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狼烟》 第一章 神秘访客 1867年2月5日(同治六年大年初一)。 新疆中部天山脚下的巴音郭楞地区大雪已连续下了两天,临近午夜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地上的积雪已经一尺多深,远近都是白茫茫一片。 巴音郭楞地区地处整个新疆的腹心地带,这里是南疆的最北缘,与北疆的乌鲁木齐和伊犁都是隔着一条天山雪峰线紧紧相连。 朝廷设置在巴音郭楞地区的军府衙门(喀喇沙尔办事大臣衙门)就坐落在焉耆城这个千年古镇的中央。焉耆城西南面四十公里处是拱卫这个地区统治中心最重要的军事重镇——库尔勒城;焉耆城西北面四十公里天山脚下的哈尔莫敦(今新疆和静县哈尔莫敦镇)是土尔扈特蒙古部落南路盟的部落大本营。焉耆城、库尔勒城、哈尔莫敦的土尔扈特大本营之间形成了一个互为屏障的“品”字型防卫“铁三角”,是巴音郭楞地区最重要的心脏地带。 焉耆军府距东面的哈密军府、西面的阿克苏军府、北面的乌鲁木齐军府和西北面的伊犁军府的直通距离都在500-600公里之间。沿途都设有多个军台驿站,文报迭送、军情传递颇为通畅。 巴音郭楞地区也是土尔扈特南路盟的朝廷封地。十八世纪七十年代,土尔扈特人在渥巴锡汗的统领下历经艰险东归祖国后,部落的核心部分(土尔扈特南路盟)全部安置在了巴音郭楞地区,在这里驻牧已有百年。从博斯腾湖湖畔到与伊犁相邻的巴音布鲁克、巩乃斯两地这近400公里长、200公里宽的广阔地界上,遍布山前草地、山川沟壑、高山草原。土尔扈特南路盟的4个旗、54个苏木就散布在这里…… 将近午夜,大雪仍在继续。在焉耆城东北方向的山边道路上,一队狰狞凶恶的白衣蒙面夜行人正在催马前行。 这些人对这里的地形道路好像都十分熟悉,选择的行进路线都是精心安排过的。既避开了多个有军士把守的关卡,也没有进入人口聚集的村落,还顺利地渡过了已经封冻的开都河。显然是他们其中有人此前对这里的地形地貌和气候条件经过了仔细的查探,了熟于心。 焉耆城以北方向一百多公里外的中天山最高峰——天格尔峰由东往西绵延的山脊线,就是巴音郭楞地区和乌鲁木齐地区的分界岭。北侧是乌鲁木齐南山;南侧是中天山巴音郭楞境内最神秘的峡谷——天狼谷。 天狼谷是巴音郭楞地区的最北缘,也是土尔扈特部落54个苏木当中最北边的一个村落——夏尔尕苏木的驻牧地。整个天狼谷成东西走向,两个谷口相距二十多公里,一条小河从谷内穿过,山谷最宽处有两公里多。最宽阔的这块地方就是处在中心位置偏近东谷口的牧民聚集区——青松寨,夏尔尕苏木的办事公堂就设在此处。 这千年古寨也许是因为村落四周遮天蔽日的雪松森林而得名。古往今来,有无数传说中的豪杰侠士在天狼谷的深山古洞中修炼真功后行走天下,也有不少反抗朝廷的绿林好汉曾因被朝廷通缉而蛰伏谷内待机而动。因此,天狼谷远近闻名、神秘莫测。 大雪覆盖的天狼谷东谷口外,一块斜躺的巨石上刻着斑驳不堪的三个篆体大字“天狼谷”。巨石的身后,两侧像刀劈一样的百米悬崖夹持着一条三米多宽的山道是从东谷口进到天狼谷谷内的唯一通道。夏尔尕苏木在山道前安置了五米多高、十米多宽的巨大圆木栅栏;栅栏上方的洞穴里有几名守卫,洞穴附近还设有隐伏的暗哨。这道山门既防山贼、又防悍匪,守护着天狼谷的夏尔尕苏木百年有余…… 午夜时分,青松寨的木制大帐内,夏尔尕苏木佐领桑格吉还在和上、下两个十户长谈论着当前新疆的局势。虽说今天是大年初一,可大家都高兴不起来,心里一直是空唠唠的。 “据说喀什、和田和阿克苏都被浩罕人占了,库车也丢了。到现在也没听说有朝廷大军前来的消息。今后战火有没有可能烧到咱们这里啊?”上十户长忧心忡忡地问桑格吉说。 桑格吉也一脸惆怅,叹了口气,说道:“以我们新疆的现有驻守兵力,根本对付不了好几万的浩罕军队和英国雇佣军。可现在的朝廷内忧外患,眼前也不可能腾出手来对付浩罕侵略军。今后的状况,真不好说……” 下十户长对浩罕军队的暴行有所耳闻,有些惊恐地说道:“浩罕人都是丧心病狂的家伙,杀人不眨眼!听说他们攻占的每座城镇都杀了好几万人,光和田城一个地方就有五六万人被杀,想想真是可怕!” 上十户长对浩罕军队长距离跨国界作战的势头有些不解,疑惑地问道: “浩罕军队的前锋已经远离浩罕国两千多里,战线拉的那么长,军需补给肯定不容易。这弹丸小国它哪来的胆子还敢朝前走?真不怕有来无回吗?” 桑格吉年岁较长、见识也广,梳理分析道:“有英国人给他们撑腰壮胆,这些贼人就敢冒险前进。不过,最关键的是他们瞅准了现在朝廷无力西顾的这个时机,所以才敢放手一搏……现在浩罕人的最终目标还不清楚。如果他们止步南疆,我们暂时保住北疆,可能还有喘息的机会,今后凭借新疆现有兵力,可以拼死一战。但是,浩罕军队兵锋正盛,英国人提供的枪炮也特别厉害,估计他们不会就此罢手,乘势东进的可能性很大。” 下十户长说道:“如果浩罕人来攻咱们天狼谷,凭借两个谷口的天险和咱们青松寨的藏兵洞,完全可以和他们周旋一阵子,坚持几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桑格吉喝了口茶,思索片刻说道:“咱们这里应该不会是他们的主要进攻方向,大队人马在这里也根本施展不开。我认为托克逊和达坂城这两个南北疆隘口才是他们要重点夺取的的进兵通道……” 说话间,东谷口的哨兵来报,说自称是达坂城守备兵营的把总沙大人前来巡视。桑格吉三人都吃了一惊! 上十户长十分疑惑地说道:“这么晚了,怎么会有官兵来咱们这里?” 下十户长更是纳闷,说道:“从来没听说达坂城兵营有姓沙的把总?” 桑格吉问哨兵说:“他们来了多少人?” 哨兵回答说:“有二十几个人。” 桑格吉思索了一下,说道:“先请他们进来吧。” 哨兵得令转身出门,一开门就愣住了……只见六七个身着白色夜行衣的人已经持枪围住了大帐,并且有两人齐声喊道: “达坂城守备把总沙曼大人到!” 桑格吉见状急忙带着两个十户长出帐迎接。 不远处,一队人马缓缓走来。这群人正是夜行晓宿的那一队神秘队伍。 领头的那个军官模样的人来到大帐跟前下马。 桑格吉忙迎上前去拱手行礼,说道:“不知沙大人到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沙大人请!” 沙曼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进到了大帐,坐到了正座上。两个十户长赶忙上茶。 沙曼一副盛气凌人的派头,手握马鞭说道:“本大人前来巡查各地的防务,希望各位首领多多配合才是。” 桑格吉赶紧回应道:“一定,一定!” 沙曼问道:“你们对当前的局势了解吗?” 桑格吉小心作答,说道:“略知一些,听说浩罕军队已经占领了大半个南疆,还有可能继续推进……” 沙曼好像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们是不是有所准备呀?” 桑格吉急忙介绍青松寨的防备状况,说道:“此前,我们部落的汗王已经命令我们加强防备。我们苏木已经加派了东西两个谷口的守卫,可疑之人绝不放入谷内。本苏木的六十名青壮年乡勇也全部备齐了弓箭刀枪,随时准备与来犯之敌进行交战。” 沙曼继续再问:“凭你们苏木的这点力量能守住天狼谷吗?” 桑格吉赶忙答道“我们部落能上战场的兵勇虽然不多,但依靠两个谷口的天险,只要防卫安排得当,他们想攻进来也不容易。” 沙曼一脸不屑,继续问道:“浩罕军队有的是洋枪大炮,谷口的天险不足为虑,根本挡不住他们。如果他们拿下谷口,攻到你们的青松寨怎么办?” 下十户长急忙抢着回答说:“我们的青松寨到处都有机关,尤其是大小藏兵洞各个相连,洞口随时可以攻击来敌,他们即使进到天狼谷内,我们也一定能把它赶出去。” 沙曼眼睛一亮:“哦?” 桑格吉心中一惊!这青松寨的藏兵洞一直是本部落最重要的秘密,是用来保命的,决不能轻易示人!现在下十户长说漏了嘴,被别人盯上可就麻烦了。 桑格吉急忙岔开话题说道:“青松寨四周山高林密,如果有人攻进来,我们可以撤到山上利用有利地形与他们周旋,毕竟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一草一木都了熟于心……” 沙曼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说道:“跟我说说你们‘藏兵洞’的事吧,我看这才是最有效的防御手段。” 桑格吉看了下十户长一眼。下十户长也意识到了自己向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泄露部落的最大秘密确实是十分鲁莽的举动,内心非常自责,但悔之已晚。 “现在说的‘藏兵洞’是村寨附近的山上有几个天然形成的岩洞。传说中,在很多年前有些内地来的侠客在这里修炼武功,就住在洞里。我们把这些岩洞作为躲避天灾的藏身之处,其他方面也没有什么大的用处……”桑格吉小心解释了一下,希望能淡化这位沙大人对“藏兵洞”的注意力。 “洞里能藏下多少人?” “也就五六十人吧。” “主洞口在哪里?” “就在后山。” 沙曼一脸严肃地问道:“根据朝廷的旨意,尚未陷落的南北疆各处要塞关卡、城镇村落的首领和兵勇都要验证和甄别对国家的忠诚,表明不资敌、不降敌、抵抗到底的决心。你们能照做吗?” 桑格吉一听此话,顿时胆气提升,铿锵有力地答道:“浩罕人占我国土,屠杀我几十万同胞,与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有一天这些贼寇胆敢来犯天狼谷,我们整个夏尔尕苏木必定以死相拼,报效国家,绝不含糊!” 沙曼点了点头,说道:“嗯……说得好!不过,如果浩罕人来攻的话,重点应该是达坂城和托克逊城两处要塞。如果到那时关塞军情告急,你们能协助守军一起抗敌吗?” 桑格吉继续答道:“协助守军抵抗来犯之敌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义务。我们苏木平时训练的这六十多号青壮年乡勇,不光是守护自己的村寨,需要时就是要上战场杀敌立功的!请大人放心,只要大人召唤,我会亲自带领他们到军前效力。” 沙曼又点点头说道:“嗯!……很好!桑格吉头领深明大义,朝廷会很欣慰的。那咱们现在就去查看一下你们的藏兵洞如何?” 桑格吉见“藏兵洞”的秘密已被盯上,再也不好隐瞒了,心中有些无奈,但只能照办。他伸开手臂说道: “沙大人请……” 大家出了大帐,沿后山小路来到了半山腰的藏兵洞的主洞口。 青松寨后山的这些“藏兵洞”其实是几万年前由于地质运动自然形成的石灰岩溶洞,幽深的主洞与十几个支洞直接相连成辐射状,且每个支洞都有洞口,的确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天然堡垒。 下十户长点燃了主洞口石璧上的火把。 沙曼查看了一下洞口,问道:“这洞里能容下六十多人?” 桑格吉轻声回答:“是……” 沙曼的副官凑上去在沙曼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沙曼煞有介事地对桑格吉说道:“桑格吉头领,你们部落的抗敌防御体系的确准备的不错……为了完成我们这次巡检的差事,请你安排号手现在就吹响紧急操演的集合号。现在就进行紧急操练,操演完我们也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桑格吉心中又是一惊!有些犹豫,急忙问道:“您是说现在?” 沙曼点点头,阴沉着脸说道:“是的,现在!” 桑格吉三人不解地对望了一下。两个十户长也非常疑惑,但三人都知道这是军令,不能违抗! 桑格吉无奈之下,向两个十户长下令:“通知号手,吹紧急集合号!” 静谧的天狼谷,百年来头一次在深夜响起了不祥的牛角号声。睡梦中的人们怎么也想象不到灭顶之灾已经悄然降临…… 也就一袋烟的功夫,数十名带着弓箭刀枪的青壮年牧民匆匆来到了藏兵洞洞口。 大家都不知道深夜召集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疑惑地望着桑格吉和这一群从未谋面的神秘人。 桑格吉见人员已基本到齐,准备发话。上十户长上前悄悄提醒说:“阿山昆都还没到。” 桑格吉此时内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而现在见他的副手——苏木的骁骑校阿山昆都还未到来,反到有了一丝欣慰……当下的情况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桑格吉高声向大家介绍说:“各位乡亲!这位是达坂城守备兵营的沙大人。深夜到咱们青松寨,是奉命前来巡查咱们青松寨的抗敌防备情况的。这也是朝廷的旨意!……沙大人公务繁忙,特地请大家深夜前来进行一次防备预演,然后沙大人还要赶往其他部落进行巡查。请大家理解、配合……现在听从沙大人的号令进行操演!” 沙曼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各位乡亲!想必大家都清楚咱们新疆当前的形势。浩罕人已经占据了几乎整个南疆。他们所到之处生灵涂炭、鸡犬不留,已经屠杀我几十万同胞!是罪大恶极、不共戴天的敌人!今后,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进攻各处关隘和咱们的家园。朝廷有令!各地兵勇乡民都要做好抗敌准备以防不测……现在计划进行预防性操演,你们愿意配合吗?” 大家听说是进行防备浩罕军队进攻的操演,齐声回答:“愿意!……” 沙曼见状,脸上再次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顺势下令:“好!当前假设敌军大队人马已经从东谷口攻进来,我们为保存实力撤进‘藏兵洞’,然后转移到各个支洞口与强敌进行周旋……现在全体人员进入主洞口,迅速转移到各个分支洞口待命。全体行动!” 大家没有多想,鱼贯而入进到洞内。 第二章古寨遭袭 看到大家已经行动,桑格吉也迈步准备进洞,沙曼伸手拦住说道:“桑大人和我在洞外检验演兵效果,请这边来。” 除了桑格吉以外的所有乡勇都进到了“藏兵洞”洞内。 走在最后面的上十户长不经意地转回身望了一眼。这时不见了桑格吉和沙曼,却见沙曼的副官带人已经围住了洞口,而且全部端起了枪,枪口指向洞内。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准备出洞口查看一下。 沙曼的副官吼道:“站住!……下去!”同时拔出了腰间的柯尔特左轮手枪。 上十户长看到这样的场景,又看到这个人用的手枪根本不是清军使用的武器装备,而是和一年前英国探险队来此“探险”时用的手枪一模一样。这才知道上当了!他对着洞内大声喊道: “弟兄们!这些人不是好人,我们赶快冲上去!……” 然而一切都晚了! 沙曼的人一起开了枪,洞内的人被射倒了一片。 桑格吉跟着沙曼走出去不远,忽然听到枪声大作,吃惊地转回身观望,这时却被两个沙曼手下的人架住了身体。 桑格吉眼看着那个副官收起了手枪,接过一包炸药,点燃了引线,扬手扔进了洞中……接着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桑格吉惊呆了!一下子瘫倒在地……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几十位最勇敢的乡亲和两位十户长就这样瞬间死于非命,这简直是五雷轰顶!肝胆俱裂的桑格吉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号: “天啊!……” 这痛苦绝望的惨叫声刺破了夜空,久久回荡在整个天狼谷…… 在离青松寨较远,靠近西谷口的山腰上,茂密的丛林中有个不太大的山洞。 桑格吉的副手、夏尔尕苏木的骁骑校阿山昆都和妻子云朵、儿子宝力都就住在这个洞内。他的主要使命是负责西谷口的警戒,带领乡勇把守西谷口。 当牛角号声响起的时候,一家人都在熟睡。 妻子云朵从睡梦中醒来,隐隐约约听到有异样的声响。她起身出洞听了一下,但已没有了动静。云朵回来摇醒了还在熟睡的阿山,告诉他刚才好像听见了牛角号一样的声音。 阿山昆都根本不信,迷迷糊糊地说道:“现在怎么会有号声,不可能!”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云朵轻声说:“是不是寨子里有情况,有坏人进谷了?” 阿山昆都说道:“西谷口这边都安排好了,如果有情况就放响箭,响箭的声音肯定能听得清清楚楚……” 云朵肯定地说:“刚才的声音不是响箭,我总觉得那像是从东谷口那边传来的牛角号声,要不去看看……” 阿山昆都见云朵对所听到的声音比较肯定,觉得有些蹊跷,起身说道: “好吧,我去看一下……” 当阿山昆都走出丛林,快到山脚下时,突然听到青松寨方向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阿山大吃一惊!这才意识到青松寨出大事了,急忙转身奔回洞中。 阿山昆都气喘吁吁地告诉妻子:“云朵,寨子里出大事了。快!把箭袋、滑雪板给我拿过来……” 阿山昆都一边整理装备,一边叮嘱云朵说:“大雪还在下,我在外面把洞口封好。我回来之前,你和儿子千万不要乱动,就在洞里等我。我会把脚印抹平,外人一时间不会找到这里的……” 看着眼前心爱的妻子和还在熟睡的儿子,阿山心里十分的不舍,但又无可奈何…… 大雪还没停下来,青松寨大帐前平台上的积雪越积越厚。这时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的桑格吉已经被紧紧绑在了平台中央的柱子上。 桑格吉的喉咙已经嘶哑,仍喘着粗气高声大骂:“你们这些畜生!我们蒙古人与你们有什么冤仇,为什么要来残害我们的百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沙曼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十分得意地走到桑格吉跟前,敲动着手中的马鞭说道: “桑格吉头领,现在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我不是什么达坂城守备兵营的把总沙曼。我是浩罕汗国国防军先遣队司令沙曼。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你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恶魔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桑格吉此时才大梦初醒,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浩罕侵略军的圈套,悔恨之情无以复加!……狂怒的桑格吉像一头受伤的雄狮浑身剧烈地颤动着,恨不得天降神力亲手把这些魔鬼撕成碎片为乡亲们复仇。 沙曼继续说道:“我们看中了你的这块风水宝地,准备把天狼谷建成征服全新疆的军事要塞。你能配合吗?” 桑格吉瞪起双眼,从紧咬的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妄——想!” 沙曼显然没有死心,试图说服桑格吉与自己合作。他摇晃着脑袋说道: “识时务的人是不会拒绝的,我建议你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想好了再回答我……” 桑格吉轻蔑地看了沙曼一眼,厉声回答说:“老子在高山林海驰骋纵横几十年,什么样的豺狼虎豹没见过?今天栽到了你们这群宵小之徒手中,确实不够光彩……” 沙曼摆摆手,阴阳怪气地说道:“哎,不对!站在你面前的,是浩罕汗国国防军先遣队的少将司令……你应该感到荣幸。” 桑格吉冷笑道:“别以为你们在我们的夏尔尕占了便宜就能忘乎所以。这是我瞎了眼睛,害了乡亲们……即使没有朝廷的军队,我们的土尔扈特部落,收拾你们这些小杂种就像捏死几只臭虫……现在不要得意,会有人找你算账的!” 沙曼认为,当一个人面对死亡之时,萌发求生的愿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但看到桑格吉没有半点屈服的意思,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开始恼怒起来。他有些不耐烦了,恶声说道: “我的每一句话你要听清楚,这决定着你的生死……我们已经完全击败了你们大清国的军队,现在已经占领了新疆南部的所有军事重镇。伟大的‘洪福汗国’已经建立,汗国军队横扫整个新疆只是时间问题。你们大清国的政府腐败无能,也一直在迫害你们这些塞外民族,我们征服这里也是在拯救你们……天狼谷的东、西两个谷口已经被我们彻底封闭,这里不会再有人进来,你已经没有了选择……如果同我们合作,配合我们的行动,你仍旧是这个夏尔尕苏木的首领,我们可以和平相处……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最好现在就给我答案……” 沙曼一边说着,一边悠闲地走到了桑格吉的脸前,此时他最想看到的当然是对方向他低头求饶的场景。 桑格吉这时已经仔细看清了这个刽子手的模样,准备好的一口浓痰对着这个魔鬼的那张脸径直吐了出去,接着骂道: “呸!……这就是我给你这个杂种的答案……我们中国人就没有卖国求荣的习惯!就凭你们浩罕这么个弹丸小国和这么一群让我恶心的小混混,想吞掉整个新疆,那是白日做梦!来吧!赶快杀了我,要不你会后悔的!” 恼羞成怒的沙曼掏出白手绢擦了一下被吐到脸上的那口浓痰。见无法使桑格吉屈服,最终凶相毕露。他转身朝副官挥了挥手,悻悻说道: “送他上路!” 副官一摆手,一个浩罕军士拔出了军刀走上前来,双手高举向桑格吉砍下来……就在敌军的军刀将要落下的一瞬间,只听“嗖!”的一声,这名敌军被射来的一支利箭贯穿了前胸应声倒地,军刀掉落在了一旁。旁边的一个敌军转身查看时,也被射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沙曼和副官慌了手脚,敌军乱哄哄地举枪对着可疑目标一阵乱射…… 阿山昆都从高处踩着滑雪板飞身跃下,准备接近桑格吉。 这时敌军开始朝阿山昆都乱枪射击。阿山昆都敏捷地在障碍物之间穿梭运动躲避着敌兵的枪弹…… 桑格吉见状急切地高声大喊:“他们把几十个乡勇全杀了!不要管我!阿山快走!……” 恼羞成怒的沙曼掏出手枪,回身向桑格吉连开了三枪。 躲在树后的阿山昆都无比痛苦地望了一眼桑格吉,无奈之下转身快速滑雪离开。敌军尾追乱枪射击…… 沙曼有些气急败坏,感觉现在有人逃脱出去报信,今后极有可能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立即向随行副官下令道: “赶快通知克劳恩少校,我们已经控制了整个天狼谷。他的后队人马尽快赶到!” 大雪还在继续下着…… 第三章试枪 大年初三的早晨,肆虐了三天四夜的暴风雪终于停了下来。初升的太阳十分刺眼。 巍峨雄壮的中部天山——额尔宾山脚下,坐落在开都河畔的哈尔莫墩土尔扈特蒙古部落大本营内外热闹非凡。 大营外蒙古包群的前面,人们都在忙着铲雪、清圈;一群一群的孩子们开始堆雪人、打雪仗,玩耍的不亦乐乎。 因为要防备可能到来的浩罕侵略军入侵,部落大营和盟长公署衙门、军械所、物资站、蒙医处半年前就从四面环水、无险可守的老王府迁到了这里。 大营的东面是纵横数十公里的山前草地——焉耆平原;大营的背后和两翼是绵延数百公里的额尔宾山。沿额尔宾山两侧峡谷进山两百公里,就是我国最大的高山草原——巴音布鲁克,那里与伊犁相邻。相比较而言,这里的确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最佳位置,是部落最坚固的营盘,也是休养生息的最理想牧场。 根据百年形成的规矩,每当雪灾过后,各旗的首领都要汇聚在盟公署衙门,通报本旗人畜的受损情况。部落内部各旗之间的粮草调配和救灾行动方案也需要在这里讨论确定后,再付诸实施。这次的雪灾持续时间之长历史罕见,各旗的牲畜损失也都较为严重。 土尔扈特部落南路盟共有汗旗、左旗、中旗和右旗4个旗,其中汗旗直辖的有克烈特、查腾、巴伦、扎布苏尔、斜米讷尔5个旗。这样算下来,土尔扈特部落南路盟实际是8个旗、54个苏木。 各个旗的台吉、官旗章京和部分损失较为严重的苏木佐领此时都陆续来到了部落大营。 大帐内,大家都在埋怨这场几乎前所未见的大雪灾。 汗旗的副章京桑吉梅仁沮丧地说道:“以前都说春节前后下大雪是‘瑞雪兆丰年’,是好事,草场肯定会好于往年。可今年的这场雪下的实在太大了,从没见过,我们旗光雅山‘冬窝子’的母羊和羊羔就冻死了三百多只……” 右旗首领曼吉多尔济说道:“我们旗也一样,母羊冻死了不少。不过,我们准备的草料还够用,支撑两个月没问题……” 部落大喇嘛穆成喇嘛说道:“南疆的大片国土正在沦陷,十几万人被杀,数百万人无家可归。现在,我们这里又遭遇了这样几十年不遇的特大白灾。真是祸不单行啊,阿弥陀佛!……” 部落盟长、卓哩克图汗布彦汗王的卫队长巴音青进到了大帐,告诉大家: “汗王到了……” 大家赶忙起身出大帐迎接汗王。 年轻的布彦汗王是土尔扈特部落盟长、第九代卓哩克图汗,身材魁梧、英气十足。袭封汗王的十数年中,已在数次平叛战争中率部作战屡立奇功,深受朝廷赏识和部落百姓的拥戴。 汗王进到大帐,招呼大家就座,问候大家。 没等各旗首领诉苦,汗王就有些急切地告诉大家说:“这场雪灾让我们的这个春节过得有些不太尽兴,各旗损失都不小……从现在开始,盟长公署的粮库和草料场向各旗开放,有救灾需求的可直接去登记领用。各旗如有人员冻伤,可直接送到公署蒙医处治疗……” 大家还没来得及通报本旗的损失情况,也还没提出什么具体的需求,汗王就把问题全部给解决了,都喜出望外,齐声高呼: “感谢汗王恩典!……” 汗王继续说道:“应对雪灾我们要全力以赴,而提防浩罕人的进攻也不能放松啊……古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根据焉耆军府的通报,浩罕人已经攻破了几乎整个南疆的所有军镇,阿克苏和库车也丢了。浩罕人的铁蹄离我们不远了……所以,各旗、各个苏木都应该加紧练兵和储备军需物资,以防不测……到伊犁采办军器、粮食的扎布台吉和巴特尔他们昨天已经到了巴伦台,今天就可以回到大营。这次他们带回来的除粮食和药品外,主要的还是新式火枪、子弹、弩机和军刀这些军火物资。等这些装备一到,就立刻分发到各旗。咱们的将士、乡勇要加紧训练,尽快熟悉掌握这些新式武器的使用方法……” 众首领都仔细聆听着汗王的每一句话。 “各位首领!多年的太平日子没闻到过战争的气息,咱们都习惯刀枪入库了。都没想到国外的侵略者会以这种难以置信的速度横扫朝廷经营多年的军事重镇。按军府通报和我们掌握的情况看,浩罕军队的规模和装备水平都是我们想象不到的。总兵力六七万人,骑兵、步兵、炮兵军种齐全,清一色的英式装备,还有英国雇佣兵的胁从训练指挥,战力确实不容小觑……如果按阿古柏这个‘中亚屠夫’的胃口推算,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想最终占领咱们新疆全境。这样的话,半年之内,库尔勒和焉耆城就要大兵压境。朝廷现在正是内忧外患之际,不可能有重兵来救,而我们的骑兵配合守城也只能支撑一时……”汗王稍作停顿,郑重地告诫大家说:“所以,我们要做好库尔勒城和焉耆城失陷以后对付浩罕人的准备。我们虽不能与他们正面硬拼,但可以发挥我们的强项,依托有利地形搞山地战、丛林战、消耗战,也可以攻击和骚扰他们的补给线。总的来讲,以我们的力量不可能完全打败浩罕人,但是通过我们的努力可尽量迟滞他们的脚步,拖住他们,能够给今后朝廷大军的到来争取一定的时间。” 曼吉多尔济说道:“汗王!先前我们对浩罕人的事也了解一些,可一直是模模糊糊没个头绪。今天听汗王这么详细一说,确实眼界开阔不少。浩罕军队人数众多、装备精良,来势汹汹!但是如果他们胆敢进攻我们的家园,我们就把这些狼崽子引到崇山峻岭之中慢慢修理,拖也拖死它!” 桑吉梅仁联想起去年夏秋之际,将部落大营和盟长公署衙门迁移到哈尔莫敦一事。这件事现在使桑吉梅仁从心底里佩服汗王的英明决断,庆幸部落走了一步先手棋,说道: “汗王去年把部落大营和盟长公署衙门、军械所迁到哈尔莫敦确有先见之明。如若不然,等有事了再转移就非常被动。” 穆成喇嘛此时也猛然想起两年前云游高僧惠永大师离开部落时留下的预言,似乎有些忧心,说道: “惠永大师两年前离开部落的时候留下‘福之长远东方来,祸及丁卯西方至’的预言。今年正是丁卯兔年。以刚才大家说的情况看,我们的部落在丁卯年必有一劫……佛祖保佑我们的部落吧。阿弥陀佛!” 汗王说道:“咱们的部落大营和公署衙门迁到哈尔莫敦也是惠永大师留下的破解之法的一部分。请穆成喇嘛对大师留下的预言和破解之道仔细留意研究,随时候用。” 穆成喇嘛急忙回禀:“是!汗王。” 汗王有些触景生情,对惠永大师的惦念之心其实从未放下。昔日惠永大师多年在草原上开坛讲经、传授武艺、探求医道的场景仍历历在目。这种心底里产生的情感恐怕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可能这就是佛界和世间都讲求的“缘分”。汗王深情地轻声说道: “不知惠永大师是否回到了少林?身体还好吗?” 穆成喇嘛回复说:“年前有两个路过咱们部落的青海僧人。说参加法门寺祈愿大法会的时候,见到了惠永大师在法门寺讲经说法……” 汗王听了精神一振!说道:“下个月就要进京觐见皇上、太后了,我们可以转道去法门寺探望惠永大师。” 其实穆成喇嘛也非常想再见见惠永这个亦师亦友的同道,听到此话,也有些喜出望外,急忙回复: “是!汗王……” 大帐外传来传令兵的喊报声。 巴音青走到大帐门口叫道:“进来!” 传令兵进到大帐,匆忙报告:“禀报汗王!扎布台吉和巴特尔队长的队伍已经回到大营!……” 大家喜出望外! 汗王命令传令兵通知扎布台吉和巴特尔尽快进帐答话,传令兵领命出帐。 部落大管家扎布台吉和部落骑兵队长巴特尔兴致勃勃地进到了大帐,向汗王和各位头领行礼。 汗王兴奋地说道:“扎布台吉和巴特尔队长出去一个多月鞍马劳顿非常辛苦,除夕夜都在路上。按理应该先回家将养几日,可大家都在期待你们的好消息,现在就赶快先跟我们说说你们这一趟的收获吧……” 扎布台吉满心欢喜地向大家介绍情况说:“禀汗王!此次伊犁之行确实开了眼。伊犁耕地多、人口少,粮食储备充足,加上有俄罗斯的粮食进来,市场上有的是粮食。但伊犁没有像样的军火工厂……我们到了惠远城,向伊犁将军府说明情况后,伊犁将军荣全大人同意我们在俄罗斯边境购买军火。我们跟随新结识的几个俄国军火商人到了阿拉木图,见识了俄国人的武器装备,尤其是骑兵装备。他们的武器装备确实比我们国家的先进很多,恰西克军刀、伯丹步枪都非常优秀……这次采办回来的,除够用的粮食和药品以外,我们带回来三百支伯丹步枪、五万发子弹、三百柄恰西克马刀、三千斤火药。还有一部分拒马刺、盔甲、弩机、望远镜,都是好东西……” 巴特尔也兴致勃勃地补充说:“俄国骑兵的恰西克马刀和我们用惯了的蒙古弯刀相比,重量轻、韧性好、使用灵活、杀伤力大。伯丹步枪射程远、精度高、毁伤效果好。这些装备比我们手中的家伙好太多了……” 汗王饶有兴趣地跟大家说道:“走!咱们大家一起去瞅瞅实物,看看到底有没有两位说的那么神奇?” 大家出了大帐,来到不远处的物资堆放地。 这时,巴特尔的骑兵随从孟和正拿着一把恰西克军刀得意地挥舞卖弄各种砍杀动作。一群军士、老人和孩童在围观…… 孟和耍的兴起,挥刀砍向旁边一根碗口粗的拴马桩,木桩顿时被削去了一截。大家惊奇地齐声鼓掌…… 见到汗王带着众首领来到,孟和赶忙收刀与众人一起向汗王行礼。 巴特尔让孟和给大家展示一下伯丹步枪的威力。 孟和打开一只装枪的箱子,拿出一把伯丹步枪,把子弹推上膛。他瞅了一下附近,指着一百米开外的一棵大榆树对大家说: “那棵大榆树的树梢上有一根枯枝没有挂雪。大家看着,我现在把它射断。” 说着举枪瞄准……只听“咣!”的一声枪响,枯树枝被射断飞了出去,树上的积雪落了不少下来。 大家被这枪的精准度和威力惊了一跳!齐声称赞:“好枪!” 就在枪响的时候,在大榆树方向的不远处正有一匹枣红马驮着一个伏在马背上的人向大营缓缓走来。突然的枪声惊了这匹马,枣红马嘶鸣着将前蹄高高跃起,猛地转回头朝来的方向狂奔而去!马背上的人被掀了下来,可落在地上却没有任何反应。 众人都在兴致勃勃地朝着这边方向观看试枪效果,都没想到接下来会发生这样令人吃惊的一幕。大家都愣住了…… 巴特尔也大吃一惊!急忙喊道:“孟和!快带人去看一下。” 孟和带着几个军士应声跑了过去…… 当孟和背着落马的人来到跟前,汗王和众首领见了都大吃一惊:“阿山昆都?……” 阿山昆都左胸前的皮袄被鲜血染红一大片,已经昏死过去。 汗王立刻下令:“快抬进大帐,叫蒙医赶快救治!……” 大帐里,阿山昆都还没有醒来。汗王和众首领都在焦急等待。 两位蒙医为阿山昆都擦洗完了伤口,敷上了金疮药包扎好,盖好被子……蒙医的助手和孟和两个在不停地揉搓着阿山昆都的背部、手掌和脚心。 汗王询问伤情。蒙医回答说:“他受的是枪伤,两天前的。不过没伤到要害,子弹只伤到了左胸的皮肉。现在昏迷是因为伤口的伤痛、天气寒冷和路途劳累所致。缓上一阵子就好了……”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穆成喇嘛双手合十念道:“感谢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扎布台吉叹了口气,说道:“天狼谷的夏尔尕苏木离大营最远,回到大营起码得走一天一夜,不知道夏尔尕出了什么事?能把阿山昆都伤成这样……” 汗王吩咐众首领说:“蒙医和巴特尔、孟和留在这里照顾阿山昆都,其他人都按刚才交代的随扎布台吉去领救灾物品。下午日落前再来大帐,看看阿山昆都醒了以后说些什么,弄清楚夏尔尕苏木到底出了什么事?” 众首领领命回应:“是!” 汗王嘱咐扎布台吉说道:“扎布台吉,带回来的军火枪械,留下一部分交给军械所研究仿制,其余的的今天就和救灾物资一起分发下去,让各旗抓紧操练。” 扎布台吉回应道:“是!汗王……” 第四章起兵大本营 太阳落山前,阿山昆都终于醒了过来,急着要说话。 巴特尔赶紧止住他说:“先别说话,把姜汤先喝下去。” 蒙医赶紧把姜汤端来让阿山昆都慢慢喝了下去,蒙医助手端过来一碗刚煮好的黑米粥给阿山昆都喂了几口。 这时,众首领已忙完了领取救灾物资和军火枪械的事,都匆匆来到了大帐里,急切地想听听醒来的阿山昆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汗王在卫队的簇拥下也回到了大帐。 阿山昆都见了汗王,想起身行礼。汗王立即摆手说道:“先不要动!”然后叫大家坐下来,让阿山昆都慢慢说明情况。 阿山昆都已经逐渐缓过来了。在蒙医和孟和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坐到了离汗王最近的椅子上。众首领也都坐了下来。 阿山昆都把夏尔尕苏木遭难、桑格吉和众乡亲遇害的前前后后如实讲述了一番…… 汗王和众首领都大吃一惊!顿时怒火中烧! 桑吉多尔济霍地站了起来吼道:“这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 扎布台吉问阿山昆都说:“你刚才说他们只有二十多人?” “是的!不过,我没有从谷口出来,估计两个谷口还有他们的人。这些人装备的火枪很厉害,我以前从没见过。”阿山昆都回答说。 扎布台吉接着问道:“咱们和周围的其他部落结过仇怨吗?” “绝对没有!”阿山昆都坚定地回答说。 桑吉梅仁问阿山昆都:“有没有看清他们的长相?” “距离有些远,这些人都穿的白色夜行衣,火把下面看不清。但从这些人的装备和军事素养来看,我觉得像一群经过专业训练的军人。”阿山昆都回忆说。 桑吉梅仁再问阿山昆都:“附近的其他部落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阿山昆都答道:“暂时没有听到其他部落有异常情况。”接着又把自己脱身后,先到了附近的哈萨克部落的朋友海拉提首领处借马回部落大营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巴特尔若有所思地说道:“几十个人就敢闯天狼谷。既不是寻仇,也不是劫财,专注杀人,而且杀的都是能拿刀枪的青壮年乡勇。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山贼盗匪……莫非和浩罕人有关?” 扎布台吉有些不解,说道:“浩罕人占领的城镇离我们最近的是阿克苏和库车,这有好几百公里远。如果这群匪徒是浩罕人的话,不知道他们派这么几十个人不远千里来冒险闯山杀人有什么意图?” 穆成喇嘛说道:“很明显,这些贼人就是利用这次大雪的掩护和过‘春节’年关期间防备松懈的时机,偷袭了夏尔尕……麻烦的是现在正是乡民拜年串门走亲戚的时候,‘麦德尔’节也快到了,来往的人会更多。如过这些贼人还在天狼谷,夏尔尕幸存的乡民和外来走动的人都有性命之忧啊!” 汗王思忖片刻,说道:“大家分析的没错,偷袭夏尔尕的这伙匪徒很可能就是浩罕军人。不过他们应该不止这些人,否则不但成不了气候,还会引起我们和军府的警觉。他们必定还有别的队伍在进行配合……现在的朝廷军府已经自顾不暇,这件事只有靠我们自己解决了。” 巴特尔有点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主动请战,郑重说道:“汗王!我们土尔扈特部落百年来从未遇到过这样胆大的挑衅,这帮贼寇必须尽快铲除。现在各旗都在救灾不好分身,我想带着骑兵队去会会这些人。请汗王恩准!” 阿山昆都也赶紧请战:“汗王!我的伤没有大问题,可以跟随巴特尔他们一起行动!” 汗王权衡了一下,觉得巴特尔和阿山昆都两个人都比较沉稳机智、有勇有谋,武功也最出色,对天狼谷、青松寨的情况也最了解,领兵出战比较合适,就欣然同意了巴特尔和阿山昆都的请求,并指派汗旗的李杰昆都也挑选部分人马随巴特尔骑兵队一起行动。 汗王嘱咐巴特尔、阿山昆都和李杰昆都三人说道:“天狼谷和青松寨地势险要,不可强攻;况且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亡命之徒。你们应该想办法先摸清这伙贼人的底细,再考虑进一步的行动……天狼谷附近的南山桃花寨民团徐学功首领和南山哈萨克部落的海拉提首领应该多少了解一些现实情况,你们应该先见见他们通通气,商议一下再做决断……一定要记住!一旦确定他们是浩罕军人,极有可能这些贼寇还有其他同伙在活动,人数不会少。如果真是这样,不要硬拼,部落大营随时做好准备去支援你们。另外,巴伦台要塞离天狼谷最近,如果遇有紧急情况需要增援,回部落大营求援觉得迟缓的话,你们可以直接调派巴伦台要塞的巡防兵……那些从伊犁带回来的先进兵器,你们可随意挑选,给养装备必须带足。” 巴特尔、李杰昆都、阿山昆都这时已经都是义愤填胸,听了汗王细致的安排更是信心十足,齐声回应: “是!汗王!……” 第二天正好是大年初四。早晨,太阳还没出山,巴特尔和李杰昆都、阿山昆都就带着队伍急匆匆出发了。 由哈尔莫敦部落大营通往天狼谷夏尔尕苏木的山谷线路主要有两条: 一条是先进到巴伦台大峡谷,然后向右穿过偏东北方向狭长的克尔古提峡谷,再向北横跨数条山谷到达那音克大峡谷,穿过那音克大峡谷到阿拉沟,就接近了天狼谷东谷口;这条路线有一百多公里长,全是蜿蜒崎岖险象环生的山道。这次阿山昆都回部落就是选择的这条路线。 另外一条是进到巴伦台大峡谷后向北直行,到达巴伦台要塞后,再向东穿越乌拉斯台峡谷、黑熊沟,就接近了天狼谷西谷口;这条路线超过一百五十公里,虽然也是山间道路但相对平缓,是一条通往乌鲁木齐的主要官道。 这次巴特尔选择的是走巴伦台峡谷、乌拉斯台峡谷这条官道。计划还要先翻越冰达坂到乌鲁木齐南山,与南山桃花寨的民团首领徐学功取得联系、商议对策。这样的路程又增加了几十公里。选择官道的另一个目的是这次行军将路过天狼谷的西谷口附近,要重点探查一下偷袭天狼谷的这群贼寇在西谷口的布防情况。 巴特尔是昨天才从巴伦台要塞返回部落大营的,今天又带着队伍反向回到了巴伦台要塞。从这里再折向东面的乌拉斯台峡谷和黑熊沟,黑熊沟的尽头就离天狼谷西谷口不远了。 一路上的积雪仍然还是一尺多深,昨天凌晨趟出来的马蹄印依然清晰可见。 通过大半天的快速行军,巴特尔这支精心挑选的五十多人的骑兵队伍过了乌拉斯台峡谷,到了黑熊沟的沟口,已经接近天狼谷的西谷口。 巴特尔命令队伍不要停留继续前进,直接前行到冰达坂(蒙语:山巅上的隘口)脚下盘山道路的下方待命。自己带领阿山昆都、李杰昆都、孟和进到黑熊沟,到天狼谷西谷口外探查情况。 巴特尔四人来到了天狼谷西谷口外南侧的一处丛林,爬到了最高处,这里能看到西谷口的防卫哨所。 西谷口的险峻程度和东谷口一样,也是两边的悬崖峭壁夹着一条几米宽的山道。山道旁的下面有一条小河,小河的表面现在已经完全封冻。 巴特尔用望远镜观察了一阵,把望远镜交给了阿山昆都。 阿山昆都也观察了一阵,说道:“山腰上的擂石堆还在,是我们以前准备的。擂石堆旁边的木屋是我们建的哨所,现在多了一间带射击孔的房间,好像是他们这两天新建的……” 从外面看过去,天狼谷似乎还是那样的平静,没有任何的异样。除了十分熟悉这里的人能看出这伙贼寇在西谷口新增了一处隐秘的防御工事外,几乎看不到任何异常的状况。 巴特尔问阿山昆都:“你住的那个山洞在附近能看到吗?” 阿山昆都心里十分的酸楚,揪心地说道:“山洞的洞口在松树林里,这里根本看不到……不知道云朵和宝力都现在咋样了?”说着说着眼泪禁不住往下掉。作为丈夫和父亲,妻儿就在眼前生死未卜却不能挺身相救,男子汉心中的伤痛是巨大的。但为了整个夏尔尕苏木活着的乡亲们的安危,现在决不能冒然行动!阿山忍住内心无限的悲伤,低下头来,双手合十为妻儿祈祷,祈望佛祖保佑他们母子平安…… 孟和有些急不可耐,对巴特尔说道:“既然知道云朵和宝力都就躲在不远的山洞里,我们不能不管啊!咱们得想办法把他们先救出来吧?……” 巴特尔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肯定的,可现在还不行。” 阿山昆都略有欣慰地说道:“不过,只要不出意外,一般人短时间内找不到那个洞口……”此时的阿山昆都庆幸自己一家人因守卫西谷口住在了西边的山洞中,要不然自己肯定也会像桑格吉和其他乡勇一样惨遭贼寇的毒手。那样的话,连出来报信和日后复仇的人都没有了。 李杰昆都说道:“既然来了,我们想办法再靠近一点,观察一下那个洞口周边再说吧?” 巴特尔连忙摆摆手说道:“不行,我们现在决不能惊动他们!否则,反而引起这帮人的注意,云朵母子和幸存的人那就更危险了……” 巴特尔他们探查一番后,摸清了天狼谷西谷口的大致状况,急忙退回大道赶上队伍,带着大家开始翻越天格尔峰南侧的冰达坂…… 极远处望去,中部天山就像一头饱经沧桑、体大无比的骆驼横卧在新疆的正中央,将整个新疆一分为二,成为南北疆的分界岭;而天格尔峰和冰达坂则形成了这只“大骆驼”驼背上的双峰巍峨耸立,奇妙无比。天格尔峰壮观秀丽高耸云端不必多说;而冰达坂也是海拔五千米的巨峰,与天格尔峰齐高,充盈天地、巍峨雄壮之美更是登峰造极。让冰达坂真正声名远扬的,更是她百万年积聚的神秘古冰川和数千年来形成的丝路北道古隘口、南北疆军事转运大通道。每当南北疆狼烟再起,金戈铁马都要从这里匆匆跨过。 冰达坂上的冰川群是世界上最庞大最古老的山岳冰川,冰川雪水滋养着南北疆广大核心地区的一切生命。 丝绸之路上数千年来中外商贾的驼群马队曾经在这里川流不息,先前的文人墨客笑语欢歌,不绝于耳! 冰达坂神秘莫测的险峰奇景、得天独厚的战略位置与积蓄千年雄浑博大的浩然之气吸引着无数王公显贵、英雄豪杰流连忘返。古时道教大仙丘处机曾路过此地,惊叹之余赋诗赞其雄姿道: 雪岭皑皑上倚天,晨光灿灿下临川。 仰观峭壁人横渡,俯视危崖柏倒悬。 与林则徐共同销禁鸦片、英勇抗击英国侵略者的民族英雄邓廷桢被流放新疆时,也曾在冰达坂歇脚。留下诗句: 叠嶂摩空玉色寒,人随飞鸟入云端。 龙守南山冰万古,马来西极石千盘。 可见中天山冰达坂之险峻秀美远非其他山岳可比。从谷底到山巅,冰达坂盘道共有七重,而七重盘道景色各不相同,犹如人生境界风格迥异。攀行在盘山险道之上,可随手触摸腰间云朵;到了七重极顶,就如同行走在云顶仙境之中。浮云不再遮住望眼,千里美景一览无余…… 第五章午夜行动 翻过冰达坂向东北方向继续行进四十公里的山路,就到了乌鲁木齐南山徐学功民团屯守的桃花寨。 这桃花寨虽比不上天狼谷的险峻,但地域广阔别具特色。这里的草滩松林一望无际,漫山遍野的野生桃花在春天到来的时候争奇斗艳美妙绝伦,景色之美胜过江南。纵横几十公里宽阔平坦的山间谷地四周都有可供防守的高坡据点,足以防范一般盗匪的侵扰,有效拱卫着天山深处这块十分难得的“世外桃源”。 徐学功的桃花寨民团数千人聚集屯守在此已经二十年有余,经营此处是从其父辈开始的。徐学功的父亲是朝廷钦命的达坂城守备军营统领。达坂城守备军营的驻地就在离桃花寨以东八十公里远的达坂城隘口,那里可是乌鲁木齐和整个北疆的门户。当年看中并持续经营桃花寨这块风水宝地,是为了完成朝廷交给达坂城守军的戍边、垦荒、屯田的使命。现在的桃花寨已是良田万亩、牛羊满山的粮仓宝地,也自然成为了达坂城军营的后勤保障基地。 而桃花寨的徐学功民团平时更注重的仍是强身健体、习武练兵,因为朝廷如有不时之需,民团的民丁也要随军队披挂上阵征战南北。朝廷数次平定叛乱,桃花寨民团也踊跃参与出力不少。布彦汗王与徐学功的交往,就是从国家军队平定南疆叛乱的时候开始的。那时间土尔扈特部落和南山民团同时应召上阵,而这两支民军冲锋陷阵杀敌立功都毫不含糊,且每当一方不慎遭遇险情时,另一方都会舍命相助。所以两位首领不但是交心相知的朋友,还是并肩战斗、生死与共的弟兄。 听说土尔扈特骑兵队到来,徐学功十分兴奋,派了二弟徐学忠来到寨口迎接。 徐学忠接上巴特尔他们,直接将队伍带到了桃花寨的议事大堂“聚义厅”。聚义厅的两侧和身后,就是桃花寨最主要的民众聚集区和练兵大营。 徐学功听明白了巴特尔骑兵队的来意后,郑重其事地说道:“在你们来之前,哈萨克部落的海拉提首领昨天已经来过,专门来告诉我你们部落天狼谷的夏尔尕苏木遭难的事。这是三天前阿山昆都去过哈萨克部落跟他通报的情况吧?” “是的,当时很匆忙,就把大概情况跟海拉提首领说了一下,借了匹马就赶紧上路了。”阿山昆都回答说。 “为了弄清楚这些匪徒是什么人,昨天我已经派了两队人分别到了天狼谷的东谷口和西谷口查探,今天早上他们都回来了。”徐学功说道。 “查清楚了吗?他们是什么人?”阿山昆都急切的问道。 “是学忠带队去查探的,学忠把情况说说吧。”徐学功说。 徐学忠告诉大家:“可以基本确定,是浩罕军阿古柏派来的军队……” 巴特尔、阿山昆都、李杰昆都三人对望了一下,这证实了汗王和他们共同的判断是对的,在天狼谷大开杀戒的正是浩罕阿古柏侵略军。 徐学功这时心内有些不安,一本正经地说道:“最重要的是:他们除了前面的几十人,昨天晚上又来了三四百人,都是骑兵,而且携带有大炮等重武器……” 巴特尔三人听了大吃一惊!没想到短短的两三天时间里,敌情会有如此大的变化,而且这些情况从外围根本就看不出来。 巴特尔盘算了一下说道:“这样的话,天狼谷里就有四百多的浩罕军队了?” 徐学功说道:“是的。不过,现在天狼谷里面的情况还不清楚,这些人进到天狼谷来干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还都是悬念……他们刚占领的阿克苏、库车离这里还有好几百公里呢,为什么派这么一批人冒险钻进深山来杀人害命?真是蹊跷……” 巴特尔推断说:“按他们的做事手法来看,他们是想把天狼谷彻底控制,还不想走漏风声。这样就有一种可能:浩罕人进攻库尔勒和焉耆的日子不远了。他现在秘密埋伏下这样一支奇兵,应该是配合主力进攻搞策应的……” 徐学功分析说:“他现在强占的这个位置,今后不光对库尔勒、焉耆的后方造成恐慌,就是对乌鲁木齐、达坂城和托克逊也都构成了威胁……但是,即便浩罕人发起对库尔勒和焉耆的进攻,那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而这些人现在就闯进来,行踪一旦暴露,就有被全力绞杀的危险!他们也不能不顾及啊?” 巴特尔思忖了一下,说道:“浩罕人可能是断定朝廷的军队对他们构成不了威胁,才敢冒险一试。再说,只有现在的天气,尤其是前几天的大雪作掩护,他们才能顺利潜伏进来。否则,化冻了以后,他们的那些大炮过开都河都成问题。” “嗯!只有这个可能……”徐学功点点头,“这样吧,收拾这些人还不能着急。你们先在我这里落脚扎营,今天晚上和明天白天咱们再派出去两队人马前去查探,等他们晚上回来后咱们再商议对策。好吧?” 巴特尔点头同意这个安排。 李杰昆都一直在想着如何解救阿山昆都妻儿的办法。他总觉得既然知道天狼谷里还有人活着,而且也知道躲藏的具体地点,就应该立刻实施救援行动,不能耽搁!否则夜长梦多肯定会出现危险,一旦错失良机后悔就来不及了,那将使自己抱憾终生。这时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还不太成熟的行动方案的轮廓,很想试一试,赶忙喊道: “等一下!……我有个想法!” 巴特尔看着李杰昆都好像有些成竹在胸的样子,有点疑惑地说道:“那就说说看……” “我想和阿山、孟和带上几个人现在就出发,再到天狼谷西谷口查探一回,明天晚上回来。” “你说仔细一些……” 李杰昆都郑重其事地说道:“天狼谷来了这么多浩罕人,夏尔尕幸存的人肯定危在旦夕。咱们进不到谷内就没办法知道里面的情况……我想现在出发再去一趟西谷口,看看今天晚上和明天白天西谷口附近有什么动静。最主要的,是想看看能不能从大冰川的东侧翻到西谷口的后山,那里距离阿山昆都住的山洞最近。如果能行,下一步就可以考虑先救出云朵母子,谷里的情况就会知道的更多一点……” 徐学忠有些惊讶,说道:“那里可是最危险的一段冰川和悬崖,从来没有人能从那里翻到天狼谷西谷口后山啊!” 李杰昆都倒挺有信心,说道:“浩罕人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个方向有动作,悬崖顶上的防备肯定也会有所松懈,所以我们在那里的行动成功的把握性会更大一下。如果后面我们能悄悄把云朵和宝力都救出来,还没‘打草惊蛇’,那就是咱们上演的一场得意之作;但如果没办法从大冰川东侧登顶到西谷口后山,那就只有再另想办法……反正这次我们来的时候登山工具也都带齐了,我想试一下……” 巴特尔看着阿山昆都,问道:“你看能行吗?” 阿山昆都说道:“其实我也没从大冰川的东侧登过西谷口后山。不过,如果能从大冰川的东侧登到西谷口后山救人,撤退时可以走谷内山腰上的一条雪道,这样可以绕开西谷口的哨卡。” 巴特尔和徐学功同时考虑了一下,同时点头同意支持这个查探方案。但交代李杰昆都他们一定要注意隐蔽和安全,决不能打草惊蛇!并约定第二天大家查探完在天黑前回到桃花寨,再商议下一步行动计划…… 第二天下午的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徐学忠带领的查探天狼谷东谷口的一队人马先回到了桃花寨。 过了一阵,李杰昆都和阿山昆都、孟和带领的一队人马也从西谷口回来了。这一队人马可是查探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他们不但再次查探了天狼谷西谷口的情况,还从大冰川的东侧悬崖成功攀登到了西谷口的后山。他们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一看三人那种兴奋的神情就知道有大的收获。 李杰昆都、孟和两个人急急忙忙地把战马缰绳一扔,就兴致勃勃地直接跑进了聚义厅。阿山昆都也紧紧跟在后面。 聚义厅里,徐学功、巴特尔和徐学忠等都正在等着他们。徐学功的妹妹徐雪英也在场,正忙着给大家沏茶。 李杰昆都喘着粗气,喝了口热茶,异常兴奋地说道:“查清楚了!大冰川的东侧可以登到天狼谷西谷口的后山山顶,到了山顶距离阿山昆都一家的山洞洞口就只有几百米远……今天晚上就可以行动了!” 巴特尔急忙问道:“西谷口的哨所附近有动静吗?” 阿山昆都回答说:“昨天晚上我们先从冰达坂返了回去,到了西谷口外的另一侧。西谷口哨所和我们昨天查探时的情形有些变化,擂石堆的下方多出来了十几匹战马,估计浩罕人增加了守卫力量。谷口下方的通道又增加了一道栅栏,把小河沟也彻底堵死了。” 李杰昆都信心十足地说道:“这些情况都不会影响我们的行动……我们在远处查探了阿山昆都说的山腰上的那条滑雪通道。这条雪道正好在西谷口北侧,是哨所的对面一侧,可以在山腰上从谷口的头顶上滑过。即便是在谷口底部和南面的山腰上有守卫的敌兵,威胁不到我们撤退的路线……不知道东谷口情况咋样?” 徐学忠说道:“从外面看,东谷口昨晚到现在都一样,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不过仔细观察后发现,东谷口也明显加强了守卫力量。” 巴特尔综合查探来的各种情报,暗暗下定决心实施救援阿山昆都妻儿的行动。他想再征求一下徐学功的意见。 但徐学功也已经酝酿成熟,且看准了巴特尔的心思,不等巴特尔开口,便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果断说道: “事不宜迟!我看今晚后半夜就开始行动……” 巴特尔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 阿山昆都望着这一群实不相干却舍生忘死准备帮助自己搭救妻儿的汉子,内心里由衷的感激和敬佩。 巴特尔开始安排具体行动计划,说道:“那就把行动的时间定在午夜子时……李杰昆都、阿山昆都、孟和带一队人马,到达大冰川的东侧后隐蔽上山救人。我带人翻过冰达坂在天狼谷西谷口北侧接应你们……” “慎重起见,咱们分头行动。李杰昆都和阿山昆都这一队人马负责上山救人;学忠带一队人马仍然在东谷口负责监视天狼谷的动向。巴特尔队长带人翻过冰达坂在天狼谷西谷口北侧接应;我带人也翻过冰达坂在西谷口南侧附近负责阻击有可能从谷口通道和哨所方向追出来的敌兵……”徐学功说道。 “这还要注意一件事。虽然我们的行动具有突然性,但是现在天狼谷的敌军规模不容小觑,装备更是十分的精良,我们现在这样倾巢出动,桃花寨必然异常空虚。假如这帮家伙从我们严密关注的东谷口和西谷口这两处关键点位之外的地方派出一支特殊战队前来袭扰,那桃花寨的境况就会不堪设想。这样的状况还不得不防啊……”巴特尔说道。 徐学功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你是怕桃花寨像天狼谷一样遭到他们的暗算。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桃花寨方圆四周几十里相对开阔,不像天狼谷是一段完全封闭的高山峡谷,他们对这里不会有太大的兴趣。再说,即便是他们的特殊战队到来,四周每个卡口都有人把守还设有暗哨,巡逻队也在不间断地来回巡视,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们。为防备万一,在我们行动期间,留守人员提高警戒级别,把非战斗人员全部集中在聚义厅附近的几个临时安置点重点保护起来,这就万无一失了。” 大家都点头同意了这一系列的行动方案…… 深夜。夜空的满天星斗和挂在天边的上弦月发出微微光亮,洒在白茫茫的雪山上,映照出秀美群山巍峨的雄姿。北斗七星更是显得十分耀眼,像是在有意给即将出发上阵的各路英雄好汉指引着方向。 桃花寨的聚义厅前,四路人马均已准备停当。这四路人马分别是: 第一路徐学忠,带领桃花寨的部分人马前往东谷口监视敌军动向,随时策应西谷口的行动。 第二路李杰昆都、阿山昆都、孟和,带领少量精干人马,携带攀登和滑雪装备准备从大冰川东侧悬崖登山,秘密潜入天狼谷西谷口的后山丛林,伺机解救阿山昆都的妻子云朵和六岁的儿子宝力都。 第三路巴特尔,带领土尔扈特骑兵队准备再次翻越冰达坂,进黑熊沟前出到天狼谷西谷口北侧埋伏,准备接应上山救人的这队人马,迎击敌人北侧的追兵。 第四路徐学功,带领桃花寨的大队人马也翻越冰达坂,进黑熊沟前出到天狼谷西谷口南侧埋伏,准备随时阻击由天狼谷西谷口通道和敌军哨所方向来的追兵。 即将上阵的人马用过了精心准备的夜餐,个个精神抖擞摩拳擦掌,都急切地想和这伙尚未谋面的侵略军贼寇大干一场,壮壮威风,出出被压抑了这几天的恶气。尤其是李杰昆都和孟和,心里急的跟猫抓一样,恨不得立刻赶到大冰川脚下登到悬崖顶上救人。为了这次隐蔽行动的成功,他俩还按捺住了自己的酒瘾,没喝一口,准备事成之后再来个一醉方休! 午夜子时刚过,四路人马分别出发了…… 第六章虎口救妻儿 沙曼带领敌军先遣队的先头部队强占天狼谷后,由英国雇佣兵克劳恩少校指挥的后续部队(两个骑兵营、一个炮兵分队、一个机枪小队、一个测绘特工队)已经赶到,军队规模瞬间增加到了四百多人。 克劳恩是英军退役的炮兵少校,现在是沙曼先遣队的军事顾问,直接指挥炮兵分队、机枪小队和测绘特工队。还计划在几周后,接收配备给先遣队的军用电台和相应的工作人员,并负责电台的正常运转。 测绘特工队的核心成员是来自英国的一男一女,女的叫凯瑟琳,男的叫亨利。这两人都是牛津大学地理科学专业毕业不久的学生,由于成绩优异,被英国驻印度的情报机关招募为特工人员,参加了为期半年的特训班后秘密入境中国,随“沙曼先遣队”执行特殊任务。 此时的天狼谷内,令人恐怖的邪恶煞气充斥着每个角落,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峡谷的上空。 虽然占领了整个天狼谷,而且拥有了足以攻破任何中国要塞、足以抗衡任何一支中国军队的军力,但沙曼却对今后的行动目标多少有些忧虑了。这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天狼谷里的地方官员、部落民勇甚至普通百姓为了捍卫国家呵护家园而宁死不屈大义凛然的血性,这种血性让他心生畏惧,也让他意识到今后的行动不会像当初设想的那样顺利。一想起桑格吉临终前留下的那句话就有点让他不寒而栗!况且,从天狼谷逃出去的那个叫“阿山”的人绝不是一般的普通百姓。现在先遣队的行踪已经暴露,随时可能面对来自各个方向的绞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入侵者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 沙曼利用了青松寨原来的夏尔尕苏木议事大堂作为其指挥所。 指挥所里,沙曼和他的副官、克劳恩、凯瑟琳、亨利、两个骑兵营的营长在为下一步的行动进行着议论。 克劳恩十分自信,傲慢地说道:“沙曼将军,你的天狼谷已经由两个骑兵营和我的炮兵中队、机枪小队守卫,也储备了足够的军火物资,这样的军事力量完全可以和大型军事要塞相媲美。天狼谷已经成为一座无法攻破的堡垒。即使中国军队前来进攻,他们也无可奈何……下面的测绘侦查工作可以抓紧进行了。” 沙曼稍微迟疑了一下,没有马上表态,因为他心里有另外一种盘算。他阴着脸缓缓说道: “是的,测绘侦查行动是要尽快执行……不过,为了保证我们大家的安全,我计划明天早晨天一亮先进行一场地毯式的搜山行动。把天狼谷里每个角落残存的蒙古人全部处理干净,以绝后患。” 凯瑟琳显然对沙曼用漫不经心的态度对待测绘特工队将要进行的测绘工作有些反感,而且对他屠杀当地百姓的做法感到十分厌恶。她冷冷地说道: “沙曼将军!我和亨利到这里的使命是研究有百万年历史的世界上最大的山谷冰山,测绘冰川结构、水源分布和交通现状。不是到这里来看你们搞杀人表演的!你们既然是军队,就应该和敌国的军队进行作战,绝不应该把枪口始终对着平民。可你们在喀什、在和田这些地方屠杀的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那里的数十万人已经人头落地,现在又在这里屠杀蒙古人,简直无法忍受……我们从小时候一直认为,只有‘格林童话’里的恶魔才杀人。没想到,我现在就与杀死数十万人的杀人狂魔为伍,真是不可思议……” 沙曼有些气恼,厉声说道:“凯瑟琳小姐!我们发动的是正义的战争,是拯救被迫害民族、建立‘洪福汗国’的正义行动。这和大英帝国的国家利益是一致的!” 克劳恩点点头说道:“凯瑟琳,沙曼将军的表述是正确的。” 沙曼继续说道:“你们的大英帝国政府和我们的浩罕汗国是同盟军,我们所做的一切,同样关系到大英帝国的利益。在这里杀人不是我们的目的,但是却关系到我们大家的生命安全和先遣队使命的达成。如果中国政府知道我们到了这里,就会全力来对付我们,后果你可以想象……” 克劳恩狠狠地抽了一口雪茄,缓缓说道:“凯瑟琳,你和亨利都不要冲动。对你们这些刚走出学校大门的年轻人来讲,大英帝国的‘国家利益’是一种抽象的概念,不太好理解。但今后会明白的……” 凯瑟琳反驳说:“克劳恩先生,浩罕军队把屠杀无辜百姓、毁灭他人家园的行为定义为‘正义战争’;那我们的大英帝国协助他们屠杀几十万平民应该是受耶稣基督的指派。我说的对吗?” 克劳恩一时语塞,干脆继续抽他的雪茄。 凯瑟琳继续说道:“先生您多年前就来到了中国。只不过那是因为人家中国为保护国民不受毒品的侵害而禁止鸦片,影响了大英帝国的鸦片生意,我们就发动战争来杀人,这也符合正义吗?我们还是‘文明国家’吗?……我真搞不懂你们嘴里的‘国家利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克劳恩也有些不太耐烦了,阴险地说道:“简单点说。肢解中国,使他们不再强大,成为我们能够控制的国家或者地区,不再对大英帝国包括我们的殖民地印度构成威胁,这就是我们国家当前的最高利益……” 凯瑟琳毫不让步,继续反驳说道:“据我所知,中国人对我们大英帝国包括对殖民地印度都没有一丁点加害的意思。硬说人家威胁我们简直是痴人说梦!我不知道我们的国家编造这样的谎言欲盖弥彰有什么意义?……” 克劳恩有些激动,厉声说道:“凯瑟琳!年轻人不应该毫无掩饰地指责自己的国家!我们定义的‘威胁’不光是指军事上的现实威胁。我们要考虑的是长期的遏制战略……如果他们现在有稳定的生活环境、有稳定的政府运转,将来必定强大……当这头‘东方睡狮’醒来的时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凯瑟琳对这种话同样嗤之以鼻,继续大声反驳说:“你这是在说,只要人家国家安定,或者说人家的民众现在能填饱肚子吃上饭,就是对我们大英帝国将来的威胁。他们就不应该享有生存在这个星球上的权利,是吗?” 克劳恩喘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也有些恼羞成怒,强词夺理地狡辩说: “是的!在达成肢解中华帝国这个终极目标之前,我们扶持浩罕人在这里建国,成为我们大英帝国印度殖民地和中华帝国、俄罗斯帝国之间的缓冲地带就是我们现在要做的。这叫‘战略缓冲国计划’,是国家利益的具体体现,你明白吗?” 凯瑟琳摇了摇头,万分失望地说道:“强占别人家园、屠杀无辜平民,还要打着‘国家利益’的旗号,给自己贴上‘正义’的标签。真是无耻至极……我们才是真正的野蛮人,真是不可理喻!……” 沙曼见二人争论不休,也有点不太耐烦,岔开话题说道:“凯瑟琳小姐!你们的任务仍然是测绘这里的冰川、水源和交通要道,一旦任务完成,可以先送你们回国……” 克劳恩马上摆摆手打断了沙曼的话,说道:“不!不!凯瑟琳,你们还有一种选择。十天后,我们先遣队就能接收到从西姆拉军事基地转运来的军用电台。那时候,我们在这里的核心使命已经完成,剩下的工作就是配合主力拿下库尔勒和焉耆;然后再跨过天山,轻松接收被我们先遣队的特别行动摧毁的乌鲁木齐和北疆的各个军镇。你们可以继续留下来专门负责电台的运转工作,这是一项很有趣的工作,可以和‘洪福汗国’军队的各个军团、喀什大本营以及在西姆拉的军事基地直接联络……” 凯瑟琳见到这种光景,也无心再争论下去,冷冷说道:“感谢沙曼将军和克劳恩先生的关心,我要去休息了。”说完就直接出了指挥所大门。亨利也立刻跟了出去。 克劳恩觉得很无趣,向沙曼说道:“我也去休息了。明天的搜山行动,你就直接安排吧……”说完也出了指挥所。 第二天清晨,天刚放亮一阵子,敌军的“地毯式”搜山行动就提前开始了。 狡猾凶残的沙曼命令这次搜山行动从西谷口开始,像拉网一样逐步向内收缩,活着的人绝不可能从中逃脱。 这时的敌军已经脱下了便于隐蔽行动的白色夜行衣,全部露出了他们的正式军装:黑衣、黑帽、黑军靴。每三个敌军一队,各队间隔一百米,从西谷口附近的山下开始向山上密林搜索…… 一队敌兵来到了阿山昆都妻子云朵和儿子宝力都藏身的那个山洞的下方。 其中一个敌兵突然发现此处好像有人在此处上过山,在雪地上有留下的脚印,但脚印不大,也不太清晰。他感觉可能附近有情况,示意另外两人一同跟随脚印向着丛林最茂密的山腰追踪而去…… 这队敌兵循着小脚印终于搜寻到了山洞洞口。一个敌兵用枪管刺刀将盖在洞口上的积雪、毛草和树枝挑开,慢慢露出了漆黑的山洞洞口。 三个敌兵面面相觑,可谁也不敢冒险进洞。商议了一阵后,一个敌兵掏出了一管炸药…… 当这个敌兵点燃了导火索,正准备扔进洞中的时候,只听“嗖!”的一声,被突然从侧面飞来的一支利箭射穿了脖颈,应声向后滚下山去。 另外两个敌兵猛然一惊!转身举枪向两侧搜寻目标。 李杰昆都和孟和这时从高处迅速跃下,将两个敌兵扑倒在地,分别拧断了两个敌兵的脖子。 “轰!”的一声巨响,滚下山的敌兵手中的炸药爆炸了。爆炸声响彻了整个天狼谷,大片丛林雪松上的厚厚积雪被震落下来…… 阿山昆都冲进了洞中,急切大喊:“云朵!宝力都!” 躲在山洞尽头的云朵和儿子蜷缩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正瑟瑟发抖,忽然听见了丈夫的呼唤声,喜出望外!急忙大喊: “阿山!我们在这里!” 当阿山昆都快速走到云朵跟前的时候,愣住了!……只见云朵左手牵的是儿子宝力都,右手还牵着一个和宝力都差不多年岁的男孩。 阿山昆都蹲下身仔细一看,大吃一惊!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桑格吉佐领的孙子才层巴图!这让阿山昆都真是惊喜交加!急忙问道: “巴图!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才层巴图嗫嚅道:“是奶奶送我来的……” 阿山昆都急忙接着问才层巴图说:“那奶奶呢?” 才层巴图用小手抹着眼泪,回答说:“奶奶把我送到山下,让我自己上来找你们。她说她要把我们过来的脚印抹平,不让坏人找到我们……”说着说着哭出了声。 这时,外面的山下传来了零乱的枪声…… 阿山昆都抱着才层巴图、云朵抱着宝力都快速走出洞来。 李杰昆都急切喊道:“快!快上顶峰!” 大家迅速顺着丛林小道向山顶攀登而去…… 敌军指挥所里,沙曼接到了发现有人从西谷口后山闯入的报告。 他立即命令传令兵向骑兵二营营长传令: “绝不能放走山上的人,必须立刻截住他们!” 他感觉还是不太放心,又命令副官说:“你马上到西谷口去查看情况,决不能放走闯进来的人,决不能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意外事件……” 副官也觉得事关重大,赶忙回应了一声出了指挥所,带了一队人马向西谷口飞驰而去…… 李杰昆都这一队人蹬着滑雪板飞一样从山巅冲向了山腰上的雪道。阿山昆都身上背着妻子云朵、孟和身上背着才层巴图、另一个军士身上背着宝力都。三人都用一节登山绳将所背负的人紧紧绑在了自己身上。 李杰昆都和另外三名军士蹬着滑雪板端着枪在队伍的后方负责掩护和断后…… 大队的浩罕黑衣骑兵开始拼命催马从各个方向赶来,冲向阿山昆都他们将要经过的雪道下方。 阿山昆都背着云朵冲在最前面,带着队伍已经冲到了半山腰上的雪道上,正快速向西谷口顶端方向移动…… 敌骑兵一部分也接近了雪道上滑行队伍的下方,几乎是平行前进。敌兵开始向上开枪射击……子弹在阿山昆都他们周围掀起一片片雪花。李杰昆都带着三个军士拼命开枪还击…… 天狼谷西谷口外北侧的山坡高处。巴特尔正带着大队骑兵准备接应。望远镜里,阿山昆都他们慢慢进入了视野…… 眼看阿山昆都这几个人已经沿雪道接近了西谷口的上方,十几个敌军追兵也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巴特尔放下望远镜,抽出了马刀,大声下令: “冲锋!” 带领大队人马朝着敌兵追来的方向迎头猛扑过去…… 天狼谷西谷口外南侧的山坡高处。徐学功带着大队骑兵注视着敌军在西谷口下面的通道和防卫哨所的动静,时刻准备阻击追出来的敌兵。 听到零乱的枪声不久,山腰哨所里的十几名敌兵突然窜了出来,奔向西谷口下方通道上的栅栏,栅栏被打开了…… 徐学功看到这十几个敌军骑兵窜出了谷口,就向提前埋伏在“擂石堆”附近的两个军士果断挥手发出了信号…… 两个军士立刻将绑在箭头上的炸药引线点燃,起身射向了擂石堆。随着“轰!轰!”两声巨响,擂石堆的缆绳被炸断,擂石堆里的无数圆球形大小滚石“哗啦啦!”倾泻而下,瞬间封死了整个西谷口的底部通道。 十几个从西谷口冲出来的敌骑兵被堵在了西谷口外。这伙敌兵先是听到身后半山腰上的防卫哨所两声巨响,猛吃一惊!回头看到山腰上“擂石堆”里的大小滚石冲下山来,又吃一惊!后又发现谷口底部被彻底封住,退路被阻断,再来一惊!这一惊非同小可,完全吓破了胆,都勒住战马原地打转,不知如何进退……领头的敌兵突然喊叫了几声,这伙敌军骑兵就一起向着徐学功这边的山坡冲过来,试图在这里截击从山腰雪道上撤退下来的来袭者。 徐学功手中的军刀指向了前方,果断大声下令:“杀!——” 大队人马向着敌军骑兵猛扑过去…… 这魂不守舍的两小队敌军追兵,那里经得住巴特尔和徐学功这两支有备而来的劲旅冲杀,不一会儿就灰飞烟灭! 被乱石堵在西谷口内侧的大队敌军听得见自己的同伙在谷口外被杀得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却无计可施…… 第七章冰川疑云 天狼谷青松寨的敌军指挥所里,沙曼正对着一脸狼狈的副官和两个骑兵营长发飙,显得既愤怒又无奈。克劳恩则表现得十分淡定,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抽着雪茄。 第二骑兵营营长解释说:“这伙人应该是昨天晚上后半夜从西谷口后山的悬崖上来的。很明显,他们的行动目的就是要救走山洞里的人……我们找到了那个山洞,这是一个独立存在的山洞,是一家人临时居住的地方。看样子住在洞里的是部落里的一个头目,是他先离开天狼谷,当时家眷没能带走,现在回来是救他的家人。” 沙曼的副官补充说:“根据我们近距离接触这些来袭者的人描述。这伙人当中,冲在最前面的,好像就是我们进天狼谷的那天晚上,从我们手中逃脱的那个人……” 沙曼问副官说:“西谷口外面的那两队负责接应的中国骑兵是什么人?搞清楚了吗?” “还没有完全确认这些人的身份。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些人当中肯定有土尔扈特部落的骑兵。”副官回答说。 “能确定这些人里没有正规军队吗?”沙曼继续问道。 “根据近距离追击返回来的骑兵描述。这两队中国骑兵队伍中间,没有一个是穿青布军服、戴红缨军帽的中国军人,更没有身着盔甲的骑兵军官,也没有发现中国军队的龙旗出现……这绝对不是中国军队的正规骑兵,这一点可以确定。”副官继续回答说。 克劳恩见沙曼好像还有些疑惑,摊开手耸耸肩说道:“中国军人很容易识别,而且他们也没必要掩盖自己的身份。这不值得怀疑。” 副官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疑惑地补充说道:“这两支队伍虽然不是中国正规军队的骑兵,但其中一支队伍的装备很特别,他们竟然装备有俄罗斯军队的制式武器——伯丹步枪,还有哥萨克骑兵专用的恰西克马刀……” “这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土尔扈特蒙古部落的封地北面就挨着伊犁,在伊犁和俄罗斯接壤的边境上购买几支俄国步枪和一些骑兵马刀那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这反而印证了他们不是中国的正规军队,而是土尔扈特部落的蒙古骑兵!” 沙曼若有所思,沉吟了一下,继续问副官说:“桑格吉死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还记得吗?” 副官对桑格吉临终前的那段话也记忆犹新,沙曼问他,他就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记得!他说他们土尔扈特部落对付我们就像碾死几只臭虫!……” 克劳恩听到此话感觉很不舒服,认为这有损军威,赶忙说道:“一个小小的蒙古部落,哪有能力和我们装备精良的先遣队匹敌。这种蠢话你们也相信吗?” 沙曼缓缓说道:“我们当时选定天狼谷作为先遣基地是正确的。这里的防备条件对我们很有利,冰达坂北侧的大冰川也就在附近,乌鲁木齐这几个军镇的全部水源和南北疆的军事转运通道也可以从这里完全控制在我们的手中。中国军队的抵抗不足为虑,策应大军拿下这些军镇指日可待……可是!我们却忽略了一件事——我们提早惹怒了土尔扈特部落的蒙古人。他们的复仇行动必将会给我们的行动带来很大的麻烦……” 克劳恩听了沙曼的话心里也多少有些沮丧,当前发生的事综合分析下来,让他的紧迫感陡增。他感觉应该尽早去首先完成他们的“核心使命”,否则,说不定会“夜长梦多”,再次发生他们预想不到的意外事件,从而影响到主要任务的达成。他对沙曼说道: “我们现在遇到的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事件,不会影响到大局。但是,这也提醒我们,‘核心使命’必须尽快完成。我看测绘行动还是尽快执行吧?” 沙曼被今天发生的事彻底触动了神经,也觉得事不宜迟,立刻同意了克劳恩的建议,说道: “那就明天开始吧。” 克劳恩见沙曼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赶紧说道:“那我去通知凯瑟琳他们做准备。”说完准备出指挥所。 “等一下!”沙曼好像记起来一件事,喊住了克劳恩。 “还有什么事?”克劳恩问道。 “水源投毒的计划你们准备妥当了吗?”沙曼这时露出了极端凶恶的嘴脸问道。 “你放心吧!我们携带了足够的毒剂。只要在适合的点位投放下去,一天到两天内,杀死与水源相关的人和牲畜是很轻松的事。按照我们掌握到的情况,依赖这里的冰山雪水生存的人在一百万以上,羊群、牛马、骆驼起码在两三千万以上,其他的家禽飞鸟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克劳恩回答道。 “我认为测绘行动应该先了解水源分布状况。如果有必要,我们有可能先暂时搁置爆破大冰川的方案,提前实施投毒计划。因为以当前的气候条件,水源投毒会更有效。当然,了解水源分布和大冰川测绘、爆破选点这几项任务能够同时完成是最理想的。这期间你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所有环节决不能再出意外。”沙曼十分阴险地作了安排。 克劳恩很自信,回答说:“绝对没问题!ok!”说完打了个响指,兴致勃勃地出了指挥所。 沙曼接着向副官下令说:“让骑兵二营派出一个小队负责保护凯瑟琳测绘特工队的安全。其他人继续搜山……注意!进行大冰川和水源测绘,都要翻越冰达坂。每次行动必须要在冰达坂最高的隘口——老虎口留两个观察哨,和沿线的观察哨形成预警链条,便于敌情处置。另外,在西谷口要始终保留一个营的骑兵,一边搜山,一边随时准备接应测绘特工队。” 副官和第二骑兵营营长立刻回应:“是!” 第一骑兵营营长问道:“已经搜出来的那些蒙古人怎么处理?” 沙曼思忖了一下,说道:“先关进藏兵洞,把洞口封住看起来再说。”这场战斗给沙曼内心的恐惧又增加了不少分量,隐隐感受到现实的危机正渐渐向他逼近。他此时认为这些普通百姓应该先留着,或许在某个特定的时刻用得上…… 这第一次与浩罕侵略军的短兵相接就这样结束了。这次救援行动不但救出了阿山昆都的妻儿,还意外救出了桑格吉首领唯一的孙子——才层巴图。这真是茫茫世间苍天有眼! 本次战斗共击杀敌军骑兵二十多名,缴获了十几匹战马还有部分英国造马枪、马刀等战利品。己方队伍只有7人受伤,伤情不重。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次完美的战斗解救行动。 因为初战告捷和解救成功,教训了凶狠残暴不可一世的浩罕军贼寇,大家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恶气。桃花寨里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当天傍晚。聚义厅前,几口大锅里炖熟的羊肉香味扑鼻而来。大厅里的长条大桌上摆满了凉菜、热菜和青稞酒,这些可都是桃花寨本地的出产物。青稞酒也是用寨子里收获的青稞和冰达坂山下的雪山圣水酿造的,绵柔醇厚香气浓烈,不亚于西藏的最上等青稞酒。 大家开始异常兴奋地开怀畅饮,深夜不散…… 徐学忠见大家兴高采烈的样子,也是十分的开心;但是他仍然保持着敏锐的警觉性,感觉越是这样得意欢庆的时刻,越应该加强防范。对天狼谷东、西两个谷口派出探马进行侦查守候的同时,他还专门在桃花寨周边又加派了几处岗哨,以防不测!并亲自带着巡逻队在寨子各处巡视了一番…… 第二天下午。酣睡了一天的将士们要不是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响动,谁都不愿醒来。 孟和心里惦记着那缴获的十几匹战马。平时最喜欢喝酒、也是“睡觉大王”的他今天却提前爬了过来,兴致勃勃地赶紧跑到马厩去瞅了一眼。看着这些高大健壮的“大宛马”真有些爱不释手。他喃喃自语道: “这样的好马让那些浩罕贼寇占着,简直是糟蹋生灵……” 他刚把一匹马牵出来准备上路一试,发现阿山昆都也来到了马厩边上,两人相互点头会心地一笑。 孟和让阿山昆都也赶紧挑一匹,一起试试这“大宛马”的威风。 两人整理好两匹马的笼头和嚼子,将马鞍配上,调好肚带。这两匹马像见了久违的主人一样,异常欢快,十分的顺从,任由两人上下摆布。 孟和试着轻轻拍了拍马腿,那马竟然主动抬起马蹄来让孟和查看蹄掌,这把孟和惊奇的够呛,像捡了个宝贝儿子回来一样高兴。 他俩跨上马鞍,放松缰绳,轻磕一下马腹,两匹马呼啸着冲了出去…… 这时间,派出去监视天狼谷东、西两个谷口的探马也都交班回来了。几个人已有些饥肠辘辘,见到给他们留着的酒肉,不由分说就立刻动手大吃起来。 徐学忠见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些好笑,慢慢问道:“怎么样?浩罕人有动静吗?” 监视西谷口的一个探马边吃肉边说话:“西谷口……有动静……” 徐学忠赶紧继续问道:“有啥动静?” “今天早上,浩罕人把堵死西谷口的那些石头清理了一半,清出了一个通道……二十来个人骑着马出来了,我们就远远地跟着他们。”探马喝了口酒,接着说道:“他们翻过了冰达坂,到了大冰川。几个人在大冰川上架起了一个机器,比划着好像是在算计什么东西。一边嘟囔一边记录……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这些人收起机器按原路返回天狼谷了……” 阿山昆都和孟和试完缴获的战马,来到了聚义厅。 一进到大厅,孟和就眉飞色舞地向大家夸耀说:“这些马确实都是好马……今后我们把浩罕兵干掉,尽量不要把马给伤了,把马全弄回来!” 两人见徐学功、徐学忠、巴特尔和李杰昆都没什么大的反应,感觉可能有事,接过徐雪英给他们倒好的茶水,坐在了一边。 徐学忠向大家介绍情况,说道:“西谷口的探马回来说,今天浩罕人跨过冰达坂,到了大冰川,好像在研究探测那里的冰川。具体想干什么,还不清楚……” 孟和有些想不通,说道:“我们刚把这些家伙给收拾了一回。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敢出来逛风景啦?” “可能是浩罕人认为咱们队伍里没有朝廷的军队,算定我们只是去偷偷救人,不敢和他们正面对抗,所以才放大胆子出来活动了。”徐学忠说道。 “这些人急着到大冰川搞探测,看来他们落脚天狼谷的真正意图和大冰川有关。大动干戈、大开杀戒为了探测大冰川?目的不会这么简单……这样的话,那就有可能和乌鲁木齐河的水源相关。”巴特尔分析说。 徐雪英听巴特尔这样一分析,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有些惊恐地瞪起双眼跟大家说道: “如果他们真要打水源的主意,那就太恶毒了。要是在乌鲁木齐河进行水源投毒……那乌鲁木齐这些沿线军镇就不攻自破了!” 阿山昆都有些不解,问道:“投……毒?这么大的雪山河流,他们得投多少毒药啊?” 徐雪英介绍说:“我们在天津教会学校读书的时候,就曾听说英国人已经发明了很多种用于战争的化学毒剂。最厉害的毒剂只需几十克,就能取上万人的性命。” 大家都吓了一跳!都不曾想到这世界上竟有如此杀伤力的诡秘东西存在。 徐学功也吃了一惊,忐忑说道:“他们在那里搞探测,目的很可能就是想控制水源。如果这些人真想搞投毒,简直是丧尽天良……” 徐雪英继续说道:“再过一段时间开春,天气就要转暖。如果他们对大冰川进行大爆破,就如同黄河水大决口,整个乌鲁木齐和沿途村镇就不复存在了。” 大家又是一惊!听徐雪英这么一说,都有点心惊肉跳起来。 “他们出来到大冰川的有多少人?”巴特尔问徐学忠。 “有二十多人,其中大部分是负责护卫的骑兵。”徐学忠回答说。 李杰昆都眼睛一亮,大声说道:“对!那就先干掉他们的探测队!” 徐学功沉思了片刻,忧心地说道:“浩罕人现在就急不可耐地从天狼谷出来,翻过冰达坂到大冰川来搞探测,好像有点狗急跳墙的味道。这应该是他们觉得露出了行踪,加大了被围歼的风险,所以加快了行动的脚步。这反而提前暴露了他们秘密潜入天狼谷的真实目的……他们的这些下三滥手段我们还确实不得不防。” 巴特尔已经在考虑伏击这个浩罕军探测队的可行性和有可能带来的收获与效果。他思索了一阵,缓缓说道: “我们虽然把想救的人先救出来了,但对天狼谷里的情况还是一无所知。如果把搞探测的这些浩罕人能抓几个活的,或许能解开这个谜,下一步也就好办了……” “这好办!只要把他们这些人围起来,就一个也跑不掉。他们如果想要逃回天狼谷,就必须再翻冰达坂。老虎口隘口放上五六个人就彻底堵住了。”李杰昆都说道。 “看他们这个架势,今天是先探现场,草草收工。估计明天肯定还会再来仔细探测。”徐学忠分析说。 巴特尔看着徐学功说道:“这件事还必须抓紧,如果明天他们把该做的事做完,我们就是再想找到他们都难了……我觉得明天就先搞他一下,弄两个活口回来问个明白再说。” 徐学功把桌子一拍,说道:“好!事不宜迟,就这么干!……” 第八章特工队覆灭 第二天天刚亮,太阳还没有升起。孟和已经带着六个骑兵来到了冰达坂最顶端的云顶隘口——老虎口的上方埋伏就位,监视敌军行动。安全隐蔽起见,他们把战马藏在了身后一公里外的山腰拐弯处,避开了敌兵将要经过的冰达坂北侧盘山道路。 大冰川东侧三公里外的松林里,巴特尔、徐学忠、李杰昆都、阿山昆都等人已带领大队人马在此隐蔽守候。 太阳出来约半个时辰后,从天狼谷西谷口的方向,隐约出现了一支骑兵队伍,过了黑熊沟,正朝着冰达坂南侧的盘山通道底部开进。 孟和取出望远镜,仔细查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清点了这支骑兵队伍的人员数量。数了好几回,最后确定是二十六骑。孟和叫过来一个骑兵,让他去通知松林里隐蔽待机的队伍…… 天狼谷青松寨的敌军指挥所里,沙曼一个人在俯身注视、欣赏着模拟有新疆全境地形地貌的简易作战沙盘。沙盘显示,新疆全境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中心位置就是他脚下的天狼谷,从这里能向北俯视乌鲁木齐地区、向西俯视伊犁大平原、向东俯视通向内地的吐鲁番-哈密大通道,向南则可俯视整个焉耆平原、威胁控制南北疆咽喉之地焉耆和库尔勒。他憧憬着占领新疆全境后的壮观画面,也为自己即将立下的不世之功感到无比的自豪。不过,沙曼的内心里始终觉得在茫茫的高山丛林中有没被他们发现的人,而这些幸存下来的人对他们来说个个都是巨大的隐患,说不定在什么时间就会对整个先遣队的存在与核心使命的达成造成无法挽回的致命影响……给他造成这种心理阴影的因素固然很多,但是,最主要的因素则是除了他自身敏感多疑的变态性格以外,就是桑格吉那种宁死不屈大义凛然的无畏精神对他灵魂深处产生的剧烈冲击而留下的后遗症,也就是在精神方面被无形的力量所击垮而催生的自卑意识无比强烈,使他的判断和嗅觉出现了偏执、走向了极端。因此,他始终将搜山行动放在了第一位,尽管山高林密、劳神费力,也知道最终不会有显著的效果,但他仍然坚持要做下去。 根据沙曼的安排,他的副官先在东谷口检查了骑兵一营的搜山行动准备情况,提醒他们要把整个东谷口和青松寨的上上下下都仔细搜索一边,要快速、细致、不留死角。在东谷口交代完后,他又急匆匆地赶到了西谷口。在西谷口进行搜山的骑兵二营已经开始行动,三五一群的敌军士兵正撒开成扇面从山下往山上进行拉网式搜索。 副官观察了这拉网式搜索的队伍和附近山上的瞭望哨,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他向骑兵营长特地交代说: “沙曼司令一再提醒,你们现在的主要任务仍然是搜山,决不能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 骑兵营长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要说这里还有活着的人,就连这山上山下的松鼠、野兔都让我们给清理干净了。这样大动干戈的搜山还有必要吗?” 副官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命令!不能大意,上次出事就在你们西谷口。搜山不光是要找出来天狼谷残存的人,也能发现从外面潜伏进来的人……但是,也要注意冰达坂顶上的哨兵发出的信号。如果接到求援信号,你们要立即放弃搜山、迅速支援护卫测绘特工队的骑兵小队。” “这些事情已经安排妥了,放心吧!”骑兵营长说道。 “我怎么看不到信号兵的影子?”副官瞅着山顶高处问道。 “警戒点都是面向冰达坂方向在谷口外侧的,从咱们内侧肯定看不到。现在设了四道警戒传递哨:谷口南侧山腰上的防卫哨所是第一个,北侧后方山顶上是第二个,黑熊沟山脊顶上是第三个,冰达坂盘道下方是第四个。如果加上冰达坂顶上老虎口的那个观察哨,总共有五道警戒传递哨。完全覆盖了从西谷口到大冰川的这条进军线路。”骑兵营长解释说。 副官再次提醒骑兵队长说:“虽然出现意外事件的几率不大,但还是要特别小心才行。一定要确保测绘特工队的绝对安全!不然,咱们都没法交代……” 骑兵营长说道:“这你绝对放心!……” 大冰川脚下。凯瑟琳和亨利这两人显然异常兴奋,趁光线正好,赶紧互相拍照留作纪念。虽然凯瑟琳仍在不停地咳嗽,还是坚持着将两卷胶卷拍完,才开始架设测量仪。 二十多个黑衣骑兵拉开距离呈扇形散开向外警戒。 忙活了一阵,凯瑟琳感觉保暖的黑色斗篷有些碍事,就掀掉了防雪帽,脱下了斗篷。 亨利赶忙提醒说:“你感冒没好,要注意保暖呀!……” 凯瑟琳摆摆手说道:“没事,赶紧工作吧。”说完开始操作测量仪。她那胭脂红的紧身短装配着极为得体的黑色百褶裙,尤其是那一头浓密的金黄色长发,在这古冰川下显得格外抢眼。 “太美了!”站在凯瑟琳身后的亨利嘟囔着说道。 “你是在赞美冰川,还是在赞美我?”凯瑟琳此时心情愉悦,有意问亨利说。 “都……都特别的美丽!你的美丽和古冰川的壮观,简直都无法形容!”亨利其实在被壮丽的冰川所折服,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经凯瑟琳这么一问,他还倒觉得有点羞涩,赶忙窘迫回应。 听着亨利对大冰川的赞美,凯瑟琳此时突然想到了克劳恩昨天交代的事。若有所思地收起了绘图板,愉悦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忧郁的神情立刻浮现在脸上。 亨利观察到了凯瑟琳的神情变化,有些不知所措,忙问道:“我没说错什么吧?” 凯瑟琳没有答话,但神情更加忧郁起来。她观望着美丽圣洁的古冰川,思绪已如同乱麻。 亨利见状有些担心起来,继续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凯瑟琳沉重地望着冰川,喃喃自语:“这样美丽壮观的古冰川,自然界几百万年的造化培育,却即将要毁在我们的手上……” 亨利吃了一惊!疑惑地问道:“怎么会毁在我们手上?” 凯瑟琳看了亨利一眼,表情非常严肃,缓缓问道:“我们带来的一吨多炸药,你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吗?” 亨利又是一惊!急忙问道:“不会是想炸掉冰川吧?” 凯瑟琳没有回答,内心里的愤怒与无奈和对大冰川的依恋之情交织在一起,一时无法让她用言语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亨利从凯瑟琳的神情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急不可耐地追问道:“浩罕人和克劳恩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计划?这可都是野蛮人干的事啊!” 凯瑟琳定了定神,愤愤说道:“即使野蛮人相互攻伐,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们也做不出这种天怒人怨的无耻勾当!”说着,由于感冒和激动猛地咳嗽了好几声!她稍微缓了缓,继续说道:“克劳恩已经通知我,不光尽快将冰川结构测绘完成,还要选好爆破点;将最佳的投毒位置也找出来标注好……” “啊?……还要投毒?……那我们带来的那些剧毒化学物质是准备用在这里的?”亨利显得十分惊恐! “是的!”凯瑟琳痛苦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很快就成了杀死上百万无辜平民的凶手了?……怎么会这样?”亨利此时有些崩溃了。 凯瑟琳的目光已经有些呆滞,凝望着眼前这自己一生都魂牵梦绕的圣洁冰川,想象着它哺育下的苍茫大地和上百万勤恳劳作的淳朴乡民即将遭遇的灭顶之灾,良心的谴责和使命的召唤让她不知道接下去该做什么。她在胸前画出十字,祈祷上帝能给她指引…… 埋伏在冰达坂顶上的孟和一边在观察南侧的天狼谷西谷口方向的敌情,还一边观察着北侧大冰川脚下的这支敌军探测队的动静。当凯瑟琳脱下斗篷时,让远处山顶上的孟和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敌军队伍里竟然还有一位亭亭玉立的妙龄女子?他赶紧调整望远镜的焦距,想看的更仔细一些。可凯瑟琳一直是侧背对着他,只能看到那高挑的身材、鲜艳的着装和一头漂亮的金发…… 这时间,巴特尔带领的大队人马已经前出埋伏到离大冰川只有一公里远的东侧山腰上。巴特尔在望远镜里把大冰川脚下的敌军探测队和负责护卫的骑兵队伍的举动看的清清楚楚。他把望远镜交给了徐学忠。 徐学忠也认真查看了一番,然后说道:“那两个搞测绘的一男一女像是核心人物,如果把他们控制起来就好办了……” 巴特尔点了点头。 见时机已经成熟,巴特尔迅速布置了行动分工:“敌军的警戒骑兵和那两个测绘人员之间大约有一百步的距离。我和李杰昆都快速从这个空隙中插过去,把他们隔开,然后收拾敌军骑兵。学忠和阿山昆都负责抓获那两个搞测绘的人,千万不要伤着他们,要活的……” 徐学忠点了点头。 “那些战马最好也不要伤了,都是好马。”阿山昆都凑上来悄悄打趣说道。李杰昆都笑了笑,点了点头。 巴特尔果断下令:“行动!……” 大队骑兵队伍瞬间冲出山腰上的豁口,向大冰川脚下外侧的敌军骑兵直扑过去…… 背朝冰川方向负责警戒的敌军骑兵突然感觉脚下的大地有“轰隆隆”的异样响动,敌军战马也开始躁动嘶鸣起来,都惊恐地瞪大眼睛向前方四处搜寻可疑目标,却没想到大队的骑兵从自己的背后斜插过来,当他们转回身准备去护卫凯瑟琳和亨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从天而降的巴特尔骑兵队伍快速冲到了敌军警戒骑兵的身后。这个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敌军骑兵小队只好强打精神应战,可刚拔出刀来就被飞来的箭雨射倒了好几个,剩下的十几个经不住有备而来的骑兵队伍冲杀,一枪没放,就全部做了“刀下之鬼”…… 徐学忠和阿山昆都带着人马冲到了大冰川脚下的内侧,围住了凯瑟琳和亨利…… 站在冰达坂顶上老虎口隘口负责瞭望放哨的两个敌兵,被山巅寒风吹得抖个不停,一开始还能一边搓着手一边来回走动踱步来保持体温,后来实在坚持不住了,干脆就在附近捡了些干草和朽木点着,烤火取暖。当第一堆火燃尽,再去搜寻草木的时候,突然听到大冰川方向有响动,赶忙端着枪到崖边去查看。 这时间,埋伏在高处的孟和一挥手,两个弓箭手“嗖、嗖!”射出了两只利箭……两个敌兵一个被射穿脖颈、一个被射穿了胸膛,同时向前扑倒滚落悬崖。其中一个敌兵落崖前手指扣动了枪机,“咣!”的一声枪响,枪声在山谷间激烈回荡起来…… 冰川脚下的内侧,亨利掏出配给他的手枪,惊恐地挡在凯瑟琳前面,枪口对着围上来的骑兵队伍,可瑟瑟发抖举着不敢开枪……徐学忠示意亨利把枪放下,亨利看着凯瑟琳犹豫不决。 凯瑟琳虽然也惊了一跳,但马上镇定了下来。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些围上来的人……虽然这些人满脸杀气、凶悍异常;可心底里朦朦胧胧地觉得这些人好像不是来要她命的人。这些人的眼神虽然凶狠,但那种中国式的善良气息却掩盖不住,这让她突然有了那么一点点“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过,她也在瞬间意识到,当前的处境好像是天意为之,是神的力量在发挥作用,在指引她走出迷茫。自己的人生命运应该就此开始出现转折——尽管未知的前景扑朔迷离…… 凯瑟琳在连续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之后,摆手示意让亨利把枪扔了…… 孟和带着自己的这几个人不慌不忙地从埋伏的云顶高处跳了下来。他赶紧交代同伴说: “先到前面把那两匹马牵过来带上,那可是两匹好马。准备撤!” 孟和站在老虎口的南侧,举着望远镜耐心地观察着天狼谷西谷口方向的动静……观察了好一阵,才发现有一大队人马从天狼谷西谷口方向窜出了黑熊沟,快速向冰达坂脚下的盘山道路冲过来。 孟和放下望远镜,不紧不慢地嘟囔着说道:“你们终于来了!这山顶上的小风确实有点刺骨,再不来就真把老子给冻坏了……你们来了,咱也该走了,慢慢给你的同伙收尸吧。恕不奉陪!……” 第九章雪莲之缘 聚义厅旁边稍小一点的侧客厅里,中间也摆着一个长条桌。表情严肃的徐学功、徐学忠、巴特尔、李杰昆都、阿山昆都坐在了一侧,凯瑟琳和亨利坐在了对面。 徐学忠试探着问道:“你们能听懂中国话吗?” 凯瑟琳和亨利都低着头,不说话。 徐学功看着对面的这两个人,隐隐感觉到他们和见过的浩罕军人差别很大,不像是那种作恶多端的家伙。可言语障碍无法沟通,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也不能从他们口中得到想要的信息,感觉有些无奈。 大家正发愁的时候,徐学忠起身说道:“我去看看雪英回来没有,只有她懂外语,看看能不能试一下。” 徐学功点点头,学忠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徐学忠带着徐雪英和小梅进来了。 凯瑟琳和亨利听到有人进来,下意识地同时抬头望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 徐雪英是上了几年教会学校了解大世面的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个人是欧洲血统,绝不是亚洲人的面孔。而且给她的第一印象,觉得这两人和杀人不眨眼的浩罕匪徒有些不同——深蓝色的眼睛里透出浓浓的稚气和一丝良知。她径直走到了凯瑟琳旁边坐下,看到给两人准备的水已经凉了,就吩咐说: “水凉了,给他们换两碗热的吧……” 小梅赶忙去换热水。 徐雪英又瞅了一眼凯瑟琳,用英语试着问道:“你们是浩罕人吗?” 凯瑟琳和亨利突然听到有人用英语和他们对话,吃了一惊!猛然抬起了头,诧异地望着雪英,同时摇了摇头。 徐雪英继续用英语问道:“那你们应该是英国人?” 凯瑟琳和亨利惊恐地望着徐雪英,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想到自己已经是对方的俘虏,而英国雇佣军也是屠杀百姓的帮凶,如果承认自己是英国人,最终的结果肯定免不了一死;可不承认自己的国籍,就必须编造一大堆的谎言来应付对方的审讯,这是提前没有准备的,也不是自己想干的事……就干脆听天由命吧!两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雪英转身告诉大家:“他们两个是英国人!” 这时间,凯瑟琳又不停地剧烈咳嗽了起来…… 小梅将热开水送来了,徐雪英用英语对凯瑟琳说:“先喝口水吧!” 凯瑟琳这时才战战兢兢地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又轻轻将碗放下。两人又都低下了头,沉默了。 巴特尔见了这种场景,觉得很不自在。他想了想,对徐学功说道:“这两个像是稚气未脱的孩子,和浩罕军人不一样。咱们都在这里,可能把他们都吓住了,干脆让学忠和雪英在这跟他们先聊聊吧,看能不能问出点啥……” 徐学功点点头,和大家一起起身向外走了出去,只留下了徐学忠、徐雪英、小梅和两个警卫。 徐雪英见凯瑟琳不停咳嗽,就用英语问道:“生病了吗?” 亨利此时有些轻松了,说道:“她重感冒好几天了。吃了药,还是不见好转,一直在不停地咳嗽……” 徐雪英用手背试了一下凯瑟琳的额头,感觉已经有些烫手。她对徐学忠说道: “咱们这也有好多人感冒,草药快用完了。金银花和甘草还有,雪莲一朵也没有了。像她这样的感冒必须得把雪莲用上才行。” “没事!我现在就派人上雪山去采。”徐学忠说道。 “还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这么远的路,还要登上山顶,能行吗?”徐雪英有些担心地说道。 “没事!真正采雪莲的人,都有自己的‘自留地’。平时发现后不去动,用的时候才去采……有雪莲的地方他们心中有数,让他们带上火把,晚上能赶回来。”徐学忠说着,便起身准备出去安排人上雪山采雪莲。 “今天在大冰川和冰达坂发生了这样的战斗,还不知道后面赶来的浩罕军队走了没有?现在去冰达坂采雪莲安不安全?”徐雪英问道。 “这没关系!我觉得他们的‘自留地’好像有一部分是在天格尔峰东侧的蜈蚣岭,他们直接去那里就绕开了冰达坂和大冰川……”徐学忠说着,赶紧走了出去…… 天慢慢黑了下来。徐雪英给凯瑟琳和亨利准备了简单的晚饭,可凯瑟琳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胃口吃不下,亨利吃了一个馒头…… 深夜。派出去采雪莲的三个人回来了。他们进到了侧客厅,其中一个人头上缠上了好几道青布条,布条上还在往外渗着血,腿也有点瘸了。 “摔着了?”徐学忠赶紧问道: “没事!下山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摔伤的人回答说。 他们把将刚采回来的十几朵雪莲交给了徐雪英。 “这个时候上雪山太危险了!赶快让李中医给包扎一下,你们吃点东西就赶快去休息吧,辛苦了!”徐雪英有些心疼地说道。转身将雪莲交给小梅,让小梅快去交给李中医熬上。 旁边的凯瑟琳和亨利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不免内心有些感动,心想:“自己是他们的俘虏,应该冷面相对严刑拷问才合乎逻辑;可他们中国人没有打自己一鞭子,甚至为了给自己治病,还差点把他们自己人的性命都搭上了。难道他们就不痛恨闯到他们家园屠杀他们同胞的强盗吗?” 两人都有些疑惑了…… 徐雪英看出了两人的心思,用英语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人不像是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的浩罕强盗。我们相信你们两人是无辜的,是受人蒙蔽、被人利用……不要多想,一会儿把药喝了,先治病要紧……” 深夜的天狼谷青松寨。敌军指挥所里烟雾弥漫,气氛十分的紧张。沙曼、克劳恩、副官、两个骑兵营长和另外三个头目都为了今天测绘特工队遇袭和骑兵护卫小队的全军覆没感到惶恐不安,议论着该怎么进行下一步行动。 克劳恩显得焦躁不已,测绘特工队的遇袭给他精神上的打击是巨大的!这不光使他的“核心使命”难以达成,交到他手上的英国特工出了这样的大事将让他在上司面前无地自容颜面尽失,弄不好还要受到严惩!……他已经连续抽了好几根雪茄。 克劳恩用手指掐灭了抽了一半的雪茄,狠狠地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冲着副官吼道: “我还是想不明白!这附近虽然没有中国的军队,可我们已经领教了这些民间武装的厉害,这里仍然是非常危险的地方。你为什么才派一个小队去保护他们?……如果他们回不来,我如何向迈克爵士交代?我们的核心任务怎么能够完成?” 副官一脸沮丧,解释说:“克劳恩少校,我们对测绘特工队的安全此前已经作了安排。虽然护送他们到大冰川的是一个小队的骑兵,但同时专门在西谷口留了一个营的骑兵。这个骑兵营在参与搜山的同时,遇有险情可随时接应测绘特工队……” “搜山!又是搜山!这搜山难道就这么重要?甚至比失去测绘特工队还要重要?”克劳恩不耐烦地打断了副官的话。 “搜山确实很重要,如果天狼谷的蒙古人没有铲除干净,就必定给今后的行动留下大患……”副官想继续解释。 “屁话!……你们搜山无非是怕有人跑出去通风报信,暴露我们的行踪。可到现在你们除了搜到几个半死不活的放羊牧民还搜到了什么?……你们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就逃掉了一个关键人物,然后又被那些武装起来的平民救走了他的家小。我们在这里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早已经完全暴露了,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可还要硬搞什么搜山行动,这简直是荒唐至极!……在西谷口预备一个骑兵营,完全是个笑话!从西谷口出发翻越冰达坂再到大冰川,最快的骑兵也要一个多小时。发出警报后的一个小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完全毁灭!等这个骑兵营到达该到的地方,见到的只能是被扔掉的尸体!……这是多么愚蠢的安排?是蠢猪一样的指挥!这样下去,不但我们的核心任务无法完成,我们大家还都会毁灭在这个该死的天狼谷!”克劳恩声嘶力竭地继续吼道。 其他人都不敢吭气,谁也没有适当的方式和足够的理由来平息克劳恩的怒火。 沙曼看不下去了,说道:“克劳恩少校,凯瑟琳他们出现意外我们都很痛心。明天我会派出所有机动兵力出去寻找他们的下落,而且还要查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人在和我们作对?他们的巢穴在哪里?我们必须先救出他们,然后再摧毁这股力量,洗刷浩罕军人和英国军人的耻辱!” 克劳恩发泄了心中的怒火,好像稍稍平静了一些,忧心忡忡地说道: “凯瑟琳和亨利失踪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十天以后,情况会好一些;因为十天内,大英帝国为浩罕军队提供的军用电报机就会送到。那时,这里的情况可以用电报的方式立刻报告大本营,补充的专业人员能尽快赶来……可现在出现这种状况,让我们很难堪、很被动、很无奈!” 副官见气氛有所缓和,凑上来说道:“袭击测绘特工队的人应该离我们不会太远,他们的巢穴应该就在方圆五六十公里以内。侦查分队已经开始化妆,天亮之前就可以出发。从四个方向进行搜索,明天天黑之前就能有确切消息。” 克劳恩对副官的安排十分怀疑,轻蔑地说道:“你说的这个范围里有几十条纵横交错的天山峡谷,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村落。就凭侦察分队这些人,找到他们真正的巢穴,不就等于大海里捞针吗?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有这样大的信心?” 副官赶忙解释说:“当时为了选定咱们的先遣队基地,侦查分队事先在这一带活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对这一地区的情况比较了解……现在嫌疑最大的地方共有四个:第一个是土尔扈特蒙古部落的巴伦台要塞;第二个是汉族民团聚集的乌鲁木齐南山桃花寨;第三个是哈萨克乃曼部落的乌鲁木齐南山菊花台;第四个是和硕特蒙古部落的那音克大峡谷和包尔图山。现在对我们的侦查行动最有利的,是这两天没有下雪,这些队伍行军留下的马蹄印就不会被新雪覆盖,完全可以辨认出他们的移动方向。” 经副官这么一说,克劳恩感觉还有些条理,也就无奈地点了点头,说了声:“愿上帝保佑你们尽快找到凯瑟琳他们吧。”说完转身出了指挥所。 沙曼见副官制定的这个侦查搜索计划似乎十分严谨,克劳恩也基本满意,就下令按这个计划马上行动。 夜深了。桃花寨聚义厅的侧客厅里,徐雪英和徐学忠还在陪着凯瑟琳、亨利。徐雪英给凯瑟琳裹上了一件肥大的皮袄,每隔一阵子,就把凉下来的水倒掉,再倒上滚烫的开水让凯瑟琳慢慢喝。可凯瑟琳仍在发烧、咳嗽…… 小梅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刚煎好的一大碗中药。 徐雪英接过药碗,用英语对凯瑟琳说道:“这是用刚采的天山雪莲和几味中草药一起熬制出来的,治感冒最有效。赶快喝下去再睡一觉就好了,这可是宫廷里的格格、娘娘才能受用的。” 凯瑟琳有些犹豫,望了一眼亨利,亨利微笑着点了点头。 凯瑟琳端起药碗,试着喝了一口,可立刻“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表情异常痛苦,叫了声: “好苦!” 徐雪英用英语说道:“能治病的药都是苦的,越苦越有效。慢慢喝下去……” 亨利问雪英说:“徐小姐,我刚才看见送雪莲花来的那三个人,其中有一个头部受伤了,腿也好像摔坏了,是爬雪山采雪莲受的伤吗?” 徐雪英用英语回答道:“是的!那个时间上雪山肯定危险,是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下来,头部和大腿碰在了石头上,不过伤的不重……这刚采的雪莲花不但能治感冒,还有止血功能,直接捣碎敷在伤口上,马上就能见效。他们没事,不要紧,调养两天就好了……” 凯瑟琳和亨利对视了一眼,好像内心都萌发出了浓烈的感激之情……凯瑟琳终于坚持着将这碗中草药汤喝了下去。虽然看她一脸痛苦,可心里倒是敞亮了许多。 徐雪英见凯瑟琳喝完了药,心里踏实了一些,用英语说道:“药喝了就赶紧睡觉,明天醒来就好了……亨利就在这里休息,旁边的小床上有被子,你就凑合一下。凯瑟琳和小梅到我房间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亨利此时感觉十分轻松,对凯瑟琳说道:“我觉得在这睡觉比天狼谷舒服。你跟徐小姐去吧,我就在这里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见!” 徐雪英带着凯瑟琳和小梅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阿山昆都很晚才离开巴特尔他们回到自己的毡包。毡包里,宝力都和才层巴图两个孩子都睡了,睡得十分香甜。云朵照看着两个孩子,正在等着他回来,有一件要紧的事要说。 “今天的事都顺利吗?”云朵问道。 “今天的行动很顺利,把浩罕贼寇到大冰川搞破坏的人马全干掉了……还抓了两个活的。” “那问出什么没有?” “那两个人是英国人,是年轻孩子,不像是浩罕贼寇那样的杀人恶徒。他们听不懂我们的话,雪英懂英国话,在想办法跟他们沟通……这么晚了,赶紧睡吧!” 云朵听到阿山昆都讲到“睡”字,突然睁大眼睛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了阿山昆都的手,急切地说道: “我在等你,是有件事要赶紧跟你说。刚才在等你的时候,我也睡着了……恍恍惚惚看到桑格吉首领掀开门帘进来了,走到了才层巴图和宝力都身边,俯下身子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转头冲着我点点头笑了笑,就起身朝外走。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对我说:‘云朵!你要告诉阿山,我们的夏尔尕苏木还有活下来的人被关在青松寨的藏兵洞里,快去救他们啊!’说完好像晃了晃手中的一朵雪莲花,就开门走了。我想要去送送他,结果一起身,梦就醒了……” 阿山昆都听完吃了一惊!觉得自己的心被猛地揪了一下……禁不住眼泪直往下流,对云朵说道: “这是老人家在托梦给我们,尽快去救活着的人!……你先休息,看好两个小家伙。我现在就去找巴特尔!” 阿山昆都说着,立刻穿上皮袄,出了毡包朝巴特尔的毡包快步走去…… 第十章惊天秘密 第二天一大早。徐雪英的房间里,小梅第一个醒来,正忙活着给大家做早饭。 过了一阵,徐雪英也醒了,她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凯瑟琳,感觉她的重感冒已经好转,对小梅说道: “你到侧客厅去看看亨利吃上饭了没有?如果没吃就把饭送去。” 小梅出了房间去了侧客厅。不一会儿,小梅就回来了,说道:“学忠哥把早饭已经送过去了,亨利刚吃完……不过,两个人言语不通,挺别扭,在干坐着呢。” 徐雪英笑了笑,说道:“等一下凯瑟琳醒了,我们再一起吃吧。” 等了一会儿,凯瑟琳也慢慢醒了。 徐雪英用英语说道:“醒了!那就快起来漱漱口吃饭吧。”又顺手试了一下凯瑟琳的额头,觉得已经退烧了。 凯瑟琳这时也感觉好像感冒完全好了,既不发烧、不头疼,也不咳嗽了,身体也有劲了。她心中对这种叫“雪莲花”的神药不禁暗暗称奇,没想到这雪山上的一株仙草救了她的命……这让她对雪山冰川又有了新的理解,更加加深了她对自然界百万年造化培育的雪山冰川的那份崇敬依恋之情;同时,也为自己无意间沦为毁灭大冰川的帮凶感到无比羞愧……看着徐雪英和小梅正忙活着给自己准备早餐,就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联想到昨天夜间冒险闯雪山采雪莲给自己治病而受伤的那些人,使她对中国民众的那种淳朴、宽容、和善的性格有了刻骨铭心的认知…… 她终于主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而且是用还算地道的汉语叫了声:“雪英小姐!” 徐雪英大吃一惊!赶紧问道:“你会中国话?” 凯瑟琳轻轻点了点头,有些腼腆地说道:“是的,我们是牛津大学地理科学专业去年毕业的学生。我在学校的时候,和几个中国留学生经常在一起。我对中文十分感兴趣,就向他们学习了一段时间的中文……入境中国前,还在印度西姆拉的特训班接受了中文强化训练,我现在可以进行一般的中文交流。” 徐雪英满心欢喜,觉得这和凯瑟琳的沟通又前进了一大步,赶忙说道: “太好了!快!先漱漱口,咱们先吃饭!……” 吃完饭,徐雪英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怎么到了中国?” 凯瑟琳颇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们受雇于大英帝国驻印度西姆拉的总军需官部情报处。那里的负责人是迈克圭格男爵……我们接受的任务是秘密调查地处中亚腹心地带的新疆天山大冰川的结构和南北疆各大城镇对冰川水源的依赖程度,还有南北疆在此交错的交通道路的现状、走向、承载能力……另外,再了解重要城镇的地形地貌、民族结构、资源分布……入境之前,我们在西姆拉的军事基地进行了为期六个月的军事特训,包括中文学习和炮兵操作规范……” “女孩还要参见炮兵训练?”徐雪英有些吃惊地问道。 凯瑟琳点了点头,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原本我们认为这不是敌对行动,只是半官方、半民间的探险活动和环境调查的一种形式。而且长官跟我们说:‘你们首先可以完成地理科学研究的实地考察项目,了却你们的心愿,增加今后在政府任职的资本和筹码。其次是中国内地和新疆都陷入了内乱的战火,你们掌握情况后,就有可能在必要的时候用适当的方式保护大冰川的存在,拯救临近居民的生命……’。我们起初没有怀疑长官的说法……” 凯瑟琳喝了口水,似乎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好像此时心里充满了懊悔和愧疚,继续说道: “我们没有通过外交途径知会中国政府,是秘密入境的。入境前才告诉我们,此次任务的合作伙伴是浩罕汗国的军队……我们来到喀什和阿克苏以后发现,这些浩罕军队根本没有人性,每占领一个地方,就有几万当地平民被他们屠杀……来到天狼谷以后,我们才明白过来,我们是浩罕军队准备进攻新疆核心地带、占领全新疆而派出的先遣部队的一部分。就这样,我们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战争机器的工具……为了天狼谷这个先遣队基地不被外界发觉,浩罕军队屠杀了几乎全部的天狼谷里青松寨的青壮年蒙古人,只剩下几十个老人和孩子作为今后有可能用得上的人质,暂时关押在青松寨的山洞里……” 说到这里,由于极度的愤怒和激动,凯瑟琳端着水碗的双手在不停地抖动,又连续咳了几声。雪英和小梅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凯瑟琳定了定神,又喝了口水,神色更加沉重起来,继续说道:“我作为测绘特工队的负责人,前天晚上接到了上级克劳恩少校的通知。不光尽快要将大冰川结构测绘完成,还要选好爆破点。也要将最佳的投毒位置找出来标注好……” 徐雪英和小梅被彻底惊呆了!没想到此前曾经大胆假设但又感觉不太可能发生的事,如今却即将要在眼前成为现实,这可是百万人的灭顶之灾啊!…… 徐雪英留下凯瑟琳和小梅,一个人慌慌张张地来到侧客厅叫上徐学忠来见徐学功。徐学功又赶紧派人叫来了巴特尔和李杰昆都、阿山昆都。 聚义厅里,面色煞白的徐雪英万分焦急地将凯瑟琳关于爆破大冰川和水源投毒的话向大家复述了一遍。各位首领瞬间都被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给惊得目瞪口呆! 大家纷乱的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屋里的气氛霎时变得无比凝重。都没有想到这些凶残嗜血、毫无人性的浩罕侵略军和帮凶英国雇佣兵的邪恶灵魂竟会沦丧到如此地步!…… 徐学功愤怒地说道:“当时雪英讲浩罕军队有可能在大冰川和水源地搞投毒、搞爆破之类的假设时,我还觉得有点‘耸人听闻’。现在都快要成为现实了……浩罕人和这些英国雇佣军真是丧尽天良!再歹毒、再下作的事都敢做……” “对了!凯瑟琳还说,天狼谷还有幸存的几十个老人和孩子被关在青松寨的山洞里……”徐雪英补充说。 巴特尔一把抓住了雪英的手,瞪大眼睛问道:“雪英!是这个凯瑟琳说天狼谷里还有几十个百姓被关押在青松寨的山洞里?” “是的!”徐雪英点点头回答道。 巴特尔和阿山昆都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又惊又喜!没想到昨晚桑格吉托梦所讲之事竟然和凯瑟琳说的情况完全吻合。 巴特尔对徐学功说道:“昨天晚上,桑格吉佐领托梦给阿山昆都媳妇云朵,说还有幸存的人关在青松寨的藏兵洞里……这是桑格吉的在天之灵牵挂着幸存的百姓……看到自己唯一的孙子能幸免于难,老佐领应该多少有些欣慰……” 徐学功也有些兴奋起来,说道:“还有几十个人活着,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夜长梦多,我们得尽快想办法才行……” 徐雪英又补充说道:“好像是他们觉得先把人关着,将来有需要时可以作为人质和筹码……” “她能确定这些人是被关在青松寨的藏兵洞吗?”阿山昆都急切地问道。 “她说关在青松寨的山洞里,应该就是你们说的‘藏兵洞’吧?但不能完全确定。”徐雪英说道。 “那天晚上,藏兵洞主洞口下面已经被浩罕人炸了,但不知道炸塌了多少,和其他支洞还能不能相通?……现在看来,藏兵洞主洞口可能没有完全炸塌,还能用……”阿山昆都有些疑惑地说道。 李杰昆都急忙问雪英说:“问没问她天狼谷到底有多少浩罕兵?都主要驻守在什么地方?” “这个还没问。” 徐学忠反应机敏,提了个想法说道:“能不能用这两个人先把天狼谷活着的人换出来呀?毕竟人命关天、夜长梦多啊……” 李杰昆都和阿山昆都两人都使劲地点点头,非常赞成这个想法,但事关重大不好多说。两人望望徐学功,又看看巴特尔,希望他们能尽快做出决断。 巴特尔思索了一阵,有些忧虑地说道:“现在情况有些复杂。既要收拾这股浩罕军队,又得想办法救出活着的人,还要阻止他们破坏大冰川、水源地的行动。必须得慎重!” 徐学功也思索了一阵,看着雪英说道:“雪英!你再和凯瑟琳聊一下,看看能不能问出浩罕军队的规模、装备和守卫配置情况;还有他们对冰川水源动手的具体或者大概的时间。最好也问一下,除了天狼谷,其他地方还有没有浩罕军队的后备力量?”雪英答应了一声,立刻出了聚义厅。 巴特尔此时对凯瑟琳和亨利两人的重要性有了进一步的判断,郑重说道: “这两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可对于这个浩罕军先遣队来说更重要。我想这些人肯定也在四处疯狂地寻找他们的下落……这两次与浩罕人交手,有一些是抹不掉的痕迹,就比如我们的行军队伍留下的马蹄印和脚印。有可能他们很快会找到桃花寨来,咱们还必须做好防备才行啊……” “桃花寨四面的防备已经加强了,即便有几百人来攻打,撒在这方圆几十里的地方,也成不了气候。再说天狼谷两个谷口有咱们派出去的人一直守着,如果有人出谷肯定能发现……如果收拾这帮人,强攻天狼谷肯定不行,能把他们引出来反而是好事了。”徐学功说道。 这时孟和急匆匆带着两个人进到了聚义厅,这两个人是专门守候西谷口的探马。 “浩罕人出西谷口了,一共九个人。他们全部装扮成了哈萨克牧民,分了三队,其中一队直接往巴伦台要塞方向去了;另外两队翻过了冰达坂,一队去了哈萨克的乃曼部落,一队沿着我们留下的马蹄印向桃花寨方向来了。估计有两个时辰就能到咱们附近……”孟和急切地说道。 “我带人去把他们干掉!”李杰昆都愤怒地说道。 “别急!西谷口有动静,东谷口可能也有动静,等一下看看东谷口的情况再说吧……我先去看看雪英那边的情况。”徐学忠说完,出了聚义厅。 过了一会儿,东谷口的两名探马来报:“有三个装扮成牧民模样的人出了东谷口,好像朝着和硕特蒙古部落的包尔图山和那音克峡谷方向去了。” 徐学功说道:“巴特尔的判断是对的!浩罕人现在就像急了的疯狗一样在到处寻找这两个人的下落。看来凯瑟琳这两个人对他们的行动至关重要……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一下他们的这种心态……” 话没说完,徐学忠和徐雪英就一起快步进了聚义厅。 徐雪英显然有些兴奋,急切地说道:“凯瑟琳说清楚了。现在天狼谷有两个骑兵营、一个炮兵分队、一个机枪小队,共有四百多人。指挥所就设在原先青松寨的夏尔尕苏木的办事公堂。两个骑兵营主要都驻扎在青松寨,其中的一个骑兵营昨天临时调到了西谷口,是在继续搜山的同时准备接应凯瑟琳他们测绘特工队的,估计现在也应该回到了青松寨。两个谷口的守卫都是一个小队的骑兵。炮兵分队共有六门山炮,全部布置在青松寨‘藏兵洞’主洞口前面那个平台的炮兵阵地上。机枪小队有四挺加特林机枪,两挺架在了他们指挥所的屋顶上,两挺机动……” 徐学忠听到雪英说什么“加特林机枪”,不解地问道:“英国人的火枪我们见识过了,确实威力大;也听说过英国人的火炮很厉害。这个‘加特林机枪’是个啥样的装备?” “这是美国人和英国人新发明的一种杀人武器。可以连续击发,一分钟能发射几百发子弹,威力特别大,几分钟就能消灭几百人的队伍。凯瑟琳专门提醒说:我们必须要特别小心这个东西,这可是骑兵队伍的克星。”徐雪英说道。 徐学功点了点头,再问雪英:“破坏冰川水源的行动时间问了吗?” “问了,可她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行动。她接到的命令是:尽快将冰川结构测绘完成,选好爆破点;还要将最佳的投毒位置找出来标注好。说是当有必要时提前行动!”徐雪英回答说。 “嗯!情况基本清楚了。这个浩罕军先遣队的实力很强,强攻是肯定不行了,得另想办法。”巴特尔说道。 徐学功又思索一阵,说道:“能不能这样:先提出和他们交换人质,把人先救回来;然后利用他们出天狼谷的机会下手。” “交换人质他们不会倾巢出动,要彻底扫清这些人还得要进到天狼谷才行……不过,如果他们想借交换人质的机会消灭我们的话,机会就有了。”徐学忠说道。 “要在他们对大冰川采取行动之前铲除这些危险分子,交换人质确实是一次最好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不然浩罕人一旦实施了破坏冰川和水源的行动,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巴特尔有些忧心地说道。 “那就有意识让他们知道这两个人在桃花寨,让浩罕人自己提出来交换人质。在交换人质的时候,不管他们是否想对付我们,我们都聚集所有的力量,在收拾出谷的浩罕军的同时,想办法攻进天狼谷,毁掉他们的老巢,彻底清除这帮家伙。”徐学功坚定地说道。 巴特尔思索了一下,缓缓说道“如果同时达成救人和铲除他们这两个目的,咱们现有的力量可能还不够……” “汗王不是交代说我们可以动用巴伦台要塞的巡防兵吗,这时候可以用上了。”李杰昆都兴奋地说道。 巴特尔摇了摇手说道:“要对付出谷来交换人质的这些人,另外再夺取天狼谷,风险很大!而且他们手中的装备比我们要强得多,还配有机枪、火炮。增加几十个巡防兵恐怕不能解决大问题。还得向汗王求援……这样吧!第一步:先让浩罕人提出交换人质,我们确定交换地点。第二步:在设定的交换地点提前设伏;同时在天狼谷附近选好攻击点,埋伏好直接进攻天狼谷的人马。第三步:在交换人质后,我们的人马向天狼谷外的这些人发起攻击;进攻天狼谷的人马也同时开始行动……不过,这个行动方案的前提是:他们也想在交换人质的地点把我们一网打尽!这样的话,他们出天狼谷攻击我们的人马起码会达到三分之二以上,天狼谷谷内就必然空虚……如果他们当缩头乌龟,只派了很少一部分人马出来进行人质交换,那我们就只有另想办法了……” 第十一章桃花寨下书 徐学功听了巴特尔的想法,点点头说道:“就按这个方案来办,既然他们把天狼谷幸存的人扣为人质,就是想着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来进行人质交换。那就先让浩罕人提出交换条件,聚集人马的事咱们下一步再商议……阿山昆都,你带上一队人马去截住这伙人,不要动手,让他们看清你们就行,好让他们回去报信……雪英和学忠去向凯瑟琳知会一声交换人质的事,看看她还有什么想法没有?” 雪英和学忠回应了一声,走出了聚义厅。 阿山昆都和孟和也快步出了聚义厅,开始带人去搜寻敌军派来的探马…… 聚义厅的侧客厅里。亨利一个人正坐在长条桌旁,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普洱茶。 凯瑟琳、学忠和雪英推开门进来了。 亨利赶忙起身,他仔细地瞅着已经恢复精神的凯瑟琳,瞪大眼睛吃惊地说道: “太神奇了!只喝了一碗棕褐色的汤就完全好了,真是不可思议?……” 凯瑟琳会心的笑了一下,坐下了。她看了看亨利喝的普洱茶,伸手去端过来也准备喝一口尝尝。徐雪英赶忙拦住说道: “凯瑟琳,现在你还不能喝茶,喝茶会消解药效,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徐学忠笑着说:“尝几口没事!”雪英瞪了他一眼。 听徐学忠这么一说,凯瑟琳就赶忙喝了一口……喝完咂咂嘴,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就是也有点苦涩。 “中国的普洱茶是世界上最好的茶叶,你都没尝出来?”亨利问凯瑟琳说。 “我对喝茶没研究。”凯瑟琳放下碗,苦笑了一下。然后一脸严肃地对亨利说道:“亨利,我已经把我们的身份和我们来这里的使命向他们都说清楚了……” 亨利也没吃惊,准备听凯瑟琳继续说下去。 “现在他们告诉我,如果沙曼和克劳恩愿意用天狼谷关押的百姓交换我们两个人,他们就放我们回去……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亨利没有出现惊喜的表情,反而若有所思起来,喃喃地说道:“回……去?……那我们就真要成为破坏大冰川的罪人和屠杀百万人的凶手了?……有没有别的办法,让我们直接回国啊?” “我也不想再回到天狼谷的浩罕军先遣队,可我们就算通过别的通道回到国内,我们的政府会放过我们吗?”凯瑟琳问亨利说。 亨利无语,沉默了。内心里的懊悔和无奈交织在一起,让他非常地难受。 凯瑟琳看着亨利的表情,又思索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如果换个方式,我们先回到天狼谷,然后劝说克劳恩放弃与浩罕军队的合作,与我们一同回国,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亨利听到此话,顿时激动起来,大声说道:“你别天真了!为了不让他们屠杀无辜百姓,你和他们争吵了多少次?可结果是什么?……他们已经把什么国家利益、个人荣耀和杀人掠地捆绑到了一起,已经成为魔鬼撒旦,根本无可救药……他能听你的?” 听到这几句话,凯瑟琳无言以对。 亨利余气未消,继续说道:“他们总是把中国人的善良当作软弱可欺的理由。我们的大英帝国自诩为文明国家,可一直干着烧杀掳掠野蛮人的勾当。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也不想知道中华文明的伟大、中国人的宽广胸怀。他们迟早会作茧自缚走向绝路。我们就是实实在在的牺牲品……本来我觉得以这种方式离开浩罕人的‘先遣队’,说明我们是幸运的,是一种意想不到的‘解脱’方式。如果让我再回到那里,我的确认为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今后该咋办?我确实想不出来好的办法。” 凯瑟琳也沉默了,良知的感召和今后的处境让她感到十分的痛苦,怎么办呢?……侧客厅的气氛变得十分沉闷。 徐雪英见二人意见无法统一,也不好多说。但内心里对这两个良心未泯的年轻人产生了一种怜惜和一种谢意。尤其是美丽端庄的凯瑟琳,她在被我们俘获之前就已经为保护天狼谷的无辜百姓做出了自己的努力。 徐雪英赶忙叫小梅把刚泡好的茶端过来,说道:“来吧!大家再喝点茶,慢慢说!”又嘱咐小梅去看看给凯瑟琳熬的草药好了没有。对凯瑟琳说道:“一会儿再把草药汤喝了,巩固一下。” 凯瑟琳点了点头…… 凯瑟琳喝下了这第二碗药汤,感觉好像这次没有昨天晚上的那一碗那么苦了,心情也更舒缓了一些。她打破了沉闷气氛,试着对亨利说道: “我想给克劳恩写封信……” 亨利一惊!抬头问凯瑟琳说:“写信?那你要说什么?” “我还是要告诉他们,中国人对我们很好,对我们大英帝国根本没有敌意。我们想让他把交换人质的事完成后,结束与浩罕人的合作,带我们一起回国。”凯瑟琳说道。 亨利满腹狐疑,摇着头说道:“你还是这么倔强,你觉得他能听进去吗?” “不管怎样我想试一下。即便他听不进去,我们也得把关在山洞里的人先救出来,然后再想办法与他们周旋……不过,测量仪我们决不能带回去,否则,你的担心必然会成为现实。”凯瑟琳坚定地说道。 “那现在就应该把这些仪器毁掉!别让沙曼和克劳恩再有那些疯狂的念想。”亨利坚定地说道。 “雪英小姐!你能听明白我们的意思吧?”凯瑟琳问徐雪英说。 “明白!……”徐雪英点点头说。 “亨利!就这么确定了,我现在开始写信?” 亨利估计她已经考虑成熟且下定了决心,而且感觉当前也没有其他可走的路,也就不再反对,默默地点了点头…… 聚义厅里,徐学功拿着这封凯瑟琳用英文写的信,问雪英:“刚才你翻译给大家的这些内容确定没错?” “能确定!没错!”徐雪英点头说道。 徐学功看着巴特尔问道:“你看咋办?” 巴特尔思索了一下,说道:“雪英对里面的内容都很清楚。有了这封信,我们还能尽快得到浩罕先遣队的态度和回复。那就干脆把信交给他们来侦查搜寻的人带回去……” “那就把交换人质的地点和时间现在就定好,写在信封上,让他们来回应,这样更利索一些。”徐学忠说道。 徐学功思忖了一下,说道:“地点可以定在天狼谷东谷口外的樱桃谷,时间定在?……”说着看了看巴特尔。 “如果把此事禀明汗王,汗王派出援兵,这一去一来,援兵最快也得到明天的午时才能到达樱桃谷。”巴特尔说道。 徐学功推算了一下时间,说道:“那就把时间留的充裕一点。但是如果把时间定在下午申时以后,阳光的照射方向对我们在东侧的骑兵不利,定在明天下午的未时到申时之前最好。这样我们不会吃亏。” “行!就定在明天下午的未时!”巴特尔说道。 徐学功让雪英用英文将交换人质的时间、地点写在了信封上,把信交给了学忠,急切地说道: “你赶快追过去,把信交给阿山昆都他们。让他们交给浩罕军先遣队的探马带回去。” 徐学忠接过信急忙出发追赶阿山昆都去了。 李杰昆都对巴特尔说:“阿山昆都熟悉从和硕特左旗的包尔图山和那音克峡谷穿到克尔古提峡谷后回部落大营的近路。一会儿他回来,就让他走近道回大营禀明汗王吧?这样时间上要快一些。” 巴特尔点了点头。 徐学功起身说道:“我现在就派人通知哈萨克部落的海拉提和呼图壁民团的高克武。高克武民团有不少武功高手,进攻天狼谷有他们的支援把握要更大一些……” 天狼谷青松寨的敌军指挥所里,副官拿着探子带回来的信交给了沙曼。沙曼瞅了一眼,可看不懂英文,就让副官赶快去请克劳恩。 克劳恩因凯瑟琳失踪的事让他一夜未眠,到了第二天中午才支撑不住睡着了。副官来到帐篷叫醒了他。一听说有英文信件回来的消息,克劳恩从行军床上猛地跳了下来,心急火燎地冲进了指挥所。 克劳恩把信抓在手里,打开了信封,看了一眼写信的笔体,就忍不住兴奋地大叫起来: “是凯瑟琳的笔迹!……” “别急!看看信中说些什么?”沙曼说道。 克劳恩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快速把信看完,又把信封上的一段文字瞅了一遍。他惊喜地说道: “凯瑟琳还活着!信上说中国人愿意用她和亨利交换这个寨子里的幸存者。” “时间和地点呢?”沙曼急着问道。 “时间是明天下午一点钟到三点钟之间,也就是中国人说的‘未时’;地点是天狼谷东谷口东面五六公里远的樱桃谷。”克劳恩回答说。 “这个樱桃谷你们熟悉吗?”沙曼问副官说。 “我们对这个地方很清楚。距离天狼谷东谷口不到六公里远。樱桃谷虽然只有几公里长,但比天狼谷宽阔,有两公里宽。谷内地势比较平缓,四周的山峰相对低矮。”副官回答说。 “对方送信的人看清了吗?”沙曼继续问副官说。 “看清了,把信交到探子手上的人,好像就是那天晚上从天狼谷逃出去,然后又回来解救家人的那个人,应该也是个头领。”副官回答说。 “好哇!送上门来了……”沙曼脸上掠过一丝阴险的狞笑。 克劳恩有些不解,问道:“你的意思是?……” “一网打尽!”副官兴奋地抢着回答说。 “这只是交换人质,他们来几个人就够了,怎么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克劳恩仍然疑惑地问道。 “土尔扈特部落的蒙古人和桃花寨的汉族民团已经联手了。如果只想交换人质,那他们选择一个僻静狭窄的山谷就行。既然他们选择了樱桃谷这样开阔的地方,就是便于大规模的骑兵能够展开进攻和我们对决。所以他们绝不单单是想交换人质,一旦交换人质完成,他们就想狠狠咬上我们一口,为天狼谷复仇,甚至想消灭我们。”沙曼说道。 “这些人也太小看我们先遣队了吧?他们的正规军队在我们面前都一败涂地,就凭他们这些拼凑起来的放羊牧民和种地的农夫,敢和我们一较高下,真是不自量力!……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把凯瑟琳和亨利安全地接回来,尽量不要节外生枝……我们只派上一个小队的骑兵进行人质交换。即便出现意外,只要把人接回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损失……”克劳恩一脸不屑地说道。 沙曼此时的眼睛里露出了穷凶极恶的冷光。也许是因为前两次战斗彻底触痛了他的神经,也许是多天的恐惧和压抑让他备受煎熬想急切地一扫阴霾。他立刻打断克劳恩的话,说道: “不对!我们既然想在天狼谷站稳脚跟,这些顽固的敌对势力就必须根除。这次交换人质应该是最佳时机,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不然,他们会永远游荡在我们的周围,让我们防不胜防、永无宁日!” 克劳恩最惦记的是凯瑟琳和亨利的安全,担心如果进行大规模的绞杀行动一定会危及这两人的性命……但又觉得沙曼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不铲除这些人,想完成既定的任务也是不太可能的事。那么,既能救回凯瑟琳他们,还能将这些不知死活的对手一次性彻底消灭掉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他显然对凯瑟琳信中明确地规劝他离开这里一同回国的请求无动于衷不屑一顾,铁了心要冒这次险,准备放手一搏了! 克劳恩点头同意了沙曼的设想。 沙曼瞅着克劳恩,阴险地说道:“少校先生,你的炮兵分队和机枪小队明天就可以派上用场,大显神威了!” 克劳恩这时已经充分领会了沙曼的真实意图,信心十足地微笑着说道: “放心吧!我会组织好明天的这场大屠杀的……” 沙曼又向副官交代说:“留守的骑兵要加强两个谷口和青松寨的警戒,防备可能的偷袭。留下的炮兵,炮口调整到青松寨前面的开阔地带,随时待命。留下两挺机枪,随时封锁东谷口到青松寨前方的山前道路……” 众头目领命,兴致勃勃地去准备了。 桃花寨聚义厅里。巴特尔将大家筹划完成的行动方案绘制成了一张草图,图中标明了攻击地点的人马称呼、攻击路线及期望效果,交给了徐学功。 徐学功瞅着图,点头称奇,笑着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兵法要领?连绘图都是行家?” 李杰昆都诡秘地笑着说道:“巴特尔小时候就喜欢和汗王一起看‘三国’读‘水浒’,还研究‘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惠永大师云游到我们部落的时候,他们和穆成喇嘛都一起演武习文,看都不想让我们看一眼……” “惠永大师才是真正的高人。他虽然是佛门中人,可不但武艺高强,还对天文地理、排兵布阵都有极深造诣。如果不是因为‘天地会’的事受到牵连,必然会被官府重用驰骋疆场为国出力。可惜了!……”巴特尔有些惋惜地说道。 徐雪英也非常好奇,拿过图来也研究了一番。她数了数图上标明的接战场所和伏击地点,瞪大眼睛惊奇地大声喊道: “这分明是‘兵出七路’和‘十面埋伏’嘛?太神奇了!……” 徐雪英说的这七路兵分别是: 第一路:徐学功率领本部主力人马,翻越冰达坂,到达天狼谷西谷口外埋伏。负责从西谷口南北两侧由外向内攻击西谷口守敌。 第二路:徐学忠带领本部部分人马,从大冰川东侧的悬崖隐蔽登顶,埋伏到西谷口后山丛林。负责从内向外夹击西谷口守敌。 第三路:高克武率领呼图壁民团人马,从天狼谷东谷口后山登顶埋伏。负责袭击东谷口守敌。 第四路:李杰昆都率领部分人马,从天狼谷青松寨后山登顶埋伏。负责牵制性攻击青松寨后山附近的敌军目标,控制‘藏兵洞’的一部分支洞口。 第五路:巴特尔带领土尔扈特骑兵队和部落新派来的援军主力,外加南山民团部分人马,在樱桃谷对峙浩罕先遣军主力。前期负责交换人质,会合汗王派来的援军后,对浩罕军主力发起进攻。 第六路:海拉提带领本部落的哈萨克骑兵,从樱桃谷东北方向协攻浩罕军主力左翼。 第七路:扎西德勒克带领本部落的和硕特骑兵,从樱桃谷东南方向协攻浩罕军主力右翼。 另外的三个伏击地点为:樱桃谷北侧山腰、南侧山腰和山神庙与山顶敖包之间的高地。 行动信号:响箭双声。 第十二章汗王亲征 心思缜密的徐学忠又研究了一番巴特尔的“作战略图”。他感觉有些担心,对巴特尔说道: “如果浩罕先遣队和我们有同样的想法,也想把我们彻底消灭的话,樱桃谷就是主战场。浩罕军的主力肯定就压在这里了,而且还有可能使出我们意想不到的恶毒手段……各路援军如不能及时到达,你这里可就非常危险了!” 巴特尔胸有成竹地说道:“交换人质之前,他们不会有大动作。交换完人质以后,如果援军未到,我们可以相机而动,主要任务是转移救出来的百姓。这时候如果浩罕军全力进攻,我们可以一边阻击周旋,一边向樱桃谷的东谷口方向撤退。等到了东谷口,援军一定能到!那时候进行反击,加上樱桃谷两侧山上埋伏的长枪兵,就能一举击溃他们!” 大家都向巴特尔投来佩服赞许的目光。 徐学功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说道:“攻打西谷口,用不了那么多人马。安全起见,我这里的人马还是多留一部分给你。如果一旦有事,也好照应被救出来的百姓。” 巴特尔见状只能点头答应下来。他吩咐阿山昆都把“作战略图”收好,一人双马赶紧出发回部落向汗王搬兵。并交代在途经和硕特蒙古部落的包尔图山和那音克峡谷时,要尽可能见到和硕特左旗的扎西德勒克台吉,说明情况…… 傍晚时分。哈尔莫敦土尔扈特部落大本营的大帐里,刚刚赶到的阿山昆都把“作战略图”交给了汗王,向汗王和众首领说明了关于天狼谷的一切相关情况。 汗王和众首领听了都大为吃惊!尤其听到这伙人将要爆破大冰川和水源投毒,都愤恨不已! 穆成喇嘛听完阿山昆都的话有些心惊肉跳!双手合十祈祷长生天再显神威,阻止这群罪孽之人的疯狂举动。 扎布台吉异常激动地说道:“天底下还有这样无耻恶毒之人,真是不敢想象……” 桑吉梅仁也坐不住了,主动请战:“汗王!我想带上一队人马去支援巴特尔和徐学功他们,把这些匪徒彻底铲除!请恩准!” 汗王思索了一阵,说道:“现在这件事不光牵扯到我们部落的尊严荣辱,还关系到乌鲁木齐沿线城镇上百万民众的性命安危。事关重大,我应该亲自上阵去会会这群恶徒,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扎布台吉一惊!说道:“这些浩罕人有数百人之多,个个都是亡命徒,而且还装备有机枪、大炮。如果汗王亲自前往,一旦被他们发现,一定会成为他们首先攻击的目标,这太危险了!” 汗王继续说道:“天狼谷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从外面强攻几乎没有可能。如果这次能把他们引出天狼谷决战,就是我们铲除他们的最佳机会。如果他们想全力消灭我们,天狼谷的防守就必然空虚,我们也才有机会真正撼动他们筑好的巢穴……从刚才阿山昆都介绍的情况看,巴特尔和徐学功他们兵出七路、十面埋伏的阵法的确不错,看起来天衣无缝。但是有个前提,就是必须在樱桃谷把浩罕人的主力击溃!樱桃谷的主战场是最关键的一环。一旦有失,被解救出来的夏尔尕苏木幸存的百姓会再次陷入绝境。如果让浩罕人的主力毫发无损地回到天狼谷,那前面的所有努力将功亏一篑!而且给其他几路人马也带来极大的危险……所以,在樱桃谷牢牢地吸引住他们,逼迫他们使出全力放胆决战,就在樱桃谷把他们彻底打垮!拿下天狼谷的最终目标才能实现。” 穆成喇嘛忧心忡忡地说道:“汗王这是在把自己当诱饵,引诱他们在樱桃谷决战。可这些人不是一般的军队,这样太过危险,使不得呀!……” 汗王说道:“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如果稍有迟缓,不但大仇未报,乌鲁木齐沿途的百万人就有可能遭遇灭顶之灾,悔之晚矣!……这样的代价值得一试,大家小心就是……” 夜晚,汗王凝视满天星斗,思绪万千……忽然转过身来,走进大帐,准备上书朝廷奏明一切,提笔疾书: “臣土尔扈特南路盟卓里克图汗布彦启奏:悉闻浩罕国贼寇在英帝国支持下悍然犯我中华!已陷南疆喀什、和田、阿克苏等多处重镇,贼寇所到之处烧杀掳掠生灵涂炭。近日,本部落夏尔尕苏木也遭一伙不明身份之暴徒侵袭,佐领桑格吉及以下丁勇民众百余口惨遭戕害。现已查明,该部强贼系浩罕贼寇派出之先遣军队,以侦查我运兵要道及军镇布防状况和破坏我南北疆冰川水源为目的。该部贼寇现有军卒四百余众,内有大英帝国雇佣军若干相助,且佐以大炮多门、机枪多挺,先进兵器不计其数。此贼众现窃据我天山深处本部落与乌鲁木齐南山交界处之天狼谷。此谷四周均为悬崖峭壁,易守难攻。贼众已将该处建成对抗我大清国军民之堡垒要地……臣以为,此番浩罕侵略者派出先遣军队之用意,彰显觊觎我新疆全境之野心。如不及时铲除,其必然与兵临南疆城镇的浩罕军主力形成犄角呼应之势,恐将成为我朝守卫南北疆咽喉要地之大患。倘若巴音郭楞之焉耆、库尔勒等城镇及冰达坂隘口不保,则伊犁和乌鲁木齐将门户洞开,其后果不堪设想……更有甚者,该部贼寇竟然携有大量炸药与化学毒剂,拟有爆破天山大冰川并辅以水源投毒之图谋。此天怒人怨之举使乌鲁木齐等沿线重镇百万人众皆处灭顶之险境,危急万分!……” 汗王神色凝重,喝了口茶,继续挥笔写道: “现乌鲁木齐、焉耆等军府已无兵可派,而军情紧急刻不容缓。臣决意联合乌鲁木齐南山民团徐学功、哈萨克部落海拉提、呼图壁民团高克武、和硕特蒙古部落扎西德勒克等众首领携手共击此贼!若不能速胜,也必将全力徐徐图之。倘遇不测,恳请另派人马继续剿贼,尽早根除此心腹之患!……” 第二天上午。巴特尔带着队伍提前来到了樱桃谷。 樱桃谷是天狼谷东侧附近一条同为东西走向,但较为短促、宽阔的纺锤形山谷。漫山遍野长满了野樱桃树。每年的春天,铺天盖地的樱桃花开满山谷,蔚为壮观,远胜江南梅花山。 樱桃谷东谷口附近的山腰上,有一座坐北朝南的古老山神庙。这座庙宇虽然建筑规模不是很大,但却与阿拉沟沟口的烽火台一样是一千多年前的唐代建筑遗存。庙里不但供奉有手持石斧的山神,庄严处还供奉着观音菩萨、弥勒尊佛,韦陀菩萨紧握降魔杵也威武站立一侧。门口的楹联已斑驳不堪但仍旧十分醒目:福而有德千秋祀;正则为神万世尊;横联为:国泰民安。相传这是乾隆年间当朝重臣纪晓岚流放新疆过境此处时所题。 山坡的另一侧有一处巨型敖包。敖包上的经幡和缠绕在经石上的哈达层层叠叠、依稀可辨。千百年来,蒙、汉、藏等居于此地附近的各族民众都把这樱桃谷认定是“灵秀之地”。每年的春节、麦德尔节、祖鲁节等大大小小的节日,善男信女都如约而至。诵经祈福、烧香拜佛的队伍络绎不绝;青年男女漫步林间情意绵绵,稚气孩童穿梭嬉戏流连忘返。 这樱桃谷没有常驻人家,把这里选做战场不会伤及无辜百姓,还能得到诸神的护佑。整个山谷谷地开阔,也便于双方骑兵队伍的彻底对决…… 巴特尔已经提前交代孟和将十几个手持伯丹步枪的狙击兵安排在了樱桃谷两侧的山腰上隐蔽就位。将本部落的骑兵队和南山民团的三百多骑兵在山谷中央排好阵势;弩机手和弓箭手也列好队伍做好迎敌准备。自己带领着部分人马在山坡高处观察等候。 徐雪英和小梅带着凯瑟琳、亨利向巴特尔他们走来。 此时的凯瑟琳心中十分的迷茫,对自己今后的人生之路充满惆怅,而对这些刚刚结识的中国人倒隐隐有了一些依依不舍的情怀。这些人的淳朴、真诚、善良与浩罕军队的邪恶、歹毒、残暴及大英帝国雇佣军的虚伪、阴险、傲慢形成鲜明对比,反差之大犹如天壤悬隔。对于凯瑟琳和亨利这些涉世不深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中华文明的感召让他们在灵魂深处对人性和良知的理解有了新的跃升。 在凯瑟琳内心波澜起伏的时候,她也在有心无心地欣赏着这奇妙山川的景色。她猛然间看到了不远处的山神庙,好奇地问雪英: “那是什么建筑?” 徐雪英告诉她说:“那是一座我们中国人的山神庙,是方圆百里的民众百姓祈福还愿、烧香拜佛的地方。” 凯瑟琳更加好奇起来,想去看一看。 徐雪英带着他们两个来到了山神庙的大殿前,向他们介绍说:“这座古庙虽然叫‘山神庙’,其实这里不但供奉着山神,还供奉着中国老百姓最最崇拜的弥勒尊佛、观音菩萨和韦陀菩萨。是佛教、道教融合存在的庙宇。佛菩萨大慈大悲普度众生,法力无边;金甲山神守护一方镇妖降魔,护佑百姓人畜安康、五谷丰登……过几天就是正月十五了,这是今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是汉、蒙民族的‘元宵节’和‘麦德尔节’。那一天这里最热闹了,整个樱桃谷人挤人都没有下脚的地方……在这里拜佛祈福非常灵验!咱们都许愿吧……” 徐雪英说完双手合十、低头闭目,为今天参加大对决行动的所有人祈福祝愿。 凯瑟琳和亨利也学着雪英的姿势双手合十,低下头来祈祷今天交换人质的活动能够和平、顺利地进行,并且祈祷自己能够平安回国,今后不再踏入他国领土半步…… 临近下午未时时分。阿山昆都单骑飞马先期赶到了樱桃谷,他告诉巴特尔说:汗王亲自领兵前来增援,大队人马已经接近樱桃谷的东谷口了。 巴特尔听后大吃一惊!脸一沉责怪阿山昆都说:“你是不是没说清楚,这样危险的行动怎么能让汗王亲自出马参战?” “我向汗王和大家说的十分明白。各位首领也都反对,可汗王坚持要亲自上阵,我们都没办法说服汗王。一会儿见到汗王你就明白了。”阿山昆都委屈地解释说。 巴特尔见状,感觉已无法改变汗王亲临战场的现实状况,就赶紧向阿山昆都介绍情况说道: “徐首领带人马已经翻越冰达坂开进到天狼谷西谷口附近,负责攻击西谷口;呼图壁民团首领高克武已经连夜绕到天狼谷东谷口后山埋伏,准备攻击东谷口;李杰昆都已经带部分人马在青松寨后山的丛林中埋伏,准备牵制性攻击青松寨……这几处攻击位置数青松寨最复杂、最凶险。青松寨的情况你最熟悉,你赶快出发去和李杰昆都会合,同他们一起行动,在青松寨后山尽可能建立可靠的支撑点,总攻击开始后,尽量牵制青松寨的敌军,策应两个谷口的攻击行动。总攻击开始的信号还是我们从樱桃谷射出的两支响箭……注意!他们留守的骑兵,除了东、西两个谷口以外,可能大部分都和炮兵、机枪兵一起集中在青松寨,千万不能强攻。收到信号后,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可先找出那里的薄弱位置进行牵制性的攻击,吸引留守敌军的注意力,等樱桃谷主战场和两个谷口得手,大家在青松寨外围会合以后,再进行总攻……” 阿山昆都点点头,赶紧补充说道:“昨天我路过和硕特那音克大峡谷的时候,扎西德勒克台吉不在峡谷营地,他去包尔图草原指挥救灾了。我没能见到台吉本人,只是把你给他写的信交给了把守山口的哨兵,并说明了情况,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及时赶到樱桃谷?……海拉提首领那里有问题吗?” 巴特尔说道:“海拉提昨天下午就已经开始收集人马,他准备从其他几个哈萨克部落多调集一些骑兵参加战斗。他那里没问题,应该快到了。你赶快出发吧!” 阿山昆都纵马飞驰而去…… 巴特尔和孟和接应汗王大队人马进到了樱桃谷,与先前布置的人马合兵一处,在选好的位置迅速布好阵势。 在巴特尔的引领下,穆成喇嘛、桑吉梅仁、苏开扎楞、巴音青等首领紧随汗王一同来到山坡高处的指挥位置。 徐雪英见汗王亲自到来十分兴奋!忙问凯瑟琳说:“土尔扈特蒙古部落的汗王亲自来给你们送行,想不想现在就过去和汗王见上一面?” 凯瑟琳对土尔扈特蒙古部落的汗王早有耳闻,一听顿时眉飞色舞!异常兴奋地说:“那太好了!我们去吧。”扭转头对亨利说:“走!我们一起去拜见土尔扈特汗王。” 徐雪英带着凯瑟琳和亨利主动来到众首领的面前。 凯瑟琳不太懂中国人的礼节,遂上前一步大着胆子说道:“英国牛津大学实习生凯瑟琳和亨利拜见尊敬的汗王!”说完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汗王指着凯瑟琳和亨利问巴特尔说:“这就是你们提到的帮助了我们的那两个英国大学生吧?” “是的!汗王!”巴特尔赶忙答道。 汗王和众首领见状立刻下马。汗王向凯瑟琳伸出手来问候道:“你好!” 凯瑟琳吃惊不小!赶紧双手握住汗王的手惊喜地回应说:“你好!尊敬的汗王!” 汗王又同亨利握了手。 穆成喇嘛带着才仁,手捧着哈达走上前来,给两人祈福道:“善心结善缘,善因结善果!愿菩萨保佑你们一生吉祥平安!阿弥陀佛!” 穆成喇嘛将两条洁白的哈达分别顺在了凯瑟琳和亨利的颈肩胸前。两人也双手合十感谢汗王和喇嘛。 巴音青拿着一对系着红线的“平安符”走了过来,对凯瑟琳说道:“这是汗王夫人金花哈敦亲自为你们请来的‘平安符’,请你们收下……” 凯瑟琳感觉有点受宠若惊!赶紧接过平安符,再次向汗王行礼,兴奋地谢道: “感谢汗王!感谢汗王夫人!” “我也要感谢你们,为了保护土尔扈特部落夏尔尕苏木落难民众的性命,你们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努力……” 第十三章阵前救美 凯瑟琳此时已被汗王的大度、宽容和翩翩风采所折服。听到汗王的赞许,心生愧疚地说道: “没有能够阻止浩罕军队的屠杀行动,我们感到非常的内疚!……而我们的政府却在支持他们进行可耻的反人类行动,这让我们更加惭愧不安、无地自容……” “这不是你们的错!浩罕侵略者、英国雇佣军以及那些邪恶的英国政客都是一群失去人性的暴徒。强占别国疆土、毁灭他人家园、荼毒无辜百姓是他们邪恶心底的无上荣耀。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铤而走险……如果他们还有一丝良知尚存,今天就只是交换人质而已。如果他们已经彻底堕落成魔鬼而无法自拔,他们就有可能想利用今天的机会把我们赶尽杀绝!那今天就免不了刀兵相见……不管结局如何,都希望你们能够平安回国与家人团聚。也希望你们今后能够继续为正义发声,继续为人类和平努力奔走。只要机缘未尽,我们还能相见。祝福你们!”汗王说道。 凯瑟琳的眼眶里渗出了感动的泪水…… 晌午时分,樱桃谷的西谷口出现了缓缓行进的敌军骑兵队伍。最前面的沙曼、克劳恩并马前行…… 敌军队伍在距离巴特尔骑兵队伍前五百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沙曼举起了望远镜,察看对方人马的布置情况。克劳恩也举着望远镜在仔细观察前方和两侧的地形地貌,盘算着最理想的火力配置方式。 他们显然并不急于交换人质,而是在有意拖延一下时间,好像在等待什么?他们显然是在等待炮兵构筑阵地标定射击诸元、机枪兵筑好工事摆好架势…… 巴特尔在望远镜里把这帮贼寇的举动也观察得清清楚楚。他向汗王说道: “汗王!和咱们预料的一样,他们出动了三百多骑兵,估计骑兵身后还有炮兵和机枪兵,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冒险对决了。” 汗王微笑着点了点头…… 敌军阵前。沙曼向后挥了挥手,数名敌军骑兵押着四十多名老弱百姓来到阵前。 凯瑟琳总感觉不太对劲,她从巴特尔手里接过望远镜,又往前走了几步,在山坡高处仔细查看了阵前的百姓队伍,心中开始疑惑起来。她告诉徐雪英说: “关在寨子里山洞中的人不止这些,还有十几个孩子,可现在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孩子。” 徐雪英听后大吃一惊!赶紧向巴特尔说明了情况。巴特尔也猛吃一惊!赶紧禀明了汗王。 大家都没有预料到浩罕贼寇会使出这种龌龊卑鄙的手段,只将老弱百姓四十多人带到了阵前,而把十多个孩子扣了下来继续作为人质。这使汗王和众首领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不利境地…… 凯瑟琳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内心也是十分的痛苦,她感觉是自己害了那十几个未成年的孩子,从而使自己瞬间沦为了大罪之人……她忽然眼前一亮,计上心来!急忙对着巴特尔坚定地说道: “我有办法了……先让他们把这些人放过来,我和亨利过去。我有办法一定让他们把那十多个孩子也放回来!” 巴特尔有些疑惑,感觉那群恶棍不可能听从凯瑟琳的使唤。大家也都觉得十分茫然,不知所措…… 汗王也听清了凯瑟琳说的话,并且从凯瑟琳深邃的双眼深处看到了她心底的那种坚定的神勇之气。 众首领和巴特尔、徐雪英、凯瑟琳都注视着汗王,期待汗王拿定主意。 汗王镇定下令:“按凯瑟琳小姐说的办……” 孟和、徐雪英和两个军士带着凯瑟琳、亨利开始走下山坡。敌军阵前的百姓队伍也慢慢开始朝前移动…… 凯瑟琳到了山坡脚下,抬起头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对面浩罕贼寇队伍的周边。她猛然发现前方侧后的半山腰上有敌兵观察哨在晃动着小旗用旗语在传递信号,便低声告诉徐雪英说: “对方有炮兵埋伏在身后,山腰上是他们的观测哨,正在标定距离、方位。” 徐雪英点了点头…… 双方的人质队伍缓缓地迎面交错……凯瑟琳看着这些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难民,心中有些难过,但也有些欣慰。 徐雪英和孟和目送凯瑟琳、亨利离去,心中也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可大敌当前,不容多想,赶忙回身护卫着被放回来的百姓快速向己方阵地靠拢。 亨利搀着凯瑟琳缓缓地走着。他们觉得应该走得慢一些,以便让那些死里逃生的百姓有充裕的时间到达安全地带…… 在临近克劳恩和沙曼五十多步的距离时,凯瑟琳突然停住了。 凯瑟琳转过身来,看见百姓队伍已经回到了自己人身边,觉得自己的第一项使命已经完成,心中有些释然,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天狼谷青松寨后山山顶的密林中,李杰昆都正带着队伍在此埋伏待命。阿山昆都也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阿山昆都接过望远镜观察了一番青松寨的状况。 李杰昆都介绍说:“他们在这里留了几个骑兵小队,都在部落大堂的周围,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指挥所。大堂屋顶的两处掩体上,架着的好像就是徐雪英说的‘加特林机枪’。大堂后侧山腰上应该是你们以前的‘藏兵洞’主洞口,洞口前面的平台好像是他们的炮兵阵地,有三门火炮。洞口顶上有他们设置的一个环形阵地……你再看看有什么别的异常情况?” 阿山昆都仔细观察了一阵,对李杰昆都说道:“主洞口山顶上的这个环形阵地是他们新修的,这个阵地能俯瞰整个青松寨前方三面的开阔地带,从外面进攻的话,这是威胁最大的一个火力点……在咱们前方不远的下方有一个洞口,这是离主洞口最远、也是位置最高的一个支洞口,和主洞口相连。我们现在悄悄摸过去看一下情况……” 李杰昆都和阿山昆都悄悄摸到了丛林边上,隐蔽观察。只见阿山昆都说的这个山洞洞口已经由三名浩罕军人持枪把守,洞口前还堆积了不少防御用的沙袋。这显然已经成为敌军的一处防御工事了。 阿山昆都和李杰昆都查探完状况,正准备返身离开,突然隐隐听到有孩子的哭叫声……仔细听下去,感觉声音是从那个山洞里传出来的,好像还有不少的孩子在哭叫。 两人都大吃一惊!立即警觉起来:他们关押的百姓都已经被带出去到樱桃谷交换人质了,怎么洞里还会有孩子们的哭叫声?难道他们还留下了一部分百姓和孩子继续关押在山洞里?…… 樱桃谷两军阵前,在靠近敌军只有几十步的地方。凯瑟琳慢慢转过身来,面向沙曼和克劳恩,摘下了斗篷上的防雪帽。 凯瑟琳向着沙曼和克劳恩大声喊道:“沙曼将军!克劳恩少校!互换人质的交易到此结束!……我现在要跟克劳恩少校说几句话。” 克劳恩有些疑惑不解,大声喊道:“你想说什么?快回来再说!” 凯瑟琳继续喊道:“克劳恩先生!我非常尊重您,但愿您能听明白我所说的话!……” 沙曼问克劳恩:“她要干什么?” 克劳恩满腹狐疑地摇了摇头。 “今天交换人质,中国人信守承诺,按约定释放了全部的被俘人员……可你们只交出了一部分被扣押的老弱百姓,还有十多个孩子仍然在被你们继续扣押。这是您的主意吗?”凯瑟琳大声问道。 克劳恩有些不解,疑惑地看了一眼沙曼。 “那些小孩子今后还有别的用处!”沙曼阴险地对克劳恩说道。 “明白了吧?克劳恩先生!浩罕人不但欺骗了中国人,也再次欺骗了您。他们根本不值得我们信任!……我们的亲眼所见和亲身经历告诉我们:我们不应该成为浩罕人侵犯他国疆土、毁灭他人家园、屠杀无辜百姓的帮凶!……我们看到的真实的中国民众让我们肃然起敬!他们淳朴、宽容、和善,珍爱自己的国土和家园。对相隔千山万水的大英帝国以及我们的印度殖民地都秋毫无犯,没有任何敌意!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现实威胁……而且,我们的英吉利骑士把尊严和荣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绝对不做背弃自己诺言的骗子!所以,我请求您要求他们遵守约定,现在就交出那些仍被关押的未成年孩子。您能做到吗?”凯瑟琳向克劳恩气愤地大声喊道。 克劳恩又看了一眼沙曼。 沙曼有些着急了,大声说道:“凯瑟琳小姐!你已经脱离了危险,怎么还在替中国人说话,这很不恰当!” 凯瑟琳已经对沙曼彻底失去了最起码的信任,根本不去理会他,继续对着克劳恩喊道: “克劳恩先生!我们都应该对上帝虔诚,我们所做的事也绝不能让上帝蒙羞。我恳请您看在上帝的份上,让他们放过这些无辜的孩子,让这些孩子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 “凯瑟琳!你先回来,这些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克劳恩狡诈地喊道。 “如果您不答应我的请求,我绝不会再回到您的身边!”凯瑟琳斩钉截铁地喊道。 沙曼已经不耐烦了,命令副官:“你们去把她拖回来!” 副官和几个敌兵刚下马迈出了几步……只见凯瑟琳猛地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匕首,把刀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大声吼道: “都别动!否则我就死在这里!” 沙曼和克劳恩一惊!赶紧同时挥手示意副官停下来。 凯瑟琳已经被彻底激怒了,高声吼道:“没想到我们自诩文明世界的英吉利人,现在已经堕落成滥杀无辜平民,连未成年儿童都不放过的残暴野兽!……我们还自称是天使、是拯救者,事实上我们才是高举屠刀的魔鬼撒旦!都是要下地狱的!真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像我们的大英帝国这样厚颜无耻的邪恶国家!……” 克劳恩有些恼怒,大声吼道:“凯瑟琳!不允许你再指责我们的国家!……” 凯瑟琳怒气未消,继续吼道:“我也受够了!不想再多说了……克劳恩先生!我现在要回到对面去,等着你们把扣押的儿童放回去……否则,就请您把我的尸首带回国!”说完又对着亨利说道:“亨利,对不起,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要捍卫我的尊严和人格!你可以留下,我走了!” 凯瑟琳说完,仍然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向后方退去;退了一段距离,便转身向对面方向大步走去。 “凯瑟琳!快回来!你这是叛国!……”克劳恩见状大声吼叫。 沙曼已经恼羞成怒,向副官下令说:“准备开枪!” 克劳恩一惊!急忙阻止说道:“等等!”他扯开了嗓子,朝着凯瑟琳大声吼道:“凯瑟琳!我现在命令你!立刻停下!” 凯瑟琳根本不理会,仍然大步流星地朝对面走去……克劳恩近乎绝望地摇了摇头。 沙曼一挥手,两个敌兵举枪瞄准了凯瑟琳。 亨利见状,惊恐地张开双臂挡在了凯瑟琳身后,大声喊道:“不!不!……不要开枪!” 枪声响起,亨利连中两枪,仰身倒在了雪地上。 凯瑟琳惊恐地回头,看见亨利中枪后倒地,呼喊着不顾一切地奔向亨利……扶着口吐鲜血的亨利,悲痛地哭嚎起来。 亨利嘴里在不停地喷着鲜血,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洁白的哈达。他两眼深情地望着凯瑟琳,艰难地微笑着断断续续说道: “真——美——丽,我——喜——欢!……” 巴特尔高举的手臂猛然落下! 樱桃谷两侧山腰上埋伏的十几名狙击兵的伯丹步枪立刻远距离开火!刚才开枪的两个敌兵被瞬间击倒,附近的几个敌军骑兵也被射落马下。狙击兵继续向敌军队伍开火,敌军队伍开始慌乱起来…… 孟和立刻上马带着两个骑兵冲了出去,冒着零星射来的子弹“蹬里藏身”快速接近了凯瑟琳……孟和一把捞起了雪地上的凯瑟琳,快速回撤…… 两翼的骑兵开始向敌军队伍的两翼发起进攻,射出了一波又一波的利箭,不断有敌军中箭落马…… 克劳恩举起指挥刀,大声下令:“开炮!” 敌军的三门火炮同时开火!炮弹在主力骑兵队伍前方的空旷地带不断爆炸。敌炮兵本轮设定的目标是计划拦截和消灭从正面发起冲锋的骑兵队伍,而巴特尔已经知晓了敌军炮兵的存在,采取的是正面缓进接敌、两翼快速迂回的战法,主力骑兵并未造成损伤。 但是,从阵前救上凯瑟琳快速回撤的孟和与两个骑兵的撤退路线正好在敌军炮兵火力的覆盖范围内……呼啸而来的炮弹不断在两侧不远处爆炸,两个骑兵的坐骑先后被敌军炮火击伤倒地,孟和俯下身子护着凯瑟琳继续催马飞驰……这突如其来的无情打击,尤其是亨利的被杀,使凯瑟琳的精神近乎完全崩溃,但她在马背上仍能感受到孟和身上那种坚不可摧的正义力量;而沙曼先遣队的恶魔形象却在模糊的意识中变得十分清晰、异常可憎!…… 敌军阵前的克劳恩见试图用炮火消灭对方正面冲锋的骑兵主力的计划落空,两翼又受到了对方人马的袭击,心内一惊!立即吼道: “炮兵重新设定诸元!……” 沙曼见对方没有从正面直接发起攻击,而从两侧进行渗透和迂回包抄,使自己的炮兵和机枪兵几乎发挥不了作用,心内十分焦躁。他看看日头已经偏西,开始恐慌起来,认为必须速战速决,才能摆脱当前的囧境!……正在心慌的他突然从望远镜里发现对面山坡上纹丝不动的指挥阵地中央,竟然是土尔扈特蒙古部落的汗王,遂心生一计!他向第一骑兵营营长大声下令: “对面山坡上是蒙古人的汗王和他的指挥所,骑兵立刻冲锋,拿下他们的汗王!” 敌军的第一骑兵营营长向前挥舞着指挥刀,带领大队骑兵吼叫着向对面山坡上汗王的指挥阵地冲了过来…… 敌军炮火开始从两侧山边的目标向正前方延伸,炮弹不断在山坡两侧附近爆炸……冲过来的敌军骑兵队伍距离山坡越来越近。汗王和众首领镇定自若、不为所动。 巴特尔高举的手臂再次突然落下!已经展开的骑兵队伍里的上百支伯丹步枪立刻开火齐射! 冲在最前面的二十多个敌兵瞬间中枪落马;接着又是第二轮齐射,又有二三十个敌兵被放倒…… 当敌军骑兵队伍距离只有七八十步时,弓箭手、弩机手开始行动,箭簇像飞蝗一样扑向敌群……三四十个敌兵瞬间落马,敌骑兵营长也被射中坐骑掀下马来…… 第十四章响箭之声 敌军的骑兵营长霎时懵了!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猛烈的火力?还没冲上山坡,自己的骑兵营就被消灭了近一半。他感觉大事不妙!立即大声下令: “撤退!……赶快撤退!” 他转身窜上护卫骑兵牵来的一匹马,调转马头慌忙催马回撤…… 汗王见反击的时刻已经到来,遂果断下令:“放响箭!” 两支响箭带着刺耳的哨音冲天而起,接着在半空中响起两声剧烈的爆炸声…… 巴特尔带着孟和此时已经来到了中央骑兵队伍的前沿,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马刀,大声下令: “杀!……” 铺天盖地的大队骑兵追击着溃逃的敌军骑兵,从正面向敌军主阵地发起了猛烈的冲击。期待已久的骑兵大对决开始了……这时间,敌军炮兵已经将炮口转向了两侧并向前延伸,正面的中央地带反而形成了死角,再调整炮口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大队骑兵追逐着正在溃退的敌军骑兵队伍,渐渐接近了敌军主阵地……当距离敌军主阵地不到两百步时,溃逃的敌军队伍突然闪开正面向两侧转进……敌军队伍正面中央赫然露出两挺杀气腾腾的加特林机枪…… 敌军用机枪向密集冲锋的骑兵队伍猛烈开火,猝不及防的骑兵队伍瞬间被射倒了一大片,继续冲上来的骑兵又被射倒不少…… 巴特尔和孟和的坐骑也被击中翻倒在地,两人顺势俯卧在了一个小土丘后,立刻爬上了土丘顶部……两人向后一伸手,身后落地的骑兵立刻递过来两只步枪。巴特尔举枪瞄准了左手方位机枪的主射手,孟和瞄准了右手方位机枪的副射手。“啪!啪!”两声枪响后,敌军两挺机枪顿时哑火。 巴特尔立即将两臂张开向前成“v”字形做出手势,并大声下令:“让开正面!攻击两翼!” 