柔的压好:“天气好的时候,不如出去晒晒太阳,开了屋子里的窗通通风,也能舒服些,记“”, “被子要多晒晒是吧?”老太太有些无奈的看她,眼底却是暖暖的笑意。脸上的稽皱都因为这笑意而柔和了许多,满目尽是慈祥:“这话你来一次说一次,自己说还不算完,指使着两个小的也这样回回说一样的话,我就是记性再不好,也忘不了?”” 蓝锦宵笑着道:“怎么能这都是为了您好!” “我知道我知道!”老太太抓了锦宵的手,握了握,不觉得疼,反而好似有些无力。 锦奇伸着脑袋凑了过来,一脸纳闷的道:“感情我过来站了半天,你们谁都没瞧见我?” 边上伺候的小丫裂们闻言捂嘴偷笑了起来。 “这,“奇儿吧?”老太太看锦奇眼熟,半天想不起来,拐了一眼瞅见锦宵的小脸,于是洗然大悟了”笑了起来:“你这皮猴子,今儿怎么想着上我屋里来了?” 锦奇耸耸肩:“外边吵,我爹他们说话我也听不明白,就来给太叔祖母请安来了。” 这话倒是大实话,听得锦宵直想翻白眼。老太太却是一点不在意,这孩子是什么德行,她还能不知道?他要讨好的说是持意来看她得,她反倒不信了。 “多清净来了?”老太太嗔怪的看他一眼,语重心长的道:“跟在你爹你爷爷他们身边多听听多学学,总有好处,你这性子毛毛糙糙的,可不得好好磨磨?” 锦奇一脸苦相的讨饶道:“太叔祖母,您就饶了我吧!外头是这样,您又这样说,我还能往哪里躲去啊!” “不如去你十一太爷爷屋里?”老太太还有闲心打趣他:“那个老疯子屋里没人敢去。” 锦奇本拉下脑袋:“我也不敢!” 屋里人呵呵的笑起来,就连跟锦奇兄妹都不熟悉的,也觉得这群孩子着实可爱的叫人打心眼里喜欢。 老太太原先已经和锦曦蓝宜她们说了好一会子话了,见过了锦宵又见了锦奇,还真是有些累了,说笑着便渐渐没精神起来 锦宵知道老太太受不得累,便笑着起了头道:“太叔祖母,我们还得去外头,这就不陪您了,您好好休息着,改日宵儿再来看你。” 屋里都不是没眼色的,纷纷点头附和着。 老太太心中也知道熬不住了,虽然有些不舍,还是没再留她们,笑了笑道:“去吧,当年看你还是个孩子,这就已经嫁人了。过了两年,也该做母亲,体味一下当娘的辛苦了。都回吧”我好睡一会。” 锦宵点了点头,一起给老太太道了安,嘱咐了伺候老太太的丫鬟几句,便离开了。 离屋子远了,锦宵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蓝宜瞧着不对,这才刚从太叔祖母屋里出来,u看书 uuanshu 大姐姐怎么就变了脸了?心中涌起一阵不安来,悄悄赶了两步,追上锦宵,轻声问道:“大姐姐,太叔祖母的身子如何?” 锦宵看着这丫头,心底暗自叹息。到底是姜氏教出来的,果真是心细如发。她已经极力控制了,还是叫她看了出来。方才借着扶老太太的时候”悄悄摸了摸老人的脉门,几乎已经灯尽油枯了,只凭一口气拖着,加上她送来的药丸,还算有些效果。如今看起来精神不错,可事实上,也就那么几天的事情q” 把实话跟蓝宜说了,小丫头脸上便露出一股子难过来。锦宵笑着拍了拍她得肩膀,道:“总有那么一天的,莫要露出来,就是要哭,也回家去哭。” 蓝宜狠狠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跟着她。一整天,都没怎么露个笑脸。等快要各自回府了,才忍不住又找了她:“太叔祖,“还有多少日子?,! “若是照顾得当,一两个月还是有的。”锦宵道,有些心有盛戚:“你有空多来陪陪她老人家,看她想做什么,能做到的都帮着做做。” “我知道了,大姐姐。”蓝宜乖巧的点头,应了。 三百三十二.伤逝(2) 回了家”还惦记着宗相里的太叔祖母。愿意呆在宗祠的不是孤寡就是儿女不孝顺在家里呆得不顺心的老头。老太太们高寿的即便不乐意也不愿来,太叔祖母这样有儿有孔的还乐意在这儿呆着,多半让人有此想不通。老太太在宗词有多少年了,谁也说不清楚,许多老头都是在她之后才来的,因此即便是年纪大此的,也都敬着她。 因此宗词里,除了最年长的大太爷爷,也就属她最有威信了。当年几个小孩子都是跟在他身边的,另外几位太爷爷反倒像是拿调教孩子们当解闷,寓教于乐的每个师长的样子。 都说老人年纪越长越孩子气,像她家太爷爷就是如此。从前都还觉得老爷子挺正儿八经的”这几年是什么撤娇坑蒙拐骗的手段都愿意用止了。老顽童可不就是这么来的叼年纪大了,也就越回归本心。不过或许因为太叔祖母是女子的关系,就仿佛是幼儿园老师带着一群小朋友似得,几个老头见了她就犯憟当着面也不敢闹腾的太欢了。 这老太太放在现代,绝对是一持级教师的料。 只是年纪大了,太叔祖母还是挂念这家里的吧?替她把脉的时候,就发觉她郁结于心。到这年纪,又不曾学过什么养身之道,说是油尽灯枯也不为过。如今见她还能撑着坐那许久,也是因为老太太心里还存着几分念想。 锦窗不愿意去点破什么,老太太能这样多活几日也是好的”让锦曦蓝宜在她跟前多露露面”聊以慰藉的说说话。 只不过总不愿意让老太太抱着遗憾去了。 “在想什么?”阿常一进屋里,就瞧见锦宵抱着个枕头歪在美人榻上,一雷想心事的模样。见他进来了,也不过懒懒的抬头看了一眼,连招呼一声的兴趣都没了。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搂了她入怀,轻声问道:“憨眉苦脸的,谁又让你烦恼了?” “想什么呢?”锦宵白他一眼,怎么从前没发觉他是个小心眼爱吃醋的男人?只是情绪不高,也懒得和他说这些,只是依偎在他怀中,声音低低的道:“太叔祖母的日子不多了。” “宗相里的那一个?”阿常愣了一下”见她点头1便沉默了一会,方才劝慰道:“尽人事安天命,有此事,即便是你我也无法阻止。生死簿上自有定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不过你太叔祖母这辈子是个慈善人,下辈子应该能投个好胎。” 是啊,有什么好难过的。不过是生死,自己都经厉过,旁人的生死又算的了什么?早该看习惯的,来来去去这么多年,分明就是该淡然处之才对。 可也许是因为在地府时,时间与在世间不司,看多了生灵死灵来来去去,便觉得那也是一段人生,对于生死没有那样明白的感触。 想想也许过上两年,便再也看不到老太太的音容笑貌了,锦宵就免不了的根心。就算回到地府再遇上”她也已经是另一个人了,不再她是温柔又严厉的太叔祖母。 总归说起来,她不过是失落罢了。要说伤心,她也一定没有宜儿伤心。 叹了口气,锦宵道:“我也知道你说的都对,只是这心里过不去。”起身推了推他,“你做自己的事情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就好了。”阿常还有公务要处理,虽然在兵部他就是个摆设,可哀帝到底也不会让他太闲了。 阿常没有强求”笑着应了好,让她在床上安置好了,出门时,轻轻替她带上门。 锦窗觉得有些累,便没有动弹。与其想的多,不如躺着睡会。阿常抱她上床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他不用说,她也就懂了。心里微微感动了,这辈子嫁了这么个体贴的男人,她比谁都幸福了吧?可是为什么,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似的。 阿常在门外,听见她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心里料痛了一下。 洗去的记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他原本不想来”是阎罗逼看来的。本不想争取,可是心里不甘心,还是争取了。 只是因为他心里装着她”因为他一直都放不下。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少女,肉嘟嘟的脸,带着可爱的笑容。她在花海里笑的那样灿烂明媚”仿若阳光,只不过是看了一眼,他就将自己的心给赔了进去。 起初,他只是想守着她”守着她灿若骄阳的笑容。 韩侧妃的肚子早就大了起来,圆滚滚的跟个西瓜似的,不由的让锦窗怀疑是不是也怀了两个。只是太医瞧了几次,也说是一个。看个头这么大,锦宵便有点担心起来,见天的拉着萝卜腿水肿的不像话的韩侧妃到院子里逛逛。开始两天她还有些叫苦不迭,都恨不得躲着锦盲走,可没过多久,就发现反倒比之前更有精神些”想想锦宵兴许是为了她好1便不再叫唤,成天的往她屋里钻,不用人催促就热心的拉上锦宵一块儿逛园子。 四月里,园子里的桃花开得满枝,uu看书w.uukashu 一朵朵嫩粉色的花蕊绽放。 “宵儿宵儿!”韩侧妃捧着肚子兴奋的冲进了锦宵的屋子,身后跟着一群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个个面色红润气喘吁吁的。看把人家累的!这才初春呢就累的满头大汗了。 “韩母妃,你慢着些!”锦窗看着她得举动那叫一个心惊肉跳,赶紧起身迎了。”怎么跑得这样急?也不怕摔着!” 韩侧妃笑起来:“你这当大嫂的,倒是比我这当娘的还要上心的多!人家说长嫂如母果然是不错的“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肯出来,真真是个懒鬼。” 也是,这都满九个多月了,还不出来,时间是长了些。不过锦宵看她一直都挺健康没什么不舒服”只安安心心的等着就好。 刚要说话,就见韩侧妃脸色一白”捧着肚子的手也紧紧的抓住了裙摆。锦宵忙扶了她一把,到椅子上坐了:“可是跑急了?哪里不舒服?” 韩侧妃白着脸,对她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脸道:“我看是这孩子经不起叨念”这就要出来了“” 三百三十三.新生(1) 这就要生了?蓝锦宵愣在原地,还是后面的丫鬟婆子见了忙过来搀扶。 “快,快送去产房,消毒没有?医生在哪里?”一旁的小丫鬟见她愣愣的便拽了她一把,不想她却仿佛被惊醒般喊了一连串的话出来,听得身旁的人一头雾水。 “e消毒?医生力世子妃是说太医吗?西苑的太医应该还在的,要不要奴稗去唤来?” “赶紧去叫。”锦宵回过神来,装作没听见小丫鬟的疑问,只笑道。”稳婆也都叫来,再去太医院借两个医女,准备好热水“”, 丫鬟听的头大”只得打断她问道:“世子妃:奴啤是先去叫稳婆,还是先借医女?” 锦宵知道自己慌了,忙定了定心神,才道:“你去找人进宫去借医女,其他的我安排别人去。” “是,奴婢知道了。”小丫头笑笑,锦宵似乎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安慰的神色,知道她定是觉得自己慌了手脚了,便也报以一笑。看她走了,让仆妇们合力将人抱去了产房,才喊了一个媳妇子去叫稳婆,另找了两个小丫鬟去厨下烧水。 又让如画去通知靖王爷和王妃,才让姚黄跟着进了产房里。 仆妇们已经给韩侧妃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看她躺在榻上模样还好,只是神色显得有此紧张。 姚黄见没人注意自己,便找了个角落里的仆妇,轻声问道:“侧妃娘娘怎么样了?” “大约只是刚开始阵痛”这口还没开。”那仆妇摇了摇头:“侧妃娘娘大概因为是第一胎,所以有些紧张了,孩子又是足月,只怕“不好生。” 姚黄知道她是有生养过的,还算有经验,听了她说的话:不由担心的看了韩侧妃那边一眼。世子妃对韩侧妃的这个孩子莫名的重视,也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从开始的时候就让她注意侧妃娘娘的饮食,也不让她沾别人屋里送过来的吃食。就算是补品,都是偷偷验过没什么问题,才让人送到韩侧妃那里去的。 后来发觉胎儿个头太大了,便鼓动着韩侧妃天天起来散步,对孕妇来说,这可是个辛苦活,可到底还是坚持下来了。要不然,若是按着先前那样,只怕这孩子更难生了。 蓝锦宵笑着走到一旁,韩侧妃见了她,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你这丫头跟进来做什么?” “我陪韩母妃说会话,反正要生孩子还早。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让小丫鬟去煮。”锦膏笑着牵了她的手,温声问道。 e倒真是有此饿了。”韩侧妃笑起来,肚子便又是一阵疼,疼得笑脸都扭曲了,哎哟叫了一声,才止住了,对着锦宵道:“这孩子生出来”我非得揍他不可,想吃点东西他还折腾!” “许是他也饿了吧?”锦宵笑着打趣道。”e这是提醒你这当娘亲的莫光顾着吃,忘了他呢!” “兴许吧!”韩侧妃顿了顿”露出一丝忧色:“e宵儿,我这心里慌得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心里总是有此担心,总觉得要出事。” “想这些做什么,安安生生的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经。”锦宵笑着安慰她:“不就是生个孩子么?我娘都生了那么多个了,能有什么事?” “你说的也是,大极是我想多了吧!”韩侧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呢喃道。 锦宵见她似乎不想在说什么了,便忙吩咐小丫鬟煮点吃食来,甜得热的,总之能补充体力是最好不过。又小声叫了姚黄,让她把自己房里收着的百年人参找一支出来切了片,过来备用着。这生孩子,在现代大不了是挨一刀的事情,可再这时”却还真是要命的。 韩侧妃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小丫鬟煮了燕窝粥来让她吃了些,不多一会便又开始阵痛。锦宵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干着急,心中想着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时辰才能生得下来。 等稳婆来了,就立马把锦宵给赶出去了。陪着笑脸说了句:“世子妃还是在外头等着的好。”就当着她得面把门给关上了。锦宵立时脸都刷红了,她虽然不是姑娘了”却还没生过孩子,按日例,是不该进产房的,不吉利。其实锦宵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当时她看周围也没个能跟她说的上话的,便一时忘了,就跟着进了产房。 回头一瞧,请王爷和王妃都到院子里了,两个人并排站着,也不晓得在说什么,场面很是平静。锦宵连忙过去请安:“e父王,母妃。” 靖王妃这时才看到她,不由问道:,“你怎么从产房出来了?…” 锦宵便将缘由说了一遍”靖王妃皱了皱眉头:“g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罢了罢了,你也是担心她。”又有些关心的问道:“吓着了吧?那此婆子也不拦着些,怎么就叫你进去了。” 锦窗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媳妇是见过娘亲和大嫂生产的,也不怎么觉得怕。母妃也别怪他们,韩母妃刚到我屋子里就阵痛了”大家都是一时慌了手脚,uu看书 .ukanshu 没顾上也是难免的“”, “知道你心善,我也不过是那么一说罢了。”靖王妃白了她一眼,这孩子说话,怎么总把人往坏处想?”这样也好,以后等你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也就不怕了。” 锦窗脸上僵了僵”才低头笑着,却是不敢再多说了。 等到未时的时候,才想起都还没吃东西,便让人送了些饭菜了,粗粗的吃了此。本来靖王爷是想让陈氏和锦宵到外头屋里去吃,不过两人都摇头拒绝了。请王爷也不坚持,锦盲站着伺候他们在偏厦用了,草草填了此便罢。 她实在是没什么冒口。 那边产房里,不时传来韩侧妃呻吟痛叫的声音。 靖王爷背着手在屋外走来走去,这进去都快三个时辰了”天已经黑摸摸的什么都瞧不见了,还是没什么动静的样子。让人喊了稳婆来问,只说是刚破了羊水”顺产。 听到顺产,锦宵隐约察觉靖王爷和陈氏似乎都松了口气。 三百三十四.新生(2) 靖王爷为什么松口气其实很好明白,终究是他的孩子,又是能上皇家宗谱的,说是嫡子也不为过,心理上重视一此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陈氏是为什么呢?就算她不嫉妒不在乎”至少也不该露出这样一雷轻松的神色来。 “既然是顺产”臣妾就先回了。”陈氏收敛了神色,淡淡的对请王爷道。 靖王愣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怔怕,方才笑道:“如此,你早此歇着吧,时辰不早了。” “好。”陈氏低低应了一声,领着丫鬟婆子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住,回头看着他:“等韩侧妃生了,王爷让人给臣妾递个话。祥儿媳妇,你也早些回去歇了吧!” 后头一句是对锦富说的”锦宵连忙应了。”是”母妃。” 等陈氏走了,锦宵自己留下也不合适,便转头和靖王爷说了两句,也离开了。看这架势,这一夜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个问题。她可是经历过的”像王氏和梁微绮。王氏算是顺利的”锦曦和锦睿又不是头胎”都只花了大半天。梁微绮怀的是双胞胎,生了一天一夜才算生下来,就这样,稳婆后头还说是送子娘娘保佑的”才能这么快就生下来。 韩侧妃这才三个时辰,又是头胎,只怕还要许久。 回了房里,阿常已经回来并换上了常服。他身着月白色的长衫”静静的倩靠在桌边,烛火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片暗影,衬得他整个人格外深沉。 锦窗走进屋去”1丫鬟收了她得斗篷。如书端了热茶送到桌上便退了出去,走出门外时”只听见锦窗略带笑意的声音:“怎么干坐着?吃过饭了没。” 如书羡慕的看了一眼已经阖上的房门”转头对守在外边的小丫鬟嘱咐了两句,去了如画屋里。 “在衙门用了些,不过这会又有些饿了。”阿常回头笑道。 锦窗凑近了”才发现他的头发还是湿的”黑色的大眼湿渡渡的望着她,有种不司往常的脆弱。一开口,便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并不难闻,却让锦宵皱了皱眉头:“喝酒了?” “是啊,兵部的司僚说要聚一聚,便一道去了。”阿常笑道,明明声音很干净,眼神却仿佛有些朦胧,望着锦宵,歪了歪脑袋:“你怎么才回房来?” “韩姨下午就进产房了1在那边多呆了会。”锦盲在他身旁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壶替他倒了杯”浓郁的茶香味飘散起来。怪不得如书会泡这样浓的茶水,原来是准备给他醒酒用的。伸手喂他喝了,就要扶着他上床歇息。 阿常乖乖的喝了茶,却不怎么肯配合,突然按住了锦宵的身子,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凑近她的脸,微醺的气息喷在锦宵脸上:“宵儿,“你爱不爱我?” 锦窗的脸一下子便红了,整个人仿佛在发烧似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推了推他,那人却固执的一动不动,直直的望着她。仿佛若是她不给个回答的话”他就能这样一直望着她。 锦宵张了张嘴1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上辈子和这辈子,她何曾说过这样的话?就算心里再喜欢她”她的家庭也不会允许她说这样轻浮自我的话。 她避开他的双眸,轻声道:“你醉了,我扶你上床睡一觉就好了。” 阿常却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般,仿佛是自言自语道:“宵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那时你还只是个孩子,“笑的那样单纯可爱,仿佛没有烦恼“” 他们第一次见面勺是她前世死的时候吧?那时的她满心的解脱,或许真的还有那么一点单纯可爱?她笑起来,哄孩子一般的语气:“是是是,我当然记得,你那时板着张黑脸”可吓人了。不过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地府的无常兄竟然长的那么帅。”说完,她又有些自嘲的一笑,她恐怕也没有第二次的机会知道了。 阿常定定的看着她,迷蒙的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是她不记得,为什么觉得难过的,却是他? “我们歇息吧,或许明早,你就要添个弟弟了。”锦盲吃力的扶起他,这一次阿常还算配合的靠在了她得身上。只是他全身的重量都压着他”倒有此像是故意。 挪到了床边,锦宵扶着他跌坐在床沿”阿常自然的向后倒去,勾着锦宵肩背的手抓的紧紧的,连着她一起都倒在了床边。 锦宵仰倒在他怀中”身下是软软的被褥。侧过脸去”便对上他唇红齿白放大的英俊容颜,一时不禁看得有此呆住了。 阿常陡然睁开原本半眯着的双眼,墨黑的眼眸犹如被层层水雾晕染过一般绮丽。 那样温暖又温柔的目光,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 可是,那并不该是阿常的目光。他或许温柔,目光却总是冰冷”即便知道他并没有恶意,还是会觉得莫名的疏离。在他身边久了,她也就习惯了,知道他原本就是如此”看谁都一样”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今天的阿常,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难道是因为喝酒的关系? 想不到他酒量这样差……心里这般滴咕着,却又想道,或许常常让他喝点也不错? 至少看起来更真实一些。 迷迷糊糊的想着,只觉得一股子热气离自己越来越近。还没等她想明白,菱唇便被他擒住。唇舌纠缠之间,她忽然有一种分外熟悉的感觉,仿佛这个人,在很久以前,也这样吻过她。 良久,他才放开她。唇色被水光激拖的愈加调泽。他舔了舔唇瓣”白皙的两颊染着红色的晕染,仿佛是夺目的红花一般。 方才,她似乎主动回吻他了,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她真的回应了。 四目相对,甜腻如糖的氛围慢慢的扩散开。 房门突兀的响了三声,门外传来如画的声音:“世子妃,现在要沐浴么?” 床上的两人犹如被针扎了一样的弹开,面红耳赤的尴尬感觉顿时将红粉暧昧的情愫冲淡了不少。锦宵整了整身上的衣衫,看了还躺在床上,仿佛已经清醒了不少、正努力往被子里钻的阿常,无奈的扯住了被子”瞪他一眼:“脱了袍子再睡。”哪有人穿着棉袍躺被窝里的。 今儿真是有些反常了,陈氏是如此,阿常也是如此。 “恩!”阿常连忙应了声,手忙脚乱的去扯衣服。这古代的衣裳就是麻烦,持别是冬衣,厚厚的一件,要做得贴身保暖还得好看可不容易。平日里还不觉得,反正总有小丫鬈伺候。今儿难得要自己脱一次了”便感慨起来了。 这儿又没有拉链钮扣,盘扣又是女子才会用的,也就作为一种装饰品。男子的棉袍衣物多半是罩衫,阿常穿得又服帖,想脱下来得费一般功夫。 锦宵看他在那边解了半天也没能解出来,不由笑出了声来,伸出手去帮他脱了。 只听阿常喃喃自语道:“下皿再不穿了……”锦宵忍不住笑了一声。 “世子妃?”如画在外边听见里面有响动,却没人出声,便提高声音唤了一声。 锦窗这才想起来如画还在外头,忍不住脸上又红了红,出声回道:“你先去准备热水,我一会就来,让姚黄替我准备好欢喜的衣裳。” “是,奴稗告退。” 锦窗听见外边没了声响,才又转头对半靠在床上,眯着眼睛的阿常道:“你先睡吧,我洗完澡就好。” 阿常睁开眼,望着她:“我等你。” 锦宵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如画来接她,看着她奇怪的问了一句:“世子妃,您不舒服么?脸怎么这样红?” 锦窗心虚的道:“许是屋里的炭火热了些,才熏狗有些热q”了。 如画默默的没有再说话,世子屋里从不点炭火的,两人都不喜欢那味道“。 约莫巳时的时候,天还黑着,锦宵和阿常歇了没多久,就发觉外边点了灯笼。两人本就是警醒的人,看见光亮便醒了过来。阿常大约是有些宿醉,揉着头起不来身,看了锦宵一眼:“是不是韩妖生了?” 锦宵点点头道:“应该是的。你可是头疼?下回不要再喝酒了,我出去瞧瞧。” 锦窗便披了衣裳起来,找来外头守夜的丫裂。 阿常看着她得背影,轻轻叹息了一声。 “是不是韩侧妃那边有消息了?”锦宵低声问道。 小丫鬈恭敬立在她身前,低垂着脑袋,脸上依稀有一抹困俸之色。听了锦宵,顿时摇头:“奴啤也不清楚,只是侧妃娘娘那边的灯笼一直没熄过,u看书 .uuknshu 方才王爷王妃院里的灯笼也亮起来q”了。 “我知道了,你让人去把咱们院子的灯笼也点上,再把湛青苗粹叫来,就说我和世子要起身了,让她们过来伺候。”锦宵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八成把握了,吩咐了小丫裂,转回屋去。 阿常已经穿妥衣服起来了。 原来他不是不会。 锦宵愣了一下,才道:“我们一起去吧!” 到了韩侧妃院子里”迎面遇上了赶来的王爷和王妃。都是一副刚被喊起来的模样,看起来昨夜靖王爷似乎宿在了王妃屋里。 但,真的有可能吗? 锦宵和阿常上前跟二人请了安,靖王爷这时候也没心情讲究这些虚礼,匆匆的拦了,道:“难得你们有心,既然来了,都进来吧!”满上虽然困俸,却是掩不住的喜色。 韩侧妃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三百三十五.新生(3) (今天有些不舒服,眼睛一直疼……这是改后的,重新看不用花钱了~最近状态不太好,冬雪在这里跟大家道个歉……正文满两千字。 ~) 靖王爷他们赶到时,孩子已经安静下来睡着了,韩侧妃生得精疲力竭在产房里也昏睡了过去。 守门的婆子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小王爷白白胖胖的,生下来就有八斤重呢” 王爷舒展了眉头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让人拿了银裸子赏了,喜的那婆子美滋滋的,没想到今儿留下来看门还有这样的好处,连忙又夸奖了一堆有的没的,反正好话也不要钱不是?靖王爷抬手止住了她的喋喋不休,回头看了身后的三人一眼,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你们明天再过来看好了,我进去瞧瞧就出来。” 王妃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既然都来了,我还是看一眼再回去的好” 阿常和锦甯对视了一眼,阿常道:“我们也看一眼就好。” 王爷深深的望了阿常一眼,他特意吩咐的不必去告诉那边,可人还是来了,一点都不比他晚多少,只怕两个人都没睡好。锦甯的母亲王氏和韩侧妃是手帕交,韩氏待锦甯不像儿媳更像是子侄,两人关系一直都很好。阿常这孩子或许是爱屋及乌,对他媳妇关心的人,也会显得更关注一些……至少,在他看来,确实是如此。 他便点头同意了,示意大家都放轻脚步。丫鬟婆子都留在了外头等着,人一多光脚步声就能叫人惊醒过来。 四人便先后进了屋里,王爷抬手止住里面伺候的婆子请安的声音,闻着屋中淡淡的血腥味,略略皱了皱眉头。产房中间的长塌已经撤了下去,青石砖的地面上隐约可见几点暗沉的血迹。门窗都关的极严,挂上了厚重的棉布帘子,几乎有些密不透风了。 韩氏已经被移到了一旁的帐中,半挂的床幔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朦胧。原本鼓起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孩子就放在她身侧,红通通皱巴巴的小脸,也没那婆子说的那么白胖好看,小小的一个,完全看不出来有八斤重。 “这孩子长的真漂亮。”陈氏盯着孩子,忽然轻声说了一句。 “还这么小,哪里看的出漂亮不漂亮的?”靖王爷说道,看他分明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却还硬装作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让锦甯心里暗暗摇头。看了一眼阿常,那人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打量起屋里的人来,那冰冷的脸色惹的几个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婆子顿时噤声,垂下头去,哪个都不敢再多说一句。【叶*子】【悠*悠】 “我生祥儿的时候……罢了,你那时也不在。这孩子可比祥儿那时好看多了,又白又胖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陈氏伸出手轻抚了一把婴儿柔嫩的面颊,或许是感觉到她的碰触,小脑袋轻轻动了一下。 靖王爷想起那时,不禁尴尬的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那时忙……”那时东盛国的老皇帝还没去,正是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兄长登基不久位置并不如现在这般稳固,他这个做兄弟的自然不能只在一旁干看着不帮忙。 再说那时的她情绪并不好,连个好好说上一两句话的时候都没有,见了他便冷着一张脸,目光中透出的怨恨直直的戳着他的心窝子,只觉得那里闷得难受。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他可以理解她的不甘和怨愤,但长此以往,他自然也是会累的。到了后头,他甚至宁可躲在皇宫里不回王府,自然也就见不着他的这位明媒正娶的王妃了。 母后当初倒是对他说过,他其实不欠她什么,其实是他救了他们母子的两条性命。母后应该是这其中看的最清楚的人了,单以门第来说,陈氏的家族并不算差,甚至在文官当中很有影响力。如果哥哥能纳她入宫做个妃子,对拉拢朝臣还是很有帮助的。 只不过,陈氏唯一欠缺的,便是她的性格。 陈氏不算偏激,却固执、执着。认定的东西很难改变,就像她对哥哥一直念念不忘一样。这样的性格算不上不好,只是她有一样最要不得的,就是好妒,爱拈酸吃醋。 所以母后不敢让她入宫,皇兄也不敢。 他娶她,其实没有什么不甘愿的。于他,不过是家里多了个女人,反正也没什么心上人,便无所谓是谁了。就算明知她是兄长的女人,但母后让他做的他实在下不了手,所以只能这么做了。他娶陈氏,不是为了母后,也不是为了皇兄,更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不忍心,看一个深情厚重又身怀六甲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 只是误会也误会了二十来年了,他早已习惯。 如今的陈氏,平和了许多,也温柔了许多。 甚至说出这样像是怨怪的话来,不由让他心生诧异。 “很可爱啊”锦甯笑起来,一脸的温柔望着孩子:“二弟生得很像父王。” “是吗?”靖王爷连忙转头去看,左瞧右瞧那小鼻子小眼的也没哪里长得像自己,不禁笑起来:“我看到是长得更像她一些。” 瞧了瞧两张熟睡的脸,越看越觉得相似,忍不住点点头:“这小子像她母妃。” 陈氏白了他一眼:“方才还说孩子小看不清模样呢,这会你又说他长得像韩侧妃了?” 靖王爷摸了摸鼻头,u看书.ukashu.cm 讪讪一笑。 那边床幔中的韩侧妃动了动,众人的动作不由一轻,闭嘴不说话了。 靖王爷挥了挥手,示意大伙都到屋子外头去。等婆子关上了门,陈氏看了靖王爷一眼,对他们道:“行了,今儿大伙都累了,早些回去吧” “恩,王妃说的是,都回房歇歇去吧担心了一晚上,总算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靖王爷乐呵呵的说道。 这全天下或许也只有这位能跟个没事人似得在正室面前这么说自己担心自己的小妾了吧? 当然,这天底下,只怕也只有一对这般模样相处的夫妻了。 正室只当自己是借住在这个王府,丈夫不当她是自己的妻子,却让她做王府的女主人。 阿常应了一声,跟两位道过别,和锦甯一起回了自己屋里。 三百三十六.离别 挥退了伺候的侍女,锦甯一头倒在床上,来外衣也没脱,一副疲软的样子。 “还困着?”阿常笑她:“又何必这样早的起来,我们去不去,他不会在乎的。” “我知道。”锦甯的脸埋在被子里,用力的扒了扒丝绸的被面,凉凉的。下面还有一丝热气,但也不如先前暖和。她翻了个身,就滚进了床里边,鞋子甩脱了落在地上。“我不是为了让谁看见,就是想去看看。这事王府,不是固国公府。” 还有一位侧妃和数位侍妾在暗处虎视眈眈。 她相信陈氏绝对不会对韩侧妃有任何坏心思,因为她不在乎。她也绝对不相信其他人真的一点儿坏心眼也没有,因为她们在乎,羡慕嫉妒恨。 防人之心不可无。 锦甯闷闷的想着,为什么人活着就这么累呢? 耳边似乎传来阿常喃喃自语的声音:“为什么你就爱想这么多呢?以前你从不多想……” 以前?是的,以前。在地府的时候,她那么快活,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 温暖,安全。就算是凶巴巴的美艳阎罗,都让她觉得很亲切。 阿常也是,很亲切,很熟悉。 她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阿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道:“没什么,要是还困着,你再睡一会,我去书房看会书。” 天还没亮,看什么书?阿常不是喜欢看书的人,分明是心理有事。 可是锦甯不像追问,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想说的事情,任凭你怎么问,都不会说的。 阿常打开门出去了,隐约听见他喊了常跟在身边的墨竹随雨。 两个清清秀秀的小家丁。 锦甯脱了自己的褂衫棉袍,剩下一件中衣,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她不冷,只是这个姿势让她觉得有安全感。 转眼就是三天,新生儿洗三了。 锦甯穿着银红色的棉服,整个人难得这么鲜亮。进到韩侧妃屋里,陈氏已经在了,还有几个眼熟或眼生的贵夫人。韩侧妃的精神不错,脸色红润,看样子心情也很好。见了她,眼前一亮,笑道:“咱们的世子妃可算来了,还以为你第一个来了,看过孩子没?” “看过了,很精神。”锦甯笑着答道,她先去的婴儿房,乳娘正在给孩子喂奶。小家伙精神头十足,一双眼睛已经能睁开了,还看了她两眼,对着她笑了笑。 小孩子总是招人喜欢的。 陈氏给锦甯介绍几位夫人:“这位是陈总兵的夫人,王翰林的夫人,这位你见过,是你韩母妃的娘亲,韩夫人。”还有几人,只是淡淡的介一语带过。 一一点头问好,韩将军夫人爽朗的笑道:“世子妃看着越来越漂亮了。” 那是,本来就生得好,这两天她和阿常也算是去了一桩心事,睡的也更好了。精神气好了,人自然也就显得漂亮些。 锦甯羞涩的低头淡笑,陈氏知道她不喜欢应酬,略说了几句话,就让她去前院帮忙去了。 出门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韩夫人直爽的问:“王妃怎么不去招呼客人?” 陈氏的声音淡淡的:“我这脾气,也不耐烦件那些个不认识的,在这里陪着你们说说话就好。” 锦甯抬着头走远。. 她也不耐烦,她也想清静清静的和自己熟识的人聊聊天就好。 可是没办法,那是她婆婆,她得服管。上司安排什么,她就得干什么。 可有些人还是得让靖王妃出面的。 汝阳老王妃来的时候,锦甯赶紧让人去里头请陈氏。 汝阳老王妃要比陈氏大的多,大概和太叔祖母差不多年纪,做她奶奶也尽够了。可身子看着很健朗,一点儿苍老之色也不见,头发一点花白也无。 锦甯想起汝阳王来,那个很威严的老头,面上不苟言笑的,私底下却是个很风趣的人。 跟那样的老头在一起,也会老的慢的吧? “您怎么来了。”陈氏匆匆赶来,很惊讶的模样,上前晚了汝阳老王妃的手。 “有些日子没出来走走了,正好适逢,就出来看看。”老王妃乐呵呵的,笑起来格外的慈祥,看见跟在陈氏身后的锦甯,笑道:“这是蓝家的那个丫头吧?一晃眼,都这么大了。” “是,见过王妃奶奶。”其实锦甯挺纠结的,按固国公府的辈分,老爷子和汝阳王是平辈,她叫声太奶奶也不为过,可这边,靖王爷是汝阳王的子侄,她该唤奶奶。 “乖……”老王妃笑了笑,手拂过锦甯的脸庞,略感到一些粗糙。 保养的真是好,锦甯等着那双白皙的手掌出神,老王妃年轻时,定是个美人。 “改天也来我家坐坐,”老王妃真挺喜欢锦甯的,拉着她便说开了:“我家老头子,就喜欢你这孩子。自己家的孙女一个都不放在眼里,却总说起你来。” 说她?怕是跟老爷子争嫌弃呢吧? 汝阳王这个老头特有意思,说他跟老爷子不合吧,两个人偏偏还是好友来的。说他跟老爷子感情好吧,呆在一块儿总吵架。小时候锦甯时常被老爷子带在身边,可没少见汝阳王,只要她在场,两个老头就跟较劲似得,非得争出个上下,问问锦甯更喜欢谁。 锦甯夹在中间,一直都很为难。 当然,老爷子总是胜利者,锦甯是姓蓝得,大多数时候,她的胳膊肘从不往外拐。 汝阳王老郁闷了,可是没办法,那是人家的娃。于是他常常对着锦甯感叹,这要是他家的孩子就好了,天天拿来气老爷子。 得,她就是个气筒,专门打气用的。 没一会,孩子被抱了出来。 比起刚出生那会,可是长开多了。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干净了,皱巴巴的小脸如今圆润白皙。刚出生的小孩子真是一天变一个模样,要不是天天看着,指不定就认不出来了。小婴儿被乳娘抱在怀里,眼睛合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本来是陈氏自己要主持洗三礼的,这不汝阳王妃来了,自然就让贤了。当然真要说起来,自然是辈分越最贵年纪越长的越好,陈氏似乎也乐得清闲,跟汝阳王妃客套了几句,干脆的闪到一边去了。 给下孩子象征性的在金镶玉的澡盆子里滚了滚,拿嫩嫩的蒲柳轻轻抽了两三下,或许是因为天气冷,小婴儿冻的哇哇大哭。虽然无力点着炭火,可对触觉敏感的婴儿来说,这点温度哪里够?等众人添完盆赶紧给包上了送回去,免得着凉。 众宾客又纷纷像陈氏和锦甯道喜,看着围在身旁满满一屋子的人,锦甯估计男客那边,靖王爷和阿常估计也是如此被团团围绕。不知道这时候的阿常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蓦然想起那天阿常喝醉时的模样,脸上的冷色褪去,温柔的好似错觉。 “丫头,在想什么呢?这样出神?”汝阳王妃慈祥的声音在耳边想起,锦甯感觉自己似乎被谁轻轻推了一把,忙回过神,就看见她正一脸温和的看着自己。 “没,没想什么。”锦甯连忙回答道。 “我看这丫头看孩子的眼神,只怕也是喜欢小孩子的。听说你弟弟妹妹小时候都是你带着?什么时候能自己怀上一个呢?”前一句是笑对着陈氏说的,后一句则是冲着锦甯说的。 陈氏闻言,含笑看了锦甯一眼,那眼神,似乎有意无意的瞟向她的肚子。 锦甯下意思的缩了缩,脸上却透出红晕来,低了头:“王妃奶奶又打趣我。” “呵呵,你年纪还轻,这事不着急。”汝阳老王妃似乎看出了什么,笑着带开了这话,又对陈氏道:“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小名叫舟舟,u看书 .uukshu 说是生孩子那晚上梦见有人划船了。”陈氏说起这个小名还觉得听可乐,韩侧妃一觉睡醒就说起这个梦来,靖王爷一拍大腿,既然如此,那就叫舟舟吧把缘故跟汝阳王妃说了,惹得老王妃也笑了好一阵才止住,才接着说道:“王爷本想用个睿字,可锦甯家的弟弟不就是这个名儿?后来定了‘瑾’字,既有美玉的意思,盼着他能瑾身自守。” “是个好字,不错,也好听。”汝阳王妃点点头,瑾身自守?一个王爷家的儿子,取这样的名字,是不希望他太有什么出息吧? “妾身也这么觉得,就是有些女孩气。”陈氏道。 “这样好,女孩气好养活。”汝阳王妃笑了笑,“人家都这么说。” 两人又说了好些话,知道下边传饭了,才止住了。陈氏带着锦甯去招呼客人,汝阳王妃找了自己的老姐妹说话去了。 等散了席,锦甯真是累坏了。回了屋里就不想动弹,姚黄给捏了好一会,也没缓过来。就是这样,她才最讨厌应酬,麻烦不说,身心还特别疲惫。 应付那些人,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够了。 门房来传话了,说是有人求见她。 是固国公府的,蓝正杰身边的贴身小厮。 “大姑奶奶,老爷差小的来说一声,宗祠的老祖宗不行了……”。.。 三百三十七.温柔 正是五月,天寒渐暖,但还是觉得冷。京城这地方,不论冬夏,气候总有些潮潮的,风刮在脸上,有一种湿润的刺痛。 韩侧妃的孩子已经满月了,太叔祖母也已经过了三七,在锦甯得到通知后匆匆赶过去时,太叔祖母已经处在弥留之际,没两天,她就含笑去了。 是因为亲生儿子孙儿总算来看她了吧,一个个的跪在她床前痛哭流涕的。 锦甯只戴了七天孝,毕竟隔房离的远,又是嫁了人的姑奶奶,七天已经是尽到心意了。或许是因为阿常的劝慰,锦甯并没有太觉得哀伤,反而觉得有些释然。难过是有的,总算不是太难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从前也都是这样忍过来的,其实没什么过不去的槛。 至于太叔祖母的那些亲人,锦甯几乎就没有正眼看过。如果不是阿常和她用了诸多手段,还谎称太叔祖母有大笔私产,他们只怕到人死了都不会来看她一眼。当然,遗产不是没有,只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多。当然,太叔祖母已经吩咐下了遗嘱,除了留给自家还小的孩子的,分别给锦甯锦曦和蓝宜都留了一份。 倒是挺公平,是她从前的一些旧首饰。她们当然是不能带的,得融了重新打过。锦甯把自己那份拿了出来,又添了一些零碎,放在那些族人面前时,都傻眼了。 有几个闹起来,太爷爷冷哼一声:“嫌少?你们有的拿酒不错了” 当着老爷子的面,他们也不敢太闹腾了。固国公府又不差钱,难道还会贪一个老人家的体几?就是眼红锦曦和蓝宜那份。蓝宜有些怯生生,提出把她那份也拿出来,太叔祖母对她好她知道,并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证明。锦曦一把拦住她,不屑的瞪着那些人:“给他们做什么?那是太叔祖母留了给你的按我说,姐姐都不该给他们” 族人们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年底这位就要嫁入大皇子府了,他们哪里敢得罪她。 虽然脱了孝服,锦甯还是穿着素淡的颜色,除非要出门,不然连首饰都很少。好在她平日里就不爱打扮,陈氏也没说什么。 阿常的小dd满月的时候,锦甯推脱身上有孝不能参加。陈氏没有强逼,也是知道她和宗祠里那位的情谊,自然也就明白她心里高兴不起来,要她强打着笑脸招呼客人确实有些难,于是便也不勉强她,左右韩侧妃已经出了月子了,作为孩子的母亲,她出面招呼客人更适合些。 锦甯所在自己院子里,听着外头喧闹的笑声,吃着小厨房做的素菜,倒也乐得清闲。 阿常陪着吃过一桌走回来,身上略微带了些酒气。锦甯伺候他换了衣裳之后便盯着他一直看,直看的阿常莫名其妙的问她:“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吗?” 锦甯摇了摇头,诚实的道:“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喝醉。” 虽然有酒味,眼神却很清洌,表情并没有多大改变。锦甯唉声叹气:“看来是没有。” 阿常一怔,问道:“你喜欢看我喝醉?”为什么? “也不是……”锦甯摇摇头,“只是觉得你喝醉了和平常不太一样。” 那样温柔那样温暖……让她莫名的心悸。 “哦……那晚上我多喝些。”阿常对她笑了笑,戏虐道。 听他的语气很认真的样子,锦甯连忙道:“可别,喝醉了你不难受啊?再说了,酒喝多了伤身,就当我没说那话便是。” “嗯。”阿常随意的应了声,笑问。“屋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一个人在房里可觉得冷清?” 锦甯笑着道:“倒是还好,先前看看书,有姚黄陪着说说话,一会就过去了。方才不是看前头人多,怕人手不够么?就把小丫鬟都给母妃送去使唤了……我这里还是留了人的,只是她们知道我想清静清静,所以也就没来打扰我。” 阿常看她面上淡淡的,知道她还没调整过来,轻轻的搂了她入怀,头搁在她肩膀:“好了,逝者已矣,都过去了。” “我知道,只是想安静一些日子。”锦甯推了他一把,笑的不那么言不由衷了,眉眼里全是融融暖意:“阿常哥哥,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那时她守夜,阿常跟她一起,递水端茶,从没有离开多过片刻。 也许就是因为他在身旁,所以才可以那样酣畅淋漓的伤心,等回过头时,看到他,便觉得安心,便觉的,不是每个关心她爱她的人,都回一一离去。 至始至终,她都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谢什么,傻丫头。”他笑起来,锦甯看不到,唇边绽放出的笑容是那样灿烂,灿烂的仿若阳光。他收紧手臂,仿佛想将她揉进身体中,却又怕弄疼了她,只是让她感觉到轻微的紧缩。“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陪着你。从前如此,以后,亦是如此。” 锦甯听着,感觉心脏微微的缩紧,莫名的疼溢出来,却是幸福的颜色。眼眶溢出泪水,濡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冰凉的触觉贴着她的面颊,却笑道:“恩,好。” 他人轻易许诺的永远她不相信,可是他的承诺,她却从来都不怀疑。 仅仅是因为信任么?还是因为……她也想守着他,在他的身旁,哪怕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直到永远就好? 两人抱了好久,直到姚黄敲门进来,才分开。看着他湿了一片的衣襟,锦甯不禁脸红了红,起身为他另拿了一件紫青色的:“再换一件吧,这件和那件款式和颜色都差不多。” 阿常点头应好,看着她羞涩的脸庞,轻声温柔的道:“你为我选得,我都喜欢。” 姚黄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一个劲的瞪着箱笼发呆。什么时候清贵得世子殿下竟然也会这种甜言蜜语了?她简直都不敢相信忍不住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偏只瞧见锦甯的耳根子红成了一片,便再也不敢看了。 非礼勿视呐 僵硬了好半天,才听见锦甯小声的回了句:“别闹。”却是撒娇的口吻。又听她唤自己:“姚黄姐姐,还没挑好么?” 姚黄心头一跳,心想总算过去了。才笑着拎了两件款式差不多,却是一件月白一件银红的:笑着道:“世子妃看哪个好?奴婢看了半天,只觉得这两个颜色都衬您。” 锦甯很无力,又觉得有些面红,姚黄还弄不清她最近好穿什么色的?可是也不好意思戳破她,阿常的神来一笔实在太具有震撼力了,连她都不备有些怔住了。“月白的吧,把我那套祖母绿镶银的头面取出来。” 中午可以不去,晚上却是一定要露面的。包金的她不喜欢,镶银的又太不郑重,好在王氏当初给她准备嫁妆时,知道她素来不喜欢黄金,还打了银质的,衬着祖母绿的颜色,又好看又贵气,倒也不**份。 笑着把阿常赶了出去,锦甯在姚黄的帮忙下将衣物都穿妥当了。晃了晃脑袋,这全套的头面还真是沉的慌。对着铜镜打量了许久,她问道:“这样……会不会太素了些?” 姚黄想了想,又拿了个红宝石项环:“配上这个可好?” 锦甯看着那浅金色的项环点了点头,姚黄便替她挂到了脖子上。 阿常在外头等着她,见她推门出来,不由上下打量了几眼,皱着眉头道:“还是平日里看着好一些。” 锦甯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不过今儿不行。” 平日里哪里好了?分明这样更加漂亮贵气才是姚黄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眼世子和世子妃,只觉得那两人脸上心照不宣的表情总有些奇异的味道,仿佛藏着些她不明白的东西。 进了厅里,锦甯才知道今儿来了多少人。uu看书 wwuukanshu.cm厅里堆的满满的,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怪不得陈氏也没推拒就收下了她送去得人,这架势,那点子人只怕还不够用。 阿常轻声在她耳边道:“皇上来了旨意,几位皇子也来了,大臣们自然不好不露面,因此人多了些。” 锦甯点点头,和声问道:“府里备下的材料够不够?” “母妃和韩侧妃早想到了,只有多没少的,你不用担心。”庄子上已经不用再送菜来了,外边采购的就足够了。锦甯想着大家都种,自家也就不必种了,便将一大片的菜地都改成了农田,用来春耕。 庄子上如今算是安稳了下来,庄户们知道主家后台硬,为人又宽厚,做起事来也就更踏实尽心。其实也是他们放心了,才能如此,跟锦甯宽不宽厚没有多大关系,充其量,也就是感念着恩德,耕种时更自觉自发罢了。 几乎所有外来的佃户也牵了死契,做了庄户。本就是温饱成问题的,这时能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也就愿意了。只有几乎原本家中殷实的依旧做着佃户,锦甯也不勉强,自家有自家的考量,适合这家的,未必就适合所有人。 锦甯和阿常分了手,来到陈氏身后站着。没一会,她的头面首饰便引起了轰动,几家贵夫人瞅着都喜欢,纷纷问她是哪里打的。 王氏正好也再,锦甯忙推给了她去。王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却也笑盈盈的应付她们去了。。.。 三百三十八.遗憾 小孩子长得快,才两个月,就圆滚滚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锦甯喜欢,陈氏也喜欢,更重要的事靖王爷喜欢,几乎一回家,总要到韩侧妃屋里去坐坐,看看儿子,仿佛头一次有了初为人父的感觉似得。 阿常没什么感觉,他从来不觉得靖王爷是他的父亲,当然宫里那位也一样。梁偲和美玉两个却正是敏感的时候,父王待小dd与待他们不同,自然也就感觉到了 小时候怎么样不清楚,但在他们面前,多半是温和有余而严厉不足。最大的亲近也就是伸手摸摸头顶——还仅限于美玉。看着父王小心翼翼抱着小dd的模样,脸上洋溢着浓烈的喜悦与慈爱,让梁偲和美玉都觉得很陌生。 当然梁偲和美玉也很喜欢小dd,可是若是碰巧去看孩子的靖王爷遇上,就会变得格外安静沉默,平时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很多。 锦甯默默看在眼里。 找机会和两个孩子独处时,锦甯问道:“你们不喜欢小dd吗?” 梁偲摇了摇头,死咬着嘴唇不说话,美玉低着头,一言不发。 “为什么?是因为父王很喜欢小dd,所以你们不高兴了吧?”锦甯尽量温柔的笑着,让他们不那么敏感。 梁偲还是摇头,也不开口,锦甯看着他直叹气。 “大嫂嫂,是不是因为我们不是嫡出的,所以父王不像喜欢小dd那样喜欢我们?”美玉终究年幼些,锦甯一向又待他们极好,这时候不禁问道,眼泪汪汪的小模样颇招人怜爱。 锦甯笑着搂了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美玉在她怀中玩着手指,委屈道:“娘亲说的……” 梁偲提高声量喊了一句,用力的瞪她:“美玉” 美玉瑟缩了一下,锦甯皱着眉看梁偲:“梁偲,你不要凶她。” 他低下头道:“对不起,嫂嫂。” “你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锦甯板着脸道:“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因为自己不是嫡出,所以觉得被冷落了?心里不高兴,也不敢说出来?” 锦甯说的这样直白,梁偲不禁觉得有些难堪。孩子气上来,梗着脖子面红耳赤的道:“是” 说完了,又觉得自己似乎太不礼貌了些,又低下了头。 见他这样,锦甯面色反倒柔和下来,轻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梁偲惊讶的抬头看她,眸中闪过一丝期盼。 其实他**不是像美玉的娘亲那样说的,母亲说只是因为小dd还小,所以父王才更疼爱他一些。可他终究不小了,看的懂母亲脸上的那一丝失落,也听的明白姨娘们串门时说的那些冷嘲热讽的话。 他很想相信母亲,可是他不确定,母亲难道不是在拿话安慰他么? “你看你们大哥,他也是嫡子,父王可曾像对小dd一样对他?”锦甯看着梁偲的眼睛认真的问道:“是不是也比对你们更加亲近更加慈祥?” 梁偲歪了歪头,大哥和父王……还真说不准。父王不会摸大哥的头,也很少夸奖他。他也觉得自己很难想象那样的画面……可大哥也是嫡子,为什么父王不像对小dd一样对他呢? 梁偲隐约明白了什么,小脸亮了起来。 美玉也明白了,在锦甯怀里艰难的扭动着身子,欢喜的回头看她。 “那是你们大哥已经长大了,已经不适合那样对他了。你们去问问母妃,大哥小时候是不是也跟小dd一样?”锦甯笑着,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当然不一样,小时候的梁乐祥,可是难得见到靖王爷一面。就算见着了,陈氏让不让亲近还是个问题。她这么说仿佛是骗小孩似得,不就是因为笃定他们不会去问陈氏?脸上却更认真的道:“弟弟还小,所以需要更多关爱。不只是父王,还有你们这两个做哥哥姐姐的。” “可是……”梁偲犹疑的看着她,嫂嫂的话真的很有道理,可别人都那么说啊 锦甯看懂了他眼睛里的疑问,笑道:“有人在你们面前说这样的话,多半是心存恶意,存了心要让你们不开心,让你们兄弟姐弟间不和睦。想想看,若是你们日日这样不高兴,父王看的多了,他会怎么想?只会觉得你们不喜欢小dd,是不是?” 梁偲明白了过来,可不是?母亲就说过不喜欢那些人来说三道四,可是也不能不来往,所以才忍着。她们并不是真的关心母亲,担心他失宠才会说这些,只是想让他和母亲都不痛快。如果父王真的以为他不喜欢弟弟,肯定也不会喜欢他了吧? 忍不住用力的点了点小脑袋,认真的道:“谢谢嫂嫂,偲儿明白了,偲儿不会胡思乱想了。” 美玉还有些迷糊,却还是跟着哥哥点头道:“美玉也不会胡思乱想了。” 锦甯亲了亲美玉的小脸,笑了起来:“嫂嫂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去玩吧” 梁偲牵了美玉的小手,跟锦甯告了辞。看着两小的背影,锦甯忽然想起,自己当年和锦奇也总是这样,天天在一起,感情很好。 梁偲是个好哥哥,看他对美玉那样耐心的样子就知道。韩侧妃的儿子日后是要当家的,有个能干的兄长做助力当然很重要……阿常就不要指望他了,这个人能不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的都算好了。只能指望梁偲,所以,两兄弟的感情自然得从小培养起来。 锦甯不愿意看到自己身边出现兄弟阋墙这样的事情发生。 阿常回来听她说了,就笑她:“又夺冠闲事了是不是?” 锦甯皱了皱鼻头,表情很可爱的看着他:“怎么叫多管闲事呢?你不是也不喜欢勾心斗角的?按我说,就是那几个姨娘作怪罢了。若是家里少几个姨娘小妾什么的,岂不是少了许多事事非非?” 阿常看她一眼,老神在在的道:“放心,你日后绝不会有这种烦恼。” 锦甯本该觉得高兴才是,闻言却不由一怔。她心里还藏着一件事情,一直以来都没敢将之诉诸于口。即便她本身并不在乎,可是当听见阿常这么说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 见她的表情淡了下来,阿常有些奇怪,难道是自己说错了话?不由想了又想,又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对,望着她问道:“怎么了?突然不高兴了?” 锦甯望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从前觉得,即便他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就是那一两个处置的法子罢了。左右阿常是不会休了她的,即便无出也不打紧。一直没说,是觉得一直都没有机会。 可现在分明有机会说了,却又觉得难开口。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不在乎。王氏说的那些,纳妾生个孩子挂载自己名下什么的,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在心里,并不能接受。 以为自己不那么爱就不会那么在意,可是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动心了,而且很在意。 她不想看见他的身边出现另一个女人,哪怕他不会对别人动心。只希望两个人在一起,长长久久的相守着。 可是,他是世子,就算将来不做王爷,也不可能只有一个正妻吧? 心里陡然一酸,再开口时,都带来些喑哑的味道:“我……阿常哥哥,我可能,不能生孩子。” 阿常怔怔的望着她,仿佛十分疑惑:“什么意思?” 锦甯咬了咬牙,撇过头去,将王氏的话说了,又道:“阿常哥哥,如果你想要个孩子,我不介意你养外室……但别带到我跟前来,我……我不喜欢。” 许久许久,室内一片沉寂。锦甯的心揪得越来越紧,这沉默让她觉得窒息,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一定很失望吧?作为男人,没有不希望自己有孩子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吧?就算没什么野心,承欢膝下也是好的…… 他怎么能没有孩子。 却听见那边忽然爆出了笑声,爽朗的,愉悦的。锦甯从没听过阿常这样笑过,那么肆意欢畅,仿佛遇上了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一样。 她诧异的回眸,带着湿意的眼睛潮潮的看着他,一片迷蒙。 被一双结实的双臂拥进怀里,u看书.uukanshu.co他紧紧的抱着她,温暖的身体紧紧相贴,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欢喜的颤动。 “阿常哥哥?”她狐疑的叫了声。 “傻丫头,”最近他似乎格外爱这样称呼她,显得亲近又亲昵。他的脸贴着她的面颊,看不见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真挚:“不会有别人,纳妾外室,都不会有。” 他顿了顿,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锦甯的眼睛瞬间潮湿,强忍的泪珠从满溢的眼眶中落了下来。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阿常笑道:“如果你是担心没有孩子会有人逼你,大可不必……我们这样的,本就不可能有孩子。就算给我塞十个八个女人,也是一样。改天我装个病,找个太医来把把脉,我母妃那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怎么可能?锦甯震惊的望着他,甚至忘了擦擦脸上的泪珠。 他知道她的疑惑,笑道:“本就是借尸还魂,又怎么能生孩子?我命中无子……你既然跟了我,自然也就没有了。” 也是,阿常这具身子,本就是早夭的……锦甯点点头,依偎进他怀中,心底却有些遗憾。 不再担心,却还是遗憾。 他们的孩子……一定很可爱吧?。.。 三百三十九.送儿(1) 浓烈的花香从西边的院子里传了过来,锦甯正写着大字。【叶*子】【悠*悠】 小时候是为了讨好身为文官的父亲,两个哥哥那时都不爱念书,她正好钻了这个空子,慢慢一点点的获取了父亲的疼爱。后来则是习惯了,再后来,就是真的喜欢。 静心静气,凝神养性。 大哥是什么时候变得用功的呢?好像就是从那回在宫里遇险之后。 能静下心读书习字,起先写得还不如她,但很快就超过她了,又快又好,还有自己的风骨。 读书习字什么的,其实大哥比她有天分。她只是恰逢其会,而锦华却是真的有才能。 问到花香,手中的笔轻轻一晃,吸饱的墨汁低落下来,毁了一整页的小楷。 抄了好半天的《法华经》。 锦甯皱了皱眉头,索性丢开了笔。姚黄默默的收了没用完的干墨,拿了砚台和毛笔去洗,回来看见她正对着窗口发呆,便寻了件斗篷替她披在身上。:“主子,咋暖还寒,还是披件衣裳。” 锦甯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也不发怔了,问道:“什么味道,这样香?” 姚黄想了想,世子和世子妃的院子两边都有院子,前面离王爷和王妃的院子很远,即便那边有味道也传不过来,后边就是王府另两位小主子的院子了,便道:“许是大小姐院子里的栀子花树开花了。” 栀子花……原来竟然这样香? “我记得分明该是淡雅的,怎么这样浓?” “大小姐喜欢这栀子树,挨着咱们这边的院墙种了一排,这时节又是百花开的时候,味道杂了些,自然就浓了。”姚黄笑道:“主子要不要去看看,满枝头都是,瞧着还挺壮观。” 锦甯摇摇头:“美玉最近在跟女教习学女红,就不去打搅她了。(叶 子·悠~悠 )我就是闲得慌,随便问问。” “你们主仆两个说什么呢?这样热闹。”阿常走了进来,小厮拿了他换下的披风便退了出去。 “没什么,说美玉院子里的花,这时候开的正好。”锦甯冲他笑了笑,答道。 “你要是喜欢,改天移两颗到屋里就是。早就说过她,种的太密了。”阿常随口道。 “就是说说,不用了,也不见得多喜欢。”锦甯淡淡一笑。 姚黄见状,忙退了出去。 阿常看屋里没人了,便道:“锦奇下个月就要随军走了,皇上等的太久,那边总算有动静了。” 东盛消停了一整个冬天,安分了半个春天,还是忍不住了。大梁是大部分人都不主战,可不代表他们会怕,被人欺上头脸了,也知道反击。 何况宸帝并不是个好脾气没野心的君主,只不过国力不允许,这才没有向那边伸手。 不过锦甯并不关心这些,她看了阿常一眼,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五月初五吧,”阿常看了她一眼,戏虐道:“可不是个吉利日子。” 这个时代又没有屈原。 锦甯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不信这个。” 阿常心说,从前你也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吧?如今还不是信了,自己都坐过鬼了。 “你要不要去送送?毕竟有一段时间回不来了。”阿常伸手捻了她一簇散在肩头的长发。 锦甯拍开他的手,把后头的发髻拆了,想绑回去才发现自己实在完不成这艰巨的工作,干脆找了条绸带来,把头发给松松的绑了,一边道:“不去,有什么可去得,又不是不回来了。” 过了两天,锦甯发现屋子的花瓶里插了几枝洁白的栀子,就喊了姚黄来问。 ~ 姚黄笑道:“奴婢哪会自作主张,是世子跟大小姐说了,大小姐亲自折了差人送来的。说是最近忙,没时间来看您。” “我知道她忙。”锦甯笑了笑,又问道:“替我谢过她没有。” “谢过了。”姚黄道:“世子还差人送去了一对青纹玉净瓶。” 那个放在屋子里插花是最好看不过了。 难怪美玉舍得折了她的宝贝栀子花。 锦甯微微一笑,这事情就揭过不提。 说是不想去的,结果还是去了,阿常在车上笑看锦甯,她则一脸老神在在的样子。 被看的急了,才蹦出一句:“既然你都去了,我也就是顺便,天天呆在府里,怪无聊的。” 谁让她是女人,还是嫁了人的女人。也不是没有解闷子的法子,只是她不喜欢,也懒得去跟一群女人嚼舌根子,讨论别人丈夫的小妾。 阿常大约真是去跟靖王妃说了什么,自那之后,锦甯发觉陈氏看她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子歉疚的味道。当然除了歉疚,还有诸如遗憾伤心颓丧等等一众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她眼底。 她也没瞧见太医来家,那阿常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让陈氏相信他的? “呵呵,”阿常轻轻笑了一声,也不戳穿她的嘴硬,温柔的望着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不必顾虑的。” 说的倒是轻松,可她不是那种可以随心所欲活着的人。就像陈氏韩侧妃那样的,年轻时也算是性格比较拔尖,在别人眼里,恐怕也算是出格的吧?可看看如今呢?一个激进的老实了,沉淀了,还要在这个世上活着的,终究做不到惊世骇俗,否则她也不会嫁给靖王爷了。一个生了孩子当了母亲,越发的从容温和,不见从前一丝的棱角。 或许还残留着个性中无法抹去的一部分,但她们的确都学会了收敛。 两世为人的她,难道还会肆无忌惮么? “这样也好,从前都是闲惯了的,你要让我忙起来,我还真不知道做什么好。”锦甯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还是就这样吧,旁人顶多说我一句冷淡,也不会有旁的话。” “随你吧”阿常笑笑,其实还是一样的,或许这样还更合她心意一些。 到了地儿,撩开车帘子,便看见一片人山人海披着甲胄的兵士。其实看着多,不过也就几百人。京畿城里,除了皇城的禁卫军,是不容许其他军队大批驻守的。就算是私兵,最多也就是几十人,当然隐藏在暗处的暗卫是不算的。 韩将军很好认,当先一身金色甲胄的那个中年男人就是。本来韩将军已经五十多了,可看起来却只有四十来岁的模样。锦甯跟着阿常刚探出头,一眼就瞧见了那金灿灿的人影。 “这么闪,到了战场上还不成了靶子?”锦甯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声。 阿常差些笑出声来,大概是女人就不会喜欢战争这种东西吧,锦甯也是如此。忍了笑,他再他耳边轻声道:“这不是上战场穿的,是让别人看的。这身甲胄也就图个好看,没什么作用。也就是糊弄糊弄平头百姓罢了,真上了战场,穿着这个哪能活下来?” 锦甯弄明白了,脸也红了。咳嗽了声,左右张望着装作不在意的问道:“二哥呢?” 阿常努了努嘴:“韩将军边上那个银色的。” 汗锦甯无言的默了,朝他示意的地方看了过去。 韩将军身旁身穿银色甲胄的总共有两位,那个看起来魁梧黑壮的,自然不可能是她的哥哥了。锦奇虽然结实,可离壮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那位将军穿着一身银色铠甲,看起来倒真是威风凌凌。看面相大约有三十来岁,身量长得是十分的魁梧。大约练武的人身体都格外的壮实,看起来比锦奇反倒要更高大一些。跟他一比,她那再固国公府中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二哥简直就像个文弱书生。 当然也不是真的文弱了,锦奇的身手确实是好的,否则宸帝和太子也不会看的上他。也正因为存了历练的心思,才会有志一同的将他给推了出来,这父子二人,还真有几分心有灵犀。 街上被挤得满满当当的,看热闹的百姓有人拦着,可那些送自家父子兄弟的又能怎么拦着?一群妇孺涌上来,眼泪就能把人淹死。宸帝自然不会担这样的骂名,也就默许了。 当然这种送别的场面在军营里是不许发生的。 锦甯一开眼看了看周围,果然瞧见了固国公府的马车。 便对车夫道:“到那边巷子里停吧” 车夫应了声,架马过去。固国公府的车把式是府里的老人了,一眼就看见了锦甯和阿常,转头马车里头叫唤了一声。 王氏从马车里探出头来。uu看书 .uuansh 然后是锦曦,笑着朝她招手。 “大姐,姐夫,我们在这里。” 锦甯对她笑笑,还是看向王氏,问道:“娘跟二哥道过别了?” “在家里就说过了,你二哥说怕哭鼻子,不让我来。我这不是不放心么?就偷偷来了。”王氏原先还笑着,慢慢说着却觉得鼻尖微微酸涩起来,忙低下头拿帕子抹了抹眼角。 “娘可有话要带给二哥?一会我们过去,替您传句话总是行的。”锦甯装作没看见,笑道。 “你让他注意身体,小心点……”王氏张口便道,可忽然顿住了,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免得他分心。你去看他,也莫要多说什么。你们俩从小就感情好,别让他挂心了。” 锦华看似大大咧咧,但对亲人,还是很关心的。 锦甯笑着应了好。 三百四十.送儿(2) 锦甯让车夫去打了声招呼,锦奇屁颠屁颠的走过来。(叶 子·悠~悠 ) 先前对王氏说,与其这么偷偷摸摸的看一眼,不如大大方方的去见了。说两句保重的话,让他晓得家里有人牵挂他,也就不会那么肆无忌惮。 王氏笑着摇头道,还是不了。与其让他缚手缚脚的做事,不如安安心心的该做什么做什么。 看着锦奇听了车夫的话小跑过来,让车夫赶着车停到转角的地方。如果不是有人指点的话,锦奇不会看到她们。 这就是母亲。 一边替儿女担忧,一边又让儿女尽情的展翅翱翔。不会做那拦路虎,绊脚石。 即使心里是多么的不情愿。 锦甯满面笑容的看向锦奇,其实长大之后,两个人就不那么相像了,只是眉目里还依稀有几分相似。不过锦奇还是看着锦甯格外的亲切,多半也是因为听多了小时候别人夸他们长得像的话,又一直以为两个人是双胞胎……或许还因为有那么一点心有灵犀的关系。 “你们怎么来了?”锦奇跟阿常抱了一下,拿拳头捶了捶他的肩头。如今锦奇在阿常面前不会那么拘束了,毕竟已经是自家妹夫了,突然感觉距离不是那么遥远了。【叶*子】【悠*悠】 在外人跟前的时候,人还得喊他一声二哥呢想想就觉得暗爽不已。 “过来送送你。”阿常笑了笑,淡淡的,却有几分真挚:“怎么说你也大舅哥。” 锦奇嘿嘿笑了两声,一脸得意的样子。锦甯打断两个人没营养的闲话,现在时说这些的时候吗?拉过锦奇,问道:“都收拾好了?该带的都带了?我给你的东西呢?” “都收着呢,在车上,谁贴身带着那些,估计都走不动路了。”锦奇看着锦甯一脸关切的模样,笑着打趣:“妹妹你自打嫁了人,就越来越像娘了,娘已经跟我唠叨好几天了。” “娘也是挂心你。”锦甯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这些话,也是王氏再三确认了要跟锦奇问详细的。既然答应了,锦甯自然会去做,不管有没有这个必要。王氏总觉得锦奇还小,性子有些丢三落四的,其实不然。锦奇是粗中有细,看似粗枝大叶,其实关乎要紧的事情,从没有一点遗漏的。看着迷迷糊糊过日子的人,其实对所有事情都很明白。 只是或许被锦甯影响了,懒得去想,也懒得去理会。 “我知道……娘也来了吧?别以为偷偷躲起来了,我就不知道。”锦奇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温暖。父母兄妹,也就这几个人让他放在心里惦记了,就连妻子,也要排在之后。“回头你跟娘说说,要她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怎么不自己去说?”锦甯剜了他一眼,拿她当传声筒? “娘是好意,不想让我背包袱,我怎么能让她难过?”锦奇大大咧咧的笑了笑,眼里的温情更重了:“再说,娘见了我,还不得哭成个泪人?你知道我最见不得她们流眼泪了。” 这她们,包括王氏锦曦,但并不包括她。 锦奇仿佛隐隐约约感觉的到,锦甯并不会为了这点子事情悲春伤秋担心这担心那的。她这个人,心很宽,很少苦恼,最多不过就是嫌别人吵闹着烦。 不是不担心,而是心里笃定了,就不会那样牵挂。 “知道了,我会传到的。”锦甯点头。 那边招呼着集合了。 锦甯回头看了一眼,和家人道别的兵士们都聚集到了一起,看上去挺壮观。 就这么点人去戍边?自然不能。这么去了还不是送菜?城外集结了不下五千人的队伍,一路开拔过去,地方上的队伍也都整装待发了。粗略算下来,也有个五万人……只是其中良莠不齐,有好有差罢了。 韩将军有自己的亲卫军,都是从前一直跟着他四处征战的,算是精兵良将。老爷子拨了一千人给锦奇,也就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其余的,到了战场上,自然就见分晓。 韩将军眼红的不行,老爷子的兵啊,一千能抵人五千了。就算是他的人,最少也能顶个二千五。就是为了保护某个初上战场的臭小子,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这就走了。”锦奇应了那边一声,对锦甯和阿常道:“世子爷好好照顾我妹妹,要是我回来瞧见她瘦了,可惟你是问。” 阿常很好脾气的笑笑:“等你回来再说。” 锦奇气结,不过他这样说也就代表应了,打了声招呼,匆匆走了。 阿常看着他的背影对锦甯说:“你这二哥真是不错,怨不得你这么在乎家里人。” “虽然我还做不到‘人予我一分,我还人十倍’,但以德报德还是会得。”别人待她好,她也会别人好。又不是捂不热的木头,不知人情冷暖。 “或许……我就是喜欢你这性子。”并不一味的善良,却让人觉得心软。阿常望着她温柔的笑,握了她的手。 握住了,就是一生一世,以后,也不会再放开了。 已经错过了一次,他不会再错过第二次。 “有人呢”锦甯红着脸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得由着他牵着。看车夫一副视若无睹“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不由觉得有几分羞涩,又有些甜蜜。 “不打紧。”他淡淡的说着,扫了车夫一眼,人转过头去,搂着马儿说话。 这人还真是…… 阿常牵着她上了车,去跟固国公府那边碰了头,把锦奇的话说了,uu看书uukanshu.m 隐下了他知道王氏也来了那一段——就像锦奇说的那样,既然王氏不希望他知道,那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王氏安慰的笑了笑,跟锦甯阿常略说了几句,等到锦奇跟着韩将军和大军离开京畿,不在视线里了,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明明人那么多,可一眼望去,总能看到自己想看见的那个人。 等到他走了,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握着阿常的手,锦甯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触。 她好像不想再放开了。 不会再遇上这样一个人,把她放在心上,虽然总是什么都不说,却能清清楚楚感觉的到。 他爱她。 不是那种激烈浓郁的爱,而是细如流水,温暖如春风拂面一般的情意。 不知不觉融化了她的防备。 三百四十一.心态 心里陡然明朗了起来,回家的路上一直笑盈盈的。 阿常不明所以,只当她是强装的,拉着她在街上逛了好一会,倒是买了不少小玩意。结果最后盘点下来,居然没多少是给她自己的。 两个紫金钗是她瞧着好,准备一个给婆婆一个给韩侧妃的,这种小玩意,就是平时带着玩儿,讨个趣。陈氏的要显得贵重些,韩姨的次一等,不过也是上好的做工。 虽然她和韩侧妃的关系要好一些,但陈氏怎么说也是正室,不能给一样的。 然后给美玉选了一个赤金的项圈,小女孩带着刚好,小巧可爱。等日后长大了带不得了,拿去融了打个轻巧的小手镯也是极好的。又拿了一盒绢花,有十来种样子,丢给姚黄她们去分给小丫鬟。 见着个小巧的如意长命锁,顺手拿了,给小乐瑾刚刚好。做工精细不扎人,又讨巧可爱。 梁偲的反而有些难办,锦甯想了半天,还是阿常拿主意选了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你不是希望他日后能坐乐瑾的助力么?”阿常笑着道:“我看他最近还算用功,送他这个他一定很高兴。” 回了府,把各人的东西分了,又亲自送去了陈氏和韩姨。陈氏表情淡淡的,让小丫鬟收了,眼神里却透了一股子欢喜。听见锦甯还要去给韩侧妃送礼物,略略扫了一眼,便满意的放人走了。她知道锦甯和韩侧妃交好,王氏那边的关系也没办法淡了去,所以也真的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不过看了之后,心里却是欢喜起来,连眉梢都带着一股子愉悦。 锦甯在心里偷笑了两声,恭敬的告了辞。陈氏没留她,让大丫鬟送她出了门,便让人取出了那钗子,对着发起呆来。 当初是真喜欢这个孩子的,机灵也漂亮,更重要的是儿子喜欢。到底是她生的,就算再能装,在她这个当娘的面前,却什么也瞒不过去,那孩子看锦甯的眼神从来就不一样。 结果被拂了面子,她也确实生气起来。凭着自己儿子的人品相貌,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蓝锦甯脾气倔,性子又独立,压根不会是个听话的媳妇——儿子的性子她拧不过来了,想要个乖巧听话的儿媳妇,有错吗? 只是她低估了自己儿子的执着,他仿佛只认准了她,别的女孩子,连多看一眼都不乐意。 后头峰回路转,她还挺高兴的。一是阿常得偿所愿,二来,想着锦甯多少会有些不好意思吧?小时候犯脾气拒绝这门亲事,最后还不是要嫁过来? 结果人家一点都不觉得难堪,不是她敏感,而是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太鲜明了。 别人看不出来,她却看得懂。当年自己也是笃定能嫁给……那个人的,所以锦甯心里想的什么,她真是看的一清二楚。只不过,她最终嫁给了靖王爷,蓝锦甯却是得偿所愿了。 她有些羡慕,又有些不忿。 可终究,阿常不是那个人,她的儿子,并不需要那么多得犹豫和考量。 最后她想,娶就娶吧,等嫁了过来,她这个做婆婆的,再敲打两下,不怕她不听话。 可锦甯是那么好敲打的人么? 从一开始想的好好的,到后来闹心,到淡然,现在也会觉得高兴了。也许锦甯真的可以做个好媳妇,但前提是你要对她好。 不像婆婆,而像母亲一样,对她好。 这是上回乐瑾满月的时候,王氏私底下对她说的。 锦甯本不是嫡女,这一点她早就知道。可王氏说的那些,她却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夜里睡了不肯熄灯,小时候一定要人守着才能安睡。 气氛好的时候便总是粘着家里人,娇俏伶俐一副活泼的性子。发觉有一点矛头不对的时候,就能立时噤声,安安静静的没有存在感,稍稍好一些了,她便想法子让大家都开心起来。 王氏没有见过锦甯一个人玩得很开心的时候,总是顺着其他人,顾着其他人。 仿佛自己没有喜好,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 那孩子渴望亲情到了一个极端的地步。 陈氏不由感到讶然,她以为锦甯只是被宠坏了。 想起锦甯嫁进来之后做的那些,陈氏心里便不由软了几分。那样一个孩子,有什么好苛责的?都说孩子小的时候忘性大,可这孩子分明还残存这一些印象。 被自己的亲娘那样对待过,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吧? 那个女人……她怎么能够舍得? 前些天阿常忽然拿了些东西给她看,她失望之余,更多的是伤心。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也想过含饴弄孙的日子。锦甯嫁过来这么久,她不是没有暗自嘀咕过,不过想到阿常的性子,便忍了下来。就是硬塞人去给他,只怕他都不会正眼瞧一瞧。 结果阿常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意外。 以后都不会有孙子了,看着来作证的那太医畏缩缩的表情,陈氏心里不禁沉了又沉。 不是没有起疑,觉得阿常是为了堵她的嘴。可儿子大大方方的说,可以找她信得过的大夫来诊脉,陈氏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她的儿子,怎么就这样命运多舛呢? 本来可以做皇子的,结果却成了这么一个尴尬的身份。靖王爷算是大方了,早早立了世子,从没说过有什么旁的想法。梁偲刚出生那会她担心过,可人家压根没提起一句半句将孩子养在她名下的话。 姨娘生的孩子,是不能当世子的。 算是定了下来,可宫里的那位却还是不放心,想法子的折腾。要不是阿常命大,也许她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总算是顺顺利利的长大了,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却又传来这么个噩耗。 宫里那位,真是好狠的心,难道阿常就不是她的孙子了? 可惜了阿常和锦甯,这么相称的一对小人。 没有子嗣,世子这位子,做不做也不打紧了。韩侧妃生了儿子,她也不紧张了,还挺高兴。靖王爷后继有人了,她的心里就轻松了些。其实她知道的,那件事情怨不得他,反而该谢他。可她张不开那个口,也不愿意去张那个口。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了。 她尽心尽力的照顾韩侧妃,对梁乐瑾那个孩子也是极喜欢的。小家伙一点点大,就长得很像王爷了,看王爷那么欢喜的样子,只怕是真高兴了。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 陈氏的大丫鬟见她盯着钗子一直看,脸上的表情或喜或悲,也拿不准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出声说点什么,便凑近了轻声问道:“王妃娘娘,要不要奴婢拿去收起来?” “不用,”陈氏被惊醒过来,看了一眼:“喊绿儿过来,替我重新梳头,就用这个钗子。” 丫鬟一惊,不由唤了声:“娘娘?” “去吧,我瞧瞧好不好看,甯儿的眼光应该是不错的。”陈氏笑了笑,一脸期待的道。 丫鬟跟着笑起来:“娘娘说的是,世子妃的打扮总是和旁人有些不同……奴婢虽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就是觉得好看一些。” 陈氏淡淡应了声,不说话了。丫鬟看她并没什么谈性,便也收了笑脸,走出去叫人。 回头去韩侧妃屋里看孩子,那边竟也有志一同的换了新钗子。韩氏对她笑着道:“姐姐今儿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啊” 陈氏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回头看她,笑道:“你不是也一样么?” 两人相视一笑。 “世子不是说和锦甯去送固国公府二少爷去了么?怎么还买了东西送我们?”韩侧妃先提起了话头。这事里本来就透着一股子古怪,哪个兄长要上战场的妹子,还有闲心给她们买东西? “不止我们,小丫鬟们也有。”陈氏笑起来,uu看书.uuknshu 这事锦甯是提过的,大约是怕她多心,还有意无意的说买了什么小玩意。“美玉梁偲也都有,听说还是乐祥给选得。” 她儿子能给自家弟弟选礼物,这事儿听着新鲜。 韩侧妃果然瞪大了眼:“真的?” “自然是真的,甯儿亲口说的。”陈氏笑起来。 韩侧妃注意到陈氏对锦甯的称呼变了,似乎亲切了些,说话语气也温柔了许多,不禁心里有些奇怪。难道一个钗子真能让她高兴成这样?又不是什么顶好的东西。 不过自家媳妇惦记着自个,换了是谁也会有些欢喜吧? “倒真是难得……”韩侧妃说了一句,舒服躺在小床上的乐瑾似乎被吵着了,动了动小身子,便连忙伸手拍了两下,声音又低了些:“世子只怕是开窍了,取了媳妇的人果然不一样了。” 陈氏缄默了一会,笑着岔开话题:“怎么不让奶娘抱去安置了?” “平日里都是奶娘带着,今儿就想亲自看一会。别说,还挺累人的。小家伙睡不踏实,总爱动,动静大些就容易醒。”说起孩子,韩侧妃便有些眉飞色舞起来,道:“把我屋里的丫鬟吓得不敢说话了,走路都轻了。” 两人说了几句,陈氏也没有多留,没一会便走了。 韩侧妃想了想,让乳娘把孩子抱走了,自己往锦甯屋子里走去。。.。 三百四十二.手艺 “韩姨来了”锦甯连忙起了身,她刚转了一圈回来才歇下没一会,姚黄就来传话说韩侧妃过来了。匆匆的披了件袍子,头发略略拢了拢便出来迎她。好在方才不过是略靠靠,也没什么影响。她一进屋锦甯瞧见换了发饰,便笑道:“这样急着便换上了,叫外人见了,还以为堂堂靖王侧妃没见过好东西呢” “这不是你送的么?”韩侧妃白了她一眼,又神秘的道:“而且,换上的可不只是我哦” 锦甯一怔,她是什么意思?钗子总共就买了两支,一支给了她,一支在婆婆那里…… 好半晌,她才道:“婆婆喜欢就好……” “你啊”韩侧妃笑起来,刮了一下她的脸,锦甯不禁有种再次被当成孩子的错觉。“你那个会按摩的丫鬟呢?照顾了那小子一下午,可把我累惨了,让她来给我按按。” 她说的是如书。 如书自打跟了锦甯,从一开始的生疏,慢慢也跟众人熟络了。她发觉锦甯身边的人似乎都有一技之长,姚黄是个十项全能,回了固国公府的如棋能说会到,梳头女红都是一把好手,如画善茶还识字,一本茶经说起来头头是道。原本的如书是个点心高手,厨艺也极好……越发衬得她一无是处似的。虽说锦甯并不在乎她有多少才能,原本只是个凑数的,可若是连她身旁那些二等丫鬟都不如,她这个大丫鬟也难以服众。 她如今也再学做点心,还颇有些天分,不过想起原本的那位,便不禁有些泄气,精神头不是那样的高。点心做的好不难,但是要人人爱吃,却是很不容易的。 有一回锦甯累了,如书想起在固国公府里时娘教得按摩手艺,便主动提出替她按一按。没想到却是得了赞誉,还拿了赏赐,她不禁便上了心。 回家跟娘亲虚心请假了,还厚着脸请几位伺候夫人的嬷嬷们教她。嬷嬷们见她是诚心想学,也不会跟她们抢饭碗,倒也没有藏私,让她学了好些手段。回头用在锦甯身上,果然十分有用。韩侧妃身怀有孕的时候,时常觉得腰酸背痛的,锦甯便让她帮忙按过几回,没想到她却是惦记上了,出了月子,有事没事的跑来,就为了找如书给她按按。 锦甯自然没有说不好的,笑着应了,让来倒茶的芮梓喊了如书来。她正在厨房里面揉面团,匆匆的赶过来,虽说整理了,身上还是落了一下面粉印子。 韩侧妃看了就笑起来:“这是在做什么呢?瞧瞧这一身折腾的。” 如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憨厚的答道:“奴婢正在跟厨娘学一样心点心,揉面团呢” “倒是扰了你的活计,要不就算了吧”韩侧妃一听,觉得自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锦甯的陪嫁丫鬟们看起来都很忙似的,进来跟在她身边的倒多半是湛青和芮梓两个。 倒也不是忙,只是姚黄要准备出嫁了,锦甯干脆免了她许多差事,让她多空些时间绣自己的嫁衣。可姚黄哪里是那块材料?叫她打听消息跟人动手倒是容易,拿起绣花针来,便跟受了什么大难似的,愁眉苦脸的说不出话来,成天揪着如画问这问那的。锦甯想来想去,左右也不欠人伺候,便让如画闲着的时候去帮着指点指点。 不过这绣花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成的,哪怕姚黄再聪明,没个三年五载也别想绣出件得体的嫁衣来。没奈何,如画只得亲自下水帮忙绣了,只让她自己绣个红盖头就好。 就这,姚黄还觉得难熬呢 湛青和芮梓两人也识趣,主动把那两个的差事揽了过来。虽然忙碌,心里却还暗暗高兴。若是主子用惯了她们,自然也就赏识了。虽然她们不肖像贴身丫鬟的位置,但做世子房里的大丫鬟,还是好处多多的。 就算如画回来了,她们也能做的稳稳的,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排挤谁呢至于姚黄,那位她们是替不了,可人家不是要出嫁了么?也没多少日子在世子妃眼前晃荡了。 剩下个如书,分明就是个老实头,不过她也乖觉,从来不掺合旁的事情,只管做好自己的份,与她们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了。 如书听韩侧妃那样说,哪里敢受。方才是怕主子们等级了,才匆匆赶来没顾上打理好,这会子见了,发觉两人面上还好,忙屈膝道:“不打紧的,侧妃娘娘还请容奴婢去换身衣裳。” 韩侧妃还要推辞,锦甯笑道:“韩姨,就让她去吧她这个人心眼实在,你这么拦着,只怕她会以为您不高兴了。” 韩侧妃这才点头允了,如书向锦甯感激的笑了笑,回屋换衣裳去了。 等如书这会子时间,如画来请了安,送来了新做的衣裳。一身淡雅的紫色,一件鹅黄色、领子上镶着一圈白狐皮毛的短褂。锦甯知道她现在忙,收了东西,就让她回了。韩侧妃有些羡慕的望着那两件衣裳,料子自然不用说,都是上好的,但她寻常用的也不比这些差。不过如画的手艺真是没话说,边沿严丝合缝的,一点看不出来剪裁的痕迹。 韩侧妃似乎格外中意那件短褂,说了好几句:“做的真好看。” 锦甯便道:“韩姨喜欢,拿去穿就是了,何必羡慕?” 韩侧妃摇了摇头,她倒不是客气:“这色儿太嫩了,不适合我。你穿倒是合适的,显得人年轻又娇俏。不过我倒是想让你的丫鬟帮着做件差不多的,料子和皮毛我那里有。” “您想做,吩咐一声就是了。”锦甯笑道:“又不麻烦。” “那就说定了,晚上我让人送料子来。”韩侧妃欣喜的点了点头,转头又羡慕的看着锦甯:“你这几个丫鬟调教的真好,若是固国公府的丫鬟都这样能干,我都忍不住跟你母亲讨几个人来了。” 锦甯笑答:“韩姨想要,尽管开口便是,母亲还会舍不得几个下人么?” “你这性子多半随了你母亲,”韩侧妃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穷大方” 锦甯干笑两声,正好如书换了衣裳回来,忙让她过来伺候着。 韩侧妃舒服的昏昏欲睡,没一会便伏在榻上歇了过去,发出轻轻的鼾声。看来是真的困着了,锦甯替她盖了床被子,免得着凉,盯着那睡脸想到。 只是虽说是亲自看着孩子,其实也是下人在照料着,不过就是把孩子放在身边带一会。韩侧妃到底是没经历过这些,刚刚生了孩子不久,午睡的习惯还没改过来,一下子变了,就有些撑不住罢了。她偏偏要说是累了,还感叹辛苦,倒让锦甯有几分好笑。 有些人想受这种辛苦,却还没有机会呢 韩侧妃小憩了半个时辰便醒了过来,发觉自己睡着了,有些不好意思。抬眼去寻锦甯,她正靠在床沿上看书,那聚精会神的样子让她心生佩服。她是天生闲不住的,让她看书,只怕没片刻就厌烦的不行了,看锦甯这模样,分明是习惯了。 这一觉还是睡的很舒服的,韩侧妃搂着身上的被子不肯放,热乎乎的,挪开就有些凉了。锦甯听见动静看过来,见她抱着个被子不肯动弹,不禁笑道:“韩姨要是喜欢这被子,不如抱了回屋去?” “你这孩子”韩侧妃瞪了她一眼,自己也受不住,笑开了。 刚睡醒,外头有些凉。韩侧妃看时间不早了要回屋去,锦甯边让芮梓寻了一件平时很少穿的斗篷来给她披着。 韩侧妃摸着身上的斗篷又感慨起来:“你这里真是……太舒服了” 锦甯抿嘴笑:“韩姨喜欢,就多来坐坐。” 韩侧妃爽朗的笑出声来,跟锦甯话别了几句,就回屋去了。 孩子这会该醒了。 过了六月,天气就渐渐热起来了。京畿里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味道。难得雨停了,锦甯忙吩咐人将屋里这时节用不上的被子、冬衣都翻出来好好晒晒。uu看书 .ukanshu.co 虽然有防虫防蛀的檀香木存着,但那味道也不好闻。 院子里铺晒了一院子的衣物被面,拆拆洗洗的,竟是好壮观的一大片。 阿常回来看到了,还以为走错了屋子。回房瞧见锦甯正饶有兴致的看丫鬟们缝被面,不禁问道:“压箱底的都翻出来了吧?看看外头那样,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要搬家了呢” 锦甯吐吐舌头:“我也不知道原来竟这样多……还好翻出来晒了,不然再过些日子,保不准我哪天想起来,都背虫子蛀了,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日头也斜的差不多了,早些收了吧”阿常看着她叹气,这丫头,其实是懒得费心去理会这些。衣服什么的,够穿也就好了。只怕她还以为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件呢其实以她的身份,下边人哪里敢让她穿旧衣裳?新做的衣裳能穿上个五六回也都不错了。 锦甯也犯愁:“这么多,我也穿不完,真是浪费。” 下人才不会管你浪不浪费呢他们家又不是用不起。 阿常微笑的看她。 “那些不常穿的,挑几件给丫鬟们改改,也能穿。”阿常道:“我看母妃常拿自己的衣服赏人。” 把自己穿过的衣裳赏人?锦甯怔了怔,还是摇了摇头。 她不习惯,也不会这样做。。.。 三百四十三.稻种 夏天因为这场大雨的到来而显得阴凉很多,然而宸帝却很心烦。不是听说这里遭了水灾,就是那里淹了农田。好几个产粮大县都有可能减产,甚至颗粒无收。 旱灾、水灾,本就是朝廷的两大难。可这是天灾,又岂是人力可阻拦?尽管做了很多的防洪措施,可到头来,该淹水的地方还是被淹了。 除了没有收获,要拨出去的救济银数目也不小。 要是搁在往年,倒也没什么。大梁国库素来充盈,从没有短过钱粮的时候。可今年不一样,大军才开拔几个月,粮草就已经供应了小半,而之后依旧需要大量供应。如果这时候拿出来赈灾,那么到冬天的时候,戍边的战士们可就要节衣缩食了。 蓝正杰在朝堂上带头捐了十万两银的赈灾款,让宸帝很是欣慰。其他官员也只能争先恐后的捐银子,当然拿出来的欠款就不一了。虽然没有蓝正杰说的那样多,不过最少得,也捐了一万两。这将近一百万两的雪花让宸帝心生感慨,他的这些臣子居然都很富裕。 固国公府那边他是不会起疑的,只老爷子的私产怕都不下百万。而且蓝正杰虽然是个耿直不会做生意的,可他的几个孩子却精明的很,大概都是遗传了王氏的。蓝锦华是个文人,明面上不看重银钱,鬼点子却很多,插手的生意保一个赚一个。蓝锦奇那个看似五大三粗的小家伙,自己竟然也偷偷弄了几件小铺子,卖些小玩意,生意很红火,别看小家伙如今再外头打着仗,可他铺子里每天入账的净收入都有千百俩银——而这些蓝正杰这个当爹的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就连锦曦那个小妮子,也再哥哥的铺子里插了一份子——当然那是锦奇疼妹妹,说是入股,其实就是半卖半送的,让她攒些私房银子,日后嫁了人,不至于处处都要向婆家或是娘家人开口。 当然,这一切王氏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她乐得看几个小儿女折腾,攒体几攒私房,她统统都懒得管,反正府里不差银子,丈夫的薪俸不够,还有庄子上田地里的产出,再不济他们家明面上还挂着几个盈利的铺子。 不过十万两银也还真是笔大数目了,就宸帝所知,固国公府账面上能拨出来的也就这么多。心里挺高兴,想着当初封给蓝锦甯的雁乐郡到底没白给,人家还是很懂得投桃报李的。 人家有钱是人家的事,人家愿不愿拿出来给你,就要看人有没有这个心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有权势了银子什么的来的还不容易?就算不靠旁人送礼,整几个铺子还不行么?朝廷可不讲究什么不与民争利,爱开就开,只要不仗势欺人就好,因此大梁的官员们还是很自觉自律的。当然,不是没有人以身试法,不过宸帝从不是个宽厚人,有一个算一个,没逮着算你运气,逮着了,就自认倒霉吧 不过这次大伙都能这么大手笔的出血,还得感谢蓝正杰这个头带的好。没办法,人家都这样表示了,你出个几千两好意思啊?家里实在没办法也就算了,可问题是谁家真的穷啊得,就当巴结皇上了,总得落个好不是?就是那些自诩清廉的翰林儒生,都乖乖的往外掏了银子——尽管心疼,却不能落了面子,这可是赈灾啊 钱款有了,粮食却还成问题。受灾的可不止是大梁周围的一些小国家,就是东盛、暨国也一样,只不过严重程度不同罢了。大家都遭了灾,粮食富余的情况是极少的。这粮食是有钱也没处买去,宸帝得了银子没高兴两天,又愁苦上了。 王府也出了银子,五万两,不算多也不算少。本来靖王爷是打算出个三万两意思意思的,不过看亲家那样爽快,面子抹不开,咬着牙又添了两万上去。陈氏不管帐,眼不见心不乱。韩侧妃却犯了难,拿着账簿唉声叹气。府里的庄子种的粮食不多,也受了不小的灾。虽说不是颗粒无收,但佃户们只怕交不出许多钱粮来。府里吃用是不成问题,但也需要俭省。这一下子拿了五万两出去,账面上不过余留了三千两,最多不过支撑个把月的。 锦甯看韩侧妃这样犯愁,偷偷拿了二万两私房给她。 “我怎么能拿你的银子?”韩侧妃连连摇头,又叹气道:“其实也不是差银子,府里每个月都有进账,哪怕少些,也够用了,往年也有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家里的存粮,也只够吃到开春的时候,明年春耕的时候,只怕要捉襟见肘了。” 佃户的日子过的比自家还紧,说不准到冬天就要断粮吃野菜了。他们虽然是主子,却也不能不管底下人的死活,说不定还要倒贴一些,毕竟春耕还要指望佃户们,不吃饱又怎么有力气耕作? 锦甯惊讶道:“如今买不到了?” “受了灾,只怕难买。就算买得到,也是一大笔银子的花销……”韩侧妃说起这个就烦,把账簿一推:“罢了,不说这些了,其实也就是多花费些银子的事情。” 锦甯笑笑,把桌上的银票夹在账簿里:“韩姨就收着吧,全当是我出了一份子您忘了我那个封郡还是皇上赐的,尽一份心里也应该。” 韩侧妃看她一脸坚持,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便道:“那我先记着,等过些日子……” “过些日子就当是家用好了,反正我们成亲的时候屋里也花了不少钱了。”锦甯认真的道:“您也不要有什么想法,就当世子和我孝敬公公婆婆的。” 韩侧妃笑她:“我知道你孝顺还不行么?还跟我显摆起来了。罢了罢了,我不拿这钱指不定你也不会安心,我先收着了。不过若是日后用不着,我可是要交还你的。” 锦甯笑着不接话,韩侧妃拿她无法,也不再说什么。收都收了,再推来推去的,反倒显得虚起来,说起来都是自家人,既然家里如今有难处,又有什么好客气的。 “甯儿,你说我们家都这样,那那些百姓呢?”韩侧妃解决了自家的问题,便开始想起别的来。京城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了一些流民出现,都在城门口聚集,只是保不齐有人看见了,回来绘声绘色的说起。 “节衣缩食怕是轻的,卖儿卖女的也不少。”锦甯点了点头道,她也听闻了,只是一直没见过。京城里有几家名声不错的已经开始在外边摆施粥的摊子了,如今还接济的过来,时间长了人一多,只怕要犯难。到了冬天,这些人如果不肯离去,该怎么处置?宸帝自然不可能让他们露宿郊外,可京畿也没那么多地方让人住。不过这些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有粮食,谁还愿意流落在外头?最主要的,还是温饱问题。 冬天没有粮食收入啊 “没有想过种晚稻吗?”锦甯想了想,试探的问道。 “晚稻?”韩侧妃一愣,不禁看了她一眼。想起锦甯庄子上冬天种出新鲜蔬菜的事来,可是那投入太大了,一般百姓可能消耗不起:“……就是能种,也只是小部分人啊” “没那么难……晚稻比种菜要容易的多,新鲜蔬菜怕冻又不易保存,可稻种要好上许多。”锦甯耐心的说道:“其实庄子上之前也种过,产量也不错,就是种多了也没处存,这才想起来试着种菜。”锦甯说的半真半假,韩侧妃却是信的,锦甯说过的事儿,还真没出过岔子。 “要不让庄户们试着种种?”韩侧妃犹豫的道。 “试试吧,不过费些种子,就是拿来吃了,也填不了多少,还不如试一试。”锦甯鼓动道。 一派热心的样子。 “行,那我跟王爷王妃商量商量。”韩侧妃终于下定了决心,道。 锦甯笑着应了。 第二日一大早,靖王爷就匆匆赶着进了宫里。没隔几天,皇后下旨让锦甯进宫伴驾。 皇后宫里还是一如往常的气派,只不过不仅仅是皇后,宸帝也再,太子和太子妃都到了。 太子妃冲着锦甯使了个担心的眼神。uu看书ww.kashu 锦甯冲她笑笑,表示没事。给皇上皇后请了安,又给太子见礼,宸帝似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没等锦甯跪完呢,就拦了她:“甯儿,朕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朕让皇后召见你,就是想问问,你说的那个晚稻种植的东西,是真的能成么?” “皇上,这个说不好,甯儿庄子上也只是试种了一回,虽然成了,但说不好是不是一定回回都行。”锦甯知道这会子不能说打包票的话,不然人就要问了。既然你知道能种,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不知道咱们就是靠粮食为生的啊? 锦甯总不能说,她是怕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吧?再说了,这些年,水灾虽有,却没像这次这么严重,她也就没往心里去了。 宸帝点点头,做什么事情都有风险,不过锦甯的庄子上既然种成过,没道理别人就不行是不? “……”想了好半天,宸帝眸光一闪,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样,你把那回种稻谷的人送到宫里来,我问问他们。” “这……合适么?”送到宫里来?额……只怕李大哥不会乐意当太监。 锦甯表情微微尴尬。 太子笑起来:“你这丫头想什么呢?父皇就是见一见,问一问。过后还是会给你送回去的,再说不是有司农寺吗?宫里不缺人手。” 最后一句是打趣了,锦甯脸一红,低头赔笑。。.。 三百四十四.心安 种晚稻的事情传开,朝廷上下一片沸沸之声。许多人都不相信冬天也能种出粮食来,对此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尤其是那些文官们,除了蓝正杰和锦奇保持沉默期待的态度,其他人一个个的引经据典慷慨陈词,暗指靖王世子妃胡闹,身为妇人却参与朝政。但到底碍着固国公府的面子,不敢说的太过。倒是武官们,反应平平,一来事关蓝老爷子的心肝儿,二来他们对此本也不大感兴趣。左右宸帝是不会短了戍边的粮饷的,他们都是粗人,只管自己吃饱喝足了就成,至于别人……还是保家卫国更重要吧? 再说了,这事儿怎么听都是件好事啊就算试试也没什么损失吧? 其实说起来,不过是农事罢了,他们大可不必如此义愤填膺。只怕是有人在其中搅事煽动,再加上固国公府本就已经如日中天,嫉妒心起,想着法不责众,也跟着闹腾。 可宸帝仿佛是铁了心,沉着脸吓得众人都不敢再多言。“不让种晚稻你们谁去给朕找十万斤粮食来?朕给他记大功如果不能,就闭上你们的嘴” 一点种子的事情,做什么这么多废话?那点子粮食,能养活多少人?宸帝心里也不痛快,若是有法子,他也不想冒这个险。可如今是该为了自己那点私心跟人找不痛快的时候吗?这群人都该好好反省反省。为什么他格外看重人家固国公府?还不就是人从来不会为了自己痛快去谋算旁人 有了宸帝的一力支持,锦甯也不藏私,大方的把庄子上种晚稻种的最好的佃户和李大个一起给人送了去。没隔三天人就回来了,李大个憨厚的笑笑来回话:“老陈说,就这么点事情搞这么大阵仗,吓他个半死却是为了十拿九稳的事情,差点没乐死。” 锦甯笑起来,老陈就是那个农人,脾气憨,人又有点直,和李大个很是合得来,差点成了忘年交。还好农家人不兴这套,李大个老陈老陈的叫着没个正经称呼,倒也没人在意。 就是司农寺那般子官儿,在老陈心里的地位立马转了一百八十度,原先还挺敬畏的,一看都是群绿头苍蝇,除了满屋子乱窜嗡嗡叫,啥事干不了,直接落了个坏印象。 “你回去拿些银子给陈伯,到底去了几天,叫家里人担心了。”锦甯笑笑,打发了他去。 司农寺的种子很快就分发到了地方上,他们只管这个,至于实施的难度,就看底下地方官的本事了。不过这是皇差,就算心里吊着七上八下的,也没人敢说不种。京畿外围着的流民渐渐散了好些,剩下的,多半是老弱妇孺或是游手好闲的工人。宸帝想了个折,正好冬天找不到工人,年轻力壮的就做活修补修补城墙什么的,不管工钱只管饭。妇人们可以烧饭做菜给他们弄吃的,一样没工钱,不过平时可以接些绣活做做,攒些散碎铜钱。 至于老弱,让他们干什么也干不了,能跟着自家人走的都走了,剩下的也没多少。虽说不多,安排起来也很让人头疼,许多都是爷孙祖孙过日子,总不好将人家拆开安在收容处里。 宸帝无法,病急乱投医的找老爷子想办法。老爷子皱眉想了半天,说这些老人年轻时多半有些手艺,不如建个工农学堂让他们收徒,虽然头几年可能显不出什么来,但等徒弟们都出师了,手艺人多了,闲人也就少了不是? 意思就是给他们找点事干,不要闲着,老人有保障,小年轻们不至于游手好闲。看看那些青壮懒汉,修补个城墙这么小的事情都磨磨唧唧的不肯干,指着人白养活? 京畿里于是热闹了一阵,等到周围弄装上晚稻抽出稻秧时,举国一片欢腾。赖着不走的青壮妇人也坐不住了,纷纷回家去,只希望还来得及补种上几亩,也有些还能动的老人也辞了工农学堂的差事回乡种田,只有一些年老无依靠的还留在京畿。年纪大了,总惦记着家乡,魂归故里,骨落旧土。 眨眼间,已经是初冬了。 乐瑾已经八个月大了,正咿咿呀呀的学说话,蹒跚着也能走两步。圆圆的小脸像极了靖王爷,却因为年幼肥嫩而显得可爱无比。 因为晚稻的事情,锦甯担了好几个月的心,此时也总算放下了。秋时种下的稻秧都已经开始抽穗了,天气温暖湿润的南方到年底就能脱了灾,而那边也正是受灾最重的地方,宸帝真是有些喜上眉梢。虽说有些地方的晚稻种的不大好,收成可能成问题,但到底没有死绝,还算是有收获的,大梁的百姓们也不怕过了冬就没饭吃了。 最为重要的是,一旦证实晚稻可种,那等于大梁比旁人就多了一季的粮食粮食的增产在古代是什么?可不是简单的国库充盈那样简单只要牢牢把持了这样技术,大梁就能再短时间内胜过暨国甚至东盛 尤其是今年,东盛的小皇帝只怕还在为了粮食的事情焦头烂额吧?而自己则不需要再担心什么,只等着看那边的笑话就是。 只是这些事情,对于锦甯来说,已经很遥远了。 “小乖乖,来叫嫂嫂。”坐在韩侧妃房里,小乐瑾正努力的扒着锦甯的衣角要站起来,她手里拿了个小铃铛,吊的高高的引着小乐瑾来抢。 小乐瑾哪里知道锦甯是逗着他玩儿,急的不得了,人小小个的够也够不着,只会“啊啊”的叫着,一手揪住她的裤腿,一手往上举着。本来是坐在地上的,慢慢的竟是拉着锦甯的裤腿站了起来,支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哭,扭扭屁股又站了起来。 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子,其实也不疼,不过小孩子,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时能不哭闹的还真挺少见的,锦甯喜欢的俯身亲了他的小脸一口:“小乖乖真乖,快叫嫂嫂哦,叫了嫂嫂就把铃铛给你玩儿” 韩侧妃在一旁看的好笑,锦甯已经不止一回这么逗她儿子了,一开始还有点心疼,有些不乐意,又不好意思说锦甯。后头看儿子也不哭不闹,还挺有韧性的,便也撇开不管了。刚开始只是坐在地上滚动,这没几个月都能站一会了,也觉得惊讶。更重要的是,儿子身体很健康,小孩子的小毛小病都很少,小人儿壮壮的,她这当娘的心里就高兴。 以为锦甯这是帮着锻炼呢 她怀着乐瑾的时候,锦甯就不常让她走动走动?果然生下来又白胖又壮实,如今越发好了。 其实她是习惯了把锦甯往好的方向去想,其实她就是闲得,也是为了逃避一拨拨上门来走动的人。 锦甯这次可算是帮了宸帝大忙,立了老大的功劳了。可她一个女儿家家的也不能封赏什么,已经是世子妃、封号郡主了,难不成还真能赏她一个公主当当?别说,宸帝还真考虑过,不过在蓝老爷子的婉拒下打消了这个念头。思来想去的,便赏了好些东西给靖王府,毕竟靖王爷还有个递话的功劳呢当然,大头还是锦甯的。 固国公府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不过确是打着前头蓝正杰慷慨解囊的名义,也赏了好些东西。 这既不过节又不没怀孕,无端端的得了许多赏赐,还不叫人狐疑?知情的也就罢了,那不知情的有的猜是靖王世子立了什么隐晦的功劳,不好明面上说,就干脆赏赐家里妻子;有的觉得可能是固国公府的那位二公子,保不准在戍边立了什么大功劳,惹得皇上龙心大悦——当然这有点不靠谱,毕竟人家蓝锦奇是有妻子父母的,赏赐他们也就算了,连已经嫁人的妹妹都能捎带上,未免就有些不靠谱了……但架不住人家能想啊 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靖王世子妃得圣眷这是板上钉钉,uu看书ww.knhu.om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的事儿。 一时之间,无有不想巴结巴结这位常年圣宠不衰的新贵的。 人都有从众心理,一开始三三两两的,后头就是一批一批的,锦甯不胜其烦,便到韩侧妃这里躲清净来了。 “洒洒……”小乐瑾口齿不清,一脸急迫的对着锦甯喊着,听的正逗他的锦甯一愣,还以为听错了,忙停了下来,将他抱进怀里。小乐瑾得了机会,哪里还有放过的道理,一把抓了她手里的铃铛,不亦乐乎的摇了起来:“小乖乖,在叫一声嫂嫂来听?” 乐瑾却不再理会她,抓着铃铛傻乎乎的笑。清脆的铃声洒满了屋内,夹着幼儿欢快的笑声,格外香甜。 “韩姨,您也听见了对吧?”锦甯有些不确定的看向韩侧妃,问道。 韩侧妃笑起来:“你啊真是……我儿子第一声开口竟然叫得嫂嫂,已经够让我伤心了,有人竟然还再三确认,哎”装模作样的叹息起来。 乐瑾似乎察觉了一边母亲的叹息,不禁冲她叫起来,还晃着小手,仿佛在安慰她一般。 韩侧妃和锦甯都笑起来。 “真是儿子疼娘,”锦甯笑道:“得,我也心满意足了。就算不是,我也当是了。”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韩侧妃笑骂了一句,抱着儿子玩起来。。.。 三百四十五.愁肠 靖王爷次嫡子八月开口说话这事不过几日便传得人尽皆知了,人人只当开口喊得的爹娘,却不知其中还有锦甯的事情。当然靖王府的人还不至于把这都往外传,所以外人知晓的也不详尽,只夸赞必是个聪慧的。 “人家都说乐瑾已经能出口成章了,”六皇子两个月前被皇帝派去劳军了,还没回京城来。兵部的事情都落在了阿常身上,原兵部侍郎因着一件短缺俩千俩饷银的小事被罢了职,惹得兵部人人自危,阿常也不能躲懒了,只能担起事来,倒是有两个月没关心过那小家伙了。还是听了外头说的,回过头来问了锦甯。“果真那样早熟?” 蓝锦甯白他一眼,把事情跟他说了一回:“不过是含含糊糊叫了一声,只怕喊得什么他自己也不知晓,外头以讹传讹罢了,你竟然也会信?” 阿常摸了一下鼻子:“这不是有六皇子的先例在嘛”人家可是六个月就能说话,八个月就开始认字了 梁乐桓是怎么回事他还不清楚么?锦甯真是对他很是无言,摆明了是故意提起的。 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锦甯斜眼看他:“犯不着拿他来试探我,说了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了。” 阿常面上有些讪讪的,心里却真的高兴,哪怕吃了媳妇的白眼也一样。 越来越像一个凡人了。 或者人间的饭吃的多了,阿常这等方外之人,也慢慢沾上了烟火气。 他的性子不那么冷了,笑容也多了起来。虽然对外人还是一如既往,可只要有心还是能察觉出靖王世子的变化来。待家人亲人,都比从前好了许多,还会主动关心起靖王和陈氏来。一度让陈氏有些受宠若惊,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涩。 这一切的变化,陈氏理不出头绪来,便都归在了锦甯头上。那一点龌龊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对锦甯一日比一日的好,跟自家女儿似的。 陈氏倒还真是这么想的,她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与靖王爷虽是正经夫妻,却从无夫妻之实。当年是怨恨非常,如今心结淡了,早先便平淡下来。仔细想想,若非靖王爷有回护之意,哪里轮到她做这个靖王妃,当年的太后有一百种法子让她销声匿迹,就是自己娘家也不会出半句声响替她不平。倒是察觉了几分靖王爷少年时的心思……只是如今他们都已经老了,再来说起从前未免可笑,不如便这样安定下来。 终究,靖王爷还是觅得了韩侧妃这样的红颜知己。 说起来,韩氏并没有争过什么,从前她多年无出,一直安安分分的心无旁骛。守着自己的屋子,该练剑就练剑,该出去逛逛就出去,从来不掺合内院这些女人的纷争。因为生不出孩子,也不算特别受宠,再加上韩将军的名声,那些小妾姨娘倒也不敢打她的主意。韩氏一直自过自的日子,倒也怡然自得。靖王爷起先对她也就淡淡,不过时日一长,就显出她的好来了,韩氏这里最清净不过,为人又直爽,和他一样喜爱读兵书,舞刀弄剑。 娶了个侧妃却得了个知己,靖王爷后头对她青眼有加,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生了乐瑾之后,韩侧妃也从未露出过觊觎世子之位的意思。有几回她暗示着提起,韩侧妃连避重就轻都没有,直接否决了,还直言道她希望乐瑾日后做个闲散郡王就好,平平顺顺的一辈子,不想为了那些没用的玩意争得你死我活。 对此,陈氏是既欣慰又忍不住感慨。 欣慰是觉得韩氏如此大度,不愧为韩将军之女,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大气,也看的开。而感慨,却是对自己。虽然知道儿子只怕是占不住这世子之位了,却还是忍不住泛酸,心里七想八想的就怕韩侧妃起什么心思。如今人家直言不讳了,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反倒不如人家想得开,都到这地步了,竟然还恋栈权势。 是啊,左右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孩子过的幸福安康,是不是世子其实并不重要。况且……自己儿子的情况,也确实不适合做这个世子了。 只是自己这样开了口,难免会让韩氏多想,今后只怕更不好说了。陈氏一方面是自责自己多心,一方面又觉得给儿子日后添了麻烦。终究那事是不好开口的,难不成还要儿子自揭伤疤,落了面子才能退了?到时候人家心里未必感激不说,还落了埋怨。到时候叫固国公府知道了,必定觉得女儿受了委屈,想想当初她还跟锦甯过不去,就是下定的时候脸色都不好,心里就觉得惴惴,一阵一阵的难受。 横了心,干脆将这事跟锦甯私底下说了,却不知道她原本就是知情的。锦甯有心宽慰她,却也不好将自己的事情也跟陈氏说。若不是这次陈氏不知不觉的给自己下了套,她也不会跟自己说这些事情的,能瞒过一时就是一时。当然,总瞒着也不好,看陈氏那么内疚,锦甯也心软,只想着寻个好点的机会,把事情在两家都说开了。 “至于韩姨那里,母妃大可不必担心。韩姨为人豁达,未必会放在心上。乐瑾日后也要喊您母妃的,有他孝顺着您和父王,uu看书 .uukashu.cm我和世子也能安心些。” 陈氏看她面上并无勉强之色,只眼神略显黯然,心道也是个心宽的。只是不好再说,安慰了两声,就告辞离开了。 阿常回来了,锦甯便想起这事,说起来跟他商议。 “只怕父王那里还不知道,”阿常沉吟了片刻,才舒展了眉头,对锦甯道:“你明儿回家一趟,跟岳母通个气,你的事情就不要再说出来了,这个世界原本就对女子不公平……父王那边,我会寻个由头跟他说的。其实有些事情父王心里未必不知晓,只是不说罢了。” 锦甯怔了怔,莫非靖王爷知道?所以才会对乐瑾的出生如此期待。 终究……还是自己的孩子更好些吧? 锦甯安慰的对阿常笑笑,搂了他的腰靠在他怀里。阿常却丝毫都不在意似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偏你想的多,早些歇了吧,我这两日可真是累着了。” “嗯。”锦甯呢喃一声,才依依不舍的离了他的怀抱:“我叫人来铺床,要不要吃点什么?” “也成,给我下碗海鲜面。”阿常傲娇的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 锦甯捏了他一把:“还海鲜面呢小心长青春痘。” 阿常咧了咧嘴,也不知是笑呢,还是痛得。 还是亲自去给他亲自下了面。 .。.。 三百四十六.加冠礼(1) 阿常行加冠礼的时候,小乖乖梁乐瑾已经能口齿清晰的吐字了。一溜圈的叫人都不带打顿的,喜的靖王府上上下下都爱极了这个小家伙。或许是锦甯从前逗弄她逗弄的多了,小乖乖还真个的就和她亲,白日里成天嚷着嫂嫂嫂嫂的,让韩侧妃吃醋不已。不过还好晚上还是要娘的,不然韩侧妃真是连痛揍她一顿的心都有了。 想起一个月前陈氏提起阿常行加冠礼这件事时,锦甯还愣了一下。在她心里,只怕阿常都是个老怪物了,哪里还能想起这档子事儿来?而阿常也从来不提,她自然也就没上心。听陈氏提起来,才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原来阿常如今,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这古代就是不公平,女子十五岁及笄便算作成年,自那之后便一天天开始老了,要是这年纪还没嫁人或是定亲,到了十七八岁可都是老姑娘了。再看看男子,二十岁方是“弱冠”,表明才看看踏入青年期。这个年纪就算没娶妻,人家也会认为是“先立业后成家”,有志气的表现,跟看待女子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锦甯倒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子不平而气闷,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则,又何必去强求什么。 陈氏似是有意让锦甯帮着操办,她自然也没什么异议,只是没什么经验。她大哥那年加冠礼她并不在家,因此也没有参与过,便向陈氏虚心请教。陈氏很满意她的态度,做起事来也就更干劲十足,力求不出一点差错,好好让这个“能干”的媳妇瞧瞧婆婆的手段。 不得不说,陈氏不愧为世族贵女出身,即便多年不掌家事,对这方面做起来依然很有两把刷子。锦甯看着她从下人的衣着开始置办,到定下请帖的样式、敲定人家分发出去,最后选定邀请来替锦甯加冠的上人,中间几乎是没出一点遗漏的。 请得上人,倒也并不陌生,正是汝阳老王爷的嫡子,如今的汝阳王。 作为阿常的妻子,这种场合再避到一边去未免就不合适了。好在太叔祖母早就过了七七,锦甯的孝心尽全了,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作息。待她穿着绣着大朵金线菊的月白正装出现在众人眼前,笑盈盈的待客时,许多人都下意识的瞥了身上的衣衫一眼。 不是她们妄自菲薄,只是比起这世子妃来,她们的穿戴虽然喜庆端庄,却少了那一份清雅高贵,不落俗套。虽然素了些,却半点不让人觉得落了面子,反而让人眼前一亮。 她头上戴了配套的汉白玉头面,越发映衬的整张小脸白皙光洁,一缕淡淡的红晕飘在两颊,带着一份青涩的柔美感。 连许多夫人都忍不住拉着她问起是哪家绣坊的手艺。 陈氏原本是属意她穿大红色的,白色在一般人眼里都不喜庆吉利,这色儿又最是挑人,因此除非是服丧,少有人敢这么穿。 锦甯天生皮肤就白,与其说是白皙,反倒像是苍白。这和她小时候时常生病待在屋里不见阳光不无关系,又或者是心理因素,锦甯本身也不怎么喜欢晒太阳,因此就算身子“好了”,也只是愈见白皙。 金线菊却是富贵人家的女眷才能绣在衣物上的花样,就是一般富人,都不能随意绣了。身无三品以上诰命,在衣物上绣了它,被捉住可以是要送到大牢里去的。而这花样也极难配色,大都是黑色才衬得出来,只是没有哪个女子会愿意穿一身黑摸摸的衣裳在身吧?像锦甯这么大胆用白色配上金线菊,也少有人会用,只是没想到效果竟然出人意料的好看。 围着锦甯的大多也是三品下得命妇和各家未出嫁的小姐,从她们眼中的欣羡来看,未必是羡慕她穿的衣裳好看,而是羡慕她的出身好吧? 锦甯前世嫁人前是千金小姐,嫁人后是富家太太,大学虽只是本科毕业,念得却是服装专业,本身就对这一块比较有研究。后来嫁了人,整天闲着没事,偶尔也出门应酬应酬罗烈那些生意对象的太太们,一起出个门逛个街,买买衣服什么的。她本身底子在,眼光自然独到,到后头她倒是成了香饽饽。不过这种应酬的日子没过几年,勒家和罗家就彻底闹翻,她也落得个身死车轱辘的下场。 “是家里绣娘的手艺,也不过寻常。” 锦甯笑着应对了七嘴八舌的太太小姐们,面上笑盈盈的,一一答话,不见一点点不耐烦之色。这衣服不是一般绣坊可以接受绣出来的,自然不可能在外头定做。像靖王府这样的人家,也鲜少在外头定制衣物,都有从宫里调教过的绣娘在呢,哪里还需要外头的来锦上添花。 当然她也无意显摆这些,因此并不说明原因,反倒落得个谦虚谨慎的映像。 一旁几位自持身份在边上观望的夫人们暗自点头,果然不愧是世家女,就算心里不耐,面上却是这样接人待物的风度,说话做事又不骄不躁滴水不漏,既不高傲也不会失了脸面,更不会下了客人的面子。只这一点,蓝家女儿就可求娶为大妇。 可惜如今的蓝家只剩下一个蓝宜可盘算了,那孩子年纪还小,却听说处事极有大将之风,为人稳重机敏,小小年纪能得到这样的赞誉可不容易,就可惜了是个庶出的。听说先前一直在前些日子在蓝家宗祠去世的太叔祖母跟前侍奉,也是那位教大的。京畿中得老人,多半都听过那位的贤名,她教出来的孩子必是不会差的。只可惜了她遇人不淑,连子孙也给教坏了。 几位夫人已经盘算起家里几个庶子来,有不错的孩子,说给自家做孙媳妇也是不错的。家里地位不那么高的,想着拿的出手又年纪合适的嫡子,虽说是庶女,可只要人家教得好,以固国公府的门第,一样是低嫁了。 蓝锦甯不知道自己竟然还对妹妹的婚事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否则一定会觉得十分可乐。 等到固国公府的人到了,锦甯便告了欠,招呼自家人去了。 父兄在前院自有靖王爷和阿常招待,王氏带着锦曦和锦睿还有宜儿在身边。锦睿看着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却还是一团孩子气,见着白白胖胖的乐瑾便稀奇的不得了,拉着韩侧妃问这问那的,不时戳弄小乖乖两下。乐瑾平日里哪里会有人这样待他,不等安抚便大声嚎哭起来,吓了锦睿一跳,不过立马又觉得好玩,反而变本加厉起来。韩侧妃不在意,只是笑笑抱着乐瑾哄起来,王氏却有些不好意思,拉住了锦睿,瞪了他一眼才老实些:“都当哥哥的人了,怎么还欺负弟弟?” 锦睿也不曾被自家母亲这样呵斥过,有些惴惴的,这时听了,却忘了那份害怕仰脸问道:“母亲,这是我弟弟吗?”家中的孩子,出了两个侄儿,都比他大,这一辈里,数他年纪最幼,早想当哥哥了。 王氏噎了一下,笑道:“这是你大姐夫的弟弟,自然也是你的弟弟。”她与韩侧妃是手帕交,即使没有这份姻亲,她们的孩子互称兄弟也是可以的。 锦睿顿时欢呼起来:“耶小睿有弟弟了”开心的模样让众人都挂上了笑容,又一路小跑跑到韩侧妃边上,伸手拉拉韩侧妃的衣角:“韩姨姨,你把小dd抱低一些。” 韩侧妃不明所以,见他满脸渴望,也不好拒绝,便俯下了身子。 乐瑾早不哭了,只是脸上挂着泪痕,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满是好奇的望着锦睿。 “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是你睿哥哥”锦睿却不管这些,自顾自的介绍起来。 周围人噗嗤一声便乐了,纷纷笑起来。锦睿却似眼里只有乐瑾似的,只顾着跟他说话:“母亲说你交瑾儿是不?瑾儿,刚才是哥哥不对,不过那时候睿哥哥不知道你是我弟弟。uu看书 .uunshu以后你就归我管了,我不会欺负你了,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童言童语惹得众人大笑出声。 锦曦却是带着温和的笑意,走过去拉了弟弟的手,问道:“睿儿以后可要做个好哥哥。” 锦睿大力的点了点小脑袋:“大姐你放心,小睿是男子汉,说话算话” 八成是跟锦奇学的,锦甯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 想起锦奇,这都快一年半了,还没有回来。戍边的战事打打停停,消磨了许久,看样子,是东盛国粮草有些跟不上了。宸帝这段期间处置了好几个准备贩卖粮食的粮商,好不容易得来的粮食不是让他们拿去给敌国打自己人的。好在大部分商人还是比较爱国的,在弄明白要大批量高价买粮的人是东盛的奸细之后,是宁可烂在粮仓里,也不会再卖了。 只要东盛坚持不住,二哥也能回来了。锦甯如是想着。 咋然听见外院来传话,说是加冠礼要开始了。 三百四十七.加冠礼(2) 陈氏便起身领了头,锦甯扶了她的手臂走在旁侧。众女眷们便都一道跟着,不再大声说笑,只小声与身旁的熟人闲谈一二。等到了地儿,自都噤了声。 今儿是梁乐祥人生中的“大日子”,无论如何都不能马虎了去。只见他头戴紫金冠,一身月白金线莽服,蹬着小牛皮的软靴,一个俊俏小郎便跃然眼前。锦甯不知为何想起了那红楼梦中贾宝玉的扮相,虽说那不过是个风流倜傥的混人,却也是高门贵子,若真有其人,未必就输了眼前人……额,阿常和那个长不大的败家子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了。 阿常本就生的好,这样的打扮更显得他面如冠玉,俊逸不凡,引了许多侧目。盯着他看的多半是未嫁人的女儿家,也有几个和几位夫人,暗暗打量着他。 那些或是倾慕或是羞涩的眼神让锦甯的心里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来。 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旁人觊觎了,哪怕明知抢不走,却还是难免心生不悦。 她从来不是小气的人,有女人喜欢代表阿常有魅力,可她却发现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是古代社会,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就算婆婆不强求,阿常不接受,还是会有人千方百计的给他塞人。 锦甯忽然明白为什么一个男子的加冠礼,会有这许多未出阁少女来参加了。 这万恶的妻妾制度。锦甯心里腹诽了一声,随即也抛开了去。别人心里如何盘算终究是别人的事情,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只要阿常不乐意,旁人想什么也是白搭。 她信他,胜过相信自己。 她是会屈服于制度的人,如果不是阿常,她也许会和其他人一样,给自己的夫婿纳妾,做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安安顺顺的过完一生。可是她从阿常那里感受到了旁人给不了的东西,她也不想辜负他的心意,硬要他循规蹈矩的生活。 说到底,她其实还是不甘的,所以才在确认了阿常的出现之后,做了那许多看似理所当然,实则出格的事情——因为她知道有人会成为她的依靠,即使什么都没有,她还有他在。 锦甯晒然一笑,自始自终她都在依赖他,却还一直理不清自己的心绪,实在有够笨的。 “甯儿,来。”汝阳王刚为阿常行完加冠礼,司仪才喊了礼毕,该他向众来宾致谢了,便却顿了顿,反而笑着朝她招手。 众人疑惑的看了看靖王世子的举动,下意识的再去瞧蓝锦甯,心中莫名有种恍然大悟之感。先前分在两个屋子里还没人发觉,方才又一时被世子的荣光镇住,感情这小夫妻俩,今儿连身上穿的都是一对儿。 陈氏扬起嘴角,他们这样穿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察觉了。一开始还以为是锦甯的主意,后来问过伺候儿子的丫鬟,才知道是儿子常常问起锦甯的衣着,看她穿什么样什么色儿的,便跟着换一样的或是相近的。 衣物未必是一起做的,款式却总是差不离。她儿子和儿媳妇的喜好,还真是有志一同。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迎着众人复杂不解的眼神,锦甯微笑着走近了阿常身侧。侧头对着他笑了笑,才和他一起向众来宾道谢——阿常这是在向所有人表明他对她的看重,她没道理不配合。 有好几位夫人的眸中略略闪过失望之色,而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却是一脸欣羡的偷偷瞅着。 外头传言靖王世子与世子妃感情并不如何好,锦甯嫁入靖王府快两年了,却一直无出,分明就是一个很好的明证。再加上这小夫妻两鲜少同进同出,自然就勾起了许多人的猜测——皇上对靖王府是愈发倚重了,若是自家女儿能加进去做个世子侧妃,得了世子的欢心生下嫡长子,蓝家那个丫头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世子妃。 心里都是打的好盘算,偏生阿常这番举动硬生生的打破了他们的美梦。世子与世子妃感情不好?感情不好还在加冠礼上穿着一样的衣裳,共同进退? 念头淡了许多,却也不是完全没了。夫妻两个感情好,却没能怀上,莫是世子妃身体有什么问题?虽说并没有这样的传言出来,但毕竟靖王府的脉案都收在宫中,自然不可能流落出什么消息来来…… 靖王府这样的人家,总归是最看重子嗣的。 阿常与锦甯也不管这新人心里转了多少弯弯绕绕,通都笑脸相迎。 安顿了众宾客坐下吃酒席,阿常扯了个换衣裳的借口拉着锦甯去了前院的书房。 “怎么到这里来了?”他不在前头待客,却带着她来书房做什么?锦甯心中疑惑,问了一声。 “太子殿下来了,在书房等着呢”阿常也有些无奈,不过是过个生日,偏偏折腾的这样厉害。他们一大早就起来折腾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 锦甯一怔,想起今儿怎么说也是梁乐祥的好日子,宫里那位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只是有必要这样偷偷摸摸的么? 推开书房的门,太子正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见到他们进来了,不禁笑了起来,道:“可算来了,让孤好等。” 阿常和锦甯对视一眼,就要跪下请罪,太子忙拦了:“别别,孤就是那么一说,快起来,孤就是个送礼的,不过和旁人比那是走了后门的。” 锦甯和阿常顺势站了起来,冲他笑了笑。太子看起来心情不错,也并非是等急了的样子,大约也只是玩笑话。只是就算心里明白,这大面上的事还是要做一做的,若是日后落人口实,那就不好了。只听阿常道:“殿下能来就是乐祥的荣幸了,怎么还能收礼?” 太子殿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吧,不是孤送的,是父皇赏赐给你的。孤来的匆忙,把孤的那份忘在家里了。” 太子是从后门进来的,通报的时候也不是拿太子府的名帖,是靖王爷察觉不对才亲自去接的人。太子也不愿意去前院,他一露面只怕所有人都该诚惶诚恐了,也越发坐实了靖王府圣眷浓重的猜测——皇叔并不希望如此,他也不想给皇叔惹麻烦。更何况来的时候父皇就跟他说了,让他暗地里将贺仪给了靖王世子就好,不必在众人面前露脸。 锦甯和阿常对他会心一笑,并没有多言。诚如阿常方才所言,太子能亲自来已经极给面子了,哪里还要带什么礼物?太子也不过就是那么一说,只怕压根没准备,就被宸帝抓了壮丁了。 锦甯和阿常又跪下谢恩,既然是皇帝的赏赐,也只能扎扎实实的跪了。太子这回也没拦着,等他们行完礼,才将贺仪拿出来:“……父皇说,你自个收着就好,不要叫旁人知道了。” 阿常瞥了一眼他递过来匣子,也没打开,便随手放在一旁:“我知道了。” “你就不好奇里面是什么?不拿出来看看喜不喜欢?”太子一怔,不由问道。他来时一路上可想打开看看了,不过终究还是按捺住了——上头贴着封条呢 “既是陛下赏赐,无论是什么,臣弟都喜欢。”阿常淡淡的道。 太子被他说的无法,又不好硬要他打开,便有些闷闷不乐。锦甯见气氛凝滞,连忙岔开问起太子妃来。 太子果然笑了起来:“她有孕了,就是怀像有些不稳,太医说要静养着,孤就让她在宫里歇着,没让她一道来” 锦甯顿时高兴的道:“那真是太好了”又似乎觉得自己有些高兴过头似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殿下,失礼了。” 太子见她真心为太子妃有孕高兴,只觉得她与自家亲近,哪里还会觉得她失礼,便道:“贤弟妹说的哪里话,孤谢谢你还来不及呢”他一时振奋,竟是忘了这“弟妹”的称呼他是不能随意叫的。 锦甯一时诧异:“谢我什么?” “若不是你,孤只怕早让人害死了”太子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锦甯心里不由一惊。 莫不是他知道了自己让人把他的药都换了的事情?应该不会啊,这事她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正要装着不明所以将自己摘开,阿常却轻轻按了按她的手,便忍下了。 “殿下日后也无需再吃那补药了,只是还是要节制些……身体为重,平日不如跟着侍卫们学些轻省些的武艺。u看书 kanshu ”阿常淡淡的说着,听得太子都忍不住脸红了起来,再瞧一眼他身边的锦甯,却是半点羞涩都不见,仿佛习以为常。 这对小夫妻……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太子忍不住感慨。 有人换了他的补药这事,是父皇告诉他的。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身体的原因,以至于不能使妃嫔有孕,即便有了,也多半早夭,只得了一个女儿在膝下,却也自有体弱多病。得知这事,恨不能立时将那使坏的人千刀万剐了去。再问是谁做的,父皇却含糊其词,却暗示他靖王世子与世子妃知道有人要暗害他,已经让人偷偷换了他平日里的补药。 这才使得太子妃在这时有了身孕。 若是放在从前,他未必相信。但自那日他邀了乐祥夫妻到东宫之后,自己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再加上太子妃的有孕,让他更是深信不疑。 必然是他们夫妻发觉了,才暗暗叫人替换了去。 心里自是感激不已。 三百四十八.加冠礼(3) 太子心里也不是没有暗自嘀咕,东宫是什么样的地方,除了皇帝的寝宫,只怕这里便是宫中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了,身边的都是用惯的老人,忠心不用说的。可梁乐祥和蓝锦甯还是说插手就插手进来了,还一点都没让人发觉,要是父皇不点破,可能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吧 不过既然父皇没有多说什么,可见他们是可信任的。太子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父皇不会害自己,这在众皇子中也算是难能可贵了。他年少时有些轻狂,后头经了事,才明白自己不该因为是太子而张扬跋扈,反而更改低调敛身。他好面子,就算知晓自己做错了也只是悄悄改了,并不敢于认错,不过宸帝并不介意似的,只有意无意的拿话提点他。 作为父亲,自是理所当然,然而作为帝王,却是难能可贵。 在经历过一次废太子风波,勉强安然无恙之后,太子着实长大了许多。性子收敛了,也长了无数心眼,到底是经了事,也知道招揽朝臣的重要,对皇叔这个一直无所事事的儿子,也生了几分拉拢亲近之意——宸帝对靖王,可从来没有露出过一丝不满之色。 太子想了许多,回过神来看梁乐祥小夫妻两个,却又羡慕他们活得真性真情,自在无比。皇叔从不对表弟多家管束,皇婶也不像母后那样爱絮叨,总是对他耳提面命当他是小孩子。从小到大,他就没有看见过一次,皇叔皇婶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堂弟的情景。他小时候可是吃过无数挂落得,虽然母后总说那是恨铁不成钢,可他还是丢了面子。 “乐祥你还要招呼客人,孤也就不多留了,改日再让人把贺仪送来。”知道他们今儿忙,太子便说到,眼神种还有隐隐的欣羡。其实当年他的加冠礼要比这忙碌的多,也是父皇亲自主持的,更盛大更奢华。他不过是感慨自己竟然已经年近而立还懵懵懂懂,要让方才弱冠之年的堂弟来解救自己于水火。 虽说说的严重了些,却是他的心里话。 他欣羡的却是梁乐祥如此淡然处世的态度。 阿常和锦甯也不多留,今儿实在抽不出空来闲话,略说了几句,便让人去察看后门是否有人走过。今儿世子寿宴又是弱冠之年,王府的守卫很是处了一把力气,便亲自送到后门,看他上了马车离去了,才携手而回去换衣服。 倒是还没忘了离席时想的借口。 等到换了衣裳出来,锦甯又是一怔。她换了件银红色绣牡丹暗纹的袍服,他又穿了件同色蟒服,真是……叫人不觉得他们是刻意的都难。她倒是没想到这是阿常先前就让人备好的,只以为是凑巧,在她看来,阿常大约不大会可以做这种事情。 粲然一笑,白色的贝齿隐约可见。 晚间打开太子送来的盒子,里面却分了两层。上头是真金白银的皇家钱庄银票,大约五万两,把去年靖王府贡献的银子算是都送了回来。下头的暗格里是几张存票和地契,存票约莫是几件股东首饰,可以说是宸帝不好大张旗鼓的送来所以预先备下了,可这地契又是什么意思? 阿常却笑了笑,将地契递给锦甯:“你的。” 锦甯一阵疑惑,接手一看,顿时哑然一笑,还真是她的。 整座雁乐城被宸帝转手送了她。 所谓的封地,其实就是皇帝将某座城池的收益都转让给某人。在她有生之年,可以享有这座城池的一切,包括税收、供奉、行政职权。也就是说,只要她活着,雁乐城就算是她的,包括郡守以下的所有官员都得听她调令,当然,若是与皇权冲突了,自然还是听皇帝的。不过这已经是很大的荣宠了,也没人会跟皇帝对着干不是?而在她死后,这雁乐城就又成了皇帝的东西——因为地契就再人家手里。 而这地契到了锦甯手里,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从今往后,雁乐城可就姓蓝了,就算她死了,依旧属于她的子孙后代,就算断子绝孙了,只要有指定的继承人,皇家就没有任何光明正大收回的权利。 宸帝真是送了好大的一份贺仪,给自己这个永远不能承认的“儿媳妇”。 锦甯把地契收好,又瞟了阿常手里的存票一眼:“打算什么时候取出来?” “这样存着吧,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再带走也不迟。”阿常笑了笑:“只怕皇伯父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既然没有明旨赏赐,这些东西只怕就见不得光。反正存票这东西也不会过期,什么时候取还不是一样?只是阿常心里还是略微沉了沉。 他会离开,这事情没避讳过锦甯,可对其他人,却是提也没提过。就是陈氏,他也不会去跟她开这个口,因为这实在是太难了。可宸帝居然能知道,自然不可能是锦甯跑去跟他说的,分明就是他自己看出来的。 这人间帝王,果然不容小觑。 “早点歇着吧,明日是不是要回固国公府?”阿常把东西都推给锦甯,让她收好,嘴里问道。 “是啊,我大嫂她不是有身孕了么?我早想回去看看了,只是这些日子跟着母妃操办你的弱冠礼,就暂时放到一边了。”说着还伸了个懒腰:“可算结束了。” 