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谋妃:绝色医妃倾天下》 第一章:春璃解妙药 嘉定二十七年。冬。 腊尽春回,岁末。 东胜国,帝京奉天街,季府。 新年近在咫尺,盛京普天同庆。一整条奉天街张灯结彩,美不胜收。缙绅之家各种争奇斗艳,挨家挨户门悬“福到眼前”之绢灯,贴“万字不到头”“福寿连绵”之窗纸,真可谓安富尊荣,不知今夕何夕。 这是辞旧迎新的一年!而今年对季春璃一家而言更是双喜临门,季春璃的爹爹季胜平是东胜国朝廷御医,今年七月她爹爹治愈了皇上多年的头疾,荣勋正一品“太医院供奉”。 九月,季春璃的哥哥季云凌将军大破夷狄,一鼓作气将南蛮子驱赶到了不毛之地,今上龙颜大悦,赏“一品护国将军”之职,真可谓锦上添花,烈火烹油。 天子隔三差五就赏赐季府,喜得夫人方氏无可不可。但正因为有了格外的荣耀,季春璃的爹爹和兄长一年到头都忙碌的焦头烂额,想要回来探亲非要等到腊月三十。 夫人是多愁善感之人,人人都知他们家平步青云了不得,但方氏却愁眉苦脸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正因为老爷和儿子都成了一品大员,所以逢年过节回家探亲成了奢侈。 夫人染了风寒,有点咳嗽,但也压抑不住心头的雀跃。现在想想,从七月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丈夫和儿子,也不知此时此刻两人生活的怎么样。 “咳咳,咳咳咳。”方氏咳嗽了数声,顿时面若桃花。 “娘亲,眼看着爹爹就回来了,您可要调养好您自己,倒是弄的五劳七伤的了。”一声清澈如百灵鸟的问候飘入了方氏耳中。 方氏回头这么一看,欣慰的笑了。”来人是季春璃,她穿着一件正宫红的簇新衣裳,她担忧的靠近娘亲,“娘亲吃药吧。” 一面说,一面将手边的药送到了方氏嘴边,药还有点烫,方氏轻轻吹了吹,正要吃呢,外面又进来了一个女孩。 那女孩比季春璃稍微大一点儿,她也穿着一件红色的霓裳,她一进来就抱怨,“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啊?这都大年三十了,娘亲!怎么搞的嘛?” “阿姐!”季春璃笑握着那女孩的手,“不要着急,外面冷飕飕的,还在飘雪呢,路上自然要担负不少工夫。” 季春璃的姐姐叫季春熙,她虽然生的比春璃早一些,但性格怯懦谦卑,远不如季春璃,可以说姐妹俩是两个极端。春璃干练精敏,聪慧绝伦,性格柔中带刚,但春熙就不同了,优柔寡断、胆小如鼠。 爹爹和哥哥不在的时候,府上的大事小情几乎都由季春璃处理,她可是理家能手。 “春璃,你今日看了一天的《千金方》,那里头都是什么啊?”季春熙笑着看向妹妹。 “书中自有黄金屋咯,还能有什么?”季春璃眸光潋滟。 她受到爹爹不少的教诲,从小耳濡目染,很喜欢医学。 但姐姐季春熙就不同了,季春熙对医书啊、什么中草药啊、什么穴位针灸啊、统统敬而远之,一听到这些头都大了。 “好吧,你呢就多看看黄金屋,等会儿爹爹回来可要考你呢。”季春熙笑了,接过娘亲的药碗吹了吹,“娘亲吃药吧。” 夫人吃了一口,忽而干哕了起来。 春璃连忙为夫人拍背,“娘亲,您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也不知怎么搞的,我自吃了这药,身体似乎每况愈下,哎!到底是娘亲老了,连药也吃不出效果了!”方氏握着锦帕擦拭了一下丹唇。 春璃打量了一下娘亲,方氏今年才三十八岁,怎么就“老了”呢? 医者“望闻问切”,季春璃盯着娘亲看了看,忽而道:“娘亲,麻烦您张开嘴我看看?” 方氏也不知季春璃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顺从的张开了嘴巴,季春璃看了看方氏的咽喉,“娘亲,这个药不能继续用了!是谁给您开的药?” 方氏听到这里,愕然起身。 而此时,外面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小厮带着个医官进来了,那医官诚惶诚恐的跪在了方氏面前,“夫人,怎么一回事?药是小人亲手调的,不会有问题啊。” 季春璃睨视了一下那人,那是赛郎中,此人开医馆多年,精通岐黄之术。 这赛郎中也知季春璃对医术有涉猎,急忙将药罐子给了季春璃,她用篾片检查了一遍,笑着将十二个黑漆漆的纺锤状东西丢了出来,“现在对了。” “何以见得?”那赛郎中怀疑的看向季春璃。 季春璃顽皮一笑,“现在呢是冬季,我娘亲呢!自然是风寒感冒而不是风热感冒了,其余的药并没有什么问题。您是好心好意用红枣来补血,但冬天天气干燥,红枣更易上火,娘亲的喉咙发炎,自然就咳喘不止了。” “啊!” 那赛郎中惭愧的无地自容,“多亏三小姐提醒,小人老了!竟忘了这一茬!不中用咯!不中用咯!小人险乎给夫人用了虎狼之药啊。”” 打发走了医官,季春熙狐疑的转动了一下眼眸,盯着季春璃。 “春璃,怎么一回事啊?真是要吓死我了。” “没事的,他多放了十二颗红枣,拿走就好了。”其实娘亲的咳喘早该好了,但那十二枚红枣却让喉咙发炎了,以至于延宕到了今日。 “哎,虚惊一场就好,为娘就说这赛郎中也是知根知底的人,不至于害娘亲。” 方氏嫣然一笑,心有余悸道。 “赛郎中今年也六十好几了,有点稀里糊涂。”季春璃一笔带过,又道:“我抓药吧。” 季府有药房,一来药材是老爷的爱好,即便是老爷一年回来一次,药房里的药材也一个不少。 二来,老爷想培养季春璃让春璃将来成为治病救人的医官,所以,对药房格外重视。 季春璃还没有离开呢,就听到了长街外的马蹄声。 方氏喜极,站直了身体。 不等方氏开口,季春熙激动道:“一定是爹爹回来了,娘亲也盼望了一早上了,且让我去开门。”季春熙跑的比丫头还快,在家丁的帮忙下拉开了沉甸甸的门。 季春璃警觉的靠近了娘亲,她也不知为什么。那急切切的马蹄声好像有别于往日,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门“吱呀”一声朝着两边打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季胜平和季云凌,而是朝廷里的人。 那是一群握着戈矛的龙禁尉,他们恶狠狠的目光虎视眈眈的盯着院子里的每个人。 众人一呆。 “封闭前后门,抄家!”那带头的总旗大人轻蔑的一笑,伴随他的冷哼声,一群如狼似虎之人闯入了院子。 第二章:积善之家无余庆 在那众人惊恐万状的情况之下,季春璃冷静极了。 夫人本就病弱,此刻看向外面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卫兵,险乎没有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季春熙向来胆小如鼠,怯懦的两股战战,瑟瑟发抖靠近了春璃,庭院内刚刚还忙碌的家丁等,此刻都偃旗息鼓,呆若木鸡。 季春璃保护在了娘亲和姐姐面前,目光如炬盯着对面那首领,她平日里也听爹爹说过,朝廷的官员一旦被抄家,兵部会动用龙禁尉,这群龙禁尉的玄甲后有血红的披风,那是他们的标志。 待到弄明白对方的身份后,季春璃忙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为何要抄家?我爹爹贵为一品医官,哥哥是骠骑将军,这里也你撒野的地方吗?” 那带领抄家的是个国字脸浓眉大眼之人,他笑的一脸邪佞,狰狞的靠近季春璃,“今时不同往日,你爹现如今已是戴罪之身了,你那一品医官的爹爹竟看错了小公主的病,如今公主好好儿的被你爹爹给治死了,皇上龙颜震怒,命本将军来抄家。” 他几乎步步紧逼,威慑道:“本将军叫成万凌,谅你这黄毛丫头也不认识,但从今以后,大概也知本将军是何许人也了。” 说完后,那龙禁尉总旗成万凌仰天大笑。 季春璃的心“咯噔”了一下,这成万凌是个恶名昭著的人,最喜滥用职权,他是龙禁尉的一个千总,从来眼高于顶,不将老百姓看在眼里。 “我爹爹治死了小公主,这怎么可能?” 季春熙反诘了一句,终于勇敢的靠近了季春璃。 季春璃急促的推了一下季春熙,这风口浪尖,她这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不是成万凌的对手,春璃已想过了,正因为大难当头,更要安之若素。 不怕!她只要巧妙的拖延时间就好,哥哥快回来了,季凌云是一品的护国将军,他一定有办法帮助大家脱离危险。 “春璃,怎么办啊?”夫人已有了哭腔。 季春璃安慰的握着娘亲和姐姐的手,压低声音道:“我之前听爹爹说过,抄家是很复杂的事,他们先要清点我们的屋宇和田地,奴婢和牲畜等,娘亲稍安勿躁,我有办法。” 季春璃差点说漏嘴了,还有一句话她硬生生咽了下去——“这群人清点了上述东西后,就要裁决家里每个人何去何从了。” 因看到季春璃如此成竹在胸,夫人方氏也不怕了,枯竭的眼神重新燃起光芒。至于季春璃自己,她却心乱如麻。 “既然是抄家,那一定有圣旨在了?我们也是权贵,焉能稀里糊涂就任凭你们下手?”季春璃漠然看向成万凌。 成万凌怪眼一翻,笑声犀利,“请旨。” 旁边出现了一个老态龙钟的宦官,那太监手中握着一卷圣旨,展开来阴阳怪气的朗诵,季春璃真希望他能朗诵的慢一点,以便于可以拖延更多的时间。 但那老太监语速并不慢,结束后,将圣旨不屑的丢了过来,季春璃一把将圣旨从空中捞了过来,一目十行的浏览。 那成万凌噙着一抹冷峻的笑,盯着季春璃,“你可都看清楚了?” 季春璃沉默如哑,接着,成万凌冷哼了一声,一群龙禁尉已闯入了屋子,他们大张挞伐,所到之处风卷残云。 “那寿山福海石是皇上赏赐的,你们不能拿走啊!” 有人将一块精雕细琢的石头搬到了院子里,夫人看到这里,慌忙过去抢夺。季春璃眼疾手快一把将娘亲拉住了。 接着,背后又是姐姐撕心裂肺的喊声,“这是我的首饰盒啊,你们不能拿走!” 话间,季春璃看到一群龙禁尉将姐姐季春熙的梳妆台一整个儿都搬了出来。 季春熙最钟爱琳琅满目的东西,这些洋洋大观的收藏,是十几年的心血。 但又能怎么样呢? “春熙!”看到季春熙要铤而走险过去抢夺,季春璃一把将姐姐拉了回来。 院落里有了打砸声,抽噎声,鬼哭狼嚎声音。 季春璃渴盼的盯着门口,不但哥哥没有到来,连平日里最喜欢登门拜访的左邻右舍今日也好像消失了一般。 黑云压城城欲摧!有几个太监随意的漫不经心的圈点了家具等,方氏身体摇摇摆摆,差一点就昏厥了过去,季春璃急忙为方氏端茶倒水,方氏不忍继续看,闭上了苍老而憔悴的眼睛。 季春熙一开始还哭哭啼啼,此刻已听天由命,默然坐在方氏旁边。唯独季春璃,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门口。 她不断的无声的祷告,哥哥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大概是她虔诚的祷告果真惊动了冥冥中的主宰,忽然之间,门口有了一片杂沓而凌乱的马蹄声。 伴随着马蹄声的不断靠近,成万凌浓眉微微轩了轩,示意卫兵去开门。 卫兵打开门,外面冲进来一个喜气洋洋的兵丁。此人的装扮几乎和成万凌别无二致。 季春璃睨视了一下那大兵,那大兵也看了看他们,但眼神很快就凝聚到了成万凌面上。 “将军,”那大兵嘴角有一抹嘲讽的笑:“我军已在芙蓉关阻击了季凌云,他一败如水,带着一群散兵游勇丢盔卸甲逃走了,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残酷的冷笑着。夫人听到这里,“啊”的叫了一声,昏死了过去。 季春熙难以置信,缓慢的站起身来,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探寻的看向季春璃,目前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都超过理解的范畴了。 季春璃脸上自然不会有答案,她想不到对方比他们下手还快,更想不到朝廷竟连哥哥也要处决了。 她们的希望彻底粉碎了! 季春璃浩叹了一声,看向了成万凌。他正在和刚刚那御前行走的总管聊着什么,和季春璃面面相觑了一下,成万凌走近了她,朗声道:“朝廷的裁决都是一样的,季家满门,削籍做奴!季夫人罪加一等,流放岭南!” 他每个字都掷地有声。说完后,嘲谑道:“我知你在等什么,但你哥哥不会回来了,如今生死未卜,朝廷要痛打落水狗,已发了海捕文书,你哥哥这护国将军也做到了头。” 季春璃只感觉心跳加速,急忙回头看了看娘亲和姐姐。 第三章:一朝春尽红颜老 岭南!? 那是何等样凄苦的地方? 黄路苦衷绕宅生,杜鹃啼血猿哀鸣。季春璃也知一切都板上钉钉,再也不能更改了,更知朝廷之命,谁也不能违拗。曾几何时,有人贿赂了抄家的龙禁尉,当天晚上皇上就将那龙禁尉杀了,因此可以说目前一切的办法都用尽了。 “我娘亲会被杀吗?” “朝廷的命令是流放。”成万凌盯着季春璃看了看,发觉季春璃那双眼依旧宝光四射熠熠生辉,悲剧降临后,这个庭院内人人都自乱阵脚,唯独季春璃除外,他从这女孩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成熟和坚毅,冷漠和寡淡。 她用最快的时间接受了这一切,并且问出了心头的疑窦。 “我和姐姐会怎么样?”其余人已是奴籍,再怎么处决也不过原地踏步,但自己和姐姐可是金枝玉叶的权贵之女,处理的结果又会怎么样呢? “去勾栏瓦舍追欢买笑,和****之人吟风弄月,混得好,可以做头牌花魁,这要不好……”成万凌嗟叹了一声,动容道:“香消玉殒,一切到此为止。” 季春璃竟平静的点了点头,其实她在问出口后并没有想到成万凌会回答,与其说成万凌是动了恻隐之心,不如说成万凌在她那坚毅的眼神里找到了某种契合自己的东西。 那种临危不惧和匕鬯不惊,也曾是他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有过的,他也不可思议,自己竟会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产生了尊敬之情。 季春璃最后的一个问题是:“嫣然公主果真是我爹爹不小心治死的? 爹爹季胜平乃医道高手,在皇宫里伺候天子已多年,从来没有失手过哪怕一次,对一个医术堪称炉火纯青之人来说,并没有可能马虎大意到治死一个公主。 “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的!”成万凌冷漠的一笑,“好了,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季春璃听成万凌这么说,很快明白了,爹爹的死亡乃至一家人即将到来的风流云散,都是某人操控的阴谋,她攥着拳头,锋利的指甲嵌入了手掌心里,默默无声的将哭成了泪人儿的姐姐搀扶了起来。 “给娘亲磕个头。” 那季春熙已成了木呆呆的傀儡,任凭季春璃拉扯到方氏旁边,提线木偶一般给娘亲侍三叩九拜。 “姐姐,不要哭了,会有办法的。”现在唯一让季春璃担心的就是娘亲的身体了,方氏安富尊荣多年,如今要被流放,也不知道娘亲一路上遭受得了这些苦楚吗? “春璃,照顾好你姐姐!娘亲没事的,天可怜见,将来我们还有会面的日子!” 那太监已准备了囚车,将夫人给催赶了进去,夫人临出门前不断的看向俩女,低喃“季春璃”的名字。 一刻钟后,季春璃被带到了丽春院。 这是帝京出了名的销金窟,青楼楚馆内,但见男男女女追欢买笑,谁知道这群沦落风尘之女的痛苦与辛酸。 因季春璃和季春熙是奉天街来的,所以老鸨对她们并不是很坏,但接客一事,却在所难免。 并且,就在今晚! 季春熙长季春璃一些,虽然未经人事,但约略模模糊糊知道自己会被那群臭男人怎么样,屈辱的泪水飞流直下。 “天助自助者,姐姐别怕,我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 季春熙求助一般的抓着季春璃的手,季春璃诡异的笑了笑,“男人都怕晦气,姐姐,我们剃发!只要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剃光了头,他们避之惟恐不及呢。” 此时此刻,季春熙心烦意乱六神无主,只能凭借季春璃安排,季春璃当机立断,既决定了牺牲,倒要早点儿行动。 一旦被老鸨发现了,想要剃发就难上加难了。她看到桌上有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把抓了过来。 “姐姐,你先!” 那鸦黑的墨发一缕一缕的落在了地上,季春熙花容惨淡,哭的不可收拾。 反观季春璃,她的眼神波澜不惊,动作干净潇洒。 才刚为姐姐剃发完毕,外面就有丫头进来找,“季春璃,妈妈要你过去一趟,快点儿。” 季春璃叹息道:“真是多事之秋,姐姐,想必那妈妈又有什么鬼主意了,但现如今谁也不会伤你了,姐姐。” 剃了头的季春熙一点都不好看,好像个大头娃娃,五官的缺陷展露无遗。 当一富家公子进入屋子,正要野性大发,忽然惊悚的低吼了一声,吓得连滚带爬出去了。 一切安排的恰到好处! 但季春璃也知,这是缓兵之计,并不能长治久安,她还要转动点儿别的什么念头。 此刻的季春璃已进入了老鸨的屋子,老鸨开门见山:“听说你琴棋书画洋洋都会?诗词歌赋般般皆能。” “不过雕虫小技,都学过。”回答的不愠不火,季春璃可一点都不谦逊。 老鸨从她眼里看出了一种难得的自信,笑:“都学的怎么样?”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还不赖。”季春璃说到这里,乜斜了一下老鸨:“我卖艺不卖身,可以吗?” “有智的吃智,无智食力!你自己能为自己规划,能更好了,但你姐姐就不成了,我这里不养线人。”老鸨口气很冲。 “不妨事,我可以养她。” “今晚会来一个富比石崇之人,你一定要拿下,你拿下她,以后真正是穿不完的绫罗,享不尽的锦绣,吃香的喝辣的!连同我这丽春院也要高高在上了。”老鸨笑的花枝乱颤。 季春璃却惴惴不安,这等纨绔子弟玩儿起来酒色财气,真是一个顶俩,她并不敢承诺自己一定可以拿下他,更不敢想这富家子会不会对自己感兴趣。 季春璃只能等,娘亲命悬一线,姐姐劫后余生,还有那被拒之芙蓉关外的哥哥,她都需要一一拯救,她做好了最好和最糟糕的打算。 既然不能改变,那就要适应。 和姐姐不同! 大祸临头,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如今风清月白之夜,她想的最多的还是自己的爹爹。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一人向她们透露关于爹爹的任何消息。 第四章:被废位的窝囊世子 皇城,三天前,长宁宫内。 嫣然公主忽然高烧不退,皇上和皇后焦灼如热锅上蚂蚁。 “怎么就忽然发烧了呢?” 皇上伸手抚摸了一下嫣然的头,她的头颅滚烫,如火盆里燃烧的红萝炭。 “都是妾身的错,竟没能注意到她发烧了,此刻才找了太医过来。”皇后姓应,她哭起来也很软玉温香,不要说此事和她关系不大,就她目前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即便是错全在她,皇上大概也会一笔勾销。 说什么色衰而爱驰?有那一干红粉佳人,胸有鳞甲,即便是徐娘半老,依旧可以在皇宫里活的风生水起,即便没有为皇帝生个一男半女依旧圣眷正隆。 皇后这么一哭,屋子内几个皇子也为止动容,今上子息很繁盛,现如今除了三年前因战败而被贬谪了的世子爷萧祁煜,其余几个皇子都到了。 二皇子萧祁祯老成持重,已问了许多关于公主的病况了,三皇子萧子焱心肠歹毒,但今日也依旧到了。 四皇子萧子淼,他本是胆小如鼠之人,此刻浑身瑟瑟发抖,好像这屋子里有幽灵一般。 五皇子萧子鑫是个出了名冷眼龙,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之所以到了长宁宫,倒不是过来看那本就没有见过几面的妹妹,而是看大家都来了,他不得不尔。 萧祁祯皱眉看了看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嫣然公主,声音痛楚极了,“医官怎么说呢?父皇母后?” 应后似不愿回答,神情怏怏,对萧祁祯挥挥手。 皇帝的眼风在他们这四个皇子身上兜转了一圈,哑声道:“世子呢,他竟如此麻木不仁呢?那卧病在床生死未卜的可是他的妹妹啊,他竟不来看看吗?” “父皇,想是他那翊荷居比较荒僻,只怕消息没能传到呢,儿臣这就跑一趟去。”萧祁祯这句话分明是在火上浇油。 自从三年前世子萧祁煜被废了位分后,就迁居到了畅春园内的“翊荷居”中,那的确是个萧条庭院。 应后咬牙切齿,痛恨道:“都是臣妾不好,没能教育好他,他现如今和我们是形同陌路了,哎。”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几个人正在长吁短叹呢,远处的庭院内,一个太监带着一个披头散发落拓不羁之人到了,此人看起来和叫花子差不多,但奇怪的是,尽管已这么邋里邋遢了,但却依旧能给人一种高华的王者之气。 “掐指一算,我已一千个日日夜夜没有到前殿来过了。”说话的正是被废位的萧祁煜,他自嘲的苦笑。 “哎!哎!”走在萧祁煜前面的老太监想要说两句什么,但却徒留一声孱弱的叹息,对于萧祁煜的遭遇,他也动了恻隐之心。 但他一不敢表示自己对一个皇子的同情,二不敢表示对帝王的愤慨。 “福生,连你都觉得当初是父皇错了吗?”萧祁煜竟冷不丁的冒出来了这么一句,那福生吓到了,手中写了“庆升平”的纸灯笼倾斜了一下,火苗子险乎燃烧了侧面。 “哈哈哈,哈哈哈。” 萧祁煜朗声笑了。 一会儿后,萧祁煜来到了长宁宫,他才到,皇上就龙颜震怒,几乎对他不屑一顾了,“朕没有见过你这等皇子,你看看他们!虽深更半夜而来,但那一个不是锦袍玉带紫绶金章,唯独你,你看看你什么形容?” 皇族最注重仪表!而面前的萧祁煜简直是在和他对着干,他看起来好像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痕迹。 “儿臣罪该万死,当、当、当自罚三杯!” 萧祁煜磕磕巴巴的回话,接着,竟然起身冲着皇帝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旁边的几个皇子面面相觑,应后更是捂住了嘴巴,嫌恶的丢了一个白眼。 “皇兄,不如你到外面略醒醒酒去。”萧祁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王弟所言甚是。”萧祁煜巴不得离开似的,皇帝叹口气:“你要不是朕的孩子,朕早将你杀了!你对得起淑妃吗?” 淑妃是萧祁煜的娘亲,当初的淑妃贤良淑德是有口皆碑的,连坊间人说起来淑妃,都钦佩的竖起来大拇指。 而谁也想不到,那么一个端娴的女子竟有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孩子”萧祁煜已准备走了,但却玉山倾倒一般回身,那警觉而锐利的眼犀利的扫视向了皇帝,竟大喇喇的反问了一句:“吾皇口口声声淑妃淑妃,似对儿臣母妃情深几许,然而吾皇扪心自问,您又对得起淑妃吗?” “逆子!逆子啊!”皇上暴跳如雷,“福生,还不快叉出去!” 能有嘉定皇帝的今时今日,和淑妃当年的帮衬离不开关系,一个王爷想要做皇帝,期间要经历多少血雨腥风的战斗?要不是当年淑妃帮助她处理朝政等等,嘉定皇帝是不会有哦今日的。 但后来的淑妃呢?敌不过那“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典故,她竟莫名其妙死在了群臣的口舌之下。 这么一来,嘉定皇帝最怕人提起来陈年旧事,萧祁煜这句话简直是给嘉定皇帝伤口上撒盐。 萧祁煜退在门口,目光却盯着屋子里看,他从屋子一退下,那一份慵懒和闲散顿时荡然无存,她变得好像鹰隼一般的机敏,云豹一般的精神。 嘉定皇帝还在里头骂骂咧咧。 少停,二皇子萧祁祯出来了,他看了看跪在月光地里的萧祁煜,然后凑近,声音冰冷极了。 “父皇要我给皇兄您醒醒酒!” “求之不得!”萧祁煜逆来顺受,嘴角噙着一抹狐媚的冷笑,她这笑转瞬即逝,却可以让看过那笑的人记忆犹新。 萧祁祯打了一个响指,旁边的宫人颤颤巍巍将一桶冷水送了过来,萧祁祯扬起手将一桶水兜头盖脸就洒在了萧祁煜的身上。 “皇兄,滋味如何?”萧祁祯压抑不住的笑了。 萧祁煜漠然的眼神好像寂灭的花火,但那花火很快在黑瞳内死灰复燃“不过一桶水罢了,舒服极了。” 明明是萧祁祯折腾了一把萧祁煜,但受伤了的却好像是萧祁祯自己,而萧祁煜呢,依旧不咸不淡的笑着。 第五章:宫心计,牺牲品 片刻后,内殿有了骚动,萧祁祯退回去了,他需要表示自己对小公主的关心。 而真正对小公主关心的人实际上是萧祁煜,萧祁煜还记得自己给小公主做的花环,也记得嫣然公主落在自己肩膀上的热泪。 “哥哥,朝臣议论纷纷,说要处决您呢!我已恳求了父皇,父皇却置之不理,哥哥!”那摧心肝的哭声,牵引的他痛楚极了,他恨不得化身医官为妹妹诊疗疾病。 而真正的医官此刻已不紧不慢的进入了屋子,进入屋子的医官是四十多岁的男子,他看起来面向和善,有点天塌下来都宠辱不惊的平静。 作为一个医官,季胜平见惯了生离死别,对这一切并没有特殊的眷恋。 “季大人,快给朕的孩儿看看,究竟怎么样了?” 皇上焦急万分,看季胜平到了,差一点抓住了他的手。 季胜平微点头,示意帝后不要着急。 应**住了嘉定皇帝的手:“皇上,季大人到了,一切将迎刃而解,他可是您册封过的一品供奉呢,会妙手回春的,我们略等等。” 应后似乎对季胜平格外崇拜,一面说一面拉了嘉定皇帝后退。 旋即有宫人送了金交椅给嘉定皇帝,两人正襟危坐,等!季胜平握着嫣然公主的手腕听了听脉息,掰开眼睛看了看瞳孔,最后竟淡淡的笑了。 “依旧还吃十全药膳就好,不过不要加这么多太子参和老山参呢,增补也要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呢,况帝姬身体本就羸弱,不要着急!” 听季胜平下了断语,应后也放了心。 “皇上,妾身就说了,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您也不要愁肠百结的了。” 皇上听了季胜平的话,眼神也宽慰了不少,自不免说了两句感激不尽之类的话。 那季胜平一来,就没有退下的可能了。 此刻,站在外面的萧祁煜紧张的倾听屋子里的声音。从他们其乐融融的交谈声中,至少能分辨,小妹已脱险了。他准备离开,但却隐隐约约感觉不对。 而这种不好的预感好像魔鬼一般如影随形,这已经不是这个月内第一次妹妹病危了。 就好像有人在和季胜平开玩笑似的,而玩笑的载体就是她这可怜兮兮的小妹嫣然。 当他想到这里,就不甘心立即离开了,少顷,应后旁边伺候的嬷嬷到了门口,那嬷嬷叫眉寿,是应后手边第一得心应手之人,多年来鞍前马后,是应后膀臂之人。 她小心翼翼从太监手中将托盘接过来,麻溜儿的准备到内宫去。 此刻,萧祁煜的星眸亮了亮,好像启明星一般,启唇问道:“皇妹怎么样了?” 那眉寿嬷嬷是不怎么看得起萧祁煜的,这三年来萧祁煜已没有什么威胁和存在感了,因此她回头阴阳怪气道:“已转危为安,娘娘让我带一句话给您,世子爷就不要幸灾乐祸了,回去吧。” 萧祁煜竟然一点都不气恼,唇畔的笑依旧春花一般绚烂,这笑让眉寿更鄙夷了,都什么时候了萧祁煜竟还笑的出口。 “你手里是什么?” 萧祁煜忽然靠近,他手中没有武器,动作也不怎么凌厉,但这蓦地一逼近,却好像千军万马同时在靠近,让眉寿没来由的恐慌,眉寿不得不回答:“药碗,里头是药膳,怎么,世子爷要看看吗?” “不!” 萧祁煜道:“衣袖里,那是什么?” 萧祁煜紧盯着眉寿颤抖的手,眉寿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衣袖里能有什么?” 眉寿靠近门口,那季胜平已等了许久,看眉寿送了药膳进来,急忙靠近,嘉定皇帝回头看了看门口,只见季胜平盯着那药碗在看。 “是您让人调制的药膳,大人要检查吗?” 话间眉寿抖了抖衣袖,将一个绢纱做的袋子给了季胜平,那季胜平本是谨小慎微之人,虽然药是自己调制的,但唯恐出事,因此说不得要试一试。 打开那绢纱的袋子,里头是银针,季胜平握着银针,将银针插在了药碗里,看了看颜色后,放心的点了点头,将银针依旧放在了药碗旁边,宣布道:“送去给帝姬。” 眉寿“诺”了一声,疾步进入内宫。 没有人看到眉寿这老家伙嘴角浮现了一抹阴狠的笑,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太后娘娘嘴角也有了一朵和眉寿一般的笑。 眉寿进入屋子,伺候嫣然吃了药,应后靠近嫣然看了看,伸手握着嫣然的手,感慨道:“到底术业有专攻,季大人的确厉害,这一碗药下去,嫣然就睡着了。” 嘉定皇帝也笑了,伸手去握嫣然的手,结果一触之下大惊失色,惶遽道:“怎么冷冰冰的?” 众人急忙都靠近,季胜平还没感觉到危险,他也靠近了,但刹那之间季胜平发现——嫣然公主已死了。 毒一定就在那一碗药里,而那一碗药是季胜平调制的,且还经他的手认真检查过,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应后狂怒,“季胜平,你竟图谋不轨吗?你药鸩了小公主。” 此刻,他有口难辩,木讷了片刻,已被皇帝下令拖出去枭首了。 内宫里顿时乱作一团,应后大声啼哭,几个皇子也都在淌眼抹泪,门口的萧祁煜缓慢起身,朝着长宁宫再次迈进,那季胜平百思不解,已被人拉了出来。 临走之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不!有人害我!冤枉,冤枉啊!” “快走吧您,谁害您呢,是您学艺不精,如今自食恶果也是情理之中。” 那季胜平还要喊冤枉呢,已被几个侍卫抓走了,季胜平挣扎了许久,靠近了眉寿,一把从托盘里抓起来了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就被几个太监暴打,拉扯了出去。 月光地里,萧祁煜看到季胜平手中荧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坠落了什么东西。他急忙上前去将那东西捡了起来,那是一枚银针,在月光之下,上有污秽的哑光。 他顿时也明白了,碗盏内无毒,毒是放在银针上的,经季胜平一试,毒液侵入了药碗中,那一定是什么慢性毒了,以至于银针没有立即变色。 “慢着!” 第六章:赌客背后的男子 萧祁煜要帮助季胜平,但不远处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嘶吼,季胜平已身首异处,他只能黯然失色退下,将银针放在了衣袖中。 嫣然公主是皇帝为数不多的孩子里唯一一个女孩,他视如拱璧,日日说:“此女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因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更万众瞩目,如今稀里糊涂的竟给庸医给治死了,此事传到宫外去,也不免让人齿冷。 季春璃还是在客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这些小道消息并不能证明就是真正的历史。 她疑惑极了,爹爹看病谨小慎微,向来百不失一,如今竟老马失前蹄,害死了小公主么?这怎么可能呢? 难以索解的问题多了去了,要是可能她朕希望到东胜国皇宫去一探究竟。 但目前更重要的还是自身问题,季春熙因剃发躲过一劫,但季春璃却不可如法炮制,她答应过娘亲要保护姐姐,因此更需让自己毫发未损。 老鸨再一次见了季春璃,黑瞳里几乎要喷火:“你这臭丫头,你也太工于心计了,你莫要胡闹,仔细我卸磨杀驴。” “我不是驴!”季春璃淡淡道:“我之前已说过了,我会保护自己的姐姐,我也会赚钱,您是见钱眼开之人,还请您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我是见钱眼开之人,今晚你赚不到银子,旧账新账一笔算。” 那老鸨狠戾的丢下一句忠告,吊臂离开。 晚上来了客人,点名道姓要季春璃去伺候,先是听季春璃唱曲儿,季春璃一展歌喉,又是要看舞蹈,春璃翩翩起舞,那人研判的目光盯着季春璃看了许久,仿佛季春璃是待价而沽的什么宝贝似的。 那人道:“我们赌一把,三局两胜,你要是赢了我,我就为你和你姐姐赎身,以后就不要在这烟花之地生活了,怎么样?” “求之不得。” 季春璃星眸一亮,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那人握着竹筒,里头的骰子在响,“就玩儿最简单的,免得我胜之不武,比大小吧,先大,怎么样?”那人淡淡的笑着,季春璃之前也玩儿过骰子,常日无聊,季春璃时常和姐姐玩儿孔明锁、九连环、骰子之类,不敢说炉火纯青,但却也算个中高手。她开始取巧,当对方打开竹筒里头出现的是最大点“十八点”后,季春璃随便一摇,那数目自然不怎么大。 随后,那人轻敌了,笑道:“我已赢了一局,这一次该你了。” “虽然说客随主便,但到底还请您先。”那人逐渐请示季春璃,知季春璃没什么能耐,“那就还是大吧。” 反正已扳回一城,他完全不怕,结果等竹筒打开,众人和那男子都瞠目结舌,季春璃的骰子变成了最大点“十八点”。 接着比“小”,那男子摇出了三个一,季春璃一摇晃,三个骰子累在了一起,上有一醒目的白点儿。 “这怎么算?” 旁边一人咂摸了一下嘴巴。 那男子却哈哈大笑:“是我轻敌了,如今就为你赎身。” 城战为下,心战为上,季春璃堪堪获胜了,但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人看起来很有钱,挥金如土,但却不情愿留下姓名,为季春璃赎身后,带着季春璃和季春熙离开了。 路上,季春熙一面笑一面哭,季春璃却怏怏的,她要求那人安顿姐姐休息,然后单独和那人见面。 两人会面后,季春璃开门见山,“我要见你的主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要见的人?”那人乜斜了一下季春璃。 季春璃盯着那人看,“那我就直言不讳了,自从我们见面你就暴露了你的目的,你那双眼不停的在研究我,期间你出去了两次,一定是给你的主人汇报什么去了,你伪装的天衣无缝,但你好似暴露了,你不是那个真心实意要拯救我的人,你在故弄玄虚。” “何以见得?” 那人含着笑,追问。 季春璃道:“你无欲无求,到此刻也没提出你究竟为什么要救我。” “为男欢女爱,姑娘相信吗?” 那人暧昧的一笑,站起身来靠近了季春璃。 想不到季春璃竟哈哈大笑,“你是个宦官!一个不人道之人,也知琴瑟和鸣吗?” 这对白可太精彩了,但对方的脸色变的更精彩,一阵红,一阵白,像是成了精的老冬瓜。 “你怎么知道我是宦?”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怎么对什么都洞若观火呢? 季春璃道:“你让我见那人,我就告诉你我如何推理的,那很有意思。”话说到这里,们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了,季春璃一看,门口站着一个戴着面纱的男子。 他似乎从冰天雪地而来,但外面并没有下雪,她好像一株孤傲的冷梅,寂然站在门口,季春璃见过很多双眼,有的眼睛含情脉脉,有的眼睛美丽动人,但大千世界的每一双眼睛都可传达心灵的本意,唯独这双眼睛。 这是一双冷厉的墨瞳,那眼是如此空洞,如此茫然。 黑黢黢的夜色里,他的白衣胜雪,气度高华,他手中握着一盏灯笼,造型修长,上有瘦金体“庆升平”三个字,握着竹木的手指白皙,好像初春盛开的白玉兰。 他的步履轻盈,落雪一般进入了屋子。 “春璃姑娘果真是聪明,如此一目了然就看穿了他。”男子笑了笑,“福生,退下。” 那被叫做福生的太监灰溜溜的后退,他靠近了季春璃,好像他很冷,需要握着那温暖的灯笼来驱赶寒气一般。 这等奇怪的人,是季春璃生平仅见,他竟然也会笑,而且这一笑,好看到倾国倾城。 “如何知道他是宦官的,愿闻其详。”他露出个不耻下问的表情。 季春璃摸一摸鼻子,“女孩子的嗅觉都比男人敏感,我闻到了尿臊味。”季春璃脱困后,第一次笑了笑。 “我在你身上却闻到了落魄味,”男子靠近了季春璃,“想要反败为胜吗?调查一下你爹爹的死因,调查一下为何祸从天降?” “你会帮我?”季春璃目光熠熠。 第七章:乾坤殿巧遇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为陌生人铤而走险,你需要拿出符合我帮助你的筹码,但现在我还不需要。” 季春璃知,此刻自己已受制于人,世界上哪里有免费的晚餐吃,因此做好了逆来顺受的安排。 “接下来你要对我言听计从。” “我可以请教你尊姓大名?以便于将来投桃报李。” 季春璃知道,当自己答应了他“合作”后,就被流沙河吞并了。她惴惴不安,自然希望得到对方更多的讯息。 “无名。”显然是无可奉告了。 但季春璃也不去追问,他们本就是合作关系,无名也罢。 季春璃的问题不多,话更不多,但思考的事情却不少,这是他看重的。白衣男子从屋子离开,一把抓住了空中飞来的落叶,叹息道:“清风袭落叶,落叶思清风,奈何清风不识趣,徒留落叶恋红英。” 春璃笑了笑:“你心事重重。” 男子回头,无奈道:“人生忧患识字始。”季春璃的确对他言听计从,从第二日开始,这男子找了一个嬷嬷来教季春璃言行举止,季春璃虽不怎么明白他有什么目的,但却学习的很快。 那嬷嬷教授了七八天,已笑逐颜开:“寻常人家的女子,身份好点儿的,不知道吃苦耐劳!那身份低微的,愚昧不堪,**起来难上加难,唯独姑娘你,真是学的好快。” 这嬷嬷再一次带季春璃去见那男子,那男子正襟危坐在暗室中,穿着一件雀金裘,看来珠光宝气。 季春璃见过的俊逸的男子不知凡几,但如眼前一般让人无数次惊艳的人,她从所未见。之前,她以为他穿单调的白色才能凸显出那一份贵胄之气,然而此刻,那绚烂的衣裳也被他驾驭的可圈可点。 季春璃不免多看了两样,无名启唇,慢悠悠道:“你不该这么看我,少女情怀总是诗吗?” 乍然被看穿了内心,季春璃呼吸一窒,惭愧的低下了头。 男子又道:“眉寿也**你几天了,你这个眼神入宫后会坏事,知道怎么做小伏低吗?” 他声色俱厉。 季春璃连点头,她也算是明白了,不该多看一眼他,这似乎是他的忌讳。 “过来给我穿靴。”男子指了指地面,季春璃急忙靠近,面红耳赤将靴子提起来,恭恭敬敬给无名穿上。 无名满意的点点头,将一张纸交给了季春璃,“看看吧,你全新的身份。” 季春璃喜不自胜,握着那张纸一目十行的浏览,这个全新的身份是一个宫女,隶属于朝阳宫容妃姜容喜,她是粗使丫头。 那张纸上有生辰八字等等,她看过了一遍,无名劈手将那张纸抢夺了过来。 她错愕的盯着他,无名抖了抖纸,声音冷峻:“背一背。” 得亏季春璃记忆力好,不然此刻可要完蛋。但饶是如此,段时间只能如何能记那么多的东西? 她杂七杂八的背了出来那纸张上写的东西,无名显然不满意。 她伸手握着旁边的戒尺:“该打,错漏了两行。” 纠正完毕,噼里啪啦就打,一点不留情面。 真是与虎谋皮!挨打后的季春璃更是无时无刻不紧张,无时无刻不在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无名低眸道:“我可不想让你一进宫就葬送了自己,那么这些时日在你身上浪费的一切就血本无归了。” “我也不想颗粒无收,我定会恪守您的教诲,不辜负您。” 无名点点头,“每隔一段时间我会见你一次,查案的事情不要操之过急,宫里那些人不怎么好对付。” 季春璃已获得了机会,自然加倍珍惜。 两人交谈完毕,当晚季春璃被人用马车送到了东胜国的皇宫,按照既定的安排,她很快就到了朝阳宫。 她初来乍到,什么苦活累活都是她的,比她高一级的侍女理所应当指派她做这做那,和她平级的侍女,总要倚老卖老,也让她做她们应该做的事情。最可恨的是那低她一级的侍女,那些臭丫头欺负她老实巴交,竟也指派了不少的公干给她。 转瞬间,七八天就过去了,季春璃一个劲埋头苦干,从来不怨天尤人。 这日,因乾坤殿需要清扫地砖人手不够,因此临时抽调了朝阳宫这边的丫头过去。 季春璃恰在此列。 刚过完年,外面天寒地冻,跪着擦地板那实在是太痛苦的事情。 众人都叫苦连天,季春璃却似乎很享受这一份公干,她一面盯着乾坤殿看,一面暗忖,爹爹,我终于靠近乾坤殿了,我终于靠近了秘密 但就在此刻,内殿退出一个丰容靓饰的女子,众人看那女子朝着她们走了过来,急急忙忙行礼。 季春璃来朝阳宫已许久了,但每天都在起早贪黑的做工,压根不知这女子是自己的正经主子姜容喜。 那姜容喜面色愠怒,恼恨的咬着牙齿,一面走一面抱怨道:“真岂有此理,当初就不该让淮南王到姜国附近去,如今准备削番,本宫能有什么奇谋?” 牢骚完毕,看了看身旁那侍女,“你平日里不是很能说,今日怎么也哑巴了?” 季春璃不小心将他们的话听了个遍,此刻虽然在做事,但注意力却分散了多一半在她们身上。 “娘娘,那是朝廷的事,婢子鼠目寸光,怎么能想到削番的办法?那淮南王当初就心怀鬼胎,如今更是厉害了!削番!他怎么会同意啊!” 从她们的谈话中,季春璃闹明白了,皇上当初好心好意册了自己的弟弟做淮南王,将弟弟安顿到江浙一带做贤王去了,但却适得其反,那淮南王如今已影响到了他。 大概皇帝已无计可施,竟也开始朝容妃问计了。 这主仆两人已靠近了季春璃,春璃还在发愣,那姜容喜却不小心踩在了冰块上,哧溜一下倒了过来。 “娘娘小心啊。” 说时迟那时快,季春璃健步如飞,将姜容喜给搀扶了起来。 那姜容喜皱眉,“真是晦气极了,差点就跌跤。” “这叫否极泰来,娘娘的好运在后头呢。”那嬷嬷春燕和姜容喜都一怔,向来没有如此大胆包天的婢女,姜容喜冷着一张脸,训诫道:“我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再说了,那削爵一事还弄的我一头雾水呢,如今怎么个否极泰来。” 季春璃也不怕,直视着姜容喜的眼,姜容喜诧异极了! 第八章:锋芒毕露 她发现季春璃的眼睛宝光四射,好像个深不可测的幽潭似的。 “娘娘,奴婢倒是有点馊主意!”季春璃欠身给姜容喜行礼。 那姜容喜旁边的春燕嬷嬷皱眉道:“什么阿物,也敢在这里言三语四。” 说着话就要打季春璃,但却想不到季春璃也不避让。 “娘娘,奴婢是您朝阳宫的丫头,凡事自然以娘娘您为中心。所谓“一人计短、集腋成裘”奴婢要是说错了,任打任罚!但奴婢要是侥幸说对了呢?” 姜容喜淡淡一笑,“好孩子,等会儿到朝阳宫来见本宫。” 季春璃一口气将姜容喜送到出了乾坤殿广场,这才回来。 倒是众人对她刮目相看,不知究竟她和她说了什么。 夜幕降临,累了一天的季春璃回到了朝阳宫。 朝阳宫内灯烛荧煌,春燕嬷嬷已出来了,阴阳怪气道:“到里头去不要乱说话,说的不好会掉脑袋的。” 当时一口气应承了下来,其实她不过为了得到姜容喜的重视,以便于更好的调查爹爹的死因,并没想到十全九美的主意。 但姜容喜和她分开后,她却认认真真思考了一回。 此刻,姜容喜握着个汤婆子坐在一张金交椅上,眼神缥缈的看着远处,好像在发呆。 “娘娘,奴婢到了。” “哦,”姜容喜的神态和语声一般的淡,“那淮南王是藩王,现如今吾皇为削爵的事着急上火,你且说说有什么好主意。” 其实,这等朝廷大事,连封疆大吏也未必有好办法,她自然不过闲闲的问一句,并不敢指望有什么结果。 季春璃道:“娘娘,削爵之前,先晋升晋升,晋升!” 听到这里,姜容喜大怒,指了指季春璃,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了。 嘉定皇帝正因为淮南王位分太高才要削爵,她倒是好,一上来竟还要晋升。 春燕不屑撇撇嘴,“你这臭丫头,真是糊涂蛋,滚下去吧。” 季春璃回头,“慢!奴婢还没说完呢,晋升的不过是位分罢了,顶多赏赐一点半点东西,目的不外乎让人知道皇上很器重他,人的位分越高,出错也就越多,接着找人弹劾,罗织罪状,名正言顺杀他!” 当姜容喜听到“人的位分越高,越容易出错”的时候,不免想到了皇后娘娘和自己! 可不是嘛,她们两人动辄得咎,做任何事情都要认真思考,然而也经常出错。 “多几个人弹劾他,他也就摇摇欲坠了,届时吾皇挥师南下,不过轻而易举就可灭了他!” 这也未必是最好的主意,甚至姜容喜当时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但夜半三更一想,发现这馊主意竟很好。 第二日姜容喜一大清早就去找了嘉定皇帝,将“自己的”主意说给了嘉定皇帝。 皇帝不置可否,此事也按下不表。 季春璃依旧在默默无闻任劳任怨做事,但半个月后的一天,有骠骑将军提了一个木盒子到乾坤殿去了,皇子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那盒子里是什么。 下午,答案揭晓,皇上已成功杀了淮南王!皇上报着“姑且一试”的念头晋升、晋升再削爵,果然弹劾的题本雪片一般飞了过来,王命一下,那淮南王被收拾了个措手不及,已然身首异处,木盒子里的就是他的头。 当日,龙颜大悦,晋了容妃为容贵妃。 当晚,季春璃从一个粗使丫头变成了大丫头,“到底也多亏了你,谁人如此愚钝,竟将你这么一个聪明人安插在外面擦地,以后也不用做这些了,做本宫智囊吧。” 自做了姜容喜的智囊后,她发现这姜容喜表面看起来和哪一个妃嫔都敦亲睦邻,但背地里却蛇蝎心肠,算计了这个算计那个。 为表示自己“有用”,季春璃没有少给姜容喜出主意。 这一晚,季春璃回到自己的卧房,忽然看到桌上有个木盒子,她狐疑不定的盯着看了看,嘴角浮泛出一个冷酷无情的微笑,打开一看,里头果真是淮南王的头。 她自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事情后,对死亡和尸体已视若等闲,人人都要死,有什么可怕? 接着,季春璃听到了背后一缕淡淡的语声:“你出的主意?” “不过是奴婢运气好,算不得什么高明的手段。” “很好!”无名靠近了季春璃。 季春璃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她在宫廷里生活了快一个月,也算是耳濡目染了。妃嫔都用苏合香和安息香,唯独皇子才用龙涎香,她对气味很敏感,断定无名是皇子之一,但却不知究竟无名是哪一个皇子。 世子爷已被废,自然排除在外。 二皇子萧祁祯是众望所归的王储继承人,他不会苦心孤立导演这个哑剧。 三皇子萧子焱嫉贤妒能,一脑子明争暗斗,但却没必要帮助自己。 四皇子萧子淼胆小如鼠,自然不会绸缪这些,至于五皇子萧子鑫,他是个及格的文人雅士,只会吟风弄月。 “你是皇子?” 她从不确定到确定,眼神逐渐吃惊,盯着那双黑漆漆的眼。 “你知道的太早了!”他咬着牙齿:“最近安分点儿,别想着调查我,我可以要你生,自然也可以要你死。” 男子叮嘱完毕,飘然离开。 大内高手如云,但无名武功似乎也不弱,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黑暗中。无名带走了木盒子,季春璃看着空落落的木盒子,陷入了凝思。 此刻正要睡觉呢,嘉定皇帝却忽然到了朝阳宫,少不得有人通传要季春璃去伺候,季春璃急忙整顿衣裳,到内宫去了。 这是季春璃和嘉定皇帝第一次见面,嘉定皇帝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肥胖一些,眼神阴鸷毒辣,声若洪钟。 此刻看到季春璃到了,嘉定皇帝竟从座位上起身,赫然盯着季春璃:“春璃?当初那削爵的主意竟是你这小丫头出的? 刚刚嘉定皇帝和姜容喜吃酒,酒过三巡,两人闲聊起来,微醺的姜容喜竟将这秘密给说了出来。 但一说出口,她自己就后悔了,而嘉定皇帝非要见一见那幕后摇鹅毛扇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季春璃看向嘉定皇帝,只感觉五雷轰顶! 第九章:青鸾舞镜 嘉定皇帝看似慈眉善目,但眼神却阴鸷狡狯,让人不寒而栗。季春璃只感觉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她寒潭一般的眼逐渐抬起来。对视上那双没有悲喜的眸子,眼神里逐渐有了惊澜。 “家里是做什么的啊,倒是委屈了你,在这深宫内院做个婢女?” 其实也不过随口一问,但在季春璃看来,那定是别有用心的了。 她闪电一般的思索,“婢女爹爹是做郎中的,英年早逝了,娘亲是生意人。” 嘉定皇帝闻声,捻须道:“郎中谨小慎微,生意人聪明绝顶,不错,不错。” 季春璃满以为皇上还会继续刨根问底,哪里知道一切到此为止。 今晚,皇帝并没有在朝阳宫内留宿,倒是让姜容喜轻嗔薄怨。 到第二日,姜容喜到乾坤殿去,又是高高兴兴的去,愁眉苦脸回来。她季春璃看在眼里,又不敢问。 晚间,姜容喜食不下咽,朝季春璃透露了缘故。季春璃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东胜国的皇宫内原来有不少的林园,东西南北分别为:畅春园、颐和园、朗润园、圆明园,在这些园林之中,镶嵌着一个别开生面的园林,叫万牲园。 顾名思义,那那万牲园内奇珍异兽是数不胜数的了,今年,有那海外的方国送了一只青鸾,那鸾鸟自从到这万牲园后就病怏怏的,一点不活泼。 嘉定皇帝总听说鸾鸟会跳舞,他日日想要过去看看,但那青鸾吃了睡睡了吃,哪里有一点理睬他的意思。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妃嫔们看那嘉定皇帝如此喜欢鸾鸟,都想尽了一切办法让那鸾鸟跳舞。 皇后让乐师演奏,那青鸾耷拉着眼皮,看都不看,对音乐充耳不闻。姜容喜让人跳舞,一群女孩都跳的筋疲力尽,这青鸾依旧无动于衷。 更有那妃嫔浓妆艳抹,准备吸引青鸾,但青鸾依旧视而不见。 嘉定皇帝是个喜欢没事找事之人,那鸾鸟要跳舞了,他当即就转身走开,觉得再也没有意思。而青鸾矜持的不跳舞,皇帝就有点着急,每天一下了早朝就过来。 倒是多半天的时间都泡在了这里,姜容喜和嬷嬷春燕闲聊,话头被季春璃听到了,春璃慢悠悠靠近,乘着给姜容喜斟茶的机会,道:“敢是那青鸾生病了,等她好起来也就跳舞了,飞禽走兽,其实也和人一样,人生病了还懒得动呢。” 季春璃算是一语点心了梦中人,那姜容喜甜笑道:“你说你爹爹是个医官,如今人虽然去了,料你也学到了一招半式,你明日和本宫过去看看,要是能治好了,皇上势必对本宫刮目相看,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 “要看不好了也没有什么,不过白跑一趟罢了。” 约定好了后,第二日中午,姜容喜带了季春璃去看鸾鸟,那青鸾看起来无精打采,要死不活。 季春璃之所以敢答应过来给青鸾治病,倒也不是高自标置,只因当年在府上,季大人时常教授季春璃医药学,奈何府上没有那么多人生病,季春璃转移注意力在动物身上,倒是练就了一套宝典。 此刻她盯着那青鸾看了看,又看了看饮食,从衣袖中缓慢的掏出来一块黑红色的东西给了青鸾,那姜容喜要阻挡已来不及了。 那青鸾嘴馋,叽里呱啦一口气将那东西吃了。 姜容喜大惊失色,“这可是海外方国进贡过来的,你弄死了她,连我也吃罪不起。” 青鸾是灵禽,罕见的很,那旁边的春燕立即要谩骂,但季春璃却不紧不慢道:“娘娘看这鸾鸟,她的嗉囊很大,里头一定撑了不少的宿粮,不能消化。” “娘娘,最近为这鸾鸟,大家都煞费苦心,你过来丢一点东西,我过来喂一点吃的,倒是适得其反了,她没能消化掉吃的东西罢了,奴婢给青鸾的是砂仁,有助于嗉囊蠕动的。” 