后续骑兵立刻分成两队让开了正面,快速向敌兵两翼发起攻击…… 天狼谷的西谷口,听到响箭的爆炸声后,徐学功带领大队人马开始攻击敌军哨所。 飞蝗一样带火的箭簇落在了敌军哨所的木质工事上,立刻燃烧起来,被迫跑出来转移的敌军被统统射倒。 西谷口的后山顶上,徐学忠带着埋伏的队伍听到了响箭信号,开始冲下山巅,沿雪道冲向西谷口顶端,从里向外夹击西谷口守敌…… 天狼谷青松寨后山山顶的密林边缘,阿山昆都和李杰昆都听到了响箭和炸雷声后,立刻带人冲向有孩童哭叫声传出的那个山洞口,瞬间干掉了三个敌兵守卫…… 天狼谷东谷口的后山山顶上,带人埋伏在此的呼图壁民团首领高克武听到了响箭号令,果断下令: “动手!” 众人将箭头的纱布蘸上桐油,点燃后射向敌军在东谷口的警戒哨所,几个敌兵被瞬间射倒…… 樱桃谷的主战场上。巴特尔、孟和、苏开扎楞、桑吉梅仁带着骑兵队伍正与敌军的骑兵队伍进行着殊死搏杀…… 突然,樱桃谷东南方向的一个岔口,一队骑兵飞一样冲了过来。这是和硕特蒙古部落的左旗首领扎西德勒克台吉带领部落的骑兵赶来增援了。扎西德勒克带领人马直接冲向了敌群的右翼…… 几乎同时,樱桃谷东北方向的一条斜谷,出现了哈萨克乃曼部落首领海拉提率领的一队骑兵,也怒吼着向敌军左翼冲了过去…… 沿樱桃谷两侧山边迂回到敌兵身后的骑兵向敌炮兵观察哨和敌军炮兵阵地发起攻击。 半山腰上的两个敌旗语兵突然被射中胸膛,滚下山来……敌炮兵阵地上,惊恐的敌军炮兵见双方骑兵缠斗在一起,正围在三门山炮前不知所措。突然被射来的密集箭雨射倒了四五个,剩下的敌兵急忙抓起枪来反击…… 沙曼看到自己的队伍被多方夹击,骑兵队伍被对方近距离缠斗,炮兵和机枪再也无法发挥威力,越来越对己方不利,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他气急败坏地大声下令: “撤回天狼谷!……” 青松寨靠近山顶的山洞口,李杰昆都和阿山昆都已经占领了这里。李杰昆都正依托洞口阵地,带着一队军士阻击企图夺回洞口的敌军;同时向藏兵洞主洞口前炮兵阵地上的敌军远距离开火,吸引敌军火力、牵制敌军注意力,掩护阿山昆都从山顶上的这个支洞口进到洞内设法救人…… 阿山昆都带着被关押的十几个孩子出了山顶洞口,对着孩子们喊道: “都别慌!俯下身子,不要抬头,贴着山边爬上去进树林!……” 敌军的三门火炮分别在一群敌兵和几匹战马的牵引下从樱桃谷慌忙撤退,逐渐接近天狼谷东谷口。 谷口山顶上的高克武搭箭射出……牵引最前面山炮的那匹战马被射中,连马带炮立刻翻倒在路边的河沟里,一箱炮弹也散落了一地……负责护卫炮兵的敌骑兵队伍立即向山顶上开火还击…… 沙曼和克劳恩带着被重创的残兵败将狼狈地逃回了天狼谷青松寨。此前,敌军也已经被迫放弃了在东、西两个谷口等地的抵抗,收缩兵力,全力防守青松寨…… 这时,徐学功、徐学忠带着大队人马追击溃逃的敌军从西谷口进至青松寨西侧。 高克武带领的呼图壁民团与汗王率领的骑兵队伍主力及扎西德勒克的和硕特部落骑兵、海拉提的哈萨克部落骑兵会合后,从东谷口开进到了青松寨的东侧。 李杰昆都和阿山昆都把十几名孩子解救出来后,守住了青松寨后山藏兵洞最高处的这个山洞洞口阵地,居高临下控制了半个青松寨后山…… 浩罕侵略军的沙曼先遣队现在已经被四面包围,成为了“瓮中之鳖”。但是,敌军集中在青松寨的最后兵力还不容小觑,剩下的一百多凶悍骑兵和炮兵、机枪兵组成的火力网,加上对多处藏兵洞的有效利用和几处要害位置新构筑的坚固工事,形成了一个难以攻破的巨大环形堡垒。 不过,苍天有眼!大家最担心、最顾虑的那些被关押的十几个孩子已经救了出来,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对付这些贼寇了。但是,这些恶徒手上握有足以掀翻半个青松寨的烈性炸药和能杀伤百万人的化学毒剂,又让大家不得不防!真所谓“投鼠忌器”,一时间还确实拿它没办法…… 敌军指挥所里,狼狈不堪的敌军众头目仍旧惊魂未定。他们心里都渐渐明白,恶有恶报的时辰就要到了,作困兽之斗不会坚持太久,这天狼谷的青松寨必定是他们最后的葬身之地! 克劳恩还在对樱桃谷的战斗失利有些不解,疑惑地说道:“土尔扈特蒙古人怎么会装备有这么多的伯丹步枪?这可是当代俄国军队的最新装备,连大清帝国的正规军里都见不到的东西!……真是不可思议?” 沙曼的副官一脸沮丧地说道:“我看这伯丹步枪比我们手上的英制步枪威力要大得多!” 克劳恩极不愿意听到有人质疑自己国家的最先进枪械,大声斥责副官说: “简直是胡说!我们的恩菲尔德式步枪是英国陆军的最新式装备。这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步枪,射击精度高、射速快、杀伤力强。伯丹步枪只有射程稍占优势,根本没有资格和我们的英式步枪相提并论!” 骑兵第一营营长也有些纳闷,说道:“他们的骑兵,一部分用的是蒙古弯刀和长矛,还有一部分使用的是恰西克马刀,这也是俄国军队的标准装备啊!……” 沙曼慢慢张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说道:“我们的失策何至于低估了他们的装备……我们低估的是中国人的战斗意志,低估的是正规军队以外民间武装的聚合力量,低估了蒙古部落的复仇决心……事已至此,说这些都没用了。看大家有什么好的办法能使我们摆脱目前的困境,说出来听听。” “沙曼将军!我们现在虽然被围困在这青松寨,但是我们有充足的军火弹药和给养物资,而他们根本没有重火器,无法攻破我们的防卫堡垒。我看我们在这里坚持两到三个月绝对不成问题。三个月后,大军一到,内外夹击自然解围。那时,我们的先遣队就是最显赫的功勋部队。”克劳恩傲慢地说道。 副官忧心地说道:“我们爆破大冰川和水源投毒的核心任务都没完成,即使将来解了围,我们也算不上什么‘功勋部队’……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大本营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派一部分人马突围出去向大本营报告消息的可能性也基本没有……虽然我们的军火弹药充足,但困在这里只能遭受他们的任意攻击,消耗战我们肯定会经受不起。最关键的,是人马饮用的水源也不在我们这边……如果和他们谈判,我们又没有了筹码……” 沙曼突然打断了副官的话,说道:“看守那十几个孩子的班长枪毙了吗?” “还没有……”副官回答说。 沙曼十分恼怒,吼道:“他让我们失去了最后的保命筹码。为什么不枪毙?” “在那十几个孩子被劫走的时候,克劳恩先生的炮兵队副队长命令他带人去夺回藏兵洞最高位置的那个山洞洞口阵地。当时主洞口的炮兵阵地也受到了攻击,都在全力进行防卫反击。他和他的人都没在现场……”副官回答道。 下午。在敌军炮火够不着的青松寨侧面的山脚下,大批的毡包已经开始搭建。 汗王和巴特尔带领的土尔扈特骑兵队伍与徐学功带领的南山民团、高克武带领的呼图壁民团、扎西德勒克带领的和硕特蒙古骑兵、海拉提带领的哈萨克部落骑兵已经会师一处。 李杰昆都带人守在了青松寨后山阵地。他让阿山昆都来会合汗王,告知后山的情况,协助攻打青松寨正面。 战时的行军大帐在安全之处也已搭建完成。众首领进到了大帐内,汗王向各位首领逐一行礼诚恳答谢。 “现在已经把这些浩罕贼寇围在了这方圆不到两公里的青松寨,他们已经插翅难逃了。看什么时间汗王一声令下,我么就冲进去彻底铲除这帮狂徒……”海拉提说道。 “汗王已经下令现在在这里埋锅造饭、安营扎寨了,咱们可以一边吃肉喝酒,一边慢慢商议下一步行动。”巴特尔说道。 扎西德勒克有些急躁,说道:“哎!最好是现在就攻进去,把这些贼寇消灭掉再回来喝酒也不迟啊?……那时候才喝的痛快!” “浩罕军队已经料到会有这一天,在青松寨已有防备。他们的机枪、大炮封锁着每条进攻路线,操之过急,伤亡肯定会很大。现在不用着急进攻了,他想出来战,咱奉陪;他想走,咱四面都围死了,他走不掉;如果他想缴械投降,那咱还要拿把拿把他。现在就算他要取水做饭,也得要我们点头同意才行。咱慢慢想办法修理它。”巴特尔补充说道。 汗王让阿山昆都说说青松寨后山的情况。 “他们在后山最高处的那个阵地,也就是藏兵洞主洞口正上方的环形阵地,现在加强了,成了机枪阵地。从樱桃谷撤回来的那两挺机枪已经架在了阵地上,有一个中队的敌兵守卫。这个阵地能俯视整个青松寨,对我们进攻的骑兵威胁最大……还有两挺机枪架在了部落大堂也就是他们现在的指挥所的屋顶上,可以封锁各条进攻通道……五门火炮现在全部架在了藏兵洞主洞口前面的平台上,视野开阔,可以覆盖整个青松寨前面的开阔地带。”阿山昆都介绍说道。 众首领听阿山昆都这么一说,都感觉到了攻击青松寨敌军阵地的难度。也都觉得到了这个地步,再为了收拾这些“瓮中之鳖”付出惨重代价确实不值。 扎西德勒克也想明白了,说道:“那就不着急了,大家都搭起毡包,点起篝火,用大锅炖肉,用大碗喝酒,陪浩罕人慢慢玩!北京大皇帝搞的是‘木兰秋狝’,咱们就搞他个‘天狼谷冬猎’……” 大家都笑出了声! 徐学功今天更是格外兴奋,笑盈盈地说道:“好!和汗王还有各位首领日久不见,十分想念!咱们现在就开始准备吃的喝的,开怀畅饮慢慢叙旧……” “我和巴特尔负责构筑好工事,挖好陷马坑,让各位首领放心喝酒。把这些凶残野兽围在圈里慢慢折腾。”行事缜密的徐学忠说道。 孟和见到这样的场景,自然是喜不自胜,笑嘻嘻地说道:“到了晚上,喝高兴了,咱就往里面放几枪,不能让它安稳睡觉,让它睁着眼睛看着我们喝酒!” “嗯!咱摆的是‘断魂阵’,这也算‘攻心计’,看他能坚持多久?”徐学忠说道。 汗王看着各位首领兴高采烈的样子,也非常高兴,毕竟大家经历了前一段苦闷压抑的日子都相当疲惫,也该放松一下了。再说,多处关键位置的防御工事已构筑完成,正在点火烤地扩大“陷马坑”的纵深。为了防备这些贼寇狗急跳墙搞夜袭突围,也布置了足够的截击力量,光埋伏在青松寨正面的伯丹步枪就有一百余只。埋伏在青松寨冬季唯一的取水口——‘仙人泉’的弓箭手也有五十名。 汗王现在心里最担心的,就是这伙狂徒手里能杀死百万人的毒剂和巨量的烈性炸药的下落。加上这项因素综合考虑,就更不能冒然进攻,以尽量避免酿出意外的祸端。现在应该静观其变,慢慢想办法解决它才是上策……想到这里,汗王让巴特尔去请徐雪英和凯瑟琳,准备再详细询问一下关于毒剂和炸药的事。 大帐里,其他众首领都去巡查营地观察敌情去了,只剩下汗王和徐学功两人。 徐学功观察到汗王在欣喜之中略带一丝隐忧,而对这种隐忧也猜了个八九分,问道: “汗王是不是在担心浩罕军毒剂的事?” “是的!这帮匪徒再疯狂的反扑我们都能应付;可是对这些毒剂我们了解的不多,完全控制这些毒剂还没有相应的手段。万一这些亡命之徒狗急跳墙想搞‘鱼死网破’,弄不好会酿成大祸。这是个隐患啊……”汗王忧心地说道。 徐学功也点头称是。 汗王和徐学功等首领同时都担心着毒剂的存在。感觉狗急跳墙的贼寇极有可能再次铤而走险!所以必须密切监视,加强防备,决不能掉以轻心。 第十五章致命毒剂 巴特尔带着徐雪英和凯瑟琳进到了临时大帐。亨利的死,让凯瑟琳悲痛万分,泪水洗过的面容极度憔悴。 汗王向凯瑟琳谢道:“你今天为了拯救那十几个孩子,甘愿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这让我们都十分感动!我们大家再次衷心地感谢你……” 凯瑟琳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低着的头。 汗王面带笑容地继续说道:“也是因为你的努力,争取到了相应的时间和机会。这些孩子现在已经得救了!” 凯瑟琳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冲着汗王点了点头。 徐学功安慰凯瑟琳说道:“亨利不幸遇难,我们大家也都非常难过!但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为了正义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我相信他是幸福的!……” 凯瑟琳轻轻说了声谢谢,又低下了头。 汗王本想向凯瑟琳请教一下毒剂的情况,但看到凯瑟琳现在的状态,觉得不太合适,于是说道: “就请雪英带着凯瑟琳先去休息,晚饭以后咱们再商量一些事吧……” 徐雪英答应了一声,便带着凯瑟琳出了大帐。 汗王让巴音青把阿山昆都叫了进来,叮嘱他说:“青松寨的正面已经被我们围死了,不会有问题。但是这些人手上的毒剂和炸药我们还不得不防。如果他们想利用这些东西进行垂死挣扎搞‘鱼死网破’的话,东、西两个谷口出不去,就会有可能从青松寨后山冒险突围接近大冰川……你和李杰昆都的那个位置很重要,不但可以牵制和监视他们在山顶上的机枪阵地,还能观察到敌军指挥所在后山的全部行动。现在要特别注意他们有可能向大冰川方向发起的突击行动。你现在带上一队人马,多带步枪和弹药,加强这个阵地的防卫和突击能力。在后山丛林里多放几个警戒哨,不能留死角……” 阿山昆都领命出帐,组织人马去了。 傍晚时分,青松寨沙曼的指挥所里,沮丧的气氛更浓了。由于取水口被对方封锁,无法取水造饭,只能靠收集附近的残雪融化后勉强维持饮用;可这样的水里杂质较多,有些浑浊,含在嘴里难以下咽。这让习惯了享受的克劳恩有点不堪忍受,几小时前还信誓旦旦地认为支撑三个月不成问题的他内心开始有了变化。 “我们本想控制他们的冰川水源,可现在连我们吃饭的水源都被他们给控制了……我们现在快要成为原始森林中的野人了,真是不可思议。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我们还能支撑多久?”克劳恩向沙曼埋怨道。 沙曼的心里同样十分沮丧,见克劳恩这样说话,也没好气地埋怨说:“这不都是拜你的凯瑟琳所赐吗?” 克劳恩见沙曼抢白自己,非常反感,立刻反驳说:“如果你们不把那些孩子藏起来,正常交换人质,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吗?这都是你们耍小聪明,搞小动作,把事情搞砸了!现在反过头来怪罪我?真是莫名其妙!……你们告诉我,我现在怎么向迈克爵士交代?” 副官见二人又起纷争,感觉这种纷争不会有结果且对大家解决问题不利,于是岔开话题说道: “我们现在彻底失去了测绘特工队,而且我们的行动计划也完全暴露了,水源投毒和爆破大冰川的任务已经不可能完成,下一步该怎么办商议商议吧。” 克劳恩怒气未消,大声吼道:“商议?……商议什么?现在已经山穷水尽,还不如去向中国人投降!” 沙曼猛然一惊!大声呵斥道:“克劳恩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投降?我们杀了多少中国人,你不清楚吗?难道举起手来走出去投降,中国人就能放过我们吗?” 克劳恩也十分激动,冷笑着说道:“那是你们浩罕军人干的事……作为大英帝国的退役军人,向打败自己的强大对手投降不是耻辱!” 沙曼已经有些歇斯底里,大声吼道:“克劳恩先生!你曾经是大英帝国的军人,是大英帝国的炮兵少校;而现在是我‘洪福汗国’的雇佣兵!是‘洪福汗国’在出钱养你,让你协助我们征服这片土地。虽然我们和大英帝国是同盟军,可我们才是这片土地今后的主人。即使你现在战死,大英帝国也绝不会承认你的存在。你应该明白你是什么身份!” 克劳恩一听沙曼根本不顾及自己的尊严,在戳自己的老底,被彻底激怒了,也大声吼道: “我的使命?……我的使命是维护大英帝国至高无上的‘国家利益’。帮助你们只不过是把你们当做我们印度殖民地前面一只看门的狗!再直白一点,就叫‘炮灰’……炮灰!你懂吗?” 说完就一扭头怒气冲冲地出了指挥所。 沙曼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稍顿了一下,他吩咐副官说:“去看住他们,把机枪射手全部换成我们的人!” 副官觉得有些不妥,有点犹豫,刚想开口说话,沙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也就只好去照做了…… 天已经黑下来。 凯瑟琳在雪英的陪伴下休息了一阵,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她简单吃了些小梅端过来的饭菜,就对雪英说道: “好像汗王有事要向我们说,我们快去一趟吧……” 进到大帐里,汗王和徐学功、徐学忠、巴特尔看到凯瑟琳状态不错,都松了一口气。凯瑟琳今天在战场上的表现,让所有人都肃然起敬!都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金发姑娘竟然有如此的胆识和勇气,大家都已经把她当作自己队伍的一员了。 “汗王和大家都想听听关于毒剂和炸药的事。能跟我们说说吗?”徐学忠问凯瑟琳说。 凯瑟琳也估计到大家正在担心这能谋害百万人性命的毒剂下落,而自己也在为毒剂的存在一直忐忑不安。她向大家介绍说道: “这种毒剂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粉末。平时储存在一个特制的金属罐里,使用时打开金属罐抛洒在水面就可使整个水体染毒。按他们这次携带的剂量估算,可使几十公里内的河流或数万英亩的湖泊水体带毒。人畜饮用十毫升染毒的水便可致命……不过,这种毒剂只溶于水,不会在空气中传播。” “这些毒剂和炸药都储存在什么地方!”巴特尔问凯瑟琳说。 “毒剂罐存放在克劳恩的行军帐篷里。克劳恩的两个警卫专门重点看守;炸药存放在藏兵洞的主洞口内大约三十多米处的下方……本来这些炸药应该远离洞口的炮兵阵地,因为火炮的剧烈震动有引爆炸药的可能。可他们先前在天狼谷杀人的时候炸塌了藏兵洞主洞口里的一半拱顶,没办法全部清理出来,只能在距离火炮几十米的地方存放炸药,储存的炮弹也在附近。”凯瑟琳说道。 徐学功问凯瑟琳说:“按照你的判断,他们携带的口粮能维持多少天?” 凯瑟琳想了想,说道:“他们带的粮食和饼干、咸牛肉这些军需物资有很多,几个月可能都消耗不完,军火就更充足了。但是,饮用水解决不了,只能靠融化雪水来维持。” 巴特尔对凯瑟琳的勇气也已是由衷的佩服!他隐隐觉得凯瑟琳身上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天赐智慧和神奇的力量;或许这种智慧和力量就能出人意料地解决困扰大家的这种投鼠忌器的“死结”。他试着问着凯瑟琳说: “我们手中没有重武器。从他们的防守力量看,强攻必定会造成重大伤亡;但是如果这样僵持着拖下去也不是好办法……你给帮忙想一想,站在你的角度,用你的观点看看有没有可以速战速决收拾他们的办法?” 凯瑟琳思忖了一下,渐渐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她看了一眼徐雪英。 徐雪英会意,也有些神秘地问大家说:“下午我们来这里的路上,看到天狼谷东谷口外有一门敌军遗弃的山炮,翻倒在路边的河沟里。你们注意了吗?” 巴特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回复雪英说:“看到了!我瞅了好几眼,也觉得挺可惜,好像旁边还撒了一箱炮弹……” 徐雪英兴奋地说道:“对!就是那门山炮!……我陪凯瑟琳专门下到沟里去看了一下这门炮的损毁状况。因为冰面有很厚的积雪,这门炮摔得不重,还能用!” 大家的目光都向徐雪英和凯瑟琳投来…… 凯瑟琳向大家点点头,坚定地说道:“是的!还能用。” 大家都有些惊喜! “就算能用,我们也没有人会操作呀?”巴特尔有些疑惑地说道。 “我能操作!”凯瑟琳十分自信地说道。 大家被凯瑟琳的话惊呆了! 徐雪英看着大家惊愕不已的样子,轻轻说道:“大家别急,听凯瑟琳慢慢跟大家说。” 凯瑟琳见大家万分惊讶的样子,感觉肯定是认为自己在说大话,怀疑自己的操作本领,就赶忙一本正经地解释说道: “我和亨利在西姆拉特训班里接受的培训,除野外测绘实务和中文学习以外,有一半课程是炮兵操作规范。实地操练用的就是这种马拉式的阿姆斯特朗野战炮,口径是76毫米,有效射程3000米,炮弹重量9磅。散落在路边的那一箱炮弹就是这种野战炮专用的炮弹……攻击青松寨这样装备有机枪、火炮的堡垒,单靠骑兵和步兵的冲锋是绝对不行的。必须要有火炮这样的重武器对敌方的火力点进行压制和破坏才能避免重大伤亡……”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可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大家不知说什么才好……刚进到大帐的穆成喇嘛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可见到大家无比兴奋的样子,感觉到一定是想出了克敌制胜的好办法,大声念道: “阿弥陀佛!……” 巴特尔和徐学忠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立刻带上凯瑟琳和徐雪英,组织人马连夜去“取炮”了…… 克劳恩躺在自己行军帐篷里的行军床上,狂躁地喘着粗气,怒火还在胸中燃烧。没想到自己这堂堂大英帝国的退役炮兵少校,何等尊贵?今天竟会被浩罕人这样羞辱,简直不可接受!想到自己一生的荣耀甚至生命即将要毁在这些自己根本瞧不起的浩罕人手里,心里烦闷的几乎不能自持……上司交代的任务已经无法完成,能够突围出去也没有可能性;即便能够侥幸从这里逃出去,在这冰天雪地里,不要说回到英国或者是回到殖民地印度,就是想逃到浩罕人占领的最近的军镇,也在五六百公里以外,能够生存下来的几率也基本为零。可是,在这里耗下去就是等死,不但要经受更多的折磨,还要承受这些人的羞辱,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他大声叫来卫兵,让卫兵去叫炮兵队的正副队长过来见他。 过了一会,炮兵队的两个队长进到了克劳恩的帐篷里。这两个人也是英国陆军炮兵的退役军官,是在克劳恩招募雇佣军时,亲自选定并带到中国新疆战场的。 两个炮兵队长一进来,也憋了一肚子气,埋怨道:“刚才浩罕人把我们的四个机枪教官全撤下来了,全部换上了他们的人。正好我们也想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克劳恩一听更加恼怒了!把自己的炮兵和机枪兵的指挥权都剥夺了,这又是一次莫大的羞辱!感觉沙曼这是准备要彻底翻脸了……稍微定了定神,他交代外边的卫兵把门看好,不准任何人进来,然后转身问两个炮兵队长说: “和这些蠢猪已经没办法合作了,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两个炮兵队长互相对望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已经发生的事,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中国人已经把这里围成了铁桶,现在最现实的办法就是和他们讲和。不过,杀了那么多中国人,他们能同意和解吗?”炮兵副队长皱紧眉头疑惑地问道。 “屠杀中国平民是浩罕人干的!……也许中国人对我们能网开一面,他们对待凯瑟琳的做法就可以证明这一点……能和凯瑟琳联系上是最好不过了……”炮兵队长说道。 副队长摇了摇手,叹了口气,补充说道:“现在联系到凯瑟琳是不可能的事。而且,沙曼也不可能同意讲和或者投降,因为他们知道中国人肯定是要血债血偿的,绝不会放过他们……不过,我们同中国人讲和,手里也没有能拿得出的筹码呀?如果没有筹码……” 克劳恩听道“筹码”的时候,大脑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一挥手打断了副队长的话。他的眼睛慢慢盯上了帐篷角上挂着的一个金属罐——能杀死百万人的“毒剂罐”……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用手指了指那个金属罐。 两个炮兵队长顿时觉得茅塞顿开!一同点头伸出了大拇指,异口同声说道: “嗯……就是它了!” 克劳恩这时已经是主意已定,低声说道:“估计中国人肯定知道了我们将要爆破大冰川和水源投毒的计划,那就知道了这些炸药和毒剂的存在。恐怕他们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两样东西……炸药我们没办法带走,可这个毒剂罐我们可以带上,这可是我们大英帝国的秘密资产……” 天狼谷的这一晚,可能是百年来最特别、最奇妙的一个晚上。青松寨的周围,建起了大大小小两百多顶毡包;上百堆篝火把整个青松寨、半个天狼谷照的通明透亮。包围圈的各处显要位置都构筑了防备敌军突袭的防御工事,每条通道上都挖出了数条“陷马坑”。除了轮换守卫的人马以外,大家都在尽情喝酒、大口吃肉,热闹非凡! 孟和带着巡逻队一边吃喝,一边来回巡逻,还冷不丁朝敌军的阵地放几枪。 午夜时分。巴特尔和徐学忠带着人费了很大劲,才把敌军遗弃的那门火炮从沟底给拽了上来,运到了凯瑟琳选好的位置…… 敌军指挥所里。副官推门进来,向沙曼汇报说:“克劳恩把两个炮兵队长叫到他的帐篷里两个小时了,现在把四个机枪教官也叫了进去……看样子,可能是想脱离我们了。” 沙曼正斜躺在椅子上闭目沉思,听到副官的话也没有感到特别的惊讶——他的内心里已经对克劳恩完全失望,感觉这些贪生怕死的英国人“自谋生路”是极有可能的事。他已经在考虑下一步——怎样处置这些人?这些人虽然现在是同盟者,但是一旦反目,被中国人利用,那就成为己方的巨大威胁!但是如果对他们采取极端手段,那对今后与大英帝国的长期合作一定会产生不可挽回的重大影响。这个尺度该怎样把握呢?…… 第十六章困兽之斗 第二天早上。天狼谷里的雾气开始升腾,整个青松寨完全笼罩在了大雾之中。无论从里向外还是从外向里,都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动向。被折腾了一个晚上、疲惫不堪的敌军此时则更加心惊胆战,随时提防外面的人从云雾中冲进来要他们的命。每一声枪响,甚至一声响亮的口哨,都要紧张一阵。他们感觉仿佛已经进到了“地狱”…… 敌炮兵队长来到了敌军指挥所。不等沙曼开口,他就郑重其事地向沙曼高声说道: “报告沙曼将军!我代表克劳恩少校和大英帝国派驻浩罕军先遣队的全部成员向您通报以下事项……第一,从即刻起,我们同贵军解除雇佣关系,不再是先遣队的组成部分。第二,经全体人员商议后我们做出了一致决定:我们计划与中国人和解——或者理解为向中国人投降,当然是保留大英帝国退役军人尊严的投降。第三,所有武器军火全部都留给你们,包括大英帝国提供给你们的火炮、机枪和炸药;但是,化学毒剂是大英帝国最重要的秘密资产!我们必须随身携带,想办法转运回国……” 沙曼听完炮兵队长的话,也没十分吃惊,但心跳有些加快。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开口问道: “在你们的英国军队里,擅自脱离战场意味着什么?” “报告将军!根据大英帝国《军法条例》的规定,怯战、逃避战场者,作为逃兵按军法处置!” “那你们现在确定要当逃兵吗?” “我们不是逃兵!将军先生!……” 沙曼突然睁开眼睛,厉声呵斥道:“你们既然要逃避战场,为什么就不是逃兵?” “报告将军!《军法条例》所指的战场,是双方军队和军人战斗的场所。而天狼谷里没有中国军队,也没有一名中国军队的正规军人。所以,这里不是战场!我们离开这里当然也不应该被视作逃兵!……” 沙曼心里一颤!这时他有些恍惚了……这个人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没有大清国的正规军队,也没有大清国的军人。和自己对垒的竟是一群为保卫家园或者是为乡民复仇自发组织起来的民间武装。自己这武装到牙齿的精悍先遣队,还没有见到对方正规军队的一兵一卒,就要被这些牧民和农民给送进地狱了,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但是,周围的这些无论是什么人,既然想消灭我们,那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既然英国人是我们的同盟者,就应该共同对付面前的敌人……想到这里,他又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对炮兵队长喊道: “请你通知克劳恩先生,我要见他!” “对不起!克劳恩少校不会再见你了,将军先生!因为我们之间已经解除了雇佣关系。我们这是最后一次向您报告……再见!”炮兵队长说完打了个立正,敬了个军礼,转身走了…… 沙曼的心绪开始有些纷乱起来。 副官看到这尴尬的一幕,凑上来轻声问道:“怎么办?……” 沙曼思索了一阵,双眼再次露出了凶恶的冷光,说道:“我们没有退路,他们也别想活着离开!……记住!化学毒剂一定要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太阳从东侧山顶冉冉升起,天狼谷的雾气也开始徐徐消散。 在青松寨前面数百米距离的小山坡后面,孟和带着人在协助凯瑟琳操作那门来之不易的英制野战炮,炮口对准了敌军指挥所屋顶上的机枪阵地。 汗王和徐学功带着众首领一边观察敌军的动静;一边好奇地注视着刚缴获的这门世界上最先进的英式火炮…… 孟和按凯瑟琳的要求,配合着摆弄瞄准仪、转轮、炮栓……他觉得奇怪:每一次和凯瑟琳的手无意之中碰在一起,人家倒没什么反应,可自己的心里却砰砰直跳! 前方两侧阵地上埋伏的大队骑兵已经准备就绪,一旦凯瑟琳发炮得手,将敌军的机枪阵地摧毁,就准备冲进去扫荡这帮贼寇…… 当晨雾完全散尽的时候,映入众首领眼帘的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对面青松寨下山的道路上,有七八个人骑马停在那里。最前面的那个人在马上不停地左右挥舞着用白衬衣制作的白色旗帜。 汗王和徐学功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 汗王把望远镜交给巴特尔,说道:“让凯瑟琳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人?” 凯瑟琳接过望远镜,查看了一阵。突然,她兴奋地喊道:“这些是先遣队里全部的英国雇佣兵成员,挥舞白旗的是炮兵队长,他旁边的就是克劳恩少校!” 孟和有些疑惑,问凯瑟琳说:“他们想干什么?” 凯瑟琳急忙解释说:“举起白旗就是表示准备投降或者是准备与对方和平谈判。他们在等我们的信号……” 汗王和徐学功对视了一下,徐学功点了点头。 汗王命令巴特尔说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巴特尔,你到前面发出信号,同意他们过来!” 巴特尔刚准备动身,凯瑟琳突然感觉自己刚才好像忽略了一个细节,拦住巴特尔说:“等等!” 凯瑟琳再次举起望远镜,仔细查看了一番,极度惊喜地大叫起来:“毒剂罐!”然后把望远镜交给巴特尔,“你快看看!克劳恩少校左手搂着的那个金属罐……” 巴特尔又举着望远镜仔细看了看,说道:“他们一共七个人,前面挥舞白旗的人旁边的那个人手里好像有一个一尺多高,像行军水壶一样的罐子……” “那就是盛毒剂的‘毒剂罐’!”凯瑟琳异常兴奋地大声喊道。 大家一听毒剂有了下落,都兴奋起来! 汗王急忙下令:“快!巴特尔和桑吉梅仁多带人马到前面发信号,准备接应!” 巴特尔和桑吉梅仁带着一队人马来到距离这些人只有一百多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并迅速从中间闪开了一条通道,向对方招手示意可以放行…… 克劳恩见对方已发来信号,而且让出了通道,显然是接受了自己的投降举动,便带着其他六个人催马向山下走来……可克劳恩这些人刚移动没几步,背后架在敌军指挥所屋顶上的两挺机枪突然同时开火了…… 随着两挺加特林机枪“哒哒哒!”的一阵急促射击声,克劳恩这七个人连人带马都被射倒在山道上。霎时间,猩红的血流顺着积雪覆盖的斜坡哗哗地往下淌…… 众首领和凯瑟琳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紧接着,从敌军指挥所的周围窜出来十几个敌兵,快速冲向已经被射杀躺倒的人——这明显是想要抢回“毒剂罐”。 汗王果断大声下令:“开火!” 埋伏在附近的骑兵队伍和巴特尔的骑兵立即向窜出来的敌兵开火。 凯瑟琳听到了汗王开火的命令,这才缓过神来,迅速拉动了炮栓……凯瑟琳这一炮瞄的很仔细,准确命中了敌军指挥所顶上的机枪掩体。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瞬间将敌军指挥所的整个屋顶给掀掉了,两挺机枪被炸飞! 埋伏在两侧的骑兵和巴特尔、桑吉梅仁带领的骑兵开始冲锋…… 冲向克劳恩的十几个敌兵已经被射倒了一片……一个未被射中的敌兵终于冲到了中枪落马的克劳恩跟前。当这个敌兵伸手抓到克劳恩怀中的“毒剂罐”的时候,突然身体一怔——克劳恩右手的左轮手枪枪口已经顶在了他的胸口。只听“啪”的一声枪响,这名敌兵扑倒在了克劳恩身上…… 见到我方的骑兵开始冲锋,山顶上敌军环形阵地的两挺加特林机枪也开火了……十几个正在冲锋的骑兵被相继射倒…… 李杰昆都和阿山昆都依托山顶上山洞前的阵地也向山顶上的敌军机枪阵地开火,掩护骑兵队伍冲锋;但距离较远、位置不佳,压制不了敌军机枪的火力。 发起第二波冲锋的骑兵队伍又被射倒了一片…… 凯瑟琳迅速调整了射击方位,瞄准了山顶上的敌军机枪阵地发了一炮……但这一炮没有命中,炮弹在山腰上爆炸了。 凯瑟琳有些着急了,急忙再次调整了射击参数,再发一炮……随着一声巨响,山顶上敌军的两挺机枪被瞬间炸上了天。 李杰昆都和阿山昆都见机枪已被干掉,立刻带着队伍向山顶机枪阵地的残余敌军发起了进攻…… 凯瑟琳意识到自己的火炮阵地已经完全暴露,对方的炮兵会随时进行反击,大声喊道: “快!大家赶快离开这里!……” 众首领刚离去几分钟的功夫,就听见呼啸而来的炮弹在身后的爆炸声……回头看时,刚才自己的火炮阵地和那刚缴获的唯一一门阿姆斯特朗野战炮已经被彻底摧毁。 穆成喇嘛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在佩服凯瑟琳神勇智慧的同时,再次感觉到佛祖菩萨护佑苍生法力无边,不由得虔诚地双手合十大声感念:“阿弥陀佛!……” 在敌军指挥所身受重伤的沙曼,见青松寨外围的所有防御阵地都已被突破,感觉大势已去!无奈之下,被卫兵抬着和最后的几十个伤残敌兵撤进了青松寨藏兵洞的主洞口内……枪声、炮声、喊杀声终于逐渐停了下来。 凯瑟琳惦记着“毒剂罐”的下落,不顾危险,急急忙忙向克劳恩倒下的山道方向跑去……徐雪英和徐学忠、孟和紧紧地跟在后面保护着她。 这时,巴特尔已经带着几个人抬着临时捆扎起来的一副简易担架往回走。担架上躺着的正是被机枪子弹射穿胸膛、奄奄一息的克劳恩。 克劳恩虽然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但他的左手还是紧紧地搂着那个他认为是“保命筹码”的金属罐…… 凯瑟琳冲到了克劳恩的担架前,痛苦地大声呼喊:“克劳恩少校!克劳恩先生!……” 克劳恩被凯瑟琳的叫声唤醒了大脑。他吃力地慢慢睁开了眼睛,认出自己面前的这个金发碧眼的姑娘确实是凯瑟琳时,嘴角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微笑……他挣扎着用双手把“毒剂罐”交给了凯瑟琳,用尽最后的气力断断续续说道: “凯——瑟——琳,你的——选择——是对的!我不该……” 话没说完,便两手一撒、魂归西天了……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侵略者帮凶,就这样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其实,当他走上这条践踏别国疆土的不归之路,这种命丧他乡的悲惨结局就已经注定了,现在真正成为了邪恶国家穷兵黩武的牺牲品。他临终前的那段没有说完的话,好像是在冥冥之中悟到了什么——不该践踏别国疆土?不该毁灭他人家园?不该残杀别国百姓?……这迟来的醒悟、心底的忏悔,已无法拯救他自己的生命,也同样拯救不了他自己的灵魂! 这第二阶段的战斗结束了。 凯瑟琳的第一发炮弹,不但清除了敌军指挥所屋顶上的机枪阵地,还同时摧毁了敌军指挥所,两个骑兵营长和其他两个军官被当场炸死,沙曼和副官被炸成重伤。第三发炮弹,干掉了山顶上敌军环形阵地的两挺机枪。机枪阵地上的残敌也被李杰昆都和阿山昆都带领的人马肃清了。敌军在青松寨周围修筑的多处防御工事均被捣毁,几个藏兵洞支洞口也被全部拿下…… 重伤的沙曼和残余敌军被迫全部撤进了藏兵洞的主洞口内,准备依托这里作最后的抵抗……可沙曼被抬进洞后才发现,本来足以容纳上百人的主洞,被自己的人炸毁了一半以后,虽然进行了清理,能利用的地方也就只有一百多平方米的地方了。更要命的是,和主洞口相连的几个分支洞口已全部被对方所控制,已经无法再实施机动作战。这残余的四五十号人和几十箱炮弹、一吨多炸药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就像恶狼掉进了猎人的陷坑里,完全就是等死了…… 此时的沙曼已经不再考虑突出重围这种不现实的想法;而是忍着全身的伤痛,在追忆他从昔日的辉煌,如何一步步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的……他心里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这世界上装备最精良、完全可以横扫一切阻挡之敌的先遣队,还没遇到对方正规军队的一兵一卒,就被一群放羊种地的平头百姓逼到了绝境!这是自己的指挥决断有重大失误?还是我们浩罕人根本就不该踏入这块属于别国的圣洁土地,因此触犯了神明而受到了惩罚?……现在既没有完成先遣军的核心使命,也没能全身而退保存实力;即便回到大本营,森严的军法也在等着自己……而自己欠下的血债实在太多,一旦落到这些中国百姓手里,成为他们的俘虏,结局是可以预料的……自己的妻子、儿女、妹妹艾丽娅的处境?…… 沙曼最担心的已不是自己会以什么方式被处决,而是担心一旦成为对方的俘虏,影响的不光是自己一生的军人荣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家人必定会因此受到牵累而流落街头甚至被绞死。还有和自己一起追随阿古柏征战新疆的妹妹——特工艾丽娅也必定会受到牵连而性命不保……那么,只有死在这里才能保全二者了。 沙曼瞅了一眼离自己不远处的几枚已经安装了引信、时刻准备发射的炮弹,艰难、痛苦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枪…… 第十七章劫后重生 除藏兵洞主洞口以外,青松寨内外的所有敌军已被全部肃清。巴特尔和徐学忠布置人马,在藏兵洞主洞口前方一百多步开外,新筑起了一道扇形的包围圈阵地,准备“瓮中捉鳖”。安全起见,又让李杰昆都和阿山昆都将队伍撤离了山顶的环形阵地,因为这个环形阵地正好处在藏兵洞主洞口的正上方,一旦主洞内的炸药和炮弹被引爆,这片山体将有可能不复存在。 这时,敌军在主洞口外平台上的炮兵阵地也向内缩进了一段距离,五门野战炮呈扇形密集地排列在洞口前宽度不到三十米的狭小地带,预置炮口已经明显下调,就像敌军耷拉的脑袋垂了下来。 众首领在不远处的阵地上观察着敌军的动静。 徐学忠有些惋惜地说道:“刚才那门大炮要是还在就好了,一炮就能解决他们!” 巴特尔摇摇头说:“用不着大炮了,对付他们的办法现在就多了。我们现在控制了山顶阵地和藏兵洞的所有支洞口,当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支洞口把桐油灌下去,点着就行了。只不过……” 扎西德勒克打趣说道:“哪还用得着这么费事!现在从洞口上面朝他们撒尿,他们都得老老实实受着……干脆从上面往洞口多扔几捆干树枝,再撂几根火把,把他们做成‘烤肉’就完事了呗?” 巴特尔摆摆手,说道:“藏兵洞里还存放着一吨多的炸药,还有大量的炮弹,把他们逼急了,洞口的那几门大炮可能就保不住了……” 扎西德勒克一听乐了,笑着说道:“哦!你还在惦记人家的大炮,怪不得呢……那怎么办?” 徐学功笑着说道:“最好是让他们先静一静。脑袋清醒了以后,想清楚了,能放弃抵抗放下武器自己走出来,这是最好的结局!这百万年鬼斧神工留下来的藏兵洞也不至于毁于一旦,那些贵重的火炮也能存留下来……” 众首领今天都见识了这种火炮的威力,其实都在想着怎样能完好无损地将这些好东西保留下来,今后的战场肯定用得上。藏兵洞是千百万年才形成的古老洞穴,能安然幸存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可一时也都想不出好的办法。 汗王思索了一阵,果断说道:“学功说得没错!不要硬逼他们,给他们留点时间考虑。咱们该吃饭去了……” 扎西德勒克大声说道:“对!我刚才就肚子饿了,‘咕咕’直叫。咱先吃饭,再喝口‘回头酒’。慢慢想办法让他们投降……” 众首领进到大帐里,桌上已经摆上了刚煮好的手抓肉、奶茶,奶疙瘩(干奶酪)和干馕也有不少…… 大家刚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突然听见“咣!”的一声爆炸,紧接着传来轰隆隆的一阵巨响!把整个大地都震动了,震得大帐都剧烈抖动,大家碗里的奶茶都撒出来不少…… 几个首领大惊失色!急忙站起来出帐查看。 汗王、徐学功、徐学忠、巴特尔都坐着没动……似乎那是预料之中的事——浩罕侵略者走投无路,自裁了! 巴特尔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说道:“藏兵洞没保住,那几门洋炮也完了……” 徐学功叹了口气,说道:“都结束了!……” 沙曼和他的先遣队这群残忍至极的刽子手终于灰飞烟灭! 彻底铲除了浩罕军先遣队,所有人心中的阴霾都烟消云散,无比兴奋!大家这时才真正毫无顾忌地坐下来安心畅饮,都感觉这时吃的肉特别香,喝的马奶酒也特别的甜…… 汗王安排穆成喇嘛、巴特尔和桑吉梅仁负责招呼兄弟部落的各路英雄好汉;又命令阿山昆都带着苏开扎楞、李杰昆都、孟和等率领土尔扈特部落的全部人马即刻开始在整个天狼谷撒开,搜寻夏尔尕苏木幸存的人和遇难乡亲们的遗骨…… 大帐里。汗王捧起斟满的酒碗,向徐学功、徐学忠、高克武、扎西德勒克、海拉提等各位首领真诚道谢!郑重说道: “承蒙各路英雄在我土尔扈特部落夏尔尕苏木突遭横祸之际,不畏强敌、出手相助,与浩罕贼寇舍命相搏,本人感激不尽!……在这里,我代表整个部落向各位致谢,大家的恩情我们会永生不忘!请大家饮下这碗情深义重的结盟酒,今后生死与共、风雨同舟!……” 大家一饮而尽! 穆成喇嘛带着才仁喇嘛,走到每位首领的面前,给各位献上洁白的哈达。 汗王又说道:“铲除这帮贼寇,是护国安民的壮举;也是大家为国家立下的不朽之功!根据朝廷律典,‘麦德尔节’过后,我们将进京朝觐。上朝之时,我一定把大家的功劳一一奏明,绝不延宕!” 扎西德勒克和海拉提都是朝廷任命的地方官员,徐学功兄妹和高克武也是将门之后。大家一听此话,更觉得痛快,又干了一碗! 巴特尔、桑吉梅仁代表土尔扈特部落、代表汗王本人到每个毡包都走了一遍,向大家致谢,给大家敬酒。 众人能喝的尽情地接着喝,喝多了的就在毡包里躺下来呼呼大睡…… 汗王和徐学功、徐学忠、巴特尔、桑吉梅仁、穆成喇嘛一同来到了徐雪英和凯瑟琳的毡包。徐雪英和凯瑟琳急忙起身,略带羞涩地站在了一旁。 汗王深情地说道:“雪英和凯瑟琳小姐!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两位才好?如果不是你们,我们虽然围住了这帮匪徒,可解决他们必然会付出很大代价,会有不少人牺牲掉性命。你们的恩情我们会永远记着!” 凯瑟琳用不太标准的中国话说道:“汗王你也太客气了!是你们先两次救了我的命,我才能在后面帮了你们。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就是‘相聚是缘、善有善报’。现在,大家扯平了!……” 大家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 汗王继续说道:“我们倒觉得缘分未尽。我的哈敦也是十分地想念你们,真诚欢迎你们能到我们的部落登门做客。” “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如果凯瑟琳还没回国,我一定带着她去看望你们!去看看你们的哈尔莫敦大本营和全中国最大的高山草原巴音布鲁克!”徐雪英兴奋地说道。 “非常欢迎!越早越好!”汗王微笑着点点头说道。 穆成喇嘛向着徐雪英和凯瑟琳高声念道:“阿弥陀佛!你们就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随时恭候你们的到来……” 汗王吩咐巴特尔和桑吉梅仁把此次缴获的战马、步枪、马刀等战利品全部分送给大家,一件不留…… 不知不觉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 大家酒足饭饱,喝多的也睡醒了。各路首领辞别了汗王和其他众首领,带着本部人马及战利品尽兴而归。不过,大家离开之时都有些恋恋不舍。这次战斗时间虽然短暂,可这经受了“血与火”洗礼的生死之交会日久弥坚! 徐学功这桃花寨的一班兄弟和雪英、凯瑟琳是最后离开的。出发前,凯瑟琳还惦记着把她从浩罕军阵前救回来的孟和,想当面说句感谢的话,没见到孟和,就问巴特尔说: “那个把我像拎小鸡一样从浩罕军阵前抢回来的孟和怎么不在啊?我得当面再向他说声谢谢呀!……” 巴特尔赶紧解释说:“他和阿山昆都带人去了西谷口,搜寻幸存的人去了,晚一点才能回来。你的谢意,我一定替你转达!今后,到我们部落做客,你会再见到他。我们再去桃花寨的时候,我也一定把他带上。” 凯瑟琳一本正经地叮嘱巴特尔说道:“别忘了这个约定呦!……” 巴特尔笑着回答说:“一定不会忘记!” 徐学忠离开之时,知道李杰昆都、阿山昆都、孟和等将领都视马如命,专门将分给自己民团的缴获战马留下了三十匹给这些爱马之人作为纪念。巴特尔这边推辞不过,只能接受…… 天狼谷西谷口山上的松树林中,阿山昆都和孟和带着两百多人正在这里努力搜寻有可能幸存下来的乡亲。 按当时的情况分析,青松寨周围包括后山已经完全被沙曼先遣队封锁,能够从青松寨方向逃出来的人,在这里落脚隐藏的可能性最大。但是,这里也是沙曼先遣队两次大搜山最注重的地带……会有奇迹发生吗? 阿山昆都带人在自己居住的那个山洞周围又搜索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正准备朝山顶上进发去看看情况,突然听到了孟和在山上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阿山!阿山!快过来!这里有人!……” 阿山昆都心中一阵狂喜!拔腿就往山顶上跑,随从的人也跟着一口气跑到了山顶…… 只见孟和这十几个人正在急急忙忙地清理丛林边上一个不大的坑洞……等到小心翼翼地把坑洞上的积雪、茅草、树枝树叶清理完,大家惊奇地发现,在这个还没有半个毡包大的坑洞里,竟然躺着奄奄一息的五位老人和两个六七岁的孩子…… 阿山昆都仔细一看,更觉得是喜从天降!……这其中一位老妇人竟是桑格吉的夫人巴音查汗,是夏尔尕苏木的佐领夫人! 另外是两对老夫妇,一对带着自己的孙女、一对带着自己的孙子。 巴音查汗是在大年初一的那天晚上,也就是浩罕军先遣队杀害桑格吉佐领和数十名民勇的那天晚上,拼着命走了十几里的山路,把孙子才层巴图送到了阿山昆都一家住的山洞的山脚下;因为才层巴图以前来过这里和宝力都玩耍,知道上山洞的路,奶奶就放下孙子,嘱咐他一个人上山找到山洞和宝力都一家人躲好。为了不被贼人发现孙子的行踪,她独自一个人沿着来时的路线,把两人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全部给抹平了……此后,她十分吃力地爬上了青松寨的后山丛林,正好碰见这两对老夫妇带着孙子、孙女也逃到了那里。 他们先在丛林中央位置的一处雪坑里躲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想逃出天狼谷,可看到浩罕军在四处周边都安放了警戒哨,根本出不去,等到天黑,就又逃到了西谷口附近这个小坑洞里藏了起来。在这里躲了两天后,就是想走也走不动了。 这几天里,七个人就靠其中一对老夫妇逃出来时匆忙之中带上的一小袋“奶疙瘩”(干奶酪)保住了生命。平均每个人每天吃了比指甲盖大一点的一块“奶疙瘩”维持到了现在。 还多亏了老人们有生存经验,把这个很狭小的坑洞用树枝、树叶、干茅草封好,再盖上厚厚的积雪,不但能够保暖,还躲过了浩罕军的两次大搜山……这真是苍天有眼! 此时见到这个场景,阿山昆都、孟和以及在场的所有人的极度惊喜、悲伤的眼泪瞬间就像密集的雨点一样滚落下来……大家急忙跪下去抱起这七位幸免于难的乡亲,飞奔下山……这是除了用人质交换回来的四十多位老人和阿山昆都从从藏兵洞救出来的十几个孩子以外,唯一找到的幸存者! 李杰昆都带人在青松寨敌军指挥所附近的一处雪坑里找到了桑格吉佐领的遗体;在另一处大坑里找到了敌军从藏兵洞主洞口下清理出来的三十多名民勇的遗体,两位十户长的遗体也在其中。 苏开扎楞带人在东谷口和西谷口两处哨卡的不远处,也找到了当时守护两个谷口而被浩罕军先遣队杀害的多名哨兵的遗体…… 此次大劫难,整个夏尔尕苏木150余口,包括佐领桑格吉在内的77人被残杀、4人失踪。阿山昆都一家三口及桑格吉的孙子才层巴图侥幸逃离魔掌;被侵略军当做人质的46位老人、17名孩子幸免于难;另外逃出藏匿的5位老人、2名孩子也及时获救,其中包括佐领夫人巴音查汗…… 第二天上午,整个天狼谷青山肃穆、雪松低垂。汗王带领土尔扈特部落的全体将士和夏尔尕苏木幸存下来的民众为遇难的将士和乡亲们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穆成喇嘛亲自诵经,超度亡灵……祈愿保家护国的牺牲将士及惨遭侵略军杀害的罹难乡亲们一众英灵早入天堂净土!来生再聚土尔扈特,同样上阵杀敌、共御外寇!…… 天狼谷土尔扈特部落的夏尔尕苏木终于迎来了劫后重生的这一天。再过两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和“麦德尔节”了。天狼谷不远处的樱桃谷山神庙、山顶敖包将迎来更多的善男信女,虔诚地感恩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佛祖菩萨和降妖除魔的金甲山神及护佑一方的各路神明……不远的春天,天狼谷漫山遍野的格桑花照样会在山谷中芬芳吐艳、迎风怒放,昭示英雄部落的永续、彰显生命的顽强! 第十八章浴血梨城 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在攻陷巴音郭楞地区以西的南疆全部军事重镇以后,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全世界宣布建立他的“洪福汗国”,并开始自称“大汗”了。但是,阿古柏心目中向往的“都城”却是尚未被他拿下的巴音郭楞地区中心位置的香梨之城——库尔勒城。因为那里不但是举世闻名的香梨产地,更是南北疆的咽喉之地,是高山与大漠的交汇之处,是整个新疆广大区域的地理中心。 他在离库尔勒城以西三百公里外的库车城呆了整整一个冬天。这个冬天里,他一边摩拳擦掌积极备战,一边期待着沙曼先遣队大功告成的捷报,做着即将占领新疆全境的美梦……但事与愿违,最终等来的,却是这位“中亚屠夫”最不愿听到的消息——沙曼先遣队在天狼谷全军覆灭!这可是他进军新疆以来遭受的最惨重损失。 冬天一过,这位已经杀红眼的战争狂人随即继续挥兵东进,发起了新一轮攻势,兵锋直指处于南北疆结合部的巴音郭楞地区,不久便攻陷了巴音郭楞三座军事重镇中最西边的轮台城。这座汉、唐以来统治西域两千年的“西域大都护府”所在地沦陷敌手,不但再次证明了兵员规模庞大、武器装备先进的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的强大战争能力;也因驰援轮台城而耗尽了焉耆、库尔勒两城我守备军力最后的有生力量。此时的阿古柏更是得意忘形,开始在轮台城进行短暂的休整,同时准备着更加疯狂的战争计划…… 在阿古柏的沙曼先遣队于天狼谷折戟沉沙的三个多月后,也就是1867年(同治六年)6月初。阿古柏侵略军再次长驱直入,沿天山南麓,跨过两百公里长的胡杨林地带,集中第一、第四两个军团的数万兵力兵临库尔勒城,将库尔勒城团团围住。 他还同时派出了他的第三军团,跨过库尔勒继续东进,用该军团一部分人马困住了库尔勒城东北方向四十公里外的焉耆城(喀喇沙尔),使其不能分兵往救库尔勒城;主力则开往焉耆城东北方向一百多公里外的榆树沟山口一带设伏,准备阻截、伏击可能开来的乌鲁木齐方向和吐鲁番方向派来的我方援军。 地处新疆南北疆咽喉、丝绸之路中枢要冲的千年古城库尔勒瞬间陷入了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最为不利的是,前期为了驰援库车城和轮台城的守军,库尔勒和焉耆两城的守军主要力量几乎抽调一空,当前两座军镇的守备军力都异常空虚,且装备简陋、粮草不足…… 这时间,与库尔勒隔霍拉山相望的哈尔莫敦土尔扈特部落大本营,也在做应战的准备。自汗王进京朝觐后,汗王夫人金花哈敦代理土尔扈特部落公署盟长,打理着部落的大小事务。 为配合守军坚守库尔勒城,金花哈敦提前派出本部落最精锐的巴特尔骑兵队到了库尔勒城,协助守军进行防守;接着,又另派汗旗直属的扎布苏尔旗参领苏开扎楞带领另外一支精锐骑兵驰援焉耆城。同时,将部落能够提供的粮草、马匹、火器等战备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到库尔勒、焉耆两城,竭尽所能支援库尔勒、焉耆这两个军事重镇的防卫战事…… 库尔勒城的守卫力量虽暂时得到了一定的增强,但总兵力不到千人、缺乏重火器的守城队伍对垒装备精良的数万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仍然十分单薄,根本无法长期支撑。唯一的指望就是乌鲁木齐军府和吐鲁番军府派出的大批援军能够及时抵达,尚可一战;但援军的消息仍然杳无音信…… 敌军已经疯狂炮击库尔勒西城门和东城门这两个主要城门三天了。西城门北侧的一段城墙已经被轰塌了一段,一度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敌军步兵曾向这个位置发起了两轮疯狂进攻,均被我守军顽强击退,并利用石块、门板、原木将这个缺口暂时封堵。 西城门城楼和附近的城墙都已经是弹痕累累、残破不堪,守城的官兵死伤惨重!城里的各族百姓正在冒着敌军炮火源源不断地将弹药、箭簇、擂石和干粮、饮水送上城楼。 守城主将钟云带领官兵和土尔扈特部落的巴特尔骑兵队严阵以待,决心固守待援。 钟云的单筒望远镜内,又一大批敌军步兵和骑兵在继续向前逼近,步兵后方的十多门英制火炮也在同步抵进。这些炮兵穿戴的都是英国陆军炮兵的那种猩红色军服,格外扎眼;军官和操作火炮的主炮手有一半是蓝眼睛、高鼻梁的英国雇佣兵…… 守备军营正统领索刚放下望远镜,摇了摇头,指着远处的炮兵阵地对钟云说道: “钟大人你仔细看看。大英帝国真是下了大本钱,不光提供枪炮军火,人都拉上来了;就连这些炮兵的军装都是英国人提供的。这是和阿古柏浩罕军真要结成一家了……” 钟云说道:“别看他们现在表面上沆瀣一气,心里必定是貌合神离、各怀鬼胎。总有一天会出现狗咬狗的场面……这个距离,我们的火炮能够得着他们的炮兵阵地吗?” 索刚回答说:“现在还不行!我们的火炮射程只有他们这种阿姆斯特朗野战炮射程的一半,这个距离有两千米,他们能炮击我们,可我们还够不着他们。” “他们的炮兵阵地身后的狼头战旗下面,应该就是阿古柏和他的指挥所,我们的火炮就更够不着了。但是,如果阿古柏和他的指挥所向前抵近,一定要抓住时机搞他一下!” “明白!不过,他们的前沿步兵已经在我们火炮的射程以内。但是,我们的炮弹只有一百发。” 钟云点了点头。 敌军炮火又一波轰击。城内的多处民宅接连被炮火摧毁,多枚炮弹在四处躲藏的民众中间爆炸,民众死伤无数…… 浩罕侵略军阿古柏的指挥中心就设在离西城门外两千米开外的炮兵阵地身后。 敌军骑兵队伍中央的“大纛旗”(狼头战旗)下,一群面目狰狞的浩罕侵略军头目的中央,那个长着一双狼眼、蓄着络腮大胡子的凶神恶煞正是大名鼎鼎的浩罕侵略军统帅、“中亚屠夫”阿古柏。 身边两侧是军师库布里、大总管阿奇木罕、第一军团司令海古拉、第四军团司令克达克尔、侍卫长赛义德和充当军事顾问的英国陆军退役的独眼炮兵中校比格等多名悍将。其中的海古拉和克达克尔是阿古柏的第二和第三个亲生儿子,他们虽然都只有二十多岁,却已经是久经战阵、杀人如麻的狠角色。 阿古柏自打进中国新疆,挥军直下两千里,横扫南疆的十几座军镇,从未遇到过真正的对手,正值志得意满之时,把库尔勒城区区数百守军根本没放到眼里。他坚信:收到援军被完全消灭这个惊天消息后的中国守军,抵抗意志会瞬间土崩瓦解,必定乖乖地放下武器举起双手从城里走出来。 军师库布里凑了上来,向阿古柏禀报说:“陛下,进城劝降的人回来了。” “嗯,中国人有什么反应?”阿古柏悠然地问道。 “我们的人已经转告他们:从乌鲁木齐开来的援军已经被我第三军团全部消灭。出城投降是他们的唯一出路!”库布里停顿了一下,显然有些尴尬,吞吞吐吐地说道:“但守城的主将回复说……” “说什么?”阿古柏不耐烦地恶声问道。 “他说:只有战死的中国将军,没有投降的中国将军!”库布里轻声回复说。 这个结果确实让阿古柏意想不到。面前的库尔勒已经是一座孤城,与外界的联系已经被完全切断,既无援兵,也断绝了粮草。就凭城里这衣衫不整、装备简陋的区区几百个被炮火覆盖下的残兵,敢于同自己数万装备着大炮、机枪的精兵对抗,简直是不自量力! 阿古柏从络腮胡子中间露出的那半张涨红的脸开始有些变形,两只异常凶恶的眼球慢慢瞪大鼓出了面颊。他阴沉着脸下令: “既然中国人不肯投降,那就抹平这个库尔勒城!全部炮火继续轰击,并且向城内延伸,不要停止……明天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开始总攻!” 敌众将领齐声领命:“是!……” 傍晚时分。库尔勒城内靠近西城门的守城清军的军帐里,浑身带伤疲惫不堪的钟云与众将领在商议如何保住库尔勒城。 此时,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乌鲁木齐和吐鲁番派来的援军不能够及时赶到,城池陷落已为期不远。虽然五天前就再次向焉耆军府发了求援军报,而且考虑到焉耆军府已自顾不暇,还向伊犁将军府、乌鲁木齐都统府直接发出了求援的军报,可援军行踪至今仍无确切消息。阿古柏派来劝降的人明确说明乌鲁木齐赶来的援军队伍已经在榆树沟山口遭遇伏击“全军覆没”的消息,这让大家心里一震!但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不过,乌鲁木齐派来的援军也的确是最后的一线希望;因为伊犁路途遥远,发兵救援已经无法解燃眉之急;而吐鲁番兵力有限,能到来的援兵也是杯水车薪不可能扭转战局。 钟云此时内心里考虑的则更深一层。他十分清楚,以现在阿古柏侵略军的兵力规模和武器装备水平来看,即使伊犁和乌鲁木齐、吐鲁番的有限援军全部抵达,也根本无法改变众寡悬殊的军力对比现状,无力扭转战争的天平。只不过在一定程度上象征性地延缓一下全城沦陷的时间节奏罢了……库尔勒城必定是自己和众将士报效国家、杀身成仁的最后所在! 去东城门巡视的守备军营副统领赵铁锋和巴特尔一同回到了大帐。钟云和索刚赶紧询问东城门的情况。 赵铁锋说道:“东城门的情况要好一些,在东城门攻城的敌军炮兵只有三门火炮,城楼和城墙还算完好,我东城门守军还能够继续坚持防守。现在看来,他们攻击的重点还是西城门,二十多们火炮全部集中在了西城门前面……但是,他们好像采取了新的战法,现在两边的敌军炮兵都将少部分炮火用来继续轰击城楼和城墙,主要炮火全部用于轰击城内的居民区,死于敌军炮火的老百姓越来越多……” 索刚说道:“既然他们现在用炮火屠城,估计离他们的总攻时间不远了。之所以现在大面积炮击居民区屠杀百姓,目的就是动摇我军心、民心,瓦解我军斗志。等到总攻前的某个时刻,它一定会再次集中炮火针对西城门城墙,打开缺口后一鼓作气冲进城内……我们现在最尴尬的是,仅有的那几门开花大炮的射程只有他们那些英制火炮的一半,现在是他们随意炮击我们,可我们却够不着他们;还有就是,他们起码有几万到几十万发用不完的炮弹,可我们只有区区一百发……” 巴特尔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在对咱们威胁最大的,就是敌军的火炮。这样发展下去,即便他们不攻进来,城里的守军和百姓也都会逐渐倒在敌军炮火之下,这就相当于坐以待毙……” 赵铁锋在往来巡视东城门期间,也见到了多处百姓被敌军炮火屠戮的现场,惨不忍睹的场面让他心如刀绞!他心里也一直在琢磨着如何能对付敌军炮兵的办法。听到巴特尔这几句话,他突发奇想,郑重说道: “巴特尔说的没错,这样下去的话,可能还没等援军到来,咱们的士兵和百姓就被敌军炮火屠杀殆尽了……如果能干掉敌军的炮兵,咱们就能坚持下去……” 钟云见巴特尔和赵铁锋说这番话的同时,都显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情绪,好像有“弦外之音”没有道明,赶紧说道: “你们两位有什么奇思妙想可以直接说出来,大家一起商议。” 索刚也看出来这两人已经有了大胆的想法,而且也猜了个八九分出来。他点点头说道: “我有些明白了,他们是想绝地反击,突袭敌军炮兵阵地……” “对!组成敢死队,夜袭敌炮兵!”赵铁锋说道。 钟云点了点头,指着军帐中的简易沙盘说道:“来!说说具体思路……” 大家围在了简易沙盘的前面。 赵铁锋讲出了他和巴特尔酝酿的大胆战法:“现在敌军将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了西城门正面,九成的火炮也在这里。因为南侧是孔雀河、北面是丛林,敌军暂时还没有布置重兵的迹象。我们可以组织一支敢死队,从南北两侧隐蔽出城,秘密接近敌军炮兵阵地,尽可能地捣毁他们的火炮,为援军的到来争取时间……” “阿古柏狂妄至极,他应该不会想到我们会主动反击,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巴特尔补充说道。 钟云和索刚点了点头,但是也都深知这个行动的风险性,无论突袭成功与否,这样派出去的敢死队很可能的结果就是“有去无回”;一旦失利,不但未对敌军炮兵造成破坏,反而使捉襟见肘的防守兵力“雪上加霜”……但是,当前已经没有两全的选择了。 巴特尔主动请战,郑重说道:“由我和铁峰统领带敢死队出城闯阵……” 索刚的脑子里已经迅速产生了一个完整的行动链条,他立刻摆摆手说道: “不行!你不能去。这次行动我们要讲究“突然性”,既能尽量破坏敌军的火炮阵地;还要尽量减少自身的伤亡保存实力……这样!现在敌军的炮兵阵地分在南北两处,炮兵阵地前方是步兵的防御阵地。我和铁峰、石远胜分别带领一队人分三路出城,避开敌军步兵阵地,从侧后突袭敌军炮兵。如果成功得手,敌军必定阵脚大乱!巴特尔的骑兵队这时间可以趁机发起一次冲击,接应一下我们……所以你不能和我们一同出城,因为接应要靠你。我们能不能回得来就指望你和你的骑兵队了……” 钟云、赵铁锋、巴特尔和众将领都点头同意了这个看起来比较完整,但仍隐含着巨大风险的突袭方案…… 夜晚,敌军的炮火还在不停歇地轰击着城内的目标。 赵铁锋带领一队人从南侧城墙下的水道口出了城,直接进到了孔雀河,顺着河道潜水向下游的敌军阵地摸了过去;石远胜带着一队人从南边城墙的西侧缒城而出,立刻钻进了孔雀河岸边茂密的芦苇丛,向敌军阵地隐蔽抵进;索刚带着一队人从北侧城墙下的一处被洪水冲开的小豁口出了城,马上进到了城边丛林中,向敌军阵地摸索前进…… 第十九章忠义千秋 西城门前方,敌军南侧的炮兵阵地上,横七竖八的炮弹壳、军用罐头盒、空酒瓶丢得满地都是,一片狼藉。由于长时间持续不停地疯狂开火,敌军炮手已经都是大汗淋漓精疲力尽,刚轮换上来的炮手也是疲惫不堪腿脚发软。 两位英国籍的炮兵指挥官坐在炮弹箱上,每人手里抓着一瓶喝了一半的苏格兰威士忌,好像呜哩哇啦地在埋怨着什么……一声炮响过后,两人又一同提起酒瓶喝了一大口,可这口酒还没咽下去,就感觉脖颈后一阵冷风袭来,刚要转身查看,两把“鬼头刀”已经落了下来…… 敌军北侧的炮兵阵地上,疲惫不堪的炮手都光着膀子在操作火炮……炮响之后,多个炮手瞬间被一波射来的箭雨同时射中胸膛、后背;又是一波箭雨,又有好几个炮手被射倒……其他敌军炮兵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就见一群手提大刀的中国汉子已经冲到了跟前…… 敌军炮声骤然停止。不一会儿,敌军南北两处的炮兵阵地上火光四起,传来了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 西城门的大门突然打开了,护城壕的吊桥也迅速落下。巴特尔和孟和带领骑兵队像旋风一样冲了出来,怒吼着直接杀向了敌军步兵阵地的中央…… 骑兵队伍夜间的凶猛冲击使敌军中央位置的步兵瞬间慌了手脚,四散逃命……四支夜袭队伍会合后趁机快速回撤。 见到夜袭敌军的四支队伍安全回到了城内,且伤亡不大,钟云心里乐开了花! 军帐内,索刚一边喝着水,一边眉飞色舞地介绍着刚才的战果:“这些家伙压根就没把我们放到眼里,更没想到我们会大胆出击。他们的炮兵以为躲在步兵的身后就可以高枕无忧,连身边的警戒哨都没放。嘁哩喀喳一阵子,就干掉了一半洋鬼子,跑掉的也都吓了个半死……铁锋和远顺在南边炸掉了有6门炮,我这边炸了5门,等于毁了他们在西城门一半的炮兵装备,出了口恶气。现在可以松口气了……” 炮队领队石远顺还是有些忧心,说道:“虽然现在毁了他们的炮兵阵地,我们暂时能喘口气;可我觉得他们拥有的火炮远远不止阵地上这些,恢复起来很快……” 钟云兴奋地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先出了口恶气,不光毁掉了他们阵地上的一半火炮,还消灭了他们一半的炮手,补充炮手可不是说来就来的。敌军少了炮兵,我们就能坚持到援军的到来。” 赵铁锋说道:“现在还没到子时,一个时辰后,如果敌军还没有发起炮击的话,那他们的总攻时间就是要推迟了,这相当于我们争取了起码一天的缓冲时间。但不知道援军能不能及时赶到?……” 赵铁锋的话音未落,军帐外就传来了探马的喊报声。钟云听着探马的声音有些凄惨,心里一惊!立刻喊道: “让探马进来说话!” 探马急急忙忙进到了军帐,向钟云报告了大家最不愿听到的消息:从乌鲁木齐前来增援的文将军大队人马在榆树沟山口中了敌军第三军团的埋伏,已全军覆没,文将军殉国了! 众将领大惊失色!没想到,敌军来劝降时说的话会是实情。这简直是五雷轰顶!最后的一线生存希望破灭了…… 钟云略微思忖,问探马说:“焉耆城图大人那里的情况知道多少?” 探马回复说:“敌军第三军团当时留下一千多人马围住了焉耆城,主力全部压在了榆树沟山口设伏。估计现在,这个第三军团的主力完成伏击行动,正在返回焉耆城的途中……” 钟云下令探马继续探听消息及时来报。探马回应了一声,出帐跨马急匆匆离去。 探马刚走,又有一人慌慌张张地来到了军帐不远处,来人还没走到军帐门口,就直接喊巴特尔的名字。孟和一惊!赶紧迎上前去…… 敌军炮兵阵地被袭击后,阿古柏恼羞成怒大发雷霆,立即命令海古拉将其第一军团的全部火炮即刻送到西城门前的炮兵阵地就位,继续炮击,总攻时间不变。 敌军炮兵主阵地在沉寂了一个时辰以后,又开始了向城内居民区无差别的密集炮击,幸存的城内百姓再次被敌军炮火屠戮,城里的房屋几乎全都成为了废墟…… 军帐内,钟云和大家还在苦苦思索着破敌之策。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没有了援军,保住库尔勒城已经没有了可能。 索刚说道:“这帮家伙的火炮数量还真是不少,把他们的炮兵阵地搞成那个样子,也就只消停了一个多时辰,现在又开始了。这说明敌军的总攻时间没变,很可能就在明天天亮。” 巴特尔走上前来,对钟云说道:“钟将军!汗王进京觐见皇上尚未返回。汗王夫人金花哈敦已派人来通知我转告钟将军:敌军势众,库尔勒城无险可守,如援兵不能及时到来,可考虑向霍拉山铁门关山口方向突围,她已派人前往铁门关山口准备接应……现在既然确认文将军带来的援军遭遇伏击全数殉国,确保城池不失已没有可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否考虑一下金花哈敦的提议,突围转移……” 钟云心中泛起一阵由衷的感激之情,郑重说道:“巴特尔队长,将来一定要替我感谢金花哈敦和土尔扈特部落的倾力相助之情……可我是守城主将,必须要坚持到最后时刻,与城池共存亡!”继而沉吟了一下,愁眉紧锁地道出了自己心内最大的牵挂,“不过,我最担心的是将士家眷还在城内……” 索刚也同样料定城池难保,经深思熟虑后走到钟云面前。他大胆提议说道: “钟大人!巴特尔说得没错,既然没有了援军,保住库尔勒城已经没有希望。与其坐以待毙当缩头乌龟,还不如再出城一战一决生死……” 钟云望着索刚,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观察城北的侧门前敌军十分松散。我提议:今晚我再带将士们从西城门冲出去,突袭他们的步兵阵地。如果有机会,就把他们的炮兵阵地再搞他一次。另外一队人马同时出东城门,与敌军死战……”索刚说着,看了看赵铁锋和巴特尔,“我们从两个主城门出击吸引敌军注意力,由铁锋和巴特尔率骑兵队护送将士家眷和钟大人秘密从北侧门出城转移……这样,既保留了将士家眷和钟大人的生存希望,也可尽量保全城内百姓不再被敌军炮火直接屠杀……” 众将领早已抱定与敌寇拼死一战的决心,纷纷点头赞许! 钟云看了一眼与自己同生共死的这一班守城将领,心内五味杂陈。他思索了片刻,觉得这也是最后的一条冒险求生之路;但自己随队伍转移这件事是绝对不行的。他下定了决心,沉着下令: “众将听令!” “在!”众将士铿锵回应。 “守备军营副统领赵铁锋!” “在!”赵铁锋大声回应道。 “你和巴特尔队长今晚带领部分人马和土尔扈特骑兵队,护送将士家眷准备从北侧门秘密出城转移。” “是!” “守备军营正统领索刚!” “在!”索刚大声回应道。 “现在开始准备,今夜寅时,你我各带一队人马分别从东门和西门同时出击。与敌死战!掩护家眷出城转移。” 索刚心花怒放,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坚定回应:“是!”可又有些疑惑,“那钟大人您?……” “炮队领队石远胜!” “在!”石远胜大声回应道。 “你的炮队标定敌军步兵阵地,在西城门的突击人马集结之时,向敌军的前沿步兵阵地发炮,把炮弹全部射出去,一发不留!” “是!一发不留!”石远胜应声领命。 将令既出,众将领群情激昂。钟云再次环视了一遍这群共患难的兄弟,心内无比神伤。他交代石远胜说道: “由你通知还在向城楼上运送弹药、补给的城内父老乡亲。城破在即,行动即刻停止,感谢他们的辛勤付出。由他们通知城里所有活着的乡亲们,利用可能的机会和方法抓紧时间逃命,南侧城墙下的水道口、北侧城墙下洪水冲出来的小豁口都可以选择,也注意观察北侧门的敌军动静判断是否能够通行。我钟某对不起他们,如有来生,必当牛马相报!请各自保重!……” 后半夜寅时,库尔勒城内到处都是正在燃烧的民房废墟。仍不断有敌军炮弹袭来爆炸,将残砖碎瓦一次次抛向半空,现出一片又一片冲天的火光! 赵铁锋和巴特尔带领土尔扈特骑兵队护卫着将士家眷悄然来到了北侧门内,等待时机准备出城…… 西城门城楼上的石远胜炮队的五门开花大炮,突然开始发炮轰击敌军步兵前沿阵地。 西城门内,钟云带着一队人马已经集结完毕。他们每人手里都端着一碗壮行的酒,军士们的火把照亮了夜空。 钟云手里也端着一碗酒,慷慨激昂地向守城官兵们做最后的陈情告白,这也将是大家最后的诀别时刻。 “将士们!报效国家的最后时刻到了!我们捍卫了国家和民族的尊严,是国家的功臣,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大丈夫效命疆场为国捐躯、马革裹尸成就大义,是无上的荣耀!……山河未定身先死,大军来日祭忠魂!来!喝下去!” 众人一起大口喝下了碗中的酒…… 钟云用手抹去嘴角上的酒珠,大声下令:“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他转身上马,举起了指挥刀,大声下令:“将士们!酒壮英雄胆、炮火随我行……天门开了!跟我杀!……”催马带领将士们呐喊着冲出了西城门…… 东城门内,索刚也带着大家端起了壮行酒,紧闭的城门已经打开。西城门已经传来己方炮队开花大炮的炮声。 索刚向大家高声喊道:“弟兄们!咱们誓死不做侵略者的俘虏!现在就要冲出去砍下他们的脑袋扔进孔雀河喂王八!二十年后咱还是一帮好汉,还是一群兄弟!照样披挂上战场、杀贼寇!听!这是我们的大炮在为我们壮行!来!……干了这碗酒!” 对京剧花脸颇有研究的索刚一时兴起,喝完酒扔了酒碗,拉开架势、扯开了嗓子,怒目圆睁地来了个字正腔圆的花脸唱段: “丁卯年西塞不幸狼烟起,闯来了浩罕贼、英国寇,魑魅乱舞不知羞!小爷我,今天就杀他个天昏地暗神鬼皆愁!定叫那,跳梁小丑魂飞魄散梦断神州!众兄弟醉卧沙场,忠义——千秋!哇呀呀呀!……杀!……” 顿时杀声震天!索刚一马当先,将士们紧紧相随,呐喊着一同冲出了东城门…… 库尔勒城北侧门外的丛林里,敌军在这里埋伏着两个骑兵中队组成的一个骑兵大队,两百多人马。他们的任务很明确:提防、阻击城里的小股敌人从这里突围逃窜。 当听到东、西两个主要城门炮声隆隆、杀声震天之时,他们也不敢怠慢,一直死死盯着这个北侧城门,以防“调虎离山”之计。 可观察了好一阵,这里没有一点动静。但东、西两个主城门的动静却越来越大,炮声不停、枪声不断、杀声震天! 两个敌军头目研判了一番,感觉好像是中国守军在炮火的支援下已经夜袭成功,出现了半夜接战的己方军队抵挡不住即将溃退的不堪局面。尤其是西城门的炮兵阵地刚被中国守军偷袭了一次,是不是现在又要故技重施?他们最终判断城内守军可能是要从东、西两个主城门突围,而且有可能是突围的守军利用炮兵火力覆盖和骑兵的冲击力压制了后半夜睡眼惺忪的己方步兵,即将突出重围。要是这样的话,他们这支机动骑兵没有及时增援、贻误战机是要军法从事的。 两个敌军头目终于按捺不住,立即分两队分别驰援东、西两个主城门…… 北侧门悄然打开了。赵铁锋和巴特尔率骑兵队护卫着将士家眷,趁着夜色开始快速出城。 由于两个主城门的战斗异常激烈,吸引、牵制了全部敌军的注意力,北侧门前期的出城转移很顺利。两百多人马的骑兵队伍护卫着几十名妇女、孩子迅速向城边北侧的丛林深处转移。 可就在这队人马已全部出城并转移进到丛林时,最后一名骑兵的坐骑突然踩翻了悬空的一块片石,石块滑落掉进了水沟发出了很大声响。两个孩子受到惊吓,发出了哭声。 正在驰援东城门的敌军骑兵后队猛然发现身后有动静,立刻停止了前进回身观望;迟疑了一阵,发觉情况不对,便掉转马头追杀过来…… 西城门外,钟云率领将士们在敌阵中奋勇冲杀! 虽然敌军已有所防备,但夜间再次突袭出人意料,大炮轰击也事发突然;而且我守军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出来拼命的,勇猛无比!所以,值班守候的敌军步兵队伍根本抵挡不住这猛烈的冲击,不少敌军成了刀下之鬼!但毕竟敌军有数万之众,杀一批又上来一批…… 我守军队伍渐渐不支……当队伍再次向敌阵发起冲锋时,钟云与将士们被敌军的直瞄炮火密集覆盖,全部壮烈殉国! 东城门外,索刚带领队伍在敌阵中已经反复冲杀了七八个回合。 敌军被杀的不敢近前,而我守军队伍也只剩下不到一半人马了。 当众将士再次挥刀发起冲锋时,敌军集中数百只步枪突然开火……索刚身中数枪,口中喷出了浓浓的鲜血……可他的嘴里好像还在念念有词: “众兄弟……醉卧沙场……忠义千秋……” 第二十章 铁门关脱险 将近拂晓。在库尔勒城通往霍拉山铁门关山口的道路上,巴特尔和赵铁锋带着骑兵队伍护卫着将士家眷快速前进。队伍中,一部分骑兵胸前抱着两三岁的孩子,一部分骑兵的后背上绑紧了大一些的孩子和女眷。 敌军骑兵在后紧追不舍,而且在这敌军前队骑兵的身后,还有赶来增援的大队敌军骑兵…… 巴特尔看到自己的骑兵队伍因携护家眷行进速度起不来,这样下去必定会被敌军追上,异常危险,心内十分焦急!他感觉这时必须要有部分人马阻截、吸引敌军,才有可能摆脱追击。他猛然看准了前方右侧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立即向赵铁锋说道: “赵将军!我们带着家眷跑不过他们……这样!你们保护家眷朝北一直往前进山,山口有人接应。我带人先截住后面的追兵,引开他们的主力,沿孔雀河、开都河回撤。咱们在哈尔莫墩汇合!” “好的!保重!”赵铁锋回答道。 巴特尔带着一部分队伍稍停,立即转向右侧小山包行进。 这个小山包可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制高点和理想的伏击位置。山包下面,绊马索立刻布置停当。山包顶上,巴特尔和孟和带着队伍检查了弹药,埋伏好专等敌军靠近。 敌军大队人马呼啸而来……山包前的绊马索突然拉起,十几个敌军骑兵当即被绊翻在地……敌军后队骑兵也冲了过来,立刻拥挤在了一起。 巴特尔一声令下,全部骑兵一起开枪,挤成一坨的敌兵被射倒一片,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接着又是第二轮齐射,敌兵又被射倒一片。这伯丹步枪的威力发挥得相当不错,数十名敌兵瞬间丧命! 还没完全缓过神来的后队敌兵开始向小山包乱枪射击,并开始试探着攻击前进。刚到山包跟前,又被一阵密集的箭雨放倒了十几个,敌军稍退…… “撤!”巴特尔下令。 巴特尔带领的队伍这次有效的阻击,把追击赵铁锋和将士家眷的敌追兵迟滞了近半个时辰。就是这最为紧要的小半个时辰,使赵铁锋和将士家眷的队伍与敌军追兵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有了死里逃生的希望。 巴特尔带着骑兵队,吸引着敌追兵的主力,凭借着自己对各处地形了熟于心的有利态势,同敌军追击的大队骑兵开始了惊心动魄的大周旋…… 孔雀河河边的转弯处有一大片灌木丛,这也是敌军追兵的必经之处,也是一个极好的伏击阵地。灌木丛背后,巴特尔带着队伍准备好了大批弓箭。 敌军大队骑兵追了过来,逐渐接近了灌木丛……骑兵队突然起身,一起放箭。 敌军追兵被射出的箭雨放倒一大片……接着又是第二波箭雨齐射,敌兵后队又被射倒了一片。 “撤!……”巴特尔下令。 天色已经开始放亮。霍拉山铁门关山口,土尔扈特部落安排接应的人马早已经就位,江巴昆都带领着百名弓箭手正在高处隐蔽待命。山顶和山腰处的擂石数量已增加了两三倍,随时准备封闭山口。 携带着守军家眷的骑兵队伍接近了山口……断后的赵铁锋和随从魏潇不断回身举枪射击,不断有冲在最前面的敌兵中枪落马…… 赵铁锋见不远处就是铁门关山口,当前的这段道路已经十分狭窄,后面的追兵到此已经不容易展开,果断下令: “抛铁蒺藜!” 魏潇和三个骑兵将随身携带的全部铁蒺藜抛撒到了身后路面上……快速追赶的敌军骑兵瞬间被铁蒺藜放倒了十几个…… 护卫着将士家眷的骑兵队伍快速冲进了山口。 敌军后续骑兵队伍也尾随着快速接近了山口,在眼看就要冲进山口时,绊马索突然拉起,将冲在最前面的敌骑兵绊翻在地…… 敌军又有后队骑兵继续追击,在离山口数步之遥时,山上乱箭齐射,铺天盖地的箭雨将敌骑兵前队全部射倒,人仰马翻…… 后续敌兵队伍瞬间作了调整,一边向两侧山脊开枪还击,一边继续冲击山口……这时间,无数的大小乱石从山顶、山腰处纷纷落下,死死封住了山口通道。 敌军第一军团司令海古拉此时也亲自赶到了铁门关山口,看到山口被彻底封死,一脸无奈……挥手示意停止追击。 追杀巴特尔骑兵队的敌军骑兵主力拼命追了几十公里,从孔雀河追到了开都河。可不但没咬住对手,还屡遭暗算,被数次伏击,死伤惨重。但没有接到停止追击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追下去。 眼看着巴特尔的骑兵队伍消失在开都河畔遮天蔽日、深不见底的丛林中,敌军骑兵终于停住了脚步。敌军头目发现这开都河的丛林比孔雀河的丛林还要深、还要密;在这陌生的地方,冒然进入丛林有可能落入更大的陷阱,不禁胆寒起来。 敌军头目思量再三,感觉大队人马不能冒险直接进到丛林。就派出了两小队骑兵抵近侦察情况,一队向开都河河边方向开进,准备穿透丛林至河边观察丛林宽度纵深;另一队沿丛林外围向前方搜索前进观察丛林长度。 过了半个时辰,侦查丛林外围的这个骑兵小队回来了。报告说这片丛林长度至少有二十几公里,他们走了不到一半便折回来了。 进到丛林内计划到河边侦查丛林纵深的这个小队却迟迟没有反应。又等了一阵,突然从丛林里跑出来两匹敌军自己的战马。等把两匹马拦回来才观察发现,这两匹马都受了伤。一匹马的前颈和侧背分别被射中一箭,另一匹马的屁股上同时插着三支箭杆。 这时敌军头目觉得进退两难。放弃这个小队肯定于心不甘,回去也没法交代;可进到丛林支援拯救这个小队,又情况不明。如果对方此前就已经有人埋伏在这里负责接应,冒然进兵无疑会有更大的损失,弄不好还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在丛林外戈壁滩上焦急地等待了半个时辰后,见丛林中再没有任何动静,敌军追兵头目断定这个小队已经不复存在。这时候的大太阳当空直射,戈壁滩上的气温在快速提升,人马已经大汗淋漓,开始有点经受不住了。 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敌军头目终于打消了冒险拯救那个侦查小队的念头,被迫终止了追杀行动,下令回撤…… 哈尔莫敦的土尔扈特蒙古部落大营的大帐内。金花哈敦正在与部落众首领商议军情。 桑吉梅仁在介绍当前的敌我态势,说道:“浩罕国阿古柏的军队约有七万人,共五个军团,每个军团骑兵占四成多。当前他们装备的是大英帝国提供的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恩菲尔德式步枪和阿姆斯特朗线膛炮……英国人不但提供了大量武器装备,还派遣了军官顾问团训练这支军队并协助指挥作战。所以,阿古柏军队的战斗力非常强悍!不论是军队规模还是武器装备水平,喀什、莎车、和田、阿克苏、库车、库尔勒还有焉耆城这些地方的守军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轮台城一个月前已经陷落。他们的第一军团和第四军团现在正全力进攻库尔勒城。而他们的第三军团用一部分人马围住了焉耆城,主力绕过了焉耆城开向了新井子和榆树沟方向,好像是准备阻击乌鲁木齐和吐鲁番方向可能开来的援军……如果没有大批的援军到来,估计库尔勒城撑不了几天了……” 大帐外突然有探马来报。探马带来的消息又是一声闷雷:从乌鲁木齐派来的援军队伍在榆树沟遭遇敌军伏击,全军覆没! 众首领大惊! 扎布台吉忧心如焚地说道:“这个‘中亚屠夫’真是胃口不小!他连乌鲁木齐来的援军都没放过。这样看来,库尔勒城肯定是保不住了……那咱们派去协助守城的巴特尔他们也危险了!” “给巴特尔和钟将军他们送信的人什么时间能够到达?”金花哈敦问道。 “按照您的吩咐,昨天天一亮就出发了,昨天晚上一定见到了巴特尔他们。准备在铁门关山口接应的人马也已经就位了,江巴昆都负责指挥。”扎布台吉回复说。 穆成喇嘛感到巴特尔他们深陷重围,肯定是凶多吉少!心情无比沉重,双手合十高声祈祷: “佛祖保佑巴特尔他们能平安归来吧!阿弥陀佛!……” “给库尔勒守军准备的粮草还有多少在路上?”金花哈敦继续问扎布台吉。 “粮食已经在三天前想办法全部送进城了。因为草料目标太大,进城不容易,还有二十车草料隐藏在孔雀河河边的树丛里,等待机会进城。”扎布台吉回复说。 金花哈敦沉吟了一下,有些忧虑地说道:“汗王去北京觐见皇上已经走了三个多月了,现在这里发生了这么多大事情,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知晓?” 金花哈敦的护卫队长巴音朝鲁说道:“哈敦!各地的战况军报都会准时由朝廷各处的军台驿站快马加急传到京城,相信汗王会知道我们这里发生的一切情况。” 金花哈敦已经意识到当前形势的严峻,心中十分焦虑。她向大家说道: “如果库尔勒城陷落,焉耆城就更加保不住了,那整个南疆就全部沦陷了……从当前浩罕军队的进攻路线和态势发展来看,浩罕人的确是蓄谋已久。这样的话,它觊觎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南疆,必定是整个新疆。所以他们不会止步于库尔勒和焉耆城……大家认为朝廷下一步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桑吉梅仁也心情沉重,缓缓说道:“内地的几个省份都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官军正在四处进剿。现在整个国家内忧外患,朝廷不太可能现在就下决心派大军来击败浩罕军队收复失地,也的确没有可用之兵派到新疆。浩罕人和英国人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攻城掠地长驱直入……现在北疆也有揭竿而起的民军队伍,伊犁将军府根本无兵可派;乌鲁木齐都统府能派出来的援军已经全军覆没;吐鲁番军府能派出来的援军寥寥无几,就是到来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以这样的态势,库尔勒和焉耆两城不可能保得住,陷落就在眼前了。我们只能早做准备,长期打算。” 众首领点头称是。 扎布台吉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官军和洪天王的太平军一战就是十四年,死了几千万人,光官军就战死上百万。如果这场大劫难当初能化干戈为玉帛,新疆绝对太平无事,哪有现在的浩罕鬼、英国佬兴风作浪的机会?真是‘祸起萧墙’啊!” 桑吉梅仁看法不同,说道:“说‘祸起萧墙’也确实如此,理由很充分。但是,如果没有英国人发动两次鸦片战争,我认为‘萧墙之祸’可免。所以,邪恶的英国佬才是这些动乱的根源所在!” 穆成喇嘛对当前的形势感到忧心忡忡,而对王府衙门迁到现在的部落大营一事又感到十分的庆幸,说道: “汗王和哈敦确有先见之明,如果当时不把王府衙门迁到现在的大营,还在四面环水的‘岛子’上,那就等于坐以待毙!整个部落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 “我们现在的大营也不是固若金汤的地方。虽然依山傍水,如果遇到强敌,仍然难以坚守……百年的休养生息,我们习惯了和平度日,大家都意想不到,外国侵略者会这么快就打到我们的家门口。”金花哈敦说着,又问扎布台吉:“博湖边上的几个苏木转移利索了吗?” “在浩罕人围困焉耆城之前,我们那几个苏木的人就已经转移到了乃门莫敦。现在来看,乃门莫敦也不太安全了……当时,和硕特部落的宝浪苏木和附近的几个苏木也在朝曲惠和乌什塔拉方向转移。不过,如果他们的转移路线不事先调整的话,按时间推算,极有可能遭遇前去榆树沟伏击乌鲁木齐援军的浩罕军第三军团。要是真遇上可就麻烦大了……咱们的军械所和物资站、蒙医处已经在做准备,随时往巴音布鲁克迁移。”扎布台吉回复说。 “已经通知巴伦台要塞和察汗乌苏要塞,开始增加储备所需军火物资,防备不测!”桑吉梅仁补充说道。 金花哈敦此时心里还有一种隐忧:年初秘密开来的浩罕军先遣队在天狼谷被彻底铲除而折戟沉沙,现在这些如狼似虎的家伙们大兵压境,极有可能立刻寻求报复。她交代桑吉梅仁说道: “要赶紧派人到天狼谷的夏尔尕苏木,通知阿山昆都他们做好防卫准备。浩罕人已经把战线推到了榆树沟,离天狼谷不远了。浩罕人的先遣队是在天狼谷被剿灭的,他们极有可能随时进攻天狼谷报‘一箭之仇’。这次可不比上次的四五百先遣部队,起码是上万人的大队人马。如果敌军来攻,千万不能硬拼,一定要避敌锋芒!让他们也做好撤往巴音布鲁克的准备,也可以先撤到巴伦台要塞附近再做打算……在转移以前,到桃花寨向乌鲁木齐南山民团徐学功首领通报一声。徐首领那里也是浩罕军队寻求报复的目标之一,而且也离榆树沟不远,现在也不安全。如果徐首领他们觉得有必要先转移出老弱妇孺,可以一起行动。” “是!我马上派人出发。”桑吉梅仁回复道。 “苏开扎楞带的人马驰援焉耆与图大人会合了吗?”金花哈敦问扎布台吉说。 扎布台吉回答说:“在焉耆守军的接应下,苏开扎楞他们带着粮草前天晚上就已经进到焉耆城,和图大人会合了。算下来也真是危险,苏开扎楞他们进城的时间,正好是浩罕军第三军团主力伏击完乌鲁木齐援军,返回焉耆城包围圈路上的时间,可能最多只相差一两个时辰……但是,我们的人马与图大人的守军加到一起也不过千人,手中也没有重火器。现在乌鲁木齐的援军也没了,想守住焉耆城绝对不可能……不过,焉耆城五年前秘密开挖的那条密道,可以从军府衙门下面的地下军火库直接通往开都河边。不知道到时候图大人准不准备用这条密道来逃生……我跟苏开扎楞也专门交代了,要留一部分人在城外秘密守护好这条通道的出口,以防不测。在最后关头,让他再次提醒图大人说明这条密道的存在价值: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金花哈敦点了点头。 第二十一章 草原上的婚礼 大帐外又传来喊报声,传令兵进到大帐。传令兵带来了大家急切盼望的最好消息:巴特尔骑兵队和赵铁锋带领的库尔勒守城将士家眷队伍先后都安全回到大营附近了! 众首领大喜过望! 才次克(金花哈敦侍从、巴特尔未婚妻)和其其格(金花哈敦侍从)更是喜不自禁,对望时都露出了发自心底的灿烂笑容。 穆成喇嘛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到这一定是得到了神明的护佑,虔诚地合起双手感谢佛菩萨救苦救难,高声诵道: “菩萨显灵了!感谢佛祖保佑!” 金花哈敦内心的喜悦之情则更深一层!因为她知道,巴特尔骑兵队是部落唯一的常备骑兵队伍,也是部落里战斗力最强、战斗经验最丰富、汗王最倚重的精锐力量。况且,汗王进京时留下的汗王卫队的一部分也加强到了巴特尔骑兵队。如果失去这只队伍,就意味着在部落遭遇不测之时,几乎丧失了还手的基本力量。这支队伍的归来和巴特尔的生还对于整个部落的安危简直太重要了! 金花哈敦赶忙安排扎布台吉去安顿好历险归来的勇士和落难的守军家眷;并让他通知巴特尔和赵铁锋先到大帐来一趟,大家等他们归来已经是望眼欲穿了。 扎布台吉回应了一声,乐悠悠地快步走出了大帐…… 金花哈敦和众首领听完了巴特尔和赵铁锋关于库尔勒城的战事介绍,都惊叹不已! 两个时辰过后,江巴昆都也带着在铁门关、遮留谷断后的接应队伍和派去打探库尔勒战况的人马回到了部落大营。江巴昆都他们带回来了钟云、索刚和守城军士全部在库尔勒城外战场战死殉国的消息;并眼见浩罕军队已经进到城内,连夜开始屠城。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但对这些将士们视死如归含笑沙场的豪迈壮举不由得肃然起敬、唏嘘不已! 穆成喇嘛合十诵道:“愿这些护国壮士的英灵早入天堂净土,安享福报。阿弥陀佛!……” 土尔扈特部落大营与开都河之间的草滩上,有一大片的蒙古包。从高处望去,那就是天山中部的额尔宾山脚下开度河畔紧密相连互为依托的大片白色散落珍珠,奇妙无比。 巴特尔和孟和从一个安顿赵铁锋、魏潇的蒙古包走了出来。 道尔吉(才次克弟弟)正带着牧羊犬从家里出来找巴特尔,远远望见巴特尔就喊叫起来:“巴特尔哥哥!……”叫喊着跑了过来。 “道尔吉!”巴特尔伸开双臂,一把抱起了道尔吉,试了试道尔吉的分量,“嗯!几天不见,又长肉了,也长高了!” 道尔吉得意地一甩小脑袋,说道:“那是当然!” “家里都好吧?” “好着呢!”道尔吉说着从巴特尔怀里出溜下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哎!我跟你说个正经事……” “来!也让我抱抱!”孟和说着,伸出手来要抱道尔吉。 道尔吉将两只小手在孟和面前摆了摆,说道:“孟和大哥!我和巴特尔哥哥有正经事要说,你赶快去忙别的吧!” “哟!小东西嫌我碍眼了……不行!得先让我亲一下,”孟和说着一把拽过道尔吉,在道尔吉小脸上啪啪使劲亲了两口,“好吧!你们聊正经事,我这个‘不正经’走喽……” “有什么正经事啊?”巴特尔疑惑地问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还是要娶我姐姐吗?”道尔吉瞪着滴流圆的一双小眼,故作诡异地问道。 巴特尔学着道尔吉得意的样子,一甩脑袋说道:“那是当然!” “嗯!我发现了,我姐姐心里确实喜欢你……” “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出去的这些天,她都没心思吃饭,也不好好睡觉。天天在那祷告:长生天啊!保佑我的巴特尔平安归来吧!” “真的?” “肯定是真的!”道尔吉开始得意起来,晃着脑袋撇着嘴,“不过,我阿爸说了,我姐姐要不要嫁给你,由我说了算!” “哎呀!那我得要好好巴结巴结你!……” “那你有什么表示没有?”道尔吉更得意了,撇着小嘴斜着眼问道。 “那肯定有啊!……”巴特尔说着,就要掏口袋。 “别急!等会儿……我姐来了。”鬼精鬼精的道尔吉突然发现姐姐才次克出现了,赶紧阻止巴特尔掏东西,免得让这个多事的姐姐又要斥责自己。 才次克和其其格也出了蒙古包,向巴特尔和道尔吉他们走来。看到道尔吉和巴特尔在神神秘秘地嘀咕着什么,并且瞧她的眼神都不太自在,才次克感觉道这两人一定是在背后议论自己。 才次克脸一沉,斥责道尔吉说:“你是不是又在捣鬼?……说话?” “天天让你看着、管着,比小绵羊还乖,我能捣什么鬼?”道尔吉嘟囔着,一脸不服气,头一扭背过身去。 “好了好了!我看你们姐弟俩一见面就斗嘴,每天不红几次脸就过不下去……道尔吉!你姐姐关心你不好吗?我就希望有个姐姐天天管着我,那多省心啊?”其其格给姐弟俩说和了一番。 “关心我?我干啥她都看不惯……还动不动到阿爸、额吉跟前告状。我都烦死她了!”道尔吉嘟嘟囔囔,一肚子不乐意。 “哎!别没大没小的。阿爸、额吉的年龄大了,大大小小的事她操心最多。你咋还这样埋怨她呢?今后决不能这样!”其其格继续调理道尔吉。 巴特尔见此情景,也想赶紧哄哄道尔吉。就从怀里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弹弓,问道尔吉说:“这个,你喜欢吗?” 道尔吉眼睛一亮,眉开眼笑起来,大声喊道:“喜欢!”说完一把抢过弹弓拿在了手上。 一群男孩、女孩正好跑过来,羡慕地看着道尔吉手中的弹弓,高兴地吵吵嚷嚷大喊: “我们可以去玩打狼游戏喽!……” 道尔吉转头对着才次克、其其格一脸不屑地晃着脑袋斜着眼说道:“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们根本不懂!”说完带着众孩童和牧羊犬准备离开。 “等等!”巴特尔叫住道尔吉,又从兜里掏出一大块核桃、葡萄干“切糕”递给道尔吉。 “谢谢巴特尔哥哥!”道尔吉更高兴了,接过切糕带着小朋友们连蹦带跳高高兴兴地玩耍去了。 “都十三了,还是不懂事,皮的没办法!不是和人家打架,就是去下河捞鱼,天天惹事,天天都有人来家里告状。都快气死我了!”才次克气哼哼地摇着头说道。 “男孩都这样啊!我要是有个弟弟,我就天天哄着他,让他开心!”其其格安慰着才次克,又扭头瞅着巴特尔,“哎!我这将来要当伴娘的,就没有礼物吗?” 巴特尔有点不好意思了,这还没来得及为其其格这个与才次克最要好的姐妹准备礼物,赶忙解释道: “这不刚回来吗,还没来得及,后面一定有!” “那我可等着了!”其其格说着,转身朝才次克悄悄说了声:“我先走了。”转身离去。 才仁喇嘛拿着木桶准备去取水,经过巴特尔、才次克身边。他和巴特尔是在部落一起长大的,虽然皈依佛门,却与巴特尔的兄弟情分不曾影响。才仁喇嘛放下水桶,向两位合手祝福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菩萨会保佑你们早成眷属……” 巴特尔和才次克赶忙躬身还礼:“多谢才仁喇嘛!” 才仁提起木桶,望着这天生的一对,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去河边取水去了。 “这是给你选的。”巴特尔从怀里取出一幅绸缎递给才次克。这可是他在敌军战火屠城的间隙里特地为才次克买的,已经在身上揣了好几天了。 才次克接过绸缎,问道:“回家了吗?” “还没有……” “前些天,阿爸跟着一起往城里运军粮,把腰闪了。擦了三天红花药酒,昨天好多了……浩汗军队把库尔勒城围得跟铁桶一样,我们都想着再也见不到你了……能回来真是菩萨保佑。” “我听说你天天在为我祈祷!有你的祝福,加上神明的护佑,我不会有事……” “又是道尔吉跟你说的……他的嘴里没实话,你也信啊?” “不是道尔吉说,我能感觉到的……走吧,到河边走走。”巴特尔说着,拉着才次克来到开都河边。 巴特尔望着河边不远处的浮桥和渡口边上的几艘小渡船,若有所思,神色凝重地说道: “我和赵将军能带着将士家眷活着回到部落,都是钟云将军和索刚将军带领众将士拿自己的命换来的……他们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我们一定要记住他们。” 才次克深切地点点头,忧心地问道:“浩罕军队兵强马壮几万人,焉耆城今后能守住吗?如果焉耆也丢了,那我们部落咋办呀?……” “现在乌鲁木齐的援军已经没了,伊犁和吐鲁番也无兵可派。焉耆城的守军和苏开扎楞的人马总共不到一千人,不可能抵挡住几万浩罕军的进攻。最关键的,是浩罕军队装备的英国大炮确实厉害;不用人马冲锋,这些英国造的大炮就能把城里的一切夷为平地!” “那如果焉耆城也丢了,你觉得浩罕军队会进攻咱们部落吗?” “这是早晚的事……看他们的架势,是想趁着朝廷现在内忧外患抽不出身来,一鼓作气占领全新疆……而我们部落的位置,正好挡在他们今后进攻伊犁和乌鲁木齐的半道峡口上……今后我们这里必有一场血战!”巴特尔说着,指着那座浮桥,“这座浮桥很重要。浩罕军队如果从库尔勒方向来攻,这里就是必经之地。” “那凭咱们部落的力量,也对付不了好几万的浩罕军队呀?” “是啊!在这里和他们硬拼是肯定不行的。那时候,必须将部落的核心和老弱病残先转移进山。然后,我们依托开都河峡谷的察汗乌苏要塞和巴伦台峡谷的巴伦台要塞,还有那些个隘口同他们周旋……” “你觉得汗王最近能从北京赶回来吗?” “估计汗王对我们这里库尔勒城和焉耆城的战况十几天之后就会知晓,但是从北京赶回部落,最快也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 “哈敦天天都在关注你们在库尔勒的战事,你们能安全回来最高兴的是她。一听说你们回到了大营,哈敦的表情多少天都没有这么兴奋过……现在焉耆城又危在旦夕,整个部落今后也面临浩罕军队大兵压境,真是操不完的心……” “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状况,金花哈敦的安全最重要!一旦发生紧急状况,保护哈敦进山转移是第一选项,决不能含糊……” 才次克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其其格从远处跑了过来,对他俩喊道:“巴特尔!才次克!哈敦叫你们现在去见她!” 部落大营的大帐里,金花哈敦正在向巴特尔和才次克交代婚事安排。巴特尔带领骑兵队出生入死东征西战,成亲的事被一再耽搁,现在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哈敦决定尽快为他们把亲事办了。 金花哈敦对巴特尔和才次克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答应才次克等你回来就尽快把你们的婚事办了。现在局势越发动荡,婚事不能再等了……你们现在就一起去见你们的双方父母,征求他们的意见。如果他们都同意,就不要再另选日子,明天就成婚!” 巴特尔和才次克齐声道谢:“感谢哈敦恩典!” 扎布台吉喜滋滋地说道:“土尔扈特的喜酒总能驱散笼罩草原的乌云。祝福你们!” “多谢扎布台吉!”巴特尔和才次克赶紧向扎布台吉行礼。 穆成喇嘛也喜上眉梢,说道:“巴特尔能安全回到部落,是佛菩萨法力无边普度众生!佛菩萨一定会再次赐福给你们。阿弥陀佛!” “感谢大喇嘛!”巴特尔和才次克也行合十礼感谢穆成喇嘛。 第二天早晨。部落大营外,星罗棋布的蒙古包群一片喜庆。 孟和、魏潇带着人正张罗着用大锅炖着羊肉,几个姑娘将马奶酒倒进了碗里。 俏皮的孟和闻到酒香陶醉地闭上了双眼,好像已经喝多了…… 在众多乡亲们的围观下,巴特尔和才次克身着鲜艳精致的婚礼盛装,按婚俗骑马引领送亲和迎亲的队伍在围蒙古包前绕行…… 蒙古包前崭新的地毯上,两位新人在司仪的主持下祭拜天地。 崭新的蒙古包里,绣着花鸟图案极其漂亮的一面帷帐,把才次克挡得严严实实。帷帐后,顶着盖头的才次克由其其格等姑娘们搀扶着,在乡亲们的围观下,准备向公公、婆婆行礼。 司仪在大声致辞: “新娘听清楚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公公和婆婆!是他们把你的新郎生下来并养大成人。首先是他们被你秀美的容貌和端庄的人品所吸引,才带着贵重的聘礼不辞辛劳到你家求亲。现在你和新郎已经长大成人,即将开始新的生活;而两位老人饱经沧桑已经年迈……年轮已经刻在了坚强的额头!昔日的黑发已经被岁月染成了秋霜!但他们此刻的心情却要比班禅沟的蜂蜜还要甜美。请永远记住他们慈祥的容颜!记住他们比巴音布鲁克草原还要宽广、比太阳还要温暖的胸怀……请把养育之恩刻在心间,永远孝顺为你们操劳一生的双亲,祝福他们永远吉祥!……为了表达你此刻的心情,请跪倒在哺育你们成长的这块土地上。向两位老人叩首!……” 巴特尔父亲笑眯眯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包。巴特尔母亲打开礼包,拿出银镯给才次克戴在手腕上,又拿出耳环戴在才次克耳洞上,将一个盛有贵重饰品的小包塞到才次克手中,然后兴奋地与儿媳行贴面礼…… 新郎和新娘对拜完成后,司仪大声宣布:“礼成!” 大家齐声欢呼起来…… 第二十二章 天山牧歌 婚礼仪式一结束,婚宴开始了。巴特尔提着银壶,才次克手捧银碗,开始向老人们敬酒、接受长辈们的祝福…… 年轻人都聚在了蒙古包前,十几部马头琴、托布秀尔琴声响了起来……李杰昆都、江巴昆都、孟和、赵铁锋、魏潇等众人端起酒碗,一同唱起了《天山牧歌》: 秀美壮丽的额尔宾山啊! 是生我养我的家乡。 山脚下的毡房里, 住着我心上的姑娘。 我想放声歌唱, 又怕你父亲怒火万丈。 我愿一生守候在你的身旁, 你何时能来做我的新娘? 庄严肃穆的额尔宾山啊, 是菩萨弘法的道场。 每座山峰的下面, 都是我放牧的地方。 我想放声歌唱, 又怕菩萨怪罪收起了慈祥。 年迈的额吉忘记了年轮啊, 为我准备的干粮飘散着奶香! 云雾缭绕的额尔宾山啊! 是神仙聚会的天堂。 每座山峰的下面, 是天鹅栖息的地方。 我想放声歌唱, 又怕惊扰了群仙醉酒的梦乡。 苍老的阿爸被岁月所伤啊, 还在为我擦拭着心爱的猎枪! 小伙子、姑娘们伴随着悠扬的琴声、高亢的歌声欢快起舞…… 最喜欢凑热闹的道尔吉带着小伙伴们一边尽情地啃着手抓肉;一边跟着大家哼唱这首似懂非懂的《天山牧歌》。道尔吉打心眼里喜欢这首歌,这两年他已经将歌词、旋律记得清清楚楚,常常放开嗓子练上一阵……可这时候的道尔吉,内心里却有些空唠唠的感觉。 他心里生平第一次有了这种说不清的惆怅感。当这个每天都试图教训自己、喜欢告状、十分讨厌的姐姐离家前抱着额吉失声痛哭的时候,他开始疑惑了……当哭红眼的姐姐拉着他的手向他道歉并告诉他今后由他这个“男子汉”来肩负照料父母亲重任、支撑这个家的时候,他瞬间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和压力。这时候再看姐姐时,才发现她是那样的慈祥和顺,而且是十分的可敬可爱!后悔自己做事太过鲁莽草率,不该处处和她作对,不该经常地惹姐姐和父母亲生气……不过,她的新家也在部落里,有事照样找她。而且,以后找巴特尔哥哥更方便了!……道尔吉拿着啃剩下的骨头抛向了空中,牧羊犬高高跃起稳稳地叼住了骨头…… 这时间,阿山昆都带着媳妇云朵、儿子宝力都、桑格吉的孙子才层巴图,也从天狼谷赶到了哈尔莫敦的巴特尔婚礼现场。 与阿山昆都一同前来的,还有克尔古提的摔跤勇士斯日古楞和他十六岁的儿子苏博泰。斯日古楞是孟和的舅舅,苏博泰是孟和的表弟。斯日古楞年轻时,曾两次摘得“那达慕”大会摔跤比赛第一名的桂冠,骑马射箭同样一流。 孟和一见舅舅和表弟来到,那是高兴得了不得,热情相迎。可斯日古楞一见面就拉下脸来教训孟和这个外甥说: “人家巴特尔现在娶了媳妇了。苏博泰很快也要去博湖边上的呼都克苏木定亲了,姑娘是呼都克十户长诺尔布家的千金,和阿山昆都的媳妇同名,也叫云朵。可你小子就是不愿意成家,老想着自己耍得痛快。我这次来,就是准备跟你额吉和阿爸商量一下,给你成家!我们克尔古提有一家的姑娘长得不错,抽时间让他们去看看再说……” “舅舅!我不急,我要等到赶走了阿古柏这些跑到草原上的恶狼,天下太平了,再成家。” “胡说!要是十年八年赶不走这些贼寇,不就啥事都耽误了……” “不对呀?他们和硕特在博湖边上的几个苏木,不是都转移到包尔图牧场了吗?你们怎么还要去那里?现在浩罕军队把那一片都封锁了,你们咋过去?” “是的!博斯腾湖西岸的像宝浪苏木都转移了,呼都克苏木是他们和硕特部落在博湖沿岸最南面的一个苏木,当时没来得及撤出来。浩罕军队已经把整个南岸和西岸完全封锁了,北岸和东岸也不安全。不过,他们可以先撤进南岸身后的库鲁克山,再等待时机转移出来。我们这次去,就是看看能不能帮上他们的忙……最好是能把云朵带出来。” 孟和明白了。 阿山昆都一见到巴特尔,就埋怨说:“这是天大的喜事!为啥不早点通知我?还要让我赶夜路来给你贺喜,弄得手忙脚乱紧紧张张的,就跟樱桃谷的紧急作战行动要来部落大营搬兵一样……” 巴特尔笑了笑,赶忙解释说:“这不是哈敦见我捡了一条命回来,担心夜长梦多,赶紧让我成亲嘛……你有了云朵有了宝力都不愁了,可我要是当时战死在库尔勒,那我们家的香火就断了……” 孟和正好走过来听到了巴特尔的话,瞪大眼睛神神秘秘地说道:“哎!大喜的日子,不吉利的话千万不能说出来……我带宝力都和才层巴图去找道尔吉玩去,你们两个说话注意点!” 阿山昆都笑了笑说道:“自从阿古柏那帮贼寇进了新疆,就是恶狼进了草原,都经历了好几回的生离死别了,现在都不在乎讲这些了……” “哎!又乱说了,每个人都有‘九九八十一难’,这才刚开始……你有了云朵有了儿子,巴特尔现在也有了家,很快也会有儿子。可我呢?媳妇在哪都不知道……我是想等到把恶狼赶出草原再成家,所以,我现在要好好活着。你们不要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让我听到哦!”孟和瞪着眼说着,指着云朵、才次克,“你们两个,看住他们!” 云朵笑着点了点头。才次克拉着云朵的手说:“我都听说了。上次在天狼谷,你们母子俩简直太危险了!” 云朵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算是捡了条命。不过,这和桑格吉佐领还有那些罹难的乡亲们相比,我们幸运多了……” 巴特尔突然想到了榆树沟山口的事,对阿山昆都说道:“阿古柏的第三军团主力,前两天就在榆树沟。他们伏击了乌鲁木齐派来的援军,现在还不知道走了没有。榆树沟离你们天狼谷太近了,如果阿古柏急着想为‘沙曼先遣队’复仇,他随时可能出兵攻打天狼谷。而且派去的肯定是上万人的军队,你们还得注意防备啊!……” “没事!接到桑吉梅仁的通知后,我们昨天就做了准备,在阿拉沟山口也设了警戒哨。如果他们真要来寻仇,等他们从阿拉沟山口进山,行进到天狼谷东谷口的时候,我们苏木的老老少少就已经从西谷口出去,快到巴伦台了。另外,我明天回去的时候走巴伦台要塞,再查看一下巴伦台到天狼谷之间的那两条河水势咋样?确认一下通行状况。你放心吧!”阿山昆都说道。 巴特尔听完点了点头,安心了。他又专门将参加天狼谷战斗和库尔勒城保卫战的李杰昆都、孟和、江巴昆都、赵铁锋、魏潇和阿山昆都这几个死里逃生的“难兄难弟”凑在了一起,一边尽情喝酒、一边聊着当前的战事。斯日古楞最感兴趣的也是这方面的战事进展,就带着苏博泰也凑了过来…… 孟和端着酒碗,摇摇晃晃地找到了道尔吉,道尔吉正带着宝力都和才层巴图两个小家伙耍得开心。 孟和“扑通”一下坐到了道尔吉身边。道尔吉见孟和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想起身离开,结果被孟和一把拽住。 孟和指着宝力都和才层巴图对道尔吉说道:“这两个小家伙好玩吧?我看他们都听你的……他们两个是我和阿山昆都、李杰昆都拼着命登上大冰川的悬崖,到天狼谷西谷口的后山,从浩罕敌寇眼皮子底下救出来的……” 宝力都见道尔吉有些疑惑,点着小脑袋说道:“是的!是孟和叔叔把我们绑在他们的身上,从雪山上逃出来的!要是孟和叔叔和我阿爸再晚到一会儿,我们两个和我额吉就被那些坏人逮走了……” 孟和赶紧摆摆手对宝力都说道:“不对!不是差点被他们‘逮走了’,而是差点没命了……那三个贼军找到你们躲藏的山洞洞口,都不敢进去,其中一个贼军就点燃了炸药,准备扔进洞里,就在他往洞里扔炸药的时候,你阿爸一箭射穿了他的脖子。我和你李杰昆都叔叔跳下去干掉了另外两个贼军……想想真悬啊!如果我们晚到一秒钟,你们俩和你额吉就麻烦了!” 才层巴图握着小拳头说道:“我爷爷被坏人给杀害了……等我长大了,一定给爷爷报仇!” 宝力都说道:“那些坏人不但杀了才层巴图的爷爷,还杀了我们夏尔尕苏木的好多人。等我们长大了,一定给他们报仇!” 孟和兴奋地摸着两个小家伙的头,高声说道:“嗯!好样的!有勇气!……不过,在天狼谷杀人的那帮贼寇,已经被我们全部干掉了,仇已经报了。但是,和他们一伙的那些贼寇又来了,现在就在库尔勒,今后还有可能打到咱们这草原上……你们赶快长大,到时候咱们一起上阵!” 道尔吉问道:“等我们长大了,你们都老了,还能上阵吗?” 孟和喝了口酒,瞪着眼吼道:“哎!怎么说话呢?就我这身体,二三十年后一样硬邦邦的,上阵杀敌绝不含糊!如果不信?你就走着瞧!……” 孟和说着,顺手摸了一下道尔吉的小脸,笑着说道:“怎么样!你小子现在郁闷了吧?……人家才次克在家里忙前忙后的,你天天跟人家吵架;现在好了,人家嫁人了,不跟你吵了。以后家里的活都是你的,放羊啊、喂马呀、挑水呀、劈柴禾呀,都得你干……” 道尔吉小眼睛一瞪,反问道:“我会害怕干活吗?” 孟和打了个饱嗝,酒劲直往上翻。他眯着眼睛笑着解释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想骑马、射箭、练功……还有时间吗?” “影响不大!你别操那么多心了,喝你的酒去吧!” “哎!你小子,不识好人心!……我的意思是,你姐夫他忙,事情多……以后你有什么难处,来找我,我帮你!” 道尔吉这时有些高兴了,拽着孟和的手,鬼笑着问道:“孟和哥哥!你就不娶媳妇吗?” 孟和一愣!又喝了口酒,断断续续说道:“嗯!你叫我哥哥,那是对的!他们两个叫我叔叔,也是应该的!这辈分?……有点乱!……我不急!我要等到,巴特尔的儿子,叫我叔叔……你也当舅舅了,我再娶媳妇……娶了媳妇,就不自由了。我可以给你,再当几年……师父!” 孟和又瞪着眼瞅着道尔吉诡秘地说道:“你姐夫巴特尔和汗王他们,还有穆成喇嘛……当时都和惠永大师,一起练武好多年,我没机会……但是我,虽然文韬武略不行,可骑马、射箭还有摔跤,不比他们差……我还在樱桃谷,贼军骑兵阵前……救起过一个外国姑娘,叫凯瑟琳……样子长得可好看了,还会操作英国人造的大炮!” 道尔吉显然被孟和讲的这些故事给吸引住了。他急忙问道:“这个凯瑟琳有这么神吗?” “这个凯瑟琳,可不一般!……当时,就是她,用三发炮弹……打掉了那些贼寇的,四挺‘加特林机枪’……” “什么叫加特林机枪?”道尔吉不解地问道。 “哦!那可是……最厉害的,杀人武器……我喝一碗酒的功夫……两挺机枪,就能杀死几百人!……要不是她,我们当时真拿那些贼寇没办法,因为他们的机枪、大炮很厉害!而且,他们手里还有化学毒剂和好多炸药……” “那这个凯瑟琳现在在哪里?” “还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几个月前,她在南山民团徐首领那里。” “那你想娶外国媳妇吗?” “那不行!部落可能不同意……人家也不会,看上我!” “那我现在扶你去继续喝酒吧?明天我找你先练射箭!” “嗯!好!我收下你……这徒弟!” 琴声、歌声浑厚悠扬、铿锵有力,大家的舞步舒展婀娜、潇洒自如……赵铁锋、魏潇再次向巴特尔端酒祝福。 道尔吉扶着孟和回到了大家载歌载舞的场地上,宝力都和才层巴图紧紧跟在后面。这时,大家唱完《迎亲歌》《祝酒歌》,又来了一遍《天山牧歌》,最后的第三段正好唱完。 孟和这时来了兴致。他左手端着酒碗、右手牵上道尔吉,道尔吉又牵着宝力都和才层巴图,晃晃悠悠地进到了场地中央…… 孟和清了清嗓子,借着酒劲,用同样的旋律,高声唱起了他参加天狼谷决战、库尔勒城保卫战以后,自己新编的《天山牧歌》第四段: 神圣富饶的额尔宾山啊! 是强盗们觊觎的地方。 每座山峰的下面, 都是我拼杀的战场。 手刃贼寇,守护额吉还有我心上的姑娘, 是长生天赐予我神奇力量。 如果敌军枪炮射穿我的胸膛, 请把我埋葬在高高的山岗! 我的身体会化作又一座山脉, 我的心跳永远在草原上激荡! 听到孟和这新编的歌声,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在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打进国门、即将逼近家园这样阴云密布的大背景下,这新增的第四段歌词正好唱出了大家的心声!也唱出了土尔扈特人的血性、唱出了英雄部落抗击侵略军的勇气和决心! 大家齐声鼓掌大声喝彩:“唱得好!……” 琴师们更是受了刺激,一起用同样的旋律、把音程上调八度继续奏响!大家也不约而同地开始随着节奏晃动着身体、两手拍动起来,等待孟和再来一遍! 孟和听着等待他的琴声和伴奏的节拍,望着大家众目睽睽期待他的目光,猛然间酒醒了一半!但这时感觉丹田之气有些不太够用,高八度肯定是唱不上去了,心内觉得有些尴尬。可一想,这时候如果冷了场,那就丢了面子,这面子是决不能丢的!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冲道尔吉一抬手,说道: “来!咱们……一起来!” 道尔吉高兴地使劲点点头。 在浑厚悠扬的琴声和大家节拍的伴奏下,孟和同道尔吉将《天山牧歌》的第四段,来了个临时拼凑的“二重唱”。孟和继续唱中低音、道尔吉唱童声高音;宝力都和才层巴图两个小家伙也跟着他们的腔调一起小声哼哼。四人唱的都十分卖力! 没想到这个临时拼凑的歌唱组合效果十分完美!反复来了好几遍,直到把孟和累瘫在草地上,大家还意犹未尽! 沁人肺腑的天籁之声回荡在草原上、山谷中,余音袅袅……草原上的人们一扫侵略军逼近的阴霾,尽情地享受这欢乐时刻! 第二十三章 敌寇通牒 巴特尔与才次克成亲的十天后。部落大营的大帐里,金花哈敦正在与众首领议事。 就在这短短的十天里,焉耆城也已经被阿古柏侵略军攻破。协助守城的本部落幸存人马,在汗旗直属的扎布苏尔旗参领苏开扎楞的率领下,携护着守城将士的子女,历经艰险回到了部落大营。 金花哈敦觉得苏开扎楞能脱险回到部落,肯定是和巴特尔骑兵队一样,有不少艰难曲折的经历。她问苏开扎楞说: “浩罕军队把焉耆城围得铁桶一般,你能带着幸存下来的人马和这些孩子回到部落,一定也是苍天有眼、菩萨保佑!跟我们说说焉耆城发生的事吧?” 苏开扎楞的确是死里逃生,回想这些刚过去的事,不禁心有余悸,心情异常沉重!回复说道: “回禀哈敦!先是十天前,从乌鲁木齐赶来的文将军援兵,在榆树沟山口中了浩罕军第三军团的埋伏,全军覆没!库尔勒城被攻破后没几天,浩罕军海古拉的第一军团就来到了焉耆城外,和先前围攻焉耆城的第三军团会合,开始全力猛攻焉耆城……我们和守军加到一起还不到一千人,而且手里也没有足够的重火器。浩罕军队用英国人提供的大炮不停地轰击,城里的百姓死伤无数,民房几乎全部被夷为平地……” 其其格端过来一碗水,递给了苏开扎楞。苏开扎楞喝了口水,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最后接到浩罕军的最后通牒,说再不投降,他们就要炸开开都河大堤,大水灌城……图大人已经意识到焉耆城必定沦陷,城破之前,他命令我们保存实力,利用军府衙门地下的军火库密道,撤出焉耆城……欧阳雄将军带着剩下的军士,为了掩护我们转移,在城外与浩罕军队死战,全部阵亡!……” 扎布台吉心里一颤!欧阳雄是焉耆城守备军营的副统领,镶白旗人,是扎布台吉多年的挚友。他急切地问道:“能确定吗?” 苏开扎楞点了点头……扎布台吉痛苦地闭上了渗出泪花的双眼。 “图大人将所有的文官和家眷,集中在了焉耆府衙,府衙的地下就是火药库……当浩罕军攻进府衙的时候,图大人亲自点燃了火药库引线……”苏开扎楞已经泣不成声,“我们从密道出城时,图大人只把几个孩子交给了我们……” 大帐里的气氛更加凝重起来。金花哈敦和众首领的心,好像都被狠狠揪了一下,十分难受! 穆成喇嘛合十默诵,祈祷焉耆城死难将士的英灵,早入天堂净土…… 突然,大帐外有传令兵的喊报声。 传令兵进到大帐,禀报说:“禀报哈敦!三名浩罕军人在大营外求见!” 众首领面面相觑,感觉这浩罕侵略者的脚步来得也太快了。 金花哈敦沉思了片刻,下令道:“请他们进来!” 传令兵得令出帐去了。大帐内,众首领神情严峻。 浩罕侵略军头目赛义德(阿古柏侍卫长)进到了大帐。他傲慢地环顾了一下两侧的各位首领,然后趾高气扬地说道: “哈敦陛下!我奉我家大汗之命,前来告知陛下和土尔扈特部落臣民:你们的大清国已被我浩罕国军队彻底击败!现在脚下这片土地,已属于我汗国军队征服后建立的‘洪福汗国’。你们已经有幸成为我‘洪福汗国’的臣民……” 大家怒视着这个让人恶心的丑类人物,双拳攥得咯咯响。 “作为汗国的臣民,你们曾经联合其他敌人,攻击汗国派出的先遣队,协助大清国军队与我汗国军队作战,并收留库尔勒、焉耆两城逃跑的守军及家眷。实属不该!我家大汗仁慈宽厚,决定对过去的事既往不咎!现在,通告土尔扈特部落以下事项……” 赛义德清了清嗓子,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张文书,大声念了起来: “第一、两天内,交出大清国从库尔勒城和焉耆城逃跑的军人,及全部家眷,由我‘洪福汗国’进行处置。第二、两天内,请金花哈敦前往焉耆城觐见我家大汗,共商大计……” “等等!”桑吉梅仁打断了赛义德的话,“土尔扈特部落有百年的规矩:汗王外出,哈敦不能离开部落。你们是什么意思?” “你别着急!听我念完……第三、七天内,筹集军马2000匹、骆驼800峰、军粮200车、草料1200车。以充军需!” 赛义德念完文书,继续大声说道:“如果上述交办的事项在期限内没有完成,我汗国军队将采取进一步行动!” 巴特尔、苏开扎楞怒不可遏,欲拔刀上前理论,扎布台吉赶忙拦住…… 扎布台吉转身上前,对着赛义德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草原上的旱灾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你们要的东西,别说七天,就是一年,我们也拿不出来……” “这是你们的事!我只是负责向你们传达大汗旨意。你们自己看着该怎么办?”赛义德昂着头说道。 穆成喇嘛想趁机试探一下这些人的胃口和对本部落的态度,开口问赛义德说: “军官阁下!贵国大汗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今后能凑齐你们所列物品,送交贵国;那我们的部落和贵国就可以相安无事、和平相处。能这样理解吗?” “这要取决于你们的忠心和具体的反应……等哈敦陛下见了我家大汗,这一切就有了答案!”赛义德狂妄地说道。 穆成喇嘛转身走近金花哈敦,低语了几句……金花哈敦点了点头。 穆成喇嘛走到赛义德跟前,说道:“军官阁下,请转告你家大汗,他提出的要求我们会尽快商议,两天内回复。请回吧!” 赛义德把头一昂,傲慢地说了声:“告辞!”说完就转身出了大帐。 穆成喇嘛将赛义德一行送出了大营…… 浩罕人突然的到来,尤其是那个所谓的“通牒”内容,让众首领十分的气愤!感觉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是在羞辱整个土尔扈特部落。 金花哈敦让大家冷静下来,都思考一下有什么对策,大家开始议论起来。 穆成喇嘛思索了一阵,有些忧心地说道:“我认为……把罹难将士的家眷留下,交出那些军士;然后再交给他们一部分马匹和粮草。这样比较恰当,能先稳住他们。慢慢周旋是为上策……” “我反对!”扎布台吉立刻打断了穆成喇嘛的话,“我们土尔扈特部落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哪有为了自家的安危,把朋友兄弟送进狼群的道理?况且他们是保家卫国的功臣。虽然,国家现在暂时腾不出手来对付这些贼寇;但是,将来大军必定到来,光复国土是早晚的事!……” 他瞪着穆成喇嘛,摊开手问道:“如果我们现在这样做了,不光愧对祖先!那时间,我们以何面目面对天下?” 穆成喇嘛有些着急了,赶忙辩解说:“浩罕人已经是杀红眼的恶狼!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和他们对抗相当于以卵击石,整个部落都将会遭殃!还请大家三思……” 巴特尔也听不下去了,正色说道:“大喇嘛!您是草原上武功最好的勇士。达摩祖师传授武功不光是用来强身健体,更应该匡扶正义!尤其是要对付这些闯入我们家园的暴徒……” “我并不是怕他们,是担心整个部落会遭殃……” “我能理解大喇嘛的担心。但是,即便今后和他们产生正面冲突,辽阔的天山和巴音布鲁克草原,是我们的天然大后方。没有人能比我们更熟悉自己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 “他们有几万人马,有数不清的洋枪洋炮……” “我们有重兵把守的巴伦台要塞、察汗乌苏要塞,还有多个像鹰嘴口、天桥口这样易守难攻的天险隘口,和山脊达坂,完全可以节节抗击、阻敌深入。即便不能完全消灭他们,我们也能够求得自保……” 巴特尔停顿了一下,神色更加沉重起来,继续说道:“再说了,就算我们完全按照他们的意思,把事情都做了。他们也绝不会放过我们……因为对他们来讲,我们全部都是异类……” “那他们到底想怎样?” “他们所占领的地方,把不顺从他们的无辜民众几乎屠杀殆尽!喀什、莎车、和田、阿克苏、库车、库尔勒这些地方,每一座城镇都有上万人被他们屠杀,血流成河啊!……” “阿弥陀佛!难道他们就不怕遭报应、下地狱吗?” “您知道吗?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建立一个英吉利能够操控的极端国家,打造成遏制他国生存的工具。供奉佛祖的百姓和不屈服于他们的各族民众,都要人头落地!请问穆成喇嘛,我们能答应吗?” 听着巴特尔的一番描述,穆成喇嘛无语了,内心觉得有些惭愧。 扎布台吉十分赞同巴特尔的观点,高声说道: “我赞同巴特尔的说法!咱们别忘了,巴特尔和苏开扎楞带领的两支骑兵队伍,能安全回到部落,那是库尔勒城的钟云将军、索刚将军和焉耆城的图大人、欧阳兄弟这些守城将士的性命换来的……” 他已经有些哽咽,“这些英雄好汉为了保家卫国,为了给我们部落留下血脉;为了库尔勒城和焉耆城的百姓,尽可能不被敌军炮火全部屠杀。他们抱着必死的信念冲向浩罕暴徒,与强盗同归于尽!……这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壮举!” 扎布台吉望着穆成喇嘛,痛心地问道:“如果我们现在屈服于这些暴徒,和这些闯进我们家园的魔鬼做交易,如何告慰那些英雄壮士的在天之灵?” 穆成喇嘛似乎有些醒悟,点了点头。 桑吉梅仁分析说道:“阿古柏的战略意图已经日渐明朗,必定是想跨越天山,直接进攻新疆的心脏——伊犁和乌鲁木齐。用最短的时间迅速吞下整个新疆…… “我们和徐首领他们几个月前,在天狼谷铲除的那一大批神秘的黑衣人,早已确认是阿古柏派出的先遣队。他们刚才又提到了这个先遣队的事。这个先遣队的任务,就是侦查了解乌鲁木齐和伊犁的防卫部署情况,及运兵通道的承载能力;测绘和破坏这一带的大冰川和主要水源。 “这是阿古柏为尽快达成迅速占领全新疆的目的,布设的一个非常阴险的大棋局。因为当时破了这个局,乌鲁木齐和伊犁才安然无恙,流域附近的上百万民众才幸免于难…… “如果我们现在屈服于阿古柏,伊犁和乌鲁木齐就失去了我们这道最后屏障。那时候,阿古柏也一定会再打爆破大冰川和水源投毒的主意,伊犁和乌鲁木齐就会不攻自破!……事关重大,我们必须谨慎行事!” 穆成喇嘛听了大家的分析和议论,觉得自己的提议确实有些不妥!那样的话,不但不一定能救得了部落,还有可能酿成更大的灾祸!但他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一时没有了主张,惭愧地向金花哈敦说道: “我刚才的提议确实考虑不周……请哈敦明断!” 金花哈敦镇定说道:“我们现在看到的、听到的,所有的消息都证实,浩罕强盗根本没有良知,毫无人性!所到之处残害生灵、荼毒百姓,老弱妇孺都不能幸免……既然天降劫难,我们无法逃避。现在已经没有万全之策,只能坦然面对!……其其格!你去把赵将军请来,大家一同商议。” 其其格回应了一声,急忙出帐去找赵铁锋去了…… 赵铁锋到来之后,大家经过了一番慎重缜密的筹划,终于确定了应对方案。 金花哈敦向扎布台吉交代说:“你去准备一些草原上的特产,代表我去一趟焉耆城,见一下这个浩罕国军队统帅阿古柏。先摸摸这个‘中亚屠夫’想耍什么花样?有什么大事要商议?汗王留下的卫队随你一起行动……要小心周旋,见机行事!” 扎布台吉回应了一声,已经心中有数。 金花哈敦向巴特尔和赵铁锋交代说:“阿古柏军队下一步的进攻目标,必定是先拿下我们的封地,然后向西北方向,直捣朝廷在新疆的军政中心——伊犁将军府;或者直接向正北方向,进攻乌鲁木齐。 “按照现在的敌我态势看,我们的巴音郭楞,已经成了伊犁和乌鲁木齐的最后屏障;我们的家园,已是阿古柏战略进攻的必经之地。而巴伦台峡谷是连接伊犁和乌鲁木齐的唯一进兵通道。 “你们尽快动身赶往巴伦台要塞,检查那里的防备情况,同时沿线检查鹰嘴口、天桥口这些主要隘口阵地的擂石、滚木和箭支准备是否充分。要尽早做好迎敌准备!” 巴特尔和赵铁锋两人郑重回应了一声,准备即刻出发。 金花哈敦又向中旗首领固鲁扎布安排说道:“阿古柏进攻的主要方向,应该是在巴伦台大峡谷。但是,他们直捣‘伊犁将军府’的计划,还有一种可能的路径;就是从他们已经占领的库车,派出一支军队翻过铁里达坂,进抵巴音布鲁克草原。 “同时派出主力骑兵,从我们这里开进开都河河谷,突袭、夹击巴音布鲁克,下一步再进攻伊犁。这个可能性不能排除。所以,你尽快赶到察汗乌苏要塞,检查那里的防卫准备情况。 “同时检查沿线各处‘烽火台’的完备状况,并让他们注意接应进山转移的百姓和畜群。” 固鲁扎布回应说道:“好的!我现在就出发去察汗乌苏要塞。” 金花哈敦又交代穆成喇嘛和其他众首领说道: “现在的形势大家都十分清楚了。一旦战事发生,部落大营无法抵挡数万装备洋枪大炮的阿古柏军队的进攻。请你们即刻开始,安排大家朝巴音布鲁克草原转移……部分骑兵保护好老人、孩子和妇女可先行一步,库尔勒城和焉耆城的军队家眷一起走……” 略微思索,金花哈敦又补充说:“另外,部落军械所和物资站也尽快向巴音布鲁克转移……同时继续派人到伊犁这些地方,尽量多采办铁器、火药和粮食,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一定要尽早准备!” 穆成喇嘛及众首领十分理解金花哈敦的艰难抉择,更清楚哈敦准备长期与敌周旋的坚定决心。 大家齐声回应道:“是!哈敦!”就分头准备去了。 其其格轻声问道:“既然咱们这里越来越危险,是不是应该先派人把小王爷送到巴音布鲁克草原呀?” 金花哈敦心里一沉!这还不到三岁的小儿子卓克图该如何安排确实还没来得及细想,可这关系到整个部落的永续存亡,绝不是小事! 她心里喃喃自语:“等等再说吧……” 第二十四章 血战哈尔莫墩 第二天的深夜,焉耆城外,浩罕侵略军的军营里灯火通明。阿古柏和众头目乐不可支,都还沉浸在攻取焉耆城这个重大胜利的喜悦当中。 阿古柏侵略军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就以极小的代价,拿下了库尔勒和焉耆这两个丝绸之路上最重要、最耀眼的转运枢纽和军事重镇,怎能不让这个战争狂徒狂喜不已?…… 盘点下来,从1865年初率兵打进大清帝国的边塞重镇——喀什起算,到现在正好两年。当下,天山以南的这半个新疆、近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已被自己踏平;昔日辉煌的西域三十六国,自己仅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就把其中的一半收入了囊中…… 想到这些战绩,作为军事统帅,阿古柏认为自己的军事指挥才能,已经远远超越了中国的秦始皇、欧洲的亚历山大那些个帝王将相。他阿古柏才是真正的“千古一帝”……按当前自己“洪福汗国”和英国雇佣军的军事实力推算,再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完全可以把整个新疆握在自己的手掌之中! 阿古柏非常清楚库尔勒城和焉耆城的军事价值。这里是南北疆的咽喉,是统御整个天山南北最为理想的核心地带。因此,他决意把库尔勒城选定作为他“洪福汗国”的“国都”。而拱卫这个“国都”的最重要军镇,就是焉耆城。 他当前最大的心思,是想着如何尽快逼迫土尔扈特人拜服在自己脚下,尽快拿下横亘在进兵伊犁、乌鲁木齐通道上的土尔扈特部落驻牧地。这时,他脑子里正在酝酿一个极端无耻的行动计划…… 军师库布里进到了阿古柏大帐。 “陛下!土尔扈特的扎布台吉和汗王卫队,已经安排在开都河河边的庄园里喝酒了。现在可以实施下一步计划了。”库布里有些得意地报告说。 阿古柏脸上掠过一丝阴险的狞笑,突然问道:“他们的布彦汗王不是去北京了吗?怎么,汗王卫队没有跟着?” “他们的汗王卫队三百多人马,的确全在这里!我估计,布彦汗王之所以把卫队留在他的部落,是想用这支队伍保护他的哈敦!”库布里回复说。 阿古柏若有所思地说道:“金花哈敦没有来焉耆,可她却把这样精悍的汗王卫队派来,看来是另有所图……她是想显示一下他们的实力?让我们不要小瞧了土尔扈特部落吗?” 库布里兴奋地说道:“这样最好!我们就可以‘将计就计’了……” 阿古柏点了点头,两眼渐渐露出了凶光,突然喊道:“赛义德!” “在!”赛义德赶忙回应。 “你现在赶回库尔勒!通知克达克尔:土尔扈特蒙古部落汗王的卫队主力,已在焉耆城。令他即刻亲自带领第四军团骑兵主力,从库尔勒出发赶往哈尔莫墩,突袭土尔扈特蒙古部落大营!绑架金花哈敦!……你告诉他,我明天晚上回到库尔勒。” 赛义德回应了一声,转身出帐,立刻带了几个骑兵,往库尔勒方向飞奔而去…… 后半夜,浩罕侵略军驻库尔勒城的军营里。阿古柏的第三个儿子、第四军团司令克达克尔,已经接到了突袭土尔扈特部落大营、绑架金花哈敦的命令,正在集合人马准备出发。 在这之前,克达克尔根据赛义德对土尔扈特部落大营附近地势地貌的描述,他已经派出了一队人马先期出发,计划利用夜色掩护,秘密接近、攻占土尔扈特部落大营南侧附近的开都河浮桥。为主力人马打开这条关键通道。 一群炮兵正在把拆卸后的几门轻型山炮组件、十几箱炮弹固定在马背上。 黑漆漆的库尔勒城东城门前,克达克尔带领大队骑兵呼啸而过…… 天刚放亮。巍峨秀美的额尔宾山脚下,草原上的哈尔莫墩显得十分安详、静谧。宽阔的开都河依旧在静静地向东流淌。熬了一整夜的牧羊犬开始进入梦乡;大群的小鸟开始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土尔扈特部落大营西侧的大片蒙古包,已经渐渐升起了几缕袅袅炊烟……几位老人起得很早,都忙着给自己家马棚中的料槽加料;巴特尔的老母亲和往常一样,也早早起来了,正提着奶桶准备给奶牛挤奶…… 还在沉睡和刚刚醒来的人们谁也不会想到,侵略者的魔爪已经向他们袭来,灾难即将降临! 部落大营门楼一侧的瞭望台上,值班军士在来回走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远处的动静。门楼外,几个军士正在清理打扫大门前地上的杂物。 突然,瞭望台上的值班军士发现,远处的七个星山口方向,好像有扬起的一片尘土,十分诧异!立刻取出望远镜举起来查看。 这一看惊了一跳!只见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兵队伍,正朝部落大营方向猛扑过来…… 值班军士冲着门楼外的军士大声喊道:“有——情——况!快!——赶快通知桑吉梅仁!” 这两个值班军士同时快速掏出了牛角军号,紧急吹响了外敌来袭的预警号声…… 这种沉闷、刺耳、不祥的号声,百年来头一次在哈尔莫墩这个土尔扈特部落核心地带的上空响起!久久回荡在草原上、山谷间…… 不一会,部落大营后山上的烽火台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棕褐色狼烟,接着又是下一个烽火台狼烟升起,顺着开都河河谷传向了察汗乌苏要塞、巴音布鲁克草原…… 匆匆赶到瞭望台上的桑吉梅仁,当从望远镜里确认了这些越来越近的大队骑兵,就是凶恶的浩罕敌军时,立即下令炸毁开都河浮桥;可就在他下令炸桥的同时,听到浮桥边已经枪声大作! 趁夜色提前埋伏在开都河浮桥边上的上百名敌军,已经快速对浮桥南侧的桥头阵地发起了突袭。猝不及防的几个土尔扈特守桥军士,瞬间全部阵亡。 这些敌军一部分进入掩体阵地,开枪控制、压制对岸的守桥阵地火力,其余的全部冲上了桥面,快速向北侧桥头阵地攻击前进;敌军携带的加特林机枪,也架在了南侧河岸高处,开始向对岸密集射击……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开都河整个浮桥和两端的守桥阵地就完全落入了敌军手中。 当敌军攻击占领北侧桥头阵地的同时,桑吉梅仁、孟和、魏潇带着一队骑兵猛扑过来,准备夺取北侧桥头阵地、炸断浮桥。 在骑兵队伍距离河边不到两百步的时候,敌军架在南岸高处的加特林机枪又开始响了起来,冲过桥的敌军也开始密集射击,骑兵队伍的战马被射倒了一片…… 这时间,克达克尔第四军团主力的先头骑兵部队,已经到达了开都河南岸,准备上桥。 桑吉梅仁眼看已经没有希望再夺回或者炸断浮桥;而被压制在这开阔地带,头都抬不起来,耗下去无疑是死路一条。无奈之下,一边还击,一边带着队伍进到丛林撤回了大营…… 克达克尔带着敌第四军团骑兵主力跨过了开都河,到达了土尔扈特部落大营的外围。他立即举起了马鞭,大声下令: “包围土尔扈特大营!” 部落大营的大门缓缓打开了……穆成喇嘛和桑吉梅仁急匆匆走出大门,来到克达克尔马前。 “阿弥陀佛!”穆成喇嘛向克达克尔躬身行合十礼,疑惑地问道:“将军阁下!大军到来,不知有何指教?” 克达克尔一脸骄横,大声喊道:“我是‘洪福汗国’第四军团司令兼库尔勒城守备司令克达克尔!奉我家大汗之命,特来请你们的金花哈敦前往库尔勒军营议事!” 桑吉梅仁一惊!急忙解释说道:“将军大人!我们土尔扈特蒙古部落有几百年的规矩。汗王外出,哈敦是不能离开部落的!况且,小王爷还不到三岁,是离不开额吉的!……” 克达克尔一脸不屑,傲气十足地说道:“那是你们的事。我是在奉命行事!……我现在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考虑……我提醒你们,最好是你们的哈敦跟我走一趟。否则!就别怪我枪炮无情了……” 桑吉梅仁强压心中的怒火,正色说道:“你没有觉得,这样做过分了吗?……” “我已经告诉你们,我是在奉命行事!没听懂吗?”克达克尔大声吼道。 桑吉梅仁扫视了一眼克达克尔的队伍,发现这些暴徒不但人马众多,还携带了数门火炮,已经在组装、架设、瞄准,炮口全部指向了部落大营。他厉声喝问道: “没进门先杀人!带着枪炮来请人赴约,这就是你们‘洪福汗国’的待客之道吗?” 克达克尔狞笑着说道:“这是为了完成我的使命,避免发生意外采取的必要措施。你们应该理解!” 穆成喇嘛见此情景,感觉与这位浩罕军头目已无法正常沟通下去,急忙止住桑吉梅仁,对克达克尔说道: “将军阁下!请稍候。” 说完,两人急忙转身快步走向大营…… 部落大营的大帐里,穆成喇嘛、桑吉梅仁向金花哈敦和众首领说明了浩罕军的来意。 金花哈敦镇定起身,愤怒地说道:“他们这是冲着我来的……” 众首领义愤填膺,齐声大喊:“我们要拼死保卫哈敦!” 穆成喇嘛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帮卑鄙的强盗趁着我们不曾防备,兵力空虚,前来偷袭……他们不但包围了大营,还携带了多门大炮,炮口已经对准大营……佛祖啊!保佑我们的哈敦!保佑我们的部落吧!” “听到牛角号声、见到狼烟,各旗的援军到来最快也要半个时辰以后。我现在设法挡住他们,大家赶紧商议哈敦转移的事!”桑吉梅仁说完,快步出了大帐。 “那就护卫哈敦先撤离吧?”苏开扎楞说道。 金花哈敦此时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忧心尚未转移进山的上万部落百姓,就在大营的附近。她镇定说道: “如果我现在撤出去,浩罕军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上万的部落百姓就要遭他们的毒手……” “现在转移这些大批百姓已经来不及了。只有哈敦安全了,部落才有希望。请赶快决定转移吧!”穆成喇嘛急切地说道。 作为护卫队长的巴音朝鲁,心内更是异常焦急,摆摆手说道:“不能再犹豫了!我们保护哈敦从后门冲出去进山……” 也就这十几分钟的功夫,见土尔扈特大营内还没有任何反应,骑在马上的克达克尔就已经失去了耐性。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血性十足的土尔扈特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就范的!没有给对方足够的威慑、不显示出己方超强的军力,他将不可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克达克尔朝着前方的土尔扈特部落大营,再次举起了马鞭,恶声下令:“开炮!” 炮声开始响起…… 部落大营的瞭望台和门楼首先中炮被炸毁,炮弹爆炸产生的气浪将多名军士抛向空中…… 紧邻部落大营一侧的几个蒙古包,也被敌军炮火击中,瞬间燃起大火;炮弹在惊恐四散的百姓中间爆炸…… 大批百姓开始从侧门涌入了部落大营,而这其中的男性牧民都是手持自家刀枪,进来参加这场保卫家园、反击侵略者战斗的…… 克达克尔举起了指挥刀,大声吼道:“进攻!” 敌军大队骑兵开始向已被炸毁的大营门楼处冲去…… 部落大营内的数十名军士同时开枪阻击,多名敌军骑兵中弹落马……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射出,又一大片敌军骑兵中箭落马。 这时的部落大营里,只有桑吉梅仁带领的不到百人的大营卫戍队、巴音朝鲁带领的三十人的金花哈敦护卫队、巴特尔骑兵队留下的一个三十人的骑兵小队,外加苏开扎楞、江巴昆都带领的百余名骑兵队伍,其余全部是附近集结过来的中老年牧民百姓、僧人喇嘛…… 这有限的防御力量,显然无法阻挡穷凶极恶的敌军骑兵一波又一波的疯狂冲击……敌军大队骑兵冲进了部落大营。 桑吉梅仁带领大营卫戍队,依托各类障碍物掩体向敌军继续射击,拼命阻击敌军骑兵;数百名中老年牧民和才仁喇嘛带领的数十名喇嘛僧人,手持弓箭、长棍配合拒敌…… 苏开扎楞、江巴昆都带领百余名骑兵开始冲击敌军左翼。 孟和、魏潇带领数十名骑兵开始冲击敌军右翼。 混战之中,冲进大营的敌军骑兵见人就杀,向惊恐躲避的老年人、妇女和孩子们不断开枪…… 大帐旁的一个蒙古包门前,在几名卫兵的护卫下,奶奶抱着不满三岁的小王子卓克图(布彦汗王和金花哈敦之子)急忙出蒙古包转移。正好被三个敌兵发现,这三个敌军骑兵挥刀冲了过去…… 桑吉梅仁见状急切大喊:“保护小王爷!”他挥刀砍倒冲到面前的一个敌兵,立刻转身掷出了手中的马刀……冲向卓克图的一个敌兵被刺穿胸膛落马。 巴特尔的老父亲挥起套马杆,套住了一个冲向小王子的敌军脖子,一使劲将敌军拽下马来。 第三个冲向小王子的敌军,被才次克的长鞭抽落马下。 一个敌兵挥刀砍断巴特尔老父亲的套马杆,再挥刀向老父亲砍去时,被才次克的长鞭抽到脸上,敌兵甩开刀捂着脸落马。老父亲捡起地上的马刀刺向落马敌军…… 一个敌兵挥刀从才次克身后砍来。道尔吉的弹弓瞄准敌军眼睛射了出去……敌军捂着眼睛当即落马。 另一个敌兵举刀来砍道尔吉,道尔吉的牧羊犬飞起一口咬住敌军拿马刀的手,将敌军拽落马下。才仁喇嘛的长棍朝敌军脑袋一扫,这名敌军登时毙命! 附近一个敌兵也挥刀向道尔吉砍来,被才仁喇嘛用长棍戳下马来…… 这时间,部落右旗首领曼吉多尔济,带领一百多骑兵首先赶到了大营。 怒火中烧的曼吉多尔济一马当先,直接冲进了包围大营北侧的敌军骑兵队伍,奋力拼杀起来…… 接着,部落左旗首领额尔德尼,也带领百名骑兵和沿途汇集的数百牧民赶到了大营,立刻冲进了敌阵厮杀起来…… 冲进大营的一个敌兵举枪瞄准了才仁喇嘛……“咣!”的一声枪响,才仁中枪。 武功功底深厚的穆成喇嘛正守护在大帐门口,双手合十双眼紧闭,惶惑地诵经祈祷……忽然被不远处的这声枪响震开了双眼,他惊恐地看到了才仁中枪。 在才仁喇嘛倒地的一刹那,穆成喇嘛悲愤地起身奔向了才仁……右手扶棍,左手揽住了才仁。才仁嘴里已经喷出了大口鲜血。 穆成喇嘛悲痛地大声喊道:“才仁!……” 这凄惨惊心、痛苦无奈的铜钟般悲号声,霎时刺破了草原上的天空,传向远方…… 第二十五章 草原集结令 在穆成喇嘛伸出左臂,揽住中枪的才仁喇嘛的同时,冲进部落大营的两个敌军骑兵,怪叫着并排挥刀直接冲向了大帐……穆成喇嘛两眼的余光看得十分真切。 他将才仁轻轻移到了一块巨石边上……猛转身,冲出几步,手握长棍狂吼着飞身跃起,从侧面用双脚踹向敌骑兵坐骑……两个敌军骑兵连人带马被同时踹翻在地。 穆成喇嘛刚一落地,一个敌军骑兵就挥刀向身后冲了过来……正准备劈刺,穆成喇嘛向后掷出了手中的长棍……敌军骑兵被狠狠戳中胸前飞落马下。 那两个被踹落马下的敌兵,站起身定了定神,便同时挥刀,吼叫着向穆成喇嘛冲来……穆成喇嘛敏捷地从两人中间闪过,回转身体用双手锁住了两人脖颈……当两个敌兵试图挣扎时,只听他大吼一声!将敌兵两颗脑袋用力一扣,俩敌兵登时毙命! 已经射完子弹的两个敌军骑兵抽出马刀,围住了已经满身伤痕的巴特尔的父亲和母亲。老父亲右手提着马刀护着受伤的左臂、老母亲拿着做酸奶用的木槌护在胸前。两老人已无力抵抗,眼看着两个敌军挥刀朝自己砍来…… 这时间,只听“啪!啪!”两声清脆响亮的枪声……这两个敌军相继中枪落马。 敌我双方都被从大帐门口传来的,这连续两声清脆奇特的枪响震惊了!同时朝大帐望去…… 只见金花哈敦威风凛凛地站在大帐门口的阶梯上,前面是护卫队长巴音朝鲁,旁边是侍从其其格。金花哈敦和巴音朝鲁手里都拿着枪,枪口上都还冒着未散尽的硝烟。 巴音朝鲁挥手大声吼道:“都停手!……” 敌军给镇住了!……此时,远处的克达克尔见状,立刻举手示意暂时休战。 双方暂停了厮杀,都面向金花哈敦站立观望…… 金花哈敦把枪交给了其其格……民众开始向大帐门口渐渐围拢过来,簇拥在大帐门口。 克达克尔带着三个卫兵,骑马向大帐前缓缓走来…… 才次克欲挥鞭驱赶,金花哈敦挥手示意不要动手。 巴特尔母亲双手抱住才次克的手说:“看看这帮刽子手说些什么?” 克达克尔来到大帐跟前。他先前那股凶神恶煞般的气势,显然被土尔扈特部落军民的顽强抵抗和浩然正气所压制,消解了许多;心底也已经被土尔扈特的血性强烈震撼,势在必得的念头产生了动摇。他这时被迫换了一副嘴脸,阴阳怪气地说道: “哈敦陛下!我们不是专程来土尔扈特蒙古部落杀人的。请不要误会!我们是奉命来请金花哈敦陛下,前去库尔勒军营觐见我家‘洪福汗国’大汗议事的……” 道尔吉的牧羊犬和另外两只大黄狗,朝着克达克尔大声狂叫不停,好像是在对这些侵略者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克达克尔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这完全是你们不够友好,所以才发生了刚才不愉快、令人遗憾的事件……我认为你们应该再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金花哈敦怒视着这个残忍凶恶的刽子手头目,强忍心中的怒火,铿锵有力地大声说道: “浩罕国的军士们听着!……你们闯进我们土尔扈特人祖祖辈辈休养生息的地方。要捣毁我们的家园,屠杀我们手无寸铁的百姓!是令人不齿、伤天害理的卑鄙行径!……” 克达克尔听着,觉得这分明是在辱骂自己和自己的军队,心里十分气恼!可也没了发作的底气,只好窝着火任由对方出言训斥。他此时心中觉得,自己的脸面已经没那么重要,只要能将金花哈敦“请”到库尔勒军营,受些委屈不算啥! 金花哈敦继续大声说道:“现在你们听清楚!如果你们是特意来屠杀土尔扈特民众的,那我们就奉陪到底,大家拼个鱼死网破!……如果你们真有议事的诚意,那就请你们先滚出我们的营寨,到外边等候!……我同你们一起,去见你们的主人!” 众人大惊!全体跪倒在地,齐声喊道:“千万不能啊!哈敦!……” 克达克尔心中不免有些狂喜!他已经意识到,如果双方互不相让继续混战下去,不但自身会有更大的伤亡,而且他父亲阿古柏交给他的主要任务——绑架金花哈敦的计划,就有可能要落空!此时金花哈敦的决定,无疑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他急忙大声回应说道: “我尊重金花哈敦陛下的选择!我们现在就去大营外等候哈敦陛下,准备一同起程……” 说完挥了挥手,带着死伤惨重的骑兵队伍出了部落大营…… 这时,见到狼烟信号,从察汗乌苏要塞急匆匆赶回来的中旗首领固鲁扎布,已经带领紧急召集起来的数百骑兵队伍赶到了部落大营。他见双方已经停止了厮杀,就命令队伍挡在了大营门外的浩罕军队面前保持戒备,只身来见金花哈敦。 固鲁扎布进大营时,正好与克达克尔在大营门口打了个照面。克达克尔见到怒目圆睁的固鲁扎布,显然有些慌张,但故作镇定地在马上欠了欠身、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以示敬意。固鲁扎布根本就没理会他,径直朝大帐走去。 此时的克达克尔,突然意识到自己选择了最恰当的时机,结束了这场厮杀,庆幸自己的决断正确、高明。否则,这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开来的援军救人心切,一定会和他的队伍以命相拼!鹿死谁手?结果是肯定难以预料的…… 部落大营的大帐里,众首领痛心疾首。 穆成喇嘛说道:“此去库尔勒敌军大营,凶险无比!部落不能没有哈敦!还是另想对策为好……” “不必了!他们这是趁我们不曾防备,蓄意策划的阴谋。我不能眼看着部落毁于一旦!……不过,我还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桑吉梅仁摇着头说道:“豺狼终归是豺狼,绝不会因为人有善意,它能改变野兽的凶残本性。一旦哈敦以身涉险、落入狼窟,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 金花哈敦再摆摆手说道:“他们当前急需的,无非是战马和军需物资。这些东西到手之前,他们暂时是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固鲁扎布进到了大帐,见了金花哈敦,明白了哈敦的下一步安排。他痛苦地摇摇头说道: “阿古柏阴险歹毒,决不能落入他们的圈套啊!……后续人马很快就到,我们就在这里和他们一决雌雄!……” 金花哈敦打断了固鲁扎布的话,镇定说道:“他们现在,有武装到牙齿的数千骑兵,还携带着大炮、机枪。焉耆城和库尔勒,还有他们的几万贼军,也在虎视眈眈做后援。如果现在和他们硬拼,整个部落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部落的安危重于我个人的一条性命。我现在去和他们周旋,整个部落可以抓紧时间转移进山。今后即便遇有不测,土尔扈特部落也不会中断了血脉!……” 众首领见金花哈敦为解救民众,准备大义涉险的决心已不可改变,内心都无比伤痛!这些顶天立地、驰骋疆场的男子汉,都禁不住落下了敬重、感恩、极其悲怆的泪水…… 金花哈敦转身对穆成喇嘛说道:“部落的大小事务,现在开始交由你来负责打理……记住!部落的安危最重要,进山转移的事一定要抓紧进行!要塞和隘口的防备一定要加强!……” 穆成喇嘛非常理解金花哈敦的用意和无奈,更明白此去敌营的凶险境遇,眼含泪水十分悲切地回应道: “是!哈敦!” 他转身对其其格说道:“其其格,快请小王爷与哈敦相见……” 其其格抱来了卓克图,流着泪交给了金花哈敦。 金花哈敦紧紧抱着卓克图,内心充满母子别离的苦痛。但她镇定地哄着幼子,轻轻说道: “卓克图是我们草原上最勇敢的小巴图!额吉有事要出去几天,你要在家听奶奶的话……晚上想阿爸的时候,就看看天上东边的星星,那是阿爸在北京觐见皇上;想额吉的时候,就望望天上南边的星星,那是额吉在库尔勒处理部落的事务…… “当你对着满天星斗许愿的时候,如果星星在闪耀,那就是阿爸和额吉听到了你的心声,都会尽快回到你的身边……” 小卓克图像听懂了额吉的话一样,眼里含着泪水,在额吉的肩上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众首领已经泣不成声…… 金花哈敦没有换装,照样身着一身战场戎装,显得更加英气十足。她认为:自己的着装代表着土尔扈特部落,乃至整个中华民族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表明了土尔扈特部落威武不屈的血性和意志,对敌寇是一种无声的威慑! 金花哈敦带着才次克、巴音朝鲁和另外两个护卫,上马出了大营,向库尔勒方向缓缓前行……泪流满面的其其格抱着卓克图和众首领一起,一直跟在后面不远处依依不舍,内心无比痛苦! 卓克图流着泪不停地挥着小手拼命呼喊:“额吉!额吉!……” 悲痛欲绝的部落民众沿途跪地哭泣、祷告…… 敌军大队人马跟随前进…… 江巴昆都和两个骑兵已经备好行囊牵着马,来到了目送哈敦远去的众首领跟前。 穆成喇嘛沉着下令:“跟上!” 江巴昆都点了点头,带人跟在了敌军队伍后方的不远处,警惕地观察着敌军的一举一动…… 惊魂未定的穆成喇嘛带着众首领回到了大帐里,焦急万分地商议该如何处置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可都觉得巴特尔、扎布台吉这些核心人物和常备军力,都不在部落大营,也就无法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所以,最后商定赶紧将部落大营发生的情况,通知各位外出的将领,请他们立刻带领人马回大营集结,商议营救行动。 穆成喇嘛先让蒙医给受伤的魏潇、孟和把伤口处理了一下,忧心地问道: “你们伤成这样,还能行动吗?” 魏潇、孟和两人腰板一挺,同时大声说道:“没问题!” 穆成喇嘛向魏潇交代说:“那就请你辛苦一趟,带人前往巴伦台要塞。通知巴特尔和赵将军他们,尽快带队伍赶回大营商议对策。” 魏潇答应了一声,立即出帐上马,带了名骑兵向巴伦台要塞方向赶去。 穆成喇嘛又交代孟和说:“孟和!你就尽快赶到焉耆城。想办法找到扎布台吉他们,告诉他们部落大营发生的一切!……” 说着,他突然又有些担心,“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同这些贼寇动了手,他们对扎布台吉和汗王卫队肯定会严加防范。你这一趟不会太顺利,要有思想准备;要多想想办法、多动动脑子,一定要找到扎布台吉和李杰昆都他们……” 孟和也顾不上伤痛,回应说:“好!我现在就走!”快速出帐带了一个骑兵往焉耆方向出发了。 穆成喇嘛叹了口气,对桑吉梅仁、苏开扎楞、固鲁扎布、曼吉多尔济、额尔德尼等众首领郑重说道: “哈敦之所以以身涉险,就是要给整个部落安全转移争取时间。哈敦交代的进山转移之事,我们现在必须抓紧。请几位赶紧通知到各旗、各苏木,老人、妇女和孩子即刻转移,再不能犹豫……营救哈敦的事,等巴特尔和扎布台吉回到大营,咱们再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吧。” 众首领都点了点头,也立刻分头行动去了…… 沿巴伦台大峡谷山口进山不到四十公里,就是处在一个丁字路口的巴伦台要塞。四面高耸入云的巍峨山峰,既相互依偎又保持了适当的间距,就自然形成了垂直相交的两大峡谷,从而造就了这个巨大的丁字形交汇口。 从这个交汇口直行向西的峡谷,可直通伊犁;右侧向北的峡谷,前行翻越冰达坂就是乌鲁木齐。位于这个咽喉之处的巴伦台要塞,显然是额尔宾山深处,拱卫伊犁和乌鲁木齐这两处心脏地带,最重要的关键堡垒。而这里不但是进兵伊犁和乌鲁木齐两条通道的咽喉,也是拱卫土尔扈特整个部落自身的大后方——巴音布鲁克草原的最后一道关隘。 土尔扈特部落在这里戍守已有百年历史。 要塞附近的山坡上,巴特尔和赵铁锋正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附近山谷的地形,盘算着强化守卫能力、优化火力配置的最佳方式。 这一次,可是百年来第一次,真正防备即将到来的装备精良的外国入侵者,是真正的‘狼来了’,所以两人都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突然,前方远处有两人骑马飞奔而来…… 巴特尔和赵铁锋同时举起了望远镜。两人从望远镜里都看清了其中一个是魏潇,而且衣衫不整还身体带伤。 看到魏潇那种异常急切拼命催马的样子,两人都心里一沉!瞬间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同时自言自语地说道: “出事了!” 两人快步下了山坡去迎魏潇…… 就在这个时间,从相反的伊犁方向,另有一队五六十人马的骑兵队伍也到了巴伦台要塞。这是汗王卫队领队曹力曼,带着少部分汗王卫队骑兵,从伊犁带着一批军火物资回来了。 这批军火物资,是扎布台吉和巴特尔在春节前赴伊犁,然后又到阿拉木图采购军火时,从俄罗斯军火商人的手中预定的。虽然交付日期有所延宕,可现在运回来正是用得着的时候。 第二十六章 台吉的怒火 第二天的早晨,太阳刚刚升起。焉耆城外,开都河边有一个有些破败但十分宽大的牧人庄园。扎布台吉、李杰昆都带着汗王卫队主力,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天了。 虽然见了浩罕军的军师库布里,但浩罕人却好像不着急商议什么所谓“大事”,只是将好酒好肉不断送来…… 扎布台吉虽然心里着急,但却只能耐着性子在这里耗着。部落大营发生的惊天动地的事他们还全然不知。 庄园的凉棚下。扎布台吉和李杰昆都因心中郁闷,大早晨就开始喝酒解愁。 李杰昆都有些焦急地问道:“扎布台吉,咱们什么时候能回部落啊?我看耗在这里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什么事也办不了……” 扎布台吉喝了口酒,有些无奈地说道:“浩罕人让我们来,到现在也没说明白要商议啥事情。不知道他们葫芦里要卖什么药?……哈敦让我们在这里先稳住他们,慢慢周旋,见机行事。不能着急呀!” 李杰昆都气愤地说道:“这些浩罕军队,真是禽兽不如!他们不但把受伤被俘的军人全杀了,人头挂在城墙上;还把那些交不出粮食的乡民也全杀了;现在还在全城搜粮食、抢女人……这焉耆城真是成了人间地狱了!” 这个庄园里的蒙古族老人敖图海,在端着水壶给他们倒水,仔细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 听到马的嘶鸣声,扎布台吉这才注意到稍远处的大柳树下,拴着一匹健壮的枣红马;虽然没套马鞍,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匹能上战场的军马。扎布台吉心中十分疑惑,就给李杰昆都递了个眼色。 李杰昆都转身仔细一看,也惊了一跳!小声说道:“这是匹战马!”扎布台吉轻轻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慢慢对敖图海说道:“老人家,您有一匹好马呀!……家里有人在军队吗?” 敖图海没有马上回答,继续给碗里再次添上水……看了看院子门口浩罕军队派来持枪警戒的卫兵。他轻声说道: “扎布台吉,请借一步说话。” 扎布台吉看着敖图海神神秘秘的样子,更疑惑起来,就起身随敖图海进到了屋内。 敖图海关上屋门,悄悄说道:“听到你们刚才说的话,我才放心。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扎布台吉这时更加疑惑了,诧异地问道:“见一个人?见什么人?……” 敖图海打开了屋子的后门,轻声说:“请随我来。” 敖图海带着扎布台吉,来到庄园里紧靠河边一个相当隐蔽的草料房前。他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打开了草料房的小门。 扎布台吉跟着敖图海进到草料房里,回身关上门。两人穿过堆满草料的狭窄通道,见到一个人躺在稻草上。这个人胸前缠着青布,青布已被渗出的血染红,伤得很重。 扎布台吉问敖图海说:“你说是这个人吗?” 敖图海点了点头,蹲下身准备给这个人的伤口换药。 扎布台吉也蹲了下来,定睛仔细一看,大吃一惊!万分惊讶地喊道:“欧阳统领?……” 敖图海悄声说道:“欧阳将军在几天前打仗的时候,被人家打中两枪,连人带马掉进了开都河……人昏死过去了,他的战马就驮着他到了我们这里…… “我和老伴那时候听见打仗,就躲在了河边的芦苇丛里。看到马驮着人就在河中间的沙丘上站着…… “把人抬回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一直昏迷,昨天才醒过来……” 扎布台吉这才恍然大悟!对老人家的敬重之心油然而生,对敖图海说道: “老人家真是大义!这是国家的将军,是我扎布结拜多年的兄弟呀!……扎布有礼!” 说着急忙向敖图海行礼。敖图海赶忙扶住扎布台吉,说道:“是佛祖显灵、菩萨保佑……” 欧阳雄是焉耆城守备军营的副统领,平时和扎布台吉十分要好,往来密切。他见到扎布台吉,也十分纳闷,问道: “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扎布台吉苦笑着摇了摇头,抓着欧阳雄的手,有些无奈地说道:“嗨!一言难尽!……” 院子里忽然传来李杰昆都焦急的叫喊声:“扎布台吉!扎布台吉!……” 扎布台吉心中一惊!轻声说道:“我先去看一下……” 欧阳雄和敖图海都点了点头。 扎布台吉从草料房中出来,回身小心关好门,快步向凉棚走过来。当看到李杰昆都搀扶过来的,是浑身带伤的孟和,吃了一惊!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孟和的双臂,急切问道: “孟和!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忍着伤痛极其疲惫的孟和,为了躲开遍布的浩罕军固定哨所、流动哨所和巡逻队,在离焉耆城很远的地方,就把战马和随从藏在了开都河河边的丛林中。 他独自步行绕了几个大圈,才在昨天夜里接近焉耆城,并打听到扎布台吉和汗王卫队的落脚之处。之后,又绕到开都河的下游,沿着开都河河边的密林和芦苇丛找到了这里…… 见到扎布台吉的瞬间,孟和已经支撑不住了,身子一软昏了过去。大家赶紧把他架起来进到屋里,放在了炕上…… 经过敖图海的一番紧急调理,孟和渐渐苏醒过来。他一把拉住扎布台吉的手臂,断断续续地说道: “出——出——出事了!……” 李杰昆都端来一碗水,让孟和先喝了下去。 “浩罕人……偷袭了……大营……绑走了……哈敦!”孟和用尽气力,说出了他舍命带来的这惊天惨案的重要消息。 扎布台吉和李杰昆顿时觉得被五雷轰顶,惊得目瞪口呆!这真是平地里响起了一个惊天的炸雷,让大家猝不及防轰然坠地! 扎布台吉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浩罕人把他和汗王卫队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顺利偷袭部落大营、绑架金花哈敦;逼着整个土尔扈特部落向他们低头。 这种伤天害理的无耻勾当,也太过卑鄙龌龊了……那就从现在开始,土尔扈特与这帮阿古柏贼寇“不共戴天”了! 扎布台吉匆匆回到河边的草料房,打开了草料房的门。敖图海也跟了进来,反手关好门。两人快步穿过堆草料的通道,来到欧阳雄跟前。 扎布台吉急切、愤恨地说道:“兄弟,出事了!浩罕军队偷袭了我们的大营,绑架了金花哈敦!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你能跟我们一起走吗?” 欧阳雄不假思索地说道:“咱们走!”说完就要艰难起身,敖图海赶忙过来搀扶他。 敖图海虽然担心欧阳雄的伤情,但考虑到现在的焉耆城已经是浩罕侵略军制造的人间地狱,在这里再呆下去肯定迟早会被他们发现,非常危险!也就不再阻拦。 他说了声:“等一下!”转身将地上的一堆草药和止血用的桦树皮,简单用一块旧布包了一下,交给了扎布台吉,“把草药和桦树皮都带上,这几天还得用……” 欧阳雄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军人,他突然觉得现在的行动有些仓促。虽然能够理解扎布台吉他们,此时怒发冲冠和归心似箭的心情,可觉得既然浩罕人已经撕破脸下了毒手,不可能对扎布台吉和汗王卫队没有防备。而扎布台吉和汗王卫队这支极其宝贵的抵抗力量,决不能再有大的闪失。他对扎布台吉说道: “等等!……这帮匪徒,既然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你和汗王卫队回部落……我们得琢磨一下回去的路线和防范措施。” 扎布台吉也点了点头…… 不一会,李杰昆都带了两个骑兵出了庄园,直接悄悄去了两个铁匠铺。十几天前,这些铁匠铺都在为守城的清军赶制“铁蒺藜”,但这些阻挡骑兵的利器,在城破之前都没来得及收上来。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李杰昆都带人回到了庄园。扎布台吉也将汗王卫队集结完毕。 扎布台吉心急如焚,大声下令:“出发!”带着队伍呼啸着冲出了庄园。 两个敌兵守卫见状呆若木鸡,不敢阻拦,慌忙躲向一旁。 扎布台吉带着队伍,按新设定的回返线路快速前进…… 当队伍转过开都河河湾处一大片丛林后,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敌军骑兵巡逻队,一字排开挡住了去路,队伍被迫停了下来。 真是冤家路窄!挡住去路的,正是浩罕军的军师库布里和第三军团副司令、兼驻焉耆守备军营主官那扎尔带领的巡逻队。 库布里是准备带着那扎尔,把焉耆城周围的防卫情况巡视一遍后,回库尔勒的。正巧在这里和扎布台吉的队伍不期而遇。 库布里催马走上前来,阴阳怪气地说道:“扎布台吉!这是要走吗?……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们尊贵的大汗,还有贵重的礼物要送给大家呢!” 扎布台吉强压心中的怒火,厉声说道:“多谢你的好意!我们有急事要回部落。恕不奉陪、后会有期!”拱手说完,催马向前,带领队伍向一字排开的敌骑兵巡逻队直冲过去。 敌骑兵巡逻队在惊恐之下,迅速让开了一个缺口。扎布台吉、李杰昆都带着汗王卫队,瞬间冲过了敌军的第一道“封锁线”。 眼看土尔扈特部落的这支骑兵队伍就要远去,那扎尔欲挥刀指挥追杀!库布里赶忙挥手拦住,说道: “不……不!不要冲动。你注意那个扎布台吉的眼睛了吗?那眼神比恶狼还要凶狠!他们现在是一群被激怒的狮子,是不要命的疯子。我们的巡逻队根本挡不住他们!…… “再说,这里也不应该是战场。你赶快通知海古拉将军:蒙古人没有按照我们预想的路线回部落,立刻调整方向截住他们!” 那扎尔领会了库布里的用意,回应了一声,立刻催马向第一军团司令海古拉报信去了…… 巴特尔和赵铁锋、曹力曼带领的大队骑兵,快速从巴伦台峡谷的山口冲了出来,正沿右侧山边,向哈尔莫墩部落大营方向快速前进…… 突然,左侧远处传来了零乱的枪声,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巴特尔立即举起望远镜查看情况。只见远处开都河畔的草原上,大批敌军骑兵正在追赶扎布台吉、李杰昆都带领的汗王卫队。 “是浩罕人在追杀扎布台吉和汗王卫队!”巴特尔急切地说着,收起望远镜,大手一挥喊道:“我们上!”带着队伍快速冲了过去…… 开都河左岸这片广阔的草原上,扎布台吉和李杰昆都带着汗王卫队催马疾驰,敌军大队骑兵紧追不舍。 李杰昆都和几个汗王卫队骑兵,接连拔箭回身向后面的敌军射出,不断有敌军骑兵中箭坠马…… 因为欧阳雄、孟和身上带伤,扎布台吉把他俩安排在了队伍的中央,保护起来快速撤退。 