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梨花风》 第一章爬骊山四人遇天险 图自保鬼玺穿千年 窗外春风拂动,吹摇着几株老杨树的叶子沙沙作响,细雨方停,清润的空气中夹杂着少许淡淡碧螺春茶香,迎面扑鼻,飘入肺腑。 恰逢周末无课,夏青斜躺在宿舍床上,手里捧着本《秦皇本纪》,看得入迷。书中记载了一件怪事,始皇三十六年(公元前211年),东郡天降陨石,石上有七字:始皇帝死而地分。 秦皇听闻,震怒,敕令诛灭坠地周围之百姓,理由是诅咒君王! 这件事,在很多秦朝典籍中均有记载,本不足为奇,然而太史令司马迁对此却另有看法,他在《史记?秦皇本纪》中写道,始皇帝之所以赶尽杀绝,并不是因为那七个字。物理多有言,陨石坠落时,会与大气层相互摩擦,温度高达上千摄氏度,石皮皆可磨化,何况文字?至于那七个咒字,必然是憎恨始皇之人,趁夜色偷偷篆刻其上的。 细想,一颗能统一六国的脑袋,那是何等聪明睿智,岂是这般区区障眼法所能欺瞒的?然既如此,秦始皇为何还要痛下杀手?《秦皇本纪》中还记载道,始皇后来发现,这块陨石不同以往,其蕴藏有一股世间罕见之力量,至于是甚么力量,司马迁并未说明。 天降陨石一年后,秦始皇便龙驭归天,秦二世胡亥谨遵始皇生前之遗愿,将其秘密下葬于骊山脚下的秦陵地宫。至于那块陨石的命运如何,史书中并未记载,后世亦无人知晓。 这,成了大秦朝的第一奇事。 看到此处,夏青轻呷了一口茶,笑道:“一块陨石能有什么神秘力量,不过是司马迁那老小子胡诌出来的,故弄玄虚罢了!” 叮铃叮铃,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同班女生赵艳打来的。“喂!赵大美女,您老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呀……” 话未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声甜美的嗔怒,“夏青!你再说我老,信不信我立马去你宿舍,把你嘴撕烂!” “得嘞!好男不跟女斗,说吧,找我啥事?” 夏青马上告饶,这赵艳属于典型的“小太妹”,脾气和身材一样火辣,真把她惹毛了,保不准能干出来。原来赵艳和栾金凤想趁周末有空,去爬骊山,俩女生不知是人少孤单,还是缺个背包的苦力(这种可能性最大),非要喊上夏青一块去不可,还美其名曰:护花使者。 两大美女盛情相邀,着实让夏青心花怒放,尤其栾金凤,身材婀娜多姿,皮肤白皙如玉,每每想起,血脉喷张。合上书页,捯饬一番,夏青拉上死党俞笑海,俩人屁颠屁颠下了男生宿舍楼,四人校门口打上一辆出租车,朝着骊山就出发了。有道是: 华夏大地古胜多,奈何单去骊山岥。 莫非前尘缘未断?从此一去命蹉跎。 骊山,一座位于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城南的大山,巍峨挺拔,壮阔秀丽。 自诞生之日起,骊山就与中华民族的兴衰起伏息息相关,周幽王曾在此“烽火戏诸侯”,差点断送了文王拉车八百步得来的大周天下;四大美人之一的杨贵妃,眷恋山上的华清池,留下了“温泉水滑洗凝脂”的朦胧丽影,然而真正让骊山闻名天下的,当是山脚下那座神秘的王陵——秦皇帝陵。 夏青等人在西安上大学,出租车跑了不到一小时,便到了骊山脚下,时值草长莺飞,杨柳春烟,是个游玩的好季节,但见: 崇峻幽奇,绵亘古异,如奔驰之骊驹,神骏飞扬,又见浩浩云雾缭绕山腰,翠松秀柏遍满山坳,荡威自厥,气堪如虹。女娲于此炼石补天,帝王在此游乐取闲,见证古今兴亡事,遥数骊山至峰巅。 不多时,四人攀登至骊山巅峰,登高远眺,君临天下,大好河山尽收眼底。忆往昔,慨而发,秦皇不在,汉武长眠,唯见江山空寂留。蹉跎岁月,韶韶年华,书生意气尽相投,不负当年冠军侯。 四人纵歌跃舞,畅抒情怀…… 少顷,适才朗朗如日的天空,瞬间天色大变,狂风骤起,云雷滚滚,刹那间,一道耀眼白光自浩瀚苍穹斗冲直下,将骊山之巅劈出一条深不见底的幽黑狭谷。四人失足跌落谷中,大难未死,却在谷底发现一惊天秘密! 一座规模宏大的秦代宫殿,静然矗立在骊山腹地,已有数千年之久,十二个金光奕奕、披甲执戈的金人,列站于殿内两侧,它们怒视前方,犹如天神下凡,神圣威严。大殿正中央停放一汉白玉石案,案上有一四四方方、黑如石涅(煤)的石玺,以及一部诏书:始皇遗诏。 遗诏曰:始皇帝发现,黑陨石蕴藏之神秘力量,可打开时空之门,回到过去。为防天机泄露,始皇下令杀光坠地周围百姓,并命工匠将陨石雕刻成一方石玺,取名“秦皇鬼玺”,连带着十二金人,偷偷埋藏于骊山腹地。 倘若大秦后世之君,贤能圣明,百姓安居乐业,大秦朝国运永祚,传至子子孙孙,则鬼玺和十二金人生生世世永埋地下,守护帝陵。若后世君王昏庸失德,致使民怨四起,国脉中断,始皇愿后世有缘之人来到此地,用鬼玺唤醒十二金人,穿越时空,回到秦朝,在十二金人保护下,重塑大秦帝国! 此时,夏青豁然明了,司马迁所言当真不虚,只是这听起来未免天方夜谭,穿越时空?回到秦朝?这种事只会发生于电视里,现实中怎么可能…… 忽然,耳边传来几声“轰隆隆”的异响,打断了夏青的思绪,就见大地震颤,山体崩裂,无数磨盘大小的碎石块,如毁天灭地般从断裂的山体上狂啸而下,声如奔雷,势若洪流。 四人无不大惊失色:骊山要塌了! 生?还是死?只在一念之间。 夏青无暇多顾,赶忙咬破手指,按照遗诏上的提示,往秦皇鬼玺滴了数滴鲜血,霎时,一道五彩神光冲天而起,金光万道,璀璨耀眼,那方原本黑如石涅的秦皇鬼玺,瞬息红通透体,光芒四射。立于大殿两侧的十二金人顷刻复活,以坚硬宽厚的臂膀围护夏青四人,任凭掉下的巨石块落打其身。 时空之门悄然打开,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夏青、赵艳、栾金凤、俞笑海四人,连带着秦皇鬼玺和十二金人,一同吸进了那幽暗深邃的时空隧道。 夏青双目紧闭,就觉天旋地转,耳边似有风声呼呼作响,头胀欲裂,身体蜷缩,渐渐失去了知觉……后有诗提及此事,诗曰: 青春年少性张扬,结伴游玩逢异象。 命中有此奇劫数,莫怪苍天与秦皇。 第二章黑衣人夜劫长寿经 护其主灭虎中五毒 太古时期,混沌初濛。 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捏泥为人,华夏大地自此有了新的生命。 九重天阙,钟灵毓秀,这片充满灵气的广袤无垠东方大地,饱经天地日月精华哺润,孕育出了无数的珍宝神兽精灵。飘渺云端上、嵯峨奇峰里、惊涛碧浪中,各种山神妖兽,奇花异草,层出不穷,人、神、兽、魔、鬼,五大种族,各有各的地域范围,共同生存于这片广阔的天地之间。 这一时期的华夏大地,又叫作盘古大陆。 自黄帝打败蚩尤,一统各部落后,为天下长治久安计,黄帝派人于盘古大陆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建立起了“四方城”。(东方青龙城、西方白虎城、南方朱雀城、北方玄武城) 为了便于管理,每个方城下面又划分成众多高度自治的邦国,至此,人族持续了近千年的争斗终于止息,饱受战乱之苦的黎民苍生,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天下太平,战马放南山,刀甲入武库,祥和宁静的氛围,在整个盘古大陆延续了近百年。 然而这一短暂的安宁,却被一件意外小事打破,仿如一颗石子落入一塘春水,激起了层层不息的涟漪…… 西方白虎城,轩辕国,虎霸岗。 夕阳残血,落霞傲天。 天边的晚阳,恰似一个闺中少女般娇羞,偷偷躲在地平线下,只露出半边羞红的脸庞;落日的余晖,倾洒在大地,尽情吐露着最后一点余温。夜幕下的虎霸岗,形如一只斑斓猛虎,自西向东,静卧于轩辕国西南方,但见: 岗上松柏层叠翠,茂草湛青映碧辉。 绵延百里望不尽,峰壑起伏遍地嵗。 白天鲜有人迹至,黑夜风嚎如厉鬼。 恰逢今夜月朦晦,冒然上岗定难回。 远处,传来一阵“哒哒哒”的疾劲马蹄声,但见尘土飞扬,旌旗簇动,一队马车纵横驰骋,朝着岗子飞速驶来。领头一大汉,身形高大似铁塔,威猛雄健,岿武如山,胯下骑着一匹青骢马,手握一柄浑铁狼牙棒,汉子面色凝重,目似鹰眸,眼神犀利冷寒,直盯着路边的野树棘丛。 后面紧跟着一辆马车,迷毂纹木为车厢,红罗锦绸作帷幔,车厢外面用黄丝线刺绣着一个大大的“姬”字,马车的周围,有几个腰悬短刀的护卫家奴。 一看,便知是名门望族之家。 纵然拉车的枣红马跑得口吐白沫,肺囊欲炸,车夫手里的鞭子却依旧如雨点般不停抽打马屁股,似有十万火急,疼得枣红马痛楚嘶鸣。 “林木,慢点,这车颠簸的实在厉害!”车厢内传出一年轻妇人的声音。 “夫人!您再忍耐片刻,如今天色将晚,这虎霸岗素来盗贼横行,等冲将过去了,再找一僻静地歇息不迟!” 那个叫林木的车夫,头也不回,又高高扬起了手里的赶马鞭。 “驾、驾……” 嗖嗖!几支冷镖突然打来,镖头寒光闪烁,锋芒毕露,带着行云流水般的细腻轻微声,径直飞向拉车的枣红马。 嘶嘶…… 枣红马身中数镖,发出几声沉闷惨叫,马头一歪,栽倒在路边,四肢不停地胡乱抽搐,马车登时失控,疯冲向路边一株大树,碗口粗的树干被拦腰撞断,车体翻滚数圈方才停住,地上留下了一道十几米长的划痕,摔得几近支离破碎的车厢里,传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有刺客!保护夫人!” 铁塔汉勒住缰绳,拨马回头,飞身跳下,他脸色铁青,怒目圆睁,横着狼牙棒立于车厢前,凝视着周围的异况,后面几个家奴闻声也赶将过来,翻下马背,抽出腰刀,呈扇形围守在车厢四周。 一家奴钻进车厢,查看夫人的伤势。 那几支冷镖来得太突然,铁塔汉未听明方位,心想:“今夜月朦星暗,冒然进林子甚险,不如先以言语激对方现身,再见机行事。”拿定主意,对着周围草丛厉声喝道:“何方鼠辈!只会躲躲藏藏,暗器伤人,是条汉子就请现身来见!” 言罢,路边一株枝繁叶茂的桂树,稠密的树叶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抖动声,猛然,一个黑影从树上跳至路中间。此人身长三尺余,一身夜行黑衣遮面,唯露两只小眼,背负双头回旋弯刀,腰挂暗器囊袋,两手各持数支蓄势待发的飞镖,眼欲贪婪,勾勾盯着路边车厢。 瞧见对方只有一人,铁塔汉紧绷的神经稍松,长舒一口气,狼牙棒往前一指,冷冷道:“阁下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必不是甚么英雄好汉,速报名号,灭某人的棒下不落无名之鬼!” 黑衣人冷笑道:“将死之人,打听名号作甚!”话刚落,手一甩,又打来数支飞镖。铁塔汉大怒,额头青筋暴起,手中狼牙棒耍得呼呼作响,舞出一团团精妙绝伦的棒花,将飞镖悉数打落在地。 “吃某家一棒!” 话未落,人已凌空跃起,举起手中的狼牙铁棒,铆足全身力道,一招“五丁开山”,直奔黑衣人脑门。力有千斤,势如万钧! 黑衣人嘴角轻蔑一笑,脸上毫无怵色,不躲不闪,立于原地。眼瞧狼牙棒将要砸及脑门,黑衣人身影快如闪电,往后轻松一跃数丈远,躲过了铁塔汉致命的一击。时间拿捏之精准、身法如燕之轻盈,众人无不愕然。 砰的一声闷响,狼牙棒扑空,直接砸到林间黄泥土路,将路面砸出一碗口深的凹坑。黑衣人狞笑道:“嘿嘿……早闻姬雁云手下有四大金刚护法,为首的叫灭虎,都说此人有力拔山河气概世之神勇,想必就是你啦,可惜今日一见,原来只是个银样镴枪头,徒有虚名罢了,哈哈!” 言语中,尽是讥讽嘲笑之意。 灭虎见一击不成,还被对方认出身份,羞辱一番,恼羞成怒,咬得口中钢牙铿铿作响,他更不搭话,暗中将内力汇于掌心,打出一招“虎贲神威掌”,掌势刚猛雄劲,如猛虎下山,直扑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轻声一哼,不退不闪,一招“万川入海”,轻松化解了迎面袭来的掌力,跟着从背后掏出双头回旋弯刀,舞秀出一片片绝妙刀花,冲上前便和灭虎硬拼,登时刀棒并举,星火迸射,金属碰撞声响彻整个虎霸岗,绵延幽远,不绝于耳。好一场拼斗: 狼牙棒,乌灿灿;双头刀,冷寒寒。棒舞如闻风嚎厉,刀刀见血破甲衣。一个护主心切,一个拦路打劫,你不礼,我不让,手中兵器见真章;冷话讥,热嘲讽,怒气上涌血浪澎;前无村,后没店,狭路相逢生死见。 灭虎纵有万夫不当之勇,怎奈躯庞体大,在这般茂密林间交手,反倒不如黑衣人瘦小敏捷轻便,来去穿梭自如。几十个回合下来,黑衣人毫发未损,而灭虎早已满身伤痕累累,虽不致命,流出的鲜血,却染红了他的青布罗衫袍。 “灭虎哥!夫人受伤了!”林木搀扶一穿戴华贵的年轻美妇人,挣扎着爬出了车厢。 那美妇人额头满是鲜血,却仍遮不住她那花容月貌般的娇美面容,但见她:双目微闭,云堆翠髻,头上金爵钗,腰佩绿琅玕,柔桡轻曼,妩媚纤弱,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活脱脱一个绝色大美人! 美妇人秀眉颦蹙,神情痛楚,看来伤得着实不轻,让人见之犹怜。 听闻夫人受伤了,灭虎心中一颤,下意识的扭头转了过去,这,给了黑衣人一个绝好的破绽!嗖嗖数声,两支夺命锁喉镖,一前一后,直奔灭虎的咽喉要位飞去! “小心!” 灭虎大骇!急忙侧头躲避,但为时已晚,躲过了第一支镖,却怎么也躲不过后面的第二支。唰!一道殷红血柱喷薄而出,如血雨般洒落满天星河。 忽觉脖颈处一热,灭虎急忙捂住,鲜血顺着他擀面杖粗的手指缝里流了出来,滴落在路边的斑斑野草花,一股钻心的巨痛,从脖颈蔓延至全身,视线模糊,手脚麻痹。 “镖头有毒!” “没错!你中的,是我精心调配的五毒噬心散,沾血即发作,宛似无数条毒虫在啃咬你的心脏,怎样,那滋味不好受吧?” “一炷香的功夫,要是得不到解药,你的心脏就会慢慢腐烂,变臭,最终蔓延全身,化为一滩脓血,哈哈……” 黑衣人得意的放声狞笑。 “你……卑鄙……” 灭虎挣扎欲爬起,却发觉浑身气力全无,五毒噬心散的确厉害非常,噬心巨痛深入骨,灭虎钢牙咬碎,硬是没吭声,豆大的冷汗珠爬满额头,突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林木和其他几名家奴,见灭虎已倒下,自知不是黑衣人对手,护着美妇人向前逃去,一名家奴放出随身携带的信鸽。美妇人腿脚带伤,跑不快,黑衣人几步追赶上去,一支飞镖打出,信鸽扑棱着翅膀,应声坠地。 “想给姬雁云通风报信?” 黑衣人连打数支飞镖,林木和剩下几名家奴全部应声倒地,最后,只剩下摔倒在地、仍旧努力向前爬着的美妇人。 “久闻姬雁云的夫人慕念君,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不,你比传说中的还要漂亮几分!” 黑衣人步步逼近,色盯着慕念君,眼露淫邪之欲。 “你……你别过来!”慕念君护着前胸衣衫,心恐神慌。 “只要夫人交出藏在身上的《长寿经》,我保证毫发无损的把你送回峒霄宫(轩辕国国都),身上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如何?” 慕念君一愣,登时明白。此人是冲着轩辕国的传世至宝《长寿经》来的,可他怎知《长寿经》在自己身上? “你搞错了,我从没听说什么《长寿经》。” “少装蒜!”黑衣人勃然大怒。 “世人谁不知轩辕国人寿长,短活八百,听闻姬雁云岁过一千,而慕夫人你,少说九百多寿,若无《长寿经》,焉能活如此长久?戏弄三岁娃孩儿嗫?” 任如何恐吓威逼,慕念君不为所动。 黑衣人暴怒! “夫人既不肯配合,休怪我不怜香惜玉了,嘿嘿。”说着,伸手便要去解慕念君衣裳。 “住手!”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吼,声如洪钟,气贯长虹。 是灭虎! 灭虎颤颤巍巍站起,脸色乌黑,脖颈皮肉外翻,血恶臭腥黄,五毒噬心散已侵入五脏六腑,身上皮肤亦开始溃烂,许是中毒甚深,腿脚哆嗦打着晃儿。 灭虎一步步地挪向慕念君,誓死护其周全。 “好狗子!自个儿小命都难保了,还护着他的主子哩。” “也罢,既然你一心求死,老子就成全你,今日,这虎霸岗就是你灭虎的葬身之地!” 黑衣人飞身起脚,踢在灭虎胸口,将其踹飞数丈远,他眼露凶光,掣出双头回旋弯刀,一步步走向趴在地上不动弹,只剩半条命的灭虎……有诗盛赞灭虎,诗曰: 肝忠胆义保其主,身中剧毒浑不怵。 欲知灭虎命如何,敬看下回详解述。 第三章小男孩天落毙黑鸦 姬雁云聚众议良策 黑衣人手举弯刀,欲取灭虎性命,黑幽幽的夜空中,悄然出现一个耀眼的白色芒光,其小如桃核,越聚越大,又好似星云罗布,千变万化,周边伴有氤氲五彩祥云,白色芒光亮度瞬息骤增,似如朝阳般光芒万丈,将岗上照得亮如白昼。 黑衣人从未见此奇观异象,大惊,以手遮眼,正抬头仰望,霎时,一个孩童自白光里高高落下,宛如一颗划坠天际的流星,不偏不斜,正好砸中其脑门,黑衣人登时倒地,脑浆崩裂而亡,有道是: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片晌,远处点点灯火闪烁,蹄声震震,虎霸岗上来了另一队人马,为首一人,身长约八尺,生得面白如冠玉,朱唇若涂脂,双眉浓愈,目如朗星,皎如玉树临风流,若比莲花花亦羞,俊美非凡。来者,正是慕念君的夫君,轩辕国国主姬雁云。 原来,今日慕念君回娘家白民国,约定日落前归,然姬雁云在峒霄宫等至夜幕降临,仍未见夫人归来,不免忧心忡忡,心急如焚,带着剩下的三大金刚护法(二护法哱罗叶,三护法沙驼,四护法囚柯),打上火把,沿着山路一路寻来。 四人恰行至虎霸岗下,忽闻岗上杀声四起,便循声找来。 慕念君见到姬雁云,心中悲喜交加,一双杏眼饱含泪水,紧紧依偎在其胸膛前,回想适才发生之事,浑身瑟瑟颤抖,忍不住轻声抽泣。 姬雁云瞧见夫人遭此横难,心中甚痛,紧紧搂抱怀中,细语温存,替她包扎,又怒不可喝,脸上条条肌肉抖动,问道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轩辕国的地盘里,袭击带有“姬”字的马车,真是吃了豹子胆! 慕念君抹了抹眼泪,顾不得自己,忙道:“夫君!先别管我,快救灭虎,他……他身中剧毒!”姬雁云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灭虎已服下了灵花露丸,料无大碍。” 二护法哱罗叶从地上捡起几支飞镖,来至跟前,姬雁云手捏一支镖,端量片刻,此镖不过两寸有余,镖身修长光滑,镖头锋薄锐利,两头尖尖,中间扁宽,形如一片柳叶。 姬雁云道:“此乃柳叶镖,整个盘古大陆,唯有北狄国小次山产的赤铜,加上北方玄武城无肠国虢山的黑铁,经反复煅烧锤打,方能打制出如此精致的柳叶飞镖。” “这柳叶镖小巧轻盈,打出时不易被发现,很适合内功修炼根基不深的强盗,拦路抢劫所用。” “国主!定是北狄国和无肠国的强盗,觊觎咱们轩辕国的富庶,联合对夫人下的毒手!”哱罗叶闻言,怒火中烧。 姬雁云摇了摇头,道:“现在得此结论,还为时尚早……” “国主!这有一具死尸!” 姬雁云循声望去,发现了不远处倒在地上,已断了气的黑衣人。仰面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身体早已冰凉,双头回旋弯刀甩落在一旁,豆腐花似的脑浆混着暗红的血,红的白的搅合在一起,溅得满地皆是,死状何其凄惨。 此人又是谁?扯掉其黑面罩,姬雁云大吃一惊。黑面罩下,是一张猥琐丑陋的扭曲脸庞,貌似獐头,眼小如鼠,八字形小胡须,嘴里吐露着数颗黑黄牙,原来是北狄国国君淳于丑的六义子之一,排行老六,绰号“黑鸦”。 北狄国国君淳于丑无子嗣,便收养了六个义子,取名为黄豹、红狐、赤狼、青狸、蓝蛛、黑鸦。这六义子平日专门替淳于丑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窥探其他诸国秘密,早已是臭名昭著,姬雁云对此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今日竟敢窥探到轩辕国头上。 原来再过几日,是淳于丑四十九岁的生日,黑鸦想劫取轩辕国的《长寿经》,作为贺礼敬献给自己义父,不曾想却在此毙命。 “当真是北狄国干的!”哱罗叶咬牙切齿道。 三护法沙驼,狠踢尸体数脚,唾骂道:“呸!如此死法,真是便宜了这王八蛋!” 黑鸦尸体之旁,有一七八岁小男孩,模样生得十分俊俏,皮肤白净,五官玲珑,让人看了不胜喜爱。男孩静静躺在地上,呼吸均匀,脉搏平稳,看来并未受伤,只是如同睡着了一般,怎么都唤不醒。 姬雁云问慕念君,此子从何而来? 慕念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从天而降,便把适才夜空突现白色芒光,小男孩从天上掉落,把黑鸦砸死的事情,仔仔细细和姬雁云叙说了一遍。 姬雁云震惊之余,又深感惑疑,抬头瞅天,夜空黑蒙,除了天边几颗晦暗的零星,并未看到所谓的白色芒光,天上能下雨、下雪、下雹冰,可从未听说天上还能下人的? 虽觉此事万分蹊跷,姬雁云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心想:不管来自何方,此子毕竟救了夫人和灭虎一命,不如暂且把他带回峒霄宫,等其苏醒过来,再问之不迟,那时,一切疑团自然就迎刃而解。 众人四下又察检一番,那几个护卫的家奴都被柳叶镖打中心脏,早断了气,唯独车夫林木,还有微弱呼吸,但其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已是气若游丝。 “此地不宜久留,得速速离开!” 姬雁云等人挖了个土坑,将那几个死去的家奴就地草草埋葬,随后带着慕念君、灭虎、小男孩,以及黑鸦的尸体,匆匆回到了峒霄宫…… 轩辕国国都峒霄宫,坐落于嶓冢山之巅,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东、西、北三面皆是高万仞的百丈悬崖,崖壁布满毒刺铁蒺藜,人不能攀,唯有南面护城河,可凭一架吊桥出入。 守城者,乃姬雁云手下第一亲信大将南宫华,奉命率领铁甲军日夜坚守巡视,以防他国不良之人窥探。 金铭殿,峒霄宫正殿,是姬雁云与众人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殿中金碧辉煌,八根金丝楠木盘龙柱支撑着殿顶,数盏九叶莲花铜灯跳烁着朵朵火焰花,如赤月朝阳,将整座大殿照得灯火通明。 殿正中靠北,有一尊虎皮王座,姬雁云端坐于王座之上,下面分两排坐立,靠前是几位德高望重的鹤发长老,中间是哱罗叶、沙驼、囚柯三位护法,末位则是国内诸多贵戚望族,殿中虽大有人在,却默静无声。 殿门突然敞开,几位年轻貌美的侍女走了进来,轻轻奉上几盏香茶,随后双目低垂,急匆匆退却出去,大殿,再次归于沉寂。 姬雁云端起茶盏,轻呷一口,见众人都默不作声,便率先打破了沉默。 “诸位,北狄国欲劫取我《长寿经》的事,想必大家都已知晓,今天把大伙儿请来,就是想听听各位的意见,有什么话,但请直言!” 二护法哱罗叶性子最急,开口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北狄国自恃兵强,向来不把咱们轩辕国放在眼里,不如以此事为借口,派大军征讨,最好一鼓作气,彻底灭之!” “国主,万万不可!”一白发红脸长老闻言,连忙制止。 “淳于丑多行不义,早晚当死,但城主姜兵嵘早有言在先,未经他许可,白虎城下诸国有擅自发兵者,视同为谋逆!” “不错!不如将此事告知城主,相信定会秉公处理。”另一长老随声附和。 三护法沙驼坐不住了,起身道:“尔等老儒,只会耍嘴皮,若是惧死,我和二哥亲自领兵前去,我倒要瞧瞧,淳于丑那厮有几分能耐!” “国主,不如由我等三人率军前去会会北狄国,一来替夫人讨回公道,二来为大哥报仇雪恨。”两位哥哥既已发话,四护法囚柯自然不甘落后。 这四位护法虽姓氏各异,但关系铁深,且追随姬雁云多年,早已是情同手足,如今大哥灭虎惨遭暗算,险些命丧虎霸岗,其他三人必然对北狄国恨之入骨。 姬雁云沉吟不语,心里甚是明白,三位护法忠耿颇许,但勇武有余,智谋不足,且胡长老(红脸长老)说的也有道理,要想瞒着城主姜兵嵘而发兵,恐非易事。 一贵族起身,道:“国主、诸位长老,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先生,殿中无外人,有话但说无妨。” 这位姓贾的贵族,原本乃轩辕国一富商,生意遍布整个盘古大陆,因其乐善好施,多次慷慨解囊,普救无数落难灾民,故而在轩辕国声誉颇佳,姬雁云赐其贵族身份,让他参与国中大事。 贾贵族说道:“黑鸦趁夜色欲劫取《长寿经》,是受淳于丑指使,还是他个人所为,目前尚不得知,冒然起兵征伐,势必兵连祸结,依小人之见,夫人既已平安归来,不如以和为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那孩童交由北狄国处置,自可平息淳于丑心中怒火。” 此言一出,殿内哗然纷云。 “国主,此计断不可行!堂堂轩辕国,竟指着一孩子以换得苟安,此事要是传扬出去,我等还有何脸面立于天地之间?” “分明是北狄国欺人太甚,为何要我们主动去讲和?” “就是!这姓贾的分明就是怕战事一起,影响他的生意,国主,咱绝不能咽下这口恶气!” “对!就算不是受淳于丑指使,恐怕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 …… 是战,是忍,是和?众人争论不休,哱罗叶等三位护法,听闻要交出孩童,三人气得牙根生疼,眼眸喷怒火,恶狠狠直盯着贾姓贵族。这位贾姓贵族始料未及,自己的一席话竟惹起众怒,脸色时红时白,很是难看,唯唯诺诺退回原座,不再多言。 兹事体大,倘若处置不当,两国之间恐将兵戎相见,届时,盘古大陆持续了近百年的太平,最终将断送在自己手上,姬雁云未言,看向右排首座长老,此人须发皆白,但面红色润,两眼明烁,一直不曾开口,只是静然听之众人意见,适才嘴角微微一笑,心中似已有了万般主意。 “白长老,您有何高见?” 这位白姓长老轻咳一声,捻了捻胡须,侃然道:“兵者,国之大事,生死存亡之道,不可不慎。依老夫愚见,不如先投石问路,修书一封与淳于丑,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告知,倘若两国能坐下相谈,可免动干戈,不然,再派大军前去讨伐,名正而言顺,亦可堵众人悠悠之口,就算城主得知,也无理可挑。” 众人闻言,无不心喜神欢,窃窃私语。 “瞧瞧人家白长老,不愧是三朝元老,考虑问题目光就是长远,不像有些人,只知以和为贵。” “那是自然,不然人家能坐上首席长老的位置……” 这位白长老,姓白名石,是轩辕国三朝老臣,早年跟随姬文(轩辕国开国之君)披荆斩棘,开疆扩土,在轩辕国地位尊贵,因其为人谦和礼让,从不居功自傲,深受姬家三代君王信任,后又以首席长老的身份,辅佐姬雁云。国中逢遇大事,姬雁云都会先向其请教,再做定夺。 “诸位的意见,孤已知晓,都请回吧,至于是战是和?明日自有定论。”姬雁云起身离去,众人遂散讫。 离开金铭殿,姬雁云径直奔向灭虎的房间。 灭虎静静地躺于床榻上,全身涂满一种黑色的药膏,以白布裹之,伤情略有好转,身上皮肤已不再溃烂,脸上的黑色毒素也退去大半,只是几个时辰过去了,呼吸微弱,脉象浅搏,昏迷未醒。 灭虎左侧,另有一张床榻,上面躺着的是林木,林木的房间紧挨着灭虎,为了便于照料,姬雁云便让仆人将其抬了过来,他的情况比灭虎要好很多,虽然也身中柳叶镖,但镖身无毒,只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罢了。 姬雁云已为其服下补血益气丹,只要静心调养几日,自可痊愈。 前脚刚踏出灭虎房门,耳边极速刮过一阵怪风,姬雁云抬头仰看,就见天边异况突起,狂啸的凌风卷席着黑云,遮天蔽月,正朝着峒霄宫滚滚而来,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之感,瞬间袭上心头。 要变天了! 可此时姬雁云顾不得这些,他心里最想知道的,是那个孩童到底是谁?他怎会突现于虎霸岗?若男孩能苏醒过来,真相便会大白,届时,轩辕国和北狄国之间,或许就可化干戈为玉帛。 想到此处,姬雁云脚步加急,来到他和慕念君的寝居,流花阁。 阁内,古香静雅,纹木桌案上的金兽香炉装满了薰草,淡淡的花草清香烟丝,正从金兽上面的细孔里缕缕冒出,弥漫着花阁的每一处角落,一张装饰精美的香榻靠着东阁墙,榻上牙床帐中躺着的,正是那个男孩。 慕念君侧身坐在香榻边,细心喂着汤药,姬雁云轻步走上前,低声问道:“可否醒来?”慕念君轻声一叹,无奈摇了摇头,随即起身,来到纹木桌案前,回头问道:“夫君,众人商议的如何?” 姬雁云也随之坐到身旁,执其手,反问道:“夫人之意如何?”在白长老等人到来之前,姬雁云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但作为轩辕国的贤明国君,还是要广听谏言,以知众人心中所想,正如此时他故意试探夫人一般。 慕念君沉吟良久,道:“轩辕国开国已历三世,国运兴旺,百姓安康,如此盛世来之不易,倘若两国战事一起,万物消亡,基业尽毁,妾身与子女,恐也将流亡天涯。” 慕念君的一席话,说到了姬雁云心里,战事不可轻起,倒并非惧怕,轩辕国国力虽不及北狄国强盛,但亦属大国之列,真要死拼,只会两败俱伤,谁也讨不得半点便宜。 姬雁云轻抚其背,宽慰道:“夫人放心,我定会使两国罢兵言和。” 慕念君听罢,嫣然一笑,顺势倒在姬雁云怀里,夫妇二人温存许久,慕念君话锋一转:“夫君,灭虎和林木伤势如何?” “打中林木的那支飞镖无毒,只要休养几日,即可恢复如初,只是灭虎……” “灭虎怎么了?”慕念君神色焦灼问道。 姬雁云起身走至窗前,望着窗外的滚滚黑云,神色黯然道:“五毒噬心散毒性之强,远超出我的预料,适才在虎霸岗,我搜遍黑鸦的全身,未曾找到解药,灵花露丸也只能使毒素不再扩散,至于能否挺过这一关,全看他的造化了。” 慕念君也来到窗边,轻轻从后面抱住姬雁云,细腻的脸颊紧贴着他宽实的后背,道:“灭虎是为了救我才遭此大难的,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言罢,难掩伤感之情。 慕念君乃是大家闺秀出身,知书达理,天生一副菩萨心肠,又多愁善感,今日在虎霸岗,灭虎为保其清白,不顾身中剧毒,与黑鸦以死相拼,此恩此情,慕念君自当感念于心。 几行清泪缓缓,滑过她那端庄秀美的脸庞。 姬雁云心生怜悯,轻拭其泪,柔声道:“夫人不必担忧,我已派人持书信前往玄武城聂耳国,向国君卢帆求取天下第一解毒神药耳鼠丸,此药可解世间一切剧毒,卢帆与我大有交情,想必不会吝啬。” “如此甚好!” 慕念君闻言,登时转悲为喜,而姬雁云却陡然愁云布上眉头,似有所思。 “夫君,你在想甚么?” “夫人,今日你回白民国之事,是早上临时商定的,当时屋内只有你我二人,那黑鸦是如何得知的?” 慕念君点头道:“我也觉得甚是怪异,从当时情形看,黑鸦似乎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早已提前埋伏在虎霸岗,就等我们打那经过。”顿了顿,接着道:“莫非……当时他就藏在屋里?”说着四下张看,面色惶恐。 姬雁云沉吟未语,以他的内功修为,周围数十步之内的任何风吹早动声,皆逃不过其耳,就算是闭气功,亦能听到心跳微声,断然不是黑鸦躲屋里偷听而得,想必是有人故意泄漏了消息,此人会是谁呢? “吱”的一声,房门突然推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女娃娃,头扎双丫髻,身穿锦花刺绣袄,光着两只小脚丫,蹦蹦跳跳闯了进来,女娃娃嬉笑着一头扎到慕念君怀里,撒娇许久,方才昂起稚嫩的小脸,嗲声道:“娘亲,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让蝉儿好生想念。” 这个自称蝉儿的女娃娃,全名姬月蝉,年方六岁,是姬雁云和慕念君的独生爱女,生得嘟嘟圆脸,桃腮秀然,一双大眼冰灵水动,煞是可爱,适才早已睡下,听到爹娘谈话,撒丫跑了进来。 “娘亲不是告诉蝉儿了吗,今日去你外婆家,回来的会晚一些。” “咦?那个人是谁呀?他怎么会躺在娘亲的床榻上?” 望着榻上熟睡中的小男孩,姬月蝉歪斜着小脑袋,清澈的眼眸中装满了种种好奇的童疑,慕念君抱起女儿,嘴里轻声哼着童谣,给她讲起了小男孩的故事…… 咚咚咚!突然传来的一阵急促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家三口片刻的欢宁,一身着甲胄的军士慌张来报:“不好了国主,北……北狄国大军来了!” 第四章北狄国兴兵犯轩辕 四神鸟力退淳于丑 峒霄宫南门。 姬雁云头戴貔貅盔,身穿雁翎箍金甲,率众人登城楼远眺,就见城外兵甲战车连连,浩荡如波海般望不到尽头,阵中旌旗抖动,獓?(一种猛兽)嘶鸣,铁甲泛寒光,甲士裹戎装,刀枪碰撞铿锵声不绝于耳。 单从军姿阵容看,这北狄国大军可谓训练有素,战斗力不容小觑。 大战在即,鼓角铮鸣声近耳,南宫华正指挥着军士,不停地将滚木雷石、弓械箭弩等搬上城墙,以作应敌之备,此番北狄国来犯大军人数之众多,前所未见,恐是倾国而出。 不多时,北军行至城外护城河对面扎营,排兵列阵,阵前有一人,身长七尺,却生得怎个模样:头尖似陀螺,嘴宽如江河,面黑而髯多,翻鼻孔,犁耙牙,甚丑,正是北狄国国君淳于丑,果真应和了一个“丑”字,其身后所站者,乃黄豹、赤狼、青狸、蓝蛛四义子。 淳于丑头顶墨麟盔,身披古锻甲,腰悬一柄贪狼刀,胯下骑着一形似苍鹰的怪鸟,名唤罗罗鸟。 姬雁云立于城墙之上,拱手道:“淳于兄,你我两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举大军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淳于丑更不客套,直呼道:“姬雁云!休作明知故问,我六义子黑鸦,无端暴毙于你轩辕国虎霸岗,今日到此,只为讨个说法!” “淳于丑这厮无礼太甚,待我将其擒拿上来,交由国主发落。” 哱罗叶见淳于丑出言不逊,眼眸中闪过一抹杀气,正欲飞身下城墙,被姬雁云所阻。 “不可鲁莽!” 姬雁云早有耳闻,淳于丑为人奸诈阴滑,内功修炼又深,他的成名绝技摧心掌,掌势毒辣狠厉,中者即死,在白虎城鲜有对手,自己也无十足取胜把握,其下六义子,个个身怀绝技,皆非平庸之辈。 “黑鸦之死,实属罪有应得,我已将事情经过详细写于此信中,你看过便知。” 淳于丑接过书信,未拆,直接撕得粉碎,骂道:“今日欲使我罢兵,一可交出那男孩,二可献出《长寿经》,若俱不答应,顷刻间城破国灭,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这淳于丑分明是冲着《长寿经》来的,就算咱们交出那男孩,怕也不会退兵。”白石长老看破淳于丑的诡计。 姬雁云立时也明白,黑鸦之死,只不过是淳于丑的借口,《长寿经》才是他此番兴兵来犯的真正目的。 “此子于我夫人有救命之恩,断不可给,黑鸦的尸体,你倒可以带走。” 一挥手,几名军士奋力转动城墙上的铁辘辘,放下一木板,上头躺着的,正是黑鸦那具冰冷的死尸。 姬雁云所料不差,义子,又非亲生骨血,犯不着举全国之兵来犯,这淳于丑素有野心,一直想取代姜兵嵘,独占白虎城,但野心无边,生命有限,已到知天命之年的他,不想霸业未成而中道崩殂。劫取轩辕国《长寿经》,暗已密谋多年,只是苦于无合适理由,如今黑鸦的死,似如天赐良机,淳于丑焉肯轻易错过? “既如此,休怪我北狄国不讲情面啦!” 淳于丑双腿一夹,胯下罗罗鸟仰天长啸,震开六米长的双翼,腾空而起。 罗罗鸟乃上古凶兽,形似苍鹰,眼亮如灯,喙硬过铁,一双巨爪强健有力,爪尖锋利如镰钩,凶狠好斗,喜食人,原生活在北狄国莱山群峰中,后被淳于丑收为坐骑,与之狼狈为奸,恶贯满盈,不知有多少好汉死于其腹肚中。 空中盘旋数圈,罗罗鸟猛然俯扎,直奔姬雁云面门。 南宫华提剑当先,纵身一跃,欲斩杀罗罗鸟,一通劈、刺、砍下来,怎奈这怪鸟身上羽毛厚硬如琉甲,剑虽锋利,却伤不得其分毫。 南宫华属大将,懂兵法,藏韬略,适于排兵布阵,攻城掠地,但内功修炼根基尚浅,不宜斗勇比狠,何况这罗罗鸟也绝非泛泛平庸鸟兽。若平日遇到,南宫华定会绕道而走,可今日大敌当前,当着众人的面,自己这南门守将倘若不战自退,犹如临阵脱逃,岂不遭他人耻笑?只得硬着头皮,拔剑跃起。 未料想,罗罗鸟被他那几剑惹怒,双翅回收,旋转鸟身,丢下姬雁云,直扑南宫华,张开巨口,恨不得一口将其吞入腹中。 南宫华大惊,没想到自己装逼装过头了,心中暗暗叫苦:“鸟兄,我只是做样子给他们看的,你又何必当真呢?” 可叹那罗罗鸟不通人语,速度又快,瞬息飞至,南宫华躲闪不及,只得将手中宝剑挡于面前,殊死一搏。 哱罗叶眼疾身快,飞影闪过,推开了南宫华,随即口中默念法诀,面前出现一道无形气盾,这哱罗叶自恃功厚,气盾功也已炉火纯青,压根未把罗罗鸟放在眼里,但其素来盲目自大,低估了罗罗鸟的凶悍本性。 砰的一声巨响,罗罗鸟迎头飞速撞上,登时气浪四溢,周围军士纷纷倒地,淳于丑也险些翻落鸟背,哱罗叶连退数步,两耳嗡嗡震响,胸口翻江倒海,如撕裂般巨痛,方才的撞击,已伤及五脏六腑,口吐鲜血,坠落于地。 沙驼和囚柯见状,踏空而起,沙驼打出火云掌,囚柯使出裂空拳,前后夹击,缠住罗罗鸟,这火云掌乃三护法沙驼的必杀绝技,掌风带火,中者浑身疼痛如火燎,裂空拳是四护法囚柯的看家本领,拳风疾快,但力道稍不足,囚柯曾用此拳毙命凶兽朱厌。 然罗罗鸟不愧为上古凶兽,独战轩辕国两位顶尖护法,暴戾野性丝毫不减,仗着身上坚硬羽翼,毫不怯胆,一对“钢爪”挠、刺、划,所到之处,甲破皮开。 片刻功夫,沙驼、囚柯两位护法身上满是抓痕,血流不止。 不到半盏茶之时,轩辕国三位护法,一位重伤,两位满身抓伤,加上昏迷中的灭虎,姬雁云身边最得力的四大金刚,俱不能战。 淳于丑心中狂喜,暗道:“不如趁机先结果了三个护法,砍掉姬雁云的左膀右臂,为日后霸占轩辕国扫清障碍。”猛拍数下鸟背,罗罗鸟会意,眼神凶恶,抖动双翼,伸开一双钢爪,直扑向地上的哱罗叶! 眼看哱罗叶命悬一线,生死关头,一道红色雲雷电疾划夜空,直射罗罗鸟,罗罗鸟躲避不及,雲雷电直中鸟爪,筋骨尽断,羽毛亦炸飞般噗噗直落,疼得嗷叫不止,胡乱翻腾,将淳于丑掀下背来。 淳于丑立于半空,定睛一看,姬雁云胯下多了一白色奇兽,此兽模样甚是怪异,似马而非马,马头虎爪黑尾,头上一只红麟角,适才的红色雲雷电,正是这只麟角放出的。 此兽名駮,原生活于轩辕国中曲山,姬雁云进山狩猎,见其四蹄矫健如虎爪,可日行八百里,收为坐骑。 淳于丑大惊,不想姬雁云坐骑竟如此厉害,那罗罗鸟被雲雷电击中,惧怕,不敢再战,远远躲在云端里盘旋。 四义子见状,飞至跟前,欲围攻姬雁云,白石长老等人恐姬雁云双拳难敌众手,飞身下城墙,挡住四义子,与其厮杀到一起,刹那间,轩辕国、北狄国几大高手齐出,混乱厮战。 欲破城门,必先除此奇兽,虽无罗罗鸟助阵,淳于丑全然不惧,抖擞精神,掣刀在手,将内力注入刀柄,贪狼刀呼啸飞向駮。 駮兽之皮毛,厚硬过铁甲,非神兵不能破,贪狼刀乃一凡器,刀锋划过,如同挠痒痒,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姬雁云大喝一声,手提重剑,双足踏背而起,刺向淳于丑。 姬雁云手中剑,又名轩辕重剑,长三尺余,宽四寸,重八十一斤,是黄帝采首山之铜,加昆吾山的赤金、青丹石,于轩辕宝鼎中铸炼七七四十九日而成,可削铁如泥,断兵破甲,是一件难得的宝兵,当年姬文正是凭此剑开山立国,后传至姬雁云。 淳于丑侧身躲过,随即回身,手中贪狼刀一横,一招“刀劈华山”,刀芒冷寒似冰霜,直劈向姬雁云面门,姬雁云身子一斜,避开迎面袭来的刀气,催动足底内力,飞至淳于丑面前,举剑便砍。