阿常看的好笑,这么就累了,歪着头看她:“只怕还没完,说不得以后父王母妃的寿诞,uu看书 w.uuknsh也要你来操持了,两位侧母妃也是……还好我们家没有老爷子,不然你更忙” 锦甯心有所感的点头:“是啊是啊,还好没有老爷子……”王氏可不就是的?一年到头,多少人的生日啊那是老爷子和唯真爷爷就不说了,年年要办的,爹爹的,她自己的,儿子女儿们……虽说年轻的几个不用大宴宾客,可也免不了布置一番。 又回过味来,王府哪可能有老爷子?王府的老爷子,可不就是先帝么?先帝不亡,靖王爷又怎么可能封了王爷,顿时白了阿常一眼:“又浑说了,去去,躺里面一点,我要睡外头。” 阿常顺从的往里边挪了挪,锦甯脱了衣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还没躺好呢,就被他拉到胸前。 锦甯推了推他:“别,今儿真累了……” 阿常一笑,却似有些邪魅似的,凑在她耳边轻声道:“一会你会更累……” (本来打算加更,结果被老妈拉去当苦力了……没力了,写了两千,明天两更六千……说好了啊)。 三百四十九.退败(1) 那一夜繁花正好,甜了情人梦,折了少年腰。 翌日禀了陈氏回固国公府,陈氏没有半点不情愿的便允了。陈氏待锦甯是越来越宽容的过分,靖王爷还戏言她是又养了个闺女。锦甯知道自己这是占了阿常的便宜,可也只能默默占了。 如今靖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倒越来越像是朋友,从前的冷淡再不看见,有时还能互相打趣两句。也说不上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只是看阿常的表情,似是有些欣慰,便心想莫非他也希望陈氏最后能与靖王爷做一对真夫妻?只是想到韩侧妃,锦甯便不敢多想了 她还是跟前世一样的心思,一夫一妻最好。若是变了心,不如好聚好散了,这样不用劳神伤心,不必妻妾间勾心斗角,还能各得其所,岂不好?。 出发前,陈氏问她:“晚膳回不回来用?” 锦甯说回来的,她就是去探望一下,没打算留宿,又觉得陈氏特意问起只怕有什么别的话要说,便看向她……只听陈氏笑说:“那捎一盒兰桂坊的桂花糕回来。” 正在韩侧妃怀里扭动着小屁股不可安分的梁乐瑾小朋友一听,便乐呵了,叫道:“嫂嫂买桂花糕,小乖乖要吃桂花糕”府里爱吃甜食的也只有这小家伙了,也不晓得是跟谁学的。 陈氏宠溺的一笑,揉了揉乐瑾的小脑袋,目光很是慈爱,小人儿也是甜甜的冲她笑着。 “姐姐,你这样要宠坏他的”韩侧妃无奈的摇头,虽然不同意,脸上却是挂着笑的。 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儿子跟陈氏亲近的样子。 锦甯看的出来,陈氏看着乐瑾的时候,那神情更像是祝氏看着锦奇锦华的模样。 “无妨,小孩子爱吃点什么多好,不像祥儿,小时候挑食的很……”陈氏挂着笑道,说了一会,眼神略略暗了暗,闭了闭眼,对锦甯道:“你先去吧,早去早回。” 锦甯应了声。 陈氏一定是想抱孙子的,可惜……她如今对乐瑾好,以后乐瑾长大成亲后有了孩子也要喊她一声祖母,总算是聊以慰藉。 只是那似乎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可她从一丁点大长到如今,说起来好像也不过是眨眼罢了。 世事无常,人生苦短。说是百年,可又真正有多少人能活过一个世纪? 到了固国公府,门子一看人不用通传就请了她进门,一边道:“大姑奶奶回来了,夫人和小姐们都可想您了。”说的无比顺嘴,可他怎么晓得王氏和妹妹们想她了? 锦甯不过淡淡一笑,芮梓上前赏了门子一个荷包,他这才笑嘻嘻的回了门上。 倒不是他贪财,固国公府上的门子都有规矩。不是什么人的赏都会收的,要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们府上讲究的是一个硬气,就是门子也不能让人看轻了去。可大小姐是外人么? 锦甯先去向王氏请安。 大嫂和二嫂都在,正笑盈盈的陪着母亲说话。见她进来,都亲亲热热的打了招呼。孙慧茹的性格开朗了许多,主要也是因为固国公府的气氛好,没她母亲说的那样吓人。时日久了,自然也就放得开了。再加上她和锦华刚刚圆房,锦华便去了战场上,王氏因此对她多有怜惜,时常喊她陪在身边。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多了自然感情也就深厚了,虽然不是在娘家,但婆婆这样疼她,她心里到底也窝心许多。 梁微绮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穿着宽松的衣衫,四个多月的身子,并不显得笨重。红光满面,瞧着比上次见丰盈了些。王氏说她这次孕吐的厉害,可见已经过去了。 锦甯给三人请了安,问起两个妹妹,才知道两人都出了门,去朋友家做客了。小女孩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子。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也已经通些人情世故了,王氏不担心锦甯和蓝宜会闯什么祸,自是大方的放手任她们去耍。 锦睿去年开了蒙,不耐烦在家里听父亲说教,偏要跟着蓝惇去学里。蓝正杰如今是贵人是忙,又受宸帝器重,也没多少时间可以分给儿子。见他这样渴望,一狠心背着王氏答应了。惹得王氏让他睡了好几晚的舒服,最后可怜兮兮的给妻子伏低做小,这才允了他进房睡。 只是锦睿终究还是得日日进学,孩子们都常常不在身边,王氏好一阵子不习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好有婠儿翔儿承欢膝下。等到那两个孩子再大些要上学的时候,梁微绮肚子里这个也该能搂着她的脖子喊祖母了。 “恭喜大嫂了。”锦甯笑眯眯的冲着梁微绮道,又让人将自己带来的补品交给她。谁知道梁微绮一见便皱起了眉头:“锦甯你怎么也送这些个,堆的库房里都满是药味儿。” 王氏孙慧茹和锦甯都笑了起来,孙慧茹看了一眼梁微绮的肚子,眼里满满都是欣羡。 王氏看在眼里,暗自叹气。二媳妇今年也不小了,若是锦奇在家,这会子也该坐胎了。可锦奇这一去就是一年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虽然时常有书信回来,可这想儿子的心情哪里是几页信笺能说清楚的。 很想问问锦奇到底何时能回家来,可又怕他在边关分心,不敢多说,去信直说家里一切都好,要他安心。去年锦奇没回家过年,家里冷清了许多。二媳妇又是个闷性子,有话不爱说只藏在心里,看她脸上落寞的表情便觉得有些心疼。 问自家相公,他只说快了,那边情形甚好,却总也没个准信。问老爷子,王氏自认还没那个胆子,锦华又滑头,总插科打诨岔开话题,她心里明白,却总被他引开了去。闹的王氏老觉得家里的男人都好像有事瞒着她一样,心里胡思乱想一大通。要不是锦华打包票说锦奇安然无恙,说不准她已经闹着要去请旨让锦奇先回来了。 过了年关,到底是渐渐忙碌起来了,她也就没那么多闲空去琢磨这些个事情。锦曦的婚期定在十一月,看着还早,一转眼就只是半年不到了。大皇子府那边已经送了小定礼过来,下头便准备看妆。嫁妆单子是照着礼部给的聘礼单子置办的,置办时不觉得,等到实物摆在眼前了,自己也吓了一跳,着实丰厚的有些过了。 大皇子那边说了,准备让孩子们成亲后搬到正院的去住。本来只有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住得正院,孩子们都在后院或是小偏院住着,成了亲,大不了是辟开一个独立的院子。大皇子的意思很明显,是打算让长子继承自己的位置了。 说起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梁和儞是长子,为人性情宽厚,与大皇子最是相像不过,很是受他看重,被立为嗣子,只怕也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特意放到两孩子大婚之后,便有些给锦曦长脸的意思,表示他们重视这个儿媳妇。 锦甯这次回来,也存了给锦曦添妆的心思,带了许多首饰玩物来,有几样还是宫中赏赐的珍品。王氏一一问过没有妨碍,这才替她收了。 主要还是回来看大嫂的,锦甯与她便说的多了一些。 梁微绮已经做了几年母亲,这第二次怀孕却是隔了三年了,心里自然欢喜。她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生婠儿翔儿的时候伤了身子,才一直怀不上,也暗自忧虑了许久。有几回吃坏了肚子,还闹了几次笑话,心里越发不安。这回可算是安稳了,坐胎的时候便格外的舒心,虽说孕吐厉害些,可到底心里高兴,人将养的白胖许多。 还跟锦甯抱怨道:“母亲整日盯着我喝这个补汤那个补汤的,你瞧瞧我,这都胖了一大圈了。” 王氏便故意打趣道:“要不是看你怀了孩子,我哪里舍得给你吃那些好东西,真是个不知福气的。”眼里存着笑意。 梁微绮嗔道:“我还不知道娘?能做娘的媳妇,可是绮儿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面上分明有些感慨。 遇上王氏这样的婆婆,uu看书.ukansh 还真是种福分了。 她这辈子除了在武郡侯府时,有过那一阵的不顺遂,自从蓝正杰想通之后,便逐渐圆满起来。不仅儿女成双,丈夫也对她千依百顺。家里除了一个姜氏,再没有旁人,几乎便是一人做大。京中哪位贵夫人有她这样的福气?而她为人也懂得知足,待姜氏也宽容。蓝正杰本就不是好色之人,早歇了纳妾的心思,又看多了旁人家中那些妻妾间的丑事,见自己家中安宁,更是再纳人回来给妻子添堵。 看看武郡侯府那一大家子,蓝正杰更是庆幸自己脱身的早。只可惜亲娘不能接来享福,不然就更见完满了。 王氏自己如此,对媳妇便没有那诸多要求,也从不想着往儿子房里塞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操心过多说不准反会折了自家的福分,不如就顺其自然的好。也因此,婆媳间处的如同母女似的,家里越发的和乐了。 看到锦曦回来,王氏就难免想起锦华来。心里不禁一动。女婿如今再兵部任职,六皇子在家“修养”了许久也不见皇上让他重回兵部,如今许多事情都是女婿在管,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三百五十.退败(2) (二更送上,求粉红~) 王氏心中起了这个念头,便再也坐不住了。只是锦甯与梁微绮正聊得开心,孙慧茹似乎也听得出神,她也不好此时就拉着锦甯躲到一边去说话,只得耐下性子来。只是心里挂着事,始终就有些不安稳,有时跟她搭两句话,也只是随意应了几声。 渐渐的锦甯她们也瞧出来王氏有些不对,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梁微绮仔细看了一会,发觉王氏一直有意无意的瞟着锦甯,目光中似乎有些焦灼,便会意过来。 拉着孙慧茹道:“我忽然想起有件事情要与弟妹商谈,甯儿你先陪母亲坐一会,弟妹到我屋里去坐一会可好?”听的孙慧茹一怔,却是不知道她是有什么事情,却见她一个劲的给自己递眼色。她也不是愚笨之人,顿时会意点头,接话道:“就是劳烦甯儿妹妹了。” 锦甯要比她大一些,听她喊这一生妹妹还真是有些不惯的。只是称呼如此,倒也是无法之事,只得抖落了一身诡异感,点头笑道:“嫂嫂们既然有事,便先去吧正好我们母女两个也好说说私房话。” 王氏这时也好似回过神来,自然巴不得她们先行离开,便道:“去吧去吧” 梁微绮二人便先行离去,走到门口,听孙慧茹问她:“大嫂,是什么事要同我说?” 却是当了真。 梁微绮一笑,也不好在这地儿说给她听,这边仆妇多,传到王氏耳中,只怕她尴尬,便笑道:“弟妹到我屋里就知道了。”孙慧茹便满头雾水的跟着去了。 梁微绮和她回了自己房中,将下人都赶了出去,做出一副有“紧要密事”要说的样子,才笑着说了原委,听的孙慧茹一阵面红。她方才听锦甯与梁微绮说话出神,半点也没注意到婆母的异态,只觉得自己比不上梁微绮,有些自惭之感。 到底年纪轻,想什么容易摆在脸上,叫梁微绮看了出来,便轻声安慰道:“你不要多心,我不过是在宫里时见的多了……我虽贵为公主,出嫁前却未必比你快活。”分明是有几分慨然羡慕之意。 孙慧茹讶然,她一直对这个公主身份的大嫂颇有些敬畏。她是家中独女,又是嫡出,自小备受宠爱,只是门第使然,跟着母亲养出一副静谧单纯的个性。嫁人前陡然听母亲说了那许多便有些畏缩,过了这两年才好了些。不过她家虽然也是官家,却不如固国公府这样显赫,她嫁过来,却是高嫁了。因此不论是对婆母还是对身份尊贵的妯娌,都有些放不开,不敢多言一句多行一步。 陡然听见梁微绮如此自贬,心中的诧异何止一筹,目光透出好奇来,那份怯缩却是少了不少。 梁微绮如今养的宽心大度,早已不在意当年在宫里的那些日子,何况就如同锦甯所说,环境会教会一个人从别人身上学不来的东西。譬如她,从小小心翼翼,学会看旁人脸色度日,察言观色的本事就是自那时培养起来的。 也不避讳,捡了一些寻常的说与这个小弟妹听了,却还是有些惊着了她。 尽管梁微绮已经润色了许多,但她依旧还是听得出来大嫂隐瞒了许多东西。光是听她描述她变觉得心惊肉跳,若是要比她说的更严重一些……她几乎不能想象,一个小女孩是如何在那步步为营的宫廷中生存下来的。 孙慧茹此时看向梁微绮时,眸中便多了几丝敬意和怜惜。她虽年幼,却也知道如她那边生活着是如何的辛苦。若换成是她,只怕早就哭过好几场了吧?可看如今大嫂的样子,笑意盎然的哪有半分愁苦之色? 梁微绮莞尔一笑:“你不必替我心疼,你看我如今,比起我那几个姐妹,不是过的更好?” 孙慧茹自然不知道其他几位公主过的如何,但看大嫂如今,却是十分幸福的模样。想起大伯待大嫂,就是爹爹待娘亲也比不过。 她想起大伯蓝锦华,便不自觉想起锦奇来。那个清俊英气的男子,洞房花烛第一眼便叫她沉沦了一颗芳心……原以为他好武,不会如爹爹那般文气儒雅,却发觉锦奇温柔起来,反倒更让人脸红羞臊……锦奇是否会如大伯待大嫂一样好? 梁微绮见她想的出神,也不以为意,并没有去打扰她,自顾自的倒了茶,歇在一旁。 王氏屋里只剩下锦甯一个,她也并没拐弯抹角,打发了一旁的丫鬟婆子,直接开口便问了。 却见锦甯摇头道:“世子从不与我说朝堂上的事情,我也不过问,却是没听他说起过。” 王氏听了便忍不住的失望,几乎都忍不住有些怨怪了。只是陡然想起来,自己与自家夫君又何尝不是如此。她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男主外女主内,身为妻子只要好好的相夫教子便好,莫要管束到男人外头的事情上,凭白的讨人嫌去。因而,她自己也从来不过问蓝正杰朝堂上的事情,即便偶尔他说起,她也只道自己不懂这些。 她自身如此,教导儿女亦是如此。锦甯亦是她一手养大,自然也不会去管这些。 这么一想,王氏的怨怪自然全都消了,不好意思的对锦甯笑笑:“倒是我想岔了。” 锦甯知道她是关切锦奇,自然不会觉得奇怪。见她如此忧虑的模样,心中便起了宽慰的心思,张口道:“母亲不必忧心,想是快了。我听公公说起,去年大旱,并不只是我朝,想来东盛军粮吃紧,都偷偷让人到咱们这儿来买粮食,叫皇上抓了许多奸细。只怕这战事也拖不了多久,说不定再过几月,韩将军就要班师回朝了呢” “真的?”王氏顿时精神起来。uu看书ww.ukanshu 晚稻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毕竟他们家还因此得了赏赐,锦甯让人事先知会过的。她原本并没有多想,觉得只是为了解决民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此时听锦甯提起来,才知道尽然还对战事都有影响,不禁有些感慨,又有些忧心:“甯儿你参合了这事……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的,母亲请放心。”锦甯心种不禁一暖,王氏是真的关心她,笑道:“皇上已经将此事压了下去,知道出主意的人是我的并不多,想来东盛国的人不会知道。更何况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我不过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难不成他们还能到京畿来为难我?” 王氏一想,到也是这个道理,便略略放下了心。 只是经这么一打岔,王氏对锦奇的担心倒是少了不少。 锦甯见达到目的,便忙引着王氏说起旁的话来,以免王氏想多了,又问起细节来,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赶不及3000捂脸遁走……)。 三百五十一.退败(3) 锦甯果然没有留在固国公府用晚膳,王氏留她的时候她笑道:“还要给小乖乖买桂花糕。” 王氏知道这不过是个说辞,桂花糕什么时候不好买?差个下人去买来便是了,哪里用得着她亲自跑一趟。约莫是她应了要回靖王府用饭,这才不好留下,便也不再留。 出了门口就见到才下马的锦华,穿着一身官服正吩咐牵马的小厮。那小厮正对着她,忙与锦华说了,他一转头,就看见锦甯亭亭玉立的站在哪里,对他盈盈笑着。 锦甯便上前打了招呼:“大哥回来了。” “甯儿今儿来家了?莫不是要回去了?怎么也不让人事先通报一声,我也好早些回来。”锦华柔声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宠溺。就算嫁了人,妹妹也还是他的妹妹。 她笑起来的样子,与十几年前那个小女娃一般无二。 “我就是想起来,一时兴起就回来瞧瞧大嫂。”锦甯自然不会说是故意的,也是怕他们回来了就不好早走。“恭喜大哥又要当爹了。” 锦华爽朗的笑了笑:“还知道惦记你大嫂就好在靖王府里有什么事情,也给家里递个消息,莫要像上回似的,宫里来了赏赐,咱们一家人却是一头雾水的。” 他指的大约也是种晚稻一事,其实这事真是她不慎重了。只想着能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没料到竟会闹的那样大——在她看来那其实不过是个或许可行的主意。 “不过是临时起意,哪里想到会变成这样……”锦甯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笑了笑。 “好了好了,我还不知道你么?早些回去吧,爹爹的轿子也快到了,到时候就是你想走,也不得不留下了。”锦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他这个妹妹,看似仔细谨慎,其实是个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他还记得那年在宫里,听说两个弟弟妹妹在御花园遇到此刻时那种心悸之感——哪怕他只是个旁观者,甚至连过程都没有亲眼目睹,只是从锦奇口中听到只言片语的描述,都觉得心惊不已。可锦甯呢?第二日就能快快活活的和锦奇玩闹,仿若前晚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游戏。 他不信她真的是小孩子健忘,反而相信,她只是不把那些放在眼里,从头到尾。 锦甯却不知道他再想些什么,若是知晓,心里定然吃惊他的敏锐。想那时的蓝锦华也不过就是个青葱少年,竟然能有那样仔细的观察力。 若是碰上了父亲,还真是不好立时就走。锦甯会意的点点头道:“那成,改日再来家看你们。” “不要忘记让人递个话来。”莫要让人措手不及,锦华笑着打趣。 锦甯嗔了一声,才上了马车。马车开动起来,扬起的车帘子透漏的缝隙中,碎落的夕阳洒在锦华的肩头,只觉得他仿佛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远离。 锦华真的是个好哥哥。 锦甯心里明白,锦华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读书做学问,只是知道家里需要这样一个人,继承父亲的衣钵。因为疼爱弟弟,所以自己主动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锦奇后来可以安安生生的逃学翘课专心痴迷武艺,完全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兄长在前头,蓝正杰才不至于盯得他那么紧。 锦华对妹妹们也很好,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出门总不忘记替她们稍带些东西,吃的用的,哪怕只是一朵样式新奇的头花。 有人诋毁她,他虽没有贸贸然的出头反驳,可暗地里必然是使了劲的。否则锦奇那个憨小子哪里会跑去把不跟自己在一个年级的人痛揍一顿,阿常又怎么会特意老晚跑来揍的他鼻青脸肿?以至于第二日在朝堂上,李家人被反驳的无言以对,狼狈认输。 因为父亲、母亲,哥哥们,让她对固国公府有种莫名的归属感。老爷子于她,自然是疼爱的,可多半时候,却更是利用——一个女孩儿而已,在老爷子眼中,说不上多重要。就像锦曦,尽管是嫡女,尽管也是从小备受宠爱,可老爷子对她,不过泛泛。 对老爷子,她是尊敬尊重。 可对三房的人,她即是疼爱,又是被疼爱的。上辈子未曾享有过的亲情温暖,让她很珍惜。 人对我恶,我报之以双;人对我好,我还之以十。 “世子妃,王府到了。”姚黄再耳边一声提醒,将沉思的锦甯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小丫鬟撩开了车帘,用车门子上的银钩挂住,放了绣杌子在落脚处。 阿常从门房走了出来。 见到他,锦甯心中蓦然大定。阿常伸出手来替了姚黄,锦甯却反手抱了他的左臂,宜嗔宜喜的道:“怎么在这里?”他身上穿着常服,显见是换了衣裳才来的。 “母妃说你回娘家一趟,我估摸着你该回了,就来接你。”阿常道。 “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家里,还怕我迷路么?”锦甯嘴上抱怨着,心里却掠过一抹甜意。 阿常笑笑没有说话,她却知道,他是习惯了。 习惯了一着家就看到她,习惯了与她没事也要说上两句话,听她清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觉得心里踏实安宁了。 她也是一样的。 所以才急着要回来,却没想到还是比他晚了。 这大约就是牵挂,心里头放着这样一个人,即使天天见面,依然还会想念。 看似浅淡却深重的爱着。 回屋给陈氏道了安,陈氏正在看小丫鬟们蹴鞠。京畿今年开始流行这样的小游戏,不仅是男子,就是女孩子们也爱玩。闲着无事这样休闲一下很容易就打发了时间,贵夫人们的日子总是很无聊的……当然陈氏不会亲自下场,只是看着丫鬟们在园子里挥洒汗水,平时个个冷静的宛如大家闺秀,此刻却只因进了一球而欢腾,脸上荡漾着明媚纯粹的笑,便觉得自己也快活起来。 “回来了?”陈氏瞧见小两口携手而来,心里只是微微一叹,笑道。 锦甯忙应了声,将家里人的状况说了一遍。 陈氏笑道:“还是你们家热闹些,孩子多……可惜了我们府里孩子少,乐瑾年纪太小,梁偲与祥儿也玩不到一块去。” 阿常有些微微诧异,顿了顿,接口道:“儿子不爱那些,母妃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觉得后悔。若是当年的自己能宽容大度些,能早些明白过来,不对靖王爷那样记恨着,或许祥儿也不会养成这般性子。 她总觉的儿子还记得她在他年幼时说的那些怨毒的话,以至于他对人变得如此冷漠。 成了亲才好了些。 这么想着,看锦甯就越发顺眼起来。她早已不觉得当年锦甯对她那点小小的违逆,反倒觉得,那么小的女孩儿就能有那样的主见,很是难得。 也幸亏的这么七弯八拐的,她还能做了自己的媳妇,又是个看得开的,换了旁人,知晓了那些事情,只怕早就闹起来了吧?就算不闹,心里只怕也会记恨。可这些日子看看蓝锦甯,却分明没有半点异样。 依旧乖巧,也依旧有着自己的坚持。 她看着小夫妻俩,意味深长的对阿常道:“我倒宁可你跟别人家的儿子一样。” 那声调分明有些感慨遗憾,又似乎有些欣慰。 阿常没做声,事实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难道说其实您不必遗憾,您的儿子早就换了个里子了。 锦甯忙打岔道:“怎么不见乐瑾,他的桂花糕我给买回来了。” “下午玩的累了,歇午觉去了。这会子说不准已经醒了,不如你去瞧瞧。”陈氏笑道,又看眼阿常:“祥儿就留在这儿陪娘说说话。”语气里有几分恳切的意思。 这还是第一次陈氏主动要和阿常说话,阿常点了头,锦甯便独自去了韩侧妃屋里。 “祥儿,你来坐在娘身边。”陈氏指着身旁的椅子道。 阿常走过去坐了,陈氏便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起来,他似乎长得更像自己一些,眉目眼角多是柔婉,却只有一双眼睛生的最像他。 可又是不一样的,那人的眼睛总是饱含着许多不同的情绪,让人瞧不出他真正的心绪。而祥儿的眸子,总是清清淡淡的如一潭泉水。 没有情绪,uu看书 .uukanshu 也从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恶。 真不像是他的儿子。 她试探着开口:“祥儿……若是,让你再纳一房侧妃,你可愿意?” 阿常皱起眉头,看了她一眼:“母妃,您分明知道……” 陈氏打断他:“我知道可那不是我想,只是逼不得已……” 阿常翘起唇角,瞧着却有一丝讽刺:“逼不得已?如果我将自己不孕的消息透出去,只怕没人会愿意将好好的女儿嫁过来吧……”既然站不到高处去,又何必浪费一颗好用的棋子? 陈氏噎住。 阿常又道:“如果是那个人的意思,您不妨直接回了他,就说绝无可能……儿子不介意丢脸,真的。” 陈氏瞪大眼睛。 “你……你都知道了……”声音有些发颤。 请假条 今天朋友过生日给她庆祝去了,回来已经23点了…… 原谅偶又忘了存稿…… 明天2章补上,顶着锅盖爬走…… (ps:可能会在凌晨更新……不过亲们还是不要等了,早睡早起身体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 三百五十二.仓惶 “孩儿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今生,我是您的儿子。”阿常轻轻一笑,道。 陈氏呆滞的望着阿常,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目光轻闪了闪,才神情恍惚的道:“既然你不愿意……这件事就罢了……” 阿常听她似乎还有些犹豫,便笑了笑:“孩儿与锦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也历经了许多才走到如今,也是不易……孩儿本就无心旁人,子嗣如今与我也无关隘,母妃既然心知肚明,何苦误了人家好好的女儿家的一生?” 陈氏想到,无论想要生过来的是谁家女儿,只怕还真是害了人家。 便点了头,应道:“我做主推了就是。” 心里却想着,家里这般和乐,其实她也不愿意给锦甯添堵。如今心平气和的看谁都顺眼,每天与韩侧妃有说有笑的聊聊天,逗逗乐瑾开口说话,日子挺充实的。这样就挺好,虽说水至清则无鱼,可太浑浊了也不好不是? 至于那人如何作想,其实又与她何干?他们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怕入了黄土也呆不到一块去,她又何必还牵挂着? 心里那点放不下,似乎便这样轻轻落地了。 其实陈氏心里可谓明镜一般,如今她不过是在爱情与儿子的单选项中选了儿子。既然乐祥觉得够了,那便够了,她不想再多事与儿子离心。等儿子和媳妇定了下来,她跟着走就是了。 人生不过百年,何苦执着一生。 便撇开了这个话题去,与阿常闲说了两句。 没过多久便又近了年关,有了前年晚稻的好处,这年大梁许多地方都开始种植。晚稻的丰收让宸帝喜的合不拢嘴,素来喜怒无形的脸上在早朝时也少有的露出了笑容。不过到底还是被人探去了消息,也传来暨国种成晚稻的消息。都只忙着防备东盛了,暨国那边自然放松了些。但想着暨国与自家交好,也就罢了。宸帝仔细琢磨过后,干脆让司农寺写了份单子给暨国送了去,还附上十个种晚稻的好手。 暨国皇帝自然感激不尽的收下了,派人送了许多回礼。自己摸索与拿着别人的研究成果去做本就不同,少走了许多弯路,又听闻大梁的晚稻也不过才种了两年……单就冲着这一点,对之前宸帝藏私的那点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才过了年,戍边的战事终于传来了调停的消息,东盛的小皇帝军粮吃紧,又知道大梁的余粮富足,一张俊脸都憋得青了,只得遣了使者停战。 王氏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大军班师的喜讯,不过听见停战了,也不由松了口气。 韩将军的亲信千里迢迢的送来了捷报与请功折子,上头罗列了大大小小的几十次交战,以及各人的军功如何,锦奇自然也榜上有名。 本是件高兴的事情,可王氏一听锦奇竟然有几件斩杀敌将的首功时,脸都白了。 这首功自然不是那么好拿的,就算她不懂战争,可到底是武郡侯府出来的媳妇,皮毛还是知道一些的。只有那些冲在最前沿,在战场与敌军肉搏厮杀的,才能拿到首功。 一来还是好几个,哪里像离开时说的那样,只要跟着韩将军躲在后头混军功就好? 好在锦奇无事,王氏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在心里暗暗打算,等锦奇回来了,非得好好给他吃一顿排头,这孩子实在太让人操心了 再接着,便是小乐瑾的周岁宴。 小乐瑾抓周的时候舍了满桌子的玩意,独抓着靖王爷腰间挂的玉佩不放手。众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唬的靖王爷和韩侧妃脸色一阵白。后头还是陈氏道,小乐瑾将来要继承王爷的衣钵做个镇边大将军,大伙这才笑容满面的应和起来。靖王爷乐呵呵的抱了小乐瑾,韩侧妃偷偷瞥了陈氏与阿常好几眼,只觉得他们面上并无异色,这才放了心。 却不知道,全知因为锦甯在这之前拿玉佩逗弄小乐瑾好几日,小孩儿记仇,自然他一见到玉件便拿住了不放手,省的又被某个坏心喜欢逗小孩的嫂嫂抢走了。 这一年,又是一年桃花开。 汝阳王府的蓝瑟生了庶女,取名蓉,汝阳王爷派人往固国公府递了话。虽说只是庶出的孙女,蓝正杰与王氏这些年也一直不怎么管这个蓝瑟的事情,但说到底,她依旧还是固国公府的女儿,总要通报一声才是。王氏得了消息,算了算时间,竟是与蓝绣的第二胎差不多时间怀上的,不禁有些唏嘘。 对蓝瑟,她无悲无喜,只觉得过得好是她命好,过不好便是她命苦。蓝绣便不一样,蓝绣的荣辱,与固国公府时牵绊在一起的。前者是他们放弃了得女儿,后者,是他们庇护着的。 蓝绣还是妹妹,第二胎都快生了,那个做姐姐的,方才得了一个女儿。 庶女,莫不是她当了一被子庶女还不够,连她的女儿都要沾上一个庶字? 汝阳王府门第是高了,可做妾,就一定风光么? 王氏叹了口气,还是差人送了些许补品过去,算是尽了心意。 送东西的下人回话说,姑奶奶都收下了,还谢了他打了赏,王氏才略松了口气。 磨难了这些年,可算是想明白了。 便渐渐与汝阳王府上也多了走动。 没过几日,蓝绣生了二儿子,取名应嘉。王氏亲自带人送了礼物上门,陈家人受宠若惊的接待了,对蓝绣更是看重起来。 能让嫡母如此对待的庶女,比起嫡女来自然也不差了。 清明时节,春雨应景而下,绵绵细雨让整个京畿都染上了几分绿意。 祭祖完毕,太子妃留了锦甯说话。 东宫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小孩子依依呀呀时笑时哭得吵闹声。太子妃也不觉得吵,只笑盈盈的与锦甯说话。 锦甯瞅了瞅围着小婴儿转得八个乳娘,心里一阵无语,这孩子有这么大胃口么? 太子妃见她一直往那边看去,还当她是喜欢小孩子,便笑道:“甯儿若是眼红,不如自己生一个。”她盼了这么些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自然放在心尖尖上,从不肯让他离了自己的视线。宫里哪有这样带孩子的?多半都是闲了就让乳母带来看看联络一下母子感情,若是忙着,就只能跟乳娘一道了。更别提有些人连自己养孩子的资格都没有……只有太子因为也是好不容易得了孩子,放在别人处他不放心,也就纵着太子妃去了。 那些人的心思,连他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那样断子绝孙的药,更何况是个小小的婴孩? 还是放在眼前保险些。 锦甯闻言收回目光,轻笑了笑:“不急。” “也是,这事,还真是急不来的。我想了那么些年,总以为是自己生不出来……”太子妃不由唏嘘起来,心里也暗恨那对付太子之人,只是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如今苦尽甘来了,您还年轻,再生几个都来得及”锦甯忙插话道。 她知道太子想让他们帮着查出背后主使之人,但她却是不好介入这事的。 太子妃也瞧出她避讳之意,心底略有些失望,却还是笑着与她说起了闲话来。 如今闲来无事的时候,太子妃常常召见锦甯进宫伴驾,倒是比皇后还勤快些。太子妃只觉得这个堂妯娌虽然年轻,却比旁人都要稳重成熟许多,从不爱多嘴多舌,该避讳的,也从不涉足。太子妃这几年一心扑在太子身上,倒是养的安逸许多,再不似年轻时那般喜欢与人闲话是非,反倒觉得只与锦甯合得来。 太子妃自年前生了太子嫡长子,人便越发的沉稳起来。专心的养孩子照料太子的起居,竟有几分深居简出之感。因此与蓝锦甯的交际,便显得有些引人注目。 皇后自然是乐见的,也从不拦着,只有意无意的在蓝贵妃面前提起。 宸帝一直没有再次露出废太子之意,太子这些年也力争上游,不再如前些年那般总是高高在上却又色厉内荏,待兄弟朝臣都宽厚许多,u看书wwuunshu 政务也处理的极为出色。再加上太子嫡子的出生,百官们渐渐也歇了旁的心思,只那几个原先闹的凶的有些惶惶不安,但后头见太子并无发落他们之意,还常常显露拉拢之意,便也放下了心。 一时之间,太子的风头渐盛,另外几位皇子诸如梁乐桓,渐渐被人忘在脑后。 贵妃宫里,梁乐桓轻扫眼了面前的茶盏,再看了看座上略显忧愁的母妃,面上看似平静,心底只觉得一阵烦躁。 “听说,你的侧妃有孕了?”好半晌,蓝贵妃才收拾了脸色,开口向梁乐桓问道。只是这不问就罢了,一问,便又不觉戳了儿子一刀。 梁乐桓的面色有些不好看的道:“是。” “怎么那样不小心?竟还让她捅了出来……你父皇已经知道了,看他的样子,却是不大高兴的。” “是儿子着了她的道。”梁乐桓脸色变幻,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眼,难道这辈子他就这样失败?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按我的意思,有了反而比没有的好”蓝贵妃却淡笑起来,说道。 梁乐桓抬头看她。 “桓儿,你不懂……这女人有了孩子,心思就变了……”蓝贵妃摩挲着手上的护甲,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道。 (正在赶补更……昨天没熬住就睡了,今天白天帮着爹妈打麦子……)。.。 三百五十三.解脱 梁乐桓苦笑了下,并没有反驳。 他身边的女人,除了周氏,有几个是真心对他?就是周氏,只怕也早就心灰意懒了。 就比如今儿,母妃本想留下他们夫妻说话,可她却说惦记着孩子,只想早早回府,先行离去了。梁乐桓知道,是自己先前所为伤了她的心,却也无可奈何。 难道有了孩子,她们就会对他死心塌地? “母妃说的是,儿臣明白。”梁乐桓看向在这宫殿里高高在上的母妃,轻声说道。 “罢了,你也别在我这儿耗着了,回去陪陪你媳妇孩子,好生安抚住了。”蓝贵妃抬眼望着自己儿子,温和的道:“不论你心底的那个人是谁,她终究是你的正妻” 梁乐桓微怔,没想到母妃会说这个话,还是点了点头。 纵然勒如熙在他心底依然留有位置,可到了如今他还对她有念想,那就真的是傻子了。他自问不是什么长情之人,追索至今只是想求一个答案。从前想问问她为何那样轻易放手不懂争取,现在却想问问她,她真的爱过自己么? 慢慢走出母妃的宫殿,看着这金碧辉煌的皇宫,梁乐桓只觉得自己真的是被束缚住了。 他带着记忆重生,又出身皇族,本该是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全的。母妃对他有所期许自然难免,因此他也不觉得自己力争上游有什么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也不喜欢对别人三跪九叩的一辈子,都想做那人上人。那时虽太子早立,但他身子一向不好,父皇正当壮年,年长又得势的皇子们都对皇位虎视眈眈。 他从没想过,太子的“病”竟会是人为的。 如今,太子的“病”好了,人也似乎通透了许多,处事圆滑,虽不及他,但在皇子中说来也是难得。大皇兄从无争位之心,三皇兄为母族所累,即便再有才华也只能偃旗息鼓,四皇兄浮躁,五皇兄倒是个让人瞧不清的,不过他虽为人谨慎,却也太过低调,除却幼时大放异彩过一阵子,之后便没有再入父皇的眼。 “殿下,是回府还是?”跟来的内侍见他除了贵妃宫便站着发愣,不由在一旁轻声问道。 回府?那几个女人只怕又要做戏给他看了吧?而周氏早已不屑去管这些,一心扑在儿子身上。想到儿子如今已经能够伶俐说话,却与自己不甚亲近,他幽幽一叹。 “随意走走吧,天色还早。你也不用跟着,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殿下。”内侍应了声,将油纸伞交给他,担忧的看了六皇子一眼,这才离去。 “主子,伞好似落在东宫了。”耳边响起女子说话的声音,梁乐桓猛然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廊下。自嘲的笑了笑,收了手中的伞,循声望去。 烟笼水色里,两个女子一前一后的站着,说话的女子正对着他,露出清秀活泼的容颜。她脸上些微懊恼之色看的人不禁展颜,只觉得想莞尔一笑。 只听那背对着自己的女子笑道:“你去取回来便是,我再这边等你,速去速回。” 那丫鬟模样的便福了福身,小跑着离开了。背对着他的女子缓缓转过脸来,露出半边侧脸。 梁乐桓不禁一愣,没想到自己无心随意的走动,反倒能遇见她…… “如熙。”他张口唤道,却似呢喃。其实连他自己都已经不确定她是不是还是从前的她,却半点都不想叫她如今的名字。 勒如熙,他曾经真心爱过的,无意伤害,却深深伤过的女子。 她缓缓转过脸来,见是他,不禁微微一怔。 “梁蓝氏见过六殿下,给殿下见礼。”她面上浮起笑容,眸光淡淡,如同净水一般。 梁乐桓不禁想起从前,自己还一无所知时,她见了自己,却如现在一样给他见礼。不过那自称却不同……是了,她如今已为人妇,冠上了夫姓。 虽然他也姓梁,她却不是他的妻。 目光微微一涩,他苦笑起来:“你何必如此,这里也没旁人,不能好好与我说话吗?” 蓝锦甯讶然的抬头看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嘴上却道:“殿下这是何意?” “你心知肚明,从前是我的不是,可已经过了这些年了,难道你还不能原谅我么?”梁乐桓深深看她一眼。 “殿下言重了,蓝氏从不曾怨恨过殿下,又何来的原谅?”锦甯摇头,说道。 从来不曾怨恨过……梁乐桓只觉得心底闪过一丝失望,原来她从未在意过自己。 “如熙……”他涩涩一笑,“我如今只想问你一件事情,请你老实告诉我。你不用担心什么,我x后也不会再打扰你了,我也……累了。” 蓝锦甯面上怔怔的,良久,才点了点头。“你问吧。” 总算不再喊他殿下了么,那么恭敬却疏远的称呼他。梁乐桓笑了一下,又收敛了去:“勒如熙……在你还是勒如熙的时候,你……可曾爱过我?” 蓝锦甯站在他面前,默不作声。 “主子,奴婢回来了。”先前的丫鬟去而复返,手里拿着把伞,气喘吁吁的跑到蓝锦甯身旁便道。等站定了,才发觉还有旁人在,不禁愣了愣,又发觉是宫中皇子,有些慌乱的福身道:“奴婢见过六殿下,给殿下请安” “起来吧我就是随意走走,不必多礼了。”梁乐桓对她的丫鬟说着,眸子却一直看着蓝锦甯,眼中掠过一抹失望。她的婢女回来了,他只怕也听不到答案了,心里难免有些郁卒,却还是笑了笑:“难得见到表妹,只可惜我还有事,不能多谈,若是有时间,不如到我府上坐坐……你表嫂也很挂记你。” “我会的,表哥。”她忽而冲他扬唇一笑,如百花绽放。深深看了他一眼,才带着丫鬟离去。 他仿佛看到她对着自己轻轻点头,却又觉得不真切。 我爱过的,曾经爱过的。 但那……也只是曾经。 他的心缩了缩,却不觉得痛,仿佛早就明了,又仿佛解脱。 原来他轮回千载,只是为了等这一句话罢了。 锦甯带着芮梓往回走。 芮梓却还想起先前见到梁乐桓那一幕,某种不禁略带倾慕的道:“主子,原来六皇子长这样啊人也和气,笑起来真好看……”世子爷也是生的极好,只可惜不爱笑。 “那你以为他长什么样?”锦甯笑起来:“皇子也是凡人。” “不是说,皇子都是龙子凤孙么?”芮梓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奴婢就以为皇子们长的与旁人不同……啊,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芮梓从前只是小丫鬟,一直在府里头做着杂事,就是有贵人来,也轮不到她们来招呼。若不是世子屋里要换人,还只要老实本分的,只怕也轮不上他。如今湛青和芮梓也是有头脸的大丫鬟了,这回祭祖,锦甯便带的芮梓。 她的三个陪嫁丫鬟如今只剩两个了,姚黄已经出嫁,做了管事媳妇,只偶尔到府里来请安。 时日久了,锦甯发现芮梓也是个活泼的,在靖王府里当了那么些年的差,性子还有些单纯。时常将她带在身边,偶尔看她犯迷糊的样子,便觉得挺可乐的。 而湛青却是个稳重的,因此干脆让她顶了姚黄的位置。湛青本以为自己最多不过就是顶个大丫鬟的头衔,不会被看重,却不想姚黄姐姐一出嫁世子妃就让她接了任,心里惶恐之余,做事也更尽心尽力,力求不出错……她倒不是想争什么,只是不愿让人看笑话。 “那太子呢?”锦甯笑问道:“方才也见过太子爷了,也觉得他和旁人不同么?” “那个……奴婢在东宫里就没敢抬头。”芮梓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就没看清太子殿下长啥样。” 锦甯不禁笑了起来,笑的芮梓老大不好意思。 “走吧,我们到宫外去等世子。” 太子妃留了她,太子本想留阿常的,却不料被宸帝叫了去。好端端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阿常也不可能在兵部闯祸吧…… 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来东宫寻她,太子妃又要见自己的家人,她便不好多留,索性先告辞了。想着在宫里逛逛等等阿常一道回去,却没想到会遇上梁乐桓。 他与从前,似乎有些不一样,可到底哪里不同,却是说不上来。 或许是因为,从前的他,不会用那样卑微恳切的语气与自己说话。 他问她的,她确实说不上来。 前世仿佛已经是久远以前的记忆了,她早就记不清那时的自己是什么模样。uu看书 .kanshu.cm 早已模糊不清。 她爱过他吗? 自然是爱过的,那个在人前没用的花花公子一般,实则精明能干,满肚子坏水的男人。 只是那种爱,并经不起考验。 她爱过他,却没有全心全意的爱着。一旦发觉不好,便只想着抽身离开。 “世子妃,上车等吧,下着雨呢”芮梓打着伞和锦甯走到宫外头,却发觉主子似乎在发呆似的。看着越下越大的雨,芮梓忍不住提醒道。 锦甯这才回过神来。 “你也到后头车上去吧,莫要淋湿了,我这里不用人伺候。”她道。 芮梓点头应了。 锦甯坐在车里,等了好一会,阿常才回来。 “怎么去了那样久?皇上找你说什么呢?”她替他拍落身上的水珠,一边问道。 “没什么,韩将军他们不是要回来了么?皇上招了六部商议此事,时间才久了些……我倒是好好歇了一觉。”阿常笑道。 人家在商议您睡觉,还当着皇帝的面?锦甯瞪了他一眼:“又胡言乱语了。”探出头去对车夫道:“回府” 靖王府的马车远远离去,雨中显出另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来。 (晚上还有一章……穿着防弹衣遁走……)。.。 三百五十四.凯旋(1) 雨越下越大,朱雀街上的行人门可罗雀,几辆马车匆匆疾驰而过,也没有人留意到停顿在路边阴暗处那一架没有车夫的马车。 车帘子陡然被掀开,一个满面胡虬的中年男人避入车中,脱下身上的蓑衣放在一边,抱拳对马车最里边白色衣裳的青年男子恭敬的道:“公子。” 那公子点了点头,阴暗中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道:“可探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方才那一架便是靖王世子与世子妃的马车,车上坐的就是他夫妻二人。”大胡子笃定的道:“属下方才隐在暗处,分明听见那婢女唤的世子妃。” “我知道了,你驾车离开吧,找个客栈先落脚。”公子点了点头,大胡子便应声退出了车内,披上蓑衣,便成了车夫。马车内的公子露出一丝隐约的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低声自言自语道:“没料到还是故人……三番两次坏我大事,这女子真不简单……” 锦甯却没料到还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因听了阿常说韩将军不日将班师回朝的事情,便抓着他问了详细。“可说了什么时候?要不要去接人?是一起回来还是分批?”锦甯抓着阿常的衣袖,忙不迭的问道。 阿常好笑的瞅着她,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反应过度,讪讪的松了手,才道:“不过是提了个章程,具体还要看东盛那边的表态,若是他们不肯答应,只怕还要拖一两个月的。”又笑她:“总听你劝岳母宽心,耐心等着,很快会回来的,怎么到自己了,又这般猴急?” 锦甯嗔了他一眼:“这不是听你说了消息么?换了旁人,我也不会问的……东盛不是已经求和了么?怎么还要提条件么?” “傻丫头,就算战败了,俘虏还有优待权呢……再说,咱们也不能算是打了胜仗,不过是那边坚持不下去罢了。”阿常笑起来,揉了揉锦甯头,跟安抚小孩子似的。“所谓求和,不过是咱们这边说的好听罢了,其实就是谈判,双方都满意了,自然也就散伙了。” “就不怕他们反悔?”锦甯狐疑的道,万一他们同意了条件,己方撤军了,他们却跑去偷袭,那该如何是好? “一国之君,自然是一言九鼎的。若是连这点威信都没有,东盛的小皇帝也不会在那个位置上坐的稳稳的了……”阿常极有耐心的向她解释,也不觉得她是多此一问。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过说到底,皇帝不比他人,出尔反尔这种事情,轻易做不得。 “也是,”锦甯点点头:“我也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二哥多则三月少则一个月就会回来?” “难得见你也剔透了一回……” “边上玩去,真当我是孩子一样哄”锦甯瞪了他一眼:“还有,什么叫东盛的小皇帝?人家可比你‘年纪大’总学着我太爷爷说话,你也不怕早衰” “呵呵,我的年纪可比你太爷爷大的多了。”阿常不以为意,早衰什么的,她以为还轮的上他们么?这丫头压根没有发觉,如今的她,与十五岁时的她,压根没什么差别吧? 虽说先天鬼气是修炼灵魂的法决,然而对肉身也有一定特殊的功效,比如驻颜有术? “那是‘白无常’,你别忘了你如今是梁乐祥。”虽然事实如此,但稍稍扮嫩一下也无妨吧? “我只知道,你是我娘子……”阿常搂了她,笑着道:“这一世如此,来世,亦是如此。” 锦甯的脸陡然红了红,瞥了瞥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要是女子,就爱听这样的甜言蜜语吧?只不过,由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比旁人更可信。 也许,也是因为她想要相信。 过了半个月,果然传来了韩将军即将开拔的消息。固国公府里是一片欢腾,最高兴的莫过于王氏了。上山敬香还原不说,还捐了许多香油钱,算是感谢菩萨保佑了她的儿子。锦甯回府几次,见王氏脸上笑容满满的,再不见前些日子的忧愁之色,也暗暗高兴。儿行千里母担忧,其实最难熬的,还是他们这些等在家中的亲人。 倒是老爷子,嘀咕两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怎能儿女情长”之后,便在锦甯‘关切’的注视下渐渐收了声。咱知道您是破坏气氛的好手,可是明明是件高兴的事情,您又何必来打击人呢?不过老爷子一向对锦奇的期许就很高,会说这话也不奇怪。 老爷子独喊了他们夫妻到书房里说话。 “甯丫头先去里屋呆一会,我和世子说两句话。”老爷子都快九十了,却还是声如洪钟,一点老态都不显。一句话说的锦甯耳膜嗡嗡作响,都快赶上炮仗了。 锦甯有些不乐意,撅着嘴道:“既然喊了我来,又为何要赶我道里屋去?要说什么悄悄话还得避着我不成?” 老爷子脸一沉:“让你进去你就进去,哪里来这许多废话” 锦甯才不怕他,老爷子严肃起来再吓人,也没有阎罗可怕,她可是被训练了两百年了,要是这点程度都能吓着她,她也白活那些年了。 老爷子也是无奈,甯丫头从小就没怕过他。武郡侯府大大小小那么多孩子,就没一个敢跟这丫头和锦奇似的愿意跟他亲近,还敢揪他的胡子当面顶撞他他也是犯贱,不生气也就罢了,还非得纵容着这两个小家伙,就喜欢他们这样傻大胆的 看看看看,如今他说话都不管用了不是? 阿常笑了笑,对锦甯道:“你到屋里去坐会,看会书也好。” 锦甯这才不情愿的点点头,又冲太爷爷扮了个鬼脸,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里屋。 老爷子有些酸溜溜的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当太爷爷的如今说话还不如你夫婿管用了,真是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 “太爷爷……”阿常叫了一声,等到老爷子转头看了过来,才问道:“您想说什么?” 老爷子一拍脑袋:“都被甯丫头给弄晕了你过来这边,uu看书 .uukanshu.co 免得那鬼丫头偷听。”冲阿常招了招手,远远的避了出去。 屋里贴在门后边站着的锦甯撇了撇嘴,太爷爷还真是人老成精了,连她偷听都知道。 无奈的叹了口气,偷听是不成了。她听力纵然再好,也还没到顺风耳的地步。 这间是老爷子的书房,里头摆着两个大书架,一张沉香木的案几。案几上放着几个镇石,都是老爷子平常惯用的。单看摆设挂件,一屋子的书香味,要是换个不知情的人进来,还以为是哪个大文豪的书房呢 就是椅子上那张大大的虎皮有些格格不入。 可若仔细去看,也不难发现,老爷子这书房里的书,除了几本兵书,和锦甯小时候翻看过的,大半都崭新如故,压根一点翻动的痕迹都没有。 她坐了好一会,也没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锦甯便随意抽了本话本看起来。 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三百五十五.凯旋(2) 等醒来的时候,锦甯却发现自己到了没出嫁前的屋子里。二嫂和二哥圆房之后,这个小院子再次清空出来,就又归给了锦甯。至于之前给她回门时用的院子,便充作了客房之用。那个院子景致不错,又造的冬暖夏凉,招待贵客是极好的。 原本王氏其实打算干脆把蓝宜也记在自己名下,让她搬到锦甯这个屋子里和隔壁的锦曦作伴,可小丫头却摇着头拒绝了。 王氏本是好意,如今一家人和和睦睦,几个孩子都很乖巧听话。就是蓝宜蓝惇两个庶出的孩子,她都是当自己的孩子疼,尤其是蓝宜,这孩子的恬静很得她喜欢,哪里像锦曦,明明是个闺女,却硬生生的养出一副泼猴脾气来。好在也只是在自家人面前才如此,在外头,就是装也装得极大家闺秀。 其实锦曦只是活泼些,对蓝正杰来说当然没什么不好,可王氏却偏想要个秀秀气气名门淑女一般的女儿,锦曦那脾气,这辈子怕是改不过来了。失落归失落,终究是自己的女儿,王氏还是一样疼爱。好在两个儿媳妇都是恬静的性子,也算聊以慰藉。 至于蓝宜,她是真心疼这个丫头。一来她对自己的胃口,二来蓝宜也很懂得进退,并没有因为家里对嫡庶都一视同仁而自视甚高。 王氏想着把蓝宜记在自己名下,她日后找婆家也自然能够嫁的更好。老爷子蓝正杰那边都说通了,却没想到在她这边卡了壳。 按蓝宜的意思,她是想和姐姐蓝绣一样,嫁个殷实人家就好。她虽然也羡慕锦甯和锦曦,可却并不觉得眼红,只觉得如蓝绣那般夫妻和和美美便好。 会有这样的想法,多半也是来自于已故的太叔祖母的教养。太叔祖母年轻时好强争胜,处处都要拔尖,想嫁的好过的好,却没想到辛苦了一辈子,老了却只能在宗祠中养老。因此在教蓝宜的时候,时不时会说起一些从前的事情,而蓝宜的想法也就自然受了影响。 这样的转变,其实无所谓好或者不好,只是单看个人想怎么个活法。 蓝宜这么说了,倒是让王氏很有些吃惊。她年纪才那么大一点点,却能有这样通透的想法。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决定尊重蓝宜的决定。 当然,蓝宜会拒绝,也有她姨娘姜氏的原因。姜氏这些年过的平顺安稳,只专心教养蓝宜和蓝惇两个孩子,两个孩子跟她感情都很好。蓝宜并非不懂嫡庶之间的差别,但她既然不想攀高枝,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她不想让姨娘伤心。 倒是姜氏知道后狠狠的说了她一通,蓝宜默默的听着,也不反驳。姜氏说到最后,其实也明白女儿的心思,忍不住抱着蓝宜狠哭了一顿。第二天一早,却笑着去给王氏道谢,又说,只要按着孩子的心意就好。 惹得王氏倒是好一阵羡慕姜氏,生了个好女儿。 锦甯对蓝宜的选择并没有什么想法,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人并不是一定要往高处爬才是正确的。只要蓝宜自己觉得好就是,不论嫡庶,她都是固国公府的女儿。 锦甯迷迷糊糊的醒来,一转头就对上一双黝黑黝黑的眼眸。放大的俊颜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双黑眸,长长的眼睫毛根根清晰可辨,浓眉大眼的,让人赏心悦目。 就算再看一百次,阿常的脸,还是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吓我好大一跳。”锦甯下意识的推开了一些,认出人来,不禁剜了他一眼。 “我也刚醒,看时辰还早,便不想吵醒你。”阿常说着,将她拉进怀里,贴着她的脸道。锦甯的后背靠着他的胸膛,只觉得阵阵热气传来,他身上有浅淡的味道,并不难闻,仿佛很熟悉却又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可是吵着你了?” “没有,我睡的很好。”锦甯靠着他又眯起了眼睛,在他怀里感觉很安心,想起刚才自己明明是在太爷爷的书房里,不禁问道:“我怎么回房了?你和太爷爷谈完事情了?” “还说呢”阿常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惹的锦甯不满的拍开他的手:“我和太爷爷才说那么一小会,去叫你却发现你已经睡的死死的了。太爷爷见你困了,也就没打扰你,倒是连累我被数落了好一通。” “数落你做什么?”锦甯还有些迷迷糊糊,下意识便回嘴问道。 “还不是怨我折腾的你太累了,这大白天的坐在椅子上就睡了过去。”阿常哈哈一笑,戏谑的道:“手里还抱着本书,小鸡琢米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的津津有味呢” 锦甯脸上一红,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不同你说了,不正经” 不过是逗逗她,谁曾想这么大的反应。阿常脸上染上一抹笑意:“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过你也是的,就这么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哪里会着凉?”锦甯白他一眼,先天鬼气练假的啊特别是嫁进王府之后,她发觉自己修炼的速度竟然又加快了,就算不是刻意的练功,体内的内力也有隐隐流转的痕迹。原先以为是阿常偷偷给她下了什么好料,可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到底是什么。后来才知道,原来二人在水融的时候,体内的阴阳自动循环,慢慢达成了一个平衡。 也就是说,阿常等于是将他的一部分内力给了自己,因此她的进步才会这样快。也因为如此,修炼的速度也提升了不少。 阿常笑言,若不是因为她这个懒惰的性子改不了,才不至于落下他这么远。否则二人圆房之后,不会有如此明显的差别。 倒是好生让锦甯闹了个大红脸。 对于修炼之事,她一直都不怎么热衷。除了一开始的时候为了自保勤快了两年,后头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能练到这个地步,真不知该说她是运气好还是资质奇佳了。其实锦甯心里清楚,要不是有了地府那两百年的底子,她也不可能如此事半功倍。 她是天生惫懒的性子,到了后来又觉得修炼这个似乎并没什么用处,只要够用就好,也就疏忽了。听了阿常打趣,才觉得臊起来,自己也许真的是太得过且过了? 阿常却说这样没什么不好,既然二人已经成亲,那她不必刻意修炼也无所谓。只是锦甯却不好意思再落下他太多,仿佛拖了他的后腿似的。 如今他们二人,说是不知冷暖也差不离了。冬天加衣服,也不过是应个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罢了。 阿常微微一笑,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既然醒了,就别赖床了,快些起来,免得岳父岳母等急了。” 说到这个,锦甯顿时一阵好气又好笑:“我睡着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进屋了?让爹娘看了,该怎么想你我?” “不过是觉得我们感情好罢了。”阿常一点都不在意,锦甯的爹娘都是宽容之人,固国公府也没那么严厉的规矩。再说他们不过是盖棉被纯睡觉,又不是做什么白日宣yin之事,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只怕岳父岳母对我们这样还能放心些。” 蓝正杰和王氏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大梁人,对子嗣后代看的很重。虽说两家人心里都有了底,可也怕旁人说闲话,怕他们心里存有芥蒂。见小夫妻两个感情好,自然也就能更放心些。 锦甯也不再说什么,反而问道:“对了,太爷爷找你说什么?” “没事,就是问问兵部的事情。”阿常笑了笑,“太爷爷人虽说退下来了,却还是很关心的。” 锦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阿常似乎有事情瞒着他。他说的这些,太爷爷根本就不必避开她单独和阿常说。 最近靖王府里的气氛也很反常,母妃就不用说了,靖王爷和韩侧妃也待她好的过头,可每次问起来,他们都说没什么事,眼底的闪烁又瞒不了人。 锦甯从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见他们不肯说,自然也不会追问。 皱了皱眉头,她道:“你既然不想说,就算了。u看书 uukanhu ” 阿常知道她是恼了,旁人瞒着她,她是不在意的,她大约只是在气他也不肯说。拢了拢她耳旁的鬓发,亲了亲她的唇角,他道:“若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会告诉你的,只是这件事情不重要,就不想告诉你让你心烦。” 锦甯听他温声软语的哄着自己,心里也就软了。若真是有什么大事,阿常不会不告诉她,估计这次的事情,大约会让她很不高兴,他才不愿意告诉自己。 这么想着,便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抱紧了他的腰身:“我信你。” “嗯。”他温柔的笑了笑,“既然信我,是不是该起了?晚些我们就该回家了,你和锦曦她们可就说不上话了” 锦甯这才啊了一声,她都忘了今儿来,是找锦曦有事的。 那丫头出嫁的日子因着这场战事一拖再拖,不过等到大军回来之后,就要操办起来了。 对这个妹妹,她还是很疼爱的,也有些话,想跟她说说。 三百五十六.凯旋(3) 其实不用锦甯费心叮嘱什么,锦曦早就明白日后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家族。和一般世族不同,凌驾于世族之上的皇族自有皇家的规矩。这些年无论是王氏也好,太叔祖母也罢,都陆陆续续对她透漏了一些,只不过她们说的与锦甯略有不同。 锦甯希望她独善其身,自己过得快活就好,王氏和太叔祖母却更希望她能与梁和儞和和美美,抓住未婚夫的心,掌控好自家的内院。 锦甯也就不再多言,笑了笑:“我看梁和儞却是个好的,若是你能像母亲说的那样,倒也很好,也不必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大姐,看你说的,我明白的。”锦曦甜甜的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便露了出来:“不论是娘说的,还是你说的,我都会看着办的,放心吧,我可是咱们家的二小姐,还能让自己过得不好?大不了休夫就是了。” 锦甯哑然失笑,也知道锦曦只是那么随口一说。 真嫁人了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这丫头还以为可以和在家里一样任性么?不过这些年看下来,梁和儞也确实是真心待锦曦的,连带的对固国公府这边的事情都很尽心。听王氏说梁和儞为了不太早纳妾还特意去学内家功夫,说要在练成前不能破了童子之身…… 其实大皇子和大皇子妃都知道儿子这么折腾不过是为了蓝家的那个千金小姐,只是儿子说的真真假假的,一副坚决不肯纳妾的模样,无奈之下也就答应了。 京城里没出嫁的世家女孩们都格外的嫉妒她们,连带着连梁微绮和孙慧茹两个都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锦华和锦奇这样的夫婿谁不想要,单就不纳妾这一条就足够她们艳羡红了眼。 可说到底,终究是个运道问题。梁微绮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从小认识了锦华,看上了就请皇上赐婚,那是人家眼光独到,羡慕不来的,有本事也投身当个公主。至于孙慧茹呢?只能说她是天生的好命。十四岁才定亲当年就成了亲,和旁人一样的盲婚哑嫁偏偏就撞上了金龟婿。 孙家人真是莫名的好运气。 [爱书者小说网最快更新] 蓝家的庶女蓝绣嫁的是书香门第,虽说比起固国公府来算不上什么,但在一般人眼中,也是富贵之家。过了门就是一家主母,婆婆疼爱相公怜惜,这几年是越过越滋润。大小姐蓝锦甯是靖王府嫡长子的媳妇,从尚书之女到郡主再到世子妃,和梁微绮一样,这位一直都顺风顺水的,到了最后反而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再加上阿常的冷性子可是满京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羡慕的人也就不那么多了。二小姐蓝锦曦又是从小定下的皇长孙,襁褓里的娃娃亲可不怎么保险,偏偏人家就能摊上个好的,怎不羡煞旁人? 其实这也就是一般人的想法,毕竟真的疼爱孩子的父母没有哪个会在不打听清楚对方家事的情况下便为儿女定下亲事。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单看父母,孩子未来是什么情形也可以预见一二。若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是个不省心的,老爷子就是拼着一身的军功不要,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老爷子旁的本事没有,这点面子,宸帝还是要给的。 不然宸帝也不会放着两个和锦曦同龄的皇子不提及,单单点了大孙子。 固国公府若是有往上一步的心思,就该选了九皇子。老九是老儿子,宸帝也会偏爱一些,生母又是蓝贵妃,也算是亲上加亲。可蓝家势大,宸帝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配老八,人家也不会情愿。大儿子是个没野心的,儿媳妇为人也平和,蓝家既然疼闺女,就不可能不同意。 可见这赐婚也是有学问的。 大军开拔回京的消息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王氏是日日翘首盼望,从一开始的喜出望外到渐渐平静再到焦心,这个过程可真够真磨人的。锦甯心中暗自嘀咕,这古代要说什么不好,就是交通和通信两样了。一封书信来回辗转半个多月才到,这千里迢迢的回个家也要花上一两个月的路程,可不让人揪心么? 不仅王氏天天催着府里的家丁去探消息,就是锦甯也常派人去打听,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空手而回,带回让人失望的消息。 陈氏看在眼里,只觉得蓝家的孩子还真是一条心。京畿就这么点大,有点风吹草动没多久就传遍了。听说蓝家的姻亲陈家也是一样,日日有仆人架马出城。想那蓝绣不过是个庶女,却还惦念着兄妹情谊,可见这蓝家的孩子,都是重情重义的。 陈氏不由想起锦甯对待梁偲美玉和乐瑾的态度来,从一开始,这丫头就一视同仁。虽然大面上还是分的清清的,可陈氏就是觉得,锦甯似乎对嫡庶之分不以为意,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梁偲美玉这两个孩子和锦甯可是亲昵的很,可对阿常这个大哥,可从没这么亲近过。 过了初夏,天气渐渐开始炎热起来。韩侧妃闲来无事,便拉着锦甯和陈氏选衣料,打算做几身新衣。屋里挤了大大小小的一堆女人,正妃侧妃再加上姨娘,林林总总的有十来人。锦甯虽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每次见到这群女人聚在一起,才会陡然想起原来自己的公公竟然有这么多的妻妾——就这样,在龙子凤孙里,还算是少的。 有陈氏在,靖王爷的这些莺莺燕燕们也不敢太过放肆,规规矩矩的一个个挑选好了衣料,又让人量了体,都坐下来静静喝茶。韩侧妃带了乐瑾在身边,小东西吃的圆润可爱,一张粉嫩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对黑宝石一般的眼珠子,很是讨人喜欢。没孩子的,是打心眼里的羡慕嫉妒,韩侧妃嫁进来可都是老女人了,一直没生育,谁能想到过上几年别人没怀上,偏她生了个大胖小子,还这么受宠,心里早都打起了小算盘。 转了一圈,乐瑾的小脸都被捏的红了,难为他还能乐呵呵的傻笑。韩侧妃看的心疼,便忙让乳娘抱了下去:“也该午睡了。” 姨娘们才消停了,美玉早趁乱偷跑了,锦甯倒是也想跑,可惜没借口,只得老老实实的作陪。 “世子妃嫁过来都快三年了吧?”一位年纪大约二十来岁,还很年轻的姨娘娇俏的笑着,她生了一张粉脸,如含杏一般很是羞怯的模样,细声细气的道:“看着还像没出生的姑娘一样。” 这是在夸她连嫩还是讥讽她?锦甯挑挑眉:“姨娘谬赞了。” 陈氏沉下脸来。 这姨娘的意思她何尝不明白,u看书 .uknshuom不过是在说锦甯嫁来三年却一直无出。放在以前,她自然要生锦甯的气,觉得这个儿媳妇不争气,少不得要给她添点堵。可现在听在耳里,却仿佛是在说她儿子似的,顿时不高兴了。 可她又不好训斥,人家明面上可是夸人呢 “甯儿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旁人求都求不来的。”韩侧妃赶紧打圆场,心里也很不高兴听见这个话题,她不也是好几年无出的? 那姨娘见锦甯面色淡淡的毫无异样,反倒是陈氏和韩侧妃略显不快,心底虽有些诧异,也不敢多说了,只得含含糊糊的应了两声。众人也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哪有瞧不出来的,自然也跟着凑了趣,将这小小的插曲盖了过去。 晚上回来阿常却不知从那里知道了,对锦甯道:“看来咱们得早些准备了。” [爱书者小说网最快更新] (头疼的厉害……想早点睡了,今天又是两千……) 三百五十七.归来 锦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她只能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阿常似讥讽的一笑,却又隐去,伸手捏了捏锦甯的脸颊:“这个世界,不止有一个皇帝。” 不止有一个皇帝,而且有许多的国主。即便弱小,也不曾让他人吞并。哪怕是蝼蚁,也有自己的方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繁衍,生生不息。 即便是自己从前所在的世界,一样是被列强所割据。世界太大,以至于一个人无法完全掌控,毕竟,人的生命和能力,都是有限的。 只是……他们真的能轻易离开吗? 也许已经不止一次感到迷茫,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最终也不过尘归尘土归土,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辛苦的逃开。 “即便我能手眼通天,但有些事,也不是人力所能控制……是你提醒的我,我现在只是一个凡人,是依着生老病死因果循环生活在这个世上的凡人。”阿常仿佛知晓她心底的困惑,轻轻的搂抱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很多事情,依然由不得你我。” 如果可以,他大可以不纠缠这些因果,带着她远走高飞。只要他愿意,哪怕只有两个人,他们也可以生活的很好,长相伴长相守,直至终老。 然而锦甯的职责未尽,他也有他的任务,不能如此潇洒的一走了之。 哪怕从一开始,他只是为了她而来。 他看着她略显凝重的小脸,笑道:“不过是个打算,还没有计划好,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没计划好的事情说出来做什么?凭白的扰乱她越发趋于安慰的心……自从那一次与六皇子在宫中偶遇之后,锦甯觉得自己的任务似乎已经完成。梁乐桓的眼中对她依然有留恋,可是已经不见执着。他虽然叫着勒如熙,可看着的,却是蓝锦甯。 她瞪了他一眼:“没事瞎折腾什么,洗洗睡吧” 远征戍边的大军姗姗来迟,在七月底进了城。 即便天气炎热,还是有不少百姓齐聚在城门外,努力的伸出脑袋翘首盼望。有些事纯粹凑热闹图个高兴劲的,有的则是来等待自家出征的亲人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等到归来之后,还不知有多少人家,要悲痛欲绝,撕心裂肺。 失去总是叫人觉得沉重的。 除了大批的百姓,还有许多朴素或华丽的马车停在路边。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女子小声说话的声音,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女眷们,毕竟出征的可不止是平明。这城中排得上号的武将世家,多多少少都有人一同出去了。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带着军功衣锦还乡,这种气氛真是叫人恨不能断了愁肠。 “来了来了”前头骚动起来,百姓们兴奋的想要往前挤,但因着门前禁卫的制止,只能固守在原地不得动弹。马车的车帘子也掀起了许多,露出一张张焦急的脸。 宸帝知道今日城门处必定乱成一锅粥,因此特意拍了禁卫军来维持秩序,避免因为人太多而发生踩踏事故,再酿悲剧。 固国公府与靖王府的马车前,有两批快马一前一后的到了。前头的那个下仆在固国公府马车前抱拳行礼,带着如释重负的口吻道:“夫人,大军离此地不过二里路了,约莫半刻中就该到了” 王氏探出头来,虽然面色平静,一双带着水光透出焦急之色的眸子却掩饰不住那种热切的盼望,连连问道:“好好,你辛苦了。有没有看到奇儿在哪里?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那人一怔,垂下头有些紧张的道:“小人没看清楚……人太多了,远远的只能瞧见烟尘……” 王氏难免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自家的下人不可能靠近大批人马去打听。毕竟人都快道城门口了,若是人人都这样上去围堵询问,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进城。 “行了,你辛苦了,去后边歇歇吧”王氏尽量平静的说道。 目光中隐隐透着焦灼的水光。 “娘,就快看见二哥了,不如笑一笑?”车中透出一张娇俏活泼的容颜来,冲着王氏调皮一笑,却是锦曦。她又回头朝车中努了努嘴,笑道:“你瞧二嫂,可比你镇定多了。” 车中的孙氏闻言,不由红了脸颊。她哪里镇定,实在是激动的木然了,手脚仿佛都被定住了似的,动弹不得。“母亲莫要听曦儿胡言乱语,妹妹莫打趣于我。” 王氏这才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 锦曦真切听得那边交谈的声音,不觉莞尔一笑。姚黄听得她笑,不觉奇怪:“主子笑什么?” “没什么的,我们下车看看。”锦曦摇摇头,对她道。 姚黄应了,挽起了车帘子自个踩着脚凳下车,才又扶了锦甯。锦甯想起当年,这丫头可是个爱骑马的,如今也学起那规矩来。又觉得自己也是一样,二十岁不到呢,这上车下车都要丫鬟搀扶着了,十足大家闺秀的做派。 可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名门贵女。 “主子,夫人的马车在那边。”姚黄一眼就瞧见了固国公府的车架,没办法,实在是看了太多年,都习惯了。有时候出任务,她也得装成千金小姐,这样的马车坐的不少。 “那咱们也过去吧,人多热闹些。”锦甯便顺驴下坡,坦然道。 姚黄不疑有他,更不知道锦甯在车中就听见了那边细碎的谈话。这两辆车少说也隔着五六十步远,一般人根本就听不清。再说这会人多吵杂,要从细碎的各种吵闹中听见一辆马车中几个夫人小姐的轻慢细语,就是武林高手也难以做到。 老爷子或许能,但也绝对不轻松。 王氏还没见到儿子的面,就听见说大女儿也来了,忙叫她上了车。 “你这孩子,有我们来就足够了,你还跑出来做什么?”又问道:“一个人来的?” “恩呢,世子点卯去了,王爷和母妃韩姨都去庙里还愿了,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无事,正好来接人。”说是还愿,却也不知道是还的什么愿。想到小乐瑾小小年纪就要受香火佘毒,锦甯就忍不住摇头。当然,也没多大妨碍,顶多就是呛一些。 听她这么说,王氏也就不再多问。府里没人,甯儿正好有空,又惦记着自家哥哥,是个有心的好孩子。伸手慈祥的摸了摸锦甯的手,自打婠儿翔儿出生,王氏那性子是越来越和蔼平顺,十足的祖母派头。想她不过四十多岁,还没到五十,面容瞧着也年轻的很,却偏偏一副老年人做派……说到底还是早婚早育惹的。 锦甯又笑着与二嫂孙氏打了招呼,又和蓝锦曦玩笑了几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几人也再无心谈话。俱都下了马车,对着那城门方向翘首盼望。 远远的已经可以瞧见人头攒动的队伍走近,待得最耐不住性子的锦曦兴奋的大叫:“回来了回来了”锦甯才装作也才发现的样子跟着一起附和。 王氏没出声,却抓紧了身边锦甯的手,孙氏低头揽着锦曦的胳膊,却时不时的抬起眼睛瞧一眼,手臂不自觉的用力收拢,惹的锦曦叫道:“二嫂,放松些放松些,可夹着我了” 王氏回过神来,瞅着小女儿没个淑女样无奈的叹了口气,责骂道:“你也乖巧些,多学学你大姐和宜儿” 锦曦冲她吐吐舌头,轻声认错。她素来如此,总是知错不改,屡次就范。 这也怪不得她,从小锦甯就给她灌输了要活得恣意快乐、自由自在的观念,难免就有几分跳脱。虽后来在太叔祖母的教育下收敛了不少,却已经是本性难移。而宜儿则不同,锦甯知道她与锦曦的情形不一样,只是放任自流。姜氏是个好母亲,也懂得为女儿打算,教养的本就不错,后头又与太叔祖母投缘,学了不少规矩,自然也就文静娴雅的多。 锦曦与宜儿两个,说不得哪个更好。要锦甯说,她自是喜爱锦曦活泼爽快,但也并不讨厌宜儿恬静文雅。 其实若两个人能中和一下,也许更好。 不一会大军便进了城,说是大军,其实也就一二千人的样子,不过却比离开时多了不少,也显得不那么风尘仆仆。这些是先头部队,伤者一个不见,其实已经比在在赶路时候的队伍精神许多。uu看书 ww.uukansh.co毕竟得胜归来,伤的伤死的死,不好看也容易跌落士气。 整个京畿城的东城门咋起一片欢腾,冲天的欢呼声几乎能传到西边的金銮殿上。百姓们纷纷冲到禁卫严防死守的边上,一遍呼喊着家人的名字一边抹眼泪,这场景让人觉得心酸,又觉得十分温暖。 兵士们心中都升起一片暖意。 当然如王氏这样的夫人并不会和一般百姓一样振臂高呼,却又担心锦奇找不见他们,不禁道:“这可怎么办,乱成这样,奇儿会不会先回府了?” 锦甯却神秘一笑,说道:“母亲放心,哥哥会找到我们的。” 还不待王氏发问,就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母亲,慧茹,甯儿曦儿,你们是来接我的么?” 王氏怔忪望过去,就瞧见一张黝黑的俊脸,露出闪亮亮的白牙,对她笑的那般阳光灿烂。 (我妈妈出了车祸,这两天不能稳定更新,很抱歉~~~ 还好没什么大事,只是要修养两个月,最近要照顾妈妈,所以这边不能保证更新,不过冬雪会尽量的。 在这里说一句,做人要有责任心,本来没什么,千把块钱的事情,跑了肇事逃逸责任很大的,就算能逃掉,心里能安生的了么? 亲们骑车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遵守交通法规……)。.。 三百五十八.成长 王氏一路上忍不住的落泪,也不知是伤心还是欢喜,倒惹的锦奇马也不敢骑了,上车陪着说着好话哄着她。请记住我们的网址:他身上还穿着铠甲,应是有清洗过,却还是一副脏污的模样。凑得近了,还能闻见淡淡的血腥味。锦甯没回王府的马车上,而是跟着上了固国公府的。她鼻子灵敏,又素来不喜这味道,便挑了个离他远的角落坐了,悄悄的打量他的脸色。铠甲把整个人都遮的严严实实的,能瞧见的,也就是露在外头的一张脸了。还略带着几分稚气,眉目间却添了许多成熟之感。尤其是一双眸子,再不是从前那般清澄透彻,多了几分深邃与压抑。锦甯心里有些后悔,却也明白,这是必不可免的事情,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人,总是要长大成熟起来的。他的脸上倒是没伤痕,只是晒的黝黑发亮,倒真的像个小将了。锦曦用手背抹去眼泪,掩饰的笑道娘亲这般模样,还真像个孩子呢”孙慧茹偷偷抓了抓锦曦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她的眼眶亦是通红一片,眸中含着晶莹的水光,仿佛就要决堤似的。又瞧了眼锦甯,只觉得这个妹妹平静的过分。虽然面上也有欢喜,可比起王氏和锦曦来,着实是平淡了不少。锦甯对锦奇的关心,自然是不容否认的,因此孙慧茹不但不觉得她是冷漠,而且还真的打心眼里佩服她。隐藏的情绪永远是最难的,譬如她,如今还是不自觉将喜怒放在脸上,即使刻意刻制了,却还是会透出一星半点来。“你这猴孩子”王氏瞪了锦曦一眼,可经她这么一打岔,总算止住了泪。请记住我们的网址:锦曦要的不也就是这个效果?当即对锦奇自得的道二哥,还是曦儿厉害吧?无小说网不少字”锦奇笑起来那是自然……不过娘这都哭的差不多了,你这招才使出来?”锦曦撇撇嘴,一脸不屑的道亏你这回还带兵打仗了,难道不审时度势?娘刚才的模样,哪里听得见我说了话?就算说了,也是白搭,等娘哭过一会,自然就能听的进去了。”听见带兵打仗这四个字,王氏原本好些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盯着锦奇的眼睛问道你走时是跟娘说的?你说你只是躲在韩将军身后沾沾军功,可那些军功是回事?这回是你运气好,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这当娘的活……”说着,抬起帕子又要去抹眼眶。锦奇那个悔啊早就锦曦这丫头不靠谱了,谁晓得她这么笨才把娘的注意力转移了些,她可好,一句话又给带了“娘,我这不是好端端的了么”又狠狠的瞪了锦曦一眼。自知说话的锦曦也不敢瞪,低头缩在一边玩手指。她这不是好意么,谁就脱口而出了呢谁娘如今是听都听不得,揪着这个事情不放呢?“你还好意思说”王氏可看不到他们兄妹间的挤眉弄眼,横眉竖目的看着锦奇要早你这么不听话,我哪里会同意你去?”可这事是您不同意就成的么?圣旨都已经下了,就是不想去也逃不了吧?无小说网不少字他也不过是少少奋勇了一点,也没干别的惊天动地的事情啊锦奇很郁闷,又不敢回嘴,只好道娘,左右都这样了,您又何必如此?虽无用,但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再说还有……”锦奇顿了顿,看了锦甯一眼,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道……也算凭本事挣了功名了,日后也是有军功在身的人,不再是蒙祖上恩荫的纨绔子弟。请记住我们的网址:”“娘也不求你有多大的富贵,只要你平平安安的。纨绔子弟又了?京畿中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是如此。你这一去数年,我这心里啊,总是不踏实。每天都心惊胆战的,生怕听见坏消息……你若再前线安安分分的也就罢了,偏偏还不老实……你让为娘的能不担心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王氏数落着,越想越伤心。如今担心是没有了,可架不住从前累积的忧思啊只是想起来,便觉得无比揪心。锦奇还能说,只好低头认母亲,了。”见他如此,王氏也不舍得继续数落他了,拉了的手道我知我儿有凌云志,娘也只是嘴上这么说说……韩将军的折子在朝中传开,你爹爹和老爷子可是欣慰的很。”话里话外一股子幽怨的味道。锦奇暗暗叫苦,他娘这是挖了个坑给他跳呢他这要是表现的高兴些,指不定母亲又是一阵数落,他要是表现的不高兴吧,又怕她觉得是韩将军逼着他上的……韩将军在戍边可是对他照顾良多,他可不敢让将军替他背这个黑锅。只得硬着头皮道娘,这也只是机缘巧合,算不得大功劳。”又偷偷冲锦甯使了个颜色,要她帮着。锦甯便笑了笑道母亲,二哥才,恐怕很累了,不如回了府,让他好生歇两天再说。”锦奇忙丢了个感激的眼神给她。王氏光顾着发泄心中的担忧了,这时听锦甯说了,才想起来,二可是风尘仆仆刚才戍边战地的,不免心又提了起来奇儿,你老实说,可有受伤?严不严重?”“都只是些皮肉伤,不严重。”锦奇笑道连个疤都没留下,还不如当年在城外受得伤重呢”王氏没好气的道难不成你还想受重伤才乐意?”锦奇只好唯唯诺诺的不了,他的娘亲如今看他都不顺眼多说多,不如沉默是金。“二哥,你给我说说呗,戍边好玩么?”锦曦闪亮着双眼再次发话问道。王氏白了小女儿一眼战场上有好玩的?”却又着实有些好奇,一同看向锦奇。锦奇便捡了些无伤大雅的事情说了,多半是军中趣事,还有对方主将不会骑马竟然摔下马来之类逗趣的笑料,总算逗的王氏笑了几声,心里暗道好险。锦甯一边陪着笑,一遍琢磨锦奇这些话里得有多大水分。不会骑马的将军?这种人东盛的小皇帝能让人家出来领兵打仗?多半是他们使诈了……恩,绊马索这种小玩意,她似乎给他备了不少,后头又派人送了许多去,许是派上用场了。回了府里,王氏瞧了瞧锦奇那身已经看不清本来颜色铠甲,心底幽幽一叹,对孙慧茹道慧茹,领你回屋里去梳洗梳洗,换一身衣裳。”孙慧茹的小脸红了个通透,应了声,和锦奇一道回屋了。王氏又对锦甯道还烦你来一趟,既然都来了,就在家里用个饭再走,正好你爹爹和大哥都说中午就,你也顺便一道见见。”锦甯哪有不肯的,笑盈盈的应了好。不一会锦奇换了衣裳,穿着铠甲还瞧不出来,一换上这家里的衣服,一下便显出不同来。虽然王氏这两年夜吩咐着绣房给做锦奇的衣裳,却没料到锦奇竟长的这样快。还是去年新做的大了一些的黑色长衫,却硬生生的短了一截子,露出脚上穿着的小牛皮靴来。身材也结实了许多,硬是将长衫绷的紧紧的,虽还算合穿,却是有些怪异。但即便是如此,也没人觉得好笑,只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子似乎不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哥哥、,而是另外一个男人。如出鞘的剑一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看书 ww.uukshum 他身旁站着娇小的孙慧茹,垂着脑袋低着头,隐约能瞅见她红通通的眼眶,显见是哭过了。“竟晒的这样黑。”原先还以为是脏的,没想到真这么黝黑了。王氏打量着锦奇,突地瞅见袖口下露出的那一截手臂上,似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蜿蜒而上,瞳孔不禁紧紧一缩,拉了锦奇的袖子不管不顾的一捋,一道有一指粗,三寸长一指蔓延到手肘的伤疤便露了出来。连锦甯看了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锦奇一看母亲又要发作,赶紧把袖口放了下来,赔着笑脸道母亲你听我说,这疤看着严重,其实就是皮外伤,一点筋骨都没动”看他动作利索,也应该是没事的,只是这疤痕看着着实有些吓人。“不行”王氏哪里信他,恨不得亲自为检查一番你给我老老实实说,还有没有瞒着我的?”“娘,真的没有了。”锦奇连忙道,又拉过身边的小妻子作证不信你问慧茹。”王氏便看了。孙慧茹抬头望了锦奇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王氏这才放心下来。锦甯却发觉,二嫂又垂下了头,唇瓣抿的笔直,缩在袖中的手也微微颤抖。只怕不止如此。可是上战场哪里能不受伤?又不是拍电影,好人永远能战胜坏人。再者,成王败寇间,谁也说不清,到底谁才是正义的一方。想到今儿带来的,锦甯心里默默叹气。本希望是用不上的,不过现在,只怕还是及时雨了。欢迎访问小说楼,小说楼免费小说阅读基地!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温馨提示:按回车[enter]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 三百五十九.担心 锦奇锦甯两兄妹,虽不是真的双胞胎,却还是有那么点心有灵犀的味道。这边锦甯叹气轻的几不可闻,锦奇却似有所感的抬头看了一眼,将她略略皱眉的模样收入眼底。心里头暗叫不好,只怕瞒不过去,可到底也没多大担忧。甯儿一向是偏帮着他的,哪怕她总是说他鲁莽跳脱欠教育,可是那一次,她其实都帮着自个说话。 好不容易转移了王氏的注意力,见她脸上多了几分笑,大伙才轻快起来。说起来锦奇可是立了大功的,封侯拜相不至于,拿个小将军当当还是稳当的。当然宸帝还不至于这么傻帽到让这么年轻一孩子去带军领兵,指不定还得磨练个几年,放在别人手下试试水。 午饭是大嫂安排的,不过二嫂这些年跟着一起帮忙管家,多少也插手些。如今她就管着府里灶上的事情,大嫂负责定菜色出银子,她负责采买一类。采买是个油水活计,可是梁微绮不在乎,再说固国公一家子,就从没为这些蝇头小利红过脸。又不是差钱的人家,没得为这些阿堵物伤了和气。 梁微绮从前过的再不好也是公主,没怎么为银子费过心,皇后把后宫治理的不错,虽宫女太监们常有眼高于顶不稀罕主子的时候,可到底没人敢往公主皇子的日常用度上伸手,那可是大罪。孙慧茹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书香门第讲究个视钱财如粪土,对银钱看的不重。家里不需要太节俭,只要不大手大脚铺张浪费,怎么样都是好的。 其实这样也好,若是娶了个如从前的三叔母那样爱斤斤计较的女子,铁公鸡一般的性子,才真叫人看不起。也正是因为如此,从前大伯母和王氏都经手过管家之事,武郡侯府却从不让三叔母插手,不也就是怕她小家子气招人笑话?比如办个酒席什么的,大伯母来一定是上等席面,她性子看着有些软糯,其实最好强不过。其实也就是有些自卑,生怕叫人看不起。让王氏来,就要看招待的是什么人,席面也得分得一清二楚,远近亲疏各不同么换成三叔母,只怕有三等席面就算是她大方了 王氏对两个媳妇很满意,妯娌两个配合的也不错,她也就省心省力不记挂这些“俗物”,专心逗弄孙儿孙女也挺好,人说老来享福,她可不就是的? 其实王氏真的不显老,只是对着孙子辈,难免就感慨起来了,再过个十几年,她就该当太祖母了。当初锦华不过五岁大,锦奇和锦甯也只是奶娃娃,一转眼,都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和人家的媳妇了。就连最小的锦睿,过上几年也要说亲了。 说起锦睿,王氏便止不住的头疼。这孩子吧也不知道像谁,小小年纪鬼灵精十足,比锦曦还叫人头疼。可他安静起来,又像极了蓝正杰的模样,惹的蓝正杰很是疼爱这个小儿子,却全然不知道,他儿子在他面前老实,可全是装给他看的 见孙慧茹先告退去盯厨房了,锦甯见机便寻了个由头出去了一回。锦奇看在眼里,也只能默不作声,总不好拦着不让去,怕逼急了人家直接给他来个“内急”闹笑话无所谓,左右都是一家人,若是被王氏看出不妥来,他这么苦心遮掩,还让媳妇给帮着说谎可就都白瞎了 锦甯拐了个弯去了厨下,一路上丫鬟婆子都恭恭敬敬的给她让路。即使出嫁这么久了,她的余威却还在。明明一家都是和顺人,可板起脸来就吓人了。尤其是大小姐,平常笑眯眯的好说话没脾气的样,可一旦惹到了她,就是王氏帮着求情也没有用。 当然,大伙也都觉得大小姐说的没错,一家有一家的规矩,犯错了就得受罚,没什么好讲情面的。当初可是一条一条都给掰清楚明白了,众人也都应下了,也不是没给机会改正。一而再再而三,圣人都是有脾气的。可是想归这么想,大家却总有些敬畏,对大小姐的说一不二,很是忌惮。 看看如棋就知道,自己的陪嫁丫鬟说送回来也就送回来了,一点情面都不留。 锦甯并不在意这些,她要的就是这效果。主子和下人可以融洽,却不能主仆不分,恶奴欺主这种事情见的还少么?就连梁微绮这个公主,从前还不是要看宫人的脸色?她是主你是仆,没什么好不忿的。投胎的时候注定好了的事情,怎么不乐意都没用。 想起自个前世的时候不信鬼神,如今却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锦甯自己还觉得有些别扭。可事实如此,容不得她辩驳,也只能认了。 孙慧茹刚给几个仆妇吩咐完事情,锦甯进了屋子。孙氏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跟来了,笑着请她坐了,叫那几个下人退了下去,才笑盈盈的道:“不在前头陪着娘亲,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锦甯却莞颜道:“正好想起些事情要同二嫂说,就寻了借口过来。一会嫂嫂可别再娘跟前泄了我的底。” 虽是带着笑说的,口气却很郑重,孙慧茹一怔,又猜不透她话里的意思:“妹妹有什么紧要事要同我说?你但说无妨。” 锦甯没有当即开口,只是瞥了她屋里的下人两眼。孙慧茹会意,便将下人都挥退了,只留了一个陪嫁丫鬟在一边:“燕如是从小跟我一块儿长大的,情同姐妹。” 锦甯知道她的意思是这个叫燕如的丫鬟是可以信任的,不禁看了她两眼。燕如长得寻常,并不出彩,其实她的五官都很好,只是面相怎么看怎么老实。只是一双眸子却波光溢彩的,可见并不是个真木讷的人。能得孙慧茹如此信任,也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丫鬟。 她笑了笑,对情同姐妹这样的话并不以为然。主子始终是主子,感情再怎么好,地位也不对等,姐妹可不是随意就能做的。“那就劳烦燕如姑娘给我们倒壶茶水来。” 燕如自然不是个笨的,虽然自家小姐信任她,可旁人却不一定那样想。当即也就笑着应了,走了出去。 孙慧茹正狐疑着,就见锦甯忽然摸出一只只瓷瓶来,一字排开摆在桌上,胖乎乎的瓶身很是喜人。每个瓶子看似都差不多,可仔细观察又有细微的不同,更是香气四溢。便是不用刻意靠近,就能闻见一股子淡淡的药味,不很浓烈,却很是好闻。 药味哪有好闻的?她不禁笑自己想的多了,好奇问道:“这些是什么?” “这些个都是治外伤的,前三个是清理伤口用的,后面几个是结痂后除疤用的。”锦甯也不瞒她,这些都是她自己配得玩意,效果也不错。人嘛,难免偶尔有个磕磕碰碰的,尤其是女儿家,若是落了疤痕便不好了。她折腾这些,本只是个以防万一,没想到却是蓝锦华这个大小伙子先用上了。“未必能全部消除,但总能好些。” 孙慧茹怔怔的看着她,想起锦奇那时要换衣裳,还特意支走了屋里的丫鬟们。都说他们两人是双胞胎长得像,原本她还不觉得,如今突然发觉这兄妹两个,有时候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锦甯瞧见了,以为她疑惑自己怎么知道的,笑了笑,解释道:“二哥行动间总有些停滞,以前他不这样的。”她虽不善长打斗,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上战场没有不受伤的,只怕新伤老伤都有。二哥能哄得住娘亲,却骗不过我。嫂嫂别见怪,我拿这些,本没指望派上用场,只是习惯备在身上……你知道,咱们也难免有个磕碰什么的。” 只是怕磕碰了能准备的这么齐全?孙慧茹不是三岁孩子,自然不会信她的托词。她特意避开王氏寻了来,只怕也是个相瞒的意思。不由松了口气,又想起锦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鼻尖不禁一酸。先前一直忍着,也不敢叫人瞧出来,只好让自己不要想。可这难受却一直憋在心里,这会儿锦甯挑明了说,就又勾了出来,眼眶瞬时就湿了:“妹妹不知道……方才在屋里,相公他不叫我看的。是我非要看才晓得……有的口子还渗着血水呢” 若非如此,u看书wwuuanshu.co只怕锦奇也不会穿着铠甲就回来了。一路上又不用打仗,犯得着穿着这么厚重的铠甲么?想来,只是为了掩盖自个身上伤口溢出的血腥味罢了。 孙慧茹抹了抹眼眶,涩涩的道:“我也不敢叫大夫,相公他不想让娘担心……只匆匆的拿了些金疮药包扎。” “嫂嫂莫哭了,仔细眼睛。”锦甯见她都快泣不成声了,连忙安抚道:“都是我的不是,惹的你伤心难过……只是这事还是得瞒着。娘亲本就不乐意二哥上战场,若是晓得他受了这么些罪,只怕也要难受。一会嫂嫂哭红了眼,到娘亲跟前就不好说了。” 孙慧茹听了她这么说,好不容易才止了泪,又指着桌上的瓶瓶罐罐问道:“这些个怎么用,妹妹还是说仔细些,到时候我好给相公上药。”却是一脸认真的模样。 二嫂待二哥是真心的好。 锦甯点了点头,慢慢一样样的说了,孙慧茹确认了两三遍,才不再问了,把这些瓶子都收了起来,藏在自己梳妆盒的暗格里。 “等用完了,我再送来。”她不好大张旗鼓的给,只好一小瓶一小瓶的带。 “麻烦妹妹了。” 姑嫂两个才说完没多久,那厢就听见了敲门声。 (其实……关于简介的问题,我觉得其实冬雪走的依然是种田路线……的言情小说。)。.。 三百六十.齐聚 却是燕如拿了茶水回来,目不斜视:“二少奶奶,奴婢听府里老人说大姑奶奶不喜茶叶,便自作了主张跑了菊花茶。” 倒是个心细的丫头,姑嫂两个相视一笑,也不知道是为了那点小秘密而心照不宣,还是为了这个机灵丫鬟,锦甯额首道:“这个好,我就喝不惯那股子涩味。” 她倒也没多心,自个不喜欢茶叶水那是府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消问一声就得了,压根不必费心打听。 孙慧茹一听,不禁展颜乐了起来。锦甯看她笑的欢畅,有些纳闷,便问了一声。只听她答道:“我是想起母亲常说起,这府里最不爱挑挑拣拣的就是你……要我看,你这嘴是最刁最难伺候的才是。” 锦甯淡淡一笑,她其实真的不怎么挑,就是白水煮青菜,她都能就着下饭。当然她也没真的吃过那样的饭菜,两辈子都是千金小姐,吃用上面亏不了她。可是她知道自己可以,只是……既然有那个条件吃些好的,又为何要委屈自己的嘴? 穷有穷活法,富有富活法,出身的确很重要,既决定地位,又决定生活品质。可是有些人生来锦衣玉食,却未必比那吃糠噎菜的人过的快活。 锦甯对这一点是生有体会,所以她即使重生了,也并没有要委屈自己的意思。从小时候便变着法子从老爹蓝正杰那边挖燕窝的举动就可以看得出,这个丫头是多么的不肯将就。 重活一回,若是还不能让自己快活,那她真是白活了。 她要好好的生活,活得高贵自在,让别人眼红还没话说。 孙慧茹只是打趣,锦甯也不放在心上,却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便依言道:“说到吃的,我那里有个贪嘴的丫鬟今儿跟着来了,方才给我打发到厨下做糕点去了,说不准一会子吃晚饭二嫂还能吃上新式样的点心呢” “妹妹身边都是伶俐人。”孙慧茹不无羡慕的道。她也不是无的放矢,就拿做点心来说,她身边也有手艺好的厨娘,可人家不懂创新啊,老是那几样,吃多了也腻味。锦甯就不同了,没出嫁的时候,隔三差五的还能尝个新鲜让身边的人偷个师什么的。这一嫁,可都便宜了靖王府那边了。 “我这不是嘴刁么”锦甯笑起来。 是啊,她嘴刁下人就想着法子满足她的挑剔。可自己也是千金小金,从小也是给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为啥她的下人就没这份本事?身边让她满意的,说到底也只有燕如一个。可这丫头虽然伶俐,到底不是什么都会的,还能逼着她让她十项全能不成? 这是为啥呢? 孙慧茹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羡慕人家的好不如好好跟锦甯学学,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不过她一时也不好意思开口,只是道:“妹妹是命好” 她兴许还真是个好命,锦甯想起阎王说过这个身子的原身是“贵不可言”的命格,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怪那小鬼投胎的太快,没法子享受这份福气,倒是便宜了她。不过她却不想真的做什么“贵不可言”的vip人氏,只想安安生生的当那富贵闲人,做做闲云野鹤,捎带上阿常,就更完满了。 “瞧二嫂说的。”锦甯抬眼笑了笑:“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一会娘该起疑心了。” 孙慧茹笑着起身送她,看她远了,又吩咐身旁的人不准说大姑奶奶今儿来过她院子里。好在锦甯是避着人来的,见着的人也不多,仔细叮咛那几个嘴上把门也容易。 她自个又略坐了片刻,才去了正屋里。一到地儿,就听见王氏欢愉的笑声,想来锦奇回来真的令她很高兴。孙慧茹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自个的脸颊,她其实也真的很高兴。 正午饭点的时候,蓝正杰和锦华踏进屋里就看见一屋子里都是人,他们是得了消息的,自然不吃惊看到锦奇,只是心里面多少也很兴奋。不过人家是读书人,就是激动也多半都藏在心里。等锦奇给他们两个见了礼,蓝正杰和锦华才问了几句。听着是关心战事,其实多半还是在拐弯抹角的问他有没有伤着碰着。 锦奇把胸脯拍得当当响:“小爷从小练武的,那帮子蟊贼哪里是小爷的对手” 蓝正杰瞪了儿子一眼,锦华更干脆,伸手一巴拍在他脑门上:“你是谁家的小爷?” 锦奇讪讪的模样逗笑了众人。 锦睿下了学回来,瞅见锦奇顿时哇哇大叫着扑了上去。锦奇一把把锦睿抓了起来,逗着他玩了好一会,看的孙慧茹心惊肉跳的,生怕他伤口再裂开。王氏一直看着二儿子和小儿子,只觉得锦奇并无勉强,心里就更放心妥帖了。 还是锦甯开口喊了锦睿,小猴子才从哥哥身上爬了下来,乖乖站在她面前立正。 锦甯方才就发觉了,才进门的时候锦睿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手上的书随意的就给甩到一边,脸色是看见锦奇之后才好了些。可别是产生了厌学的情绪了。蓝正杰靠着科举出头,对书本很是爱惜,哪怕锦奇这个不爱念书的,都不敢如此拿书本出气。 说来也怪,锦曦这个从小受她管教的丫头不怕她,锦睿她没怎么多管,小样儿在她面前却老老实实的。 却不知道,锦曦在他小时候老拿她吓唬锦睿,还拿自个当例子来说,把个小孩儿咋胡的一愣一愣的,再加上他和锦甯年纪差的有些大,她拿着孩子当小辈看,虽然不摆谱,却很少说笑,倒是跟王氏有的一拼,形象从此在小东西心里定了型。 “睿儿,今儿学了什么?”锦甯笑眯眯的拿了身边碟子里的糖角给他,问声问道。 听听那口气,可不就跟王氏问话的时候差不离? 锦睿乖乖的拿了吃的,也不敢往嘴里塞,偷偷瞥了她一眼,老老实实的道:“先生昨儿教了《上学》篇,睿儿没背好,害小林子挨了罚了。今儿教得《中礼》。” 还真是乖巧的太不像话了,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 王氏肩头一阵耸动,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为何没背好?”锦甯皱了皱眉头,锦睿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又听她道:“既然你知道错了,也就罢了,今儿好好背书,知道么?” “我知道了大姐姐,先生把小林子都打哭鼻子了,我下回不会害他。”锦睿信誓旦旦的道。 还不错,知道知错就改,小林子是配给他的小厮,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不同一般。看他受罚,这小东西只怕心里也难受。锦甯摸了摸他的头,又拿了一个糖角给他:“这个给小林子送去,吃了就不疼了。” 锦睿眼睛一亮:“真的?” 锦甯笑着点了点头。 小孩子果然好骗,急匆匆的拿了糖角冲了出去,等回来时,脸上的不高兴明显淡了不少,高兴的跟锦甯道:“大姐姐,小林子真的不疼了,睿儿把自己的那个也给他留下了。” “睿儿好乖。”锦甯摸了摸他的头,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还是笑容更可人疼。“下回背好了书,小林子也不受罚,就叫娘赏你们一人一个糖角子。” “你这丫头,自己惯着他还拿我作筏子。”王氏听了,不禁好笑。 锦甯耸肩,拍了拍锦睿的小肩膀:“自己管娘要去,要是娘不给,大姐姐也没法了。” 锦睿嗷嗷叫着冲王氏扑了过去。 王氏被锦睿逗的开会,许下了许多不平等条约,笑的嘴都何不拢。 蓝正杰心里暗自叹息,妻子这两年可不容易,多久没看到她这样畅快的笑过了。却不知道他自己也是一样心里一松,成日皱着的眉头也抚平了不少。 稍晚些,等用过中饭,锦绣和她夫婿也进了门。 一家人难得齐聚一堂,固国公府里一时热闹了许多。 下午锦奇自告奋勇送的锦甯出门,两个孩子感情好,王氏他们没多想。 “甯儿,今儿还好有你在帮着遮掩,不然只怕会露馅。”锦奇讨好的道。 锦甯白了他一眼:“我倒是不想帮你遮掩,就怕母亲担心……回头自己养好了,不然下回可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她说的出去可不是出门,uu看书 .uukshu 锦奇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眉眼又飞扬了起来:“说起来,妹妹你给的东西可真好使伸手扬出去一大片,那些人就跟待宰羔羊似的软绵绵的,我可是好几回都靠着你这些个东西才保住了小命……”警觉自己说漏了嘴,偷眼一看,锦甯的脸已经黑了。 顿时想逃。 锦甯哪里会给他机会,这小子横冲直撞习惯了,只怕上了战场也是一样。锦甯给他备那些东西,不过是有备无患,说不准关键时刻还能挽回他一条小命。不过现在看来,她还是给的多了,这小子只怕仗着有保障更加爱出头,否则也不会好几回身陷险境了。 忍住了暴打他一顿的心思,锦甯努力心平气和:“韩将军知道没有?” 锦奇顿时低头,不敢看她,更不敢回她。 锦甯哪里还有不明白? 罢了,不过是个十香软筋散的方子,给了也就给了。 恶狠狠的瞪着锦奇:“那别的东西呢?” 锦奇顿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那没有,我都自己用了……就是,就是韩将军有一次受了重伤,我偷偷喂了一颗,他应该不晓得。” 锦甯才松了口气,听见后半句,又是一阵怒火冲上了头:“都用了?蓝锦奇,你当那是烂白菜叶子瞎用啊” 锦奇顿时冲她讪笑不已。。.。 三百六十一.懊恼 这一次蓝锦奇确实立了大功,连韩将军都不得不承认,就这半大的毛头小子,若不是他,军中的将士只怕还要折损一小半。 一开始,许多在军中浸yin多年的军士都难免有些不服气这小子,觉得不过是靠家世。纨绔也该有个限度,纨绔到战场上来了,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呢?明面上不敢多说什么,暗地里没少给他小鞋穿。要不是有几个蓝老爷子的老部下护着,只怕还得被欺负的更惨。韩将军只拿眼看着,并不怎么插手。不管蓝家是想磨练蓝锦奇也好,是想让他混些军功也好,到了他手下,就该有个偏将的样子。 蓝锦奇的性子也怪,他从来不喜欢解释,也不为自己辩驳。穿小鞋就穿小鞋,因为不懂而出丑的事情犯的也不少——咱虽然兵书读得不少,但也只是纸上谈兵,谁还每个犯错的时候?倒也不觉得丢脸,反而跟旁人虚心请教。 就是这种态度,倒是让老兵油子们有些喜欢起这小子来。不骄不躁,也不爱拿身份压人,是个有担当的。不管他是不是纨绔,就冲着这,再为难下去就是他们的不是了。 于是乎,蓝锦奇跟在韩将军身边也真学了不少实用的东西。 后来战事吃紧,有几员大将陆陆续续都受了伤,虽说勉强还能应付,但总让偏将扛大旗也不是个事儿。这么焦灼着,兵士们也拖不起。 招了全军议事,大伙各出各得主意,总也不能统一。 蓝锦奇这愣小子便蹦了出来,想搞突袭。 好听点是突袭,难听点就是偷袭。大梁的军人们觉得自己是正义之师,哪里能干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反对的声音不少。 蓝锦奇一梗脖子,道兵不厌诈,你们不去,我去。 可把韩将军唬了一跳,以为这小孩是犯了倔脾气,连忙镇压了下去。 然而锦奇初出茅庐,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嘴上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小动作不断,三番五次的集结了自家的精兵,不声不响的偷摸搞了几次。 得胜归来,迎来的不是嘉奖,而是军棍伺候。这是军中,不是家里,兵行令止,哪里是你想干嘛就干嘛的?该罚的就得罚。 皮开肉绽的躺了好几天,这还是有心人偷偷放水了的。锦奇心里那个郁闷呐,可是也没办法,谁叫你不听话了?不听话的孩子就是欠教育。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挂彩不是因为敌人,而是被自己人打得。 不过锦奇是个很想的开的娃,他知道是自己的错,可就是死性不改,气得韩将军跳脚。后头大伙见他们小打小闹的突袭竟似真有了效果,便慢慢开始松动。 锦奇也从背地里转到了明面上。 也有人嫉妒,不管是背后偷袭还是正面交锋,这小子却总能反败为胜。这么一个小不点,挣的军功不比一个老道的小将少,羡煞不少想要挣军功搏出位的人。 您说您家世已经如此显赫了,还跟他们这些搏命挣前途的人争个什么劲? 锦奇的名头渐露锋芒,对方也知晓了大梁这边有这么一个不怕死的小偏将。从一点点的增强兵力试探,到后边直接安排大将应对,都没能讨了好,还折损了几员名将。 当然,锦奇也没能全身而退,好几次都身陷险境,要不是有妹妹的药粉,只怕小命真的要交代在戍边了。 这情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就能抗住几个大将了,还要他们这些人跟来干嘛?不仅是自己人奇怪,敌将更是纳闷。 怎么打的好好的,眼看就把那小崽子拿下了,却忽然浑身没力,一个眼花就成了阶下囚了呢? 后头锦奇交代了自己的小秘密,众人也就只能叹息了。 谁让他有个好妹妹? 蓝家果然是该显赫的,就那么一个京畿中毁誉参半的蓝大小姐,竟然也深藏不漏。 可就算身怀奇药,韩大将军也不敢真让这愣头愣脑的小子当那先锋,保不准那一天药粉就用光了呢?要是蓝锦奇真的出了个什么事,他如何向蓝老爷子交代? 锦奇越来越得韩将军看重,却是在韩将军受伤之后的事情。 那一次,还真是险象环生。韩将军身受重伤,是锦奇冒险给抢了回来,自己也受了伤。韩大将军知道自己的伤势,那可是致命伤,就军中那点伤药,能救回来简直是奇迹。 问了自己的亲信,得知在军医都摇头的那天夜里,锦奇偷偷来过一次大帐,而第二天,他明显就感觉自己好多了。虽然依旧体虚无力,可是精气神好了很多。 韩将军当下就明白了,蓝锦奇这狗孩子没说实话,只怕身上藏着不少好东西。 不过他可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好歹人还是救了他一命。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哪里能去谋算一个孩子的东西?而且他觉得,这样的好东西,只怕蓝家能给蓝锦奇备上一两丸就不错了,为救自己他已经用了一颗,哪里还敢替他宣扬? 却不知道,蓝锦奇这小子,压根就拿它当糖丸吃。但凡受了点伤,就往嘴里塞一颗,好得快不说,自家感觉还挺好吃的…… 黑线瀑布汗……也难怪横眉竖目的瞪他。 韩将军是觉得自己欠了蓝锦奇一条命,又觉得这真是个可造之材,自然也就慢慢看重起来。本想安排他做个小将看看,没想到被一口回绝。小家伙在战场上东游西窜的打起了游击,闹得东盛那边心浮气躁的。 他就越发看锦奇顺眼了。 虽然突发奇想,虽然不够光明磊落。但是就像小家伙说的那样,兵不厌诈。保守打法固然光明正大固然稳扎稳打了,可终究是慢了些。 慢一天两天,不是什么问题。一个月两个月,战场上得多死多少人? 也难怪后来韩将军的请功折子里,锦奇占了那么大的比例。 锦甯虽然生气,却也庆幸这些东西真的能派上用场。药粉她倒是不怕,大不了将这方子交给宸帝,只要他做好保密工作,说不定对大梁而言还真是件好东西……至于他国人怎么想,她管不着也不想去管。但九清玉露丸,却不该面世的。 起先给锦奇那么多得时候她就有些后悔,生怕给有心人得了去。如今知道通给这小子当糖吃了,她也安了一大半的心。心里也道锦奇真是运气,要不是小时候自己给他渡过先天鬼气,只怕这么多九清玉露丸早把他的小身板给撑爆了。 这可真是救命的东西…… 韩大将军就是只得了那一颗,以后也会受益无穷。他本就是武人,身体壮实,日后更是不怕小毛小病的侵袭,长命百岁不难。 就当她替韩姨孝顺她爹了。 又问道:“还剩下多少?” 锦奇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道:“也就那么三四颗了……” 锦甯挑挑眉,一本正经的板着脸:“到底是多少?” 从前没发现,原来他妹妹发起火来,跟妹夫竟然还有几分像。锦奇这时候还有闲心观察她。 锦奇掏出一只蓝色的小瓷瓶来,倒出来数了数才道:“七颗。”又一把捂了回去,警惕的道:“可不许要回去了。” “给我一颗,那六颗你收着。”锦甯瞪他,她是那种小气的人么?给了他的东西,她自然不会往回要:“那一颗我有用,剩下的你收着,只有那么多了。” 锦奇只当她生气不肯跟,忙陪着笑脸唤了好几声“好妹妹”。 “二哥,”锦甯叹了口气:“这不是寻常之物,是韩真子……道长临走的时候给我的,极是珍贵。我这回是担心你,才全给了你,谁晓得你竟然这样胡乱就用了。”又把这药丸的具体用处说与他听。 锦甯从不是小气之人,她也不爱信口胡说,锦奇当即就信了。 这样神奇的东西,妹妹都给了他…… 顿时一脸懊恼,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却一点没怪锦甯没说清楚的意思。看书 wwukansh 锦甯心中一暖,见他如此,心里也有些不舍。到底是自家哥哥,用了也就用了:“以后省着些用就是了……” 省着些?哪里还敢用? 也不收着了,递给锦甯道:“妹妹你都拿回去吧,左右我也用不上了。” “你是我哥,给你了就是给你了,我可不会要回来,你只分我一颗就是。”锦甯摇头道。 锦奇见她坚持,只能再次收好,这次却小心翼翼的藏入怀中,不再那么随意了。 他吃了许多,也知道是好东西,却并不那么看重,这回知道了,自然就宝贝起来了。 锦甯看的失笑。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她道。 “哎。”锦奇目送着靖王府的马车载着妹妹远去。 心里一阵阵的犯疼。 这是他妹妹,他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妹妹。 哪怕知道他们不是双胞胎,他也一直装作不知道。 她永远是他的妹妹,也只能是他的妹妹。 锦奇鼻子一酸,仰头望天。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锦奇回府第三日,圣旨下来,宸帝擢封锦奇为正二品荣锦侯,世袭罔替。 朝野震动。。.。 三百六十二.冷战 荣锦侯……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他配么? 不只是朝臣们质疑,就连武郡侯府固国公府里的人心中都有如此自问。 蓝大伯和蓝三叔都嫉妒的要封了,他们亲兄弟如此争锋较劲是为了什么,还不就为了日后蓝浩文……没了之后那个位置。本来这位置是没有二房的份的,庶子成了嫡子又如何,在他们爹眼里始终都是庶子。许氏的身份高了又如何,没有娘家做依靠,不过是爹给她几分颜面的事情。老爷子把人拎了出去单过,过继给没有血缘的二叔,他们兄弟也松了口气。母亲老是为这个夹在他们中间的老2分心,一心要给他难受,也不曾好好替他们兄弟谋算谋算。如今人走了,更是没了可能继承武郡侯府,总能心安了。 谁料到峰回路转,便宜二叔得了固国公府,瞧不起的庶子成了下一任的固国公世子,将来无论他们哪个当了侯爷,都要矮上他一头,正一品和从一品能一样吗?这也就罢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当初人家走的时候他们心里不也暗自欢喜着?左右差不离多少,难不成他还能在自家兄弟面前摆固国公爷的谱? 这么阿q精神的自我安慰着,两兄弟继续内斗,不至于老死不相来往,但妯娌关系铁定好不了,谁都不想被谁压一头,武郡侯只能有一个。 这么些年过去了,老头子举棋不定也就罢了,皇上似乎也热衷于看戏,无论人家怎么表现也总是淡淡的敷衍过去。人家的理由也很正式,你们爹还没发话呢,他这个“外人”怎好越俎代庖?丫丫个呸的外人,固国公世子您都能一锤定音了。 再听到小毛孩子蓝锦奇出去外头溜了一圈,回来就得了个荣锦侯,两兄弟出离愤怒了。 这算个什么事啊当了这么多年大将打了这许多仗,老三在外头守了那些年的戍边,这不才回来歇一觉打了个盹,就让旁人捡了便宜去。早知道就不回来,在戍边严防死守的蹲点,荣锦侯就是他们家的了。 虽然只是正二品,但一门两侯爷,兄弟两各得其所,也省的争来争去,岂不完满? 可这天下事就是如此,想要的得不到,压根没惦记过的,荣宠加身还摸不着头脑。 这到底是为了神马? 不说蓝家两兄弟心里憋屈,蓝锦甯也再那儿纳闷着,挥退报信的固国公府家人,回屋瞅见一本正经假寐的自家相公,伸手就是一爪子:“宸帝脑袋发昏了?” “甯儿慎言。”阿常揪住她不安分的爪子,白嫩嫩的越发有手感了,不由摸了两把,动作猥亵面容却十分严肃:“非议皇上可是大罪。” 罪你个头锦甯抽回手翻了个大白眼,啧啧,这丫头是越来越没有仪态了。其实也不能怪她,主要还是养的太好了。陈氏宽待着韩氏宠着,固国公府那边惦记着,什么糟心事都到不了她头上,要不是体质问题,只怕早就心宽体胖了。 最主要还是阿常太纵容,要星星不带给月亮的,疼着护着,这位脾气自然也就大了。 可是阿常乐意,就喜欢看她使性子发脾气,闷在心里多不好?从前这位不就是因为凡事都憋在心里才吐的血么?还是这样好,左右是有分寸的人,在外头乖的就像家猫,在屋里,恢复野猫性子撒撒野才深的他心。 他就是爱她痴性耍赖躲懒傲娇的模样,这不是犯贱么? 锦甯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圆凳上,看的阿常都替她的屁股觉得疼,可她仿佛毫无感觉,兀自拖着下巴自言自语:“到底是有些过了……我二哥这就成了侯爷了,感觉老了不少似的……臭木头脸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阿常无辜的眨眨眼,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都是她自说自话好不好?双手举过头顶以示清白:“我可没有半点阴谋。” 那厢马上一个眼刀甩过来:“我是说皇上。” 阿常心里暗自腹诽,这位只怕还不知道自己给了宸帝多少好处吧?不说那晚稻,也不提那即将被惦记上的药剂,单就她贡献出去那块玉佩,就足可以换回两座城池两个国公来。哪个皇帝不怕死,哪个皇帝不想长治久安?再给她是座城池宸帝也未必不肯。 可这丫头却仿佛占了人家多大便宜似的,老是觉得别人不怀好意。 当然,她只是不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觉得一码归一码,赏赐过了也就扯平了。可架不住她的礼太大,宸帝怕还不清,当皇帝的,只要不是昏君,就最怕欠人家东西。 一般对这种情况,有两种处理方法。一种是大赏特赏,一种是杀了那人以解后顾之忧。 后者……其实宸帝不是没想过,但是人家没给他机会。蓝老爷子就是个天然屏障,翻越起来可能要费一番功夫。当然也不是没法子,只不过她没嫁人前可没这么大胆的随便给皇帝送东西,嫁人之后,什么事又扯上自己的弟弟和永不能像认的儿子。 悲催的皇帝只能拿钱还债。 好在债多不愁,当皇帝的什么不多就是权利最够。银子是不能大把洒出去的,那归国库所有,就是他想动用还得向臣子们说道说道。所以赏赐是有,总觉得不够,只好封了。 蓝锦甯还能封什么?难不成真给她弄个护国夫人当当?宸帝还是要面子的,只好惠及家人。 阿常在那解说了半天,锦甯觉得很有道理,心里倒是平衡了,只是,总觉的不太对。 为什么是蓝锦奇?别跟她说军功,那点子军功还不够老爷子的一根脚趾头给力。 想不通想不明白,蓝锦甯头疼,抱着脑袋可怜兮兮的依偎进阿常怀里:“我觉得你肯定知道点什么,就是不同我说。” 阿常神秘的笑了笑,他对她是容易心软,可别忘了,他从前是块硬铁板啊 谁踹谁疼。 锦甯如今就处于一个非常脚疼的状态。 那么,就冷战吧 于是靖王府的下人们发现,总是同进同出的小两口似乎有些不对付。当然,这只是单方面的。但凡世子落脚的地方,世子妃总是扭头就走,就是不能走,也是撇过脸不搭理人,就算当着王爷和王妃的面也一样给脸子,一点面子都不留。 下人们心里暗自嘀咕,看来世子真的把好脾气的世子妃给惹毛了。 陈氏心里狐疑,拉着儿子劝道:“甯儿也不容易,你好好给她说说,不要惹她难过。” 她哪里难过了?阿常默默垂头,明明就装样装的很开心,再说,您老从前不是和她不对付么? 靖王爷难得召见了儿子,名义上的父子两在书房缩了一个下午,出来的时候,王爷脸都绿了。 没见过这么倔这么强的孩子,他说了半天这位愣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不,他貌似是说了的。 他说:“好”。 王爷很抓狂,阿常没事人儿一般回屋了。 韩侧妃揪了蓝锦甯到屋里头,难得大方的把儿子扔给奶娘玩去了。面色凝重的把人统统赶了出去,阖上门就一脸兴奋的看她:“他养外室了?” 出门时,绿着脸的是蓝锦甯。 等到两人在廊下撞上了,蓝锦甯两眼视若无睹,返身而走。 阿常一把捞着她,讨好的笑笑:“甯儿,咱们屋子在那边,你走错了。” 世子妃不搭理,一扭头看了一眼,优雅的转过身,高傲的抬着下巴,慢吞吞的走过。 世子爷跟条小哈巴狗似的跟在后头。 跌碎了一地的眼珠子。 且不说锦甯如何新鲜有趣的与阿常闹别扭,圣旨已经下达,上意无可更改,荣锦侯蓝二小爷新鲜出炉。 赤luo裸的招人嫉恨啊 木已成舟,uu看书.uuanshuco 老爷子破罐子破摔,咱要大摆筵席他老人家金口一开,王氏自然没有反驳的余地,铺张浪费的摆了三天流水桌。 来来来,门外的乞儿,咱们家二少爷当了荣锦侯啦,咱们哥俩来喝一杯? 这是吃多了酒的大少爷的贴身小厮小竹儿。 还不及拉着那乞儿称兄道弟,一抱着孩子的妇人伸手揪了他的耳朵,横眉竖目的怒道:“蓝小竹,谁是你兄弟?” “我不叫懒小猪,我叫懒猪……”小竹儿大舌头反驳道,却引人发笑。等看清来人,顿时酒醒了三分,红脸褪了三分白,讪讪然道:“娘,娘,轻点……哎哟喂,我这不是高兴么?娘,我的亲娘……耳朵要掉了” “我是你后妈”如宝正气凛然的挑眉,把怀里不停扭动的小屁孩往他怀里一塞:“给你弟弟换尿布去” 怀里的小孩儿忽然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母子俩就知道欺压他这个可怜的无依无靠的拖油瓶,小竹儿欲哭无泪的去了。 眸子里却闪着温馨的笑意。 如宝看着拖油瓶带着自家老儿子跑了,满意的露出一个笑容。带孩子?她还不如去伺候他们家大小姐呢 就算不在身边伺候了,大小姐还是惦记着她,这回回来,又给她带了许多新式样的菜色。。.。 三百六十四.让贤(2) 虹祁贵女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64.让贤(二)冬雪傲梅 虹祁贵女 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64.让贤(二) 终究,老爷子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看着唯真认真执拗的模样,手垂了下来。 “罢了,我也不听你胡扯那些个缘由,此事就依你吧”蓝老爷子好似霎时苍老了十来岁,原本容光焕发的脸也萎顿了不少。“你也起来吧,腿脚不好的人,别动不动就跪着。” 蓝唯真心里也不好受,他知道老爷子一直觉得欠了自己,可那是他心甘情愿的,并不只是为了他。他到固国公府这么多年了,人生的缺憾被填补的七七八八,虽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可那几个孩子,是真心拿他当祖父敬爱着的。 想起爬过自己膝头的锦甯,认真跟自己讨教为将之道的锦奇,娇声喊着自己爷爷的锦曦锦睿,这些个孩子,在他心里哪里还有什么血缘不血缘的差别? 看着老爷子的眼神,蓝唯真颤巍巍的从地上起了身,眼里前所未有的清明。 老爷子却直直的看向宸帝:“既如此,老臣也恳请皇上,也是时候让老臣好生过过那荣养的日子了……这固国公的名号,一并给了正杰那孩子吧” 本来还淡淡微笑着的宸帝顿时给惊着了,也顾不得方才这父子两自说自话不把他当外人冷落在一旁的小细节,瞪着蓝老爷子颤声道:“什么?” 开玩笑的吧?世子也就算了,毕竟是个进行式,虽然总有那么一天要袭爵,可大梁历朝历代,还从未听说过哪家国公爷侯爷还未过身便把爵位传给子孙后代的就是要荣养,也得把这大帽子顶到老死不是,万一原本还瞧着挺好的孩子突然不孝了呢?做惯了人上人,谁还乐意头上有个人压着? 蓝老爷子也不梗脖子不吼了,云淡风轻似的挥挥宽大的袖袍,重复了一遍:“请皇上恩准。” 这一家子是觉得他这个皇帝当的太轻松吧?宸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直跳,头上更是青筋直冒,只觉得心烦意乱的紧。鹰眸微凝,面色冷了下来:“若是朕不准呢?” 口气实在不大妙。 若是换个机灵会看颜色的,只怕这会已经跪下请罪了。可老爷子是那等人吗?再说他都一大把年纪了,这辈子什么事没干过,就是皇上,他都顶撞过三个,还是从祖到孙的一家子,可也从没给人道过谦认过错什么的,别说请罪了。 可是老爷子这会可不像先前,那么硬气的指着宸帝的鼻子骂了。 宸帝就眼看着刚硬了一辈子的蓝老爷子,佝偻了笔直的背脊,冲他行了君臣大礼,眼睛眉毛都皱在了一起,哭丧着老脸道:“皇上,你就当可怜可怜老臣,准了吧,啊?” 这感觉,很新鲜,也很煎熬。 强者的软弱,总是让人手足无措的。 宸帝心里的那簇小火苗给老爷子这么一示弱,给灭的丁点儿也不剩了。 第二日的朝会,火药味十足。数十名御史联名弹劾蓝老爷子,言辞之激烈,连对这倔老头那点子敬畏都顾不得了。 什么“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什么“居心叵测,狼子野心”,什么“冒犯龙颜,罪该处死”。 笔直站在朝堂上的蓝老爷子却置若罔闻,一如往常一样挺拔如松,雷打不动。 宸帝的眼角抽了抽,心说,蓝老爷子,您这回可是捅破了天了。 唇边却压着笑意。 他抬手将众御史的折子丢了回去,下了一道让众人都昏昏沉沉的圣旨。 霎时间,针落可闻。 不过几日,圣旨再次传到了固国公府。 接完圣旨,老爷子和蓝唯真两个老人,轻松的对视了一眼,先后拍了拍呆若木鸡的蓝正杰的肩膀:“正杰啊,好好干,别辜负了皇上的期许。”便相携而去。 “爷爷,父亲,这……这怎么使得?”蓝正杰都快哭了,可他的疑问根本留不下两个老人的脚步。 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这就成国公了?怕是史上最年轻的国公爷了吧?可是,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这顶沉甸甸的大帽子就到了自己身上,他这小身板……能抗的起吗? 是真的觉得太有压力。 自家事自家知,他从来不是什么多有才华多有魄力的人。这辈子能走到户部尚书这个份上,就已经到头了,再想有所进益,太难太难。好好的干上几十年,伺候着二老养老,到时候再把固国公府传给儿子——不是他自夸,他家那几个小子,哪一都比他强。 仕途走的这般顺利,原本就是超乎预料的事情。当年他刚坐到侍郎那个位置的时候,觉得对他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大哥三弟那两个,还是正经八百的嫡子呢,一步步打拼上来,也就跟他混个同品级。虽说文武不能相提并论,但在这官大官小上,还真是不相上下的。 那时候,他就想给姨娘争口气,争个脸面。他做到了,也觉得开心宽慰,也不指望再上进什么的。姨娘成了二娘,可以张口喊母亲的时候,他真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金氏欺压了他们母子那么些年,可算扬眉吐气了。虽然还要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但他们再也不是任她随意踩踏的姨娘和庶子了。 后来发生的一切,于他而言,完全像是一场梦境。 锦甯莫名其妙的得了老爷子的喜欢,哦,那个时候她还只是蓝甯,一个不起眼的小庶女。自己都没怎么关心过这个孩子,要不是她受了伤,又饿醒了自己爬起来找食吃,他大概也不会注意到她——那个可怜兮兮被下人欺负的小娃娃,多像他小的时候,他疼爱她,就仿佛弥补了当年的自己。 老爷子做主将锦甯的身世抹除,叫她顺顺当当的做了嫡女,王氏心宽的接受了,也对她很是疼爱,他很欣慰,又有些感慨,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小甯儿也很懂事,卖力的讨好老爷子,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么一个小娃娃,为啥独独跟老爷子亲?老爷子那个性,府里人人都敬着怕着,奶娃娃被他吼一嗓子,都要哭好几个时辰。可这丫头就是笑呵呵的,仿佛无知无觉,没心没肺的叫人心疼。 老爷子说,甯儿对了他的胃口。连带的,连他这个从没在老爷子跟前露过几回脸的孙子,都得了许多的好颜色。 好像一切都是从当初那个小丫头的笑脸开始改变的。 所以,他很疼爱锦甯。他从不以为,自己能凭自己的努力得到老爷子的认同——老爷子一向不喜欢文弱书生的。 再后来,他也就习惯了。 甯儿在家里受宠,在宫里受宠。她的身份开始远超兄弟姐妹,可她还是笑着,淡淡的,仿佛那一切都不存在似的,小心翼翼的讨好老爷子,讨好王氏,讨好……他。 那个孩子,也许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吧? 他这个父亲,当的还真是……失败透顶。 同样被这个消息震惊到的王氏却蓝正杰率先清醒过来,看着丈夫发呆的模样,不禁暗自焦急。他们夫妻多年,若说彼此之间不了解,那还真是可笑之极。蓝正杰是什么性子,又再想些什么,她大约也能猜个五六分。然她却并不知道,蓝正杰素来呆板的脑瓜里,却分析起自己已经出嫁的女儿。 于王氏而言,这个消息对她是又惊又喜的。虽然早就明白丈夫会当固国公,可那或许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这咋然而来的惊喜,实在让她有些消化不良。 可她还是高兴的,这世上妻以夫贵,夫显贵则妻荣华,夫没落则妻泥沼。 夫荣才能妻贵。 身为前太傅嫡女,她自有她的骄傲。凭什么要伏小做低看别人脸色过活,从前那是不得已,如今并往后,再也不会了。 她已经是国公夫人了。 本来,前几日,她刚刚成了一位新贵侯爷的母亲,那时锦甯还打趣她:“母亲可要听旁人唤一声老夫人了。”她只笑着不做声。 侯爷的母亲啊,多么的贵不可言,可与这相比,高下立现。 皇家筵席,uu看书knsu 她可以和有身份的皇妃们一桌而坐倚栏谈笑,而不是和一堆一品二品的夫人们应酬客套各怀鬼胎。命妇朝见,她可以清早请见,不用按着顺序在宫里坐冷板凳,眼巴巴的等着。就是公主宫妃见了她,也得好声好气的先行礼,唤一声“国公夫人”。 想想就觉得暗爽。 瞧着丈夫的面色,总觉得他是想起了什么。 心思微微流转,王氏凝眸而笑,明日,她想安排轿子正大光明的把婆婆接来,小住几日。 武郡侯府,如今,又算得什么? “相公。”她轻扯了扯蓝正杰的衣袍,直到他转过眼来看她,才道:“把圣旨收好吧,老爷子和爹爹这样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我明白。”蓝正杰冲她笑了笑,又收敛了:“只是觉得受之有愧,待我歇歇就好。” 王氏却叹道:“这世上自有因果……夫君又何必因此困扰?” 蓝正杰猛然一怔。 他的确是困扰了,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他这是……自卑。 因为从前。 沉默了一会,他终究还是独自离去了。 王氏也不在意,端着温和的笑容,安排下人们再次准备筵席。 夫君终究会想通的。 这可是比锦奇那回还要大的事儿,她得好好准备准备。朝堂上只怕会有好一阵议论纷纷吧……只是,朝堂上的事,与她这个妇道人家又有何关? 圣旨已下,金印已发,煮熟的鸭子,想飞,也得看它有没有翅膀不是?。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六十五.让贤(3) 虹祁贵女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65.让贤(三)冬雪傲梅 虹祁贵女 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65.让贤(三) 无论外人怎么非议怎么不服气,做子女的总是为父亲感到高兴的。 天还没黑透,屋子里就点了油灯,锦甯难得好心情的做起了女红,看的一旁读游记的阿常一脸惊异:“原来你还会针线活,怎么也不帮我做件衣裳?” 锦甯闻言抬头看了看他,并无不悦的样子,貌似只是随口一问,便笑道:“你哪件衣裳我没经过手?就是你身上这件袍子,边尾就是我收的,只是不全是我做的罢了。” 他都不知道,阿常一愣,又抛开了去,他从来不注意这些细节,也从没想过让锦甯亲自动手什么的,倒不是不在乎他的心意,只是习惯了。或许他是忽略的有些过头了,不禁有些抱歉的道:“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还当都是绣娘做的。” “又不是特意做的,有什么可说的?难道这点事我还拿来表功不成。”她可不是爱献殷勤的小女孩儿,锦甯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绣花。她今儿绣的是一只翱翔于天际的雄鹰,藏青的底子上用黑色的线并不显眼,一眼望过去还觉得仿佛什么都没有似的,只是仔细瞧了,那鹰头已经若隐若现了。 阿常一瞧就知道是给她那个便宜爹做的,这颜色这图样,可不得国公爷才穿得? “白日里再做吧,仔细伤了眼睛。”他笑了笑道。 锦甯想了想:“也好。”便将针线衣服都收了起来,倒不是真怕伤眼睛,她如今这视力,就是黑暗中也一样能绣花,只是阿常也是一片关心之意,当然就笑纳了。左右不过是件家常衣服,又不着急穿,自然也不用太着急。 只是也没什么旁的事做,古代就是这一点不好,一到晚上就没什么合适的娱乐活动。男人们还能找到点乐子,逛个花楼喝着小酒听个小曲什么的,倒也逍遥惬意。而女子显然局限了许多,不是不可以出门,但也总不能见天的一道晚上就往外头跑,人家不觉得你是有什么问题才怪了。这时辰,除了青楼女子,哪怕就是平头百姓家的儿女,也早早关起门来歇着了。 更别提她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贵女。 凑到阿常身旁看了两眼,却是她先前读过的一本,讲的是域外风情。便笑起来:“这古人写书倒是很有意思的,见了个风景要作诗,看到什么风土名情就要点评一番。” “还成吧,不是见你常常看这些,以为你喜欢呢”阿常其实也看的很无趣,虽然文采不错,可话里话外总带着股睥睨天下的味道。见了风气开放一些的,就觉得人家是域外之民,未开化,没有礼数也太过奔放。见了闭锁一些的,又说人家太过迂腐,食古不化。其实吧,这一个国家总有一个国家的风情,你要论起高下来,还真不好说。 “就是打发打发时间的。”锦甯笑了笑,这不是闲的么?虽说还要抽出时间打坐练功,可多半都要趁人不再的时候,一天能有两三个时辰就已经不错了。成了亲之后还好些,从前能用来修炼的时候更少,每天不看书还能做什么?左右她是出了名的肖父,自有聪明好读,这样反而更符合一些。 阿常道:“有空看游记,不如多瞧瞧《地理图志》,也给咱们以后选个去处,不至于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 锦甯抿了抿嘴,这时代的地理图志有什么好看的?图画模糊,叙述不清,只有自己看过怕是才能有决定,到时候还不是一样要到处转转?看看游记,就算有偏颇,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一些旁的来。就算他们以后要隐居,难道还真的能隐居道荒无人烟的地方去? 不过自打阿常上回说了,离开的事情要抓紧之后,锦甯还真上了心。雁乐倒真是个好地方,虽然繁华却也偏僻。可偏偏那是她的属地,只怕想过清静日子有些难。 算来算去,大梁能躲人的,不是犄角旮旯就是人烟稀少的高原地带。 锦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阿常奇怪的瞅瞅她:“为何要躲?大可光明正大的离开。” “可……母妃能答应让你走?还有我爹娘。” “若是我们是逼不得已离开的呢?”阿常的嘴角翘了起来:“比如皇上下旨什么的。” 倒也有哪个可能,可是宸帝会干吗?锦甯点点头又摇摇头,觉得有些迷糊。不过她素来如此,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愿去想,也就揭过了这个话题:“……老爷子也不晓得抽什么风,竟跑到皇宫里去撒野。皇上也是的,跟个老人家计较个什么劲。” 这事不好说。阿常摇了摇头,多半是君臣间斗法罢了,又或者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主要这两年固国公府风头太健,宸帝心里多有顾忌。老爷子是三朝元老,又军功彪炳,一句话顶上旁人说上百句千句,就算错了,大多数人也不会觉得是他的错。固国公听起来只是一个养老的爵位,实际上呢?有重大事件的时候,老爷子还是有话语权的。更别提他手里的军权和固国公府那些明里暗里的护卫了。 老爷子这么一交权,感觉还是在蓝家人手里,可这区别可大了去了。蓝正杰是什么人?六部尚书,从小到大从的文,对军政一窍不通。那些人在他手里和在老爷子手里,可是两回事。 说的难听些,宸帝这是当了子还要立牌坊,看似是老爷子冲撞了皇帝,他一怒之下夺了他的权,不知道有多少人心底暗自称快呢没见么,大伙卯足了劲的弹劾老爷子欺君罔上,却没有一个人说由蓝正杰来当固国公有多么不合时宜。老爷子建在,蓝唯真也活的好好的,怎么就能摊到他头上去? 一般人会觉得,老爷子得罪了皇帝,蓝唯真又不是蓝家血脉,落到蓝正杰头上可不是顺理成章的?可认真细算起来,如果宸帝真的恼了老爷子,大可夺了他固国公的名号就是,何必这样大费周章?结果固国公府依然是固国公府,只不过换了个人当罢了。 “老爷子要保固国公府,自然只能如此。”阿常笑起来:“不也是好事,从今往后你可是千里挑一的贵女了,国公之女,可比尚书之女地位崇高的多。” 莫非那个所谓的vip其实是这么回事?锦甯有些恍然大悟之感。 这时代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亲丈夫地位越高,她们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也从没听说过大梁历朝历代有那个女子凭着自己的能力谋得高位的。宫里的娘娘们,从皇后以下,不都是如此?就好似她那位便宜姑姑,若非出自侯门,又怎么能年纪轻轻就做了娴妃,后头又得封贵妃? 没背景的,到死也就是个嫔,哪怕再受宠爱,再得皇帝青眼,也只能干看着妃位眼馋。 “皇上要对固国公府下手?”听着阿常的意思,约莫是如此。锦甯心中不由一惊,急道。 “暂时还不至于,但如果老爷子不领会他的意思,那么日后就说不定了。”功高震主,向来是引人忌讳的,毕竟,这可是封建王朝。 “当皇帝的都是小心眼。”锦甯愤愤的道,半晌也就泄了气:“罢了,左右也没损失什么,还让我爹赚了个国公爷当当,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武郡侯府那边不知得气成什么样呢” 阿常呵呵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尖,u看书.uuknsu.cm 问道:“过几日咱们去国公府道贺,你这衣裳还得赶一赶。” 锦甯听了,歪着脑袋看他,忽然笑起来道:“改日我也给你做一件,红色的,用同色的线绣上彼岸花,可好?” 