欧阳雄一直在查看着撤退道路的地势,见到当前的通道已开始变窄,回身看了一眼那些拼命追来的敌军骑兵,觉得有了最合适的机会,大声喊道: “铁蒺藜!” 队伍右后方的李杰昆都身边的三名骑兵,从皮口袋里掏出了提前准备的“铁蒺藜”,用力抛向后方……敌骑兵瞬间倒下了一片。 敌军大队骑兵仍紧追不舍…… 处在队伍左后方位置的扎布台吉,刚挥刀砍翻左侧一个追上来的敌骑兵,右侧的敌兵也挥刀砍来……他敏捷躲过,顺手出刀刺中敌军肋下,敌军中刀落马。 敌军继续追击…… 一阵枪声过后,扎布台吉中枪落马……汗王卫队立刻停止了前进,转过头来救扎布台吉,迎面与敌军骑兵队伍搅杀在了一起。 “杀!……”前来驰援的巴特尔和赵铁锋、曹力曼带着队伍赶到,直接斜刺冲进了敌骑兵队伍中央,将敌军骑兵队伍瞬间隔成了前后两段…… 翼侧的几十个骑兵在快速行进中一通齐射,将十几个敌兵射落马下。 冲在最前面的巴特尔,双手两把蒙古弯刀,纵马俯身在敌群中左右飞舞……两侧的敌军被神出鬼没的弯刀纷纷削中,坠落马下! 赵铁锋和曹力曼也左右挥刀,将两侧的敌兵悉数砍落马下…… 孟和眼见巴特尔和赵铁锋、曹力曼带着大队援军到来,精神一振!立马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觉得机不可失。 他留下几个骑兵继续护卫欧阳雄,自己立刻带着几个骑兵也返身杀了回来…… 由于被突然出现的这支骑兵队伍的猛烈冲击,追击前进的敌军骑兵队伍瞬间阵脚大乱、损失惨重!…… 在后面指挥追击的敌军第一军团司令海古拉见状,心里一惊!觉得此次追击太过仓促、所带兵力不足,这样纠缠下去肯定会吃亏,便挥手下令停止追击、开始撤退…… 草滩上,中枪落马的扎布台吉,左手拉着巴特尔、右手拉着赵铁锋,吃力地说道: “巴特尔、赵将军、曹力曼、欧阳兄弟,快救——哈敦!” 巴特尔和大家都坚定地点了点头…… 傍晚,部落大营大帐内。部落汗旗直属的五个旗(克烈特、查腾、巴伦、扎布苏尔、斜米讷尔)和中旗、右旗、左旗的首领全部都到齐了。大家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正在商议营救金花哈敦的行动方案。 孟和觉得身体已经好转,正指挥着几个军士扛着几袋河沙进到了大帐。这是他专门带着人,跑到河道中央的沙丘上采来的。 巴特尔、赵铁锋、李杰昆都已经将作战沙盘的外框用木板拼接好。孟和的河沙直接倒进了木板框里,正好够用。 大家赶紧开始根据哈尔莫墩部落大营,到库尔勒城之间这数十公里的地形地貌,制成简易作战沙盘模型。 欧阳雄胸前缠着渗血的青布坐在椅子上,一名蒙医在给他处理伤口。扎布台吉侧躺在担架上,其其格和两位蒙医也正在给伤口止血、消毒。 这两位首领的枪伤都没被击中要害部位,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第二十七章 兵分七路 部落大营大帐里,在刚刚制作完成的简易作战沙盘前,穆成喇嘛正向大家梳理、介绍初步设想的营救行动方案: “……分两路进城后,我们的人先到皮货商人马天胜家会合。他是我们多年的朋友,信得过。这也是与哈敦约定好的联络点,哈敦那边有消息会想办法传到他那里……然后接近关押哈敦的地点,救出哈敦。出城的时候,马天胜可以提供帮助。咱们的接应队伍看怎么安排?” 欧阳雄忍着伤痛介绍说道:“驻守库尔勒的克达克尔第四军团有七千人,一半是骑兵。海古拉的第一军团大概一万三千人,骑兵七千,不过现在还在焉耆城…… “如果先不考虑海古拉第一军团的话,我们需要对付的敌军骑兵,估计不会超过三千人马。依照我们现在的准备情况,对付这股敌军,有一定的把握。不过,海古拉军团的动向一定要掌握好。” 桑吉梅仁补充说道:“现在库车、阿克苏和莎车的义军在不断骚扰浩罕人的后方补给线。他们的第三军团已经赶往库车城对付义军了…… “如果阿古柏认为先巩固后方和解决补给线问题,稳定后方后再选定攻击目标、进行下一步行动的话,第一军团的主力,回到库尔勒进行休整的可能性很大……还有,刚才江巴昆都传回来消息:阿古柏昨天晚上已经从焉耆回到了库尔勒……” 穆成喇嘛一听,大家好像十分顾忌敌军第一军团的动向,觉得这有可能影响营救行动的决心。他有些急了,赶忙说道: “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不要顾忌海古拉的第一军团在哪里?不管什么代价!就算是给我们设下的陷阱,我们也得闯进库尔勒救出哈敦!……” 穆成喇嘛显然是误解了大家的意图,不过他此刻的心情大家都非常理解,也都没有反驳他。 固鲁扎布说道:“既然浩罕军队的状况都已经摸清楚了,那就商议下一步该怎么行动吧!最终的目标就是:既要救出哈敦,还不能让大家全部落入浩罕人的陷阱!不然,哈敦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年纪虽轻却老成持重的巴特尔,一直在思索着最佳方案,通过一阵子的深思熟虑,他指了指沙盘上的霍拉山铁门关山口、七个星山口,郑重说道: “我们现在已经集结起来的骑兵将近三千人马。我认为救出哈敦后,阻击敌兵追击的主要战场,应该放在铁门关山口和七个星山口。当前,浩罕人还没有在铁门关设防,他们进兵焉耆城和此次突袭我们大营,全都走的是魔鬼山…… “我们可以把铁门关作为第一个支撑点,哈敦脱险后也能从这里通过遮留谷撤退……我们的主力可以放在七个星山口。如果浩罕人追到这里,这里就是最后的主战场!我们可以把这两个山口之间的各处隘口天险利用好,作为重要的战役支撑节点,节节抗击! “沿途在遮留谷、哈满沟隘口、黑水泉隘口和七个星大佛寺的断壁崖设伏,阻击、消耗浩罕军队的战力。最后把他们挡在七个星山口,迫使他们在这里进行决战……” 众首领看着简易沙盘,都觉得巴特尔考虑得比较周全,战场预判把握得不错,对巴特尔的这个方案表示赞同。 赵铁锋提醒说道:“上次为了掩护我们从铁门关撤退,已经用乱石,将铁门关山口底部的通道封死了。如果这次要从铁门关山口出发接应,那还得考虑提前将堵在山口下面的乱石清出来。撤退时也要通过这里……” 巴特尔点点头说道:“对!我们撤退的路线,必须走铁门关,决不能选择魔鬼山。否则,沿途没有对敌军战力造成较大的消耗,七个星山口主战场的压力就非常之大,难以承受!” 固鲁扎布疑惑地说道:“那如果我们选择了从铁门关山口撤退,而阿古柏的军队选择翻越魔鬼山,绕道追击;然后直插哈满沟,再向七个星山口扑过来,这也对我们撤退的队伍造成威胁呀?” 巴特尔说道:“这个可能性确实存在。但是这样的话,从时间上推算,我们撤退的队伍,必定先于敌军追击队伍一个多时辰通过哈满沟,它在那里和我们的撤退队伍碰不了面……我觉得,半夜黑灯瞎火无法选择,它只能跟在我们的身后追下去,这样,我们就有在霍拉山深处消耗它的机会。” 曼吉多尔济有了自己独特的一个想法,说道:“巴特尔这个设想确实不错!不过……如果把咱们的全部主力前出到铁门关山口,一边接应,一边准备在铁门关山口前挡住他们,和他们决战,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 “这样干的好处是:一旦进城营救的队伍出不了城,强攻库尔勒和浩罕军大营!这样的话,救出哈敦的把握会不会更大一些?” 巴特尔又分析说道:“现在库尔勒城里的情况还不清楚,如果大军冒然行动,必定会引起浩罕人的警觉,哈敦的处境会更加危险!强行进攻更是同样的结果。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和他们两万多装备有机枪、大炮的兵力直接正面对抗。而且,这样的情形,我们是长途奔袭,他们是以逸待劳…… “现在的关键是进城的突击队,在不惊动浩罕人的情况下,要先找到哈敦他们,与哈敦会合,接下来隐蔽出城。这时候埋伏在铁门关山口的大队人马才能出动接应……浩罕人追击的时候,我们留下负责断后的人马边阻击边撤退。 “这样,我们在遮留谷和各个隘口,以及大佛寺断壁崖埋伏的人就能发挥作用,进行有效阻击,消耗他们的力量……浩罕人的骑兵如果继续追击的话,我们在七个星山口挡住他们,进行决战! “这时间,角色就转换了,他们是长途奔袭,我们是以逸待劳!而且,沿途已经尽最大可能消耗了他们……” 穆成喇嘛听完点了点头,说道:“我赞成巴特尔的行动方案。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先进城和哈敦会合,再想办法出城,城外的人马立刻接应!” 固鲁扎布和曼吉多尔济、欧阳雄、赵铁锋等众首领也都点了点头,同意了这种观点。 这时间,在库尔勒跟踪浩罕军队的江巴昆都,派回来的第二次报信骑兵到了。报信的骑兵报告说:到今天上午,哈敦仍在库尔勒城内。敌军库尔勒军营没有大的动静,阿古柏还在敌军军营中。 扎布台吉在其其格的搀扶下,挣扎着坐起身,说道:“刚才欧阳兄弟的担心不无道理……一旦海古拉的第一军团回到库尔勒,如果咱们没有事先准备的话,营救行动会很被动,哈敦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而且,参加营救行动的人马,也会面临被一口吃掉的危险。所以,这个因素一定要提前考虑进去才行……” 他慢慢喘了口气缓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我有个想法……我们可以派出一队精干骑兵,多带弓箭、火器、桐油,监视在焉耆的海古拉第一军团…… “如果他们没有动静,时间一过,就悄悄撤回来……如果发现他们朝库尔勒方向进发,几个时辰后,就在夜里发起攻击。趁他们没有防备和兵力空虚的时机,捣毁他们的焉耆军营,迫使海古拉回援。这样,就能减轻我们在主战场的压力……” 听到扎布台吉的这个想法,巴特尔眼前一亮!他有些兴奋地说道:“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就等于给我们的营救行动加了一道砝码!” 大家也都认为这是个好办法,确定按这个方案行动。 扎布台吉又把巴特尔叫到了跟前,吃力地轻声说道:“巴特尔!……交代我们的人,注意一个细节。浩罕人的焉耆军营就扎在焉耆西城门边上,离开都河很近。 “我进出这个军营的时候,发现在靠近城墙的位置有一个很特别的大帐,四周守卫森严,我判断这应该是他们的军火库。如果能端掉这个军火库,我们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大半……” “好!就按您说的办!”巴特尔更有底气了,又转身向大家说道:“另外,我已经让魏潇从巴伦台带人直接赶往乌鲁木齐南山桃花寨了,去见民团的徐学功首领。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同时把我们营救行动的大概时间也转告他,请他尽快赶来增援。” 穆成喇嘛这时候才真正放下心来面露喜色,兴奋地说道:“徐首领是汗王和巴特尔义结金兰的拜把子兄弟,他一定会起兵相救!如果徐首领的人马能及时赶到,我们的胜算就大多了!……不过,从乌鲁木齐南山翻冰达坂,或者走阿拉沟经巴伦台到咱们大营,最快也得一整天时间……佛祖保佑徐首领他们能早点到来……阿弥陀佛!” 说完便双手合十闭目诵经,祈祷佛菩萨保佑徐学功带领人马顺利到来。 听到穆成喇嘛的担心,赵铁锋也有了一丝忧虑,问巴特尔说:“从南山桃花寨到哈尔莫墩大营,如果不翻越冰达坂,有没有近路可以选择?” 李杰昆都说道:“近路是有!是从阿拉沟穿过包尔图山和那音克峡谷,再跨过克尔古提峡谷,到巴伦台山口附近的鹰嘴口。可这条近路沟壑纵横、犬牙交错,很容易迷路,一般人根本就出不了山,只有天狼谷阿山昆都他们来回走这条路……” 巴特尔此时有些后悔,当时不应该让魏潇他们直接翻过冰达坂到南山桃花寨;而应该先到天狼谷,和阿山昆都他们会合后,一起出发去桃花寨;然后引领大队人马走近道赶回部落大营。这样的话,能节省很多时间;而南山民团的人马能及时赶到并投入战场,是这场大对决中,关系到部落存亡的最后砝码。 赵铁锋看出了巴特尔的心思,安慰说道:“那两个与魏潇一起出发的随从骑兵,也参加过天狼谷的战斗,了解那里的山势地形;他们有可能会提醒魏潇先进天狼谷、再到桃花寨。” 巴特尔默默地点了点头…… 营救金花哈敦的行动方案终于确定了。这又是一次“兵出七路、十面埋伏”的大行动。看这气势磅礴的阵势: 第一路:桑吉梅仁带领几名军士化妆成运送粮食的马车队进城,子夜前到达库尔勒城内的会合地点——皮货商人马天胜家。 第二路:巴特尔带领突击队,天黑前赶到库尔勒城附近。晚上从孔雀河水路隐蔽进城,子夜前到达马天胜家会合,待机进行下一步行动。 第三路:赵铁锋和李杰昆都带领大队人马,子夜前赶到霍拉山铁门关山口,清理山口底部的乱石打开通道,准备接应出城的队伍并负责掩护断后。 第四路:苏开扎楞、曹力曼带领汗王卫队,子夜前到达敌焉耆军营附近。在发现敌第一军团向库尔勒行进的两个时辰后,开始攻击敌营、炸毁军火库,牵制敌军,迫使部分敌军主力回援。 第五路:穆成喇嘛和中旗首领固鲁扎布、右旗首领曼吉多尔济、左旗首领额尔德尼带领部落骑兵主力,在霍拉山七个星山口集结待命。接应回撤的队伍,迎击敌军追兵,准备决战。 第六路:部分人马在七个星山口前方十公里处的大佛寺断壁崖设伏,尽力阻击、杀伤、迟滞敌追兵。回撤后的李杰昆都在此指挥行动。 第七路:部分人马在开都河沿岸设伏,阻击可能开来的准备攻击主战场侧后的敌军,负责七个星山口主战场左翼安全。回撤后的江巴昆都在此指挥行动。 另外,在铁门关山口和七个星山口之间的遮留谷、哈满沟山口、沟口芦苇荡、黑水泉峡口埋伏部分人马,伏击、杀伤、消耗敌军,迟滞敌军脚步。 这些军力布置,还没有将徐学功南山民团等可能到来的增援力量计算在内…… 在巴伦台要塞到冰达坂之间的大峡谷中,忍者伤痛的魏潇正带着两名骑兵,在艰难地横渡一条宽阔湍急的河流。 上岸后,十分疲惫的魏潇对随从骑兵说道:“快了!翻过前面这座山,就是冰达坂下面的黑熊沟了,翻过冰达坂不远,就到乌鲁木齐南山民团的桃花寨了……” 随从骑兵也是疲惫不堪,回想起几个月前的冬天,在这些地方过路时的情形,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现在正是水大的时候,这些个河水太耽误事了。这要是冬天从冰面上走,咱们早该到了……” “是啊!我们不好走,到时候徐首领的队伍经过这里也一样难走;所以我们要加快速度,早点赶到桃花寨,不然就耽误大事了。” “我听说,阿山昆都知道那条从阿拉沟穿过包尔图山和那音克峡谷、克尔古提峡谷,到鹰嘴口的一条近路。他每次回部落大营走的都是那条路。我们干脆先到天狼谷找到阿山昆都一起行动吧?说不定那样会节省很多时间。”随从奇兵提醒说道。 魏潇稍加思忖,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八章 舌战群寇 被浩罕侵略军绑架的金花哈敦一行五人,全部被拘押在了库尔勒城东南角,一个丝绸商人的庄园里。这个庄园,因为靠近南侧城墙,才侥幸躲过敌军攻城的密集炮火,存留了下来;只是庄园的香梨园子被两枚炮弹击中,十几棵香梨树被炸得东倒西歪。 庄园的主人一家三口,男主人叫热合曼,妻子尼莎;唯一的宝贝女儿古丽,今年十三岁。 来到这个庄园后的第三天上午,金花哈敦、才次克、巴音朝鲁三人,被带到了浩罕军队在库尔勒城外、孔雀河边的军营里。 敌军营的一顶军帐里,金花哈敦在才次克的护卫下,正气凛然地坐在长桌一侧的椅子上,准备看看这些妖魔鬼怪耍什么花样。 巴音朝鲁立在门口,万分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做好了随时保护哈敦、与敌拼命的准备…… 刚从焉耆赶回库尔勒的库布里,带着克达克尔、阿奇木罕和赛义德进到了军帐,这是受阿古柏指派,来和金花哈敦“谈判”的。这首轮“谈判”的阵仗,已经是浩罕侵略军的最高标准了,成员全部都是阿古柏的亲信,是侵略军的核心人物。可以看出来,阿古柏对这次“谈判”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这帮家伙见到这集土尔扈特部落汗王夫人、代理盟长、科布多蒙古王府格格于一身的金花哈敦,瞅着那随时准备战斗的一身戎装、神圣不可侵犯的庄严神态,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忐忑不安的压抑感。预感到今天的“谈判”不会太顺利。 “哈敦陛下!久仰您的大名,相见真是不容易。我是‘洪福汗国’军师库布里。这位是第四军团司令、王子克达克尔将军,你们已经见过面了。这位是阿奇木罕大总管。另外这位,是我家大汗的侍卫长赛义德中校,你们也见过面了。”库布里阴阳怪气地介绍这几位敌军头目。 然后又继续说明来意:“我家大汗,委托我和这三位他最信得过的人物,代表他与哈敦陛下商谈土尔扈特部落归顺我‘洪福汗国’一事。另外,也想了解一下军需物品的筹备情况……我想先说明一下,归顺我‘洪福汗国’之后,土尔扈特蒙古部落的封地仍然保留,您仍然是土尔扈特部落的女汗!……” 金花哈敦打断了库布里的话,镇定问道:“军师阁下!我想先确认一下,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保留祖祖辈辈休养生息的家园,可以继续供奉佛祖菩萨?” 库布里连忙摆手辩解说:“不!不!不!请不要误会。皈依我们的宗教、服从我家大汗的指派才是这一切的前提。” “军师阁下!我想请问,贵军千里迢迢征战到此,目的何在?” “我们的战争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征服这片土地,解救你们这些被大清国压迫的所有人。建立统一、繁荣的‘洪福汗国’……” “既然要建国立业,可需要臣民的扶助和百姓的拥戴?” “这个自然需要!” “我听说,欲平天下者,必宽容度人;凡成就社稷者,必海纳百川。种善因,方能结善果。可贵军所到之处,屠刀高举、生灵涂炭。不知如何使天下人四海归心、百姓拥戴?” 克达克尔听得出来,这是在指责他的汗国军队,大开杀戒!一时坐不住了,拍着桌子吼道: “反对我们的人必须死在刀下!不想顺从‘洪福汗国’的人,我们当然也不能放过!” 金花哈敦继续镇定说道:“新疆是一方净土!两千年来,从西域三十六国,到后来的大清王朝;从汉代的西域大都护,到现在的伊犁大将军。无论朝代如何改换,十几个信仰不同的民族,却都能共同在此安然相处、繁衍生息…… “佛堂与回寺共存、菩萨与先知同在。佛家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重因缘、求善果;回教同样是与人为善、追求和平……佛教百姓、回教民众和其他教派的人民,都遵从国家法度,和睦相处、共图生计,成就了两千年的和平与繁荣…… “现在,突然间世界颠倒、人神不宁,百姓流离失所;耕地和草原变成荒滩。这对于你们新建立的汗国恐怕有害无益!我说得没错吧?” 库布里摇摇头,急忙狡辩说:“教派繁多,不利于汗国的安定。我们的目的,是让汗国的民众摆脱大清国的控制,过更好的生活;但对于那些不安分的乱民,我们肯定是要严加惩治的!” 金花哈敦谈古论今,是想在一定程度上点化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虽然不指望他们能放下屠刀,而哪怕就那么一丁点的良知发现,就能给凄苦的百姓留下一丝生存的空间。她继续说道: “古人说:民者,国之根也;诚宜重其食,爱其命。如果你们杀尽这片土地上世世代代生活的所有人众,家园化为焦土,良田变成荒滩。哪里还有人给你们纳粮?哪里还有人给你们提供马匹军需?假如你们愿意看到这种场景,那你们在这里建立‘洪福汗国’还有什么意义?……” 库布里显然不想再继续探讨这些正道至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扩大战事急需的战马和军需。他急忙将话锋一转,摆摆手说道: “你们的中华文化真是博大精深!我很钦佩,但这个话题以后再议。现在,先说说战马、军需物资的筹备情况吧!” 金花哈敦料想这些人最关心的就是马匹、粮草,早已心中有数,继续镇定说道: “无情的战火和天灾,百姓已经民不聊生,度日艰难,哪里还有多少存粮?草原上多年干旱,草场已锐减大半。牧民早已将原有的马匹牛羊或转卖或宰杀,现在也所剩无几了…… “我说这些你们可能不信。可我只说一项你们能够现场确认的灾害情形,你就明白了:开都河的来水量这两年少了三分之一,百年前就已建成的巴伦渠、开来渠,现在的渠底,都够不到开都河的水面…… “当前,根本没有办法引出水来灌溉农田,大部分的耕地只能被迫撂荒了。四季草场也全部退化……所以,筹备军马、骆驼和粮食草料的事,短期内不可能完成!” 库布里脸一沉,很不满意地说道:“这可不是我们想看到的结果。” 金花哈敦准备做最后的努力,希望这些人能找到一丝人性、一线良知。继续说道: “我认为贵军,既然来到这片土地上要建国立业,必定希望新的国家兴盛繁荣、长治久安。那么,了解百姓疾苦,就显得十分重要!我提醒一点,现在的夏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而不是收获的秋天。如果现在百姓不能下地劳作、牧民不能草场放牧,那么到了秋季,就会一无所获…… “到那时候,即便贵军不去屠杀他们,他们也会找上门来,与你们拼个你死我活——因为没有过冬的粮食和衣物,百姓和牧民必定会选择‘铤而走险’……我想,贵军一定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成为现实!” 敌军众头目听到金花哈敦这软中带硬、柔中带刚的一番话,一时语塞。军帐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赛义德见这几位同僚,被金花哈敦用这些大道理抢白的无言以对,说不出话来,心中非常不服气。大声嚎叫道: “哈敦陛下!我们请你来库尔勒议事,是给足你面子,保全你的尊严!你可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然,我们的军队再次打进你们的部落,踏平整个草原,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金花哈敦双眼瞪着赛义德,义正辞严地厉声说道: “这位军官大人!我们好像在我们的部落大营见过面……年轻气盛当然不是坏事,不过,我要提醒你注意!如果你们千里迢迢征战到此,是为了想得到这里的一片焦土,那你们随时都可以再行动,达成这个目的很简单!……但是,请你记住!不要向已经被战火与天灾折磨得几乎绝望的人们说狠话,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是在自讨没趣!……” 克达克尔也坐不住了,冷笑着说道:“哈敦陛下!我也有件事要提醒你!我们的同盟军大英帝国,现在对你们大清国,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如果你们现在没有归顺‘洪福汗国’的明确态度,那你们的汗王,很可能就出不了北京城。或者说,永远也回不到土尔扈特部落了!” 金花哈敦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些厚颜无耻的匪徒,竟然说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来。不过,这种卑鄙龌龊的事,他们的确能做得出来,这也是让她最扎心的事了。这是明摆着在胁迫自己和整个部落向他们屈膝投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沉默了一阵,金花哈敦强压心中的怒火,正色说道: “你们能绑架汗王的哈敦,自然也能对汗王本人下手。但是,这一切都改变不了土尔扈特人的秉性。蒙古人的信条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将军阁下!你刚才提到你们现在的同盟者——大英帝国,我想再说两句你可能不太愿意听的话…… “大英帝国的确是当今世界上实力最强、地盘最大的殖民帝国。可我听一些传教士说过:上帝讲博爱、上帝爱世上每一个人。而大英帝国的政客们名义上信奉上帝,却是一群披着羊皮的恶狼。他们假借上帝之名愚弄世界,用他们的枪炮,屠杀全世界无数国家的数千万民众;毁灭他们的家园,夺取他们的家产,活着的人也要被当做奴隶进行贩卖。这都是反人类的极端暴行!上帝迟早会降罪于他们!…… “他们现在给你们提供这些洋枪大炮,无非是利用你们的手来屠杀中国人,攫取大中国的疆土……而你们最终的结局,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在日后大清国大军压境、收复失地的时候,你们成为英国人的炮灰;要么等到大清国政府,决定放弃新疆的时候,你们就成为英国人下一个猎杀的目标!…… “另外,我还想提醒你注意一点!既然是同盟者,就应该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可你们的浩罕汗国,现在被沙皇俄国挤压得喘不过气来,连你们的都城,都被沙皇俄国给抢去了;那大英帝国为什么不协助你们,向沙皇俄国宣战,收复失地呢?…… “其实,你们心里应该清楚,英国人这是在利用你们,给他们的印度殖民地扩充缓冲地带。绝不是真正一条心的同盟者!当你们的利用价值消失的时候,谁是‘待宰的羔羊’?一目了然!…… “而这里的军府和百姓都没有太多的奢望,他们只求一方净土可以容身,耕一寸土地赖以活命,与贵军秋毫无犯!如果你们一定要置这些平民百姓和土尔扈特部落的汗王于绝地的话,我请你们慎重斟酌、三思后行!……如何定夺当然是你们自己的事,多余的话我不想多说了。” 金花哈敦的这番话,让库布里和克达克尔、阿奇木罕的内心经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击!这些人隐隐约约觉得,这些话多多少少有一定的道理和分量,是在提醒他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悲惨下场!……这让他们对英国人支持分裂中国疆土的动机,略微多了那么一丝疑虑。不过,现在显然还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因为阿古柏决不允许他的下属,现在就去怀疑他认为最坚定的“盟友”——大英帝国政府推动战争的动机和意图…… 库布里这时觉得,已经没有有效的办法使金花哈敦屈服了。这不但没能达成预想的极限施压的效果,反而被对方给数落、羞辱了一番,心里感觉有些狼狈不堪。 他见阿奇木罕只是呆呆地坐着,没有发一句话,有些不快。他提醒阿奇木罕说: “大总管!您是不是还有现在需要和哈敦陛下商讨的事情?” 阿奇木罕苦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本来是想与哈敦陛下商讨一下,关于今后土尔扈特部落计税标准和纳税方式的事。如今连战马、军需的事都没解决,谈这些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不过,我有一些好奇!我想请问一下哈敦陛下:在当前的形势下,土尔扈特部落准备以何种方式与我‘洪福汗国’打交道?” 金花哈敦笑了笑,郑重说道:“大总管阁下!其实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只希望能保留我们的家园可以安身、留下这破败的草原能够顾命,与你们的‘洪福汗国’相安无事。别无他求!……不过,处境再难,蒙古人那种‘宁可枝头抱香死,不随落叶舞西风’的秉性绝不会改变!” 库布里见状,认为这第一轮的“谈判”已经不可能有预想的结果了,便起身说道: “哈敦陛下!今天的谈判就到这里,下一次的谈判另行通知您……” 让阿古柏绞尽脑汁、大动干戈并寄予厚望的“谈判”,就这样以不欢而散的方式结束了! 敌军的主帅大帐里,阿古柏听完了库布里这四个人的“谈判”情况汇报,恼羞成怒!大声吼道: “你们连一个丈夫远离、大营被毁、部落残破、没有了主心骨的女人都对付不了,真是没用的废物!天生的废物!我让你们去教训她,可反过来让她头头是道、口吐莲花,把你们给教训了一番。这真是耻辱!天大的耻辱!” 库布里、克达克尔、阿奇木罕和赛义德耷拉着脑袋都不敢吭气。 比格中校见到这种尴尬的场景也有些难受。他心里明白,阿古柏为了与土尔扈特部落的“谈判”这件事,确实是煞费苦心、兴师动众,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想给这几位解解围,凑上来说道: “看来这个蒙古女人确实不好对付!那我们对土尔扈特部落的行动方案,就要做相应的调整了……” 阿古柏余气未消,抖抖手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比格喘了口气,阴险地说道:“现在土尔扈特的女汗都这样的强硬,那他们的汗王就肯定更加不会屈从于我们。我们就要考虑用别的手段来调教土尔扈特部落了…… “第一,绝不能让这位女汗再回到他们的部落。第二,更不能让他们的布彦汗王回到土尔扈特部落……我们可以通过大英帝国的外交和情报渠道采取行动,让他离不开北京城…… “如果这样还不能阻止他返回新疆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应该下决心,在他西返新疆的途中,除掉他!……从北京到新疆有五千多公里路程,我们下手的机会会很多,时间也比较充裕……” 众头目都会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九章 哈满沟的枪声 敌军营的阿古柏大帐里,比格中校喘了口气,喝了口水,继续发表他对当前态势的分析讲话: “第三,要考虑在土尔扈特部落内部,或者其他的蒙古部落,寻找能够掌握在我们手里的代理人,充当土尔扈特部落的首领……下一步进攻伊犁,土尔扈特部落的这三百公里通道,是我们绕不开的地方……什么时候拿下土尔扈特的封地,什么时间才能确定实施‘掏心计划’进攻伊犁行动的准确时间。也就是说,要彻底征服新疆全境,土尔扈特部落是我们当前最直接的障碍……” 克达克尔高声叫道:“那就赶快想办法除掉这个布彦汗王,以绝后患!让整个土尔扈特群龙无首。没有了念想,我们才真正有机会彻底解决他们!” 库布里、阿奇木罕和赛义德都使劲地点点头。 经比格的这一番分析推导,紧张尴尬的气氛有所缓解。阿古柏的怒气好像也稍微平息了一些,他问比格说: “比格中校,土尔扈特汗王从北京返回新疆的事,有确切消息吗?” 比格回答道:“暂时没有!土尔扈特汗王好像还在北京城。但我们正密切关注着这位蒙古汗王的动向。大清国专门处理蒙藏和新疆事务的最高行政衙门叫‘理藩院’,这个衙门里已经安插了我们的人。 如果蒙古汗王离开北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接到大英帝国驻大清国公使阿礼国爵士的电报……布彦汗王的确切行程可以通过察哈尔、绥远、宁夏、陕西和甘肃地区沿线的教堂进行确认,这些地方都是我们的教区,是完备的情报走廊……” 阿古柏问赛义德说:“负责实施刺杀土尔扈特汗王行动的人选,确定了吗?” “已经选好了,现正在比格中校的特训班受训。比格先生对艾丽娅这个人选的评价很高。”赛义德答道。 “这次的人选非常理想,主要角色艾丽娅不但军事素养很好,而且与这个布彦汗王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这种杀害亲哥哥的仇恨永远无法消解,我们可以充分利用这一点。”比格补充说道。 看到阿古柏有些疑惑,赛义德赶忙进一步解释说道:“沙曼本人和他的先遣队都死在这个布彦汗王手上;这次计划担任主要杀手的就是沙曼的妹妹艾丽娅。” 阿古柏有些醒悟,点了点头,对这个计划表示满意。转而又露出凶相,恨恨地对赛义德说道: “既然这个蒙古女汗不肯归顺,那就给她最后一个晚上考虑。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归顺我‘洪福汗国’,限期交来我们需要的战马、军需,也要交出逃到她们部落的大清国军人和家眷;要么,立刻全部处死!……记住,绝不能留下后患!我们可以扶持一个听话的人,或者干脆指派我们自己的人,去做土尔扈特蒙古部落的首领。” 赛义德大声回应:“是!陛下!” 晌午过后。在七个星通往库尔勒城的道路上,桑吉梅仁带着四个年轻军士,化妆成七个星呼尔东村种地的农民,正赶着两辆装着粮食的马车朝库尔勒方向进发。 队伍来到了离库尔勒城不到三十公里的霍拉山哈满沟山口,进到了一大片芦苇丛中。 这一大片芦苇有一人多高,一眼望不到边。从远处望去,绿油油齐刷刷郁郁葱葱十分养眼;可进到这苇丛深处,却有些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东南风一刮,整个芦苇丛呼啦啦忽左忽右拼命摆动,就像无数的妖魔鬼怪在此扭动腰肢疯狂起舞,十分恐怖!……这也是盗匪时有出没的地方。 桑吉梅仁让大家留意观察,小心前行。 约莫到了芦苇丛的中央位置,桑吉梅仁感觉有异常动静,挥手示意停了下来…… 几个持枪的浩罕敌军从芦苇丛中窜了出来,挡住了去路。 一个头目模样的敌军大声喊道:“都站在那里别动!”说完,便带着五六个端着枪的敌军走了过来。 敌军头目瞅了瞅桑吉梅仁这几个人,又打量了一下这两辆马车,开口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都是七个星呼尔东村种地的农民。”桑吉梅仁答道。 “到哪里去?” “去库尔勒。” “车上装的什么?” “是粮食!” 敌军头目翻腾了一下装满粮食的麻袋,斜着眼问道:“你们是做生意的吗?” “不是!我们是给克达克尔将军送军粮的。”桑吉梅仁赶忙回答说。 敌军头目顿时诧异,疑惑地问道:“军——粮?” 桑吉梅仁赶紧点点头,说道:“对!是克达克尔将军,前天派人通知我们村长,让赶紧送的。” 敌军头目看这几个人身上没带刀枪,又是从大路去库尔勒送粮食的,而且克达克尔将军也确实让人通知附近的村子纳送粮食,觉得这些人不像是和他们作对的人。 他认为这个时候,即便有敢于和他们作对的人,也绝对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走大路出来行动。他思索了一阵,瞪着狡黠的眼睛问道: “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桑吉梅仁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一句:“没有!” 敌军头目顿时有些恼怒,瞪了一眼桑吉梅仁,嘴里嘟哝道:“嗯?……” 桑吉梅仁突然领会了敌军头目的意思,赶忙说道:“噢!……明白!”转身向自己的人喊道:“看看你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四个人都翻腾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口袋……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桑吉梅仁见敌军头目盯上了一个军士手上的戒指,立刻会意,朝这个军士招手说道: “戒指!” 这个军士将戒指取下来,交给了桑吉梅仁。另一个军士说了声:“我也有一个。”也将戒指取下来,交给了桑吉梅仁。 桑吉梅仁拿着这两枚银质戒指,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几枚银币,对敌军头目说道: “我这里还有几块天罡银币,一起送给您!” 敌军头目收下戒指和银币,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对手下士兵一摆头,命令说:“把他们搜一下!” 两个敌兵收起枪,走了过来。他们把桑吉梅仁五人,上上下下细细搜了一遍……结果也没有搜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敌军头目挥挥手,示意桑吉梅仁他们赶紧离开。 桑吉梅仁向敌军头目拱手行了个礼,带着人赶着马车继续从芦苇丛中上路了…… 这伙敌军是浩罕侵略军的一个搜索队。浩罕侵略军当中,主管军需的大总管阿奇木罕,不知从哪里听说霍拉山的哈满沟盛产煤炭和黄金,这里的人很富有,家家都有黄金;就专门派了这个搜索队,到哈满沟村来搜刮黄金和值钱的东西还有粮食。 敌军头目见桑吉梅仁他们消失在芦苇丛的尽头,走远了,就转身对手下士兵命令说道: “对面那个山沟就是哈满沟。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要把这里每一家的金子和粮食全部搜出来!一家一家地搜,不想交的、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霍拉山脚下的哈满沟村,实际上是一个只有分散居住的几十户半农半牧人家形成的小村落,这里的百姓过着并不富裕的日子。很多年以前,确实有人进山采金从这里经过,但那是去离这条山沟还有几十公里外的霍拉山深处;到底是不是有人真正采到了黄金,谁也不知道。 靠近村东头有一处农舍,残破的院子里有两间旧土坯房。这里是蒙古族人乌日图的家。 乌日图上山砍柴未归。他十四岁的女儿桑兰和十三岁的儿子尼满,正在院子里将刚打回来喂羊的草料扎捆上架。乌日图的妻子满都来,正在院子里准备收起晒了半天的棉被。 猛然间,正在收拾棉被的满都来,透过院墙看到不远处的两户人家冒起了浓烟,而且烟尘越来越大,烟尘下的火光也渐渐清晰可辨。正在惊异!突然发现有五六个浩罕军人,骑着马端着枪从那两户人家的一侧,向自家方向走来。这一惊非同小可! 满都来急忙回身拉起儿子尼满和女儿桑兰进屋。她把儿子和女儿塞到离窗户不远的墙角,用几捆苞谷杆子盖了起来…… 不一会就传来了砸门声。 满都来嘱咐两个孩子说道:“不管外面出什么事?千万别出声!”尼满和桑兰顺从地点了点头…… 满都来打开了院子门。敌军搜索队进到了院子。 搜索队头目环视了一下整个院子,问道:“这里就你们一户人家吗?” 满都来战战兢兢地回答说:“是的,军爷!” 两个敌军开始到处翻腾查看。 敌军头目接着问道:“家里有多少粮食?” “已经没有粮食了,就剩下门口挂的这些苞谷棒子填肚子了。”满都来回答说。 “你们蒙古人家里不是都有金子、银子吗?” “我们家确实没有,别人家我不知道。” “如果拿不出值钱的东西,也没有粮食,那这几只山羊我们就要带走……不过,这两间房子我们也只能烧掉它了。” 满都来一听要烧房子,顿时着急起来!急忙哀求敌军头目说道:“我们一家人就靠这间破屋活命了,求求你们不要烧房子!” 敌军头目恶狠狠地瞪着满都来,大声问道:“你确定你们家没有金子吗?” 满都来十分疑惑地摇摇头说:“我们家从来没有金子,我也没有听说父母亲那一辈手里有过金子。不光我们家,我觉得这里几十户家里都不会有;要有,就不会住在这里了……” 一个敌兵看了一眼敌军头目,敌军头目点了点头。这个敌兵便点燃了随身带来的火把。 满都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继续哀求说道:“各位军爷,行行好吧!你们把羊牵走,房子不要烧,我给你们跪下了!……” 敌军头目瞪着眼睛吼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有没有金子?” 满都来跪在地上,痛苦无奈地摇摇头说:“我没骗你们,确实没有……” 拿着火把的敌兵喊了声:“滚开!”一脚踹倒满都来,准备上前放火。 满都来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到了拿火把的敌兵前面,同时抽出了藏在身后的菜刀,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是我们家仅有的家当,如果你们非要烧房,我就和你们拼命!……” 另一个敌兵抽出了军刀,上前朝满都来挥刀砍去……满都来被砍倒在地,菜刀掉落在了一旁。 “额吉!……”桑兰和尼满两个不顾一切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抱住躺倒在地、满身是血的额吉大声哭喊起来…… 几个敌兵先是吃了一惊!……当发现这两个孩子当中,有一个是十分漂亮的女孩,同时都发出了邪恶的淫笑。 敌军头目向两个敌兵使了个眼色,这两个敌兵就走上前去抓桑兰。 尼满目睹了这些恶人杀害了自己的额吉,现在又要来祸害自己的姐姐,愤怒到了极点!他捡起地上的菜刀,怒吼着使劲向敌兵劈了过去……菜刀砍伤了一个敌军的手臂,他却被另一个敌兵抡起枪托砸倒在地…… 这时间,乌日图挑着两捆柴禾下山,回到了自家院子附近。突然听到院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大吃一惊!他意识到家里肯定是出事了,急忙甩掉柴禾,拿着扁担和斧头,快步冲向自家院子…… 哈满沟对面一条不太宽阔的山道上,巴特尔、孟和带着百名骑兵正在向库尔勒的南山方向行进。这是准备绕开库尔勒城北侧的铁门关和东侧的魔鬼山,先前行到南山的北麓,再翻越南山;从浩罕军队防备相对松懈的南面进抵孔雀河,接近库尔勒城…… 右侧山沟里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队伍立即停了下来。 孟和瞅了瞅枪响的方向,指着不远处的哈满沟对巴特尔说:“那里是哈满沟,响枪的地方好像在村子的东头,是乌日图大叔的家!” 当大家顺着孟和手指的方向隔着山梁望去,发现哈满沟的上方还有尚未消散的烟尘。这些烟尘和那一声枪响联系到一起,大家似乎有些不祥的预感。 孟和有些急躁,赶忙问巴特尔说:“看样子是浩罕人到了哈满沟,估计是来抢粮食的。怎么办?” 巴特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日头已经偏西。他估摸了一下时辰,觉得先到哈满沟,把进村的敌军惊扰、驱赶一番!再上路前行,时间上能来得及…… 乌日图家的院子里。乌日图前胸中枪后,挣扎着倚靠在院子内羊圈的栏杆上,嘴里吐出了鲜血,手上还紧握着斧头。他像一头受了致命伤的雄狮,怒视着敌军,大声骂道: “你们这群……畜生!长生天……不会……放过你们!” 一个敌兵提着军刀走了过来,挥刀向乌日图砍去…… 桑兰拼命挣脱了两个敌兵的纠缠,挣扎着跑过来抱住乌日图大声哭喊:“阿爸!……” 两个敌兵把手中的英制步枪立在了墙边,淫笑着走过来,拖起桑兰就朝破屋门口挪动。 桑兰拼命地挣扎、哭喊、叫骂…… 这两个敌兵把桑兰拖到了屋门口,刚准备进屋,只听“嗖!嗖!”两声箭响,一个敌军的后胸被飞来的一只利箭射穿,另一个敌军被射穿了脖颈……两个敌兵瞬间撒开手,仆倒在了屋门口。 孟和与另外几个军士从院墙飞身跃入院内。 院子门口内侧的三个敌军大吃一惊!顾不上子弹上膛,就直接端着刺刀,叫喊着冲过来刺孟和这几个人……可刚冲出几步,就立刻全被院墙上射来的几支利箭放倒在地。 敌军头目见势不妙!急忙回身打开院子门,拔腿就逃……刚跨出大门,一抬头愣住了!……巴特尔带着一大队骑兵,威风凛凛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敌军头目急忙向腰间去掏枪,把枪掏出来的同时,“嗖、嗖、嗖!”三支利箭同时贯穿了他的胸膛…… 桑兰还在院子里声嘶力竭地哭喊着:“额吉!阿爸!……” 巴特尔进到院子查看了一下,见乌日图夫妇惨遭敌军毒手,心里十分难受。 孟和抱着被敌兵砸昏、还没醒来的尼满,有些兴奋地对巴特尔说道: “这小家伙命大!还活着!” 巴特尔点了点头,下令说道:“巴都木和本拜留下,把这里处理一下,然后把两个孩子送回大营……” 留下两人后,骑兵队伍立刻上马,朝库尔勒南山的北麓方向飞奔而去…… 第三十章 古丽的情报 傍晚。断壁残垣的库尔勒城里和城外,浩罕军队还在到处抓人。被抓去的人全部被当做苦力关到军营,一部分要去修复被战火损毁的城门楼、城墙;一部分要去给即将开始动工的阿古柏“洪福汗国”王宫平整场地。 因为这些个原因,江巴昆都他们无法在白天进城查探消息,只有在城外密切注视着东、西两个主城门,与城外敌军军营之间的动向,判断金花哈敦这几个人的大致去向和敌军的调动情况…… 阿古柏对库尔勒这个千年古城显然有些“情有独钟”,决意在这里修建他的“王宫”。不过,他看中的,绝不仅仅是这里千百年来盛产举世闻名的神果——库尔勒香梨,和梨城依山傍水的秀丽风光。他认为库尔勒城,处于新疆南北东西四个方向的中心位置,是四个战略方向的咽喉要地,是他今后统治整个新疆最理想的中心枢纽。 在当前,他认为只要库尔勒城稳固,浩罕汗国→喀什→库尔勒这条最关键的补给线、这片最重要的大后方,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何况库尔勒城又同焉耆城形成了掎角之势,能够互相拱卫,具备天然的战略纵深。 从这里出兵,向西北可直捣伊犁——新疆的统治中心;向正北可进攻乌鲁木齐这个北疆的门户;向东可拿下托克逊、吐鲁番、哈密——掌控新疆通往内地的大通道;向南可挟制尉犁、若羌——巩固自己的南部屏障……从军事谋略这个角度讲,这个号称“中亚屠夫”的野心家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有他独到的战略眼光。 通过谈判桌上的交锋,阿古柏已经再次感受到了土尔扈特人的血性和倔强,对“和平方式”通过土尔扈特封地、进军伊犁和乌鲁木齐的计划已经失去了信心。他下令把金花哈敦和她的随从人员,全部继续囚禁在库尔勒丝绸商人热合曼家的庄园内。如果金花哈敦仍不屈服,准备第二天一早行刑…… 热合曼家的庄园大门外,十几个持枪的敌兵在严密把守。大院内,巴音朝鲁和两个护卫被绑在了院子里的拴马桩上,七八个敌兵看着他们。 庄园的客厅里,金花哈敦和才次克被捆绑了手脚坐在大炕上。 热合曼和妻子尼莎在厨房准备做饭……尼莎还在埋怨着热合曼,嘴里唠叨个不停: “都怪你!舍不得房子、舍不得那些货。现在好了,想逃都逃不掉了……到时候,命都没了,看你那些货还有什么用?” 热合曼也是满腹委屈,嘟囔着说道:“我们就这些家当了,就算逃出去,最后不是被狼吃了,就是饿死在山里。这和死在家里有区别吗?” “就算饿死在山里,那也比在这里等死强……要我说,你们当初在西城门给钟云将军他们送水、送弹药,就不该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们娘俩可能也逃出城了……” “又不是我想回来!是当时钟将军觉得库尔勒城保不住了,才命令我们趁夜出城逃命……可见了那么多的乡亲们都送了命,钟云将军他们也准备去拼命了,反倒觉得无所谓了。只要黄泉路上不寂寞,死在哪里都一样……好了好了!不说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热合曼十三岁的女儿古丽,独自一人来到了客厅。她见这几个人都被绑在她家里,还有那么多持枪的人看守,十分纳闷! “我叫古丽!”古丽先自我介绍,然后十分好奇地问金花哈敦说:“您就是蒙古部落的汗王夫人吗?” 金花哈敦点了点头。 “他们为什么把你们绑在这里?”小古丽想问个究竟。 “因为他们想强占我们的家园,要屠杀我们的百姓,我们不答应他们!” 年幼的古丽,虽然听不太懂大人的话,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金花哈敦这几个人慈眉善目,一定是好人!而院子里和大门口的那些个拿着枪的看守,贼眉鼠眼绝不是好人!……她们有难,我看能不能帮她们一下。” “那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吗?”古丽轻声问道。 金花哈敦和才次克对视了一下,两人一同开始打量这个素昧平生、端庄美丽的小姑娘。虽然看她一脸稚气,但眼神里却透露出善良无邪和机智干练的光芒……让她传递出消息,虽有些冒险,但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金花哈敦向才次克点了点头,示意这个女孩应该可靠。 才次克会意,轻声问古丽说:“古丽,你认识一个叫马天胜的回族生意人吗?” 古丽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喃喃自语:“马——天——胜?”然后摇了摇头。 才次克提醒说:“他家里还有个姐姐叫马兰!” 古丽一听恍然大悟!说道:“哦!是马兰大姐家,我去过。她以前还给我们家送过羊肉呐!” “对!他们家是做牛羊皮货生意的……古丽,我想请你帮个忙!” “那你说吧,看我能帮什么忙?” 才次克警觉地看了一下门口,轻声说道:“我想请你去他们家一趟。告诉他:他要的羊皮货备好了,明天就能到部落取货……行吗?” 古丽欣然答应说:“行!我现在就去!” 金花哈敦嘱咐古丽说:“古丽,跟你父母说一声再去。好吗?” 古丽说了声:“好的!”说完转身离去了…… 热合曼庄园的厨房里。正在做饭的热合曼夫妇听完古丽说的话,对视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一切。 尼莎转身找了一个盛面的空口袋,交给古丽说道:“古丽,把这个面口袋拿上。如果有人问你干啥去?就告诉他家里没面了,去别人家借半口袋面粉。听明白了吗?” 古丽异常兴奋地说了声:“知道了!”拿上面口袋,转身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家门…… 牛羊皮货商人马天胜的家,住在库尔勒城里的西南角,也是因为靠近南侧城墙边,才侥幸在敌军疯狂的炮火中存留下来。 院子里,马兰、马天胜姐弟俩正在整理早前收购的羊皮。因为战乱,没有了买家,姐弟俩只有提心吊胆地守着这些卖不出去的羊皮发愁。既担心贼寇来抢,也担心长期受潮发霉变质,就每天悄悄在院子里倒腾着晾晒、风干。想着把这批用全部家当购进的皮货,晾干藏好后,再想办法逃出库尔勒城。 听见有人轻轻敲门,马兰走到门口去开门。 马兰打开门,见是古丽,吃了一惊!问道:“古丽!你怎么来了?” 古丽有些神秘地轻声说道:“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马兰一把将古丽拉进门,警觉地望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关上门说道:“走!进屋说……” 天已经黑了下来。桑吉梅仁一行赶着两辆马车来到了库尔勒城的东城门。 城门外,一队守门敌军正点着一堆篝火烤肉喝酒。见有动静,守军头目便站起身,带着几个敌兵端着枪上前拦住了马车。 守军头目厉声喝问:“干什么的?” 桑吉梅仁连忙大声回答:“我们是七个星的农民,是克达克尔将军让我们来送粮食的!” “粮食?粮食不是送到大营吗?进城干什么?” “好像是大营靠孔雀河太近,粮食容易受潮。今后的粮食要全部运进城里的临时仓库!” 守军头目对着两个敌兵下令说:“把他们检查一下!” 两个敌兵收好枪,拔出了腰刀,举着火把走到马车跟前。敌兵的腰刀刺破了麻袋,露出了小麦。 敌兵喊道:“是粮食!” 守军头目有些疑惑,问道:“怎么这么晚了才送到?” “中午才把粮食凑齐,出发得太晚了!”桑吉梅仁答道。 “把粮食送到哪里?” “临时粮库——马老板家!” 守军头目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又仔细打量着桑吉梅仁这几个人,问道:“你们是蒙古人吗?” 桑吉梅仁急忙解释说道:“不是!我们是七个星种地的农民。村里就这些存粮,全送来了!” 守军头目转动着狡黠的小眼睛看着桑吉梅仁,晃着脑袋问道:“很久没进城了吧?” “是的!” “进城的规矩懂吗?” 桑吉梅仁疑惑了一下,猛然醒悟!说道:“哦!懂!……懂!”边回答边蹲下了身,从皮靴的内侧抠出了仅有的两枚银币,起身交给了守军头目,“不好意思!就这些了,下次进城一定补上!” 守军头目收下银币放进口袋,挥了挥手喊道:“打开城门!……” 在后方不远处观察情况的江巴昆都,见桑吉梅仁顺利进城,沉闷了两天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他留下一个人继续观察东城门,自己迅速转身上马,朝霍拉山铁门关山口方向飞奔而去…… 库尔勒城南侧的孔雀河南岸,有好几处首尾相连的大面积香梨种植园。这时候的香梨树正是枝叶最茂盛的时候,大白天进到这遮天蔽日的梨园中,就像进到了万木葱茏的原始大森林。 巴特尔和孟和带着队伍天黑以后就进到了这里,现在在这里已经静候了一个时辰了。他们准备从这里出发,横渡两百多米宽、三四米深的孔雀河进城…… 接近子夜,巴特尔带着队伍开始从选好的一处隐秘地点下水,顺孔雀河水流开始向对岸泅渡…… 孔雀河北岸。敌军燃起的多个火堆照亮了整个夜空。多个哨兵来回走动巡逻,注视着河边及附近的异常动静…… 巴特尔的队伍穿过了河中间的沙岛,慢慢开始向北岸靠近……整个北岸的河边是数公里长、十来米宽、一人多高的茂密芦苇丛。 突然,前面有几个敌兵好像听到什么动静,端着枪拨开芦苇来到岸边朝河中张望…… 巴特尔立刻带着队伍潜入了水下。水面下,军士们口衔弯刀,奋力划水前行…… 海古拉率领的敌军第一军团大队人马,用了两个多时辰,从敌军焉耆军营回到了驻库尔勒的军营外。这是根据阿古柏定下的计划,第一军团来库尔勒进行休整的。 正准备出军营巡视的赛义德,对着军营门楼上的一群守卫大声喊道: “海古拉将军到了,打开营门!……” 海古拉第一军团的前队,开始陆续开进库尔勒军营。这一万多人马的队伍,绵延了十多公里长。这时间,虽然前队进了兵营,可他的后队还在魔鬼山的山顶上缓慢行进…… 自从阿古柏回到库尔勒后,总觉得这里的局势还不够十分稳定;尤其是绑架了金花哈敦以后,他预感在城外某个方向,随时可能出现土尔扈特的骑兵队伍。 他亲自下令,在全城加强警戒的同时,要求他的侍卫长赛义德,每天晚上的零点,都要亲自率领巡逻队出军营,沿城墙外侧,到西、东两个主城门进行巡视,巡视后的情况都要向他专门报告。 除了阿古柏的几个儿子,这赛义德是阿古柏最信任的人。他追随阿古柏多年,心狠手辣远近闻名;也是搜集情报、掠夺财富、残杀兵民的主要策划者和执行者,是阿古柏军事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 到土尔扈特部落哈尔莫墩大营下达“最后通牒”、策划偷袭哈尔莫墩大营绑架金花哈敦,以及与金花哈敦的“谈判”、谋划刺杀汗王的秘密行动,赛义德都参与其中。 按照规定的时间,赛义德带着巡逻队出了军营,先从西城门开始,围着库尔勒城外北侧,绕了半圈来到了东城门巡视。 他一见到这些守东城门的士兵,还在架着火吃肉喝酒,个个都是醉醺醺的,心里有点不太高兴。 他把守东城门的头目叫到跟前,大声训斥道:“真是混账!让你们守城门,你们就喝的烂醉。如果有人偷袭,你们还有机会还击吗?” 守军头目借着酒劲,壮着胆笑嘻嘻地回答说道:“中国军人……不是都被杀完了吗?哪里还有人……敢来偷袭?……” 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守军头目涨红的脸,就被赛义德的马鞭狠狠抽了一下。 赛义德大声吼道:“真是蠢猪!库尔勒的守军完了,可大清国其他地方的军队还在四处调动,这里的乱民也在到处活动!你们还敢放胆喝酒吃肉,就不怕自己掉了脑袋?……你们要是把城门丢了,我也一定砍掉你们的脑袋!” 守军头目捂着被抽的脸,猛地打了个立正,大声喊道:“是!中校!” 赛义德喘了口气,厉声问道:“今天有没有可疑人员进城?” 守军头目赶忙回答:“没有!……不过,刚才有两辆送粮食的马车进城了。说是克达克尔将军,让他们来送粮食的……您知道这事吗?” 赛义德心里一惊!疑惑地问道:“马车?检查了吗?” “查了!是粮食!” “有多少人?” “一共5个人!” “像蒙古人吗?” “不、不是!是七个星种地的农民!” “粮食送到哪里?” “说是要送到临时粮库——马老板家!” “过去多长时间了?” “不到一小时!” 赛义德稍微思索了一下,断定过去的这两辆深夜送粮食的马车,一定有问题。他立即对守军头目下令: “从现在开始,你们全部撤到城门以内,关闭城门。城楼上增加岗哨,所有出城的人一律扣押!决不能放一个人出城!” 守军头目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已经惹了大祸,又战战兢兢地来了个立正,大声回应道: “是!绝不放任何人出城!” 赛义德带着巡逻队快速进了城,朝马车前进的方向追去…… 两辆装着粮食的马车缓缓进到了马天胜家的院子里。 马天胜把桑吉梅仁拉进客厅屋内,万分焦急地说道: “你们可来了!我都快急死了!……刚才热合曼的女儿古丽来送信儿,人现在还在我姐屋里。金花哈敦她们,就被关押在她家庄园!……” 看清了来人是桑吉梅仁后,马兰带着古丽进到了客厅。 桑吉梅仁问古丽说:“古丽,现在你们家有多少浩罕军人?” 古丽一本正经地撅着小嘴说道:“前天和昨天,院子里面有八九个,院子大门外有两个。今天下午,院子外面又来了十几个。他们把三个蒙古卫兵都绑在了院子里的拴马桩上;汗王夫人和她的女侍卫被绑在客厅里。” 桑吉梅仁又问古丽说:“这些浩罕军人有骑马的吗?” “没有骑马的!……” 这时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大家心里一惊! 马天胜说道:“别急!我去看看……”起身去院子里开门。 马兰拉起古丽,“走!我们进里屋去……”两人进到了里屋。 桑吉梅仁感到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一定和自己这支队伍进城有关,但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在哪里出了纰漏?只能注视着事态的发展,做好应变的准备。 第三十一章 火牛阵破敌 马天胜打开了自己家院子的大门。赛义德带着巡逻队士兵举着火把冲进了院子里。 几个敌兵拿枪对着马天胜喊道:“别动!” 马天胜赶紧向赛义德拱手行礼,问道:“军官老爷!深夜到我家,您有什么吩咐?” 赛义德看了一眼马天胜,没有理会,走到了马车跟前。他打量了一下这两辆马车,突然问道: “赶车的人呢?” 马天胜心里一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因为事前还没来得及和桑吉梅仁商量,出现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就支支吾吾地嘟囔道: “马车……到了……一会儿……” 赛义德不耐烦了,大声吼道:“人哪去了?” “在这里!”桑吉梅仁大声说着,推开了客厅的门。 敌巡逻队士兵被惊了一跳!一起转身举枪对准了桑吉梅仁…… “不要误会!……我们是来给贵军送粮食的!”桑吉梅仁半举着双手走了出来,四个军士也跟了出来。 “靠墙站好!都别动!”赛义德大声吼道。 桑吉梅仁这五个人顺从地站到了墙边。 “先把马车检查一下!”赛义德命令手下士兵说。 两个敌兵用马刀捅开了几个麻袋,小麦洒了出来。敌兵喊道:“是粮食!” “仔细搜!”赛义德不耐烦地喊道。 两个敌兵再次开始翻腾马车上的麻袋…… 赛义德走到桑吉梅仁跟前,疑惑地问道:“是克达克尔将军,让你们来送粮食的?” “是!”桑吉梅仁回答说。 “什么时间通知你们的?” “前天!是克达克尔将军专门派人,通知我们七个星呼尔东村的村长尽快办理。” “你们是蒙古人吗?”赛义德又问。 “不是!我们是七个星的回族农民,都是种地的!” “你们知道蒙古人的事吗?” “哦!听说了,大军真是威武!听说你们抓了他们的哈敦?”桑吉梅仁一边说着,一边竖起大拇指,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是的!蒙古人不顺从,他们的哈敦明天就要人头落地了!” 桑吉梅仁心中猛然一惊!又立刻装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冷笑着说道: “不顺从?……哼!活该,真是活该!那是自找的,和大军作对绝没有好下场!” 在火把的映照下,赛义德盯着桑吉梅仁的脸,突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他开始仔细琢磨起来,锁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不会吧?……”桑吉梅仁笑着回应说道。 这时间,搜查马车的敌兵,已经搬空了马车上的粮食,露出了最底层的盖板。一个敌兵将盖板敲了敲,觉得好像盖板下面有空格,就费了很大劲撬开了盖板。发现盖板下面还有个夹层,夹层里面有一个铺平的特制牛皮袋子。 敌兵豁开了袋子,赫然发现袋子里竟藏有几支俄制伯丹步枪,惊恐地大声喊叫起来: “有枪!” 桑吉梅仁见事已至此,再无秘密可言,果断大喊一声:“动手!”说着,上前一步快速抽出了赛义德的军刀,反手一刀抹断了赛义德的喉咙……四个军士一起动手,与敌军巡逻队展开了肉搏。 马天胜挥起铁锨,将一个举枪的敌兵拍倒在地……巴特尔和孟和带着突击队正好赶到,立刻干掉门口的两个警戒敌兵,冲进了院子。 大家一起动手,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敌军巡逻队,就地全部解决了…… 一个被砍倒在角落里的敌兵,吃力地举起了枪,对着马天胜准备开火……孟和已经察觉,弯刀立刻飞了过去,敌兵在中刀的同时,扣动了枪机……“咣!”的一声,枪响了。 桑吉梅仁急忙喊道:“快!抄家伙,去热合曼庄园!” 大家从马车上取出了步枪、马刀,带上被干掉敌兵的装备,快速离开了马天胜家,向热合曼庄园奔去…… 霍拉山铁门关山口。江巴昆都与刚赶到这里的赵铁锋、李杰昆都、其其格带领的大队骑兵会合了。大家还在紧张地清理着山口下的乱石,疏通道路。 其其格急切地问江巴昆都说:“哈敦有确切消息吗?” 江巴昆都摇了摇头,忧心地说道:“还没有!今天上午,哈敦他们被带到了浩罕军的兵营;中午,又被送回了库尔勒城里。桑吉梅仁带的人,刚才已经进城了,城里的情况现在还不清楚……” 不一会,负责侦查海古拉第一军团动向的骑兵飞马赶到。侦查骑兵报告说:海古拉第一军团的前队人马,已经回到库尔勒军营。我们的汗王卫队已经到达指定位置,估计这个时间,已经开始向浩罕军的焉耆兵营发起攻击了…… 海古拉第一军团回到库尔勒的消息让大家大吃一惊!虽然事先已经考虑到这个因素,但海古拉现在回到库尔勒,无疑给这次营救行动增加了极大的难度,增添了太多无法想象的变数。 金花哈敦的处境瞬间变得更加凶险、更加难以掌控。本来看似环环相扣、胜利在望的营救行动,被瞬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这让其其格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身体开始有些颤抖,眼眶里渗出了极度痛苦和失望的泪花。 江巴昆都赶紧问探马说:“能确定回到库尔勒的是海古拉第一军团的全部人马吗?” 探马回答道:“可以确定是全部人马!不过,他们的行军队伍绵延了二十多里地。虽然骑兵到了库尔勒兵营,炮兵队伍和辎重队夹在中央还在魔鬼山顶上,步兵后队可能还在魔鬼山的北侧,还没上山呢……” 赵铁锋问探马说:“根据他们当前的状况,你觉得他们的行军速度是个什么状态?” 探马回答道:“行军速度很慢!可能是觉得,反正没有接到作战任务,都是懒洋洋无精打采的样子;估计这也和他们的炮兵队、辎重队上山下山移动运输不方便有关……” 李杰昆多说道:“看样子,浩罕人还没觉察到我们的行动。” 大家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深夜,焉耆城的敌军兵营北侧,不远处的一堵高大废弃的土墙后面,苏开扎楞带着汗王卫队正在检查装备。大批弓箭手将箭头缠上了纱布,蘸上了桐油,准备攻击敌军焉耆军营。 汗王卫队领队曹力曼带着一个军士,快步来到了苏开扎楞面前,报告说: “查清楚了!这个军营东侧靠近西城门的那个大帐,就是他们的军火库。现在留守军营的,有敌军两个营、六个连共八百人左右;其中的四个连在大营东侧军火库大帐附近,另外两个连在军营西侧,靠近开都河边,马厩和草料场都在那边。” 苏开扎楞估摸了一下时间,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一队人攻击这个军火库,你带一队人攻击草料场和马厩,同时动手!” 曹力曼回应了一声,带领部分人马,快速向开都河边的敌军马厩和草料场方向摸了过去。 敌军兵营里,靠近城墙的军火库大帐周围戒备森严。这个长方形的大帐有百米长、二十多米宽,三米多高。除了守卫在这里的两三百敌军外,两个巡逻队也不停地来回在军火库大帐附近巡视。大量的行军帐篷也在军火库周围的百米范围以内……浩罕军队显然是把这里作为最重要的场所加以保护。 另一侧靠近河边的大型草料场和马厩也有数十名敌兵看守,不少行军帐篷就扎在附近。 突然,无数带火的利箭“嗖、嗖、嗖!”射了出去。箭头落在了帐篷上、草料上、马厩里,箭杆上的火药立即爆炸,瞬间燃起了大火。 不断的爆炸声、骇人的火光使大批战马受惊,这些战马挣脱缰绳时,瞬间拉倒了整片马厩。 从多个帐篷里跑出来的敌军,被纷纷射倒。多个身上蹿着火苗的敌军惨叫着四处奔跑;两个敌兵直接跳进了饮马槽里,饮马槽被立刻压垮,翻倒在地…… 敌军的军火库大帐同时遭受了更多“火箭”的袭击,瞬间燃起了冲天大火。敌军乱作一团,不知所措! 敌第三军团副官、驻焉耆军营司令那扎尔,提着指挥刀从帐篷中窜了出来。惊魂未定的他挥舞着指挥刀,大声吼道: “保护军火库!赶快救火!……” 话音未落,那扎尔举刀的右手手腕,被带火的一支利箭射中……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 几个提着水桶冲到军火库准备救火的敌兵,被军营栅栏外和埋伏在城墙上的汗王卫队军士一阵乱枪,全部射倒…… 大队敌兵赶到军火库增援,逐渐围绕军火库大帐附近的掩体,形成了抵抗阵地,对着栅栏外和城墙上的来袭者密集射击……部分敌兵开始向军火库大帐泼水救火。 敌军兵营内的全部敌兵,都在向军火库周围聚集增援。 一队正在救火的敌军,手提空水桶,像疯了一样,转身跑向开都河河边去取水…… 几个着急忙活的敌兵,跑的太快,不小心脚下踩空,“扑通、扑通”掉进了河里。河岸都是松软、塌陷的泥土,河水又急,根本上不了岸;一阵子挣扎之后,就全部没入了河水中不见了…… 提着装满水的水桶,准备爬上岸的十几个敌军,突然被岸边芦苇丛中射出来的一阵箭雨全部射倒,“扑通、扑通”也都掉进了河里…… 突然,“轰!”的一声剧烈爆炸,敌军兵营的栅栏,被炸药炸开了一道十几米长的大缺口。 紧接着,几十头“全副武装”的牦牛从炸开的栅栏缺口处,冲进了敌军兵营……这些牦牛的牛角上橫绑着利刃,脖颈上缠满了火药包,牛背上浸透桐油的毛毡已经开始燃烧……“火牛群”向敌军军火库方向狂奔而去…… 敌军大惊!急忙向牦牛群开枪射击……几头牦牛被射倒,但更多的牦牛冲到了敌军掩体前…… 敌军被这从天而降的“火牛群”给吓懵了!慌乱躲避,十几个敌兵被瞬间撞倒撞飞…… 指挥作战的苏开扎楞,突然被敌军射来的一颗子弹击中了左臂。 这时候,曹力曼见敌军兵营的军火库仍未引爆,而附近聚集的敌兵越来越多;埋伏在城墙上的军士,已经被敌军火力压制,抬不起头来;“火牛群”的冲击力也正在减弱,心内十分焦急! 如果不能尽快拿下军火库,就有前功尽弃的危险!他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迅速跨上马背,向一个手上抱着炸药包的军士喊道: “把炸药包给我!快!” 曹力曼左手接过了炸药包,用右手中的火把立刻点燃了导火线……他扔掉火把,脚后跟将马腹猛地用力一磕,大喊一声“驾!……”径直朝敌军火库奔去。 苏开扎楞见状大吃一惊!急忙大声下令:“火力掩护!火力掩护!” 借着“火牛群”的冲击力给敌军造成的慌乱,和其他军士的拼命开枪掩护,曹力曼快速接近了敌军火库…… 就在距离敌军火库只有十几米远的时候,曹力曼的左胸和战马的前颊同时中枪……战马一头栽倒下去,曹力曼被掀下马来,但右手还是死死地抓着那个引线还在冒着火花的炸药包…… 倒在地上的曹力曼,艰难地仰头看了一眼触手可及的敌军火库,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这引线马上就要燃尽了的炸药包,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突然大喊一声!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炸药包扔进了敌军火库…… “轰!”的一声,炸药包在敌军军火库的一角炸响了。紧接着,又发生了第二次的大爆炸,把正在救火的和附近掩体的敌军,全部炸飞起来……这第二次的大爆炸,引爆了敌军火库内所有的军火,又发生了最猛烈的第三次大爆炸!…… 这最后一次爆炸的威力,可是真正的惊天动地!把大半个军营夷为了平地;把不远处的焉耆城西城门城楼,给掀掉了一大截;附近的城墙被气浪冲倒了上百米。驻守焉耆军营的八百多敌军几乎全部毙命。 绝望的那扎尔捂着受了箭伤的右手,惊恐地跪在了地上;几个手里还拎着水桶的幸存敌兵,望着被彻底炸毁、还在熊熊燃烧的军火库,呆呆地站在远处,已经是魂飞魄散!…… 左臂受伤的苏开扎楞和众军士,亲眼目睹了曹力曼炸毁敌军火库、与敌军同归于尽的全过程,心如刀绞! 苏开扎楞眼含泪水,默默低下头来向这位英雄致敬!汗王卫队骑兵全体下马,单膝跪地,垂首含泪向自己的领队致敬、告别…… 不一会,被大群惊马拽倒的马厩附近,一个活着的敌军骑兵,摇摇晃晃地上了一匹马,准备逃窜。 两个军士立刻举枪准备射击,苏开扎楞急忙摆手制止,下令留下活口;以便让他去库尔勒城报信,迫使敌军回援。 这名敌军骑兵从另一侧催马出了兵营,向着库尔勒的方向直奔而去…… 第三十二章 夜战梨城 深夜,敌军驻库尔勒军营的主帅大帐里,阿古柏让卫兵叫来了刚刚回到库尔勒军营的海古拉。 因为绑架金花哈敦迫使土尔扈特部落屈膝投降、“兵不血刃”拿下数百公里进兵通道的阴谋没有得逞,使他费尽周章、精心策划的这场大戏戛然而止!虽然前面狠狠教训了库布里和克达克尔、阿奇木罕这几个“谈判”不力的家伙,但仍然余气未消。 他的内心,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无法想象,一个孱弱无助的女子怎么会这样的强硬?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她? 现在的状况,是真正成了弄巧成拙!觉得这一招天衣无缝的“连环计”,竟然稀里糊涂地演变成了一步神仙难解的“绝死棋”。这让阿古柏的思绪开始有些紊乱。 现在,他想让他的这些爪牙们,说说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尤其想听听海古拉的一些思路,因为这第一军团毕竟是他的核心主力,这个儿子更是他的“第一战将”;况且,海古拉指挥追杀土尔扈特的扎布台吉和汗王卫队,已经正式与土尔扈特骑兵交过手。 库布里首先说出了自己的观点:“现在,第三军团已经过了轮台回到库车了,那些反民应该消停了。我们的后方和补给线今后不会再有问题。但是,几个军团都需要补充兵员、战马和军需粮草……要拿下伊犁和乌鲁木齐,第一军团和第四军团必须保证足够的兵员和充足的军需物资才行……” 阿古柏打断了库布里的话,问比格说:“大英帝国提供的今年第二批军火,现在到了哪里?” 比格兴奋地回答道:“一个月前,已经到了印度孟买港口的大英帝国军需转运站。现在应该快到喀什了,下个月就能到达库尔勒。一同到来的,还有第二批军事教官和150名雇佣兵——这些可都是刚刚退役的特种部队精英,有很高的军事素养,战斗力极强…… “另外的一个好消息,是大英帝国援助建设的喀什军火工厂,现在已经可以生产世界上最先进的英制步枪——恩菲尔德式步枪和76毫米口径的阿姆斯特朗野战炮的炮弹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这次一起到来的,还有从英国本土和印度基地的军火工厂调派的200名熟练工人及协理人员,并携带了大量重要设备。在库尔勒开设军火工厂的计划,马上就可以实施了。要不了多久,在库尔勒就能生产步枪子弹和火炮的炮弹了……不过,补充兵员和战马粮草的事还得靠你们自己解决。” 克达克尔因为“谈判”时受到金花哈敦的数落而被自己的父亲骂得狗血淋头,心里很是窝火!一心想把土尔扈特部落尽快置于死地。他也不隐瞒自己的观点,直截了当说道: “我提议,既然土尔扈特部落不肯提供战马和军需,那就征派他们的蒙古骑兵,配合我们作战。这样的话,既补充了兵员,又能消耗蒙古人的实力……” 老谋深算的库布里连忙摆手反对,说道:“这样不行。如果他们能够归顺,这当然是一步好棋;但是到目前为止,蒙古哈敦还没有一点归顺的意思。这时候征调他们的骑兵,到战场上有酿成大祸的危险!中国古人有句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说,如果我们的阻止和刺杀行动没有成功,他们的布彦汗王一旦从北京回到部落,知道我们绑架了他的哈敦,会有什么反应还不能确定……” 克达克尔瞪着眼说道:“到了战场上,就由不得他们!我们完全有能力控制他们……” 海古拉坐不住了,开口说道:“我也认为现在征调土尔扈特部落的骑兵不是一步好棋。硬驾没有驯服的马一定会惹出祸端……那样的话,我们不但要对付前面的敌人,还要防备身边的蒙古人,得不偿失!……再说,我们不但绑架了他们的哈敦,而且在他们的部落已经大开杀戒!他们绝对不可能再听从我们的摆布!” 克达克尔一听他的这个哥哥话里有话,好像是在指责他不应该在绑架金花哈敦时动用武力,心里很不舒服!大声说道: “谁要能不发一枪,就把他们的哈敦请到这里,那真是见了鬼了!……” 比格见大家起了争执,担心无休止地争论下去,有可能会影响到尽快采取行动的决心,就急忙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提醒各位!洪秀全的太平天国和包括新疆在内的各地农民暴动,已经把整个大清国搞得筋疲力尽。现在是大清帝国最虚弱的时候,这个时候我们推它一把,它就可能永远倒下……现在也是大英帝国对大清国的时局发展,最具影响力的时刻;是大英帝国支持你们的最佳时机。你们应该抓住这样的时机果断进攻,战略机遇是不会永远都存在的……” 阿古柏阴险地点了点头。 比格继续说道:“我还想提醒各位!征服和跨越蒙古人的封地,然后直接进攻全新疆的心脏——伊犁和乌鲁木齐,是快速征服整个新疆的最直接、最有效、最理想的行动方案……因为担心蒙古人的汗王从北京回到部落对我们的行动不利,我已经再次致电大英帝国驻大清国公使阿礼国爵士,请他务必采取必要手段,将蒙古人的汗王困在北京或者直接清除…… “不过,公使先生回电说:谋杀一位蒙古汗王必然会触怒大清国朝廷,引起外交纷争和舆论指责,影响大英帝国的在华利益;他只能采取间接手段进行运作,延缓蒙古汗王返回新疆的行程。所以,我们应该把握时机、抓紧行动!” 克达克尔说道:“征服土尔扈特领地,根本不需要等待英国人的军火,也不需要再补充兵员。现在,他们的大营已被攻破,有可能阻止我们进攻的只有开都河河谷和巴伦台峡谷中的几个隘口,不足为虑!” 库布里有些忧虑地说道:“不能小看这两条山谷。这两条山谷的长度都在两百公里以上,尤其是距离稍短的开都河河谷,根本没有平坦的道路可供炮车和辎重车辆通行……而且两条山谷都有几十处隘口,全是易守难攻的天险……在山谷里,大队骑兵展不开,炮兵上不去,发挥不了我们的优势,强攻必定会产生重大伤亡……在进兵通道上消耗太多军力,是兵家大忌呀!……” 海古拉也早已觉察到了征服土尔扈特部落、打开进兵伊犁和乌鲁木齐通道的重要性。不过,他心里始终认为,是库布里和克达克尔无能,没能击中要害迫使金花哈敦屈服;而自己出马,绝对不是现在这样的状况。他起身说道: “父汗!现在的战马和粮草消耗得很厉害,从蒙古人那里得到战马和军需是当务之急!……我现在就去见见这个金花哈敦,让她明白对抗我们‘洪福汗国’要付出的全部代价,和归顺我们带来的无限风光!如果让她生不如死,可能有意外的收获……正好刚才有一声枪响,我去看看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克达克尔听了很不服气,悻悻说道:“赛义德已经带巡逻队进城了,有事他会处理!……再说,就算有什么大事,也应该由我这个驻库尔勒的主官去处理吧?……” 阿古柏摆摆手说道:“你们别争了!让海古拉去试一试也好……记住!不管采取什么手段,只要让她屈服,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这样既能得到我们急需的战马和军需;还能兵不血刃地跨过蒙古人的驻牧地,直接进攻大清国在新疆的指挥中枢,快速征服整个新疆!” 比格也点了点头,表示赞赏这个观点,并补充说道: “我们即将建成的库尔勒军火工厂,今后将需要大量的铜、铁金属作原料,而附近的铜矿石、铁矿石都在蒙古人控制的大山之中。只有他们真正归顺了‘洪福汗国’或者彻底征服他们,我们才有可能利用这些宝贵的矿产资源。否则,即使建成了军火工厂,没有这些原料,也无法生产,开不了工!” 阿古柏问海古拉说:“听明白了吧?” 海古拉点了点头,回答道:“明白了!” 阿古柏继续说道:“逼迫土尔扈特部落屈服于我们,意义重大!这是当前最紧要的事。快去吧!” 海古拉回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主帅大帐。带了一队人马出了军营,朝库尔勒城西城门方向去了。 江巴昆都留在附近的侦查骑兵,注视着敌军兵营的一举一动。见海古拉带着人马出了兵营、准备从西城门进城,急忙转身上马,向铁门关山口方向疾驰而去…… 铁门关山口的高坡上,赵铁锋、李杰昆都、江巴昆都、其其格,远望星火点点的库尔勒城,焦急等待着桑吉梅仁、巴特尔他们发出的信号,心情无比沉重! 其其格心里越来越焦急了,她喃喃自语:“怎么还没见信号?会不会没找到哈敦?……这可怎么办呀?” 赵铁锋神色严峻,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一点半。 江巴昆都觉得会合的时间就要到了,向赵铁锋和李杰昆都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做好准备,继续在这里等待城里发出的信号。我先去城边查看一下,然后去盯住离这里不远的‘怪树林’里的那个浩罕军哨所!” “那就多带些人马去吧,有情况好照应啊!”李杰昆都说道。 “不行!现在城里的情况还不清楚,这时候尽量不要从城外惊动浩罕人。刚才,阿古柏的侍卫长赛义德从东城门进了城。他以前只是半夜在城外巡视,从不进城。赛义德这家伙警觉得很,现在进城估计和桑吉梅仁他们的行踪有关。不过,桑吉梅仁和巴特尔他们能应付得了……” 这时间,监视敌军兵营和西城门的侦查骑兵赶到了,报告了海古拉带领部分人马,即将从西城门进城的消息。 江巴昆都赶忙问道:“他们的脚步是急急匆匆,还是慢慢腾腾?” 侦查骑兵说:“好像他们的行动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江巴昆都松了口气,说道:“还好!看样子,海古拉进城不是针对巴特尔和桑吉梅仁他们。现在可以基本确定:巴特尔和桑吉梅仁与哈敦会合后,不会在西城门和东城门出城,只有南、北两侧可以选择,而从北面出城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他们从南面出城,前去接应就要先绕过东城门,要先干掉东城门外到孔雀河河边沿线的敌军哨兵……我现在带几个人去盯住北面‘怪树林’的敌军哨所,这是从北面出城到铁门关山口的必经之路。你们做好大队人马随时封锁东城门、冲击敌军多个警戒哨,到城南接应的准备。” 赵铁锋和李杰昆都同时点了点头…… 热合曼家的庄园里。看守金花哈敦这五个人的十几个敌兵,在院子里架起了篝火,围在一起吃肉喝酒,只留下了两个敌兵在门外站岗。 客厅里,金花哈敦和才次克仍被捆住了手脚坐在炕上;在院子的一侧,巴音朝鲁和两个护卫还是被绑在拴马桩上。 敌军看守队伍的头目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语无伦次地说道: “走!我们……去仔细看看这蒙古人的……哈敦!到……到底长什么样?不然!明天太阳一出来,就看……看不到了!” 敌军头目带着两个看守士兵,端着酒踉踉跄跄地走向关押金花哈敦和才次克的客厅。 巴音朝鲁一见这几个不怀好意的敌兵接近客厅,着急起来,大声喊道: “你们要干什么?回来!” 篝火边的另一个敌兵也站了起来,端着一碗酒歪歪斜斜地走到了巴音朝鲁跟前,狞笑道: “干什么?……准备给你们送行了!……这是给你们的送行酒!” 这个敌兵一边说着,一边扬起手,将碗中的酒浇在了巴音朝鲁的头顶上……众敌兵一阵哄笑。 巴音朝鲁怒目圆睁,大声吼道:“畜生!我一定要宰了你们!” 热合曼和妻子尼莎出现在客厅门口,挡住了敌军头目和两个敌兵的去路。 尼莎央求他们说道:“里面是蒙古人的哈敦!是你们的大汗请来的尊贵客人。你们不能伤害她们!……” 敌军头目一听,突然狂笑起来,大声吼道:“客人?……昨天是客人……今天是犯人……明天一早就是死人了!……” 尼莎继续苦苦哀求这三个敌兵,“求求你们!看在上天的份上,就放过她们吧!……” 敌军头目霎时变了脸,大声骂道:“滚开!” 一个敌兵上前狠狠一把推倒了尼莎,另一个敌兵一脚踹倒了热合曼……客厅门被撞开了。 两位老人倒在地上,痛苦无奈地对望了一阵……突然,热合曼猛地挣扎着爬了起来,转身冲进了厨房……从厨房冲出来时,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斧头。 他把菜刀递给尼莎,对着尼莎急切大喊:“快!砍断绳子!……”自己转身向捆绑巴音朝鲁三人的拴马桩跑去。 这一群看守敌兵,被这一幕惊呆了!顿时酒醒了一半,大声喊道:“站住!……站住!” 热合曼一斧头下去,砍断了捆绑巴音朝鲁三人的绳子……尼莎拿着菜刀,在使劲切割捆绑金花哈敦的绳子。 敌军头目大吃一惊!对着尼莎大喊:“你……要干什么?”说着,就赶紧扔掉了酒碗,拔出了军刀,来刺尼莎。 才次克虽被捆住了手脚,但武功功底不错。她见敌军头目持刀来刺,敏捷地跳过来,挡在了尼莎和金花哈敦的前面。结果被敌军头目的军刀刺中了左肩……她忍痛侧过身,用尽全力一头将敌军头目撞了出去。 敌军头目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了几步,仰面倒在了地上。 当敌军头目爬起来,再举刀来刺时,巴音朝鲁大吼一声!手中的斧头飞了出去……斧头砍透了敌军头目的身体,斧尖从其前胸露出。 院子中央,巴音朝鲁敏捷地让开一个敌兵刺过来的军刀,一把锁紧敌军握刀的手腕,反手将敌兵拧翻在地,回身一刀砍倒了另一个敌兵……两个护卫也同时与敌搏斗,放翻了冲上来的几个敌兵…… 一个敌兵转身去取架在墙边的步枪,热合曼抡起坎土曼,立刻将他砸倒在地…… 庄园门口,巴特尔、孟和冲上去分别拧断了两个站岗敌兵的脖子……突击队冲进了院子。 巴特尔、孟和两人四把弯刀,左冲右突上下飞舞,数个敌兵应声倒地……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看守金花哈敦的敌军队伍,就被彻底消灭! 古丽张开双手跑过来,抱住累瘫在地的尼莎,大声哭喊:“阿妈!……” 第三十三章 逃出魔掌 巴特尔、桑吉梅仁带领突击队,同巴音朝鲁一起,奋力将看守金花哈敦的敌军队伍消灭干净的同时;海古拉就已经带领大队人马,来到了热合曼家庄园门口。 海古拉看到了门口躺在地上的两个敌兵尸体,大吃一惊!意识到这里出了大事,立刻大声下令: “包围这个庄园!” 热合曼听到了外面的叫喊声,稍加思索,就急忙对众首领轻声说道: “他们的大队人马来了。快!你们快从后门走!……老婆子!你和古丽也跟哈敦她们一起走,快!……” 急促混乱的砸门声传来。 尼莎瞬间明白了热合曼的意图。她也在瞬间做出了决定:和热合曼一起,掩护哈敦转移。 她深情地抚摸着古丽的头,舔犊之情使她心如刀割!含着泪急切说道:“古丽!你跟哈敦一起走,再别回来!快!……”一把推走古丽,去帮热合曼。 热合曼夫妇俩拖来了一根三米多长的备用檩条,把檩条顶在了大门上…… 门快被砸破,夫妇俩毅然用身体抵住了门板。 热合曼、尼莎急切地向大家挥手大喊:“快走!快走……” 金花哈敦和大家都被惊呆了!本来准备带着热合曼一家共同转移的计划,瞬间出现了变故……这是热合曼夫妇为了保全大家性命而准备拼上自己的性命! 枪声开始大作!……两老人身中多枪,仍死死抵住门板。 古丽撕心裂肺地哭喊:“阿爸!阿妈!……”欲转身扑向父母时,被马兰死死抱住。 巴特尔、桑吉梅仁、巴音朝鲁、孟和及众军士眼含感动与敬佩的泪水向热合曼、尼莎单跪行礼,与夫妇俩诀别!…… 一条狭窄隐秘的小巷子里,马天胜引导着金花哈敦这百十人,在快速撤离。金花哈敦手牵着还在哭泣不止的古丽;马兰搀扶着受伤的才次克。桑吉梅仁和巴音朝鲁带人冲在前面;巴特尔和孟和带人负责断后…… 队伍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马天胜指着街对面右前方的一个小巷子,轻声说道:“穿过前面这条主街,从那个巷子里可以到北边城墙,城墙边有个密道能出城……” 巴特尔见发出救援信号的时机已到,就把孟和叫了过来,请马天胜将出城通道的走向、出城后的方位大概描述了一番。 “记住了吗?”巴特尔问孟和。 “记住了!”孟和点点头回答道。其实,他身上的伤口,虽然经过了处理,但是经河水一泡,扎心地疼;刚才紧张的杀敌时刻没感觉到,这时候开始有了反应,可也顾不上了。 “信号炮放几发?”巴特尔再问孟和。 “现在是从北边出城,放两发!”孟和回答道。 巴特尔见孟和已经熟记救援信号约定的发射方式,也清楚了出城后与救援队伍会合地点的大概方位,也就放心了。他拍了一下孟和的后背,说道: “好!现在出发,从进来的路线出城,赶到孔雀河边找好方位发出信号;然后想办法赶到约定的地点会合。” 孟和答应了一声,迅速转身钻进了右手边的一条巷子里,朝孔雀河方向的城南跑去…… 突然,前面这条主街的左手方向,有十几个敌军骑兵,正在举着火把向这边十字路口快速行进,马蹄声越来越清晰…… 如果敌军封锁了前面的十字路口,那就封堵了出城的唯一通道。现在只有快速冲过面前这条主街,到斜对面的小巷子,才是唯一的逃生线路,但肯定会被敌军发现。 巴特尔急切说道:“朝鲁护卫哈敦先撤,我们在这里挡住这些骑兵!……” 巴音朝鲁带着一半的突击队军士,护卫着金花哈敦等人,快速向大街斜对面的小巷子口奔去…… 只听见敌骑兵大喊:“前面有人!……他们就在前面!” 巴特尔、桑吉梅仁带着几十个突击队军士也快速穿过了大街,在小巷子口迅速抢占了有利地形。十几个军士立刻上到了巷口左侧的房顶上。 敌军骑兵队伍越来越近了……房顶上的几个军士掏出了“铁蒺藜”,用力抛向敌骑兵冲来的方向。 敌军骑兵冲在最前面的几匹马被“铁蒺藜”瞬间扎伤,轰然倒地……后面的几匹马,也被前边倒地的马给绊倒在地。 马上的敌兵在黑夜里猝不及防,都被重重摔在了地上动弹不得。敌兵手中十几个举着的火把,霎时掉落在了躺倒的敌兵群里,被摔的、被烧的敌兵,瞬间疼得嗷嗷乱叫! 几个伤得轻的敌兵,晃晃悠悠地挣扎着站起身来,准备持枪反击;可还没弄明白对手在哪里?就被一阵箭雨射倒在地…… 马天胜引导着大家来到北城墙边,从一处被山洪冲开的城墙豁口出了城…… 出城后前方不远处有一大片密林——怪树林。 库尔勒人之所以叫它“怪树林”,是因为这片密林里,生长着无数巨大的百年以上的老榆树、老桑树、老胡杨、老怪柳,都是怪模怪样!这些老桑树和更古老的大榆树,都伸出数十米的枝干抢占地盘互不相让,全部都是处于犬牙交错、相互搂抱的姿态;既像是在“亲密拥抱”,也像是它们之间在“拳打脚踢”争夺地盘。 而怪柳就像“和事佬”,在它们之间的缝隙中挤进来将它们分隔开,像是在“调解事端”。这里数量更多的百年胡杨,则独辟蹊径向高处发展,数十米高的树冠直插云天,体现出“超凡脱俗、与世无争”的神态。 一年四季,东南风和西北风,让怪树林发出不同的刺耳嚎叫声!尤其到了冬、春两季,那凄厉的“鬼叫声”昼夜不停,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这怪树林的确有些千奇百怪,让人捉摸不透;一般人都敬而远之,从不敢冒险一探究竟! 马天胜对金花哈敦说道:“前面就是‘怪树林’,咱们进这片树林往北走,出口就上了城里去铁门关山口的通道……” 巴特尔和桑吉梅仁他们,收拾了狭路相逢的那队敌军骑兵后,也赶了上来…… 马天胜带着大家在密林里艰难前行。这时候,大家对怪树林的那种心理恐惧已经荡然无存……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在即将走出密林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有火光。 “大家在这等一下……”巴特尔说着,就和巴音朝鲁快速离开,前去探查情况。 巴特尔和巴音朝鲁敏捷地来到离火光不远的大树后面。发现在密林出口前的一块平地上,搭着两顶帐篷。 一伙敌军正架着篝火烤肉喝酒,两个敌兵端着枪站岗警戒。很明显,这是敌军设在此处这个关键位置的一处哨所。 两人查明敌情,回到了出发地点。 巴音朝鲁有些着急,问马天胜说:“马老板!除了这里,还有别的出口吗?” 马天胜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道:“没有了!其他地方都没法走,只有这一条道能走出去……” 这时间,身后已经隐隐约约传来了嘈杂的叫喊声。 “他们追来了!”马兰说道。 巴特尔稍加思忖,坚定说道:“没时间了!只有把前面的敌军尽快干掉冲出去,才能和赵将军他们会合……朝鲁,我们带人从两侧插过去!” 巴音朝鲁点点头,两人起身准备行动。 马兰见情势危急,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一把拉住了巴特尔说道: “等等!……我是女人,他们不太防范我。我从前面吸引缠住他们,你们再从两面包抄一起动手。这样更有把握!” 巴特尔和巴音朝鲁都吃了一惊!两人看看金花哈敦,又看看马天胜……金花哈敦也没想到,这个端庄秀美的年轻女子会有这样的胆略,真是可敬可佩!可面对这群穷凶极恶毫无人性的浩罕军人,哪能忍心让她去冒这样大的风险?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马兰见金花哈敦不同意自己的计划,知道这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她继续对着巴特尔说道: “别忘了,我们家是做皮货生意的!剔骨削肉的刀,我用得比你们都熟练。放心吧!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再耽误下去就来不及了……” 马天胜对着金花哈敦点了点头…… 密林的小道上,马兰拿着一根枯树枝探着路,径直朝敌军哨所走去。她边走边吆喝道: “小宝!牛牛!……” 那两个站岗放哨的敌兵,发现有人叫喊着从林中走来,吃了一惊!大声吼道: “站住!……什么人?” 马兰来到了两个站岗敌军的面前,样子十分焦急地问道: “军官老爷!我家小侄子尕宝上午出来放牛,到现在还没回家。我们在到处找他呐!……你们见没见过一个小孩儿,在这附近放牛啊?” 站岗敌兵很不耐烦,拿枪指着马兰大声呵斥道:“没有!赶快走开!……” 正在篝火旁喝酒的这个哨所的敌军头目听到动静,大声问道:“什么事?” “一个女的?……找牛的?”站岗敌兵大声答道。 敌军头目满腹狐疑,这深更半夜怎么会出来个找牛的?……不过,这是个女人,不会有什么威胁,就大声命令说: “让她过来!” 站岗敌兵命令马兰说:“过去!” 马兰慢慢走了过去……来到了篝火旁的这伙敌军跟前。 “你们见没见到,有人白天在这附近放牛啊?”马兰问敌军头目说。 敌军头目定睛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大声说道: “牛?……先别找牛了……来!坐下喝碗酒!” “我不会喝酒!”马兰摇摇头说道。 “不会喝酒?……那就吃块牛肉!这牛肉不会是你家牛身上的吧?”敌军头目淫笑着说道。 众敌兵大声哄笑起来。 篝火旁一个敌兵提醒敌军头目说:“哎!这大半夜出来个女人,好像不太对劲?” 敌军头目已经起了淫心,贪婪的口水都在往外流,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大声呵斥这个敌军道:“滚开!别多管闲事!”说完,用枝条叉起了一块牛肉,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走近马兰。 敌军头目喷着满嘴酒气,龇牙咧嘴色眯眯地说道:“来!把肉吃了,我跟你一起去找牛!……” “我从不吃牛肉!”马兰又摇摇头说道。 敌军头目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欲火,沉下脸来吼道:“那我来教你吃!……”说着,就用右手去抓马兰的左臂。 当敌军头目的手抓到马兰左臂的一瞬间,马兰将左手一抬锁住了敌军头目的右臂,右手顺势将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膛……这一刀不偏不倚,正中敌军头目的心脏。 敌军头目身体猛然一怔!鼓起来的一对眼珠子,惊愕地朝下瞅了瞅已经插进自己胸膛的匕首,慢慢瘫倒了下去…… 篝火旁的十几个敌兵见状大惊失色!慌忙扔掉了手上的酒肉,叫喊着起身去取刀枪。 巴特尔和巴音朝鲁带人从两侧冲了出来,将敌军纷纷砍倒在地…… 两个站岗的敌兵听到动静,转身朝篝火处望去时,被树后面冲出来的几个军士瞬间扑倒。 三个在帐篷里睡觉的敌兵,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掂着枪冲了出来……可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刚赶到的江巴昆都这几个人射出的利箭,全部放倒在地…… 铁门关山口的山坡高处。赵铁锋、李杰昆都和其其格都心急如焚,眼巴巴地眺望着库尔勒城,焦急地等待着城里或城外发出的信号。 其其格眼眶里已经渗出了极度悲伤的眼泪,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突然,漆黑的库尔勒城外,南侧孔雀河方向的上空,一枚冲天炮(烟花)腾空而起、直冲云霄,随后又是一枚……相继传来了两声炸响。 按照事先的信号约定:发一枚,表示在城东接应;发两枚,表示在城北接应;发三枚,表示需绕行城东到城南接应。信号发出的方向与铁门关山口连成直线,就是救援队伍应开进的方向。 其其格转忧为喜,高兴地跳了起来,“成功了!哈敦得救了!” 赵铁锋大声下令:“上马!” 大队骑兵排山倒海一样,呼啸着冲出了铁门关山口…… 出怪树林往北的一个小山坡上。巴特尔、江巴昆都、巴音朝鲁、桑吉梅仁和几十个军士,正在开枪射击,阻击一队尾随追来的敌军步兵。 已经有十几个敌兵被射倒……敌军再次发起了冲锋。 随身带来的有限弹药很快就打光了,箭支也全部用尽了……巴特尔和大伙扔开手中的枪,拔出了弯刀、马刀,站起身来准备肉搏敌军…… 突然,像闷雷一样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脚下的地面开始不停抖动…… “杀!——”赵铁锋、李杰昆都带领大队骑兵赶到,直接冲向了敌军追击的步兵…… 经过短暂的交锋,尾随追来的这股敌军步兵,瞬间灰飞烟灭! 金花哈敦终于和前来接应的大队人马会合了……她立即安排桑吉梅仁和其其格带上古丽、才次克、马兰、马天胜和受伤的军士先行撤离;自己准备和众首领再进一步观察浩罕军的下一步动向。 赵铁锋见金花哈敦还没有立即撤离的意思,有些着急,赶忙说道:“浩罕军的第一军团,现在刚回到库尔勒。阿古柏吃了这样的亏,他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估计他们追杀的骑兵很快就会到来。我和巴特尔带人负责断后,哈敦带着大家赶紧回撤吧!” 巴特尔补充说道:“哈敦!我们当初确定营救方案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海古拉的第一军团回到库尔勒。所以专门派出了汗王卫队在焉耆城附近监视这个第一军团。既然现在这个第一军团已经来到库尔勒,估计苏开扎楞和曹力曼带着汗王卫队,已经开始攻击浩罕人的焉耆军营了,准备端掉他们的军火库。目的是逼迫他们回援焉耆军营,牵制海古拉的一部分主力,减轻我们在主战场的压力。 “哈敦能逃脱他们的魔掌,我也估计阿古柏会恼羞成怒,一定会派重兵追杀!事不宜迟,请哈敦赶快转移吧!……李杰昆都和江巴昆都也要赶快撤到你们的指挥阵地,做好伏击准备!” 金花哈敦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她又对巴特尔和赵铁锋特意交代说道: “巴特尔和赵将军不要恋战,我们在七个星山口会合!” “是!”巴特尔和赵铁锋大声回应道。 巴音朝鲁也带着全体护卫队上了马,向巴特尔和赵铁锋拱手说道: “兄弟们保重!我们七个星山口见!” 巴特尔和赵铁锋也拱手回应,“保重!” 李杰昆都和江巴昆都也上了马,迅速向各自负责指挥的阻击阵地赶去…… 第三十四章 节节抗击 见护卫金花哈敦的队伍已经出发了一阵子,敌军追击的骑兵尚未到来,巴特尔和赵铁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两人商议了一阵,便带着断后的骑兵队伍,迅速撤向了铁门关隘口身后的遮留谷,开始准备阻击可能追来的敌军骑兵。 铁门关是全中国从东到西排列的二十六大名关中的最后一关,是西部边塞最重要的天险隘口之一,也是千百年来的兵家必争之地。两侧的陡峭悬崖夹持着孔雀河蜿蜒数十里形成了巨大山谷——遮留谷,谷内古树参天、荆棘遍地,是丝绸之路中道的咽喉要冲。 凿空西域的张骞、纵横捭阖的班超,及西行取经的法显、玄奘都曾在此驻足流连。汉唐时期在这里依山而建的敌楼,历经两千年仍雄踞在山口中央,拱卫、虎视着前方不远处的库尔勒城。唐代诗人岑参有诗《题铁门关楼》称赞铁门关险峻之势道: 铁关天西涯,极目少行客。 关门一小吏,终日对石壁。 桥跨千仞危,路盘两崖窄。 试登西楼望,一望头欲白。 当下,由于战乱,铁门关这里已经没有常住人家,过往的商旅、民众也极为稀少。因此,还没有引起阿古柏和驻守库尔勒城的克达克尔的重点关注,所以还没有在此设防;只是在铁门关通往库尔勒城道路的尽头——怪树林,设了那个警戒哨所。不然,今天的营救行动,就必定会增加极大的变数。 在月光之下,赵铁锋再一次审视了曾经挽救了自己和将士家眷性命的铁门关天险,慨叹大自然的造化之功…… 这时间,最后一名侦查骑兵道尔加拉也赶了上来。他一看队伍放弃了铁门关隘口,直接撤向了铁门关隘口身后的遮留谷,不禁大吃一惊!他赶紧跑来提醒巴特尔说: “是不是搞错了?咱们断后就是要依托铁门关天险,这咋直接撤进遮留谷了?” 巴特尔笑着说道:“你别急,让你铁锋大哥给你讲解一番、上一课,你就明白了。” 赵铁锋对道尔加拉解释说道:“你说的没错!阻挡浩罕骑兵最好的地方,当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铁门关隘口。如果真要在这里阻挡他们,他们一兵一卒都休想过关。 “但是,在这里只能是阻挡,没办法最大限度地杀伤他们,这是其一;其二,他们一旦觉察到这铁门关隘口无法攻破,就必然会再绕道魔鬼山,沿哈满沟、大佛寺方向追下去。那样的话,他们就会不费吹灰之力,击垮我们在中路警戒接应的人马;而且几乎是毫发无损、锐气十足地出现在我们的主战场——七个星山口,这是我们最不愿看到的状况…… “当前最关键的,是已经争取到了哈敦安全转移的宝贵时间。假如浩罕军队提前出动半个时辰,我们就只能在铁门关隘口先挡住它,起码要再挡它一个时辰,到时候,再相机而动。现在,这已经用不着了…… “咱们现在就可以把它放进遮留谷,咬住它、别脱钩!在霍拉山里慢慢折腾它。虽然不可能完全击垮追击而来的上万浩罕骑兵,但最少也要让它脱层皮!……在它到达七个星山口主战场之前,即便伤不了它的太多‘元气’,起码也能消耗它相当的战力,重挫它的兵锋、消磨掉它的锐气……” 道尔加拉幡然醒悟,笑着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这是要下好‘狼夹子’,让最后冲到七个星山口的‘狼群’起码折断几条腿。要不然,咱们就对不起它了!……” “明白了就快去。穿过遮留谷,到哈满沟和黑水泉,通知咱们的人下好‘狼夹子’,别让狼群出溜跑了!”巴特尔命令道。 道尔加拉兴奋地回应了一声,立刻拍马朝前赶去…… 从铁门关山口的敌楼到“公主岭”之间的遮留谷前段,两侧悬崖的阻击阵地已经完成加固。悬崖下面狭窄路面的几处关键地段,已用就近的山石几乎完全封住,只留出了可供自己人马撤退需要的小缺口,悬崖顶上又添加了不少“滚石堆”…… 敌军当时攻破库尔勒城后,海古拉也曾带人再次来到铁门关山口和遮留谷查看过地形。他觉得这条通往焉耆盆地的峡谷过于狭窄,蜿蜒的小道荆棘丛生,不利于大队骑兵短时间内快速通过。所以在进军焉耆城和返回库尔勒城时,他都选择了距离铁门关十几公里外、库尔勒东面的“魔鬼山”通道通过。克达克尔偷袭土尔扈特部落大营,来回走的也是“魔鬼山”通道。 但这次追击土尔扈特部落的哈敦,浩罕侵略军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沿着这条土尔扈特人已经行进,而自己不太情愿通过的路线,硬着头皮尾随追下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敌军追击的骑兵前锋开始接近铁门关山口。敌军的无数火把,将敌军兵营到铁门关山口这十几公里的山路,照得通明透亮。 敌军骑兵前锋来到山口前,发现堵在山口的乱石已被基本清空,也没有设伏的痕迹,便小心翼翼地穿过隘口,接近隘口后方中央位置的敌楼。当发现这里也没人在此设伏,便穿过敌楼,放胆向敌楼身后的遮留谷深处冲去…… 刚行进不到两公里,就发现山边的狭窄道路已被土石完全封住,路边右侧下方是水流汹涌的孔雀河。 敌军头目立即命令前队下马,清理道路……后续的敌军骑兵队伍也很快赶到了,前队、后队一时无法通过,拥挤在一起吵吵嚷嚷混乱不堪。 突然,山顶上传来石头相互撞击的响声,动静越来越大……当敌军惊恐地抬头观望时,无数乱石已经落在了头上。几十个敌兵的脑袋瞬间开花,另外十几个被砸中身体的敌兵连人带马掉进了孔雀河…… 敌军开始乱作一团!由于找不到可躲藏的地方,活着的敌兵只有扔掉火把抱着脑袋左右躲闪;几个机灵的,赶紧下马藏在了马身子下面,结果又被惊马踩得吱哇乱叫;有些受不了石头砸头的,干脆跳进了孔雀河,结果被湍急的河水瞬间冲走…… 敌军骑兵在这里被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损失了上百人马,才最终清理出了通道,继续向前行进…… 敌军骑兵来到了“公主岭”下面的通道,又发现狭窄的道路被山石完全阻断。这一次,敌兵接受了教训,拉开了距离,小心翼翼地接近了石堆。一部分人负责清路障,一部分人则端着枪对山上保持警戒、负责掩护,只怕又是乱石飞滚丢了性命。 突然,石堆的后面高处“嗖、嗖、嗖!”射出了几只冷箭,几个清理道路的敌兵被全部射倒……敌军头目下令还击!大队骑兵冲到前面,举枪朝着黑漆漆的石堆方向一阵乱射…… 就在敌军又拥挤在一起开枪射击的时候,山顶上又有了响动……早已准备好的“滚石”铺天盖地倾泻而下,这“公主岭”上的石头比上次的更大、更圆,滚动下落速度更快,攻击力更强。几十个敌军又在瞬间被砸死砸伤。 敌军带队的另一头目见状,焦急万分、惊慌失措!……但他突然发现这里的河道较为宽阔,河水不深,只不过河道中间的树木有些茂密。惊恐之下,他大声下令: “河道前进!……赶快下河!” 被石头砸怕的数百敌军骑兵,霎时间“扑通!扑通!”全部下了河,奋力向河道中间的浅滩密林冲去……进到林中才发现,这里不但有密密麻麻横七竖八枯死的树干、树枝、树根和红柳挡道,行进艰难;还遍布粗壮高大的沙棘树。 从河中密林挣扎前行的数百匹战马,全部被沙棘刺划伤。这可是骑兵的大忌——还没真正上阵,战马已经带伤。 好不容易钻出密林的几个惊魂未定的骑兵,一露头又被几只冷箭送了命…… 这些拼命向前的敌军第一军团骑兵,接到的是海古拉下的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前进,必须截住金花哈敦!所以不惧伤亡、不计代价,冒死冲击前进…… 在距离铁门关二十多公里的霍拉山哈满沟山口,也是部落队伍撤退和敌兵追击的必经之路。 哈满沟山口前,道路北侧陡峭的山坡背后,道尔加拉和十几个土尔扈特骑兵把马拴在了半山腰,还在继续把西瓜大小的鹅卵石,不断运送到山顶的“滚石堆”上。 突然,山顶瞭望的骑兵一声响亮的口哨!表明自己的队伍和准备要阻击的敌兵已经来了……道尔加拉又立刻上马,赶往下一个阻击地点——黑水泉山口。 巴特尔和赵铁锋带领的断后骑兵队伍,快速来到了哈满沟山口。巴特尔向山上的骑兵打了两声口哨,山顶上回复了两声…… 敌军追击的骑兵队伍,也尾随着快速来到了哈满沟山口。在敌军大队骑兵冲到山口下,眼看就要冲过山口之时,只听山顶上轰隆隆一阵响动,无数像他们脑袋一样大小的鹅卵石从天而降,直接砸向惊恐不已的敌军骑兵队伍中央。霎时间又被砸死砸伤数十个,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这时,和追击的敌兵保持适当距离的巴特尔、赵铁锋的骑兵队伍,趁机迅速转回身,上演了第一次“回马枪”,冲回来把过了山口乱哄哄的敌军前队骑兵,狠狠砍杀了一阵!扬长而去…… 重新集结起来的敌军骑兵队伍定了定神,继续前进,很快来到了那一大片芦苇丛前面。 敌军头目看见这黑夜里望不到头的芦苇丛,心里不免有些发怵!可宽阔平坦的大路就在这芦苇丛的中间穿过,别的地方又不敢乱闯;即便绕着走搞不好风险更大,有可能还要耽误更多的追击时间。思忖再三,就壮着胆大声下令: “不要停留!快速冲过这片芦苇丛!……” 敌军骑兵队伍开始嚎叫着,以集体冲锋的姿态快速冲进了芦苇丛……当冲到芦苇丛中央的位置时,数十名敌军骑兵突然被两条粗壮的“绊马索”绊翻在地,连人带马躺倒了一大片。 被迫停下来的敌军骑兵队伍惊恐万分,看到这呼呼啦啦随风摆动的芦苇丛,感觉进到地狱一般!正在胆寒犹豫,突然又被四面八方射来的箭雨放倒了一片。 惊慌失措的大批敌军为了壮胆,开始举枪毫无目标地朝着芦苇丛深处乱枪射击。可忙活了一大阵子,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离哈满沟山口五公里多的霍拉山黑水泉山口,是霍拉山沿线几个山口中,山势最低矮的一个,但通行的道路却显得更加狭窄。先期赶到这里的部分土尔扈特骑兵和后面赶来的道尔加拉,等巴特尔和赵铁锋带着队伍一过,又在这里设了两道“绊马索”。在适当的地方洒下一大片“铁蒺藜”后,迅速后撤至下一个阻击节点——大佛寺断壁崖,去与李杰昆都会合。 心急火燎的敌军大队骑兵,呼啸着奔至黑水泉山口,结果又被这里的两道绊马索绊翻不少……接着,在不远处又被“铁蒺藜”放倒了一片…… 这时间,巴特尔和赵铁锋带着骑兵队伍,又来了第二次“回马枪”。返回身将冲出黑水泉山口的敌军零散骑兵大砍一阵!迅速后撤…… 在这几处关键点位的有效阻击,极大地消耗了敌军战力,迟滞了敌军脚步,重挫了敌军进攻的锋芒,为主战场——七个星山口的兵力集结和要害节点的防御布置,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在七个星大佛寺北侧的断壁崖上,李杰昆都已经带着数百军士、牧民、喇嘛,严阵以待! 霍拉山脚下拥有两千年历史的七个星大佛寺,是古代焉耆国的佛教政治文化中心,曾经盛极一时!这里也是东晋时期高僧法显和唐代玄奘法师西天取经驻足开坛、讲经说法的地方。虽然“伽蓝十所、僧徒两千”的大佛寺鼎盛时期,已成为过去不复存在,但伟岸的身躯仍显得壮观雄伟、气势磅礴! 大佛寺的北大寺背后的断壁崖陡峭高耸,是当下拱卫身后北侧七个星山口主战场的最后一道天险屏障。 从断壁崖到七个星山口之间这十几公里的山前坡地,既是南北通行的大道,也是上千年来无数次金戈铁马生死对决的古战场……而在七个星山口东北面的不远处,就是土尔扈特部落最重要的中心家园——开都河畔的哈尔莫墩了。 今天的七个星山口这个千年古战场,即将迎来血雨腥风、撼天动地的一场正义与邪恶的大对决。这也是上千年来,头一次出现外国侵略者的铁蹄,践踏这块古老的土地。这场对决不但关乎土尔扈特部落的生死存亡,也关系到整个新疆战局的命运走向…… 李杰昆都和已经在这里忙活了一个昼夜的两百多军士,三百多牧民百姓、喇嘛僧人完成了对这个最重要、也是最后一个阻击阵地的加强,准备在这里全力伏击拦截、大量杀伤敌军,再次挫敌锋芒。他已经再次对断壁崖下面的道路、地形进行了细致勘察,进一步调整、优化了崖顶上的阻击阵地和地面之间的最佳火力配置方式。专等敌军骑兵队伍的到来。 李杰昆都心里明白:自己的身后不远处就是七个星山口了,那里是金花哈敦带领整个部落的骑兵主力,准备与浩罕侵略军、英国雇佣军一决生死的地方。自己这里多杀死杀伤一个敌军,就能减轻一分敌军对主阵地的冲击力,金花哈敦和整个部落就会多一分安全! 几十个牧民、喇嘛还在背着背篓,将最后一批西瓜大小的鹅卵石送上了崖顶上的“滚石堆”。道尔加拉带着在黑水泉设伏的十几个骑兵,也赶到了断壁崖,与李杰昆都会合,进入了阻击阵地。 多处滚石堆的后方,依次埋伏着百名弓箭手和数十名长枪兵。 这时间,已经接近拂晓。 突然,从后方东侧的呼尔东村方向,出现了一支举着无数火把的队伍,正在向断壁崖靠近…… 李杰昆都有些纳闷:已经通知这里的民众抓紧时间转移,怎么还会有人在这里活动?而且还是朝着断壁崖阵地来的……他赶紧让道尔加拉带着两个骑兵,过去看看究竟是个啥情况? 那支队伍有好几十人,手持火把、提着坎土曼、牵着七八匹马急匆匆地来到了断壁崖的下方,每匹马的马背上,好像都驮着几个大油桶。 李杰昆都更疑惑了…… 第三十五章 大佛寺的怒火 正在李杰昆都困惑之际,道尔加拉带着呼尔东村的村长买买提,气喘吁吁地来到了他的跟前。 李杰昆都一愣!急忙问道:“买买提大叔!不是通知你们往哈尔莫墩赶紧转移,准备进山吗?你们咋跑到这里来了?” 买买提摆了摆手,喘着粗气说道:“老的、小的和女人们都转移了。我带着能上阵的壮汉,来帮你们杀敌!” 李杰昆都一惊!急切说道:“哎!那怎么行?这里是阻击阵地,尽量杀伤敌军,迟缓他们的脚步,但不可能长时间坚守。这里非常危险!……” 买买提大眼一瞪!拍着胸脯高声说道“嗨!你小子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是不是?就咱这身板,硬朗得很!就是因为这里危险,我们才来的……到时候,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是往霍拉山深山里撤退,我也能给你们带带路呀。好了!不说这些了。现在我问你,对付狼群最好的办法是啥?” 李杰昆都一愣!没反应过来,又转念一想,有所领悟,“那肯定是火呀!” 买买提往李杰昆都的胸前,猛地捅了一拳,大声说道:“对喽!火才能对付狼群!……我就是给你送‘火’来了!” 李杰昆都还没明白过来,道尔加拉就赶紧解释说:“买买提大叔他们带来了几十大桶清油,火绳也带了好多!” 李杰昆都瞬间明白了,有些感动,但又觉得有些可惜,“积攒这些清油不容易,用来对付这些浩罕贼寇那就太可惜了!……” 买买提摆摆手说道:“把狼群不赶走,留下再多的好东西有什么用?今天,咱们用不着去找诸葛亮借东风,就来个‘火烧赤壁’。让狗东西阿古柏的兵,有来无回!不啰嗦了!赶紧让他们把清油、火绳往崖顶上搬……” 这一切刚准备停当。与敌军追兵保持适当距离的巴特尔和赵铁锋,就带着队伍快速冲过了断壁崖下面的通道。同时,巴特尔向崖顶上的李杰昆都发出了预警信号…… 大队敌军骑兵尾随而至。当敌军先锋骑兵,即将冲过去一半人马的时候,李杰昆都吹响了第一声响亮的口哨…… 崖顶上的滚石铺天盖地狂泻而下,圆滚滚的鹅卵石呼啸着冲向敌军队伍,将敌军队伍中央的上百个骑兵,霎时间砸死砸伤。这些石头上面,不少都还缠着浸了清油的火绳。 敌军的先锋骑兵队伍,猛然间被截成了两段。冲在最前面的两三百敌军骑兵,发现身后被袭,立刻停止了前进……正在惊慌失措之际,又被崖顶上飞来的箭雨射倒了几十个,接着又被一阵乱枪袭击…… 巴特尔和赵铁锋带着队伍,又来了第三次“回马枪”,迅速折回头,冲向了这支惊魂未定的敌军前队……一阵子横冲直撞,将冲在前面的这部分敌军先锋骑兵彻底消灭! 敌军追兵被这狠狠的当头一棒给敲懵了!赶紧停下来,定定神收拢队伍……当后队骑兵上来以后,就立即重新编队,继续向前追击。并分出一部分兵力,朝崖顶方向的阻击阵地开枪还击,进行火力压制;可不见人影,只能乱射一气…… 当敌军第二波骑兵队伍,再次以密集阵型,出现在断壁崖下方的通道上时,李杰昆都吹响了第二声口哨!百名弓箭手和上百位牧民、喇嘛一起起身放箭。 敌军这第二波骑兵,又被山上射来的密集箭雨放倒了一大片…… 追击的敌军骑兵,毕竟前后有数千人马,且接到的是不惜代价追击金花哈敦的命令,不可更改!所以这第二波的敌军骑兵,再次受到伏击也不停歇,只管拼命往前猛冲…… 当紧跟其后的敌军第三波骑兵,也准备以密集阵型通过断壁崖下的通道时,崖顶上的前、后两端,突然火光闪耀……接着,西瓜大小的鹅卵石,缠着点燃的火绳,像无数个“火球”从崖顶前、后两端倾泻而下…… 崖顶后端的“火球”,将第二波敌军连砸带烧放翻不少,并且把这些敌军分隔成了前后两段;崖顶前端的“火球”将第三波的敌军前队干倒一片,并且挡死了这些骑兵的前进通道,同时也阻挡了陷在两道“火墙”之间的第二波敌军后队的退路。 先前滚落的石头上面缠绕的火绳,已全部被迅速引燃。 这第二波敌军后队的几百号人马,被两端的大火阻隔在一百多米长的狭小地带,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崖顶上的滚石、箭雨还在不断袭来……一时间,战马的哀鸣声和敌军的惨叫声,响成一片!敌军死伤无数。 巴特尔和赵铁锋带着队伍,回头干掉了第一波的敌军骑兵前队后,正在回撤……猛然发现身后的断壁崖下面,火光冲天,吃了一惊! 这个“火烧赤壁”的阻击行动,可是事先没有安排的;这一定是李杰昆都别出心裁,临时添加进来了这个“新节目”。 一见这个光景,两人瞬间觉得,这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难得战机!便带领人马再次杀了回来……这已经是第四次“回马枪”了。 这第二波冲过断壁崖的敌军有两百多人马。他们猛然间看到身后的进兵通道大火冲天、枪声不断,大惊失色!瞬间停住了脚步。就在这队敌兵惊魂未定、犹豫不决的时候,巴特尔和赵铁锋带着断后的大队人马快速杀到。敌军队伍瞬间大乱,四处逃窜时大部分被歼灭…… 那些负责火力压制的敌军,从山下根本看不到崖顶上的人影,只能对着山上胡乱开枪,起不到任何作用;可山下的火光将他们的身影,照得倒是清清楚楚。这些敌军也被山上的飞箭、枪弹放倒了不少。 从断壁崖山下通道匆匆经过的每一队敌军,都产生了一定的损伤,尤其是前三波的敌军骑兵,全部损失过半…… 拂晓。在霍拉山七个星山口的山坡高处,骑在战马上的金花哈敦全副武装、威风凛凛!身边两侧是桑吉梅仁、巴音朝鲁、穆成喇嘛、土尔扈特部落中旗首领固鲁扎布、右旗首领曼吉多尔济、左旗首领额尔德尼。 众首领带领土尔扈特骑兵主力,严阵以待!准备在这里与来犯的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一决雌雄! 桑吉梅仁举着望远镜在观察着山边远方。 突然,乌云慢慢涌来,天色变暗……雷电开始大作,暴雨袭来。金花哈敦镇定自若,注视着七个星大佛寺断壁崖的方向…… 突然,巴特尔和赵铁锋领的骑兵队伍,出现在望远镜的视野里,正在沿山边通道快速回撤……多名骑兵回身射箭,多名敌兵中箭落马……大队敌军骑兵仍紧追不舍。 巴特尔指挥十几个骑兵,掏出了最后一批“铁蒺藜”,抛向了后方……敌军骑兵被铁蒺藜又放倒了一大片,但仍不顾死活继续追击…… 大雨刚停下来。观察敌情的桑吉梅仁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向金花哈敦报告说: “巴特尔和赵将军他们回来了,后面有大队追兵。” 穆成喇嘛走上前来,向金花哈敦说道:“哈敦,这里太危险!还是想请您先回大营,由我和众首领在这里接应巴特尔和赵将军。请您恩准!” 金花哈敦猛一挥手,郑重说道:“不要再说了!我们的身后就是祖先留给我们的家园和手无寸铁的父老乡亲。我们还能退到哪里?既然浩罕人、英国人,都不肯放过我们,我们也决不再同强盗讲斯文。现在,就要让这些贼寇,知道我们土尔扈特人的血性!……不伤到筋骨,恶狼是不会长记性的。大佛寺就在眼前,让佛祖见证我们保家护国的决心吧!……准备迎战!” 众将士齐声回应:“是!”同时拔出了战刀。 固鲁扎布大声喊道:“勇士们!前面就是闯进我们家园的那群恶狼!它们的铁蹄正践踏我们的草原;它们的嘴边,还沾着乡亲们的鲜血!今天一定要砍下它们的脑袋,来祭奠受难乡亲们的在天之灵!……跟我杀!” 他高举指挥刀,带领大队骑兵呼喊着冲了出去。 曼吉多尔济也举起了指挥刀,大声喊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杀!——” 也带领着大队骑兵冲下了山坡…… 霍拉山七个星山口的主战场上,铺天盖地的大队骑兵冲下山坡,朝着敌军的大队骑兵,迎头冲了过去…… 巴特尔和赵铁锋带着骑兵队伍,让开了正面,在快速行进中,向右后侧大回转,再次来了个“回马枪”,朝着追来的敌军骑兵队伍的侧翼横冲了过去…… 敌军骑兵队伍瞬间乱了阵脚……将士们杀入了敌群。 巴特尔的两把弯刀左右飞舞,所到之处的两侧敌军纷纷中刀落马……固鲁扎布、曼吉多尔济、赵铁锋带着队伍在敌阵中反复冲杀。敌军的先锋骑兵瞬间被完全击溃…… 这时间,海古拉亲自带领着敌军第一军团的主力人马,也赶到了七个星山口附近;在七个星山口斜对面的另一侧山坡高地上,建立了他的指挥阵地。 敌军第一军团绣着狼头的帅旗,随即立在了阵地上。海古拉准备在这里,亲自指挥军队作战。 他见自己的前锋骑兵队伍迅速败下阵来,感到第一个回合已经完全失利。就立刻命令他第一军团的另外两个主力骑兵师,各留下一个骑兵团作为战役预备队,其余人马立即全部参战,试图尽快扭转战局。 他心里明白:一旦金花哈敦安全回到部落进山,就等于“放虎归山”,整个土尔扈特部落,就成为他们最强劲的死敌!也必定成为他们进军伊犁和乌鲁木齐通道上的最大障碍,不会再有任何回旋余地。 阿古柏也命令他,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截杀金花哈敦;并且将随后赶到的克达克尔第四军团,也交给他统一指挥。 这时,传令兵前来报告说:“报告将军!克达克尔将军的第四军团已经到达。” 海古拉稍加思忖,就立刻向传令兵下达命令:“通知克达克尔:第四军团沿开都河边,快速迂回前进,从侧后夹击他们!” 传令兵回应了一声,快速离开了。 传令兵刚刚离开,在海古拉指挥阵地的后方远处,突然又传来了喊报声,由远及近。但这次的喊报声与以往不同,明显夹杂着凄惨哭丧的味道。 海古拉有些疑惑了…… 浑身带伤的敌军焉耆军营报信的骑兵飞马到来,狼狈不堪地滚下马鞍,快速跪倒在海古拉马前,大声报告说: “报告大将军!焉耆兵营在后半夜遭到敌军大队人马袭击。军火库已被炸毁,留守人马已大部阵亡……那扎尔将军还在坚持战斗,请求立即发兵救援!” 海古拉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哪里来的敌军?” “敌军来路不明!根据他们的武器装备判断,一定是正规军队,数量众多!” 海古拉不由分说,立刻决定让他的副官前往救援,“帕提拉!你立刻带上预备队的两个骑兵团救援那扎尔。行动要快!不得有误!” 海古拉的副官帕提拉大声回应道:“是!” 帕提拉带上战役预备队的两个骑兵团,朝焉耆城方向飞奔而去……这带走的可是海古拉手上最后的机动力量。 开都河河边的草滩通道上,克达克尔正带领他的第四军团大队骑兵快速行进……突然,一道枯树枝垒起的长墙挡在了前方。 敌军前队的数匹战马,腾空跃起跨了过去,落地之时,全部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陷坑里……前队敌兵立刻停住了脚步,瞬间挤成了一团。 埋伏在陷坑不远处树丛中的江巴昆都,立即下令攻击。一时间枪声大作!几十杆土枪、猎枪、伯丹步枪,朝着还在惊愕不已的敌军骑兵队伍一起开火,几十个敌军瞬间殒命。 在敌军惊恐地寻找目标的时候,土枪、步枪再次装弹,又是一轮齐射,又有几十个敌军被撂倒落马。 江巴昆都带领队伍,迅速向身后的下一个阻击阵地转进…… 过了一阵,刚缓过神来的敌军大队骑兵,顺着开都河边继续向前冲了过来……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大片芨芨草草甸。 当敌军骑兵即将冲到草甸中央时,前队的数十匹战马,被上百个猎人使用的“捕兽夹”伤了腿。这捕兽夹是专门用于捕猎黑熊、野狼的,力量非常大,只要踩上去,再健壮的战马马腿,都会被立刻夹断。 数十名敌军连人带马,瞬间全部栽倒在地……后续敌兵继续前进,又有一批敌军骑兵被夹断了马腿。 江巴昆都带的队伍再次开枪,弓箭手也全部齐射,将拥挤在一起惊慌失措的敌军骑兵,又放倒了一片。 江巴昆都趁势带领这不足两百人马的骑兵队伍,发起了一次冲锋…… 突然的伏击和江巴昆都这支骑兵队伍的冲击,使克达克尔第四军团的前锋骑兵几乎完全崩溃。不过,克达克尔的第四军团三千多骑兵这次是倾巢出动,虽然途中被几次阻击伤亡不小,但主力尚在、人马仍然众多。 克达克尔明白:如果在开都河河边被阻挡牵制太久,势必影响整个战局。而贻误了战机,海古拉这个与自己言语不和的亲哥哥,绝不会放过他!现在必须速战速决。他疯狂指挥骑兵主力,全力围攻阻挡他们近一个时辰的这支骑兵队伍。 江巴昆都的骑兵队伍虽然彪悍异常、个个奋勇,可因敌我军力太过悬殊,寡不敌众终不能久持。 但江巴昆都明白:自己的身后就是主力骑兵的侧后,一旦被敌军突破,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决不能再后退一步,必须全力死战! 江巴昆都带着队伍,向大队敌军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但拼尽全力,仍无法阻挡越聚越多的敌军主力。 当江巴昆都带领骑兵队伍再次发起冲锋时,被敌军击中数枪……他口中喷出鲜血,用尽最后的气力甩出了弯刀……两个敌兵被飞旋的弯刀瞬间砍落马下…… 克达克尔带着敌第四军团骑兵主力,继续猛冲。当推进到河边与大片柳树林之间的一段狭长通道时,几排“拒马桩”突然拉起……敌军前队措手不及,被全部叉倒在地。 柳树林中射出了密集的箭雨,拥挤在“拒马桩”前的敌军骑兵又被射倒了数十个……接着又一阵箭雨袭向敌军。 巴特尔的老父亲吊着受伤的左臂,右手高举着缴获的马刀,带领着一百多位手持刀叉长棍的牧民、喇嘛冲出了柳树林…… 众人齐声高呼着:“保家园!杀贼寇!……” 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敌军骑兵队伍……二十多位喇嘛用长棍阵,将几个向前猛冲的敌军骑兵掀翻在地;几十个手持铁叉的牧民,将十几个行进中的敌军叉下马来…… 第三十六章 决战七个星 克达克尔带着已严重受创的敌第四军团骑兵主力,在付出了重大伤亡后,终于推进到了指定地点。但这距离海古拉给他限定的就位时间,已经耽误了整整一个时辰。眼看主战场激战正酣,自己的队伍还没派上用场,且好像已经错失了最佳战机,他心里焦躁不已! 逐渐稳住阵形后,克达克尔在金花哈敦指挥阵地的侧后两公里多的一个缓坡上,设立了自己的临时指挥阵地。 他在望远镜里,看清了那个在前方不太远的高坡上指挥作战的,正是令他威风扫地、颜面尽失的金花哈敦,无名的肝火顿时涌上心头! 他急切下令:“第一骑兵团冲锋!……将金花哈敦和她的骑兵队伍隔开!” 敌骑兵头目回应了一声,带领大队骑兵嚎叫着冲了出去…… 金花哈敦在指挥阵地上,密切注视着战场形势的发展。面对如狼似虎的浩罕军队步步紧逼,她已经没有了选择。虽然她明白敌军有上万之众,且装备精良,军力对比众寡悬殊;可现在必须要把他们挡在这里。因为身后就是土尔扈特的家园,是正在向深山转移的乡亲们,必须要为他们的安全转移争取宝贵的时间。能在这里多迟滞浩罕军队一分钟,部落的老老少少就多一份生还的希望,就会给整个部落多留下一条血脉…… 巴音朝鲁突然报告说:“禀报哈敦!敌人一队骑兵正从我们的侧后方向冲过来!” 金花哈敦镇定自若,回身看了一眼渐渐靠近的敌军骑兵,抽刀在手。 “哈敦快看!从东面冲过来一队骑兵……直接冲向浩罕军骑兵队伍了!”巴音朝鲁又突然喊道。 桑吉梅仁放下望远镜,说道:“哈敦!是和硕特部落的扎西德勒克台吉来支援我们了!” “桑吉梅仁!” “在!” “扎西德勒克台吉的人马不多,恐陷敌阵,快去接应一下!” “是!”桑吉梅仁带领一队人马冲了出去…… 扎西德勒克带领的和硕特部落骑兵来到战场,正好撞见敌军的这个骑兵团发起冲锋,就直接斜插杀进了这支敌军队伍的中间位置,将这个骑兵团拦腰截成了两段。 桑吉梅仁带的一队人马,从正前方冲进了敌群,将敌军前队迎头兜住……两支骑兵队伍,瞬间将这个敌军骑兵团冲了个七零八落,捉对厮杀起来。 克达克尔在指挥阵地上,见他的第一骑兵团被拦截,急忙再次下令:“第二骑兵团冲锋!拿下金花哈敦和她的卫队!” 敌第二骑兵团又吼叫着冲了出去…… “又一队敌军骑兵冲过来了。”巴音朝鲁又向金花哈敦报告说。 “该来的注定会来。大家准备!”金花哈敦沉着下令。 “是!”众将领回应道。 左旗首领额尔德尼有些急不可耐了,忙向金花哈敦请示说:“哈敦!这些匪徒就交给我吧?都快把我憋坏了……” 金花哈敦点点头,“好,要小心!” 额尔德尼咧嘴一笑,“放心吧!看我的!”带领一队人马呐喊着冲了出去…… 克达克尔看到发起攻击的两个骑兵团都被阻截,有些气急败坏,可身边只有他作为自己第四军团预备队的第三骑兵团了。虽有些犹豫,但他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再次下达命令: “第三骑兵团立刻冲锋!一定要拿下金花哈敦!” 敌第三骑兵团怪叫着开始冲锋…… 金花哈敦看着敌军的这股骑兵队伍冲过来,冷笑道:“这是浩罕人最后的疯狂!” 说完,立刻向前挥起了指挥刀,果断大声下令:“杀!——” 金花哈敦带领大队骑兵冲下山坡,左右两边分别是手持长棍的穆成喇嘛和高举恰西克马刀的巴音朝鲁。 金花哈敦的这支队伍,迎面冲进了这个敌第三骑兵团的核心。敌军队伍被瞬间冲做左右两半,数十个敌军已被斩落马下。 桑吉梅仁见金花哈敦亲自冲击敌阵,便带着队伍一边拼杀策应,一边逐渐向金花哈敦附近靠拢,保证哈敦的安全。 杀透敌阵后,金花哈敦转身弯弓搭箭,和身后的护卫骑兵一同射出,又有十几个敌兵被放倒……几名护卫骑兵开枪射击,将尾随而来的敌兵又被放倒好几个。 收拢好队伍后,金花哈敦再次带领众将士,返身冲进了敌群…… 金花哈敦的战马,将一个横穿面前的敌军骑兵头目,连人带马撞翻在地…… 巴音朝鲁挥刀结果了一个试图靠近哈敦的敌兵,又纵身砍翻一个正准备举枪的敌兵。 穆成喇嘛的长棍上下飞舞,将几个靠近金花哈敦的敌兵统统挑落马下…… 这时间,七个星山口的南侧前方和北侧后方,都已经成了主战场。 七个星山口南侧前方的战场上。巴特尔、赵铁锋、固鲁扎布、曼吉多尔济等众首领,带领骑兵主力已经奋力拼杀了十几个来回……敌我双方均伤亡惨重,但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突然,从东南方向冲来一队人马……左臂受伤的苏开扎楞,带着汗王卫队呐喊着冲了过来…… 固鲁扎布大声喊道:“巴特尔!是汗王卫队从焉耆赶回来了。你和苏开扎楞,赶快带着卫队去保护哈敦!这里交给我们。快!” 巴特尔大声回应了一声,与苏开扎楞一起,带领汗王卫队冲了出去…… 七个星山口北侧的后方战场上。桑吉梅仁、巴音朝鲁、穆成喇嘛、额尔德尼和扎西德勒克护卫着金花哈敦,带领着数百名骑兵,在敌军三个骑兵团两千多人马的阵地中反复冲杀……一个敌兵举枪瞄准了金花哈敦…… 巴特尔带着汗王卫队正好赶到,他利落地甩出弯刀,举枪的敌兵被弯刀刺穿后心当即毙命。 这时的七个星山口南侧的前方战场和北侧的后方战场上,敌我双方杀得难分难解、天昏地暗! 一方是吞疆掠土屠刀乱舞的虎狼一群,觊觎天下势在必得;另一方是保家护国铮铮铁骨的威武之师,以命相搏寸土不让! 杀红眼的双方都已无所顾忌、破釜沉舟!全都动用了所有的作战力量,投入了这场毁天灭地的大对决! 从清早杀到晌午过后,整个战场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但双方仍互不相让、鏖战不退…… 敌军的队伍规模和装备水平虽然有明显优势;但是我土尔扈特骑兵彪悍的战斗力、保家护国的坚强意志,加上沿途节节抗击对敌军的极大消耗,使战场上出现了这种势均力敌的均衡态势。 海古拉在指挥阵地上,见双方恶斗分不出胜负,心里十分焦急!带出来的两个军团一万多骑兵,已经全部投入了战斗,而自己的预备队已调去焉耆城,营救焉耆大营的那扎尔和残存的人,手上已经再没有后备机动力量可供调派。他望着战场上的胶着状态,瞅了一眼接近西侧山尖的太阳,海古拉的心里像被猫抓一样,十分难受。 他非常明白:如果拖下去到了天黑,这七个星山口,就会成为埋葬他这远距离作战的两个军团的巨大“坟墓”。可是现在,自己手中再没有能改变战局的后备力量,只能期望这些各自为战的手下,能够在缠斗中慢慢占得上风,逐渐改变战场形势。但又觉得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 眼看着土尔扈特的哈敦就在眼前,可就是无法逾越土尔扈特蒙古人,用血肉之躯筑起的这道“长城”。而沿途的多处伏击和当前战场上的激烈拼杀,已经使自己的骑兵队伍伤亡惨重,几乎承受不住这种消耗了。 当前这种情形,是他进军新疆以来从没遇到过的惨烈场面。之前,在对付中国正规军队时,叱咤风云的磅礴气势和积攒多年的煌煌军威,此时已经在他心中有些飘忽不定了,代之而来的是对战局的极度忧心。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啥样的力量?在支撑他们的抵抗意志如此顽强?能够让这些人舍命相搏、视死如归、含笑沙场的心魂神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就在海古拉无计可施、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名传令兵突然前来报告: “报告大将军!大汗派来的援军——云努斯的近卫骑兵师和比格中校的炮兵队已经到达!库布里军师也一同到达了……” 云努斯的这个近卫骑兵师,是浩罕军队里最精锐的一支军队;拥有两千多骑兵,是追随阿古柏多年、由阿古柏直接指挥且不离左右的看家班底。这支军队里都是久经沙场的精兵悍将,装备水准也高于其他部队。不到关键时刻,这个满员的骑兵师从不轻易露面……阿古柏显然这是在孤注一掷!铁了心要借此一战,拿下土尔扈特部落的哈敦、摧毁土尔扈特的抵抗意志、彻底清除进军伊犁和乌鲁木齐通道上的最后障碍。 海古拉一听大喜过望!脸上的肌肉瞬间出现了一阵剧烈的抽搐,露出了更加峥嵘的凶恶面孔。他顿时感觉他的父汗真是料事如神!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恰到好处地派来了能改变战局走向的生力军,使他瞬间有了发动致命一击的信心和力量。他立刻下令: “通知云努斯!留下一个骑兵团在这里参战。他亲自带领另外两个骑兵团,沿第四军团的进军路线,快速驰援克达克尔,一定要拿下金花哈敦!……通知比格中校,炮兵立即选择阵地,准备开火!” 传令兵大声领命,快速离开传令去了。前来增援的敌军大队骑兵、炮兵蜂拥而至…… 比格观察了战场上双方的交战态势,选择了侧翼山坡较为平整的一处最佳位置作为炮兵阵地。这里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对发挥炮兵威力极为有利。 他命令随队工兵快速清理了场地,指挥炮兵队迅速进入了阵地。在护卫炮兵的步兵,还没有完成构筑防御工事的情况下,就急切下令立即标定射击诸元,做好射击准备。 库布里来到了海古拉身边,提醒说:“现在,你父汗把他最钟爱的云努斯骑兵师,和比格中校的炮兵队都派来了,你应该明白大汗的用意了吧?” 海古拉瞅了一眼库布里,心里本来就很不痛快,但刚有所缓解的他,感觉这句话听上去很不舒服!转回头冷冷问道: “是让你来督战的吗?” 库布里一看势头不对,赶忙解释道:“在你面前,我怎么敢称‘督战’呢?只不过在这一路上,看到那几处他们设伏的地方,咱们被伏击损失的人马数量不少,有些担心你会丧失信心……” “父汗的用意,我自然明白,不需要你提醒!没有你的提醒,我也一定要拿下金花哈敦,而且要彻底消灭这股抵抗力量。完全扫清我们进军伊犁和乌鲁木齐的这个最直接障碍。”海古拉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 “对!你父汗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已经和土尔扈特部落撕破脸,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平时攻打他们,我们会很被动,根本摸不清他们的主要力量集中在什么方向,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既然他们现在集中力量来对付我们,我们就借这个机会彻底铲除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虽然会有重大的伤亡,但付出相应的代价是值得的。机不可失!……”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现在比你着急!如果天黑以前不能解决他们,咱们就要处于进不能进、退也不能退的两难境地。要是在这七个星山口过夜,这四面八方的中国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一个黑夜的机会。那时间,我们就是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要经受他们任意的攻击……先不用说我们会有多大损失,假如他们不想和我们在这里继续纠缠下去;等到明天天一亮,再想见到他们的主力骑兵,可能就要进到茫茫大山里去寻找了……这就等于是放虎归山、前功尽弃了!” “大将军分析得很对!……但愿云努斯和克达克尔能尽快拿下他们的金花哈敦。这很关键!……” 比格带着随从,快马来到了敌军指挥阵地。他转动着仅存的那一只眼球,诡秘地对海古拉说道: “炮兵已经做好射击准备。应该通知下去,把蒙古骑兵吸引到炮兵的正面射程以内……” 海古拉朝一个传令兵急不可待地大声下令:“命令骑兵第一师、第二师,立刻配合炮兵行动,快去传令!……” 固鲁扎布、曼吉多尔济、赵铁锋等众将士,正在山口南侧的前方战场与数倍于己的敌军苦战。李杰昆都也带着人马从大佛寺断壁崖赶到了这里参战。 经过无数回合的较量,敌军骑兵的伤亡远远超过我方的损失,但敌军仍在数量规模上占有绝对优势。 曼吉多尔济看到敌军有源源不断的援军到来,并且发现敌军炮兵也在快速行动,心情十分沉重! 他望着不远处山坡高地上的敌军帅旗,猛然心生一计——擒贼先擒王!准备采取十分大胆的“剜心”战术,一举摧毁敌军指挥阵地、瓦解敌军斗志! 曼吉多尔济对固鲁扎布和赵铁锋说道:“这样耗下去对我们很不利。我现在带人冲上去干掉海古拉的指挥所、砍了他们的帅旗,你们再见机行事……” 赵铁锋说道:“要尽量避开他们正面的枪炮火力……” 曼吉多尔济点了点头,转身向骑兵队伍大声喊道:“勇士们!前面山坡高地上,就是这群狼崽子的头狼!我们冲上去,折断狼头旗、砍掉狼头!杀!——” 曼吉多尔济带领一队人马,呐喊着向山坡上的敌军指挥阵地冲了过去…… 敌军炮兵阵地上,比格下令对发起冲锋的土尔扈特骑兵,进行直瞄射击,六门阿姆斯特朗野战炮,几乎同时开了火。 敌军这些火炮的炸点很准,正在冲锋的十几名土尔扈特骑兵,相继被炮火击中落马……曼吉多尔济带领后续骑兵,冒着敌军炮火,继续勇猛冲锋。 库布里此时见到冒死冲锋的土尔扈特骑兵队伍,逐渐接近了山坡高地上的指挥阵地;而混战中的己方骑兵被对方骑兵缠斗厮杀,根本无法抽身前来护卫指挥阵地。心中一惊!他立刻向海古拉建议说: “这些蒙古人是来拼命的,应该避一下……” 海古拉也注意到了这支不要命的骑兵队伍,是冲着他和他的指挥所来的,确实是不得不防。他稍加思忖,立即下令: “指挥所后撤一千五百米,命令炮兵继续拦截!” 海古拉挥了挥手,极不情愿地和库布里迅速调转马头,带着这一群作战参谋,在卫队的护卫下,快速撤出了山坡上的指挥阵地。但狼头帅旗却只能留在了原地…… 比格急忙下令调整射击方位,“炮口右偏转30度、距离450码……” 敌炮兵一阵忙乱,紧急调整炮位…… 第三十七章 绝地反击 曼吉多尔济带领骑兵队伍继续冲锋,密集的炮弹在附近不断爆炸,又有多名骑兵被敌军炮火击中落马…… 曼吉多尔济的战马,也突然被敌军炮火弹片命中,一头向前栽了下去。就在战马即将倒地的一瞬间,曼吉多尔济从马背上腾起,一个前滚翻,顺势俯卧在了一个小土堆上。 就在我冲锋的骑兵队伍,被敌军炮火完全压制,部分敌军骑兵试图回援包抄的关键时刻;从库尔勒城完成任务归来的孟和,单骑飞马从另一侧冲向了山坡顶上的敌军帅旗…… 孟和刚冲上山坡,留下守护敌军帅旗的几个敌军骑兵,就挥刀迎面冲了过来……只见孟和两把弯刀左右挥动、上下飞舞,只用了两三个回合,就将这几个敌兵全部砍落马下。 他正要催马向前,被砍落马下的一个敌兵,挣扎着举起了枪……“咣!”的一声枪响,孟和在马上一晃,左胸中枪。 在落马的一瞬间,孟和向敌军甩出了弯刀……这名敌军被弯刀插进了胸膛,瞬间仰面倒地。 威武健壮的孟和强忍剧痛站了起来。他从敌军胸前,一把拽出了那把跟随他多年、舅舅斯日古楞送给他的蒙古弯刀。踉踉跄跄地靠近了敌军帅旗…… 孟和大吼一声!双手使出了全身最后的力量,挥刀向敌军帅旗旗杆砍了下去……高大的敌军帅旗,瞬间呼呼啦啦地倒了下去。 就在敌军帅旗倒下来的一瞬间,孟和的周围被敌军炮火密集覆盖…… 中炮落马的曼吉多尔济和稍远处的赵铁锋、固鲁扎布、李杰昆都目睹了这悲壮的一幕,心如刀绞!同时眼含热泪、大声呼唤这位土尔扈特英雄: “孟和!……” 这凄厉悲怆的呼唤声刺破了云端!在整个七个星山口战场的上空、在整个草原上、在霍拉山和额尔宾山的山谷间久久回荡!…… 正在战场上拼命厮杀的那些浑身带伤疲惫不堪的敌军骑兵头目和大批敌兵,转身望见自家的帅旗——“狼头纛”被砍倒,大惊失色!接着又看到自家的帅旗阵地,被自家的炮火狂轰一阵,不胜愕然!掉了魂似的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急于为孟和复仇的土尔扈特骑兵,狂吼着向惊魂未定的敌军队伍再次发起了冲锋…… 七个星山口北侧的后方战场上。金花哈敦带领众将士仍然在与克达克尔第四军团的三个骑兵团鏖战搏杀。双方已经苦战了无数的回合,虽然我方损失不小,但敌方的损失更加惨重。总体来讲,也算是势均力敌。 因开都河沿线的阻击抵抗力量,已被克达克尔的第四军团骑兵扫清;云努斯带着他近卫骑兵师的两个骑兵团,沿着第四军团的进军路线,得以快速推进。约莫半个时辰,就到达了克达克尔的指挥阵地,与第四军团会合了。 见到这只生力军的到来,克达克尔喜不自胜!他立即命令云努斯带领全部人马,向正在苦战的金花哈敦的骑兵队伍,发起冲击…… 激战中,巴特尔突然发现有一大坨敌军新锐骑兵,正快速向己方队伍冲杀过来,大吃一惊! 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上,敌方这样一支凶悍骑兵队伍的冲击力,对己方整个队伍来讲,将是致命的! 巴特尔向桑吉梅仁发了个信号,便脱离金花哈敦周围的队伍,与苏开扎楞带着一部分人马,径直冲向了云努斯的这个打着另一面狼头战旗的骑兵师,兜头拦住,奋力厮杀起来…… 从部落大营方向到七个星山口之间的一条小道上,其其格带了两百名骑兵飞奔而来……这是她将受伤的才次克和马天胜、马兰、古丽送到部落大营后,听说敌军倾巢出动截杀金花哈敦,感觉哈敦处境危急,便带领守卫部落大营的这只骑兵队伍前来增援的。 这支骑兵队伍,也是土尔扈特部落最后的机动作战力量。他们其中的一半装备了伯丹步枪,出发前又补充了弹药,战斗力十分强悍! 其其格的队伍赶到了血肉横飞的七个星山口的后方战场,首先撞见的是巴特尔和苏开扎楞带领的人马,正在与新到来的云努斯近卫骑兵师两个团的人马拼死激战…… 其其格带着队伍在快速行进中开枪射击,将几十名敌军射落马下,快速冲到了巴特尔的跟前。 巴特尔见部落的最后力量和女将都来到了战场,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情况紧急不及细想。他急切地命令其其格说: “不要停留!快去保护哈敦!” 其其格的队伍对冲过来的敌军又来了一阵齐射后,转身朝巴特尔手指的方向冲去…… 穆成喇嘛今天已经是大开杀戒!护卫着金花哈敦将数不清的敌兵送上了西天;多年修炼的武功,如今终于真正派上了用场。 巴音朝鲁更是奋勇异常!将这几天积聚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出来,无数敌兵成为他的刀下之鬼。 前来驰援的和硕特部落扎西德勒克台吉,越杀越起劲!他感觉这次激烈对决,比在天狼谷绞杀浩罕军“先遣队”可过瘾多了…… 其其格带着队伍冲到了金花哈敦的身边,护卫着金花哈敦向敌军猛烈冲击。 由于这支生力军的到来,而且备有充足的弹药,不断向敌军精准射击;金花哈敦的周围,逐渐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固的防御圈。 大家见到哈敦周围有了可靠的防御力量,便放开手脚去冲击敌军的骑兵队伍…… 虽然土尔扈特军民个个奋勇、和硕特骑兵人人争先;但毕竟敌军数倍于我,杀一重,又来一重,根本杀不透!尤其是敌军悍将云努斯所带领的近卫骑兵师两个团的到来,彻底改变了战场态势。 敌兵越聚越多,渐渐对金花哈敦和众首领形成了合围之势。大家此时已经伤痕累累,形势十分危急!…… 敌军第四军团指挥阵地上的克达克尔,见自己的援军——云努斯近卫骑兵师两个团投入到战场以后,立刻扭转了战场局势,包围圈越收越紧,十分得意!他感觉土尔扈特的哈敦,马上就可以手到擒来了,不禁心花怒放!发出了渗人的狞笑……自言自语道: “金花哈敦!你现在终于可以束手就擒了……” 克达克尔点燃了一直叼在嘴上的“古巴雪茄”,狠狠地吸了一口。可就在他悠然自得地吐出第一口烟气的时候,突然感觉脚下有异样的响动,而且这动静越来越大,大地都开始颤抖! 他在疑惑之中又感觉到,这令人恐怖的轰隆隆的震动声,竟然是从背后传来的,心中十分诧异! 克达克尔和卫队头目,一同转身回头观望时,这才惊恐地发现:漫山遍野的大队骑兵,正朝自己的队伍猛扑过来…… 徐学功、徐学忠、阿山昆都、魏潇带领着数千人马,浩浩荡荡飞奔杀来!多面战旗飘扬飞舞,硕大的战旗上“徐”字分外醒目。 阿山昆都和魏潇的身旁,还紧紧跟着一支二十多人马的蒙古族骑兵队伍,打头的正是孟和的舅舅斯日古楞和儿子苏博泰。他们是在徐学功大军过境克尔古提时,见了阿山昆都;得到消息后,紧急加入进来的。 徐学功已经高高举起了指挥刀,大声下令:“杀!——” 铺天盖地的骑兵队伍瞬间发起了冲锋!…… 克达克尔彻底懵了!他至死也没想明白,这是哪里来的神兵从天而降?……就在他愣神的这一刻,冲在最前面的阿山昆都、魏潇、斯日古楞、苏博泰两队人马,已经到了百米之内…… 克达克尔这才醒悟过来,是末日来临!慌忙下令: “撤!——” 但为时已晚!就在克达克尔带着卫队刚起步溃逃之时,阿山昆都和斯日古楞的这两支人马,已冲到了五十步以内,一阵箭雨齐发……克达克尔的卫兵被乱箭全部射落马下。 克达克尔和卫队头目正催马逃命……魏潇举枪瞄准,“啪!”的一声枪响,卫队头目被射穿胸膛落马。 斯日古楞在快速行进中搭箭射出……只听“嗖!”的一声,克达克尔被利箭射穿了脖颈,一头栽下马来,气绝身亡! 阿古柏最宠爱的这第三个儿子,这个沾满土尔扈特军民和无数南疆民众鲜血的刽子手,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命丧他乡! 不远处的云努斯正在惊疑不定,猛见克达克尔被杀,顿时魂飞魄散!这才知道大势已去…… 他已经顾不上自己这支骑兵队伍的命运,连撤退的命令都没来得及下达,就连忙带着几个贴身卫兵,拼命向开都河边逃去,边逃边喊叫: “撤……退!……” 他手下的这些人马有反应快的,也立即转身跟着逃窜;那些反应迟一些的,个个都成了刀下之鬼…… 只管朝前冲的苏博泰,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几个敌军骑兵正护卫着一个大头目,拼命向开都河边奔逃。他急忙弯弓射出……云努斯被射中左肩,一个趔趄,差点坠下马来…… 已多处受伤的穆成喇嘛喜出望外!大声禀报:“哈敦!菩萨显灵了!徐首领大军到了!……阿弥陀佛!” “这是天佑中华!天佑我土尔扈特!”金花哈敦继续沉着下令:“不要放过这帮强盗,继续进攻!……” 七个星山口北侧的后方战场上。巴特尔、桑吉梅仁、额尔德尼、扎西德勒克、苏开扎楞等众首领挥起战刀,齐声大喊: “杀!……” 带领队伍向开始溃逃的敌群冲去…… 七个星山口南侧的前方战场上。固鲁扎布、曼吉多尔济、赵铁锋、李杰昆都等众首领,也同时举起了战刀,齐声大喊: “杀!……” 带领队伍再次向敌阵发起了冲锋…… 见到对方这铺天盖地的骑兵援军到达,海古拉大惊失色! 库布里已经胆寒,急忙说道:“他们来了大队的援军,我们可能支撑不住了……” 海古拉虽然觉得功败垂成心有不甘;但“兵败如山倒”的战场态势已经形成,无力回天了。他沮丧地挥手下令: “撤!……” 三个敌军号手,同时吹响了撤退的号声…… 这时间,精疲力尽的近万敌军,已经方寸大乱!就像退潮的海水一样,立刻掉回头拼命逃窜…… 比格中校带领的炮兵队,见到这般光景,感觉已经来不及将这六门马拉式的火炮带走了;于是,他下令将这六门阿姆斯特朗野战炮,全部炸毁在了阵地上,转身逃命…… 虽疲惫不堪,但已经杀红眼的土尔扈特骑兵,那肯放过这样的战机,不顾一切地追击溃逃之敌…… 奉海古拉之命,负责掩护主力撤退的敌军两个骑兵团,匆忙建起来的防线,根本架不住土尔扈特部落和徐学功民团两支劲旅的全力冲击,瞬间土崩瓦解!…… 波澜壮阔的“七个星之战”至此结束。 此次赶来驰援参战的徐学功、徐学忠、扎西德勒克这些首领,都曾与布彦汗王、巴特尔、桑吉梅仁等,共同经历了四个月前,在天狼谷铲除阿古柏“沙曼先遣队”的战斗。大家再次在战场上重逢,都倍感亲切、相拥而泣…… 徐学忠疑惑地问扎西德勒克说:“哎!不对呀?魏潇和阿山昆都,是直接从天狼谷赶到桃花寨报信的,我们应该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可你们早早就赶到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扎西德勒克笑了笑,有些神秘地说道:“我那儿离七个星山口比你们近,跨过克尔古提山谷和开都河就到了嘛……这可不是我专门抢功啊……其实,我自己也说不太清楚。是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啊?做了个梦?” “是啊!金花哈敦被绑架这件事,我是昨天下午才知道的。可什么时间赶过来最合适?能使上劲、帮上忙?就不知道了……”扎西德勒克说着,指了指巴特尔,“但是,他给我托梦,让我赶紧来!……” “是我托的梦?”巴特尔惊讶地问道。 “是啊!我梦见你在孔雀河的水里,带着上百人的队伍,像大头鱼一样游着,嘴里还都叼着弯刀,准备去救哈敦……两个浩罕兵在岸上,扒开了芦苇丛,准备朝你们开枪!我就赶紧用脚去踹!结果,梦就醒了。梦一醒,我就赶紧集合队伍往这儿赶……” 徐学忠笑着摇摇头,“我这是头一次听说,大活人能托梦!” 扎西德勒克一本正经地说道:“以前我也不信!可这次,我信了!这真是冥冥之中,无奇不有!” 桑吉梅仁点点头说道:“台吉做梦的那个时候,确实是巴特尔带着突击队泅渡孔雀河的时间……” 徐学忠被惊得有些目瞪口呆! 扎西德勒克见敌军已退,现有徐学功大军在此,可保无虞;遂辞别金花哈敦和徐学功、徐学忠、巴特尔、桑吉梅仁、穆成喇嘛,率领本部人马先回和硕特部落,安排部众向包尔图山转移去了…… 李杰昆都、阿山昆都和魏潇带领大队人马,开始收殓阵亡将士的尸骨。他们三人先带着斯日古楞、苏博泰,匆匆来到了孟和牺牲的那块高地上,想搜寻英雄孟和的遗骨…… 可搜遍坡上坡下,只找到了孟和的那把蒙古弯刀。因为斯日古楞认得这把刀,是他当初亲自系上红绳,送给外甥孟和的…… 部落众首领和南山民团的各位首领护佑着金花哈敦,回到了哈尔莫敦的部落大营…… 大帐内,金华哈敦带领众首领向徐学功、徐学忠等各位南山民团首领再次行礼致谢! 徐学功赶紧摆了摆手,说道:“我和汗王是过命之交,他在南疆战场上一样救过我的命。现在汗王兄弟进京朝觐,部落有难,我岂能坐视旁观?再不能说客气话了……” 身上多处带伤的穆成喇嘛也上前施礼,说道:“阿弥陀佛!此次哈敦脱险,部落转危为安,全仗徐首领神兵天降;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贵军的大恩大德,贫僧也再次铭记心上!……” 徐学功又摆摆手,说道:“大喇嘛也不要客气!汗王兄弟不是说过吗?我们已经是生死与共、风雨同舟的一家人了。按现在的形势,今后也一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另外,我没有机会请教惠永大师的韬略,但你和汗王还有巴特尔都是惠永大师的真传高足。今后有机会的时候,还想请你不吝赐教呐!” 穆成喇嘛摇着头,连连摆手说道:“惭愧!……惭愧!贫僧学的这点皮毛,有机会一定和盘端出……” 巴音朝鲁伸出大拇指,瞪大眼睛,绘声绘色地称赞道:“我今天才真正见识了大喇嘛的武功绝学,真是名不虚传!今天大开杀戒,超度了不少浩罕贼兵到极乐世界。既保家护国出了力,还度人升天修了功德,两不耽误啊!……” 穆成喇嘛脸一沉说道:“不能胡说!这些造了‘十恶五逆’,种下恶因的‘孽障’,只能坠入无间地狱,如何能进到天堂净土?愿他们下世不再作孽,脱离轮回之苦……阿弥陀佛!” 大家发出了一阵会心的笑声。 第三十八章 大转移 徐雪英和凯瑟琳悄悄进到了大帐。徐学忠一见,赶忙对巴特尔和穆成喇嘛说道: “看!谁来了?” 众首领一见这两位曾在樱桃谷、天狼谷激战中大显身手的女中豪杰,都兴奋不已! 穆成喇嘛激动万分,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两位女菩萨再次现身救苦救难,部落和贫僧感激不尽……快请见过金花哈敦!” 徐雪英带着凯瑟琳向金花哈敦行礼,“见过汗王夫人!哈敦吉祥!” 金花哈敦也是兴奋不已,赶忙问道:“这位应该就是雪英姑娘!那这位金发碧眼的就是凯瑟琳小姐了!”两位急忙点头答应。 凯瑟琳见金花哈敦还能记得她,心里十分高兴!她举着哈敦送给她的“护身符”,一本正经地说道: “汗王夫人您送给我的‘护身符’,我一直带在身边。感谢您给我带来的好运!” “天下真是难得有你这样深明大义的外国姑娘!汗王向我多次提起你在天狼谷和樱桃谷的神勇故事。我们整个部落都应该感激你的付出。愿好人一生平安!”金花哈敦双手合十祝福道。 “谢谢哈敦!其实,我这也是在替我们的国家,和这些协助浩罕军队屠杀无辜百姓的英国雇佣兵赎罪!……我想多做一点,可以在上帝面前减轻一些罪孽,不至于让上帝发怒,毁灭整个英吉利!……再说,我和雪英是答应过汗王,要来土尔扈特部落做客的。没想到这才过了三个多月,我们就真来了!”凯瑟琳兴奋地说道。 “都说缘分自有天注定,其实相见必由人为之。感谢你们再次出手相助土尔扈特!……”巴特尔说道。 凯瑟琳大眼一瞪!瞅着巴特尔说道:“哎!你感谢我什么?我和雪英姑娘今天都没上阵,是专门来这里观光做客的!也是顺便来看望你们这些救过我性命的老朋友。你还跟我们客气上了?” 巴特尔有些腼腆地说道:“那也得感谢你们,光你们的呐喊助威,就能给大家增添不少力量……” 凯瑟琳一直惦记着孟和,可人群中一直没见到他的影子,就赶紧悄悄问巴特尔说: “哎!在樱桃谷浩罕军队阵前,把我像‘叼羊’一样救回来的那个孟和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巴特尔心头猛然一惊!痛失最亲密兄弟的极度悲伤,瞬间涌上了心头,霎时眼圈发红;他不知该怎样回答凯瑟琳,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孟和是我们的英雄!他今天在最关键的时刻,单枪匹马冲向敌军指挥阵地,砍倒了敌军的帅旗,震慑了敌军的贼胆……不幸被敌军炮火击中,为国捐躯了……”金花哈敦有些哽咽地说道。 凯瑟琳内心猛地一颤!好像被针扎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再当面说声道谢的话,自己的救命恩人,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舍自己远去……她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精神上的强烈刺激,使她瞬间瘫倒下去……徐雪英赶忙扶住了她。 凯瑟琳伤悲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同时也愤怒地意识到:既然孟和是中炮身亡,证明这又是英国雇佣军欠下中国新疆民众的、也是欠自己的一笔血债! 穆成喇嘛垂首合十诵道:“愿这些保家护国的英雄忠魂,早日往生佛国天道净土。来生再聚土尔扈特……阿弥陀佛!” 金花哈敦走近凯瑟琳,郑重说到:“这些保家护国的英雄,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孟和生前,在他的歌中唱道‘如果敌军枪炮射穿我的胸膛,请把我埋葬在高高的山岗;我的身体会化作又一座山脉,我的心跳永远在草原上激荡!’……明天,在孟和牺牲的那块高地的山顶,将会出现一座最高大、最圣洁的‘敖包’。草原上的鲜花与英雄相伴;家乡的青山与英雄共眠!” 凯瑟琳已经泪流满面,冲着哈敦点点头。 徐雪英见凯瑟琳痛苦难抑,一时间根本无法排解,就赶忙拉着凯瑟琳说道: “巴特尔的老父亲也牺牲了,新婚妻子受了伤。外面还有好多伤员,我们去看看吧……” 凯瑟琳点了点头,两人辞别金花哈敦和众首领,出帐帮忙照顾伤员去了…… 徐学功见土尔扈特部落众首领,经历这样大的劫难,斗志不减、精神依旧,十分钦佩!可他觉得经此一战,伤及元气,恢复战力尚需时日;而且部落大营在敌军偷袭时损毁严重,根本无法抵御浩罕军队的再次进攻。他有些忧心地问金花哈敦说: “虽然敌军的骑兵受到重创,但他们在库尔勒城还有两万多的步兵;还有在喀什的第一军团、在库车的第三军团。阿古柏此次受挫,必定会寻求报复。不知金花哈敦和众首领有什么打算?” 金花哈敦沉吟了一下,说道:“浩罕军队有数万之众,装备精良、粮草充足。我们也知道在这里长时间硬抗不是办法。此前也已经安排各旗民众和盟长公署的军械所、物资站这些要害部门,还有两城守军的家眷先期向巴音布鲁克疏散转移……我们判断,浩罕人觊觎的是新疆全境,所以它必然还会向我们进攻,来夺取通向乌鲁木齐和伊犁的进兵通道……今后我们可以依托巴伦台要塞、查汗乌苏要塞和各个隘口节节抗击,与他们周旋,迟滞他们的脚步,尽量使他们在天山深处知难而退、止步于此。” 徐学功说道:“土尔扈特部落从天狼谷铲除浩罕军‘先遣队’那个时刻开始,到今天的大对决,处处与他们作对。阿古柏一定恨之入骨!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咱们大家。所以进山转移避其锋芒肯定是上策,不过一定要抓紧进行,事不宜迟!” 金花哈敦说道:“前期转移有些迟缓,主要是大家还有两个顾虑。一个是各旗、各苏木人畜转移行动不便,需要时间;第二个是汗王现在还在北京觐见皇上、皇太后。他一旦得知现在部落的情形,必然会尽快回返,需要接应。 “现在还不知道汗王返疆的路线怎样安排?如果他选择从吐鲁番到焉耆的官道和驿站回部落大营,可就麻烦了,现在这些地方已经都是浩罕人的天下。不过,那样的话,从这里去接应是最近的…… “这次浩罕人要挟我们,已经放话说:如果我们现在不与他们合作、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就不会让汗王回到部落。摆明是想利用英国人当前在北京的势力,阻止汗王返疆;或者准备在汗王返回部落的途中下黑手……可能他们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徐学功说道:“现在,沿途几个省的起义民军折腾得非常厉害,原先沿长城从这几省进京的官道驿路,全部阻塞中断了。现在出疆必须走‘大草地’路线,也就是从古城子北上,进到哈敦的老家科布多,过乌里雅苏台至张家口,再到北京。 “由京返疆的安全路线,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走这条路线,沿途都有朝廷的驿站、军台,是安全的,但路途较长……不过,我觉得汗王归心似箭,他有可能选择从北京走张家口,然后沿着阴山的大青山、乌拉山南侧的河套地区,过狼山和戈壁大漠到额济纳。 “也就是从察哈尔穿过乌兰察布到额济纳,转道哈密,再到吐鲁番。这条路线是先前战争时期的军用转运粮道,这样走,路程少了三成多。但是阿拉善、额济纳、哈密和巴里坤这些地方也不太平,官军和民军也在混战,这条路线也非常艰险……” 穆成喇嘛坐在椅子上,蒙医正在给处理伤口。他一听徐学功的话,顿时紧张起来,异常焦急地说道: “我们得赶快‘飞鸽传书’到科布多,想办法将浩罕人在路途截杀的消息通知汗王……但汗王极有可能选择徐首领说的后面这条路线,那就没法联系了。这可怎么办?” 徐学功摆了摆手说道:“这样!不管汗王从哪条路线返回新疆,我这里想办法,在北线古城子军台和南线吐鲁番的阳和驿军台之前,拦住他们,引导他们进入安全路线返回部落。这件事我来负责,哈敦就不要担心了……部落各旗、各苏木人畜进山转移的事抓紧进行吧。” 金花哈敦点了点头,向众首领果断下令:“现在各旗首领都在这里。你们再通知一下各苏木,还没有动身的,现在就开始行动。明天晌午之前,全部牛羊畜群从部落大营后山,沿开都河进山。其余人马在巴伦台峡谷山口前集结,先到的先进山转移,不要停留……穆成喇嘛和桑吉梅仁赶快查看一下公署衙门的转移情况,主要是军械所和物资站还有蒙医处……巴特尔和铁锋将军布置一下对焉耆方向和库尔勒方向浩罕敌军的警戒……” 徐学功摆了摆手,说道:“这样吧!你们抓紧时间料理转移进山的事,对敌警戒的事就交给我……明天晌午过后,我们护送大家一起从巴伦台峡谷进山,到巴伦台要塞。我们就从巴伦台要塞到黑熊沟翻过冰达坂回南山……” 金花哈敦和众首领都点了点头。 从部落大营进山到巴音布鲁克高山草原,共有两条相隔数十公里、几乎平行的南、北两条前进路线:一条是南侧路线——沿蜿蜒曲折的开都河河谷向西北方向行进,过察汗乌苏要塞,再翻越几个山脊达坂到达巴音布鲁克,全程约两百公里。另一条是北侧路线——先由巴伦台大峡谷山口进山,向北前行过巴伦台要塞,直行穿过巴音沟后,再向西行进至巴音布鲁克,全程约三百公里,等于绕了个大圈。 这两条线路之间所夹持的,就是中部天山最险要的部分——额尔宾山。额尔宾山的神秘雪山、葱郁松林、无边的草地、星罗棋布的山泉珠辉玉映,景色自然是美不胜收。额尔宾山的最北端与霍拉山的最北端环抱的,就是纵横百公里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而巴音布鲁克的西侧就是一马平川的伊犁平原了。所以说,巴音布鲁克是伊犁的门户,是拱卫新疆军政中心——伊犁将军府的最后屏障。 两条进山的线路中,南侧的开都河河谷线路虽短,但崎岖艰险,没有可供马车通过的路面,只能骑马赶着牛羊翻山越岭缓慢行进。北侧的巴伦台大峡谷线路较长,但山谷间的山路相对平缓,可供马车通过。北侧路线也是连接南北疆最重要的大动脉,是新疆伊犁军府、乌鲁木齐军府和焉耆军府之间的最重要的军事转运通道;也是古丝绸之路中段的最主要通道。 傍晚时分。每个旗的各个苏木那些尚未进山转移的百姓,开始赶着自己家的牛羊群,缓缓经过部落大营,沿着开都河河谷进山……一夜之间,从这里陆陆续续经过了数百个牛羊群,绵延了数十公里。 第二天中午,根据金花哈敦的命令,计划由巴特尔和赵铁锋带领骑兵队、苏开扎楞带领汗王卫队,共同负责护卫从开都河河谷进山的百姓人畜安全行进。在到达察汗乌苏要塞这个安全地带后,再由左臂负伤的苏开扎楞单独带领汗王卫队,继续护送至巴音布鲁克。 当巴特尔和赵铁锋的骑兵队,从察汗乌苏要塞原路返回到大营,对转移情况进行最后的确认后,再从巴伦台大峡谷山口进山。骑兵队还要沿途检查鹰嘴口、天桥口、天星口至巴伦台要塞一线,所有隘口的防卫准备情况,重点检查隘口顶上的擂石、滚石和火器准备情况。天山上的“擂石”“滚石”已经成为抵御、阻击浩罕侵略军最低廉、最有效的称手武器,也是巍巍天山之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重要军事资源…… 当最后一批牧民赶着羊群经过后,巴特尔和赵铁锋、苏开扎楞辞别金花哈敦和徐学功等众首领,率领骑兵队、汗王卫队向察汗乌苏要塞开拔了。 部落各旗、各苏木的其余人马,也全部按规定的时间,集结到了巴伦台大峡谷山口,非武装人员已先行陆续进山。各旗首领来到了哈尔莫敦部落大营,与金花哈敦会合…… 金花哈敦和徐学功,见巴特尔、赵铁锋、苏开扎楞的护送队伍已出发约一个时辰,当前也还没有接到有浩罕军队来攻的消息,便下令向巴伦台大峡谷山口进发…… 开都河河谷与巴伦台大峡谷,这两条两三百公里长的古老峡谷,同时迎来了历史上最为壮观的群落大转移。 数万部落民众,赶着牛羊、带上刚收起来的蒙古包,匆匆踏上转移求生之路……其实,正常年份的牛羊转场,是应该在即将到来的秋季,从高山草原下山,到焉耆平原这个“冬牧场”过冬的。可现在,被迫反转了过来……今后若干年,只要阿古柏侵略军的铁蹄还未移开,这些数目庞大的牛羊群,将被迫在巴音布鲁克这个“夏牧场”渡过冬天了。 这样做的风险非常之大,除却“白灾”和“黑灾”这些自然灾害因素,草原的重度过载,必然会导致草原退化、草料奇缺和疫病大流行,极有可能给整个部落的牲畜带来灭顶之灾!……但是,现在已别无选择! 金花哈敦带领众首领,来到了巴伦台大峡谷山口的山坡高处。她停住了脚步,转回头来…… 凝望着被战火蹂躏的家园和破碎的山河,虽心情异常沉重;但神态却无比地坚强、刚毅,充满着坚定的自信和无尽的力量! 她的内心也清醒地意识到:这只是开始…… 发生在霍拉山七个星山口古战场上的这场土尔扈特部落与浩罕侵略军、英国雇佣军的大对决,被后来的军事学家、历史学家称之为“七个星之战”。 这是继土尔扈特部落从遥远的伏尔加河沿岸,实现东归祖国的伟大壮举之后,上演在西塞边疆苍茫大地上的又一场波澜壮阔的英雄史诗! 荡气回肠的“七个星之战”,打破了浩罕侵略军、英国雇佣军“不可战胜”的神话!重创、迟滞了侵略者脚步,有效拱卫了新疆军政中心和整个北疆的战略安全。彻底击碎了阿古柏和国外邪恶势力快速灭亡、分裂中国新疆的罪恶梦想!极大地鼓舞了新疆军民抗击浩罕侵略军、英国雇佣军的顽强斗志。是中华民族在西塞边疆抵御外来侵略的铁一般的历史见证! 后来的智信和尚有诗《天山魂—过七个星古战场》称赞土尔扈特部落道: 沧桑百年东归行,忠魂义胆著丹青。 魑魅屠刀何所惧,铁马再战七个星! 第三十九章 辞京返乡 “七个星之战”结束十二天后的一个深夜。 守卫森严的北京城德胜门外的理藩院外馆大门前,理藩院右侍郎桂清的官轿和九门提督蒋临照的马队匆匆到来。 桂清下了轿,和蒋临照一起,急急忙忙地走进了外馆大门,穿过通廊,进了会客厅。 还没落座,桂清就立即吩咐值夜的守备统领说道:“快请土尔扈特布彦汗王,有要事相商!” 守备统领回应了一声,赶忙去请汗王。 不一会儿,汗王进到了会客厅,卫队长巴音青守在了门外。 桂清和蒋临照立即起身,上前施礼,轻声说道:“参见布彦汗王!” 汗王回礼道:“桂大人好!蒋大人好!……不知桂大人和蒋大人深夜到此,有何指教?” 桂清急忙从身上拿出了一份“军报”,呈给了汗王,心情显得异常沉重!忧心地说道: “这是吐鲁番军府递来的六百里加急军报……浩罕军连陷库尔勒、焉耆两城。十二天前,您的夫人——土尔扈特部落代理盟长金花哈敦,带领部落兵勇,与浩罕军贼寇鏖战于焉耆霍拉山七个星山口,伤亡甚重!……幸得乌鲁木齐南山民团徐学功率部驰援,击退贼众,暂且保全部落民众性命……” 汗王猛地站了起来,瞪大眼睛仔细看着军报中的每一个字。 桂清继续说道:“两宫皇太后已降下懿旨:准土尔扈特汗王择日启程返疆,处理部落善后事宜……还有件事要告知汗王:英国公使阿礼国好像在秘密运作,有意在设置障碍,目的在于使汗王短期内不能顺利回到新疆……还请汗王归途之中务必小心,不能大意!” 汗王思忖片刻,说道:“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京城不宜久留。我们天亮之前就出发离京,其他的事到了张家口再说吧!” 蒋临照说道:“我已经在外馆四周加派了人手,不让闲杂人员靠近。在京准备路途所需可秘密进行,大宗物品最好在张家口采办。出京的道路,我来安排清场。” 桂清说道:“英国人在收买我们理藩院内部的人,想通过他们了解汗王的具体动向和返疆行程。还通过这些被收买的人放出消息说:新疆的土尔扈特部落,购买俄罗斯的军火;与俄国人暗通款曲、图谋不轨!英国人居心叵测,不得不防!离京启程之事要秘密进行才好……” 汗王听着,点了点头,反而觉得有些欣慰,笑着说道:“这就对了!” 