话间,果然看到青鸾嗉囊蠕动了一下,姜容喜愉悦的点点头,只见季春璃跑到了远处,抓起来一把沙子走了过来,双手高高的举着喂给了青鸾。 这一次可真的吓到了姜容喜,见多识广的容贵妃差点儿昏了过去,骂道:“你这是做什么呢?喂死了可如何是好?” “娘娘,她嗉囊里都是粮食,不好消化的,吃了小石子儿有助于消化。” 那青鸾叽里呱啦将小石子儿吃光了,此刻精神似乎很振奋,看到这里季春璃笑了,“也不知道皇上今日来是不来,奴婢可以让青鸾跳舞了,奴婢想到了法子。” 那姜容喜听到这里,大喜过望,“本宫这就去找皇上,但你如何让青鸾跳舞?” 虽然不确信,但看季春璃如此自信满满,她也被感染到了。 “奴婢有个妙不可言的招数,保证青鸾跳舞。” 姜容喜发觉季春璃有不少的奇思妙想,且时常可带给自己惊喜,兀自点了点头。 就在此刻,背后飘过来一声浑厚的嗓音:“且将你那妙不可言的招数拿出来,朕看看!” 季春璃乍然回头,看到了穿着衮龙衫站在不远处的嘉定皇帝。嘉定皇帝刚刚下朝,果真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姜容喜看嘉定皇帝到了,丢给季春璃一个眼神:“春璃,你有什么妙招,拿出来吧。” 季春璃微点头,“奴婢斗胆请皇上找一面硕大铜镜过来,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奴婢了。” 那嘉定皇帝色眯眯的盯着季春璃看,旋即点点头。 一刻钟不到,铜镜已被两个太监扛着送了过来,季春璃让将铜镜放在青鸾旁边,她引逗青鸾到了铜镜面前,自己一闪开,那青鸾竟一瞬不瞬的盯着铜镜看了起来,接着果真搔首弄姿,如人一般载歌载舞。 姜容喜大喜过望,欣慰的笑着,季春璃功成身退,站在姜容喜背后。 嘉定皇帝喜滋滋的盯着青鸾,“诸人费尽了百般的心机,这青鸾就是不理不睬,你倒是聪明,一面铜镜就解决了问题。” “回皇上的话,这鸾鸟一是饮食上有了问题,奴婢稍微调理了一下,二是有点孤独了,他会跳舞,不过是错以为这铜镜里的是同类,而非自己。” 嘉定皇帝听到这里龙颜大悦,“赏!” 第十章:无名庐山真面 因了季春璃的本领,她在阖宫倒是名噪一时了,不少人都对她肃然起敬,她容色依旧淡淡的,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这日,无名再一次来找她了,他很愤怒:“春璃,我当日救你到这里来,希望你能藏锋敛锷,你这样势必自讨苦吃。” “殿下,”季春璃已知无名是皇子了,且已猜想到他的身份了,含泪道:“我爹爹的悬案一日不解决,春璃一日寝食难安,您就让春璃放手一搏吧。” 季春璃有点激动,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无名一怔,音色柔软了一些:“小荷才露尖尖角,总有蜻蜓立上头!春璃,你惹祸了。” 倒是季春璃自己,她感觉到底是皇子有点杞人忧天了。 接下来的几天,过的很平静,季春璃依旧按部就班生活。 而某一日,从朝阳宫路过乾坤殿的时候,季春璃看到了皇上。嘉定皇帝已走向了她,春璃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实话说,她是怕面对嘉定皇帝的,他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让人不寒而栗。嘉定皇帝靠近了季春璃,笑了笑:“春璃,听说你会看病。” “略、略知一二。” 季春璃后退了小半步,嘉定皇帝却款步靠近,语声轻柔:“朕最近有点偏头痛,你来乾坤殿给朕看看。” 季春璃一怔,手已被嘉定皇帝握住了,春璃要挣扎,但却不敢,为难的跟在皇帝背后。 两人很快就进入了内室。“皇上,您不要脱衣服,看偏头痛是不需要脱衣服的。” 才一进入屋子,气氛就陡然变得诡异了不少,那嘉定皇帝手忙脚乱就要脱衣。 季春璃胆寒,而皇上脱了自己的衣裳,竟迫不及待朝着季春璃也伸出了手,季春璃保护着胸口,急忙后退。 嘉定皇帝已猛虎一般的压了过来,季春璃顿时大喊大叫:“皇上,您不要!不要啊!” 那嘉定皇帝本是色中饿鬼,他早看上季春璃了,急切之间不能下手,此刻终于得到了机会,焉能失之交臂。 “春璃,你今日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的,你就乖乖儿的就犯了吧。” 嘉定皇帝邪恶的一笑。 就在季春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忽然看到一黑影靠近了嘉定皇帝,跟着,那黑影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嘭的一下砸在了嘉定皇帝的头顶,皇帝一下子委顿了过去,人事不省。 “皇上!皇上!” 糟糕! 弑君! 季春璃焉能不怕,她几乎浑身都在颤栗,黑暗中,无名嫌恶的推开了嘉定皇帝的身体,一把将季春璃拉了起来。 “别怕!” 他的声音很镇定,“且让他睡一睡,不会有事的。” 季春璃闻声,擦拭掉了眼角的荧光。 无名抱起嘉定皇帝将之放在了软塌上,季春璃木呆呆的,手足无措。 “我、我、季春璃期期艾艾,道歉:“抱歉,我坏了您百年大计!是奴婢自毁长城,此事奴婢一人承担,不会让您为难。” “且不说这个,春璃,跟我出去一趟。” 季春璃哪里敢遽然离开,神不守舍的盯着嘉定皇帝。 无名淡漠一笑:“他刚刚带了你进来,人人都看到了,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进来,而刚刚那一下也足够他睡一小会了。” 季春璃只能点点头。两人来到了乾坤殿后殿,他朝她伸出手,几个起落,两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庭院。 这庭院美丽的很,花木扶疏,垂杨绿柳掩映之下,还有个玲珑的池塘,此刻正是莲花绽放的时候,一池塘映日荷花,只可惜此刻光线暧昧,不能看清楚。 季春璃心乱如麻,不知道究竟他带她到这里做什么。 那人拉季春璃到远处,躲避在了一个楼阁附近。接着季春璃明白了,他们是要窃听什么消息。 果不其然,楼头有人说话了,季春璃入宫已有一段时间了,约略能记住每个人的声音,先说话的人是皇后。 皇后道:“那事情早过去了,季胜平死了,嫣然也死了,你还愁眉苦脸做什么?” “妾身经常做噩梦,您说人世间有鬼吗?那嫣然是个小孩儿,听说婴灵更比一般的鬼魅厉害,臣妾怕。”这声音是姜容喜的。 “要是人世间果真有鬼,本宫早被他们弄死了,你收收心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季春璃眼中的姜容喜,从来都是盛气凌人的,但和皇后私下里会面,她竟是这么胆小如鼠。 季春璃早气坏了,明白爹爹的死亡另有隐情,且一定和姜容喜、皇后有莫大的干系,但究竟谁是主犯谁是从犯,亦或者说究竟她们用什么手段谋算了爹爹呢? 她还要听下去,但见远处走过来几个捧着食盒的太监,而这几个太监只要一靠近这里,两人势必会暴露。 她有一点焦急。 旁边的男子阴柔一笑,左手已抄到了季春璃的腰间,两人腾空飞了起来,几个起落回到了乾坤殿的暖阁。 “这里你将如何处理?”无名看了看嘉定皇帝。 季春璃咬着丹唇,许久后道:“他并没有看到是谁打了他,我说两句好话就成了,挨过去今日再说。” “皇上喜欢青鸾,青鸾越不跳舞皇上越喜欢,前几日青鸾跳舞了,自那以后,皇上再也没有去看过青鸾。” 他这是在暗示,也是在提醒。 季春璃听到这里,反而转悲为喜,不紧张了,“奴婢知道怎么做了,您放心就好。” “你爹爹日日小心谨慎,小心小心,也有个疏忽大意,你做任何事情之前也应该多考虑考虑你爹爹。” 无名说完,看了看黑黢黢的夜空,准备离开。 但此刻,他却看到了季春璃嘴角浮现的梨涡,她顿时冷漠道:“你笑什么。” 季春璃但笑不语,伸手指了指他的脸颊。 每一次无名和她见面的时候,无名总是蒙面,刚刚两人蹿房越脊回来,被夜风这么一吹,那面纱早不翼而飞了,而他自己竟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季春璃看到了他的庐山真面,但她似乎并没有很吃惊,反而是他有点错愕,慌乱的摸一摸面庞:“你终于看到我了。” “我早猜到是你了。” 季春璃靠近他,对他行了个礼。但他却阴狠的靠近了她,一把扼住了季春璃的手腕。 春璃瞠目结舌,忐忑不安。 他要做什么? 第十一章:忠告警告 “世子!”季春璃眸色一黯,惶遽的后退,那双剪水秋瞳里隐约蹙起来一缕悚然。 他盯着她看,许久移开了视线,启唇道:“注意点儿自己的言行举止,皇宫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多,一旦泄露悔之无及。”他好像在提醒,眼内有清澈的责备。 春璃却分明感受到一股柔柔的涟漪冰消雪融一般流进了心湖,“自己做的事,自己处理吧,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了,将来如何立足?” 萧祁煜声音阴鸷,目光凝肃。 他准备离开,却发觉季春璃那双宝光四射的眼始终胶着在自己身上,不免诧异,“你盯着我看什么?我委屈你了?” 乍一看季春璃那神情,就如没得到糖果的孩子似的。 他倒是想看看季春璃该如何转危为安,静观其变而袖手旁观。春璃上前去凑近萧祁煜,他不自在的后退,竟有点踧踖不安。 “世子爷别怕,我为您整理面纱而已。”季春璃人畜无害的笑了笑,萧祁煜果决道:“我自己有手,何劳你?” “是。” 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臭了,“回去吧。”萧祁煜丢下硬邦邦的三个字转身朝着黑暗去了。 “世子爷。” 中夜,季春璃的呼喊听来很清晰,顿时挽留住了他急匆匆的脚步,他转身,如寒梅一般笔挺的背凝固在了底色中,“怎么?” “我姐姐还在外面受罪呢,奴婢恳求您保护他。”季春璃的声音很低。 “好!” “我娘亲要流放到宁古塔去了,还希望您助一臂之力。”听到了那个温暖的“好”字儿,春璃再接再厉。 “好!”这一次语声已有别于前一个“好”显然很不耐烦。 季春璃却忽略掉了他焦躁的情绪,“还有我哥哥!” “你!”他愕然回头,黑瞳内火冒三丈,举起来的手差不多要打在季春璃的脸上了,季春璃深吸一口气,五体投地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从今日起,春璃将一辈子对世子爷不离不弃,风里来雨里去,首当其冲。”刚刚安歇都是魔鬼交易的筹码,她此刻黯然神伤的跪在他的面前,看起来纤幼、羸弱、楚楚可怜。 萧祁煜平日里脾性一点都不好,但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忽然变得温和了不少,伸出的手竟落在了季春璃的头顶。 她以为会有教训或惩罚,然而他却摘落了她发誓上的落花,“春璃,你我共勉。”季春璃愉悦的点了点头。 其实危机还没有过去,警笛还在奏鸣,但因了他那可亲的目光,让季春璃忽略掉了一切。 少顷,黑影消失在了暗夜中。 季春璃折返到乾坤殿,大摇大摆,简直一点不避讳众人的视线,才到广场,御前伺候的太监高允之已昂首阔步走了过来,瞅着季春璃看了看,阴阳怪气道:“你这小丫头不在里头伺候皇上,怎么在这里瞎转悠?” 季春璃莞尔一笑,对着高允之行了个礼,慢条斯理道:“非是春璃不在里头伺候皇上,皇上有偏头痛,如今让春璃出来拿银针。” “你这小丫头真是不知其死了,可的确会看病?” “公公,皇上刚刚和奴婢说了一句悄悄话,奴婢想要转告给您。”季春璃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那高允之向来喜欢打听小道消息,作为太监内的一把手,他需要整合不少的情报。 能活到今天,并且能荣耀显达,和高允之好打听有一定的关系。 两人靠近屋子,高允之催促道:“说吧,皇上给您说了什么体己话了?”高允之一面说,一面瞅着春璃看,她哪里知道季春璃在转什么念头。 季春璃嫣然一笑,轻移莲步已经凑近高允之,“皇上说!” “说什么?”高允之握着拂尘,身体前倾,用力的跺跺脚:“你这小丫头,快说啊!皇上说什么啊?” 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个典故原来并非杜撰,季春璃吊足了高允之的胃口,此刻看高允之逐渐靠近,伸手给了高允之一下子。 在御前行走的人哪里能没有武功,但一来季春璃嬉皮笑脸看来纯良无害,二来这里是乾坤殿门口,谁人竟奓着胆子谋害他,三来,季春璃和他并无过节,因此遭了季春璃算计,老太监高允之骇异极了,他火冒三丈。 “季春璃!你要做什么?”高允之阴测测的喊,几乎要吞掉季春璃,那野兽一般的模样非但没有吓唬到季春璃,反而还让季春璃忍俊不禁。 “公公,”季春璃嘴角的笑弧逐渐打开,昙花一现的笑背后是无穷尽的阴谋与算计,“皇上是什么心肠,你是知道的,我是个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怎么能名不正言不顺的委身于人?此刻我已打昏了皇上,究竟如何善后,事情就交给你了。” “你!”高允之在御前听差一辈子了,从来没经历过比这更像做梦的事,他两股战战不由自主的盯着窗格,“你说什么呢?你将皇上给打晕了。” “是!”季春璃毫不犹豫点头。 “好你个季春璃!”高允之待要嘶声叫,哪里知道自己多半边的身体竟麻木不仁,季春璃的手轻轻在高允之后脑勺拍了拍,“好奇害死猫,刚刚您老人家凑近我的时候,春璃不小心将一枚银针刺在了您的风池穴上。” 那风池穴虽然不如太阳穴致命,但哪里受得了一根银针的刺激。 顿时,高允之脸色苍白如铁。 季春璃一笑,续道:“那银针上春璃还不小心下了毒药,哎,公公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皇上还在里头呼呼大睡呢,究竟刚刚发生了什么,还请千岁自编自导自演一下呢。”季春璃完全有恃无恐。 “解、解药!”老太监高允之身体颤抖了一下。 季春璃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红丸子,那其实不过是玉露丸罢了,消暑的药,但此刻在季春璃手中却变成了“灵丹妙药”季春璃药丸子用指甲掐开,“张嘴。” 高允之迫不及待张开嘴巴,季春璃丢了药丸到他口中,同时拔掉了刺在高允之风池穴内的银针,刹那之间高允之已可自如活动。 季春璃将另外半片药丸子已经丢在了远处,“大家同甘共苦吧,事情处理的好,万事大吉!这要处理不得不好,啧啧啧!” 季春璃啧啧连声,那回味无穷的声音让高允之头皮发麻。 “你这小丫头!”高允之真恨不得立即下手捏死季春璃那雪白的喉管,但手探出去许久却还是收了回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高允之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在皇宫内浮浮沉沉已几十年,早修炼出一颗处变不惊之心,但他的安之若素与宠辱不惊是宫廷斗争和年龄、阅历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而季春璃就不同了。 她年纪轻轻已出手不凡,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她能是个简简单单扫洒庭除的小宫女吗?显然不可能! “将来你会知道,但那是将来!”季春璃似乎被避忌谈此事,眼前浮现出当日惨烈的一幕,季春璃正要迈步进乾坤殿,忽然背后多了一串轻盈的脚步声,春璃一怔,急忙回头。 黑夜中,一个姑姑模样的人已经靠近了乾坤殿,季春璃一看,发觉来人竟是容妃身旁的嬷嬷奚姑,她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你们在乾坤殿门口嘀嘀咕咕聊什么呢?”背后多出一道不悦的询问,季春璃再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姜容喜到了! 姜容喜疑惑的盯着季春璃,季春璃的心正在一寸一寸的下沉…… 第十二章:顺水推舟解决疑难 “奴婢(奴才)见过容妃娘娘,娘娘吉祥!” 那高允之倒果真是临危不惧,里头皇上还生死未卜呢,外面高允之却安之若素依旧在搞繁文缛节。 季春璃倒是很钦佩这高允之,暗忖,要是此人不是奸宄倒是可助他一臂之力。 “你们两个在这里嘀嘀咕咕什么呢?”姜容喜眼神大惑不解,乾坤殿门口也是议论事情的地方吗?且他们两人刚刚实在是形迹可疑,让人不免浮想联翩。 季春璃丢给高允之一个眼神,那高允之忙解释道:“还是偏头痛,老奴忧心忡忡,如今而已找了好几个医官过来看过了,总不见个好儿,现如今春璃到了,奴才和春璃随口聊了两句。” “皇上究竟怎么样了?”姜容喜蹙眉,神情顿时变得很忧愁,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皇上。 更倒霉的是皇上也一点儿不喜欢姜容喜,两人不过貌合神离罢了,她曾是兵部尚书之女,这婚姻是建立在政治利益上的。 “如今娘娘也到了,且到里头去看看。”高允之大喇喇的撩起来衣摆欠身靠近了门扉,姜容喜是聪明人,她知道半夜三更不请自来这是犯了避讳的,但她很好奇,帝京的太医多了去了,鼎鼎大名的也不计其数,皇上为什么偏偏挑选了一个籍籍无名之婢女过来看病。 季春璃太聪明了,她可不想让季春璃将来一枝独秀,原本她还以为季春璃此刻已经和皇上缠绵了,哪里知道季春璃竟还在外面徘徊。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已迫不及待靠近她。 “皇上,皇上?”高允之老着一张脸叩门,季春璃后退,她想过一千零一种高允之会做的举动,但接下来的举动还是让季春璃措手不及。 高允之低呼了两声不见有人回应,他撸起袖子一脚竟踢在了乾坤殿的大门上,季春璃因掏靠近高允之,竟硬生生被推开了,春璃身体后跌,差一点撞翻了容妃。 那肥嘟嘟的奚姑唯恐出乱子,别看她人粗笨,动作却快到不可思议,哗啦一下已挡在季春璃和容妃之间,那容妃哪里知道殿宇内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后退。 就在此刻,内室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连季春璃也变成了丈二和尚,接着福生大喊一声:“抓刺客啊!” 埋伏在乾坤殿附近的龙禁尉一一闯入了暖阁,季春璃心头一喜,这高允之倒是会顺水推舟。 等季春璃和姜容喜等一行人进入殿宇的时候,看到的是敞开的窗户以及室内横七竖八的什物,自然了还有披头散发为了“抓刺客”几乎受伤的高允之。 “娘娘,有刺客,有刺客啊。”高允之一面大声疾呼一面展示自己的破衣烂衫给容妃看,容妃此刻反而是镇定了不少。 “且看看吾皇可没事儿吧?”众人急忙靠近。 “让奴婢看看。”季春璃凑近,指甲在嘉定皇帝指甲缝内用力一顶,那嘉定皇帝已“哎呦”了一声苏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季春璃。 但当他看到季春璃背后一脸惊悚的容妃以及衣衫褴褛的高允之时,神情顿时发生了变化。 “怎么一回事?”他乍一醒,对现状也不十分明了,疑惑的目光好像在看无字天书,梭巡在众人面上。 众人神态各异,季春璃已跪在了皇上面前,容后此刻上前,“皇上您没事儿就好,刚刚闹刺客了,妾身已让人抓贼了,皇上您没事儿就好。” 季春璃回眸一看,发觉姜容喜也是个大戏精,她发觉自己严重的低估了姜容喜,姜容喜此刻看起来又担心又无奈。 “朕没事儿。”嘉定皇帝摸一摸眉峰,两手正了正冕毓,在春璃到来之前他已小酌两杯,此刻昏睡过去,自然对很多事情都不明就里。 等醒过来,刹那之间将不少事情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快拿刺客,快!” 这一晚上下通闹腾了个人仰马翻,侍卫压根就没有看到刺客,但此时此刻谁敢实话实说。 第二日就闹腾的更厉害了,天才蒙蒙亮阖宫就开始搜查此刻,挨门挨户的找,但哪里有刺客的雪泥鸿爪。 一切随风而逝,等消息传到凤坤宫的时候,嬷嬷眉寿正在给应后对镜贴花黄,应后逐渐老了,对打扮一事已力不从心,尤其是最近这多年。 “你藏着什么东西?”应后已快五十岁了,她能做皇后不过是机关算尽的命运使然,但命运却不怎么眷顾她,帝京有五个全须全尾的皇子,但没有一个是应后的亲生骨肉。 “奴婢!奴婢!” 眉寿期期艾艾。 “好你个刁奴。”应后私下里最西喜对下人大发雷霆,她一个耳光就丢了过去,打的眉寿顿时低声下气。 “拿出来啊!” 有一年应后找一嬷嬷和自己下棋,因那嬷嬷一句“奴婢杀娘娘您的马儿”换来了应后一句“本宫杀你全家”!从那以后凤坤宫内人人胆战心惊,各个噤若寒蝉。 最近这几年应后年岁渐长,脾性更是火辣,她平日里留给人一派端娴的、母仪天下的神态,但私下里却狠毒极了,奴才动辄得咎。 眉寿手掌颤抖,内中托了一根雪白的发丝,应后一把将那发丝拿起来凑近菱花镜看了看,顿时哈哈大笑,笑过后又失声痛哭,疯疯癫癫不成个模样。 这完全和她表示在众人面前的形象截然不同。 “娘娘!” “本宫老了,本宫老了啊,本宫年老色衰了。”这也是应后最担心的问题,她逐渐苍老了,心和身体一起衰败,但在后哦共前朝,这些年应后得罪的人数不胜数,她已开始玩诶自己的命运提心吊胆。 “祯儿呢,今日为何还没有过来?” 其实,在很久之前应后是将宝押在萧祁煜身上的,无奈多年来萧祁煜已被雪藏,且一点反败为胜之心都没有,她索性选了二皇子萧祁祯。 此刻这么一问,眉寿急忙起身,“只怕快来了,奴去外面看看。” “快去。”眉寿急忙离开,这多年来应后寄希望于萧祁祯,也将萧祁祯看过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倒不是她多么喜欢萧祁祯,究其根本,不外乎因萧祁祯比较好控制罢了,萧祁祯一脑子的奇思妙想,举凡在木工、建筑、绘画、诗词歌赋上都有功夫,但似乎并没有什么锋芒毕露的韬略。 只有这样的人做皇帝她才能如臂使指,应付裕如啊。 偏今日萧祁祯没有来,等眉寿再一次进来,背后却多了一群龙禁尉,应后离席而起,整个人已经温柔似水,刚刚那歇斯底里的古怪模样荡然无存。 “怎么?皇宫里出了什么事不成?” 这些龙禁尉无事不登门,向来各司其职,今日是怎么一回事呢?那龙禁尉的千总急忙将昨晚闹刺的事说了,应后一听,假装紧张道:“皇上呢,皇上可还好?” “吾皇自然逢凶化吉。” 谁见到刺客了,刺客可在哪里呢? 闹了一程子,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倒是容妃这边得到了赏赐,一并连季春璃也得到了赏赐,虽然到底没能把揪出来刺客。 这一晚夜幕降临,季春璃到废弃的宫殿翊荷居去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寻找萧祁煜,早都听说萧祁煜被废位后打落到了一个破败的宫内,吃哦可却是她头一遭过来。 萧祁煜似乎还没有睡觉。 “殿下!殿下!”她有点兴奋,处理那件事情是他留给考验她的疑难杂症,她自认为还处理的不错。 此刻不见人来拍门,她不免急促,身体凑近,将右眼贴在门缝上朝着里面凝睇。 “殿下!” 第十三章:好心当做驴肝肺 门从里面打开了,一盆冷水哗啦一声兜头盖脸坡下,季春璃目瞪口呆,这是闹哪样? 接着一双死鱼眼从门缝里瞪了出来,那眼诡异极了,白多黑少,盯的季春璃心头发毛。接着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走出一个老太监。 这太监季春璃也记忆犹新,他就是之前在宫外青楼内和自己博弈过的福生,“福生公公……” 季春璃还要说什么,福生已不耐烦截口道:“谁要你半夜三更来,皇宫里也是随意走动的吗?” “我!”季春璃刚刚还蕴了一肚子的洋洋自得,此刻已被福生一句话吓退了,这还没有见正主儿呢,一个老管家就这么个样子,真是让季春璃哭笑不得。 她擦拭一下头发上湿漉漉的水,静默的站在庭院内。 “论功行赏来了吗?”萧祁煜的声音威严极了,她刚刚多么渴望看到他,而也就那样快速的到来了,但此刻呢,一肚子的热情已被他冷冰冰的态度赶走了。 “我利用了人,处理了那事。”言外之意,我没有让你为难也可以处理干净。 “所以,你论功行赏来了?” 一灯如豆,一片昏黑之中,萧祁煜缓慢的回过了头,季春璃看到过形形**的眼,有的眼睛美丽动人,有的眼睛阴鸷诡谲,但如同眼前人一般的眼是季春璃从所未见的,那是一双格外空洞的黑瞳。 他的瞳眸里没有七情六欲,再看,甚至于连人类应该有的感觉都没有。盯着他的眼睛看,会产生一种盯着海洋或者漩涡才会有的紧张与局促,季春璃之前跟爹爹到过沿海,当年那记忆竟莫名其妙被这一双眼睛给唤醒了。 “我不是。”季春璃急忙申辩,缓慢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一根针,“我过来给你看病来了。” “我有病?”他缓慢的站起身来,身躯在灯光里显得异常高大,目光炯亮而晶莹,行动之间黑影落在了季春璃的身上。 “您在讳疾忌医,这里如此潮湿,您生活了多年怎么可能、可能没有病呢?”季春璃胆怯的盯着对面人,萧祁煜怔忡了片刻,握着拳头,就拳头轻咳了一声。 他是有病,这翊荷居的环境的确不适合人居,但有什么办法?要不是他勤学苦练有功夫在身上,此刻早死翘翘了。 他本想要赶走她,但此刻却蓦地产生了其余的念头,他竟然莫名想要亲近她。 “福生,这里没有你事了,去看门吧。”萧祁煜吩咐了一声,门口的福生已离开。 春璃此刻稳定了下来,“烦请世子坐下,我给您瞧一瞧。”