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轩辕重剑剑身宽厚实沉,锋利却有限,主要靠持刀者浑厚的内力,内力越深厚,重剑威力越盛强,而姬雁云的内力以刚猛为主,与轩辕重剑可谓相得益彰。 剑锋未到,剑气已至,淳于丑立感周围气浪犹如泰山压顶,气血上涌,骨骼作响,想躲避却动弹不得,慌忙将贪狼刀举过头顶,硬接了这一重招。 铛!震得淳于丑虎口吃痛,体内真气肆窜逆行。 这淳于丑内功果然深不可测,硬接了姬雁云这一重剑,全然无事,二人劈砍相搏,刀光剑影,起伏跌宕,直看得两国军士怔怔愣住。 姬雁云内功虽不及淳于丑深厚,但仗着身上的雁翎箍金甲,斗了数百回合,不落下风,淳于丑心想:“如此耗战,实难取胜。”朝姬雁云面前虚晃一刀,随即一个飞身,丢下姬雁云,直取地上的哱罗叶。 姬雁云暴怒,淳于丑竟连一个重伤之人也不放过,卑鄙龌龊之极,当下施展“疾风步”,抢飞至哱罗叶跟前,横起重剑,替其挡下致命刀锋,此时,二人相距不过半尺有余,淳于丑右手握刀,暗中抽出左手,将全身内力俱汇于左掌心,使出成名绝技摧心掌,照着姬雁云心窝打去。 原来这不过是淳于丑的“声东击西”之计,他自知一时无法战胜姬雁云,便假装偷袭地上的哱罗叶,引姬雁云前来相救,那时二人相距甚近,趁他不备,以摧心掌毙其命。 不得不叹服,这淳于丑果真是阴险毒辣之极。 姬雁云大骇,自知上当,躲闪已不及,只得深吸一口气,将身上各处经脉内力笼回,聚于胸口,硬接了这一掌。幸得有雁翎箍金甲,缓冲了部分掌力,姬雁云只觉胸前剧痛,两眼眩晕,一股热流自胸口窜至喉间,舌尖泛血腥味,而后硬压回下,心道:“摧心掌果真名不虚传,今日若无雁翎甲护身,恐已命丧掌下。” 二人甚近,兵器反不如拳脚灵便,姬雁云弃手中剑,运转功力,打出一招“北斗天罡拳”,此拳法乃姬雁云独修秘技,拳势刚猛,力道劲狠,击石石碎,破甲甲开,白虎城少有人能身扛硬接。 淳于丑亦弃刀,二人拳掌相向,又缠斗了数十个回合,未分胜负。 姬雁云适才被摧心掌震断数根肋骨,当下又催动内功力战淳于丑,浑身真气涌动,血液流急,一丝血迹从嘴角渗出。 淳于丑见状,心中窃喜:“姬雁云已出内伤,再斗几十回合,体力不支必有破绽,再趁机要其命,啧啧……” 正当时,远远躲在云端里的罗罗鸟,突然飞将回来。 淳于丑顿生一计,双掌回收,往后退跃一丈远,客气道:“姬兄,你我两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斗得两败俱伤,实属无益,依愚兄之见,不如暂且罢斗……嗯……啊……” 淳于丑故意短话长说,絮絮叨叨,以分扰姬雁云心神,姬雁云不知是计,见淳于丑掌罢身停,自己当下也收住拳势,二人身隔一丈远,闲谈起来。 这罗罗鸟歹毒之至,瑕疵必报,适才一直偷偷躲在云端,伺机寻找机会报复姬雁云,方才见二人罢斗,对面而立,瞅准时机,收拢双翼,一个高空俯冲,铁喙直对准姬雁云背后心窝。 “国主小心!” 哱罗叶鲤鱼打挺跃起,飞身扑过,推开姬雁云,罗罗鸟铁喙贯穿其前胸,血溅三尺外,立时气绝身亡。 淳于丑大喜,如今姬雁云身受重伤,哱罗叶毙命,沙驼和囚柯满身伤痕,四义子又缠住了那几个白发长老,南门只剩下一个修炼不深的南宫华,不足为惧,一声令下,北狄国大军开始猛烈攻城…… “卑鄙!” 姬雁云怒吼,方知自己又中了淳于丑的奸计,气得浑身抖颤,拾回轩辕重剑,与淳于丑死拼,誓要为哱罗叶报仇,罗罗鸟回身欲夹击姬雁云,駮兽红麟角放出雲雷电,将其逼退,奈何那罗罗鸟极善飞行,空中爬升、速降、侧转、回身,雲雷电虽厉害,均被其躲过。 霎那间,两国军士厮杀呐喊声,擂鼓声,嘶鸣声,响彻整个云空…… 南宫华指挥有度,又善守城,手下将士稳操不乱,殊死抵抗,城上箭矢密如飞蝗,滚木雷石似破天般滚滚而下,砸得北狄国士族叫惨连连,节节溃退。 眼看将败,罗罗鸟长啸数声,飞至城墙上空,一对巨翅上下翻腾,扇出阵阵黑风烟,黑烟所过,鸟兽虫草触之即亡,轩辕国众军士脚地不稳,如草杆般在烟里随风摇摆,纷纷倒下。 “烟有毒,快用闭气功!” 南宫华屏住呼吸,持剑应战,怎奈大多军士修炼不深,使不得闭气功,片刻功夫,轩辕国南门将士死伤大半。 北狄国士气大振,卷土重来,不少军士已冲上城墙,眼瞧着南门即将失守…… 正这时,西南方灰蒙夜空中突现数道五彩神光,一浑身皮肤毛发皆白,身着白袍的老者,骑着一形似狐狸,背生双角的黄色奇兽,名曰乘黄兽,疾飞而来,身后跟着青鴍、黄鷔、碧鳶、紫?四种神鸟,那数道五彩神光,正是四神鸟身上所发出。 老者名慕康,白民国国君,慕念君生父。 原来,慕康听闻淳于丑率军攻打轩辕国,恐姬雁云夫妇力不能敌,跨上乘黄,带着四神鸟匆忙赶将来,这四种神鸟乃是青鸾鸟与雉鸡杂交的后代,鸡头鸾身凤尾,虽无青鸾神法,亦非同一般,青鴍口中会喷青炎烈火,黄鷔双翅善刮卷龙风,碧鳶肚中藏有滔天大水,紫?双眼可射紫光神电。 四神鸟齐出,有毁天灭地之力,可顷刻灭亡一个邦国,白民国仗此,在白虎城无人敢欺,城主姜兵嵘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那罗罗鸟虽凶悍,却远非四神鸟对手,青鴍鸟口喷青炎烈火,烧得它惨叫哀嚎,紫?眼射紫光神电,打掉其身上大半羽翼,没了羽毛的罗罗鸟,形如一只秃鹫,丑陋不堪,扑棱着光秃秃的翅膀,逃北而去。 碧鳶腹吐大水,黄鷔刮出卷龙风,北狄国军士兵败如山倒,死伤无数,剩下的卷旗弃甲,仓皇而逃。 淳于丑早闻白民国有四神鸟,厉害非常,今日见着,自知不是对手,但其毕竟是一国之君,如若灰溜溜的逃走,日后岂不沦为笑柄,故作镇定,躬身讪笑道:“慕老先生,有话好说嘛,您老何以如此兴师动众咧?” 淳于丑献媚姿态,如跳梁小丑般滑稽可笑,慕康看出了其内心的胆寒,一脸鄙夷道:“淳于丑,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速速离去,不然我定叫北狄国国覆城灭!” 眼瞅着到手的鸭子飞了,淳于丑气得七窍冒烟,却也无可奈何,暗骂道:“老贼夫,今日坏我大事,日后定不饶你!” “今日看在您老的面子上,此事作罢,姬雁云,青山峰回终有路,咱们后会有期。”身轻一跃数丈远,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南宫华欲乘胜追击,慕康拦住道:“罢了,穷寇莫追,由他去吧。” 慕康见姬雁云嘴角有血丝,知其内脏受损,从衣袖里掏出一白色小瓷瓶,瓶口有塞,拔掉木塞,倒出一粒黑色药丸,黄豆般大小,送姬雁云服下,告知,此药丸是用白民国玄丹山盛产的黑丹炼制而成,有益气润骨,去淤提神之效,只要静心运功调息,内伤三五日即可痊愈。 姬雁云服下药丸,立觉胸口清缓无比,断骨之痛亦减轻许多,一股暖洋洋气流自丹田处生聚,游走于全身经脉关节,浑身上下舒畅极了,喜道:“多谢岳父赐药!” 慕康捻须笑道:“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 几名军士抬着哱罗叶的尸体,从身旁经过,望着脸上毫无血色的哱罗叶,回想起适才发生的那一幕,姬雁云心底不由生起一股凉意,若非其舍身相救,自己恐已命亡,心中万分懊痛,当刻嘱咐胡长老,将阵亡将士姓名一一登记在册,务必好生抚恤其家眷,胡长老领命而去。 安排好相关事宜,姬雁云与慕康等一行人回到了金铭殿,留下南宫华带人清理战场,搬运死尸,修补破损的城墙…… 慕念君在金铭殿等候消息,得知丈夫姬雁云受伤,内心惴惴,坐立不安,听闻那熟悉脚步声至,飞身出门,拉着姬雁云,上下仔细查看一番,方才宽心。 慕康走在最后,慕念君始未发觉,幽幽调侃道:“这真是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满眼里只有丈夫,对我这个当爹的都视而不见啦!” 慕念君这才注意到爹爹,俏脸微红,快步上前,挽其臂,撒娇道:“爹爹,您啥时候来的,也不告诉女儿一声,女儿好出城三十里迎您!” “哎呦!还三十里呢?这都要迎面撞上了,还是没看到老夫呦。” 慕念君自知“理亏”,脸色扑红,端秀中又增添了几分妩媚,嘴上却依然不肯认输:“爹爹!您一来就拿女儿寻开心……” 众人哈哈一笑,来到大殿内,慕念君亲手为慕康、姬雁云等人献茶,只见古雅幽蓝的青瓷茶杯里,漂浮着几片嫩绿的茶叶,清香扑鼻。 慕念君道:“爹爹,今日幸得您来了,才赶走了淳于丑。” 慕康呷一口茶,道:“淳于丑志野不小,曾多次向我索要乘黄兽,骑上可增寿两千岁,我知其心术不正,一口回绝,他畏惧我国中的四神鸟,未敢造次,但其心不死,转而觊觎上你们轩辕国的《长寿经》,我本欲派人告知你们,只是没想到他行动会如此之快。” 姬雁云愤慨道:“若非使诈,他定然伤不了我。” 慕康道:“雁云,你为人慷慨豪爽,行事光明磊落,自然不屑使用那些下三滥手段,然而那淳于丑乃一宵小无耻之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日后再遇此人,定当多加小心!” 姬雁云连声应允。 北狄国兵已退,慕康见姬雁云夫妇也无大碍,国中尚有诸多事务要处理,稍休片刻,便带着四神鸟回到了白民国。 后来城主姜兵嵘听闻此事,派人询问,两国均说是场误会,也就不了了之,盘古大陆似乎又回到了昔日的平和,但姬雁云和淳于丑都心知肚明,战事一开,祸结随来,两国由此结仇。 第五章 男孩得名天落儿 灭虎亲授虎贲掌 灭虎服下聂耳国送来的耳鼠丸,胸口一阵绞痛,吐出一大块黑色淤血,苏醒过来,体内的五毒噬心散已解,脸上的黑毒亦完全退去,气色大好,脉搏逐渐有力,只是身体尚虚,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日。 姬雁云告诉灭虎,他中毒太深,少许毒素已渗入心肺,命虽保住了,但之前修炼的内功已全部散去,换言之,他成了一个无半点修炼的废人。 灭虎怔怔愣住,良久才回过神,垂泪道:“自己能侥幸捡回一条命,已然知足,别无他求。” 望着悲痛中的灭虎,姬雁云心中甚是感伤,此人跟随自己多年,忠心耿耿,到头来竟落个如此下场,反观淳于丑那厮,卑鄙无耻之人,竟能全身而退,苍天啊,你为何如此不公? 姬雁云愤怒,咆哮!可终究于事无补,不忍,嘱咐几句好好休养之类的话,便匆匆出了房间。 流花阁。 榻上,男童已醒来多时,满脸稚气望着姬雁云夫妇,一双漆黑的眸子晶亮闪烁,左顾右盼,好奇中又带着丝丝不安的恐惧。 慕念君问了半个时辰,说得口干舌燥,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爹妈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虎霸岗?男童除了摇头便是发愣,只字不语。 姬雁云皱了皱眉,心中嘀咕道:“不会是个傻痴吧?折腾半宿,只为一个傻小子,那当真太不值当。”可又感觉不像,眼神明亮有光,挺聪明的样子。 “夫君,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兴许是掉落时吓得心智失常,过些时日就好了。” 慕念君望着男童呆呆出神,五官致美,眉目清秀,越看越喜,眼中一亮,自语道:“要是我们也有个这般俊貌的小儿,那该多好哇!” 姬雁云顿时明白,慕念君想收养男童。 这夫妇二人有了女儿姬月蝉后,姬雁云一直想要个儿子,然世事难料,去年慕念君进山采药,误食蓇蓉草,丧失了生育能力,求医问卜,徒劳无用,这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始终耿耿于怀。姬雁云口上虽再未提过,但慕念君知其心中所想,只是怕自己难过,一直忍着不说罢了,如今天上掉下个男童,还救了自己的命,莫非,这是天意? 见夫人神情悲楚,姬雁云心生恻隐,加之他对此子也有几分喜爱,便应允。 夫妇二人为给男童取名字,犯了愁,姬雁云说叫“小傻子”,说这叫“以名冲晦”,慕念君嗔怒道,哪有给自个儿子起名带“傻”字的,不吉利。姬雁云又说,既然是在虎霸岗上捡的,不如叫“虎子”,慕念君摇摇头,虎子虎子,虎了吧唧的,还是不中听,最后,慕念君道:“此子是从天上掉落而下,就叫‘天落儿’吧。” 由此,男童有了新的名字,天落儿。 这个男童不是别人,正是夏青,夏青等四人在穿越时空的时候,出异况,穿越得不是秦朝,而是上古尧帝时代,在时空隧道中,大脑受到强烈磁场干扰,记忆消失,不记得名字,也不知自己来自何方,身体亦退回到了孩童时期。 换句话说,夏青失忆了,并从此揭开了他在盘古大陆新一页的人生经历。 姬雁云夫妇将天落儿收为义子,带在身边,于流花阁旁找一僻静雅室,供其居住,虽非亲生,慕念君视为己出,与姬月蝉一起,细心好生教养,教其读书识字,告其做人处事之道。 天落儿与姬月蝉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轩辕国,又回到了往日的欢平。 …… 盘古大陆五大种族,人、神、兽、魔、鬼,以人族和兽族族群最为庞大,兽族分奇兽、灵兽和凶兽,凶兽好食人,人族为与之抗衡,以求自保,从小就要学习《轩辕真修经》,打通全身奇经异脉,修炼内功。 《轩辕真修经》乃轩辕黄帝所创,以人体十二条经脉为主,将每一处经脉穴位的位置、走向以及打通的先后顺序、奇效等等一一点名,众人以此为依据,加上各自资质悟性差异,潜心修炼,其所成也不尽相同。 灭虎中毒后,内功尽失,伴有诸多不适,时常剧咳,身况大不如前,自愿退出护法之列,姬雁云念其跟随多年,劳苦甚高,不忍相弃,便让他负责看管众孩童修炼之事。 轩辕国,演武场。 朝阳初升,照映在一张张红嫩的脸蛋,晨风吐幽兰,吹面而不寒,十几个稚气未脱的孩童,正挥拳摆腿,喊着号子,凝神苦练。 “丹凤朝阳,金鸡独立,三盘归地……” 灭虎手持戒尺,踱步其中道:“修炼首要在于练气,气者有三,晨气、中气、暮气,晨气清而润和,可调肺脾,聚神元,中气稍燥,当强筋骨,暮气静浊,适通脉穴。切记,修炼之路其漫漫,非一朝一夕所能成,不可懈怠。” “是,聚晨息,吞吐有循,缓入脏腑,气沉丹田……”稚嫩的童声在演武场里又赫然响起,绵源不绝。 武场墙角外,悄然露出一颗小脑袋,一个蓬头垢面,身着粗布补丁麻衣,面孔却有几分青嫩的男孩,正趴在墙根,垫起脚往里偷看,旁边放着一条扁担,两小木桶清水。 男孩时不时照着比划几下,有模有样。 天落儿一个回身,与其四目相对,男孩见被人发现,眼中惊颤,登时俯身躲避。 “小杂种!叫你去挑水,却躲在这偷看别人练功,这是你能来的地方么?赶快烧水煮饭去!”一个仆役发现了场外的男孩,厉声喝斥。 “来了,来了!”男孩惊吓,慌张挑起水桶,飞快跑开。 天落儿心中甚奇,悄声问身旁的姬月蝉:“婵妹,方才外面那个人是谁呀?”姬月蝉道:“他叫秋风,一个在灶房打杂的粗堪下人,你问这干啥?” 天落儿轻声一应,不再多言,众孩童又练了半个时辰,便各自散去归家。 “落儿,你且稍候!” 天落儿正待离去,被灭虎叫回,自打虎霸岗之事后,灭虎对这个来路不明的男孩,也是偏爱有嘉,况他无意间救下自己性命,亦算二人有缘。 “灭虎师父,您叫我?” “你到此已半年有余,内功修炼得如何,可有长进?” “待弟子耍出几招,给师父瞧瞧。” 天落儿扎稳腰步,抖擞精神,当下使出浑身解数,将所学招式一一打出,其拳脚虽小弱,但气韵如虹,又似行云流水般融汇贯通,一招一式皆深得精要之意。 毕定,正待师父美夸一番,不料灭虎却笑道:“此等粗招陋式,只可强身健体,戏耍取哗,不堪大用,野外如遇凶狠猛兽,定然难以走得脱。” 天落儿骇愕,灭虎语气突转,神秘道:“我有一套‘虎贲神威掌’,正欲传授于你,不知你可否愿学?” “我若学得,又待怎样?” “若学得此掌法,轻能挫筋断骨,重可劈山裂石,纵是身陷十面埋伏兵,心中依然不虚惊。” 闻言,天落儿眉开眼笑,喜道:“我愿学!愿学!” 灭虎道:“白天演武场人多眼杂,着实不便,待子夜三更刚过,你从流花阁后门溜出,沿青石小路一路向西,走上数里,便见一片紫竹林,我便在那里将这套掌法传授于你。” 天落儿磕头拜谢,灭虎又嘱咐道:“此事只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不可再让他人知晓!”落儿应允。 凡事有果必有因,要说灭虎为何如此行事,其心中甚明,自己内功尽失,这套虎贲神威掌是自己多年精修秘练所成,倘若从此失传,岂不可惜,莫不如传于落儿,亦算答谢他的救命恩情。 这时,场外传来姬月蝉的催促声,原来姬月蝉一直等在外面,许久不见天落儿出来,加之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便大声催喊起来。 拜别灭虎,天落儿和姬月蝉回到流花阁,用过早膳,各去忙碌,这里不消多说……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日落月升,晚膳过后,天落儿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双耳谨细听着外面打更声,恨不得三更早分来到。 咚咚咚!三声清脆梆音入耳,夜已三更,天落儿穿上衣物,跳下床榻,轻掩房门,蹑脚经过姬雁云夫妇房间,但闻屋里鼾声如雷,知姬雁云已然睡熟,内心激澎,溜出流花阁后门,当下脚步快如疾风,一路向西狂奔,但见: 皓月如盘挂夜空,虫声依依诉情衷。 众人早已浑入梦,唯有少年榻上空。 子夜学艺困又苦,不敌我心铁如虹。 他年若得凌云志,敢笑南极老仙翁。 行不过三里,果真远远瞧见一大片黑压压的紫竹林,林中有一茅屋,屋前站着一黑影,是灭虎,原来灭虎早已等候多时,天落儿走上前去,作揖行礼,礼毕,灭虎叫其在旁边细观,自己则慢打出一套虎贲神威掌。 灭虎内功虽尽失,但掌义精要尚在,只见他挽起袖口,深吸中气,双肩坠肘,掌风蝶开,一套虎贲掌舞得虎虎生风,如鲲鹏腾摇,苍龙搅海,直看得天落儿眉开眼乐。 “妙极,妙极!” 约摸半盏茶功夫,掌法未毕,灭虎已然气喘嘘嘘,弯腰剧咳,涨得脸色通红,天落儿见状,立忙从屋内搬出太师椅,随即又倒了一杯清茶,双手奉上。 几口茶下肚,咳声乃止,灭虎调缓气息,自嘲道:“病来如山倒,自己不中用啦!” 天落儿拍胸脯道:“等落儿长大了,一定好好钻研医书,治好师父的怪病。” 灭虎闻言,拂然一笑,他深知自己的病已无药可救,天下第一解毒圣药耳鼠丸,都解不了五毒噬心散的残毒,其它医术更是枉然,但见天落儿神色正襟,眸光笃定,不忍驳其美意,只当是童言无忌罢了。 “好好!落儿至孝,为师等着那一天喽……” 笑说着,灭虎轻抚其首,叫落儿附耳过来,将虎贲掌的心法口诀一一告之,嘱咐其要牢记于心,日后勤加练熟,自有妙处,落儿点应,二人左搭右侃的闲说着,突然灭虎问道:“落儿,长大后,你有何抱负?” 小落儿道:“弟子无甚野心抱负,只盼日后能成为像师父一样的大英雄。” “我?大英雄?”灭虎抚掌躬身大笑,笑罢,摇摇头,语重心长道:“我岂敢以英雄自居,英雄者,英如杰灵品行高千古,雄似霸尊独力傲天下,乃‘英雄’二字本意,然世人皆欲成为大英雄,孰不知,要成为大英雄,须经千重灾,历万重难,承天下之忧而忧,体万民之苦而苦。” 顿了顿,灭虎接着讲道:“盘古大陆众人虽多,然能称得上英雄的,寥寥无几,国主姬雁云算是一个,这些年,他内修政理,外抗兽魔,上忠帝尧,下抚黎民,威望颇高,然欲成为大英雄,嘴上空谈终无用,若身无洪宇惊天昆仑力,又何以化难去灾解万民?” 天落儿点点头,似懂而非懂。 灭虎笑道:“此番道理,日后你自会明白,落儿,你可知盘古大陆最高修炼之法是甚么?” “不正是师父教授我们的《轩辕真修经》么?” 灭虎摇头道:“非也!”接着,他告诉落儿,《轩辕真修经》练至最顶层,内功虽大有长进,但终究还是肉骨之身,难超凡俗,据传,盘古大陆还有另一套修炼秘法,名曰《圣皇诀》,相传由伏羲所创,秘藏于一幅画卷中,留下两句破解术语:无端凿破乾坤秘,始自羲皇一画石。谁能破解画中秘密,《圣皇诀》即现。 此套功法极其厉害,练至最高层,有脱胎换骨之效,逆转乾坤之力,但这《圣皇诀》过于倚重先天资质,修炼条件极为苛刻,只有戒掉“贪嗔痴怨恨”,除尽体内恶晦浊气,方可修炼,若是强行逆体,定将走火入魔而死,然世间悠悠众俗多,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不贪、不怨、不嗔、不恨?故而黄帝便以《圣皇诀》为基础,开创了相对容易的《轩辕真修经》,黄帝仙逝后,《圣皇诀》随即失传,数百年无人知其下落,自己也只闻其名,未见其面。 师徒二人闲谈许久,不觉东方渐渐已泛鱼肚白,天即将大亮,恐被人发觉,遂归去。 打那之后,天落儿白天去演武场修炼《轩辕真修经》,子夜三更时分,便来此紫竹林,学授“虎贲神威掌”,风雨不停,加上他资窍聪慧,如此过了三月,便将整套虎贲掌都学成了。 天落儿磕头拜谢,灭虎道:“落儿,此套虎贲神威掌,你已悉数学成,为师有几句赠言,你当谨记,这虎贲神威掌厉害之极,非非常之时,不可轻用,更不可于人前卖弄滋事,不然我不饶你。” 天落儿应允。 第六章掌伤人落儿受责罚 护西城白虎战四魔 一日,晨修束毕,天落儿与姬月蝉正欲离去,却被一拨泼赖挡住去路,带头的叫韩勇,比落儿大数岁,仗着内功小有所成,肆意欺辱弱小者,瞧见灭虎偏袒落儿,心中甚感不平,故来找茬。 韩勇道:“天落儿,听闻师父将虎贲掌传授给了你,露两手给我等瞧瞧。” 天落儿抬眼一瞅,不想与其纠缠,携姬月蝉之手绕行而走,怎料那韩勇并不依饶,三两步抢至跟前,骂道:“听说你是个没爹妈生的野崽子,我看你干脆改名叫小野崽得罢。” “哈哈……”众泼赖听闻,也跟着起哄嬉笑。 姬月蝉不满,上前与其理说,却被那韩勇推倒在地,天落儿瞬息怒涌心头,辱我可以,伤我蝉妹却万万不可。当下攥紧拳头,蓄发内力,一招“狮子搏兔”,直朝韩勇胸口打去。 那韩勇始料未及,天落儿竟敢朝自己动手,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于地,疼得他龇牙咧嘴,上前与天落儿你一拳、我一脚,扭打在一起。 天落儿内功根基尚浅,虽身怀绝技虎贲神威掌,却不敢轻用,明处下风,不多时,韩勇一个横扫腿飞过,正中前胸,落儿站稳不住,后仰而倒,其余泼赖见状,都飞扑上前,按捺于地。 姬月蝉几时见过这般情景,登时惊吓恸哭,告饶求情,却无人应答,天落儿被五六个大孩子压在身下,动弹不得,那韩勇用脚狠踩其手背,恨不得将其踩死。 话说十指连心,落儿手指吃痛,当下也顾不得灭虎师父的话,卯足内力,大喝一声,将压在身上的众泼赖震开,翻身飞起,一招虎贲掌“虎跃梅山”,掌中韩勇胸口,那韩勇肋骨断折,惨叫数声,身子飞出一丈远,立时不省人事。 “打死人咧!打死人咧!”众泼赖见此,登时树倒猢狲散,四下奔逃。 姬月蝉吓怕,天落儿亦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正这时,一背着数捆枯柴的男孩打这走过,是前些日子躲在演武场外,偷看众人练功的秋风,原来那秋风进山拾柴煮饭,正好回来经过,见韩勇仰面直挺挺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当下放下枯柴,上前查看一番,知是淤血堵住喉管,呼吸不畅,随即从里衣兜掏出一小黑瓶,拔掉瓶塞,倒出一粒红色药丸,掰开韩勇牙齿,塞入口中。 红色药丸入口须臾,那韩勇立时有了气息,身体也不再抽搐,秋风道:“死不掉的,只是肋骨俱断,五脏出血,如同废人了。” 天落儿惊诧,未料想这虎贲掌竟如此神威,自己适才情急之下,只用了三分掌力,却已将那韩勇打得肋骨俱断,成为废人,若是使出十成力,那可当真能劈山裂石,啧啧…… 姬月蝉道:“秋风,我只知道你会劈柴挑水,烧火煮饭,却不晓得原来你还懂得药理哩。” 天落儿也甚是诧异,那秋风却笑道:“我常年独自进山砍柴,被虫蛇咬伤,只得自救,故而认得许多药草。做成药丸,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秋风帮天落儿解了围,两人就此相识,三人正商讨着如何处置这韩勇,远处,几个手持棍棒的恶奴,风尘仆仆,赶将过来,领头的乃一刀疤脸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抱起地上的韩勇,高呼道:“勇儿!勇儿!”声泪俱下。 这中年男子,姓韩名丛,乃韩勇之父,在轩辕国经营一座偌大的酒庄,仗着家资颇丰,养有一群地痞无赖作护院家奴,平日纵恶欺善,鱼肉乡邻,适才正与人在庄里饮酒作乐,听闻韩勇被人打死,当下领了几个恶奴,飞速赶来。 那韩勇双目紧闭,喃喃惨吟,面情苦痛,解其上衣,胸前赫然出现一个殷红色的小手掌印,五指清分,入肌肤毫许深。 “虎贲神威掌!谁人下此毒手?” 韩丛满眼怒气,狠盯着天落儿等人,恶奴们舞棍弄棒,围合三人,伺机蠢蠢欲动,就待主子一声令下。 姬月蝉躲在天落儿身后,蹙眉颤首,不敢吱声,天落儿走上前,正欲详说事情经过,却被那秋风抢先一步道:“韩庄主,当务之急是送贵公子去就医,倘若耽误了时辰,悔之晚矣。” 原来秋风年纪虽小,却心思缜密,他深知那韩丛乃粗鄙卑劣之辈,若与之理论,自是白费口舌,适才其眼中已现杀气,纠缠下去,只会对天落儿不利,莫不如先转移其注意,待国主姬雁云来了,再另作商论。 这时,一泼赖去而复返,附韩丛耳边低声数语,那韩丛眼中猛然一亮,射出两道冰冷寒光,直向天落儿,狠声道:“我儿肋骨皆断,医活也是个废人,生不如死,你打我儿一掌,我还你一拳,就算扯平了。” 天落儿道:“是韩勇挑事在先,我不得已才还手。” 那韩丛此时怒涌脑门,如何听得进去,当下聚力催拳,打向天落儿,天落儿自然不会坐以待毙,飞身闪过,催动内力,与韩丛缠打在一处。 韩丛内功修炼并不深,只是仗着体壮力蛮,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野蛮冲撞,他的拳头虽力道凶狠,却都被天落儿躲过,然天落儿年小力弱,虽学成了虎贲掌,但其内力不足,打在韩丛身上,如泥牛入海,力消劲散。 两人来回打斗半晌,竟谁也讨不得便宜,那韩丛气得哇哇乱叫,众恶奴见状,蜂拥而上,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天落儿四面皆敌,疲于应付,很快被几个恶奴扯住手脚,动弹不得。 韩丛大喜道:“拿命来!”一记力拳照着落儿心窝打去。 眼看着这一重拳下去,天落儿非死即残,正当时,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传来,“尔等欺辱一个孩子,不觉得羞耻吗?” 循声望去,姬雁云迈着龙行虎步踏入武场,后面紧跟着姬月蝉和沙驼、囚柯两位护法,原来姬月蝉担心落儿不是那韩丛对手,趁二人打斗之际,溜出武场前去告知爹爹姬雁云。 既见国主至此,韩丛也只得罢停,拱手道:“国主,犬子被这小子打成废人,我不过是想讨回个公道。” 姬雁云道:“国有国法,倘若落儿真的有错,我自当还你一个公道,可若是有人在此仗势欺人,本国主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韩丛见姬雁云已然发话,沙驼、囚柯两位护法面带怒色,纠缠下去恐对自己不利,草草说了几句静候回音之类的话,便抬着韩勇匆忙离去。 姬雁云带天落儿与秋风回到流花阁,问明事情经过,秋风自愿为天落儿作证,却系那韩勇无理挑衅在先,被打成废人,实属咎由自取,又有众多孩童出面为证,最后姬雁云却说道:“此事虽不是落儿挑起,但失手将人打成残废,终是有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落儿打扫藏书楼三年,面壁思过。” 对于灭虎,姬雁云当众宣布,灭虎擅自将绝学传于他人,犯下大忌,遂决定,将其逐出轩辕国,而灭虎监管众孩童修炼之事,则由三护法沙驼接替。天落儿不服,找姬雁云理论,出言顶撞,被其一巴掌打在脸上,夺门而去,沙驼与囚柯亦为灭虎求情,未准。 待众人离去,屋内只剩下夫妇二人,慕念君道:“夫君,你依国法处置灭虎,我无话可说,但落儿尚且年幼,罚他独自打扫藏书楼三年,我怎能放心得下,倘若有个三长两短……”说着,鼻尖微酸,轻声泣泪。 姬雁云却道:“夫人,你我膝下无男孩,我本欲待百年之后,将国主之位传于落儿,望他能重振轩辕国当年辉煌,可如今,小小年纪,下手如此狠重,戾气劣根不除,难成大器!” 慕念君道:“既如此,不如免了落儿打扫藏书楼之苦,我将其带在身边,每日用心教管,担保无事。” 姬雁云道:“我罚落儿打扫藏书楼,是另有深意,这藏书楼汇集天下各类奇书,用心研读,定将获益匪浅,倘若落儿是块美玉,三年后,必然脱胎换骨,心净根洁。如若只是一块顽石,你我也不必徒费劳神了。” 见姬雁云心意已决,慕念君不再多言,唯在心中默默祈愿。 灭虎收拾好行囊,正待离去,沙驼和囚柯前来送行,沙驼道:“大哥,你我兄弟四人结拜时有言,不求同生,但愿共死。如今大哥内功尽失,少不得要人照顾,天涯海角,四方诸国,我和四弟愿与大哥同往。” 灭虎心甚感,却摇头道:“不可!我离去,是罪有应得,二弟哱罗叶已死,如今国主身边只剩下两位贤弟,你们也走了,倘若北狄国卷土重来,国主一人之力定难抵挡,你们还是留下吧。” 正说着,天落儿跑来,抱着灭虎双腿,哭着闹着不肯撒手,灭虎抱起落儿,亲其稚嫩的脸颊,道:“落儿,你尚年幼,很多事你还不明白,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师父之罪,与他人无干。”顿了顿,灭虎又道:“师父离开后,你要勤苦修炼,不可生懒惰之心,更不可记恨国主。” 最后,灭虎又嘱咐沙驼、囚柯数句,便背起行囊,离开了轩辕国,一场看似平常的孩童打架斗气,却悄然间改变了灭虎和天落儿两人的命运,有道是: 命途多舛悲喜伤,忠心护主却离乡。 为何小题却大作,其中缘由不寻常。 天落儿受罚,面壁于藏书楼,这藏书楼乃轩辕国第一代国君姬文所建,楼高九层,琉璃宝顶,青瓦飞檐,楼中藏有上古典籍数万卷,有清心寡欲之法,除暴去燥之术,更有神农遍尝百草著成的药学奇书《神农百草经》,书中详细介绍了盘古大陆数百种草药的外观、药效等等。 姬雁云告诉天落儿,五毒噬心散是用五种不同的毒虫,按照一定比例混制而成,要想彻底破解其毒性,也要分别以五种克制毒虫的药物,按照与之相同的比例混配,多一分或少一厘,配成的都是剧毒,而今黑鸦已死,再要想破解五毒噬心散,几无可能,然天落儿却不以为意,自己答应过灭虎师父,要治好他身上的残毒,灭虎虽已经离开了轩辕国,但男子汉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 藏书楼年久失修,满是尘灰,天落儿白天打扫书楼,晚上闲暇无事,便点亮油灯,参学各类典书,因其资质甚高,不出数月,已把楼中典籍翻阅一遍,并将《神农百草经》背得滚瓜烂熟。 自从天落儿搬进藏书楼,那姬月蝉便时常牵念,趁爹爹姬雁云处理国事之际,偷偷藏带甜点蜜糕,前来看望落儿,两小情深,挚比金坚,慕念君瞧在眼里,喜在心里,看破不说破,亦不曾多管。 一日,天落儿身负药篓,进盂山采药,七拐八折,曲径幽通,行至山脚下,抬头遥望,云雾蒸腾缭绕,好一座高山,但见: 峨峰奇耸,霞辉万道,又有五彩神光庇佑其上,山北富有黑耀铁,山南堆满赤金铜,鸟兽毛皮多白色,前有白狼结群游,后见白鸟聚齐飞,龙吟虎啸,猿啼鹤舞,株株花食药草,斑斑琳琅玉果,生水流绕环山涧,灵气汇聚生宝地,若无神仙幽居府,定有灵兽藏山腹。 天落儿沿山间小路而上,采药草,捉虫蝶,食玉果,饮清泉,游山乐水,好不自在。不多时,篓中装满药草,日已西斜,正欲下山归家,猛然间,耳边传来一阵虎啸声,惊吓得落儿赶忙扭头寻望,就见山腹中冲飞出一只白虎,那白虎背生双翅,飞停在半空中,威风凛凛,虎气震震,在白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围有四个长相无二般的魔妖,观其怎个模样: 黑气层层遮头顶,杀意腾腾满全身。 赤发黑面獠牙刃,髭须根根如钢针。 眼似铜铃巴掌扇,指甲如钩三寸半。 残虐性恶好食人,嗜肉啃骨饮热血。 钟馗见着惊心颤,阎王撞到胆也寒。 试问四怪何方物,乃数魔族四兄安。 原来是魔族四兄弟围杀白虎,白虎是西方白虎城的守护神,与东方的青龙、南方的朱雀、北方的玄武并称“四大神兽”,各自守护一方安宁,平日藏匿于盂山深处,今被四魔追杀,不得已现出真身。 话说这四魔虽为一胞所生,模样相仿,性情却各异,老大魔力斡,身穿兽皮锦纹铠,手持宣花巨斧,跨下乃穷奇凶兽,这魔力斡法力甚强,野心颇深,妄图独霸盘古大陆,他深知“四方城”中,以西方白虎城实力最弱,然要霸占白虎城,须先除掉守护神白虎,故而才有了今日的四魔围杀白虎之事。老二魔力屍,法力虽弱,但最为奸滑,骑上梼杌,挥舞钢鞭,前来助阵。老三魔力浑,使一口后背刀,胃宽而肠肥,与其坐骑饕餮一般,好贪食。老四魔力疍,无甚心机野志,唯独痴迷炼丹,终日躲于洞府之中,极少露面,今日为杀白虎,方才骑上混沌兽,掣起铁头枪,离洞而出。 四魔将白虎团团围住,刀枪斧鞭齐出,誓要将其剥皮抽骨,然白虎素有“杀神”之称,杀孽极重,今被魔族合围,独自而战,毫无胆怯,只见它虎目血红,虎头低垂,虎口大张,撩露虎爪尖牙,发出阵阵低吼。 魔力斡横起宣花斧,直劈白虎,白虎腾空扑跃,虎掌飞过,正中花斧,魔力斡拿稳不住,宣花斧脱手而去,白虎伸出利爪,猛力划过,那魔力斡身上锦纹铠尽破,胸前四道爪痕,鲜血横流。 魔力疍见状,绕至白虎身后,挺枪便刺,却被白虎一尾扫中,跌落山涧,生死未卜,魔力浑见此,只得丢下白虎,飞入山涧寻找,魔力屍见老大老四皆败,心生胆怯,不敢上前。 那梼杌、饕餮、混沌乃是上古凶兽,残狠异常,见主子败下阵来,三兽齐出,与白虎鏖战死斗,怎奈那白虎乃天生神兽,非梼杌之辈可比,几十个回合下来,梼杌獠牙断折,饕餮后股撕裂,混沌最惨,浑身皮开肉绽,两翅废残,三凶兽尽皆败落逃散。 魔力斡坐下穷奇兽,形似虎,黄身黑纹,背有双翼,与白虎极为相似,那穷奇见着白虎,好似仇人见面般分外眼红,适才躲在一旁观看,见三兽落败,不等他令,抖动双翅,飞扑而上,与白虎厮杀到一处,这一白一黄,可谓两虎相争,力逢对手,从空中争至山涧,又从山涧斗至云端,直杀得天昏地暗,百鬼哭,千兽嚎,怎见得: 一个是天生神兽,一个是上古凶兽。 二虎相争非为林,正邪对立贯古今。 风起云涌啸震天,翻腾倒怒逞威严。 蛟龙惊怕潜水底,罴熊胆颤躲洞里。 山崩崖断千石裂,海滚浪叠起潮涟。 世人奔走径相觅,原是白虎战穷奇。 那穷奇虽狠厉,却也非白虎对手,百十个回合死斗下来,穷奇浑身伤痕血染,体力逐渐不支,眼看要败,魔力斡见此,不顾胸口巨痛,拾回宣花巨斧,上前缠斗,那白虎便丢下穷奇,迎战魔力斡,这一魔一虎正斗的难解难分之际,那穷奇心诡智多,趁白虎不备,飞绕至其身后,猛然上扑,一口死死咬住其脖颈,虎牙合拢,两道血注喷薄而出,白虎吃痛,挣脱而走,欲败逃飞回盂山深处。 眼看白虎败阵,三魔齐出,魔力浑飞出后背刀,打中白虎飞翅,筋断骨折,魔力屍执手中钢鞭,断其脊骨,魔力疍掷出铁头枪,刺中白虎后腿,那白虎耷拉着翅膀,拖着伤腿,直直朝天落儿掉落而去。 话说天落儿正躲在草丛里,静眼观瞧,猛然望见那白虎翻落于地,上前查寻,只见其卧草侧躺,脖颈处有两个血窟窿,兀自汩汩冒血,伤势甚重,赶忙从竹篓中取些止血草药,放嘴里嚼碎,涂抹在白虎伤口处,血流稍止。 那白虎气息微弱,挣扎着欲爬起身,将试几次,然其脊骨已断,不得站立,似已知晓自己命不久矣,虎腹猛间收缩,虎口大张,从口中吐出一颗白花花的白蛋,那白虎眼泛泪花,凝望着天落儿,似有要事相托,呜啸数声,随即魂归穹苍。 正这时,远处飘来团团黑气,是那四魔前来寻找白虎,只听得魔力斡叫道:“那畜生被穷奇咬透脖颈,又让老三飞刀打断翅膀,逃不远的,四下寻找,今日切莫让它走脱。”四魔分头寻觅。 天落儿耳听得清,知此地不可逗留,当下抱起白蛋,藏于药篓中,上头放些药草遮掩,又割了些蒿草覆盖白虎尸身之上,弄完这些,从袖口里掏出一株杜衡草,此草有一神功奇能,佩戴身上,可日行千里。 天落儿背起药篓,身戴杜衡草,当下脚疾如风,沿小路而回,须臾之间便跑回了峒霄宫。 那四魔察遍附近山涧府洞,终发现蒿草掩盖下的白虎,可怜那白虎早身冰体凉,血也流干,成了一具死尸,昔日的四大神兽其一,西方白虎城的守护神,屠尽天下万千牛鬼蛇神的杀神白虎,就这样苍凉饮恨陨落,可悲!可叹!可怜! 白虎已死,四魔折腾了半晌,老三魔力浑腹肠饿嗷,摧急着要回,加之魔力斡身负重伤,魔力疍亦被那一尾扫出内伤,急需调养,那魔力斡喜道:“白虎既死,我等可回,从此高枕无忧矣。”四魔遂归,可叹其无一知晓白虎临死前,口吐白蛋之事。后有诗誉赞白虎,诗曰: 傲冷孤桀护西城,独战四魔显神能。 重伤而死留白蛋,他年正邪再相逢。 第七章天落儿孵蛋得小白 姬雁云应定娃娃亲 话说天落儿回到峒霄宫后,担心白蛋被姬雁云夫妇发现,便背负药篓,四下寻找藏匿之地,翻来覆去,亦不曾找到心安之处,正烦恼,恰巧经过灶房,见里面空无一人,落儿灵机一动,心想:这灶房是下人干活的地方,姬雁云夫妇平日极少来,不如藏在这里,定保无事。 推门而入,四下打量一番,灶房中东西虽杂乱,却收拾的紊条有序,灶台一尘不染,碗盆干净整叠,但见墙角有一大堆干草,可藏东西,天落儿便将白蛋藏在了其中,临了还用小手使劲按压几下,这才放心的回到了藏书楼。 不多时,秋风打外面挑水而回,将水倒进水缸后,便开始生火煮饭,抱墙角干草作引火之物,无意间发现了藏在里面的白蛋,秋风捧起白蛋,仔观细瞧,这颗白蛋硕大无比,通体纯白,拿在手里还有些许暖温,心中甚奇:说是鸟蛋,没见过这么大的,说是兽蛋,可没听说异兽还会下蛋的。踟蹰半晌,亦不知此蛋从何而来。 秋风思道:“管它作甚,正愁无肉开荤哩,不如将这白蛋劈开,熬一锅蛋粥。”随即将白蛋放于砧板之上,提握钢斧在手,狠劲照劈。 只听得“铛”的一声响,钢斧如同劈到石头一般,登时星火四射,直震得秋风手臂酸麻,掌心生疼,再看那钢斧,刃卷牙崩。 “怪哉,怪哉!” 秋风大惊失色,这白蛋摸起来软柔,想不到蛋壳竟如此硬实,遂丢弃钢斧,找出锤凿,一通猛凿,白蛋依旧丝毫未破,后十八般兵器全使上,尽皆徒劳。 “硬劈不成,莫不如用清水煮上一煮,且看如何?” 秋风刷锅倒水,将白蛋丢于锅中,盖上锅盖,开始劈柴添火,猛烧了两个多时辰,但见: 锅水沸腾响叮当,白汽四溢满灶房。 灶台烧得红彻透,十里开外热浪伤。 秋风不停地往灶台里添柴,那白蛋在锅里受热不得,胡蹦乱跳,几近将锅盖顶翻,秋风见着,赶忙搬过瓷盆,倒扣压实,不料那白蛋力气颇大,瓷盆也压捺不住,又将凳子、砧板子、铁刀等统统压在其上,最后秋风自己亦爬到锅盖上。 过不多时,只听得“砰”的一巨声,锅盖被掀翻,秋风扑面跌落于地,直摔个狗啃泥,那白蛋从锅里跳出,蹦蹦哒哒的跳出房门,秋风恼怒,一咕噜爬起,掣菜刀在手,一路追奔出去,誓要将那白蛋去壳取黄儿。 那白蛋自出了灶房,一路朝着藏书楼跳去,天落儿正在楼中磨草试药,钻研解毒配方,忽闻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正欲出门察看,却见那颗白蛋蹦进屋内,随即跳入其怀中。秋风紧随其后,进屋收刀,笑道:“我正在烧水煮蛋,不曾想这白蛋竟跳锅而逃,跑到书楼来了哩。”伸手便欲要回。 天落儿护着白蛋,问道:“此蛋,可是你在灶房墙角草堆里发现的?” 秋风道:“正是。” 白蛋既已被秋风知晓,且自从上次秋风替落儿解围之事,二人关系甚好,天落儿亦不再隐瞒,便将白天去盂山采药,遇到四魔围杀白虎,那白虎临死口吐白蛋之事,告诉了秋风。 不料秋风听后,脸色大变,连声叫道:“好是凶险!好是凶险!” 天落儿道:“此话怎讲?” 秋风道:“那四魔残忍至极,尤其是那魔力浑,专好食人,尤爱吃小孩手指脚丫,好似青萝卜般,嘎嘣脆嚼,一旦逮着,先吃掉手脚,再掏出五脏,剩下的躯肢则喂了那饕餮。” 秋风接着讲道,他爹娘早些年进山捕猎,不慎遇到了魔力浑,夫妇二人尽皆被生吞活剥,自己也险些葬身魔腹,幸得姬雁云经过,出手打跑魔力浑,救下了自己,姬雁云见他年幼,爹娘已死,便将秋风带回峒霄宫,让他在灶房劈柴挑水,干些轻快杂活。 