见到汗王脸上的笑容,桂清一愣!十分疑惑,赶忙问道: “英国人歹毒异常、用心险恶!汗王身处险境,为何不以为然,还坦然发笑呢?” 汗王说道:“他们越是煞费苦心关注我的行程,就越说明土尔扈特部落的力量还没有被摧毁。他们既然还在顾忌这股力量,就说明浩罕人和英国人已经被伤到了筋骨,不敢再小瞧我们的存在……有土尔扈特横挡在中天山作为屏障,它就不可能肆无忌惮地对伊犁和乌鲁木齐直接下手,这对他们今后在新疆发起的所有行动,都会有相当的牵制作用……我在北京都能让这些贼寇劳心费神、寝食难安不好吗?虽然不能够夺其志,只要能惊其心、分其力,就是对新疆战局的一种策应。你们说是不是?” 桂清和蒋临照恍然大悟!都十分佩服汗王玉树临风的雍容姿态。但转眼仔细一想:虽然汗王高瞻远瞩、艺高胆大,对新疆的战局也有自己的明确判断;可当前这些英国人耍弄的阴谋和施展的手段,对汗王本人的安全,明显构成了严重威胁,不能不防! 桂清急切说道:“汗王放眼全局、临危不乱,确有大将风范,是十足的朝廷栋梁!可英国人奸诈异常、出手狠毒,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还是处处要多加小心才是!” 汗王点点头,说道:“多谢两位大人的关照。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天亮前出发。” 蒋临照急忙说道:“那我现在就去安排道路清场的事!” 桂清也点头称是。 汗王拱手说道:“感谢两位大人深夜到访、处处关照!事发突然,还请两位大人代我向皇上、皇太后问安辞行为盼!” 桂清、蒋临照拱手行礼道:“愿为汗王代劳!……” 子夜过后。在汗王下榻的房间里,汗王和汗旗内务总管明珠尔、卫队长巴音青睡意全无,正在商议返疆路线。 明珠尔根据汗王就近返疆的意图,综合分析了当前沿途各地状况,介绍说道: “最近的民军活动比三个月前更加厉害,从陕西、甘肃过河西走廊回新疆的通道已经彻底封闭了。从张家口到乌里雅苏台再到科布多的北路‘大草地’通道,虽然安全,但耗时较长。如果要想尽快回到部落,只有出北京到张家口,从张家口出长城或从杀虎口出长城,六百里到归化。再从归化前行一千多里过包头、五原,到阴山脚下、黄河边上的磴口。 “然后再翻越狼山、穿过大漠戈壁到额济纳,从额济纳转道哈密或巴里坤进疆。这一路有八千多里地。而且,这八千多里的路程当中,只有北京城到阴山脚下的磴口这两千多里,有朝廷设置的驿站、军台能够正常运转,可供使用。其后的六千多里,中间的驿站、军台或者卡伦基本都已瘫痪,指望不上……” 虽然明珠尔说的这条耗时相对较短,但依旧漫长的返疆之路,十分的凶险;但对部落安危的担心和对亲人的思念之情,使得汗王下定了决心,决定顺着这条路线返疆…… 拂晓。汗王这百人的队伍从健德门匆匆离开了北京城。 残破不堪的健德门箭楼下,刚送走汗王队伍的桂清和蒋临照,望着远去的汗王队伍背影,仍在紧锁眉头。两人心中都还是有些忐忑不安——这遥遥万里的归途,他们能躲过浩罕人和英国人合谋的暗算,顺利返疆吗? 晌午时分,汗王队伍就到了宣化府的宣化驿。 刚吃完饭,明珠尔就让巴音青和自己一同去采办行程中的所需物品。 巴音青疑惑起来,问明珠尔说:“不是到张家口采办吗?还没见到‘大境门’,咋在这里就开始行动了?” “其实咱们从这宣化府就要往西走了,过怀安到大同、朔平,从杀虎口出长城,到归化经包头转河套。往北去张家口出长城,是走乌里雅苏台到科布多,那是咱们进京走的路,现在要缩短行程走新路线。” 巴音青一头雾水,明珠尔说的这条新路线,他根本就没听说过。他皱着眉头问道: “那咱们就一直在这长城里面绕达,啥时间才能出长城?” “顺着这条驿路,明天晚上可以到杀虎口,就能出长城了。现在咱们走的路,都在长城内侧,也就是长城以南。不过,现在说的长城是明代长城;如果按秦汉时期的长城来说,咱们走的这几千里路都在长城以内,出不了长城……现在的季节,这一路风光不错,留意欣赏呦!”明珠尔耐心地说道。 巴音青眼睛一瞪!大声说道:“哪有心思看风景?急都快急死了。我真恨不得今天晚上就回到家!……我真想不通?我们这么大的中国,竟然挡不住区区一个浩罕小国的进攻,把半个新疆都丢了。真是丧气!” 看着巴音青急不可耐、怒火攻心的样子,明珠尔在心里十分理解;可解释这样盘根错节的问题,几句话是完成不了的,也就不想再多说了。 队伍换了马,装好采办的物资,就立刻出发往朔平府方向的杀虎口奔去…… 汗王队伍从杀虎口出长城,经过归化、包头、五原等二十多个军台驿站,来到了磴口县。这五天的跋涉,行程已经超过一千公里。 这磴口处于阴山最西端的支脉——狼山脚下、黄河之滨。磴口驿站是河套地区西缘最大的驿站,也是这次选择西返新疆路线的途中,横穿阿拉善戈壁大漠,到额济纳之前的最后一个可供补充给养的地方。 磴口驿站的把总郭昌对汗王一行的到来十分热忱,置酒相待。但听说汗王一行,既不是南下贺兰山走河西走廊回新疆;也不准备北上到乌里雅苏台转科布多回新疆;而是要穿山越岭行走戈壁大漠到额济纳,然后再转道哈密进疆,十分惊愕!他十分忧虑地对汗王说道: “这条路线虽然是康熙、乾隆年间大战新疆时的主要粮道,可已经荒废多年;中间设置的军台驿站大多无人看管,不堪使用。路途中的补给十分困难……另外,最要命的还是现在甘肃、宁夏揭竿造反的民军四处游荡,各地官军都避之不及。现在黄河对岸的伊克昭盟,满地都是他们的人马;如果和这些人相遇,肯定是凶多吉少…… “前些天,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化缘和尚,也在打听你们的行踪。当时没太在意,也闹不清他的身份,就打发走了……我还是建议汗王向北到乌里雅苏台,从朝廷的驿站线路上行走。这样就比较安全!” 郭昌的建议,是想让汗王考虑,从磴口官道北上翻越大阴山,到乌里雅苏台的驿站线路,再过科布多回新疆。这条路线虽然绕道,多了两千里地,耗时较长,但行程安全。 汗王感觉无法向郭昌说明当前事态的紧迫和心中的牵挂;谢绝了他的好意,仍决定按原定路线不变。并请他协助采办马匹和给养物资一事。郭昌满口答应。 为了应对即将开始的翻越大山、穿越戈壁沙漠的千里之行,汗王下令在此短暂休整一天。 汗王吩咐明珠尔和巴音青,在磴口驿交还驿马后,立刻去附近的乌拉特三公旗,购买全国闻名的河套地区名马——河套马。除了采办百匹河套马,还要购买十几头骆驼。在到达额济纳之前,熟食、生食、草料等所有路途上所需给养,都要在这里采办齐全。 休整一天后。马匹、骆驼和路途给养均已备齐,也缓解了一下这几天赶路的疲惫。 汗王队伍继续从磴口驿站出发,开始向西面一千多公里之外的额济纳行进…… 队伍艰难翻过了千奇百怪的狼山,又向西行进了数十公里,来到了图克木山脚下的一座喇嘛庙前。 这座古老喇嘛庙高悬的蓝底金字的匾额上,“妙华寺”三个汉字还依稀可辨,而两侧的蒙文、藏文、满文书写已经模糊不清了。 古庙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显得庄严肃穆、气势恢宏!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在这戈壁大漠之中十分耀眼! 妙华寺庙门紧闭,庙内传出喇嘛的诵经声…… 明珠尔见大家体力消耗不少,已经有些疲惫不堪,就向汗王建议,在庙前的几颗大榆树下面歇歇脚。 汗王也觉得,应该在这难得的一片大树下缓解一下;有缘的话,还能进庙拜拜佛祖菩萨。 众人来到树下,开始下马走动。 巴音青和几个骑兵护卫,好奇地观察这大漠古刹,发现门前中心位置的三颗大榆树上,挂满了经幡。感觉这是三颗神树,不由得闭目合十,祷告起来…… 明珠尔刚拿出水袋喝了口水,就突然觉得身后有动静……回身观望时,发现远处尘土飞扬。 明珠尔急忙招呼巴音青到高处查看。 巴音青举着望远镜查看了一番,疑惑地说道:“好像是一队人马在追杀另外一队人马……” 明珠尔接过望远镜也查看了一番。 跑在前面的那队人马有数十骑,拼命催马飞奔,像是在逃命;后面的队伍有数百骑,紧追不舍。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嘈杂的叫喊声也渐渐传来。 巴音青立即命令卫队上马,列阵警戒! 这归心似箭的汗王队伍,原本不想在这完全陌生的地方惹事上身,尽量避免起了纠纷耽误行程;可前面这一队逃命的人马,看到庙前有骑兵列阵,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发现了生还的希望,径直朝古庙奔来。 在距离较近时,领头的那个身着官服的人,好像认出前面的队伍是某个蒙古部落王爷的骑兵卫队,就更加把汗王这支队伍当做了最后的救星。毫不犹豫地带着这几十号人马,逃到了庙前汗王队伍跟前,狼狈地滚下了马鞍…… 这个官差模样的人,带着大家跪在地上,向汗王大声哭诉道: “小人是磴口县衙典史陆荣。受知县大人之命,掌管磴口城西外来农工垦荒种粮一事……昨日有数十名乱匪,闯进农区劫掠钱粮,被我等击退;不曾想今日大队乱匪前来寻仇,誓言要把我们斩尽杀绝!十几人已被他们残杀,我和这仅剩的四十人逃难到此。请王爷救命!……” 这几十人全都跪在地上,大声呼喊:“王爷救命啊!……” 这里还没弄明白来去缘由,后面的数百追兵已到眼前。 追来的这支队伍,见汗王这队骑兵手提马刀、身背洋枪,十分彪悍、毫无惧色!知道这不是一般的队伍,没敢直接上前动手。就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摆好阵势,里三层外三层将汗王队伍围在了庙前……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追兵队伍齐刷刷地让开了一条通道,通道里出来一个身材魁梧、首领模样的人。这人纵马来到汗王卫队跟前,将手中的青龙刀挂在了马背上,拱手问道: “请问前面是哪路人马在此列阵?” “新疆土尔扈特蒙古部落汗王,返疆途经此处。你是何人?敢对汗王如此不敬!”巴音青厉声喝道。 “本人是‘黄河自卫总团元帅’李剑。今天到此,捉拿伤我兄弟的仇人!此事与你们无干,请赶快离开此地!免得伤了和气……”来人高声说道。 “他们伤的是你什么人?”巴音青问道。 “他们杀伤的是我义军兄弟!” “你的兄弟为什么被杀?” “我那些兄弟是向他们暂借钱粮,并不想害他们性命;可他们非但不借,还打伤我众多弟兄,两位兄弟已死在他们手上。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你们针对官府称‘自卫总团’。可你们去抢劫百姓人家,还不能让人家还手自卫;当了土匪去劫财,还倒打一耙,说人家伤人害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那你们今天杀了他们多少人?还不知足吗?”巴音青愤愤不平地大声说道。 李剑开始恼怒起来,吼道:“看样子,你们今天非要趟这窝子浑水了是不是?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巴音青也不甘示弱,大声喊道:“那就来试试吧!” 说着,就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脖颈子…… 汗王一直在观察面前这个气势汹汹的李剑,感觉到这个人虽然眼露凶光、满脸怒容,但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良心未泯、除暴安良的英武之气。 他判断这个人绝不是黑了心肠、无可救药的山贼草寇,而是一位能为国所用的可造之材!这样的人能为国出力,那将是民族之幸!将来出现在收复新疆故土的战场上,冲锋陷阵!未必没有可能。 第四十章 大漠奇缘 汗王挥了挥手,示意巴音青不要再争论下去。他镇定地对李剑缓缓说道: “李首领!我素仰‘黄河自卫总团’董大元帅的威名。刚直不阿、扶正祛邪、护佑一方,从不滥杀无辜。今天的事,我想可以探讨一下,也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李剑见汗王亲自开口,口气也松了下来,拱手说道:“我也闻听渥巴锡汗,百年前率部东归的故事,让人十分敬仰!……既然汗王有话要说,请赐教!” 汗王叹了口气,说道:“种善因,方能结善果!一味积怨累仇,必定作茧自缚,引火烧身!‘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大道理我不想多讲了……七年前,为了倾销鸦片,英、法联军攻城略地烧杀掳掠,甚至打进北京城,火烧圆明园;列强兵舰横行沿海,各省生灵涂炭的事,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李剑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 汗王问道:“不过,我现在,想问问李首领,是否了解咱们大清国的新疆,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李剑思忖了一下,说道:“听说浩罕人和英国人,占了半个新疆?” 汗王再问道:“对!浩罕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的铁蹄,已经踏平了半个新疆……新疆有蒙古人、维吾尔人、汉人、哈萨克人,有十三个民族。他们是不是大中华的子孙?是不是咱们的同胞?” “这当然是!”李剑坚定地回答道。 “浩罕人、英国人占了半个新疆。这话听起来很稀松平常,好像是远在天边的事。新疆虽然地域广阔,可南疆大一点的军镇也就十几个,已经被浩罕人、英国人全部攻破。他们每占领一座城镇,都毫无例外地,将不屈服于他们的数万当地无辜百姓,屠杀殆尽!光扔到每条河里的尸首,就阻塞了所有的河道,到现在河水都是血色的;被曝尸荒野的国人更是无法计数!成千上万的同胞,就这样被弹丸小国的侵略者和英国帮凶所残杀!……咱们这些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是不是应该去新疆走一走,看一看那些凶残的暴徒是如何对待手无寸铁的无辜同胞的?” “这都是因为朝廷腐败无能,没本事守护国土!……” “这不全对!……之所以小小的浩罕国,胆敢入侵我泱泱大中华,他看准的就是我们的官民之间、同胞之间相互攻杀,国力虚耗、国防空虚的时机。你应该想一想,这是不是真正的‘祸起萧墙’啊?……如果全国官民一致、兄弟同心,浩罕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我说得对吗?” 李剑一时无语,只是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再者,浩罕人胆大包天,还有一个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大英帝国这样的国家里的一些邪恶政客、战争狂人,在怂恿它、支持它,甚至在操纵他。这些政客裹挟、操纵着整个国家和军队,使整个国家成为了疯狂扩张的战争机器,意图殖民全球、征服全世界。 “英国人在支持浩罕人占领新疆、分裂新疆、屠杀新疆民众,目的之一,就是先把新疆,建成他们印度殖民地的缓冲保护地带;下一步,就是取而代之、笑纳囊中!这与英法列强戕害沿海兵民、火烧圆明园的恶行如出一辙。嘴脸丑恶,其心可诛!而其祸害天下的遗毒,则是中国社会动荡的‘万恶之源’…… “我没有资格评价朝廷衙门腐败无能;也无法解释官逼民反、揭竿而起的民军队伍是否正当。但是,在真正国难当头的时候,在民族大义面前,保家护国、共御外侮,应该是每个有良知、有血性的中国人的共识……可七年前,英法联军攻破天津、进逼北京的时候,在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们的官民还在江苏、安徽的十几座城镇相互攻杀,损失兵勇三十万! “如果不是这样的内乱,牵制了国家的百万军力;凭洋人区区不到两万人的军队,即便装备再精良,能打进北京城、火烧圆明园吗?……英国人全力支持浩罕人,在新疆攻城略地、涂炭生灵,目的就是在于,一步步肢解、最终毁灭整个大中华!谋取他们邪恶的‘国家利益’…… “现在受难的是新疆,一旦新疆这个西北大国门洞开,下一个遭殃的就是甘肃、陕西、中原,甚至京城都可能再次不保。你们想象过这样的后果吗?” 李剑疑惑地望着汗王,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英国人为倾销鸦片,强卖毒品牟取暴利,两次打进国门;其实和现在的情形大同小异。不都是因为咱们中国国力不济、兄弟不和吗?……虽然表面看起来,你们是行侠仗义,为兄弟们报仇雪恨;可是想没想过,你们每杀死一个国人,我们的国家就失去了一分还手的力量!……最想看到这种状况的,当然是残暴邪恶的浩罕人、英国人。这是不是真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是不是真正的自毁长城?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应该明白这一点……如果到今后,国没了,还有家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难道还有人想做亡国奴吗?……” 李剑听着有些急了,把胸脯拍得“啪啪!”响,高声喊道:“我李剑誓死不做亡国奴!” “我能看得出来,你李剑绝不是贪生怕死、卑躬屈膝的那种人。这样的大道理,你们这些大英雄也应该比我更清楚!咱们这些顶天立地的汉子、驰骋疆场平定天下的大丈夫。如果眼看着国破家亡、百姓涂炭,而不能为民解难,不能为大中华分忧;还要去做那些资敌祸国的荒唐事。今后必定会枉为人杰、抱憾终生!我说得没错吧?” 李剑沉默了…… 明珠尔也按捺不住,大声说道:“汗王到北京朝觐,浩罕人和英国人趁机派出了上万骑兵,带上大炮攻击我们的部落大营。汗王夫人金花哈敦亲自上阵,带领部落的民勇、百姓,还有喇嘛僧人,同侵略军鏖战一天一夜,硬是打退了贼寇的进攻……可我们的损失,也非常惨重!汗王之所以选择这条路线返疆,就是想尽快赶回部落,应对那些匪徒的再次进攻……给土尔扈特留下血脉!”说道这里,明珠尔禁不住流下了噙在眼里的泪水。 汗王接着说道:“新疆的同胞们,正在为守住西边的国门,与侵略者以命相搏;男女老少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新的‘长城’,来抵挡战争狂人的洋枪大炮。可咱们长城以内的自家人,却手足相残,搞你死我活的‘窝里斗’,人性何在?良心何安?……” 李剑被汗王的一席话撼动了心底;明珠尔补充的这件事,更让他瞬间觉得有些自惭形秽。他提声说道: “汗王大仁大义,李某佩服!你们尽管赶路,如果有人骚扰,就报我的名号!……只是,这些人?……” “我提议,放过他们!……一来是开渠引水、垦荒种粮,他们是在为国出力;二来是养家糊口,生存当属不易。最重要的是:这河套地区种出的粮食,是新疆和整个西北战场将士的救命军粮。他们这是在向国家纳粮,更是在为大中华出力!……咱们的军队需要粮食,咱们的百姓需要粮食,咱们的子孙更需要粮食……难道我们不应该给他们一条活路吗?我的意思是:劝君同举一杯酒,邂逅一笑泯恩仇!”汗王慷慨淋漓地说道。 李剑见汗王说到这个份上,心里已经没了底气,也只好选择退让了。不过,他觉得,就这样轻易放过自己奋力追杀的这些人,好像有点失了脸面。他想了想,指着巴音青说道: “汗王的这位手下好像是位武功高手,是不是有意想切磋一下功夫?……这样,我把我队伍里的高手叫出来,让他们分个胜负如何?” 汗王摆手说道:“不必了!再好的武功,也无法抵御外寇使用的先进枪炮。我准备送给你两把步枪、两把马刀,留作纪念……这种枪叫伯丹步枪,是俄国军队的制式武器。你们回去以后,试试这种武器的威力,多多研究琢磨;以后有机会抗击外寇时,一定用得上!我们的功夫再好,也都不可能用人的身体,抵挡住这种杀人武器的攻击。列强之所以能攻城掠地,先进的武器装备,是他们致胜的决定性因素……这些武器是我们从俄国人手里买来的,可浩罕军队里用的英国造武器装备,比这些还要好很多!” 李剑一听要送给自己先进步枪,顿时开心了!觉得自己既保住了面子,还得了实惠。他拱手谢道: “那就多谢汗王!……” 李剑说着,让手下人从明珠尔手上,接过了赠送给他的伯丹步枪和恰西克马刀。 汗王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按咱们当前的国力,新疆的战事不可能短期内解决。李首领和董首领年轻有为!今后,国家一定会仰仗你和董首领这样的大英雄一展身手……请记住我的话:国家需要你们、整个中华民族需要你们,新疆的民众更是在期盼你们!……我有预感,在今后的某个时间,我们有可能相逢在驱逐浩罕侵略军、英国雇佣军的新疆战场上,并肩上阵杀敌、共御外寇!” 李剑一听此话来了精神,大声喊道:“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咱们就再叙旧情、携手杀敌!……我接受你的‘新疆之约’,后会有期!告辞!” 拱手说罢,扭转马头,带领自家人马扬长而去…… 汗王慧眼识人,预言成真!九年后(1876年,光绪二年),或许是得到汗王的醍醐灌顶,唤醒了良知;或许是冥冥之中机缘牵引、因果注定。李剑随左宗棠、刘锦棠大军西征新疆,率领清军先锋主力,大战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立下赫赫战功!官授新疆重镇守备总兵、提督。而汗王赠给李剑的那两把“伯丹步枪”,也被我西征大军大量仿制,在收复新疆的战场上,大放异彩!——这都是后话。 一见李剑撤兵,惊魂未定的陆荣,带着这队人赶忙再次跪倒在汗王面前,叩头鸣谢: “多谢汗王的救命之恩!多谢各位首领的好生之德!……” 汗王让大家站起身来说话。 陆荣站了起来,可其他人则全部继续跪在地上。这些人高声喊道: “已开罪乱民,我等无法在此立足。情愿跟随汗王赴新疆效命,请汗王恩准!” 明珠尔和巴音青被这一举动给惊呆了!疑惑地看着汗王。 汗王稍加思忖,说道:“你们在河套地区开渠种粮,是在为国家分忧解难,是国家的功臣!没有人再会为难你们……如果你们大家都走了,陆荣大人也不好向知县大人交代。再说,新疆现在正处于动荡时期,还不是安全的地方,暂时还不能安顿大家。但在不久的将来,等把浩罕侵略者和英国帮凶赶出国门,新疆绝对欢迎你们去安家落户!” 这里面有个工头模样的人,说道:“我们不但会种地,一样也可以上阵杀敌。只要能跟随汗王,就是战死沙场也心甘情愿!” 汗王继续说道:“现在朝廷还不能调派大军,西征新疆收复失地;养精蓄锐需要时间。当前,靠咱们民间力量,还无法和数万装备精良的浩罕贼寇相抗衡。你们现在在这里安心种粮,就是对国家军队今后收复新疆最大的支持,千万不要小看了自己的贡献。到时候,即便国家有了足够强大的军力兴兵西进;而粮草不济也是枉然!这个道理,大家应该明白……” 跪着的人都面面相觑,感觉跟随汗王进疆的想法,已经不太现实,就都慢慢站了起来。 工头突然向身后招呼了一声!……结果从人群里走出来两个虎头虎脑十三四岁的男孩。 工头拱手说道:“汗王说的在理!我们大家就按您的吩咐,安心在河套这个地方种粮。等有机会了,我们再去新疆……不过,您是新疆土尔扈特的汗王,这两个孩子与您有缘,可能您要把他们带上回新疆……” 这下把汗王和明珠尔、巴音青都逗乐了!不过,这两个壮实精干的孩子确实令人喜爱。 汗王笑着问道:“你说这两个孩子与我有缘?缘分何来呀?” 陆荣有些疑惑地望着工头,觉得工头这是在故弄玄虚,赶紧厉声说道: “真人面前,不能妄言!” 工头诡秘地笑了笑……他清了清嗓子,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汗王说道: “这两个孩子一个叫高山,一个叫齐峰,都是十四岁。这两个孩子的父母亲老家,都是山东武定府的;是我们这些人里武功最好的两对夫妻,功夫都是祖传的。今天为了掩护大家逃出来,他们夫妻四人和其他十几个兄弟负责断后,抵挡了乱匪半个时辰。现在看来,肯定是被杀了!……如果把他们留在这里,就太委屈两个孩子了……可他们两个与您有三重缘分!” 汗王疑惑起来,笑着说道:“哦?还三重缘分?那你说说看!” 工头继续说道:“您今天救了他们的命,这是第一重,就不必多说了。我说第二重:这两个孩子都是自六岁开始练功,现在虽未成年,可桩功、轻功练得很扎实;高山的三节棍、齐峰的流星锤耍的也是有模有样。祖传的‘黑风拳’属少林拳法,整个套路他们也基本悟透了……两个月前,我们这里来了一个武功极高的云游和尚,又指点了他们不少真功夫。他们跟着您看家护院,过几年上阵杀敌都是好样的……他们的身手,现在就可以让这位兄弟试一下。”说着,他指了一下巴音青。 巴音青一听,来了兴致,卷了卷袖筒,笑着说道:“那我可真要试一下了?……”说完,看着汗王。 汗王笑着点了点头。 工头立刻找了一根树枝,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十步方圆的大圈,一本正经地说道: “点到为止,出圈算输!行吗?” “行!”巴音青爽快地答应。 在大家的观望之下,巴音青和高山、齐峰这两个孩子,就在古庙门前的大榆树下,比划起来…… 巴音青试着想逮住他们,可根本就近不了身,有劲使不上……弄了几个来回,巴音青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他见根本没办法抓住这两个身轻如燕的小家伙,就干脆招招手说道: “来!你们现在来攻我!” 高山和齐峰也一心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俩人瞅准机会,一个抱住了巴音青的腰,一个死死抱住了巴音青的一条腿,两人一起使劲想把对方撂倒。 可他们两个,毕竟是未成年的孩子,加上巴音青也是草原上有名的摔跤手,功力自然不一般!两人使出全身力气,也没法扳倒巴音青。不过,巴音青想把两人甩出圈子也不容易——其实他也下不了狠手。 汗王示意停下来。 工头凑上前来,得意地说道:“汗王您看,我没得说错吧?” 汗王笑着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再说说,第三重缘分在哪里?” 工头诡异地笑了笑,更显得胸有成竹!他眉飞色舞地说道: “这第三重最重要!……我刚才说的那个功夫和尚叫智信。他到我们这里以后,我们就撮合着这两个孩子,拜他为师。他最后也接受了,这三人就成了师徒关系……智信和尚在我们这里呆了两个多月。临走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是来我们磴口等人的;或者说,是来找人的!” “他找谁呀?”汗王问道。 “他来找的就是汗王您啊!”工头有些激动地大声说道。 汗王更疑惑了,急忙问道:“他怎么会来找我?” 工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走的是时候,才告诉我和他这两个徒弟:他的师父是惠永大师!……” 汗王和明珠尔、巴音青都大吃一惊! 第四十一章 邂逅云游僧 听到这个工头提到“惠永大师”,汗王三人,都惊了一大跳! 明珠尔急忙问道:“那他是从法门寺来的?” 工头点点头,对着汗王说道:“是的!……惠永大师已经在法门寺圆寂。生前叮嘱智信和尚,一定要找到您!说只有这一件尘事,未曾了结……” 汗王听说惠永大师已经圆寂,心底猛地一颤!本打算此次进京,准备取道河西走廊到法门寺,看望他老人家;而因为整个陕西、甘肃发生大规模动乱,致使驿道全部中断,没能成行。 不曾想这短短几个月时间,日思夜念的这位亦师亦友的前辈就已经匆匆离开了人世,就此阴阳两隔……无限的悲痛袭上心头,不禁潸然泪下! 工头看着汗王悲伤的神情,心里也不好受。停顿了一会儿,他继续接着说道: “智信和尚临行前,告诉我和他这两位徒弟:他从法门寺出发后,在通往京城的南路各条驿道上都打听过,因民乱四起、驿道中断,没有打听到汗王走南路驿道进京的消息,自然返回新疆也不会走南道。他估计汗王进京、返疆,要么走北道的乌里雅苏台到科布多的‘大草地’,要么走中道的河套地区到阿拉善的额济纳。 “所以,他从凤翔府沿着驿道到了宁夏府,然后顺着黄河来到磴口。在这里等您的消息,一等就是两个多月……他看等不到您,以为您有可能从北道的乌里雅苏台回新疆了。他就动身从磴口,到额济纳转哈密进疆去找您。高山和齐峰两个,想跟着智信和尚一同到新疆,他们的父母也同意。 “可智信和尚说:如果汗王西返新疆已经走北道了,他到新疆想办法找到汗王后,来信儿告诉他们,再商量去新疆的事;如果今后汗王走河套地区西返新疆的话,必经磴口驿站。如汗王途经磴口时,有缘相见,父母准许后,可恳请汗王恩准他们随行护驾……他们约定在新疆的土尔扈特部落相见……算上今天,智信和尚已出发六天了……” 巴音青此时有些恍然大悟!悄悄说道:“怪不得磴口驿站的郭昌把总,说有个化缘的年轻和尚,在打听我们的消息。那应该就是这个智信和尚啊?” 汗王轻轻点了点头。 明珠尔十分了解汗王和惠永大师的师徒感情之深。又见汗王对这两个孩子十分喜爱,而这两个孩子的武功功底也确实很出色,将来必有大用!他感觉到这种缘分,已经到了无法割舍的地步,就向汗王提议说道: “汗王!这两个孩子与汗王、与我们部落缘分很深,也许这就是天意!就把他们带上吧?” 汗王点了点头。 工头一见汗王答应了,喜出望外!赶忙把高山、齐峰扯到汗王跟前,兴奋地说道: “赶紧给汗王师伯磕头!” 高山和齐峰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汗王磕了三个头…… 工头又赶忙从马搭子里掏出了三节棍、流星锤和半袋子烙饼交给了这两个孩子,叮嘱说道: “好好跟着汗王,将来肯定有出息!等情况好转,我们也去新疆……你们父母的事,我会料理好的。” 高山和齐峰眼泪汪汪,又赶紧跪在地上,给工头磕了三个响头。 古庙的大门突然吱吱呀呀地打开了。住持堪布带领寺内喇嘛出寺相迎,请汗王等众人到寺内用茶…… 五天后。汗王队伍历经艰辛,穿越了亚玛雷克和巴丹吉林两大戈壁大漠,来到了额济纳境内。 这一路上,那些从秦汉时期开建、元明时期扩充,在清朝前期又进一步完善的军事转运驿道中的废弃驿站、军台。虽已经废弃无人值守,却对汗王队伍的临时休整、遮风避雨提供了便利条件和安全保障,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些军台驿站在九年后,全部成为了左宗棠西征大军用兵新疆的主要粮草转运通道中的重要支撑点…… 巴音青见这无比亲切、一路上陪伴队伍的沙漠神树——胡杨,渐渐多了起来,尤其道路两侧的胡杨越往前走越密集,心情开始有些兴奋起来!大声说道: “这里的胡杨、梭梭和我们新疆的都一个长相,确实看着舒服!有点回到家乡的感觉。不过,这阿拉善、额济纳有人家的特色:旗和旗之间用敖包划界,敖包就是界碑;敖包又架在胡杨上,胡杨就是敖包……” 明珠尔点着头说道:“嗯!巴音青观察得不错!汗王带大家出来开阔眼界,不光要看北京城的庄严宏伟、繁华富贵,和一路上的青山绿水;现在还要仔细领略新疆以外的戈壁大漠、风土人情。让大家增长见识、锤炼意志。不能白走一遭啊!” 巴音青听着这话有点不舒服,脸一横说道:“你这个人说话我就不爱听!怎么叫白走一遭?这一趟可是见了大世面!不光长城内外的风光景色、紫禁城的庄重气派、黄河水的巨浪滔天,都看得仔仔细细;还见识了威风八面的‘黄河大盗’李剑……” “哎!汗王的眼光绝不会错!李剑绝不是那种‘无可救药’的山贼草寇,日后必为朝廷所用、为国出力……”明珠尔赶忙纠正说道。 “那可不一定!说不上那天,就让朝廷大军给灭了!不过,这还是算自己人搞‘窝里斗’,对打败浩罕人和英国人没半点好处。说起来也真是丧气!”巴音青说道。 汗王若有所思,缓缓说道:“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结局!不过,观无常要察因果,成正道则靠机缘,一切皆有定数。但愿国难当头之时,伯乐早识千里马、不负壮士凌云志……但是,我预感他和我们的‘新疆之约’,终有实现的一天!” 明珠尔说道:“汗王就是观音菩萨,点化莽汉、渡人得道。现在的朝廷,如果能够放下架子宽容渡人,化干戈为玉帛,也不至于弄到现在‘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境地……不过,汗王分析得透彻,万恶之源还是那个邪恶的英吉利!‘万恶之源’不除,世界永无宁日!” 巴音青看着明珠尔高谈阔论,自己插不上嘴,心里不太痛快。不过,他在这些言谈之中,和在天狼谷铲除浩罕军“先遣队”的经历,加上现在部落里刚发生的事,串联到一起;使他也琢磨出一丝深层次的味道:浩罕阿古柏绝对是丧尽天良、嗜杀成性的大魔鬼!但是,站在他身后的英国人,则是更加邪恶的大魔鬼! 又过了一个时辰,队伍进到了遮天蔽日的大胡杨林之中。没走多远,就发现前面有了几个岔道,分别指向不同的方向。 大家驻足疑惑起来,弄不清哪条路是正道,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前进了?…… 突然,对面远处有灰尘扬起……两个骑马的人飞奔而来。 这两个骑马的人在队伍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匆匆下马,跑了过来。两人向汗王和大家施礼,问道: “请问你们是不是新疆土尔扈特汗王的队伍?” 大家一愣! 巴音青高声说道:“正是新疆土尔扈特汗王途经此地。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说道:“我们是额济纳土尔扈特王爷派来,专门在此守候新疆土尔扈特汗王的探马,已在此等候三日。我家王爷和科布多的巴生台吉已在王爷府恭候汗王!……” 说话的探马对另一个探马说道:“我给汗王带路。你赶快回去通知王爷和巴生台吉,就说新疆汗王离天鹅湖只有六十里了。” 另一个探马点点头,回身上马飞快奔去…… 探马带着汗王队伍,开始在胡杨林深处穿行。 汗王有些疑惑!自己的内兄、金花哈敦的大哥巴生台吉怎么会到了这里,就问探马说: “科布多的巴生台吉怎么会在你们额济纳?” 探马回复说:“好像是巴生台吉接到新疆土尔扈特部落的‘飞鸽传书’,专门带了人马从科布多赶来,护送汗王回新疆的……” 明珠尔笑着说道:“一定是哈敦的‘飞鸽传书’惊动了老王爷。老王爷担心浩罕人和英国人在半路上下黑手,危及您的安全,才专门派巴生台吉从科布多赶来这里会合的。” 巴音青兴奋地说道:“巴生台吉慈眉善目、说话和气。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我真想再见见他。” 汗王笑着说道:“你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 想到额济纳的蒙古部落也叫“土尔扈特”,巴音青感觉有些纳闷。他问汗王说: “土尔扈特不是都在新疆吗?额济纳的蒙古部落为什么也叫土尔扈特呢?” 汗王笑了笑,让明珠尔再给巴音青上一课。 明珠尔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对着巴音青说道: “额济纳的土尔扈特与我们土尔扈特同出一脉。他们是咱们共同的先祖阿玉奇汗的侄子阿拉布珠儿,从俄罗斯的伏尔加河流域带回来的一个分支…… “在康熙三十七年的土虎年(1698年),阿玉奇汗委派侄子阿拉布珠尔,带着其部众,以回西藏拉萨熬茶礼佛的名义回到祖国。他们在拉萨礼佛四、五年后,就来到了额济纳,从此再也没有回到伏尔加河畔…… “就是由于他们详细踏勘的,从俄罗斯伏尔加河回到祖国的具体线路传下来,渥巴锡汗和众首领才下定决心,进行了举世瞩目的东归大迁移。他们可以说是土尔扈特部落东归祖国的先驱者。额济纳土尔扈特旗是一个特别旗,是两百多年来的朝廷大皇帝,亲自管辖的地方……现在的额济纳土尔扈特旗的王爷叫达什车棱,按辈分算,是汗王的叔叔……” 巴音青不太相信明珠尔的讲述,问汗王说:“他说的是真的吗?” 汗王笑着点了点头。 探马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湖泊说道:“汗王!前面就是我们额济纳的天鹅湖了。” 巴音青一听又乐了,打趣问道:“你们这里也有天鹅湖呀!有天鹅吗?” 探马说:“现在正是有天鹅的时候,不过到了秋天就飞走了。” 巴音青问探马说:“你知道天鹅飞哪去了吗?” 探马说不知道。 巴音青有些得意,介绍说:“到了秋天,不管哪里的天鹅,都要回到我们巴音郭楞的孔雀河过冬。就是春天、夏天,也只有那些心情不太好的天鹅,才飞到全国各地散心转悠。其它的天鹅都在我们巴音布鲁克草原的天鹅湖开心玩耍呐!那里才是它们的家!” 大家都笑了起来。 明珠尔笑着说道:“你又胡说了!天鹅和大雁秋天都是往东南飞,哪有秋天的天鹅往西北飞的?孔雀河的天鹅也是从巴音布鲁克沿东南方向飞来的一部分,就是你说的不愿意远走他乡的那一群。真正飞到山东和南方过冬的天鹅,那才叫多呐! “你一天就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一路上汗王都在指点你了解历史典故、风土人情,你要多留意所到之处的历史文化才能长见识。这额济纳的天鹅湖就是两千年前的‘居延海’,是汉朝的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大战匈奴、屯兵驻守的地方。唐朝诗人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也说的是这里。这里的文化底蕴深着呐……汗王真希望你能成为霍去病那样的文韬武略之人!” 巴音青一听这话,又有点不太舒服了,脸一拉说道:“大管家!你在笑话我不成器、不成才是不是?你别把我看扁了,霍去病摔跤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大家又被他逗乐了! 汗王又一次语重心长地对巴音青说道:“国家在危难之中,正是用人之际。不光骑射武艺要练,还要吃苦多学习文化、多了解历史。鉴古知今,将来才能担当大任!” 巴音青点点头,又说道:“汗王!在这里见到沙漠、胡杨、草原、天鹅,都亲得不行!我感觉好像快要到家了……” 明珠尔笑着说道:“别着急呀,还有两三千里路呐!” 巴音青又不高兴了,瞪着眼说道:“难道我不知道还有两千多里路吗?我是说,到这里以后的心情不一样!懂吗?” 明珠尔赶紧陪着笑脸说道:“好、好、好!你说得对!” “从北京到新疆!岳飞说:‘八千里路云和月’……”巴音青拍拍胸脯瞪着眼,“现在是:只剩两千到我家!” 明珠尔眼睛一亮!没想到这巴音青还能用上岳飞的诗句。他赶紧伸出大拇指,大声夸赞说道: “嗯!好!今后咱们就‘壮志饥餐浩寇肉,笑谈渴饮英贼血!’让这帮畜生,还我‘旧山河’……” 说笑间,队伍已接近额济纳土尔扈特王府。达什车棱王爷和巴生台吉出王府十里前来迎接。 大家见面无比亲切、谈笑风生…… 晚宴上,巴生台吉向汗王仔细讲述了金花哈敦三次“飞鸽传书”告警的事。 汗王向巴生台吉说道:“即便浩罕人和英国人包藏祸心,途中发难,我们也完全能够应付。我们明天走马鬃山到哈密回部落,就请大哥直接回科布多吧……” 巴生台吉脸一沉,摆摆手说道:“哎!那怎么行?我这样回去,咋向父王交代?父王让我一定要把你们送到你的新疆土尔扈特部落,他才放心;还要让我代表他去看看金花,去看看他的小外孙卓克图呐!” 达什车棱说道:“安全起见!巴生台吉应该走一趟。如果不是部落现在要防着四处活动的乱民,一时半会走不开;我也想到新疆去看看!……” 巴生台吉又说道:“浩罕人在英国人的支持下攻城略地,短期内不可能收手。朝廷现在也顾不上新疆,你们的处境一定会非常艰难。父王还交代:如果在新疆撑不下去,千万不要硬抗!让你们先转移到科布多去……” 达什车棱急忙说道:“新疆要是暂时待不下去,干脆就来额济纳!土尔扈特大团聚,岂不美哉?” 汗王笑着说道:“新疆的状况确实很糟糕,但还没到走投无路的那一步……” 巴生台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郑重其事地对汗王说道: “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几天前,这里来了个化缘的年轻和尚。他听说,我是从科布多来等你的,就找到我,说他也是专门来这里找你的…… 巴音青赶紧问道:“他是不是从法门寺来的?” 巴音台吉点点头说道:“是的!他从法门寺出发,从陕西到甘肃,从甘肃到宁夏,从宁夏到河套磴口,也像你们一样,从磴口穿过大漠戈壁到了额济纳。我看他蛮可怜的,就把他安排住在了一家客栈里。你知道这个和尚吗?” 汗王又惊又喜!急忙说道:“虽未谋面,但知道这个和尚叫智信,确实是从法门寺来的。他是我佛门师父惠永大师最后收的一个徒弟。惠永大师已经圆寂,生前叮嘱他来找我,有未了之事要交代。” 巴生台吉点了点头,明白了这个云游和尚的来历。 汗王立刻交代巴音青说道:“你现在就带上高山和齐峰,跟着巴生台吉的随从到客栈,把智信和尚接到王府的厢房。晚上我要见见他……” 巴音青回应了一声,出去找到两个孩子,跟着巴生台吉的随从,一同往客栈去了…… 进到客栈的客房,高山和齐峰一见到闭目打坐、衣衫褴褛的智信,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智信和尚见到两个徒弟的到来,也是惊喜万分!合十念道: “阿弥陀佛!感谢菩萨,渡我师徒再次相见!” 满腹狐疑的巴音青,仔细打量着这个智信和尚。他发现,这个云游和尚的确不是一般的佛门沙弥;虽僧衣破败、精神疲惫,但掩藏不住眉宇间的那股英气!他也能感觉到,这一定是个功底深厚的绝顶高手。 历经苦难的师徒三人,哭作了一团…… 巴音青见了这样的场景,也觉得心里有些酸楚伤感。他赶紧对智信说道: “智信师父!布彦汗王请您去额济纳蒙古王府相见。你们先说说话,我在外面等你们……” 说完,便转身打开门和随从到院子里等候去了。他心里明白:这两个刚刚失去父母的孩子,会有很多话要跟自己的师父倾诉,给他们留点时间吧…… 夜间,额济纳土尔扈特王府的厢房里。智信和尚向神色凝重的汗王,讲述着前不久发生的一切: “惠永大师算定,汗王和部落在今年这个丁卯年,要经历一场大的劫难!且此劫数年不退。但他身体有恙,已不能亲自远涉他乡;就决定在寺内行法会五场,为汗王和土尔扈特部落诵经祈福……大师三个月前在法门寺圆寂,圆寂前叮嘱弟子说:‘虽举法事多场,仍未能为汗王和土尔扈特部落消除祸殃……僧俗之间,只有这一件尘事未了。’大师示我代行其愿,追随汗王历劫消灾、祈福避祸……大师特意为汗王请来了寺院方丈云慧法师亲自开光的大日如来佛像护身符。嘱咐我,务必在立秋之前,将此符送到汗王手上;并且,至少两年内不要离开汗王,以共同化解无常因果!” 智信从僧袋里小心取出了护身符,交到了汗王手上。 这个护身符,是用一尺见方的精细棉布精心绘就:如来佛祖端坐中央,佛光普照四方。工笔美妙绝伦,比西藏“唐卡”还要精细许多。 汗王双眼噙着泪水,凝视着手里的护身符,睹物思人,百感交集!…… 第四十二章 敌酋的图谋 自从追击、截杀土尔扈特哈敦的第一、第四军团骑兵,包括自己最钟爱的近卫骑兵师,在霍拉山的铁门关遮留谷、哈满沟山口、黑水泉山口等多个隘口,及大佛寺的断壁崖,连遭伏击;一万多人马的骑兵大军,在七个星山口古战场的大对决当中被彻底击溃,三千多骑兵灰飞烟灭,还搭上了最宠爱的儿子克达克尔的性命,就连比格中校的六门英制野战炮也被迫炸毁在阵地上;再加上焉耆兵营和军火库也被搞了个“底朝天”……这些“不幸事件”发生以后,阿古柏精神上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他连续多天闷坐在大帐里,闭门思过、茶食不想。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和英国伙伴打造的这支世界上装备最精良、规模最庞大的军队,将数不清的大清国正规军队,以破竹之势、风扫残云般地彻底摧毁!时值兵锋正盛、士气最佳的巅峰状态!可为什么?竟被一群衣衫都不整齐的民间乡勇,折腾得死去活来、损兵折将、狼狈不堪!还要搭上亲儿子的性命!……这是从何而来的神奇力量,能够如此强大?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从战术方面讲,是自己亲手设计的“连环计”,到最后演变成了葬送亲儿子和数千精锐骑兵的“催命符”;从战略方面讲,是自己严重低估了中国人的抵抗意志,轻视了土尔扈特、徐学功这些民间武装聚合体的能量,同时也忽视了霍拉山那些天险隘口的战略意义。 库布里、海古拉、云努斯、阿奇木罕和比格中校这些爪牙们,也忧心忡忡、不知所措!不过,他们心里都明白,“丧师之痛”叠加“丧子之痛”,足以摧毁一般人的精神斗志,期望短期内恢复如初,是不现实的。 敌军众头目就干脆忙着安排伤兵、伤马疗伤,休整军队、修建王宫,等待着他们的主子从噩梦中醒来…… “七个星之战”结束二十天后,巴音郭楞地区的库尔勒、焉耆,进入了一年当中天气最闷热的七月中旬。 英国人为浩罕侵略军提供的又一大批军火,连同第二批军事教官和150名肤色各异的雇佣军,还有准备在库尔勒开设军火工厂的人员、设备终于到了库尔勒。 阿古柏这时才勉强缓过神来,只是这块“心病”的根,一时还无法去除。 他观察了这些军事教官和精于山地特种作战的雇佣兵“山地连”,心里相当满意!他觉得,这两个“山地连”,必将成为夺取隘口天险的关键利器!是掌握山区控制权的重要力量。 他又在比格的陪伴下,视察了英国人提供的准备新建军火工厂的协理人员、熟练工人和大量重要设备。这时间,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里感觉,今后将不再被军火供应问题所掣肘,可进一步放开手脚、随心所欲了! 不过,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太久,烦心事就又出现了。 比格告诉他:如果得不到大山里的铜矿、铁矿这些关键资源,解决不了铜、铁金属原料问题,这些人员和设备都将成为“摆设”,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阿古柏的心底又被猛然一击!有些恍惚的阴影,突然又变得清晰起来!自己的“天敌”——土尔扈特,再一次呈现在他的视野里……沙曼先遣队的覆灭,是土尔扈特所为;这次大对决的失利和克达克尔战死,是土尔扈特所为;焉耆兵营、军火库被彻底捣毁,是土尔扈特所为;库尔勒、焉耆两城的清军残余没能清除干净,是土尔扈特所为……解决战马、军需粮草的事,牵扯土尔扈特;解决进兵伊犁、乌鲁木齐的通道,更加牵扯到土尔扈特……当下,军火工厂能否正常开工?又绕不开土尔扈特……为什么?自己的所有军事行动,总是绕不开这个“天敌”呢? 他心底的怒火,再次开始燃烧起来……他暗暗下定了决心!准备尽快采取行动。 由于英国人再次提供的军火和雇佣兵“山地连”的到来,又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补充,阿古柏认为自己军队的战力已经恢复。 他觉得,彻底清除土尔扈特部落、打通进军伊犁和乌鲁木齐通道、夺取矿产资源,甚至“一雪前耻”的时机,已经到来。便迫不及待地召集他的军事将领们进行商议,筹划新一轮的进攻行动。 阿古柏的主帅大帐里,需要参加军事会议的人员,都到齐了,唯独不见比格中校。阿古柏有些不耐烦了,交代库布里说: “你派人去催一下!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库布里刚准备起身,就见比格拿着一张电报纸,神色匆匆地进到了阿古柏大帐,脸色十分难看! 阿古柏这是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军事顾问这种神不守舍的狼狈相,没等比格开口,就主动问道: “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陛下!阿礼国公使来电说,土尔扈特的布彦汗王,十天前就已经离开北京城,开始秘密返疆了……” 阿古柏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你不是说,在北京的理藩院,有人专门盯着这个布彦汗王吗?怎么十天后才发现人走了?”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判断,公使在北京的行动,可能已经被中国人察觉!使得这个布彦汗王,能够避开我们的视线……” “那他们现在到了哪里?”阿古柏赶紧追问。 “按时间推算,他们可能已经到了靠近新疆边界的某个地方……” “又是可能?……你们不是有‘完备的’情报走廊吗?难道就没有一处发现他们的具体行踪吗?”阿古柏有些恼怒了。 “因为事先没有发现他们离开北京,所以没有正式启动情报收集系统……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如果让他顺利回到土尔扈特部落,那对我们‘掏心计划’的实施将非常不利!我们必须要尽快采取行动了!” 阿古柏叹了口气,问库布里说:“赛义德死了,刺杀土尔扈特汗王的任务,交给谁呢?” 库布里回复说:“比格中校对沙曼的妹妹艾丽娅这个人选,非常满意!这个计划可以不变。那扎尔手上的伤也已经好了,他可以配合艾丽娅行动。” 比格赶紧点了点头。 阿古柏此前对艾丽娅这个刺杀行动的人选,也比较满意;但他此时,心里又产生了一种顾虑。他问比格说: “选择一个女人指挥刺杀行动,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啊?” 比格底气十足地说道:“艾丽娅是我见过的悟性最好、能力最强的女性间谍杀手。她的军事素养、搏击水平、指挥能力都属一流。从喀什到库尔勒这两年的时间里,我都亲眼见识了她的本领。她现在已不是我‘特训班’的学员,而是一位十分出色的全能教官!……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的哥哥沙曼将军,就是被这个蒙古汗王亲手杀死的。给自己的亲哥哥复仇,是她力量的源泉和最大的愿望!她的特工队成员,也全部通过了特训课目测试,准备工作已经完成,随时可以出发。” 看到比格中校对这个艾丽娅,再次有这样高的评价,阿古柏这才放下心来,再次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并督促比格尽快行动。 库布里有些疑惑,他问比格说:“从北京回新疆的路线,起码有三条,你们咋样确定土尔扈特的汗王,走哪条路线呢?” 比格阴险地笑了笑,回答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虽然前期没有启动情报收集系统。但现在,我可以同这几条线路上拥有电台的教区教堂直接联系,直到确认这个布彦汗王的具体行踪……” 阿古柏扬扬手说道:“那就赶紧行动吧!” 比格回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主帅大帐,去找“美女魔头”艾丽娅,安排刺杀任务去了。 阿古柏见比格出了大帐,就立刻招招手,将库布里叫到了跟前,悄声问道: “赛义德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起过,比格中校与这个艾丽娅的关系,不正常!你没听说过什么吗?” 库布里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比格中校的‘特训班’很神秘,从不让其他人插手!她们的训练内容,我们都不知道……但是,我从比格中校和艾丽娅之间的神色判断,的确如此!” 阿古柏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疑惑地说道: “我没想到,他一个有身份的人,怎么能这样夸赞一个从事特工的女人?” “陛下!我觉得,我们关心的,应该是行动的结果。他们这样男女之间的事,就不要太讲究了吧?……” 阿古柏摆了摆手,“有了这样的私情,她就觉得有了靠山,有了靠山,就不会死心塌地为我们做事。万一她心慈手软,就会毁了我们的大事!要知道,刺杀蒙古汗王这件事,对比格来讲,是无关紧要的;可对我们来讲,是没有退路的!” 库布里赶忙补充说道:“陛下!对艾丽娅来讲,这个布彦汗王,不光是要刺杀的目标,还是杀害她亲哥哥的仇人!我想,她不会手下留情的!” 阿古柏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库布里看着阿古柏的神情,已经心里有数,继续说道:“陛下!那我通知那扎尔,将刺杀布彦汗王这件事的重要性,跟他交代清楚。要不惜任何代价达成目标!” 阿古柏点了点头,“告诉那扎尔!我要的是布彦汗王的人头,这是唯一目标!不计任何代价!……我新选的侍卫长斯克德,马上就到了;就让他跑一趟焉耆兵营,去通知那扎尔。” “是!陛下!……” 阿古柏安排完刺杀土尔扈特汗王的事,便不再等待比格中校回来参会,立即进行他的军事会议。他先让库布里根据自己的设计思路,向众头目梳理、介绍再次进攻土尔扈特蒙古部落的行动计划。 库布里站在巨幅的作战地图前,比划着介绍说道: “土尔扈特部落的所有人马,已经全部转移到了中天山深处,也就是霍拉山西北端和额尔宾山西北端环抱的高山草原——巴音布鲁克草原。进山的通道只有两条:一条是南侧,沿开都河河谷进山;另一条是北侧,穿过巴伦台大峡谷进山。这两条通道都在200公里以上…… “考虑到开都河河谷行进艰难,运送弹药物资的车辆和炮车无法通行,只有放弃这条距离相对较短的路线。现在设计的攻击方案全部放在了北侧的巴伦台大峡谷。实施攻击的第一军团三个骑兵师,近日休整结束后,原第四军团的三个骑兵团剩余人马,加强到第一军团……第一军团先在巴伦台大峡谷的山口前,集结扎营;前进基地建立完成后,梯次进入山谷。对土尔扈特人设防的隘口,逐个进行攻击,夺取隘口后稳步推进……” 阿古柏突然问道:“土尔扈特人的哈尔莫墩大营,他们完全弃守了吗?” 库布里回答说:“是的!他们完全放弃了他们的部落大营和老王府呼青衙门,全部溃逃到山里去了。” 阿古柏对库布里描述的“溃逃”有些反感,沉着脸说道: “不要说是溃逃!……到现在为止,对付土尔扈特,我们还没有占到真正的便宜;甚至我们的损失大大超过了他们的损失!他们是在准备和我们打长期战争,要和我们长期耗下去。我们能耗得起吗?现在虽然是炎热的夏天,可再过两个月,大雪就要封山;那时候对他们这些高山猎人更为有利,再行动就会付出更高昂的代价,甚至有可能会被他们再次击败!” 海古拉说道:“第一军团已经完成了休整,弹药物资也补充完毕。明天就可以集结到巴伦台大峡谷山口,随时发动攻击!” 阿古柏又有些恼火,非常不愿意听到这种轻视敌手的狂妄之言!他瞪着眼睛对海古拉说道: “你们把对付土尔扈特蒙古人的战术,研究透了吗?脑袋长着是要用来思考的……让山上的石头消灭自己一个骑兵师的战例,千年之内,从没有出现过!罗马帝国没有、波斯帝国没有、蒙古帝国没有,拿破仑帝国更没有……可是你们做到了!而且,霍拉山上的石头和七个星山口与土尔扈特牧民的对决,让我们损失的还不止一个骑兵师……光在铁门关遮留谷的孔雀河里,被荆棘刺伤后死亡的战马,就接近一个骑兵团。这种军人的耻辱,你们接受教训了吗?巴伦台大峡谷的山,就是额尔宾山,比霍拉山还要高、还要险。你们能保证悲剧不会重演吗?” 海古拉听了,有些胆战心惊!显然是他的父汗,把追击蒙古哈敦和与土尔扈特部落决战失利的全部责任,特别是把克达克尔战死的责任都归到了自己头上。这可是一个很危险的开端信号!刚愎自用的父汗,从不轻易改变自己的观点,看来这个污点在自己身上,永远抹不去了。今后,自己的命运很有可能就要急转直下……但现在为自己争辩,也根本无济于事,就任凭他训斥、发泄吧! 阿古柏继续说道:“额尔宾山的巴伦台大峡谷,这样狭窄的山谷里,大军团根本施展不开。第一军团三个骑兵师,足够了!……第四军团剩下的全部人马,先补充到近卫骑兵师,交给云努斯指挥,作为总预备队的一部分,留守库尔勒……” 海古拉听了,心里又是一惊!本来是要加强给他的三个骑兵团,就这样泡汤了。他知道:原克达克尔第四军团的每个骑兵团,可都是加强过的,一个团相当于半个骑兵师。虽然整个第四军团在七个星山口战场,被土尔扈特骑兵和徐学功民团彻底打残;但残余的力量加强给他,总是多多少少能增加一定的战力。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自己的父汗,对自己的指挥能力已经产生怀疑,明确表示不再完全信任了。可自己的指挥失误,究竟出现在哪里呢?不惜一切代价截击土尔扈特部落的哈敦,是父汗亲自下的命令,第一军团全力追击是在执行命令。在这个相对陌生的地域贸然追击,出现大量伤亡是不可避免的。战局后期出现逆转,完全是由乌鲁木齐南山民团徐学功倾巢出动、全力驰援造成的,这也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料的。难道这一切的责任都让我来背吗?……想到这些,海古拉的心底,已经悄悄燃起怒火! 库布里回应说:“是!陛下!……您看第一军团具体行动的时间定到什么时候?需不需要再休整一段时间……” 阿古柏瞪起眼睛,大声喊道:“土尔扈特的汗王就要回到自己的部落了。如果艾丽娅刺杀成功,局势对我们当然有利;如果不成功,那土尔扈特蒙古部落,就成了永远的心腹大患!是我们自己给自己的脖子上,增加了一条致命的绞索…… “我们要做两手准备:首先趁他们的汗王,在回到部落之前的这段空隙,抓紧时间行动,彻底摧毁这股抵抗力量;打开进兵伊犁的通道,为‘掏心计划’的实施,创造前提条件。另外,其他军团和第一军团的步兵,做好进军伊犁的准备;一旦拿下巴伦台整个峡谷,立即实施‘掏心计划’,在大雪封山之前,拿下伊犁…… “另外,我提醒你!你刚才说到的进攻巴音布鲁克的路线,只有巴伦台峡谷和开都河河谷这两条线路,这是不完整的。还有第三条路线,就是从库车翻越铁里达坂,直插巴音布鲁克的西侧。这条路线是以前中国人从伊犁调兵,前往南疆的一条重要的转运通道,只不过每年九月大雪封山后,就完全封闭了。 “所以,要提前通知哈吉的第三军团,尽快扫平阿克苏和库车境内骚扰补给线的乱民,两周后在库车集结。等到第一军团打开巴伦台峡谷这个通道,立即让他们从库车翻越铁里达坂,合击巴音布鲁克,会攻伊犁……时间很紧迫!现在的关键,就看第一军团,什么时间能拿下巴伦台大峡谷了?” 海古拉眼前一亮,急忙说道:“那我第一军团,明天就开始行动!……” 阿古柏看了一眼海古拉,还是觉得这个儿子虽然勇气可嘉,但智谋仍显不足。他缓缓说道: “可以行动。但是,你们要先去他们的部落大营和老王府走一趟!” 海古拉有些懵了,轻声问道:“这两处已经是空巢,没人了,还去吗?” 阿古柏瞪了一眼海古拉,突然大声吼道: “去!一定要去!有人先杀人,没人就直接把他们的部落大营和老王府呼青衙门,给我烧个干干净净,片瓦不留!……让他们今后即便能回到这两个地方,也无立足之地!懂吗?” 海古拉恍然大悟,大声回应:“是!” 阿古柏心中的怒气仍未消散,继续说道:“巴伦台大峡谷的前进基地,也就是你第一军团的大营,你要选好位置尽快建好。上万人马的后勤军需,如何运转你要统筹考虑周全。焉耆兵营离你们最近,和你第一军团如何对接,形成完整的运转链条,你也要仔细考虑!” 海古拉急忙回应:“是!” 阿古柏又问库布里说:“焉耆兵营重建的事怎么样了?” 库布里回复说:“重建的焉耆兵营外围栅栏、敌楼和马厩、草料场,这些基本设施都已经完成了;就剩军火库还没恢复起来……” 阿古柏摆了摆手,说道:“焉耆兵营再不要建大型军火库了,要接受这次教训。今后的主要军火库,就建在库尔勒兵营;焉耆兵营只保留小型军火库就行了……马上要建的第一军团大营,可能要长期存在,而且还要向山谷内推进,是今后进攻伊犁和乌鲁木齐最重要的补给转运基地。这个大营可以把军火库建的大一些…… “这次英国人提供的军火,一半放在库尔勒,一半放在第一军团大营的军火库。这次来的英国雇佣军有两个连,都受过山地战的特种训练和炮兵训练,山地战应该是他们的擅长。这次先和炮兵队一样,派驻一个连到第一军团,协助他们攻取每一个隘口。” 库布里立即回应道:“是!陛下!” 海古拉这时听了这些安排,心里倒觉得对他的第一军团是公平的。他的第一军团毕竟是“洪福汗国”最重要的开拓者和守护者。即便出现一些大大小小的判断失误和指挥失策,第一军团的实力和忠心摆在那里,“第一雄兵”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他此时认为,即将进行的这次军事行动,不但先解决了后勤保障和军需装备问题,炮兵队和雇佣军特种兵“山地连”的直接配属,也将使他如虎添翼!拿下巴伦台大峡谷,绝不在话下! 阿古柏突然又问阿奇木罕说:“督建汗国王宫的事进展如何?” 阿奇木罕回答道:“建王宫用的石料、木料正在逐渐大量运抵库尔勒。劳工在十天前就已经征集完成,现在正集中力量平整场地、开挖基础。从喀什、和田和本土调集的画工匠人,以及金银装饰,这两天就到库尔勒。麻木提亲自在现场坐镇指挥。” 阿古柏继续说道:“告诉麻木提:工期一定要抓紧,明年的冬天来临之前必须完工!今后,库尔勒是新疆的统治中心,是汗国的都城,是各地伯克和外国使节朝觐的地方。王宫的豪华程度,代表着汗国的尊严和气势,是震慑王公贵族和普通臣民,甚至是敌对者的所在!…… “我的会客厅里,要有足够的空间,摆放十尊阿姆斯特朗和克虏伯大炮、十挺加特林机枪。金库要建的够大、够坚实。王妃们生活居住的后花园,要彩石铺路、梨花映天。关押抵抗分子的监狱也要同时建成。” 阿奇木罕在纸上不停地纪录,完后,他轻声向阿古柏说道:“陛下!我都记下了,我马上通知麻木提……” 阿古柏又问:“库尔勒、焉耆,还有轮台、新平的税务官都确定了吗?” 阿奇木罕摇了摇头,回答说:“麻木提说,还没有确定!” 阿古柏又不高兴了,说道:“建王宫需要钱,军队打仗需要钱,汗国的运转更需要钱。不抓紧收税,怎么支撑下去?告诉麻木提,这几个地方,地里的小麦现在就要收割。一个多月后,库尔勒、新平和轮台的棉花就要采摘;库尔勒的香梨园子也将开始收获;博斯腾湖周围的牛羊已经肥壮……可我们现在,连税务官都还没选好,你们简直是在吃闲饭!…… “记住!这里的人很富有,哈拉吉税、塔纳普税,还有扎尕提税,一定要比喀什的税额,再高出两倍!……我不是让你们按这个标准算算账吗?这要比之前他们大清国的税额,高多少啊?” 阿奇木罕回答说:“陛下!麻木提把这个账已经算过了,这样的税额标准,正好是以前大清国税额标准的十五倍……” 阿古柏听到这个测算结果,并不惊讶,这也是他预料之中的事。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就按这个税额标准执行!让麻木提在两天内,把税务官和相应的人马配齐。交不够税的人全部抓进监狱,胆敢抗税的人统统绞死!” 阿奇木罕赶紧回应道:“是!陛下!……” 第四十三章 大战鹰嘴口 第二天的晌午时分,气势汹汹的海古拉第一军团,兵分两路,来到了哈尔莫墩。 他的第一骑兵师,直接扑向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土尔扈特部落老王府——呼青衙门。不到半个时辰,雕梁画栋的呼青衙门,便燃起了百里可见的冲天大火。昔日的议事公堂、繁华闹市,瞬间化为了灰烬…… 海古拉带着第二、第三骑兵师,冲到了开都河边。费了很大劲,才重新架起了已经被拆毁的开都河浮桥。 他带着人马过了浮桥,来到已经被克达克尔第四军团炮火摧毁一半的土尔扈特部落大营,立刻下达了纵火的命令。 满目疮痍的部落大营,再一次遭到了侵略者的荼毒,完全成为了一片废墟……大营中央位置巍然屹立的那块巨石,就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耄耋老人,怒视着这群丧尽天良的强盗,心里再次默默记下了这笔将来必定清算的旧债! 海古拉凝望着这块似乎拥有无限生命力的巨石,心里瞬间有种异样的感觉……恍惚之中,他觉得这像是一面铁壁、一种象征、一种精神,靠自己的军队是无法摧毁的…… 每年七月的盛夏,库尔勒和焉耆两地,都让人感到酷热难耐。 当海古拉带着他第一军团的三个骑兵师,浩浩荡荡地开进到巴伦台大峡谷山口,在山口前的戈壁滩上实地查看时,才发现这戈壁滩上的气温比库尔勒、焉耆的气温还要高。 如果在这里建大营,就好比把他的第一军团大营,架在了烤肉炉子上烘烤一样,这让他根本无法忍受。而一进到山谷内,马上就开始感觉凉爽起来。 海古拉进到山谷内考察了地形,在远处观察了土尔扈特部落设防的第一道天险——鹰嘴口隘口。 衡量了一番利弊得失后,他决定将他的第一军团大营和军火库,建在进山谷两公里多,一片宽阔干涸的古河床上。因为紧靠河边,这里取水、饮马,倒是十分的方便。 为了拱卫大营和军火库的安全,他命令第一骑兵师,沿山谷再向内推进三公里扎营。这里与土尔扈特部落设防的鹰嘴口隘口,仅有不到两公里的距离了…… 通过几天的努力,敌军在巴伦台大峡谷建立的这个前进基地——第一军团大营,就正式开始运转了。敌第一骑兵师扎营的营盘、防御工事及哨所阵地,也同时构筑完成了。 敌军的前沿哨所,距离鹰嘴口相当接近,只有一箭之地。从鹰嘴口的山顶,不但可以看清敌军哨兵的面部轮廓,还能直接望见敌军第一骑兵师营盘的一举一动。 海古拉认为:这样设置的呈掎角之势的两处军营,虽然稍显拥挤;但布局紧凑、力量集中、效率更高。对鹰嘴口的守军,甚至它后面的每个隘口的守军,都有震慑、压迫的作用;极有可能迫使对方,主动放弃隘口和山脊上的守卫阵地,向山谷内收缩……如果出现这样的局面,就有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就会再次充分显露自己非凡的军事才能,重新得到他父汗的夸赞和赏识。 浩罕军队推进到鹰嘴口前方不远处扎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距离鹰嘴口不到四十公里的巴伦台要塞。这时候的金花哈敦和巴特尔、赵铁锋、桑吉梅仁这些主要军事将领,都在巴伦台要塞。 大家对敌军进驻山口扎营和部落大营、老王府被焚毁的消息都没有感到惊恐和意外;因为这是预料之中、早晚要发生的事。相反,大家为浩罕军队没有把哈尔莫墩的部落大营、老王府,建成他们的前进基地,用来对付土尔扈特部落,而感到庆幸——宁可毁于战火,日后重建,也不愿让侵略者糟蹋了两处宝地的风水。 金花哈敦守在巴伦台要塞的最主要目的,除了要在最前沿应对浩罕军队的再次进攻以外;就是要在这里等待汗王的消息,随时准备接应自己远道归来的丈夫。巴伦台要塞是汗王回返大草原的必经之地,也是接应汗王最近的出发地,守在这里,心里才能够安稳、踏实…… 巴特尔和赵铁锋带领的一队人马,已经从巴伦台要塞赶到了鹰嘴口隘口,驰援守在这里的李杰昆都。 两人从山顶望着前面不远处的敌军连环大营,思索着破敌之策。显然,这次浩罕军队吸取了在霍拉山各个隘口冒险前进,遭受重大损失的教训;采取了步步为营、稳步推进的战术。敌军准备对巴伦台大峡谷中的各处隘口堡垒,实施“个个击破”的意图,十分明显! 巴特尔没见到李杰昆都,就问阵地上的守卫军士,军士说他又沿着山脊往前探查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李杰昆都和一个军士,沿着山脊匆匆回来了。 李杰昆都是在哈尔莫墩部落大营和老王府,被浩罕军队纵火的时候,就开始接到警信的。当海古拉的第一军团从山口进山的时候,他们就隐藏在山口一侧的山脊上,把敌军进山军队的人马数量、火炮数量和军需物资的数量,观察得一清二楚。这次又沿鹰嘴口一线的山脊往山口方向,悄悄仔细探寻了一番,观察了浩罕军队扎营的布置情况。 一回到鹰嘴口阵地,李杰昆都就急忙向巴特尔和赵铁锋报告说: “看来浩罕人是想势在必得了!他们出动了海古拉第一军团的全部骑兵。扎在咱们前面的是他的一个骑兵师,另外两个骑兵师驻扎在后面的军团大营,步兵不多。他们的第一军团大营就建在干河床上,足足有四五里长,延伸到了山口。草料场已经建好了,马厩建了一半…… “有十几门山炮摆在了军团大营的中央。前面这个骑兵师的六门火炮的炮口,已经瞄向了我们阵地方向。不过,看这个架势,好像浩罕人没有马上就要攻击我们下面隘口通道的样子。反而有不少军官模样的人,在反复四处查看两侧山脊的地形,好像在寻找上山的通道。” 巴特尔和赵铁锋都觉得:既然浩罕军队来势汹汹、势在必得,而现在,在这个小小的鹰嘴口隘口止步不前;肯定还是顾忌两侧山脊和鹰嘴口隘口顶上的“擂石”“滚石”,担心对他们的行进队伍造成威胁,害怕再次遭受重大伤亡!可能是想试着向两侧山脊先发起进攻,占领制高点、控制山顶后,再稳步朝山谷内推进。 说话间,炮声响起,几发炮弹从阵地上空呼啸划过,落在了后方百米开外的山腰上爆炸了。 赵铁锋说道:“这是浩罕人的炮兵在试射了。” 话没说完,又有炮声响起,这次的炮弹落在了对面一侧的山顶上。 李杰昆都说道:“浩罕人觉得我们在这两边肯定埋伏有人,可不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乱打炮呢!” 巴特尔警觉地说道:“他们不可能这样一直没有目标地试下去。看样子,是他们接受了霍拉山的教训,不敢冒进了。可能会先对有威胁的隘口顶部和两侧山脊动手,清除障碍、解除威胁后,大队人马才向前推进。” 他叮嘱李杰昆都让守卫隘口的这些军士提高警惕,防备敌军突袭隘口山顶和山脊上的阵地;给对面山脊阵地上的军士,也发出信号注意警戒。 巴特尔和赵铁锋准备前往前面的山脊,也去悄悄探查一番。刚一迈步,就见一个军士从前面山脊跑了过来。 这个军士气喘吁吁地报告说:“浩罕人准备开始攻山了!……他们的一队人正在前方三里多的地方,开始向我们这一侧的山脊下集结,准备登山;另一队人也在朝对面山脊下集结。他们每一队的身后都有掩护支援的长枪队,在山下举着枪朝山上寻找目标瞄准呢……” “嗯!终于开始了……”巴特尔自语道。 他转身命令一个军士说:“你去天桥口,通知等在那里的两个骑兵小队过来增援。把马留在山下,装备带齐,一队上山支援对面阵地,一队随你到这里行动。” 军士领命,快速下山,朝天桥口方向去了…… 前来从两侧攻山的,是英国雇佣军“山地连”的两个排。 这是根据海古拉的命令,让“山地连”试着攻击、占领两侧山脊,为大部队行进提供两翼保障。 海古拉认为:只要占领两侧山脊,沿山脊向前推进到鹰嘴口的山顶两侧,在暗处守卫在这里的土尔扈特人,就会无法遁形。占领了两侧山脊和隘口顶部,自己的大部队从山谷行进就会“万无一失”,自然就不会重演大批骑兵队伍,被山上的石头砸死砸伤的惨剧。这样的稳步推进,能够发现和有效清除土尔扈特的抵抗力量,而且己方不会产生大的伤亡。 另外,他还想用这个办法,试一下这个雇佣军“山地连”的作战能力。看看被他的父汗寄予厚望的这支特种部队,是否真有那么神奇?而一旦成功,攻击下一个隘口的方式就能如法炮制,梯次推进。 为了保证这次行动的成功,海古拉命令在“山地连”攻山的同时,山脚下配置大队装备步枪的骑兵、半山腰上配置部分步兵,保持对山顶上的警戒,发现目标立即射杀,为“山地连”顺利登顶提供掩护和火力支援。炮兵队也将炮口对准山顶,一旦需要,可随时仰射开火。 这些“山地连”雇佣兵的装备确实不错:步枪、手枪、特种军刀、登山靴、登山索、挠钩、护目镜……应有尽有。 接近晌午时分,“山地连”的两个排,开始在两个领队头目的指挥下,分别向鹰嘴口前面的两侧山脊,发起了登山进攻行动。不过,这时间,他们还没发现这里的守军到底在哪里? 这些“山地连”雇佣兵,虽然受过山地作战的特种训练,凶悍异常、体力超强;但人的体能毕竟有限,加上夏日太阳的炙烤,登到半山腰的这些士兵,就已经汗流浃背、腿脚发软了。 稍事休息,敌兵开始从半山腰往山顶继续攀爬。 登山的敌兵这时已经提高了警惕,步枪、手枪子弹全部上膛,一边艰难攀爬,一边紧张地向上方观望…… 眼看就要接近山顶的时候,突然从顶上呼呼啦啦滚下来几块石头,这些石头带起山上的蓬松石块,一起滚落下来……此时的攻山敌兵一旦松手脱开登山绳,就会立马滚落悬崖!可是已经没有了躲避的空间,无法移动躲闪;眼看着这些石头朝自己和同伴的脑袋上砸了下来……首先被砸中的敌兵,坠落时又把下面的同伴砸下山来,瞬间被砸死砸伤十几个。 半山腰负责掩护支援的敌兵,也有躲避不及的,被砸伤了好几个。 等滚落的石头全部落地,山脚下和半山腰的大队敌兵,赶紧举着枪、晃着脑袋到处寻找目标。可距离太远看不清晰,就朝疑似目标的山顶石头胡乱开枪,其实连山顶上的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只掉下来了一些碎石块…… 在休息准备了半个时辰后,雇佣兵“山地连”再次从半山腰往上攻击攀爬,这次是重新选择了登山进攻路线。可也是在即将登顶的时候,被乱石砸了下来,又死伤了好几个…… 向两侧山脊分别攻山的“山地连”两个排都遭遇了同样的情况,都死伤近半,无奈之下,被迫暂时终止了这次攻山行动。 傍晚,库布里也从库尔勒来到了海古拉的第一军团大营。 军帐里,库布里和海古拉,望着这刚上战场,还没见到敌人影子,就被山上的石头砸死砸伤近一半的“山地连”三个头目,哭笑不得。 他们瞬间觉得,这让他们的主帅阿古柏十分看重的特种兵“山地连”,实在是不堪一击、徒有虚名!……可一时也想不出,既有把握不发生重大伤亡,又能快速推进的好办法。 “山地连”的头目辩解说:“这和我们进行训练的所有大山都不一样。这里的山体十分陡峭,而且光秃秃的几乎没有植被,山上的土石非常松软;即便山顶没有人,蓬松的乱石,也随时都有可能滑落,登山装备基本用不上,登顶极为困难!……” 海古拉立刻问道:“那你们的特种训练,都是在什么样的山上进行的?” “我们的主要训练场地,是西姆拉的库佛悬崖,那里是英国陆军在印度唯一的山地特种兵训练基地……” 库布里心里一惊!接着摇了摇头说道:“西姆拉是英国总督和陆军司令办公的地方,也是休闲避暑的场所。虽然离新疆最近,但是这两处的气候条件有天壤之别!这里的降雨量,只有西姆拉降雨量的三十分之一。如果你们训练、熟悉的是那里的山体结构,那肯定在这里是用不上的……你们先去休整待命吧!” 这几个特种兵头目点了点头,怏怏而去。 海古拉摇了摇头,愤愤说道:“父汗还把他们当做宝贝,这就是一群废物!” 库布里轻轻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不是计划在山口外建大营吗?怎么进山了?” 海古拉笑了笑,“你不是路过山口的戈壁滩吗?没感觉吗?” “是有点热。但是,改变了建营的地点,还建在了干河床上,我担心你父汗不太满意!” “那好!明天中午,你到戈壁滩上坐一会儿。如果你能坚持一个小时,我马上就把大营迁出去……” 库布里一时无语。 海古拉继续说道:“在山口戈壁滩上建大营,军人和战马根本受不了;如果那样,不出三天,这几千匹战马,起码要被烤死一半!……说到安全?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的降雨量,只有人家西姆拉的三十分之一!一年当中,下不了几场小雨,这宽阔的古河床,绝对安全!” 库布里见木已成舟,无法再改变现状;况且,也看不出当前将军团大营和军火库建在山谷内的现实威胁,便无奈地点了点头。他转而又忧心地对海古拉说道: “你父汗对你的负面看法和累积的怨气,还没消除。你必须尽快找到击溃土尔扈特人的办法前进,还要保证大军不遭受重大损失才行;否则,在你父汗的眼里,你很难翻身啊!” 海古拉斜了一眼库布里,摊开手说道:“你以为我游山玩水来了?我也在努力想办法,尽快击败土尔扈特!可是,在霍拉山的教训不能忘记、不能不防!……现在,想先清除来自两侧山顶上的威胁,再向前推进。可这英国人的特种兵不争气!发挥不了作用。连蒙古人的面还没见着,就弄了个七零八落狼狈不堪!……不过,我让参谋处,正在设计另外一套进攻方案,今晚确定!” 库布里又装出一副十分关心的样子,故作诡秘地说道:“你现在这里的状况,确实两难。可这样僵持下去,很难速战速决;加上这次‘山地连’的损失,我担心你父汗,会再给你记上一笔帐。那可就更麻烦了!” 海古拉看出来了,库布里到这里,又是自己的父汗派来督战的。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既然没有两全的方案,只有把还没完全成型、也存在一定风险的行动方案,再冒险一试了! 他思索了一阵,就将库布里拉到了作战地图前,“我先跟你介绍一下!我计划明天早上开始,命令骑兵第二师放弃战马,分成五十个战斗小队,沿着能够上山的、所有可以攀登的小道,共同开始,徒步搜索攻山。尽量夺取隘口顶上的守卫阵地和两侧山脊,即便不能迅速拿下那些阵地,也要尽全力牵制住土尔扈特在山顶上的主要守卫力量。 “在第二师、第三师与土尔扈特人保持全面接触、有效牵制的情况下,炮兵负责炮击他们的隘口阵地,尤其是破坏掉鹰嘴口上方的‘擂石阵’。同时命令骑兵第一师派出一个团,在工兵清除落在鹰嘴口下方的障碍物、打通道路后,快速冲过鹰嘴口隘口!隘口的后面是比较宽阔的山谷,再往前,就是他们设防的第二个隘口——天桥口。如果成功,这个骑兵团一面在山谷内扎营,一面可以从鹰嘴口隘口的后方,对他们的阵地实施夹击,同时对天桥口隘口布置警戒……” 库布里听了,精神一振!但同时又有些担心,说道: “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我看可以一试!……不过,这一个骑兵团冲过隘口后,面对的是来自鹰嘴口和天桥口两面的夹击,是不是孤军深入,有些冒险啊?” “对这条峡谷的侦查一直在秘密进行。土尔扈特人转移进山后,他们的防御重点,放在了离这里三十多公里的巴伦台要塞,想在那里同我们决战……我们现在遇到的,都是在山顶上进行阻击、骚扰的零星队伍。目的是在我们进兵的途中,对我们的行进队伍造成有效杀伤,迟滞我们的进攻速度。 “所以,对这些隘口天险,我们即便不计代价、竭尽全力进攻,也只能伤及他们的皮毛。他们的主力就在不远处以逸待劳呢!……那么,既然这些零散力量都被牵制在山顶上,我们在山谷中的人马就相对安全,一个骑兵团的力量就足够应付……另外,按最坏的情况考虑:假如土尔扈特倾巢出动,来这里冒死一战!即使一个骑兵师,也很难招架;那样的话,我们损失一个骑兵团的代价,就相对划算很多……” 库布里听了,觉得这个计划,也确实是唯一有效的作战实施方案,同样是无奈之举! 很显然!霍拉山的阻击战和七个星山口战役,给浩罕侵略者的内心深处,造成了无法弥合的伤痛。使他们在决策时,步步如临深渊;进攻时,也是处处胆战心惊,不敢冒进了。这给土尔扈特部落今后的抗击行动,倒是会提供不少有利战机。 第二天一早,海古拉第一军团的骑兵第二师开始集结。他们分成了几十个小队,准备开始徒步搜索攻山。骑兵第三师的人马和炮兵队在山下负责掩护和火力支援。骑兵第一师的一个团,也接到了命令,带足了辎重军火,做好了向鹰嘴口攻击前进、从底部跨过鹰嘴口隘口的准备。 太阳还没从山顶冒尖,海古拉便下达了开始进攻的命令。 一时间,几十队敌军嚎叫着,冲向每一个有可能通达山顶的小道,拼着命朝山顶攻击前进。 下面负责掩护的敌第三骑兵师的长枪兵,排成两列一字长队,举着枪朝山上找寻目标;只要见到山上有可疑的目标,就乱枪齐射……可他们无论从哪条山路进攻,都无一例外地,被山上的石头给砸了下来。其中有些松散石块,都是被进行掩护的敌军长枪兵,射中击落的。 那些被砸下山来的敌兵,休息片刻后,就再次嚎叫着向山上冲击…… 巴特尔和赵铁锋、李杰昆都带领的这两百多人的守卫队伍,虽经受住了敌军不断的轮番进攻,但伤亡不小。 到了晌午过后,敌军仍没能攻上两侧的山脊。被砸死砸伤的敌军,已经超过了三四百人,但仍然不断向山上发起冲击。 海古拉见全面牵制对方山顶守卫队伍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向炮兵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敌军炮兵开始向鹰嘴口隘口顶部发炮了,大量炮弹倾泻在了我方在鹰嘴口上方的阵地上。 敌军的炮击,虽然未对我方人员造成大的损失,可几处“擂石堆”被炮弹击中,大量的石块提前呼呼啦啦地落了下来,填在了鹰嘴口的底部。 这时间,敌军的一个工兵连,抵近了鹰嘴口下方,开始清理落下来的石块,准备打开通道。 在这个敌军工兵连的身后,紧跟着敌第一骑兵师的一个骑兵团,已经做好了快速跨过鹰嘴口底部的准备…… 第四十四章 火焰山下 就在海古拉指挥敌军第一军团,向巴伦台大峡谷的鹰嘴口发起大规模攻击;巴特尔、赵铁锋、李杰昆都带着队伍,在山上拼命阻击之时。行色匆匆的汗王队伍,在几天前就已经从额济纳出发,跨过马鬃山、哈密,沿着官道驿路,来到了火焰山脚下的七克台。 这里有朝廷的军台和驿站可供歇脚、补充给养,能让连续几天长途跋涉、人困马乏的队伍暂时休整一下。 在这之前,汗王的返疆队伍和巴生台吉的护送队伍,一起从额济纳出发,跨过马鬃山、星星峡进疆到达了哈密。 汗王继续劝说巴生台吉从哈密北上到巴里坤回科布多;而巴生台吉则坚持要护送汗王回到部落后再回返科布多。 经汗王再三劝阻,巴生台吉才勉强答应在哈密分道。 巴生台吉本来是兴致勃勃地准备随汗王去土尔扈特部落的。这一是遵父亲之命,护送汗王安全到家;二是趁此机会,看望自己几年未见的亲妹妹金花哈敦和小外甥卓可图。这当了几年舅舅,还没见上小外甥一面,心中实在挂念。 可现在,愿望落空了!而且,回去后免不了还要受到父亲的责怪,心里不免有些郁闷……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汗王有他自己完整的计划,咱也不能横加干涉坏了大事;反正今后也有的是机会见到妹妹和小外甥。 巴生台吉把专门带来的五十匹战马和父王给小外孙卓可图准备的礼物,交给了汗王;依依不舍地辞别汗王,带着队伍从哈密踏上了返回家乡科布多的行程。 其实,汗王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部落和整个新疆所面临的危险局势。虽然觉得有巴生台吉队伍的护送,路途中会更安全一些;但巴生台吉出入现在混乱不堪的新疆境内,必然要面对无法预料的风险。如果让他们也受到牵累,自己的确于心不忍…… 汗王队伍来到了七克台的齐克腾木军台附近。这个军台是新疆南路驿道上,火焰脚山下的一个大台站;设有守备把总,守备把总统领二十多名官兵,守卫着这个东来西往的驿道枢纽。 从南路驿道进疆,赶赴南北疆的官员和客商,一般都要在此停留过夜;因为再往前,就要过火焰山了。过路人必须要在这里养足精神、备足粮草,才能顺利通过那一百多公里的不毛之地——火焰山通道。 这时候,已经刮了一阵东南风,风力还在逐渐增强。 一开始,大家还觉得这风来得挺好,在这酷热难耐的时间,小风一吹,凉爽许多,很是舒服;可小风渐渐变成了大风,开始呼啸起来,越刮越猛! 明珠尔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身后远处,已经卷起了数十米高的沙尘,铺天盖地、快速扑来。他赶紧向汗王建议说道: “起沙尘暴了,现在进军台避一避吧?” 汗王知道,这夏天的沙尘暴只要刮起来,就不会在短时间内消停。稍加思忖,就把巴音青叫到跟前,给他交代了一项特别任务: “你辛苦一趟!亲自带上一个精干骑兵,两人四骑,带足水和干粮即刻出发,沿南路驿道走吐鲁番底台阳和驿,到托克逊军台,从托克逊走阿拉沟赶到巴伦台……” 巴音青吃了一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忙睁大眼睛问道: “我的汗王!您是说,让我离开您,去一趟巴伦台?” “是的!没错!” “那您的安全怎么办?……” “不用担心!这里还有明珠尔他们……” “明珠尔?……他讲故事还行,糟蹋我也行。可杀手来了,他怎么招呼啊?” “这不还有智信他们,还有百十号卫兵吗……” “那也不行!从部落出发的时候,哈敦就嘱咐我:不能离开您半步!这件事我要听哈敦的……再说,可以派明珠尔或者其他人去嘛……” 明珠尔听着,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汗王沉下脸来说道:“巴音青!你听着……你要去办的这件事,比你在这里保护我重要十倍!在这些人里,你的武功、骑术是最好的,只有你去我才放心。你懂吗?” 巴音青见汗王铁了心要自己离开他跑一趟,而且自己要办的事还十分重要,也就不好再争辩。他轻声问汗王说: “那让我办什么事?” “你赶到巴伦台,向金花哈敦或者驻巴伦台的主要首领,说明这边的情况,让他们心中有数。然后,将部落的状况了解仔细,尤其是现在浩罕军进攻的情况、我们的防卫部署情况,都要了解清楚。在明天天黑前,再返回到阿拉沟山口,与我们会合。明白了吗?” “明白了!……汗王!”巴音青含含糊糊地回应了一声。 汗王看着巴音青不太情愿的样子,摇了摇头,郑重说道: “我跟你说得再明白一点。焉耆城已经陷落,从焉耆进巴伦台峡谷的通道不能走了。而从这里,沿火焰山通道到吐鲁番,然后过托克逊进阿拉沟,再到巴伦台,这条线路是安全的。也就是说,我们大家安全回到部落,已经不会有问题…… “但是,我们这支队伍的出现,很突然!完全可以趁浩罕军没有防备,在适当的地方搞他一下!只不过,敌军进攻的态势,我们还不清楚;在哪里下手?心里没底……所以,才让你跑这一趟。” 巴音青这才醒悟过来,赶紧瞪大眼睛使劲点点头。 明珠尔笑着说道:“只有你这个‘孙猴子’,不用借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就能过火焰山。所以汗王才放心你……” 巴音青叫上了一个卫兵,带上明珠尔亲自挑出来的最健壮的另外两匹战马、路上所需物品,准备出发。 明珠尔又扯着巴音青,嘱咐道:“别嫌我唠叨!你要办的事关系重大,沿途一定要小心,切莫耽误了行程!” 明珠尔说着,又特意露了露腰间的手枪,“虽然我没有你‘孙猴子’的本事大,武功更不如你;可我的枪法比你不差。汗王的安全,你放心吧!” 巴音青望着明珠尔和智信,有些神伤地拱手行礼,“你们一定要小心!……智信师父,贴身护卫全靠你了!” 智信双手合十还礼,说道:“阿弥陀佛!菩萨一定会保佑汗王平安无事!” 巴音青转眼望着汗王,仍有些依依不舍,有些酸楚地说道:“明天阿拉沟山口见,保重!” 汗王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别像儿女情长、生离死别一样喋喋不休。快走吧!沙尘暴就在你们屁股后面,追着呢!” 巴音青带着骑兵调转马头,向着火焰山深处,飞奔而去…… 齐克腾木军台的把总见汗王队伍到来,十分热情!他赶忙引领队伍进站避风,张罗安排人马的吃住事宜。 把总煞有介事地问汗王说:“汗王一路辛苦,不知准备在本台住几日?我好精心安排起居膳食。” “就住一晚,我们明天一早出发。”汗王回答说。 “现在起大风了!这次的沙尘暴可能要刮到后半夜。今天夜里肯定休息不好!不如多住一天再走吧?”把总殷勤地说道。 “不行!明天必须要走。” “那好,那好……汗王随行的人,可以全部安排在军台的驿舍歇息,条件简陋,大家凑合一下。汗王和贴身随从,在军台旁边的‘祥云客栈’下榻。您看如何?”把总一脸堆笑地问道。 “就按把总大人说的办!”汗王点头说道。 在军台内简单用过饭后,把总引着汗王、明珠尔、智信来到与军台驿舍相隔不远的“祥云客栈”。 看上去,这“祥云客栈”好像已经有些年头,院子大门上方的木质招牌已有些模糊不清;一对巨大的老旧木质车轮,摆在大门两侧作为装饰,车轮上的铆钉锈迹斑斑,凸显饱经沧桑的年轮痕迹。 进到客栈小院,大家发现这院子里的摆设,也显得井井有条。一副硕大的磨盘和一副石碾,占据了院子的东侧;另一侧,几根粗壮的拴马桩,都被缰绳留下了明显印记,上部孔口磨出了深深的凹槽…… 客栈的主楼,是坐北朝南的一栋土木结构的上下两层建筑,共有三十多个房间;虽然不是特别的豪华气派,倒也显得清雅别致。 这样的客栈,在这戈壁大漠深处,自然是首屈一指!这里的条件显然比军台驿舍要舒适多了。 客栈大堂的柜台里,站着一位二十多岁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虽然硕大的绿色纱巾,将自己遮盖的十分严实;但露出的棱角分明的白皙脸盘和两只深邃乌黑的大眼,加上修长匀称的身材,显现出这的确是个异常标致的西域美女。明珠尔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把总对这个女老板说道:“艾丽娅!尊贵的土尔扈特汗王来住店了!”转身又向汗王介绍说:“这位是客栈的老板娘艾丽娅!” 汗王朝艾丽娅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艾丽娅急忙走出柜台,向汗王行礼。笑盈盈地说道:“多谢汗王光临小店下榻!今天的风特别大,赶快进来避避风歇息歇息。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赶快把这里最好的房间腾出来!”把总急忙说道。 “最好的三间客房都空着呢!在楼上,请上楼看看吧……”艾丽娅说着,带领大家来到楼上。 “有套房吗?”明珠尔问艾丽娅说。 “就有一套!第三间……” 明珠尔进到这个套房,看了一下,觉得还不错。他对艾丽娅说道: “那我们就要这间套房和旁边的这间客房。你再给收拾一下吧。” “好的!请稍等。” 这两间客房,家什布置得都不错;除了有些沙尘,还算干净,床也够大、够舒适。 艾丽娅带着一个女仆,又把两个房间仔细清理了一遍。 明珠尔和智信,按老规矩,把两个房间又都仔仔细细检查了几遍,尤其是套间客房。明珠尔觉得没问题,就向汗王点头示意,这里的房间正常、安全。 把总见汗王三人对客房的一切还比较满意,也心内欢喜。他向艾丽娅交代了一声,让她好好侍候,就辞别汗王回军台去了。 汗王住在了套房的里间;智信住在套房的外间,负责护卫。明珠尔住在隔壁靠近楼梯口的这个单间客房,负责警戒…… 深夜,沙尘暴还在肆虐。凄厉的狂风卷着沙石,不停地拍打着客栈的土墙,通道上的木质地板,被吹得“吱嘎、吱嘎”不停地作响。 艾丽娅带着女仆,又分别敲开了两个客房的门,给大家送来了热水、点心。她看到智信还在和汗王说事,就特意问了一声,需不需要另外加餐?智信摆手谢绝了。 汗王把明珠尔叫了过来,交代说道:“你注意没有?高山和齐峰这两个小家伙,晚饭没吃啥东西;本来饿得快,肚子又没填饱,肯定睡不着!你把这些点心给他们送过去,垫一垫。再去瞅瞅咱们的那些人……” 明珠尔顶着狂风,将点心给高山和齐峰送了过去,顺便去军台驿舍和马厩巡视一番。 高山、齐峰两个,见明珠尔给他们送来了吃的,开心得不得了。立刻开始大吃起来,一边吃甜点、喝凉水,还一边好奇地打听着汗王和智信师父住的地方…… 这百名卫兵,事先都是按明珠尔的叮嘱,分在两处歇息的;七十人挤在了驿舍的大炕上,二十多人歇在了马厩边上的草料房。军台大门口布置了两名卫兵站岗。 明珠尔见没什么异常状况,就向军台大门口站岗的卫兵,交代了一番,回到了客栈。 明珠尔进到汗王和智信住的套房,向汗王和智信说道: “我到军台驿舍都检查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状况;两个小家伙还在吃点心,确实饿了……这几天太辛苦了!你们也先睡吧,我负责警戒……” 汗王点了点头。 明珠尔回到房间,将自己的手枪掏出来,仔细擦拭了一番;又反复比划了几个开枪拒敌的动作,感觉已经十分娴熟、运用自如,不会出现惊慌失措的情况。 他将子弹推上膛,打开保险,持枪靠在床边,专注地观察着旅馆内的一切异常动静。 狂风一直刮到了后半夜,才慢慢停下来。 虽然晚上加了餐,吃饱了,也喝足了;可躺在军台驿舍大炕上的高山,被这头一次见到的戈壁沙尘暴,折腾得根本没睡着。狂风停了,他也开始觉得尿憋的有些难受。 他推了推旁边的齐峰,见齐峰迷迷糊糊没有反应,就使劲拽了一把!叫道: “哎!尿憋了,咱们出去撒尿吧?” 被高山拽醒的齐峰也觉得想方便一下,睡眼惺忪地回答说:“嗯!好吧……” 两人带上了从不离身的三节棍和流星锤,出了驿舍来到院子里;又觉得在院子里解手,不太雅观,就准备到军台院子外面去方便一下。 大门口内侧站岗的两个卫兵,正抱着枪坐在石板上打盹,见他们两人过来,就迷迷糊糊地问道: “干嘛去呀?” “去撒尿!”高山回应说。 “外边有狼!你们不怕呀?”一个卫兵说道。 高山晃着手里的三节棍,回答说:“我们手里有家伙。不怕!”两人打着哈欠,走出了院子。 风沙一消停,一轮明月就挂上了天空,北斗星也开始闪烁。 高山和齐峰到了院子外,见左侧不远处有一片稀稀拉拉的小树林,两人就走到了小树林跟前。 这片小树林里,生长着一些青杨树和沙枣树,青杨树因为缺水都已经是半死不活;而耐旱的沙枣树,虽然“蓬头垢面”却显得有点枝繁叶茂,表现出了极强的生命力。 两人一边朝着小树林撒尿;一边趁着月色,好奇地欣赏这戈壁大漠的夜色风光。 两人方便完,准备回军台驿舍。刚转身的时候,突然听见小树林后面好像有动静;回头看的时候,发现小树林后面的沙丘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呼呼啦啦滚下了沙丘。 两人吓了一跳!赶紧捏紧了手里的家伙。借着月光瞅了几眼,但还是看不清楚滚下山丘的,到底是啥东西? 齐峰有些胆怯地说:“不会是狼吧?……咱们快回去吧!” 高山不死心,又仔细瞅了瞅,还是看不清。他的胆子大,总觉得不甘心,就对齐峰说道: “走!干脆我们到前面看看去!” 齐峰心里有些发怵,摇摇头不敢迈步。高山将齐峰拽了一把,说道:“没事!我们手里有防身的家伙,怕什么?走!” 两人就大着胆子,慢慢向小树林对面的沙丘挪动…… 第四十五章 女刺客 虽然狂风停歇了,躺在客房床上一直没睡着的智信和尚,却还在闭着眼睛,回想这几年的一幕幕往事。恍惚之中,慈祥端庄的惠永大师,还在给自己讲经说法…… 智信现在虽是佛门中人,理应青灯相伴、四大皆空!可小时候的悲惨遭遇,却在脑海里刻下了永久的记忆,挥之不去。 他是山东武定府清河镇人,原名张世豪,祖上一直是当地颇有名气的书香人家,家境殷实。 因咸丰年间的民乱、匪患猖獗,世间动荡不安,家里便让他七岁开始,随两个哥哥一同拜师习武,指望兄弟三人长大后,能看护门庭、延续香火。 兄弟三人中,他的悟性最好,武功长进很快。 可没想到,咸丰五年(公元1855年),他正好十一岁那年。黄河在河南开封府的兰阳铜瓦厢大决口!汹涌滔天的黄河水,像脱缰的野马,从河南扑向山东北部平原的济南府、武定府。 数百年来,由江苏淮安府入黄海的黄河水;从此改道,由山东北面的武定府经清河入渤海。这是历史上黄河的第六次大改道。漫天的洪水,将沿途无数城镇统统冲毁,清河镇也成为了一片汪洋。 父母亲带着他和他的两个哥哥,历经艰辛辗转千里逃难,来到陕西凤翔府扶风县的王家坡投奔了远亲。当时,无奈之下,将年仅六岁的妹妹交给了叔叔一家,去了沂州府的日照县五莲山。 他们一家来到陕西凤翔府的第六年,王家坡被乱军攻破后疯狂屠村。为了保护他这个最小的孩子,父母亲和两个哥哥,全部被乱军残忍杀害!这一幕,在他少年的心灵,刻下了无法弥合的伤口,成为了永生难忘的痛苦记忆。 在他死里逃生后,却又被饥饿和病痛折磨,而昏死路旁奄奄一息;幸得路过王家坡的惠永大师出手相救,才捡回一条性命。从此随大师皈依佛门做了沙弥,法号智信。自此开始潜心修行、精研佛法。 惠永大师见智信天资聪颖且武功基础十分扎实,更是看中了智信端正的品行;在精心教授佛学经典的同时,也将毕生武学心得倾囊相授。几年下来,智信不但能将佛学精要融会贯通,武功的境界也已经是炉火纯青。惠永大师因官府封禁少林寺,没能再回到登封少林,涅槃于法门寺。 智信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本来遁入空门,尘缘已了!而现在,保护好这位汗王师兄,成为他佛门之外尘世间的唯一牵挂——这是惠永大师的生前所愿!…… 就在智信的脑海里,不停地翻腾这些发生在不太久远的惨痛经历的时候,突然感觉后窗下方有轻微的响动。 他马上警觉了起来,立刻向里间和隔壁房间的木墙轻敲三下,给汗王和明珠尔发出了示警信号。 不一会儿,一股怪异的香味飘进了房间。 智信一惊!他对这种味道非常敏感,这是他见过的帮助僧人修行入定的“神药”——定境灵香的气味。看样子,是有人要动手了! 智信扯出擦汗的毛巾,在水盆里湿透轻轻拧干,悄悄进里间递给了汗王…… 约莫过了有小半个时辰。从客栈院子西侧的另一个院子里,悄然窜出了几个黑影,敏捷地从没有上拴的客栈院子大门,鱼贯而入…… 不一会儿,六个身穿黑色夜行衣、手持短刀的蒙面人,蹑手蹑脚快速来到楼上。一人把住了楼梯口、一人守在了明珠尔住的客房门口,四人来到了汗王和智信住的套房门口。 套房房门的门栓被短刀轻轻拨开……房门被悄悄打开了。领头的黑衣蒙面人挥了下手,带着三个人瞬间进了套房外间,并反身将门栓插上。 两个蒙面人冲到智信的床前,持刀对着床上的人隔着被子一阵乱戳……可掀开被子一看,惊呆了!被窝里面没有人,只有两捆行李。 正在慌乱之时,房梁上的智信,已经飞身落在了她们身后。这两个人正要转身,智信两手一伸,将这两人的脑袋扣住,用力一磕!两人登时倒了下去。 刚冲进套房里间的两个,也看准了躺在床上的人,冲上去也是持刀对着被窝一阵乱捅……突然觉得不对劲,好像刺中的不像是人的身体。掀开被子一看,也是行囊一件。 正在惊诧之间!突然火光一闪,里间桌子上的油灯点亮了。只见汗王端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炯炯有神的双眼正盯着她们。 这两个黑衣人愣了一下!就一前一后、不顾一切地挥着短刀向汗王扑过来。 冲在前面的这个人,将手中的短刀用力刺向汗王的当胸……汗王不紧不慢,用左手将刺来的短刀向外轻轻一隔,飞起右脚!将这人踹了出去……这人的身体飞出去,重重地撞到了对面的木墙上,落在地上不动了。 后面的这个人,敏捷地躲开了被踹飞的同伴身体,挥刀上前继续行刺时,被智信的长鞭缠住了脖子。 智信将长鞭用力一拽,把这人拽翻在地。 被拽翻的这人,显然也是个武功高手。在向后翻倒的同时,挥刀削断了缠在脖子上的鞭稍;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顺势回身,来刺智信……动作十分娴熟、凶狠! 不过,这名黑衣刺客虽然训练有素,可哪里是智信的对手?没过两招,就被拧翻在地。 智信两只手拧住这名刺客右臂,左脚死死踏住了刺客背部。这名刺客使出反击手段,拼尽全力反抗了几下;但觉得功力相差太过悬殊,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实在挣脱不了这名功夫和尚的钳制;也就放弃了抵抗,不再挣扎了。 汗王起身上前,揭下了这个刺客头目的面罩。惊奇地发现!这名刺客头目,竟然是“祥云客栈”的老板娘艾丽娅! 汗王回到椅子上坐下,缓缓说道:“果然是你啊?……把她放开吧。” 艾丽娅沮丧地甩开智信的手,一屁股靠墙坐在了地上。 “说说吧!你们是什么来路?我们素不相识、无仇无怨,为什么要刺杀我呀?”汗王问道。 艾丽娅一声不吭,在使劲揉搓着差点被智信和尚扭断的右臂。很显然,她已被智信和汗王的武功功力彻底镇服,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智信厉声说道:“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看在你服侍我们大家的份上,只要说出来,我们不杀你……” 艾丽娅还是不吭气。 “说出你们的来路,我们可以和平解决今天的事。我相信你们不是真正想杀我的人。”汗王说道。 艾丽娅身体突然一颤!瞪着眼睛张口说道:“你错了!我就是真正要杀你的人!” 汗王见艾丽娅终于开口说话,不免暗喜。可又对这话语里满满的恨意,有些吃惊!觉得这里面一定另有蹊跷。继续说道: “冤有头,债有主!你可以说出你杀人的理由。如果这个理由在情理之中,那今天晚上就能做个了断,此后可以两不相欠。我说到做到!” 艾丽娅又定了定神,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口说话,“我想问你们一件事!” “说吧!” “浩罕军先遣队的沙曼,是谁杀的?” 汗王疑惑起来,问艾丽娅说:“你跟沙曼是什么关系?” 艾丽娅开始有些激动起来,怒容满面也略带悲伤地说道:“他是我的亲哥哥!……” 汗王此时有些恍然大悟!这艾丽娅提起了沙曼,夏尔尕苏木惨遭屠村血流成河的场面,又映入了汗王的脑海……没想到这个“美女刺客”,与杀人不眨眼的那个刽子手沙曼,竟然还有这样的特殊关系?这真是造化弄人! 思索片刻,汗王厉声说道:“沙曼的先遣队滥杀无辜、无恶不作、人神共愤!他还要炸冰川、投剧毒,祸害上百万的新疆平民百姓,实在是恶贯满盈!……” “那是他在执行阿古柏和英国人的命令!军人执行命令有错吗?你们应该对付的是阿古柏,是英国人!不对吗?”艾丽娅有些激动地瞪着双眼辩解道。 “军人执行命令是天职,我们理解。就是因为理解,我们才给了他时间、给了他机会。只要他放下屠刀投降,我们仍然可以给他一条生路……但是,他选择了自裁!”汗王说道。 “自裁?”艾丽娅十分惊疑地问道。 汗王继续厉声说道:“是的!我们根本没有朝他开枪,是他自己引爆了准备爆破大冰川、祸害百万平民百姓的炸药,将自己埋葬在了中国的土地上……我现在想,他之所以这么做,跟你有关……” 艾丽娅惊恐地望着汗王,还不清楚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你想想!如果他做了我们的俘虏。阿古柏和英国人会不会放过你?这当然也包括你这个哥哥自己的家小……你能听明白吗?” 艾丽娅沉默了,内心里对哥哥的怀念之情使她痛苦不堪! 汗王继续说道:“屠杀别国民众、毁灭他人家园、强占他国疆土的侵略者,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你们要恨,只能恨你们的浩罕汗国、恨英国人、恨阿古柏!是他们发动了这场战争,是他们葬送了无数人的性命,包括你的哥哥沙曼……” 艾丽娅有些崩溃了……自己和哥哥来到属于别国的领土,杀人掠地,摧毁别人的家园,这到底是为了得到什么?被侵略、被加害的一方,奋起抗击,不应该吗?既然是“军人”、是入侵者、是杀人凶手,还有资格祈求人家放过自己吗? 她喘了口气、定了定神,真正瞅了一眼这位正气凛然的中国蒙古部落的汗王。瞬间感觉到:这位汗王所说的话,应该是真实的;也没有必要欺弄她这个被俘者……心中的敌意霎时消解了许多。 她慢慢地瞪直了双眼,疑惑地问道:“那你知道我们的行动?……早有防备?” 汗王笑了笑,缓缓说道:“在新疆,尤其是在这偏僻的地方,未婚的女子和已婚但丈夫不在身边的女子,是不能单独开店的。你在这里,当这个老板娘有些不合规矩,让人不能不起疑心。” “那你们不是中了‘迷香’吗?……” “你们使用的‘定境灵香’,可以帮助初入佛门的僧众,打坐入定;但对事先有所防备和意志坚定的人,是不起作用的!……” 突然,把总带着十几个军台营兵,提着枪举着火把,呼呼啦啦地进到了客栈的院子里,火把将整个院子照得通明透亮。 把总在下面开始大声喊叫:“上面的刺客!你们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只要你们不伤害汗王,从楼上走下来……我给你们让开一条生路,离开这里。绝不伤害你们!……” 汗王问艾丽娅说:“下面这些人,不是真正的军台守备营兵,和你们是一伙的吧?” 艾丽娅猛地仰起头,惊愕地望着汗王,轻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汗王笑了笑说道:“人算总不如天算。你们演的这场戏不够高明,漏洞太多……” “那你们既然识破了我们的刺杀行动,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住店过夜?”艾丽娅不解地问道。 “如果我们不住下来,你们还要继续跟随,在别处下手,还会有更多的人要遭殃。现在,在这火焰山下的戈壁大漠,破掉你们精心设的局,了结此事。不好吗?”汗王镇定反问道。 “下面都是我们的人,你们走不掉的!”艾丽娅露出了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摇着脑袋说道。 “我们想走的话,谁也拦不住!”智信瞪着艾丽娅,愤愤地说道。 这时,被汗王踹飞的那个刺客,慢慢醒了过来,躺在地上晃动了一下。艾丽娅赶忙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摘掉了面罩……这又是一名女刺客! 把总在下面的吼叫声,越来越大了,“我现在要你们马上和汗王一起走出来!……只要不伤害汗王,我答应你们的一切条件!不然,我们就要进攻了!……” 说完,就命令举火把的士兵,开始朝楼上仍火把。 火把在木质通道上开始燃烧起来……那两个守在楼梯口和明珠尔房间门口的黑衣人,赶紧躲开火把,窜到了套房门口,准备接应艾丽娅…… 突然,后窗下面,传来了高山和齐峰叫喊的声音:“汗王!智信师父!……后窗下面安全!……跳下来吧!” 智信拨开这两个女刺客,打开后窗向外望了一眼;然后退后两步,看准了后窗的窗框,一脚踹了出去。 后窗连着窗框飞了出去,形成了一个大方洞。 汗王起身对着艾丽娅说道:“到别人家杀人放火的,都不会有好结果!你记住我的话……我们要走了,你们好自为之!” 汗王和智信,从后窗口飞身跳了下去…… 艾丽娅呆呆地望着汗王离去的这个后窗口,想着她哥哥沙曼的悲惨结局和自己刺杀汗王失手的离奇经过,回味着汗王刚才留下的话,彻底崩溃了……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床上。 那名女刺客赶忙将她扶了起来,说了声:“我们快走吧?”就搀着她向套房外间门口走去。 套房的门刚一打开,把总立刻举起了指挥刀。 霎时间,十几条枪同时开火! 这位浩罕侵略军的第一美女、“金牌杀手”连同三名女助手,瞬间香消玉殒、命丧他乡…… 把总带的队伍刚完成射击,就听身后嗖嗖嗖一阵箭雨,十几个营兵,被全部射倒在地。 把总拿刀的右手手腕也被射中,指挥刀掉在了地上…… 十几个汗王的卫兵冲进了院子,将把总围了起来。接着,又有几个人直接来到了把总的面前。 把总捂着再次受伤的右手腕,抬头定睛一看,惊得目瞪口呆!——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他费尽心机要刺杀的布彦汗王! 汗王厉声说道:“戏演完了!该结束了!” 把总急忙用左手去掏枪……这时,齐峰的流星锤飞了过去,正中把总面门,把总立刻翻倒在地。 高山跨过去,在把总的脑门上狠狠补了一棍!……这位冒名顶替的“把总”——浩罕侵略军第三军团副官、驻焉耆兵营司令那扎尔,当场一命呜呼! 智信和尚双手合十,念道:“自作孽、不可活!阿弥陀佛!……” 汗王立刻向卫兵们下令道:“明珠尔管家还在里面。快去救人、救火!” 卫兵们快速冲进了客栈主楼…… 智信疑惑地问高山和齐峰道:“你们怎么知道出事了,还能及时赶来接应?” 齐峰回答说:“大风停了以后。我们两个去军台院子外的那个小树林边上去撒尿。看到对面沙丘上有个人滚了下来,我们就过去见到了这个人。他满身是血,就剩一口气了。他问我们是什么人,我们跟他说:我们是新疆土尔扈特汗王的队伍,路过此地。他跟我们说:‘赶紧通知汗王,军台的营兵全被杀了;现在的军台里,全是杀手!’…… “我们赶紧悄悄翻墙回到军台院子里,那两个站岗的卫兵已经不见了。到了驿舍里面,发现睡在驿舍里的卫兵都叫不醒,好像是中了‘迷香’。我们又跑到马棚旁边的草料房里,把睡在那里的卫兵悄悄叫了起来。可能是草料房漏风,‘迷香’没起大作用,这些卫兵使劲一晃,就醒了…… “我们出了军台院子快到客栈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个假‘把总’带着人,从客栈旁边的院子里出来。他们先站在客栈院子外观望,好像在等待什么?没过一会儿,他跟其他人说:‘看样子一定是失手了,不能留活口!’。他们在院子外点上火把,就冲进了院子…… “我和高山来到汗王客房的后窗户下面的时候,发现两个黑衣人藏在两颗杨树后面,在查看楼上的动静。高山用三节棍放倒了一个,我用流星锤干掉了另一个……” 这时间,两个卫兵匆匆跑进了院子,报告说:“汗王!客栈对面的院子里,跑了一个骑马的黑衣人。我们追上去吗?” 汗王一挥手,高声说道:“不用了!让他回去报信,去告诉他的主子阿古柏和英国人:土尔扈特的汗王,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 雨夜踹敌营 第二天下午。托克逊西侧中天山的阿拉沟山口,古烽燧顶上,巴音青举着望远镜在观察着远方…… 昨天晚上,他从七克台穿过吐鲁番、托克逊,走阿拉沟,在拂晓前赶到了巴伦台要塞。见到了金花哈敦以后,将汗王的行程告知了金花哈敦。 金花哈敦和部落众头领听到汗王已经进了新疆,到了火焰山附近、很快就可以回到部落的消息,都异常兴奋! 金花哈敦亲自把浩罕军第一军团,在离巴伦台要塞不到四十公里的山口内侧扎营,和现在正在进攻鹰嘴口隘口的情况,告知了巴音青。并把部落准备在沿途阻击,重兵放在巴伦台要塞,彻底挡住侵略军的防卫计划,也向巴音青作了描述。 巴音青根据汗王的安排,了解完浩罕侵略军当前的进攻态势和部落的防卫计划后;根本顾不上歇息,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匆匆按原路返回,向阿拉沟东山口进发了。 这次出发,金花哈敦派了五十名骑兵,随同巴音青去接应汗王。另外派出了一名骑兵,到乌鲁木齐南山桃花寨,通知徐学功:汗王与部落有了联系,他派出的接应人马可以撤回了。 心急如焚的巴音青,带着队伍按原路返回到阿拉沟东侧山口,早早就等在这里了…… 看着太阳即将落山,巴音青越来越心焦,心内思忖:按时间推算该到了呀?不会真出什么意外吧?…… 他开始后悔离开汗王跑这一趟。他在心里责怪明珠尔,自己都把话挑明了,可明珠尔这家伙就是不主动提出来,由他来跑这一趟。 自己这个卫队长不在汗王身边,真是太危险了!况且,汗王这次进京,把训练有素的汗王卫队留在了部落,临时拼凑了新的卫队。为的是让这些毛头小伙见见世面、磨炼意志,可战斗力就差了一大截啊! 唯一让巴音青感到欣慰的,是智信和尚在汗王身边,关键的时候,只有靠智信发挥作用了。 就在巴音青胡思乱想、心神不定的时候,远处山边,慢慢扬起了滚滚沙尘。再举起望远镜查看的时候,汗王队伍的轮廓已经看得比较清晰了。 巴音青心内一阵狂喜!急急忙忙蹿下古烽燧,带着队伍朝前方赶了过去…… 汗王听完了巴音青介绍的浩罕军在巴伦台大峡谷进攻的敌我态势,以及金花哈敦的防卫计划。若有所思地缓缓问道: “你是说浩罕军第一军团,在山口内侧扎营,一个骑兵团已经跨过了鹰嘴口?” “是的!他们第一军团的大营就扎在进山谷六里的干河床上,一个骑兵师再往前六里扎在鹰嘴口的前面。浩罕人已经进攻了两天,巴特尔和李杰昆都守在鹰嘴口上,还有一个叫赵铁锋的也在那里。” “是库尔勒城守备军营的那个副统领赵铁锋吗?” “好像是!” “进到鹰嘴口的那个敌军骑兵团的位置,能确定吗?” “能确定!这个骑兵团是在他们第一军团三个骑兵师全力攻山的时候,用炮兵摧毁了鹰嘴口顶上的大部分‘擂石堆’,然后在底部清理出通道,冒险冲过鹰嘴口底部的。现在就在鹰嘴口和天桥口之间的这一段山谷中央扎营。” “我们守在天桥口的是谁?” “是桑吉梅仁!带了有三百人马。桑吉梅仁身上还带着伤。” 汗王站了起来,默默思考着,慢慢走到了山坡的高处。 他凝视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巍峨中天山,仿佛看到了大山背后、百公里外的鹰嘴口隘口,看到了被数千穷凶极恶的侵略军围攻、在阵地上苦苦支撑的巴特尔队伍…… 这时间,他已经觉得,当前集中力量,消灭掉这个冒进的浩罕军骑兵团、拔掉这颗楔进来的“钉子”,再挫侵略者兵锋,应该是个绝好的机会! 汗王快步走下山坡,对巴音青和明珠尔、智信说道:“我们现在不回巴伦台要塞了!改变路线……进阿拉沟,往西南方向,穿过这几座大山到鹰嘴口。干掉这个敌军骑兵团!” 明珠尔一惊!没想到汗王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有些疑惑地说道: “汗王!从阿拉沟到鹰嘴口,没有直接到达的通道。我听阿山昆都说过,必须先穿过那音克大峡谷和西南面的两条山谷,再横穿整个克尔古提大峡谷。算下来,有两百多里、非常难走的山路呢!而且这条路我们都没走过……” 巴音青刚才趁汗王思考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打听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知道了出事的时候,明珠尔被“迷香”放倒,不但没能去保护汗王,反而是汗王脱险后去救的他。保护汗王起关键作用的,除了智信,竟然是高山和齐峰。 他兴奋地搂着高山和齐峰,对这两个小家伙,是越看心里越喜欢。可心里对经常给他“挑刺”的明珠尔,就更加看着不顺眼了。他这时听到明珠尔这样说,就不冷不热地说道: “带兵打仗、冲锋陷阵的事,你不懂!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知道吗?……这条路咱们不知道,可阿山昆都对这条路,就像他们家菜园子的路一样熟悉。他去部落大营,从这里来回走过无数趟。前面就离夏尔尕苏木的天狼谷不远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到天狼谷,找到阿山昆都;让他来给我们带路。不就行了吗?” 明珠尔知道,这是巴音青在暗里抢白自己,但也无法辩解。不过,昨天晚上的事,确实让自己很丢“面子”。本来是要拼着命保护汗王的,可自己明明接到了预警信号,还是被迷倒了。结果,还是汗王派人来救了自己的命,想想也确实惭愧!听着巴音青提到阿山昆都,觉得这件事自己倒是应该主动一点。他赶紧说道: “汗王!干脆我现在去一趟天狼谷,把阿山昆都找来,和我们一起行动?……” 汗王点了点头,对明珠尔说道:“可以找到阿山昆都来带路。但是,夏尔尕苏木刚经历了浩罕军先遣队屠村灭口的大劫难,还没恢复过来,夏尔尕的人马不要动。让阿山昆都带上两个熟悉这条路的骑兵就行了,一个要出发赶到鹰嘴口通知巴特尔,另一个要赶到天桥口通知桑吉梅仁。等我们出克尔古提峡谷,到达谷口发出信号后,从三面包围,共同发起攻击。” “那人马就在这里休整片刻再出发,我现在去天狼谷找到阿山昆都,和阿山昆都带人在岔路口等大家……” “你和阿山昆都在岔路口等着就行。让那两个骑兵可以先行一步,尽快赶往鹰嘴口和天桥口传令。”汗王交代说。 明珠尔回应了一声,带上一名骑兵,急忙出发往天狼谷赶去。 汗王和巴音青带着这一百五十人的骑兵队伍,与阿山昆都、明珠尔会合后,由阿山昆都引路,沿着他回部落走的山路,向巴伦台峡谷中的鹰嘴口、天桥口方向进发了…… 队伍穿过了与阿拉沟垂直相连的那音克大峡谷和西侧的另外两条山谷,进到了克尔古提这个南北走向、长达四十公里的古老大峡谷当中。 进到克尔古提峡谷的深处时,巴音青突然问阿山昆都说:“咱们的克尔古提村,在什么位置?” 阿山昆都告诉他说:“在咱们的右手方向,离这里还有十里……你是不是想着你的老对手,斯日古楞啊?” 巴音青点点头,说道:“是啊,我这是第一次进到克尔古提。真想去看看他,他是我的半个师傅啊!……” 阿山昆都赶紧摆摆手,说道:“算了!二十几天前,我们和徐首领带着大军从这里路过,正好撞见斯日古楞。他就带着儿子苏博泰,跟上我们一起行动了……阿古柏的三儿子、第四军团司令克达克尔,就是被他射杀的!小东西苏博泰,还射伤了敌军近卫骑兵师的司令云努斯……孟和牺牲后,斯日古楞的精神一直不太好……” 巴音青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孟和牺牲了?” 阿山昆都轻轻点了点头,“被英国人的炮火覆盖,牺牲的……” 巴音青又急忙问道:“那尸首找到了吗?” 阿山昆都摇了摇头,“只找到了斯日古楞给他的那把弯刀……” 汗王也有些吃惊!这时间,他突然意识到,在金花哈敦派来接应的队伍里,竟然没有汗王卫队的领队曹力曼,感觉必有缘故。就干脆让阿山昆都大致说一下,这次七个星大对决的损失情况。 阿山昆都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哽咽着说道:“这次大对决,我们光伤亡的骑兵,就有四千多。曹力曼和苏开扎楞带着汗王卫队,夜袭敌军焉耆兵营和军火库。曹力曼提着炸药包,催马冲进了敌军火库,与好几百敌军同归于尽!…… “江巴昆都带着一队骑兵,在开都河边通道,阻击准备包抄我们侧后的敌军第四军团,全部阵亡;同时牺牲的,还有巴特尔老父亲带领的一百多牧民和三十位喇嘛…… “孟和本来在敌军偷袭部落大营时,就已经带伤;后面又跟着巴特尔带领突击队,进到库尔勒营救金花哈敦。在他完成任务赶到七个星山口战场的时候,正是敌军大批骑兵援军和炮兵到来,我们最艰难的时刻。他单枪匹马冲上了敌军指挥阵地,干掉了好几个敌兵,砍倒了敌军帅旗,动摇了敌军士气!……结果,被英国人的炮火密集覆盖。 “扎布台吉、苏开扎楞中了枪,穆成喇嘛、桑吉梅仁、固鲁扎布、曼吉多尔济、巴音朝鲁、李杰昆都这些人,身上都有刀伤。就连哈敦的侍从才次克、其其格这些女将,也都带着刀伤……和硕特的扎西德勒克台吉,回去的时候,身上也有伤……” 汗王和巴音青听了,这才明白过来,这次战斗的损失,比此前想象的还要严重,心里非常难受! “幸亏出来报信的人,到天狼谷来得及时;我和他们立刻去了桃花寨。徐学功首领二话没说,即刻倾巢起兵……如果桃花寨的救援大军晚到一个时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敢想象……”阿山昆都已经难受得说不下去了。 汗王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也不要太难过。虽然我们代价很高;但阿古柏和英国人,也被伤到了筋骨。总的来讲,我们还算是胜利了!” 阿山昆都点点头,“是的!光我们在战场上干掉的敌军骑兵,就有三千多,带伤的起码还有三四千。英国人的炮兵队,看到来不及撤退,就把六门野战炮,全部炸毁在了炮兵阵地上。他们的焉耆兵营和军火库,也被我们搞了个‘底朝天’。在霍拉山各处隘口的节节抗击,也把他们折腾得够呛!阿古柏的儿子克达克尔,被斯日古楞射死在了战场上……” 汗王点了点头,“斯日古楞失去了唯一的外甥,肯定难受!我们这次就不要打搅他们了,直接前行到谷口……” 当队伍行进到峡谷中央时,开始起风了。不一会儿,天上厚厚的云层,就完全遮住了月亮。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开始不断响起,响声越来越大;撕裂天空的闪电也开始一次次照亮整个峡谷。暴雨就要来了,队伍加快了行进速度…… 即将到达克尔古提大峡谷尽头的时候,瓢泼大雨开始倾泻而下。行进到谷口的位置时,大家都已经成了“落汤鸡”了。 巴音青问道:“汗王!这天气,还真是有点不给力啊!我们照常发起进攻吗?” 汗王微笑着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出其不意,攻敌不备’吗?……” 突然,左前方悬崖下面冲出来两个骑兵,向着汗王队伍奔了过来。这是桑吉梅仁从天桥口派来,守在谷口接应汗王队伍的两个骑兵。 这两个骑兵禀报了这里的详细情况:克尔古提大峡谷的谷口和巴伦台大峡谷垂直相交。出谷口左侧三里是鹰嘴口隘口,右侧四里是天桥口隘口。敌军的骑兵团,就扎在克尔古提大峡谷谷口正前方的干河床上;它的警戒方向和环形防御工事,主要面向天桥口隘口……敌军骑兵团在克尔古提大峡谷谷口设的观察哨,因为躲雨已经撤回营地。巴特尔从鹰嘴口派来的两个接应骑兵,正在敌军观察哨的位置待命。 汗王意识到:这样的大雨要不了半个时辰,河水就要上涨;一旦河水上涨过快,骑兵过河就会非常困难,很可能就要坐失战机!事不宜迟。 他果断对前来接应的这两个骑兵下令道:“你们立刻赶回天桥口,通知桑吉梅仁:我们二十分钟后发起攻击!你们从天桥口发起的攻击,要避开他们的防御工事正面,迂回到它的西面左翼再发起冲锋……” 转身对巴音青交代说:“你到前面告知巴特尔的人,立刻回到鹰嘴口阵地,通知巴特尔:我们发起攻击的时候,用崖顶上剩下的擂石,再次封死鹰嘴口隘口底部,截断这个敌军骑兵团的逃路。这样也同时阻断了敌军增援的通道。” 巴音青回应了一声,和两个骑兵快速向谷口奔去。 暴雨越下越大,落在身上的密集雨滴,几乎都让人抬不起头来;大家的呼吸都感到困难,气温也开始急速下降…… 敌军骑兵团营地瞭望架上的哨兵,在这瓢泼大雨中,惊恐地观察着四周;可即使凭借着闪电发出的光亮,也都看不清十步以外的动静。 在暴雨和夜色的掩护下,汗王队伍悄悄出了克尔古提峡谷谷口并过了河,隐蔽接近了敌军骑兵团的营地。 已经摸到敌军营地栅栏边的巴音青和阿山昆都,同时放箭,将瞭望架上的两个哨兵,同时放倒。 汗王在暴雨中举起了指挥刀,大声下令:“杀!……”带领队伍, 直接冲向了敌军骑兵团营地的东侧右翼…… 此时,桑吉梅仁带着队伍从天桥口隘口杀出,绕开敌军的正面防御工事,从敌营西侧的左翼杀入了敌营。 巴特尔和赵铁锋率领数十名骑兵,从鹰嘴口的半山腰杀下来,从敌骑兵团营地的南侧后方杀入了敌营…… 李杰昆都挥刀砍断了鹰嘴口顶上,最后两个“擂石堆”的缆绳。铺天盖地的大小石块从天而降,瞬间把鹰嘴口隘口的底部再次彻底填死,完全封闭。 敌军骑兵团营地四周的低矮栅栏,根本挡不住骑兵的冲锋,三支骑兵队伍,瞬间全部扑进了敌营…… 这个敌军骑兵团的敌兵,被这从没见过的大暴雨,已经搞得狼狈不堪;战马身上的马鞍都没顾上卸下来,就都钻到帐篷里躲雨去了。当这些敌兵听见枪声和喊杀声,从上百个行军帐篷里钻出来的时候,大部分还没看清来袭者的模样,就一个个成了刀下之鬼! 在这三四公里长、不到半里宽,处于两个隘口之间的这段峡谷里,雷电的炸响声、战马的嘶鸣声、骑兵的喊杀声、敌军的哀嚎声交织在一起,响成一片!霎时间成了骑兵对步兵的“屠宰场”。 不消一个时辰,敌军这个骑兵团就已经灰飞烟灭! 大家看着这整整齐齐的数百匹还没有卸鞍的战马,内心里狂喜不已!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当鹰嘴口和天桥口之间的这个敌军骑兵团,被围歼的时候;隔着鹰嘴口隘口、只有不到三公里距离的敌军第一骑兵师兵营,听到了零乱的枪声。急忙冒着暴雨派出了两个骑兵营,准备冒险冲过鹰嘴口隘口前去增援。可这支增援的敌兵队伍,到了跟前才发现,鹰嘴口隘口底部,已经再次被完全封闭,根本无法前进…… 鹰嘴口和天桥口之间这段山谷,短促的战事虽然结束了;可这百年不遇的大暴雨,却还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汗王意识到:这样的大暴雨,已经持续了有一个时辰,接下去,必定会有无法想象的特大山洪暴发! 他立即命令巴特尔和桑吉梅仁,收拢守卫两个隘口的全部人马,带上缴获的战马和军火物资,即刻全部向巴伦台要塞迅速转移…… 当汗王带着胜利归来的队伍,紧急转移到巴伦台要塞时,大峡谷里的河道已经是一片汪洋了。 这场从未见过的特大暴雨,一直持续了大半夜。天还没亮,特大山洪就从巴音沟、黑熊沟、大西沟、克尔古提大峡谷等多条主要山谷中,倾泻而下!霎时间汇聚到地势最低的巴伦台大峡谷中,形成了滔天大洪水。 巴伦台大峡谷河道的水深,从平时的两三米瞬间涨到了十几米。汹涌的山洪,开始摧毁巴伦台要塞以下的所有障碍物。 生长数百年的老榆树,被成片连根拔起。比骆驼还要大的巨石,被水流推搡着,快速朝河谷下游翻滚而去…… 扎在巴伦台大峡谷最下游古河床上的敌第一军团大营,已经被大雨折腾的有些混乱不堪! 海古拉站在军帐门口,望着他一生都没见过的这种特大暴雨,心内开始有些恐惧! 在他还没想出办法,让骑兵第一师设法穿过鹰嘴口隘口,去营救那个陷在鹰嘴口和天桥口之间山谷、被攻击的骑兵团的时候,河水就已经变浑,水位在开始慢慢抬升。 虽有些紧张、恐惧,但作为主将,他必须要保持镇定!不过,他仍然觉得暴雨会很快停下来,河水也不会涨的太快。而且,他们毕竟是在古河床的最高处,应该是相对安全的。 在迟缓了近一个时辰后。当他们意识到,即将到来的特大山洪将要摧毁一切的时候,才下达了向峡谷外撤退转移的命令。这时候,进到大营的洪水已经吞没了平地上的野战炮,两侧山边河道里的洪水,已经阻断了上山躲避的通道。 海古拉、库布里立刻惊恐地催促全部人马,沿河谷中央,向山口外快速转移!可为时已晚…… 当海古拉和库布里带着指挥所,狼狈逃窜到峡谷山口外的安全地带,再回头观望时;发现河道里汹涌的洪水中,无数被淹死的士兵和战马尸首顺流而下。眼看着那些还在洪水中挣扎的战马和士兵,他们也无能为力…… 这惨不忍睹的场面让他俩肝胆俱裂、痛不欲生!恨不得朝自己的脑袋开上一枪。 这次百年不遇的特大山洪暴发,使海古拉的三个骑兵师当中的近三千人马被淹毙,这还不包括前出到鹰嘴口和天桥口之间、被围歼的那个骑兵团的数百人马。 敌第一军团大营的军需物资、粮草和军火库的军火、十几门英制火炮被全部摧毁。 英国雇佣兵“山地连”残余的数十人,除了三个头目幸存活下来,其余全部被淹死在了河道里…… 第四十七章 碰壁之后 当天晚上。敌军驻库尔勒军营的主帅大帐里,极端震怒的阿古柏,脸上的青筋疯狂暴起,两只凶恶的眼珠子,几乎要蹦出面颊。 他瞪着丢盔弃甲、狼狈不堪跑回来的海古拉,在像恶狼一样吼叫: “耻辱!又是天大的耻辱!来人!把这个第一军团司令,给我拉出去……枪毙!” 比格赶忙上前拦阻,说道:“陛下!请镇定,这时候一定不能失去理智!我们远大的目标还没实现呢?……” 库布里见阿古柏真要动怒,竟然要杀掉自己的亲儿子,而这次行动自己也在现场;觉得日后肯定脱不了干系,心中也是惶恐不安!他赶忙上前解释道: “陛下!我可以作证,海古拉将军的指挥没有任何失误。只是遭遇了百年不遇的特大山洪!……” 阿古柏根本听不进去,继续吼道:“特大山洪?你是说,这是他们的龙王、他们的山神在发威吗?屁话!……计划把大营扎在山口外,可他们非要进山,还把大营扎在河谷中央!想着要犄角连营,可眼看着一个骑兵团,被当做羊群屠宰,却束手无策!想着要发挥特种兵的作用,‘山地连’和炮兵队还没使上劲,就全军覆没!这不是白痴在指挥吗?” 库布里大着胆子,继续解释说:“海古拉将军最先,也是按计划考虑在山口外高处扎营的。可到了山口外的现场发现,那个戈壁滩上的温度比库尔勒的还要高,可以烤熟鸡蛋。人马在那里,根本受不住烘烤,没办法驻扎。所以才将大营扎在山谷内的……” 阿古柏继续吼叫,“你们作为指挥官!山谷里连降暴雨,意识不到要暴发山洪,你们就没有起码的军事素养……根本不配做最高指挥官!” 库布里有些急了,继续争辩说:“这条山谷里几年都没有下过一场大雨,山上的草原,都已经退化成荒滩了。这场大雨实在是难以预料!……” 阿古柏哪里能听进去这种没有说服力的解释,接着吼道:“屁话!大雨下了几个小时,你们就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现在说难以预料,那这几个小时的时间,你们都做了什么?难道说,三四个小时还不够长、还不够你们的脑袋有所反应,还应该给你们几天的时间去琢磨吗?” 比格也赶紧凑上来说道:“陛下!其实我也在反省,我们当前的进攻策略,是否存在纰漏?我现在有了一个新的推演结果;也有了一个新的行动思路,准备向您报告……” 阿古柏看了一眼比格,暴怒的心绪没有一丝好转,反而更有些气急败坏了。这是因为他已经接到了艾丽娅和那扎尔的‘特别行动队’刺杀行动失败的消息,心里又遭受了一重打击!他阴沉着脸说道: “比格中校!你认为最有把握的刺杀行动,鸡飞蛋打!不但没有刺杀成功,反而让那扎尔和艾丽娅这些‘精英’都送了命。你是不是也应该解释一下?” 比格一愣!没想到阿古柏把刺杀行动失败这件事,会直接迁怒于他。他也从来没见到过阿古柏对他有这样的狂妄无礼的态度。他赶紧辩解说道: “根据逃回来的人报告说。艾丽娅和那扎尔的行动,在前期的进展很顺利,已经完全控制了齐克腾木军台。而且那个布彦汗王和他的卫队,也正好留宿在齐克腾木军台的驿站和旁边的客栈……之所以出现了意外,我分析主要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艾丽娅和那扎尔对‘定境灵香’的使用没有把握好火候;那天晚上刮了一个晚上的沙尘暴,这种迷香的作用有可能发生了变化,露出了破绽……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布彦汗王的队伍里,有一个内地来的和尚,是贴身侍卫;这个和尚应该是一个道行高深的武僧。而出家人,对这种‘定境灵香’非常熟悉、十分敏感!被这个和尚识破了秘密,遭到反杀的可能性很大……” 阿古柏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行了!在巴伦台大峡谷损兵折将,是因为暴发特大山洪;刺杀行动失败,又归罪于一个云游的和尚。这样的解释,不就是《天方夜谭》里的荒诞故事吗?……” 众头目无语。 “从时间上推算。这个布彦汗王在昨天天黑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合围、全歼我们困在峡谷里的那个骑兵团。也就是说,不管下不下雨、不管有没有山洪?我们的这个骑兵团,就已经注定是他案板上的‘羊肉’,在劫难逃!是这样吧?” 众头目都面面相觑、哑口无言!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海古拉和库布里心里明白,这又是在指责他们两个的指挥无能、应对无方;但也无法再进行解释,以平息这位“陛下”的怒火。 比格见气氛十分的沉重,觉得再纠缠这既成事实的状况,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也不利于尽快规划下一步的行动。就再次大着胆子说道: “陛下!虽然我们的行动,在几个方面都遭遇了挫折,但还没伤到筋骨。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尽快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我想说说我的推演结果和行动方案……” 阿古柏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比格说道:“对付土尔扈特,我们一败再败!如果还不接受教训,说不定那天,悲剧还会重演!……好了!你先继续说说,你的新方案。” “我们之前的决策,都是围绕尽快击溃、征服土尔扈特部落,打通我们进军伊犁的通道,夺取新疆的统治中心,快速征服全新疆来设计的……现在看来,我们即便打通这条三百多公里的通道,拿下了伊犁;庞大富庶的北疆,对我们来说,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阿古柏一惊!示意比格继续说下去。 “因为这个时候,我们的北部方向,就要直面强大的俄罗斯。从伊犁攻打北疆,就要在俄罗斯的眼皮子底下,由西向东,再次翻越天山;我们的补给线,就要超过一千五百公里,达到两千公里以上……以我们现在的运输力量,是远远不够的。而且,防守这样长的补给线,需要分散我们大量的机动兵力,这也是无法忍受的!何况,这段三百多公里长的通道,还有随时被土尔扈特部落切断的危险……现在,土尔扈特的汗王已经回到了部落,实力又有所加强,这种危险性还在增加!”比格分析说道。 阿古柏听了比格的这段分析,认为有一定的道理,加上这段时间的损兵折将毫无进展,他似乎也有些醒悟。他问比格说: “以你的判断,我们下一步的进攻方向应该放在哪里?” 比格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如果我们暂时放弃土尔扈特部落这条通道,先攻取托克逊和吐鲁番,再向北拿下达坂城,那乌鲁木齐和整个北疆,就完全暴露在我们的炮口之下。而且我们的补给线,还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拿下北疆之后,再向西轻轻一扫,就可拿下伊犁。而伊犁的东部边缘,就是土尔扈特部落最后的家园——巴音布鲁克。那时从他们的后方伊犁发起攻击,就会不费吹灰之力,因为那里是一马平川的草原。无险可守!” 阿古柏听完比格的这番话,仿佛有些茅塞顿开、幡然醒悟的劲头。这时,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对征服全新疆过于心切,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也开始觉得,这一段时间,竭尽全力夺取进兵伊犁的这个数百公里长的通道这步棋,确实有些冒进和急躁。更有些后悔,当初把主要进攻矛头,直接指向了倔强的土尔扈特部落,把土尔扈特人逼入了绝境! 这不但没达成自己的目的,反而给自己的军队造成了重大损失,几乎已经“伤筋动骨”了!……不过,针对土尔扈特部落作战失利和导致克达克尔阵亡的主要责任还是海古拉的。他的指挥存在太多太多的失误!……可这笔账,咋能和驰骋疆场、忠勇可嘉的儿子清算呢?要是真把这个儿子枪毙了;除了现在镇守大后方的大儿子伯克胡里,还能指望谁?替自己真心实意地冲锋陷阵,去管理这庞大的“洪福汗国”呢?…… 库布里一直在揣摩阿古柏的心思,也看出了他此时心态上发生的一些微妙变化。他对比格的这个战略分析和行动计划也非常赞同,就又鼓起勇气说道: “陛下!我认为,比格中校的这个行动计划,比较周全!我们只要拿下托克逊和达坂城,乌鲁木齐和整个北疆就指日可待!库尔勒、焉耆、托克逊、达坂城、吐鲁番这几个军事重镇,连成一片形成犄角,就能进可攻、退可守,步步为营!不再有补给线过长运输困难和随时被切断的隐患。确实高明! “我们前期的战略决策,过于关注土尔扈特部落的这个通道,使我们付出了过重的代价。现在看来,我们即便拿下这条通道,甚至拿下伊犁;快速征服整个新疆的目标,也不可能马上实现……就像比格中校预判的那样,从喀什到库尔勒,从库尔勒再到伊犁,从伊犁到北疆,这条补给线实在太长!而且面临的威胁也太多。 “搞不好,我们会因此失去战略主动,而受制于人;那样,就会顾此失彼,落入了中国人的圈套!……不过,现在调整战略进攻方向,为时不晚。只是,实现拿下全新疆的战略目标,在时间进程上,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和延误……现在,我们的军队受到重创,需要休整,短期内发起大规模进攻,可能还不太现实。” 比格转动着那只狡黠的眼睛,神秘兮兮地说道:“是的!我们现在的军队状况,确实需要长时间的补充和休整……陛下!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补充兵员、储备军需、巩固后方。把能收的税收上来,把军费和军火攒足。把库尔勒的军火工厂尽快建起来,能在这里生产步枪和弹药。要把我们已经到手的地盘,掌控好,把那些心存不满的人全部投入监狱。把‘洪福汗国’的首都库尔勒,建成大后方的堡垒,把陛下的‘王宫’,建成天下所有人敬仰的圣地!……不过,我们还要在休整期间,扫清库尔勒到托克逊之间沿途中的一些障碍。比如:在包尔图山到博斯腾湖边上,驻牧的和硕特蒙古部落;曲惠到库米什之间的一些民间抵抗势力。到了明年春天,我们就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托克逊、吐鲁番和达坂城,再往前就是乌鲁木齐了……” 阿古柏闭着眼睛,仔细听着比格的态势分析、行动构想,暴怒的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他觉得比格的分析和设想还是比较中肯,符合当前的现实。 不过,此前对付土尔扈特部落的过程中,让他一再损兵折将造成的心理阴影,使这位“中亚屠夫”已经感到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现在,他就像一头斗败的野兽,内心总是无法释怀的。他还在努力寻找豪赌失利的成因……沉思许久,他突然睁开眼睛问道: “你们对乌鲁木齐南山民团的徐学功,了解多少?” 库布里一怔!没想到阿古柏会突然问起徐学功民团的事,而且觉得这分明是在拷问自己。他赶忙答道: “徐学功的南山民团,也确实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他们有五千以上的人马,而且训练有素……” 阿古柏有些不太耐烦,一摆手说道:“我问的不是他的这支民团。我问的是,徐学功这个人!你们研究了多少?” 库布里有些尴尬,支支吾吾说道:“徐——学——功?我们还真研究得不多……” 阿古柏又来气了,阴沉着脸说道:“从我们的‘先遣队’行动落空,到现在和土尔扈特部落的对决失利,对方的核心人物只有三个。除了土尔扈特部落的蒙古汗王和他的哈敦;另外一个,就是这个叫徐学功的人!……你们现在,居然连敌方的核心人物,都没去认真研究摸清楚,能不吃败仗吗?” 比格也赶忙凑上来说道:“陛下!徐学功这个人确实要仔细研究、认真对付……克劳恩少校和他的炮兵队、特工队,也都是栽在这几个人手上的。今后我们要进军达坂城和乌鲁木齐,徐学功必然也是我们很麻烦的对手!” 阿古柏问云努斯说:“沙曼和赛义德战死后,你接替的情报搜集工作。你那里,有关于徐学功的详细资料吗?” 云努斯回答道:“徐学功的资料,我也了解得不多。他的父亲曾经是达坂城兵营的守备把总,负责达坂城的防守和乌鲁木齐南山一带的垦荒屯田事务。徐学功有兄弟好几个,个个都武艺高强。他们的民团,都是由新疆各地的民匪互相争斗时,流落在乌鲁木齐南山的流民,战斗力十分强悍!他们与土尔扈特部落、和硕特部落,还有呼图壁、玛纳斯、古城子的民团都有联系,相互支撑……” 阿古柏喘了口气,有些沮丧地说道:“对付大清国的正规军,都势如破竹一战成功!可是没想到,对付这些拿不上台面的民间武装,我们却一败涂地!你们反省过这其中的原因吗?” 海古拉赶忙主动分析说:“父汗!我认为,对付这些民间武装失利的原因,主要是任由他们来选择、确定战场位置。利用他们熟悉地形和各处天险的优势,给我们造成重大杀伤。而我们的军队,都是远距离冒险进攻,就不可避免地钻入他们设的圈套。 “我们在明处,想咬住他们打阵地战,将他们一举歼灭!可他们却躲在暗处,避敌锋芒搞袭扰战。利用悬崖隘口、丛林河流这些自然天险,处处设下陷阱,来消耗我们的进攻力量……每前进一步,我们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这和固守城池的大清国正规军队,根本不同。这些人,拥有无限的战略纵深,拥有非凡的机动能力和反击手段……” 阿古柏摆了摆手,打断了海古拉的话。看样子是觉得海古拉发言太啰嗦,虽然说中了要害,但却不能总结出有效的应对手段。他继续问众头目说: “今后进攻托克逊、达坂城、乌鲁木齐和吐鲁番,与徐学功这样的民团交手不可避免。你们有什么对策吗?” 这几个敌军头目,相互对视了一番,显然都没有考虑成熟的应对办法。大家也觉得,说不到点子上,还要被无情地训斥,干脆噤声不说话。 库布里思索了一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陛下!我们出动大部队去追杀这些零星的抵抗武装,就像是在用大炮打蚊子。蚊子没打死,自己还被蚊子叮了好几口,的确得不偿失。今后的策略,应该进行调整,用不同的手段,对付像土尔扈特这样的抵抗力量……” 海古拉对与土尔扈特部落这一段时间斗智斗勇的搏杀经历刻骨铭心,有相当深刻的体会,也反省的最多。他听着库布里的话,十分惬意,主动比划着双手提议说: “对!我认为,今后的作战行动,应该分为两部分进行:一部分专心进攻托克逊、达坂城、乌鲁木齐和吐鲁番,这样由大清国正规军队驻守的军事重镇;另一部分,专门对付那些四处游荡的民间武装。当实现合围、战机成熟,可以一网打尽的时候,两只拳头再联合行动,实施决定性的打击!……” 海古拉觑见阿古柏看了一眼自己,显然有些慌乱,害怕自己又说错什么会被无情斥责;可从阿古柏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一种难得的赞许的目光,心里踏实了许多。感觉这次,总算是和他的父汗想到一块去了。 阿古柏问大家说:“你们也赞同库布里和海古拉的这个想法吗?” 敌军众头目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阿古柏又问:“你们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啊?” 敌军众头目又都摇了摇头。 阿古柏问库布里说:“你先前就提出了这个构想,只不过还没提上日程。让你草拟的新的配置计划完成了吗?” 库布里回答道:“初步的配置方案,构想已经成型,但还没来得及细化……” “既然现在大家的想法,都和你前面提出的设想基本接近,你就先在这里介绍一下你的框架构想,细化的事以后再说。” 库布里稍微定了定神,一本正经地说道:“根据我们对前一阶段——也就是攻取库尔勒城、焉耆城和与土尔扈特人相持的这段时间,数次作战过程的梳理回溯。现在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我们应该把对付土尔扈特部落和徐学功民团,这样地方抵抗武装的手段;与对付大清国正规军队的作战模式,严格加以区分……也就是说,我们有两类主要敌人:一类是死守城池的大清国正规军;一类是飘忽不定、神出鬼没的民间武装。 “这两类敌人的人员规模、战斗意志、装备水平、反击手段、机动能力、作战擅长,以及与其他抵抗力量之间的协调方式,都有很大区别……所以,我们有必要调整军队的进攻策略。把我们的攻击力量分成两个‘铁拳’:初步设想,分为‘前进军团’和‘侧卫军团’。‘前进军团’作为主力,负责进攻敌方正规军队把守的军事重镇;‘侧卫军团’作为机动力量,负责对付像土尔扈特部落、和硕特部落、徐学功民团这样的民间武装,并担负护卫补给线的任务……在这样的组合下,两只‘铁拳’分头进击、目标明确,有需要时,双拳合击、联合行动……” 敌众头目都听得十分仔细,对库布里的这个构想都点头赞成。海古拉更是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他觉得这个构想实现以后,不论进击效果如何,起码可以让自己跳出顾此失彼、进退两难的窘境,自己就可以放开手脚“攻城拔寨”了。等拿下那些正规军队驻守的军事重镇,显赫的军功自然都属于自己。 阿古柏问比格说:“你也同意这个构想吗?” “库布里军师的这个构想,早先就和我探讨过。当时我们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夺取土尔扈特部落领地上,这样的思路,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比格伸出了大拇指,“现在来看,这应该是当前最现实、最有效的军力配置办法和行动方案了……” 阿古柏又把脑袋靠向了后方,闭上了那双阴森森、犀利狡猾的狼眼,仿佛又陷入了沉思……作为主帅,他在每次重大事项敲定之前,都会有同样的动作,用来集中注意力,思考利弊得失后做出决断……这次的思索时间不长。他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下令说道: “马上组建‘前进军团’和‘侧卫军团’……前进军团,以海古拉的第一军团为基础,将第四军团剩下的步兵,全部并入前进军团;侧卫军团,由云努斯的近卫骑兵师作底子,第四军团剩下的全部骑兵并入侧卫军团。 “炮兵师和军官训练团,还有雇佣军特种兵,由比格中校统一指挥,配合两个军团作战。伯克胡里的第二军团编成‘后方军团’,负责大后方喀什和阿克苏的防务。哈吉的第三军团归建后,编成‘近卫军团’兼总预备队,负责库尔勒城和库尔勒兵营的防务。第四军团的番号暂时撤销。” 他又对库布里说道:“立即按这个方案去布置。第三军团归建前,云努斯的骑兵师,暂代近卫军团职能。你赶快去安排吧!” 云努斯急忙问道:“陛下!第三军团归建的具体时间,能确定吗?我想有个准备。” 阿古柏说道:“既然我们改变了战略进攻方向,就暂时放弃了当前从库车过铁里达坂,合击巴音布鲁克和伊犁的计划。第三军团呆在库车已经没有意义,让他们在两个月以内归建……记住!今后你侧卫军团的主要目标,就是土尔扈尔特部落和徐学功的南山民团,其次是和硕特部落、南北疆零星的抵抗力量。一定要盯住你的猎物,主动寻找他们!发现他们、咬住他们、困住他们,把握时机彻底消灭他们!” 云努斯大声回应道:“是!陛下!” 库布里又对阿古柏说道:“那咱们现在的作战序列里,就有前进、侧卫、近卫、后方四个军团。这四个拳头,加上比格中校的炮兵师、特种兵、军官团和派驻在各占领区的守备兵力,就形成了无坚不摧的强大军力。今后的运转,应该会更加高效!……” 阿古柏又摆了摆手,说道:“这只是暂时的安排,决不能满足于这样的安排。现在俄国人对我们的浩罕汗国本土,已经动手了。我估计俄国人,是想拿下我们浩罕汗国的全境,作为战略通道,进一步窥伺和掌控印度。它最终的目标,一定是印度国土和印度洋出海口!比格中校……你说是吗?” 比格回答说:“陛下分析的很透彻。俄国人最终觊觎的目标就是印度。这和我们大英帝国在印度的‘国家利益’,就产生了激烈的、不可调和的冲突!所以,大英帝国全力支持你们,希望你们能把新疆尽快彻底征服,作为‘战略缓冲国’存在。今后,有了这个‘战略缓冲国’,我们的殖民地印度就能‘高枕无忧’了。它既可以与大清帝国建立了‘缓冲地带’隔离开,又能阻断俄国人南下印度的脚步。不过……你们的浩罕汗国本土,恐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俄国人吞并只是时间问题。” 库布里有些惊恐地说道:“陛下!听说汗国本土军队与俄国军队作战,每战必败,现在已经兵无斗志了!” 阿古柏叹了口气,说道:“我要说的,也是这个局面。现在,我以前的几个部下,派人来联系;说他们对当前的战局,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浩罕汗国,本来就没有对抗俄国人的实力;加上一个根本没有指挥才能的统帅,战局结果可想而知。现在,已经不存在打败俄国人、收复失地的可能性了……” 库布里瞪大了双眼,“那我们都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了?那今后该怎么办?” 比格摇了摇手,“可以这样说,浩罕汗国已经不存在了,地球上不再有‘浩罕汗国’这个国家。从今往后,新疆就是你们的家。你们的这个新家,相比以前的‘浩罕汗国’,拥有无可比拟的先天优势!……” 库布里一愣,“先天优势?” 比格接着说了下去,“是啊!首先,浩罕汗国的国土面积,不到新疆的十分之一;但同时受到沙皇俄国、大清帝国和奥斯曼帝国的挤压,生存空间极为有限。而新疆的状况,则极为不同,有广阔的战略纵深,有无限的自然资源,有大英帝国的鼎力支持……原浩罕汗国败退下来的军队,都可以补充到‘洪福汗国’的军队当中。” 阿古柏似乎有些转忧为喜,“估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接收一批,有可能上万人的本土军队。” 库布里急忙问道:“陛下!您是不是指,阿卡迈吉特要塞的司令努尔东,和他的队伍?” 阿古柏点了点头,“所以,在我们的作战序列里,很快将要增加一个战力十分彪悍的‘本土军团’……增加了这个军团,我们在清除土尔扈特部落行动中,所产生的战损,才能完全补回来。” 敌众头目满腹狐疑地点了点头。 第四十八章 草原菩提 一望无际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上,百花齐放,万木葱茏。雄鹰在蓝天上翱翔,天鹅群起飞舞。 这里的大湿地,是开都河、孔雀河的源头,是滋养天山中部的额尔宾山、霍拉山及整个焉耆平原万物生灵的神圣之地!九曲十八弯从天边西侧画出的美妙曲线,昭示着天界与人间的无尽情结,诉说着这条“通天之河”百万年轮回的沧桑物语。 新建的土尔扈特部落大营,在巴音布鲁克草原上拔地而起。大营外密密麻麻的蒙古包,新旧纵横、错落有致;袅袅炊烟在草原上随风飘荡。 自从部落军民转移到巴音布鲁克草原,汗王也从北京回到草原以后,部落大营很快就重新建了起来。紧接着,蒙医处、物资站和军械所,也都逐步建成、投入使用。 最特别的是蒙医处,直接搬进了巴润库热喇嘛庙。庙里的僧人喇嘛,也从此无暇诵经礼佛,暂时中断了佛事修行;转而全身心救治那些在抗击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战场上负伤的数千名骑兵、牧民。 智信和尚随汗王来到了巴音布鲁克以后,也带着高山和齐峰,同这里的僧人一道,想尽办法救治伤员。 一天,智信望着喇嘛庙身后,那几十株生长百年的草原菩提——暴马丁香神树。心内无比感伤! 因为要给伤员止血疗伤,急着入药;这些暴马丁香的树皮,已经有不少被剥离一空,露出了洁白的树干嫩皮。虽然当前的丁香花,开得仍很茂盛;但这些百年圣树,在花落之后,就可能永远枯萎。 他开始行动起来,带着高山和齐峰,用湿润的青草编成草绳,缠绕在这些受伤的树体之上,希望能保住这些异常珍贵的草原菩提的生命……这些举动,被细心的穆成喇嘛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暗暗称赞智信和尚的笃定与虔诚。 道尔吉来到大草原以后,又有了新的玩伴,除了和才次克住在一起的古丽,还有和古丽一样刚刚失去父母亲的桑兰、尼满姐弟俩。 姐姐才次克还特意交代他:古丽和她牺牲殉国的父母,是整个部落的大恩人!无论在任何时候,一定要保护好古丽。 他就每天带着古丽、桑兰、尼满在草原上游荡玩耍,逗他们开心,希望能缓解他们失去双亲的伤痛…… 当他偶然发现智信和尚,带着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小家伙,在给一株株丁香树披上“草衣”的时候,心内无比好奇!就带着三个小伙伴也一起加入了进来。 从此以后,道尔吉的小伙伴队伍又壮大了。其实,高山和齐峰也同古丽、桑兰、尼满一样,都是失去双亲的孤儿。惺惺相惜,使得他们在一起相处,更加融洽…… 智信看着这几个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小家伙,心内无比欣慰!他也意识到,这既是外敌入侵的大势所逼;也是冥冥之中,命中注定的缘分所致。恍惚之间,也能感觉到,若干年后的这些人,一定会成长为保家护国、抵抗外寇的中坚力量,必定是叱咤疆场的风云人物…… 几天后,穆成喇嘛专门来到了智信的毡包,找到了智信;准备探讨一番佛法精要,并告知关于保护“草原菩提”的事宜安排。 双方刚行礼完毕,还未来得及开口,穆成喇嘛便发现桌上有刚写下的一段文字;便好奇地用双手捧起了这张纸,认真地将智信这首《题巴润寺》读了起来: 端坐云巅庄严地,远眺千里芳草依。 愿为救难发慈悲,献我金刚几菩提。 穆成喇嘛顿感有些惭愧,赶忙放下诗卷,再行合十礼,郑重说道: “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草原菩提,我已经通知蒙医处,今后不再使用丁香树的树皮入药了。请智信师父尽管放心!今后,可以使用别的草药,进行替代……” 智信大喜!急忙行礼说道:“惠永大师也曾将疗伤之法传与小僧。但初来新疆,对当地的草药物种还不熟悉,请大喇嘛指教、明示!小僧当可尽力搜寻!” “阿弥陀佛!智信师父来到草原,佛心未改、救死扶伤,乃佛门之幸!草原之幸!”穆成喇嘛点了点头以示敬意,“当初惠永大师云游到大草原,特意遍访草原的蒙医,专门研究了这里能够入药的各类草木。他认为:止血疗伤、恢复身体的草木很多,除了丁香树的树皮,桦树皮、槐树皮、槐花也都很好;雪山上的雪莲花,更是上等的疗伤良药,只不过生长稀少、采摘困难……” 智信已经心中有数,赶忙行合十礼道:“能在草原上尽微薄之力,也是惠永大师的遗愿。小僧必当竭力而为!” 智信话音未落,道尔吉就带着古丽、桑兰、尼满和高山、齐峰,一同进到了毡包。 “智信师父不但精研佛法、通晓医术,武功也是炉火纯青。在火焰山下的七克台,若不是你出手护驾,贼寇刺客必然得手,后果不堪设想!”穆成喇嘛又指了指高山和齐峰,“听说,这两个小家伙也出手不凡。汗王已是赞不绝口!……我和汗王、巴特尔都曾以惠永大师为师,研习武学。我虽年长许多,若按这样的排行来算,我们都是师兄弟。今后,但凡有事不要见外,直接开口。日后,不但能一起切磋武学,还要与你辩经论法、共修佛道……” 道尔吉在旁边仔细听着穆成喇嘛的每一句话,心里对这三位新结识的外乡人,瞬间肃然起敬!更是十分的羡慕!他暗暗下定了决心:总有一天,也让大喇嘛这样来夸奖我! 从此开始,智信便带着道尔吉、高山、齐峰、尼满和古丽、桑兰,天天钻山沟采桦树皮、登雪山寻雪莲。不但保证了蒙医处的用药需求,还保住了那几十株珍贵的草原菩提。 经过细心的治疗调养,在与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的激烈交锋中负伤的部落军民,身体开始渐渐恢复。 巴音布鲁克的煤矿,开始大量采煤;没多久,产出的煤炭已经堆成了小山。巴音沟铜矿和松树沟铜矿,加大了开采力度;大量的铜矿源源不断地运到了军械所的堆场。 此前,扎布台吉和巴特尔,去俄国阿拉木图采购军火时,带去的莫托沙拉铁矿、夏尔采克铁矿的矿石样本,经过鉴定,品位(含铁量)很高,冶炼难度不大。对这两处的铁矿石,也进行了采掘,虽然开采不易,但还是想办法采出来不少。 部落军械所的化铁炉、化铜炉开始点火运转。工匠们日夜赶工,崭新的箭簇、长刀、马蹄铁、铁蒺藜等军械,开始大批量打造出来。火药和仿制的伯丹步枪子弹,也开始了生产。几乎消耗一空的军火物资,开始得到有效补充。 巴特尔和部分首领,向汗王提出了尽快重建部落自己的“骑兵训练营”的请求,以用来加强训练、提高骑兵队伍的作战素养,随时应对再次到来的阿古柏侵略军。汗王立刻批准了这项请求。 巴尔特和赵铁锋再次临危受命,负责“骑兵训练营”的筹建和运转。很快,“骑兵训练营”就在部落大营内建了起来;并且,立刻开始了大规模的军事训练。一时间,刀光闪闪、战马嘶鸣、枪声不断! 最有趣的,是这上千匹战马的嘶鸣声,还各不相同。骑兵队伍里,有本地体型健壮、剽悍耐战的主力战马——焉耆马;有战场上缴获的体型高大、奔跑如飞的大宛马;有体型方正、灵气十足的河套马;还有五十匹俊秀乖顺的科布多马…… 道尔吉带着尼满、高山、齐峰、古丽、桑兰这些小伙伴,每次跟着智信采药归来,都隔着栅栏,往训练营里瞅瞅。看着大营里的“骑兵训练营”热闹非凡,连寺里的喇嘛都能进到里面,骑马射箭,羡慕不已!只恨自己少了几岁。 一心想替父母亲向侵略军复仇的古丽和桑兰,也在栅栏边注视着那些纵马驰骋、挥舞战刀的骑兵;盘算着自己的愿望,如何能够实现? 没过几天,道尔吉想出了自己的主意——成立小伙伴们自己的“童子军训练营”…… 他把小伙伴们召集到一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伙伴们听了道尔吉的主意,都兴高采烈,催道尔吉赶快行动。 这天,道尔吉来到大营门口。他告诉守营门的军士说,有重要事情要找巴特尔。守门军士知道道尔吉是巴特尔的内弟,不敢怠慢,赶紧去通知巴特尔。 巴特尔匆匆来到大营门口。见道尔吉神神秘秘地在等他,就赶紧问道尔吉说: “有啥事快说,我这里忙得很!” “我知道,你们是在忙着搞训练吧?”道尔吉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啊!……” “那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参加呢?” “你们现在还没有枪高,都骑不上马背,咋能参加训练?” “那你们不需要后备军吗?” “后备军?……后备军当然需要了!” “如果你们要是都负了伤,就跟上次七个星大战一样;需要我们后备军上阵的时候,可我们还没参加训练;既放不了枪,也射不了箭,使不上劲。部落里的老老少少,谁来保护?……你说,是不是很危险啊?” 巴特尔看得出来,这又是道尔吉在耍着花样,要办什么事?赶紧说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再绕我了!” “我们要成立‘童子军训练营’,自己的训练营!”道尔吉一本正经地说道。 “童——子——军?”巴特尔疑惑了,这才开始又一次仔细端详自己的这个小舅子,琢磨着这个“鬼灵精”,今天又要搞什么名堂?不过,巴特尔也知道,道尔吉这家伙“人小鬼大”,没有思量成熟的事,是绝对不会轻易开口的。 道尔吉看到巴特尔没有马上反对,觉得有了希望,赶紧补充说道: “我们知道,你们拼命训练,是为了保护部落、保护我们不受伤害。可是部落应该后继有人啊……我们都已经是十三四岁的人了。如果我们现在开始训练,不出两年,我们就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即便是两年之内,童子军也可以担负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说:放哨巡逻、传递情报、保护老人和女人还有小孩……” “那你们准备怎么训练?” “我们想,先把那些十三四岁以上、失去父母的孤儿,召集起来,一同训练。我们需要一块自己的场地,需要提供训练用的弓箭、战马、马刀、洋枪。我们想让智信师父教我们武功,还想让马兰大姐给我们做饭吃……” “哎呦!你小子想得真是周到啊!连吃饭的事,都想好了……哎!你跟高山和齐峰较量过吗?” “那是少不了的!” “那你觉得他们的功夫如何?” “摔跤我们是平手,骑马射箭我比他们强,轻功和器械他们比我强。我们各有所长!……快别说这些了,说说‘童子军’的事该咋办吧?” 巴特尔想了想,感觉道尔吉说的这些,也确实有些道理。和浩罕侵略军的几次较量,部落伤了不少元气,损失了大量人马;现在正在恢复期间,非常需要补充人马。可即便需要补充人马,也不可能让他们这些未成年的孩子上战场…… 不过,提早开始系统训练,基本功底子打扎实,早一点成为部落的真正卫士;对整个部落来讲,确实是一件大好事。而且,浩罕侵略军迟早会再次到来,和这群数量庞大的魔鬼正面抗衡,我们不可能始终有必胜的把握。让这些还未成年的小家伙,提前掌握杀敌防身的本领,以备不时之需,确实很有必要……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必须要得到汗王的支持才行。 道尔吉一双眼睛,一直在观察着巴特尔的表情变化。看到巴特尔有理解和支持的意思,但还没下定决心,就催促说: “你是不是对我们还是不放心?千万别打击我们的热情啊!我都跟他们打了‘包票’了!” 巴特尔笑了笑说道:“这样!我支持你们。不过,这事要先向汗王禀报,得到汗王的许可才行……你先回去等着,我现在就向汗王去禀报!” 道尔吉会心地笑了,说道:“这才是我的亲哥。看你的了!”举起了手掌,同巴特尔击掌为誓…… 三天之后。 部落大营和百姓的蒙古包群之间,出现了三个几乎连在一起、成“品”字形布置的很特别的崭新蒙古包。 前面的蒙古包里住着智信和魏潇;左后的这个蒙古包住着道尔吉、尼满、高山、齐峰和另外的六个土尔扈特少年;右后的蒙古包里住着马兰和古丽、桑兰。 这三个蒙古包的前面,有一大块平整的草地,草地上已布置了箭靶、沙袋、梅花桩、龙门架、刀枪架等等。侧面的拴马桩上,拴着两匹稍显低矮的科布多战马。一眼看上去,这就是一个小型的军事训练基地——道尔吉梦寐以求的“童子军训练营”,已经正式建营了! 魏潇成为了“童子军训练营”的第一任主训官,智信和尚担任武术教官,马兰负责大家的伙食。 龙门架下面,智信、魏潇带着道尔吉、尼满等七八个差不多年岁的土尔扈特少年,正围坐在草地上,兴致勃勃地观看高山表演自己的三节棍套路动作。 对面长条凳上,坐着桑兰和古丽,也在欣赏高山的表演;可这两个女孩对武术表演的兴趣,要比道尔吉他们差一些。她们两个似乎心事重重,还没有从失去父母的噩梦中完全醒来。 高山演示完毕,大家送来了掌声。 齐峰开始表演流星锤动作……这流星锤忽左忽右、神出鬼没,让这些小家伙们,看得眼花缭乱。 智信和魏潇对高山和齐峰的功底十分赞许! 一片掌声过后,魏潇对道尔吉说道:“也把你的骑术和射箭的本领给大家展示一下吧?” 道尔吉也不客气,豪爽地答应了一声:“好嘞!”便起身带上弓箭,上马驰去……当急速回转到箭靶二十多步时,连续搭箭射出,两只飞箭都正中靶心。 大家齐声鼓掌!古丽也瞪大双眼,情不自禁地猛然站了起来,一个劲地鼓掌!她仿佛看到了复仇的力量,和最直接的复仇方式,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古丽的内心里,瞬间对道尔吉的那种威武气势,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虽然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一种崇拜还是一种寄托,但这种奇妙情感,是真正发自心底的……这个场景的细节,被活泼开朗、大胆心细的桑兰看的真真切切。她突然觉得:古丽对道尔吉的崇拜仰慕之情,有些非同寻常! 魏潇惊奇、疑惑地问道尔吉说:“你跟你师父孟和,才学了几天的射箭,就能达到现在这个水平?” 道尔吉得意地瞪瞪眼睛,“我天天练着呐!师父当时就说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大家都被他逗乐了! 大家的个人演示结束。魏潇将大家叫到了一起,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拿手强项,表现都不错,都很好。但是,光有架子和套路是不行的,必须还要有力道;也就是说,基本功必须扎实,体力、耐力都得跟上。这就需要持久的刻苦训练才行! “还有,咱们是一个整体,必须要懂得遵从号令、讲求配合……最后要说的就是,咱们还必须要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所以,智信师父不但要指导大家的武术训练,还要教大家识字读书……” 道尔吉一听,有这么多的“条条框框”要约束自己,还得要“寒窗苦读”学习“之乎者也”,心里有些怏怏不快!本来是想走条捷径上战场,没想到弄出来麻烦事情一大堆!真没趣……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先跟着走下去吧。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瞧不起我们小伙伴的所有人,刮目相看!他突然别出心裁,举手示意自己要发言。 魏潇见道尔吉举手,有话要说,就中断了自己的讲话,“道尔吉有什么话?说吧……” 道尔吉站了起来,“我想问一下!既然要教我们识字读书,那是不是还要让我们进喇嘛庙,打坐念经啊?” 大家一阵哄笑! 桑兰知道,这肯定是道尔吉在故意搞怪!心里十分愤怒,“道尔吉!你正经点不行吗?出什么洋相?” 魏潇还真被问住了,不清楚该怎样回答这个“鬼灵精”提的古怪问题,他看了看智信。 智信明白道尔吉的心理,准备治一治他对僧人的那种不敬心态,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道尔吉!你是觉得,喇嘛庙里的僧人,不够和善吗?” 道尔吉一愣!赶紧摇了摇头。 智信再发问道:“认字读书的作用,我先不说。我想先问问你,庙里的僧人现在都在干啥?” “这我知道!他们还在给那些战场上受伤的人,治伤!” “咱们在战场上受伤的骑兵、牧民,有好几千。他们只有几十人,白天黑夜都在救死扶伤,忙碌不停、吃苦受累!难道不值得我们尊敬吗?” 道尔吉被问得有些理屈词穷,“智信师父!我不是那意思……” 桑兰厉声喝问:“那你到底是啥意思?” 道尔吉见大家都在开始反对他,显然有些慌乱,“我尊敬那些僧人喇嘛……不过,他们把那些‘草原菩提’的树皮都剥了;让我们忙活了好多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救活?想想有些烦心……” “道尔吉!‘草原菩提’的树皮被用来入药,拯救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是菩提自身的心愿与造化,是最高的‘无我’境界。并不是僧人喇嘛们鲁莽行事。”智信已经有些动容。 “僧人喇嘛披着僧袍冲上战场,与大家一道,同侵略者以命相搏、保家护国,有多少僧人喇嘛牺牲在战场上?战后,又救护伤者,细心调理,使部落维持血脉、恢复元气。今后,还要诵经礼佛,为部落消灾祈福!……我们有什么理由?能漠视僧人们的贡献、忽视巴润寺的存在?”说道这里,智信已有些哽咽。 道尔吉被这一通拐着弯的教训,弄得有些“体无完肤”,意识到确实不应该拿这样的话题来说笑,是自己心态出了问题。赶紧合十垂首,主动认错,诚心地大声说道: “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听智信师父、魏潇大哥的话,再不捣乱!” 大家发出了一阵会心的笑声! 自此以后,在这些童子军小家伙们的心目当中,巴润寺变得异常庄严、高大!感觉寺里的僧人,也是那样的可敬可亲! 他们也经常来到丁香树丛中,为这些灵气十足的“草原菩提”默默祈祷,祝愿它们能安然度过此劫……恍惚之中,似乎大家都萌发了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提之心! 第四十九章 扫荡和硕特 九月中旬,阿古柏侵略军的哈吉第三军团,从库车回到了库尔勒城。 哈吉的第三军团,自从三个月前,从库尔勒到了库车、阿克苏地区;便在驻扎喀什的伯克胡里第二军团的策应下,对当地不屈服于阿古柏统治、不断攻击骚扰浩罕侵略军补给线的当地义军,进行了疯狂围攻。 最终,这些由维吾尔族、汉族、回族、塔吉克族、乌兹别克族等当地民众,联合形成的多路义军,被敌军两个军团的数万兵力分割包围。在惨烈的突围战中,均遭受了重大伤亡! 在伊犁特克斯的蒙古族义军接应下,各路义军被迫退进了西天山深处,避敌锋芒、伺机而动。 哈吉见补给线的威胁已基本解除;在库车集结,准备翻越铁里达坂、合击巴音布鲁克的命令,已被取消;自己的第三军团,也在新的作战序列里,被编为了“近卫军团”;就立刻遵照阿古柏的命令,率领第三军团,从库车匆匆赶回了库尔勒。 哈吉的第三军团,马上接管了库尔勒城和敌军兵营的防务,正式成为了阿古柏侵略军的“近卫军团”兼总预备队。 