其实,萧祁煜也格外想要让季春璃给自己看看,春璃看他坐在了自己的对面,她行了个礼后凑近了萧祁煜,听了脉息后季春璃这才发觉,萧祁煜不仅仅是脾虚,还体虚。 “你盗汗,失眠多梦,对不对?”季春璃等待肯定的答复,他冷哼了一声,已决定抽回手。 “我给你开药,明日送过来。”季春璃几乎在没话找话了,他做“无名”的时候,似乎性格还略活跃点儿,一旦回归到本人的角色,他可安静极了。 “没有别的事了?”萧祁煜瓮声瓮气开口,季春璃慌忙从衣袖中拿出一块酱牛肉,中京人都喜欢吃牛肉干,料理的好可以存放一年,这酱牛肉肉质瓷实,吃起来很扛饿。 “这个是我给你留的。”她也不过是微末的宫人罢了,能弄到这么一块酱牛肉可真是了不起。 “拿走!”萧祁煜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语气急转直下,“你是想要暴露了,你爹爹的仇不报了吗?娘亲呢,不要回来了吗?姐姐呢?”一提到这里,季春璃伤感极了。 “不会暴露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更何况我讨厌施舍。”萧祁煜一衣袖将牛肉扫落在了地上,季春璃看着自己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送过来的牛肉被视如敝履了,她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两人都沉默了。 她准备离开,他的声音冷峻的从背后传了过来,“看看这个。”季春璃不解的回头,看到他手中哑光一闪,他立即凑近,发觉他手中多了一枚银针。 “当日眉寿从小公主那边出来,随手将这银针丢在了角落里,本王捡了起来。”季春璃从来不相信自己的爹爹会误诊。 他爹爹从来都谨小慎微,至于医术那已远非“炉火纯青”几个字儿能曲尽其妙的,怎么可能会治死小公主呢? 季春璃将那银针握着凑近鼻孔嗅了嗅,她故而已不能判断是什么毒药了,但却可通过这一根银针来想象究当日发生了什么。 首先,爹爹对自己的医术很放心;其次,爹爹压根就想不到有人在银针上动了手脚;再次,银针上的毒是烈性的剧毒,但却需要和血液接触才能传导。 其实,究竟是什么毒药季春璃已经不想要深究了,相比较于此事,她更希望弄明白爹爹死亡的过程,一切的来龙去脉。 春璃握着银针有点发愣,“谢谢。”她语重心长的开口。 “不要好笑了,我帮你不过是利用你,难不成你以为还有其余的原因不成?”是的他们之间更多的不过是利用关系罢了。 季春璃心头堵得慌,她从来没接触过性格这么奇异的人,她瞅了瞅他,发觉他似乎很讨厌自己,季春璃反唇相讥:“我帮助你也是希望你能多利用利用我,命长一点总是好的。” 终于,他的嘴角绽放了一抹奇怪的冷笑,季春璃起身准备离开,而他恰在此刻剧烈的咳喘起来,春璃不敢怠慢立即过来伺候,喝了两杯水后才逐渐好转。 “夜深人静,早点儿走吧,我已绸缪多年了,倒是怕因为你一着不慎我满盘皆输,你不懂的。”萧祁煜抬眸,眼神顷刻之间复杂到了极点。 “我都明白!” 季春璃正要离开,忽然看到他脸色发青,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鲜血已经喷了出来,那腥臭的潮红一下弄在了季春璃的裙子上。 “殿下!”季春璃上前一把搀扶住了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殿下!” “出去,快走。”两人互相接触的手冷澈,季春璃的感觉是自己握住了一段刚刚数九寒天打捞起来的冰块,冷到了极点。 季春璃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伸手在他心口位置寻找心脉,萧祁煜一怔,这动作未免太暧昧太冒昧了,“你做什么?”那忧伤如海一般的厉眸扫射了一下季春璃,春璃不寒而栗。 “推、推拿。”季春璃急忙抽回手,她真正是关心则乱,刚刚出于一种发自肺腑的情感,倒没有想太多,显然眼前的冰山是比较讨厌近距离的肢体语言。 季春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此刻,福生却到了,凌乱的脚步声已凑近,“世子爷,有人到了。” “哦?”萧祁煜起身,他此刻倒是感觉到了一种如数重负的轻松,刚刚犯病的时候,心口上好像压着一块石头似的,此刻那感觉已经逐渐消失了,他诧异的盯着季春璃。 “什么人半夜三更过来?” “春璃姑娘,快走吧,没准儿是跟着您来的。”但季春璃已经分外小心了,她刚刚一面走一面看,确信背后没有人才过来,此刻怎么来了一群人? “后门!”萧祁煜提醒了一声,季春璃才一起身,萧祁煜就一脚将季春璃刚刚坐过的凳子踢到八仙桌之下。 春璃跟着福生急忙到后门去,哪里知道才一开门不远处一群人已握着灯笼火把而来。 季春璃多少有点震惊。 第十四章:抓小辫的三皇子 “回来!”萧祁煜的声音很轻,轻到如同一片陨落的羽毛,但福生和季春璃都听到了。两人急忙朝萧祁煜身边去。 “会水吗?”萧祁煜的眼神很认真。 中京属西北,季春璃乃土生土长之人,也不能说完全不会水,他的原则是不淹死就好。 此刻看季春璃有点为难,他将手中一个东西交给了季春璃,指了指莲花池。 一刻钟还不到,杂沓的脚步声已经围绕在了翊荷居外,有人到了!打砸门扉的声音力大无穷,几乎是土匪过境,萧祁煜面无表情目无神色,完全事不关己。 他是不会去迎接衣冠禽兽的。 依旧握着手中的书卷看,似乎一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书本上,福生应门去了,他才将门打开一个窝心脚就准确的踢了过来,福生身体后仰,差一点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萧祁煜唯一的家奴被教训了,但萧祁煜却好像漠不关心。 要是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拳头在手掌中逐渐的握紧了,但当门口那爽朗的笑声传到他耳边的时候,他的手却不知不觉松开了。 “因丢了一件非常要紧的东西,所以阖宫挨着过来查一查。”一个老太监鹄立在萧祁煜旁边,视线盯着自己的鞋面,对萧祁煜采取的是完全不屑一顾的表情。 “所以,查到我这里来了?” “是!”那太监冷哼一声。 “王兄,对不起了。”如今萧祁煜虽已经被废位,但从他成人礼以后,各个皇子也都有了府邸,原本大家以为一切不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候,剧情急转直下忽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这才让他只能蜗居在这里。 但诸位皇子也都有了潜邸,东胜国对皇子要求严格,寅正到卯初就要起床,一日里不但要闻鸡起舞还要学习各种技能,骑马射箭必不可少。 因此即便是有了自己的王府,为方便起见,也为请安之便,大家依然故我还都在皇宫里。 在萧子焱的眼中,大哥萧祁煜已如冢中枯骨,他这一辈子东山再起的机会已微乎其微。 至于二哥,他充其量是个合格的发明家,他可以做出惊世骇俗的木器,但似乎对朝廷并没什么兴趣。 将来皇位花落谁家还是很微妙的事情。 此刻他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有人通风报信了,大概说是有什么人在夜色的遮蔽之下闯入了翊荷居。 这三更半夜什么人过来?目的呢?实在是值得商榷,虽然在他看来萧祁煜已无能为力,但如若有个人格外厉害,萧祁煜凭草船借箭之能,平步青云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他来了。 “皇兄还不休息吗?”萧子焱那诡异的眼落在了桌上,桌上有酒樽,酒壶,看这模样儿是在自斟自饮了。 “翊荷居的生活……”萧子焱凑近,“皇兄可还习惯吗?” “还好。”萧祁煜太不喜欢和萧子焱聊天了,“王弟是要找什么东西还是找什么人,请行动吧,我已犯困了。”萧祁煜说完话起身站在了池塘旁边。 这翊荷居什么都不好,唯独画龙点睛的不过是这一亩荷塘罢了,荷塘内的菱莲美不胜收,色彩斑斓。 水池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中空的芦苇,芦苇之下有个人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息,好在水的深度已完美的消融掉了波涛。 “搜!”萧子焱朝着后面那群人打了一个响指,一群人已忙碌起来,那是一群握着绣春刀穿着曳撒的人,他们是飞骑卫,负责维护皇族的治安。 这群人都很厉害。 他们搜查的过程中萧祁煜淡淡冷笑,不予理睬,一轮检索已完毕,竟什么都没有。 “福生,找铁锹过来,让三弟掘地三尺找一找,那物不翼而飞有可能进入了地下呢。”萧祁煜讥讽的冷笑。 “你也不必得意洋洋。”萧子焱举步凑近萧祁煜,“如今那人能飞天遁地,你可未必就能。” 萧子焱说完后转身吩咐:“我们走!” 众人跟在萧子焱背后准备离开,看他们众人离去,萧祁煜急忙回身,就在这电光石火一刹,萧子焱似乎从萧祁煜眼内看出了如释重负。 他顿时发出一串桀桀怪笑,“我似乎已经知道那人在哪里了,此刻一旦将那人找出来皇兄这里可不好交代呢,这幽闭禁苑也还植党营私,啧啧啧,是什么罪过皇兄也该明白。”萧子焱的视线咄咄逼人。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萧祁煜坐在旁边的位置开始喝酒,完全爱搭不理。 “会要你知道臣弟的厉害!”萧子焱冷厉一笑人已凑近了荷塘。 但就在此刻,众人头顶出现了一声尖锐的嗡鸣,接着一只鸟儿从天而降,刚好砸落在两人面前,萧祁煜看了看那木鸟,道:“二弟也到了吗?” 他口中的二弟自然是萧子焱的二哥萧祁祯了,萧祁祯是应后最看重的皇子,只可惜要是他将做木器的一半儿工夫用在帝王术上就好了。 将那木鸟做的栩栩如生,后背是中空的,有叶轮填充在背后,大概凭借一股风酒液扶摇直上,但显然原理败给了残酷的现实。 萧子焱对萧祁祯倒是没有恶意,平日里还和二哥交好,如今看萧祁祯进来捡木鸟,他急忙帮助其捡起来,还小心翼翼的伸手在木鸟的后背上轻拍了一下。 “王兄。”萧祁祯的眼神被悲鸣,好像一肚子的菩萨心肠。 “王弟。”虽然萧祁煜知应后在帮萧祁煜和自己夺位,但他们兄弟俩算是诸兄弟之间最和睦的,如今许久不见,乍然一会面,萧祁祯几乎热泪盈眶。 “王兄!”他嘴唇翕动,内心自不平静。 “二哥来的正好,既来之也和臣弟一起看看究竟皇兄在做什么,”萧子焱已势在必得,那荷塘内直挺挺的竖了一根脉管,这已足让人想入非非了。 而刚刚萧祁煜的眼神格外惹人怀疑。 萧祁祯却淡淡一笑,“三弟是疑心生暗鬼了,白日里我就想放这木鸟飞一飞,只父皇和母后会责骂我游手好闲,如今夜幕降临,过来放鸟儿玩一玩,我在外面已许久了,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啊。” 萧祁祯摊开手,似乎在帮助萧祁煜解释。 “二弟不用多说,三弟已说了,似乎还丢了个什么名贵的东西,既然如此,去一去嫌疑也是好的。”萧祁祯想不到,自己这么明显在帮助他,他老人家非但不顺杆儿往上爬,竟还反其道而行之。 “夜深了,老三你要找就快点儿。”萧祁祯催促了一声。 “会的!”萧子焱早锁定了目标,此刻她诡异一笑,目光在平静如镜一般的湖泊上瞥了一下,接着下令。 “就搜一下这湖吧。”他嘴角噙着一抹怪异的笑,似乎已稳操胜券成竹在胸,他这一声令下顿时不少人靠近了荷塘。 福生看了看荷塘内一根芦苇,顿时心跳加速,他在心头无数次的怪怨低咒这臭丫头,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要半夜三更过来,如今一旦被查出,萧祁煜苦心孤诣多年的准备头一泻千里一场空了。 “在池塘里找什么,脏兮兮的,屋子里呢?假山石后面呢,可都找了吗?”看众人要行动,萧祁祯企图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没事,”萧子焱笑的不可收拾,“即便是今日找不到什么东西,挖出两根莲藕也是好的。” “二弟,既然三弟想吃莲藕,让三弟动手就好,你我也等等,没准儿还能弄出两条黑鱼呢。”萧祁煜纯澈的眼内满满都是笑吟吟的光。 第十五章:怪人 此刻一群侍卫已浪里白条一般的靠近了那芦苇,他们在距离那芦苇还有一步之遥的瞬间,忽然都停顿了脚步,众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将征询的视线落在了萧子焱身上。 萧子焱勾唇冷漠一笑。 其中一首领已用力抽掉了芦苇,但水中毫无动静,依旧波澜不惊。 萧祁煜目光平川一般淡,好像发生任何事对他来说都稀松平常,萧祁祯却意外极了,握着木鸟的手微微用力。 萧子焱哑然失色,侍卫六神无主。 就在此刻,萧子焱再次下指令,那首领已经握着长刀在刚刚有芦苇的位置劈了起来,众人疯狂的寻找,结果什么都没有。 萧祁煜用看着他们,只感觉这是一群不足齿数的跳梁小丑,“怎么,三弟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莫不是丢的东西就是这个芦苇吗?”萧祁煜不咸不淡一笑,一点冷嘲热讽的感觉都没有,但每个字却都似乎在嘲笑他。 萧子焱眼前一昏,要非旁边的萧祁祯眼疾手快搀扶住了他,此刻已跌倒。老太监福生也奇怪极了,炯亮的目光里露出了深思的光彩。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子焱冷哼一声,“走!”他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明白里头一定是萧祁煜动了手脚,他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看萧子焱离开后,萧祁祯将木鸟交给了跟谁在背后的太监,那太监小心翼翼抱着木鸟,退到了门口。 “我不是来帮你的,所以不用感谢。”他恢复了一种高冷的睥睨姿态。 萧祁祯和萧祁煜都是皇权的牺牲品,他虽然不仇视这个大哥,但跟希望大哥在翊荷居一辈子颐养天年,不要兴风作浪。据他所知,萧祁煜已没有什么太大的能耐,此刻反戈一击,胜利的希望很渺茫。 “就这样吧。”他转身就走。 萧祁煜对人情冷暖早司空见惯,看萧祁祯离开,他不过淡漠一笑。人群都去了,等每个人都走远后,福生凑近了萧祁煜。 他想要说什么,萧祁煜却毕恭毕敬的给福生鞠了个躬,这多年来福生一直都跟随在他身旁,受冷眼最多的是福生,帮自己善后的是福生,一切的一切都是福生。 萧祁煜向来沉默,他是孤雁一般的人,此刻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动作表示自己的感谢。 他也不是擅长于倾诉和表达感情的人。 福生用衣角摁压了亦喜爱眼角,他正要下跪,一双有力的手已握住了福生的手腕,“不用!” 拒绝的态度是生硬而冷漠的,他恢复了之前的形象,福生急忙点点头。 “春璃姑娘呢?”福生眨巴了一下苍老浑浊的眼,私下里寻找。 萧祁煜丢给福生一个警备的眼神,福生已明白,他到门口去张望了,片刻后原路返。接着,萧祁煜靠近了一口水缸,水缸内注满了水,皇城里类似的水缸比比皆是。 这些水缸的存在并非为美感,而仅仅为防备火灾,刚刚萧祁煜交给她一根脉管后,将另一根随手丢在了池塘里,那自然是声东击西了。 他不是这样麻痹大意之人。 李仲宣做梦都想不到皇城里的眼线竟这么多,她简直后悔自己来了这里,此刻她整个人没入了水中,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忽然脉管被人拿走了。 她憋气的功夫不怎么上乘,大概连她自己都感觉自己面红耳赤难受极了,她急忙冒出头,结果就看到了那双冷漠的带着责备的眼。 “抱、抱歉。”季春璃咳嗽了一声,浑身湿漉漉的,她站在料峭的春寒中,冷风一吹她几乎想抱紧自己。 他的眼神很严厉,是那种让季春璃明白,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和让他拉近距离的孤傲和冷漠。 她满以为接下来会是劈头盖脸的责备,却哪里知道完全没有这样,他平静极了,那冰冷的手已伸向了她,季春璃在懵懂的状态下将冰冷的手探入了他的手中。 他的手掌温暖极了,完美的包裹住了她的手,季春璃微微咳嗽了一声,从水缸里出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萧祁煜嘟囔了一声,季春璃连连点头。 “罚着吧。”就在季春璃以为萧祁煜已经原谅了自己过错的时候,萧祁煜竟冒出了这么一句,季春璃不解的指了指自己。 “对!”萧祁煜将酒杯斟满,苍白的手握着酒杯,慢慢儿的将酒杯放在了季春璃的头顶,季春璃目瞪口呆好半天反应不过来,“酒水洒出来一点,你的错!” 显然,她“错”了后,惩罚会升级。 季春璃咬着舌尖,站在原地,“但……”季春璃想要说“但我回去的太晚了容妃娘娘那边会责备的”,然而话都没有说出口呢,萧祁煜已未卜先知,截口道:“你放心好了,容妃才没时间理睬你。” 他在深宫内院生活多年,对这些每个人的生活习惯都已经摸索的一清二楚了。 两人逐渐分开,她看着他的背影进入屋子,心钝重一疼。 这一晚季春璃是怎么样挨过去的,真是一言难尽,天快亮的时候她的手背的青筋都出现了,福生早起,握着一杯热茶靠近了季春璃。 他偷偷摸摸的看了看四周,急忙踅到了季春璃身旁,哪里知道人都没有靠近呢,屋子里一声咳嗽已振聋发聩,福生的面色变了变,胆战心惊后退。 季春璃露出个歉意的笑,显然是感觉很对不住福生了,福生急忙到内殿去伺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曙光已经逐渐出现了,季春璃可担心急了。 她虽然不算什么有头有脸的人,但毕竟说好说歹也是长宁宫内一个数得上的婢女,最近她日日靠近姜容喜,姜容喜饮食起居都需季春璃伺候,而距离姜容喜起床也只半个时辰了,他老人家怎么还不让自己离开。 就在季春璃胡思乱想的时候,福生再一次到了,而萧祁煜已更换了一件正宫红的衣裳,那衣裳不怎么华贵,但穿在他的身上就格外引人注目,他背后老旧到几乎要书腐朽的木门看衬托着他年纪轻轻的身体,竟是那样的不和谐。 他的目光依旧严厉。 福生靠近季春璃,从季春璃头顶拿下昨晚放上去的酒樽,酒杯内的酒水已经凝固成了一块冰,晶莹剔透,纯净极了。 “送回去。”萧祁煜吐语如珠,福生急忙点头,夜那么长,天那么冷,以至于季春璃被搀扶起来后才发觉自己发丝的尖端以及衣袖上有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萧祁煜哪里是怜香惜玉之人? “走吧,清理姑娘。”福生提醒了一声,季春璃只感觉寒意侵袭了全身,似乎连咽喉都冰冻住了,她几乎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福生在前面带路,出了后院两人走了不远有一堆假山石。 假山石里头有斑驳的藤萝和树木,福生握着烛台进入,季春璃这一看才发觉藤萝之间有个逼仄的洞口,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 那洞穴深邃极了,等季春璃到出口才发现竟是后宫,且距离长宁宫不远,还好有夜色打掩护,季春璃已轻而易举回到了屋子,整顿完毕出来,人已经艳光四射,哪里有半点儿没有休息好的模样儿。 今日姜容喜依旧愁眉不展,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季春璃到里头去伺候梳头,奚姑站在旁边递珠花过来,姜容喜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你身上怎么一股臭味?” “娘娘,奴婢该死。”季春璃跪在了地上,姜容喜诧异极了,但今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竟格外的温柔,“你在我身边也听差许久了,本宫这里再也没有比你更聪明的了,你起来说话。” 第十六章:固宠和讨嫌 “娘娘,您难不成果真以为奴婢是去给皇上看病去了吗?我东胜国多少太医呢,皇上为什么会找我?” “垂涎美色吗?”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这已经适自古来每一个帝王的通病了,姜容喜并不笨,只是一时半会没有联想到这里,此刻蓦地想到这里,不禁苦楚一笑,她握着珠花在头顶比划了一下,动作轻柔极了,其实菱花镜内,她依旧有一张姣好到让无数人都羡慕不已的面庞。 但他的手却用力的丢开手中的银簪子,嘭的一声那银簪子砸在了铜镜上,顿时室内的侍女噤若寒蝉,各个都不约而同跪在了地上。 “是奴婢不好!”季春璃进宫之前还雄心万丈,她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进宫也有这么一段时间了,非但没能查到是什么人谋算了爹爹的,反而是陷入了各种纠葛之中,如今连保命都有点困难了。 她顿生一种蚍蜉撼树的感觉,如今的她就好像菟丝花一般,她明明是缠绕着姜容喜这棵大树生活的,但此刻呢?却这么快就要分崩离析了。 “本宫不怪你!皇上本就这样。”姜容喜倒也是明白人。 “娘娘,娘娘,奴婢恳请娘娘屏退左右,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季春璃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斗胆和勇气,竟会这么说。 而姜容喜一点都不意外,她甚至于很喜欢季春璃给自己创造意外。 这样看来,季春璃是有用的。 宫里一群侍女和嬷嬷都不约而同离开了,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季春璃还跪在地上,她逐渐靠近了姜容喜,“娘娘,你老了!” 要按照年岁来算,姜容喜不过是个三十岁刚刚出头的女子,其实一点都不老!但在这后宫这争奇斗艳的大花园内,姜容喜已算一个“老人”了,但季春璃这句话依旧让姜容喜不开心。 “娘娘,您不能永远都这么下去,皇后娘娘虽然和您一般都膝下荒凉,但皇后娘娘只需扶持一个孩子做皇上,后半辈子就有着落了,他会做母仪天下的千岁、太后娘娘。” “然而您呢,您在这深宫内得罪了多少人啊,一旦错失良机,将来想要反败为胜就难上加难了,奴婢虽然到皇宫的时间是短暂的,但奴婢也已经看出来了皇后娘娘是什么人,他从来都是将自己的利益看作第一位的啊,娘娘。” “季春璃!” 听季春璃这么肆无忌惮的揭伤疤,容妃还没有怎么样呢,他旁边的奚姑已怒了。 “奚姑!”姜容喜责备道:“她没有说错一个字儿,你吼她做什么?这就叫忠言逆耳了,好听的话和难吃的药一般,但都是有效力的。”难得姜容喜可以听进去,季春璃放手一搏得到了回应。 季春璃欣慰的一笑,泪水却滑落了下来。 爹爹!请您在天之灵保佑您的女儿在这深宫内院里一定要如鱼得水啊,爹爹,女儿需要更多的力量啊! “青璃,你起来说!”姜容喜温和的低眸,那剪水秋瞳之内都是认可的光,此刻季春璃却道:“娘娘,大家都在招蜂引蝶,期望能为皇族开枝散叶。” “我、”姜容喜起身,脸上掠过一抹久违了的潮红,“我已三十多了,焉能生孩子?” “娘娘,前朝的陈皇后四十岁才有的皇子。”的确是高龄了,但也未必就不能生孩子,深宫内院的生活本就优渥,女子一个比一个保养的还好,而孩子一旦呱呱坠地就有人去伺候,这样的女子原本就比外面世界那些苦大仇深的女子要命好不少。 “我可以吗?”姜容喜怵头,她沮丧的坐在了凳子上,看姜容喜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季春璃心头在骂娘。 “娘娘,陪在皇后娘娘身边,的确岌岌可危,如今我们有了青璃这么个好帮手且听听她怎么安排?”季春璃简直好像从天而降的神明一般。 姜容喜听到这里,眼睛闪了一下,“青璃,你且说说你要怎么样才能让我得到皇上的注意力。” “娘娘,皇上已开始注意奴婢了,今晚有月,娘娘,奴婢会吸引皇上到这里,接下来……”季春璃起身,将自己的全盘计划都说了。 既然皇上已经开始注意她了,她与其躲避不如迎难而上。 当日下午季春璃做了三件事,这第一,她获得了姜容喜的帮忙,可以正常出入太医院。她需要查一查究竟那害死了小公主的是什么毒药。 第二件事,季春璃为萧祁煜抓了药,想要为萧祁煜煎药,借口也简单极了,季春璃不过随口道:“奴婢看了古方,娘娘您需要调理,奴婢要让娘娘您看起来永远貌美如花。” “青璃,到底辛苦了你。” “娘娘说的哪里话?奴婢就是菟丝花,还指望娘娘您这参天大树呢,娘娘和奴婢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娘娘放心就好,奴婢做任何事情出发点都是以娘娘您为准心。”那姜容喜一来二去亲眼目睹了季春璃的本领,索性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季春璃去处理。 季春璃做的第三件事情就是为姜容喜挑了一件衣裳,那衣裳上一朵花儿都没有,简直素净到不可思议,衣裳是雪白的,姜容喜怎么可能接受? 在皇宫多年,她的审美已失去了一定的趣味,在姜容喜,真正美丽的东西是金银珠宝,仅此而已。此刻忽然看到一件棉麻的雪白衣裳,这让姜容喜不怎么喜欢。 “穿这个?”姜容喜黛眉微蹙,显然很不情愿。 “娘娘,一切有奴婢安排,您相信奴婢一次,要是今晚奴婢不能让您获宠,奴婢任凭您明日将奴婢怎么样。”季春璃的口气很笃定。 姜容喜听到这里,只能点点头。 接着季春璃将姜容喜头上的金银珠宝都拿了下来,姜容喜从十三岁开始就习惯了用这些沉甸甸的东西来武装自己,如今被季春璃一把全部都拿走了,那感觉真是一言难尽极了。 “留一个,就留一个。”姜容喜竟好像变成了小孩子一般,准备和季春璃讨价还价。 “娘娘!”季春璃丢过来一个责备的眼神,姜容喜叹口气,“罢了,你瞧瞧本宫这记性,说好了要听你的,如今才一打头就忘记本宫答应了你什么。” “奚姑,麻烦你摘一朵水仙花,要最简单而快怒放的一朵。”那奚姑完全一头雾水,反正今晚皇上会不会对姜容喜刮目相看她是不敢保证的,就此刻姜容喜那清汤挂面的头发,那一尘不染的衣裳,那简简单单的装扮,她是一点都不喜欢。 一朵水仙花采摘了过来,季春璃将水仙花别在了姜容喜的发髻中,然后她打开了胭脂水粉的盒子,点了三个点在姜容喜的眉心,姜容喜揽镜自照,说不出的陌生。 “这就、就可以了?”姜容喜生性多疑,看着这样的自己,不免难以接受。 “娘娘,青璃只有一条命,如今愿意用性命去博弈,娘娘也要全力以赴不要辜负了奴婢的安排啊。”季春璃再一次跪在了姜容喜的面前。 “好!”姜容喜看季春璃那踌躇满志的模样,立即点点头。 急着季春璃又道:“无论皇上今晚如何要求,都不要让皇上靠近您,答应奴婢。”其实,三宫六院的妃嫔多了去了,皇上已经很久都没有靠近姜容喜了。 她就是个逐渐枯萎了的玫瑰花,此刻需要甘泉的滋润,“为何好好儿的又不要皇上靠近?” “娘娘,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的东西谁会喜欢,奴婢这不过是为了吊胃口罢了,皇上想要的东西都唾手可得,越是容易越是不知道珍惜,您怎么还不明白?”季春璃道。 第十七章:春璃变王婆 “本宫知道了,青璃你去吧。” 季春璃点了点头。 她离开之前特别叮嘱奚姑煎药,那奚姑倒是奇怪,“为何姑娘要在两个药罐子内煎药呢?” “姑姑怎么也开始怀疑奴婢了,用人勿疑疑人勿用,姑姑放心看着药!但有一点,这药是娘娘入口的东西,一点不敢出问题,否则你我人头落地!二来,这药是古方,不但可延年益寿还可驻颜,是奴婢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千万不可让其余妃嫔知道了配方。” “好吧。” 季春璃有个好处就是她实在是太会观察了,敏锐的观察加果决的判断造就了一个成功的她。 季春璃已用最保险的办法为萧祁煜煎药了。 此刻季春璃路过乾坤殿去采花了,手中提这个竹篮子,晃晃了一圈果真邂逅到了皇上,皇上还以为季春璃会躲避自己哪里知道季春璃竟大喇喇的靠近还给自己行礼了。 “做什么去?”皇上靠近季春璃,威严的目光瞪了她一下,大概上一次刺客的事皇上还在迷惑。 “容妃娘娘让奴婢到这里采花,奴婢看各色花儿都好,就采了一些。”季春璃将竹篮子送过去给皇上看,皇上一把握住了竹篮,用力一拉,季春璃重心不稳,险乎撞在了皇上身上。 她心跳加速,这不是与虎谋皮是做什么? “到里头来,朕后殿有一种花儿最是好看。”皇上不由分说举步,季春璃只能尾随其后,进入了宫殿。 嘉定帝自前段时间错失良机后,连日来耿耿于怀,最近他千方百计准备创造机会呢,哪里知道季春璃会自动的送上门来,看季春璃亭亭玉立,不禁勾出了她的欲望之火。 季春璃是一点不怕,跟在皇上背后进入了乾坤殿,皇上一回头色眯眯的睨视了一下季春璃,“朕对你思之如狂,今日可再一次见到你了,朕心甚慰。” “皇上可知婢子叫什么名字?”季春璃问的扎心了,皇上思忖了少顷,色眯眯的手已落在了季春璃的下巴上,“朕不知道你之前叫什么名字,但朕却知你以后叫什么名字,你以后就是朕的妃嫔了。” “千篇一律的那种吗?”季春璃胆大包天,步步紧逼,在季春璃那不服输的视线威逼之下,皇上竟有点方寸大乱,“皇上给臣妾的是和他们一样的,那臣妾就不要了。” 季春璃预审表铿锵。 “青璃,”皇上蠕动了一下嘴唇,语气似乎已有点不耐烦,“朕给你的自然和给她们的不同,你放心好了,朕得到你后只会对你好一辈子。”皇上似乎对“一辈子”有什么误解。 轻诺寡信,呵呵。 季春璃含着一缕单薄的冷笑,锐利的眼逐渐瞟了一下远处,“皇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么多年了,能让皇上您聊发少年狂的女子是凤毛麟角一般,如今您得到奴婢,奴婢委身于您已轻而易举,但有什么意思呢?” “没意思?”嘉定皇帝目光一转,似乎被挑战了似的,“朕却觉得意思还很大呢,怎么就没意思了?” “皇上,您得到了奴婢后呢,这紫华城内少了一个季春璃,您多了一个枕边人,一切又回归到之前的模样儿了,不如倒慢慢儿的拥有的好。” 要不怎么说嘉定皇帝是个贱人呢,听季春璃这么一提醒竟还觉得很正确,当即笑了笑,“朕明白了,那么朕今日就放了你。” “可不是怎么说,哈哈哈。”季春璃一笑,将花篮子里的花儿握着就丢,一一都打在了皇上的身上,半是好玩,半是泄气。 皇上可真是太贪得无厌老少咸宜了,竟果真对她有那等征服欲,季春璃将花儿丢的处处在在都是,然后在笑眯眯的去了。 看季春璃已转身离开,嘉定皇帝垂眸扫视了一下殿宇内的花儿,一片狼藉,一片五颜六色的凌乱,如自己被撩拨而碾压过的心一般。 青璃回到长宁宫的时候两手空空,姜容喜看季春璃回来,忐忑不安道:“你到哪里去了啊,现在才回来?” “奴婢去为娘娘您牵线搭桥去了,您不要着急,今晚皇上一定会来的,奴婢叮嘱过您什么您照办就好。”那姜容喜是个感情上的智障,听季春璃这么一说,虽内心惴惴,但却还是决定按照季春璃说的来。 夜幕降临,李仲宣卸下浑身的疲惫进入了屋子,问奚姑:“那药可并没有什么人靠近过?” “姑娘放心好了,老奴还找了麻雀来做实验,这药并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好。”季春璃捏了一下肩膀,“以后日日都需煎药,你找了东西来,从今晚开始就伺候娘娘去吃。”其实这药并没有季春璃吹的那么厉害,什么“驻颜”啊什么“返老还童”云云都是瞎说八道。 但季春璃吹牛的时候表情太一本正经了,因此即便是鬼话连篇,但其余人却深信不疑。 奚姑送药给姜容喜,倒是对季春璃称赞:“姑娘莫不是家里遭了什么变数?姑娘心思缜密,连握着深宫老嬷都望尘莫及。” 听到这里,季春璃的心咯噔一跳,莫不成这奚姑话里有话吗?但奚姑的眼神内却闪烁着简单而几近于温暖的光芒,季春璃听到这里,微微的笑了笑。 “姑姑这不是说笑吗?谁家庭好会进宫来做婢子,奴婢家里负担重,要不是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弟弟,奴婢会来深宫内院中讨生活吗?”季春璃又在胡说八道了,但这的确是当初进宫之前某人伪装给自己的履历。 听到这里,奚姑倒是叹了一口气,“李姑娘和老奴算是同病相怜了,老奴进宫那年可比您小多了,老奴十岁就进宫了啊,等老奴二十六岁那一年准备出宫的时候,老奴却看淡了那些世态炎凉,给了家里人一笔银子也就一笔勾销了。” “哎。”季春璃陪着奚姑唉声叹息,幽幽道:“皇上对我是有糊涂心思的,如今我也不好时常留在这里,得找个地方去躲一躲,你送药给你们,其余事按部就班就好,我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那奚姑看到季春璃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大的能耐,又是个要强不服输的模样儿,恍如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 深宫内院中有多少血雨腥风需要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宫女来扛,那真是泰山压顶一般,而自从容妃娘娘接纳了季春璃后,她就决定将自己的命运和季春璃捆绑在一起了,当此刻,奚姑淡淡的笑了笑。 等奚姑离开,季春璃找了个水囊装了药朝着翊荷居去了,之前哪条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了,季春璃只一个劲儿去找假山石,过了那密道后,一会儿就进入了翊荷居。 福生看季春璃来了,表情很震动,“李姑娘又来了?” “我送药过来,世子呢,怎么样了?”季春璃探头看了看里头,他就那样坐在池塘旁边,简直好像孤雁一般寂寞,简直好像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我爹爹是医官,”季春璃收回视线,解释道:“我从小就学岐黄之术,世子爷的病也不是什么太厉害的,我调了药你送过去给他喝,喝了就好了。” 季春璃准备走,但此刻却感觉有点恐惧,回想起自己自知了萧祁煜的庐山真面后萧祁煜对自己的态度,她此刻人虽已经脚踏实地到了这里,但心却在后悔,倒不如离开。 那萧祁煜是个性情古怪到难以琢磨之人,奇异极了!季春璃竟完全不能理解他,但就在季春璃举步准备离开的那么一刹那之,远处微风振箫一般悦耳的声音已飘了过来。 第十八章:打手掌 “那日危机四伏,你来了尚且盘桓,今日各处都安宁,你来了就走吗?”此刻季春璃身体前倾,的的确确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听萧祁煜这么一说,季春璃迟疑的回过头,脸上的疑惑在逐渐放大。 她指了指自己,“在说我吗?”季春璃诧然指了指自己,福生嘴角噙着一米哦玩味的笑,转而将水囊交给了季春璃。 “去吧。” 季春璃好生犹豫,终于靠近了萧祁煜,萧祁煜看季春璃凑近,他广袖内的手指了指对面。季春璃待要不坐下,但他凤眸内的光让人恐惧,她只能怯生生的坐在他的对面。 和他在一起,季春璃的心始终在失衡的跳,鬼知道下一刻萧祁煜会做什么,“本王知道,你能来这里就料理好了外面的一切,是也不是?”暗夜中,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好听,竟如涓滴的露珠一般,清澈而空灵。 季春璃面颊一红,惭愧道:“王爷未卜先知。” “盯着我的眼说话。”这一句又完美的切换成了阴狠的声音,季春璃只能抬头,那双黑漆漆的眼已和自己对视了,她盯着他的眼一看,情绪顿时翻江倒海。 似乎他很喜欢看季春璃那手足无措的模样。 “你连我的视线都受不了吗?”对季春璃的表现,她已非常不满意了。 “以后在皇宫里,要学会处变不惊临危不惧,现在,本王要求你看着我的眼。”季春璃将心一横,瞪圆了眼与之对视,许久后他嘴角浮泛出一抹涟漪一般的笑,那笑来得快去的也快,几乎让人以为看错了。 “很好!”这是他们相识以后萧祁煜第一次赞美季春璃,季春璃组合件平静了下来,萧祁煜又道:“既来之则安之,说说吧?所谓何来?” “给您送药。”季春璃的声音低哑极了,犹如从地缝中冒出来的一般。 她几乎怀疑自己刚刚那句话是否表达了出来,而萧祁煜真正听到了吗?萧祁煜摸一摸下巴,“你医术怎么样?实事求是的告诉本王?” “不上不下,是个中。”季春璃的确实事求是。 萧祁煜握着药水囊,他凑近闻了闻,感觉水囊里中药的气息很浓郁,带着点儿暗夜里莲花散发出的甜蜜的幽香,那种清芬让人心旷神怡。 他将嘴对准了水囊,喝了一口后,竟哇的吐了出来。 季春璃做梦都没有想到会这样,她是吓唬到了,为保持这一杯药温度恒定,她可谓耗尽了千辛万苦,烫口?不是吧? “好苦!”萧祁煜露出了小孩一般丰富的表情,季春璃听到这里,顿时咬住了下嘴唇,她做梦都想不到傲娇如萧祁煜一般的人竟会嫌药水发苦! 看到季春璃在偷笑,萧祁煜愠怒,“青璃,手掌心。”季春璃依旧咬着下嘴唇。 拜托! 她的确不想嘲笑他,但现实是她完全不能不去取笑,他刚刚的表现就好像一个彪形大汉怕毛毛虫似的,那分明是根深蒂固的与生俱来的一种抗拒。 “啪啦”一声,他的手掌落在了青璃的手心里。 “以后不许笑我。”萧祁煜板着面孔。 “奴婢没有笑您。”季春璃一回想刚刚那精彩丰呈的表情就想笑,她想下一次自己过来送药可要记得带着蜜饯和果脯之类。 “吃吧,良药苦口。”季春璃鼓励的盯着他,萧祁煜喝这一水囊药期间断断续续无数次,季春璃看他表情痛苦,急忙去准备漱口水,等她再一次出现,他早苦不堪言,就着季春璃的手喝光了碗盏里的水,表情这才恢复了如常的状态。 “你娘亲已被我救回来了,你隔一段时间可以去看她。”萧祁煜道。 他满以为季春璃会激动、会兴奋、会雀跃,但季春璃的表现寻常极了,季春璃就如未卜先知了一般。 “怎么?刚刚福生已告诉你了?”只能是福生泄漏了机要,不然季春璃怎么一点激动之情都没有? “王爷,奴婢知道此事您会处理的天衣无缝,但奴婢想不到会这么快。”季春璃跪在萧祁煜面前叩头,三叩九拜。 “起来吧,少在这里给我虚情假意!”声音遽然变冷了。 其实,每当季春璃表现出对他的好感后,他顿时就会变一副表情,产生另外的模样儿。 是的,他太稀缺感情了,而他对感情完全产生质疑,当年的他,因了感情而有了今日创剧痛深的伤口。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大概他怕季春璃会看穿他的心,怒冲冲道:“看什么看?退下吧。” “是。”季春璃已习惯了他的冷漠以及他的反复无常,他一直用这种口吻来喝令自己也罢了,一旦他变做另外的表情与模样反而让季春璃惴惴不安。 青璃收走了水囊准备离开,此刻回过头他已观察不到她的表情了,季春璃眼角的一滴泪却滑落了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装作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呢?究竟是为什么?季春璃任凭眼角的泪水汪洋恣肆,从入宫后她日日都在提心吊胆的生活,大部分的时间都抽出来去应对周边的琐事了,她谨小慎微,唯恐一点点的错误会断送了自己。 此刻,她终于可以为命途多舛的娘亲和姐姐哭一嗓子了,那泪水是温暖的。 “青璃!”看季春璃转身准备离开,萧祁煜招呼了一声,季春璃猝不及防回头,发觉萧祁煜竟已和自己近在咫尺了。 萧祁煜比季春璃高一个头,她这么一回头,脑袋顶差一点撞在了萧祁煜的下巴上,萧祁煜伸手拿掉了季春璃发丝上的一片花瓣,声音依旧空洞,依旧漠然。 那声音好像穿越了冰寒雪冷的极地来到了这里一般,“那萧祁祯不是什么好人,萧子焱你也都见识过了,该说的点到为止,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奴婢知道。”季春璃点头。 “既准备听我的话,就要听到底,否则!”恫吓的话戛然而止,但季春璃也知那否则背后会是什么让人心惊肉跳的诅咒,季春璃微微点点头。 “别哭了!”那三个字冷厉极了。 季春璃擦拭掉了泪水,转身回去了。 才进入长宁宫,姜容喜已从里头走了出来,“你猜怎么着,青璃,你猜猜啊。”还用猜吗?从姜容喜目前的神情季春璃已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皇上对您另眼相看了,是也不是?” “青璃,平日里本宫那样花枝招展皇上都不曾看一下,今日本宫是这么个模样儿,皇上竟是对本宫刮目相看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其实有什么好奇怪的? “娘娘,日日吃珍馐美馔自然感觉好,但日日吃日日疲倦,赶明儿奴婢如若给您多添一道窝窝头,您自然会好奇。”其实,真正吸引了皇上注意力的也仅仅是“好奇”两个字罢了。 姜容喜听到这里,似乎逐渐明白了。 “明日皇上还会来的。”季春璃语气很笃定。 “风雨无阻?” “就算下刀子,皇上也会来。”季春璃指了指苍穹,姜容喜听到这里,顿时喜上眉梢,她是多么渴盼皇上能看一看自己,天子偶一为之的青睐她就可反刍很多个不眠之夜。 “但娘娘您一定要听奴婢的话,千万不要让他轻而易举就靠近您,否则一切就另当别论了。”季春璃再三再四的叮嘱,这叫对症下药,她有她自己的办法。 姜容喜闻声,点头微微一笑,“对了,多时不见你,你到哪里去了?” 季春璃倒是一言难尽,刚刚一回来就在和姜容喜聊这个,神经逐渐放松了,此刻被姜容喜这么一问,一时半会竟然没能找到个合适的标准答案。 第十九章:窃听再风云 “奴婢也差不多是皇上的盘中餐了,倒不如避一避的好。”那姜容喜也不过随便一问,季春璃也不过随便一回,两人算是没话找话。 “要是没有什么其余事,奴婢就休息去了。” 那姜容喜逐渐发觉季春璃的确厉害,她这么别出心裁一安排,情况顿时逆转,此刻她倒是很珍惜季春璃了,且季春璃竟无欲无求,只是将她当做了参天大树。 “去吧。” 季春璃临睡前还想到了萧祁煜,也想到了萧祁煜的每句话,他那醇厚而馥郁的声音真是好听极了,悦耳极了。 季春璃做梦了,梦境是对现实的追忆,也是一种回溯,梦境里萧祁煜道:“手掌心!”季春璃将手掌交给了他,那梦旖旎暧昧,他并没有打她,那温暖的手反而是覆盖住了季春璃的手,一时之间季春璃只感觉一股柔情充溢在了胸臆内。 她似乎落入了一片柔软的花丛内。 翌日起来,又是全新的一天,天亮后季春璃就不敢胡思乱想了,尽管他好听的声音依旧还盘桓在耳边,季春璃着装后到正殿去听差了,奚姑已为姜容喜装扮过了。 今日是朔望,是要到皇后娘娘那边去请安的,宫里的妃嫔都要去,怪道姜容喜打扮的有点素净,缺少了丰容靓饰,她看起来似乎也年轻了不少,只姜容喜自己不清楚这样返璞归真的她才是让人刮目相看的。 “走吧。” 看得出姜容喜是一点都不情愿,要是可以托病,她几乎不决定去了,这一次请安,容妃娘娘还决定带季春璃一起,季春璃倒是很情愿。 目前的某些证据已经将矛头指向了应后和姜容喜,就姜容喜的性格和韬略来看,似乎不会主动去谋害嫣然,那么十之八九在姜容喜背后摇鹅毛扇的是应后了,想到这里,季春璃更决定放手一搏。 昨晚的一切都过眼云烟一般消失了,当下才是最真实的。 众妃嫔已经三五成群朝着凤坤宫去了,有那关系比较好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也有那特立独行的,一路过去都是一个人,人多势众,你来我往。 季春璃唯恐出错,跟在姜容喜后面往前走,见到平日里相熟的那些妃嫔忙不迭去行礼,见到那些平日里面善的侍女和公公等相视一笑。 很快就到了凤坤宫,满以为应后已在等大家了,哪里知道众人到凤坤宫后竟还要再等一等,小太监送了果子点心来,众人随意取用。 因季春璃多看了一眼那盘子里的果子,旁边的姜容喜已和善一笑,朝着季春璃挥挥手,季春璃胆战心惊凑近。 “你要喜欢这个,等会儿散会了,带走就是,就说本宫想吃,任何人不会说你的。”姜容喜微微一笑,季春璃感激不尽,急忙福一福。 其实,她对这点心倒没有什么好喜欢的,只看点心色彩鲜艳做工很好,蓦地就想到了萧祁煜,要是能带给萧祁煜那就更好了。 看季春璃有点心不在焉,姜容喜一笑,“你在外面等着吧,且不要着急,等会儿本宫就出来。”经过昨晚的事,姜容喜是的确已将季春璃引为同调了。 季春璃笑着点点头到外面去了,说真的,她也的确不习惯在这里,才刚刚出了门口,一个丫头就走了过来,她热情的拉住了季春璃的手,“怪好的模样儿,原来你就是季春璃?” “姐姐是?”季春璃瞅着那女孩看了看,从服色来判断,那女孩大概是个品阶略比自己高一点的女官罢了。 “我叫夏圆荷,和你同岁,我们主儿也在里头呢,我却是不进去的。”夏圆荷吃吃的笑,季春璃并不习惯和陌生人交谈,点点头朝着远处去了。 她也并不敢远离,刚刚在门口站定,远处一个太监已朝着她挥了挥手,季春璃之所以没有过去还以为那太监并没有召唤自己。 “就你,快过来啊,快!”远处那太监不耐烦的挥挥手,催促季春璃过去。她哪里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能大步流星往前走,刹那之间已到了那太监身旁。 “这个是娘娘要的东西,快送过去。”那太监将一个托盘送了过来,里头是一壶酒,那酒水气味很浓郁,似乎是桃花纯酿一类的窖藏,完全和五谷杂粮做的酒不同,连季春璃这不喜喝酒之人嗅到那淡淡的清芬都要食指大动了。 “快去啊,你愣着做什么?”那太监老实不客气的推了推季春璃,她也不敢反抗,雄辩的话急忙吞咽了下去,凤坤宫的地理季春璃完全不清楚,但好在这凤坤宫里伺候的丫头还都和善,随便一打听也就打听到了。 “呶,朝着这九曲回廊走,西暖阁内就是了,娘娘此刻还在梳妆打扮呢,你悄咪咪的进去放下东西就出来,听到什么声音是不要乱说的,不然就要人头落地了。”那小丫头煞有介事的提醒了一声,似乎凤坤宫中随时蹲在酝酿什么风暴似的。 季春璃乖觉的点点头过了九曲回廊,那回廊对面有假山石,这一段设计真是匠心独运,她走到这里,忽然听到了凤坤宫里头有人在**。 那是混合了兴奋和惨烈的叫声,季春璃虽然未经人事,但此刻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不妥!皇上在里头呢!她一想到这里急忙后退,但蓦地又想到了其余的事,这只怕就是皇上要的酒水,莫不如就略等等。 她躲避在假山石背后,屋子里有疯狂的喘息声,就如同女子狂奔了十万八千里终于可以休息了一般,间或可听到竹床在摇曳。 季春璃面红耳赤。 暖阁内,男子握着应后的三寸金莲,邪魅的笑容肆意绽放在唇角,“这娘娘做的怎么样呢?” “还说呢,”应后伸手在男子的胸口画圈圈,目光靡丽,“你以为我就稀罕做这皇后娘娘吗?我做这娘娘不外乎是贪图可以和你在一起风流快活罢了。” 女子蹙着眉心,“你是很好很好的。” “娘娘也很好很好。”两人说了不少没皮没脸的互相挑逗调戏的话,完事后男子一骨碌起身,就如刚刚的一切是必须走的流程一般,他这么一起身,乍然就要离开。 结果才刚刚整理冠带呢,背后那双贪得无厌的藕臂已抱住了男子的腰肢,“这就要走了吗?”应后的小虎牙咬住了男子的耳垂,她是个名副其实的情场高手,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挑衅的人欲罢不能。 果真男子回过了头,他用力的咬了一下应后的丹唇,“别贪得无厌了,我们来日方长。”应后终于不得不松开男子。 “愣着做什么?不给爷穿靴吗?”那男子似乎有点不厌烦,应后格格格的笑着半蹲在了男子面前,她似乎很喜欢给人奴役。 季春璃此刻距离他们不是很远,她本不准备偷窥,但眼角余光却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本能的朝着内室一乜,老天,她看到了什么? 她竟然看到应后和萧子焱在一起,刚刚她听到室内暧昧的调戏声,满以为是应后和皇上在卿卿我我,此刻看到萧子焱竟…… 她可是他的母妃啊,虽没有血脉之亲,但在宗族之上毕竟有亲眷,怎么能做违背人伦的事?季春璃急忙转身躲避在了假山石后面。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接着她看到那从内室走出来的果真是萧子焱,应后轻嗔薄怨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囔着什么,小鸟依人的跟在萧子焱背后。 第二十章:美人毒计 两人出了殿宇,应后还肆无忌惮的抱着萧子焱,季春璃看到这里,恐惧的一张脸苍白如铁。她距离他们近在咫尺,简直一不小心就会被识破。 她从来想不到一个人的心竟可以跳的这么这么快,那颗心好像活蹦乱跳的青蛙似的已蹦到客嗓子眼。 季春璃只感觉口干舌燥。 “好了,我要走了,你不要纠缠我。仔细父皇知道就不好了,你个小贱人。”萧子焱回身用手指头在应后的鼻梁骨上来了一下。 应后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萧子焱的手,“你放心好了,那药你父皇吃了后逐渐就不中用了,本宫啊,”她浪荡的笑着,抓着萧子焱的手欲拒还迎的,“始终是你的。” 萧子焱淡淡一笑,将应后的手推开,“安分守己点儿吧,我去了,你也整顿整顿早点儿离开,那一群人都在等着你呢。” 两人分道扬镳,萧子焱离开了许久,应后依旧面若桃花站在春风里,此刻季春璃偷瞄了一下,竟发觉应后似乎很年轻,她一点年过半百之人该有老成持重都没有,在没有其余人的环境下,她轻捷的好像一只狐狸,连眼神都是少见的敏锐。 等应后再一次进入,季春璃高悬的心才陨了下来,刚刚可真是太凶险了。 三步! 应后只需要往前走三步,她就彻底暴露了,季春璃整顿了一下衣裳准备送酒到里头去,但她才刚刚举步,一人就撞到了她的胳膊肘子上。 李仲宣手中的托盘应声而落,嘭的一声碎裂在了石头上,她吃惊的大叫了一声。 内室,眉寿已经心急火燎的出来了,眉寿目光阴狠,责备的盯着季春璃:“做什么?这里也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吗?” 季春璃不敢雄辩,在这深宫内院里你再有一千条道理,做错了事情就是做错了事情,一旦据理力争很可能小命不保,她太人微言轻了,简直是芝麻绿豆一般容易被人忽略的存在。 那眉寿上前去就要揪季春璃的耳朵,但手才刚刚伸出就被旁边一根木棍老实不客气的敲了一下。 “啊呀!” 眉寿怒极,在这皇宫里,敢明目张胆教训她的人寥寥无几,此刻她这一疼,顿时目露凶光盯着肇事者。 但不知道怎么搞的,眉寿顿时胆怯了,“是、是二皇子啊。” 萧祁祯到了。 “母后呢,今日本王过来请安,左等右等都不见母后,前日听三弟说母后身体抱恙,我可担心极了!至于这酒水,那是我不小心打了的,明日我送母后一壶更好的将功折罪吧。” 他一面说一面迈步就要到暖阁里头去,那眉寿捂着生疼的手腕,丢给季春璃一个凶巴巴的眼神,转身朝着内殿去了,季春璃呆愣愣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在这里等裁决。 阳光下,那碎裂的瓷片内一片浮光掠影,她这么跪着只感觉自己好像个雕像,远处有一只麻雀过来觅食,大概是口渴,就着瓷片内的酒水喝了一口,那麻雀唼喋了两下转身就飞了出去,结果却失衡倒在了不远处。 季春璃暗暗好笑,麻雀啊麻雀,你怎么这么愚蠢,此乃酒非水,焉能如此一饮而尽? 