阿常蓦然一怔,半晌才道:“怎么突然想起来绣那个?” 锦甯不以为意的道:“我从前远远的见过,那花红得极好看,绚烂却不妖冶。虽只远远的看了两眼,却仿佛刻在心上似的……对了,我梦里也见过的,一大片的红灿灿,映的漫天的红,漂亮到了极致。” 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叶子,瞧着底下光秃秃的,十分可怜。” 阿常道:“彼岸花……本就如此。花生叶落,花落叶生。你若是喜欢,在府里中些倒也无妨。” 锦甯惊异道:“那花在这儿也能种?” “自然是能种的。”阿常笑道:“难不成你还以为只地府里有?” 锦甯认真的点了点头:“难道不是?” 阿常噎住,无奈的失笑:“可见你有多粗心了,就是你那一世,世间也是有这花的。只不过多了太多颜色,失了它的本味。” “还有别色的?”锦甯更加惊讶了。 惹得阿常不由瞪她,你真的是现代重生来的,保不准是个古代宅女? 锦甯无辜的眨眨眼,她从不爱花草,若不是在地府时只见过那一种,又在梦见了数次,只怕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还记得小时候在侯府“养病”那会子,她房里的花花草草可是被药汁浇死了许多。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六十六.王母寿宴 阿常果然没有食言的找来了彼岸花的种子,黑色的种子很细小,又有些纤长,和一般的花种倒也没什么差别。锦甯仔细问过了,这地方还没人种这个,佛教典籍中有所提及,多数人认为是不详之花,不过这时候还没有图画,多数人还不认得。 锦甯想着佛教本源出自域外,这种子多半是打域外得来的,只是阿常没有说,她也就不问了。说不准人家是通过某些特殊途径的来的呢? 种子的量不少,大约能有半斤,锦甯仔细想了想,把庄子上的李大个找了来。让他另外辟出一亩田地来,单种这花。这花在她和阿常眼中极其寻常,在一般人眼里,可就不同了。生长规律本就反常,再加上那血一般的红色,太过打眼。尤其在大户人家眼中,事有反常即为妖,哪能随便就种了?而庄子上都是她的人,只要事先说明白了,他们也不会多想,到时候种出来了,再一点点潜移默化就是。如今大梁所众的晚稻不就是如此? 李大个糊里糊涂的过来,却发觉只是为了一包新种子,不禁觉得主子有些小题大做。等锦甯跟他说明白了,才晓得其中的缘故。说起来倒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个新鲜物种,怕人家不习惯见了害怕。不过他如今已经习惯了,冬日都能种出新鲜蔬果来了,这养点花又算什么?当即拍着胸脯打了保票,保管叫锦甯来年能看到庄子上的彼岸花田。 安排完这事,又问过庄子上这一季的农作物状况,锦甯便放他回去了。 如今锦甯这庄子可是京畿里的大热门,反季节蔬菜和晚稻的出现让庄子一举成名。庄子上的几个老农也应此得益,时不时有别人家的庄户来请教,为何他们家的蔬菜庄稼就是种的比旁人的好。老农们得了上头的吩咐,也乐得不必掖着藏着,那些人来求教必定会带上一些随礼或是塞些散碎银两什么的,年纪这么大了还有外快赚,不用担心无钱花用还能顺带补贴家里,连带着儿女都孝顺了许多,只觉得因在地里操劳半辈子而佝偻的脊背都挺直了不少。 锦甯也随他们去,不担心庄户或者佃户会转投别人家。一则她从不会在银钱上面斤斤计较甚至短缺他们的,二来,在她的庄子上总有新鲜的玩意出现,大伙心里惦记着,自然也就不愿意离去。其实就是走掉个把庄户又能如何呢?这世上总是不缺贫苦又老实的农人的。 蓝正杰父子如今成了京畿里的大热门,每天总有几个来访的人。任谁都知道蓝家这事恩宠不绝了,哪怕是老爷子得罪了宸帝,人家非但没被问罪,皇上还下了安抚的诏书。这富贵权势滔天的人家,旁人哪有不巴结的道理。 蓝正杰辗转反侧好几宿,终究是想明白了。固国公的名头还是会落到自个的头上,只不过提前了几年罢了。正好他也能跟老爷子取取经,学着怎么当好一个国公。只是这户部尚书是当不下去了,宸帝已经问了他的意思,想要找个合适的人选出来,如今他也只是暂代着。 考虑了许多人,蓝正杰都觉得合适,又各有千秋。当然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只是他终究是有些犹豫,若是自己推荐的人出了错,他也难辞其咎。 户部说重要比不上兵部,说不重要京畿里许多事都要经过他们,经手的又是国库的银钱,人选还真是个但难题,也不怪他如此多虑了。 本来他觉得自个的大儿子倒是个有能力的,可他却不想举荐锦华。锦华还年轻,如果被束缚在这个位置上,便有些得不偿失了。他也算看出来了,儿子们一个两个的都比他强上许多,日后光耀门楣还要看他们的。 只是,固国公府还要怎样光耀门楣? 想了好几日,最终敲定了一个为人老实忠厚的户部侍郎。这位侍郎大人姓沈,年纪已有五十多了,倒是比他还大些。这侍郎的位子,沈侍郎已经坐了十来年了,早就歇了往上爬的心思。听见皇上召见的时候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战战兢兢的去了,却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半晌,差些在君前失仪。 出了皇宫,沈侍郎心知是尚书大人推荐了自己,对蓝正杰那是感激不尽。 蓝正杰只笑一笑,扶了他的手臂,对他道:“我向皇上举荐沈大人,只因你这些年在我手下做事,从未耽误过任何事。但望沈大人日后能自省己身,如从前一般兢兢业业。” 沈侍郎心中一怔,知道这是在提点自己。蓝正杰如此年纪便能做到户部尚书,不就是因为他不贪且仔细?虽然人家不贪是因为家中有钱,但也确实因为这个缘由才被宸帝所信任。当下明白了,竟是执了学生礼道:“学生明白,多谢国公爷提点。” 蓝正杰也没有阻拦,受了他一拜,邀他上了自己的马车亲自送了他回去。 日后沈大人果真直到告老都没有出任何岔子,宸帝很是满意,赏赐了许多让他衣锦还乡。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回到家中,蓝正杰笑着对王氏道:“这样一来,我x后倒也多了时间陪你和孙子孙女。” 王氏知他心中不舍,这些年夫妻同心,蓝正杰常常与她说起当年旧事。读书只为了求个出身,好让母亲面上好看些,当然自己也有抱负,想着既当不了武馆,便要在朝堂上一展长才,让父亲瞧瞧自己并不是个无用的庶子。这些年他做到了,然而身生父亲的看法却已经并不重要,母亲也在那个家里站稳了脚跟,再不用他担心。 好似心愿已了,可毕竟他还年轻,不过四十出头罢了。 心底的喜悦激动便退了许多,总觉得他有几分强颜欢笑,便宽慰道:“看你说的,日后还不是要上朝?锦华也再朝中,还需你多多提点,怎么就没事做了。” “你别多想,我这不是高兴么”蓝正杰知道妻子是担心自己,便笑道。心中些微遗憾也扫了开去,毕竟,他如今说话可比从前有分量多了,只要建议得当,还是能报效朝廷的。 想着这些年宸帝对自己的提拔,蓝正杰心中大定,看了眼妻子道:“过几天是岳母寿辰,不若等我下朝回来陪你一道去。” 王氏一怔,随即激动的点了点头。这些年他忙着户部的事情,少有空闲。父母几次寿辰,自己都是带着孩子们去的,心里难免也有失落的时候。如今当了国公爷,只一下朝就能回家,这样看来,倒真是件好事。 过得几日,王母寿宴上,锦甯见父亲穿上了自己送的衣裳,不禁漾起一丝笑意。带了阿常给老太太请了安,和府里的嫂子妹妹们一道坐了。 王老夫人知道锦甯不是自己孩儿亲生的女儿,因此对她总是淡淡。为这事,私底下王氏不知与她说了多少次,只是王母心里犯者拧巴,总也亲热不起来。不过到底是名义上的亲祖孙,王老夫人对她也算尽心,就如同当年为锦甯找偏方,他们也出了不少力。 王太傅这个外祖父倒是很看得开,左右不过是一个女儿,又不分家产,不过多贴些嫁妆罢了。再则锦甯素来比旁的女孩子要乖巧一些,看着就是个好性子,时日久了,也就真拿她当亲生的孙女儿。 因此,锦甯与外祖家的关系倒也还好,虽不至于很热乎,但府里的嫂嫂妹妹们俱都认得她。 王家的女儿不多,只得两个女孩子。一个大些的已经远嫁了,老太太寿辰也赶不及回来,u看书 ww.uukhu一个年方十四,唤作王兰若的,正与汝阳王府的庶出哥儿议亲。 王家的哥哥一向疼妹妹,众位嫂嫂们对她也好,这会子正拿这事玩笑于她。 说的多了,兰若脸皮薄,自然也就不依了。众人也不好惹急了她,便说起了旁的,说着说着,便道那庶出哥儿有一位嫡出哥哥,却是纳了固国公府的庶出姑娘做妾的。 锦甯晓得她们在讲蓝瑟,却没有出声。对这位姐姐的做法,她不敢苟同却也无话可说。当初是她自个看上的人家,厚着脸求上门去的。为这蓝正杰还放出了与她断绝父女关系的口风,闹了好大一阵笑话。 如今她生了女儿抬了侧妃,好歹也算是站住脚了。不论她过的快不快活,终究是趁了心,如了当年的意。 王兰若这个大家闺秀却是从没听说过的,便有些好奇的问道:“甯表姐,真有此事么?” 锦甯也只能点点头,却避开重点道:“庶姐的确是小公爷的侧妃。” 王兰若点点头没有出身,脸上却是一派憧憬之色。 锦甯看的奇怪,却也不好多问,见旁人撇开了话题,暗自松了口气。 等离了宴席,妇人女儿家都去了后院闲谈,却不料兰若偷偷拉了她在她耳边道:“甯表姐,瑟姐姐过的可好?小公爷与他是真心相爱的吧?” 锦甯不禁一愣。。.。 三百六十七.寿礼 王小姑娘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她脸上震愕的神色,一脸憧憬的道:“瑟表姐和小公爷就好像话本上的金童yu女一样,瑟姐姐冲破世俗的阻碍嫁给了小公爷,兰儿真的好佩服她” 锦甯猛的打了个寒颤,这小姑娘,不是公子小姐的话本看多了吧? “甯表姐,你怎么不说话?”兰若小姑娘这才发觉身边的表姐竟一直都沉默着,不禁问道。 说什么,难道要告诉你,蓝瑟是自己巴上小公爷,认为那样才能出人头地。而人家却压根对她不上心,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多年了才得了一个女儿。凭着蓝家庶女的身份,如果是嫁进汝阳王府,怎么也有个侧室的身份,又何至于煎熬到如今…… 任何女子心中都做着爱情的美梦,希望被喜欢的人捧在手心里,会幻想那样的爱情童话最最正常不过了。就是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样想的? 只是她终究是明白,爱情这种东西,只是生活的调剂品。也许你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但那是在两人的家庭条件平等的状况下,就算差也不能差的太多……千金小姐与落魄书生的童话,也就是话本里才能见到一二罢了。 君可见,前世那些嫁入豪门的所谓灰姑娘,有几个幸福到底? 她真的不知道该和王表妹说些什么才好。 “兰表妹,有些话,说不得。”她轻轻瞥了她一眼,看着小姑娘的面皮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青,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教孩子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自家大人来处理的好。她再怎么亲近也是外人,就算担着表姐妹的名分,她也不好直接朝人家泼冷水,更何况……她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泛泛,若兰被父母兄长保护的太好,而她的名声……可说不上是赞誉有加,人家不肯让她们太过亲近,也是极正常的。 因此她只是点出她这话说的不合时宜,毕竟蓝瑟做了侧室也只是妾,更何况将将才被抬为侧妃,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光彩之事。 兰若虽然对外头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母亲和嫂嫂们还是教过一些基本常识的,想到自己竟在表姐面前大赞另一位做妾的姐姐,心中又羞又恼。 她只是单纯的羡慕蓝瑟的勇气与爱情,但自己却并不想做妾的。 只是……甯表姐又何必这样直白的点出来,旁边人都听到了,又会怎么看她? 她大约是忘了,自己讲话的时候那声量也不小,好在都是家里人,这才没开口说她。直到锦甯点了那一句,这才瞅了她两眼——也正是因为这几眼,让小姑娘多心了。 便有人接口道:“兰儿,今儿是祖母生辰,莫要乱说话。” 若兰咬了咬自己娇嫩的唇瓣,头低得看不见脸:“是,大嫂。”平日里,除了母亲,就属长嫂与自己最亲近。她说的话,若兰还能听进几句。 “甯表妹,兰儿年轻不知轻重,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被若兰称呼做大嫂的女子见她听话的应了声,便满意的笑笑,又转头与锦甯道。 锦甯扬眉看去,只见她二十来岁,有一双丹凤眼,高鼻梁,看着是个爽利的女子。便回以一笑,道:“大表嫂严重了,兰儿表妹娇俏可爱,说话天真了些,不碍事的。” 这是说她们把她教得太过单纯么?大表嫂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王若兰一眼。方才没注意,现下仔细瞧了,才发觉兰儿眼中似乎隐隐有些倔强,似乎很不服气。 心里暗自琢磨着一会要跟婆婆好好说说,兰儿这丫头,果然是单纯了些。这要是这么嫁去了汝阳王府,还不得给那些心机深沉的女人拆了骨头吞吃入腹? 好在兰儿年岁还小,留在家里慢慢教,还来得及。 应景吃了些东西,就到了给老太太拜寿的时候。先是王家几位舅父给母亲献礼,倒也不拘一格。王老夫人年岁已高,早已不看重那些虚礼,只要是儿女的心意,自然高高兴兴的领受了。再就是王氏和几个姐妹,如今俱都是做了祖母的人了,可在自家母亲跟前,还是显出几分女儿娇态来,逗得老太太乐呵呵的合不拢嘴。 再接着便是王家的少爷小姐们,孙儿们也就罢了,年长懂事的送上贺礼恭恭敬敬的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年幼的太小,拿着爹娘给准备的东西说些场面话罢了。倒是王若兰献上一副老寿星贺寿图,惹的老夫人直夸,搂在怀里心肝宝贝似的好生亲昵了一会。 寿礼做不得假,王若兰的确女红出众,这在京畿闺秀里也不是什么大秘密。观礼的宾客们围着赞叹了一番,小姑娘很不好意思的臊红了脸。 锦甯不禁有些羡慕,或许正是因为她这份单纯,才得了全府上下的一致宠爱吧? 最后才轮到他们这些外孙。 锦华带着妻儿一道给老太太贺的寿,梁微绮身份高贵,老太太自然不肯受她一礼,当即免了,又让人赐了坐。前边的孙媳妇们可没这个待遇,锦甯仿佛听到有几声窃窃私语似的,也只是怡然一笑罢了。身份如此,再羡慕嫉妒又能如何? 锦华送的是亲手写得百寿图,他书法极好,又从小得蓝正杰教导,很是下了一番苦功,这些年是越发出类拨萃了。梁微绮送了一套头面,却是按着王老夫人的品级送的,也很贵重。 锦奇和孙慧茹送的是松鹤延年画卷,却是张古画。老太太笑道:“这怕是给我家老头子的吧?” 众人皆知前太傅王大人最喜爱收集古画。 锦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外孙是个莽夫,也不知道外祖母喜欢些什么,只想着这松鹤延年的寓意好,便巴巴的送了来。外祖母可是不喜欢?” 王老夫人顿时笑了起来:“喜欢,怎会不喜欢?奇儿真是有孝心。”这个孙子刚从战场上回来她也是知道的,如今可是堂堂侯爷,想想自个是侯爷的外祖母,真是里里外外都有面子。 真是……她女婿还是国公爷呢 锦奇和孙慧茹退了下去,锦甯伸手拉了一把差些神游太虚的阿常,送上贺礼。 “这是什么?”王老夫人稀奇的瞅着锦甯着人送上的玉盒,眼底闪烁着好奇。倒不是她眼皮子浅,只是她从没见过用玉盒来装得礼物。 打开一看,却是一只白胖的白玉瓶子,光看外观很是寻常,不过就是个很讨人喜欢的瓶子。里边却仿佛装了东西一般,王老夫人拔出塞子,一股清洌的药香便飘了出来。 整个人的精神都仿佛为之一振。 锦甯这时才道:“也没什么,就是一瓶延年益寿的丹药,是韩真人当年留下的。外孙女想着用不着,便拿来借花献佛,还望外祖母不要嫌弃。” 话说,韩真人真的是个很好用的借口…… 哪个老人不希望长寿?王老夫人真个的欢喜起来,看这个便宜外孙女儿也越发顺眼:“怎么会嫌弃?甯儿快快起来吧……”这才注意到她身边还跪着个男子,长得俊逸不凡,却不知为何方才她竟忽略了过去。王老夫人暗道自己是老糊涂了,忙接道:“世子爷也请起。” 延年益寿啊屋里不管是主人还是宾客都不进倒抽一口冷气,再加上锦甯说是韩真人赠予,更加添了可信度。韩真人可不是寻常人,不似那些招摇撞骗的假道士,先帝当年病重时就从那位手里求的一粒仙丹,硬生生熬了两年,才到了大限。若非如此,这大梁还不知该姓什么呢……众人望着瓶子的眼神都热切起来。 “祖母,uu看书.uukanshuom这丹药一瓶共三十粒,一人最多可服两粒,多服无益。用时,只需用温水吞服即可,头几日多会有些腹泻之状,却不要紧,多多喝些温水即可。” 锦甯带笑说道,旁边人暗自计算,一人最多两粒,也不知道能不能多下,又或者,靖王世子妃手里或许还有? 锦甯仿佛是看穿了众人的心思,继续道:“韩真人当年予我许多丹药,只是这养生丸却只这一瓶,祖母切不可多用。这玉盒之中孙女儿写了注意事项,祖母不妨看过再用。” 王老夫人慎重的点了点头,这可真真是一份大礼。 再来就是锦曦与锦睿,两个孩子一道献上贺礼,只是有锦甯的重礼在先,大伙也就不怎么注意后头是什么人又送了些什么了。 儿孙献礼完毕,大家便又各归各位,只是与原先各自为政,几个人聚在一起的情形相比,大家似乎都有了一种默契,频频的看向还抓在老夫人手中的玉瓶。 王老夫人也察觉了众人的目光,有些不舍的将玉瓶放回玉盒之中。见玉盒上竟还贴心的挂了一把小锁,不禁暗叹这个孙女的细心。 锁了玉盒,又让人寻了一根红绳来,串了钥匙,却是打算贴身带着了。 后头众人索然无味的吃了些,再无心看那精心安排的节目了,就是特意请来的戏班子唱了些什么,众人都没有印象。。.。 三百六十八.诱饵 离开时,王老夫人拄着拐杖亲自送了女儿女婿,又转过头来拉着锦甯的手亲切的说了好些话,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他们离开。 回了靖王府,阿常瞥了一眼挥退丫鬟之后就显得有些疲惫的锦甯。 “想说什么就说吧,又没有外人。”他的目光她自然感觉的到,没有责怪没有疑问,只是那么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却让她心里暗暗苦笑。 她似乎什么都瞒不过他,只是一个举动,他便能领会她所有的意图。 如果有这样一个敌人,无疑是可怕的。 “你帮的了一时,可棒不了一世。”阿常一阵见血的道:“的确你身上有很多东西值得他们惦记,可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开。”不论是离开京畿……还是离开这个世界。 以锦甯的个性,是绝对不会突兀的拿出这种招人眼的东西来的。连蓝正杰一家子都没有想到她会送这样一份“寿礼”给王老夫人,可见她藏的有多深,连这个世上最看重的家人都没有知会一声。阿常知道,她是故意谁都不告诉,甚至连他都瞒着。他原先准备的贺礼已经原样装了回来,被他悄悄吩咐人拉回库房,也没人让人拆封,今年太后寿辰的时候还用的上。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蓝家太招眼了,宸帝一步步的将蓝家推上众所瞩目的巅峰,也不知道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按理说老爷子已经完完全全退了下来,他大可安心。锦华锦奇再出色也不过是毛头小子,暂时成不了气候。蓝正杰是个中庸的,固国公府在他手上,怕是到老死也就那样了。 他在顾忌什么? 如果说是武郡侯那边,老爷子确实一直没断了心思。那毕竟是蓝家子孙,是他的亲儿孙,哪能是轻易舍弃的了得?可老爷子明白,自己不能插手,不然那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冷眼旁观,即便是斗得再凶,他也没开过口,插过一句话。 宸帝先是断了武郡侯府那边对固国公的几丝绮念,又迟迟不肯同意武郡侯立世子,说是觉得两个孩子都不错,还想考量,可谁都明白,他就是在和稀泥。 蓝家人都是如此,名分未立的时候,可以争得你死我活。可一旦确立了世子,一大家子又会抱成一团,无论是哥哥当还是弟弟当,就算心里再不情愿,都不会有二心。从此专心辅佐世子坐上下一任的武郡侯,延绵蓝家持续百十年的声望。 这是何等可怕的魄力啊 锦甯从小在侯府中长大,也蒙老爷子亲自教养过,哪里会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所以,她替这家人感到忧心,所以,她想方设法的帮着转移皇家和其他世家的注意力。 “我知道。”锦甯揉了揉眉心,自家事自己家清,她知道也许是她杞人忧天了,可她真的很不想看到宸帝这么处心积虑的算计蓝家,尤其,还算计上自己的父兄。 旁人待她一份好,她便要还他十份情。 或许是前世亲情欠缺,所以引发了她内心对亲情的渴望,对蓝家人,也就格外看重。 蓝正杰和王氏,从没将她当做政治的筹码过,否则,他们当年便早就应了靖王府的亲事,又或者,会谋算着让她嫁入皇家,比如太子,比如六皇子。 可是,他们并没有。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没有谋算她的意思,待她如珠似宝的疼爱,不带一丝功利心思。 这样的疼爱,她真的觉得无以为报。 “能帮得一时就是一时,至少有生之年,希望能保得固国公府的安宁,至于日后蓝家如何,既不是我能预测的,也不是我该插手的。”老爷子当年是有过让她当家主的念头的,但那种想法也不过就是一闪而逝。毕竟她是个女孩子,还是个名声显著的世家女子。 一家有女百家求,当年她故意让自己的名声被透出去,可不就是为了泯灭老爷子心里那一点不该有的期盼? 作为家主,尤其是一个女子,自该低调再低调,以便日后找个老实可靠的赘婿当门面。外头的事情就让傀儡丈夫出面,自己在人后操持大局,机关算尽。 她对蓝家没有一百分的忠诚,自然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她将自己从局中盘了出来。老爷子大约也是看穿了她想置身事外的想法,所以也就默默认同了。 有些事情,强求了反而不美。 如今就很好,至少,锦甯有能力的时候,会帮着蓝家,会承老爷子这份情。 阿常默默听她平静的说着,可语气里的矛盾的坚定又戏谑着。她仿佛是在自嘲,又仿佛是下定了决心。 明知道老爷子看透了她的个性才会如此放任她,叫她心怀感恩,可这恩,她还不得不接受。 生为世家贵女,不被当做权利的牺牲品已经是意外之喜,相形之下这样微弱的又在情理之中的算计,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是她的家人,就是老爷子不算计她,她也不可能轻易放下。 无论如何,蓝老爷子这个老狐狸,还是稳赢了蓝锦甯这只小狐狸一把。 阿常温柔的看着她,淡淡道:“既然是甯儿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也会帮你。” 语气轻柔,却是十足的肯定句。 锦甯感激的一笑,只埋首在他的胸前。有些话,其实不用多说,他一直都在帮自己,哪怕是他也许不认同的东西,只要是她想做的,他从未反对过。 这样一面倒的支持和爱护,早已超出只是喜爱她这个浅薄的原因。 她和他,就好像是一个人,纵然脑中会有截然相反的想法出现,可自己,是不会反驳自己的。 这一刻,锦甯心中好似多了一丝明悟。 宫中。 宸帝微微抬了抬眼眸,看了眼大殿暗处的角落。他张口威严,声音丝毫不带一代其他的情绪,仿佛只是直白的疑问:“那丫头又做了什么好事?” 隐藏于暗处某个黑色的影子下意识的颤了一颤,明明不觉得冷,心中却透着一股子凉意,从脚底一直冒到头顶百汇穴,整个人仿佛都坠入冰窟了似的。 稳了稳心绪,影子将在王老太傅府中发生的事情不带丝毫感情具细具靡的说了一遍。 宸帝没有出声,眸中却掠过一丝思索。 影子不敢催促,低垂下头,让自己的身形更好的额隐藏于黑暗之中。 半晌,影子额头上都要流下汗来,却听见宸帝呵呵笑了一声:“狡猾的丫头,和那只老狐狸一样,都让人无可奈何,罢了。” 影子觉得,心底似乎更冷了。 “继续给朕盯着,只是不要让人发现了……只怕那鬼精灵的丫头早就发现了。”宸帝瞥了眼影子,移开眸子看向手上的奏折,挥了挥手。 影子松了口气,转眼消失在冰冷的大殿中。 “徐安。”宸帝看看桌上的大堆折子,将手中的也扔了出去,叹了口气,唤道。 一个老人应声而来,诚惶诚恐的趴跪在地上,正是宸帝身边惯用的老太监:“皇上,老奴在。” “去把那些弹劾蓝家的折子都给朕烧了,还有传旨,蓝家二小姐与朕的孙儿大婚在即,封她做明曦郡主,赏她宫纱百丈,黄金万两,以示皇恩。” “皇上?”徐公公惊愕的抬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蓝家已经出了一位封号郡主,那位蓝二小姐都要嫁入皇室了,还要封赏? “朕的话你可是听不明白?”宸帝声音一冷。 徐公公顿时一顿,忙低下了头:“老奴听清了,老奴这就去。” 说罢,颤颤巍巍的抱了那一大堆的折子离开。 看着空落落的桌面,宸帝的心情好似好了些,英俊的面容上多了丝笑意。 接着看了几张奏折,uu看书 wwuukansh总算不再是那些没营养的废话了。哼,明君就不该给蓝家过度的恩赏么?他还偏要如此了那些人,一个个的就那么见不得旁人好么? 良久,宸帝起身,腰间的玉佩撞击在一起,清脆的叮咚作响。 又莞尔一笑。 当年那个看似活泼可爱,实则心眼极多的丫头,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等着给朕看? 宸帝是不会相信养生丸那样的好东西只有那么一份的,王家会不会孝敬上头他不清楚,但他明白,蓝锦甯这个女孩子,手里不会只有这么一瓶。 那么说,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是忌惮蓝家,可还不到铲除的地步。不觉得看武郡侯府那两个小子你争我抢得很有意思么?定下来?定下来他还有什么乐子可看?多久没瞧见蓝老爷子变脸了? 没想到老狐狸还沉的住气,小狐狸却跳了出来,还明晃晃的摆了赤果果的诱饵在他眼前。 他应该说是意外之喜么? 不过,他终究还是上钩了啊不管是情愿又或者不情愿,那般神奇的东西,他还是不愿意放过。 虽然他不过中年,依旧年富力强。 是人,都有老去的一天。 是人,都怕死。 而生为天子的他,比旁人更加怕死。。.。 三百六十九.何人为帝 蓝锦曦赐封明曦郡主的那一日,宸帝的案头多了两瓶养生丸。 “这东西至多不可超过十粒?”宸帝摩挲着小瓶子,动作看似随意,眸中却闪过慎重:“十粒之后,只可养生,不可延寿?”有几分莫名的失望。 夜魑堂堂正正的跪在御书房桌案前,举止恭敬,眼带好奇却并无多少惧怕。 哪像寻常人头一回见到皇帝的模样。 “是,世子妃说添福添寿是人间美事,只是过犹不及,就是山中神仙,亦不能长生。”夜魑有礼有节的答道,声音铿锵有力,显得十分可信。 山中神仙……那韩道长便自言从紫薇山上来,可他却从未听过什么紫薇仙山。 这世间有许多传说,可有哪一个传说是真的? 听闻山中神仙亦不能长生,宸帝只觉得心里莫名的踏实了些。 “罢了,你去告诉那丫头,朕领了她的情。”宸帝摆出上位者的威严来,端茶送客。 夜魑恭恭敬敬的磕头谢恩,带着宸帝打赏他的物件,满脸严肃的出了宫门。 唇边漾起一抹难言的浅笑,映的那张寻常的面孔透出几分绝艳的色彩来。 几个正递牌子出宫的小宫女见了,忍不住红了脸,在一旁窃窃私语嚼舌头。 “不知这是谁家的贵人?” “笑起来竟那样好看……比皇子们都不逊色……”仿佛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小宫女连忙掩饰的遮住唇角,小心翼翼的偷看了身边姐妹们两眼,发觉她们并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才悄悄的放心。 男色啊,真是祸人。 夜魑一副听不到的模样,其实声声入耳。带着人皮面具就是好,若是以真实面貌示人,就跟小姐说的那般,只怕是祸不是福。 他回头一望,那皇宫堂皇富丽,却莫名的冰冷。 最是难测帝王心,自家小姐说得好,伴君如伴虎,最重要的不是讨好皇帝,让他放心。而是该反其道而行之,让皇帝对自己心生忌惮,想动不敢动,想杀杀不得。 至于养生丸……功效是实实在在字面上的意思,自打这东西被某个脾气不太好的母老虎研制出来,他们夜族一直拿来当糖豆吃。 延寿?别说笑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抬出韩道人的噱头,假的也就成了真的,就算皇帝只活了七十年,他也会觉得有十年是赚来的。 解开系在宫外树边的坐骑,夜魑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 想起皇帝方才那副自得又刻制的模样,心底暗自啐了一口,就算你是帝王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们家小姐给摆了一道? 城内李家大小姐听闻了此事,恨的砸了自己的梳妆台。 李夫人惊闻此事,忙去女儿闺房安抚,望着眼睛通红的大女儿直叹息:“这又是怎么了?” 李大小姐委屈道:“女儿素在太后跟前得脸,却连个县主也没挣到。凭什么那蓝锦曦一不用卖乖讨好,二不用伏低做小,却捡了便宜?” 李夫人无言,女儿素来与蓝家二小姐有隙,也不知是何时结的怨,让她如此记恨。 当年老爷子于蓝家争锋失了势,赔了二房一个嫡子的出息,自个也折了进去。这些年韬光养晦,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女儿却又与蓝家嫡女拈酸。 “你这个丫头,皇家的恩典岂是你随口说得的?”李夫人怕女儿出言不慎传出去招来祸事,忙板起脸来责怪:“你爹是将你惯的越发不像话了,罚你禁足三日,抄写《女则》。” 李大小姐见母亲非带不安慰自己,还受了责罚,不禁趴在桌上哭泣起来。 她爱慕大皇孙多年,可几次“巧遇”,那人都对她冷淡不说,还将在国子监中总是与她作对的蓝锦甯捧在掌心里。这几年臭丫头不再去国子监,她原本还偷偷窃喜,却不料大皇孙却是再不出现在女子学院,能“巧遇”的机会少之又少。 “你们都护着那个臭丫头,我不要你们管”李大小姐娇气发作,又摔了凳子。 李夫人气的脸色发青,摇头退了出去,吩咐女儿的大丫鬟看好她。 她心里又何尝不觉得委屈,自家女儿样样都好,知书达理端庄大方,哪里比不上蓝家那两个嚣张的女孩儿。可偏偏人家得宠,她费尽心机,不过就是得了太后一句贤淑的夸奖。 夸奖这种东西,哪里比封赏实惠。 听老爷说,宸帝如此宠着蓝家,看似恩赏,实则多半是想捧杀了。让人落到高处再掉落泥端,实在是再狠不过的手段。只是想来想去,她总觉得有些不对。 固国公家两个嫡女皆嫁入皇家,一个是皇上亲弟弟的儿,一个是皇子的长子,又听闻两个青年都是十足的长情,若是罪了蓝家,只怕京畿动荡。 先说靖王世子,他痴情之名众所皆知,哪怕触怒亲娘,也要娶得蓝家大小姐为妻。那蓝小姐也是好手段,都说她与靖王妃水火不容,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可婆媳水火的消息没听到,却传来靖王妃极宠这媳妇,甚至叮嘱儿子不得纳妾的传言。 靖王世子娶妻三年无子,屋里却没有一个通房小妾,不就是明证? 换做是她,只怕早往儿子房里安了人。 再说蓝锦曦,小娃娃时就与皇长孙常在一起,青梅竹马的情谊可是一般人能比?更别说当年谣言四起,说蓝二小姐有了别的心上人时,皇长孙却并没有兴师问罪,反而笑答那些试探的人道:“只要曦儿开心,我愿请皇祖父解除婚约。”这几年皇长孙已经年介十七,却连个教他知人事的宫女都没有,一心只等着娃娃亲的妻子过门。 蓝锦曦还没嫁,大皇子已经放话,这就是他们家未来的当家主母。 李夫人越想越怅然,觉得老爷的猜测纯属臆测,当不得真,心中越发难言羡慕。 为何她的女儿,没有这样的好归宿? 不只是李夫人,只怕京畿家中有闺女的人家,多半都这样想。 靖王府里,打扮家常的世子妃宛若十五岁的少女,挽着世子的胳膊,正在院子里散心。身后婢女小厮离的极远,他二人如同被孤立出来,却那般怡然自得。 男儿英俊女儿娇俏,端得是一幅金童yu女图。 蓝锦甯吐吐舌头:“皇上伯伯如此大方,只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阿常斜睨她一眼,眸中宠溺不言而喻:“反话说的多了,你不觉得假?” 锦甯理直气壮的道:“不过各取所需罢了,既然皇上伯伯有心,我也不过稍稍谋取一些利息,不算过分吧?” “我如今倒有些看不懂你。”阿常目光闪动,在她耳边低语:“若要固国公府一生顺遂,合该息事宁人才是,不出这些幺蛾子,他不是更放心?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引起他的兴趣,到底是为了甚?” “不是息事宁人,就万无一失的。一忍再忍,不过给了旁人作践你的机会。”锦甯低喃,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眸中有些阴暗。转头又是一笑,“我知你素来公正严明,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不问过程只说因果,可这阳间,哪里似地下单纯干净。” 阿常无言,想那地府暗无天日,十八层地狱更是血流成河,却得了她一个干净的评价。不知阎罗知道她这么说,会不会大笑三天? 人心复杂之处,他不是不懂,只是懒得理会。诚如锦甯所言,世间事,都有因果。一饮一啄,都是命定。既是命定,他又何必记挂?只消等那结局就是。 若非是她痴缠撒娇,他宁可装那冷性子过完这一世即可。就是世人说他冰冷无情,又有何妨?到了地下,大家都一样……更何况,他和她,可是有特权的。 锦甯说的,他都明白,只是若要让他去做,保管手足无措,不知何处下手。 他果然还是不会勾心斗角。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阿常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额头,笑容温柔,丫鬟们看的好一阵艳羡。 世子妃真是好福气。 “还是阿常哥哥最懂我心,”锦甯笑眯眯,一脸不愧为“蓝颜知己”的架势:“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六皇子做皇帝最好。” 阿常闻言不禁黑了脸。uu看书.uuansh 锦甯一见他面色不好,忙安抚道:“你且听我说完,不要凭白吃那干醋。” 不管大皇子是不是真的无心帝位,只要有锦曦在,她就是威胁利诱,也不会让他做皇帝。太子如今温和多了,却还是难改骨子里的自傲,他身为嫡子,又从小被皇后宠坏,现在还不觉得,日子长久了,蓝家就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三皇子四皇子心眼小又无才德,提也不用去提,五皇子倒是个心思沉稳的,但此人心机太深,锦甯着实不看好。七皇子如今是她一条船上的蚱蜢,她自得照拂一二,怎么会把人往那火坑里推。算来算去,只有已经想开的六皇子最适宜。 当年不觉得梁乐桓该做皇帝,是觉得他偏执,但如果他改过了,拥有那庞大记忆和信息的六皇子,定然是不世明君。 阿常摇摇头:“世间一切自有定数,你不要随意插手。” 才夸他懂她,这会子又想歪了,锦甯无奈的摊手:“我哪里要插手,我只是说我觉得他合适,可并没说一定要让他当啊” 着实,六皇子当了皇帝,于固国公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过她还没脑残到那程度,去帮着梁乐桓争抢帝位。 她只想固国公府能处在一个不败之地,不管是谁当皇帝,都不敢轻易伸手。 眼珠子一转,她看向阿常:“那你觉得,七皇子怎么样?”。.。 三百七十.美梦(1) 虹祁贵女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70.美梦(一)冬雪傲梅 虹祁贵女 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70.美梦(一) 七皇子,皇子中的小透明,因为兄长们都已经成年,又无殷实的背景,情况还比不上八九两位小殿下好。九殿下自是不用说,有个贵妃母亲,亲兄长六皇子又百般疼爱。八皇子不如九皇子得宠,不过也不赖,至少他还能护得他一二。 阿常一怔,道:“只见过他一二回面,说不准他是什么样的人。不过……他似乎没有野心。” “野心这种东西,都是随着环境而滋生出来的……”锦甯笑笑,却有些无奈之色:“他如今只求平安,只想着能出宫有一座皇子府,过那自由自在的日子。可如果他得了宸帝的喜欢,受尽荣华赞誉之后,你觉得,他还能一心向往出宫么?” 阿常心中一疼,这丫头,为什么会这么想?“甯儿,是你偏执了。” 锦甯愣了愣,她偏执了么? 只认同自己所认同的人,眼里看不到旁人。觉得他们会如前世的父母亲人一样随着环境而改变,滋生出野心欲望等等种种的东西,唯利是图,哪怕伤害别人也无所谓。可她分明历历在目,世人不都如此?她已经看到失望,甚至绝望。 只听耳畔阿常循循道:“有野心未必是坏事,例如皇帝的野心是长治久安,他想活的久一些,未必只是为了身上的荣华富贵。难道治理一个国家不累么?当一个明君不辛苦劳神么?例如韩真子,他一心求长生,想登仙位,因此善待你我这样他看不透的人,这并没有错。若是对家国有益,对旁人无害,这样的野心,又算得了什么?” “阿常哥哥……” “甯儿,这里毕竟不是地府,地府有地府的规矩,人间有人间的守则。生存一道,本就是艰难至极,又为何要鄙弃众生?不管他是恶是良善,不管他是对是错,来日自有善报恶果,你又何必为了旁人,而失了自己的本心?” 自己的本心?锦甯愕然无语,仿佛突然失了声。 眼前骤然一黑,软到在阿常怀中。 身后婢女惊呼着疾步跑来要扶她,叫阿常抬手止住。将她软绵绵的身子横抱在怀中,他道:“无妨,世子妃只是一时脱力,有些累了。我抱她回房就好,你们自做事去。” 王府中的老人听话离去,只锦甯身边得用的两个大丫鬟,并他亲信的两名护卫留了下来,忧心忡忡的望着他。 “连我的话都不信了么?”阿常莞尔,对如画道:“罢了,你们就跟我们回房去,曾大曾二,你们去请个太医来,记住,莫要惊动了皇上。”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 曾大曾二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世子爷这是说,一定要让皇上知道这件事了? 太医匆匆赶来,却是从前常常被请去为固国公府大小姐诊脉的哪一位。年近花甲,头发已经飘白,倒是很有几分德高望重的感觉。只是叫如画她们瞧着,不觉担心,这老太医都这把年纪了,会不会一个眼花连脉门都摸不着? 老太医当然不至于如此不济,他伸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心里直叫着倒霉。难得值勤,却偏是这位又犯了旧病。他到如今也说不准这位大小姐究竟是怎么了,寻常通都好好的,一犯起病来却恍若垂死之症。虽不是娘胎里带的体弱,可终究是小时候没养好,薄集而厚发,日后想要养好却是极难的。 甚至在他看来,这位大小姐能活到这个岁数,平常还叫人看不出体弱之症来,已经是奇迹了。 听闻蓝大小姐与韩道长颇为熟捻,弄到一两粒仙丹倒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只是这又是怎么了?莫非连仙丹也只能压制病情,而并非根除? “太医来了,”正在房中倚着美人榻看《江山图志》的阿常见曾大领了太医进来,淡淡一笑:“既然来了,就请个脉吧”听这语气,仿佛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似的。 老太医顿觉奇怪,传闻靖王世子与世子妃感情极好,两人相敬如宾,从不曾有半点口角。方才在路上,也听那大个头说,他们家世子妃是在院子里散心时,莫名其妙昏厥过去的,并非夫妻两个吵架所致。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猫腻?老太医下意识的瞥了眼床幔之后女子的身形,难不成是装病? “还愣着做什么?”阿常见他迟迟不动,不禁皱了皱眉头。 太医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坐在了婢女端来的软凳之上,又将一方小枕放在床沿。如画撩开床幔一角,将锦甯的手臂拉出来搁在小枕之上,面上是掩不去的担忧。 倒是个忠心的丫头,太医心道,闭上眼睛,细细诊起脉来。 没有脉搏……太医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瞥了一眼淡定闲坐的阿常世子,只觉得胸腔承受不住的跳动起来——先前还在院子里散步的人,怎么可能这会子连微弱的脉搏都没了 额上豆大的汗水渗了出来,手指狠按了两下,再次凝神听脉。 半晌,太医才舒了口气,原来是虚脉,只是脉象太弱,他又太过紧张,这才一时诊错了。还好刚才没有贸贸然的开口,不然这会子,只怕他这颗脑袋就不保了。 只是这脉象,他着实不看好,收了手想了许久,才咬牙道:“世子,下官可否望闻切问?”这是要看察颜观色——于太医而言,除非重病,否则是不会轻易请求看官家女眷的面色的。 如画如书皆是面色大变,看向世子,却见他淡淡额首:“无妨,如画,把帘子拉开些。” 如画抖着手拉开了床幔,太医侧眼看去,却大吃一惊。 床上的女子面色红润,隐隐能听见呼吸之声,唇如丹朱,眉眼舒展,显然并不是病重的苦相。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画放下了床幔,将锦甯的手臂细心的塞回被中,掖好被角。 太医在房中踱步思忖良久,才听世子问道:“太医,贱内如何?” 太医尴尬道:“老臣听脉像薄弱,然世子妃面色红润,并无昏厥之像,反倒像是睡着了……只是那脉象,老臣着实有些看不明白。不过世子妃年少时体弱多病,倒一直是脉象不显……老臣以为,世子妃应无大碍。” “既如此,太医就请回吧”阿常笑道:“如画,送送太医。” 听了太医说小姐没事,如画早就松了口气,也顾不上看老太医那满脸奇诡讶异之色,笑盈盈的给人带路。老太医满腹疑窦,世子妃体弱,难道不要开药调理?这且不说了,世子如此反常的态度也叫人心生狐疑。 只是人家都说了送客,他也不好强留,只好拎着药箱去了。 大家都以为世子妃无事,俱松了口气,脸上的紧张之色都褪去了。晚间靖王爷和靖王妃还来房中看过,见儿媳妇面色甚好,只是不知什么因由就是醒不过来,便携手而去。 锦甯再醒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阿常也在房中守了三日,亲自给锦甯喂食,不假旁人之手。外头传言四起,说靖王世子妃大病不起,只怕已经到了大限,倒是累的固国公府上上下下担忧了好几天,王氏更是常住靖王府,连着两日都没有合眼。 那说锦甯无事的老太医也算是受了池鱼之灾,不仅让宸帝斥责他玩忽职守,再到靖王府时,府中的下人对他都无好颜色,背地里不知被人骂了多少遍庸医。 老太医就只能苦笑,从一开始他便知道这是件苦差事。又为锦甯多次看病,可检查来检查去,除了脉象不显,世子妃分明就是一切如故。瞧着靖王爷靖王妃不善的脸色,uu看书 .uukansh 老太医只能常驻靖王府,再不敢随随便便的离去。 锦甯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喘了一口粗气。 只奇怪的是,世子仿佛知道她一定会醒来似的,一点都不显出异常来。世子妃昏睡的时候,世子也只是在一旁看书,偶尔自言自语似的说话,又仿佛在与世子妃聊天似的。他说的话,没几个人能听的分明,只隐隐约约听见诸如“让人担心”之类的只言片语,闹的一众小丫鬟们眼眶红红,诚心期盼世子妃早日醒来。 世子这般模样,分明是生了心魔了。若是世子妃醒不来,可怎么是好? 蓝锦甯浑浑噩噩的张开眼睛,不及出声,便瞧见一双温柔的眸子正盯着自己。那张俊脸她十分熟悉,忍不住出声道:“做什么,吓我一大跳。” 正在锦甯房中与陈氏说话的王氏咋然听见女儿的声音,顿时惊喜非常:“甯儿,你可总算是醒了” “母亲?”锦甯撑起身子,却觉得异常的虚弱,阿常见状便伸手将她扶起,又让她靠在自己怀中。锦甯瞧见王氏,不禁惊讶道:“您怎么来了?怎么我都不晓得?” 王氏苦笑道:“你这都昏睡了三日了,可把我们吓坏了知不知道?” 三天?蓝锦甯惊讶的看向婆婆陈氏,只见靖王妃也点头接口道:“你这孩子,还真是不叫人省心。寻常看着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了?” 说着,还拿起帕子,擦了下眼角。 锦甯瞧见,她眸中,是真含着泪水的。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七十一.美梦(2) 虹祁贵女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71.美梦(二)冬雪傲梅 虹祁贵女 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71.美梦(二) 锦甯一觉睡了三天,不说旁人,就是她自己也没想到。吃惊的张大了嘴,她轻轻动了动身子,发觉除了因为三天未能好好进食而产生的虚弱之感,全身并没有任何不适……倒是因为睡得太久了,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母亲,娘,我没事了。”后背传来的温度叫她懒得动弹,脸上挂起笑容,宽慰两位担心了许久的母亲,心底微微的潮湿,却不知是感动还是其他。 “没事就好,来人,叫那什么太医在来,再好生仔细瞧瞧。”靖王妃松了口气,说道。提到太医的时候,她显见是皱了皱眉宇,语气不好,显然对人家很不满。 也是,自个儿媳妇昏迷三天不醒,却查不出任何因由来,换了旁人,只怕早就拿大扫把赶那“庸医”出去了。不过人家好歹是皇帝钦赐的太医,又有世子从中干旋,这才没到卷铺盖走路的地步。不过他再这靖王府里也不好过就是了,虽然吃喝都不曾怠慢,可周围人脸上都是一副看“庸医”的颜色,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太医自然气的不行。 可他也是真的束手无策,只好生生的忍了下来,誓言要找出世子妃的病根来。 好好的人,怎么可能一睡就是三天呢? 锦甯心说不必了,她的身体压根一点问题也没有。 没一会,老太医便拎着药箱疾步走来,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竟然健步如飞。 到了屋里,老太医才稳下来,给众人请安:“老臣见过王妃、国公夫人,世子,世子妃。” “免礼,胡太医,还是先看看甯儿要紧。”靖王妃面色很是淡淡。 “是,世子妃,请把胳膊伸出来。”老太医也顾不上人家的态度问题,他在这儿呆得可是度日如年,心惊胆战的。世子妃这一醒来,他也就大大的松了口气,知晓先前的判断并无错,只是不知为何这位竟昏睡了好几日。 锦甯乖乖的露出胳膊,老太医的手搭在她脉上,沉吟良久,才收手道:“世子妃的脉象沉稳有力,应是好了。老臣开些调养的方子,吃上几天就无事了。” “把方子留下,你回宫复命去吧”靖王妃点点头,心里已经不怎么相信胡太医的医术。不过人家毕竟是太医院的第一人,年纪也大了,面子还是要给他留的。 胡太医便跟了丫鬟出去,写下了方子,恨不得脚下生风似的离开了靖王府。 他可是想好了,回头就给皇上上折子去,请命告老还乡,他这一大把年纪了,可再经不起折腾。这样一惊一乍心惊肉跳的事儿,留给太医院那般小年轻烦恼去吧 陈氏和王氏见锦甯大好了,脸上也不像一般病人那般苍白病态,说了两句关切的话,王氏便起身要告辞回府了。陈氏有些不舍的极力留她,王氏笑着道要给家中老爷子通个气,免得老人家心里惦记着。 蓝老爷子素来疼爱锦甯这个重孙女,陈氏也是清楚地,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王氏走了,陈氏也没有多留。笑着让小夫妻俩说说体几话,还耳提面命的提醒阿常不要和儿媳妇拧着,也带着身边的丫鬟婆子出了房门。 陈氏听小丫鬟说了那天的境况,还以为是儿子说了什么惹得锦甯气急攻心才晕了过去。虽然以儿子待儿媳妇的态度,这种可能性着实太低,可也只有这样才说的过去,因此便认定了。锦甯一醒来,怕他又说什么刺激了她,才这样叮嘱。 锦甯抿着嘴看着阿常偷笑,他无奈的刮刮她的鼻尖:“还不是你闹的?” 锦甯不言语,只是看着他笑。 阿常也不管她,反而问道:“要不要起来走动走动,躺了这么久,小心生锈。” 锦甯嗔了他一眼,才依言起身,阿常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又亲手替她穿妥了衣裳。 如书如画湛青芮梓见世子这样体贴世子妃,心里都不禁有些羡慕。她们是贴身伺候的丫鬟,两人之间一些亲密的小动作避不开这些最亲近的人。晚上守夜的时候常常听见屋里有动静,一开始好奇偷偷看了两眼,却发现是世子妃踢了被子,世子正替她拉好。 那时世子脸上的温柔,浓的能滴出水来。她们在人前从未见过世子这般温柔亲切的模样,仿佛生生换了一个人一般,仿佛从前所见他脸上的冰冷都只是她们的幻像。 只是白日里,世子爷又一样故我了。 时间久了,大伙也就真的明白了,在世子爷心里,只怕只有世子妃一个。 湛青芮梓毕竟跟在锦甯身边的时间短,又是王府的人,感受自然就更深了。从前她们没有再世子爷跟前伺候的机会,可也是见识过的,世子爷哪怕是对着王妃,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这样的温柔,别说偶尔瞧见,那是连一丝都没有。府里人都传言世子是天生的冷血性子,对亲娘都如此淡漠。 她们不似世子身边的老人,有机会跟在世子身边,见识过他待蓝家这位小姐的不同,自然这样的对比就更强烈,心中的欣羡也就更深了。 如果世上能找到这样一个只把她们放在眼中的男子,哪怕立时闭眼,都能瞑目了。 如书如画比她们略好些,毕竟她们并不知道世子在府中是什么样子的。多半时候,只是觉得世子爷与世子妃当真是世上最相配的人,没有人比他们更适合神仙眷侣这样美好的字眼。 靖王世子妃醒了过来,好端端的站在人前,那些说她病入膏盲即将离世的传言自然不攻而破了。不仅靖王府和固国公府松了口气,就连宸帝的脸上似乎也不那么沉重了。 锦甯昏迷的消息一传入宫中,不知怎么的,宸帝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一脸三天上朝时,脸上都是阴云密布,骇得底下人噤若寒蝉,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他。就连宫中嫔妃,似乎也安分了不少。 都说靖王世子妃很受皇上皇后的喜爱,从前觉得也就如此,毕竟锦甯可是极少被传召入宫的。可这回,大伙可都实打实的见识了,宸帝那副模样,分明就是十分宝贝这个女子,比之公主们都不饶多让……更何况,又有哪位公主,能让宸帝露出如此担忧记挂的模样。 锦甯醒后,靖王世子亲自入宫谢恩,宸帝方才展颜。世子道世子妃身体虚弱,不能亲自入宫,宸帝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不渝之色,还叮嘱让世子妃好好休养,又赏赐了许多珍稀药材。 锦甯对此倒并不在意,在屋里该喝药就喝药,该睡就睡,哪怕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让家人放心。只是有一点,靖王妃不许她多动,只让她在屋里将养,让她很是无奈。好端端的人整天关在屋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了。不过因着是婆婆的关心,也就顺从的听话了。 好在韩姨总是会带着小dd来她屋里,说是看她,其实是给她解闷来了。听着小娃娃奶声奶气的说话,喊她嫂嫂,锦甯也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对着可爱天真的孩子,心都仿佛轻松了不少。 只是更多的时候,蓝锦甯却是在屋里发呆。 睡了三天,她却觉得不像是睡着了。仿佛灵魂再次离开了身体,去了另一个地方。 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个地方很陌生,可又莫名的觉得熟悉。灵魂被那片地方吸引,却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地方。她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只能瞧见一片漆黑。明明是黑夜,在她眼里却犹如白昼一般。身旁尽是嫩绿色的叶子,无风自动一般招摇着,又好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明明应该害怕的,她却觉得无比安宁,好像回到了在地府时的日子。 她就那么安宁的被叶子们包围着,有时侧耳倾听,仿佛在与它们交谈似的。虽然自己压根听不见一丁点声音,却总是会心微笑。u看书ww.uukanshu.cm 等到天蒙蒙亮,天边露出第一抹红光的时候,精神了一夜的她却又开始昏昏欲睡,眼皮子沉的仿佛有千斤重担似的,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睁开一丝缝隙。 每一次,她都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跟自己说:“丫头,好好休息。” 这个声音,很熟悉。熟悉的仿佛一直就在她的心底,却从未真正亲耳听见过。 “你是谁?”她问了一遍又一遍,却从未听见过回答。 又或者,在他回答之前,她已经沉入安眠。 慢慢的,她也养成了一个习惯,在自己睁眼的那一瞬间,跟那个声音说:“晚安。” 就好像,那人就再她的身边一样。 这样想着,却觉得莫名的安心,好像就可以这样,一直一直,在那个地方沉睡下去。 一夜,又一夜…… 直到那天,她听见那个声音说“丫头,你该回去了”的时候,心中猛然的惊慌起来。 然后睁眼,就看见了阿常似笑非笑的眼。 那样黝黑而温柔。 心底莫名的一阵愧疚。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那只是自己的梦境,可是却无端的沉溺了下去,不愿醒来。 也许,那是一个美梦。 可是,她不应该沉溺在梦境中,忘了还有人在等她。 只是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而那个人……又到底是谁? 为何……每次听到那温柔的声音,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的疼痛? 痛的就是此时此刻想起,都要落泪一般。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七十二.鸿雁 肺腑里仿佛是蛰伏了一头小兽,无端的不安,无端的心慌。 这一切如何能瞒过阿常锐利的双眼,但他却不问,一如往常对她嘘寒问暖,对旁人寒若秋风。 “阿常哥哥,你明知道我又没什么事,何必跟他们一起凑热闹。”锦甯看着阿常笑盈盈的给她端了饭菜来屋里,心中不禁一软,似撒娇又似娇嗔的道。 她在愧疚。 这样甜腻的让人心颤的语气中,始终带着一丝心虚和软弱,不知该如何面对的软弱。 只凭心中那种震荡,蓝锦甯自然可以理所当然的认为,梦中出现的那个声音的主人对她来说极为重要,这种重要,让她心痛难当,让她想舍弃一切去探寻那人的真正身份。 可是,阿常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一瞬间,她还是犹豫了,她放不下这个男人,陪伴了自己两百二十年,依然还在自己身边默默存在的男人。 阿常摸了摸她的头,似乎并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异样。柔声道:“又不是让你吃药,撒什么娇,连饭都不想吃了么?” 锦甯瘪了瘪嘴:“今天大厨房做的什么菜?” “我特意吩咐了厨房,自然都是你爱吃的,”阿常将食盒打开,饭菜的香气从里面飘了出来,锦甯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饿了。忍不住揉了揉叫嚣的肚皮,掀开被子就要往凳子上坐,却被他拉住,轻柔的披上一件罩衫,听他浅笑道:“也不怕着凉。” 锦甯漾起一抹笑容,异样的讨好与羞涩。 唉,还是假了点吧? 乖乖坐好,看着阿常摆上一叠叠量不大却精细的菜肴,果然都是她爱吃的。翡翠白玉那个青菜豆腐羹,肥嫩鲜甜的水晶虾仁,烩三丝,酱汁小排骨,道道美味,做的还很地道。 锦甯忍不住朝外头看了一眼:“丫鬟呢?怎么让你亲自动手?” “我让她们在外头候着呢,今儿陪你吃饭,她们在我可吃不下。”阿常笑道,果然从最底下的食盒里掏出两副碗筷:“这可是两人份的饭食,怎么,你该不是想一个人吃完吧?” “哪能啊”锦甯不禁有些讪讪的,还以为他陪着靖王爷靖王妃该是吃过了。“那就一道吃,一道吃啊”总觉得有些别扭。 在他面前,忽然如少女一般羞涩。 明明是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的夫妻,耳鬓厮磨之举早已习以为常。可只因她一个梦境,竟恍惚变得生疏起来……或许并非生疏,而是——羞涩? 灵台之中似乎有一点清明一闪而没,快得让她来不及抓住。 小夫妻两人相对而坐,默默的吃完了这一餐。 丫鬟来收拾了碗筷,阿常笑语晏晏的说要去散步消食,锦甯困了这十来日,犯懒的身子骨早就恨不得多多动弹,自然欣然应允。 至天色渐渐黑下来,他们方才回屋,床铺已经铺好捂暖,锦甯脱得只剩了里衣,钻进了被窝。阿常深深看了她背对自己的身影两眼,忽而一笑,吹灭了烛火。 “早些睡吧。”他和衣躺下,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将她揽入怀中入眠。 锦甯僵直的脊背松垮了下来,心中有些莫名的庆幸和失落。阿常定是看出了什么,否则不会如此反常,可是他竟是毫不在意,更仿佛看出她的思绪一般,保持了距离。 中间隔开半人宽的位置,她轻轻吐气,却总觉得,心中仿佛失落了什么似的。 想了许久,仍旧不得要领,身旁那人传来均匀的吐气声,显然已经酣然入梦。她恨恨闭上双眼,心中念叨:不想了,睡觉 这一夜,无梦。 转眼间,锦曦出嫁的日子已经近在咫尺。 这一场婚嫁,可谓是一波三折。虽不是两家的原因,但的确是被耽搁来,这对看重吉日的古人来说,自然并非好事。就连锦甯都听闻了许多传言,说是皇长孙与蓝家三小姐的八字其实并不相合,所以这桩婚事才诸多磨难。大皇子夫妻面上不显,但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却没人知道。 锦甯担心,他们会因此而对锦曦不好。 作为锦曦亲姐,锦甯自然免不了要前去添妆。金银珠宝玉石头面她从来不缺,古玩珍藏也必不可少,最令人稀奇的是那一对关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大雁,十一月这个时节,想要弄来这样一对活物,难能可贵。 这已经并不仅仅是心意了。 古人最新吉物,这大雁便是其中之一。寻常倒也偶然能见得,只是到了这会子,鸟儿都已经南迁,要在森冷的北边找一对鸟儿,何其不易?若说是从前抓的,也未必可信。这种鸟最不耐关,锁上半个月,就能绝食而死。 锦曦拉着锦甯的手看了半天稀奇,后头才在丫鬟的暗示之下领悟了这礼物的珍贵之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作为闺秀女儿,她不是没有常识,只是一时兴奋之下给忘记了。再者,从小到大锦甯给她的东西还少么,不是不看在眼里,而是真的习惯了。 这才是一家人,不会因为给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便满心感激。 当然,这份心意她领受在心了。 “姐姐,它们会不会死?”锦曦愧疚过后,接着便是担心。虽然离过门不过三五天,可这鸟儿真要死了可是极不详的。 锦甯笑道:“你放心,养鸟的人我也给你一并带来了。只要你不是大晚上的把它们放到屋外头乘凉,想不吉也很难。” 锦曦心头宽了些,回以一笑:“姐姐又拿我打趣,我是那等不知轻重的娇小姐么?” 两人正笑语晏晏说着话儿,***蓝宜走了进来。当初的小丫头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显出正在成长的柔软身形来。只是那一张秀美的小脸蛋还带着些婴儿般的肥嫩,漂亮之中便带了三分可爱。她举止全然是大家闺秀的风范,放到外头,只怕没人会将她当成庶女看待。 “甯姐姐、曦姐姐,你们在做什么?”遗传了姜姨娘的凤眼水眸湿漉漉的瞧着两人,却没有半分较弱怯怯之感,说话时也大大方方,全无畏缩。两位姐姐自幼待她亲切,都说嫡女庶女之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在如今的蓝宜看来却不然。能有嫡姐如此,就是庶女又何妨,一样可以姐妹和睦,亲厚无间。 从前叔祖母总是背地里叹息她的庶女身份,她也自怜了一阵子,可到了如今想想,却有了不同的想法。庶女又如何,只要家人真心疼爱,她一样可以过的很好。 有亲姐蓝绣的前例,蓝宜可谓信心满满。她又不羡慕高门大户的华贵,绝不会落到蓝瑟那般地步。对于那一位庶姐,蓝宜并无好感,偶尔听到一些闲话,有鄙薄有羡慕,也只是付之一笑。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过的好与不好,都在自身,又与他人何干? 锦甯锦曦回头看去,见是她,不禁微笑起来。这个***自小和她们混在一起,情分不比蓝瑟蓝绣,锦曦更是叫道:“宜儿快来看,这事姐姐送我的雁儿呢” 蓝宜果真瞅了两眼,欣羡的道:“这大雁真好看,冬日里也有么?” “怎的没有,这不就在你眼前?”锦甯笑起来,她的羡慕多半是做给锦曦瞧的,眼神干干净净的,全无觊觎之意,便道:“等你成亲那日,大姐也送你一对如何?” 蓝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宜儿多谢甯姐姐,甯姐姐,你身子可好些了?” “对哦,姐姐,你身体好多了吧?”锦曦娇俏的吐吐舌头,她光顾着看鸟儿,却是忘了。前几日姐姐昏迷了三天,府里可是一片愁云惨淡。哪怕是她婚期在即,也提不起半点兴致来。后来听娘说姐姐大好了,这才放下心来。 “好多了,多谢妹妹关切。”锦甯拉着两个妹妹的手笑道:“好了好了,一屋子的鸟味儿你们闻不见么?我们到外边堂屋去吧” 两个妹妹乖巧的点了头,u看书 到了堂屋里,王氏并两位嫂嫂正在清点锦曦的嫁妆。见三姐妹联袂而来,王氏不禁摇头,对锦曦道:“你这丫头,我们在这儿替你操劳,你倒好,拉着你姐姐又跑去哪里疯玩了?” 锦曦忙跑上去勾住王氏的臂膀,不依的道:“曦儿哪有疯玩,不过是姐姐送了我一对鸟儿,就一道去瞧稀奇去了。” 王氏是知道这事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你姐姐为你如此费心,你也不体谅她大病初愈,还瞎折腾。”又转头看向锦甯,目光中一派温和,带着淡淡的关怀:“甯儿,可累着了?” 锦曦摇摇头:“母亲,我不累的。” “那好,还剩最后一张单子,等清点完了,咱们一道去屋里说说话。”王氏看锦甯的样子不像逞强,便放心的点了点头。 一张单子的东西看似不多,却还是清点了好些时候。最后一件家具瞧齐全了,王氏这才满意,锦曦是她最小的女儿,也是唯一的亲生女儿,自然想为她做到最好。当年锦甯出嫁的时候虽然也是十里红妆,可那单子却是老爷子早早就定下的。 为此,她心里一开始还有些不平,一样是蓝家子孙,老爷子却唯独偏爱锦甯。 只是过了这么些年,她早已不存那些芥蒂。如今给锦曦置办,也并未比照锦甯的嫁妆,只是按照皇室的规格,办了一百二十八台满嫁。。.。 三百七十三.锦曦大婚(1) 虹祁贵女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73.锦曦大婚(一)冬雪傲梅 虹祁贵女 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73.锦曦大婚(一) 嫁妆,对于古代女孩来言,意义不可谓不重大。这不仅仅是在显摆母族的实力,更是告诉未来的夫家,自己在家中是否受宠、是否被看重的意思。嫁妆多且丰厚,日后嫁了过去,婆家不会低看,也会估计她在原本家中的地位,以此来看人下菜。 对于世家贵女而言,这一点,尤为重要。 就如蓝瑟当年,不过一乘小轿,只有上官姨娘打点了一些物件给她,连嫁妆都算不上。过了汝阳王府去,汝阳王府的人看在固国公府面上不会为难于她,但也不会多重视。就是做妾,也是有嫁妆的。固国公府自然不会无钱,她这样空荡荡的进府,必是罪了家里的人,家人都不耐烦操心她的事情才会如此,因此,初始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后来好些了,也是蓝正杰瞧她渐渐想通,不再顽愚才稍稍松了口。但事已至此,弥补什么都是多余,还不若顺其自然。他们两家一向交好,不好去管人家内院如何。若是为个庶女疏远了,反倒得不偿失。 可以说是人情冷暖,也可以说是蓝瑟自作自受。若她当初能听从父母安排,只怕也不需要吃这样的苦。不过陈家未必能磨去她那骨子里的自视甚高,这一遭下来,于她也并非全无益处。 所以,就如当年陈家主母笑言的那般,只是蓝绣与他家更有缘罢了。 锦曦却毫不关心自己的嫁妆到底有些什么,虽是与她日后息息相关的,可说来说去,王氏与蓝正杰自不可能亏待她,她不操心也是应该。因此到了屋里,王氏拿了嫁妆单子与她看,锦曦只是扫了一眼,便推了回去,撒娇耍赖的硬是换了话题。 锦曦出门这日,是个冬日里难得阳光妩媚的艳阳天。 锦甯是前天夜里就在固国公府留了宿的,五福夫人请的是王氏的娘家二嫂。这位二舅母婆家母家双亲俱全,丈夫乃是四品文官,在翰林院里做事,说起来,从前与锦华还是同僚。二舅母膝下儿女俱全,那一女正是表妹王若兰,今儿却是没跟来。 在大梁,也算是难得的有福之人,王氏特意请了她来,也是想给女儿讨个好兆头。 待二舅母替房中锦曦开了脸,王氏便请她去正屋堂上做。姑嫂二人感情虽不深,但相处的也还算融洽。这番前来,是全然没有推脱的欣然而至,王氏领情在心里,自然待她比从前更亲热两分。二舅母也是个极长袖善舞的人儿,言语之中吉利话儿不断,王氏更是高兴。 两个母亲在一块说话,家长里短自然少不了,说着说着,便绕到各自儿女身上去。 二舅母自然欣羡王氏:“甯儿曦儿都嫁的好,世子爷与皇长孙又都是念旧之人,说起有福来,谁能比的上姐姐。” “二嫂莫要这么说,这也是圣上恩典。”王氏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些回避。锦甯是嫁的称心如意不假,可她与世子日后没有孩儿这事却是她心中一点痛处。若非锦甯年幼时没有细心照料好,她的身子也不会落下病根,或许也不会嫁入靖王府,做个清贵的世子妃。锦甯这几年看似风光,可谁晓得那孩子心里藏了多少苦楚,否则又怎会突然昏厥睡了三天才醒来。 她心里并非愧疚,只是难言的心疼。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对她是有几分真心的。 王氏掩藏的极好,是以二舅母并未看出来,顺着她的话笑道:“皇上真是慧眼如炬。” 王氏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打岔道:“听闻若兰与汝阳王家小侯爷的婚事也近了,到时候二嫂若不嫌弃,妹妹自荐做个上宾可好?” 上宾是替新娘子压福的,寓意是怕新娘子年轻拿不住福气,便要请上宾镇压了。比如这一回锦曦的上宾便是汝阳王妃,无论身份或是家世都足够了。二舅母自然请不来汝阳王妃这样的大佛坐镇,但自家小姑如今也是国公夫人了,论身份其实与汝阳王妃都差不离。 她正替来年的婚事烦恼,如今王氏这一出可是解决了她一件不大不小的心事。国公夫人做了上宾,下头的人就都自然顺遂的多,她怎能不领情? 王氏自荐做王若兰的上宾,二舅母脸上惊喜交加,不由感激道:“那是再好不过了,我替兰儿多谢妹妹美意。” “都是一家人,哪里就这样客气了。”王氏浅笑:“今儿若兰怎么没来?倒是怪想她的。” 提起女儿,二舅母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那日的事情她回去听儿媳妇说了,不禁黑了一张脸。蓝瑟在固国公府而言可是个污点,自己的女儿竟然向往她那般?可真真是白瞎了她王家嫡女的身份好的不学坏的倒懂了个七七八八,定是女儿身边那些下作的狐媚子教唆的。她的女儿素来单纯,又一直养在深闺,哪里会听见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怒气冲冲的往女儿房里一坐,指挥着丫鬟婆子好一通倒腾,果然从女儿的衣箱,丫鬟们的私物当中找出许多书生小姐的话本来,当时就气的发作了好些人。总算还想着自己女儿平日的好,瞧着她那张被吓坏了泪眼朦胧的小脸,宽慰了两句,又说了好些道理。 那些丫鬟们自然是羡慕蓝瑟的,可她们却是拿自己与蓝瑟相比,起了不该有的念头。别说蓝瑟不是丫鬟,就算是,也轮不到她们作践。 那蓝家庶小姐,也是个傻的。好好的小姐,偏要学哪些丫鬟做派,非要与人为妾,岂不是自甘下溅?也难怪哪些丫鬟们拿她来比,这正经小姐,有谁愿意做妾的? 自己的女儿,更不该听了这些丫鬟的胡言乱语,看哪些乱七八糟的混账话本,便生出绮丽的心思来。做母亲的,自然不会觉得是女儿自身有错,只觉得这样的下人,实在是要不得。 那些丫鬟们也知大难临头,犯了这样的错,就是打死了也没人敢替她们求情,心里骇然欲死,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只一个劲的磕头。不过那时正值王母寿诞,二舅母不欲生事,也只是差人远远的发卖了,至于究竟卖到哪里,她却是不关心的。 落入勾栏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也只是她们自己命不好。谁叫好好的丫鬟成日里琢磨这些,不是想着攀高枝么?勾栏院里的男人,可没一个少钱用的。 剩下几个丫鬟,都是素来老实的家生子,并没有藏这些污秽的东西,敲打两句也就罢了。 想起这事,实在是羞于启齿。 二舅母也知晓这些话不好说,只是心里有气,便竹筒倒豆子般愤愤的说与她听。王氏才听了起始几句,就将下人都赶了出去。二舅母回过神来,心下不禁感激,也有些懊恼。若这些话传了出去,于王若兰的名声可是有碍的。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妹妹,我也就是一时气急了,这些话……” 王氏了然一笑:“不过是我们姑嫂二人闲话罢了,二嫂放心便是。”固国公府的下人,早就练就了听而不闻的好本事,尤其是主子们身边的人,不该听见的,那是绝对一句也听不到。 二舅母放心了些,又道:“说起来,还得谢谢甯儿那孩子,若非她细心听出不对来,只怕我现在还蒙在鼓里。那些小蹄子……” “二嫂”王氏忙打断了她,提醒道:“究竟人多眼杂,莫让旁人听了去。” 二舅母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又轻声道:“其实我今儿除了给曦儿添妆,也有好好谢谢甯儿的意思。你也知道,靖王府深居简出,少有人拜会,我也不好大张旗鼓的上门致谢去,正好借了你的地儿,同甯儿道个谢才是正理。” 王氏淡淡道:“甯儿是小辈,哪有她舅母向她亲自道谢的道理,我差人去知会一声便是。”喊了心腹的嬷嬷进来,吩咐了两声让她去了,才对二舅母道:“二嫂放心,甯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看书 .uukansu” 这一点,二舅母倒是极相信的。锦甯当时没有当面点出来,已经给王家留了脸面。好在当时人声吵杂,女儿又是贴耳问得,倒也不怕旁人听了去。王氏这般说,是变相给自己保证,锦甯不会把话传到外头去,自然也就放心下来。 不是她多疑,只是事关女儿声誉,她不得不慎重。 不过转念想想,若是锦甯有心散布,只怕这几日京畿中早就流言蜚语不断了,王家哪里还能如此风平浪静。 二舅母也就不坚持,只是拿了一份谢礼让王氏转交。王氏只好收下,又替锦甯道谢。 锦甯听王氏的心腹嬷嬷说了,心里自然有数。她也不是图人感激,只觉得若兰表妹年纪还小,只怕是有人诱导。若是这时不管好,日后指不定要生什么事。母亲总归是王家女儿,王家顺遂了,她心里也能少些烦扰,这才多言了一句。 看了眼大红嫁衣的锦曦,锦甯笑对嬷嬷道:“劳烦嬷嬷了,告知母亲一声,甯儿心里有数。” 那嬷嬷恭敬的退了下去,大小姐还是一如往日的亲切,只是那心思,也是越发看不透了。 “姐姐,我穿这衣裳好看不?”锦曦笑盈盈的回头问道。 正好锦甯也望过来,瞧见她这副在自己大喜日子也不安分的样子,不禁失笑:“自然是好看的,好了好了,把盖头盖上,装也给我装得文静些。一会,花轿就该来了。” 锦曦吐了吐舌头,端端正正的坐好,陪嫁丫鬟替她盖上红盖头,脸上同样洋溢着喜气。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七十四.锦曦大婚(2) 虹祁贵女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74.锦曦大婚(二)冬雪傲梅 虹祁贵女 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74.锦曦大婚(二) 皇子皇孙娶亲与一般人不同,再豪奢的人家,也得有新郎官老老实实的骑了马来家,不过皇家的子嗣大约比旁人金贵些,端坐在家中等着就成,只是遣出几名四品的大太监并十六名大宫女和着花轿仪仗一道来迎亲。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例如梁乐祥,这位冷冰冰的木头世子是亲自骑马来迎的。来固国公府观礼的诸位女眷们大都还记得那年的境况,本以为会听见太监尖锐的迎嫁声,却没料是靖王世子亲自叩开了蓝家的大门,从大舅子背上接过新娘子。 那时,只怕连身为上宾的洛王妃都是羡慕的看着蓝锦甯,穿着那一身艳红的嫁衣,被疼爱他的哥哥移交给深爱她的男子。 但凡女子,其实都愿意姻缘圆满,与夫君恩爱非常。是以靖王世子夫妻这对出头鸟,没有引来枪声,却羡煞了许多闺阁女子。 这一次,同样是固国公府大喜临门,同样是有女出阁,同样是皇孙娶亲。 有那好事的便拿俩桩婚事攀比起来,按说,世子妃自是比不上皇孙大妃的,可若是皇长孙梁和儞不能亲自前来,蓝锦曦这位新出炉的明曦郡主,可就分明比不上她姐姐厉害了。 锦甯一字不落的听着旁人的闲言碎语,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过是一群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羡慕别人到了嫉妒恨的地步,连心思都扭曲的这般难看。就算是长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又如何,到底是落了下乘。 不一会儿,大门外传来声声爆竹脆响,吓得那些没有心理准备的夫人们好大一跳。不过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只一会便定了神,一脸喜气的望着外头。 管家蓝墨穿着合身的丝质长衫,外头套了一件镶毛边的坎肩,看着暖和又神气。他比蓝正杰略小一些,正是而立之年,常年跟在蓝正杰身旁,沾了些书卷气。不过这时却与平日里稳重淡然的模样不同,喜气洋洋的进屋通报:“夫人,迎亲的依仗来了。” 王氏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又缓缓坐下。招待迎亲的人自然有家中男人做主,她却是不好到外头去得。忍不住看了眼右手边的大女儿,却见她也正好看向自个,张了张嘴并没出声,却是“稍安勿躁”的口型。 这丫头,哪里来那样大的把握? 王氏失笑的摇了摇头,心里却是大定。大女儿出嫁那般风光,她自不希望小女儿不如人,虽有些护短之嫌,却也是不希望两姐妹日后被人家拿来攀比,若是伤了姐妹感情如何是好?不过她也知道,锦曦对锦甯依赖非常,非一般姐妹之间可比。人家家里亲姐妹还有吵闹嫌隙,可曾见过锦曦和锦甯拌过一句嘴。 说起来,锦曦出生之后,锦甯不像是个只大了三岁的姐姐,反倒像个小母亲似的,处处维护处处提点,两姐妹感情不好都难。锦曦对自个,还没有对她这个姐姐亲。 那厢也不知道是什么境况,王氏想起当年蓝绣锦甯出嫁时的闹腾,只怕锦华锦奇也会闹上一场。又担心皇长孙没有亲自前来,闹了笑话可怎么好,心里便有些难安。 蓝墨仿佛瞧出她的担忧似的,清了清嗓子,大声道:“禀夫人,皇长孙亲自来迎亲了,不过大少爷二少爷拦着不让进,这会子估摸着是呗拉去吃酒了。” 周围一片静谧之声,好一会才响起道贺声,还是洛王妃这位上宾亲自张了口,只听她脆生生笑道:“王姐姐好福气,两个女婿都如此有诚意,倒叫我好生羡慕。” 王氏比她年长,两家又一向交好,洛王妃称她一句姐姐,却还是纡尊降贵了。 王氏忙道:“王妃真是客气,说起来甯儿曦儿可都是您的侄媳妇,可得一碗水端平才是。”洛王妃乃是洛老王爷的嫡长媳,皇长孙与梁乐祥见了她是得恭恭敬敬喊上一声“叔母”。 洛王妃笑道:“妹妹可是做了你们家两个姑娘的上宾,这还不够平么?”却是说了句笑,众人脸上顿时都带了淡淡的笑意。 梁和儞和带来的太监护卫都背拦在外头吃酒,宫女们却是给放了进来,并没有让男宾客们见到,这也是规矩。她们穿过回廊全数到了后院,先要见过新人,再将新人迎出府去。 王氏当头坐了,锦曦穿妥了嫁衣跪在她脚边听训,另有几家亲近的女眷在屋里观礼。几番话下来,母女两个都是哽咽声声。不过终归是喜事,也就是应景哭了两声,便让擦了泪,放在外边等候的宫女进来拜见。 十六名大宫女一字排开,都是见过世面的,见了这么对贵夫人在侧也好不失仪。面上带笑恭敬的给王氏请了安,才一一跪下向锦曦拜了拜——当年锦甯成婚的时候并没有这一遭,毕竟梁乐祥只是世子,而不是皇孙,倒是让她很有些新奇。 每位宫女都唱了名,声音个个清脆,听她们话里的意思,日后她们就是专司伺候大妃的宫女,职责明细分得清清楚楚。 锦曦事先也并不晓得,只是盖着红盖头也没人能告诉她该怎么办,还是梁微绮这位公主在一旁提点着让她叫了起,又接过宫女们手中递出的吉祥物件,算是了结了。 后头的一并仪式锦曦应对得宜,再没有手足无措过。 宫女们退出屋子到外头等候,女宾们见了这阵仗自然也不好再大声谈笑,只三三两两的说说笑笑,气氛倒也和谐。锦曦看着事情顺顺利利的过去了,总算是镇定了些。 锦甯望着外头宫女们若隐若现的身影皱了皱眉头,轻轻扯了扯大嫂的衣袖,附耳问道:“大嫂,宫里没派人来教锦曦这些么?” 梁微绮摇了摇头道:“我分明记得是有一位教养嬷嬷亲自来过,我还吩咐过好些话。只是那嬷嬷我瞧着面生些,许是新晋的,还不大懂得规矩,因此才漏了这一项。” “你们都知道有这个么?”锦甯点了点头,又问道。 “都知道的,公主尚驸马时也有这一遭。不过我是出嫁的,除了陪嫁宫女,是没有这十六个司职宫女的,因此并没亲眼看过,不过教养嬷嬷都教过。” 既然都教过,没道理到了锦曦这里就漏了去。就算是新晋的教养嬷嬷,若是规矩没学齐全又怎么会让她出来教导皇孙的新娘? 这到底是皇帝的下马威,还是宫妃的威胁? 锦甯忽而冷冷一笑,她却不是从前的蓝锦甯了。 若是在那一梦之前,锦甯大约会选择息事宁人。毕竟有梁微绮在旁提点,也不怕锦曦会出什么大丑。那有心人估摸着也不敢太得罪固国公府,这才只是使人下了一点小绊子。 只是虽然无伤大雅,却让人心里极不舒服,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 梁微绮却是看到了她的冷笑,不禁吓了一跳,心里细细思忖,暗恼宫里那帮女人真是闲的慌。人家结亲也要来插一脚,可不是逼得人还手么? “甯儿你别恼,改明儿我进宫去请母后彻查那嬷嬷是哪个宫里出来的,好生教训一番就是了。”梁微绮忙小声说道,只是说着也觉得心虚不已。宫里的弯弯绕绕实在多了去了,就是查出来那嬷嬷是哪个宫里的又如何?人家说不准还是个钉子。要找出一个教养嬷嬷背后的人,可真不易。再者,这婚事可是皇上赐婚的,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插手?脑中不由浮现一个人来,梁微绮却不敢再想,只慢慢的消了声。 “大嫂,皇后娘娘贵人事忙,还是不要劳烦她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问问,你别担心。”锦甯反而转过来劝她,梁微绮出嫁多年,宫中的事情鲜少提及,可见她对那里是寒了心的。她虽有心找出那人来,却还不至于让自家嫂嫂为难,便道。 梁微绮反而定下心来:“我知道甯儿是怕我吃力不讨好,不过无妨的。既然有人敢将手伸到固国公府来,我少不得要问上一问,怎么说,我也是固国公府的大少夫人,这点责问的权利还是有的。”她说着,身上透出一股气势来,倒是让身旁的丫鬟心中一凛。 “嫂嫂说的是。”锦甯会过意来,不禁笑了笑。 梁微绮也不是从前的小七公主了,她如今有了底气,在宫里也能说的上话。 前院里锦华锦奇照例拉着新姑爷东吹西扯,uu看书 uuanshu 就是不提让梁和儞接新娘子的话。每每他张口要说,便是一杯酒灌来,新娘子的面还没见着,他倒是有了三分醉意。 看两个大舅子来势汹汹的样子,梁和儞只好偷偷讨饶:“大哥二哥,咱们也是老相识了,还是别为难妹夫了吧?” 锦华端着酒杯轻笑道:“皇长孙这话说的,今儿不是高兴么,来再喝一杯如何?” 锦奇就干脆多了,瞪着牛眼道:“什么妹夫,你和我妹妹还没拜堂呢”却是已经醉了七分。 锦奇的酒量,可比锦华差的多了。 梁和儞暗暗头疼,瞧着在一旁自顾自说话的梁乐祥与陈姐夫,忙拉了过来讨好:“小叔叔和姐夫帮我一把,让侄儿好顺顺利利接了娘子家去。” 那心急的模样,惹的几人笑了起来。 陈姐夫想起自己当年,免不了有些幸灾乐祸。你就是皇长孙也如何,到了固国公府,一样要吃瘪。不过还是劝道:“两位舅兄还是放过他吧,若是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那厢阿常兀自点了点头,和了一声:“有理。” 锦奇刚进嘴的酒水差些喷了皇长孙一身,想不到他妹夫竟然这样搞笑? 锦华却镇定的多,看也闹的差不多了,便道:“既然大家都帮你说情,放过你也未尝不可,只是,我妹妹嫁过去,若是过的不好,可要唯你是问。” 他哪里敢? 梁和儞忙不迭的点头,只求让他接了新娘子就行。 这大舅哥,可真不是好应付的。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七十五.信笺 新郎官亲自来接新娘,虽然有些醉意,不过王氏还是很满意的。 转头叮咛了锦曦几句,不外乎什么孝顺公婆友爱叔伯之类的话,却忍不住又落下泪来,锦甯也被母亲哭得有些伤感,陪着哽咽了几句。 锦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会子嫁女儿和现代不同,不是想回娘家就能回娘家的,先得告诉了丈夫,然后由婆婆批准,还要准备几日,更不能频繁出入。她尚且如此,嫁入大皇子府的锦曦要恪守的规矩就更多了。 不过历来新娘哭嫁是有福气的象征,众人倒也不觉得烦,好声好气的在一旁劝着,把母女两个哄好了,重绽开笑颜,梁和儞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拜见了岳母大人。 十六位宫女在皇长孙来时便已经做好了准备,笑容殷切叫人觉得温暖又不失礼。锦华正准备准备俯身背起妹妹,锦奇却一把拦住了他,爽朗的笑道:“甯儿出门时是大哥背的,曦儿出门就由弟弟代劳吧” 锦华愣了愣,随即一笑便让了开去。倒是王氏有些嗔怪的瞪了锦奇一眼,脸上的笑容却并未褪去,在她看来,这何尝不是兄妹友爱的象征? 都是自家兄长,是谁还不都一样?虽然有些不合礼仪,但是看在锦奇这位新晋小侯爷的份上,宫女们并没有阻止,小心的扶着锦曦趴在了小侯爷的背上,看着小侯爷轻松的背起新嫁娘,一步步向门外走去。 “曦儿,二哥跟你说啊,咱们蓝家的女儿可不兴吃亏的。要是梁和儞那孙子欺负了,你就回来告诉二哥,二哥一准儿替你揍他”锦奇一般稳稳当当的走着,一遍跟锦曦说着话,听的跟在一旁的梁和儞苦笑摇头。这话看似是像锦曦叮嘱呢,其实一准儿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容易么,娶个媳妇,还得被小舅子威胁。 当然,他并不觉得害怕,扬起俊脸笑道:“二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机会的。” “口说无凭,日后自建分晓。”锦奇嘿嘿一笑,目光打量着梁和儞,直把人家看的浑身冒鸡皮疙瘩,才道:“别说哥哥没提醒过你,日后若是欺负到我妹妹头上,哥哥可不管你是皇孙还是龟孙。” 锦奇这些年脾性越来越向老爷子靠拢,不管是思维模式还是行动准则,都似年轻时的老爷子一般,只是还没有那般狠厉铁腕。老爷子倒是挺高兴,武郡侯府那两个孙子虽说也是行武的,性子也不差,但是老大太过优柔寡断没主见,老三野心磅礴却不识时务,让他很失望。他们的儿子被也被教养的一个个不是自视甚高就是安于享乐,有个稍稍顺眼些的还是个庶子——锦甯的先例只适合她一个人,并非所有人都适用,嫡子与嫡女……毕竟不同——倒是老2的这个儿子越来越得他欢心,大大的满足了他老人家骨子里的自恋**。 锦曦知道二哥说这些都是为了她好,一开始心里还挺美的,有这么个护短哥哥在,谁还敢欺负她?只是听着后头说的越发不像话了,红盖头下的小脸憋足了笑意,却抬起小拳头捶了捶自家哥哥宽厚的脊背:“二哥,你说什么呢,他是龟孙,我成什么了?” 这不着调的丫头……梁和儞瞬间有些石化,脚步顿了顿,汗颜的擦了擦脸上不知合适留下的汗水,这才大跨步的跟上。 这彪悍的兄妹俩,还真真是一样的行事风格。 可偏偏,他就是喜欢她的直爽干脆,喜欢她活泼外向的性情。 要他娶一个跟她娘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大家闺秀?梁和儞忍不住打个寒颤——不是他要腹诽自己的母亲,只是,他真是对那些表面温柔婉约的女子,有些喜欢不起来。 看到皇长孙竟与背着新娘的娘家兄弟一块儿出来,外头的宾客无不瞪大了眼睛。靖王世子娶亲的时候到底还是在门外候着,不过就是亲迎,到底还没什么。这会子皇长孙摆出这样一副架势来,可见新娘在他心中是个什么地位,就是应酬着的几个太监们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虽然未来的主母得您欢心不假,可也没必要这样巴巴的贴上去吧?实在太丢皇家的脸了。 梁和儞却不管这些,待锦曦坐进了花轿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接过随侍递来的弓箭射了轿门,便迫不及待的上马离开——固国公府不是什么豺狼虎豹,只是大舅子二舅哥那火热的眼神让他实在承受不住,只好速速落跑了。 这也就是梁和儞了,换了别个皇子皇孙看看?只怕早就撂挑子不干了。这是娶媳妇呢还是娶了尊活菩萨?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梁和儞自有就与固国公府家的几位处的极好,才没有放在心上,自家人,开开玩笑热闹两下怎么了,眼红鼻酸的,蹲墙角画圈圈去 王氏亲自目送着花轿远去,直到瞧不见了,才回过身来和蓝正杰一道招呼客人。早就趁势走出来的锦甯与大嫂二嫂一道坐了主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只怕这出了嫁的姑娘在人家家人眼里还是和从前一样。 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姑奶奶理应和外客一道坐,这蓝家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就是蓝绣,也没陪着婆家人一道坐在宾客位,而是应了姐妹们的热情相邀,和她们一道。 而邻桌站在汝阳王世子妃身后的蓝瑟便尤为凸显了出来。 同样是蓝家的女儿,这位就分明不如那两位受宠。方才蓝锦曦房中都没看到这位的身影,由此可见王氏与蓝正杰有多么不待见她。想起她自贬身份做的那些事,宾客之中有几个知情的便不由咬起耳朵来,那打量探究的目光落在蓝瑟身上,让她好一阵不自在。 可不自在又如何,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的下场,如果当年自己不曾行差踏错,如今该风风光光坐在主席吃嫡出妹妹喜酒的人是她才对蓝瑟一边为汝阳王世子妃布菜,目光一边飘向正与蓝锦甯和蓝宜谈笑的蓝绣那里。 方才她也看见蓝绣的夫君了,那个本该是她夫君的男子。器宇轩昂仪表堂堂,虽说比不上蓝锦甯那般儒雅,却也是个不错的人才,看向蓝绣的眸子充满了柔和与体贴,那里像自家世子,更多的时候连看自己一眼都欠奉 当初她是被富贵迷晕了眼,在加上武郡侯府那边嫡出姐姐的有意诱导,才自命不凡以为汝阳王世子会对自己青眼,抛去了小姐身份只为在他身边。还想着有朝一日爬上世子妃的位置,到时候让爹爹和母亲好生后悔。 她以为是享福,没想到却是自误。后悔自然没用,唯一还偏帮着自己的姨娘也被远远的送走,看着汝阳王府里下人们一张张不甚恭敬的嘲笑嘴脸,听着那些夫人小姐对自己明褒暗贬的鄙夷,蓝瑟心酸的泪都落了不知到有多少。 若非一张信笺落在自己房中空荡荡的桌上,她这会子只怕还在自哀自怨。 那信笺上是锦甯的字迹,她记得清清楚楚。从小到大她都嫉恨锦甯,只因为觉得她凭什么享有本不该她的福气,看了信笺后她方才恍然大悟,不是自怜自傲就有人疼惜,自个也得有付出才是 她本不是蠢人,一朝醒悟之后,便恍如换了个人一般。 不再矜持自己蓝家庶小姐的身份,与那些婢女出身的妾一样天天风雨无阻的在世子妃跟前立起了规矩,殷勤小心的服侍。从不习惯到习惯,从不自然到自然,uu看书 uukashu.co 蓝瑟也不晓得自己心里终究经历了怎样的转变,只知道如今自己的身份地位,这些就是合该她受得 不过果然与锦甯信笺上写得一样,世子妃终究顾忌她是蓝家女的身份,并没有如打发那些妾氏一样打发她,再加上她不再刻意讨好世子在他跟前晃悠,世子妃知道她这是看明白了,便也渐渐放了心,没过多久,她竟然有了侍寝的机会 那一夜她几乎喜极而泣,只是看着面前的男人却已经没有多少动心的感觉。做完了该做的事,她沉沉入睡,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世子渐渐到她房里的日子开始有所增加,她也便依照信笺上所说的分薄宠爱。她只是一个妾,与正室争锋显然是不智之举,如今,她只求过好自己难得的安宁日子。 再后来,她有了身孕,虽然只得了一个女儿,她却觉得满足。汝阳王妃做主抬了她做侧妃,她笑着受了,却还是像从前一样行事。 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不会落到从前的境地,这句话,她一直铭记在心。 因而即便如今她对蓝绣隐隐羡慕,对那些恍若实质的目光感到不悦,却也并没有变了脸色。 汝阳世子妃大约是察觉了什么,便笑着道:“妹妹也坐下用些东西吧,今儿是曦儿的大喜日子,你是她庶姐,到底是自己家里,不要再拘这些俗礼。” 蓝瑟笑了笑,顺从的坐下了。。.。 三百七十六.倒霉? 三朝回门,锦曦看上去过的十分甜蜜而幸福。 锦甯虽然并未亲眼得见,不过她还是很相信手下人的眼力的。若是连锦曦的做戏都看不出来,那他们又怎能担当起暗探的职责——当然,夜族退出幕后已经有些时日了,不过眼力见这种东西,可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梁和儞……她自是相信他会好好对待自家妹子,不求他偏爱袒护,只要他能做到不偏不倚,做到凡是能信任以对,锦甯就放心了。 如此,又了却一桩心事。 对蓝家的几个男孩子,锦甯从来不担心他们的婚事。有王氏把关,蓝家家风严谨,想要出什么纰漏也不容易。何况从小胖子蜕变成美少年的蓝惇可不是什么纯良的货色,即便这小家伙掩饰的极好,那点腹黑的本质去掩饰不过去。只怕蓝正杰与王氏早就瞧了出来,这才放心的将家中一些产业的经营权交到他手上。 蓝惇是庶子,又无心仕途,以后做个富家翁也未尝不可。大家族多半都有似蓝惇这样的存在,毕竟养的人多了,吃喝就成了大问题,不可能上位又没野心的庶子是极好的人选。 话说,蓝惇还是很有经商的天赋的,只可惜他出身太好,想正经的以商户身份行走,断无可能。只能在家族背后当个隐形的经营者,倒是有些可惜了。 不过人家很想的开,貌似还有些乐在其中。更是盯上了她庄子里产出的新鲜事物,三不五时的到庄子上打个秋风,偷摸搜罗点种子回去。李大个看在锦甯的面子上,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了。只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解,明明是自家姐弟,只要惇公子开口讨要,自家主子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为何他还要如此麻烦的行事? 想不明白,他也就撒手不管了。人家当姐姐的都没有指责弟弟的小偷小摸行为,他这个做管事的理会这些做什么。 他可不想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目前还处在豆丁期的蓝锦睿却显露出习武上的天赋来,估摸着日后跟着二哥也不至于混的太惨。而且这小子的心眼可比锦奇多的多,从不是个肯吃亏的,整日叫嚣着跟二哥学武艺,什么都不肯落下,回头又到王氏跟前扮可怜,锦奇可是吃了这小子多次亏了。 不过他告状归告状,对学武还是很有一股子痴劲的,也就是想看自家二哥丢脸罢了。 这么一点点大就如此有心计,长大了还得了?锦甯笑眯眯的不置可否,锦曦对他却有些不待见。虽然心里也知道小弟是闹着玩的,可看看一向疼爱自己的哥哥三番四次的被算计,每每总是气不打一处来,拎着小弟的耳朵教训他也不是三五回了。 只可惜有王氏袒护,小睿睿总是屡教不改。 说来也怪,锦曦 这样对他,他却从无半个字的抱怨。最终锦甯只得归结于,小屁孩蓝锦睿只不过是赤果果妒忌自家哥哥的“绝世武功”,所以才想着法的作弄他。 只剩下蓝宜。 蓝宜基本算是在王氏跟前长大,那时的锦甯刚好并不那么热衷于带孩子,锦曦又正好喜欢上当小老师的感觉,于是,对这个庶出的***,锦甯并不太了解。 小时候的蓝宜被养的有些小家子气,不过很快就纠正了过来。姜氏约莫是察觉到自己教育孩子的方式有些问题,干脆放手让她与嫡姐嫡母亲近,效果也出人意料的好。而到叔祖母那边之后,蓝宜的性情更是有了极大的转变。羞涩转为内敛,分明是个内秀的人儿,偏又看的极清楚,倒让锦甯吃惊不小。 看看几乎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蓝锦曦,再看看沉静的蓝宜,锦甯也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也不是个会教孩子的主…… 不过蓝宜对她却很尊敬,锦甯猜想,或许是出自于叔祖母的指点。老人毕竟经历的多,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眸子,一眼就瞧出了锦甯与一般女孩不同,提点受自己喜爱的蓝宜未尝不可能。 如今固国公府正处于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盛况,不管是想要攀上固国公府这颗大树,还是真的认为蓝家女儿宜家宜室,这对蓝宜来说都是件好事。 固国公府待嫁的女儿可就这一个宝贝疙瘩了,可不成了香馍馍? 除去蓝宜庶女的身份,她本身,已经算得上是无可挑剔的闺阁千金了。 更难得的是,蓝宜没有那攀龙附凤的心思。她年纪不算太小,想着先把她定下的人家可不少。王氏烦恼了好一阵子,提了几个人家都被蓝宜软软的踢了回去。王氏本还觉得她眼界太高有些不高兴,后来叫她自己来瞧,却发现她着眼的人家出身都不高,大半都是中庸,少部分甚至还有些窘迫。然而那些家族候选的少年郎,本身却都是才德兼备,人品极好的。 锦甯暗自赞道,果然是玲珑心窍,有眼光。 这一日,锦甯拽住了刚下朝的世子爷,兴致勃勃的打算拉着他去庄子上玩耍。 阿常就打趣她:“难为你想的起来名下还有个庄子……我还以为早让你送给蓝惇玩了,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去,别告诉我这会子彼岸花会开。” 凡间可以种植的彼岸花可不是地府里那种妖冶的花朵,日日都会盛放夜夜都有枯荣,充其量不过就是个形似,只不过她喜欢,他才费心弄了来。 这大冬天的,昨儿还飞着白雪呢,彼岸花开?有个茎杆给你瞧瞧就不错了。 哦,对了,人家的官方名称叫做“曼珠沙华”。 “散散心啊,爷不知道奴家的日子着实很无趣么?”锦甯朝他飞了个白眼,嘴上却是娇 滴滴的说着,惊的屋里伺候的几个大丫鬟差些都魔怔了。 瞧这一个个仿佛吞了苍蝇似的表情,锦甯轻掩的嘴角不由向上勾起。 阿常失笑的摇了摇头,她不是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么?如今实现了,她反倒还觉得无聊起来。他站起身率先披上了马褂:“那就走吧。” 世子爷发话了,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虽然一般人都觉得这大冷天才刚下过雪的日子出去“散心”实属吃饱了没事干的典型,可架不住人家是主子啊 大伙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上了,不论男女身形第一次如此统一的成了直筒型的。马车也披上厚厚的油布,布置上暖炉,再人手一个手炉,防寒的架势做的十足。 再回头一看,那发话的两位只穿着棉袍马褂,外边罩个大氅了事,不禁一个赛一个的脸色铁青。世子爷也就罢了,人家好歹练过几年武艺,虽然是个三脚猫架势,可体质摆在那里。世子妃您跟着凑什么热闹啊,不知道这大氅就是瞧着好看,实际上半点保暖作用都没有?不知道自个体弱多病要好好保养啊,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不是有毛病么? 黑了一张脸的如书如画拉了自家主子就往屋里窜,湛青芮梓也连忙跟上到屋里去翻衣箱,完全不理会自家主子到底有没有抗议。 到了最后,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犹如一个粽子,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在外头的蓝锦甯一脸无奈的出了屋子,对着一副看戏模样的梁乐祥狠狠瞪了一眼。 世子爷挑了挑眉,谁叫你要选当个药罐子的,活该啊活该 锦甯只能认了。 丫鬟们是好意,忠心护主,虽然她不觉得冷,总不能实话实说,抑或没心没肺的迁怒不是? 粽子甯一脸哀怨的被忠心耿耿的丫鬟们塞上了冒着热气的马车,满脸新鲜的看着阿常潇洒的跨上高头大马,扬长而去——额,是在前头开路。 那啥,再好的银碳还是有味道的吖更别提是在马车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了。 锦甯忽然觉得,她为啥没事欠抽自个给自个找罪受?好好的窝在靖王府宅过冬天再出门不就得了? 真是倒霉催的。 一路上被炭味熏的晕晕乎乎,虽然先天鬼气好用,她却还是想呼吸下新鲜空气。屡次想要掀开马车的帘子,都被满脸不赞同的忠仆如画给挡了回来,再转头瞧瞧那三只,分明是一个鼻孔出气锦甯再次感叹,主子太好说话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瞧瞧这一个两个的,都敢给她脸色看了。 只是到底不敢拿娇,只得闷闷不乐的缩回了手。 反倒是丫鬟们有些于心不忍了,uu看书 .uuansu看着自家主子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瞅瞅她那红扑扑的脸蛋,思忖良久,如书安慰道:“主子,这才出了城门不久,外间还是 很冷的。咱们把车窗帘子撩开些,只是您不许往风口凑啊” 锦甯忙不迭的点头,可憋死她了 坐在另一边的芮梓便开了一点点缝隙,甘冽冻人的空气在她脸上溜了一圈,便生生的打了个寒颤,挂好了钩子,忙往湛青身边凑,这天,可真够冷得。 锦甯满意的笑了笑。 只是笑容还未褪去,她的眉头却飞快的皱了起来。下一刻,更是出手奇快的将刚刚打好的帘子放了下来,一脸凝重之色。 “主子,怎么了?”如书一愣,连忙问道。 锦甯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丫鬟们这才发觉,马车似乎缓缓停了下来,周围传来凌乱的马蹄声,以及……拔刀的声音。 莫非是……有人劫道? 脸色瞬间便有些不好看了。 这不过刚出了京畿城外,最多不过十里路的样子,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这里闹事? 锦甯的五感比常人要灵敏数倍,方才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便闻到了透进车里的寒风中夹着火硝的味道。 那些人……是有备而来,绝不是一般的劫道。.。 三百七十七.交锋 为什么这么说? 火硝,一听名称所有人都会联想到炸药,当然,是指锦甯前世的时候。它是火药的最主要构成部分,严格来说,就算没有其他东西,火硝也是极危险的。当然,在虹祁大陆上,火药的研发还处在一个很初步的阶段,不过火硝却已经开始运用于战争——没有人会喜欢战争,除了那些热爱杀人的战争疯子,就是本朝的大将军们,说起它,也是紧皱眉宇一脸的厌恶。 原因无它,这个小东西,味道浓烈刺鼻,杀伤力极强,还有不固定的危险性,即便是军中,也很少有人敢大批量的使用,万一一个不好炸到自己人,那就有的哭了。 因此,一闻到火硝的味道,锦甯就可以断定,这不是普通的劫道。强盗们志在金银财宝,对人命并不热衷,不会自找麻烦的使用这种昂贵又危险的东西。 “世子妃,怎么办?”四个丫鬟素质还是不错的,没有因为察觉到危险而惊慌失措。虽然脸上的苍白恐惧掩饰不住,但总算还保持了冷静,只是齐齐的看向面色略沉的蓝锦甯。 “别担心,王府的护卫会把贼人赶跑的。”锦甯镇定的一笑,实际上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她相信阿常就如同相信自己一样,两个人可以随时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对方的手上。 只是旁人或许免不了要受些伤,不然不好交代。 马车上的油布有很好的防风防水功能,不过是否防火就不一定了,甚至有可能极易燃烧。这也是她唯一有所担忧的地方,万一对方的目标是这辆马车,换言之,就是她本人,那么要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护这四个手无寸铁的丫鬟周全,就显得有些困难了。 锦甯心里暗暗苦笑,早知道就听老爷子的,从他的暗卫里面选几个年纪合适的女孩子当陪嫁丫鬟了,至少她们身手好,逃命也容易些。 当初是顾虑自己身边几个丫鬟的心情,才没有那样选择,毕竟小姐们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如非犯了大错,就都是陪嫁丫鬟的不二人选。如今却隐隐有些后悔,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吗?她竟然忘了要预防危机,毕竟这可不是现代,律法的约束力远远没有宪法高。更何况数国分踞,大大小小的争斗不计其数,游侠也多的令人发指。 所谓的游侠,也可以理解为武林人士,但并不能代表大众。只能说,这群人是武林人士当中比较跳脱的一类人,不喜欢受到任何国家律法的制约,常年游走于各国边界,做些在他们看来除暴安良,在官府眼中是作奸犯科的事情。 丫鬟们听了她的话稍稍安心了些,是啊,他们出城可是带了护卫的。王府的护卫都是好手,少有混吃混喝的,在一国王爷的府里想要呆的下去,没点真本事自然不可能 。更何况护卫大哥们忠心可靠,从前还吃过皇粮,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今天咱们出门王爷可是让路大统领跟着的,应该没事。”芮梓已经从初时的恐慌中脱离出来,恢复了些血色,一脸沉静的道。若非她攥紧的拳头隐隐还有些颤抖,大约压根瞧不出来她彼时慌乱无措的惊惧模样。 锦甯心底暗赞了一声,这丫头平时看着只是灵动活泼些,没想到还挺沉得住气。 路大统领,在王府里倒也算是个名人,此人年纪不大,只有三十来岁,却是靖王爷手底下曾经带过的兵,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算算年纪,这位路大统领当年约莫只有十来岁便上了战场,倒也算得上是少年英豪了。因此他在极为王府统领中年级不算最大,却是威信最高的一个。 如书如画重重的透了口气,她们从没遇上过这种状况,难免有些害怕,但听了主子和芮梓的话,心底轻松不少。湛青点点头接口道:“路大统领很厉害的,一定能打退那些强盗。” 看来这些小丫头,还以为是寻常的山贼吧 锦甯无意点破,毕竟这个时候,丫鬟们表现的越镇定越好,免得引起对方的注意。只是心中还在琢磨着,要是一会真的有人放火烧车,要怎么才能把她们全都救出去又不引起旁人的侧目——毕竟她在世人眼中,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枚,比这些丫鬟还不如。 就在蓝锦甯心底盘算这些的时候,车外骑着马的护卫们早就把随身的兵器都拔了出来,紧张的望着已经围上来的一群黑衣人。 大白天通身穿的乌墨一般,连脸上都蒙上了黑布,不是心里有鬼就是乱臣贼子,就算是绿林的盗匪都不会这样装扮。是以他们辅一看到这些人的接近,浑身的警惕因子就冒了出来,毫不犹豫的显出兵器,丝毫没有试着沟通的**。 笑话,人家连脸都不让你看了,还想去沟通?脑子被驴踢了吧? 心底也暗叫倒霉,谁知道一趟被他们看做轻轻松松的出行之旅,竟然种了别人的埋伏。 是埋伏,事先预谋好的埋伏。 一边眼神警惕的扫视着四周,一边用空着的手悄悄摸出了王府的求救烟火。 如果事情不对,他们点燃引信,很快就会引来救援的人。 他们这边谨惕性十足,对方也是同样。心里都明白自己的任务是什么,目光的落点便不由自主的瞄向那辆华贵的王府马车。而这么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让王府护卫们提起了戒心,分出十余个人保护着世子,剩下的则悄悄向马车移动,将马车围在中间。 路大统领眉头一拧,看向身旁的世子殿下,目光十分不解。 世子的表现太平静了,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来历不明的黑衣人,而 是普通的百姓一般。他的脸上既没有恼怒也没有惊惧,只是淡淡随意的扫着这些人的面庞,年轻的脸孔依旧木然冰冷,没有半点情绪。 即使习惯了他这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态度,心中还是忍不住吃惊。这只是一个在京中金尊玉贵一般养出的大少爷,出生于王府,从小到大都没有受到过任何的挫折——他小时候的那俩次意外不算,他也不以为世子还能记住年幼时的“小事”——怎么能表现的如此平淡。 是的,他看到的只有平淡而已。 强迫自己不再关注自家这个妖孽一般的世子殿下,路大统领深吸口气,对四周浓烈的火硝味道存着深深的忌惮。闭气凝神了一瞬,大声喝问:“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对方听了,却无人应话,只见黑衣人中站在他们正前方最前列的一个男子向前一步,举起右手,一旁的黑衣人便纷纷拔出了兵刃。 路大统领大为光火,对方藐视的态度让他很是恼怒。不过他却不敢随意的让护卫们动手,谁知道这些疯子还有没有其他的陷阱。 “如此藏头露尾的,可是见不得人么”路大统领没有盲目的喊出靖王府的旗号,其实只要看到马车,就能知道他们的身份。但他们还是围了上来,可见,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这些人。 风中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分明就是由举着手的男子发出。路大统领死死的盯住那人,只要他一有动作,他也好做出合适的应对。 两军交锋,讲究的自然是一鼓作气。然而这时候并不是在战场上,冲动与热血没有半点用处,摸不清对方的实力和底牌,于他们而言是很危险的事情。 只能等对方先动。 黑衣人的手重重的落了下来,路大统领瞳孔猛然收缩,大喝一声:“保护世子和世子妃,其余人跟我上” 双腿夹紧马腹,轻甩一鞭,胯下骏马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直扑那貌似贼首之人。 梁乐祥周围和围着马车的护卫们却没有动,胯下坐骑不安的嘶鸣,蠢蠢欲动,他们却只是极力控制稳住脚步,牢牢的首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弟兄与贼人火拼。 刀剑交锋的声音很快传来。uu看书 w.ukanshu.om 路大统领功夫了得,然而贼首似乎也不弱,丝毫不惧的迎上来。 才刚刚交手,路大统领心中便升起了不妙的感觉,这群贼人不弱,何止不弱,甚至有可能稳占上风。 一咬牙,朝着亲信使了个颜色,那小兵便率先点燃引信,放出了求援的烟火。 之后,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断响起,对面的贼人不由变了脸色。 没想到他们这样警觉。 故意隐藏了实力,只为了让他们拼出个旗鼓相当的错觉,却不料对方的统领很有眼力,一眼就被 看穿了。 贼首看着面前提剑刺来的路大统领,不禁暗暗有些佩服。 然而,他们是敌人,他不会因为心底那一丝惺惺相惜之感,而放过任何一个人。 放开了手脚,他知道情势已经不容许他慢慢来,一刀架开迎面刺来的长剑,趁着对方被自己震退的时机,脚尖轻点,直扑靖王世子而去 同时口中叫道:“速战速决” 却是个十分年轻的声音,即便口音模仿的十分到位,但听在耳中,却依然有些怪异。 这些不是大梁人 路大统领瞳孔一缩,还没落地就猛地转身,刺向那人的后腰。.。 三百七十八.举重若轻 随着那贼首的一声大叫,黑衣人纷纷加快了速度,几个照面,王府的护卫们便有人受伤。 当然,这样不要命的狠扑架势是十足伶俐不假,可护卫们纵然不如他们,却也十分悍勇,刺伤了好几个人。只是因为他们的衣服缘由,看起来不如护卫们身上渗出的鲜血那般渗人罢了。 路大统领见那贼首直刺向靖王世子,不由大急,回身扑去,眼见就要刺中那人,贼首的身形却诡异的扭了开去,消失在了数名护卫和靖王世子眼前。 让正防备着他的王府护卫猛然一怔。 只这一怔的功夫,一声惨叫响彻云霄,众人抬眸看去,却是那贼首刺中了马车前沿的一名护卫的脖颈,鲜血顺着他被割开的伤口流淌而下,眼见是活不成了。 其余的黑衣人也纷纷舍下正在缠斗的护卫,向马车扑去 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们今儿的目标,分明就是世子妃 “海子”路大统领双目蹭的赤红,被对方误导的羞恼和兄弟丧命的怒火一同冲上脑海,大吼一声:“保护世子妃,上,杀了这帮狗*养的王八蛋” 便挥刀用力砍翻了手边的一个黑衣人。 怒极出手,威力自然不弱,又是正中动脉,那人的血喷涌而出,溅落在他脸上。黑衣人的身体在空中有一刻的凝滞,连惨叫都来不及,随即重重的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贼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一脚踢开一个护卫,直扑马车里而去。 车夫却只是普通人,不会武艺,早已吓得晕了过去。两边的护卫连忙扑过来补救,却是来不及。那人的动作太快,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欺身近前。 贼首在面巾遮掩之下,不禁露出一个笑容,所谓的王府护卫,不过如此。 一回身,长剑在空中划出两道光弧,逼退两个近前来的护卫,他眸中透出冰冷。 那个狡黠阴险,害了他们众多弟兄的女子,就在车中。 黑衣人已经缠住了马车边的护卫,压根不管身后扑来的人,仿佛不要命一般直扑马车。而路大统领与护住世子的护卫们离的远了些,压根来不及补救。 贼首盯住马车,根本不在意身后的人,他自信能再这暖暖的刹那除掉那个女子,而后他要逃脱,轻易的很。 至于那些黑衣人,本就是死士,没了也就没了。 正要扑入马车之中,冷不防一股热气袭来,夹杂着熏香的气味,让他不禁顿了一顿。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露出几张年轻女子的面庞。被围在中间的女子穿的臃肿,只露出一张娇小的脸庞,只看那容颜,端是清丽可人。 女子的惊叫声传入耳中,分明是惊恐到了极点。然而他目不转睛看着的那个女子,却露出了一丝笑容。那 笑容极淡,从容而优雅,仿佛她面对不是穷凶极恶要她性命的贼人,而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大狗。 心中不由警铃大作,又有些莫名的恼怒。 这小小的女子,怎么能用这样怜悯的表情看着他 贼首不禁目露凶光,手中的长剑奋力的向蓝锦甯刺去 这一剑,就能结果了她的性命 然而……手腕沉重的感觉让他莫名惊恐,转头看去,却是方才并未被他看在眼中的靖王世子。 这个男人,皱着眉头冷漠的望着他,修长的手腕抓着他的手,仿佛只是捉着阿猫阿狗一般。 怎么可能? 明明是一副随意的样子,可他的手腕,却仿佛坠着千斤巨石,抬也抬步起来 张了张嘴,却是吐不出半个字来。脑袋一阵发黑,不过片刻,他便沉沉的坠入黑暗之中。 看着贼首像尸首一样落地,脑袋重重的磕在马车上,更是雪上加霜。 黑衣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下一刻,也和贼首一样,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王府护卫们重重的吐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们身上带有保命的药粉,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药效发作了。 “世子,世子妃受惊了。”路大统领收起惊惧的心,让手下们将黑衣人一一捉住,虽然明知他们如今没有反抗的能力,还是忍不住反手绑的牢牢地——这群刺客的身手,他们可是铭记于心“这些人该如何发落?” 梁乐祥扫了被绑成肉粽的贼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交给皇上发落吧。” 对于手下败将,他连多看一眼都懒得。 锦甯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下了车,蹲在地上,察看那个被砍翻在地的护卫。“还好,没有割中大动脉,只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不过这伤口太深,若不小心处理容易感染……咳咳,容易化脓生疮,还是早些医治为好。” 路大统领顿时惊喜的道:“海子没死?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仔细瞧过之后,发觉不是致命伤,顿时咧开了一张大嘴:“咱们皮糙肉厚的受个伤没什么,这小子就是血流的多了回头补补就成,府里的金疮药多得是”仿佛方才担心的要死要活的不是他一般。 受伤,是无可避免的,身为护卫,他们早有这个觉悟,只要人还活着就成 锦甯不禁暗自奇怪,莫不是这事他的娃?只是看年纪对不上号啊 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替海子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吩咐两个护卫小心将人抬回城里去救治。又仿佛随意的笑呵呵道:“世子世子妃有所不知,海子的爹是俺的拜把子老大哥,早年里尽忠职守去了,这小子也算子承父业,俺就替他爹看着他一些。” 是以以为他死去时怒火滔天,得知他无事便欢喜莫名,皮 糙肉厚的粗小子不经摔打不成器,却是当做自家子侄一般了。锦甯不禁暗自点头,这汉子,重情义。 “还是找个好大夫看看,脖子可不比胳膊大腿,叫他好生养着,莫多动弹,结痂之前不必值夜巡逻。……这四周火硝的味道浓烈,还好现在天气冷,没有引起爆炸……路统领,劳烦你带人将这些埋藏火硝找出来,搬上后边的马车,一起送到庄子上去。”锦甯知道路统领是瞧出自个的疑惑才添了这么一句。此人看着是个大老粗,心倒还是挺细的。也没多在意,随手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去受伤的血迹,一遍淡然的吩咐道。 她还要去庄子上周围一众护卫们心中心下有些吃惊。 寻常女子,能做到如此镇定么?不是该扑入世子怀中寻求安慰吗? 明明差一点就殒命剑下 路大统领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光泽。 方才看她行事,分明就没有半点担忧害怕。他心知即便不掀开车帘,世子妃对外边的境况也该有所感知,却仍镇定自若的不同于旁人——那四个目前仍有些瑟瑟发抖的丫鬟便是参照物——饶是他们这些大男人,都捏了一把冷汗的事情,她怎么就能这么若无其事? 兄弟们身上都带着一包药粉,出门前从世子爷的私库里领的,非是危机时刻不得擅用,若是没有用上,回头还得上缴,一听就是保命又危险的玩意儿。饶是有这东西傍身,总还听得见兵器交戈的声响,这哪里还像个女子,便是大老爷们也不如她。 也好在事前做准备,这次才能否极泰来。放那烟花只是障眼法,为了掩饰这些粉末的存在。兄弟们都吃过解药,倒是没什么不良反应。想到那伙人的身手,路统领不禁遍体生寒,若是没有这药粉,只怕真是九死无生。 众人脸上皆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一边等着府里看到求援信号的兄弟接应,好把昏迷在地的烫手山芋接走,一边调整心情,又时刻警惕的瞧着那一串肉粽,生怕有人抗过药性暴起又伤人。 世子妃说完那话便领着丫头们回了车上,闲散的弟兄四处寻那埋藏的火硝,还真找着不少,大约有半斤的样子。若非贼人自持身手,uu看书.ukanhuc 没有用上,他们这些人就算不死也要半熟。看着黑衣人的目光便有些不善起来,存心置老子们于死地啊这是 锦甯才不管他们在想些什么,偷偷摸摸踹上两脚也好揍上两拳也罢,通都与她无关了。四个丫鬟吓得不轻,一个个心有余悸满脸苍白,一言不发。到底还记着自己是伺候的丫头,服侍了锦甯上车,便紧靠在一起贴好。 蓝锦甯暗叹一声,真是胆小。这番下来,就算没见血,也够她们几日睡不好了。 分明是她自个不正常, 却道丫鬟们胆小。 等了一刻钟,靖王府的护卫队匆匆赶来,骏马喘着粗气,可见是一路狂奔而来。到了目的地,却只见自家兄弟都双目警惕的瞪着自己这些人,又见旁边一坨黑衣人堆,不禁有些狐疑。 既安然无恙,又何必放引信烟火? 待到路统领将事情说明,那接应的统领方才恍然大悟。拿了人去,又留下了几个弟兄,以补足方才送海子走的护卫数目。 再次起行,却没有先前的轻松之态了,众人像是被惊吓着的老鼠,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警惕半天。 只有阿常锦甯依然神情自若,仿佛游离天外。 路统领忽然心生感慨,那些读书人所谓举重若轻,大约指的就是这两位贵人吧?。.。 三百七十九.期待 本只为散心而来,却不想叫那些人坏了兴致。一干人等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叫前来迎接的李大个好一阵迷茫,不晓得这群人是犯了什么魔障,只得先把人迎了进去再说。 这时候还没人给他递消息,看主子和主子的相公面色还好,他也就觉得没什么大事——从头到尾,李大个都自认是固国公府的人,是蓝老爷子的人,所以,即便蓝锦甯嫁了人,他也只奉她一人为主。 锦甯还有心想去庄子上看一看,只是见众侍女还恹恹的,便也歇了心思。想了想姚黄嫁了人之后便到庄子定居了,不如去她家中坐坐。 她来劝慰,她们想必听不进去,若是由姚黄来说,约莫好过的多。 阿常极自然的起身要跟了去,被锦甯一眼瞪了回去。她去瞧自个的陪嫁丫鬟,他这个做姑爷的跟着瞎掺合什么? 带路的是村人媳妇,只听她自个介绍夫家姓黄,锦甯便从善如流的唤她黄嫂子。大约是没有想到这位几乎没怎么露过面的主家竟然这样和蔼可亲,黄嫂子越发显得拘谨起来。这个时代的平民们有着显著的阶级观念,比如面对上位者,人家越是高调严肃骄傲目中无人,他们还能自在些,越亲切温柔平易近人,他们便越紧张。 老百姓都相信一句话,那就是富贵无好人,不管是不是错的,从始至终都贯彻如一。 不过黄嫂子心里也明白,主家是好人,所以她只是拘谨,而非害怕。 倒是那位世子姑爷有些冷,偷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虽说长得挺俊就是个翩翩佳公子,可那面无表情的模样着实不待见人,别是在自个屋里的时候也这般模样? 妇人自觉想偏,是大不敬,一路上低垂着脑袋生怕叫人看出来。 结果屡次试图搭讪都被黄嫂子用恭敬的表情回敬,锦甯难免觉得有些讪讪的,便干脆不再多问。得了眼神示意的如书如画笑嘻嘻的跟黄嫂子闲话家常,总算才套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戚家的人好心善,就是不大会做家务’‘为人甚是大方,只是不太懂持家’,言语中颇有些不赞同的意思,听的大丫鬟们心有戚戚焉。其实姚黄算不得不会,只是被戚亮宠坏了,又是两夫妻过日子,便闲散了些。说起来,姚黄这般性情倒是与自家主子有些像呢众丫鬟瞥了一眼眉头都不挑一下的锦甯,抿起唇角小小的翘了一个弧度,心底的阴霾总算消散了些。 这年头,主子也不好当。底下人受了惊吓,还得充当开心果。 到了门口,黄嫂子招呼了一声姚黄便走了,谢绝了挽留。开玩笑,带个路也就算了,贵人不认得路嘛真要坐下吃茶聊天,她心里还不怵死?不过回头又有了跟庄子上媳妇子们扯皮的新话题,谁比咱更 近距离的瞧过主家? 想起世子妃的模样,黄嫂子心中不禁一阵嘀咕,贵人就是跟自家妞儿不一样。那眉眼长的……一般人长不出来怎么瞧怎么好看,还偷着贵气儿,就是笑的时候,都叫人不敢盯着看其实那是她心里因素作祟,却完全不是锦甯长歪了……的关系。 姚黄把她们迎进了屋里,请锦甯上座了,才让从前的姐妹们随意。 堂屋不大,也就四五十坪的样子,一眼就可以看到底。一道角门连着里间,想来就是主卧了。靠着角门设了张香案,供奉财神一座,几样蔬果散开摆放,锦甯就在财神旁边的太师椅上坐着。该有的家具一样不少,刚刚好将堂屋摆满,看着就是普通的农家小户。中间平日里吃饭用的桌上,摆了个针线笸箩,几样布料,依稀像是在女红的样子。 锦甯便笑了起来:“给你家当家的做衣裳呢?”瞧见两块藏青色的衣料子,可不像是女子穿的色。只是想起姚黄的女红手艺,也堪堪能算得上是阵脚平整,做个里衣什么还使得,大衣裳还真是为难她了。 姚黄自家事自家知,不由老脸一红,细若蚊蝇般应道:“给他做条裤子……魏姐姐教了些,比从前要好。”这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的。 锦甯不出声,只笑了笑,总得给戚家的留点面子。 “这块红艳艳的好看,姐姐是要做什么用?”如画眼利,一眼便瞧见压在藏青色料子底下的两片,又薄又轻,是好料子,却好像少了些,做几块帕子尽够了,做衣裳却是不能。 “是做小衣裳的。”姚黄轻轻答道,这时眉眼里便透出一股欢喜慈爱来。 “啊姐姐有身孕了?”如画如书很是兴奋又替她开心,一个府里出来的,总比旁人要多些情谊,更何况姚黄的现在就是她们的将来…… “戚亮那小子也真是的,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见面礼。”锦甯一怔,方才笑起来。 “还早的很呢,这才两个月。”姚黄轻声答道,“本来打算再过上一个月就去向主子谢恩。” 没想到大大咧咧的姚黄,也有如此轻声细语的时候。 “谢什么恩,还不是他自己求来的姻缘。”锦甯莞尔一笑:“好好养着,等孩子生出来了,抱来给我瞧瞧。”姚黄笑着应了。 心里却有些叹气,主子嫁了几年了,依旧没有孩子。是,她们都清楚,主子这辈子不会有孩子,姑爷也不会有,可是心里还是觉得遗憾。 这样男俊女俏的一对璧人,他们的孩子该有多么玉雪可爱啊? 只怕主子心里也很遗憾吧这样想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便冲淡了些。 如书如画她们却没有这样的心理负担,她们并不知道实情,再加上还是未嫁的女儿身, 所以也就不那么关注这些。因此对于姚黄怀孕这样的喜事,俱都是乐呵呵的,不一会就拿着那块红艳艳充满喜气的小布片商讨起来,怎么样做好看,怎么样绣花纹才不会伤者宝宝娇嫩的皮肤,还个个摩拳擦掌的,打算回府就一人各做一套,送给小宝宝当见面礼。 姚黄一边答应着姐妹们的好意,一边瞧着锦甯的脸色。她始终带着纵容的笑意,瞧着丫鬟们的言语,没有一丁点的不悦。就是这样,姚黄才觉得可惜,主子若是能有孩子,定是世上最好的母亲。 姚黄嫁的晚,这个孩子来的不算早,可在锦甯看来却是正合适不过的年纪。母体成熟,心智也跟得上,到了生产那日,才不会紧张。魏紫家的小子已经可以满地跑了,姚黄和她素来要好,想必到时候有魏紫看着,也能更安稳些。 “等他大些了,正好跟魏紫家的小子一起给乐瑾当伴读。”锦甯忽然笑着说起。 姚黄一怔,便要跪下,却叫锦甯抬手来住了。“谢主子恩典。”给靖王府的小主子当伴读,那得多大的体面,日后的出息自然不必说的。靖王爷子嗣不多,就那三个儿子,大儿子已经二十多不用担心,庶子也十多岁了,就是伴读也伦不上。只有小儿子梁乐瑾,最得他疼爱,简直是眼珠子一般的人儿,他身边的人能差了去?时日久了,谁都要高看一眼。要不是韩侧妃素来待锦甯亲厚,也放心她的为人,她也不会这样向姚黄应承。 “怀着身孕呢,行什么大礼。”锦甯笑道。 姚黄感激的一笑,引了些旁的话说起来。如画如书这些平日里鲜少出门的丫头片子自然被吸引了过去,就连怎么种田耕作都让她们聚精会神的听了好一会。 锦甯本来打算跟姚黄说一下先前遇刺的事儿,让她暗示戚亮使人去好好查探,究竟是谁这么想要她的命,竟派出了这样的死士来。只是这时却不好开口了,免得这忠心护主的丫头思虑过重,要是有什么闪失,那就是她的过错了。 她很明白,uu看书 ww.uukanhu.cm 那些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为首那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可叫人难以忘怀。不知道她又得罪了什么人,竟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她的命。 可她自认只是个宅女,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阿常更不是招蜂引蝶的货色。倒不是他的皮相不好,单冲着靖王府的门第,就有无数女子愿意前赴后继,哪怕他七老八十也是一样。只是阿常在京中素有冷面世子之称,从来不对任何女子多看一眼,让人想自作多情都很难。锦甯也不相信,有哪个女子能从他的冷眼之下生出爱意来。 有些人,看你一眼,便叫你退避三舍。 略坐了会,锦甯便起身去别处。姚黄要跟,让知情识趣的如书如画给拦了 ,笑着道:“姚黄姐姐饶了我们吧,伺候一个主子就够艰难的了,再添上你,可不是让我们人仰马翻才好?” 姚黄不好意思的道:“我哪有那样娇贵。” 如书嘻嘻一笑,玩笑道:“不是姐姐娇贵,是姐姐肚子里小侄儿娇贵。” 姚黄啐了她一口,见锦甯也是一脸不赞同,只好依依不舍的送她们出了门。 田园风光,却是能让人心情好些。即便这个时节并没有绿油油的庄稼可看,树木也光秃秃的,逛了几圈,如书她们便劝她回庄子上歇歇。 锦甯想了想,确实也没什么可看的,就同意了。。.。 三百八十.江南小院 (前面差了一百多个字,实在太赶了,就先发了,这是续好的。) 经过许多户农家小院,竹栅篱笆,红墙绿瓦,煞是分明。每一户人家的房屋几乎都差不离是这般模样,只是依照着各自的习惯再添减一些,一眼望去,很有些江南小景的风情。 但这依旧不是她记忆里依稀记得的江南。 过去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了,锦甯知道这是必然的,她仍能记得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一切,然而旁人旁物,却随着漫长的流逝在她的脑海中化为尘土,一点点灰飞烟灭。 “世子妃庄子上的庄户都住得这么好?”芮梓似乎有些吃惊,她和湛青家里都是王府的家生子,按理说住得也不差,比一般百姓都要好上些许——要知道,她脑海中的百姓,可是这京畿数百里之内的,远比别的郡县州都要富裕上许多。湛青家家境还不如她家,她父亲是在外头铺子里做二掌柜的,湛青的父亲只是一个车夫……然而这些不过是佃户的农人家庭,屋子竟然比她家的还要宽敞明亮 若说先前见了戚家她还没有在意,以为是锦甯照拂的关系,到了此刻,她便真切的有些羡慕上了。竟然连佃户都能住上比她家里还要舒适的房子,自然能够想到他们的日子一点也不会艰难,而这一切,大概只有在世子妃的庄子上能够见到吧? 她不是没有 见识的蠢人,一见这四周都是同样的红墙绿瓦,多少有些明白,这大约是世子妃的意思。 真是太败家了。 蠕动了下嘴唇,最终却还是未能成言,这是世子妃的陪嫁庄子,而不是王府的,她没有质问的资格,也没有质问的权利——因为世子妃没有花王府的一分银子 “这里真漂亮。”湛青却并没有多想,只是单纯的羡慕,合适自己家若是也能住上这样的屋子,爹娘大概也不会再吵架了,也不需要紧巴着日子凑钱送小弟去私塾认字了。其实她一直都明白爹娘的想法,家生子是没有资格考功名的,但如果能认字,日后就会有更好的出息,比如做主子的贴身小厮什么的。所以她也毫无怨言的将自己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交出一大半来,供小弟念书。可惜那是个瓜娃子,成日的逃学,爹娘为他不知操碎了多少心。前些日子她得闲回家,爹还暗示她在世子妃面前多多说些好话,为的不就是日后瑾少爷身边小厮的位置?可她又不像姚黄在主子身边说的上话,连如书如画都比不得,能有什么法子? 再者,小弟没那份机灵劲,能子承父业都不错了,湛青并不敢多做奢望。 若是家里能过的好些,他们也不会想法设法削尖了脑袋往上爬了。当初她刚当上大丫鬟那会,爹娘待她的亲热劲都能把小弟给比下去她知道为什 么,虽然心酸却还是高兴的。 今儿世子妃把两个贴身小厮的位置都给许了出去,爹娘大概只能死心了。湛青虽然有点担心他们迁怒,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至少,她又可以做回平常的自己了。 锦甯听见她由衷的感慨,不禁笑了笑:“可惜京畿的气候燥了些,不然种上些牡丹花就更好看了。”一日看尽长安花啊……那样的美景,这辈子许是难瞧。不过能再自家庄子上做到“一日看尽彼岸花”也是不错的构想,至少开花的时候,那红艳艳的美景,还是很能刺激眼球的。 只可惜,被称作“曼珠沙华”的植物在冬日来临前就已经凋谢,却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世子妃要是喜欢,弄几盆养在府里也是极好的。”湛青说道。 这牡丹花虽然娇贵,但富贵人家总有办法养活,盖个暖房就是了。虽然造价贵了些,但也不是花费不起,又可以养上一些奇珍,到时候冬天里都能瞧见花团锦簇,极是好看的。 她偷偷的瞥了世子妃一眼,都能给蔬果青菜弄上暖棚了,还在乎这个?却不知道暖棚与暖房却压根是两个概念,她不懂,只听着用处差不多,便以为是一样的。 “也说不上喜欢,”锦甯笑了笑:“只是有些怀念。” 怀念什么?湛青有些奇怪,压根就没听懂。 如画抓了她的手示意她不 要再说,拉着她落后两步才小声道:“前些年国公府里其实是种过牡丹的,世子妃极是喜欢,常常和小姐们到亭子里去玩耍……”又大肆形容了一通,那花丛是多么漂亮,多么精致,多么夺人眼球。才面露可惜的道:“有一年小少爷贪玩,不小心在花丛里摔了一跤,被花刺扎伤了。夫人虽没说什么,大小姐却把那些牡丹全都拔了,种上了木棉。”说着说着,竟是用起了从前的称呼。 这大约就是世子妃的艰难了吧?湛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其实蓝锦甯的身世,是纸包不住火,全国上下只怕都知道,只瞒着她一人罢了。她从前和院子里的小姐妹还听说过呢,只是后来被封了口,不许人谈起。不过但凡是有那么点灵通的人,都能知道,所以也不算什么大秘密。 湛青望着前头蓝锦甯直挺的背影,忽然兴起了一个想法,世子妃那么聪明的人,只怕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会挖了那娇贵的牡丹去……这么想着,猛的就吓了自个一跳,将那点擅做主张的同情压了下去,却止不住的频频看向世子妃。 蓝锦甯听的清楚,只是莞尔一笑,如画这丫头真是……太能歪曲人了。家里种的不过是与牡丹生的极像的月季花,生命力极强,又耐看。那年锦睿就是贪玩摘花被刺了手指,也谈不上受伤。王氏更是从来没暗示过什么,只不过 是她担心小dd玩闹栽到花丛里,这才把月季挖了……种到自己院子里去了。 为什么如画要这么说?离着这么近的距离,自然不是她有意要诋毁固国公府。 湛青自然以为世子妃是听不见的,便小声跟如画讨论:“咱们世子爷肯定愿意给世子妃种牡丹的,不如偷偷跟世子爷说说?”靖王府的丫头,总是偏着自家主子一些。 “那不行的,只怕世子妃知道了要恼。”如画似是有些懊恼的对她摇摇头:“我就是私底下同你说说,你莫要传出去啊” “我知道的,我是什么样的性子姐姐还不知道么?”湛青老实的笑笑。 如画这才放心了,对她笑了笑。 芮梓装作不在意的别过眼唤她们,她都听见了,心里打着主意,嘴上道:“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还不跟上来,别落下了。” “哎,这就来了。”如画忙拉着湛青跟上,眼底有浅浅的笑意。 作为陪嫁庄子,自然有给主子休息歇脚的屋子。虽然平日里没人住,但还是一丝不苟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省的哪天真的来了,让主子们见到屋子里乱糟糟都是灰尘,底下人可要倒大霉了。当然,李大个是个实诚人,做事也跟他人一样实诚,这房子其实只要两三天打扫一回就成,可这位天天让人过来清理。 不过大伙念着主家的好,干起活来倒也 卖了,并没有因此而有不满的情绪。 那绿瓦房是主家让管事帮着庄户盖起来的,那可是一点都不带掺假的事情。当然,这不是不要钱的,从工钱里慢慢扣,爷爷还不完还有儿子,儿子还不完还有孙子,总有结束的一天。听起来挺像是赚廉价劳动力,为了个房子干上一辈子佃户,听着就叫人心里发寒,这是什么手段啊可人家的佃户却干得心甘情愿还拼起了老命的做活,为什么? 因为他们每个月依然还是能拿上工钱,吃饱穿暖。 主家说了,若是哪天不想做佃户了,可以说。到时候结算工钱,房子带不走,所以先前交得能还给他们一半儿。另一半做什么?当然是交房租了。 可没有人想走,uu看书 .uukanshu.om 住的好好的,这么安稳,吃得饱穿的暖睡的踏实,换成是你,你走不? 只怕还死皮赖脸的想留下来。 所以让他们给主家干活,尽心尽力,下死力气。 “主子,到了。”李大个早就远远的过来迎了,一路上都有佃户跟他说,主家到哪户人家门口啦,跟谁谁说了两句话,李大个那个满头大汗啊姑奶奶您这不是折腾人么?大冬天的,人家老爷爷老婆婆还得立在院子里给你磕头……您就不能等到了春天才来? 也就李大个敢在心里埋怨了。 当然,锦甯也没料到。起先几家还好,只有几个小孩儿 在家玩耍,问问大人呐,说是串门去了。也是,大冬天的能干点啥?小孩子天真,锦甯给了他们几包麦芽糖便欢天喜地的玩去了。 越靠近里边,慢慢就见到大人了。多半是些老人,在家中院子里晒太阳。今儿难得天晴,虽然有风,却还是愿意在院子里呆一会。 人老成精,这话是不错的。人家看你一眼,就知道庄子上来贵人了。刚开口问了几句,人家就给你跪下磕头,你能怎么办? 锦甯老大尴尬了,到了后头,几乎是一路狂奔着去大院里。 看见李大个才松了口气,一挥手:“带路,我害怕” 难得有您会害怕的时候。.。 三百八十一.缘故 蓝锦甯其实不是害怕,而是羞愧。 看着一双双眼中的感激和期待,她只觉得受之有愧,心中发紧。她其实什么也没做,只是想把庄子建的好一点儿,笼络一下人心,却不知道他们竟然这样感激。七八十岁的老人,当着面一路给她磕头,真的是受不起。 阿常看的好笑,他倒是比锦甯好些。人家李大个是个好管家,哄的一干人等只认郡主不认世子,听说是郡主的夫婿,这才恭敬了些,面上带了些笑意,全然不如对锦甯那般是发自心底的感恩戴德。还听李大个提起,有几家逃难过来的佃户都给人偷偷立上长生牌位了。这事儿不能告诉她,只怕她会更担心,不过那长生祠,还真是要不得,改明儿就让李大个偷偷嘱咐人家毁了去。 两人在庄子上吃了顿饭,又晃荡了一圈,锦甯就迫不及待的带头溜了,好似那些淳朴的农人比刺客还可怕似的,狼狈不已。可心里却是暖烘烘的,至少知道,自己做的有多么正确。 地位、权势,很多人拥有了,却究其一生都不明白真正的意义。地位或许只是为了彰显自己,而权势,更多的时候,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他人,用自个的羽翼张起一张保护伞——相对的,别人同样会给予回报,这样的权势,才有意义。 即使不能护住所有人,但终究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人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缺憾。 回到王府,靖王爷和王妃都亲自出来迎接,看的出来他们是真的很担心。靖王爷虽一如往常的严肃,可语气温和了不少,王妃的眼圈儿都红了,拽着锦甯的手握的她都觉得疼。锦甯心想,她或许更想抓着自己的儿子,只是当着仆人的面,不好意思太失态。 她心里明白,面色就愈加温柔:“娘,我们不是没事儿么?咱们到屋里去说。” “进屋吧”靖王爷赞许的瞧了蓝锦甯一眼,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善解人意,他就从没见过她失态的时候,还真想瞧瞧看……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为老不尊,不禁一笑。 先头回来的侍卫已经将事情大略说过一遍,他们也见了那个受伤的海子,还好,伤口不深,总算是捡回一条命。也是那下手的人,只求迫开他,并没有诚心想取他的性命,不然,只怕真的危险了。 关上门,一家四口就开始了审问。当然,审问的对象是阿常,毕竟王爷和王妃都觉得,锦甯既然一直都在马车里,那大部分的情形都该没看到才是,只偶尔插两句话就行了。 阿常长这么大,还真没跟这对父母在一个屋里呆过,还是旁边都没什么下人的这般模样,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家人。