云努斯指挥的近卫骑兵师,加上原克达克尔第四军团三个骑兵团的残余骑兵,也正式开始形成“侧卫军团”;主要攻击目标,就是土尔扈特部落、和硕特部落和徐学功的南山民团。 阿古柏之所以把最精锐、最钟爱的近卫骑兵师扩编成“侧卫军团”,专门用于对付这些地方民间武装,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已经意识到,真正使他的军队损兵折将、伤筋动骨,对他实现征服全新疆的梦想最具威胁的,已经不再是据守城池的大清国正规军队;而是土尔扈特、和硕特部落与徐学功民团,这些对当地山水了熟于心的民间武装。 这时间,在得到了英国提供的又一大批军火装备后,阿古柏实现了对军事力量的大调整和大补充。 阿古柏侵略军的主要军事力量,形成了四个大型作战集群:海古拉的前进军团、云努斯的侧卫军团、哈吉的近卫军团、伯克胡里的后方军团。 另外,比格中校的炮兵师、特种兵和军官训练团也得到了补充,战力得到进一步增强。 在向哈吉近卫军团移交了库尔勒防务后的第二天。云努斯就带领侧卫军团的两个骑兵师,离开库尔勒;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敌军在焉耆城和开都河之间重建的焉耆兵营。 阿古柏此次交给他的任务很明确,就是首先扫荡、征服在博斯腾湖沿岸驻牧的和硕特蒙古部落,清除焉耆到托克逊这个进兵通道上的“后顾之忧”。并竭尽所能,搜刮一切能充作军费、军需的各种粮食和物品。 和硕特部落共有中旗、右旗、左旗三个旗十个苏木。其中的九个苏木都围绕在博斯腾湖沿岸,只有扎西德勒克台吉左旗的斜米尔苏木,驻牧在中部天山的包尔图山上。 因为这九个苏木,全部都驻牧在湖滨的平原地带,无险可守;为了防备浩罕侵略军的洗劫,在云努斯的侧卫军团到来之前,和硕特部落就已经安排三个旗的各个苏木,陆续开始撤进包尔图山内。只有南岸的呼都克苏木,被焉耆兵营的敌军阻截,未能成行。 其实,云努斯侧卫军团到来之前,焉耆兵营已经驻有敌军两千人马。和硕特部落撤进山的队伍,都是冒着被这些敌军拦截的风险,仓促行进的。 和硕特部落也是下定了决心,准备仿效土尔扈特部落“节节抗击”的战法,利用有利地形和隘口天险,进行有效阻击,尽可能地消耗来犯敌军;迫使敌军在大山之中,知难而退。 不过,由于博斯腾湖南岸的呼都克苏木过于偏远,又遭到敌军特意堵截;在敌军彻底封锁南岸和西岸之前,没能撤出驻牧地。这件事,也成为了整个和硕特部落和扎西德勒克台吉,最大的一块“心病”…… 云努斯将一切准备停当后,便带上第一骑兵师的三个骑兵团,两千多人马,从焉耆兵营出发;顺着开都河,朝博斯腾湖方向搜索攻击前进。 如狼似虎的侵略军,首先扫荡了和硕特右旗的宝浪苏木和左旗的夏拉苏木。 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两个苏木已经空空荡荡。不但没有见到一个牧民,就连一头牛、一只羊都没找到。继续往前搜索,结果也是一样。 如果再往前,就要过沙漠丘陵,进库鲁克山了;而自己还没有做好进山攻击的准备。 云努斯此时认为:即便大规模攻山,光秃秃的库鲁克山里,也没什么大的“油水”可捞!兴师动众,肯定会得不偿失。 最后,只能悻悻而归。 夜里。他思索再三,觉得必须尽快行动!否则,等和硕特部落全部转移,自己侧卫军团的第一次出征,就有可能一无所获、无功而返。 第二天一早,云努斯指挥第一骑兵师,从焉耆出发,向东北面的曲惠和乌什塔拉方向,快速搜索攻击前进。 侵略军先扫荡了中旗的哈让苏木、格拉奇苏木,又接着扫荡了左旗的巴图特苏木。结果同样,也是一无所获。 云努斯无奈之下,命令手下军士,将我官道驿路上的两处军台驿站——特伯尔台、乌沙克台,彻底捣毁!将焉耆至托克逊之间的官道驿路,完全阻断。 虽然这两处军台驿站的守卫驿兵,早已逃之夭夭;但云努斯觉得,总算是多多少少有些“战果”。 这时间,敌军派出去的探马来报:通过追踪和硕特撤离人马、畜群留下的痕迹。可以判定,和硕特部落的人马和畜群,是从乌什塔拉北侧的龙口,沿那音克峡谷进山的。从那音克峡谷进山约十公里处,有个叫查汗通古的村子,人畜极有可能停留在那里。 云努斯根据前期侦查和这次探马传回的情报判断:这里的山势,不像巴伦台大峡谷那样险峻,相对平缓,便于骑兵展开作战。况且,和硕特部落只有十个苏木,机动空间也不算大;不像土尔扈特部落那样,有五十多个苏木的强劲实力,和数百公里的战略纵深。在这里发起进攻,绝对不会重蹈海古拉第一军团那样的覆辙。 云努斯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咬住对手,决不能空手而归。他向传令兵下令: “全军在乌什塔拉扎营!……通知在焉耆大营待命的第二骑兵师,明天正午前,到达乌什塔拉大营待命!” 第二天上午。敌侧卫军团的第二骑兵师,赶到了乌什塔拉。这时间,云努斯手下的六个骑兵团,全部压在了博斯腾湖北岸的乌什塔拉附近。 云努斯命令其中的一个骑兵团,留守乌什塔拉的营地;其余五个团的人马,全部从龙口向那音克大峡谷开进。 云努斯带领大队人马,从龙口进到山谷。发现这里确实要比巴伦台峡谷宽阔许多,两侧的山脊也相对低矮;山顶上即便有埋伏,落下的滚石,也不会对他的队伍有大的威胁。 他顿时胆气大增!命令向山谷深处进发。 他也发现,这里的植被,要比巴伦台峡谷山口附近的山脊植被,茂盛很多!而且,宽阔的山谷里,密密麻麻的胡杨和一人多高的芨芨草、芦苇丛遍地都是。预先占领两侧山脊的人马,从山顶朝下观望,竟然看不清峡谷内的丛林里,是否有人在活动? 他渐渐觉得,这三千人马,撒在这数十公里的山谷里,显得也不是那么密集。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壮观!这让他又多多少少有些担心。 云努斯又接着下令:成散兵队形,稳步搜索前进。 突然,先锋骑兵团的前部,传来“轰隆隆”塌陷的声音。紧接着,一大股沙尘,冲出密林的顶端……那是七八个敌军骑兵,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坑。掉进陷坑的人马,非死即伤。 过不一会儿,密林里又传来了几声惨叫!又有几个敌兵,被冷箭射落马下…… 这进山搜索前进不到二十公里,还没见到敌方人马的面孔,就有十几个骑兵送了命,这让云努斯有些恼怒。他立刻命令先锋骑兵团,尽快冲过丛林地带。 到了晌午时分,敌军的先锋骑兵团,终于冲出了危机四伏的密林。可出了丛林以后发现,面前的山岳,开始高大陡峭起来,山谷也变得异常狭窄。而且,这那音克大峡谷,竟然从此处开始,出现了相隔不远、几乎平行的两条巨大山谷。 这两条山谷的谷口,都发现了羊群走过的痕迹,羊粪蛋子随处可见。 云努斯接到报告后,亲自来到了山谷前,察看情况。 随他而来的侦查队长博顿,指着峡谷谷口,介绍说: “我们的前期侦查,也就到了这里,没有再深入到这两条峡谷以内。这里右侧四公里多的地方,就是‘查汗通古’村……” 云努斯有些疑惑,打断了博顿的话,问道:“土尔扈特的地盘上,已经有了两个‘查汗通古’;怎么这里,又有个‘查汗通古’,没搞错吗?” “是的!蒙古人喜欢的地名,他们都会反复使用。不光有多个‘查汗通古’;还有好多个‘本布图’。‘查汗通古’的蒙语意思是‘白色的芨芨草’;‘本布图’的蒙语意思是‘藏有宝贝的地方’……” “‘那音克’是什么意思?” “‘那音克’的蒙语意思是‘枣红马走过的地方’……” “前面的这两条峡谷。有多长?通到哪里?是不是都不清楚?” “是的!我们还没进过这两条峡谷,长度不清楚。不过,看这里的山势,肯定是越往里越陡峭,而且越来越窄。这两条峡谷,很可能连接到这附近最高的山——包尔图山。包尔图草原牧场,是和硕特蒙古部落唯一的高山牧场,是他们转移进山的主要藏身之地。” 云努斯思索了片刻,突然问道:“沙曼的先遣队,当初选择的地点,在什么方向?” “沙曼将军选择的地方叫‘天狼谷’。在这些大山的后面,距离这里应该有五十公里左右。那里的大山,比这里的还要高很多。” 云努斯用望远镜再次观察了一番,看了看这两条峡谷能看得到的地方。他又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一下时间,然后下令: “第一、第二两个骑兵团,分别沿两条峡谷进山,搜索五公里后再返回;第三、第四两个骑兵团,分别守在两条峡谷的山口,负责接应……” 他亲自带领第五骑兵团和侦查大队,转向右侧,搜索攻击查汗通古村落,并准备在那里建立临时营地。 云努斯带着第五骑兵团来到了查汗通古。和他预料的一样,这里的人畜已经全部转移,几乎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可供补充的东西。 他此时已经清醒意识到:和硕特部落的大转移,足以说明,是铁了心要和自己的军队死磕到底! 他也从心底里佩服和硕特蒙古人,竟然转移得如此彻底!自己折腾了这两三天,不但没搜到一个人或者一头牛、一只羊;就连博斯腾湖边上的庄稼地里,还没完全成熟的玉米,包括这那音克峡谷里的青稞,都收得干干净净。这“坚壁清野”的事,他们做得也太完美了!…… 傍晚时分。两个进山搜索的骑兵团和两个在山口负责接应的骑兵团,也都来到了查汗通古的临时营地。 不过,进山的两个骑兵团,都有二三十个被山上的滚石砸死砸伤的骑兵,是被绑在马上运回来的。 第一骑兵团的团长古勒上校,向云努斯抱怨说: “这峡谷越往里走,就越深越窄,山脊越来越高。我们搜索的这五公里,还没到达他们设防的隘口,就被山上的人滚下来的石头,砸死砸伤几十个。这是按散兵队形,搜索前进;如果大队骑兵密集通过,损失肯定更大。我们发现山顶上有人,可距离太远,步枪够不着。这么庞大的群山,登山搜寻也不太现实……” “你们搜索的截止地点,离他们有可能设防的山脊隘口,还有多少距离?”云努斯问道。 “只有不到两公里了。” “你们骑兵团遇到的,也是这样的情况吗?”云努斯问第二骑兵团团长说。 “我们遇到的情况,和第一骑兵团是一样的。不过,我们的搜索截止地点,离有可能设防的第一个隘口,只有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了,设防的痕迹非常明显。”第二骑兵团团长回答说。 “根据你们的判断,在这些隘口的后面,有可能是宽阔平坦的大草原吗?”云努斯继续问道。 “没有这样的可能性!”两个骑兵团长同时回答说。 两人相当肯定的回答,让云努斯有点吃惊!他赶紧让他们再说说做出判断的依据。 “我们到达的地方,距离他们设防的隘口,在两公里左右。登到两侧山腰上的侦查哨,可以看到隘口后面山谷顶端的大致轮廓。山谷两侧的距离,更加狭小、陡峭,不可能存在宽阔的草原地带。”古勒说道。 第二骑兵团团长也点了点头,同意这种观点,并补充说道: “如果这两条峡谷的长度,达到三十公里以上;那就应该起码有五六处以上的天险隘口。我们即便能攻击前进到中部位置,如果对方依托隘口和两侧山脊,全力阻击;我们想安全退出峡谷的话,将会非常困难!伤亡必定很大!” 云努斯心内,瞬间产生了一些轻微的恐惧。他思忖了一下,异常疑惑地分析说道: “这两条峡谷越走越窄,就不可能承载几十万头牛羊的生长放牧;那这里,也就不可能是和硕特蒙古人的主要牧场。不过,这两条峡谷是否通往他们的包尔图高山牧场,还不能够确定。 “如果这两条峡谷,根本就不连接包尔图牧场;那这完全就是蒙古人给我们设下的圈套……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即便两条峡谷或者是其中一条通往包尔图牧场;我们要想拿下这条通道和包尔图牧场的话,必定要付出非常高昂的代价!是这样吧?” 两个骑兵团长,都点头同意云努斯的这个看法。 云努斯继续说道:“博顿的侦查大队,已经沿山边东侧去搜索了,很快就会回来。等他回来,我们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话没说完,博顿便急匆匆地进到了云努斯军帐。 云努斯急切问道:“情况咋样?” 博顿喝了口水,兴致勃勃地说道:“通往包尔图牧场的通道找到了!……从这里沿山前戈壁,往东北方向有条便道;沿便道行进二十公里,有条宽阔的山谷,山谷前有个村子,就叫‘包尔图’。山谷前也发现有羊群进山走过的痕迹,只不过要比这里的痕迹早一些。基本可以断定,那条峡谷才是真正通往包尔图牧场的通道!” “这个村子离乌什塔拉营地的距离有多少?” “估计在五十公里左右,但不用再翻高山;也不用再过丛林地带,全是山前戈壁。其中的一段,是当时第三军团伏击从乌鲁木齐赶来增援库尔勒、焉耆的大清国军队的时候,走过的……” “这个叫‘包尔图’的村子,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个村子也和其他的地方一样,已经被完全放弃,人畜已经全部转移。这个村子的位置,很适合作为我们的前进基地。我们可以把大营,从乌什塔拉前移到这个村子,再考虑下一步的攻击行动……” 云努斯对博顿的这个搜寻侦查结果,相当满意。他开始考虑移营至包尔图村的利弊、细节和存在的风险。但他也对眼前的这两条峡谷,仍然抱有一丝希望,不肯现在就完全放弃。 他心里盘算着:“如果和硕特蒙古人是从这里仓促进山的,那毕竟这里和主要牧场有一定的关联,弄不好还是一条捷径。现在放弃,就等于与最佳进攻路线,失之交臂!但如果这两条峡谷与包尔图牧场根本没有关联,且峡谷内的隘口处处严密设防;全力强攻,必然会招致重大伤亡!也就落入了对方设计好的圈套、无限制地消耗我们的军力…… “可包尔图村北面的那个峡谷,如果是真正的包尔图牧场的进场通道,难道就没有设防吗?那里必定也会重兵把守,强攻的结果也会是一样的难以接受。而且,还有一种不能完全排除的可能性——博顿的侦查结果存在偏差,那条峡谷也不是真正的进场通道。那样的话,自己的预判和决策,就失误太大了!” 古勒看透了云努斯“患得患失”的心思,他想出了一个两全的办法,郑重说道: “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在这里再停留一天。明天一早,还是按今天的搜索攻击阵型,再做一次尝试。在尽可能不产生严重伤亡的情况下,尽量攻击拿下两条峡谷中的第一道设防的隘口。隘口后面的情况也就清楚了……如果能判定这两条峡谷,是通往包尔图牧场的通道,我们可以继续攻击,夺取下一个设防隘口再说。 “假如能判定,峡谷内不可能有这样的通道;那这的确是他们引诱我们追击,设下的圈套。目的在于,掩盖真正的进场通道,并消耗我们的攻击力量。那样的话,我们就迅速撤出峡谷,不再与他们纠缠,立刻转进包尔图村扎营。” 云努斯仔细听着古勒的每一句话。听完觉得,这确实是个“两全之策”。既不在眼前的两条峡谷“半途而废”而留下遗憾;也能让自己进攻包尔图村身后的那条峡谷,下定决心。于是,他确定就按这个计划执行! 第二天一早,敌军的四个骑兵团,同时展开了行动。博顿也带着侦查大队再次出发,去侦查确定包尔图牧场的确切方位、乌什塔拉至包尔图村这条补给通道的安全性…… 太阳落山的时候,折腾了一天的敌军四个骑兵团,又带着上百具战死的敌兵尸首,灰头土脸地回到了查汗通古的营地。 古勒向云努斯讲述了他们在峡谷里,饱受折磨的经历:“昨天进山推进五公里,途中相对顺利;只有后面两公里的山顶上,有人用山上的石头来袭击我们。我们今天进到峡谷以后,仍然以散兵队形推进;可进山不到一公里,就开始受到攻击。而且,越往前攻击越猛烈,山顶上抛下来的滚石,越来越密集。 “当我们推进到第一道隘口的时候,已经有几十个骑兵和战马被砸死砸伤。考虑到从隘口底部通过,风险太大;我们就试探着从两侧山脊先发起攻击……在那里,遇到了蒙古人的顽强抵抗。 “他们的弓箭,数量惊人!战死的三十多个士兵,全部都是在连续攻击时,被弓箭射中的。我们的步枪火力,将他们完全压制以后,才勉强夺取了他们在隘口顶上的伏击阵地。但被我们步枪射杀的蒙古人,只有十几个…… “山顶上的‘擂石堆’‘滚石堆’,也是数量多得惊人!如果开始,直接从隘口底部攻击前进;这些石头,肯定会给我们的骑兵队伍造成重大杀伤…… “当我们的人,在隘口顶上观察这条峡谷时才发现,这条峡谷是朝西面延伸的,足有几十公里长,根本望不到头。可包尔图牧场,应该是在这条峡谷的东面方向,也就是相反的方向。 “如果我们继续沿这条峡谷攻击前进,不光会有大的伤亡,延误时间;而且离我们的最终目标——包尔图牧场会越来越远……现在可以确定:这两条峡谷,就是和硕特蒙古人,给我们设下的陷阱;是引诱我们发起攻击的圈套。 “他们不但想利用这里的有利地形,对我们实施打击,极大地消耗我们的力量;同时也转移了我们的视线,保护了包尔图牧场。使他们的主要聚集区,免受攻击……这里的行动该结束了!” 第二骑兵团团长的描述,和古勒的说法也基本一致。不过,他建议:下次再攻击这样的峡谷隘口,必须要有炮兵参战。 云努斯终于下了决心,第二天一早,移营包尔图村。同时命令传令兵,去通知比格中校和焉耆军营,派出至少有三门山炮的一队炮兵;进驻包尔图营地,协助进攻包尔图大峡谷…… 第二天上午,云努斯带着全部人马,来到了包尔图村。在博顿的引领下,他带上几个骑兵团长,亲自查看北面的大峡谷谷口。 峡谷谷口被山洪洗刷过的痕迹,清晰可见。望远镜里能看到的这条峡谷深处,比那音克峡谷的山势,还要陡峭。不过,这里的峡谷前段,要宽阔许多。 根据他的判断,这条大峡谷,确实应该是他苦苦寻找的“包尔图大峡谷”;绝对是进出包尔图牧场的最主要通道。通过这条通道,一定能找到逃进深山的和硕特人。 两天后。敌军炮兵队和需要补充的军火物资,全部到达了包尔图村营地。 翌日清早。云努斯留下受创重一点的第二骑兵团,留守包尔图村营地;亲自指挥四个骑兵团和炮兵队,开始向包尔图大峡谷,搜索攻击前进。 这次的四个骑兵团,带足了军火和军需装备。准备根据战况需要,随时扎营,不再当天返回山口外的包尔图村营地…… 自从和硕特部落参加完“七个星之战”以后,已经考虑到浩罕侵略军迟早会到来,提早就安排进行了战略大转移。 和硕特部落盟长那木扎勒、左旗首领扎西德勒克,安排各苏木,尽快转移进到包尔图山里的同时;又专门安排后期转移的个别羊群,从乌什塔拉的龙口,沿那音克峡谷进山。留下痕迹,诱使敌军来攻。 计划利用那音克峡谷中的隘口天险、峡谷前的丛林,处处抗击;消耗打击敌军,迫使敌军知难而退! 和硕特部落的这个精妙布局,让云努斯的侧卫军团,吃尽了苦头,受了不少的折磨。现在,侵略军终于摸到了包尔图山的门户——包尔图村,开始进攻包尔图大峡谷。 实际上,扎西德勒克台吉,早已经在这里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计划在自己的这个地盘上,再和浩罕侵略军较量一番……他等得都有点不耐烦了! 浩罕侵略军所不知道的,是这数十公里的包尔图大峡谷的深处,比巴伦台大峡谷还要险峻很多!纵横交错的沟壑也复杂得多,可以设防的隘口就多达十几处,尤其是黄羊口、虎背崖、天马口、龙门口、观音峰这几个主要隘口天险,难以逾越。 云努斯侧卫军团的这四个骑兵团,一字排开搜索前进。前五六公里,行进的十分顺利!只不过,因为炮兵队的三门马拉式炮车,行动不便;需要清理路上被洪水冲下来的大石头,耽误了些时间。期间也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但再往里推进,两边的山体突然陡峭起来,峡谷也开始变窄。 晌午时分,作为先锋的古勒第一骑兵团,逐渐接近了大峡谷中的第一个真正设防的隘口——黄羊口。 在距离黄羊口五百米的地方,最前方位置的古勒,带着队伍停了下来。他举起望远镜,将面前的这个隘口,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了一番。基本确定:这是个重点设防的隘口。 他命令传令兵,去向云努斯报告这里的情况;并按事先的安排,通知博顿的侦查大队,前来协助攻取两侧的山脊。 半个时辰后,博顿亲自带领着侦查大队的一个中队,来到了黄羊口隘口前,与古勒骑兵团会合。 博顿和古勒商议一番后,决定先派一个连的兵力,加上侦查中队,尝试着进攻右侧的山脊。再配备一个连,在山下负责掩护和火力支援。炮兵在距离隘口一公里处构筑阵地,随时准备炮击隘口上的阵地。 第五十章 大战包尔图 这时候的敌军,因为吃了太多的苦头,已经不敢以密集阵型冲击天险隘口。就连峡谷内的行军推进,也都是以散兵队形、拉开适当的距离,小心前行;生怕山顶上会随时乱石飞滚,造成“群死群伤”。 无奈之下,敌军发明了现在的新战法:先想办法占领两侧山脊,再沿山脊平行推进;控制隘口上方后,大队人马再从隘口底部跨过。 这时间,黄羊口隘口山顶的阵地上,扎西德勒克亲自在隐秘处,观察着敌军的一举一动。 根据他的命令。为了尽可能发挥山脊上擂石、滚石的冲击力,给敌军造成最有效杀伤;要把敌军放进黄羊口前面的深谷中,再见机行动。重点防御敌军对两侧山脊阵地的攻击…… 敌军的这个骑兵连和侦查中队,全部将战马留在原地,徒步寻找攻击上山的最佳通道。 可敌军头目选来选去,觉得都不十分理想。只好请炮兵出马,先照着有可能是对方士兵藏身的地方,开上几炮,看看动静;也给自己壮壮胆。 敌军炮兵接到请求,三门火炮对着山上的疑似目标开了几炮。可山顶上根本没什么反应,只是一些蹦起来的碎石,呼呼啦啦地落了下来。 敌军开始向山上攀爬。山下一片负责掩护的敌军,举着步枪晃着脑袋,寻找山顶上随时可能出现的可疑目标…… 当这百十号敌军费尽气力,爬到接近半山腰位置的时候,就觉得心脏乱跳快要蹦出胸膛,两腿发软、呼吸困难。休息了约半个时辰,仍然好像缓不过劲来。但军令如山,只有硬着头皮,从半山腰往山顶勉强攻击前进。 十几个敌军,眼看快要登到山顶的时候,就听山顶上有些响动;正惊异间,一堆不大不小的滚圆石头,瞬间倾泻而下……上上下下的十几个敌军非死即伤。 山下负责掩护的敌军眼睛瞪得溜圆。可就是搞不清,到底是什么人在山上扔石头?就朝山顶胡乱放了一阵排枪。 敌军连长提着手枪,命令惊魂未定的敌军,再次向山上攻击前进。但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又死伤十几个。 敌侦查中队的二十多人。从半山腰绕行了几百米,选择了一处植被更加茂盛的地段向山上攀登;结果也是没到达山顶,就被两波乱石砸下山来。 傍晚时分,死伤近半的攻山敌军,被迫结束行动,回到营地。 云努斯接到报告后,命令古勒的第一骑兵团作为前锋,就在黄羊口前五百米处扎营,其他三个骑兵团在前锋团身后两公里处扎营。 晚上。四个骑兵团长和博顿在云努斯的行军大帐里,一起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云努斯问古勒说:“今天攻击不顺,有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古勒的前锋骑兵团,今天已死伤近百人,心里非常郁闷!他回答说道: “强攻这样的天险,我们确实没有好的办法。如果按这样的方法继续攻山;不出三天,我的前锋团,就可能有一半人马在这里送命。” 博顿分析说道:“这样攻山确实代价太大!而且,还不一定能尽快拿下隘口。不过,据我观察,这里山上的植被,要比巴伦台峡谷山上的植被好很多。也就是说,这里的山上,可以利用的石头是有限的;不像巴伦台大峡谷,两侧山上的石头用不尽。 “这几个回合下来,他们山上的石头,也消耗了不少。如果山上的石头消耗完,尤其是隘口山顶上,准备用来封锁隘口底部的石头堆,能够清除掉;我们跨过隘口的代价,就会小很多……” 云努斯问道:“那如果要先清除山上的石头堆,用什么办法最有效?想过吗?” “代价最小,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炮轰。再调来十门火炮,多带炮弹,把隘口附近的山顶上,扎扎实实轰上几遍。能干掉多少蒙古人不说,起码可以把山上的石头堆全部清理掉。把这些石头堆处理了,即便他们有再多的弓箭,也挡不住我们跨过隘口。”古勒说道。 “这么大的山,得用多少炮弹啊?”第三骑兵团长有些疑惑。 “我估计,两千发炮弹,足够!”古勒补充说。 “那些炮弹,是在主战场攻城用的。用在这里炸山,是不是可惜了呀?……” 云努斯猛地摆了摆手,打断了第三骑兵团长的话。他异常坚定地说道: “这个隘口,必须拿下!只要伤亡不要太大,消耗一些炮弹,绝对值得!英国人提供的炮弹,根本用不完;而且,随时都能补充…… “再说,前进军团,今年已经没有进攻计划。他们从现在开始,要休整到明年春天;进攻托克逊和达坂城,那都是明年的事。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要给前进军团扫清障碍。一切资源,必须先紧我们使用。” 众头目都点了点头。 云努斯立即命令传令兵,去通知焉耆兵营和比格中校,增调十门火炮和两千发炮弹,前来助战…… 扎西德勒克看着敌军密密麻麻的几百顶行军帐篷,搭在了黄羊口隘口前面这段不到五公里长的峡谷中。尤其是敌第一骑兵团的六十多顶帐篷,就搭在隘口前五六百米以内;而这段峡谷最窄,只有两百米宽。他盘算着,如何给这些来势汹汹的侵略军,来点教训!起码不能让他们安安稳稳睡觉…… 深夜。折腾了一天、已经精疲力尽的古勒第一骑兵团的敌军,大部分刚刚睡着。而那些伤了胳膊、断了腿的敌军,还在哼哼唧唧地在疼痛中煎熬。 突然“嗖嗖嗖”一阵弓箭响声,这一大片行军帐篷的顶部,瞬间落下来无数带火的飞箭。这些箭杆上,都缠着蘸了桐油、开始燃烧的纱布,帐篷开始燃烧起来。 帐篷里的全部敌军,都惊恐地窜了出来。 在敌军叫喊着准备救火的时候,从半山腰上飞出来一波又一波鸡蛋大小的石块。这些小石块带着风声,像无数的“飞蝗”,精准地砸在敌群当中;数十个敌军,霎时被砸伤。 敌军见左边山脊有人扔石头,就边开枪射击、边往右侧的山脊下面靠。可刚靠到右边,这边山上也开始飞出来无数小石块,被砸伤的更多。被石块砸中受惊的几十匹战马,也在敌军队伍中横冲直撞,踩伤了不少敌军……黑夜里也没办法找寻目标,大批敌军就只能举枪往山上乱射一气。 云努斯的后队大营,见先锋团的营地火光四起、枪声不断!赶忙派出人马,前来增援。可到了地方,也根本找不见袭击者的人影;前来增援的敌军,也被砸伤了不少。 眼看着行军帐篷被烧掉了一大半,还有上百人被石块砸死砸伤,却没有办法进行有效反击,敌军头目气恼不已! 这些伤兵里,有被砸中脑袋成重伤的,有被砸断胳膊砸断腿的,也有被砸伤后背断了肋骨的……敌军的这个前锋团营地,已经是一片狼藉! 第二天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比格中校亲自带领着拥有十门山炮、两千发炮弹的炮兵队,进山来到了云努斯的临时营地。 见比格亲自带队前来,云努斯喜笑颜开!命令新到的炮兵,立即进入古勒先锋骑兵团身后的炮兵阵地。 翌日清晨。博顿的侦察队带着旗语兵和观测装备,在一个骑兵连的护卫下,占领了身后一段没有设防的山脊。 这段山脊虽然和黄羊口山脊不相连,但高度几乎和黄羊口隘口持平。从这里,可以大致观察到炮兵的炮击效果,也能为炮兵队提供射击参数。 敌第三骑兵团,立即前出,与古勒第一骑兵团会合一处。计划当炮兵的炮击效果达到目的时,随时准备冲过黄羊口隘口底部。 比格亲自指挥炮兵进行了试射,并按博顿的观察哨提供的参数,调整了射击诸元。 敌军的十三门阿姆斯特朗野战炮,正式开始了炮击行动…… 黄羊口隘口前的两侧,不到一公里的山脊阵地上,分别承受了敌军炮兵数百发炮弹的饱和攻击,造成了数十位和硕特军士的伤亡。扎西德勒克的左臂,也被炮弹弹片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最关键的,是山脊和隘口上方的擂石堆、滚石阵地,已经被全部破坏。这就等于,失去了对敌军最有杀伤力的“武器”。 扎西德勒克命令队伍,向身后的另一道隘口天险——虎背崖转移。 到了晌午时分。云努斯看到经过两个时辰的炮击,山脊上的大小石头都落了下来,尤其是封锁隘口用的“擂石堆”已经全部落下,并填满了整个隘口底部。立即命令第一、第三两个骑兵团,迅速清理出简易通道,从隘口底部跨过了隘口,继续向峡谷深处推进。 后续两个骑兵团,开始继续清理隘口底部的乱石,给炮兵队的炮车前移,开辟道路。 敌军这两个跨过黄羊口隘口的骑兵团,向前推进了不到五公里,又停在了一处隘口前。这就是更加险峻的一处隘口天险——虎背崖。 傍晚,云努斯和比格带着后队的两个骑兵团、侦查大队和炮兵队也来到了虎背崖隘口前。 他们发现,这虎背崖隘口比黄羊口隘口还要险峻。而且,这里的峡谷,比刚经过的那段峡谷更加狭窄,只有一百多米的宽度,两侧的大山也更加陡峭。这不免让云努斯有些心惊! 安全起见,他命令队伍后退一公里,在黄羊口与虎背崖的中间位置扎营。并派出两个连的兵力,带足给养和装备,从营地两侧登山;同沿黄羊口顶部山脊推进的队伍会合,在两侧山顶负责警戒。 比格让炮兵队长清点了一下剩余炮弹数量。炮兵队长告诉他:还剩六百枚。 比格仔细观察了这里的山势地形,十分忧心!他提醒云努斯说道: “这样的作战环境,对我们的军队很不利!虽然对方没有重火器,连步枪都很少,暂时不会要了我们的命;可我们在这里,就像是自己跑到他们林子里的野兽,而且钻进了一个笼子里。他们可以采取任何的手段攻击我们,我们却伤不到他们的皮毛。 “即便我们把整个林子都毁了,可我们能得到什么?我们提心吊胆、备受煎熬就像到了地狱,可他们正在山上喝酒吃肉、聊天拉家常……还有,这条峡谷看样子还很长,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隘口天险我们一无所知。这样耗下去真的很危险!你一定要记住海古拉的教训,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被打败,而失去他父汗信任的。你千万不能重蹈他的覆辙!” 云努斯默默地点了点头,这几句听起来比较中肯的话,显然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他也有些忧心地说道: “我们的目的,是要找到在这座包尔图山里的包尔图牧场,找到隐藏在这里的和硕特蒙古人。迫使他们归顺我‘洪福汗国’,或者直接消灭他们。没想到,这从外面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包尔图山,里面处处是难以逾越的隘口天险,确实有些恐怖可怕。 “现在看来,想要达到我们的目的,非常困难!而且,越往前推进,就越危险!我也怕出现像海古拉那样的失败。一旦出现那样的状况,我的结局会很惨!但是到了这一步,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攻下前面的这个隘口,再做打算了。如果这个隘口的后面,还是这样的峡谷,仍然看不到包尔图牧场的影子;我想,在这里的进攻行动,就暂时告一段落……” 比格又补充说道:“还有一个问题要注意。现在,我们这里的海拔,在三千米左右;已经在中天山的雪线以上了。现在是九月,山顶上已经有积雪,气温在零度以下。在山顶上的这两个连,如果不生火取暖,坚持不了多久……最重要的是:如果我们继续往峡谷深处推进,而有一场暴风雪不期而至;就意味着我们的末日,就要降临了!” 云努斯又点了点头。 这时间,博顿匆匆进到了军帐内。他报告了一个都不太愿意听到的消息: “已经确认!两侧山脊的前方,都有断崖。也就是说,不可能沿两侧山脊直接攻击前面这个隘口……” 云努斯和比格听了,又增添了一分忧虑。这两位敌军最高头目,对这里的险恶环境,已经感到无比惊恐! 他们下定决心,计划第二天,用仅剩的六百枚炮弹,拿下虎背崖隘口。攻占这个隘口后,暂时停步休整,等待军火和后队支援。再另做打算…… 虎背崖隘口山顶的阵地上,扎西德勒克左臂缠着渗血的纱布,观察者敌军的动向,心里盘算着应对之策。他也下定了决心,准备再给这些狂妄的贼寇搞点厉害的瞧瞧…… 接近午夜的时候。敌军布置在营地两侧山脊上的这两个连官兵,踩在积雪上面,被呼啸的山风吹得瑟瑟发抖!都抱着枪,挤在几处火堆旁烤火取暖。为了将这些保命的干树枝弄上山,这些人已经山上山下跑了无数趟,搞得精疲力尽! 在黑漆漆的夜里,北侧山脊上的这几处篝火,将这百十号敌兵照得清清楚楚…… 突然,“嗖、嗖、嗖!”几支飞箭射出。在外围站岗的三个敌兵,被瞬间射倒! 篝火边上的敌兵听见动静,赶忙起身……结果被飞来的箭雨射倒了十几个。没有中箭的敌兵,赶紧朝射箭的方向胡乱放枪。没想到从他们的侧面,又飞来一阵箭雨;又有十几个敌兵中箭倒地,滚下山去。 南侧山脊上的敌兵,隔着峡谷听到了枪声。望着对面山脊上的自己人,不断被射倒滚下山去,正在惊异!没想到自己的身后,“嗖、嗖、嗖!”飞来一阵更密集的箭雨,瞬间被射倒了二十多个。其余敌兵赶紧趴在雪地上,朝着前方胡乱放枪,可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山下敌军营地军帐里的云努斯,听到两侧山脊枪声乱响,不断有中箭的士兵滚落山崖,大惊失色!就立刻命令古勒,再派出两个连,上山增援…… 天色刚刚发亮,又折腾了一夜的云努斯,有些恼怒,下令炮兵准备攻击。命令刚一下达,比格就匆匆来到了云努斯军帐里。 比格惶恐地说道:“山顶上开始起雾了,观察哨也起不了作用,炮兵根本看不到目标!” 云努斯一惊!赶紧和比格出来查看。只见虎背崖隘口的山顶和营地两侧的山脊,都已经被雾气笼罩,而且越来越浓。 不一会儿,大雾从山脊的上方,开始向下方漫延,扩散到了峡谷底部;整个峡谷被浓雾完全笼罩,能见度不足十米。 这时间,云努斯和比格,还有那几个骑兵团长,沉闷、压抑、惊恐的心,被蹂躏到了极致! 云努斯立即下令:全体警戒! 就在云努斯这些人提心吊胆的时候,两侧山脊上又传来了杂乱的枪声。又有自己的士兵中箭、中枪后,从山脊上呼呼啦啦地滚落下来…… 比格更加恐慌了,急忙建议说道:“这样的大雾,短时间内很难消散。我认为,还是赶紧准备撤出这个深不见底的峡谷吧?” 云努斯虽然心惊不已,但是就这样撤出战场,的确还有点心有不甘!这可是他侧卫军团成立后的第一次大行动。以这种狼狈逃窜的方式退出峡谷战场,绝对不是自己的性格!……可是,如果陷在这里造成全军覆没,或者是伤亡过重;自己的脑袋,可能就保不住了。 虎背崖隘口的山顶阵地上。扎西德勒克还在从容地指挥队伍,利用大雾天气,沿两侧山脊,向敌军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巧妙攻击。自己的队伍伤亡不大,可干掉的敌军着实不少,战果累累! 现在唯一让他担心的,是队伍储备的箭支,几乎已经耗尽!而山上准备的“擂石堆”“滚石堆”,也可能被敌军炮火破坏,发挥不了作用。虎背崖仍有失守的可能。 就在扎西德勒克有些忧心忡忡的时候,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向他报告说: “报告台吉!土尔扈特部落的巴特尔队长和阿山昆都,带着三百多骑兵,前来增援参战!已经从阿拉沟来到我们后方的观音峰了。他们还随身给我们带来了两万支箭、两百张弓和部分刀枪火药!” 扎西德勒克一拍大腿!兴奋地喊道:“真是天助我也!想啥来啥!” 传令兵补充说道:“他们正在观音峰吃饭。一会儿就出发,前来参战!” 扎西德勒克思索了一下,立即命令传令兵说:“你赶快再赶到观音峰!跟巴特尔和阿山昆都说:我们和硕特左旗的兵力,守这几个天险隘口,足够了!何况中旗和右旗的人马,还在从那音克峡谷赶来的路上呢……” 传令兵一愣!疑惑地望着他。 扎西德勒克见传令兵一头雾水的样子,赶紧笑着说道: “他们要是过来参战的话,我还得要陪他们喝酒,不然就过意不去!可现在,确实有些忙不过来。告诉他们:把军火物资给我们留下,把人马赶紧带回去。等我把阿古柏的这些虾兵蟹将折腾走以后,再去找他们,痛痛快快喝两场……让他们替我感谢布彦汗王和金花哈敦。快去吧!” 传令兵回应了一声,立刻下了虎背崖,朝观音峰赶去…… 敌军头目们见大雾仍没有消散的意思,而山脊上还有被射伤的士兵,不断滚下山来,都越发慌张起来。 比格已经是急不可耐!在不断催促赶快撤兵。四个骑兵团长也是惶恐不安、如临深渊! 云努斯见大家已经失魂落魄、斗志全无!迫不得已,下达了撤出峡谷的命令。 他同时命令炮兵,按前一天试射的方位,炮击虎背崖隘口。掩护山脊上已伤亡过半的四个连,向山下撤退。然后,将四个骑兵团,后队改前队,向峡谷外撤离…… 扎西德勒克见敌军朝虎背崖隘口周围胡乱打炮,山脊上的敌军也在快速下山,明白这是敌军下决心要撤退了。准备再好好地送他们一程。 这时间,正好土尔扈特部落送来的两万支箭、两百张硬弓和几十支步枪连同一大批子弹,也从观音峰运到了虎背崖隘口阵地。他的底气更足了。 他命令队伍,沿两侧山脊快速向前运动。尽量抢在敌军前面,利用山上的乱石、手中的弓箭等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给仓皇撤退的浩罕侵略军以最大杀伤! 在大雾中撤退中的敌军,开始还比较镇定,散兵队形齐整,缓缓向峡谷外退却。可没过多一会儿,几处的山顶上,开始有石头落下来,砸伤了一部分人马;惊恐的敌军慌了神!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逃窜的步伐,队伍阵型马上零乱起来。 大雾中,本来能见度就很低,结果跑得快的就冲击了跑得慢的;跑得慢的在惊骇之下,拼命朝前冲;又撞上了前面被飞石挡住没跑远的。瞬间挤作了一团。 这云努斯侧卫军团,四个骑兵团两千多人马,夹杂着十三门马拉式牵引火炮。一时间拥挤在这狭窄的山谷里,艰难挪动。被山上飞下来的乱石,砸死砸伤不计其数,溃不成军…… 撤退的敌军人马,好不容易过了黄羊口隘口,接近了包尔图大峡谷山口。大雾也开始慢慢消散。 见到曙光的敌军,开始狂奔起来,拼命催马向山口逃去;结果被山谷间的几道“绊马索”放倒了一片又一片;接着,又被山上射下来的飞蝗一样的几波密集箭雨,干掉了不少。 幸亏留守在包尔图村营地的这个敌军骑兵团,及时赶来接应;疯狂朝山上射击、拼命进行火力掩护。这大逃亡的敌军队伍,才勉强稳住了阵脚。 云努斯和众头目已经焦头烂额,无心再战。所以,只在峡谷外的包尔图村营地喘了口气,便带领全部人马,直接撤向了数十公里外的乌什塔拉营地。准备第二天一早,除留下一个骑兵团继续驻守乌什塔拉营地、掌控博斯腾湖北岸以外,其余人马全部撤回焉耆兵营。 这时的云努斯,情绪极度低落,心态也极为复杂。他的侧卫军团开场第一战,就搞了个损兵折将、丢盔弃甲!不但没能达成征服或者消灭和硕特蒙古部落的目的;反而连和硕特部落的核心集结地——包尔图牧场的影子都没见到,就被搞了个稀里哗啦、一败涂地!说起对手的长相,也都没能看清楚。 这次又伤亡了上千人马,相比“七个星之战”与土尔扈特部落的对决中,他近卫骑兵师损失的状况,几乎相当;可这次面对的,是只有十个苏木、实力相对弱小的和硕特蒙古部落。 而问题出在哪里呢?是自己指挥失误?是自己的军力还不够强大?这样狼狈逃窜,等回到库尔勒大营,该怎样向阿古柏解释呢?他会放过我吗? 他想着想着,突然感觉到,上次在“七个星之战”被射伤的左臂,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他用右手使劲搓了两把……海古拉将两次与土尔扈特部落交战失利的原因,归结于徐学功民团的出现和特大山洪的暴发;而自己的这场失利,有什么正当理由呢?难道能归结于这场大雾吗? 他知道自己没有海古拉的地位,不具备说硬话的资格;可也实在找不出推脱责任的借口,心里那是无限的郁闷!他默默地看了看比格中校,眼神中,好像在祈求着什么? 比格当然明白云努斯此刻的心情,但也归纳不出能够安慰云努斯的话语。而且,自己也没想清楚,对此次作战的失利,该如何向阿古柏解释原因?他望着云努斯那种悲凉凄惨的神态,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我也不清楚,该如何评价我们这次作战行动?该如何向阿古柏陛下,做出合理可信的解释?不过,给我的感觉,只要我们冒险进山,战场主动权就已经易手,不再被我们所掌控……实话实说吧!” 扎西德勒克吊着受伤的左臂,站在峡谷山口的高坡上,望着已然远去的敌军队伍,心内无比欣慰! 但是,他心里始终还有一件未曾释怀的牵挂:本旗的四个苏木当中,只有三个苏木安全撤进了包尔图山里;而远在两百公里外的呼都克苏木,被侵略军封锁、阻隔在了博斯腾湖南岸。 他立刻下令放飞信鸽,将“包尔图之战”的捷报,传到呼都克苏木,告知苏木佐领奥日新、骁骑校那仁。 同时,又派出两队侦查骑兵。一队跟踪云努斯侧卫军团,探查敌军在博斯腾湖北岸的留守驻防情况;另一队,探查敌军在东岸的布防情况。为呼都克苏木逃出魔掌,做相应的准备…… 至此,阿古柏精心策划的,旨在征服或消灭和硕特蒙古部落,为进兵托克逊、达坂城、吐鲁番免除后顾之忧的“包尔图之战”,正式以敌军完全溃败的结果,宣告结束! “包尔图之战”是继“七个星之战”之后,新疆军民利用家乡自然天险,顽强抗击凶残强大的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实现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又一场完美的防御反击战。 在和硕特部落军民的沉重打击下,进犯包尔图山的阿古柏侵略军损兵折将,遭受重创!自此以后,狂妄的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直至十年后被彻底打败,都没能再踏入包尔图山半步! 第五十一章 相亲之旅 连接土尔扈特、和硕特两个蒙古部落的克尔古提大峡谷,是整个中天山当中,榆树生长最多的地方。大片大片的百年老榆树,干粗根壮、枝繁叶茂;既倾诉着岁月的沧桑,也昭示着生命的顽强。 斯日古楞家所在的克尔古提村,就坐落在峡谷中部,最茂密的那一片榆树林中。 自从参加完“七个星之战”的大对决归来后,斯日古楞就陷入了失去唯一的亲外甥——孟和的痛苦思念当中。他把孟和那把蒙古弯刀,带到了家中;又用红线将手柄密密地缠绕了一遍,配上刀鞘,挂在了蒙古包门口内侧的顶端。 每次凝视英雄留下的遗物,追忆的不光是刀光剑影、炮火连天的战场上,孟和勇猛杀敌的威武形象;也在重温孟和留下的那首气壮山河的《天山牧歌》。那浑厚雄壮的歌声,既是对侵略者的宣言;更是英雄部落威武不屈的心声! 由于这件事和七月份那次大洪水的影响,前去博斯腾湖南岸的呼都克苏木,给儿子苏博泰定亲的事,被耽误了下来…… 立冬的前两天。斯日古楞打听到,呼都克苏木仍被阻隔在博斯腾湖南岸,而且撤进了库鲁克山里,生存状况堪忧!他觉得不能再等了,这时候应该去看看,最好能尽力帮他们一下。 他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彩礼;又让儿子苏博泰,带上了孟和的那把蒙古弯刀。父子俩连夜出发了……这对于苏博泰来讲,应该算是相亲之旅,因为还没有同女方云朵见上一面;而对于斯日古楞来讲,这就是定亲之旅,因为他已经替儿子决定了这门婚事、不能改变。 第二天早晨,斯日古楞父子,就已经穿越侵略军设在博斯腾湖北岸的两道封锁线,沿着敌军防备相对松懈的东岸,到达了东岸与南岸的交汇口——沙梁湾。 从沙梁湾再沿南岸向西前行三十多公里,就离库鲁克山北侧的逍遥谷不远了,逍遥谷是进出库鲁克山的唯一通道。 斯日古楞判断,敌军监控、巡查的重点,应该是南岸湖边和逍遥谷山口。因此,就决定前行到沙梁湾的东南角,从沙梁湾尽头的突出部,穿越沙漠丘陵,直接到达库鲁克山边,然后再沿山边逐渐接近逍遥谷山口…… 这时间,博斯腾湖(别称:西海)岸边,已是落木萧萧、寒意正浓。湖边四周绵延数百公里、铺天盖地的芦苇荡,已经完全褪去风光了大半年的深绿色,披上了抵挡严寒的金黄色外衣。相伴而生的冠状红柳,则别具一格、傲然挺立,酱红色的身躯显得更加鲜艳夺目。 横亘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和博斯腾湖之间的库鲁克山,一边用伟岸的身躯拦挡着大沙漠的冲动、一边又奋力托举着天边涌来的西海之水,千万年不曾松懈! 这个全中国最大的内陆淡水湖,既是通天之河——开都河的归宿之地;又是沙漠母亲之河——孔雀河的发源之地。钟灵毓秀、物华天宝,滋养着万物生灵和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无数各族民众。 自从侵略者的铁蹄,践踏了博斯腾湖的四周。祖祖辈辈在此谋生的人们,被迫远走异域、漂泊天涯。以往的鱼米之乡,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勃勃生机,处处显得破败不堪! 当斯日古楞父子俩艰难穿过高山与湖泊之间的丘陵地带,沿山边到达库鲁克山的逍遥谷山口时,正好撞见在山口巡视的呼都克苏木骁骑校——那仁昆都。 那仁昆都曾在“那达慕”集会上,与斯日古楞见过几面。对斯日古楞的摔跤、骑术、箭术,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期而遇,自然是喜不自胜! 加上这几个月被敌军封锁在库鲁克山里,根本见不到熟悉的人影,心中是无比的郁闷!这次见到自己人到来,真有点乐不可支,比捡了个金元宝还要兴奋! 他赶紧带着这父子俩,穿过逍遥谷、查汗峡谷,来到了本苏木的临时避难地——凤凰台;直接领到了十户长诺尔布的家中…… 其实,从入秋开始,佐领奥日新、骁骑校那仁,就已经几次尝试着带领本苏木的人马,去与部落的主力人马会合;然后转进部落的核心集结地——包尔图山。但因侵略军提前封锁了东岸和西岸的所有通道,计划都没能实现。 而没能突破封锁、与主力会合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大家都不忍心舍弃牧民们赖以为生的牛羊畜群。 因此,奥日新和那仁决定,将本苏木的全部人马、畜群,暂时转移安顿到库鲁克山内。等待冬天博斯腾湖封冻后,再瞅机会从结冰的湖面通道,向包尔图山转移。 两个月前,从北岸的包尔图山,传来了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阿古柏派去扫荡和硕特蒙古部落的云努斯侧卫军团,五个骑兵团和英国雇佣军的炮兵分队。在那音克大峡谷、包尔图山,遭到和硕特部落军民依托天险隘口的节节抗击;最终丢盔弃甲、狼狈而逃!被猛虎驱狼一般赶出了包尔图山…… 但是,对呼都克苏木更加不利的局面,也逐渐形成:云努斯根据阿古柏的安排。将他手下受创的两个骑兵师,在进行补充休整后,重新进行了部署。其中第二师的一个骑兵团,就驻扎在了查干诺尔,离库鲁克山更近了一步,死死封住了博斯腾湖西岸;另一个骑兵团(被加强后)驻扎在了乌什塔拉,掌控了整个北岸和东岸……呼都克与包尔图之间的所有通道,被彻底切断。 阿古柏之所以这样部署,用意很明显。既能彻底封死和硕特部落的出山活动通道;也巩固了他今后进兵托克逊、达坂城的补给通道。这种“一石二鸟”的算计,可谓高明! 另外,阿古柏将云努斯侧卫军团的整编第一骑兵师,部署在了巴伦台大峡谷山口到开都河一线,专门围困进山的土尔扈特部落。 现在,被伤到筋骨的阿古柏,终于长了记性,被迫改变了战略战术。不敢再冒险闯山、大军突击了。转而使用封锁阻隔、断绝粮草的手段,来实现将两个蒙古部落困死深山,或者走投无路向他屈膝投降的梦想…… 敌军这个驻守查干诺尔地区的骑兵团,将三个骑兵营,分别驻扎在了焉耆至博斯腾湖西岸中间位置的宝浪村、开都河入湖前的乌兰村、孔雀河从湖内流出的源头地莲花村。三个骑兵营成“品”字构型,直接控制着整个博斯腾湖的西岸和南岸。 这个莲花村,是西岸与南岸的结合部。与库尔勒城隔着霍拉山相望,相距只有三十公里;而与呼都克苏木人马藏身的库鲁克山,距离也是三十公里。 驻守在莲花村的这个敌军骑兵营,立功心切,十分活跃!经常派出巡逻队,从莲花村深入到南岸的库鲁克山下,查探进山避难的人马行踪,压迫对方的活动空间。等待时机成熟,随时准备扫荡库鲁克山。这对整个呼都克苏木人马的生存,构成了严重威胁。 呼都克暂时落脚的这个凤凰台,已经处于库鲁克山的腹心地带。这里虽然草木植被不及北岸的包尔图山茂盛,载畜能力十分有限;但防范、阻挡侵略军的直接进攻,显然是理想之地。 这方圆也就一公里多一点的小山坳,密密麻麻架满了一百多顶大小毡包。几十群牛羊,挤在各个角落临时扎起的棚圈里。 百十匹战马,被集中在了中心位置的大平台上搭建的临时马厩。虽然草料不济、半饥半饱;但战马依旧威风凛凛、彪悍异常! 苏木大帐里,佐领奥日新、骁骑校那仁和几个十户长正在商讨脱离困境的对策。 奥日新介绍情况说道:“阿古柏的云努斯‘侧卫军团’在那音克和包尔图吃了大亏。所以他现在完全改变了策略,再不寻求强行攻山了;而是集中力量封闭了所有的通道,想把我们堵在山里困死饿死。这一招还真是挺绝,这样长时间耗下去,我们还真有点坚持不住。现在离湖面彻底封冻,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大家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看这个情形,浩罕贼寇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封锁全部的通道。就是等到封冻的时候,也不一定能从湖面上安全转移。我们这里的情况,已经‘飞鸽传书’将消息告知了部落大营。扎西德勒克台吉让我们暂时先不要冒险行动。他也在想办法。”那仁说道。 “云努斯‘侧卫军团’的骑兵团就扎在乌什塔拉和包尔图山口,部落大营的人马根本出不来,我估计台吉也没什么好办法来接应我们……不过,我们呆在这里,也是相对安全的。他们绝对攻不进来!”上十户长说道。 “现在的问题是,狗日的阿古柏,把库尔勒、焉耆到乌什塔拉一线作为他下一步进攻托克逊和乌鲁木齐的通道了。他现在想‘一石二鸟’,既能困住我们、耗死我们,还能保证这条大补给线的畅通。朝廷现在,也根本顾不上进兵进疆,荡寇复土。我想,今后几年,这一路上肯定都有他们大批的军队驻扎。短时间内,情况不会改观……这库鲁克山里草木不多,根本支撑不了畜群的消耗。所以,我们还得尽快向包尔图山转移才行……”中十户长说道。 “阿古柏军队已经完全封锁了所有通道。照这样的情况,我们就是到了包尔图山口附近,也没有可能进到山里……再说,包尔图牧场现在,已经增加了上万人和十几万头牛羊。粮草中断,没有冬秋牧场的支撑;他们的日子,也不一定比我们现在好过……不过,当前阿古柏还没有攻占托克逊。包尔图到阿拉沟和巴伦台的那条通道,暂时是畅通的。咱们部落大营和土尔扈特部落,还能有联系。土尔扈特可以利用巴音布鲁克到伊犁的通道,筹集到一些粮草,能解燃眉之急。可这也只能是暂时应急,不可能长久。”奥日新忧心地说道。 “阿古柏军队离我们最近的,是扎在莲花村的这个骑兵营。到我们山口和湖边上活动的,是这个骑兵营派出的巡逻队。他们基本是隔一天来巡逻一次……现在咱们‘坐吃山空’,给养越来越少。我想明天准备一下,下湖捕鱼!多搞一些吃的回来,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也再摸摸这些贼寇的活动规律,看看今后有没有固定的机会,与他们的行动完全错开,多捞点东西。”那仁说道。 “这些巡逻队,来去时间不完全固定,目的就是压迫我们不能动。这样去的话,还是挺危险的。要去的话,就必须多带几个利索精干的骑兵一起行动,多带弓箭武器。一旦碰上脱不了身,也好招架。”上十户长说道。 “嗯!他一个巡逻队,也就三十多个骑兵。真要是狭路相逢碰到一起,我还真想再干他一家伙!让他知道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我准备把斯日古楞大叔也带上,他可是土尔扈特部落有名的骑手、摔跤手、弓箭手。憋在山里的毡包闷得慌,干脆一起出去,散散心!” 一提到斯日古楞,大家来了兴致!可奥日新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歉意,缓缓说道: “斯日古楞大哥,是带着儿子来相亲的。没想到,陷在我们这里,走不成了。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难为他们了……” 那仁赶紧瞪起眼睛做了个鬼脸、摆了摆手,神秘地说道:“不是这样的!以他们父子俩的身手,要想回家,那还不容易?他们呀!是担心云朵的安全,才留下的。就怕云朵有什么不测!这可是男子汉的责任担当啊!……我觉得,斯日古楞大叔和苏博泰,正两难着呢?回家吧,担心云朵;不回家吧,家里可能也有一堆事。带着云朵走吧,又还没成亲……” 奥日新轻轻地点了点头。稍加思索,就交代那仁说道:“不能让人家左右为难了。你尽快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云朵父母商议一下。特殊时期,万事就简。看能不能把苏博泰和云朵的婚礼,就在凤凰台,提前给办了?这让两家都安心,后面的事就好说了……” “行!我找个机会跟诺尔布大叔、乌云大婶商量一下。不过,大叔大婶可能也担心,委屈了宝贝女儿……” 苏博泰自从被父亲带着来到呼都克苏木,见到了自己的未婚新娘云朵。便立刻被云朵的美丽端庄、温柔善良深深吸引!他在自己心里,已经悄悄把“相亲之旅”,转换成了“定亲之旅”。 而云朵对苏博泰的少年英气,也是一见倾心!尤其对苏博泰在七个星战场上,与侵略军以命相搏的那种男子汉气概,万分钦佩!冥冥之中,她已经感觉到,这正是自己命里注定的所托之人! 本来一见如故、两情相悦!加上又面临侵略者大兵压境、前途未卜,患难与共使情愫再添!两人更是情深似海、不忍分别。云朵舍不得苏博泰离开呼都克冒险返乡;而苏博泰更是担心云朵的安危,不忍心离去。 云朵的父亲诺尔布、母亲乌云,看着青年才俊的未来女婿,天天笑的合不拢嘴。就连云朵的亲哥哥布尔古德,也是兴奋异常!同苏博泰亲如兄弟、如胶似漆。 斯日古楞也看出了儿子的心思,就接受了诺尔布一家的殷切挽留。父子俩,就在奥日新佐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毡包里,安心住了下来。准备守着云朵一家,与呼都克苏木共度时艰;等待时机,一同逃离魔掌! 布尔古德担心这父子俩思乡心切、平添郁闷,就瞅准一次机会,叫上云朵和自己的未婚妻赛音其米格,跑到了他们的毡包里。 布尔古德为了给父子俩宽心,也为了显露一番自己的才华,就给大家演示呼都克苏木的《西海谣》,深情唱道: 西海苍茫,天河浩荡,这是我壮美的家乡! 物华天宝,是长生天赐予的无尽琼浆。 钟灵毓秀,是佛祖菩萨护佑万物恩泽家帮。 阳光普照,月色深沉,昭示着千年的轮回! 柳绿花红,是众仙子翩翩起舞的道场。 人丁兴旺,是湖神送来五谷丰登渔获满仓。 大家立刻给他送来了最热烈的掌声!布尔古德心里,那是异常得意! 斯日古楞听着这首与《天山牧歌》风格不同的《西海谣》,也是眼前一亮、精神一振! 但他同时也明白:这只是在侵略者的铁蹄到来之前,呼都克民众享受生活的美好愿望;而当前敌军大兵压境,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无法实现的虚空幻想…… 清晨,那仁来到了斯日古楞的毡包…… 苏博泰一听那仁昆都邀请父亲,准备出山下湖捕鱼;还同意自己和云朵的哥哥布尔古德一同前去,顿时高兴得乐不可支!就赶紧去找布尔古德。 布尔古德听说后,更是兴奋不已!他赶紧打开父亲的军械袋,给自己和苏博泰找出了两张硬弓和两把弯刀;想着一旦遇到敌军,那就再露两手,给大家瞧瞧! 苏博泰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刀鞘,“我已经有了……”说着,就取下来交给布尔古德看看。 布尔古德接过来,抽出弯刀一看,惊了一跳!只见刀柄上的红线缠绕得十分讲究,刀鞘也是新的;可刀刃上,已经有几处明显的缺口。就赶紧问道: “这可是上过战场的刀啊!你在七个星战场上用过它?” 苏博泰摇了摇头,“这把刀,是阿爸当年,送给我表哥孟和的。表哥就是用这把刀,砍倒了敌军的帅旗!结果被英国人的炮火覆盖,牺牲在了七个星战场上……尸骨都没找到,只找到了这把刀。” 布尔古德默默地点了点头,“那就把英雄留下的刀收好,作为纪念。咱们用新的……” 云朵见自己的心上人和唯一的亲哥哥要冒险行动,又没办法阻止他们,心里暗暗流泪,有说不出的难受。 这时,赛音其米格听说了布尔古德要跟随那仁昆都出山,冒险下湖捕鱼的事。她匆匆来到了云朵家的毡包;心里的不安,全都挂在了脸上。 云朵拉着赛音其米格的手,轻轻问道:“你也知道了?” 赛音其米格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两人互相望着,心里乱糟糟的;都不清楚此时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性格比较外向、泼辣的赛音其米格,突然心里一动!拉着云朵说道: “我们也别在家里担惊受怕了,干脆!跟他们一起去!” 云朵眼前一亮!赶紧点点头说道:“嗯!对,找他们去。”两人急急忙忙去找布尔古德和苏博泰。 布尔古德和苏博泰正在帮忙整理零乱不堪的渔网,听完赛音其米格说的话,都惊了一跳! “这又不是去看风景,你们去干嘛?”布尔古德沉下脸吼道。 “我们也有力气,帮你们干活出把力不行吗?”赛音其米格争辩道。 “出力气?现在出山,随时都能碰上浩罕军队的巡逻队。随时都有可能动手!如果带上你们,那不成累赘了吗?” “累不累赘我不管。我们两个,就是要跟着你们!真有事儿,大家一起扛!” “一起扛?你用什么扛?还不够添乱的!” “哥!我们重活干不了,也不能上阵杀敌;可我们站在高处,给你们站岗放哨。这总可以吧?”云朵说道。 “那也不行!都担心你们了,那还能放得开手脚?别凑热闹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苏博泰见这两个女孩铁了心要跟着,尤其这位未过门的嫂子,性格倔强,不会轻易松口。就赶紧打圆场说道: “我们这次是摸情况,主要是了解浩罕巡逻队的行动规律。到底能不能下湖?在哪里下湖?都没办法确定。你们跟着,确实使不上劲。等以后,搞清楚这里面的名堂,再带你们一起去……你们也不要太担心!我们都是快马骑兵,就是遇到了浩罕巡逻队,它也跑不过我们。放心吧!你们就在家等我们的消息。” 赛音其米格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苏博泰讲的,似乎也有道理。她沉着脸对布尔古德说道: “你看看!人家苏博泰,就懂道理、会讲话。不像你,二杆子脾气改不了。动不动就急眼发火……云朵,那我们就到逍遥谷山口去等他们吧。” 布尔古德一看赛音其米格松了口,瞬间舒了口气。眯着眼说道:“你们的命,要比我们的金贵。我们上阵冲锋,就是捐躯了,也没事。只要你们活着,咱们的部落,就不会断了香火!懂吗?” “呸!我就知道你,讲不出什么好话来。你们要是出了事,我们也不想活了!”赛音其米格大声吼道。 “好了好了!是我说话不中听。我错了!行了吧?可我们的行动,需要多长时间?还不好说。逍遥谷山口也不安全,经常有浩罕军队活动。再说,这么冷的天,在逍遥谷傻等,冻坏了也不行啊!我看你们哪里都别去,就在家老老实实呆着。等我们把鱼打回来,你们给我们炖上就行了。这样好吧?”布尔古德耐着性子说道。 “我看这次就算了。等他们摸清情况,下一次去的时候,我们再跟他们一起去。”云朵安慰赛音其米格说道。 赛音其米格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那仁带着斯日古楞、苏博泰、布尔古德和二十个精干骑兵,带着渔具,从凤凰台来到逍遥谷山口。 他打了两声响亮的口哨。隐藏在半山腰的两个暗哨哨兵,立刻回应了一声,奔下山来。 “今天有什么情况?”那仁问道。 “今天没发现他们的巡逻队。昨天,他们是上午沿着湖边的芦苇荡,到了白鹭洲;下午,是从白鹭洲返回的。还是老样子,隔一天来一趟。” “他们还是先在山口前查探一番,然后再到白鹭洲吗?” “是的!这些家伙从莲花村开过来,都是先在这逍遥谷山口查探情况以后,再到湖边芦苇荡。顺着芦苇荡边上,向白鹭洲前进。他们对羊群、牛群、马群留下的粪便特别在意。估计是他们用这种方法,来判断人马的进山、出山情况。” “人数和装备啥情况?” “三十六个骑兵,步枪、马刀全部齐全。全副武装。” “发现这个巡逻队有后援吗?” “我们虽然没有发现他们的其他队伍;但是,感觉在他们身后的某个地方,应该还有后援的人马……” “了解到他们中间休息和吃饭的情况吗?” “他们在晌午到了白鹭洲以后,就在那里生火做饭。下午返回。” 那仁思索了一阵,再问道:“现在还没来的话,能判定他们今天不会来吗?” “虽然还没到时间,但是能基本确定,今天不会再来。不过,这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这些家伙神出鬼没,也有可能在什么时间,来个出其不意!” 那仁看了看山顶上的“烽火台”,又问道:“山顶上的那几个预警点,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现在,咱们头顶上的这个点,是第一个。逍遥谷中段是第二个,尽头是第三个;第四个在查汗峡谷的‘一线天’,第五个就在凤凰台边上的‘凤凰岭’。” 那仁点了点头,向哨兵交代说:“今天我们渔网都带了,准备下湖捕鱼。如果有紧急情况,需要向我们预警,可以发响箭;如果发现他们开始进攻逍遥谷,就立刻在烽火台上点燃狼烟。” 两个哨兵点了点头…… 那仁带着队伍来到湖边。发现虽然湖面还没完全封冻,可湖边的芦苇丛、红柳丛,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坚冰。藏在芦苇丛和红柳丛中的小船已经和芦苇、红柳冻在了一起。 大家费了很大劲,才把小船四周的冰砸开,把船取了出来。 刚把甩网、挂网放到了船上。布尔古德就上前对着那仁说道:“昆都。咱们今天下湖,好像缺了点啥?” 那仁一愣!疑惑地问道:“缺啥?” 布尔古德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天,是我们在这个冬天,第一次下湖捕鱼。我看以前都是先‘祭湖’,后下网。咱们是不是省了啊?” 那仁笑了,“你小子小小年纪,还真懂点规矩……按规矩,的确是应该先‘祭湖’,再下网。可现在是特殊时期,顾不上了。再说,咱们虽然带了酒,也没带主祭人;那些祭词,咱也没记住啊……” 布尔古德诡秘一笑,说道:“我记住词了,咱们要是搞简单的‘祭湖’仪式,我来诵词!” 大家都乐了! “你真行吗?”那仁疑惑地问道。 “没问题!”布尔古德坚定地回答说。 “那好!拿酒来,怎们开始‘祭湖’……” 大家把酒倒进碗里。布尔古德端起酒碗,仰天大声诵道: “拜山、拜水、拜湖神!敬天、敬地、敬太阳!西海茫茫,瑞雪吉祥,千层冰花,闪动神光!和硕特部落呼都克苏木,今天在此,祭拜湖神!愿湖神,佑我黎民寿福安康,万物生灵永续兴旺!……” “我也来说两句,”那仁也有些忍耐不住,准备将今天简单的仪式,向湖神解释一番,“长生天在上!博斯腾湖现在,遭到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铁蹄践踏,百姓流离、生灵涂炭。仪式简单,情非得已!等赶走侵略者贼寇,本苏木再补上‘祭湖大典’,请湖神原谅!” 仪式完成,大家开始行动。 可能是得到了湖神保佑,到了晌午过后,大家有了大收获。捕获的大头鱼、鲤鱼整整装了两麻袋。没有上船的布尔古德和苏博泰,在芦苇丛里不停地转悠,捡了一大筐麻鸭蛋…… 下午,大家把船藏好,带上收获的鱼产、麻鸭蛋,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凤凰台。 奥日新和苏木的百姓们,看到那仁的队伍安全返回且满载而归,都兴高采烈! 云朵和赛音其米格更是欣喜若狂!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地。赶紧进厨房帮忙…… 晚上,整个苏木的男女老少,都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这可是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开开心心地改善伙食。 第五十二章 芦苇荡里的对决 第三天的大清早,那仁昆都召集原班人马,准备再次下湖捕鱼。大家又兴奋起来,开始忙着准备各类装备。 赛音其米格和云朵听到消息,赶紧跑来央求布尔古德和苏博泰;让他们马上去找那仁昆都,把她俩也带上。两人被缠得没办法,而且前面已经答应过,第二次下湖要带上她们,不好食言;只好硬着头皮去请示那仁昆都。 那仁认为上次捕鱼很顺利,觉得风险不大,也就答应了。 队伍准备停当刚要出发,奥日新突然派人来叫那仁。而且交代说:那仁昆都有急事要办,不能带队伍下湖了;请斯日古楞带上队伍出山下湖,代劳一趟。 布尔古德和苏博泰一听那仁昆都有事去不了,心里暗暗高兴。感觉更加自由了;而且还能在两个姑娘面前,再显露一番自己的非凡才能。 斯日古楞带上队伍,向山口出发了…… 那仁来到苏木大帐,见了奥日新,疑惑地问道:“有什么大事吗?” 奥日新拿出来一张已经卷曲的小纸条,交给那仁。那仁仔细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着两行文字加符号: “速查:1.库鲁克北山口→2.红柳圈→3.古尔温→4.白土塘通道状况。505为封冻后的湖面通道标记。今后,用数字代码标定地名。” 那仁心中大喜!兴奋地问道:“这是准备让我们从这条线路,撤到包尔图吗?” 奥日新点点头说道:“是的!现在‘飞鸽传书’要求我们了解这条通道的可行性。是扎西德勒克台吉下了决心,准备从这条相对安全的线路,接应我们撤向包尔图山。” “今后用代码标定地名?” “对!安全起见。我们今后传递消息,这几个地名必须用代码。这应该是台吉担心,一旦信鸽不慎被敌军意外俘获,会暴露我们的计划和行踪。” “那我马上行动……” “另外,这里说的北山口,应该是指在东北方向的红柳圈附近。我们从没在那里探查过。根据山势估计,不会太容易通过。但只能一试……我还有个担心。阿古柏军队从库鲁克山的正面逍遥谷来攻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和他们周旋。他们即使攻破整个逍遥谷,进到查汗峡谷以内,我们也能在‘一线天’隘口前,挡住他们……可如果他们丧心病狂!强行从库尔勒进到尉犁方向,从库鲁克山的东南面进山,进攻凤凰台的后方。我们可就难受了……” “这种可能性不大。从库尔勒绕到我们凤凰台身后,有两百多公里的路程;而且大部分都是戈壁沙漠,还要翻过明珠峰和乌堂达坂。为了对付我们这几百号人马,贪我们的这几千只羊,劳师动众!阿古柏应该不会干这样得不偿失的事……不过,我们也不得不防备万一。这样吧,我亲自踏勘北山口、红柳圈、古尔温的这条线路。另外派一队人马,朝乌堂达坂和明珠峰方向行进,摸清情况。今后,可以选择合适的地方,设置警戒哨,以防不测!” 奥日新点了点头…… 斯日古楞带着队伍,来到了逍遥谷山口。这时间,山里山外已经开始起雾,能见度很低。 斯日古楞对山口的哨兵交代了几句,便带着队伍来到了湖边。 这时候的整个湖面和芦苇荡,夹杂着水蒸气,更是大雾弥漫!相隔几步,都看不清对方是谁? 大家赶紧行动,快速将小船取了出来,立刻开始下网。 布尔古德这次上了船,协助下网;苏博泰带着云朵和赛音其米格,在芦苇荡里转悠,寻找麻鸭蛋…… 晌午过后,大家凑合着啃了些干粮,就准备开始划着船收网。 今天的挂网收获的鱼不及上次的多,甩网也同样收获较少。可苏博泰带着云朵和赛音其米格,收获了两大筐的麻鸭蛋,比上次的多了一倍。 大家兴致勃勃地将渔获收拾利落,准备将小船再挪个地方藏好。这时间的大雾已经散去,太阳也懒洋洋地露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响箭的呼啸声。大家都大吃一惊! 斯日古楞赶紧对大家说道:“把船藏好,麻鸭蛋也藏到芦苇丛里。把麻袋里的鱼带上,马上转移!” 大家赶紧把小船推到一处较为隐蔽的芦苇丛,把两筐麻鸭蛋藏到了另外一处芦苇丛。将两麻袋鱼绑上了马背,准备上马撤离。 这时,山口的哨兵已经飞马赶到了。哨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来了一队浩罕敌军!刚才大雾看不见。雾一散,就看到他们已经到了苇场西侧了。刚才放了响箭,我们怕你们听不见,就赶紧过来找你们。赶快走!先向白鹭洲方向转移。躲开他们!” “他们以前不是先到逍遥谷山口查探一番吗?现在直接沿湖边过来了?”斯日古楞问哨兵。 “是啊!他们以前都是先到山口,然后在从山口转向湖边,再朝白鹭洲行进。今天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直接沿着湖边行进。而且,今天也不是巡逻的日子。是不是他们另有任务?” “他们来了多少人?”布尔古德问道。 “这次来的人,只有昨天和平时来的一半,有十七八个骑兵。咱们赶快走吧?” “咱们现在出芦苇荡往白鹭洲走。他们有没有可能,直接发现我们?”斯日古楞再问哨兵。 “我们出芦苇荡,他们肯定能发现我们。但是他们要追击的话,还有一段距离……” “他们手里有枪!要是我们跑、他们追,我们肯定会吃大亏。大叔!我们有十几个人,他们也就十七八个骑兵;干脆想办法把他们干掉!”布尔古德挥舞着拳头说道。 斯日古楞思索了一下。他也觉得,直接出芦苇荡转移,会和这帮贼寇照面而被追杀;在开阔之地进行较量,己方必定吃亏。况且,无法确定,是否能够转移到安全的地带?……而这湖边纵深一公里多、无边无际的芦苇荡,则更容易藏身、更有回旋的余地。如果发生正面冲突,反而有利于己方队伍的发挥。他瞬间下定了决心,沉着下令道: “布尔古德、苏博泰带上云朵、赛音其米格和五个骑兵,牵上马带好装备,从芦苇最深的地方,沿湖边向东面运动;找个最合适的地方隐蔽下来。我们其他人,就在这里候着……如果这帮贼寇,只是从这里路过;那我们也不惊动他们,相安无事。如果他们是来找麻烦的,那就在这芦苇荡里,较量一番!” 布尔古德和苏博泰,见斯日古楞决心要和敌军队伍大干一场,那是异常的兴奋!可一听要让自己躲起来,顿时有些怏怏不快。可转眼一想,云朵和赛音其米格的安全,当然是最重要的!保护她们两位的这项任务也挺重,也就不再争执。但此时此刻,两人都在心里埋怨这两个来凑热闹的姑娘——关键时刻碍了事…… 真是冤家路窄!这一队敌军,竟然也是冲着冬天能捕鱼的地方来的。这是敌军的第二队,另一队出发去了莲花村附近的芦苇荡。 这次行动,都是为了要给他们的英国军事教官改善伙食,准备在湖里捕鱼捉蟹,前来探查路径的。 除了探查路径,他们的另一个主要任务,就是由于当前缺少渔具和具备捕鱼技能的人;计划尽一切可能,抓获附近以捕鱼为生的渔民、没收渔具。为他们所用。 这伙敌军顺着芦苇荡前行,就自然发现了左手边这条相对宽阔的小通道。于是,队伍折向通道内,向湖边行进。 敌军队伍穿过了狭长的通道,慢慢接近了湖边。当即将来到湖边冰面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唱歌…… 这些敌军都吃了一惊!转而又狂喜起来……心里觉得,终于能见到人了。这才有了抓捕渔民、完成任务的希望。 这伙贼寇停住了脚步,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西海苍茫,天河浩荡,这是我壮美的家乡! 物华天宝,是长生天赐予的无尽琼浆。 钟灵毓秀,是佛祖菩萨护佑万物恩泽家邦。 阳光普照,月色深沉,昭示着千年的轮回! 柳绿花红,是众仙子翩翩起舞的道场。 人丁兴旺,是湖神送来五谷丰登渔获满仓、渔获满仓! 敌军头目虽然弄不清这首《西海谣》的歌名,但觉得这百转千回的旋律十分美妙!不由得心中发出赞叹……接着,又听那人提高了嗓音,继续唱道: 西海秀美,被贼寇觊觎,横遭铁蹄的践踏! 牛羊肥壮,引来了西方的恶虎豺狼。 愿长生天,再赐予我无尽的神奇力量。 驱除外寇,杀尽恶狼,收复美丽的家乡。 贼寇枪炮,射穿我的胸膛,请把我葬在高高的山岗。 我的心跳,永远守望西海之上;杀尽恶狼、还我家乡! 敌军头目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感觉这后面几句,就是唱给他们听的,就是在咒骂他们这些侵占别人家园的贼寇恶狼。霎时有些怒不可遏!立刻带着六七个敌兵,举枪冲了过去…… 敌兵冲到湖边。只见斯日古楞孤身一人,身穿翻毛皮衣、足登高腰毡靴,盘腿坐在芦苇荡尽头湖水边沿的冰面上;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鱼竿,像是在垂钓。神情显得悠闲自在! “干什么的?”一个敌兵恶声问道。 “钓—鱼—的!”斯日古楞回过身来,慢腾腾懒洋洋地回答道。 这几个敌兵立刻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状况。没见附近有任何其他人,便放心地收起了枪。拔出马刀,围了过来。 一个敌兵好奇地用刀拨弄着斯日古楞跟前的芦苇,想看看到底钓上来多少鱼? “钓的鱼呢?”这个敌兵问道。 “今天运气不好!蹲了半天,也没见一条鱼上钩。真不好意思!” “就你一个人吗?” “是啊!” “你是哪个村的人?” “我是无家可归,流落到芦苇荡的人。” “流落到芦苇荡?” “是啊!所有的村子都被你们占了。我无以为生,只有到这芦苇荡,捕鱼捉蟹,艰难度命……” 敌军头目又让这群敌兵,仔细搜查了斯日古楞附近的芦苇丛。也没发现有任何异常情况,就更加放心了。他站到斯日古楞跟前,阴阳怪气地说道: “如果你想有饭吃,就可以跟着我们走……” “去干什么?” “只要你,能给我们捕鱼捉蟹,天天都有饱饭吃。” “你们毁了我的家园。我再给你们捕鱼捉蟹?” “是的!” “这好像天理不容啊?” “你没有别的选择!要么乖乖跟我们走;要么就立刻让你死在这里,扔进湖里喂鱼。”敌军头目露出凶残的面孔,恨恨地说道。 “照你这么说。那就是绝不放过我!我只有跟着你们,去你们的兵营喽?” “是的!别废话,现在就走!” “可我确实不想去呢?” “那就死路一条!……” 敌军头目正瞪着眼吼着。一个敌兵将斯日古楞扔进湖水里的“鱼竿”捞了起来。 这个敌兵仔细一看,就是一根粗壮的芦苇;根本不是钓鱼竿。他觉着不对劲,对着敌军头目大声说道: “没有鱼线和鱼钩……这就不是钓鱼竿!” “哎!我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懂吗?”斯日古楞大声问道。 “他绝对不是来这钓鱼的!” “那你说!我到这里,是干啥的?”斯日古楞冷笑着反问道。 敌军头目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意识到事有蹊跷,立刻警觉起来!准备伸手去抽出刚入鞘的军刀…… 说时迟,那时快!斯日古楞上前一步,左手将敌军头目准备拔刀的右手用力一磕,右手顺势将他的军刀抽了出来……就手挥起一刀,抹断了敌军头目的脖子。 拿着芦苇杆的敌兵一愣!刚想扔掉手中的芦苇杆,只听“嚓”的一声!已经被这把军刀刺穿了胸膛……所有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看到被刺中的敌军被踹进了水里,附近这五个拿刀的敌兵,才缓过神来。便挥舞着军刀,直扑斯日古楞…… 斯日古楞更不含糊!在甩出飞镖的同时,纵身一个侧翻,已经冲到了这几个敌兵跟前……两个敌兵中了飞镖倒地不起,另外两个脚下一滑,搞了个仰面朝天。 斯日古楞先挥刀结果了这个奋力前冲的敌兵,再就势倒地左右横刺,干掉了那两个滑倒的敌军…… 在芦苇荡小道上晃悠的六七个敌兵,突然发现湖边动起手来,大吃一惊!赶紧端着枪过来增援。可刚迈开步子,就被躲在芦苇丛中的呼都克骑兵几只冷箭全部放倒…… 在芦苇荡外围的最后五个敌兵,听见芦苇荡里有动静,赶紧进来一看究竟。刚进到小道中央,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又被冷箭放倒了三个。 还没中箭的两个敌兵见势不妙!朝着芦苇荡深处“啪、啪!”放了两枪,转身就向芦苇荡外面逃去…… 这时间,布尔古德和苏博泰将云朵、赛音其米格藏好后,留下那五个骑兵继续警戒;就立刻返身,沿着芦苇荡外侧,前来接应斯日古楞。 两人接近芦苇荡入湖通道时,突然传来了两声枪响;知道里面已经动手了,赶紧加快了脚步。刚冲到通道口,正好撞见这剩下的两个敌兵窜上了马背、准备逃命……两人立刻张弓搭箭,将两个敌军同时射落马下。 斯日古楞带着大家打扫了战场,整理了战利品。接出云朵和赛音其米格;带上捕获的两麻袋鱼、两筐麻鸭蛋,准备回山。 刚出芦苇荡,只见东边的白鹭洲方向尘土飞扬!有一队骑兵沿着湖边芦苇荡外侧的沙滩,飞一样直扑过来。 大家大吃一惊!这时候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斯日古楞立刻指挥大家排好阵势,做好了应战准备…… 布尔古德眼力特好。当这队骑兵冲到了一箭之地,他第一个认出了那些骑兵的马,全是自己苏木的战马。立刻转忧为喜!大声喊道: “是我们自己人!” 骑兵队伍到了跟前。大家惊喜地发现:这是那仁昆都带领的一队骑兵。 那仁勒住战马,赶紧问斯日古楞说:“刚才听到枪声,以为你们肯定出事了!我们赶紧往这赶。怎么样?没事吧?” 斯日古楞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事!刚才宰了十几只恶狼。去看看吗?” 那仁一愣! 布尔古德得意地将一把缴获的英式骑兵步枪,交给了那仁。 那仁又是一惊!当他看清大家身上,都背着一样的步枪,还有那一群截然不同的战马;瞬间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 队伍一进到逍遥谷,那仁就留下队伍正常行进,自己快马加鞭向凤凰台赶去。准备尽快向奥日新报告,今天发生在芦苇荡的这桩振奋人心的离奇事件…… 奥日新和三个十户长,听了那仁绘声绘色的描述。都十分震惊! 那仁见下十户长诺尔布在场,不由得眉飞色舞地称赞道: “你这位亲家斯日古楞。真是名不虚传!今天在湖边芦苇荡里,他一个人就干掉了七个敌兵。那身手,简直武功盖世、天将下凡……你儿子布尔古德和你的女婿苏博泰,每人也都射杀了一个敌军骑兵。你们家,已经成了‘战功之家’了!” 诺尔布眯着眼捋着山羊胡子,疑惑地问道:“有你说的这么神吗?” 那仁一看诺尔布还不太相信,着急起来,高声说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他们很快就到。不信,你就自己去问问……” 心思缜密的中十户长,此时有些忧心,说道:“干掉了一队敌军。当然是件保家卫国的好事;可是,要是敌军前来报复,这可就引来灭顶之灾呀……” 上十户长说道:“哎!这怕什么?他阿古柏如果想报复,那就让他来逍遥谷、一线天试试!我们一样让他的‘侧卫军团’人马,像在包尔图山和那音克峡谷一样,丢盔弃甲!” 中十户长还是有些忧心,“我们现在的库鲁克山,没有大的纵深和后援;不像包尔图山,连着土尔扈特部落的几百公里高山峡谷。如果他们来攻,抵挡一时还行,可不能长久支撑啊?……” “哎!这些贼寇,本来就想置我们于死地。就算我们处处躲着他,不去招惹他,他也一样不会放过我们。况且,今天也是他们主动上门找事,才出现打斗的。是这帮贼寇自讨没趣!我们没什么好怕的!”上十户长硬气地说道。 奥日新问那仁说:“你们去查探北山口通道,怎么又转了个圈去了白鹭洲湖边呀?” 那仁回答说:“我们先从凤凰台到了北山口。这一路不好走,耽误了一些时间。出北山口以后,我们从红柳圈过了古尔温,到了白土塘沙漠的南边。再往前过沙漠就能到榆树沟了,从榆树沟翻过干沟,就能从包尔图后山进山……” “你们走的这一路,没发现有敌军的哨卡吗?” “没有!现在还没发现有敌军队伍出没。虽然绕了个大圈,倒是比较安全的。我们是想先看看,这条通道到白鹭洲的距离和走向,就从白土塘边上,向西折向了白鹭洲。过了白鹭洲不久,就听到了两声枪响。我感觉肯定是斯日古楞大叔他们出事了,就开始拼命朝中苇场跑。等我到了中苇场,他们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那这条线路,应该是可以通行的?” “完全可以通行!只不过绕了个大圈。再就是,从凤凰台到北山口这一段,要翻过三道山梁,牛羊畜群走起来比较困难。” “那就马上用信鸽,将消息传到包尔图。看台吉怎么安排?另外,将今天与这帮贼寇在湖边的较量,也简要告知台吉,让他心里有数。我们现在,要赶紧做好敌军攻山的阻击准备。明天开始,在逍遥谷和查汗峡谷伏击点上的擂石堆,继续增加。人马保持警戒。” “好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再看看去乌堂达坂和明珠峰查探的人马,回来没有?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咋样?” “那边现在,肯定不会有动静。等他们回来,我再了解一下,放心吧!……正好,诺尔布大叔在这。您就亲自跟大叔商议一下,苏博泰和云朵成亲的事吧?” “行!你去吧。这件事我们商量商量,这还必须尽快办……” 这时间,斯日古楞带着骑兵队伍,已经回到了凤凰台。 呼都克苏木的男女老少,看到队伍这次满载而归,而且还打了胜仗,都高兴得手舞足蹈! 第五十三章 沙梁湾的大火 第二天的晚上。侵略军的焉耆兵营里,侧卫军团司令云努斯,接到了第三骑兵团的报告:驻扎在莲花村的骑兵营,派出去探查捕鱼路径、搜捕当地渔民的骑兵队,全军覆没! 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此次是敌第三骑兵团的团长木格里,亲自带着这个驻扎莲花村的骑兵营营长,来向云努斯报告情况的。 这让还没从“包尔图之战”的噩梦中完全缓过神来的云努斯,有些难以接受。他拍着桌子大声吼道: “蒙古人都跑到山里去了!在你的防区,在风平浪静的博斯腾湖边上。怎么能出现这种骇人听闻的悲惨事件?你怎么解释?” 木格里料到云努斯一定会大发雷霆!他已经有所准备,也想好了推脱和应对的言辞,赶紧辩解说道: “本来,我是不同意派骑兵队去抓捕渔民、下湖捕鱼的。可我们的英国教官,都嚷嚷得厉害!说守着这么大的博斯腾湖,都吃不上鱼?简直是不可思议!若再不改善伙食,就闹腾着要回英国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同意派出骑兵队,到湖边搜捕渔民和渔具的。那些英国教官,都可以作证……” 云努斯听到这样的解释,牵扯到英国军事教官,立刻感觉得到有些无可奈何!怒气也在瞬间消散了一些。可他仍觉得,这件事是木格里没有安排妥当,才出了岔子。于是,继续斥责道: “平时在湖边巡逻。你们派出去的,都是两个小队。这次是要抓捕渔民、收缴渔具的,很可能会遭遇激烈反抗;反而只派出一个小队。你们是怎么想的?” “这次派出去的,也是两个小队;只不过让这两个小队分头行动。其中一个小队,去了莲花村附近的湖边芦苇荡……” “那这个小队有损失吗?” “没有!只不过空手而归,啥也没捞着。” 云努斯叹了口气,思索了一阵,突然问道:“你们认为,这件事是谁干的?” 木格里分析说道:“我也有些想不明白?南岸湖边上的蒙古人,全部躲进库鲁克山了。也没有发现他们出来活动过……按现场能看清的打斗痕迹判断,这起码是一支六七十人的精干队伍。躲进山的这个呼都克苏木,应该没有这个力量,也不可能有这个胆量!……” “难道你是怀疑和硕特部落或者土尔扈特部落的主力骑兵,到了博斯腾湖南岸?” “这还不好说。不过,单凭一个小小的苏木,他只能龟缩在山里;绝不可能敢放胆出来,向我们的骑兵队伍挑衅。招致杀身之祸!我明天准备派一个骑兵大队,前往南岸湖边和库鲁克山的逍遥谷山口,仔细查探这支队伍的行踪。如果他们是从逍遥谷进山的,就可以断定:是和硕特部落的一部分主力人马,从北岸的包尔图山,来到了博斯腾湖南岸。应该是来同这个呼都克苏木的人马会合的,目的是加强库鲁克山的守卫力量……” “你的意思是:他们绕过了乌什塔拉古勒骑兵团的掌控范围,或者是直接穿越了古勒的两道封锁线;趁黑夜行动来到这里的。到达南岸湖边以后,正好与咱们的这队骑兵遭遇,才发生了后来的事?” “是的!我认为是这样。博斯腾湖北岸和东岸,虽然地域广阔;但古勒骑兵团是加强过的,有一千多人马,兵力充沛。和硕特主力人马出了包尔图山;他竟然没有任何察觉,更别说出兵拦截。这是严重的失职!……或者说,他已经被蒙古人吓破了胆!故意放行!”木格里显然对古勒心怀不满,极尽诋毁。 “不要妄加揣测!我会调查的……如果确定,有人马进到了库鲁克山里,那你准备怎样处理这件事?”云努斯问道。 木格里瞅了一眼云努斯。本想着,他会在狂怒之下,直接下达攻击库鲁克山、消灭呼都克苏木和新来增援人马的命令,一雪前耻!可发现云努斯的眼神里,并没有显现出立刻攻山复仇的迹象…… 他心里霎时明白了。这是因为两个月前的“包尔图之战”,整个侧卫军团在那音克峡谷、包尔图山,被和硕特主力人马杀了个丢盔弃甲、狼狈而逃!现在出现了心理阴影,害怕了! 可发生了这样一个骑兵小队被全歼的大丑事;如果没有积极迅速的反应,阿古柏也不会愿意……他揣摩了云努斯的心思,也考虑到他的难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现在,只在库鲁克山外围封锁出口,限制他们的活动。从长远看,这确实是一步好棋,‘兵不血刃’就能困死对手,或逼迫他们投降。但是,这需要有足够的耐性,要付出时间代价……而坐等其‘自生自灭’,也存在很多的隐患。现在发生的这件事,就是一种隐患的体现。如果有一天,中国大军再次出现在博斯腾湖,得到这些人马的呼应,将是我们更大的隐患!也就是说:被困在山里的人难受,而我们也不舒服……” “你说明白点!” “我是说。土尔扈特部落有相当雄壮的实力,也有几百公里的战略纵深,我们不能强攻!只能将他们困在额尔宾山里,慢慢消耗他们。和硕特部落虽然只有十个苏木,实力差了一个档次;可包尔图山太过险峻、易守难攻。我们侧卫军团强攻,已经吃了大亏!现在也只能将他们困在山里,逐渐消解他们的战力……” 云努斯听到木格里,在有意无意地揭他内心的伤疤,有些恼怒。大声说道: “我们在包尔图是吃了亏。可海古拉的第一军团一万多人马;不一样被土尔扈特在巴伦台峡谷,折腾得死去活来吗?他们的战损是我们的好几倍!你不知道吗?” 木格里苦笑了一下,觉得云努斯误解了他的本意,赶紧解释说道: “这我肯定明白!我的意思是:这两个大头不好解决,就慢慢来。可眼下,逃到库鲁克山里的这个小小的呼都克苏木,我们不应该一直留着。再说,库鲁克山没有大的纵深,进攻相对容易……” “我可以下达攻击这个呼都克苏木的命令。可是,一旦进攻失利、造成重大伤亡!你觉得阿古柏陛下,还能放过我们吗?” 木格里一愣!这个问题,他确实无法回答。但这句话,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对包尔图山的进攻失利,给云努斯的心理造成了无法去除的阴影和恐惧感。他顿了顿,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 “我觉得。既然这是一个小小的苏木,没什么战力。库鲁克山也没有大的纵深;逍遥谷长度不超过十公里,其他峡谷更不会超过十公里,作战范围就在方圆二十公里以内……尽快解决掉这个‘后顾之忧’,应该是我们的最佳选择。即便在攻山的过程中,出现一些正常的伤亡;我想阿古柏陛下,也不会太过计较……” 云努斯听着木格里的话,倒觉得也有些道理。用最小的代价,处理掉身边这块“心病”,也是一种现实的选择。这样,也能避免此类令自己万分尴尬的意外事件再次发生。况且,一味地求稳避战,会让这些好勇斗狠的部下,怀疑自己真正的胆识;留下优柔寡断、惧怕中国人的形象。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场景……经过权衡,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向木格里下令说道: “你回去准备。如果明天,能确定这些人进到了库鲁克山;后天就开始攻山扫荡行动。一举荡平这个呼都克苏木,解除后患!第五骑兵团,配合你第三骑兵团行动!” “是!司令官阁下!……另外,通过前段时间和中国人在那音克峡谷、包尔图大山里的较量。我也意识到,对付这些抵抗意识极强的人,当然需要充足的兵力和先进的武器装备;但更需要冷静的头脑和清醒的判断。我会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请司令官放心!” 云努斯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阴笑,点了点头…… 在博斯腾湖北岸身后的包尔图山里,和硕特部落左旗的扎西德勒克台吉,收到了呼都克苏木用信鸽传来的加密消息:505不通,1、2、3、4可行。 这条消息的意思是:湖面尚未封冻,无法通过;库鲁克山北山口→红柳圈→古尔温大碱滩→白土塘沙漠的这条通道,可以通行。 此时在凤凰台的呼都克民众,都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 这可是和硕特部落,继包尔图山赶走侵略军之后,再一次战胜了凶恶的侵略者。 大家郁闷压抑的情绪得到了安抚;与侵略者斗争到底的信心,又一次极大地增强!似乎已经见到了彻底赶走侵略者的曙光。 那仁昆都为了让大家熟悉从北山口撤离库鲁克山的这条通道,专门安排前次参加探路的骑兵带路,领着布尔古德和苏博泰,带上云朵和赛音其米格,按原路再走一趟。 那仁有自己的打算。一旦侵略军寻求报复,疯狂进攻逍遥谷和凤凰台;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由自己带着队伍负责断后,拼死拦截。阻挡敌军脚步,掩护老少民众从北山口紧急撤离,给本苏木留下血脉…… 在带路骑兵的引领下,布尔古德和苏博泰带着云朵、赛音其米格,翻山越岭出了北山口,过了红柳圈,到了距离博斯腾湖东岸湖边有二十多公里的古尔温大碱滩。 带路的骑兵,指着北面远方的白土塘沙漠说道:“记住!这里是古尔温大碱滩。前面就是白土塘沙漠,过了白土塘沙漠,就是榆树沟。从我们脚下到榆树沟,这段距离有五十多公里。再从榆树沟翻过干沟,左手边就是包尔图的后山……那仁昆都让我把你们带到这里,让你们一定要记住这条紧急撤退通道的走向。不出意外的话,扎西德勒克台吉就在这条通道的前面,接应你们……” “接应我们?”布尔古德疑惑地问道。 “是啊!” “不是一起撤退吗?” “紧急撤离的时候,肯定有大队敌兵在攻打逍遥谷甚至凤凰台,需要有人断后、掩护你们。断后和掩护你们的任务,就由那仁昆都带着我们来完成。” 布尔古德和苏博泰、云朵、赛音其米格,瞬间明白了那仁昆都的用意。这是在为整个苏木安排后路啊!大家心里,瞬间翻腾起无限的酸楚和不安…… “另外,那仁昆都要你们注意一个细节。因为撤退转移的时候,不光是咱们的人马,还有牛羊畜群。要你们一定要留意观察,适合人马、畜群,同时通过和分别通过的路径。如果这条通道上也发现敌情,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要优先通行人马,舍弃畜群……” 布尔古德四个人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 带路的骑兵继续说道:“从这里回身往西,离白鹭洲不远,有二十几公里。从白鹭洲再往西约十公里,就是你们消灭那一队敌军骑兵的中苇场了。那仁昆都交代,白鹭洲和中苇场现在不能去。因为敌军当前,极有可能正在那一带活动。让咱们从这里,原路返回……” 返回库鲁克山的路上,布尔古德和苏博泰两人的心情异常沉重。觉得呼都克已经面临非常危险的境地,可那仁昆都还是没有把他们看做能上阵的勇士。只是准备,将带领本苏木老老少少转移的任务,交给他们。 云朵见他们俩心事重重,就想着办法替他们排解,可也找不到适合的由头。干脆直接安慰说道: “那仁昆都安排我们来熟悉这条紧急撤退通道,并不是现在马上就用的。那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用来逃生的。眼下还没到那个地步,你们也不要过于担心……刚才骑兵说,台吉在这条路上接应我们。说明这条通道并不完全是逃生用的,很可能是部落和旗里事先的安排。让我们苏木从这里,向包尔图山转移的……” 布尔古德和苏博泰听了云朵的这番话,觉得有些豁然开朗!心情瞬间有些好转。 赛音其米格突然问苏博泰说:“你们家老爷子不但功夫好,歌也唱的好;我们藏在芦苇丛里都听到了。那是唱的啥歌呀?怪好听的!” 布尔古德喊道:“哎!斯日古楞大叔唱的是《西海谣》。我给你们唱过多少遍。没记住吗?” 赛音其米格大眼一瞪!大声说道:“大叔前面唱得没听清。可后面唱的‘杀尽恶狼、还我家乡’,我们听得清清楚楚!你的歌里,有吗?” 布尔古德瞬间没了脾气。他疑惑地看着苏博泰,“就是!老爷子后面这一段歌词,确实让人耳目一新、热血沸腾!你以前听过吗?” 苏博泰笑了笑,“我阿爸唱的前半段,就是你唱的长调《西海谣》。后半段,是用《天山牧歌》第四段歌词改动后,唱出来的。这个《天山牧歌》的第四段,是我表哥孟和新编的。唱起来的确让人热血沸腾!……可是,今年夏天,表哥在部落骑兵主力与阿古柏侵略军的骑兵主力大对决的主战场——七个星山口,牺牲了。牺牲前,他单枪匹马冲上了侵略军的指挥阵地,干掉了好几个敌兵。砍倒了侵略军的帅旗!最终,上万人马的侵略军主力,被我们赶出了草原……” 布尔古德点点头,“你那把弯刀,就是他留下的?” “是的!” “真是个大英雄!……那这个《天山牧歌》你会唱吗?”赛音其米格好奇地问道。 “我只记住了这首歌的第一段和第四段,中间的两段没记住。” “那你唱一遍给我们听听嘛?” 苏博泰有些难为情!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云朵,云朵对着他使劲地点了点头。 布尔古德瞪了一眼赛音其米格,“就你事多!这样意境深沉、感慨悠扬的歌,要有特定的氛围,才能唱出来。你这纯粹是难为人……” “没关系!我试试。但是不完整。唱的不好,你们也别笑话我!” 大家先送来了一阵掌声! 苏博泰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下情绪、清了清嗓子。开始唱《天山牧歌》的首尾两段: 秀美壮丽的额尔宾山啊! 是生我养我的家乡。 山脚下的毡房里, 住着我心上的姑娘。 我想放声歌唱, 又怕你父亲怒火万丈! 我愿一生守候在你的身旁, 你何时能来作我的新娘? 神圣富饶的额尔宾山啊! 是强盗们觊觎的地方。 每座山峰的下面, 都是我拼杀的战场。 手刃贼寇,守护额吉还有我心上的姑娘, 是长生天赐予我神奇力量。 如果敌军枪炮射穿我的胸膛, 请把我埋葬在高高的山岗! 我的身体会化作又一座山脉, 我的心跳永远在草原上激荡! 大家送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尤其是云朵和赛音其米格的掌声最为猛烈。 赛音其米格不知道额尔宾山在哪里?就问苏博泰说:“你歌里面唱的‘额尔宾山’是你们家乡吗?” 布尔古德急忙拦住说道:“别问苏博泰了,我来给你上上课!……” “你啥都知道,”赛音其米格斜了一眼布尔古德,“那有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布尔古德冲苏博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看到没有?这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虽然叫‘青梅竹马’,说起来好听!可一点温柔的神秘感都没有。从小就跟我顶嘴、抬杠,从不饶人!等她进了门、成了亲,日子咋过?我都不敢想……” “那你就别成亲!我也不进门!我就不信,你能浪荡潇洒一辈子?”赛音其米格吼道。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见面,特挂念;一见面,就吵翻天!”云朵噘着嘴,摇了摇头。 布尔古德瞪起眼睛,对着赛音其米格喊道:“男人嘛!肯定比你们女人知道的多一点!我给你说说呵……开都河发源于中天山的巴音布鲁克草原。由西向东流淌六百公里,在咱们博斯腾湖的大河口入湖。开都河河谷,将中天山一分为二。河北面的中天山,就叫额尔宾山,河南面的中天山,就是霍拉山……咱们的库鲁克山,是霍拉山的余脉——尾巴根儿。巴音布鲁克草原,是中天山植被最好的地方;额尔宾山,是苏博泰他们土尔扈特部落最神圣的山……” 赛音其米格将信将疑,问苏博泰说:“他说的是真的吗?” 苏博泰点点头回答道:“嗯!是的……” 大家说话间,云朵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煤油味。她吃惊地问大家说: “哪来的煤油味?” 布尔古德笑着做了个鬼脸,“鼻子还挺灵的!你别害怕,这是你哥的秘密武器。”说着,将一个盛煤油的瓶子,从马搭子里拿出来晃了晃。 赛音其米格疑惑地问道:“这是啥武器?” 布尔古德不慌不忙,把瓶子放下;反手从身上的箭袋里抽出了几只箭晃了晃。 大家发现,这几支箭的箭杆上,缠着几圈纱布。 苏博泰立刻明白了布尔古德的用意,“那你口袋里肯定还有火石?” 布尔古德得意地点了点头,解释说道:“这在平时用不上。关键的时候,才能派上大用场!” 大家还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布尔古德的自制装备,队伍不知不觉折回到了博斯腾湖东岸的沙梁湾。 这个沙梁湾,离博斯腾湖南岸的白鹭洲,还有二十公里的路程。其实,这是博斯腾湖南岸和东岸交汇后,澎湃的湖水向东南方向的沙漠深处,拱出来的一个巨大尖角。 只不过,湾里在夏天的丰水期有水;其他时间,就成为一大片长着芦苇的碱滩。这里的芦苇,反而长得更加粗壮、更加茂密;铺天盖地,一望无际! 引路的骑兵又说道:“这个沙梁湾,是你们出山以后的整个路途中,离水源最近的地方。在这附近,必须检查、备足饮水;然后过白土塘沙漠……” 话没说完,突然发现从西边方向不远处的芦苇丛里,跑出来一只大骆驼,好像骆驼上还有人。 这只双峰驼,拼命向山边飞奔跑去…… 大家都明白,骆驼这样长时间奔跑,是要命的!感觉肯定是发生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布尔古德疑惑地问引路的骑兵:“你们知道沙梁湾里住的有人吗?” “以前听说。有一户哈萨克族牧民,住在这附近;但从没见过面……” 苏博泰警觉地说道:“会不会是浩罕贼寇到了沙梁湾?” 布尔古德说道:“我看像!” 骑兵有些疑惑,“以前,他们的巡逻队沿南岸往东走,最远从没过白鹭洲。他们现在怎么会到了这里?” 双峰驼本来是朝着山边的方向奔跑,可能是看到了这里有几个骑马的人;便直接转向,径直朝着这五个人的队伍跑了过来。 大家正疑惑之间,骆驼已经来到了队伍跟前…… 骆驼上坐着两个八九岁的男孩,坐在后面的男孩怀里抱着一只小羊羔。 坐在前面的男孩,用力猛拽缰绳,将骆驼停了下来。大声喊道:“下卧!下卧!”骆驼顺从地卧了下来。 两个男孩急急忙忙地从驼峰上跳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布尔古德这几个人面前,大声哭着喊道: “叔叔婶婶们救命啊!” 大家一惊!赶紧下马。 布尔古德赶忙扶起两个孩子,问道:“快起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浩罕人闯进了我们的家。要杀我爹我娘!烧我们家房子!……”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爹娘?” “他们问我们要金子和银子。我们家没有,他们就要杀人放火!” “那你们咋逃出来的?” “他们进到沙梁湾路口,我爹就发现了。我爹把我们放在骆驼上,藏在芦苇荡里;让我们瞅机会就赶快跑。我们听见浩罕人说:‘交不出金子、银子,还有粮食,就先烧房子后杀人!’我们爹娘说没有金子银子,也没有粮食;让他们把两只羊赶走。他们不愿意,就准备烧房子。我们就偷偷往外跑的……” 抱着小羊羔的,好像是弟弟,再次跪下啜泣着说道:“叔叔婶婶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爹娘吧!我把小羊羔送给你们……” 大家望着这一对小男孩,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 苏博泰问两个孩子说:“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大一点的孩子回答道:“好像他们有十几个人。都骑着马……” 引路的骑兵赶紧说道:“这次的十几个敌兵,和上次你们在中苇场遇到的那十几个,可不一样。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附近肯定还有他们的人马……” 苏博泰看着布尔古德,“怎么办?” 布尔古德稍加思忖,便下定了决心,“走!我们去看看……” 引路骑兵大吃一惊!急忙说道:“咱们身上有任务,不能节外生枝啊!” 布尔古德摆摆手,“浩罕贼寇到这里活动,跟我们前面在中苇场的行动,肯定有关系。我们不能撒手不管!这样,云朵和赛音其米格带上这两个孩子和骆驼,赶快朝北山口走,到北山口等我们。” 布尔古德说着,望着苏博泰和引路骑兵,“我们三个去芦苇荡里看一下。能救人,尽量想办法救人;实在救不了,咱们再回来。” 苏博泰赶紧点点头。引路的骑兵一看布尔古德已经铁了心要救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布尔古德三人顺着两个孩子来的路径,催马来到芦苇荡的一个隐秘便道口上,牵着马进了芦苇荡。 这时间,已经慢慢起风了;西北风轻轻地将这深不见底的芦苇荡左右晃动。 不一会儿。三人就来到了离那两个孩子的家,只有一箭之地的侧面芦苇丛。说是家,其实就是用芦苇扎起来的一个大苇棚。 不远处,有十几个敌兵,正端着枪,呜哩哇啦地喊叫着什么?好像意思是:如果再不交出藏起来的金银,就要放火烧屋。 孩子的父母亲战战兢兢!好像摇着头在解释着:自己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也没有粮食。 这时候,敌军头目挥了挥手。两个敌兵,立刻点燃了随身带来的火把,朝着芦苇棚扔了过去。芦苇棚立刻开始燃烧起来。 一见到火,令布尔古德精神一振!又感觉到风势在逐渐增强,芦苇荡的外围已经开始呼啸,更是一阵狂喜!心想:自己的秘密武器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些家伙的胆子真大!这时候敢在芦苇荡里放火,就不怕把自己烧死吗?”苏博泰自言自语道。 “这帮家伙,不知道这时候要起大风,也不知道大风助火势的厉害。这也是刚起风,他们还没感觉到……你知道,这风是哪里来的?”布尔古德问道。 “不知道!那你说是哪来的?”苏博泰疑惑地反问道。 “是找诸葛亮借的!” “诸葛亮?……诸葛亮借的是东风啊!现在刮的是西北风……” “东风就麻烦了,现在要的,就是西北风!”布尔古德说着,从马搭子里取出煤油瓶,从箭袋里取出缠了纱布的箭支。开始用煤油浸纱布…… 这些敌军。本来是想用放火烧房的方式施压,让两个孩子的父母赶紧将藏匿的金银和粮食交出来;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对他们的疯狂举动,也没太大的反应。 这一对苦命的夫妇,只有凄惨的泪水和满腔的怒火……但他们此时的心里,也有万分的欣慰——两个孩子逃出了魔掌。 眼看芦苇棚的大火越烧越旺,在西北风的助力下,还引燃了跟前两侧的芦苇。在远处都能感觉到异常灼人,敌军开始有些害怕了。 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芦苇荡进口通道上的十几匹战马,突然嘶鸣着躁动起来! 敌军头目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只见身后四周,都开始火光冲天!他立刻大声下令: “快!快冲出去!……” 就在敌军涌向芦苇荡的狭窄通道、慌忙逃命的一瞬间!苏博泰冲到了还在愣神的孩子父母身边,扯上他们就走…… 敌军骑上马拼命往外冲。刚跑出芦苇荡通道的一半,最前面的两匹战马,突然被“绊马索”绊翻在地。后面的几个敌兵躲避不及!也跟着连人带马戳向地面…… 敌军头目勉强勒住了战马。见大火已经封闭了出芦苇荡的通道,吓得魂飞魄散!正在惊疑不定;苇丛中飞出一箭,正中他的脖颈,立刻落马身亡。另一个敌军,被射中前胸,晃了两晃,也坠落马下。 其余敌军,见大火完全封闭了通道,又有人伏击;就赶紧调转马头,朝芦苇荡深处奔去……可他们逃命的方向,正是整个芦苇荡大火场的中央。 第五十四章 大战逍遥谷 第二天的上午。敌军侧卫军团第三骑兵团的三个营,分别从各自的驻扎地,赶到了库鲁克山的逍遥谷山口集结,并立即开始在山口筑寨扎营。 为了这次攻山能稳操胜券,云努斯将其侧卫军团唯一的机动力量——驻守焉耆兵营的第五骑兵团,也派了出来,交给木格里统一指挥。这个骑兵团还在赶来的路上,预计傍晚能到。 其实,之所以迫不及待地针对呼都克苏木、异常积极地推动攻山行动的实施,木格里心中藏有多重的算计。 他首先观察到:两个月前,侧卫军团在攻击和硕特部落主力人马的行动中,一败再败、溃不成军!而溃败失利的主因,就在于明显的指挥判断失误。阿古柏虽然没有严惩云努斯,但对云努斯的军事才能、指挥水准,必定产生了不可逆转的深度猜疑? 而自己在这时间立下战功,战胜和征服整个侧卫军团都没能拿下的和硕特部落的其中一部分。那就是创造了新的经典战例,会极大提升已经低迷的全军士气!绝对会得到阿古柏的赏识和赞誉。将侧卫军团司令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愿望,才有实现的可能。 其次,是他的第三骑兵团防区内,接连“出事”、四处漏风。如果没有像样的军功加以遮盖,终有一天会被追责;与其被动受罚追责,倒不如铤而走险、放手一搏! 另外,他也对呼都克苏木的兵力、装备,以及逍遥谷的山势地形,仔细琢磨了几回。最终得出结论:手到擒来! 随军行动的英国军事教官们,也都了解木格里麻烦缠身、急于建功的躁动心态,也乐于鼎力相助!但在观察了逍遥谷的山势以后,集体向木格里发出了让他灰心的战场提示: 这里的山势地形,无法发挥武器装备和兵力规模的优势;极不利于进攻的一方,更不适合急于求成的冒险强攻;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拿下整个山谷。 木格里听了,不屑一顾!仍然下定决心,第二天一早开始,全力攻山! 敌军在逍遥谷山口开始扎营的消息,马上传到了凤凰台。奥日新佐领立刻召集那仁昆都和几位十户长,商讨退敌之策。 “浩罕敌军终于来了。大家说说咱们的应对之策;有没有什么奇思妙想?”奥日新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他们铁了心要攻山,那就在逍遥谷和查汗峡谷较量一番。让他们再领教一次和硕特蒙古人的血性和保家卫国的决心。我准备马上带人到逍遥谷,与埋伏在那里的人马会合。就地阻击!保证叫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知难而退!”那仁说道。 “现在,在山口扎营的,就是敌军侧卫军团的第三骑兵团。团长叫木格里,是个十分狡猾、凶悍的家伙!他的三个营一直扎在咱们附近,对这一带的状况比较熟悉,是我们的老冤家了。估计,给这个木格里做后援的,还有其他人马……” “明摆着!这伙贼寇,就是欺负我们苏木势单力孤、不成气候,来讨便宜、找面子的。在包尔图丢盔弃甲的教训没记住,现在又要来库鲁克找难受。那就让他来吧!不狠狠搞他一次,他还是不会长记性!” “他们在逍遥谷谷口扎营,大兵压境。可能是想着,我们走投无路!会举起双手,乖乖走出去。这些贼寇肯定不明白:我们等这一天,都有点不耐烦了!”上十户长说道。 “不能轻敌啊……那就把敌军准备进攻的消息,马上传给台吉?”中十户长有些忧虑地说道。 奥日新点了点头,对那仁说道:“你快去把消息传出去……逍遥谷的情况我最熟悉。我来把这第一道关……” 那仁一惊!赶紧摆摆手说道:“那怎么行?我这专门对付来犯之敌的骁骑校,怎么能让佐领您亲自上阵?再说,苏木的骑兵还没使上劲,民众百姓就冲上去了;这不但让自家人笑话,也让那些个贼寇恶狼看不起我们……” “在逍遥谷阻击他们。千万不能、也不需要,面对面短兵相接。主要是利用那里的山势和乱石,来迟滞、消耗、打击他们,让敌军知难而退。咱们的骑兵,在逍遥谷使不上劲,当下也不能使劲。你们的核心任务,就是在最紧要的时候,护卫本大家从北山口安全转移……不要争了!我带人,在逍遥谷陪他们活动活动筋骨,你们在查汗峡谷保持警戒……” 傍晚。敌军侧卫军团加强给木格里的第五骑兵团,也到达了逍遥谷山口。同时,还带来了一个炮兵小队,有三门马拉式阿姆斯特朗野战炮。 两个骑兵团合兵一处,有一千多人马。可谓装备一流、兵力雄厚! 第五骑兵团的团长肖曼,查看了逍遥谷的山势地形。回到行军大帐后,忧心地提醒木格里说道: “我看这逍遥谷的情形,和那音克、包尔图大峡谷当时的情形,有些类似。如果强攻,伤亡不会太小。一定要小心呐……” 踌躇满志的木格里,对这样的劝告嗤之以鼻!骄横地说道: “如果我们如此强大的军队,连躲进深山的百十户牧民都要惧怕,还谈什么横扫新疆?这不但折损军威,咱们征服全新疆的计划,都成为英国人的笑柄!……这库鲁克山没有大的纵深,逍遥谷最多十公里长;藏在山里的呼都克苏木,能上阵的青壮年牧民,不会超过一百人。也没有像样的武器装备,可能现在连肚子都填不饱。能有什么战力?没必要过于担心……” “在这样的峡谷中,队伍无法展开,枪炮发挥不了威力。如果能抢先占领两侧山脊,是不是更稳妥一些?” “哎!如果要先占领两侧的山脊,不但要耽误起码两到三天以上的时间;还要牵制我一半以上的兵力,反而削弱了正面的攻击力。如果两三天都拿不下逍遥谷,再请求云努斯补充给养,岂不是让他看我们的笑话?明天你负责留守山口营地。我负责指挥攻山,找到合适的地方扎营后;你们再继续跟进。不管怎样?三天内,一定要扫清这个呼都克苏木……” 翌日清晨。 木格里一边悠闲地用餐、一边期待着向他投降的人,从山里主动走出来…… 可当他用餐完毕,又观察了一阵;还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人要向他投降。便迫不及待地下达了向逍遥谷攻击前进的命令。 敌军骑兵开始前后拉开适当距离,以散兵队形在谷内中央封冻的小河冰面上,攻击前进。 进到谷内约一公里,宽阔的山谷内悄然无声;两侧山脊上,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再往前行进,山谷逐渐变得狭窄起来,冰面的坡度也开始加大,不断有战马滑倒摔伤。 又前进了一公里多,还是悄无声息。 这时间,敌军人马,全部都只能行走在两侧悬崖夹持的冰面上。一面小心翼翼行进、一面心惊胆战地朝两侧悬崖顶上观望。 这一百多人马的先锋骑兵连。本来是想找一处宽阔的地方喘口气;可越往前走,冰面越陡、山谷越窄。不知不觉,就拥挤在了异常狭小的通道上。 突然,山顶上出现了哗哗啦啦的响动。当敌军惊恐地向上方观望时,发现两侧山顶上的大小石块,正朝着头顶上倾泻而下…… 敌军骑兵已无法躲避,瞬间被砸死砸伤数十个。被砸倒的敌军和战马,从冰面上滑向下方,又将身后的骑兵扫倒了不少。 见山上的“石雨”已经停歇,惊魂未定的敌军在指挥官的驱赶下,从躲藏的崖壁边上端着枪窜出来,慌慌张张地举枪,朝着悬崖顶上搜索目标进行瞄准、准备射击。 可折腾了一阵,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干脆就朝着山顶上、山腰上的一些怪石、枯树乒乒乓乓一阵乱射!可崩落下来的,就是一些碎石。 敌军重整队伍。一面向山顶保持警戒、一面继续向逍遥谷深处攻击前进。行进中,还不断朝崖顶上可能埋伏有人的方位,进行火力侦查。 再往前,两侧仍然是刀削一样的峭壁。一个小时过去了,只往前行进了不到半公里的路程。 敌军先锋骑兵连的连长,回头望了望。见后队还没跟上来,就更加心虚了,干脆停了下来。一边加强警戒,一边等待后队骑兵的到来。 等了一阵,敌军后续的一队骑兵终于赶了上来。两队骑兵会合后,有了百余人马,瞬间增加了不少胆气,准备继续攻击前进。 敌军刚一挪动,就感觉到悬崖顶上,有比前次动静还大的响动。惊诧之际!西瓜大小的鹅卵石,已经从前后百米的悬崖顶上呼啸而下,敌军慌忙再次躲避。 可这次的飞石和上次的不同,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滚圆鹅卵石;下落阻力小,动能更大,杀伤力更强。不管敌军躲到峡谷内的任何位置,这些飞石都能伤得到。 一阵子的惨叫声过后。这百余名敌军,已被砸死三十多个;其余的,也都被砸伤胳膊砸断腿。敌军连长也被落地弹起的一块石头,砸伤了肩胛骨,疼得龇牙咧嘴。敌军的战马,大部分被砸伤腿部,无法移动。 气急败坏的敌军连长大声下令:“撤退!……” 这股残敌带着受伤的同伴,拔腿回撤了一阵。与后队会合的时候,接到了新的命令:不能行动的伤员撤下去,还能坚持的人与后队会合后,继续攻击前进。 这时间,这支一百多人马的敌军队伍,能坚持行动的只剩不到十人。无奈之下,这几个人又跟着新组成的先锋骑兵队伍,返回身继续朝逍遥谷深处推进。 不过,敌军为了减少伤亡,将人马的间隔距离放大了许多。虽然又受到了两次攻击,伤亡数量大大减少。 由于峡谷内的冰面上,落满了各类石块和沙土,反而有利于队伍的通行,行进的速度有所提升。 又一个小时过后,疲惫不堪的敌军先锋骑兵队伍,终于到达了逍遥谷中后部的一处相对宽阔的纺锤形地段。 这里四周都是干枯的树木和杂草,冰面只占据了一侧的小部分通道。十分有利于大队人马就地扎营。 刚走出噩梦般悬崖深谷的敌军前队欣喜若狂!就地休息。并立刻派人马原路返回,去通知木格里…… 木格里带着后队人马来到了这段山谷。他察看了四周的地形,对这里的环境非常满意。立即下令在此扎营,休整过夜。并通知第五骑兵团肖曼,从山口大营带领两个骑兵营,前来会合。 傍晚。肖曼带着队伍,来到了木格里选的新营地。这一路上,也被山上的石头多次袭扰,伤亡了不少人马;但总算没有达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他一路上留意察看了木格里第三骑兵团的伤亡情况。让他有些毛骨悚然!可看到木格里兴奋不已的样子,心内有些疑惑!开口问道: “还没行进到逍遥谷的尽头,甚至还没消灭一个蒙古人;你们骑兵团就伤亡了一半人马。我的团也损失不小。这还能继续前进吗?” “哎!伤亡的确超乎想象;可我们取得的进展,也是非同寻常!咱们现在已经占领了这片开阔的山谷,可以作为前进基地;逍遥谷的尽头不会再超过三四公里。剩下的事,就好办了。我感觉,藏在山中的蒙古人,离我们不远了。很快就能手到擒来……” “这逍遥谷不过是库鲁克山靠外侧的一条山谷。这内侧有多少这样的峡谷?能不能通行?还不清楚!蒙古人躲藏的具体位置,也不能确定。你怎么就认为胜券在握?我看,你是有些过于乐观了……” “你是觉得我轻敌了……不过,我现在确实也感受到了,贸然攻山有些仓促。那你觉得怎样的行动,才能达成我们的目的?” “我们用超乎想象的代价到了这里。如果前面仍然有这样险要的峡谷,而我们又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占领两侧的山脊;要继续前进的话,必定还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包尔图山进攻失利的那种尴尬局面,就有可能再次重演。那时间,我们可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阿古柏陛下和云努斯能否放过我们?可就真不好说了……” “有什么想法?你就直接说吧!别拐弯抹角了……”木格里的心绪已经有些慌乱。 “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再贸然前进。而应该先派出一小队侦查骑兵,利用夜色悄悄摸过去,摸清里面的情况再说。如果里面是宽阔的山谷;起码和我们现在脚下占领的这段纺锤形山谷,有一样的空间,我们就继续前进……但如果前面的山谷,跟我们经过的那段峡谷一样,异常狭窄;不利于我们兵力的展开,完全有利于对方的埋伏、阻击;那我们应该立刻撤出这个逍遥谷,另想其他办法……” “另想其他办法?”木格里一惊! “是的!我一直在观察逍遥谷和整个库鲁克山的山势。库鲁克山大体是西东走向。逍遥谷是在库鲁克山的西北侧,没有直接受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侵蚀和阻塞;所以这里的地势十分的显要,易守难攻。可库鲁克山的南面,是世界上最大的沙漠。它的最高峰——明珠峰就暴露在沙海面前……库鲁克山虽然阻挡了大沙漠的移动,而数千年的高山与沙漠的争斗,沙海必定填平了库鲁克山南侧的全部沟壑。我判断,我们现在的位置,离他们藏身的地方还有一定的距离。而离这里越远,就说明距离明珠峰越近……如果我们能够绕行到库鲁克山的东南侧,跨过明珠峰;从这些蒙古人的后方发起攻击,效果可想而知。我感觉能事半功倍!你考虑一下……” 木格里听了,认为肖曼分析得确实有些道理。可是自己损兵折将搞到这个地步,现在草草收场、半途而废,哪能甘心?而且,也没办法向云努斯交代。 肖曼见木格里犹豫不决,也明白他的矛盾心理,又补充说道: “咱们这里,炮兵上不来;就是上来了,也发挥不了作用。可在库鲁克山的东南面,马拉式炮车可以在沙漠填平的沟壑上正常行进。能发挥炮兵的威力,胜算就增加了一倍!” 木格里思量了一阵,悻悻说道: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办。今晚派出一队侦查骑兵,去侦查一下。如果确实不利于进攻,咱们再另想办法……” 入夜。这逍遥谷小小的一段纺锤形山谷里,搭起了敌军的一百多顶行军帐篷;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坡上坡下所有能利用的场地。 敌军精挑细选的侦查小队出发了…… 奥日新亲自指挥本苏木军民,在逍遥谷全力阻击敌军骑兵团的时候;那仁带着部分队伍守在查汗峡谷,心急如焚! 可后来发现,己方的人马利用逍遥谷的几处天险隘口和山上取之不尽的石块;在几乎没有伤亡的情况下,重创了敌军队伍。霎时心花怒放! 其实,那仁最担心的,是敌军首先进攻两侧山脊,再从峡谷内推进。那样的话,肯定会短兵相接!虽然己方仍占据绝对的有利位置,并熟悉这里的山山水水;但产生一定的伤亡,在所难免! 现在看来,敌军不想将这有限的兵力,洒向漫无边际的大山;而是采取了急进猛攻、速战速决的战术。这让那仁长长地舒了口气。 后来又发现敌军骑兵团和后援队伍,在那段较为宽阔的山谷内扎营。心内更加兴奋不已! 此时,那仁对料事如神的奥日新,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发生的一切,竟然和奥日新当初预判的一模一样!……那接下来的节目,显然也是“胸有成竹”了。 天黑前,那仁安排两个骑兵,返回查汗峡谷深处的“一线天”隘口;查看确认一下,那里“以水代兵”的布置情况。 这两个骑兵到了一线天,查看了一番。回来报告说:“凿冰引水”的工程已经完成。一线天隘口已经用冰壁彻底封闭,神仙都上不去。 夜晚。那仁估摸了一下时间。就留下五个骑兵,继续在查汗峡谷保持警戒;自己准备去和奥日新会合。 他特意嘱咐这几个骑兵说道:“我现在去和佐领会合。今天晚上,再给你们演一出好戏看看。你们现在登上山顶,注意观察敌军夜间的动静……记住:如果他们来的是十几、二十几个的小队侦查兵,就不要动他,放他们进去;让他们进去瞧瞧咱们的‘人造冰川’。等他们死了心,出来的时候;你们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但是,一定要留下回去报信的活口……” 后半夜。敌军扎营的那段山谷,出奇的静谧。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的敌兵;除了四周的几个哨兵和巡逻队,都钻进了行军帐篷,开始呼呼大睡。 木格里和肖曼则夜不能寐。他们还在期待着侦查小队,能给他们带回来令人振奋的消息。 突然,两侧山脊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不一会,一波带火的飞箭,呼啸着从山顶上、半山腰射出。像飞蝗一样,落到了敌军这一大片行军帐篷、临时马厩和四周的草丛中。接着又是第二波、第三波…… 敌军的宿营地瞬间成了一片火海。敌兵纷纷惊恐地跑出了帐篷,又听见拳头大小的石块,带着嗖嗖的风声,朝着自己的脑袋飞来。 大群受惊的战马,瞬间扯断了拴马杆,四处乱窜…… 气急败坏的木格里,立刻命令一边灭火、一边向两侧山脊开枪还击。 两侧山上黑乎乎的,根本看不见对方在哪里?敌军只能朝着大山胡乱射击。而开枪的敌兵,在火海的中央暴露无遗;很快被飞来的石块放倒了不少…… 两个时辰过后。空中渐渐出现了鱼肚白,天色开始放亮。交战双方停止了黑夜中的较量。 烧得黑乎乎的山坳里,躺满了横七竖八的敌军伤兵。多数是被山上飞来的小石块,砸伤脑袋砸断腿的。还有被利箭直接射伤的、被大火烧伤的、被惊马踩伤的、四处躲避时自己摔伤的…… 木格里望着这惨不忍睹的“战场”,心里像刀搅一样难受。那种志在必得的煞气,已经荡然无存! 左腿受伤的肖曼,一瘸一拐地来到了木格里跟前。先叹了口气,异常疲惫地坐在了木格里身旁的一块石头上。 木格里耷拉着脑袋。好像还在思索着,造成这种悲惨状况的前因后果到底是啥?。 肖曼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已经命令山口营地的那个营,火速前来接应。但不知道他们来这里的路上,会不会也遭受同样的攻击?这一切,该结束了……” 木格里听了,木然地望了他一眼。显然已经无话可说。 这时间,木格里派出去侦查的骑兵小队,也赶回来了。但是,二十人的骑兵小队,有十个人是受伤后被绑在马上驮回来的。 侦查小队头目向两位团长报告说: “我们从这里出发,前行两公里多,就到了这个逍遥谷的尽头。然后顺着右手边与逍遥谷垂直的唯一一条山谷,向前行进了两公里左右。那里的峡谷更加陡峭,而且越往里越窄。只能单人单骑勉强通过……在那条峡谷的尽头,是一面五六十米高、直上直下的巨大冰壁!将峡谷彻底封闭,正面和两侧都无法通过,就是一条死路!……我们在返回的路上,出那条峡谷时;被对方用石块攻击,大部分受伤。” 木格里长长地喘了口气。无可奈何地下达了准备撤退的命令。 太阳刚跃出山尖。敌军便开始迫不及待地向逍遥谷山口狼狈撤退…… 凤凰台的整个营地,瞬间沸腾了!留守在营地的本苏木老少民众,都兴高采烈地端着奶茶,跑来拥抱胜利归来的各位将士。都觉得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克敌制胜、扬眉吐气! 不一会儿,斯日古楞带着布尔古德、苏博泰,也从一线天隘口回到了凤凰台营地。“凿冰引水”“以水代兵”的任务,是由他们来完成的。 苏木大帐里。 那仁昆都像“说书先生”一样,在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一天一夜、斗智斗勇的传奇故事。故事的主人公,自然就是比诸葛亮还要神通广大的奥日新佐领。 可此时的奥日新,却在想着另外一档子事。他拦住了那仁津津有味的话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好了,这些事就别再嚷嚷了。现在敌军遭受了打击,被迫撤退,暂时不会再攻山了。我在想,是不是赶紧把苏博泰和云朵的婚事办一下……不然,哪天这些个贼寇卷土重来,就又把正事给搅和了。” 那仁昆都眼前一亮!拉着诺尔布的手说道:“大叔这不是在这嘛!那就赶紧办吧!……大叔,你说呢?” 诺尔布微笑着捋起山羊胡子,缓缓说道:“兵荒马乱的。我也想让他们早点成亲;可是,还有个问题?……” “啥问题?”那仁疑惑地问道。 “按咱们的老规矩。应该哥哥先成家,妹妹再出嫁……” 那仁猛一扬手,大声说道:“这就更好办了!我现在就去跟赛音其米格的父母商量一下。给布尔古德、赛音其米格和苏博泰、云朵的婚礼一起办……双喜临门!” 奥日新点点头说道:“嗯!好!就这么办!快去吧。他们都愿意的话,婚礼我来主持!动乱时期,特事特办。给两家女方的彩礼,由苏木公堂来出……加上打败侵略者!我们是三喜临门!” 诺尔布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双手合十躬身谢道:“多谢佐领的美意!我诺尔布,这是既娶媳妇、又嫁姑娘。这必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也感谢那仁昆都劳神费力、四处周全……” 那仁兴奋地捧住诺尔布的双臂,拍了拍胸脯,“大叔放心吧。全包在我身上!”说完,急忙出了大帐。 第五十五章 成婚之后 第二天一早。整个凤凰台再添喜庆,到处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诺尔布家毡包的左右两侧,分别架起了两个崭新的毡包。左边的毡包是给布尔古德和赛音其米格准备的;右边的毡包是给苏博泰和云朵准备的。 专门装扮了一番的苏木大帐,今天成了两对新人的婚礼大堂。大帐前崭新的地毯上,两对新人在奥日新的主持下,正在祭拜天地。 奥日新亲自担当祝颂人,首先为两对新人焚香祷告、慷慨陈词: “长生天在上!和硕特部落呼都克苏木今天为布尔古德、赛音其米格和苏博泰、云朵两对新人举办婚礼。国土家园不幸,被侵略者贼寇践踏;狼群祸害草原,行事多有不便。由此婚事从简、喜庆满满!祈望长生天护佑两对新人,天长地久、永结同心!” 奥日新此时的解释,既是在向苍天道明原委、诉说婚事从简的情由;也是在警醒两对新人,勿忘家仇国恨;更像是在有意表达歉意,抚慰含辛茹苦的新人父母那颗舐犊之心…… 他计划在后面的“致《祝颂辞》”流程中,再继续临场发挥、细说根由……为此,他已经思索了半个晚上。 苏木大帐里。高兴得合不拢嘴的诺尔布夫妇,带着斯日古楞和赛音其米格的父母,已经坐到了正位上。 两面绣着花鸟图案极其漂亮的帷帐,分别把赛音其米格和云朵遮挡得严严实实。帷帐后,顶着盖头的赛音其米格和云朵被姑娘们搀扶着,在乡亲们的围观下,准备向公公婆婆行礼…… 突然,守候信鸽的军士,匆匆进到了大帐。将信鸽传来的卷曲小纸条交给了那仁昆都。 那仁急忙展开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两行小字:急!鉴于敌情之变。505取消,使用1→4撤离。即刻行动!我部出榆接应,土部出克牵乌敌。 那仁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盼到了大转移的这一天!惊的是要求即刻行动,时间紧迫!而婚礼还在进行中……他想了想,觉得事关重大,还是要尽快告知奥日新。 奥日新正要发表准备了半个晚上的《祝颂辞》,突然被那仁拽了拽衣袖。他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仁,那仁赶紧把纸条交给了他。 奥日新瞅了一眼纸条上的文字……脸上露出了笑容,点着头,自言自语道:“又添一喜!现在转移,正是时候……” 那仁疑惑地望着奥日新,“那这婚礼?” 奥日新笑了笑,突然挥起手来,大声宣布:“礼成!……新人送入洞房!” 大家一楞!感觉流程好像还没走完,这怎么就要直接入洞房了?都疑惑地望着奥日新,以为可能是佐领大人连日杀敌!忙得把流程给弄错了…… 奥日新望着大家诧异的目光,继续笑着大声说道:“新人送入洞房!其他人开始准备……转移!” 几个喜欢凑热闹的,开始大声喊叫:“喜酒还没喝呐?” 那仁也大声喊道:“不着急!路上,慢慢喝!……半个时辰后,开始上路!已经准备好的,可以先走!” 奥日新和那仁安排、催促大家赶紧去准备,也让诺尔布和斯日古楞去收拾家当。只留下了两个十户长,准备再研究一下信息的内容和撤退途中的相关安排。 那仁疑惑地说道:“其他的内容,我都看明白了!可是最后一句‘土部出克牵乌敌’,我还没弄清楚是啥意思?” 奥日新又仔细看了一遍小纸条上的内容,解释说道: “这条指令的意思是:因为已经与敌军发生激战;即使整个博斯腾湖封冻,出逍遥谷到湖边冰面的通道也不能使用。放弃湖面通道!即刻开始,从库鲁克北山口出山,经红柳圈、古尔温碱滩、白土塘沙漠撤向榆树沟。本部落骑兵出榆树沟,前往白土塘沙漠地带接应……土尔扈特部落的骑兵,出克尔古提峡谷;牵制博斯腾湖北岸的乌什塔拉敌军兵营,掩护、策应我们撤退。” 那仁有些吃惊!兴奋地说道:“为了这次接应我们,连土尔扈特的骑兵主力也出动了。真可以说是兴师动众!” 奥日新点了点头,“这是台吉担心。敌军吃了大亏以后,必定寻求疯狂报复!才下定决心,要我们立刻转移的。其实,敌军在北岸乌什塔拉兵营的,是一个加强后的骑兵团,相当于半个骑兵师,战斗力十分强悍!敌军这个兵营和曲惠兵营、焉耆兵营形成了完整的封锁链条。对包尔图山的部落主力人马,压力是很大的……所以才请土尔扈特部落的骑兵主力出山相助。这也是安全起见,被迫不得已采取的对策。” 中十户长感到有些揪心,“那土尔扈特骑兵主力,突袭这个加强过的骑兵团,必然会短兵相接。代价会很大的呀!” 奥日新点了点头,“是的。可为了给我们的安全转移创造空间,就必须牵制住这个骑兵团;而只有土尔扈特部落,有这个实力。这次带兵出战的,肯定又是巴特尔!” 上十户长也开始忧心起来,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为了救我们苏木的这两百多条人命,搭上土尔扈特骑兵的几百条命。我越想越觉得划不来……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中十户长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为土尔扈特骑兵队伍虔诚地祷告: “愿长生天保佑巴特尔他们,金甲护身、平安进退……” 那仁有了个新想法,“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巴特尔的骑兵队伍,不要去直接突袭这个骑兵团兵营;而是想办法绕过这个兵营。直接横挡在敌军兵营和榆树沟中间的位置上……这样的话,既能保证撤退通道的安全;在交战之际,我们也能参战出把力……” 奥日新轻轻点了点头,“这或许是个好主意。但是,敌军的枪炮都是英国造的先进武器,射程远、精度高、弹药充足。在开阔地带的戈壁滩上对垒厮杀,我方肯定吃亏;坐等敌军来攻,还真不如突然袭击先发制人。这就看巴特尔他们,如何随机应变……我们现在抓紧时间准备,尽快出发。已经准备好的、牛羊畜群大一点的,可以先行一步,马上出发……” 一个时辰后。奥日新和上十户长、中十户长,便带着部分骑兵护卫着牛羊畜群队伍,开始向东北方向的北山口进发了。 太阳冒出山尖的时候。呼都克苏木的数十个畜群,已经全部行走在通往北山口的路上。其实,这条转移逃生之路,根本就不是正常的行走通道;而是荆棘丛生、乱石成堆的山间小道,通行十分困难。 根据奥日新的安排。斯日古楞带着苏博泰、云朵;诺尔布带着布尔古德、赛音其米格,加上部分骑兵和从大碱滩芦苇荡救回来的一家四口骑着骆驼,走在了队伍的中央。想着中间的位置比较安全,一旦发生意外,这支精锐力量也可以前后照应。 到了晌午时分,奥日新带领的先头队伍已经出了北山口,到了红柳圈。斯日古楞他们处在中间位置的队伍,则刚到北山口。 斯日古楞正准备招呼大家歇息一下喘口气;却从东南方向,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响箭声。大家都大吃一惊! 诺尔布朝着响箭发出的方向望了望,忧心地说道:“那是明珠峰和乌堂达坂的方向……莫非?这些贼寇真从我们的侧后方,摸进来了?” 斯日古楞一惊!稍加思忖,对诺尔布说道:“看样子,确实是敌军从身后摸过来了。你赶紧带着大家加快脚步,往古尔温、白土塘方向赶。我折回去和那仁昆都会合,看看咋样应对?……” “哎!要回去也是我回去。哪能让你们来做客的人冲在最前面?” “我们两个亲家就不要争了。这转移的路上,要闯碱滩、过沙漠,事还多着呐!你比我有经验,你带着他们赶快走;我去会合后面的那仁昆都。对付敌军追击,我还能出把力……” 布尔古德和苏博泰两人,异口同声地高声喊道:“我们一起去!” “胡闹!你们不光要照顾赛音其米格和云朵;还要护卫着乡亲们过大碱滩,事也不少。记住!一定要注意上次你们救人的那个芦苇荡——沙梁湾方向。还不知道那里,现在有没有敌军?对这个方向,要始终保持警戒。决不能大意!” 大家一见斯日古楞已经下定决心,就默默地点了点头。 斯日古楞带上两个骑兵,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大家的判断没错。确实是“老冤家”木格里,带领敌军重组的一个骑兵团,绕过明珠峰,向凤凰台的方向包抄而来。这个骑兵团的身后,还有一个骑兵团做后援,也接近了明珠峰。 这是阿古柏接到了云努斯的电报,知道了侧卫军团两个骑兵团攻击扫荡库鲁克山失利后,恼羞成怒、大发雷霆!立刻命令云努斯,将这两个骑兵团,合并成一个骑兵团,仍由木格里指挥。并且,不得休整,立刻补充弹药装备;从博斯腾湖西岸,迅速跨过霍拉山和库鲁克山低矮的结合部。 然后,沿库鲁克山南侧的沙漠戈壁,向东南方向的明珠峰和乌堂达坂绕行急进。包抄、侧击,彻底消灭这个呼都克苏木。以重振军威、挽回颜面! 输红了眼的阿古柏,为了达成这次行动的目的,又从库尔勒大营中派出一个骑兵团,作为后援随后跟进。他发誓,一定要彻底消灭这个眼皮子底下的呼都克苏木。 木格里本来想着:这次攻山失利、损兵折将;阿古柏和云努斯一定会恼羞成怒收拾他!没想到,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对他继续委以重任!只是有点让他“戴罪立功”的味道。 此时,他颇有些洋洋自得!感觉这一切,都充分证明了自己力主攻山、消灭呼都克苏木计划的正确性。而且,进一步得到了阿古柏的肯定。虽然伤亡有些过大,但这也是进行尝试而必须付出的代价。 因此,他心里着实踏实了许多。现在,执行阿古柏亲自下达的包抄、消灭呼都克苏木的命令,自然就更加卖力! 他只用了不到一天一夜的时间,便跨过了近两百公里的山地沙漠,到达了库鲁克山东南部的明珠峰脚下。还没等后援的骑兵团到位,木格里就匆忙下令:绕过明珠峰,向深处的凤凰台方向挺进。 这明珠峰虽然是库鲁克山的最高峰;但已经被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沙海,侵蚀、填埋到了腰部以上。相对高度,略显尴尬。 敌军事先对这里山势地形的判断,基本上是正确的。从这里向库鲁克山纵深挺进,的确要比从北侧的逍遥谷容易得多。就如同在山脊上方行走,向山谷深处迈进;不会再出现因冒险闯荡峡谷底部,而被乱石盖顶的惨剧。 不过,狂暴的大沙漠,并没有完全如木格里所愿——填平南侧所有的沟壑。因此,纵横交错的大小沟壑,给他的骑兵队伍行军,造成了极大的难度!每翻过一座山梁,人马都要付出艰苦的努力。这显然是给他这支士气萎靡不振、体力严重透支的败军队伍“雪上加霜”。战力还剩几何?他心里实在没底。 刚过乌堂达坂后的第一个山梁;战马的耐力已经过了极限,无法继续行走。 木格里无奈下令:停下来,喘口气…… 在敌军出现在乌堂达坂顶上的时候,在远处负责警戒的呼都克骑兵,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及时发出了响箭示警…… 那仁听到响箭声响后,便带着准备断后的骑兵队伍,从凤凰台朝这个方向赶了过来,与警戒骑兵会合。 那仁在远处隔着一座山梁,监视着敌军的动向。他在估摸着:这个时间,整个苏木的转移队伍最后的部分,也接近了北山口;如果敌军按照当前的行进速度继续推进,是永远追不上的。 过了一阵,斯日古楞带着两个骑兵,也赶了过来。 那仁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斯日古楞说道:“我也听到了响箭的声响,过来看看情况。” 那仁转身指了指还在远处歇息的敌军队伍,“现在看。这些家伙没日没夜地往这赶,快累趴下了!按这个进军速度,等他们到了北山口;我们的最后一只羊,也快到了古尔温了。应该问题不大……” 斯日古楞摇了摇头,“这还不能大意!出了北山口,就是一马平川的大碱滩了。他们追起来,可是利索得很呐!” 那仁点了点头,“我也想了。他们现在是直接冲着一线天隘口和凤凰台来的。如果他们继续向前推进,只要不向北山口的方向偏移,就随着他们朝前走,不要惊动他们……要是他们直接转向北山口,我们就要主动出击;吸引调动他们,跟着我们转向凤凰台和一线天。” “我觉得。应该做两手准备……” “大叔的意思是?……” “在他们还没有出现直接扑向北山口的迹象之前。我们应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马负责警戒监视,并确认能把敌军引向凤凰台和一线天;然后在一线天主动暴露行踪,进行适当的周旋与纠缠;尽量拖延一段敌军扑向北山口的反应时间……另一队人马,现在就出发,到北山口内侧那些隘口设伏。根据敌军推进的速度,准备拦截阻击。给已经出了北山口的转移队伍,再争取一定的时间。这样,转移队伍会更安全一些。你看如何?” 那仁思忖了一下,也觉得这是个万全之策。不过,将敌军引向凤凰台和一线天,并与敌军进行纠缠的这支队伍,就显得十分危险!有可能根本就脱不了身。 斯日古楞接着说道:“我看这样!我带一队人马在这里。负责在凤凰台和一线天同他们周旋;你带一队人马,到北山口的隘口,准备设伏……” “那怎么行?大叔你虽然武功比我好,可毕竟上了年纪,体力不如我。最关键的,是我对一线天和查汗峡谷的山势地形,比你熟悉。即便不好脱身,也能想办法逃命!” “哎!一线天到查汗峡谷谷口的山势,我也留心过了。一旦到了无法脱身的时候;我们可以下到查汗峡谷北谷口,从逍遥谷的东侧弃马登山。翻过两道山脊,就离沙梁湾不远了。这里的敌军就是想追,他也来不及……再说。现在的逍遥谷里,不会有敌军活动,应该是安全的。” “那也不行!总让你这来娶亲做客的老人家冒险!我哪还有面子?怎么心安?你要是出了事,奥日新佐领肯定会抽烂我的屁股!……” “现在,儿媳妇娶到手了。这条老命就算丢在这里,我也心甘!不说这些了……你是整个苏木的军事指挥官,指望你的事,还多着呐!另外,我还有一项优势……” 那仁疑惑地望着斯日古楞,不清楚他说的这项优势又是啥? 斯日古楞神秘地笑着说道:“咱们身上背的这些缴获的枪支,是英国造的,叫‘恩菲尔德式’步枪。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汗王和巴特尔他们指挥部落骑兵,消灭了血洗天狼谷夏尔尕苏木的敌军‘先遣队’,缴获了几百支这种枪。然后分发到了每个旗、每个苏木,让大家研究使用。你们可能还用不惯;可我对这种枪的射程、威力,都非常熟悉,用起来十分顺手。这是个大优势啊!……” 那仁终究拗不过斯日古楞,只好同意了他的提议。那仁专门给斯日古楞带的这十几个骑兵,多留了几只步枪;并交代一定要保护好斯日古楞。自己带着另外的十几个骑兵,赶往北山口内侧的天险隘口。准备设伏,阻击可能开来的敌军。 木格里带着骑兵团,向着预判的呼都克苏木集结地——库鲁克山深处的凤凰台,逐渐逼近。 当他的骑兵队伍出现在乌堂达坂,听到了响箭的声响后;他就更加断定了这个方位的正确性。就立刻派人,催促后面的那个骑兵团,快速跟进;并且,命令这个团带来的炮兵队,必须同时推进。 为了将呼都克苏木的人马彻底堵在山里,一网打尽!他不断下令加快推进的步伐。但是,自己这翻山越岭、昼夜行军、疲惫不堪的骑兵队伍,行动速度就是提不起来;就算人能支撑,战马也经受不住了。彻底趴窝的战马,一路上随处可见…… 当在望远镜里,能看到凤凰台半山腰上用石头垒砌的一个个羊圈时,木格里开始兴奋起来!觉得呼都克苏木的人马、畜群,已经是他伸手可取的“囊中之物”。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既然有了响箭预警信号;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见到对方的一兵一卒前来拦截? 当木格里带着精疲力尽的队伍,勉强推进到凤凰台的中央位置之时,不禁让他大吃一惊!这里已经是空空如也!连一只羊、一只鸡都没给他留下。 当他下令四处搜寻已经转移的人马踪迹时,右前方连续传来了两声枪响。枪声在这深山空谷中,激烈回荡,异常刺耳!…… 太阳偏西的时候。那仁昆都带着骑兵队伍撤出了北山口,来到了古尔温大碱滩。他留下两个骑兵和三匹战马,让其余人马即刻去追赶转移的队伍。 那仁昆都自己,带着这两个骑兵和三匹战马,转向西侧行进;来到了沙梁湾的东南角。这里已经接近库鲁克山边;是接应斯日古楞他们最合适的地方。 他举起望远镜,死死盯着库鲁克山的外侧山脊,心里忐忑不安! 突然。一个骑兵大声喊叫起来:“看!他们来了!……” 顺着骑兵手指的方向,只见十几匹战马沿着山边的丘陵,飞奔而来……这明显是从逍遥谷的正面山口出山的。 那仁大惑不解?可心里,早已兴奋得砰砰直跳! 天黑以后。那仁昆都和斯日古楞带着骑兵队伍,赶到了白土塘沙漠的北侧尽头——榆树沟。同等在这里的奥日新佐领和前来接应的扎西德勒克台吉会合了。 苏博泰和云朵,看着自己的老父亲疲惫不堪的样子,眼泪刷刷地往下流……这短暂的分离,差一点就成永诀! 扎西德勒克走过来抱住斯日古楞,也是热泪盈眶!他定了定神,向斯日古楞介绍说道: “为了掩护呼都克的人马安全转移,保证这条逃生之路的绝对安全。巴特尔带着土尔扈特骑兵队,出克尔古提峡谷。在天黑前,端掉了敌军驻曲惠的兵营、干掉了敌军骑兵小队;然后,在敌军乌什塔拉骑兵团增援曲惠兵营的途中设伏,又干掉了不少贼寇……李杰昆都和阿山昆都,带领另外一队人马。干掉了从这里到乌什塔拉之间的三个敌军哨所。现在,两队人马都已经撤进了那音克峡谷,安全了……” 奥日新佐领、那仁昆都和三个十户长,听了扎西德勒克台吉的描述,这才将悬着的心落了地。 第五十六章 童子军出山 阿古柏在与土尔扈特部落、和硕特部落数次交手受挫之后,被迫终止了意在迅速征服、消灭这两个蒙古部落的军事打击行动。转而采取封锁与围堵的手段,来对付令他大伤脑筋的这两块“硬骨头”。计划等到拿下托克逊、达坂城、乌鲁木齐和整个北疆,再转回头来全力剿除这两股使他损兵折将、威风扫地的强劲天敌。 阿古柏将云努斯侧卫军团的第一骑兵师,派驻在了巴伦台大峡谷山口至开都河一线,来围堵、封锁土尔扈特部落。将侧卫军团第二骑兵师的一个加强团,继续驻扎在乌什塔拉至包尔图大峡谷山口一线,来围堵、封锁和硕特部落。 这个侧卫军团第二骑兵师剩下的两个骑兵团。在进攻库鲁克山、扫荡呼都克苏木的行动失败后,撤回了焉耆兵营;与焉耆兵营的守备军力混编,形成了新的机动打击力量。随时策应这两个方向的军事行动。 敌军侧卫军团的这两个骑兵师,又分别设立了二十多个巡逻队;定时和不定时相结合,不间断地在各个山口、河谷之间进行巡视、游荡。以寻找机会、捕捉战机。 阿古柏的算计确实毒辣:他首先让这两个部落失去了所有的冬、秋牧场;又切断了两个部落的全部粮道。意图将两个蒙古部落的人马困死山中,或者逼迫他们出山投降!……加以长期的围困,即便在山中能勉强存活下来;也一定是元气大伤!不堪一击。再无战力抗衡自己的军队。 “七个星之战”“包尔图之战”结束两年后的又一个春天(公元1870年,同治九年)。 清明刚过,巴音布鲁克草原上的积雪开始慢慢消融。枯黄了一个冬天的草地,已经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色嫩芽……又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大草原,逐渐开始苏醒。 由于阿古柏侵略军近三年的围堵、封锁,土尔扈特部落已经在这里艰难地困守了三个冬天。 考虑到数次与侵略军的交锋中,虽然重创了敌军,而部落自身也伤及元气,需要一定时间的休养生息。并且,得到英国大量军援的阿古柏侵略军,战力进一步增强;大批敌军就守在巴伦台峡谷山口、开都河峡谷山口,虎视眈眈、张网以待。库尔勒和焉耆两个敌军大营的数万敌军也跃跃欲试,随时想报“一箭之仇”……汗王下令:严禁部落军民从巴伦台大峡谷和开都河河谷出山,与敌军接触。以保存实力、养精蓄锐,静候朝廷西征大军的到来…… 通过这两年多的厉兵秣马,部落的战力已逐渐恢复,兵器军火也殷实充足起来。但是,粮食、药品等给养问题,始终没有理想的解决方案。 巴音布鲁克不产小麦和玉米这些粮食作物。开垦的少量土地,种植了一些青稞。但收获的青稞,也只能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整个部落的牛羊牲畜,在失去冬、秋牧场以后,全部集中在了巴音布鲁克草原。虽然这里是全国最大的高山草原;但过量的牛羊畜群,使已经退化的草原更加不堪承受。草料不济使牲畜大量死亡,畜群规模急剧下降。 部落军民数万人马的给养消耗,十分惊人!从伊犁和俄罗斯购买的粮食虽能暂时维持,但绝不可能长久支撑。 汗王和众首领都在苦苦思索破解之策……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童子军建营,转眼已近三年。道尔吉、高山、齐峰、尼满和古丽、桑兰这些小家伙们,都已经从懵懂无知的“调皮鬼”,自然过渡到了十六七岁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 虽然稚气未脱;但经过近三年的系统训练和文化学习,个个功底扎实、本领高强,还都能识文断字、谈天论地……这都有赖于主训官魏潇的精心打理、武术兼文化教官智信的悉心传授。 古丽和桑兰,在大草原上度过了自己一生当中的豆蔻年华。不但基本功练得扎实,也把骑马射箭练得十分娴熟。每人一条牛皮长鞭,耍的也是有模有样、威力十足!这除了智信师父的悉心传授,还得益于才次克的耐心指点。 大家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待冲出山去,与侵略者贼寇较量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道尔吉这个天生的“策划专家”,天天想着如何能展示一番童子军的威力?让那些仍然把他们看作小孩子的人们,开开眼!…… 这天。马兰早早起来,给大家准备好了早饭。她把古丽和桑兰叫了起来,可发现古丽的两只眼睛红肿得厉害,就心疼地问古丽说: “这是咋啦?眼睛哭成这样。身体不舒服吗?” 古丽摇了摇头,没说话;但表情和内心里,依然痛苦…… 主训官魏潇,带着大家练了一阵基本功。他也发现古丽神情恍惚、心不在焉。就把古丽叫到跟前,询问情况……古丽推说没睡好。 当前这一切,都没逃过道尔吉的眼睛。他悄悄跟桑兰说道: “你悄悄问问古丽有啥事?如果有事,咱们童子军可以自己解决……” 桑兰轻轻点了点头。 午饭时,桑兰拉着古丽来到蒙古包一侧,悄悄问道:“咋啦?有事?” 古丽犹豫了一下。见周围没有别人,就轻声嗫嚅道: “昨天晚上……又梦到我阿妈和我阿爸了……他们都看着我,不说话……直流眼泪……” 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啜泣起来。 古丽这一哭不打紧,桑兰也开始难受起来。原来,这两天夜里,她也梦见了惨死在侵略军刀下的双亲。 桑兰边哭边说:“我的父母,也被浩罕军杀害快三年了。他们的坟上我都没去过。我也真想去给他们扫扫墓、添添土……” 古丽听桑兰一说,猛地想起:桑兰与自己也有同样的遭遇;而且两家父母遇害的时间,几乎是在同一天……两个苦命的姑娘,互相倾诉,哭成了一团。 “我们都别哭了。想想办法去一趟,给他们上坟添土……”桑兰止住了哭泣,劝古丽说道。 “现在,浩罕人的大军还在城里,山口也是他们的人。我们哪有机会回去呀?”古丽也渐渐止住了哭泣,忧虑地说道。 “我们去找道尔吉!他点子多,说不定他有办法……” “他咋能帮我们去冒险?……” “你没看出来?道尔吉最关心你。就是他,看到你难过,才让我来问问你出了啥事?我看他特别在意你!……” 古丽听了这句话,又望见桑兰脸上诡异的笑容,不觉脸红起来。她定了定神,瞪起眼睛说道: “你别乱说……我看高山一天都围着你转,教我们功夫都是先尽你。我瞅着,他看你的眼神,都能琢磨出味儿来……” 桑兰也没反驳,笑了笑说道:“好了!别再斗嘴了。我们现在就去找道尔吉!……” 道尔吉听完桑兰说的事,又看了看憔悴不堪的古丽。心里十分难受!他暗暗下了决心,一定想办法为她们了却心愿…… 道尔吉来到巴特尔家的毡包。只见姐姐才次克,在抱着一岁半的儿子巴音达来喂饭,就开口问道: “我姐夫呢?” “刚才巴音青来把他叫走了。好像汗王有事找他……” “这小家伙会叫舅舅吗?”道尔吉问道。 “现在还不行。阿爸、额吉都叫不清……再过两三个月就能叫了。” 道尔吉逗了逗巴音达来,可小家伙没什么反应。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哎!连小家伙都看不起我……” “找你姐夫有事吗?” “有点小事。” “古丽现在怎么样?” “还行!不过练功不太长进……” “她和她牺牲的父母,可是哈敦和我的救命恩人!你要好好照顾她才行……” “这些话你都讲了多少回了……等我把她娶到手,你就放心了!” 才次克一愣!缓过神来后,郑重说道:“你可别欺负人家!” 道尔吉使劲地点了点头,笑着起身出了毡包。走出来没几步,正好看见巴特尔在往家走。他赶紧跑过去,拦住了巴特尔。 “又有啥事找我?”巴特尔笑着问道。 “确实有事要跟你商量!” “走!到家说去。” “我姐正在给小家伙喂饭……就在这说吧。” “嗯!汗王还几次称赞你小子,有才干……那你说吧。什么事?” 道尔吉整理了一下自己还不太顺当的思路,可还是没找到有说服力的由头,便开口说道: “现在部落兵强马壮,根本不怕浩罕军进攻!……我们想到山口,去看看情况……” 巴特尔一惊!疑惑地问道:“你们这些小毛孩子!到山口去干什么?” 道尔吉脸一沉,“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们已经是十六七岁的成年人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我们已经训练了三年,都成为战士了。总要为部落做点什么吧?看着大家在山里‘坐吃山空’,我们觉得应该采取一些行动,给部落减轻一些负担。哪怕是摸清浩罕军的行动状况,多少弄回来一点吃的用的,也行嘛……” “这些都不用你们操心!……两个山口外,除了浩罕人扎下的大营,到处都是他们的巡逻队。你们去山口撞见他们,不是送死吗?”巴特尔说道。 道尔吉有些急了!觉得自己也确实编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的姐夫,就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 “这样。我现在还是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你讲清楚。你再给我们出出主意看咋办?这总行吧?” 巴特尔点了点头。 道尔吉便把古丽和桑兰都梦见了自己的父母,哭得死去活来,想回家看看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为了打动巴特尔,他把古丽和桑兰的精神状况,描绘得异常凄惨! 巴特尔听道尔吉提到了古丽和桑兰,开始谨慎起来。这两个姑娘的遭遇确实让人揪心……古丽的父亲热合曼和母亲尼莎,为了掩护哈敦和大家脱险,毅然冒死挡在了敌军的枪口前面。 此后,派人潜入库尔勒去安葬他们的时候,也没见到尸首;只打听到是古丽的叔叔热依木江,已经悄悄安葬了自己的哥哥嫂嫂。可后来,再没打听到热依木江的下落。 桑兰的父母被敌军杀害以后,就葬在了哈满沟附近的山脚下。 两位姑娘思念遇害的亲人,心情完全可以理解;可怎能让这两位失去父母的孤儿,为了了却心愿,再去冒险呢?如果非要走一趟,咋能保证她们的安全呢? 道尔吉见巴特尔没有立刻反对,反而在认真思索,不由得来了些底气。他赶紧说道: “我可以带上尼满、高山和齐峰,一起保护古丽、桑兰走一趟。顺便还能侦查一下敌情……” 巴特尔也没想出两全的办法。根据当前掌握的情况看,敌军正有不同寻常的异动,但目的不明。这个时候,也确实需要再派人侦查一番。他对道尔吉说道: “刚回来的探马报告说:浩罕人好像有新的动作。他们在巴伦台山口的大营,正在清理装备。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准备向我们进攻;要么就是要转移了……现在向我们进攻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准备开始向托克逊、达坂城和乌鲁木齐方向,全力进攻了!” 道尔吉眼前一亮!赶紧说道:“那正好!我们去探探他们的虚实,把情况了解清楚。你们就可以考虑如何应对?选择什么时间出手?况且,我们这些小伙伴去侦察,还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他们的大营在巴伦台峡谷山口外面;我们就从开都河河谷,过察汗乌苏要塞出山。这样你们就放心了……” 巴特尔看了一眼道尔吉。瞬间觉得他确实长大了,考虑问题已经有一定深度了;心里倒有了一些欣慰。他稍加思忖,向道尔吉说道: “你先回去等我消息。我现在就再去面见汗王,商议看怎么行动?……” 道尔吉开心地笑了,“还是那句话!你是我的亲哥!就指望你想出办法,给我长面子。那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当天晚上。巴特尔来到“童子军训练营”,告诉道尔吉他们: “汗王同意你们出山走一趟。但是,不安排具体侦查任务,主要是了却两个悲惨家庭幸存子女的思亲愿望。见机行事、安全第一!” 兴奋异常的童子军小伙伴们,都高兴地跳了起来! 道尔吉上前搂住巴特尔,照着脸上“啪”地亲了一口!……可接下来,又听巴特尔说,是让魏潇带着他们行动。顿时觉得有些扫兴,心里不免有点怏怏不快!这说明,还是对他们童子军有些信不过。 才次克听说汗王同意了道尔吉他们的出山请求,心里有些不太放心。就抱着巴音达来到了童子军的毡包,和马兰一起给他们准备行装。并再三叮嘱:注意安全! 第二天一早。兴奋异常的道尔吉,带着尼满、高山、齐峰,护卫着古丽和桑兰,出发了。令他感觉美中不足的,是巴特尔让魏潇带着两个骑兵,跟着他们一起行动。这明显是对他们童子军还不放心……不过,道尔吉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他们沿着开都河大峡谷翻过了积雪覆盖的哈尔嘎图达坂、达楞达坂,来到了察汗乌苏要塞。 道尔吉向魏潇央求说道:“好哥哥!你就把我们送到这里吧。后面侦查敌情的事,就交给我们!怎么样?” 魏潇吃了一惊!没想到道尔吉会给他出这样的难题。他瞪着眼厉声说道: “送到这里等于没送!危险是在后面的山口。这绝对不行!” 道尔吉继续央求说:“哥!我们童子军出山口侦查,是因为我们小孩子不会引起浩罕人的注意。这也叫做‘出其不意’……你们要是跟我们在一起,很容易暴露。这就不是侦查了,就等于直接要和他们动手了!……” “有人管着,你们都不安分;要是撒开手,你们不都要上天了?……” “不会!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乱惹事!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们。如果一切顺利,办完事我们就直接回到这里,和你们会合。如果我们真有事应付不了,就来找你们帮忙。你看行吗?” 魏潇还是不同意,“如果真有事再来找我们,哪能来得及?” 道尔吉有些急了,“如果你们跟着我们,起什么作用先不说。浩罕人肯定会注意到我们;那就等于,给我们带来不该有的麻烦!你说是不是?” 魏潇也被道尔吉给说急了,“你既然有这样的心思,为什么不早说?” 道尔吉笑了,“早说!……早说的话,能不能放我们出山?就不好说了……” 魏潇感觉左右为难!思量再三,他悄声问道尔吉说:“你这是铁了心,要单独行动了?” 道尔吉见魏潇有些松口,心内暗喜!赶紧接着说道:“我们明白自己出山要办的事,不会出去惹事。见了浩罕人,我们远远躲开还不行吗?如果我姐夫问起来,由我来解释!就说这是我们童子军,集体的决定!”说着,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魏潇被道尔吉弄得没有办法。无奈之下,只好勉强同意他们单独行动,自己再另想办法保护他们。 道尔吉终于遂了自己的心愿。感觉这才真正脱离了那一堆“监护人”的视线;不再有人在他们耳边唠唠叨叨纠缠不清。不会有人动不动就瞪着眼睛说:不行! 现在。就该像是出了笼子的一群小鸟;飞到哪里、怎么个飞法?自己做主!只要完成交给自己的侦查任务就行……这下,可以带着自己的小伙伴们一展身手!证明童子军的实力了。要不然,在所有人的眼里,我们永远都是没有出息、不堪大用的“小毛孩”。 他骑马走在最前面,兴奋地大声唱起《天山牧歌》: 秀美壮丽的额尔宾山啊! 是生我养我的家乡。 山脚下的毡房里, 住着我心上的姑娘。 我想放声歌唱, 又怕你阿爸怒火万丈! 我愿一生守候在你的身旁, 你何时能来作我的新娘? 桑兰听了,对古丽笑着说:“他这是唱给你听的……” 古丽瞪了桑兰一眼,笑而不答。 道尔吉继续唱道: 庄严肃穆的额尔宾山啊! 是菩萨弘法的道场。 每座山峰的下面, 都是我放牧的地方。 我想放声歌唱, 又怕菩萨怪罪收起了慈祥。 年迈的额吉忘记了年轮啊, 为我准备的干粮飘散着奶香! 云雾缭绕的额尔宾山啊! 是神仙聚会的天堂。 每座山峰的下面, 是天鹅欢笑的地方。 我想放声歌唱, 又怕惊扰了神仙醉酒的梦乡。 苍老的阿爸被岁月所伤啊, 还在为我擦拭着心爱的猎枪! 桑兰听了,继续笑着讲解说:“看!刚出门就想爹娘了……” 道尔吉开始唱由孟和增编的第四段: 神圣富饶的额尔宾山啊! 是强盗们觊觎的地方。 每座山峰的下面, 都是我拼杀的战场。 手刃贼寇,守护额吉还有我心上的姑娘, 是长生天赐予我神奇力量。 如果敌军枪炮射穿我的胸膛, 请把我埋葬在高高的山岗! 我的身体会化作又一座山脉, 我的心跳永远在草原上激荡! 桑兰听了。心头有些兴奋,感觉这才是男子汉应该有的气概!她情不自禁地称赞说道: “嗯!有点男子汉气概!……哎!这样的歌。你以前咋没给我们唱过?” 道尔吉也不回头,大声答道:“一没气氛!……二没心情!” 听着道尔吉的歌声,古丽的神情也有些变化。自从来了侵略者,家破人亡的悲剧,就上演在自己身上;这怎能不让她感慨万千?而道尔吉这浑厚、雄壮的歌声中抒发出来的豪迈情怀,更让她加深了对道尔吉那种微妙的崇敬之心的率真认知。 道尔吉刚唱完。尼满就笑着对高山说道:“高山哥,你们关中老家不唱歌吗?” 高山回答说:“我们那里山歌太多了,可我不会唱……不过,我昨天看到智信师父写了一首诗。我记住了!题目叫《草原菩提》,我现在背给大家听听!” 高山清了清嗓子,开始背诵: 少小背井入佛堂,青灯伴我度时光。 怎奈西塞狼烟起,脱下僧袍换戎装。 草原遍栽菩提树,护佑兵民助汗王。 祈愿边陲安定日,明月照我还故乡。 大家听了,都赞叹不已! 桑兰内心更是钦佩异常,大声说道:“没想到智信师父,不但仪表堂堂、武功绝世!笔墨文采,也不输汉唐。意境高、文辞雅、寓意深,真是个奇人!……” 桑兰话音未落。道尔吉突然停下马来,并立刻举起了右拳示警! 齐峰也发现了前面的烟尘,疑惑地说道:“前面有烟……好像有情况!” 大家一起下马。猫着腰,顺着山边小道,向山坡顶上摸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 初试锋芒 额尔宾山脚下的小山坡顶上。道尔吉和小伙伴们,慢慢地伸出了脑袋……打算瞧瞧山坡背后,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从山坡顶上望过去。他们惊奇地发现:山坡背面不远处的一块巨石旁,有一顶敌军巡逻队搭起来的行军帐篷。帐篷前,有两个敌兵好像正在收拾装备;相隔数十步,还有三个敌兵,正在靠近小河边架起的篝火旁烤肉、喝酒。 敌军这个临时营地的篝火,紧挨着那条小河沟;小河沟的对面,有大一片白杨树。 “他们好像吃完就要走了!动不动手?”尼满问道尔吉。 “今天遇到我们。他们就走不了!”道尔吉冷笑着摇摇头说道。 古丽有些担心,疑惑地望着道尔吉,“我们答应过你姐夫和魏潇大哥,不惹事的……” 道尔吉摆了摆手,坚定地说道:“没事!他们不会知道的。今天的机会,我们绝不能放过!这是天意!” 桑兰望着这群凶恶的仇人,也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将他们一网打尽? 两个收拾装备的敌兵,已经开始拆解帐篷……其中一个敌兵在转身之时,突然发现不远的山弯处,有人骑着马,正朝自己这边走来。惊了一跳! 两个敌兵仔细一看,惊奇地发现:这竟然是一个留着长辫的年轻姑娘。就赶紧向正在喝酒的敌军头目喊道: “快看!有个女人!” 正在大口喝酒的敌军头目,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当他看清这确实是个轮廓分明的年轻女子,瞬间喜出望外!立即命令整理装备的那两个敌兵: “快!你们追上去。弄过来!” 两个敌兵跨上马冲了出去…… 骑在马上的桑兰。见敌军两个骑兵已经追了过来,便掉转马头,反身就走。 两个敌兵哪肯罢休?催马追了过来……刚绕过山坡,两个敌兵就突然发现:他们要追寻的那个年轻女子,就停在离他们不到二十步的地方;手里的弓弦已经张开! 这两个敌兵大吃一惊!急忙伸手抽刀……刚把刀抽出来,前面的敌军已被桑兰射出的利箭贯穿胸膛,应声落马。 这时间,从山坡上飞跳下来的高山,将另一个敌军踹落马下……落马敌军刚一起身,又被古丽甩出的长鞭击中面门,再次翻倒……再挣扎着起身时,脑袋被高山的三节棍开了“天窗”。 敌军头目还在翘首观望,眼见两个部下追过了山坡……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时,他已经感觉到了异样的动静。 敌军头目一扭头,只见小河沟对面的树丛里,冲出来三个骑马的人,向他们猛扑过来…… 敌军头目喊了声:“不好!……”赶紧扔掉了手中的酒碗,转身去取架在帐篷前面的步枪。可刚跑出去两步,就被道尔吉的箭射穿了后心。 那两个反应慢一点的敌兵,一个被尼满的狼牙棒击碎了脑袋;一个被齐峰的流星锤击中后心,趴在了地上。 道尔吉立刻跳下马,快步上前补了一刀…… 童子军们正要准备清理战利品,魏潇就已经带着两个骑兵,飞一样赶到了。 道尔吉看着魏潇满脸不愉快的样子,有些心虚。他赶忙上前,一脸堆笑地解释说道: “刚才这些敌兵拦我们的路。没办法,就把他们给干掉了!纯属意外……你们来得正好。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吧……” 魏潇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好不惹事。可分开才一个时辰,你们就捅破天了……我们在远处,觉得你们要行动,就赶紧往这赶。这还没到跟前,你们的行动就结束了。真能啊!” 道尔吉又央求道:“好哥哥!就这一次。我们再不会惹事了!你尽管放心。我们现在就往哈满沟那边走,办正事……” 魏潇特意看了看古丽和桑兰。他惊奇地发现:这两个女孩经过这场战斗的洗礼,不但毫无惧色;竟然连神情也变得异常坚强起来。出发前的那种忧郁、凄凉之气,一扫而空!他疑惑地问古丽和桑兰: “他们几个是‘二杆子’,不要命!难道你们两个,也不知道害怕吗?” 桑兰回答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都不知道啥叫害怕了?” 高山凑上来说道:“今天的首功,是桑兰和古丽的。躺在山坡下面的那两个敌军,就是被他俩干掉的!……” 魏潇看着这几个既可气、又可爱的小家伙。虽然嘴上在责怪他们,心里却在暗暗称赞他们的战斗力。这些被认为是属于保护对象的童子军,竟能跟凶残的侵略军斗智斗勇,而且大获全胜!的确是成长、成熟起来了。今后,所有的人,都应该对他们“刮目相看”。 魏潇作为童子军的主训官,此时此刻,心里也少不了有些得意和自豪。他稍加思索后说道: “这样!前面就是咱们以前的部落大营了。我们一同到大营去看一看,再从那里分开。你们朝哈满沟方向去;我们往巴伦台峡谷山口方向,查探一下山口的敌军营地状况……记住!千万再不能惹事。安全第一!” 道尔吉一看魏潇放过了他们,而且同意了他的想法,那是异常的兴奋,“行!行!行!就按你说的办!” 其实,魏潇心里明白:刚才被童子军干掉的这五名敌兵。应该是巴伦台大峡谷山口的那个敌军骑兵师,派出来的巡逻队。最有可能派人寻找这支巡逻队下落的,就是这个骑兵师。自己带人朝这个方向警戒侦查,也可以确保童子军身后的安全。 昔日的部落大营,已经被阿古柏侵略军纵火烧得面目全非,成为了一片废墟。 大家看到这曾经无比庄严的部落指挥中枢,被糟蹋成这个模样,心里都黯然神伤! 这片被烧焦的土地,也曾经是道尔吉拿着弹弓、带着牧羊犬,与凶残的侵略者以死相拼的地方。重回故地,最感慨的,当然是他! 心潮起伏的道尔吉,此时在心内正式立下誓言:一定要让踏入草原的这群恶狼,付出血的代价!血债血偿! 接近傍晚的时候。道尔吉带着大家,来到了已经离库尔勒不到三十公里的哈满沟山口。 道尔吉先用魏潇给他的望远镜,在高处仔细观察了几遍。感觉没有异常情况,大家才小心翼翼地进到了山沟里的哈满沟村。 桑兰和尼满看着这熟悉的地方,想到即将回到自己从前的家,心里怦怦直跳…… 就在离桑兰家老房子的不远处。大家猛然发现:他们家老房子房顶上的烟囱里,突然冒出了浓烟。 姐弟俩和大家都惊了一跳!这已经三年没住人的老房子,怎么会冒出烟来?…… 道尔吉和尼满悄悄接近了院子。透过院墙,看到一对中老年夫妇,正在屋里屋外忙活着生火做饭。 根据他俩的观察,能够断定:这两个老人,不是坏人。 道尔吉和尼满的敲门声惊了老夫妇一跳!过了一阵,门才打开。 