一开始季春璃的确以为麻雀喝醉了,但紧跟着季春璃就发现了状况,那麻雀扭动了一下身体,口中竟渗出不少的红色。 季春璃看看左近没有什么人,急忙凑近,盯着那麻雀尸体一看,她大惊失色,麻雀不是喝醉了,而是中毒身亡。 她此刻才慌张了。 过刹那,萧祁祯从内室走了出来,他看季春璃还在这里发愣怔,站在季春璃旁边跺跺脚,“此刻还不知道走?等死吗?” 季春璃听到这里,知萧祁祯是在帮自己,点点头一骨碌消失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让季春璃已完全思考不过来来了,她决定晚上去找萧祁煜聊一聊。 看着季春璃几近于豕突狼奔离开,背后的萧祁祯却笑了笑,“木鸟木鸟,木鸟啊原是一只笨鸟,笨鸟先飞早入林。” 出了殿宇,季春璃心惊肉跳,大概她的脸色实在是太不好看了,以至于错觉人人的视线都麇集在了自己面上。 刚刚季春璃没收拢局面,她用自己的手帕吸了一些水渍,准备抽时间好生研究研究。 此刻正在一棵树的暗影之下站着呢,再一次看到了萧祁祯,萧祁祯唇角绽笑,丢给季春璃一个让一切女子都梦寐以求的眼神,然后施施然离开了。 刚刚……萧祁祯的出现是个巧合吗?他为什么帮自己? 季春璃转动了无数个念头,但百思不得其解。这皇宫内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简单,直率,但却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一把不为人知的算盘。 姜容喜退下来后已感觉疲累了,季春璃还在想事情,老远看到姜容过来,急急忙忙迎了过去,“娘娘,我们回去嘛?” “回吧,不然呢?”姜容喜拍一拍衣袖撒谎能够的灰尘,主仆三个人刚刚走出去两步,背后一个白狐儿脸的太监就紧赶慢赶的追了过来。 “娘娘,您刚刚说让奴才提醒您走之前给您打包这个,奴才给您弄好了呢。”那小太监曲意逢迎的笑着,眼睛顿时变成了最好看的月牙儿。 姜容喜笑着道谢,对季春璃微微抬了抬下巴,季春璃意会,上前去将糕点拿了过来。 “您慢走了。”那条件跪在了地上,姜容喜一言不发,端庄的转身离开了。在她看来,下人内除了奚姑和季春璃其余人都不足齿数,简直是可以完完全全忽略不计的存在。 到长宁宫后,姜容喜笑了,“那糕点你也不要舍不得吃,再怎么说也不过阿物罢了,对了,今晚可如何吸引皇上来呢?” “娘娘,今晚您不需要出现在长宁宫。”季春璃道。 姜容喜现如今已不觉得惊讶了,季春璃的思想自出机杼,完全与众不同,但她给出的建议得到的结果却了不得。 一开始姜容喜听到季春璃某些话会感觉季春璃的话真正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但逐渐发觉季春璃的话有自己更深层次的内涵的道理,所以她情愿不耻下问。 “娘娘,要撩拨的皇上心痒难搔才可以,还是那个理儿,容易得到的就不容易珍惜。”季春璃解释的很简单,直挺挺的一句话却说动了姜容喜。 姜容喜点点头,她陷入了沉思,旁边的奚姑却笑着将一枚药丸子送了过去,姜容喜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握着药丸子丢在口中细嚼慢咽。 季春璃调配的药丸子里头加入了柠檬和蜂蜜,蜂蜜是用来黏合定型以及调味的,而柠檬是用来保鲜的,这药丸子吃起来非但不苦,还有点难以描述的甜酸。 “这药果真可有效力吗?”姜容喜冒出来这么一句。 她已经前前后后吃了三天了,她本急功近利之人,急忙追问,季春璃嫣然一笑,将铜镜递给了姜容喜,姜容喜握着铜镜看了看,伸手摁压了一下眼角的鱼尾纹,“这里之前还能致密,如今已还有一星半点了,难不成果真是吃药吃出来的?” “娘娘,各种药都有自己不可思议的能量,调配的好就是解药,这要做的不好就是毒药,但药也因人而异,娘娘您不要着急,会好的。”那姜容喜心平气静的听,季春璃慢悠悠的说。 吃了药丸子后,季春璃伺候姜容喜睡觉,从殿内出来,季春璃看着庭院内飞过两只翩跹的蝴蝶,那两只蝴蝶一大一小一红一白,看似是情侣,但又好像姐妹,硬生生在季春璃面前演绎出了一副荡气回肠不离不弃的剧节。 季春璃蓦地追想到了姐姐,春熙现如今可怎么样了呢? 第二十一章:教不严,师之惰 一别三个多月了,春熙能自己照顾自己吗?她那胆小如鼠天生就喜欢大惊小怪的姐姐啊。 还在浮想联翩呢,奚姑靠近了她,季春璃微微一哂。 “姑姑也在看蝴蝶?” “飞不出去的,飞不出去啊。”那蝴蝶刚刚过了花墙,两个握着团扇的妃就追了过去,这两人用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将蝴蝶抓住了。 两人都拥有百灵鸟一般悦耳的声音,一个道:“不如折断了这蝴蝶的翅膀,看它们还怎么飞?” 那声音听起来还略显稚嫩,但话语却阴狠毒辣,季春璃不由自主偷瞄了一下这女子,暗叹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日后必成大器。 另一个女子笑着搭茬,“不如用一根针将蝴蝶钉在树上,翻来翻去就好像翻书一般,更是饶有趣味。” 季春璃听到这里,眼神都变了,反观奚姑,奚姑却不过淡淡然一笑。 “我说过,飞不出去的。” 夜幕降临,季春璃依旧过甬道去找萧祁煜,萧祁煜自没有休息,看季春璃到了,萧祁煜道:“做什么来?” “一来送药,二来和您聊两句。”季春璃几乎鼓起勇气在靠近他,萧祁煜冷漠一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今日不怕我了?” “世子,先吃药吧。”水囊内是奚姑为他煎的药,季春璃已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萧祁煜骨碌碌喝光,擦拭了嘴角,动作倒犹如喝酒一般豪迈。 季春璃仿佛看到了驰骋在草原上的汉子。 看萧祁煜喝了药,季春璃道:“我发现很多秘密,如今百思不解,还要请教。”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发觉,是她高估了自己,她满以为自己两三个月之内一定会调查清楚爹爹的死因,但到现在为止茫无头绪,连一点雪泥鸿爪的线索都没有。 “我今日到凤坤宫去了,发觉三皇子应后竟……竟……”季春璃刚刚是一时冲动决定道明秘密,但话到嘴边却一时半会不知道究竟怎么去表述。 “什么?”萧祁煜扬起来一边眉毛,眼神内有探究之光。 “他们在偷情!”季春璃说完,狠狠的攥住了拳头,她发觉这句话说完自己的面颊变成了火烧云,顷刻之间星火燎原之感已窜到了脖颈子,就如那偷情之人不是人家应后和三皇子,反而是她。 “青璃,”对面的疑问显然发自肺腑,萧祁煜眼神狐疑,“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你告诉我三皇子和应后在偷情?” 尽管宫廷内的丑闻比比皆是,但如这消息一般劲爆,一般让人不可思议的还前所未有。 “奴婢没有看错,他们的确在、在**,他们还说要给皇上下药,皇上吃了那药后就“不能”了。” 季春璃未进宫之前跟着爹爹学习过不少的医术,但男科却浅尝辄止,所以那些隐晦的东西,设若什么“不能”之类,对季春璃来说是一窍不通的。 “不能?”萧祁煜重复了一声,顿时面色变了。 “还有呢?”萧祁煜开始重视季春璃,这样的秘密是如何轻而易举窃听到的,窃听成功后竟还能履险如夷的逃离?要知道应后和萧子焱可不是好欺负的。 “这第二,您看看这个。”季春璃将自己手帕拿出来,那上面是酒水,味虽已挥发的一干二净了,但她还是简明扼要的将事情说给了萧祁煜。 这一次萧祁煜听过后竟笑了笑,“人算不如天算,皇上也在害应后呢。”说到这里,又道:“没有其余的事情了吗?” “没了。”季春璃总结完毕,道:“我还会调查,有什么新进展会第一时间找您。” “可退。”萧祁煜指了指水囊,示意季春璃再接再厉,“我就不需提醒你凡事要小心谨慎了吧?” 季春璃点点头。 “哦,对了。”似乎终于不经意之间想到了什么,然而实际上心头一句滚烫的话早酝酿了许久许久,此刻终于可以冲口而出了,“这是早上去应后那边请安我得到的糕点,给世子您送过来。” 季春璃不敢观察萧祁煜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体验过被人关心的感觉了,她的语气就彷如大人在和小孩儿说话一般,低柔的婉转的,带着点儿循循善诱的况味。 好像给他带来的是药,是他决计不会去触碰的什么忌讳。 打开盒子,纯澈的月光洒落在糕点上,看起来颜色却好看的很,萧祁煜回想到了不堪回首的往事,笑声几乎有点儿惨烈。 “我还在合璧宫的时候也日日可以吃到这个,这个红色的是玫瑰花做的,这个黄色的是樱花草做的,其余各色有哦芍药、茱萸、连翘等等不一而足。” 他说完准备去吃。 旁边的老宦官福生却上前,“王爷,试一试。”接着福生握着糕点去试,银针刚刚拔出来就变色了,看到这里季春璃一怔。 “季春璃!你好大的胆!你明火执仗过来谋害王爷呢?”那福生武功不错,伸手手中已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季春璃从来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武功,此刻电光石火之间只看眼前白霜闪烁,脖颈上已多了一把匕首。 “世子!”季春璃撇着脖颈上的匕首,“不是奴婢!”他不给自己辩驳,但那“不是奴婢”几个字儿却好像道破了海底眼。 “福生!”萧祁煜摆摆手,福生已后退一步,但那双虎视眈眈的深邃而阴鸷的眼却还在盯着季春璃。 “起来。”萧祁煜明白季春璃也是好心好意,他掰开了一块糕点,“看看这里头是什么毒?” “是!”季春璃不敢怠慢,经过核验发觉里头有麝香。 “那是应后的手段了,麝香会让女子不孕不育,这和你季春璃并没有关系。”季春璃还以为萧祁煜会因此事而雷霆震怒,想不到他竟和风细雨一笑。 她只感觉轻松了不少,这样的事件非但没削弱涂抹他们之间的信任感,反而还让他们亲切了一些。 季春璃还在庆幸呢,悲剧了! “手掌!”责备的语声好像无尾风吹了过来,季春璃嘴角下垂,手已缓缓地送了过去,接着一声响亮的鞭笞声落在了季春璃手掌上空。 那是木板打在了皮肉上的声音,但季春璃却没有感觉到疼,其实萧祁煜是的确想要狠狠的教训一下季春璃,但就在那电光石火一刹,他看到季春璃手掌上有伤口,在那莹莹烁烁的月光之下,能清楚的看到每一道如刀锋刻痕一般的伤。 想她季春璃生与玉堂金马之家,如今家道中落竟要做这些粗蠢的事来谋生,他倒是不准备责打了。 在那凌迟的一瞬间,萧祁煜一戒尺落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教不严,师之惰,我的错!”萧祁煜反手握住了季春璃的手,她发觉他的手掌心有汗,“以后小心点儿,也不要带什么东西给我吃了。” “是。”季春璃多想问:“你的手疼不疼啊?” 刚刚那一下声音很大,她思量他一定痛楚极了,但那句关怀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 “退下吧。”萧祁煜不厌烦的挥挥手,季春璃知自己错的离谱了,嘴唇嗫嚅了两下,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离开了。 从翊荷居出来,季春璃更感觉自己要谨小慎微了。 回到长宁宫,奚姑告诉季春璃皇上果真来过了,且还留下了不少的甜言蜜语,春璃听到这里真是想笑,他的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千篇一律,大概对谁都可随意去发表吧。 “明日呢?” “明日就可让皇上靠近靠近了。”季春璃掩唇笑了笑,再不让皇上靠近,他老人家欲求不满是会恼羞成怒的。 第二十二章:冷面郎君的好 第二日,一切和昨日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季春璃在庭院内看到萧祁祯的时候却多了一些遐想,奇怪极了,萧祁祯为什么会帮助自己呢? 萧祁祯正在做木鸟,手中的雕刻刀风卷残云快到无与伦比,手下立即诞生出一只栩栩如生的飞禽,她在远处盯着他看,倒是感觉好奇。 两人相视一笑,她将遗落的木片捡起来递给了他,萧祁祯握着木片。 “你不必好奇,我亦无恩于你,帮助你其实也为了自己。”这是一句没头没脑的对白,说真的,聪明一如季春璃此刻也没能解开这句话的含义。 “木鸟做的很好。”季春璃没话找话。 萧祁祯端详了一下木鸟,竟对准了木鸟嘴巴亲吻了一下,季春璃看萧祁祯如此孩子气的动作,哭笑不得。 今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一天忙前忙后左不过都是一个套路,春璃也感觉厌烦,但却不得不去做。 此刻她倒是希望自己能位高权重,能得到赏识和器重了,那样的话情况可就不一般了。 夜幕降临,她悄然无声到了萧祁煜这边,萧祁煜已看季春璃到了,唇畔露出了个久违的笑,那笑眩惑如四月春花,美丽极了。春璃最喜看萧祁煜笑,她几乎要大胆的去建议他多笑一笑了。 大概他是从来不知自己的笑是那样的好看,那是可以俘获人心的笑,那笑真让观者也心花怒放,春璃将水囊拿出来毕恭毕敬的递过去,“这是这个礼拜最后一顿了,吃了也就逐渐好转了,以后我还有新的计划。” 萧祁煜不道谢不拒绝,向来他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但其实季春璃也知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这么快将自己的一颗心交付给另外一个人的,毕竟曾几何时他遭遇过那样创剧痛深的打击,以至于如此念念不忘。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喝了药水后季春璃准备离开,萧祁煜道:“等等。” 季春璃略怔忡,最近她日日过来,过来就送药给他吃,而他吃了后她转身就走,他们之间鲜少有过多的沟通和交流,今日他却好像有话要说。 春璃斜睨了一下萧祁煜,发觉暗暗的夜色萧祁煜那双眼明亮极了,简直比夜空中最亮的星还要惹人注目,她见过的美男子也不计其数,但如萧祁煜一般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他拥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气质,他的身上有忧郁的感性以及悲伤的种子,还有点难以形容的落魄和凄凉,但这些截然不同或截然相反的东西竟可最完美的在他身上演绎。 “世子,您说。”季春璃收摄心神,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多日来,谢谢你辛苦。”老天!这难道就是萧祁煜要说的吗?他可从来不会道谢啊,一股感动的热潮从心头流淌,如有什么胚芽破土而出一般,春璃欢喜极了。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季春璃福一福。 “我送你个礼物。萧祁煜回头乜斜了一下福生,福生抱着个不大不小的木盒子走了过来,季春璃好奇的端详了一下那木盒,那是个黄花梨木做的锦盒,上面不外乎雕镌了一些皇宫里常见的富丽堂皇的图腾。 “给我的?”季春璃握着木盒看了看。 “这是你爹爹生前在太医院诊过的病,一一都记录在案,我为你整理了来,以后你日日抽时间看看,一来可提高本领,二来也算是缅怀你爹了。”季春璃入宫后可以说和外面的生活已彻彻底底的完完全全的一刀两断了。 她自然渴望得到爹爹的药案,但那是大内记档封存了起来的东西,想要看一眼这个都难上加难,怎么可能装订起来给自己研究。 季春璃盯着药案看了看,眼神顿时变得凄凉了不少,恍惚竟如看到了爹爹一般,爹爹在世的时候每天都会提醒自己学什么,做什么。 如今爹爹已撒手人寰了,季春璃竟通过这一些书卷打通了灵媒,眼瞅着季春璃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对面的萧祁煜果真眼神冷了冷。 “都是已死了的人,你难不成睹物思人就要难过吗?本王准备这个东西给你也算耗费了千辛万苦,如今你倒要哭了吗?”萧祁煜恼羞成怒,在他看来,季春璃应该泯灭掉一切七情六欲。 然而季春璃竟认定了萧祁煜的安排和建议是正确的,思及此,顿时点点头,硬生生将眼泪给吞咽了回去。 看季春璃知错能改,萧祁煜嘴角重新有了淡淡的笑,季春璃已握着书卷看起来了,那些纸张有的破碎了,有的陈旧,有的看起来却还是崭新的。 季春璃闭合了书页准备回去看,一旦在他这里失态,后果将很严重很严重。 “看一页就销毁一页,这皇宫里遗留下任何白纸黑字的东西都是要命的。”萧祁煜的话是纶音佛语,但季春璃却不决定去执行。 要知道,这可是爹爹留给自己最后的一笔财富啊,她再也不能见到爹爹了,看一看这具有非凡的纪念意义的东西也很好。 “这第二件事,我带了你姐姐进来,你们见个面吧。”惊喜真是一个接一个,季春璃回头,季春熙已站在了她背后的月光里。 要是寻常时候,季春璃早激动不已的扑了过去,但此刻花前月下,季春璃却裹足不前,至于咋咋呼呼的季春熙,此刻被无情吊打过,竟也冷静了不少。她咬着下嘴唇,隐忍了各种五味杂陈的情绪。 两人相顾无言,季春璃逐渐靠近姐姐,季春熙伸手用力攥着季春璃。 “除了哥哥和爹爹,其余人都好好儿的。”季春熙及时准确的汇报了一下近况,季春璃连连点头,“我也好好儿的。” “你手怎么这么粗糙了?”季春熙眼神内顿时有了迷惑之光,要知道季春璃之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的手是那样丰腴美好的标本,然而此刻,单纯凭触感就能感受到季春璃手掌内的刻痕。 倒是季春璃,她也有自己合理的解释,“阿姐不要担忧,春璃过的可好了,城门世子爷庇佑,一切应有尽有!但如今妹妹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哪里有奴才手掌心细腻雪白的,这也是一种伪装啊。” “春璃,苦了你了。” 要不是有季春璃进宫,要不是有季春璃在皇宫内运筹帷幄,季春熙早堕入风尘,夫人早到流放到岭南不毛之地去了,但季春璃却没有什么好表达的。 “我还要救哥哥,”一想到季凌云,季春璃的心就一怔没来由的痛,哥哥就是太厉害了反而为人所不容,要是他们家不这么锋芒毕露就好了,只怕现如今情况也还很好。 姐妹俩并没有交谈许久,季春璃清楚,皇宫内的眼线可多了去了,一旦少有差池真是后果不堪设想,春璃带了金匮药案和水囊离开了。 她怀揣着喜悦,朝着长宁宫而去,结果才到长宁宫就遇到了皇上,夜半三更避无可避,季春璃只能迎难而上过去行礼。 皇上看季春璃靠近,端详了一下她,“这是到哪里去了?”嘉定皇帝靠近季春璃,手捏掉了季春璃肩膀上那戴河锯齿痕的落叶,季春璃只感觉恐惧,那恐惧因了嘉定皇帝逐渐放大在自己面前的表情而产生了诸如抗拒和恶心的感觉。 他竟如此贪得无厌吗?竟一点都不情愿放过自己。 “娘娘要休息了,奴婢得回去伺候。” 第二十三章:我是个大臭虫 季春璃歉然的行了个礼,准备一走了之,嘉定皇帝怒了,嗤笑道:“你总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难道不知道朕馋你已很久了吗?”春璃故而也知嘉定皇帝想要将她据为己有,但却一点不配合。 “能被皇上您看到,是春璃的幸运。”季春璃只感觉是霉运,且还是那种遮天蔽日一群黑色乌鸦呱呱呱的霉运。 “既然能从百千万亿人中脱颖而出,朕倒是希望你还能继续往前走。” 继续? 往前走? 造就一个一个皇宫内的悲剧吗?和这每个失宠了无所事事只知道勾心斗角的女子一般的模板吗? “春璃可以吗?” “只要你情愿。”皇上瞅了瞅季春璃,春璃连忙点头,“情愿,奴婢一百个情愿。” “朕!”他凑近季春璃,眼神足够虎视眈眈,季春璃表示出一种被宠溺后时候手足无措的模样,“在乾坤殿等你,你沐浴了再来。” “奴婢告退。”呵呵,说什么平步青云!不过是为了满足他那变态的欲望罢了,毕竟他还是嫌弃她的。 春璃回到自己的宫里,姜容喜已睡了,她并不敢将老爹的遗物带进来,那一木盒的东西埋在通往翊荷居的入口处,春璃每天可研究一张。 她不敢违拗,沐浴是省却了,却需更换一件干净的衣裳。穿戴整齐后季春璃揽镜自照,她发觉自己的左脸和右脸竟高度的对称,根据相面术来说,这是一种美丽而高贵的命格,但她哪里高贵了呢? 对了!离开之前季春璃将臭鼬的油涂抹在腋窝下,这臭鼬的油其实是一种中药,治疗烧伤的,春璃之所以涂抹,那也有一定的缘故。 一切都弄好了,季春璃飘然出宫,等她离开,长宁宫内开了一扇门,容妃目光阴狠,朝着季春璃远去的背影努努嘴。 “这臭丫头时常神出鬼没的,你且跟踪去看看她这是闹什么去了?”这么一说,奚姑急忙点头跟在了背后。 季春璃走的很快,才一小会已到了乾坤殿,乾坤殿外有人在迎接,太监高允之看季春璃到了,笑道:“春璃姑娘,你倒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大喜临门还愁眉苦脸的。” “这是喜?”季春璃才不怕吗高允之。 被春璃这么一问,高允之冷笑:“这乾坤殿的确是个魔窟,但你毕竟不也是来了吗?” 季春璃不能不来,“皇权高于一切,奴婢人微言轻,焉能与帝王较量,吃法的家伙还是要的。”季春璃一面说一面笑嘻嘻的抚摸了一下脖颈,高允之蓦地凑近季春璃,春璃也不紧张,依旧神态自若。 高允之见过不少处变不惊之人,但他们和季春璃比较起来却似乎少了一点什么,他们在虚张声势,而季春璃是真正不怕,这是个一身是胆的人。 “春璃姑娘究竟是谁的人,站在哪一边的?”高允之笑了笑。 季春璃也早打听过了,这高允之看起来老态龙钟,其实真实年龄不三十多岁,在这皇宫里向来太监比主儿长寿,伺候高宗皇帝的太监李胜硬生生活到了八十二岁。 太监其实也是养尊处优的,尤其是那种如高允之一般在御前体面的太监。 “我站在哪一边,你就会站在哪一边吗?”季春璃倒不讨厌高允之,上一次的事情疑点重重,高允之明明可以事后给自己来一下,但高允之并没有暗箭伤人。 “老奴倒也相信春璃姑娘的选择,春璃姑娘,皇上年纪逐渐大了,这两年身体又不好,早晚都要走马换将的,提前绸缪擘画也比临时抱佛脚的好。”高允之倒是人情练达。 “我已选中了目标。” 但季春璃却不说自己选中的究竟是谁,这么一来让高允之不免浮想联翩,季春璃选中的是谁?谁会让深谋远虑的季春璃刮目相看? 是那早就泯然众人的大皇子萧祁煜?还是日日一身刨花的二皇子萧祁祯?再不然就是不择手段的萧子焱了? 其余两个皇子真正不足齿数。 话间两人已进入了偏殿,高允之为季春璃推开门,“春璃姑娘请了。” 季春璃点点头,轻移莲步进入屋子,嘉定皇帝已等了许久,看季春璃到来二话不说就靠近,他早起了火,此刻恨不得将季春璃给生吞活剥了。 而季春璃似乎很配合,“皇上,吹熄了蜡烛吧,奴婢喜欢黑。” 嘉定皇哈哈大笑,气贯长虹吹灭了蜡烛,但就在准备动作的同一时间,屋子里有了诡异的谈话,先是嘉定皇帝,他道:“怎么东西怎么臭?” 接着是季春璃的声音,似乎季春璃比嘉定皇帝还如饥似渴。 “皇上不要耽误了良辰吉时,春宵一刻值千金。”季春璃格格一笑。 “不成!”嘉定皇帝捂住了鼻孔一骨碌爬了起来,“季春璃,你怎么这么臭?”他凑近季春璃嗅了嗅,那一股格外的臭让人略闻一闻就想要退避三舍。 “皇上。”季春璃轻嗔薄怨。 嘉定皇帝奓着胆子凑近季春璃闻了闻,发觉那中人欲呕的气味的确是从季春璃身上传出来的,他拉了季春璃的衣袖闻,发觉万恶之源竟在季春璃的腋窝内。 “你!” “皇上,奴婢就坦白了吧,奴婢是个母胎臭,狐臭啊,皇上不喜欢就算了。”母胎臭?皇上怒了,“去去去,真是岂有此理。” 季春璃变臭了,却躲过一劫。 原来那臭鼬的油直接涂抹在皮肤上也不见得会怎么样,然而臭鼬的油一旦加热,会顿时散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臭,任何人的情欲都会被熄灭。 此刻看季春璃准备离开,嘉定皇帝又道:“你回来。” 这一次季春璃心跳加速,她握着拳头缓慢回头,在黑暗中寻找嘉定皇帝,他的轮廓看起来模糊,庞大的身躯逐渐坐正了,接着又道:“你果真学过中医?” 季春璃听到这里,知皇上一定有什么疑难杂症了,她也知不可锋芒毕露,但如今自己不暴露点儿本领出来想要在皇城里得到更多关于爹爹被谋杀的秘密是没有可能了。 她做取舍不过一刹那之间,“皇上,奴婢对岐黄之术一知半解。” “朕最近有点不舒服,你给朕看看。”嘉定皇帝握着衣袖捂住了口鼻,季春璃看皇帝这模样,她笑了笑。 “奴婢斗胆,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皇上立即让季春璃去做,春璃退后,她将生长在庭院里的晚香玉拔出,放在瓷瓶里,然后将瓷瓶放在两人之间。 一股风吹过来,果有沁人心脾幽香传传递,皇上满意极了,季春璃握着嘉定皇帝的脉息听了听,说“皇上您盗汗、脾虚等等”一切都和太医说的一般无二。 接着,季春璃写了药方出来,要不是此刻嘉定皇帝盯着季春璃,他几乎以为季春璃在抄写了,她给出的药和太医院的药一模一样,连数量和顺序都一般无二,看到这里,皇上目瞪口呆。 “怎么样?” “一样!”皇上拍案,“春璃,帮朕看看这个。”嘉定皇帝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丸子,季春璃一看那药丸通体血红,嗅了嗅能闻到一股中药味,嘉定皇帝道:“这是皇后给朕调配的红丸,你且看看有毒没有?” “是!”季春璃拔掉一根头发丝,轻轻在红丸上一压,那红丸就碎裂了,旁边有鹦鹉笼和鱼缸,季春璃分别用指甲挖起来两块面积小的颗粒丢给了鹦鹉和鱼儿,那锦鲤吃了依旧活蹦乱跳,那鹦鹉吃了也很好。 嘉定皇帝摸一摸眉毛,“难不成是朕在疑神疑鬼不成?” “不!