天落儿惊出一身冷汗,方知今日之险。 听闻秋风凄惨身世,天落儿心生怜悯,有道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自己也是无父无母之人,且连自己是从哪里来的,都说不清楚,一股同病相怜之心,油然而生,天落儿道:“秋风,那日我见你在演武场外偷看我等练功,你为何不进去跟着练习?” 秋风道:“国主早有规定,演武场只有那些贵族子弟方能进入,你是国主夫妇的义子,身份尊贵,像我这般下人,是无资格进去的。” 原来高低贵贱之分,自古有之。 天落儿怒道:“甚么狗屁规定,同是生活于天地之间,何故要厚此薄彼,高人一等?待改日我遇到师父,让他网开一面,准你进去便是。” 秋风忙道:“不可不可!国有国法,岂可因我一人而擅改。” 天落儿见他态度坚决,亦不再勉强,思索片刻,想起灭虎师父教授自己虎贲掌之事,喜道:“我有一法子,不用改规定,也可让你学会修炼。” 秋风忙问,是甚么法子,天落儿道:“白天你在灶房劈柴打杂,晚上夜深人静时,你利用送饭之机,来此藏书楼,我将所学之修炼法门教授于你,怎样?” 秋风大喜,连声道谢,欢喜而去。 送走了秋风,天落儿皱起眉头,看来灶房着实不便,这颗白蛋又该藏于何处?思来想去,遂决定将白蛋带在身边,这藏书楼清净孤僻,亦无外人造访,自己学鸟孵蛋,说不定能孵出个什么灵兽来,也未可知哩。 打那之后,天落儿白天研试草药,晚上教授秋风修炼之术,睡时怀抱白蛋,用自己的体温去孵化,如此过了数月,期间姬月蝉来看望过落儿数次,并未发现异样。 一日,天落儿晨睡未醒,忽感脸颊丝痒,似有毛软东西蹭舔一般,睁开朦胧睡眼,就见榻上白蛋壳碎,一只虎头虎脑的小白虎,正趴在枕边,伸着舌头舔嗜自己的脸颊。落儿惊诧,抱起小白虎,左观右瞧,心中不甚欢喜,终不枉费自己这段时日的辛劳孵蛋,因其毛色浑白,遂取名为“小白”。 那小白刚出蛋壳,便可追跑跳跃,打滚捉蝶,神兽之子,当真不同寻凡,有了小白作伴,天落儿亦不再孤感,整日与其打闹嬉戏,食则同桌,寝则同榻,感情日渐笃深。 一夜,天落儿正怀抱着小白,安然入睡,不知几更,那小白突然挣脱,跳出房门而去,天落儿起身披衣,一路跟随,就见小白跑至藏书楼一层,于东南角,用爪子不停扒着泥土,似在寻找甚么东西,天落儿上前一看,泥土下露出一块石板,掀开石板,下面是一石杻,转动石杻,就听得“吱吱”数声,书楼一层中间地面凹陷,露出一条朝下的石梯,不知通向何处。 天落儿大惊,自己打扫藏书楼两年有余,浑然不知这书楼下面,竟然还暗藏着一条密道,心中好奇,便打起火把,沿密道而下,拐过几个弯,出现一道石门,天落儿自学成虎贲神威掌后,内功大增,当下催发内力,推开石门。 门后乃一石室,室中有一具男尸,早已白骨化,男尸脊椎骨上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匕首,似被人从后面偷袭致死,在其面前石案上有两部竹简,天落儿翻开一部,看过才得知,原来这具白骨竟然是轩辕国第一代国君,姬文。 竹简中写道:当年黄帝联合众部落,大败蚩尤,统一盘古大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为防满目疮痍的盘古大陆再起狼烟,黄帝采纳谋士之言,将手下四个最亲近之人,派往盘古大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建立了“四方城”,四人杀白马盟誓,当同心协力,忠护黄帝,永无二心,而黄帝则占据着大陆中央,这四方城既可拱卫黄帝之安危,同时又相互制约,如此过了数百年,太平无事。 后来黄帝仙逝,帝尧继位,四方城之主亦换了接位人,如今东方青龙城主是梨天胜,西方白虎城主为姜兵嵘,南方朱雀城主叫姚婉儿,北方玄武城主乃寒冷渊,常言道“同患难易,共富贵难”,数百年下来,当初所立之誓言,早被抛至九霄云外,四城中除了朱雀城姚婉儿无甚野心外,其余三城明争暗斗,皆想取代帝尧,登基为帝,历经数百年积聚,如今四方城实力已远超中央帝尧,他们开山炼铁,铸币煮盐,在自己封城内有一切生死赏罚大权,俨然已是一方诸侯,成尾大不掉之势。 姬文虽为白虎城辖下之人,却忠于帝尧,正与亲信在石室商谋,欲将此事告知尧帝,使其早做防范,不想突然被人从背后刺中,临死前写下其中原委,告戒轩辕国后世之君,当誓死效忠帝尧,不可生二心,并留下一套普化心法,只是姬文尚未写明暗害自己之人是谁,便含恨而终。 天落儿方才得知,原来轩辕国还有一段如此不为人知的往事,姬文虽遇刺身亡,但其忠君护尧之心,自会流芳后世。 翻开另一部竹简,原来这并不是什么内功修炼法门,只是一部清心肃欲的谱咒,名曰《清心戒欲咒》,照此研修,可戒“贪嗔痴怨恨”,去除体内污浊之气,呈圣心之态。 天落儿将此《清心戒欲咒》带在身边,每日闲暇无事时,翻阅参修,数月后,果真是心清如止水,根净似菩提。 …… 星霜荏苒,居诸不息,转眼间,三年罚期已过,如今小白已有半人多高,初俱王者之气,只是尚未长出双翅,天落儿也长成了十三四岁的翩翩少年,这三年来,他饱读楼中典籍,静心化灵,原本骄盛的心绪,亦稳练了许多。 这天清晨,姬月蝉和爹娘早早便来到藏书楼,接天落儿回去,看到落儿出楼的一刹那,慕念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三年来的思子之情,快步上前,伸手便抱,一旁的小白见着,护主心切,飞身起扑,吓得慕念君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天落儿拦住小白,姬雁云问道:“落儿,这白色虎兽从何而来?” 天落儿道:“三年前我进山采药,在一山涧中捡到的。”隐瞒了四魔战白虎之事,姬雁云听了,信以为真,不再起疑,原来这姬雁云也不曾见过杀神白虎,故而不认得,且盘古大陆多各种珍奇异兽,一只白色虎兽,算不上稀奇。 慕念君道:“山上多凶兽,落儿今后切莫独自进山。”天落儿点头应允。 姬月蝉偷撇一眼天落儿,许久未见,如今见其俊朗不凡,心中十分欢喜,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脸颊微红,站在那里,扭捏不知所措,天落儿并未察觉,往常牵过姬月蝉小手,两人蹦跳着玩耍去了,而这一切,自然逃不过慕念君的眼睛。 回到流花阁,慕念君问道:“夫君,适才你见婵儿可有异样?” 姬雁云道:“有何异样?我怎未察觉?” 慕念君笑道:“你一个大男子,女孩子家的心思你自然不明白,我观婵儿,喜欢落儿。” 姬雁云道:“他俩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相互喜欢也在情理之中,有何大惊小怪的。” 慕念君道:“我看婵儿的眼神,不像是兄妹之间的那种喜欢,倒像是……” 姬雁云喜道:“你是说……诚然如此,甚好甚好,我正有意将婵儿许配给落儿,不知夫人之意如何?” 慕念君道:“那是再好不过了,落儿这孩子,相貌俊雅,心地又温善,我也很是喜欢,要是能和婵儿喜结连理,那可真是亲上加亲。”顿一顿,接着又道:“只是我观落儿,好像无此心意,不如将他们二人找来,当着众人的面,挑破窗户纸,将这门亲事定下了。” 姬雁云点头,此事宜早不宜晚,即派人找回二人,又将国内众多长老、贵族请来,当着众人的面,定下了天落儿与姬月蝉的娃娃亲,再过几年,待落儿行成冠礼后,便隆重为二人举办婚礼,众人齐声道贺,吃喝一通,便各自散讫。 话说姬雁云夫妇定下婚事后,轩辕国内一片和祥,日日彩歌,夜夜欢声,如此过了几日,一日,姬雁云夫妇二人正在屋内闲谈,侍卫送来一张请柬,打开一瞧,是城主姜兵嵘差人送来的婚柬,原来再过三日,是少城主姜南飞(姜兵嵘长子)的大婚之日,新娘子则是东方青龙城梨天胜的二女儿,梨黛娥。 望着手中的请柬,姬雁云眉头紧锁,慕念君问道:“少城主大婚,乃是喜事,我们理应前去道贺,夫君却为何脸色不悦?” 姬雁云道:“我听闻梨天胜此人城府极深,他早年将大女儿(梨黛媱)嫁给了北方玄武城城主寒冷渊之子寒鬿,如今又将二女儿嫁给了少城主姜南飞,听说他的小女儿(梨黛姣)也已和南方朱雀城城主姚婉儿之子姚冲,定了娃娃亲,如今四方城主,尽是其亲家,这其中的缘由,耐人寻味啊。” 慕念君笑道:“你又不是帝尧,操那个心做甚,听说他的三个女儿个个貌美如花,人称‘梨氏三姐妹’,兴许人家只是觉得门当户对哩,不然堂堂青龙城的千金小姐,难道要下嫁给一杀猪屠狗之辈吗?” 姬雁云道:“夫人所言甚是。”遂不再多想。 三日后,正是姜南飞的大婚之日,姬雁云夫妇早早起榻,精心梳妆打扮一番,如此盛会,到场之人,必然都是白虎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其它三城,亦会有人参加,众人除了向姜兵嵘贺喜之外,更重要的是去走通关系,以便日后为自己所用。 姬雁云亲自挑选贺礼,一对翡翠碧玉鸳鸯,一棵雕花金牡丹,一串珊瑚琉璃手珠……准备了满满八口大箱子,这些都是送给新人的,寻常可见,并不稀奇,真正压轴的乃是一块五彩灵玉,轩辕国峚山之丹水稷泽中,产有玉膏,可食用,黄帝曾以此玉膏招待宾客,将玉膏晾干,放至丹炉中炼上七七四十九日,去除其中杂质,得到黑玉,黑玉再炼上九九八十一日,便得到五彩灵玉,此玉浑厚润泽而有光彩,能散发出五种色泽,佩戴身上,可调和阴阳,抵御不祥之气,是轩辕国的无上至宝。 姬雁云欲将此五彩灵玉敬献给姜兵嵘,另准备了一对如魮珍珠耳环,要呈献给姜兵嵘夫人颜越。 姬月蝉听闻,吵着闹着也要去,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溺爱惯了,拗不过,只得应她,夫妇二人骑上駮兽,姬月蝉与天落儿骑着小白,又带了沙驼、囚柯二位护法,留下南宫华守城,一些下人挑着礼箱,浩浩荡荡,朝白虎城都城虎苑宫,出发了。 第八章 姜兵嵘豪宴八方客 白虎城都城虎苑宫,坐落于太华山之巅,此山呈四方形,纵广数十里,山势峭直险立,高五千仞,似刀斧自上而下劈削所成,山体光秃,不长草木,鸟兽无法栖身,姜兵嵘将都城建于此处,正是看准其险要之势,命石匠沿山壁凿刻出一条环山石阶路,以作上下山方便之用。 今日之虎苑宫,可谓喜闹溢洋,处处张灯结彩,道道锦旗飞扬,大红囍字贴满宫内外,仆人们忙前跑后,搬桌挪凳,好不奔碌,姜兵嵘夫妇更是早早起床,安排好相关事宜,派人于山脚下候迎,静等嘉宾到来。 姜夫人颜越,貌姿甚美,话说“漂亮女子更爱美”,这颜越正对着铜镜梳头盘髻,擦脂抹粉,姜兵嵘站其身后,柔声道:“好了夫人,你已经十分艳美了,宾客们将至,你我还要出门相迎才是。” 这颜越比姜兵嵘年少许多,原本乃一渔家女,因貌美,被姜兵嵘纳为小妾,育有姜如、姜意二子,这二子尚且年幼,而少城主姜南飞,乃姜兵嵘原配夫人杜画梅所生,杜画梅生有姜南飞、姜玉荷兄妹二人,在生下姜玉荷不久,杜画梅即染病身亡,数月后,姜兵嵘便将颜越扶正,立为正室夫人,姜南飞一度怀疑自己娘亲之死与颜越有关,只是苦无证据,故而二人关系并不和。 颜越娇嗔道:“夫君,往日你总嫌我与南飞关系不好,今天是其大婚之喜,我这当二娘的,若是不好好打扮一番,岂不被飞儿嫌弃?” 姜兵嵘笑道:“夫人所言极是。”遂不再催促。 话分两头,姬雁云一行人自打出了轩辕国,马不停蹄,人不歇步,捉急赶路,其所骑駮兽,蹄劲昂扬,可日行八百里,而虎苑宫距轩辕国不过两百余里,不出半天工夫即可到,然那些挑箱下人,步跬脚慢,箱子又重,只得慢行。 一路上,姬月蝉与天落儿嬉戏打闹不停,二人头一遭出远门,所见所闻倍感新颖,那小白亦亢奋喜跃,奔跑玩耍,乐此不疲。 众人行走好半日,翻过几座岆山,淌过数条滩河,方至太华山脚下,姬雁云抬头仰望,一座笔挺陡山直插云霄,不见巅峰尽头,真是好一座险山: 高挺势拔,咄咄崚峥,根连神州脉,体作撑天柱。日映微霞,迭迭红雾漫腾,月笼寒纱,道道白藤垂绦,奇石嶙峋,簇簇拥拥如屏,峻峰耸立,层层栾栾叠嶂。泰山不敢比其高,昆仑未曾比其貌。虽无花草鸟兽之欣荣,亦有四翅肥遗之神蛇怪灵。山壁平滑如斧劈,耸入霄汉似天梯,石猿见着不敢攀,岩羊至此亦枉然。 姬雁云叹道:“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峒霄宫若如此险扼,何惧他北狄国大军!” 正说着,迎宾使臣早在山下恭候,递上礼单,那使臣照着礼单,清点无误后,一一登记录册,随后命杂役接过下人手中礼箱,抬着沿石阶路而上。 姬雁云等人跟随来至虎苑宫,姜兵嵘夫妇早在宫门外迎候,一番寒暄客套,请进宫内,入罗上殿,分主宾而坐,童子献茶,茶毕,姬雁云命手下献上一锦盒,道:“此乃我轩辕国无上至宝,五彩灵玉,今趁少城主新婚大喜之际,敬献城主,望讫笑纳。” 姜兵嵘接过锦盒,方开启,一道五彩灵光乍现,恍惚人眼,定睛一瞧,果真是块宝玉,浑厚皎白,晶莹透暖,喜道:“姬国主如此厚礼,姜某人受之有愧呀。”嘴上虽客气,手却很诚实,拿在手里把玩半晌,舍不得离手。 慕念君让人拿出珍珠耳环,献给姜夫人颜越,那颜越听闻自己也有礼收,当下乐得笑靥如花,慕念君趁机道:“此珍珠耳环,乃是用我轩辕国鸟鼠同穴山如魮鱼所排如魮珠制成,散发一股浓愈芳香,佩戴身上,香气数十步之外不散,若磨成珍珠粉,涂抹脸颊,可皮肤更加粉嫩光滑,有驻颜养容之奇效。”又送上一盒如魮珠。 那颜越闻言,欢忙收下,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迫不及待走进里屋,试戴耳环、磨粉擦脸去了,只留下姜兵嵘与姬雁云夫妇闲谈着。 不多时,就听得殿外有人高声叫道:“北狄国国君淳于丑,前来为少城主贺喜!” 话音刚落,就见淳于丑迈步而入,后面紧跟着五个义子,见姬雁云在此,脸色微恙,嘴里轻声一“哼”,目不斜视,大步向前,来至姜兵嵘面前,抱拳行礼,礼毕,命人送上贺礼,随即挑姬雁云对面一空位而坐,五义子立于其身后,沙驼、囚柯立于姬雁云身后,这两国君臣眼神皆如冷剑,直视对方,却不苟一丝言语,氛围瞬息尴尬之极。 这时,又听得外面有人喊道:“玄武城城主寒冷渊,朱雀城城主姚婉儿,前来为少城主贺喜!” 只见殿外走进一男一女,这男的约摸五十来岁,肤色略黑,身材魁实,头戴一顶熊皮短帽,身穿一袭锦袍绣花袄,足蹬一双纹面黑靴,乃寒冷渊也,女的三十多,面颊白皙,发髻高隆,身穿一领淡黄薄丝衫,腰束一道红艳艳的朱雀旗,乃姚婉儿。 两位城主亲临道贺,姜兵嵘赶忙起身相迎,不免又是一番客套,二人献上贺礼,姚婉儿所献之礼,乃一件福子袍,此袍是用朱雀城杻阳山奇兽鹿蜀之皮毛制成,上缀绿松石、红宝石、紫水晶等众多宝物,穿戴身上,可驱灾消难,福延子孙。寒冷渊所呈之礼,是一把灵寿木椅,此椅是用玄武城虢山之灵寿木制成,坐倚其上,有益寿延年之奇效。 二人之贺礼,尽皆珍奇无比,姜兵嵘欢喜收下,赐上座,后面又陆续来了奇肱国国君卫戌、丈夫国国君灌长虹、女子国国君姒好、巫咸国国君巫咸、寿麻国国君钟离江等等,凡白虎城诸国,皆携重礼祝贺。 现今,八方宾客已齐至,独缺前去东方青龙城迎娶新娘子的迎亲队伍,尚未归,这一东一西两地,相距数万里之遥,众人遂在大殿里等候,姜兵嵘差人送上茶点果品,以滋消遣,众人品茶闲聊,倒也趣致盎然。 约过半盏茶,忽听得殿外欢声沸腾,有人高呼道:“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 姬月蝉闻言,拉过天落儿手,便奔出大殿,非要瞧上一瞧新娘子不可,二人挤在人群中,顺别人手指方向抬头望去,就见不远处天空中,飞来一彪迎亲乐队,果真是气派十足,怎见得: 迎亲不用高头马,四翅肥遗驮轿花。前有青鸾引路,后有孔雀伴飞,花香袅袅,燕语争啼,红绸绫罗飘彩带,翡翠玛瑙珠玉盘,吹弹鼓瑟,纵舞娜依,又有红蝴蝶、紫蝴蝶、黄蝴蝶绕随左右,三彩云、五彩云、七彩云簇添瑞祥。 瞧见那新郎:头戴含丝帽,身穿红罗袍,面容清秀,风姿特奇,身修颀长如鹤立,目明爽俊似波漪,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貌比潘安,芳华绝代。 又见那新娘:头戴金凤冠,身着红霞帔,腰系软烟罗,足蹬簇花鞋,面似春桃,肌若玉脂,翠羽眉,樱桃口,湛湛姿娆,纤纤娇媚。真是月样容颜俏,天然美流盈,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海棠见着羞低头,芍药遇此情难收。 新郎俊逸,新娘娇美,天公搭缘,地母赐福,系美天作之合。 那肥遗神蛇,乃姜兵嵘坐骑,善喷烮灼邪火,邪火所到之处,万物皆焚,赤地千里,极其厉害,今为其子之婚事,甘作驮马,足见姜兵嵘对此桩联姻婚事重视之深。 不多时,那肥遗便飞至落地,数名鼓瑟手吹奏着欢乐喜曲,唢呐声、爆竹声、贺彩声绵响震天,八个轿夫抬起花轿,径直朝里而去,留下七八个孩童在后面追逐着要糖果吃。 姬月蝉指着远去的花轿,道:“等我出嫁的那天,我也要坐那般漂亮的轿子,让八个人抬着。” 天落儿挽其手道:“那轿子称不得漂亮,蝉妹,等我娶你那天,我必定造一顶光灿灿的黄金轿,找上十八个轿夫,抬你过门。” 姬月蝉脸颊一红,捂嘴偷笑,又神色正襟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当真记下了,你将来若是食言了,我可不嫁你!” “怎么会呢?” “那咱看新娘子去!” “好嘞!” 二人嬉笑说谈着,追看新娘子而去。 话说新娘子即到,婚礼便开始,司礼朗声祝词,依典礼所注,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接着夫妻对拜,众人齐声道贺,随后新娘由娘家丫鬟陪伴,送入洞房。 须臾,新娘子换妆而出,只见她:卸下金凤冠,退去霞帔妆,上穿粉红玫瑰香露袍,下罩翠绿烟纱散花群,髻鬟高隆,玉钗有光,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礼仪既毕,姜兵嵘安排盛宴款待,庖厨拿出十全手艺,菜肴道道珍馐,有梅花烧鹿唇,清蒸白熊掌,糖醋?鱼,青笋孔雀汤……又有十八大盘,十二小碟,凡是天上地下,深海江河,各种飞禽走兽,应有尽有。 席间高朋满座,觥筹交错,众人一一向新郎新娘敬酒,那姜南飞倒也豪爽,所敬之酒,来者不拒,仰脖便尽,引得众人齐声喝彩。 酒至半酣,众人喝得面红耳赤,兴头大起,玩起了猜拳划掌,投壶比艺,婚宴氛围之喜,瞬息高涨…… 忽然,宫门外一守卫慌张来报:“祸事了,祸事了!” 姜兵嵘道:“不必慌张,有何祸事,且慢报来。” 那守卫自知行为失态,定了定神,说道:“魔族来了!” 众人一听,登时箸停樽倒,脸色大变。 第九章 施诡计魔族现婚礼 数道黑风袭过,那魔族四兄弟便踏进罗上殿,魔力斡扫视一圈,见四个城主尽在,心中甚喜,走上前道:“贵公子今日大喜,姜城主为何不派人前去通报一声,我们四兄弟也好前来道一声贺,讨一杯喜酒吃。” 姜兵嵘不悦道:“人魔殊途,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非一家人,又怎能进一家门?” 魔力屍狞笑道:“姜城主此言差矣,何为一家人?你们人族果真亲如一家人耶?”斜瞄一眼姬雁云,接着道:“三年前,为了抢夺《长寿经》,北狄国与轩辕国兵戎相见、死搏互拼,此事盘古大陆尽人皆知,这就是你所谓的一家人?” 未等姜兵嵘答话,姬雁云抢先道:“此事不过是场误会,我与淳于兄早已冰释前嫌,在坐诸国,均可作证。” 见姬雁云如此说话,淳于丑心知肚明,人族内部矛盾,不必在异族面前谈起,遂附和道:“雁云兄所言不差,我北狄国与轩辕国历来交好,从未有伤和气,今日乃少城主大婚之喜,若有人在此大放厥词,蓄意挑唆,休怪淳于某不客气。” 淳于丑这番话,既给足姜兵嵘父子面子,又可挽回自己昔日不良形象,可谓一箭双雕,就连姬雁云,亦被感动几分。 魔力屍道:“说的好!今日却系少城主新婚之喜,我们四兄弟前来,无甚恶意,只为向姜城主讨杯喜酒吃,想必不会吝啬吧。” 姜兵嵘心中虽万般不愿,可当着众人的面,又却之不恭,冷冷道:“既来贺喜,姜某自当以礼相待,席间尚有空位,诸位请自便吧。” 那魔力浑闻言,早被桌上的美酒佳肴勾起肚中馋虫,当下胃喜肠欢,挪凳便坐,魔力屍却道:“不急,酒稍后再吃,菜待会再尝,既是贺喜,岂能空手而来?” 命手下小妖啰献上一精美木盒,盒身血红色,散发一股像龙涎香的特殊香气,味淡而香浓,闻之怡人,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尊宝鼎,魔力屍道:“此乃天地初开之时,于混沌元气中孕育出的一件奇宝,名唤盘王鼎。” “盘王鼎”三字刚出口,即引得众人侧目瞧观,尤甚寒冷渊,眼亮神亢,睥睨眈眈,原来这盘王鼎大有来头,相传盘古开天辟地后,为造福万物,牺牲自我,身躯化为大地,血液汇成江河,双目变作日月……而他体内的神精元灵,则凝结成一尊宝鼎,是为“盘王鼎”。 据传,此鼎上可吞穹天之阳力,下能吸幽地之阴泽,有夺天地造化之神能,可谓是鼎中极品,人若辅之修炼,有脱胎换骨、励魂凝魄之奇效,只是这盘王鼎早已失传数万年,怎料今日会出现在魔族手里。 魔力屍道:“今将此盘王鼎敬献姜城主,一来为少城主新婚贺喜,二来我们四兄弟有一事相求。” 姜兵嵘接过盘王鼎,内心欢喜异常,贴身放置,铁青的脸色渐渐舒缓,改口道:“人魔虽殊途,但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诸位今日来赴犬子婚宴,姜某人心中自当感激,有何相求之事,但说无妨。” 东道主既已发话,其余诸人皆闭口不言,魔力屍端起一樽酒,趁机道:“我们四兄弟今日借花献佛,敬诸位三樽酒便回。” “这第一樽酒,敬新郎新娘,祝二位夫妻恩爱,白头携老。”说完,魔力屍仰脖便尽,那老三魔力浑,听不明事理,见二哥魔力屍干尽樽中酒,当下举起一大酒坛,“咕咚咕咚”喝个不停,引得众人冷眼鄙笑。 姜南飞与梨黛娥对视一眼,见魔力屍礼节周到,话语倒也客气,二人心下欢喜,也说了些好听话,举酒回敬。 魔力屍端起酒樽,道:“这第二樽酒,敬在座的城主国君,祝各位福寿无量,国运兴和。” 闻此一言,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明这魔力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魔族专好食人,四方城中,死于魔腹之中的好汉不计其数,众人对其早已是恨之入骨,今日竟祝人族福寿无量?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当着姜兵嵘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静坐无声,更无一人回应。 话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姜兵嵘既收了魔族重礼,见此情景,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但见他举起酒樽,笑道:“诸位,请听姜某一言。”顿了顿,接着道:“我们人族与魔族曾生死对立,仇怨颇深,可古人云‘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看在姜某人的面子上,请满饮此酒。”说着,率先一饮而尽。 见姜兵嵘为魔族说情,众人心中虽不甘,却也纷纷举起酒樽,冷脸饮下,权作回敬了。 魔力屍又举起第三樽酒,道:“适才姜城主说,‘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此话甚佳,不禁让我想起了一件往事,诸位想必都听说过,数千年前发生的那场大战,大战过后,魔族陨落,神族崛起,而你们人族呢,却仍旧如蝼蚁般苟存于这广袤的天地之间,受到兽族残食,鬼族索命,神族欺凌,到头来,不过是咱们两族鹬蚌相争,却让那神族渔翁得利。” 众人听得魔力屍的一席话,不再沉默,私下低语,赞许声、嗤鼻声,尽皆有之。 魔力屍见自己的话已然奏效,接着说道:“依在下愚见,不如魔族与人族握手言和,共同对抗神族,只要神族垮倒,咱们两族平分天下,齐享富贵,共图欢乐,岂不美哉?” 如此大事,无人敢即刻应答,四位城主互看对方,梨天胜若有所思,寒冷渊左顾右盼,而姚婉儿面带愠色,三人均不表态,而辖下诸多国君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姜兵嵘道:“此事事关人族命途兴亡,不宜在犬子婚宴谈起,待我等商议过后,再作定夺,如何?” 闻言,魔力斡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举起手中酒樽,道:“干了这第三樽酒,我们四兄弟即回,就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 众人巴不得魔族早早离去,闻此言,尽皆举樽便要饮…… 第十章 破诡计群豪斗四魔 “此酒不可再饮!” 一声轻稚的童音突然传来,打停了众人即将到嘴边的酒樽,循声望去,是天落儿。众人看着这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不明所以。 慕念君问道:“落儿,这第三樽酒为何不能再饮?” 天落儿手指那只装盘王鼎的木盒,说道:“此木盒乃是用一种名叫‘狱血龙香’的妖木所制成,本身散发一股奇异糜香,无毒无害,然一旦与烈酒相溶,则成为一种剧香毒,轻可使人筋麻骨软,内功弱减,重则心丧智失,癫狂而死,适才众人饮酒已经过量,若再饮完这第三樽酒,必然中毒。”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 姬雁云喝止道:“落儿,不可乱言!” 天落儿道:“我没有乱说,我是从《神农百草经》里看到的。” 听闻《神农百草经》,姬雁云遂不再起疑,暗自催动内力,果真是浑身软麻麻,气微力乏,其余诸人也发觉异常,当下便开始运功逼毒,姜兵嵘拾起“盘王鼎”,轻轻一拍,王鼎直接碎成一堆白色骨粉,方知被戏耍,气得他心怒肝疼,一双冷眼死死盯视魔力屍。 原来,这日魔族正在尸山操练魔妖兵,忽听闻尸山以西空中飞过一队迎亲乐队,魔力疍擒得一随从,恐吓之下,那名随从和盘托出,今日乃姜南飞与梨黛娥大婚之喜,白虎城少城主与青龙城千金小姐喜结连理,四方城有头有脸人物必然悉数到场,这可是千载难遇之良机,一条毒计袭上魔力屍心头,以尸山“狱血龙香”木制成精美木盒,再用人骨巧做“盘王鼎”。 这盘王鼎早已失传,无人识得真假,四兄弟齐出赴喜宴,先献上王鼎,再趁机敬酒,待众人身中剧毒,内功尽失后,将其一网打尽,如此,四方城群龙无首,必然人心大乱,那时,魔族趁机一统四方城之事,便指日可待。 那魔力屍自问此计天衣无缝,不料最后竟被一个少年识破,功败垂成,当下气得恼羞成怒,眼中喷火,撕下伪脸,狰狞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子,坏我好事,我活吞了你!”说着,飞脚踢翻酒桌,伸出魔爪,直取天落儿。 天落儿惊怕,怔怔愣住,一时竟不知闪躲,姬雁云见状,当下疾催内力,打出一招天斗天罡拳,拳风凌厉,直向魔爪,砰一声响,拳爪相抗,震得桌翻椅倒。 众人纷纷后退,那魔力屍爪心吃痛,见一击未成,愈发恼怒,便丢下天落儿,扑向姬雁云,姬雁云有雁翎甲护身,轩辕重剑在手,抖擞精神,酣战魔力屍。 这魔力屍诡滑奸极,法力却弱,几十个回合下来,渐不能敌,其余三魔见此,四面包抄,将姬雁云围在中间。 四魔正欲动手,姜兵嵘厉声喝道:“今日乃我儿大婚之喜,尔等戏耍我等在先,闹事撒泼在后,卑鄙可恶至极,欺我白虎城无人耶?” 话语刚落,掣青霜剑在手,不由分说,上前便与四魔缠斗。真是好一场恶斗,怎见得: 青霜剑影绽寒光,刀枪斧鞭逞威强。 独战四魔浑不怕,只因自尊受冷创。 众人面前丢脸色,怒发冲冠气难消。 浑身解数犹未尽,劈挑砍刺连环招。 碗碎碟打飞乱溅,惊得诸人胆欲裂。 今日定要见分魁,不斩魔头剑不回。 这姜兵嵘身为一城之主,修炼不可谓不精,内功不可谓不深,然其此时身中狱血龙香毒,功力大减,与四魔打斗了数百回合,渐处下风,姜南飞见此,拔剑而上,父子二人与魔族又斗了数十回合,力不能胜。 梨黛娥见着,恐自己新婚丈夫有失,扎隆发髻,束紧腰身,拔剑纵跃,与姜南飞合剑一处,迎战四魔,白虎城诸国君,早对魔族不满,如今新仇加旧恨,愤慨非常,纷纷亮出兵器,助阵鏖战。 “亲家休慌!梨某来也!” 瞧见自己女儿、女婿非四魔对手,梨天胜大喝一声,踢飞桌凳,撕掉新衣,露出里面乌金亮银甲,手掣一杆龙头梨花枪,舞出朵朵白花,挺枪便刺。 寒冷渊与姚婉儿对视一眼,见梨、姜两位城主已然动手,且自己也险中魔族香毒奸计,当下亦不再迟犹,寒冷渊舞动雪明刀,姚婉儿手持双纹剑,飞身而上,与那四魔狠斗。 一时间,呐喊声、厮杀声、刀剑碰撞声,响彻整座罗上殿,直杀得天也昏,地也暗,有诗为证曰: 自古婚事大于天,却有四魔搅喜宴。 暗施香毒惹众怒,各显武艺震罗殿。 枪走游龙刀脱兔,横眉冷对起杀戮。 披肝沥胆为人族,血染铠袍浑不怵。 正邪是非铿锵击,恩怨情仇化作剓。 纵然力乏功也弱,怒气未平愤难息。 话说四位城主,白虎城诸国君,四方城半数高手尽在,足以抗衡四魔,然因今日神喜情欢,饮酒过量,误中魔族狱血龙香毒,致使内功大损,梨天胜“啸龙六合功”,寒冷渊“寒冰混元气”,皆难以发出昔日十成之威力,人众虽多,却竟也占不得上风。 不出半晌,已有数人倒下,独剩几位城主勉强撑战,那魔力斡见此,大喜道:“成败就在今日!兄弟们,手下切莫留情!”抖擞精神,抡起宣花斧,照准姜兵嵘脖颈便要狠劈。 姚婉儿见状,疾收手中双纹剑,扯出腰间朱雀旗,口中默念咒语,就见那朱雀旗幌幌变作一丈来长,奕奕泽光,好一面朱雀旗—— 天蚕吐丝织旗面,织女巧手纺金边。灼灼赤艳,澄澄黄清,上镶九千九百九十九粒硝烟石、硫磺石、炭木石等一纵引火干物,下嵌九千九百九十九颗噬焰珠、磷焱珠、聚火珠等一干纵火宝物。自从现世到如今,纵横万载无败痕,雷公不敢轻其力,电母遇到颤胆心。 那四魔瞧见朱雀旗,脸色煞变,原来四魔深知此旗之厉害,这朱雀旗乃火神祝融之遗物,能招出十八道天火,道道威力无穷,上可烧天宫琼楼玉宇兵,下可焚地府幽冥罗刹灵,厉害非常,凡间之水不可灭,且使唤此旗不需内功,单单记得咒语便可。当年,祝融正是凭借此旗大败水神共工,后传至姚婉儿手中。 姚婉儿舞动朱雀旗,就听闻风声作响,云雷翻滚,一道道天火从旗而降,直烧得那魔族四兄弟哀嚎惨啼,“痛煞我也,痛煞我也……”真是好一个姚婉儿: 三方城主皆男儿,唯独南城是女儿。 飒飒风姿绰丽影,巾帼不让穆桂英。 统辖城邑数十载,百姓安康国运兴。 帝尧下旨褒称颂,四海之滨敬如恭。 木兰自比愧不如,妇好亦难强出同。 如今诸雄不敌手,看我婉儿建奇功。 四魔自知非朱雀旗敌手,耗持下去,必将亡于十八道天火之下,强忍燎肤巨痛,跳出火圈,魔力屍趁众人团乱之际,抓起天落儿,随即化作一团黑气,遁匿而逃。 四魔既已败逃,众人方得罢停,互相查检一番,尽皆甲破挂伤,姬雁云欲跟追魔族,救回落儿,不料刚走数步,忽感一阵眩晕,栽倒于地,姚婉儿扶起道:“姬国主,你先前中毒太深,适才又催动内力勇斗四魔,狱血龙香毒已扩至全身各处经脉,不亦再强行耗动。” 姬雁云不忍,道:“可是落儿……” 慕康道:“雁云,姚城主所言有理,你现在功乏力弱,不如暂且返回轩辕国,待身体调息完备,再商议营救落儿之事。” 姬雁云亦知,自己此时去了也未必能救出落儿,只得仰天长叹一声,情悲泪流。 姜兵嵘满脸歉意道:“诸位诸位,羞耻之极,羞耻之极,都怪姜某一时贪图宝鼎,以致误中魔族诡计,大恩不言谢,他日,姜某自当一一登门答谢赔罪。”姜南飞亦温语致歉。 众人见姜氏父子心谦诚恳,且适才恶斗魔族之时,父子二人拼命死战,血染铠袍,加之今日之事,实不怪他,乃魔族处心积诡所为,遂不再过多计较,寒暄数语,便各自离宫而回。后有诗曰; 新婚之喜笑颜开,不料突现血光灾。 欲知落儿命如何,且听下回详分解。 第十一章 初遇梨黛姣 话说姬雁云率众人回到轩辕国,服下耳鼠丸,不出半日,体内狱血龙香毒便已悉数解之,又服用些滋补药物,身体大有好转,渐已愈痊。 一日,夫妇二人正在屋内叙聊,慕念君问道:“夫君,那日魔族口中的大战,是怎当一回事?” 姬雁云道:“那场大战,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据我先祖所言,当年盘古裂化后,其体内的污浊之气,形成一个黑瘤肉胎,那肉胎历经一万三千岁,破生出一个妖魔,是为魔帝。魔帝聚拢一众妖啰,占山为王,无恶不作,后欲与神族争天下,进行了一场生死大决战,双方大战七天七夜,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后来神族在人族助协下,战胜魔族,杀死魔帝,从那之后,神族便一枝独秀,高高在上,而那个曾经的古战场,便是今天的尸山!” 慕念君道:“真是想不到,尸山竟然就是数千年前的古战场。”又问道:“魔帝既然已死,那今天的魔族四兄弟又从何而来?” 姬雁云叹气道:“哎!造化弄人,当年魔帝即死,本以为从此天下太平,但始料未及的是,那魔帝死前竟已有身孕,死后腹中魔胎靠吸收尸山的血水,继续发育,直至有一天,魔胎破裂,从里面钻出四个幼魔,幼魔啃食尸体而活,长至成年,便是今天的魔族四兄弟,四魔发誓要替魔帝报仇,但忌惮神族之强,故而便欲拿人族开刀!” 顿了顿,又道:“城主糊涂啊!人魔之间,早已是仇深似血海,那四魔焉能忘却?不过是巧言蛊惑,以挑起人神两族不和罢了。” 慕念君惊急道:“如此说来,那落儿此番岂不是凶多吉少?夫君,当即派大军前去营救落儿才是。” 姬雁云道:“非我不想,夫人有所不知,盘古大陆有四大军团,魔族魔妖兵,鬼族骷髅尸,犬戎国铁骑甲,三苗国南蛮子。其中又以魔族的魔妖兵最为厉害,尽是些修炼成精的猫彘猁怪,口若血盆,牙似尖锥,以人肉为食,每遇战争,便骑着罴熊虎豹,横冲蛮撞,无人可敌,就算是我铁甲军倾体而出,也非其对手。” 慕念君又道:“魔妖兵如此厉害,可派人联络其他诸国,共商征伐。” 姬雁云道:“我已差人给白虎城诸国分别送去书信,除了你爹爹白民国、女子国、丈夫国与我轩辕国交好,其余诸国,尽皆事不关己己不忧,推脱搪塞。” 慕念君听罢,垂泪道:“可怜我那落儿,今孤身陷于魔掌,也不知情形如何,他此时是否安好?”又自责道:“怪我!怪我!没有照看好落儿,以致他……”说到后面几字,咬紧红唇,痛心疾悔。 姬雁云安慰道:“夫人不必自责,落儿吉人自有天相,当日在虎霸岗,于百仞悬高掉下都不曾摔死,今虽身陷魔窟,势必也能遇难呈祥,脱离魔掌。” 闻言,慕念君遂收住泪眼,默默祷愿。 话分两头,四魔化作一团黑气,掳劫天落儿回至老巢——尸山,听闻大王归来,众妖啰摇旗呐喊,敲鼓击锣,兴致彩烈,却忽见四魔面色不悦,一妖啰道:“大王昔日赴宴,尽皆欢喜而回,为何今日却眉愁脸苦,怏怏不乐耶?” 魔力屍将落儿弃于地,骂道:“是这夯货娃子,坏了我等美事!” 那妖啰道:“二大王,请暂息雷霆之怒,罢虎豹之威,待我等将这小娃子拖行下去,洗剥干净,开膛破肚,掏出心肝,为大王做一锅福肉人禄宴,定保大王舌美肠滋,百气全消。” 那魔力屍闻言,立时转怒为喜,叫道:“小的们!起锅烧水,洗板磨刀,共享福肉人禄宴!” 众妖啰听闻,嗷叫尖嚎不止,三五个妖啰上前,捆住手脚,扯起腰身,要将天落儿拿去洗剥,魔力疍拦住道:“三位哥哥!常言道,酒肉穿肠过,拉出成屎坨。我观这男娃子,筋强骨健,元阳未泄,吃了着实可惜,小弟近日在炼一味武合金丹,需童男童女作药引子,童女已有,眼下独缺童男,不如将其交与小弟,待炼出金丹,与几位哥哥服下,那时,管他天上诸神,地下人臣,尽皆不足为惧!” 三魔闻之,甚喜,便将天落儿交由魔力疍处置,那魔力疍一把抓起天落儿,骑上混沌兽,径直朝尸山之北而去。 原来,这四魔虽同住尸山,却不在一个洞穴,老大魔力斡,占尸山之东,老二魔力屍,据尸山之西;老三魔力浑,住尸山之南;老四魔力疍,卧尸山之北。四魔分别占据着尸山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且山下密藏明岗暗哨,任何方向有个风吹草动,皆可察觉。 魔力疍回到自个儿老窝“云岴洞”,囚天落儿于一石洞之中,派两个精干小妖啰日夜看管,因饮了许多烈酒,又与众人恶斗一番,魔力疍早已身困体乏,倒向石床,呼呼沉睡。 天落儿手脚束缚,双眼蒙遮,看不得周围,却听闻耳边似有呻吟声,惊叫道:“何人在此惨吟?” 话语刚落,就听见角落里窸窸窣窣,传来一娇嫩女子惊慌声:“你……你是谁?” 天落儿道:“且莫慌张,我非妖魔,乃是被那魔力疍捉到此地的。” 那女子道:“我也是被他捉来的。” 天落儿侧躺于地,循声挪去,挪至那女子身旁,道:“我手脚被绑,动弹不得,你帮我解开绳套。” 那女子道:“我手脚、眼睛都被遮捆,如何帮你?” 天落儿思索半晌,又道:“既然口能言话,你先用嘴巴帮我咬下头罩。” 那女子闻言,挪动身躯,暗中摸索对准落儿头部,猛然一口咬下,“哎呦!错啦错啦,不是头发,是眼罩!眼罩!” 原来,那女子摸黑中未找准方位,咬下的乃是天落儿一撮头发,疼得他龇牙咧嘴,叫苦连连。女子连声致歉,重新摸准位置,一口便将眼罩咬了下来,天落儿方才瞧清四周,原来这女子与自己年纪相仿,约摸十三四岁,帮她咬下头罩,忽感眼前一亮,好个清秀古雅的少女—— 一袭鹅黄云衣裳,细柳发丝泛柔光。 螓首蛾眉蝤蛴领,丹唇皓齿杏眸睛。 肤如凝脂胜雪彤,玉指纤纤似春葱。 翩若惊鸿露华浓,婉若游龙质不同。 天落儿看得怔怔愣住,忘乎所以,那少女被人当面直勾勾盯看,脸颊极速闪过一抹绯红,随即消散,杏眸瞪圆,怒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天落儿自知失仪,尴笑数声,转过头去,察看起眼前这个石洞,那少女轻瞪几眼,嗲哼一声,嘟起嘴巴,便独自找地儿坐着,假装看向石壁,眼之余光,却时不时偷瞧天落儿,而天落正摇转脑袋,聚神找寻出口,并未察觉。 这个石洞四面皆是岩壁,无路可出,唯独一面岩壁上,有一窄小洞口,仅容一人出入,且洞外有二小妖啰把守,要想逃出升天,难于上青天。落儿心想先找一尖石利岩,割开手腕绳索,再另寻逃生之法,可洞中岩壁打磨得十分光滑,只得作罢。 那少女笑道:“你甭想找地儿割破绳索,这石洞壁光地滑,根本就是枉费心思。” 天落儿见被人猜透心中所想,胆惊心颤,这少女不但颜貌绝美,且心思缜密,才智超群,单单数眼,便已知自己所想之事,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然如此聪慧之人,怎也会落难于此?因心中好奇,便上前攀问。那少女道:“你且听好—— 我本姓梨名黛姣,家住青龙梨花桥。 家中姊妹有三人,爹娘偏疼我最小。 自小生来聪明慧,琴棋书画样样会。 万般宠爱于一身,偏纵任横无敢问。 大姐黛媱遵父意,嫁与寒鬿作美媳。 二姐黛娥容颜丽,西方虎城下聘礼。 今随二姐赴西城,路上贪玩遇魔狰。 擒至于此寻脱计,不料竟与尔相逢。 天落儿这才得知,原来这少女姓梨,名黛姣,是东方青龙城梨天胜的小女儿,今日这梨黛姣跟随二姐梨黛娥迎亲喜队,远赴白虎城作客,只因路上贪游纵玩,不慎被那魔力疍擒得,只因婚队人员众多,无人注意少了一人,一同被擒的,还有一名随从,可怜那随从已被魔力疍吞入腹中,留下梨黛姣作药引子之用。 梨黛姣反问道:“你姓甚名谁?” 天落儿便自报家门,不料那梨黛姣听罢,大笑道:“天落儿?怎会有这般怪奇的名字,是你爹娘起的么?” 天落儿道:“名字不过一称呼而已,有何大惊小怪。” 梨黛姣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深究,又问道:“那你又是如何被捉于此的?” 天落儿自思道:“这梨黛姣于迎亲路上被捉到此地,定然不晓得婚宴之事,她适才笑我名字怪奇,待我也戏耍她一番。”