老人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从未谋面的年轻人,轻轻问道:“你们找谁呀?” 尼满看着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也不知从何说起?他疑惑地问道:“你们一直住在这里吗?” “我们以前不住在这里。是逃难进山,看到这里有两间空房;就暂时住下来的。”老人回答说。 尼满瞬间明白了,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有几个人,想在这里借住一晚。能行吗?”道尔吉问老人。 “行!快进来吧。晚上大家挤一挤!”老人点头说道。 道尔吉确定这里安全后,就返身回来,把大家带进了院子里。 桑兰和尼满看着这破败不堪的家,看到这父母亲丧命的地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古丽进了院子后,老人不经意间瞅到了她。老人的表情好像十分惊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道尔吉观察到了这一幕。觉得有些蹊跷?就干脆拽着古丽,来到老人跟前,轻声问老人说: “您!……认识她?” 经道尔吉一拉扯,古丽这才注意到老人的表情。她也盯着老人看了一眼,觉得似曾相识……仔细一看,不禁大声惊叫起来: “叔叔?” 老人家已经是老泪纵横,点着头轻声喊道:“是古丽!是古丽!”转身朝着屋里大喊:“阿达兰!……阿达兰!快来呀!古丽还活着……她回来了!” 真是苍天有眼!这两位老人,竟然是古丽的叔叔热依木江和婶婶阿达兰。 古丽感觉,仿佛自己在做梦一般……能在这里和世上唯一的亲人相遇,简直太神奇了!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弄得目瞪口呆!同时又为古丽与亲人的团聚,感到无比欣慰! 道尔吉装模作样地合起双手、模仿师父智信的神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桑兰大眼一瞪!大声喊道:“嗨!我们家咋进来个和尚?” 大家一阵哄笑! 用完简单的晚饭。热依木江便开始给古丽和她的小伙伴们,讲述这两年多发生的事……这是一段无比痛苦、而又无法忘却的记忆: “两年前的那天晚上……不!算起来,马上就三年了。你的父母为了掩护你和金花哈敦他们撤离,被敌军乱枪打死在院子里。当天晚上,快天亮的时候,我悄悄去了你们家。敌军把他们自己死伤的人,全部弄走了,再没留下军队看守……我就跑回去,带上你婶婶,叫上了藏在隔壁家的两个小伙子;帮忙从南城墙边的水道口,把你父母的尸首运出了城。葬在了东山的沙丘上……” 古丽已经泣不成声,轻声问道:“我自己去,能找到埋葬阿爸阿妈的地方吗?” 热依木江摇了摇头,“我不敢立明显的标记。就把你父亲同敌军拼命时用的一把斧头,埋在了坟边上的一个小沙窝里。这是看不见的标记,你们自己去,肯定找不到!” 道尔吉赶紧说道:“大叔!我听我姐夫说。金花哈敦在库尔勒脱险后的第二天;带领部落的骑兵主力,在七个星山口同追来的敌军激战了一天。第三天就派人潜入库尔勒,到古丽家去处理两位老人的后事了……可没找到两位老人的遗体。打听附近的老乡,听说好像是您运走了两位老人的遗体。他们想办法找到了您的房子,可房里是空的,一直没人……” 热依木江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埋葬了古丽的父母亲。就再也没敢回到库尔勒城里……先是躲在铁门关旁边的一条叫‘燕子谷’的小山沟里,想看看情况再说。可自从在铁门关遮留谷里打了那一仗以后,阿古柏就开始在铁门关设了关卡、派了军队。每天都有敌兵到处巡逻。那里待不下去了,我们才到了哈满沟这里……” 桑兰伤心地说道:“我们家出事,是因为浩罕人听说哈满沟里有金子;他们到这里,是来抢金子和粮食的。结果在这里什么都没找到,就开始屠村杀人!……你们到这里以后,浩罕人再没来过吗?” “来过一次!这个村子里的人,被浩罕军杀了不少;跑出去的人,也都再没回来。现在,只有我们这几户逃难到这里,再也无处可去的人,提心吊胆地躲在这。浩罕人来的那一次,我们都躲到了山上。他们把全部的房子都仔细搜了一遍,结果也没搜到值钱的东西。从那以后,他们就再没来过。” “你们在这里还能维持生计吗?”桑兰又问道。 “这还得感谢你们家!我们来的时候,你们家的墙上还挂着一些干苞谷,又发现房后还有块地。我们就把这些苞谷当种子撒在地里,每年都能多多少少收一些做口粮。”热依木江回答说道。 古丽拉着热依木江的手说:“我们明天要去库尔勒执行任务。回来以后,我们带你和婶婶一起进山到巴音布鲁克。好吧?” 热依木江叹了口气,说道:“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动不了也不想动了。如果浩罕人还不放过,这把老骨头就扔在这里吧!能见到你现在活得好好的,我们就心满意足了……但愿,我和你婶婶能活着看到,朝廷大军收复库尔勒的那一天……你们,要去库尔勒?” “对!我们要去库尔勒执行任务。”古丽说道。 热依木江有些担心地说道:“如果要去库尔勒,千万不能沿孔雀河走铁门关这条路。得想办法翻过霍拉山的魔鬼山才行,铁门关的关卡根本过不去!……不过,魔鬼山上也有浩罕军的哨所,必须要避开他们……” “您能把可以进出城的南城墙水道口的位置,跟我们说一下吗?”道尔吉问道。 “行!不过,现在堵没堵上,还不知道?……你们必须要去库尔勒吗?”热依木江有些忧心地问道。 “是的!必须去。”道尔吉坚定地说道。 热依木江思忖了一下,看了一眼老伴阿达兰。阿达兰明白了热依木江的意图,冲他点了点头。 “这样吧!我陪你们一起去。给你们带带路!”热依木江说道。 古丽和道尔吉兴奋地对视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桑兰和尼满在大家的陪同下,到父母亲的坟上,进行清扫、添土、祭奠。姐弟俩跪在坟前,祈愿父母亲在自己的家乡安息、长眠……也祈愿双亲的在天之灵,保佑自己杀敌建功、报仇雪恨! 当天下午。在热依木江的引领下,大家从一条隐秘的小山道,登上了库尔勒城东侧的魔鬼山。在魔鬼山的高处,可以俯瞰库尔勒城和浩罕军兵营的全貌。 道尔吉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敌军兵营和库尔勒城的状况。他发现:敌军兵营里的驻军人马,好像没有事先想象的那样多。他又朝敌军已经设置关卡的铁门关方向查看了一番,可距离太远、障碍物也多,根本看不清楚。 古丽用望远镜朝自己家的方向看了半天,也没找见老房子的影子。但她发现:自己家的方向,出现了一片从没见过的巨大建筑群。 大家判断:这可能就是阿古柏“洪福汗国”的“王宫”。 见附近没什么异常状况,热依木江就带着大家绕开敌军哨所,来到了魔鬼山下的东山沙丘——埋葬古丽父母的地方。 热依木江先从沙窝子里找出了那把斧头,斧头上还残存着斑斑血迹。 古丽“扑通”一声!跪在了父母的坟前,瞬间哭成了泪人…… 晚上。热依木江领着童子军,悄悄从南城墙下的水道口,进到了库尔勒城里。 他带着大家来到了自己的老房子。发现家里已经被敌军翻腾得乱七八糟!能值点钱的东西,全都不见了踪影。 大家趁着月光,陪着古丽,悄悄去寻找她曾经的家。可是到了附近才发现:古丽家和这里原来几十户的住家房屋,早已经不复存在。 代之而起的,是富丽堂皇、守卫森严的阿古柏“王宫”。 这阿古柏“王宫”的城墙,比库尔勒城的城墙还要高大。四个巨大的角楼上,都建有防御工事;工事里架设着机枪和火炮。“王宫”高大的外墙下,每隔几分钟就有敌军巡逻队经过。 为了彻底摸清敌军兵营的人马数量和防卫情况,以及附近的西城门守卫情况,道尔吉在天亮前带着尼满、高山和齐峰,悄悄摸到了西城门的附近。 大家在城墙内侧和西城门之间,找到了一棵高大的百年老桑树。道尔吉和高山爬上树梢,发现在这里观察敌军兵营和西城门的守卫状况,十分理想! 道尔吉四个人在树上,一直待到了天亮。一切搞明白后,才回到了热依木江家。 齐峰把这次侦查到的情况,画成了一张草图。图上标明了敌军兵营的方位、地形、防卫工事、驻防人马数量;西城门的守卫状况和阿古柏“王宫”的大概方位…… 又到了深夜。热依木江和道尔吉带着童子军悄悄出了家门,开始准备出城。 大家又秘密来到了南城墙下的水道口附近,计划仍然从这里出城。可到了跟前,突然发现:这里的出口,已经被人用大石头和横木完全封闭了。 大家都大吃一惊! 道尔吉思索了一阵,对热依木江说道:“大叔先带古丽和桑兰回老房子待着!我和尼满想办法先送高山和齐峰他们出城。然后再回来找你们……他们俩轻功最好,出城没问题!” 转身对高山和齐峰说道:“你们出城后,赶紧再翻过魔鬼山到哈满沟桑兰家。骑马赶到察汗乌苏要塞见魏潇大哥,把你们画的那张图交给他。再把这里的情况跟他说清楚……我们就在大叔家等你们的消息!” 高山点点头说道:“好的!……昨天晚上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在这前面不远的那几棵大榆树;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城。你们就不要送了,快回去守着吧!” 桑兰有些担心地说道:“如果碰到浩罕军队,千万不要纠缠。送出情报和自身安全最重要!” 高山望着桑兰点点头,心里觉得暖烘烘的!笑着说道:“好的。放心吧!你们保重……” 高山和齐峰趁着夜色,从南城墙水道口不远处的一片榆树林窜上了旁边的城墙,出了库尔勒城。 俩人在月光下,急急忙忙地照原路翻过了魔鬼山。天刚亮,就到了哈满沟的桑兰家老房子。 阿达兰大婶已经把几匹马喂得饱饱的,等着他们来取。 高山和齐峰喝了口热水,啃了两口干馕,就急急忙忙牵着马准备出院子。 阿达兰刚要去开门,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高山一惊!下意识地掏出了三节棍准备反击,结果是魏潇出现在了门口…… 魏潇拿着那张草图,听高山和齐峰讲完了他们侦查到的情况。认为童子军侦查到的情况十分重要! 这和他查探到的巴伦台大峡谷山口敌军骑兵师的动向,基本吻合。巴伦台峡谷山口的敌军兵营,已经撤离一空;库尔勒的敌军兵营也就一个团的守卫兵力……这阿古柏的四个军团、数万人马的大军,都去哪了? 他感觉事关重大!即刻带上高山和齐峰,辞别阿达兰,向察汗乌苏要塞、巴音布鲁克的部落大营,飞马奔去! 一路飞奔的魏潇,心里已经有了一种让他异常兴奋的预感:根据侦查摸索到的情况,结合出发前巴特尔和赵铁锋对他的交代;意料到战机已经来临……惊心动魄的又一场大战,很可能即将上演! 第五十八章 突袭敌巢 巴音布鲁克草原上的部落大营里。汗王和巴特尔、扎布台吉、穆成喇嘛、桑吉梅仁、赵铁锋、欧阳雄等众首领,听完了魏潇和高山、齐峰对侦查情况的描述,都十分兴奋! 汗王看着这张记录详尽的“敌军防卫情况示意图”,心里暗暗称奇……这种后继有人的感觉,让他无比欣慰! 此前,魏潇也已经将童子军干净利落地干掉一个敌军五人巡逻队的消息,悄悄传回了部落大营。童子军首战完胜的战果,让所有的人都倍感振奋!对童子军的分量,都有了新的认知。 这时间,侦查敌军焉耆兵营的探马,也赶回了部落大营。报告说:敌军焉耆兵营只留下了一个骑兵团。其余人马,已经随阿古柏军队的主力军团,经乌什塔拉和榆树沟,向托克逊方向行进。估计,敌军海古拉前进军团,已经过了干沟,兵临托克逊。 此时,汗王和巴特尔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突袭敌军巢穴、切断敌军补给线的行动框架构想;不过,还没完全成形。 汗王让大家先谈谈对当前局势的看法,以及部落的应对方略。 这时间,扎布台吉和欧阳雄的枪伤,都已经痊愈;精神状态也是恢复如初。他俩对战局的发展态势,更是十分的关注。 扎布台吉先说出了自己的观点:“阿古柏现在已经盯上了托克逊。估计是想先拿下托克逊,再拿下吐鲁番,从东面封闭内地进入南北疆的通道;然后再从北面拿下达坂城,攻击乌鲁木齐,窥伺整个北疆和伊犁。他现在已经将三个主力军团,全压上去了,这是势在必得的架势……” 桑吉梅仁摆了摆手,介绍说道:“阿古柏现在,已经不只是从前的四个军团了。俄罗斯的军队,现在已经击溃了浩罕汗国的本土守军;占领了大半个浩罕汗国,包括他们的都城。事实上,浩罕汗国已经灭亡了……” 穆成喇嘛心中大喜!赶紧疑惑地问道:“我打断一下!既然浩罕汗国有亡国之灾!那这个阿古柏,就应该回国勤王护驾呀?怎么反倒在我们新疆,继续攻城略地,这是为何?” 桑吉梅仁笑了笑,“我们面对的敌寇,始终只有两个:一个是阿古柏侵略军、一个是藏在阿古柏身后的大英帝国。现在,浩罕汗国灭亡了,阿古柏就成了‘丧家之犬’。英国人也就被迫来到了台前……当前,英国人正逼迫朝廷,承认阿古柏敌军对整个南疆的占领。也就是说,阿古柏现在已经是英国人的一条恶狗,两者浑然一体了!” 穆成喇嘛疑惑地点了点头。 桑吉梅仁继续介绍情况,“在英国人的唆使下。以前在前线和俄罗斯军队对阵的浩罕军队,已经有一半跑到新疆,投奔了阿古柏。阿古柏用这一万多骑兵,又组建了‘本土军团’……现在,阿古柏侵略军的战斗序列里,除了海古拉的‘前进军团’、云努斯的‘侧卫军团’、哈吉的‘近卫军团’、伯克胡里的‘后方军团’以外,又多了这个‘本土军团’,那就是五个主力军团了。” 扎布台吉点了点头,“我听说。阿古柏还让他的小儿子引上胡里,组建了‘税警总队’,规模也不小。可能主要用于镇压抗税的民众和内务防卫。加上英国人不断提供的军事装备和雇佣兵,实力确实增强了不少!” 欧阳雄分析说道:“现在。打败俄国人、恢复浩罕国的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阿古柏把这一点看得很清楚。所以,这只无家可归的野狗,就想把整个新疆抢夺下来,作为它新的家园。他现在无比疯狂的根源,应该就在这里!……加上英国人的极力怂恿和全方位支持,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他现在很可能,是将除了伯克胡里的‘后方军团’以外的四个军团军力,全部投了进去。他这是铁了心要横扫北疆了……” 桑吉梅仁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不过,这四个军团五六万人马,不会全部放在托克逊。我估计,他一定会同时围攻吐鲁番和达坂城。” 巴特尔点了点头,同意桑吉梅仁的观点。这时候,脑海里的行动框架也渐渐清晰起来。他提议说道: “阿古柏现在,已经把库尔勒和焉耆作为他的真正大后方了。库尔勒兵营和焉耆兵营,都只留了一个团的兵力防守,加上留守王宫的卫队,不超过三个团。如果我们现在对库尔勒下手,不单是能消灭掉库尔勒兵营的这个骑兵团;更重要的,是他们全部的军火粮草,可能有一半都在库尔勒……能端掉他们这个老巢,暂时切断他们的补给线。阿古柏在托克逊、吐鲁番、达坂城方向的进攻势头,肯定会受到重大影响!在阿古柏背后捅这么一刀,也是对我们这几个重镇守军的一种策应。” 扎布台吉点点头说道:“对!在库尔勒的这些军火给养,对我们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 穆成喇嘛瞬间有些忧虑,“我们这样做,极有可能再次激怒阿古柏。他必定会寻求报复!如果阿古柏调转枪口,全力来对付咱们;那咱们的部落,可能就经受不住啊……” 汗王笑了笑,郑重说道:“大家分析的都没错;穆成喇嘛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但是,部落暂时的平静,不代表阿古柏良心发现,要放我们一条生路。而是交手几次后,他觉得我们这块骨头不太好啃。最关键的,是他急于抢夺全新疆的地盘,暂时腾不出手来和我们接着较劲……” 众首领都望着汗王,点了点头。 汗王继续说道:“如果他把托克逊、吐鲁番、达坂城全部拿下,乌鲁木齐和整个北疆都将不保!我们的额尔宾山,也就成为一块‘飞地’。接下来,他阿古柏和英国人,会对谁下手?就是人尽皆知的事。谁见过不去招惹狼群,狼就不来吃羊了?……也就是说,不管我们做什么?这天降的劫难都无法回避。所以,我们应该抓住机会、尽快行动。虽然不可能完全改变战争进程;但对这几个军镇能起到一定的策应作用,暂时缓解守城的压力。” 穆成喇嘛合十说道:“汗王英明!野狼不会改变它的天性!彻底毁灭我们,是这些贼寇早晚要做的事。既然如此,先下手必然有利……阿弥陀佛!” 众首领也都点了点头。 汗王见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心内释然!下令道:“既然这个阿古柏不顾一切往前冲;我们就朝他的后背,狠狠捅上这一刀!让他琢磨琢磨‘反认他乡是故乡’的代价。这对阿古柏有所牵制,对正面战场是一种支持……现在开始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大家一阵欢呼! 汗王又对巴特尔、桑吉梅仁、赵铁锋和扎布台吉交代说:“既然要动手,那就狠狠咬他一口!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除了库尔勒兵营的这个骑兵团和军火物资;还要将英国人给阿古柏建的军火工厂,一起端掉!能带回来的,尽量带回来。这样的话,我们进兵走魔鬼山,可回撤的时候,就只能通过铁门关了。现在阿古柏已经在铁门关重点设防,夺取这个隘口,就成为关键的一环。你们要把这件事,考虑周全才行!” 赵铁锋胸有成竹地说道:“汗王!攻取铁门关的事,就交给我吧!对铁门关的情况,我最熟悉。” 汗王没有马上答复赵铁锋的请求,而是看了看巴特尔。 巴特尔轻轻摇了摇头,“敌军已经设防。从正面南侧强攻,不可能拿得下来;而从北面遮留谷,顺着孔雀河向下攻击,也没胜算。这是一步险棋……” 赵铁锋摆了摆手,“他们虽然已经设防,但对铁门关的重要性,不可能与我们相提并论。我估计,敌军守在铁门关的兵力,绝不会超过百人;而且,必定龟缩在铁门关敌楼和隘口阵地附近。正面强攻,当然不行!但是,提前摸上霍拉山,沿山脊推进到隘口;起码就有四个制高点掌握在我们手中,对敌军形成居高临下的夹击之势……” 巴特尔仍感觉拿下这个隘口天险,并不容易。思索了一阵,提议说道: “我觉得,保险起见。可以让李杰昆都再带一队人马,配合铁锋他们行动。由铁锋统一指挥,从铁门关内、外两侧和几处山脊,共同夹击这个重要隘口。胜算会更大一下!” 汗王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汗王亲自带着巴特尔、赵铁锋、桑吉梅仁、扎布台吉等众首领和这两千多名摩拳擦掌的精壮骑兵,顺着开都河河谷,向库尔勒方向进发。 巴音青带着卫队护卫在汗王左右;智信此次也随军行动,护卫在汗王身边。 同时,汗王安排了中旗首领固鲁扎布,带领部分人马从巴伦台大峡谷出山;沿山口敌骑兵师转移的路线,推进至敌军焉耆兵营附近,进行警戒。负责大军的左翼安全。 右旗首领曼吉多尔济,带领部分人马前出到七个星大佛寺至哈满沟、遮留谷之间,负责中路安全和后方接应。 李杰昆都带领少量人马,计划从铁门关大峡谷的遮留谷内侧秘密登山;沿山脊向敌军铁门关山口阵地推进,控制制高点。与翻越魔鬼山后,秘密接近铁门关山口的赵铁锋人马,形成四面夹击之势。待机拿下铁门关,负责大军的右翼安全。 铁门关大峡谷,也将是行动结束后的回撤通道。 晌午过后。汗王带领的骑兵大军,就已经到达了察汗乌苏要塞。按照预定的时间,出了开都河河谷;沿着霍拉山山前通道,过七个星山口、大佛寺、哈满沟,向库尔勒城东面的魔鬼山行进…… 傍晚。在巴特尔带领的先锋骑兵,秘密干掉了敌军在魔鬼山上设立的两个哨所后,大军开始翻越魔鬼山…… 先期出发的魏潇,带着高山、齐峰和另外五名骑兵,悄悄绕开敌军哨所,提前翻过了魔鬼山。天黑以后,他们顺着高山和齐峰出城的方位,秘密进到了库尔勒城里,来到了热依木江家老房子。 道尔吉他们见魏潇亲自带人进到了城里,还带来了相应的装备;知道要有大行动了。个个兴奋异常! “要开干了?”道尔吉兴奋地问魏潇。 “是的!”魏潇笑着点点头。 “那我们童子军的任务是啥?”道尔吉赶紧问道。 魏潇让大家围成了一个圈蹲在地上。在忽明忽暗的煤油灯下,他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地形图,介绍说道: “这次行动的时间,就定在今天晚上的子时。主要目标,是干掉敌军兵营的这个骑兵团;夺取大营里的全部军火物资和粮食。另一个目标,就是攻进西城门,捣毁阿古柏的军火工厂……我们的任务是:等大军开始向敌军兵营发起攻击后;从西城门的内侧行动,策应外面的队伍拿下西城门。然后,攻击南侧附近的军火工厂……” “既然要拿下西城门,那就可以打进来,拿下阿古柏的‘王宫’了吧?”道尔吉兴奋地问道。 “这次的主要目标是浩罕人的兵营。他们的军火物资和粮草主要存放在这个兵营。要把这个兵营彻底捣毁,干掉军火工厂,切断他们的补给线……阿古柏现在不在王宫。他的王宫卫队如果出来增援,我们和攻进来的队伍,就在西城门把他们截住收拾掉;如果卫队没什么动静,就先不动他。今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魏潇说道。 接近子夜。巴特尔带着先锋骑兵,从外围隐蔽接近了库尔勒西城门和敌军兵营之间北侧的一处丛林。这片丛林,是“怪树林”向西延伸形成的一段相对稀疏的林带。巴特尔计划带着队伍从这里出发,在童子军的策应下拿下西城门,攻击敌军的军火工厂。 桑吉梅仁带领一队人马,埋伏在了敌军兵营的西侧;苏开扎楞带领一队人马,埋伏在了敌军兵营的东侧;汗王亲自带领骑兵主力,挡在敌军兵营的北侧,这里是敌军兵营的正大门。 此时在敌军兵营内驻防的,是哈吉近卫军团的一个满编骑兵团,有六百多人马。 深夜。敌军兵营内,三面巨大的狼头“大纛旗”,在西北风的吹拂下,呼啦啦作响。 除了三处值守瞭望台上警戒哨的几个敌军,在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缓缓晃动外;其余的敌军,已经睡得像死猪一般,鼾声一片。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就在这异国他乡,在狼头战旗迎风飘扬的自家兵营,“地狱之门”已经为他们悄然打开了! 这里已经被大山里走出来的土尔扈特骑兵,张开了一张大网;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彻底包围、完全笼罩。而南面,则是水流湍急的孔雀河…… 深夜子时。敌军大营三处瞭望台上的几个哨兵,突然被从不同方向飞来的利箭,全部射倒。接着,是三声巨大的火药爆炸声!敌军大营的正大门被摧毁;东、西两侧的栅栏,也都被炸开了一个十几米宽的大缺口。 三支骑兵队伍,分别从三个方向扑进了敌军兵营…… 魏潇和道尔吉带着大家,早已埋伏在城内西城门的附近,占据了有利地形。童子军听到了外面的爆炸声,立即将城门内侧下面三个看门的敌兵全部射倒。 在桑兰和古丽的掩护下,尼满和齐峰两个去开城门。魏潇和道尔吉、高山趁势带着其他人,沿着阶梯向城门楼上冲去。 城门楼上面的敌兵,刚才看到对面兵营升起的巨大火球,又惊恐地看着铺天盖地的骑兵队伍冲向兵营,大惊失色、不知所措!突然听到门楼内侧下方,好像也有了动静,急忙伸出头来查看状况。 桑兰和古丽的两只箭飞快射出,正中两个敌兵的面门,两声惨叫!两个敌兵掉下门楼…… 城门被尼满和齐峰打开了。 城门外的队伍开始朝城门楼上的敌军开枪射击,压制敌军火力。巴特尔带领骑兵队,顺势冲进了西城门。 道尔吉快步冲上了楼梯最后一级台阶。可刚一露头,猛然发现一个敌兵正瞄准自己的脑袋准备开枪,赶紧将头一偏……只听“啪”的一声枪响!子弹从道尔吉的头皮上擦了过去,削掉了一撮头发、烧焦了一块头皮。 魏潇的刀已经飞了出去,穿透了这个开枪敌军的胸膛。一同冲上来的持枪军士,将三个刚转过身来的敌军立刻射倒。 已经窜上女儿墙的高山,一个“鹞子翻身”跃到了最后一个活着的敌军身后……顺势用“扫荡腿”将敌军扫翻在地,回身一棍将敌军脑袋开了瓢! 在门楼上的几个敌军,被全部消灭! 道尔吉摸了摸自己的头皮,觉得有点痛;仔细一看,手掌上已经沾了一层血,还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儿。他朝魏潇做了个鬼脸,俏皮地说道: “他娘的!好险啊!……” 巴特尔来到了城门楼上,见道尔吉有些狼狈,笑着问道:“咋样?没事吧!” 道尔吉摸着脑袋,嗫嚅道:“一个狗娘养的,一枪给我剃了个头!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们了……本来长得就不咋样;这以后头上中间少了一撮,可咋见人啊?” 桑兰和古丽也已经上到了城楼上。听道尔吉在诉苦,桑兰上来笑着说道: “智信师父不是也没头发吗?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放心,古丽不会嫌弃你少了一撮头发……” 古丽确实为道尔吉捏了把汗,见道尔吉没有大碍,心里踏实多了。听见桑兰又在拿她说笑,立刻拉下脸对桑兰吼道: “你也不嫌累?整天拿我寻开心。我都不想理你了!” 桑兰拉着古丽笑着说道:“道尔吉差点送命!这不是在哄他开心嘛……咱们都完成任务了。你别不开心呦?” 说话间,从阿古柏“王宫”方向,传来了乱七八糟的吼叫声和急促的马蹄声…… 巴特尔命令魏潇带着童子军和部分军士,沿城墙上方,穿到敌军军火工厂的上方;支援进攻队伍拿下军火工厂。自己准备带着刚冲进城的人马,挡住阿古柏“王宫”方向赶来增援的敌军骑兵。 巴特尔命令关闭城门。指挥骑兵队将战马留在城门楼下,带上步枪、弓箭、铁蒺藜,沿街道前出一百五十步,上民房顶上埋伏。 这支从阿古柏“王宫”冲出来的骑兵队伍,是赶来增援西城门的的一个骑兵中队。他们急死忙活地飞奔赶来增援,是想守住西城门,保护军火工厂。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西城门已被攻陷。 匆忙之中,敌军骑兵被大道上布撒的铁蒺藜,瞬间放倒了一半;后面刚停下来的准备掉头撤退,退路又被封死。房顶上的几波箭雨,瞬间把这几十名敌军骑兵全部射杀…… 汗王带领的三支主力骑兵冲进敌军兵营后,就像砍菜切瓜一样;把这些睡眼惺忪、懵懵懂懂的数百侵略军,几乎全部送去见了阎王。 有十来个反应机敏的敌兵,见自己兵营的三面,都有刀光闪闪的骑兵队伍杀到,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穿鞋整衣,就急急忙忙逃向南面的孔雀河,“扑通!扑通!”跳进了河里。除了个别几个水性好的侥幸逃脱,其余全部溺毙在了这两三米深的刺骨河水之中…… 经过短暂交锋,军火工厂门口的一队警卫,被全部击毙。整个军火工厂,被顺利拿下。 两百多个协理人员、熟练工人,齐刷刷地跪在院子里,高举着双手,战栗不已!其中有好几十个,都是蓝眼睛、黄头发的英国人。 扎布台吉开始带人进到车间里,搜寻能带走的枪械军火和机器设备…… 巴特尔看着院子里跪在地上的这一大批制造军火的工匠,有些犯愁:这些人没有反抗,已经举手投降,自然不能杀;可是,今后他们继续为阿古柏侵略军服务,也必定是后患…… 他思索片刻,就从人群里找出来了一个翻译官模样的人。 在确认了这人的翻译官身份后,巴特尔告诉他说:“你来负责跟这些人讲清楚:他们给侵略者制造枪炮,来屠杀中国人,那就是帮凶!也应当受到应有的惩罚!虽然我们不杀举手投降的人;但现在对他们发出严重警告!这次警告过后,再发现他们继续为阿古柏军队服务。我们定斩不饶、绝不留情!……让他们现在就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立刻从西城门离开这里。该回家的回家、该回国的回国!听明白了吗?” 这位翻译官感激涕零,赶紧回复说:“感谢各位大侠不杀之恩!我马上跟他们讲清楚。从此以后,绝不再来这里……” 也就一个时辰。里里外外的战斗,全部结束! 在敌军兵营和军火工厂里,缴获了大批的武器装备、给养物资,包括十几门英制野战炮。 汗王下令将缴获的枪支弹药、粮食物资、战马、设备等,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火炮、设备和厂房全部炸毁。带不完的草料也全部烧掉…… 在库尔勒城西侧的巨大爆炸声响起后,李杰昆都的人马从铁门关内侧埋伏的几处山脊制高点、赵铁锋所带人马从铁门关山口外两侧的山脊制高点,同时向敌军阵地发起攻击。 这个防守铁门关隘口阵地的敌军中队,全部都是从浩罕汗国与俄罗斯对阵的前线,逃到新疆来投奔阿古柏的老兵,战斗力十分强悍!刚到这里换防不久。 这些人自知家园已经不复存在,都死心塌地追随阿古柏;希望在中国的新疆,打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敌军中队利用这里的隘口天险和先期构筑的高、低两处防御工事以及充足的弹药储备顽强抵抗。攻击行动十分艰难! 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将这五十多名敌军,全部消灭在铁门关隘口的两处阵地上。 可就在赵铁锋和李杰昆都两支队伍已经会合,清理战场的时候;一个被子弹击中左胸昏厥过去的敌军头目,突然苏醒了过来。他挣扎着掂起枪,瞄准正在指挥打扫战场的赵铁锋,开了枪。 赵铁锋胸部被子弹射穿……魁梧的身体晃了几晃,轰然倒了下去! 大家大吃一惊!被激怒的李杰昆都吼叫着冲了过去,将这个敌军头目瞬间剁成了几段……还不解恨,再大吼一声!飞起一脚,把这个敌军头目的脑袋,踢进了孔雀河…… 获得决定性胜利的土尔扈特骑兵大军,带着缴获的武器装备和数百匹战马、数不清的军需物资;浩浩荡荡离开了库尔勒,来到铁门关山口。准备从铁门关大峡谷穿过,向巴音布鲁克草原开进。 当大队人马来到铁门关山口前,汗王和众首领见到了已经殉国的赵铁锋;听了李杰昆都讲述的赵铁锋遇难经过。大家都黯然神伤、怆然泪下! 巴特尔更是痛彻心扉!抚摸着赵铁锋安详、坚毅的脸庞,眼泪簌簌下落。这一对无数次并肩战斗、死里逃生的患难兄弟,就此阴阳相隔! 魏潇和童子军们跪在赵铁锋遗体旁,早已泣不成声……智信在为牺牲的壮士诵经祈祷! 众首领在请示赵铁锋安葬地点时,汗王郑重说道: “库尔勒和铁门关。虽然是赵将军生前戍守和战斗的地方;可侵略者已经糟蹋了这里的风水。决不能让英雄的在天之灵,再遭受贼寇的侵扰。我们带赵将军回巴音布鲁克,那里是他的第二故乡。安息在草原上,我们的英雄不会寂寞!……” 土尔扈特大军带上赵铁锋和战死军士的遗体。开始通过铁门关大峡谷……按既定路线,过哈满沟、大佛寺、七个星山口、哈尔莫敦,向巴音布鲁克草原行进。 虽然赵铁锋和一批军士的壮烈牺牲,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取得重大胜利后的喜悦感;但此次战斗行动的战果和缴获,的确十分可观!除了缴获的大量军火物资,可以补充自己外;缴获的粮食,就可以支撑整个部落坚持一两年…… 回到巴音布鲁克草原。智信有感于赵铁锋护国拒寇的铮铮铁骨,特意赋诗《天山魂—铁关悼铁锋》一首,赞道: 西陲镇边戍中华,戎马倥惚天山下。 孔雀河边斗强寇,雄关险处落红霞。 大军来日祭忠魂,梨花映空携白纱。 总有祥物伴君眠,七重之上雪莲花。 第五十九章 进京请战 自从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纠集四个主力军团、近七万兵力,由库尔勒、焉耆出发,挥兵北进,全力扑向托克逊、达坂城、吐鲁番开始;整个新疆的战局急剧恶化,形成了无法逆转的危急态势。沿线所有的军镇,均迎来了千百年史无前例的至暗时刻! 阿古柏亲自带领哈吉的近卫军团、云努斯的侧卫军团和比格中校的炮兵师,完全包围了托克逊城;努尔东的本土军团,围住了吐鲁番城;海古拉的前进军团,围住了达坂城。 就在踌躇满志的阿古柏,准备下达总攻命令之时;留守库尔勒兵营的骑兵团被全歼、军火物资被劫掠一空、军火工厂被彻底捣毁的消息,传到了他在托克逊城外围的大营。 这个不可一世的狂徒,精神上再次遭受了异常猛烈的致命一击!近乎陷于崩溃……他很清楚,这又是自己的天敌——土尔扈特部落,再一次在他的后背上狠狠捅了一刀! 比格中校见阿古柏在狂怒之下,竟然有调派大军立刻回师、攻击土尔扈特山区的迹象。令他大吃一惊!马上上前劝阻说道: “陛下千万不要上了中国人的当!他们这是在‘围魏救赵’,策应我们面前的中国军队。如果我们现在派大军回师泄愤!不但我们当前的攻势‘功亏一篑’;土尔扈特的额尔宾山,我们也不可能立刻拿下!反而打乱了作战计划,陷于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很可能会再次出现损兵折将、进退两难的尴尬态势。请您理智对待、慎重考虑……” 阿古柏当然明白比格说的这些军事常识;但是心里的这口气,实在咽不下!……不过,这样做的后果,也确实让他有所顾忌!逼迫他必须慎重做出选择。 库布里见比格在朝他使眼色,也赶紧凑上来说道:“陛下!我也赞成比格中校的观点。大军现在回师,已经于事无补。不如按既定的作战计划,排除干扰,立刻发动总攻!等到彻底摧毁中国军队的抵抗意志、拿下面前这些军镇和乌鲁木齐、伊犁,再回头对付土尔扈特!……” 在比格和库布里的反复劝导下,阿古柏再一次衡量了利弊得失……终于下达了全线总攻的命令。 接下来,托克逊城和吐鲁番城、达坂城,同时陷落;阿古柏军随即跨过天山,攻破了乌鲁木齐。 几个月后,北疆的古牧地、昌吉、呼图壁、玛纳斯四城沦陷。 第二年(公元1871年,同治十年)5月,沙俄军队强占伊犁。下半年,北疆吉木萨尔、奇台两城,又被阿古柏大军攻破。 第三年(公元1872年,同治十一年)4月,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再次发动攻势,攻陷吐鲁番以东的胜金口、连木沁、鄯善、齐克腾木等多个军镇;威胁东疆最后的重镇巴里坤、哈密…… 汗王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目睹西陲边疆的大好河山,尽陷敌手;而朝廷派出的军队,迟迟不见踪影。痛心疾首、夜不能寐!思考良久,决定上书朝廷,细陈详情、求援请战!……奏折言道: “臣土尔扈特南路盟、卓里克图汗布彦启奏:臣闻阿古柏贼寇、英国帮凶,继攻陷我南疆各处重镇后,又陷乌鲁木齐等北疆、东疆多座军镇。贼寇所到之处,烧杀掳掠、生灵涂炭!民众被贼寇残杀者十之七八;幸存者亦四散逃离、惨不忍睹! “又闻朝廷派出进疆剿贼之成禄一军。被阻于河西走廊肃州之地;短期之内,尚不能进疆发力。臣心焦不已!然贼势日炽、军民不堪!各路民军如徐学功、沈廷秀、孔才、赵兴体等,虽竭力与阿古柏、英国强寇苦战周旋,终不能久持。 “如若不能从速荡除阿古柏、英国贼寇,各路民军遭灭;则贼势更甚、全疆糜烂。今后收复失地,必将付出更为惨重之代价!且有被大英帝国、沙皇俄国所趁之虞。后事情形,不堪设想!…… “臣提议:速派精兵强将。由乌里雅苏台转科布多进疆;或由阿拉善额济纳走哈密、巴里坤进疆。全力进剿,尽早根除!以防阿古柏贼寇强势做大,贻害国家社稷。 “臣等世受国恩,自应感激图报!与进疆大军会合后,自当领我土尔扈特所部人马甘当先锋。倾力剿贼,绝不退缩!大军未到之时,臣与徐学功等部寻机击贼,削其弱旅、断其粮道、扰其营垒,以惊其心乱其志阻其步。期盼大军早日到来,挽新疆于危难之中!……” 奏折发到伊犁将军府,进京转呈理藩院,上奏朝廷。 两个月过后,仍没见到回音。忧心如焚的汗王,随即从巴音布鲁克启程,来到了伊犁南部的特克斯城,拜见伊犁将军荣全。 自从沙俄军队强占惠远等伊犁九城后,伊犁将军荣全,被迫把军府暂时迁移到了特克斯城。 荣全将风尘仆仆的汗王迎进府内。刚落座,就急忙说道: “汗王来的正好!我正准备派人到巴音布鲁克向你通报。朝廷收到了你的求援请战奏折。皇上、皇太后对你和金花哈敦在焉耆、库尔勒等地,与阿古柏、英国人拼死相搏的情形,大加赞赏!特旨加恩‘赏用黄缰’,并赏土尔扈特部落官银二万两……不过,朝廷现在既无重兵可派,也无专饷可拨。只令我等对贵部设法接济、就近照料。请战之事,未能如汗王所愿。实属遗憾……” 汗王问道:“朝廷当前进兵如有困难,可有进兵新疆、收复失地的计划时日?” 荣全回答说:“朝廷用兵新疆的方略未变。此前只因成禄,身为新任乌鲁木齐提督,领旨携重兵进疆剿贼;却滞留甘肃几年‘迁延不进’,坐视新疆糜烂。白白耗费大量时日与银两。现已被革职拿问,恐怕难保项上人头。正白旗汉军都统金顺,现在帮办新疆军务,已调任乌鲁木齐都统,成禄所属各军已交归金顺统带。何时能够进疆发力,尚不能确定……” 汗王继续问道:“将军了解朝廷内幕。对朝廷真正用兵新疆、收复失地的决心,有多大把握?” 荣全苦笑了一下,“不瞒汗王!朝廷对收复新疆一事,尚存争议。现在,形成了两大阵营:陕甘总督左宗棠为一派,力主收复新疆。认为新疆不保,则国门洞开、国脉震动!直隶总督李鸿章为另一派,他们认为:新疆属边荒地带,新疆不复,无伤元气;而东南沿海,则是国家要害地带,国防之力应尽保海防不失!……到底是先尽力收复新疆故土;还是先保海防无虞!尚无定论。” 汗王叹了口气,忧心地说道:“现在的阿古柏,已经开始与大英帝国、沙皇俄国勾连一气,签订各类所谓的‘条约’。他们把新疆从中华版图中割裂出去的图谋,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如果不趁他立足未稳、尽快铲除,今后必然成为心腹大患!我们现在和徐学功、孔才、沈廷秀这些民团首领,还在苦苦支撑。如果这些民间力量全部倒下,结果更是不堪设想!……” 荣全急忙说道:“谕旨特意提到:土尔扈特部落屡遭贼寇侵扰,情形困苦,元气大伤!应以休养生息为要。今后不可轻易进兵,徒遭戕害。以期进疆大军所到之日合力击贼,一举荡平贼患!” “现在不及时铲除,将来要面对的,就可能不只是阿古柏;英国人、俄国人,都会趁机掺和进来搅动时局。那时候,悔之晚矣!” “我和你是同样的观点。现在不努力荡平贼寇,将来必成大患!不过,现在百废待兴、国力空虚,大军难以成行。即便此前成禄率军得以进疆,势单力孤、粮饷不济;他所率人马,也难以和阿古柏军队匹敌。金顺现在接手,恐怕也难改颓势。要收复新疆,只有倾尽国力、放手一搏!才能奏效。” 汗王听了,十分心焦!急切问道:“以大人之见。我们需要怎么做?才能促使朝廷下定决心,速派大军、收复新疆?” 荣全苦苦思索了一阵,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有些凄凉地说道: “我们这些任职新疆的官员。虽力陈时弊,苦于人微言轻;终不能说服朝廷,全力用兵新疆!我的伊犁将军府,在这里也呆不了几天了。俄国人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两周后就要进占特克斯。我手上的人马,只有区区百人,连拼死一战的本钱都没有。虽然俄国人现在说是‘替大清国暂时代管伊犁,待中国军队打败阿古柏军队、收复失地后,即行归还’。可一旦我们在短期内,铲除不了阿古柏贼寇;恐怕伊犁,就要划进沙俄的版图了……” 说到此处,荣全已经老泪纵横。 心力憔悴的荣全,定了定神。抬头望着眼前的汗王,忽然眼前一亮!他盯着汗王说道: “汗王与众不同!既有朝班高位,更有与浩罕、英国贼寇拼杀之经历。高瞻远瞩,出言必掷地有声!朝班同僚,绝不敢轻视。如若汗王能够面见皇上、两宫皇太后,面陈详情;或许有望促使朝廷痛下决心、勠力西征!……同治皇帝今年大婚,汗王按例应进京朝贺;彼时面见皇上、太后,此事或有转机。” 汗王见此情形,已然心中有数。思忖了一番,遂暗下决心进京一试!他接着问道: “荣大人的伊犁将军府,准备迁往何处?” “准备迁往塔城。那里是我们在北疆唯一的军府要地了。虽然军府设在塔城;我们仍计划整合最后的军力,尽量把阿古柏的军队挡在玛纳斯河以东,把乌苏和塔城保住。等待今后朝廷大军的到来……我心里十分清楚!你们土尔扈特部落,之所以同阿古柏、英国贼寇以命相搏;不光是为了保卫家园,更是在拱卫伊犁这个军政中心的存在。如若不是你们在前面血拼;早在四年前,伊犁就被阿古柏和英国贼寇拿下了……” “荣大人已经尽心尽力。当前的困境,责任绝不在大人身上!” 荣全摇了摇头,“无论是乱军贼寇所致,还是沙俄军队强迫。现在弄到这个地步,我愧对土尔扈特,愧对布彦汗王!” 荣全说着,眼眶又开始湿润起来,拱手向汗王作揖致歉。 汗王赶忙安慰道:“荣大人不必悲伤。我想朝廷绝对不会放弃新疆!我计划尽快进京,面见皇上、太后。敦请朝廷早派大军,西征新疆、收复失地……” 荣全急忙向汗王行大礼致谢…… 汗王于五月中旬再次进京后,金花哈敦再次担任土尔扈特部落代理盟长。 金花哈敦细心打理着部落大小事务,密切关注着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在全疆的进攻态势;同时注视着沙俄军队,在伊犁九城和尼勒克、特克斯方向的动态。 这时间的土尔扈特部落,陷于前有阿古柏侵略军野狼相争、后有沙俄军队恶虎进逼的险恶境地。战略纵深和机动空间,被压缩得越来越小。巴音布鲁克草原,这整个部落的大后方,现在成为了对抗沙俄军队的最前沿。 焉耆盆地的冬秋草场,早已经完全失去;春夏草场,现在也减少了一大半。以前能够补充粮草的伊犁,陷入沙俄之手以后;也被迫中断了往来……整个部落的生存环境,陷入了东归百余年来、史无前例的严酷状态。 金花哈敦根据汗王此前的相关交代。为了应对当前来自各个方向的威胁,防备周边环境的进一步恶化,召集部落众首领慎重商议后,做出了几项重要决定: 一、考虑到夏尔尕苏木的天狼谷易守难攻;并且靠近乌鲁木齐南山徐学功民团的桃花寨,可形成犄角之势相互支撑。确定将天狼谷作为整个部落的首要避难地。在天狼谷东、西两个谷口,增设防御工事、加强防御能力。将缴获侵略军的武器装备和给养物资的一半,以及部落军械所生产的箭支、弓弩刀枪的一半,转移到天狼谷储备。 二、蒙医处、物资站、童子军的全部人马,及尚未痊愈的伤员、清军家眷、老人、妇女和孩子,经巴伦台向天狼谷先行转移。 三、派出人马探查:从巩乃斯翻越孟克德达坂,经乌苏转和布克赛尔,到科布多的行进路线。这是为防备万一做出的安排,是部落最后的逃生之路。 四、在巴伦台峡谷、巴音沟、大西沟等适合种植小麦、玉米、青稞、豆类和蔬菜的地方;大力开垦土地,种粮种菜,以求自救。 五、在“童子军训练营”的基础上,在天狼谷开设学堂,让适龄儿童学习文化、了解农牧知识,培养后备人才。 六、向伊犁的那拉提方向,设立警戒哨和流动探马。了解掌握沙俄军队进占特克斯、尼勒克后,新的动向和在那拉提的驻军状况…… 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准备,巴特尔和苏开扎楞带着骑兵队和童子军,护卫着部落的男女老少,终于上路了。 这携带着大量军火物资、粮草给养的转移队伍,要走一整天的路程,才能到达天狼谷…… 晌午时分。扎布台吉急急忙忙地进到了大营大帐内,向金花哈敦禀报说: “刚才探马来报。俄国军队已经到了尼勒克和特克斯,离我们不远了。伊犁将军府,已经从特克斯迁往了塔城。尼勒克的宝音台吉和特克斯的占巴台吉,正在与俄国人交涉;想继续留在原地驻牧。可俄国人的态度十分强硬!要求驻牧于此的所有中国人,必须全部迁离。不得逗留!” 桑吉梅仁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沙皇俄国一贯喜欢趁火打劫。他们这就是趁人之危,铁了心要将整个伊犁收入囊中。阿古柏已经攻破了玛纳斯;现在伊犁又落入了沙俄之手;今后,精河、乌苏、塔城都会有危险。真是祸不单行……” 金花哈敦问扎布台吉说:“你觉得俄国人会答应宝音台吉和占巴台吉他们的请求吗?” 扎布台吉摇了摇头,“这绝对不可能!俄国人铁了心要将伊犁放到自己口袋里。它根本会再让中国人继续利用这些土地和草场……” 桑吉梅仁补充说道:“在俄国人眼里。我们的巩乃斯和特克斯一样,都是伊犁河的发源地,都是伊犁的一部分;它肯定也会觊觎在心。趁火打劫、蚕食新疆,是它们的惯用伎俩。数百年来,每当我国内忧外患之际;它都没放过任何一次机会,这次也是一样。我们还要早做打算才行啊……” 扎布台吉忧心地说道:“如果俄国人不松口。宝音台吉和占巴台吉他们,加上从霍城和察布查尔迁出来的人;这十几个苏木的人马,也就无家可归了。最终,也只能来到我们这里;可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穆成喇嘛也是异常的忧虑,赶忙说道:“我们能不能直接引导他们翻过孟克德达坂,到乌苏转塔城。这样是不是更稳妥一些啊?” 金花哈敦摆摆手说道:“这是以后的事。既然他们已经无家可归;我们只能把他们先收留、接纳下来,再做打算。先在巩乃斯和巴音布鲁克,给他们腾出一些地方来落脚吧。苦日子一起过……扎布台吉现在就去安排准备一下。另外派人过那拉提山口,往前到特克斯、尼勒克交界处,探听观察、见机接应。” 扎布台吉得令。回应了一声,赶紧出帐安排去了…… 汗王此次进京,轻装简从;只带了智信、巴音青和另外三个护卫。队伍跨过敌军的两道封锁线后,绕开已经沦陷的几处军台驿站,向东直奔哈密。 在途中,远远望见曾经与敌军刺客交手的齐克腾木军台时;发现军台高高的旗杆上,已经飘扬着阿古柏军队的狼头旗。大家的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汗王一行在哈密也没停留。直接按上次返疆的路线,翻过马鬃山,来到额济纳境内。 这时候逐渐发现:因为河西走廊仍处于动乱时期,官道驿站还没畅通;朝廷就将哈密、马鬃山、额济纳、磴口之间的驿站军台进行了修缮。还增设了十五处新的驿站,增添了军力驻守。 这比五年前经过这里时的状况,好太多了。感觉这明显是在为今后西征新疆、收复失地做准备。 到了额济纳的居延驿站。巴音青问汗王说:“这里离额济纳王爷府不远。我们还去看看王爷吗?” 汗王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说道:“我们在五年前路过这里时见到的达什车棱王爷,三年前就已经被乱匪杀害了。现在的王爷是丹津贝勒……额济纳土尔扈特,也是多次进疆平叛的功臣。尤其是五十年前的道光年间,随同陕甘总督杨遇春,平定浩罕人和英国人支持、策动的‘张格尔之乱’。他们是首功!没想到,又在内乱之中遭遇横祸。令人惋惜!这次路过,就不要再打搅他们了。” 巴音青听了,又长了见识,愤愤地说道:“狗日的浩罕人和英国人都是他娘的坏种!五十年前搞事,现在又来搞事!一次又一次跑到我们新疆来折腾。他们就不怕报应啊?后来,张格尔抓住了吗?” 汗王点了点头,“张格尔是抓住了。也被押往北京城,凌迟处死了。可是,那八年动乱,带给南疆民众的灾难,是特别深重的……而现在的阿古柏之乱,带给全疆甚至全国的伤害程度;又远远超过了张格尔之乱。这背后的主使、幕后黑手,都是那个大英帝国。” 巴音青气愤难平地说道:“这英国人确实没有一个好鸟,都是他娘的杂种!吃人都不吐骨头……” 汗王摆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好人总是有的。凯瑟琳也是英国人,她不是好人吗?和那些凶残的英国政客相比;凯瑟琳就是天使,是一位真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虽然凯瑟琳是好人,可太少了!我看,是英国人的种有问题?” “或许是这样!那些政客,骨子里都有邪恶的强盗逻辑。他们认为:掠夺他人、摧毁他人,是最终极的快乐!……这样的邪恶之人攫取了国家权利,就裹挟着整个国家成为战争机器。非常的危险!不过,它们最终灭亡的命运,是改变不了的。亘古不变!” 智信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但愿有一天,这些恶人能幡然醒悟,放下屠刀……” 汗王队伍跨过了额济纳,向沙漠戈壁深处直奔而去…… 这次,又是穿越丛山峻岭、戈壁大漠的万里之行。不过,因为已经熟悉了这条路线,又精简了队伍;加上这一大截新疏通的官道驿路,顺畅了许多。二十多天便赶到了北京城。 汗王一行仍然下榻在德胜门外的理藩院外馆。 翌日。紫禁城太和殿早朝的一班大臣中,理藩院尚书灵桂启奏道: “臣启奏:新疆土尔扈特南路盟、卓哩克图汗布彦,昨日到京。本定于今日进宫,给皇上、皇太后请安。不想昨晚在微臣探视时,谈话期间突然晕厥……现已请郎中前往瞧病,但发病原因尚不清楚。该汗王久居西陲、屡立战功;乃国家栋梁之臣。现奏请太医探病诊治,恳乞允准!” 同治皇帝当即下旨:“准奏!着太医立即探病诊治;并将诊治结果从速来报!” 太医院主事领旨道:“臣,遵旨!……” 当天下午。给汗王完成第一次瞧病的太医院主事,神色匆匆地来到紫禁城养心殿外,候旨复命。由太监通报后,进殿面见皇上、皇太后。 同治皇帝问道:“新疆土尔扈特汗王的病情,怎么样了?” 太医院主事还未开口,已经落泪。他哽咽奏道: “臣今日领旨为布彦汗王医病……此前曾闻听该汗王久经战场,但不曾听说汗王受伤之情形。今日一见,令臣惊骇不已!……布彦汗王虽看上去还似健壮;但检查发现,其身体有大小战伤二十余处。这些战伤虽暂时不危及性命;但对内脏损伤过大,如不及时调治休养,性命堪忧!……据汗王随从人员道其情形:汗王每在战场负伤,严令属下不得声张!以免撼动军心。因新疆诊治条件所限,战后调治也不得要领;治疗效果不佳。累积至今,已成重疾!加上新疆到北京万里行程,鞍马劳顿;脉络紊乱、气血失调。以致昏厥不醒!” 同治帝已有些伤感,“此等忠勇之士、股肱之臣,实属难得!……已成重疾?这如何是好?” 慈安太后提示说道:“这次布彦汗王进京,是来求援请战的。可考虑暂时留其在京医病,待战伤痊愈再返新疆。以示朝廷关怀!” 稍加思忖,同治帝下旨道:“传诏:赏布彦汗王乾清门行走;并赏黄马褂一件。留京疗伤,不限时日。其所请之事,交理藩院会同军机处、总理衙门各部酌情议定……” 此后。汗王被留在了京城,开始了漫长的疗伤岁月。但汗王的心,仍然留在了新疆。 他利用身在京城的机会,一次次上书朝廷,无数次游说百官。力陈新疆这个西陲大国门的显要;倾诉新疆军民遭受的涂炭之苦!揭穿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帮凶的狼子野心!深刻剖析,不及时收复新疆失地,将面临的严重后果。 也详述在战场上同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斗智斗勇、屡挫敌军锐气的亲身经历,以振奋朝野上下的低落士气。 汗王的目标只有一个:力促朝廷早下决心,勠力西征! 第六十章 黄金之梦 汗王进京一个月后。额尔宾山已经进入了炎热的夏季。 虽然巴音布鲁克的山花,开得依旧烂漫;但笼罩在草原上的阴霾,却越发浓重。此时,沙俄军队“伊犁驻屯军”的炮口,已经隐约可见。 部落蒙医院、物资站和童子军及部落里的老弱病残、妇女孩子们,都已经转移到了天狼谷。因为原材料转移不易,军械所暂时留在了巴音布鲁克。 金花哈敦带着部落的骑兵主力,仍然留在了巴音布鲁克草原上,随时应对沙俄军队的进攻。 两百公里外的天狼谷里。巴特尔和苏开扎楞、阿山昆都,开始把天狼谷加强防御的事项逐项落实。对东、西两个谷口的工事、堡垒,进行了改造、加强;两个谷口的防卫能力,得到了进一步提高。 这时间,天狼谷距离阿古柏侵略军已经攻占的乌鲁木齐、达坂城、托克逊三城,都在百公里左右,遭受攻击的威胁始终存在;而巴音布鲁克草原,也在沙俄军队的火炮射程之内,随时都面临沙俄军队从伊犁方向发起的进攻。 阿古柏又把从浩罕汗国本土陆续逃来的大量溃军,编入了焉耆和库尔勒两城的机动打击兵团;恢复、加强了对巴伦台峡谷、开都河河谷的围堵。 多灾多难的土尔扈特部落,陷入了野狼环伺、恶虎进逼的险恶境地;已经没有一块安全的落脚之处。生存状况极度堪忧! 童子军主训官魏潇,带着大家就地取材,在天狼谷建起了简易的“童子军训练营”和简陋的“部落学堂”。 将集中起来的孩子们,按年龄做了划分: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全部进到“部落学堂”,主要学习文化和农牧知识;年满十四岁的,放到“童子军训练营”,主要练习弓马骑射、苦练杀敌本领,文化课次之。 因为“部落学堂”缺少有一定文化基础的教师,魏潇被迫亲自上讲台,教孩子们识字读书;主要精力,放在了“部落学堂”。 “童子军训练营”的事,就交给了道尔吉。让他和高山、齐峰、尼满、桑兰、古丽这几个十七八岁的童子军“教官”,带着这群十四五岁的孩子们,一起训练。 可这道尔吉,因为智信师父随汗王去了北京;他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丢了魂一样!总打不起精神来。 训练的事,前两天觉得新鲜,还挺起劲;两天的兴奋劲过后,感觉这带人学艺当师父的活儿不好干、没意思。可也没机会上战场、显实力,就整天无精打采…… 这一天。道尔吉打发高山、齐峰、尼满带着一群男孩去练基本功;让古丽和桑兰带着一群女孩练习长鞭。自己躺在草地上,心不在焉地想心事。 桑兰见道尔吉魂不守舍的样子,对古丽说道:“你看道尔吉六神无主的样子。现在真需要有人点点他,让他清醒清醒!……” “那你去吧!”古丽说道。 “那怎么行?我跟他一说话就急眼!他只听你的话……” “我的话?那就是没有话!别操那么多闲心了……” 巴特尔带着一个骑兵,快速走来。道尔吉一见,赶紧吐掉嘴里的小草,起身去迎接。 “哥!你找我来了?”道尔吉问道。 “嗯!过来看看你!……智信师父不在,你们就‘放羊’了?” “哎!哪能‘放羊’啊?都加紧训练着呐……哥!有啥事?快说说……” “本来是有点事儿。我看你们的训练确实很紧张,那就算了!不提了……” “嗨!不紧张!不紧张!……是需要我们干什么事吧?我就是有点闲得难受,的确想找点事干。你快说说,需要我们干什么?” “是真的?” “真的呀!我哪能骗你?确实闲得浑身难受!”道尔吉急切地望着巴特尔喊道。 巴特尔看着道尔吉,郑重说道:“那行!……我准备带着骑兵队到巴音布鲁克去一趟,换下一批需要休整的骑兵和伤员,到天狼谷来休整、疗病。可天狼谷里留下的人,除了把守东、西两个谷口;还要照料在樱桃谷新开垦的土地上种的粮食,人手有些紧张。如果你们能参与两个谷口的巡逻、防卫,那就最好了……” “行、行、行!我们大事儿干不了,这巡逻放哨的活儿正合适!”道尔吉赶紧点头说道。 “那就说定了?” “定了、定了!……不过,你得跟魏潇哥说一声吧?” “那是肯定。我不会向你一样……没规矩!”巴特尔瞪了道尔吉一眼。 道尔吉兴奋地点点头。 在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通过疯狂进攻,携手拿下天山北缘的全部军事重镇后;阿古柏的野心更加膨胀起来。他亲自坐镇托克逊,准备在不久的将来,再拿下准噶尔盆地北部的塔城、布伦托海和东面的哈密、巴里坤等地;控制包括整个准噶尔盆地和东天山在内的新疆全境。 但是,地盘是扩大了不少;可庞大的军费开支,却让他有些吃不消了。他开始感觉到了现实的危机和长远的隐忧;在绞尽脑汁筹集军费的同时,也想着让大英帝国增加军火供应和财政支持的力度。 阿古柏叫来比格中校,当着库布里、阿奇木罕等众头目的面,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比格听完阿古柏的要求,沉思了片刻,面露难色。缓缓说道: “大英帝国是资本主义国家,从不做亏本买卖。它前期给你提供枪炮军火和财政支持,那是为了要达成‘战略缓冲国计划’。也就是在我们大英帝国最大的殖民地——英属印度的周边,建立一个缓冲地带。这个地带类似于一种堡垒,至少是难以逾越的一种障碍;能将沙皇俄国、大清帝国的势力,阻挡在缓冲地带之外。以保证大英帝国在英属印度的国家利益安全,同时强化对缓冲地带的掌控…… “作为陛下您的朋友,我实话告诉你。大英帝国的政客们都觉得,现在陛下已经占领了几乎整个新疆;大英帝国的‘战略缓冲国计划’,目标已经基本达成。应该是‘洪福汗国’回报大英帝国的时候了!这时间的军火援助,必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减少;财政支持也会一样缩水。下一步,就是他们伸手向你要钱,而不是他们给你给钱!” 阿古柏一怔!把桌子一拍蹦了起来,大声说道:“笑话!问我要钱?这是他妈的什么逻辑?当初说好是各取所需,它出钱、出军火;我出力、出人命。我要的是新疆的地盘,它要的是折腾出来的结果和在新疆的贸易权。现在,你们大英帝国的目的达到了;可我的‘洪福汗国’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现在就想改变先前的约定吗?” 库布里上前劝解说道:“陛下息怒!我想,这是比格中校还没把话说完,或者没有说透。我觉得,现在的大英帝国,绝对没有和我们‘洪福汗国’,马上就要分道扬镳的意思……” 阿古柏余气未消,大声吼道:“分道扬镳?好啊!把我惹毛了,我随时都能站到俄罗斯那边去。到时候,看看到底是我难受?还是它大英帝国难受?” 阿奇木罕也赶忙凑上来打圆场,轻声说道:“陛下!我也觉得比格中校说的,应该是英国政府里的个别政客,代表不了英国政府。我想比格中校话里有话、话没说完……” “比格中校是在提醒我们,”库布里接过了话头,“现在应该把我们占领的区域充分整合,更像一个健全、完整的独立国家。直接与大英帝国尽快签订‘通商友好条约’;理清各种税目和税率,扩大和稳定税源、扩充军费……” 比格点了点头,同意库布里对自己所讲的话进行的解读。他继续说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已经征服、控制了南北疆全境,真正建立了‘洪福汗国’,那就应该进行到汗国的治理环节。而治理环节的核心,就是建立能支撑国家机器正常运转的财政体系。尤其是要维持足够的军费来源,应付不可避免的军事行动。 “如果说得再具体一些,那就可以打个比方。除了对库尔勒、尉犁、轮台和阿克苏、喀什、和田这些地方的棉花、粮食、瓜果进行征税;还应该将这样广阔地界的资源,进行深度挖掘。包括各地的金矿、玉石矿、煤矿、铜铁矿等……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金矿。当今世界上黄金的需求量非常大,大英帝国和英属印度的黄金需求量,也是巨大的。黄金是世界上最主要的硬通货;搞到了黄金,就等同于搞到了军费!” 阿古柏显然已经消了气,转而问道:“那咱们掌控的地界,金矿都分布在哪里?” 比格继续说道:“整个新疆。现在已知的最大金矿,主要分布在阿尔泰山。在蒙古语和哈萨克语中,‘阿尔泰’就是金子的意思,阿尔泰山就是‘金山’的意思。但是,这里还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下。第二大金矿在伊犁西天山,这在俄国人手中。‘洪福汗国’地界上的金矿,主要分布在喀什附近的南天山和库尔勒附近的中天山——霍拉山。” 阿奇木罕急忙说道:“五年前,我们就听说霍拉山的哈满沟有黄金,也在那里搜寻过。可是,在哈满沟没有找到黄金。” 比格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根据沙敖先生两次探险得到的情报分析,中天山主要有两部分:开都河与北边的巴伦台大峡谷夹持的这一部分叫‘额尔宾山’;开都河与南边的轮台迪娜河夹持的这一部分叫‘霍拉山’。 “上次你们去的哈满沟,是霍拉山离库尔勒较近的一条小山沟,不是霍拉山的主要山谷。霍拉山的主要山谷叫‘霍拉沟’。而这条山谷的进口,就是五年前,海古拉将军带领两个军团的骑兵,与土尔扈特部落的骑兵主力进行决战的那个七个星山口……” 一听提到土尔扈特和七个星山口的那场大对决,阿古柏的心里瞬间勾起了那段惨痛回忆。而且,那也是他最喜爱的三儿子克达克尔战死的地方。他立刻纠正说道: “那可不只是两个军团的骑兵,云努斯的近卫骑兵师和你的炮兵队不都也上阵了吗?库布里军师不是也在场吗?” 库布里听着有点心惊肉跳!心里在责怪比格,现在又提起这件事。这可是让阿古柏最忌惮、最伤心的一件事——不光损兵折将,还失去了他最宠爱的第三个儿子克达克尔。他也最害怕因为这件事,阿古柏给他也记上一笔早晚都要清算的旧账。他急忙疑惑地反问比格说: “这咋能确定‘霍拉沟’里有金矿?” 比格比划着双手,得意地介绍说道:“根据沙敖先生的探险记录。在霍拉沟里的崖壁上,发现了很多一千多年前的洞窟佛像,规模要远大于七个星大佛寺。沙敖先生断定:从七个星大佛寺到霍拉沟的千佛洞,这个三十多公里的地界,就是古焉耆国的行政中心位置。而进到霍拉沟,可以直接通到霍拉山海拔近五千米的最高峰——艾德尔峰。 “艾德尔峰的南侧下面不远处,是一座上千年的古城。沙敖先生认为:这座古城应该就是一千多年前中国设立的‘西域都护府’所在地……沙敖先生根据霍拉沟的山脉走向、地质条件和带回来的矿石样本分析结果,以及对这一带村落民情的调查;基本确认,霍拉沟确实存在金矿。只不过,没有办法确认金矿的位置所在。” 阿奇木罕听得津津有味,但他也有些疑惑,缓缓说道: “我听说,采金或者淘金的过程,很复杂!即便是有金矿,从开山挖矿、研磨洗选,到真正拿到实物金子,时间肯定也会很漫长。我们不可能,专门派人去开山挖矿吧?再说,咱们也没有这方面懂行的人呀?……” 库布里摇摇头说道:“哎!派人马或者雇人开山挖矿,那是最后不得已的事。比格中校说的这些金矿,都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肯定有人在经营这些金矿,关键是我们要找到这些经营者才行。” 阿奇木罕说道:“陛下!从焉耆、库尔勒到轮台,整个霍拉山都在咱们的掌控之下。我们有所担心的土尔扈特部落的人马,现在全部都在巴音布鲁克,与俄国人对阵;正是他们最难受的时候,不可能跑到额尔宾山山外来捣乱。当前,进到霍拉沟这些地方,也应该都是安全的。四王子引上胡里和他的‘税警总队’,正好在库尔勒驻守,能不能让四王子派一部分人马,去查探一下、看个究竟?” 阿古柏若有所思地喘了口气,说道:“嗯!就不要再瞎议论了。我们就先从霍拉山的这个霍拉沟,开始下手搜金子。现在就通知引上胡里,按比格中校说的这个情况,派出一队人马或者他亲自去一趟看看情况。但是,要跟他说清楚,他们不是去挖山开矿的。让他们去的目的,首先是要找到那些金矿的经营者,和有可能藏有金子的人;使用武力,把现成的黄金搜缴到手。” 比格补充说道:“是的!就是把现有的金子,搜剿集中到我们手上,为我们所用。这是万能的财富,既能作为‘洪福汗国’的黄金储备,支撑财政发行货币;也能充实军费,直接在任何国家购买军火装备……还能作为媒介,与大英帝国的金融体系进行对接,和各大银行产生联系,获得更加可观的经济援助。为今后‘洪福汗国’与大英帝国在军事、经济、文化、外交各个领域,形成立体式的深度融合奠定基础。使‘洪福汗国’,逐渐成为中亚举足轻重的世界级强国!……” 阿古柏对比格的这几句话,感觉很舒服。认为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刚才心里的那股子怨气,也完全消散了……不过,这也惊醒他:不能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英国人;而应该左右逢源,做大自己与英国人周旋的“筹码”,以免处处“受制于人”。他试探性地问比格说: “比格中校!大英帝国准备在喀什和乌鲁木齐设立领事馆的事,已经没有问题。在即将签订的两国‘友好条约’的条款里,列进来就行。可现在,俄国人也已经来接洽了几次,也想在喀什和乌鲁木齐设立领事馆、在库尔勒和吐鲁番设立商业代表处。而且,俄国人起草的《俄国与喀什噶尔条约(草案)》已经送达我们手里。条款里将两国所有商品贸易的关税定在‘2.5%’。这个条约,签还是不签?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比格面露难色,犹豫了一阵说道:“陛下!您让我回答这个问题,确实让我有些为难……作为大英帝国政府的代表,我应该极力阻止您签订这个条约。而且,我能罗列出很多、很现实的理由,目的是让你远离俄国人!这也是大英帝国国家意志的体现。可是,作为陛下您的朋友!我却支持您,尽快与俄国人签订这个条约……” 阿古柏猛一激灵!兴奋地说道:“说说你的理由?” 比格喝了口水,一本正经地说道:“与俄国人签订这样的‘条约’,肯定是英国政府不愿看到的,因为这么做,就冲淡了‘战略缓冲国计划’的实际意义,给今后的大国平衡埋下了隐患…… “但是,对于陛下来讲!现在先于大英帝国政府之前,与俄国人签订‘通商条约’。意义重大!第一,可惊醒英国政府的一些政客,不能轻视‘洪福汗国’的存在;应该继续提供军火和财政支持,形成‘牢不可破’的关系纽带。 “第二,与俄罗斯通商,可以增加‘洪福汗国’的税收,提高财政运行能力。第三,从长远看,与大英帝国和俄国同时签订‘通商条约’,得到这两大强国对‘洪福汗国’主权的认可;是对今后有可能的中国军队冒险收复新疆行动的一种有效威慑。给今后大英帝国、沙皇俄国为保护‘洪福汗国’主权的存在,而进行外交干预;甚至是军事干预,创造了前提条件。” 阿古柏点了点头,认为比格的分析十分中肯。 库布里有些忧心地说道:“现在和英国政府的‘条约’还没签,就先和俄国政府签。会不会造成英国政府恼羞成怒,停止提供军火装备和先前承诺的财政支持啊?” 比格说道:“这种可能性也确实存在。那就要看维多利亚女王和格莱斯顿首相,有没有更长远的眼光?有没有压服英国国会的那些政客们的魄力了?” 库布里还是有些疑惑,还想进一步讨论。可刚准备讲话,就被阿古柏一挥手止住了。 “别扯太远了!现在研究的重点,是要尽快把黄金搜缴到手,其他的事今后再议。只要有足够的黄金在手;在任何时候、任何的方位,我们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阿奇木罕赶紧说道:“陛下!现在我在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我想现在就回到库尔勒;协助四王子和他的‘税警总队’,搜缴霍拉沟的黄金。” 阿古柏点了点头,说道:“嗯!可以。办这样的大事!应该有你这样的长者指导进行。你带上一个骑兵团回库尔勒,和引上胡里一起,好好地把霍拉山里的黄金,搜罗搜罗!” 阿奇木罕立刻回应道:“是!陛下!我一定尽力。” 阿古柏又冲着库布里说道:“库布里军师负责托克逊、吐鲁番和乌鲁木齐附近的黄金搜缴。也通知伯克胡里‘后方军团’,黄金大搜缴行动,在喀什、阿克苏同时进行!” 库布里赶紧回应道:“是!陛下。我立刻安排……” 第六十一章 俄罗斯新娘 巴特尔带着骑兵队从天狼谷来到巴音布鲁克以后,部落将那些患病、负伤需要休整的骑兵和牧民,开始向天狼谷转移。 一时间,天狼谷蒙医院的那几座毡包里,都是人挨人,拥挤不堪。蒙医人手不够用,中草药也开始告急。智信和童子军在巴音布鲁克时采的那些中草药,已被消耗一空。 蒙医院的主管在无奈之下,找到了魏潇;想请魏潇安排道尔吉的童子军,像在巴音布鲁克草原那样,帮忙上山采药。魏潇有些犯难,准备找道尔吉先商量一下。 这时间,道尔吉将“童子军训练营”的十几个男孩、女孩都交给了古丽和桑兰带着训练;自己带着尼满在西谷口协助警戒巡逻,高山和齐峰在东谷口负责协助警戒巡逻。 虽然是被巴特尔安排“协助警戒”;但是童子军们觉得,这两个谷口即便现在还不是战场,也是部落的要害部位,参与警戒就是委以重任。这是第一次把他们升格成“战士”对待,担当起了保护部落的责任。 所以,他们都兴奋地感受到了身份转变带来的快乐,都把自己当成了“主角”。认认真真日夜警戒、按时巡逻,不曾懈怠。 其实,这几个童子军本来就天资聪颖、功底不错,又经过这五年的刻苦训练,再加上战火的洗礼,都已经成长为威风八面的“全能勇士”了。无论是按弓马骑射、制敌功夫水平判定,还是按临阵处置能力、战场应对方略评价;他们的个人综合素质,已经远远高于当前的任何普通骑兵。 只不过,因为十七八岁的年龄偏小;在巴特尔和众首领的眼中,他们仍然是一群接近成年、还需要呵护的孩子。还没到能独当一面的时候…… 道尔吉一听又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他们,赶紧满口答应下来。从此以后,道尔吉就在引路蒙医的协助下,带着高山、齐峰、尼满,又让古丽和桑兰带上训练营的小家伙们,漫山遍野采草药。 六月底的天狼谷,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大家既采集了草药,还观赏了风景,好不惬意! 不过,天不亮就要起床上山,晚上还要继续警戒巡逻;中间歇息时间非常有限,还得抽出空来安排小家伙们进行训练。这让童子军们忙得有些不可开交! 但是,即便忙碌不堪、身心疲惫!大家也都觉得非常的开心、非常的充实!极度旺盛的精力,终于得到了释放…… 这天傍晚,道尔吉正带人在天狼谷西谷口巡逻。突然听到谷口下面的栅栏外,有大声的叫喊声。道尔吉赶忙跑了过去,查探究竟。 来的是两个骑马的人,其中一个是巴伦台要塞的巡防兵;另一个自称是七个星呼尔东村村民的年轻小伙子,叫苏杰。 巡防兵说道:“这个小伙子,叫苏杰。是七个星呼尔东村的村长买买提,让他来报信儿的……” 道尔吉一惊!疑惑地问道:“报信儿?报什么信儿?” 苏杰说道:“浩罕人的大队人马到了我们呼尔东。一部分驻扎在了呼尔东,一部分进到了霍拉沟。是来搜金子的!” “金子?” “对!别的都不要,专门搜金子,银子也要搜!他们抓了我们的二十多个人,不交出金子就不放人。” “是在村里抓的吗?” “是的!” 道尔吉有些疑惑,问苏杰说:“你们不是在五年前,七个星山口打仗以后,都撤到霍拉沟里去了吗?怎么村子里还有人?” 苏杰解释说道:“当时是买买提村长带着我们全撤到霍拉沟里了。可我们一大半都是种地的农民,吃饭离不开地啊!过了一阵,打听到浩罕人没在我们那里驻扎军队,只是有他们的巡逻队经常出没;我们就偷偷跑回来把麦子、苞谷给收了。 “从第二年开始。每年开春,我们把老的、小的和女人藏在霍拉沟深处;几十个青壮年就悄悄回到村里,把地里的庄稼给种上。可每年的七月份麦子熟了的时候;浩罕人就从库尔勒和焉耆当地抓人,到我们那里收麦子。 “第三年麦收的时候,我们迟了一步,根本没收上。从那以后,我们每年不等到七月份就提前收。虽然麦粒不饱满,可总比啥也收不着强……前年,你们土尔扈特部落在库尔勒打了一仗。听说打得挺凶,把浩罕人的库尔勒大营给端了?……” 道尔吉得意地点点头说道:“是的!你们也听说了?” 苏杰继续说道:“是啊!就那一年,买买提村长觉得,浩罕人主要人马都在吐鲁番、乌鲁木齐那边打仗;留守库尔勒的大营也被你们给端掉了,估计他们当年不会再来收麦子了。就等到七月中旬麦子熟了以后才收的……结果去年他们又来了,不过,我们提前就有准备,一大半已经收完了。 “今年我们看势头不对。阿古柏的军队把整个北疆都打下来了,库尔勒和焉耆也有他们上千人的‘税警总队’驻扎,今年肯定要来抢麦子。所以,我们现在就赶紧开始抢收;结果,正好被他们给碰上。那二十多个没来得及跑掉的,全被他们抓了起来。可这次他们不是专门来收麦子的,开口要的是金子,交够金子才放人……” 道尔吉点点头,说道:“嗯!我听明白了。走!我带你去见苏开扎楞和阿山昆都。不过,我要纠正一下。你不是只来报信儿的,主要是来请人帮忙,出手救人的!” 苏杰赶忙点头说道:“对、对、对!是来请你们帮忙救人的……” 道尔吉带着苏杰来到青松寨新建的部落大营,见到了部落当前在天狼谷驻守的最高首领苏开扎楞和阿山昆都,欧阳雄也在场。 苏开扎楞和阿山昆都听完道尔吉和苏杰说的情况,都惊了一跳! 阿山昆都问苏杰说:“浩罕军队这次到呼尔东来了多少人马?” 苏杰回答道:“一共来了五百多的骑兵。有三百多驻扎在了村里,还有两百多进山搜金子去了。” 道尔吉急忙问道:“知不知道他们领头的叫啥?” 苏杰回答说:“领头的听说是阿古柏的小儿子,叫引上胡里。还有一个年纪大的,叫阿奇木罕。” 欧阳雄说道:“这个阿奇木罕是阿古柏的大总管。如果真是阿古柏的第四个儿子引上胡里和他的大总管阿奇木罕从库尔勒到了七个星;估计他们的焉耆兵营也会有所动作,附近部署的应该还有兵力。” 苏开扎楞问苏杰说:“买买提村长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出手搭救这二十多个人,是吧?” 苏杰说道:“是的!没别的办法。我们只能向土尔扈特部落求援了。我们手上没有他们想要的金子,如果咱们这里出不了兵,那这二十多个人就死定了!” 欧阳雄问苏杰说:“买买提村长,知不知道土尔扈特部落现在面临的状况?” 苏杰回答道:“买买提村长也知道。土尔扈特部落现在面临俄国军队和浩罕军队的两面夹击,处境艰难。所以,只是先让我来报个信;在可能的情况下,再出手相救!” 欧阳雄叹了口气,说道:“岂止是处境艰难啊?现在巴音布鲁克草原上,我们的骑兵和俄国军队只有一步之遥;阿古柏就在天狼谷东面不到百公里的托克逊;北边的乌鲁木齐和达坂城也有他的两个军团驻守。当前是土尔扈特最困难的时候……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这里强行出手;必定会再次招致这些亡命徒的凶残报复!那时间,就更麻烦了……”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苏杰近乎绝望地看着大家,眼泪开始扑簌簌下落…… 道尔吉打破了静默,说道:“以现在我们天狼谷的兵力,不可能对付得了这么一大坨浩罕军队。如果从巴音布鲁克调兵,也麻烦;让俄国军队趁虚而入钻了空子,就划不来了……能不能这样,我们童子军先化装侦查一下,摸清他们的虚实;然后再看采取什么行动。好不好?” 众首领一愣!都没想到道尔吉想出这样的点子。不过,因为道尔吉这几个童子军年纪虽小,可战力非凡,已经立了几次战功;所以都把道尔吉的话听得很认真。但是,这样做风险很大,都觉得十分的为难。 苏开扎楞忧心地说道:“你们这些童子军,可都是部落的宝贝疙瘩。这样危险的行动让你们去做,一旦出事,我咋向汗王和哈敦交代?” 道尔吉急忙说道:“我们这是去侦查,又不是和他们直接开干;摸清情况就行,不会有特别大的风险。再说,我们这些小家伙去侦查,不会引起他们太多的怀疑。就是出现摩擦,他们也不会想到是土尔扈特部落干的。那就不会招致浩罕军队的报复……” 阿山昆都说道:“我觉得,道尔吉这个侦查行动可以试一下。先摸清情况再说……不过,你们要和魏潇好好地筹划一下。包括咋样接应你们?要万无一失才行!” 苏开扎楞和欧阳雄对视了一下,也都轻轻地点了点头。 晚上。道尔吉带着苏杰和尼满、古丽、桑兰,在魏潇的毡包里商量侦查行动的事;同时派人去了东谷口,通知高山和齐峰归队。 魏潇知道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也十分为难!觉得这件事非常棘手,确实不好办。 道尔吉坦白地说道:“魏潇哥!我刚才没敢跟苏开扎楞和欧阳叔叔说出来。去侦察是一个‘由头’;其实,我准备想办法把他们的这二十来个人,都给救出来!” 魏潇大吃一惊!瞪着眼说道:“你们这是想去送死啊?就你们童子军这几个人,即便功夫再好,哪能对付得了好几百的浩罕骑兵?你哪来的底气?” 道尔吉说道:“我想明天晚上进到呼尔东村里。看看有没有机会下手?” 魏潇瞪了道尔吉一眼,思忖了一下,问苏杰说:“这二十多个人被关在什么位置?” 苏杰回答道:“被关在村公堂旁边的仓库里,村公堂现在是浩罕军队的指挥所。” 魏潇对道尔吉说道:“听到没有?这些人就关在浩罕军队的指挥所旁边。有重兵把守是肯定的!想接近,有那么容易吗?” 道尔吉一听敌军指挥所,心里不由得一激灵!瞬间在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行动的雏形。 古丽和桑兰明白,道尔吉对这件事这样上心,那是铁定要干到底的。她们也在苦苦思索应对之策…… “你们这次行动,带不带我和古丽?”桑兰突然问道尔吉说。 “这个行动太危险!咋可能带上你们?”道尔吉随口说道。 “好吧!那这样的话,我这个最好的办法就不说了!”桑兰说道。 道尔吉一听桑兰想到了好办法,可又不说了,有些着急。他故作姿态地说道: “那行!先说说你的好办法。如果需要你们,那你们就一起去!” 桑兰撇了下嘴,郑重说道:“我们既然要救人,还不能暴露我们土尔扈特部落的身份。那就可以装扮成在伊犁的俄国人……” 大家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叫道:“俄国人?” “对!我们可以装扮成在伊犁特克斯的俄国商人,到新疆吐鲁番娶亲后回伊犁。”桑兰继续说道。 “回伊犁也不可能走霍拉山呀?”道尔吉问道。 “我们家在哈满沟。我小时候就听说,哈满沟是一条霍拉山的分支,可以通到主山谷霍拉沟。霍拉沟有一百多里长;从呼尔东进到山谷,沿霍拉沟走到尽头,就是巴音布鲁克的最南边。那里就离伊犁特克斯的最东边,不远了……”桑兰说道。 “那娶亲又是咋回事?”道尔吉又问。 “你和高山、齐峰、尼满扮成是从伊犁特克斯来娶亲的俄国人;我和古丽是吐鲁番吐峪沟的新娘。”桑兰说道。 “那谁是谁的新娘?”道尔吉故意问道。 桑兰脸一拉,反问道:“你说呢?……” 魏潇瞬间兴奋起来,说道:“嗯!这是个最好、最安全的办法。这样,为了给你们加一道保险,我现在起草一份俄国人的‘通关文牒’。正好让欧阳统领给翻译成俄文,用俄文再书写一遍,签上‘克尔帕科夫斯基’将军的大名。你们拿上肯定有用!……我现在就写。”说完就开始动起笔来。 高山和齐峰也从东谷口赶了回来。看到大家兴奋的神情,两人有些茫然。 尼满鬼笑着跟高山说道:“你要当新郎了!” 高山一愣!赶紧问道尔吉说:“咋回事?” 道尔吉说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魏潇起草好了“通关文牒”,给大家念道:“洪福汗国暨大清帝国新疆政府各处关卡:兹有居住于伊犁特克斯的俄罗斯公民六人(四男两女),现入境贵国乌鲁木齐、吐鲁番、焉耆、库尔勒等地访亲、考察商务事宜,并无军事用意。请按两国所达成《通商章程》之条款规定,予以照准放行并确保安全!此函替代俄罗斯国家护照。若发生针对该六位俄罗斯公民的攻击行为,则视为对俄罗斯国家的攻击行动……俄罗斯国防军驻伊犁驻屯军总指挥:克尔帕科夫斯基。” “我和古丽应该是新疆吐鲁番的人吧?”桑兰赶紧问道。 “如果你们两人是新疆人,他们四人是俄罗斯公民;那他们是‘合法公民’可以放行,你和古丽就麻烦了。就算是娶亲,他们也不会轻易放你们两个出境,还要索要这边的文书。现在你们六个人都是这个‘文牒’上的俄罗斯‘合法公民’,来去的理由,可以视当时的情况随意编排。”魏潇解释说。 大家猛然醒悟!都点头同意了这个设计思路。 魏潇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问苏杰说道:“巴伦台大峡谷山口,不是被浩罕军队封着吗?你是怎么进来的?” 苏杰回答说:“他们的兵营,以前就在山口。现在都撤到河边有大树遮阴的地方去了,可能是因为戈壁滩上热得受不了,才移走的。他们现在离山口有四五里地。” 魏潇提醒道尔吉说道:“山口的这些浩罕兵,都是被俄罗斯军队打残以后跑来新疆的。他们对俄国人恨之入骨!如果遇到这些人,一定要小心应对。千万记住!” 道尔吉点了点头,“记住了!” 魏潇赶紧出了毡包,去找欧阳雄,翻译、书写俄文版本的‘通关文牒’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道尔吉便带着苏杰和童子军们出发了。另外安排准备接应的五名部落骑兵,也跟在了身后。 道尔吉这六个人的装束,很有俄罗斯特色:道尔吉、高山、齐峰、尼满四个人,都是黑色高筒皮靴、驼色宽松马裤、黑色半长牛皮大衣;白色衬衣的小翻领领口上,密密麻麻的金色图案,十分漂亮! 古丽和桑兰两人,则是一身红色和蓝色搭配的俄罗斯长袍,脚蹬橙色半高皮靴;梳起的已婚妇女的两根长辫盘在头上,裹着大号绣花披肩。属于既标致、又标准的“俄罗斯新娘”。 除了这几个小伙子的胡须,长的还不够茂密;其他方面,基本上挑不出毛病。 这一队“俄国人”走在路上,不知情的人见了,都会吓一跳! 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道尔吉带着大家,来到了七个星的呼尔东村附近。 苏杰指着道路两边正处于灌浆后期、还没完全成熟的麦田,神情异常忧郁地说道: “这些麦子现在还没完全成熟,我们就得赶快想办法提前收割。不然,再过二十来天,麦子熟透了,浩罕人肯定要来抢收了。每年这时候都在提心吊胆地瞅着,这是我们唯一的口粮。为了这些麦子地,这几年有不少人丢了性命。如果这次把这二十多个青壮年救不出来,村里就剩不下多少能下地的人了……” “别着急。我们这次一定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道尔吉安慰着苏杰,“买买提大叔他们,现在藏在什么位置?” “他们藏在村西头到霍拉沟山口之间那条小河边上的芦苇丛里,”苏杰回答说,又指着前面路边的一片小树林,“从前面杨树林到村东头的村公堂还有两里地。浩罕军队的指挥所就在那里,旁边就是关押我们那二十多个人的仓库。他们在指挥所附近有三百多骑兵;还有两百多骑兵进山扫荡搜金子去了,估计还没回来。” 道尔吉转身,将跟在身后准备接应的五个骑兵,都叫了过来。对他们交代说: “你们五个人当中,三个就藏在前面的那个杨树林里面,准备接应。两个跟着苏杰,去跟买买提大叔会合;然后就藏在霍拉沟沟口小河边的芦苇丛里,监视从霍拉沟里撤出来的浩罕骑兵。我们现在,就准备直接进他们的指挥所了……” 将两拨人马安排停当后,道尔吉一行六个人,骑着“大宛马”,大摇大摆地向敌军指挥所走去。 在距离敌军指挥所不到一里地的时候,敌军哨兵拦住了去路。 哨兵大声喊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 “你们好!我们是俄罗斯人!是做生意的商人,路过这里。我们有‘通关文牒’,想见见你们的指挥官!”道尔吉也大声喊道。 三个敌军哨兵,仔细瞅了瞅这六个人很特别的装束。觉得这不是一般人;嘀咕了一阵后,便由其中一个,带着这六个“俄国人”,骑马前往敌军指挥所。 到了指挥所大院门口。哨兵让其他人在外面等着,只带着道尔吉一人,进到了敌军指挥所。 敌军指挥所里,只有阿奇木罕在处理军务,见到道尔吉的到来,异常惊诧! 道尔吉主动将“通关文牒”拿了出来,试着用刚从欧阳雄那里学来的几句俄语说道: “你好!朋友!我们是俄罗斯商人……” 可阿奇木罕不懂俄语,瞪着眼睛直摇头;拿在手上的“通关文牒”也看不明白。不过,他觉得这像是俄文字母的书写。 道尔吉心里暗喜,直接说道:“我看你不懂我们的俄罗斯语言,那咱们干脆就用中国话交流,好吗?” 阿奇木罕赶紧点点头,急忙招呼道尔吉坐下。他心里十分清楚,俄罗斯可是得罪不起的“大块头”,自己的老家浩罕汗国,已经被它折腾的就剩一口气了,亡国灭种已经是可以预知且不太久远的事。 自己大部分亲戚的家园,都已经在俄罗斯控制的占领区。搞不好,自己在今后的岁月里的某个时间,也有可能要到俄罗斯占领的地盘上去“寄人篱下”过生活。所以,在这个微妙的时期,决不能和俄罗斯人发生不愉快的事情。这也等于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听完道尔吉介绍的来意。阿奇木罕赶紧安排道尔吉他们,在仓库边上的一间会计室落脚休息;并开始安排食堂炖肉热饭,热心招待这几位“俄国人”。 道尔吉见提供给他们休息的会计室,和关押呼尔东村民的库房正好挨着,有些心花怒放!他见阿奇木罕正在场地中央,指挥几个敌兵搬弄一些弹药;就赶紧走出会计室,来到阿奇木罕面前。假装好奇地问道: “这里就您一个人,在带队执行军事行动吗?” 阿奇木罕摇摇头说:“不!指挥这次行动的,是阿古柏陛下的四王子引上胡里。他中午就到七个星山口古战场巡视去了;那里是他最小的哥哥克达克尔,在几年前战死的地方。触景生情啊!……对了,你们确定明天就走吗?” “是的!” “这个霍拉沟,真能通到伊犁的特克斯吗?” “霍拉沟走到尽头以后,就挨着特克斯的东南边。特克斯在一千多年前,叫‘乌孙国’。中国汉朝张骞,疏通西域;细君公主、解忧公主从中国长安远嫁乌孙国,走的都是霍拉沟这条古道。咱们这些坐骑‘大宛马’的祖先,其实也都在乌孙国……” “你们是特克斯的当地人吗?” “不是!我们是在我国军队占领伊犁之后,才从伏尔加河边到了特克斯……怎么样?有机会,也到特克斯走走?” “有机会一定去一趟看看!……看,手抓肉来了!请先用餐!” “多有打扰,谢了!”道尔吉微笑着拱拱手说道。 道尔吉这几个人还在吃饭的时候;引上胡里的一大群随从人马,呼呼啦啦地回到了驻地。 齐峰在窗户上,仔细观察了路过会计室窗前、匆匆走向指挥所的引上胡里,异常惊讶地喃喃自语道: “这就是阿古柏的那个最小的小崽子呀?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嘛……” 引上胡里进到指挥所,扔下披风,还没等阿奇木罕开口,就立刻 问道: “门口的那几匹马是哪里来的?” 阿奇木罕赶紧回答说:“刚才来了几个俄国人。是他们的马。” “俄国人?到这来干什么?” “我看了他们的‘通关文牒’。是访亲、考察贸易线路的;准备从这里穿过霍拉沟古道,回伊犁特克斯。” “还有访亲?” “对!这六个人都是俄罗斯人,其中的两个‘俄罗斯新娘’,祖籍是吐鲁番的。他们是借考察贸易线路的机会,顺便访亲寻故,结果一无所获……明天一早,他们就出发回特克斯。您要不要见他们一面?” “不见!” “俄罗斯可是咱们最强大的邻居。马上就要在喀什、乌鲁木齐开领事馆,还要在库尔勒开商务代表处。今后打交道的事,肯定少不了……” 引上胡里已经有些怒不可遏,大声吼道:“那也不见!什么他妈的俄罗斯?鸟!就是强盗!浩罕汗国惹它了吗?非要把汗国置于死地,弄得他妈的几百万人无家可归!……不是什么好东西!明天一早,让他们快快滚蛋!” 阿奇木罕唯唯诺诺地出了指挥所。 道尔吉趁着天还没黑,就走出会计室转了转;专门在隔壁的大库房边上,绕了半个圈。此时,他的脑海里,已经渐渐有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第六十二章 敖包下的决斗 第二天一早,阿奇木罕派人送来了早餐。吃完早餐,道尔吉让高山、尼满带着古丽、桑兰,到院子外去整理行李;自己坐在会计室,专等阿奇木罕。 阿奇木罕来到了会计室,问道尔吉说:“现在就要走吗?” 道尔吉点了点头,“嗯!现在准备走……不过,想麻烦你们一件事。” 阿奇木罕有些疑惑,“有什么事?您尽管说,我一定尽力!” “这件事。可能让你有些为难,”道尔吉说着,也观察着阿奇木罕的表情,准备试探他的反应,“隔壁大库房里,好像关着二十来个人?” 阿奇木罕十分诧异,“是啊!是呼尔东村的村民……什么意思呀?” “这些人对你们来说,重不重要?” “这些中国人重要啥?等他们村子把金子交来,就准备放人。” “那准备让他们交多少黄金?” “共二十六个人,要交二十六斤黄金!” “你估计他们能交得出来吗?” “哎!霍拉沟里有金矿。这点金子,应该难不倒他们……” “那如果交不来金子呢?” “那……这些人必须死在这里!先说您的事吧。”阿奇木罕疑惑地说道。 道尔吉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想带着他们,一起到特克斯!” 阿奇木罕一愣!定了定神,十分惊讶地开口问道:“您是说,您要带他们一起走?” 道尔吉点了点头。 阿奇木罕一脸疑惑,“带他们干什么?” 道尔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带他们一起走,是因为在霍拉沟的那一头;也就是在巴音布鲁克和特克斯交界的地方,我屯了一批货。至少需要三十个人,才能将那批货运到特克斯……你放心!二十六斤黄金,我来出!不过,得请你们派出几个骑兵跟着我们;到了霍拉沟的那一头,才能给你们付账交割!” 阿奇木罕有些哭笑不得,十分为难!说不出话来。 道尔吉说道:“你也别太为难!我知道你做不了主。你现在就去向你们的四王子请示一下。我就在这里等着,好吧?” 阿奇木罕满腹狐疑地点点头,出了会计室。 齐峰赶紧捧着湿毛巾,若无其事地边擦脸、边走到了敌军指挥所的门口。这时,就听到指挥所里的引上胡里,在里面大声吼叫: “……绝对不行!想把人带走,还不想付账!还要让我派人跟着他去取钱?简直是笑话。告诉他!不行!……” 过了一会儿,阿奇木罕匆匆来到了会计室,表情十分尴尬地跟道尔吉说道: “不好意思!四王子说,只要你现在交给我们二十六斤黄金,把人可以全部带走。让我们的人,跟着你到霍拉沟的那一头去取,他不同意……” 道尔吉假意动怒,大声说道:“我看你才是高瞻远瞩、雄才大略之人。那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本想着,我提出来这样的需求,是给你们个走近俄罗斯的机会。你们会做个顺水人情,把人交给我带走。现在可好,我给他付钱、给他金子都不成。简直是不识抬举!…… “你再告诉他。克尔帕科夫斯基将军,是我大哥!我在铁里达坂附近的那批货,是军用物资,是他亲自催办的。再说了,等我这趟回到特克斯,今后再来你们‘洪福汗国’的时候;我就是俄罗斯驻库尔勒的商务代表。你们的四王子,虽然仇视我们俄罗斯;但是两国间签的有‘通商协议’。你让他好好看看条款内容……人我必须带走!二十六斤黄金,到地方照付!你赶快,再去问他!” 阿奇木罕急忙转身走出了会计室。 过了一会,阿奇木罕一脸沮丧地回来了。见了道尔吉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道尔吉见状,知道了答案。猛地把桌子一拍!大声吼道:“真他妈的不识抬举!你带我去见他!……”说着就要出门。 阿奇木罕急忙拦住,苦笑着说道:“您和四王子,都是火爆脾气的年轻人!见了面,言语冲撞、互不相让,就伤了和气……别着急,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道尔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摇头叹息……其实,他心里早有了主意。 道尔吉突然对阿奇木罕说道:“这样!我也再不为难你们。让我的人,带上这些人先走;你们派人,跟着去拿金子。把我,押在这里……等你们的人,拿到金子回来以后;我再离开。这样行吧?” 阿奇木罕眼前一亮,点着头说道:“嗯!我看行!我再去向四王子说明一下,看看他的态度?……” 又过了一会儿,阿奇木罕又耷拉着脑袋回来了,又对着道尔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道尔吉笑了,对阿奇木罕说道:“你也别左右为难,来回跑趟子了。这样,我去跟四王子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如果再不行,那就算了!”说着向齐峰使了个眼色,齐峰会意。 阿奇木罕已经极其为难!听道尔吉这么一说,又看道尔吉好像怒气也基本消散了;便点头同意他去跟引上胡里见面。 齐峰故意说道:“我得跟你去,看着你。别一时冲动,伤了和气!” 阿奇木罕点了点头。 三人一同来到了敌军指挥所门口。阿奇木罕让道尔吉和齐峰在门口等一下,他要先去通报一声。 阿奇木罕进到了指挥所。没过两分钟,就听到里面引上胡里大声吼道: “跟你说了,不见!你聋了吗?带到这里干啥?” 又听到阿奇木罕好像在哀求引上胡里,“俄罗斯人我们惹不起!如果能先把他扣下,把他要的人放走;等把金子收回来,再放他走。我认为,这是一举两得的事。要不,您在考虑一下?……” 引上胡里接着大声吼道:“屁话!为了这点黄金,就要放弃‘洪福汗国’的尊严。值吗?俄国人是他妈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讲过信用?你不知道吗?……” 引上胡里还没发泄完,道尔吉就闯了进来。 道尔吉一边走一边张开双臂,大声喊道:“你好!我的王子殿下!是什么样的误会?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这样仇恨我们俄罗斯人?……” 齐峰紧紧跟在身后。 阿奇木罕一怔!赶忙解释说道:“王子殿下正在考虑您提出的要求。马上就有答案……” “不、不、不!我的请求,殿下可以无视。我现在,只想听听王子殿下给我一个仇恨俄罗斯的解释……”道尔吉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引上胡里旁边的椅子上。 他转身指着齐峰和另外两个敌军骑兵军官,“你们都出去。我要和王子殿下,深入地谈一谈!” 齐峰会意,和两个敌军官一起转身出了指挥所。指挥所里就剩下道尔吉、引上胡里和阿奇木罕三人。 引上胡里拉着脸问道:“你要见我,想说什么?” 道尔吉望着面前这个虽然年龄不大,但也是杀人如麻的小魔头,恨不得立刻上前拧断他的脖子。可救人要紧!还得耐着性子与他来一次斗智斗勇,尽量免动刀枪。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四王子殿下年轻气盛,坦率直言。我很欣赏!我也是这样的性格。但是,你不该对整个俄罗斯帝国,怀有充满敌意的误解。我非常荣幸与你探讨这方面的问题……现在,就请你提出你的疑问。我来作答!答得好,你准许我的请求;答得不好,我立刻拍屁股走人。怎么样?” 阿奇木罕觉得场面十分的尴尬!但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局面。也不知道该劝住哪一方?才能平息这场似乎不可避免的争论。 引上胡里瞬间觉得,理论一番也好;也能解解心中的疑团,出出被俄罗斯欺压的恶气。他顺了顺气,开口说道: “嗯,好!我确实有些事,想与你们俄罗斯人探讨探讨。尤其是想与你这样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一起聊聊……那你先说说。浩罕汗国与你们俄罗斯帝国,本来相安无事。可你们现在,已经侵占了浩罕汗国一大半的国土,还一定要灭亡浩罕汗国。逼得数百万浩罕人无家可归、走投无路!你怎么解释?” 道尔吉暗喜!觉得这些家伙已经对自己的“俄罗斯人”身份,深信不疑!现在正好借机发挥一番,争取主动。他缓缓说道: “这是很一般的问题!我想先问问你。我们俄罗斯南部边境,一直到印度洋海边;隔着几个国家,你清楚吗?” “从海边算起,那就是印度、阿富汗、浩罕汗国。” “印度、阿富汗这两个国家,现在的情况你知道吗?” “国土存在。但印度已经是大英帝国的殖民地;阿富汗和大英帝国几十年的战争,还在持续……” “对!我再问你,大英帝国用什么手段得到的这两国国土?” “无非是战争……杀戮!” “对!是战争和屠杀。大英帝国在印度、阿富汗屠杀了几百万当地人。那他们杀人掠地,除了扩充英国人自己的帝国疆土,最直接的动机是什么?你清楚吗?” “那肯定是想遏制俄罗斯帝国和大清帝国,这谁都知道!” “嗯!你的眼光很有见地。我还问你,假如俄罗斯对浩罕汗国视而不见……英国人挥师东进九千公里,拿下了印度、阿富汗。它的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 引上胡里一时语塞。阿奇木罕顺口说道:“那就是我们浩罕汗国……” 道尔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对喽!如果我们俄罗斯不出手,英国人必定会对浩罕汗国下手。绝不会手下留情!……从地缘上讲,俄罗斯拿下这块国土,能保护这块国土,和当地人继续共处……但英国人不同。他们必须将生活在这里的人,斩尽杀绝!才能殖民他们自己的人种……这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只有一个——大英帝国!怎么样?你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有答案了吧?” 引上胡里轻蔑地哼了一声,反问道:“像你这样说,俄罗斯反而是‘拯救者’了?” 道尔吉比划着双手,继续侃侃而谈,“对于浩罕汗国来讲。俄罗斯帝国,可以说是‘拯救者’;但也可以说是‘侵略者’、是凶手。可是,英国人只能是侵略者、是凶手;绝对不是‘拯救者’。别看现在英国人给你们供枪供炮对付中国人,非常积极;等事成之后,第一个要你们小命的,肯定是英国人!……它这个办法,就是在用你们身上的‘油’,炒你们身上的‘肉’。因为英国人最终觊觎的,是你们的浩罕汗国和中国新疆的这两块土地。” 引上胡里突然面露怒色,厉声问道:“我再问你!既然浩罕汗国和大英帝国,联手拿下大清帝国的新疆,建立了‘洪福汗国’;那伊犁就应该是‘洪福汗国’的国土。俄国人为什么还要强行占领伊犁?” 道尔吉不紧不慢地回答说:“英国人一直不怀好意。那我们俄罗斯,也只能被迫针锋相对。他们把手伸向哪里?我们也必须随时跟进、还以颜色……而且,伊犁就在俄罗斯的身边,这关乎俄罗斯的边境安全和国家利益。英国人需要‘缓冲地带’,俄罗斯同样需要;这是一样的逻辑思维。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不必大惊小怪!……怎么样?现在可以考虑我的请求了吧?” 阿奇木罕赶紧出来打圆场,“别着急!请让王子殿下考虑考虑……王子殿下!这位先生是克尔帕科夫斯基将军的兄弟。他那批货是军用物资,需要人手。现在和俄罗斯一起对付中国人,对我们‘洪福汗国’也有好处。要不,您再考虑一下?……” 引上胡里无名火起,大声吼道:“考虑什么?我不管他什么狗屁俄罗斯将军!拿不来现成的金子摆在这里。休想放人!” 他用手一指道尔吉,“你!出去!……” 道尔吉见火候已到,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他把面前的长条桌猛然一拍,霍地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引上胡里吼道: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羞辱我。你不但羞辱我堂堂的俄罗斯骑士;还羞辱我伟大的俄罗斯帝国!现在,我邀请你,跟我决斗!” 阿奇木罕大吃一惊!赶忙挡在两人中间,哭丧着脸说道:“有事好商量、好商量……” 引上胡里一看有人在他的指挥所里撒野,恼羞成怒!一边掏枪一边狂喊: “来呀!……” 道尔吉眼疾手快!一把推开阿奇木罕,上前一步抢在了引上胡里的面前。引上胡里的枪还没拔出枪套,道尔吉手上的俄罗斯腰刀的刀刃,就已经挨到了他的喉咙……引上胡里拔枪的手松了下来。 道尔吉下了引上胡里的左轮手枪,把枪扔给了阿奇木罕。 门口的敌军骑兵军官,听着屋里的吵闹声不对劲,就转身闯了进来……齐峰也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阿奇木罕赶紧拦住,喊道:“没事!没事!大家都出去……” 这两个敌兵军官见阿奇木罕手里拿着手枪,愣了一下!都看了一眼引上胡里。引上胡里也向他们挥了挥手,三个人就都退出了指挥所。 阿奇木罕赶紧关上大门,转身对着道尔吉说道:“你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事,好说好商量嘛……” 道尔吉指着引上胡里,怒气冲冲地说道:“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是个男人!就应该接受我的决斗邀请。武器和决斗方式,你来选!规则,你来定!你可以先开枪、也可以先出刀。阿奇木罕先生可以作你的证人,兼任裁判……” 只有十六七岁的引上胡里,觉得刚才丢了面子,也正在怒火中烧!听到这样的挑衅,岂能容忍?便不假思索地大声喊道: “我接受!” 道尔吉一看激怒引上胡里的目的已经达成,心中一阵狂喜! 阿奇木罕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引上胡里又喘着粗气对阿奇木罕吼道:“现在就让他的人,和他想要的人。全部滚蛋!就把他留下!我倒要看看他的本事……他以为我在乎那点金子。真他妈的笑话!” 阿奇木罕在这时暗暗松了口气,觉得解决争执终于有了转机;这个“死结”,起码先解开了一头。 他急忙出去安排人,将关在仓库的那二十六个呼尔东村种地的农民,全都放了出来;并把他们立刻交给了高山、尼满、古丽和桑兰这四个“俄罗斯人”。 阿奇木罕为了表达自己对俄罗斯的“善意”,还亲自向这两位“俄罗斯新娘”交代说:赶紧带着人离开。 齐峰作为道尔吉这一方在决斗场上的证人,留了下来。 这时间,进到霍拉沟搜寻黄金的敌军骑兵队伍也回来了。带队的军官进到指挥所,向引上胡里报告说,他的队伍一无所获。 引上胡里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阿奇木罕故意在指挥所外面多逗留了一会儿,目的是想让两个各不相让的年轻人静一静、消消火。他让厨房准备了两大碗酒、两大盘羊肉端进了指挥所。 道尔吉早上没心思吃东西,现在胃口大开!见了酒肉也不客气,马上动手吃喝起来。可引上胡里心中的气还没顺过来,没心思吃喝。 阿奇木罕进到指挥所里,见道尔吉还在吃喝,引上胡里的酒肉没动,便小心翼翼地对道尔吉说道: “大家消消气。我看这‘决斗’的事,就算了吧?您是俄罗斯的勇敢骑士;我们王子殿下,也是留学英国陆军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的高材生、格斗技击冠军。谁伤了谁都不好……” 引上胡里吼道:“别拦着!让他吃喝。这可能是他最后的午餐……过一会儿。我就让他,像他们俄罗斯的‘诗圣’普希金一样;在决斗场上,低下他那颗高贵的头颅……” 道尔吉只当没听见,吃掉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把一碗酒也喝完了。起身说道: “好了!你选地方。七个星山口、霍拉沟山谷、开都河河边都行……” 阿奇木罕听着有些疑惑?这个“俄国人”对这里的山水,怎么这样熟悉? 引上胡里冷笑着说道:“我听说,俄罗斯骑士在决斗前,都事先选好埋葬自己的地方。这次决斗的场地,选择权归你。你选吧!” 道尔吉微笑着说道:“好!要我选……我就选七个星山口和开都河之间的那块高地。这个高地顶上,有个蒙古人的敖包。如果我不幸在决斗中丧生,我的躯体不用运回俄罗斯,也不回特克斯;就让我的人在敖包边上挖个坑,把我埋了……土堆上用胡杨扎个十字架就行。你看行吗?” 引上胡里大声回应道:“行!现在出发!” 阿奇木罕赶紧问道:“带上一个骑兵连。够吗?……” 引上胡里眼睛一瞪!吼道:“两人决斗!带什么骑兵连?别让俄罗斯人看不起我们!两个决斗者、两个公证人,就我们四个人!你兼作总裁判……带上两把英国军刀。” 道尔吉、齐峰、引上胡里和阿奇木罕四人,一起来到了孟和砍倒敌军帅旗、牺牲殉国的那块高地上。顶上的敖包巍然耸立、十分抢眼。 道尔吉冲着引上胡里和阿奇木罕问道:“这里怎么样?” 阿奇木罕还没等引上胡里开口,就急忙再次出来劝和。对道尔吉说道: “你们两位年轻人的决斗。不但关系到你们自己年轻旺盛的生命;还关系着两个国家的合作前景。事关重大!绝不能草率行事……我最后一次请求您!收回决斗邀请……” 引上胡里大声吼道:“好了!别再啰嗦了!他现在就是想收回也来不及了。我不同意!……公平起见,我们比刀。这种刀是英国骑兵装备的最新式马刀……把刀给他!” 道尔吉接过阿奇木罕递过来的英式军刀。轻轻晃动着试了试,点点头说道: “嗯!这和我们哥萨克骑兵用的‘恰西克马刀’差不多;就是血槽不够精致。行!凑合着用……” 引上胡里叫道:“先马上、后马下。刺中对方三处以上者,赢得胜利!听明白了吗?” 道尔吉高声喊道:“明白!开始吧!” 伯克胡里用眼角飞快地扫了一眼头顶上的太阳,然后骑马向东面方向移动。这时候的太阳,虽接近正中,但仍然偏东。 道尔吉心里十分明白对方这个“顺光出击”的小伎俩;他催马开始朝西边方向移动。 两人骑马朝相反的方向各走出了一百米,然后转过身来,提着刀对望了一阵。 引上胡里远远望着毫无惧色的道尔吉,恨不得立刻将这个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傲慢无礼的“俄国佬”剁成两段。方能解心头之恨! 道尔吉远远望着引上胡里,心里那是异常的畅快!反正大事已经办成,现在就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魔头玩几招。先看看他在英国的军事学院学了些啥?再用中国功夫教训教训他。教教他如何做人?让他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引上胡里举刀率先发起攻击,道尔吉催马迎战……当双方相距只有四五米远的极限距离时,引上胡里突然变换冲击姿态,飞速探身挥刀向道尔吉当胸扫来……道尔吉早有防备,迅速仰身马背、挥刀护胸,嘴里还念念有词:“平心望月!” 刀锋从刀锋上划过,金属的碰撞摩擦留下了一串火花…… 引上胡里见第一回合落空,回转后继续催马主动发起攻击。在双马相交的那一刻,他再次变换刀法,飞速划出一条凶狠刁钻的弧线劈向道尔吉……道尔吉不紧不慢,正手挥刀顺势将引上胡里的刀架住,嘴里照样念念有词:“灵猴摘桃!” 他反手用刀背将对方持刀的右臂用力一磕,引上胡里手里的马刀瞬间脱手飞了出去…… 阿奇木罕大惊!刚挥手准备喊叫,被齐峰一把拽住……他见道尔吉并没有趁机攻击、加害对方的的意思,便没有叫喊出来。可身上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经意识到:他的“四王子”,绝对不是这个“俄国人”的对手。 道尔吉转身催马向前几步,俯下身用刀尖挑起了插在地上的那把刀,顺势甩给了引上胡里。引上胡里用左手接住了马刀。 引上胡里觉得右臂受伤,左手持刀不利骑战,便跳下马来。嘴里喊道: “马上的项目结束,马下格斗开始!” 道尔吉也跳下马来应战,微笑着向引上胡里招招手,示意他来进攻。 引上胡里左手挥刀,使出了军事学院教的那套专业动作,来取道尔吉……可招招都被道尔吉轻松化解。 引上胡里再次出刀时,被道尔吉将刀架住;转身一个飞腿踢到脸上,将他扫翻在地。 当引上胡里再想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道尔吉的刀尖又一次搁在了他的喉咙上…… 阿奇木罕见状惊呆了!瞪大双眼急切大喊:“停、停、停!决斗结束!决斗结束!……”一边狂喊、一边快步跑了过来。 “阿奇木罕先生!按照我们俄罗斯的决斗规则。在我们两个之中,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这里!”道尔吉说道。 “结束!结束!刀下留人!你们的金子,我们不要了!你可以马上离开……后会有期!”阿奇木罕扶着躺在地上的引上胡里,惶恐地大声喊道。 引上胡里这时才明白:这位“俄国佬”的功力实在厉害!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如果继续较量下去,不但保不住自己的尊严,还要白白丢了性命……此时此刻,他已经放弃了战斗到底的狂妄念想,闭上嘴不说话了。 道尔吉把手上的英国军刀,扔到了他们面前。一脸不屑地说道: “普希金虽然代表不了俄罗斯,但他也是仰面倒下去的,至死没有低下那颗高贵的头颅!……我再忠告一句!只要到别国领土上去杀人放火的,都不会有好下场!看见了吗?……” 说着,道尔吉指着高处的敖包,“这样的敖包,随处可见;既是山神,也是勇士。你们不可能战胜无处不在的神明!……再见了!” 道尔吉说完,和齐峰一起跨上马,向着七个星山口中央位置的霍拉沟,飞奔驰去…… 望着道尔吉和齐峰已然远去的背影,阿奇木罕和引上胡里都觉得仿佛是惊梦一场! 恍惚之中、惊诧之余,怎么觉得这个“俄国人”好像又不太像真正的俄国人?……因为这个“俄国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也太熟悉了?他使用的招式,既不是俄罗斯哥萨克骑兵的刀法,也不是欧洲人的格斗技击手段;而是用的“中国功夫”……还有他刚才留下的那几句话。既像是哲学大师的醒世名言;更像是这块古老大地上的苍天神明,对他们这些侵略者发出的终极警示! 第六十三章 夜说西征策 时间飞逝,已经到了光绪元年(公元1875年)。汗王进京转眼已经整三年。这三年当中,虽经太医院的太医们精心诊治、悉心调理,但汗王的病情仍不见根本性的好转。 智信誊抄留底的汗王上奏朝廷请求出兵新疆、收复失地的奏折;向大臣们介绍新疆状况、详述民间疾苦的各类往来信札,已经装满了整个书橱。 这些信札中的一大半,都是写给那些主张“先固东南海防,后图西征新疆”的“海防派”大臣的。汗王力陈新疆之重、详述军民之苦的用意十分鲜明,试图说服他们一改初衷、决意复疆。这些朝廷重臣被汗王的锲而不舍、抱诚守真渐渐触动了心扉,有所醒悟、顿觉汗颜。 “海防派”核心人物李中堂,曾亲自回函道明原委:“吾辈本意,绝非弃新疆于蛮荒!实因列强蹂躏、内乱频起,致国力衰微、百业凋敝。海防、西征,力难兼顾。然寻得良策,必倾力复土、绝不延宕!” 汗王闻听徐学功、孔才等民团首领,仍在大山之中与侵略军巧妙周旋、顽强抗击;且偶有捷报传来。心内不胜欣慰!同时也为身处险境的这些患难兄弟,捏着一把汗! 土尔扈特部落栖身的额尔宾山,被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包围;西面方向侵占伊犁的沙俄军队,也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整个部落,完全陷入了野狼三面环伺、一面恶虎进逼的险恶境地。生存状况,苦不堪言! 心力憔悴的汗王,深切关注着新疆越发糜烂的态势,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身体状况,毫无起色。 但在恍惚之中,他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期盼已久的那一天即将到来……大漠古粮道上修缮、新增的大量转运驿站;新疆军政要员的大规模调整,尤其是力主收复新疆的左宗棠左大帅督办新疆军务;朝廷在向全国秘密筹措军费、筹集粮食。这一切都能佐证这一点,这应该是用兵新疆、收复失地的前兆…… 五月初的这天傍晚。两顶官轿匆匆出了京城德胜门,在理藩院外馆门前悄悄落轿。 理藩院尚书皂保,陪着另一位神秘的朝廷大员,下了官轿,进了外馆大门。 皂保转身向守备统领交代说道:“关闭大门,任何人不许打扰!” 外馆大门被瞬间关闭,卫兵开始封闭门前的所有通道。 过了一会儿,在守备统领的引领下,汗王来到了会客厅。 汗王与皂保已经是相识已久;但他身边的这位年逾花甲、体格健壮的正一品大员,却未曾谋面。 皂保知道这两位互不相识,就赶忙介绍说道:“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新疆土尔扈特部落布彦汗王……这位是东阁大学士、陕甘总督左宗棠左大帅!” 汗王见仰慕已久的左大帅就在眼前,心内惊喜交加!赶忙拱手行礼,“早闻左大帅威名!晚辈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左宗棠微笑着点了点头,炯炯目光打量着这位身材魁梧、尽显憔悴的青年汗王;同样有似曾相识、相见恨晚的那种感觉。缓缓说道: “青年才俊,青年才俊啊!……身体调养得还好吗?” “多谢左大人关心!我的身体本无大碍,只是太医们揪着不放……” 左宗棠摇了摇头,“不对!汗王的伤情我略知一二,多处战伤非同小可!已然耽搁疗伤时机,拖成重疾。决不能视同儿戏……” “左大人放心!我一定会配合治疗……不知大帅晚间到此,有何指教?” 左宗棠点了点头,捋着已然花白的胡须,伸出了两个手指,冲着汗王缓缓说道: “老朽到此见你,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朝廷用兵新疆的决心已下。西征大军开始向兰州大营集结,不日西进新疆、收复国土。我认为,这应该是你的最大愿望,特来相告!” 汗王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觉得喜从天降!兴奋地合起双手,高声说道:“菩萨保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皂保赶忙神秘地补充说道:“左大人现在已经是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了!同时还继续领东阁大学士、陕甘总督衔,担子也不轻啊!” 汗王再次拱手说道:“左大人这几年来,为收复新疆失地据理力争、劳神费力!我们新疆人,都应该感激不尽!……” 左宗棠摆摆手说道:“我只是向朝廷力陈复疆之因、弃疆之果。文章再好,也是文字上的功夫。你和你的哈敦,带领土尔扈特部落军民同浩罕军队以命相搏。虽损失巨大,但能够巧妙周旋、重创敌军。挽狂澜于既倒,燃朝野之希望! “这才是朝廷下定决心用兵新疆真正的底气所在。如果没有土尔扈特部落和徐学功民团,这样的民间力量坚持;我都不敢想象,新疆会糜烂到什么程度?那时间,朝廷还有没有意愿和信心规复疆土?……老朽到此的第二件事,就是向你讨教大军进疆剿寇的进退方略!” 汗王一愣!顿觉有些难为情,拱手说道:“左大人雄才大略!断不能用‘讨教’二字相论。晚辈承受不起……” 左宗棠再摆摆手说道:“汗王不要过谦!当今朝中,真正与阿古柏军队、英国雇佣兵正面交锋者,只有汗王一人。无论讲临战经验、韬略胆识,还是讲态势感知、熟识当地水土,都无人能及!虽然我这里先前对阿古柏和英国人的探摸研判,费力不少;林则徐林大人,生前赠我的新疆图表,也受益良多。但终归未临其境,仍属管中窥豹、不得要领。 “现在英国人和俄国人,都在与阿古柏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置我主权于不顾;在我领土上签约划界、荼毒生灵。将我新疆,从大清国版图上分裂出去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不尽快收复,后果难料。就如汗王在奏折中所提‘新疆不保,必为英、俄所趁’。还请布彦汗王不吝赐教、共图良策……” 汗王默默地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在京城的这三年里,我确实也思考了许多。新疆现在的境地,就如智信和尚的一首杂诗《西陲怨》所言:‘萧墙祸起困巨龙,虎狼觊觎多枭雄。早知西陲龙脉地,无奈库空怎用兵?’……” 左宗棠笑道:“这个和尚倒还有些见地,能道出朝廷的辛酸之处。新疆陷落乃至众寇凌我国土,均系‘萧墙之祸’所引。新疆之重,朝廷也心知肚明;无奈国力虚空、顾此失彼不堪用兵也是实情。不过,这些难处,现在已经有了转机。国力虽然不济;即使举洋债筹兵费,也要一意复疆!决心不再会动摇……汗王认为,以当前新疆情形,我大军西征复土,有何软肋?” 汗王此前已对用兵新疆的诸多方面,进行了深入研究,颇有心得。现在看到朝廷的复疆决心已下,左帅也是诚恳探讨;且左帅是深入探究大军远征新疆,所存在弱项和短板的第一人。觉得左帅才是真正准备规复新疆的灵魂人物,是能够‘知己知彼’‘能战必胜’的核心中枢。便准备将自己的研究心得,直言不讳地和盘托出,以供左帅参考;为西征大军提早全面筹划、防患于未然,献出自己的绵薄之力……稍微理了理头绪,郑重说道: “古今塞外用兵:筹饷难于筹兵,筹粮难于筹饷,筹运更难于筹粮。现内地战乱已平,可倾力西征。集结兵员、整备兵器,应不成问题。但中原、河套、陕甘等粮产丰腴之地,悉遭内乱蹂躏;田地荒芜、百姓逃散,恢复尚待时日。 “大军耗粮之巨当不堪承受,筹粮必定艰难。而内地赴疆南路走河西、北路过科布多、中路过阿拉善戈壁大漠三条路线,均在万里之上。我数次进京返疆,对三条路线多有了解;少水源、多戈壁,沿途转运实属困难。因此,这万里粮路,应该是西征大军命门之所在!” 左宗棠点头称是,说道:“汗王所见极是!我最为担心的也正是这万里粮路。无粮等于无兵,粮断是为兵废!不过,此事已有所准备。此前,由我督办西征大军粮饷转运之时,就与俄罗斯商人有过接触,所商购粮事宜,朝廷业已允准。 “俄罗斯地广人稀,粮食充裕;而且,可直接解运至哈密、巴里坤。此可暂时缓解军粮转运之困!内地的粮草,过戈壁大漠转运至新疆,虽然路途艰难;但仍然是西征大军军粮供应的主渠道。所以,当前已经把河西走廊至哈密、额济纳过马鬃山至哈密,这两条主要粮道上的军台驿站,进行了恢复和修缮,已经可以投入使用。这也得益于,朝廷在这几年里对新疆的牵挂;日子再苦,朝廷也始终没有放弃新疆。如若不然,疏通这些粮道,还另需时日。” 汗王点点头说道:“三年前。我进京时,就走了哈密、马鬃山、额济纳、磴口这条线路。那时间,这一路上的军台驿站,就已经开始恢复修缮了,我看好像还新增了一些?……” “是的!这条粮道新增的军台驿站就有十五处。”左宗棠说着,话锋一转,继续问道:“我西征大军进疆之后,有两种选择:一是先向俄国人索还收复伊犁,再全力击败阿古柏军;第二个选择是,先倾力扫灭浩罕阿古柏军和英国雇佣军,再收伊犁。对这两种选择,不知汗王有何见解?” 汗王答道:“我认为:俄国人虽占我伊犁,且有觊觎新疆之心;但全系浩罕人受大英帝国怂恿,起事开衅所致。国家内斗、萧墙之祸招来阿古柏恶狼,恶狼毁我疆土,引来沙俄黑熊,前因后果一目了然。如若西征大军先扫灭阿古柏贼寇,英人则同时溃败!俄人也必然胆寒,再无‘代管’之借口。收复伊犁可免用兵手段,指日可待!” 左宗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大军集齐哈密、巴里坤后,进击阿古柏军和英国雇佣军也有两种选择:其一为先进南路,下吐鲁番后,辅以若羌偏军,直扑南北疆咽喉之地焉耆、库尔勒。两路合击,拿下这关键两城,断其后路;再相机北进乌鲁木齐,聚歼阿古柏军主力。然后直捣南疆阿克苏、喀什……其二,从巴里坤进军,先收古城、吉木萨,再下古牧地、乌鲁木齐和北疆各城,击溃其主力;然后向南疆追击前进,沿途进捣其各处巢穴,收复南疆。不知汗王倾向于哪个进攻方案?” 汗王稍加思忖,答道:“我认为第二选择较为妥当。原因有三,第一:先拿下焉耆、库尔勒,扼其咽喉、断其归路,逼其决战。虽可速胜,但风险过大。我军将陷于腹背受敌、南北两面作战的不利境地。其二:我军的主要补给通道,包括来自俄罗斯的粮食补充,全部集中在了北疆的巴里坤、科布多和古城等地;兵员军需的补充,也全赖这几处支撑。 “北疆用兵,不虑粮草、兵员补给。而直扑南北疆咽喉的焉耆、库尔勒,则补给线过长,情势堪忧。第三:先下焉耆、库尔勒,虽有土尔扈特、和硕特两部落策应;但不及乌鲁木齐徐学功、昌吉沈廷秀、玛纳斯赵兴体、吉木萨孔才和塔城军府、科布多军府对规复北疆的策应有力。先取北疆可保无虞,先下南疆顾虑颇多。” 左宗棠又点了点头,赞道:“汗王熟读兵法,扼其要领,深谋远虑。令老朽开眼不少!” 汗王摆摆手说道:“左帅言重了!另有一事,我要提醒一下。现今英国人和俄国人,都已经派出使团同阿古柏来往;并派驻公使、签订条约,置我主权于不顾,魑魅共舞、狼狈为奸。我认为俄国人本意是在‘谋利’,不足为虑;而英国人则意在割裂我西陲国土,其心可诛!…… “现在,俄国人已经灭亡了浩罕汗国,阿古柏已经无家可归。他内心里最为憎恨的必定是俄国人,俄国人也一定心知肚明。这就逼迫阿古柏进一步倒向英国人,他一定会不惜一切手段,来讨取英国人的欢心。这也是邪恶的大英帝国,最想看到的结果。 “阿古柏带兵进犯新疆的十年间,英国人一直在提供军火装备、派遣雇佣兵参战,是在幕后运作。现在,在它看来,时机已经成熟,就快要逐渐走上前台了。所以,它派出的是一支130人的国家使团,两次与阿古柏签订的,都是国与国之间的军贸、通商协定。企图在我大清国无暇西顾之际,行分割我新疆之实!全无道义可言,实属丑类行径…… “虽然英国人现在还没有料到,在我大清国百废待兴、食不果腹的情形之下,会倾力用兵、收复新疆!而到了我大军西进、兵临城下之时;它一定会窜出来,不择手段、百般阻挠。例如:施压欧洲银行停止借贷兵费、施压俄罗斯阻断我军粮供应;狗急跳墙之时,再次在我东南沿海开衅肇事,也未可知!……英国人用心险恶,不得不防。望大帅有所准备!” 左宗棠郑重说道:“汗王高瞻远瞩,能够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实为国家之幸、新疆之幸!我也预料会有此情形。不过见招拆招罢了!” 汗王继续说道:“我觉得,大帅和朝廷,今后不必顾虑大英帝国和沙皇俄国的干预。全力扫灭阿古柏这条已经失去家园的野狗!阿古柏既灭,英、俄自然丧胆!断然不敢再公然冒险染指新疆,伊犁之结也可顺势而解。西陲新疆百年大计,自此可定!” 左宗棠点了点头,又问道:“朝廷挂念新疆之困,已十年有余。先前派出成禄一军,赴疆剿贼;结果被阻于肃州七年,未踏入新疆半步,现已被革职拿问。后来景廉督办新疆军务,金顺帮办军务时;虽然进驻巴里坤、哈密,但也未能取得有效战果。你对此事怎么看?” 汗王回答说:“我觉得:一是他们认为阿古柏军兵锋正盛,难以匹敌,孤军深入没有胜算。二是粮饷补给时断时续、军心不稳。三是对新疆的作战环境不甚了解、顾虑过多……其实,令他们最没有底气、最担心的,是朝廷对彻底击败阿古柏、收复新疆失地的决心!现在的朝廷,虽然下定决心收复新疆,可这已经几年过去了;此前所派军队,已经兵无斗志、将无良策,坐失了战机。今后的复疆大计,必定要重新谋划……” 左宗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汗王所言不差。成禄未战先怯、迁延不进,坐失良机。景廉泥古太过;既无临战经验,也无却敌胆识。金顺尚属勇猛,却是独力难支。这些都是不争的现实……现在陕甘乱事已平。我计划任用刘锦棠率湘军主力,会合金顺所部各营,形成西征大军的主干;另调各地劲旅左右呼应、并力前行。西进战事,可保无虞。” 汗王补充说道:“我觉得。成禄裹足不前、景廉督军不力的状况;也与各地揭杆造反的民军,对他们形成的冲击,紧密相关!使他们更加畏手畏脚……我认为,对待那些反对朝廷、揭杆造反的人,应该采取‘剿抚并用’的怀柔政策。以抚为主、以德服人。能争取过来为国效力,则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左宗棠听到这里,突然隐秘一笑!轻声问道:“汗王可还记得那个‘黄河自卫团’民军元帅李剑吗?” 汗王一愣!转而笑着回答说:“当然记得!……此人骁勇异常,颇有胆识。如果大帅能将此人收归麾下,将来必有大用!日后破贼陷阵、定能建功!” 左宗棠微笑着点点头,郑重说道:“此人已经在我兰州大营效力。日后进兵新疆,他是首选的先锋良将……” 汗王大喜!八年前邂逅大漠之中结下的因缘,终于见到了善果!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兴奋地点了点头。 谈到这个话题,左宗棠自己也兴奋起来,“他能为国效力,国家能得此干将;首先是得益于你八年前对他的感化,使其萌生济世报国之心!加上你和他携手荡寇的‘新疆之约’,才有了后来的‘迷途知返’……进京到此,与你讨论新疆战事,就是他的提议。 “还有!你赠送给他的那两支俄制‘伯丹步枪’,确实威力不小,且精准耐用。兰州制造局,已经参考了这种步枪,制造出了咱们自己的步兵枪械。步、骑战力,已经大为改观!破敌胜算加码不少……这些,都与汗王的大度宽容、高瞻远瞩直接相关。老朽应再次感谢布彦汗王的‘襄助之情’才对!” 皂保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这简直就是一段不可思议的神话传说。他兴奋地摇着头说道: “我的天啊!你们两位,竟然还有这样深的因缘纠葛?真是无奇不有!布彦汗王这是在八年前,就已经在为今天的西征做铺垫……太神奇了!今后有机会,我一定在朝堂上,把这个故事讲给同僚们听听!” 左宗棠摆了摆手说道:“这些都是小插曲。布彦汗王的贡献,岂止这些?他与阿古柏贼寇以命相搏的气势,振奋了整个朝堂!他言辞犀利、剖析深刻的奏折和书信,让‘海防派’的大员们,统统闭上了嘴!不然,今天的‘勠力西征’,就一定会变成‘坐等观望’……他身上的战伤,不光是太医们看着落泪,天下人都在落泪……” 汗王看到左大帅已经有些哽咽;皂保尚书的神情也开始沉重。便赶忙说道: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晚辈不过是尽人臣之事,献微薄之力!安敢受大帅如此褒奖?再说,对我来讲,新疆既是国土、又是家园。家事、国事皆付于此!必定勠力向前、不敢懈怠!这都在情理之中。” 左宗棠定了定神,拱手说道:“还请汗王保重身体、早日痊愈!西征之日,我们能携手同行!” 汗王也兴奋地拱手说道:“虽人命俱由天定;然与大帅携手破贼,乃今生最大之愿望!大帅年逾花甲,尚能带兵远征;实为国家之幸、西陲新疆之幸!贵为国家栋梁,更应保重身体。规复国土、底定新疆之事。全赖左公之力!……” 左宗棠与汗王密会之后,便星夜启程,离京直赴兰州大营。西征新疆的战前准备,就此开始。覆盖全国的兵力大集结,正式拉开帷幕! 第六十四章 魂归大草原 调集全国精锐兵力,同时向西征军兰州大营集结,堪称空前绝后。新式枪炮军火在兰州、西安大批量制造生产,即刻装备军队,也是史无前例。兵员规模、军队战力,已不可同日而语!塞外远征最大的后顾之忧——粮草补给,也有了坚强的后盾;转运通道,业已铺设完成,畅通无阻。朝堂上下,消除了芥蒂;一心西征、气势如虹! 想到这些,汗王的心内始终不能平静。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让人夜不能寐。久盼之日终于来临,铁蹄之下的新疆不日可定,哪能不让人心旷神怡? 遂上书朝廷,请求返疆参战。准备在复土之战中再显身手。 看似万事俱备、水到渠成;却偏偏天妒英才、不遂人愿。还没等到朝廷回音;多年积下的内外战伤,使汗王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 这让能起死回生的太医们,都感到束手无策…… 巴音青和智信,看到前来给汗王诊治的太医突然增多,连太医院的院使、主事都亲自前来探病,而且都神情忧郁!感觉到汗王的病情正在迅速加重。痛心不已! 智信每日诵经祷告!祈愿汗王能早日康复、重返战场…… 与左大帅分别四个月后,已经进入光绪元年(公元1875年)的秋季。白露刚过,秋风萧瑟、大雁南飞。 这天傍晚。汗王突然感觉胸口沉重、挥汗如雨……探病的太医大惊失色!慌忙设法施救…… 汗王自觉身体极度虚弱、恢复无望;已经没有可能再重回与侵略者殊死拼杀的战场……恍惚之中,仍被铁蹄践踏的草原在呻吟、破碎的新疆山河在呼唤、日思夜念的妻儿乡亲兄弟们在期盼、西征军大营门前的左大帅在眺望着自己的身影……壮志未酬的两行泪珠,簌簌下落。 他缓缓招手,把智信和巴音青叫到了跟前,嘱咐道: “朝廷已下定决心,收复新疆。左大帅即将挥师西进,新疆不日可定。我心可安!但不能亲赴战阵、手刃贼寇,确为憾事!……现所嘱身后之事,请两位定要尽心记下……” 两人大惊!智信赶紧合十诵道:“菩萨慈悲,救苦救难。一定会保佑汗王平安康复!阿弥陀佛!” 巴音青哽咽道:“家乡的老老少少,都在盼着你回去;带着他们上阵杀敌、重建家园。千万不能往别处想啊……” 汗王微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男儿有泪不轻弹!人生自古谁无死?……记住:告诫我土尔扈特所部军民。协同西征大军勠力杀敌,一举荡平贼寇、复我疆土!……新疆乃我等故土。生为新疆人,护国拒贼有责;死为新疆鬼,也应为国镇边慑寇!与沙场捐躯的勇士们同眠天山草原,是我最后的心愿!……” 巴音青和智信听后大哭不止!一旁的太医们也在悄悄落泪。 当晚。汗王安详地合上了自己坚毅、刚强的双眼……一道灵光冲上九霄!直往西陲新疆方向,飘然而去…… 万里之外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上。金花哈敦和年幼的卓可图,同时在睡梦中被大群天鹅凄厉的鸣叫声惊醒! 小卓可图抹着眼泪,向额吉说道:“我梦见阿爸了!……他在战场上,浑身是伤。他的战马也受伤了,在流血……阿爸在向我们挥手……我不知道他要往哪里去?……” 小卓可图依偎在金花哈敦怀里,啜泣着越说越伤心。 金花哈敦紧紧搂着卓可图。想到自己刚才也做了同样的梦;也是梦见浑身是伤的汗王,在侵略军的阵地上奋勇拼杀!挥刀砍倒了侵略军的狼头战旗……数不清的敌军向汗王举起了枪…… 联想到从未有过的大群天鹅半夜凄惨鸣叫;冥冥之中,感觉到定有不祥之事发生…… 她不忍再继续想下去;闭上双眼,默默祈祷长生天保佑自己的丈夫,能平安度过这一劫难!悲伤的眼泪从脸颊簌簌下落…… 翌日清晨,北京紫禁城养心殿内。两宫皇太后和刚满四岁的光绪帝,听着泣不成声的太医院主事,详细禀明了诊治汗王病情始末及汗王遗言。不禁潸然泪下! 光绪帝年幼,见皇太后落泪、大臣恸哭;意识到朝中发生了不祥的大事,惊骇不已! 慈安太后缓缓说道:“该汗久居新疆,屡立战功。竟能以土尔扈特一部落之力,在天山以南阻挡阿古柏贼寇数年之久。实乃我大清栋梁之臣!英年早逝,殊堪悯惜!……现大军即将挥师西进、收复新疆,正是国家用人之际。不想大军未行,先折一臂!惜哉、痛哉!” 朝廷当日下诏:“惊闻新疆土尔扈特南路盟盟长、卓哩克图汗布彦因伤重身故。英年早逝,殊堪悯惜!著加恩赏银三千两,以修善事。着恭亲王携军机处、总理衙门、内务府、理藩院大臣前往祭奠,以示国恩!所遗汗爵及盟长员缺以其子卓可图袭授。盟长印务,交由福晋金花哈敦护理。另赏银二万两…… “遵其‘生前护国拒贼,安后镇边慑寇’之遗愿。该汗灵柩转往新疆土尔扈特驻牧地巴音布鲁克草原安葬;与殉国将士,同眠草原……沿途军镇台站一应官员,务虔心往祭以慰汗灵!同时妥为迎送护灵事宜,并赏赐遗使驿差……” 因各军镇的将军、大臣、提督、总兵等朝廷大小官员,对汗王生前在新疆同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殊死相搏护国镇边的传奇之事,早有耳闻,肃然起敬!都远出百里谒灵拜祭。当地百姓也纷纷自发赶来迎灵、护灵。 自京师起灵后,北京城—张家口—乌里雅苏台—科布多—塔尔巴哈台、巴音布鲁克长达一万八千里的茫茫大地上,迎灵、护灵、送灵的人流队伍络绎不绝、连绵不断…… 科布多草原的山巅上。巴生台吉和福晋其其格,望着已然远去的护灵队伍,无比惆怅!没想到与汗王哈密一别,竟成永诀……妹妹金花哈敦和刚满十岁的小外甥汗王,能带领土尔扈特部落躲过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的围追堵截,成功脱离险境吗? 泪流满面的其其格放飞了信鸽。信鸽朝着遥远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缓缓飞去…… 智信随护灵队伍一路守护回到了巴音布鲁克。 汗王的离世,让他怅然若失!感觉尘缘未了而阴阳相隔,心内无法释怀;看着侵略军对土尔扈特部落多年的围堵,已然使整个部落生存艰难、苦不堪言!忧心如焚…… 虽善后诸事已毕,智信仍独坐毡房,终日焚香诵经。祈愿汗王与惠永大师在天之灵,护佑土尔扈特部落及新疆众生,早日脱离苦海!来世再结佛缘。 这一天,智信上山采药归来,心内激荡不已!好似登山远望,收获了天地日月之灵气。挥毫赋诗《天山魂—悼汗王》一首,称赞汗王赤胆忠心、保家护国的豪迈壮举。言道: 赤胆戍边怀壮志,恰逢国家危难时。 魑魅铁蹄踏西陲,万家野哭山河啼。 汗王挺剑跃身起,挥手斩断狼头旗。 草原有幸埋忠骨,花香常伴英雄气! 又作《天山魂—行僧寄情》一首,抒发自己柔肠百转的悲苦心绪。言道: 吾心已随汗王去,但留一片诵经声。 原知佛门万事空,此时方觉世间情。 菩萨应解西陲苦,降福草原济苍生。 大军西定天山日,沙弥背月向东行。 汗王辞世的消息传到西征军兰州大营。左宗棠大惊失色!捶胸顿足、仰天长叹道: “京城一别,竟成永诀!上天不公啊!……此等大智大勇之士若在军中,浩罕贼寇何愁不破?现大军尚未西行,先折我定边大将!天理安在?……” 遂命护卫摆上香案,焚香祭拜。随即召集各营将佐大帐听令! 左宗棠慷慨言道:“布彦汗王乃通晓古今、胸怀韬略、智勇双全之奇才。以部落一己之力,阻挡阿古柏贼寇进犯中天山八年之久。论护国镇功之功,无人能及!虽壮志未酬,溘然长逝;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护佑我西征大军破敌制胜!……我等应不负汗王所托,从速进疆剿贼。各军加紧操练,快速掌握新式步枪、新式火炮的使用要领;熟知新火器、新阵法。加快制定步、炮、骑各兵种协同配合、攻城拔寨的操作规范。来年冰雪消融之时,祭旗西征!” 这时间,李剑已任西征军前军先锋营统领,在西征军大营效力;准备一同进疆荡寇。听闻汗王辞世,回想与汗王的邂逅之情、新疆之约,霎时心痛不已!也来焚香祭拜…… 汗王辞世半年后的光绪二年(公元1876年)清明。 兰州大营旌旗招展,号炮震天!备战完成的左宗棠西征大军在此祭旗。收复新疆的号角正式吹响! 第一波进疆的西征大军主力人马,阵容是空前的壮观。记有: 西宁道刘锦棠统领湘军29营;乌鲁木齐都统金顺统领所部40营(含原成禄一军所部,先锋已抵巴里坤);广东提督张矅统领嵩武军16营;记名提督徐占彪统领蜀军9营;总兵董福祥、副将李剑统领甘军9营。 汉中镇总兵谭上连、宁夏镇总兵谭拔萃、陕安镇总兵余虎恩等统领所部人马。 直属编成配置:炮兵5营、粮草辎重兵39营、战地救护医院7所。 征调的全国其他各路人马,也在集结当中,准备直接赶赴新疆第一重镇——巴里坤。 这西征大军拥有七万多精锐人马;全部装备了兰州机器制造局仿制生产的巨量先进步枪、火炮。弹药准备充足,战力空前强悍! 四月下旬,西征大军会齐肃州(今酒泉)。集钦差大臣、东阁大学士、督办新疆军务、陕甘总督于一身的左宗棠;坐镇肃州大营,督军进疆。 西宁道刘锦棠总理西征军营务,率西征军主力从肃州跨越戈壁大漠向新疆哈密、巴里坤进发。计划采用“先北后南,缓进急战”的战略战术;先从天山北坡东部的第一重镇巴里坤开始,在天山以北由东向西攻击前进。沿途打击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的各处据点,收复沿线各个军镇。 六月,西征军主力抵达巴里坤。这时间,巴里坤已经储备了大量从俄罗斯购进的粮食;加上哈密驻军屯田收获的粮食,足以暂时支撑西征大军近期的消耗。这给内地军粮的转运进疆,留出了宝贵的缓冲时间。 七月,刘锦棠率大军迅速西进至古城(今奇台),准备再转济木萨,与先期进疆的乌鲁木齐都统金顺所部会合。 金顺率领先期进疆的部分人马,与新疆当地的徐学功、孔才等部会合后,在济木萨扎下大营;与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的济木萨大营遥相对峙。而敌军的济木萨大营有数千人马,军力不容小觑! 得知西征大军主力过了大漠戈壁、已经到达巴里坤,正沿天山北坡由东向西快速推进的消息;先期进疆的各路人马士气大振! 这时间的金都统,已经打消了顾虑,放开了手脚,准备寻找战机、大胆出击! 他得到探马的报告:阿古柏军设在济木萨的大营,在探知我西征大军主力抵近古城的消息后,正在拔营向阜康和古牧地(今米泉)方向撤退。 金都统在与各位将领商议后,觉得机不可失!立即命令前军先锋孔才,率领“定西马队”五营人马,奔袭追击。 孔才率军穷追不舍,击杀敌军无数!可冲得过猛,陷入了敌阵核心;被敌军重兵围困于阜康的白杨驿(今阜康滋泥泉子),情势十分危急! 这时已任金顺部“振武营”统领的徐学功,急率五营骑兵奋力驰援。虽又击杀大批敌军,可寡不敌众;最后也一同被困在了白杨驿。 金顺急忙亲率中军大队人马赶到白杨驿外围,猛踹敌阵!欲解孔才、徐学功之围。 此时,敌军查探到我西征大军主力人马,离白杨驿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便从古牧地大营急调数千人马,前来一争高下。 一时间,狭路相逢的两军,在小小的白杨驿展开了对决,杀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清澈的白杨河,瞬间染成了血红色。 白杨驿战场尚未分出胜负。敌军探马又已侦知我西征大军主力,早已跨过了古城,到了济木萨;先锋骑兵已经接近娘娘庙。 敌军主将顿觉情况不妙!便立刻又从古牧地大营和阜康城,再增调大队人马投入白杨驿战场,准备速战速决。企图在我西征大军主力到来之前,彻底打垮面前的这支中国军队,然后抽身回撤。 金顺看得十分明白,更不肯就此罢手。他同样命令本部大营后军人马倾巢出动,不计后果、全力来战! 被敌军包围在核心的徐学功、孔才和外侧实现反包围的金顺所部其他将领,同样知道西征大军主力就在不远处了;既不用搬兵、也不用求援,时辰已到,立见分晓!于是,大家越战越勇、胆气越战越壮! 就在两军鏖战不退、胜负难分的时候,董福祥、李剑率领西征军主力人马的先锋骑兵杀到……敌军阵脚开始大乱。惊恐之下的大队敌军,被迫仓皇夺路向西逃窜。 西征军这两路主力人马合兵一处,奋力掩杀三十多公里,斩杀敌军无数!还就手拿下了三十公里外的阜康城。这里与浩罕军重兵驻守的古牧地大营,已经遥遥相望;而古牧地身后的不远处,就是乌鲁木齐了。 金都统和大家都没想到,本来安排的一场规模不大的追击战,最终却演变成了千军万马的大对决!这西征大军进疆的第一场大规模战役,竟是狭路相逢、短兵相接、险中求胜的遭遇战。 西征军的武将们,都认为此战十分完美!各路人马战术配合、战机把握都恰到好处;重创、击溃了大批敌军,自身还损失不大。 这让先期进疆的这些人马,尤其是徐学功、孔才这些本地将领,出了一口被压抑许久的恶气,极大地鼓舞了士气!还顺势收复了阜康城,为下一步攻打敌军古牧地大营、收复乌鲁木齐,创造了先决条件。 而随军的谋士们,则有些心有余悸!认为此战虽战果累累,也不能算是冒险轻进;但多少还是有些浮躁轻敌。如若西征军主力人马晚到一两个时辰,则此战结果必定改写。这显然与步步为营、稳中求胜的战略思想有些大相径庭。 刘锦棠和金顺这两位主将,自然心里有底。通过这次较量,对阿古柏侵略军的战斗力、装备水平、步骑协调能力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在今后的战场上,会拿捏得更加准确、更加稳当。 九月初。西征军声东击西,袭取了水源地黄田。控制了水源后,大军开始架设炮台,昼夜不停地四面轰击敌军古牧地大营。 敌军横亘在北疆门户上的这个最重要的战略堡垒,虽然有数万人马驻守;但在我西征军犀利的炮火面前,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坐镇托克逊的阿古柏闻报黄田已丢、古牧地大营被困,有些急火攻心!他知道:如果古牧地大营不保,则乌鲁木齐必失!而乌鲁木齐一丢,北疆的昌吉、呼图壁、玛纳斯门户大开,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刻命令驻守乌鲁木齐的海古拉“前进军团”三个骑兵师,和驻守昌吉的云努斯“侧卫军团”一个骑兵师,从乌鲁木齐和昌吉倾巢来救古牧地大营。同时命令防守达坂城的爱伊德尔,派出所有骑兵,赴古牧地驰援参战。 心急火燎的海古拉和云努斯会合后,率四个骑兵师的上万人马,挥兵急进三十公里,来救古牧地大营;可还没能与困在古牧地大营的主将帕提拉见上面,就一头钻进了西征军的“口袋阵”。 结果被西征军犀利的枪炮火力干掉了近一半;剩下的人马,又被西征军的骑兵数轮砍杀,所剩无几。开始四处奔逃! 爱伊德尔的达坂城骑兵,还没到达战场,就撞见了海古拉前进军团败退下来的残兵;索性合并一处,退回了达坂城。云努斯带着已被彻底打残的侧卫军团骑兵师退回了昌吉。 被困在古牧地大营中的敌军主将帕提拉,闻听海古拉亲自带来的四个骑兵师援军,被彻底击溃;而古牧地大营的两处主城墙,也已被轰塌,感觉死守无望!慌忙指挥剩下的一万多敌军,向达坂城和托克逊方向冒死突围。 西征军各部奋力追击掩杀,斩获无数!并趁势直捣敌军已然兵力空虚的北疆老巢——乌鲁木齐满汉三城。不费吹灰之力,将三城拿下。 此战共歼灭敌军一万八千余人,缴获军粮百万斤,缴获军火物资无数。西征军阵营中,提督杨万义、总兵王春和、徐桂林、副将陈百顺等将佐六十员及军士千人战死殉国。 休整一周后,西征军继续西进,连克昌吉、呼图壁两城。歼灭敌军三千余人,自身损失轻微。 第六十五章 新疆之约 深秋十月。西征军主力开始进攻敌军数万精锐防守的北疆重镇玛纳斯城。 玛纳斯城有南北两城,形成犄角之势。两城均城墙高大、工事坚固、火力威猛、兵力雄厚。这也是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在北疆最后的巢穴。 走投无路的敌军,作“困兽之斗”。利用坚固的防御工事拼死抵抗;并瞅准时机、疯狂反扑。给西征军的进攻造成了重大伤亡。 几波全力猛攻,尚未拿下城池一角,西征军就已损失提督李大洪、杨必耀和总兵冯桂增、熊佑林、张大发、杜生荣、司世道及副将陆辉光、胡辉群、徐学明(徐学功大弟)和徐学义(徐学功小弟)等将领,阵亡军士过千人…… 这时间,土尔扈特部落派巴特尔、李杰昆都、阿山昆都、巴音青,带领加强后的土尔扈特骑兵队和已成年的道尔吉“童子军”,跨过乌鲁木齐南山、西山,到达玛纳斯,驰援西征军攻城。伊犁将军荣全,也携塔城守军,来到玛纳斯城下助战。 西征军调集各部精锐力量,高筑炮台、下掘地道,昼夜不停倾力猛攻!经过两个月的全力攻击,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艰难攻克玛纳斯的南北两城…… “玛纳斯之战”是西征军征战新疆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自身阵亡提督两人、总兵五人、副将以下将佐百余名;阵亡军士一千九百多人,伤者无算。 此战共歼灭阿古柏侵略军一万五千余人,其中包括英国雇佣军炮兵三百余人。缴获大量粮食和军火装备;解救被裹挟民众三万多人。 至此,西征军已将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在北疆的据点全部拔除,敌军主力被基本消灭。整个北疆所有军镇(除伊犁)已全部收复。 这时的李剑,也带着西征军先锋骑兵主力“董字营”参加了夺取玛纳斯城的惨烈战斗,冲锋时左臂被炮火击伤。 战事一完,他裹着伤臂,让亲兵带着家乡的几坛“老黄酒”,来到了巴特尔骑兵队的营地。这时,徐学功也前来探望土尔扈特将士,正在巴特尔营中。 巴音青见到李剑,又惊又喜!赶忙向大家介绍李剑与汗王在九年前的狼山脚下、阿拉善大漠古庙前的奇遇渊源和“新疆之约”。 提起汗王,大家都伤感不已! 李剑满腹遗憾,叹口气摇着头说道:“没有汗王的点化,我也来不了新疆。现在我应汗王之约来到了新疆战场,可汗王却英年早逝、阴阳相隔,实在可惜!……不过,汗王在天之灵,知道我们西征大军进疆荡寇势如破竹,其复土遗愿即将实现;就连西征大军装备使用的步枪,也有赖于他当年所赠,一定会非常开心!…… “巴音青!这些家乡黄酒是我在一年前,进西征军大营时准备的。心想进疆后,与汗王在新疆战场上,一同畅饮、开怀叙旧……现在,就请你代我到汗王灵前摆酒祭友,多絮叨絮叨别后之情。等新疆荡寇大功告成,我要亲自去草原祭灵扫墓……” 巴音青一口应承下来;又赶紧打发人去找高山和齐峰。 道尔吉见有人来叫高山和齐峰,觉得肯定是有啥好事。就让尼满和齐峰扶着他,拄着棍子拖着伤腿,一起跟了过来;要探个究竟。 巴音青先问高山和齐峰,还记不记得面前的这位西征军大将?两人仔细瞅了瞅,疑惑地摇摇头。 巴音青又问李剑,记不记得这两个已经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李剑也仔细瞅了瞅,然后摇了摇头。 巴音青诡异地笑着说道:“九年前,你既是他们的大仇人,也是他们的大恩人……当年要不是你在狼山脚下带人追杀他们,咱们就没有今天的大团圆了……” 他又感慨地说道:“这一晃荡,已经整九年过去了。我们大家还真是缘分不浅!汗王在天之灵,见到我们在新疆战场上共同携手杀敌!他当年的预言,现在成真,一定会特别高兴!……” 李剑点点头说道:“汗王确实是神人!他能预见九年后,我们在新疆战场上,共同与浩罕人、英国人对阵……没有他的点化,我恐怕还在迷途上越走越远,不会有今天……你们当时给我的伯丹步枪,他也预见到,今天能用到对付侵略军的战场上。 “你们注意到没有?我们西征军现在用的步枪,有一大半是仿造这种枪的中国式‘伯丹步枪’,威力大、射程远、精度好,已经造了十万多支。这在战场上的作用,是决定性的!如果没有这些枪,这仗怎么打?我简直都不敢想象。这也等于汗王,提前救了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啊……” 大家都深切地点了点头。 徐学功见高山和道尔吉两人身上带伤,赶紧问巴特尔说:“他们伤得重吗?” 巴特尔笑着说道:“这两个小子命大!攻城的时候,一个肩膀上挨了一枪;一个大腿上让炮弹皮开了个口子。好在都是擦伤,只掉了块肉,没伤到骨头……” 说着,不禁又悲伤起来,“学明和学义两个兄弟,牺牲的太可惜了!眼看就要扫清贼寇、天下太平了,他们却……” 徐学功的心里,虽然仍在为又失去两个亲兄弟而感到难过;但是这十年间的凄风苦雨,已经使他坚定成钢。不再悲伤流泪……在这十年内,在与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的上百场大小战斗中;大哥徐学信、二弟徐学忠、三弟徐学孝、四弟徐学弟、五弟徐学策,先后战死殉国。现在,大弟弟徐学明和小弟弟徐学义,又牺牲在玛纳斯战场上。这几个兄弟,都是在风华正茂的年龄为国捐躯的,哪能不令人惋惜?兄弟姐妹九人,现在就只剩徐学功和小妹徐雪英。 徐学功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除掉闯进家园的强盗,赶走来到草原的恶狼,哪能不流血?……他们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几个兄弟和大哥,在九泉之下结伴而行,也不会孤单……雪英在你们那里还适应吗?” 巴特尔一听提到徐雪英,立刻来了精神!兴奋地说道: “雪英和凯瑟琳,还有这四位。现在都是‘童子军训练营’‘部落学堂’的高级教官。这几个和他们的智信‘大师父’,负责教武功、练骑射;雪英和凯瑟琳,负责教文化、讲历史。都忙活着呢……” 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在北疆的主力被打垮以后,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敌军的兵员规模优势已经完全丧失。 敌军在北疆驻守各城的几个主力军团,全部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海古拉的“前进军团”、努尔东的“本土军团”和云努斯的“侧卫军团”及帕提拉的“古牧地大营守备军”被彻底打残后,残余兵力,全部逃窜到了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一线。 阿古柏坐镇托克逊,手上除了几个军团的残余力量和达坂城、吐鲁番的守城兵力,还有作为战略预备队的哈吉“近卫军团”、小儿子引上胡里的“税警总队”。 他准备继续组织这些残兵败将,利用达坂城这个横亘在天山隘口的天然屏障,和托克逊、吐鲁番这两处经营多年的战略堡垒,进行一场关乎自己命运的决定性战役。 这也是他的英国军事顾问比格中校所倡导的。再准确点说,就是英国政府要求他,必须在这里挡住中国军队;从而继续给英国政府的出面“斡旋”,争取必要的时间。 西征大军进疆的第二年(1877年,光绪三年)四月中旬。冰雪消融、春暖花开。西征军主力从乌鲁木齐出发,兵临达坂城。正式开启收复南疆之战。 达坂城,是扼守在进兵南疆必经之路上最险要的中天山隘口。经过侵略军数年来的多次扩建,这里已经成为城墙高大坚固、防御工事完备、防卫火力强悍的巨型战略防御堡垒。 敌前进军团司令海古拉,从古牧地败退到达坂城后,亲自在达坂城指挥防守。海古拉的残余力量加上敌达坂城守军爱伊德尔的五千多人马,有八千多的步兵、骑兵和炮兵。 激战五日。海古拉和爱伊德尔的守军,抵挡不住西征军的凌厉攻势,夺路而逃。爱伊德尔战死,海古拉败走托克逊。 此战歼灭阿古柏侵略军五千余人,其中包括英国军事教官、雇佣兵炮兵、山地连特种兵的两百多人。 缴获大量战马、军火和军需物资。西征军自身损失轻微;主将刘锦棠的战马,被敌军炮火击中,所幸本人只受轻伤。 四月下旬。西征军开始从达坂城出发,沿官道和山间小径向托克逊、吐鲁番两地同步推进…… 托克逊和吐鲁番这两个军事重镇,是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由北向南拱卫整个南疆的最后两处最庞大、最坚固的战略堡垒。 身为侵略军统帅的阿古柏,十分清楚这两处堡垒的战略地位。他知道:如果在这里再挡不住中国军队,则焉耆、库尔勒必失;而焉耆和库尔勒这两个南北疆的中心地带、咽喉要地一旦丢失,整个南疆的门户就此大开。今后,他苦心经营的“洪福汗国”将土崩瓦解!再无稳固的立足之地。 因此,他亲自坐镇托克逊,指挥哈吉的“近卫军团”和从北疆战场、达坂城战场撤下来的残余力量;加上他的第四个儿子引上胡里的“税警总队”,决心死守托克逊—吐鲁番一线。准备在这里,同中国西征军一决雌雄!这也是英国政府向他发出的明确指令。 他考虑到吐鲁番的防御力量相对薄弱,又将云努斯的侧卫军团残部,派往了吐鲁番,支援退守吐鲁番的拍提拉;加强了托克逊主战场的侧翼防卫…… 阿古柏的主帅大帐里。阿古柏和比格中校、库布里、努尔东、哈吉、引上胡里等众头目,正在听取从达坂城败退到托克逊的海古拉,讲述作战经过。 没等海古拉讲完,阿古柏就已经失去了耐心,打断了海古拉的话。他大声训斥道: “你不要再强调他们的大炮有多厉害!爱伊德尔的达坂城五千多守军,加上你前进军团活着的人马;和刘锦棠指挥进攻的西征军军力旗鼓相当。他在向上仰攻,你们在隘口的上方;在坚固的堡垒上居高临下,占尽优势。而且你的火炮也不比他们少,有重大伤亡的应该是他们!……可你们依托天险据守的前进军团,和爱伊德尔的守军;竟然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这是怎么回事?而且,爱伊德尔还丢了命。这才是你要解释的重点!” 海古拉赶忙解释说道:“我们被他们包围之后。他们没有像攻打玛纳斯城那样,直接发起冲锋;而是连着三天,用火炮向我们的阵地进行不间断的轰击。他们的火炮,比我们的英国造火炮威力还要大。我们的防御工事,几乎全被炸毁;十几处城墙,也被彻底炸塌。最后,我们的弹药库,也被炮火击中爆炸了……” 比格急忙问道:“你是说,他们的火炮威力,要比我们英国的火炮威力还要大?” 海古拉十分肯定地回答说:“是的!他们这些火炮的口径、射程、精准度和威力,都要强过我们的英制火炮。不但是火炮,他们装备的步枪也非常的强悍;尤其是射击精度和射程,比我们的恩菲尔德式步枪要强很多!我觉得这种枪,和土尔扈特人用的‘伯丹步枪’,是一样的!都是俄国军队装备的制式步枪……” 阿古柏继续问道:“在这种情况下,你们组织了几轮步、骑联合冲击?” 海古拉回答说:“在我们的炮火掩护下,组织了两轮步兵和骑兵的协同冲锋;但是,都还没与对方的骑兵交手,就被他们的枪炮火力完全压制,给逼退了……另外,还有一个特殊情况。徐学功,现在已经是大清国军队‘振武营’的统领,他也参与了进攻达坂城的这次行动。徐学功对达坂城的堡垒结构和附近的地势地形,都了如指掌。所以,中国军队不但枪炮火力威猛;排兵布阵,也恰到好处。我们只能被动挨打……” 阿古柏吼道:“够了!作为‘洪福汗国’的大将军!还能说出这种话,来为自己开脱?简直是不知羞耻!不要说一般的城池,就是相比较古牧地、玛纳斯;达坂城的防御优势,也非常明显!可到最后,让你们摆弄成这样狼狈的结局。简直是天大的耻辱!……古牧地、玛纳斯虽然丢了,可让中国人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你们在达坂城,凭借着最险要的隘口天险、最坚固的工事堡垒;竟然连刘锦棠、金顺,甚至徐学功的皮毛都没伤到。你怎么解释?” 海古拉眼前一亮!急忙比划着说道:“我们的炮火,击中了刘锦棠的坐骑,把刘锦棠掀翻在地;就差那么一点,就能把他们的主将给报销了!……” 阿古柏继续吼道:“行了!没能要他的命,就等于白忙活!……在土尔扈特面前,你就一直丢盔弃甲;当时你就一直有道不尽的理由。现在,在中国正规军面前;你又是损兵折将、狼狈而逃!也同样有说不完的借口。你还有点军人的样子吗?……” 被逼急了的海古拉,又急忙解释道:“父汗!还有件事,我要说明一下。我的前进军团,在古牧地受到重创,确实是已经溃不成军!到了达坂城,也没缓过劲来。但是,防守达坂城,我前进军团没有一个逃兵!可爱伊德尔的守军,说起来有五千多人马;可在中国军队炮击达坂城的当天晚上,就有几百人逃出了要塞……还有一部分,直接向中国军队投降,泄露了要塞的火力配置状况。后两天,我们的炮兵群还没发挥威力,火炮阵地就被中国人的炮火全部摧毁……这些情况,比格中校可以向活着的英国教官,了解确认!” 比格一直在综合各方面的信息,评估分析中国西征军的战力和当前的战场态势。他越听越觉得,局势发展对己方很不利;也因此失去了在托克逊决战获胜的信心。他急忙问阿古柏道: “陛下!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他们不但有和我们规模相当的作战兵力,而且他们的武器装备也和我们不相上下。如果被他们困在这里,是相当危险的!这样的话,您还计划在托克逊这里和他们决战吗?” 阿古柏霍地站了起来,阴森着脸,倔强地吼道:“大家记住!在托克逊决战,决不能动摇!” 比格被这一下给噎住了。他满脸狐疑地望着阿古柏,轻轻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现在的阿古柏军队,虽然剩下的兵员规模不算太小,也有他这样的英国雇佣军鼎力相助;但已经不是中国西征军的对手。现在只不过是强弩之末,勉强支撑罢了。 库布里看着比格,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果我们现在把托克逊再丢了,吐鲁番也一定保不住。那么焉耆、库尔勒甚至是库车、阿克苏无险可守,也必定陷于中国人手中。我们的立足之地在哪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比格赶忙解释说道:“在托克逊、吐鲁番与中国人决战,也是帝国政府的构想。希望在这里,能够挡住中国军队,起码拖住中国军队;给帝国的斡旋、调停,争取时间。但是,作为陛下的朋友!我也要根据战场态势,作出独立的判断……” 库布里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比格中校。现在的中国人,根本就不把你们大英帝国放在眼里!您所谓的的斡旋、调停、照会、交涉根本不起作用,无济于事!……以你所说,从中国人的西征军,还没进到新疆的时候,英国政府就已经开始斡旋。可现在两年过去了,济木萨、古牧地、乌鲁木齐、呼图壁、玛纳斯,整个北疆都没了,现在达坂城也丢了。你们的英国政府,还在照会、交涉……我感觉这不是真心的斡旋、调停,而是在隔岸观火!……” 比格赶忙摆摆手,打断了库布里的讲话。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库布里喊道: “停、停、停!……请你,不要怀疑我们英国政府的努力和决心!……三年前,福赛斯公爵是作为英国特使,代表英国政府和咱们‘哲德沙尔汗国’签订的《喀什噶尔条约》。不论是以前的‘哲德沙尔汗国’还是现在的‘洪福汗国’,英国政府都承认汗国的主权地位。并一直在履行条款中的义务,包括向汗国提供武器、训练汗国军队、情报共享和派出雇佣兵协助汗国作战……” 库布里又摇了摇头,“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到了这个地步,我们的‘洪福汗国’,主权在哪里?边界在哪里?” 比格比划着双手,继续辩解说道:“为了让大清国承认‘洪福汗国’的主权地位,威妥玛公使两年前就代表英国政府,向中国政府施压,并提出了解决方案……当时画出了两条弧线,将新疆分成了三个部分:以玛纳斯为起点,包括玛纳斯、呼图壁、乌鲁木齐、古牧地到吉木萨一线以南超过11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归咱们‘洪福汗国’;玛纳斯以西的伊犁归俄罗斯;塔城和布伦托海仍归大清帝国所有……就现在来看,这个方案仍旧是最佳方案!” 库布里也不耐烦了,反驳道:“搞这么一个方案,画两条破线,有个屁用!中国人不愿意,英国人就束手无策……我认为,既然中国人不肯就范,英国政府就应该直接向大清国再次开战!英国军舰,就应该再次开进大清国的内海。英国军队就该像十六年前那样,再次打进北京城!上次烧了圆明园,这次就应该烧掉中国人的紫禁城!那样,才能使中国人俯首听命,才有决定性的意义!……现在,如果我们倒下了;大英帝国为殖民印度设计的‘缓冲国计划’,就要同时泡汤。咱们同时完蛋!” 比格又挥挥手说道:“库布里先生!请不要冲动!同大清国交涉领土划界这件事,不光是由我们大英帝国出面;还需要我们的盟国支持。这当然也包括俄罗斯参与……” 海古拉也激动起来,大声喊道:“俄罗斯?你们现在还在想着俄罗斯?你们想把伊犁分给它,可俄国人现在却帮着中国人在对付我们‘浩罕汗国’……中国军队在新疆的粮食,都是俄国人提供的。如果没有俄国人的粮食,直接到新疆卖给中国人;就凭他们自己的那点运输能力,粮草要过万里戈壁大漠,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大清国的十万军队,不要说开战了;就是旅游观光,也绝对到不了这里!” 库布里又补充说道:“还有!这两年里,英国政府只是在嘴上和中国政府交涉,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实际行动。结果,白白耗费了时间和宝贵的‘谈判筹码’。现在,中国军队已经横扫了整个北疆。他们就更加不可能理会你们英国政府的所谓斡旋、交涉和划界方案…… “俄国政府在几天前,已经向奥斯曼帝国宣战;两国间的第十次战争,已经打响。俄国人和英国人的注意力,肯定都会马上转移到巴尔干地区。我们‘洪福汗国’的事,就更加没有人理会了。中国人会更加无所顾忌地向前进攻……等英国政府回过神来,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不要再争了!……”阿古柏挥了挥手,打断了大家的争论。他郑重其事地对比格说道:“比格先生!我想提醒英国政府:浩罕汗国已经被俄国人收入囊中,已经不复存在。我的‘洪福汗国’现在已经是大英帝国在新疆的唯一合作伙伴。中国军队兵临城下,下一步该怎么办?我想听听你具体的想法。” 比格喘了口气,说道:“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与中国人和俄国人尽快达成划分边界的协议?这是核心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了,中国人自然会停止进攻……这样,我现在也学中国人的传统做法,提出以下‘上、中、下’三策。如果陛下和大家同意其中的一策,我就马上给威妥玛公使发加急电报;按这样的方案,抓紧进行运作,不能再耽搁。这样可以吗?” 阿古柏点点头,示意比格继续说下去。 “上策是:放弃仍在我们手上的托克逊和吐鲁番,只保留焉耆和库尔勒以西及南边的所有领土。也就是以中天山为界,中天山以北归中国人和俄国人,中天山以南归咱们‘洪福汗国’。我之所以将这个方案作为‘上策’,是因为我觉得这个方案,当前各方接受的可能性比较大……” 阿古柏打断了比格的话,挥手说道:“这绝不可能!……你说下一个。” “中策是: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仍归我们‘洪福汗国’,包括焉耆、库尔勒以西及南边的所有领土,都归‘洪福汗国’;此外的北疆地区和齐克腾木以东的地区,归中国人和俄国人。” 阿古柏和所有的敌军头目,都听着没说话;既不点头表示同意,也没表示坚决反对。 比格觉得,阿古柏对放弃整个北疆的领土诉求,可能还是有些“心有不甘”;但严酷的现实,又使他失去了足够的底气,坚持占有北疆。他感觉阿古柏还在犹豫,不会马上表态支持或反对,就干脆说出了他认为的“下策”: “下策是:仍然按最早的划界方案运作。以玛纳斯为起点,包括玛纳斯、呼图壁、乌鲁木齐、古牧地到济木萨一线,以南的超过11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全部归咱们‘洪福汗国’;玛纳斯以西的伊犁归俄罗斯。北疆的塔城、布伦托海至东边的巴里坤、哈密,仍归大清国所有……我之所以把这个方案作为‘下策’,是因为按照当前新疆的战争态势和当前的国际形势;中国人不大可能接受这个方案。请陛下和大家考虑一下,尽快定夺。” 阿古柏和众头目都没吭气,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气氛开始变得尴尬起来。 阿古柏和众头目,显然已经意识到,以现在的新疆形势,对方已不可能接受这个“下策”所列条件。但“上策”里,要放弃整个北疆,还包括在自己手上的托克逊和吐鲁番,也确实不甘心。 第六十六章 致命一击 就在阿古柏和众头目冥思苦想、艰难选择“划界方案”之际,突然传来了探马的喊报声。 阿古柏的新任侍卫长斯克德,赶紧出了大帐,去询问情况。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慌张地进到了大帐,报告说: “急报!一支中国军队突然出现在吐鲁番以东的地区。已经攻下了七克台、辟展和连木沁,现在正在进攻胜金口。他们离吐鲁番不到三十公里了!” 阿古柏和众头目大吃一惊!尤其是比格中校,脆弱的神经再被猛然一击! 库布里赶紧问道:“这是哪来的中国军队?” 斯克德答道:“现在还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这支中国军队是从东边的哈密或者巴里坤方向过来的……还有一个消息。今天早上,从达坂城方向推进过来的中国军队中,有一支骑兵队伍;通过我们‘本土军团’防区身后的戈壁滩,在向吐鲁番方向运动。” 海古拉急忙说道:“很明显!从达坂城追击过来的中国军队主力,是想和哈密来的军队夹击吐鲁番。先拿下吐鲁番,然后再从四面包围托克逊。现在,吐鲁番帕提拉的守军和云努斯的‘侧卫军团’就危险了。父汗,赶快派兵救援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阿古柏厉声训斥道:“混账!你这思考问题‘单打一’的脑袋,什么时候能长进?他们的主要目标,肯定还是托克逊!……在你眼皮底下,让你看着他们进军吐鲁番;而且给你留出了派兵增援吐鲁番的通道。是什么意图?难道你不考虑清楚吗?这要么是给我们设下的陷阱,要么就是‘调虎离山’之计。这样的军事常识你都不懂,简直是白痴!” 库布里忧心地说道:“陛下!从哈密或者巴里坤来的这支中国军队,情况不明。可他们敢于从几百公里外奔袭吐鲁番,这很可能是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被两面夹击,帕提拉守军和云努斯的‘侧卫军团’,估计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我们现在增援吐鲁番,托克逊就必然空虚;也可能,在增援吐鲁番的途中,掉进中国人的陷阱。这?……” 阿古柏一挥手说道:“好了!不要乱!先确定刚才比格中校提出的划界方案,好让他尽快通知英国政府,出面调停。增援吐鲁番的事,等会儿再议。” 海古拉主动说道:“我认为这个‘下策’,现在中国人不可能接受;因为英国政府,已经错失了当时的最佳时机。可‘上策’里,只保留南疆,我们也确实不甘心。还是按‘中策’的办法,保留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和南疆所有的疆土,比较合适。这样的划界方案,也有利于我们今后巩固汗国的边疆防守,保有了防御纵深……” 阿古柏问库布里说:“你的意见呢?” 库布里急忙答道:“我和海古拉将军的意见一致。” 阿古柏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对比格说道:“好吧!就按你刚才说的‘中策’办理。不过,要快!一旦我们顶不住中国人的攻势,英国政府的‘缓冲国计划’,也就同时告吹……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你也要和英国政府说清楚。中国的内乱,到现在还没完全结束;他们的国库,已经捉襟见肘、囊中羞涩。 “中国人用兵新疆,是靠向国外借款进行的。而这些提供巨额贷款的银行里面,最主要的,就是英国的怡和洋行、丽如银行和汇丰银行。让你们的英国政客想一想:英国银行提供贷款,俄国商人提供粮食;让中国军队无所顾忌地对付我们,对付和你们合作的同盟国。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是背叛!……你们英国政府,不仅要管好自己的银行,还要说服德国人、法国人,立刻停止向中国人借贷!” 比格觉得有些理亏,赶紧点头说道:“好的!这些事,我马上去办!” 阿古柏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正好,库罗帕特金少校的俄国使团,还在焉耆。我们马上也会向俄国人提出严重抗议!他们也绝不应该向中国军队提供粮食。否则,我们和俄国签订的‘友好条约’还有什么意义?……比格中校!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英国政府也应该发挥他们的影响力,来说服俄国人照办……没有了兵费,断绝了粮食,我看中国军队拿什么和我们对抗?” 他稍微顺了顺气,又继续感慨地自言自语道:“中国人确实高明啊!借英国人的钱,用来打英国人的脸……” 比格听得很认真。