皇上,这药的确有毒,但是慢性毒,这几个红丸您可加大剂量喂食给鹦鹉和鱼儿,很快自见分晓!奴婢已判断出了,这药吃了后您的睡眠会减少,那件事情上也会力不从心,是也不是?” 季春璃问。 第二十四章:皇城刺客 嘉定皇帝如遇知音一般,“真是狠毒极了,春璃,你所言甚是,真是铁口直断。” 皇上思量了一下怒道:“想不到皇后竟会如此毒害我,真是让人不可思议,春璃,朕交代给你个事情,你……”季春璃想不到这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青睐,哂笑了一下凑近了皇帝。 嘉定皇帝却用力捂住了鼻孔,“你且不要靠近,朕要你帮着朕盯着她看看,她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告诉朕,朕以后要你做女官,到你风华正茂的年岁朕在武英殿给你挑选个人做东床快婿,怎么样?” “奴婢愿意为您效劳。”季春璃签狭隘了魔鬼协议。 嘉定皇帝看季春璃已答应了自己,蓦地笑了笑。当季春璃发出那种中人欲呕的臭味后嘉定皇帝就不情愿将季春璃怎么样了。 他虽然在感情上没有什么洁癖,但在身体上却洁癖极了。春璃太会揣摩他了,所以导演了这么一出。 “奴婢目前也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奴才罢了,奴婢在皇城里岌岌可危,”季春璃开始据理力争自己想要的东西,毕竟从她进入皇城就在与虎谋皮,此刻她已一点儿都不怕了,“为皇上,奴婢自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但奴婢一旦没命了,事情也就完了不是?” “春璃,你要说什么?”嘉定举一反三,幽幽的目光黑洞一般的盯着春璃,季春璃自然有自己的诉求,此刻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了出来。 “奴婢希望等到皇上您的庇佑,奴婢想问皇上您要一个人。”季春璃的确胆大包天。 她不过是是个芝麻绿豆一般的女孩儿罢了,竟张口闭口和嘉定皇帝谈条件,然而嘉定皇帝眼睛却很亮,他竟很喜欢知道讨价还价的人。 他喜欢思维活跃有谋略且有胆识之人,这是春璃的才干。 “你想要谁?”嘉定皇帝瞅了瞅春璃,他的语声平淡极了,垂落的清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奴婢想要,”季春璃算是破釜沉舟了,不成功便成仁,“高允之!” “你问朕要一个太监?”嘉定皇帝已思量许久了,满以为季春璃会语出惊人要什么朝廷内位高权重的朝臣,哪里知道季春璃一开口竟只要了一个太监。 高允之固然厉害,但毕竟是“半个人”罢了,嘉定皇帝是很器重高允之,但却不会真心实意尊重他,看好他。 “是。”季春璃认真点点头。 “朕允了!”嘉定皇帝点点头,“以后高允之就是你的人,你们一起出生入死,你有什么指令你可传达给他,有什么秘密也可转告他,朕等你旗开得胜。” “多谢吾皇,不过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还要慢慢儿稳中求进。”季春璃缓慢道,她这一句话看似轻描淡写,但却差一点暴露了自己。 她这一句话是最容易暴露性格的。 从乾坤殿退下,春璃往回走,人没有到长宁宫呢,就看到一群卫兵在各处往来,他们握着灯笼火把,似乎在急吼吼的找什么人。 季春璃想要躲避,但看他们那阵仗只怕躲避反而是会惹火烧身,她索性大摇大摆往前走,到前面和羽林卫千总魏镣打了个照面。 那魏镣看季春璃半夜三更还在外面浪荡,上前去虎吼到:“你这臭丫头梦游呢?做什么去了?可有看到个刺客?” 皇城里闹刺客已屡见不鲜,春璃忙道:“是皇上宣召奴婢到乾坤殿去了,至于刺客奴婢可没有看到。” 那魏镣一听是皇上“宣召”,这才放过了季春璃,春璃继续往前走,其实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刺客是谁?刺客在哪里?刺客做了什么事? 但却不敢问。 回到长宁宫,季春璃累坏了,刚刚脱掉衣服就听到庭院外有什么声音,她急忙推开门看看,她的屋子是下人的屋子,位于长宁宫最偏僻的角落。因季春璃有别于一般的下人,所以得到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小屋子。 她虽还是个“梅香”,但却和一般的下人毕竟不同,她握着烛台出门去看,立即看到朦胧的光晕不远处有个蹲伏在那里的人,那人显然受伤了气喘吁吁倒在了面前,春璃盯着那人轮廓看了看,骤然疾步靠近。 “啊!世子,怎么是您?”季春璃想不到会在此情此景之下和萧祁煜见面,原来做刺客的竟是萧祁煜。 “别出声,送我回去。”萧祁煜起身,季春璃急忙去搀扶,她朝着萧祁煜后背看了看发觉他后背有一道很长的伤口,血肉模糊。 她有成百上千个问题要问,但却一个都不能说出口,她匆忙将就萧祁煜送到了屋子,握着烛台这么一看,发觉萧祁煜的伤口远超自己想象力。 真可谓皮开肉绽,此刻要不能得到及时有效且正确的处理,他的臂膀就要废了,春璃这里也缺医少药,她也焦虑的很。 “您先休息休息,您!”季春璃慌里慌张,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也有暓乱的时候,这么一慌,弄疼了萧祁煜,萧祁煜眉心微皱。 他眉心有了个大大的“川”字儿,眼神不怿,黑瞳内荡漾过一缕责难之光:“季春璃,你是故意的对吗?” “奴婢怎么了?”季春璃踧踖不安。 “你弄疼我了,让我趴下啊。”原来刚刚季春璃搀了萧祁煜过来竟将萧祁煜以一个仰面躺倒的姿势放在了床上,此刻被萧祁煜一提醒春璃才明白了过来。 扳正了后,季春璃忙道:“我准备药和纱绵,您等一等。”她慌忙准备离开。 “不!”萧祁煜道:“你不想办法善后,我也还是一个死。”萧祁煜指了指外面,季春璃顿时明白了萧祁煜的暗示。 “奴婢这就去销毁掉那些痕迹,但您太疼了,这可如何是好?”季春璃是真心实意担心萧祁煜,她怕极了,怕萧祁煜会有三长两短。 “这个算什么?”萧祁煜回头看了看伤口,凉薄的语声就好像伤口并非是在自己身上,“比这残酷的事情我经历的多了去了,去吧,我可不会死在你这里。” 春璃只能点点头。 她从屋子出来立即用扫把将地上的鲜血扫干净,为防备有人找猎犬过来搜寻,她将一种粉末洒在了地上,这粉末可完美的改变土壤的气味儿,春璃做好了这一切,出了长宁宫。 原来院墙外竟也有血迹,且还很多,好的是院墙外本是个不怎么起眼巷道,春璃三下五除二将气味和痕迹都清理干净了。 她转身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却看到了远处的灯火,羽林卫千总魏镣到了,春璃必须抢在魏镣之前离开这里。 夜深了,她没有带任何照明的东西就出来动作了,只怕有什么地方没处理干净,此刻一旦露馅,是解释不清楚的。 她左顾右盼了会儿,且不能原路返回了,时间和距离都不允许,她摇了摇牙,只能走一条相对来说比较远的路然后迂回到长宁宫去。 结果才刚刚一举步就看到对面也走过来了一群人,春璃只能硬着头皮靠近,那一群如狼似虎之人已靠近。 季春璃辟易道侧给羽林卫行礼,那千总面生的生,因此也不认识季春璃,“你这小丫头今晚上夜吗?可曾看到有刺客?” “不曾。”季春璃一面行礼一面退后,那千总不耐烦的对季春璃挥挥手,“去去去。”春璃迈步离开。 但才走出去两步,魏镣的声音却追在了春璃背后:“那宫女,你回来。”季春璃心不在焉的往前走,蓦地听到他这么叫,她急忙回头。 第二十五章:萧祁煜的帮助 “季春璃?真是好巧啊,又见面了。”魏镣的声音很粗豪,一面说一面凑近了春璃,春璃点点头。 “不会是皇后要你出来走走吧?”魏镣显然已在怀疑季春璃了,但却没有证据。 春璃讪笑:“奴婢刚刚听外面闹刺客,奴婢怕长宁宫会有危险,因此出来看看。”季春璃已修到了一颗宠辱不惊的心,她在撒谎,但却发觉心脏跳动的很平稳,一点局促不安的感觉都没有。 糟糕! 她变坏了! 听到这里,魏镣笑了,“都这个点儿了,娘娘还没有休息呢,属下倒是想要去拜访拜访娘娘。” 季春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魏镣已经靠近了她,并且一把将她的手拉了起来,春璃攥着拳头,抗拒的后退。 “春璃,你这手上似乎不怎么干净呢。”季春璃刚刚只一个劲儿毁灭地上的痕迹,必要的时候真可谓手脚并用,因此弄脏了手掌也情有可原。 旁边那千总看他们这模样儿,倒似乎是仇人见面冤家路窄了,他也怀疑起来,难不成这小小的奴婢竟和今晚的刺客有关系吗? 就在此刻,长宁宫内走出一个嬷嬷,春璃隔老远一看发觉乃是奚姑,她顿时知道奚姑是来救自己的。 “春璃!”果然奚姑人没有到呢,声音已经到,面对这一群虎狼之人,奚姑一点不怕,她凑近季春璃后先是责备了两句,什么“娘娘偏头痛要你进去伺候呢”云云,等责备完毕,这才似乎发现了押解春璃的卫兵。 “魏将军这是做什么?刚刚听说外面脑刺客呢,娘娘睡不大安稳让春璃出来看看,你们这是做什么?” “哦。”魏镣也不想得罪长宁宫内人,且这奚姑是嬷嬷里顶顶刁钻的一个,只要这嬷嬷在容妃耳边吹吹风,他这羽林卫做起来也就有点危险了。 因了这个魏镣松开了季春璃的手。 春璃瑟缩了一下,匆忙对他们行了个礼。 “走了,回去了!”奚姑挺直了腰板儿往前走,那神态和动作分明理直气壮,春璃看奚姑大摇大摆往前走,也追在了背后。 但那魏镣却阴魂不散,“嬷嬷请留步,既是闹刺客,我们这一行也到了常宁宫门口了,不如就和嬷嬷到里头去看看。” 奚姑听到这里,转动了一下苍老的眼,目光顿时变的凛冽阴鸷,“半夜三更,你一群侍卫到我长宁宫内做什么?皇上明日知道了好说也不好听,你们莫不是在怀疑我这深宫老嬷和刺客有往来了?再不然……” 奚姑蹙眉,步步紧逼,摆出一种斗鸡才有的模样,“再不然就是你们在怀疑容妃娘娘了?” 这句话说的厉害,季春璃眼看着矛盾在攀升,而自己才是引起风暴的源泉,不禁想要凭一己之力来旋乾转坤,但悲剧的是,她季春璃一时半会压根就想不到扭转劣势的伎俩。 就在此刻,一人介入了这尴尬的境地,萧祁祯到了。 “季春璃,我要你找的纱绵和药呢,你找了这么长时间吗?”萧祁祯抱着一只个头儿很大的灰鹤走向了他们,那灰鹤的长嘴被一根布条捆绑住了,大家回目一看,发觉灰鹤脚掌被一只河蚌给夹住了。 而那河蚌正在暗暗蓄力,灰鹤的脚掌受伤了,血滴滴答答的滚落了下来,春璃看到这里急忙凑近。 “回二皇子的话,春璃是想要到长宁宫内给您找纱绵和药水的,哪里知道人没进去呢,就遇到了魏将军,”季春璃在诉苦,表情看起来很委屈。 那魏镣看了看季春璃的手,再看了看河蚌夹住的灰鹤的小腿,似乎逐渐明白了什么,“是末将的错。” “半夜三更,你大呼小叫什么?要负荆请罪吗?”萧祁祯向来笑嘻嘻的,他鲜少动怒,然而一个笑口常开之人一旦生气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萧祁祯用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着他,魏镣顿时恐惧了,急忙退后。 季春璃发觉机会不知不觉已眷顾自己了,她急忙撕开了衣襟,“二皇子,我们在这边给灰鹤处理伤口。”一会儿后,灰鹤起飞了。 季春璃看了看河蚌,萧祁祯一叫将河蚌踢到了池塘里,春璃本以为萧祁祯要问什么,但萧祁祯却什么都说。 “奴婢能、能、能回去了?”季春璃结结巴巴,指了指长宁宫的方向,她还在悬心萧祁煜呢,鬼知道萧祁煜现在怎么样了。 她离开的时候萧祁煜的状态一点都不好,看季春璃这期期艾艾的模样,萧祁祯笑了笑,“以后多注意点儿,不要急功近利。” “谢谢。”季春璃急忙给萧祁祯行礼,萧祁祯却道:“别人都知你是天生的奴才,但我却知你身份地位,如今也不需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大恩不言谢,去吧。”季春璃总感觉萧祁祯是话里有话,但却一时半会并不能领悟到他这些话里跟深层次的秘密。 春璃总结了一下自己的错误,决心修正修正。 回到长宁宫季春璃还在浮想联翩,脑子里的思想如奔马一般,她一时半会闹不明白究竟萧祁祯为什么会帮助自己。 她疲倦极了,推开门清冷的月光落在了屋子里,春璃倦怠极了,握着火石打亮,刚刚点燃烛台就看到了屋子里的人。 姜容喜正襟危坐,奚姑好像个雕塑一般站在姜容喜背后,两人几乎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再看,至于云榻上,却不见了萧祁煜。 萧祁煜呢? 难不成被他们两人给拿下了? 春璃故作镇定,立即给容妃行礼。 “娘娘!”容妃点点头,目光却有点阴沉,“适才出去做什么去了?”季春璃想解释,但料定说不清楚,只能道:“奴婢准备去救人。” “救刺客,你可知刺客是什么人你就救?”姜容喜怒了,用力拍案,季春璃鲜少看姜容喜这么生气,此刻倒是有点怕。 “木碧依草附木本不该自作主张。” “不该?”姜容喜对季春璃怒目而视,“你口说不该,但却一样该做的事都没有忘记,你要本宫怎么说你好?” “奴婢准备博弈!”季春璃几乎准备将自己全盘的计划说给姜容喜了,姜容喜有诉求,她要的东西其实也不难,痴心点儿的不过是容颜永驻罢了,现实一点的不过是君恩常在,怎么说也比季春璃想要得到的东西简单一些。 她想要翻案啊! “博弈,筹码呢?一人单枪匹马吗?”姜容喜皱眉,季春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气馁的低垂了头颅看着眼前的织金地毯。 她时常感觉姜容喜是个简单的人,但时常又会发现姜容喜一点不简单,她能活到今时今日可不是运气。 “以后想要做什么,记得和本宫商量商量,免得弄巧成拙,本宫看你平日里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丫头,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刚刚要没有奚姑为你解围,此刻你可危险极了。”姜容喜蹙眉凶巴巴的教训了两句。 “是,奴婢知道了。”季春璃连连点头。 她此刻想要拉一下姜容喜了,但毕竟和姜容喜了解的还不够深入透彻,因此还需留待一段时间的观察。 姜容喜也累坏了,垂讯了两句就离开了,看姜容喜离开,季春璃满屋子的找,却到底没有找到萧祁煜。就在她灰心丧气准备睡觉的时候,却看到庭院内黑影晃动了一下,春璃急忙靠近。 “世子爷!”她发觉萧祁煜倒在了一片荆棘内,那荆棘旺盛极了,显然是刚刚姜容喜和奚姑到了屋子吓到了他,他这才从屋子狂奔了出来。 第二十六章:荆棘花向晚 这里本是下人的小院,里头荒僻极了,倒也不是下人比较疲惫,而是他们寻常都伺候在主儿面前,日日提心吊胆,下工后回来早精疲力竭了,谁会拔掉这些植被。 “我没事,你放心。”萧祁煜侧卧在花丛中,此刻的他看起来竟有一点诱人,尤其是那双美丽的眼睛盯着她看的时候,季春璃没能从那双眼内读取到伤感和痛楚,反而看到了不屈不饶的斗志和经久不息的热血。 “您受伤了,让奴婢给您看看。”季春璃看了看萧祁煜的后背,萧祁煜握着拳头,缓慢起身。 此刻哪里有什么药?季春璃看庭院内有不少茂盛的茵陈,拔掉后在一块石头上敲了敲击,将黏答答的茵陈握在了手中。 “世子爷,奴婢要为您看看。”春璃看向萧祁煜,萧祁煜点点头,季春璃得到了准允,款步靠近,她脱掉了萧祁煜的外衣,继续伸手……夏天的衣裳本就轻薄,很快就露出了属于少年人才有的肌肉。 那修长挺拔的身躯健美极了,季春璃一心只有后背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哪里注意到他的身体了,敷药完毕用破衣裳包裹了一下。 此刻已月上中天,季春璃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其实忐忑的心在律动,她就算是想要睡也并不敢,过片刻,季春璃道:“世子爷您这是做什么?” “我为了保护一个人,此事你将来就会知道,春璃你看看这个。”萧祁煜将一块玉牌送了过来,季春璃看到这里顿时感觉浑身僵冷,她握着那玉牌一时之间产生了各种情绪。 好像万倾湖水就那样灌入了心脏中,春璃难受极了,手却因激动而在轻颤,“这是哥哥的玉牌,哥哥克服定襄后,皇上赏赐给了哥哥这么个礼物,说哥哥如狼似虎,因此这玉牌一面镌的是狼,一边是老虎。” “哥哥有狼军虎卫,如今我哥哥呢,哥哥啊。”季春璃鲜少出现崩溃的时候,尤其是在其余人面前,她尽可能的安慰自己提醒自己,但情绪临界到底还是变成了纷纭的泪水。 看季春璃哭了,萧祁煜却道:“季云凌已到了四九城,我本打算找个好的时间安排你们见面,孰料他今晚就到了,差一点还被龙禁尉和羽林卫抓住了,因此我不过是为了保护他。” 萧祁煜这么说,季春璃闻声,顿时感动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萧祁煜面前。 “世子爷,您的大恩大德让奴婢何以报答啊?” “那不如就……”萧祁煜黑沉沉的眼墨玉一般流窜过一抹幽光,他鲜少调戏或挑逗过任何人,但此刻却凭空里多了一种旖旎的心,“那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这!”季春璃诧异极了,以至于手中的玉牌差点滚落,她研判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萧祁煜,眼神是那样笃定,她在判断究竟他是在幽默自己玩笑自己,还是真心实意? 但很快的,萧祁煜就笑了笑,“本王不过玩笑话罢了,春璃不必当真,你既然的确想要报答本王,不过多辛苦点儿罢了,值得什么?”季春璃听到这里,哭笑不得急忙起身。 但她却发觉萧祁煜的表情似乎有点痛楚,好像在忍受着什么一般,“王爷您很疼?” 废话! “还好。”萧祁煜闭上了眼,他的鼻翼微微晃动,额头上有汗水争先恐后的落下,说不疼才是假的呢,季春璃奓着胆子靠近,“王爷,您后背扎到了荆棘,奴婢给您看看。” 萧祁煜是的确疼。 皇宫内栽种有一种叫狼牙的植物,每年的四五月之间这狼牙就会开花,雪白的絮状的花儿绽放后保持的花期很长,以至于招蜂引蝶,这种狼牙的花蜜清纯而甜腻,被叫做狼牙蜜。 而这种狼牙又叫做毒箭木,刺儿有微微的毒素,一旦被刺伤患者会出现类似于癫痫和醉酒的状态,萧祁煜刚恰被狼牙刺伤了。 此刻季春璃让萧祁煜趴在在即面前,她跪在萧祁煜身侧就那样伸手抚摸他后背,每一个微微的隆起都有一枚狼牙刺,有一些暴露在外面,季春璃伸手就轻而易举拔掉了。 但有一些已深入,因此春璃还需用其余的办法。 “疼!”萧祁煜哼了一声,“你慢点儿,不要如此速战速捷,彷如在报仇似的。”季春璃哪里敢借题发挥啊,忙道:“奴婢知道了。” 但暗夜里,她也不不能看的分外清明,而萧祁煜的确在忍受痛楚,春璃凑近他的后背,“奴婢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将刺儿弄出来了,但却会唐突您,冒昧极了。” “本王不举得你冒昧,上手吧。”萧祁煜这么说,春璃微咳一声,将嘴唇凑近了伤口,萧祁煜哪里知道季春璃在做什么,只感觉一股温温的潮热贴近了自己的肌肤,接着刺儿就被拔出来了。 他回头一看,发觉季春璃啐了一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季春璃竟是用牙齿在帮自己拔刺儿,一会儿后一切都弄好了,天也快亮了,萧祁煜看了看季春璃。 “也折腾了你大半晚上了,此刻你快去休息休息。”这句话可真是太容易让让产生歧义了,春璃一愣,飞速的点点头,但又摇摇头。 “王爷您感觉怎么样?奴婢伺候您净面,你哦你那翊荷居一时半会也不会去什么人,您暂时就在这里休息,怎么样?”季春璃相信自己有哦能耐可以在不被暴露的前提下照料他,且就他此刻的伤口看,让他离开,也实在是有不厚道。 “好。”萧祁煜点了点头。 春璃准备了铜盆,片刻后从屋子出来,还准备了一件外套,女衣。 “王爷,穿这个衣裳。”季春璃为难的将自己的衣裳放在了萧祁煜面前,萧祁煜看了看,又看了看,“没有男人的衣裳?” “可以找个太监的衣裳,那太监是阴阳人衣裳总有一股子尿臊味,王爷要是不嫌弃的话……”季春璃话都没说完呢,萧祁煜已截口道:“我很嫌弃。” 那么季春璃还能说什么呢? “王爷净面。”季春璃将铜盆放在了萧祁煜面前,萧祁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正是狼狈极了,他雪白的指腹顺着面颊上一道绯红的划口抚摸,就如多情的女子在抚摸自己眉峰一般。 他的伤口真太多了,季春璃看萧祁煜这样,眼也黯然失色。 看萧祁煜手受伤了,季春璃只能帮萧祁煜净面,这还是季春璃第一次给男子洗脸,这也是萧祁煜第一次享受这种服务。 两人都陷入了一种慌张里,他看她慌张,不禁想笑。她想要早早的结束这尴尬,但他呢,却一点都不配合。 “春璃,你有喜欢的人吗?”萧祁煜时常语不惊人死不休,竟蓦地冒出来这么一句,季春璃比刚刚还尴尬了,咳嗽了一声,“奴婢从娘胎里出来就、就没有喜欢过其余人。” “本王说男子。” 季春璃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异性。 “没、没有。”季春璃忙道:“奴婢现如今朝不谋夕,并不敢去考虑这些事,能活下就很好了。”季春璃目前认定的生存标准的确是活下,只要安然无恙的活下来对她来说就是日复一日的意外之喜。 “傻。”萧祁煜吐出这么一个字。 季春璃一愣,“王爷您说什么?”萧祁煜自说自话,“有本王在,自然会保护你。”前一句季春璃没听清楚,后一句季春璃却听了个一清二楚,以至于顿时面红耳赤。 到卯正,季春璃开始忙碌了,他唯恐萧祁煜在这里会暴露,搀扶了萧祁煜到屋子,萧祁煜看了看季春璃屋子里的东西,陈设简单而简陋,大概尼姑庵里头是什么摆设她这里头就是什么摆设。 第二十七章:我和你 “之前你处理了淮南王一事,父皇可赏赐了你不少东西,都到哪里去了?”萧祁煜问了一句,目光狐疑不定。 “姐姐和娘亲蒿目时艰,我怎么能受享这些,能送人的都送人了,能拒绝的都拒绝了,这些东西本是身外之物,奴婢虽失去了这些阿堵物,但奴婢却得到了不少人的友情。” “这帝京里有友情?”萧祁煜的笑容很大,嘲讽的况味很明显,季春璃也知道这皇宫里不可能培养出纯粹的友情。 “我要利用他们,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知道他们的优缺点,我也知道他们的优劣势,我可以调配他们。”季春璃目光雪亮。 听到这里,萧祁煜微微点点头,“很多时候,你和本王几乎一样。”他就那样用纯黑的眼死死的盯着季春璃,那是一双随时都笼罩着寒霜的眼,那眼内蕴着一种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古怪极了。 春璃一开始只感觉恐惧,逐渐那种恐惧变成了模模糊糊的欣赏,她的确也发现了,萧祁煜性格内某些复杂的东西和自己毫无二致。 两人面面相觑,过许久后萧祁煜笑了,季春璃也笑了。 送萧祁煜离开后,季春璃还在想入非非,自从知“无名”实际上是萧祁煜后,她内心就开始激荡,平静的心湖逐渐掀起来滔天的巨浪。 季春璃思考过不少的事,来宫里的时间逐渐变长,她从万般复杂之中也看出了简单,只要知曲意逢迎,笑里藏刀,皇宫里的生活就会顺风顺水。 春璃还发现,皇后娘娘深居简出,大多数时间都不怎么出门,至于姜容喜,她日日都在胡思乱想,她是有点坏,但将心比心推己及人,季春璃也想过,如若自己站在这个位置自己会怎么样? 天下乌鸦一般黑。 在这一场夺嫡之战里,有两匹黑马尤为需要注意注意,那就是萧祁祯和萧子焱。萧祁祯看起来除了喜欢大大小小的发明,其余的任何东西就完全不喜,但季春璃却认真观察过了。 那些属于他的,他当仁不让,一点都不会放松。 那些不属于他的,他压根连正眼都不会去看,至于皇宫里的倾轧与排挤,阴谋和算计,萧祁祯似乎完全不予理睬。 一派曲高和寡的感觉,他不理解任何人,也不其试图理解任何人。 至于萧子焱,他可比想象中的要厉害不少,当季春璃知道萧子焱与皇后娘娘那一档子事后,几乎有点不寒而栗。他才是自己最需注意的,至于萧子淼和他的弟弟,那是两个不足挂齿之人。 他们距离皇权还十万八千里呢。 这一晚季春璃依旧去萧祁煜这边,萧祁煜身体已好多了,季春璃为萧祁煜看了看上伤口,感慨系之:“好了就好,如今看您好了,奴婢心头也舒服。” 是啊,说不出的舒服。 “你不能总做奴婢,现如今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做女医,当你做了女官后就可以更好的调查事情了。”萧祁煜盯着季春璃。 季春璃只能点点头,暗忖你老人家下的命令也有点让人猝不及防,这女医是说做就能做的吗? 季春璃需处心积虑的去安排,但究竟通过什么手段和途径才能达到这个高度呢?他一点暗示都没有,“介绍两个人给你认识。” 萧祁煜打断了季春璃的浮想联翩,他潇洒的打了一个响指,接着春璃看到眼前出现了两个人,这两人似乎是双胞胎,只略高点儿的那个有胡须,略低一点的那个脸上一干二净。 这大概是区分他们最好的分别了,春璃盯着他们看了看,那高个子已朗朗开口,“属下叫沈寄,是个大内侍卫。” “沈离,沈寄的弟弟。” 萧祁煜黑洞洞的眼睨视了一下季春璃,“春璃,我要求你将他们记住了,仔仔细细的记住,沈寄武功高强,以后可以帮助你,至于沈离,他的武功虽远不如沈寄,但实际上他是个忠心耿耿之人,你要用最快的时间去判断每个人的优缺点。” “是!”季春璃响亮的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从明日开始,沈寄要教你一些功夫,你一定要好生勤学苦练,你的底子……”萧祁煜好像在斟酌可以描述的词汇,许久许久后撇唇道:“简直太差了。” “奴婢在家里的时候,爹爹说女孩儿家家的不需要习武。”