靖王爷很少出现在他面前,也很少摆出父亲的威严,两人的“父子”关系很淡漠……在靖王妃的有意阻碍之下,这是必然的状况。 还好,阿常这一次挺老实,靖王爷问什么他答什么,一句假话都不带说的。 锦甯心道,您也老实的太彻底了,一边担忧的瞧着靖王妃。别看两父子仿佛说闲话般的随意,可这边竖着耳朵听的靖王妃,都已经差些昏厥好几次了。 坦白说,阿常真不是个适合说话的人,他压根不会说话的艺术,拐弯抹角什么的,好像他从来就缺少哪方面的细胞,话说的又直又白。 可偏偏是这种直白的叙述,才更让人心惊肉跳,靖王爷这才意识到,身为被刺主角的儿子和儿媳妇,到底受了多么大的惊吓。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听完了阿常异常呆板又无比真实的“故事”,靖王爷沉吟。 不是大梁的人,这一点基本可以肯定。不过其中一定有混进来的奸细,否则不会将儿子和儿媳妇的动向打探的这么清楚。不过听儿子说,他们这回分明就是临时起意,又谈何动向的问题?要说人家能猜到他们的想法,那也太天方夜谭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是在他们准备出门的那一段时间,有人出门通风报信了。 这并不好查。 那段时间出门的人不少,有采买的,有回家的。王府里这么多人,总有些细枝末节鸡零狗碎的事情要做,有嫌疑的人海了去了,总不能一个个的都言行拷问吧? 不过也不是能揪出几个重点嫌疑的来,总归是锦甯阿常身边的人传出去的。虽然府里大半人后来都知道世子和世子妃的去向,不过要按时间看,还是能排除大半人的。 靖王爷的脸色有点阴沉,他道:“想不到我这个‘闲人’家里,还藏着这么些钉子,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这是觉得是有人在针对他,或者说,是针对大梁皇族了。 可锦甯不那么觉得,那个贼首给她的映像太深刻了,深刻的让她无法否认,那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可这话显然这时候说并不合适,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因为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针对她。 亦或者,这么恨她,恨不得她死去。 “会不会和上次的事情有关?”靖王妃忽然冒出了一句,她扫了阿常一眼,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顿时激动起来:“我要去找皇上问个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针对我的孩儿” “胡说什么皇兄什么时候针对祥儿了”靖王爷皱起眉,看着面色因为愤怒而涨红的妻子,不悦的斥责道:“还不赶紧闭嘴” 靖王妃一点儿也不惧怕他的火气,她从没有怕过这个男人。纵然如今对他温和些不再那么针锋相对,也只是因为她想明白了,不是因为怕了。嘲讽的冷哼道:“别说你不知道若不是他,祥儿会三番两次的陷入危险?若是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活了” “陈氏”靖王爷吼了一声,吓了靖王妃一跳。她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个男人,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呵斥于她吧? 眼眶无知无觉的溢满了泪水,仿佛只要一个眨眼,就会落下来。 靖王爷见她这般模样,也自觉自个口气中了些,只能无奈的放轻了语气:“皇兄有皇兄的难处,但他一定不会与祥儿为难,这一点,你大可安心。” 能安心么?靖王妃苦笑,她真是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爱上那个男人。 那个将帝位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男人。 不过,她也知道,有些心思她只能永远烂在肚子里,有些话,她开不得口。 “人我已经提往刑部了,过两天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靖王爷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实话说,他并不对刑部的人抱任何希望。倒不是怕他们心慈手软不够手段,只是那帮死士,只怕是不会开口的。他们当中,也可能每一个人能够开口。转头看着儿子儿媳,和声道:“祥儿甯儿,你们且先回屋里歇息去吧,今儿受了惊吓,不要想太多,睡一觉就好了。” 死士,俱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之人,最后能不能有人存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是,父王,母妃。”锦甯与阿常对视一眼,退了出去。“儿臣告退。” 只留下站在案前的靖王爷和坐在椅子上抽泣不已的靖王妃。 锦甯偷偷捏了一把阿常腰间的软肉:“母妃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情?” 阿常侧头看了她一眼:“皇伯父曾想送我一个平妻。” 平妻?锦甯大吃一惊。 在大梁,的确有这样的事情,就比如她的亲奶奶祝氏,因为儿子被重用而被抬为平妻。只不过,在有正房妻子的情况下再嫁一个平妻过来,却极其少见。 以蓝锦甯的身份地位,又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和她平起平坐,让皇帝赐婚做那平妻? 莫非是某个公主? 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适龄的公主大都已经出嫁。就算还未嫁人,宸帝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给别人做侧室。平妻这名头说的好听,但终究不是正室,从祝氏的身上便可见一斑。 “那后来呢?”聪明如蓝锦甯,uu看书.uuknshu.cm自然不会问出“她是什么人”这样的蠢话来,虽然她确实好奇的紧。 阿常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是东盛国小皇帝的妹妹。” 锦甯一怔,方才明白过来,低声道:“就是停战的时候?” 阿常点了点头。 难怪。 蓝锦甯脑海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嘲弄道:“还真是没创意,打不过了,就想着和亲来拉关系。皇上动过心思?” 阿常点点头:“问过父王的意思,不过父王不肯答应。” 不是父王不肯答应,而是陈氏与阿常不答应吧?想起那时陈氏与她说的某句莫名其妙的话,如今似乎都有了解释。 “那时你为何要瞒着我?”锦甯记得自己依稀问过他,却被他搪塞过去。 “这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我自己便能处理,你不需要知道。”阿常说道。 一脸无谓的态度叫人想狠狠的踹他一脚。 当然,锦甯知道,他真是那么想的。 至于陈氏,大概是怕事情解决不了,宸帝会一意孤行,才会有此一言,算是打了预防针。 但在态度上,陈氏是不接受的。 这让锦甯觉得很温暖。 除去性格里的偏激,陈氏……其实是个好母亲吧?。.。 三百八十二.真心话,大冒险(1) 虹祁贵女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82.真心话,大冒险(一)冬雪傲梅 虹祁贵女 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82.真心话,大冒险(一) 就如靖王爷所预料的那般,死士们的口舌都被割去,出了那个贼首,没有一个人能够开口。为首之人虽然可以说话,但此人傲骨难驯,无论怎样的严刑拷问都不肯开口,每天坐在牢房里,就像一个死人一样,亦或者,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所以干脆坐地等死了。 这么些人关在刑部大牢里总也不是个事儿,刑部尚书从御书房走了一遭回来,黑衣人便全部消失在了,只留下那个三十多死的贼首,也转移到了天牢关押。 天牢,那地方唯真爷爷是呆过的,想从里面出去,除非有皇帝的特赦。 固国公府。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连老爷子和唯真爷爷都到场,可谓是难得的众人齐聚的场面。锦甯和世子去庄子路上遇刺这么大桩的事情,京畿里早就传遍了。要知道那可就是在京城边上,不过几里路的地方,平时有许多达官贵人都会从那条路上经过。就是天气转冷了,这才人迹罕至。这事一传开,许多人心里就开始打起了鼓。 今儿是靖王府的世子和世子妃,明儿呢?后儿呢?一干人想到自己的人身安全,竟头一次有志一同的上书要求严查此事,可让宸帝郁闷的不行,京畿的城守差些就换人做了。还有刑部尚书,压力也不可谓不轻,平日里他这个二品大员也算是在京畿横着走的人物了,可这两天呢?天天有他得罪不起的贵人上门询问事情的进展,好像这个行刺的事情是他整出来的一般,害的他不得不夹起尾巴小心做人,心里面恨那帮子刺客恨的要死。 虽然那些人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这不还留下了一个活口么?心里的怨气自然只能冲着他发了,不过也于事无补。 于是又埋怨起靖王世子夫妻俩来,你说大冬天的,小两口在家里腻腻歪歪不就完了?非要去什么庄子,这下好了,受了惊吓不说,连带他们也倒霉。当然,也只敢心里埋怨,人家作为“受害者”,其实也无辜的很。那小两口谁不知道啊?出了名的不爱出门,谁乐意一出门碰上这种事?人家指不定怎么郁闷呢 固国公一家子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特意让人把锦甯请了回来。主要还是老爷子的意思,想问问这个重孙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他对锦甯的了解,这娃子从小就主意大,心里只怕有底。让她过来,就是问个究竟,看看到底是和谁结了那么大的仇。当然,蓝老爷子不是打算息事宁人,把他当成什么人了?老爷子看起来年纪大温和了许多,骨子里的骄傲却是一点都没变过。只有他们蓝家欺负人,没有人家欺负咱的咱家闺女受了委屈,当然得欺负回去。 这不,蓝锦甯就回到娘家“散心”来了,阿常给送到门口,连门儿都没让进。 连带锦甯两个靖王府的大丫鬟都不带让进门的,只得跟着伺候世子爷去了。 你一个男人,连老婆都护不周全,还有脸上门?这么大的事情,一点由头都没听说,你好意思?老爷子金口一开,门子也没办法,只能拼着得罪世子姑爷,苦着脸挡驾了。 阿常倒是很好说话,笑了笑,带着侍卫去附近的茶楼喝茶去了。也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没脸,就那么淡淡的,引得护卫们交头接耳。 蓝锦甯一回府,就遭到众人的围观。这个摸一把,那个瞅两下,都怕她缺胳膊少腿。 等到确定了还是个完整的,这才放过她。蓝正杰看妻子递过来的眼神,心里松快了不少,脸却板了起来。 “出事了不知道给家里递个话?老子还没死呢”得,老爷子又咆哮开了,那句最经典的“家吼”也冒了出来,锦甯吐了吐舌头,真生气了。 “太爷爷,我这不是没事么?”蓝锦甯是什么人?从小就不带怕老爷子的,别人给震得不敢出声了,她依旧恬着脸凑了过去,笑盈盈的,一点不放在心上:“宽心,宽心啊” “我倒是想宽心,你这丫头成天出幺蛾子,老头子只怕进了棺材,还得的心”老爷子瞪了她一眼,面色却缓和许多。 “甯儿知道太爷爷疼爱我,甯儿也最喜欢太爷爷了。”二十岁的了,还得学小孩子撒娇,看的翔儿婠儿两个小的目瞪口呆。大姑姑胆子就是大啊,连老祖宗的狮子吼都不怕。 无视两小崇拜的眼神,锦甯上前扶了老爷子坐下,亲手倒了杯热茶:“太爷爷消消气,甯儿知道错了。” 王氏也道:“是啊爷爷,怒伤肝,您别生气了。” 小甯儿对蓝老爷子是个特例,纵容她没上没下的老头儿乐意,可王氏就不行了。老爷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哼道:“你教得好女儿。” 王氏委屈的扁了扁嘴,甯儿这样是她教得么?分明就是老爷子您自己纵容的。 蓝正杰瞧着妻子那般小女儿娇态,心底不禁微微一笑。都说美妻娇儿,这话一点都不错。别看王氏年纪大了,这几年春风得意心里又放的开,却是一点老态都不显,还跟三十来岁的似的。这话可不是夸赞,而是事实,跟锦甯一道走出去,一准儿有人认错。 这不是孩他娘,这是孩她姐姐。 “孙媳知错。”王氏总不能反驳老爷子,只好憋屈的低头,天大地大,这个家里老爷子最大。 锦甯道:“太爷爷莫要迁怒母亲,甯儿不争气,净给家里惹事了,是甯儿的错,跟娘没关系。” 这话说了,就算不是亲母女,王氏听了心里也极妥帖。 没白疼她一场 “得,你们都有理,是老头子多管闲事了成不?”老爷子心中不满,这破丫头,她忘了小时候是谁给她撑腰做主了?这长大了,就忘本了,真该好好打一顿屁股。 这个酸呐,满屋子都闻的一清二楚。 “太爷爷,现在不是说这些事儿的时候。”蓝锦奇端坐在椅子上,出声道。 孙慧茹挨着他坐着,自是看的最清楚的。打从锦甯遇刺的消息传回府里,丈夫就像屁股上长了钉似的,没一刻能安稳坐定的,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揪出罪魁祸首,然后打上门去。敢欺负他妹妹,真是活腻了——这话她都听得耳朵长茧了。 蓝锦甯,这个小姑,在丈夫心里的地位可不轻,甚至她有种隐隐的感觉,锦奇对家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般重视,包括他的爹娘。 兄妹两个感情亲厚到这般地步,真真叫人羡煞。虽然家里哥哥们也待她很好,但是像锦奇这样的,压根没有,也不会有。 方才小姑插科打诨的,分明就是不提这件事情。老爷子纵然生气,也顺着她了。可蓝锦奇却仿佛没长脑子似的,非要弄明白。 锦奇是那样不懂察言观色的蠢人么?他只是不屑,并非无知。 蓝正杰捧起了茶盏,仿佛无知无觉。他只要安安分分的当好他的固国公就是了,没事应酬应酬,和旧日同僚们联络联络感情。大事上,有老爷子坐镇,没他什么事儿,小事上,王氏都能处理的极好。再往后,孩子们也都大了,他大可以安安生生的做他的富贵闲人。 当然,做闲人也是有讲究的,等让旁人不敢动你。 他是文人,见不得什么事情都动粗,可这回,他力挺他家二儿子,都叫人欺负到家了,还能息事宁人就是窝囊废他是酸腐,但不是迂腐。 坐在堂上的老爷子叹了口气,u看书 ww.uukansh 这孩子,护短的真像他年轻的时候。 “你也看到了,大伙的意思,都想弄个明白。” 蓝锦甯明白,却也很无奈。她在大嫂下首坐下,梁微绮伸手握了握她的,无声的表达着支持。这一大家子,没有哪个是怕事的:“不是我想瞒着,可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怕只有大牢里那个人心里清楚。幕后主使是谁,又为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锦甯的个性大家都清楚,所以才不相信。然而她只要不是故意插科打诨,她说的话,就决计百分百不掺任何杂质。 大伙面面相觑,天牢里那人的嘴硬的很,老爷子早派人试过,就是撬不开。 “一点头尾都没有?”蓝锦奇不死心,问道。 这个二哥,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蓝锦甯转了转眼珠子,笑眯眯的看向坐在上头的大家长蓝老爷子:“太爷爷,有没有法子让咱进刑部天牢去转一转?” 去天牢转一转?这妮子还以为是去玩啊?蓝老爷子想也不想的一口否决:“不行” 他说的是不行,而非不能,看来事情有转圜的余地。 “太爷爷,我有法子让那人开口。” 什么法子?他老人家费了半天劲连人家的身份都没打听出来就够郁闷的了,她竟然能让那人张嘴?怀疑的不只是老爷子一个人,所有人都是如此。 “是,”蓝锦甯笑起来,“太爷爷,咱们今儿来玩个游戏如何?” “什么游戏?”蓝正杰好奇道。 “这个游戏叫……真心话大冒险。”。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八十三.真心话,大冒险(2) 虹祁贵女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83.真心话,大冒险(二)冬雪傲梅 虹祁贵女 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83.真心话,大冒险(二)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这不是说着天牢里关的贼子,怎么又扯上玩游戏了?左思右想了半天,蓝老爷子一锤定音:“你丫头别扯开话题,老子还没糊涂” 这是当蓝锦甯在糊弄自己,不想让人在她身上费心。心是好的,可这事儿不能这么办,他们老蓝家的闺女挨欺负受惊吓了,连个吓人的主都找不着,多丢面子? 全家上下包括王氏在内都可劲的点头,咱有权有势不怕人了,为啥还要避?倒是孙慧茹若有所思的望着锦甯,开口声援道:“太爷爷,我觉得大妹妹并不一定是信口开河,咱们试试也无妨。”虽不是坚定的支持,但在这一片质疑的目光中,也算难得。 蓝锦甯扬起唇便冲她一笑。 “成,既然奇哥儿媳妇开口了,咱们就试试。”老爷子一脸惊奇,也难怪他讶异,对蓝锦奇的这个媳妇儿,他可谈不上有什么观感。这丫头存在感太低,以至于不是见着她的时候他都想不起来人长啥样今儿却能挺身而出替小甯儿说话——真是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得了老爷子的吩咐,蓝锦甯也不矫情,故作神秘那一套在老狐狸面前时没有用的。爽快的把游戏规则说了,让众人琢磨了一会。 大半人都觉得很有意思,不用说这游戏老少皆宜,谁都能玩,最主要就是贪个新鲜。至于其中深意,小半人也就估摸出那么一星半点的滋味,毕竟谁也没玩过。 “咱们家里太爷爷最德高望重,”年纪最大名头最响,肚子里弯弯绕绕也最多,和他玩儿没意思。蓝锦甯笑的牙不见眼,要把人排挤出去:“太爷爷为我们击鼓如何?”现代的玩法显然不适合当下这情况,所以她便选了最老套的击鼓传花,用手帕捏成的绢花落到谁手里谁就得作答,第一轮自然还是老爷子发问。 所谓真心话大冒险,自然就是只能说真话,不能说假话。当然不想回答也可以,就只能捏着鼻子上了。没瞧见边上已经准备好了签瓶?事先大家伙都看过签上书写的内容,无不色变,显然,这说真话还是被惩罚,这是个难题。 老爷子哼了声:“老奸巨猾。” 在场之人无不闷笑不已,在场最老的就是这位大爷,这老奸巨猾能骂着谁? 蓝锦甯只当没听见,提醒道:“既然要玩,自然就是玩真的,不带拿长辈身份压人或是作弊耍赖的,现在要退出可以提出啊,不能玩到一半中途退场。” 此言一出,众人皆默。好半晌,王氏叹了口气道:“我就罢了吧,在一旁看你们玩挺好。” 蓝锦甯自然不会为难,捧了签瓶递过去笑道:“母亲正好给咱们做个见证,这瓶子您管着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老爷子那边又哼了一声,锦甯错开眼:“还有没有人要退出?” 蓝正杰心里犹豫,他本事就是文人,笔杆子和文字之间的勾当这家里除了大儿子就没人比他更清楚明白。看妻子退出了,自己也向跟着退,可又觉得着实有些意思,忍不住想试试手。 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玩了,自己好歹是这群混小子的爹,他们应当不会为难。 翔儿婠儿早就跃跃欲试,小孩子么,什么热闹都想跟着凑。本来这家庭会议没这两个小屁孩的份,只是梁微绮又拧不过两个小鬼的糖衣炮弹,再加上老爷子发了话,这才让他俩留了下来。都是蓝家子孙,再年幼,难不成他们不姓蓝了? 婠儿素来比翔儿活泼,顿时叫道:“大姑姑,快开始吧” “那就开始吧”蓝锦甯云淡风轻的话音刚落,老爷子背转身子这就敲上鼓了,捧着绢花的蓝唯真一怔,光顾着看热闹了,忘了把自己摘出去,苦笑着摇头把绢花递给了下首的蓝正杰。 鼓声阵阵无停歇,众人的心也一点点的开始加速跳动,脸上的表情都收了起来,专注的盯着那绢花,仿佛那是个定时炸弹。 “咚……”老爷子停手转身,愣了一下。 一把从妹妹怀里抓过绢花的翔儿正要往自家娘亲手里塞,鼓声猛的停了,不禁愣住。 “第一轮是咱们家翔哥儿,”锦甯语气轻缓,仿佛真的只是做个游戏:“老爷子想问点啥?” 对个小鬼能问啥?老爷子无奈,真是好没意思,随口道:“翔哥儿昨晚尿床没?” 俩孩子都不小了,按理说,自然是不会有这样状况的,老爷子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 谁知道翔哥儿脸蛋蹭的红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昨天他睡前吃了好些糕点,顺带也喝了好些茶水,晚上睡觉没忍住,在被子上画了地图……老祖宗忒损了。 看这情形,大伙那儿有不知道的?连梁微绮都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蓝锦甯却没一丝笑意,只问翔儿道:“翔儿,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翔儿憋了半天,总算听见姑姑这么一句问,仿佛骤然解脱了:“我……我选大冒险” 真是可怜的孩子,大伙都心知肚明了,还要被惩罚。 典型的掩耳盗铃,以为他不说大家伙就不知道了。 松快了的孩子跑到自家祖母跟前,眼明手快的抽了签递给王氏,王氏怜爱的忘了自家孙儿一眼,念出竹签上的标注:“地上滚十圈,学狗叫三声。” 对小孩儿来说,这个惩罚显然要比让他承认尿床轻松多了。 当即就地打起了滚,学起了狗叫,然后拍了拍衣裳,回到妹妹身边,小脸上满是兴奋:“再来再来”他受了惩罚不假,但下一个提问的就是他了。 众人的脸色慢慢就不好看起来,老爷子也是一脸死沉死沉的,这招,太损了。 翔儿是小孩子,要他做这种惩罚当然毫无问题。但是其他人可都是大人,若是让蓝正杰到地上滚一圈学狗叫,他固国公的威严何在? 好在都是自家人,不会问太让人尴尬的问题。 可游戏还得继续,小甯儿说了,不带中途说不玩的。 一圈下来,包括蓝锦甯在内,都挨整了。锦奇更是凄惨,接连中了七次,丢人丢大发了,连小时候听墙角的事情都给抖落了出来,闹的王氏和蓝正杰老脸一阵青白一阵红。 锦甯运气好,只中了两次。第一次是梁微绮问得,她俩从小关系铁,当然不会为难她,随口问了个问题了事,气得众人差点没仰倒。第二次是蓝正杰问的,问她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儿。 这是王氏的心病了,蓝正杰一直明白,妻子心里虽不说,可总有些难安。 对吴氏,也对锦甯,总觉得是抢了人家的女儿,骗了孩子,心里有愧。 所以,他开口替妻子问问。 锦甯当下就笑盈盈的道:“该记得的,女儿一点都没忘记。” 不承认也不否认,但千真万确是回答了,众人方才醒悟,这游戏原来是这么玩的。 游戏结束,没人心里轻松。只有两个小娃拍着手觉得有意思,一点儿尴尬都没有。 而老爷子和王氏,则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参与,而是做了旁观者。 “太爷爷觉得如何?”蓝锦甯笑问道。 蓝老爷子沉吟良久,才道:“那人能答应跟你玩这什么游戏?”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蓝老爷子算是明白了。这感情就是个整人的玩意,有用是有用,可也得对方配合啊那可是死士,能跟你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人家不骗你就有鬼了 说白了,就是个心理战术。心理素质不好的,能玩出火来。 “太爷爷,到了天牢里,咱们自然不会跟他玩什么游戏。”锦甯笑的极其温和,却叫人觉得不寒而栗:“总之甯儿有办法让他开口,还叫他不知道是自个说出来的,您信么?” 为什么不信?想起方才众人脸上各异的神色,uu看书 .uukshu蓝老爷子觉得,他要是有小甯儿那般听到什么都面不改色的本事,只怕也能问出来。 人心总是最薄弱的,戳到了弱点,脸上的表情会有变化,连唯真那孩子都逃不过去。 “既然如此,你就试试吧”蓝老爷子点了头,算是认可了。 锦甯却笑起来:“太爷爷您真是的,只怕那贼人见到我,恨不得生撕了我,哪里又会安安生生听我说话?我就是想给您个人,您让他去试试,可否?” 蓝锦甯手里有人,这事他知道,有好些还是当年他给招来的。 那些不过资质一般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让他都眼红的优秀探子。 “人你带来没有?”蓝老爷子心道,这人到了我手里,你可就要不回去喽。 能从死硬犯人口中套出话来的人才,他自然是要留下的。就算留不住,也得把这本是学过来才能放人。 却见蓝锦甯摸了摸鼻子,一脸无奈的道:“人都叫您赶走了……要不您派个人给叫回来?” 蓝老爷子一听这话,人都毛了,这小妮子,咋这么不肯吃亏呢? 她的人选自然是……靖王世子。 让阿常去,她也是有理由的。 靖王世子……在京畿的名声素来淡淡,倒是痴心专情的名头挺大。贼首认得他,之前也肯定打听过他的事迹。他前去,那贼人定然以为他是为了给妻子出气来的,戒心才不会太重。 算来算去,倒是眼前最合适的人选。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八十四.多了个妹妹 虹祁贵女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84.多了个妹妹冬雪傲梅 虹祁贵女 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84.多了个妹妹 蓝老爷子只能黑着脸让人去请方才被拒之门外的世子爷。 好在人家不摆谱,挥之则去也召之即来,只是挂着招牌表情在众人面前站定时,难免有人就觉得不好意思,吭哧吭哧了好一会才消停。 咱是长辈,做什么都是对的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蓝老爷子面容一肃,道:“知道今儿为什么不让你进门么?” “孙婿知道。” “明白现在为什么叫你回来么?” “孙婿明白。” 好小子,上道老爷子对他的态度那是极满意,眯起眼乐呵呵的笑起来。却不晓得众人都恨不得昏厥过去,这是什么样的对话啊?翔儿与婠儿更是用崇拜的眼神扫视两个大人,不愧是老祖宗和大姑父,说的话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他们什么也听不懂 老爷子挥了挥手,王氏起身带着俩媳妇和俩孙儿离开堂屋。剩下的就是男人们的事情了,她们这些“妇孺儿童”就不必掺合了。 至于蓝锦甯,她一向就是家中的特例,老爷子拿她当半个小子看……或许比孙子还要孙子?反正从小到大,老爷子议事从来不避讳这个重孙女儿,一点都不拿她当外人 虽然有时候,锦甯并不以这个而自豪,但若就事论事而言,老爷子确实是偏心眼儿的。 可那又如何,锦甯终究是女孩子这笔账,王氏心里还是算得清的。所以她一点都在意锦甯得老爷子的宠,相反的,还很高兴。锦甯名义上是她的嫡亲女儿,女儿得宠,她这个当娘的脸上也有光啊 屋内把事情给敲定了之后,老爷子却没有马上让他们散去,蓝正杰他们也不敢自顾自的走开,坐在位子上等老爷子发话——看这架势,分明还有话要说。 “正杰你上来。”蓝老爷子温和的冲蓝正杰招了招手。 锦甯发觉她爹颤了颤,方才小心翼翼的凑近。没法子,老爷子积威难改,对孙子还是有一定震慑力的,就是蓝侯爷,蓝正杰他亲爹见了老爷子,不还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儿么? 头一次老爷子用这么温和的口气和自个说话,蓝正杰心里警铃大作,直觉不好。 没听过山雨欲来风满楼么? 老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这个孙子,啥时候能跟他儿子一样有胆气些?脸上难免就露出几分不悦来,不过转念一想,蓝正杰到底是文人出身,自个又当了这么些年的大家长,他露出这副谨慎模样也实属正常,当即便缓和了些。 “你如今已经是固国公了,在我面前也不要那么拘束。”老爷子有些语重心长的道,连蓝锦甯都忍不住诡异的看了他一眼。就算是怕吓着孙子,您这口气也难免太温和了些吧? “孙儿知道了。”蓝正杰恭敬的道。 他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大场面见过不少,要说拘束,大概也只有在这位面前了。但那也是出于法子内心的崇敬和尊重,谁让这位又是他爷爷又是威名赫赫的将军呢? 老爷子是蓝家的骄傲,也是儿孙心中的骄傲,难免的,在他面前便会不自觉的拘谨。 除了蓝锦甯和坐在龙椅上那位,就是皇子见了蓝老爷子,也必然得客气三分。 方才他就是有些吓着了,老爷子的大嗓门那是他的招牌,何时见过他如此轻声细语的时候? “老头子是真的想享享清福了,这固国公府既然已经交到你手上,你就当好好管理。过些日子,我手上那些人,你也给接收过去吧”蓝老爷子泰然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面说,显然是真的想撒手了。 蓝正杰浑身一震,急忙摇头道:“祖父……” “别急着拒绝,知道我为什么要过些日子才让你接收么?”蓝老爷子越发的慈眉善目起来,挥挥手止住他欲出口的话头,说道:“其实我也明白,让你当个安安乐乐的固国公,那定然是无忧的,你的能力也就能管好一个部,老头子手上那些刺头,却不是那么好管的。” 蓝正杰涨红了脸,虽然是事实,但是被当着儿子女儿女婿的面这么说,他也难免羞愧。 “是孙儿无能。”他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真是无颜见人了。 “不,你并不是无能的。”老爷子笑起来:“你若无能,能爬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你若无能,能让你母亲当上正室夫人?你若无能,能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锦华锦奇包括锦甯在内,都十分不要脸的想到。 “孙儿有愧……” “正杰啊,当固国公,可不能这么没有自信”老爷子斥道:“你已经是固国公了要记住这一点,拿出国公爷的气势来” 蓝正杰下意识的挺胸收腹:“是,祖父” 老爷子却又柔和下来:“正杰,你比你爹的造化好,也看的开……我也明白,这么些年在武郡侯府,你们娘俩是受委屈了。你是对你爹,对武郡侯府心寒了啊……” 看蓝正杰紧张的抬头,一副急于否认的样子,老爷子又道:“你不必多言,我心里自然清楚。不过你还记得老头子当年叫你们三兄弟进书房,跟你们说的话么?” 蓝正杰愣了愣,才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蓝字。” “比起你兄长和弟弟,你为人处事要圆滑老道的多。”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却不再接那茬子,歉意的看了一眼蓝唯真,见他只是淡笑着兵部在意,才道:“你那两个兄弟,是被你爹和金氏宠坏了,心里只晓得争权夺利,又好名声。但归根到底,他们两品行并不算太坏。你虽然被过继了出来,但和那边依然是亲兄弟,亲父子。” 蓝正杰点点头,心里明白了,老爷子没打算让他插话,便干脆不再多言。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虽然你爹和兄弟如今钻了牛角尖,可你这个做儿子、做兄弟的,日后却不能看着他们不管,明白么?” 蓝正杰已经隐隐有了底,老爷子这是敲打他呢怕他记恨武郡侯府,日后若他们出了岔子,他会袖手旁观。之所以当着锦华锦奇的面当中说出来,也多半也说给他们听的意思。 当即,他上前一步,认真道:“孙儿明白,武郡侯府与咱们固国公府时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请祖父放心。” “你知晓这个道理就好。”老爷子这回是真的满意了,“贵妃娘娘那个儿子,其实也是不错的。老头子这些年看下来,皇子当中,他倒真是个贤能之人。只不过……他做个贤王是极好的,那个位置,只怕是不行。” 蓝锦甯心中有些吃惊,老爷子这番论调,却是与她截然相反了。 “六皇子年少持重,又天生聪颖,母族也显赫,按理说,贵妃娘娘使我们蓝家子孙,自该偏帮着些。可我们蓝家有条祖训,但凡围观者,只忠于帝王,不忠于皇子这一点,你要切记。”蓝老爷子叹了口气,缓缓道:“你爹和你兄弟如今却是想歪了,不过还没歪的太过,你有机会便和那边说说,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孙儿知道了。” “还有,过几日我打算让你爹把你母亲送来,她在那个府里终究还是过的不顺心吧?让老三的那个女娃也一起跟着过来,过继到你媳妇名下,当是自家闺女好好养着。”众人还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老爷子又提起了另外一茬。 祝氏来固国公府住大伙自然毫无疑义,那可是他们的亲妈亲奶奶可蓝正齐的女儿……是那个蒙族公主所“生”的孩子吧,uu看书 .ukansh 过继给他们家? 他们家又不是子嗣艰难,这过继……名不正言不顺啊? 蓝正杰正有心要说一说,老爷子却挥挥手道乏了,拉了蓝唯真一道回了后院。 这意思分明的很,这事他说了算,其他人不得有疑意。 这一下,又多一个女儿了。 转念想想这样也好,锦曦出嫁之后,王氏分明就显得有些怅然。听闻母亲养着的那个孩子是极聪明乖巧的,应该会讨人喜欢。虽然这孩子来的不光彩,总也还是蓝家子孙,三弟那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是也有些过了。 难怪老爷子会想着把那孩子过继过来。 王氏名下的几个孩子,哪怕是庶子庶女,都教养的极好。老爷子大约是看中王氏这一点,这才这么定下的。 “爹爹,多一个妹妹也好,宜儿过不了两年也要出嫁,正好可以让她陪伴在母亲身边。”蓝锦甯对那孩子却还是有几分喜欢的,看父亲面色凝重,以为他不喜,便在一旁劝道。 “为父又说不乐意了么?”蓝正杰瞪了她一眼,自家的女儿什么心思他能一点不明白? “嘿嘿,爹爹最是开明不过,乖巧可爱,爹爹见了定然也会喜欢的。”蓝锦甯撒娇道,抱着父亲的膀子不撒手。 后头的阿常轻轻咳嗽了一声。 一阵冷风吹过,父女两携手笑闹而去,可怜的靖王世子,连个搭理的人都没有。 蓝锦奇无比同情的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世子哥……不,姐夫,到我院子里去坐坐如何?”。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八十五.芮梓 虹祁贵女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85.芮梓冬雪傲梅 虹祁贵女 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85.芮梓 “这是……供词?”子夜,蓝老爷子却还没有安寝,书房中点着灯,照在老爷子脸上,或明或暗时,分明显出不可置信与阴沉之色。 跪在下方的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左边一人道:“是,属下等一直尾随靖王世子殿下,亲眼看见他审问人犯,这些便是人犯亲口所言,上头还有人犯的画押。” “你们怎么知道这不是假的?”蓝老爷子皱起眉头,那天的“游戏”虽然有些门道,但那贼首毕竟不是普通人,又不是做游戏,哪里可能老老实实的吐露?“不是嫁祸?” 上头明明白白的写着,他们此行是受东盛国卢王爷的指使,前来暗杀靖王世子妃。然而却没有写上真正的原因,想来那人要么不知道,要么就是根本没这回事,纯属胡编乱造。 就算要暗杀,也该是东盛那个野心勃勃的小皇帝才是,一个太平王爷掺合什么? “这……”两人张嘴想要辩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亦是莫名惊骇,他们这种受过训练的暗卫,根本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人之言。可这回却是莫名的信任那位,居然没有一点怀疑。 他们本来只是奉命在暗中保护靖王世子,偷偷尾随在后,当然,也存了探听的意思,想看看靖王世子用什么法子让那死硬的犯人开口。要知道,这贼首自打被关押之后,无论经过什么样的严 刑拷打,都不发一言,仿佛是个哑巴一般。若非事先知道他能说话,只怕他们真的会以为他和那些已经被“处理”掉的黑衣人一样,也被下了哑药,割去了口舌。 本来压根不觉得靖王世子能问出什么,只把这一趟当做是个轻松的差事。只是他们却亲眼看着靖王世子在见到那人犯之后,不过三言两语,就让那犯人仿佛见鬼似的,将自己的身份和来历交代的一清二楚,所说的话,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来形容,也毫无不妥。 之后,还老老实实的签字画押,根本就没有一点顽抗的模样。 就连他们手上的供词,还是世子爷直接交给他们的,两人震愕之下,连他是怎么知道他们藏身之处的缘由都来不及细想,就匆匆回府复命了。 他们脸上的惊愕之色太过鲜明,老爷子瞪眼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话就说。” 左边的侍卫汗颜道:“属下也不知什么原因,就是觉得这份供词不可能有假……” 老爷子若有所思,忽然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哪个犯人会老老实实的招认所有的罪行,还交代的如此清楚明白。所以他一看到纸上的内容,首先不是高兴,而是怀疑。 可是这两个暗卫,为何一点异状都察觉不到? 不是他们警惕性不够,除非,他们是真的相信这是 真的。 老爷子放下手上的供词,闭目沉思。于他而言,这供词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奇怪的“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其实只要玩过这个游戏的人都清楚,这是一个欺诈游戏。里面蕴含着包含犯罪心理学、语言学等多种在普通人看来极其深奥的理论。不过一般人在玩的时候,并不会特别可以的去套旁人的话,所以,蓝锦甯才会称之为“游戏”。 可再蓝老爷子这等人老成精的老狐狸眼中,这简直就是一份套话的利器。不管你如何选择,其实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这就是这个游戏的真谛。 当然,对某些素质过硬的军人、心理学家之类的特殊人种而言,他们完全有能力让人看不出来他们的“真心话”是什么,比的就是谁的定力更强,谁的意志力更坚定。 这种“游戏”最关键的部分,就在于“心理暗示”。 放在锦甯前世的时代,大多数心理医生都擅长这种心理暗示——作为治疗手段,它十分有效而且关键,用在病人身上的成功率极高。他们甚至不需要让病人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只在与病人的交谈中,就能起作用。 但是,蓝老爷子并不知道这些,所以他所思忖的问题关键,自然就是,梁乐桓那个木头连的小子,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抱着必死之心的人犯开口的? 春二月,靖王府。 都说一日之计在于寅,大厨房炊烟升起的时候,各房的主子们也都逐渐起了床。 春寒料峭是不假,可但凡有规矩的人家,什么时候起身,都是定好了时候的。再加上世子爷还要上早朝,别人可以稍晚些,厨房却已经摸黑开始生火煮饭。好在世子爷一向好伺候,只几个做点心包子的师傅要稍早一些。 这会子,世子爷出了门,大厨房才真正热闹起来。 芮梓带着个小丫头,才跨入厨房的院子,白粥的香气便扑面而来。抬眼一看,就瞧见仆妇们正在清洗各种蔬菜水果肉类,为中午大伙的膳食做准备。看着整整齐齐的蔬果,不禁有种自豪感从心中升起。虽然如今冬日蔬菜在富贵人家不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能如靖王府这般一应果蔬俱全的,只怕了了无几。 虽然蓝锦甯将种反季节蔬菜的法子贡献了出去,但由于成本太高,产量也不如应季的多,所以依旧是供不应求,这价格自然不可能低了去。寻常小富人家,三五十天能吃上一顿已经是奢侈。至于京畿中这些高门大户,想吃倒是容易些,但花销实在大了些,精打细算的主母们自然不会这样大批量的买,下面人更是只能眼馋。 不像他们靖王府,就是最最低等的仆役饭桌上,都有一道新鲜蔬菜可吃。 都是世子妃陪嫁庄子上 送来的,一文钱都不用花费。听那边常来送菜的佃户说,他们还卖了好些,能赚上许多银子。 “是芮梓姑娘来了。”正在指挥着众人忙碌的厨房管事嬷嬷应大姑一眼就瞅见了这位世子妃身边的红人,连忙放下了手上的活计,端着笑脸迎了上来:“早先就让姑娘不用亲自来,我差个小丫鬟给你送过去就是了。” 芮梓脸上还有一丝倦容,昨夜是她守夜,等伺候完了世子爷和世子妃用早膳,她就可以去休息了。看着应大姑讨好的笑脸,芮梓也没仗着身份摆谱,只浅浅笑道:“大姑和大伙也辛苦了一早上了,些许小事哪里还用麻烦您。世子妃饭量不大,累不着我的。” 不愧是受世子妃器重的人,待人接物自是没话说的,瞧瞧这模样气度,哪里还是当年那个三等丫鬟可比?应大姑心中暗暗想到,自家姑娘也满九岁了,下次府里进小丫鬟的时候就把她送去,若是日后能到世子妃身边伺候,最好不过了。 面上依旧笑容可掬:“芮梓姑娘真是太客气了,怪不得世子妃这样器重你。”又和善的对跟在芮梓身后那个还有些怯怯的小丫鬟道:“丫头自个进去吧,我和芮梓姑娘唠唠嗑。” 小丫鬟怯生生的瞅了芮梓一眼,见她轻轻点头,方才甜甜一笑:“是,大姑。” 两人便在门口说起话来,倒不是芮梓欺 负新进的三等丫鬟,只是像她这样的大丫鬟,自然不可能亲自去做这些杂事。能跟着过来,也就是为了照顾一下新人。 她和湛青,还有如画如书的年纪都已经不小了。平时世子妃玩笑时也说了要放她们出去嫁人,芮梓估摸着,也就这两年了。她们走了,主子总不能没人伺候吧?培养新人是很必要的事情……自打上次从庄子上回来,虽然受了惊吓,却也不是没有收获。 做世子爷的通房丫鬟是不可能了,看王爷王妃的态度,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虽说芮梓心中总有些奇怪,却很快决定不去想这事了。 那日回来,她悄悄向王妃说了世子妃在家中的事情。王妃没说什么,却对她厉声警告了一番,将她心底那些小心思彻底打散。 浑浑噩噩回了房中,悄悄与关系最好的湛青说了,湛青却问她为什么看不开? “世子妃平日里算是白疼你了……做妾有什么好?荣华富贵有这么重要么?你看看世子妃庄子上那些人,uu看书.uuansu.cm 靠自己的双手本分做事,他们过的比我爹娘都好芮梓,你若再执迷不悟,莫怪我没有提醒你,日后连姐妹都没得做” 湛青的表情很严肃,也让她十分难受。 做妾……有什么不好?不用辛苦的劳作,不用整日伺候人,看人的脸色……她娘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心中又有另一个声 音反驳自己,觉得湛青说的有道理。 嫁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跟着他一辈子,生儿育女,凭本事生活……似乎也很美好。 她又偷偷问过如画如书。 如书说,她跟世子妃跟的晚,但是她知道,世子妃是个好主子。“日后放出去了,也不会亏待我,有主子撑腰,我x后……婆家定然也不敢欺负我。” 如画却只问了她一句:“你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当上大丫鬟的么?” 旁人说了那么多,也抵不过她这一句问。 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却也明白了,自己想岔了。 不一会,小丫鬟提了食盒出来,小脸被厨房的烟火熏的通红,唇边还有一丝油渍。 芮梓轻笑着拿出手帕替小丫鬟擦了擦嘴角:“偷吃也不知道抹嘴。”看她不好意思的低了头,才对应大姑道:“大姑,这就走了,改日来咱们园子里玩,带上春花妹妹。” 应大姑笑眯了眼,高兴的道:“哎,一定,芮梓姑娘好走啊”。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八十六.湛青 虹祁贵女冬雪傲梅 热门小说推介: 第386章:湛青 芮梓才带着小丫鬟回到世子爷的院子,就听见一阵细碎的争执声。 “……你个作死的小蹄子,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可是勾搭上谁家野汉子了?” “娘,我是你亲生的啊……你是没去过,自然不明白,这事容后再议可好?”却是湛青微带无奈的声音:“这是我这个月的月银,你且拿回去给弟弟看病。” 芮梓一听便知道了,定是湛青她娘亲又来了。心中微微一叹,说起来她也不得不服气,湛青人长得好,也比自己聪明,可偏偏摊上那样的爹娘。如若不然,湛青的家境也未必比她家中差上多少,如今却连弟弟的束脩银子都拿不出来…… 可即便如此,人家湛青却还是比她想的明白。单这一点,自己的确不如她。 虽然知道偷听别人说话不好,可芮梓咬了咬牙,只是把小丫鬟先打发走,自己留在原地。 这个角度,她瞧不见湛青,湛青娘俩也看不见她,只能听到隐隐的说话声。 “这点银子,还不够你爹还赌……”湛青娘一不留神便脱口而出,好在发觉女儿神色不对,连忙改了过来:“给你弟弟抓的药很贵,这些银子也不知道能抓几副。”便伸手要去接。 湛青却已经回过味来,先前的软弱担忧立时不见了,神色也冷了下来:“爹又去赌了?” 湛青娘被女儿拆穿,便有些讪讪的。女儿早说过让老头子不要再去,可那死老头子总说要回本,到时候他们家就有钱了,儿子到了私塾里,也不必啃干粮。她这个妇道人家也不懂,每每总被说服。如今面对女儿的质问,便有些心虚,嚅嗫之中带了三分怯意:“你爹……你爹也是想多挣些银子……” “那是挣银子吗?”湛青不由得拔高了声量,显然是气急,眼中隐隐带了泪花:“弟弟根本没生病吧?娘,你怎么能帮着爹骗我?” “女儿啊,娘这也是没办法,赌坊的人说,要是换不上银子,就要砍你爹的手啊没了手,他还怎么做活当差啊”湛青娘无法,顿时抹起了眼泪。 “当差?他有多久没当过差了?还不如让人砍了手去,看他还敢不敢赌娘,家里要银子,女儿不敢不给,但往赌坊送银子,女儿打死也不愿意明日我就跟世子妃告假,弟弟的束脩银子,我亲自去交,若真是生病了,我亲自去请大夫抓药”湛青是寒了心,顿时声色俱厉起来,她也是对父亲气的狠了,否则不能如此决然。 “啊……那你爹怎么办?他……他被赌坊的人扣去了啊” “活该”湛青头一阵晕眩,差些就要跌倒,等站稳了,却是恶狠狠的道。 “你这不孝女……” “娘,这是世子爷的院子,若是扰了世子妃的清净,到时候莫怪女儿没 提醒过你。你且回去吧,我明日就回家我爹……姑且让他长长教训吧”湛青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却还是将银子揣进了怀中,心中也打定了主意。 说完,却是不管她娘,直直转身走了。 湛青娘在她身后叫了几声,到底也不敢闹将开来,只得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惴惴不安的走了。 “芮梓,你……”湛青这才发现芮梓已经进了院子,脸上不禁一阵青白。 芮梓知道她是担心,忙道:“湛青你放心,我不会多话的。” “谢谢。”湛青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身旁无人,“不是去取世子妃的早膳了么?” “我让大丫先走了。”芮梓老实道:“对不起,湛青,我只是有些好奇。” 听也听去了,还能说什么?湛青虽然有些不高兴,却叹气道:“听了就听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爹那个样子,只怕旁人都心知肚明了,偏还瞒着我这个当女儿的。” 芮梓见她不怪自己,更是自责,却也不好再提,只好安慰道:“总归是爹娘,你也莫要太难受了……”她心里也知道,除非湛青她爹能戒赌,不然这种情况,只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这样的人并不少,她有个亲戚就是如此,一赌便不能自拔,最后落了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她虽为湛青忧心,却也无能为了。自己家境好些,但手头也不宽裕,更不可能给她去帮她爹还赌债。这种债,只会越来越多,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那一日才有尽头。 湛青勉强笑道:“罢了,不提这糟心事。你昨晚守夜也累了,早些歇息吧,世子妃已经起了,我来伺候就好。” 芮梓应了一声,也不推辞,转头就回了自己和湛青共同的屋子。 湛青心中烦闷,这已经是她娘这个月第二次来寻她要钱了。第一次说是爹爹摔了腿,那时她心中担忧,便没有多问,急匆匆的回屋拿了存下的银子。这些银子都是世子妃平日里打赏给她的,她都一一攒着,打算等到开了春,给爹娘弟弟买上几身衣料做几件好衣裳,余下的拿去私塾打点。可事急从权,她只好通都拿了出来。可她只说要回家看看爹,她娘却拦了,说怕误了世子妃的差事。那时她也没多想,便应承了。 这回才发了月钱,娘又过来,却是说弟弟生病了。湛青心里便起了疑,哪里有这般凑巧的?弟弟又不是什么娇贵少爷,素来身体健壮,怎么就突然病了起来?便多了个心眼,并没有那上这几日世子妃赏赐的银子,只拿了月钱。 这钱不多,只二两,但用来看病,想必足够了。 结果,娘发觉银子不多,便说漏嘴了。 一边想着心事,湛青一边抬脚朝世子妃屋里走去。许是有些浑浑噩噩,一不留 神便撞上了人,差些摔倒,还在那人扶了她一把,还笑道:“湛青妹妹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湛青抬头一看,却是如画笑语晏晏的脸庞,才清醒了些:“没……没什么,大概是有些没睡醒,太迷糊了。如画姐姐可好还?撞疼你没?” “我倒是无事,你却差些摔了臀墩子。”如画笑笑:“去洗把脸再来,世子妃正用膳呢,左右无事。” 湛青忙应了,逃也似的走了。她身后的如画却收起了笑脸,轻叹了一声。 方才湛青母女,和与芮梓说的话儿,她可是一字不漏都听见了。湛青没看见她,站在她对面的芮梓却是瞧见了,想必也是刻意引着湛青说的那些话,倒是有些心计。 想来,也是想帮湛青一把。 如画想着,便掀开门帘,走进了屋子里。 二月还是很有些寒气,屋内点了银碳,表面一层已经发灰,如画见状便上前拿钳子拨了拨,露出地下烧红的炭火来。 送膳食的小丫头已经退了下去,如书伺候锦甯用饭。只见桌上摆了五六碟小菜,都是酱鸭丝、小炒萝卜丝、酿黄瓜之类开胃的。 锦甯对那酿黄瓜很是钟爱,就着吃了一小半的白粥,其余的只是动了动筷子,压根没吃多少。看着桌上的菜,笑着对如书如画道:“你们要是不嫌我吃过,就拿去配饭吃吧” “世子妃真是,这些好东西不爱,偏爱那贱物。”如书笑盈盈的道,几乎没动过的菜,她们怎么会嫌弃?她们这些大丫鬟虽比旁人好些,但也只一两道佐餐,凭白得了好几道,够十来个人分了。 “什么贱物?”如画白了她一眼:“如今黄瓜卖的可比肉贵呢” 如书吐了吐舌头,将碗筷收拾了下去,把几样没动过的菜肴拿到偏夏的小桌子上。回来又取了食盒,从最底层取出三样小点心。锦甯看了一眼,伸手取了个小巧玲珑的豆沙包,百无聊赖的慢慢啃着吃。 如画对如书使了个眼色,如书便会意下去吃饭了。她们的早饭都是轮着来的,当然,自然会给如画留好饭菜。 “如画,我方才好像听见外边有说话声,是谁在吵?”锦甯偏过头瞧了如画一眼。 如画满脸果然如此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世子妃对原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若指掌似的。就如方才湛青母女说话,按道理说,她们说话的声音不高,隔着厚厚的帘子,世子妃合该不会察觉才是,可她的表情,分明是听见了。 如画也琢磨着方才那事,其实帮湛青一把也无妨,她一向挺喜欢[爱()全文字更新第一站]那妮子的,uu看书 .uukanshu 当即便源源本本的把自个知晓的说了。只是她离的远,却听不真切,只依稀抓到了几个关键词。 锦甯听了,想了想道:“湛青她爹如今再府 里当的什么差?” “好像是车夫,只是如今是冬日里,主子们出门都少了,大约是闲着的。”如画道。 锦甯笑道:“你去差个人打听了,若是不严重,就让李大个去把人带回去,到庄子上呆上个把月再放回来就是。湛青那里,等她起身了你去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 如画高兴的应了。 给湛青银子去赎人?那事下下策。这京畿的赌坊虽多有背景,但靖王府要人他们敢不给么?更何况是李大管事亲自去开口。至于带回去之后,怎么“管教”,她就管不着了。 如画知晓一些李大个他们原本的身份,自然相信他们有叫人“改邪归正”的本事的。 赌博之风,自然是不可取的。锦甯会干涉,不过是看着湛青是个好的。可靖王府内赌钱的又何止湛青爹一个?此风却是不可长。 想了想,还是决定跟陈氏说一声,交给她去处理为好。毕竟湛青是她房里的人,她去管她的事还说的过去,其他人就不好插手了。有陈氏出面,早早的遏制这股子风气,最好不过。 不过锦甯也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就是在前世,还有人为赌博倾家荡产的,更何况是如今? 至尾页→ 为了方便的阅读虹祁贵女的,请把虹祁贵女添加到以下收藏! 小说分类导航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八十七.闹事 虹祁贵女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87.闹事冬雪傲梅 虹祁贵女 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87.闹事 第二天一早,锦甯就被人吵醒了。这次可不是因为她过人的听力,而是那哭喊的声音着实太大了,连隔壁院子里的美玉都被惊起了过来。 “嫂嫂,发生了什么事?”美玉带着丫鬟匆匆赶来,就看见大嫂身旁的丫鬟湛青和一个中年妇人正跪在地上,那妇人脸上还带着泪痕,不有狐疑的看了一眼。 “你也来了。”锦甯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见了她还是像从前一般,笑着招手让她上前,捂了捂她冰凉的小手,道:“大清早的也不戴副护手再出门,看着小手凉的。” 美玉红扑扑的小脸十分可爱,只是这却是冻的,吐了吐舌头道:“这不是听见吵的厉害么,一时没顾上,下回一定带上。” “乖。”锦甯摸了摸她的脸,让她在一旁坐了,吩咐如书去煮杯姜茶来给小姐暖身,才得闲理会那跪在堂下的妇人:“蔡氏,你莫名其妙的一大早到我屋里吵什么?” 这妇人便是湛青的娘,娘家姓蔡,素来有些懦弱,今儿却不知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了。 湛青忙道:“世子妃,我娘她只是一时糊涂……” 那蔡氏却不依不挠道:“殿下,老奴却是要问个明白的,老奴那浑家是犯了什么错,您要罢了他的差事,还把人带走了?” “娘,别说了”湛青急的要掉眼泪,真真是没法活了。好不容易世子妃肯出手帮爹爹,她娘却不知好歹,还以为世子妃要害她爹。 也不想想,世子妃什么身份,有必要算计她那没出息的爹么? “哦?你如何知道的?”锦甯却仿佛没听见似的,问道。 李大个的动作还真是快,老爷子手底下出来的人,办事效率那是没话说的。不过她这边还没得回复呢,这蔡氏一大早却知道了缘由来她这边闹腾,岂不叫人惊讶? 蔡氏一怔,偷偷抬眼看向世子妃,只见她眉目里并无怒意,淡淡的望着自己,却没来由的一阵子战栗。湛青见自家娘亲不知为何出了神,忙推了她一把。“娘,世子妃问你话呢” “老奴……”蔡氏方才醒悟过来,垂下头道:“老奴今儿一早拿银子去赎那浑家,却听赌坊的人说,是世子妃庄子上的人把他带走了……殿下慈悲,还望放了湛青她爹家去……” 说完梆梆扣起头来,却是一副硬气的模样,仿佛她不放人,她就赖着不走了。 “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世子妃不过是要帮爹爹戒赌罢了,你怎么不知好歹呢?”湛青又气又急,就要去拉蔡氏。可蔡氏却压根不理会女儿,随手推了她一把,兀自磕头不止。 若非如画眼疾手快扶了湛青一把,她那张脸差些就磕在桌角上,这若撞实了,破相是难免的。 如画扶了湛青起来,轻声道:“你莫要再说,主子自有办法。” 果然,锦甯并不理会蔡氏,任她磕的头晕眼花,额头泛青,才慢吞吞的道:“听说你昨儿来找湛青要银子了,湛青并未给你是吧?……你哪里来的银子赎人?” 蔡氏正晕乎着,冷不防听见这么一问,理直气壮的道:“找人借的” “你那男人成日赌钱,早就把家里输个干净,连小儿子的束脩都给填了进去。周围街坊邻居,亲戚朋友都不肯再借钱给你家,谁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三百两白银?” 湛青差些背过气去,还以为她爹不过欠了十几二十两也就顶天了,竟然是三百两? 她一个月的月前不过二两,爹娘一月能挣上三两……就是不吃不喝,一家人也得赞上五年 蔡氏听了,心中不禁慌了起来,好半天菜抖着嗓子道:“是……是……” “是有人送到你家门前,让你今儿来我这儿闹一场的,是也不是?”锦甯的声音越发轻柔起来,却让满屋子的人都噤若寒蝉起来。世子妃好说话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事情,她几乎从不生气……可那也只是几乎。 真有人犯了错,她既不骂也不打,只用那柔柔弱弱的嗓子同你说话。等事儿问清楚了,那下场可不太妙。 湛青已经不敢再提醒她娘了。 蔡氏呐呐不敢言。 锦甯笑起来:“赌坊的银子你也敢收,三百两吖,确实不是小数目。可我不放人,你打算如何?寻死觅活?你真的敢死么?”说着拿起削水果的小刀丢到她跟前,笑语晏晏的道:“这刀子虽然不锋利,总比你那磕头的法子好使的多,你倒是死给我看看啊” 蔡氏的身子抖得似筛糠一般,想要求饶,却是再也不敢磕头了。 湛青哭道:“娘,你这是背主啊”他们一家可是家生子,这背主的事情做出来,一家人可还有活路?“华生才几岁啊,您怎么就不为他想想” 听见儿子的乳名,蔡氏硬挺着的身子终于瘫软了下来,霎时面如死灰一般。 美玉一直咬着唇瓣,终究是有些不忍,不由拉了拉蓝锦甯的衣袖,喊道:“嫂嫂。” 锦甯安抚的看了她一眼,也懒得再看那蔡氏。“行了,湛青把你母亲扶起来,带你屋里去,好好问问,别吓着孩子。”却是一副不想理会的样子。 湛青知道这事世子妃不打算追究,心里顿时一阵感激。忙抹了眼泪,要去扶她娘。只是她方才心里又惊又怕,浑身无力,还是芮梓帮着扶起了压根站也站不起来的蔡氏。 把人打发了出去,如画悄悄把地上的刀子收了。想起世子妃说的话,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世子妃胆子真是好大,连那样的话也敢说。又想到那天,护卫海子软软倒在马车前的景象,那时主子似乎也并没有半分异色,好似见惯了死人似的……摇摇头将脑中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给甩了去,世子妃为人最是和善不过了,方才说那些话也只是要劝住那蔡氏。 她却不知道,锦甯是真的不在乎人命的。 美玉道:“嫂子莫生气,那些下人不识好歹,教训就是了,莫气着自个。” 锦甯见她煞有其事的模样,不禁笑问道:“小丫头,你为什么觉得嫂子会生气?” 美玉眨巴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困惑道:“我屋里的小丫鬟犯了错,嬷嬷要罚她们的时候,她们就一直给嬷嬷磕头。嬷嬷说,那是因为她们不识好歹,气着了嬷嬷,才要磕头求饶的。” 锦甯继续逗她道:“是哪个嬷嬷呀?这么威严。” 美玉吐了吐舌头:“是赵嬷嬷,姨娘说她是姨娘的乳娘,让我听她的话,可是玉儿不喜欢她。” 锦甯笑起来:“小鬼头,就是想说这个吧?既然不喜欢,咱们就把她换了就是。” 美玉小心思被戳破,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又道:“嫂嫂别告诉姨娘是玉儿不喜欢才换的。” 锦甯刮了刮她的鼻尖:“就依你,一会跟嫂子一起去给母妃请安。” “好。”美玉这才高兴的回屋换衣裳去。 说是给陈氏请安,其实就是走个过场。这些年陈氏就没摆过什么谱,但却也没人敢怠慢了。锦甯算是头一份被刁难过的,不过早就是陈年往事了,如今想起来,倒还有几分亲切。 若是不在意的人,陈氏又怎么会去为难。 侧妃姨娘们都走了,锦甯却还是在原位吃茶。陈氏望了她一眼,笑道:“今儿我这里的茶特别好喝么?怎么还赖着不走?”锦甯不爱喝茶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做出这么一副模样来,显见是有事情要和她商量。 她这个儿媳吧,说与她亲近,那决计是说不上的。她总觉得儿子跟儿媳妇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连脾气也像了个五六分。 只是锦甯对人爱笑,阿常对人却总是冷着脸。 “看母妃说的。”锦甯笑着撒娇道:“甯儿不是想多陪母妃一会么?” 陈氏哑然失笑:“罢了,有什么事儿就说罢,少在那里卖乖。”话是难听些,却透着三分亲昵。 锦甯也不客气,老老实实的把早上她院子里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自是不用添油加醋就让人心中恼火了。不待陈氏发怒,她又笑着说了美玉想换嬷嬷的意思。 陈氏皱眉道:“那老奴仗着是她生母的乳母,越发肆意了。” “母妃,若是她真心为美玉考虑,也就罢了,uu看书.uukanhu 总归是个忠仆。只怕是看美玉不得宠,故意压着她示威呢”锦甯想了想,说道。 陈氏好笑的瞪了她一眼:“你就是喜欢那丫头,也不用到我跟前替她说项。” 锦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媳妇是喜欢美玉不假,可也是看在世子爷的面子上。” “罢了,我说不过你,这事我自会料理。”陈氏摆了摆手,“那湛青的娘老子确实不像话,她爹既然被你的人带走了也就罢了,她娘……把她降为下等仆妇,到厨下去干一段时间,以观后效,至于湛青……” “母妃,湛青我还用的顺手……” “知道你护短”陈氏无奈道:“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那赌坊背后的人你可得注意些,既然敢打主意到咱们靖王府头上,必然也有些来历。” “是,媳妇知道了,这就使人去查。”锦甯松了口气,堆笑道。 就怕陈氏一并把湛青也罚了。 没隔几日,陈氏果然出声换了美玉身旁的赵嬷嬷,没等美玉的姨娘来求情,直接打了板子,发卖出府。美玉身旁的其他人有了这个杀鸡儆猴的效果,自然不敢再造次。再加上韩侧妃又从宫里寻了个刚放出宫的宫女给美玉做教养嬷嬷,顿时一个两个都老实的不得了。 虽然宫女嬷嬷严厉些,美玉却满意的不得了,她的姨娘也不敢多说,那宫女可是时时刻刻跟着美玉的,但凡她说了什么不敬的话,只怕隔日里韩侧妃就要发作她。 她哪里敢得罪陈氏和如今有儿子傍身的韩侧妃?。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八十八.好处 宫里出来的宫女与一般的嬷嬷相比,自然要厉害了许多。不过在锦甯看来,最重要的却是宫女能认清主仆之间的差异,不会因为美玉不受宠而有所怠慢——就像宫里有许多不受宠的妃子娘娘,可她们身边的宫人不论心里怎么想,照样毕恭毕敬的不出一丝差错。 不过一周的时间,美玉的言行就有了很大的改变。行动间多了几分尊贵不说,就连待人接物也陡然成熟起来。虽然偶尔还有些调皮淘气的小动作,却让锦甯更加欣慰,那宫女并没有按照宫中刻板的规矩来教美玉,在保有她三分天性之下让她的言行举止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靖王爷作为父亲,虽然说不上称职,但对儿女的关心还是有的。发觉在自己面前一向拘束的女儿竟然有如此明显的改变,心里自然满意,连带的,对韩氏也高看了三分。 韩侧妃做事从来不偏不倚,她为美玉挑选的,自然也是适合她的教养嬷嬷。 美玉虽然时时处于教养嬷嬷的“监视”之下,她却并不觉得烦恼。比起从前赵嬷嬷那肆无忌惮教训的口吻,宫女虽然严厉,却十足尊重。大家小姐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受一些拘束还得到了父王和母妃的夸奖,也就不觉得有多么难以忍受,反而还积极的配合。 另一边,赌坊的背景也递送到了锦甯手上。 虽然早就知道赌坊背后的人物不简单,锦甯还是有些吃惊,竟然是大梁的五皇子殿下名下的产业,虽然隐蔽,但只要有心,还是能够查出来的。当然,令人吃惊的并不是皇子的身份,而是,五皇子在文武百官中得口碑一向不错,虽然依旧比不上太子和六皇子,但也是难得交口称赞了。这个赌坊若是三皇子或是四皇子名下的,锦甯断不会有半点吃惊,毕竟以那两位皇子的性格,整这么一出反而是可以理解的。 可五皇子……不像是会为了三百两银子而让人来威胁靖王府的世子妃这种事的人。 不过,之后从皇子府传来的一声口信,却让锦甯有种啼笑皆非之感。 这件事和五皇子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 身为皇子,有一些产业并不是让人多么奇怪的事情。毕竟要维持一整个皇子府的开销,光是那点皇子的俸禄根本就不够用。就像许多王公大臣都会开源节流想办法弄些银子一样,皇子们既然无法开口向宸帝讨要“生活费”,自然只能自己想办法挣钱。这京畿之中,上档次的一些酒楼、米粮行甚至青楼等等利润高的铺子,多半都有他们的身影。或是参股,或是供奉,每年总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流入皇子们的口袋中。 而这家赌坊,也只是挂名在五皇子殿下名下的其中之一罢了。 然而赌坊的老板却很会利用这层关系,仗着五皇子与众官员的关系还算不错,花了不少银子疏通关节。看在五皇子的面子上,大约也没有人会拒绝这送上门的银子。再者他也很知道些规矩,几乎从不找那些权贵人家的子弟下手,哪怕是花心银子也不会赚他们的钱。而一些没有背景的大户富商就说不准了,更不要提如同湛青爹那般的家奴。就算是靖王府的家奴又怎么样?人家早就打听清楚了,又不是什么在主子跟前说的上话的人,一个车夫老妈子,儿子还在念书根本就没有当差,没什么担心的。 当然,湛青爹刚沾上赌博那会子,湛青还是个小小的三等丫鬟,同样不足为据。 以赌坊的手段,当然不会一上来就让人家输钱,都是给了一些甜头,在慢慢的赢回来。而在这个过程中,尝过甜头的人便会越发不可自拔,到最后输到卖儿女的,不再少数。 至于湛青爹,本来不能让他们瞧上。几两银子的小赌罢了,他们压根看不上眼,只是按照寻常的法子行事罢了。只是没想到,这只让他们看不太上眼的小,后来一次次拿出的赌本却越来越多——起先他们以为他不过是发了一笔小财,后来便开始怀疑他偷了王府的东西去赌,便琢磨开了。 打开门做生意,有钱不赚是傻瓜。反正最后事发倒霉的只是那个没用的车夫赌鬼,与他们无关。他的银子从哪里来的,自然更不重要了。 却不知道,那是因为湛青当上了世子妃的贴身丫鬟,不仅月例涨了,上头分发下来的赏赐也比从前多的多。再加上锦甯出手素来大方,很是攒了一笔银子,这几年下来,少说也有几百两。湛青这个傻妮子,还以为爹娘都拿去给小弟铺路了,每次来要钱都不会多问一声,这么一来二去的,还当是正常开销。 哪家私塾能让一个小童子在两三年里花上几百两的银子,就为了识几个大字? 说起来,这一次的三百两,只是一次试探的举动,却没想到会让靖王世子妃横加干涉。 但并没有引起赌坊的重视。 或许是对湛青爹的过于轻视,加上出面的又是李大个这个憨人,直接拿人走了,连蓝锦甯的名号都没有报上,还以为是他们家的姑娘勾搭来的鲁男子。只是那人确实厉害,十来个赌坊的打手都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被带走。等到他们发觉李大个只是一处庄子上的管事,便越发肯定了这个猜测,于是找上了湛青娘。 人家说了,他们不在乎那三百两银子多少钱,湛青爹是他们的“老主顾”了,不过担心他出事——说的那叫一个冠冕堂皇——只要人安安生生的回来了,他们情愿不要这笔银子。 那蔡氏却是个浑人,一听是世子妃庄子上的人把自家老头子拿走了,又“有利可图”,顿时脑袋就热了起来。她因着脑子不够灵活,又不是个能钻营的,只晓得女儿在人家院子里做事,又不知道从哪儿听来陈氏不喜世子妃的老黄历,便琢磨开了。——怎么说也是靖王府的老人,家生子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世子妃又不得王妃的喜爱,就是招惹了又能怎么样? 才有了一大早的闹剧。 等到她发觉事情不对,已经被人“送”回了自个家里。第二天一早,就又相熟的仆妇来递了话,让她第二天一早就去大厨房报道,做“杂事”——那可是下等仆妇才做的,绝不会让她这样的家生子去做这样的活计 她就是再不聪明,也该明白了,她这次是瞎了眼了 从前只听女儿说世子妃如何如何的好,还以为是世子妃想拉拢家中的下人,站稳一席之地,从没真的放心上过,却不料这一次却踢到了铁板 事已至此,她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大厨房打下手。而那边赌坊的人三番五次的寻来,问湛青爹的情况,也都被她拒之门外。 这是神马状况? 赌坊的人这才觉出不对味来,连忙使人去旁敲侧击。花了十两银子才从蔡氏口中得知,那是他们世子妃的意思 靖王世子妃固国公府的蓝锦甯蓝大小姐 事情已经不是赌坊的某个管事能够承担的起了,而分明的,最近的生意显见是一落千丈,好像许多“客户”都同一时间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不入赌坊大门。管事无奈,只得将事情上报给大老板听,听的那肥头大耳的赌坊老板顿时一脑门子的热汗,连数落属下的失察都来不及,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想办法讨饶。 可这事,靖王府已经插手了,又能如何? 无奈之下,只能找上了五皇子,希望看在他们孝敬一向够“丰厚”的份上,能替他们转圜一二。 好在五皇子不是个过河拆桥的人,答应替他们说说情,也就有了口信一说。 书信?那是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真的承认自己和一家赌坊有关系?只是借着得用下人的口,隐晦的表达了一些开脱的意思。当然,如果靖王府一定要追究,他也不会“多管闲事”。uu看书 wwuukashu.om 是个聪明又懂得隐忍的人,他传口信来,与其说是为赌坊说情,不如说是替自己撇清了干系。 “这么说来,倒是没什么的。”韩侧妃听闻,只是淡淡一笑。要打压一家赌坊,对靖王府来说,简直轻而易举。王府名下也有类似这样的产业,只是口碑一向不错,不会做那逼得人家破人亡之事,些许小事,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虽然这件事并不算什么大事,但既然陈氏难得开口,韩侧妃自然要插一脚的。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不认为这事有什么可值得利用的地方,反倒是对陈氏与锦甯日渐和睦融洽的关系十分看好。做婆婆的能关心媳妇院里这些小事,做到以媳妇的名声为重,私底下打压下去,还没有一丝埋怨的意思,确实极为难得。 倒霉的不过是一户家生子,或许还要添上一个赌坊。 不过,湛青依然是锦甯的大丫鬟,湛青那一大家子,总算是保住了,也不失为是一个意外之喜。湛青娘自那之后,再也不敢管女儿的事情,若是哪一天女儿不管他们了怎么办? “那这事便这么算了吧,也算和五皇子结个善缘。”韩侧妃思忖过后,迅速作出了回应。 皇子的面子,还是要照顾的。 而五皇子那边,既然承了靖王府的情,日后有什么事,总会偏帮着一些。 算是两厢得利。。.。 三百八十九.立夏(1) 锦甯大约也没想到,只是一件小事,竟然还和五皇子有了联系。.yzuu虽然这点关系要不要都无所谓,都是宗亲,靖王爷与皇上还是亲兄弟,要远也远不了多少,但有惠于人,总比欠人人情或是把关系闹僵来得好。 只是自那之后,五皇子自然是再不会要那赌坊的供奉了。那赌坊的老板无奈之下,只得夹起尾巴小心做人,再不敢嚣张的不可一世,做那等诱人下套之类的阴私恶事。 湛青爹到了庄子上,在李大个和戚亮两个人的“教育”下,总算是戒了赌瘾。任务完成,李大个就把人送了回来——主子也没说让他留在庄子上不是?——湛青爹整个人瘦了些又有些憔悴,但精神却极好,也不再心心念念着发横财了。 只是一回家,就发现自家婆娘竟然丢了差事,被罚到厨下做粗役仆妇去了。问清了缘由,湛青爹也知道是自家理亏,也没好意思发作。心底埋怨总是有的,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因为自己混账才出了这么些事情,主人家没把他们一家都卖了已经是额外开恩,更别提自家闺女依旧在世子妃跟前做着大丫鬟,一点儿都没受影响。 回过头来骂了自家老婆子,再怎么也不该闹到主子跟前去。 考虑到他家还有一个男孩子要养活,湛青爹也悔改了,陈氏也就不跟奴仆计较了。让湛青爹好生在家休养了几日,发觉他再没去过赌坊那等地方,便又让他重新上工,还做那车夫的差事。只是这一回,这老头儿好似开窍了一般,不再整日魂不守舍的,反而精明机灵许多。 刚刚春暖,主子们出门的时候也多了起来。虽然车夫的月俸不多,但每回出门,总能得些赏赐好处,湛青爹如今也不赌了,除了天寒时夜里喝两口小酒,竟然省下不少钱来。湛青娘虽然糊涂些,过日子却是精细,并不是大手大脚花钱之人,等到迎春的时候,除了交上了儿子的束脩,还省下了五六俩银子。 银子看似不多,可想想这几个月家里的吃穿都比往年好得多,还有结余,湛青爹自己的脸都红了起来。往年还要靠女儿的月俸和赏赐才勉强度日,如今却……想想自己在庄子上的所见所闻,头一次,身为家生子的优越感,消失的一干二净。(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 只这么一弹指,便到了五月花开的时节。 这几个月份里,锦甯也很忙碌,忙着应酬,忙着做客。 住在京畿,应酬自然是难免的。全国上下大半的达官显贵可都聚集在这里,名门贵妇千金小姐更是不可少,三天两头都有人向王府递帖子。这个要办赏花宴,这个要做诗会,谁家的媳妇生了孩子满月了,谁家的老人做寿等等。 明面上的应酬倒还罢了,比如祝寿满月宴之类的,有陈氏带着,锦甯也乐得做个配角。通常只要露个面就算给面子了,够身份和她们搭得上话的也就是那几家,都是老熟人了,也不算拘束。可是那些深闺、千金小姐们折腾出来的各种宴就没办法了,不好总是只让王妃、韩侧妃这样的长辈代为出席吧?一次两次还推脱的了,可身为世子妃,总不能不交际吧?美玉年纪幼小,又是庶出,按靖王妃的意思,不是美玉不好,只怕旁人有想法。 有什么想法?想想人家请得可都是正经小姐,你堂堂王府的世子妃推三阻四不来,让个庶出的丫头当台面,可不是瞧不上人家么? 无可奈何之下,纵然不喜欢,也挑不能推的几家,去了四五次。 这时候便怨怪上阿常了,没事做什么世子爷啊,让她成了靖王府独一无二的当家少奶奶。 阿常只能苦笑着摇头,他要不是世子,能娶上这么个固国公府的宝贝疙瘩啊? 锦甯心里也明白,所以就只是嘴上抱怨两句罢了,看阿常一脸无辜的样子,还觉得挺可乐。 其实那些丫头也挺好应付,端着笑脸往那一坐,偶尔开个金口插上一两句话就行了。倒是没人敢去招惹她,就是京畿中几位风传刁蛮的世家千金,在她面前也得规规矩矩的不敢生事。 这些闺阁女子再张扬,也不过是拔了牙的纸老虎,在富有“盛名”的蓝锦甯面前,就如同小猫一样温顺乖巧。.yzuu纵使背地里有什么不满的,也只敢私底下说说。 只是李家的某位大小姐,偶尔遇上了总要刺上她一两句。初时锦甯也不知究竟,后来才偶然得知,这位竟然一直对自家妹夫念念不忘。就算锦曦已经与梁和儞完婚多时,这位也没能消停了,一直在蹦跶着想要做皇长孙的侧妃。 坦白说,锦甯倒是不讨厌这个女子。虽然张扬,但张扬的直白,可比一些背地里捅刀子的人好多了。就算嫉妒,也只是明面上的,看起来不像是会使心计的女孩子,倒是不足为虑。 锦甯知道,梁和儞与阿常不同。阿常说了不会纳妾,就是拿圣旨吓唬他,他一样能撕了当没看见,指不定宸帝还拿他没辙。可梁和儞呢?身为皇长孙,他自小接受的就是宫廷教育。三妻四妾什么的他或许不会主动要求,但也绝对不会拒绝。能再大婚前不纳妾,是他对锦曦的保证,却不是对日后不娶侧妃的承诺。 有时候,他们这些皇子、皇孙,也是一种政治的工具。为了皇帝的需要,就算自己再不喜欢,也会娶上几个侧妃妾氏,以拉拢官员和世族。 李大小姐成为皇长孙侧妃,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如今梁和儞新婚燕尔,这事至少要一年后才能见分晓。就算到时候她真的能入府,锦甯也丝毫不担心。不说梁和儞对锦曦如何有心,就是锦曦自己,也足够拿捏住这个脑子有点单纯的娇蛮丫头。 “世子妃,明儿就是立夏,王妃让您准备过节的一应事宜,您看让谁去办?”如画捧着几匹各色绢布走进屋子,放在桌上,对卧在榻上装美人图的锦甯问道。 开了春,人就容易困倦,可锦甯又确实睡不着,只好想了这么个法子。稍躺一会,虽然不是睡死过去,却也能解法。留了如书一个在屋里伺候,如画方才被靖王妃叫去了,湛青芮梓两个丫头轮休,已经回家了。小丫鬟们都在屋外,倒也清静。 “这么快就立夏了?”见是如画回来了,锦甯睁开假寐的眸子,一抹慵懒之色浮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让如书去办好了,她一直都做的不错。拿的什么过来?” 如画瞅着世子妃懒散的样子,抿了抿唇笑道:“是给奴婢和小丫鬟们做今年夏衫用的布料子,韩侧妃娘娘说去年没做,今年多做两身,奴婢顺便就到库房把料子领了回来。” 如书闻言,欣喜的抬头看了一眼。终究是小女孩家的,听到做新衣裳,自然欢喜。 锦甯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见她不好意思的低头,才罢了。 这丫头,在固国公府的时候太老实,总是被打压着,难免有些小家子气,对吃穿这些特别上心。不过她是个忠心的,该拿的少不了,不该拿的白给也不要。就是这两眼放光的模样,着实上不了台面。如画都说她好几回了,她却满不在乎。 按她的话说,就是自己该得的,高兴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恩,你拿下去分了吧……这两天天气不错,明儿把箱子里的衣衫都拿出来晒晒,免得潮了。”又要换季了啊,她这日子过得,真是无知无觉。想起箱笼里还有这几年积压的旧衣裳,不禁头痛的揉了揉额头。她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少做衣裳了,可还是一年年的堆积了起来。有许多衣裳因为是公中定制的,她并不很喜欢,都不曾穿过。抬眼看了看如画的身量,因为年纪大了,发育的极好,倒是有几分窈窕之意:“如画,你今年多大了?” 如画一怔,也不知道世子妃问这个做什么,便老老实实道:“过了七月,就十九了。” “快十九了啊……”锦甯不由感叹了一声,自己也都快二十一了。 当初的四个陪嫁丫鬟,如棋是最大的,比她还要大上两岁,原本是王氏打算给她第一个开脸的。但因为阿常不需要,她更不想要,所以打发了回去。如书是后来顶替上来的,年纪却是要比如画还小一些。而芮梓、湛青也是后来才从王府里挑的,今年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放在前世,不过是高中刚毕业或是才上大学的年纪。可再这时候,却已经能算是老姑娘了。 不过给人做丫鬟的,年纪倒不显的那么要紧了。主子们总会安排好她们的后路,不会真叫她们当一辈子姑娘。 她身边的四个丫鬟,除了如书,都已经到了该放出去的年纪了。 “如画,你母亲……有没有给你物色好中意的人家?”锦甯眨了眨眼睛,问道。 如画面色一红,蓝锦甯当面大大咧咧的问她这个,不脸红才怪了,急忙摇头:“奴婢的娘说,既然做了陪嫁丫头,婚事就由主子安排。” 锦甯恍然大悟,也是,做了陪嫁丫鬟,自然就不能算固国公府的人了。就是她老子娘也没办法越过她去给如画安排亲事。她一直都觉得丫鬟们年纪都还小,却是没上心。这么突然的,让她从哪里挑几个合适的人把这三个娃给嫁了? 顿时觉得头疼起来。 “那……那你的意思呢?”锦甯想问问如画的想法,看看她有没有中意的人选。但转念一想,u看书w.ukansh 自己这么问好像有些太唐突了:“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要嫁什么样的人?” 如画连脑袋都恨不得埋起来:“但凭世子妃做主。” 就是有,她也不敢说啊做丫鬟的背着主子和别的男人私相授受,她不要命了么? 锦甯也发觉自己问的不大对头。 这是古代啊,哪有问人家姑娘家,你喜欢谁的? 一旁的如书噗嗤一笑。 锦甯瞪了她一眼,对着如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说错话了,如画你别放在心上。” “奴婢不敢。”如画忙摇头,飞快的抱起她刚放下的绢布:“奴婢这就给大伙分布去,奴婢告退。” 得,把人给吓跑了,锦甯心里一阵懊恼。。.。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阅读,地址: 三百九十.立夏(2) 没过几天,韩侧妃把锦甯找了过去。 才踏进院子,就看见韩侧妃的小院里人来人往,都是一些半生不熟的面孔,锦甯看了一会,隐约想起来是靖王府的一些大小管事和颇有脸面的一些嬷嬷们。不过这些人平常都各司其职,很少有这样集中到一个院子里的情形。他们都是隶属于各位主子屋里不同分管的,平常少有交集。锦甯估摸着自己大半人都见过,只是不怎么熟悉。 这些人脸上各种表情的都有,复杂的、高兴的。看起来像是在为了什么事情而忙碌,想想韩侧妃如今管着府里大部分的庶务,偶尔忙碌一回倒也不算奇怪。 见了锦甯,众人都挺守规矩的请安。如今自然没有人敢小瞧这位世子妃,不说皇上皇后的赏识,淡淡是靖王爷和王妃娘娘对这位的重视信赖,也足够他们将她的地位提升好几个等级。要说这王府里,敢在她面前倚老卖老的人还真不多。主要是,大伙心里都清楚,这位的那位太爷爷可是连皇帝都敢当面辱骂的人,谁知道小姑娘有没有遗传老爷子那糟糕的性格? 他们可不是皇上,被给身份高贵的小姑娘指着鼻子一通骂,指不定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锦甯倒是挺冤枉的,她可不是那种乱发脾气的人。再说那一次老爷子这么做,何尝不是经过宸帝授意的?老人家年纪大了,早就不想干了,可是没办法啊,他声望太高了,想退下来总得有个理由吧?没办法,只能让皇上当梯子,借坡下驴了。 韩侧妃屋里也是乱糟糟的,账簿摊了一桌子,屋里堆了好几个箱子,好些难得一见的布料、古玩珍品,就像地摊货一样散乱的摆着。 锦甯目不斜视,脚下却自动自发的放轻了许多,已经有婢女向韩侧妃通报过了,不过她一向拿锦甯当自己人看,犯不着折腾那些客套,便也就没有特意起身。 “甯儿来了?”许是听见锦甯的脚步声,韩侧妃方才抬起头来,对她笑了笑。 那是怎样一张脸哟,锦甯眨了眨眼睛,才勉强抑制住笑意。平常韩侧妃也是个很注意打扮的人,今儿却是素面朝天。她年纪也不算老,不过三十岁,虽然添了些岁月的痕迹,但看起来更有成熟的风韵。加之做了母亲,从前那个刚强女子的棱角也软和了许多,很是温柔。只是……兴许是账册许久没被动过,她脸上沾了好些灰尘,瞧上去灰扑扑的。 “韩姨耳力真好,我这么轻的脚步声您也能听见。”锦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递了块帕子过去,韩侧妃愣了一下,才恍然似的擦了擦脸,瞧见洁白的手绢上顿时黑了得一块,不由的尖叫了一声:“啊,怎么这么脏” 锦甯咳嗽了声,掩住嗓子眼里的笑意,道:“这些册子放的久了,总是会沾上灰尘的。韩姨怎么不让人拿去捯饬干净了再看,身上都脏了。” “哎,这不是忙么,谁知道王爷怎么突然想到要查账了。”韩侧妃蓦然住了嘴,想起靖王爷吩咐过最好不要让旁人知道。不过一想,锦甯可算不上旁人,自然就释然了,只是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笑道:“你忘了,你韩姨从前也是学过武功的,这些年虽然落下不少,可也没全丢了。” 锦甯捂了嘴笑道:“要是韩姨不说,甯儿还真忘了,您还当过打抱不平的少侠来的。” “臭丫头,”韩侧妃闻言瞪了她一眼:“你也来取笑我。”面上隐隐有一丝红润。 当年在街上救下遭纨绔调戏的王氏那一段,可是她少有的得意时候。只是莫名其妙的被王氏爱慕了一阵子,着实让她尴尬了不少年。按理说,王氏才该是最不好意思的那一个,可偏偏她丝毫不放在心上,也不觉得自己爱慕“某少侠”的纯情有什么错,时常拿出来给几个孩子当故事讲,就连蓝正杰也听过这一段趣事。 要不是她是个女儿身,又嫁给了靖王爷做侧妃,指不定蓝正杰还要找她算账呢 按王氏的说法,她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回看上一个少年侠士,被触动是难免的。谁让韩侧妃的男装扮相颇为不俗呢?她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笑就笑吧,咱丢脸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好歹也能用年少轻狂不懂事迷糊过去不是? 所以面对锦甯的打趣,她也不着恼,只是有些无奈罢了。 锦甯笑了几声,才问道:“韩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被她方才那么一插科打诨,她差些都忘了正事。韩侧妃忙肃了肃容,只可惜脸上还沾着灰,看着总觉得有点灰头土脸的,引得锦甯好容易才没失态:“还真有件正事,今年咱们王府要放出去一批丫鬟小子,我方才看过名册,你屋里好几个丫鬟已经到年纪了,打算好了没有?是想配给府里的家生子还是外嫁?有没有想出府的?” 王府放人是惯例了,每隔几年总有这么一回,主要是给贡献的家生子的府里。有些人在王府里做了一辈子了,虽然当惯了下人,可总有那么一两个心气高的,不想自己的子女继续当家生子的。看祖辈对王府的贡献,只要合情合理,就酌情放一些人出去。这样既提高了王府家人做事的积极性,也让众人对未来的生活有个盼头。 锦甯虽说嫁过来两三年了,却还是第一回碰上,听韩侧妃这么一说,一时之间不觉怔了一怔。慢慢才想起来,以前侯府也有这样的事情,只是因着和她自身没什么关系,也轮不到她插手,便没怎么关心。固国公府倒是没碰上过,不过那却是因为固国公府时新建的,带过去的仆役也说不上什么贡献不贡献的,日后年限长了,只怕也是会有的。 “我先前不晓得,也就没问过他们。不如等我回去问问再说?”锦甯想了想,便说道。她是选择性遗忘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出府的。虽然不再是mài shēn为奴的下人,可到了外头一切都要靠自己,没什么家底的人家连想都不敢想,好好依附着王府过活也挺好的,想出去的也只是少部分。 锦甯考虑过自己几个贴身丫鬟的出嫁问题,却没想过这一遭,也是因为这个。大部分女孩子都是不会自己想出府的,想出府的多半是有点志气的年轻小子。 韩侧妃却有些吃惊:“世子也没跟你提过?” 他哪里会关心这些?锦甯心里腹诽着,面上却是有些困惑的摇摇头:“没听他说起过。” “也行,你回去问问也好。”韩侧妃笑着点了点头:“年纪不够的就不用问了,就是想出去也未必能轮的上。那些做事懒散的,正好趁着这回敲打敲打,别总惯着他们。” “是,我知道了。”锦甯吐了吐舌头。 靖王府里谁都知道世子爷屋里是最清闲的,只要做好了本职工作,想干什么都行,当然,是在不闯祸的前提下。有些年纪小玩心重的,已经被别院的嬷嬷抓到好几次了,只可惜蓝锦甯却不想说她们。小丫鬟们爱玩是天性,何必一个两个都拘束的死板板的?她屋里的丫鬟,最小的才十一二岁,平时也就是做个洒扫的工作,指望她们有上进心? 当然,出挑的也不是没有。只是看着还稚嫩的小女孩,满肚子的小心思,锦甯也觉得腻味。自己是这么过来的,深知那并不好受,能宽些就宽待着,只要不出格就好。 “你屋里的如画芮梓和湛青,都到年纪配人了,你要是不好意思替他们做主,就跟我说一声。咱们府里好些小子还没娶亲,看到外头那些人没有,u看书ww.uukashum一大半都是来我这里讨恩典的。”韩侧妃见她听进去了,满意的点点头,又说起让自己头疼的事情来。 别看当主子的说一不二,可遇上这种事情,还是很为难的。这婚嫁的事情,最是不好说,一个弄不好,喜事就成了糟心事。各个主子屋里出挑的丫鬟被人瞧上的不少,还有些是一家女几家求的状况,配了哪一家别人都有话说。虽说都是小事,再怎么也不能为了这点事闹开,但万一底下有了怨言,人就不好管了。要让人人都满意,还真是不好处理。 这不,想着锦甯屋里的几个大丫头都不错,反正世子瞧着也不是打算收房的模样,正好拿出来堵住那些人的嘴。那几个丫头可都是一等一的模样,说话做事也都伶俐的很,要说起来,嫁给小厮还真有些委屈了。 可府里的管事,多半是上了年纪的,做填房或是小妾也都不合适。不过往好了想,谁知道各人往后有什么样的造化呢? 锦甯笑道:“芮梓湛青是府里的家生子,倒是无妨。不过如画是我带进来的,要配人得经过我同意。” 韩侧妃又是一个白眼甩过去:“行了行了,如画的婚事你自个做主。” 人嘛,总有个远近亲疏各不同,湛青和芮梓再懂事乖巧,也比不上如画不是? 当然,她也不担心,韩侧妃心里有分寸,不会胡乱拉郎配的。 (ps:冷得我手指都僵硬了,披着毯子码的……)。 三百九十一.立夏(3) 虹祁贵女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91.立夏(三)冬雪傲梅 虹祁贵女 2卷人小鬼大逞心机391.立夏(三) 出卖了两个水灵灵的大丫鬟,总算换得一个自主名额,锦甯叹了一声,这笔“生意”,不知道是赚了还是亏了。按道理说她没必要心虚,可想起芮梓和湛青期盼的目光,还是免不了叹息,这事在固国公府自然好办,只要她开口,王氏没有不允的。 谁让她屋里有三个丫头都到了年纪,如画已经算“过期”,只不过她是陪嫁丫鬟,这才没人说什么,再留,可就留不住了。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想了想,还是回屋知会了三个丫鬟一声。不当家虽然清闲,但有时候也身不由己。芮梓湛青表示可以理解,只是还是有些落寞。 如画倒是欣喜,如书看了她一眼,也泛出淡淡的笑意。既然如画的婚事世子妃可以做主,那么过上两年,她的婚事也不大成问题。 谁让她们都是陪嫁丫鬟呢? 想当初被拿来做顶替,如书心里也有几分忐忑。毕竟不是从小到大相伴的,在世子妃心底要留下好印象自然很难。如今想来,却反倒是得了好处。留在固国公府,纵然轻松些,但如她这般资质平庸的,想要往上爬却是极难。小姐们身边的大丫鬟都是满员的,夫人也有器重之人,她想要出挑,几乎不可能,做到头也就是个二等丫鬟的命,日后配个小厮已经是大体面。 可现在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世子妃带来的陪嫁陪房就这么一些人,只要自己努力总有出头之日,纵然比不上如画姐姐,可比靖王府的丫头总来的可亲些。 湛青芮梓虽然失望,却还是犹犹豫豫的问起,若是有中意的人家,可否优先考虑? 蓝锦甯淡淡瞥了她们一样,捻动手上的碧玉珠串:“府里可是禁私相授受的……” 两个大丫鬟松了口气,齐齐道:“奴婢明白。”世子妃话里虽有警示之意,又何尝不是告诉她们,只要不曾私相授受,而是通过正经渠道,也并非不可能? 蓝锦甯笑起来,提点道:“韩母妃素来好说话,你们让老子娘去求一求,未必不行,只是人选不能太突兀了。” 两个丫头点头不止。 家里人为这事已经问过好几遍,身为大丫鬟,府中想要求取的人家自然不少,已经有好几户上门提过,爹娘察看过人品,自个也找机会偷偷瞧过,心里都有满意的对象。 虽然不如如画姐姐那样好运,但若能嫁给中意的人选,倒也不算为难。 四个大丫鬟脸上都漾起愉悦的笑意。 锦甯转首睨了如书一眼,笑道:“你这丫头乖巧些,过两年定然会替你找一户好人家,不用羡慕她们。” 老实的如书难得被打趣的红了脸,低头声如呢喃般道:“全凭世子妃做主。” 这丫头。 锦甯没有问起院子里有没有人想要放出去,韩侧妃只是那么随口一提罢了。她嫁过来虽有几年,但身旁的人都是那时才分配过来。若是有能放出去的,也是他们自个的老子娘求来的,她知不知道都无关紧要,韩侧妃不过是给她打个预防针罢了。 真要有人放出去,倒是要来谢恩。但若是无人能走,凭白让下人们重了心思,未免得不偿失,还是顺其自然就好。 说完这事,打发三个丫鬟出去做事,只留了如画在身旁。 如画服侍她换了衣裳,又新续了茶水点心,脸上的红霞还未褪去。正待扶她上塌小憩,却听世子妃忽然道:“如画,你是想留在府里,还是想嫁出去?” 如画一怔,待要张口,又听她接着道:“你可别学如书那丫头什么事都让我做主,终归是你自个的终生大事,还是说说自己想法的好。” 如画沉默良久,才憋出一句:“奴婢愿留在府里伺候世子妃。” 锦甯一怔,稀奇道:“不想去庄子上么?虽然是佃户,但都是殷实人家,家境不差的。”更重要的是,日后成了婚,出生的孩子可以进学堂考科举,脱奴籍是迟早的事。 如画摇了摇头道:“庄子上是极好的,奴婢也羡慕姚黄魏紫两位姐姐。只是奴婢一家都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从小学的会得都是这些,出去了反倒不习惯。” 锦甯久久不能成语,半晌才失笑。 也是,人与人的想法不同,她总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考量这个时代的人。在她看来,嫁出去自然是好的,凭自己的努力自力更生,日后若是儿女出息,也能做个富家太太。可再如画看来,这种构想虽然美好,却未必现实。毕竟谁能保证自个未来的子女就能成龙成凤?还不如稳住金饭碗,日后总有机会能出府,那样被风光放出府的下人,多多少少被烙上了王府的标签,过起日子来比那些佃户要稳当的多。 “你这样想也好,有没有中意的人选?咱们这个院子里要说人才,倒有好几个,世子爷身旁的几个年轻护卫都干得不错。”锦甯笑道。 如画又是摇头:“护卫大哥们人都很好,只是……奴婢斗胆,愿嫁文墨。” 锦甯又是一愣。 文墨是阿常身旁的小厮,人如其名,粗通文墨,倒是小厮里难得有“学识”之人。这个文墨有几分古板守旧,却重孝道,也算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他爹早逝,他娘亲含辛茹苦将他拉拔长大,护犊的紧,只怕日后要与媳妇置气。文墨娘在大厨房做管事娘子,不大不小的管事,为人精明仔细,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单亲母亲嘛,总是有些恋子情节的。 “为什么独独看上他了?”锦甯不解,要说想找个好的,阿常身边也不是没有。她就记得小厮离有个叫端砚的,生的很是俊秀,也略同文采,说话做事都很干练,一张嘴更是讨人喜欢,如画芮梓几个平时也很喜爱这个嘻嘻哈哈的小厮。 虽然看起来有些滑头,不过从阿常口中得知,这个端砚其实很老实。只是从小混在丫鬟堆里,锻炼了一副巧舌,这才给人几分油滑之感。 如画红扑扑的脸又添了几许红晕,小声道:“文大哥很喜爱读书。” 只因为这个,锦甯不信:“还有旁的么?” 如画扭捏了一会,平常这妮子是个爽利的,难得做着等矫揉之态,看的锦甯目瞪口呆。良久才不好意思的道:“上回奴婢得了风寒高烧不退,是文大哥拿了祖传的偏方给奴婢,才好的。” 还有这回事?锦甯心底苦笑。如画生病的事情她倒是知道的,也唤了大夫来看,吃了几回药也不见好,急的跟她交好的如书满嘴生泡。后头却渐渐好起来,原来是这个文墨的功劳。 既然能拿出祖传的方子来,相比这个文墨也是看重如画的,如此一想,她心里就通顺许多。 “这样……还是叫来我问问他,若是也愿意,我就让他找媒人上固国公府去提亲,可好?” 如画顿时惊喜的看向世子妃,丫鬟小厮之间的婚配,本来不需媒妁之言。蓝锦甯这样说,却是给足了两家面子,相比文墨的娘亲知道,定也会情愿上几分。 不过这事不急,还得问过阿常再说。 等晚上阿常回了家,锦甯也不卖关子,向他问起这个人。 “怎么是他?不是端砚么?”阿常皱了皱眉头。 锦甯微愣,关端砚什么事?“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么?” 阿常看了她一眼,伸手捻起垂落在她额前的发丝,捋到耳后:“那方子是端砚找来的,根本不是文墨家的什么祖传秘方。端砚那小子早就看上你那个如画丫鬟,没发现他总爱往你那屋里凑么?只是他那天有事,才拖了文墨给你那丫鬟送方子。” 阿常说的,自然假不了。 锦甯的眉头便不由的皱了起来,如此看来,文墨这个人,却是嫁不得的。 难免的,生出几分不喜来。 阿常看她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禁笑道:“一个丫头的婚事,也值得你为难成那样?文墨也不是不好,只怕他也是喜欢如画的,uu看书 .uashu.cm 这才撒了谎。这不算大错,平日里人品也还好,如画嫁了过去未必就不如意,她不是也有心?” 基于谎言的婚姻,总给人一分不踏实。锦甯瞪他一眼:“哪里能这么糊里糊涂的把人嫁了。” 阿常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想了又想,锦甯还是把实话跟如画说了。 如画把自己关在屋里两天,两天之后出了屋子,红肿着核桃般的眼睛跪在世子妃面前。 “奴婢,奴婢愿意嫁给端砚。” 锦甯微微一叹,也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之后便是喊了端砚过来,问过他的意思。这个小子,习惯了油嘴滑舌,这一回却难得的结巴了,涨红了一张清秀的脸,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脑袋都红肿了。 出门的时候,端砚的嘴巴都差些笑歪在一边。 帘后传来如书嬉笑打趣的琐碎声响,端砚自是听不见,锦甯却一一收入耳中。 几日不展笑颜的如画总算笑出了声。 端砚的老子娘俱在,他爹还是个不大不小的管事,性格老实,实在是不大会说话的。他娘却是陈氏身旁的管事嬷嬷,平素惯会看脸色的。得知儿子竟然配了世子妃身旁的如画姑娘,满脸欢喜。她日日伺候陈氏,靖王妃有多宠爱自个儿媳她是看在眼中,自家儿子能得了世子妃身旁的丫鬟做媳妇,日后前程自然不可限量。 至于文墨……锦甯是无缘得见了,只听阿常说他失魂落魄了好几日,最后还是向端砚和如画道了歉,说了恭喜。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九十二.忙碌 过了几天,湛青和芮梓的婚事也定下了。湛青配得是个内院的小子,平素替王爷跑个腿什么的,虽然说不上体面,总是在大家长跟前混了个脸熟,日后前程自然好说。芮梓嫁了个年轻的管事,二十多岁还没娶亲,听说是因为替母亲守三年孝,才拖到如今。倒是让湛青有些羡慕,头上没有婆婆压着。不是湛青不孝顺,只是自古婆媳问题素来都是老大难,湛青会有这种心态也很正常。 不过芮梓的那位还有个姐姐,这次婚事就是因为那位不关心自己的亲事,她姐姐亲自从婆家过来替她求的。这位家姐看起来很有些魄力,只怕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不过到底嫁了人离的远,平常过日子管不到她头上,芮梓总能轻松一些。 “事情总算是完满解决了。”锦甯四仰八叉的躺倒在软乎乎的被子上,拿脸蹭了蹭缎面,一脸满足的模样。阿常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看着她挑了挑眉头。 “你真的觉得完满了?”真该让如画她们来看看她这副样子,保证那高大的形象瞬间崩塌的连渣滓都不剩:“文墨怎么办?” 对啊,还有文墨。 可是能怎么办呢?锦甯瞥了瞥嘴:“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如果他当初没有欺骗如画,说不定如画选的还是他啊?” 诚实是一种难得的品质,既然爱情可以让他变得虚伪,那么别的东西也可以吧? 阿常凑上前去捏了捏她的鼻尖:“总把人往坏处想。” “放手,”锦甯皱着眉头排开他不老实的手掌,话说这个男人的手还长得真是漂亮啊细长的骨架匀称略显突出的骨节,跟他的人一样冰冷……锦甯不得不承认,阿常本质上是个很夺人眼球的男人。否则也不会即便冷漠如斯,还是能吸引众人的目光了。“让他受个教训也好,长长记性日后就不敢了。再说大丈夫何患无妻,看他也不会是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 锦甯这些日子对阿常的这几个小厮都略略观察了下,发现即便只是普通清秀的端砚都很受众丫鬟们的追捧——当然这也和阿常这个发光体不无关系。世子爷的小厮嘛,前途总是被众人看好的。而明显要比端砚更俊秀些的文墨爱慕者更不会少,即便传出了这样的“丑闻”,一厢情愿的丫鬟们也只是乐观的认为,文墨只是太喜欢如画了才会做错事,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错误。众看客们很有一部分还秉持着同情的心态,认为就这样被三振出局的文墨实在太可怜了,赚了许多同情分。 那么自然的,在这个二男争一女的事件中作为女主角的如画,理所当然的被文墨的爱慕者们敌视了。而且因为端砚的家里状况比文墨好的太多,还被冠上了嫌贫爱富的帽子。 好在如画在那之后仿佛是看开了,对这些莫名其妙的留言压根不放在心上,只是偶尔碰到文墨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 毕竟曾是她倾心过的男子,就算陷得不是太深,此时此刻碰面,终究是尴尬的。 锦甯给院子里的丫鬟下了禁口令,令行禁止。世子妃虽然宽容,却从来说一不二,也无人敢去触她的眉头。只是大厨房送来的饭菜似乎有些失了水准,锦甯也不在意,作为一个护犊的母亲,在这些小事上想给她添些堵也不是不可以容忍,只要不太过分就行。 立夏之后天气便渐渐暖和起来,如画很自动自觉的揽了大部分的活计,让同样想再出嫁前好好表现的芮梓湛青郁闷不已。不过很快她们就有了新的差事——这一下嫁出去三个大丫鬟,总要有人替上来,她们就必须负责从身旁的丫鬟中挑出人来,并手把手的教导。 这一下子,锦甯的院子便彻底沸腾了起来,也没人还有心情去想某某某的三角恋情这个无关紧要的闲事,倒是让如画轻松了不少。按资历来说,自然是由二等丫鬟补上大丫鬟的位置,只是二等丫鬟同样有四人,那就意味着肯定要有一个被留下,一时间,四个二等丫鬟之间烟硝迷漫,小丫鬟们也不如从前和睦相处了,谁都想当二等丫鬟,光是月银就要多少一倍呢 锦甯抱着看戏的心态,顺便也想看看她们看人的眼光如何。如画算是置身事外了,大半都是靖王府的家生子,她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如芮梓湛青来的清楚,容易得罪人,再说也要出嫁了,还是不要给自己找事的好。 如书和芮梓湛青商量过,决定从锦甯的陪嫁里挑出一人,再从靖王府的家生子里面挑两个便是。锦甯的配方一共有十几户人家,大半都在庄子上做活。剩下的人家,满足条件的不过那么五六个,在锦甯身边伺候的二等丫鬟更少,只有一个。 湛青和芮梓觉得如书这事变相的躲懒,可也奈何不得她。把那丫头叫来看过,很是品头论足了一番,最终觉得,鸭梨很大。 固国公府的丫鬟不是一般的出色,只忠心护主和不多嘴多舌这一条,不知道比靖王府的家生子们好上多少。湛青和芮梓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锦甯独独护着如画一个了,不知是情分,而是因为在如画眼里,锦甯是唯一的主子。而在她们心中,靖王爷和靖王妃才是大头。 不过她们对婚事很满意,虽然没有如愿以偿的嫁入世子妃的庄子上,可转过头来说,这两门也是好亲事,若放在从前,她们只怕攀不上这样的亲事。 芮梓湛青的老子娘亲自来谢了恩,锦甯见了见,芮梓的老子娘还倒罢了,一看就是为王府做事多年的精明人,一板一眼的一点规矩都不曾落下。湛青的老子娘却显得有些激动,大约是一直担心前阵子的事情惹的世子妃心里不快,影响女儿的婚事。如今见是这样的结果,回过神来自然感激不尽,就是那蔡氏,倒是不敢再死命磕头了,生怕世子妃再叫她去死。 实在是怕了。 “下个月太后生辰,你记得准备下贺礼。”阿常看着锦甯笑了笑,在她身侧躺下。忽然想起这件事来,就对着锦甯的耳朵吹气。搞得她痒痒的,不自觉的偏了偏头,白了他两眼。 “太后她老人家还真是高寿”太后虽然表面上一直对锦甯很喜欢的样子,但蓝锦甯心里清楚,那位是不可能看她顺眼的。当年就处心积虑的想要毁了蓝家,如今又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她这个出身蓝家的孙媳妇儿。 不过是看在宸帝喜欢的份上,强装出来的罢了。皇帝是大梁的柱子,就算是太后,也要看他的脸色才能再宫里生存。宸帝刚刚登记的时候,这位倒是得意过那么几年,是宫中说一不二的人物,连皇后也只能迁就着不敢违背。然而如今她老了,宸帝也拿回了控制权,那座皇宫,再不是她一个人的天下了。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过,扶植这个不听话的儿子登上龙椅。 不过总归是亲母子,太后和宸帝之间的嫌隙再大,也是一体的,她总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当年错失了那个好机会,还得罪了唯真原先的家族,可蓝家此后更加根深蒂固,不可撼动。老太太心里头清楚明白的很,所以这些年,就是对蓝贵妃在面上也比往年要好的多。 只是她依旧不喜欢六皇子,而更喜欢皇后所出的太子,在这一点上,她倒是立场坚定的。 这些年下来,锦甯也算是摸透了老太太的脾气。她大可不必费力去讨老太太的欢心,送什么她必定是面上喜欢的,过后就丢进库房锁上,再好的东西给她也就是石沉大海的命。 贺礼什么的,都是浮云啊 其实那倒也未必,若她要是肯拿出哄宸帝那份劲,u看书 .uknshu 拿养生丹那样的东西去讨好老太太,估计老太太就是再不喜欢蓝家,也会对她另眼相看的。不过嘛,在锦甯看来,老太太给不了她实质上的安全保障,何必花这种心思呢?虽然养生丹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当然,宸帝自然是会分给他的亲**,否则老太太这一把年纪了,还能精力充沛生龙活虎的在宫中活泛成这样? 阿常无视她酸溜溜的话,一点也不为老太太觉得委屈。他的婚事可不像表面上那么顺利,太后娘娘可是不止一次的插手想要搅黄了这事,貌似第一个想把东盛国公主塞给他做平妻的就是这位不乐意消停的主。 咱阻止不了孙子娶你,还不能给你添点堵么? 当然,阿常十分认真的认为,就算他真个顺了老太太的心,娶了那位东盛国的小公主,蓝锦甯也不会因此而觉得难受。 因为她这辈子吃定了他。 “今年也不是整寿,皇上的意思,咱们府里和宫里帮着太后过过就成了,让你准备个礼物也就是糊弄一下老太太。” 锦甯白了他一眼,还糊弄老太太,她有那么不孝么? “我知道了。”锦甯动了动身子,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还没等盖严实,一双手就摸了过来,放在她的腰上。 看起来冰冷冷的人,手却异样的灼热。。.。 三百九十三.争锋 “如画……”日薄西山,眼前的光线渐渐黯淡了起来,锦甯下意识从书册中抬起头,随口唤着大丫鬟的名字,却不料对上另一张脸庞,不禁一怔,片刻方缓过来。 “奴婢红叶,”瓜子脸的小姑娘眼神略有些黯淡,世子妃这般忽视的态度叫她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收拾起笑容,甜甜的道:“如画姐姐在屋里做嫁衣呢……” “我知道你叫红叶,”锦甯伸手捏了捏小丫鬟的脸,看那刻意的笑容被捏的变了型,才略带歉意的笑道:“只是一时有些不习惯。” 换了是谁,身边突然换了惯常服侍的丫鬟,也会不习惯的吧? “是,殿下可是要点灯?”红叶也不敢挣扎,只心底到底踏实了一些。她在世子妃屋里做事已经有两年了,人家连三等丫鬟杂役婆子的名儿都能记住,又怎么会单单忘了她。 “晚些再点上,正好也不想看了。”站起身子眺望外头的天色,一抹橘红色的柔光遥遥挂在天际,却将整个屋里照得暖意融融。即便高高的院墙隔开了靖王府内外的世界,锦甯依然能够想象,沐浴在这般柔和光线中得京畿,会是一副怎样美丽的景致。 而院子里晒了一整日太阳的花花草草多少都有些萎靡,只那爬满了半墙面的紫藤还开得精神。这紫藤花除了她院子里,也就是皇后娘娘宫里有了,听说是她母亲的娘家从西边苗疆之地找来的,生命力极强,皇后娘娘极为心爱,甚至在大婚的时候花了大力气从家中移植到宫中。而她院子里这一丛,则是大婚后进宫谢恩那一日,在皇后娘娘园子里偶然瞧见,娘娘见她喜欢,便大方分了她一条根茎。种了这些年,虽然还比不上宫里,但也已经有些规模了。 红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露出几分欣羡来。 藤类植物在京畿并不盛行,有些附庸风雅的人家倒是会种上一些,多半却是寻常的青藤、爬山虎一类常见的藤花。紫藤虽然好种,但伤了茎叶却容易枯死。皇后娘娘的紫藤在京中可是独一份,据说当年贵妃娘娘想要,皇后都没松口分她一根根茎。 不过说来也怪,却没人来向世子妃求过这紫藤,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什么时辰了?”锦甯收回目光,恰好瞧见红叶未及收敛的眼神,不禁微微一笑。 “刚过酉时,”红叶忙低下头道:“殿下可要用些点心?” 晚膳通常是一家人一起吃的,这会子世子爷还未回府,红叶便猜想着世子妃是不是饿了。 “不用了,你去把如梦叫来,我有事寻她。”锦甯淡淡说道。 “是。”红叶低头应了,回身时却不甘的咬了咬唇。 这丫头在二等丫鬟里是出挑的,做事也勤快伶俐,否则也不会入了芮梓的眼。只是大约丫鬟们挑的继任者总有几分像自己,红叶虽面上看着只是略机灵,骨子里却和芮梓一般有一副争强好胜的执拗性子。 如梦却是如画挑的,虽然是选无可选,但说起来,固国公府的家生子都没什么好挑剔的。比起不知情况的红叶,如梦要比红叶更了解这位世子妃。知道她并不喜欢丫鬟随意揣度她的心思,所以大半时候只是老实做事。也不是说她就不会去想,只是她更明白应该主动动手去做,而不是像红叶这样,如表功一般的询问。 比如这次,只要她拿来了点心,不管蓝锦甯是不是会吃,都会看在眼里。 如梦很快便进了屋,在她身后福了福:“世子妃。” 声音温润柔和,虽不如红叶清脆娇嫩的嗓音好听,却多了分中正平和。 “以后还是你和如书跟在我身边吧,叫红叶和红鸢管着外务。”锦甯回眸看了她一眼,圆圆的甚是讨喜的一张脸,还有些稚嫩,正努力的瞪着自己的脚尖。 话说固国公府的丫鬟还真是都长了差不多的脸型啊 如梦惊喜的抬起头,又在蓝锦甯似笑非笑的眸光中低下去,按捺着激动道:“是。” 如梦听话的走出了屋子,正撞见仿佛刚刚才走进外门的红叶,她脸上略有些慌张,还有些不忿。如梦也不去点破,只是笑着道:“红叶妹妹,世子妃方才说了,以后让奴婢和如书姐姐在她身旁伺候,你和红鸢姐姐管理外务。” 红叶道:“知道了。”回身要走,却还是忍不住蹦出一句:“咱们走着瞧。” 不就仗着是世子妃从娘家带来的人,才被另眼相看了?拽什么拽。 如梦有些无奈,却也无法,只在外门寻了张凳子坐了,从边上拿过一个笸箩,做起绣活来。 如画姐姐要出嫁,她们这些丫鬟都要送添妆的,无论多少,总是份心意。她家里境况还好,却是没有多余的钱财来送礼。平日里如画姐姐素来对她颇多照顾,便想着亲手做件绣活送她,成本不高她能负担的起,又表了心意。 想起世子妃给如画的那些添妆,如梦很是羡慕。不过她知道,只要自己踏踏实实的干活,日后世子妃也不会薄待了她。 红叶却是气哼哼的回了屋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眸中隐隐有些泪意。 红鸢和她一个屋子,也是刚刚调在一起的,过些日子,她们都是被选上要做大丫鬟的,提前熟悉一下也好。见她这副模样,便好心起身倒了杯茶给她,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在世子妃身边伺候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别提了,殿下哪里看的上咱们,只怕只有固国公府的那帮子人才是她的奴才”红叶喘着粗气道,显然是对蓝锦甯的做法很是不忿。见红鸢问起,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方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红鸢静静的听着,心里却并不以为然。世子妃对靖王府的丫鬟们也很好,并没有偏着谁一些。而且她也是见过人家做事的,确实要出色的多,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红叶,世子妃不喜欢咱们叫她殿下,难道你忘了么?”红鸢看着红叶摇了摇头,这个丫头还是一样的好胜。她们是同一批进府的,虽然不亲近,彼此之间也有些了解。红叶样样要拔尖,做的确实也不错,长得也好,很是得嬷嬷们喜欢。然而主子并不是嬷嬷们,可不见得就喜欢她吹捧的那一套。 “我……”红叶立时哑口无言,她叫世子妃殿下,的确是存了一些小心思的。可是她这样叫也并没有错啊凭什么就不要她近身伺候了? 多说无益,红鸢见她不反驳,便住了嘴。 良久,红叶嘟起嘴,道:“可是……世子妃让我和姐姐一道管外务。” “管外务有什么不好?”红鸢翻了个白眼,这妮子分明就是看不上这活计吗?“还不是一样在世子妃身边伺候?只要料理好手上的活计就行,还多了许多空闲呢” 红叶不屑的撇了撇嘴,谁不知道近身伺候的丫头更容易被赏识,赏赐也要丰厚许多? 红鸢见她听不进去,也就不再说了,站起了身道:“湛青姐姐今儿回家,我得去瞧瞧她吩咐的事儿小丫鬟们有没有做好,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红叶大摇其头:“芮梓姐姐又没回家” 红鸢轻叹了口气,也不多劝,自个走了。 红叶只得闷闷不乐的坐到了炕上。 阿常回了家,先到屋里换了袍服。如梦拿了替换的衣物来便退了出去,红鸢让小丫鬟去烧水,备着一会世子和世子妃沐浴用。 见屋里人识相的退了出去,阿常满意的一笑,拉了锦甯到怀里:“这几个丫鬟倒是看着不错,用的还顺手吧?” “还行吧”锦甯敷衍的答了一句,阿常是越来越喜欢抱她了。只要没人,几乎就把她禁锢在他的怀中。当然,她也很喜欢这种感觉,依偎着他的时候,uu看书 .uuknshu满身的防备尽都褪去。 阿常笑笑,也不说话。他对丫鬟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只要不让人心烦就行了。 锦甯侧在他怀里,把玩着他的手指。阿常已经二十来岁,白面无须,要不是那张冷脸,只怕人家只当他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她专心的一个一个按着他的手,仿佛很有趣似的,一边道:“库房里东西太多,看的我眼花。有一对掐丝珐琅花瓶倒是不错,你替我想想,是怎么来的,别是宫里赐的就行,免得倒时候闹了笑话。” 知道她对自己的这些东西不上心,却不知道混乱成这样。阿常忍不住捏了她的脸一把,哭笑不得的道:“那是你的陪嫁啊” “哦,”锦甯恍然大悟,嫁妆单子里花瓶有好几对,倒真是有这么一件的。不好意思的看向他,“那就送这个了?” “恩,你做主就行。” “今儿查了库房,东西实在多了些,我想趁着这几天还算清闲,造个册,以后找东西也方便。” “行啊” 锦甯对指,一脸无辜的道:“我不大记得东西是哪来的,你记得不?” “……”这丫头是想让他帮忙整理吧?阿常无语了,都说男主外女主内,他们家怎么就反过来了呢?这分明是她该做的事吧? “不行么?” “……好。”。.。 三百九十四.幸福 蓝锦甯笑的一脸得意,如果蓝老爷子在此,一定会趾高气昂的想,无论她隐藏的多么巧妙,遮掩的多么细密,都无法逃过他老人家的火眼金睛——褪去人皮这就是只狐狸啊狐狸 这丫头从来给人的官方印象就是慵懒、怕麻烦,喜静到甚至有点自闭。 可是蓝老爷子就是知道,她蓝锦甯,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芝麻陷大包子 当然,阿常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不以为忤,甚至很喜欢她这种带着一点点自私缺陷的狡猾。 他应承了本该属于她的工作,摸了摸她的脸,柔嫩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几乎有些抑制不住心底的冲动——好在他素来自制力极强,眸子里荡漾着水一样的柔情,温柔的凝视她的侧脸,最终聚焦在那微微翘起的小嘴上:“也许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锦甯讪讪一笑。 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这一次的放人,是个很好的契机。于情于理,她身为世子妃,不可能同时把三个丫鬟一起嫁出去。如画说的过去,毕竟年纪足够了,可是芮梓和湛青呢?再留两年,把下一批丫鬟调教好,也来得及。可是她并没有留下她们,甚至在看出她们的心思之后就飞快的做出决定,而且还丝毫不让人觉得怀疑——芮梓想讨好世子妃,可是她却向靖王妃禀告,所以这个丫鬟是留不住了,无论是陈氏还是韩侧妃都这样认为。然后顺利成章的就是湛青,一样有大丫鬟的身份,一样年纪够了,一样是靖王府的家生子。蓝锦甯摆出一副“我就是要把她们嫁人”的态度来,陈氏和韩侧妃就觉得,她是不放心了,心里有了忌惮,湛青只是遭了池鱼之殃,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大方的同意了。 甚至不用蓝锦甯开口,韩侧妃自己就讨来了对两人的婚事决策权。 至于如书,她一直都是王氏的人。 她没有自己去清点库房的财务,因为那太打眼了,把阿常推出去,靖王爷和王妃那里会认为,是锦甯懒得管事,记性又不好,所以只好把一团糟的库房扔给阿常整理。 至于红叶和红鸢,红叶的缺点很明显,太爱争权,争强好胜的,这样的人自然入不了她的眼。红鸢很本分,但没什么出彩的,同样不会被重用。 如梦和她们两个相比,其实是半斤八两。但她是陪房啊,还需要别的理由么? 可是,还是被阿常一眼看穿了,虽然从不曾认为自己能够瞒过他去,可还是有些微的挫败感。在她面前的阿常,就像是高山仰止,以绝对嚣张却沉默的姿态,一直站在她的身前。 不能只让他一个人去努力。 她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就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确认他是真实存在的。 她在不安。 即使阿常从不出彩,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却依然承受着多方的关注。宸帝、太后、皇后甚至靖王爷与陈氏,都在看着他。蓝锦甯心里明白,就算靖王府摆明了一副世子不要小妾的态度,可像东盛小公主之类的事情,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也许阿常在他们眼中并没多大的用处,他唯一的幸运是娶了她这个妻子,这个固国公府的眼珠子,身后还有一位仙人背景的妻子。可没有用处最大的优势在于,就算娶了东盛国的公主,那位一样也不受宠爱,不会有子嗣。 这对皇室而言,是安全的。 面对这样的安全,几瓶养生丸根本就难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只可惜,在靖王府强烈的反对之下,面对被自己亏欠了得弟弟、陈氏,和只能以“侄儿”身份存在的儿子,宸帝的愧疚感占了上风,所以她才没有迎来一位“姐妹”。 但是,下一次呢? 愧疚感终会消失,利益还会从头爬起来威胁到他们。 她不想,跟任何一个人分享他,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阿常显得很高兴。 她终于让他进入了她心底最深处的地方,成为她不能被触及的禁脔。 宸帝拒绝了和亲,因为他找不出另一个像阿常一样安全的人选。不过两国之间的战事终究还是告一段落,东盛国的小皇帝不能确认大梁还有多少像蓝锦奇这样的少年,他也畏惧那能够扭转一切的粉末以及——能够两季高产的粮食。 宸帝的保护措施做的太到位了,他几乎是以一种雷厉风行的速度,以一种杀伐果决的态度,禁止了粮食流传的秘方。而同样的,作为体味到唇亡齿寒的邻国,暨国也以相当谨慎的姿态,拒绝了东盛国单方面的示好。 狼子野心的东盛国小皇帝,一上位就因战功而获得百姓的拥戴。却也因为不曾包裹羔羊的外衣,而被他眼中的羊羔们以抗拒的姿态拒之门外。 可以张扬的年轻资本,如今却成了他头疼的源泉,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不敢轻易再对外扩张。而在接下去的几年,大梁和暨国的军备也会被迅速的建立起来。 尤其是大梁,他们还有一位才华出众,具有先天性优势的六皇子殿下存在。 蓝锦甯和阿常都可以想象的到,梁乐桓凭借脑海中那不知道积攒了多少个轮回的智慧和经验,很快就能迅速的重新建立自己的威望,并再次赢得宸帝的重视。而在蓝锦甯和他说开之后,这个内心充满了野心的男人,他的颓废并不会持续太久。 失去了一个目标,那么便重新设立一个新的目标。 “对不起。”许久,蓝锦甯才从他怀中抬起头来,而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阿常只是微微一笑。 其实他们大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以他们的本事,真要躲起来,哪怕是将整个虹祁大陆翻个底朝天也未必有人能把他们找出来。 她说对不起,是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阿常不会在这里。 看似冷漠的女子,其实心底藏着太多的牵挂和舍不下。 没有人知道,曾经的勒如熙是多么的渴望亲情。即使父母不和,常常忘记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但只要他们对她有一丝关爱的举动,她都会感激涕零,将他们一切的冷漠都忘却。 祖父给了她选择,而不是逼迫她做她不愿做的事情。即使那两个选择同样并不让她喜欢,但她还是铭记于心。 所以,在罗烈毁去勒家的那一刻,她虽然觉得轻松,却依旧很伤心。 前世的她,的确是爱过罗烈的。他们有过幸福的一段,就像所有的夫妻一样,手牵手漫步在海边,一起到米兰看时装周的展出,他为她一掷千金,满足她的一切要求,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她以为这种生活可以持续到她死去的那一刻,所以装作没有发现他有意无意的套取勒家的股票,没有发现他和多少个女子一夜风流。 见识过勒家的男人是什么德行,勒如熙觉得,她已经足够幸运了。至少罗烈还是会每天回家,不管多晚,都陪她一起入眠。 但是她对他的爱,在祖父被气死,父母离异,父亲因巨额债务而自杀之后,烟消云散了。 想起来,那时的罗烈应该察觉到了她的改变,只是他太忙了,只能选择遗忘。 后来,她才会在表姐勾搭上罗烈之后果断的签署了离婚证书,并笑着离去。 她不是不爱他,只是,那时她的爱,只能到那里。 因为看的太清楚,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所以才始终不曾让他进入自己的心房。 这样的爱,虚伪而浅薄,只是她的逃避构筑的梦幻乐园罢了。 总有一天,梦会醒过来。 而现在,她可以认真负责的告诉任何一个人,她爱阿常。 她渴望亲望亲人,uu看书uanhu 重视亲人。所以即便明知道会多么辛苦,还是想要在离开之前为他们做好一切的打算。就像蓝老爷子当年期望的那样,为蓝家构筑一个钢铁护甲,守护好她珍惜的这一切。 而做好这些之后,她就要离开了。 她始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始终无法真正的代入。如果不离开,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有朝一日,她是否会因为亲情而妥协,从而伤害到她爱着,也爱着他的这个男人? 纵然有再多的借口,她也不能再因为一己之私而拖沓下去。 “傻丫头,哭什么。”湿湿的吻落在她的眼睑下方,温热柔软的唇瓣吸吮着咸涩的泪珠,蓝锦甯这才发现,她望着他,只这么望着,就已经泪流满面。 是因为累积了太多的亏欠么? “我爱你。”她擦去眼泪,笑颜如花。 阿常一怔。 心底却乐开了花。 十二月底,锦甯把丫鬟们陆陆续续打包嫁了出去。 如画做了媳妇子,不过却在外院任职。靖王妃很欣赏如画利落干练的做事风格,有心要提拔她,锦甯自然不会去做这个挡路的恶人。 芮梓和湛青都有了新的活计,不过都不在世子爷的院子里做活了。 年节的时候三个人带着夫婿向世子和世子妃谢恩。。.。 三百九十五.盛年(1) 古代言情 395.盛年(一) 过年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大梁。 京畿里,各家各户早早就布置开了,几乎家家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随着夜幕的降临,一盏盏红色的柔光在城中亮起,迎接晚归的家人。 街上却不曾因此而冷清,卖年货的商户们心满意足的关了店回家与妻女团聚,可也有许多小贩想趁着这个时候再多攒些银钱,因此并不曾回家。招揽生意的响动此起彼伏,就算是坐在马车中都听得十分真切。 只是路上的行人大多来去匆匆,偶尔有驻足的,多半是留在京畿没法回家的外乡客人。呆在客栈里太过冷清,这些外乡人便喜欢在这个时候出来走动走动,若是能碰上一两个同乡,或许还能结伴在这异乡一道过年。 这个时候是大梁京畿最平安的时候,哪个不开眼的小蟊贼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心情不错的皇帝老子添堵,都乖乖的把爪子缩了起来。朝廷加派了人手全城戒严,若这个时候被抓到了,一点小事就能让他们丢掉小命。 就连纨绔们也在长辈的呵斥警告下收敛了性子,就连烟花之地都罕有他们的足迹。这些鲜衣怒马作威作福的二世祖,其实也并非是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只不过是因为对未来迷茫而做出本能的宣泄——如果生在无权无势的人家,要为了生存奔波忙碌,他们也不止于此。 大年三十晚上,一辆辆马车从各家权贵门中使出,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有知情的小贩笑指着那些马车对新进的外乡人道:“都是些进宫吃年饭的官老爷们……” “如书姐姐……”靖王府第三辆马车里,如梦紧靠着如书,面上惶恐。这是她第一次跟着主子们进宫,难免有些心慌。这辆车里坐着王妃和侧妃身旁得力的丫鬟们,都是她要喊一声姐姐的人儿,此时此刻,也唯有身旁的如书能让她感觉好一些。 “别担心,一会跟紧主子就行了。”如书体贴的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又想起自己头一回跟着主子进宫的那回,手心里都攥出了汗来。 就是现在,也有些紧张呢 “如梦是头回进宫吧?”马车里坐在如书对面,穿一身红色小袄的女孩子冲她们温言道。 如书认得这是靖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子茗,很受靖王妃器重,闻言忙笑道:“是啊,这丫头昨个就没睡好,担心着呢” 子茗抿嘴笑了笑:“别说她了,就是咱们,心里哪个不紧张的,那可是皇宫呢如梦妹妹也莫要怕,就当寻常陪着世子妃出门子好了,就是伺候的时候仔细些。” 如梦感激的笑了笑:“嗯。” 子茗身旁的丫鬟也笑起来,只是看着有几分假:“就是,再说皇上这么宠世子妃,就是你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也不会罚你的。” 子茗闻言皱起眉头:“解语,莫要胡说。” 解语哼了一声,拧过头去和另一个丫鬟说笑起来。如梦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如书,如书只是摇摇头,对她做了个“一会再说”的口型。 兴许是感受到了解语对如梦的不客气,几个丫鬟都沉默起来。只有罪魁祸首还拉着身旁的丫鬟说个不停,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愿意听。 等下了马车,丫鬟们都跟在自个主子的身旁。如书看了眼走在韩侧妃身旁的解语,确认她听不到什么了,才压低声音对如梦道:“你别放在心上,那个解语是红叶的表姐。世子妃不喜红叶的性子没带她出来,带了你,她不过是迁怒罢了。” 如梦这才恍然大悟。 红叶为了过年的时候能跟出来开开眼界,没少在锦甯身上下功夫。可世子妃呢,却总是淡淡的,冷眼看着她上蹿下跳,最后也没能成。如梦很清楚,红叶心底多少有埋怨,可这是主子拿主意的事情,她也做不了主。 若是可以,她倒想安安稳稳的呆在府中,兴许还能回家和爹娘一起过年。 “说什么悄悄话呢?”蓝锦甯忽然回头看了她们俩一眼:“进宫门了,都警醒些。” 如书忙闭了口,拉着如梦亦步亦趋的跟上,嘴上道:“奴婢知错。” 锦甯满意的点点头,转过头去与阿常小声说笑:“如梦这丫头,也太老实了些。” 阿常捏捏她的鼻尖,笑道:“你不就喜欢老实的,不然为什么不带红叶?” “红叶心思太活络,这皇宫可不是靖王府,行差踏错一步可都是要人命的。”锦甯皱皱小鼻子:“与其带个活泛的,还不如带个锯嘴葫芦,至少安全些。” “哪里像你说的这么可怕?这会正是高兴的时候,皇上也不会太严苛的。”阿常道。 是啊,自然是高兴的时候。议和的事情谈下来了,六皇子回宫,送上了议和书,东盛小皇帝割肉割的只怕要吐血,宸帝自然就高兴了。大大赞赏了一番这个儿子的才能,封了他的嫡长子做世子——这些年,安国郡王府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上,说什么话的都有,周氏可是闭门不出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总算扬眉吐气了。 梁乐桓待他们母子也好了许多,不似往年那般忽视,也真心诚意的表露过自己歉意的心思——周氏纵然有再多的埋怨,在心爱的男人自责的眼神中,也化作了怜惜。六皇子的心事太多了,她看的出来。如今显而易见的,他终于从某个人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而且走的还很彻底,周氏明白了这一点,也就不执著于弄清那人的身份了。 不管她是谁,至少她的夫君已经不再心心挂念,这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是谁说动了梁乐桓?周氏下意识觉得是蓝锦甯,可想来想去,他们似乎并没有私底下见过面——皇宫走廊处的那次偶遇,梁乐桓藏的很严实,锦甯也不会说出去,自然并没有传到她耳中。只能说,女人的直觉真的是很可怕。 正因为这种直觉,周氏待锦甯多半时候都很客气。——她们本来关系就不好不坏,但因为蓝锦甯这样避世的态度,能说的上两句话,已经算是交情不错的关系了。 她闭门不出的那段日子,也就蓝锦甯偶尔会应邀上门坐坐,梁乐桓不再府中,自然也没碰见过,这也是她愿意去陪陪周氏的原因。 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面对那个男人,她始终觉得有些不自在。 六皇子重又步入大臣们的视线,而且是以那样高调的姿态,蓝锦甯隐隐觉得,他似乎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太上来。 就好像是一个分明就很显眼的人,一直努力在隐藏自己的光芒。而现在,他却把自己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再也不遮遮掩掩。 锦甯冲阿常笑了笑,她也不过是随口那么说说罢了。为什么不带红叶,他们心中其实都有数。 宫道走到一半,众人就要分道扬镳。 锦甯远远的就瞧见了固国公府的众人,她那位亲爷爷蓝侯爷正凑在老爷子跟前说着什么,老爷子满脸的不耐烦,只差没做出赶苍蝇的动作要他滚远点了。唯真爷爷好脾气的在老爷子不做声的时候说上几句,免得蓝侯爷太尴尬了,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大哥。 老爷子再气他不争气,也不会真的让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堪。 大伯和三叔却只是默默的跟在自己的父亲身后,完全没有和她父亲说话的欲望。他们的这个兄弟,早早就坐上了他们还来不及惦记的位置,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虽然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是固国公,可没想到这么早。 相比之下,蓝侯爷可亲切的多了。就算儿子爬到了老子头上又怎么样? 而侯府的女眷们,则在金氏的带领下紧跟在几个大男人身旁。 金氏早已不是她印象中趾高气昂的模样,早早生出了白发,人也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气。自家这个老2的出息,她自然是始料不及的,留在侯府中的祝氏也不似想象中那般好对付,现如今,祝氏也走了。她和她的媳妇们重掌权势,却并不觉得有多么高兴。 祝氏被老爷子派人接到了固国公府“暂住”,但无论是王氏还是金氏心里都清楚,祝氏是不可能再回到武郡侯府的。就算侯爷上门去接,只怕也是徒劳。 再者,侯爷也未必会去。 王氏扶着祝氏的胳膊,走的很慢,似乎在说着什么,两个人的脸上笑容都很灿烂。u看书 ww.uukanhuom 梁微绮带着一对儿双胞胎,挺着个大肚子,慢慢的跟在后头。她身旁的几个嬷嬷和丫鬟都很紧张的看着四周,生怕自家主子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王氏忽然转过头来,对上锦甯的目光,对她笑了笑。 锦甯回以一笑,晓得是祝氏提醒了她。 “大姐姐,你看什么呢?”清脆利落的声音传来,锦甯才发现,锦曦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身边。 锦甯拍了拍胸口,笑道:“吓我一跳,我这不是瞧见母亲了么” “在哪?”锦曦眼睛一亮,问道。她也有些日子没回固国公府了,倒是想的紧。 锦甯忙指给她看。 “真的大姐姐,我们过去吧”锦曦说罢就拉着锦甯要跑,叫梁和儞拽了一把。 这孩子自打成亲之后,还是没什么大人样,好在梁和儞是个稳重的,不然大皇子夫妇有的头疼了。 “你跑什么,当心孩子……” 锦甯和阿常面面相觑。 锦曦委屈道:“你就知道孩子” 梁和儞:“……别闹,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锦曦甜甜一笑:“没事儿,摔不着我的。大姐姐,咱们走吧,姐夫再见啊” 蓝锦甯无奈的冲梁和儞点了点头,追了上去。 怪不得这丫头敢这么疯,感情是有身子了。 只是……锦曦今年,虚岁也才十八吧?。.。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九十六.盛年(2) 是一个,提供,等阅读 正文396.盛年(二)冬雪傲梅 (这章是395章的内容,先传一下,明天改,就是说明天两章……可以先订阅没关系,再看一遍不花钱的。) 过年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大梁。 京畿里,各家各户早早就布置开了,几乎家家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随着夜幕的降临,一盏盏红色的柔光在城中亮起,迎接晚归的家人。 街上却不曾因此而冷清,卖年货的商户们心满意足的关了店回家与妻女团聚,可也有许多小贩想趁着这个时候再多攒些银钱,因此并不曾回家。招揽生意的响动此起彼伏,就算是坐在马车中都听得十分真切。 只是路上的行人大多来去匆匆,偶尔有驻足的,多半是留在京畿没法回家的外乡客人。呆在客栈里太过冷清,这些外乡人便喜欢在这个时候出来走动走动,若是能碰上一两个同乡,或许还能结伴在这异乡一道过年。 这个时候是大梁京畿最平安的时候,哪个不开眼的小蟊贼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心情不错的皇帝老子添堵,都乖乖的把爪子缩了起来。朝廷加派了人手全城戒严,若这个时候被抓到了,一点小事就能让他们丢掉小命。 就连纨绔们也在长辈的呵斥警告下收敛了性子,就连烟花之地都罕有他们的足迹。这些鲜衣怒马作威作福的二世祖,其实也并非是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只不过是因为对未来迷茫而做出本能的宣泄——如果生在无权无势的人家,要为了生存奔波忙碌,他们也不止于此。 大年三十晚上,一辆辆马车从各家权贵门中使出,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有知情的小贩笑指着那些马车对新进的外乡人道:“都是些进宫吃年饭的官老爷们……” “如书姐姐……”靖王府第三辆马车里,如梦紧靠着如书,面上惶恐。