便将四魔如何搅闹梨黛娥婚礼一事,告知梨黛姣,其中不乏添油加醋成分,果不出所料,那梨黛姣听罢,当下气得娇身厉抖,蛾眉蹙动,发誓定要魔族加倍偿还。 天落儿心中乐极,却装作道:“你我皆被绑缚于此,欲要报仇,谈何容易?” 梨黛姣忽地神秘一笑,道:“我自有脱身之计!” 天落儿便问她用何计脱身,然那梨黛姣却只笑不语,再三追问之下,便在其耳边低附数语,当如此如此…… 第十二章 轩辕宝鼎肌肤亲 听完梨黛姣的话,天落儿眉头紧锁,心想:“莫不是刚刚戏耍之事,被她发觉,特出此馊主意以坑我?”拿捏不定,问道:“是这般馊主意,可还有其他办法?” 那梨黛姣笑道:“我脑袋愚笨,只能想出如此下策,你若不肯,那咱俩等着做药引子就是。” 天落儿撇撇嘴,自己更无一计脱身,只得照行,便佯装腹痛,在地上打滚不停,大声痛叫哭啼。 洞口那二小妖啰正在打盹,被吵闹醒,骂叫不止,打开牢门,走进石洞骂道:“再若啼哭,吵扰爷爷好梦!不等大王睡醒,便将你俩生吞活剥了!” 梨黛姣道:“想必他是腹中饥饿难忍,不知可有饭食?” 一妖啰道:“将死之人,浪费肉食!” 梨黛姣又道:“我俩陷于此地,早晚必死,确属浪费饭食,然而倘若饿至皮包骨头,元气亏损,炼不成金丹,到时魔力疍必怪罪于你们,我俩死不足惜,只怕你们也活不成了!” 另一妖啰道:“哥哥,这女娃子所言有理,不就是一点饭食嘛,给他便是。”转身出洞口,少顷而回,拿来一条生鹿腿,丢弃于地,道:“这条鹿腿足够你俩吃上一阵子了,饭食已有,不可再生事端!” 梨黛姣道:“我二人手脚皆被捆住,如何吃得?” 那妖啰怒叱道:“吃食用嘴,又非手脚,要吃就吃,不吃便罢!”说着,不等她言,二妖啰便回到洞口,又打盹做美梦去了。 待二妖啰离去,天落儿笑道:“你想利用吃饭之际,让他们给咱俩解开手上绳索,可惜人家没上当,害得我白哭一回,你这主意,当真馊的很。” 梨黛姣杏眼轻白道:“那你倒是拿出个不馊的主意瞧瞧。” 天落儿哑言,却又想不到其他主意,加上腹中确实饥饿,便对着鹿腿生啃大嚼,鹿肉虽生腥带血丝,嚼进嘴里,竟也鲜美淋漓,引得天落儿风卷残云般大吃一通,那梨黛姣却不肯食生肉,嘟起樱嘴,退得远远的。 天落儿吃饱鹿肉,舔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梨黛姣望着那露出的半截鹿腿骨,计上心头,问道:“你能否将这鹿腿骨劈开?” “这有何难!” 因吃了许多鹿肉,天落儿有了力气,起身坐于地,将路腿骨至于身后手掌下,暗中聚汇掌力,一招虎贲掌而下,只听得“咔嚓”一声,鹿腿骨断为二截。 梨黛姣背手捡起一块断骨,在地上轻声磨擦,不多时,便将断骨磨成一把锋利的骨刀,几下就将手腕上的绳索割断了,直看得天落儿怔怔愣住,眉开眼乐。 “妙极!妙极!” 梨黛姣秀眉微挑,抿嘴轻笑,替天落儿割开手腕绳索,二人各自解开脚绳,手脚自由,门口二妖啰已然鼾声如雷,二人正欲趁此逃出魔洞。 梨黛姣爬起身,刚走数步,忽地“哎呦”一声,跌倒于地,捂着左小腿,蛾眉紧蹙,神情苦痛,掀起云衣裳,玉藕般白净的小腿上,有一道殷红色抓痕,已然红肿,似为魔爪所伤。 未料想她腿如此伤重,适才却半声不吭,当真是位奇女子,回想起自己所为,天落儿愧疚万分,立忙撕下衣布,为其包扎。 梨黛姣小腿有伤,走不得路,天落儿便弯下腰身,背她而走,这梨黛姣自打出了娘胎,除了爹爹梨天胜,不曾与其他男子如此亲近过,今让天落儿背负于身,闻其体息,不免娇声疾喘,俏脸扑红。 天落儿蹑脚出了石洞,轻声跨过二妖啰,背负梨黛姣,沿石路快步而走,这魔洞内道路七头八叉,如同迷宫般杂乱,天落儿不识得路,转了好半日,亦不曾找到出口。 正急得抓头挠腮,忽闻后面传来一阵铜锣声,就听得一妖啰大声叫道:“祸事了!祸事了!药引子不见了!”又闻另一妖啰道:“关闭洞门!那俩娃子不认得出路,定然还在洞中,众弟兄分头寻找!” 梨黛姣低声道:“今已被发觉,不如先藏匿起来,再另寻脱身之计。” 天落儿点应,正思寻何处藏身,忽见前方有一石洞,洞口烟霞缭绕,似有五彩神光散出,不及多想,背负梨黛姣,几步便跑进洞中。 洞内宽敞异常,四周是石架,摆放着众多石盆陶罐,里面不乏是一些硫磺、丹砂、硝石等炼丹材料,洞中央位置,有一尊宝鼎,鼎中炉火正旺,红瑞艳艳,适才洞口所见之五彩神光,正是从鼎中射出,好一尊宝鼎: 狻猊鼎盖,紫烟升腾雾飞起,夔龙鼎身,漫漫红光鼎中溢。又见三足分而立,四象罗天地,五行汇阴阳,六丁火神力。煓煓炽盛,其光烿烿,管他是血肉肝胆,不论个玉器石磐,置于鼎中烧半日,万物尽可炼成丹。 梨黛姣愣望着宝鼎,惊奇道:“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轩辕宝鼎了!” 天落儿问道:“轩辕宝鼎是何物?” 梨黛姣道:“早年我听爹爹讲过,当年轩辕黄帝采首山之铜,于荆山之阳,吸日月山川之灵气,铸成三尊宝鼎,一尊可炼神兵利器,赐予了近臣公孙崖;一尊可修炼绝学内功,后失传;一尊可炼制各种珍丹奇药,也失传了,没想到这尊竟在魔族手里。” 正这时,洞外渐传来杂乱脚步声,必是众妖啰追寻至此,这石洞里无藏身之地,唯有这尊轩辕宝鼎里可藏人,梨黛姣道:“只得暂且进入宝鼎躲避。” 天落儿却道:“这鼎中炉火熊熊,如何进得去?” 梨黛姣方要说话,却听闻洞口脚步声已至,当下顾不得许多,推开鼎盖,拉起天落儿,二人躲进了宝鼎之中。 不多时,几个妖啰手持钢叉,来至洞中,查找一番,未发现异样,一妖啰爬上宝鼎,正欲伸头朝里察看,另一妖啰道:“这宝鼎丹火正盛,人若藏于其中,无异于纵火自焚耶?” 那妖啰遂止住手脚,讪讪而下。 又一妖啰道:“此乃大王炼丹之圣地,无王令,不得擅入,那二人既不在此,我等自去别处寻找就是!”其余妖啰附和道:“甚是!甚是!”众妖啰遂出,临了搬一块巨石压在鼎盖之上。 待众妖啰离去,天落儿方才宽心,这鼎中热浪滔滔,自己早汗湿衣衫,反观那梨黛姣,汗未出,裳未湿,当真奇哉怪也,问道:“这鼎中炽焰无比,你为何却丝毫不热哩?” 梨黛姣指着身上的云衣裳,笑道:“我这件云裳,乃是用翠山鸓鸟新生之细毛织成,穿在身上,百毒不侵,焱火不烧。” 天落儿闻言,啧啧称奇,心想:“难怪适才她身陷魔窟,却不惊不慌,原来有这般宝物。”又想:“你有宝衣在身,百毒不侵,炎火不烧,我却没有,鼎中如此烮热,不出半炷香,我便已烧成灰烬矣。” 站起身,便欲推开鼎盖,逃离出去。 天落儿使出浑身气力,然鼎盖被巨石压着,丝毫未动,心中大惊,当下站稳腰身,摧发内力,使出“虎贲神威掌”最后一式——万虎出林,欲从里将这轩辕宝鼎震碎崩裂,然宝鼎只是轻微一晃,全然无事。 梨黛姣道:“没用的,这轩辕宝鼎乃是用精铜秘铸而成,又有日月山川之灵气聚凝其中,浑体天然,非神兵不能破。” 天落儿咋舌道:“那你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梨黛姣黯然道:“我自思有云衣裳在,可不惧烈火之灾,却不曾想会出这茬子事,至此我也无可奈何了。” 天落儿长息一叹,只得听天由命了,四下寻视一番,宝鼎里除了一堆苍玉、封石、龙须草、藻圭、青雘等炼丹药材,别无它物。 鼎中炉火愈发炽盛,风烟翻滚,天落儿浑身热汗淋漓,口干舌燥,脱去青衣,仍重喘嘘嘘,燥热难耐,忽地眼前一黑,昏厥过去,梨黛姣大惊,疾声呼唤,未醒,摸其体肤,晕红滚烫,知是脱水之症,再耽搁片刻,天落儿必亡命于这轩辕宝鼎之中。 梨黛姣迟豫不定,焦虑难安,喃喃自语:“我能见死不救么?我是那负恩之人么?不,不是的,爹爹从小教导我,做人当知恩图报,若非救我,他也不至于陷此绝境,如今只有……可男女授受不亲……” 回想起适才天落儿背负自己之情形,又自我劝慰道:“他救我一命,我还他一情,互不亏欠,且这里只我二人,待他将及苏醒,我便穿好衣裳,想他也不会知晓。” 红唇一咬,遂不再迟犹,当下解开云衣裳,里面只穿一件红袄肚兜,张开玉臂,将天落儿揽入怀中。 二人相拥而坐,外披绝火云衣裳,内贴细腻肌肤亲,如此这般,任他鼎中炉火再盛,亦伤不得二人分毫,天落儿火燎般滚烫的粗糙体肤,紧贴着梨黛姣那细嫩冰滑的玉肌,炽温渐渐冷降。 生平头遭与一男子这般肌肤之亲,梨黛姣脸颊绯红,少女心乱跳,幸得无人撞见,心想:“眼下别无他法,只得等鼎中炉火渐灭,方可分开。”又想:“也不知那魔力疍何时醒来,只盼其多睡几个时辰才好……” 久坐人乏,昏睡过去。 第十三章 救其主小白闯魔巢 不知过了几时,天落儿身上灼热已退,苏醒过来,睁开双目,却见自己赤裸上身,与那梨黛姣相拥而抱,心下一震,欲要挣脱开来,鼻间却忽闻一股淡淡的梨花芳香,似从梨黛姣身上而来,入迷心脾,悠悠醉享。 原来,这梨黛姣天生一股淡淡梨花味的体香,只是这体香平日嗅闻不到,唯有少女春心波荡之时,便由肌孔散发而出,而对于此事,天落儿并不知晓,手脚不由得抱得更紧了一些,不想却将那梨黛姣惊醒。 “嘤”的一声柔,梨黛姣睁开杏眸,却看到天落儿正环抱自己,痴痴呆望,不禁脸色羞红,神色扑闪道:“你……你几时醒来的?还不快松……松开我……” 天落儿方才醒悟,吐吐舌头,松开手脚,扭过头去找寻自己衣物,那青衣早已烧成了炭灰,如何寻得?便又装作看向别处。 此时鼎中炉火已灭,那堆炼丹药物,已被炼成一颗白色丹丸,拿在手里,丝丝冰凉,放鼻下一嗅,似有一股茶香味,不知为何物。 梨黛姣趁忙穿戴好衣物,扎拢发髻,道:“这是魔力疍炼制的冰元丹,有驱热润凉之奇效,你适才被鼎中焱火所伤,今虽醒来,五脏却损,快服下此丹,可保无事。”对于刚才二人相拥之事,绝口不提。 天落儿点点头,服下冰元丹,立时一股凉意由丹田而生,游润于五脏六腑,适才体内灼热之状,消散全无,浑身清爽之极,果真是唯有轩辕宝鼎,方能炼制出此等灵丹奇药。 如今身已无大碍,趁魔力疍沉睡未醒,二人正思索如何逃出宝鼎,忽地,一个白影从洞口疾闪而过,瞬息便飞至鼎前,天落儿隔着宝鼎缝隙,定睛一瞧,是小白! 原来,自打天落儿于虎苑宫被魔族掳劫走,这小白便跟嗅其气味,翻山越岭,一路寻至尸山之云岴洞,藏匿于洞中僻幽之处,以待时机,现趁众妖啰自去歇息之际,跳将出来。 天落儿瞧见小白,心中大喜,那小白亦察觉天落儿被困于宝鼎之中,围着宝鼎转寻数圈,随即跳上鼎盖,虎头抵住巨石,四肢发力,只听得“轰隆”声响,那巨石便滚落下来。 天落儿推开鼎盖,与梨黛姣爬出了轩辕宝鼎,那小白见着天落儿,摇晃尾巴,飞扑至其怀中,舔脸撒娇,亢奋依依,如同阔别十数载的老友重逢一般。天落儿抱着小白,摸其虎脑,捋其虎须,亦不胜欢跃。 梨黛姣望着小白,惊叹道:“好一只俊武不凡的白虎!你从何而得?”说着,便欲伸手抚摸。 不料那小白却突地低吼一声,杀气漫腾,吓得梨黛姣速收玉手,连退数步。 天落儿笑道:“莫怕,它认生。”拉过梨黛姣酥软玉手,轻抚虎背,那小白狂野的兽性,果真静敛了许多。 二人正说笑着,却突闻洞外妖啰声鼎沸:“丹炉那有动静,快去瞧瞧!” 原来是刚才的巨石滚落声,惊到了洞里的妖啰,正朝这里疾赶而来,天落儿道:“如今已被发觉,只得殊死一搏了。” 梨黛姣却道:“你虽服下了冰元丹,但功力尚未恢复,不可逞强。”望了小白几眼,又道:“这白虎鼻嗅通灵,既能进的来,便能出的去,不如让其带路,定可逃出妖洞。” 天落儿道:“甚是,我怎把这个忘却了。” 二人骑在虎背之上,那小白撩开虎爪,刚冲出石洞,迎头便撞上众妖啰,小白此时虽无杀神之力,却有白虎之威,当下虎头垂低,怒吼震震,那虎啸山林之声,在这空旷石洞里回音跌宕,如天雷般贯耳,吓得那一干小妖啰手麻脚软,弃甲丢兵,纷纷溃逃。 有几个胆大的,呜哇叫嚣着,挺钢叉钺斧而上,斗不三合,尽皆亡于虎爪虎口之下,剩下的丢下同伴尸体,屁滚尿流而逃,报知魔力疍去了。 梨黛姣道:“今趁魔力疍未醒,当及早逃出,迟则晚矣。” 天落儿点点头,双腿一夹虎腹,那小白飞跳而走,沿自己留下的尿液气味,在云岴洞里左拐右绕,约摸半盏茶,便出了洞口。 待魔力疍醒来,早不见了二人踪迹,骑上混沌兽,找寻不到,气得呜哇乱叫,众妖啰皆言,系一白色虎兽将二人救出,那魔力疍深信白虎已死,定是这帮蠢货看守松懈,致使那两个娃子逃出,还以此荒语诓骗自己,大为恼怒,便拿那二小妖啰出气,这是后话。 话说二人既逃出云岴洞,不敢耽搁,出尸山之北而朝东疾奔,梨黛姣腿上有伤,走不得路,天落儿便与其同骑小白而行,路上取些草药敷在其腿伤处,红肿渐退,饿食野果,渴饮山泉,一路狂奔数日,方至东方青龙城地界。 正走着,迎面奔来一队人马,为首一人,好个恶凶模样—— 头扎青布巾,下穿熊皮裙,足蹬一双乌底银靴。铜眼冷凝,虎须横生,魁如庙里金刚,面似恶鬼瘟神,手中一对铜瓮鎏金锤,各重一百八十斤,勇可比恶来擒兕虎,猛像那翁仲退匈奴,极其凶煞。 视之,乃是梨黛姣的贴身侍卫巴古力,正带人四下找寻梨黛姣,不想在这里遇到。 “是郡主!” 那巴古力远远瞧见梨黛姣,登时丢弃金锤,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跪倒于脚下,又哭又笑,像极一个孩童般可爱,后面众家丁,尽皆下马伏拜于地。 这巴古力虽容丑貌恶,却是一铁憨憨,勇猛不可挡,且对梨黛姣唯命是从,听闻她于迎亲队伍里不知所踪,急得几天几夜不吃不眠,发疯般带人寻找,上天入地,刀山火海,誓要将她寻回,今见其平安归来,怎能不百感交集,喜极而泣? 梨黛姣瞧着巴古力那深陷的眼廓,知其为找寻自己,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大为感动,不由得盈盈落泪,这主仆互哭互泣之场景,倒是少见。 二人哭罢,巴古力道:“老爷得知郡主失踪,茶饭不思,所幸苍天庇佑,今既已无恙,我等当即刻回去报喜。” 梨黛姣点点头,望向天落儿,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少女心情窦初动,说道:“天落哥哥,你就留在青龙城,与我们同去,好吗?” 天落儿心头微动,迟犹未定,却忽地想起,自己与姬月蝉已有婚约,不可相负,且姬雁云夫妇对自己情深恩重,自己又怎能背信弃义,投入青龙城麾下?遂说道:“我已数日未归,师父师娘必然牵挂于心,我当早早回去,也让他们宽心才是。” 瞧见梨黛姣杏眼婆娑,梨花带雨,心中不忍,又道:“放心,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梨黛姣见其归心已定,不再强留,叫天落儿附耳过来,有话要说,天落儿当真,便身倾耳前附,不料那梨黛姣樱唇轻启,话语未言,却突兀一口咬在天落儿右肩,皮破血出,疼得他倒吸凉气,却不曾动手推挪,任由她咬。 良久,梨黛姣松开皓齿,见其所咬之处,留下数个深深殷红齿印,不禁蛾眉颦蹙,玉手轻抚,却忽地舒展眉头,笑道:“如此这般,你便不会把我相忘!”说着转身跨上骏马,朗声道:“天落哥哥,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双腿一夹,马嘶蹄响,头也不回地潇洒而去,只留下天落儿愣在原地,呆呆望着那扬起的烟尘……后有诗曰: 婚宴美酒未喝成,不期与君魔洞逢。 患难相合悲欢共,命危身悬生死同。 鼎中情愫肌肤亲,羞滴腆腼少女心。 小白寻味救其主,啸退妖啰始逃出。 今送我至青龙城,邀尔同留愿未成。 临别右肩留齿印,使君此生不忘卿。 第十四章 天落儿身中冰寒毒 世事难以料预,人生得失无常。 夜来风起百花落,情深怎奈多折。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看透红尘多少事,吾心依然初澈。 ——《西江月?世事难以料预》,说的是人生路上,有失有得,不必或悲或喜,平常看待自好。 话说天落儿与梨黛姣自青龙城分别后,便与小白回至轩辕国,姬雁云夫妇看到天落儿毫发无损而归,甚喜,那姬月蝉与秋风看到天落儿回来,亦欢喜万分,三人又一起玩耍嬉乐而去。 晚膳过后,慕念君叫天落儿来至流花阁,问道:“落儿,你是如何逃出魔掌的?” 天落儿道:“那日我被魔力屍掳劫至尸山,关在一石洞之中,后来遇到……”便将其在尸山所历经之事,粗略与慕念君叙说一遍,怕姬雁云夫妇起疑心,临了隐瞒了梨黛姣邀其留在青龙城一事。 慕念君听罢,叹道:“想不到你竟有这般遭遇。” 沉吟半晌,又道:“你所说的那梨黛姣,人称‘梨花郡主’,是青龙城城主梨天胜的小女儿,常听人言,她虽年少,却生得容颜俏丽,聪慧可人,果真如此?” 天落儿愣住,一时不知如何答说,更不明白慕念君为何会有此一问,随口道:“她……她还好,还好……” 慕念君又道:“不过我却听说,那梨黛姣早已与朱雀城少公子姚冲定了娃娃亲,一个是青龙郡主,一个是朱雀公子,二人也算是门当户对。” 天落儿低头不语,只顾哈欠连连,眼困神乏。 姬雁云见天落儿奔腾一天,已然困倦,便让他早早回去歇息,天落儿拜别师父师娘,退出流花阁,阁中只剩姬慕夫妇二人,姬雁云问道:“夫人,刚才所问何意?” 慕念君笑道:“我怕落儿遇到那梨黛姣,便心猿意马,将他与蝉儿的婚事抛之脑后了,特此给他提个醒儿。” 姬雁云却道:“夫人何须多虑,落儿颇重情义,又与蝉儿清莹竹马,无间热亲,和那梨黛姣不过是一面之缘,熟亲熟生,熟近熟远,他心中定然知晓,又有何怕之?” 慕念君笑道:“但愿我是多此一虑,你我身为人之父母,自当为蝉儿寻个好去处。”轻叹一口气,又道:“只盼他俩早些长大,择一良辰吉日,拜过堂,成了亲,我也便能心安意满了。” 姬雁云道:“落儿我倒不担心,只是蝉儿……” “蝉儿怎了?” “蝉儿从小被你溺爱,现在愈加刁蛮任性,做事唯我独私,不顾他人,如此下去,我真担心她和落儿……” 慕念君见姬雁云言语粗重,恐他气大伤身,赶忙端过一杯清茶,敬放其手中,笑道:“蝉儿生来那么个秉性,你又不是不知,她虽娇横,却对落儿百般柔情,如此也就是了。” 姬雁云端着茶盏,刚送到嘴边,听完慕念君的话,手停在那里,微气道:“常言道,慈母多败儿!你这么的偏袒包纵,不是帮她,而是害……”那个“她”字未出口,慕念君恐他说将下去,夫妇二人为了此事,又要拌嘴吵火,便酥手轻抬,用茶水堵住了姬雁云的嘴。 清茶入口,唇齿间香气四溢,姬雁云胸中愠气渐退,亦不再多言此事,慕念君见此,嫣然一笑,转身关紧门窗,摘下耳环金镯,解开腰间丝带,退去身上裳衫,露出莹白玉体,但见她—— 红唇微启娇喘息,媚眼如丝意迷离。 冰肤玉骨凝脂细,酥胸高耸春光袭。 细柳腰身盈舞步,修长玉手解君衣。 纵是高僧定力奇,见此情欲亦难息。 姬雁云就觉口燥身热,血脉喷涌,抱起慕念君,吻其粉颊朱唇,那慕念君双臂绕其脖颈而抱,亦热情回应着,二人赤裸走向床榻,慕念君腾出玉手,轻轻扯下帷幔…… 次日,那姬月蝉早早起了身,用过早膳,来至流花阁,敲门数声,无人响应,便转身径直朝天落儿那屋而去。 天落儿正在榻上凝心修炼,自打那日他吞下了魔力疍炼成的冰元丹,体内便化生出一股冰元寒毒,游走于各处经脉穴位,时而寒峭刺骨,时而冰意袭身,很是遭苦,本欲用内功将这股寒毒逼出体外,怎奈他根基尚浅,运功半晌,成效甚微。 砰砰砰!闻听叩门声响,天落儿收敛功力,调缓气息,起身开门,却见姬月蝉正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碗热粥,两个酥饼,笑道:“早膳不曾见你,原来是躲在屋里偷偷练功哩。”抬脚进屋,将热粥酥饼放到案桌上。 姬月蝉瞧见天落儿额头汗淋,只当他是练功过及所致,掏出手娟,轻轻擦拭,不想玉手刚触碰到其前额,立觉一股寒气袭身,惊道:“怎这般冰凉?生病了么?”又摸其脸蛋,冷丝颤颤。 姬月蝉惊叫三声,夺门而出,告知爹爹姬雁云去了,天落儿正欲前去追她,却忽感双腿酸软无力,一个踉跄,摔倒于地,他挣扎着欲爬起身,却发觉手抖脚颤,身如掉进了冰窟窿一般,意识渐渐模糊…… 不多时,姬雁云夫妇火急火了而至,发现天落儿昏倒于地,唇紫脸青,急忙将其抱至床榻,姬雁云摸其体肤,却如一块寒冰般彻冷,毫无热温,立时解其外衣。 二人盘腿相向而坐,姬雁云将自己的功力输送天落儿体内,只因自己昨晚“耗”去不少真气,但觉心力不足,却也硬撑着,慕念君站在一旁,神焦情虑,却也帮不上忙手。 约过一炷香功夫,姬雁云头顶蒸腾起层层白气,他脸上条条肌肉搐动,额上渗出的汗滴凝成冰珠,顺其脸颊而下,慕念君与姬月蝉站在三尺开外,亦可感受到二人身上四射出的阵阵寒意。 又过了半晌,渐闻天落儿有了喘息声,姬雁云收回双掌,长舒一口气,因耗用了太多内力,刚欲起身,就感头厥眼昏,赶忙从衣袖里掏出一小瓷瓶,拔掉木塞,倒出一粒灵花露丸,服下,立觉小腹升起一股暖意,当下提功运疗,身上的寒气方逆退而散。 慕念君欲上前搀扶,姬雁云却摇手笑道:“不碍事的,休息半日即可。” 回想起二人昨晚之事,慕念君脸颊涌起一抹晕红,她当然知晓,若非昨晚之事,以姬雁云阳力之盛,足以替落儿驱散体内的寒气,不知是心生歉意,还是昨晚之事,回味可期,慕念君那润艳的脸庞更加潮红,像极一朵出水芙蓉般娇羞,端美不失妩媚,怕姬月蝉看到,便转身装作倒茶去了。 天落儿躺于榻上,姬雁云把其脉,脉搏渐稳有力,知其已过险坎,问道:“落儿,你适才身冰体凉,是怎当一回事?” 天落儿见此,不再隐瞒,便将他在魔洞里,被困于轩辕宝鼎,差点命丧烈火,为图自保,吃下了魔力疍炼成的冰元丹之事,告知了姬雁云,姬雁云听后,叹责道:“人魔有别,那冰元丹乃是魔族所炼之物,你不过是血肉之躯,强行服用,怎能消受得了?” 天落儿道:“并非落儿贪恋,实属无奈之举,若不服下冰元丹,在那炽焱宝鼎里,五脏六腑早已热熟烂透了。” 慕念君脸上潮红已退,端着两杯酥茶来至榻前,道:“落儿,你师父并非要责怪于你,此等大事,你怎能不告知我们?你若及早说出来,也就不会有今日之险了,真是吓煞我了。”说着,将手里一杯酥茶给了姬雁云,另一杯送到天落儿嘴边,又道:“你刚醒来,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天落儿顿觉口干,咕咚咕咚,几口便喝个干净。 天落儿瞧见姬雁云夫妇对自己这般周顾之情,大受感动,张口欲言,却忽觉喉间哽咽,竟说不出一字片语,只能眼红泪流,慕念君只道他是身弱体虚所致,让其好好歇息,二人便退了出去,留下姬月蝉照看。 回至流花阁,慕念君问道:“夫君,落儿体内的冰元寒毒,可有化解根治之法?” 姬雁云摇头道:“那冰元寒毒,已深入他全身各处经脉骨节,潜侵脏腑,除非能脱胎换骨,方可彻底根治。” 慕念君惊道:“脱胎换骨?这谈何容易?” 姬雁云道:“据我所知,盘古大陆有一套修炼之法,名曰《圣皇诀》,据传此诀乃伏羲所创,有脱胎换骨之神效,只是这《圣皇诀》早失传已久,我亦不曾见过。” 慕念君沉吟半晌,忽地眼眸一亮,道:“这冰元丹既是魔力疍所炼制,想必魔族必有化解之良方益药,莫不如向其求救,如何?” 姬雁云忽地语气提重道:“夫人!那日我早已言明,人魔之仇深似海,且落儿于姜南飞婚礼上,当中揭穿魔力屍的阴谋,那魔族势必恨其入骨,怎肯相救?”又道:“如若让城主得知,我私通魔族,我轩辕国岂不要有亡国灭种之灾!” 闻言,慕念君垂泪道:“我也知此法有失磊妥,可是落儿他……” 姬雁云叹气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倘若落儿命中有此一难,那便是劫数难逃。”见慕念君面悲神伤,眼含泪水,不忍,又道:“这冰元寒毒损弱落儿内功,却要不得他性命,日后每当其寒毒发作,我便以内力为其化解,可保性命无虞。” 慕念君止住泪眼,道:“若是这般,也是极好了。” 姬雁云又朗声道:“纵然修炼不能集大成,落儿天性温善,仁孝义廉,来日承我王位,选几个忠臣良将辅佐,假以时日,必可光扬我轩辕一氏,恩泽我亿兆黎民。” 这时,屋外敲门声响起,原来是每日处理国事之时已到,白长老等众人在金铭殿等久,仍不见姬雁云身影,几人便来至流花阁相邀,姬雁云告别了夫人,与白长老等人同往金铭殿而去。 …… 第十五章 秋风习授虎贲掌 寒冬凛去,料峭春来,季节更替,万物繁息,庭院里的桂花,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已然七回,七年光阴纵逝,昔日的少年天落儿,亦长成二十出头的青年,但见他:仪表俊朗貌堂堂,剑眉星目流月光,翩雅爽俊,风逸华惊。而那姬月蝉,亦出落的亭亭玉立,明艳动人。 这七年来,因体内冰元寒毒未解,全仗着姬雁云内力为其续命,天落儿修炼之路甚慢,远落众人之后,那姬月蝉对此颇有积怨,只是隐忍不言罢了。 近日,众生期待的天神大会临至,这天神大会由神族与人族共同创办,每十年举行一次,先由四方城辖下诸邦国自我推荐,每个邦国限荐举一人,与其他邦国之人比武过招,胜出者代表本方城参加天神大会,与其他方城三城及诸多部落一较高低,最后力压群雄者,即可进入神族宝典秘库,去修炼更上层的神功。 峒霄宫,金铭殿。 姬雁云正与众人在殿内商议,姬雁云道:“天神大会将至,时间已不足半年,白虎城诸国尽在紧锣密鼓的筹划此事,我们轩辕国亦当早作准备。” 四护法囚柯道:“国主言之有理,此次盛会,倘若我轩辕国能技压群雄,拔得头筹,其余诸国就不敢小觑我等,尤甚那北狄国……”说到此处,想起了大哥灭虎和二哥哱罗叶之事,囚柯声音哽咽,言语戛止。 白石长老问道:“沙驼,众青年弟子内功修炼的如何?” 三护法沙驼道:“我观众弟子之中,内功修炼良莠不齐,不过倒有几人功力颇深,可代我轩辕国出战。” 胡长老道:“如若我等点名指派,其他弟子定然不服,不如就以武会友,办一场擂台赛,让他们各展所长,挑出得胜者,代我轩辕国去白虎城应选。” 贾贵族补充道:“既是擂台比武赛,自当放宽条件,我轩辕国幅员纵广,能人异士奇多,在下提议,可张出榜文告示,至下面的各郡县村落,凡是轩辕国修炼之青年才俊,不论出身尊卑贵贱,尽可报名参加,此番比武,只以内功修炼强弱为准,绝无亲疏偏袒之分。” “此法甚妙!” 众人深以为意,见无人反对,姬雁云便让白石长老、胡长老、贾贵族三人负责操办此事,搭建擂台,张写榜文,拟定规则……三人领命而去。 事急如火,心齐效高。当日榜文便行传至各郡县村落,文曰三日后在演武场举办比武擂台。此榜文一出,举国欢腾,这是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十年苦修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闻。谁也不肯轻易错过,上到王公贵族,下至小贩商屠,尽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在擂台上一较高下。 流花阁。 慕念君听闻商议结果,道:“夫君,擂台比武,首在公平,不扯上亲疏关系,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如此一来,落儿他……” 姬雁云打断慕念君,道:“夫人,我知晓你是担心如此一来,落儿便无缘此次天神大会。” 慕念君点点头,心悲难语。 姬雁云接着道:“若是落儿未中那冰元寒毒,以他的内功修为,我相信白虎城同龄人中鲜有对手,可如今……” 顿了顿,又道:“我这也是为落儿好,擂台之上,无亲情殊带,为求胜利,一切手段尽可用,无缘天神大会事小,倘若落儿因此而枉送性命,你教我如何安心?” 闻言,慕念君遂不在感伤,叹道:“如此说来,落儿不去却也是好事了。” 屋内,天落儿正双手交叉,仰躺于榻上,听闻擂台比武之事,长吁嗟叹,心道:“这些年,自己内功修炼不进反退,连蝉妹都日渐精进,自己空有虎贲神威掌,却形同一个废人。” 不禁想起了灭虎师父,也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身上的五毒噬心散是否已解之?自己曾拍胸脯保证,长大后定要治好他身上的残毒,可如今……想着想着,不觉鼻尖一酸,两行泪流。 吱的一声,屋门突然打开,姬月蝉走了进来,见天落儿躺于榻上,上前拽其衣道:“众人都在勤苦修炼,为天神大会准备,你怎么还躺在榻上?你给我起来!” 天落儿朝里转过身,抹去眼泪,兀自躺着。 姬月蝉见拽其不动,不由火起,怒道:“天落儿!你当真是自甘堕落,此次擂台比武,你若连报名都不去,你我之间也就……”迟犹再三,那几个字始终不敢说出口,甩气而出。 天落儿瞧着姬月蝉那离去的背影,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他知道,二人之间的情缘,已如那日薄西山,雨打芭蕉,所剩无几了。 姬月蝉从小便不甘平庸,她想要的,是那种万众羡仰之荣光,要嫁的,亦是那人中龙凤之盖世英雄,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这种所求愈发强烈,反观自己,这七年来,内功修炼毫无建树,却要靠着义父输送真气,才得以苟延残喘,不觉神悲情伤,呜呜轻泣…… 哭着哭着,天落儿忽地想起一件事,擦去眼泪,把秋风叫至自己房中,道:“秋风,这几年我身中寒毒,也无力教你修炼之法,你内功修炼的如何了?” 秋风挠挠头,尴笑道:“天哥,你也知道,自从你出事后,便无人教授于我,加上宫中人丁愈兴,我整日忙于伙房事宜,也无心顾及修炼之事了。” 天落儿沉吟半晌,道:“我有一套虎贲神威掌,是当年灭虎师父传授给我的,师父传授此掌时有言,不可再传于他人。你我情如兄弟,如今我已是废人,留之无用,今天我就把它教给你。” 闻言,秋风摆手道:“不可!不可!既然当年灭虎师傅曾有言,不传他人,我还是不学为好。” 天落儿忽地话锋一转,问道:“这虎贲神威掌,是灭虎师父独家秘技,从未轻传,你可知他当年为何要传授给我?” 秋风摇了摇头:“不知。” 天落儿道:“当年,灭虎师父于虎霸岗身中五毒噬心散,命虽保住,内功却尽失……” 说到此处,不觉心生怆感,自己此番处境,和当年的灭虎师父何其相似?不由哽咽难语,随即深吸一口气,调缓心神,接着道:“这虎贲神威掌,乃灭虎师父多年精修秘练所成,掌力刚猛雄劲,天下无二。失去内功后,灭虎师父不忍自己多年心血从此失传,便将其传给了我,今天我若不传给你,他日等我……这虎贲掌从此断传,岂不可惜?” 见秋风依旧不肯,天落儿又道:“三日后的擂台比武,必定高手如云,你若能学会此掌法,代我出战,纵然我不能身上擂台,亦心无所憾了。”说完最后这几句,仰天长叹,情悲神痛。 秋风见此,知其必是想起身中冰元寒毒之事,心中不忍,便不再推辞,天落儿见状,转悲为喜,道:“这虎贲神威掌共分九掌,当年我学授了三个月,方得学成,如今只有三天时间,不过你不需多心,近年我钻研出一套速成之法,三日定可学会。” 秋风闻之,甚喜,天落儿关上门窗,让秋风在一旁观看,自己则将虎贲掌一一打出……最后,又让秋风附耳过来,将虎贲掌的心法口诀告之, 天落儿道:“这虎贲掌的招式你已看熟,心法口诀我亦悉数告之于你,你回去勤加练熟,三日后,擂台之上必将无人可敌!” 秋风大喜,道谢数声,回练虎贲掌而去。待秋风离开,天落儿如释重负,心道:“他日身赴九泉之下,我亦可面对灭虎师父了。”正是—— 身中寒毒无药医,却把神掌传兄弟。 擂台之上群雄立,鹿死谁手未可期。 第十六章 舞擂台群雄争霸 三日后,演武场。 山花映海树,赤日照苍穹,微风拂众面,舍我谁英雄?擂台五尺高,群侠英气豪,各持利锋刃,指天言不老。人声欲鼎沸,吵闹似惊雷,彼此互不服,后生才可畏。十年等一回,错过亦难追,成败在于此,不胜誓不归。 演武场里,早已是前遮后拥,挨肩迭背,有报名参赛者,亦有围观取乐人。 不多时,姬雁云夫妇、白长老、胡长老等一行人来至,于观武台上宾之位而坐,后面跟着众多望门贵族,今日之擂台比武,可谓是轩辕国十年一遇之大事,凡国内有身份地位者,尽皆亲临。 众人既已齐至,姬雁云使了个眼色,白长老会意点头,起身道:“诸位稍安勿躁,请听白某一言。”喧吵的人群立时无声。 白长老接着道:“今日之擂台比武,意在挑优选强,选出优胜者三人,代表轩辕国去白虎城虎苑宫应试,诸位皆是我国内英豪俊才,同属一宗,共处一国,此次比武,当点到为止,切不可伤及对方性命。” 胡长老补充道:“今番比武,因报名参赛者极多,便不再安排出场次序,诸位各持兵刃,自勇上台,以车轮战,先跌落台下者为输,胜者留下,败者淘汰,直斗至最后三人,便是最终胜出者。” 言语方落,就见一个身影闪过,飞跃至擂台之上,此人怎个扮相—— 头大如斗,面姿陋丑,敞着肚怀,赤裸腰盘,下穿一蓝麻短裤,光脚板,其雄体颇壮,蛮力盛强,手提两把乌金板斧,立于台沿,吼声震震,喝问台下:尔等自恃武艺精,谁敢上台斗我赢? 众人视之,此人复姓东方,单名一个元字,乃轩辕国一杀猪卖肉之徒,内功修炼不深,唯仗着颇有气力而已。 那东方元吼声刚落,便听闻台下一人厉声叫道:“一杀猪屠狗之辈,安敢如此放肆?”话落,那人一个纵身,跳上擂台,众人未见其面,先闻到一阵鱼腥味,熏得前面几人掩口遮鼻,视之,乃是渔夫嫪拓,绰号“翻江龙”。 东方元瞧着嫪拓那瘦小身板,笑道:“你一个渔夫,不好好打你的鱼,竟也痴想擂台之上搏功名?” 嫪拓道:“国之兴亡,匹夫有责!你一杀猪之徒都可上擂台,我又有何不可?” 东方元闻言,大怒,举起板斧便劈,那嫪拓身瘦脚轻,纵身躲过,听得“铛”的声响,木屑四溅,木质台底被劈出一口子,东方元见一击未成,斧身飞横,朝着嫪拓腰部疾奔而去。 嫪拓心下大惊:“说好的点到为止,你这猪犊子上来就要老子的命啊!”当下也发起狠来,抖擞手中鱼叉,对准东方元下裆便叉。 那东方元见着,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用板斧护住下裆,心中骂咧道:“不是说不可伤及对方性命吗?你这水虾子竟敢用这般下三滥的阴招,呜哇哇,我也豁出去了。” 愈发狠起手劲,手中板斧舞得呼呼响,他二人像两只炸了毛的斗鸡一般,死斗鏖杀。 那嫪拓常年在江水中打渔摸虾,练得如泥鳅般溜滑,左躲右闪,东方元板斧虽利,却竟也伤他不得。 二人打斗了几十回合,未分胜负,嫪拓呼吸匀称,面不改色,反是那东方元,身宽体胖,几十个回来下来,已累得气喘吁吁,早把招式忘得一干二净,仗着身体高壮,熟练地操起老本行,两把大板斧如剁肉切菜一般,左右乱砍。 嫪拓见其心神已乱,窃喜,且战且退,将东方元引至擂台边缘,趁他不备,一个打滚从其胯下闪至身后,随即双掌撑地,身体倒立,一招“狡兔踢鹰”,飞脚狠踢在其屁股上,那东方元站立不稳,登时摔下擂台。 众人齐声喝彩,抚掌大笑,东方元自觉失面,脸色臊红,捡起板斧,灰溜溜消失在人群中。 嫪拓赢了头局,兴增面喜,朝台下抱拳道:“承认承认!台下哪位仁兄若有不服,请上擂台赐教一二。” 秋风与天落儿于人群中观战,那秋风见此,正欲纵身上擂台,却被天落儿拦住,秋风不解,天落儿低声道:“擂台比武,心要静,气要稳,切不可过早暴露自身实力,这些不过净是浮华炫秀之辈,不足为虑,真正的高手,此时尚未现身,等着便是。” 忽地一个身影闪上擂台,众人定睛一瞧,此人约摸二十来岁,却生得面容清秀,文雅静儒,头戴方巾帽,身穿白博衫,手摇一把折纸扇,白影奕奕神采扬,玉树临风美俊郎,好一副潇洒书生模样。 嫪拓见对方文弱,骄横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那书生道:“小生渭浪,家住鸟鼠同穴山渭水之畔,今日赴峒霄宫寻故友,见有擂台比武,特来凑个热闹。” 嫪拓听闻对方家住渭水河畔,想必也是渔家之子,心怜道:“瞧你那白净脸蛋,若叉上几个血窟窿,着实痛惜,回去好好学书,他日博取个文仕功名,我不难为你,下台去吧。” 不料那渭浪仍立于原地,笑道:“先生武艺虽精,然擂台比武,行事当光明磊落,以下三滥手段赢人,终是胜之不武。” 闻言,那嫪拓脸色骤变,怒道:“擂台比武,只以输赢论胜负,更无礼让可言。”晃了晃手中鱼叉,又道:“你一小小书生,可知爷爷手中鱼叉之来历?” 渭浪道:“愿闻其详。” 嫪拓道:“你且听好了—— 符禺山下多铜铁,置于铁匠炉中烮。 煅烧七天七昼夜,锤打九日不停歇。 崦嵫山有磨刀石,混入其中铸成齿。 精磨细雕千百砂,方得此般三齿叉。 我持此叉纵江河,十余年间不断隔。 鱼虾鳖鼋命皆丧,每每而回船满舱。 尔乃一介弱书生,竟敢笑我心手冷。 快快下台逃性命,不然我可不讲情。 那渭浪听罢,笑道:“我当是什么神兵宝叉,原来不过只是一块破铜烂铁罢了,何足为奇。” 嫪拓闻言,怒喝道:“休再多言,你若能胜得了我手中鱼叉,再来叫骂不迟。”说着,提叉便刺。 那渭浪略微一笑,眼瞧着鱼叉直奔其面门而来,却仍旧丝毫未动,抚扇弄姿,宇气昂轩。 “小心!”观武台之上的姬月蝉见状,失声惊叫。 渭浪循声望去,与那姬月蝉四目相对,姬月蝉见其相貌丰俊,翩翩有度,双目如电般看向自己,顿时脸颊羞红,扭头转脸,装作与一旁的慕念君说话,却心提吊胆,恐他有失。 那渭浪嘴角一扬,心中暗喜,耳闻风啸声渐至,正当鱼叉要及其面之时,目不斜视,面色不改,手中纸扇轻轻一挥,那嫪拓立感对方内力深厚,两股内力相碰,手中鱼叉握持不住,脱手而飞。 台下众人更是看的怔怔愣住,一个文弱书生竟有这般功力,当真罕见。 那嫪拓见鱼叉被对方震飞,却不馁怕,只当是自己一时疏忽所致,暗自运功提力,一招“怒涛三叠浪”,三道强劲掌风,前后相跟,直奔渭浪而去。 渭浪却也不慌惊,手腕一抖,将内力注入到纸扇中,一招“扇舞九歌”,迎面而上,两股真气硬刚,震得台前众人纷纷退倒。 嫪拓见此,纵身上前,二人近身肉搏,纵是嫪拓招式狠毒,那渭浪皆以手中纸扇破解之,二人大战了五六十个回合,未分胜负。 第十七章 姬月蝉当众废婚约 那嫪拓渐渐体力不支,面色汗白,大喘重吁,适才二人近身打斗,他已瞧得清楚,这渭浪之厉害,尽在手中那把纸扇,他将内力注入扇面之中,名是纸扇,实则如一把铁扇,欲要败他,需先破了他的扇子,遂朝观武台道:“国主、诸位长老,我适才已先斗了一场,未曾休息,这渭浪以逸待劳,只怕是胜之不武吧?” 胡长老道:“我早已言明在先,此番比武以车轮战,胜者留下,败者淘汰,这是规矩,你若力不能胜,可自行下台,今日报名者甚多,若是打一场便要休息,那要比到何年何月?” 嫪拓道:“我不需休息,只是口干的很,仅饮一杯茶便可。” 胡长老只当他是胡搅蛮缠,正欲让人将其赶下擂台,白石长老却道:“一杯茶而已,给他便是,切莫让众人小瞧我等如此不通情理。”手一挥,一名侍女端着茶盏,下走至擂台。 这嫪拓人称“翻江龙”,绝非是浪得虚名,他常年在江河上以打渔为生,精通水性,自创出一套以“水”为处方的独门秘功——御水邪功,只见他一杯茶下肚,立时面色润红,气足力满,与刚才虚弱之相,可谓是天壤之别。 众人见状,啧啧称奇,白、胡二位长老瞧着,亦面露惊异之色。 那渭浪却不以为意,正与姬月蝉眉来眼去,嫪拓眼见对方如此藐视自己,心下大怒,趁他不备,朝其脸吐出一口浊黄水,渭浪忙以扇遮面,扇面尽湿。 嫪拓眼见自己计谋得逞,心中大喜,打出一招“猛龙过江”,其势涌凶,如同数万只蛟龙在大江里翻江倒海一般,威不可挡,直扑渭浪而去,惊吓得众人面惧舌结,观武台上姬雁云等人,亦被这波壮招式所震慑,纷纷起身,要看那书生如何化解。 渭浪大喝一声:“小小猛龙过江,何足道哉?”弃掉纸扇,从衣袖中掏出一方湛蓝色青石玺,捧于掌心。 那嫪拓打出的“猛龙过江”,遇到渭浪手中那方青石玺,原本汹涌之势,瞬息消散得无影无踪,而嫪拓本人见到青石玺后,适才嚣张跋扈的态势,亦消匿遁去,只见他吓得手抖身颤,扑通一声,跪倒于渭浪脚下,头磕不停,嘴里嘟囔着:“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这事态翻转之快,让众人看不得明白,摸不着清楚,只当是那嫪拓技不如人,俯首认输罢了。 那白长老与胡长老相视而笑,白长老捻须笑道:“我轩辕国真是物华天宝之地,藏龙卧虎之国啊,一介寒儒书生,竟有这般本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胡长老道:“如此看来,此番天神大会,我轩辕国夺魁有望啊!” 姬雁云见着,亦面露喜色,心道:“高手在民间,此话果真不假,幸得此次擂台比武,方知我国内竟有这般俊材,真是国之荣幸,待比武结束,将那些可造之才留在峒霄宫,为我所用,让其各展所长,如此一来,何愁我轩辕国国威不振,腾运不兴?” 