阿古柏说的这些,的确是现实状况,这对大英帝国来讲,也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他急忙说道: “陛下分析得非常全面、非常透彻!我现在就去拟定电文,马上发给威妥玛公使;通知他们尽快行动!” 阿古柏点点头,示意他立即去办。 比格也点了点头,可看到众头目投过来的焦灼目光,心里也有了一种酸楚的异样感觉。觉得这群不可一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入侵者,终于转换了角色,成为了一群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这与中国古人“自作孽,不可活!”的箴言,简直是十分的贴切。而自己的命运,已经同他们密不可分;难道自己,也逃脱不了“karma”(因果报应)的追索吗?……他揣着一颗忐忑之心,转身出了阿古柏大帐。 打发走比格以后,阿古柏又将话题,转回到了是否救援吐鲁番的问题上。他忧心忡忡地说道: “中国人在大白天,调动军队往吐鲁番方向运动,而没有对托克逊城进行四面合围;意图很明显,就是想把我们引出坚固的工事、堡垒,在外围、在运动中,打击、消灭我们。以现在的形势看,中国人早有预谋。围攻吐鲁番的,绝对不止从东边来的这支军队,以及我们能看到的这支过境的骑兵队伍。所以,现在不论是否增援吐鲁番;想保住吐鲁番,已经不太可能了……” 海古拉急忙说道:“父汗!如果吐鲁番保不住,那托克逊就会被四面围困。英国政府的调停,不可能马上见效;中国人的进攻,很快就要开始。为了不让中国人把我们全部困在这里;我认为,父汗应该尽快带着近卫军团和本土军团,还有‘税警总队’,向焉耆、库尔勒方向撤退。通知吐鲁番的帕提拉守军和侧卫军团,放弃吐鲁番,向托克逊靠拢……我带着前进军团和侧卫军团,在这里尽量拖住他们;然后再考虑向焉耆方向突围,与父汗会合。” 阿古柏看了一眼海古拉,好像眼神温和了许多,说道:“失去了达坂城和吐鲁番,托克逊就是一块四面透风的死地。城墙再坚固,也不可能挡住中国人的炮火。一旦让中国人对这里实现四面合围,恐怕我们都得葬身此地……” 库布里见阿古柏对在托克逊决战的决心出现了松动,有了放弃托克逊南撤的意图,便急忙说道: “我同意海古拉将军的建议,大汗还是尽快撤往库尔勒。我们在这里尽量挡住他们的进攻;然后再想办法突围到焉耆、库尔勒,同大汗会合!” 阿古柏挥了挥手,说道:“既然这里已经守不住了,就不要再作徒劳的抵抗。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要尽可能保住我们现有的实力……” 众头目已经完全明白了阿古柏的真实意图,都顺从地点了点头。 无可奈何的阿古柏,终于极不情愿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现在命令:一、努尔东的本土军团,先撤出托克逊城;在干沟一线的山顶,构筑、加强防御工事,做好阻击中国军队的准备。引上胡里的‘税警总队’,立刻带上金库中的全部黄金和白银,同时行动。二、通知云努斯的侧卫军团和帕提拉守军,放弃吐鲁番的防守,直接向干沟方向转移、靠拢;海古拉的前进军团,组织一个骑兵团负责接应。三、全军撤出之前,将托克逊城储存的粮食和物资全部转移;带不走的粮食、物资和城内城外所有的民房、设施全部焚毁。四、将全部的平民随军带走。不愿走的,一律格杀,不留一人……” 阿古柏说完,又看了一眼海古拉。觉得这个儿子,虽然谋略不足;但对自己的忠诚,却是无人能比的。况且,他也是拼尽了全力。 阿古柏也明白,现在的前进军团,已经基本丧失了战斗力;还要让他分出一个骑兵团,去接应吐鲁番守军。如果让他们来阻挡中国军队、掩护全军撤退,显然不太现实。 可如果没有一支足够强大的力量,来阻挡中国军队的进攻;从托克逊城到干沟山口,这三十公里的撤退通道,很可能就要成为埋葬全军的“坟场”……而现在具备完整战斗能力、满编的队伍,只有他的战略预备队——哈吉的近卫军团了。 他思量再三,终于横下心来,下达了另一项命令: “哈吉的近卫军团。立即开赴托克逊城至干沟山口之间的北侧,构筑防御工事,阻挡中国军队从西、北两侧的进攻。掩护全军,向干沟方向转移……” 库布里见阿古柏动用了战略预备队,有些愕然!这可是现在唯一一个满编的军团,是阿古柏在前方战场“翻本”的最后力量……不过,这也是关乎生死的无奈之举! 比格在行军帐篷里拟好了电文。他没有再给阿古柏过目,就命令报务员,直接发给了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电文内容为: “威妥玛公使阁下:自新疆北部之古牧地、乌鲁木齐、昌吉、呼图壁、玛纳斯等全部军镇,均已被中国军队占领后。我与阿古柏军被迫退守新疆南部门户之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一线,以图在此利用天山隘口要塞、战略堡垒与中国军队进行决战,迫其退军。 “而前日达坂城已然陷落,损失惨重!现托克逊、吐鲁番两城,已被中国军队主力及哈密、巴里坤方向秘密开来的新锐军队包围。难以支撑,也必定会在近日内陷落!我与阿古柏军计划由托克逊、吐鲁番退往焉耆、库尔勒后,再行组织防御。 “据此情形,阿古柏军主力将丧失殆尽!已无力与中国军队对抗……急需阁下紧急斡旋、调停!逼迫大清国政府,令其军队暂缓进攻。否则,阿古柏军和我雇佣军等,将全军覆灭!而我大英帝国‘缓冲国计划’,也将随之破产!后果不堪设想…… “阿古柏意图与大清国,以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一线划界;伊犁归俄国。而据我判断,以当前之形势,如此划界,中国人定不同意。为尽快阻止中国军队的继续进攻;我建议,折中处理划界方案。即:只保留焉耆(含)、库尔勒(含)以西,及以南广大地区(即南疆),为‘洪福汗国’阿古柏汗领地。伊犁之归属,由大清国与俄国政府协商决定。 “这样的划界方案,或许中国人尚可妥协。如此,也可达成我大英帝国‘缓冲国计划’之关键部分……十万火急!务请尽快行动。切盼!切盼! “补充内容如下:1、可否以阻断大清国在帝国怡和、丽如、汇丰三大银行之兵费贷款为谈判筹码,迫其停止进攻;2、可否将伊犁划归俄国版图作为筹码;说服俄国,停止向中国西征大军提供军粮。之后,两国共同出面调停,迫其停止进攻……请参考之!” 这个电文内容。显然没有完全按照阿古柏的意思——也就是比格自己提出的“中策”转达。因为比格认为,即使这个“中策”,以当前的战场态势,让中国人放弃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和整个南疆,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根据自己的判断,将他自己认为的“上策”,作为了电文的核心思想。意思是,只保留整个南疆,作为阿古柏最后的地盘。 他认为这样的划界方案,加上英、俄两国同时施加压力,或许中国政府有妥协的可能。至于阿古柏的想法,既然没有现实意义,也没有可操作性;就干脆不再考虑,不再枉费心机了。 在比格中校向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发出那封军情电报的同时;成惊弓之鸟的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就已经开始了从托克逊方向出发的战略大溃退! 阿古柏首先派出努尔东的本土军团残部,直接赶往三十公里外的干沟山口;抢占制高点,构筑防御工事,做好阻击我西征军追兵的准备。 他的战略预备队——哈吉的近卫军团,也开出了托克逊城;沿南面城门至干沟山口一线的北侧,警戒设防,掩护全军撤退。海古拉的前进军团残部,作为机动兵力,配合满编的近卫军团,强化这三十公里长的防线。 第二天一早。阿古柏和众头目,随着引上胡里的“税警总队”,押解着从金库搬出来的金银财宝,向干沟山口仓皇逃窜。 托克逊城里城外,到处都燃起了冲天大火…… 距离托克逊城只有不到五公里的西征军大营里。主将刘锦棠、金顺和众将领在瞭望台上,观察到了托克逊城的这些异常状况。 几乎同时,接到了探马和从托克逊城里逃出来的百姓报告:敌军已经开始向干沟方向撤退,断后队伍正在焚烧房屋、破坏桥梁设施。 刘锦棠和金顺见时机已到,当即下令:全线进攻! 一万多西征军步、骑将士,开始向托克逊城和干沟方向猛扑…… 敌军近卫军团的哈吉,指挥他的上万人马、海古拉前进军团的残部人马,拼命抵挡……可只坚持了一个时辰,就被西征军彻底打垮!残余人马也开始向干沟方向逃窜。 西征军主力人马一路追杀三十公里至干沟山口;又反身直趋吐鲁番。中途,顺手将准备接应吐鲁番守军转移的敌军骑兵团,全部消灭…… 当天夜间,西征军主力人马进抵吐鲁番。与分别从哈密、巴里坤沿途攻击抵达的提督张矅、总兵徐占彪两军、及先期从达坂城驰援的道员罗长祜人马会合,对吐鲁番实现了合围。四路人马趁势出击,连夜猛攻吐鲁番满、汉两城。 敌军防守吐鲁番的帕提拉守军和云努斯的侧卫军团抵挡不住,被迫弃城南逃。 西征军各路人马奋力掩杀、斩获无数!托克逊、吐鲁番两地收复。 此战共歼灭阿古柏侵略军两万一千余人,其中包括:英国军事教官三十五人、雇佣军炮兵二百余人。 缴获大批战马、军火、粮食和其他各种军需物资。解救被裹挟来的各地民众三万八千多人。 西征军自身阵亡总兵谭声俊以下将佐四十员、军士近千人,伤者无算。 至此,我西征大军进疆荡寇正好满一年。已经收复了北疆(除伊犁)、东疆的全部国土,包括进军南疆的门户——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三城。 经托克逊、吐鲁番战役的致命一击!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仅存的主力,均被彻底打垮!此前被重创、击溃的几个军团,也都再次遭受了沉重打击! 至此。阿古柏侵略军的主力共五个军团、八万多人马中,参战的四个军团,加“古牧地大营守备军”“税警总队”及各城池守军,共七万多人马(含英国雇佣军)。在一年中,被歼灭近六万人(含英国雇佣军一千二百人),剩余的万余人马也大部分带伤。 敌军各个军团已经七零八落、残缺不全。记有: 海古拉的“前进军团”三个骑兵师、两个步兵师,共一万三千人;遭重创,被消灭万余人;残部不足三千人马退守焉耆。 云努斯的“侧卫军团”两个骑兵师、一个步兵师,共九千多人(含归属其建制的部分城池守军);被消灭八千多人,番号被取消;残部数百人马并入“前进军团”退守焉耆。 哈吉的“近卫军团”两个骑兵师、两个步兵师;共一万人;遭重创,被消灭八千余人;残部约两千人马退守库尔勒。 努尔东的“本土军团”两个骑兵师、两个步兵师共一万人;遭重创,被消灭八千多人;残部不足两千人马退守库尔勒。 帕提拉的“古牧地大营守备军”,共一万四千人;遭重创,被消灭万余人;残余约三千人马退守焉耆。 引上胡里(阿古柏第四子)的“税警总队”五个大队共四千人;遭重创,被消灭两千人;残部约两千人马退守库尔勒。 比格中校亲自指挥的炮兵师,共九百人(不含配属到各军团的炮兵、特种兵、军事教官);遭重创,损失六百余人,损失全部随军各类口径火炮120多门;残部退守库尔勒。 尚未与我西征军交手的伯克胡里(阿古柏长子)的“后方军团”,有三个骑兵师、两个步兵师,共一万四千人。其主要防守喀什、和田、阿克苏广大地区;迄今为止,还没有出现在主战场上。 阿古柏带着这几个残破不堪的军团,裹挟着那些尚未逃脱其魔掌的数万北疆百姓,跨过干沟、库米什;也没敢在乌什塔拉、曲惠停留,直接奔向了焉耆城。 到了焉耆城。他把海古拉的“前进军团”残部、帕提拉的“古牧地大营守备军”残部和云努斯“侧卫军团”剩下的几百人,全都留在了焉耆驻守。 自己带着哈吉的“近卫军团”残部、努尔东的“本土军团”残部、小儿子引上胡里的“税警总队”残部、比格中校的炮兵师残部,逃到了库尔勒。 这时的阿古柏,经我西征军这一年当中多次致命的打击!虽然狼性未变;但明显意识到,他的“洪福汗国”,已经风雨飘摇、四处漏风了。 他也十分明白:如果英国人的斡旋、调停、施压,在短期内无法奏效;那么,在托克逊、吐鲁番两地虎视眈眈的中国西征大军,会很快跨过天山南坡,横扫焉耆、库尔勒两地。 虽然,在这里还有他残余的上万兵力;可用这些惊魂未定的残兵败将,守住他最钟爱的“洪福汗国”都城库尔勒,显然是不大可能的事。 因此,他决定先将这些年搜刮的金银财宝,向他认为暂时最安全的大后方——喀什,立刻转移。 在阿古柏到达库尔勒的第二天。他便命令他的“王宫”金库大主管麻木提,将金库内三分之二的金砖和全部的古玩文物提出来,交给引上胡里。 让引上胡里带着“税警总队”,将这些金砖和价值连城的古玩文物,连同从托克逊金库带出来的金银财宝,重新打包;进行封装后,全部带走运往喀什。 阿古柏等这十几车的金银财宝全部封装妥当,就立刻命令引上胡里带上“税警总队”的全部残余人马,押解着连夜出发;经库车、阿克苏前往喀什,和他大哥伯克胡里的“后方军团”去会合。 麻木提作为金库大主管,虽然心里对引上胡里带走金库的大部分黄金一事,极为不满;但是,他也只能按照阿古柏的命令去执行。 不过,由于这件事的强烈刺激!使麻木提的内心深处,已经悄悄燃起了一种欲望之火!激发了一种几乎按捺不住的冲动…… 第六十七章 驼铃声声 经过西征大军整一年的奋力拼杀,已经彻底打垮、消灭了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主力,取得了决定性、历史性的胜利。收复了北疆(除伊犁)、东疆的全部国土,包括进军南疆的门户——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三城。规复沦陷国土已有一半。 虽然捷报频传、全国振奋,朝堂上下一片欢腾;可西征军所面临的难题也接踵而至。 由于进军速度太快,补给线过长,军需粮草供应不及;因内地将士不服新疆水土,罹患各类疾病者,大量增加…… 因此,西征军被迫转入休整。同时,派出大队人马,跨过火焰山,接应行走在茫茫戈壁大漠间的粮草辎重队伍。 西征军前期的军粮供应,有近四成购自俄罗斯。这些粮食,主要从俄罗斯进入科布多到巴里坤、古城、乌鲁木齐;再转运到西征军各处大营,操作相对便捷。对内地粮食的转运进疆,也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 但由于英国政府从中作梗,俄国政府也开始盘算利弊得失;使得这条重要粮道,渐渐变得飘忽不定。 所以,西征军军粮的绝大部分,要来自万里之外的中原、山东、河套、关中、河西等地区。而这些地区,正处于天灾不断、列强滋扰、内乱刚平的艰难恢复时期;地方粮仓并不殷实,百姓生活依然困苦。 即便如此,全国各地上至官府衙门、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勤耕细作、节衣缩食;尽管自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却竭尽一切支持收复新疆的百年大计! 旷古未闻的数十万人的运粮大军,在千里大漠迎风冒雪、艰难跋涉的壮丽奇观,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绘就的历史画卷。 在这“西出阳关无故人”的遥遥千里戈壁大漠。官军的转运营、民间的运粮队、商人的筹粮社、百姓的家庭团,前赴后继……牵着骆驼的、赶着马车的、扶着驴的、挑着担的、背着小篓的应有尽有……运粮队伍绵延千里,奋力前行。 他们不惧烈日难当、狂风吹地、狼群环伺;也不怕河水寒冷刺骨、山巅白雪扑面……这些行路人的目标只有一个——把手中的军粮尽快送到新疆征战前线。 一时间,茫茫空灵之地,驼铃声声、骡马嘶鸣、人声鼎沸…… 已经六十五岁高龄的左大帅;在四十五年前进京会试时,曾写下了《癸巳燕台杂感》。言道: 西域环兵不计年,当时立国重开边。 橐驼万里输官稻,砂碛千秋比石田。 当时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他,绝对不会想到;他的诗句,竟然会成为近半个世纪后的今天,发生在西征新疆万里粮路上的真实写照。冥冥之中,突然让人感觉到,这似乎是一段纠缠了半个世纪的奇妙因缘! 这也是国家收复新疆的决心、西征军将士誓死复土的雄心,叠加内地千千万万牵挂新疆故土的百姓信心;共同造就的一幅,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壮美篇章! 当时以探险家身份到新疆探险,刺探军情的英国大间谍:伊莱亚斯。竟然鬼使神差地遇到了这一幕……他被惊得目瞪口呆!心底被彻底震撼! 已经鞍马劳顿、狼狈不堪的伊莱亚斯,惊恐地摇着头,对手下人说道: “我们的大英帝国政府,严重低估了中国人的能力,更低估了他们的意志!你们看……中国人已经把‘长城’,修到了新疆边关的尽头。在这里,我们不可能战胜他们……应该收手了!” 这时间,俄国沙皇军队的普尔热瓦尔斯基上校,带领他的新疆探险队,也一直在新疆各处活动。 他急切希望,能找到本国先民在新疆生活过的蛛丝马迹;为永久占有伊犁,提供有说服力的“证据”。 但劳神费力折腾了快半年,仍然一无所获! 可这时,恰好在新疆与甘肃交界处的大漠之中,见到了运粮大军伟岸的身影! 望着这见首不见尾的运粮队伍;好奇的上校先生,决定就地扎营。停下来,专门数一数;这无法想象的庞大队伍,到底有多少人马? 经过十一天认真、耐心的统计工作,俄国上校手上终于有了准确的统计数据。 这些数据显示:人员超过了30.6万。骆驼达到了3.3万峰、骡马7.5万匹…… 估计这位上校,既分不清多少是官军、多少是商人、多少是普通百姓;更分不清哪些是官驼、哪些是商驼、哪些是民驼。 他望着这些大漠行路人坚强刚毅的双眼、一往无前的神态……拿着数据资料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而他的内心,则更是在异常起伏、剧烈抖动! 西征军一边接应粮草辎重队伍,一边指派“知农时、懂农耕”的十几个营的官兵;分别在托克逊、吐鲁番、达坂城等地,抓紧时间引水垦荒,大面积种粮种菜。 原来撂荒的和新开垦的土地,前后加起来,足足有了十万亩;而且几乎都是沙土地,特别适合种植花生、大豆、马铃薯和玉米。 西征军所携带的大量粮种、菜种,这时候都派上了大用场。除了小麦已经错过播种季节外,玉米、花生、大豆、马铃薯等,都种了下去。 由于这里地肥水好、阳光充足,最适合沙土地的花生、大豆、马铃薯,后来的长势和收成,都比内地的强许多。 当时的西征军将士,大概都不会想到;直至一百多年后,“托克逊花生”“达坂城大豆”,仍然是当地最美味的特产。 阴云密布、混乱不堪的库尔勒城里。随处可见包着脑袋的、拄着棍子的、吊着胳膊的敌军伤兵。 阿古柏站在“王宫”议事大厅的中央,望着大厅里按他的要求,以显示威严而摆放的那十门英国造阿姆斯特朗火炮、德国造克虏伯火炮、十挺加特林机枪和一大排各式步枪、军刀,正若有所思地发呆! 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参战的四个军团、七万多精锐军队,使用的都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英制火炮、机枪和步枪,有消耗不完的军火弹药;有英国军队派来的、世界最高水准的军事教官团,培训指导作战;有久经沙场的英国雇佣兵直接参战……加上他这样的“军事天才”指挥军队作战……为什么?就被一群衣衫不整的中国农民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看到阿古柏这种万分沮丧的神情,已经失魂落魄的库布里、哈吉、努尔东、斯克德和“王宫”大总管阿奇木罕,都站在一旁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更不知道他们的“大汗”,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疯狂举动? 阿古柏好像慢慢清醒了过来。他发现比格不在大厅,就让斯克德赶紧去叫。 不一会儿,比格拿着一封电报,急匆匆走进了大厅。 阿古柏阴着脸,劈头就问:“你们的英国政府行动了吗?” 比格赶紧回答说:“刚收到威妥玛公使的电报。公使说:已经再次向大清国政府的总理衙门,提出了交涉;并发出了正式照会。再一次重申,‘洪福汗国’是拥有‘主权’的国家;而且,是与我大英帝国签订了‘友好条约’的盟国。大英帝国在‘洪福汗国’,有着至高无上的国家利益……中国军队,必须马上停止进攻!边界划定的问题,可由大清国和‘洪福汗国’两国协商解决。大英帝国对此,可出面进行调停、斡旋处理……” 阿古柏不耐烦地挥挥手,急切问道:“结果呢?” 比格回答说:“大清国的朝廷。显然是受了他们的西征大军,无数次红旗报捷的鼓舞,根本不予理会!更没有正面答复……” 库布里已经气急败坏,大声喊道:“我就知道!英国政府就是嘴上的功夫。根本指望不上!……” “别着急!库布里先生,我还没说完……”比格立刻打断了库布里的话。接着,敲了敲电报纸,“威妥玛公使的电报中,提到了四条行动方案。这可是经过大英帝国政府,点头同意后的行动方案……” 阿古柏看着比格故弄玄虚的样子,有些反感,“行了!直接说内容!” 比格喘了口气,瞅着电报,一本正经地介绍说道: “大家听好:第一、为直接阻止中国军队的进攻,大英帝国政府决定派出‘战地观察团’,来新疆实地调查、斡旋两国交战及今后划定国界事宜。该‘观察团’,已由大英帝国驻印度总督利顿男爵,派员组成;两天内准备从西姆拉出发,启程进疆……” 库布里又着急了,“西姆拉?……从印度西姆拉到库尔勒,最快也要一个多月。等你们的‘战地观察团’到了库尔勒,一切都完了!你以为,中国军队会等你一个多月吗?” 阿古柏摆了摆手,示意库布里停下来,让比格先说下去。 比格继续介绍说道:“第二、已照会大清国政府总理衙门,在确认中国军队已停止进攻以前,大清国政府在我大英帝国怡和、丽如、汇丰三家银行之兵费贷款,暂停兑现。第三、已照会俄国政府,即刻停止向中国军队提供军粮;包括俄国商人在转运途中的粮食。俄国政府已口头同意,按此照办……” 比格讲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一眼众头目的表情。心里觉得:这些人,都应该万分感激自己的努力和得到的结果才对!起码,也应该有一种感激的神态;否则,自己就是他妈的里外不是人! 阿古柏和众头目听了,都没吭气,都在细品这英国人的行动方案里的有效成分;不过,也都觉得英国政府这次,才算真正做了点有分量的事。 比格喘了口气,觉着众头目的神态,也没有让他完全失望。他放缓了语气,讲出了第四条行动方案内容: “第四、如果‘洪福汗国’军队在近期,能有一次中等规模以上的战役胜利,重创或击溃中国军队之一部主力;则能使我大英帝国政府,在调停中获得主动,并可极大地增加谈判筹码!” 阿古柏和众头目听着,都吃了一惊! 这第四条的要求,让阿古柏和众头目都犯了难。现在要组织一次战役,而且能够击溃中国军队的一部主力获胜,简直有点不可思议?无法想象! 比格又解释说道:“这第四条,是要求我们来做的。目的是集中汗国现有兵力,发起一次战役;重创或击溃中国军队的一支主力。这样一来,就大大增加了调停斡旋的筹码;接下来的事,就由大英帝国‘战地观察团’来协助处理。” 阿古柏没有马上回应比格的话,开始闭目思索。众头目面面相觑!大厅里,瞬间陷入了悄无声息的尴尬气氛。 阿古柏闭着眼,缓缓问比格说:“比格中校!以我们现在的状况。你认为,我们怎么做?才能够配合英国政府的行动。英国政府,才能够满意?” 比格略加思索,回答道:“我理解陛下当下的难处。以现在库尔勒和焉耆这四个军团的实力,不可能发起对中国军队强有力的反击……能不能考虑?把伯克胡里的‘后方军团’,调到库尔勒。合力组织一次成功的战役……” 库布里急忙反驳,大声说道:“‘后方军团’是我们最后的力量。如果调来库尔勒,后方空虚,易遭各地的民军偷袭不说;一旦战场失利,我们就再没有任何本钱,同中国人讲条件……再说了,即便‘后方军团’到了库尔勒,我们到哪里去击溃中国军队的一支主力?难道去攻打托克逊或者吐鲁番吗?这明显就是,拿着鸡蛋去碰石头!中国人正巴不得我们前去,将最后的人马送上门;省得劳师远征,就地就解决了!……” 比格急忙辩解说:“库布里先生!请不要斗气!我们是在研究,如何配合大英帝国政府的行动?是在为我们的‘洪福汗国’,争取最大的利益!理想和现实,总是存在差距。但这个第四条,是必须要做的……” 一直没有吭气的阿奇木罕,终于忍不住了。他质问比格说: “比格先生!你不觉得你们英国政府,是在让我们去送死吗?如果‘洪福汗国’没有了一兵一卒,就不复存在了。那这样的斡旋、调停,还有意义吗?划界还能继续进行吗?到那个时候,是谁跟谁在划界?……” 比格见众头目都已经没有了奋起反击的信心,众口一词反对发动一场新的战役,使他也左右为难。但又无计可施……不过,他也心里明白:让这样的队伍,去击溃一支中国军队主力,确实不现实;而且,还有被中国军队彻底消灭的巨大风险。 一旦出现那样的局面,就不但没有给帝国政府的调停带来筹码,反而坏了大事!弄不好连自己的前程,甚至生命都会搭上!……他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阿古柏慢慢睁开了他阴森的两眼,凶恶狰狞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要再争论下去。他问比格说: “比格中校!根据你的判断,中国军队什么时间能够兵临焉耆城下?” 比格回答道:“按当前的态势。估计中国军队,最快可在十天之内,最晚也不会超过二十天,就会在焉耆城发动攻势……” 阿古柏又缓缓问比格说:“你觉得。在焉耆城附近,给中国军队致命一击,可行吗?” 比格回答道:“如果能集中一定的兵力,在焉耆奋力一战!重创中国军队,不是没有可能性。不过,没有‘后方军团’的参与;单靠现在这四个军团的残余力量,焉耆城又无险可守,胜算不大。” 阿古柏突然问道:“中国古代的兵书上,有句话叫‘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你们懂吗?” 比格和众头目一愣!相互看了看,都不太理解他们的陛下是什么意思?但看到阿古柏的神情,好像觉得是有了制胜的法宝。 阿古柏微微笑了笑,问道:“焉耆城的位置你们知道吧?” 比格和众头目点点头说:“知道!” 阿古柏再问:“开都河的河水你们知道吧?” 比格和众头目一脸茫然,再点点头说:“知道!” 阿古柏还问:“开都河的大堤,比焉耆城要高出十几米。也就是说,这是一条‘悬河’;开都河的水面,要比焉耆城的城楼,还要高出一截。你们知道吗?” 比格和众头目恍然大悟!齐声高叫:“以水代兵——水淹中国军队!” 阿古柏狞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在中国古代,叫‘水淹七军’。中国人最崇拜的关公,就是用这个战法,一举扭转了战局。我们也不妨一试……等中国军队在焉耆城外扎好营、布好阵。我们就来个‘水淹七军’,一锅端!怎么样?” 库布里曾经见识过大洪水的威力,深有体会。他兴奋地说道: “焉耆城就在焉耆盆地的最低处。现在是五月份,正是开都河的丰水期。大堤炸开一百米,焉耆城瞬间就消失了。不要说上万的军队,就是连只鸡也不会活下来!” 比格更加兴奋,高声说道:“陛下真是英明!这一招,才真是神机妙算。这是我们翻盘的最佳手段!……我马上电告威妥玛公使:我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阿古柏立刻摆了下手,打断比格说道:“不!这个行动要严格保密,不要惊动任何人!保险起见,爆破开都河大堤的行动由努尔东的‘本土军团’来执行。位置提前选定,要备足炸开一百米以上关键部位的炸药量……” 库布里赶紧说道:“那我赶紧通知海古拉将军……” 阿古柏摆了摆手,“不!在焉耆的海古拉、帕提拉和云努斯他们,只能了解撤退的路线和具体的时间;不必让他们知道爆破的细节。免得节外生枝……我最后要强调一点!这个行动,是我们当前的最高机密!是我们击败中国军队、扭转战局的唯一手段。也是决定我们大家命运的最后一搏!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义务严守秘密;对任何人都要保密,包括海古拉、帕提拉和云努斯。如有泄密者,一律处死!” 众头目望着阿古柏迅速阴沉下来并显露杀机的脸,感觉到了这件事在阿古柏心目中的分量;都收起了兴奋的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 阿古柏接过斯克德递过来的茶碗,喝了口茶。然后接着说道: “哈吉的近卫军团。要做好‘王宫’和兵营的防卫;库尔勒城的东、西两个主城门也要加强守卫力量,其他城门彻底封闭……努尔东的本土军团。要在铁门关和魔鬼山,这两处进入库尔勒的通道上,强化现有防御工事的同时,再增加构筑一道防御阵地,形成纵深……炮兵阵地,一定要选择好最佳的位置。固定哨所和流动哨所,还有炮兵观察哨的位置,要尽量前移;便于提前发现敌情、提早识别目标。为炮兵火力的及时展开,提供准确的射击方位、射击参数……” 哈吉和努尔东赶紧回应道:“是!陛下!” 比格见阿古柏已经下定决心死守库尔勒,准备放弃焉耆城;他惦记起了尚在焉耆兵营的那十几门英制火炮。赶紧问道: “陛下!既然准备在焉耆‘以水代兵’对付中国军队。是不是把焉耆兵营的炮兵,先撤回来放在库尔勒?这样的话,这些火炮,不但能在防守库尔勒时发挥作用;海古拉将军他们在撤退时,也不至于被炮兵拖后腿。” 阿古柏立刻点头说道:“可以!现在就通知海古拉,先把炮兵撤回库尔勒。” 哈吉问道:“陛下!咱们的伤兵太多。城里可用的民房,已经住不下了。押解过来的这几万平民,有将近一半还在城外。我看城外北边,有一片被遗弃的破旧房子。干脆,就把他们扔在那里算了?” 阿古柏脸一沉!正色说道:“不行!这些人。今后是我们与大清国政府要价的筹码。一定要看好!就算是一部分要留在城外,也要集中看好。决不能放走一个!如果有逃跑的,一律处决!” 哈吉赶紧回应道:“是!陛下!……” 破败的库尔勒城里。只要还能住人的房子,已经全部被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各式各样的伤兵强占。 被阿古柏侵略军裹挟来的数万北疆百姓,被迫拥挤在十年前就已经被敌军炮火摧毁的民房废墟里。躲在临时拼凑起来,上不遮天避雨、下不挡风御寒的破棚子下面,苦不堪言! 那些被集中圈禁在城外北侧废弃民房的三万多人,更是个个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形容枯槁。 在这些难民的周围,都有专门持枪看守他们的敌军,昼夜不停地监视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晚上到附近小树林解手方便都要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因为这些敌军,随时都有可能对着他们开枪。 每个有可能外逃的通道,都被完全封闭。有点力气的人,都被强行押着,去修筑铁门关、魔鬼山上的防御工事…… 第六十八章 迟来的曙光 西征军收复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的消息,传到了天狼谷的土尔扈特部落大营和“童子军训练营”。众首领和部落里的男女老少,全都兴高采烈额手相庆——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曙光! 日月轮回,花开花落。这一天,已经等了整整十年! 这时候的童子军成员,都已经从懵懂无知的小顽童,出落成二十出头、武功精湛的成年小伙子、大姑娘了。可大家对这个“童子军”称号,钟爱有加;始终不愿改动。 西征军进疆后,对原新疆各军镇幸存下来的清军将士,发出了“召集令”。魏潇和欧阳雄告别了天狼谷,应召归队;被编入了西征军征战队伍。 魏潇走后,“部落学堂”又合并到了“童子军训练营”。道尔吉接手,当了“童子军训练营”的第二任主训官。 高山、齐峰、尼满、桑兰、古丽五人,已经是训练营的高级全能教官;而智信,则是总教官。 道尔吉见新招的这些小家伙,不分长幼尊卑,满世界喊“师父”;见到他们,喊“师父”;见了智信,同样喊“师父”;觉得很不舒服! 他心里想:“智信是我‘师父’,不是你们的‘师父’。绝不能乱了辈分、坏了规矩。” 于是,他发布了一项“命令”。让童子军的教官们,告诉全部的小学员们:对智信师父的称谓,今后只能尊称“大师父”或者尊称“总教官”;不能叫“智信师父”或者“师父”“教官”。 他们也把智信和尚尊称“大师父”,仍虚心向智信学习文化、请教武功;稍有空闲,也向智信讨教国学经典、佛学精要。 由于多年险恶的生存环境所迫,也得益于智信的悉心指点,加上自身天资聪颖、刻苦好学;道尔吉、高山、齐峰、尼满、桑兰和古丽,这六个曾经一般大的孩子,如今不光有扎实的文化功底,骑马射箭、格斗制敌等各类功夫,也都已完全娴熟。战斗能力十分强悍! 就连曾经弱不禁风的桑兰和古丽,现在也真正成长为了身怀绝技、能上阵杀敌的勇猛战士。她俩的长鞭,更是练得得心应手、威力无双!每个人对付一般的两三个敌兵,绝不在话下! 一年前。由于徐学功的乌鲁木齐南山民团,先期已正式编为乌鲁木齐都统金顺所部的“振武营”随军征战;将士家小,全部留在了桃花寨大营,由二弟徐学忠率部分民勇照看。 这时候,阿古柏得到了桃花寨实情的探报。他为了“一雪前耻”,立刻派云努斯率“侧卫军团”两个骑兵师,偷袭桃花寨大营。 徐学忠带领那些留在寨子里的“老弱病残”民勇,护卫着妇孺家小,与侵略军边打边撤,伤亡惨重! 当金花哈敦得到消息,立刻派巴特尔和李杰昆都、阿山昆都、道尔吉,从天狼谷带着骑兵队伍赶来救援时;徐学忠已经为了掩护民团家小转移,力战身亡! 巴特尔将当时救下的南山民团妇孺家小,全部带回了天狼谷大营,妥为安顿;这里面,就包括徐雪英和凯瑟琳…… 按照部落定下的规矩。“童子军训练营”要每隔三年,就应该送出一批,具备一定战斗力、能上阵杀敌的骑兵战士;同时再接收一批新的学员,进行集中训练。 现在已经接收了第二批的二十多个十三四岁以上的孩子,其中就包括:阿山昆都的儿子宝力都、已经殉国的桑格吉佐领的孙子才层巴图;还有库尔勒、焉耆两城殉国将士的几个子女。 道尔吉和大家,每天都带领这些孩子们,苦练基本功;军训操典制定得有模有样,训练效果可圈可点。教孩子们练功习武的同时,教他们认字读书、学习文化的事也没耽搁。 由于徐雪英和凯瑟琳的到来,训练营还开设了历史、地理科目、数学科目;以便让孩子们,能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大山外面的世界。 徐雪英是加倍努力,倾尽心血为孩子们讲授中国的版图、中国的历史、中国的文化。 历经诸多磨难的凯瑟琳,也不甘落后。在带孩子们学习数学、地理的同时;从自己的视角,深刻剖析大英帝国向全球扩张、殖民世界的野心;梳理出由重商国家,堕落成扩张成性邪恶帝国的根源! 也给大家介绍,把持帝国政府、操纵帝国军队的英国政客的险恶嘴脸、带给全世界的无尽灾难! 详细介绍英国政客支持、帮助阿古柏侵略军,强占中国新疆的历史背景和动机图谋。并且预测出,凶残的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注定的悲惨结局! 小家伙们听得都很认真。虽然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弄得十分清楚明白:侵占我们家园、杀害我们亲人的阿古柏侵略军,是大坏蛋!怂恿、帮助这个坏蛋毁灭我们家园、分裂我们疆土的英国政府,是更大的坏蛋! 智信从巴音布鲁克草原来到天狼谷以后,那些亲身经历,令他无法忘怀。自己又亲眼目睹了这些无家可归的困苦民众,备受煎熬的凄惨情形;使他的一颗佛心,又有了新的觉悟! 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振作起来;尽自己所能,帮助土尔扈特部落,度过这场空前劫难。这也是汗王师兄和惠永大师生前的最高心愿! 一日。他登山采药,回到训练营毡房;又提笔写了首《天山魂—登山东望》,以抒情怀。言道: 冬去春来已十载,天山依旧铁蹄踩。 众生命悬一线间,再祈我佛降福来。 登山东望泪不尽,大漠深处云不开。 忽觉山巅灵应物,原是雪莲尚自在。 此后。除了上山采药,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协助这几个徒弟,操办“童子军训练营”的事情上。 穆成喇嘛也经常抽空前来,与智信辩经论法,共同探讨弘扬佛法与普度众生之道;同时,也都密切关注着新疆战事的发展。 自从西征大军进疆,攻城拔寨势如破竹;尤其是巴特尔的骑兵队和道尔吉的童子军,参加了收复玛纳斯城的战斗带回来的消息,让智信兴奋不已! 现只过了四个多月。西征军又拿下了离天狼谷最近的达坂城、托克逊和吐鲁番三城;使天狼谷,这个土尔扈特部落最后的落脚点,所面临的阿古柏侵略军的攻击威胁,彻底解除。 喜悦之情按捺不住,当即提笔写下一首《天山魂—闻官军收三城有感》,再抒情怀: 今日登山不虚行,望见龙旗舞空中。 前日听闻北疆复,现又直下达坂城。 天山以北荡寇尽,大军南移还建功。 叩谢我佛降天恩,早圆众生复国梦。 巴特尔和才次克的儿子巴音达来,已经八岁。小家伙最喜欢他的舅舅道尔吉,整天缠着道尔吉玩耍;看着舅舅跨马射箭、舞刀弄枪,兴奋不已! 这天,才次克来到“童子军训练营”来接巴音达来。她看着这些生龙活虎的后生,已经长大成人,心中十分兴奋! 桑兰眼尖,看到才次克正坐在蒙古包前的长凳上;看着她们指导孩子们训练。就使了个鬼脸给古丽,努努嘴说道: “哎!你大姑子姐来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古丽没搭理她,照样在做自己的事;她在纠正两个女孩的基本功动作。 古丽和桑兰,这两个同样命运的姑娘,在部落里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得到了才次克的关心照顾;就连她俩的长鞭绝技,也受益于才次克的不少指点。所以,两人与才次克的关系,都十分的亲密。 才次克对古丽的关心,胜过了对其他人;这当然也是金花哈敦的意思。古丽自己也能感觉得到,所以把才次克,也当做了自己最贴心的人。 这让性格外向、活泼开朗的桑兰,不免有些醋意。一次,她抓住机会,向才次克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可才次克安慰她说:“你和古丽虽然有相同的遭遇,可你在这里和在自己家里,没什么区别;古丽不一样,她和我们有不同的生活习惯,来到我们部落,肯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我们不能让部落的救命恩人寒了心;更不能对不起她为掩护哈敦和大伙转移,而献出生命的父母亲。你比她大几个月,要多关心照顾她才对!” 自那以后,醒悟以后的桑兰,就更加呵护古丽;真正当上了古丽的亲姐姐。 四个多月前。道尔吉带着高山、齐峰、尼满,随巴特尔骑兵队,驰援进攻玛纳斯城受挫的西征军。 结果。攻城的时候,道尔吉的大腿外侧,让敌军炮弹弹片划开了个大口子;高山的左肩,被子弹揭掉一块肉。万幸!两人都只是掉了块肉,没伤到骨头。 两人当时还忍得住,只简单包扎了一下;就跟没事人一样,照样骑马行军,回到了天狼谷大营。 可回到天狼谷以后,当蒙医们给他们治伤的时候;道尔吉和高山两个,疼得跟杀猪一样嚎叫!搞得蒙医都没法下手。 他俩看到智信来看他们,就嚷嚷着让智信给他们治伤。智信见状,笑着告诉他们:“我要是给你们治伤,比这还要疼得多!” 古丽和桑兰在蒙古包外面,听着道尔吉和高山的惨叫声,都有些于心不忍……古丽就主动拽着桑兰,进到了蒙古包里,也来动手帮忙清理伤口。 古丽帮着给道尔吉清理腿上的伤口,道尔吉心里顿时暖烘烘的,再疼也不叫唤了。桑兰帮着给高山处理肩背上的伤口,高山也是老老实实的挺着,不再喊叫了。 休养了三个多月,道尔吉和高山的战伤,才完全痊愈、恢复如初。现在又开始,带着训练营的小学员们舞刀弄枪、骑马射箭了…… 马兰还是带着两个老人,每天张罗着给“童子军训练营”的教官和学员们做饭搞后勤,实在挺忙活…… 马兰看到才次克来了,也走了过来。才次克赶忙起身先打招呼;两人就坐在长凳上,聊了起来。 马兰望着这些已经长大成人的童子军,有些忧虑地缓缓说道: “要不是阿古柏和英国人,来我们这里杀人放火;像道尔吉这些孩子们,现在都应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现在,朝廷大军已经收了北疆,跟前的达坂城、托克逊也收了。估计焉耆、库尔勒,也要不了几天就能光复。应该给他们张罗亲事了,不然就把他们真给耽误了。” 才次克叹了口气,忧心地说道:“父母亲在世的时候,看着这到处的战火,就担心这些事;真怕家家户户断了香火。现在总算快熬到头了;可合适的新娘,又到哪里找啊?” 马兰眼神一闪,神秘地跟才次克说道:“其实,你都没注意。咱们‘童子军训练营’,现成的就有两对……” 才次克并没有感到特别惊讶。此前,她也多多少少听说过,道尔吉和古丽,还有高山和桑兰,都好像有那么点意思。但始终没在意,更没有真正把话说透。她问马兰说: “你是不是说,道尔吉和古丽、高山和桑兰的事?” 马兰兴奋地点着头说道:“对呀!不论年龄、长相、气质,都般配!” 才次克还是有些担心,“古丽和桑兰,都是苦命的孤儿。如果说开了,人家心里不愿意;那就伤了人家的心,大家都不好看。” 马兰兴致勃勃地说道:“这样!我先私下找古丽和桑兰聊聊。看看她们自己愿不愿意再说?” 才次克点点头说道:“好吧,但还是要婉转一点才好。” 马兰也点头说道:“好的!一定有好消息……” 第二天下午。 马兰急急忙忙来到巴特尔家的蒙古包,兴高采烈地来跟才次克报告好消息。她对才次克说道: “我和这四个人,都单个说了,都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都同意了!我告诉他们:这就算定亲了!他们都愿意……不过,古丽提出来,要跟他叔叔去说一声。想得到叔叔、婶婶的祝福……” 才次克更是喜出望外,“我真的谢谢马兰姐!把这些事,还一直放在心上……不过,古丽的叔叔热依木江,几年前从库尔勒到了哈满沟。现在,还不知道在不在那里?如果他们已经回到了库尔勒,就麻烦了。” 马兰说道:“就是回到库尔勒,也不打紧。浩罕人把从北疆挟持过来的好几万人,都弄到了库尔勒。库尔勒,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但是,虽然乱哄哄的;可进城、出城,都比以前方便多了!” 才次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晚上。才次克把马兰说的事,向巴特尔详细说了一遍。 巴特尔自然也是异常兴奋!不无感慨地说道: “阿古柏和英国人的入侵,耽误了我们太多的好事。现在,这些贼寇快要灭亡了;也应该把道尔吉他们的婚事,给操办操办了……平时感觉不出来。到这个时候,才觉得失去了父母,连提亲的人都没有;孤苦伶仃,确实挺可怜。古丽的事还要跟哈敦说一下,哈敦听了肯定高兴!但是,不能委屈了人家古丽……” 才次克问道:“古丽是想和道尔吉一起,去一趟哈满沟;见一下他叔叔热依木江,想得到叔叔婶婶的祝福。如果叔叔回到了库尔勒,可能他们还要往库尔勒跑一趟。这样安全吗?” “到哈满沟是安全的,可库尔勒现在乱成一锅粥了。阿古柏从北疆裹挟来的平民,有好几万,城里城外到处都是人。不过,他的军队主要防守城里的‘王宫’和城外的大营,还有铁门关、魔鬼山的防御工事。进城出城,确实比以前容易多了。” 才次克又问道:“桑兰和高山还有尼满,也想回哈满沟去看看家里;给父母亲扫墓、添土。那就让他们一起去吗?” “让他们一起去吧!他们在一起,我才放心。他们几个现在的本事,都相当不错!正好也让他们侦查、了解一下库尔勒的状况;好配合西征军下一步的行动。我现在就去跟哈敦禀报一声,让他们尽快动身。” 才次克忧心地说道:“这次,又是家事、国事一起办。真有些难为他们了……” 巴特尔笑着摆摆手说道:“哎!要不是道尔吉和高山受伤,刚好利索;这几个小子,早就想出山去散散心了。现在,这正是个好机会。我去了……” 第二天上午。“童子军训练营”营地的毡包里。马兰和才次克为道尔吉、高山、齐峰、尼满、古丽、桑兰六人,准备好了行囊。 马兰又专门准备了几套破旧的衣服和纱巾,给他们带上;以便化装进城时用。 巴特尔和阿山昆都、李杰昆都,专门来为童子军送行。 大家都在忙着,可道尔吉、高山、齐峰和尼满四个人,却都在不停地往身后的西谷口方向张望。 巴特尔明白他们的心理,问道尔吉说:“你们是在等智信师父吗?” 道尔吉笑着点点头,“‘大师父’天没亮就上山采药去了。现在该回来了……” 说着,他把巴特尔拉到一边,神秘说道:“哥!我们想让智信师父和我们一起去。你就答应吧……” 巴特尔脸一拉,瞪着眼说道:“就你事多!你问过智信师父了吗?” 道尔吉说道:“这不还没来得及嘛……可他肯定会答应的!” 话音未落,尼满就大喊道:“看!‘大师父’回来了!”说着,就和高山、齐峰,一起向远处背着背篓的智信跑去…… 道尔吉向巴特尔做了个鬼脸,说了声:“你稍等一下……”也跑了过去。 阿山昆都笑着对巴特尔说道:“智信武功好。他们一起去的话,‘童子军’会更安全一些。再说,山里憋了这么久,也该让人家一起出去透透气了。” 巴特尔点了点头。 道尔吉四个人拥着智信走了过来。还没到跟前,道尔吉就咧着大嘴大喊:“哥!‘大师父’同意和我们一起去了!……” 大蒙古包教室里的二十多个孩子刚下课,呼呼啦啦跑过来,好奇地围着道尔吉他们看热闹。 徐雪英和凯瑟琳刚讲完课,也走出教室,来到巴特尔他们跟前。 凯瑟琳问道:“这是有行动吗?” 巴特尔点了点头,“准备让道尔吉他们,出山走一趟。” 凯瑟琳有些忧心地说道:“阿古柏已经是无家可归的疯狗;英国人,也成了瘸了腿的恶狼。现在,千万不要去招惹他们;让垂死的疯狗、恶狼咬一口,不划算!我估计,西征大军很快就会挥师南下。疯狗、恶狼,都蹦跶不了几天了……” 巴特尔一把揪住道尔吉的膀子,大声问道:“你凯瑟琳大姐的话,听明白了吗?” 道尔吉赶紧点点头说道:“明白了!明白了!我们不会惹事!……以前,总是嫌你们多事。现在觉得,有人挂念,心里怪舒坦的……” 大家一阵笑声! 智信让尼满把背篓拿了过来,向马兰交代说道: “今天采到的是雪莲和紫草。请把它们都晾起来放好……注意把这次的雪莲,和以前的石莲分开放。药效不一样……” 马兰说道:“放心吧!我来处理。” 才次克交代道尔吉说道:“你们已经算是定了亲、有了家室的成年人了。遇事决不能冲动!任务要完成,但是你们自身的安全,更重要!” 道尔吉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的姐。您就放心吧!我会把大家都平平安安带回来。都少不了一根汗毛!” 才次克又拉着古丽和桑兰,嘱咐说道:“他们几个的二杆子脾气,一时改不了。你们两个,一定要随时提醒他们,千万不能惹事……有事就和智信师父商量。明白吗?” 古丽和桑兰点点头说道:“明白了!……” 阿山昆都向道尔吉交代说道:“现在的托克逊,已经收复了。西征大军就驻扎在那里,整个阿拉沟到托克逊是安全的。但现在,还不能从托克逊走乌什塔拉到克尔古提。浩罕军队的大部分,虽然退到了焉耆和库尔勒附近;可乌什塔拉和曲惠,还有他们的两个骑兵营……你们可以出西谷口,过黑熊沟到巴伦台出山;也可以选择出东谷口,过樱桃谷,走阿拉沟到巴伦台出山。” 道尔吉摇了摇头,“过黑熊沟太累人了,乱石堆太多不好走,景色也不行。我们就从东谷口出天狼谷,过樱桃谷走阿拉沟,到巴伦台要塞再出山口。” 巴特尔最后嘱咐说道:“你一定要听清楚!这次的侦查任务,是次要的!就当作是一次踏春之行;主要是把你们自己的事办好。最重要的,是你们能安全回到天狼谷!” 道尔吉心里觉得:巴特尔可能是年纪大了,总是婆婆妈妈的,对自己不放心。可脸上,还是要表现出来毕恭毕敬的;因为能放自己这些小伙伴们出山,自己还是很感激的。 他赶忙说道:“好的!好的!你们放心吧!”说着,就顺手摸了摸靠在他身上的巴音达来的小脸。 一直在观察道尔吉他们一举一动的小巴音达来,一看道尔吉真的要走了,这才反应过来。他马上央求巴特尔说道: “阿爸!我要和舅舅一起去!” 才次克赶忙将巴音达来,从道尔吉身边拽到了自己怀里。小心哄着说道: “舅舅他们要出山到外边办事。好危险啊!这次你不能去……” 巴音达来看到额吉严肃的表情,知道没了指望!没等才次克说完,就“哇!”的哭出了声,越哭还越伤心。 小巴音达来这一哭,弄得道尔吉也难受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他自己确实没想到。一心想出去散散心的他,与小外甥短暂的分别;竟然会让他这样无比坚强的人,心里都能流出酸楚的泪水。 古丽赶忙蹲下身去,搂住巴音达来,轻声说道:“小巴音不要哭!我们四五天就回来,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多好吃的。有核桃、杏干、葡萄干,还有切糕。好吧?” 巴音达来摇着小脑袋说道:“不——要!” 道尔吉突然想到了一招!赶忙对巴音达来说道: “这样!好吃的给你带回来。回来以后,马上就带着你,骑马上冰达坂顶上采雪莲!好吧?” 巴音达来稍微停住了啜泣,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第六十九章 新疆风韵 道尔吉带着古丽、桑兰、高山、齐峰、尼满,加上总教官智信,一行七人;骑着战马,风风光光地从东谷口出了天狼谷。 这是北疆和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三城光复以后,童子军的第一次出山行动;而且是在没有人看管下的独立行动。 大家本来就像出笼的小鸟,轻松自在;现在国土收复了一半,剩下的南疆也指日可待,就更加感到异常畅快。 再加持两桩美妙姻缘的喜庆气氛、初春五月芳草依依百花争艳的怡人景色;个个都感到无比快活。 这道尔吉按捺不住此时兴奋的心情,一出谷口,就又大声唱起了《天山牧歌》: 秀美壮丽的额尔宾山啊, 是生我养我的家乡。 山脚下的毡房里, 住着我心上的姑娘。 我想放声歌唱, 又怕你阿爸怒火万丈! 我愿一生守候在你的身旁, 你何时能来做我的新娘?…… 只听桑兰大叫一声:“停!停!” 道尔吉吓了一跳!疑惑地回头大声问桑兰:“咋啦?” 桑兰一本正经地大声说道:“这是你以前唱的。现在,你已经定了亲,有了新娘;还能这样唱吗?该改词了!……” 道尔吉会心地笑了一下,嘟囔着说道:“你老是装神弄鬼的。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还以为,又发现浩罕人了……不过,这歌词确实应该改一下……你们听着!” 道尔吉稍微思索了一下,就觉得有了新词。他清了清嗓子,又继续唱了起来: 魂牵梦绕的额尔宾山啊, 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天狼谷的毡房里, 走出来我美丽的新娘。 我要放声歌唱, 感谢神仙眷顾憨头痴郎。 我愿一生守护在她的身旁, 做永不分离的恩爱鸳鸯…… 桑兰又撇了一下嘴,哼了一声说道:“脸皮越来越厚了!酸不酸呀?还‘憨头痴郎’,还‘恩爱鸳鸯’。知不知道啥叫憨头痴郎?啥叫恩爱鸳鸯?” 尼满立刻兴奋地举起手,大声喊道:“我知道!……‘憨头痴郎’是傻小子,‘恩爱鸳鸯’就是开都河的水鸭子!” 大家一片哄笑声! 高山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家别笑!尼满说的没错。我研究过,天鹅湖的天鹅和开都河的水鸭子,都是和鸳鸯一样的;都是不离不弃‘一夫一妻’的两口家庭。不过,这不包括他们孵出来的小鸭子……” 大家又是一阵笑声。 桑兰瞪了高山一眼,正色说道:“正经一点!有点文化行不行?” 高山赶紧摆了摆手,喊道:“别急!……探讨‘之乎者也,子曰诗云’,是智信师父的事,咱不行!能引吭高歌,非道尔吉莫属,咱也不行。干脆!我来一段大实话。这叫《悠悠我心》,是跟古人学的,送给我的新娘!……” 大家先送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高山清了清嗓子,开始高声朗诵他的诗句: 山高路远水深,隔不断悠悠我心。 大漠戈壁乌云,定期盼朗朗乾坤。 百年千年修炼,皆梦想同船共眠。 十年草原茫茫,实指望牵手扶桑。 天山紫草雪莲,敬献心爱的桑兰! 大家一片喝彩,掌声不断…… 古丽也瞥了一下嘴,笑着跟桑兰说道:“哎!这高山脸皮更厚!不更酸吗?你不脸红?” 桑兰满腹狐疑地说道:“他装模作样、油嘴滑舌,来了这么几句,我还真没咂摸出味儿来?……紫草和雪莲,虽然漂亮;可是,好像治病入药才用啊?……” 齐峰大声叫道:“哎!好像就是不对!千年修炼是‘蛇妖’,百年修炼是‘老乌龟’呀!” 大家一听,笑得前仰后合! 桑兰觉得不对劲!认为肯定是高山这家伙装神弄鬼,在故意羞辱自己,一时间怒从心起!“唰!”的一声,抽出了缠在腰上的长鞭,挥鞭朝高山甩了过去…… 刚才还自鸣得意的高山,一见桑兰翻了脸,惊了一跳!一边躲,一边大叫: “不是!不是!……我是好心!不是那个意思!听我解释……” 古丽得意地笑着大声说道:“别解释了!玫瑰、牡丹你不送,百合、蔷薇也不提;非要送中药材。收拾的,就是你!” 高山躲了几回,后背还是被桑兰的鞭稍给狠狠点了一下,感觉生疼。他揉搓着后背,瞪着眼跟桑兰吼道: “哎!这牛皮长鞭,是上阵杀敌的武器;是专门对付阿古柏侵略军的。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如意郎君,下此毒手?” 桑兰也眼睛一瞪!大声说道:“再油嘴滑舌,我还抽你!这我还没使劲呐……” 古丽也赶紧帮腔说道:“不把你镇住,你就当不了‘沙依玛魂’(维语:怕老婆的人)。今后,你要老实点!” 齐峰鬼笑着摇摇头,对高山说道:“完了!你这辈子,翻不了身了……” 尼满举起手大声喊道:“大家别吵了!安静一下,该我表演了!……我要跟大家说说,我们巴音郭楞的‘八大怪’。好不好啊?” 大家齐声叫好! 尼满也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姑娘嫁人不对外!……” 古丽眼睛一瞪!大声吼道:“嗨!正经点!当心你姐收拾你!” 道尔吉反应快,大声反驳说道:“你这是胡编!其其格大姐就嫁给了科布多的巴生台吉,那是金花哈敦的哥哥。科布多离我们这里有好几千里地呐……” 尼满见大家都在反对他,心里有些着急,更有些不服气;可也没办法解释清楚。他脑子一转,又大声说道: “那是特例!……那行!这个不算。我再来!” 说着,又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 四月狂风云不开; 六月雪花飘起来。 东河滩的羊肉味儿不膻; 哈满沟的蚊子能下菜。 冰达坂顶上水倒流; 怪树林没嘴口能开。 焉耆的房子河边起,大水冲掉我再盖。 大佛寺里没和尚,念经得靠喇嘛来…… 智信双眼一瞪!又立刻闭上,双手合十高声念道: “罪过!罪过!千万莫要亵渎佛祖菩萨……阿弥陀佛!” 尼满一惊!马上反应过来,是自己说走了嘴。赶紧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齐峰凑过来悄悄说道:“坏了!你把‘大师父’也得罪了……就等着挨收拾吧!” 他接着转身,大声说道:“大家听我的!我说的这个,叫‘新疆大话’顺口溜。给大家助助兴!” 说着,便大声朗诵起来: 大佛寺、慈恩寺,都是唐僧念经的地。 铁门关、山海关,一西一东都是关。 达坂城、紫禁城,相隔万里都是城。 哈满沟、九寨沟,其实都是小山沟。 长江、黄河、开都河,全部都是通天河。 罗布泊、梁山泊,都有好汉演天罗。 鹰嘴口、张家口,长城西东随便走。 魔鬼山、五台山,魔僧两界总相连! 齐峰表演完毕。见大家既没反对、也没鼓掌,觉得可能是都还没咂摸出味儿来;感到有些扫兴。他摇着头怏怏说道: “我这累了半天,汗都出来了;一点掌声、笑声都没有。白费功夫了……” 桑兰急忙笑着说道:“你这东拉西扯一大堆!仔细琢磨,虽然好像有点儿意思;可让大家都笑不起来。如果这样表演,我也会!是雪英大姐和凯瑟琳大姐平时教的,应该叫《新疆风韵》。其实我要说的,才是‘新疆大话’;你刚才说的,只能算是‘新疆话大’……听着!” 说着,也清了清嗓子,大声朗诵道: 我们的新疆地方大,能装下四个西班牙。 我们的新疆沙漠阔,能吞下五个日本国。 我们的新疆草原多,六个希腊撑不破。 我们的新疆历史早,西域都护有班超,张骞凿空不显老。 我们的新疆民族多,蒙汉维哈加锡伯,数数就有十三个。 我们的新疆佛法广,讲经的不只唐三藏,还有法显大和尚。 我们的新疆瓜果甜,西瓜香梨苹果园,外加葡萄和杏干。 新疆的玉石顶呱呱,乾隆皇帝最爱它。 新疆的河流最执着,东归大海穿沙漠。 新疆的雪山戳破天,雪莲长在悬崖边。 我们的新疆造化大,中华的西门是我家! 大家送来了一大阵子的鼓掌叫好声! 齐峰赶忙大声喊道:“我刚才说的,和桑兰说的,是一个意思!你们的掌声,是送给我们两个的。对不对呀?” 大家齐声喊道:“不对!……” 齐峰摇摇头,嘟囔着说道:“真没意思……” 高山吃惊地问桑兰说:“你说的这些。咋有点像我们老家的‘山东快书’和‘陕西快板’……她们啥时候教你的?我咋不知道?” “这都是两位大姐教的历史地理常识。你们不好好听课,打瞌睡、想心事,当然不知道了!”古丽大声说道。 齐峰凑到高山跟前,悄悄说道:“好像就是,教过我们这些……” 高山和道尔吉一起摇了摇头,嘟囔道:“新疆的瓜果,谁都知道;可这些几百年前的历史,谁能记得住?……” “哎!别这么说。人家桑兰,咋都记住了?”齐峰做了个鬼脸说道。 高山和道尔吉相互尴尬地望了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 桑兰看着古丽,兴奋地说道:“贼寇马上就要完蛋了!就要重建家园了。你也高兴点!把你平时小声唱的,唱给大家听听!……来!大家鼓掌!” 大家送来一阵猛烈的掌声! 桑兰见古丽好像有些腼腆,比划着手势提醒说道:“不唱别的,就唱那首《家乡》。好吧?” 古丽点了点头;可神情,霎时变得凝重起来。开口唱道: 我家住在小河旁,郁郁翠柳伴胡杨。 祖祖辈辈勤耕耘,鸟语花香度时光。 自从来了西方寇,家已破来人也亡。 不知何年见晴空,日月轮回两茫茫。 祈望沙海擎巨浪,埋葬贼寇与恶狼 再劝天公降神力,先除暴徒后安良。 向东望、泪两行;向东望、向东望! 大家虽然送来了掌声,可听着悲切的声调,看着古丽眼里含着的泪花;心里都觉得有些空唠唠的,十分难受! 高山阴着脸,责怪桑兰说道:“都怪你!非要听什么《家乡》,弄得大家都难受……” 智信吃惊地合起双手,赞道:“好歌!好诗!好意境!西方恶狼带来无尽灾难,家破人亡!向东望……期盼朝廷大军早日用兵新疆,扫平贼寇、重建家邦。情深意切,顺乎天理!……阿弥陀佛!” 桑兰听着智信的赞誉,十分得意!指着高山说道:“就是专门给你们听的!别觉得能作两首歪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让你们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这才叫‘真人不露相’,懂吗?” 高山立刻叫喊道:“懂了!那你们先走……我要在这里哭上一阵再说。” 大家一阵哄笑! 大家一路说笑,不知不觉就到了樱桃谷。这春天五月的樱桃谷,正是满山樱桃花盛开最旺的季节。铺天盖地、美不胜收! 道尔吉赶紧跟大家说道:“山外边的樱桃花、杏花、梨花都开过了。这里的花期,要比库尔勒晚一个多月。现在赶紧仔细瞧瞧!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这些花可能就要谢完了……听我姐夫说,这个地方是汗王带着部落骑兵主力,与浩罕人、英国人的‘先遣队’决战的地方。好多勇士,就牺牲在这樱桃谷!” 智信合起双手,轻声说道:“半山腰上的山神庙里,不光供奉着山神,还供奉着弥勒尊佛和观音菩萨、韦陀菩萨。大家应去上香祭拜才对。感谢佛祖给部落降下福祉;感谢菩萨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祈愿牺牲在这里的将士,英灵安详!祈愿土尔扈特部落,五谷丰登、人畜兴旺!祈愿西征大军,能早收南疆故土。困苦民众,早还家乡……” 道尔吉一听兴奋起来;可觉得事先又没准备佛香祭品,有些后悔!迟疑地说道: “没带香啊?……” “塔袋里有……一起去吧。”智信说道。 见智信师父连祭拜菩萨的佛香都想到了,道尔吉又从内心里佩服了一把。 其实,道尔吉早就从李剑从老家带到新疆来的“老黄酒”里,分了一些出来藏着;他这次已经带在了身上,可那是准备祭奠给孟和的。 他这时候心里想,不管合适不合适?他这酒,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拿出来用了……可这样,心里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而这时候,智信师父带了佛香,让自己踏实、舒坦了许多。这又多了一份感激之情! 智信带着大家,虔诚地做完礼佛事项,继续上马前行。 齐峰凑上来说道:“这里的景致很特别!‘大师父’再给作首诗吧……” 智信点了点头,略微思索,便口占一首《过樱桃谷》道: 只道樱桃树难栽,却见樱花满山开。 忽见岭上山神庙,原是林间神仙在。 大家又要叫好,智信赶忙摆手止住说道:“大家都成年了。以后,不能再随意称颂这样的诗句了。” 齐峰一脸茫然!疑惑地问道:“这是为啥?” 智信继续说道:“小时候,大家可以看‘热闹’;可现在以后,就要更深一层,看‘门道’了!我的这些诗句,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律诗和绝句。规规矩矩的律诗、绝句,结构都有严格的限制;讲究工整、押韵、平仄、对仗。 “而我只是用诗体,在讲一个故事、诉说一种感悟、探讨一重意境。说工整、押韵还凑合,但平仄、对仗就不太讲规矩了。这和你们刚才的‘顺口溜’有些接近,比较自由。今后,能不能有好的诗篇,能否‘青出于蓝’,就看你们的了!” 齐峰凑到跟前说道:“跟‘大师父’学了这么多年国学经典。《唐诗三百首》也天天读,也知道李白、杜甫、白居易;可就是没有灵感。想写几句诗,根本写不出来。这是为啥?” 智信笑着说道:“别灰心!好文章、好诗作,都需要积累。慢工出细活,功到自然成!……” 道尔吉一行人,穿过数十公里长的阿拉沟、乌拉斯台峡谷,过了巴伦台要塞;傍晚,出山口到了哈尔莫敦的老部落大营。 十年过去了,开都河边上的老部落大营,显得更加苍凉。被战火烧毁的门楼、瞭望塔、马厩、栅栏,那些乌黑的残迹;仍然默默地静卧在那里,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部落中心位置的那块巨石,依然像一位饱经战争创伤的耄耋老人,孤独地矗立在那里;追忆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诉说着阿古柏侵略军丧尽天良的罪恶行径! 道尔吉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自然有着特殊的情感。每当走过这里,心里都有说不出的那种难受。 但这次与往日的情形不同。因为他知道,最痛苦的时刻已经过去;要不了多久,西征大军就要横扫焉耆城、库尔勒城和整个南疆。 这自己出生、成长的大草原,在经历了十年的空前浩劫后,即将迎来新的生机;这里,今后仍然是自己和整个部落厉兵秣马、休养生息的地方。 道尔吉抚摸着巨石,跟大家说道:“这块大石头的周围,十年前都是军帐和蒙古包。浩罕人偷袭部落大营的时候,就在这个石头的边上;我用弹弓,打瞎了一个浩罕骑兵的眼。又和‘赛虎’一起,干掉了一个冲向哈敦大帐的家伙。我当时,才十三岁!” 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悲切地指着一块草坪说道: “才仁喇嘛他们,就死在这里。江巴昆都叔叔和我姐夫家的老爷子,还有三十多个喇嘛,牺牲在开都河边。孟和大哥和两千多部落勇士,牺牲在前面的七个星山口……我们活着的人,都要记住这里现在的样子;记住浩罕人、英国人,给我们部落带来的深深伤痛。等我们再把这里建成乐园,也不能忘记侵略者的铁蹄,曾经踩踏过这里。让我们所有的后代子孙,都要记住这悲惨的十年!……” 古丽和大家都点点头,同样都在为部落这长达十年的空前浩劫,感到无比悲愤。 智信再一次诵经祈祷…… 道尔吉听着智信师父念念有词,也让他霎时想起了告慰孟和的事。他大声说道: “对!应该让那些牺牲的勇士们,和惨死在阿古柏屠刀下的乡亲们,都知道朝廷大军得胜的消息。尤其是孟和大哥!他们没有白白牺牲,是他们阻挡了阿古柏的脚步。他们最想听到的,就是进疆荡寇的朝廷大军,收复国土的消息……走!咱们往前走。到前面七个星山口……” 大家还没走到七个星山口,还没看到孟和牺牲的那个高地。道尔吉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大声叫喊起来: “孟和大哥!各位勇士们!咱们的朝廷大军来了。朝廷大军已经在北疆打败了阿古柏和英国人的军队,干掉了他们好几万人……现在,已经过了达坂城,就在托克逊。要不了几天,就能打到焉耆、库尔勒了。我们先来跟大家打个招呼!你们的在天之灵不要着急……” 古丽见道尔吉这声音太大,已经在整个山前谷地都回荡起来。有些担心地说道: “你还是小点声。浩罕军队,现在还在焉耆城,离这里也不太远。很可能,就有他们的巡逻队在附近。如果把他们招来,可就麻烦了……” 道尔吉眼睛一瞪!咬着牙吼道:“我怕他个鸟!如果能把阿古柏、英国人的巡逻队,招到这里来;那我真是烧了高香了!就在这地方,宰上十来个敌军官兵,好好把孟和大哥祭奠祭奠!” 古丽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高山笑着问古丽说道:“古丽!你忘了?我们七年前,就干掉了浩罕兵的一个巡逻队。现在都这般光景了,你还担心浩罕兵?” 古丽沉着脸说道:“才次克大姐说得对!你们就是二杆子脾气,改不掉!我们现在身上有任务,耽误了正事,你们觉得有意思吗?” 齐峰见大家有些红了脸,凑过来说道:“好了!好了!古丽说的对,办正事要紧!……” 不一会儿,大家来到了孟和砍倒敌军狼头战旗后牺牲的那个高地附近。高地顶上,是部落为纪念孟和及七个星山口战场上,战死殉国的两千多骑兵勇士而建的敖包。 道尔吉刚才让古丽数落了几句,心里很不痛快。他也不吭气,一个人骑着马离开大路朝高地顶上走去。 大家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也一起跟了过来。大家也都知道道尔吉和孟和的那种特殊的情感。 道尔吉在敖包不远处下了马。从马搭子里,掏出了一个有两个拳头大小的十分精致的酒葫芦,揣在了身上;然后走到敖包跟前。 他先将敖包四周的石头,整理了一番;一块块摆放端正……大家也一起跟着整理,又添加了不少石块。 道尔吉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酒葫芦,打开葫芦塞子,闻了闻;然后围着敖包慢慢走着,将葫芦里的酒,洒在了敖包周围。他一边走还一边念叨: “孟和大哥!朝廷的西征大军,已经过了达坂城,到了托克逊。要不了几天,就能打到我们这里。这酒就是西征军带来的,给你们尝尝……” 道尔吉说着说着,眼圈已经开始发红。 古丽觉得,刚才自己说话有些重,可能伤到了道尔吉的自尊;有些过意不去。就紧紧跟在道尔吉后面,处处配合他;好让他心情尽快好转起来。 尼满和桑兰跪倒在敖包前面,眼泪夺眶而出。十年前,在凶残的侵略军手上,救下这姐弟俩的,正是勇士孟和。 高山和齐峰,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孟和编唱的《天山牧歌》第四段。大家也一起跟着唱了起来: 神圣富饶的额尔宾山啊! 是强盗们觊觎的地方。 每座山峰的下面, 都是我拼杀的战场。 手刃贼寇,守护额吉还有我心上的姑娘, 是长生天赐予我神奇力量。 如果敌军枪炮射穿我的胸膛, 请把我埋葬在高高的山岗! 我的身体会化作又一座山脉, 我的心跳永远在草原上激荡! 智信再次诵经……祈愿这些牺牲在保家护国战场上的将士英灵,在佛国净土,神勇自在、安享福报!来生再聚土尔扈特,照样保家护国、杀敌御寇! 第七十章 深入虎穴 道尔吉的童子军队伍,离开七个星山口,快进哈满沟的时候;桑兰特意折了几根路边白杨树上的树枝,提在了手上。 这五月的白杨树,已经枝繁叶茂,桑兰专挑了些叶片茂盛的枝子。 “弄这些杨树枝干啥?”高山疑惑地问桑兰。 桑兰诡异的一笑,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道尔吉带着大家进到哈满沟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这时间,正是蚊子最多的时候。 成片的蚊子,开始“立体攻击”这些行色匆匆的过路人;刺耳的“嗡嗡”声,弄得人心慌意乱。战马也发出了烦躁的嘶鸣声。 高山和齐峰拿着桑兰给他们的杨树枝,不停地浑身拍打;可还是被叮咬得全身痒痒,异常难受! 齐峰叫道:“怪不得尼满前面说‘哈满沟的蚊子能下菜’。这里的蚊子也太多了,个头还大!真够炒几盘下酒菜了……这也奇怪了?我们上次路过哈满沟,是四月份;时间和这次差不多,没记得有这么多蚊子呀?” 高山笑着打趣说道:“这都七年过去了。那时间,我们还都是小屁孩,血里带毒,蚊子不敢叮……不过。现在咬我们的,肯定是这里的母蚊子!” 桑兰眼睛一瞪!大声吼道:“哎!好好说话!……” 道尔吉鬼笑着对齐峰说道:“这里的蚊子专叮外面来的胖小子。你看!它们认识我,就不咬我,也不咬‘大师父’。怎么样?……” 齐峰稍微观察了一下,喊道:“怪了!还真是这样……嗯!这些蚊子,可能知道我们是来走亲戚的;拦着不走,要红包呐!” 大家一阵笑声. 尼满带着道尔吉和高山,摸到了自己家老房子院子跟前。 从外面看起来,院子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老样子。三人观察周围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尼满就去敲院子门;可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反应。 尼满准备翻过院墙进到院子,道尔吉拦住说道:“不要把老人家吓坏了……我去把古丽叫来再进院子,让古丽来叫门……” 尼满带着道尔吉和古丽、桑兰,翻过院墙进到了院子。见房间的门是从里面插住的,判断可能是热依木江叔叔老两口还住在这里。 古丽一边敲门、一边悄声喊道:“叔叔!婶婶!我是古丽……能听见吗?” 叫了两三声,房间里慢慢有了动静。门打开了……阿达兰颤颤巍巍地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盏油灯。 当她看清了站在面前的,确实是侄女古丽;老人的脸上,马上开始抽搐起来…… 阿达兰让大家把战马牵到院子里,喂上草料;自己生火,给大家烧水热饭。 尼满、高山、齐峰在院子外稍远处散开,负责警戒。 古丽问阿达兰说:“婶婶!我叔叔到哪里去了?” 阿达兰回答道:“你叔叔最近听进城回来的人说。朝廷的大军,已经打败了浩罕人;收了乌鲁木齐和整个北疆,现在打到托克逊了。浩罕人的军队,全都撤到了库尔勒和焉耆。他们把北疆的好几万老百姓,也都看押在库尔勒。现在库尔勒城里城外,乱哄哄的,到处都是人。你叔叔,想趁乱回去看看自己家老房子;昨天,他和另外的两个人,一起去库尔勒了。还不知道,他们进没进城?……” “没事!叔叔做事稳当,不会有事的……苦日子快熬到头了。朝廷大军要不了多久,就会攻下焉耆和库尔勒。到时候,我们把你和叔叔一起送回库尔勒!”古丽安慰婶婶说道。 阿达兰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和你叔叔都这把年纪了;生死由命,都不太在乎了。倒是苦了你们这些孩子……要不是浩罕人折腾这十年,你们都应该成家立业了。我们也早就抱上小外孙子了……现在这兵荒马乱的,真不知道该咋办?” 听着阿达兰的唠叨,桑兰一把将道尔吉拽到跟前,问阿达兰说: “阿达兰婶婶!您看这个小伙子咋样?和古丽般配吗?” 阿达兰一愣!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当她看到古丽低头羞涩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八九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赶紧拉着古丽的手问道: “这小伙子不错!你们确定了吗?” 古丽说道:“婶婶。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你和叔叔拿定主意,看看合不合适?……” 阿达兰急忙说道:“合适!合适!肯定合适!你们这些可怜的孩子生逢乱世,吃了不少的苦。也是患难之情啊!这是天意。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们!婶婶祝福你们!” 桑兰跟古丽说道:“你看!老人们多赞成,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她又对阿达兰说道:“阿达兰婶婶!我和古丽都是孤儿。我们的父母亲是在同一天被浩罕人杀害的。我们这几个人,在土尔扈特部落一起长大,互相照应、彼此信任。只不过,我们两对新人是三个民族;我和道尔吉是蒙古族、古丽是维吾尔族、高山是汉族。古丽担心老人们有讲究;不同民族之间通婚,可能不合适……” 阿达兰急忙摆手打断桑兰的话,说道:“千万不要再提什么不同民族不能通婚的事,那都是‘老黄历’了!只要是中国人,都是中华民族;两个人愿意,就能成家立业!……我还听说,不同民族成婚后生下的后代;要比单一民族的后代,聪明得多!再说,现在兵荒马乱的,只要能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桑兰看了一眼道尔吉。意思是:老人都说到这个份上,古丽就是你的了;你还不赶紧表态说话,简直像个木头! 道尔吉听了阿达兰的话,心里是无比地兴奋!让桑兰眼睛一瞪,马上反应了过来,赶紧说道: “感谢婶婶的祝福!我一定好好对待古丽。给你和叔叔养老,就是我和古丽的事!” 阿达兰端详着道尔吉这位像牦牛一样壮实的侄女婿;心里非常地舒坦,脸上的皱纹都笑出了花。这时,她好像又记起几年前,曾在哈满沟见过道尔吉的事,她问古丽说: “几年前,你们‘童子军’到库尔勒搞侦查,路过哈满沟。好像就有道尔吉?” 古丽点点头回答道:“是的,他是我们的头儿。这次来的人,和上次来的人,是同一队人;只不过这次多了智信师父。我们还叫‘童子军’!上次到库尔勒搞侦查,叔叔和道尔吉领着我们立了大功!汗王带着队伍,把浩罕人的大营给端掉了,缴获了好多好东西!……不过,打仗的时候,道尔吉差一点把命送掉。好危险!” 阿达兰一手拉着古丽、一手拉着道尔吉,兴奋地说道: “好!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上次见到你们,就觉得你们这些年轻后生,都生龙活虎特别可爱。没想到小小年纪,就立下大功!你父母的在天之灵听到这些,也会特别开心的……今后再上战场,可要小心!” 道尔吉和古丽都点了点头。 桑兰向阿达兰说:“阿达兰婶婶。我和尼满还有高山,都商量过了。我们成家以后,还是和部落的‘童子军训练营’在一起。先在天狼谷,今后朝廷大军收复了焉耆、库尔勒,我们会一起随整个部落再回到哈尔莫墩的部落大营。哈满沟的这所房子,就送给您和热依木江叔叔了!” 阿达兰流着泪说道:“给我们平白无故住了这么多年。还种了你们的地,养活我们这么多年;我们已经知足了。咋还能再收下你们家的房子?这可绝对使不得!不过,库尔勒的家,现在也根本不敢回。听他们说:种香梨的话,要交五种税;比以前咱们大清国衙门收的,要高十五倍。种粮食、种麦子,收得更多。交不起税,就要杀人!真没法活下去……” “婶婶。桑兰和尼满,这可是真心想把房子送给你们。他们感谢您和叔叔,这些年在这里陪伴他们过世的父母;每年‘清明’,都要替他们扫墓、添土。今后,我们‘童子军’即便都成了家;也会生活在一起,就在离哈满沟不太远的哈尔莫墩。随时都能来看你们!”古丽说道。 “库尔勒的冬天还可以,夏天热得要命!今后,您和叔叔冬天住库尔勒;夏天就住在这哈满沟,这里凉爽。两边都有房子,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桑兰说道。 道尔吉憨笑着说道:“对!我们以后有了子女,就是您的孙子孙女;还能请您去照看呢!……” 古丽眼睛一瞪!顺手在道尔吉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道尔吉疼得“哎哟”了一声,不吭气了。 大家一阵哄笑! 智信看着大家高兴的样子,也十分开心。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问阿达兰说: “大婶。刚才您说热依木江叔叔和其他人,进城去库尔勒了。他们说没说走的是哪条路线啊?” 阿达兰急忙说道:“对了!你们要去库尔勒的话,一定要小心。我听他们说,浩罕人撤到库尔勒以后;通往库尔勒的所有路口,全部设了关卡。从北边铁门关,到东边魔鬼山的东山口,设了好几个哨所。都有不少人把守……古丽的叔叔他们,好像是要绕道南山进库尔勒……” 智信和道尔吉都点了点头。 尼满吃着阿达兰烙的苞谷面饼子,感觉和以前吃的不一样。他疑惑地问道: “婶婶!我们小时候吃过苞谷面饼子。那时候,觉得根本咬不动!现在怎么觉得挺香,还挺软和;像‘柴火馕’一样。这是咋回事?” 阿达兰笑着说道:“苞谷面饼子,肯定不好咬。你现在吃的,是一半包谷面、一半土豆泥掺起来做的。这些土豆,也是你们家地里长出来的,每年都能收不少。这几年,就靠这两样救了命……” 桑兰一听,觉得有点意思。跟古丽说道:“以后,我们也试着这样炕饼子。” 古丽点了点头。 大家最终商定:把战马就留在哈满沟阿达兰家的院子里;徒步绕道南山进库尔勒。 第二天天一亮。大家陪着桑兰和尼满,带着供品来到乌日图夫妇的坟前,扫墓、添土、祭奠。 智信为惨死在阿古柏屠刀下的这两位老人诵经祈祷。祝愿两位老人的灵魂在天堂安详!并将西征大军即将彻底扫平阿古柏侵略军、家乡即将光复的好消息,告慰两位老人的在天之灵!…… 晌午时分。道尔吉带着大家,成功跨过了浩罕侵略军设置的两道封锁线,来到了南山北坡脚下,准备开始登山。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现身后远处刚才经过的那个小土沟沟口,扬起了很大的沙尘。 道尔吉十分诧异!就带着高山和齐峰,悄悄爬上了东西走向的一段高坡查看。 望远镜里,只见从焉耆方向,缓缓过来了一大队浩罕军的骑兵。骑兵队伍的中央,是马拉的十几门火炮。 高山见道尔吉看得入神,笑着问道:“我看你在流口水。你该不会想打他们大炮的主意吧?……” 齐峰说道:“这样的大炮,就是弄到手里,也带不走啊?” 道尔吉看着,心里痒痒得够呛,可又觉得无可奈何!万分遗憾地说道: “我腿上的伤,就是这样的火炮给我留下的。我真想搞上一两门弄回去……凯瑟琳大姐会操作的,就是这样的英国大炮,叫阿姆斯特朗野战炮。” 高山有些疑惑,自言自语地道:“现在西征军还没攻到焉耆。他们咋就撤了?焉耆不守了?” 齐峰也用望远镜观察了一阵,突然说道:“注意看!那些个骑兵其实都带伤,是用伤兵护卫炮兵的。这些都是被西征军打残废的队伍。” 道尔吉说道:“这可能是他们觉得在焉耆开打,炮兵用不上。想把这些火炮架在魔鬼山上防守库尔勒……把这件事记下来,这也是重大敌情……” 高山对道尔吉说道:“要是你姐夫的骑兵队在这,一个冲锋就能把这些残兵败将全部干掉!把这些大炮,全部拉回去……” 道尔吉轻轻摇了摇头,挥手示意离开这里…… 经过两个时辰的跋涉,童子军顺利跨过了南山峰顶,到达了面向库尔勒城的南坡一侧。 这里的山势,已经起伏不大,视野相对开阔;离库尔勒城和浩罕军兵营,也就只有四五公里远。 高山和齐峰,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浩罕军兵营、各处哨所;然后将各处的兵力配置情况,仔细画成了草图……美中不足的是,从这里看不到魔鬼山和铁门关的布防情况。 这次看到的情况,和上次侦查看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现在,兵营里的敌军和战马,满满当当;城里面乌央乌央的,到处都是人。 能看到的魔鬼山脚下方向,有大批的浩罕军队和老百姓在挖战壕。战壕的后侧,也在平整场地。很明显:这块场地,将是敌军炮兵的一处阵地……这给人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高山在最后观察库尔勒南边城墙的时候,发现他们以前两次翻越的那段城墙,虽然还是老样子;但上方出现了两处不太深的豁口。感觉到:这个豁口的存在,明显是有人也从这里翻越城墙,进城出城时留下的痕迹。 道尔吉也用望远镜观察了一阵。最后确定:晚上还是从那个城墙豁口进城…… 天刚黑下来,道尔吉和高山已经带着大家,来到了南城墙下。 安全起见,在孔雀河南岸的香梨园里,大家已经全部换上了马兰给他们准备的当地百姓便装。 桑兰和古丽用硕大的蓝色纱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道尔吉将队伍分成了两队:前队道尔吉、高山、桑兰、古丽四人;智信、尼满、齐峰三人为后队。前队为先导,后队相距五十步,见机接应。 队伍趁夜色翻过了城墙;向着热依木江家的老房子方向,摸了过去。 在离热依木江家老房子只有百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灯火通明,且人声嘈杂…… 观察了一阵。又看见两个拄着拐杖的敌军伤兵,好像手里提着什么东西,一瘸一拐地进到了院子里。 道尔吉示意大家不要动,自己和高山准备绕到院子的后方,去看看情况。 道尔吉和高山刚一起身。古丽一把拽住道尔吉说道:“一起去!”说着给桑兰使了个眼色,桑兰也点点头。两人跟了上去。 四个人来到低矮一些的后院墙,朝院子里观望…… 不太大的院子里,五六个敌军伤兵;正围坐在院子中央的篝火旁,吃肉喝酒。 刚进去的那两个敌军伤兵,将手里带来的一只活鸡,扔给正抱着柴禾准备进屋的热依木江。其中一个敌兵大声吼道: “赶快,把这只鸡炖了!” 热依木江战战兢兢地说道:“现在,房子里酱油醋和佐料都没了,连咸盐都没了;做出来的鸡,肯定没味道。吃不成啊?……” 敌军伤兵怒气冲天!大声吼道:“胡说!连做只鸡的东西都没有,谁相信?” 另一个拄着拐杖的敌军伤兵,一瘸一拐地窜到热依木江跟前;挥起拐杖就打。一边打人还一边喊叫着: “你他妈的想找死啊?……” 古丽眼看着自己年迈的叔叔被敌军伤兵殴打,疼的心里直哆嗦!伸手要抽出缠在腰上的牛皮长鞭,准备冲上去;都被桑兰使劲拦住了。 热依木江痛苦地哀求敌军伤兵说道:“我不是不给你们做。我是怕没有味道,连咸味都没有,你们肯定要怪我呀!……” 那个拄着拐杖的敌军伤兵破口大骂:“屁话!连咸味都没有,怎么吃?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接着挥起拐杖,继续殴打热依木江。 热依木江也不还手。心想:反正是不做不愿意;做了没味道,更不愿意!就干脆站着,任凭他们发泄……可挨了好多下,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干脆坐到了地上。 这个敌军伤兵还是不放过,继续挥动拐杖抽打…… 道尔吉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窜上院墙,直接跳进了院子;径直朝那两个伤兵奔了过去……高山、桑兰、古丽一惊!也赶紧跳过院墙,跟了上去。 道尔吉上前,挡住了敌军伤兵挥动的拐杖,死死抓在手里…… 打人的和篝火旁的敌军伤兵都吃了一惊!赶紧去取架在旁边的刀枪。高山和桑兰、古丽横在了枪架旁,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几个敌军伤兵正在迟疑,忽然听到院子外面,呼呼啦啦来了一队巡逻的骑兵。 敌军巡逻队的头目拿着马鞭,带着十来个持枪的敌兵,进到了院子。大声问道: “这是咋啦?老远就听到你们这里,叽里哇啦吵个不停!怎么回事?” 这几个敌军伤兵一见这个巡逻队头目,都吓了一跳!赶忙恭恭敬敬地立正敬礼!嘴里喊道: “报告侍卫长阁下!我们正在这里用餐……” 进来的这个敌军巡逻队头目,正是阿古柏的侍卫长斯克德。 斯克德指着道尔吉他们,问几个伤兵说:“这几个,是什么人?” 一个伤兵回答说:“报告侍卫长!这几个人刚进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斯克德没有理会已经坐在地上的热依木江。走到道尔吉跟前,看了一眼;又走到高山跟前,看了一眼。接着,他发现了高山身后的桑兰和古丽。 他用马鞭分别挑开了桑兰和古丽的面纱;惊奇地发现,这竟是两个异常俊俏的妙龄女子。心里猛然一惊! 热依木江已经被道尔吉扶着,吃力地站了起来。当斯克德挑开古丽面纱的时候,他吃惊地发现,那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古丽……心里猛然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救下孩子?浑身颤抖起来…… 道尔吉把斯克德这十几个人的巡逻队,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以他们童子军的能力,干掉这个巡逻队和几个敌军伤兵,不费吹灰之力! 他感觉到了热依木江身体的颤动和心内的恐惧,就冲着热依木江摇了摇头。示意他尽可放心、不会有事! 斯克德转身来到道尔吉跟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道尔吉回答说:“我们是舅舅家的亲戚,是乡下种香梨的。进城来看望舅舅的……” 斯克德又看着热依木江,用马鞭指着道尔吉这四个人,大声问道: “他们,都是你的亲戚吗?” 热依木江赶忙回答说:“是的!是的!他们是我姐姐家的两个儿子和我老婆弟弟家的两个女儿。都在乡下种香梨,是进城来看我的……” 斯克德根据这些人的衣着判断:这两男两女,应该都是本地人;不会和内地派来的中国军队有牵连。这让他有些放心! 此时,他心里想着:“如果能将这两个绝色美女,献给阿古柏‘陛下’;自己肯定会得到奖赏!……王宫内的香梨园子,也正急需有人打理;这两个男的,如果真懂香梨,正好合适。”于是,他盘算着,如何顺利将这四个人,一起带进“王宫”内。 他马上问道尔吉说:“你说你们是种香梨的,香梨树的修枝你会吗?” 道尔吉回答道:“我们家的香梨园子,祖传了上百年。施肥、浇水、修剪、防虫、授粉,都是自己干……” 斯克德点了点头。这时,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他马上命令巡逻队继续到两个主要城门去巡逻,自己一人留在这里处理事情。他专门向自己的巡逻兵交代说: “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来过这里……记住,任何人!” 斯克德打发走自己的巡逻队,继续问道尔吉说:“‘王宫’里的香梨园子,香梨树死了不少;活着的也满树都是虫子,只长树枝不结果。树枝也是长得乱七八糟,干溜溜的直条子往天上长。你会弄吗?” 道尔吉心里一阵窃喜!连做梦都想进到阿古柏的“王宫”里侦查一番,可一直没机会。现在,竟然送上门来……不过,这种心情千万不能表露出来。他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弄是会弄。可现在,已经错过了追肥、防虫和修剪的最佳季节——初春;授粉的最佳时期——盛花期,也刚过。即便现在补救,当年也结不了多少香梨。再加上今年是香梨树生长的小年,是休养年;收获的香梨会更加少……” 斯克德听道尔吉对香梨种植的介绍这样专业,心中暗喜!他知道,阿古柏对库尔勒香梨“情有独钟”,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王宫”规模虽然庞大,但阿古柏最重视、最喜爱的地方只有三处:摆满枪炮的议事大厅、堆放金银财宝的金库和深藏佳丽数百的后花园——梨香园。如果找来的人,能把这个已经破败的梨香园打理出样子;那自己又是大功一件。想到这里,他赶紧继续问道尔吉说: “‘王宫’里的香梨园子,叫‘梨香园’;是阿古柏陛下最喜爱的后花园。我们并不指望今年能收多少香梨?只要能把这个三十亩园子的香梨树,打理成库尔勒长势最旺、树形最好的就行!等明年香梨长得好、收成好,你还能拿到奖赏……怎么样!你愿意跟我进‘王宫’打理梨香园吗?” 道尔吉心里暗想:“照着西征军现在的架势。你小子今年的香梨都吃不上;还想着吃明年的香梨?真是做梦!不过,香梨树打理好了,我们自己到时候也可以享用……能轻松深入虎穴,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绝好机会。一定要抓住!” 他心里想着,故意装作不太情愿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好吧……我可以去试试。” 斯克德心里又一阵暗喜!他赶紧补充说道:“这两个女的。也一起去!” “那不行!”道尔吉一惊!随口大声喊了出来。 热依木江也着急起来,央求斯克德说道:“长官!她们两个女孩,是来看我的,马上就得回家去。家里还有病在炕上的老母亲,必须要有人照看……” “你们不要担心!她们两个也去‘王宫’的梨香园。干些杂活,没有危险!”斯克德狡诈地说道。 这时,古丽和桑兰一起走到了道尔吉跟前。 古丽朝道尔吉挤了下眼睛,说道:“到‘王宫’里干活,肯定有饭吃。我们也去!” 道尔吉一愣!看着神情坚定的古丽,心里有些发懵;又看了一眼桑兰,桑兰也点了点头。 道尔吉左右为难!这么危险的行动,咋能让两个女人掺和进来、深入险境呢?可看到古丽和桑兰坚定的样子,觉得她们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可能再轻易改变……如果再纠缠下去,可能要引起斯克德的怀疑,而失去这次天赐的良机。只好点头同意。 热依木江不明白这里面的事,惊恐地向古丽和桑兰说道:“他们两个去修园子,去就去吧。你们两个,得赶紧回去照看躺在炕上的老母亲啊?……” “没事。我阿妈的病,稍微好了一些;我们在外面待两天,是可以的!”古丽拉着叔叔的手说道。 斯克德见自己的计划已经达成,心内喜不自胜!既能向主子阿古柏献上两位绝色美女;还能让人打理好他最喜爱的香梨园子。肯定是立下大功一件! 斯克德转身对着这几个伤兵,厉声说道:“我今天执行的是一项绝密的特殊任务。你们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我来过这里。否则!你们的人头,可就都保不住了。听明白了吗?” 几个敌军伤兵楞了一下!但马上反应了过来,赶忙挺直身板齐声回应道: “是!我们没见过侍卫长!” 斯克德又指着热依木江说道:“也包括你!” 热依木江也赶紧疑惑地点头回应说:“是!长官……” 斯克德挥了下手。带着道尔吉、高山、古丽、桑兰四人,出了院子;朝着阿古柏“王宫”的方向走去。 在暗处的智信和齐峰、尼满,先前看着道尔吉和这个“侍卫长”聊得热火朝天,手里都捏了把汗;现在又看他竟然带上高山、古丽和桑兰,跟着人家扬长而去……都惊了一大跳! 自始至终。只需要道尔吉一个手势,大家就可以冲上去;把这十几个敌兵的巡逻队,和这几个敌军伤兵,统统干掉。轻而易举! 可现在的状况,弄得大家一头雾水?搞不清这道尔吉的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而道尔吉出院子门时打出的手势,是让他们保护好热依木江、潜伏待机、准备接应。这表明:他已经成竹在胸! 齐峰自言自语道:“他这是要到人家的‘王宫’里面,看‘风景’去了……” 智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七十一章 冤家路窄 就在阿古柏的侍卫长斯克德劳神费力,一心想帮助连遭败仗、备受打击、六神无主的“陛下”找回“自我”的时候;本来就已经朝不保夕、风雨飘摇的“洪福汗国”,又发生了一起让人啼笑皆非的离奇事件。 金库的大司库麻木提,携带着金库里剩下的金砖,潜逃了!更有甚者,还带走了阿古柏最宠爱的三名“妃子”。 这件事发生在凌晨;可到了深夜,才被“王宫”大总管阿奇木罕发现。急忙报告了阿古柏。 阿古柏坐在他“王宫”的议事大厅里,正在为麻木提“携金潜逃”一事大发雷霆! 众头目都战战兢兢,不知道他们的“陛下”又要将此事迁怒于谁?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不但将金库的家底全部盗空;还携三名“妃子”成功出逃。无论破坏性、侮辱性,这又是对“陛下”实实在在的致命一击! 阿古柏指着阿奇木罕大声吼道:“你就是个废物!金库被盗空都没有一点察觉。连白痴都不如!‘王宫’里出了这种事;我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脸面活下去?……” 阿奇木罕觉得十分委屈;这么大的事,要是让自己“背锅”,那是要掉脑袋的!他赶紧大着胆子,小心解释说道: “总的来看,‘携金潜逃’这件事,是麻木提蓄谋已久的。可他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他要办的事,我们都不敢过问……” 阿古柏大声训斥道:“屁话!就因为我信任他,他就可以把我的金库搬空?就敢把我的女人带走?……幸亏让引上胡里的‘税警总队’,带走了三分之二的金砖。否则,就全成了他麻木提的了!” 一听提到引上胡里和“税警总队”,阿奇木罕不假思索地说道: “会不会是让四王子带走金砖的事,刺激了他。他才起了黑心啊?” 阿古柏眼珠子一瞪!指着阿奇木罕继续吼道: “扯淡!我的金子放在哪里,还由他说了算吗?你这个‘王宫’大主管,是怎么当的?” 阿奇木罕继续解释说道:“我的意思是,他是您直接任命的大司库;您当时安排他直接向您负责,不受我们的节制。金库出事,也是我们偶然发现的……” 阿古柏一挥手,接着吼道:“好了!别啰嗦了!先把人抓回来再说……” 他又转身问哈吉,“派出去几路人马抓他?” 哈吉赶忙回答道:“已经派出去三路人马:一路向东,过魔鬼山朝焉耆方向;一路向西,走大路朝轮台方向;一路向南,沿孔雀河朝尉犁方向。向北朝铁门关方向的人马,也马上出发了……” “你也动动脑子!铁门关和魔鬼山,都有我们的关卡、哨所和防卫阵地。他能朝这里去吗?” “我们近卫军团,也已经向各个哨卡发出了命令:发现麻木提一行,立即扣押!” 阿古柏眼珠子又是一瞪!大声吼道: “扣押?扣押什么?当场处决!包括那几个女人……把人头和金子带回来就行了!” “是!”哈吉大声回应,转身出了大厅。 比格急匆匆地进到了议事大厅。他手里拿着一张电报纸,十分兴奋地凑上来说道: “陛下!威妥玛公使来电了。我们大英帝国的三家银行,已经停止向中国政府提供贷款。俄国人,也通知了他们的商人,停止向中国军队提供粮食。我们的‘战地观察团’,已经从西姆拉军事基地出发了,三周之内就能到达库尔勒……中国军队已经被‘釜底抽薪’,不可能再向前进攻了。” 旁边的努尔东,听了比格说的情况,也赶紧报告说: “根据我们留在乌什塔拉和曲惠这两个骑兵营的报告。中国军队现在还驻扎在托克逊和吐鲁番两地休整,再没向前跨出一步……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和比格中校说的事,是否有关联?” 比格赶紧邀功,大声说道:“肯定有关联!这是大英帝国政府,向中国人施加巨大压力的必然结果……” 阿古柏余气未消,恨恨地说道:“我倒希望中国人早点打过来,让开都河的大水,送他们上西天!……我们确实需要一场胜仗,解解心头之恨!” 阿古柏打发走比格,留下阿奇木罕、库布里、努尔东,继续发泄心中的愤怒。他继续说道: “现在的‘洪福汗国’,已经到了最紧要关头。那些根本不值得信任的‘软骨头’,已经在寻找自己的后路了。这些对汗国存有二心的人,比中国人的进攻,还要危险!……天一亮,就应该开始清理、甄别所有的人,包括宫廷卫队。只要和麻木提有勾结的,发现一个,处决一个。绝不留情!”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梨香园’里的我这三百个女人。也要一一甄别;决不能再发生背叛我的丑事。如果发现有和麻木提私通的,立即处死!即便到了最后时刻;这些女人,也绝不能留给背叛汗国的人。更不能留给中国人!……让阿奇木罕准备的那些毒药,就是给她们准备的最后晚餐!” 阿古柏交代完后,打发他们都回去准备,天一亮抓紧时间行动。 侍卫长斯克德进到了议事大厅。他也听说了麻木提“携金潜逃”的事,想着如何给他的主子压压惊。 阿古柏在气愤之中,还没缓过劲来。他把斯克德叫到了跟前,郑重说道: “麻木提能把金库的金子、梨香园的女人带上,顺利逃走;说明王宫里必有内应。嫌疑最大的,就是宫廷卫队。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他串通?……你现在就去安排。除了让你的副官带上两个人,去把守地下金库大门之外;把王宫内的所有宫廷卫队官兵,全部调到正门外驻守。明天的甄别行动完成之前,他们都不得进入到王宫以内。赶快去!” 斯克德回应了一声,立刻出去集合宫廷卫队的官兵了。 道尔吉和高山、古丽、桑兰,是随斯克德单独从“王宫”一角的“安全门”,悄悄进到这个戒备森严的阿古柏“王宫”的。 很显然,这个“安全门”的存在,是最高机密;是专门为核心人物设计准备的逃生专用通道。 道尔吉和高山,被安排在“梨香园”门口卫兵室背面的一个小房子里。斯克德还专门交代他俩说: “天亮前,千万不要让人看到你们在这里。如果有人发现你们,查问起来;就让他们来找我。” 古丽和桑兰,被斯克德从后门,悄悄带进了“梨香园”。斯克德交代这里的主管——一个裹着黑纱的老女人说道: “给她们准备一套单独的房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两个人的存在。” 黑纱女人给古丽和桑兰准备了两套更大的黑纱,披上后把身体遮挡得更加严实。她俩最后被黑纱女人带着,安排在了最里侧那栋小楼二层的一个独立房间。 古丽和桑兰借着昏暗的灯光发现,这是个种着几百棵香梨树的特大园子。园子里的香梨树,都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与斯克德描述的差不多。 围着这个园子,有十几栋漂亮精致的两层小楼。住人的房间,可能有两三百间;几乎每间房子都住的有人。而且,看到的都是有些姿色的年轻女人。 她俩顿时明白了八九分——这可能就是阿古柏的“后宫”了。 古丽明白,她们现在脚下的这个园子的一部分,就是她以前的家;是自己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玩耍的地方。时过境迁,古丽的内心里不免有些感伤。 她和桑兰仔细观察了四周,查看了能看到的一个角楼上的敌军粗略状况;也在考虑,一旦发生不测时的撤退通道。等待着道尔吉和高山的下一步行动信号…… 这时间,被藏在小房子里的道尔吉和高山,同时都在纳闷。都不明白,这个阿古柏的侍卫长斯克德,神神秘秘地把他们藏在“王宫”里,真实目的是什么?既然是来打理香梨树的,为什么又不让公开露面?他在掩饰什么? 不过,两人都隐隐约约感觉到,这里可能发生了不一般的大事!加上西征军就要打过来的现实状况;使这个看似富丽堂皇、坚不可摧的阿古柏统治中心,实际上已经是风雨飘摇了…… 道尔吉盘算着,进来的这个特殊通道已经记住了;一旦有意外发生需要撤离,这个通道就是首选。不过,既然已经进来了;就趁这个机会,让大家在这里开开眼、摸摸情况。如果敌军敢对自己人下黑手,那就给他来个“孙猴子大闹天宫”;让他们见识见识童子军的威力! 过了一阵。忽然听到斯克德在不远处大声喊道: “宫廷卫队官兵。全部列队集合!” 不一会儿。集合起来的宫廷卫队官兵,列队向“王宫”正大门外走去……连“梨香园”门口的三个卫兵,也随队撤出了大门。 道尔吉心里,又是一阵狂喜!心想:“这一定是他们宫廷内,出了什么大事了?卫兵被全部调走,剩下的都是些不敢随意走动的杂役佣人;这下可更好行动了!” 斯克德回到了议事大厅向阿古柏复命。阿古柏的心情,好像稍稍有些舒缓;离开了他的宝座,坐到了一侧的沙发上。 阿古柏让斯克德打开酒柜,将英国特使福赛斯带给他的苏格兰威士忌拿出来。他要痛饮几杯,解解烦恼。 斯克德趁机说道:“陛下!我今天给您,物色到了两个绝色的本地美女。这两个美女的容貌气质、身材肤色,都和‘梨香园’里的女人不同。别有风味!陛下一定喜欢……我现在,已经把她们悄悄带进了‘王宫’,安排在‘梨香园’了。要不要,现在就让她们来侍候陛下?” 阿古柏点了点头…… 道尔吉和高山在房间门口,一直盯着“梨香园”的大门口;担心着古丽和桑兰的安全,观察着这里的动静。 突然。那个裹着黑纱的老女人,又进到了“梨香园”。道尔吉两个盯得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黑纱女人带着身着黑纱的古丽和桑兰,出了“梨香园”,径直走向阿古柏的议事大厅…… 斯克德把刚打开的苏格兰威士忌,交给桑兰;把一个高脚杯,交给了古丽。他指着靠在沙发上闭目想事的人,对她俩说道: “这位。就是我们‘洪福汗国’,至高无上的大汗陛下!你们两个,现在小心侍奉陛下,饮酒用餐……” 古丽和桑兰心内一阵狂喜!没想到,杀害新疆几十万民众和自己亲生父母的大刽子手、已经苦寻十年的大仇人阿古柏,竟然阴差阳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真是老天有眼啊! 斯克德见古丽和桑兰的身体在不停地抖动,以为两人是过度紧张所致,说道: “不要紧张!你们现在去掉纱巾,给陛下上酒……” 两人走到了阿古柏前面的茶几跟前。古丽把酒杯放到茶几上,桑兰把酒倒上…… 阿古柏闭着双眼靠在沙发上,好像还沉浸在失去大量金银财宝和三个宠爱女人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最信赖的人背叛了他。不但带走了他的金砖,还同时带走了他的女人。这对他来讲,是有生以来最不堪忍受的耻辱!也是最奇特的讽刺!这相比与中国军队作战失利,还要令他难堪数倍。 斯克德见阿古柏仍然闭目思索,便把准备的一些点心,也摆到了茶几上。轻声说道: “陛下,她们来了……” 阿古柏慢慢睁开了双眼。当他看到面前的这两位年轻美女,现出了诧异的神色。他瞅了瞅桑兰,又瞅了瞅古丽;好像极度愁烦的心情,瞬间又缓解了一些。 斯克德观察到了阿古柏表情的变化。感觉他的主子,对他献来的美女非常满意!心内异常得意。他躬身轻声说道: “陛下请慢用。我现在到金库去看一下,一会儿在大厅外侍候……” 阿古柏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斯克德出了议事大厅,反身将大门关好。 阿古柏看了看茶几上倒好的苏格兰威士忌,一把端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桑兰赶紧再把酒杯满上。 阿古柏轻轻喘了口气,又端起来喝了下去。 桑兰心里想:“把你狗东西喝死。倒还省事了!” 这时又觉得阿古柏已经两大杯喝了下去,再倒满可能不太合适。为了让他多喝几杯,这次只倒了大半杯。 两大杯威士忌下肚,阿古柏顿觉舒坦了许多。开口问道:“你们都是本地人吗?” 桑兰回答说:“是的!我们是库尔勒的乡下人。” 阿古柏又问:“你们在乡下都以什么为生?” 古丽从桑兰手里拿过来酒瓶,把酒杯倒满,双手递给阿古柏。不冷不热地回答说: “兵荒马乱。无以为生!” 阿古柏接过酒杯,又一饮而尽!可在酒喝下去的同时,他忽然从古丽的语气中,多多少少嗅到了一丝怨气。他疑惑地问道: “你们的日子,过得不好吗?” 古丽没有搭理他,看了桑兰一眼;桑兰会意,坚定地点了点头。此时,父母亲惨死的场景,瞬间都浮现在脑海里;两个人报仇雪恨的冲动,显然已经战胜了理智。准备为父母报仇、为民除害!把自身的安危,已经置之度外。 古丽继续回答说道:“财狼进门。日子当然不好过!” 阿古柏有些诧异,满腹狐疑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古丽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我说!你们这些财狼进门。日子过不下去!” 阿古柏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妙,猛地瞪大双眼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是被你逼得走投无路的人!”桑兰厉声说道。 阿古柏吃惊地望着这两个眼睛里开始冒着怒火的姑娘,越发觉得不对劲!立刻转身,一把抓起了茶几上的左轮手枪,准备打开保险。 古丽手快,将手中的威士忌酒瓶,朝正要将子弹上膛的阿古柏砸了过去;顺势抽出了腰上的牛皮长鞭。 桑兰已经提前退后一步抽出了长鞭;在阿古柏躲避酒瓶的一瞬间,挥手一鞭,将他手中的手枪抽落。 阿古柏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遇到攻击也没慌乱。他敏捷地躲过了古丽的一鞭;一个鱼跃,从沙发的侧面,滚翻到了巨型拱柱边上。顺手摘下了拱柱上挂着的军刀,动作干净利落! 他手握军刀,惊异地打量了一眼这面前的两个年轻女人。他无法想象,刚才还婀娜可爱的两个妙龄美女,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两位索命的“阎罗”…… 阿古柏还没来得及细想;桑兰和古丽就挥鞭冲了过来。 这阿古柏也不含糊,借着酒劲挥舞着军刀,迎面冲了过去……他一刀挑开古丽的鞭梢,顺手一带将鞭稍削掉一段。 可防住了古丽的鞭子,左脸却被桑兰的鞭子劈面狠狠抽了一下,疼得他一哆嗦!面颊上立刻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印。 这时候的阿古柏,已经有些气急败坏!酒劲也正好直往脑门上蹿!就不顾一切地挥舞着军刀,向桑兰砍来…… 斯克德从议事大厅出来后,去看了一眼奉命把守金库的副官。他好奇地打开了金库的内侧大门,特意看了看这已经被基本掏空的金库,还剩些啥?…… 斯克德见金库这里没什么异常状况,就同副官聊了几句。聊完便转身朝回走……在离议事大厅只有几十步的时候,猛然听到大厅里传来异样的响动。令他大吃一惊!他赶忙掏出手枪,三步并作两步,朝议事大厅大门跑去。 当斯克德冲到议事大厅门前,左手抓住把手准备开门时;头上被高山的三节棍重重一击。登时毙命! 大厅里的阿古柏,挥舞着军刀,已经与桑兰和古丽搏斗了好几个回合。脸上被桑兰和古丽的牛皮长鞭,抽出了好几道血印,形成了几个“x”型印记。而且,基本上都是一粗一细。 粗一些的血印,显然是古丽那条被削去半截鞭梢的牛皮长鞭留下的。 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阿古柏。这时已经觉得,自己不是这两个凶悍女人的对手;便挥舞着军刀,左闪右突冲向了门口。准备夺路而逃…… 道尔吉打开门,冲进了议事大厅;正好与朝门外猛冲的阿古柏,撞了个满怀! 阿古柏被撞翻在地……道尔吉转身将门关上。 刚爬起来的阿古柏。见又有人进来,料定是这两个女人的同伙;遂上前进刀,来刺道尔吉。 道尔吉侧身让过刀锋,顺势一把扣住阿古柏握刀的手腕;反手将他拧翻在地。 阿古柏再想挣扎时,道尔吉双手猛然发力,拧断了他的脖子……这个荼毒新疆十三年、双手沾满数十万新疆各族军民鲜血的刽子手,终于命丧他乡! 高山将斯克德的尸体拖进了议事大厅,反手关上了大厅大门。 道尔吉环视了一遍这个塞满多种新式枪炮的大厅;看了看地上的阿古柏、斯克德尸体和已经摔碎的苏格兰威士忌酒瓶……脑子里瞬间勾勒出了一幅场景。 他把阿古柏的左轮手枪收了起来;将古丽断了鞭稍的长鞭拿过来,塞到了斯克德的手上;把斯克德的手枪关上保险,塞回了他的枪套…… 这时间。这个富丽堂皇的阿古柏“王宫”里,除了议事大厅里刚才发生的对阵;其他各处都是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道尔吉带着大家换上了阿古柏宫廷卫队的军装,从马厩里挑出了八匹上好的战马;大摇大摆地骑马出了阿古柏“王宫”的正大门。 大门外的宫廷卫队官兵,都知道自己是被怀疑的麻木提“反叛团伙”嫌疑人。全部都是人心惶惶、胆战心惊! 他们看着从“王宫”出来的这四个身着军装、遮挡着面部的神秘人,那种耀武扬威的样子,都羡慕不已!觉得,这肯定是派出去追捕麻木提的“亲信”。而且,是四个人、八匹马,一人双骑,这表明是要远距离追杀……惶惑地目送他们远去。 四个人骑马转过两条街,来到街角僻静处。 道尔吉打了一声口哨……跟在附近的尼满跑了过来。 道尔吉向尼满交代说:“你们去接热依木江叔叔,从原路出城。我们从东城门出城,咱们在南山山口会合。” 道尔吉这四个人,从东城门顺利出了城。然后折向南山方向,缓缓而行…… 走着走着,道尔吉突然停了下来。他转回头,望着夜幕笼罩下的库尔勒城,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古丽问道:“我看你一直都在忧心忡忡的。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嘛!” 道尔吉叹了口气,“我们虽然今天除掉了那个大魔头,报了父母之仇,也为国立下了大功。但是,他们仍然还有几万军队。如果他们为此事报复城里和乡下的百姓,那又是一次大劫难啊!” 古丽听道尔吉这么一说,心里也开始忧虑起来,说道: “如果这些贼寇知道是我们干的,那他们不光报复城里和乡下的百姓;肯定也要报复咱们的土尔扈特部落啊!” 桑兰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今天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都凑到一块了。真是不可思议?我看就是那个阿古柏,气数已尽、在劫难逃。是天意!我认为,他们谁也不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高山说道:“我觉得。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从佛门普度众生讲,我们是在超度他去地狱,在做善事;从战场法则将,军人被对方击毙,那是自己的荣耀,他还要感激我们……从守土护国的角度讲,我们是在打击侵略者,是在为国建功。从被阿古柏侵略军杀害的几十万新疆民众的角度讲,是在为民除害! “如果再从小一点的范围讲。阿古柏杀了古丽的父母、杀了桑兰的父母,杀了我们两个的岳父岳母;我们是在为父母报仇雪恨。这叫父仇子报、血债血偿,天经地义!再说了,我们并没有专门去刺杀他;而是他自己非要往我们的手上撞——纯粹是找死!这还可惜了古丽的那条牛皮鞭子,那可是才次克大姐亲手给做的。行了!一切尽在情理之中!” 道尔吉也被高山的话有些点醒,说道:“对!这次也算是给孟和大哥、曹力曼大哥、江巴昆都叔叔、我姐夫的老父亲、那几十个喇嘛和部落的几千骑兵勇士、上万父老乡亲,报了仇!” 桑兰又说道:“我看。现在最难受的,只有那个邪恶的大英帝国了。因为我们杀了它们的鹰犬,折断了它们的一条腿;以后在新疆找事,只能瘸着一条腿了。这叫打败英国野心狼!” 大家轰然笑出了声! 古丽说道:“这个阿古柏的确罪孽深重!可现在双眼一闭,悄悄魂归故里了;而他带给这个世界的苦难,却几代人都消除不了。但愿他下辈子不再作孽……” 高山打断古丽的话说道:“他的家乡浩罕国,已经被俄国人给占了,没有家了!他现在不管死在哪里?都是异乡的孤魂野鬼,无法超生,没有来世了!” 道尔吉突然摆了摆手,说道:“细想起来。我们今天的行动,之所以能先得手、后脱身,应该感谢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斯克德,他鬼使神差地把我们带进了阿古柏‘王宫’,这个人你们都知道。可真正应该感谢的,是另外一个人!……” 高山和桑兰、古丽一激灵!都瞪大了眼睛,一起问道:“是谁?” 道尔吉神神秘秘地说道:“其实。今天的成功,要得益于一个叫麻木提的人!” 大家疑惑起来!三双眼睛都直勾勾地望着道尔吉。 道尔吉继续说道:“这个麻木提,是阿古柏任命的‘洪福汗国’金库的大司库。按时间推算,就在我们过南山的时间。他就带着阿古柏金库里的金砖,逃跑了……还带走了阿古柏的三个女人!” 古丽吃惊地问道:“这些事情,你咋知道的?” 道尔吉回忆说:“我和高山见‘梨香园’的那个老女人,把你们带了出去,我们两个就跟在了你们的后面。你们进到那个大厅的时候,我和高山就守在了门外。斯克德从大厅出来以后,我就让高山守着大厅门口;我自己跟踪斯克德,来到了那个地下金库。把守金库的人,可能是斯克德的人。他们之间说话很随便…… “他们不但议论麻木提偷走了阿古柏的金砖;还嘻嘻哈哈地称赞麻木提,为了情爱不怕掉脑袋;敢拐走阿古柏最心疼的三个‘妃子’……他们的对话,我听得清清楚楚。最后,斯克德告诉守金库的人:明天一早,就开始大甄别;宫廷卫队和‘梨香园’的女人,都是重点甄别的对象。” 高山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宫廷卫队都被调出了‘王宫’大门外;这是阿古柏怀疑这些人和那个麻木提有勾结呀。” 道尔吉说道:“是的!你们想想。如果他们的宫廷里,没有麻木提搞得这一档子事;宫廷卫队就不可能全被赶出‘王宫’。如果这些人还在宫里,我们就不太可能有机会下手。即便是强行下手,也脱不了身;更不要说从他们的正大门潇洒出来、扬长而去!” 桑兰点着头说道:“这样说起来,我们还真要感谢这个麻木提了。这天底下,还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我和古丽,当时一时报仇心切!根本就没去想后面的事,也没想着能活着出来!” 高山对着道尔吉说道:“你看!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怕。我们两个好说。如果她们两个当时出了事,那我们两个咋办?” 道尔吉瞪着眼说道:“咋办?那就一起玩命呗!我们就给他来个‘孙猴子大闹蟠桃宴’,把他狗日的‘王宫’里的盆盆罐罐全打烂。让他领教领教我们童子军的本事……” 古丽摇摇头说道:“如果为了除掉这个日落西山、无家可归的癞皮狗;真搭上我们四个人的性命,现在想想确实不太划算。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只要你们两个布置的现场,不被他们识破;库尔勒和我们部落的百姓,不被他们报复;我看我们的这次行动,应该算是成功的‘为民除害’……” 道尔吉已经平静下来,提议说:“这样吧!现在看来,他们目前绝对不知道是谁干的。今后,等西征军打过来,那更是无头公案了。慎重起见,我们对此事永远保守秘密,不对任何人提起。既不邀功,也不请赏!就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怎么样?大家同意吗?……如果同意,咱们大家就一起发誓!” 大家都点了点头,同意了道尔吉的提议。四个人共同立誓:永远不将这件事传扬出去。 道尔吉四人,在南山山口与智信、齐峰、尼满、热依木江会合后;大家骑上这刚缴获的八匹快马,迅速跨过南山,朝哈满沟方向撤离。拂晓前,就安全回到了哈满沟。 这一路上,齐峰和尼满几次缠着道尔吉和高山,打听他们进出阿古柏“王宫”的传奇经历;都被道尔吉和高山给搪塞过去了。古丽和桑兰,更是闭口不谈。 可智信好像心里已经有数。虽然不太具体;但感觉到,肯定发生了不一般的大事! 阿达兰见大家都安全回到家,十分兴奋!赶忙给大家准备早饭。她一边做饭、还一边对着热依木江唠叨说道:“孩子要成家了。 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光在嘴上祝福他们啊!……可现在这个光景,咋给古丽置办嫁妆呢?” 桑兰也在帮着做饭。听着阿达兰的话,笑着说道:“听才次克大姐说。金花哈敦,已经把古丽和我的嫁妆,都准备好了;不用你们操心了。只等你们说句祝福的话就行!” 阿达兰吃惊地问桑兰说:“还有这样的事?” 古丽扶着阿达兰说道:“婶婶!是的,是真的!” 阿达兰流着泪说道:“哈敦和土尔扈特部落的大恩大德!我们这辈子,咋样报答呀?” 热依木江笑着说道:“老婆子!你又来了……我们以后,可以帮忙带孙子呀!干些力所能及的嘛。智信师父!你说是吧?” 智信笑了,两手合十高声诵道:“广种福田、功德无量,必有福报。阿弥陀佛!……” 第七十二章 反目之后 阿古柏与斯克德同时殒命的第二天清晨。阿奇木罕和库布里、努尔东、哈吉这些大头目,早早就来到了“王宫”里,站在了与阿古柏寝室相连接的议事大厅门前。 他们急切地准备向阿古柏进一步请示,关于他昨天晚上在狂怒之下,亲自安排的对“所有人”进行“大甄别”一事的运作方式。 因为阿古柏给他们的事先交代很笼统,当时也都没有反应过来;结果后来在制定具体行动方案的时候,才觉得这个范围也太大了!实在无法操作。 这几个人商议以后,就按阿古柏的基本思路,准备了一套应急方案:先对与麻木提关系走得比较近的人,进行彻底调查;然后再对整个宫廷卫队和“梨香园”的女人、军队将士进行甄别。 这样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有了可操作性。但是,这样做是否符合阿古柏的行动构想?很难说。说不定,被麻木提潜逃这件事彻底激怒的阿古柏,会有更加疯狂的想法。所以,还是先请示以后再做决定,以免再惹麻烦。 众头目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听到阿古柏召唤的声音,都觉得有些蹊跷。不过,也觉得麻木提“携金潜逃”这件事对“陛下”的精神打击,实在太大!可能整个晚上都没消停;多睡一会儿,也属正常。 这时间,大家少许闻到了些苏格兰威士忌的浓香酒味。都想着,肯定是陛下“借酒浇愁”喝得太多,没有醒来。只有继续等待了…… 比格中校拿着一封电报,也匆匆来到了议事大厅门前。他见大家都站在门口附近不敢近前,有些纳闷。 不过,他也理解这些人的心情。这些人对于阿古柏来说,毕竟都是和昨天发生的麻木提背叛事件,有着某种关联的人,也几乎是被怀疑的对象。阿古柏还没发话召见,大家肯定不敢冒昧打扰、惹祸上身。 比格和众头目又等了一阵,结果还没反应。比格觉得他要禀报、商议的事,十分紧急,不能再傻等了!就硬着头皮上前去敲门;可敲了好多下,还是没动静。 有些心急火燎的比格,就大着胆子引领着大家,轻轻地打开了议事大厅的门……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们惊得魂飞魄散! 整个议事大厅的地板上,一片狼藉!浓烈刺鼻的烈酒味道,弥漫在整个大厅空间。巨型沙发前方,阿古柏趴在地上,手里还握着军刀;他的侍卫长斯克德,仰面朝天躺在不远处,手里还攥着一条被削去半截鞭稍的牛皮长鞭。威士忌的酒瓶碎在地上,但精美的苏格兰商标,还依稀可辨……两人的尸首早已凉透。 心惊肉跳的阿奇木罕、库布里、哈吉、努尔东、比格等众头目慌作一团,不知所措!商议一阵后,大家才最后确定了应急办法: 一、立即封锁议事大厅现场和整个“王宫”,所有人不得进出。 二、为稳定军心,严密封锁阿古柏死讯。 三、立即通知驻守焉耆的海古拉,马上赶回库尔勒处理军务大事…… 接到紧急通知的海古拉以为,可能是因为麻木提携金潜逃的事,召他回库尔勒。他将焉耆的防务指挥权,暂时交给了云努斯和帕提拉,自己从焉耆兵营匆匆赶回了库尔勒。 傍晚。当海古拉见到阿古柏尸首的时候,霎时间感到如雷轰顶、山崩地裂!…… 海古拉和众头目将阿古柏的死因,研判到了深夜;仍然没有确切的结论。因为有太多过于巧合的疑点,没办法解释。无法解开这太多的谜团: 谜团一:为什么阿古柏死亡这件事与麻木提“携金潜逃”一事几乎发生在同一天?为何阿古柏突然会下令将宫廷卫队全部撤到王宫以外?为什么意外就发生在宫廷卫队撤出王宫的这段时间里? 谜团二:侍卫长斯克德是阿古柏极其信任的人,为何会与阿古柏发生殴斗?据斯克德的副官讲,他见斯克德最后一面是在金库内,当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状况;斯克德检查了被窃后的金库后,行为正常。晚上在议事大厅的,只有阿古柏本人和他的侍卫长斯克德;金库距离议事大厅稍远,没有听见任何异常动静。斯克德与阿古柏发生冲突,难道与麻木提事件有关?斯克德与麻木提之间,又有怎样的关联? 谜团三:假如有刺客行刺。斯克德肯定会开枪自卫;然而他的配枪,居然还在枪套里,连保险都没打开。斯克德像是被钝器击伤头部致死,厚实的酒瓶有可能是凶器。难道是阿古柏用酒瓶,砸死了斯克德? 谜团四:虽然当时宫廷卫队撤出了“王宫”;但四个防卫角楼上的卫兵并未调动,卫兵没有发现任何人从正门以外的地方进到“王宫”内。如果是有刺客进到宫廷,而且进到议事大厅搞刺杀,那他们从何而来?怎样出的王宫? 谜团五:晚上从正门出去的那四个军人,明显是阿古柏或斯克德派出去的。他们是谁?到哪里去了?执行什么任务?假如这四个人是刺客,事成之后;他们完全可以用进“王宫”的方式再悄然离开,绝不可能选择从有重兵在外把守的正门出“王宫”。这些人,是否和麻木提有关联?…… 阿奇木罕特意提醒说道:“陛下一直怀疑‘梨香园’的那些女人里,有和麻木提勾结的;让我们今天天亮,就开始审查这些人。不过,‘梨香园’的女主事说,昨天晚上没有任何人进出‘梨香园’。那么‘陛下’遇刺这件事,应该与园子里的那些女人无关。再说,她们也不可能有那个能力!” 众头目还是一头雾水?理不出清晰可信的破案脉络。都认为,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巧合、那么神秘无解……准确的谜底答案,可能都被阿古柏和斯克德,带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比格中校收藏了阿古柏手上的军刀和斯克德手上的牛皮长鞭。他也在思考,但他显然对这件事,有不同的思维方向。不过,他对自己的发现和自己的观点,没说出一句话。这可能是,他觉得不屑于和面前这些人进行探讨;也可能是,他怕自己的判断,会将这些本来就已经神志不清的人,引向歧途,反而不利于下一步行动的走向。他突然提醒众头目说道: “各位!‘陛下’的死因,已经不重要了。等逮捕了麻木提这些人,答案自然就有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确定谁来接替大汗的汗位?谁来统帅汗国军队作战?” 众头目一激灵!然后,都把目光投向了海古拉。 海古拉虽然十分在意他自己在“洪福汗国”的地位和影响力;但对“大汗”的位置,兴趣不大。他提出,汗位应该由他的哥哥伯克胡里来继承。 可阿奇木罕、库布里、哈吉、努尔东等这些大头目,甚至连比格这个英国人,都坚决反对! 他们都觉得,伯克胡里过于阴险狡诈,徒有虚表、难以服众,不适合作“洪福汗国”的“大汗”;而应该由海古拉继承“汗位”,统领整个汗国。 即将天亮的时候,众头目才确定了最后的解决方案: 一、立海古拉为“洪福汗国”的新任“大汗”。 二、关于“前大汗”阿古柏的死因,统一口径解释为:饮酒过量,致使心脏衰竭猝死。 三、由新的“大汗”海古拉,三日后护送“前大汗”阿古柏的尸首,过库车、阿克苏、喀什,回浩罕国故乡安葬。如果回国安葬一事,与占领者俄罗斯无法达成协议;则在喀什就地安葬。 四、新“大汗”海古拉,回到库尔勒“王宫”以前;库尔勒、焉耆、轮台及库车地区的防务指挥权,暂由阿奇木罕全权代管。包括节制当地所有驻军。 五、通知“大王子”伯克胡里和“四王子”引上胡里,在阿克苏迎接“前大汗”灵柩,过喀什回国安葬。 六、继续搜捕麻木提…… 三天后。海古拉亲自带领护灵队伍,从库尔勒出发,护送其父亲阿古柏的灵柩,前往阿克苏、喀什。 经过五天的跋涉,海古拉的队伍来到了阿克苏城附近的扎木台,与前来迎接的伯克胡里的队伍会合了。 这扎木台,原本是中国军队设立的一个军台驿站。现在,已被伯克胡里的“后方军团”,扩充成了一个大型的军事堡垒。能驻军上千人,成为拱卫阿克苏城的一道重要屏障。 伯克胡里向海古拉询问完父亲的死因,便亲自开始查验尸首……查验完后。伯克胡里阴沉着脸,问海古拉说: “你确定,父亲是饮酒过量引发猝死吗?” 海古拉点点头,回答道:“是的!” 这时的伯克胡里,还不知道斯克德与他的父汗同时毙命的事。他瞅了一眼海古拉的身边,没有发现他父亲最宠信的侍卫长斯克德的身影。突然疑惑地问道: “斯克德在哪里?” “在父亲出事的当天晚上,斯克德失踪了!我们怀疑他和麻木提事件有关,正在搜寻他的下落。”海古拉用提前准备好的台词在应付着,但内心总是十分的虚空,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伯克胡里再问:“你确定是父亲留下遗言,由你继承‘汗位’吗?” 海古拉再点点头,回答道:“是的!” 伯克胡里双眼盯着海古拉,眼神里开始慢慢显露出凶恶的冷光。他突然厉声问道: “海古拉!父汗的魂魄,在异国他乡形单影只,孤身孑然!你愿意去陪伴父汗,安享幸福、共赴天堂吗?” 海古拉一惊!有些游离的两眼,这时候才发现他大哥脸上的杀气!瞬间感觉到了死亡袭来的威胁;下意识地将右手伸向了自己的配枪枪套…… 还没等海古拉掏出枪来,伯克胡里已经举枪在手;朝着海古拉头上“啪”就是一枪!这拔枪、击发速度之快,令所有人都没料到。而且,子弹是提前上膛的。 猝不及防的海古拉应声倒地,当即毙命!海古拉的送葬队伍,开始出现骚动。 伯克胡里早有准备。他挥了挥手,自己带来的队伍,就像恶狼扑食一样冲向了送葬的队伍……瞬间将这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海古拉手下军士,全部干掉! 为什么要枪杀自己的亲弟弟?上演这兄弟反目、手足相残的一幕,甚至也没放过这些送葬的普通军士,谁也解释不了。也许,只有伯克胡里自己心里,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检查尸首时,是伯克胡里发现了阿古柏脸上的血印和颈椎骨被拧断;从而确定他的父汗是被“谋杀”,而不是“酗酒致死”;并判定海古拉是主谋之一的情况下痛下杀手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 还有一点可以确定:相比较而言,伯克胡里对“大汗”汗位的觊觎野心,远远胜过了海古拉对汗位的渴望之情。另外,阿古柏对伯克胡里这几个弟弟的偏爱,积聚了伯克胡里长期埋藏在心底、而又无法释放的深深怨恨;现在被彻底激发,可能也是这场悲剧的又一根导火线。 海古拉的两个卫兵。因当时内急去到路边树林解手,在到达扎木台以前就掉了队,侥幸逃过了一劫。 他们逃回到库尔勒后,立刻向阿奇木罕、库布里、哈吉、努尔东、比格中校等众头目,详细报告了海古拉和送葬队伍全部被杀的全过程…… 众头目大惊失色!不知所措! 比格气愤地说道:“威妥玛公使,还来电催问我们攻击中国军队的行动情况。要我们尽快行动,以获取大英帝国出面调停的筹码,逼迫中国人退兵。可现在,汗国内部都开始‘狗咬狗’杀起来了。还咋样去攻击中国人?……真是他妈的荒唐!” 稍微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下一步该咋办?你们慢慢商量吧。我现在去发电,向威妥玛公使说明这里发生的情况。” 说完,转身出了议事大厅。 阿奇木罕忧心忡忡地说道:“看来,伯克胡里认定是海古拉和我们一起串通,谋害了阿古柏……他连亲兄弟都杀了,还能放过我们吗?” 议事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哈吉嘟囔着说道:“去追捕麻木提的三路人马,都回来了。连影子都没见着!真是见了鬼了。这麻木提,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奇木罕愤愤地说道:“按当下的情况来看,他跑还跑对了!麻木提这家伙,真是有先见之明;不像我们,现在在这里坐着等死!” 努尔东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我也估计,是因为‘大汗’让引上胡里‘税警总队’带走了金库里的大部分金砖;才刺激了麻木提铤而走险的。但是,‘携金潜逃’也就罢了;他还非要带走‘大汗’宠爱的女人,彻底激怒‘大汗’。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 “麻木提带走的这三个女人,可是‘梨香园’里最漂亮的三个。所以,阿古柏才急火攻心!结果送了命……也可以说,他是死在女人手上!”哈吉在气愤之下、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库布里一直在冥思苦想……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无法解开的“死结”;第一次陷入这种无比冤屈,却又无力回天的绝境!自我感觉智慧无双的他,此时也是一筹莫展……不过,求生的本能,使他的心底里,有了一种隐隐的冲动。这种冲动的雏形,正在他脑海里渐渐升腾…… 阿奇木罕和哈吉、努尔东三双近乎绝望的眼睛,都在直勾勾地盯着库布里。期待着,能从他这位资格最老、声望最高、满脑子智慧的军师身上,得到能“妙手回春”的“良方”。 库布里思索良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 阿奇木罕三人一惊!不过,转眼就明白了库布里的大概意思;但都希望他能说的具体一点。三人都急切地催促库布里,说出下文。 库布里镇定地说道:“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向中国人投降;要么自立门户、分庭抗礼!” 阿奇木罕忧心地说道:“我们杀了那么多中国人;他们绝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投降也一定是个死!你赶紧说说,自立门户、分庭抗礼是怎么回事?” 库布里继续说道:“不错!现在直接投降,必定也是脑袋保不住。但是,如果我们手里有了足够的本钱,有了筹码;就能和中国人,进行像样的谈判。而这个筹码,就是首先要拥有我们自己的汗国!” 哈吉有些疑惑地问道:“您是说,我们和伯克胡里彻底脱离关系,建立自己的汗国?” “是的!我们必须建立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汗国’,才能找到一条生存之路!这样,既能获得与中国人谈判的筹码;又能拿到与伯克胡里周旋的本钱。至于这个汗国的大汗?……海古拉是我们大家推选出的‘洪福汗国’新任大汗。既然新的大汗被杀,我们就应该选择新任大汗任命的本地最高长官——阿奇木罕,来接任‘洪福汗国’的下一任大汗!”库布里接着说道。 阿奇木罕又惊又喜!惊得是,没想到库布里会把他推到了前沿风口上;喜的是,如果真能顺利即位“洪福汗国”的“大汗”,就能遂自己毕生之愿!不枉此生。 此时,他也不再谦让。因为他觉得,自己本来就是海古拉任命的“最高长官”;海古拉被杀,自然就应该由他来继承汗位。 他思索了一阵,觉得还是有些担心。顾虑重重地说道: “如果我们在库尔勒‘称汗’;即使先不考虑中国军队的威胁,伯克胡里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那我们这几个残缺不全的军团,与伯克胡里的‘后方军团’,就必有一战。可是,现在双方实力悬殊,恐怕没有取胜的把握吧?” 库布里摆摆手说道:“不见得!我们新的‘洪福汗国’地域,可以只包括库尔勒、焉耆、若羌、轮台和库车这些地区;把喀什、莎车、和田、巴楚和阿克苏这些地方,仍然留给伯克胡里和引上胡里。他如果识相,咱们就可以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他不识相,不肯放过我们,非要想一统天下、引兵来战。我们就尽快‘招兵买马’,以逸待劳,击垮‘后方军团’。趁机将原来‘洪福汗国’的版图,全部收入囊中。那时间,我们就有了和中国人谈判所需要的全部筹码。我想,比格中校会和我们站到一起。因为这样的结局,对于大英帝国的利益诉求,不产生矛盾,反而有利。况且,他本人对伯克胡里,也是没有信心的!” 阿奇木罕望着哈吉和努尔东,问道:“你们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吗?” 努尔东说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放手一搏了。我的‘本土军团’和哈吉的‘近卫军团’都没问题!不过,驻守焉耆的‘前进军团’‘侧卫军团’和帕提拉的人马,说不上。云努斯现在,还不知道阿古柏是咋死的?也不知道当前发生在海古拉身上的这些事。这可能还要请库布里军师,跑一趟焉耆城……” 库布里急忙摆手说道:“云努斯那里,更没问题!我现在就派人通知他,来库尔勒一趟。他的事情,我来处理……我们现在,可以先把比格中校请来。看看他的意见如何?” 两天后。阿古柏侵略军的余孽,在库尔勒正式建立“新洪福汗国”,阿奇木罕正式在库尔勒“称汗”。 阿古柏倾尽一切打造的富丽堂皇的库尔勒“洪福汗国”王宫,迎来了它的第三位主人——阿奇木罕。饱经战火摧残的库尔勒城,又上演了一出“大汗即位典礼”的盛大闹剧。 在库布里的建议下。阿奇木罕紧接着对现有的军力,进行了整合。将原来的“前进军团”“侧卫军团”“近卫军团”“本土军团”及“古牧地守备军”的番号,全部取消。成立“库尔勒军团”“焉耆军团”和“库车军团”三个新的军团。 哈吉的“近卫军团”残部转换成“库尔勒军团”,哈吉任司令。留守库尔勒;负责库尔勒城、库尔勒兵营和铁门关、魔鬼山两处战略屏障的防务。 努尔东的“本土军团”残部转换成“库车军团”,努尔东任司令。进抵库车驻守;负责库车、轮台地区的防务。 云努斯的“侧卫军团”残部和海古拉“前进军团”及帕提拉的“古牧地守备军”残部合并,转换成“焉耆军团”,云努斯任司令。仍留守焉耆;负责焉耆城的防务和对托克逊方向中国军队的警戒。 库布里仍然担任“新洪福汗国”军师,并兼管金库、税务和对外交往。也包括随时可能进行的与中国军队的接触、谈判。 比格中校仍然任新汗国的最高军事顾问。直接指挥炮兵师和军事教官团、雇佣兵特战队;继续负责与大英帝国政府间的联络、协调等各项事务。 阿奇木罕在库尔勒“称汗”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喀什。已在喀什自封“洪福汗国大汗”的伯克胡里,怒火中烧!这些消息更加印证了他的判断:是阿奇木罕这些人,伙同海古拉,谋杀了自己的父汗阿古柏。 伯克胡里开始加紧进行战争准备。计划彻底消灭背叛他和他父亲的敌人——阿奇木罕和他的“新洪福汗国”。 在英国军事装备的支撑下,他在他自己“后方军团”的基础上,新招募了两个骑兵师、一个步兵师。使自己手上的军队,增加到了五个骑兵师、三个步兵师。加上引上胡里扩充后的“税警总队”,军队规模达到了三万人以上…… 而阿奇木罕,也没闲着。他明白自己的“新洪福汗国”,处于“两线作战”的不利境地:东边在托克逊的中国军队,摩拳擦掌,随时准备西进攻击他的领地;西边的伯克胡里,咬牙切齿、虎视眈眈地望着他,正在准备向东进攻,来取他性命。所以,他也在拼命扩充自己的军队…… 这时候的比格,有些犯难了。自己对伯克胡里统治“洪福汗国”确实不太看好,对他没有信心;可是,从当前的军队实力上讲,唯有伯克胡里的“后方军团”,还没有遭受到中国军队的正面打击,也只有他掌握的这些力量,还能够与中国军队一战! 况且,大英帝国从西姆拉新转运来的军火物资,也全部都落到了伯克胡里的手中,实力还在不断增强。 反观阿奇木罕的“新洪福汗国”。虽然这些人,都是阿古柏时代的老底子,是基本骨架;但是这四个军团,由于受到中国军队的毁灭性打击,都已经残破不堪! 而且,军火装备只能依靠大英帝国此前提供的库存,来勉强维持。短时间内,不可能恢复元气。 指望阿奇木罕的“新洪福汗国”来对抗中国军队,根本不现实……面对这“后阿古柏时代”水火不相容的两大敌对阵营,自己该全力支持谁呢? 比格将这里的现实状况,如实电告了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威妥玛回电告诉他:要尽一切可能,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使他们能团结一致对付中国军队;否则,将有“玉石俱焚”而让中国人“渔翁得利”的后果。 比格将英国政府的态度和这些大道理,同样电告了伯克胡里。可手握重兵、怒不可遏的伯克胡里,哪能听得进去这些? 伯克胡里给比格的回电,说得很明白:如果阿奇木罕不主动投降,发誓会不惜一切代价!彻底铲除背叛他和他父亲的这些人。而且,他已经将大英帝国派出的“战地观察团”扣在了喀什。不让他们再去接触“新洪福汗国”阿奇木罕这些人。 比格见调解无望,火并战事即将展开。只能将伯克胡里的决心和阿奇木罕的态度,再次电告威妥玛。同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鉴于调解‘洪福汗国’内部纷争无望之境况。考虑到大英帝国在中国新疆之国家利益,以及中国军队的进攻态势。特建议提出以下解决方案:尽快照会大清国政府。在我大英帝国的斡旋、调停之下,‘洪福汗国’或‘新洪福汗国’愿意在满足附加条件的情况下,放下武器投降,签署《和平协议》。 “附加条件如下:1.承认‘洪福汗国’或‘新洪福汗国’的大清帝国之独立藩属国地位,并免除一切税贡。2.国界以当前现状为基准划定。3.独立藩属国拥有与大英帝国等外国政府,缔结安全与贸易条约并实施践行之权利。4.大清国军队即刻退兵,并保证对此前参与战争的藩属国所有军人,不予追究任何责任。5.大清国不得在藩属国驻军。6.投降后的“洪福汗国”或“新洪福汗国”,以藩属国的名义承诺:今后不再以军事等手段,侵扰大清国疆土…… “如若大清国政府同意以上条件,我们则可以尽快说服伯克胡里和阿奇木罕,接受这个协议框架。以保住他们现有的国土及他们的生命。这样的结局,可实现我大英帝国‘战略缓冲国计划’之基本部分……” 在电报的末尾,比格说明了他对当前局势发展的看法及他的去向:“因阿古柏的意外身亡,导致伯克胡里与阿奇木罕之间的火并之战,已不可避免。而此战无论结果如何,都将极大地削弱‘洪福汗国’仅存的实力。也将极大地影响大英帝国‘战略缓冲国计划’达成的可能性;也必将成为中国军队彻底毁灭‘洪福汗国’的最佳机会和最终引线……出于慎重考虑,我们只能置身事外、静观其变。我计划即刻动身,从库尔勒前往喀什,与帝国‘战地观察团’会合。今后状况,另行电告!” 第七十三章 挥师急进 两个月后(公元1877年,光绪三年七月)。 已经完成战争准备的伯克胡里认为,英国政府对中国政府的调停、施压已经奏效。中国军队因兵费贷款和军粮供应问题,被阻于托克逊和吐鲁番;暂时消除了中国军队向南疆进攻这个最大的后顾之忧!可以放手铲除阿奇木罕、重新夺回他父亲最钟爱的地方——库尔勒城了…… 他把引上胡里的“税警总队”留在喀什,防守后院。自己亲自率领三个骑兵师、两个步兵师,共两万多兵力的军队,攻打阿奇木罕的“新洪福汗国”。企图为其“洪福汗国”清理门户,为死去的父亲报仇雪恨! 伯克胡里率领骑兵主力,首先在阿克苏与库车之间的新和,击溃了努尔东“库车军团”前来迎敌的两个先锋骑兵团。然后,挥师东进库车,将努尔东的“库车军团”主力,围困于库车城。 努尔东急忙向阿奇木罕请求发兵救援。 阿奇木罕接到努尔东急报,急忙派云努斯带着“焉耆军团”赶往库车救援;自己亲率哈吉的“库尔勒军团”,随后跟进。 他把阿古柏“王宫”议事大厅里摆放的那些英制阿姆斯特朗大炮、德国造的克虏伯大炮,全部拉上了战场。准备在库车城周边,同伯克胡里决一雌雄…… 不过,令阿奇木罕没有料到的是,就在他库尔勒“称汗”没多久;云努斯就已经被伯克胡里暗里收买,充作了内应。 当阿奇木罕率领着“新洪福汗国”大军与伯克胡里的“洪福汗国”大军奋力厮杀、一决生死的关键时刻,云努斯率领“焉耆军团”临阵倒戈! 由于云努斯“焉耆军团”的突然反水,使阿奇木罕和库布里率领的“新洪福汗国”军队措手不及!被伯克胡里的“洪福汗国”军队杀得一败涂地…… 阿奇木罕和库布里,仅带着数百残兵,拼命向伊犁方向的俄国占领区逃去。 被伯克胡里俘获的“库车军团”司令努尔东和“库尔勒军团”司令哈吉,被当即处死。 短命的“新洪福汗国”宣告覆灭!敌军的大火并行动,落下帷幕。 库车的战事刚一结束,伯克胡里就接到了疏勒、巴楚、和田的紧急军报。说避居深山的各族民军和当地百姓,趁伯克胡里大军东进平叛的机会,再次起事,反抗“洪福汗国”的统治。已经开始围攻疏勒、巴楚、和田三座重镇和附近兵营。 伯克胡里急火攻心!他立刻任命“反水有功”的云努斯,为“洪福汗国驻库尔勒行营”司令。命令他和帕提拉,带领部分人马继续回到库尔勒和焉耆驻守。自己带领大队人马,回师救援疏勒、巴楚、和田等地…… 当伯克胡里与阿奇木罕的大火并刚刚落下帷幕;南疆各族民众再次进行大起义,反抗浩罕侵略军统治的这个时候。在托克逊和吐鲁番两地休整四个月、完成了军火粮草补充的西征大军,开始跨过中天山南坡,正式开启收复南疆之战! 金花哈敦得到消息。再次派出巴特尔,带领土尔扈特部落骑兵队和道尔吉的童子军,配合西征军征战。和硕特部落的扎西德勒克台吉,也领兵出包尔图山,协助西征军破敌…… 九月中旬。西征军先锋部队在土尔扈特、和硕特骑兵的协助下,在乌什塔拉和曲惠两地,分别围歼了敌军留守的两个骑兵营。抵达了离焉耆城仅四十公里的清水河。 这时,前出侦查的探马突然来报:敌军为阻挡我西征大军推进,提前用大量炸药,掘开了开都河大堤。大水冲毁了焉耆城的全部建筑,整个焉耆城已成汪洋泽国,水深数丈…… 西征军主力在清水河会齐后,决定分兵两路攻击前进,进捣敌军在南疆的老巢——焉耆、库尔勒两城。 刘锦棠带领西征军主力,由扎西德勒克的和硕特骑兵引领,在合适的地方造木舟、架浮桥、堵决口,先进抵焉耆城。然后再从焉耆城出发,由东向西攻取库尔勒城北面的铁门关和东面的魔鬼山。 余虎恩、黄万鹏、徐学功、李剑率十四营人马,由巴特尔的土尔扈特骑兵队和道尔吉的童子军引领;转头向东绕行一百多公里,跨越博斯腾湖整个北岸和东岸、南岸,向库尔勒南山急进。从南侧直捣敌军在库尔勒城防御阵地的侧背;形成从北、东、南三面夹击库尔勒的有利态势…… 当乌什塔拉和曲惠的两个敌军骑兵营,被我西征军消灭之时;云努斯和帕提拉便决定放弃焉耆城、退守库尔勒。 慌乱之中,还没见到我西征大军的影子,便炸开了开都河大堤。这原本是阿古柏处心积虑,准备“水淹七军”的制胜妙招;现在流产后,被迫只留下了一片汪洋。 只过了两天。云努斯就接到了探马的报告:开都河的决口处,已经被中国西征军成功封堵;大批中国军队,正从焉耆朝库尔勒方向快速推进。 云努斯和帕提拉无可奈何。只能根据伯克胡里的命令,死守库尔勒。准备指挥留在库尔勒的上万人马;依托前期在库尔勒周边构筑的防御体系,尤其是铁门关隘口和魔鬼山这两处战略通道上的庞大防御工事,迎击、阻挡中国军队。以图为英国政府的出面斡旋、调停,再争取一定的缓冲时间。 我西征大军这十四营人马的队伍,绕行博斯腾湖北岸、东岸、南岸,进抵库尔勒南山的行动,十分隐秘!敌军一直毫无察觉。 当徐学功、李剑和巴特尔、道尔吉带领的先锋骑兵,过了南山山顶,出现在距离库尔勒城仅数公里远的南坡之时;云努斯才接到了侦查骑兵的报告。 惊慌失措的云努斯,见中国军队即将对库尔勒实现合围,瞬间感觉到大势已去、回天无望! 他一边抽调魔鬼山和铁门关的一半防御力量到城南,填补城南的巨大防御缺口,暂时支撑;一边命令队伍立即开始纵火。 敌军点燃了城内城外所有的民房,同时点燃了曾经的阿古柏“王宫”;强行押着由北疆裹挟而来的数万百姓,向轮台、库车方向撤退…… 道尔吉对这条南山路径已经相当的熟悉。他带着童子军,引领着徐学功、李剑的西征军先锋营和巴特尔的土尔扈特骑兵队,来到了最佳的攻击位置。 这时候,在数公里外就能看见覆盖整个库尔勒城的冲天大火。滚滚的浓烟,已经将库尔勒城完全笼罩。 西征军先锋营和土尔扈特骑兵队立即发起了进攻,奋力击溃了从魔鬼山方向调来的防守敌军,跨过了孔雀河…… 在消灭了敌军在城南进行断后掩护的几支小股骑兵后,直接攻占了敌军兵营和整个库尔勒西城。 此时。主将刘锦棠,率领西征军主力挥师急进!已经轻松拿下了库尔勒城北侧的铁门关隘口和东面的屏障魔鬼山,随后突进了库尔勒东城。 两军在库尔勒城会合后,留下徐学功的“振武营”和巴特尔骑兵队、道尔吉童子军;负责扑灭城内大火、安抚幸存的民众。刘锦棠亲率主力人马立即向轮台、库车方向追击前进…… 在道尔吉的建议下,西征军徐学功的“振武营”、土尔扈特骑兵队人马,只管全力以赴扑救民房区的大火。对阿古柏“王宫”的大火,视而不见。 阿古柏苦心经营十年打造的库尔勒“王宫”,也是他数月前丧命的地方。结局是被自己的手下付之一炬……仿佛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道尔吉望着这阿古柏“王宫”越烧越旺的熊熊大火,心里那是异常的畅快。恨不得再加上一把火!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烧吧!尽情地烧!烧得越彻底越好。让这里好好去去晦气、改改风水。到时候,我们从头再来!……” 刘锦棠率领西征军主力,马不停蹄,奔袭两百公里到达轮台城,沿途消灭云努斯、帕提拉部敌军两千多人。解救被裹挟民众三万多人。 十月底。西征军在当地民军和各族百姓的配合下,相继攻取库车、拜城、阿克苏、乌什,歼敌五千余人。再解救被裹挟民众四万多人。缴获大批战马、军需物资。 在这几次激烈战斗中,西征军阵亡提督王庆福、钟兴发;总兵曾又得、朱成其;副将杨隆辉、陈祥发、张兴隆等将佐二十余员、军士近千人。 十二月中旬。西征军各路人马进抵喀什城下。将刚结束与和田、莎车、英吉沙等地义军作战,匆匆返回喀什附近的伯克胡里军团主力,包围在了喀什城外…… 在多支当地各族义军的策应下。西征军激战数日,彻底打垮了伯克胡里军团、引上胡里的“税警总队”及其他残余力量。 伯克胡里与帕提拉只带着一部分亲随,狼狈逃往俄罗斯边境。 提督张矅、余虎恩、总兵黄万鹏,带领大队骑兵,向中俄边境奋力追击,继续进剿伯克胡里和帕提拉的残余人马…… 此战共歼敌两万多人。除伯克胡里、帕提拉两人脱逃以外,云努斯等残余的敌军重要头目,被悉数击毙;俘获阿古柏小儿子、“税警总队”司令引上胡里;俘获英国军事教官团、雇佣军炮兵、特种兵及军火工厂协理人员一千多人。解救被裹挟民众十余万人。 至此。我西征军自托克逊誓师出征,历时四个月、挥师急进两千公里。收复焉耆、库尔勒、轮台、库车、拜城、阿克苏、乌什、巴楚、喀什、英吉沙、莎车、和田等全部的南疆军事重镇。大小战斗百余起,歼灭敌军伯克胡里军团、引上胡里“税警总队”及其他军团残部共三万多人。彻底铲除了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盘踞在天山以南的全部军力。 在收复南疆的这百余场激烈战斗中,我西征军共阵亡提督、总兵以下将佐四十余员,损失军士近两千人,伤者无算。 由于敌军为了迟滞我西征大军的脚步,逃窜时将全部的村镇、民房都付之一炬;牲畜、财产劫掠一空!收复的所有城镇,全部都是废墟一片!被解救的民众,也全部都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形容枯槁,惨不忍睹! 被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奴役十多年,受尽人间苦难的南疆各族民众。在西征大军的帮扶下,逐步开始重建家园…… 在西征军收复喀什的五天前。比格中校眼见自己和英国政府倾尽一切扶植的“洪福汗国”大厦已倾、土崩瓦解!大英帝国的“战略缓冲国计划”也同时成为泡影,一时间万念俱灰! 身心疲惫的比格中校,感觉自己的使命,已经彻底结束。便与被伯克胡里暂扣在喀什的英国政府“战地观察团”一道,匆匆撤向了英国在印度的军事基地——西姆拉大本营。 由于这次撤退过于仓促、狼狈,也是因为担心会受到伯克胡里的极力反对和疯狂报复;他没敢将残存的英国雇佣兵、军事教官团以及在喀什军工厂的英籍协理人员组织起来、一同撤退。而是在无奈之下,把这些人丢在了战场上。 不过,他也清楚。这些人都会在适当的时候,跪在地上举起双手缴械投降;而中国军队,绝不会屠杀放下武器、举起双手的俘虏。 临出发前。他亲自起草了一份长长的电文,发给了威妥玛公使。电报发出前,还曾有过一段有趣的对话: 当报务员看到这份文稿的篇幅时,先是吃了一惊!当仔细看了内容,又惊了一大跳! 比格见报务员吃惊的样子,缓缓问道:“你见过这样的电文吗?” 报务员满腹狐疑地摇了摇头。 比格又问:“按你的理解。这份电文……它像什么?” 报务员思索了一下,笑了起来,“这是我见过的篇幅最长的电文!它像‘自白书’,也像‘悔过书’;更像‘灵魂拷问’……” 比格也笑出了声,“对!这就是‘入侵者的自白书’、是‘暴徒的悔过书’,也是‘帝国灵魂拷问记录’。全文照发!” 这是一份“妙趣横生”的工作电文。但道出的,是这位入侵者,被撼动灵魂后的悲戚心声: “尊敬的公使先生:今日,中国军队已经完全包围了‘洪福汗国’最后的武装力量——也就是伯克胡里的‘后方军团’与引上胡里的‘税警总队’,再加上其他军团的残部。伯克胡里这些人的最后抵抗,注定是徒劳的!这已经无法改变他们的悲惨命运。数天内,这些仅剩的入侵者队伍,就会被中国军队彻底消灭! “‘洪福汗国’已经土崩瓦解。我们大英帝国的‘战略缓冲国计划’,也同时宣告了失败;帝国的梦想,成为了泡影。笑到最后的,是中国人…… “我在中国新疆十二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心情是无比沉重的!但是,造成这种结局的原因,也是极为复杂的。首先,是我们低估了中国人收复新疆的决心和能力。也低估了‘大中华家庭’,在当地民众心目当中的分量!纵然这些人生活在北京城的数千公里之外。 “尽管我们一直致力于,挑起这些民众同中国中央政府之间的仇恨与对立。也为了达成目的,我们巧妙地伪装成‘天使’,极力鼓动他们为了争取‘自由’和‘正义’,应该起来‘造反’;也不惜重金,收买世界媒体,开动所有的舆论工具,丑化、妖魔化中国的政府。 “更不惜代价!借阿古柏之手,诉诸武力来胁迫他们接受我们的‘价值观’……但我们的行动,都毫无例外地失败了!失败的竟如此彻底——我们在这块土地上,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现在的人,或者后来人,能够回味的一丝良好的痕迹。但却留下了‘侵略者’‘破坏者’,也就是‘魔鬼撒旦’的邪恶形象! “总而言之。我们低估了中国文化的凝聚力、向心力!确切地说,应该叫它中国文化的‘生命力’。中国文化最重要的作用在于:它使‘大中华’家庭所有成员之间,形成了一个肉眼无法识别,但又无处不在的,威力巨大的、休戚与共的‘命运载体’。 “这种无比坚实,而且无法隔断的基因纽带,或者叫它‘中华血脉’,维系了数千年;我们却傲慢地忽视了它的存在。我确信,这是我们失败的根源所在! “当伊莱亚斯以探险家的身份,查探中国军队的补给线时。他发现,在万里大漠戈壁转运粮草的队伍中,除了意料之中的大批后勤官兵;竟然还有数十万牵着驴、挑着担、背着小篓,徒步行走进疆送军粮的平民百姓!他们衣衫褴褛、面色憔悴,甚至食不果腹!而他们的目光却是那样的自信与坚定,坚定的让我们恐惧! “伊莱亚斯的判断是对的——中国人早已把‘无形长城’,修到了新疆这个中国西部边境的每一个角落!而这样的‘长城’,是永远无法逾越的……换句话说,我们占领或者征服新疆,是出于一种算计,是要衡量‘利弊得失’的国家行动。而中国人护卫新疆,是不计代价的——因为这里,是他们共同的家园! “我们没有达到征服这块土地的目的,而我本人却被中国文化的强大生命力所征服。这简直不可思议!我想,这不是我的过错,而是有这么一种神秘莫测的文化现象,具有不可想象的吸引力。我们可以用大炮轰开他们的国门,甚至曾经攻占他们的都城、烧毁他们的皇家园林;但这种看不见的中国文化,或者叫它‘中华血脉’,是无法摧毁的。 “也就是说。无论军事上取得多么辉煌的成就,都不能代表我们征服行动的绝对成功。我们协助阿古柏,在这里屠杀了数十万不屈服于我们价值观的中国人。可结果是,他们的这种‘中华血脉’或者叫‘中国精神’,却愈加旺盛!这更加证明了‘中国文化’不可战胜,这个命题的正确性。 “当今的中国,看上去很虚弱;但是,积聚了数千年的那种神奇力量,却一直存在。它的确是一头还在梦中的‘睡狮’,而我们却在不断地刺激狮子的神经。我已经感觉到,它在渐渐醒来;当它完全醒来的时候,我们带给它的伤痛,和我们所扮演的那种不光彩的角色,它绝不会遗忘!凭借它五千多年的修炼,那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不敢揣测。 “我的这些经历,逼迫我在深刻反思:我们大英帝国政府,不惜欺骗和杀戮;而心无旁骛地征服其他国家和民族。这样的极端行为,是否符合我们对人性、人道和人权的界定标准?是否触及我们设下的道德底线?我有种预感:我们这十二年所做的努力,是在为我们占领的全球最大的这块殖民地——印度寻找和建立安全缓冲地带。而随着‘战略缓冲国计划’的失败,在不太久远的将来,印度也将会从我们的手中失去,接着还会有下一个…… “但愿这种预感,尽量不要在可预知的时间和空间内成为现实。因为那个时候,我们的大英帝国,将被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就像丢弃垃圾一样,扔进‘垃圾堆’。这是我们大家都不愿看到,但又无法回避的。而这样的结局,却是我们大英帝国企图‘征服世界、殖民全球’的战略思维,自身造就的…… “关于您再次追问的阿古柏确切死因一事,我现在仍然无法给您准确的答案。正如国内的《泰晤士报》、俄国的《新闻报》和中国的《申报》以及各国媒体五花八门的报道那样,病死、殴斗致死、服毒自杀、谋杀、酗酒致死等死因众说纷纭,但都缺乏证据。 “很显然。‘病死’一说,对保留大英帝国和‘洪福汗国’的颜面,是最为有利的;即或没有任何的证据。虽然我在现场没有发现,维多利亚女王陛下委托福赛斯爵士,赠送给阿古柏的那支镶有宝石的象牙柄韦伯利左轮手枪;但我收藏了死亡现场阿古柏手上的军刀,和他的侍卫长斯克德手上的牛皮长鞭。军刀是阿古柏的,可以确认;而那条十分精美的牛皮长鞭,绝对不是斯克德的! “我认为,这条牛皮长鞭的主人,应该就是送阿古柏去地狱的人!而且,应该是中国人——我的推断是中国人杀了他!如果按这个思路再推演下去,不屈服于阿古柏统治的土尔扈特部落嫌疑最大!毕竟阿古柏带给整个土尔扈特部落的深重伤害,是空前绝后的!虽然无法确定这些勇士到底来自哪里?但我钦佩他们的冒险精神!……我将把这两样值得收藏的物品,带回国内;可我不知道在我的有生之年,能否解开这个困惑全世界的谜团? “关于寻找随‘沙曼先遣队’一起行动的‘克劳恩特工队’失踪人员的事,已经有了答案。克劳恩少校等雇佣军官兵,与沙曼将军的先遣队成员,已全部阵亡。他们都不是被中国的正规军队杀死的,而是被土尔扈特部落的布彦汗王和乌鲁木齐南山民团首领徐学功,带领的那些当地民间武装,围攻歼灭的。 “唯一幸存的,确定是测绘特工凯瑟琳小姐。她被俘后,先前在乌鲁木齐南山的徐学功民团;当下在土尔扈特蒙古部落,担任文化教官。我多次想办法与她联系,试图解救她回国。但她给我回信说:自己已经真正找到了毕生追求的生活乐园——也就是中国人的新疆。她会无比珍惜自己这个新的家园,今后不再回到英国。 “她还在信中说:英国政府的政客们,都貌似笃信基督;可对‘基督十诫’中的戒杀戮、戒掠夺、戒偷盗、戒诬陷他人、戒觊觎他人财物这些最基本、最重要的信条,都置若罔闻!无不一一触犯。与宽容、豁达、友善、和平的中国文明相比较;英国政府的疯狂扩张、剥夺他人生存权利的邪恶价值观,简直同自然界的兽类无异!那些傲慢、狂妄的政客们,犯下这些原罪之外的本罪,已经陷入地狱深渊,无法用善功进行自我补赎。因此,该被解救的不是她,而是大英帝国那种妄想征服世界、殖民全球的邪恶灵魂…… “我已经无法用我们‘战略缓冲国计划’行动的正当性,来说服她;其实很显然——我现在也说服不了自己。她已经给自己起了两个中国名字:汉语名字叫‘徐雪莲’,蒙文名字叫‘娜仁花’。 “鉴于伯克胡里已经将‘军事教官团’和我国雇佣兵的残余人员,拆分使用到最底层的连一级作战单元,我已经无法将他们集中后带回国内……这是我倍感自责的一件事。愿上帝与他们同在! “‘新疆’这个词汇。是120年前,中国的乾隆皇帝在平定准噶尔贵族叛乱后,亲自创造的!是‘故土回归’的意思。现在的新疆,再次回到中国人的怀抱,这也许就是‘故土回归’的天命使然吧!……” 第七十四章 喜结连理 西征军彻底消灭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收复南疆全部国土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中华神州大地。红旗报捷,举国同庆,万民欢腾! 天狼谷青松寨的土尔扈特部落大营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虽然现在还是寒冬腊月,大雪封山;这里却处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在部落大营一侧的“童子军训练营”蒙古包群的旁边,刚架好的两个崭新蒙古包特别显眼。训练营操场的雪地里支起的几口大锅,正冒着热气…… 部落正在为道尔吉和古丽、高山和桑兰两对新人举办婚礼。 智信带着巴音达来和宝力都、才层巴图,给每个大锅下面都添上柴火。小家伙们嫌火烧得不旺,就用嘴去吹,结果被浓烟呛得全是鼻涕眼泪…… 巴音达来九岁了,长的虎头虎脑,与巴特尔一模一样。小家伙天天盼着快快长大,早点参加“童子军训练营”;能像舅舅一样舞刀弄枪、骑马射箭。 宝力都和才层巴图两个,都已经过了十六岁,已经是即将结业的“童子军训练营”学员。宝力都的长相,介于父亲阿山昆都和母亲云朵之间,身材健壮还一脸秀气。才层巴图和已经殉国的爷爷桑格吉佐领的神态相仿,膀大腰圆、力大无穷! 喜气洋洋的尼满和齐峰,正哼着“天山牧歌”小调:“每座山峰的下面,都是我拼杀的战场。手刃贼寇,守护额吉还有心上的姑娘,是长生天赐予我神奇力量。如果敌军枪炮射穿我的胸膛,请把我埋葬在高高的山岗……” 一边唱,一边把剁好的羊肉放进一个个大锅里。 身着蒙古族婚礼盛装的道尔吉和高山,心里自然都是乐不可支!可觉得这一道一道慢腾腾繁琐的流程,有点熬人。 道尔吉见司仪还没到,又别出心裁有了新主意,跟高山挤挤眼说道: “哎!以后,今天这个日子,就是咱们的‘成亲纪念日’。现在,干脆请智信师父,给咱们这个日子写首诗,纪念纪念。怎么样?” 高山兴趣更大,大声说:“走!” 道尔吉和高山找来纸和笔,带上古丽、桑兰,一起来到了智信跟前。 智信见这两对新郎、新娘都跑了出来,吃了一惊!急忙问道: “你们这是咋回事?” 道尔吉眯着眼说道:“司仪不知道到哪去了?还没来。我们在里面闷得慌,想出来请您给做首诗。纪念纪念、高兴高兴!” 智信脸一沉!斥责说道:“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不管是蒙古族婚礼,还是汉族婚礼;都应该老老实实按规矩办事。哪有新郎新娘到处乱跑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齐峰凑过来,做着鬼脸附和说道:“我听说!蒙古族的新娘子,在婚礼进行完,进了洞房都藏在帷帐后面。新郎三天都见不上面,连手都摸不着。干着急!你们现在就拉拉扯扯到处跑,是不是太性急了呀?哈哈哈……” 看着讥笑自己的齐峰,都笑弯了腰;桑兰怒从心起,大眼一瞪!就要动手打人…… 高山急忙拦住想要发作的桑兰,央求智信说道: “大师父!现在还是特殊时期。婚事简办,不着急。可今天的这个日子,有所不同。既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更是西征大军扫平贼寇,收复整个南疆的好日子。这一天,大家盼得太久、太辛苦了!我也觉得,确实应该庆贺一下,纪念纪念。您当年的诗中,不是也提到‘大军西定天山日,沙弥背月向东行’吗?……” “停!”桑兰大叫一声!用手指着高山,瞪着双眼厉声说道:“我就知道,你说不出来好听的话。你这是想鼓动‘大师父’赶紧离开我们,回法门寺吗?你安的什么心?” 高山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是自己说错了话,又让人家产生了误解,赶紧解释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个人嘴笨。老是说出来的话,不是想的那个意思?” 古丽说道:“看来。桑兰的那几鞭子,还是没把你抽醒……” 高山赶紧摆摆双手,“好了!好了!我再不乱说话了……” 道尔吉也觉得高山讲话欠考虑,这种分别的话,千万不能乱说!他冲着高山大声喊道: “哎!你小子,咋跟我一个德行?说话都不中听!这苦日子刚过去,好日子刚开头。你就讲出这种话来,太不地道!我们要和‘大师父’永远在一起!” 大家齐声高叫:“对!我们要和‘大师父’永远在一起!永不分开!” 智信笑了笑,说道:“其实高山说得没错。乾坤已定,天下太平。缘来则聚,缘尽则散;因果总相随,半点不由人。一切皆有定数……不过,今天的这个日子确实很特殊。佛祖降恩,南北疆光复,劫难终了;有缘人喜结连理,部落香火得以延续。这的确是喜上加喜……” 沉吟了一下。他便接过了道尔吉带来的纸笔,心内的兴奋之情也有点按捺不住!提笔挥就《天山魂——喜庆之日》一首。言道: 只说菩提不耐寒,今又善结两姻缘。 漫道飞雪无情物,云巅高处更护莲。 听闻大军又西进,横扫余孽除狼烟。 忽有红旗报捷来,佛光普照到和田。 大家齐声称妙!…… 四个月过后(公元1878年,光绪四年四月)。冬去春来,天狼谷迎来了南北疆光复后的第一个春天。 部落大营和“童子军训练营”的场地上,枯黄了一个冬天的草地,开始露出密密麻麻的嫩芽。 这比大山之外的春季,已经晚到了一个多月。整个部落,已经开始做着向哈尔莫墩转移的准备…… 这天。二十多人的一队官军骑兵,从东谷口进到了天狼谷。这队人马,径直来到了青松寨的部落大营。 领头的两人,正是从这里走出去归队的欧阳雄和魏潇。欧阳雄现在已是朝廷任命的焉耆城守备兵营统领;魏潇为副统领。 他们这次带来了数千两官银,肩负着一道特殊的使命。 欧阳雄和魏潇一进到天狼谷,就有点像回到家的那种感觉。他们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自然都有一种发自心底的亲切感。土尔扈特部落不顾一切救下自己的性命,这里分明就是自己的第二故乡。 在大营等候的巴特尔、扎布台吉、桑吉梅仁、李杰昆都、阿山昆都和穆成喇嘛,都赶紧迎上前去。 大家互相拥抱着,久久不肯放手;眼里都噙满了久别重逢的泪水。 进到大帐,欧阳雄没有见到金花哈敦,便问巴特尔。 巴特尔解释说道:“十天前。哈敦就回科布多老家,探望父母亲去了。这十年多的腥风血雨、死里逃生,熬到今天不容易。科布多的老父亲、老母亲一直特别惦记;经常飞鸽传书来询问状况,尤其挂念这个小外孙……现在总算南北疆光复、大功告成!哈敦就赶紧带着小汗王,去看看他的外公外婆两位老人家,给老人家当面报个平安。下个月就能回来。回来的时候,还要把前期转移到科布多避难的乡亲们,一起带回来。” “大家能熬到今天,确实不容易!历经艰险,简直是九死一生。别说家人了,整个朝廷都惦记得要命。”魏潇说道。 扎布台吉问道:“欧阳兄弟和魏潇这次来,不会又有什么大事吧?” 欧阳雄喝了口奶茶,神情好像有所变化,郑重说道: “确实是大事!现在,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已经铲除了;可是,伊犁还在沙皇俄国手中。朝廷已经向沙皇俄国索还伊犁了,但很不顺利。当时俄国人宣称‘为确保伊犁不被阿古柏军队占据,而对俄国边界产生威胁;代中国政府暂时管理。待中国军队打败阿古柏军队,将南北疆收复以后;当即归还伊犁全境’……可现在,它已经反悔,不肯交出伊犁。还制造了一大堆借口!朝廷和左大帅,已经下定决心。如果谈判不成,准备武力解决!” 穆成喇嘛大吃一惊!忧心地问道:“又要打仗了?” “是的!如果沙皇俄国,铁了心要把伊犁据为己有;这场仗,是免不了的。”魏潇说道。 “该打就打!我们已经忍了好多年了。反正已经把阿古柏灭了,把英国人也都赶走了;现在,也不怕再和俄国人打一场!说说看,我们部落,该咋样配合行动?”扎布台吉说道。 众首领都点了点头。 欧阳雄也点了点头。他看着这一群风雨同舟、出生入死十年多的兄弟,照样斗志不减、风采依旧,心里十分激动!说道: “现在,左大帅已经过了哈密;他是带着他的棺材进疆的。已经立下誓言:伊犁不复,绝不收兵!……现在开始,从北、南、中三个方向,兵分三路做战前准备。北路军35营,从精河向赛里木湖方向开进,由伊犁将军金顺指挥;塔城的守军作后援。 “南路军30营,从喀什转乌什,准备翻越托木尔峰,向特克斯河上游开进,由西征军主将刘锦棠指挥。