这是她第一次跟着主子们进宫,难免有些心慌。这辆车里坐着王妃和侧妃身旁得力的丫鬟们,都是她要喊一声姐姐的人儿,此时此刻,也唯有身旁的如书能让她感觉好一些。 “别担心,一会跟紧主子就行了。”如书体贴的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又想起自己头一回跟着主子进宫的那回,手心里都攥出了汗来。 就是现在,也有些紧张呢 “如梦是头回进宫吧?”马车里坐在如书对面,穿一身红色小袄的女孩子冲她们温言道。 如书认得这是靖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子茗,很受靖王妃器重,闻言忙笑道:“是啊,这丫头昨个就没睡好,担心着呢” 子茗抿嘴笑了笑:“别说她了,就是咱们,心里哪个不紧张的,那可是皇宫呢如梦妹妹也莫要怕,就当寻常陪着世子妃出门子好了,就是伺候的时候仔细些。” 如梦感激的笑了笑:“嗯。” 子茗身旁的丫鬟也笑起来,只是看着有几分假:“就是,再说皇上这么宠世子妃,就是你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也不会罚你的。” 子茗闻言皱起眉头:“解语,莫要胡说。” 解语哼了一声,拧过头去和另一个丫鬟说笑起来。如梦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如书,如书只是摇摇头,对她做了个“一会再说”的口型。 兴许是感受到了解语对如梦的不客气,几个丫鬟都沉默起来。只有罪魁祸首还拉着身旁的丫鬟说个不停,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愿意听。 等下了马车,丫鬟们都跟在自个主子的身旁。如书看了眼走在韩侧妃身旁的解语,确认她听不到什么了,才压低声音对如梦道:“你别放在心上,那个解语是红叶的表姐。世子妃不喜红叶的性子没带她出来,带了你,她不过是迁怒罢了。” 如梦这才恍然大悟。 红叶为了过年的时候能跟出来开开眼界,没少在锦甯身上下功夫。可世子妃呢,却总是淡淡的,冷眼看着她上蹿下跳,最后也没能成。如梦很清楚,红叶心底多少有埋怨,可这是主子拿主意的事情,她也做不了主。 若是可以,她倒想安安稳稳的呆在府中,兴许还能回家和爹娘一起过年。 “说什么悄悄话呢?”蓝锦甯忽然回头看了她们俩一眼:“进宫门了,都警醒些。” 如书忙闭了口,拉着如梦亦步亦趋的跟上,嘴上道:“奴婢知错。” 锦甯满意的点点头,转过头去与阿常小声说笑:“如梦这丫头,也太老实了些。” 阿常捏捏她的鼻尖,笑道:“你不就喜欢老实的,不然为什么不带红叶?” “红叶心思太活络,这皇宫可不是靖王府,行差踏错一步可都是要人命的。”锦甯皱皱小鼻子:“与其带个活泛的,还不如带个锯嘴葫芦,至少安全些。” “哪里像你说的这么可怕?这会正是高兴的时候,皇上也不会太严苛的。”阿常道。 是啊,自然是高兴的时候。议和的事情谈下来了,六皇子回宫,送上了议和书,东盛小皇帝割肉割的只怕要吐血,宸帝自然就高兴了。大大赞赏了一番这个儿子的才能,封了他的嫡长子做世子——这些年,安国郡王府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上,说什么话的都有,周氏可是闭门不出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总算扬眉吐气了。 梁乐桓待他们母子也好了许多,不似往年那般忽视,也真心诚意的表露过自己歉意的心思——周氏纵然有再多的埋怨,在心爱的男人自责的眼神中,也化作了怜惜。六皇子的心事太多了,她看的出来。如今显而易见的,他终于从某个人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而且走的还很彻底,周氏明白了这一点,也就不执著于弄清那人的身份了。 不管她是谁,至少她的夫君已经不再心心挂念,这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是谁说动了梁乐桓?周氏下意识觉得是蓝锦甯,可想来想去,他们似乎并没有私底下见过面——皇宫走廊处的那次偶遇,梁乐桓藏的很严实,锦甯也不会说出去,自然并没有传到她耳中。只能说,女人的直觉真的是很可怕。 正因为这种直觉,周氏待锦甯多半时候都很客气。——她们本来关系就不好不坏,但因为蓝锦甯这样避世的态度,能说的上两句话,已经算是交情不错的关系了。 她闭门不出的那段日子,也就蓝锦甯偶尔会应邀上门坐坐,梁乐桓不再府中,自然也没碰见过,这也是她愿意去陪陪周氏的原因。 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面对那个男人,她始终觉得有些不自在。 六皇子重又步入大臣们的视线,而且是以那样高调的姿态,蓝锦甯隐隐觉得,他似乎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太上来。 就好像是一个分明就很显眼的人,一直努力在隐藏自己的光芒。而现在,他却把自己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再也不遮遮掩掩。 锦甯冲阿常笑了笑,她也不过是随口那么说说罢了。为什么不带红叶,他们心中其实都有数。 宫道走到一半,众人就要分道扬镳。 锦甯远远的就瞧见了固国公府的众人,她那位亲爷爷蓝侯爷正凑在老爷子跟前说着什么,老爷子满脸的不耐烦,只差没做出赶苍蝇的动作要他滚远点了。唯真爷爷好脾气的在老爷子不做声的时候说上几句,免得蓝侯爷太尴尬了,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大哥。 老爷子再气他不争气,也不会真的让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堪。 大伯和三叔却只是默默的跟在自己的父亲身后,完全没有和她父亲说话的欲望。他们的这个兄弟,早早就坐上了他们还来不及惦记的位置,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虽然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是固国公,可没想到这么早。 相比之下,蓝侯爷可亲切的多了。就算儿子爬到了老子头上又怎么样? 而侯府的女眷们,则在金氏的带领下紧跟在几个大男人身旁。 金氏早已不是她印象中趾高气昂的模样,早早生出了白发,人也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气。自家这个老2的出息,她自然是始料不及的,留在侯府中的祝氏也不似想象中那般好对付,现如今,祝氏也走了。她和她的媳妇们重掌权势,却并不觉得有多么高兴。 祝氏被老爷子派人接到了固国公府“暂住”,但无论是王氏还是金氏心里都清楚,祝氏是不可能再回到武郡侯府的。就算侯爷上门去接,只怕也是徒劳。 再者,侯爷也未必会去。 王氏扶着祝氏的胳膊,走的很慢,似乎在说着什么,uu看书wwuuahu 两个人的脸上笑容都很灿烂。 梁微绮带着一对儿双胞胎,挺着个大肚子,慢慢的跟在后头。她身旁的几个嬷嬷和丫鬟都很紧张的看着四周,生怕自家主子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王氏忽然转过头来,对上锦甯的目光,对她笑了笑。 锦甯回以一笑,晓得是祝氏提醒了她。 “大姐姐,你看什么呢?”清脆利落的声音传来,锦甯才发现,锦曦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身边。 锦甯拍了拍胸口,笑道:“吓我一跳,我这不是瞧见母亲了么” “在哪?”锦曦眼睛一亮,问道。她也有些日子没回固国公府了,倒是想的紧。 锦甯忙指给她看。 “真的大姐姐,我们过去吧”锦曦说罢就拉着锦甯要跑,叫梁和儞拽了一把。 这孩子自打成亲之后,还是没什么大人样,好在梁和儞是个稳重的,不然大皇子夫妇有的头疼了。 “你跑什么,当心孩子……” 锦甯和阿常面面相觑。 锦曦委屈道:“你就知道孩子” 梁和儞:“……别闹,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锦曦甜甜一笑:“没事儿,摔不着我的。大姐姐,咱们走吧,姐夫再见啊” 蓝锦甯无奈的冲梁和儞点了点头,追了上去。 怪不得这丫头敢这么疯,感情是有身子了。 只是……锦曦今年,虚岁也才十八吧?。.。 好看的小说玄幻小说都市小说完本推荐好看的qq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九十七.盛年(3) 社区广播站 [1]应广大书友要求,减少弹出窗口,调整了弹出时间,将使弹窗减少60,感谢您对心玲文苑的![2]本站wap站点重新开通了:(手机党的第二春,赶紧存入手机书签吧!)[3]心玲文苑首页成功改版,新版面更贴近读者,打开速度更快! (已开通) 红叶网友:一定要坚信明天会更好的!强:蓉蓉,神州八号飞上了天,我把我爱的爱与思念也带进了神州八号,我要让外星人都知道我爱你!愿你开开心心的!我爱你!强红叶网友:宝贝,一起为未来加油哦!南宫翼:祝老姐越来越漂亮老爸老妈百年好合我就学习好一点吧!最主要是能有个漂亮的女朋友__嘻嘻红叶网友:祝我好运红叶网友:祝我好运红叶网友:希望初三能好好读书,放下一切努力考个好学校。红叶网友:天灵灵,地灵灵,努力,努力!红叶网友:努力奋斗!花过:祝我的妈妈健康快乐!红叶网友:抛开抱怨和不满,努力做好自己!红叶网友:我所有认识的朋友们,都要好好努力哦,挣多多的钱,早日买好船票,坐等2012!悲剧:昨日的悲欢都已成往事,今天的自己一定快快乐乐的!欣:小雨,知道吗?并不是我不愿意爱,而是因为不能爱。不是不接受,而是放不下。我知道,其实我都明白。只是我没有能力给你一份完整的没有担忧的爱。距离不是问题吗,呵呵,真是可笑啊。谁又知道呢。小雨,有些心照不宣红叶网友:祝愿我们的儿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每一天!红叶网友:祝古艾迪亚生意红火!!红叶网友:阳光很明媚像我们的爱情!喜欢这样简单的幸福!红叶网友:老公,有了你我会幸福一辈子的,我爱你永远!红叶网友:祝你真正爱的人和你永远在一起红叶网友:阳,我爱你,希望能和你相守一生,无论最终能否在一起,我都不后悔,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的幸福。 心灵寄语 热门作品 《》寻找失落的爱情《》闲听落花《》红摇《》二分之一a《》火狸《》妍冰潋滟《》沐非《》吱吱《》归晔《》弱颜 本站推荐 《》柳下挥《》葵花小子《》知名头星《》鱼人二代《》那一瞬间的风情《》紊袖《》蓝之颜《》火热骑士《》斯蒂芬妮·梅尔《》藏地何马 文苑 精心为您推荐的全本小说: 虹祁贵女 连载状态:连载中更新日期:2011129 虹祁贵女第397章:盛年(三) 十三公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在那张圆脸之后,藏着一颗隐秘复杂的大脑,她的思维方式与这个世界的人有许多不同,可又深刻的了解所有一切她应该遵守的规矩——虽然这是为了更方便她更容易的钻空子。 梁微绮和锦甯锦曦都知道,这个再人前总爱摆公主谱,一副又蠢又嚣张模样的胖女孩,其实比这大殿中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聪明、睿智的多。 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位公主偏激、张扬到从不知收敛,就像她方才与梁微绮三人打招呼的那样,语气中都充满了戏谑与挑衅。而大部分人也觉得,她们能够容忍这位如此恶劣的脾气,除了那么点亲故的关系,也只是不想落太后和皇后的颜面。 所以,即便注意到了,所有人都当做没看见一般的沉默。谁也不想大过年的在宫里找事,就算看不惯,也要忍着——当然,自然会有宫女向皇帝禀告这位公主的行为。 然后她自然会受到教训——虽然大部分人都不对十三公主抱有任何改变的期待。 皇后的目光在十三公主身上瞟了一眼便移开了,显然她也同样认为在这位公主身上没必要浪费时间。不管她与固国公府或是靖王府这几位女眷的关系是真的还是假的好,没有任何价值。 所以大殿内只是沉默了那么一瞬间,便又重新热闹开了。 太后娘娘精神不济,甚至连瞟一眼都不曾。 蓝锦甯对此与十三公主心照不宣,她只负责听,交谈方面,显然锦曦是更好的选择。 二人迅速熟络,并且很快进展到无话不谈的程度。 十三公主说:“我那个皇侄,人倒不错,就是有点古板,曦儿也觉得他很无聊吧?” 锦曦眨眨眼,叹了口气:“公主你知道的,咱是从小就被赐婚的……” “我同情你。” “谢谢。” 蓝锦甯和梁微绮极为默契的转过脸,心中同时升起对小妹婿的深刻同情,有这样的姑姑和这样的妻子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不幸。 热热闹闹的大殿里很快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声音,于是众人便纷纷作鸟兽散。 聚拢到靖王妃身边的锦甯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拽了她一把,她便会意的送上耳朵。 靖王妃略带担忧的道:“你知道你那位二嫂为什么做了侯夫人还是淑人么?” 淑人是三品夫人的诰命称谓,是为专属。侯爷夫人一般都是二品,譬如武郡侯府那位金氏奶奶,就算为了下她的面子,也只是提升祝氏的品级,而不是降级她的诰命。 按道理说,在册封蓝锦奇为侯之后,赦封诰命的文书也会很快到达固国公府才是,然而锦奇这都快回家一年了,宫里的那位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锦甯好奇的点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孙淑人的父亲,是翰林院的参议。据说在战事初起时,这位在背地里囤聚了大量的粮食,大约只是打算发一笔横财……不过被你打乱了计划。皇上知道此事之后,恼怒非常,他已经被降为七品小吏,准备外放了。你二嫂,大约是被迁怒了。”靖王妃的声音不大,恰好可以让锦甯听见,又不至于外流:“此事可大可小,但无论如何,孙翰林都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战时屯粮……从来都不是小事。 锦甯皱起眉头,她从来没听说过。二嫂身为孙家的女儿,难道一点都不知情么? 若非她误打误撞的解决了粮草危机,只怕连固国公府都会被牵涉其中——亲家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固国公府一点都不知情? 不过锦甯可以确认,蓝老爷子他们若是知道,大义灭亲那是肯定的。 在这件事情上,宸帝给足了固国公府的面子,否则大可以将孙翰林贬为庶人,让他提前告老还乡。不过这位日后的仕途也就止步于此了,这件事既然已经传开,想必蓝老爷子他们迟早会知道……又或许,已经知道了。 二嫂……她年纪小,举棋不定也是难免。她父亲既然犯了大错,少不得要求到固国公头上。然而锦甯深知家人的个性,绝不会替他说话。 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不知道锦奇会如何自处。他的老丈人做出这等事,可大大削了他的面子。要知道那时候,他也在军中。 二嫂一直没有身孕,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或许是因为有了心事,这顿宫宴锦甯是吃的没滋没味的。做了这么些年的兄妹,她对锦奇的了解早已超过旁人,他看似不在意,其实最重情。孙慧茹若是在这件事上隐瞒了他,那么这对夫妻的未来,真的叫人忧心。 大年初二一早,阿常陪着蓝锦甯回了娘家。 “怎么来的这样早?”王氏笑呵呵的让人帮着从车上搬下节礼,一边揽着锦甯往里走,一边对走在锦甯身侧的世子道:“阿常去找你大哥二哥说说话吧,他们和绣儿相公都在书房呢” “好的,岳母。”阿常从善如流,跟小妻子说了两句话,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世子还是一样看重你。”王氏兴致很高,眉眼里都透着欢喜:“这就好。” 锦甯吐吐舌头,愉快的道:“他怎舍得对我不好?” 王氏见她这副骄傲的模样,满是笑意的嗔怪了她两句,心中却道,若是锦曦和梁和儞日后也能一直如他们这样,她就真的安心了。 “娘,二哥在家?”锦甯这才状似讶异的问起。 王氏点点头:“你二嫂家如今迁到昌县去了,锦奇身子还没好利索,骑马不行,坐车又怕颠簸,就留在了家里。” “那二嫂什么时候回来?” “总要个七八天吧”王氏道:“如今她娘家离的远了,一年也难见到几回,我就答应让她在娘家多住几天再回来。” “娘,你们还打算瞒我多久?”锦甯有些不满的道。 王氏的脸上并无焦虑,显然早就知道了,而且只怕已经商量好了法子。可这么大的事情,她却一点都不知情,还是从婆婆那里听说的。 “你知道了?也是,以靖王妃的性子,大约是不会瞒着你的。”王氏拍了拍她的手,要她稍安勿躁:“左右没什么大事,只是不想你们跟着操心。” 你们?锦甯心道,锦曦这丫头多半也是不知道的。“可是二哥他……” “开了春,等你大嫂生完孩子,你父亲打算替他说一房妾氏,”王氏笑了笑,“我已经瞧过了,是个好孩子,虽然是庶女,但人品不错,她嫡母教养的很好。” 纳妾……这是表示对孙慧茹不满了吧?没有娶个平妻过门,大约是看在她年幼过府的份上。 锦甯叹了口气。“二嫂她答应了?” 王氏淡淡笑了笑,只是道:“她无子。”所以不得不答应。 怪不得,昨日奶奶无心说了那么一句之后,她的脸上就不见个笑模样。 “还有什么事吧?”锦甯想来想去,若只是二嫂娘家的错,二哥和家里不至于这样待她。爹娘都是宽厚的人,也不会在乎她的娘家势力,锦奇有固国公府作为后盾就足够了。 王氏见瞒不过她,便道:“到屋里说。” 王氏挽着锦甯进了屋子,便斥退了左右。丫鬟们只当娘两个有私房话要说,自然没有疑义。 原来孙慧茹是怀过孩子的。 约莫也就是立夏之后的几日,梁微绮的好消息没过半月,孙慧茹也被诊出有了喜脉,那时候全家都挺高兴的,双喜临门嘛,又是锦奇的第一个孩子。 大约是有了依仗,孙慧茹便小心的将父亲的事情同锦奇说了,想让他想想法子。原本那时众人都沉浸在锦甯回府的喜悦之中,而孙翰林的事情才爆出来不久,因此府里竟没人发觉。只老爷子再宸帝那儿得知了一星半点,不过也并不在意。 锦奇自然不会答应,还前所未有的给了孙慧茹脸色看。虽然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却让她心里堵的很。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娘家,女婿如今出息了,娘家落了难,难道帮一把都不行么? 到底是年纪小,也没人与她说这些,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先是冷战,然后吵架,闹的蓝正杰和王氏都很头疼。劝也劝过,说也说过,可锦奇是执拗性子,不知道先把人哄好了再说其他。而孙慧茹,也似钻了牛角尖,怎么说都不听。 孙慧茹一气之下说要回娘家,要和家人共度难关,可还没出固国公府的大门,孩子就没了。 她自然不甘,又闹又吵的,仿佛蓝家欠了她,害了她的孩子一般。 后来是老爷子知道之后冷冷的说了一句:“若她不想做蓝家的媳妇,就和离吧”才让她住了嘴,只是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性子。 也就是那时候,蓝正杰打算给儿子娶妾。 直到孙夫人听闻女儿失了孩子,赶回京畿,到固国公府好生骂了她一顿,母女俩个关在屋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而孙夫人离开之后,孙慧茹便仿佛想开了似的,向公公婆婆和丈夫道了歉,听话的让吃药吃药,让休息休息,没过两月,身子就好了。 可是,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uu看书 w.kanshu 心玲文苑书友会qq群:163900862,216192043,364437225(123开放中),44003423(满) 热门小说: 别人在看什么:[]作者:李兴禹[]作者:府天[]作者:林家成[]作者:不吃鱼的猫[]作者:vivibear[]作者:若儿飞飞[]作者:某某宝[]作者:菜芽儿[]作者:吱吱[]作者:无名指的束缚[]作者:慕容湮儿[]作者:西小舟 最近更新:[]作者:猥琐的一哥[]作者:司徒小白[]作者:钟离昧[]作者:神初2[]作者:格子里的秋天[]作者:淡淡红茶[]作者:不笑生[]作者:醉梦蜗主[]作者:风流[]作者:武行[]作者:星际黑伯爵[]作者:云中翻月[]作者:旺家家[]作者:晚起书虫 版权声明:本站所有作品均来自作者原创投稿、网络收集转载或者网友上传转载。根据授权情况,作品版权归心玲文苑或作者本人所有。未经本站授权,不得转载。请务必尊重作品的版权、著作权;本站拒绝色情小说和成人小说。本站对作者所投稿件的性质或网友上传的小说不负任何直接或是连带责任,如果您发现有任何侵犯您权益的情况,请立即和我们联系,我们会及时作相关处理,谢谢!联系邮箱:1073424133qq。 本社区议论纯属作者个人意见或看法,并不代表的立场!粤.请用1024768以上分辨率浏览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三百九十八.祝福 从她有孕到失了孩子,其实只有两日,快到锦甯连她怀孕的消息都来不及得知。 于是,从满怀欢喜到愤怒失望的王氏,只是派人通知了已经被斥贬回乡候命的孙家,并没有对旁人透出分毫的消息。 这件事情,对固国公府来说,并非好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少数人中,就包括了宸帝。也是看在孙慧茹失了孩子的份上,这位帝王才没有将孙家赶尽杀绝,而是留了一线余地,只是这余地也不大。除非以后,孙家有惊采绝艳的人物出现,才有可能重新翻身,而如今,他们只能蜷缩在那一息之地,老老实实本分的做人。 这大概是孙父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虽然其实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谁让孙家和固国公府是姻亲呢?若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家族,也就罢了。宸帝此次,也不过是借着打击孙家,给固国公府提个醒。 身为帝王,是不能容忍这样不顾大局,图谋私利的臣子的。 所以,蓝锦甯可以理解老爷子置之不理的愤怒,可以理解锦奇的难堪冷漠,可以理解父母坚持为锦奇纳妾的苦衷。 一个不能为夫家考虑,抱有私心的媳妇,必定不会讨人喜欢的。 可从孙慧茹的角度,锦甯也无法认为她是错的。她自己是蓝家女儿,本就与常人不同,然而心中的感情同样非常鲜明,对待自己的家族,总会比旁人宽容些。各人的立场不同,想法不同,自然就造成了心结,而这心结,只有让漫长的时间去磨砺。 好在,靖王府和固国公府私交甚笃,地位也相当,她才没有这方面的苦恼。 蓝锦甯沉默了一会,说道:“一会我去瞧瞧二哥……至于纳妾的事,母亲看着好就行,毕竟,二哥和大哥的境况不同。”梁微绮对皇宫的归属感极低,也不需要为了丈夫的家族向皇帝讨什么便利,只要明哲保身即可。 王氏满意的点点头,笑道:“难得你这丫头想的通透。” 锦甯回以嫣然一笑。 王氏特意点出此事,无非是担心她不赞同替锦奇纳妾的事情。相处多年,对这个女儿,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她看似寡淡,可是对妾氏之类的实则并不喜欢,这些年,就算同蓝绣蓝宜感情好,对姜氏依旧淡淡的,对上官氏更是厌烦。王氏有时候也会想,若当年她生母并非失了心智,而是让她在膝下成长,是不是还会养出这样的性子。但思来想去,他们一家人在教养孩子的时候,并未特意避开这一块甚至还偶有提醒,要她不要放在心上——她们家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嫁给寻常人家,过上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想来只是这个丫头的天性使然。 不过她际遇不同,碰上了阿常那个石头人一般的男子,对她情有独钟。 锦甯的性子,从小就格外独立,像一块温润的玉石,看似圆滑,却有着独特的坚持。但凡是她认准的事情,很难改变。为这,王氏和蓝正杰没少担心过她以后的生活。只是终究,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们做父母的,也不好强求。 终归,这孩子有了很好的归宿,靖王世子那样的性子,也不用他们再担心。 王氏道:“下午用了饭,到你二哥屋里坐坐也好。锦奇那孩子,从小就听你的话,他虽然名份上是哥哥,却更像是你弟弟。”她这个做母亲的,有时候说话还不如锦甯管用。 王氏揶揄的目光若有实质,倒让锦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哪里有,不过是女儿和哥哥感情好些,从小同吃同睡的,自然亲近许多……” 王氏乐呵呵道:“感情好的我这个当娘的,都有些吃味呢” “娘”锦甯不依的埋首在她怀中,心中淌过暖流。 用过午饭,锦甯便真个的向锦奇院里走去。锦华约莫是看出了什么,硬是拉了阿常作陪,上街游荡去了。阿常本就是个通透之人,自然也没拒绝,只是冲锦甯笑了笑,低语了几句。 “虽说是哥哥,但总归也是男子……还是别太亲热了,我会吃醋的。” 莫名其妙锦甯白了他一眼,那可是她亲哥哥虽然是不同母的“双胞胎”,可血缘却是错不了的,这人吃醋吃到锦奇身上去了。 虽是恼他胡言乱语,可却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有淡淡甜蜜之感。 她不是喜受束缚之人,可阿常这样的醋意,却很让人受用,也许只因为更加确定了自个在他心中的地位,而感到莫名的喜悦。 “大小姐来了。”院门外的仆役见了她不禁一怔,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要进去通报。 锦甯拦了,道:“我自个进去就好,不用通报了。” 仆役只好点点头,目送她进了院门,又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大小姐怎么不带上丫鬟?” “许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和二少爷说……你又多什么嘴,大小姐最恨人多嘴多舌。你可别忘了,当年有几个不老实的仆妇,大小姐可是二话不说就让人割了口舌,给卖出去了。” 那仆役忙捂住嘴,脸色有些发白,半晌又小心道:“这……这不至于吧……” 显然是怕了,先前那人得意的瞥他一眼:“我吓你的” 仆役顿时横眉竖目的扑了过去,二人闹成一团,却没人去斥责他们喧哗。 固国公府规矩从不算严厉,只要不出错,这样的打闹也是被允许的。 锦甯推开门,就见自家二哥四仰八叉的躺在一张椅子上,桌边放着本书册,却好似并没有反动过的样子,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门辕发出酸牙的声响,锦奇皱眉道:“不是叫你们不要进来么,怎么……”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锦甯望向他,素来精神的脸庞仿佛添上了一层茫然,不至于空茫,却是添了许多困惑。显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于他有许多困扰心结,未能解开。 “甯儿是你啊……”发觉是自家妹妹,绷紧就要发散得怒气顿时点滴都不曾剩下,他爽朗的笑起来,从椅子上一蹦而起,跳到她面前,就要牵她的手到屋里坐。 可方才要触及那只柔软的小手,他却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世俗的礼教,即便是兄妹,七岁就要分席而坐,何况如今的他们都已经各自嫁娶。 锦甯却不在意,瞧见他的僵硬,反而将手塞进那伸出的手掌里,轻轻握好:“二哥,我不过几个月没见你,你就同我生分了么?” “怎么会?”锦奇挑挑眉,收拢十指,拢住锦甯纤细的手掌。男女骨骼的不同,注定即使是双胞胎在成年之后也会有差异,譬如他粗实的大掌,妹妹却是娇嫩无骨的小手。 这一握,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拉着妹妹的手,在府里玩耍时的模样。那时候他们的手同样的小,却不用像现在这般忌讳。 看着锦甯自然而然的模样,锦奇心道,或许忌讳的,只是自己罢了。 待到锦甯在炕上坐好,他才顺势放开,手中仍残留暖暖的温度,叫人安心。 “你也是来劝我的么?”锦奇转念一想,便知晓妹妹的来意。否则如往年,这会子她该和曦儿宜儿她们一道说话,哪里会独自来寻他说话? “二哥既然知道,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锦甯笑笑,收了脚在炕上和锦奇面对面盘坐,“这事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锦奇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我不在家,与你二嫂的感情并不算深厚。她家里的事情,我也很少关心,总觉得有些亏欠。只是,她求我的事情,我却是不好应承的……” “夫妻之间,谈何用上一个求字?”锦甯笑语晏晏的,说话却并不留情:“诚如二哥所言,你和二嫂谈不上多么深厚的感情,这也许并非是你一人之过。我和二嫂交往也不多,不过我也看的出来,她是个谨小慎微的女子。当年嫁入固国公府时,年纪本就小,又早早离了爹娘,有所生疏也是难免。可你们,大约也不曾真正亲近过吧?” 锦奇听了,脸颊微红:“你知道的……我在军中接触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哪里知道怎么和你们这些小姑娘家亲近……” 锦甯叹了口气:“二哥,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愿。” 锦奇浑身一震,迅速移开的目光里,透着几丝慌乱。 “二哥,我是你妹妹,你心里想什么,我却并不是全都知道。可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你的想法,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锦甯郑重的道:“不论如何,uu看书ww.ukn 二嫂都是你的妻子。” 妻子,是要相伴一生的人。 锦奇心中一松,却又有些失落。好半晌,才点点头:“我知道了。” “忘了恭喜二哥,要纳妾了。”锦甯见他赞同,才笑眯眯的道,全然不见方才那般严肃的模样,一张小脸上,满是笑意:“等小二嫂过了门,哥哥要早些给我添个侄儿才是。” “你这丫头,未免管的太宽。”锦奇脸皮抽动,忍不住伸手戳了她的脑门一下。 锦甯瞪大无辜的水眸:“二哥你欺负我” “臭丫头,别当你嫁了人,就有了靠山”锦奇得意的道:“世子可也得喊我一声小舅子” 那得瑟的模样,与锦甯得意时,竟是如出一辙。 “切,阿常才不会怕你。”锦甯白了他一眼。 “……”好吧,对阿常,蓝锦奇还是有些畏惧的。或许是小时候被教训的记忆太深刻,他着实有些后怕。 兄妹两个闹了一会,锦奇才送她出了院子。 “二哥,你要幸福哦” “好,你也一样。”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手感还是一样的好。 锦甯温柔一笑,转身离去。 高大的青年,倚在院门旁,笑着看她越走越远,渐渐收敛。。.。 三百九十九.做衣裳 四月底,梁微绮顺利产下一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小家伙生下来就极健康,又是爱笑不爱哭的性子,让一家人都喜欢的不行。乳名取了叫做康康,锦华希望他的孩子都健健康康的,一家人便都康康康康的叫上了,看来都很满意。 都说康康出生的时辰好,是个会挑时候的。四月正是春暖花开时,天气温暖不潮湿,小孩子不容易生病,长到满月里,果然就成了个团团一般讨喜的胖娃娃,一点小毛小病都不曾生过。 只是从康康满月之后,陈氏便一直提不起兴致来。除了偶尔逗逗猫狗,就是拉着锦甯一坐一个下午。蓝锦甯明白她的心事,心中无奈之余,也只能静静的陪着。 或许是她这份体贴的心意,倒让陈氏慢慢多了笑容。 没孙子抱虽然让她颇为遗憾,但儿子媳妇和和美美的,也是一桩幸事。 她这一生,浓爱过怨恨过,而唯一愧对的便是自己的儿子。想想当年那些人难听的流言,现在反倒不那么在意了。或许是在潜意识里,也发觉了自己那般执拗的行为当真任性的可以。如果当初能听爹娘的话,离那个人远一些,又或者不曾奢望过他给的所谓爱情,如今,也不至于走到这般境地。 所以看到阿常和锦甯相处,靖王妃不会再埋怨儿子不听话媳妇不顺心,仿佛自己拥有缺憾的爱情在他们身上补足了似的,瞧着他们的目光,总是柔软温和。 “娘,这块青花布颜色好,给您做件长裙可好?”锦甯挑出一块蓝染的碎青花布来,笑着指给靖王妃看:“这质地细腻,颜色又好,很衬您呢” 自打和陈氏融洽了,锦甯便改口不叫“母妃”了,当着陈氏,直说听着生疏,左右也是阿常的娘亲,这么叫自然没什么使不得的。只不过若是有外人在场,还是会规规矩矩的叫,免得落人口舌。不过靖王妃倒是极喜欢听她这么叫自个,仿佛多了个女儿似的。 陈氏依言看了看,眉眼稍弯,眼角堆出细细的纹路:“我都一大把年纪了,穿这样花哨的颜色怎么行,还是那块吧”手一伸,指向一块靛青色浓墨的布料。 “娘你还年轻着呢”锦甯笑起来:“那靛青色的给我奶奶穿倒是合适。” 陈氏白了她一眼:“随你吧,做了不合适,我可是不穿的。” “成,我亲手给您做,您可得赏脸偶尔穿穿。”锦甯笑道。 所谓的亲手,倒真是亲自动手做的。她虽然做的不多,可阿常还有自己的里衣都是她亲自裁剪缝制的。再加上一手苏绣,做些家常的袍服也很合适。至于正装,她都是推给绣娘做。她并不需要替自己博个贤惠能干的名声,做正装又极费工夫,自然能躲就躲了。 陈氏那儿也有几件她亲手做的衣裳,很是得她喜欢。听她说要自个动手做,便不禁心动了起来:“你是个手巧的,做的衣裳倒是一向合我的眼,既如此,到时候拿来了,就勉强穿穿吧” 闻言,陈氏身边的大丫鬟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的陈氏不悦的瞪了她几眼。 “王妃娘娘真是口不对心呢,明明极喜欢,偏要说是勉强。”大丫鬟却是不怵她的,笑眯眯的说道。她娘是陈氏身旁的老嬷嬷了,陈氏可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要说贴心,她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丫鬟。 “烟云这丫头真是给我宠坏了。”陈氏似真似假的拍了她一下,烟云忙笑着假装认错。只是通不过是说笑罢了,锦甯也当没瞧见似的。 “娘,您这里选好了,我就让他们送回韩姨那边去了。”锦甯道。 “选好了,就这些吧。”陈氏将之前自个挑的和锦甯挑的让烟云拢到一边,又拿了匹银红色的道:“这匹给你留着做衣裳,你年纪又不大,生的如此面嫩,却总是穿这些素净的衣裳。听我的,这回做几件红裳。” 锦甯看了她手中的衣料一眼,红的很正,又带着淡淡的银丝,阳光下看着十分流光溢彩。她笑了笑,只得应承道:“是” 以她的个性,是不适合这类鲜红的颜色的,也就是银红还能将就穿上身。或许是因为梦中彼岸花那血一般的颜色,不知为何不讨她的厌,便有如这银红色一般能轻易接受。 “王妃娘娘,世子妃穿这个湖蓝的肯定好看。”烟云凑趣的拿起另一匹笑道。 陈氏皱了皱眉:“她那色的衣裳够多的了,还是算了吧” 烟云一怔,却是落了个没趣,只得退到一边。看靖王妃与世子妃两人说说笑笑的,就让人拿走了衣料,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只是到底还是没开口。 “烟云,你陪你母亲去库房找找,寻了往年的宫缎来,给世子妃瞅瞅能做什么衣裳。”陈氏冲丫鬟摆了摆手,道。 烟云讶异的看了靖王妃一眼,才与母亲恭敬的退下了。 “你这丫头,怎么能再王妃娘娘面前那般说话。”才出了门,烟云的母亲便教训起女儿来,她娘家是陈氏的家生子,也是姓陈,平日里都唤作陈嬷嬷。 烟云不在意的道:“娘,我这不是看世子妃喜欢吗?” “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陈嬷嬷看了女儿一眼,摇了摇头:“不过我劝你,还是歇了心思的好。世子哪里是你能攀的上的,这几年了连个通房都没有,你还看不明白?” 烟云小脸涨得通红,呐呐道:“娘,您又胡说了,我不就是说说衣料么” “我知道王妃平日里宠着你,那也是看在你从小在她身边伺候的份上。以往的时候,王妃对这些不在意,就是赏你一匹又如何?你是得力的丫鬟,穿的好也是应该的。可你万不该在世子妃面前这般说啊这衣料是侧妃娘娘送来给王妃娘娘和世子妃选的,你又在肖想什么?”做母亲的还能不了解女儿,饶是她嘴硬,陈嬷嬷心里却是明白的很。 “我……我就是喜欢那颜色,才说说罢了,再说了,世子妃平日里是喜欢的。”烟云道。 “世子妃喜欢什么,娘娘能不知道,要你多嘴?”陈嬷嬷见女儿有些冥顽不灵,神色间便严厉起来:“你当娘娘为何让我陪着你来取宫缎,就是想叫我说说你” 烟云顿时大惊失色的道:“王妃娘娘她……” “王妃娘娘还是看你好的,你莫要辜负了她才是。”陈嬷嬷心疼的瞅了女儿一眼:“等明年,你年纪也够了,我到娘娘面前求个恩典吧世子爷身旁的文墨不错,就他吧” “可……可文墨喜欢的是世子妃身边的如画啊”烟云不情愿的道。文墨喜欢如画的事情,早就传遍了王府了。当然,也没人敢说三道四的。如今如画正受王妃器重,谁不是恭恭敬敬的对她?要说起来,文墨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她总是有些不甘心。“女儿……女儿不想嫁个心里有别人的人。” “那有什么,你爹当初还有相好的姑娘呢,还不是娶了我过一辈子?如画已经嫁人了,你又怕个什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陈嬷嬷深深的瞅了女儿一眼,道。 “娘……”烟云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快点搬东西,别让娘娘久等。”陈嬷嬷却不想再谈,只是道。 那厢,锦甯只当没看出来什么异样,陪着靖王妃说笑。 陈氏瞅着她,当真面上是半点心思也无,也不晓得是该说她通透,还是该说她内敛。终究还是自个忍不住道:“你别把烟云那孩子说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被我宠坏了,有些不知分寸,人还是个好的。” 锦甯扬唇笑了起来:“娘,uu看书 wwukanshu 你别担心。这是您疼我呢,我哪里会放在心上?” 陈氏叹气道:“我当真是前辈子欠了你的。” 锦甯挑挑眉头:“我母亲说,儿女都是爹娘前世的债,莫非我这做媳妇的,也算是半个债主?” 陈氏被她逗乐了,哈哈笑起来:“成了,我的小债主,肚子饿了么,叫人拿些点心来垫垫。” 倒还真是有些饿了,锦甯摸了摸肚子,一副赞同的模样,惹得陈氏又是轻笑几声。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阿常刚进门,就听见自家母妃和娘子开怀的笑声,不禁问道。 “祥儿今儿怎么这么早?”靖王妃一愣,才发现是儿子回来了,不禁道。 这个时辰,应该还在衙门里才是。 “今儿六皇子来兵部了,我看没我什么事儿了,就先回来了。”阿常笑道:“娘不高兴我回来早些?” “怎么会?”陈氏嗔了他一眼,又对他招了招手:“快来看看我和你媳妇选的料子,这个藏青的给你父王做件长衫,这个白得给你。” “儿子喜欢黑的。”阿常老实道。 “谁没事成日穿身黑乎乎的?”陈氏拍了他一记:“你媳妇说了,你穿白得好看。” 阿常顿时笑了笑。。.。 四百.时光 就像是寻常的一家人一样。 母慈子孝,媳妇又贴心,当真是再完满不过了。 烟云和陈嬷嬷捧着缎子步入的一瞬间,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陈嬷嬷心道,若这三个人只是普通人就好了,竟是没算上靖王爷。 做女儿的酸溜溜的想,也不知道是要做给谁看。 陈氏发了话,锦甯便挑了几匹顺眼的。宫缎并不比方才的布匹好多少,只是一般人穿不得,又或许是得了母亲的教训,心里正惴惴不安。因此这回,烟云很懂事的没有再插话。 “这么多,母妃是准备让你做几年的衣裳么?”回房的路上,阿常拐了眼丫鬟们手上捧的。那真是好多,若锦甯一个人穿,穿上三五十年都有剩余。 锦甯轻笑,又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一眼。 陈氏远比他们想的要敏锐的多,可这一次,她似乎打算袖手旁观。 即便舍不得,也希望儿子过的自在些,他在这儿,已经受够了束缚。 “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么?”阿常问道,英俊的眉眼里,带着情意。 “没有,”她摇头,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皇上最近待他很好。” 她口中的他,是六皇子,梁乐桓。 “是很好,”阿常赞同的点头,又说因由:“毕竟他解决了一桩**烦,还捞了不少好处。” “兵部的事,你以后都不管了么?” “嗯。”大概还送了好大一口气吧?兵部的事宜,严格来说,他几乎从未碰触过。即便在六皇子被冷淡的那段时间,他是明面上的一把手,却从未真正的经手过什么。 “既然手下能做,为什么还要我来做?”阿常是这么振振有词的对皇上说的:“我只是一个闲散王爷的儿子,而且也打算像父王那样生活。” 宸帝气的不善,却拿他无可奈何。像是默认了他的话一般,不再逼迫他处理那些繁杂的事物,因此阿常虽然每天都应卯,实际上却是在那儿打瞌睡。 他能这么想,也是一件好事。宸帝在心里这么劝慰自己。 锦甯沉默不语。 阿常为什么要来?一开始,她认为是阎罗不放心自己,所以派白无常来盯梢。可她始终记得那天,陆判告诉她,阿常也来了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里面藏着什么未知的东西,而直到现在,她也不曾弄明白。 叫人觉得挫败。 阿常做的事,似乎多半只与她有关。 她想要有自己的班底,老爷子找来了人却撒手不管,阿常义无反顾的接了过去。她从来不知道他何时有了人手,在那么小的年纪,将一大批年幼的孩子藏的严严实实,还将他们教的忠心可靠,并且十分能干。 她说总有一天要让他们生活在阳光下,他便开始慢慢的铺路。 时至如今,有一部分人已经做了商人、伙计、大夫、掌柜之类的活计,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而有一小部分人,却进入了官场。她甚至不知道他们都在哪里,只明白,他们一定在某个地方,安静的活着。并在她需要的时候,悄悄出现。 还有剩下的人,依然栖息在黑暗之中,他们或许也憧憬阳光下的生活,却毫无怨言的隐藏。 她说要走走,于是去了雁乐城。那个富饶繁华的地方,有着与京畿不同的氛围。然而好像只是才刚刚与他告别,他又像影子一样悄悄出现,没有一丝预兆。 她不喜欢武郡侯府,那里有她不能当成亲人的人,她没有办法像维护二房那样维护其他人,可是有时候,并不是想撇开就能撇开的,她不厌其烦,却又丢不开手。 只是在他面前抱怨过几句,甚至,那轻慢的话语,更像诉说。然而没几日,老爷子就要带着二房分府单过,蓝正杰被过继给了唯真,从此真正脱离武郡侯府的掌控。 而她又做了些什么呢? 一路只是任性,不随心意的东西便置之不理,好奇了便看两眼。人们在她眼中,仿佛是一个个的牵线木偶,合心意的便收着,不合心意的就剔除。 就是对这具身子的亲生母亲,她也曾利用到彻底。 明明是她不好,只想要儿子不想要女儿,甚至一次次的以伤害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告诉自己没有做错,可始终有淡淡的愧疚在心间徘徊。 她明明最讨厌人与人之间的算计,还曾央求过想要投身在普通人家,可到头来,算计了一切的人,不正是自己么? 可是,阿常却爱她。爱的那么毫无理智,没有章法。 院子里桃花开的正好,陈氏似乎极喜欢这片桃花。可锦甯却记得,当初第一次来靖王府的时候,她跟在王氏身侧经过这片院子,却是没有这几棵桃花的。 靖王爷从不会费心讨好陈氏,只会尽力的达成她的要求。而陈氏,不会因为自己喜欢,就向靖王爷开口要求这些……在曾经的她眼里,桃花开的再好,也没有兴致欣赏。 那么真正的始作俑者,可想而知。 她总觉得他对人冷淡无情,好像没有人在他眼中,可事实上,他做的,比她好。 她喜欢这样温暖的他,有很多很多不曾发觉的细节,从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一一展开。 “又在想什么,想的这样出神?”他低头看她,她眼中却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泪水。 很久很久,都没有看过她流泪了。事实上,无论是蓝正杰还是王氏,从没见过这个女儿有过盈泪的时刻。而唯一一次她的脆弱,就叫他们怜惜至今。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困了。”她笑着眨了眨眼,泪光便被迫了回去,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六皇子翻身了,也引起了许多的涟漪。就像是武郡侯府的那位侯爷,多日阴翳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不过这回,他却是学乖了,不再明面上支持六皇子,而是转而给予一些不大不小的助益——身为六皇子的外家,偶尔给他一些微小的帮助,并不会让宸帝忌讳。 更重要的是,宸帝身子一直很不错,即便年界五十,可依然像四十多岁那般精力充沛。他们不难想象,这位帝王的身体状况极好,再过上二十年,他们所支持的对象,也未必能坐上那把龙椅。那么在这个时候,明面上选择继承者,显然是很不明智的。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在位的时候,会希望看到任何一个支持自己儿子的臣子在眼前晃荡。他自然不会拿自己那些有野心的儿子们怎么样,可是铲除他们的羽翼,让他们无法威胁到自己,却相对的容易的多。 一切活动都隐藏到地下,表明上,京畿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 六皇子一直是聪明的,即使有人支持他,他也不过是不冷不淡的交际,从不过分亲近。除却身为他外家的武郡侯府还偶有来往,几乎不会与任何人单独见面,或是上门亲自去拜访。 周氏也很平静,和靖王世子妃的关系还行,内院管理的仅仅有条。某位成为侧妃的公主殿下多次企图兴风作浪,都被她默不作声的压制下来。 锦甯有时候觉得,梁乐桓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有足够的魅力让身边的每一个女人死心塌地,也能让已经对他心灰意冷的人,重新死灰复燃。 然而这一切,她都已经不在意了。 即使再出现在彼此的眼前,也仿佛只是一个熟识的陌生人。 很奇怪,那些一开始的怨恨痛楚,似乎一夕之间消失不见了,轻易的仿佛烟尘。她不会再为他任何的举动而动怒,而事实上,他的确也不曾做出让任何人病诟的事来。 固国公府还是老样子,老爷子和唯真爷爷有感于时日无多,常常四处游玩,卸下了固国公的名号,老爷子似乎年轻了不少。爹娘之间很融洽,虽然没办法像老爷子他们那般远走,但偶尔也会结伴出游。锦华和大嫂依旧亲密无间相当恩爱,三个孩子慢慢长大的过程里,他们有很多共同要做的事情。 锦华依旧是翩然的少年,只是孙慧茹渐渐消瘦。他的冷淡让她骨子里觉得寒冷,无法再生出期待——随着妾氏的进门,这个年轻的**也不见振作,依旧消沉。 正如王氏所说,锦甯的小二嫂是个温婉的女子,没有太多的心眼,uu看书.ansu只喜欢默默的陪在丈夫的身边。她似乎很懂得倾听,但多半时候,锦奇都是沉默的。 这个年轻俊朗的男人,很吸引人,也很难懂。 这些日子,锦甯最喜欢的便是去大皇子府,快到中年的大皇子妃总是拉着她说两句话便让姐妹两个单独相处。锦曦的肚子渐渐大起来,人也丰盈圆润了许多,浑身上下满是母性光辉。 有时候十三公主也会驾临,她和锦曦的关系似乎没有冷淡下来的迹象。锦甯常常看见这位嚣张的公主殿下,像一个老妈子似的对着锦曦絮絮叨叨,说些没有意义却让她觉得愉快的事情,锦曦听的津津有味,只是常常一不小心,便会酣睡过去。 “堂嫂,小七的婚事定了。”十三捧着书给锦曦念着,直到她昏昏欲睡,才着人将她抬到床上安置。 她站起身,看着锦甯的眼睛。 靖王世子妃一直在旁边静静倾听,只是和锦曦不同,她从不发表看法。 打从心底,十三有些害怕蓝锦甯。 她温婉的扬眉看她,细腻的脖颈光滑如初生的婴儿,一点也不像是二十来岁的妇人。 “是吗?真是恭喜。七皇子也要准备出宫事宜了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就是这样的聪慧,才让她害怕。 十三打了个寒颤,心道。。.。 四百零一.纸鹤(1) 虹祁贵女冬雪傲梅 热门小说推介: 第401章:纸鹤(一) 十三今日来,与其说是来找锦曦玩耍,不如说是她得到消息,特意来碰运气找蓝锦甯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个女子可以让她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真的面对她时,事先想好的示弱总是会在无形之中消弭,她潜意识里抗拒软弱,更不想获得她的同情——别人的同情总是带着令人作呕的讥讽,她可以视而不见,但这个女子,她的目光澄净明亮,哪怕她身段放的再低,她也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蔑视。 “你知道吗?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可怜,可是都没有发现,这世上比自己可怜的人有太多太多,可是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却从不觉得自己可怜……”那是在避暑山庄时,两人相对而坐,蓝锦甯犹如自言自语一般在她耳旁说的话。 然后她说,十三公主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身为公主,她有什么可怜的?她虽然身不由己,可至少锦衣玉食,虽然母亲早死又被父皇视若无睹,可她终究平安长大,衣食无缺,还有大把奴婢伺候。 至此之后,她便清楚的明白,这个女子心底没有那种单纯怜悯的情绪。 十三一直自认是个自私的人,只要自己过的好,旁人如何都无所谓,所以她可以笑着耍心机,将自己弄成这副胖乎乎毫无半点尊贵之气的模样,可再心底最深处,公主的骄傲,从来没有被放弃过。 既然已经被看穿了,同情什么的也就大可不必了。 可听她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还是觉得一阵难堪。 沉默了半晌,十三公主轻轻的笑了,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她只是为了小七。 十三公主和七皇子,要说是姐弟两个感情[爱]好,不如说是结成了同盟。十三知道自己迟早是要嫁人的,不管是为了利益还是别的什么。而嫁人之后呢?没有人护着的公主活得不会像表面那样风光——她势必要寻找一个同盟者来依靠,就像当年的七公主牢牢攀附蓝贵妃和六皇子一样。只是七皇子和六皇子不同,他生性软弱敏感,吃了亏只会默默生闷气,指望他出人头地,十三公主实在难以想象。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除了七皇子,更小的八皇子和九皇子她都沾不上,至于前面六位哥哥,指望他们发善心护着自己,还不如努力把七皇子推出去容易。 好在,七皇子并不是扶不起的阿斗,在她的努力和靖王世子世子妃的隐藏助力之下,这位总算有了点起色。虽说不值一提,可总不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了。 七皇子大婚,将是他一生的转折点。 说实话,十三公主一点也看不上那位做了侧室的异国公主,当初她拒绝和七皇子的婚事,她还大大的松了口气。如果七皇子的正妃是这么一个女人,她日后大概会敬而远之……万幸的事人家没看上他,虽然这个事实对七皇子打击颇大。 她今日就是想请锦甯帮忙看顾下大婚后的七皇子,不必多么费心的让他上位,只要保持一个友好的态度即刻,靖王爷再怎么闲散,也是皇帝看重的弟弟,只要他再一日,小七就有足够的时间成长——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 她打算好了要好好表明自己的立场,然后以为弟弟着想的好姐姐姿态动之以情,谁料想蓝锦甯完全不按牌理出牌,一上来就直接戳破了她可笑的伪装。 这一瞬间,十三公主多么想拂袖而去,可是,她不能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那么片刻的时间,重重的出了口气:“既然堂嫂这么说了,十三也就不客气了,小七他性子太好,日后还请堂嫂和堂兄看顾一二。” “好。”蓝锦甯微笑着点点头。“不过……你要快些让他成长起来了,我们能照顾的并不多。” 这话是什么意思?十三公主有些惊疑不定,她答应的这样爽快,让她不由的欣喜。可之后那一句“不过”,却又让她跌落云端。 十三公主再聪慧狡黠,大概也不会料想到,会有人想要舍弃世子与世子妃的身份,离开京畿这个繁华之地。尤其这两个人,就算不会贵不可言,也能保一世安康。 十三公主也无法刨根问底的追问,只是在淡淡的犹豫之后,轻轻点头。 交易成立。 于蓝锦甯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打定主意要走,那么在离开之前,帮这两个孩子一把,也不无不可。至少在观感上,她很喜欢[爱]十三公主和七皇子,对于自己不讨厌的人,偶尔伸手帮个忙,并不是难以理解。 “不知道七皇子的正妃是哪一位闺阁千金?”蓝锦甯笑了笑,问道。 “是李骠骑之女,听说是个温婉的。”十三公主撇了撇嘴,一副不敢苟同之感。所谓的李骠骑,说的却是骠骑将军李一,当然,他和那个前宰相的李家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是靠着自己的军功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在军中时,听说与蓝锦华的关系还算不错…… 李骠骑出身一户铁匠人家,十三岁从军,算是老资格的军旅了。这些年戍边一直小打小闹,他一路从小兵爬到千户,之后又做了前锋,算是实打实靠着本事吃饭的老实人。再后来,在这次的战事里,此人立了许多不小的战功,宸帝龙心大悦之际,对这些军人也就封赏的厚了些,他也沾光做了个骠骑将军。 虽然战事频繁,李骠骑常年都在戍边驻军,可家里的孩子还是一个个的出生。貌似还是抽空生的,说是怕老李家断了香火。她妻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不识得几个大字,只是从小与李铁匠家的这个二儿子定了亲事,还没来得及悔婚便嫁了,后来就过上了好日子。 这样人家的女儿,该是如何个温婉法? 居然还被选作是皇子正妃,也由此可以看出,宸帝对于并不重视的儿女的婚嫁一事,是多么不上心了——当然,即使他有心要给儿子挑个好的,可那群势利眼的大臣们,怎么会愿意把心爱的女儿嫁给一个注定没什么出息的皇子?哪怕他以后会是王爷。 不过,以李骠骑如今的地位,倒也不算太委屈七皇子。只是七皇子妃的母族不兴,这是无法避免的,所以十三公主才会打定主意要让七皇子攀上靖王世子——虽然这种说法,实在有损皇家颜面,可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也许过了若干年之后,会有人懊悔,当初为何会鱼目混珠,白白错过了这样一个佳婿,便宜了那鲁莽的浑汉子。 蓝锦甯对姓李的骠骑将军认知不多,但也并非全然不知。她好歹也去过千金小姐们举办的各种宴,免不了的其中会有许多作为陪衬的女孩子,这位未来的七皇子妃李小姐也是陪衬之一。印象中那女孩十足的安静,常常都是一个人坐在角落上,从不主动与人搭讪——约莫也是明白自己根本不是那群千金小姐的同路人,所以干脆敬而远之。不过温婉么,大约还真是说不上的。锦甯印象深刻的是有位千金小姐对她多次嘲讽,还恶劣的耍些小心眼捉弄她,积压数次之后,这位李小姐的爆发可谓让人刮目相看。 她没什么武技,却有一身蛮力,抓着那千金小姐的头发便是一通暴打,把人家一张浓妆艳抹还算漂亮的脸蛋捶打的犹如猪头一般,当时蓝锦甯还很不厚道的想,她大约是把捶人当做打铁了……至于后续之事,也因为千金小姐过错在先,而不了了之。 她不会承认自己偷偷在背后使坏,护了李家小虎妞一把,u看书ww.ukanshu只因为她是在太可爱了。 “是她啊……倒还算是良配。”思及此,蓝锦甯微笑着点头道。 只是在十三公主看起来,她嘴角莫名的笑意是那样让人恶寒。 良配……开玩笑的吧? 不过蓝锦甯既然已经答应,她也不愿横生枝节,只是对李小姐多了一分莫名的好奇。 下午十三公主和蓝锦甯一道告辞离开了大皇子府,蓝锦曦好梦正酣,两人便只向大皇子妃辞行,在她客气的挽留下离开。 回到靖王府,锦甯依着往日的习惯向陈氏说了一番今日的事,当然隐下了十三公主小小的请求,只是提及那位未来的七皇子妃。 “是个老实的孩子。”陈氏点头道,她对李小姐的印象倒还不差:“就是家世差了点。” 蓝锦甯抿唇笑了笑。 回房,推开门,只见屋内的桌上摆着一只纸鹤。 门窗都紧闭着,那纸鹤却忽然振翅朝她飞来,蓝锦甯一怔,便伸手接住。 “世子妃……”如书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旋即又伸手用力的揉了揉,是她看错了吧? 她明明记得离府时桌上空无一物,就算红叶红鸢再怎么轻忽,也不会把这种东西堂而皇之的留在屋内桌上。 还自己飞向了世子妃,简直就像活物一样。 “别大惊小怪,只是一件小玩意罢了。”锦甯轻笑着安慰吓坏的侍女,道:“你先出去吧” 为了方便的阅读虹祁贵女的,请把虹祁贵女添加到以下收藏! 小说分类导航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四百零二.纸鹤(2) 虹祁贵女冬雪傲梅 热门小说推介: 第402章:纸鹤(二) 纸鹤凭空而来,当然不可能是无主的,更何况,上面写了字。 小友,我和师傅来看你们了。 简洁明快的叙述方式,主谓宾全乎,很顺畅的一句话,却不是时下的人会用传信的方式。 不怪如书会吓成那副模样,几乎密闭的屋内,航线稳定会飞的纸鹤。 这个我,是韩真子那个金丹期的死老头,那个你们,是她蓝锦甯和梁乐祥。 可是他师傅?为什么? 一共就十一个字,锦甯刚看完第十一个发起呆,马上就发觉手上一阵热——这会子是春天,当然,还有点料峭寒意的春天,再怎么晒太阳都不会觉得热,更何况这回已经是黄昏,而她在屋里。低头一看,乐了,感情[爱小说,爱生活]这玩意还是带自动销毁系统的。 手上的纸鹤化作一团明亮的光,橘红色的,燃烧的光。烧完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她的手完好无缺,除了残留微弱的热感,一点都不痛。 要是从前,她多半会和如书一样惊吓过度,然而现在,她只是拍了拍手,掸去那根本不存在的灰烬,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身,没有关上门。 “我们去看看小家伙,”她对门外的如书柔和的笑笑:“自从他开蒙后,很少来院子里玩了。” 小家伙是梁乐瑾,他满四岁了——靖王爷望子成龙心切,亲自为他启蒙。 多么幸福[爱小说,爱生活]的小孩啊,锦甯不由想起梁乐祥,便是一阵发自肺腑的同情——不是对阿常。 那个孩子,也曾渴望在父亲怀中识字看书的那种“正常”的生活吧?即便被训斥,也会觉得幸福[爱小说,爱生活]。在他天真短暂的人生里,一定有着类似这样对父爱的渴慕,只是他真正的父亲不能给,而名义上的父亲,给不了。 所以伤心了,选择离开了这个世界。 蓝锦甯觉得或许自己这么想,能够好受一些。 目光却微微的发冷。 锦甯和阿常出现在当初韩真子结丹的大坑那里,坑已经不见了,因为知道这势必会引起恐慌,所以很轻描淡写的挥挥手把他填平了——解释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当然,宸帝知道首尾,知道这是某位让人敬畏的道长做的,所以很赞同他的处理。 也对他们更加的疼爱和拉拢。 看吧,即便明知道是亲儿子,没有好处的时候,皇帝也不会凭白的宠爱你。 坑上建了一座普通的木屋,离道观不远——那个地方基本已经荒废了,两三年不住人,连小童子都不知去向,而且明知道韩真子不大可能被自己拉拢,更不可能继续住那个地方——再白白的付出关心岂不就有点傻了? 木屋是老爷子建的,老爷子当时说,他看好这儿是块风水宝地,所以要先占了——他没说这里会派什么用场,只是让人建了木屋,然后定期保养打扫。 老爷子比宸帝有先见之明多了。 尽管可能里面不会有人,可出于礼貌,蓝锦甯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阿常看了她一眼,伸手敲了敲门——装个什么劲啊,虽然里面那两人收敛了气息,可是你真的感觉不到么? 蓝锦甯很幼稚的冲他挥了挥拳头。 “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院子房屋的木头质地,和年久失修没有什么关系。确切的说,这是蓝老爷子一种极端的爱好——他喜欢[爱小说,爱生活]这种让人浑身绽放鸡皮疙瘩的音调,并为此乐此不疲。韩真子那张仙风道骨的脸出现在门后,他的目光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愕。 “果然是两个人一起来了。”苍老却优雅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韩真子来不及和他们打招呼,而是回转身恭敬的行礼:“师尊,是他们两个一起来了。” 难道纸条上写了十个字而不是十一个?锦甯暗自腹诽,这两个混蛋装傻起来也很像模像样。 韩真子让开身子,露出了席地而坐的人——屁股底下垫着一个蒲团。 一个娇小的,年纪不超过十三岁的小女孩对她们露齿而笑。 锦甯震惊了,她呆滞的迈不动步子。 在阿常带她过来之前,她设想过无数次,韩真子的师傅会是什么样子。或许和他一样是个仙风道骨的道长模样,可以更年轻一些——她不怕妖孽的;或许是个如同寿星公一般的白胡子老头儿,说不定还有一颗老顽童一般的内心——小说上有很多案例的;又或许,干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樵夫模样,你知道的,高人么,总是习惯掩藏自己。 否则武侠小说里面的猪脚去哪里碰上隐世的高人啊? 可现实是,坐在蒲团上这个萝莉样的小女孩儿,就是“师傅”,而且还甜甜的冲自己笑了。 哦……或许在“师傅”的角度,她的笑容其实是慈祥而威严的。 ……去他妹的慈祥。 韩真子,难道你是萝莉控么?蓝锦甯悲愤欲绝的想。 “师傅”开口了,她笑起来,那么清新可人,简直诱人犯罪:“小……小友吓着了。” 其实她想喊小丫头来着,但这有失她元婴修士的身份。 苍老优雅的声音让蓝锦甯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道:“失礼了。”那与外表并不搭调的声音让她确认,面前这个小萝莉,其实是个老怪物。 韩真子笑了笑,他已经习惯别人在看到他师尊时的震惊,所以并不是嘲笑:“快进来吧,师尊人很好的,你不用……”瞄了蓝锦甯一眼,把“害怕”两个字给吞了回去。 蓝锦甯当然并不害怕,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外表与内在的绝对差异。因此在惊愕过后,已经恢复了过来,而阿常,从头到尾,他的表情就没有变过。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果然是见多识广的人啊,和他比起来,她还嫩着呐 “小友勿怪,老朽只是想见见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口中的忘年交……哦,老朽道号乐山。”虽然口中说着不成器,但眉眼之中却全然是满意的口吻。也是,五六十岁的结丹修士,真是……好年轻啊想必韩真子也就是所谓的修真天才了。 “见过乐山道长,小女蓝锦甯。”她一怔,然后从容不迫的自我介绍,又指着阿常道:“这位是我夫君,梁乐祥。” 阿常额首示意,淡定的很没有礼貌。 蓝锦甯好想给他的后脑勺重重来一记,都这个时候了,那副死木头人样又开始冒头。 乐山道长扫了阿常一眼,锦甯一直盯着她看,蓦然注意到,元婴修士的瞳孔微微收缩。 乐山道长站了起来,她冲着阿常道:“乐山见过道友。” 这么郑重的样子,让韩真子大吃一惊。他一直都明白阿常有些深不可测,可他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厉害,厉害到让元婴后期的师尊都要站起来行平辈礼。 看师尊的样子,恐怕还是弱者对强者的那种敬重。 阿常微微一笑:“道长有礼。” 乐山道人心底难以抑制的颤抖,多少年了,她不曾体会过这种感觉——这种叫做恐惧的感觉。即便面前这个年轻人没有放出丝毫的威压,甚至对她视若无睹不理不睬,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或是防备的动作,却让她的元婴都忍不住战栗。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忽然明白,为何韩真子会说此二人很奇特——这个死小子因着修为低,还感受不到这种可怖。就是那个礼貌谦逊的少女,都能让她觉得危险,更何况是令她感觉害怕的男子。 觉得危险,和觉得害怕,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前者,她完全还可以奋力一搏,胜负在五五之数,有徒儿在旁,她便有八分把握。然而后者,让她觉得,连动弹一下手指,都是一项极其困难,难以办到的事情。 但是随即,两种纠缠在她内心的情绪都瞬间消失了。 她看见少女轻轻拉了拉男子的袖角。 她却不敢怠慢,柔柔笑道:“劣徒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吧……” 当然没有,u看书wwukanshu.om 蓝锦甯淡淡一笑,心中有些不好意思。韩真子其实还帮了她不少忙呢很多事情都推到了他头上,当然,有些无伤大雅又解释不清的黑锅,也只能由他来背。 谁让他是高人呢?能者多劳嘛…… 这个天山童姥一样的道长该不会是想跟她要封口费吧? 阿常道:“韩道长一向对贱内看顾有加,我和甯儿都很感谢他。” 韩真子猛的打了个激灵,慢慢回过头,师尊却没看他,只是笑语晏晏道:“尊夫人的灵……似乎有些不稳?” 元婴修士都是有些真本事的,阿常心道。 锦甯好奇的看他。 他笑了笑:“就是灵魂……灵魂不稳,就会缺失记忆。” 她的灵魂不稳?可是她不觉得啊前世的一切都还记得,地府的两百年也不曾遗忘——她到底忘记了什么东西? 锦甯茫然的看看天山童姥,又看看阿常。 乐山道长道:“小友莫急,我门派有一道修补灵魂之法……只是要糟些罪。” “不必了。”断然的、斩钉截铁的拒绝,这是阿常。 “劳烦道长了。”干脆的、果断的接受,这事蓝锦甯。 她瞪了阿常一眼。 “道友,不如让劣徒陪你去外头转转如何?”乐山道长笑起来,促狭的道。 这个强大的男人,是不会拂了少女的意愿的。 至尾页→ 为了方便的阅读虹祁贵女的,请把虹祁贵女添加到以下收藏! 小说分类导航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四百零三.前尘(1) 纸鹤凭空而来,当然不可能是无主的,更何况,上面写了字。哈十八()免费小说 小友,我和师傅来看你们了。 简洁明快的叙述方式,主谓宾全乎,很顺畅的一句话,却不是时下的人会用传信的方式。 不怪如书会吓成那副模样,几乎密闭的屋内,航线稳定会飞的纸鹤。 这个我,是韩真子那个金丹期的死老头,那个你们,是她蓝锦甯和梁乐祥。 可是他师傅?为什么? 一共就十一个字,锦甯刚看完第十一个发起呆,马上就发觉手上一阵热这会子是春天,当然,还有点料峭寒意的春天,再怎么晒太阳都不会觉得热,更何况这回已经是黄昏,而她在屋里。低头一看,乐了,感情这玩意还是带自动销毁系统的。 手上的纸鹤化作一团明亮的光,橘红色的,燃烧的光。烧完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她的手完好无缺,除了残留微弱的热感,一点都不痛。 要是从前,她多半会和如书一样惊吓过度,然而现在,她只是拍了拍手,掸去那根本不存在的灰烬,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身,没有关上门。 “我们去看看小家伙,”她对门外的如书柔和的笑笑:“自从他开蒙后,很少来院子里玩了。” 小家伙是梁乐瑾,他满四岁了靖王爷望子成龙心切,亲自为他启蒙。哈十八()免费小说 多么幸福的小孩啊,锦甯不由想起梁乐祥,便是一阵发自肺腑的同情不是对阿常。 那个孩子,也曾渴望在父亲怀中识字看书的那种“正常”的生活吧?即便被训斥,也会觉得幸福。在他天真短暂的人生里,一定有着类似这样对父爱的渴慕,只是他真正的父亲不能给,而名义上的父亲,给不了。 所以伤心了,选择离开了这个世界。 蓝锦甯觉得或许自己这么想,能够好受一些。 目光却微微的发冷。 锦甯和阿常出现在当初韩真子结丹的大坑那里,坑已经不见了,因为知道这势必会引起恐慌,所以很轻描淡写的挥挥手把他填平了解释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当然,宸帝知道首尾,知道这是某位让人敬畏的道长做的,所以很赞同他的处理。 也对他们更加的疼爱和拉拢。 看吧,即便明知道是亲儿子,没有好处的时候,皇帝也不会凭白的宠爱你。 坑上建了一座普通的木屋,离道观不远那个地方基本已经荒废了,两三年不住人,连小童子都不知去向,而且明知道韩真子不大可能被自己拉拢,更不可能继续住那个地方再白白的付出关心岂不就有点傻了? 木屋是老爷子建的,老爷子当时说,他看好这儿是块风水宝地,所以要先占了他没说这里会派什么用场,只是让人建了木屋,然后定期保养打扫。(哈十八免费小说) 老爷子比宸帝有先见之明多了。 尽管可能里面不会有人,可出于礼貌,蓝锦甯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阿常看了她一眼,伸手敲了敲门装个什么劲啊,虽然里面那两人收敛了气息,可是你真的感觉不到么? 蓝锦甯很幼稚的冲他挥了挥拳头。 “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院子房屋的木头质地,和年久失修没有什么关系。确切的说,这是蓝老爷子一种极端的爱好他喜欢这种让人浑身绽放鸡皮疙瘩的音调,并为此乐此不疲。韩真子那张仙风道骨的脸出现在门后,他的目光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愕。 “果然是两个人一起来了。”苍老却优雅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韩真子来不及和他们打招呼,而是回转身恭敬的行礼:“师尊,是他们两个一起来了。” 难道纸条上写了十个字而不是十一个?锦甯暗自腹诽,这两个混蛋装傻起来也很像模像样。 韩真子让开身子,露出了席地而坐的人屁股底下垫着一个蒲团。 一个娇小的,年纪不超过十三岁的小女孩对她们露齿而笑。哈十八()免费小说 锦甯震惊了,她呆滞的迈不动步子。 在阿常带她过来之前,她设想过无数次,韩真子的师傅会是什么样子。或许和他一样是个仙风道骨的道长模样,可以更年轻一些她不怕妖孽的;或许是个如同寿星公一般的白胡子老头儿,说不定还有一颗老顽童一般的内心小说上有很多案例的;又或许,干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樵夫模样,你知道的,高人么,总是习惯掩藏自己。 否则武侠小说里面的猪脚去哪里碰上隐世的高人啊? 可现实是,坐在蒲团上这个萝莉样的小女孩儿,就是“师傅”,而且还甜甜的冲自己笑了。 哦……或许在“师傅”的角度,她的笑容其实是慈祥而威严的。 ……去他妹的慈祥。 韩真子,难道你是萝莉控么?蓝锦甯悲愤欲绝的想。 “师傅”开口了,她笑起来,那么清新可人,简直诱人犯罪:“小……小友吓着了。” 其实她想喊小丫头来着,但这有失她元婴修士的身份。 苍老优雅的声音让蓝锦甯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道:“失礼了。”那与外表并不搭调的声音让她确认,面前这个小萝莉,其实是个老怪物。(哈十八免费小说) 韩真子笑了笑,他已经习惯别人在看到他师尊时的震惊,所以并不是嘲笑:“快进来吧,师尊人很好的,你不用……”瞄了蓝锦甯一眼,把“害怕”两个字给吞了回去。 蓝锦甯当然并不害怕,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外表与内在的绝对差异。因此在惊愕过后,已经恢复了过来,而阿常,从头到尾,他的表情就没有变过。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果然是见多识广的人啊,和他比起来,她还嫩着呐 “小友勿怪,老朽只是想见见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口中的忘年交……哦,老朽道号乐山。”虽然口中说着不成器,但眉眼之中却全然是满意的口吻。也是,五六十岁的结丹修士,真是……好年轻啊想必韩真子也就是所谓的修真天才了。 “见过乐山道长,小女蓝锦甯。”她一怔,然后从容不迫的自我介绍,又指着阿常道:“这位是我夫君,梁乐祥。” 阿常额首示意,淡定的很没有礼貌。 蓝锦甯好想给他的后脑勺重重来一记,都这个时候了,那副死木头人样又开始冒头。 乐山道长扫了阿常一眼,锦甯一直盯着她看,蓦然注意到,元婴修士的瞳孔微微收缩。 乐山道长站了起来,她冲着阿常道:“乐山见过道友。” 这么郑重的样子,让韩真子大吃一惊。他一直都明白阿常有些深不可测,可他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厉害,厉害到让元婴后期的师尊都要站起来行平辈礼。 看师尊的样子,恐怕还是弱者对强者的那种敬重。 阿常微微一笑:“道长有礼。” 乐山道人心底难以抑制的颤抖,多少年了,她不曾体会过这种感觉这种叫做恐惧的感觉。即便面前这个年轻人没有放出丝毫的威压,甚至对她视若无睹不理不睬,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或是防备的动作,却让她的元婴都忍不住战栗。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忽然明白,为何韩真子会说此二人很奇特这个死小子因着修为低,还感受不到这种可怖。就是那个礼貌谦逊的少女,都能让她觉得危险,更何况是令她感觉害怕的男子。 觉得危险,和觉得害怕,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前者,她完全还可以奋力一搏,胜负在五五之数,有徒儿在旁,她便有八分把握。然而后者,让她觉得,连动弹一下手指,都是一项极其困难,难以办到的事情。 但是随即,两种纠缠在她内心的情绪都瞬间消失了。 她看见少女轻轻拉了拉男子的袖角。 她却不敢怠慢,柔柔笑道:“劣徒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吧……” 当然没有,蓝锦甯淡淡一笑,心中有些不好意思。韩真子其实还帮了她不少忙呢很多事情都推到了他头上,当然,有些无伤大雅又解释不清的黑锅,也只能由他来背。 谁让他是高人呢?能者多劳嘛…… 这个天山童姥一样的道长该不会是想跟她要封口费吧? 阿常道:“韩道长一向对贱内看顾有加,uu看书 ukanshc 我和甯儿都很感谢他。” 韩真子猛的打了个激灵,慢慢回过头,师尊却没看他,只是笑语晏晏道:“尊夫人的灵……似乎有些不稳?” 元婴修士都是有些真本事的,阿常心道。 锦甯好奇的看他。 他笑了笑:“就是灵魂……灵魂不稳,就会缺失记忆。” 她的灵魂不稳?可是她不觉得啊前世的一切都还记得,地府的两百年也不曾遗忘她到底忘记了什么东西? 锦甯茫然的看看天山童姥,又看看阿常。 乐山道长道:“小友莫急,我门派有一道修补灵魂之法……只是要糟些罪。” “不必了。”断然的、斩钉截铁的拒绝,这是阿常。 “劳烦道长了。”干脆的、果断的接受,这事蓝锦甯。 她瞪了阿常一眼。 “道友,不如让劣徒陪你去外头转转如何?”乐山道长笑起来,促狭的道。 这个强大的男人,是不会拂了少女的意愿的。。.。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小说-网】阅读,: 四百零四.前尘(2) 虹祁贵女404.前尘(二) 蓝锦甯可以忍耐住剧痛,一声不吭,可身体却忠实的反映了出来。她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白皙的肌肤逐渐转变的殷红一片,好似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皮下,就要从皮肤之中渗透出来一般可怖。 口腔之中,不知何时溢出一股黑甜的腥咸,蓝锦甯一个没撑住,红色的血液带着丝丝银芒,从她的唇角留下,滴落到鹅黄色的衣衫上。惨白的脸上那抹艳红,叫人触目惊心。 乐山道人眼疾手快的接住她软倒的身躯,轻手轻脚的将她的身子放平,躺好。 手一伸,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白色的干棉布来,轻轻替她抹去血迹,犹豫了一下,收了起来,又另换了一块,在自己脸上胡乱擦了两把。 自从结婴之后,多少年了,她都不曾如此汗流浃背过。这样狼狈的模样,让徒儿看了去,只怕要大吃一惊。低头看了眼沉睡的少女,乐山道人心中莫名的松了口气:“还好在最后一刻完成了,不然只怕伤了她的根本……” 灵魂修补若是用在一般失了魂的寻常之人身上,她只要一抬手便能让人痊愈。虽说痛楚非常,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一般人承受不住这样的痛,五脏六腑都会受到伤害,即便灵魂修补好了,也命不久矣。因此,此等秘术,很少出现在人世间。 失了魂的修士倒是能承受,只是不会有人轻易尝试。不说是不是有高人愿意为他人用自己的灵气来修补神魂,就是那种痛楚的后遗症,就足以让人心有余悸。而且在他们看来,失魂随着修为的提高,也可以慢慢弥补,遗忘一些过往,未必就是坏事。 乐山此次,除了想见一见徒儿的两位“小友”之外,也是存了几分心思的。只是在见到二人之前,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状况。在她看来,多半是两个运气极好的散修,修为最多也就是和徒儿差不离,能提供些帮助,但也不大。她来看一看,若是那两人资质好,不妨引入门墙,也算是替徒儿了结一场善缘,以免他日后修行中为了这事儿滋生心魔。 而在见到他们之后,乐山心中便陡然一沉,这两个的修为,她参不透,只隐隐觉得蓝锦甯约莫和她差不多,而梁乐祥,分明就是高山仰止,根本连试探都不敢。 因此,她的姿态才会摆的那般低。 之后发觉蓝锦甯神魂不全,更是叫她大吃一惊。只是散碎的灵魂,便能修炼到这般境地,若是完整的呢?她心中隐隐发寒,越发觉得这二人得罪不起,先前施恩的想法更只是个笑话。 她提出这灵魂修补之术,却只是个建议,却没料到,少女本身并不知晓此事。 她这才感觉后悔,不该莽撞行事。只是事情失去控制,她不得不为蓝锦甯竭尽全力修补,而这一出手,差些连她自己都虚脱了。 什么人的神魂,会强大如斯? 乐山稳了稳心神,盘膝而坐,她依然力竭,需要好好打坐恢复一下。 这一打坐,便是半年时光。 固国公府。 “阿常世子,甯儿到底去了哪里?”蓝正杰坐在主位上,看着右手边闲坐喝茶的阿常,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气闷来。 半年前,阿常和锦甯忽然失去了踪迹,整整三天没有出现。 靖王妃头一日不见二人出现在眼前,还不觉奇怪,小夫妻两个时常有这样偷偷出去玩的时候。锦甯是孝顺孩子,总会在溜走之后偷偷使人告诉她,不叫她担心。这回她也是得到了消息的,说是要去探望一个朋友,要出门,一两日就回来。 往常蓝锦甯说了一两日,最多一日,也就回来了。只是靖王妃这次却不知为何有些提心吊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要说阿常的心思,除了蓝锦甯,就是她这个当娘的最清楚不过了。但没道理他会这样突兀的不告而别,一点征兆都没有——最主要的是,府里的东西一样不少,连件衣衫都没带,又不是小孩子家家闹脾气离家出走,怎么可能连点金银财帛都不带在身边? 可除了等待,她别无他法,只沉着心思,期盼两个孩子能在两日后出现。 第三天,失望的靖王妃再也坐不住,带着贴身丫鬟去了固国公府。 固国公夫妻两个见了她还很惊讶,不知她为何而来。两家虽是亲家,同住京畿离的这样近,走动却一点都不频繁。偶尔见面喝个茶也是在外头,少有两府互相拜访的——就是拜访,也是王氏去看女儿,又或者陈氏带着媳妇儿到亲家走动,很少会这样一个人独自前来。 王氏听了靖王妃的担心,倒不觉得有什么,还劝慰她,兴许是两个孩子贪玩,忘记了时日。锦甯与阿常朋友极少,难得去看人家,说不定被留着多完几天呢? 陈氏勉强按捺下心神,留到了晚上才回王府。 当天晚上,阿常就回来了。 他是孤身回来的,不见蓝锦甯的踪影。陈氏一见儿子,就觉得有事情发生。往日阿常虽冷淡,但好歹会与她多说几句,但这次,却跟个锯嘴葫芦似的问一句才答一句,只说锦甯要在外面过一段时间。问他为何自己回来了,又说是因为要上朝应卯。 陈氏气的不善,阿常上朝,不过就是应个卯,压根不做事的。就是几天不去,宸帝也未必会觉得奇怪,压根不会发作他,如今倒好,却拿这个当做理由来搪塞。 不过总归是有消息了,想起亲家那边还担着心,便差人去说了一声,只说是人家好客,要在那边住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就会回来。 蓝正杰和王氏也没有多心,锦甯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他们对她素来放心,也就没多问。 这一下,便是两个多月。 阿常时常早早的出去,晚上才回来。说是应卯,可兵部的人却说他总是下了朝却不见踪影。到了天黑回府,匆匆吃过饭便回屋子。可问过他们房里的丫鬟,才晓得阿常根本不在家中。只因有一回如书挂心锦甯,本打算问问世子,可敲了许久也不见人出声,推门一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陈氏每每问起,阿常却连回都不回一声,只说是有事。 直到锦曦产子,锦甯还未曾回来过一回。这一次,却是连固国公府都坐不住了。 锦甯那孩子他们知道,最看重的莫过于是兄弟姐妹了。锦曦但凡有一点儿小病,她都不会拖着不来看她,可是连她生孩子,锦甯却连一个消息都没有,岂不是奇怪的很? 王氏和陈氏一同逼问阿常,他却只是一径摇头,还叫他们不用担心,说是没事。 可这是没事的样子吗? 王氏心中不安,却无可奈何。锦曦坐月子,惦记着姐姐着实担心的紧,整日里愁眉不展。王氏担心她落下病根,便去大皇子府里住了一段日子,守着锦曦。 洗三、满月,就是在这种焦躁的情绪下度过。如今孩子都三个多月大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若不是阿常说她无事,只怕早就让人去搜查了。 阿常不会害锦甯,这是他们唯一能肯定的事情。 这些时日,王氏只觉得精疲力竭,挂心着那孩子,府里又有一大堆的事情要操心,不累才是怪事。梁微绮的小儿子八个月大,眼见要断奶了,便连忙接过了府内的事物,想让婆婆好好歇歇,没料想,这一松懈下来,王氏就病倒了。 这不,陈氏沉着脸扯着儿子上门探望亲家母。 她自去看望陈氏,阿常被蓝正杰叫住,翁婿两个去了书房说话。 蓝正杰脸色并不多么好看,女儿突然消失不见,任谁都没办法气定神闲。偏偏唯一知道点消息的女婿又像是闭合的蚌壳,一句话都撬不出来。 半年过去了,阿常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和往日没有半点不同,就好像蓝锦甯从未离开似的。 蓝正杰相信阿常是知道锦甯的消息的,可他为什么不愿告诉家里? 阿常抬头看了岳父一眼:“岳父大人,你放心,甯儿她很好。” “我知道她很好”蓝正杰摸了摸唇角的燎泡,最近他有些上火。u看书 .uukanshu.om可没办法啊,老爷子那边盯的紧,一日照三餐问他有没有锦甯的消息。老爷子一向看重锦甯,突然丢了怎么会不关心?虽然这有些不符合他老人家的形象,可蓝正杰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你至少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又或者让我们看她一眼” 阿常低头喝茶。 蓝正杰气的直想拿砚台砸他。 屋里一阵静默。 书房的门忽然被敲响,蓝墨的声音传来:“国公爷,外边有位道长求见。” “什么道长?”蓝正杰心情不佳,拧起眉头粗声粗气的道:“又是个来骗钱的,轰走” 王氏前段时间跑了许多寺庙道观为锦甯祈福,惹得这一带的和尚尼姑道士时常上门化缘。 要是有用倒也罢了,可一点用都没有。 蓝正杰心浮气躁的,压根不想见到这些人。 蓝墨犹豫了下,说道:“好像是……韩真子道长。” “是他?”蓝正杰脸上浮起一丝惊讶之色。女儿与这位道长是忘年交,这件事情在整个京畿来说都不是秘密,可早些年他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正要开口让蓝墨请韩真子进屋,却见阿常猛的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蓝正杰疑惑道。 “岳父大人,韩道长应该是来寻我的。”阿常只说了这么一句,人便凭空消失不见了。 蓝正杰瞠目结舌的望着紧闭的书房门,揉了揉眼睛。 他……眼花了吧?。.。 404.前尘(二)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四百零五.醒来 这一处山林,原本不是什么秘地。地处宽阔,四周虽有山林,却也低矮,并非高山险峻,从前常有人进山打猎,或是樵夫打个柴什么的,不是什么人迹罕至之地。 然而这半年来,此地却渐渐人烟绝迹。 有那老猎手不信邪的要进山,却从没人能进得去。明明离山脚还有好大一段路要走,看着也只是平地,可不论使了什么法子,都过不去。来人从哪里来的,走了好半晌回头一看,竟还在原地。有经验的老人便说,这是遇着鬼打墙了,要人避让着走,莫要与鬼灵争道。 世人多信鬼神,再加上此地奇异,渐渐的便都信了。和尚道士喊着降妖除魔来此地逛上两圈,便摇着头回了各自的道观寺庙,再也没冒过头——多少高僧在此处折了道行尚且不知。 不过,只要绕过此处,上山还是使得的,只是无人敢冒险。那侥幸上山之人回家这么一说,被族中长辈关了一整个月,又是除魔又是洒灵水的闹腾不休,好好的人都折腾的傻了,再不敢提上山之事。 这等奇事自然传到了宸帝耳中,派人查探了一番,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宸帝转念一想,那山林诡异之处似乎只是近日才开始,恰恰又是蓝家锦甯“失踪”的那个时候,心底有了想法,便干脆将这事推到一边,置之不理。 谁知道那丫头搞什么鬼?阿常那里是什么都问不出来,没见靖王府和固国公府两家差些就上演十大酷刑了么?他这个“外人”还是不要多话插手的好,日后说起来,还有个回护的功劳。 这片如今人迹罕至的旷野之上,蓦然便凭空出现两个人影来。一个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锦衣华服一看便知身份高贵,此刻那恍若雕刻般的面庞上写满焦急之色,却不知何故止步不前。他身旁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两颊苍白无血色,仔细看去,他两股微微打颤,分明站立有些不稳。若非那青年一手抓着他,只怕就要软到。 韩真子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发闷,心神难定。喉头一阵剧痛,差些吐出一口精血来,不禁大为失色,慌忙提气凝神,将那精血咽回腹中,才觉好受些。 目光有些闪烁不定的看向身旁的世子爷,都说天道酬勤,他娘都是骗人的吧? “你这身子,也太弱了些。”许是他目光如炬,让年轻的世子爷有些不好意思。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来,随手塞进他手中,一边说道:“把这个吃了大概能好些。” “我无事……”韩真子摇摇头,就要推却,却闻见一阵丹药的香味沁入鼻尖。低头一看,却是阿常已经拔了那玉瓶的软木塞。 那药香浓郁,一闻就知道是上好的养气丹。只是这等丹丸,这俗世怎会有? 阿常朝他淡淡笑了笑:“吃一颗就好了。” 韩真子浑身一震,这才想起,他如此狼狈的差些吐血,不就是此子害的?片刻前还在固国公府前厅吃茶,等着通知这位世子,哪晓得身后突然被一提一拉,骇得他刚要出手,睁眼却已经到了旷野之上。流转的真气在胸口激荡,已经是得了内伤。 这么一想着,面色便怪异起来。除却还未压下去的血气,却是内心的惊骇难平了。 这等缩地成寸之术,便是他也不敢轻易使用,可这年轻的世子,却还带着他一个大活人呢 方才明白,为何师尊会待那二人如此平和,并隐隐有敬重之感。 韩真子面色复杂的看了眼手中的玉瓶,还是依言取了一颗出来,丢入口中。 阿常已经松手放开了他,见他服了药,才轻舒口气道:“你且调息,我……” 话没说完,却自己停住了。只见他轻轻一伸手,便解开了师尊布下的幻阵,露出一座平凡的木屋来。韩真子眼睛一闭便坐下调息,心中道,这两个年轻人都是怪胎,年纪轻轻,随手便能解开元婴修士布下的阵法,这等通天的手段,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只怪他眼拙,当他们是流落在外的修士,没瞧出不凡来。 再看,却是抱守心神,再不去管那踌躇的青年。 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乐山道人缓步而出,她自家布下的阵法被破,自然知道是有人来了。推门一看,可不是那高深莫测的梁乐祥?小萝莉状的老妪却只能心中叹服,面上笑道:“道友来了。” 阿常僵硬的点了点头,看向那少女模样的道人:“她……醒了么?” 乐山道人点了点头,让开了道:“你进来看看吧” 阿常提步,却忽然觉得脚下似有千斤重量,徐徐往前,却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踱到门前。 室内一片明亮,这晴天白日里,窗门又大开着,微风徐徐吹过。 皮肤白皙的少女坐在案前,背对着门。他一眼看去,只能瞧见纤瘦却挺拔的脊背,以及披散垂落的满地青丝。她身上穿着纯白的道袍,映衬的整个人越发细瘦不堪。一卷尺素摊开在案上,白色袍袖滑落,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臂,纤长的五指以端正的姿态握住一支狼毫,正在白纸上细细的写着什么。 阿常痴痴的望着那少女,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勾的心头忽然涌动起一阵莫名的悲伤。 “既然来了,又为何不进来?”少女的手颤了颤,笔尖低落浓郁的墨团,冰冷的声音流泻而出,犹如兵戈交错。她放下笔,转过身来,神情清冷异常。 他想问,你好些了么?他想问,你想起来了么?他想问,你还记得我么? 却完全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还在这里,她还在他的眼前,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不是发过誓言,只要她安好,他便是坠入十八层地狱,也无怨无悔的么? 淡淡的阳光散落在她的肩头,背着光的面庞,隐隐生出一种茸茸之感。他看到她忽然轻轻的笑起来,笑的那样好看而温柔:“傻子,在想什么呢?” 泪,滑落下来。 乐山小萝莉站在门口,见那少女温柔而笑,那男子却目含珠泪,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荒唐之感。她叹了口气,缓缓替他们带上了门,走向那盘膝而坐的她的弟子,在他身旁落座。 “师尊?”韩真子张开眼睛,转头看向身旁,有些不知所措。 “虎子,你可知道,这世间情为何物?”小萝莉笑盈盈的看着他,问道。 多少年不曾听师尊唤他俗名的韩真子蓦然脸上一红,摇头道:“弟子不知。” 小萝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忽然将可爱的头颅靠在他肩上,轻声道:“你也是个傻子。” 韩真子立时僵硬的手足无措,不敢动弹。 屋内,蓝锦甯笑盈盈的注视着流泪的梁乐祥,站起了身。 他哑然道:“你都想起来了。”是肯定,而非问句。或许是因为泪珠影响,鼻音厚重。 蓝锦甯笑道:“是,都想起来了。” “那你……” “我是谁,你又是谁,我都知道了。”蓝锦甯美目流转,说不出的动人。她只是笑着,莲步轻移的走近他,却又在他身前停住。她娇笑着,吐气如兰:“你骗得我好苦。” 话音未落,一记掌掴已经落在他的脸颊之上,清脆的“啪”一声想起,听的人有些牙酸。那力道大的,即便是他,也要侧过脸去,立时面上便多了巴掌大的红痕。 对一个男人来说,被女人掌掴,只怕是一件羞辱非常的事情,哪怕,这是他的女人。 梁乐祥眼里却没有半点恼怒之色,他只是转回头继续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 他说:“对不起。” 那模样,说不清的欣慰,却又无端的纠结。 “啪”,又一声,听的门外的那一对师徒都纠结起来,面面相觑。 她笑着道:“这样对称就好看了。” 梁乐祥半晌无言的注视着她,忽然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欣喜道:“你……你不怨我” 真是个傻子。 蓝锦甯吸吸鼻头,害的她险些都哭了。想她堂堂地府的白无常,却被这个傻蛋骗得团团转,还对他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了这么多年。 “都是你不好,”蓝锦甯忽然投入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为什么不早些叫我想起来,为什么不劝我,为什么不拦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却只是傻傻的抱着她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纵容着她哭泣。uu看书 w.uukansu.om 为什么心里会这样欢喜,会这样高兴? 好半天,她哭累了,抽抽噎噎的起了身,顺手捶了他一记:“你倒是说话啊,莫非真傻了?” 她扬眉瞪眼,就像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他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在简陋的木床上坐下:“你听我和你慢慢说啊” 蓝锦甯哼了一声,还是乖乖的坐好,眼睛瞪的又圆又大,等着他解释。 “你那时……魂魄不全,虽然投了胎,却又是横死,神魂不稳,我和阎罗他们,哪里敢轻易替你修补……” 少女“哼”了声,道:“那你为何要装模作样,还骗我说是什么白无常……” “怕你想起些什么,要吃苦头……你失了魂,性子惫懒了许多,我们才无奈哄你还阳……” “还知道哄了我?你还跟来做什么?”横眉竖目的样子。 这才是她呢阿常眉开眼笑的解释:“自是放不下你……” “作死啦,放手,这可不是你家” “叶儿……” “叶儿你个头,本小姐叫蓝锦甯,蓝锦甯听见了没?” “可是,叶儿……” “你逼我说的啊,花花” “……”。.。 四百零六.听训 “一走就是半年,好歹给我们报个信回来,还当你这孩子素来是个懂事的,这回怎么这般没有分寸……”王氏抬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头,眼睛还有些红肿。“你可知你婆婆有多担心,可知我和你爹爹挂心?老爷子一把年纪的人了,成日里惦记着你,你也好意思?” “是,女儿不好意思。”蓝锦甯乖觉的低头认错,却差些没哄的人把茶给喷出来。 梁微绮抱着膀子缩在后头直乐,要是不知道她在锦甯“失踪”那会往宫里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差些折腾出病来,还以为她们姑嫂不合呢这会子没事了,干脆放心看起小姑笑话来。一不小心瞅见蓝宜领着俩小娃在门边探头探脑,怀里还抱着个更小的,忙一眼珠子瞪过去。 婠儿翔儿老老实实的缩了脑袋,蓝宜吐了吐舌头也缩了回去,冲着怀里的小祖宗小声叨念:“你姑姑我可怜不,咱们蓝家的女儿,生来就是带孩子的命……” 屋里还在继续…… “还知道不好意思,那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明知道你夫婿那就是个天生的锯嘴葫芦,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来,你叫他传话,他能有什么好话说?”王氏也是气的狠了,也顾不上那锯嘴葫芦和他爹娘都在座呢,说起话来毫不留情:“……当年你就是去了雁乐,好歹也还知道给家里写书信,还是嫁了人就忘了爷娘,连这点子记性都没有了?早知如此,生你的时候就该打断你的腿,省得你整日里四处撒野着闯祸……” 跪着听训的**无端端打了个寒颤,忙撒娇道:“娘,女儿知错了。”一双大眼睛恳求的望着母亲,心里也是一阵阵的难受。这得哭了多久,能把眼睛哭成这般核桃似的囊肿?“甯儿任打任骂,只求爹娘、公公婆婆不要再生气,小心身子……” 心里那个欲哭无泪,她多老实一人啊被说的跟孙悟空似的…… 还是老爷子心疼重孙女儿,瞧瞧这出去了半年,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忙出言道:“正杰媳妇……” “爷爷,你可别护着她,就是您总护着她,她才敢这么不听话。”王氏哪里听的进去,这么些日子,王府和固国公府上上下下吃不好睡不好的,不就是为了这个猢狲?“我今儿就是得好好训训她,好叫她晓得是非对错,不然日后还敢把爹娘公婆这么不放在心上” 蓝锦甯默默垂头,认错的姿态摆的足足的。看看把平素温文尔雅的王氏气成了什么模样?今儿不把这位哄好了,只怕她这些日子都不会好过。 老爷子哭笑不得,忙道:“我是说,你看着这大秋天的,丫头就穿这么一件道袍在身上,也不怕冻着她。不如让她换件衣裳再说?” “是啊姐姐,”靖王妃忙跟着帮腔,媳妇儿从前身体就不好,可别再冻出病来:“也是我那个混账儿子不好,话都不会好好说,整天硬邦邦的跟个木头人似的,你就别怪甯儿了。” 靖王爷端茶闷笑,梁乐祥这副模样都二十来年了才知道他这样不好啊…… 蓝正杰瞅瞅女儿,也点头道:“禹翎,人都回来了你且先歇歇,回头再教训不迟。” 说的蓝锦甯忍不住瞅了他一眼,这位是打算秋后算账啊还是怎么着? 王氏拿帕子抹了抹泪珠儿,瞧了眼锦甯身上单薄的道袍,也确实心疼,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就养成这样了?“成了你们也别帮她说话,这丫头心里主意正着呢”倒也不再教训了。 蓝正杰明白老妻这算是放甯儿一马了,有心想笑,却有些不敢,整了整脸色对蓝锦甯道:“甯儿还不快去换了这身衣裳,看看像个什么样子” 锦甯苦笑着想,这身道袍怎么了,只怕千金还难买呢这防尘防水防火防刀枪,兼备自动保暖功能,可比一般衣裳暖和多了薄薄的一件,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做的出来,这可是人家乐山小萝莉龇牙利嘴心疼得不得了,实在无法才分了她这么一件。她原先的衣裳早就碎成飞灰,不知去向了,要说起来,阿常也是个傻得,回府那么多次,怎么就不替她拿两套替换的衣裳? 要说一屋子这么多人,为什么单王氏一个说的起劲? 自古女不教母之过,王氏身为母亲,女儿犯了错,自然她得教训。要是她还护着,在旁人眼里,还不成了她教唆的?虽说她没那本事,可架不住古训啊再者,这些日子,王氏吃不好睡不好,打个瞌睡还梦见锦甯出事,浑身血淋淋的模样,这心里能好过么?这孩子遇上的糟心事还少么?又是行刺又是拦路打劫的,她能安心才怪 作为枕边人,蓝正杰对这些是最清楚不过了。每到夜里王氏便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有时就是睡着了,还能听见她叨念女儿的声音。要是锦甯是她亲生的也就罢了,躲不过是一顿哭,不会多想,可她不是啊王氏又是唉声叹气又是自责,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是抢了人家的女儿,于心有愧。要是吴氏还在,孩子放在她身边养着,说不准就没事了呢? 明知她胡思乱想,却不知该怎么劝说。锦甯是个不听话养不熟的也就罢了,偏还孝顺体贴的让人没办法不打心眼里疼她,就连老爷子都心疼的不善,何况王氏? 可算是回来了,蓝正杰心想,不然王氏非得给自个逼疯了不可。 锦甯这才得以起身,冲一众长辈福了福身,跟着迎上来的嬷嬷去换衣裳。 这嬷嬷一直在王氏跟前伺候着,算是打小看着蓝锦甯长大的,心里想着劝一劝,莫让自家姑娘记恨了夫人,便小声道:“大姑奶奶莫怪夫人数落,儿女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姑奶奶生生的半年多不见人影,夫人都急坏了,成日里看着姑奶奶从前的物件掉泪珠子。姑奶奶莫嫌嬷嬷多嘴,嬷嬷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没见过谁家夫人跟咱们夫人似的这么疼……疼姑奶奶的” 蓝锦甯听的心里发酸,想着王氏看着她的物件掉眼泪那得多难受,自个也不好受。可她也没想到她这一“睡”就是半年,春来都去,入了夏还到了秋了。这半年家里人怎么过的?靖王妃又是怎么过的? 别看他们一个个都帮着劝王氏,只怕心里也是气恼的,可这还不是因为疼爱她? 她不过就是一个占了人家壳的冒牌闺女,哪里值得人家这么待她。 “我晓得的,嬷嬷。”锦甯摇摇头,强笑道:“爹娘自小就疼爱我,婆婆也待我极好。这回却是我不懂事了,怨不得娘亲数落我,不会有下次了。” 差些说漏嘴的嬷嬷重重的舒了口气,笑道:“姑奶奶明镜儿似的,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换上一身做姑娘时候穿过的衣裳,倒还有**成新。王氏把她的旧物都保管的极好,每年做新衣也少不了替她做两件,只是都送到靖王府去了。好在这些旧衣还没处置了,不然今儿她大概也只能穿道袍了。 丫鬟见了那换下的白色袍服就要抱去洗了,锦甯忙拦了。那丫鬟疑惑的瞅着这位,锦甯只好道:“这不是普通衣衫,不用洗的。” 衣裳哪有不用洗得? 不过姑奶奶不让,做丫鬟的自然也不好强求。锦甯命人好生收了起来,琢磨着就算自家穿不上,还给人家也是好的。瞧乐山道人那个心疼劲,只怕得来不易。 “洗也不让洗?大姑奶奶留着那道袍做什么?”只听外边的小丫鬟小声问道。 “要你多嘴什么,大姑奶奶这么吩咐了,照办就是了呗” “莫不是大姑奶奶要去做姑子?”那多嘴的小丫鬟兀自猜测起来:“出去这一趟,回来就只穿了道袍,肯定是到山上去了。可大姑奶奶为甚要做姑子啊?” “明丫,你若是没事,不如去帮着烧些热水……” “若心姐姐,uu看书 ww.ukanu 你说,这大姑奶奶要是当了姑子,姑爷可怎么办啊?”这位还不依不挠上了。 若心便是那要抱衣衫去洗得丫鬟,好不容易把明丫轰走了,才松了口气。 转进屋里来,便瞅见蓝锦甯正哭笑不得的看着自个。 若心心里一咯噔,这分明就是听见了,忙解释道:“姑奶奶别见怪,那明丫打小脑子就不开窍,一根筋的娃儿。夫人见她可怜,又是家生子,便留她在这院里做个粗使丫鬟。她不会说话,又认死理,怎么劝都劝不过来,但是并没有坏心的。” “没事,我就是听个乐。”蓝锦甯笑道。 若心将信将疑的点点头,显然是怕蓝锦甯记恨明丫。 她就这么小心眼么? 蓝锦甯也不怪两个丫头,反倒是恨上阿常了,顺手带个衣服会死吗? “臭花花” “大姑奶奶,花花是谁?”听着倒像是狗儿的名字,她家里养了条土黄狗,取了个名儿就叫大黄,姑奶奶家里肯定养了条花狗。 蓝锦甯面无表情的道:“是只笨狗” 还真是的啊若心笑道:“奴婢家的大黄也总是脏臭不堪的,偏奴婢的老娘还喜欢的不行,成日捉着大黄给它洗澡……” 蓝锦甯只得干笑两声。。.。 四百零七.试探 重回大堂之后,王氏不再继续兴师问罪,只是一直不拿正眼看蓝锦甯。而她除了苦笑,也无可奈何,只想着这些日子好歹要把这位哄好了不提。 老爷子和蓝正杰开口问她事情经过,她总不能说实话,只好通都推到韩真子师徒身上。 将将回来的时候,韩真子因着上过门,还需替她遮掩一番,便也跟着一道来。乐山道人虽身为师尊,可她也知道自己这般年少的模样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干脆扮作了童子。她倒是装徒弟装得乐在其中,可怜韩真子一直战战兢兢的,好几次险些露了口风。好在蓝家与靖王府都不曾起疑——任谁也不会怀疑一个七八岁又那样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是韩真子这个老道士的师傅,便是老爷子这样人老成精的,也被瞒了过去。 不过他们也只是知道,蓝锦甯和梁乐祥遇上了韩真子师徒,但为其中缘故不明。 可怜锦甯只好说瞎话,说是跟乐山“小道童”投缘,应邀去了“仙山”玩了三天。谁料想到仙山的“三天”却有半年之久。 这等仙家手段,即便是老爷子这等手眼通天之人也不曾见识过,不过想那“仙山”不是谁能去的,蓝家锦甯也算是“有缘人”才能有此因缘际会——没看阿常天天回家么?肯定是被拒之门外了。因此即便心里好奇的直发痒,也没人提出来想去仙山一游,让蓝锦甯松了好大一口气。只是靖王妃却奇怪,阿常虽然常在王府露面,可夜里和白天到底去了哪里,却是毫无踪迹,不过想着儿子素来寡言,想必是懒得解释,兀自猜测了一番,也就罢了。 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 不过宸帝却抱着怀疑的心思,韩真子是“仙道中人”毋庸置疑,否则哪里拿的出那些灵丹来?只是他在意的不是仙山是否真的三日半年,而是她去了这么久,有没有从韩真子那里又拿到些奇珍异宝? 从梁乐祥身边得来的玉佩已经使用过一次,却是狩猎的时候挡住了一头猛虎,不过是薄薄一层光幕,却叫那凶悍的大虎折翼,这样的威能,让这位帝王心中充满了敬畏。此等好东西,若是能多几样,他此生便能安枕无忧,怎么能不心动? 直接开口讨厌肯定是不行的,他堂堂一国帝王,哪里能做这等低三下四的事情。还要蓝锦甯心甘情愿“献上”才好——自古人心不足便是如此,即便他已经获得了许多,却还想要更多。 他终究不是个昏聩无道的帝王,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然而如今固国公府和靖王府,已经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了,他也不敢这样公然的“讨好”两府——皇帝的威势必须稳固,如何能对臣子卑颜屈膝? 宸帝为难之下,只好佯作不知。把蓝锦甯招进宫里旧事重提了一番,她也不过是一样搪塞。倒是宫里的皇后娘娘妃子们听的流连忘返,对她谎话连篇的“仙境”着实羡慕不已,就连素来不怎么对付的太后,也流露出向往之意,看的蓝锦甯汗颜——她不过绞尽脑汁从前世翻看的小说中截取了那么几段关于风景的描述,却不知会造成这样大的影响。 但就是再想,她们终究还是看不到的。仙山不属于大梁国土,地图上甚至没有这么个地方的存在,即便知道就在眼前,也去不了——当然,本来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还是两说。 韩真子乐山道人修道的地方,应该也是佳境。修真之人,山门必在人间最最钟灵秀美之处,蓝锦甯虽然只是随口夸张,倒也不算是胡言乱语。 “想不到韩真人这样看重于你,”皇后笑的格外端庄,又有些惋惜的模样:“只是锦甯你没有仙缘,真是可惜了。” 蓝锦甯大方一笑:“没什么可惜的,甯儿志不在此,就算有仙缘也是枉然。” 皇后脸上笑意僵了僵,没想到她回这样回答。志不在此?若换成她们,知道自个有那仙缘,只怕早就哭着喊着要去了吧?只好到:“还是你看得开。” 锦甯点头不语。 太后望着皇后僵硬的笑脸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来,想想近年来与皇儿的冷战,心底又有些哀伤。她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这个儿子能继承大典,然而真的到了后来,她自己也放不开权利,母子之争已成必然。不过,终究还是尘埃落定了,她一个老迈的母亲,如何能斗过正当壮年,主意越来越自我的宸帝? 至少现在,他还能听得进自己一两句的劝说。 “哀家有些乏了,不过还是想听**郡主说说仙山上的事,”太后露出一丝倦容,忽然开口道:“郡主随哀家回慈宁宫可好?” 这是在替皇后解围么?这样也好,她真不喜欢这一屋子浓烈的脂粉味。 “太后奶奶相邀,甯儿就跟您不客气了。”蓝锦甯脸上的笑意更深,主动上前接替宫女的工作,扶了太后的手臂,又转脸对皇后抱歉道:“娘娘,甯儿陪太后娘娘说说话,先行告退。” 皇后只好胡乱点头,难道她还能说不行?那可是宸帝的亲娘一脸贤惠状:“去吧去吧” 皇后目送二人离了坤宁宫,心中仿佛压了块大石头似的憋屈。勒令众妃子们散去,便朝着皇帝的御书房走去。蓝贵妃落在最后,瞧着皇后远去的背影,忽然笑了笑。 “娘娘?”贴身婢女如今早做了她宫里的大宫女,一直以心腹自居,看着她疑惑道。 “我娘家这个侄女儿,真是不可小觑。”蓝贵妃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不会是个愚笨的。宸帝和皇后打的什么主意,她焉能不知?但她却没有任何帮腔的心思,因此方才,她只是一径的沉默,没有和那些后妃一样,盯着蓝锦甯询问所谓的仙山。 蓝锦甯这丫头,心思奇巧难寻轨迹。小的时候看着只是比别人家的小姐稳重些,又透着些许狡黠,然而如今,却是叫人越来越看不透。不愧是老爷子亲自教养的女子,这份心思,只怕也是得了老爷子的真传。 自打她婉拒了自己的拉拢,蓝贵妃不曾恼羞成怒,也不曾心中怀恨,只是默默的打量这个女孩的进展。她察觉蓝锦甯对皇族似乎没有什么敬畏,就是对宸帝,也只是装模作样的恭敬。就是蓝老爷子也不敢如此对皇帝,可她却敢如此,单是这份心计,就让人赞叹。 她会这般做,只因自家皇儿对她说过,这丫头不是她能掌握的。 她一直相信梁乐桓的眼光,儿子的能力,早已超出其他皇子许多。只是他一直在藏拙,小时候如此,长大后亦是如此。梁乐桓从不会去遮掩太子的锋芒,又恰到好处的让宸帝看到自己,这才是宸帝如此看重他的原因。 她知道,其实儿子并不想当取太子而代之,尽管他从未表现出来过。 因为她是母亲。 “娘娘是说**郡主么?”大宫女眼中露出几许羡慕:“郡主到底是娘娘的侄女,和娘娘一样出类拔萃。”这是在恭维她了。 蓝贵妃一笑,一样么? 她即便有锋芒,也遮遮掩掩的不敢太过。在这宫中,锋芒毕露的哪个不早死?可蓝锦甯不同。 她从不掩饰自己,当年第一次入殿,就敢堂而皇之的讨好宸帝而不惹人生厌。从来不刻意谦虚自己的身份,就像阳光一样,洒满大地,却从未引人注目过。 大拙而巧,说的就是这丫头吧? 出了宫,蓝锦甯总算大大的透了口气。她不知道为什么太后要帮她,不过多半也是为了争权。太后宸帝母子不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沉积在这其中的纠结太多,uu看书.uuansu 即便能够原谅,也存了心结,不是一时半刻能过去的。或许给宸帝添些堵,太后能觉得快活些。 “回府吧。”对车夫轻声吩咐道,蓝锦甯依靠在车厢内,如书乖巧的捧上参茶。 她这具身子其实还虚弱着,虽然灵魂补全了,身体还是受了损。 那等逆天的修补之术,果然不是常人能用的。 但是她不在乎。 她知道阿常为什么不说,怕她受伤,也害怕她想起。往事太过遥远,就算遗忘了也没什么大碍。于今而言,她已经是他的妻,谁也不能改变着一点。日后就是寿数尽了,回到地府,他们依旧会形影相吊,从此不再分离。 可,她还是想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 那些过往里,充满了寂寞和孤单,充满了黑暗与寂寞的陪伴。 她知道阿常为什么不说,怕她受伤,也害怕她想起。往事太过遥远,就算遗忘了也没什么大碍。于今而言,她已经是他的妻,谁也不能改变着一点。日后就是寿数尽了,回到地府,他们依旧会形影相吊,从此不再分离。 可,她还是想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 那些过往里,充满了寂寞和孤单,充满了黑暗与寂寞的陪伴。 (先传上,时间来不及,一会就改。) .。.。 四百零八.彼岸花(上) 正文408.彼岸花(上) 当蓝锦甯还是勒如熙的时候,她大概是不愿意去想这些事情的。 原本的生活是多么的惬意自由,缺失了一部分的灵魂让她变得惫懒不堪,懒得思考,懒得去发现问题。哪怕自己的灵魂一直在不着痕迹的流逝,她也不肯动一动脑子,去想这是为什么。 如果不是阎罗他们威逼利诱,又或者说,其实是一种变相的焦急与心疼,她恐怕会一直这么下去,知道真正消散的一刻。对勒如熙而言,死亡并不可怕,甚至代表了解脱。 这才是阎罗最害怕的地方,对这个孩子,他一向认为是自己的孩子——地府中得一切灵魂,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纯净犹如白纸一般的灵魂们,都是他的孩子。当然,每个人都是偏心的,阎罗同样如此,或许数以百计的灵魂都比不上她一个重要。 没有任何一位父亲,会眼看着心爱的女儿步入死亡,即便他冷酷如斯。 在一定程度上,蓝锦甯继承了阎罗这方面的特质。 他们却执着的不愿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一步步的诱导她步入安排好的陷阱,无奈的催促她离开自己的家,到外面的世界慢慢修补灵魂。 在阎罗和陆判看来,他们只是不希望小女儿受苦,所以宁愿她遗忘了过往,在这个过程中慢慢的恢复——虽然永远也不会想起过去的记忆,但她还是能够回到他们身边的,这就足够了。 但是对阿常来说,更多的却是一种折磨。 即使他们从未真正意义上的交谈、相爱过。 他和她的本体,是地府中一株特殊的曼珠沙华——也称为彼岸花。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她是叶,生而清冷黑暗,他是花,生而浓艳热烈。 在一千年孤独的生长中,她从未见过光明,哪怕一丝也不曾。也因此,造就了她清冷如雪一般的性情。当然,初始不会感觉孤单,因为什么都不懂,其实很多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根扎在落叶之下,稳健的生长,吸收养分。她自给自足,从来不需要任何的怜悯。有些人生而如叶,即便飘零也不在乎,生于斯长于斯,也葬于斯。 吸收,生长,然后败落。叶落归根,她就会开始沉眠,像极了怕冷的动物。 而后的一千年里,他的花开将整个天空都布满了艳红的血色,就像是七层炼狱的火焰那样妖娆。他生来热情,执着,有着美丽的外表轮廓,照亮了黑色的天空。 他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同样,她也不知道。 数万年如此。 但是他却觉得孤独,哪怕周身都是同伴,但却没有任何一株像他一样生出了灵魂。他从本体中分离出来,守着那一片红发了一千年的呆,而后,在逐渐困倦的眼眸合拢前,无意间看见自己的本体中生出了另一个相似的身形。 那一刻他异样的兴奋,好像和自己这个冥冥之中唯一的同伴打声招呼。可是时间的力量是何等的强大,让他根本无力抗拒,转眼便消弭于黑暗之中。 “你好啊……” 什么声音呢?清冷的灵魂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这大概是她出现以来第一次出现了表情。从前她总是面无表情的——因为没有参考物,也没有他那样热烈的生而敏感的情绪。然而那种声音很快就不见了,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她在黑暗中前行,似乎没有尽头。过往的时间里,她总是静静的站着,仿佛就是为此而生。然而那一丁点带着热情的,几乎像是幻觉一样的声音,却破碎了这种平静。她一步步的往前走,想看看,那里有什么不同。 彼岸花海其实是无边无际的,那让人绝望的尽头,却一直呼唤着这个初生的灵魂。 “想去看看那里有什么”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间徘徊不去。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要去看看,这是她在天地间出现后的第一次思考。每一个灵魂都是一个纯净的婴儿,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会顺应本心。 一直走一直走,即便眼前只有无边的黑暗,她也只是这么坚定的走着。 前面一定有什么。 这样的信念,让她不知道什么叫做疲倦——或许灵魂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疲倦。她甚至不懂得畏惧和害怕,无知总是让人格外的勇敢…… 她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 然后,她来到了岸边。 无数的生灵从她眼前走过,她却发不出声音来。 也许是花费的时间太长,她只来得及惊鸿一瞥,看着那黑压压密密麻麻的灵魂,生出一种本能的战栗——她隐约知道自己与他们不同,却又害怕与他们相同。 叶,又落了。 消失的一霎那,她似乎听见一个声音喊着:“你早啊……”她皱着眉头沉入黑暗的睡眠之中。 他失落的放下了用力挥舞的手臂,她消失的时候,其实就在他的眼前不远处。第一朵绽放的彼岸花着凉了她的身形,她背对着他,看上去那么孤独。 他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已经绽放的满目的鲜红,喃喃自语:“我也很孤独啊!” 不过开朗和乐观似乎是他的本性,没一会他就松开了自己,快活的想:“她刚才在看什么呢?”他向她站立的地方看去,只瞧见满目的鲜红,不禁有些失望。 “也许站在她那个地方,我也能看见什么。”他双眸一闪,被红光照得发亮的脸庞上满溢着幸福,“虽然她不想理我,可是能看看她看的东西,也觉得很幸福。” 但是,幸福是什么呢?天马行空的他并不明白这种感受的含义,甚至觉得那只是一种荒唐的念头,但是,他还是想那么做。 明明走了很远很远,可依然没有看到所谓的风景。但他的脸上没有懊恼,只有兴奋,兴奋地跨出一步,再一步,再再一步,不知疲倦,不知放弃。 看,也许下一刻就能到了呢? 为什么会有这种执念呢?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合上眼睛的时候,满眼都是那个清冷如柳絮一般的她,整整一千年。 一千年的执念,又岂是此刻的能够甩脱的。他走了一步又一步,走了一千年,终于走到了那边的尽头,她曾经看过的风景。 “什么啊,什么都没有呢!”他失望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彼岸,那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婆冲着他慈祥和蔼的笑着,他却视若无睹。 不是装作看不见,而是真的没有看见。 彼岸的灵魂,只在黑暗中游走,当花开的时候,他们都躲了起来。 咋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的转过头,却只来得及看见逐渐黯淡的天色,以及渐渐浮现的她:“你……”好啊…… 她摇了摇头,又掏了掏耳朵。这个动作是她惊鸿一瞥时瞧见某个灵魂的动作,于是她下意识的便这么做了,似乎觉得很有趣,因此掏了一遍又一遍。 她怔怔的望着黑暗,在黑暗的那边,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是很危险的东西。可她还是想再去看看,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 她在黑暗里实在呆的太久了。 她又一次迈开了步子,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在黑暗中奔跑。 这一次她看了很久,大概有半刻钟的样子。她一直凝视着彼岸那些人头攒动的灵魂,第一次感觉孤独。“你早啊……” 这一次,她真切的听见了某个声音的召唤,然而,却来不及回头看一眼。 灵魂便沉眠了。 真真切切的懊恼传入了她的脑海。 “她为什么不回头呢?”难道是声音太小了?他撅起嘴,像一个失落的孩子。他已经失去了观望的兴趣,不明白在那个地方,那片空阔的彼岸,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如这一片热烈的花海好看,至少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真是个怪人。”他这么评价她,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又开始发呆了,u看书w.uukanh 望着花海,呆呆的,像一个傻子。他没有目的的守望者花海,偶尔逗弄一下同伴,看它们摇头摆脑,偶尔觉得有趣。 但是在心底,却十分的渴望它们能够开口,向他一样说话。 “既然她不理我,我也不要理她了。”他孩子气的向自己做出承诺,完全不理会从内心深处绽放出来的悲伤感。 为什么要悲伤呢,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啊! 于是,在这一次沉睡的时候,即便看到了她缓缓出现的画面,他也只是沉默的消失。 心底传来钝痛的触感。 “没有人么?”她疑惑的晃了晃脑袋,心想,应该只是错觉吧!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灵魂穿过黑暗的左岸,她想去的地方,是那边的右岸。 这一次,她呆了很久。 她看见他们排着队,经过一座白玉一样的石桥。看见一个漂亮姐姐,给他们喝了一碗又一碗的河水。 好喝么?她低头看着水,那幽暗的河,只给出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那是她的倒影。 她不知道“她”是谁,只是感觉莫名的高兴,于是兴奋的冲着倒影招手:“你好啊!” “哦……你好……” 那声音来自彼岸。 她一怔,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黝黑的眼睛,他不像别人那样浑浑噩噩,还透露出些许的精明。 他听到了她的招呼,于是礼貌的回应。 是他吗,一直像自己打招呼的那个人? 她疑惑的想。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四百零九.彼岸花(下)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一样呢!”她心想。 她并不知道这只是一场因缘际会的邂逅,并不知道那不是她听过的声音。满心的愉悦填满了灵魂空荡荡的胸膛,期待着再一次的交谈。 只是那样的惊鸿一瞥,便在她的心中种下了心结。 可是自那之后再没有见到他。 她开始觉得寂寞。 是因为自己之前太冷漠了所以他不想再理会她了吗?她这么想着,一次次失望而孤独的消失,却没有注意到,她遥望彼岸的最后一刻,有一双眼睛默默的望着她,浓烈而温柔。 为什么她看起来越来越难过了呢? 他挠挠头,有些困惑。他目中所及之处,满目的艳红不再吸引他的注意,占满了心神的是那个清冷的影子,一次又一次的浮现。 只要她不再难过,他愿意付出所有。单纯的他这样想着,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在他又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大声的喊。 “你好啊!”那么坚定而响亮。 她迅速的回头,却没有看清他的容颜。天色实在太暗了,她只隐约抓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她眼前见见消失。 她黑色的眸子迅速溢满了泪水,明明他已经不在了,她还是说了:“你也好。” 从此她不再去岸边,因为她相信,那个人会在她身旁等待。 一千年过去,一万年过去,十万年过去。 每隔千年他们总能简单的交谈,哪怕只是声音的沟通,都让他们觉得快活。似乎漫长的等待有了理由,便不会那么孤单难熬。 “叶子,真好又看到你了。” “花花,你一定很漂亮。” …… “叶子,你上次夸我了哦!” “花花,你睡得好么?” …… “叶子,梦到什么了?” “花花,我有点想你了。” …… “叶子,我也想你的。” “花花,我想去河边看看。” …… 只是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交谈,就已经是全世界,能在一千年里给予他们支撑下去的力量。 她知道了,他是花妖;而他知道,她是叶妖。 他们是存在于冥府没有实体的妖族,诞生于无生无灭的左岸。 左岸花开时。 温润的感情像流水一样积蓄,因为没有宣泄的出口,所以在彼此的心里越积越多,越累越重。 数万年的陪伴,彼此之间早已有了超出一切的默契。他们总能在同一时间让对方听见自己的声音,然后其中一个目送另一个消失。只是消散的灵魂看不清本来的面目,这让他们都很失落。 她喜欢他,那样充满活力的张扬的笑声。 他喜欢她,总是淡淡清冷压抑的回应。 一千年的时光,原本并不算什么。他们生而孤单,独自一人立于旷野。他们曾经安分的存在于这个世间,她的黑暗,他的鲜红,没有交集,一言不发。然而自他那一天突兀问候开始,一切就开始改变。当彼此心知肚明有一个同伴存在于身边,却不能相见的时候,时间就会成为一种痛苦的煎熬。 他多想清楚的看她一眼。 她多想和他多说两句话。 可是时间的法则并不允许。 传说中,每一株曼珠沙华,都是一对生死相恋的不伦恋人。他们不应该相爱,却相爱了,违背了世间的法则,于是等到进入地府的时候,阎罗就会把他们变成彼岸花,种在奈河的左岸。 彼岸花花叶同根,却永不能相见。 “我要到右岸去。”冷静的她默默做出了决定,在那里,她一定可以看到心爱的恋人。 又一千年,她的身影掩藏于冰冷的黑暗,对即将陷入沉眠的他道:“花花,我要到对岸去。” 他说的是:“叶子,我爱你。” 水滴瞬间溢满了眼眶,她是灵体,不会哭,可是叶子上总有露珠,就像眼泪。 是的,我也爱你。所以,我要到对岸去。 她踏上了她的征程,没有回头,彼岸有她的执着和信念。一千年,只要全力奔跑,她就可以跑过那座白色的玉桥。 她像一阵风一样狂奔,很快穿过了玉桥,可是,她的灵体损伤严重,即将消失。 她的身影若隐若现,是崩溃的前兆。 她没有在意。 她穿梭于鬼灵之中,寻找那个一眼就铭刻在心底的身影,她相信那是她的花花。 会对她说“你好”的那个花花。 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让年轻漂亮的孟婆撒了手中的奈河之水——凡人们管这叫孟婆汤——她迅速通知了阎罗。 她看到了花花。 “花花——”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一次哭泣起来,向他奔去。他却好像已经遗忘了她一样,并没有回应。 鬼灵们像木偶一样,安静的排着整齐的队列,穿过人群,去投奔他们的来世。 她就要靠近他了,她欢喜起来。可是灵魂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 只是白皙的手捉住了她,轻而易举的。那是一张多么漂亮的脸啊,比她的花花还要漂亮,但她却视若无睹。他把她拎起来,对上那双满含热泪的眼睛,不觉一怔。 很快,他便恢复过来,他冷漠的望着她:“你是谁?” 在这个男人身上,透露出一种冷厉的气息。花花一直是温暖的,所以她从没有过这种感受,因此她很害怕。她战战兢兢的望着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我是叶子。” “叶子?”他冷笑:“小小叶妖,也敢来闯我地府?” “我,我就住在那里——”她瞳孔微缩,手忙脚乱的指着左岸那片黑色,几乎语不成句:“我来找,我是来,是来找花花的。” “他不在这里。”他冷冷的说。 “你骗人!”她尖叫起来,指着花花刚才的位置道:“他分明就在那里!” 然而,她很快就怔住了。 他已经不在那里了,孟婆工作的很勤快,那个灵魂已经转世投胎去了。 “花花……”她喃喃的,觉得很难过。 阎罗道:“你快些回去吧,这里不该是你呆的地方。” 她蓦然回神,倔强的拒绝了。 “不,我要在这里,我要等他!” 阎罗看着她,她也看着阎罗。 他看懂了她眼里的执着,那执着像火一样,让他觉得灼热。 “好吧,”他说,“你留在这里,做我的白无常。我给你一部gong fǎ,你要xiu liàn,不然你永远也见不到你的花花了。” 她看着他,愣愣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留在了右岸。她xiu liàn很努力,因为她害怕见不到她的花花。她跟着阎罗学习了很多东西,认识了陆判和孟婆等“同事”们,从一张纯洁干净的白纸,渐渐写满了字。 她知道了什么是人间,什么是地府。知道了爱恨情仇,知道了五味酸甜苦辣咸。 她想,她和花花之间,一定是爱。 孟婆人很好,总喜欢拿奈河水逗她:“要不要尝尝,很好喝哦!” 她摇摇头,她知道那是能让灵魂忘记一切的河水,但是她不想忘记阿常。 她努力的工作,不想让阎罗觉得自己没用,然后把她赶回去。 她没有再见过花花,这样她很失望。她变得越来越清冷,就像初生在天地的那一刻一样,冷漠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陆判偷偷跟孟婆说:“你看,小白越来越像阎罗那家伙了。” 孟婆瞪了他一眼。 再后来,她有了新的同事。 一个脸总是红红的漂亮男孩,十五六岁的样子,阎罗说,他是黑无常。 “你好啊,叶子。”他的喉咙好像受过伤,嘶哑难听。但是他笑起来很阳光,很漂亮。 “你好。”她冷漠的回了他一句,只因为,他说了你好。“叫我小白。” 他一怔,目光中露出受伤之色,让她有些愧疚。 可叶子是花花才可以叫得。 不过黑无常很快就高兴起来,笑眯眯的答应:“恩,小白。”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声音不好听,黑无常很少说话。可是他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对谁都温文尔雅。阎罗有时候会让他们两个一起去出任务——把世间游荡的鬼魂野鬼抓回来——他每一次看起来都很高兴,抢在她前面出手,然后讨好的看着她。 多么像一只忠犬。 没事的时候,他总会怔怔的看着她。他喜欢跟在她的身边,即使总是被她冷冷的呵斥,也不愿意离开。她想,他的脸皮比她厚的多,所以这样的对峙,她每一次都输。 然后,她的花花出现了。 只是一次寻常的任务,阎罗让她和小黑一起去。她虽然厌烦他的目光,却还是很无奈的带上了他。 她没想到她们这一次的目标,竟然是她的花花。 这一世,他是一个书生。 那一刻的欣喜若狂,让她差一点泪流满面。 可是,书生并不记得她,他婉拒了她的靠近,而是对小黑说:“你们是来抓我的吧?男女有别,还是不要麻烦这位姑娘了。” 他好像很明白这一世的他已经死了。 小黑没有给他套上枷锁,事实上也不需要。鬼灵总是很乖很听话的,除了那些执念深重的恶鬼,他们从不会为任何一个鬼灵带上枷锁。 “小生寒窗十年,病了八年。”他苦笑着说:“去了也好,别再带累爹娘。” 她只是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小黑怕吓着他,也没有说话。 他便以为他们不想与他聊天,很体贴的不再开口。 阎罗说:“你这一世体弱多病,却还坚持行善,难怪有灵光护体,神识不灭。” 他笑了笑:“与人为善而已。” 阎罗还是面无表情:“黑无常,你送他去投胎吧。” 小黑默默的带走了书生。 她咬了咬唇,追了出去。 “怎么了,姑娘?”他捧着奈河水,奇怪得望着她。 “花花,uu看书w.ukanshu 我是叶子,你记得我吗?” “小生洛青衣,不是什么花花。”他摇摇头:“姑娘你认错人了。” 说完,他饮尽河水,再入轮回。 她蹲在河边哭了好一会,小黑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 她忽然起身,抢了一碗奈河水,追着那书生而去。 “她终究是执迷不悟,看不透镜花水月。”阎罗出现在小黑的身边,忽然转头问他:“你悔不悔?” 黑无常摇头苦笑。 “我不会后悔,因为我爱她。” 然后,人世间有了勒如熙和罗烈。 然后,黑无常成了白无常。 蓝锦甯哽咽的一声。 “世子妃,怎么了?”如书问道。 “没事,风太大,迷了眼。”她笑道,迎向阿常:“怎么不进屋,就站在这里?”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 “我想等你一起。”阿常温柔的笑着,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这才是她的花花。 (……总算把前因给写出来了,这两章纠结了很久,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铺……现在总算完满了。 其中怎么会误会的,大家想必看明白了吧? ps:其实罗烈真的蛮可怜的……)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四百一十.未雨绸缪 “进屋吧,”蓝锦甯笑了起来:“母妃还在等我们呢” 一离开木屋他们便去了固国公府,靖王爷夫妻两倒是没怎么介意。心里有那么一些别扭,不过想到蓝锦甯离家半年,固国公府内早就急坏了,先让他们安安心也没什么——其实多半也是习惯了吧,儿子媳妇处处以固国公府为先,如果真要计较,大约早就气死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自打陈氏想开了之后,许多事情便都轻易能想通。 至于靖王爷,他素来看的很开,况且又是自己人,自然更宽容些。 陈氏和靖王爷在固国公府听了一场“训”,回到家只是笑。王氏做这一场戏,何尝不是做给他们看的,到底是蓝锦甯不告而别半年多,不管做公公婆婆的是不是会责怪,总归是她的错。王氏身为锦甯的母亲,当着他们的面先发制人骂了她一通,他们回去后也不好再多加斥责。 不过他们倒也没有想过要训斥,人平安回来就好了,这毫无音讯的半年,他们也是真的吓坏了。 牵着阿常的手进了屋里,才进跨院,就有仆妇迎上来,满面笑容的道:“可算是回来了,王妃和侧妃娘娘已经等了许久了,世子爷和世子妃赶紧进屋吧” 阿常点了点头,由着小丫鬟脱了他罩在外边的披肩,蓝锦甯偏头问道:“侧妃娘娘也在么?乐瑾可在母妃身边?” 那嬷嬷答道:“小公子方才玩了许久,这会子倒是歇了,由霍乳母抱下去安置了。小公子也一直叨念着世子妃呢,许久不见您了,许是想得狠了。” 锦甯点头笑了笑,小乐瑾从小就很粘人,尤其喜欢粘着她这个嫂嫂。每次乳娘要抱他去安置,都要好生闹上一场,得让她许诺了等他睡醒了再陪他玩耍,才抽抽噎噎的去了。年纪稍大之后好些了,但还是和她很亲,只要见了她,必定要粘上来好好说话。 蓝锦甯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时候,是半点孩子缘都没有的。虽然她打从心底很喜欢小孩子,但是家中的晚辈和堂弟堂妹们,多半都和她不亲。这一世倒是反过来了,自家弟妹就不说了,宫里的十三公主,靖王府的这几个孩子,都喜欢扎堆往她身边凑。 “等他醒了让他到我屋里玩。”吩咐了一声,便抬脚跟着阿常的后边进了屋。 王妃和韩侧妃果然都在,两人正在说这话,脸上满是笑容。 锦甯和阿常给二人请了安,然后她便老老实实的站在了原地,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 “娘和韩母妃说什么呢?这么热闹。”阿常笑眯眯的凑了过去,惹得陈氏和韩氏都极意外的瞥了他一眼——这是她们所知道的那个世子么? 要是从前,带着笑脸凑上来的必定是锦甯,站着的才该是阿常才对。可这会子却反了过来,锦甯一反常态的站在原地,那表情看着也莫名熟悉——分明就是从前的阿常惯用的么 不过陈氏却挺高兴的,她何曾听见阿常这么亲热的唤过自己?当即差些便红了眼眶,忙低下头掩饰住了,等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便抬起头,拍了他凑过来的大脑袋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快快站好了。” 阿常也不在意,嘻嘻一笑。 “还不是说你们两个,锦甯这一走,府里冷清多了,我们吖都提不起精神来。”韩侧妃望着锦甯和蔼的道:“甯儿下次可不能这样了,看把我们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蓝锦甯笑了笑,福了福身:“媳妇知道了。” 阿常又道:“她不是故意的,韩姨莫要怪她了。” 