正美想着,忽闻一声惨叫,只见那嫪拓断了一臂,疼得他于擂台上翻打滚爬,惨嚎不止,而那渭浪却立于其旁,厉声道:“今日废你御水邪功,断你一臂,全当你这十余年屠杀我水族生灵的报应,此事就此作罢,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说罢,转身便欲下擂台。 姬月蝉见状,飞身跳下,挡住渭浪去路,拔出手中剑,直指其咽喉要位,那渭浪却并不慌怕,颔首垂眸道:“多谢小姐适才提醒相告之情。” 姬月蝉正欲发怒,听其一番谢语,又近身见其清秀雅面,一时竟忘记所言,愣住半晌,不知所措,那沙驼、囚柯二位护法见此,恐姬月蝉有失,亦纵身至渭浪身后,三人成“品”字形夹击之势,将那渭浪围在中间。 瞧着二位护法面带愠色,姬月蝉方回过神,佯怒道:“今日比武,点到为止,你……你为何要下如此毒手?”。 渭浪道:“小姐,国主,以及诸位长老,实不相瞒,小人乃渭水河神之子,这嫪拓十余年间,捕杀我渭水之中族人无数,犯下众怒,今特奉家父之命,来取其狗命,不料胡长老有言在先,不可伤及性命,遂断其右臂,权当惩戒。” 姬月蝉闻言,收回宝剑,喃喃道:“原是如此,倒也情有可谅。” 姬雁云于观武台朗声道:“我曾三令五申,不得滥杀水族生灵,那嫪拓擅违我令,实属咎由自取。”又朝渭浪道:“你为同族报仇,不算违背条令,不必自下擂台,可续留比武。” 那渭浪却道:“国主厚意,小人甚为感动,然我世代居于渭水河底,无心功名利禄,望国主恕罪。”说完,扭头便走。 “看剑!” 姬月蝉见他要离去,挺手中长剑,纵身直刺,那渭浪只得扭身躲避,却也不还手,二人一个追,一个退,一个有情,一个避意,在擂台上追逐戏打,直看得众人瞠羡,有人喊道:“这是哪般比武,分别是痴女追俊男,雌凰求雄凤!”引得一众起哄嬉笑声。 那姬月蝉听闻,心中荡酥,十分受用,只见她忽地收回长剑,朝台下道:“今日可谓是天下英雄云集,当着众英雄的面,我要宣布一件事情,也好请诸位作个见证。”众人听罢,不明所以,姬雁云夫妇亦不知她此话何意。 姬月蝉顿了顿,接着道:“诸位想必都知道,我与天落儿娃娃亲之事,那时我尚且年幼,不明情理,如今既已长大,自己的婚姻大事,当由自己做主,我宣布与天落儿的娃娃亲,就此作废,永不再提。” “混账话!” 姬雁云嚯地身起,纵声怒喝:“你与落儿的娃娃亲,乃我亲定,国内诸公,谁人不知,岂由你说废就废?!” 那慕念君亦脸色大变,疾声道:“蝉儿!儿女婚姻大事,自古便由父母做主,不可胡闹!还不快回来!” 姬月蝉却道:“女儿并非胡闹,天落儿如今已是一个废人,不思上进,自愿堕落,我姬月蝉乃堂堂轩辕国千金小姐,岂能嫁这般无能少才之人?” 天落儿于台下听得,痛心如绞,他虽知自己与姬月蝉情缘已尽,这天早晚当来,却没想到她竟会在这擂台比武上当众说出,着实让自己脸面难堪。 姬月蝉接着道:“今借擂台比武之际,本小姐在此也设一擂台,招夫擂台,台下英雄,诸位好汉,谁若能赢得了我手中长剑,我姬月蝉便下嫁与他,苍天为证,绝不食言。”言罢,斜眼睨瞧向渭浪,众人瞧得明白,姬月蝉这话自是说给那渭浪听的,而那渭浪站于台边,并未走开,却也不曾应答,只是静眼看事。 “越说越离谱!” 那姬雁云闻言,气得脸色铁青,朝沙驼、囚柯使个眼色,让他二人将姬月蝉带下擂台,二人会意,刚欲动手,那姬月蝉已然发觉,杏眼圆瞪,长剑一指:“谁敢动我?” 吓得二人脚停步止,二人对视一眼,知此乃国主家事,着实不易插手,且这姬月蝉处事任蛮刁钻,唯我性急,倘若真得罪于她,他二人岂不自讨苦吃,遂怏怏而退。 姬雁云见此,纵身跳至擂台,伸手便去拉姬月蝉,那姬月蝉却不为所动,父女二人当众吵得不可开交,事出突然,白、胡等长老见着,亦束手无策,不知如何劝解。 “师父!” 天落儿走上擂台,朝姬雁云道:“蝉妹欲比武招夫,并无不当之处,所谓美女配英雄,倘若功弱力虚,无能少才,又有何能力去保护心爱之人?落儿愿与蝉妹以武较高低。” 姬雁云惊道:“可是落儿,你体内的寒毒……” 天落儿坦然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师父不必为落儿担心。” 既见天落儿如此,姬雁云亦无话可言,松开抓住姬月蝉的手,缓缓身退,姬月蝉凝望着天落儿,忽感心中万痛,二人从小清莹竹马,携手长大,感情不可谓不深,然自己想要的东西,天落儿已然给不了,与其这样二人都痛受折磨,不如早早了断。 天落儿亦深望着姬月蝉,心泣道:“蝉妹,我知你与那渭浪妾有情,郎有意,确属般配,如今我已是一个废人,又怎敢高攀?若这般你便能心欢喜乐,我自当成全。” 姬月蝉见天落儿手无兵刃,自己也弃剑,二人以拳脚相搏,天落儿虽身中冰元寒毒,内功大损,但其虎贲神威掌已练精熟,若尽力硬拼,那姬月蝉绝非对手,然他此时已心灰意冷,无心输赢,倒是那姬月蝉,步步紧逼,招招夺力。 二人斗了数十回合,天落儿故意卖个破绽,姬月蝉见此,飞脚踢中其胸口,天落儿身斜横飞,跌落擂台。 “天落儿技不如人,甘愿认输!”说完,转身便走。 第十八章 林木夺魁惊四座 姬月蝉怔怔望着台下天落儿远去的背影,苦甜参半,竟也高兴不起。秋风在台下瞧得甚是清楚,今日之祸,皆因那渭浪所引,不由怒火盛起,要为天落儿出气,一招“迎风踏浪”,纵身飞上擂台。 姬月蝉秀眉轻挑道:“秋风,你也要与我一较高下吗?” 秋风手指渭浪,怒道:“我要和他比上一比!” 那渭浪一愣,道:“我早已言明在先,今日到此只为与那嫪拓算账,无心擂台比武之事,更不愿掺和你们之间的是非情怨。” 秋风正恼火,哪听他辩说,大喝一声,一招“虎跃梅山”,直奔渭浪而去。那渭浪无奈,只得应战,秋风招招拼力,掌掌劲威,渭浪却步步退让,屡屡隐避,二人斗了上百回合,不分胜负。 那渭浪乃渭水河神之子,修炼已有数百年,功力厚深,秋风虽已学成虎贲神威掌,然其求成心切,仓促而就,加上内功尚浅,虎贲掌难以发出十成之力,掌势虽刚猛,力道却不足。 渭浪心中甚明,此人是替天落儿报仇雪耻,倘若自己不输,他是不会罢休的,也罢,天落儿故意败于姬月蝉手下,我亦佯败,自此互不亏欠。 秋风见赢他不得,愈发恼怒,使出最后一招“万虎出林”,犹如数万只猛虎下山,纵啸山林,那渭浪却不躲不闪,笑自淡若。 “砰”的一闷声,掌中胸口,那渭浪登时喷出一口鲜血,飞身摔下擂台。 “渭浪!” 姬月蝉见状,纵身跳下擂台,疾奔至渭浪身旁,却见他仰躺于地,嘴角血流兀自不止,痛心欲碎,立忙从衣袖中掏出手绢,轻轻替他擦拭血迹,竟不自伤心泣哭。 渭浪反笑道:“小生何德何能,竟让小姐为我流泪。” 姬月蝉嗔怒道:“伤成这般,还笑?”又从腰间掏出一瓷瓶,拔掉木塞,倒出一粒灵花露丸,玉手轻轻掰开渭浪红唇,塞入口中。那渭浪调缓气息,长舒一口气,道:“我已无大碍,多谢小姐赐药。” 姬月蝉此时亦无心擂台之事,搀扶那渭浪径自疗伤而去。 望着女儿离去背影,姬雁云长叹一息,女大不中留,皆因夫人平日百般溺宠,使得那姬月蝉处事莽鲁,我行我素,方做出今日丢尽颜面之事,不由幽怨看向慕念君,那慕念君亦深感自责,一言未发。 白石长老问道:“国主,这擂台比武之事……” 姬雁云方回过心神,道:“比武继续,不可中断。” 白石领命,朝台下道:“擂台比武继续,现在擂主为秋风,台下诸雄若有不服者,尽可上台挑战。” 众人不明所以,只见那渭浪这般厉害,竟败于秋风掌下,一时无人敢应,有几个自恃功强的,上台欲试,战不三合,皆被秋风踢下擂台,众人见此,更不愿自讨没趣。 白石长老见状,道:“如若无人敢应,老夫宣布,今日擂台比武胜出者,为……”后面“秋风”二字尚未出口,便听得台下有人叫道:“小人愿上台一试!” 众人回头视之,乃车夫林木,这林木自打那日虎霸岗身中柳叶镖,却因镖身无毒,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姬雁云念他跟随多年,且驾车有术,仍让他负责为慕念君持鞭纵驰。 白石道:“林木,这擂台比武非同儿戏,你虽御车功夫了得,然擂台之上拳脚无眼,兵刃无情,不可逞强。” 那林木却道:“敢问白长老,那榜文所言,此番比武,凡轩辕国之人,不论出身尊卑贵贱,皆可参加,是否属实?” 白石道:“当然。” 林木又道:“既然如此,我身为轩辕国之人,为何不能上台挑战?” 白石道:“你……”话未说完,姬雁云抢道:“林木,那白长老实无他意,唯恐你有失罢了,你若当真要比,自上擂台便是。” 林木谢过,双脚点地,纵身而起,一招“蜻蜓点水”,滑飞上擂台,那林木适才位于人群最外,离擂台三四十几米远,他竟能一招飞至,轻功之绝,直看得众人目呆,听得台下一人言道:“这林木不过乃一车夫,怎会有这般精湛轻功?”又一人道:“便这一招,轩辕国内能胜出者,不足三人。” 秋风听在耳里,却不以为意,只当是那林木轻功了得,此番擂台比武,又不是比飞来飞去的,那渭浪尽已输在自己掌下,区区一车夫,何足道哉?当下便运发内力,提掌而上,一招“掌劈天门”,直奔林木脑门。 那林木纵喝一声,腾空而起,右手出掌,“砰”的声响,两掌相对,直直将秋风震飞退回数步远,秋风顿觉对方掌力之强,远超自己,遂屏气凝神,不敢大意,那林木嘴角一抹诡笑,不等他动,脚疾瞬至秋风面前,双手迭出,左进右攻,与秋风近身厮搏。 二人从擂台中央斗至台沿,又从台沿打至台中,斗了数百回合,仍未分出胜负,那林木愈战愈勇,拳掌招数变幻莫测,忽正忽邪,使人摸不甚清,反是那秋风,虽有虎贲神威掌,却招招被林木压制,渐处下风。 又斗了几十回合,林木右手两指作钩,一招“双龙探珠”,直取秋风眼珠,秋风大惊,立忙侧头躲避,那林木见着,左手化掌,一招奇异掌法而出,秋风躲闪不及,正中胸口,痛声惨叫,口吐鲜血,飞身跌落擂台。 “摧心掌?”姬雁云横眉冷视,霍然起身。 白石惊道:“国主,您是说林木刚才重伤秋风的那招,是‘摧心掌’?” 姬雁云又道:“我不敢断定,但其掌法招式狠毒,与那摧心掌极为相似。”不由想起几年前,淳于丑以此掌法偷袭自己之情形,至今心有余悸。 胡长老道:“摧心掌乃淳于丑成名绝技,这林木如何会使?” 姬雁云未语,转头看向慕念君,问道:“夫人,这林木是你的车夫,你可知他修炼的甚么掌法?” 慕念君满脸疑惑道:“我也不甚明白,林木虽常为我驾车,但他生性孤僻,寡言少语,平日独来独往,我对他亦知之甚少,更不晓得他的内功修炼竟这般厉害。” 姬雁云沉吟半晌,朝沙驼、囚柯道:“你们二位将秋风送去国医馆疗治,顺便看看他的伤势如何,是被何掌所伤,速来报我。”二人领命而去。 那林木胜了秋风,正脸喜意得,悠悠自美,忽地从台下跳上两位彪壮汉子,一前一后,将林木夹在中间,视之,前面那人,宽方脸,络腮胡,一身红铜色的健硕肌肉,手持一根四棱单铜锏,乃铁匠羊丘。后面那人,脸皮白皙,双目如电,手中一柄火镰锯,是木匠百里敖。 这羊丘、百里敖二人,与秋风交情颇深,今见其被林木打成重伤,二人甚怒,誓要为秋风报仇,便跳上擂台,要与那林木一决雌雄。 林木见到二人,便知其来意,嘴角轻蔑一笑道:“既要报仇,那便一起上吧。”二人亦不客套,各持兵刃,拥身而上,与那林木死斗。羊丘手握铜锏,攻其正面,百里敖手持镰锯,袭其背后,二人前后夹击,配合的天衣无缝。 那林木手无利刃,仅以空掌迎对,掌法精熟巧练,竟丝毫不乱,可见其功力之深,三人力拼死搏,手不留情,看得台下众人身惊胆裂。 那羊丘见二人不能胜之,怒火攻疾,纵身跃起,一招“从天而降”,举锏对准林木脑盖便打,林木并未躲闪,忽地左手抓住铜锏,右手化掌,使出那招打伤秋风掌法,掌中羊丘心窝,那羊丘一声惨叫,飞下擂台,立时气绝身亡。 百里敖见状,大喝一声,提锯照其背后便砍,林木回身,左掌变爪,竟将那火镰锯抓于掌心,力碎成数断,接着腾出右掌,掌中百里敖心窝,那百里敖亦命丧身亡。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林木掌毙二人,重伤一人,摄震群雄。 白石长老见状,怒喝道:“林木!你怎敢藐视法规,擅开杀戮!” 林木不屑道:“擂台之上无君子,适才白长老有言,拳脚无眼,兵刃无情。他二人修炼糙鄙,武艺浅陋,这般不经打,却要强行出头,焉能怪我?” “你……强词夺理!” 那白石见一个小小车夫,竟敢这般与他说话,盛怒之极,纵飞至擂台,要与那林木理论一番,林木见着,轻蔑道:“白长老莫非也想与林某比上一比?” 白石道:“好!老夫正想看看,你林木究竟有多少能耐。” 二人各自运功摆势,正欲比斗,“住手!”姬雁云飞至擂台,喝止二人,“擂台比武,本就拳脚无情,有死有伤乃意料之中,白长老不必起疑。” 白石道:“可是国主……” 姬雁云摆手打断白石,接着道:“此番比武,林木武艺精湛,技压群雄,诸位有目共睹,我在此宣布,此次擂台比武终胜者,为林木。” 众人闻言,尽皆面惊神愕,不敢置信,今日比武,轩辕国内可谓高手云集,最终胜出者竟是一下人车夫,着实超出诸人所料,更不明白国主为何提前宣布结果,终止比武。 姬雁云又道:“三日后,便由林木代表我轩辕国,前往虎苑宫应选,散会。” 众人遂散讫。 第十九章 姬雁云力排众议 流花阁。 姬雁云、慕念君、白石三人,正在阁内商讨今日比武之事,慕念君自叹道:“那林木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今日竟能夺得头魁,如此之人为车夫,着实大材小用,夫君,你当委他以重任才是。” 白石却反驳道:“林木武艺虽精,但此人心狠手辣,掌法戾毒,不可重用。” 姬雁云沉吟未语,却眉头紧缩,似有所思。 白石又道:“国主,老臣有一事不明,今日擂台比武,那林木虽一时得胜,但老夫坚信,台下诸豪群雄林立,必有能败林木之人,国主为何提前宣布结果?” 姬雁云亦沉思不语,正这时,沙驼、囚柯二位护法送秋风去国医馆而回,沙驼走至姬雁云身旁,附耳低声数语,姬雁云听罢,点点头,方开口道:“白石长老,你可知那林木今日为何要掌毙羊丘、百里敖二人?” 白石道:“定是他们三人有仇,那林木故借擂台比武之际,报私人恩怨之仇。” 姬雁云道:“那林木不过一车夫,平日寡言少语,独来独往,又怎会与一铁匠、木匠结仇?” 白石语塞,无言以对。 慕念君道:“林木处事素来谨慎,也不曾听说他与人结怨之事,不过他今日之举动,着实让人费解。要说他重伤秋风,是怕与他争夺擂主之位,倒也情有可原,可那羊丘、百里敖二人,内功修炼尽不如秋风,更别说与他林木相比了,他为何还要下此狠手,于情于理是说不通的。” 姬雁云道:“你们二人只说对一半。”接着,朝沙驼使个眼色,沙驼会意道:“适才我与四弟将秋风送去国医馆医治,细查发现,他心窝中掌,肋骨断折,幸得颇有内力,才捡回一命。” 囚柯补充道:“我二人又去了停尸房,检查了羊丘、百里敖的尸身,发现他二人中掌部位与秋风如出一辙,只是他们修炼尚浅,功力不深,以致心脏震碎,全身经脉尽断。” 闻言,白石与慕念君面露恐色,白石喃喃道:“心脏震碎,经脉尽断?这……这不正是摧心掌之状么?” 姬雁云道:“没错!正是淳于丑的成名绝技,摧心掌!” 白石摇头自语道:“摧心掌乃淳于丑之绝技,除了其六义子偶学得数招,历不外传,那林木又从何处学得?” 姬雁云道:“夫人,你可否还记得,当年黑鸦于虎霸岗夜劫《长寿经》之事?” 慕念君道:“那我怎能忘记!”忽地眼眸一亮,惊道:“夫君,你是说当年走漏消息者,是林木?” 姬雁云点头道:“诸位请想,以今日林木功力之强,当年他怎可能躲不过那柳叶飞镖?” 众人听罢,点头若有思。 姬雁云又道:“当日我便觉得甚是奇怪,那黑鸦善打柳叶镖,可谓镖无虚发,为何打中灭虎的飞镖涂有五毒噬心散,而打中林木的那支却镖身无毒,且偏离了心脏呢?” 白石道:“如此看来,当年必是那林木与黑鸦演的一出‘苦肉计’,以此来摆脱嫌疑。” 姬雁云道:“没错!这林木恐早已被淳于丑收买,安插在我轩辕国内,以刺探消息。” 慕念君听罢,却仍不敢相信:“这林木为我驾车十数年,我一直待其不薄,从未喝呼训斥,他怎会投靠北狄国?” 姬雁云见夫人仍不信可,忽地连拍三掌,便听得阁内那牡丹花屏风后有动响,走出一人,视之,乃灭虎! 沙驼、囚柯二人见到灭虎,难掩欣喜之情,疾步上前,失声泣道:“大哥……” 灭虎看着二人,亦感念万分,但君臣之礼不可失,他先与姬雁云夫妇、白石长老一一行礼,白石、慕念君见到灭虎,虽亦欢喜,却面带惑疑,当年姬雁云亲自下令,将灭虎逐出轩辕国,今日他又怎么会突现于此? 姬雁云瞧知二人心中之疑,道:“当年将灭虎逐出轩辕国之事,乃我二人所定的‘苦肉计’。” 苦肉计?慕、白二人更加不解其中之意。 姬雁云接着道:“当年虎霸岗之事后,我便怀疑身边有北狄国内奸,但尚未定实,故借灭虎传授落儿虎贲掌一事,将他逐出轩辕国,以便命其暗中秘查。”朝灭虎使一眼色。 灭虎会意道:“这几年来,我昼伏夜现,将峒霄宫诸人一一暗中排查,终有所发现。”又道:“每月初三、十五、二十之夜,寅时刚到,那林木便趁夜色潜出峒霄宫,行至宫外正北方七百里,两国交界处之鹿台山,山下有一破庙,林木便在那庙里与人碰面,传递消息。” 白石问道:“与林木碰面之人是谁?” 灭虎道:“那人总以黑衣遮面,看不清脸,我恐行踪暴露,未敢靠的太近,前几日,我又暗随林木至破庙,那黑衣人告诉林木,淳于丑让他借此次擂台比武之机,大杀我国中豪侠志士,以此来削弱轩辕国实力,使我等无缘天神大会。” 众人听罢,方明今日林木怪异之举,更钦佩姬雁云提前结束比武之英明,不然,轩辕国不知有多少好汉要死于林木掌下。 那沙驼、囚柯闻言,甚怒,誓要将那林木剥皮抽筋,一泄心头之恨,二替死去的羊丘、百里敖报仇,二人正欲前去动手,却被姬雁云所阻,姬雁云道:“此奸贼尚且留之,我自有用处。” 白石问道:“国主,林木奸贼如此卑劣,不如废除他的擂台头魁资格,另选他人去虎苑宫应试。” 姬雁云道:“不可!如此一来,林木必有所警觉,他潜伏在我轩辕国内未走,必有任务尚未完成,待我等查明详情,再另作商议。”众人认同。 这时,阁外传来打更声,夜已深沉,辛忙一天,姬雁云便让诸人回去早早歇息,沙驼、囚柯喜道:“大哥既已归来,我们兄弟三人又可同榻而眠。” 灭虎却道:“如今大事未了,我不宜现身,待此事了结之日,便是你我兄弟重逢之时。”言罢,纵身飞窗而出,待沙驼、囚柯二人追出阁外,只见夜色茫茫,哪还寻得着灭虎身影…… 当夜,寅时临至,林木见众人已然睡熟,身穿夜行衣,悄声溜出峒霄宫,脚下施展轻功,疾飞如夜蝠,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鹿台山脚下那座破庙,见身后无人跟随,推门而入,庙中有一人,正是淳于丑,淳于丑见着林木,不由分说,上前便赏其两记耳光,林木立于原地,脸挨巴掌,却也不敢躲避。 淳于丑怒骂道:“真是废物!连一个身中寒毒的废人都解决不掉,枉我传授你摧心掌!” 林木吓得跪倒于地,怯道:“非孩儿无能,实属事出突然,横生节枝,那姬月蝉比武招夫,天落儿败退离去,打乱了孩儿的全盘计划,孩儿无奈,只好重伤秋风,以逼天落儿现身,不想他竟一去不复回,孩儿又掌毙羊丘、百里敖……” “罢了!今夜叫你至此,不是听你诉苦的!” 林木唯诺从听,不敢多言。 淳于丑又道:“念你多年来潜伏敌国,颇有微功,今日擂台之事就此作罢,限你三日内取天落儿首级至此,再若失手,绝不轻饶!”言毕,纵身出破庙,唤回盘旋于空中的罗罗鸟,骑飞而去。 林木方爬起身,长声一叹,飞身而回。 次日清晨,姬雁云夫起榻梳洗,用过早膳,姬雁云道:“自昨日擂台离去,蝉儿便把自己关在屋内,我几番前去,她都闭门不开,你这当娘的理应去看看才是。” 慕念君道:“蝉儿的脾气愈发刁任,尤其落儿中了冰元寒毒后,我的话她亦置若罔闻,哎……” 姬雁云愠道:“你去告诉她!父母之命不可违,让她忘掉那渭浪,择一良辰吉日,早早与落儿完婚!” 慕念君张张嘴,欲言又止。 “吱”一声,房门突开,天落儿走了进来,先与姬雁云夫妇行礼,礼毕,忽地跪倒于地,泣道:“落儿有一事相求,请义父义母答应。” 慕念君道:“落儿,这里无外人,有甚么事起来再说。” 天落儿道:“义父义母若不答应,落儿便长跪不起。” 姬雁云夫妇互视一眼,不知是甚么事如此肃重,慕念君道:“那你说吧。” 天落儿道:“请义父义母收回成命,我自愿放弃与蝉妹的娃娃亲事。” 姬雁云闻言,霍地站起,疾将其扶起道:“落儿,你告诉我,可是蝉儿找过你,让你来说的?” 天落儿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顿了顿,又道:“昨日擂台比武,我已败于蝉妹掌下,众人有目共睹,若再以幼年所定娃娃亲之事,迫她嫁我,岂非恬不知耻?” 姬雁云道:“昨日你二人比武,你故意让输,我岂能看不出?” “不是的,是落儿根劣功弱,技不如人……” 姬雁云打断道:“你不必担忧,你与蝉儿所定娃娃亲之事,除非我死,不然谁也不得妄自废除!” 天落儿忽地又跪倒于地,泣泪道:“义父在上,请听落儿一言,我本一无根之草,至今尚不知生身父母为谁,蒙义父义母不弃,收为义子,恩同再造,视为己出,又将独生爱女下嫁与我作娃娃之亲,此恩此情,落儿感念于心,永不敢忘!” 顿了顿,又道:“常言道,君子有成人之美。落儿不敢妄称君子,然那渭浪德修兼备,貌世无双,与蝉妹暗生心愫,两情相悦,且他又是渭水河神之子,二人亦算门当户对,而落儿寒毒未解,自命难保,甘愿退出,以成他二人鸾凤之合,望义父义母成全!”言罢,呜咽叩首,泪如雨下。 姬雁云听罢,仰天纵泪叹啸,久久不语……良久,方复扶起天落儿道:“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亦不再勉强,落儿,你心地仁善,为人风度,遇事又处处为他人虑想,纵是修炼不成,他日亦可文仕取功名而誉满天下。” 天落儿拜谢,退出而去。 第二十章 峚山遇险 话说那姬月蝉自昨日扶携渭浪而去,来到自己闺房之中,那渭浪虽被秋风一掌打至吐血,然其已有数百年修炼,稍作调息,伤即痊愈,二人紧闭房门,在香闺中纵情耍笑,乐此不疲,听闻爹爹姬雁云已同意天落儿退除二人娃娃亲之事,心中甚喜,方开门而出,先见过爹娘,后与那渭浪出宫玩耍而去。 天落儿出了流花阁,径直朝国医馆奔去,推门而入,见秋风躺于榻上,昏迷未醒,国医妙丹春正坐于药桌前,研磨药草。 天落儿近前问道:“妙国医,秋风伤势如何?” 妙丹春道:“他身中摧心掌,肋骨断折,脉象弱微,我正在为他配制一味愈心接骨之药,只是少了两种药草。” “不知缺的是哪两种药草?我去弄来。” 妙丹春道:“峒霄宫东北三百八十里处有一山,名叫峚山,山中有一丹水河,河边有一种圆叶、红茎、黄花的草木,叫作丹木,木上长有一种红色果实,名唤丹果,你摘几颗回来,另外那丹水河向西流入稷泽,泽水中产有玉膏,其润和如玉,形似脂膏,乃仙药,食之有助活心脉、断骨再生之奇效,有了这两种药草,秋风便可化险为夷,苏醒过来。” 天落儿应允,正待离去,妙丹春又道:“且慢,那稷泽盛产玉膏之处,黄气蒸漫,泽水沸腾,人若不甚掉入,顷刻间便化为白骨,念你重情重义,我教你一法,那稷泽中有一种怪鱼,名曰鳛鳛鱼,此鱼形如喜鹊,却长有翅膀,它好食玉膏和丹果,每当傍晚风停声静之时,那鳛鳛鱼便从稷泽水中飞出,去啄食岸上丹果,你只需静守在泽水边,以网捕之,然后将其开膛破肚,取其鱼腹中尚未消化殆尽的玉膏,只此一法,绝无再者。”临了,又嘱咐道:“切记,万不可身入那泽水之中!” 天落儿欢喜答谢而去。 回至住处,先做一兜网,以作捕鳛鳛鱼之用,随后卧榻静息,等待傍晚之时,心道:秋风是因我才遭此大难,我就是拼弃这条废命,亦要将其救活……不知不觉,日已西斜,天落儿跳下床榻,掩闭房门,骑上小白,带着兜网,直朝峚山而去。 那小白撩开虎爪,虎步疾迅如风,约过一炷香,便到了峚山脚下,时正暮晚,日薄西山,月影挂天,山影朦胧,真是好一座奇山: 山头九龙环,山尾神光灿。巉屼登崇,嶕峣峻耸,天地阴阳于此汇聚仙气,丹水稷泽之下暗生灵玉,黄帝以此招宾客,鬼神来到求祥和。丹木盛荣,丹水奔涌,又见那仙鹤起舞,百兽跃腾,花香馥馥,蜂蝶翩簇。纵观世间峰山千万万,峚山之奇亘古独此然。 天落儿却无心赏景,跳下虎背,先摘丹果,又手握兜网,静守在稷泽水岸,然那小白久居困于峒霄宫,极少出来,今番见此盛美之景,纵欢放跃,时而追鹤逐蝶,时而虎啸数声,惊吓的那鳛鳛鱼深藏水底,不敢飞出。 天落儿无奈,只得将其赶至一旁玩耍,周围方得静寂,不多时,便见水面波纹荡漾,一条条鳛鳛鱼抖动翅膀,跃水飞出,天落儿张开兜网,举于空中,那鳛鳛鱼视力极差,纷纷入网。 须臾,网中已飞入十数条,天落儿掏出利刃,割开鱼腹,果真在里面发现了玉膏,当下惊喜得手舞足蹈,割取玉膏,藏于布袋之中。 “天落儿!” 忽地背后传来呼喊声,天落儿未料此地竟有人,惊吓一跳,手中利刃险些掉落地上,回头视望,竟是林木! “林木?你怎会来此?” 林木阴阳怪气道:“是你带我来的呀!” “你跟踪我?” 林木环顾四周道:“这地方,山美水秀,仙气弥绕,倒是个不错的葬身之地,你能死在此宝地,也算不枉此生了,哈哈。” 天落儿见其眼露杀气,知来者不善,想起他擂台重伤秋风之事,压住心中怒火,问道:“林木不过一车夫,绝非秋风敌手,你究竟是谁?” 林木一愣,大笑道:“果真聪明!难怪姬雁云夫妇这般偏疼你,你既已察觉,我不妨让你死个明白。”说着撕下脸上人皮面具,“天落儿,你且看看我是谁?” “红狐?!”天落儿怔怔愣住,不敢相信。 “没错!林木就是红狐,红狐亦是林木!” “我明白了,真正的林木,十年前便已死于你摧心掌下,你以易容术化成他的模样,混在峒霄宫,以便随时掌握姬雁云夫妇动向,告之淳于丑。” “你说的一点没错,擂台比武让你逃过一劫,今日你可没那么幸运了,这峚山人烟稀少,又逢黑夜将至,绝无人来,当年你于虎霸岗将我六弟黑鸦砸死,今天我取你项上人头,为六弟报仇,拿命来!” 红狐纵掌而起,袭向天落儿,天落儿亦以虎贲掌抗之,二人在稷泽水畔大战,那红狐掌式毒猛,招招皆欲取落儿性命,掌力互拼,天落儿自知非其对手,本欲换回小白,然而那小白玩性正起,不知跑至何处。 二人斗了数十回合,天落儿忽觉手冰脚凉,内力消退,知是体内冰元寒毒发作,那红狐亦察觉,狞笑道:“天助我也!”一掌袭中天落儿胸口,天落儿飞出数米远,跌落于地,顿觉五脏翻滚,热浪上涌,一口鲜血喷出。 红狐道:“天落儿,只要你将《长寿经》的心法口诀告诉我,今日我便饶你性命。” 天落儿道:“原来你为黑鸦报仇是假,索要《长寿经》是真。” 红狐得意道:“黑鸦那蠢货,背着众兄弟欲独自劫取《长寿经》,以图淳于丑将王位传与他,简直是痴人说梦,死有余辜,只要我有了《长寿经》,便可延增数百年寿命,等淳于丑那老匹夫一命归西,我便可独霸北狄国,袭拥白虎城。” 趁着红狐陶醉于自我幻想之中,天落儿慢慢挪向稷泽水边,边挪边道:“原来你将你义父淳于丑都瞒过了。” 红狐并未察觉,仍自我美喜道:“淳于丑哪有善心将我六人白白养大,不过是利用我们为他打探消息罢了,他既无情,休怪我无义。”又道:“跟你说这些做甚,今日你交出《长寿经》便罢,不然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落儿自知今日难逃一死,大笑数声道:“红狐,莫说我没有《长寿经》,就算有,也绝不会给你这般卑鄙无耻之人!你机关算尽,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罢,纵身一跃,跳进了那滚滚沸腾的泽水之中。 红狐见天落儿已死,当夜便前往鹿台山下之破庙,告知淳于丑,淳于丑听后,大喜,重赏红狐,正是—— 为报兄弟重恩情,孤身取药遇险惊。 舍身纵入稷泽水,是生是死波光淩。 第二十一章 大难不死 话说天落儿自知性命难保,不愿落入那红狐之手,遭苦折磨,纵身跳入稷泽水,只见水中黄浪翻腾,热泡浊咕,身如火烧,炽痛煎燎,那泽水表面静平,水下则多有暗涌急流,天落儿又被那急流冲走,顿觉身如掉入漩涡之中,身旋体转,渐失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苏醒过来,却见眼前浑浊乌黑,看不甚清,天落儿自思道:“莫非我已到了阴间?” 又想:“这里阴气森森,寒意阵阵,必是阴间无疑。然这阴间官差是怎么当值的,竟这般松懒,连盏油灯都不给,要我摸黑走,等到了阎罗殿,我定要告他们一状!”揉了揉眼睛,依然乌漆麻黑。 正欲爬起身,忽感手脚痛麻,想起身上带有火折子,摸将出来,这火折包于油纸当中,未湿,借着微弱亮光,天落儿发现左脚麻鞋不知去向,脚丫光着,皮破血出,定是刚才在暗涌中流动时,与壁石磨擦碰撞所致,遂从裤腿上撕下一块长布,包在脚上,举着火折四下察看,原来自己被暗涌冲到了一石溶洞中。 天落儿手举火折,往溶洞深处而走,要去那阎罗殿告状,正走着,忽地发现洞壁上竟映有自己的影子,且惊且喜:“既有影子,那便不是小鬼了,如此说来,我尚在人世?”朝着石壁扭动几下,那影子亦跟着扭摆骚动。 天落儿欣喜若狂,手舞足蹈,高呼叫喊,顶礼膜拜,跪倒于地,庆幸自己当真还活着,又想:“妙丹春所说,那稷泽水滚烫灼热,人若掉入其中,顷刻间便化为白骨,我怎会没事一般?” 忽感身上冷寒不在,惊道:“莫非是我体内寒毒发作,身冰体冷,那滚烫稷泽水之炽热,竟被我体内的冰元之寒所吸收,两相抵消,故而没事?嗯,定然如此!” 又跪倒于地,泣泪叩首,以谢祖宗保佑,忽想自己连生身父母是谁都尚且未知,又何来祖宗?便叩谢义父义母庇佑…… 天落儿喜道:“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真是我命不该绝,哈哈!”坦笑数声,迈开阔步,朝洞里面踏走。 走了半晌,方至洞底,眼前现石桌、石凳、石床,桌上有一石碗油灯,里有半碗鱼脂灯油,一截麻绳作灯芯,石床上铺有一层干枯草,还有一口石缸,缸里盛满清水,另有一堆灰烬,已熄冷多时,灰烬里有些许鱼骨头,似有人曾在此生活起居过。 天落儿点亮油灯,四下打量,这洞底虽不大,却收拾的井然有序,很是干净,其中一面石壁上凿刻着一幅怪异壁画,画中有二人,一为伏羲,一为女娲,皆是人首蛇身,二人蛇尾交缠,傍身而立,雄颜博伟,栩栩如生,那伏羲手持一“规”,女娲手握一“矩”,造型甚是奇特,看不明白。 天落儿打个冷颤,方见身上头发衣裤正湿,难怪适才甚觉阴冷,取数块干木,又从石床上薅少把枯草作引火之物,生起火堆,脱下衣裤烘烤,其身渐暖,待衣裤烤干,又觉腹中饥饿。 洞外暗涌环流,有不少鳛鳛鱼逆流而上,这种鱼久居地下,视力退化,又不怕人,天落儿站在暗涌边,伸手便可轻易捕捉到,刮去鱼鳞,剖开鱼腹,先食用里面的丹果与玉膏,那丹果甜若糖浆,很是美味,倒是那玉膏苦涩难咽,不甚好吃。 吃完丹果玉膏,再将鱼身置于火上热烤。不多时,鱼便烤熟,闻之,香味扑鼻,嚼在嘴里,脂香四溢,味道与猪肉颇为相似,天落儿腹中甚饥,便风卷残云般极速吃光一整条,舔舔舌唇,意犹未尽。 又去捕鱼火烤,连吃三条,方觉肚饱。 天落儿吃饱喝足,躺于石床,身下干草厚软,很是舒服,心想:“这石洞里有水有鱼,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不愁,却不知这位前辈来这鬼地方做甚,莫非他与自己遭遇相同,亦是被那暗涌冲至于此?既是如此,那他又是如何出去的呢?这稷泽水沸腾如热汤,定然不是从水中逆游出去的,想必还有其他出口。”然将这洞底翻找细摸一遍,亦不曾找到出口,只得作罢。 话说那妙丹春于国医馆彻夜苦等,天明仍不见天落儿归来,便独自前往峚山寻找,在稷泽水畔寻觅许久,不见人影,恐秋风熬伤不过,遂取丹果玉膏而回,又等一日,仍不见天落儿人回,顿感不妙,匆匆将事情经过告知姬雁云,姬雁云听罢,派人于峒霄宫四下查找,未曾找到,便骑上駮兽,疾往峚山而去。 众人来至稷泽水畔,高声寻呼,仍不见天落儿身影,却看到小白徘徊于岸边,朝着泽中咆啸,姬雁云虽修炼颇深,却也不敢下至稷泽水中寻找,便问道渭浪:“你乃河神之子,手中有善舞水弄浪的河神印,可能下的去?” 渭浪躬歉道:“万海千湖,深河极渊,小生皆可纵身而下,唯独这沸沸汤汤的稷泽黄水,万死不敢!” 慕念君问道:“这是为何?” 渭浪道:“夫人有所不知,这稷泽又叫太泽,乃太古时期盘古开天辟地后,其身体里一股胆液所化,后又溶入了峚山地下大量的硫磺,其水黄浑腐烫,好似岩浆,任你修炼再深,功力再强,一旦跌入其中,弹指间便皮消肉化,成为白骨。” 沙驼问道:“可曾有人下去过?” 渭浪沉吟半晌道:“据我所知,由古至今,唯有黄帝一人曾潜到泽水之下,获取玉膏,以招待天下宾客,舍此,绝无第二人!” 慕念君闻言,惊失道:“那落儿他……”说着掩面悲泣。 姬月蝉道:“娘亲,这事只怪天落儿自己,明明技不如人,却硬要逞强,人没救成,却白搭上自个儿小命,还害得我们跟着着急担心……” “啪”一声脆响,那姬月蝉话未说完,姬雁云抬手便是一巴掌,怒叱道:“这都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在擂台上胡搅瞎闹,秋风便不会受伤,落儿也就不用来此孤身犯险!” 姬月蝉始料未及,爹爹从小对自己百般疼爱,从未动手,今日竟会为一个天落儿,当众扇打自己,一时怔怔愣住,众人亦惊跳,不敢劝言。 半晌,那姬月蝉方回过神,捂着肿脸,转身嚎哭而去,渭浪见着,追跟而随,那慕念君亦要去安慰女儿,却被姬雁云拉止住,姬雁云火气未消,道:“由她自去,刁钻任性,唯我独私!” 慕念君从未见姬雁云如此气怒,遂停住脚步,缓和道:“蝉儿她就这么个……” 姬雁云打断道:“你莫为她说情,都是你溺爱纵惯,才会有今日!” 慕念君自知理亏,愣在原地,脸色窘堪,那白石长老见状,上前解围道:“国主切莫动怒,如今尚未发现天落儿尸身,不可妄加猜论,兴许他已沿别路返回峒霄宫了,不如我等回去瞧瞧。”妙丹春、沙驼等人亦随声附和。 姬雁云却摇头道:“落儿与那小白形影相随,从未分离,如今小白既在,我相信落儿定然还在这峚山之中。”凝望着那黄雾蒸弥,滔翻浪滚的稷泽水,长悲一叹道:“恐他早已……葬身水底了……”言罢,仰天闭目,纵泪泣流。 良久,命人取来灵牌、桌案、香烛、冥纸、丧服、猪牛羊三牲等祭奠之物,临稷泽水而设立祭台,姬雁云亲笔手书:吾儿天落儿之灵位。立于桌案之上,摆放祭品,燃烛焚香,身披丧服,率众人跪叩哀嚎,以悼念天落儿亡魂…… 待祭奠束毕,姬雁云等人正欲归返,却见那小白卧趴在稷泽水畔,不肯离去,姬雁云只当它乃一虎兽,不通人事,更不知落儿已经……便由它自等,率众人返回了峒霄宫。 第二十二章 心诚动天惊现《圣皇诀》 话说洞中无昼夜之分,时光飞流纵逝。不知不觉,天落儿在这洞底已住两月有余,期间体内寒毒发作数次,每当发作,他便脱光衣物,跳入那暗涌之中,用滚烫的稷泽水与体内的寒毒相抗衡,好似泡温水澡一般,如此便可无事。 天落儿感慨道:“即便今生不能复出,这里有吃有住,无愁无忧,胜似神仙般逍遥自在,又可抑制我体内的冰元寒毒,终老于此,亦不失为人生美事。”遂敲打石碗,作歌以贺,歌曰: 稷泽水兮黄泱泱,可濯我衣裳;稷泽水兮滚烫烫,可疗我寒伤。 鳛鱼之肉肥美兮,可滋我胃肠;洞府之境幽安兮,可慰我梦殇。 终日纵歌起舞,乐此忘极…… 一日,天落儿躺于石床之上,遥望壁上那幅石画,伏羲、女娲……忽地想起,当年自己与灭虎师父纵夜畅谈修炼之时,师父曾告诉自己,盘古大陆最高修炼之法为《圣皇诀》,此诀有脱胎换骨之效,逆转乾坤之力,留有两句破解术语:无端凿破乾坤秘,始自羲皇一画石。若能解开其中之意,《圣皇诀》即现,莫非说的就是眼前这幅壁画? 义父姬雁云曾说过,要想彻底治好自己体内的冰元寒毒,除非学成《圣皇诀》,脱胎换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自己在这里无事可做,不如姑且一试。摸索良久,这石画乃刻凿而成,通然一体,并无机括暗玄。 忽又想起一事,当年打扫藏书楼之时,曾在一卷古籍中看到几行术语:有谓之天根者,以其混沌世界,黑暗无光,忽焉一画开天,而阴阳动静迭为升降,天地定位,日月运行,万物之生生不息。 倘若古籍记载是真,黑暗无光,一画开天,天地定位,日月运行,指的必是眼前这幅石画,然而此画中,天地未分,日月不见,这又作何解? “天根者,混沌世界,黑暗无光,一画开天……根者,初始也,天地万物新生之源。”天落儿喃喃自语。 忽见他眼眸一亮,整衣肃冠,吹灭油灯,盘膝而坐,自废体内修炼之功,后跪拜于石画前,叩首三回道:“后生天落儿,因大难未死,被暗涌冲至于此,本不当有贪恋神功诀法之心,然身中寒毒,性命堪危,舍此圣诀,实无良法,若命不该绝,诚祈羲皇,赐我诀方!” 复叩首三回,良久方抬头起身,但见石画中神光耀耀,圣气弥弥,那伏羲与女娲蛇尾分离,伏羲之身飘然直升,是为天,女娲之躯埵埵而降,是为地,又见那伏羲之目成太阳,女娲之目为月亮,由此天地定位,日月运行,万物生息。 半晌,石画消匿,突现十块石板,板上金光奕奕,霞彩曦曦,首块石板字曰:圣诀不可轻现,汝既肯自废修炼,必非贪厌之人,吾自当恭谨奉呈,助尔脱离绝境,尔今后当以此圣诀,驱邪除恶,造福世间。 “《圣皇诀》?!” 天落儿欣喜近癫狂,这便是有逆转乾坤之力的《圣皇诀》!错不了,又见石板下面写道:凡修炼之法,皆以真气沿经脉游走,催穴位、肌理、骨骼而动,孰不知,修炼当先炼心,心正则气顺,心邪则气忳…… 《圣皇诀》共分十层,一日千里、两仪相济、三花聚顶、四象通合、五气朝元、六神归位、七星聚首、横扫八荒、九九归一、十破天惊,内力逐层劲增,练至第九层,便可无敌于天下,而练至第十层者,除开创此诀之人伏羲外,尚无第二人,且前九层有诀语,照之修炼即可练成,而第十块石板却空空如也,毫无一字一诀。 这《圣皇诀》不同于一般法诀,其颇俱灵性,可与修炼者心性相通,故而对修炼者心境要求极高,心境不善、体内恶晦浊气盛行者,即便学得此圣诀,亦会走火入魔而死,幸得天落儿当年在藏书楼下,发现《清心戒欲咒》,去除体内污浊之气,呈圣心之态。 天落儿照《圣皇诀》中所言,潜修静炼,果感心净神绵,气纯体顺,好似婴儿牙牙学语一般,从无至有,渐若精熟,又像那春蚕吐丝作茧,渐可羽化成蝶。在石洞中修炼七八日,方到第六层,便已觉丹田浑热,寒毒不在,而在修炼第七层七星聚首时,有几句诀语不明其意,参悟半晌,难以突破。 天落儿喃喃道:“常言道,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天地尚不完美,我又怎能贪得无厌?且练至第六层,体内寒毒已解,应当知足。”思罢,天落儿复跪拜于石壁前,叩谢赐诀恩情。 自学了《圣皇诀》后,天落儿便觉体内真气厚足,丹田纯暖,心道:“这鳛鳛鱼熟悉暗涌,要去岸边找食丹果,我跟在其后,便可游逃出去。”走向暗涌,忽地驻停脚步,回首而望,却见那石壁光光,与周围一般无二,哪还有半点壁画字迹模样? 天落儿心中甚感,长啸一声,纵身跳入暗涌,沿鳛鳛鱼群溯流而上,不久便出了稷泽水面,日正晌午,忽感那日光犹如万根钢针扎向双眼,天落儿紧闭双目,稍作缓调,方得适应,游至岸边,却见岸边有一祭台灵牌,上面写着:吾儿天落儿之灵位。 观其字迹,便知是姬雁云亲手所写,天落儿感慨道:“义父义母必误以为我已命丧于稷泽水中,故设此祭台,以祭奠我之亡魂。”人即尚在阳间,又何须立牌奠魂?一掌便将那祭台灵位打个粉碎。 忽耳闻背后一声虎啸,回头见那小白正朝自己欢跃奔来,扑到于地,舐主情深,原来这小白在泽水边,一等便是两月有余,不离不弃。天落儿瞧着小白那喜热眼神,瘦陷的虎腹,知其为找寻自己,定然吃了不少苦头,不由甚为感动。 那小白任由天落儿摸其虎头,捋其虎须,撒娇卖弄,乐耍嬉戏……良久,想起秋风仍在昏迷中,摸衣袖里丹果玉膏尚在,天落儿不敢耽搁,欲与小白返回峒霄宫。 第二十三章 义释山神 忽闻一声怪啸,好似那恶鬼凶神般嘶吼,便见身后一片林子窸窣噼啪响,百兽肆逃,万鸟惊飞,不多时,从里面窜出一怪,挡住天落儿去路,那怪怎个模样: 首是羊头,躯似人身。羊头大如斗,身瘦似骷髅,皮毛长淡稀,羊角锋寒利。尖牙裸露翻唇皮,腹肚干瘪辘肠饥。手握一对花云月牙钩,腰系一尾斑黄虎皮裙,凶赫凛凛,煞气腾腾。 天落儿问道:“你是何方妖怪?敢挡我的去路!” 那怪道:“我乃峚山之神,羖羯大王是也。此间一草一木,一石一瓦,尽皆归我管辖,尔竟敢私行到此,窃我丹果,盗我玉膏,还不束手就擒,不然顷刻间将尔连皮带骨,剁为肉泥!” 天落儿笑道:“好大的口气。” 那羖羯大王道:“你这人娃子不知俺手段的厉害。”瞧着天落儿瘦弱身影,又道:“取你小命,易如踩死一只蚂蚁,你速去备白鸡一只,粟米十斗,醇酒一坛,待俺吃饱喝足,饶你而去。” 