卓胜军35营,已经从托克逊出发,开往阿克苏作为后援……咱们的巴音布鲁克是中路,左大帅亲自坐镇。广东提督张矅,统领嵩武军25营和土尔扈特骑兵为先锋,在巴音布鲁克集结;湘军和皖军40营,开进焉耆、巴伦台要塞,作为中军和后援。” 巴特尔精神一振!兴奋地问道:“左大帅亲自坐镇咱们中路?” 欧阳雄点点头,说道:“是的!” “计划什么时间到达?” “嵩武军已在库车集结。下个月中旬冰雪消融后,走冰岭道翻过铁里达坂,到达巴音布鲁克。左大帅九月初亲自统带湘军和皖军40营主力,从哈密过吐鲁番、托克逊抵达焉耆。计划穿越巴伦台大峡谷,进抵巴音布鲁克会合。” 扎布台吉有些兴奋,说道:“咱们的巴音布鲁克离伊犁最近。俄国军队的‘那拉提军营’,就扎在我们面前;从山头上扔块石头,就能砸到他们的脑袋。我看!南、北两路是负责包抄,主攻方向应该是我们中路。我们要做的前期准备,可能事情还不少呢?” 欧阳雄说道:“是的!我们这次来,带的这五千两银子,就是专门交给你们,用来修建巴音布鲁克军营和储备中路大军粮草的……另外。朝廷已经下旨:土尔扈特部落抗敌有功,加恩赏银四万两。左大帅大军到来之时,该部赏银一并解到。” 扎布台吉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现在收拢失散民众、恢复生计,正需要银子!这些银子,给得正是时候。正好那时候,金花哈敦和小汗王也回到部落了。” 穆成喇嘛也有些兴奋了,合十说道:“真该感谢朝廷的挂念之恩!这十一年,因为失去了冬秋牧场;部落的牛羊,已经饿死了一大半。逃难回来的牧民,连种羊母羊都没有。现在有了银子,总算有了着落……阿弥陀佛!” 扎布台吉笑着对魏潇说道:“我们大家陪欧阳兄弟在这里唠嗑叙旧。让巴特尔,赶紧带着你去看看你的‘童子军’吧?我知道,你最惦记的,就是那一帮尕兄弟。快去吧!” 巴特尔和魏潇笑了笑,起身出了大帐。 刚出大帐没几步,魏潇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魏潇惊诧之际忙回头看时,脸上又被“啪、啪”啃了两口。 “道尔吉!”魏潇惊喜地叫道。 “哎!马上就要当爹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一点礼节都没有!”巴特尔斥责道尔吉说道。 魏潇拽着道尔吉,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道尔吉嘴一撇,说道:“这天狼谷进来一只蚊子,我都能知道;何况你们进来几十号骑兵。我能不知道?” 魏潇赶忙问巴特尔说:“快当爹了?道尔吉成亲了?” 巴特尔点点头,“去年年底。你们收复喀什、和田的时候,给他们成的亲。这才四个多月……” 魏潇有些疑惑,又问道:“他们?还有谁呀?” 道尔吉大声说道:“我娶的是古丽!高山娶的是桑兰!都是你的兵……” 魏潇恍然大悟!抓住道尔吉的两只胳膊,笑着说道:“嗯!好!好!好!……哎!我听说你在玛纳斯受了伤。这不一点事也没有吗?” 道尔吉一本正经地大声说道:“咱是谁呀?腿上蹭掉块肉,哪里算是伤啊?” “行了!别吹了。人家蒙医给你们治伤的时候,跟杀猪一样嚎叫的,是谁呀?”巴特尔揭了道尔吉老底。 “后面不是不叫唤了吗?” “得啦!要不是古丽和桑兰上手,你们非把嗓子喊破不可!……” 魏潇摸着道尔吉的头说道:“哟!上次在库尔勒城楼上,你头皮上挨得浩罕军那一枪,也好了?头发都长出来了嘛……” 道尔吉做了个鬼脸,指着自己的头顶说道:“这是古丽用大蒜、生姜,在我这头顶上搓了半年,才好起来的。不过,还是有点稀稀拉拉的,不太厚实……” 巴特尔拦着道尔吉,说道:“好了,再别啰嗦了,还要去见见其他人呢……” 道尔吉急忙反拽着巴特尔,神秘兮兮地说道: “哥!我让古丽和桑兰她们,已经开始煮肉了。我们准备和魏潇哥,好好唠一唠!我的意思是,您就别去我们那里了……要不,你就去陪欧阳大伯?” 巴特尔眼睛一瞪!厉声说道:“嘿!你小子真是长能耐了!都敢指派我了?你欧阳叔叔和扎布台吉他们几个,都是老朋友。用不着我陪!……见到我你就心烦是不是?” 道尔吉赶紧陪着笑脸说道:“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您跟我们大家在一起,我这说话就没分量。他们也都感觉不太自在……” 巴特尔沉吟了一下,“好吧!那我去看一下智信师父……” 道尔吉又赶忙挡住说道:“我师父正忙着诵经念佛呢!你别打搅他……搞不好,我们一会儿还要请他作诗助兴呢……” 巴特尔这下不愿意了,一把揪住道尔吉的脖颈,咬着牙说道: “你小子想翻天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专门耍我是不是?说!你到底要搞什么鬼?” 道尔吉见巴特尔还不罢休,就赶忙拽着巴特尔挪了几步,悄悄在巴特尔耳朵上神秘地说道: “还有个正经大事,没跟你说呢……我们准备,给魏潇大哥做个媒,撮合撮合……是雪英大姐。” 巴特尔一愣!这句话确实有些说动了巴特尔的心。徐学功的七个兄弟,已经都在抗击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的战场上为国捐躯。徐雪英这个唯一的妹妹,是徐学功的八个兄弟姐妹中仅剩的一位。这个苦命人,现在与土尔扈特部落相依为命。 虽然美丽端庄,且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可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之秋,已近三十岁还没成家。徐学功是“振武营”的统领,东征西战根本顾不上家事。自己和汗王作为徐学功义结金兰的兄弟,有义务将她照顾周全。而现在汗王不在了,这个任务就应该完全落在自己肩上;可自己竟粗心大意,根本没有把徐雪英在这个年龄仍“形只影单”的事挂在心上。 要不是道尔吉这小子把这事提起来,恐怕自己还是想不到。这样说来,自己还得要感激他呢……不过,看起来徐雪英和魏潇确实挺般配。年龄相仿、气质相投,能把他们俩撮合成一对,那简直是太完美了!在这个南北疆平定的喜庆时机,解决这些事,正好是恰逢其时…… 道尔吉看巴特尔在发呆想事,早明白了他的心思,就轻轻捅了他一下。 巴特尔一脸严肃地问道尔吉说:“你说的是真的?” 道尔吉使劲地点点头,“是真的!” “没骗我?” “绝对没骗你!” 巴特尔转身对魏潇说道:“你这些兵,只跟你有感情。只跟你有话说……我不妨碍你们了,你就跟他们去吧,我回家了。晚上酒桌子摆好,我再去叫你……” “别呀!别呀!我都跟你说了,古丽和桑兰已经开始煮肉了。魏潇哥就交给我们了;你们就跟欧阳叔叔好好拉拉家常、叙叙旧。怎么样?”道尔吉急切说道。 巴特尔点了点头,“嗯!好吧,那你们去吧……” 魏潇见这小舅子和姐夫两个,都有些神神秘秘的样子,有些纳闷。也疑惑地点了点头。 道尔吉推着巴特尔安慰说道:“巴音达来今天没来我家。他和我姐,都在等着你回家呢……别肚子胀,快回去吧!” 巴特尔又瞪了道尔吉一眼!转头对魏潇说道:“十一年了,熬到今天不容易……今天你就和他们,好好乐呵乐呵!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魏潇又点点头…… 道尔吉拉着魏潇,来到“童子军训练营”旁边自己家的蒙古包前。 魏潇是“童子军训练营”从巴音布鲁克到天狼谷的第一任主训官。再次回到这里,看着自己亲手建的这些训练装备,自然感到异常亲切。 这还没进到蒙古包里,就听见里面传出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道尔吉知道大家都已经来了,觉得里面人多嘴杂,没有直接进门;而是拽着魏潇,来到训练场地的长凳上坐下了。 道尔吉问魏潇说:“现在,把浩罕军干掉了,把英国人也赶走了;天下太平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魏潇沉吟了一下,说道:“现在,还不能说‘天下太平’了。伊犁还在沙俄手中……我们这次来,就是因为索还伊犁不顺,准备要用武力解决了。左大帅已经抬着棺材进疆到了哈密;他要亲自坐镇我们巴音布鲁克草原,夺回伊犁。其他两路也在做战前准备,估计在三个月左右,就要开战了。” 道尔吉微笑着,诡异地摆摆手,说道:“据我观察。这场仗,打不起来……” 魏潇一愣!用惊诧的目光看着道尔吉……这么多年来。道尔吉这家伙,总是在出人意料之时出手不凡;而且,还经常语出惊人!一语中的。这次,怎么又讲出这样的话来? 第七十五章 象牙柄手枪 道尔吉见魏潇一脸疑惑,便比划着双手,一本正经地讲出了自己的研判结果: “我要说的,可能不一定十分准确;但我觉得,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你看!沙皇俄国先前就有承诺‘待中国军队打败阿古柏军队,收复新疆南北疆之后,当即归还伊犁’。现在把阿古柏、英国人都铲除了,南北疆全收复了;他应该遵守承诺,不能食言。这是其一。 “俄国虽然地域庞大,但他的统治中心离我们和伊犁太过遥远;况且,它和奥斯曼帝国的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在伊犁的可用之兵,寥寥无几、战力十分有限!这是其二。 “你们这些西征大军将士,打败了阿古柏、英国人,兵锋正盛!加上左大帅亲自赶来督军决战;俄国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必定胆寒!这是其三…… “你想想,俄国人一旦真要在伊犁开战,它不但自食前言、毁信弃义丢了‘面子’,还要损兵折将掉了‘里子’。最终,它把伊犁也绝对保不住。这还极有可能,给它欧洲的对手以可乘之机……你觉得,它敢动手吗?” 魏潇听了道尔吉这番话,不由得眼前一亮!虽然这些话听起来有些怪诞,但这确实是世界大环境的现实状况;心里再一次佩服这家伙的“高瞻远瞩”。点点头说道: “两年不见。你这小子真成‘战略家’了?看来这天狼谷,已经容不下你这‘卧虎藏龙了’了。分析得确实不错!可是,俄国人没那么简单……” 道尔吉赶紧打住了魏潇的话头,说道:“好了!好了!那些个大事情,先不说了。现在说说,你的事情!” 魏潇又是一愣!不知道尔吉何意?疑惑地问道: “我的事情?我有什么事情啊?” 道尔吉见魏潇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急了,直截了当地说道: “哎呀!就是成家娶媳妇的事呗!咱们中国人不是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再说,我们这些当年‘童子军’的学员,都要马上为人父母了;可你这‘主训官’,还孤身孑然!是不是太不合情理呀?” 魏潇有些醒悟,笑着说道:“哦!这件事……还真没好好想过。这兵荒马乱十几年,哪有心思想这事?能活下来,就已经是烧高香喽……” “现在阿古柏完了,伊犁马上也回来了,真正天下太平了。还不想媳妇的事?”道尔吉又问道。 魏潇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倒是想,可到哪里去找啊?……” 道尔吉赶忙问道:“那咱们天狼谷里,你就没有中意的吗?” 魏潇看着道尔吉,脑袋有些发懵!不知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没办法回答他的提问。 道尔吉有些不太耐烦了,说道:“跟你们这些一本正经的人说话,真是费劲。这样吧,直接一点!我来问,你来答,好吧?” 魏潇疑惑地点了点头。 “徐学功大哥的桃花寨南山民团,你去过吧?” “那肯定去过。十一年前,就是我去桃花寨搬的救兵。解的部落之围……那时候,你还小着呐!” “徐大哥有个妹妹,叫徐雪英。你知道吧?” “知道呀!那次解围之战,她也去了;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姑娘和她在一起。那次我的背上,被浩罕军砍了一刀;我的伤口,当时就是她们给包扎的。” “她人长得咋样?” “那当然长得好看了!人品也好,话也不多。” “如果今后有机会,讨这样的女人当媳妇。你觉得咋样?” 魏潇笑了,笑得十分开心、非常惬意!缓缓说道: “如果娶上这样的媳妇,那就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惜,我没有那个造化……” “那如果我想办法找到她,给你们撮合撮合!你觉得咋样?” 魏潇又笑了,可这次笑得有些沉重。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些年没见面,还不知道人家成家了没有?听说南山民团被浩罕军至少扫荡了两次。后来又参加收复玛纳斯的战斗,徐大哥的几个兄弟,都战死殉国了。这个唯一的妹妹,不知道现在情况咋样?” “这你不用担心!我能找到她……你先表个态度,我看看。” “这样!如果你真能找到徐雪英的话,只要你真心给我牵这个线,不管成功与否?我都请你喝三天酒、吃三天肉!行吗?” 道尔吉一拍大腿,大声说道:“成交!” 道尔吉这话音刚落,古丽就已经走出蒙古包来找他们了。看见他们两个才起身,就大声喊道: “人都到齐了!肉也快凉了,你们两个还在那磨叽?快点吧!” 魏潇一进到蒙古包里,高山、齐峰、尼满都嚎叫着扑了过来,搂在一起都不肯撒手。 当道尔吉将他们扯开,给魏潇介绍徐雪英和凯瑟琳时。魏潇被彻底惊呆了! 魏潇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美丽端庄的徐雪英,竟然就在眼前……她还是那个温柔贤淑的样子,只不过又多了些沉稳和成熟。这时,魏潇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白皙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子上。 桑兰见魏潇还在愣神,鬼笑着大声说道:“呀!同是天涯沦落人,现在都不认得了?” 魏潇赶紧向这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点头示意、抬手打招呼;但已经显得有些尴尬。 徐雪英和凯瑟琳,也都微笑着点了点头。 道尔吉把魏潇拽到徐雪英和凯瑟琳旁边的正座坐下,开始大声喊道: “‘童子军’……虎年聚会,现在开始!……首先,请我们‘童子军训练营’的第一任主训官魏潇大哥,讲话!” 大家送来一片热烈的掌声! 魏潇本来就不善言辞,被道尔吉这一步一步拱着,越发觉得不自在!可这时候,不说几句显然也不合适,就准备起身说话。 道尔吉急忙按住他说道:“坐着说!坐着说!……” 古丽给大家都满上了马奶酒。 魏潇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有些腼腆但慷慨激昂地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家在一起出生入死十年多,现在终于天下太平了,确实应该聚一聚、庆贺庆贺。来吧!这第一碗酒,先敬给咱们部落和南山民团被阿古柏贼军残害的乡亲和战斗中牺牲的勇士们!……” 大家一起举杯沾酒,祭天敬地、缅怀先烈…… 魏潇提议完三个酒。齐峰和大家都嚷嚷着,要让他说说西征军收拾浩罕军、英国寇那些有趣的事。 高山急忙拦住说道:“慢点!慢点!你们把道尔吉和古丽家的蒙古包,都搞成衙门的议事公堂了,太沉重了吧?说点轻松的嘛……” 桑兰也急忙附和说道:“对!魏潇大哥应该说说,出去这两年,有没有碰到过红颜知己呀?” 大家一阵会心的笑声! 道尔吉接过话头大声说道:“哎!哎!那不可能。魏潇大哥刚才说了,只有雪英大姐最好看!……魏潇大哥,是不是呀?” 魏潇这下更尴尬了,徐雪英也有些难为情。不过,面对这些小家伙的挑动;他俩的定力,显然更胜一筹! 性格直率的凯瑟琳,瞅着魏潇的表情,又看到道尔吉这一帮人神秘的眼神和话语;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一些缘故。她见徐雪英没什么大的反应,就急忙向徐雪英悄悄说道: “魏统领人不错!我看这是你们中国人说的‘缘分’,已经到了……” 徐雪英笑而不答。 桑兰凑到徐雪英跟前,拽着雪英的手说道:“魏潇大哥最喜欢你!我们都知道。你就答应他吧?” 徐雪英十分沉稳,大方地笑着说道:“你看你。人家又没说什么!我答应什么呀?” 道尔吉一听,立刻两眼放光!冲着魏潇大声喊道: “快呀!我的哥,行动啊!……” 说着,就急着扶上魏潇,准备跪下求婚。 魏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整懵了?这一切,确实来得太突然!没有给他一点思想准备的时间……这时,他的心跳又加速了许多,脸色更红了!不过,徐雪英的态度,让他顿时觉得上天为他开了一扇窗,在眷顾他这个苦命人。他也意识到:必须要珍惜这个机会! 尼满和齐峰,小心翼翼地挪开了堆着盛肉盘子的两张小桌,给魏潇腾出了地方。 魏潇在道尔吉和高山的推搡下,跪在了徐雪英跟前。 徐雪英指着道尔吉和高山说道:“你们两个家伙,总是自作多情!人家自己不情愿,你们强迫人家干啥?强扭的瓜,不甜……” 魏潇被雪英这一激!好像醒了过来,霎时间壮了胆气!借着酒劲,大声说道: “愿意!愿意!” 说着,就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那块墨绿色的祖传玉佩,举在了手上…… “说话呀!”桑兰急着催促道。 魏潇憋足了劲,大声说道:“雪英!我向你求婚!请你答应我!……” 大家齐声鼓掌叫好!这声音大的,快要把道尔吉和古丽的这个蒙古包给掀翻。 凯瑟琳见徐雪英只是抿着嘴微笑,还没有接过玉佩的意思,着急了!她一把抓过玉佩,塞在徐雪英手上,说道: “你在想啥呢?这样的机会,不能错过!” 徐雪英有些难为情地摇着头说道:“我们中国人相亲,好像不是这样的?……” 齐峰赶忙大喊:“我知道!雪英大姐说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道尔吉反应快,赶紧说道:“这事好办!长兄当父……我让我姐夫带上聘礼,去徐大哥那里走动一下。就成了!” “那‘媒妁之言’呢?”齐峰又喊。 高山学着老鼠的动作,晃悠着身体、翻弄着两眼,大声喊道: “那更好办了!咱们‘童子军’加上凯瑟琳大姐,都当一回贼眉鼠眼的‘媒婆’。好不好啊?” 大家齐声附和,大声叫道:“好!……” 道尔吉又猛然想了一出,眯着眼向大家摆摆手,大声说道: “哎!哎!我看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刚才魏潇大哥给雪英大姐那个玉佩,是定情信物。是私下里给的,不算彩礼……女孩子要的是面子!不带彩礼去相亲、定亲,空着手说话,那是对人家不尊重!我们要给魏潇大哥,准备一份彩礼!这才算完美……大家说,对不对呀?” 大家又不假思索地齐声大叫:“对!……” 大家刚兴奋地附和完,又都发愁起来……这一时间,到哪里去找合适的彩礼呀? 道尔吉看着大家发愁的样子,显得十分得意!他挥挥手,神秘地说道: “大家别忙着发愁啊……我都准备好了!” 大家一愣!瞅着道尔吉胸有成竹的样子,都在纳闷? 道尔吉说着,立刻站了起来。他走到门边,从蒙古包哈那和围毡之间的夹缝中,掏出了一个布包……顺手扔给了魏潇。 大家屏住了呼吸,好奇地看着魏潇慢慢打开布包……发现布包里,竟然是一支十分精美的左轮手枪! 古丽、桑兰和高山,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紧张起来!只有他们这四个人,知道这支手枪的来历。这道尔吉,难道是今天要借着酒劲,把那个天大的秘密!给捅破吗? 大家惊讶万分!看完手枪,又都把目光对准了道尔吉…… 道尔吉更加得意了!晃着脑袋,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支手枪做彩礼。虽然有些特别,但是非常的实在……而且,非常的实用。一来,雪英大姐可以防身,见到野狼都不怕!二来,枪把子上镶着不少宝石,值不少钱呢!……” 凯瑟琳也看清了这只手枪,万分惊诧!她从魏潇手上接过枪,仔细看了看,又惊了一大跳!她突然猛地抓住了道尔吉的胳膊,吃惊地问道: “快跟我们说说!这枪是哪来的?” 被凯瑟琳用力一握!道尔吉第一次感觉到,一个女人手上的力量,竟会有如此之大?自己也被惊了一跳!看来是她吃惊不小,心里有些犯嘀咕:“难道她会知道这枪的来历?不会吧……” 道尔吉定了定神,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捡来的……” 古丽、桑兰和高山暂时松了口气。 凯瑟琳盯着道尔吉的眼睛,摇摇头说道: “没说实话……你在哪捡的?” 道尔吉被凯瑟琳的眼睛盯得有些发毛!这时,有些心虚起来。但他此时,还没忘记曾经和大家一起发过的毒誓,绝不能说出真相!他嗫嚅道: “是孔雀河边……捡到的……” 凯瑟琳还是用不饶人的目光,盯着道尔吉说道: “胡说?你绝对没说真话!” 古丽、桑兰和高山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凯瑟琳又将这支左轮手枪,仔细地左右看了看,郑重地说道: “这种枪,叫韦伯利转轮手枪。生产量极少,英国军队都没有正式装备。只是英国王室成员、享有爵位的贵族和军队中的高级将领才能拥有……而这支枪的枪柄,是象牙制作的,还镶着这么多的宝石。更加贵重……它原来的主人,只能是英国女王、英国首相、英属殖民地总督;或者是英国女王赠送的其他国家元首一类的大人物……” 大家都被惊呆了! 眼看秘密有可能就要被揭穿,古丽、桑兰和高山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道尔吉此时,更有些心慌了!他开始后悔,不该把枪拿出来炫耀。没想到自己无意之中,让大家都在担惊受怕。 徐雪英也疑惑地说道:“对了!你们童子军上次去库尔勒;回来没几天,就听说阿古柏死在了库尔勒。后来,又听说阿古柏的大儿子伯克胡里,杀了他的亲弟弟海古拉。然后,就是伯克胡里的喀什军队和阿奇木罕的库尔勒军队,开始火并……现在,你们又带回来这样一把枪……这一切真是太巧合、太神奇了?” 凯瑟琳突然瞪大眼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一次用力抓住了道尔吉的手臂,盯着道尔吉问道: “难道!这支枪是阿……” 道尔吉彻底慌了!猛然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凯瑟琳的手腕。 凯瑟琳感觉自己的手,好像突然被铁钳子给夹了一下,疼的“啊呦!”一声,没再说下去。 但她似乎瞬间明白了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内心对这几个年龄小自己一截的童子军,霎时又增添了一份敬佩之情!心里暗想:“既然他们不想将这个天大的秘密挑开;必定有他们自己的理由。自己决不能再强人所难!” “我代表雪英姐宣布……彩礼收到!”凯瑟琳机敏地转换了口气说道。 道尔吉终于把心放下了……长出了一口气!得意地大声喊道: “我现在代表大家宣布!魏潇大哥和雪英大姐。相亲成功!” 话音未落,桑兰就赶紧大声纠正说道: “错了!怎么叫相亲成功?这叫定亲成功!” 道尔吉赶紧改口喊道:“对……对!定亲成功、定亲成功!” 古丽、桑兰和高山三人,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高山借着酒劲,瞅着凯瑟琳,不紧不慢地说道: “雪英大姐有家了。凯瑟琳大姐……不!‘雪莲’大姐……还是干脆叫‘娜仁花’大姐吧!您对我们这部落里,有中意的没有?” “对啊!两个大姐……娶一个、剩一个,那多不好。大家说,是不是啊?”道尔吉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大家大声附和叫道:“是!……” 凯瑟琳瞪着她那双大眼,微笑着用手指着高山和道尔吉两个说道: “我警告你们!你们这些小家伙,千万不要打我的主意。我早已经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大家看着凯瑟琳笑的表情那样坚定、那样神秘,不由得一愣! “跟我们说说!您的那位是谁呀?”桑兰拉着凯瑟琳的手问道。 凯瑟琳看到大家期盼答案的那种渴望神情,心内十分得意!笑着摇摇头说道: “对不起!我的那位叫……无可奉告!” 大家有些失望,还准备再刨根问底探个究竟? 道尔吉赶忙拦住了大家的话头,眉飞色舞地说道: “好了!好了!今天把魏潇大哥和雪英大姐的事搞定了,已经是大功一件!凯瑟琳大姐的事,咱们慢慢看戏,下回欣赏!……我想现在,去找智信师父。让他给我们大家再作首诗,纪念纪念!咋样?” 大家又是一片欢叫声:“好!……” 道尔吉一脸得意!他把餐桌复位,将魏潇和徐雪英拢到一起坐下。高声说道: “大家今天一定要吃好喝好,不醉不归!我去找智信师父,去去就来……” 说着,出了蒙古包。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道尔吉回来了。他挥舞着手中的诗作,大声喊道: “有了!有了!智信师父又有大作……” 接着,便开始一本正经地念道:“这首诗叫《天山春望》……‘今日踏春别有情’……” 他突然发现后面有两个字不认识,赶紧喊道:“齐峰!干脆你来念。” 齐峰接过诗稿,也只念了一句“今日踏春别有情……”后面的字也不认得,皱着眉头念不下去了。 桑兰喊了声:“快交给雪英大姐!” 徐雪英接过诗稿,见是一首《天山魂—天山春望》,瞅见这苍劲雄浑的字体,不由得心内佩服!开口念道: 今日踏春别有情,魍魉除尽见晴空。 此生梦觉十载苦,前世姻缘虎年成。 忽闻山外擂鼓声,方知大军伊犁行。 又见樱桃花千支,不日西陲当全定。 大家齐声叫好! 第七十六章 天门阵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金色的九月。巴音布鲁克大草原,迎来了南北疆光复后的第一个秋天。 在巴音布鲁克草原上新建的规模宏大的西征军(中路)大营,已经建成。采办的粮草,也已全部到位。 广东提督张矅统带的“嵩武军”,已经进驻大营。 这里距离尚在俄国占领下的伊犁,只一步之遥。嵩武军和土尔扈特骑兵的前方哨所,与沙俄军队的前方哨所,只相隔一箭之地。双方哨兵留没留胡子,对方都能依稀可辨。 这给不可一世的沙俄占领军,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中秋这天。巴音布鲁克草原迎来了西征大军最神秘的一号人物——钦差大臣、东阁大学士、督办新疆军务、陕甘总督左宗棠。他要在这个与沙俄占领军对峙的最前线,主持召开收复伊犁的最高军事会议。 这个阵仗,可是西征大军进疆荡寇以来的最高规格。西征军各路人马的主要将领,除已经与敌军直接对峙的将领以外,几乎全部到齐。 帮办新疆军务刘锦棠、伊犁将军金顺;提督张矅、董福祥、罗长祜、张俊;总兵徐占彪、黄万鹏、余虎恩、谭拔萃、谭上莲、姚庆恩、李剑等全部到场。此时,徐学功、孔才等,已挥军进至赛里木湖,剑指沙俄军队归路。 让所有参会将领异常震惊的是:左大帅不但带来了湘军、皖军的数十营将士,还带来了自己的朱红棺木。 已经六十六岁高龄的左大帅,带着自己的寿棺来到巴音布鲁克草原;除了要召开收复伊犁的最高军事会议、最终拍板攻击沙俄占领军的作战方案以外,他还准备要办三件大事。 一、视察与沙俄占领军仅一涧之隔的西征军(中路)大营;检查张矅的“嵩武军”、土尔扈特骑兵的备战状况;亲自踏勘由此出发进攻伊犁的进兵通道。 二、祭奠布彦汗王在天之灵。颂扬汗王镇边之功;震慑沙俄占领军军心。 三、亲自押解官银四万两,交付土尔扈特部落。用于收集失散民众,恢复生计…… 左大帅来到这钟灵毓秀的茫茫大草原,远望盘旋翱翔在雪山之巅的展翅雄鹰,触景生情、感慨万千!心内自然勾起三年前的那段激荡人心的难忘时刻……恍惚之中!欣慰之余的布彦汗王,仍在切磋御敌之策、详解新疆之重、再嘱江山之托;坚毅、刚强的神态,与北京城的彻夜长谈,并无二致。 盛大的祭奠仪式上,左大帅亲题的巨幅挽联格外醒目: 忠心昭日月护国御寇含笑沙场音容宛在, 义胆动乾坤镇边慑敌一代天骄浩气长存! 左大帅亲自掂起酒坛,斟满了三大碗酒。举酒向天,高声言道: “这第一碗酒!代朝廷祭告汗王在天之灵:天山南北故土俱已光复,浩罕阿古柏与英国雇佣军贼寇,荡除殆尽。汗王夙愿已成!……这第二碗酒。祭告汗王:朝廷已拨下巨额银两,助土尔扈特部落收集失散民众,重整生计,再图雄风。英灵可安!……这第三碗酒!祭告汗王在天之灵:护佑我西征大军,一鼓作气,再收伊犁!” 年近古稀的左大帅,在汗王灵前,立下了铮铮誓言: “汗王英灵在此。俄人不敢踏入巴音布鲁克草原半步!现老朽携棺椁存于汗王之侧。如若俄人歹心既定,索还伊犁必定破裂;老朽自当率众儿郎勠力向前,直捣俄军大营。地不能弃、兵不能停!不复伊犁,誓不还乡!倘若身死,愿与汗王同眠草原、共慑敌寇!……” 对面不远处的沙俄军队,如临深渊!战战兢兢地在做应战准备。 沙俄驻伊犁占领军司令克尔帕科夫斯基将军,闻报后;也亲自来到了前沿阵地察看情况。 他在望远镜里,目睹了这壮观盛大的一幕!神色黯然,心里惴惴不安。 他的副官洛班,疑惑地问道:“将军!中国军队好像在纪念某个已经去世的人?他们纪念的是谁呀?” 克尔帕科夫斯基叹了口气,“他们纪念的,是令阿古柏和英国人闻风丧胆的一个人;是土尔扈特部落的布彦汗王……如果不是土尔扈特部落和这个布彦汗王的存在;早在十二年前,伊犁就已经是阿古柏和英国人的囊中之物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清醒过来。” 洛班仍然疑惑,“一个小小的蒙古部落,竟然能抵挡住阿古柏和英国人装备精良的五个军团、数万人马的疯狂进攻?真有点不可思议?” “在中国的西征军进到新疆之前;阿古柏和英国人损失的人马,有一半以上,是被这个土尔扈特部落干掉的。所以,阿古柏和英国人,对这个土尔扈特部落,恨之入骨!几次派出特工,刺杀这个布彦汗王;但都没成功。这不光使他们损兵折将,而且打乱了他们的整个战争计划,彻底改变了战争进程和战争走向!” “那我们面临的进攻威胁,就不止中国的正规军队。还有土尔扈特骑兵了?” “是的!……所以,伯克胡里这些人;对我们来说,还是有一定利用价值的。他应该和他的父汗一样,最痛恨的,就是土尔扈特。因为取他父汗性命的,应该就是土尔扈特。库罗帕特金少校的推断,可以证明这一点……” 洛班指着汗王灵前威武壮观的祭灵誓师队伍,和摆放在一侧的密密麻麻的各式火炮,异常震惊地说道: “将军请看!他们装备的步枪,是和我们一样的制式伯丹步枪。他们的火炮,是清一色的德国克虏伯野战炮……他们这简直就是在炫耀。是在恐吓我们!如果加上赛里木湖的三万军队,和特克斯上游的数万人马;他们的十万大军,已经对伊犁实现了三面包围。这个巨型包围圈,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钳形口袋,把整个伊犁都装了进去。这有可能,就是中国人传说中最厉害的‘天门阵’了吧?……我们能够挡住他们的进攻吗?” 克尔帕科夫斯基没有马上回答下属的疑问,而脸上的表情则更加沉重了……他突然问洛班: “在我们的前方。你真正看到的,是什么?” 洛班一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随口回答道: “将军!我看到的,是规模庞大的数万中国军队;和他们非同寻常的先进装备!” “不!不!我想让你看的,是在那个巨大挽联的一侧,摆放的那个红色木制品。” “哦!将军!那好像是一副红色的中国棺木……” “嗯!对!那你知道,这应该是给谁准备的吗?” 洛班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将军大人!” 当克尔帕科夫斯基观察完毕,转过身来的时候,撂下了两句让下属不太听得懂的话: “那副棺木,是他们的左大帅,给自己准备的。这一副棺木,可以说明一切!这是军人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对话。是他们的左大帅,在向我发出警告!……” 巴音布鲁克草原上的最高军事会议一结束;刘锦棠、金顺就分别带领各路将领,立即分头赶赴阿克苏乌什的南路大营和伊犁赛里木湖的北路大营。收复伊犁的军事行动,就此展开。 从这时间开始,西征军(中路)大营的前军将士与土尔扈特骑兵,在巴音布鲁克草原大张旗鼓、日夜操练。黑压压的炮群,直接将炮口指向了沙俄军队的兵营和前沿阵地。 刘锦棠的西征军(南路)三万多兵力的大军,从阿克苏乌什跨过西天山,在伊犁河谷南侧的特克斯河上游安营扎寨。随时准备扑向特克斯河中下游的沙俄占领军防守阵地。 金顺的西征军(北路)三万多精锐,离开赛里木湖,推进到果子沟一线。从北侧俯瞰整个伊犁河谷,随时准备冲下山去;封堵沙俄占领军的归路、遮断敌军补给线和援兵通道,实现四面合围。 这时候的西征军人马,比一年前扫荡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时期的规模,又增加了两成多;万里粮路上的戈壁大漠,照样是驼铃声声、人马不断。 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官军队伍,操着湘淮、闽粤、中原、东北、齐鲁等各式各样的家乡方言;一边厉兵秣马积极备战,一边开渠引水、垦荒平地。帮助刚刚脱离苦海的新疆当地各族民众,重建家园。 这时间。出现在天山南北广袤大地上“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渡玉关。”的壮丽景观,达到了最高潮! 在伊犁河谷,这个西征大军布下的巨大包围圈里。两万多的沙俄占领军,面对三面居高临下、枕戈待旦的十多万装备精良的中国大军,濒临绝望!感觉已经进到了地狱之中;统统是日日愁眉、夜夜惊心!…… 在巴音布鲁克草原上的“祭灵誓师大典”完成后的第二十天。准备在圣彼得堡参加沙皇御前会议的米留金(俄国陆军大臣)、格尔斯(俄国外务大臣)同时接到了克尔帕科夫斯基将军的密电: “中国三万多精锐军队,已从伊犁北面的赛里木湖南下,意图切断我‘伊犁驻屯军’补给线及撤退通道。总兵力超过十万的中国军队,现在已经从北面方向和中部的巴音布鲁克方向、及南面的特克斯河流域方向三面,对整个伊犁河谷形成了包围之势。 “这些军队装备精良、粮草储备充足。叠加击败阿古柏军队和英国雇佣军之兵势,我军将无法抵挡其进攻的锋芒。尤其在那拉提方向,中国军队的主帅左宗棠;已经带领战斗力最强的数万湘军、淮军精锐,坐镇焉耆城和巴伦台要塞。并亲自前往巴音布鲁克草原,视察前线部队;还随军带来了自己的棺木。 “这足以证明,中国政府强势收复伊犁之决心!其强悍的先锋大军和土尔扈特骑兵,已在巴音布鲁克草原扎营;与我军形成对峙。两军哨兵,相隔仅数十米远。我能断定:这里应该就是中国军队的主攻方向。只等左宗棠一声令下!这些凶悍的骑兵队伍,将从巴音布鲁克这个高山草原上倾泻而下。我军将无险可守,必定全线崩溃!…… “包括特克斯、尼勒克在内的伊犁地区,和包括大小裕勒都斯草原在内的巴音郭楞地区;千百年来,一直都是中国人的属地。一百年前的土尔扈特首领渥巴锡汗,率领所部从我伏尔加河沿岸东归中国后;这些地方,就成为了土尔扈特蒙古人的封地。 “阿古柏的军队和英国雇佣军,之所以没能在兵锋最盛的时期,直捣伊犁将军府,而快速征服新疆;就是由于土尔扈特部落的顽强抵抗。迫使阿古柏和英国人改变了战略进攻方向,从而完全改变了战争进程…… “我们现在占领伊犁,要面对的,就不光是中国政府的正规军队,还有骁勇善战的土尔扈特骑兵。后者的战斗意志、战斗力和对当地山形地貌的熟识程度,以及对我国军队的仇恨程度明显更强!因为我们占领的,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牧场…… “此前。库罗帕特金少校的俄国使团,在新疆半年的时间里,不但遍访了阿古柏的‘洪福汗国’在各处的兵营;还到访过土尔扈特部落一直在坚守的巴音布鲁克山区。该少校的使团与普尔热瓦尔斯基上校的新疆探险队,对沙皇军队有可能在伊犁与中国军队开战的情形,进行了推演;所得出的结论,与我以上所述相同。 “关于国内颇感兴趣的阿古柏死因,现在仍无法确定。在阿古柏死亡的两周前;库罗帕特金少校,还在与他商讨两国划界的问题。当时阿古柏身体健壮,对战局的信心也还是有的。他坚信:英国人的鼎力支持和斡旋调停,会很快见效,中国人很快就会退兵。 “他曾向少校提出抗议称:我国在支持中国军队向他的军队发起进攻!如我们的商人,在向中国军队提供军粮一事。因此,库罗帕特金少校认为:阿古柏的死因,绝不可能是英国媒体和奥斯曼媒体所说的‘暴病身亡’或者中国官方说的‘服毒自杀’。被其亲儿子和其他觊觎‘汗位’的人共同谋杀、酗酒致死等说法,也都不具有可信度。 “按少校的推断,‘殴斗致死’的可能性最大。而杀死他的,绝不可能是他手下的什么人,一定是中国人!但中国官方又明确否认了这一点,称其为‘仰药自毙’。说明阿古柏之死与中国军队的刺杀行动无关,刺杀者应该在中国民间。 “而阿古柏的都城库尔勒周边,敢于和阿古柏的‘洪福汗国’正面对抗,有勇气、有实力接近并刺杀阿古柏的,就只有土尔扈特部落了。毕竟土尔扈特部落和阿古柏之间,结下的仇恨也是最深的。少校的结论是:土尔扈特部落的蒙古勇士刺杀了他——尽管没有直接证据。 “从当前态势看。我方继续占有伊犁,既无法理可依;开战也绝无胜算可言。一旦战败,不但我国与中国数千公里的边境线,都将受到波及而陷于动荡之中;帝国在欧洲的边界,也会被大英帝国、法兰西帝国、奥斯曼帝国和德意志帝国再次觊觎,而陷于危险境地。 “库罗帕特金少校作为特使、普尔热瓦尔斯基上校作为新疆探险队领队,通过半年多的实地考察和战略研判;他们所持有的观点,同我的观点是一致的。尽管我们对伊犁的战略价值十分清楚,并有着无法割舍的情怀;但我们必须放弃伊犁! “不过,他们也大胆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要求中国政府支付这几年的‘保护费’一千万英镑,作为补偿。以此作为返还伊犁的前提条件。 “鉴于以上情况。为保存我‘伊犁驻屯军’实力、维护帝国尊严;并考虑到尽量不与东方大国产生激烈冲突,从而免除对帝国周边的不利影响。我们认为,以适当的方式获取利益后,将伊犁交还中国政府是明智之举…… “为了能暂时牵制中国军队的进攻;我已命令败退到我国境内的‘洪福汗国’第二任大汗伯克胡里残部人马、自封‘大汗’后与伯克胡里火并失败的阿奇木罕残部人马,分三路分别向中国军队的大后方运动。意在骚扰和破坏中国军队脆弱的后方补给线,造成极大混乱,以消解中国军队的兵锋和士气。 “其中:第一路,阿奇木罕人马向阿克苏的乌什方向渗透,伺机发起进攻。第二路,帕提拉人马向喀什方向渗透,伺机发起进攻。以上两路人马的行动,可对围攻伊犁的南路中国军队(刘锦棠部)形成牵制…… “第三路的伯克胡里,亲率部分人马,已经化装成我国商家马队,从伊犁出发。准备沿天山北侧,隐蔽穿过精河、乌苏、玛纳斯和乌鲁木齐西山、南山,跨越中天山冰达坂;突袭当前设在巴音郭楞地区天狼谷的土尔扈特部落的中枢指挥系统。对该部落的首脑机关,实施‘斩首行动’。 “这个十分大胆的长途奔袭作战计划,是伯克胡里亲手制定的。因为他在与库罗帕特金少校见面后,了解到他父亲最大可能的死因,与土尔扈特蒙古部落密切相关。他的第二个弟弟克达克尔,也于十年前,战死在与土尔扈特骑兵对决的战场上。他立誓要为死去的父亲阿古柏和弟弟克达克尔复仇。 “在这个计划完成后。伯克胡里准备将实施该计划的人马,与等待在精河进行接应的人马,合兵一处。将中国军队设在精河的辎重大营,彻底捣毁!这就相当于,在围攻伊犁的中国北路军(金顺所部)的后背,狠狠插上一刀…… “我没有阻止这个计划——即便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较小,且风险很大。但我觉得,这是牵制中国军队(尤其是左宗棠亲自坐镇的巴音郭楞中路军)的一种大胆尝试;也是一种相对有效的策应手段。这种行动,虽然不能彻底改变战场态势;但多多少少会对我‘伊犁驻屯军’所面临的压力,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即便完全失败,也不会对我军的生存,产生任何不利影响。 “以上行动。只不过是用伯克胡里这些人的血,来迟缓一下中国军队进攻的脚步罢了!战场态势,绝不可能因此而发生根本性的逆转。我们不能对这样的行动,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我慎重建议:尽快与中国政府谈判;索取利益后,交还伊犁……沙皇俄国伊犁驻屯军司令官:克尔帕科夫斯基。” 随着南北疆的光复。在金花哈敦带着小汗王去科布多省亲、收拢失散民众期间;扎布台吉和穆成喇嘛,就已经根据哈敦的事先安排,带着部落的工匠们,在哈尔莫墩开始了重建土尔扈特南路盟公署衙门、部落大营的浩大工程。 这些主要工程的设计,都是由部落的工匠、牧民、喇嘛们共同来参与完成的;凯瑟琳和徐雪英也参与其中。 十年前被阿古柏侵略军摧毁的部落大营废墟上。熙熙攘攘的建造队伍,日夜赶工、忙活不停…… 除巴特尔、桑吉梅仁、李杰昆都等将领,带领骑兵队,继续配合西征军扎营巴音布鲁克,准备规复伊犁外;其余部落人众,陆续从天狼谷,迁回了哈尔莫敦和各旗、各苏木的原驻牧地。 转移到科布多、塔城等地和流落到其他地方的避难百姓,也开始逐步回归部落。 新的部落大营和盟公署衙门、蒙医院、军械所、物资站在哈尔莫墩拔地而起的同时;新的“童子军训练营”和“部落学堂”,也同时开建…… 漫山遍野的羊群,又回到了阔别十一年的冬牧场——焉耆平原。新旧大批毡房,又逐渐开始像散落的珍珠一样,布满天山脚下的开都河两岸、博斯腾湖周边。不过,看似还壮观的牛羊群转场队伍,其实已不到当年的四分之一。 第七十七章 再见雪莲花 智信见南北疆俱已光复,土尔扈特部落迎来了光明;汗王师兄的遗愿已经达成;惠永大师的所托之事,也有了结果。感觉自己尘缘已了,应该回归佛门、潜心修行。曾经发下“大军西定天山日,沙弥背月向东行”的誓愿,是践行的时候了。 临行前几天,他连续数天上山采药。将附近山上采到的红景天、雪菊、黄芪等中药材,交给马兰和马天胜,并传授适用药方。叮嘱二人,将这些药材与先前晾晒好的雪莲、石莲、紫草、甘草等调配使用,可治疗外伤、内伤和绝大部分的常见病。 这时候。智信又猛然想起:冰达坂的雪峰顶上,还有自己三年前,用雪莲种子培育的那块“自留地”。 虽然两年后才能开花、结果,可在一年前查看时,长势很旺;今后肯定长得好、用得上。现在自己一旦离开,这块地方,其他人根本找不到。荒废掉,确实太可惜了! 但是,在哈尔莫墩,不像在天狼谷的时候,随时都能到冰达坂顶上走一趟。要从哈尔莫墩进到巴伦台峡谷,再跨过乌拉斯台峡谷和黑熊沟,才能到冰达坂顶上。来回骑马的话,天不亮出发,到半夜以后才能回得来。 智信交代马天胜去跟道尔吉说一声,准备去一趟冰达坂雪山。并交代说,让道尔吉和高山不要去;因为古丽和桑兰已经怀孕几个月了,让他们在家里照看好自己的妻子。 道尔吉一听智信师父要去冰达坂顶上看雪莲,那是兴奋的不得了! 这时候他也猛然记起来,自己一年前跟小外甥巴音达来许下的承诺,还没兑现;现在正是个好机会,履行诺言、挽回面子。 他赶紧去央求姐姐才次克,帮忙照看古丽和桑兰;自己要同智信师父带着高山、巴音达来和齐峰、尼满,一起去冰达坂雪山顶上走一趟。 才次克也只好答应…… 智信和道尔吉带着巴音达来、马天胜、高山、齐峰、尼满,天不亮就出发了。太阳刚露出山顶,他们就已经到了巴伦台要塞。 这时候的巴伦台要塞,正是百余年来最热闹的时候。西征军(中路)的中军大营,就扎在这里。 数不清的三角形巨龙军旗,在这个丁字形山谷里,呼啦啦迎风飘扬。几个校场前的战鼓声,此起彼伏;靶场上的枪炮声,不绝于耳。 两万多西征军将士,正在这里摩拳擦掌、休整练兵。随时准备跨过百公里外的巴音布鲁克草原;和前军一起,合力横扫伊犁河谷的沙俄占领军。 接到站岗营兵的报告,在中军大营负责巡防的魏潇,赶紧赶了过来。道尔吉这几个见了魏潇,那自然是欢喜的了不得。 道尔吉赶紧对魏潇说道:“我们这些兵都快当爹了;可你这个主训官,还没进洞房。这可真有些说不过去呀!……雪英大姐,可天天盼着你,回哈尔莫墩成亲呐!估计,啥时候能回去?” 魏潇苦笑着说道:“现在,左大帅正准备狠狠打一仗,收复伊犁。什么时间战事能结束,还不好说。只能再等等看……” 道尔吉摆摆手说道:“我以前在天狼谷跟你说的话,还没忘吧?别看咱们这里,一副拉开架势要大打出手的样子;我觉得,这场仗根本打不起来!……” 魏潇一愣!疑惑地望着道尔吉,这已经不是道尔吉第一次语出惊人了。 道尔吉又比划着双手,摇晃着脑袋说道: “俄国人没那么傻。它在欧洲,跟奥斯曼帝国的第十次战争,已经打了两年,死伤十几万;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结束。当前,应该是它最虚弱的时候。英国人、德国人、法国人,也都在虎视眈眈地望着它,时刻准备动手。在这样的情形下,它绝不会现在拿着鸡蛋在伊犁碰石头;肯定迟早会悄悄把伊犁还给我们。不过,这可能需要些时间……” “你的这些话,我没忘;这样的判断,也确实合乎逻辑。但是,俄国人已经把伊犁占了好几年,他们把伊犁的战略地位,看得相当重要。如果没有足够的战争压力,没有把它逼到走投无路的那一步;想让它,把叼在嘴上的肉放下来,也是不可能的事。另外,你现在分析的这个时间窗口很重要;一旦错过,等着它缓过劲来全力对付我们,可能就真麻烦了。” “这些事先不说了。我姐夫他们在巴音布鲁克,徐大哥他们在赛里木湖。虽然都在不停地折腾俄国人;可我估计,这事一时半会儿完不了。要是真折腾个几年下去,那就啥事都耽误了!……这样,我回去以后就去找我姐,让她去找金花哈敦说说;别等伊犁战事结束了,尽快给你们成亲。成完亲,咱有的是时间,慢慢跟俄国人耗。这你同意吧?” 魏潇脸上瞬间笑成了一朵花,兴奋地说道: “那我肯定高兴了!也拜托你给操操心多运作运作。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嘛!有情后补……” 道尔吉拍着胸脯说道:“好了!包在我身上!” 智信双手合十诵道:“菩萨一定会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祝福你们……阿弥陀佛!” 魏潇也合十还礼道:“感谢智信师父!” “魏统领!我听说,这次左大帅率军进疆,有一路人马走的是敦煌、若羌、尉犁这条路线。你知道吗?”智信忽然开口问道。 “我知道呀!是安西镇总兵潘杰,带领的五营骑兵;而且,是我受命带人去尉犁东南,接应的这支人马。现在,他们就在巴伦台中军大营,休整待命。” “这队人马。走的可是当年法显大和尚、三藏法师,西天取经走的这段路。他们这一路,还顺利吗?” “他们这路人马,可能是进疆的各路人马中,最孤独、最艰辛的一路。不过,左大帅交给他们的任务有所不同。第一是要从敦煌到若羌、尉犁、库尔勒,沿途考察这个进疆的备用粮道;因为这是从甘肃到南疆,直线距离最近的路线。第二项任务是沿途打击、消灭阿古柏侵略军溃逃到这些地方的残余力量;铲除阿古柏‘洪福汗国’在当地残存的统治势力,恢复我们大清国的统治秩序。” 说到这里,魏潇突然兴奋起来,眉飞色舞地说道: “说到这件事,真是‘无巧不成书’。潘总兵他们,在若羌的罗布庄附近,竟然意外地抓到了阿古柏‘洪福汗国’的大司库麻木提。还缴获了一大批黄金……” 道尔吉猛然一激灵!兴奋地随口问道:“是不是还有三个年轻女人?” 魏潇一惊!诧异地问道:“这你们咋知道?” 道尔吉已经感觉到说漏了嘴,赶紧搪塞道:“听说的,听说的……” 说着,他赶紧瞅了一眼高山;高山这时间,也已经在吃惊地望着他。 魏潇看着道尔吉,心里突然又想起这家伙那天,替自己作为“聘礼”送给徐雪英的那把镶着宝石的神秘手枪……现在又露出知道麻木提“携金潜逃”和那三个阿古柏女人的事情。更感觉这里面一定深藏着一个大秘密!不过,也不好再问;就是问下去,他也不会说出来。 魏潇继续说道:“麻木提带着那些金砖和几个宫廷卫兵,还有那三个女人;在罗布庄附近的沙漠里,躲了好几个月。后来打听到阿古柏死了,大儿子伯克胡里,把二儿子海古拉给杀了;伯克胡里和阿古柏的其他部下也火并了。最后,全部被中国军队干掉了,才敢出来活动。他们准备从若羌那里,走和田回浩罕国;结果,被潘总兵的人马正好撞上。” 道尔吉说道:“现在,哪还有什么浩罕国?早被俄罗斯干掉了!” 魏潇说道:“是啊!所以麻木提当时说:这些金子,是准备送给中国军队的。” 大家都点了点头。 智信继续问道:“一路上的那些汉朝、唐朝的驿站,还在吗?” 魏潇回答说:“听潘总兵说。从敦煌到若羌,再向前过阿拉干、铁干里克到尉犁,最后到库尔勒。这条楼兰故道上的那些古代驿站,还全部都在。可惜的是!因为由敦煌过玉门关向西,流到罗布淖尔的疏勒河,已经断流;所以从玉门关驿到米兰驿中间的驿站,已经完全荒废、鲜有人家,已经成为千里无人区。 “孔雀河现在的下游终点,已经不能与疏勒河的下游终点在若羌罗布淖尔汇合了。行人也只能选择春、秋两季,才能勉强穿过这段千里长的大漠;因为只有春、秋两季,才有极少量的雨水,使疏勒河暂时存水。当今,只有那些个往来于内地的大商帮、大驼队,才不分四季穿行于这片楼兰大漠之中……现在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这些驿站的存在;而是塔里木河、孔雀河、疏勒河的河水能流到哪里?这才是最关键的。” 智信点了点头,问道:“像这样的情况。需要的时候,能够替代战时的进疆粮道吗?” 魏潇回答说:“据潘总兵考察判断。这条粮道稍加修缮,就可投入使用,没有大问题。这样的话,从河西走廊直接进新疆,也就是从敦煌过玉门关直接进南疆若羌;进疆粮草的转运,要节省三成以上的里程和路途消耗,便捷了很多。以前,铲除阿古柏侵略军的时候,有将近一半的粮食购自俄罗斯,这条粮道显得不是特别紧急。现在,同俄国人撕破脸准备开战;这条备用粮道的作用,马上就显现出来了。” 智信继续问道:“开都河今年的来水量不错,孔雀河肯定也不错。库尔勒到若羌这一段的水源状况,看来是不是好一些呀?” 魏潇点了点头,见智信想了解这么多,干脆说得仔细一点。回答说道: “是的!今年孔雀河和塔里木河,这两条内陆河的水流量都不错。从库尔勒到若羌,这一千里地的沿途,应该都不太缺水。这两条河都经过尉犁,这样的话,从库尔勒到若羌地带,就有两条可以选择的路线。一条是从库尔勒到尉犁后,从尉犁沿着塔里木河向南,过铁干里克、阿拉干到若羌;这就是潘总兵他们刚走过的这条路。若羌也是汉、唐时期,内地到和田、喀什,然后出国的中转必经之地…… “另一条路线。是从库尔勒到尉犁后,沿着孔雀河,向东南方向的库木塔格沙漠行进。这时候的孔雀河,就叫‘浣溪河’了。沿着孔雀河,进到库木塔格沙漠中心地带的‘白龙堆’,就到了罗布淖尔的最西边。如果一直往东,穿过罗布淖尔,就离玉门关驿站和敦煌不远了。这可能是法显和尚西天取经,从内地到库尔勒走的这段路线…… “其实,这后一条路线更短,更能节省时间。而且,是凿空西域的张骞和西域大都护郑吉、班超,当年常来常往的地方。但是,现在只知道郑吉在尉犁的屯田古城还在;这条路线,已经多年都没听说有人走过。也不知道一千多年前的沿途朝廷驿站,还存不存在?” 道尔吉有些好奇,问智信说:“大师父!您又不是法显、唐僧;也不是楼兰故道上的驼队商人要做生意。关心那些干啥?” 智信笑了笑,说道:“大军远距离征战,粮草转运是关键。汗王生前就曾预言道:塞外用兵,筹饷难于筹兵;筹粮难于筹饷;筹运难于筹粮。现在伊犁能不能收回,西征大军能不能支撑,这条粮道的作用至关重要。汗王的在天之灵,肯定也在关注着这条粮道的状况……” 智信没有直接回答道尔吉的话,而是在根据这队人马过路的情形,来判断这两条楼兰故道是否能够通行。他的心里,似乎有了一种愿望。可这个愿望,现在还不能说出来…… 道尔吉和智信带着大家辞别魏潇,急忙赶路。 晌午过后。这七个人的队伍,便登到了冰达坂的七重极顶——云顶之上。 智信带着大家,把马停在了云顶北侧一个背风、隐蔽的小山坳。因为要徒步走一截,才能到达那个地方;骑马是过不去的。 他让道尔吉和高山一定要保护好巴音达来,因为往前的路十分陡峭难行。可没想到,小家伙巴音达来翻山越沟,比其他人都轻松自如。 过了几道像刀切一样的时断时续的陡峭峰顶,大家来到了智信的那块“自留地”附近。这里离中天山的最高峰——天格尔峰已经非常近了。 当大家到了跟前,包括智信自己在内,全都被惊呆了! 以前,能在雪山上偶尔见到一朵雪莲,就已经十分难得!就算是运气最好的,也只能是在悬崖上、峭壁上的石头缝里,能见到东一朵、西一朵的。十分零散! 可今天,在难得的这块相对平缓、有五六个蒙古包大小的环形斜坡山地上;竟然密密麻麻长了两大圈的大苞雪莲,而且花苞开得正旺。 更让智信惊讶的是:这两个大圈里开放的雪莲花,不但有自然生长的;更多的,竟然是他三年前选籽种下去的。 一般的雪莲,落籽要到五年以后,才能长成开花。可他挑选籽粒种下的雪莲,才过了三年,现在就已经含苞怒放。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出现这种现象,应该是和选择的种子籽粒饱满充实、生长地光照充足直接相关。而在恍惚之中,智信感觉这些雪莲花提前开放,另有缘故…… 这时间。正好有几朵云彩飘了过来,缠绕在这块神奇的石碛地上,久久不肯散去。更显得这些雪莲和这块宝地,灵气十足! 这可是大家有生以来,都从未见到过的场景。都感觉到无比的惊奇!都不忍心走到圈内,去踩踏这块神奇的地方;更不忍心现在就把这些雪莲花采下来带回去。 大家都在圈外随着智信的举动,尽情地欣赏这让人震撼的美景。 道尔吉感受到了这里的强大气场;朦胧间,好像也悟到了什么?对着智信说道: “这简直太完美了!这里,真像是您和穆成喇嘛两位师父议论的救苦救难的莲花生大师,讲经说法的‘天山道场’……” 智信轻轻点了点头,默认了道尔吉的说法。 道尔吉一激灵!赶紧问道:“如果这里是莲花生大师的道场,那他一千年前留下来的‘伏藏’,应该就在附近了?” 智信笑了笑,缓缓说道:“据大师传下来的弟子推断:莲花生大师留下来的‘伏藏’,应该不在西藏山南的桑耶寺,更不可能在天竺的那烂陀。最有可能的‘伏藏’埋藏地,应该就是昆仑山和天山围起来的这一大片沙漠瀚海的周边……有缘得‘伏藏’者,无论僧俗信众,皆为莲花生大师真传弟子。” 齐峰拽了拽道尔吉和高山,说道:“你们两个都已经成家,马上就要当爹了;就不要再惦记‘伏藏’了。就是找到‘伏藏’,也是我和尼满的事。你们两个,就老老实实过你们的小日子吧……” 道尔吉听着齐峰说的话,心里很不舒服;可也没办法去反驳他。他突然灵机一动!对着大家大声喊道: “大家都先别动啊!让‘大师父’观察观察定定神,然后作首诗纪念纪念。然后再行动!” 大家都兴奋地站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智信。 智信微笑着点点头,稍作思忖,心中已经有底。他随即口占《天山魂—再见雪莲花》一首。言道: 荷仙凌寒登雪域,只为坐地观苍穹。 片片羽衣云轻拂,缕缕绫罗风摇动。 忽闻幽谷禅音起,原是冰川泉水鸣。 芸芸世间还疾苦,救难必有莲花生。 大家齐声称妙!其实,这首诗蕴含着依依惜别之情!只是大家在兴奋之余,尚未在意。 智信心中已然默诵:回归佛门,近在眼前;救苦救难的雪莲花,机缘已尽,就此别过…… 齐峰赶紧一本正经地对高山说道:“你以前,不是作诗说‘天山紫草雪莲,送给心爱的桑兰’吗?现在这么好的场景,你不赶快也酝酿酝酿发挥一下,作首诗藏着?到时候好用得上……” 高山摆摆手瞪着眼说道:“哎!上次,就是因为准备给她送紫草雪莲,挨了她两鞭子!我还找事儿?现在都已经娶进门了,不用再费那脑子喽!” 大家都笑了起来! 智信又专门向大家作了交代。哪些雪莲可以采、哪些雪莲还不能采、哪些雪莲要在一个月后再采;都划分得清清楚楚。 而且,一个月后再采的雪莲,是选择的最为壮实的种子雪莲;这些雪莲结实采摘之后,必须要将种子及时种下去。下种的位置、相隔距离、沙土埋深,也都交代得十分清晰。 智信又叮嘱道尔吉和马天胜,一定要记住这块宝地的方位;今后必须要能找得到、管得好才行。这块宝地,能为整个部落提供天山雪峰最上等、药效最好的雪莲。意义当然非同一般! 眼见太阳就要落山。大家赶紧带着采到的雪莲,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冰达坂云顶附近存马的那个小山坳。准备开始骑马下山…… 道尔吉和智信带着大家,骑马来到冰达坂云顶“老虎口”隘口的时候,太阳已经接近落山。 兴致勃勃的道尔吉。哼着小曲儿,骑马走在最前面;想着这不虚此行的一天,十分惬意! 当道尔吉伸出头来,观察盘道口下方道路时;他突然发现,前方最下面的盘道上,有一串晃动的身影。 虽然距离有些远,经再次辨认;可以判断出,这是一群骑马的人。他立刻停住了马,猛然举起了右拳示警! 大家惊了一跳!同时都勒住了马。 第七十八章 狭路相逢 道尔吉示意大家退后,队伍停在老虎口的中央位置。自己和高山、齐峰下了马,猫着腰前出到老虎口南侧大石头后方,观察情况。 道尔吉掏出望远镜,仔细查看这七八个骑马的人。大家都感觉很奇怪!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穿越冰达坂? 高山和齐峰也分别用望远镜查看了一番。 道尔吉问高山和齐峰道:“你们判断,这些是什么人?” 高山摇摇头,说道:“虽然他们的两匹马上载着货包;我看这些人,不像是咱们当地过路的。也不像商人……” 齐峰突然喊道:“你们快看,远处左前方!” 道尔吉又接过望远镜,向着齐峰指的方向看了看,着实惊了一跳! 只见一支上百人马的队伍,转出了山弯;正在远处缓缓前行。离着刚走出冰达坂最下面盘道的这队人马,至少相距三四里远。 道尔吉把望远镜交给齐峰,“你赶快到后面看看,北面盘道下面,有没有啥情况?” 齐峰立刻起身,跑到身后的老虎口隘口北侧,观察了一阵;也发现了异常情况。他急匆匆地跑回来说道: “北面最下面的盘道附近,也有几十个人。好像除了几十匹马,还有十几峰骆驼……” 高山问道尔吉说:“怎么办?” 道尔吉没有马上答话,又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阵。 高山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会不会是,从乌鲁木齐来的西征军的增援队伍?或者是,押运军粮的队伍?” 齐峰摇摇头说道:“不对!押运军粮的队伍,手里不可能不拿武器。再说,他们马背上驮的,不像是粮食。你们再注意看看,他们骑的马,和西征军的战马不一样。倒好像是和我们这几匹‘大宛马’,有些接近……” 高山说道:“我听魏潇大哥说过。西征军的军粮,有一部分是从俄罗斯买来的。是俄罗斯商人,先把军粮送到乌鲁木齐的大粮仓,然后再分送各处大营。这会不会是从俄罗斯来的商队,直接从乌鲁木齐,把粮食送到巴伦台,或者送到巴音布鲁克去的呀?” 齐峰说道:“绝对不是!买俄罗斯的粮食,那是两年前刚开始收拾阿古柏侵略军的时候。现在,和沙俄军队拉开架势准备开战,马上就要刺刀见红了,它哪能还给我们送粮食?……” 高山说道:“那会不会是从俄罗斯过境我们这里,准备到内地去做生意的商队呢?……那也不对呀?如果到内地的话,他们可以直接从乌鲁木齐,过达坂城到托克逊、吐鲁番,往哈密走;不可能绕这么个大圈,白跑路呀?真是蹊跷?……” 道尔吉说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我们现在跟上去。如果这些人直接往巴伦台前进,说明这些人和西征军有联系;我们就能一路同行,到巴伦台的西征军营地。如果到了阿拉沟交叉口,他们在前面向左折向阿拉沟方向,朝托克逊去的话,应该说明和西征军无关。走吧,咱们下山!” 齐峰有些担心,说道:“今天的情况不一样。如果前面这些人有问题,出现状况,我们脱身容易;可是,我们今天还带着巴音达来和马大哥呐!……” 高山急忙说道:“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下了盘道,从黑熊沟把巴音达来和马大哥先送到天狼谷待着。我们把这群人的身份搞清楚以后,再去接他们……” 道尔吉稍加思忖,点点头说道:“嗯!就这样,下了盘道,就从黑熊沟把他们两个先送到天狼谷西谷口再说……” 大家都点了点头。 从云顶的第七重盘道下到最下面的第一重盘道,最快也需要半个时辰。当道尔吉带着大家下完盘道,到了黑熊沟沟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道尔吉急忙带着大家快速前进,左转进到了黑熊沟……可进到沟口内,刚转过第一个涧口,就突然发现涧口前面几百米处,有几十匹没有卸鞍的马停在那里。 这让大家不禁大吃一惊!立刻停住了脚步。 这条山沟,只能通向天狼谷的西谷口。除了与天狼谷的夏尔尕苏木有来往的人,对于其他任何人来讲,这里就是一条死胡同。怎么会有几十人的队伍,准备从这里涌向天狼谷的西谷口呢? 道尔吉见状,也来不及细想,挥了挥手,带着大家赶紧退出了黑熊沟。到了沟口外,停了下来。 大家都感觉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高山说道:“这就越来越不对劲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马,在这个时间,要往天狼谷的西谷口去呢?如果加上前面的上百人马,总共就有两百多人马。这就不应该是商队了……” 智信对大家说道:“现在这里的几波人,虽然手里还没摆弄武器;我却感觉附近杀气很重!大家一定要小心!” 大家都点了点头。 齐峰说道:“我感觉,这些人好像是在执行一项大行动,可又不是针对西征军……莫非是针对天狼谷?” 大家吃了一惊! 高山说道:“金花哈敦和小汗王,还有众首领,从天狼谷转移到哈尔莫墩没多少日子。难道这些人现在针对天狼谷,是冲着他们来的?” 齐峰说道:“有这个可能!也许,他们只知道土尔扈特部落的骑兵,都在巴音布鲁克配合西征军备战,在天狼谷的部落指挥中心,肯定空虚;不知道指挥中心已经转移走了。那这样的话……这些人,要么是没有收拾干净的浩罕军队来寻仇;要么就是俄国军队,深入到西征军后方搞渗透破坏。” “阿弥陀佛!”智信合十念道,神情异常忧郁,“十一年前。天狼谷就已经惨遭屠村大祸!现在,又有可能再次面临灭顶之灾!着实可怜可悲……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应该计划一下,如何向阿山昆都他们告警才对!不过,这些人是否是针对天狼谷,要看最前面的那一百多人马,是否转向阿拉沟方向。如果确定他们转向阿拉沟,那就是准备从阿拉沟扑向天狼谷的东谷口。准备从两个谷口同时动手……” 高山急忙说道:“那只有先想办法通知阿山昆都!” 齐峰摇了摇头,“天狼谷里的阿山昆都,现在手上几乎没有什么守备力量;加上没有防备,肯定要吃大亏。我们这些人,就算是全力以赴!恐怕也改变不了局势。对付这些人,必须和魏潇统领联系上,搬取救兵才能有把握。时间很紧啊……” 道尔吉点了点头,心情越来越沉重。 他看了看巴音达来和马天胜,这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既要保护好这两个不会武功的同伴;还要完成向天狼谷阿山昆都他们的示警;也要联系上驻巴伦台的西征军,最后干掉这伙敌军。这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道尔吉检查了一下挂在鞍桥上的响箭,问齐峰说: “能确认宝力都和才层巴图都回到天狼谷了吧?” 齐峰回答道:“这个可以确认,回去有四五天了。如果我们在西谷口发响箭,他们两个应该都能听出来。” 道尔吉把大家拢到一起,冷静地说道: “现在,天色越晚,就对我们越不利!我们只有往前到巴伦台这一条路了。估计最前面的那一百多人马,应该快到阿拉沟岔口了。前面这八个人,离我们大概有九里地……我想这样,咱们现在就快马往前赶。如果遇到他们拦截,我们就冲过去。等我们到了阿拉沟岔口,确定了最前面那伙人的行进方向,就能最后确认这些人的身份……无论发生什么事。请智信师父和尼满,护着巴音达来和马大哥向巴伦台要塞转移,去见魏潇大哥搬兵。我和高山、齐峰,负责掩护你们。等把你们送到安全地带,我们三个再返回来;从黑熊沟背面的山脊上,想办法接近天狼谷西谷口。” 大家都点了点头。 道尔吉挥挥手,下令出发…… 道尔吉带着大家,快马加鞭顺着大路往前赶。在即将赶上那八个骑马人的队伍的时候,正好是在阿拉沟山口的交叉口。 大家这时候停下马,观察了一番。确认那一百多人马的队伍,已经左转,进到了阿拉沟深处。这时间,已经能够完全断定:这是一伙准备从东、西两个谷口,同时突袭天狼谷的敌军队伍。 但是,前面这八个人的队伍,却仍然骑着马径直向前,朝巴伦台方向缓缓前行。 高山有些疑惑,“咦!这两帮子人,还没走同一条路?真他妈又见鬼了?” 齐峰说道:“如果他们实施的,是针对天狼谷的大行动!那这八个人,应该就是他们对巴伦台西征军大营方向,布置的警戒哨……” 道尔吉一挥手,“走!赶上他们。看看他们是啥反应?” 大家开始继续往前赶,同时也做好了战斗准备。只要遇到强行阻拦,随时冲上去,干掉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前面的这八个人,听见身后有渐渐靠近的马蹄声;干脆停下马,站到了一旁,规规矩矩地让出了通道。 道尔吉见到这种状况,也不客气,带着大家呼呼啦啦地直接向前奔去……与这几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大家还都专门留意观察了一下这几个人的长相。 虽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也能辨认出这几个人的商人装扮:高筒皮靴、宽松马裤、半长皮衣,白色衬衣的领口上密密麻麻的金色图案,异常抢眼。 即便这些人是商人打扮,也没发现他们手上持有武器;但那两匹马背上的几个货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其实双方心里都有底。 道尔吉看了看高山和齐峰,三人都笑了!这与他们五年前,化装成俄国人、解救七个星呼尔东村乡亲们时的“商队”,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少了两位“俄罗斯新娘”…… 道尔吉他们判断得没错。在三处发现的这一大帮人,正是化装成俄罗斯商队、前来偷袭天狼谷的敌军。这是伯克胡里亲自指挥的,准备对土尔扈特部落指挥中枢,执行“斩首行动”的浩罕侵略军的残余人马。 只不过,这些贼寇认定的,就是天狼谷。他们还不知道,部落的指挥机关,早在十几天前,就从天狼谷迁回到百公里外的哈尔莫墩了。 让道尔吉他们想不到的是:刚刚擦肩而过的这八个人中间,领头的,竟然是阿古柏侵略军当年的大军师——库布里。 其中,还有一个叫羽金山的小头目。他是十一年前,那扎尔和艾丽娅带领特工队,在齐克腾木军台驿站刺杀汗王未遂后,唯一逃跑的那位刺客。 自从阿古柏死后,伯克胡里就怀疑亲弟弟海古拉,伙同阿奇木罕和库布里这帮“老臣”,密谋刺杀了他的父汗。他先在阿克苏枪杀了护送阿古柏灵柩的海古拉;然后,就开始准备追杀那些“同谋者”。 库布里被迫怂恿阿奇木罕,在库尔勒“称汗”后。由于云努斯“焉耆军团”的突然“反水”;使他们“新洪福汗国”的队伍,在库车的大火并中失利,被伯克胡里的“洪福汗国”队伍彻底打垮。 阿奇木罕和库布里,带着部分残余人马,逃到了俄罗斯侵占的伊犁境内。 不久,伯克胡里的“洪福汗国”主力人马,被西征军彻底消灭后;伯克胡里也和帕提拉一起,带着部分残余人马,逃到了俄罗斯境内。 沙俄驻伊犁占领军司令克尔帕科夫斯基,感觉这两股残余力量,还存在着一定的战斗力,尚有利用的价值。就专门将这两部分人马,全部召集到了伊犁境内。 他特地安排与阿古柏长期接触、谈判的俄国特使库罗帕特金少校,专门向伯克胡里详细梳理、介绍阿古柏死亡前一段时间的真实状况,分析、阐明对阿古柏死因的逻辑推断……通过他精心的谋划,最终,成功化解了伯克胡里与阿奇木罕、库布里这一对水火不相容的“冤家”之间的矛盾。使这两股残余的邪恶力量,成为他手中对付中国军队为数不多的“王牌”之一。 惶惶不可终日的克尔帕科夫斯基,为了能有效牵制中国军队的进军步伐、缓解三个方向对他“伊犁驻屯军”形成的巨大压力;他给这两支队伍补充了军火、提供了各种给养装备。命令他们立刻行动,深入到中国军队的大后方和补给线;最大限度地进行骚扰破坏,动摇中国军队的军心。 克尔帕科夫斯基为了能有效掌握、控制这两支即将撒出去祸乱天下的亡命之徒队伍,他还耍了个手腕。他命令阿奇木罕队伍里的库布里,随伯克胡里一起行动;又命令伯克胡里队伍里的帕提拉,随阿奇木罕一起行动。他认为,这样交叉任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相互牵制、免生意外枝节的作用。 伯克胡里、帕提拉和阿奇木罕、库布里,这些寄人篱下的“丧家之犬”,对克尔帕科夫斯基的用心,自然是心领神会。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和今后的出路,他们都决定冒险一试。 阿奇木罕迅速开始朝阿克苏的乌什方向进行渗透、骚扰。这个行动距离,跨度在三百公里以上。 帕提拉单独向喀什方向渗透,进行骚扰破坏。这个行动距离,跨度接近七百公里。 伯克胡里则更是大胆!他实施的计划,是沿天山北侧一线,穿过精河、乌苏、玛纳斯、乌鲁木齐西山和南山,翻越冰达坂……血洗天狼谷的土尔扈特部落首脑机关;准备给左宗棠亲自坐镇指挥的西征军中路大军的大后方,狠狠插上一刀!同时,也报“杀父之仇”和“杀弟之仇”,一举两得! 伯克胡里的这个丧心病狂的行动计划,单程跨度就已经超过了一千公里。不过,他事先的准备工作,做得确实是十分的扎实。 他把加强后的精锐骑兵营,完全伪装成了一个俄罗斯籍的“大商队”;甚至,还携带着俄罗斯商队的合法执照、通关文牒。交易的货物,也都准备得面面俱到……伯克胡里行动计划的最后一步,是准备在天狼谷得手以后,迅速后撤;等返回到精河附近,与接应的人马会合后,再将西征军金顺将军的北路大军的辎重大营,狠狠地折腾一番。让克尔帕科夫斯基,好好看看他的本事…… 库布里让手下的人让开道路,将道尔吉这一队人马放过去以后。小头目羽金山,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急忙向库布里说道: “我觉着。这几个人,不是一般人!” 库布里一惊!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羽金山有些恍惚,缓缓说道:“刚才过去的这七个人里面,好像有一个是中国内地来的出家和尚……十一年前,那扎尔和艾丽娅,带着我们在齐克腾木驿站,刺杀土尔扈特部落布彦汗王的时候;蒙古汗王身边,就有个这样的一个和尚跟着他。我们那次刺杀行动,之所以没有成功;极有可能,就是因为那个和尚,识破了我们使用‘定境灵香’设的局。 “这个布彦汗王,三年前就死在北京了。承袭这个汗王爵位的,是他当时只有十岁的小儿子;算下来,这个小汗王,现在应该有十三岁了。刚才这些人里面,正好有一个和尚,也有一个十岁多的孩子……” 库布里急忙问道:“你是说,刚才过去的人里面的那个孩子,有可能就是土尔扈特部落现在的小汗王?” 羽金山回答说:“是的!我觉得很有可能。那个跟随土尔扈特布彦汗王的和尚,在汗王死在北京后;也随着护灵队伍,来到了巴音郭楞的土尔扈特部落。新疆的蒙古喇嘛很多,但是在新疆的内地汉族和尚,非常少见!刚才这些人里,既有汉族和尚,又正好有个十岁多的孩子…… “另外,他们骑的马,是和我们一样的‘大宛马’。这样的马,除了中国军队在和我们作战的时候,掳走不少;其余的,都是在和土尔扈特部落的几次交锋中失去的。这就可以确定,这些人一定是土尔扈特人;而且,绝不是一般人!应该就是小汗王和他的随从。” 库布里开始兴奋起来。他觉得,如果这时候能将土尔扈特部落的小汗王“斩首”,绝对是大功一件!这个意义,远远强过血洗土尔扈特部落的指挥中枢……但他也有些担心。因为这里,已经离巴伦台的中国军队大营,不太远了。如果在这里行动,惊动巴伦台的中国军队,不但自己这帮人脱不了身;搞不好,偷袭天狼谷的大队人马,也要全军覆没! 羽金山看透了库布里的心思,可觉得机会难得。便殷勤地说道: “军师大人是担心,在这里行动,有可能会惊动巴伦台的中国军队。使袭击天狼谷的人马,全部遭殃吧?” 库布里轻轻点了点头。 羽金山摇了摇头,“我觉得,既然他们的小汗王不在天狼谷,那袭击天狼谷的战果,就十分有限。可如果我们在这里得手,杀了小汗王;我们就可以快速回撤到冰达坂北侧,与伯克胡里大汗会合。这样的话,不光伯克胡里大汗会感激你,报了他的杀父之仇;就是克尔帕科夫斯基将军,对你也要另眼相看!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库布里点了点头。此时,他突然想到,这是羽金山第二次参与刺杀土尔扈特部落的汗王,有些诡异地笑了。沉下脸问道: “你这是第二次刺杀他们的汗王。这次,不会再失手吧?” 羽金山摆了摆手,“这次绝对不会失手!但是时间紧迫,我们得赶紧追上去!” 库布里稍微思忖了一番,掂量了一下羽金山说的话。他此时感觉,羽金山说的没错。只要在这里杀了土尔扈特部落的小汗王,在中国军队的大后方,就会造成天大的震动!影响之大不可估量……自己的地位,肯定会立马得到巨大的提升!这个翻身的机会,十分难得,决不能错过!他的两只狼眼慢慢露出了凶光,大声下令说道: “事不宜迟,快速行动。追!” 这帮人立刻从货包中取出了军刀。快速催马沿着大道,向巴伦台方向追去…… 道尔吉这几个人,快马加鞭疾驰了一阵,已经跑出去二三十里地。智信觉得已经离巴伦台的西征军大营不远了,赶紧跟道尔吉说道: “好了!这里离西征军大营不远了。我和尼满再送一截,你们三个,赶快返回去。想办法给天狼谷发警信……快!” 道尔吉和高山、齐峰立刻停住了马。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道尔吉三个人,催马跑了不一会儿,就发现对面也有几匹马,急匆匆地迎面冲了过来……三个人心里一惊! 齐峰说道:“这是刚才的那八个人,追上来了。我们先挡住他们再说……” 在距离只有十多米的时候,双方才都猛然停下马来……面对面望着。双方的战马,都发出了沉重的嘶鸣声…… 虽然羽金山这几个人,尽量将握马刀的右手,放到了身后;可道尔吉三个人,已经将他们马镫下面露出的刀尖,看得清清楚楚。 库布里见对方只剩三个人,汉族和尚和“小汗王”都没在里面,心里一紧!库布里是真正的“中国通”,他不但通晓中国新疆的历史地理,就连汉语和蒙语、维语都十分精通。他拱了拱手,试探着用蒙语搭讪道: “赛音,白扎嘎努!”(蒙语:大家好!) 道尔吉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帮家伙还懂蒙语。他故意装作没听懂,大声喊道: “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库布里顿了顿,骑马向前挪动了几步,缓缓说道: “我们是从俄罗斯过来的商队。是来做生意的,请不要误会!” 道尔吉问道:“俄罗斯人,也能到我们中国的新疆做生意吗?” “是的!我们两国签订的有‘通商协定’,你应该知道吧?” “阿古柏完蛋了!你们跟阿古柏‘洪福汗国’签的什么东西,现在都应该不算数了吧?” “不、不、不!我们与阿古柏‘洪福汗国’签下的协定,肯定是不能用了。我说的‘通商协定’,是指大清国的咸丰年间,两国政府在伊犁签订的《伊犁塔尔巴哈台通商章程》。这个协定里,规定两国的商队,可以到对方的国土地界,自由进行贸易……” “你说你们是商队……就你们这几个人吗?” “不!根据协定的条款规定。我们的商队,不能超过两百五十人的规模;我们一直在遵守这项规定。我们两百人的商队人马;正在阿拉沟山谷,朝托克逊方向行进呐……” “那你们这几个人,不朝托克逊方向走,到这里来干什么?也来做生意吗?” “不是的!我们以前,只是跟咱们新疆当地的牧民和农民做生意;主要品种是皮毛、粮食、手工艺品,交易规模不大。我们下一步,准备走出新疆,到中国内地去做生意;内地的人口数量,是世界上最多的,商机无限!可是,我们对内地的情况还不太了解……刚才,正好看到你们中间,有个内地来的僧人。我们想跟他,探讨探讨、了解一下内地老百姓的消费喜好。便于我们准备相应的货品……” 道尔吉耐着性子,听着他满嘴的谎话,心里一阵阵犯恶心。这急着要赶紧去向天狼谷示警报信,哪有功夫跟这些个贼人闲扯淡?不过,他已经感觉到面前这个人,一定大有来头!应该是这一大群贼寇里面一个响当当的大人物,最好能把他生擒活捉,交给西征军。 时间越来越紧迫,道尔吉决定立刻戳穿这些人的假面孔,厉声喝问道: “你们的风格,就是带着长刀,来找人家探讨的吗?” 库布里一愣!转而笑着说道:“我们的商队,是携带了一些防身用的武器;但绝对不是用来挑衅杀人的!我们确实是来做生意的……” 道尔吉哼了一声,大声吼道:“你们埋伏在天狼谷西谷口的人马,也是来做生意的吗?” 库布里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样隐秘的行动,竟然已经完全暴露了。其实,他和羽金山,也都有点失去耐性。感觉再纠缠下去,“小汗王”就要回到巴伦台的西征军大营了;他的“斩首”行动,将被迫终止。这让他改变自己命运的天赐良机,即将逝去,哪能不着急呢? 库布里最后扫视了一眼面前的这三个挡路的年轻人,然后迅速向前挥动了一下右手,发出了行动信号。 库布里身后的那几个骑兵,突然催马向前,同时亮出了手中的马刀…… 道尔吉见状,兴奋地大声喊道:“对嘛!扯那么多没用的浪费时间,大家都难受;就该这样,动真格的。来吧!……” 说着,抽出了双刀。 高山将三节棍挂在了牵缰绳的左手,右手也亮出了马刀。齐峰则将流星锤稳稳地握在右手,准备先给对方致命一击…… 这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十米,形成不了快速冲锋带来的势能冲击力;要全凭真功夫一较高下、分出胜负。这对道尔吉三人来讲,那是十分的有利。 羽金山哪里知道“童子军”的威力?带着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高举马刀冲了过来……准备一举干掉面前这三个阻挡他们“立功进阶”的年轻人。 求功心切的羽金山,冲在了最前面。可即将接近对方的时候,突然觉得一件黑乎乎的小物件,冲着自己的面门呼啸而来……他下意识地闪头一躲,左肩已被齐峰的流星锤狠狠地击中。肩胛骨好像被瞬间击碎,惨叫一声、坠落马下。 其他敌兵冲了过来。 这几个贼军骑兵,哪里是道尔吉他们的对手?只一个回合,四个就已经被砍落马下。剩下的两个慌了神,急忙调转马头往回走。 道尔吉三人催马往前赶了上去…… 库布里大惊失色!赶忙掏出了手枪。羽金山也忍着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从货包里拽出了一支步枪…… 他们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把这三个人放在眼里,同时也害怕开枪会引来巴伦台的中国军队。所以,就没有准备使用枪支的打算,想着用不了吹灰之力,就能把这三个人全部干掉。现在一看,自己的人倒被砍菜切瓜一样干掉了好几个……马上狗急跳墙慌了神!已经顾不上刚才的担心,准备孤注一掷、开枪拼命! 库布里和羽金山把子弹上膛,从纷乱的战场上,寻找机会准备开枪射击。可当自己那两个败退的骑兵,躲开视线的时候……猛然发现他们的侧面,又有另外两匹快马,直冲过来! 第七十九章 大战亡命徒 从后方飞马冲过来的,正是智信和尼满。他们将巴音达来和马天胜送到巴伦台的西征军大营跟前后,就急忙返身折了回来。正好赶上这场战斗的下半场。 就在库布里慌忙调整枪口、还没来得及开火的时候;智信的长鞭梢头已经扫到了他的手腕。这深厚的功力,几乎将他的手腕斫断,疼得他“啊呦”一声,手枪立刻掉在了地上。当他用左手去捂右手腕的时候;面门又被长鞭狠狠抽了一下,又是“啊呦”一声,翻倒在地。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印…… 羽金山的左肩,被齐峰的流星锤伤得很重。整个左臂抬不起来,只能用右手举着枪,坚持着瞄准。结果晃了两晃,还没来得及瞄准目标,就被尼满甩出的狼牙棒狠狠地击中了当胸。这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猛然击倒,在向后翻倒的同时,口中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在他倒地的一瞬间,尼满战马的一只马蹄,又踩到了他的胸口。只听“咔嚓”一声,肋骨又被踩断了好几根。这位在新疆祸害了十多年,并参加过刺杀布彦汗王的狂徒,瞬间一命呜呼! 道尔吉和高山已经追上了那两个逃跑的敌兵,一人一个将他们砍落马下……这时候,智信和齐峰、尼满已经把库布里捆了起来。 道尔吉望着狼狈不堪的库布里,心里是十分的兴奋。能活捉这个敌军头目,真是大大的收获!只不过,现在还确定不了他的身份。 他这时发现,库布里脸上的血印,要比当时留在阿古柏脸上的血印,还要明显。这家伙的左眼,也已经瞬间肿胀成了蘑菇状。 道尔吉准备再施加一些压力,争取从这个家伙的口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他赶紧厉声说道: “我们在巴伦台的西征军大队人马,马上就到这里;然后再赶往天狼谷的两个谷口。收拾你们这几百人的队伍,就像踩死几只蚂蚁。现在,不用再拐弯抹角打哑谜了。我现在问你话,如果回答的都是实话,我们就留下你的性命;如果还是满嘴胡诌八扯,我们就在这里送你上路。你明白吗?” 库布里瞪着惊恐的眼睛,使劲地点了点头。这时候,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放弃了挣扎的念想。其实,这也是同中国军民争斗十几年,累积的必然结果。 道尔吉开始发问:“先说一下你的身份和你们的来路?” 感觉无力回天的库布里定了定神,准备实话实说,回答道: “我曾经是阿古柏‘陛下’的军师,叫库布里。我们都是曾经的‘洪福汗国’流亡到俄罗斯的军人。我们的军队,被你们中国军队打败以后,活着跑掉的人,都跑到了俄罗斯的地盘。俄罗斯在伊犁的占领军总司令克尔帕科夫斯基将军,把我们都集中到了伊犁进行整训。现在,是受他的指派,伪装成商队,来到中国军队的大后方,进行骚扰破坏。”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都在什么位置?你们袭击的目标是哪里?” “我们来的是一个骑兵加强营,共两百四十多人。我这一队人马八个人,负责对巴伦台中国军队的警戒。伯克胡里‘陛下’,带着驼队和一部分人马,留在冰达坂后面的北侧,负责事后接应……” “伯克胡里?是阿古柏的大儿子伯克胡里吗?”道尔吉赶忙问道。 “是的!他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你继续说下去!” “在黑熊沟隐蔽待机行动的,是两个小队五十人,准备袭击天狼谷的西谷口。通过阿拉沟山谷行进的队伍,有一百五十人,准备袭击天狼谷的东谷口。并负责攻进天狼谷内,血洗青松寨的土尔扈特部落指挥中枢,刺杀全部首脑人物;同时杀死尽可能多的平民。这次行动的目的,是最大限度地袭扰破坏中国军队的大后方和补给线,造成恐慌,动摇中国军队的军心、迟滞他们的进攻速度……” “你们确定土尔扈特部落的指挥中心,就在天狼谷吗?” “是的!我们在一个月前,得到的情报是:左宗棠到巴音布鲁克前线视察时,土尔扈特部落的骑兵,就已经集中在巴音布鲁克草原,配合中国军队行动。土尔扈特部落的指挥中心,仍在天狼谷;而且,没有留下足够的防卫力量。” “中国军队的大后方,比比皆是。你们为什么不远千里,非要把土尔扈特部落,作为袭击的目标?” “这次针对土尔扈特部落的‘斩首行动’,是伯克胡里‘陛下’亲自制定的。他认为,巴音郭楞这里,是中国西征军中路大军的直接后方,是左宗棠亲自坐镇指挥的地方,也是对俄国占领军最大的威胁!在这里搞袭扰破坏所造成的影响,会远高于其他任何地方……另外,土尔扈特部落,也是配合中国西征军行动,最积极、最活跃的;通过这次行动,可以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和效果……但是,我觉得,最根本的原因,是伯克胡里要为死去的父汗阿古柏复仇……” 道尔吉一惊!疑惑地大声问道:“啥?复仇?复什么仇?” 库布里点点头,“是的!虽然他手上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俄国特使库罗帕特金少校,推断的结论是:土尔扈特勇士,刺杀了他的父汗阿古柏……” 道尔吉和大伙这才恍然大悟!这些几乎被赶尽杀绝的浩罕侵略军余孽,即便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也敢于铤而走险、千里迢迢来偷袭土尔扈特部落。原来是有多重算计……但最主要的,是伯克胡里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冲昏了头脑,想借此一战,报仇雪恨!而这个结果的形成,与克尔帕科夫斯基的精心洗脑和定向引导,是分不开的——他要用这群沦为“丧家之犬”的亡命徒的性命,来迟滞中国军队进攻的脚步。 智信把道尔吉叫到了一边,急切说道:“现在基本上都清楚了,时间也很紧了。你快问问他,他现在还能不能控制准备进攻天狼谷的这支军队?其他的以后再说。” 道尔吉点点头,转身过来问库布里说:“我现在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愿意配合吗?” 库布里赶紧点点头,“愿意!愿意!” 道尔吉正色说道:“如果你们在天狼谷东、西两个谷口,准备进攻的那些军人,停止行动、放下武器;我们都可以给他们留一条生路。你能不能命令他们停止进攻、放下武器投降?他们现在,能不能听从你的号令?” 库布里回答说:“进攻东谷口的主力人马,是伯克胡里的人,不会听我的命令。但在黑熊沟埋伏、准备进攻西谷口的那两个小队,都是跟随我的人。我可以命令他们停止进攻、放下武器投降……” 道尔吉再问:“你有把握吗?” 库布里坚定地回答说:“有把握!这两个小队一直跟着我,是当时与伯克胡里火并后,残存下来的一些人。其实,我们也都受够了俄国人和伯克胡里的欺压,只是没有机会找到一条生存之道而已……” 道尔吉让尼满看着库布里,自己拉着智信和高山、齐峰来到一边商议对策。 齐峰说道:“这的确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如果成功,既能瓦解敌军对西谷口的进攻,还能俘虏这几十号人马;也能策应东谷口那边的防守。大师父,您看怎么样?” 智信说道:“现在绕道黑熊沟后山,迂回到西谷口向天狼谷里报信示警,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他们突袭东谷口得手,阿山昆都和宝力都、才层巴图他们,连还手的人马都没有。整个夏尔尕苏木男女老少,就要再次遭遇灭顶之灾!当前只有这样冒险一试了。快!带上库布里,就走黑熊沟到西谷口。” 大家都点了点头。 道尔吉走到库布里跟前,郑重说道:“如果你能劝说你们在黑熊沟的那些人马,停止进攻、放下武器投降的话,就等于立下了一件大功!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但是,我们也不强人所难……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能确定配合我们行动吗?” 库布里也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可以确定!不过,我想先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能不能让我看看,刚才抽到我脸上的那个鞭子?” 道尔吉一愣!诧异地问道:“看鞭子干啥?” 库布里苦笑了一下,有些神秘地说道:“阿古柏‘陛下’死在‘王宫’议事大厅的第二天上午,我是第一个进到死亡现场的人。同时死在现场的侍卫长斯克德,手上也有一把牛皮长鞭;后来被比格中校带走了。但那把牛皮长鞭,绝对不是斯克德的。我现在摸着自己脸上的血印,让我想起了当时留在阿古柏脸上的血印。应该都是被这种长鞭伤到的。我很好奇……” 道尔吉心里一惊!心里想:“这家伙还真有心机。竟然能把阿古柏脸上留下的血印,和我们童子军使用的兵器联系到一起……可这样的秘密,我对自己人都守口如瓶,哪能告诉你呢?……” 齐峰在旁边听着有些发懵,吃惊地问道尔吉说:“阿古柏是被长鞭干掉的?” 高山赶紧拽了一下齐峰,打岔说道:“好了好了!别瞎问了,赶紧办正事要紧!” 道尔吉对库布里说道:“只要有牧人放牧的地方,都会有长鞭,这不稀奇。这样!咱们先办正事。只要你的表现符合预期,等今天晚上这里的事情一结束;你的这些疑问,我都给你一一解答。满足你的好奇心!怎么样?能成交吗?” 库布里点点头,大声说道:“成交!” 道尔吉急忙挥手喊道:“出发!” 道尔吉这一队人马,带上库布里,飞马朝黑熊沟奔去…… 约莫不到半个时辰,道尔吉和智信的童子军队伍,就带着库布里进到了黑熊沟。继续往前一阵子,就追上了那队即将靠近天狼谷西谷口的敌军。敌军后卫见有人马追来,立刻上来挡住了去路。 道尔吉也不吭气,朝着库布里晃了一下脑袋,等着库布里给那些人发号施令。 库布里看不清前面的人是谁?就大声喊道: “我是库布里。阿里达在不在?赶快让他来见我!” 对面的人一听是库布里的声音,赶忙转头催马跑到前面,去叫这帮敌军的小头目——阿里达。 阿里达急急忙忙地骑马来到了跟前。一看库布里旁边这五个骑马的人,都不认识,愣住了!刚想开口询问情况,库布里立刻摆了摆手。 库布里一本正经地对阿里达说道:“我们的行动,早就暴露了。大批的中国军队,马上就到……不要说话,不要问!现在按我说的去做。听明白了吗?” 阿里达稍微迟疑了一下,好像若有所悟,轻轻地点了点头。 “进攻天狼谷西谷口的行动,取消!全部人马原地待命、准备缴械投降。”库布里说着,又指着道尔吉、高山、齐峰三个人,“这三个人,要从西谷口进天狼谷。你把他们,先送过你的防区。” 阿里达点点头回应道:“是!” 道尔吉看了看智信,觉得只留下智信师父和尼满两个人在这里,监视这些还没完全搞定的几十号敌军,有点不太放心。 智信清楚道尔吉的担心,催促说道:“这边没事,不要耽搁,赶紧出发!” 尼满也着急地说道:“别再耽误时间了。不然来不及了!我和师父在这里守着,你们快去!” 道尔吉和高山、齐峰三人,顺着黑熊沟山谷,快速来到了天狼谷西谷口跟前。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齐峰着急地说道:“赶快先放响箭吧?” 道尔吉赶忙从鞍桥上取下响箭,准备放箭。 高山突然说道:“等等!现在都觉得天下太平了,警惕性不高。如果他们一旦听不到响箭的声音,就麻烦了!把火药包加上……” 道尔吉点点头。高山从塔袋里取出小火药包,绑在了响箭的箭杆上。立刻点燃了引信……响箭带着刺耳的哨音,呼啸着飞上天狼谷西谷口内侧的上空。 紧接着,夜空中一声炸响!火药爆炸发出的光亮,瞬间将半个天狼谷照得通明。 这时的宝力都,正好带着几个军士,守在西谷口半山腰防卫哨所的木棚中;听到响箭的示警哨音和后面的爆炸声,赶忙出来查看。他马上判定这是童子军的响箭,是在向天狼谷发出示警信号。 宝力都立刻让两个守卫,吹响了示警的牛角号;自己带人快速向下方的寨门栅栏处跑去。他知道,这是道尔吉他们到了;而且情况十分紧急! 道尔吉三人在西谷口外听到牛角号声,忐忑不安的心,一下舒坦了许多!他们迅速赶到谷口下方的栅栏外,大声叫门: “宝力都!才层巴图!快开寨门!……” 不一会儿,就听到栅栏里面传出宝力都的声音:“来了!来了!” 厚重的栅栏寨门打开了。 “东谷口谁在守卫?”道尔吉赶紧问道。 “我负责守西谷口,才层巴图负责守东谷口。”宝力都回答说。 “你阿爸阿山昆都,现在手上有多少人马?”高山问道。 “我这里有九人、东谷口有十七人、青松寨有十二人,加起来也就三十多人马。其余的,都是老弱妇孺。” “响箭声和牛角号声,东谷口能听到吗?”齐峰赶紧问道。 “刚才的爆炸声,青松寨和东谷口都能听得到。响箭和牛角号的声音,青松寨可以听到,东谷口听不清。” “别的先不说了!那些没清除干净的阿古柏军队,马上就要进攻东谷口了;他们是专门跑来天狼谷杀人的。你赶快安排人,把这里的寨门封好,留下两个人看着。其余的人马都带上,立刻支援东谷口。我们先过去,你们快点赶上来!”道尔吉赶紧向宝力都交代说道。 说完,立刻带着高山、齐峰,朝青松寨、东谷口方向,飞奔而去。 宝力都留下两个人,继续把守西谷口寨门;自己带上其余的人马,也快速朝东谷口奔去…… 阿山昆都在青松寨的苏木大堂,听到了西谷口响箭的爆炸声和牛角号声;立刻让号手也吹响牛角号,向东谷口传递警信。 听到牛角号声,在青松寨的十几个青壮年骑兵,很快集结到了苏木大堂前。另外,还匆匆赶来了几十个头发花白的牧民,手里都带着刀叉棍棒。 他们都没想到:已经将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消灭殆尽,应该安享太平日子的这个时候;历经磨难的夏尔尕苏木,竟然再次面临灭顶之灾! 阿山昆都这时候还有些茫然。因为,刚才示警的响箭和牛角号声,是从自己儿子宝力都负责把守的西谷口传来的,危险应该首先发生在西谷口;但以往常的经验判断,大队敌寇来袭的话,应该重点攻击的是东谷口,因东谷口离青松寨很近;无论东谷口或西谷口遇袭,敌寇的最终目标,都只能是青松寨。 阿山昆都立刻命令这几十个老年牧民,赶紧分头行动;去护卫着所有妇女和孩子,向青松寨后山上的松林转移。以防不测!自己带着这仅有的十几个骑兵,准备向两个谷口增援。 就在他决定分兵增援两个谷口,刚上大路即将出发的时候;道尔吉三人飞马赶到了…… 负责守卫天狼谷东谷口的才层巴图,先前听到了响箭的炸响声,后面又听到不停的牛角号声;瞬间明白,这是有相当规模的匪徒,准备偷袭天狼谷了。而自己守卫的东谷口,必定是匪徒们袭击的关键点位。他立刻带领守卫小队封闭了进谷的通道,开始检查火器、弓弩、擂石和松油池…… 就在响箭发出的小半个时辰后,敌军化装成商队的这个骑兵加强营主力,已经来到了天狼谷东谷口外。 大队人马隐蔽完成后,敌军头目便带着十几个人,来到东谷口下的栅栏寨门前叫门。 敌军头目大声喊道:“有人吗?” 东谷口悬崖顶上的才层巴图,观察了下面的人,心里已经有底。大声问道: “你们是干什么的?有什么事?” “我们是从俄罗斯来的商队。是来跟你们做生意的!现在,想见你们的首领!” “你们要做什么生意?” “我们带来了皮草、粮食、白酒、砂糖和装饰品。也想收购你们手上的牛羊皮、酥油、山参和干蘑菇……你们开一下寨门,让我们进去商讨。好吗?” “对不起!我们部落有令!晚上一律不开寨门!……要不,你们先到别处扎营休息,明天天亮以后再来。好吧?” “请现在转告你们的首领!我们今天晚上,必须要和他们见面。因为,还有十分重要的事项要谈!不能耽搁!” 才层巴图见状,准备拖延一下时间。故意大声说道: “那你们稍微等一会!我们现在就去禀报!” 敌军头目大声说道:“好的!我们等着!”说完,他朝两个敌兵挥了一下手,轻声下令:“动手!” 又命令其他敌兵:“离开寨门,通知后队,准备强攻!” 此次前来偷袭的敌军队伍,没敢携带火炮;但却携带了大量的炸药。两个敌兵从马背上的货包里,取出了捆扎好的一个炸药包,提在了手上;径直向栅栏寨门走去。其他敌兵牵着马,开始向安全距离外后撤。 两个敌兵选好了爆破位置,安放好炸药,回头向敌军头目打了个手势。敌军头目望了一眼谷口悬崖上方,还是看不见刚才答话的人,便向两个敌兵点了两下脑袋。 一个敌兵迅速点燃了导火线……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东谷口的栅栏寨门被瞬间炸飞……赫然露出了那条三米多宽的山间道路。 两队手持长枪的敌军迅速抵近谷口两侧,占领有利地形,开始向崖口上方密集射击,实施火力压制。 第一波的二十多个敌军骑兵,开始向谷口冲来…… 才层巴图虽然有所准备,但见到谷口寨门被瞬间炸飞,不由得大吃一惊!见敌军发起冲锋,赶忙和十几个军士拼命放箭、抛石阻击。 由于敌军的火力压制,加上夜晚视线不清,阻击效果不佳。只有六七个敌兵被射倒、砸伤,其余的十几个敌军骑兵,顺着山道已经冲进来一大截…… 眼见敌军第二波二十多个骑兵又冲了过来,才层巴图意识到此刻已经十分危险!如果把这第二波和后面的敌军骑兵再挡不住,身后青松寨的老弱妇孺,就会像“狼入羊群”一样遭遇屠杀。后果不堪设想!他立刻下令: “放擂石!下松油!” 几个军士砍断了一前一后两个“擂石堆”的缆绳,擂石呼呼啦啦地从崖顶坠落到山道上。但是,这里准备的擂石,只是用来打击进到山道上的贼寇,却不能完全封闭道路。 紧接着,另外几个军士,打开了三个巨大的松油池的泄油口。大量松油,像山洪爆发一样倾泻而下,扑向悬崖夹持的这条山间道路上的敌军骑兵。 才层巴图和两个军士,将点燃的火把立刻扔了下去。整个山道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刚冲到山道上的这二十多个敌军骑兵,连人带马霎时被大火吞噬。敌兵的惨叫声、战马的哀鸣声,响成一片! 已经冲过谷口的这十几个敌军骑兵,回头望见冲天的大火,魂飞魄散、不知失措!但是,按照事先接到的命令,为达成“速战速决”的目的;只要过了谷口的人马,不得停留,继续向谷内青松寨的土尔扈特指挥中心攻击前进。 当这伙敌军再转回身,准备硬着头皮向青松寨攻击前进的时候;道尔吉和阿山昆都带领的人马,飞一样杀到……这狭路相逢的两队人马,瞬间搅作一团。紧接着,宝力都也带着人马杀到。 一转眼的功夫。这伙进到谷内的十几个敌军骑兵,就已经灰飞烟灭! 被大火挡在东谷口外面的敌军,目瞪口呆地望着冲天的大火,无计可施! 侥幸从火场里冲回来的两个敌军骑兵,沾在身体上的松油,正在燃烧,疼的狂呼乱叫! 战马的马尾、马腿、马腹、马鬃,也都在燃烧。惊马已经无法控制,直接冲过敌军队伍,向后方狂奔而去……连人带马被活活烧死在几里外的草丛中,草丛被引燃了一大片。 敌军头目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他们事先,对进攻东谷口所遇到的场景,做过多种预判;可就是没有预料到,这冲天的大火,会完全阻断他们前进的脚步。 看着这火势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敌军头目心里更加慌乱……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就在敌军头目彻底失去信心,准备下令撤退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令他毛骨悚然的大队骑兵的马蹄声…… 在巴伦台西征军中路大营休整的安西镇总兵潘杰,统带五营骑兵,已经飞马杀到! 敌军头目见东谷口的大火,还在燃烧,进攻无望;撤退的后路,现在也被阻断,大惊失色! 他不知道,前来围堵他的这支队伍,到底有多少人马?但觉得,冲过这支队伍的拦截,向阿拉沟方向撤退,应该是唯一生还的希望。 敌军头目立刻决定,趁对方立足未稳,冒死突围!他命令所有人马,丢弃全部辎重和货物;向前来拦截、包围他们的这支骑兵队伍,全力发起冲击!……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剩下的这上百敌军骑兵,就全部做了潘总兵这队人马的“刀下之鬼”。 魏潇带领的另一队人马,是和潘总兵的人马,同时从巴伦台出发的。 在阿拉沟山口岔口,两队人马分开行动。潘总兵带领五营骑兵转向阿拉沟,直扑天狼谷的东谷口;魏潇带着一队人马,直接前行进至黑熊沟,扑向了天狼谷的西谷口。 还没到达西谷口,魏潇就见到了智信和尼满两人,和他们“看押”的库布里、阿里达,及两个敌军骑兵小队。 魏潇得知伯克胡里就在冰达坂北侧,准备接应撤退敌军的消息后。就留下少量人马,协助智信稳住已经投降的敌军队伍。自己立即带领大队人马,出黑熊沟、翻越冰达坂,向北侧出击。准备将伯克胡里一举擒获! 可狡猾的伯克胡里,早已经逃之夭夭……其被迫丢弃的十几峰骆驼、货物,成为了战利品。 这场阴差阳错却又十分完美的遭遇战、阻击战、救援战,共击杀侵略军一百五十多名;俘虏敌军大头目库布里,及以下敌军五十多名;缴获敌军战马一百多匹、骆驼十几峰;缴获敌军步枪、马刀、炸药等一大批军需装备。另外,还缴获了敌军伪装“商队”所携带的粮食、皮草、砂糖、工艺品等一大批货物。同时缴获了敌军“商队”使用的“经营执照”“通关文牒”等相关文件,其中包括抄录的《伊犁塔尔巴哈台通商章程》中俄双语版资料。 自此以后。穷途末路的伯克胡里,再无能力深入到新疆腹地进行骚扰破坏。敌军在阿克苏和喀什方向的两路偷袭人马,也被西征军彻底剿灭。 此次敌军偷袭行动的失败,使克尔帕科夫斯基将军在精神上,又一次遭受了沉重打击!他手中这张引以为傲的“王牌”、这个能搅动整个战局的“杀手锏”,瞬间化为乌有。 这使伊犁的回归步伐,又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第八十章 月夜咏忠烈 深秋的夜晚,皓月当空,万籁俱静。智信在毡包外凝望星空,浮想联翩……这转眼十一年的僧俗尘缘,仿佛就在一瞬间。 而这一轮岁月,不但了却了恩师惠永大师的生前所愿;还见证了西陲新疆和土尔扈特部落的空前劫难与涅槃重生……正可谓不虚此行! 时值爽朗的秋夜。只见北斗七星斗柄指向西边,天枢、天璇指向东方。他感觉应该是自己离开部落、东返法门寺,继续修行的时候了。 智信进到毡包,可脑海里翻腾的,仍是土尔扈特部落保家护国的不朽壮举。心内激荡不已!遂在酥油灯下,提笔挥毫,题就一首《天山魂—咏云上部落》。赞土尔扈特部落道: 前闻东归路难行,今又护国建奇功。 汗王荡寇天狼谷,哈敦鏖战七个星。 天桥口外踹敌营,梨城月夜惩贼凶。 十年惊心动魄后,云上部落获重生! 题完再看,总觉意犹未尽!觉得这些赤胆英豪,感天动地、荡气回肠的神勇故事,应传扬神州。决不可随光阴而逝;而应与日月同辉、与山河同在!遂再提起笔来,题就一首《天山魂—记土尔扈特》。言道: 云上部落天路开,镇边安民已百载。 一轮腥风血雨后,赤胆更同天地在。 天山南北多忠骨,神州山河揽入怀。 朝廷封赏不足贵,史官最应采风来。 智信题完两首诗作,又抄录一遍带在身上;以便日后传向内地民间,铭记英雄部落护国镇边的盖世奇功! 这时又想:如果天明辞行,大家必定不忍分别而殷切挽留,场面尴尬。可如果就这样不辞而别,又恐师徒兄弟们误解自己,伤感落泪不能释怀……思忖再三,决定特意作画一幅。 画面中:天边一轮明月。明月下,一位小和尚双手合十行走在大漠之中。小和尚身后有座大山;前方极远处,好像隐隐有座寺院。仔细看时,行走中的小和尚,还在回首朝大山凝望,似有流连不舍之意。画幅右上方,题有《沙弥别天山》一首。言道: 沙弥本应伴青灯,不意踏入红尘中。 菩提胡杨一脉承,半僧半俗已半生。 虽道尘缘前世定,机缘未尽犹相逢。 佛陀降得福泽在,祈愿众生享太平! 智信作完画,将诗作和画幅晾干、摆放端正;又把毡包打扫了一遍。看看一切已经收拾停当,自己才觉得满意。遂带上已经准备好的干粮、行囊,借着月色,向着东南方向的楼兰故道,悄然而去…… 智信连夜踏上东返故乡茫茫万里行程的第二天,正好是“童子军训练营”和“部落学堂”确定的休息日。既没有安排训练任务,也没有安排课堂上课。大家都想好好地睡上一觉,起来的都很晚。 快到晌午时分。穆成喇嘛前来辩经,这才发现智信留下笔墨,已然远去。不胜愕然! 道尔吉得到消息,大吃一惊!立刻喊上高山、齐峰、尼满,一路纵马狂奔两百里,追赶智信。可始终未见踪影……四人跪倒在山巅,潸然泪下……面向东方,遥祝“大师父”智信,一路平安! 道尔吉含着泪,又唱起了《天山牧歌》的第四段。大家也一起跟着唱了起来: 神圣富饶的额尔宾山啊! 是强盗们觊觎的地方。 每座山峰的下面, 都是我拼杀的战场。 手刃贼寇,守护额吉还有我心上的姑娘, 是长生天赐予我神奇力量。 如果敌军枪炮射穿我的胸膛, 请把我埋葬在高高的山岗! 我的身体会化作又一座山脉, 我的心跳永远在草原上激荡…… 这原本是一首十分欢快的民歌,可这时候,让四个人唱得异常低沉、悲凉。仿佛大家已经心碎、痛似断肠! 十年来。无数次肩并肩,拼杀在保家护国的战场上,与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以命相搏,生死与共!也无数次妙手回春,挽救部落百姓性命。这让大家与这位半僧半俗、亦师亦友的“大师父”智信结下的情缘,已然深入骨髓;似乎胜过父母养育之情,无法割舍! 道尔吉在痛苦之余,不知不觉记起了古丽的那首苍凉的《家乡》,又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 我家住在小河旁,郁郁翠柳伴胡杨。 祖祖辈辈勤耕耘,鸟语花香度时光。 自从来了西方寇,家已破来人也亡。 不知何年见晴空,日月轮回两茫茫。 祈望沙海擎巨浪,埋葬贼寇与恶狼 再劝天公降神力,先除暴徒后安良。 向东望、泪两行;向东望、向东望…… 大家哭着、唱着……祈望“大师父”能听见这为他送别的歌声。委婉凄楚的天籁之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齐峰见大家沉重的心情无法排解,突然想到以前汗王进京朝觐的事。他止住啜泣,安慰大家说道: “现在已经天下太平。今后小汗王和哈敦进京觐见皇上,必定走河西走廊和关中平原。那样的话,就可以路过法门寺……那时间,我们请求随行护驾。就能在法门寺,再见到智信师父……” 大家听齐峰这么一说,猛然觉得有了希望!霎时心情开始好转。 高山自言自语地说道:“‘大师父’在山东武定府出生,在陕西凤翔府长大;出家也在凤翔府法门寺。肯定喜欢山东梆子和陕西的秦腔。如果我们会唱山东梆子和陕西秦腔,也许他能听得见。可惜……” 道尔吉的心情,也慢慢舒缓了许多,对着齐峰说道: “对了!你和高山最老的老家,好像也在山东武定府。后来的老家,也在陕西法门寺附近……那样,不但可以见到‘大师父’;还能回到你们老家看看!” 齐峰点点头说道:“从山东武定府到陕西凤翔府,都是黄河大决口闹的。小时候,听父母亲说起这些事,都是眼泪汪汪哭个不停。太惨了!能回老家看看,现在成什么样?肯定是求之不得的……” 道尔吉听着听着,突然脸色一沉!他用手指着齐峰和尼满两个说道: “都是你们两个磨磨唧唧不干脆。把我老姐给你们张罗的亲事,都给拖黄了!没得到‘大师父’的祝福不说,还让‘大师父’带着遗憾离开我们……我求求你们两个,再不要犹豫,再不能耽搁!都赶快成亲……到时候。咱们‘童子军’携家带口,一起去看望智信师父……趁机到你们老家走走。去瞧瞧啥叫‘河西走廊’?啥叫‘关中平原’?最后也去瞅瞅北京城。玩高兴了,干脆再到你们最老的老家武定府转转。看看黄河水,是咋样入海的?……行吗?” 一听这话,齐峰和尼满两个耷拉着的脑袋,瞬间挺了起来。大声回答: “行!……” 高山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用手拽了一下道尔吉。说道: “咱们出发前。我在毡包里,看智信师父留下的那幅画的时候,好像感觉背面还有内容。” 大家一惊! “什么内容?”道尔吉赶紧问道。 “我也只是看到那幅画的左上角,那一轮明月的周边,画的好像不是云彩;像是背面透过来的墨迹。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回去看看就明白了。”高山说道。 “那就快回去看看。上马!”道尔吉大声喊道。 四个人急急忙忙地上马。往回朝哈尔莫墩赶去…… 道尔吉骑在马上,脑袋里面一直在梳理着最近发生的事。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导致了“大师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趁夜离开部落的。可经过苦苦思索,最终也没找到令自己信服的答案。 就在道尔吉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四个人已经快马加鞭,快回到哈尔莫墩的部落大营了。 当远远望见大营随风飘扬的多面战旗之时。他突然联想起了在巴伦台的西征军中军大营,智信与魏潇在大营中的那段对话……他好像猛然醒悟!立刻举起了右拳,瞬间停住了马。其他三人见道尔吉发出了示警动作,都惊了一跳!都立刻停住马,疑惑地围了过来。 高山疑惑地上前问道:“咋啦?” 道尔吉万分焦急地喊道:“坏了!” “啥坏了?” “我们追错方向了!……” “你咋知道方向错了?” “那天去冰达坂采雪莲,路过巴伦台西征军大营的时候。智信师父向魏潇大哥,一再打听从敦煌到若羌,再到库尔勒的这条楼兰故道。你们记得吗?” 大家也都猛然醒悟! 齐峰说道:“哎呦!那样的话,智信师父是从我们这里走库尔勒南山,往尉犁、若羌方向去了。我们一直朝托克逊、吐鲁番方向傻追。这是两个岔开的方向,怪不得追不上……” 高山问道尔吉:“那咋办?” 道尔吉稍加思索,郑重说道:“虽然‘大师父’带走了些干粮,也有一些‘奶疙瘩’;可这一路两千里大漠,起码要走一个多月。那哪能够啊?这样,咱们现在赶紧回去,多带些‘奶疙瘩’和水,沿着孔雀河追下去。等追上了,把吃的交给他,再给他留上两匹马;咱们再回来。怎么样?” 高山点头说道:“行!……” 齐峰叹了口气,摇着头摆摆手说道:“哎!我看我们,都是白费功夫!” 高山疑惑地问道:“为啥白费?” 齐峰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现在冷静地想一想。以‘大师父’的身手,只要有水有吃的;土匪盗贼、沙漠野兽,都奈何不了他。我们就算追上他,给他送去两匹马;不但成不了事,还只能给他增加累赘。” 道尔吉十分不解!他问齐峰说:“你说的,我咋听不明白?说仔细点!” 齐峰理了理纷乱的头绪,“咱们先说说,这个楼兰故道的库尔勒到若羌这一半。大漠里最缺的,是水!孔雀河和塔里木河今年水量大、不断流,这一路,水就没问题。可如果带上两匹马,虽然走得快一些,但是马吃啥?带的草料坚持不了几天。如果光吃河边那些芦苇,三天之内就会趴窝!……再说,从若羌到敦煌那一半。疏勒河已经断流,如果不下雨,既没水、又没草;一个人还好维持,那两匹马怎么办?……我觉得,我们把马送到‘大师父’手上,等于给他增加了累赘。反而坏了出家人修行的大事!……” 高山急忙问道:“你是说,智信师父是在学法显、唐僧。专门去走这段路,是修行悟道的?” 齐峰点点头,回答说:“是的!我觉得。智信师父决意走这段楼兰故道,是要穿越大漠到敦煌,然后过河西走廊回法门寺。他准备走法显和尚、唐三藏走过的这一段路,是去体验古人与自然同悲、与天下共戚的佛家至理。这是出家人的一种修行方式,一种增加道行的苦行途径。我们常人,根本悟不透!是理解不了的……我们要做的,反而给他帮了倒忙。” 道尔吉有些急了,对着齐峰说道:“你说了半天。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那你说说该咋办?” 齐峰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认为,如果我们真想为智信师父东归法门寺做点事,最好的办法是……” 他看了看道尔吉和高山,摇摇头继续说道:“你们两个,马上就要当爹了。肯定是不行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和尼满两个追上去,陪着智信师父一起过沙漠。一起到法门寺等你们……” 道尔吉眼睛一瞪!吼道:“你小子说了半天。就是想跟‘大师父’一起去出家,修行当和尚是不是?” 齐峰解释说道:“不一定出家当和尚嘛!也就这样走一趟……” 道尔吉手一摆说道:“那也不行!刚才说好的。到时候,一起去法门寺看大师父。你小子,现在就想单独行动了?你也真能说得出口?” 高山说道:“既然我们使劲去追,是给大师父添乱;也妨碍了大师父修行。我看还是算了,不要追了。我们现在,还是赶紧做好自己的事,到时候一起去法门寺。这可能就是缘分指引吧?” 齐峰提醒说道:“就是我们再追下去,也麻烦。因为从库尔勒到了尉犁以后,有两条楼兰故道。智信师父到底是沿孔雀河往白龙堆、罗布淖尔走了;还是顺着塔里木河,往铁干里克、若羌走了?都没办法确定。你们说,往哪追?” 尼满嘟囔着说道:“大家都别争了,赶快回去看看那幅画吧……” 大家都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约而同地朝东边的大漠方向,深情地望了一眼……共同双手合十,朝着东方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拨转马头,朝部落大营一侧的蒙古包群驰去…… 智信住的毡包里。徐雪英、凯瑟琳、马兰、马天胜、古丽和桑兰,还有才次克带着儿子巴音达来,都在等待着道尔吉他们的消息……也都在安安静静地瞅着智信留下的墨宝;反复咀嚼其中文字,细品文中深沉、雄浑的美妙意境。但心头都有些怅然若失! 道尔吉四人急匆匆地进到了毡包。他们小心翼翼将那幅画翻转过来,惊奇地发现,背面果然有一段文字。用小楷书写,字迹清秀。从墨迹上看,好像是几天前就已经题好的一首《天山魂——赞童子军》,诗云: 童子之军不等闲,自古英雄出少年。 独步敢探浩罕营,孤胆能镇敌大汗。 弓马韬略凌云志,金戈挥动西陲愿。 未负空悬一片心,破碎山河又重圆! 徐雪英仔细看了看墨迹,说道:“这首诗像是几天前就写好的。看样子,智信师父几天前,就已经决定回法门寺修行了……他怕大家伤心误解,所以用使用过的这张纸,作了这幅画。” 道尔吉看到那句“孤胆能镇敌大汗”,顿时有些惊疑!心想:“我们没有向智信师父,直接透露过刺杀阿古柏的事;他也没问过我们。可这句诗里,好像是在暗指这件事。看起来,是大师父看穿了我们的心机。也有可能,是抓住库布里的那天,库布里说的关于阿古柏死亡现场的那些话;让智信师父感觉到,是我们干的这件事……不过,大师父也没点透;除了凯瑟琳,其他人是不会知道的。” 他脑子里想着,就偷偷瞟了一眼凯瑟琳。这时,凯瑟琳也微笑着用眼在瞅他,两人的目光正好对在一起。道尔吉顿时觉得有些心虚、尴尬;赶忙做了个鬼脸,搪塞了过去。 马兰也有些醒悟,说道:“怪不得智信师父,这连着好多天都上山采药。这是准备脱离凡尘、回归佛门了呀!……智信师父,还把前年咱们这里闹瘟疫的时候,用的雪菊、麻黄草、山参和甘草,也采了不少……光智信师父这两年采的中草药,我们可能几年都用不完!” 马天胜提醒说道:“我们那天和智信师父,一起上冰达坂顶上采回来的雪莲,是真正的雪莲。与冰达坂山腰以下长的石莲,药效根本不一样。你一定要记清楚,千万别搞错了!” 马兰回答说道:“我早就知道,这两种雪莲不一样。不会搞错的!” 穆成喇嘛听说道尔吉他们回来了,急急忙忙来到毡包,问道尔吉说: “追上智信师父了吗?” 道尔吉一脸木然,咬着嘴唇摇摇头,“没有……” 穆成喇嘛显然非常失望!他双手合十,仰天长叹: “光阴荏苒,花开花落,转眼已经十一年。战场上一同和侵略者拼命;毡包里搭救数不清的贫苦百姓。入定尚能顾众生,礼佛未敢忘忧国……来时像清风徐徐,去时如碧水悠悠……这是活菩萨在我们草原现世啊!阿弥陀佛!” 道尔吉伸出双手,捧住了穆成喇嘛的双臂,说道: “上师!智信师父诗中说‘机缘未尽犹相逢’……我们已经商定。等哈敦和小汗王进京朝觐;我们童子军请求随行护驾,一同去法门寺看望智信师父。那时候,请您给通融成全一下……或者,干脆咱们一起出发?” 穆成喇嘛会心地笑了笑,摇了摇头,郑重地说道: “老僧已经年迈,不能远行了。可你们童子军护驾随行一事,我会尽力周全……金花哈敦和小汗王,也觉得智信师父对我们土尔扈特部落,恩重如山!他们一定会同意你们的请求……再说,惠永大师是十一年前在法门寺圆寂的;祭奠大师,也是汗王生前遗愿。当时正逢乱世,未能遂愿。你们今后,必定成行!那时候,就把看望智信师父和祭奠惠永大师在天之灵的大事,一起操办!” “感谢上师周全!”道尔吉喜出望外!又转身对姐姐才次克说道:“姐!我已经教训了齐峰和尼满这两个家伙;他们现在,都同意马上成亲了。你赶紧再给操操心,张罗张罗。到时候,我们童子军携家带口,一同随哈敦和小汗王去法门寺……” 才次克嘴一撇,冷眼说道:“哟!人家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吗?现在变了?我可不敢再去冒犯你们这些清高小先生……” 道尔吉一听有些着急,赶紧说道:“我的姐!您就不要再逼他们了。要不是我拦着,他们现在就要去追智信师父;要到法门寺皈依佛门、出家当和尚了。他们以前,只不过有些深沉、清高……其实,那应该就叫‘腼腆’吧?千万别再计较……” 凯瑟琳赶紧接着才次克的话,一本正经地说道: “小小年纪,玩什么深沉?耍什么清高?断了香火,你们就是不肖子孙!” 徐雪英也笑着点了点头。 道尔吉向齐峰和尼满挤挤眼,又努努嘴,让他们赶紧认个错。 齐峰和尼满会意,赶紧向大家拱手作揖。齐峰有些腼腆地壮着胆子说道。 “各位大姐!我们知错了。这清高的毛病,绝不再犯!” “当真知错了?”才次克问。 “当真!”齐峰和尼满同时大声回答。 “果然知错了?”才次克再问。 “果然!”齐峰和尼满再答。 才次克有些得意,点点头笑着说道:“嗯,好吧!我去试试。但是,不知道现在,人家还愿不愿意呢?……” 凯瑟琳突然瞪起眼睛,望着穆成喇嘛说道: “大喇嘛!咱们部落经历了这样大的劫难;有些清规戒律,是不是应该改一改了?” 穆成喇嘛一愣!问道:“女菩萨的意思是?……” 凯瑟琳一本正经地说道:“经过这场大劫难,整个部落的人口损失了一半,尤其是牺牲了大部分的青壮年男丁。恢复人口,是最难的事。能不能打破以前的教规,让青年喇嘛们,也能结婚成家、繁育后代呀?” “阿弥陀佛!成年喇嘛,都是受了沙弥戒和比丘戒的僧人。佛家教规森严,决不可废弛律戒、而开恶道……” “大喇嘛言重了吧?西藏就有很多喇嘛结婚生子……” “西藏有莲花生大师创立的宁玛派红教,是允许在家修行的僧人结婚育后的。但格鲁派黄教,戒规则完全不同……” “不对吧?我听说,一百多年前的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就是格鲁派黄教的大活佛。他不但是至高无上的大活佛;还是风流倜傥的大情种,光红颜知己,就有好多个。他也是才气冲天的大诗人,‘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不负如来不负卿’,都是他的诗句吧?” 穆成喇嘛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凯瑟琳,对这样的历史事件,也能够知晓得如此详细。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解释说道: “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确是西藏格鲁派黄教的大活佛。可他出生在宁玛派红教的家庭,是莲花生大师的转世化身。他是潇洒自如、不计恩怨、虚怀若谷的大活佛;是风华绝代、豪情万丈的大诗人。却不是一位励精图治的统治者……虽情满人间、万民敬仰!可他最终的悲惨结局,也和他沉湎于风花雪月不能自拔、毁律破戒,直接相关!” 道尔吉瞪大眼睛看着穆成喇嘛,惊奇地问道: “上师!还真有这样的事情?” 穆成喇嘛冲着道尔吉点了点头,转而万分疑惑地问凯瑟琳说: “女菩萨如何知晓,这百年前的中国历史事件?” 凯瑟琳笑了笑,有些沉重地说道:“我自己对中国历史有兴趣只是一个因素。英国政府觊觎、研究中国的新疆和西藏,在一百年前就开始了。它们研究的重点,就是如何利用中国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之间历史上所有的矛盾,或者是与普通百姓之间的情感纠葛,来挑动两方的对立,以达成分裂中国的邪恶目的。它们有兴趣研究的东西,可能绝大部分中国人,自己都不十分清楚。刚才说的仓央嘉措大活佛这件事,就是我们在接受‘特训’的时候,教官在讲授中国西部历史的时候,提到的……” 穆成喇嘛仍有些纳闷,继续疑惑地问道: “这件事,是西藏地方教派势力之间权力相争,演绎的一段不光彩的历史。这扯不上中央政府啊?” 凯瑟琳回答道:“西藏的上层人士,当然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非曲直非常清楚。西藏的历代达赖喇嘛,都是由中国中央政府认定后册封的。被中央政府废黜的,只有一代,就是这个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而仓央嘉措,是西藏僧俗民众最崇拜、最喜爱的大活佛。都认为他,用慈悲至善的心和最简洁通俗的语言,诠释了佛法教义,净化了所有人的心灵!用淳朴至诚的德行和天赋,描绘着人间浪漫无邪的纯真爱情,及美好绚丽的生活愿景。也就是说,西藏民众把仓央嘉措,真正当成了莲花生大师的转世化身! “英国人为了挑动西藏民众对中央政府的不满情绪,向西藏民众这样宣传:你们心目中,无上伟大的大活佛仓央嘉措;被中央政府的康熙皇帝给废黜了。这无情的废黜,直接导致了大活佛的英年早逝。这是康熙皇帝,不愿看到西藏的繁荣,而采取的恶毒手段。是对西藏民众犯下的极大罪恶!……但事实上,仓央嘉措被废黜;是西藏的最高统治者——拉藏汗,亲自向中央政府奏报其‘结党谋反’,而申请的《废黜令》。” 道尔吉气愤地说道:“这就是典型的‘抹黑行动’嘛。真是无耻下流!” 凯瑟琳继续说道:“是的!英国人就是要想方设法,抹黑中国的中央政府;使各个地方都‘离心离德’,成为一盘散沙。他们觉得这样,才能有机会肢解中国。已经处心积虑上百年了……邪恶之心,从未改变!” 道尔吉饶有兴趣地问道:“英国人在西藏搞这么多事情。那在我们新疆,除了和阿古柏联手进军;其他事情,肯定也没闲着?” “是啊!新疆更是他们关注的重点。因为新疆的地域、人口要比西藏大得多。民族成分,更是复杂得多!新疆有十三个民族。英国人对这些所有的民族,都认真研究过;只不过,它没有找到可以作为抓手的突破口。但是,它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细节和机会。五十年前的张格尔之乱,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证!” 高山一激灵!疑惑地问道:“英国人和张格尔也有牵扯?” 凯瑟琳笑着点点头,“张格尔出生在浩罕汗国。他本人就是英国西姆拉军事基地‘特工训练营’的学员。和我一样,都是在同一个培训机构走出来的英国特工;只不过,比我早了四十年。而张格尔在战争中使用的火炮、步枪,各类军火,都是由英国政府提供的;这与阿古柏曾经的状况,一模一样!” 齐峰听得有点入神。感觉这位美丽端庄的英国大姐,通晓古今、心怀正义;讲起世间百态,剖析深刻、落落大方。心里十分敬佩! 桑兰说道:“这个浩罕汗国,受英国人指使,来打新疆。现在可好,新疆没打下来;自己却被灭国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报应,来的也太及时了!” 古丽一激灵!兴奋地问道:“你当时说的,还记得吗?” 桑兰不知道古丽指的是哪句话?满腹狐疑地摇了摇头。 古丽继续说道:“现在阿古柏没了,浩罕国也没了;英国人的一条胳膊、一条腿,都被折断了。这才真正叫:打败英国野心狼!” 大家轰然笑了起来!桑兰也猛然记起了自己曾经发明的这句“名言”,笑得格外开心! 道尔吉挥舞着双手,大声说道:“凯瑟琳大姐提醒的对!这些不要脸的西方列强,总想把我们中国搞垮。可我们,就非要搞他个五谷丰登、人丁兴旺!让狗东西好好瞧瞧!” 道尔吉说着,脑海里已经有了主意。他轻轻捧住了穆成喇嘛那双功底深厚、击杀过无数侵略军的大手。有些兴奋地说道: “上师!我有个想法……清规戒律,咱不能破;但可以让喇嘛们先还俗、再成家。两全其美!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穆成喇嘛一愣!思索了一阵,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八十一章 往事大揭秘 转眼到了立冬时节。在哈尔莫墩新建的土尔扈特部落南路盟公署衙门、部落大营、军械所、物资站、蒙医院均已建成。“童子军训练营”和“部落学堂”也同时落成。 就在部落这些浩大工程竣工完成、值得庆贺的这一天。金花哈敦特地安排,准备同时为十几对新人,举行空前隆重的盛大婚礼。魏潇和徐雪英终成眷属;齐峰和尼满,也都准备迎娶自己心仪的新娘……这又是喜上加喜! 那些远道而来贺喜新人的乡亲们,惊奇地发现:这新娘子徐雪英的伴娘,竟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姑娘! 巴特尔和李杰昆都,从已经大雪封山的巴音布鲁克草原,赶回了哈尔莫墩。专程来参加这些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的婚礼。 欧阳雄也从焉耆特地赶来喝喜酒。而作为焉耆守备兵营统领,他是带着两项“公务”来的。 巴特尔和魏潇、扎布台吉、穆成喇嘛、桑吉梅仁、李杰昆都、阿山昆都等众首领,都来迎接这位老朋友。 可进到大帐还没寒暄两句,欧阳雄就对巴特尔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快派人去找一下道尔吉。咱们先办正事!” 巴特尔一愣!疑惑地问道:“道尔吉?办正事?” “是啊!我来这里要办的两件正事,都跟他有关。” “他惹祸了?” “哎!哪里是惹祸?是立下大功了!快去把他找来再说吧。” 巴特尔还是一头雾水?一时摸不着头脑! 李杰昆都说道:“我找他去。”说完,赶紧转身出了大帐。 不一会儿,道尔吉来到了大帐。 他一见众首领,都在吃惊地望着他,瞬间感到有些不自在。赶紧给各位首领行礼、问好。 欧阳雄喊道:“来得好!到前面来……” 道尔吉来到欧阳雄面前,疑惑地问道:“欧阳叔叔。您找我?” “是啊!是专门来找你的!” “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了!两件大事,”欧阳雄说着,掏出一封信交给了道尔吉,“这是第一件事。你先看完信再说……” 道尔吉满腹狐疑地打开了信封。结果一看笔体,瞬间极度兴奋起来!大声喊道: “是智信师父的信!” 欧阳雄笑着点点头,说道:“嗯!是的!你赶紧看完再说……不!这又不是儿女情书,没啥秘密。你干脆,念给大家听听!” 道尔吉顺了顺气,高声念道:“道尔吉并童子军诸位师徒兄弟见字如面:分别已有数日,多有感念。今在尉犁新平偶遇欧阳统领,特书此札聊表寸心。此前不辞而别,倍感歉意!而值此土尔扈特部落及新疆众生苦尽甘来之时,回归佛门。欣慰无量! “虽茫茫人海尘缘无尽;然出家人,当以参禅悟道、礼佛修行为重。不可贪恋世间花雨,而泯灭佛心。携因果行大漠,本就顺天而为;闻禅音撼西陲,昭千年轮回。空灵之地,实为大自在庄严净土,佛光无限!我佛慈悲。成就小僧皮囊行大漠,度茫茫苦海;禅心映明月,修无上正觉! “自顺孔雀河南下。一路上,水陆生灵活跃甚欢。更有众多巴音布鲁克天鹅,纷至沓来;似有相伴南下东行之意,欲解我路途寂寞之苦。 “现循法显和尚、三藏法师脚印,迈步前行。加持自家天鹅上下相随、连天胡杨前后遮护、大漠商队驼铃声声;虽伴凉月、冒寒霜、迎凄风苦雨,然万里归途可保无虞。敬请宽心为盼! “还望童子军与部落学堂教师勤耕、学子奋勉,勠力前行。承继汗王保家护国之遗愿、勇担捍卫我中华西陲之重任! “因启程仓促,未及当面辞行,礼数不周!务请代本僧向穆成喇嘛及金花哈敦、卓可图小汗王、巴特尔、扎布台吉等众首领,转达抱歉之意;也请向童子军、部落学堂师生代转祝福之愿!若机缘未尽,定有他日相逢之时。阿弥陀佛!……愚僧智信亲笔。” 道尔吉念完信,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欧阳雄问道: “您在尉犁新平,见到智信师父了?” “是啊!”欧阳雄点点头,“就是你这位智信师父。在尉犁新平,又做了一件感天动地的大事!”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欧阳雄,热切希望他说出下文。 欧阳雄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是几天前的事。自从去年把阿古柏和他的‘洪福汗国’收拾了以后。他们在尉犁的势力,也就同时倒台。原先生活在尉犁的当地汉族、回族和维族农民,逐渐都回到了家园。可是出现了一个大问题…… “一千年前。汉朝的西域都护府,最初就设在尉犁。当时为了屯田戍边,郑吉和班超这几代西域大都护,都开动当时的全部人力;沿塔里木河、孔雀河,开垦出了数十万亩可耕种粮食、棉花的良田。后来,西域都护府迁到了轮台;也同样沿塔里木河,垦荒屯田。 “这时候。尉犁、轮台和库车(龟兹)这些地方,沿塔里木河开垦的土地,就连成了一片;有数十万亩,蔚为壮观。到了隋唐时期,屯田规模又有所扩大。 “起初。官军屯田和随后的农民耕种,坚持了一千多年。不管是‘官屯’还是‘民屯’,上千年来都运行得很好。耕作民众相安无事,还保证了各地驻军的衣食供应…… “可畜生阿古柏,跑来建了‘洪福汗国’以后,这一切都乱了。他把这些土地,交给了浩罕商人经营。这十年间,成了阿古柏筹集军费的主要来源之一。阿古柏垮台以后,给阿古柏卖命的那些经营土地的浩罕商人,都跑了。 “可在浩罕商人手下,租种土地的这些个本地和外地的农民,大部分都存留了下来,没有跑掉。耕种这些土地的原先主人,现在也回到了尉犁以后,要求归还土地。这就形成了一种解不开的死结!结果两大帮人发生了几次械斗,已经死了十几个人。 “官府设在当地的管事,既没有能力弹压;也没办法说服任何一方达成和解。关键是,一直找不到切实可行、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前几天。尉犁管事发现两方纠集了上千人的队伍,准备大打出手;要拼个你死我活!他赶紧向焉耆大营求援。左大帅就派我带人前去弹压调解…… “结果,我到了尉犁新平的现场才发现。双方的队伍都红了眼,不但争地权;还要索人命!气势汹汹,互不相让。我带的这百十号人马,根本控制不住局面。我们说的话,也没有任何一方听得进去。这样大规模不要命的械斗,起码几百条人命就要葬送!这时间,局面已经完全失控,眼看双方就要动起手来……你们猜?这时候,谁出现了?” 道尔吉一激灵!大声说道:“智信师父来了?” 欧阳雄点点头,瞪着眼说道:“真不愧是智信的高徒!你小子咋知道?” 道尔吉得意洋洋地笑着说道:“你给下文做了这么多铺垫,肯定都想到了呀!……那后面咋样了” 欧阳雄喘了口气,又喝了口水,继续说道: “这两队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冲过来准备开打。棍棒刀叉都举起来了……这时候。突然跑来两个八九岁的小孩。其中一个,声嘶力竭地对着一队人大声喊叫‘我和艾力一起去孔雀河看天鹅,他掉进孔雀河了!’ “另一个小孩,对另一队人也大声哭着喊叫‘我和孟冬在孔雀河边上玩。看见一个小孩滑到了河里,孟冬去救他;结果也掉到河里了!’掉进孔雀河里的这两个孩子,一个叫艾力、一个叫孟冬。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两拨准备开打的人马当中领头的,一个是艾力的叔叔亚森江、一个是孟冬的爷爷孟长礼。 “这两拨人一听孩子掉进了孔雀河。都慌了!顾不上打斗的事,全部转身急着往河边跑。我们也跟着往河边跑,等跑到河边一看;一个人已经将两个孩子,都救上岸了……” 道尔吉兴奋地大声喊道:“救人的,一定是智信师父!” 欧阳雄点点头,继续把故事接着讲:“救人的就是智信师父!为了感谢智信的搭救之恩,亚森江和孟长礼两个人,都给智信师父跪下了!这一跪不要紧,这两拨一千多人的队伍,呼呼啦啦全跪下了。 “那场面,简直太壮观、太邪乎了!……我一见这样的场面,觉得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时机,也是最后机会了。就赶紧跟智信说明了情况,让他帮忙将这两拨人说和说和。这智信师父,真不愧是绝代高僧!对这两拨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消三言两语,就让两拨人各退一步。和解了!” 穆成喇嘛合十说道:“智信师父在我们部落,搭救的百姓也都数不过来。现在,又救了这么多人性命,的确是活菩萨现世,教化众生。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道尔吉急着问道:“师父后来又走了吗?” 欧阳雄继续说道:“我想请智信师父,再回到咱们这里住一段时间;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回法门寺。因为那个时候,从敦煌、玉门关过来到尉犁的沿途驿站,就全部修好了,那就方便多了!可智信没有答应,然后他就给你写了这封信…… “为了智信师父在这万里归途上顺利前行,我想送给他两匹马,他也不要。出家人行事随缘,不可强求。我就给沿途有可能经过的、有官兵驻守的军台驿站,写了几封便函。请他们设法帮忙接济、通关放行。智信只收下了这几封便函,和亚森江送的一大摞干馕。就匆忙上路了……” 道尔吉眼眶已经有些发红,双手合十,向欧阳雄行礼道: “多谢欧阳叔叔,关照我师父!……” 欧阳雄赶忙摆手止住,郑重说道:“说感谢,也应该是我感谢他!如果不是你师父给我解围,我都没法向左大帅交代!那可是几百条人命啊!……好了!你既然已经接到了智信师父的信,知道了你师父的去向和行踪。这第一件受人之托的正事,就算我完成了!” 道尔吉急忙问道:“那还有第二件正事。是啥呀?……” 欧阳雄喝了口水,突然郑重其事地单刀直入,问道尔吉说: “阿古柏,是不是你们杀的?” 这一问,弄得道尔吉立马心慌意乱!众首领也都惊得目瞪口呆!都不约而同地望着道尔吉…… 这时候,望着大家投过来的那种异常惊奇的目光,有点哭笑不得、不知所措!他稍微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地反问欧阳雄说: “欧阳叔叔,你咋能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这样问你,没把你吓着吧?” “吓是没吓着。但是有点受惊啊!” 欧阳雄一直在观察道尔吉的表情和内心反应,来印证自己的判断,这时候他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结论。笑着说道: “如果真是你们童子军刺杀了阿古柏,那就是一件盖世奇功!把它说开了让大家高兴高兴不好吗?” 穆成喇嘛更是一头雾水!急忙问道:“阿古柏不是自杀的吗?现在搞成被刺杀,还扯上道尔吉的童子军。这是从何说起呀?” 欧阳雄摆摆手,笑着说道:“当时左大帅上奏朝廷,说的确实是‘仰药自毙’。这是因为当时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当时有传说是‘自杀’,而英国报纸说是‘病死’;俄国报纸说是‘殴斗致死’。当然,也还有‘被毒杀’‘酗酒致死’等其他的说法。但是,都没有十足的证据。最后,我们就按‘自杀’这个说法,上奏的朝廷。 “可是,咱们现在仔细琢磨琢磨。如果阿古柏,当初真要是准备自杀。为什么?在临死前那几天,还要跟俄国人提抗议、谈条件、划‘国界’。这件事先不说;他想死的话,他肯定会把后事交代好。尤其是伯克胡里、海古拉、引上胡里这几个亲生儿子,怎么安顿?由谁来接班掌权?地盘怎么划分?‘洪福汗国’彻底垮台以后,到哪里落脚?…… “可阿古柏最后死的时候。大儿子伯克胡里和小儿子引上胡里在喀什、二儿子海古拉在焉耆;根本就没有任何要自尽的预兆。更值得怀疑的,是伯克胡里为什么杀了海古拉?而且,还要火并阿奇木罕这帮人。这些事,显然都和阿古柏的死因直接相关……” 扎布台吉急忙说道:“阿古柏就是想死。他也舍不得他那几百个‘后宫妃子’吧?” 大家一阵哄笑! 巴特尔还是十分疑惑,“这些事,和道尔吉的童子军扯不上啊?” 欧阳雄摆了摆手,“别急!咱们慢慢梳理。你想想,去年五月,道尔吉他们童子军,是不是到过库尔勒?还进了阿古柏的‘王宫’,后来骑着高头大马出了‘王宫’正大门?只不过,在‘王宫’里干了些啥?没跟我们说出来。” 巴特尔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是啊!智信师父和道尔吉、高山、齐峰、尼满还有古丽、桑兰,这七个人,一起去的……他们回来以后,我还专门问过他们。他们只跟我说,把古丽的叔叔热依木江,从敌军伤兵手上救了下来。进阿古柏‘王宫’,是他们‘将计就计’,借着修剪香梨树的机会,搞了一番侦查行动。” “他们回来没几天,是不是就听说阿古柏死了?” “是啊!再过几天,又听说海古拉在送葬的路上,被他大哥伯克胡里杀了。两个月后,伯克胡里又和阿奇木罕干起来了……” “对!这一系列一环扣一环的事件,都是从阿古柏意外死亡开始,围绕着这条主线,逐渐展开的。而这些事件的发生,首先就能充分说明,阿古柏不是‘自杀’,也绝对不是‘病死’或者‘酗酒致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刺杀了他!……伯克胡里怀疑的,是亲弟弟海古拉和阿奇木罕串通,刺杀了阿古柏。因此,在这些侵略者最需要帮手、最需要一致对外的这个时间节点上,他亲手杀了亲弟弟。然后,大动干戈,火并阿奇木罕的队伍……但是,从我们现在最后得到的情报看,最确切的阿古柏死因,是有人拧断了他的脖子!” 大家听着欧阳雄的断案推理和新的发现。都吃了一惊! 道尔吉眼看就要接近谜底,不免有些心慌!可转眼一想,这是为国除害、杀敌立功的好事情;自己不能讲,就看着欧阳叔叔把故事讲下去。也好让大家一起开开心、乐呵乐呵!想到这里,他心情平静了许多。干脆不动声色,也像听书的观众一样,憨憨地瞅着欧阳雄,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欧阳雄看着道尔吉若无其事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瞪着眼吼道:“我在讲你的事情;你却跟没事人一样,在边上听故事。你也不 怕把我累着!赶紧,给我把水倒上……” 道尔吉赶紧倒上茶,将茶碗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给欧阳雄。 扎布台吉有些忍不住了,比划着双手,猛然做了个拧脖子的动作。惊疑地问道: “你是说,道尔吉拧断了阿古柏的脖子?” 欧阳雄指着道尔吉说道:“让他自己说!” 道尔吉笑着说道:“还是欧阳叔叔讲故事好听。我们都听你讲!” 欧阳雄又把道尔吉瞪了一眼!喝了口茶。接着说道: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肯讲。好吧!我接着讲下去……其实,阿古柏的真正死因,我们也是才知道,没多少日子。说起来,我们知道这个事;又跟道尔吉、智信他们的童子军有关……” “道尔吉这小子,身上咋有这么多秘密?简直不可思议!”李杰昆都摸着道尔吉可爱的的脑袋,好奇地发问说:“那这又是咋回事啊?” 欧阳雄又喝了口茶,对李杰昆都说道:“你和巴特尔,一直在巴音布鲁克跟着备战。前些日子发生的一件大事,你们可能对具体细节不是太清楚……” 李杰昆都问道:“你说的,是不是伯克胡里偷袭天狼谷的事?” “对!我说的就是这件事,”欧阳雄又有些兴奋起来,“要不是道尔吉和智信带着童子军,上冰达坂云顶采雪莲;那就发现不了伯克胡里的这次偷袭行动。那样的话,天狼谷的夏尔尕苏木,就要再一次遭遇灭顶之灾!阿山昆都,今天可能就不在这里了……这对我军的军心和士气,是相当致命的!可这次战斗的结果,除了没有抓住伯克胡里,让他跑掉有点遗憾之外,简直是十分的完美!而且,也揭开了阿古柏死亡的真正谜底。” 巴特尔有些疑惑地问道:“他们自己揭开了谜底?” “是的!确实是这群侵略者,他们自己揭开了谜底,”欧阳雄说的十分坚定,“首先。伯克胡里不远千里前来偷袭天狼谷,是瞄准土尔扈特部落的首脑机关来的。只不过,他们不知道部落大营,已经在十几天前就转移到哈尔莫墩了。但是,他们偷袭土尔扈特部落首脑机关的目的,不仅仅是杀人放火,想扰乱我西征军的军心。最主要的目的,是伯克胡里要为他父亲阿古柏复仇!也就是说,伯克胡里后来认定:土尔扈特部落,才是刺杀他父亲的大仇人!” 道尔吉急忙问道。“这些,您是不是听那个库布里说的?” 欧阳雄点点头,“对呀!你们俘虏的这个库布里,是阿古柏‘洪福汗国’的军师、是阿奇木罕‘新洪福汗国’的大国师,是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大人物!他的口供,给咱们揭开了不少的谜团。不过,伯克胡里之所以能确定,是土尔扈特部落刺杀了他父亲阿古柏,起作用的最关键人物,是俄罗斯先前派来与阿古柏谈判的特使——库罗帕特金少校。 “这个人,对阿古柏当时的状况和处境,十分了解!而库布里,作为阿古柏死亡现场的亲历者,也是被伯克胡里怀疑的对象;他描述的阿古柏死亡现场状况,从侧面印证了这个少校的推断。也因此,洗清了他自己的冤屈。但是,这时候,他们只能确定土尔扈特部落刺杀阿古柏的嫌疑最大!还不能锁定参与行动的这些人的范围。你说对吧?” “对的!对的!”道尔吉赶紧点头回应。 欧阳雄歇了口气,准备给大家接着讲下去,“这个库布里,在被道尔吉他们俘虏的时候,就发生了那天晚上的第一场战斗;在巴伦台附近。库布里这八个人的警戒小队,被童子军干掉了七个;就库布里一个人活了下来。可库布里的手腕,被智信师父的长鞭伤了,脸上也被狠很抽了一鞭! “就是这一鞭,在他脸上留下的血印;让他自己摸着,想起了阿古柏脸上留下的血印。在提审他的时候,他回忆说:阿古柏在被拧断脖子以前,曾经手持军刀,与手持鞭子的人进行过搏斗。而使用长鞭的,应该是两个人。因为,阿古柏脸上交叉形成的血印,都是一粗一细。 “粗的血印,应该是留在阿古柏侍卫长斯克德手上的那条牛皮长鞭造成的。因为那条长鞭,被阿古柏的军刀削去了半截鞭稍。另外,应该还有一个使用牛皮长鞭的人……咱们想想,在咱们部落,把牛皮长鞭作为兵器的,除了巴特尔媳妇才次克,剩下都有谁呀?” “除了我姐才次克,就是智信师父和古丽、桑兰!”道尔吉不假思索地直接喊道。 欧阳雄看着道尔吉,问道:“上次我和魏潇到天狼谷。就听说过你和高山带着古丽、桑兰,被阿古柏的侍卫长斯克德,强行带着进的阿古柏‘王宫’;是让你们去打理‘梨香园’香梨树的。智信师父和齐峰、尼满他们没有被发现,就留在外面准备接应。对吧?” “是啊!”道尔吉点点头说道。 “那这个时候。在阿古柏的‘王宫’里,能使用牛皮长鞭的,就只有古丽和桑兰了。对吧?” 道尔吉轻轻点了点头。大家一听又牵扯进来古丽、桑兰,觉得这更神奇了!眼睛都瞪得滴流圆。 “你们对进‘王宫’的事,总是轻描淡写;对‘王宫’里发生的事,更是讳莫如深。对这个侍卫长斯克德的结局,也只字不提。可库布里,把这一切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他不知道是什么人使用牛皮长鞭?也不知道和使用这种长鞭的人,一起行动的,还有什么人?对吧?” 道尔吉又点了点头。 “好了!进到阿古柏‘王宫’以后发生的事,你们此前都不肯说明白。可你们俘虏的阿古柏的军师库布里,和潘杰总兵在若羌罗布庄抓到的阿古柏的大司库麻木提,交代得明明白白!这和伯克胡里认定的、俄国少校推断的、你们先前已经给我们透露出来的情况,相互补充。现在都已经对上了……那现在,你能跟我们讲讲,你们咋样动手的了吧?” 道尔吉感觉左右为难,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欧阳雄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好吧!你既然还不肯说,也可能有你自己的理由。那我现在,就给你再捋一遍这件事的脉络。说的不对的地方,你赶紧叫我停住;你再纠正。这样行吧?” 道尔吉咧着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欧阳雄的下文。 欧阳雄又喝了口水,准备正式讲这段传奇故事的经过与结局。他津津有味地讲解说道: “那我就从头说起……为了把古丽娶到手,得到古丽的叔叔热依木江夫妇的祝福;道尔吉和智信带着古丽、桑兰、尼满、高山、齐峰这些童子军教官,从天狼谷先到了哈满沟。因为这时候,热依木江从哈满沟回到了库尔勒,也因为要侦查库尔勒的敌情;他们又出发到了库尔勒。 “进到库尔勒城以后,就来到了热依木江的家。这时候,热依木江的家里,住着好几个从托克逊、吐鲁番战场败退下来的敌军伤兵。碰巧,这些伤兵正在殴打热依木江……道尔吉和高山、古丽、桑兰气不过,就冲上去阻止这些伤兵,并准备与这些伤兵理论。这时候,阿古柏的侍卫长斯克德,正好带着巡逻队来到了这里。 “他听说这四个人,都是库尔勒乡下种香梨的,就进行了测试。经测试还挺内行,就准备强行把他们带进宫;让他们专门去打理、修剪阿古柏最钟爱的香梨园子。道尔吉这四个人,正好也想到阿古柏的‘王宫’去看一看、查探一番。就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进到‘王宫’以后,已经是深夜。这时间,阿古柏的大司库麻木提‘携金潜逃’的事,被发现了。这麻木提潜逃时,不光带走了阿古柏金库的黄金,还带走了阿古柏最心爱的三个女人。阿古柏因此事大发雷霆!一气之下。他把可能与麻木提有勾结的宫廷卫队、有嫌疑的勤杂人员,全部赶出了‘王宫’。就剩下他和他的侍卫长斯克德。 “斯克德一看就剩自己了;干脆就把道尔吉这四个人叫来,一起到议事大厅去伺候阿古柏。道尔吉他们觉得,这是个天赐良机、不能放过!于是就下定决心,准备为民除害……古丽和桑兰报仇心切,趁阿古柏喝酒喝高的时候,先抽出缠在腰上的牛皮长鞭,动起手来。 “阿古柏也不甘示弱,挥刀反击。结果,古丽和桑兰她们其中一个人的长鞭,在搏斗中,被阿古柏的军刀削去了半截鞭稍……等斯克德再想进到议事大厅、准备给阿古柏解围的时候;被高山的三节棍,击碎了‘天灵盖’…… “当阿古柏败下阵来、准备夺路而逃的时候……道尔吉冲进了议事大厅,夺过了他手上的军刀,把他放翻在地。然后拧断了他的脖子……为了掩人耳目。道尔吉收起了英国维多利亚女王,送给阿古柏的那只镶着宝石的象牙柄左轮手枪。 “把斯克德的手枪,关上保险,放回了他的枪套。把那条被削去半截鞭稍的牛皮长鞭,塞到了斯克德手中……当时。阿古柏的‘王宫’里,夜深人静;‘王宫’外的宫廷卫队,人心惶惶。道尔吉他们换上宫廷卫兵的军服,一人双骑;大摇大摆地出了阿古柏‘王宫’的正大门……” 大家瞪大双眼静静地听完了这段传奇故事,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这才都深深地喘了一口粗气! 李杰昆都刚缓过神来,情不自禁地拍手鼓掌!众首领也都反应过来,开始瞅着道尔吉拼命地鼓掌叫好! 第八十二章 登高忆当年 道尔吉见这个天大的秘密,到底还是给捅破了;浑身感觉有些不自在。可是,听着欧阳雄把故事讲完了,他反而觉得有些如释重负;紧张为难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他想了想,赶紧对着讲故事十分投入、讲完后得意洋洋的欧阳雄,郑重说道: “我认为。这个功劳,应该是西征军的!” 欧阳雄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道尔吉煞有介事地说道:“你们想想!如果不是西征军在北疆和达坂城、托克逊、吐鲁番,打垮了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的主力;阿古柏就不会败退到库尔勒。更不会急着让他的小儿子引上胡里,把库尔勒金库一大半的金砖带走。 “如果不是引上胡里带走了大部分的金砖;那就没有麻木提铤而走险‘携金潜逃’,并带走阿古柏三个女人这件事。如果没有麻木提这件事;阿古柏就不会把他的宫廷卫队赶出‘王宫’。如果他的宫廷卫队还在‘王宫’里;我们即便进到了‘王宫’里面,也不可能有机会下手!大家看……这好像就是智信师父说的,‘有因必有果,因果总相依’。是不是这个道理呀?” 大家面面相觑,默默地点了点头。 欧阳雄认为,这个推断虽然逻辑上存在;但还不够全面。存在太多可供猜想的空间。他立刻说道: “你小子!确实跟着智信师父,添了不少真学问!按这样的逻辑。我也再推演一下……如果不是你们童子军干掉了阿古柏,阿古柏的‘洪福汗国’就不会起内讧、搞火并,自相残杀!如果他们不火并,起码就有好几万正规军队和那些重要将领存留下来。如果这些人马存留下来,加上“英国军事教官团”和阿古柏指挥中枢的有效运转;焉耆、库尔勒、轮台、库车,甚至是阿克苏和喀什这些军事重镇,就不会是风扫残云一样的追歼战;而是像夺取玛纳斯城一样,代价沉重的‘攻坚战’。尤其是库尔勒。 “战后。我专门观察了一下阿古柏在库尔勒魔鬼山、铁门关、孔雀河边修建的炮兵阵地和防御工事。如果这些防御措施发挥正常效能;进攻库尔勒,就是一场旷日持久、代价高昂的消耗战。这个伤亡代价,有可能要高于‘玛纳斯之战’。假如每座城镇,都陷入这样的争夺战、攻坚战;西征军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不说,这场荡寇战争的进程,必定改写。所以,你们童子军刺杀的,不但是阿古柏本人;更重要的,是摧毁了阿古柏军队的魂魄!这样的意义,都想过吗?” 大家又一次面面相觑!暗暗称赞道尔吉和童子军的威力,都瞪大双眼使劲地点头。 欧阳雄望着道尔吉难为情的样子,觉察到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难以言表。如果再逼他讲出实情,也确实有些于心不忍。但是,这样大的事情,如果没有当事人的点头认可;左大帅就没办法上奏朝廷。也就不可能,给这些保家护国的小英雄们记功请赏。他思量再三,准备作最后的努力。就一板一眼地对道尔吉郑重说道: “我还要跟你解释清楚。你们刺杀阿古柏,不管是精心策划的;还是无意间误打误撞、阴差阳错地干了这桩大事。对国家来讲,就是立下了一件大功!朝廷一定会给你们加官进爵……这样吧!你不用说出来。只要现在点点头,确认这件事,是你们干的。左大帅就立马给你上奏朝廷,邀功请赏!这当然也包括你的童子军伙伴。成不成?” 道尔吉还是摇摇头。 欧阳雄又赶紧补充说道:“你小子,的确有经天纬地之才。经常是语出惊人、一言中的!跟智信师父和你的凯瑟琳、徐雪英大姐学到的这满腹韬略,加上你的精湛武功和赤胆忠心;如不为国所用,真是太可惜了!另外,你就是当上大官,到了别的地方;也不是一个人远走他乡去上任。你到哪里,古丽都可以风风光光地跟着你到哪里。千万不要因为这些小事,把你给难为了……” 道尔吉一看欧阳雄苦口婆心地说到这个地步;自己再只管摇头,肯定有些失礼。索性开口说道: “欧阳叔叔!感谢你给我们操了这么多心。可我和我们童子军,都不想当官;因为我们都知道,自己不是当官的那块材料。上阵杀敌,还凑合;坐堂办公、安民断案,可就真外行了。我想啊!给我邀功就免了。最好是,给整个土尔扈特部落,记上一功……现在部落收纳人口、恢复生计,正是缺银子的时候,赏钱当然是越多越好!” 大家都被逗笑了! 欧阳雄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稍作思忖,便高声说道: “好吧!既然你有自己的理由,那就不再为难你了!我向左大帅复命。就说是土尔扈特部落的‘童子军’,无意间完成了刺杀阿古柏的行动;功劳记在整个土尔扈特部落头上。赏银是多多益善!” 大家又是一阵开心的笑声!道尔吉也开心地笑着点点头。 高山急匆匆地跑来找魏潇。大声喊道:“快走!金花哈敦让我在到处找你呐!就少了你这一个新郎官。” 大家都笑了。 扎布台吉开始大声喊道:“请大家入席!新人马上就要给大家敬酒了……” 草原上的整个天空、每个角落,都洋溢着十一年来从未有过的喜庆气氛!劫后重生的部落民众,在尽情地享受这欢乐时刻…… 凯瑟琳心里惦记着一件事。想在高处,看看整个哈尔莫墩的全貌;看看孟和牺牲的那块高地。 金花哈敦和才次克带着卓克图、巴音达来、徐雪英和凯瑟琳,在童子军的护卫下,一同来到了开都河南岸的高坡崖壁上。 大家爬坡行走都有些吃力,有点累得气喘。 可已满十三岁的小汗王卓克图和快十岁的巴音达来,如履平地、毫不费力!跑在了最前面。他俩见大家行走有些迟缓,就再跑回来拉着金花哈敦和才次克,一同攀到了崖顶。 这里能俯瞰整个天山脚下的哈尔莫墩全貌;正前方的焉耆平原上开都河两岸的山前大草地,也是一览无余。 凯瑟琳和徐雪英,这是第一次在深秋时节,从高处欣赏开都河两岸的美妙景色。自然是心旷神怡,兴奋异常! 大家极目远眺。只见大河两岸铺天盖地的金黄色胡杨、酱红色冠状红柳,绵延不断,根本望不到边。 “那些金灿灿的,就是传说中三千年不死,死了也三千年不倒的胡杨树吗?”凯瑟琳指着前方那些无边无际的金色胡杨问道。 “是的!那就是真正的胡杨。现在,也正是胡杨最美的季节。”金花哈敦笑着点点头说道。 “胡杨三千年不死、三千年不倒、三千年不朽,生命力超过万年。就是老的胡杨倒下去,它的根系很快就发出新的胡杨,又长起来。生生不息!”才次克介绍说道。 金花哈敦指着前方远处的一大片冠状红柳,神色凝重地说道: “那一大片血色的红柳。是十一年前,江巴昆都骑兵队和巴特尔老父亲带领的上百名牧民,同二十七位喇嘛一起,以身殉国的地方。从那个时候开始,这里的红柳就特别的红……前方右侧远处的七个星山口,就是那次大对决的主战场。两千多部落勇士,牺牲在那里……七个星山口和开都河之间的那个高地。就是孟和砍倒阿古柏侵略军的‘狼头战旗’,为国捐躯的地方。” 凯瑟琳凝望着那个高地,心情无比沉重!她用右手在胸前划出十字;祈祷自己的救命恩人孟和,在天国同样神勇快乐! 然后又垂首合十,默默祝愿在那场长达十年的保家护国的血腥战争中,牺牲的所有将士、乡亲们的在天之灵,永远安详!祝愿土尔扈特部落,像拥有顽强生命力的胡杨那样,生生不息、永远兴旺! “从这里到铁门关有多远?”徐雪英向才次克问道。 “从咱们脚下到铁门关的直线距离,不到四十公里。到焉耆城,也是四十公里;到库尔勒城,有五十公里。钟云、索刚将军他们,战死在库尔勒。焉耆军府,除欧阳统领重伤脱险外;图大人和一班文武官员,点燃火药库,与攻进军府衙门的敌军,同归于尽!汗王卫队的领队曹力曼,在攻击敌军焉耆军营的军火库时,点燃炸药包,和几百个浩罕敌军,同归于尽!铁锋大哥,牺牲在铁门关。”才次克说道。 “雪英姐的七个哥哥,也全部牺牲在阿古柏和英国帮凶的枪炮下。听说西征军,也有上百位将领和数千名军士,战死在收复新疆的战场上。这真是一场空前的劫难啊!”凯瑟琳沉重地说道。 徐雪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现在,将阿古柏侵略军,是彻底扫平了。真希望,英国人也能幡然醒悟、放下屠刀。不再作乱……” 凯瑟琳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异常痛苦地说道: “这绝无可能!与崇尚和平、与人友善、豁达宽容的中国文明不同。西方人种,那些侵占他国疆土、征服其他民族、毁灭他人家园、掠夺他人财富的邪恶心灵,是与生俱来的天性。 “中国人讲求厚德载物、以德报怨。可西方,崇尚的是血腥暴力,拜服的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杀戮,才是它们最大的快乐!征服,是它们最高的荣耀!这就是它们这些自我标榜为‘人权卫士’‘自由先锋’的‘价值观’。这样的人,其实与自然界的兽类,没有本质区别。” 徐雪英疑惑地问道:“我不明白?既然人们都知道了这样的政客,对人类的危害;那为什么,还要推举他们做国家的首领?” 凯瑟琳继续说道:“在中国,把这种邪恶的人,叫作‘孽障’;而在西方世界,却把他们视为‘精英’。这些人,善于伪装自己、欺骗世人。实际上,这是人类当中最血腥、最卑鄙、最龌龊的一群‘垃圾’…… “我一直在反思:西方人种,确定有天生的侵略本性。而产生和筑牢这种邪恶天性的根源,是不是与西方的自然环境、历史演变、宗教文化、意识形态,都直接相关?在当下,即便在大英帝国国内,有一些真正的文明之士、正义之声;也没办法改变整个帝国的邪恶本质…… “现在。更可悲的是:这些所谓的‘精英’,这些台面上的邪恶政客,也变成了‘摆设’和‘工具’。更凶恶、更血腥的鸦片资本、军火资本,控制了这些政客的一切。包括他们的大脑和口舌……鸦片商、军火商控制了整个国家机器,叠加西方人种的邪恶天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能世界上每个人都能猜想…… “将来。它们肯定会依仗自己的坚船利炮,继续寻找各种借口,挑衅开战!也会精心策动某个国家,各民族之间进行仇杀;进而乱中取利,达成邪恶目的……现在遭受苦难的,不光是我们中国。在全世界几大洲的无数国家和民族,也都正在遭受来自西方的强盗们进行的毁灭和屠杀。 “在美洲,超过两千万的印第安人被屠杀;在非洲,超过千万的非洲土著人被屠杀,超过千万的黑人被贩卖、死亡。在澳洲、在印度,都有上百万的当地人,被大规模杀戮。西方恶徒杀人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这些人的脚下有肥沃的土地、手中有让他们垂涎的财富…… “前些时候,英国军队再次大举入侵咱们的邻国阿富汗。又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被他们杀戮!……所以,今天新疆的祥和安定,来之不易!西方恶徒,是这个世界天生的破坏者、是人类文明天生的宿敌。善良的人们,必须尽早做好准备,随时迎击那些没有人性的魔鬼野兽的进犯……” 在战火硝烟中长大的小汗王卓克图,听得十分仔细!他挥舞着攥紧了的小拳头,高声喊道: “下次再有强盗打进我们的草原。上阵的,就是我们了!绝不再让额吉和乡亲们担惊受怕!” “对!狼群再进草原,我们就……”小巴音达来说着,猛然挥起小手咬着牙,做了一个十分凶狠的砍杀动作,“砍掉狼头!” 金花哈敦和大家看着这一天天长大的卓克图,举止庄重、谈吐不凡!好像又看到了布彦汗王光彩照人的身影……看着巴音达来的举动神情,也觉得与驰骋在战场上的青年巴特尔,依稀仿佛!都露出了十分欣慰的灿烂笑容…… 这祥和安定的一天,确实来之不易!为保家护国,在与阿古柏侵略军、英国雇佣军殊死拼杀十年的这场极其残酷的战争中;仅土尔扈特部落,就有八千多名勇士,战死在天山脚下、开都河两岸、博斯腾湖之滨。 土尔扈特部落和新疆各族军民的顽强抗击,给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予沉重打击!迟滞了侵略军的脚步,彻底改变了战争进程。迫使阿古柏侵略军和英国雇佣军,放弃了跨过巴音郭楞、直接进攻伊犁和乌鲁木齐,快速夺取新疆心脏地带的战争计划。击碎了侵略者快速吞并新疆全境的邪恶梦想!为国家收复失地,赢得了极其宝贵的战略缓冲期! 英雄的部落,仍然以雄浑博大的浩然之气!同天山南北的各族军民一道,守护着祖国秀美壮丽的西陲边疆。 这是一道,让那些觊觎我新疆热土的狂徒们,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铜墙铁壁! 向抵抗侵略者入侵、收复新疆失地的战争中,为国捐躯的土尔扈特部落勇士、新疆各族军民、西征军将士们致敬! 后 记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在新疆巴音郭楞地区,已经生活、工作五十多个年头了。 年轻的时候,就对新疆当地的历史,有着一定的兴趣。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兴趣就越发变得浓厚了。收集的资料也逐渐丰富起来,眼界也开阔了许多。 这时候研究的近代史资料中,关于新疆当地军民抗击阿古柏侵略军的那段历史,扎扎实实地进入了我的视野,引发了极大的兴趣。便开始下功夫,专门搜集这方面的历史资料……随后发现。西方列强是浩罕阿古柏侵略军的幕后推手。而大英帝国,则是提供武器装备、派遣雇佣军参战,并包办军事训练、军火生产的间接交战方,是幕后主使。 新疆近代史著述和《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志》《和静县志》《和硕县志》等,都明确记载了这段历史。土尔扈特部落史著述,也均提及该历史事件。 我认为。这应该是我们新疆人,讲好“新疆故事”,弘扬爱国主义精神,颂扬各民族休戚与共、团结一心、共御外侮优秀传统,最经典的正能量历史题材。 也觉得。挖掘家乡的优秀历史题材、为家乡立传,应该是我们新疆人的使命与义务。这段史实、这幅极其悲壮的历史画卷,是我们中华民族,尤其是我们新疆人、巴州人,不可忘却的珍贵记忆! 在整理这些史料中间。感觉那些保家护国的英雄壮举、荡气回肠的历史画面,源源不断地浮现在自己面前,历历在目: 土尔扈特部落纵横中天山、鏖战七个星、夜袭库尔勒敌军大营;和硕特部落浴血包尔图、守望西海之滨;乌鲁木齐南山民团智斗敌寇先遣军、数百里倾巢大救援;西征大军挥师急进数千里、横扫敌寇除狼烟;西征新疆万里粮路上,驼铃声声、骡马嘶鸣、人声鼎沸……让人目不暇接、惊叹不已! 看着《清实录》《勘定新疆记》中记载的,抗击阿古柏侵略军、收复新疆失地的战争中,为国殉难的“殉国将士名单”,让人感觉触目惊心!在这长长的名单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都统、提督、总兵、副将、参将、千总、把总;有汉族、满族、蒙族、维族、回族、锡伯族等各个民族的将士。有壮烈牺牲在战场上的、有点燃火药库与侵略者同归于尽的、有宁死不屈自杀殉国的…… 这是一段新疆各族民众空前悲壮的血泪史;是各族军民团结一心、共御外侮的历史见证;是中华民族抗击外来侵略的又一部英雄史诗! 猛然觉得!我们的“大美新疆”,不但有大美的青山绿水、大漠戈壁;还有大美千年的文化底蕴、爱国情怀;更有中华大家庭各民族荣辱与共、风雨同舟的大美优秀传统……而这些弥足珍贵的文化财富,应该与日月同辉、与山河同在! 兴奋之中,提起笔来。试图将这气壮山河的神勇故事,用自己的风格讲出来,传扬世间。 可文笔功底毕竟有限,表达能力也力不从心。数次提笔、数度搁置……而这“天山南北多忠骨,神州山河揽入怀”感天动地、保家护国的“新疆故事”,却始终激荡着我的心。 恍惚之中,一幅为殉难将士题写的挽联,跃然脑海: 忠心昭日月护国御寇含笑沙场音容宛在, 义胆动乾坤镇边慑敌一代天骄浩气长存! 在那些赤胆英豪的浩然正气的震撼与鼓舞之下!虽历经多重挫折,但还是鼓足勇气、努力向前;激情不减、笔耕不辍。一路坚持蹒跚走来,终于完成了这部《西塞狼烟》的创作工作。 该部作品详尽描述了这场异常惨烈的十年战争当中,发生在新疆巴音郭楞地区的战斗故事……土尔扈特部落、徐学功民团、和硕特部落联合行动,携手剿灭了深入到南北疆交界的天山深处,进行侦查、破坏活动的阿古柏侵略军“先遣特工队”;侵略军偷袭土尔扈特部落哈尔莫墩大营,绑架金花哈敦,妄图逼迫整个部落屈膝投降,金花哈敦为救下众乡亲大义涉险、亲赴敌巢;金花哈敦脱险后,率领部落骑兵主力,与侵略军在霍拉山七个星山口,展开激烈大对决,乌鲁木齐南山徐学功民团、和硕特部落骑兵大驰援,联手击退侵略军主力人马,险中求胜;巴特尔带领精干队伍,利用天山隘口,与突袭巴伦台大峡谷的侵略军奋力拼杀,并击退敌军;布彦汗王率领土尔扈特主力人马,夜袭库尔勒,捣毁阿古柏侵略军的后勤保障基地;和硕特部落扎西德勒克台吉,在土尔扈特部落的支援下,带领本部落军民,利用多处隘口天险设伏,击溃扫荡包尔图山的侵略军;道尔吉带领童子军,智斗扫荡霍拉山七个星的侵略军,成功解救被挟制的众乡亲;道尔吉、古丽、桑兰、高山等童子军教官,利用侵略军兵败出现内斗的巧合机会,冒险刺杀敌酋阿古柏;侵略军余孽再次偷袭部落大营,被部落军民和西征军联手绞杀;左宗棠西征大军,在土尔扈特部落等新疆军民的全力配合下,扫平阿古柏侵略军贼寇、收复南北疆失地,各族民众重见光明、恢复家园……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生动再现了土尔扈特蒙古部落和新疆各族军民坚贞不屈、誓死捍卫中华民族尊严,与侵略者殊死相搏、保家护国的战争场面。 虽拼尽全力,讲出了这八十二个“新疆故事”,献给大家;但这毕竟是波澜壮阔的宏大历史画卷当中,小小的“冰山一角”。 真心希望我这块“引玉之砖”,能引发大家的兴趣和激情,引来更加美妙的文学作品问世。 因本人文学素养有限、写作能力一般;致使该作品不足之处,在所难免!还望读者朋友们,不吝赐教、批评指正! 该部作品的完成,得到了自治州政府领导、州文联、州作协、州文博院的关心、支持和帮助。在此一并致谢! 感谢“纵横中文网”的长山编辑,对该部作品的悉心指导!同时向有关史料的作者、主编、编辑们鸣谢! 胡德成(草原菩提) 2023年6月30日于库尔勒 附录:主要参考史料列表 《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志》 《和静县志》 《和硕县志》 《新疆大事记》 《清实录(新疆资料辑录)》 《清史稿》 《勘定新疆记》(清·魏光焘) 《同治事典》《光绪事典》(刘耿生) 《土尔扈特部落史》(张体先) 《土尔扈特源流》(道·乃岱) 《近代英国和中国新疆(1840-1911)》(许建英) 《清朝涉外战争史》(徐圣言) 《阿古柏伯克传》(英·包罗杰) 《喀什噶尔》(俄·库罗帕特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