陈氏和韩氏又是一怔,这应当不是她们的错觉,两人分明就是换了性子一般。 韩侧妃清了清嗓子,只觉得满身都是鸡皮疙瘩,她实在觉得太过诡异了,小夫妻两这是搞什么呢?“世子妃才回来,世子便换了个人一般,看来啊,甯儿走这一出,还真是对了。” 蓝锦甯歪着脑袋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倒是阿常又开了口:“韩姨莫要胡说,我还是我啊” 这哪里还是你韩侧妃心里腹诽,瞧了陈氏一眼,却瞧见她眼含泪花的模样。心里那么一琢磨,也就释然了。陈氏多半是有感于阿常的改变——多少年了,世子都是那边冷漠的性情。有哪个做母亲的会乐意看到自己的儿子与自己疏远,难以亲近?她定然是希望她的儿子也和别人家的儿子一样,在自己跟前撒撒娇,说说悄悄话的。虽说儿子本来便与女儿不同,可小时候还不是一样的?纵然如今的世子不可能再撒娇说心事,但他能表现得亲热一些,于她而言也就足够了。 世子这是开窍了吧,韩侧妃想着,又不经意瞥了锦甯一眼,但甯儿是怎么回事儿? 她可以感觉到,蓝锦甯对她们的态度并没有改变,依然是亲近的。可她的表现分明就已经不同了,只是站在那里,淡淡的仰着笑脸,眸光里透着暖意,却一言不发。 那表情异样的清冷淡泊,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韩侧妃心里莫名的打了个突。 “好了,你们俩不累么,回去好好歇歇,有什么话,明儿再说。”陈氏心满意足的摸了摸阿常的脸,阿常生的有七分像她。从前不觉得,他忽然转了性子,却觉得有几分秀美。陈氏的眼皮跳了跳,为自己奇异的想法而感到好笑。 “母妃,那儿子明儿再来陪您说话。”阿常答应着,起身走到锦甯身边,牵起她得手。 锦甯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瞧瞧是什么地方,他倒是好意思,小心被人家说是轻狂。好在陈氏和韩侧妃都装作没看见,就是看见了又如何,在自家里亲热一些又何妨? 看他们两走了,韩侧妃道:“可算是放心了,瞧甯儿的样子,像是清减了许多,那孩子只怕吃了不少苦……”才会突然变了性子吧? 蓝锦甯虽然修炼,壮大的就是灵魂,或者说,她一直修炼,也只是勉强保证灵魂稳定罢了。身体自然还是凡体俗人,不吃饭也会饿。这半年多的昏迷,若非有乐山道人的灵丹支撑着,她只怕早就垮了。不过灵丹虽好,也不能当饭吃,人免不了的就清瘦了下来。 本来就没几两肉的人,现在看着更是消瘦,也难怪韩侧妃这样想。 “回头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给她好生补补。”陈氏也一样这么想。别看在固国公府的时候,锦甯说得天花乱坠的,可他们这些当爹娘的,却都只是半信半疑。之所以没有追问,还不是因为清楚这两个孩子的性情。若是他们愿意说的,不用问也会知道。既然有意隐瞒了,再问也是徒然,徒增烦恼罢了。 他们给出了理由,便这么听着就好,追根究底又有什么好处? “我房里还有几斤官燕,听锦甯她娘说,她小时候最爱吃燕窝,不如拿过去给她炖了吃。”韩侧妃笑道:“反正我也不喜欢那味道。” 陈氏摇摇头:“你屋里还有个孩子呢,乐瑾也好这一口,通都给了甯儿,他吃什么?再说了,府里也不会短这几斤燕窝的,没了让人去买就是,何必分瑾儿的口粮。” 韩侧妃便点了点头,也不坚持。官燕什么的,也说不上多稀罕。真想要,只要靖王爷肯开口,那还不是宸帝一句话的事儿。 今儿锦甯进宫的事情,她们不过是一知半解。只是韩侧妃听靖王爷隐隐约约提起过,宸帝好似想知道锦甯有没有带回来什么东西,跟他旁敲侧击过。只是靖王爷是何等精明之人,宸帝一开口,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得推说不知。 何况也是真的没什么,韩真子师徒带着锦甯阿常回来时,他们身上可没带什么东西。那韩真子高来高去的,一晃眼很快就不见人影,也没见他给蓝锦甯留下什么东西啊 宸帝似乎很不高兴,u看书 .uukahu.c觉得他是有意瞒着自个。靖王爷除了苦笑也没什么法子,这位实在是心眼太多。固国公府里面那些事儿,他多半已经听人口述言传了,只是不甘心罢了。 回府后,他就跟韩侧妃抱怨过这事。可他又能做什么呢?到底是自己兄长,又对自家多有关照——虽说大伙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可明面上,宸帝对他这个弟弟,确实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侧妃娘娘,世子妃说,等小公子醒了,让他过去那边屋里玩儿。”韩侧妃走的时候,先前来迎蓝锦甯的那个嬷嬷忠实的传了话。 韩侧妃微楞,便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拿了给荷包赏给她:“多谢了。” 嬷嬷惊喜的接过那荷包,口中不迭应道:“应该的,应该的。哪里值得侧妃娘娘厚赐。” 韩侧妃只是一笑,回身便走了。 锦甯对乐瑾素来就好,他身上有许多小东西都是从锦甯那儿得来的。初时瞧着不过是寻常的玩物,可如今想起来,却好像与俗物不同。 若是没听说过宸帝得的那些物件,她大约是不会多想的。 韩侧妃默默的叹了口气。 世子和世子妃没有子嗣,以后也不会有。这个世子的位子,迟早都要落到乐瑾的头上。 她这么做,也算是未雨绸缪……。.。 四百一十一.我在这里等你 人生也许都是如此,内心或许并不曾想要争夺什么,然而当真正站在那个点上,不得不去做选择的时候,都会本能的去选择对自己而言有利的情况。 韩侧妃并没有任何过多的期待,只是顺应某种可能而不得不做出选择,当然这种选择未必是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伤害的。虽然世子与蓝锦甯不曾直言过,谁都看的出来他们无心于此。然而靖王爷和王妃的想法还是要顾忌的。 靖王爷倒还罢了,都是他的儿子,他不会亏了谁。就是不做这个世子,乐瑾日后一样有别的出路。这就是上头有人的好处,宸帝难道还能为难自个亲弟弟的小儿子不成?就是做世子,那个来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说委屈了阿常他们一些,但在别的地方势必会弥补些。 只是她终究看不懂陈氏的想法,靖王爷从不在她屋里留宿,她去扎扎实实当了几十年的王妃,从未遭遇过为难。除她之外的侧妃、妾氏对这位也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没有一丝逾越的举动——仿佛听人说,是靖王爷如此吩咐下来,谁敢暗地里怠慢了王妃,或是给陈氏下绊子,一律都发卖出府。她还未过门之前,靖王爷很是处理了一批不听话的姬妾下人,将所有人都镇住了。 她自入府,就不曾升起过异样的心思。和陈氏也是相处的相得益彰,十分和睦。靖王爷也曾不小心说过,还好她是个不争的。 陈氏也是个不争的,可天下女子为母则强,她会永远都不争么?就算她自己不想争王爷,总要替儿子考虑。 韩侧妃想着,便对身旁的丫鬟道:“碧玉,咱们去看看瑾儿。” 碧玉闻言有些吃惊,张嘴望着自家侧妃娘娘,有些犹豫:“小少爷约莫正睡着,不如等小少爷醒了让奶妈妈抱来可好?” “没事,我就是想瞧瞧他。”她温婉一笑。 碧玉估摸这侧妃娘娘这是想小少爷了?虽然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答应着,走在前头给她引路。 蓝锦甯和阿常回了屋里,满屋子大大小小的丫鬟们都上前来请安,尤其以红叶为先,差些把一直跟在蓝锦甯身边的如书给挤出去。她却也是有些故意的成分,谁叫去接人的时候,单点了如书?她心里不忿,又一向觉得如书老实好欺负,这会子人多,大不了就说是有人推的,料想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这才敢如此明目张胆。 只是她为人实在太过嚣张,做了大丫鬟就爱找茬教训小丫鬟们耍威风,搞得谁都不愿意往她边上凑,若如书真要闹将起来,她未必能如愿。 可是如书却懒得理她,被挤开了也只是走到一边。 “奴婢们给世子、世子爷请安。”眼看蓝锦甯和梁乐祥都坐定了,丫鬟婆子仆役们便纷纷俯身请安,连如书都跟着一起,听上头淡淡的叫了起,这才起身。 锦甯笑了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都聚在一起。这屋子可不大,你们还是快些散了吧。” 外头的听了也就散了,左右就是表个心。屋里的就不肯这么走了,好歹要在世子妃跟前露个脸才舍得走。 这些丫头里,红叶靠的最前,便忙笑道:“奴婢们都是专程给世子妃请安来的,世子妃这些日子不在屋里头,丫头们都跟没了主心骨似的。” 说罢便巴巴的望着蓝锦甯,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却听蓝锦甯道:“倒是有心了。如书记着这个月咱们屋里每人多发半成月例,从我的私账走。” 如书低头应了,又大声说了一遍,靠外头的丫鬟婆子们便小声欢呼起来,倒还记着规矩,不敢大声喧哗,只是每个人脸上都兴高采烈的。 红叶咬了咬唇,什么风头都叫那个木讷的如书出了。半个月的月例,听起来多,于她们不过就是一两银子出头。丫鬟婆子们更少些——只是她们在乎,她却是不在乎的。 说起来,一两银子白给,却是不少了。可她要得不是这个,自然不满意。 可也不能再多说,再说就是不安分了。 红鸢看着红叶怏怏的告退,唇边不觉露出一抹冷笑来。 红叶看着和她要好,可世子妃不在这半年,她便仿佛是这屋里的头一人似的,事事都要争先。如书压不住她,她和另一个自然更不行,便看着她闹腾。整日的想往世子爷跟前凑,摸得香半里外都能闻见,像是怕人家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图谋似的。 可惜,世子爷压根不想理她,还叫她远远的避开——他可不喜欢她身上那股子味道——红叶没能讨了好,气的脸上一阵青白,叫她莫名觉得快意。 如今世子妃回来了,大概是觉得恼了世子爷,她便想要讨好世子妃,可惜,世子妃是那么容易讨好的人么?别说人家有用惯了的家生子,单冲着她那份龌龊的心思,世子妃就不可能容得下她。 她只等着看戏就成。 把丫鬟们都让出去了,蓝锦甯才觉得好过些。就是大半人都不擦粉,这味道也够呛,尤其他们的五感又比常人灵敏的多——尤其那个红叶,身上脂粉味儿重的不得了,很是不得她喜欢。 “如书,你也出去吧。” “是。”如书收拾了一下桌子,便也跟着退了出去。 她一走,蓝锦甯便插上了腰,横眉竖目的瞪阿常:“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啊,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阿常看了她一眼,有些委屈:“我就是那样的。” 锦甯怔了怔,是,从前的花花是那样的,对谁都温温柔柔的,爱笑,整一个阳光男孩。就是黑无常,也是灿烂的一朵花儿,地府里谁都喜欢他。 她一直觉得阿常冰冷冷的样子很熟悉,起初以为是像阎罗,还抱怨过好好的孩子都给他带坏了。阎罗一直没有反驳,她也就一直这么认为。可现在她忽然明白了,他一直在努力的学她,可惜学的不像。她的清冷是与生俱来的,而他却是开朗乐观的。这样一个人要变得冷漠,便只能是那种木板板的冷,冷得很僵硬。 怪不得,她一直就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才是真正的他。 也许,他只是在借用那样的方式,想让她想起他,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她,放弃他们的国王——哪怕他不愿意让她用那种方式修补神魂。 而现在,她恢复了记忆,想起来了一切,他自然也就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了。 有些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你那时候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她恢复以后,也是因为听到阿常的声音才恍然大悟的。她一直以为是因为投胎了,声音会发生过改变,因此从没怀疑自己认错人过。然而其实不是的,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认错又没有认出阿常来,才会让一起而变成后来的样子。 阿常笑了笑,灿烂的,露齿而笑。有些傻兮兮的挠了挠头:“那个时候,我醒了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以为你没听见,就一直喊……” 想要听到回应…… “你该不会……喊了几千年?”她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他道:“嗯,睡醒了就继续……是我太笨了,你说要到对岸去,我以为你去不了,以为你只是不想理我了。” “那后来呢?”以他的个性,应该不会放弃。 “后来……我发不出声音了,才想你大约是认真的。所以,我就也到对岸去了。然后遇到阎罗,他说,只要我愿意做黑无常,就让我留在那里。”阿常的表情很认真,认真的让人心酸,他却快乐的笑着:“你果然在那里。” “那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想这么问,可只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她分明记得,她那时执拗的以为,那个人才是她的花花。纵然他说了,她也只会以为他在欺骗自己,想让她放弃吧? 阿常却知道她想问什么,笑了笑:“因为我答应了阎罗,不能说我是花花,uu看书 .uukshu.co 他说我是男孩子,不该是这么秀气的名字。” 那个该死的阎罗蓝锦甯复杂地望着阿常,他为什么就那么老实听话呢?阎罗一定跟他说,要是他不答应,就不让他留下来——他那么渴望和她在一起,自然只能答应。 就像她的渴望一样,那么坚韧。 只是,阎罗其实只是想看笑话吧?看她的笑话,看她自以为是的认错了人,自以为是的给错了情。 想想便是一阵羞恼,可恶的阎罗,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见她不说话,阿常担忧的道:“你生气了吗?不要气了,都是我不好……” “我知道。”狠狠瞪他一眼,“以后再跟你算账” 当然,该算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阿常道:“算账就算账吧,我不怕的,我只是怕你不理我。就算你真的喜欢那个谁,我也不在意的……” 她忽然抱住他。 “我以为他是你。”她得眼眶里溢出了泪花:“都是我自以为是。” “那又如何呢?”他反手抱住她:“对的永远是对的,错的也不会变成对的。哪怕你错了一千一万次也不要紧,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即使一路狂奔,也不用害怕会迷路,因为只要一回头,就会看见我。 在等你。。.。 四百一十二.察觉 很多人都说,越是久远的记忆,反而记得越深刻。由阿常想来,或许真是这样也说不定。他存在了太久太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守候她的。可是唯一清晰的,却是那段在奈何左岸的日子,他看着花开,等着那个叫做叶子的女孩子出现。 那时的他,单纯的像个孩子一样,为了跟她说一句话,就可以付出一千年的等待。 “不跟着去吗?”看他回来,阎罗拉长了脸。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黑无常可以这么死脑筋,他明明已经如此暗示,他却完全不懂似的。让他把人送走,他便真的只是送走了,还回来碍眼,真是叫人想剖开他得脑瓜子,瞧瞧里面装了些什么。 黑无常的模样似乎有点失魂落魄,可这才正常。阎罗满怀恶意的想。 他艰涩一笑:“不必了,能陪她两百年,我已经满足了。” “那还摆什么臭脸”阎罗皱皱眉头,天知道他有多纠结?虽然他也只是遵循天道才不得不隐瞒两个人的身份,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身为地府的掌控者,左岸那一方天地内发生了些什么,他都一清二楚。这两个小妖之间那份情谊,虽然可笑,倒也真挚。若是有法子,他又何尝不愿意成全? 所以让他们改了名,在这边留下做事,就是让他们有朝夕相处的机会。可是那个傻妮子,居然放在眼前都没认出来,急的他老人家直想骂娘。更离谱的是,那丫头居然跟个凡人去投胎了,难道她不知道她一届小妖,还没能修炼出完全的灵体,饮下忘川水会有什么样严重的后果么? 轻则神识泯灭,重归于天地,重则灰飞魄散,连点渣都不剩下。 不过她得运气实在是好,总算保住了一条小命。只是入了轮回,她却比常人少了三魂六魄,根本不是人间喜怒哀乐离别苦。就这样,她的执念竟还让她找到了那书生——只是这段孽缘,终究没有好结果,她落个横死的下场,害他浪费了许多灵力才勉强稳住她得魂体,着实虚弱了好一段时间。 所以,在那两百年间,阎罗对她压根没什么好脸色,连带着也迁怒了那书生——不过沾了些许妖气,就敢违背地府的轮回之道,不是找死么? 或许是有些不可理喻的,当然,他的神经思维与常人不同,陆判就常常与孟婆咬耳朵,说他们的阎罗大人大概是心理变态——这个词是从人世间学来的,白无常虽跟着那书生一起轮回,他们却并没有放任不管。开个天眼什么的,本来就是他们这些地府工作人员的小福利。 人间数十年,地府不过数十日,足够他们学会很多东西了。 “我没有摆臭脸。”黑无常一脸认真的道。 “是,你就是想学那个死妮子气死我罢了”阎罗气的发狠,一脚踹在黑无常的屁股上,直接把人踢入轮回:“不把丫头带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阿常忽然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臀部,好似那里还在隐隐作痛一样。 锦甯瞧见他这般作态,不禁奇道:“这是怎么了,受伤了么?给我看看。”说罢,就要伸手去解他得腰带。骇得阿常忙捉住她的手,脸涨得通红,急急的道:“就是想起了点事情,这世间有谁能伤得了我?” 听起来嚣张,却是事实。锦甯抿嘴而笑,某种透出窃窃的欢喜。 她当然知道他没事,不过是喜欢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罢了。 “好哇,你耍我?”阿常也立马明白了过来,这丫头鬼精灵的地方倒是一点没变,这一世也不算是白活,总算有了点人气…… 他虎着脸假作要去闹她,锦甯尖叫一声便跳了起来,嬉笑着跑开了。 温柔的望着她柔美的笑脸,阿常脸上渐渐浮出一抹发自心底的笑容。 他终于不用再错过她了。 这些日子,靖王府的诸人都觉得他们的世子与世子妃似乎变了不少。从前两人虽然感情好,在人前的时候还是很规矩的。蓝锦甯是那种外热内冷的典型,而梁乐祥却是出了名的冷淡。 可如今仿佛全然不同了,世子的笑脸多了,虽然对人还是淡淡的,但至少不是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如书的感受是最最深得,从前她总觉得自个在世子跟前分明就是透明的,压根就不存在一般,除了世子妃喊她得时候,他眼里仿佛就没有旁人。而今虽然不热络,但偶尔也会指使她做些事情——这让如书莫名的受宠若惊,到不是体会歪了,而是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认可或接受了。以往如画和如棋还没嫁的时候,世子即便手边无人可用,也宁可叫那两位姐姐。 如书明白,那是因为如画和如棋对世子爷没有多余的想法,否则只要她们透露出那么一星半点的苗头,都会被他远远的打发走——不是被世子妃,而是世子。她从不觉得自家世子妃是个善妒的,反而是世子,很讨厌别人注意他得目光似的。 如今的世子还是很不喜欢红叶和红鸢,红叶也就罢了,这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丫鬟,就每一个看得上她得。若非仗着她爹是王爷看重的管事,只怕也做不了世子屋里的大丫鬟。只是红鸢是为什么,她却是想不明白。相比之下,红鸢比红叶讨人喜欢的多,做事也有分寸,待小丫鬟们温和可亲,大半人都喜欢同她说说话。要不是她天性木讷又不爱多言,只怕也会愿意和她多说说——就算这样,红鸢在如书的心里还是有不错的印象。 不过如书是不会去问的,她不像如画如棋那样在世子妃面前能很自然毫不紧张,也素来不是那种乖巧伶俐聪慧的,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依凭的不就是自己老实的本性?每个人的道路都不一样,既然世子妃不嫌弃她闷,她又何必改变? 而世子妃,也与从前大不相同。她本是十分温和的女子,很少有怒气,总是淡淡的。但自打世子妃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如书便发觉她更清冷了。她还在笑着,可那些笑却不到眼底,不管是提醒还是褒贬,那不咸不淡的口吻总让人感觉十分挫败——最气恼的大约就是红叶了,原先她还算能说的上话,而如今,世子妃连皮都懒得同她扯。 侍立在蓝锦甯身后,如书盯着她梳好的发髻发着呆。从前世子妃最不喜欢梳发髻了,可现在,只要出房门就是必定要如此的,这在以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甯儿最近好似稳重多了,”陈氏与韩侧妃笑说着话:“瞧瞧她这端庄的模样,就是放到宫里,也没有哪个公主能比的了她。” 锦甯抬手的姿势顿了顿,茶水才沾了沾唇,便放下了下来,冲着陈氏抿唇而笑。 “可不是?”韩侧妃笑道,可眼里却有着深深的疑虑:“出门一趟,平白大了好几岁一样。” “倒也是,甯儿本来看着就年纪小,如今倒是合适了,就是怎么瞧都不习惯了。”陈氏摇摇头,看了锦甯一眼:“不过嘛,稳重些也好,乐详是越来越像个孩子,他们夫妻两能互补一些自然最好不过了。” 韩侧妃只得点点头笑了笑,婆婆看媳妇越看越顺眼,她总不好说锦甯这样怪怪的?其实她们能处在一块的时候也不多,要说什么太大的改变,也说不大上来,只是觉得她话少了。 她这般模样,韩侧妃愈发笃定锦甯这回出门定是吃了苦头的——否则为什么性情会有这样大的改变?只怕府里这样想得人也不在少数。 至于陈氏,她大约是更喜欢蓝锦甯现在的模样,乖乖巧巧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该开口的时候也不会含糊。看着柔弱的,却又是极有主见的女子——陈氏刚强了一辈子,锦甯这一点最像她。 所以说,婆媳也是一种缘分。若是媳妇和自己全然不同,婆婆不会高兴;但和自己太像了,那是一定不会喜欢的——尤其是陈氏这样的妇人。 因为自己受过种种苦楚,便不会喜欢与自己相像的女子。从前讨厌蓝锦甯,多半也是不喜欢她太有主意,什么事情都自作主张的性子。uu看书 .uukanshu 但后来方才发觉,蓝锦甯其实与她并不完全相同。 她并不是一味的听从,也并非一味的反对。该软和的时候,她一样会示弱。 若是她当初也懂得这种示弱,那该多好?陈氏常常会这样感慨。 “甯儿怎么不说话?可是闷着了?”韩侧妃转向锦甯问道。 蓝锦甯冲她摇了摇头,笑起来:“就是喜欢这样听母妃和韩母妃说话,甯儿不觉得闷。” “你若是累了,就去歇着。这回来有些时候了,怎么一点肉都不见长。”陈氏对着锦甯叹气道:“皇后也是得,三天两头召你进宫。在宫里吃饭,哪一顿是能吃饱的?” 蓝锦甯不禁暗暗失笑,哪里是皇后想见她?每每总是三两句话打发了,叫她在宫里枯坐一下午。好在有十三公主相陪,倒也不觉得无聊。 “是皇后娘娘恩宠,倒是甯儿总是找不着话说,叫娘娘尴尬。”话都堵死了,还能怎么说?况且记忆恢复后,她得性情也跟着恢复了大半,真要说起来,皇后说十句话,她能应上三两句都是好的。 “宫里……若是有什么,你应了便是。”韩侧妃道:“这么折腾,身子怎么受得了。” 她大约是猜到了什么,才会这样说。 锦甯摇摇头,笑了下:“皇后娘娘没说什么。”。.。 四百一十四.谋(2)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蓝家兄di téng爱妹妹是出了名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当初在国子监念书的时候,这两人为了替妹妹出口气,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地将李家的孙子整的狼狈不堪下场凄惨。不仅被打断了手还背上非议他人,以多欺少的罪名,最后只落得“活该”的评价。宰相李首辅因教子无方,纵容李家子弟当街行凶而被斥责,大大的降低了他在宸帝心中的低位。这两兄弟可以说是对那时如日中天的李家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删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 至今,李家也没能找回场子。 而梁乐桓所见的兄弟两,对蓝锦甯和蓝锦曦的确十分疼爱。他曾经多次到固国公府造访,亲眼见识过这两个妹控的偏执程度,自然有理由认为蓝锦华会对梁乐祥松口。 而他为难的,却是要怎么说服梁乐祥? 他自认和梁乐祥是不对盘的,在蓝锦甯这件事上,他输给了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因此即便从前很欣赏他,在那之后便再也喜欢不起来了。尽管他已经不那么在意锦甯,可这就像是长在心里的一根肉刺一样,不会有多痛,却不能拔除,无法忽视。 现在要他放下心中的嫉妒去软语相求,实在有些为难。 梁乐桓从未怀疑过他们同为穿越者的身份——他自己是怎么来的,大约也能想象到他们是怎么来的。当然他如果知道阎罗对他们的优待,大约会大喊不公平。——只是他并不清楚这个男人前世是什么样的人,只能从性格判断。以梁乐祥的表现而言,他应该出身大户,可是此人的冷漠又让他怀疑他从前是不是受到过什么畸形的教育,又或者成长的过程太过黑暗,才会形成这样扭曲的性格。 当然,现在已经改善良多了,比起从前,不可谓不是大到难以执行的转变。 不过梁乐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锦甯就是有那种让人不知不觉受她影响的魔力。否则他不会那么在意失去她,并一直想着要将她找回来。 只是太多次的轮回,太多次不同的人生,终究还是将他心中的渴望一点点的减弱。当发现她真正身份的时候,内心除了那种被欺骗的愤怒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 终究,他也是会累的。 目光复杂的看向在兵部素来最悠闲的梁乐祥,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的确有吸引女人的本钱。更重要的是,他没有野心,还对蓝锦甯一心一意。 这大约就是他比不了的地方,也是锦甯最后会选择他得原因吧?如果是他,处在这样的位置,压根没办法做到像梁乐祥一样,只娶锦甯一个妻子。 他从出生起就努力的适应这个世界,因为他必须这样做,才能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没有人不想要随心所欲的生活,但在这尊卑分明,上下等级制度森严的世界,没有权利的人,是没有资格zi you的。 他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所以有很多事情,他无法拒绝,也不会拒绝。 但他们似乎活的很恣意。 他是皇子,梁乐祥只是世子,蓝锦甯在一开始甚至只是个小小的庶女。三人的地位一开始就不对等,可上天似乎格外眷顾那一对璧人似的,他们总是能够轻易的解决所有的难题,并且就连他的父皇都对这两个后辈十分忌惮。 尽管他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但锦甯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两季水稻和那些特殊作用的药粉、养生丸之类的东西,在他得情报网里没有提前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而且他相信,他们一定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难免让他生出挫败感。 他不再觉得梁乐祥是很好掌控的人,这个男人简直就是高深莫测。 “乐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锦华点头多批些军费给我们兵部?”思虑了许多之后,梁乐桓终究还是对阿常开口了,虽然隐隐约约的不甘让他十分不愿意如此,但他也无可奈何。 他这一开口,众官员们也回过味来,纷纷十分期待的看向靖王世子。 这样期待的眼神,很少出现在梁乐祥的身上。 别看兵部如今没什么大事,可真要说起来,练兵哪有不花钱的?他们的军备本来就不算充足,只是勉强够用罢了,每天的损耗就是一个不小的缺口。兵士们平日里吃的喝的,不都要兵部出银子养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们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六皇子的一些提议都很有可行性,若是能一一实现,那日后大梁的军队不会比东盛那帮战争狂差多少。即便略有不足,也可以用战术弥补——只是这些都需要银子来支撑,没有银子,说什么都是白搭的。 阿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想要军费直接跟宸帝开口不就行了么?别说他是宸帝看重的皇子,就算不是,只要拿出合适的理由,还怕他不同意么?“没有啊,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六皇子怎么不问问皇上呢?这于我大梁军事可是极有利的,皇上他不会不同意吧?” 费大人闻言,差些泪洒当场。如果事情那么简单就好了,他们还用的着为难吗?让宸帝点头同意并不难,他们这位帝王对军事还是很支持的,可户部不拿出银子来,说什么都没用啊! 从前的户部尚书便是蓝正杰,性情耿直不阿,并不是什么通情达理之人。除了例行分配给兵部的饷银粮草,他就只认皇帝的批条和圣旨,怎么软语相求都没有用。不过这样也有个好处,只要是皇帝开口,他绝对会爽快的拨给,绝不拖泥带水。就算银子不够,也会想办法先凑上再说。不过自打这位成了固国公之后,接任的小蓝大人就没这么好摆弄了。别看他年纪轻轻,脸皮却一点都不薄,在宸帝面前哭穷的时候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叫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演技不是一般的好。就连自许脸皮和肚皮一样厚的费大人,在这位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蓝锦华当然不是针对兵部,户部自有户部的难处,他们同朝为官,自然也能理解。只是理解归理解,该闹的时候还是得闹。这朝廷争锋,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和利益,或是谋求更好的政绩,就只能“狭路相逢不要脸者胜”了。 费大人一番解说下来,那叫一个口干舌燥,喝了一壶茶水才算止住。 “听着很有道理,”阿常非常赞同的道,“不过我不去,叫别人去。” “世子爷,”费大人真想撬开这位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点啥?“咱们这些人多多少少都试过,老费我求着小蓝大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张老脸都快丢没了,可他就是不松口啊!世子爷您好歹是小蓝大人的妹婿,总比咱们能说的上话。” 阿常不为所动:“皇上都不成,我更不成了,不去不去。” 费大人噎了一下,有些无力的望向六皇子。得,咱是没话说了,您看着办吧! 梁乐桓本来就没对他抱多大期望,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失望。望着他笑道:“乐祥不若就试一试,要是不成,咱们也只好再议。若是成了,却是解决了咱们一个大难题啊!” “不是我不帮忙,只是我父王说了,不许我搀和兵部的事情。”阿常无辜的眨眨眼,将靖王爷拖下水。靖王爷倒也还真说过这些话,只是当时的情形与如今可不一样了。那时他代掌兵部,靖王爷怕他做不好,干脆让他不要理会,左右阿常也是半点兴趣都无。 如今六皇子已经回来了,蹚不蹚水的意义并不大。u看书.ukashu.om 原来是靖王爷——六皇子恍然大悟。他就觉得,梁乐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事无成?敢情是他那位皇叔压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涉足皇权之中——这位是打定了主意置身事外,安安分分的做个闲散王爷了——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父皇与皇叔是亲兄弟,皇叔还得这么小心翼翼的防着躲着,一点儿小心思都不敢有,不就图个安稳么? 这就是皇权的无奈,就算是血缘至亲也无法全然放心。也怨不得皇叔不肯让阿常掺和这些……梁乐桓皱起眉头,想了想道:“你就当帮我这一次,若是皇叔怪罪,我去向他解释,可好?就试一试,若是实在不行也就算了,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阿常微笑起来,他等的不就是他这句话么?“六殿下何出此言,既然如此,我就试一试吧!不过若是不成,你可不能怪我。” “那是自然。”梁乐桓一边答应着,一边又觉得奇怪。阿常似乎答应的有些太轻易了,之前他分明是极不情愿的。 总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他得圈套似的。 梁乐祥一直都不管兵部的这些事情,可近来却一反常态。虽然还说不上积极,还一副添乱的模样,但他却是肯出声了……难道是他打算好了的?可是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为了让自己欠他一个人情么?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四百一十五.谋(3) \请到,69zw六*九*中*文*阅读最新章节/ 梁乐桓琢磨着阿常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他想让自己做什么,可总也理不出个头绪来。靖王世子一向与世无争,靖王府也不会有什么为难事。至于固国公府,更不需要他插手做些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蓝锦甯……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通锦甯为什么要帮自己。 阿常那头得了任务,自然要去做做样子的。他当然不会直接去户部寻蓝锦华,而是等都回府后,才带着锦甯一同去了固国公府。 “这么晚了,他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蓝正杰和王氏听了门房通报,不禁有些纳闷。 几近黄昏,因着快要入冬,外头的天色暗的很快。不消两个时辰,就该到了就寝的时候。便是锦甯想回娘家了,也不至于挑这个时辰过来。 不过人都来了,自然不可能不让他们进门,王氏赶紧让人去锦甯原先的院子里收拾东西,预备让他们在这里歇下。京畿也是有宵禁的,尤其是他们这条大街。虽说没人敢拦他们,但夜晚总归不太安全,还是留宿的好。 锦甯和阿常进了屋,给固国公夫妻两请过安,便道明了来意。 蓝正杰道:“既然是来找锦华的,我让人领你们去他院子里吧!” “让阿常去就行了,我就不去了,”锦甯笑盈盈的抱住王氏的胳膊,和声笑道:“我今晚跟娘睡,爹爹你去姨娘屋里歇一宿吧!” “这么大了还粘着你娘!”蓝正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无奈的摇头,这丫头说风就是雨的个性还是没改,前几天还听妻子说甯儿好似长大了些,可瞧这爱撒娇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儿长进啊?却只是瞪了她一眼,便答应了:“别闹的你娘睡不好。” 锦甯吐吐舌头,蓝正杰无奈,背着手摇头叹气的带着阿常走了出去。 王氏瞧见他们走了,才笑着刮了一下她得鼻尖:“还以为你改了,看看,没几天就打回原形。” “这不是当着您和爹爹么?”锦甯笑着扶王氏坐下:“又没有旁人。” 王氏白了她一眼:“也不怕世子笑话你。”想了想又道:“今晚真跟我睡啊?” “是啊,甯儿想跟娘睡了。” “那世子呢?”王氏好笑的看着她,真把阿常一个人丢下了? “叫他一个人歇院子里就成,他又不挑地方睡觉。”锦甯一脸无所谓的道。 王氏只得又叫人去自己的房里加一床被子,又让人把他们带来的丫鬟婆子安排好了,才引着她回屋:“世子找锦华有什么事儿?” “我也不清楚,多半是朝堂上的事儿吧!”蓝锦甯随意的说道,她是懒得管这些的。阿常做事自有他得用意,而她是从来不过问的。他们已经习惯了各自过各自的生活,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从不会去干涉对方。 “他不是不管事么?”王氏诧异道。 蓝锦甯偏了偏头:“这倒也是的……约莫是六皇子派了什么差事给他?” 王氏想了想,六皇子治下素来严厉,看不惯眼皮底子下面有阿常这样的“闲散人士”倒也不是不可能。反正杂事那么多,寻一两样派给阿常,他也未必会推脱。只是阿常来找锦华作甚?莫非是想到户部去躲懒? 不禁为自己这个猜测笑了起来,看惯了女儿那副懒散的模样,总觉得世子也是一样。 锦华还没安置,披着袍子坐在榻上看书,梁微绮去哄孩子睡觉去了,并不在屋里。见阿常来了,便将人带去了书房,一脸似笑非笑的。 这开口求人的事情,阿常也是头一回做,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张口了。 “兵部的人还真是黔驴技穷了,竟然让你来当说客。”锦华看着他纠结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分明就不是那块料,还被赶鸭子上架,这不是为难人么? “大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阿常一脸诧异的看过去,他知道锦华聪明,却不晓得他竟然还能未卜先知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朝堂上兵部这几天闹腾的厉害,尤其是那个费胖子,整日往我那里跑。御书房我都去了三次了,还不就是为了拨款的事情?”锦华笑道:“我一直不肯松口,六皇子肯定着急了。不过他底下的人只怕更急,六皇子如日中天着,他们都忙着讨好这位爷呢!不过我可不会给他们这个卖好的机会。” 倒也是的,只是:“你猜到我会来?”阿常更讶异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你们这么晚到府里来,又是来找我的,也就猜到你所为何事罢了。”锦华乐呵呵的瞅他,难得瞧见阿常这么惊愕的模样,不好好欣赏下怎么行? “原来是这样。”倒也是应该的:“那你给不给批?” 锦华沉吟了一会道:“兵部拟的数额有些太大了,这样吧,把费用缩短到三分之一,户部还能拿的出来,再多就不行了。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嘛,我知道六皇子怎么想的,可这事急不来的,就是老爷子也不敢说一定能成,还是先看看再说。” 阿常耸了耸肩:“其实你不答应也无所谓,我就是跑跑腿的。要是为难的话,就不必了。” 锦华当然明白这一点,就算是六皇子开口,这位爷也不会尽心尽力的。只是当面听他说出“不给钱也没关系”这种话,还是禁不住有些目瞪口呆。 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觉得自己这个妹夫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哪有这样的人,分明是上门要钱来的,可他松口了,他又暗示他其实不必给? “没那个必要,这军费户部总归要出的,这么吊着也不是个办法,皇上已经有些不高兴了。银子是有的,只是不能想要多少要多少,拿的太轻松了,那些人贪的自然更多。”锦华说着,忽然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其实兵部的人算老实的了,约莫是有六皇子这座大山镇着,手都不敢伸的太长。拿得多死的快。” 别看六皇子平时斯斯文文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这家伙可不是个善茬。 “那就这样定了,”阿常全当没听见,在某些观点上,蓝锦华与他父亲蓝正杰出奇的相似。都是眼里不想揉沙子的人,只是一个都摆在明面上,一个却阴险的多——阴险对于蓝锦华可是褒义词。“过几天我跟六皇子说一声,去跟皇上请个旨。” “好。”锦华点了点头:“你得看着点,别叫那帮子蛀虫贪了我好不容易找来的银子。” “这个容易,你且看着吧!”贪官污吏是止不住,但阻止这一回两回他还是办得到的。阿常答应的很轻松:“保证他们一个铜板都摸不着。” 锦华忍不住道:“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总是纵着他们,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阿常笑了笑,却不说话。要是个个官员都跟他似的,大梁早就被历史磨灭了。 夜里果然在固国公府住下了。 为了做给梁乐桓看,阿常准备的很齐全,第二天都是从固国公府出门去上的早朝。当然,他自然不可能马上就把这事说出来,否则也太轻松了些,这班人下回指不定还要打他得主意。一连在固国公府住了五六天,每天都特意把眼睛揉红了,才一脸疲惫的将消息说了。六皇子当下便舒心了不少,虽然比预计的少了许多,但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锦华说至此一次,下不为例。”阿常十分无奈的表示。 看阿常那般疲惫的模样,他也没起疑心,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多半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没想到真的成了。至于只此一次之说,六皇子也没放在心上。话是死的人是活的,虽然艰难些,uu看书 ww.uukanshuo 不过总有办法的不是? 顺利的从宸帝手上拿来了批条,就火急火燎的去户部取了银子。这些钱因着用的地方多,六皇子也不敢随意让人经手,倒是看的很紧,再有阿常暗中帮忙盯着,想伸手的人自然就更难了。那些打主意的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收手,在这个时候还要顶风作案,可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他们不得不收敛起来,老老实实的做事不提。 兵部的人再看梁乐祥的时候,便有些诡异的味道。总觉得这位置身世外的世子爷莫非要站队了?靖王爷的嫡次子还小,这位的想法多半也和那位有关系。虽然这种联想很没道理,但不可否认的是,有这种想法的人还不在少数。 宸帝也是其中之一。 自己的弟弟他还是清楚的,他不太可能支持小六。应该说,靖王爷不会明面上去支持任何一个皇子——只可能是梁乐祥自己的主意,也有可能是蓝锦甯的主意。 这就很让人值得思虑了。 莫非是自己逼的太紧,那孩子没法子,才这样变相向他kàng yi? 怨不得宸帝这样想,蓝锦甯迟迟没有表示,他却还是不肯放弃。其实他也不是很肯定她手里是不是有点什么,只是不试一下总是不甘心的。 但现在看来,这法子约莫是行不通的。 (三更送上。) -\*69zw六|九|中|文|书友上传/- 四百一十六.谋(4) 靖王府和太子往来还算亲厚,有一阵子,都让宸帝以为他们是太子党了。但因为那是靖王,是靖王世子,所以宸帝相信他们不会有所偏向——应该只是太子单方面示好,又或者说,是他那位高贵的皇后的想法。 可他们又骤然同老六亲厚起来,不管是示威也好,抗议也好,宸帝都有些惊心了。 他不担心靖王爷会造反,那是他亲弟弟。可是他又不得不忌惮靖王世子和世子妃,又或者,他十分忌惮蓝锦甯。她所拥有的东西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而他又不敢去动她——一方面是蓝老爷子的缘故,一方面,他已经相信韩真子是与他不同的人,是所谓的“仙人” 凡人对仙人,总有一种下意识的敬畏,这种敬畏,让他不敢对蓝锦甯做点什么。 谁知道哪天韩真子还会不会过来?就像这次一样,突然出现,却只拜访了蓝家。他这个帝王,在这些人眼里又算的了什么呢?真惹恼了对方,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在这种情势之下,来自于靖王府的这种挑衅行为,便间接的弱化成了警告——虽然这对一个帝王来说,依然是一件有损尊严的事情,但他只能压抑自己的怒火。 这样一来,周围的宫人就倒了霉,不过几天,皇帝身边罚了好大一批人,弄得人心惶惶的。好在宸帝不是嗜杀之人,因此也就是躺几天的事,只是谁也不想做错一点小事就挨一顿板子,手下便越发小心起来,就连宫里的大总管们,也不约而同低声下气起来。 皇后倒是好过了许多,虽然皇帝不去坤宁宫了,但她也乐得清静。她已经不是二八年华的纯真少女,对于争宠不像年轻的妃子那样执着。只是因为自己坐在这个位子,又要挂心太子的地位,还得时不时的彰显一下自己的地位。不受宠的皇后和受宠的皇后,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梁乐桓并不知道宸帝的想法,不过他总觉得近来父皇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异,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又想不明白。 梁乐祥自从那一次之后,又开始逃避兵部的差事,恢复了原本的做派。或许是担心再被抓壮丁吧,梁乐桓很能理解他得想法,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兵部没这个人。只是有时看道梁乐祥在自己眼前晃荡,就忍不住想把他赶回家去。不过这些日子他一直忙于练兵的事情,倒也没多少机会与他碰面,心里存着事,倒也没空理会他。 倒是费大人时不时的围着梁乐祥转悠,眼巴巴讨好的样子,活像他是会移动的财神一般。偏偏梁乐祥这个耐心极好,可以笑眯眯的和他胡侃一整天,却偏偏一点口风都不肯松,让费大人感到无比挫败——小蓝大人那里他是已经放弃了,看起来很好说话的靖王世子竟也这么油滑,实在让他不得不感叹。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些小青年一个赛一个的滑头,跟泥鳅似的,捉都捉不住。 他却不知道,在他费尽口舌想要说服对方的时候,梁乐祥看着貌似认真的倾听,其实早就神游太虚,魂灵不知道飘去了哪里。费大人说了这许多,他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见。 “世子妃,该起了。”如书掀开床幔,见到蜷成一团的被褥,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蓝锦甯露出脑袋,睡眼迷蒙的看向她,模模糊糊的问道:“唔,世子爷呢?” “世子爷在外头等您一道用早膳呢!”如书笑呵呵的想,世子爷和世子妃就是恩爱。这些年了,只要在家,世子爷必定陪着世子妃一道用膳:“您快些起来吧,红叶已经去取饭了。” “他今儿不用上朝么?”阿常在家?蓝锦甯有些诧异,神智也清醒了些,便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什么时辰了还在家里呆着。” “今儿是休沐啊!”如书见状,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披挂的衣物,一件件的拿给她。世子妃从来不喜欢旁人帮着穿衣裳,说是不惯的。可谁家的千金小姐是自己动手的?也就他们世子妃不爱了。“世子爷一早就起了,不过没让奴婢将您叫起来。晨练回来后就一直等着呢!” “嗯,把水端进来吧!”锦甯点点头,她是真给忘记了。前些日子因着要进宫,起来都很早,给陈氏问过安就出门,第二日便起的有些晚。这几天没进宫,这个习惯倒却还保留了下来,早上便有些起不来了。 如书忙让侍立在外头的小丫鬟端了热水进屋,服侍她洗漱完,又想给她梳妆。蓝锦甯想了想,便拒绝了:“今儿没什么事情,也不用出门,就不用上妆了,你随意给我梳个头就行了。” “可是世子妃……”如书有些犹豫,哪家夫人就顶着一张素净的脸出门啊?就算呆在家里,好歹也上个淡妆才是。 “无妨的,”锦甯摸摸自己的脸,对着铜镜里模糊的面容笑起来:“看着不邋遢就行了。” 如书闻言也笑了:“世子妃天生丽质,纵然不上妆,依然清丽可人。” 那是,就那张十五六岁少女一般的面庞,只怕就胜过旁人许多了。难怪世子爷一直对世子妃宠爱如昔,又有谁舍的下这样丽质天成的美好女子? “你最近倒是嘴甜起来,成天都笑的一朵花似的。”蓝锦甯笑眯眯的道:“可是有什么好事?” 如书脸上一红:“哪……哪有啊,世子妃莫要胡说了。” “是吗?”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蓝锦甯摇了摇头,也不去戳破她。就这一脸少女怀春的模样,还说没有?“我们家如书也大了,该嫁人了。” 如书一怔,低头道:“世子妃,奴婢不急的。” “你倒是不急,可是我着急啊!把你嫁了,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你们四个跟着我从固国公府嫁过来,不把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的嫁出去,我哪里能安心?”蓝锦甯转身拉了如书的手,认真道:“我知道你和他有些往来,不用怕羞,这没什么好避讳的。什么时候愿意嫁了,早些说给我知道,我也好给你准备嫁妆。” 脸上一阵阵的发烫,如书却是不敢再反驳,只低声道:“多谢世子妃。” “傻丫头,有什么可谢的,这些都是你该得的。”蓝锦甯满意了,松开她站起身。 四个丫头已经嫁了三个了,姚黄的婚事是早就做好打算的,没让她操心,只要送出一份厚厚的嫁妆变成。戚亮是个好男人,必定会好好待她,这一点她很放心。如棋早先送了出去,她岁没理会过,但如画知道她心里还是挂心的,早就托人打听好了。王氏把她配给了庄子上的管事,虽然离京畿远些,却是个不错的男人。如画也在半年之前就嫁了人,就是如书的婚事,因为她得“失踪”给耽搁了下来。若非如此,她这会子说不定都怀上孩子了。 又是她得不是,她自然得替如书打算好。再者,嫁了如书,她在这边的事儿基本上可以说是完满了,没什么放不下的。 宸帝如今虽然歇了心思,但难保哪一天他不会又想起来。尤其是再过个几年,他身体开始衰弱之后,自然又会想法子折腾。若是先前没那些养身丸的事情也就罢了,他约莫是想不到的,可既然有了一次,他自然会想要更好的。 倒是她失策了,本来是想给固国公府多加一分筹码,u看书.uuanshu却忘了人心总是不足的。 那时也不是没别的法子,她选这个,不过是图个方便快捷,不用布局。再加上刚好又是王家老太太的寿辰,简直就是天时地利,她自然该好好利用才是。 若是韩真子他们不出现,大概也不会有这回事了……可若是他们不出现,她也不会想起从前的一切。她说不清哪个更好,但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他们回来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一般。 和阿常用了早膳,两人散了会步,便窝到书房去了。 “世子爷,太子殿下来了。” 宸帝如今虽然歇了心思,但难保哪一天他不会又想起来。尤其是再过个几年,他身体开始衰弱之后,自然又会想法子折腾。若是先前没那些养身丸的事情也就罢了,他约莫是想不到的,可既然有了一次,他自然会想要更好的。 倒是她失策了,本来是想给固国公府多加一分筹码,却忘了人心总是不足的。 那时也不是没别的法子,她选这个,不过是图个方便快捷,不用布局。再加上刚好又是王家老太太的寿辰,简直就是天时地利,她自然该好好利用才是。 若是韩真子他们不出现,大概也不会有这回事了……可若是他们不出现,她也不会想起从前的一切。她说不清哪个更好,但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他们回来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一般。 和阿常用了早膳,两人散了会步,便窝到书房去了。 “世子爷,太子殿下来了。” (等下改)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四百一十七.艾儿 太子和太子妃联袂而来,两人都穿着简单的便服。太子一身藏青长袍,外边套了件短褂,肩膀和搭扣处缝了黑色的皮毛,看上去颇为英武。太子妃则是月白色的长裙,上头绣着大朵的富贵牡丹,两人携着手,就像是一对普通富贵人家的夫妻。太子妃另一侧还牵着一个小男孩,只有两三岁的样子,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直好奇的往屋子里张望,虎头虎脑的颇为可爱。 太子时不时的和妻子说上两句话,太子妃温婉的含蓄点头,目光不时落在小男孩身上,透出母性的慈爱和宠溺。 若不是知道二人的身份,只怕不会有人将他们和高高在上的东宫之主联系在一起。一家三口就这么出了皇宫,倒不怕叫人家识破了遇到什么危险。 “乐祥和弟妹大白天的躲在书房里做什么?”太子才一进屋就朗声问道,目光轻扫落在窗下的书案上,不禁笑道:“作画呢?你们倒是好闲情。” “闲情不敢当,内子只是一时兴起罢了。”阿常和锦甯只得迎了过去,“见过太子殿下。” “好了好了,你也不看看我们穿的什么衣服,不要摆弄那些规矩了。”还没等阿常拜下去,太子就托住了他,身边太子妃则笑眯眯的拉了锦甯的手。太子摆摆手对小男孩道:“艾儿,给堂叔堂婶请个安。” 小男孩大大的眼睛在阿常和锦甯之间来回看了两眼,肉嘟嘟的小脸上浮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可爱的紧。他松开母亲的手,似模似样的道:“艾儿给堂叔堂婶请安,堂叔堂婶好。” 声音清脆,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奶声奶气,很是可爱。 锦甯喜欢这个孩子。 虽然年纪小,却落落大方。 “真可爱,你叫艾儿?”蓝锦甯笑起来,蹲下身一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问道。 “艾儿是他得小名。”太子妃慈爱的笑着,艾儿等同于爱子,太子这个儿子得来不易,自然视若珍宝一般:“总是我第一个孩子,宝贝了些,有些淘气。” “小孩子哪有不淘气的,来,堂婶抱抱。”蓝锦甯笑道,一边伸手抱艾儿抱起来。虎头虎脑的小娃娃,又长的圆润,很是有些分量。不过看她抱起来,却是轻轻松松的模样。 太子妃看的一阵眼热,有些羡慕。她生了这孩子之后,身子大不如前。虽然太医开了许多调养的方子,却没什么效果。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还能多抱一会,如今却是不行了,抱一会便觉得累。不过她也不后悔,自己年纪不小了,能有这孩子长伴膝下已经满足了。开枝散叶之类的事情,还是让东宫其余的女人去做吧 只是她尽管想得开,不吃醋,太子的雨露也分的均匀,可东宫女子怀孩子的几率还不如宸帝后、宫里那些个女人。太子也似乎认定了自己子嗣艰难,因此对艾儿更加看重。 艾儿被锦甯抱在怀里,觉得有些新奇。宫中虽然奶嬷也常常抱他,但那种感觉却并不相同。这个漂亮婶婶抱着自己的时候,就好像母亲抱着自己一样。 “堂婶身上香香,”艾儿欢喜的笑着:“艾儿喜欢堂婶。” “堂婶也喜欢艾儿,艾儿要不要吃东西,堂婶家有很多好吃的点心哦”听小孩子说喜欢自己,对哪个妇人来说,都会觉得高兴。蓝锦甯没有孩子,但不能阻止她对小孩子的喜欢。瞧着他们纯净的笑脸,她就觉得高兴。 小孩子的世界永远是最干净的,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阴谋,只有单纯的快乐和天真。 一听说有点心吃,艾儿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小孩子没有不爱吃甜食的,不过在宫中的时候,太子妃可不敢让他随便吃东西,也叮嘱过他不要乱吃。 点心他想吃,可他也要做个听话的乖孩子,犹犹豫豫的看向太子妃。“母妃……” “好了好了,到你堂婶家,想吃什么吃什么,母妃不拦着你。”太子妃瞧着自家宝贝儿子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不禁一乐。 对他们这么放心?蓝锦甯心底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太子是个有些粗枝大叶的人,他有着自己的骄傲,却又有着一种奇特的忠厚品质。他不会轻易去怀疑自己身边的人,更不会把自己的兄弟们往坏的方向去想,否则当年也不会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发觉自己的饮食有问题了。但即使有了前车之鉴,他也只是多了些防备,却不会主动去怀疑。 而太子妃则是吓怕了,对任何事都很小心。太子常常说她忧思过重,身子才会这么弱,她心里也是清楚的,却始终没办法完全放下心去。 但她对蓝锦甯却是放心的。 她可以怀疑任何人,却没办法怀疑她。这个女子眸光一如既往的清澈,或许有些深不见底的情绪,可她始终相信,蓝锦甯不会用那种下作的手段去伤害别人,尤其是一个孩子。 “世子爷,那我招呼太子妃和小殿下去吃点心,您和太子殿下谈事儿。”锦甯笑着点了点头,对阿常说道。又转过头看向艾儿:“艾儿,走,你母妃都答应了,堂婶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艾儿想吃芙蓉糕,桂花糕还有芝麻团子还有还有……”艾儿欢喜的答道,掰着小指头细数自己爱吃的点心,听得太子妃忍不住摇头。虽然说吃得少,可在宫里的时候也没饿着他,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一副馋样?艾儿大约感觉到了母亲的不满,蹬着小腿探出身子讨好的拉了拉太子妃的衣裳:“母妃也一起吃。” “我怎么就生了个馋猫呢?”太子妃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气,偶尔逗逗自家的宝贝儿子还是挺有意思的。 “艾儿不是馋猫”艾儿大声说道:“艾儿先尝尝,然后把最好吃的献给父亲和母妃” 太子妃一怔,不禁红了眼圈。她在宫里也是什么都不敢多吃的,太子的饭食她一手把持着,自然也不敢让他随意吃喝,只怕儿子一直都看在眼里。 小孩子不懂为什么,只知道很多好吃的父亲和母妃都不多吃,以为是他们不喜欢,所以想着把自己觉得最好吃的东西给爹娘吃。 “如果一人只能吃一样的话,艾儿想吃什么?”锦甯见状,连忙打岔道。母慈子孝她是极喜欢的,只是这场合不太合适:“要好好考虑清楚哦” 艾儿纠结的咬着嫩嫩的嘴唇,好似认真考虑她得话似的。好一会儿,他才有些沮丧地怯生生的道:“艾儿最喜欢芙蓉糕和芝麻团子……堂婶,艾儿不可以都吃吗?只要这两样就好。” 太子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瞧瞧自家小子那副不舍的模样,真真可人疼 锦甯也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刮了刮他得鼻子:“当然可以,堂婶逗你呢” “堂婶真好”艾儿不明白堂婶为什么要逗自己,但他知道自己可以吃很多点心了,顿时纠结一扫而光,眉眼都弯了起来:“堂婶家真好,艾儿想一直住在堂婶家里。” 太子妃叹气,这孩子真好拐,几块点心就变节了。 “住在我家也不是不行,可是你就见不到父亲和母妃了哦”蓝锦甯笑道,“艾儿舍得吗?” 艾儿的小脑袋顿时摇起来:“父亲和母妃很疼艾儿,见不着艾儿他们会难过的,艾儿还是住在宫里好了,不过艾儿可不可以常常来堂婶家里玩呢?” 小东西算盘打的还挺好的,蓝锦甯哑然失笑,忍不住捏了捏他肉肉的脸颊道:“当然可以。” “母妃,可以吗?”艾儿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柔声道:“只要你父亲答应了,就可以来。uu看书 .uukanhu.o ” 艾儿郑重的点点头:“父亲最疼艾儿了,一定会答应的。” “世子妃,奴婢来抱小殿下吧”如书见蓝锦甯抱了许久,怕她累着,便出声问道。 “是啊甯儿,让下人抱吧,这孩子可沉着呢”太子妃点头称是,小孩子虽然不重,可架不住活泼好动,刚才这一路,他可没一点安生。 “没事,一点都不重。”锦甯摇摇头,“如书去准备点心,刚才小殿下说的那几样都准备些,多放蜂蜜少放糖,稍稍甜些不打紧。” 如书应了声。 “艾儿可以自己走的,堂婶放艾儿下来吧”艾儿倒是挺聪明的,母妃往常抱自己,只一会就会让奶嬷抱的,堂婶却一直抱着。他虽然很喜欢被堂婶抱着,却也懂心疼人。 “堂婶喜欢艾儿才要抱艾儿,艾儿不想让堂婶抱么?”蓝锦甯可怜兮兮的看着小人儿,一副委屈难过的样子。 “啊……艾儿想的,艾儿喜欢堂婶抱抱”艾儿立马投降了,搂住锦甯的脖颈,脆声道。 再不敢说要自己走的话了。 太子妃感慨的看着这一幕,难得见到艾儿这么孩子气的时候。皇家的孩子总是很早熟,在宫里,这孩子可是寡言的很,也就是在太子和自己的跟前,才稍稍活泼些。 他才三岁啊 .。.。 四百一十八.瑾叔叔 太子妃约莫还是庆幸的,老天终究还是给了自己艾儿,宫中生活寂寞多,有个孩子总能宽慰一些。更难得艾儿这孩子打小就身子康健,少有生病。 “院子里规整的真好。”到了院门前,太子妃抬头看了一眼,不由说道。 早晨的阳光一点也不热烈,不过在这寒秋也算难得。今儿少云,灿烂的阳光从天空直射而下,照的整个院子都暖意融融。院子的格局与旁的差不多,正房并三间偏夏,后头一排是丫鬟婆子们的居所,因着隔得远,倒也能望得见。四周是白色的墙面,朱红色的墙底上沾着些新鲜的泥土,地上偶有落叶却也不多。太子妃最是喜欢南墙上那几乎铺满了整面的紫藤,显得格外的有生机。靠着南墙墙角是一摞金灿灿的菊花,此时开的正好,几乎迎风摇曳。她一眼望去只觉得满眼金黄,煞是缤纷。 两个小丫鬟拿着扫帚正打扫院子,清秀的小脸上布满欢快的笑容。两人偶尔交谈几句,也是极轻快的样子。 闲着的丫鬟聚拢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说着悄悄话,亦或是踢着鸡毛做成的毽子玩耍,不时便有笑声传出来。年长的婆子妈妈们则三三两两的打起叶子牌,搬了几张平矮的凳子当成小方桌,底下垫着小凳子,倒也热闹。 在东宫很少看到这样的情况,宫女们一举一动都有宫规约束,哪里敢这样放声而笑。嬷嬷们即使闲着也要多多少少找些事情做,免得惹了贵人不高兴。宫里的人都活的战战兢兢的,没有一刻不累的,就是他们,也一样是如此。 太子妃心道,若是有一天她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好了,哪怕不当皇后也无妨。 当然,也不过是随便想想。有些事情不是说自己不想就可以不去做的,她的丈夫当了十几年的太子,早就习惯了太子的荣光。若有一天忽然不是了,她自己都不会习惯。 锦甯浅浅一笑,应道:“下人们太随意了些,太子妃莫要见怪。” “怎么会,正要这样才好。”太子妃摇摇头,低低的声音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他们看上去很快活。” 锦甯一怔,却没有搭腔。快活,对于太子和太子妃而言,大约是很稀有的东西。 “世子妃回来了?”红叶一个人坐在树底下,也不知道是晒太阳呢还是在乘凉。见锦甯带了个妇人发饰的贵夫人进门,怀里还抱着个贵气的小公子,忙起身迎了过去。脸上洋溢着谦卑的笑容,慢慢俯下身:“奴婢见过夫人、公子。” “起吧。”太子妃和善的笑了笑,这女孩子倒是眼尖,行动也得体。只是她不喜欢她那双太过灵动的眼睛,充满了野心和**。其实人又怎么能没有**,即便是她也是有的。只是她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子眼里的东西,和这个院子总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王夫人,这是王夫人家的小公子。”太子上门来,其实并未提及自己的身份。他们穿成这样,也就是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不过文墨和文竹从前都见过太子,是以认了出来。皇家的人,若是微服出宫,多半都是以“王”为姓氏,蓝锦甯这么称呼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是,奴婢见过王夫人,王公子。”红叶乖觉的改了口。 “红鸢呢?”锦甯扫了一眼院子里的诸人,发觉没见到另外两个婢女,便问道。 “红鸢姐姐今儿得了假,便家去了,说是晚上回院子。”红叶不知世子妃怎么会突然问起红鸢来,想了想,小心翼翼的答道。 红鸢出去了是不假,却不是回家,而是上街去了。她们这些丫鬟大半都是家生子,家里离的不远,想回家并不难。难得有假日,通常都喜欢上街买些小东西,红鸢自然也一样。当然,她自己上街,也还要帮一个院子里的姐妹们带些东西——红鸢相比起来还是很好说话的,小丫鬟们拖她带些东西,总是肯的。 “嗯。”蓝锦甯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转头对太子妃笑道:“姐姐是要进屋里坐,还是在外头晒晒太阳?” “还是晒晒吧,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太子妃想了想,笑盈盈的道。 锦甯便回头吩咐红叶去搬桌椅,小丫鬟们此时已经止了玩闹,婆子们也利索的收了牌桌。主子不再屋里的时候,她们想怎么玩都没问题。但既然人在,她们也是要认真做事的。 “找几个人来伺候着就行了,不用都在这里。”锦甯扫了她们一眼,淡声道。 红叶福了福身,随口点了几个名字留下随侍,其他人便都散去了,做活的做活,无事想玩的,也可以到偏夏后头住所前头的空地上去。 “夫人请坐。”小丫鬟端了椅子来,放在地上试了试平稳,才扶着太子妃慢慢走了,锦甯则在挨着她的一边坐下,华服小公子则在两人之间乖乖站着,倒也不吵不闹。红叶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世子妃是什么身份,而那个王夫人居然能坐在她的上首…… 若两人是闺蜜也就罢了,没那许多讲究,可从没听说世子妃有这么一位相熟的王夫人。 艾儿仰起小脸看看自家娘亲,又看看堂婶,忽然张口道:“婶婶,艾儿可以去玩一会么?” 这孩子自觉地改了称呼,聪明的不可思议。 锦甯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堆笑道:“可以,不过你想玩什么呢?” 艾儿指着身旁的几个丫鬟道:“刚才这几个姐姐玩得是什么?” 有机灵的小丫鬟连忙掏了毽子出来,说道:“回公子的话,这个是鸡毛毽子。” “原来是鸡毛毽子,”艾儿奶声奶气偏又十足老成的模样真叫人打心眼里疼爱,点着小脑袋:“婶婶,艾儿想玩鸡毛毽子,可以吗?” “当然好啊,不过得让这几个姐姐陪你玩,好不好?”锦甯笑道。 艾儿得了允许,眼睛一亮,又下意识的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满脸宠溺,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表示允许:“去吧” “你们几个,陪艾儿去玩会,看着些。”锦甯点了身旁的几个丫头,都是方才一眼看去踢得不多的。这几个丫鬟年纪也不大,小的约莫只有十岁,正是好玩的年纪,听见让陪小公子踢毽子,脸上的紧张都消去不少。 艾儿欢呼了一声,拉着最近的一个丫鬟就走:“这位姐姐快走,咱们玩毽子去。” “小公子,这叫踢毽子,不是玩毽子。” “为什么啊?” “因为是用脚踢的。” “为什么要用脚踢,不能用手玩么?” 听着孩子的童言童语,太子妃的神色一下子软了下来。看看身旁微笑着的蓝锦甯,不由道:“这孩子在……家里也不大活动,大不了是在花园里逛一圈,哪里知道这些小游戏。”她想着便有些替难过,也不知道是为儿子还是为自己:“生在那个地方,连个玩伴也没有,也难怪他一出来就这么快活。” 锦甯想了想,说道:“姐姐要是不嫌弃,多带艾儿来玩就是了。我们家乐瑾也正是好动的时候,年纪也差的不大,许是能玩到一块儿去。” “乐瑾,是世子的弟弟么?”太子妃怔了怔,才恍然想起来。 “是啊,那小子比艾儿皮多了,不怕您笑话,三天两头的闯祸。”锦甯含笑道:“若不是韩母妃压着他,只怕就无法无天了。” “倒是有趣的孩子,今儿可在家里么?”太子妃也笑了,想起锦甯先前的话,心中不禁一动。 锦甯转头看向红叶,只见她似乎怔怔的出神,不禁皱了皱眉头:“红叶。” “啊世子妃。”红叶回过神来,吓了一跳,有些忐忑的应了声。 “去韩母妃屋里问问,瑾少爷起了没,若是起了,就说我这里有位小客人,看他要不要过来一道玩。”锦甯也不去管她在想什么,这丫头心思多,总不能叫人放心。只是这样的也好,至少不会叫人看不出来。 “是。uu看书 ww.uukanshu.c ” 没一会倒是如书先回来了,手上端着热腾腾的几盘糕点,都是新做的。她很是学了一些手艺,虽然没有如画做得好,却也似模似样。 招呼了艾儿过来吃糕点,那孩子玩的正欢,却还是听话的走了过来,依偎在太子妃身边。 锦甯抬手喂他吃了一小块芙蓉糕。 “好甜。”艾儿心满意足的笑了,两个小酒窝闪闪发光。 “嫂子嫂子,吃什么好吃的呢,也不等我”孩童清脆的声音传来,锦甯转过头去,便瞧见一个小身影正飞奔而来。 锦甯赶忙让如书止住他,等他气喘匀了,才嗔怪道:“跑什么,也不怕摔跤。” 乐瑾得意的露出满口小牙:“瑾儿想嫂嫂了,嫂嫂嫂嫂,瑾儿也要吃点心。” “你也是个贪吃的小东西。”蓝锦甯笑起来,刮了刮他得鼻尖,递了一块点心给他。 一边艾儿打量着乐瑾,满眼好奇。 “艾儿,这是婶婶的小叔叔瑾儿;这是艾儿,王家的小公子,你今儿没功课的话,在嫂嫂屋里陪艾儿玩会好不好?”蓝锦甯忙说道。 “好哎”乐瑾一边努力的吞着东西,一边点头应道。 “瑾叔叔好”艾儿笑眯眯的招呼道。 蓝锦甯和太子妃面面相觑,不禁喷笑出声。。.。 四百一十九.品茗 艾儿充满孩子气的一声称呼逗笑了两个可以称作是“严谨”的女子,按照辈分,艾儿的称呼的确没有错,梁乐瑾和梁乐祥一样是他的堂叔。只是两个孩子年纪太小,艾儿并不能理解辈分的差异,他这声叔叔,却是学着蓝锦甯说的。 太子妃和锦甯都明白这一点,因而才觉得好笑。 看着母妃和堂婶的笑容,小小的艾儿似乎也被感染了,脸上荡漾着大大的笑容,煞是可爱。 乐瑾是家里的混世小魔王,平时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何况蓝锦甯又素来疼爱他,眨了眨肖似靖王爷的眼睛,仔细看了看身边的小伙伴,才对艾儿道:“我见过你哦” “真的吗?”艾儿好奇的看看他,“可是我没见过你啊” “那时候你还小点,才这么大”乐瑾一副大人模样,伸出手比了个小婴儿的大小,老气横秋的说道:“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哦” “哦,”艾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瑾叔叔真厉害” 蓝锦甯才直起的腰顿时又笑完了下去,这两孩子实在太可乐了要不怎么说小孩子就是家里的开心果呢?就他们这样的,让人不开心都难啊 太子妃也是笑的眼泪的迸了出来,她从没见过自家小宝贝这么可爱的模样。很显然,梁乐瑾是学着大人的口气在说话,而她的艾儿则是一点也没发觉自己被忽悠了,竟然还闪着星星眼十分崇拜的看着对方。 艾儿被教的很好,被没有那种被宠坏的气息。乐瑾虽然淘气,却也很懂事,并不会无理取闹。两个先天早熟年龄又相当的孩子很容易就玩到一块去了,你来我往的很是热闹。 孩子们之间的友谊总是最纯粹的,因为互相喜欢而在一起玩耍,并不会有任何利益上的牵扯。 艾儿有了玩伴,太子妃也就把目光移开了。她相信锦甯的丫鬟不会让两个小孩子磕碰到,毕竟这里面有他们家的小公子在。她慢慢找着话题和锦甯闲聊,一边沐浴阳光,突然感觉很惬意。虽然彼此都知道太子的来意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拜访,但两个女人极有默契的避开了这一块,都没有任何提及。 男人的事情就让男人去解决,她们女人只要聊得来就能成为朋友。太子妃一向觉得蓝锦甯是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女子,一开始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在她面前很容易放松,忘掉那些困扰,听着她清越的说话声,心慢慢就静了下来。 这厢相处的十分和谐,在书房里的太子与梁乐祥也并没有剑拔弩弓。 书房里有许多书籍,他们这样的人家多半家里都会有一些珍藏。这满朝的权贵,哪怕是大字不识一个,同样也会在自家书房里置办上一个满满的书架。都说穷文富武,可大梁并不是东盛那样不重文治重视武功的国家,在大方向上,宸帝还是倾向于文治。 帝王的想法影响吵成,朝堂的风向影响着国人的思想,所以大梁哪怕是普通百姓,都认为能识字的都是有本事有身份地位的人,且对此颇为推崇——读书人有几个名满天下,可能够脱颖而出的都将成为那些书生们的楷模,并以此为鉴,更加努力的读书,以待日后考取功名。在这种条件之下,富贵人家家里若是没有基本拿得出手的藏书,就会显得格外的低俗似的。 太子从小就接触各类四书五经,可以算得上是博闻广记,阅历丰富。当然,他得阅历多半都局限于书本,并没有真正走出去过。不过他对这方面还算是有天赋的,从小就得到前太子太傅王东林的夸奖,说他“聪慧过人,思敏于捷”。 王东林即是锦甯的母亲,中书令王大人的父亲。这位老先生自幼饱读诗书,胸中自有沟渠,对于谗上媚下那一套很是反感。他欣赏有气节的读书人,也喜欢真正的才子,也正是因为有他的欣赏,王氏作为王家的嫡出女儿,才会“下嫁”蓝正杰这个蓝家的庶子。事实证明王老先生的眼光果然很好,一眼就看出蓝正杰比他岳父更像他的儿子。 当年为太子太傅的时候,王老先生是相当严厉的一位老师。受过他教育的诸位皇子们多半对这位是恨得咬牙切齿的,没少在他手上吃过苦头。就是太子,也被颤巍巍的王老太傅打过手板子,而且打的还不是侍读,那种痛楚,太子殿下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在这种心态之下,皇子们的学习态度可想而知。王老太傅也同样很不待见皇子学生们,也因此,皇子们想从王老太傅口中听见溢美之词,几乎是不可能的。 太子能有此评价,可想而知这位的天分如何。尽管他对读书也算不上热衷,但比起他得兄弟们来,绝对说的上是脱颖而出。 在六皇子出生之前,他得这份聪慧很是被肯定。 当然,在带着记忆出生的苦逼六皇子出现之时,太子殿下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王老太傅也已经彻底退休。他不用再跟弟弟们挤在御书房里学四书五经,而是转战到御书房向宸帝学习中宫之道,王老太傅也很遗憾的没能教上一个可能会让他感到无比欣慰的皇子学生,太子是没有机会和自己的六皇弟在这位跟前较劲的。 总的说来,填鸭式教育下的太子殿下,学识还是很丰富的。但当他的目光在梁乐祥书房的书架上一溜而过时,却有种讶异之感。 因为王老太傅很喜欢让自己的学生看书,所以太子爷也算得上是博览群书。但他看的书籍,大部分都是经史之类的,而这书架之上,却至少有七成的书籍,都是人物传记,风光图鉴等等“闲书”。随便抽出一两本翻了翻,发觉都有长期翻看的痕迹,而不是拿来摆样子的。 倒是仅有的几本“正经书”,却多半是幼儿启蒙用的,书面有些泛黄,书页却大都平整崭新。问过一旁陪同的堂弟,才知道都是牙牙学语时,靖王爷给梁乐祥找来识字用的书本。 太子殿下放下手中翻的《大将军传》,回头对梁乐祥笑道:“看不出来,原来你喜欢看这些书啊”印象中的堂弟寡言少语,嫌少有出口成章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是读书人。 阿常笑起来:“哪里是我看的,这些都是甯儿平日里解闷用的。” “弟妹看的?”太子爷有些诧异,又了然道:“从前听说蓝大人的千金是个小才女,孤……我还不信,如今倒是信了。单单是这些书,就瞧得出来弟妹有多么博闻广记了。” “太子殿下太夸奖了,”梁乐祥露出一口闪亮雪白的牙,想着蓝锦甯看书时的模样,温柔的道:“她就是个懒人,哪里有那么好学。才女什么的都是旁人的夸赞之词,当不得真。” 懒人?若是有那样的懒人,他倒是想见识见识。太子哑然失笑,并不以为意。他以为梁乐祥不过是替锦甯谦虚,殊不知,他说的原本就是事实。 一开始蓝锦甯看书,是为了讨蓝正杰的喜欢。而后则是习惯了,一天没摸摸书本就觉得手痒痒。再后来,是发觉不论是琴棋书画亦或者女红,都不如读书来的轻松写意。手捧一册书卷,泡上一壶香茗,慢慢的翻看,通常这时候,哪怕是最闹腾的婢女都不会来打扰。这样的清闲自在,这样的悠然,又不会被人说成是懒惰,对她这个又慵懒又要顾忌家人面子的人来说,实在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太子殿下笑了笑,也不继续夸奖。说实话,这些都是闲书罢了,读不出什么名堂,也就是拿来打发打发时间。女子相比起男子来,uu看书 wuukanshucm 空闲更多,能有这样一个喜好,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有多奇怪。他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缓解一下气氛罢了。 “殿下请用茶。”文竹端了茶水进来,布在一边的茶几上,便退了出去。梁乐祥和太子一人一边坐下,一边品茗,一边叙话。 “这是银针毛尖?”太子看了看抛开的茶叶,根根竖立在杯中,不禁一怔:“味道似乎有些不同。” “是毛尖,不过不是什么银针。我岳父喜爱喝茶,锦甯又不喜欢外边茶叶的味道,便在家中自制了一些。”阿常闻言也喝了一口,随口答道。他不是热衷于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的人,对于茶道也没什么了解。这茶叶是锦甯的庄子上送来的,据说是自家炒制的。蓝锦甯不喜欢喝茶,可是蓝正杰喜欢,多半是为了孝顺她爹才特意弄得。外头卖的茶叶都是茶砖敲开,工艺并不怎么纯属,泡出来的口感自然有些差异。 “自制的?”太子惊讶了,他知道蓝锦甯似乎会许多事物,但没想到她连怎么做茶叶都知道,不禁叹道:“弟妹真是能干……” “她也就是对家人上心些。”阿常笑了笑,道。 “这就很难得了。”太子摇摇头:“弟妹这样的好女子不多见。” “是。” “对了,乐祥,听说你前儿带着弟妹去岳家住了几天?”太子摩挲着茶杯,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四百二十.暗示 太子一将话问出口,便有些懊恼。 临来之前,母后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只要与靖王府打好关系便是,即便知道这些事情,也犯不着去问。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六皇子这是想拉拢靖王世子,哪里还犯得着去问? “你那个弟弟,笼络人心素来是一把好手,”母后的声音怎么听都有些冷,“你看满朝上下文武百官哪个曾说过他的不是?你在这方面可比他差多了……” 母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让他心里发寒。他不知道母后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在他看来,六弟与百官们的关系说不上好,反而有些独立于世的味道。他从没听说过有哪个官员正面说过六皇子的好话,也没有人明面上支持他——可母后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算之前传出了一些不好的传言,可百官们对待梁乐桓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转变。 母后说靖王世子只怕是被笼络在了,再怎么说,蓝锦甯也是梁乐桓的表妹,血缘这东西剪不断理还乱,要说蓝家和六皇子完全没有任何相关,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觉得,梁乐桓总是皇家之人,对他们兄弟,不会有什么偏向吧? 只是……梁乐祥宠爱妻子的态度,却让他无端端的有些犹豫了。 如果是蓝锦甯的要求,梁乐祥未必不会答应。 他想得到,皇后自然也这么想。蓝锦甯是蓝家人的事实像一根鱼刺,让她寝食难安。梁乐祥从没和哪位皇子走近过,就算是太子,也不过就是淡淡。真要说起来,也是东宫这边主动,而他们不曾拒绝罢了。 他们从没听说过梁乐祥为兵部做过什么——其实就算做了,也说不得是什么大问题。他本就在兵部任职,出力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可问题是,偏偏是六皇子回来之后,又是这样的关头,梁乐祥居然松口帮着兵部道自己妻舅那里筹来了不菲的军费——这就很值得深思了。 总之皇后是急了,授意太子主动出面探探梁乐祥的心思。而太子爷自己心里也存着几分疑虑和好奇——只不过,皇后的意思是叫他别把话问的太明白,简单示个好,警戒一下就成,不过这位东宫太子却还是有些忍不住。 “是啊,您也知道我在兵部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纵然皇上不说什么,我也不能总是一味推脱。”梁乐祥了然的笑笑,丝毫不觉得奇怪。要是太子爷不问,他才会觉得惊讶,毕竟人的个性就是如此,对他而言,几乎是一目了然。若是这次太子能够按捺下来,他反而会觉得他心机深重了——太子爷其实说起来真不是精于算计之人,只是身在宫廷,不得不学着聪明些罢了。 他这样的坦白,反而让太子怔了怔。他本没想到梁乐祥会这样回答,陪着妻子在娘家住几天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么?何况两府的关系又这样好——摆出这个理由来,便是他也说不得什么。可梁乐祥偏偏不找借口,甚至是有些太过坦诚了。 望着那张认真的脸,无奈又无辜的神情格外刺眼。太子忽然觉得自个面上就要烧起来一般灼热,羞愧难以抑制的在脸上布满红晕。相比起梁乐祥来,他似乎太过算计了些?连问话都刻意拐弯抹角了——其实谁听不出来他话中的深意? 他对他起了疑心,所以才会试探。而坐在他身旁的男子,却毫不在意的样子。 太子的脸色忽青忽白,好一会,忽然沉淀了下来,他侧过身,认真的道:“乐祥,是我多疑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就安心吧” 梁乐祥淡淡一笑,他为什么不安心? 他从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所以问心无愧。纵然是存了私心的,但于他而言,利用个把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更何况并没有人为此而丧命。他做了这么些年的靖王世子,对大梁这些皇族之人算是有了很深刻的了解,人都是多疑的,皇族尤其如此。可只要做事不曾触犯他们的底线,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付自个。 更何况,他从来不曾害怕过什么。 除了蓝锦甯。 他不是完全没有弱点的人,可他不像一般人一样,总是费尽心机的掩饰起来。他把自己的弱点明明白白的曝露在天下人眼中,将它公之于众——他就是在意蓝锦甯,只要是为了她,他可以做任何事。他不担心会有人会利用锦甯来对付自己,一来锦甯不是那些柔弱的不堪一击的普通女子,二来,也没人敢惹到这位姑奶奶。 当一个人的弱点足够强大的时候,这个弱点也就不存在了。他这样大大方方的昭示出来,反而更像是一种挑衅和警告,警告他人不要触犯到他得底线。 至少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敢以身犯险,让他连个杀鸡儆猴的机会都没有。 太子见他不说话只是笑,心下便有些忐忑起来,他是真不想和梁乐祥闹僵的。早知道就该听母后的话了——不过若是真的如此,也许他也不会安心,而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再像这样两个人坐在一起轻松地喝茶说话了:“乐祥,你莫要放在心上,我就是一时好奇,并没有旁的意思……” “殿下过虑了。”梁乐祥摇了摇头,“些许小事罢了,殿下不要挂怀才是。” 太子真心的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犹疑的看了他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张口:“有件事,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殿下请说。” “艾儿还没出生的之前,我曾听太医说起,你还像身子有些问题?”太子说的小心翼翼的,生怕梁乐祥突然翻脸。子嗣问题历来都是重中之重,就是一般人家也都非常重视,更别提皇家了。就像他一直没能生出个儿子来,多少年都活的惴惴的,无法安下心来。 他也是机缘巧合,听见给太子妃请平安脉的太医谈天之时说起。那太医说还好皇叔又有了儿子,不然靖王爷这一代的嫡系,只怕要绝后了。当时他还以为是听错了,后来仔细打听了,才晓得竟然是真的。 他竟从来没怀疑过。 或许是因为自己都是因这二人才有了艾儿,所以他一直觉得他们说不准有同样的毛病,不是不会有,只是年岁长远些。而乐祥又不愿意纳妾,紧着锦甯一个,这才没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他甚至想过是不是蓝锦甯是个不能生的——就是没想到,会是梁乐祥本身的问题。 “是,这也是事实。”梁乐祥额首,这本身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他也不在意这个。 “你不在意?”太子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惊讶的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合拢。“你这些年不曾纳妾,是因为早就知道这件事吗?” “子嗣这种事情,上天注定的。若是没有,也强求不来。”梁乐祥笑笑,说道:“我有甯儿就足够了,延续血脉这种事情,交给乐瑾就是了。” 看他一脸轻松的调侃着自己的弟弟,太子莫名的有些佩服。想着梁乐瑾这才几岁,居然担起如此重要的责任,脸上甚至下意识的洋溢出了笑容来,不过片刻他便察觉,马上收了起来。 “你倒真是想得开,”太子认真敬佩道:“看来这些年我们都错怪你的世子妃了。” 想想蓝锦甯也不容易,太子更是感慨。一个女人没有孩子,那除了丈夫,日后就没有任何的依靠了。好在梁乐祥只有她一个,若是妻妾多了,只怕她更不好受吧?要忍受着外头的流言蜚语,还不能开口解释,实在有够委屈的。 想着他印象中的蓝锦甯,似乎从未露出过不满的情绪,太子便忍不住高看她几分。 “外头人说什么,我们全做不知就是。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时间长了,别人自然也就没兴趣说什么了。u看书 ww.uukansh ”梁乐祥也不解释什么,太子能这样想也好。毕竟就算锦甯是能生的,她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去为自己正名。她比他还要不在乎这些流言之类的,连清者自清这种话都懒得说。有什么辩解的必要呢?人生在世有诸多的不称意,淡淡让它过去就好,纠结的越多,只是活的越不开心罢了。 太子听了他的话,不禁点了点头。是啊,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好,旁人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若是没有子嗣,他这世子之位只怕要旁落吧?那个韩侧妃不是生了个儿子么?皇婶难道也不在乎?“那……你们日后是打算过继一个嗣子么?” 梁乐祥笑起来,摇了摇头:“我和甯儿商量好了,过几年,等瑾弟大了,这个世子之位还是给他的好。我们夫妻二人平生没什么大志愿,倒是想去游山玩水一番。” 太子一怔。 这意思是——他和蓝锦甯要离开京畿? 他说的分明,要是再猜想不到,太子也就白当了这么些年的太子了。可他无法理解,为何他能这样轻易的放弃了原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才是正经的嫡长子,才是理所应当的继承人啊 “不会不甘心么……”他喃喃的,仿佛自问一般。 “殿下,若是志不在此,也就无所谓甘不甘心了。”阿常轻松的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我们只要抓住那剩下的一二,便足够了。”。.。 四百二十一.我不如你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我们只要抓住那剩下的一二,便足够了么? 太子一时怔忪,愣着没有出声,似乎在思考他这句话的含义。阿常也不去打扰他,在一旁静静的喝着茶,一派悠闲的模样。 自打他出生,在别人看来只怕是顺风顺水。皇后的儿子,这大梁皇室的嫡长子,还在襁褓里便是独一无二的尊贵,享尽人间最好的事物。两三岁还不知事的时候,父皇为了稳定朝纲,下旨立嫡长子为皇储,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太子。五岁开蒙,老师是大梁最富学识的王老太傅,他身边的宫女嬷嬷,都是精挑细选,无一不优。就连伴读也是王老太傅的孙子,以年少聪慧而闻名的王家长孙。他从前最爱燕窝粥,尤以血燕为最,此物甚是难得,但在他吃腻之前,记忆中就没有断过的时候。长到十五六岁,当选太子妃的又是京畿最富盛名、有雪仙子之称的才女,是名门贵女不说,且容貌清丽脱俗,谈吐优雅不凡,落落大方,当年年仅十三。 若说他唯一不顺遂的,便是于子嗣上。但他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儿子,娶得起这世上任何一个适龄女子,二十岁,他身边便围着数十名娇妻美眷,好不得意。 他曾骄傲过,因为他有骄傲的资本,有资格俯视所有人,包括他得兄长、弟弟们。 他的太子之位坐到如今,也曾碰上过低潮,可每次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他依然是太子爷,无人可替代。可是回想起来,忽然发觉自己似乎一直都在过着别人为自己安排好的日子,他只要努力的按照这个轨迹去活着,并不需要自己的思想。 那时的骄傲,回过头去看,却仿佛只是年少时一种叛逆的表征。父皇要他谦逊,他便非要对着干。他明明就是值得最好的,明明有足够的资格去为自己骄傲,凭什么要谦逊? 那时的他看六皇子梁乐桓极不顺眼,那时的梁乐桓只是一个少年,却薄有贤名。他仿佛是天生的好脾气,对谁都彬彬有礼,但又不会太过卑微。这样一个少年,让已经二十岁初为人父的他感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危机感。 其实他是恐惧的吧,害怕失去已经拥有的一切。他已经习惯了在众星捧月下过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已经不能仰着头去看别人。 在那个少年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别人无法给予的担忧。梁乐桓很优秀,他得优秀不是说他每一项都做得最好,最顶尖——如果是那样,他也不会那么担心了。相反,他一直只是优秀,从没有最好,甚至是容易被忽略的,可或许是自己的敏感,让他知道,这个少年一直在隐藏自己,他自信的目光告诉他,他并不像表面所表现的那样,只是优秀而已。 一个流于表面的强大敌人,并不能算的上不可战胜。而一个善于隐藏自己的敌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所以他慢慢的沉淀了下来,自从梁乐祥和蓝锦甯提醒他之后,他那病弱的身子总算慢慢好了起来。在大病一场之后,几乎褪去了所有的骄傲和不逊,真正的表现的像一个合格的太子。他开始能够听得进皇后的殷殷叮嘱,开始能够发觉宸帝赞扬的表情中些微细小的不满,开始变得平庸、懦弱。 这样的太子不会被忌惮,哪怕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也能轻易被原谅。你不能要求一个本就普通的人不犯错误,但一个一直最好的人一旦犯错,就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 如今,他又有了艾儿,自己的爱子,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能把他轻易的拉下太子的宝座。母后对他很满意,父皇虽然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他以为自己做的很好。 他和梁乐祥的交情是基于那一次的暗示,或者说是点播。因为他们,他才发现了自己一直生病,却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的罪魁祸首。这两个人之于他而言,不似堂兄弟,更像是朋友。至少太子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皇后让他去结交他们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不情愿。 他们很少出言告诉他该怎么做,甚至关于这方面的话题,也不愿提起,总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也就因为如此,他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朋友,没有利益的纠葛,不需要谈及那些敏感的话题,只是天南地北的畅所欲言——当然,是他说,梁乐祥听 乐祥他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他觉得,自以为是的成功原来有那么多的漏洞,原来他所以为的好,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方式。他过得一点都不快活,他几乎从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过,如果要说的话,他的人生,几乎一直在那不如意的**之中渡过。 除了……小的时候。 母后的疼爱是真的,父皇的欢喜也是真的。可是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了,他只是按部就班的按照他们的期望生活着,甚至感到厌烦——哪怕他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那么,可以改变吗? 几乎是立刻的,他便想张口问问梁乐祥,他还有没有机会改变。 可是,他终究只是张了张口而已。 不能改变了,除非他愿意放弃太子之位,愿意做一个普通的皇子,就像老三老四那样。他们纵然有许多的不满意,可事实上,那两个人,要比他自在的多吧? 因为知道不可能,所以反而可以更肆意。 他不是梁乐祥,能够轻易的放下世子爷的地位不要,舍弃周身的荣华,和妻子纵情山水之间。 虽然他现在还是世子,但是太子觉得,梁乐祥并不是故作大方,他不是说说而已。 只怕从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在考虑这个可能了。 “乐祥一席话,真是叫我感慨良多。”太子怅然出声,面上带着揶揄,却是极真心的叹道。 梁乐祥道:“站的位置越高,自然也累些。能者多劳,您不要想太多才是。” 能者多劳?他真的担得起那个位置么?苦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放不下罢了,我不如你。” 我不如你,能说出这句话,代表太子是真的在他面前敞开心扉了。 “您心中自有沟渠,不怕说句实话,我从没觉得这些是我该得的,所以有没有都没有差别。可是有些东西,不该放手就不用刻意舍弃,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足够了,结果什么的,并不重要。”梁乐祥笑了笑,终究还是提点了一句。 太子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你说的对,结果并不重要。” 只要自己做好了,又何必在意结果。只要自己是正确的,就没人又资格非议什么。如果父皇不放心他这个太子,那又怎么样呢?他并没有忤逆的想法不是么,又何必担心这一点,何必刻意的卑微呢? 一时间,仿佛从前那些骄傲又回来了。 “本不想来的,现在倒是觉得,不走这一趟真是可惜了。”太子笑着搭上了梁乐祥的肩膀,用力的拍了拍,叹道:“如果你能一直留在京畿就好了。”如果有一天他能留下,那么等他得登帝位,他一定会重用这个堂弟。他不在乎梁乐祥对自己是否恭敬,也不在乎他有多少作用。他只是觉得,只要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本心。 自己内心里,那份其实从来没有放弃过的坚持。 梁乐祥笑了笑。 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太子才会这么说。纵使很希望他留下,他却没有任何劝阻的想法,因为,他们是朋友。 手下用了几分力,太子认真的看着梁乐祥道:“如果以后有时间,带着甯儿偶尔回来看看吧” “自然。”梁乐祥笑道。 “一定。”太子也笑。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两人对视一眼,uu看书w.uukansh.cm 同时住了嘴,梁乐祥道:“什么事?” 文竹恭敬的声音传来:“世子,世子妃遣人来问,王公子是不是要在家里用膳?” “已经这时候了?”太子诧异的挑眉。 “是,回王公子,府里都是这个时辰用饭的。” “您看呢?”梁乐祥把决定权交到太子手上。 “既然都赶巧了,那就叨扰一顿。我听人说靖王府的伙食很是不错,不必宫里的御膳差,乐祥当不会吝啬才是。”太子一笑,打趣道。 “那说的该是甯儿的小厨房吧,大厨房可没那等让人交口称颂的手艺。”梁乐祥甚是不在意,也不当太子是开玩笑随口说的,认真解释:“您要是想吃点好的,还得麻烦甯儿的婢女去做,要是只填填肚子,一般的饭菜也算能入口了。” 太子很有些无言,他是不是也太过护着蓝锦甯一些了?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罢了,他竟然还这么认真的反驳自个——他算是明白了,蓝锦甯不是母老虎,梁乐祥却是个妻管严啊 “反正都叨扰了,弟妹合该不会小气才是。”太子爷也看开了,跟梁乐祥较这个劲做什么?在他们家,就不该推脱了,想要啥就说啥,简介明了的最好,不然难保人家不会把一句客气话当真:“让弟妹多准备些,我们一家三口今儿算是有口福了。” 梁乐祥洒然一笑。。.。 四百二十二.偷听 太子带着太子妃和艾儿心满意足的告辞走人,留在世子院子里吃饭的小少爷乐瑾和艾儿两个依依惜别,很有些不舍。别看乐瑾在府里一副小霸王的模样,可自家的兄弟姐妹本就少,他也压根没有半个玩伴。靖王爷又希望这个儿子能有出息,早早就为他开蒙教他武艺,虽然乐瑾淘气爱玩,可对自家父王还是很敬爱的,因此少有机会可以出门和同龄的小朋友一道玩耍。 今天难得碰上了艾儿,有人陪着又玩的尽兴,他自然舍不得就这么草草结束。 马车渐渐远去,没一会便消失在视野当中。蓝锦甯俯身摸摸乐瑾怅然若失的小脸,不禁笑问道:“瑾儿喜欢艾儿么?想跟他一起玩?” “喜欢。”乐瑾郑重的点了点头,却又说道:“不过瑾儿不能一直玩,还有功课要做。” “那要是让你和艾儿一道做功课,你觉得好不好呢?”锦甯笑道。 “可以吗?”乐瑾抬起头,惊喜的问了一句,旋即又低下头,叹气:“不行的,我和艾儿呆在一起,一定只想着玩耍了,父王要失望的。” 也是,可是这么小的孩子,操心这些个做什么?怨不得平时闹的府里人见人怕的小霸王,一到时间就会乖乖的去读书习武,从不拖沓推诿,原来他也懂靖王爷的期望。 小孩子的心敏感纤细,虽然他们表述不清,但却能很好的体会大人们迫切的期望。 “嫂嫂,瑾儿该回房念书了。今天的书还没念呢,父王回来要问的。”乐瑾闷闷不乐道。 “好,嫂嫂叫人送你回屋。”蓝锦甯笑着答应了:“点心也拿一些去吃吧” “谢谢嫂嫂。”乐瑾顿时一扫阴霾,笑逐颜开的道。韩侧妃怕他吃多了甜食坏了牙,平时不许他多吃,也不许婢女们拿给他。不过嫂嫂给的,娘总不能不让吃了吧? 小孩子的喜恶,还真是简单的一塌糊涂。锦甯失笑,让红叶把他送回韩侧妃院里,才回头看向一直一声不吭的阿常,嗔怪道:“这可是你弟弟,你倒好意思置身事外。” 阿常无辜的摊摊手:“虽然他还小,可不是我安排的差事父王整日闲在家里,本就无趣的很,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让他解解闷,我又怎么好去阻拦?名不正言不顺啊” 蓝锦甯心道也是,总不能越过人家的亲爹去管孩子。就算名义上阿常也是靖王爷的亲生子,可终究不是真的啊当然,别人都当他们不知道,但即便如此,以阿常的性子,突然插手去管弟弟的事情,让他不要念书不要习武的话,说不准有人就想歪了。“父王有些操之过急了。” “那小子是个怪胎,受得住的,你担心什么呢?”阿常笑了笑,开了句玩笑。不过乐瑾却是自小到大就十分聪明伶俐,这也是大家公认的事情。不过相对的,他得鬼主意坏点子也格外的多,常常用一些小恶作剧搞得王爷韩侧妃身边的侍女仆役们灰头土脸。虽然只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时日长久了,也会受不住的。 你才是怪胎吧锦甯大大的白了他一眼,怎么说,梁乐瑾还是比较像个正常小孩的。 像乐瑾这么大得时候,梁乐祥被靖王妃拘的紧紧的,不仅极少外出,连人都很少见,好好的小人儿被教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也不爱笑,整个人都有些沉闷。等到出了事夭折了,阿常占了那具身子,冰冷冷的性格倒没让人怎么起疑——靖王妃一直都认为,是自己的关系才让阿常变成这幅模样,一点都不像孩子,不仅没有怀疑,反而觉得悔不当初。 阿常一点也不在意蓝锦甯的白眼,她一瞪他,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其实他也想帮帮梁乐瑾那个小东西,可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哇,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靖王爷说——主要是没这方面的经验,跟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说话的记忆,简直屈指可数。 站起身,走上前搂着锦甯的肩膀,说道:“放心吧,父王有分寸的,否则也不会由着乐瑾捉弄下人了。这一张一弛的度,只怕没人比他掌握的更好了。” 若是一味的拘束梁乐瑾,只怕会适得其反,反而会让小孩子厌学。靖王爷好歹也是有几个孩子的人,虽然对庶子庶女不那么疼宠,但有些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再说了,他早年带过兵,知道不能一味的强求兵士,该发泄的时候还是得让他们宣泄出来,赏罚有度,才能更进一步的激励兵士们。 只是用带兵的手段去对待自己的宝贝儿子,听起来总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他也不怕乐瑾被惯坏了,变成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蓝锦甯松开眉头,歪着脑袋问他。 “还有韩姨呢”阿常笑起来,韩侧妃可是韩将军的爱女,将军纵的还少么?可到底也没见她走上歪路。而且有这一段,韩侧妃教育起儿子来,能更贴近小东西的心里所想,保证他不会成长为一个纨绔还是很有底气的。“当然,大不了我多盯着些就是,等他定了性就好了。” 说着,他忍不住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么?就是他真是个歪的,我也能把他板直了,让他变成大梁的优秀好青年,社会好公民” 蓝锦甯笑起来,却又忍不住打击他:“大言不惭,羞也不羞” 夫妻两个在屋里有说有笑,听得外头守着的婢女好大一阵欣羡。 “世子和世子妃感情真好,”丫鬟们忍不住窃窃私语:“今儿来的王家公子和他娘子看样子也是一对恩爱夫妻呢艾儿小公子也可爱的不得了。” 丫鬟们的羡慕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夫妻两感情不好,两人的孩子又岂能养成那样天真活泼的性子?她们都是在靖王府中长大的,从前世子是个什么样子自然都略知一二。心底也大约明白,还不是因为王妃和王爷不睦,世子才那么冷飕飕的? “小桃莫不是想嫁人了吧”便有人打趣起那出声的丫鬟来,笑声一阵阵的响:“改明儿禀明了世子妃,也为你挑个如意郎君好了。”如画她们的婚事大伙可都是看在眼中的,哪一个不是大好儿郎?瞧文竹小哥的样子只怕也是个一往情深的,如画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去,我才没有呢”小桃红了脸颊,哪里敢应承,作势要打那人,恼道。“难道你们不觉得?” “好了好了,别闹小桃了。咱们世子待世子妃自然没话说的,满京畿谁人不晓?”旁人忙劝道,又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道:“那王公子……看起来可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公子。京畿也就那几个王家略好点,可都还比不上咱们世子啊可看世子妃待那王夫人的模样,好似很敬重的样子,你们可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只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有人仔细想想,好似确实如此。可又百思不得其解,困惑的问道。 “会不会是世子妃娘家的子弟?”也有人猜道:“世子妃的母亲娘家就是姓王的吧?” “不对,如果王中书令家的,为何世子和世子妃还要分开招待客人呢?都是自家人,聚在一起便是。再则,年纪也对不上啊王中书令家最大的孙子也不过二十来岁吧?那位王公子怎么也有三十了,而且看那气度,不像是一般读书人啊” 先头里说话的丫鬟点了点头,眯着眼睛轻声道:“那是自然,再说,王家公子你们哪个没见过?我瞧着那位可是面生的紧……” “不对……我瞧着那位夫人有些眼熟……”小桃刚想点头,忽然出生反驳。众人齐齐看向她,不禁将低头沉思的她吓了一跳。“你们干嘛都这样看我?” “你倒是说啊”说是娘家人的那位是个性急的,忍不住拉扯了她一把:“急死人了” “我……我想不起来了。”小桃被她这么一催,又被她们这么盯着看,心里不禁慌了起来。可想来想去,也只觉得那位面善,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却说不出来。 “小桃以前在王妃院子里做过活,会不会是那时见到的?”分析有条有理的那丫鬟不禁撑着下巴,露出一副深思的模样,说道。 “对啊对啊,说不定是从前见过的。” “可是王妃那里很少有人去的啊”靖王妃性格别扭,鲜少有与人单独往来的时候。就是有,也必定是王府里有什么红白喜事,各家夫人都会到访,谁知到那位王夫人是那位?这对她们的猜测一点用也没有。 姑娘们不禁有些泄气,纷纷瞪了小桃几眼。小桃缩缩脖子,委屈的瘪瘪嘴。 “都不知道了吧?”先头提起的丫鬟在大伙讨论的时候一直安静的听,这个时候方才开口,脸上的得意一闪而逝:“你们想不想知道他们是谁?” “不就是王公子嘛”众女鄙视的看了她一眼,这谁不知道啊 “错了,此王公子非真的王公子,只怕是个假名。” “假名?”众丫鬟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心道:“不会吧,谁那么大胆子敢骗咱们世子啊?” “说不定世子也知道呢?”那丫鬟神秘的笑起来:“有些人出门不方便说真名,所以用假名代替啊……” “好像有点道理。u看书.ukanshu” “可有必要吗?又不是什么钦犯……” “别说了,吓死人了”听见钦犯什么的,胆小的丫鬟不禁打了个寒颤。 “呵呵,你们都别瞎猜了。” “你是不是知道?知道就快说啊”众丫鬟忍不住催促道,太可恶了,什么都不说,不是叫人心里痒痒么? “我也是猜的,不过**不离十了。”那丫鬟笑了笑:“那位王公子八成是位皇子,看年纪,三皇子或者四皇子倒是都对的上……不过……” “不可能,那两位和咱们世子可没什么交情” “唉,你听我说完嘛。我倒是觉得,有些像是太子爷,你们说呢?” 不会吧?丫鬟们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 那边如书提着食盒走来,见世子妃屋前不远处,红漆金刻的立柱旁聚了这么些人,不禁眉头一皱,喊道:“你们在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额,丫鬟们面面相觑,连忙纷纷散开:“没、没什么……” 不一会儿,便走的一个都不剩。 “真是的。”如书摇了摇头:“都被世子妃惯坏了。”才踏进屋去。 “太子……么?”红叶从藏身的暗处出来,喃喃自语。 .。.。 四百二十三.安排 “外面好像有人?”如书才进门,锦甯就有些疑惑的向外头看了看。“有谁在?” 如书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好像是那群小丫头吧,婢子方才过来的时候,瞧见她们聚在一起也不晓得在说什么,不过这会应该已经散去了。” 锦甯点点头,小丫鬟们的对话虽然小声,又隔着屋子,她也隐约听见了。一边“偷听”还一边光明正大的笑。女人似乎生来就有八卦的天性,像那些小丫头们一样,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算不得什么。丫鬟们素来很会察言观色,在这府里,又有机会知道京畿里大大小小贵人们的“相关情报”,有人能猜出太子的身份,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太子这次来的虽然低调,但说到底,他并没有太多的保密意识。对真正有权势的人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其实太子出行怎么说也算是一件大事,没做好万全的措施,是不会擅自离开宫廷的。若是不小心走漏了消息让人知道风声,谁知到会遇上什么样的危险?而这次,他们如此便装行事,也只是不想劳师动众罢了。 其实这也算是一个明朗的态度,表明他是以平等的身份来朋友府上坐坐,而不是以太子或是堂兄的身份“莅临”,也算是向梁乐祥和蓝锦甯示好。 因此就算小丫鬟们现在知道了,也并不碍事,她也只是一笑而已。 回头看了眼老神在在坐着的阿常,却见他表情微变,朝她轻轻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就罢了,下次让她们注意些,就算偷懒,也不要让人发现才好。”锦甯笑了笑,打趣道:“不过,如书你叫她们小丫头……你自己又有多大?哦,对了,我们如书也要出嫁了,等出嫁后,可就是大姑娘了,自然不是小丫头了。” 如书的脸顿时羞红,看着蓝锦甯一副揶揄的模样娇嗔道:“世子妃就喜欢欺负婢子……婢子还是出去做事好了。”说罢,便要告退。 “等等,急什么,你跟我来。”蓝锦甯连忙拉住闹别扭的贴身侍女,轻笑道:“我有话跟你说。” “是。”如书一怔,点了点头。 蓝锦甯走进里间的抱厦,这算是卧室旁边的一间内室,里面摆设着一些蓝锦甯的东西,也算是她得一个临时仓库。本来抱厦是用来给守夜的丫鬟睡觉用的,不过蓝锦甯和梁乐祥从来不喜欢让别人睡在自己寝房的隔壁,便将这个抱厦给改了。 如书跟在锦甯身后走进抱厦,也没有好奇的四处张望。世子屋里的丫鬟除了打扫的时候,很少会进到这屋子里,左右也没什么好玩的,要是一不小心碰碎弄掉了什么东西,发卖了她们都赔不起。她低头垂首,亦步亦趋的跟着蓝锦甯走进屋里,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 锦甯打开一个红楠木的箱子,里面传来一股子木头的香气,和防虫的艾草香味。这屋里的楠木箱子是她原先装嫁妆用的,后来嫁妆清了出来,除了小部分外,都转移到庄子上去了,这些箱子便都空了下来。这些楠木都是贵重木材,拿去劈了当柴烧实在有些浪费,锦甯便拿来装一些小玩意,首饰或是不常用的摆件、不应季的衣裳什么的,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从中取出一个小一些的盒子,大约有一个鞋盒那么大,看上去沉甸甸的。锦甯托在手上,笑盈盈的转过来,瞧见如书那份谨慎小心的模样,不禁扑哧一笑:“紧张什么,这里又不是什么刑房之类的地方,你又不是没进来过。” 如书皱着鼻尖苦着脸道:“世子妃说的轻松,这屋里有不少东西还是奴婢亲手收进来的,奴婢怎么会紧张?奴婢只是担心,自个一向粗手粗脚的,要是不小心打翻了这个灯盏那个珊瑚的,卖了奴婢也赔不起啊” “怎么会卖了你呢?”蓝锦甯嘻嘻笑道:“要是碰坏了东西,自然要把你留下做工还债,一年还不完就十年,十年还不完就做到老。等你做不动,就由你的儿女接着还,总有一天能还清的。你看这样怎么样?” “世子妃……”如书怔怔的看着蓝锦甯,眼眶有些湿湿的,这是在变相告诉她,她不会被敢出去,或者是送回固国公府去的意思吗? 自打跟着大小姐作为陪嫁丫鬟出嫁,如书的这一颗心就一直悬着。她知道自己不是锦甯的心腹,更说不上是“熟人”,而是因为除了意外,被顶替上来的人。大小姐心里对她自然不可能会和其他人一样,说不定还觉得气恼——虽然不一定是气恼她得,但也担心会被迁怒。 更何况,她知道自己并不够聪明。很多事情都做得不好,学的也慢,完全不像如画她们那样机敏,也比不上她们。她没有和人攀比的心思,可总有人会拿她去当陪衬。 靖王府的丫鬟这么多,更年轻美貌聪明的丫鬟也不少,除了是固国公府出来的这一点,她还有什么胜过人家?说不定有一天,她笨手笨脚的做错了事情,大小姐恼怒之下,也像打发如棋姐姐一样打发了她。 如书也知道这是庸人自扰,但这的确又是盘桓在她心理面去不掉的一根刺。知道听到世子妃给自己择了夫婿的那一刻,才真正的轻松了一些——嫁了府里的下人,就是这个府里的人了。 可是一起被恩典的如画已经出嫁了,自己却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下来——她并不怨蓝锦甯,主子失踪了,难道下人还要欢欢喜喜敲锣打鼓的办喜事么?寻常小丫鬟也就算了,可她是陪嫁丫鬟啊如果那样做的话,也就未免太不懂事了。 值得庆幸的是,她婚配的对象并没有因为世子妃的失踪而轻视她。在小丫鬟们看戏的眼神中,他一如既往对她,并没有任何改变。 她一直以为,他会同意娶她,是因为她陪嫁丫鬟的身份。自小伺候的情分总比旁人要亲近一些,跟能讨得世子妃的欢心。否则这府中出色的丫鬟这么多,为什么偏偏是她呢?所以她也一直有些担忧,甚至不敢告诉他,她是到了最后关头才被硬塞进陪嫁丫鬟里头的。 世子妃不见了,旁人都猜测纷纷,说什么的都有。那些平日里亲近她得小丫鬟,也都渐渐开始疏远她,转而靠向红叶红鸢她们。就连厨房里的婆子,对她也不如先前那样恭敬了——她一边担忧着世子妃,一边也为自己的未来而忧心。 不过那个人,却从来没有任何的轻视和改变,依然如常。 这样的男人,是值得她依赖的吧?纵然她平凡的面容比起旁人总有一些逊色,可未必就不能找到一个对自己真心实意的良人啊 此时此刻蓝锦甯说的这句玩笑话,扎扎实实的安了她的心。 “这是做什么啊”眼见着如书忍不住要落泪,锦甯有些慌了手脚。如书自打到了她的身边,就一直埋头做事,扎扎实实的,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这丫头偶尔看向如画她们会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她也明白这是为什么。更何况这次因为自己的关系,如书只怕受了不小的委屈,所以在她出嫁前,打算好好替她安排一番,也算是补偿。没想到一句玩笑话,尽然引得她这样伤心:“别哭了,就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婢子……婢子是高兴的。”如书闻言擦擦发红的眼眶,抽了抽鼻子。 “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蓝锦甯故作诧异的道:“原本还打算让你先看看的,看你这副模样,我可不敢让你看了,要是高兴坏了可怎么是好?” “啊?”如书不明其意的瞅着她,满是疑惑。 “不逗你了,”锦甯瞧她懵懂的样子,不禁好笑。十**岁的大姑娘了,可性子还真是朴实到家了。伸手把盒子递给她:“诺,这是给你的陪嫁,打开看看吧” 如书点点头,也没有推却,伸手便接了过来。如画她们嫁人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盒子,还是她帮着递给她们的,所以她并不觉得惊讶。 可是盒子一入手,沉甸甸的分量便叫她有些吃惊。如画她们的她可是亲手拿过的,虽然也很沉,却没有这样重的。除了盒子本身的重量,只怕里面的东西真的不少。 伸手有些颤抖的打开,入眼便是十来样琳琅满目的首饰。uu看书 .ukansu.c大部分是银的,也有几件金的。如书恍然想起,如画她们出嫁的时候,每个人是五件银首饰,三金金首饰,凑了一个吉利的“八”数,在一般小富人家,也是足可以自傲的一份嫁妆了。 而她这份,分明足足多了一倍呢 首饰的旁边,还堆着一些造型可爱的金银裸子,像是平常过年的时候,府里的贵人们用来给小孩子封红包用的那些,占据了盒子里一个小小的角落,只怕有几十个之多。 “咦,这是什么?”如书仔细瞧了瞧,发现盒子上层的绒布有些鼓鼓的,仿佛还藏着东西,不禁去翻,寻出几张纸张一般的东西,还没打开便递给蓝锦甯道:“世子妃,有这些银子就够多了,这银票婢子不要……” 世子妃对她已经很厚爱了,若再加上银票,她反而有些寝食难安。 “这可不是银票。”蓝锦甯将她的手推回去,笑道:“你收着吧” 不是银票? 如书放下盒子,将这几张折好的纸一一打开,眼神越来越亮。 这是…… “这是你们一家的卖身契,”锦甯笑道:“以后不想做再做奴婢了,就和你未来的相公一起出去做点小生意,王妃已经答应我了,如果你们要走,她便会放他们一家出府。” 如书噗通一声跪下,扣了三个响头。。.。 四百二十四.妹妹来了 放出府外并不一定是每个奴婢的愿望,可如书知道,那是爹娘的愿望。 爹爹小时候是念过书的,奶奶的想法很简单,儿子聪明伶俐,认字好的话可以给少爷们当伴读的,所以送爹爹去了外头的私塾念了两年书。可是她大约并没有想到,爹爹的勤奋好学让私塾先生很是欣赏,先生让他看见了自己世界以外的另外一扇窗,但因为身为奴仆的儿子,他的那扇窗,是封死的。 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爹爹的心中就种下了这样的萌芽,他希望有一天能脱了奴籍,做一个良民。可奶奶不同意,她的观念里,始终认为背靠大树好乘凉,更何况蓝家待下人素来都很好,少有那些大家阀门里的龌龊事,这样的主家,叫人舍不得背弃。 奶奶严厉的训斥了爹爹,一向帮着奶奶劝和丈夫的娘亲,却第一次一言不发。 爹爹是个孝顺的人,奶奶还在的时候,便再也没提起过此事。 可如书知道,爹爹心中并没有散去过这个念头。她原本的名字换做书华,夫人取了她得书字,改作如书。单是从为她取的名字上便可以看出,爹爹是不甘放弃的。 在人前,如书从不敢提起这事,但是她一直都是支持爹爹的。而且她还有个和父亲一样聪慧的弟弟,就是为了弟弟的前程着想,她都是希望脱籍的。 世子妃给的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卖身契,而是他们全家,而且,连对方一家的后路,都给铺好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那种感激,除了跪下给她磕头,她想不出来任何表达的方式——她本就拙于表达,此时更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蓝锦甯笑了笑,亲自将她扶了起来,道:“我一直都说,你们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只要你们忠于我,我不会吝惜给你们机会——或许晚了些,不过总好过没有,对不对?” 如书抹了抹眼睛,用力的点点头:“世子妃说的是。” “不过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对旁人说,等我走后,你再好好考虑。想留下,就把卖身契交给王妃,若是想走,便将身家就交代清楚,切记。”蓝锦甯道。 如书素来是乖巧的,吩咐她得事情绝对会保质保量的完成,这一点,蓝锦甯其实是很放心的。 “是。”如书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她只是瞪大了眼睛看了她一眼,便镇定了下来。其实一直以来都有这样的预感,尤其是从如画出嫁之后,更是明显。从前的世子妃绝对不会用像红叶那样的丫鬟做贴身侍女,红鸢倒不错,可心思太深了,世子妃未必会留用。但这次她却连挑都懒得挑,明明看出了红叶的心思也只是装作不见。世子妃是个喜欢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的人,她想要离开,身边的人却是不好带走的。如果在她身边伺候的都是红叶这样的奴婢,她离开的时候也能心安理得些。 王妃是个好人,不会太过迁怒,受罚是免不了,但顶多也就是降职或是换个差事,不会伤筋动骨,有什么大碍的。 如书心想,若是世子妃要走,她必定得让她安安心心的嫁人。这么一来,就说的通了。为何如画姐姐一嫁人她就被调到王妃身边做事,为何世子妃那么看重的姚黄姐姐会留在庄子上而不是府里——只怕她一嫁人,也会被发配的远远的吧。 忽然心头有那么一丝不舍,这样的主子她还会遇见第二个吗?应该是不会了吧,这天下只有一个蓝锦甯,只有一个大小姐。 以后,再也见不着了吧? “好了,咱们出去吧,匣子放好,别丢了。”蓝锦甯拍拍她得手,像是安慰。 她们走出抱厦,世子梁乐祥正端坐着喝茶,也不知道换了几回水,他倒是有耐心等着。 如书想,只要是世子妃的事情,世子爷从来都很有耐心的。 “出来了?”阿常听见脚步声,便笑着抬头。迎上锦甯清凉的眸子,她对他笑的十分甜美。她身后的如书低着脑袋,不愿抬头,他也只作不见。“方才大皇子府递了帖子,说是曦儿明天要过来。” “怎么回事?”锦甯惊讶的道:“这一个个的接连着上门,难道出什么事了?” 阿常摇摇头:“应该不是的,曦儿是一个人来,哦,可能会带着孩子,你让人准备准备吧” 锦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梁和儞出轨了?” “嗤——”阿常忍不住一口茶喷出来,咧着嘴想笑,却又觉得这会子笑场肯定会很倒霉的,赶紧忍住了,努力正经道。“甯儿莫要胡乱说话。” “奴婢先告退了……”如书听得满面绯红,又很想笑,世子妃还真是异想天开。 “下去吧”锦甯说完也觉得不好意思,忙让她出去了,如书是待嫁之身不假,可还没嫁呢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男人出轨这样的事情,顶多便是偷人。但即便偷了人被人发现了,多半人们歧视的还是那个女子,于男人顶多是一句伤风败俗了事。 况且,锦甯口中的出轨,多半是指纳妾之类的事情。梁和儞是什么样的身份,护着自己的声誉还差不多,又怎么会做那种偷人的事情?他想要女人,还怕大皇子夫妻两拦着不成? 梁和儞毕竟不是梁乐祥,大皇子夫妻也不是靖王妃。 第二天一大早,蓝锦曦便带了丫鬟婆子找姐姐来了。 锦甯也起了个大早,她太了解妹妹的个性了,那风风火火的丫头,没昨天晚上就跑来,已经算是很难得了。坐在靖王妃屋里等着妹妹上门,一边不着边际的说些话,谁都看的出来她神游太虚,显然早惦记着自家妹子了。 靖王妃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了。尤其是家人,虽然她从没有明显的表示出来,可她却看得出来,蓝锦甯是很护短的人。 对蓝家人如此,自己身边的人如此。 只是不知道靖王府,又或者自己,是不是也在她得护短之列? 靖王妃知道这样想有些古怪,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若是她也有这样的一个女儿,只怕也会和王氏一样欣慰吧?只不过——美玉和蓝锦甯完全没有可比性,美玉虽然乖巧孝顺,但却是一门心思的谨守礼仪。 更何况,她也不是从小把美玉养在身边,亲手扒拉长大的,要说起感情亲厚来,只怕连美玉的奶娘都不如。美玉日后只能依靠靖王府撑腰,但要让她凡事想着王府,只怕不太容易。 “曦儿见过靖王妃,姐姐。”曦儿进了门便给两人请安,丫鬟婆子都给拦在外头了,身边只带了一个陪嫁丫鬟,锦甯也是认得的:“奴婢如云给靖王妃娘娘,世子妃娘娘请安。” 靖王妃和蔼的叫了起,随口问了两句,便将话语权交到了蓝锦甯手上。锦甯亲热的拉了妹妹的手,温柔的笑问道:“妹妹怎么没把我那小侄儿带来?” “他前些天受了凉,不好吹风,就没带出来。”蓝锦曦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烦恼的样子。可锦甯心里清楚,曦儿越是不痛快,便笑的越甜美。 看这样子,事情倒还没有到不可转圜的地步。 “受了凉?”大皇子府的下人照顾的这么不经心?这还没到换季的时候,想要受凉难点吧?“你别把孩子总丢给下人去带,还是放在身边的好。” 锦曦还是只笑:“婆婆喜欢孩子,我也不好多拦。何况只是睡觉的时候踢了被子,奶娘没照顾好,婆婆已经罚了奶娘了,何况病的也不重。” 这算什么,婆媳争子?争的还是孙子。蓝锦甯皱皱眉头,照理说,uu看书 .uukanshuc 大皇子妃不至于拿自己的孙儿怎么样,更何况喜欢孙子,必定也不会讨厌儿媳啊 陈氏听着,忽然出声道:“曦儿,我有两句话,说了你可别恼。” “王妃请说。”蓝锦曦正襟危坐,柔顺的道。 “大皇子妃虽说是我的晚辈,但在她出嫁之前,我们也是以平辈相交的。她这个人,不是好争的,也温柔细心,从不和妾侍争风吃醋,这些年来大皇子对她一直以礼相待,想也是因为如此。她这次想必是疏忽了,多半心里有什么事情堵着,不小心忽略了孩子,你若是个懂事的,就不该往心里去。”陈氏说的语重心长,人再怎么变,秉性是不会变的,更何况,那是她得孙子,岂有不疼之理? “曦儿受教了。”锦曦肃容答道,忽然又嫣然一笑:“王妃放心,曦儿不会不懂事的怪到婆婆身上的。” “如此就好,你是个好孩子,和你姐姐一样。”陈氏欣慰的点点头,看向锦甯:“我有些累了,你们姐妹两去你屋里聊吧,我去歇会。” “是,恭送母妃。”蓝锦甯知道陈氏这是让她们两个单独相处,忙道。 “大姐姐……”曦儿靠了上来,依偎着蓝锦甯,忽然道:“王妃待你真好……” “想必你也不差吧,瞧着丫鬟婆子一堆的,大皇子妃必定也是看中你这个儿媳的。” 锦甯淡淡一笑。。.。 四百二十五.训妹 蓝锦曦靠在锦甯身上的身子,慢慢的起来,端正的坐了,双手叠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方,垂帘着双眸,目光有些复杂。 “婆婆待我自然是好的。”想起刚嫁过去那会子,锦曦的脸上挂了些许笑容。皇子府里规矩多,好在她自幼便被定下,公主大嫂教了她许多。在规矩上,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她生性活泼开朗,被家人疼爱,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也并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成亲之后,她知道皇子府不比家中,性子收敛了不少。 不过大皇子一家都没有对她太过严苛,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怎么也算的上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态度上要亲昵的多。比起别人家的媳妇,她算是好命了。婆婆从不会刁难她,也不要她立规矩。才嫁过去一个多月,大皇子妃就将她带在身边,处理日常事务的时候也从不避着她,分明是有心要教她如何处理这皇子府里的事情。不过她总是有些懒懒的,并不太过于热衷。在家的时候,万事有王氏做主,再不行还有锦甯、大嫂帮衬,都不用她烦心。出嫁之前王氏虽然也教导过一些,但到了皇子府里,才发觉很多事情看着一样,但却并不相同。 左右大皇子妃年纪还轻,身子也健朗,她觉得没必要和婆婆争权,便刻意装傻。大皇子妃约莫是看出她的心思,倒也不勉强,只道她还是孩子心气,多玩几年也好。 她和梁和儞那时正值新婚燕尔,感情甚笃。青梅竹马的情谊不像那些媒妁之言的夫妻,彼此之间早已熟悉对方的脾性,相处起来倒也容易。再加上梁和儞是处处让着她体贴着她的,她也不会使小性子,就是偶尔有口角,多半也只是玩笑。半年下来,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位皇长孙大妃很受看重,也都敬着她。 怀孕之后,更是个个小心翼翼的拿她当宝。三个月左右的时候,她肚子里闹腾的厉害,见天的瘦了下来,梁和儞急的不得了,整日的往太医院里跑。大皇子妃本有心和她商量着抬一个通房——她怀着身子是没法子伺候丈夫的——可见儿子围着媳妇团团转,也不避讳着还是天天在她房里宿下,再加上锦曦那时的身子只怕受不得刺激,到底还是按捺了下来。 身为女人,自然明白在自己怀孕的时候,给丈夫纳妾纳通房是个什么滋味。大皇子妃想着自己,也不愿意多为难锦曦,若是害了自己的孙儿,就得不偿失了。 最后还是王氏来照顾女儿之后,才慢慢好了些——王氏毕竟是亲娘,知道自家女儿的喜恶,很快就摸清了她怀孕之后的饮食习惯,调理了一些日子,等孕吐的阶段过去了,也就好了。 锦曦生了儿子,大家都很高兴。大梁人始终是重男轻女的,虽然大皇子大皇子妃嘴里说着是男是女都好,但听见是个男孩子,到底还是松了口气。得了嫡亲孙子的喜悦,让大皇子妃也忘了给儿子纳小妾的事儿,在锦曦面前自然也绝口不提。 其实说起来,大皇子妃只是担心。锦曦嫁过去半年没有身子,她便有些焦急起来。毕竟蓝锦甯嫁到靖王府里,可是好几年都没个动静。她自然担心锦曦也跟她姐姐一样,是个不能生的,直到长孙出生,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一家和乐的模样始终是表象,梁和儞是皇长孙,不可能这一辈子就守着蓝锦曦一个正妻过活。大皇子妃见锦曦一直都没主动提给丈夫纳妾的事情,便以为她和锦甯一样是个善妒的,心底渐渐生了些不悦。 人家梁乐祥不要是他自己乐意,靖王妃都不说什么,旁人更没有资格开口指指点点。可他们家不一样,到底梁和儞是沉底的亲孙子,和侄子又怎么会相同?这样下去,保不齐要怪罪到锦曦头上——说起来,她倒也是真心护着锦曦的,有心成全她的贤明,这才没有主动塞人。 锦曦却通都不知晓,她本就是这样的人,遇事并不喜欢想的太多。有些时候旁人不说,她自己也不以为意,便不小心错漏了过去,并不是刻意不提的。 如今孩子都快满周岁了,大皇子妃终究按捺不住了,唤了锦曦到屋里,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是蓝锦曦第一次面对丈夫要纳妾的问题。 怔住,心头百转千回着各种莫名的滋味,她那里受够这样的煎熬,一时便有些说不出话来。 大皇子妃一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便有了数。到底还是有些失望,挥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隔了几天,两个容颜娇美的丫鬟便送到了她的屋里。 锦曦笑着收了下来,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不高兴,将人安置在丈夫院子里,拨了个小丫鬟去伺候着。大皇子妃面上说的是拨两个丫鬟过来照顾梁和儞的起居,但她也没天真到以为这两个丫头真的只是来做丫鬟的。不过身份在那里,倒也不好太过了,只一个小丫鬟也足够了。 底下人多半也都晓得是怎么回事,对这两人的态度便恭敬了不少,不那么随意。两个丫鬟倒是知趣的,起初几天倒也本分,但没过几日,便常常往梁和儞跟前凑。 梁和儞和锦曦感情好,没有多想,只是奇怪屋里多了两个生人,又打扮的有些太过娇艳。问了妻子,才晓得是母妃送来的通房丫鬟,顿时发了一顿脾气,勒令那两人呆在自己屋子里,不许到处晃悠——这脾气不是冲着锦曦发的,但多多少少对她也有些怨气,难道自己在她心里就这么无所谓么?给他通房,她也就收下了,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梁和儞是爱着锦曦的,当然也希望妻子同样在乎自己,然而在这一刻,他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并不是那么了解蓝锦曦。 “既然好,又为什么不高兴?”锦甯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锦曦的性子多多少少受了她一些影响,带了三分惫懒。她不会主动去提这种事情,但真的事到临头了,多半也不会抗拒。难受是肯定的,哪个女子都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可她也一定不会拒绝,更不会表现出半分不满。 锦曦从小就明白,自己不会是他的唯一。 “没有不高兴,”锦曦摇摇头,唇瓣抿的笔直,摇头道:“婆婆待我比亲生女儿都差不了多少,我怎么会不高兴?” “那你怎么这副模样,一脸心事重重的,难道妹夫对你不好?”锦甯浅笑,并没有笑出声来。 “他很好,就算比起姐夫略有不如,可比旁人总要好的多。” “你倒是拎得清清的。”锦甯道:“既然如此,怎么一个人跑来了?妹夫同意么?” “他答应了的,”锦曦低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困惑,有些犹豫,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问道:“大姐姐,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 锦曦将事情说了,脸上多了一分委屈之色:“这几日他见我,总是冷着个脸,我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问他,他也不肯说,只是冷冷的看着我。你不晓得,他那眼神看的我心里直犯怵。”还有些疼,他虽然站在她面前,却好像离她很远很远似的。 锦甯听了,心底泛起一丝明悟。 不是所有男人都好色的,尤其是梁和儞。他年轻、聪明,又有尊贵的身份,按理说身旁的莺莺燕燕不会少。可这位自小的时候起,就和蓝锦曦玩在一处,两人之间早就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她看的出来,梁和儞对锦曦有很深的感情,但这感情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所以她从不阻止锦曦和梁和儞单独相处,就是想着,梁和儞越喜欢她,日后就算纳了妾娶了侧妃,他和锦曦之前的情分也是不同的。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自己喜欢的人,也要喜欢自己。蓝锦曦却被她教坏了,拈酸吃醋她是不会的,就算难受,她也不说,还会自己调节——因为心里太明白,所以反而少了那一份争风吃醋的表现。所以,梁和儞不高兴了。 他多半是觉得锦曦不在乎他,u看书w.uukashu.o不像他爱她那么深。 “傻丫头,你收下也就收下了,怎么能让她们轻易的近身伺候?”锦曦心里轻松了些,面上笑起来,伸手戳了戳锦曦的脑袋:“就算不为梁和儞,你总要想想,她们再怎么样也是下人,你把她们这样供起来是个什么意思?叫妹夫见了,还不觉得你是故意要把他推给别人?” “我哪有啊”锦曦委屈的嘟囔道:“可那是婆婆送来的,明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要假装不知道,拿她们当丫鬟使唤,我心里过不去啊” 锦甯心中一动,曦儿到底还是有些委屈的吧? 所以,宁可把她们当做通房那样好好的伺候起来,也不想看见她们在自己眼前晃荡。 要晃就去梁和儞面前晃,他才是正主,她对她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才说你傻啊你不会拿她们当丫鬟就好?”锦甯恨铁不成钢,明明是王氏的亲生女儿,可那一套对付小妾的法子怎么半点都没学成?