天落儿道:“我正觉腹中饥肠辘辘,哪还有白鸡美酒与你吃?” 闻言,那羖羯大王暴怒,提月牙钩便砍,天落儿心道:“正想试试《圣皇诀》之力如何,你便送上门来,今日就拿你开刀!”暗自提功运力,赤掌空拳,纵身而上。 那羖羯大王力气颇盛,然身迟手慢,月牙钩每每砍劈,均被天落儿躲过,天落儿身轻似燕,动如闪电,绕着羖羯大王极速围转,便见地上黄沙漫漫,烟尘四起,那羖羯大王左顾右盼,除了看到尘灰雾弥,哪能见的着天落儿身影? 趁那羖羯大王懵惊不备,天落儿扼其手腕,轻微发力,疼得它嗷嗷惨啼,手中月牙钩亦掉落在地,接着飞脚而起,一招“冲天踢”,直直踢中其下颚,只听得骨断声脆,那羖羯大王一声惨叫,后飞十数米远,仰倒于地。 天落儿惊喜道:“这《圣皇诀》果真厉极非凡,自己只用一招,便制服了这羖羯大王。”拾起月牙钩,纵飞至其身前,提钩欲取其性命,使它不得再残害世人,不料那羖羯大王顾不得下颚断骨之痛,咕噜爬起,跪地求饶道:“少侠饶命!” 天落儿诧异道:“我适才已踢断你下颚骨,你竟还能言话?” 那羖羯大王道:“小神体内之骨,断即可再生。” 天落儿愕然,竟有这般匪夷之事,大千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道:“也罢!念你护山有心,且饶一命,请起,今后再不可祸害世人。” 那羖羯大王起身拜谢道:“少侠有所不知,小神虽面凶貌丑,却并不食人,只能消受白鸡、粟米,其他肉味,一概不沾。” “这是为何?” “我们神族之首为天帝帝夋,他给神族化分尊卑高低之序,修炼越深、法力越强者,地位越高,所食之物越丰盛滋补,而小神虽为神族,却是不入流之辈,力弱位卑,只能食用些白鸡粟米,混个下界看守山峦的差事。” 天落儿叹道:“不想神族竟也有这般高低贵贱之分。”忽感腹中甚饥,问道:“可有饭食?” 羖羯大王道:“少侠稍候。”说着转身走进山林。 天落儿席地而卧,心想:“待会吃饱喝足了,早早回去,义父义母见到自己,定然无胜欢喜……”正美想着,那羖羯大王便回,手中拎有两只松鸡,肩上挂着一只豪彘,天落儿将那豪彘丢给了小白,小白吃饱后趴在一旁呼睡,自己则将松鸡拔毛,掏出内脏,洗剥干净,用木棍穿着,生起火堆,搁上炙烤。 天落儿问道:“羖羯大王,你既为峚山之神,想必通晓此山的地理人文?” 羖羯大王道:“小神管辖此山已有数万年,大到几座山峰、几条江河,小至多少蝜蝂蚁蚊、鸟虫花草,尽皆知晓。” 天落儿道:“既如此,我且问你,这稷泽水下有一石洞,洞中有石凳石床,你可知是何人所留?” 羖羯大王道:“数百年前,人族首领黄帝曾在此设宴,取玉膏以作美食,宴请天下豪杰,小神有庆幸与,印象颇深,那洞中之物,想必是他所留。” 天落儿点应未语,这倒与自己所料不差,看来凿刻于石壁上的壁画与《圣皇诀》,亦是黄帝所留。那羖羯大王忽从虎皮裙下掏出一块玉石,双手奉上道:“此乃峚山镇山之宝,七彩琉晶玉,今日敬献少狭,答谢饶命之情。” 镇山之宝?天落儿拿手里左观右瞧,这块玉确与一般玉石不同,通体琉晶状,熠熠润泽,在光下发七种彩霞,绝妙之极,问道:“此玉有何用处?” “这七彩琉晶玉虽于修炼无益,然其质地坚硬,可炼化神兵利器。” “你是从何而得?” 羖羯大王接着道:“当年女娲补天所用七彩石,剩留一块,掉落至峚山稷泽水中,沸煮数万年,那七彩石本有天地之灵气,后又吸入盘古胆液之神元精华,石去化玉,遂成七彩琉晶玉。”顿了顿,又道:“此玉珍奇无比,天上地下,只此独一。” 天落儿道:“这七彩琉晶玉既如此珍贵,我万不敢受。” 羖羯大王道:“实不相瞒,天帝亦觊觎垂涎此玉,他曾给下界众山神下过密令,令我等暗中寻找,献得此玉者,加官进爵,神位高升,隐瞒不报者,必受重罚。峚山西北四百二十里处有一钟山,山神为烛龙,其有一子,鼓,生的龙身人首,性情残暴,法力又强,他得知七彩琉晶玉在我之手,曾数次索要,我均矢口否认,正愁如何是好,不想今日竟相遇少侠,少侠忠义仁厚,又有《圣皇诀》在身,可保这七彩玉琉晶不被奸人所得,小神方敢以心腹之事相托。” 天落儿听罢,沉吟半晌,问道:“你身为神族,却为何要将此玉送与我?” 羖羯大王道:“非小神卖主求荣,那帝夋虽贵为神族之首领,然其心胸狭窄,嫉贤妒能,妄图铲除异族,独霸一统,且我等下界诸山神,受其奴役苦久。” 天落儿瞧他那瘦骨嶙峋之状,便已猜到七八分,一个堂堂护山大神,竟落到这般田地,心生怜悯,遂道:“既如此,我收下便是。”接过七彩琉晶玉,贴身放好,那羖羯大王拜谢。 正这时,那松鸡烤至皮焦色黄,肉味香飘,连续吃了俩月鱼肉丹果,天落儿闻到烤肉之味,早已是涎垂三尺,当下也顾不得形象,抱着松鸡便大啃猛嚼,满嘴香油冒溢,直呼过瘾。 待吃完松鸡,顿觉有了气力,天落儿道:“羖羯大王,难得你如此有情义,待我回去,即差人送来白鸡粟米醇酒,也不枉你厚待于我。” 说完纵声告别,骑小白而回。 第二十四章 黑夜遇袭 话说天落儿离开峚山后,直朝峒霄宫而去,那小白双翅尚未生出,腾飞不得,只能撩开虎爪,速奔疾跃,然天落儿甚是挂念义父义母与秋风,归心似箭,只觉小白虎步甚慢,遂踏背而起,只身纵飞。 眨眼间,便已蹿出十数里,将小白远远甩至身后,天落儿惊道:“自学了《圣皇诀》,非但内力劲增,轻功亦出神入化。” 不到半盏茶功夫,那峒霄宫城墙已入眼帘,人未至,耳已闻鼓乐欢声,天落儿心想:“莫非义父义母得知自己归来,特安排礼乐相迎?”欢喜之情难以言表,又催动内力,疾速飞至峒霄宫城墙外。 天落儿双脚落地,但见城门紧闭,未见一人相迎,心中不解,高呼数声,无人回应,遂纵身飞上城墙,却见守城兵士个个手提酒缸,喝得面红耳赤,东倒西歪。 天落儿大怒,欲告之南宫华,要他以军法从事,然找寻许久,未见其人,抓过一军士问之,那人喝得两眼迷醉,舌头如麻绳绕缠,含齿不清,只听得他说今乃甚么大喜之日,南宫华应邀喝喜酒去了,再欲问他,鼾声乍起。 今非佳节之日,喜从何来?天落儿纵身飞下城墙,疾步而走,来至金铭殿外,但见殿外处处张灯结彩,似在庆贺一般,听闻殿中更是热闹非凡,天落儿推门而入,只见大殿里宾客满座,贺言鼎沸,殿北墙壁之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喜字,姬月蝉与渭浪正身着新娘新郎服饰,拜天叩地…… 天落儿站在殿口,怔怔愣住,原来那兵士口中的喜事,竟是姬月蝉与渭浪的新婚之喜!众人看到天落儿,亦呆惊愕然,不想他竟还活着。天落儿望着那个大红“喜”字,仿佛一根钢针扎进心底,痛,却难以为言。 “等我出嫁的那天,我也要坐那般漂亮的轿子,让八个人抬着。” “那轿子称不得漂亮,蝉妹,等我娶你那天,我必定造一顶光灿灿的黄金轿,找上十八个轿夫,抬你过门。” “这可是你说的,我当真记下了,你将来若是食言了,我可不嫁你!” …… 往日与姬月蝉亲密之情形,历历在脑海里浮现,虽知道这天早晚会来,可当自己真正去面对时,本以为早已平静如水的心底,却再起波荡涟漪,天落儿眼泪难抑,滑过眼角。 慕念君看到天落儿,欣喜之极,快步至前,不避嫌,搂入怀中,呜咽道:“我的儿,想苦我也!” 天落儿瞧着慕念君那双红肿泪眼,知晓她定是误以为自己葬身稷泽水底,思子情深,终日流泪,以致哭肿双眼,想到此处,感念万分,不经思索,脱口道:“娘,我回来了。” 十数年来,头一回听到天落儿喊自己“娘”,慕念君悲喜交加,抑制不住,搂着天落儿嚎啕大哭,这娘俩当着众人之面,痛哭不止。 “娘!”姬月蝉着急喊道。 慕念君方得想起,今日乃女儿大婚喜事,自己当众啼哭,有失仪态,遂调缓情绪,收住泪眼,道:“落儿,今日是月蝉与渭浪良缘之日,你先找地儿坐下,喝杯喜酒,待会为娘再与你说话。” 天落儿未语,径直朝姬月蝉走去,拾起桌上一樽酒,敬姬月蝉,二人四目相对,心中虽有万语千言,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姬月蝉心中亦五味杂陈,微微撇脸,错开目光。 渭浪朗声道:“今日真乃双喜临门!我提议,诸位请高举手中酒樽,为天落儿平安归来,满饮!” 众人闻言,尽皆同言赞许,齐声道贺,白、胡等几位长老,亦对渭浪颔首赞赏,盛夸其大度之容,姬月蝉凝望着渭浪,眼中尽是倾羡爱慕之意。 天落儿瞧着,心中酸甜难言,仰脖尽樽中酒,转身便欲出金铭殿,恰走至殿门,忽感背后寒气袭身,回头望去,见宾客中一双冷眼正死死盯着自己,视之,竟是林木! 那林木看到天落儿,眼露诧异之色,随即诡魅一笑,消混于人群之中,天落儿本欲寻他,以报峚山之仇,又想,在婚礼上大打出手,非敬人之道,众人必认定是自己气量狭小,借此寻衅闹事,义父义母那也不好交代。 罢了,今便饶他,改日再取其性命不迟,遂大步出殿门。 出了金铭殿,天落儿径直朝伙房而去,伙房后面有数间简陋房屋,以青砖茅草建成,乃是下人起居之地,秋风便居住于此。 推门进入,见秋风正斜躺于榻上,捧书简诵读,知其伤势已无大碍。 天落儿笑道:“别人都去赴婚宴饮酒嬉乐,你怎独处静室,做起书生来了?” 秋风见是天落儿,大喜,起身让坐于榻边,笑道:“只因有伤在身,不便饮酒,借此以消遣耳。” 天落儿心中甚明,这不过秋风的借口,秋风对姬月蝉当众毁娃娃亲,使自己难堪之事,愤愤难平,只因他是下人出身,不敢明着与姬月蝉相抗,故而以伤势不便饮酒为由,婉拒婚宴,独卧陋室。 有兄弟如此,夫复何求? 秋风见天落儿眼角有泪痕,知其心中所伤之事,宽慰道:“天哥,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为此等水性杨花女子伤感,你我兄弟重逢,今日当不醉不归。” 说着跳下床榻,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甘醇佳酿,又去伙房炒了几盘小菜,一盘猪腿熏肉,一小碟酸豆,一条珠蟞鱼,一盘清炒薯芋(山药),端进屋来。 二人隔桌对坐,开怀畅饮,谈古论今…… 不觉天色将晚,桌上杯盘狼藉,地上摆满空酒坛,那秋风喝得醉眼迷离,面颊泛红,忽地头一歪,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天落儿笑道:“数月未见,你酒量还是这般不堪忍视。”将他扶至榻上,盖好棉被,轻掩房门而退。 天落儿知道,那红狐见着自己未死,恐身份泄露,势必会杀自己灭口,倘若秋风得知,定然会为护救自己,与红狐死拼,如今他伤势未愈,绝非那红狐敌手,不如将其灌醉,自己独对红狐,由而适才酒桌之上,天落儿以内功将酒逼出体外,不曾醉倒。 话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今夜月隐星暗,哀风怒嚎,那红狐必会现身,天落儿径直回到自己屋内,佯睡于榻上,以己为诱饵,静等红狐到来。 果然,子夜时分刚到,闻听房上脚步声疾,瓦片碎响,忽地“噗通”一声,一黑衣人手持利剑,从屋顶倒身而落,直直刺向下方的天落儿,天落儿鲤鱼打挺跃起,大喝道:“你果真来了!”提功运于右掌,朝上打出一道真气,真气化力而出。 黑衣人大惊,凌空一招“鹞子翻身”,躲过迎面袭来的掌力,随即一个“舞风旋身”落地,二人隔面而立,天落儿道:“红狐,你我之间不必如此遮遮掩掩,你即来取我性命,何须如此扮装?” 那黑衣人未搭话,举剑便刺,天落儿大怒,赤手相搏,二人打斗十几回合,天落儿心中甚疑:“红狐掌法刚烈猛厉,招招致命,而此人剑招掌法却阴柔如水,与那红狐截然不同。”趁黑衣人刺向自己之际,迅闪至其身后,一掌打中其左肩胛骨,黑衣人吃痛,自知非天落儿对手,掷出手中剑,趁机跳窗而逃。 待天落儿追出屋外,黑衣人踪影全无,天落儿思道:“此人的身材貌影,虽与红狐颇为神似,但绝非一人,又会是谁?自己在峒霄宫,除了红狐,当再无仇家。”想不明通,转身回屋。 庭院里一株桂树枝繁叶茂,红狐正手握钢刀,躲在树上偷看,适才二人屋内打斗之情形,尽收眼底,但见他面色凝重,嘴角抽动,忽又狡诡一笑,钢刀入鞘,纵身飞消于夜色中…… 第二十五章 淳于丑暗密定诡计 翌日,天落儿用过早膳,正在屋里练功,忽闻敲门声响,开门视之,是姬雁云夫妇。姬雁云笑道:“落儿,昨日事多,忙至深晚,未有时间来看你。” 天落儿慌忙道:“我正欲前去探望,不想义父义娘亲临,落儿之过也。”说着便欲跪拜行礼,慕念君忙将其扶起,笑道:“我早言过,无外人时,不必行此繁礼。” 天落儿点应,将二人请进屋内,献茶,茶毕,慕念君道:“落儿,昨日蝉儿与渭浪婚礼之事……” 天落儿顿时明白,二人是担心自己心绪失悲,或寻短见,特来宽慰自己,说道:“义父义娘不必为我担心,我与蝉妹虽做不成夫妻,却还是兄妹,且她与渭浪郎才女貌,我自当祝福。” 慕念君叹道:“终是我们对你不住。” 姬雁云眼瞧慕念君又有所感伤,便岔开话题问道:“落儿,那日我等在稷泽水畔寻找半日,不曾找到你,你去了哪里?” 天落儿言道,那日林木跟踪着自己至峚山,逼要《长寿经》,自己力不能敌,被林木踢落山崖,幸得大树所拦,捡回一命,却不慎迷失道路,找寻许久,方得出来。 因自己昨晚遇刺之事,那黑衣人身份未定,故而隐去了自己纵身跳入稷泽,学得《圣皇诀》一事,心想待自己暗中查明真相,再告诉二人不迟。又告知姬雁云,林木既是红狐,红狐亦是林木。 姬雁云闻言,大怒道:“我先前只当林木是北狄国奸细,不想竟是红狐这厮!此人藏身于我轩辕国,原来是觊觎《长寿经》。”随即命人叫来沙驼、囚柯二护法,让他二人去林木屋内,将那红狐擒来。 二人领命而去。 慕念君道:“幸得落儿冥冥之中自有神明庇佑,方得逃出此劫。”又道:“如今你功乏力若,今后切莫独自行动,以免有伤。”天落儿应允。 姬雁云道:“无事便好。落儿,你体内的寒毒怎样了,这段时间可有发作?”说着拉过天落儿手腕,便为其把脉。 天落儿心想:“待义父把完脉,定然看出我体内寒毒已解,届时便无法自圆其说了。”遂暗中运功控脉,使脉搏跳动减弱,原来自学成《圣皇诀》后,便可随意控制脉象强弱。 半晌,姬雁云把完脉道:“嗯,脉象微弱,看来你体内的寒毒又要发作了。”说完便欲以内功为天落儿疗毒。 天落儿见状,心中暗暗叫苦,脉象尚可控制,然体内已无寒毒,这是伪装不出来的,如今自己内力已远在姬雁云之上,却又无法拒绝,只得默求苍天庇佑了。 二人盘膝坐于榻上,慕念君立于一侧,姬雁云丹田催运,将内力输入到天落儿体内,不想内力却“去而复返”,刚输入落儿体内,瞬息便被反送回来。 姬雁云甚惊,只当是自己内力不够所致,长吸一口气,暗自汇聚全身各处内力于双掌,再次输送,忽觉天落儿体内有一股雄厚之力,强如洪荒崩裂,势若万马奔腾,正与自己所输内力相抗,内力丝毫未入,反欲将自己震飞弹开,姬雁云抵挡不住,“砰”的一声,整个人飞将出去,摔落地上。 “雁云!” “义父!” 二人上前,搀扶起姬雁云,至榻边坐下,姬雁云喃喃自语道:“怎会这般怪异?” 慕念君亦疑惑望着天落儿,天落儿道:“想必是我体内寒毒尚未发作,义父功力甚强,而我修炼薄弱,身体吃消不住吧。” 姬雁云皱着眉头,不明所以,点点头道:“或许如此吧。”又道:“改日等你寒毒发作之时,我再以内力为你运疗。” 正说着,沙驼、囚柯二人回至,却并未见到红狐,姬雁云不解道:“你二人联手,都非那红狐敌手?” 沙驼道:“非也,待我二人前去时,那红狐早已人去屋空,桌上只留有一张人皮面具,以及一封书简。”说着双手毕恭递上。 姬雁云接过人皮面具,正是那林木之容,闻之,一股淡淡松香气味,又打开书简,其上写道:只身入鼠国,暗藏十年多,窃取消息报,无人识得破。枉为一国主,脑笨如蠢猪,虽有天罡拳,不如作屠夫。恐尔愚钝鲁,至今尚蒙鼓,小爷今已去,留书告知汝,林木即红狐,红狐亦林木。 姬雁云看罢,气得脸青鼻歪,浑身骨骼格格作响,抬手将书简摔个粉碎。 原来昨夜,红狐确要取天落儿性命,待其提钢刀潜至院中,不想竟有人捷足先登,那红狐便躲至树上偷瞧,见那黑衣人剑法功力不弱,只十几回合,便已败于天落儿手下,心中大惊,又窃窃自喜,庆幸自己来迟些。 那天落儿不知学得甚么神功,厉害之极,自己已非其对手,趁其未发现,悄悄退回屋内,如今身份既已暴露,便留下竹简一封,以羞辱姬雁云,随后趁夜色逃回北狄国。 沙驼、囚柯见国主被辱,当下道:“我二人即刻前往北狄国,将那红狐擒来,交由国主发落!”说完转身欲走。 姬雁云拦住道:“罢了,是我识人不辨,他既已全身而退,此仇改日再报,现有一大事当早作决断。” 慕念君问道:“何等大事?” 姬雁云道:“三日后,便是白虎城比武选秀之日,辖下诸国高手尽皆前往,我轩辕国所定之人为林木,如今那林木已无可能,当另换他人。” 囚柯道:“遵照擂台比武规则,当由秋风代替林木前往。” 沙驼道:“秋风那日身中摧心掌,伤势至今未曾痊愈,怎能应对强敌?不如让渭浪前去,他是河神之子,又有数百年修行,可当此任。” 囚柯不屑道:“渭浪那日被秋风一掌打至吐血,此事尽人皆知。” 沙驼又要反驳,慕念君却道:“我观那渭浪,是故意输给秋风的,他的内功修为当不在秋风之下。”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虽然慕念君起初对渭浪颇有微词,他的出现,间接拆散了天落儿与姬月蝉娃娃亲一事,然如今二人既已成亲,便是一家人,且那渭浪丰貌涛雅,颇会来事,与姬月蝉倒也般配,倘若他能赢得此次天神大会,其母女脸上亦增光不少。 慕念君既为渭浪说情,沙驼便不再多言,姬雁云却沉吟未语,看向天落儿,天落儿知其意,开口道:“义父义娘,所谓举贤不避亲,渭浪修炼精深,远超秋风,亦在那红狐之上,由他代替林木,众望所归!至于秋风,我去跟他解释。” 姬雁云道:“既如此,三日后,便由渭浪代表我轩辕国去应选。” 慕念君点头应允,看向天落儿道:“落儿,三日后的白虎城擂台选秀,你虽不能上台应选,去瞧瞧增长见识,亦非坏事。” 天落儿本欲推辞,然见到慕念君眸暖情真,不忍,便应和。诸事既已了结,众人遂离屋而回,天落儿后将此事告知秋风,秋风闻言,拂然一笑,说道无妨无妨,倒是那姬月蝉闻听后,喜狂之极。 北狄国都城,鹰石宫,坐落于三危山之巅,其宫形如一只展翅振飞的雄鹰,立于巅崖之上,傲视天下,视世间万物生灵尽为其爪下猎物,亦彰显着淳于丑一统天下之野心。 霸者王殿,乃鹰石宫正殿,亦是淳于丑取名,预示着行王霸之事,做帝王之心。 话说那红狐仓惶逃回北狄国,恐众人得知自己是狼狈而回,势必冷嘲热讽,届时,自己在北狄国亦难以立足,又不能言起天落儿未死一事。 思量再三,胡编了一套假《长寿经》,献给淳于丑,只道这便是轩辕国镇国之宝《长寿经》,是自己从姬雁云秘室偷来的,如今《长寿经》已然得手,轩辕国亦无情报可探,因而便回。 淳于丑不识真假,信以为真,大喜道:“得此《长寿经》,我一统盘古大陆之事,便指日可待。”即刻派人去请寿麻国国主钟离江,巫咸国国主巫咸,说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两位国主俱至霸者王殿,行礼,礼毕,分宾主而坐,侍女献茶,茶毕,淳于丑开门见山道:“今请二位来此,是共商三日后的白虎城比武之事,不知二位国主意下如何?” 二人对视一眼,已明其意,同声道:“我等皆唯淳于兄马首是瞻。” 闻言,淳于丑心中窃喜,却佯装客气道:“非我北狄国要强行出头,白虎城诸国中,尤以我北狄国与轩辕国实力最为强盛,如女子国、丈夫国等小国,即使获得天神大会资格,对于提高其国力,成效甚微。”二人点头附和。 淳于丑又道:“此番擂台比武,倘若二位能相助我北狄国胜出,淳于某自当重谢。” 钟离江道:“我寿麻国国弱人少,此番比武,本就无觊觎之心,只是那轩辕国,国力雄厚,人才辈出,恐怕……” 淳于丑道:“轩辕国虚实,我已探明,二位只需按我计划照来,大事可成!” 巫咸道:“淳于国主既然成竹在胸,我二人照做就是。” 淳于丑明白,求人办事,光动嘴皮子无甚鸟用,当能打动人心方可事行,朝身旁站立者黄豹使个眼色,黄豹会意,拿出一份礼单,送至二人手中,礼单写道:各赠黄金万两,布绢百匹,粟米千石,小次山精铜数万斤。 前几种并不稀奇,唯独这小次山之精铜,可谓是铜中极品,可遇不可求,此铜质纯无杂质,不需提炼便可炼制刀剑利镞等兵器,锋刃无比,是北狄国重要的财政来源,黑鸦的柳叶飞镖,便是用此铜锻造。 二人收下礼单,欢喜答谢。 淳于丑见时机成熟,直接道:“三日后的擂台比武,白虎城诸国尽会派人参加,不管是奇肱国、女子国、丈夫国,还是白民国、肃慎国、西周国,你们两国务必要将其他诸国败于台下,必要时,可狠下杀手,留下轩辕国,由我北狄国对付。” 两位国主应诺,领所赠之物而回。 待二人离去,淳于丑便与五义子商议,派谁去虎苑宫应选,他扫视一圈,五义子中,除了老二红狐面无表情,其余四义子,老大黄豹,老三赤狼,老四青狸,老五蓝蛛,尽皆明欢暗喜,蠢蠢欲动。 红狐因除掉了天落儿,又盗回轩辕国《长寿经》,淳于丑对其大加赞赏,说道:“狐儿,三日后由你代表我北狄国前去。” 狐者,奸猾也。那红狐自思道:“如今天落儿未死,内功又远在我之上,倘若与其在擂台上相遇,他势必会取我性命,为图一虚名而枉死,当真不值得,莫不如让给黄豹,让他出头,我坐收渔翁之利。” 拿定主意,遂推辞道:“义父,所谓长幼尊卑之序不可乱,今大哥既在,我怎敢僭越,我情愿将此次机会让与大哥。” 那黄豹不知红狐心中所想,闻言,窃窃自喜,淳于丑怔愣,未料到红狐竟会这般慷慨,又见黄豹面带喜色,叹气道:“也罢,你既如此谦让,便由豹儿代去。” 众人遂散讫。正是—— 自古人心隔肚皮,故作慷慨掩心机。 可怜黄豹未明以,不日擂台命归西。 第二十六章 虎苑宫群英争强 三日后,白虎城比武之事已至,姬雁云夫妇因临时有事,不得亲往,便由白长老带领渭浪、姬月蝉、秋风三人,以及轩辕国内众多英才干俊弟子,齐赴虎苑宫,天落儿亦同行,不为比斗,只为散心。 虎苑宫演武场,擂台高筑,旌旗飞扬,白虎城辖下其他诸国,白民国、丈夫国、奇肱国、女子国、西周国、肃慎国、寿麻国、巫咸国、北狄国,陆续来到,各国之人皆按次序就坐。 少顷,姜兵嵘携夫人颜越、姜如、姜意二子,姜南飞、梨黛娥、姜玉荷等人,来至演武场,坐毕,姜兵嵘起身道:“今日乃我白虎城擂台比武选秀之日,诸位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而来,姜某人在此谢过。”说着抱拳施礼。 众人还礼。 姜兵嵘接着道:“诸位皆是我白虎城之青年俊才,文品雅然,武修超群,他日定将扬名天下,姜某人在此预贺了!”众人闻言,无不颜欢色悦。 姜兵嵘身旁一长须老者,起身补充道:“此次擂台比武,有三不可,望诸位谨记,其一,不可以暗器偷袭;其二,不可伤人身体,致人残废;其三,不可痛下杀手。我等修炼之人,当心怀仁义,达承公理,不失为大丈夫之行径。” 众人齐声应允。 长须老者又道:“第一场比武,由西周国荀洪,对丈夫国酉何。”话刚落,擂鼓声大震,号角音响起。 二人各持兵械上台,那荀洪手中一对钺牙戟,酉何手横一柄大刀,二人相互施礼,礼毕,酉何大喝一声,提刀便砍,荀洪忙以钺牙戟挡之。 “砰”的声响,刀戟相击,星火激射,那荀洪抽回刀身,上砍下劈,其刀法精纯,逼的酉何步步退让,左遮右挡,疲于应付,荀洪瞅准时机,一招“刀行天下”,刀锋直奔酉何胸口而去,酉何以钺牙戟夹缠住刀身,随即手腕发力,两把钺牙戟同向旋转,那荀洪手中大刀亦跟着转旋而动,刀顺手,手连臂,荀洪顿觉对方一股内力沿刀袭逆而来,右臂撕裂般剧痛。 “松手!”酉何大喝一声。 荀洪无奈,只得松开手中大刀,不然自己的右臂便要被对面内力绞断,那酉何趁势飞出一脚,直中其胸口,荀洪身如一片旋舞的落叶,飞出擂台。 那荀洪自知不敌,甘愿服败,丈夫国酉何夺得首胜,丈夫国国主灌长虹见状,眼放异彩,面露喜色。 寿麻国国主钟离江,朝身后一人使个眼色,那人点点头,纵身飞上擂台,道:“寿麻国蟜鲁,前来讨教几招。” 酉何见其人手无寸铁,道:“你用何般兵器?”蟜鲁道:“我不用兵器,也可败你下台。”酉何大怒,持钺牙戟速攻。 那蟜鲁修炼的乃是一门邪功,叫作“幻身魅影”,施展时,可同现四个蟜鲁,将对手围困在中间,犹如八只拳脚来攻,任你有三头六臂,亦难以应付,四个蟜鲁中,三个为影,一个是真,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使人难以分辨。 那酉何从未见过此等邪怪之功,怔愣呆懵,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挥舞着手中一对钺牙戟,胡砍乱刺,却每每落空,几个回合下来,已是鼻青脸肿,脑袋胀大如猪头,蟜鲁戏耍足够,一脚踢中其屁股,那酉何立时便滚下擂台。 众人见着,喝彩笑声不绝。 女子国素与丈夫国交好,今见那酉何被当众羞辱,自不答应,且女子国国主姒好,修炼的乃是太阴玄功,此功与那“幻身魅影”极为相似,然功力更在其上,可谓是一正一邪。 姒好朝身边一妙龄女子低声数语,那女子点点头,双脚踏地,纵身而起,似一道惊鸿般飞上擂台,引得众人喝彩叫绝。 蟜鲁见对方乃一女子,不屑道:“似你这般美貌女子,倘若也被打成肿脸猪头,众人岂不骂我不怜香惜玉耶?你下台去吧。”众人又是一通哄笑。 那妙龄女子道:“幻身魅影虽厉奇,然并非天下无敌。” 蟜鲁怔怔一愣,不想对方竟能一口说出自己修炼之秘功,当下谨危,不敢小视,道:“既如此,那你我就擂台之上见输赢。”说着便施展邪功,幻出四个蟜鲁,围住那妙龄女子。 那女子妩蔑一笑,玉手轻轻一挥,便见出现八个妙女身影,将四个蟜鲁团团围住。 那蟜鲁心下大惊,方知今日遇到同门了,且对方魅影之功要远胜自己,本欲告输求饶,然国主钟离江秘有交代,今日务必败其他诸国,助北狄国夺魁,无奈之下,只得挺头硬来,瞪大双眼,静察细看,欲从八个身影中找出哪个是真身,然而这女子的八个身影,来回飞速绕动,毫无破绽可言。 蟜鲁心急恼怒,躁汗淌流,只得蒙上一试,出掌打向一妙龄女子,那女子顿时身散影消,蟜鲁直呼不妙,便立觉有七八只玉手撕扯住自己的手脚,动弹不得,接着身体极速旋转,头昏脑涨,跟着便被甩飞出擂台。 蟜鲁心甚感涕,那妙龄女子只想教训自己,未下杀手,不然自己此刻早已是身首异处,裂为四块了,泱泱爬起身,败退而去。 淳于丑见着,暗骂道:“真是废物!连个女人都胜不了。”不由恶毒毒看向寿麻国国主钟离江,那钟离江自知有愧,面窘脸羞。 众人亦惊诧顿愕,这女子国内皆为女子,身柔体弱,娇绵纤纤,给人一副弱不禁风之相,不料那妙龄女子,仅仅数回合便挫败蟜鲁,修炼之深,功力之强,让众人瞠目结舌。 那巫咸国国主巫咸,眼见寿麻国已败,妙龄女子功力甚强,本不愿与之争锋,然古话云: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既已拿了北狄国的黄金精铜,只得迎难而上。手一挥,其身后一人俯身贴耳,巫咸低吟数语,那人会意,跳上擂台。 观之,其人头戴黑斗篷,身着黑衣袍,不露真容,妙龄女子秀眉一挑,问道:“你是何人?怎不摘下斗篷,以真容相示?” 那人道:“小人无名无姓,天生貌丑颜陋,恐惊吓到姑娘,姑娘愿意的话,就叫我影子吧。” 妙龄女子厉声道:“影子,你是特为寿麻国报仇么?” 那自称影子的人朗声道:“姑娘言重了,今日擂台比武,各为其国,尽展所长,谈不上仇不仇的,姑娘若能胜败于我,我甘愿服输,倘若在下侥幸赢得,还望姑娘不要仇怨我巫咸国。” 这几句话,是巫咸特地交代他的,故意大声说出,以让众人听到,巫咸虽受了淳于丑许多黄金精铜粟米,然其心中甚明,这不过是淳于丑的奸计,欲拿巫咸国作挡箭牌,与其他诸国擂台厮杀,结下血海深仇,而他北狄国则坐享其成,巫咸岂能不知?只是惧怕于北狄国实力,不得不答应。 有了这几句话,便可进退自如,胜,则不得罪女子国,败,则表明,我巫咸国已尽全力,亦可给淳于丑一个交代。所谓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自古如此。 不等那妙龄女子答话,坐于台下的女子国国主姒好,开口道:“阁下言之有理,倩儿,你且与他比上一比,不论输赢如何,我女子国绝不会记恨巫咸国。”众人方才得知,这名妙龄女子,名叫倩儿。 那倩儿道:“是!” 影子见姒好如此说话,便不再迟犹,双掌发力,袭向倩儿,那倩儿婉然一笑,提功运力,腰身似春柳般随风摇舞,飘摆不定。 那影子掌势虽健猛,竟丝毫碰触不到她,不禁恼怒,收住双掌,黑袍一抖,从里面飞窜出数条黑蛇,那黑蛇吐着信子,蛇身曲弓,蛇头抬昂,游围倩儿,伺欲而攻。 “倩儿当心!这是巫咸国的巫风蛇术!”姒好失声叫道。 那倩儿闻言,不敢大意,施展出太阴玄功,以八个身影迷幻地上的黑蛇,然蛇靠热感应寻捕猎物,那些幻影倩儿乃是虚幻之物,当无热量发出,黑蛇瞅准倩儿真身,尽皆跃身而起。 倩儿大惊失色,纵闪躲避,却不慎被一条黑蛇咬中玉臂,顿觉手脚无力,双目眩晕,倒落于地。 姒好见状,飞上擂台,扶起倩儿,见其玉臂被咬处有两个小孔,白嫩肌肤已变为黑色,知那黑蛇有毒,怒斥道:“阁下以毒蛇赢之,非君子所为!” 那影子收回黑蛇,又从腰间拿出一粒药丸,上前道:“这是解药。” 姒好狠瞪其一眼,接过解药,塞入倩儿口中,须臾,那倩儿睁开双眼,呼吸顺畅,已无大碍,只是不能复比,女子国落败。 丈夫国国主灌长虹不满道:“巫咸国以巫术取胜,有违擂台比武之规则。”众人闻言,亦窃窃私议。 巫咸起身道:“诸位,我巫咸国人人素习巫风巫术,犹如渴饮水,饿食肉,不可或缺,闻长老(长须老者)言道,不可以暗器偷袭,那黑蛇乃是活物,当不属暗器之列,且女子国以太阴玄功败寿麻国,我巫咸国以巫术败女子国,又有何不可?” 灌长虹哑言,愤愤而坐。 第二十七章 怀鬼胎渭浪露真相 那闻长老与众位长老商议后,道:“诸国各有修炼之秘法,不尽相同,巫咸国以巫术力败女子国,并无不当之处,且已付解药,此局有效,诸国有力强者,尽可上擂台挑战。” 话音刚落,一人纵飞至擂台,众人视之,其人模样甚是惊怪,只有右臂,身无左臂,头上三只眼睛,一目紧闭在上,两目睁开在下,乃是奇肱国申猴阳。 影子上下打量一番,啧啧道:“久闻奇肱国人人天生三目,尤以第三目所射之神光最为厉害,今日在下倒想见识见识。” 那申猴阳单手行礼道:“言过,言过。” 影子又道:“你既只有一臂,我亦以一臂相抗,不占你便宜。”说着收起左臂,提右掌而上。 二人相斗十几回合,那影子渐感吃力,申猴阳之右臂,异常粗壮有力,远胜自己,后悔大言过早,又不亦反悔,心道:“不用巫术,实难取胜。”纵身后跳,黑袍一抖,故伎重演,释放出数条黑蛇,游围申猴阳。 那申猴阳笑道:“小小巫风蛇术,何足挂齿!”从腰间掏出一口袋,丢至空中,那口袋旋转而开,从里面飞腾出一只黄鸟,其形似蛇雕,却有两个头,鸟喙如铁尖,爪子似钩镰,在空中盘旋数圈,嘹亢啼叫。 那些黑蛇听闻鸟啼声,立时头缩身回,四下逃散,如遇天敌一般,那黄鸟眼疾身快,抖动翅膀,呼啸而下,以利爪按住蛇七寸之位,鸟喙猛啄蛇身,那黑蛇吃痛扭动,却也逃脱不得,黄鸟啄出蛇胆吞下,又飞向另一黑蛇,不多时,那数条黑色蛇尽被黄鸟啄身取胆,成了一堆死蛇。 影子大怒道:“还我蛇来!”纵身飞起,扑向黄鸟,抓住两个鸟首,双手同时用力一掰,听得嘎嘣一声,那黄鸟骨断头歪,立时气绝。 申猴阳见着,盛怒难息,猛然睁开头上第三只眼睛,一道红色霞光射出,直击向影子,那影子大骇,躲避不及,红色霞光穿其身体而过,便听闻一声惨叫,那影子口吐鲜血,坠落于地。 众人视之,已然身亡,其胸前后背有一大洞,洞口处皮黑肉熟,散发出阵阵难闻焦糊气味,死状何其凄惨! 诸人皆面面相觑,那奇肱国第三只眼之厉害,虽略有耳闻,却始终未曾一见,今日可谓是大开眼界,然内心又俱增恐感,有如此对手,谁还敢上擂台? 天落儿心中惊叹道:“整日居于轩辕国,实乃一井底之蛙,幸得此番前来散心,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巫咸见影子惨死,大怒,纵声一喝:“巫劫十绝阵!”便见十个人影飞上擂台,分别为,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以及巫罗,号称“十巫”,摆开阵势,将申猴阳围在阵中央,要为影子报仇。 这“巫劫十绝阵“乃十巫多年精修秘练所成,阵中风火雲雷,沙飞石走,毒寒兵幻,层出不穷,极其厉害,凡被困于阵中者,十去九亡。 奇肱国国主卫戌,眼见对方以多欺少,亦大怒,飞上擂台,喝道:“小小巫劫十绝阵,何足惧哉?”奇肱国诸人,跟着卫戌,尽皆跳上擂台。 眼见两国针锋相对,大战一触即发。 姜兵嵘见状,纵身飞上擂台,夹在两国人中间,道:“不可乱来!”闻长老等人亦跟随飞至擂台。 巫咸道:“那申猴阳杀我爱徒影子,请城主将其交由我巫咸国处置,我等自当退下!” 姜兵嵘未答话,反而问那申猴阳:“今日擂台比武,闻长老早有言在先,不可痛下杀手,你为何不听?”那申猴阳道:“是那影子杀我黄鸟在先,我一时气怒,第三只眼难以控制。” 巫咸却不信道:“眼睛长在自己脑袋上,怎能难以控制?” 申猴阳欲言又止,脸色窘红,那闻长老在姜兵嵘耳边低声数语,姜兵嵘点点头,道:“既如此,申猴阳,你下台去吧。”巫咸不悦道:“所谓杀人偿命,这是自古的规矩,城主怎能放他离去?” 姜兵嵘道:“巫咸国主有所不知,奇肱国之人,身兼阴阳两性,导致其性格多变,喜怒无常,适才那申猴阳定是一时气愤,失手杀了影子。”巫咸仍旧不肯罢手,说道:“如此说来,那奇肱国日后岂不想杀谁就可杀谁?” 姜兵嵘道:“杀人毕竟有错,我宣布,取消此次天神大会奇肱国与会资格,以示惩戒,不知卫国主意下如何?” 卫戌心中明白,姜兵嵘是在为自己说话,说道:“我接受城主作出的处罚。” 巫咸道:“城主如此偏袒,让人难以敬服。” 姜兵嵘脸色微愠道:“白虎城是谁说了算?!” 巫咸怒道:“既如此,我巫咸国退出此次比武。”说罢,抬着那影子的尸体,愤然离开了演武场。 卫戌拜谢,随后亦率人离去。 瞧着奇肱国离去的背影,姜兵嵘心中甚喜,他并非无故帮助卫戌,那申猴阳第三只眼睛之厉害,着实让他心中一颤,比起巫咸国,姜兵嵘更不愿失去奇肱国,有他们在,其他三城便不敢小觑白虎城。 如今诸国中,只剩下轩辕国、白民国、肃慎国与北狄国,姜兵嵘瞧着红日西斜,道:“今天色向晚,诸位请暂回馆驿歇息,明日再比。”众人遂散去。 夜深,淳于丑屋内灯火通明,其正与黄豹商讨明天比武事宜,淳于丑道:“明日比武,只剩下轩辕国、肃慎国、白民国与我北狄国,当年慕康那老匹夫坏我大事,豹儿,明日你务必要将那白民国的人,毙于擂台之上,以泄我心头之恨!” 黄豹领命,道:“除掉白民国容易,只是那肃慎国,我听闻其国中有一种雄常树,据说用此树之皮做成的衣裳,穿在身上,坚韧万分,刀剑亦不能破,倘若果真如此,那义父教给孩儿的摧心掌,只恐……” 淳于丑突然诡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派人去肃慎国散步谣言,说魔族要侵占他们的国土,那任生平听到消息,今夜必定率人归返。” 黄豹喜道:“义父高明!如此一来,明日只需赢得轩辕国,我北狄国便可独夺天神大会资格。” 淳于丑大笑不语,黄豹一脸懵相,不明其意,正这时,一黑衣人从窗口飞窜进来,径直来至淳于丑面前,行礼,礼毕,扯下蒙面,黄豹视之,结舌道:“你……你不是姬雁云的女婿,渭河河神之子,渭浪么?” 淳于丑笑道:“没错,便是他!” 那渭浪道:“淳于国主,明日擂台比武,我自会佯败于黄豹手下,助你北狄国夺魁,唯望你不要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淳于丑道:“你且宽心,他日你帮我夺占了轩辕国,我淳于某绝不食言!” 渭浪点点头:“如此最好,时候不早,我当早些回去,免得姬月蝉怀疑。”走了几步,忽又转身道:“想起一事,思量再三,还是告诉你……天落儿没死。” 最后那五个字,犹似晴天霹雳,那淳于丑霍地站起身,瞪大双眼,直盯着渭浪,不确为信,渭浪道:“红狐并未言谎,那日天落儿的确被他打落至稷泽水,但我也不知何因,他竟然没化成白骨,反而毫发不损的回到了轩辕国,我本欲趁夜色去解决了他,替你省去一麻烦,却未能得手。” 淳于丑眼冒凶光,咬牙一字一字道:“我知道了,多谢。”那渭浪未搭话,脸蒙上黑布,纵身飞出窗外而去。 待渭浪离去,黄豹问道:“义父,这渭浪是姬雁云的乘龙快婿,亦是咱们北狄国的死对头,怎会好心帮我们?” 淳于丑道:“他是姬雁云的女婿不假,但帮我们也是真,此人文弱似书生,却暗含一副狼子野心,他与我约定,一旦助我夺取了轩辕国,便要将两国所有的江河湖泽,交由他父子统管。” 黄豹不齿道:“这般唯利是图的小人,今日可为利益出卖轩辕国,他日便可出卖我们。” 淳于丑却道:“豹儿,你当谨记,欲成大事者,当利用一切可利用之人,不必管其人品口碑如何,只要双方目的一致即可。” 黄豹点应,淳于丑又道:“既然天落儿未死,明日你想法引他上台,他身中寒毒,绝非对手,你趁机把他干掉,为黑鸦报仇。”黄豹领命,二人商量完毕,已到丑时,黄豹便退出,回自己屋歇息。 走至一处枝叶茂遮的回廊时,被人从背后袭了一掌,那黄豹未曾防范,向前扑通摔倒于地,待其爬起身,那人早不见了踪影。 黄豹立觉左肩疼痛,扯下衣布,只见左后肩胛骨处异常红肿,黄豹不解道:“此人何意?若是取我性命,从背后忽来一刀即可,若不是取我命,为何又打我左肩一掌?”扭动几下腰身,左肩略感痛麻,然并不影响明日擂台比武,便不再多想,回屋而睡。 第二十八章 黄豹逞威 次日,众人来至演武场,只有轩辕国、白民国、北狄国等诸国,那肃慎国果真不见一人,黄豹窃喜,那任生平果真中了淳于丑奸计,听闻魔族欲来袭,留下书信一封,当夜便带人匆匆赶回。 姜兵嵘道:“昨日擂台比武,群雄争锋,豪杰并起,使我等大饱眼福,如今数雄已败,独剩三国,望今日你们各展所能,尽倾其力。” 言毕,一人跳上擂台,视之,其人浑身白如皓雪,披散着一头白色长发,乃是白民国滕之图。 瞧见那滕之图,身骨瘦削,赤手空掌,除了头发略长,并无过异之处,倒是一副羸弱之相。 黄豹暗喜:“汝命休矣。”不等淳于丑发令,纵身而上,道:“北狄国黄豹,前来讨教。”语刚落,提掌便攻袭。 那滕之图立于原地,口中念念有语,却见他那一头长白发,忽地变作三四丈长,如天女散花般四下分开,在空中飞舞翻爪,犹似生出数万只手一般。 原来这白民国修炼的是“万发搏手功”,将全身内力注入到头发之中,以发代手。 黄豹见着,心中冷颤,他的掌力还未触碰到滕之图,便瞧见数缕白发朝自己袭来,急收住掌势,腾空纵起以避,不料那白发犹似生眼一般,随其而至,缠住黄豹双脚,用力一摔,那黄豹被甩飞出数丈远,直至擂台边缘,险些掉落下去。 众人亦惊诧,看似柔弱之发,竟有这般生猛力量,啧啧称奇。 那黄豹昨夜刚夸下海口,今日便当众出丑,挂不住脸面,也不讲德不德的,从台下掣过一柄利剑,大喝一声,持剑而上,欲砍断其长发。 滕之图冷笑数声,身一发力,便见那白发速疾如电,不等黄豹反应过来,立缠住其手腕,发髻力缩,听得骨骼声作响,疼得那黄豹手麻无力,宝剑掉落地上,一缕白发趁机直击其胸口,那黄豹痛叫一声,往后飞出两丈远,跌落擂台上。 两番交手均落败,黄豹不敢怠慢,亦不敢再上前挑战,左右徘徊,寻找其破绽,然这“万发搏手功“,不惧强不怕弱,几无破绽可言。 黄豹无意间瞥了渭浪一眼,瞧见那渭浪手中握着一火折子,正朝自己暗弄眉眼,黄豹立时会意,暗自运力,将体内纯阳火气俱汇于左右掌,纵身而上。 那滕之图见状,又飞使数缕白发袭来,待那白发将要及身,黄豹大喝道:“烈火掌!”左右同时出掌,两道烈火袭出。 滕之图大骇,急欲收回白发,然已晚矣,炎火一遇白发便燃起,火焰顺着白发瞬息窜到滕之图头上,烧成一个大火球,惨痛哀嚎不止,空气中弥散着头发烧焦味。 黄豹见状,飞跳至跟前,一招“摧心掌”正中心窝,那滕之图惨嚎一声,登时毙命。 事出唐突,众人不及反应过来,须臾,那慕康怒道:“何故出此毒手,伤我国人性命!”白石长老等人,亦怒目而视。 那黄豹却并不慌张,回道:“他已中了我的烈火掌,活不成的,我见其炽火燎发,痛不欲生,心中不忍,不过减轻他痛苦罢了。” “你……狡辩!”那慕康愤愤难平,正欲飞上擂台。 渭浪见状,恐白民国将事闹大,便抢先一步跳上擂台,朝慕康躬身道:“慕老国主,切莫动怒,待我替那滕之图报仇!”说罢,又朝黄豹道:“轩辕国渭浪,向北狄国讨教几招。”说着偷偷挤眼。 黄豹心明,故意提高嗓门叫道:“在下适才侥幸赢得,还望渭老兄手下留情呀。” 二人便你一拳,我一掌,鏖斗厮打,看似那渭浪招招狠厉,步步近逼,实则是虚张声势,招式虽猛,然力道虚弱,打在黄豹身上,如同挠痒痒般,皮未破、骨不伤。 二人耗缠了几十回合,渭浪恐再假打下去,必被众人发现,便使了个眼色,故意露个破绽,黄豹会意,一脚踢中其胸口,那渭浪佯装惨叫一声,飞下擂台。 众人愕然,尤甚白石长老与姬月蝉等轩辕国人,那渭浪有数百年修行,怎会不敌黄豹?心中虽有疑惑,然而擂台之上,亲眼所见,不容不信,可叹其不知渭浪与淳于丑密约之事。 黄豹大喜,朝台下诸人拱手道:“黄某不才,实属侥胜,恐惹人非议,台下若有不服者,但请上台比试比试。” “我来一试。”忽闻一娇嫩女子声叫道,人随声至,但见一年轻女子飞上擂台,视之,乃是姜兵嵘之女,姜玉荷。 黄豹心怨道:“本欲引天落儿上台,你这妮子来捣甚么乱?”却佯装客套道:“少郡主,女儿家宜多学些针织细纺手艺,寻个好去处便是了,不要总挂惦舞刀弄枪、擂台争霸,当心嫁不出去啦。” 姜玉荷手中长剑一挺,厉声道:“擂台之上无男女之分,你若能胜我手中剑,我自当佩服。”说完举剑便刺。 黄豹心道:“你是城主之女,当真要伤了你,那姜兵嵘也不会答应,罢了,我就与你耍上几招,待你气力耗尽,自会下台。”遂运功提力,纵掌而上。 那姜玉荷修炼甚浅,功力馁弱,与那黄豹相斗,好比雏鸡遇雕鹰,驹马碰虎豹,毫无胜算,手中长剑虽舞得剑影灿灿,却每每被那黄豹轻易躲过,二人打斗几十回合,那姜玉荷娇喘连绵,香汗渗淋,体力渐渐不支。 黄豹笑道:“少郡主,你已无力再战,下台去吧。” 姜玉荷忽地左手一甩,大叫道:“看镖!”那黄豹闻言,登时侧身躲避,然其并未看到有镖飞过,大呼上当,那姜玉荷瞅准时机,一剑刺出,黄豹躲避不及,剑锋划其左肩而过,衣破皮开,渗出丝丝血迹。 众人齐声喝道:“好一招‘兵不厌诈、声东击西’!” 天落儿在台下瞧得十分清楚,那黄豹左后肩胛骨处红庸肿胀,心中惊道:“那不正是我打中黑衣人的位置么,难道那晚偷袭我的人是他?!”不由地怒血上涌。 渭浪瞧见,嘴角偷扬起一抹诡笑,没错,昨夜于回廊暗中偷袭黄豹之人,正是他,渭浪此举,一可转移天落儿注意,让其误以为那夜要杀他之人是黄豹,二可借天落儿之手除掉黄豹,好一招“借刀杀人”。 那黄豹被姜玉荷一剑划破左肩,甚怒,不再手下留情,招式变得狠辣毒厉,姜玉荷拼力抵抗,却也落得步步后退,眼看已至擂台边缘,退无可退了。 那姜玉荷索性心一横,挺长剑直刺,眼瞧着剑尖要及其心口,那黄豹蔑凝冷笑,忽地单手握住剑锋,手腕发力,咣当几声,那长剑立时断为数截,掉落在地。 黄豹趁势夺过其手中半截断剑,玩耍一番,随后一掌打在断口,那剑柄飞出,竟直直钉入演武场石围墙内,只露出半截断刃在外,掌劲之猛,内力之强,众人惊愕凛颤,这黄豹能排在淳于丑六义子之首,绝非虚浮无能之辈。 那姜玉荷见黄豹当众羞辱自己,郁愤难平,虽无利刃在手,提一双粉拳而上,黄豹见她不依不饶般难缠,噌的火起,无甚耐性了,一脚踢向其小腹,那姜玉荷不及闪躲,娇身横飞出擂台,直直下坠。 第二十九章 姜如夺魁 那姜南飞见妹妹惨败,心急如焚,登时跑着去救,不想一人影已先他而到,视之,乃是天落儿。 天落儿轻功之快,无出其右,他踏空纵起,双臂运力,轻挽住姜玉荷酥腰,忽闻到一股芳草淡香,清心润畅,但见她脸如鹅蛋,肤光似雪,颌圆颈秀,唇红若珠,只是双目微合,婉眉楚蹙,应是适才黄豹那一脚,出了内伤。 天落儿轻点落地,从腰间掏出一粒灵花露丸,塞入姜玉荷口中,姜玉荷缓缓睁开双目,瞧了天落儿一眼,随即又陷入昏迷。 这时姜南飞疾跑而至,累出一头热汗,天落儿瞧向他,甚为疑惑:这姜南飞乃白虎城少城主,当年他在婚礼上力战魔族,修炼之深可谓有目共睹,怎的今日竟跑着过来,似如一个毫无修炼的普通人。 一念之想,天落儿也未去深究,将姜玉荷交给了姜南飞,便纵身跳上擂台。 那黄豹见天落儿终于现身,窃喜道:“天落儿,我等的便是你!” 天落儿瞧着黄豹,想起那晚遇袭之事,心中更是恼怒,亦不搭话,二人初次见面,竟如仇人一般,不言不语,更无客套叙礼,各暗自运功,提掌而上。 黄豹上来便是一招“摧心掌”,欲直毙天落儿,天落儿冷冷一笑,不躲不避,硬接了这“摧心毒掌”,众人见着,脸色煞变,淳于丑的“摧心掌”,以掌力狠毒闻名于天下,至今尚未有人敢硬碰硬去接,姜兵嵘见着,亦要忌惮三分,不想这天落儿竟这般妄狂自大,不知深浅。 正当众人为天落儿叹惋之时,忽闻落儿大喝一声,那黄豹竟被直挺挺震弹而飞,又瞧那天落儿,面红色润,全然无事一般。 白石长老惊叹道:“老夫纵横一生,历经恶战数百载,从未见过此等怪异邪事,身中摧心掌,竟未伤丝毫,怪哉怪哉。” 黄豹瞧见天落儿神采奕奕,浑然毫无身中摧心掌之迹象,心下亦大惊,淳于丑传授掌法时言道,虽只教有三掌,对付修炼不深者已然够用,这天落儿身中冰元寒毒,内功损弱,竟能一掌不死,当真邪门了! 那淳于丑亦面露诧异之色,不敢置信。 黄豹只当是自己一时轻敌,掌力不够所致,遂运气提功,将全身内力汇聚于右掌,又打出一招“摧心掌”。 天落儿心道:“这摧心掌果真名不虚传,虽学有《圣皇诀》,却仍感胸口剧痛,体内血脉上涌。”又想:“这掌法杀虐戾气太重,留之后患无穷,不如今天就废了你的摧心掌。” 思罢,待黄豹掌势袭来,侧身躲过,随即一招“单手擒豹”,左手扼住其手腕,提起右手,一指点在其“百会穴”上,那黄豹痛声惨叫,顿觉体力真气四散,浑身力软,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地。 天落儿见其修炼已废,亦不再重下杀手,道:“黄豹,今日我废你摧心掌,使你以后不能再害人。”说完,转身欲下擂台。 那黄豹见自己数十年苦修被废,羞恼成怒,趁天落儿背对自己,掏出藏于腰间的短刀,发疯般直刺向其后背。 “小心后面!”那姜玉荷不知何时醒来,失声叫道。 天落儿察觉背后有杀气袭来,猛地回身,一招“魁踢天星”,正中黄豹胸口,那黄豹身子径直飞出擂台,飞向石围墙,却不慎撞在了那半截断剑上,剑口贯穿其胸,血流如注,那黄豹惨嚎数声,身躯胡乱扭动,随即气绝身亡。正是—— 机关算尽一场空,擂台之上血洒红。 强中自有强中手,心生邪念命送终。 白民国之人见着,拍手称快道:“好啊!死得好!” 淳于丑见黄豹命丧,自己密谋多时的计划付诸东流,恼怒之极,跳上擂台便要取天落儿性命,慕康见状,挡在天落儿前面,姜兵嵘亦飞上擂台。 淳于丑道:“这小子杀我义子,今日我要取他性命,为我豹儿报仇,请二位让开!” 那慕康道:“黄豹先前掌毙我国人滕之图,又待怎讲?” 淳于丑自知理亏,无言以对,暗骂道:“你这老匹夫,三番两次与我作对,他日定让你加倍偿还!” 姜兵嵘道:“我等瞧得十分清楚,天落儿已饶过其性命,是那黄豹技不如人,背后偷袭,卑鄙之极。” 淳于丑心想,即使我北狄国落败,也不能让轩辕国夺魁,说道:“城主,诸位国主,先前轩辕国代表渭浪已败,如今那天落儿虽胜,然而擂台之上,一国岂有派二人之理?” 闻长老等人点点头,那淳于丑所言倒也有理,如今诸国均已比试过,不料最终竟是这般结局,属实少见,忽闻姜兵嵘道:“如今诸国均已落败,然而还有一方未比。” 众人闻言,均一头雾水,白虎城辖下诸国均比过了,哪来的一方未比? 姜兵嵘又道:“我白虎城尚未派人。”言毕,便见那姜如跳上擂台,姜兵嵘接着道:“天落儿,你若再胜了犬子姜如,此番擂台比武,便是你胜出。”说这几句话时,姜兵嵘眼露凶光,语气突转,似有要挟之意。 天落儿已然明白,此番擂台比武,明着是白虎城下诸国比斗,实则是姜兵嵘设下的一局面,他欲让其子姜如代表白虎城,参加天神大会,又恐其他诸国不服,便先让各国互相拼斗,待两败俱伤时,最后由姜如出面,收拾残局,轻松夺魁。 这也便是为何那奇肱国申猴阳射杀影子,黄豹掌毙滕之图,而自己又失手打死黄豹,姜兵嵘却不深究的原因。又想:“倘若自己真打败姜如,那姜兵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也罢,自己本就无心那天神大会,既然他替自己解了围,我送个顺水人情就是了。” 遂躬身道:“少公子,还望手下留情呀!” 那姜如不过十四五岁,自然不会明白此等人情世故,瞧着天落儿卑躬屈膝之状,当真以为他畏惧自己,不由面露喜色,提拳而上,一对小拳头胡锤乱打,毫无拳法纲要可言,天落儿心道:“似这般武艺,即使去了天神大会,也是必败无疑。” 天落儿无心与他纠缠,只想早点落败,怎料姜如那小拳头力道极差,打在自己身上,不疼不痒,又如何落败?心中叫苦:“要说胜难胜,今日竟是败也难败,罢了,还是我帮你吧。” 趁二人近身之际,天落儿抓过姜如右手,将内力输入其手掌中,猛然打向自己胸口,双脚暗自使力,只听得他“啊”的一声,身体往后横飞出去,跌落擂台。 白石长老见着,以为天落儿受伤不轻,立时过去查看,却见他忽地站起身,道:“少公子修炼非凡,武艺精深,天落儿认输了!” 白石见他面无苦受之状,便已猜明七八分,亦大声贺道:“我等福祝少公子勇夺擂台头魁!”其余诸国,尽皆道贺。 那姜兵嵘自然瞧得明白,佯装糊涂道:“今日擂台比武,可谓是英雄群集,高手尽出,不料犬子竟能最后一举夺魁,真是苍天庇佑!”顿了顿,又道:“今天色已晚,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值此良辰美景喜庆之时,姜某在罗上殿设宴,与诸位英雄一醉方休!” 众人还礼答谢,俱往罗上殿赴宴。 天落儿本欲速归轩辕国,免得义父义娘苦受牵挂,白石低声道:“城主相邀,如若不去,有失谦仪。”天落儿点应,遂一同前往。 那淳于丑无心宴会,命人抬着黄豹尸体返回北狄国,要寻红狐算账,然那红狐何其奸猾,听闻风声,不待淳于丑回至,早早逃匿遁去,不知所踪。 后又查证,那卷《长寿经》亦是假的,不过是红狐自己瞎编乱写的,淳于丑照着研修,非但未增寿,反而经脉受损,折了他十数年阳寿,气得淳于丑暴跳如雷,誓要将红狐扒皮抽筋,然那红狐精通易容术,要找他谈何容易,最后也不了了之,这是后话了。 第三十章 赴宴会落儿陷命案 虎苑宫最西头,有一间竹屋,便是那姜玉荷所居之地。竹屋破简,草色却新,屋前种了几行葶苧草,几株沙棠,斯是陋室,惟有情馨,屋内,姜玉荷后背靠枕,半躺于榻上,姜南飞坐于榻边,细心喂着汤药。 姜玉荷喝了几口药,忽地俏脸涌起一抹晕红,轻声道:“哥哥,今日擂台上抱我那人是谁?” 姜南飞瞧着姜玉荷羞涩之神情,心中已明,说道:“他叫天落儿,是轩辕国姬雁云的义子。”姜玉荷“哦”了一声,低头不语,只顾在那扣着薄被衾上的破洞孔。 姜南飞望着姜玉荷屋内简易陈设,除了一张床榻,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再无一物,堂堂白虎城少郡主,闺房内摆设竟如此寒碜,说道出去谁人肯信?姜南飞眼眶微红,声音嘶哑道:“妹妹,等大仇得报,我便带你离开白虎城,我们兄妹找一与世隔绝之地,从此隐姓埋名……” 姜玉荷叹息道:“哥哥,算了吧,都过去十多年了。” “不!对我而言,这件事永远不会过去,我永远不会忘记娘亲临死前,最后那怨怜不舍的眼神!”姜南飞咆哮着,嘶吼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杜画梅凄惨之死状…… 原来,自从颜越生了姜如、姜意二子,她便期想有朝一日,那姜如能继承白虎城城主之位,然而白虎城立城之初,便定下了城主传承制度:嫡长子继承制。杜画梅乃姜兵嵘原配夫人,那姜南飞更是嫡长子出身,有他在,轮不到姜如。那颜越便暗中下毒,毒死了杜画梅,又视姜南飞兄妹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后来姜南飞无意间得知,是颜越毒死了娘亲,便欲掌杀颜越,为娘亲报仇,不慎被姜兵嵘所阻,姜兵嵘不明真相,只道是姜南飞要杀二娘,大怒,废了姜南飞修炼之内功,那颜越夜夜吹枕边风,让他杀了姜南飞兄妹,然而姜兵嵘对杜画梅感情颇深,始终下不得手,只是将那姜玉荷贬至竹屋居住。 回首往事,历历痛心,姜南飞不禁眼眶润湿,两行泪流,忽又拭去泪水,眼中似喷火,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说道:“杀母之仇不报,我姜南飞枉为人子,更愧对娘亲十月怀胎之苦!” 姜玉荷浑身颤抖,泣道:“可是哥哥你……内功尽废,又如何报仇?” 姜南飞道:“妹妹,我知道你今日是想力败黄豹,为我赢得天神大会的资格,都是哥哥无用,让你遭此大难。“ 姜玉荷哭泣道:“可我还是败了,呜呜……”埋头进姜南飞怀里,失声痛哭。 姜南飞抱着姜玉荷,心里亦泣泪滴血,却还是宽慰道:“妹妹你放心,我已想到了办法,那个贱人害死娘亲,我定会让她也尝尝失亲之痛!” 眼看宴会时辰将到,姜南飞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前去赴宴了,在屋里好好歇息,我会让阿婆送来你最爱吃的枣甜糕。”说完便退出竹屋。 待姜南飞赶至罗上殿,宴会已然开始,今夜是姜兵嵘单设家宴,宴请轩辕国、白民国等诸人,姜兵嵘未见姜如、姜意身影,正要派人去找,颜越却道:“今日比武辛劳,他二人困倦,已然睡下了。”姜兵嵘乃止。 众人望着姜南飞,心中甚疑,这姜南飞、姜玉荷兄妹也算是姜兵嵘亲子,二人尚未到,那颜越便举樽开宴,似有欠妥,然此乃城主家事,不便过问。那姜南飞坐至梨黛娥身旁,只顾自个吃喝,极少言语。 姜兵嵘举樽道:“今日之擂台比武,可谓是群英荟萃,足见我白虎城声威赫赫,人才济济。” 众人齐道:“此皆赖城主之英明,统辖有方。”姜兵嵘闻言,甚悦,道:“姜某不才,承蒙诸位英雄抬爱,来,共饮此酒!”说着仰脖而尽,众人亦举樽尽饮。 姜兵嵘又斟满一樽酒,道:“这樽酒,我当敬天落儿少侠,年少修深,侠肝义胆,他日功名成就,必在姜某人之上!” 天落儿道:“城主过誉了,倒是那姜如少城主,武高才俊,少年有为,他日参加天神大会,定可力败群雄,扬名天下!” 颜越闻言,登时满脸笑媚,不辞辛劳,起身为众人一一斟酒,道:“如儿年幼,日后继承城主之位,还望诸位英雄多多帮持才是呀!” 众人一愣,齐看向姜南飞,他才是嫡长子,白虎城城主之位,理应由他继承,何时轮到那姜如了?然那姜南飞脸色平静,自吃自喝,面无异样,好似与他不相干一般。 宴会氛围瞬息尴冷,众人皆不知如何答语,梨黛娥为丈夫解围道:“因玉荷妹妹有伤在身,南飞今日心情不好,诸位莫怪。” 那白石起身道:“不论姜城主选定谁为接班人,我等必当竭心拥护,已尽人臣之忠道!”顺势又推给了姜兵嵘,那姜兵嵘脸色微愠,笑道:“夫人,今日乃家宴,只叙友情,不谈国事。” 颜越脸色尬窘,亦觉适才言语有失,自我嘲解道:“瞧我这脑子,总想着咱白虎城将来能日益壮大,百姓过上好日子,适才失言,诸位英雄莫怪,来来,我再为诸位满上!”笑说着提壶斟酒,好不殷勤。 这颜越果然精明,方才一番话,明着是自我检讨,暗则仍是替姜如拉拢人心,为日后继承白虎城做准备。 众人复举樽欢饮,畅谈纵聊…… 饮至半酣,天落儿便觉腹涨,外出如厕,走至一回廊时,遇到一名粗堪老下人,那老人问道:“少侠可是天落儿?” 天落儿道:“正是,不知老人家找我何事?” 那老人递上一布锦,便自行走开了,天落儿打开一瞧,上面写道:今日幸蒙公子出手相救,感念万分,现已在屋内略备美酒佳肴,答谢公子恩情,如若不弃,请来一叙。落笔是:玉荷。 望着那秀雅的字迹,温润的笔锋,天落儿心想:“原来今日那美貌女子叫玉荷,托人传书信与我,是答谢我救她之情,也不知她伤势如何了。” 想起她那芳草般淡淡体香,上翘的红唇,不禁微微心动,回到罗上殿,便附耳白石长老,言道自己有事离开,去去便回,白石长老点应。 天落儿出了罗上殿,按照布锦上写的,七拐八绕,来至一处豪锦屋舍外,推门而入,屋内黑灯瞎火,全无半点光亮,不禁惑疑,轻声道:“玉荷姑娘?”却无人应答。 掏出身上火折子,点亮油灯,屋内立时明亮,天落儿扫视一圈,还是未看到玉荷本人,亦未看到所谓的美酒佳肴,只见床榻上躺着人,身上盖着被衾,看不到样貌,却一动不动,如同睡着一般。 “莫非她见我久久未来,早早歇息了?” 天落儿转身欲轻退出屋,忽感不对,疾步来至榻前,掀开被衾,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床榻上躺着的,乃是姜如、姜意,二人浑身是血,胸口各插一柄钢刀,摸其体脉,脉跳全无,然余温尚在,血迹未干,当是刚刚死去不久。 天落儿登感不妙,正欲离去,忽见门外走进几人,视之,竟是姜南飞与那闻长老,后面跟着几个家仆,二人瞧见天落儿,又瞧了一眼榻上的姜如、姜意,立时明白,那姜南飞上前抓住天落儿衣领,喝问道:“天落儿,你为何要杀死我的两个弟弟?” 天落儿一脸懵然道:“我……我没杀人……” 后面那几个家仆见状,高声疾呼:“杀人了!杀人了!”飞奔出屋,告知姜兵嵘去了,不多时,那姜兵嵘与颜越、白石等人,火急了了赶至,颜越飞扑到床榻上,抱着姜如、姜意尸身,哀嚎痛哭,昏厥过去。 姜兵嵘怒道:“天落儿,我设宴留你,你竟恩将仇报,痛杀我二子!” 天落儿道:“我没有杀人,我进来时,姜如、姜意已然身亡。” 姜兵嵘又道:“你若没杀人,为何会来至他二人的卧室?” 天落儿手指着一名老下人,说道:“是他给了我一布锦,我是按照布锦上所言,方来到这里。”那名下人却摇头道:“启禀城主,我从未给他甚么布锦,老奴伺候少城主多年,自然懂得宫中规矩,不会让外人擅入少城主屋内。” 姜兵嵘点点头:“这个我信。”姜南飞却道:“既然你说有人给你布锦,那你拿出来让我等瞧瞧。” 天落儿翻找半晌,未曾找到,心道:“怪了,我明明放在衣袖里,怎会突然没了?”他哪里知道,那姜南飞适才抓他衣领时,趁机拿走了那块布锦,天落儿当时神慌,并未察觉。 姜兵嵘眼中喷怒火,道:“拿不出物证,那便是你了!”说着手掌微提,暗运功力。 闻长老道:“你说是有人送你布锦,引你前来,那你可知那布锦是谁人所写?” “是……”话到嘴边,天落儿心想,我若说出那二字,岂不是连累了她?害了她?忽又改口道:“我也不知是谁写的,那上面不曾留下名讳。” “一派胡言!” 天落儿道:“我与他二人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们,没有理由的!” “不,你有理由。”一下人喊道:“今日你擂台上输给了少城主姜如,便怀恨在心,趁着众人赴宴之际,偷偷溜出罗上殿,来此行凶!”此言一出,其余下人亦跟声附和。 天落儿心明,今日他是百口难辨了。那颜越忽地醒来,面色狰狞,眼露杀气,喝道:“还我儿命来!”言罢,双手呈钩爪状,直取天落儿。 这颜越修炼的乃是阴爪功,招式阴毒厉狠,白石长老见状,恐落儿有失,忽地闪至他身前,提掌运力,硬接了颜越的爪功,真气抗涌,二人各后退数步。 白石道:“夫人,暂请息怒。”颜越怒道:“我儿死于其手,今日谁挡我我杀谁!” 白石回首朗声问天落儿:“你怎会下如此毒手?”说完,朝落儿使个眼色,低声道:“快走!”最后这两字,语出齿间,声若轻蚊,一步之外便闻听不到。 天落儿甚明,此时任何辩解亦无力,不如暂且脱身,等日后查明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双腿发力,忽地身动如风疾,飞门而去。 那姜兵嵘见着,立时腾空去追,然那天落儿轻功之快,如迅雷闪电,待姜兵嵘追至屋外,早不见了身影。 姜兵嵘复回至屋内,喝问白石:“你竟敢私自放跑天落儿!” 白石道:“在场诸人,并未亲眼看见落儿杀人,又怎能一口咬定,人是他所杀?” 那姜兵嵘此时怒火攻心,哪听得这些,只当这白石是故意为天落儿开脱,狠声道:“今日谁为天落儿开脱,便是姜某死敌!”说罢,身上真气涌动,掌风已聚,正欲朝白石动手。 那白民国国主慕康,突然朗声道:“销和,你速去外面唤来四神鸟,今日有人暗杀少城主,真相未明之情,我看谁敢在此放肆!” 那叫销和的下人领命而去。 闻言,姜兵嵘登时收住了掌风,其心中明白,这慕康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白石他倒不惧怕,唯独甚怕白民国的青鴍、黄鷔、碧鳶、紫?四神鸟,掌风虽停,双眼却冷冷盯着白石。 那慕康趁机道:“姜城主,依老夫愚见,不如给天落儿三天时间,让他查明真相,倘若查不出,届时你再兴怒问罪,我等自当无话可说。” 姜兵嵘长叹一声,道:“也罢,今日就看在慕康国主面子上,给他三天时间,三日后,倘若找不出凶手,我便砍下天落儿脑袋,以祭我二子在天之灵!” 众人不欢而散。 第三十一章 彰侠心孤身离轩辕 话说天落儿逃出虎苑宫后,在太华山下等候,不多时,便见那白石长老与渭浪等人下山,恐那姜兵嵘反悔,众人不敢耽留,当夜便纵身往回赶,只因路途遥远,待行至轩辕国,已是次日清晨。 姬雁云夫妇听闻虎苑宫之变故,急召众文武来金铭殿商议,姬雁云脸肃问道:“落儿,你告诉义父,那姜如、姜意是否为你所杀?!” 天落儿道:“我没有杀人,我进去时,他二人已经死了。” 姬雁云点头道:“如此说来,你是遭人陷害。” 白石长老道:“那晚家宴之时,落儿一直坐我身旁,不曾离开过,只是中途去如厕,不想竟出这档子事。” 慕念君问道:“落儿,你在虎苑宫擂台比武时,可曾得罪了人?” 天落儿沉吟半晌道:“我看不过那黄豹以强凌弱,出手教训,不料竟失手将他打死,除此之外,实想不出。” 姬雁云道:“那淳于丑素与我轩辕国不睦,想必是他暗中所为。” 白石却道:“昨日擂台比武结束,那淳于丑便率人返回北狄国了,他人都不在,又何来陷害?” 慕念君道:“看来要陷害落儿的,另有其人。” 忽闻有报,南门一守城兵士进殿,递上一封信简道:”启禀国主,城主姜兵嵘派人送来书简一封。” 姬雁云接过一看,简上写着:敬呈姬雁云国主亲启。打开一瞧,里面写道: 素闻姬国主处事公道,深谙明理,威名远播海内外,侠誉纵广天地间。然玉有微瑕,人有得失,那天落儿乃姬国主之义子,此贼手段龊劣,恩将仇报,掌毙吾姜如、姜意二子,后趁夜色逃回轩辕国,吾深恨之,此贼一日不除,我白虎城一日不得安宁,望姬国主以国家利益为重,行大义灭亲之举,如若不然,吾必亲统大军,联合诸国,共伐轩辕国,兹事体大,时不候待,望速赐回音,兵嵘。 原来是姜兵嵘逼要天落儿的书信,姬雁云传与众人阅之,沙驼看罢,怒道:“姜兵嵘表面恭谦有礼,实则咄咄逼人,以一城之主欺压我轩辕国!” 囚柯道:“既然人非天落儿所杀,不如去与城主禀细言明。”白石道:“没用的,我们在虎苑宫与姜兵嵘解释过了,他为仇恨蒙蔽,根本不听所言。” 沙驼又道:“十年前,我们以一国之力,力抗北狄国,浑然不惧,十年后,再披甲胄,操戈持利,独抗白虎城诸国,又有何惧哉?” 囚柯附和道:“只要夫人请白民国慕老国主前来助战,有他的四神鸟在,休说他姜兵嵘,就算诸国联兵来攻,亦不足为惧。” 天落儿拜道:“义父义娘、诸位长老,此事皆因我而起,一人做事一人当,两日后,我自去虎苑宫便是。” 姬雁云朗声道:“落儿,有义父在,绝不会任由姜兵嵘把你带走!你大可宽心!”天落儿又欲言语,姬雁云却道:“今天色已晚,诸位请回去歇息,明日再议。” 众人散讫。 翌日,众人从日出商议至日落,仍未有定论,期限只剩最后一夜,姜兵嵘骑着四翅肥遗神蛇,联合北狄国、奇肱国、寿麻国、肃慎国等四国,大军开拔,甲士尽出,正朝轩辕国浩浩荡荡而来。 白民国慕康欲率众来助,为姬雁云夫妇所推却,他二人不愿白民国搅入此趟浑水,又誓死不交出天落儿,愿以轩辕国一国之力,独抗四国联军。 刹那间,轩辕国甲库尽开,全民皆兵,老弱妇孺各持操戈,人人当有护国御敌之责,战事旦夕将起。 夜深,天落儿躺于床榻之上,窗外月明如皎,清风拂淡,景色绝美,而他却心事凝重,无心赏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沉索半晌,心道:“窗外月光倾洒如银,万物静和,多么睦祥的轩辕国呀,然一旦过了今夜,硝烟四起,玉石皆焚,军民毙命,皆因我一人之罪过也!” 不由肝肠俱痛,悯泪轻流,遂起身穿衣,欲向姬雁云夫妇辞行,掩门轻出,刚走数步,忽见一个黑影极闪而过,径直朝流花阁飞去,其轻功之快,轩辕国内除了自己,当无第二人。 天落儿起疑,踏空而起,随在其后,然而须臾之间,那黑影却寻觅不见,心想:“那是个甚么东西,片刻竟不见了踪迹。” 正四下张望,忽闻流花阁里传出一阵打斗声,天落儿收住脚力,纵身落至流花阁窗外,瞧里一望,好不惊心,姬雁云正与一个黑怪打得难舍难分,要说那怪怎个模样: 黑牛兽首,金刚躯身,铜灯大眼,虎颔猿背。神凶煞恶,魁敏雄猛,好似那黑牛成精,又像那地府刹灵,手中一条青钢犁,犁尖锃亮冷光寒,一条牛尾似钢鞭,威凛横扫惊裂胆,不去田间犁硬土,却在此处逞杀戮。 那黑牛怪力壮排山,煞气乌腾,手中一条青钢犁舞得如风如电,杀气腾天,姬雁云虽有轩辕重剑,却也难玗应付,被逼得连连后退。 姬雁云大喝一声,一剑刺出,那黑牛怪以钢犁挡之,重剑卡在犁杷缝中,抽将不回。 姬雁云弃剑,暗聚真气,一招“北斗天罡拳”,猛击那黑牛怪腹身,不料那黑牛怪竟丝毫无动,姬雁云心下大惊,汇提全身功力,正欲再度出拳,忽被一条黑牛尾缠住双腿,动弹不得。 那黑牛怪一爪握钢犁,腾出另一只蹄爪,一蹄打中姬雁云胸口,姬雁云痛声惨叫,横飞出去,撞在墙柱之上。 慕念君看在眼中,急在心里,然她修炼甚弱,不能与夫同阵为战,只得挡在姬雁云跟前,以死护其身。 那黑牛怪纵身跟至,对慕念君并无兴趣,一爪将其拨开,举起青钢犁,照准姬雁云心窝便欲下狠手,天落儿见状,立时提功运力,隔窗打牛,一掌真气将那黑牛怪推开,听得“扑通”声,钢犁直直打在了地砖上。 随即趁势飞入阁中,那黑牛怪丢下姬雁云,径直朝天落儿袭来,这一人一牛鏖斗了数百回合,未分胜负。 天落儿渐觉,这黑牛怪不知修炼的哪门诀法,无一破绽,加之皮糙肉厚,任何功力打在其身,它却如不知疼痛般,全然无惧无畏,且愈战愈勇,毫不退缩。 天落儿牵挂姬雁云的伤势,不愿与它耗缠,使出《圣皇诀》第六层之功,一掌打在其胸口,那黑牛怪登时身飞撞向阁墙,轰的声响,震得阁顶瓦声窸窸,尘灰簌簌掉落,足见适才那一掌力道之强,黑牛怪爬起身,凝瞧天落儿数眼,随即倒提青钢犁,飞身而去。 黑牛怪既已逃走,天落儿亦未追赶,急忙查看姬雁云伤势,姬雁云服下一粒灵花露丸,又调息片刻,起身道:“我已无大碍了。”话虽如此,然听其呼吸声重,天落儿知晓,姬雁云内伤已出,非三两日能愈。 正这时,沙驼、囚柯二位护法,以及白石长老等人闻声赶至,见流花阁内物倒地碎,狼藉一片,不知出何大事。 天落儿问道:“义父,刚才那个黑牛怪精,是何方妖物?” 姬雁云叹道:“那便是犁?尸。” 闻听“犁?尸”三字,众人尽皆面颤失色,白石长大惊道:“我轩辕国素瑞祥和,怎么会招来这般凶煞之物!” 天落儿不解道:“白长老,那犁?尸看似不过一黑牛成精,你们怎如此慌恐?” 沙驼道:“落儿你有所不知,那犁?尸远非一般精怪可比,其不言不语,无情无义,非人非兽非魔非鬼,身无命门,不知疼痛,临阵遇敌,从不退缩,凶悍无比,就是一个毫无人性的嗜杀利器。” 囚柯接着道:“那犁?尸唯在夜间出现,来无影、去无踪,形如鬼魅,盘古大陆不知有多少豪杰死于其青钢犁之下。” 姬雁云道:“我曾派人明查秘访,想摸清它的底细,然而终是一无所获,甚至连它藏匿于何处,听命于谁人,都不甚清楚。” 忽又看向天落儿,问道:“落儿,适才你那一掌是甚么招式,怎会有这般浑厚内力?” 天落儿见无法隐瞒,便将其跌落稷泽水底,无意间发现《圣皇诀》之事,详说出来,姬雁云听罢,哈哈笑道:“那日我为你驱毒疗伤之时,便有所觉察,你体内冰元寒毒已解,且内力精纯深厚,已远在我之上了。” 众人闻言,亦诧愕惊奇,福言恭贺。 沙驼忽道:“国主,那犁?尸必为姜兵嵘所控,他见国主不交出天落儿,甚为恼怒,夜间便派出这畜生,前来暗袭索命。” 囚柯怒道:“那姜兵嵘既如此卑劣,我等更不能为其淫威所屈服!” 姬雁云朗声道:“此事已无关乎是否交出落儿,我轩辕国自立国以来,已有两千八百余载,君民一心,万事昌荣,从未因胁迫而使本国一人受辱,为四方城民众所仰羡,今日我等若不能以身护落儿之周全,他日又如何惶惶保百姓之平安!” “说的好!我等皆愿为保轩辕国之无恙,拼尽最后一滴热血!”众人闻言,登时豪气冲天。 天落儿心中甚为感动,跪泣道:“义父义娘、诸位护我之真情,天落儿铭记于心,永不相忘。然请听我一言。” 顿了顿,接着道:“十年前,为保我不落入淳于丑之手,轩辕国与北狄国以死相拼,致使国业耗损,军民死伤无数,二护法哱罗叶更因此而血洒城郭,我心甚痛,十年后,倘若又因我而与四国为敌,使耄耋之老复披虱甲,伤残之士再举刀枪,我心何安?” 言罢,纵泪痛哭。 姬雁云欲将其扶起,怎奈天落儿依旧跪倒于地,眼神笃定道:“我意已决,为保轩辕国数千年基业不毁于一旦,国中百姓性命之全安,今夜我便离去,只要我离开轩辕国,那姜兵嵘便无理由而攻,四国联军亦自会鸟兽散。” 众人沉默缄言,却心知肚明,这确系两全其美唯一可行之法。豪情虽可嘉,然以轩辕国一国之力,又怎能能抵挡得住四国之强攻? 良久,姬雁云长叹一息,道:“也罢!难得你心怜国中数十万百姓,落儿,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侠义之心,可我们却对你不住……”想起姬月蝉之事,又想起他从此将流亡天涯,福祸难测,不由音失声哑,老泪纵横。 慕念君上前搂落儿入怀中,哽咽道:“我的儿,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呜呜……愿你好自珍重,以图后会。”言罢,悲涌心头,簌簌落泪,众人见闻,无不心感神伤。 姬雁云却忽地朗声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肯空老于轩辕国弹丸之地?你出去闯荡一番也好,我有几句临别赠言,望你能牢记于心,切莫忘怀!” 天落儿点头应允。 姬雁云又道:“我辈勤修苦练,所为何事?争强比胜、好勇斗狠,乃凡夫俗子所为,盘古大陆五大种族,神族奴役,魔族残暴,人族羸弱,数以万计生民终日生活于惶恐之下,我曾以一己之力图挽狂澜,然才微力薄,终未成功,每当念此,痛断肝肠。如今你内功精纯深厚,已远在我之上,你当铭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话。只盼你日后扶弱而不欺强,身洁而不堕邪道,只要你心系黎苦苍生,有朝一日,你定会名扬天下,成为万众敬仰的真正大英雄。” 天落儿泣泪,跪拜再三,携小白离别而去。正是—— 福祸自古难预期,英雄路上喜悲极。 一夜风云惊天变,铁马长戈剑影黎。 硝烟弥漫烽火起,国破城败断残壁。 往日繁华随风去,千年基业毁于夕。 夙夜难眠忧叹息,拜别众人泣辞离。 从此无拘亦无束,一人一虎纵天地。 第三十二章杜画梅梦中引路 姜南飞夜习神功 话说四国联军听闻,天落儿已然离开轩辕国,兵出无名,且轩辕国早有准备,便各自退去,姜兵嵘虽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骑肥遗回至虎苑宫罗上殿,婢女端上清茶,姜兵嵘怒气未消,抬手将茶盏打翻在地,惊吓的那婢女垂首身颤,不敢多言。 姜南飞道:“爹爹请息怒,当务之急,应让两个弟弟早点入土为安才是。” 颜越听闻,想起爱子惨死之状,失声哭啼,其音哀嚎凄怆,姜南飞面色虽怜,心中甚喜,似听美妙乐曲般动耳。 哭着哭着,那颜越竟忽地搂住姜南飞脖颈,呜咽道:“飞儿,二娘之前多有得罪,你不要记恨,从今往后,你与玉荷便是我的亲生子女。” 姜南飞瞧其丑恶嘴脸,厌恶至极,可当着爹爹姜兵嵘的面,却不好发作,只得佯装道:“二娘见外了,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今后我与玉荷视您为生身之母,早晚问候,倾尽孝道。”说着,眼角竟挤出几滴惺惺眼泪,心中却憎骂道:“你这臭贱人!我若不是内力尽失,早送你去与那二孽子黄泉相会了。” 那颜越怎知姜南飞心中所想,但见他言语真切,神情悲容,当真以为他不计前嫌,甚喜,吩咐道:“来人,速去打扫上好雅室数间,送与少郡主玉荷居住,另安排几名精干婢女伺候,尔等不得敷衍,我要亲自查视。” 几名下人领命而去。 姜兵嵘见二人和好,欢喜万分道:“飞儿,今日便由你负责操办姜如姜意的葬礼,务必办得隆重!” 姜南飞领命,出了殿门,却并未理会姜如姜意丧葬之事,而是径直前往竹屋,姜玉荷伤势已略有好转,正坐于榻上看书,看到哥哥姜南飞推门而入,欢喜道:“哥哥,快过来坐!” 姜南飞坐于榻边,姜玉荷执其手,问道:“哥哥,我听说姜如、姜意被人杀死了?”姜南飞点了点头,姜玉荷又问道:“你可知是谁干的?”姜南飞迟犹片刻,本欲实情相告,又恐她得知后,心神不安,便说道:“听说是天落儿。” 姜玉荷闻言,瞪大双眼,面露诧惋之色,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他呢?怎么会是他呢?” 姜南飞道:“此人道貌岸然,面似谦谦君子,实则暗藏祸心,定是因姜如擂台赢他,那天落儿便怀恨在心,趁二人熟睡之际,潜至房中,将他们杀死。” 姜玉荷忽问道:“那姜如修炼粗浅,连我都打不赢,又怎能胜得了天落儿?”姜南飞道:“这个……我也不甚清楚,但那日众人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瞧见姜玉荷面情悲楚,恐她胡思乱想,姜南飞话锋一转道:“妹妹,二娘已命人打扫数间上好雅室,与你居住,待会儿会有下人前来搬拿东西,你有甚么要拿的,略作准备。” 姜玉荷闻言,不敢置信道:“那颜越恨咱俩不死,又怎会突然这般对我好?”姜南飞忽地诡笑道:“如今那姜如姜意已死,这白虎城城主之位,早晚是我的,她不讨好咱俩,今后还能指望谁呢?”说罢,哈哈哈地放声狞笑。 仇恨,充斥着姜南飞的脑海心田,已让其心理扭曲,姜玉荷从未见哥哥如此面目狰狞,陡然害怕,不知所语,那姜南飞忽觉形仪有失,收住笑容,嘱咐几句好好将息之类的话,便欲出了竹屋,姜玉荷忽道:“哥哥,你与嫂子……” 姜南飞伸手打断,他知道姜玉荷要说甚么,原来自从与梨黛娥完婚,二人便分房而睡,梨黛娥独居雅室,而姜南飞则睡于马棚,苦心智,劳筋骨,只为提醒自己,不沉醉于儿女温柔之乡,忘却杀母大仇。姜玉荷劝说多次,让他搬回雅室,姜南飞不听,他喉间蠕动,欲言又止,径直离去。 望着姜南飞远去背影,姜玉荷眼圈泛红,她知道哥哥心里极苦,自己却帮不上甚么忙,反而还要照顾自己,心肝感痛,泪水夺出。 姜南飞出了竹屋,边走着,心道:“天落儿,你与我无冤无仇,又救下玉荷,我本不该陷害于你,要怪,只怪天意造化弄人,你出现的太巧了。” 来至一处棺材铺,定了两副上好棺木,将姜如、姜意尸体置于棺内,葬于太华山之南,葬礼极其奢华隆重,姜兵嵘亲率众贵族长者前往祭奠,众人哭罢一通,尤甚那姜如,身着白虎城少城主之冠冕服饰下葬,那颜越看了,极为满意。 待姜南飞忙完丧葬之事,月上中天,辛劳一天,身困体乏,便回马棚歇息,刚走至棚边,借着灯笼之浊光,瞧见一人坐于棚中自己草窝里,那人背对自己,披散秀发,香肩外露,冰肤玉骨,美不可言。 听闻身后有声,那人缓缓回首,视之,竟是梨黛娥。 “黛娥,你怎会在这里?”姜南飞望着妻子,怔怔愣住。 梨黛娥缓缓起身,走至姜南飞面前,俏脸紧贴其胸膛,幽怨道:“我是你的妻子,夫妻本应同榻相眠,可你我自成亲以来,只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今夜我便把自己……交给你……”说到最后一句,梨黛娥面颊晕红,声低如蚁,自解带脱衣。 姜南飞猛然将其推开,惶恐道:“不!你还是回去吧。” “为甚么?莫非你嫌我貌丑?” “不是,你貌美德贤,温温可人,是我配不上。” 梨黛娥却不信道:“你撒谎!你若对我无丝毫情爱,为何当初又要去青龙城,向我爹爹提亲?” 姜南飞心中甚苦,当初自己去向梨天胜提亲,是受爹爹姜兵嵘之命,以儿女亲家,结白虎城与青龙城秦晋之好,那梨天胜亦十分欢喜,自此可稳住白虎城,为自己图霸天下扫除一障碍,他二人这一桩政治婚姻,可谓是双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唯独这梨黛娥被蒙在鼓里,至今尚不知情。 姜南飞不忍坏她父女亲情,说道:“常听人言,青龙城“梨氏三姐妹”,个个容姿绝世,美若天仙,我心生仰慕,便去提亲,本欲与你比翼双飞,携手白老,怎奈……” 梨黛娥问道:“怎奈甚么?” 姜南飞忽地闭口不语,杜画梅之事,他从未与梨黛娥说起,梨黛娥只知他与颜越不和,却并不知晓二人之间的深仇大恨,姜南飞自有苦衷,自己已然对她不住,又何必让她知晓,徒增烦恼。 梨黛娥盯着姜南飞双目,道:“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有事瞒着我!” 姜南飞长叹一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不信,尽可回娘家青龙城,我绝不相拦。” “你……”梨黛娥杏眸垂泪,掩面而去。 凝望贤妻倩影,渐渐消失于黑暗之中,姜南飞内心痛彻,咬碎钢牙,暗骂道:“颜越!!他日我必生啖你肉,夜寝你皮,方消我心头之恨!”躺于干草窝中,想起娘亲杜画梅,泪水泣出,昏昏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闻有人呼唤自己:“飞儿,飞儿……”姜南飞揉揉朦胧睡眼,猛地瞧见娘亲杜画梅,正站在马棚外边,冲着自己慈笑。 “娘!娘!真是你吗?” 姜南飞喜极欢泣,爬起身,飞扑过去,却抱拥不住,那杜画梅影身飘缈,如魂似魅,不言不语,转身便走,姜南飞紧随其后,七拐八绕,来至一处残屋破院,杜画梅走到一株梅花树下,消失不见了。 姜南飞围着梅花树,不见娘亲身影,内心焦急,不停喊道:“娘!娘……” 忽地醒来,环顾四周,自己仍旧躺于马棚草窝之中,方知是一场梦,姜南飞坐起身,擦去额头焦汗,回想梦中场景,彷如真实一般,历历在目,娘亲为何要带自己去那个破院?莫非其中另有深意? 姜南飞打着灯笼,按梦中所引,来至那处屋院,抬头一瞧,院门匾额上有三字:梅花阁。喃喃自语道:“这不是娘亲生前居住的地方么?”因杜画梅喜爱作画,尤好画梅花,便在院中栽种了许多梅花树,取名“梅花阁”。 推门而入,院中破败不堪,野草杂生,自从杜画梅死后,这里便荒废了,唯独有一株梅花树,枝粗花盛,红艳冠天。 姜南飞走至树前,方才瞧清,眼前这株梅花树,是当年杜画梅亲手所栽,如今都这般高大了,望着树上朵朵梅花,好似娘亲笑脸,不禁回想起娘亲在世时,自己与妹妹围着她学作画时的情景,仿如昨日,今物是人非,娘亲已去,只能徒增伤感罢了。 姜南飞眼角微湿,转身欲回,忽地发觉有一段树干膨鼓非常,甚是怪异,走近细察,发现膨鼓的那段树皮上,竟有缝合的痕迹,用手按压,软绵微弹,里面似有东西一般,姜南飞割断缝线,拿下树皮,掉出一块白色丝帛,展开,帛上密密麻麻写满小字,以灯笼照之,但见开头写道:《梅花十三功》。 姜南飞喜惊,这不正是娘亲修炼之功么,当年杜画梅在作画时,突发灵感,自创这套《梅花十三功》,凭此功法,杜画梅与姜兵嵘夫战妇随,征讨四方,惊羡多少英雄豪侠。 杜画梅被毒死后,那颜越为取悦姜兵嵘,派人四下找寻这套功法,不惜将“梅花阁”拆顶凿墙,挖地三尺,亦未曾找到,可叹那颜越蠢愚之极,做梦也想不到,杜画梅竟将这《梅花十三功》藏在了院中梅花树干里,就在她的眼皮底下。 “哈哈哈哈……”姜南飞想到此处,不由得意大笑,一笑娘亲之聪慧,二笑那颜越之愚蠢,忽地跪拜于地,泣道:“多谢娘梦中指引,让孩儿找到这《梅花十三功》,孩儿必将勤苦修炼,早日除掉颜越,为娘亲报仇!”言罢,叩首三通,将功法贴身藏置,遂回。 自此,姜南飞于马棚中,日夜刻苦修炼,他天赋本异禀,悟性又高,加之报仇心切,不偷丝毫懈怠,仅用数天,已然大成。 一日,姜兵嵘与众人在罗上殿议事,闻长者道:“城主,我白虎城派何人前去天神大会,当早作定夺。” 一人道:“轩辕国渭浪,修炼精深,可前去比试。”另一人道:“那渭浪几招便败于黄豹之手,不堪大用。”又一人道:“奇肱国申猴阳,第三只眼射出的红色霞光,极其厉害,诸位有目共睹,可派他前往。”一人反驳道:“那申猴阳第三只眼,一旦睁开,必取人性命,派他前去天神大会,岂不招惹是非?” 