“娘亲没教过你吗?” “教过……”锦曦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学是学了,可看到那两个人,她就全都忘光了。“那样真的好吗?婆婆她……”不会不高兴么? 蓝锦甯意味深长的笑起来:“怎么会,放心好了。” 只怕,看见儿媳妇是这么待自己送去的两个通房的,大皇子妃早悔的肠子都青了。。.。 四百二十六.姐,你真好 对于一位任何一位婆婆来说,或许她乐意给自己的媳妇添点堵,找点小麻烦甚至是给小夫妻两制造一些小矛盾——这有利于巩固她身为婆母的地位——然而只要不是对媳妇恨之入骨的婆婆,都不会希望看见自己的媳妇全盘接纳自己送去的小妾。 如果媳妇是个性格懦弱,对自己的安排言听计从甚至小心翼翼到有些拘谨的女子,大概也能理解她这么做的原因,然而蓝锦曦并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子。她出身于世家大族的蓝家,并且身为固国公嫡女,受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有那样一位强势的母亲,本身的性格怎么可能懦弱 这样的一个女子,对自己送去做通房的丫鬟别说不是不闻不问了,而且还妥贴的安置好。 要是个聪明灵秀的,自然不会傻傻的去为难两个连妾都不是的通房丫鬟,而是该暗地里将一切都安排好,要么从婆婆入手,要么从丈夫入手,不着痕迹的消磨掉潜在的威胁。 毕竟丫鬟就是丫鬟,再怎么得宠也翻不出大风浪来,拢住丈夫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蓝锦曦没有。 她那么理所当然的收下,甚至一句抱怨都没有。对梁和儞也是体也不提,摆明了等他自己发现——从头到尾,她都摆出了一个态度,她们爱争便争,她不愿意搀和 结果恼怒的是自己的儿子,不仅抱怨蓝锦曦过于贤惠,还连带的怨上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这日子过得好好的,您就非折腾点事情出来才甘心么? 她的嫡长子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从他冷漠疏离的态度中,大皇子妃都感觉到了一种无力。 她本是好意,或许带了点私心。凭心而论,身为皇长孙,直到他的长子满周岁才给他纳通房,她这个婆婆已经足够厚道了。更何况,她的本意其实是乐于看一看蓝锦曦的手段的,她怎么整治那两个丫鬟她都不会在意,只要不把人折腾的半死不活她都不会开口说点什么。要不要让梁和儞收房也在她,哪怕就是挂个名头,也不要紧。 她也是想让蓝锦曦先习惯,梁和儞总要有侧妃的,包括妾氏。 可是她的这个媳妇,叫她说点什么好?这性子也太平和了些——也仅仅是平和而已。她没有半点恼怒,连一分哀怨都不曾表现出来,甚至抱着要和两个通房丫鬟好好相处的想法——就算通房也是丫鬟啊你跟她们好好相处个什么劲? 大皇子妃觉得,其实自己是失策了。虽然全天下的女子都是如此,可总有例外。固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全都是意外中的意外。 她早该想到了,蓝锦甯那样的女子,能让堂堂靖王世子只守着她一个人的女子,她手把手带出来的妹妹,能正常到哪里去? 大皇子妃确实悔不当初,她甚至相信,就算真的到了给梁和儞娶侧妃,纳小妾的那一天,她也只会淡淡的笑着说“我会和她们做好姐妹的,请母妃放心”。 而且,她丝毫不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而儿子的态度,更让她为难。儿子看样子的确是非常钟情于锦曦,对于这一点,她没有一点儿不满意。小夫妻两个感情越好,情谊越深厚,蓝锦曦这个大妃的位置便越不可动摇。日后就是添了新人,只要儿子心里念着这份情谊,她就能镇住那些妾——侧妃不也是妾么?只是名头上好听一些罢了。——就像大皇子对她一样,她的父亲在政事上对大皇子多有助益,大皇子感念着这些,对她一直都很敬重,他的屋里人在她面前,有那个敢造次?最多也不过是在背地里偷偷说些酸话,还不敢大声叫人听见。 但问题是,梁和儞显然太在乎媳妇了。而蓝锦曦,又太过平和了。两人之间的不对等,便产生了问题,梁和儞觉得自己不了解锦曦,因而觉得受伤,甚至是难堪的。 他满心的热情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不至于熄灭,但那种甘甜的滋味,却消逝了不少。 “姐姐是说,梁和儞他生我的气?”蓝锦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家姐姐。听着她慢条斯理的分析,她简直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天啊,这也未免太不可理喻了吧?给他纳妾纳通房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他生气我接受了那两个通房?” “应该是这样吧”锦甯也不敢说的太过笃定,虽然她心里是这么认定的。面上含着笑意道:“曦儿,夫妻之间,并不是互相信任就够的。男人有时候就像个孩子,不能一直要求他来哄着你,你有时候也需要去哄哄他。” “姐,我还是不大明白。”锦曦摇着头,一脸莫名。男人像孩子?她可没看出来。梁和儞在她面前一直是装大人来着,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锦甯轻轻一笑,道:“我这么说吧,如果梁和儞没有经过你的同意,给你找了两个面首,你是高高兴兴的接受呢,还是跟他翻脸生气?” “怎么可能啊”锦曦的脸蹭的红了起来:“姐姐又胡言乱语了” 蓝锦甯总是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有时候王氏听见了,就会笑骂她“胡言乱语”。听听这什么找面首的,哪里像是大家闺秀,靖王世子妃该说的? 这男子为尊的世界,不纳妾已经是天方夜谭了,当然她家姐夫是个例外。但要说哪个男人主动给自己的妻子找面首,那就简直已经离奇了。就算是公主的驸马,都不会干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来。姐姐这么说,若让人听了去,蓝家的女儿都别想嫁人了。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锦甯不在意的道。 好吧。锦曦心道,点了点头,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如果梁和儞主动给她找面首,蓝锦曦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抖,只觉得一阵寒风从身上吹过。然后笑眯眯的告诉她,这是给母妃给找的小白脸,平日里他不方便的时候伺候自己用的——怎么可能?但,如果真的这样呢? 一阵莫名的羞恼从她的心中升起,光是想着就让她无比难堪,更何况,心中还慢慢的升起一股失望的感觉——难道他不明白,自己有他已经够了么? 真要发生这种事,以她的个性,大概会立马要求和离吧? 锦曦顿时大彻大悟了。 难怪,难怪那时梁和儞的脸色那样难看,瞪着她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难怪他看都不看那两个丫鬟一眼,就气冲冲的跑出了屋子,原来竟然是这样。 一层薄薄的雾气不由得迷了她的双眼,她赶紧低下头,用力的抽了抽鼻子。 怎么都当母亲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蓝锦甯见状,便知道她明白了,笑了笑,柔声道:“我从小到大都跟你说,要你不要太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其实是因为我明白,这是无法避免的。但我并不是要你完全不理会,该打压的,该拒绝的,都不能手软,咱们蓝家的女子,纵然做不得妒妇,也该是个镇得住家宅的。还有,和妹夫闹脾气了,觉得受了委屈,也不要一味想着往家跑,往姐姐这里跑。先站在他的立场想想,如果你是他,会怎么样?如果还是想不通,再去问旁人,也还来得及。” “姐姐,曦儿明白了。”蓝锦曦可怜巴巴的点点头,小模样十足的招人怜爱:“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把那两个丫鬟赶出去吗?” “都收下了,怎么赶?出尔反尔是小人行径。”蓝锦甯揉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一样,目光里闪过一丝柔软:“至于其他的,就该你自己去想。姐姐能帮你一时,不能帮你一世。” 事实上,就算蓝锦甯不说,锦曦也做不出把人赶走这种事情来,她又不是泼妇 锦甯的声音很好听,温婉中带着暖意,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锦曦的情绪慢慢的镇定了下来,眼中恢复了清明,uu看书 .uukanshu 心情也好了不少。这一旦平静下来,往日里看的学的,就一一的从记忆中翻找了出来,她翛然灿烂一笑:“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我让人送你回去。”锦甯笑了笑,起身道。 “啊,我才来这么一回,姐你也不多留留我”锦曦不依的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那也要你能坐得住啊”锦甯点了点她的鼻尖,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她心里在想什么她都能猜个大概。尤其锦曦又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否则也不会不假思索的就跑来诉苦了。 “那个……”锦曦不好意思的对指,她这会还真是想着要回家的。可刚才大皇子府的马车让她给赶回去了,她哪里好意思主动开口。 “去吧,别怕羞,该认错就认错,死鸭子嘴硬以后有你的苦头吃。”锦甯找人去准备马车,挽着妹妹的手送她到院门口:“下次切不可任性了,三思而后行。” “我知道啦”锦曦欢乐的带着丫鬟婆子走出两步,忽然又回头挥挥手:“姐,你真好。” 转身又快步走了。 那急吼吼的样子,哪里有点皇长孙大妃的派头? 她的丫鬟婆子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谁让皇长孙和大皇子妃都喜欢大妃这单纯的性子呢? 锦甯闻声笑了笑。 谁叫我这辈子是你姐姐呢?。.。 四百二十七.道谢 人说当家作主,那是一点不差的,当了家才能做主,不当家什么事儿也没份。不管是靖王府,还是固国公府,都是一样儿的。当年锦甯虽说也曾插手内宅事务,但样样都要王氏把关的。也就是她处理的还不错,王氏没什么可挑的地方,才叫人觉得,府里大小姐说了算话的。 嫁入靖王府后,蓝锦甯是没想过要当家的。就是靖王妃、韩侧妃透出了那么些意思,也被她给春风雨雪一点儿不带着痕迹的润物了。人家不想要,你硬塞过去叫什么事儿?靖王妃和韩侧妃都是明白人,不用多问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她不想当家。 一开始的时候,谁都没想过这是为什么?也许是世子妃觉得自己年轻,还需要历练?可这不接手,又该如何历练?不过后来这一点被过滤了,因为世子妃只动过几天的手,但就是那几天,叫人看明白了,人不是不会,只是不想。 既然都会了,要么总揽,要么一点不管,蓝锦甯选的是后者。 靖王妃也是这么想的,于是觉得她是不是有点心太大了。那时候靖王妃可不像如今这样看她顺眼,多半还是带着点挑刺的心情的,所以心想,既然心大了,干脆就什么都不让管了。 人韩侧妃做的好好的,凭什么非得硬塞给你?就因为你是我媳妇? 但日子久了,锦甯也没提出半点插手的意思,一点不着急。靖王妃终于懂了,媳妇打心眼儿里就没算计过这个宅子。当家什么的,都是别人的事儿,与她无关。 为什么? 因为阿常不想当世子,因为她和阿常迟早都要远走的。 靖王妃的屋里陈设简单,香炉里点着厚重的贡品檀香,白色的烟气袅袅上升,满屋子便都是檀香的香气。她侧靠在美人榻上,身子下面垫着塞了鹅毛的软和垫子,手里玩着一黑一白两个围棋的棋子,怔怔的出神。两个媳妇子静静站在身侧,不时拿眼神彼此交流一下。 丫鬟轻轻扣了扣门,陈氏闭了闭眼,其中一个略显壮硕些的媳妇子便走上前去开了门。她丈夫姓黄,是负责给王爷管马厩的管事,平时挺受器重的,就是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马尿味儿。人家打趣她,都喊她马嫂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嫁了姓马的人呐 另一个站原地不动的,夫家姓季,不过她男人已经去了,本是府里的家丁。那些年跟着王爷征战沙场丧身了,王爷感念着,提拔了他们一家人在内院当差。她儿子在外边铺子里当二管事,女儿年纪小些,也有十三了,在庶出的偲少爷身边当一等大丫鬟,以后兴许有机会当通房丫鬟。本来贵人主子们是不会用她这样的孀居之人在身边伺候的,可靖王妃说她不在意,便留下了她,因此一向对自家主子很忠心。 因为不好喊她季寡妇,便取了她娘家的姓,唤她胡大娘。 “娘娘,琉璃过来说,皇长孙大妃娘娘已经回转了,世子妃殿下没留她用饭。”马嫂子听了丫鬟传话,点了点头,回转头来向陈氏禀报。屋里都是娘娘的贴心人,没避讳的需要。 陈氏点了点头:“应当的,我那媳妇比旁人都晓事。这回是锦曦那丫头莽撞了,让她姐姐训训她,倒也好过她回固国公府诉苦。” 胡大娘温婉的笑了笑:“娘娘对自家媳妇的妹妹都这样好,可见是个疼媳妇的。” 陈氏呵呵一笑,说道:“你家的小子早就娶亲了,听说你媳妇也是个孝顺的,眼红什么?” “奴婢不是眼红,只是奴婢那媳妇孝顺归孝顺……”胡大娘有些怅然。 “怎么啦?”胡氏那媳妇人不错,当初选的时候,也是问过她的,当初分明满意的很,这突然是怎么了?诧异的问道。 “也没什么。”胡大娘笑了笑,却闭口不言了。马嫂子也不接话,也不帮着问,但悄悄投过去的眼神,却是怨怪的。 陈氏心里奇怪,但也晓得多半问不出来什么,便不问了。她不是喜爱追根究底的人,再说了,真想知道,她有的是法子,自然不必死缠烂打的,有**份。 陈氏便不再去管他们,换了个姿势卧好,阖上眼皮,没一会便睡的熟了。 胡大娘见状便拿了条毯子给靖王妃披上,这才和马嫂子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外。 马嫂子轻轻拍了她一下:“你也真是的,在娘娘跟前说这些做什么?大不了给你儿子再娶个就是了,妾生的孙子也是孙子啊” “小声些,”胡大娘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是嫌弃我那媳妇,她是个好的,也点头同意纳妾了。只是我那倔驴儿子不肯,能有什么法子?再者,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哪里有余钱多养个人哟” 娶妾也是要聘礼的,都是穷人家的女儿,对银子也就格外看重了些。倒不是拿不出那点银子来,只是她儿子是个老实头,跟她媳妇过日子过得很是和气,多个人也添堵不是么?到时候闹的家犬不宁如何是好?再说了,儿子媳妇还年轻,也未必真生不出来。 “你就是着急抱孙子”马嫂子明白了,笑起来:“宽心些,韩侧妃娘娘不也是过府好些年才有了小少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了,就是世子妃一直没消息,咱们娘娘不也没半点说法?别说纳妾了,连个通房都没有” 倒也是,胡大娘想想,点了点头。主子们都如此,她一个做下人的,又何必着急这点事儿?说起来,靖王府的下人大约是受了什么影响,少有纳妾侍的。只不过她是个寡妇,对于子嗣看的比旁人重些,这才急起来。 想想这些日子,她都没给媳妇好脸色看,不禁有些担心,心里盘算着回头给自家媳妇好好补补身子,说不定来年开春的时候,就有消息了呢? 两人说着,慢慢也走远了。屋里的靖王妃却睁开了眼睛,呆了半晌,又闭上了。 这一回,却是真的睡着了。 隔几天,梁和儞带着蓝锦曦又上了一趟门,门房说的是来看堂叔堂婶,可阿常和锦甯心里都明白,多半是梁和儞来谢锦甯了,便一道见了他们。 梁和儞果然是来谢她的,那天一回府,他还冷着脸,锦曦却哭得满脸都是泪花,那小模样比奶娃娃一样的儿子还狼狈。嘴里说着错了,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钻。他当下哪里还板得住脸,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心疼的不的了。 等问明白了怎么回事,又哭笑不得。原来小妮子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一时被突如其来的两个丫鬟给闹的糊涂了。这不就是代表了她在乎自己? 他在乎的不也就是这个?这下子解开了,心里也舒坦了,暗怪自己这几天冷落了娇妻,害得她跑去靖王府诉苦——这还在去的是靖王府,要是去了固国公府,那个疼妹妹又不爱动脑子的蓝锦奇早跑到大皇子府上喊打喊杀了。那可不是个有眼色的家伙,又是小舅子,又是从小到大一起处大的,真要那样了,他是受着呢还是还手呢? 受着只怕不甘心,还手肯定打不过。 好在,有个明理的蓝锦甯在。他这位大姑子堂嫂,他一直就没有看透过。看着文秀安宁的人,却像一团雾似的,捉摸不透。梁和儞心想,也许为人笨一点,单纯一点,反而能明白这位吧?就像小舅子蓝锦奇一样,不管她做什么,旁的什么心思没有,护着就是了。 谁叫是自己的亲妹子呢? 阿常这回留了夫妻两吃饭,锦甯还是抱怨锦曦没把孩子抱来给她看。锦曦吐了吐舌头,说想看自己上大皇子府看去,孩子的奶奶不肯撒手,她做人家媳妇的哪里敢抢人? 锦甯想想也是,没得教唆人家媳妇跟婆婆闹不是,笑闹了几句,也就不再提了。 只是大皇子妃把孩子搂的这么紧做什么,还怕锦甯抢了她孙子不成? 那两个通房丫鬟,uu看书 uukanhuom 到底还是没留下。大皇子妃亲自去接走了,说是配了人的,原本她不知道——这话也就是糊弄一下旁人,只是大伙儿也都明白只是那么一说。大皇子妃可是掌着府的人,家里丫鬟小厮的婚配还不是她说了算的?要说她不知道,谁都不会信的。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锦曦也没当回事,大皇子妃也乐得装傻。这就是有个单纯媳妇的好处了,换一个,指不定就跟婆婆有心结了。可是蓝锦曦不会,她本性就不爱把人往坏了想,对自己人更不会了。所以大皇子妃一点也不担心媳妇会跟自己疏远,事实上,两人其实还亲近了不少。 大皇子府的孩子多,以后媳妇会更多。但对旁人,大皇子妃未必会向对锦曦这么宽容了。 对此,蓝锦甯表示理解。谁不想活的轻轻松松的?没必要跟家里人置气,毕竟是要相处一辈子的。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就是,现在没必要思量这许多。 晚上皇长孙夫妻两才离开,礼物都留下了,锦甯看了看,充满了梁和儞的风格。在这事情上,锦曦多半都是听丈夫的,她不擅长这些。 看两人和好如初,蓝锦甯很欣慰。过日子么,互相体谅一点边再好不过了。有了这一次,她相信锦曦会成熟一些,而相对的,梁和儞也会知道,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 锦曦少根筋,可是不代表她不会受委屈。。.。 四百二十八.陈氏病重(1) 428.陈氏病重(一) 开春三月里,靖王妃陈氏突如其来的病倒了。 之所以说是突如其来,是因为年前准备过年的时候,陈氏还是神采奕奕的。就是过了年节,一二月里正寒冷的时候,今儿宫里明儿娘家后天亲家这么跑着,也没显出多少疲态来。这将将要回暖了,陈氏却说病就病,而且还病的不轻。 这些年陈氏其实很少回家,一是她性子倔,二来,她心里总是愧疚的。爹娘养了她这么大,她却只顾着自己的私情,全然忘了为他们考虑,他们不认她都是她活该——但即便她爹再怎么震怒,也只是互不往来,却没有真正将她的名字从族谱上削去。 这一年,陈氏想了又想,决定上门请罪。过完了年,陈氏带着儿子媳妇上了路,靖王爷作陪。对此,陈氏很是感激靖王爷,这个男人身为一个丈夫面上该尽到的义务他能做的都做了,甚至根本不像是一个挂名丈夫。 有时候陈氏会想,如果不是先遇见那个人的话,她或许真的会爱上这个名义上是她夫君的男人。然而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后悔之说。而如今,她对靖王爷也不过是感激——情爱什么的,她早就看的很淡了。 陈老夫人一大早就在院子里等了,一听见通报的声音,竟是亲自迎了出来,让陈氏很是愧疚。看着颤巍巍老泪纵横的娘亲在靖王爷的搀扶下起身,陈氏只觉得自己真是不孝。她爹陈老大人还是老样子,对着女儿,只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不过微微颤动的身子,还是能瞧出几分激动来——梁乐祥和锦甯装了几天的乖外孙,哄得两个老人都很开心。 真要哄人的时候,阿常绝对比她擅长的多,只是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二老就跟吃了神仙果似的精神。不过锦甯有锦甯的好处,她淡定从容的模样,让她不管说什么,两个老的都深信不疑——在权贵圈子里争斗了一辈子的世故老人,能瞧不出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么?二老为女儿忧心了一辈子,压在胸口的石头总算轻轻落下了——再不乐意,外孙也已经长大娶媳妇了,再觉得丢脸,也是陈年往事了。 再者,如今也不会还有人记得陈氏当年的事情了。知情人本就不多,该处理的他们都处理了。当年的老人,荣养的荣养,打发的打发,陈氏原本的贴身丫鬟,更是一个不留全都杖毙了——无辜也好,知情也罢,为了女儿的名声,他们也只能下这样的狠心。 很难想象一对文臣夫妻能做出如此狠厉的事情来,况且陈家乃是诗礼之家,万事都好商量,独独对这一件事情上,二老没有丝毫的犹豫。 陈老夫人拉着女儿关在屋里说了好一会的私房话,出屋的时候,母女两人脸上都是泪已涟涟,但眸光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任谁都看的出来,陈氏这一次算是和娘家彻底和好了。梁乐祥和锦甯对此都觉得挺高兴的,陈氏是二老的心结,二老又何尝不是陈氏的记挂?能化解开,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陈氏离开娘家时,是高高兴兴的,因此在固国公府上,欢声笑语便多了许多,还叫王氏挺纳罕的。 只是,她这么突然的一病,倒叫人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锦甯作为唯一的媳妇,自然是要侍疾的。每天天一大亮,就得起身到陈氏的屋里伺候着。阿常下了朝也必然是到陈氏屋里去瞧他,等到陈氏睡熟了,才和锦甯一道回转。 “母妃这一次病的实在太厉害了些。”锦甯勾着阿常的手臂,声音有些飘渺,“我本以为和外祖父家里和解之后,她能比往日快活些,谁晓得一下子病倒了。” “这些年,她也就是凭一口气撑着了。”阿常点点头,目光望向前方的黑暗处,莫名的幽深。他是自小在陈氏身边长大的,对陈氏远比锦甯要来的了解。纵然他总是冰冷冷的应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纵然他看起来漠不关心,但其实,阿常本质上依然是那个温润的叶子。“了了那桩心事,又和外祖父外祖母解开了心结,心里一下子松懈了下来,绷紧的神经就像断掉了一样,身子自然就撑不住了。” “这都半个月了,太医本来说是好好调养就能好的,可瞧着好似是渐渐重了。”锦甯抿了抿嘴,是啊,绷得太紧,于是一旦轻松下来就撑不住了吧?陈氏心里到底是苦的,纵然她将这些苦都转成了怨,转成了恨,可有什么用呢?她恨的人她不能报复,她怨的人一直护着她的周全——如果不是靖王爷回护着,老太后有一万种法子弄死她这个让她添堵的女人。 说罢,锦甯和阿常对视一眼,唇角浮起一丝苦笑来,显然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些日子里也不太平,”阿常显然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便道:“太后也病倒了,而且就在母妃重病的消息传回宫里之后,太子的处境很不妙啊” 太后一向是太子的有力支持者,有她在,就算宸帝起了废太子的心思,也不会轻易动手。太后到底是皇帝的亲娘,他总要顾忌她的想法。六皇子表现的越出色,太后就越排斥那位,她是真的恨着蓝家——恨当年为了蓝家蓝唯真逼她妥协,恨蓝家把那个该死的亵渎者救出了天牢,恨为了蓝家,他们母子离心。太后高高在上了一辈子,哪里会轻易认错?就是真的错了,她也只认为是人家欠了自己的,而不会是她欠了人家的。 “太子爷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锦甯想了想,轻声道。 “但他为人平庸,全不如皇上那样文才武略,又有野心。”阿常摇摇头,这大概就是宸帝最不满意太子的地方。皇后太小心谨慎了,教导出来的太子也是这般性子,让他颇为不喜。可平庸也代表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废太子的阻力太大。蓝家或许会保持中立,但御史一定会阻止,文臣也多半也不会赞同。太子乃是一国储君,若毫无缘由的废立,势必会动摇一部分的根本。而武将们,多半会看固国公府的举措再行事,武郡侯说不定会支持,可他失了蓝老爷子的心,武将们多半不会以他为首。反倒是固国公的二儿子蓝锦奇,隐隐透出一股锐不可当的锋芒来。虽然他还年轻,武艺却相当的出众,叫人十分信服。而因为有蓝老爷子的支持,赢得了大半武将的赞同。 老侯爷是看清了的,自己那个从不重视的二儿子一家,如今真的是脱胎换骨了。 老大和老三早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他们好歹活了八辈子了,成就上不如庶出的兄弟也就罢了,就是亲爹不也比不上儿子么?可在素来自傲的武功上,居然输了小辈一重,成了武将堆里的笑柄,头都抬步起来。他们倒是都能抬着长辈的架子,可没那脸。 什么武郡侯世子,他们也懒得再争。皇帝摆明了不会轻易让他们安心,又何必趁了他的心意闹的势成水火?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就是后院还闹着,刘氏和公孙氏,倒也分不出上下来。金氏如今已经压制不住两个媳妇了,再加上她年纪渐渐大了,烦心事多,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不像从前那样志得意满,有过多的力气跟两个媳妇斗法了。 蓝老侯爷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自大祝氏去了固国公府,便在那里住下了,一次也没有回转。他这才发现,原来祝氏早就对他死了心了。而且自打她走后,公众重又交到妻子手中,金氏的能耐,大约都用到打击小妾和庶出子女上头去了,竟是弄的一团糟,让他闹心不已。 其实也不是金氏真的多么糟糕,从前不也是金氏一手把着家中的庶务,uu看书 ww.uuanshu不也好好的?只不过因为习惯了祝氏管的井井有条的样子,对金氏那些手法便看不上了。 武郡侯府如今算是自身难保,宸帝是不会过河拆桥,可他更愿意看戏。虽然儿子们不闹腾了,可不代表皇帝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抛出一个饵料来,他那仅剩的两个嫡子只怕又得闹起来。 他也不敢再明确的站在六皇子背后了,太子殿下的位子稳稳的,而且似乎学得越来越聪明了——这让他有些恼恨蓝锦甯。太子殿下身边的都是以往的老人,偶有新面孔出现也不过尔尔,唯有靖王世子和他那个孙女,算是近年来接触的较多的。他有理由认为是蓝锦甯和梁乐祥让太子殿下发生这种种变化——蓝锦甯的聪慧机敏,是自小就可见的。 自家人不支持,却偏帮着外人——六皇子怎么也得叫他一生外祖父,相对而言自然是自家人。蓝贵妃可是她蓝锦甯的姑姑,她不帮忙,反而上赶着去捧着太子、皇后,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蓝老爷子早先便说过了,他不会站队,也警告过自己。若是他敢抱怨蓝锦甯吃里扒外,受责难的绝对是自个。 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偏帮着太子,六皇子怎么看都比太子爷优秀的多,为什么他们就不肯多想想? 对此,锦甯是置之一笑的,蓝老侯爷怎么想,她都知道,但那又怎样,这些事,通都与她无关。 “那又如何,只要他不犯错,皇上也不敢动他。”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四百二十九.陈氏病重(2) 429.陈氏病重(二) 似的,皇上是不会动太子的,就算太子真的犯了错,他也不会动他,只会让他这个太子当不下去。太子定然安全无虞,可是太子妃和艾儿两个呢? 也许,太子妃也是会没事的,因为她不是很能生养的女子。艾儿是太子惟一的嫡子,甚至是惟一的独子,若是他没了,太子便坐实了“无后”的“错”,也是不能继位的。对付艾儿不用弄脏皇帝的手,宫里有一群如狼似虎的隐藏罪犯,在等着机会。而且艾儿年纪小,体质比成人弱的多。这年头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把成年人折腾的半死不活,更何况是免疫力低下的幼儿,说不准染上个什么毛病,就没了。 这些阿常不打算和锦甯说,锦甯的眼睛已经够忙的了。她只要好好看好她的固国公府就成了,他不想增添她的负担。他有一万种保住太子的法子,却没有任何一种能周全护住艾儿的能力,他不能保证小孩子能不生病……就像陈氏这样素来刚硬的,说倒下就倒下了,何况艾儿? 阿常知道,锦甯其实未必没想到。所以她这一次才不想顺应宸帝的心思,拿出什么新玩意来糊弄他。就算他们知道其实没多逆天的作用,可架不住宸帝会相信。更何况,就算什么效果也没有,宸帝也能好好的再活上十多年,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锦甯喜欢艾儿那孩子,应该说,她喜欢一切纯白干净的东西,比如小孩子。梁偲美玉小时候很得她的宠爱,但二人渐渐大了起来,她却没能像疼爱蓝锦曦一样继续一如既往的喜欢他们。因为在这成长的过程中,锦甯无法把握所有,她不知道靖王爷陈氏或者韩侧妃安排的教习先生女先生们会对那两个孩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对于自己不能掌控的东西,她一直都是抱持着不信任的态度的,哪怕是固国公府的蓝宜和蓝敦。 只是相较旁人,锦甯护短的护太打眼了,给了他人一种错觉,仿佛她在乎固国公府里所有的人。可是阿常的心却告诉他,真正进入她心中的,只有蓝锦曦,只有蓝锦奇。 对于陌生人而言,锦甯就像是一坛开封的陈酿,第一眼看下去清澈见底,有淡淡的香气飘散,显得平易近人。只有真正尝过的人知道,她到底有多么深沉,并不是男女通吃、老少咸宜的。 见阿常不再多说什么,锦甯也就笑一笑便把这事抛在脑后。哪里有那样多的事情要操心呢?阿常不想她插手,她便不插手。太子爷一家自有他们的造化,用不着她来操心。 毕竟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她可以问心无愧了。 “你没事的时候,就不要再兵部耗时间了,回家多陪陪母妃。”锦甯道。 黑夜将一切都吞没了,灯火将地上的影子拖曳的隐隐绰绰。她凑近他,仿佛要从他身上汲取温暖,又好像是想要挤开阿常身上罩着的淡淡寒气,温暖这个男人。 “嗯,我知道。”阿常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 尽管陈氏病的很重,靖王府里却没有一丝散漫。韩侧妃把持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之权,在这一刻显现出别样的威势来。换别个爱跟正妃争权的来,一定会好好的把握住这个机会,将整个王府都牢牢拢在自己手中。可是韩侧妃不需要这样做,她甚至是殷勤小心的伺候着陈氏这“姐姐”,比起锦甯来也不遑多让。 两外两位侧妃见她如此,自然也就不敢怠慢了。只是锦甯嫌屋子里挤得慌闷着陈氏,总是将人一一打发出去——又不是真心的,何必看她们在眼前装模作样?锦甯总是温柔亲善的形象,偶尔伸出爪子撩一下,倒也震慑了不少人。陈氏身边没一个丫鬟媳妇子敢偷奸耍滑怠慢的,各位侧妃身边的也通都老老实实的,一句闲话都不敢说。谁知到世子妃火起来会怎么样?她们到底不是主子,要发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时候就显出有权的好出来,至少韩侧妃身边的丫鬟们就比别人安心的多,世子妃总要顾着韩侧妃几分脸面的。 当然,这点脸面显然并不足以在犯错的时候护住任何一个人,他们依旧小心谨慎。 如履薄冰的气氛笼罩了整个靖王府,世子妃罕见的低气压让许多人心中暗暗吃惊。只有阿常知道为什么——锦甯大约是在替他尽孝,也有些愧疚。 陈氏,是不想成为负累了。 她这一生,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才落到这样的境地。说不上不好,总不是当年花季少女所幻想的那样甜美幸福,她的幸福从一开始就残缺了,因为不完满,于是渐渐被心中的怨气给蚕食。她并不觉得自己不幸,至少太后没有要她和孩子的性命不是么?但她也不会庆幸,因为她的不幸有大半是太后造成的。 虽然哪怕她心里明白,就算成功进了宫,成了宸帝的妃子,她也不一定就能幸福。 人到中年,渐渐的很多事情便看开了。她连蓝锦甯都能渐渐喜欢上了,还能有什么放不下的。这一辈子是毁了的,真的毁了的,可她现在却觉得足够了。能看见儿子幸福的生活着,她觉得仿佛连自己那一份都被补足了。或许上天谋取她的幸福,就是为了补贴给儿子。 她那明明身份可以更尊贵,却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儿子。 上天给你关闭了一扇门,总会在另一个地方为你留一扇窗。陈氏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但她的所思所想,如今却是和这句话极为相似的。 所以,当感觉病痛袭来的时候,陈氏卸下了心里的防御。她不想再坚持下去了,也挺不住了。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会成为儿子在京畿里唯一的牵挂。 如果她的离去能替儿子减轻一些负担,那么至少在她离开的时候,她总算幸福了一回。 这种母爱,并不显得那么催人泪下,因为陈氏什么都没有说。她不想告诉阿常她有多么眷恋,她有多么不舍,她有多么……爱他。 陈氏的求生意志并不大,所以,大限将至了。 靖王妃房中,阿常和锦甯回去睡了,韩侧妃想着再多坐一会,哪怕只是静静的陪陪她。她摘掉那种孤单的感觉,哪怕有丫鬟在身边守着,那种清冷的寂寞还是会无孔不入。她也许是怜悯陈氏的,更多的却是同命相怜。人人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可她们还是一个个被迫或是自愿的进来了。她未出嫁前的想法是做一个游荡江湖的侠女,找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郎君,他不必多么英俊潇洒,多么武功高强,只要待她好就成了。但那终究只是一个梦。 韩侧妃想,也许很多很多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陈氏也一定有过类似的梦想。 “她……如何了?”身后突兀传来的询问声将韩侧妃从沉思之中惊奇,那熟悉的声音是她的枕边人,是她的夫君。 “爷怎么来了?”韩侧妃吃惊的起身,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连忙福了福身,轻声的仿佛是怕吵醒床上的妇人:“今儿好些了,吃了大半碗的粥。” 说起来,靖王爷对陈氏真的算不上是漠不关心,只是他总是聪聪的看一眼,吩咐两句就离开了。她也知道,王爷和王妃,其实早就无话可说。 到了这个时候,靖王爷也不会再向陈氏多说什么鼓励的话,甚至将韩侧妃都拉住了。 他伸手示意她噤声,朝躺在床上面容枯黄的妇人看去,脑海中忽然想起那妇人当年的样子。那么美丽那么骄傲,带着一身的怨气,那双充满恨意的眸子亮的吓人。曾几何时,他也曾浅浅为她心动过,也为这个明艳却悲哀的女子叹息过,然而终究,他也只能归于平静。u看书ww.uukanu 做了一辈子的夫妻,他们相处的时辰却少的可怜。如果不是此时她沉沉睡去了,他甚至都不敢仔细去瞧她的面容。他在害怕,害怕里面有恨有怨,更害怕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憔悴的太多了,几乎是一日之间便消瘦虚弱了下去,已经辨不出几分当年的风姿了。深深凹陷的眼窝染着青黑的色泽,几乎像是在控诉什么一般——可她的唇瓣含着笑容,那笑容,忽然让靖王爷觉得,是那样的美丽至极。 “是我们梁家亏欠了她。”靖王爷越过韩侧妃,径直走到床边,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韩侧妃有些摸不着头脑,瞪着大大的眼看向他。当然除了后脑勺,她神都看不到。 如果是一般夫妻,应当会说“是我亏欠了她”,可王爷却说,是梁家欠了陈氏。 梁家——岂不就是皇室? 韩侧妃悚然而惊。 她知道这个王府里有秘密,并不止一次的听人提起过。可她不想听,也不愿听。陈氏待她不错,她觉得那是陈氏宽容。靖王爷待她好,她想那是夫妻之道。他们这样的人总是规矩太多,而不能完完整整的表露感情,所以她不觉得王爷和王妃之间淡漠的关系有什么不对。 可听完那一句话,她却觉得是大大的不对了。 靖王爷却不再说了,他静默的站着,也认真的看着,好像要把那个瘦弱的妇人看进自己心里去一样。 韩侧妃忍不住有些酸,可她并不拈酸。 她只是想,也许王爷,是真的爱过王妃的。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四百三十.父子对谈 四月五日,扫墓过后回府。靖王爷特意喊了梁乐祥与自己同一趟马车,阿常虽然意外,但还是应了。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阿常还是很尊重的。单就他可以数十年如一日的照应陈氏,这一点就把很多男人都比了下去,尤其是…… 马车的车帘子被撩开,靖王爷眯了眯眼。青年的脸上是一贯的冷漠,但似乎又有些改变。都说人在山中不知有山,可靖王爷却可以察觉到阿常身上并不大的变化——这或许是因为父子之间不曾亲近,也或许是因为他总是默默的关注着这个儿子。 “乐祥,你已经这么大了……”靖王爷似有些感慨,冲出口的话只叫人想会心一笑。作为一个几乎二十年间都是陪伴着儿子长大的父亲,却说这样的话,难道不好笑么?不过阿常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是感慨岁月匆匆,几十年光阴,不过转眼间。 “儿子自然要长大的。”阿常笑笑,笑的晏晏如稚子。在地府时,他常常挂着这样单纯的笑脸,只要看到那个身影在身边,就已经满足。是啊,他从不是不知足的人,哪怕是身为花妖的时候,一千年只能与她有一句的交谈,他都不曾奢望过更多。 一句话,一声轻笑。就算不知道近在咫尺那人究竟是什么模样,都觉得无比幸福。 很像是蓝锦甯的前世,那些网络上交往着的男男女女。并不知道彼此真正的身份真正的模样,却能聊的那样开心,因为一句话而前仰后合,因为一句关心而泪盈于睫。而之后却发展的越来越偏离了原本的初衷——社会一直在进步,人们内心的纯洁却也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也许正是因为经历了那些人世间的黑暗面,蓝锦甯才会对地府格外的眷恋。 “你素来懂事,我这个父亲却是失职的。”靖王爷看着他的笑容,总觉得十分诧异。从前的阿常是他能够理解的,缺失了父爱,母亲又偏执,养成那样的性格倒也正常。然而他一直都在改变,从遇见蓝锦甯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些不一样了。 旁人都道他对世子漠不关心,可是事实上,他一直在看着。他想看看梁乐祥能走到什么地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无论他是好是坏,是奸是忠,他都不会在乎。他会一直护着他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因为,他是她的儿子。 然而到了今天,他似乎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甚至有的时候,阿常反而会给予靖王府一些隐形的回馈。他从不会告诉自己他做了些什么,也不会刻意隐瞒,总是那么顺理成章的。 好像他将一切都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没有半分疑虑。 “父王言重了,父乃子之纲,儿子有今日,还要多谢父王的教诲。”阿常笑道,面子上的话他还是会说的,从前不说,只是懒,只是觉得不需要。 靖王爷被他说得脸上一红,他教了什么?他只是不闻不问,不关心而已。 他特意唤阿常与自己同车,并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些。 “宫里那位的情形更坏些,”靖王爷干脆不再说了,简单的转了话题,看向阿常的眸子。宫里的那位,也是他的母后,可是他却不想那么叫了。母后也许是爱他的,但她更爱兄长,更爱她的权势,所以他这个步步后退的儿子才成了牺牲品。“这件事情,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叫你母妃知道。” “儿子知道了。”阿常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太后的情形是每况愈下,但太医们却查不出什么来。自然是查不出的,太后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人体器官老化衰退了,这才渐渐虚弱。换句话说,太后的大限就要到了,这已经不是用药能挽回的,只能用贵重的药材吊着续命,但也坚持不了多久。 太后意识不清,说话都有些囫囵。他们今儿一早进攻见过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皇后和众妃都在跟前侍疾,但也就是做个样子。她们一群女人,平生最擅长的是勾心斗角,而不是伺候一个病人,而且是一个垂暮之年,已经无药可救的病人。她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人去巴结着她,尽心尽力的去伺候她。 除了皇后和蓝贵妃,剩下的妃子几乎都是在各自盘算各自的心思,要不就三三两两的小声说话,整个慈宁宫成了这群女人的集聚地,有些闹哄哄的。 原本陈氏也该是这其中之一,她也是太后的儿媳。不过她自己身子也甚是虚弱,别说侍疾了,就是自己能安安稳稳的走到慈宁宫都是个问题。宸帝特旨让陈氏在家休养,不用到宫中侍疾了。他不认为陈氏现在还能尽儿媳妇的本分,也不觉得,陈氏会愿意去好好伺候太后。 不过,他只怕是相差了。但凡能走得动,陈氏哪怕托着病体,也会进宫去为太后侍疾。当然,她也绝不是真的想要伺候太后,她只是想亲眼看看那个当初害她落到这般地步的女人,当她临终的时候,是不是会后悔? 她知道,自己心中唯一真正恨的只有太后。因为这个女人的自私,为了她的权力,逼着自己的大儿子放弃了她,逼着自己的二儿子娶了她。她成全了的,只有自己的野心和**。她的一辈子,也许好过许多人,但陈氏知道,自己终究是不甘的。她没办法对这样毁了自己美梦的女人——哪怕是她的婆婆——做到以德报怨。 但是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她到宫里,看着那个女人最终慢慢失去她的一切了。 如果陈氏知道太后的情形不好,心里一定会很畅快吧? 为何靖王爷不想让她知道? 阿常垂敛了双目,任思绪静静流淌。是了,太后再不好也是靖王爷的母亲,母亲要死了,他心中一定是悲伤的。这样悲伤弥漫的靖王爷,一定不想听见妻子对母亲冷嘲热讽,不想看见她为此而兴高采烈吧? 其实说不说又有什么差别?到了最后,太后死了,作为儿媳妇的陈氏不可能不知道消息。 且先瞒着吧,靖王爷终究没有做错什么。 见阿常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靖王爷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微微的笑起来。靠在车壁上,假寐了一小会。马车一路行驶,外间的喧嚣挡不住的传进来。今儿是清明,家家户户都要扫墓的,街上比一般时候要热闹的多。扫完了墓,每家每户多半都会多备些吃食,无论是用作祭奠也好,自家吃用也好,都算得上是个小节日。 靖王爷始终没能真正睡着,听着外间的声响,他翛然张开了眼睛。 “父王?”阿常虽然没有正对靖王爷,但却始终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这是他的习惯,四周有人的时候,只要不是蓝锦甯,他习惯性的会保持戒备——这也可以说是职业病,当了那么几千年的黑无常,他早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每一个魂魄都有成为厉鬼的可能,若是掉以轻心,到时候受伤的可能就是自己。 “没事,”靖王爷朝他摆摆手,撩起了帘子,瞧了一眼:“今儿街上真是繁华。” “天子脚下,自然繁华。”阿常了然的淡笑。“是吵了些,父王不如回府再好好歇息。” “我还想去瞧瞧你母妃,”靖王爷摇摇头:“我不累。” 人不累,心却累了,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的男人,最是可悲。 就算与妻子的关系再“相敬如冰”,与母亲的关系并不那么“母慈子孝”,身为儿子和丈夫,他依然是为难的。他不想伤害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母亲于他有生养之恩,他对妻子有同情怜爱之意,两人之间,难做抉择。 “母妃必定也不想见到父王这般操劳。”阿常想了想,还是宽慰了一句:“不若早早歇息了,明早再去瞧母妃。听小丫鬟说,母妃早上的精神还好些。u看书.ukansh.c ” 靖王爷摇了摇头。 他始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清醒时的陈氏,也只有她昏睡的时候,他才能肆无忌惮的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唯有在那时,他才觉得,这是他的妻。 阿常看他面上显露的无奈,忽然恍然大悟,不禁笑了笑,不再多劝。 是啊,相处了这么些年,朝夕相对,就算是有再大的仇,也早就消散了。更何况他对她有愧,有怜,这些情绪累积的太久,就成了淡淡的爱,这种爱,没有杂色。 他是多么希望给这个女人幸福,但他也知道,这个女人所要的幸福,他终其一生也无法给予。 他心里多半是遗憾的。 “那儿子陪您一道去。” “不用了,你和甯儿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靖王爷摇头拒绝了,再次阖上眼睛。 阿常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淡笑。 直到到了王府,父子两都没有再开口。 下了马车,阿常转身去扶靖王爷。王爷却避开了,对他笑道:“我还没老的要人搀扶。” 阿常一笑。 “祥儿。” “是,父王。” “你媳妇,她很好。”靖王爷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待她。”。.。 四百三十一.懂得 “好好待她。”靖王爷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是难得的语重心长。 阿常一怔,复又醒过神来,认真道:“是,儿子省得。” 靖王爷转身便进了王府,门口的守卫见了,纷纷行礼。阿常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了好一会,忽然听见身边有个温柔的声音道:“做什么傻傻的站在这里?” 阿常一回头,便对上蓝锦甯笑盈盈的眸子。 原来是她下了车,见他没跟上靖王爷,反而呆立在原地,便走到他的身旁。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阿常笑笑,伸手捉住她绵软的小手,她手心里的温度似乎终年都有些冰凉,却是体质的关系。“你若想听,回屋我再说给你听。” “好啊,可不许赖皮。”她娇俏的一笑,像个天真的孩子。 若是能守住这样的笑容生生世世,他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 两人相携进了王府,阿常问了靖王爷的去向,果然是去了陈氏的屋子。他笑了笑,拉着锦甯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阿常,我们不去看看母妃吗?”锦甯偏着头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他一回府可都是看靖王妃的。今儿怎么忽然不去了? “今儿不去了,咱们明早再过去,陪母妃说说话。”他摸了摸她的脸,笑道。 “明早你不上早朝么?”她可是记得,明儿不是他休沐的日子。 “我去不去又有什么差别?不过是应付差事,找个理由对付过去就是了。”阿常刮了刮她的鼻尖,这丫头再这里住的久了,便习惯了这里的风俗。她这个人最是认真,做什么事情都会遵守这个世界的规矩来。不过她好像是忘了,他的身份特殊,靖王爷不会因此而责怪他,宸帝更不会因此而责罚于他。就是一般臣子,家中有点什么事情还能请假呢,他自然也可以。 锦甯笑道:“我知道了。” 他想躲懒了,她心里偷偷的笑,人和人相处的时候,总是会彼此之间相互影响的。前世就有关于夫妻相的说法,说是夫妻两个相处的多了,面容上都会有三四分的相似。其实并不是人的脸型容颜改变了,而是那些神情和想法,会因为受到对方的影响而改变,变得相似。 回了屋里,阿常果然将先前和靖王爷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锦甯听,也说了自己的想法,不过锦甯却皱了眉头。 “靖王爷的意思是,太后命不久矣?”锦甯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阿常。她的眸光发亮,仿佛蕴藏着许多的情绪。 “是,太后的器官衰退的太厉害了,皇宫不似一般平民家庭,其中勾心斗角的事情太多。再者太后年轻的时候,未必就是一点没受过什么伤,宫里的女人都不容易。”阿常点点头,一一分析给她知晓:“太后的底子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好,就算是休养了这些年,可她却不像别人一样能真正的歇下心思。她对权势的执着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她的心思不肯放松,吃什么都是白搭。所以,她表面看起来像是好了,其实只是强弩之末,身体早就枯槁了,一旦垮了,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没想到竟这样严重……”蓝锦甯喃喃道:“希望她能多支撑些日子才好。” “为何?”阿常闻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按理说,锦甯是不会理会太后的。她虽然不曾针对蓝锦甯,可太后对蓝家的仇视可不可小觑。谁知到她会不会临死之前突然反扑? “你真是……”蓝锦甯恨恨的推了他一下,这个木讷的男人,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明白?但这样也好,“傻子,太后一死,你以为你母妃还能撑得了多久?” “应该不至于吧?”阿常一怔,太后死或不死,与陈氏有什么关系?纵然陈氏记恨太后,她死了陈氏不是该高兴么?说不定太后一死,陈氏渐渐好起来了呢? 靖王妃终究是梁乐祥的母妃,而且这些年,陈氏对他一直都是极好的。作为一个母亲,她已经做得够好了。阿常到底不是真正的木头人,他有血有肉也会哭会笑的,又怎么会对陈氏的好无动于衷? 妖生而无父无母,阿常从没有感受过所谓的亲情。然而陈氏所给予他的感情,却仿佛是与阎罗对他们二人的照顾类似的情感,纵然他回馈的并非敬爱,但至少也是感激的。 陈氏——她还那么年轻啊 锦甯看着他怔忪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母妃屋里呆着,不就想看看有什么补救的法子么?你也说了,太后是年纪大了寿限终了,可母妃不是啊?母妃从前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除了那一回,压根就没受过什么苦。嫁入王府之后,靖王爷对她也没有任何的亏待,她的身子可不像太后那样虚——可她一病就病的起不了身,你没想过是什么缘由?” “我……”阿常哑然,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愿意去想吧? 陈氏,她已经不愿意再这么辛苦的生活下去了吧? “母妃她不想拖累我们了,她早看出来我们要走,所以不想成为你的负累。”蓝锦甯的眼睛不由有些湿润,这样的女人,作为母亲,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而且这些年,她太累了。人人只瞧见她身为靖王妃光鲜的一面,又有多少人知道她心里的苦楚?她早就累了,若不是当年你年纪还小,她想护着你长大,只怕她早就到庵里常伴青灯古佛去了。” 或许,如果他们不出现的话,死了儿子的陈氏真的会心灰意冷也说不定。那样就算她的一生都再无波澜,但她终究不会早逝不是? 阿常呆住了,他虽然知道感激,却还是不能完全领会陈氏的心意的。然而听蓝锦甯这么一说,他却恍然明白了,靖王妃这是一心求死啊 所以不管吃了多少药,锦甯想了多少法子,她都没有任何好转。 “她能撑到现在,就是因为她最大的敌人——也就是太后,她还没有死,她又怎么肯先死?母妃如今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怎么也要死在太后的后头,这是她的心结——” “没救了么?”阿常哑然问道。 “这个,我不敢断言。”蓝锦甯的眸光有些黯然,除非能够激励起靖王妃的生存意志,但那太难了。陈氏将一切都看的太清楚,所以才会厌世。就算他们想到了法子,只怕也会被她看破。如今是能拖一些日子就拖一些日子:“只要太后没事,母妃就不会有事。兴许我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阿常的手几不可见的颤了颤。 良久,他深吸口气道:“罢了,留住她又有什么好?” 锦甯想张口说什么,却被他拦住了,只听他道:“人死如灯灭,一切都是有定数的。也许……” 他没有再说下去,锦甯却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也默默的住了口。 她抱住他,像抱着一个孩子一样,紧紧的,仿佛这样可以传递给他一些安慰。阿常也是会难过的,可是他从来都是默默的遵从对方的决定。就像当年,她孤注一掷的追随着书生而去,他也没有丁点的阻拦。 他一定很伤心,伤心她竟然没有认出自己。伤心心爱的人就站在跟前,却只能看着她对别人投怀送抱。当她决定替人续命来为罗烈求得一线生机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的,不曾阻拦,不曾怨恨。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拘了她的魂魄,又是怎样以白无常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的?他是温柔的人,不会用多么激烈的手段来让她清醒,只会暗示,甚至是站在背后看着。 这个傻蛋。 “也许,那样她才能得到安宁。只有遵从自己的内心,才能真正的遗忘那些前世的爱恨痴缠。也许来世,她能幸福一些。” 阿常的也许,uu看书 ww.uukashu 是如此宽容。 她抱着他,感受到的却是无比的安心。只有在这个男人身边,她的内心才会如此的平稳、波澜不生。他的爱像是宽容的海岸,包容一切她的好,她的坏。 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只会在她身边,静默的守望。 “好了好了,”阿常忽然在她怀中出声,声音有些闷闷的,他有些透不过起来:“我快被你给闷死了。” 蓝锦甯脸上顿时一红,忙松开手臂。 还没来得及查看他的状况,就被他反手搂进了怀里。 她措手不及的跌入他的怀中,而他,埋首在她的背后,她的发间。 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再温柔的人,也有寂寞的时候。 “你没事吧?” 她轻声问道,放低的声线,让她的嗓音听起来更为柔和温婉,清清浅浅的流过心间。 宛如一道暖流。 “嗯,我没事,就是想这样抱抱你。” “阎罗以前说,我一点都不聪明,才会一次一次的受伤。我以为他是说我总是轻易的放开了你,不肯向你说明事实。可我现在明白了,我是真的很笨。” 有些东西,你不说,别人又如何能知道? 有些事情,不曾经历,又怎么能懂得?。.。 四百三十二.生离死别 (ps:是上一章的内容,先订阅没关系,过1个小时再改。) “好好待她。”靖王爷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是难得的语重心长。 阿常一怔,复又醒过神来,认真道:“是,儿子省得。” 靖王爷转身便进了王府,门口的守卫见了,纷纷行礼。阿常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了好一会,忽然听见身边有个温柔的声音道:“做什么傻傻的站在这里?” 阿常一回头,便对上蓝锦甯笑盈盈的眸子。 原来是她下了车,见他没跟上靖王爷,反而呆立在原地,便走到他的身旁。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阿常笑笑,伸手捉住她绵软的小手,她手心里的温度似乎终年都有些冰凉,却是体质的关系。“你若想听,回屋我再说给你听。” “好啊,可不许赖皮。”她娇俏的一笑,像个天真的孩子。 若是能守住这样的笑容生生世世,他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 两人相携进了王府,阿常问了靖王爷的去向,果然是去了陈氏的屋子。他笑了笑,拉着锦甯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阿常,我们不去看看母妃吗?”锦甯偏着头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他一回府可都是看靖王妃的。今儿怎么忽然不去了? “今儿不去了,咱们明早再过去,陪母妃说说话。”他摸了摸她的脸,笑道。 “明早你不上早朝么?”她可是记得,明儿不是他休沐的日子。 “我去不去又有什么差别?不过是应付差事,找个理由对付过去就是了。”阿常刮了刮她的鼻尖,这丫头再这里住的久了,便习惯了这里的风俗。她这个人最是认真,做什么事情都会遵守这个世界的规矩来。不过她好像是忘了,他的身份特殊,靖王爷不会因此而责怪他,宸帝更不会因此而责罚于他。就是一般臣子,家中有点什么事情还能请假呢,他自然也可以。 锦甯笑道:“我知道了。” 他想躲懒了,她心里偷偷的笑,人和人相处的时候,总是会彼此之间相互影响的。前世就有关于夫妻相的说法,说是夫妻两个相处的多了,面容上都会有三四分的相似。其实并不是人的脸型容颜改变了,而是那些神情和想法,会因为受到对方的影响而改变,变得相似。 回了屋里,阿常果然将先前和靖王爷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锦甯听,也说了自己的想法,不过锦甯却皱了眉头。 “靖王爷的意思是,太后命不久矣?”锦甯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阿常。她的眸光发亮,仿佛蕴藏着许多的情绪。 “是,太后的器官衰退的太厉害了,皇宫不似一般平民家庭,其中勾心斗角的事情太多。再者太后年轻的时候,未必就是一点没受过什么伤,宫里的女人都不容易。”阿常点点头,一一分析给她知晓:“太后的底子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好,就算是休养了这些年,可她却不像别人一样能真正的歇下心思。她对权势的执着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她的心思不肯放松,吃什么都是白搭。所以,她表面看起来像是好了,其实只是强弩之末,身体早就枯槁了,一旦垮了,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没想到竟这样严重……”蓝锦甯喃喃道:“希望她能多支撑些日子才好。” “为何?”阿常闻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按理说,锦甯是不会理会太后的。她虽然不曾针对蓝锦甯,可太后对蓝家的仇视可不可小觑。谁知到她会不会临死之前突然反扑? “你真是……”蓝锦甯恨恨的推了他一下,这个木讷的男人,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明白?但这样也好,“傻子,太后一死,你以为你母妃还能撑得了多久?” “应该不至于吧?”阿常一怔,太后死或不死,与陈氏有什么关系?纵然陈氏记恨太后,她死了陈氏不是该高兴么?说不定太后一死,陈氏渐渐好起来了呢? 靖王妃终究是梁乐祥的母妃,而且这些年,陈氏对他一直都是极好的。作为一个母亲,她已经做得够好了。阿常到底不是真正的木头人,他有血有肉也会哭会笑的,又怎么会对陈氏的好无动于衷? 妖生而无父无母,阿常从没有感受过所谓的亲情。然而陈氏所给予他的感情,却仿佛是与阎罗对他们二人的照顾类似的情感,纵然他回馈的并非敬爱,但至少也是感激的。 陈氏——她还那么年轻啊 锦甯看着他怔忪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母妃屋里呆着,不就想看看有什么补救的法子么?你也说了,太后是年纪大了寿限终了,可母妃不是啊?母妃从前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除了那一回,压根就没受过什么苦。嫁入王府之后,靖王爷对她也没有任何的亏待,她的身子可不像太后那样虚——可她一病就病的起不了身,你没想过是什么缘由?” “我……”阿常哑然,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愿意去想吧? 陈氏,她已经不愿意再这么辛苦的生活下去了吧? “母妃她不想拖累我们了,她早看出来我们要走,所以不想成为你的负累。”蓝锦甯的眼睛不由有些湿润,这样的女人,作为母亲,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而且这些年,她太累了。人人只瞧见她身为靖王妃光鲜的一面,又有多少人知道她心里的苦楚?她早就累了,若不是当年你年纪还小,她想护着你长大,只怕她早就到庵里常伴青灯古佛去了。” 或许,如果他们不出现的话,死了儿子的陈氏真的会心灰意冷也说不定。那样就算她的一生都再无波澜,但她终究不会早逝不是? 阿常呆住了,他虽然知道感激,却还是不能完全领会陈氏的心意的。然而听蓝锦甯这么一说,他却恍然明白了,靖王妃这是一心求死啊 所以不管吃了多少药,锦甯想了多少法子,她都没有任何好转。 “她能撑到现在,就是因为她最大的敌人——也就是太后,她还没有死,她又怎么肯先死?母妃如今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怎么也要死在太后的后头,这是她的心结——” “没救了么?”阿常哑然问道。 “这个,我不敢断言。”蓝锦甯的眸光有些黯然,除非能够激励起靖王妃的生存意志,但那太难了。陈氏将一切都看的太清楚,所以才会厌世。就算他们想到了法子,只怕也会被她看破。如今是能拖一些日子就拖一些日子:“只要太后没事,母妃就不会有事。兴许我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阿常的手几不可见的颤了颤。 良久,他深吸口气道:“罢了,留住她又有什么好?” 锦甯想张口说什么,却被他拦住了,只听他道:“人死如灯灭,一切都是有定数的。也许……” 他没有再说下去,锦甯却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也默默的住了口。 她抱住他,像抱着一个孩子一样,紧紧的,仿佛这样可以传递给他一些安慰。阿常也是会难过的,可是他从来都是默默的遵从对方的决定。就像当年,她孤注一掷的追随着书生而去,他也没有丁点的阻拦。 他一定很伤心,伤心她竟然没有认出自己。伤心心爱的人就站在跟前,却只能看着她对别人投怀送抱。当她决定替人续命来为罗烈求得一线生机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的,不曾阻拦,不曾怨恨。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拘了她的魂魄,又是怎样以白无常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的?他是温柔的人,不会用多么激烈的手段来让她清醒,只会暗示,甚至是站在背后看着。 这个傻蛋。 “也许,那样她才能得到安宁。只有遵从自己的内心,才能真正的遗忘那些前世的爱恨痴缠。也许来世,她能幸福一些。” 阿常的也许,是如此宽容。u看书 .uuknsh.co 她抱着他,感受到的却是无比的安心。只有在这个男人身边,她的内心才会如此的平稳、波澜不生。他的爱像是宽容的海岸,包容一切她的好,她的坏。 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只会在她身边,静默的守望。 “好了好了,”阿常忽然在她怀中出声,声音有些闷闷的,他有些透不过起来:“我快被你给闷死了。” 蓝锦甯脸上顿时一红,忙松开手臂。 还没来得及查看他的状况,就被他反手搂进了怀里。 她措手不及的跌入他的怀中,而他,埋首在她的背后,她的发间。 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再温柔的人,也有寂寞的时候。 “你没事吧?” 她轻声问道,放低的声线,让她的嗓音听起来更为柔和温婉,清清浅浅的流过心间。 宛如一道暖流。 “嗯,我没事,就是想这样抱抱你。” “阎罗以前说,我一点都不聪明,才会一次一次的受伤。我以为他是说我总是轻易的放开了你,不肯向你说明事实。可我现在明白了,我是真的很笨。” 有些东西,你不说,别人又如何能知道? 有些事情,不曾经历,又怎么能懂得?。.。 四百三十三.怀念 (ps:432章的内容修改过了,订阅的童鞋可以去看了,不用再订阅滴。) 五月那个阳光明媚的无后,靖王妃陈氏青青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中,含笑而逝。 消息来得太突然,靖王爷和梁乐祥听闻便傻在当场。前者本是在宫中陪着自家皇兄闲谈,他们兄弟两个也只有在太后辞世之后,才有这样坐下来单独聊聊的时候。后者则正在兵部插科打诨,搅得六皇子脑仁都疼了。 宸帝是陪着弟弟一起见的靖王府传话人,所谓的见,也就是把人叫过来罢了,连召见都算不上。然而这么一个往日连面圣都没有资格的下人,说出来的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将大梁两位最为尊贵的男子都震的傻了。 好半晌,宸帝才长处一口气,抬起手腕想要拍拍弟弟的肩膀,却无比的沉重。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竟然连一句“节哀”都说不出来。 靖王爷终于也回过神来,翛然起身就要走,却又想起自己身处何地,才止住脚步,**的回转身,冲那身侧的帝王拜下:“皇兄,臣弟……先告退了。” 宸帝蠕动了一下唇瓣,终究还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黯然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去吧。” 靖王爷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弟弟一走,宸帝便陷入了沉思,周围的太监宫女看着皇帝一脸凝重的模样,大气也不敢出。虽说死的是靖王爷的王妃,可到底是皇家人,更何况宸帝脸上的悲痛也不似作伪,自然没有人会再这个时候去打搅他。 宸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感觉不到众人的小心翼翼。事实上,就算他感觉到了也不会说什么,这个时候,他只想安静的一个人独处,这些人不出声,也是好事。 想要想起靖王妃的模样,却难以真实的从脑海中浮现。是了,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了。上一次见,仿佛还是前年的宫宴。平时无事,靖王妃是绝不会出现在皇宫的。而自从听说她病了之后,更是再没亲眼看过。他虽派了御医也给了药材的方面的赏赐,可他的事情实在是太繁忙了,哪里能抽空去看看她?再者,那是他的弟妹,他又能用什么样的借口去看她? 那时的她是什么样子?他也记不清了,人这样多,又那般杂,他怎么有空去看弟弟的王妃呢?能瞥一眼,给予一点关注,已经是很难得了。 宸帝有些莫名的悲伤,这个女子,曾在他的心底有过位置的。后来……后来发生了许多无法转圜的事情,他也慢慢的从愧疚失落中抽离出来,经营自己的帝位,经营自己的国家。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没空怀念一份已经注定要枯萎的情感。这期间也有太多更美丽更美好也更年轻的女子出现在他的皇宫里,逐渐的将她的身影掩埋。 可是得知她死讯的这一刻,他忽然发现,原来他以为的遗忘以为的释然只是假象。他从没有放下过,只是深深的埋藏了起来。不碰触便不会有感觉,却没想到沉寂的太久而生了变化。 那不是纯粹的深爱,而是一种怀念,怀念这个女子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给过他一份不染尘埃的感情,怀念他自己年轻时的轻狂、多情。 十八岁的陈青青,就那么从他的心底深处蹦了出来,脆生生的笑,纯净美好。 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那只是对一个故人离去的悲伤,只是对一份感情失去的遗憾。再也不会见到那个一心一意爱过自己的女子了,她的一颦一笑只会是记忆——从她嫁给弟弟的哪一天起,他便再也没看到过属于她那真心的笑容。是他负了她,是他背离了自己的心,是他毁了她的幸福。 纵然并非是一人知错,然而逝者已矣,他不由便将全部的罪责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如果……没有如果,谁都无法将人生从头来过。况且即使重来,他能舍下帝位么?他能舍下已经出生的皇长子和已经怀孕的皇后么?那只是他人生中一段美好的记忆,不足以让他舍弃所有。 而她,失去了一切,却还为他留下了一个孩子。 想到这里,宸帝猛然惊醒过来,是啊,她还有一个孩子,他们的孩子。 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再后悔也没有任何作用。然而还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有所弥补,那就是梁乐祥,她的儿子。 她曾哭泣着说过,那是她唯一仅有的了。是啊,除了儿子,她几乎已经失去了一切了啊所以就算不惜在他面前痛哭,不惜威胁,也一定要保住这孩子。 心中蓦然一痛。 “青……对不起。”喃喃的低语出自宸帝的口中,然而谁也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兵部大堂,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官员们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靖王妃竟然如此年轻就与世长辞。说起来,听闻靖王妃病重已经好一段时日了,只是任谁都觉得,只是病的重一些罢了。死亡,对一个四十多岁养尊处优的妇人而言,是不是太早了些? 梁乐桓也有些愣怔,倒不是多么感慨,生离死别他看的不少了,有许多还是他自己本身的死亡记忆。太后丧,他没有多么意外,年纪大了,心思又重,能长寿才是怪事。能真正长命百岁的,反倒是那些民间无忧无虑的老人。 他只是呆了呆,便警醒了过来。下意识的便向梁乐祥看去,不禁一愣。 梁乐祥面色平静而从容,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讶异。如果不是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悲痛之色,他一定会觉得靖王妃绝不是他梁乐祥的母亲。他看着他静静的听完,静静的将人打发走,然后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样一样,收的极慢,极小心。 梁乐桓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捉住他的手:“你还这么慢条斯理的做什么,还不快家去” 听了他的话,兵部的官员们不禁点了点头,是啊,他**都没了,怎么还这么镇定? 可梁乐祥连头也没抬,只是道:“放手。” 放手。 梁乐桓怔怔的松开手,看着梁乐祥慢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忽然对上自己的眼睛,又忽然出声道:“早起去看母妃的时候,她跟我说了要我早些回去,我现在回去,会不会晚了?” 迎上那双澄清的眼眸,梁乐桓艰难的扭转开头,哑声道:“不……不会。” “那就好,”梁乐祥似乎松了口气,又提了提整理好的东西,道:“这些都是母妃帮我准备的,我得带回去让她瞧瞧,一样都没有弄坏,每一件都好好的。” 是啊,你都没用过,怎么会坏?自然是好好的。 官员们怔怔的想着,却没有人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的,所以靖王世子从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哪怕是借用也不行。因为是靖王妃和世子妃替他准备的,所以他每次拿回去的时候,都得是好好的。 他没有悲痛的表情,没有伤心的哭泣,可这样的靖王世子,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心酸。 “殿下,我先走了。”梁乐祥对着梁乐桓笑了笑,转身走出兵部大门。 “你……”梁乐桓抬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摸到了一片衣角。而那个人,已经消失在转角处:“请节哀……” “听说靖王妃为人虽然冷漠些,待王爷都不假辞色,可是对世子,还是很疼爱的……” “废话,不疼爱能亲手置办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同僚怒瞪了说话的人一眼,什么时候了,还在说风凉话?“你老娘给你办过?” “额……”好吧,他的东西多半是妻子吩咐,下人准备。 “别看世子这样,心里一定很难过。”又有人道。 “行了”梁乐桓听着这些声音,只觉得烦乱,哼了一声:“该办差的办差,没事的不防去军营里瞧瞧?我听说西山营里有几个刺头不太好拿捏,不如你们去处置了?” 他话音一落,u看书 ww.uunshu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谁闲着没事干去和那些兵油子打交道啊尤其是出了名难搞的西山营? 梁乐桓看着众人摇了摇头,又想起梁乐祥方才的样子。 是啊,他应该是难过的吧?这个看似冷漠如冰的男子,其实内心也蕴藏着深切的情感吧? 至少,比起已经淡漠了无数年的自己,他一定是懂的。 靖王爷和阿常回到府里的时候,日头还是一样温暖如故。 靖王妃的遗体已经安置在她的卧房了,锦甯亲手替她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衫,正红色的江南女子的罗衫,衬得她没有血色的脸庞也红润了起来。 王爷王妃下葬时穿的寿衣宫中是有定制的,消息已经传了过去,最迟晚间的时候,便会有人送来。不过蓝锦甯还是觉得,这样家常的衣服能让靖王妃看起来特别的亲切和蔼。 看到那父子两进屋,锦甯和韩侧妃边去迎了两人。靖王爷挥开韩侧妃想要搀扶他的手,一个人默默的走到床前。 锦甯对着韩侧妃摇了摇头。 一只微凉的手伸了过来,却是阿常,她不由紧紧的握了。 靖王妃的遗容,安详、宁静。唇边甚至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温婉美好。 靖王爷凝视着她,一言不发,恍若雕塑。。.。 四百三十四.遗产 “没想到她这么年轻就去了。”王氏拉着锦甯的手,忍不住感慨。 今儿是陈氏三七,下葬至今已经快二十天了,人们却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王妃两个已经荣养的陪嫁嬷嬷,特地从乡下庄子上赶回王府,只为了见她最后一面。就是后来在王妃身边伺候的,也恍惚了好几天。 锦甯还穿着孝衣,今儿来王府吊唁的人已经比前几天少了许多。该来的都已经来过了,反复上门的也不过就是陈氏的娘家人以及蓝家人。 陈老夫人年事已高,听闻女儿的死讯,几乎是立刻便昏了过去,直到陈氏下葬那日也没能缓过来。等好些了,却是连女儿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陈老夫人倒也没有胡乱责怪谁,只是怔怔的坐在灵堂里,最后被陈家人搀了回去,也没有理会靖王爷的挽留。 其间陈老夫人要求在灵堂里和锦甯单独呆了一会,蓝锦甯也没有拒绝。她进了灵堂,陈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好长时间都没有做声。 “我这个女儿一生好强,只可惜她的好强没用对地方。甯儿,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做事啊,要多看多想,不要冲动,知道吗?”陈老夫人说完这话,便让她出去了。 锦甯想,也许,这其实是老夫人从前就想对自己女儿说的话,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王氏今儿一来,祭拜过陈氏,就坐到女儿屋里去了。她也就是来陪陪锦甯的,她知道锦甯最重感情,陈氏待她如何,从前不说,后头却是极好的。陈氏去了,锦甯一定也十分伤心。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多陪陪她也是好的。 也不怪王氏长吁短叹,陈氏不过比她大了几年而已,说起来,才将将中年。平日里看着好好的、精神的人,突然没了,任谁都会感到难以接受。 “对母妃来说,或许是种解脱。”锦甯柔声道。 王氏默默的点了点头。 坐了一会,王氏起身道:“我也该回去了,这几日就不过来了,王妃不在了,你要好好打理王府,切莫再惫懒了。” “有韩姨在呢,娘不用担心。”锦甯一笑。 王氏皱了皱眉头,终究是放弃了劝说。锦甯是什么样的性子她非常清楚,一旦她认定了的事情,是很难转圜的。 送走了王氏,锦甯回到屋里。 “世子妃要不要歇一歇?”红叶殷勤的凑了过来:“奴婢把床铺好了。” “不用了,我暂时不困,去把红鸾叫来吧”锦甯似笑非笑的看看她,吩咐道。如书三月里就已经嫁了,那时太后和靖王妃的情形都不大好,如书的婚事不能再横生枝节了。丰厚的陪嫁让屋里的几个丫鬟眼睛都瞪大了,自那后个个都勤快了许多。这么多的陪嫁啊,都比得上小门小户的小姐出阁了。 红叶咬了咬唇,低声应了。听那不甘不愿的声调便知道,她有多么不乐意。她知道世子妃不喜欢她,不管她做什么,世子妃都能无视她。从前有如书也就罢了,如今就连红鸾都后来居上。也不见她怎么讨好世子妃,偏就是比她更受看重。 但就是再不乐意,她也只能出去,没好气的喊了红鸾进屋。 “婢子给世子妃请安,”红鸾进屋先行礼,才起身,红叶便没有这份自觉。只听她和声道:“上午如书姐姐来给您请安,听说固国公夫人在,就回转了,说是明儿再来见您。” 锦甯点了点头,她就是喜欢红鸾这份谨慎仔细。不像红叶,总是自忖高人一等,处处对小丫鬟们指手画脚,没事也要找点茬,仿佛这样才能突显她的大丫鬟身份似的。她是不计较丫鬟们的举动,也不喜欢太过规矩,什么事都要行礼下跪磕头,可这并不代表,红叶可以干脆将这些规矩抛到脑后去。 锦甯素来不会轻易去罚人,也不会轻易去教身边的人,而红叶更不值得她花任何心思。 “我知道了,你去小库房里找两匹素色的葛布出来送过去。”锦甯想了想,说道:“还有,让红叶没事不要到正屋来了,让她去管小丫鬟吧正好如书的缺还没补上来,让她先管着。顺便你和她各自从二等里头挑两个出来,让我瞧瞧人。” “是。”红叶有些欣羡的退了出去,如书姐姐就是离了世子妃身边,世子妃仍旧惦记着她。不过她心底还是有些高兴的,世子妃竟让她做主从二等里头挑人了。虽然是和红叶一起,但也是极大的权力了。也就是说,只要是她和红叶挑出的人,必有一个会和她们一样成为一等丫鬟——她相信世子妃不会看上红叶挑选的人,带上红叶,只是不好做的太过无视她罢了。 红鸾先挑了东西给如书送去,才跟红叶说了这事。原本还有些气闷不想理会她的红叶一听便从床上跳了起来,双眼发亮:“你是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红鸾笑道,使了个语言上的小技巧:“这可是我亲耳听见的。” 亲耳听见的可以是锦甯吩咐的,也可以是别人传话给她的。红叶没有多想,直接认定了是后者,她是不够聪明机灵,但以己度人却还是会的。而红鸾正是摸准了她这性子——她不想轻易的和红叶闹僵,毕竟红叶家在靖王府的后台比她深得多了,所以她能退让的时候处处退让。 当然,能耍点小手段的时候她也不会错过。 “世子妃还是很看重你我的。”红鸾笑道:“姐姐这会该不会扎小人了吧?” 红叶脸一红,忙撇过头去:“我哪里会做这等邪祟之事?你莫要胡说,叫人听见了吃不了兜着走”急急忙忙的否认,虽然她是有过这个心思,但最终还是没有付诸行动啊 “我这不是同你说笑的么?”红鸾也不急,缓声道:“姐姐还是想想选谁的好。” “那是自然。”红叶得意洋洋的仰头,忽然转过脸去看她:“二等里面,我们谁先挑?” “姐姐先挑好了。”红鸾说的很是真诚,一点都没有任何的疑虑。“姐姐挑过了,我再挑。” “这可是你说的哦”红叶得意道。 红鸾含笑额首,心里却道,你选的人,就一定是最好的么?如果不是,先选慢选还不是一样? 这消息传了出去,二等丫鬟自然骚动不已。一时间两人都是风头无限,不论是红叶还是红鸾都受到丫鬟们的吹捧。红鸾也就罢了,自是淡定的很。红叶却是极为得意的,自打进了世子妃的院子后,她虽然是一等丫鬟的身份,可小丫鬟们对她虽然恭敬却并不巴结——她们宁可多奉承木讷的如书几句。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小丫鬟们端茶送水好不殷勤——一等丫鬟她们是没分的,可二等不久就会空下一个不是么? 院子里表面还是十分的平静,锦甯立下的规矩也无人敢打破。但私底下,却闹腾的极为热闹。蓝锦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第一次没有觉得不耐烦。也许看丫鬟们这本争锋,也是后宅妇人的乐趣之一吧?若家家户户的后院都平静的似一潭死水,也就少了许多热闹可看了。 总不会有人算计到她头上,也就有了闲心看戏。过不久之后她们之中闹腾的最欢的那些人便会知道,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至于那些安生的,日后韩侧妃自会有安排。 王妃院里的人韩侧妃并没有动用,她们依旧在那个院子里,就仿若陈氏还在似的。这是靖王爷的意思,王府里不差养几个闲人,陈氏对身边的人都是极好的,却没来得及安排他们的后路。这阵子他也没什么心思去管,等过了些时日,再将他们都安置好。能用的便给个差事,不行的外放到庄子上,也没什么麻烦的。 锦甯原先布置好的人,也慢慢隐藏了起来。能退开的就退开,不能退开就当个普普通通的下人,过一些日子,自然还有其他的法子。 阿常这些日子也已经缓过来了,因为要守孝,干脆便辞了兵部的差事。宸帝罕见的没有阻拦,uu看书.uukans还给了一大堆的赏赐,看来是明白过来了,不想再拘束她。顿时让阿常和蓝锦甯都十分的讶异——看来陈氏对宸帝还是有影响的,而且这影响还不小。 当然,陈氏也只是一个王妃而已,宸帝还不至于为了她失了自己的理智。这世上的帝王都是薄情之人,并非无情,可不到最后,绝不会让人知道自己的软肋。再亲近的人,也无法猜透帝王的心思。 “去了哪里?”阿常回来,锦甯亲自解了他的袍子。如书出嫁之后,阿常贴身的事务锦甯都自己亲自处理,压根不让红叶红鸾接手。 “去母妃留下的庄子上看了看。”阿常道:“处理一些事情。” 陈氏从前的嫁妆都留给了梁乐祥,这些东西,他们是不会动的。阿常始终觉得自己不是梁乐祥,陈氏的疼爱他无可避免,可她的嫁妆他是不会动的,这是不属于他的东西。 “还有几个街上的店铺吧?”锦甯问道。 “嗯,”阿常点点头:“我打算以母妃的名义建一个善堂,以后这些铺子庄子上的收益就交给善堂处理,也算是为母妃结个善缘。不过,我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去管理善堂。” 这个人选,必定得一心为公,不会贪图善堂的钱财。至于名声,要不要都无所谓。 蓝锦甯沉默了一会,忽然道:“让梁偲试试,怎么样?” 梁偲?。.。 四百三十五.劝说 梁偲今年虚十五岁,勉强能算得上半个大人,交给他做一些事情倒也无妨。 阿常沉吟着,并未轻易答应。梁偲再年少老成,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若没有人盯着,难免会出纰漏。当然,做任何一件事情,没有人能保证万无一失,但若是要做善堂,却不能这样放纵。若是因为掌握者太过年轻而出什么问题,落人口实也就罢了,总归是做善事,就怕被有心人利用了,拿来威胁靖王府和固国公府。 “他还嫩了些,而且一心想考科举,天分也还不错。虽说靖王庶子的身份是个妨碍,但若他坚持这样做,想必父王也不会阻拦——”阿常道,潜台词是说,梁偲未必会将善堂的事情放在心上。既然要做就要做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是? “你说的也有理,可教给外人终究不能放心,那是母妃的东西……”锦甯皱了皱没有:“本来我倒想让娘帮忙看顾着些,只是想来有些不合适。娘于固国公府终究是个外人,不好直接插手,到时候要让人说儿媳妇的娘家私吞婆母的产业的……” “固国公府就算了,他们如今难得过些安宁的日子,不用再麻烦他们。”阿常也很同意这点,倒不是在意所谓的名声,只是不想让固国公府添烦恼了。他们走了之后,固国公府自然要面对一些纷扰,若是再搀和上这事,有理也成没理了,还不如不让他们插手的好。 “那怎么办?难道让李大个他们来弄?他们只是下人啊……”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让奴仆来做什么善堂,这不是打宸帝的脸么? 锦甯眉头染上一抹愁绪,这一笔遗产,还真是难办的很。 “倒也未必。”阿常听着她将自己原先的想过的打算一一说出来,忽然茅塞顿开,笑道:“李大个魏紫姚黄她们都是靠得住的,既然梁偲未必有时间,不如就让美玉顶这个名头好了。让魏紫姚黄在后面帮衬着,这样既不用担心被人利用,也能万无一失。” “可是美玉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些?”蓝锦甯问道,美玉今年才虚十二岁,还是小孩子呢让她牵这个头,难保没人会起疑心啊 “年纪小才好,做事按本心,就算从中获取一些好处,也不会牵连到她身上。大不了就说母妃因为没有女儿,因此很疼爱这个庶女,先前就提过这个事情,而我们自然是因为觉得妹妹还小,好生考虑了一番才这时决定同意。”阿常笑着,越想越觉得可行。 蓝锦甯听得奇怪,问道:“美玉一个孩子,能拿什么好处?” “美玉是女孩子,既然母妃没说把嫁妆留给她,她自然不能拿。但你忘了,美玉还没定亲,有了善堂这事,于她的名声有好处。就算办不好,也会因为年纪小而被宽容对待。”阿常微笑着道:“美玉是我们家如今唯一的女孩儿,总要为她好好打算。韩姨是个好的,日后自然不会亏待她——我父王这些妃子,有担当的不过她一人罢了。” “韩姨若是听见你这么评价她,一定很高兴。”锦甯笑了笑,同时也为韩侧妃感到高兴。韩氏这个继室的位置十有**已经是坐定了,连阿常都赞成,自然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关键要看靖王爷怎么想——多半也是会同意的,美玉还没有出嫁,没有嫡母操持怎么行? “是吗?”阿常不置可否,有道:“先不说这些,美玉只是担个名头,到底不是真正主事的人。魏紫和姚黄哪个更合适些?” “魏紫,她人更沉稳些。”锦甯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道。 自然不是她偏心,魏紫的确是更适合处理这些事情。她心思缜密,做事又严谨,不似姚黄跳脱。先前蓝锦甯就有很多事情都会交给成了亲的魏紫去办,而姚黄则更适合留在身边伺候。 不过姚黄有一点好,就是对自己很清楚明白。她不会妒忌魏紫,因为知道那些事情由魏紫去处理才是最好的。人贵有自知之明,姚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真的,多余的要来了又做不好,要来何用? “那就定魏紫吧,姚黄也可以帮帮忙。”阿常一锤定音道:“还有些外面的事情,就让梁偲帮着去处置,他好歹是男人,很多事情比女子出面方便的多了。” “你不是说他未必有时间?”锦甯奇道,怎么又扯上了梁偲? “若是长时间弄善堂的事情,他自然不是最好的人选。但若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去做一些辅助,梁偲还是能胜任的。更何况父王给他找的先生也不是庸才,说不准还能替他出些主意。”阿常笑道:“读书并不是一味死读书就好,懂些人情世故,对他将来也有好处。现在早早的接触一下这些,日后他若真的投身仕途,也会有帮助,想必父王也是乐见的。” 锦甯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阿常说的很是在理,便也不反驳。只是有些好奇:“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从前你可不会这些。” 阿常淡淡一笑,也不瞒她:“从六皇子身上学来的。” 他在地府的时候,一门心思都在她的身上,的确是从不理会杂事的。他人的好坏与他何干,他自然不用操心。况且,他这样的人,习惯了等待,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她一道以“人”的身份出现在阳世间。 直到他借尸还魂,做了梁乐祥,才慢慢开始接触这些。那时他并不喜欢人们心中这些七拐八拐勾心斗角的东西,所以也懒得理会。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不喜欢,就要一味抗拒的。他好歹生为人十多年,只是听得看的就足够多了。而自梁乐桓重返兵部,他也关注了他一段时日。虽然他一直无法喜欢这个男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因为经历的太多,梁乐桓的城府要比一般人深的多,很多在旁人看来难解的事情,他都能用一连串的手段轻松化解——怨不得兵部的人对六皇子一直敬畏有加,这样的手段,便是比起宸帝来也不枉多让。 但能干若梁乐桓,却是不适合成为一个帝王的。别看他出手干脆利落,但却十分关注民生大事——或许是千百世的锤炼,让这个男人磨去了他原有的机锋,变得更加圆滑了。 一个皇帝,可以骄狂,可以圣明,却不能圆滑。 君与臣之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本事。”蓝锦甯听了,只一笑,并未在意。阿常是不会试探自己的,因为没有必要了。自打她的记忆恢复之后,对梁乐桓或者说罗烈的情感,也只剩下了那么一丝愧疚——而她也相信,此生终了之后,梁乐桓当不会再对她执着,那么她的愧疚,也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对陈氏遗产的处置,在二人的商谈之中,算是落下了帷幕。 阿常将他们的决定与靖王爷说了,起先,靖王爷是坚决不同意的。陈氏的嫁妆就该是阿常的,而不是去折腾一个什么所谓的善堂,救济天下。他虽然身为王爷,本身却没有任何“达则兼济天下”的伟大宏愿。靖王爷从一开始给自己的定位,就只是一个闲散的皇族。一位闲散王爷的儿子去做善堂这种事情,难道就不怕引起忌惮么? “儿子很快就会离开京畿了,”阿常没有任何隐瞒,直言不讳道:“父王大可不必忧心。” “什么,这怎么行”靖王爷大吃一惊,同时又感慨于阿常的直白:“你是靖王府的世子,除了你,不会再有别的” 靖王爷从没有任何想要让某一个儿子取代阿常的想法,阿常是梁家人,封王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自己其他的儿子们,也不是没有别的出路。当王爷就很好么?别说韩侧妃从来没有惦记过,就是惦记了也没用,他压根不会应允。 阿常有些吃惊,他没想到靖王爷竟会是这样抗拒。 “父王,瑾弟才该是这王府的世子。”仔细想了想,阿常也无法明白靖王爷内心的想法。但是这不重要,他和锦甯是一定要离开的。 “胡说,你才是嫡长子,怎能混为一谈”靖王爷铿锵有声的道。 是的,其实阿常才是唯一的嫡长子,不仅是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虽然梁乐瑾的身份等同于嫡子,但他终究不是。 阿常笑了笑,沉声道:“父王,我什么都知道,您不用瞒我。” 屋内一阵沉默,uu看书ww.uukanshu靖王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什么都知道,难道他连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此时不敢轻易开口,怕是阿常诈他的。 良久,他才道:“你是我的嫡长子,这一点不会错,你不要再打什么主意了” “父王,母妃并不希望我当这个世子的。”阿常无奈,也不好直说我不是你儿子,只能拿陈氏做筏子。 想必,是陈氏临终前的那段日子告诉阿常的?阿常好似常常去陪着她。靖王爷深深的看着梁乐祥,只觉得心底一阵莫名的压抑,她怎么会说,她又为什么会说? “你母妃她……还说了什么?” “母妃说,若有来世,只愿平安喜乐。”阿常垂下眼睑,轻声道,这话陈氏的确说过,不过却是在半梦半醒间的呓语,陈氏是不会跟他们说这些的,他也只是凑巧听见了:“母妃也希望,您能答应她最后的请求。” 放他离开么? 靖王爷哑然。 “父王,您永远是我的父王,这一点,也不会错的。”阿常忽然道。 “……你,你先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让我再想想。”靖王爷伸手,便要挥退他。 “那善堂的事?”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靖王爷颓然道:“你母妃留给你的,随你处置。”。.。 四百三十六.前奏 其实靖王爷本来也不反对,只是阿常摆出来的理由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转念想想,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说如今宸帝惦念着与陈氏从前的“情分”暂时不再打这对小夫妻两的主意,但难保过个五六年,他又会想起来。 只有远远的离开,真正的远离了他们,才能真正的不再被惦记。 靖王爷难免就有些埋怨蓝锦甯,若非她的那些东西,两人又怎么会“被迫”离开京畿?可他也知道,很多事情都无法预料,就像他们都不曾想过,陈氏会这么早离开这个世界。 靖王爷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是尊重阿常的选择的,另一方面,这是陈氏的旧物,也就是所谓的念想,通都那么舍出去了,令他有些不舍。 虽然不是真正同床共枕过的夫妻,但和他相处了十来年的人是她,唯一会给他脸色看的也是她。从她嫁入靖王府的那一天起,她就是他的妻子,是他自己承认并愿意接受的妻子。抛开初衷不谈,他是真心实意的迎娶这个倔强的女子,也是真心拿她当内人看的。 别看表面上两人相敬如冰,可说起来他们并没有真正的冲突过。她的冷言冷语不少,但事后察觉了也会做一些弥补,或许是一碗汤,或许是几句软化,让他无比受用。陈氏一直是了解他的,所以才对他的后院不闻不问。他也拘束着自己的女人们,不要去打扰她的安宁,任谁和她起了冲突,他一定是站在她那一边的——陈氏无心于他,自然不会争,又怎么可能主动滋事?所以,错的一定是旁人。 可以说,很多时候,他和她的立场是相同的。他们其实是互相支撑着走过了最初的那段时光,尤其是阿常出生后的那几年,不见面,也只是不想对方尴尬罢了。 她一直都在他的心上,不是心爱之人,而更像是一位知己,透彻红颜。 有些东西,在心底了,就舍弃不掉。也许时间能将一切都掩埋,但至少彼时彼刻,他还是难以忘怀的。 阿常离开之后,他独自去了靖王妃屋里,站了整整一夜。 “我吗?”美玉被叫到锦甯屋里,听嫂嫂说了原委,不禁瞪大了眼睛望着她,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不成的,大嫂,你还是让别人去做吧” “也不要你做什么。”锦甯拉住她的手,笑道:“就是挂个名头,事情自然会有人处理,而且梁偲也会帮你。” “二哥他会答应吗?”美玉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十岁的时候陈氏就给她找了教养嬷嬷,几年下来,也学了不少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嫂嫂,这事我做不来。” 那时母妃留给大哥的产业,旁人都不该插手的。她不贪心,左右自己往后的嫁妆都是从公中出,且身为皇族子弟,哪怕是庶女,内务府也会帮忙置办一份。她压根不用操心这些,也不担心会有人克扣——无论是蓝锦甯还是韩侧妃都不是那种人。 “玉儿,我和你大哥也是没办法了。”蓝锦甯诚恳的道:“要论可靠,哪里有自家人可靠?放心,我和你大哥都相信你能做好。” “可是……”美玉有些犹豫不决,不肯一口应承。 “姑娘,世子妃也是为你好。”美玉没看出来,她身后的教养嬷嬷却想明白了。施了一礼,小声劝说她同意。 为她好?美玉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 蓝锦甯看了一眼那位教养嬷嬷,这位倒不是出自宫里的。那时陈氏想着,美玉总不会嫁给皇家人,再者,她本身并不喜欢宫里那些规矩,凭白的教坏人。此时听那嬷嬷帮着说话,倒也觉得陈氏很有几分眼光,这人挑的不错:“你年纪也不小了,很多事情总要学着做。如今虽然管着家里的一些事情,但外头的事情也是必不可免的,等日后你出嫁了,也能有个借鉴。” 教养嬷嬷暗自点头,除了这个之外,于姑娘的名声也是好的。一直听自家姑娘说大哥大嫂对她多么好,她还有些不以为然,这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她看的多了。可此刻看来,世子妃倒是真的为姑娘好的,否则也不会让她白捡这便宜。 对女儿家而言,嫁妆什么的反倒是其次,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个好名声,自然求娶的人也就更多了。自家姑娘虽是靖王府庶女,可也是靖王爷唯一的女儿。日后生不生的出来倒还在其次,关键是目前只她一个啊能嫁的好,自然不该退而求其次才是。世子爷和世子妃能这般为她着想,可不多见。 嬷嬷自然要极力赞成的。 “这……好吧”美玉点了点头,还有些稚嫩的脸上显现出一抹鉴定来:“我会努力做好的。” 锦甯笑起来:“也不用花太多心思,平日多花些心思在女红琴艺上,莫要本末倒置了才是。” “是,玉儿知道了。”美玉点点头。 她既然点了头,蓝锦甯也就放心了,不再说这事,转而说起衣服首饰这类的东西。美玉年纪虽然小,但女孩子对这方面总是感兴趣些,逐渐便抛在脑后了。 离了嫂子屋里,美玉沉吟了一路,等到自己房中坐定了,才将下人遣了出去,独留下嬷嬷一人,问道:“嬷嬷,大嫂是什么意思?” 嬷嬷笑道:“姑娘大了,总要定亲的。做善堂是好事,于姑娘的名声有好处。” 美玉情窦未开,乍然听蓝锦甯说起,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嬷嬷这么一提点,倒是明白了,顿时脸颊上染了红晕:“嬷嬷说什么呢,我还小呢” “不小了,再过两年,王爷肯定要给姑娘定亲的。”嬷嬷轻轻的拍拍美玉的肩,姑娘的姨娘虽在,不过和姑娘的感情却不深,且总是算计着姑娘,也怨不得姑娘和姨娘不亲。“姑娘莫怨奴婢逾矩,只是依奴婢的想法,世子妃是真心为姑娘考量,姑娘该和世子妃多亲近才是。” “这我晓得,”美玉点点头,一点不拿嬷嬷当下人。平心而论,嬷嬷恐怕比姨娘更在乎她的亲事。美玉自嘲的一笑,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贪心了,有嫂嫂、嬷嬷关心着,还不够么?就是去世的嫡母,为人冷淡些,却也从不苛待自个。“嫂嫂是世上最好的嫂嫂。” 能被自己的小姑这样评价,世子妃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嬷嬷不由笑了笑。 美玉这边费了些周折,梁偲那里却是一口应承了阿常。或许是出于对兄长的崇拜敬畏,梁偲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还认真的问了自己该做些什么,没怎么让阿常费口舌。 不过阿常还是叮嘱他,要以学业为重。这些事情不过是顺便为之,不必当做事业一样去做的。善堂终归只是善堂,带不来太多的好处。梁偲既然有心要靠科举,这正道就不该荒废了。 梁偲年纪还轻,却胜在勤快懂事。以他的个性,日后定能独当一面。不论是在朝中,又或者是辅佐乐瑾,都会是个好助力。而且他为人淳厚朴实,虽少了些精明,却更加忠实可靠。想来不管是在哪方面,都不会叫人失望。 人和人之间,始终是彼此影响的。家庭的氛围,会影响家中所有孩子的性格。比如固国公府,无论是蓝锦华亦或者蓝惇,骨子里都有一种护短。老爷子对此很是自豪,uu看书 .uuanshu 认为都是遗传了他的良好基因——他下意识的将武郡侯府那群儿孙给遗忘在了脑后,凡是和他老人家相驳的,都是不肖子孙。而在靖王府,虽也有妻妾争锋的时候,但靖王爷对尊卑分的十分清楚,妻子和妾氏从不是平等的。因此在大面上,靖王府是十分平和的,不会出现“宠妾灭妻”,闹得家中鸡犬不宁的状况。阿常此前也有意无意的将弟妹隔离开来,不叫他们察觉的太多,自然而然的,梁偲和美玉更多感受到的是靖王爷的洒脱大气,以及陈氏的淡然沉稳,又或者韩侧妃的爽朗明丽。美玉因为是女孩子,对陈氏的印象更深刻些,处事时便会不自觉侧重于“多看多想”,而梁偲则更爽气利落,毕竟他的父兄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所以面对哥哥的吩咐,梁偲不假思索的应承了,丝毫没有推脱。其实只要把话跟他说明白了就成,那些拐弯抹角的话他反而觉得难以理解,也根本不会去猜测旁人是否话里有话。 敲定了人选,阿常便开始一点点的将陈氏留下的店铺中的人慢慢换掉。李大个庄子上的人大都是堪用的,自然是不二人选。锦甯也将魏紫和姚黄从庄子上召来住了两天,将计划说给她们知晓了。 至于店中原先的老人,愿意离开的管事们可以给他们一笔银子,还想继续捞好处的,直接发卖掉,阿常可从不怕得罪人的。 倒是庄子没有必要那么麻烦,只要魏紫看的仔细些,不怕他们偷奸耍滑。。.。 四百三十七.欺压 一时间,在靖王妃铺子里做事,原先隶属于陈家的那些老人怨声载道,甚至有些涨着资格老、家里人在主子跟前还算有积分脸面的,径自告到了老主子那里。 只是陈家哪里肯替一群奴仆出头去为难自己的外孙?女儿没了,陈老夫人卧床月余不起,陈老大人虽然不曾说什么,但到底还是心痛这个女儿的。他们夫妻两,有二子一女,儿子也就罢了,该怎么样还怎么养,唯独对这个女儿是从小宠溺的。他膝下不是没有别的女儿,但总不如这个嫡出的讨他喜欢——女儿聪明伶俐,除了骄纵一些,没什么太大的毛病,大不了以后替她找个得敬着她的夫婿就是。只是没想到,会出那样一桩事,让整个陈家沦为笑柄。 那时陈老大人也是气的狠了,才放出话去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想过要在嫁妆上亏待她——她嫁的是王爷,更需要银钱打点,因此夫妻两手上拿的出手好一点的铺面几乎都给了女儿做陪嫁,庄子亦是如此。 他的儿子们倒是没有怨言,都是读书人出身,陈家的家教又极严厉,对身外之物不那么看重。再说是给自己的小妹,又不是给了外人。不过媳妇们可不那么想,这些年来,没少因为这个,和她们的婆婆闹别扭,只是碍于长辈和夫君的颜面,不会做到明面上罢了。 但随着陈氏的出嫁,事成定居,她们再有微词也无可奈何,渐渐也就不再提及。只是她们始终不待见陈氏这个小姑,而陈氏也极少回娘家,便好像有意无意的忘了这个人似的。 可那也仅仅是“好像”罢了,血浓于水,不提起不代表她真的不存在。 陈氏过身之后,因为陈老夫人伤心过度,陈家着实忙碌了一段日子。谁也没想着去记挂别的东西了,这回要不是阿常做的动作太大,让那些陈府老仆实在无法了,也不会捅到这儿来。 一时间,陈家吵成了一锅粥。几个不堪大用的庶子,自然是觉得不应该。从前是姐妹的陪嫁也就算了,可如今却要做什么善堂,拿陈家的银子给外人博名声,他们自然不乐意。要做也该是陈家人做这个事,怎么能把他们撇到一边?陈氏的两个嫡亲哥哥倒是无所谓,妹妹没了,嫁妆自然是外甥的,他们想的很清楚。虽然也有些动心,但如果真的去闹,对他们却没什么好处。一来靖王府他们得罪不起,二来,于读书人的清名也有碍。因此干脆的置身事外,也不许自己的媳妇去闹腾,他们是有气节的人,哪里能为了这些黄白之物便失了身份? 陈老大人看着自己那些不争气的子子孙孙,着实恼恨,狠狠的将闹腾的最欢的几个不肖子孙罚了一顿,把那些来告状的老人也打发走了——既然已经跟着陪嫁了,就不能算是陈府的人了,不好好伺候正经主子,跑来他这里发牢骚,这是他们该做的事情? 当然,外孙的处理方式也的确太过了些,但他一直觉得,梁乐祥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他这样大的动作,一定是因为抓住了什么弊端,否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他们全都走路? 万事都该事出有因,陈老大人是迂腐些,但迂腐有迂腐的好处,他不认为自己这样想有什么不对。 对自家外公默不作声的支持态度,阿常没有觉得意外,只是忽然发现,原来母亲的亲人并不似他想的那样对她十分冷漠。陈氏二十几年鲜少踏足陈府的家门,恐怕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在。因为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所以让她对父母无颜以对,干脆不回去了。以陈氏的性子,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陈府老人求告无门,只得到阿常面前服软。他们算是明白了,老主子不打算护着他们,因为他们已经不是陈府的人了。他们纷纷都明白过来,靖王妃从前不管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因为她不想动用这些——她在靖王府自有花销,用不着太在意这些银钱——她只是懒得理会,而不是不知道,不是无能为力。 “这些人真是有趣,”锦甯打发走了今儿最后一波求见的下人,回了房里对阿常道:“一开始的时候不愿意服软认错,瞧着挺有骨气的。这会陈家不管他们了,倒是想起你才是他们的正经主子了。他们的骨气也不过如此啊” “什么骨气?”阿常莞尔一笑,抬头看去。锦甯沐浴过,洗过的长发**的披散在脑后,还没有完全干透。伸手随意的勾了一缕,在手中把玩,道:“不过是舍不得其中巨大的利润罢了。二十多年母妃都不曾理会过他们,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习惯了大笔银钱的入账,突然都给他们夺走了,谁能愿意?他们当然以为是被我发现了,哪里敢来求我?自然是想要靠着陈家给我添些压力,现在陈家不愿插手,他们就只能低头认错。” “那又如何,何况这些年,他们赚的够多了,足够他们一辈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锦甯有些不以为然,贪官到哪里都有,贪财的奴仆更是不少,尤其是豪门大宅里头。红楼梦中贾家守门的婆子身价都十分丰厚,更何况其他人?爬到管家管事,或是铺子掌柜这个地步,家里只怕比一般小富人家都还要有钱些。 “拿的越多,花销自然也就更厉害。习惯了奢侈生活,让他们突然一夕之间都勤俭起来,怎么做的到?”人们贪钱自然是因为缺钱,从一开始的小贪慢慢的演变成巨贪,不就是因为需求的缺口越来越大?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习惯了顿顿燕窝鲍鱼、锦衣玉食,有下人伺候的生活,再要他们穿着麻衣布服自己去劳作,怎一个难字了得? 一个人生活的好了,只会想要更好的。而更好的,只有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得到。 钱,怎么会够用? “难不成他们手上就没有留一点后手?”锦甯道,她可以理解这种心态,却无法想象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讨不到好处的事情。就算陈府肯帮他们出头,背主的罪名他们也背定了,阿常绝不会容忍这些人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继续生活。 “当然有,只是不足以支持他们现在的生活罢了。”阿常挑挑眉,笑道:“你道他们为何要去陈府诉苦?还不就是想保住手里剩下的?他们以为我一定会发作他们,然后让他们把以往吞下去的银钱都给吐出来,自然只能做最后一搏。” “真可惜,”锦甯的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他们忘了你怎么也是陈老大人的外孙。” 阿常轻叩她的额头,道:“要叫外公。” “好吧,看来咱们外公还是很疼你的……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锦甯瞪了他一眼,问道。 “本也没打算处置他们,我只要保证以后不会有人贪墨善堂的银子就好。”阿常笑了笑,他又不是愤青,也并非守财奴,自然不会对这些人赶尽杀绝。银子再赚就有了,左右铺子和庄子都还在,说起来他并没什么损失不是? “嗯。”锦甯点点头,展颜一笑。“不过他们也只怕也过不上所谓的好日子。” 阿常也笑起来,是啊,守着那些钱财,他们能做什么?大手大脚惯了,又没有进项,那点银子足够几日嚼用?只怕用不了多少年,他们就会走投无路吧? 以往他们倒是结交了不少权贵人家的奴仆,但也终究不过是奴仆罢了,真正有权有势的,谁会打理一群仆人?人家也不过是看在靖王府的面上宽容一些罢了。真的被逐了出去,谁还会记得往日里的交情?不落井下石都算是好的了。uu看书 .ukanhu “那就要看他们会不会过日子了,买几十亩田地能老老实实的种田或是本本分分的做生意,未必就不能过好,只是以后没人会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罢了。至于偷奸耍滑的,落到什么下场也是活该,不是么?”阿常勾起唇角,略有些冷漠的道。 反正,与他们无关了,不是么? 那些人之中也有几个好的,不过阿常不打算留下他们,另给一笔遣散费,再开个介绍信。凭着他们的信用,自然能过好。况且没了奴籍,只要子孙争气,能靠自家人的努力过上更好的日子也未必不可能——路都是人在走的,没有谁会因为暂时失去了什么而活不下去。真的活不下去了,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不是他冷漠,难道要一一将他们导向正途?别说他有没有天下为公的闲心,就算他是个烂好人,也管不过来这么多人的未来。 锦甯一笑,便也置之脑后了。 他们生而尊贵,不是一样得屈服于人?便是她,有时也得向权势妥协。他们有这个处置下人的权力,自然该用就用。什么公不公平的,都是扯淡。要是换成了普通商户家的奴大欺主,就未必是这种境况了,当这些人真有那么好欺负? 只有自己硬气,才能不被人踩在脚下,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要是这辈子只能被欺压,那不妨多做善事,以求来世能投个好人家。。.。 四百三十八.偷窥的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阿常摆明了会放他们一马,有点脑子知道动一动的都能领会他的意思——爷不在意你们闹腾,在闹腾也是孙猴子翻不出如来佛的掌心,当然咱更希望你们听话些,爷不会赶尽杀绝的。 铺子庄子上历年的账簿都收了上来,从靖王妃出嫁到现在,足足有两大箱子。看似多,其实也没多少,这会儿的纸张厚,为了能看的清楚些,字迹都比较大——事实上要是账房先生能写一手蝇头小楷的小字,与其做个账房,还不如去县衙里做个师爷,还更有前途些。 将准备好的人手安插进去,魏紫从前在蓝家当暗卫的时候,除了偶尔扮成丫鬟,做的最多的却是账目,因此蓝锦甯便将她安在了管事的位置,不过她到底是女子,很多事情都不方面直接出面,便又设了个机灵的男仆当二管事。姚黄性格活泼,能说会道,虽然有点小迷糊,但性情很容易让人信任,便让她当了古代的“公关经理”。 做善事虽然是他们一家的事情,但若想要持久,还是要有找人支持的。而大家世族中那些信佛迷信的女眷,自然是最好的人选。而且若是能将大多数人都拉拢进来,就自然没人敢打善堂的主意——她和阿常是要离开的人,时间一长难保有人会没了顾忌。 善堂就安在玄武大街上,隔壁便是京畿卫的衙门。事实上这个地儿就是京畿卫给腾出来的,靖王爷答应了儿子这件事,虽然不太高兴,却还是帮了把手,特地进宫向宸帝要来的。宸帝对这件事情倒没怎么多想,梁乐祥和蓝锦甯做事不安牌理出牌的时候多了去了,根本没什么值得探究的。而且他的确有心想要补偿阿常,所以这一次办事异常的痛快。唯一觉得遗憾的是,这个事情是弟弟求到自己跟前的,而不是阿常。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梁乐祥只怕没想过要过来找他拿主意。 到底是年轻气盛的孩子,做事都凭着冲动,没考虑完全。还是靖王爷想的周到些,有了宸帝的口谕,又是在京畿卫旁边,除了皇帝谁也不敢动他了,顺便还讨好了皇帝。做善事么,总是会被平民百姓赞颂的,而宸帝自然也就不会自打嘴巴不是? 阿常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因此当靖王爷把地契拿出来时,他是真心实意感激的。他们想了很多预防的措施,唯独没想到过皇帝。在他们的想法中,想跟皇帝要东西,必然得付出一些代价。宸帝的眼界越来越高,普通的东西已经不入他的眼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不想再拿出来了。 “就是地方太好了些。”拿给蓝锦甯看,她却皱起了眉头。善事是做给穷苦人的,玄武街是什么地方?大梁京畿最为繁华、权贵最为集中之地。否则京畿卫又怎会在这个地方建衙门?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当然,没事儿的时候也能帮皇帝盯着这些臣子,双保险么 这种地方,真正穷苦的百姓只怕还没靠近就被赶走了。 阿常笑了笑,说道:“京畿这种地方本就没有真正所谓的‘穷苦百姓’,天子脚下,宸帝又是那么一个爱护名声的帝王,你觉得他会容许自己眼皮子底下有所谓的穷苦人么?” 锦甯道:“那为何还要做善堂?”难道只是为了名声不成?若真是那样,不成沽名钓誉了么? “城里有个养护所,你可知道?”阿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道。 “知道,就是个社会福利机构。”锦甯点点头,她没出嫁之前,就耸动过王氏给那边捐旧衣服。直接给金银谁知到有多少用到那些可怜的孩子老人身上?穿过的旧衣裳就不同了。 这些年王氏也没断过,府里这些吃穿的损耗本就多。在她们而言是不能再穿出去见人的破衣裳,到了那里缝缝补补之后便是一件新衣。这样既处理了扔了可惜留着占地方的旧物,也能实实在在的让人家穿暖,得了人家的感激,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做个顺水人情又何妨? “难不成我们也收容那些人?”蓝锦甯眼前一亮道,说完又觉得不对,下意识的摇起了头:“不成的,咱们是在玄武街,别说地方不大收容不了多少人,就是周围的那些人家,只怕也会有意见的。” “当然不是了,”阿常道:“你也说过,那些送进养护所里的善财,未必就会用到真正需要的人身上。既然如此,咱们不如直接拿银子去买吃食,再让人送过去。若有人生病了,就出钱请医生,药材也可以由善堂来出。还有那些孩子,若是想上学的,也可以以善堂的名义请了先生去给他们上课。想学手艺的便出银子送他们去学手艺,包括那些女孩子。” 这倒是个极好的法子,那些人总不能把吃的喝的都独占了,再说也不必买什么山珍海味。对养护所里的老人孩子来说,能吃饱穿暖便足够了,花费也不多。大头其实都在请先生和送人去学手艺上,那开销是实实在在的,当然也可以不是完全免费,等他们学成了,会赚钱了,得慢慢偿还善堂的银子,直到还清为止——这样善堂也能一代代的维持下去。 至于把善堂开到全国各地这种事情,她和阿常都没有这样的奢望。这到底不是那个科技信息时代,朝廷也不是政府,会出大把的银子用在民生上头。不过这样往后,想必皇帝能看到其中的好处,若是有一天能够推行开,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 锦甯笑道:“还是你想的明白。” 阿常白她一眼,呶呶嘴:“你也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想多说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魏紫姚黄是怎么吩咐的。” 锦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啊,其实他们都是知道的。善堂就算不是开在玄武街这地方,也一样很难施为,因为这里是京畿。所以她告诉姚黄魏紫,只要是他们善堂的店铺庄子,都可以挂上善堂的标志,这样覆盖的范围就广泛了。就算一开始有人不相信,总有过不下去的人会尝试,等到有人真的获得了帮助,自然也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当然,也不是有人开口就去帮的,否则也不会特意把姚黄魏紫拉进来,单单一个如画就能做好。这就是想借暗卫的力量,探查那些人的底下,只要确认无误,便给予帮助。 她没想过做的多么大,这样才能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像前世那样,有些家里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人,却凭着不知从哪里开的证明,拿到社会的福利补助。 而且这一次,她的“夜族”也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阳光下了。尽管有些不舍,还有人不大情愿,但他们都不反对。这些孩子都是穷苦人出身,对和自己有同样经历的人都愿意去帮助,所以受到的抵触不是很大。在锦甯的坚持之下,大都进了善堂或是铺子里做事。还有小部分的,在他们原本的位置上做的都不错。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经商赚钱的,他们都建立了自己的圈子。有他们在,锦甯自然更放心了,这群被阿常洗过脑的孩子,忠诚都毋庸置疑。 “梁偲这段时间也做了不少事,虽然不见得多么重要,但人越发成熟了。他的先生不错,有时他考虑不到的地方,先生也会隐晦的提醒他,倒不像是个纯粹的读书人。”阿常在榻上躺下,想起庶弟的表现,不禁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梁偲的确还太年轻,做事不够周全。但是做错事不可怕,可怕的是没人告诉他这是错的。梁偲的先生就充当了那么一个人的角色,而他认真吸取教训的态度也让人欣慰。 锦甯手上顿了顿,她没事的时候都习惯捧了本书在一边看,古代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了。不过阿常一回来她基本上也看不进去的,只是装个样子罢了。闻言干脆把书丢到了一遍,揉着额头想了想,才道:“是当初母妃给请的。u看书 ww.uuknshu.om ” “母妃?”阿常一怔,他一直以为是靖王爷请的,没想到却是陈氏。可是陈氏又是从哪里找的人?“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么?” 锦甯斜睨了他一眼:“你竟也会好奇这些么?” “丫头,我到底也是个人,从前不是人,也是个妖,还是已经化形的妖。”阿常叹了口气,他本来的确没什么七情六欲的。是啊,他们本来都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但化成人形之后,慢慢的就领会到了一些人类的情感——比如寂寞,比如欢喜。万物皆有灵,尤其是他们这种生长在地府这等灵气充沛之地的生灵,生而敏感,学习能力极强。 “好了,我只是与你说笑罢了。”锦甯勾起唇角笑了笑,揶揄的望向他:“夫子是陈老大人从前的学生,母妃算是他的师姐,听说夫子他一直拿母妃当亲姐姐看。” 阿常“哦”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拉锦甯。 其实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了,逝者已矣,只能怀念罢了。 “谁”他的手蓦然顿住,耳廓敏感的动了动,对着门外大喝一声。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可等他们打开门的时候,已经不见半个人影。 锦甯和阿常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戏谑。 红叶从自己屋里走了出来,低下头道:“奴婢给世子、世子妃请安,出什么事了么?”。.。 四百三十九.真假红鸾(1) 小说搜索 虹祁贵女正文439.真假红鸾(一)t文/ 439.真假红鸾(一) 锦甯和阿常对视一眼,阿常便别开了头。询问小丫鬟,自然不用他亲自开口,不过这里再没旁人了。如书嫁人之后,一到晚间,他们是不允许门口有人走动的,护院也只是守在院门处和远远的巡逻,基本都绕开此地。除了锦甯屋里睡在偏夏的丫鬟仆妇弄出的动静,都嫌少有杂声。而两人都算是耳聪目明之人,一点杂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要怪只怪他们今儿聊的兴起,又一直没事,放松了些警惕,否则如何会在最后才察觉有人偷窥?不仅是蓝锦甯自责,就连阿常也暗叹自己,在这世间过了二十来年,竟是越过越回去了。 “刚才有没有什么人在外间走动?”红叶和红鸾住的屋子里院子里的正屋最近。 “奴婢、奴婢不知道……”红叶有些茫然的看着两位主子,她在丫鬟里头地位算高的,平日里都是趾高气昂的教训旁人,而世子妃有些懒得搭理她,鲜少让她在跟前伺候。这么直接面对世子爷和世子妃,还是头一遭,更别提世子妃语气中还有一丝凝重。 院子里有人?红叶下意识的四下里瞄了两眼,自然是什么都没发觉。 “你方才在哪里?”蓝锦甯被气笑了,这就是大丫鬟的素质?屋子离的这么近,她一点儿声都没听见?而且他们是十分确定,院子里肯定有人在过。从阿常大喝出声到打开门察看,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人还能飞了不成?“这天都黑了,你不在屋里睡觉,穿的这么齐整,是要去做什么?” “奴婢、奴婢……”红叶吓的跪下了,也难怪她惊慌,纵然世子妃不待见她,但对她也是从无重话的。现下里却分明是在质问了,莫非是怀疑她听主子们的墙角?可她就算胆子再大,也不至于做这样离谱的事情。这院里这么安静,小丫鬟们放轻脚步走路的声音还是能听的一清二楚的。真有人敢这么做,若是被抓住了,可不是罚点月例银子就能了帐的事情。心底害怕着,又有些委屈,她难道在世子妃眼中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么?“本因主子吩咐了,奴婢是不该随意走动,可方才红鸾姐姐说……说她身子不舒服,奴婢到大厨房替她要热水去了。” “你倒是好心。”锦甯愈发狐疑了,红叶和红鸾的关系比起和别的丫鬟自然要好一些,但因着自己不待见红叶,而对红鸾更倚重些,红叶心里本就不平。红叶性子要强,看不得别人比自己优秀,就算明面上不露出来,心里也不会待见红鸾的。可她却说去帮红鸾要热水?这要不是谎话,就是红鸾病的走不动路了? 锦甯想了想,也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蹙眉问道:“先起来,我就是问问,你怕什么?你说去打热水,那什么时候回来的?” 红叶得了吩咐,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神情愈发恭敬了:“大约有半柱香了。” 难道是她?锦甯看向阿常,他却对她摇了摇头。那意思蓝锦甯明白:不是她。仔细一想,方才那脚步声极细小,红叶没学过武艺,没道理走的那般轻盈。而且看她的鞋子,恐怕是担心天黑路滑特意换了一个厚底的,走路的声音十分的大。之前他们有听见一阵比较大的响动,她该是那时候回来的才是。 “知道了,红鸾呢?让她出来,我有话问她。”锦甯点了点头,道。 “红鸾姐姐她……”红叶一怔,顿时支支吾吾起来,看了阿常一眼,低下头道:“如厕去了。” 锦甯眼尖,红叶脸庞连着脖子都红了起来,想必是那事了。 只是……这么凑巧?“红鸾几时出去的,还没回来?” 红叶本就不好意思,声若蚊蝇,但主子的话不好不回,只好道:“奴婢回屋没多久,红鸾姐姐就腹痛难忍……”当着世子爷,红叶实在是说不下去了,说着说着便住了口。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锦甯舒了口气一般道,看的红叶心中大定,明白这是不怪她了。 估计是她方才走路的声音惊动了世子爷和世子妃,忙道:“是,奴婢告退。”正要转身回屋,又顿住,支支吾吾道:“一会红鸾姐姐回来……” “既然身子不舒服,就让她也早点歇着。”锦甯挥挥手,状似不在意的道,拉着阿常回了屋。 阿常有些莫名,坐下跟蓝锦甯大眼瞪小眼:“她这是什么意思?红鸾怎么就病了,白天里不还好好的?”今儿他回府之后就是红鸾伺候的,看样子病没什么大碍。 锦甯似笑非笑的瞅他:“你觉得红叶撒谎了?” 阿常想了想,说道:“应该没有,我刚才听了一下,她们屋里确实只有她一个人,没有旁人了,红鸾确实不在屋里。只是她们屋里不也有恭桶么?红鸾为何要舍近求远?”别是被支出去的吧?而且他同锦甯一样,觉得红叶只怕没那么好心,会帮红鸢去打什么热水。 身子不舒服不叫大夫,打点热水就能好了? 似是看出了阿常的疑惑,锦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傻子,红鸾不是病了,而是葵水来了。” 阿常的脸蹭的一下便红了,别看他已经是个老古董般的人,可对女儿家一道,却了解的并不多。地府里都是灵体,能指望她们有葵水?便是知道的,也不会特意说给他听。重生过来,他又是男孩子,且不好色,不知道也正常。也就是成亲之后,锦甯给他稍稍普及了一下常识,这才明白过来……毕竟蓝锦甯在那个日子的时候,都不肯让他近身的。 转过弯来想明白原来是这个意思,他自然便羞涩起来。锦甯却是难得见到他这般模样,好整以暇的欣赏了好一会。 红鸾到茅房去如厕,大约是不好意思弄脏共用的恭桶。毕竟那是世人眼中最最“污秽”的东西,怎么都得避着人的。 “明儿别让她在跟前伺候了。”阿常有些艰难的吐了一句,他仿佛这会才意识的,这世上除了蓝锦甯,别的女子也是一样的。 “嗯。”锦甯笑了起来,声音甜甜的。阿常听的羞恼,却也无可奈何。 正打算让上床睡了,把这件事情揭过,锦甯忽然脸色一变,说道:“不对,红叶说红鸾是在她之后出屋的,为何我们没有听见脚步声?” 阿常也是一怔。 每个人走路的姿态不一样,发出的脚步声也不一样。就算红鸾和红叶受的是一样的训练,穿的鞋子也一样,发出的声响也会有细微的差别。但方才他们分明只听见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压根没有第二个人。 不约而同的,眸子里掠过了一抹沉重。红鸾也是家生子,按理说是接触不到武功的,更别提她从小在王府伺候,根本没什么时间去练轻功。就算是天赋异禀,那也是需要时间锤炼,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就好似六皇子那般,纵然脑子里有许多绝顶武学,也要慢慢从头学起,勤奋苦练才能有成效。 “那个红鸾……”阿常脸上闪出一股怒色,以他们的眼界,自然知道原本的红鸾肯定是半点武艺都不通的。若不是旁人安插的钉子,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有人扮成了红鸾的样子,潜进了屋里。 “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锦甯心里有数,自然也是着恼的。可若是让假红鸾发现了,以那人的身法,想要遁逃也不是不能。阿常不会在京畿这个地方显露自己的本事,而她蓝锦甯更是一个从小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先看着吧,总算还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害怕她翻出天去不成?明儿让咱们的人去查查,前几次红鸾出府是在什么时候,先弄清楚她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好。” 也只能这样了,阿常点了点头,心情有点沉重。看书 ukanhu.cm若这一点被证实了,那真正的红鸾只怕是凶多吉少。他们两个虽然并不喜欢这两个大丫鬟,但也不希望她们出什么意外。 尤其是因为自己而出的意外。 只能希望那人做事并没有做绝,只是将红鸾关了起来,而不是直接杀人灭口了事。 “方才我们说的话,她只怕都听去了。”蓝锦甯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道。 阿常一惊,他方才好像说过,自己是妖? 不过多半就算听到了也不会相信,只以为是夫妻两个开的小玩笑吧除了这个,别的倒也没什么,听了也就听了,不怕她传消息给自己真正的主子——除非想阻挠他们开善堂,但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变故。 更重要的,还是要确定她进府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若是针对他们二人,倒也就罢了。左右他们是不惧的,但若针对的是靖王府,那他就要好好想想,是什么人会做这样的事了。 一个闲散王爷的府邸,用的着派上这样高来高去的暗探么? “早些睡吧,别想了。”蓝锦甯叹了口气,他们都要离开了,还有人想生事,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们总要把人揪出来才能安心离开,说不得幕后的那个人也得处理一下,省的威胁到亲人。 这么一来,只怕又要耽搁一段日子了。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不遂人愿”? 虹祁贵女439.真假红鸾(一)(正文) 疯狂()推荐作品:辰东“”、皇甫奇少爷“”和天蚕土豆“”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四百四十.真假红鸾(2) 古代言情 440.真假红鸾(二) 红鸢四下里察看了一下,发觉没有人在,不禁轻舒了口气。 她对自己的轻功还是很有自信的。她从小被当做密探培养,武功不过平平,唯一让她出彩的,便是这轻身功法,所以主上才会选她来大梁潜伏进靖王府。 来了有一段时日了,也没发现主上想用的东西。 靖王世子太过年轻,这让她不禁怀疑主上的情报是不是出了错。她当然不会认为是主上的判断出错,主上怎么会错,错的一定是底下那帮密探了。 书房她能来去自如,而且梁乐祥和蓝锦甯几乎嫌少出入书房里,里面除了书还是书,连封像样点的书信都没有。倒是卧房,等闲不让人进的。穿衣梳洗的时候又有太多人在,她也观察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如果不是上头弄错了,多半是贴身带着吧?可她占的这个位置虽然是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然而蓝锦甯不喜人近身,都是自己动手,顶多是将衣物收去。若真有什么,人家只怕早就收起来了,哪里还会留在衣物里等她找到? 而且那位世子妃还特别不爱出门,多数时候都是呆在房里,让她就是想等她不在的时候进屋看看,都没有机会。虽然有过一两次的空档,但都太过仓促了,压根来不及细细查找。 若非如此,而上头又催的急,今晚她也不会冒险偷听。结果非但没偷听到什么,反而差些暴露了自己,如果不是她轻功好,明年的今日说不准就是她的祭日了。 胸口还在激荡,心跳很急。红鸢有些忍不住的疑惑,她应该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才是,连呼吸都可以放缓了,又隔着门,靖王世子是如何听到的? 难道他天生听力格外敏锐? 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低着头沉思,顺手推开房门,又转身轻轻带上。 “怎么才回来?”身后传来红叶怒气腾腾的声音,红鸢不由一怔:“怎么了?” “怎么了?要不是你走来走去弄出了声响,世子爷和世子妃怎么会怀疑我?”红叶腾的站起来,一脸不悦,红鸢该不是故意的吧?“别以为世子妃看重你,你就得意了。你爹也不过是个车夫,世子妃挑谁也轮不到你” 红鸢心中一动,梁乐祥和蓝锦甯以为是红叶?不禁暗自庆幸,还好有这么个鲁莽的红叶在,一定是她听见世子的喊声,着急表功所以走出了屋子,结果媚眼抛给瞎子看,不但没讨到好反而惹了一身腥。面上却露出愧疚的神色:“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方才腹痛难忍,可能走路时脚步声大了些……” “哼,亏我还特意出去替你打水呢”红叶闻言一滞,却又不能挑刺她。又觉得不说点什么对不起自己今儿受的委屈,瞅着她假惺惺的道:“看你平日里身子不错,怎么这会儿就不行了?从前也没见你这样痛过,该不会是昨晚偷偷跑出去,受了凉吧?” 红鸢呆了呆,才顺着她的话道:“我从前也痛的,只是没今儿这么厉害,大约真是受凉了。” 红叶不禁有些奇怪,从前的红鸢对她可没今儿这么好说话。红鸢素来看她不惯,只因红叶家里在王府里势大,才不愿与她起冲突。可也就是不会主动拿话刺她罢了,要是红叶犯到她头上,她一样会回击的。可今晚却这么示弱,难不成真是虚弱的都凶不起来了? 红叶瞥了瞥嘴:“晚上可别折腾了,我可没你命好,明儿还要伺候呢世子妃让你歇两天,等好了再去。” “那怎么行?”红鸢顿时大急,不在蓝锦甯身边伺候着,她还探什么情报?谁知道这两天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怎么,让你休息你就偷着乐吧?还想在世子妃跟前献殷勤?”红叶顿时不爽起来,红鸢平素就比她讨好,明明就是个闷葫芦,偏世子妃还惯着她。语气不善道:“你身上来了,还想在主子跟前伺候?别没得污了主子的眼” 红鸢这才想起来,丫鬟来了葵水,只要报备一声,就不用去伺候了。富贵人家多半都有忌讳,想来靖王府也是一样的。她不过是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理由,方才扯谎,没想到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禁怏怏道:“我知道了,快睡吧,不会吵着你的。” 红叶白了她一眼,径自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背对着她:“一会把灯灭了。” “哦”红鸢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好笑。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压根没什么心机。可惜红叶不得蓝锦甯的喜欢,否则从她口中探问点什么消息,岂不是轻而易举? 在炕上坐了会,红鸢便将灯吹灭了。能休息两天也好,说不准靖王世子那边还在怀疑,权当避风头,想必他们查不出什么,迟早会忘了这事的。 一连两日都无事,红鸢心里一边窃喜,一边又打起了精神。她可不会真的整日呆在床上不动弹,等到无人注意时,偷偷出去走走。白天里她不敢整什么太大的动静,不过是随意的看看。等到了晚上,她在油灯里下了迷魂散,保证如书睡得人事不知了,便起身换上夜行衣。 靖王府的守卫很严密,但因为阿常和锦甯不喜欢,这个院子里倒是没那么难出入。但她不敢再去卧房那边,书房又查无可查,只好冒险出院子。好在她轻功好,几次都是有惊无险。不过将靖王爷的书房也看过了,就连已故的靖王妃屋里都翻找过,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真的在卧房里?”红鸢心下便觉得为难,不是她不想去查,只是世子夜夜宿在世子妃房中,要避开他们真的很难。她如今也不确定梁乐祥是不是真的天生听力好,若是惊动了她,自己折了进去可如何是好? 还是决定按捺下,在等机会的好。 转眼又过了两日,她的身上也“干净”了,才重又去伺候蓝锦甯。 一大早将将才进屋,便听见蓝锦甯对梁乐祥道:“这两天天气好,我想明儿去太庙,替母妃祈福,你看可好?” “你有心了。”阿常笑着看了锦甯一眼,想了想便答应了:“我已经不用去兵部应卯,整日闲着也无事可做,不如你我一道去?” “好啊,那你去同父王说一声,我去找韩姨准备东西。”蓝锦甯也知道阿常没地方可去,从前要去兵部还好说,真的闲了下来,这位简直比她还要宅。倒不是没人请他出门走走,身为世子,总有想要结交他的富家子弟,只是他从不会轻易答应的。一般人爱走狗斗鸡他妹兴趣,光ji馆更是不可能,身为皇族子弟,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要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他对喝酒喝茶也没什么爱好,除非是应酬才会面前饮酒,且也不会多喝,更别提是闲着没事和人出去喝酒了。 连靖王爷拿他都没办法,更别提是她了,难不成她不留着他在家陪自己,还特意把他赶出去同别人玩乐不成?锦甯乐得他不出门才是真的。 听到阿常说要陪自己去太庙,蓝锦甯自然不会反对。 红鸢听着,心中不禁暗喜。世子和世子妃出门,不正是她的好机会?只是她身为大丫鬟,多半是要一起去的,得想个办法推脱了才是。 “来人。”阿常叫了一声,红鸢顿时疾步走了过去。 装着一脸镇定的进了卧房,隔着床幔问道:“奴婢给世子、世子妃请安,该起身了。” “嗯。”蓝锦甯应了一声,吩咐道:“你去找两身干净衣裳来。” “是。”红鸢知道他们两人的习惯,是不用丫鬟伺候穿衣的,闻言也没有多滞留,抬脚便走了出去。吩咐了早在外边等候的小丫鬟去准备,自己则去取衣裳。 热水是一直放在炉子上暖着的,倒不用特意去烧,等她拿了两人要替换的衣裳进屋时,世子已经洗过脸漱过口了,而世子妃则正让红叶替她梳头。 红叶这个人虽然不讨人喜欢,但一手梳头的手艺倒是没的说的。要不然以她的性子,uu看书.uknshu也轮不到她在蓝锦甯身边做大丫鬟。 看到她进来,红叶得意的瞄了她一眼。这几日红鸢歇着,世子妃自然只能用自己,不过今儿还是用她,她自觉是比红鸾受宠了,自然要显摆一下。 红鸢视若不见,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世子、世子妃,衣裳取来了。” 锦甯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挑剔:“就那两件月白的。” 红鸢应了声,将她挑好的衣裳递给了侍立在一旁的小丫鬟,便出了屋子。 只听“砰”的一声,外边传来了红鸢呼痛的声音。 “红鸢姐姐,你怎么样?没摔着吧?”约莫是在外间的小丫鬟见了,连忙扶起她。 “没事,嘶——” 阿常和蓝锦甯对视一眼,掠过一抹笑意。两人却不着急,慢条斯理的穿好了衣裳,才携手走出去。 抬眼便看见红鸢坐在椅子上,衣服洒了一地,多半是脏了。 蓝锦甯蹙眉:“这是怎么了?” “都是奴婢的错,”红鸢满脸惶恐,慢慢跪倒,一只脚看样子还有些别扭,泫然欲泣的道:“奴婢不小心撞倒了椅子,摔了一跤,衣裳都……” “好了,衣裳再洗洗就是了,你摔到哪里了?”锦甯止住她的话头,问道。 “奴婢,奴婢的脚好像崴了。” (前一章和本章的章节名打错了,只是不好改,是红鸢而非红鸾抱歉个)。.。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没有弹窗,更新及时 ! 四百四十一.有备无患 “哦,”蓝锦甯应了一声,语气有些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对这种毛手毛脚的丫鬟,多半人会选择怒斥一顿,但是蓝锦甯不会这么做,这一点,红鸢很确定。果然,听她温和的道:“那就下去歇着吧,找些药膏敷上,别是扭伤了筋骨。” 自己受伤是假的,当然为了效果逼真,脚踝处特意撞的红肿了。不过她可以避开了关节,所以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一点不影响行动。红鸢垂下眸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感激的啜泣声:“是,谢世子妃不罪之恩。” 蓝锦甯挥了挥手,便有两个小丫鬟上前,扶了她送回屋里。 红叶很是高兴,心想这个红鸢这几天真是倒霉,先是来了葵水,这会又扭伤了脚。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没有一两个月的功夫,只怕好不利索。新挑的大丫鬟是从原来的二等里提拔的,还不成气候。说是成了一等,干的还是二等的活,谁让新进的小丫鬟还没入府呢?这可是她好好表现的机会,自然殷勤起来。 当然,蓝锦甯并没有指望她多机灵得用,不碍事就很好了。看她得瑟的指挥着小丫鬟,也不过是摇头失笑,红叶能风光的日子多半只有这会了,等事情水落石出,她多少也会受牵连。就是自己身边的人,住都在一个屋里,她竟然半点异常都没发觉,这孩子的心眼得多粗? 不过说起来,她和阿常不是一样没发觉? 陈氏去了,晨昏定省自然就免了。韩姨依然只是侧妃,算不上正经婆母,所以也不能代劳。靖王爷一时半会还顾不上这头,靖王妃新丧,没个一年半载,就另立王妃显然有点不近人情。更何况他多半不会想到让另一个女人来取代陈氏的位置,靖王妃的位置,无人可以取代。 就是韩侧妃也不能。 不过想来过几年,就是靖王爷不提,宸帝也是要管的。怎么说也是堂堂大梁的王爷,屋里没个正主怎么行?到那时候,大约就是韩侧妃的出头之日了。 听见阿常说要和锦甯去太庙替靖王妃祈福,靖王爷当然不会拦着。想也没想便同意了,还放了话要他们好好准备。 阿常看他憔悴的脸,着实有些于心不忍。他这个时候多半是欣慰的吧,儿子媳妇这样孝顺,惦念着自己的亲娘,总算没有白生养一场。只不过若他知道这一切只是一个局,不知又会怎样?忍了又忍,好悬没把盘算全盘托出,他倒不是怕靖王爷发怒,而是担心,他会直接拿了假红鸢抽皮扒骨。 红鸢已经找回来了,现在就藏在锦甯的庄子上养着。那孩子只怕吃了不少苦,人消瘦的都有些认不出来了。看守他的人大概是怕一个没注意被她跑了,根本就让她吃多少东西。饱一顿饿一顿的下来,精神气都消磨了不少。阿常和锦甯偷偷去庄子上看了一回,神情还有些呆滞,好似都有些傻了。不过总算还认得人,估计人也没打算把她怎么着,只是精神上受了些折磨,每日担惊受怕的,没见人就疯已经很不错了。 吩咐魏紫好好替她养着,等事情结束了,蓝锦甯也不打算再让她回来伺候了。左右是受了他们带累,怎么也得补偿着点。锦甯的陪嫁庄子还有好几处,到时候把红鸢一家都送去,当个管事什么的,落个自在。等过些日子平息之后,找个好点的庄户人家嫁了,好过在王府配给小厮不是? 当然,这也要看红鸢自己的选择,若她不愿意,那就留在府里伺候就是。 从靖王爷屋里出来,两人便直奔韩侧妃处。乐瑾的先生今儿请了假,他权当是放假一天,乐得屁颠颠的。韩侧妃怕他跑出去疯玩,便拘在自己屋里,让他陪着解闷。小乐瑾也挺懂事,并不闹腾,靠在韩侧妃身边,奶声奶气的给她背《上学篇》。 “子曰:学而时习之……啊,哥哥嫂嫂”乐瑾虽然背着书,一双大眼睛却四处乱转,瞧得人心里可乐的不行。这不,两人才将将踏进院门,就被他瞧见了。 “你专心些,”韩侧妃无可奈何的点了点他的小脑袋:“背书就背书,少拿你哥哥嫂嫂唬我。” 小乐瑾憋红了脸,大声道:“真的来了,就在外边呢” 韩侧妃诧异的向外看了一眼,“咦”了一声,便站了起来。 “韩姨,”锦甯和阿常进了屋,笑语晏晏的行了礼:“乐瑾也在啊,做什么呢?” “嫂嫂,瑾儿在背书。母亲说温故而知新,所以让瑾儿把学过的都背一遍。”梁乐瑾小脸顿时发苦,正常的小孩子,哪有喜欢枯燥背书的?他没有抱怨,已经算是懂事的了。 “瑾儿真厉害,这么小就能背这么多书了。”蓝锦甯笑眯眯的摸摸他的小脑袋。 小孩儿最爱听夸奖,顿时便露出了灿烂的笑颜。原本觉得苦呵呵的差事似乎也不那么让人难受了,高兴的叫着:“嫂嫂也一起听瑾儿背书吧,瑾儿可厉害了,都会背哦” “你啊,哪有你这样自吹自擂的?”韩侧妃听的失笑,自己这个老儿子可真是能顺着杆子往上爬。不过他这样的性子倒是好,乐观向上,有八成像她。 “先生说,读书人不该自满,但也不应过度自谦。”乐瑾鼓着小脸,嘟囔道:“瑾儿是实话实说的么,不信母妃您去问先生” “你才读了几本书,就是读书人了?”韩侧妃听的都笑的直不起腰了。 “怎么不是读书人,看书认字,这些瑾儿都回了啊” 眼看着小乐瑾要开始长篇大论,蓝锦甯忙出声止住他道:“瑾儿,嫂嫂一会再听你背书好不好,嫂嫂有事要和韩姨说,你在边上和哥哥玩一会好不好?” 阿常下意识的瞪他,凭什么他就成带孩子的了? “好”说要和哥哥玩,乐瑾不由的眼前一亮。他从小就爱粘阿常,仿佛看不到他的冷脸似的。寻常小孩子见了梁乐祥板着一张脸恐怕都能吓得直哭,就是梁偲到现在,面对阿常的时候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感觉像是对着另一个靖王爷似的。可偏偏梁乐瑾不,不管阿常的脸色再怎么难看,他都有本事腻着他,赶也赶不走。 阿常满脸黑线,乐瑾还小的时候,他是带着他玩了几次。那时候不是看他年纪小么?他也没接触过这么小的小娃娃,蓝家的那几个虽然见过,却是从没怎么亲近过。最多也就是和锦奇亲厚一些,但这种亲厚也很有限。 他也不会和小孩子玩耍,便按着自己见过的,把个一年多点走路还不利索的小不点儿抛来抛去的,把跟着的奶娘嬷嬷们给吓个半死。偏偏小东西咯咯笑个不停,好似还挺喜欢。打那之后,韩侧妃看阿常的目光就跟防贼似的,可梁乐瑾却极喜欢他,一见他,就爱伸手让他抱。 不过阿常当然不会再做这种打眼的事情,除非避着人,否则一定是和他保持距离。 “那我们兄弟两就去练武场玩会,”阿常想来想去,好像只剩下那个算是他会“玩”的,瞅瞅梁乐瑾的小身板,倒是养的有点小富态,是该好好锻炼锻炼了。“一会你和韩姨说好了,就到那里去寻我们。” 练武场?韩侧妃一怔,那儿有什么好玩的?可看看儿子那副雀跃的样子,倒是不舍得拦着了。 也罢,平日里拘的他狠了,让他好好玩玩也好。不过还是不放心,吩咐道:“世子,他还小,别陪着他疯啊” “我知道的,韩姨放心。”阿常笑了笑,说道。 蓝锦甯却不担心,阿常是有分寸的。当年他揍蓝锦奇的时候,下手可都是很准的。让他受足了教训,却不至于伤筋动骨。当然,有需要的时候,可以表面凄惨点儿。比如锦奇犯了什么错的时候,只要一脸猪头样的出现在王氏面前,保准王氏心疼的舍不得骂他。为这,王氏当初还怨怪过阿常出手太重呢 见阿常牵着蹦蹦跳跳的梁乐瑾除了屋子,uu看书 ww.uukanshu 锦甯方才把人清了清,将她和阿常的打算说了。 这厢倒是没有瞒着韩侧妃,该说的都说了。韩侧妃不是冲动的人,听了也只是吃惊:“那是什么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府里来?”一时之间瞧着聚拢在外间的丫鬟,眼神里都有些警惕意味。 “韩姨安心,这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别说人皮面具这种东西太过稀少,就算有也不会太多。再者,只要心细一些,总能察觉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我们平常都很少注意丫鬟,才会让人钻了空子。我和世子已经确认过了,府里只有一个红鸢。”锦甯这话说的隐晦,但意思韩侧妃还是明白的,没有第二个被掉包的下人了。 韩侧妃舒了口气:“这就好,只是明天的事儿,你们有把握么?” 锦甯笑了笑,说道:“自然是有的,红鸢已经找回来了,其实当场拿了她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和世子想知道,她想要什么。” 看样子不是为伤人而来的,除了轻功,这位的武艺实在粗浅的很。 “那行,你们自去行事,王爷那里……明儿我试试跟他说说,他不是是非不分之人。”韩侧妃点点头,道。 这样自然再好不过了。 倒不是怕靖王爷生气,只是事先不跟他说,总有些不信任的嫌疑。有韩侧妃帮忙说项,自然能好一些。。.。 四百四十二.清晨 大清早,天边现出第一缕阳光,厨娘养在后院柴房里的几只公鸡不知死活的打起了鸣。 红叶所在被子里成团的身子动了动,过了片刻方才不清不远的起身。鞋子就在床边的踏板上,不用睁开眼她都能准确的踩着。早晨的清冷叫她方从被窝中抽出的微暖的身体打了个寒噤,这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快手快脚的披上坎肩,这还是她娘亲从前得的赏赐中的旧物,多少年舍不得穿,直到她到世子妃院子里做大丫鬟才拿出给她用的,平日里红叶很是珍惜。 “真冷。”披上坎肩感觉好了些,但红叶还是缩了缩脖子,将秋裤穿好再套上裹裙,借着昏暗的光线摸到放木盆的位置,就要出去打水洗脸。 临出门前,红叶下意识看了一眼红鸢所在的方向,只见着一团黑漆漆的影子,咕哝了一句:“她还真是好命。”便出了门,全然忘记了前一天,她还在窃喜红鸢因着扭伤了脚,不能在世子妃面前卖乖讨好的情形。 门轻轻搭上的声音响起,原本一动不动的红鸢却翛然睁开了眼睛,明亮的眸子对着墙壁,散发着不知意味的光芒,唇边勾起一抹淡笑。 不一会儿红叶便回转了,放木盆的声音有些重,大约是不满自己要早起,而红鸢还在被窝里暖着。瞪了那团身影一眼,红叶咬着牙将净面的干布扔进冰凉的水中,好在井水不算太冷,略搓个两把便捞起,胡乱在脸上擦了擦,便放了回去。也懒得去倒掉,重又拔掉身上随意穿的衣衫,换上丫鬟的套服,对着迷蒙的铜镜略上了淡妆,算是装扮停当了。今儿时间仓促,可没机会优哉游哉的让她揽镜自顾。这才踢掉脚上臃肿的棉鞋,换上昨儿才晒过的厚底布鞋,鞋面上绣了两朵精致的荷花,却是她自己的手艺。 红鸢这时候才佯作被吵醒,转了个身面对着她,迷迷糊糊的道:“一大早的,红叶你小声些。” “就知道睡,”红叶有些咬牙切齿,却还是放轻了手脚,不再刻意脑出些动静:“我出去了,你在屋里好好看着,要是我的东西少了,惟你是问。”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红鸢再心里暗笑,嘴上却道:“知道了。” 红叶又羡又妒的瞧了她一眼,才匆匆的出了门。 转进小厨房里,小丫鬟们已经收拾起了,烧水的烧水,做早点的做早点。这会可指望不上大厨房帮什么忙,只能他们自己通都准备好了,才能不误了主子们的事儿。丫鬟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且也难得一次,倒是没什么怨言,还很精神的彼此交头接耳。 那可是太庙啊多数人还是羡慕那些能进太庙的大丫鬟的。那是贵人们才能去的地方,她们这些小丫鬟,只能在山脚下等主子们。能跟着主子去的,多半就是身边得宠的丫鬟,比如红叶姐姐和两个新升等的大丫鬟。红鸢姐姐是可惜了,昨儿竟然扭了脚,看来是没那个命了。凭白便宜了二等里那个秀菊,要不是和红鸢姐姐走得近,也不会让她去。 另一个没被点上名的二等丫鬟见她来了,便凑上去,亲热的唤道:“红叶姐姐。”脸上分明有些不甘心,但主子做了主,她也只能听从吩咐。 “恩。”红叶骄傲的点了点头,这就是做大丫鬟的好处了,这些小丫鬟都得巴结着讨好她,想起从前她讨好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的时候,对比之下不禁有些鱼跃龙门的感慨。当然,再怎么跃她也就是个丫鬟了。看世子的意思,是不会纳妾的。纳妾都不要,更别提通房什么的。她虽然本身有过这个想法,可终究只是个想头。主子看不上你,什么都是白搭的,如今她早歇了心思,老老实实的当她的大丫鬟,梦想着过几年和如书一样风光大嫁,那嫁妆,啧啧,到现在想起来她的眼睛都还泛着绿光。 “红叶姐怎么起的这么早,这儿有我们就成了,何必劳烦你亲自来。”秀梅讨好的说道,从蒸笼里取了两个白面馍馍,又端了一碗薄粥过来:“先吃点东西垫着。” “谢谢了。”红叶笑了笑:“我不来盯着,就怕小丫鬟们偷懒。咱们世子和世子妃难得出门,又是给王妃祈福去的,别误了时辰才好。” “姐姐说的是,万不敢耽误世子妃的事情的。”秀梅笑着道:“早点已经准备妥当了,热水和巾帕都备好了,世子爷和世子妃起来就能用的。” “出门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么?”红叶点点头,几个二等里头,就数秀梅最为乖巧。她自家人知自家事,要论发号施令,她铁定排第一,但动手能力却不怎么样。平日里若非秀梅伶俐帮着她,只怕要出不少纰漏。因此她也挺看好这丫头的,本来她荐的两个二等里头就有她一个,不过世子妃没选上她就是。 秀竹和秀华如今已经一样是一等,不过昨晚她们轮值,歇的晚,所以她今儿才得早起。缺的两个二等丫鬟这会还没补上,因此只秀菊和秀梅两个。想起这个,红叶不禁皱着眉头四下里看了看:“秀菊呢,怎么不见人影?” 秀梅怔了怔,忙道:“她不是被点了随侍世子妃么?大约睡晚了。” “这个没轻没重的丫头,今儿还敢贪睡,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忙活?”红叶怒从心头起,本来选上秀菊,她就不大高兴,那丫头可是偏着红鸢的 “姐姐消消气,秀菊她也不是成心的,姐姐且绕她一回。”秀梅在一旁劝道,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她和秀菊倒是关系不错的,并没有因为各自亲近的大丫鬟不同而反目成仇。听见红叶对秀菊生气,连忙替她开脱:“若换了是我,昨晚一定也睡不着的。好姐姐,看在我面上,莫要跟她计较了,我这就去让小丫鬟喊她起床。” 红叶白了她一眼道:“你啊,我还不是替你不平?” 秀梅憨厚的笑了笑:“只要还在王府里做事,总有机会的,没事儿。” 红叶叹了一声,是有机会,可你知道下回什么时候才能轮上你?只道:“你也太厚道了些……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又去扮什么恶人。” 言下之意分明是不计较了。 秀梅忙笑着替秀菊谢了,又急急的差人去喊秀菊。 总算大伙忙完的时候,世子和世子妃将将起床。 锦甯穿着中衣,打了个激灵,看看侍立在身旁的红叶,忽然道:“今儿好似有些冷?” 红叶微怔,世子妃平素鲜少主动与她说话,不禁心中微微一动,笑道:“是,奴婢起来的时候也觉得冷来着,里头多添了件小袄呢” 蓝锦甯笑了起来:“怨不得看你好似胖了些,原来是这个缘故。” 她说过也就罢了,红叶去却是脸上红了起来。她自然知道不是因为多穿了一件衣裳就显得胖了,而是自己平日里吃得多,又没多少事情要做,这才渐渐长胖了而已。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今后定要克制些,不能再贪嘴了,再这么胖下去,可怎么是好? 阿常原本浅靠在床里,面上一片慵懒,却笑意盈盈的看着蓝锦甯与红叶说话。虽然穿着中衣,但他原本就长得俊彦,此刻脸上又有未曾褪尽的红霞,看起来竟是风华无双。边上伺候的丫鬟要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要么干脆直勾勾的盯着蓝锦甯看,万不敢将一双眸子落在他身上的。这美男是好看,可也得管得住自己的心。若是禁不住的,还是不要看的好。 “还是我的甯儿最好看不过了。”阿常却无视众人,一点儿都不脸红的夸赞道。在他眼里,只怕从来只有蓝锦甯一个人吧? 正是因为确认了这个信息,锦甯屋里的丫鬟才从来不敢造次,uu看书 .uukansu.om 更别提是浓妆艳抹的想去勾搭主子了。从前不是没有先例的,就在世子妃还没进门之前,想要攀上靖王世子的丫鬟何止一两个?可她们的下场却让人不寒而栗。 但凡是捉到一个,不管容颜多好,统统划花了脸丢去窑子里。不是喜欢勾引男人么?没了那张漂亮脸蛋,看看你怎么勾引?往好处说是保住了一条命,可沦落到那种地方,而且还连低等的ji女都不如,只能替人端茶送水还要遭嫌弃,对她们这些以王府丫鬟自居的少女来讲,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和警告。 所以就是那种有心思的,也只敢偷偷的来,等着有一天世子爷会看上自己,而不是主动凑上去。 只可惜,世子妃的颜色足以令任何丫鬟相形失色。她们粗生粗养的丫鬟,怎么能同金尊玉贵的世子妃相比?只要在院子里伺候的够久,看的多了,也就明白,有些人不是她们可以肖想的。 “少贫嘴了。”锦甯白了他一眼,嗔道。 红叶有些失落,世子这样的男子,怕也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了吧?自己是没那个命了。 也不敢多看,伺候好了世子妃才是正经。 看锦甯衣裳穿妥了,阿常这才慢慢起身,俊朗的身形立在房中,惹得不少人都红了脸。 骚包。锦甯心里暗骂了句,也不管他,自喊了红叶梳头。 红叶赶忙跟了上去。。.。 四百四十三.捉贼拿脏 蓝锦甯的容色里满是清冷。 蛋黄色的铜镜里着实看不出脸上的纹路,连五官也都扎扎实实的扭曲了,但站在世子妃身侧的红叶却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明明已经二十四岁的女子,无论是脸蛋还是肌肤还是身段,都像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娇艳。 这让人怎么比?无论怎么比都只能自惭形秽,退避三舍。 这样容光四射五官有些娇憨的女子,面目却那样的清冷,那样的高不可攀。 红叶的眸光里藏着羡妒,以及惶恐。 真的是妖孽啊,世子和世子妃都是。 世子从前的时候,只是一个冰冷的少年,然后长成一个冰冷的青年。他的冷,像冰,让人不敢直视。世子的残酷从来不宣之于表,然而却让每个人扎扎实实的都能感受到。 不要犯到他,他真的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如今的世子,脸上笑容多了,表情柔和多了。这从府里议论世子的丫鬟数量增多就能看的出来,以前不敢的,现在也会偷偷抬头偷瞄两眼了。 可也只敢在世子妃在的时候偷看。 那么丰神俊朗、酷俊绝顶的青年,对着粉雕玉琢的女子,会露出近乎白痴一样腼腆的笑容。 “梳得不错。”锦甯对着镜子照了照,她这也算是标准的揽镜自照了,只可惜,前世那种纤毫毕现的水银玻璃镜只能用来怀念。而现在,她也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个发髻的形状,但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看不见,有人能看的见。她回眸一笑,冲着阿常,娇俏的问:“好看么?” 阿常状似老实的打量了一会,认真的道:“也就那样吧,不过人长得好看,怎么都好看。”要他说,锦甯还是长发飘飘的好看,披散着,用一根黑色的发呆将头发松松的扎着,披在脑后。 走动的时候,会忽左忽右的摆荡,仿佛扫在人的心尖上,痒痒的直想去抓一把。 红叶窘迫的几乎要矮下身去。 她梳头发的手艺是母亲教的,虽然比不上专职梳头发的嬷嬷们,可在丫鬟中,也算是中上了。 什么叫做“也就那样”? 那是因为您只看得见世子妃红叶在心里咆哮着,当然,也只敢在心里。 “你太挑剔了。”锦甯笑笑,简简单单的辩驳了他讨好的话语。直起身望了望窗外,说道:“天都透亮了,传早膳吧,让马车预备着,咱们吃过就出门。” 后一句话是冲着红叶说的,红叶矮了矮身子,低声应诺。 丫鬟们鱼贯而出,就如她们来时一样。 等到了外间,桌上已经端端正正的摆好了八碟小菜,两副碗筷。见他们出来,秀菊才揭开装着玉米白粥的大碗盖,盛出两碗来。 粥温温的刚好入口,菜都是素菜。还在丧期内,不宜见荤腥。除了年纪还小和还在长身体的梁乐瑾梁偲美玉以外,全府人的桌上都是素的连油都是菜油。 给靖王妃守丧要有三年,三年内不能见丁点荤腥,对小孩子的身体不好。为这事锦甯特意和靖王爷说过,采办才偷偷的买一点肉。 当然要偷偷的,让人瞧见了,只怕会说嘴。当然,下人们倒是可以吃的。不过多半只在自己家里吃,府里用饭时,没人敢逾矩的。至于有没有人偷嘴,只要不叫人给抓个正着,没有人会去理会的。 就是做得时候,也得费劲了心思,得把肉做的完全看不出肉的形状来,还得没太大的肉味,怕不小心被人撞见。而且年纪小的乐瑾还好,梁偲和美玉见了肉,多半是不肯吃的。 府里的厨子这段时间不知道掉了多少头发,为了几个小祖宗能吃点带肉的,真真煞费苦心。 锦甯和阿常没有任何偷吃的想法,当过花妖叶妖的两人,对肉类总有点儿抵触。蓝锦甯有前一世的铺垫还好些,阿常可是习惯了好久才勉强入口的。 刚过辰时,靖王府的马车就朝着太庙的方向奔去。这时候街上还没什么人,有些空落落的。也难怪,他们这条街,本就是贵人居所。这会该上朝的早上朝去了,该睡的还睡着,自然无人。偶尔某座大宅邸的后门会有人出入,多半也是出外采买的下人。 等到了西街,人就多了起来。百姓们都是很勤快的,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卖菜的买菜的,准备上工的。卖包子的摊点热气蒸腾,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吩咐了他们要小歇一会,自然无人会出声反对。马车也稍稍放慢速度,唯恐影响了主子。 红叶和秀菊在后头跟着的小车上低声谈笑,护卫们尽忠职守的策马跟随。 没有人发现,应该在马车里安坐的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两人窝在卧房里,阿常布了个结界,将两人罩在里头,不怕人发现。 “她会这么早动作么?”蓝锦甯有点儿担心,万一马车到了太庙,假红鸢还没行动,他们就不好解释是怎么来去自如的了。 “会,大清早是最好的时候。”阿常肯定的点了点头,而且他昨晚还偷偷给假红鸢下了点暗示,让她觉得越早动手越好。“别院的下人还没起身,主子们也没起来。咱们屋里该走的都走了,留下的小丫鬟肯定会睡个回笼觉,多半不会那么勤快。等到人多了,她再想潜入卧房动手就难找机会了。她轻功再好,青天白日里,还能玩隐身不成?” 蓝锦甯笑了笑,也是,她好似有些杞人忧天了? “等这桩事情了了,我们就该走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么?”阿常轻声问道。他跟锦甯到现在都没有离开,就是想处理好一切。可仔细想想,哪有什么是能打保票的?他如今说这话就是提个醒,告诉蓝锦甯,咱们该走了。 “没什么了。”蓝锦甯失笑的看他一眼,催的这么急,可也不见他有多少动作。其实现在的日子很安逸,只是总觉得不自在。宫里、靖王府,固国公府还有武郡侯府的那些人,就像是一顶紧箍咒,总让他们束手束脚的。 “你爹娘……” “各安天命吧?那是他们注定的,我能防的了一辈子?我爹为人处事就那样了,如今难得自在,他才不会生事。我娘心态摆得正,如今身份最贵没人能压她一头,她不会瞎折腾。再说还有老爷子盯着呢”锦甯说的笑意满满的。 锦华不用她担心,梁微绮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是锦奇夫妻夫妻两叫人为难,孙慧茹不是死不悔改,但是拉不下颜面。她也怕没娘家撑腰的自己在固国公府里地位全无,小妾进了门,丈夫不理会她,由不得她不担心。可是没人为她说话,她觉得委屈。可委屈有什么用,她有她的委屈,旁人有旁人的委屈。 以王氏的性子,是不会让锦奇的小妾鸠占鹊巢的。她是大妇,想的也是正妻的难处,会护着孙慧茹一些,时日久了,她总该明白,固国公府和她的娘家,是不同的。 锦曦和梁和儞和好如初了,大儿子活泼可爱,肚里又养着一个,等闲没人能动的了她的帝位。只要大皇子府还是乐天知命的想法,她这一辈子就不会亏了。 几个小点的孩子有王氏教养,不会错到哪里去了。而且她给他们也留了些东西,算是最后的一份心力。至于他们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她已经顾不上了。 她是还年轻,但迫切离开的想法,已经让她不想等他们长大了。 她不能总为别人活着。明明是懒惰的人,却过了二十年操心的日子,她现在极度渴望能有那么一片自由自在的天地让她好好撒欢一下。然后找一个安宁的地方,过小桥流水人家那般的生活,看云起云灭,花开花落,听风生水起,笑看人生百态。 任何地方,只要有他在,便都是她最终的归宿,都是她的家。 他们,本就是一体的。 阿常张口欲说,锦甯连忙捂住他的嘴。 温柔的气息从他口中喷出来,在手心里痒痒的。 卧房的两扇门被轻轻推开,uu看书 ww.uukanshu 一个黑色的影子闪进来,又蹑手蹑脚的将门合上。 窗户洞开着,可惜这会的后院,不会有人吹着冷风在那里欣赏风景。 假红鸢脸上蒙着布巾,四下里看了看,好似很满意空无一人。然后稍稍靠在门上听了听,确定外头没人,这才从北向南依次翻找起来。 她很小心,动过的东西都会原样放回原处,几乎不漏一丝痕迹。就连茶壶底和衣柜的垫脚都没放过,不过很显然,她一无所获。 也没有察觉有人一直盯着她看。 终于,只剩下两人睡觉的拔步床了。 红鸢吸了口气,这才摸过去。伸出手捏了捏被子的个个角落,有些失望,目光看向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 探出手去在底下摸了摸,好似摸到了类似纸片一样的东西,心中一跳,摸出来就要往怀里塞。 拿到这些,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了。王府失踪一个伺候的丫鬟,并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被关起来的某个小丫头,自然是灭口了事。 肩膀翛然被人拿住,红鸢身子一僵,瞳孔猛然收缩,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阿常亮着一口闪闪的大白牙,眸光里带着轻笑:“姑娘,你找什么呢?” 他的身畔,是蓝锦甯淡漠的身影。。.。 四百四十四.事了 才从太庙回来,就听门房说:“世子爷,世子妃,王爷召见。” 蓝锦甯与梁乐祥对视一眼,心中喟叹,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何况这事,还真没啥好躲的。 梁乐祥冲着门房点了点头,便有随身小厮递上小小一枚青色的荷包,算是打赏。这小厮也是新人,新的还没叫他家世子妃记住他的名字。 门房乐颠颠的收了。 蓝锦甯转头对如书道:“你们先回院里,收拾一下。带回来的佛贡在王妃案头好生摆放。” 如书低眉敛目的应道:“是,世子妃。” 二人便相携去了靖王爷的书房,靖王爷但凡有事,都是在书房见人,家人也不例外。 让人禀过通报,见了王爷,果然是一脸怒色。也不多废话,上来就问:“人呢?” 怎么说?蓝锦甯心下便有些为难,难道要说“已经弄死了”?听着未免太残酷了些。可那是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还不及开口,就听阿常道:“已经送走了。” 其实也是真的送走了,他们这辈子,手上并没直接沾染过什么血腥。一来是身份够高,这等“下作”的事情自然有人代劳,二来,心中还是存着一分定性的。虽然阎罗每每总爱强调“人来犯我我必犯人”的邪恶论调,但事实上,只要人不犯我,阎罗也是从来不犯人的。就是惹到了他,也未必真的会下死手。蓝锦甯私下以为,阎罗就是个硬壳的软柿子,就合他那美艳无匹的外表一样,看着冷,其实豆腐一样好拿捏。他们这些混在他周边的人,多多少少也被影响了几分他的性子。 假红鸢虽然做的不是什么好事,终究还是没害人性命,而真红鸢除了虚弱些也没受什么伤害。至于她打算事成后如何,锦甯并不关心。她只在意自己所看到的结果,红鸢好端端的在庄子里养着,就是明证。 说到底,她也只是受人之命忠人之事。她这样的暗卫,多半都是被洗过脑的,对那位“主上”的话言听计从。就算让她去死,她恐怕也会甘之如饴。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蓝锦甯自然不会硬要她抵命。难得亲自出手抹除了她的记忆,揭去人皮面具之后,露出的平凡面目也让他们暗自点头。太过漂亮的女子过不了平淡朴素的生活,她这样刚刚好。 然后将她交给自家庄子上一对失了女儿的农户照料。 锦甯不担心他们会被人发现,这儿到底是大梁京畿,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的找人。有李大个他们照看,也不会被发觉。更何况,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这么做。 “你们两个倒是夫妻同心,”靖王爷多半他们是杀人灭口了,也不在意,这种事情,他从前做的并不少。只是冷冷的道:“合着我这个当爹的就是个外人。” 怎么听都有种怨妇的味道。 其实这位也挺苦的,他的正头老婆拿他当了一辈子外人,然后正头老婆唯一留下的儿子媳妇也拿他当外人,不论换做是哪个人,只怕都要生气的。 “父王言重了。”阿常却并不在乎,淡淡的道:“只是这事不宜闹开,上次被人刺杀的事儿还不曾有个明朗的结果,咱们府里招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些。” 靖王爷闻言便是一怔。 他大约是觉得阿常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可又为他这般态度愤愤不平,于是又道:“可你不还是告诉了韩氏么?怎么她能听得,我就听不得?” 也只有您要计较这种事了吧,和自己的女人吃醋,您亏不亏心? 锦甯听的暗笑,打定了主意看这父子两斗法。说起来二十多年了,靖王爷大约还没赢过一回。 “只是请侧母妃代为转告,”意思是其实也等于是告诉您啊,您还闹腾个什么劲呢?阿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约莫是因为小小的有些得意:“孩儿并无隐瞒父王的意思。” “你是在说我无理取闹么?”靖王爷怒极反笑,颤颤的指着阿常哼道。 “孩儿没有这么说。”这话是您自个儿说的。 锦甯有些担心靖王爷会被他气到中风,小心翼翼的瞄了又瞄,只见他胸口起伏不定,脸色越涨越红,越来越难看,终究只是迸出一句:“滚出去” 阿常从善如流的带着蓝锦甯“滚出去”了。 回院子的路上,走在靖王府曲水和寡的小径上,路过靖王妃的院子。这个时节,桃花谢的差不多了,仔细找或许还能见到一两朵残花顽固的停留,不肯化作春泥。天气还是有些冷的,特别是早上起来的时候,但中午的时候,便会回暖了。 靖王妃在这样的日子里逝去,在她最爱的桃花开的最最灿烂的时候离去,想必也是心满意足的吧?锦甯还记得她去时脸上那抹笑,那么安宁。还记得最后她含着笑含着泪的朦胧双眼里,明明已经空茫的看不见任何东西,却定定的凝视着前方。 那时她是离她最近的人,分明听见她轻轻的唤了一个名字。 瑞靖。 宸帝名叫粱瑞岦,帝号为宸。而靖王爷,名梁瑞靖。 在那一刻,蓝锦甯扎扎实实的悟了,原来最后刻在陈氏心里的,不是那个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悻悻挂念了一辈子的男人,而是在她人生的后二十多年里,一直生活在她身边的梁瑞靖。 可惜,她到死才明白这一点。而靖王爷,只怕到此时此刻还不知道这一点。 人生总有千般爱恨,总敌不过细水长流相伴一生的情谊。当年靖王爷以一个谎言将她娶回了家,舍了自己的名声却保住了她和腹中孩子的性命,陈氏不可能不感激。她已经知道她爱的男人不会娶她,也知道那个男人的母亲不会容许她进宫,而护住她的这个男人,却偏偏是她所爱之人的弟弟,所憎之人的儿子。 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陈氏都会感激他一生。甚至愿意放下过去的一切和这个人白头偕老,重新来过。可他偏偏是靖王爷,所以她只能恨,只能怨,只能对他冷眼以对,而不能感激,更不能去爱他。 她可以怨自己爱错了人,却不能恨梁瑞靖没有早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么靖王爷呢?他从来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妻子的? 不过经由他对阿常的态度,锦甯隐约能猜得到,他的确真的把自己放在了父亲的位置。然而又出于某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原因,而若即若离。 这样,是否代表,他并非对陈氏无情? 他们在靖王妃的院落外边站了好一会,蓝锦甯忽然侧脸问阿常:“你是再替母妃不平么?” “为什么要不平?”阿常问道,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她:“这是他们彼此选择相处的方式,因此而痛苦或者悲伤,都必须自己去承担结果。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评判什么。” 是啊,没有资格,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哪怕此刻时宸帝站在这里,也没有资格。 看着那满是绿叶的桃树枝桠,间或还能从中找到一些青皮小桃子的身影。锦甯慢慢的回转身,将目光定在身侧这个男人的身上,翛然而笑道:“还好,我们不像他们。” 阿常对着她灿烂一笑。 牵着手回了院子。 红叶匆匆的跑了过来,小脸上微微见红,显然是跑的有些累。气喘吁吁的道:“世、世子妃。” “怎么了?”她笑问。 “红鸢不见了。”听着蓝锦甯温柔的声调,红叶定了定神,狠狠的喘了口气。“奴婢本以为她在房里,想着她一日没出门,便想去看看她,结果没看到人。奴婢以为她是出去了,便问了守门的侍卫,可侍卫说,今儿没见着她出屋子,uu看书uanshu.o 不知道人去了哪儿。” 锦甯抬起手来,拾起一缕黏在红叶额头上的发丝,笑道:“怎么忽然这么关心她?你不是和她不大对付么?” 红叶蓦然涨红了脸。 她当然没有多么好心,只是想再红鸢面前炫耀,所以才回到院子里就特特的跑去找她。没想到一时间没找到人,就好像一个书生中了状元正要告诉自己的妻子这个喜讯,却发现她竟然正在和隔壁的落第秀才通奸一样的难受。 她自然不死心,四处去找红鸢,却骇然发现红鸢竟然凭空消失了。 又惊又怕之下,这才特意来禀报。 “我……我……”红叶噎住,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平日里满口奴婢的自称都忘了。 “好了,不用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锦甯对着不知所措的红叶笑了笑,道:“我将红鸢送到庄子上养伤去了,过些日子,她大约会回来了。” 红叶呐呐的“哦”了一声。 方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无措道:“奴婢逾矩了。” “无妨。”蓝锦甯摇了摇头,轻笑:“你回去吧,我和世子还想单独说说话。” “是,奴婢告退。”红叶立马爽利的告退了。 这个时候,她还真不好意思留下。走的很痛快,仿佛背后有什么追着她似的。。.。 四百四十五.可惜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月,红鸢才回了王府。因着世子和世子妃先前有话说在前头,她也是对这事一直保持缄默,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她真的只是去了庄子上修养了半个月一样。 只是红叶总觉得红鸢变得有些奇怪,原本她话虽然不多,但总还是常常会开口的。而且也喜欢和自己争斗,不着痕迹的在世子妃面前下自己的面子。 红叶知道自己其实斗不过红鸢,她的心计没有红鸢那么深,可她胜在底子厚,家里在靖王府吃得开,因此两人再怎么斗只是平分秋色罢了。 而现在的红鸢,总像个哑巴似的不开口也就罢了,也不再跟她相争,常常让她一股子力气打在空处,憋得难受。 不过难受也就是难受那么一会,她还乐得没人跟她斗了。争锋也是要动脑子的,不用费力就能得好处,她为什么要不乐意?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着觉得约莫是世子妃同红鸢说了些什么,才叫她知难而退了,心里多半有些洋洋得意。 世子妃果然是更看重我红叶的吖 锦甯与阿常那边,却也并不是闲着没事。刺客那事儿他们还没有清算,东盛的那位王爷竟然又找到了他们头上,便是圣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如今的他们只是凡夫俗子罢了。 锦甯本有些莫名其妙,这位死盯着他们二人找碴,到底是安了什么样的心思?若是想挑拨离间,对他们一个闲散王爷的世子和世子妃有什么用?别说他们压根没有什么野心,就是有,难道还能听了敌国王爷的去恨上大梁的帝王?若说是对他们夫妻两个别有用心,可一回要他们死,二回要他们手上的东西,这别有用心又是用在何处? 她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叫人惦记,当初弄出来的时候心里就有底了。她给蓝锦奇是因为血脉亲缘,担心哥哥,于是给了,旁人谁也没给。就连宸帝也识趣的没药,谁知道配这个东西得花费多少东西?别看皇帝是大梁最富有的人,可有大把的银子他也不敢随意动用。而蓝锦甯不一样,她的庄子每年都是赚钱的,靖王府的开销也不用她自己填补,再加上雁乐郡的供奉孝敬,手中余钱多的能漏出来,她才有闲心去整这些个。 再者蓝锦奇手中虽有,量却不大。宸帝自然不会觉得是蓝锦甯小气,而是实在没有那么多,哪里晓得她打得是防患于未然的主意,也不知道锦奇会凭着这个胆大包天的横冲直撞,倒是挣下许多军功。而蓝锦甯也不打算再给了,她知道战事常有,可宸帝说到底不可能再让锦奇像蓝老爷子一样挣那许多军功,蓝家他还是要忌讳的。而且他有儿子,六皇子就算没了绝顶武艺,手段心计都是拔尖的,有他在,大梁军队只有蒸蒸日上的份,反而比从前更好了。 这会子才觉得宸帝真的是个很有眼光的帝王,儿子不仅是儿子,也是臣子。哪一个能派上什么用场,他早就想好了。 大皇子适合留在大梁,他没野心,能力不出众,但处理一些琐事却是极尽心尽力的。再加上他为人不错,许多读书人都爱向他靠拢,既不用担心牵扯到皇家夺嫡的那些事儿,也不用担心食宿供奉,大皇子素来是大方的。结了门亲家,又是钱多又中立的固国公府,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不是谁都相当开国功臣的,至少在谋士们眼里,能长居久安才是正理。 太子早年有些骄狂,如今却是中正平和,指望他开疆辟土不容易,守成却是极合适的人选。宸帝还不到老迈的地步,在有生之年为后代铺好路,还能再奋斗个一二十年,有靖王世子妃提供的那些灵丹妙药,没人觉得宸帝会死于意外,就连他自己也这样觉得。那就没必要撤立什么太子了,倒是得好好敲打其他几个儿子。三四五他是不奢望的,不添乱就很好了。老六但凡有心这些年就不会被他这么打压还没动作,他看着最爱争强,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他母妃的面子。蓝贵妃在武郡侯府长大,父兄都想着再往上爬一爬,当个异姓王什么的,母亲金氏又是一贯的排异作风,但凡比自己出色的全都要打压。多多少少,蓝贵妃都有那么点乃母之风,只是到了她这里,顶天也就是贵妃了,皇后的位子白家不要了皇帝也不会给蓝家的女儿。她要用手段打压谁,还得看皇后的脸色,心里只怕一直憋屈着。老六能有这心气儿算是不错了,宸帝当然不觉得是蓝贵妃教出来的,认为是自己的功劳,老六最像他。 可皇帝最怕的事儿,不就是儿子像自己么? 老七性子懦弱,被个小国公主都嫌弃,着实让人恼恨。当然再怎么气也是他儿子,他得照顾着。这不选了个儿媳妇,也是白家的,算是重臣之女。不过白家这些年有些没落了,家底虽还在,名声上却已经渐渐不显了。就算有皇后在那里撑着,白家也不过如此罢了。 **两个还是小娃子,打量他们还太早。等他们长大的时候,兄长早就成了气候,也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宸帝那厢算盘打的好好的,儿子们看来就一个老2一个老六顶事些,老大也是个好的,可惜就是太寡淡了,倒是很合蓝家人的性子,要不然也不能顺顺利利的就把蓝锦曦给娶回家了。他不想再折腾什么了,老六没那心思正好,太子也学会韬光养晦了,这样就很好。唯一可惜了的就是梁乐祥,若他是自己能说的出口的正宗儿子,有蓝锦甯有蓝家辅佐,指不定比老2老六还合适——这会子他倒不在乎蓝家是不是偏太子了,也不就是因为梁乐祥早就被贴了路人牌么? 所以他也就是想想,给自己找借口多厚待些靖王府。是人么,谁没有个偏心眼儿? 流水一样的赏赐不要钱似的往靖王府送,看的一干路人眼红不已,纷纷都开始想起当年刻意被遗忘的八卦——太后都薎了,当然也就没那么多忌讳了。再加上宸帝这般作态,可不是叫人使劲往哪方面想么? 靖王爷很头疼,皇兄尽给他添乱,是嫌靖王府太清闲了么? 阿常和蓝锦甯倒是觉得可有可无,有赏赐看的过眼就乐呵呵的收着,恩赐的美人转手便送出去,等到宸帝发现自己精心挑选给私生子的美女们已经在别人家安家落户的时候,事情早就已经成了定局。特意招梁乐祥进宫问问咋回事吧,人家那叫一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啊就差没学蓝老爷子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一顿了心里那一个叫憋屈的啊,给儿子塞女人还落埋怨了。这位算认清了,就别想着给人家塞人了,生的再娇艳美貌也不过就是炮灰,自己还有一帮流着哈喇子的儿子呢何必便宜外人臣子? 到底也没说什么,赏赐照给,当然除了美人儿以外。 蓝锦甯对那边的调查也进展的不错,拿了密信一看,顿时乐了。合着这位东盛的王爷就是当年勾搭陈家小姐的那个书生——从来就看着不像书生,那气质,哪里是一个书生能有的?这位这么着与他们为难,莫非还记恨当年她棒打鸳鸯的事情?其实也不怨她,甭管您是什么身份,人家小姐是订了亲的闺女。若事情泄露出去,她断不会还能风光嫁给他做个东盛国的王妃。就是不泄露出去,两人顶多也就是私奔。自古奔着为妾,为了人家小姐光明的未来着想,还是做个敲闷棍的更应该些。 就算往好了想,陈家小姐能嫁了他做东盛的王妃,他能代表东盛皇帝和大梁握手言和么?多半是不能的。那么战事一起,顶顶倒霉的大约也就是陈家小姐了。好点的落个赐毒酒自尽,说声暴毙保个好听的名声,要是被当做出气筒的话,不禁扫了大梁的面子,这位只会是下堂妻外加客死异乡的待遇,席子一卷丢上乱葬岗,谁管你是大梁谁家贵女? “你想歪了吧?”阿常看着她笑,他的小妻子,总爱把人往好了想。她这么分析是理直气壮也合情合理,但都是建立在人家东盛王爷“情迷”陈大小姐的基础之上的。“你当他有多爱她?当年她出嫁的时候怎么不见他冒出来哭天喊地的抢亲?别说是难受了,连断情绝义的书信都没有一封你当古人都是傻子二百五,爱就爱了没事就玩私奔?” “说的真难听。”锦甯皱皱小鼻子,以示不满。 阿常笑了笑,她不爱听就罢了。他也没想着把她教坏,她这样挺好,别跟自己一样学的看谁都不是好人。可自己又是从哪儿学的?还不是她走后陆判三不五时的指指点点灌输给他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陆判面上瞧着是个老好人,uu看书 ww.uukanhu.cm 其实心肠比谁都黑:“我看多半他就是潜伏在雁乐来着,陈大小姐就是个解闷的玩意。你不说他对着和尚喊皇叔么?说不准就是冲着那老光头去的……你说,东盛的皇叔,怎么跑来大梁阪依?” “听说东盛的和尚好像都尚武,属于预备役军人。”蓝锦甯想想,冒了一句。 “也就是说,和尚其实就是人家皇族养的私兵?”他笑,这东盛的人吃饱了没事干吧? “估计也不会全部是,多半就是皇城一带了。人家估计是怕刚剃头就被抓回去当和尚头,这才躲过来的。”蓝锦甯叹息了声:“不想当皇帝的皇叔都是好皇叔” “你怎么就不觉得人家是特务?” “你又来了。”蓝锦甯飞了他一个白眼儿:“在雁乐当特务?他图什么?矿产?海产?还是食盐?雁乐是富饶,可太偏远了,想要情报,就算不到国家中枢,好歹也得是军事重地吧?” “这会你倒是想的明白了。”阿常笑了下,又叹了口气:“可惜了。” 难得一个明白人。 锦甯跟着点了点头。 也正是明白这一点,他们当初才没有点破和尚的身份。 不过大梁,某和尚是呆不下去了。他的身份一旦暴露,日后再有什么战事,他一定会被大梁皇帝“请”来当护身符用。。.。 四百四十六.相聚和意外 天气渐渐的柔和。 当凛冽褪去,大梁京畿便阳光明媚起来。冬日的寒意从人们身上剥离,随之褪去的还有身上厚重的冬袄。虽然如今的街上看不到女郎们玲珑有致的身材,却也依然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热闹氛围。 善堂的事情已经办妥,随着梁偲的四处走动,和美玉三不五时带着点好奇的关心,渐渐走上了轨道。第一批物资不算多,也几乎都是从庄子上出的,但送出之后还是带来极热烈的反响。贵妇们看到这其中的好处,本就被姚黄游说的摇摇欲坠的防备顿时坍塌,纷纷慷慨解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可是挣名声的好时机,名声这种东西,在古代,比性命还要珍贵。 梁乐祥自然不吝惜赞美,很是肯定梁偲的努力。梁偲小害羞的模样质朴而单纯,纵然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知道对自己会很有好处,但真正去做的时候,功利心反而并没有多少。这便是年轻的好处了,一往无前的走,从不去考虑身前身后的那些东西。 能够得到肯定便是最大的欢乐。 不过他到底还是有自己的追求,并没有一味的沉湎其中。这叫蓝锦甯很是赞赏,梁偲能这样表现,说明他是一个很有恒心的孩子,并不会被一时的成功冲昏了头脑。当然梁偲能表现的这么好,他的先生功不可没。 靖王爷也不小气,备了份厚礼谢了先生。那先生倒是个妙人,也不见得意欢喜,只是淡淡的收下,隔了几日,其中一部分不大用的上的贵重物品,直接给了梁偲折成银两,捐给善堂。 “嚼用尽够了,我孑然一身并无亲眷,这些于我不过是身外之物。” 先生几句淡淡的话说下来,梁偲自然是钦佩不已。蓝锦甯同阿常却只是淡笑,一次舍财能换来好名声,和得意弟子的仰慕,自然是值得的。王府给的束脩可从来不少。 今年正逢太后大丧,宸帝索性开了恩科,算是冲冲京城近来有些低靡的气氛。本来四年才一次的科举居然碰上太后薎这样的大事,众举子不可谓不灰心。原本还以为皇帝大约会免了今年的会试,不料却传来了开恩科的消息。正彷如是干柴里头突然跳进个火星子,举子们对宸帝感恩戴德不已。 梁偲的先生也是一位举人,只是多年会试不中,这才歇了心思做起了富贵人家给孩童开蒙的西席。他自认是个胸有千百策论的“才子”,只是一直没碰上自己的“伯乐”,这才常年败北。恩科可是皇帝亲自主持的,若是自己的文章让当今圣上瞧上了,就是一步登天的事情。 他这般举动,也是在向靖王府示好的意思,有皇上的弟弟当靠山,纵然点不了头名,一个进士老爷的份额还是跑不掉的。 天子门徒,这是何等荣誉啊怨不得他动心。 靖王爷听了他像参加科考的心思,倒也不反对,左右梁偲也大了,跟个举人继续学也学不到什么,而乐瑾年纪还小,倒是不着急。且观此人处事,做官必定不是个死板书生样子,于梁偲日后的仕途也有好处,便答应保举。 府里孩子的课业暂时停下了,乐瑾自然是开心的无以复加,他每日除了开蒙认字,还要学些粗浅的武艺基本功,小小年纪就忙的团团转,这会免了他上学,他当然高兴。不过韩侧妃也不会纵着他,拘在自己身边也是一样。不过对乐瑾来说,跟自己的母亲学字和在先生身边完全不同,倒也一点都不抱怨。 “如今大梁形势一片大好,却有些重武轻文的样子。宸帝此举,多半是想笼络下天下世子。”阿常笑着对蓝锦甯说:“文以治国,东盛再不会轻易来犯,他们已经输不起,也是该好好处理内政的时候了。” 皇帝再圣明,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朝中老臣子太多,是到了该换代的时候了。年轻虽然有万般坏处,但最大的好处,便在于敢于冒进。老臣子们多半固守不前,这样的官员太多了,处处碍手碍脚。换掉一批,在朝中进些新鲜血液,也有利于皇帝掌控。 “忙了这么些日子,我们出去走走吧”蓝锦甯笑着说道:“叫上大伙一起。” 阿常想了想,点了点头。蓝锦甯所说的大伙,也包括锦曦、美玉他们。这些都是他们的亲人,再过些日子,想见面都不容易了,趁着这会,好好聚一聚也是应该。 往各家都递了帖子,大都应了。王氏回了话说自己和蓝正杰就不去了,让他们年轻人好好玩一玩,莫要拘束了。锦甯倒也明白她的心思,并不勉强。大皇子妃也一样没来,不过府中的孩子都让蓝锦曦给带上了。蓝绣也说会来,还有她的两个儿子。蓝瑟算是婉拒,只让人带了礼物来。蓝瑟虽然并不像从前那样嫉妒自己的姐妹了,但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就算恢复了同固国公府的来往,却也嫌少路面。 到了最后,来的人还真的不少。 大伙儿热热闹闹的聚拢了一趟,锦甯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和嫂嫂姐妹们说说玩笑,逗逗小辈们,一整天都没歇过笑声。阿常和锦奇他们和女眷不在一道,让他们安安静静的聊天估计多半也坐不住,便骑了马打猎去了。因着是安排在近郊李大个管的庄子上,靠山靠水的,野物不少,收获倒也颇为丰盛,猎回来的野味便权当是添菜了。 女眷们对这个庄子都十分的好奇,瞧着庄户们心满意足的神情,都觉得十分意外。她们印象中的庄户都是战战兢兢见了贵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的,他们却仿佛极从容,只有些许拘束。 锦甯也顺便瞧了眼被抹去记忆的假红鸢,如今她名叫巧儿,跟在一对老庄户夫妻身边,倒显得乖巧的紧。那对老夫妻带她来给她请安,锦甯便问了她几句。显然记忆清晰的很干净,老夫妻的洗脑工作也干得不错,巧儿对自己的身世毫无怀疑,对自己的“爹娘”也十分孝顺。 虽然剥夺他人的记忆始终有些残忍,可蓝锦甯也是无可奈何。左右这姑娘本就父母双亡,她就当是重新让她体验天伦之乐,免去她一生颠簸流离,沉身黑暗之苦。 吃吃喝喝到下午,看看天色不早了,便安排众人离去。蓝绣锦甯特意留她在靖王府住一晚,打算明儿陪着庶姐回固国公府看看爹娘,所以两人便坐了一辆车,阿常便只好骑马回府了。 “绣姐姐近来可好?”蓝锦甯低头亲亲怀中酣睡的小娃脸蛋,才抬头笑问道。 “自然极好,你可没见我胖了这许多。”蓝绣犯愁的说道。 锦甯仔细瞅了瞅她的身材,不过就是丰满些,不禁失笑:“这样才好看,老人们都说,珠圆玉润是富贵相。” 蓝绣也就随口一说,听她这样讲,不禁笑起来。 两人怀里各抱着一个孩子,蓝绣怀里的大些,便是他的大儿子,大名叫陈玉乾,已经九岁,瞧着脸生的更像他爹一些,眉清目秀的一个小男孩。蓝锦甯怀里的小一些,今年三岁,一团孩子气,粉雕玉琢可爱的紧。大名就叫陈玉坤,听蓝绣喊他狗儿。 锦甯问她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蓝绣便说,当年这孩子的二哥生出来体弱多变没养住,那时婆婆的老嬷嬷便给娶了个贱命说是能吊命,可孩子还是没了。等玉坤出生,一时想到了连个大名都没有的二儿子,二来,也是希望他能平安长大的意思。 锦甯默然点点头,第二个孩子没养住,确实是蓝绣的一件伤心事。好在已经过去了,便笑道:“绣姐姐什么时候再生个女儿才好,这一屋的小子合着就婠儿一个女孩子。” 蓝绣也笑起来:“你姐夫倒是想要个女儿的,就是一直没怀上。三年前有狗儿的时候爱吃辣,本以为是个闺女,他乐得不行,谁晓得又是个皮小子。”她下意识的看了眼锦甯,这个妹妹算是有福气的,可就是没孩子…… 儿子多了闺女就稀罕了是吧?蓝锦甯笑了笑,uu看书 .uukansh.om却不由想到,要是当初蓝绣第一胎生的不是儿子,只怕她的日子也未必像现在这般舒心了。 “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蓝锦甯眯眼说道:“姐夫急个什么劲?” 蓝绣正要张口说话,马车却突然一阵剧烈摇晃,差点没把两人都颠出去。外头发出极大的喧哗声和车夫的惊呼声,蓝绣也来不及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坐稳后第一时间便去看锦甯怀中的小儿子,却见他好端端的坐在锦甯怀中乐呵呵的傻笑,不禁怔了怔。 蓝锦甯并没有察觉她的些微异样,撩开帘子一角,露出半张脸来,不悦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世子妃,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没看好,差些就撞上了。”车夫也有些心有余悸,还好世子妃吩咐过,进了城就让马车慢些,真撞了孩子怎么办?“有个书生把孩子救了,摔到了地上。” “人没事吧?”锦甯闻言,不禁点了点头,能舍己为人啊,这人品不错。 “没事,只是擦破点皮。”车夫已经把书生拉了起来,替他查看了,大大松了口气。 “我儿子呢?儿子呢?”一边人群中忽然挤进一对青年夫妻来,慌慌张张的模样,显然是听见别人传话才来的。 “爹娘”小孩显然是被吓坏了,先前愣愣的不吭声,这会听见父母的声音突然便哭了起来。。.。 四百四十七.请唤我梁夫人 “绣姐姐,我下车看看。”听见越来越吵嚷的声音,蓝锦甯有些无奈的对蓝绣道。 蓝绣点了点头,身旁的玉乾好奇的向外头张望,玉坤扯着锦甯的衣服,睁着大大的眼睛道:“姨母,狗儿也要去” 锦甯摸了摸玉坤的小脑袋,温柔的笑了笑:“坤儿跟你母亲亲在车上好好呆着,听话。回头到家了,姨母给你好玩的玩具,好不好?” 玉坤扁了扁嘴,但玩具的吸引力显然要比看热闹大的多,点着小脑袋:“好,狗儿最听话了。” 蓝绣好笑的将小儿子搂了过来,伸手点了点他的小脑袋,目送锦甯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一下车,外边的喧嚷似乎一下子静止了片刻,才有重新响起。 “这是谁家的小姐,看着年纪不大吧?” “你没见她梳着妇人的发式么?分明就是位夫人……这马车好像是靖王府的。” “靖王府的小王爷娶亲了么?”有人不明所以的问道,旁边有人笑起来,告诉他:“靖王府的小王爷今年才六岁,娶什么亲啊” 窃窃私语中,那一家三口仿佛也是惊呆了,小孩子止了哭泣,好奇的看过来。他爹娘也从别人的谈论中知道,这是他们惹不起的贵人。 蓝锦甯走到一家人面前,让周围的侍卫散开,蹲下身看了看那孩子,轻声问道:“有没有受伤?觉得哪里痛么?” 那孩子愣愣的道:“不……好像不痛。” “是吓着了吧?”锦甯抬起头看向那对父母,说道:“要不要去医馆瞧瞧,我让人送你们去。” 那丈夫哪里见过什么真正的贵人,更别提是和贵人说话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才好。他们只是小老百姓,又住在郊外,平常进城见到守城门的卫兵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大人。看面前这个年轻女子的衣着,必定是非富即贵。边上的人还说什么靖王府,多半是王府的女眷了。可就算是王府的丫鬟他们也惹不起啊 倒是那妻子反应过来,忙道:“没事没事,多亏了方才那位相公……小孩子摔摔打打都习惯了,不妨事儿的……这位夫人,真对不起,惊着了您的车架,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还是去看看的好,总要安心些。”锦甯笑了笑,让人拿了些碎银子给这家人,又派个护卫抱起那孩子,送到医馆去瞧瞧。好在这会子没什么水泥马路,地上都是泥土,小孩子摔一下多半不会有什么大碍,她这样做也就是求个安心罢了。 一家三口千恩万谢的跟着侍卫走了,锦甯便让人驱散围拢的路人,问道:“救人的书生呢?” “在边上呢”侍卫没好气的道,王府的马车行驶的并不快,根本撞不到那孩子,要不是那书生冲出来,那孩子连摔都不会摔着。提起他来,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世子妃要见一见么?” “那倒不必,你且看看他是不是安好,”蓝锦甯摇了摇头,笑道:“人家也是好心,你们莫要粗声粗气的吓他。读书人,可多半都禁不住吓。” 那侍卫一听,也乐了乐:“是,世子妃,属下有分寸的。”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连情况都分辨不出来,可不就是个没用的么世子妃让他们温和些,他们就温和些无妨。说起来,人家倒还真是好心。可这不分情况的好心,尽给人添麻烦了。 锦甯瞧着侍卫走过去,淡淡的看了那书生一眼,正准备回车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梁乐祥骑马本就比马车快些,也轻便灵活,先头走的远了些,等发现马车没跟上时便着急了。他对东盛那位王爷还是有些忌惮的,上一次要不是他和锦甯素来小心,也不会那么容易过关了。这万一……便立马一骑绝尘的赶了回来,马儿的嘶鸣声还没止住,他便跳了下来,一把将蓝锦甯拉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满脸紧张的上上下下打量蓝锦甯,几乎是从头发丝检查到了脚下的尘土,见她安然无恙,这才长出了口气,神情放松了些:“你没事就好。” “出了点小意外。”锦甯笑笑,微微有些泛热的眼眶敛了敛,见到他这样不安的表情,心中莫名的有种酸涩。他从前只是在她身边默默的看着她,默默的守候着。在她不曾发觉的时候,一一解决掉那些麻烦。而从前的她,却粗心大意的从没有发觉过。也许不是没有,而是可以的忽略了。那些看在眼里的东西,那些足以感动她的事情,因为她以为他并不是那个人,而下意识的当做“没有看见”而遗忘。 他这样的表情,于她并不陌生。当初他们去收敛灵魂的时候,也遇上不少难缠的厉鬼。每一次结束战斗,他总会用这样紧张的表情打量她,直到确认她没事,才会放松,对她露出笑容。 她在小屋里问他,为什么那时候总是不说话。他红着脸说,因为一开始没有找到她,他在那边喊了整整一千年,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嘶哑。后来,他不想吓坏她,所以选择了沉默。 而嗓音恢复之后,她却已经不再记得他了。 也不再记得,那曾经相伴万年的声音。 “什么意外?”阿常却再次紧张起来,京畿里能发生的“意外”,未必就是真的,不由得他不多心。“到底怎么了。”匆匆掉头,他还没来得及跟侍卫问话,一下马就光顾着她了。 蓝锦甯笑着把事情说了,阿常才明白过来。既然那对夫妻已经离开,就不会是有人可以安排的。他笑道:“可真是吓着我了,一会我就跟着马车一块走,不会再把你留下了。” 锦甯莫名的有些哽咽,用力的点了点头,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上车吧”阿常道。 他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借力上了马车。锦甯正要掀开帘子进车里,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三小姐?”略带着诧异和试探。 锦甯一怔,自从和武郡侯府分府以后,再没有唤她三小姐过。在固国公府,她是大小姐,而在靖王府,她则是世子妃。这样的称呼,已经许久不曾听过了。 莫非是侯府的老人?可他们应当也不会这样喊她才是。 她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却瞧见一个书生被护卫阻拦着,惊喜的望着马车这边。 那是一张有些陌生的脸,三十多岁,穿着一身书生长袍。 和阿常对视了一眼,阿常示意护卫放他过来。走到近前,蓝锦甯疑惑的问道:“你是?” “三小姐大约是不记得学生了,”书生的举止并没有十分唐突,而是认认真真的作揖,面带感激的道:“学生当年受过三小姐的恩惠,一直铭记于心。” “抱歉,我不大记得你。”锦甯有些讶异的道,她不怎么会去记住一个人,除非是长久在她身边的,她才会记得。对这个人,她真是没什么印象。 “三小姐不记得也是正常。”书生的脸上略有些失望的表情,不过很快便平复了过来:“学生姓秦,家在雁乐。” “秦……”雁乐?锦甯还记得自己只在十三岁那年特意去过一次雁乐城,当时还因为梁乐祥而闹得众说纷纭。仔细想了想,这才恍然道:“你是……秦先生。” 那个和项少白一同出现的茶博士。 “学生不敢当。”秦书生有些脸红,先生在此事是尊称,对读书人来说算是颇有敬意的一种称呼。他当年因家中落魄才去的茶楼当茶博士,出于自身的缘故,屡屡碰壁,还是碰上这位三小姐才得了馈赠。那些银子,很是解决了他们家的生计。 先前他只是隐隐觉得有些相像,uu看书 .ukanshu却并不敢确认。这可是靖王府的马车,当年那位小姐并没有说出她的名姓,因此他也不敢太过唐突。不过她这么一回头,却叫他当即确认了。 就算她已经不是当初那张还算稚嫩的容颜,但她身上的气质却不会改变。平和而淡漠,不会显得多么高高在上,只是给人一种莫名的距离感。 他感激的望着蓝锦甯。 阿常不悦的挡住他的目光:“先生姓秦?” “是……”阿常身上的气息让秦书生有些莫名,却又不知所以。而且他也瞧得出来,这个年轻又贵气的男子,和三小姐的关系匪浅。 “秦先生勿怪,这是我夫君。”蓝锦甯瞪了阿常一眼,这才冲他点头笑了笑:“秦先生这回是进京赶考吧?预祝先生马到成功。” “多谢小姐。”秦书生一揖到底:“学生唐突了,只是一时激动,还请小姐原谅。” “先生还是唤我梁夫人好了。”锦甯笑了笑。 “多谢小姐。”秦书生一揖到底:“学生唐突了,只是一时激动,还请小姐原谅。” “先生还是唤我梁夫人好了。”锦甯笑了笑。 “多谢小姐。”秦书生一揖到底:“学生唐突了,只是一时激动,还请小姐原谅。” “先生还是唤我梁夫人好了。”锦甯笑了笑。。.。 忽然想罗嗦1下 2012年了,真真正正,对咱们中国人来说,完完全全的2012年了。 冬雪写虹祁贵女,是在10年的时候,时隔一年多,闷葫芦的冬雪终于想出来罗嗦一下。 追我书的童鞋大概早就发觉了,冬雪老是挖坑结果把自己给埋了。就如蕾蕾童鞋所说的那样,硬伤很多,经不起深究。冬雪不想说什么,“这是小说,看着解闷就行,没必要去研究”这样的话,否则《红楼梦》就不会有“红学”。 我想说的是,我在写的时候,也有不喜欢,也有想放弃,也有觉得厌恶的时候。是的,我承认,从有爱到无爱,经常会有这样的过程。但我在码字的过程中,享受到的是快乐。经常我在码完一个章节之后,会发现,我会因为自己码的情节,或者微笑,或者感动,或者悲伤。也许冬雪是个自恋的人?但我一直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去构思情节。 这本书,有些注重亲情。 很多童鞋不理解,为什么冬雪让女主放弃了自己的亲妈,还要去讲什么亲情。虹祁里的吴氏,从头到尾就是个炮灰,她偏激,执拗,而下场也比较惨。 可能这样有些童鞋没有办法接受,但冬雪还是这样设定了。 冬雪想表达的,其实未必是对亲情多么看重,而是想说,每一个爱你的人,都值得你好好去爱,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就是珍惜你自己。 爱情也好,亲情也好,值得你珍惜的,就要好好守护。不值得,就大大方方的,果断的舍弃了吧 冬雪的书里面有很多的硬伤,真是深究不起。其实我也发现了,可说真的,这本书写到现在,冬雪没有退路了。 而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还会有下一个故事的,还是会有许多的缺点的。 那么等着大结局的诸位,陪我走了一年多的诸位,下一本书,你们还会看么? 我不能说我会写的多么多么好,但我保证,我写的每一本书,都是我发自内心,想让你们看到的故事。 亲们都知道,其实冬雪就是个懒姑娘,从头到尾,但谢谢大家,一直体谅我,没有抱怨,没有离奇。 不离不弃,就是我所理解的,你们给我的爱,而我能付出的,就是下一次,会更好。 今天是大年初二,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龙年大吉,心想事成。 冬雪敬上。.。 四百四十八.从狗儿到坤哥儿的转变 嫉妒?锦甯怔了怔,然后下意识的苦笑了下。 如果蓝绣知道真实的情况,知道她并非是原版的“蓝锦甯”,大约就不会这么想了吧?根据阎罗原本所说的蓝锦甯来看,她的身份只怕还不会止步在一个世子妃之上更别提阿常这个世子本来就该“早亡”的,她原本该嫁给谁还是个谜题 不过她也能猜得到,无非就是某位皇子的妃子之类的。 但想来以蓝锦甯原本“庶女”的身份,并不可能一开始就做大,一个侧妃已经顶天了。而最后能称为连阎罗都要称之为“vip”的女人,原本的智商和情商也绝对不可能太低,只怕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子 想到这里,她不禁疑惑起来,蓝锦甯的注定的命运多半已经被自己给过的面目全非了。而阎罗说过,她的地位高贵是注定的,这一点,就算是由她来替代了也一定会这样所以她也一定是对皇室或是整个大梁有所贡献,那么原本的蓝锦甯到底做了什么? 好奇归好奇,蓝锦甯可不打算去探究。左右阎罗并没有对自己做出任何警告,也就是说,她的行为都在默许的范围之内,该做的事情多半也已经做了。 蓝绣虽然并没有一直盯着蓝锦甯瞧,但还是察觉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苦笑,心下不禁有些诧异。在她看来,蓝锦甯比起任何女子都要幸运的多,从小到大,她一直就是顺风顺水的。不禁父亲和嫡母对她疼爱有加,就来老祖宗蓝老爷子也对她格外的青睐。不管是做什么,她总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哪怕是在她看来十分大胆,甚至不合礼教的事情,由她去做,也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嫁了人之后,她原本也以为她可能不会那么好过了,靖王妃当初对蓝锦甯的敌视,她可都清楚的瞧在眼里。可瞧瞧人家这日子过得,别说是婆媳大战没有爆发,就是一般婆媳之间的问题,都没有过人家从来都是公公婆婆护着儿媳妇,还不带犹豫的 就算以后,蓝绣也想象的到。以靖王世子对锦甯的疼爱程度,只怕是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年轻气盛时尚且如此,更何况以后上了年纪她也看的出来,靖王世子从小眼里就只有锦甯一个人,要说他会变心,不如说她蓝绣的丈夫日后会休了她还靠谱些 看着蓝锦甯,蓝绣识趣的不再提及这个话题。她也没有那个心力去帮蓝锦甯解决什么问题,自己顾好自己不给这个名义上是“妹妹”,但实际上更像是“家长”的女子添麻烦已经很好了,就不必不自量力的想着去帮别人。 若连蓝锦甯都感到难办的事情,她又能有什么法子? 在这一点上,蓝绣显然要比蓝瑟通透的多。锦甯的能力有目共睹,她受宠也不知是因为嘴甜会说话。就算把她或者蓝瑟的位置同蓝锦甯换一换,她们也不可能和她走一样的路 “姨母,抱抱”小孩子可不像大人那么会看脸色,陈玉坤伸手便要锦甯抱抱。蓝锦甯喜欢小孩子,这从以前就看的出来。她看见孩子,总是格外温柔又亲切的。所以对蓝绣的两个孩子也一样和颜悦色,尤其是年纪小的玉坤。小孩子么,谁喜欢自己就同谁亲近,蓝绣发现这小儿子和自己好像还没对锦甯亲近,这才见了多久,就已经叛变,还撒起娇来 “这孩子”蓝绣对着小儿子怒目而视,又转头对蓝锦甯笑道:“被我惯坏了。” “有吗?”锦甯笑笑,也不拒绝小玉坤的亲近,伸手一拉就把他抱上了膝头,拍拍他肉肉的屁股:“坤哥儿很可爱啊,又乖巧又听话,是不是吖?” 玉坤禁不住夸,顿时得意的直点小脑袋:“坤哥儿最乖了……姨母,坤哥儿是叫我么?”从小听祖母父亲和母亲喊他狗儿,他都习惯了,咋然听蓝锦甯这么喊他,还不适应呢 锦甯含笑点了点头,又捏捏他肉肉的小脸,手感真好 蓝绣也察觉到了,显然也感受到了蓝锦甯对玉坤小名的不喜欢。想了想也是,小时候倒还好些,可孩子渐渐大了,也会慢慢学会要面子,尤其是权贵子弟,互相打趣时难免喜欢揭疮疤。家里人这么喊他是疼爱,可外面的人听了只觉得好笑罢了。 是时候该喊他大名了。蓝绣暗想着,便张口道:“你爹给你取名陈玉坤,你自然就是坤哥儿” 玉坤顿时眼神亮亮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和哥哥的一样吗?” 蓝绣一怔,不太明白自己的小儿子想表达什么,却听大儿子开口道:“笨狗儿,当然不一样,我叫陈玉乾,祖母和母亲唤我乾哥儿,你叫陈玉坤,所以姨母叫的是坤哥儿” 陈玉乾有些寡言少语,倒不知道像了谁。在外边玩耍的时候,他也没怎么吱声。这会听他开口,倒是脆生生的煞是好听。联想起雁乐陈家那位已经嫁做人妇的陈大小姐,嗓门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锦甯也不得不感慨,陈家一门都是好嗓子。 谁知道小东西忽然发起脾气来:“笨哥哥,我不是笨狗儿,我是坤哥儿” 锦甯和蓝绣面面相觑,忽然噗嗤一笑。蓝绣的笑容里还带了点感慨,感情小东西已经知道狗儿不好听,私底下想必嫌弃许久了呢伸手摸了摸大儿子的脑袋,笑道:“以后不要叫小名了,就叫坤儿吧” 陈玉乾怔了怔,方才一本正经的答应:“是,母亲,孩儿知道了。” “这老学究一般的模样,真是十足像了姐夫”蓝锦甯笑盈盈的说道:“别人我不敢保证,爹爹必定是喜欢的不得了的。” 蓝绣下意识点了点头,这一点锦甯倒是没有猜错。蓝正杰确实挺喜欢书乾的,他当年也就中意陈家这一点,书香世家,虽然门第不显,但学问是实打实的。书乾随了父亲,小小年纪就对书本钟爱莫名,能让蓝正杰喜欢倒也是情理之中。 也不是说蓝正杰真的多么偏这个外孙,自己的孙子孙女还有外孙,手背手心都是肉,自然没有多大的分别。只不过,蓝正杰更乐于带着大外孙,至少不必费脑筋。翔儿那种小魔头,他见了就直摇头,还是让他跟他二叔混的好。当然,有什么好东西,还是会给他留下。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都是别人家的,更何况外孙了。 蓝绣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父亲这么喜欢玉乾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要知道,如今父亲可是固国公,他这个身份,连带的她这个嫁了多年的庶女都水涨船高。在陈家她是大妇,日后也是宗妇,底下的弟妹们,虽然面上也恭敬着,可暗地里叫着劲呢父亲的地位越高,她们和她的差距也就越远,便是婆婆待她也比从前更好。玉乾受父亲看重,也连带着被陈家格外看好,谁不知道裙带关系的好处?有那么个外公在,乾儿长子嫡孙的位置也就更牢固了。 玉坤得了“新名字”,欢喜的不得了,一路上都带着笑脸,跟锦甯这个姨母更是亲热了。连外头骑马的“姨父”都甜甜的唤了好几声,阿常也很给面子的答应着。 到了靖王府,锦甯率先下马车,刚掀开帘子,一只保养的极好的手便递了过来。 冲着阿常甜甜的笑了笑,转手又把玉坤抱下来塞进他怀里。他们是不会有孩子了,让他和小朋友培养一下关系也不错,沾点童心么 “姨父好高哦”玉坤星星眼道:“比爹爹还高” 在他小小的心中,爹爹已经是“高大”的巨人了,姨父比爹爹还高,自然更值得崇拜 蓝绣还未下马车,听了这句话,差点没笑的软到。好容易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回转身就被靖王府的外门给镇住了。 说起来她也是大宅门里长大的,豪门宅邸见得不少了。当年武郡侯府的门第就不算小,不过那时她被拘在后院里,嫌少有出来的机会,自然并没有多少印象。后来跟着爹娘搬去了固国公府,但规模其实并没有武郡侯府那般大。毕竟那只是座就宅邸,u看书.uukanshu.o 也只住原本的三房一家,加上老爷子和蓝唯真,并不需要太大的地方,老爷子也就没想着扩张。 等嫁人之后,陈家自然更不能和蓝家相提并论了。虽然在普通人眼里是豪宅,但在她看来就是普通的家宅小院罢了。自己和丈夫那个院子,不过是二进,住了两房姨娘就不能再多添人,小丫鬟们都挤在一起。后又跟着丈夫上任,官府给提供的“员工宿舍”,在蓝家也就是半个马房的规模,还是又买了后头的一进小院子才安置下所有的仆从。不过几年住下来,也就习惯了,如今面对靖王府的对比,一时便愣了愣。 靖王爷是宸帝唯一的亲弟弟,也是大梁宸帝这辈上如今唯一还活着的王爷。(汝阳王爷算是长辈,并不能一样算。)他的宅邸自然小不了,更不是那些皇子府、公侯府邸可比。光是占地,就是别人的两倍甚至更多。 蓝绣也就是惊讶那么一下,很快便回复了平静。 到了蓝锦甯的院子,蓝绣便忍不住有些叹息了。瞧瞧人家这院子陈家那一大家子人住的老宅,也就这么大吧 将蓝绣安置在客房,锦甯看看天色,便道:“已经晚了,绣姐姐今儿暂且将就一晚,明儿妹妹和你一同回固国公府去。” 这还真是够将就的 蓝绣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一脸无语的拉着俩儿子进屋了。 .。.。 四百四十九.教育与教训 羡慕也好嫉妒也好,终究只是一时的念头。锦甯带着下人离开之后,蓝绣很快就平复了过来。等明儿见过父亲母亲还有姨娘之后,她还是要过回自己的日子的。 “与其羡慕别人的东西,不如珍惜自己拥有的。”蓝绣想起当年锦甯随口向锦曦说的一句话来,当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此时此刻却觉得似乎铭记于心,不知不觉便宣之于口。 自己应该算是做到了吧? “母亲?”陈玉乾望着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的娘亲,不禁有些疑惑的喊了一声。 他在家里的时候,有时也会听母亲偶尔说起这位姨母。似乎是一个很奇异的人,说是奇异,其实只是他内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母亲谈及姨母的时候其实非常少,往往都是在碰上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才会叨念两句,多半是姨母说过的一些话,然后母亲便会重新振作,笑容满面。 可姨母的年纪明明要比娘亲小,为何娘亲这么听姨母的话呢? “乾哥儿,什么事?”听见儿子唤自己,蓝绣低下头,温柔的问道。 陈玉乾在外边的确是十分沉默的性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但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总要自在的多。也不隐瞒,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蓝绣听了,却只是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认真道:“乾哥儿,先生有没有教过你,有志不在年高?”见他困惑的点头,才又道:“和这句话的道理一样,并不是说年轻,就一定懵懂无知。就像你姨母,她年纪比娘亲小的多,但她从前时常说的一些话,当时听着没什么,但后来却总是令娘亲茅塞顿开。” 陈玉乾很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才道:“娘亲的意思是不是爹爹说的,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蓝绣满意的笑起来:“是,就像乾哥儿你年纪小,却知道很多娘亲不知道的话是一样的。不过你的学识虽然不错,但切不可因此自满,比起你姨母,你还差得远呢” 陈玉乾听了,却有些不服气起来,朗声道:“儿子自幼被父亲教导,二岁便开始识字,三岁便能通读《幼学》。陈家书香世家,藏书甚丰,儿子自幼博览群书,就算比不上父亲和大舅舅,总不会比不上姨母区区一个女子吧?娘亲就是想激励儿子,也不该拿姨母来比。” 带着些小孩子攀比的心性,小嘴一噘,玉乾抱怨母亲:“娘总是说姨母的好。” 这却未必是不服气蓝绣说蓝锦甯的学识比他好了,就像是小孩子被抢了手里的糖一般,想争一争自己在母亲心里的地位。 蓝绣瞧出儿子满脸的倔强之意,不禁好笑。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爱争强好胜了。其实这样也未必不是好事,懂得争取,才能有长足的进步。但若长此以往,难免骄而自矜,顿时肃容道:“你觉得自己很聪明么?你姨母一岁多便开始读书,只要别人念过一遍的文章,便能过耳不忘,通篇背诵,纹丝不差。但凡是她看过的书籍,也能一字不差的默写下来,从无错漏。她六岁时,你祖父便曾说过,再无她不可读、读不懂的书。她八岁便能写一手好字,得老祖宗夸赞其‘颇有风骨’,老祖宗你见过,他是那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偏疼偏爱的人么?” 玉乾早已听的目瞪口呆,闻言下意识的想起了那位严厉的老祖宗,禁不住抖了抖,摇头道:“不是,老祖宗不会。” 蓝绣笑了笑,又问道:“娘再问你,你父亲说你的字写的如何?” 玉乾这才羞惭的低下头:“父亲说,尚且可堪入目。” 他五岁习字,至今五年,父亲对他的评价也不过是“能看”,可姨母八岁的时候,老祖宗竟然夸她的字“有风骨”。他从小被成为天才小神童,难免因此自傲,可听母亲这么一番叙述下来,虽然受到的打击颇大,却也收敛了些许的骄傲之情。 不过不识庐山真面目,只怕他也不会真的就信了。口述言传,总不比眼见为实要来的效果好。 知道儿子未必尽信,蓝绣笑了笑:“明儿去了外家,你多听多看,到时候自有分晓。” 陈玉乾这才点了点头。 若蓝锦甯再此,一定会笑蓝绣为了教育自己的儿子,过分夸大她的天才。其实她哪里是什么天才,不过是仗着灵魂强大能过目不忘罢了。她初始“好读书”本就心存不良,是奔着蓝正杰的疼爱去的。就是真爱看读书,小小年纪又能博闻强记到什么地步?, 而她所谓的写字的“风骨”,也压根不是她自己的。那时候在地府,陆判老爱抓着她帮着做他的工作,一支判官笔,一本生死薄,她少说也摸过不下上万回。她本在前世就有底蕴,用毛笔写字倒也不难,只是为了瞒过阎罗法眼,刻意去学习陆判的字迹,久而久之,自然沾染上一两分气势。陆判是什么人?阎王殿下,除了上首这位正主,就数他最大。他的气势自然不可小觑,就是她的字中只有一二分,也足以震到凡人。 不过如今想起来,反倒觉得好笑起来。阎罗对他们这些小动作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只是懒得去说,装作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不过锦甯也不知道此事,回到屋里之后,便和阿常谈起那位秦书生。阿常对她在雁乐时发生的事情也都略知一二,要不然他也不会帮着蓝锦甯拉回陈小姐那匹野马了。不过当时他的焦点都在那个项少白身上,对于秦书生这样一个路人甲一般的存在从没放在心上过。 今儿才晓得她当年居然还仗义舍财了一把,不禁拿手指敲了敲她的脑门,没好气的道:“人家自食其力你不让,瞧瞧如今可好,算是粘上来了。” 蓝锦甯吐吐舌头,说道:“他压根不是吃那行饭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茶楼老板给赶出来的,我倒不是同情他,我只是同情他娘子和老母亲,含辛茹苦的好不容易养出一个秀才,却在茶楼这种地方消磨。再说了,我看他品行纯良,也不算是没天分,只要发奋读书,日后能当个好官不也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阿常白了她一眼:“你当这世上的贪官都是富家子弟?我告诉你,大梁官员中有一大半都是他那样的穷苦读书人念书时穷惯了,当了官就想着大捞特捞” “也不可能人人如此嘛”锦甯有点心虚,但还强撑着振振有词:“而且他今天只是碰巧认出我,又不是刻意来堵人。” “你又知道不是刻意的?”阿常真是无力了,是不是刻意又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不是,但如今他已经知道了你是靖王府的女眷,你不担心?” “那我们拭目以待好了”蓝锦甯气恼的道,甩开手一屁股坐在床边。 对她来说只是一件陈年旧事罢了,举手之劳的举动,并没有心存考验的意思。可阿常这一通说教却让她很没面子。如果她还是当年的白无常,那她当然可以什么都不管,这凡间事事非非又与她有什么干系?可她毕竟暂时还不是啊他们现在的身份只是两个比较忒被的凡人。作为一个凡人,难道连犯错的权利都没有吗?至于这么连消带打的说她么 见她生气,阿常忙住了口,心里也有些懊恼。明知她看似冷清,其实性子软,最见不得人为穷苦拖累,才会有这种下意识的举动,却还是忍不住叨念她。他也不是想打击她,或是想让她转变,她这样就很好。应该说,无论是什么样子的她,他都会喜欢。 他只是不想让她被这些俗世所扰,能过上真正清静无虑的日子,他们这些年折腾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个么?而越靠近离开的日子,他的心便越是浮躁,生怕她放不下什么人什么事,不肯跟他离去。 想着,他脸上的神色便柔和下来,走到她旁边,挂起笑容:“好啦,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了。” “哼”蓝锦甯瞪他一眼,别过头置气不理他。uu看书w.uukanshu “我保证下次不会了,无论你做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阿常忙坐下,揽过她,轻声道。 “少来,你总该跟我翻旧账。”锦甯气哼哼的呼了口气。 “是是是,都是我小心眼,见不得别的男子多看你一眼。”阿常装模作样的自责道:“你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想把你藏起来,不想让人见识你的好。” “噗嗤……”锦甯憋不住,还是笑了一声,随即又板起脸:“少在那里花言巧语说的好听,你这是不信任我” 阿常闻言,认真的举起手道:“我对天发誓,从来没有不信任你,如若不然,我愿受天打雷劈……” 蓝锦甯忙转身捂住他的嘴,瞪眼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知道啊” “就是因为知道,才这么说。”阿常拉下她的手,道。 蓝锦甯叹了口气,依偎进他的怀里。 “其实,若那秦书生真的来靖王府寻求帮助,我反倒会高看他一眼,”阿常笑道:“否则他就是个不知变通的书呆子,真的当了官,也未必是个好官。” “你还说” “好好好,我不说,不过娘子啊,你是不是能原谅我了?” “这件事我得好好考虑一下再说。”锦甯憋着笑道,见阿常垮下脸来,不禁得意的笑出声来。。.。 四百五十.蓝绣的故事 第二天锦甯起了个大早,蓝绣也早早就起来了。陪着靖王爷用过了早饭,蓝绣还给靖王妃上了柱香,在陈氏的牌位前,默默站了一刻,才踏出屋子。 “绣姐姐在想什么?”马车上,锦甯好奇的看向面色沉凝的蓝绣,问道。 “只是想起了王妃娘娘。”蓝绣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这会子面对自家姐妹,她也不用注意什么笑不露齿的规矩。陈玉乾羡慕想要骑马,阿常二话没说就把他抱到马背上去了。玉坤倒是没啥动静,这孩子是个嗜睡的,上了马车就歪倒在自家娘亲的怀中,香甜的睡起了回笼觉。其实他压根睡不了多久,靖王府和固国公府之间的距离,哪怕走路都花不了多少时间,只是贵人出门,哪有自己动脚的?就是锦甯和蓝绣愿意,人靖王爷也不会答应的。 听她忽然提起陈氏,锦甯心中便难免有些沉郁。靖王妃英年早逝,虽然她和阿常都认为,离开这个世界对陈氏来说或许是种解脱,可亲人故去,总不可能是高高兴兴的。包括如今的靖王府还没有脱离那种悲伤的氛围,两个最大的主子靖王爷和世子爷脸上罕有笑容,下人们又怎么敢欢歌笑语。 “绣姐姐有心了。”锦甯点点头道。 “说什么有心,”蓝绣脸上却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来:“有件事情,你大约是不知道的。” “什么事?”锦甯诧异的望过去,她印象中的蓝绣素来十分本分,无论在固国公府还是在夫家,都是人见人赞的贤惠人。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唐突了,便道:“若是姐姐不方便说,也是无碍的。” “事到如今,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蓝绣淡淡的笑了笑,这件事情,在她心里一直是个秘密。她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可是自从昨日看见蓝锦甯,心中便有种不吐不快之感。而今儿祭拜过了靖王妃之后,忽然有种想要宣泄的冲动。 “其实你在雁乐之时,母亲带我去过一次靖王府。”蓝绣声音平稳,可其中隐隐含着一丝情绪波动,却难以掩饰。“母亲当时跟我说,若是婚事能成,对固国公府和靖王府都是件好事。世子的人品,也是有目共睹。只是你那时与靖王妃的关系闹的太僵,母亲觉得十分可惜。” 锦甯心中一动,又觉得有些好笑。关系太僵?不,那时她和陈氏的关系,应该说是恶劣才对。 她大约明白王氏为什么带蓝绣到靖王府去,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没有丝毫计较的意思。况且,她知道,即便当时王氏的心思得到了陈氏的赞同,阿常也不可能接受。 就是因为这种信心,对阿常无与伦比的信任,让她听见蓝绣的陈述时,并没有多大的触动。 蓝绣见锦甯面上淡淡的神情,莫名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明白,靖王世子怎么可能会放弃蓝锦甯呢?她说出来,也是出于一种奇怪的心思,想要打击一下这个妹妹。 定了定心思,她也放开了。既然开了头,自然要说完才是:“靖王妃还是见了母亲和我,言谈之间真是大家风范。”蓝绣的眼中生出些许仰慕来,恍然仿佛见到了当日靖王妃的神态。明明对蓝家十分抵触,可是言谈之间却没有漏出半分不悦的神态。对母亲十分的敬重,对她也很亲切,那时她还觉得,靖王妃只是不喜蓝锦甯,并没有憎恶蓝家。 其实,靖王妃自然不可能去憎恶蓝家的,她只是失了面子罢了。于旁人而言,面子或许是极重要的,可对她来说,这点颜面又算得上什么?她早已失去了争强好胜的心,虽然不喜蓝锦甯激烈的拒绝方式,可心底对她却也生出淡淡的好感,只不过这种好感被压了下去罢了。 “靖王妃很是和善,让丫鬟带我去逛逛园子。其实我也知道,王妃只是想支开我,好单独和母亲说说话。”蓝绣娓娓道来,只觉得仿佛只是昨日之事,可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心中莫名有些感慨:“我在园子里,随意的走了走,见到一个少年。” 这少年是谁,不用问锦甯也知道,随口道:“然后?” 蓝绣对她的镇定可真算是佩服了,摇了摇头才笑:“我只是看见他的背影,模模糊糊的大约知道是谁,却也不敢肯定,便问了身旁的婢女。那婢女只看了一眼,便道,是世子。” “去王府的时候我心中便清楚,母亲是来替我说合的。蓝家与靖王府的联姻,母亲是想争取的。即便是送个庶女去做妾,也无妨。说来好笑,从小看姨娘小心翼翼的在府中生活,我心中便打定了不做妾的心思。可见到世子那背影的一霎那,我却羞红了脸。想到这个少年日后可能是我的夫婿,心中便如擂鼓而动,不能平静。” 是对阿常心动了么? 蓝锦甯诧异的望向蓝绣。 从头到尾,蓝正杰也没想过把自己的女儿嫁人做妾。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都不曾,而王氏也没露出过这样的心思。但王氏是大家女子,从小这样的事情看的不少,那时她和靖王妃处在那般境地,她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也并非不可能。蓝绣不愿做妾,蓝锦甯是明白的。大梁贵族后院里的龌龊事情不少,王氏算是极好的正妻了,她从不会可以为难丈夫的小妾,对每个人都很公平,也不会下绊子,做些阴损的事情。王氏始终认为,只有真正抓住丈夫的心,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而且,以蓝正杰的为人,一旦她真的做了什么,曝露出来,那么这一辈子,她和丈夫就会离心离德。因此,她从不用过激的手段,只是默默的守着。 然而就是这样,姜氏的日子也不是多么好过的。蓝正杰是古板人,哪怕自己是庶子出身,也不曾动摇过他的想法。自己的孩子,嫡庶之分也很明晰。王氏所出的子女,在他心里自然比姜氏和上官氏生的要更重要。上官氏生了蓝惇之后,有些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最后被蓝正杰所厌弃,而姜氏则低调的多,守着两个女儿,默默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生活在大宅门中,姜氏只能小心翼翼。她不敢去触碰蓝正杰的底线,只能隐忍。好在王氏不计较,对她也算宽容,让她过得很舒心。但生存在正妻之下,又岂能有真正的舒心? 论爱慕,姜氏对蓝正杰不比王氏少,但她的爱慕只能压在心底,看着他与王氏琴瑟相合,心中默默流血,也只敢在自己的屋里痛苦,为自己悲哀。 蓝绣看着姨娘的眼泪,心中便打定了主意,她不做小,只做正妻。 她出生就比姜氏幸运的多,这个愿望,不难达成。 然而看到那个少年的背影,只是那么远远的望一眼,便拨动了她的心弦。少女的心总是敏感的,情窦初开的年纪,又是这样一个俊朗高贵的人,她怎能不被吸引。 那时的阿常发现了她们的存在,转头看了一眼。她满心以为他至少会过来打个招呼,可是没想到,他在下一刻便收回了目光,大步离去。 当时的她,自然是失落的。但又抱了希望,也许,陈氏会点头答应呢? 回到正屋之后,她向靖王妃行礼,王妃很和善的对她笑了笑。临走前,又赏赐了她许多东西。这让她的期盼又升起了一个高度,只想着到马车上之后,王氏会对她说点什么。 然而,她却失望了。王氏在车上默然无语,回家之后,她看着自己,直说了一句:“可惜了。” 她将自己当时的心思,坦然的说给蓝锦甯听,看着她保持微笑的面庞,忽然道:“我方才给王妃上香的时候,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靖王妃心中其实一直都看的无比清楚,这个世上除了你,无人能打动世子。” 锦甯身子猛然颤了颤。 这句话,让她有些触动。 为什么陈氏明明不喜欢她,最后却依然和靖王爷过府替阿常提亲。为什么她嫁入靖王府之后,陈氏虽然冷淡,却从不为难自己。 也许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就知道,阿常的心里只装着蓝锦甯一个,任何人,都不能替代。 “我对世子的确动过心思,”蓝绣忽然笑道:“但也只是动过,而且很快便消失了。” 不是消失了,而是放弃了。 “绣姐姐……” 锦甯想要说点什么,蓝绣却打断她道:“我和相公过的很好,uu看书 wwuukashu.om他带我不错,也从来不会因为小妾而忽视我。这些年,他屋里人不少,却只有我一个生了两个儿子,他连个庶子都没有。旁人都以为是我心胸狭隘,容不下人,可是我的公公婆婆却什么都不说,你知道为什么?” 锦甯摇了摇头。 “因为我出自固国公府,因为我的母亲,是名声卓著的贤妻。” 陈家人相信,王氏的教养之下,蓝绣不会做出有损固国公府名声的事情。 事实上,她也确实不曾做过。 “所以,我很感激母亲。”蓝绣不再看向锦甯,反而低头将目光放在怀中的儿子身上,温柔的道:“她虽然不是我的生母,却替我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 锦甯的目光陡然一凛。 是了,这才是蓝绣真正想说的话。 她不是想告诉她,当年她爱慕过阿常这件事情。她是想告诉蓝锦甯,即便王氏不是你的生母,她对你所做的,也远远超出了她该做的一切。 “我明白了,绣姐姐。”锦甯乍然而笑,笑颜真诚无比。 是的,她对王氏始终抱着一层莫名的戒心,或者说,隔阂。 纵然她孝顺,纵然她对王氏格外亲昵。 但,那终究,只是伪装。 蓝绣,竟然看得这么分明。。.。 四百五十一.母女(1) 451.母女(一) 没有人是傻子。 蓝锦甯在这一刻,忽然明白过来,其实是她一直把旁人看轻了。这样不起眼,总是默不作声的蓝绣,仅仅凭着双眼,就能看穿她伪装的一面,又何况是其他人? 心中莫名的有些沉重,这些年,王氏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照看她这个女儿的? “你也别多想,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见锦甯一副沉思的模样,蓝绣却笑起来:“养儿方知父母恩,我当年其实也怨过母亲,可是现在想来,母亲真是豁达之人。” 锦甯又点了点头。 王氏的确是大度的女子,但凡她气量小一些,在发现锦甯不对劲的时候,只怕早就不高兴了,更不可能一如既往的待她。可王氏没有,她只是装作不知道,尽心尽力把自己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单是这一点,就不是寻常女子能及。 其实锦甯并不知晓,王氏这样做,除了是因为怜悯锦甯有那样一个生母之外,也是出于自己的一份亏欠。锦甯才小小一点儿大,生母便被老爷子驱逐,割去了口舌,等于是一辈子不能相认了。这事儿虽然不是王氏做下的,但她多多少少有动过些心思,一些小手脚更是不少。当初发觉吴氏的心思不正,总是怀疑自己偷换了她的儿子,她并没有直接点出来,而是默不作声的隐忍下来。她的这种不否认的态度,在吴氏看来便是心虚的表现,虽然她疼锦奇甚至超过了锦华,落在吴氏眼里,也只是欲盖弥彰罢了。吴氏心中只当锦奇是自己的儿子,自然越发看锦甯不顺眼起来,对待“别人的女儿”,还能指望她有什么慈母之心么?没把她往死里折腾,也只是怕王氏一怒之下除掉自己,况且她又不能明说出来,只能忍着。 而后锦甯忽然受宠,在她看来也是别人的女儿受宠,心里越发记恨。待她发觉锦甯只要一“病”,她就能从中捞点好处,便渐渐有些乐此不疲起来。 但之后的事情,也只能说她是咎由自取。王氏对吴氏没有半分的怜悯和愧疚,能对一个这么下狠手,即便不是自己的女儿,也足以说明吴氏这个人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她之所以愧疚,单单是对锦甯。王氏一直都认定,锦甯自幼身体虚弱到需要依靠药来维持,都是从那时落下的病根。即便好了,可还不是影响了生育么?因为她的缘故而让这个孩子一辈子都不能成为母亲,王氏岂能心安?锦甯到底是蓝正杰的孩子,说起来也算是她的女儿。只是一时之气,而害了这孩子的一生,对王氏来说,终究是个难过的槛。 因而即便发觉锦甯对自己的亲近有着隔膜,王氏也没放在心上,依然十分照顾她,比之锦曦也丝毫不差。锦甯这么多年都没发觉有异,也正是因为王氏这种一视同仁的态度。 锦甯始终不是王氏,无论她多么聪明,也不可能知道王氏的思想。她也没有透视眼,能够窥视别人内心的想法,所以她对王氏的孝顺,倒也多半是真的。这隔膜并不那么明显,十分的细微,不是日日处在一起,也不能够发现。 蓝绣之所以能够看出来,是因为她总是在默默的观察。她和锦甯锦曦,乃至和王氏相处时,都十分的安静。蓝绣本就是像极了姜氏的性子,心细如发,虽然与锦甯不是那般亲近,但这么日日在一起,将她对兄弟姐妹与对王氏的态度看在眼里,慢慢才从中看出不同来。当时她也未必多明白,但自己做了母亲,明白做一个好母亲的难处后,便越发的明晰了。 而大大咧咧的锦奇锦曦兄妹两,则是真的完全没有察觉。 蓝绣知道,锦甯是明白自己不是王氏的亲生女儿的。正因为她明白,锦甯才会对王氏有隔膜。可她是从哪里得知的,蓝绣却想不透了。锦甯被放在王氏名下之后,武郡侯府和固国公府都对此三缄其口,下人也不敢提及,按理说,她没机会知道。 除非……蓝绣想到锦甯从小记忆力便十分惊人,便默然了。 “世子妃,绣姑奶奶,固国公府到了。”马车骤然停了下来,跟车的媳妇子在外边恭敬的喊道,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气氛。 锦甯应了一声,蓝绣则低头把儿子摇醒,小家伙有些不乐意的在母亲怀中蹭了好一会,才撅着小嘴睁开了眼睛:“娘亲,狗儿……不对,坤哥儿好困哦” 自从正名之后,小家伙对自己的名字就十分执着。虽然习惯一时改不了,但下意识的他却会纠正自己,由此可见,对狗儿这个名字,他自己本身也不怎么待见。 蓝绣捏捏他肉肉的小脸,道:“昨晚不是嚷着要见舅舅么?还不快起来。” 坤哥儿一听“舅舅”一词,便仿佛立马就精神了。 锦甯笑看过去,只听蓝绣解释道:“坤儿极喜欢和二哥玩,二哥那人就是个老小孩,倒是很讨小孩子喜欢的。” 锦甯深觉同感,锦奇的性子便像是长不大一般,永远都有些孩子气。但这种脾气,不仅让王氏拿他没法子,也很得小辈的喜欢。无论是婠儿翔儿,还是锦曦家里那只淘气王,都特别喜欢粘着他,在他面前那是十足的乖巧听话。 只是可惜,锦奇同她一样,到现在也没有孩子。要不是阿常告诉她先天鬼气对人的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造成的了。 孙慧茹不讨锦奇的喜欢,两人几乎达到了“相敬如冰”的地步。在锦甯看来,甚至比陈氏和靖王爷这对夫妻还要爱理不搭的。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锦奇单方面的无视孙慧茹罢了。任凭她和王氏怎么劝说,他就仿佛是认定了这一点一般,不肯松口。而锦奇的两房妾氏已经进门半年多,但也从没传过什么好消息。不过现在正是为太后守孝的时候,真要传出来了,倒是祸事了。 “怎么呆在车上不想下来了。”阿常戏谑的身影在马车外头响起,锦甯顿时回过神来。 听到他的声音,方才有些漂泊不定的心思,猛然间仿佛找到落脚处似的,奇异的有一股安抚的作用。 蓝绣冲锦甯抿了抿嘴,算是取笑她,倒没谦让,先行下了车。 “姨父抱”锦甯刚掀开车帘,就听见坤哥儿冲着阿常嚷道。这孩子倒也奇怪,也不知怎的,对阿常格外的亲热。小孩子喜欢亲近蓝锦奇不稀奇,可这么喜欢让阿常抱的就少见了。就是乐瑾那小霸王,见了阿常都有些缩头缩脑的,这还是他亲弟弟呢 见阿常一脸无奈的接过小东西,锦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蓝绣无奈道:“世子切莫宠着他,哪有见外祖父外祖母还让姨父抱着的坤儿快下来” 乾哥儿早就被阿常从马上抱下来了,这会跟在他身后,倒也没一点疏远的意思。怪不得人家说同乘一骑有利于增进感情呢,这么同骑一段路下来,乾哥儿倒也不那么怕阿常了。 坤哥儿瞅瞅阿常那张冷脸,哪有一丁点替他说话的意思?小东西也是个人精,只得不舍的应了声,才动了动腿,阿常便顺势将他放到了地上。 才落地,坤哥儿一溜烟的跑到锦甯腿边,吐了吐舌头,仰着小脸冲锦甯埋怨:“姨母,姨父真小气” 锦甯笑了笑,矮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一会见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姨母让你姨父带着你去骑马玩好不好?” “好好”坤哥儿乐得找不着边儿,连连点着小脑袋。 阿常黑线,就这么把他给卖了? 蓝绣看着他们互动觉得挺好笑,乍一看,还挺像一家子,心中不禁掠过一抹异样。 如果锦甯和世子有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是像世子还是像锦甯?不过,多半也是个小冰块,别看锦甯总是笑脸迎人的,可她的性子其实挺清冷的…… 真是,怎么突然想到这些了。蓝绣哑然的摇摇头。 王氏在昨儿就得了锦甯让人送来的消息,早早就在院门口派人等着了。见他们终于到了,那媳妇子便笑着迎了出来,给三人见礼:“奴婢见过大姑奶奶,大姑爷,绣姑奶奶和两位小少爷,主子们福寿安康,夫人可等了好久了……” “太爷爷和祖父可好?爹娘身子可好?”锦甯回她一个笑容,算是应了她的礼,阿常不为所动自顾自的伴在锦甯身旁,蓝绣牵着两个孩子落后半步走在另一边,乾哥儿是沉静的性子,只是乖巧的任母亲牵着,坤哥儿却是探头探脑的。虽然不是头一回来外祖家,可他才几岁,从前就算来过也不大记得,顶多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而且大半都放他舅舅身上去了。 “老祖宗和老太爷正在院子里下棋呢老爷夫人都安好,大姑奶奶放心。”媳妇子回的极快,显然是不假思索,锦甯略略安心,又道:“大哥上朝去了罢?二哥在家么?” “是,大少爷一早就出门了,不过大少爷留了话,让二位姑奶奶莫要急着走,他晚些一准儿回来的。二少爷早起就去了练功房,这会子不晓得还在不在。”媳妇子跟在王氏身边久了,对少爷少奶奶们日常的生活习惯都略知道些,答起话来十分利索。也不等锦甯继续问,直接巴拉巴拉的将一家人都说了个遍。其实这也是大小姐的习惯,每回大小姐回娘家,迎门的媳妇子都得被这么问上一番,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蓝绣在一旁听着,便不觉有些羡慕。听锦甯问起来这样理所当然,换了是她,数不准都不敢问的,生怕别人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旁的心思。 进了屋里,uu看书 wukansh 才发觉蓝正杰王氏都在,就连姜氏,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姜氏看见自己的女儿带着外孙回来,眼圈不禁有些热起来,蓝绣也好不了多少,只是还得先见过父亲母亲才能闲话家常。 先是锦甯和阿常,然后才轮到蓝绣。等到面对姜氏的时候,她已经平复不少了。 蓝绣温婉的俯下身子,行了一礼,带着笑容道:“拜见姨娘,姨娘一向身子可好?” “好好”姜氏高兴的点头应着。 乾哥儿来过几次,对姜氏也有印象,知道这位是娘亲的生母,不用催促便上前拜见:“玉乾给姨祖母行礼,姨祖母福寿安康。” 坤哥儿迷迷糊糊,只知道对哥哥有样学样,照瓢画葫芦依样而行。 姜氏看着两个外孙,嘴里说着好,带着笑,倒也不失分寸。就是一手拉了一个,有些舍不得放开。 四百五十二.母女(2) 452.母女(二) 到底是亲母女,就是不说话,那气氛也是融洽的可以。蓝锦甯带着笑想着,想着想着,又下意识的看了王氏一眼,一下就愣了,王氏也看她呢 这么一对上眼,她忽然就想扭过头去。可为什么要扭过去?锦甯心里笑自己,老说着当王氏是亲娘一样敬着,可要真是,为什么又要敬着?于是憋住了,荡漾了个笑容,笑完了,又觉得自己这模样傻透了。 王氏倒是不觉得,反而有种莫名的心酸。这么多年了,这孩子几乎不敢和她对视。为什么,其实不用问,她心里清楚的很。今儿锦甯没扭头,没装自然,她心里头那个小疙瘩猛然之间就抖了抖,心里猛然舒坦了。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酸。 心里一动,王氏冲她和蔼的点了点头,才转头对蓝绣道:“绣儿在外边过的可习惯?” 蓝绣转过脸来,温婉的笑:“一开始有些不惯,总归是离了家么。后来久了,倒觉得更好了。不用早起了,人也清闲。乾哥儿大了,他爹管着,倒没女儿什么事儿。坤哥儿又是懒性子,放他在屋里能一日都不动弹。女儿还想呢,要是一直在外头也不错,只是……” “你相公到底是家里的老大,总要回家的。”王氏接了她的话说了,蓝绣虽然没说一个字,可谁都听得出来。不用再婆婆跟前伺候,可不就是舒坦多了?但她也不觉得她不孝,反而笑道:“等日后回了京里,可不能这么任性。这话日后也不可再说,知道么?” “是,女儿懂。这不是在爹娘还有姨娘跟前么?”蓝绣笑盈盈的:“甯妹妹是偏着自家人的。” 蓝锦甯闻言白了她一眼:“改明儿我就去告状去” 说是这么说,可在座的谁也不信她。蓝正杰清了清嗓子,瞪向锦甯。这个女儿其实是家里最不着调的,偏生做的是个人都挑不出理来。按说她才是最会躲懒的哪一个,也是活的最自在的那一个。别看她盯着一堆头衔,又是嫁给王府那样的人家,可人家的日子就是过得顺自己的意。锦曦是个不受拘束的性子,做女儿时整日没心没肺的笑,跟她母亲学管家都学的七零八落的。可嫁入皇子府以后呢?该守的规矩一样得守着,也没见她恃宠生娇。 大皇子夫妇不会去为难锦曦,梁和儞那孩子更不会。就这么疼着,锦曦也不敢逾矩,为什么?因为她心里自有尺度和分寸。 锦甯这丫头的分寸在哪里?可真没瞧出来,当年她就敢往死里拽老爷子的胡子,就能瞧出她那份大胆来。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谁都看在眼里,但谁都没放在心里。 就是因为这样,大伙都不去挑她的刺。因为知道,就算挑了,她也不会在乎的,倒头来反而自个生闷气。不如就这样的好,顺着她,她也敬着自己。 他是宠她,可他的宠爱是因为她有理由。她聪明,她上进,她知道在最需要的时候拿出她拿手的来,于是不得不夸着。锦甯确实做得很好,有什么都会想着他这个爹,想着固国公府,没有哪个嫁出去的女儿能做到如此。可话说回来,为什么只有她可以?因为她早就告诉所有人了,我就是个自私的,我就是顾着娘家,你要拿这个找事我也不怕。 她太理直气壮了,理直气壮的靖王爷都没了脾气,宸帝都只能憋屈。 瞪完了宝贝女儿,蓝正杰看向蓝绣,庶女么,从前都是被忽略的。嫁了人之后,蓝绣很本分,也一直做得很好,让他很满意。当爹的总是严肃点,他肃容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蓝绣早明白老爹的心思,恭顺的答:“来的时候,夫君说让女儿在京里多住几日,陪陪爹娘,明儿也想带着孩子去看看公婆。”本来她昨晚就该住陈家的,但锦甯先递了话,只好留下了。陈家那边也乐得她被靖王世子妃留宿,没有阻拦。她婆婆还说,原先他们的屋子分给小叔住了,说是小叔成亲不就,原先的屋子有些小了。 ~让她客房总不像话,说她可以住娘家。 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些气苦,小叔成亲都快两年了,也没添孩子,可婆婆就是偏疼着。如今丈夫上任也有三四年,婆婆自然就更亲近小叔了,连他们的屋子都给小叔住了。 他们以后回来住什么?蓝绣想想就觉得憋屈,不过也很快释然了。她真是不怕的,她的嫁妆到现在一分没动,还有每年庄子铺子上的盈余,要另外置个宅子易如反掌。不过是怕丈夫不高兴,才一直不提罢了。这样也好,等以后回来了,大可理直气壮的另起炉灶,想来公公婆婆也没话说,还得帮着添东西。 蓝正杰点点头:“也好,住几天跟你母亲说,家里屋子多的是。” 听了这么一句,蓝绣心里霎时就暖了。就算蓝正杰从前没多么疼爱她,但这一刻她也觉得无所谓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蓝正杰可是她亲爹 姜氏有些心疼,女儿回来一趟不容易,可是怎么能住娘家?想也知道是那边出什么幺蛾子了,心里少不了脑补点什么。但这不是她能插口管的事儿,所以默不作声,只是拉着女儿的手,轻轻拍了拍。 她也不怕女儿真的受委屈,有固国公府这块牌子在,陈家敢如何?住娘家也好,她能日日看看外孙,真是心满意足了。 说了会话,锦甯起身去看老爷子,阿常问了安就去找锦奇玩去了,这会子回不来。蓝正杰和王氏自然不会拦着,老爷子那么疼她,要是她来家不去看老人家,才是怪事儿。然后也让姜氏母女俩回屋去了,怎么着也得让姜氏私底下和女儿说两句悄悄话不是? 他们俩就跟好办了,回了房两人说话去。 “甯儿有点不一样了,”王氏满脸是欣慰,“那孩子从小就让人省心,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照料她来着。好在还是平平安安长大了,如今看着她,真是好。” 蓝正杰摩挲着老妻的手,也明白她的意思,轻声道:“你做的很好了,甯儿自然会明白的。” 王氏点了点头。 老爷子在屋里和蓝唯真下棋,他就是个臭棋篓子,蓝唯真也差不离。这种文人的东西,他们也即使解个闷罢了,两人凑在一块了,倒也旗鼓相当,难分轩轾。不过老爷子总拿辈分压人,蓝唯真只好委屈的输了一把又一把,但还是兴致勃勃的一盘又一盘接着。 看见蓝锦甯来了,老爷子高兴起来,招招手:“甯丫头来来来,看我杀的他落花流水” 蓝锦甯在老爷子屋里最是自在,连请安都省了,嘴里咕哝两句作罢。脱了鞋上了炕,坐在两人中间,白了老爷子一眼:“太爷爷又欺负人了吧?” 蓝唯真笑了:“还是咱们甯儿最可心了。”可不就是欺负么,还赖皮,不带这样的。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什么欺负,我是那种人么” 您就是那边一老一少脸上写的明明白白,蓝锦甯懒懒的看了眼棋局,这棋下的,神鬼莫辨啊“爷爷您也别老是迁就太爷爷,瞧这尾巴翘的,都上天了。” 这丫头又拐着弯的说他是狐狸,老爷子心里那个恨啊一边觉得蓝锦甯真是不可爱,一遍又怨自己犯贱,这么多孙子孙女重孙,偏偏他就是喜欢这丫头的臭脾气。看她那得瑟的小样,就觉得格外得自己的真传 蓝唯真笑道:“甯儿替爷爷下如何?” 锦甯也不推,跟唯真爷爷换了位置,就着残局继续下。 本来势均力敌来着,锦甯几个棋子落下去,老爷子那边就被吃了一大片。眼看着又想故技重施,一看坐在对面的换了人,立马就萎了,臭丫头可不会买他的帐,只得硬着头皮下。 蓝锦甯给老爷子来了个通杀,一点都不带手下留情的,气的老爷子哇哇大叫。这死丫头一点都不知道敬老尊贤啊 坚持不跟她下第二盘了,蓝唯真只好又顶上。有蓝锦甯在,老爷子的耍赖似乎总不成功,两人之间倒也有输有赢。 就是这样,老爷子觉得挺开心,一边和重孙女斗嘴,一边胡乱下子。很快的,一上午的时辰就那么过去了。 下午吃过饭,蓝锦甯还是陪着老爷子,逛园子也好,听他唠叨也好。上了年纪了,老爷子似乎也多话起来,也不用她接话,就这么听着就成。 唯真爷爷默默的在另一边听着。 老爷子看看嗣子,又看看锦甯,感慨说:“人老了,就特别怕孤单,好在有你爷爷陪着我。” 蓝锦甯一怔,想说点什么,只觉得满嘴的苦。 “父亲子孙满堂,uu看书ww.uukanshu.m 哪里就孤单了。”还是唯真爷爷笑着接了话:“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也得过自己的日子,父亲您就别不知足了” “是啊,是我贪心了。”老爷子别有深意的看了蓝锦甯一眼。 锦甯默默的不说话。 送老爷子回了屋子,锦甯觉得也该去陪陪爹娘了,趴在老爷子耳边悄悄的说了好一会的话,看着他满脸震惊的模样,这才带着笑出了屋子。 跟王氏没有表心迹什么的,只是蓝锦甯知道,自己心态不一样了。 王氏只怕也是一样的。 晚上上学的上班的全都回来了,其乐融融的吃过饭,阿常和锦甯便回了靖王府。 隔了三天,固国公府得了靖王爷让人送来的密信。 阿常和锦甯离开了京畿。 四百五十三.老爷子,1路走好。 453.老爷子,一路走好。 “王爷、王妃,固国公府到了。” 一辆马车在固国公府的门口停下,车夫恭恭敬敬的请里边的人下车。 车帘一掀开,大梁国的靖王爷便跳下了马车,回转身,又去扶了里头的王妃韩氏。 韩氏就这王爷的手下了车,冲他笑了笑。又抬头瞅了瞅固国公府的匾额,也许是天气的关系,皇帝御赐的门匾,今儿似乎显得格外的灰蒙蒙。 国公府的大管事蓝墨一早就在门外候着了,见了这二位金尊玉贵的人,忙端起笑脸迎了上来:“王爷王妃来了,快里面请。” “蓝老爷子今儿可好?”靖王爷点了点头,问道。 “老太爷今儿精神似好了些,”蓝墨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爹前年便退了下去,他便接了他爹的位置。做国公府的管事可不是个轻省活,这两年他都添了好些白头发了,不过是四十多岁的人……“早晨吃了两碗干饭,看着胃口也不错。” 靖王爷道:“那就好。”脸上的表情却不自觉沉了些。 进了门,蓝墨直接带他们去了老太爷的院子,这几日总有些人上门探病,他已经习惯了。只不过今儿来的是亲家王爷和王妃,他才亲自领路。 早有小厮去通报去了,固国公蓝正杰和国公夫人王氏立在院门口等着,蓝正杰脸上胡子拉碴,眼睛里也有些红丝,显然是没歇好。王氏的脸色好看些,但瞧着也有些苍白,脸上薄薄的擦了脂粉,却也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老爷子打去年起就病上了,说是病,可太医也查不出什么。说到头,也就是年纪大了,身体衰竭。老爷子今年九十三了,说起来真是高寿之人。而且当年带兵打仗的时候也受过伤,别看平时看着身子硬朗,底子却不一定像看起来那么好。到了这个年纪,太医们已经觉得是奇迹了,因此也只是用些滋补的药。 可老爷子从不爱吃那些,跟孩子似的犯倔,蓝正杰和王氏也不敢勉强,只得由着他去了。 四人碰了面,略寒暄几句,蓝正杰便引着王爷王妃去瞧老爷子。 “哟,你个小兔崽子也来啦”老爷子躺在椅子上,身上盖着毯子。 不是说病的下不了床了么?靖王爷苦笑了起来:“老爷子,我这都块五十了” 老爷子瞪眼:“五十怎么啦?老子叫了一辈子啦,临死了你让我改什么口” “老爷子说什么呐”靖王爷无奈了:“几岁的人了,跟个孩子似的,这不吉利的话也敢说。” “有什么不吉利的,老头子自个心里清楚的很”老爷子满不在乎的道,又去看韩氏,道:“这是韩家的那个小丫头吧,不错不错,瞧着比你那张丧气脸好看多了” 王妃听了不禁一乐,她也四十冒头了,结果竟然还是小丫头。小丫头就小丫头吧,总比小兔崽子好多了。“是,老爷子您还记得我吖?” “怎么不记得?当年我还抱过你呢”老爷子笑呵呵:“一转眼这么大了,乐瑾呢?” “他上学去啦,本来吵着要来的,我没让,就怕吵着您” “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太安静。没事儿,改明儿你带他来玩,我不怕吵”老爷子摆摆手,又对着孙子道:“正杰,孙媳妇儿,你们带王爷王妃下去说话吧,我有些累了。” “是。”蓝正杰和王氏应了声,靖王爷和韩氏跟老爷子道了别,相携离去。 老爷子叫人扶着上了床,靠着,背后垫了几个垫子,又软又膨,撑着他不至于躺下去。老爷子轻轻挥了挥手,屋里的下人便知趣的都退下去了。 “唉,臭丫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身边没人了,老爷子又觉得太安静了。明明感觉脑袋有些迷糊,却偏又睡不着,不想闭眼。“都五年了。” 甯丫头都走了五年了。 五年来,他不是没想法打听过,但就是没有他们丁点的消息。一开始的时候,好似在东盛出现过。倒不是有人看见了,而是听人说那个找过他们麻烦的东盛王爷好像被人教训了。一张俊脸被揍成了猪头不说,等救了过来,人也跟傻了似的。 老爷子想来想去,觉得靖王家的那个臭小子和他家的臭丫头还多半真干得出这种事儿来。怪不得当年就是知道了人在背后使坏,他们也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怕早就打的这个主意。 有什么法子,比一劳永逸更靠谱的?就是真让人家那时候不敢再动他们,也不保险。这样多好,姓项的这辈子也就是个傻王爷。一个傻子还能干什么?有了他的先例,东盛的小皇帝也不敢多动弹了。他实在是怕啊项少白就是在自己王府里被整成这德行的,一点儿预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花了再多的人力去查,可蛛丝马迹的边儿都摸不到,他能不害怕吗? 东盛皇帝哑了火,宸帝自然就高兴。大力发展着大梁的农业和军事,两季水稻早就推广开了,后来农业司的官员潜心钻研,又培育出了新品种的稻种,虽然只是亩产提高了十分之一,但也算是进步不是?大梁国内安稳,商人们做生意也更放心,做的更大。商业搞好了,国库自然更加充盈,大梁如今也算得上是富得流油,乐的宸帝接连好几年减了百姓的赋税。 军事方面,有梁乐桓这个bug一样的人存在,自然是进展快速。军士的整体素质升了一番不说,军备也充足了许多。本来梁乐桓想过要做火器,但大梁的铁产量不高,农具需求又增多,没有那么充足的资源让他浪费。再者冷兵器时代,真把火药弄出来了,指不定宸帝就要担心了,他也不想让自己变成“恐怖分子”,便干脆放弃了。 太子还是太子,近年里也成长了不少,宸帝慢慢的也放手让他处理一些政事了,显见是对他放心了。三四五三位皇子慢慢的也歇了心思,不是太子太优秀,而是他们说不上多好,连老六都压不住,还想去压太子?省省吧您哪 也亏的梁乐桓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太子的椅子才能这么稳当。他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六弟,其实也很简单,给他一方领域去让他一展长才,他就不会在别的地方花心思。兵部算是梁乐桓的天下了,可太子一点不担心。梁乐桓不会犯上作乱,只要他继位了,他就一定是最好的贤王。当然,如果他有心相争,太子觉着就算拱手相让也不算太委屈,大不了自己退一万步,做个靖王叔那样的闲散王爷,也没什么不好。 老爷子觉着,这大概是他一生之中,见过大梁最繁盛,最平和的几年。 就连武郡侯府的世子也定下了,是老大。他那个老儿子终于想明白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小儿子看样子是想搏军功也没机会了,老大好些,至少能守城。放到蓝正齐手上,那毛糙爱出风头的小子,指不定败坏成什么样呢 固国公府这边压根不用他操心,锦奇不会跟锦华争,又自己有了爵位,都能过的挺好。老爷子觉得自己该满意了,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希望蓝家能一代强过一代,武郡侯府不闹腾就足够了,锦华锦奇都是出色的孩子。 可他就是想,要是哪个丫头还在,又会是什么局面? 哎,还是惦记着她,明明就是个祸胚,他还就是心心挂念着。 那个臭丫头,临走了,还要折腾他老人家一把。知道让自己懊悔了半辈子的女人,还给自己留了子嗣,那一刻,他真是想老泪纵横。他很想亲自去找她问问,当年为什么离开,很想亲自去看看他那几个如今只是平民的儿子孙子,可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她会离开,也许只是因为自己护不住她。她想护着自己的儿子,过那种平平顺顺的日子,那就顺了她的心思吧不见也好,见了,他怕自己会怨恨。 派人去探了,知道他们过的很好,做平凡的富家翁,吃饱穿暖有人伺候,倒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日子。她是个性情中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女扮男装陪他在军营里一呆就是好几年,也不会发觉不合适,于是默默的离开。 “小狐狸崽子,太爷爷等不了你太久喽”老爷子喃喃的说着,觉得有些倦了。 “太爷爷。”清朗悦耳的声音忽然在耳边想起,老爷子猛的精神一震,张开了双眼。 床边笑盈盈站着的,可不是那个坏到骨子里的腹黑丫头,她身旁淡然清冷的男子,可不就是他那个半棍子打不出个响屁来的重孙女婿? “丫……丫头?”即便这么真正切切的看见了,老爷子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可是,他却没有去想,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没有惊动守在外边的下人。 也没有去想,为什么五年过去,这丫头都快年近三十了,还跟十**岁的小丫头片子似的? “是,太爷爷,甯儿回来看你了。”蓝锦甯上前一步,握住了老爷子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掌。 手心里是温暖的热度。 老爷子觉得自己可以含笑九泉了。 当年,他自是察觉到了。锦甯那天尤为的放肆,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用她的方式陪在自己身边,张扬,独特。 分明是另一种形势的告别。 “哎,丫头。”老爷子觉得自己有点激动,可偏偏又很平静。 “太爷爷,甯儿不孝,这么些年都没回来看您。”蓝锦甯的眼圈有点儿红,老人说过的,他怕孤单,可是她还是义无返顾的走了。 走的那么决然。 哪怕京畿里有她许多美好的记忆,有她会牵挂于心的那些人。 “没事儿,你啊,像我。”老爷子撑起身子,锦甯赶忙扶着。老爷子推了她的手一把,又笑,脸上的皱纹跟菊花似的一朵朵绽开:“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想到处去走走、看看,可惜没机会,也没那个勇气。你这丫头,可比我有胆气多了。” 锦甯抿了抿唇,紧紧的。 她不是有胆气,她只是……牵绊的不够深罢了。 “呵呵,”看她这副小模样,老爷子笑着,声音却不大:“别这么丧气,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才是真的……就是,老头子想你想得紧……” “甯儿也想太爷爷。”她笑着,却觉得有眼泪从心底溢出来。 老爷子点点头,却不再看她,转过脸,去瞅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梁乐祥:“靖王家的,你过来。” 阿常依言上前,老爷子腾出一只抓着蓝锦甯的手来,拉住他的,与她叠放在一块儿:“这丫头呢,其实多少有点死心眼儿,你多担待些。” “是,太爷爷。”阿常应道。 老爷子满意的笑了笑。 “老头子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盯着他们看了半晌,老爷子才放开手,表情有些疲倦。语气有些懒懒的,说的话却叫人心惊:“不过,既然甯儿做了我蓝家的女儿,合该是像我的。臭丫头,莫要儿女情长,要走的话,就快些走吧,不然,老头子可要把你留下喽……” 老爷子的声音越发的小了,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个影子出现在屋子里。 “太爷爷,一路走好。”她轻声低语。 锦甯对着那个影子默默的点了点头,眼底闪着泪光,拉着阿常的手,齐齐消失在房间里。 房门乍然被推开了。 蓝锦奇站在门外,眸光闪了闪,向里边张望。 空无一人。 拔步床上,老爷子还是那个靠着的姿势,只是闭着眼睛,脑袋耷拉着,似是睡着了。 空气中散着骨子淡淡的香气。 是他熟悉的味道。 锦奇的表情僵了僵,默默垂下了眼帘。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uu看书 .uukansu.cm 那个软软小小的女孩子,牵着他的手,甜甜的叫他“二哥”。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那样疼爱过一个女孩儿。 她是他的妹妹。 也只是他的妹妹罢了。 半晌,锦奇才想起什么似的,抬步踏进屋子里。走到老爷子的床边,想着把垫子抽出来,让老爷子躺下,让他能睡得舒服些。 老爷子扣在胸前的手忽然疲软的垂落到了床边。 锦奇心里一紧,伸出手,探了探老爷子的鼻息。 “太爷爷……” (ps:其实写到这里,应该算是一个完结了。 不过呢,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交代,所以冬雪决定拖沓一章,所以,明天就是真正的大结局了。 亲们都知道,冬雪是在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所以呢,也不打算写什么完结感言了,在这里向大家先交代一下。 接下来的新书,也已经定了方向,写的是异世,喜欢的亲们请继续支持哦 其实新书的大纲还没有定下,不得不说,冬雪在写大纲方面,实在没什么天分,这两天,想的冬雪都要抓狂了。 新书可能会参加3月份的女生网pk,亲们记得留着粉红给冬雪的新书投票啊 (*^__^*))。.。 四百五十四.那生生世世的,彼岸花开 虹祁贵女正文454.那生生世世的,彼岸花开 454.那生生世世的,彼岸花开 大梁景帝八年。 八月十五,正是中秋月圆时。 秋桂飘香,金秋佳节,坞县的家家户户天还未黑便点起了灯笼。等到黄昏时分,夜色渐浓,整个县城便如同沐浴在一片橘红色的暖光里,透着一股别样的欢欣。 本来坞县的地理位置并不好,正好处于梁国与东盛交接处,在早年间,因为战乱而成为大多数流民的安乐窝。不管是大梁还是东盛,都不会理会居住在这里的村民,更别提是缴纳赋税了,这儿便很有些“三不管地带”的味道。 不过这些年,大梁和东盛的局面倒是一片和谐。且由于两国之间多年的贸易往来,坞县才渐渐被重视起来,不仅大梁皇帝派遣了重兵压境,还让一位王爷长居此处,代为管理坞县县城。而这儿的村庄便也逐渐从原本贫瘠荒芜的半毛之地,演变到如今繁华堪比京畿的盛况。 吃过了晚饭,坞县的百姓们便纷纷从家中走了出来,集聚到镇上最大的商业街上开始了集会。这是自“商业街”开创后每一年都有的例行活动,就在八月十五这一天,小摊小贩们会争先恐后的买下划好的售卖席位,准备上许多物廉价美的小商品,和大伙一道共庆佳节。 虽说挣不了什么大钱,但对小摊贩们来说也是难得的好收益,而且又可以和乡里乡亲一起过节,热热闹闹的,就是不挣钱也觉得舒坦。 到处是说说笑笑,讨价还价的声响。但凡到了十五,人人脸上都是笑面儿。就算有时客人还价还的狠了,小贩们也还是一脸的愉悦,没有半点不高兴,当然,东西您也就别想买就是。 “安王爷来啦”一声响亮的喊声,呼啦一下冲开了人群。百姓们脸色涨红,伸长了脖子向商业街的入口看去,却又格外有秩序的让开一条道来,虽然拥挤,却丝毫不混乱。 “来了没?来了没?”有人期盼。 “王爷真是个好人啊”有人感慨。 “那还用你说,我家早就给王爷供起长生牌位啦”有人鄙视。 “安王爷?可是先帝的第六子?”这是……白痴么? 周围的人听了那近乎二愣子一般的问题,不禁翻了个白眼,离的最近的一个后生汉子猛的瞪大了眼睛,回转头去,正待吼上一声,可平时的大嗓门却跟噎着似的卡在了嗓子里。 入眼是个气质颇佳的中年美妇,说是中年,瞧着顶多也就三十七八的模样,正满眼好奇的张望着。就冲着这么个温婉的贵妇人,他也喊不出那粗俗话来啊就是要跟人家答话,都好像有些自惭形愧似的张不开口了。 她身旁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富商,虽做的是商人打扮,可那冰冷冷的模样,却冻的周围人都下意识的推开了两步,那富商和美妇仿佛处于一个真空地带似的,隐隐和众人保持距离。 后生不禁吞了口口水,奶奶的,就这位先生这副德行,谁肯跟他做生意啊?也不怕被冻死 “是不是啊?”美妇冲他笑了笑,差点没把人小后生给笑晕过去。 不禁放轻了声音,用他自己这辈子都没想过会有的轻柔声调道:“这位夫人,这要来的正是先帝的六殿下。夫人东盛人吧?无错。” 美妇笑了笑:“孩子,我也是大梁人,只是常年和夫君在外头,对朝中事倒是有些不清楚。” 后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原是这样……”忽然猛地打了个寒噤,才发觉是那中年富商在瞪自个。后生赶忙收回了目光,再不敢多看一眼。 见了鬼了,他是出了名的莽汉子,见了官儿都不带怕的。这男人竟一个眼神就把他唬住了 后生心里嘀咕着,却也不敢再回头去看。只觉得那中年富商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商人,那妇人也全部像是个老女人,看着亲切的紧 她的年纪分明都能做他了 “没想到他来了这儿了。”中年美妇见自家夫君吓退了那后生,不禁笑着摇摇头。他这性子大约再过几辈子都改不了了,可她心里却升起微微暖意,往后靠了靠,考入他怀中,轻声道。 “他不是个心大的人。”富商笑了笑:“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的长才。” “我原以为他是,现如今才知晓不是的。”妇人摇摇头,笑的清浅而无奈:“我还道我看透了他,结果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哪里有什么看透,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你看他做什么?看我就够了。”男人不乐意了,皱了皱眉头,将她懒得紧了些。 妇人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安王爷的车架很快便过来了。 车架倒是普通的很,不是一位王爷该有的排场。不过在这个地方,他就是有心摆排场,估计也撑不开。街上实在是太拥挤了,为了安全起见,不得不精简。但就是如此,在一般人眼里,也已经是富贵至极了。 安王爷看着不过六十,人还挺精神,其实他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听说皇帝再他七十大寿的时候专门让人请他回去,他都不肯,说是在这儿呆惯了,不再习惯京畿。 皇帝没有勉强,只是赏赐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下来。 当年安王爷自己要了这片地方,所有人都很惊讶。就算想要离京畿远些,也犯不着圈这种不毛之地,再说,太靠近东盛了,安全堪虑啊可这位王爷却很坚持。 皇帝无可奈何之下,便允了。安王爷花了二十年,把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还让百姓丰衣足食,感念他的恩德。 在这里,安王便是如同帝王一般的存在。 皇帝没有担心,如果安王想要王位,那么压根也轮不到他坐这个皇位。先帝寿长,九十高龄才与世长辞,太子没等到那天,便先行离世。兴许是因为太子的去世,触动了先帝,八十五岁的时候,便想要禅让帝位。 先太子妃没答应让自己的儿子继位,那时的皇太孙已经三十多岁了,被先太子妃教养的很是平庸,安于喜乐,对大位一点想法都没有。 先帝本属意自己的六皇子,可是这位也拒绝了,甚至有点视皇位如虎狼的意思。先帝忽然发觉,自己竟然没有继承人了。 三四五三个,年纪大了些,身子却还没他们老子的好。大皇子身体倒是好的,但也是他们之中最年长的,就算做皇帝又能做几年?不假思索的推开了。小八小九倒是芳华正好,可一个有梁乐桓这个哥哥在前拦着,一个又懦弱不堪大用,宸帝差点愁白了头发。 然后,一直处于中庸之流的老七便入了他的眼。 也不是他注意到的,而是六皇子推荐的。 说起来,宸帝是不满意的。老七太平常了,平常的没有一点干大事做大位该有的气度与野心。他的性情有些像是皇太孙的平庸,但又不是那么不学无术。有些类似小九的懦弱,但又不似他那般退缩。说的好听些,倒也能算得上是进退有度。 但他还是不满意。 可不满意也没法子,他老了,太子去世了,最能干的六儿子说,他不是当皇帝的料,他可以当贤王,却不该是帝王。 他是真的没得选了。 想想算了,这辈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说不定早该死的,还活了这么久。太子被他熬死了,心里不是没有愧疚的,想给他儿子,可媳妇说了,她不想要,她想要她的儿子和靖王世子一样过悠闲的日子。 他允了,皇位传给老七,当了几年太上皇,阖然辞世。 临终之前,唯一惦念的大约就是个那个说不出口的儿子。那么多年了,他们半点音讯都没有,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可他们留下的东西却还在,一次次保着他,一次次救了他,让他不能忘记。 七皇子登基,改年号为景,是为大梁景帝。 景帝是位守成的帝王,这就足够了。只要不败家,便是明君,圣君。余下的皇子们都封了王,说起来,除了太子短命些,倒都是长寿的。三四五在京畿养老,老大带着孩子去了雁乐——蓝锦甯当年走之前,把雁乐城送给了蓝锦曦。老八在太后——太后便是当年的蓝贵妃,这位比皇后长命些——去世后去了封地,老九还在京畿胡混。 梁乐桓扶持景帝五年,大梁一片强盛。太上皇驾崩后,他自清来了坞县。 安王在车架上看着他治下的百姓,心头略微有些茫然。他这一辈子,前半辈子在争,却不知道争的是什么,后半辈子不争了,心里总有个奇异的念头,想要再看那个女子一眼,于是四处跑,最后落足此地。 花了三年时间,将此地建设到如今这般繁华如镜,他也不愧重活这生生世世。再去投胎,他便饮了那孟婆汤吧,该放下的,如今都能放下了。 都说岁月如苍狗过隙,真是一点儿也不假,长长五十年,眨眼间便如流水般消逝。 身旁的安王妃看着他闭目凝神的样子,伸手握了握丈夫的手,轻声问道:“可是累了?” “不累,uu看书.uuansh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安王爷微微一笑,叫她安心。 如今,在他身边陪伴他的,只有这个老妻了。 儿子们已经长大成人,家里儿孙满堂,没教出半个败家子,倒都是周氏的功劳。 “没事便好。”安王妃微微点头,侧过头去,看向人群里。 有两个人从眼前掠过,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安王妃收回目光,淡淡的笑。忽而收敛了笑容,惊异的回头看去,却不见先前的身影了。 “怎么了?”安王爷奇怪的问了一声。 “没事……”安王妃疑惑的摇了摇头,再又释然。就是他们还在,年纪也该如他们一般了,怎么可能是那般模样?定是她看错了。“大约是我眼花了。” 安王点点头,没再追问。 人群中。 “真不回去看看你爹娘?”男人问道。 “不去了,看了又如何,生老病死罢了。他们能健康长寿至今,我也没什么不满足的。”妇人温婉的笑了笑,握紧男人的手:“我如今,只想守着你,看云卷云舒,看海枯石烂。” 看那生生世世的,彼岸花开。 网站提示 三:本小说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聚书库的立场无关! 阅读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