至于派谁参会,众人争吵不休。 颜越道:“可惜飞儿内功尽废,不然可派他前去。” 姜南飞恰巧打殿外经过,闻之,以为时机已到,推门而入道:“爹爹、二娘,我已恢复内力。” 那姜兵嵘不以为信,姜南飞内功是自己亲手所废,这些年,又未教授他修炼之法,想恢复内力,谈何容易?众人亦面带惑疑。 姜南飞知明,不露一手,是无人相信的,径直走至殿中那口大铜鼎前,这口铜鼎厚实沉稳,有数千斤之重,姜南飞暗提功力,单手举起铜鼎,高过头顶,要在众人面前耍弄一番,只见将铜鼎高高抛起,左右手随意互接,如同杂耍一般,看得众人怔怔愣住。 “好!好!”有人不禁拍手称赞。 闻言,姜南飞愈发卖弄起来,他将内力注入鼎中,铜鼎忽地极速旋转,带刮起一股旋风,吹得众人衣须翩舞,双目难睁。 “少城主,请收了神功罢!” 姜南飞嘴角一扬,右手猛拍鼎底,只听得“砰”一巨声,那大铜鼎立时破为数半,碎片四溅。众人惊叹道:“好哇!少城主神功盖世!” “梅花旋舞!” 姜兵嵘霍地起身,脱口道,他认出了姜南飞适才最后那招,正是亡故夫人杜画梅的“梅花旋舞”,可他怎会这招式呢?遂问道:“飞儿,你是从何处学得这《梅花十三功》?” 听闻《梅花十三功》,颜越脸色煞变,眸露凶光,双手呈钩爪状,直盯着姜南飞,姜南飞早然心知,自己使出这“梅花旋舞”,爹爹必会认出,而那颜越亦会起疑心,然而他早已想好了应答之话。 姜南飞忽地跪拜于地,泣道:“不瞒爹爹,那日我为贤弟姜如、姜意二人举办完丧葬之礼,当夜便做一奇梦,梦到姜如贤弟,是他指引我找到了这《梅花十三功》,我想姜如贤弟定是死的惨冤,他想让我学成梅花功,以便日后为他报仇雪恨!”言罢,伏地痛哭流涕。 颜越闻言,甚为感动,想起二子凄惨死状,心中剧痛,收回钩爪,飞身跑下宝座,抱着姜南飞痛哭道:“我的如儿,你死得好惨哇!”众人亦戚戚落泪。 姜兵嵘道:“飞儿,由你代表白虎城,前去参加天神大会,若遇到天落儿,务必将此恶贼毙于掌下,以报你姜如、姜意二弟之血海深仇!” 姜南飞应声领命,众人遂散讫。后有诗誉赞姜南飞,诗曰—— 堂堂白虎嫡少主,身尊貌俊超凡俗。 只因娘亲遭人害,从此性情变狠殊。 沉寡少言多哀怒,娇羞美妻不恋顾。 护妹情深无人及,独睡马棚心坚苦。 夜梦娘亲指引路,学成神功底气足。 他日为娘报血仇,纵是身死亦无顾。 第三十三章 豪水河八拜姒文命 话说天落儿离开轩辕国后,白虎城辖下诸国亦难容其身,遂与小白离白虎城而出,从此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困时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饿食野果充饥,渴饮山泉解腹,心无繁琐纷争事,倒也逍遥快活。 如此过了数月,一日,漫行至一高山山顶,时值萧秋,金风细细,梧桐叶坠,天边红日西斜,远方白云深处升起几缕炊烟,数只寒鸦栖落枝头,叽喳叫个不停,感此情景,天落儿自嘲道:“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落儿流亡天涯。”嘲罢,哈哈放声纵笑。 今天色已晚,当寻宿夜之地,炊烟升起之处必有人家,不如去讨一碗饭吃,求一席安寝,思定主意,天落儿与小白下山,往那走行,山下有一条大河,但见那河面宽水清,白浪滔滔,水中游鱼肥美,青虾结群。 河中有一轻舟,一身着兽皮麻衣的青年,正立于舟头,撒网捕鱼,只见他每每收网,网中必然鱼虾簇簇,几网下去,舟中已遍是鸟禽鱼虾,正欲满载而归。忽闻“哗哗”水溅声四起,河底突地冒出一只巨鳌,壳大如山包,头似鸟首,尾像鳖龟,那巨鳌尾随暗行,疾游而动,径直朝小舟撞去。 “小心!”天落儿于岸边高声呼道。 那青年闻声,回首而望,忽见一只大龟朝自己袭来,立时摇橹划桨,左右躲避,他驾舟精熟,如履平地,轻舟愈行愈快,不多时便将巨鳌甩出数丈远,那巨鳌忽地旋转身体,其速甚快,但见河水翻滚,浊浪滔天,河面瞬间出现一个巨大漩涡,将鱼虾水草尽皆吸入其中,那轻舟亦被吸回。 眼瞧小舟与青年要被吸入漩涡中,舟毁人亡,天落儿纵身飞起,轻点水面疾行,欲救起那青年,然而还是稍晚一步,待他飞至,那青年连人带舟,已被卷入水底,不见了身影。 天落儿施展“蜻蜓悬停功”,停留在河面之上,他四下张望,但见河里浑浊一片,看不明清,半晌,仍不见那青年出水,天落儿心道:“过了这般许久,就算未葬身鳌腹,恐也溺水身亡了。”轻叹一息,欲飞身回岸。 忽见水面波纹起,一人冒水而出,视之,竟是那青年!原来他并未淹死,当真惊奇,青年身后不远处,水面“咕咕”冒泡,那巨鳌浮水而出,瞪起大眼,朝青年极速游来,青年亦察觉身后有异,双臂拨水,疾奋而游,然水中乃鳌龟天下,人又焉能游得过? 眼见那巨鳌越游越快,已近在咫尺,天落儿提功运力,打出一招“清波掌”,激起一层水墙,挡在了巨鳌面前,那巨鳌不知水墙中有内力,迎头而撞,不得过,大为恼怒,以尖喙猛啄水墙,数下便破,却不复追赶,瞪眼怨视天落儿,忽地张嘴乱叫,其声如劈木一般,杂乱无章。 天落儿正心疑间,忽从水底窜出数根水链草,缠住其手脚,将其一点点往水底拖拽,天落儿扭动手脚,想扯断链草,不料那水链草虽为水草,却硬如铁链,因而得此名,天落儿大惊,只得暗运功力,想以内力挣断链草,然手脚被束缚,任你内力再强,亦难以使出。 那青年见状,游至天落儿身旁,抽出腰间短斧,猛砍水链草,直砍得斧刃卷崩,亦无济于事。眼看天落儿要被拖入水中,那小白一直在岸边观瞧,白虎虽天生会水,但水性平庸,急得来回踱转,见天落儿腰身已没入水中,顾不得其它,纵身跳入河中,奋游至其身旁,那小白猛然扎进水底,张开虎口,钢牙咬住水链草,只听得“咕嘣”一闷声,水链草立时断为数截,又将其余三根链草咬断。 天落儿手脚自由,大怒,纵身飞至巨鳌壳上,那巨鳌惊吓,头脚缩回壳内,天落儿怒气难消,将内力汇于右掌,一招“掌劈桃山”,直击鳌壳,欲毙其命,不料那敖壳硬如精钢,非但未破,反而震得他掌心吃痛,手臂酸麻。 天落儿大惊道:“我这一掌,足有五六成内力,坚石可碎,韧甲当破,怎会一点事没有?”又想:“龟鳖之类,其壳硬实,弱点在腹部,待我将它丢上岸边,再取其性命。”遂跳入水中,潜至其下,蓄发内力,将其托举至空中,覆丢弃于河岸,使其腹肚朝天,天落儿提掌正欲毙巨鳌性命。 “掌下留情!” 那青年游至岸边,说道:“请饶其命。”天落儿问道:“这鳖鳌已修炼成精,可旋水成涡,驱草锁人,留它必然祸害无穷。”青年道:“此鳌名叫旋龟,是这豪水河中特有之物,你看,其嘴成鸟喙状,虽居于河中,却只吃鱼虾,并不食人,只因我撒网捕鱼,扰其清净,这才出水袭我。” 天落儿遂收回掌势,那青年道:“观其腹斑,此旋龟已有三千余岁,颇俱灵性。”又朝旋龟喝道:“今我饶你性命,收为坐骑,日后为我驱使,不知你可愿意?”不料那旋龟当真灵通人语,竟伏拜于地,叩首点应。天落儿瞧着,心中啧啧称奇。 青年躬礼道:“承蒙兄台出手相救,感激不尽,不知尊姓大名?” 天落儿还礼道:“鄙名天落儿,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那青年道:“我姓姒,名文命,乃有崇部落首领姒鲧之子,今日到这密山狩猎,豪水河捕鱼,不想竟与兄台相遇,当真是有缘。” 天落儿笑道:“姒兄貌丰容俊,仪表不俗,竟是有崇部落首领之子,幸会幸会!” 姒文命道:“我与天兄一见如故,意气甚投,若不嫌我力弱功浅,我愿与天兄八拜为交,结为兄弟,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不知尊意如何?” 天落儿喜道:“正有此意!” 二人遂撮土为炉,插草为香,叩拜天地日月苍穹,告知山川江河万物精灵,因天落儿比姒文命年长一岁,姒文命称天落儿为大哥,跪拜行礼,礼毕,姒文命问道:“不知大哥家在何处?今欲何往?” 闻听“家”这个字,天落儿心中五味杂陈,想起轩辕国,又想起姬雁云夫妇、秋风,数日不见,不知他们可否安好?不由心悲神伤,恐那姒文命瞧出,便定了定心神,道:“我无家亦无亲,孤身一人,只与小白为伴。” 姒文命喜道:“既如此,大哥不如与我同去有崇部落,我爹爹热情好客,必将款待于你。”天落儿思道:“眼瞧黑夜将至,正愁无处睡觉哩,不如跟他同往,暂寻一安身之处。”遂点头应答。 姒文命大喜,忽又皱起眉头道:“可惜我今日捕获的珍禽肥鱼,都掉入这豪水河中了……”那旋龟闻言,呲溜滑入水中,不多时,只见它冒出水面,壳上驮着那条轻舟,舟中野味珍禽、肥鱼胖虾,悉数尽在。 姒文命甚喜,二人坐于龟壳之上,小白趴于身旁,那旋龟沿豪河水溯流而上,朝有崇部落游去。 路上,天落儿问道:“贤弟,适才你被那漩涡卷入水底,许久不见出来,我当时以为你已经……” 姒文命哈哈笑道:“大哥以为我已溺水身亡了?” 天落儿笑而不语。 姒文命接着道:“不瞒大哥,我天生通水性,而且极佳,可潜在水底三日三夜不出,驾舟行船,捕鱼捉虾,易如探囊取物般。” 天落儿闻言,暗暗钦佩,二人笑说着,不多时,便至有崇部落。 第三十四章 崇伯鲧设宴留侠英 这有崇部落位于泰室山南麓,一平坡之上,这里地势坦平,北靠泰室山,南邻泰水,依山傍水,可谓是一风水宝地,又居高临下,视野阔达,易防凶兽,极适连群而居。 有崇部落安寨于此,正是看中其险要之势,先用粗壮大木围成一周,以作营寨外墙,南面设一寨门,门两侧各有一个塔楼,以作瞭望察敌之用,部落族人则居于寨中,但见营寨里炊烟四起,正是晚间做饭之际。 那旋龟游至岸边,天落儿与姒文命跳下龟背,又将木舟拖上岸,塔楼之人瞧见那旋龟,又望着白虎与天落儿,误为姒文命有难,当下吹响警号角,呜呜…… 不多时,便见寨门大开,一群身穿兽皮、手持箭弓的人冲将出来,他们摆开阵势,拈弓搭箭,箭锋直指天落儿、小白与旋龟。 姒文命见状,立时上前阻止,言明详情,众人方才明白,原来这白虎与旋龟并非来偷袭营寨的,又瞧见一雄姿挺伟、身材高大的长须男子走上前来,姒文命叫了声“爹爹”。 天落儿心想:“此人必定就是有崇部落的首领,姒鲧,果真器宇不凡。” 那姒文命将自己于豪水河中落难,天落儿降服旋龟一事,告知姒鲧,姒鲧闻后,先怔怔一愣,随即朗声笑道:“既是犬子救命恩人,我自当以礼相待,少侠,请!” 众人立时分列两侧,让出路来。 天落儿还礼道:“区区小事,举手之劳,姒首领客气了。” 姒鲧道:“天少侠武艺卓绝,又如此谦恭礼让,当真是世之豪杰!我有崇部落素敬侠肝义胆之士,寨中已备下酒宴,一来为文儿渔猎归来庆贺,二来为天少侠接风洗尘!” 天落儿见姒鲧情热甚高,遂不再推辞,三人并排而进,小白旋龟跟在其后,其余族人抬鱼提禽,将姒文命捕获之物,尽皆搬入寨中。 寨中央有一高大营帐,内以硬木为架框,外套鹿皮、熊皮等野兽皮毛,便是姒鲧处理族中大事、宴请宾客的地方,帐中靠北有一虎皮王座,帐顶悬吊一盏野猪油灯,将大帐里照得灯火通明。 众人分主宾之位而坐,矮桌上摆满果酒珍肴,不乏是烤鱼、蒸鹿腿、熏脯肉,以及一些野枣瓜果之类。 姒鲧手举酒樽,歉意道:“我有崇部落素以打渔狩猎为生,不及四方城强盛繁华,只有野果鱼肉果腹,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少侠海涵。” 天落儿亦举起酒樽,道:“姒首领客气!我乃一粗人,平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饿食果素,渴饮山泉,早已习惯为常,今有酒有肉,又有诸位豪情侠士相伴,已然十分知足!” 众人欢喜呼跃,情激神爽。 帐外忽跑进一女娃娃,七八岁年纪,头扎双平髻,身穿羊皮短袄,手戴一只亮灼灼的白镯子,光着两只脚丫,那女娃娃一头钻进姒鲧怀里,撒娇嬉戏。 天落儿问其何人,姒鲧道:“此乃故友炎帝之女,名唤女娃,炎帝归天后,便将其托付于我。” 天落儿道:“善待万民恩如兄弟姊妹,仁也;视故友之遗孤若为己出,义也,姒首领大仁大义,实乃有崇部落之洪福!” 众人闻言,不胜欣喜,一脸上有黑痣老者道:“天少侠胸襟荡荡,坦诚至真,老夫万分钦佩,我等就以首领为先,共敬天少侠一樽!” 众人尽皆欢颜举樽。 姒鲧喜道:“今夜诸位请放开豪饮,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与天少侠一醉方休!”众人闻言,嗷叫喜嚎,畅饮欢聊,乐此不断…… 酒至半酣,姒鲧忽地问道:“不知天少侠从何处而来?又因何会来到我有崇部落地盘里?” 天落儿斜瞧姒文命一眼,说道:“不瞒首领,我乃西方白虎城轩辕国人氏,只因遭人陷害,被迫离开白虎城,流亡天涯,漂泊至此。”便将自己虎苑宫被陷害,姜兵嵘欲兵伐轩辕国一事,详细说出。 那姒鲧闻后,笑而不语,拿出一封书简,递给天落儿,天落儿打开一瞧,上面写道:盖闻天落儿逃离轩辕国,流窜他方,此贼心狠奸诈,修炼高深,掌毙吾姜如、姜义二子,吾与之仇深不共戴天,誓必杀之。今特发檄文,告知天下诸公,凡有擒获此贼者,必重赏,倘若隐藏不报,吾自当亲提大军征讨,空口无凭,以此檄文为证,落笔是:姜兵嵘。 看罢,天落儿心下大惊,却未露声色,姒鲧道:“此檄文告示,盘古大陆诸国部落尽皆收到。” 瞧见他面有异样,又宽慰道:“少侠但请放心,你于犬子有救命之恩,我绝不会恩将仇报,绑你去见姜兵嵘!” 姒文命放心不下,趁机道:“爹爹,我与天落兄弟已八拜为交,结为兄弟,誓当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姒鲧闻言,大喜道:“既如此,那便是自家人了。落儿,你且放宽心,我有崇部落人众虽少,修炼粗浅,然人人精善箭射,勇武非凡,且这里离帝尧部落甚近,不属于四方城管辖,纵是那姜兵嵘知你在此,也不敢造次!” 众人随即尽皆表态,不惧怕那姜兵嵘。 天落儿甚感,躬身拜谢。 那黑痣长者手捋胡须道:“十数年前,闻听轩辕国虎霸岗发生一件奇事,一小男孩从天而降,将淳于丑义子黑鸦砸死,因而引发了北狄国与轩辕国之间兵戎相见,那个小男孩,后被姬雁云夫妇收为义子,抚养成人,莫非……” 天落儿道:“实不相瞒,那男孩正是在下。” 众人闻言,面露诧异之色,天落儿神色黯然,接着道:“不瞒诸位,我记忆尽失,至今尚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只因自己是从天而落,义父义娘便为我取名‘天落儿’。” 姒鲧瞧见他眼神伤悲,面带忧郁,举樽道:“今日乃天少侠到来之喜,不必提及那些伤心往事,只管吃肉喝酒,不醉不归。” 天落儿起身道:“承蒙姒首领及诸位长者不弃,收留于我,在下感激涕零,谨以此酒,聊表敬心!”说罢,仰脖便尽,在座诸人,亦皆一饮而尽。 姒鲧见其豪爽之极,喜道:“落儿,你与文儿年纪相仿,又结为生死兄弟,便无须多礼,我姒鲧人称崇伯鲧,你今后叫我崇伯伯便可!” 天落儿答谢,众人遂再举酒樽,豪复痛饮,直至半夜方散,各自回帐歇息,姒鲧于大帐旁安排一小帐,供天落儿起居之用。 次日,天落儿用过早膳,众人又要出寨捕鱼狩猎,这有崇部落族人有数万之众,每日耗用肉食颇多,只得日日辛苦操劳,方可填饱肠腹。人分两队,一队随姒文命下水打渔,另一队随黑痣长者进山狩猎,姒文命有旋龟在,当可无事,然而山中险恶,多生凶兽,便安排天落儿与小白跟随黑痣长者同行。 那小白进山后,兽性亢奋,虎啸山林震震,倒成了狩猎好手,那些飞禽走兽,熊豹豺狼,听闻虎啸之威,立时吓得四肢软麻,瘫倒于地,族人见着,上前捕捉即可,不多时,便已捕获山鹿野猪无数,遂欢喜而归…… 如此过了半月,每日除了捕鱼狩猎,倒也无其他要事可做,姒鲧父子整日忙于族中事务,无空闲时间,便让天落儿陪女娃玩耍,天落儿对这个小妹妹亦十分喜欢,终日与其嬉闹玩耍,朝夕相处,日久天长,二人感情深厚,女娃对其依赖甚重。 一日,天落儿闲来无事,正躺于帐内榻上休息,心想:“我来此已半月有余,每日只是狩猎饮酒,谈笑嬉乐,日久恐惹人非议,说我徒耗肉食,不做事情,当立一大功,以塞众人之口,然这有崇部落又无甚要事,教我如何是好?” 正苦思着,忽闻帐外哭声凄凄,天落儿起身而出,但见几个族人,身上伤痕累累,面部肉色红肿似火伤,伏拜在姒鲧脚下痛哭,问之,一人道:“我等几人,今日前去鲜水河打渔,不料那水中有一怪蛇,口会喷火,极其厉害,我等不敌,以致渔船焚毁,数人伤亡,无奈之下,只得潜水败逃,仓惶而回。” 姒鲧怒道:“何方怪蛇,竟敢伤我族人!待我前去会它一会!” 姒文命道:“爹爹切莫动怒,不如先由孩儿前去打探一番,再作对策。” 姒鲧应允,姒文命点齐人手,正欲动身,天落儿道:“我与贤弟同往。” 姒鲧大喜道:“落儿若同去,定可无事!” 女娃听闻,闹着也要去,夏青捏其嘟嘟粉脸蛋,道:“我们此番是去除凶蛇,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乖啦,在家等我回来,陪你玩。” 女娃噘着小嘴道:“我也要帮你们去打凶蛇。”说着,晃晃手腕上的白镯子。 天落儿瞧着那镯子,通体白亮,灼灼有光,非金非玉,不知是用何种材质做成的,心想:一个镯子而已,能有何大用? 姒文命瞧出夏青心中所想,说道:“大哥有所不知,此镯名叫金刚镯,是炎帝之宝,坚硬无比,可击万物。” 天落儿愕然,不想这小小镯子竟这般厉害,姒文命又道:“女娃水性极好,又有金刚镯在手,可带她同去,兴许能帮上忙哩。” 天落儿点点头,二人遂带着女娃,及领数百名善射手,皆背负强弓硬弩,腰悬飞虎爪,又带上数坛雄黄酒,作驱蛇之用,乘十数条快船,姒文命骑着旋龟,天落儿与小白登船。由那名伤族引路,沿泰水顺流而下,往鲜水行去。 第三十五章 吞蛇胆小白成杀神 这有崇部落,人人皆是驾船弄潮行手,十余艘快船顺风扬帆,或并驾齐驱,或一字长蛇,船底贴浪尖而疾行,纵如飞驰,凡遇河水湍急之处,亦稳如岸履,天落儿瞧着,好生钦佩。 约行半个时辰,行至两河交汇处,泰水河略黄,鲜水河甚清,一黄一清交汇到一起,形成一道独特的自然奇观。 天落儿心中有感,纵声歌道:“泰河之水黄浊浊,哺育有崇族众多。鲜河之水清湛湛,却有怪蛇把命夺。惊动我等豪侠士,乘船前来找其说,怪蛇怪蛇若听见,还不立刻把头缩。” 众人闻言,哈哈纵笑。 船队沿着鲜水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忽瞧见前方河中央有一青石潭,那引路族人道:“前方那青石潭,便是怪蛇出没的地方。” 待船行至石潭边,天落儿环顾四周,这鲜水河宽约数里,只此处有一石潭,却是奇特,但见那青石潭方圆十余丈,潭里河面青黑,水草丰茂,无波无澜,静沉如死,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甚为怪异。 诸船团围住青石潭,一族人搬起石头,丢进潭里,只听得“咕咚”一沉闷声,溅起一身水,那人惊叫道:“这石潭好深啊!” 一快船停在石潭边,佯作撒网捕鱼之状,引那怪蛇出来,其余诸船埋伏于周围,然而过了许久,仍不见怪蛇踪影。 天落儿道:“那孽畜想必正在潭底打盹,当另寻他法。” 姒文命命人搬出雄黄酒,打开坛口,尽皆倒入潭里,不多时,便见青石潭水面泛起涟漪,潭底忽现一黑影飞速游弋,天落儿大呼道:“快散开!” 话刚落,水花乍溅,那黑影立时窜出水面,腾飞至空中,众人定睛一瞧,好一条怪蛇—— 蛇头大如磨盘,身粗宛似陶缸,浑身长满青鳞,背生四只翅膀。身长六七丈,两眼露凶芒,满口锯齿牙,蛇尾似锥钢。悬停在半空,吼声如磬音,霸占鲜水河,威风赫凛凛。 姒文命惊道:“鸣蛇!” 那鸣蛇适才正在石潭沉睡,闻嗅到雄黄酒之刺味,只得破水而出,吐着猩红信子,恶狠狠盯着河面诸船。 “当速射!” 随着姒文命一声令下,数百名善射者,皆挽弓搭箭,一时间,河面矢箭如雨,围射鸣蛇,那鸣蛇身上青鳞硬如铁甲,箭锋虽利,却伤它不得,噼里啪啦乱响,箭矢纷纷掉入水中。 鸣蛇恼怒,忽地抖动四翅,刮出一阵旋风,平静的鲜水河面立时波翻浪滚,船只左右摇晃,上下颠簸,几近覆倾。 众人站立不稳,无法复射。 “飞虎爪!” 诸人扯下腰间铁爪,铁爪一头系有麻绳,绑于桅杆之上,卯劲掷出,铁爪钩住鸣蛇飞翅,用力拽扯,那鸣蛇受惊吓,扑棱着翅膀,胡腾乱飞,拖着小船在河面上极速奔驰,有人抓牢不住,被甩下船来。 那鸣蛇忽地飞回,张开大口,喷出数道赤焰烮火,烮火所到之处,船只尽焚,众人只得弃船,跳入水中躲避,旋龟见状,旋转龟体,激起层层浪花,浇灭船上焰火,随即喙口大张,吐出一道洪流水柱,将鸣蛇口中的烈火顶回。 鸣蛇口冒青烟,干咳数声,喷不出火,大怒,抖拢飞翅,扭动身躯,张开血口,直扑旋龟,那旋龟却不怯胆,四肢疾游,昂首而上,这一龟一蛇,厮咬绞杀,好一场恶斗—— 一个是龟中太岁,一个是蛇中凶夔。各居其河不相犯,不想今日成死敌。这一个赤心诚诚护其主,那一个残凶气戾恶难除。两兽皆为水中王,各逞威风劲张狂,波翻浪滚鲜水浑,鱼虾蟹蚌命丧亡。 那旋龟与鸣蛇,从河面斗至水底,又从水底打出河面,厮杀了数百回合,兽性不减,旋龟喙尖,壳硬,猛啄数下便缩进壳内,如此反复,那鸣蛇青鳞碎破,蛇血直流,却奈它不得。 忽地扭动身躯,紧紧缠住旋龟,蛇身收缩,听得“咯咯”骨骼声响,那旋龟吃痛,翻滚厮扭,却挣脱不得。 姒文命见状,掣出龙纹剑,纵身跳至龟壳,朝鸣蛇一通猛劈重砍,这龙纹剑锐利无比,剑锋所指,青鳞片片削落,那鸣蛇吃痛不住,松开旋龟,回头恶盯着姒文命,蛇尾横扫而过,姒文命大喝一声,举剑便砍,不料那蛇尾坚如精钢,远胜青鳞,绝难斩断。姒文命被扫落水中,幸有藤甲护身,方逃过一死。 那鸣蛇抖动蛇尾,直直刺向水中的姒文命,女娃见状,摘下金刚镯,大喝道:“看镯!” 用力掷出,那金刚镯带着一道耀眼白光飞出,正中蛇尾尖锥,只听得“嘎噔”声响,蛇尾立时断为两截,那鸣蛇吃痛,丢下姒文命,直扑女娃。 女娃接过飞回的金刚镯,正欲再次掷出,不料那鸣蛇速快,瞬息飞至,张开血口,要将女娃吞入腹中,天落儿瞧见,施展雷风步,飞身推走女娃,自己却被鸣蛇吞入口中。 众人惊愕,以为他要亡于蛇腹之际,忽见蛇口大张,只见天落儿双手握住蛇牙,以脚为撑,以身作柱,硬生生撑开蛇口。 那鸣蛇蛇口闭合不得,十分难受,只得胡乱扭转身躯,想甩出口中的天落儿,天落儿一个“鹞子翻身”,翻至蛇头,抡拳便打,打了十数拳,鸣蛇难忍疼痛,上飞下窜,搅得鲜水波浑浊漾,又有数条快船被掀翻。 除暴去恶当犹尽,翻江倒海亦英雄。天落儿跨骑蛇身,死死抱住蛇头,鸣蛇折腾了半个多时辰,体力渐渐不济,暴戾兽性弱减,天落儿瞅准时机,暗运功力于右掌,一掌重击蛇头,不料那鸣蛇头部青鳞愈发厚硬,天落儿使出八成内力,连击数掌,竟毙它不得。 女娃见状,甩出金刚镯,疾呼道:“天哥哥,用镯子打它!” 天落儿接过金刚镯,右手握着,猛击蛇头,登时鳞破骨碎,不由惊叹道:“好厉害的金刚镯!” 那鸣蛇惨叫数声,剧烈抖动蛇身,将天落儿掀下蛇背,随即直冲而下,一头扎进青石潭底,再也不出来了。 天落儿将镯子还给女娃,说道:“那孽畜被金刚镯打碎头骨,身负重伤,今日务必将它除了,免得再祸害人间。” 姒文命骑上旋龟,正欲下至石潭里,天落儿道:“贤弟,你还是留守上面,待我下去将它引出来。”说罢纵身跳入石潭。 姒文命命人拿出渔网,撒于石潭水面,做成一个渔网阵,那鸣蛇若从水底飞出,必然落入网中。 这青石潭深似极渊,上面之水暖温如泉,潭底则冷寒刺骨,天落儿只觉手冰脚凉,不由打了个寒颤,当下催丹田阳元,便觉一股暖流游遍全身经脉,寒冷不再,头朝下猛扎,往水底潜游。 潭底光线昏暗,瞧不甚清楚,天落儿蒙蒙然看见下面金光点点,似有东西一般,待潜至跟前,原来是几个金人立于石潭水底,一数,竟有十二个之多。 天落儿瞧着这些金光灿灿的金人,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来。 金人后侧有一水洞,天落儿心想,那孽畜必是逃进了洞中。 轻游而进,水洞不深,果然在洞底发现了鸣蛇,正对着一块石头吐纳,不多时,便见鸣蛇身上削落的青鳞复生,断掉的蛇尾复亦长出,天落儿大惊,方知那块石头竟有疗伤之神效,心想:“若是等那孽畜恢复元气,想杀它就难了。” 趁鸣蛇不备,忽地疾游上前抢走石头,鸣蛇未料到水洞竟会有人,一时怔怔愣住,待它回神过来,甚怒,张口便扑向天落儿,天落儿纵身躲避,然水中乃鸣蛇天下,借助水之浮力,那鸣蛇蛮力愈发强盛,扭动庞大身躯,搅得泥沙四起,水洞里瞬息污沌浑浊。 天落儿难敌,心道:“当想法子引这孽畜到水面上,方可胜之。” 趁着洞内浑浊不清,逃游出去,以手中石头为饵,引那鸣蛇出水,鸣蛇果真中计,径直追出洞外,朝水面疾游。 “哗哗”水花突溅,鸣蛇冲出青石潭,却落入渔网中,数百人一齐用力,死死拖住渔网,怎奈那鸣蛇蛮力强劲,陶缸般粗细的身躯胡乱扭动,眼看便要挣脱渔网。 小白虎啸一声,纵身跳至蛇腹上,张开钢牙,一口咬住鸣蛇七寸之处,青鳞尽碎,蛇腹开裂,一颗拳头大小的青色蛇胆流滚而出,那小白咬起蛇胆,吞入腹中。 少顷,虎背上皮破翅长,生现出一对飞翅,小白扑动双翅,纵飞狂啸,其声威凛,如奔雷贯响天地间,又似浩浩江水惊涛拍岸,那旋龟闻声,立时伏首纳拜,其余诸兽,亦胆颤惊寒,纷纷退避,至此,小白成了真正的杀神白虎! 瞧那鸣蛇,已然身亡,姒文命喜道:“这蛇肉滋补鲜美,足够我族人食用数月。”命人回去带回数艘大船,将鸣蛇剁掉头尾,刮鳞去皮,清洗内脏,随后蛇肉分成大小块,悉数搬上船。 天落儿瞧着那块石头,四四方方,乌黑锃亮,上面雕刻着螭虎纹钮,这块四方石头,亦似曾相识,却也记不起了,再欲去想,便觉头痛欲裂。 姒文命左观右瞧,亦连连摇头,说不曾见过这东西,天落儿忽又想起,石潭水底有十二个金人,姒文命闻后大喜,命人携带麻绳潜入水底,绑缚于金人身上,于大船上架起辘轳,将十二个金人全部摇出水底,搬到船上。 众人满载而归,沿鲜水河溯流而上,一路欢歌笑语,回到了有崇部落。 第三十六章 遇鬼玺夏青恢记忆 崇伯鲧听闻,大喜,命人大开寨门,自己亲率族中长者及诸人,到寨门外迎接,又在大帐中设下庆功宴,犒赏此次勇斗鸣蛇,得胜归来的壮士们,席间以歌舞助兴,众人饮酒狂欢,乐趣盎然…… 正饮着,天落儿忽地想起那块黑石头,拿出道:“崇伯伯见多识广,可认得此物?” 那崇伯鲧接过,端详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几位白发长者轮流传看,亦不认得,天落儿便将那鸣蛇以此黑石疗伤之事,说与众人听,众人闻言,啧啧称叹。 那位黑痣长者忽道:“天少侠适才所言,让老朽想起一事,听祖辈所讲,数百年前,这盘古大陆曾天降一块陨星,那陨星通体灼黑,质硬无比,与眼前这块黑石极为相似。” 姒文命问道:“文伯伯,陨星是何物?” 这位文姓长者捋捋白须,侃然道:“陨星乃是宇宙苍穹垂赐大地之圣物,形似石头,内含玄铁,故而极其珍贵,老朽也只闻其名,未见其样。” 天落儿急问道:“不知那块陨星后来如何了?” 文长者道:“听闻被天帝要去,炼成了一把兵器,唉,这都是祖辈代代口传之事,无人见过,不足为信。”众人哄哄一笑。 崇伯鲧道:“这黑石头既可愈疗内伤,我有崇部落又不甚修炼,落儿你留下便是,或许他日自有用处。”天落儿拜谢。崇伯鲧问道:“那十二个金人,又该如何处置?” 一长者道:“这些金人威武卓凡,器比天神,可立于寨门外,以壮声势!”另一长者道:“护守寨门,实乃暴殄天物,莫不如敬献于帝尧,借此以表明有崇部落承顺之心。” 姒文命却道:“爹爹,咱有崇部落山脉贫瘠,缺铜少铁,依孩儿之见,不如将其全部熔之,铸成刀枪箭簇。” 崇伯鲧喜道:“文儿所言,正合我意。”又吩咐道:“待酒宴散去,即命族中铁匠生火起炉,熔化金人。”众人应声领喏。 不多时,宴会便散,天落儿回至帐中歇息去了,姒文命率领一干铁匠,支起大铁炉,将金人置于炉中,填木加炭,生起熊火,大火猛烧了两个多时辰,铁炉透红,然那金人却丝毫无熔化之迹象。 众人不解,一胡须花白铁匠连声叫道:“怪哉怪哉!老夫打铁烧炉十数年,炉中所化之铜铁,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此等怪事。” 姒文命却道:“想必是炉火温低,再添柴猛烧。” 众人遂劈木加柴,又烧了一个多时辰,忽地一声,铁炉化裂,炉中金人掉落于地,至此,姒文命亦无可奈何了,派人去请天落儿。 天落儿闻言,急出帐来看,捡起一块铁炉碎片查视,却不慎划破手指,道:“这些金人来路不明,我也不知其中缘故,不如先暂且搁置,待日后查明详情,再另作商议。” 众人以为然,便将十二金人置于后寨之中。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天落儿躺于榻上,捧着那块四方黑石,正琢磨着如何疗治手指划伤,不想落下几滴鲜血,滴到黑石上,霎时,一道五彩神光冲天而起,金光万道,璀璨耀眼,那黑石瞬息红通透体,射出一道极强白光,天落儿便觉眼前一片白芒,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闻呼唤声,天落儿渐睁双目,却见崇伯鲧、姒文命以及诸位族人长者俱在,崇伯鲧喜道:“落儿,你可算醒来了,真是吓煞我等。” 姒文命问道:“大哥,适才发生何事?我刚进帐中,便见你昏倒于榻边,怎样都唤不醒。” 夏青环顾四周,喃喃自语道:“我怎会在这里?”忽地跳下床榻,手舞足蹈,拜天叩地,又哭又笑,近乎癫狂。众人看罢,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崇伯鲧问道:“落儿,你这是怎了?怎跟变了个人似的?”一人道:“天少侠莫不是痴傻呆蠢了?”姒文命喝道:“休得说此不吉之言!”那人怏怏闭口。 夏青自个儿“疯癫“半晌,方停住,拢了拢散乱的长发,开口道:“崇伯伯、贤弟、诸位,我……我叫夏青!”姒文命惊喜道:“夏青?大哥莫非恢复记忆了?” 夏青道:“正是。” 众人闻言,齐声道贺,姒文命问如何恢复的记忆,夏青便将自己无意间滴血到鬼玺上,鬼玺发出耀眼白光之事,告知众人,众人听罢,不敢置信,一块黑石头,竟有这般神奇之力? 瞧着众人脸上疑惑,夏青又将自己与赵艳、栾金凤、俞笑海三人去爬骊山,遇到“秦皇鬼玺”,穿越时空之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众人依旧惑迷连连,一人问道:“秦始皇是何人?可比帝尧乎?” 夏青道:“秦始皇乃华夏第一个完成大一统之人,他书同文,车同轨,功秉千秋万代,至于与帝尧相比,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 崇伯鲧问道:“落儿,不,青儿,照你所言,你是来自几千年后的另一个世界?” 夏青点点头,姒文命好奇道:“大哥,几千后的世界又是怎个样子?”夏青道:“在我所生活的世界里,我们人类上天有飞机,下海有巨轮,出门有汽车高铁,可日行数,数千里。”说完“千”字,夏青便后悔了。 果不其然,众人闻后,哈哈大笑,那文长者道:“我有崇部落虽不甚修炼,然神族修炼之强劲者,疾行如飞,一日内便可游遍三山五岳,纵横天地数万里,与此相比,夏青兄弟所谓的那个世界,岂非贻人笑谈?” 夏青愕然,心想:“文长者所言不差,这盘古大陆虽无飞机高铁巨轮,但修炼精深者,亦可日行万里,这究竟是人类文明进程的进步,还是倒退?”苦笑一声,此事却是无法解释得清。 这时,一人慌张来报:“不好了首领,那……那十二个金人突然活了,正朝这边而来。”众人闻言,尽皆不以为信,那金人乃一死物,怎会活过来? 忽感大地震颤,听闻帐外脚步声齐至,众人奔帐而出,果真瞧见那十二个金人分列两队,整齐立于帐外,诸人此时方得明白,夏青适才所言非虚。 文长者叹嗟道:“苍穹浩瀚无垠,如江海般深不可测,我等不过一井底之蛙,安知宇宙之无穷奥妙?”众人点头附应。 姒文命道:“依大哥所言,这黑石头既可打开时空隧道,不如让我等也瞧上一瞧,开开眼界。”众人深以为然。 夏青心想:“我若不露两手,他们还是不会轻信。” 遂应答,搬出一桌案,立于空地处,置秦皇鬼玺于其上,咬破手指,滴数滴鲜血,随即与众人于一侧静静观瞧。 然而众人等了半晌,夜空浑然蒙黑,并未见到所谓的“异象奇观”,夏青不解,复滴数滴鲜血,仍旧无济于事。 姒文命问道:“大哥,这是何故?” 夏青亦不明,心想:“我若说不知,他们必然取笑于我,这有崇部落无甚知识文化,头脑简单,待我胡编个理由,谅他们也看不破。” 遂咳嗽数声,道:“这开启时空一事,乃惊天动地之举,当斋戒三日,沐浴更衣,以敬神明,方可事成。” 众人闻言,豁然明了,一人附和道:“夏少侠所言极是,此等大事,岂可如此草率?当请巫师占卜,择一良辰吉日,再行开启。”众人认同。 夏青恐说将下去有失,话锋一转道:“崇伯伯,我有三个朋友,同来至这盘古大陆,却不知落于何方,您可否派人四处查找寻访?” 崇伯鲧道:“是男是女?愿闻其名姓。”夏青道:“一男二女,男的叫俞笑海,女的一个叫赵艳,一个叫栾金凤。”崇伯鲧道:“此事易办。”便唤过一人,嘱咐几句,那人领命而去。 不觉虫叫声起,夜已深沉,众人遂散讫。 第三十七章 临睢水群豪斗诗 话说夏青恢复记忆后,因无事可做,整日与姒文命等人饮酒取乐,那十二金人寸步不离左右,护其周全,除了不会言语,与正常人无二。 一日,几人又聚在一起,饮酒畅谈,酒至半酣,众人喝得面红耳赤,一人道:“夏青兄弟武艺精湛,内功深厚,那日数招便挫败鸣蛇,在下好生钦佩,然有一事相求,不知肯帮否?” 夏青道:“你我几人,亲如兄弟,有话但说无妨。” 那人道:“咱有崇部落纵深数百里,地广山多,百兽兴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谓是蒙上苍所垂赐。”众人点头应和。 那人接着道:“然而奇山虽盛,却多生食人凶兽,东面蔓渠山有马腹,西面厘山有犀渠,南面蛇山有?狼,北面凡山有闻獜,此四兽凶残无比,族人进山狩猎,多有葬身其腹者,每每想起,使我等日夜不安。” 众人闻言,尽皆大诉苦楚。 夏青放下酒樽,借着酒劲道:“这有何难?诸位且在此欢饮,我去去便回。”说着跨步出帐,骑上小白,腾空而起,径直往东面飞去…… 酒尚未凉,便听闻虎啸声回,夏青大步进帐,手提四颗兽首,置于酒席之上,众人视之,乃马首、牛头、狼脑、猪头,正是那四凶兽之首。众人大喜,贺道:“夏兄弟神勇,无人可敌!” 姒文命道:“大哥既有这般本事,十日后,便是天神大会之日,大哥不妨前去比试,定可扬名天下。” 余人附喜道:“夏青兄弟若肯去,力败群雄,威加海内,当可大震有崇部落声威!使四方城之辈,不敢暗生吞并之心!” 夏青沉吟未语,心道:“我本白虎城之人,只因落难于此,今若代表有崇部落,一旦与昔日故人相会于擂台,那可如何是好?” 正迟犹之际,忽闻帐外一洪钟声入耳:“说的甚好!”话未落,便见崇伯鲧踏步而入,后面跟着几位长者,诸人起身让座。 那崇伯鲧入座,示意众人坐下,笑道:“适才我正与诸位长者商讨,派谁参加天神大会,不想几位已然有了人选。” 姒文命道:“爹爹,夏大哥神勇绝伦,可当此任。” 崇伯鲧瞧一眼桌上的四凶兽之首,已然猜到,但见夏青低头未语,知他心中有所顾虑,道:“青儿,莫非有何难言之隐?” 夏青道:“实不相瞒,白虎城辖下其他诸国,不足介怀,唯独轩辕国……我与姬雁云有父子之情,与国内诸人有兄弟之谊,安肯与其擂台相争?” 崇伯鲧笑道:“我已探知,此番白虎城参会之人,非来自轩辕国,青儿大可放心。”顿了顿,又道:“那日,你让我寻找你的三位朋友,我派人四下查找,未获音讯,他三人倘若尚在人间,天神大会必定现身。” 夏青略沉思片刻,忽地朗声道:“承蒙各位看得起,又助我恢复了记忆,有崇部落既有难处,夏青自当尽力!” 崇伯鲧闻言,甚喜,命人搬来数坛美酒,要与众人豪饮痛醉,众人欢喜无限,饮至深夜,方才散去。 七日后,天神大会将至,在帝尧部落都城平阳城举办,这帝尧部落位于盘古大陆正中偏北,有崇部落在其东南方,两地相距五百余里,路途遥远,当早早动行。 这日清晨,崇伯鲧亲率姒文命、夏青、女娃以及几位长者、船工橹夫等十数人登船,十二金人相随,余众留守寨落,告别众人后,船队沿泰水顺行,往帝尧部落而去。 一路上,先入鲜水,后进虢水,沿虢水行了两日,便进入睢水,此间已是帝尧部落地界了,红日西斜,黄昏傍晚,崇伯鲧道:“今天色已晚,我等就在这睢水河盼过夜,明日再赶路。” 众人遂停船靠岸,降下船帆,抛了铁锚,拿出杯盘碗碟,生火烤肉,准备晚食,好不忙碌。 姒文命见晚间只有肉食,道:“这睢水北岸乃是景山,山中盛产野枣,味道鲜美,待我去打些来,为爹爹及诸位叔伯下酒。”说着骑旋龟便走。 一人道:“这睢水河中多文鱼,此鱼肉质鲜美,待我打上几条,请首领及几位长者品尝。”说着便撒网捕鱼,几网下去,捕获六七条肥美文鱼,刮去鱼鳞,清洗内脏,以木棍穿之,于火上炙烤,渐渐脂香四溢。 不多时,姒文命归来,众人以烤鱼、鹿肉、野枣下酒,食滋虽简,却也豪情高涨,举樽畅饮,谈古说今,欢笑不绝……待三巡酒过,众人熏熏微醉,恰逢今夜月明如昼,星光灿亮,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崇伯鲧慨然道:“今上有皓月当空,下有清波荡漾,此情此景,诸公何不作歌以贺?” 一长者道:“首领既有如此雅兴,今夜咱就来个‘诗歌比会’,诸位各展文采,输者罚酒三樽,如何?” 众人齐声附喜道:“甚好!甚好!” 闻言,夏青心中窃喜:“与我比诗歌,你们真是自讨没趣,唐诗宋词三百首,我随便挑出一首,当可完胜。” 言刚毕,便听得一人叫道:“小人献丑了。”那人轻咳数声,朗声道:“睢水河畔景山高,停船夜泊聚英豪。鱼肥枣美神仙醉,我等在此乐逍遥。” 众人闻言,高声叫好。 又听得一人道:“水波水色水光天,月明月亮月影怜。夜虫声起催思愁,家中妻孩是否眠?” 众人哄哄哈笑,一人笑道:“谭兄果真是顾家好男子,此时依然想着家中妻子儿女,在下好生仰佩!” 那个谭姓族人躬谦道:“我等每每出来狩猎打渔,一出便是数日不归,皆是妻子在家独自一人照顾儿女,好生辛苦,不敢相忘。” 崇伯鲧点头道:“糟糠之妻不可弃,谭老弟情义可佳,赐美酒一壶!”那人领赏欢谢。 姒文命道:“两位一人咏景,一人怀情,各俱才华,我有粗诗鄙赋一首,请诸位赏听。”顿了顿,接着道:“帝高阳之苗裔兮,有崇族众甚广。英雄豪杰辈出兮,平治水土名扬。尧帝敕令褒奖兮,骤增无上荣光。今赖诸公之效力兮,势如猛虎添翼。他日若得天下兮,与民共享福康。” 众人闻言,拍手称绝,崇伯鲧却喝止道:“文儿不可乱言!我等身为帝尧之臣民,自当恪守人臣之道!岂可横生逆夺天下之野心?” 瞧着崇伯鲧面带愠色,文长者忙劝解道:“首领息怒,少寨主年轻志高,血气方刚,适才不过失口之言。” 夏青道:“崇伯伯多虑了,吟诗作赋乃即兴而发,图乐消遣耳,不足当真。”几位长者亦动口说情,崇伯鲧怒气方消,斥责了姒文命数句,姒文命喏喏垂应。 那文长者话锋一转:“夏少侠智才过人,文思敏捷,不如也作歌一首,我等自当洗耳恭听。” 夏青会意,这文长者是借自己作歌之事,解姒文命之尬境,心里盘算着哪一首唐诗宋词为好,忽又想:“冒用他人佳作,非君子所为。” 沉吟半晌,想起往日尘烟,又想起赵艳、栾金凤、俞笑海三人,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刹那间,悲欢喜忧尽涌心头,遂开口道:“我便作一首《短歌行》,以娱众听。” 众人甚喜,以箸敲碗,作音相贺,夏青手举酒樽,朗声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世事悠悠,喜少苦多。 福祸难料,得失有纲。萍水相逢,客悲他乡。 皎月辍辍,照我心央。睢水澹澹,润我衷肠。 故乡渺邈,羌笛难寻。今有诸兄,足慰我心。 众人听罢,不胜感慨,姒文命道:“大哥不必伤悲,这有崇部落便是你的家,待天神大会胜归,族中女子年轻貌美者,大哥看中即可纳之,开枝散叶,尽享天伦之乐。” 崇伯鲧道:“文儿所言不差,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青儿既已无法复归故乡,莫不如就在我有崇部落安家立业,待我百年之后,传位于文儿,有你辅之,兄弟二人同心戮力,大振有崇部落雄风,我亦可含笑九泉矣。” 夏青欲言又止,连声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