季春璃才刚刚给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萧祁煜听到这里,微眯阴鸷的眼。 那瞳孔里黝黑的厉色让人不寒而栗,“你爹爹已死了,逝者已矣,本王不说你爹爹的教条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但此刻有些东西你必须去学习,去揣摩,并且融会贯通。” 季春璃听到这里,连连点头。 每当她感觉自己和萧祁煜的关系更上一层楼的时候,萧祁煜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将季春璃打下了十八层地狱。 “还有,”萧祁煜直视着季春璃,那眼神让季春璃心头发憷,“你不要和二皇子走的太近了,知道了吗?” 怎么?这个事也要管? “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他是皇子,你们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萧祁煜也真是想起来一出就是一出,竟一句话扯到婚姻大事上去了,季春璃哭笑不得,他准备解释,但却好像每一个解释的字眼都表达呢苍白无力。 萧祁煜看季春璃准备雄辩,他在等,然而季春璃蠕动了一下嘴唇,毕竟还是黯然神伤的低下了头,看季春璃这样,萧祁煜才满意极了。 “好了,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退下吧。”季春璃只能点点头默默无言的离开。 但他那一句“奴才毕竟是奴才”还是严重的伤害到了季春璃,以至于她从翊荷居出来的路上心都感觉到痛楚。 但季春璃又在想,我为什么要疼痛?按难道这点儿闲言碎语就能刺激到我吗?其实,现如今她家道中落了,她的的确确就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咸鱼翻身的奴才啊。 就在这么胡思乱想着,季春璃却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她急忙回头看了看,发觉黑暗中一群人提着灯笼已朝着自己这方向走了过来。 打头的是个太监,那太监咳嗽了一声靠近了季春璃,“我们皇子有点儿不舒服,原本准备在太医院找一找药案,哪里知道之前那些都不翼而飞了,劳动您到我们宫里给瞧一瞧。” 春璃闻声,心“咯噔”跳了一下,随机应变道:“奴才对岐黄之术一窍不通,略微懂一点皮毛罢了,怎么能过去效劳呢?” “哎呦,”那太监早算准了季春璃会这么说,捏着兰花指已靠近了季春璃,他那让人二心的脸上顿时出现了狰狞的表情,三角眼**出一股冷厉的光。 那光好像可以冰冻人,好像可以看穿人之心,“那是春璃姑娘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了,春璃姑娘能给皇上看病,就不能给皇子看病,可见是有点瞧不起人呢。” “奴婢不敢。” “走吧!”那太监这才笑了,季春璃不敢不从,只能跟在他背后。 刹那之间已过了无数的院落,这是季春璃第一次到萧子焱的宫里,进入正殿后,几个太监侍女都离开了,屋子里灯烛荧煌,寂寞的永夜刚刚给被璀璨的红烛点燃。 “春璃到了吗?”萧子焱的声音。 “奴婢在。” “进来给我瞧病。”萧子焱的话不多,每个字都表示出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季春璃并不敢进去,但却不得不进去,硬着头皮进入屋子。 第二十八章:迷墙 结果才刚刚给一脚踏入,一张网就从天而降将她给网在里头了,季春璃立即大喊大叫,萧子焱握着烛台已步步紧逼靠近了季春璃,他好像在动物园看被擒拿的野兽一般盯着季春璃,那是一双古怪的眼。 “三皇子,您这是做什么?” “本皇子看上你了,所以就邀你到宫里玩一玩。”萧子焱靠近季春璃,“之前我怀疑你会武功,现如今这么一看,春璃你是完全不会武功的了,乖乖。” 萧子焱的受哦肆无忌惮落在季春璃的下巴上,用力一捏,有哦那么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几乎以为自己的下颌骨要碎裂了,白森森的骨头已刺穿了血肉,萧子焱的力量可大极了。 “好个美人胚子。”萧子焱盯着季春璃欣赏,逐渐松开了手。 “三皇子,您这是做什么啊?” “我找你自然有找你的道理,帮我盯个人。”萧子焱起身背对着季春璃,季春璃一听竟有道理可讲,此刻也不怕了。 说真的,之前季春璃已听说过了,萧子焱“寡人有疾”,皇宫里不少貌美如花的宫女都被他作践过,据说还有一女子为萧子焱堕胎过,后来不了了之。 他的名头可糟糕极了,但此刻这么一听,发觉萧子焱的确不是垂涎自己的身体,春璃也就不怕了。 她盯着他的背影,“最近你可要站在正确的地方,你跟随了我,我会要你平步青云。” “盯谁?”季春璃反诘。 “萧祁煜。”果然不出意料,季春璃闻声,嘴角绽出一抹淡淡的笑,她逐渐起身,“还请三皇子凝固放开奴婢,也好让奴婢为您做事。” “好。”萧子焱解开了绳索,季春璃已被放出来了,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萧子焱发觉季春璃很耐看,就季春璃的相貌看,那完全不是个宫女应该有的模样。 首先,季春璃的眉毛比较高,是那种很咽喉情调的远山眉而不是薄命的柳叶眉,接着,季春璃的脸庞周正,脸颊圆润。那双眼内的光虽然看来很是和顺,但仔细看看却发觉她的眼睛很明亮。 那是多么让人过目不忘的眼。 萧子焱看向季春璃,季春璃似乎也顷刻之间就明白了萧子焱的狼子野心,两人对望着,萧子焱忽然笑了,“那么就服从我吧。” “是。”季春璃不敢违拗。 萧子焱已凑近季春璃,春璃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味,那酒香是从萧子焱口中喷出来的,他的气息微凉,吹拂在她的身上。 接着萧子焱的手落在了季春璃的肩膀上,“本王喜欢绝对的服从,春璃你明白吗?”季春璃自然明白,连连点头。 接着,萧子焱下一个动作,完美的吓到了她,萧子焱的手用力一拉,季春璃的领口已兜到了肩膀上,雪白的肩膀露了出来。 春璃看到这里不寒而栗,她还要说什么,但顿时感觉半边的身体已僵硬了,那僵硬的感觉还在不停的扩散,逐渐的连舌头也麻木不仁了。 季春璃并没有经历过这等事,她恐慌极了,而下一刻,她身体一倾斜,已被萧子焱抱了起来。 “三皇子,您要做什么啊?” “这还要问?”萧子焱这变态将季春璃丢在了正殿中,他将一碗早就准备好了的药送了过来,凑近嘴唇吹了吹,“季春璃,这是敬事房给父皇开的药,我经常服用,倒也还龙精虎猛,今日你我鱼水相谐,不喝这个怎么好?” 龙精虎猛? 鱼水相谐? 什么和什么啊! 季春璃听到这里惶然瞪圆了眼,但接着萧子焱已掰开了季春璃的嘴将那一碗药灌入了口中,春璃凭借药味已嗅到了不少成分,这是用来催情的,药里头有大量的蛇床子等。 看季春璃已喝光了药,萧子焱将药碗丢在了远处,一把抓住了季春璃的头发,将她拉扯到了旁边的屋子。 “三皇子,我用一个秘密交换,您不要这样好吗?”季春璃声音都变了,她可不能让三皇子给玷污了啊。 “你能有什么秘密?皇上的?皇后的?再不然就是其余人的了,”萧子焱半蹲在季春璃面前,那张脸差不多都要贴在季春璃脸上了。 “此刻,你季春璃才是握着最大的秘密,我啊,”萧子焱伸手就要脱季春璃之衣,“想要知道你从头到脚从内到外的秘密。”说完后,萧子焱变态的笑了。 季春璃耳边充斥着那桀桀怪笑,她闭上了眼,屈辱的泪水已濡湿了睫毛,但就在听天由命的一瞬间。 季春璃看到了什么。 顺着她这个角度看出去,她看到了横梁上有个人,萧祁煜。 虽然萧祁煜蒙面,但从身体外貌就能辨别,季春璃看到这里,放心了不少。 萧子焱也难脱掉了外衣,就在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殿外出现了一连串焦急的脚步,季春璃侧眸看看旁边,一个老太监已闯入屋子,但当老太监看到屋子里这“香艳”一幕的时候,顿时退下。 “回来!” 萧子焱怒道:“过来做什么?且说说。” “王爷,萧祁祯到了。”二皇子到了,这么准时?季春璃蓦地想到了萧祁祯对自己的好,此刻心头窜过一抹暖流,这一定不是巧合。 “他来做什么?”萧子焱显然对萧祁祯的突然造访感觉一百个疑惑,他起身看向老太监,那老太监慢吞吞道:“说是找您下棋。” “下棋?”萧子焱怒了,“大晚上找我下棋,有哦什么好下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萧子焱却马不停蹄离开了。 看萧子焱离开,头顶那人从天而降,他一把抱住了季春璃的腰肢,接着两个起落人已越过了高墙,那墙很高,季春璃只感觉腾云驾雾一般,等清醒过来人已到了对面。 晚风这么一吹,季春璃只感觉凉,风格好像不怀好意的手,将季春璃那原本下滑的衣裳又拉下了不少,虽然是在黑暗中,但季春璃也感觉到自己惨不忍睹。 “世子。”季春璃可怜巴巴的求助,“我的衣裳,衣裳啊。”萧祁煜这才低头,顿时看到了那下滑到不可思议程度的衣裳,他急忙将季春璃放在石头上,然后他回过了头,将季春璃落下的衣裳朝着上面提了提。 大概是不小心,竟触到了季春璃的身体,春璃本就面红耳赤,此刻更是感觉整张脸都开了花,火辣辣的红。 她可从没有这样狼狈的面对一个男子! 不!两个! 她此刻萌生出一种念头,那念头可邪恶极了,她要杀了萧子焱!萧祁煜抱着季春璃往前走,才走了会儿一群侍卫就冲了过来,“什么人在那边?还不快出来?” 龙禁尉千总叫了一声,一群人已火速赶了过来,萧祁煜抱着季春璃就走,在这皇城里,他是每一处都心知肚明,他看到一艘破船,带了季春璃进入。 “别出声。”外面那凌乱的脚步声已逐渐靠近,萧祁煜提醒了一声。 有烛火微光闪烁,照耀在水面上,经水面反射到两人头顶,莹莹烁烁的竟好看的很。 说明那群人已距离他们很近很近了,季春璃压低了声音,“世子,您不要管我,您快走。” 萧祁煜没有说话,冰凉的长指覆盖在了季春璃的嘴唇上,其实春璃之所以想要让萧祁煜离开有两个缘故,第一,他们两人在一起很容易暴露,第二,吃了萧子焱准备的那药后季春璃只感觉浑身难受,此刻汗流浃背,她心头竟燃烧起了一片莫名的欲望之火。 她竟不由自主的想要贴近他,靠近他。 第二十九章:舟儿摇摇 “不要乱说话。”萧祁煜喝止住了季春璃,而后岸边那一群人似乎逐渐的靠近了他们,有人丢了石头在船只旁,水波震荡,一股冰凉的水已飞溅到了两人身上。 这种惊心动魄的状况之下,季春璃已的确手足无措,但萧祁煜竟在笑,并且还笑的很开心。他是一点儿都不怕,“看看那船只,莫不是躲到了里头?”有人呐喊了一声。 危机已经在靠近,此刻萧祁煜却一口吻在了季春璃的菱唇上,季春璃完全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开始那仅仅是个试探的蜻蜓点水一般的吻,接着那吻已不满足浅尝辄止,季春璃只感觉头晕目眩。 她不习惯这个,但却感觉新奇极了,萧祁煜的手攥着季春璃的手,也不知过了多久,岸边那一行人已逐渐消失了。 看这群人不见了,萧祁煜才起身。 “你刚刚给是要咳嗽吗?”萧祁煜半蹲在季春璃面前,盯着她看,季春璃只感觉自己面颊已燃烧成了火炭,是的,她刚刚给的确想咳嗽。 但他是怎么样看出来的呢? “你吃了什么东西?”刚刚她和他主动场面,鼻孔的气息火辣,身体也滚烫,任何人都感觉非比寻常。 “我不知道。”季春璃是的确不知道。 “媚药?” “不知道。”矢口否认,老天啊!她季春璃今晚猥亵了一下冰清玉洁的萧祁煜,那可是光风霁月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萧祁煜的。 季春璃盯着萧祁煜的眼看,萧祁煜刚刚给也是意乱情迷了,竟鬼使神差亲吻了一下季春璃,那感觉可奇怪极了。 “王爷您会解穴吗?我中招了,难受。”麻木的感觉消失了,但麻痒的感觉却还在甚嚣尘上,好像成百上千的蚂蚁在她的肌肤上一点一点的攀登,一寸一寸的攻城略地,那感觉奇怪极了。 萧祁煜点了点季春璃的穴位,季春璃终于可以活动了,她一把抱住了萧祁煜。 “春璃,你要做什么?”其实,萧祁煜也并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她感受的到是他动情了,“我难受。”季春璃变成了喷火龙,她几乎感觉自己鼻孔内的火焰可以燃烧一片大森林。 “他要你做什么?”萧祁煜任凭季春璃抱着自己,竟问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显然是在转移话题了。 “要我盯着你和萧祁祯。” “仅此而已吗?”萧祁煜转动了一下黑漆漆的墨瞳,季春璃急忙点头。 “他就没有要你给我和王弟下药吗?”萧祁煜追问,季春璃思量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她是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说啊…… 此刻她希望他不要问东问西的了,他能不能好好的抱着自己呢? “这里距离我翊荷居已很近了,我们回去吧。”萧祁煜一面说一面握住了划船桨,季春璃耳边有水声,有人声,更多的其实还是自己的心跳声。 那是失去了正常频率的跳动,一下一下就好像雷霆,好像鼓点,好像晴天霹雳。 到翊荷居后,萧祁煜抱住了季春璃,依旧还是腾云驾雾一般到了对面,沈寄和沈离看季春璃到了,两人都瞠目。 自他们跟随萧祁煜到现在,还从来没见过萧祁煜对哪一个女子这么好呢。 “你们还不去休息吗?”萧祁煜落下,晚风这么一吹,鬓角墨玉一般的发轻舞飞扬,勾勒的很是惊心动魄,那药的力量也上来了,季春璃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她就那样用力的抱着萧祁煜。 福生盯着季春璃的手看了看,那小手此刻落在萧祁煜的胸口,真是无处安放啊。 沈寄看向季春璃的眼,发觉季春璃眼已经扑朔迷离,沈离摸一摸自己的下巴,根据他们两人这亲密无间的拥抱和体位来猜想刚刚给发生了什么。 大家大眼瞪小眼,眼神很是匪夷所思。 春璃的手还放在萧祁煜的胸口,萧祁煜低头看了看她,她微微仰起头,似乎在等待什么。 “啊,我今晚发困,我先去睡觉。”沈寄到底憬悟的快,转身就走。福生看到这里也明白了什么,“老奴上了年岁,也困乏极了,就先走一步。” 这边一走,拉了一把沈离,顷刻之间庭院内众人鸟兽散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世子。”季春璃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是从未有过的缠绵和轻柔,“世子。” “很难受对吗?”萧祁煜低眸看看季春璃,右手落在了季春璃的发际线上,长指没入了春璃的黑色发丝。 “是。” 她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撩拨和挑逗,“世子。”季春璃未经人事,她只感觉浑身难受,但却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她更不知道自己这样纠缠萧祁煜是正确还是错误的。 春璃只感觉难受。 那是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的难受,好像心头有什么植物要破土而出,亦或者说那植物已从里头破土而出了,等待一场从所未有的雨露。 “本王也难受。”萧祁煜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邪魅的眼内盛放了朵朵桃花,两人的视线顷刻之间就交织在了一起。 “春璃,”萧祁煜抱着季春璃往前走,一步两步,轻盈的脚步让季春璃的心跳也在加速,她能听到柔柔的风在敲击心门,“很快就好了。” 接着,萧祁煜伸手。 “哗啦”一声,水花飞溅。 伴随着那盛开在湖面的水花,季春璃已跌在了水中,池塘不深,但半夜三更湖水冷静,犹如进入了冰天雪地一般,季春璃的牙齿颤动起来,水已顺着口腔灌入,但与此同时,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却消失了。 她扑腾了一下,转而发现了一双拯救的手,那手的主人已挽住了季春璃,接着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已落在了春璃的唇角…… 半夜三更,季春璃被送了回去,她难受极了。 半夜三更,萧祁煜找萧子焱下棋,两人有赌约,输了的要接受赢家的裁处,赢家可以在输家的脸上画一只猪猡。 其实萧子焱并非臭棋篓子,但萧祁祯已差不多是众望所归的皇储继承人了,所以萧子焱即便是有再大的本领,此刻也需要藏锋敛锷。 萧子焱也感觉奇怪,好好儿的萧祁祯怎么就要找自己下棋?但这个二哥向来做事不拘一格,他也不好去问。现如今他需要做的不外乎是让应后想方设法挑拨离间萧祁祯和皇上的关系。 然而,萧子焱比任何人都知道萧祁祯才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他看起来是个笑眯眯的好好先生,但实际上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不玩了,不玩了,二哥,你如此厉害我以后也不要和你玩儿了。”萧子焱认输了,做了一个投降的无奈动作。 “把么,还要画一只咯?”萧祁祯饶有兴味的盯着萧子焱的脸,萧子焱并不敢胜萧祁祯,因此每一局输,一来二去脸上就惨不忍睹了,此刻他的脸颊看起来丑陋极了,然而萧祁祯手中的毛笔刚刚给濡墨,正举了起来。 那萧子焱是最能做小伏低的,竟笑嘻嘻的将脸颊主动的凑了过去,萧祁祯起身,如张敞画眉一般深情款款。 他的动作很慢,神情很专注,似乎督陶官在陶瓷上画花纹一般,唯恐一点点不小心就会出问题,一只猪画了出来还感觉不甚满意,端详了端详,竟在那屁股上加上了一只卷毛的尾巴。 那猪猡惟妙惟肖。 “啊哈,几乎呼之欲出,困了,要回去了。”萧祁祯起身,太监将他那几乎永远都不会翱翔在蓝天里的木鸟已小心翼翼的送了过来,萧祁祯握着木鸟,转身到了门口。 第三十章:画猪 “臣弟送一送您。”在萧祁祯转过头的一刹那,萧子焱的眼神里暴露了杀机,他分明是过来羞辱自己的,不早不晚,就在他将季春璃弄到手的一刹那。 萧祁祯也不拒绝,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正殿后,二人相视一笑,萧祁祯还约定下一次继续,萧子焱立即大夸海口:“今日我是败北了,但皇兄难不成就永远都是常胜将军吗?且等等看我下一次,也定要将皇兄一张脸画的惨不忍睹。” “那就,拭目以待了呢,呵呵呵。”萧祁祯的声音很好听,夜色里听来竟如微风振箫一般空灵清越。 两人在此地握别,萧子焱回头,大步流星进入宫里,几个太监微微抬眸打量了一下萧子焱,他们发现萧子焱脸上的图案实在是太难看了,萧子焱阴冷的视线好像一股飓风席卷了过来。 他的面上笼了一层冰霜,“还不快准备水给本王净面吗?”这一声命令,众人急忙去忙碌,噤若寒蝉的一群人顿时消散开,萧子焱握着宝剑斩断了桌角,“萧祁祯!你未免欺人太甚,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萧祁祯走出去老远,这才伸手抚摸了一下木鸟,白玉一般的长指多情极了,“乖,好幺儿。” 就好像那木鸟具有灵魂一般,萧祁祯神经质极了,然而路边的太监也都习惯了他的自说自话,并不敢有任何人嘲谑。 第二日天亮后,季春璃的药劲儿算是彻彻底底过去了,但却有点鼻塞。好在她本是医官,料理这些小病不在话下,只可惜开了药却不能去吃。 最近因了季春璃的安排,皇上好好儿的疼了一把姜容喜,只可惜姜容喜只会争宠,但却不会固宠,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但姜容喜因了季春璃的事,已逐渐开始信任她,器重他。 季春璃看姜容喜习惯性的愁眉苦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伺候姜容喜梳妆打扮后,季春璃发觉姜容喜竟在发呆,免去爱你的菱花镜里她有点形容瘦削,在那个时代虽不以胖为美,但宫廷内的女子太瘦自然失去了美感。 姜容喜饮食上又不怎么注意,季春璃看姜容喜这模样,忙道:“娘娘,您现在比前一段时间还瘦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啊?” 春璃明白自己依草附木的处境,如今正如姜容喜说的,她们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一旦姜容喜这边出什么状况,季春璃也要倒霉了。 下午,季春璃为姜容喜做了吃的,亲自操刀,这就是季春璃和季春熙不同之处了,季春熙尸位素餐,只会安富尊荣。但季春璃就完全不同了,春璃不但会琴棋书画,而且在烹调一事上也很有心得体会。 但当初学这些技能不过是为了充实自己罢了,春璃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入这凶险的虎狼之地,并且凭借这些技能可反败为胜起死回生。 姜容喜吃了季春璃做的东西,胃口大开,下午还和季春璃在外面走了走,季春璃看姜容喜这模样,少不得要好生赞美两句。 两人走出庭院,忽然远处飞来了一耳光藤球,俩人在玩儿蹴鞠呢,季春璃眼瞅着藤球滴溜溜的飞旋过来,差不多要砸在姜容喜的身上了,春璃一马当先挡在了姜容喜的面前。 姜容喜哎呦了一声后退,春璃已经一把握住了藤球,那藤球飞来的力量也很大。 “谁啊,在这里玩儿藤球呢?”皇宫里自然不是玩儿藤球的地方,跟在姜容喜身旁的一个太监已耀武扬威站了出来,目光阴狠的扫视着远处,刹那后走过来两个皇子。 季春璃看那太监吃瘪,急忙示意那太监后退,春璃握着藤球已小心翼翼靠近了俩皇子,这俩皇子看到姜容喜也在,老远的给姜容喜行了个礼。 什么话都没说,连一个点到为止的问候都没有,季春璃看向他们这两人似乎年岁比她还小一些,两人都穿着姜黄色的衣裳,面容一般周正。 年岁大一些的那个是萧子淼,他向来胆小如鼠,遇到什么事情都躲避,但奇怪的是这样一人功课却很好,几乎是几个皇子里最让帝王长脸的,这萧子淼虽然看起来胆小怕事,但在外交上却是一把好手。 经常有周边方国的人朝觐东胜国,最能言善辩的就是萧子淼,他真真是个寸土必争之人,不少外国来的那些人本来是过来捞便宜的,哪里知道便宜没能捞到,却碰了一鼻子的灰。 这少年生性胆小,平日里在皇宫中什么事情都不敢做,畏首畏尾,但在朝堂上却有一副特好的口才,真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至于后面那个,他是我朝最小的皇子,叫萧子鑫,他钟情于琴棋书画,最喜欢古物,奇葩到不可思议。 有一日一个太监不小心将一个磁州的盖碗给打了一条裂缝,准备扔掉,结果被萧子鑫一把抢了过来,“哎呦,这个好,裂的好,这个裂痕真好。”他这么一赞美吓得那太监慌忙下跪,还以为要人头落地了。 但哪里知道,他是真正在赞美。萧子鑫一出宫一双眼就在垃圾堆里滴溜溜的转,驻跸一停靠,往往要捡回来一些粗瓷大碗或者树根之类有纹路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神仙审美谁也不敢问,谁也不敢说。 他的宫里此刻已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时常抱着老树根睡觉,起来后还和老树根说话。 皇上的几个皇子都哟偶怪癖和特长,倒是吾皇自己,他看到萧子淼和萧子鑫从来与世无争,倒是开心极了。 历朝历代凶猛的夺嫡之争,在他这里是完全不存在的。实际上季春璃却清楚的很,这两人都不简单,萧子焱都不知道给五皇子萧子鑫下了多少次毒了,萧子鑫就好像嗅觉敏锐的老狗一般,无论你将毒药下在食物里还是水里,甚至于你就是将毒药涂抹在他经常用的某些器皿上,他老人家也能完美的避过。 至少可以说明,他心思缜密。 至于这萧子淼,他其实也很厉害,不过他喜韬光养晦,静观其变。 季春璃将藤球递给了他们,萧子鑫却笑了笑,凑近季春璃嗅了嗅。 “都说你是母胎臭,是也不是?”萧子鑫并没有捕捉到季春璃的臭味。 “奴婢和五皇子是一模一样了,五皇子是书卷臭,奴婢是母胎臭。”季春璃刚刚进宫不久,自然希望结识更多的人,今日巧遇这俩人,算是老天爷冥冥中安排给她最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放过。 萧祁煜早将每个人的性格等等都做成了一本书给季春璃看过了,他也希望季春璃能八面玲珑,看季春璃知幽默,萧子鑫握住了藤球,他凑近了姜容喜。 “母妃娘娘得到了个妙人儿,以后有时间我可要和这个季春璃好好儿聊一聊。”季春璃发现无论萧子鑫走在哪里哥哥萧子淼都跟在萧子鑫背后,好像周边有看不到的大手会捏住他带走他一般。 姜容喜不过淡淡一笑。 几个人分开了,季春璃看着他们走远,这才靠近了娘娘。 “前段时间你总说要本宫找个皇子去投靠,去扶掖,如今你也看到了,四皇子和五皇子已在你面前,这两人不上进,烂泥扶不上墙。” “三皇子阴鸷,二皇子向来冷冰冰的,当年他母妃在的时候他就和本宫关系不好,如今更是每况愈下,哎。” “娘娘就在为此事烦闷?娘娘不要担心,且再看看。”显然季春璃已胸有成竹意有所指了,但却不情愿将自己意中那人说出来。 她也不深究,淡淡的笑了笑。 第三十一章:继续画猪 春璃陪姜容喜在庭院内走了走,季春璃发觉姜容喜身体不怎么好,拉了姜容喜坐在盘改变的太湖石上给其号脉,那姜容喜盯着季春璃的手法看了看,发觉季春璃少见的老成持重,这动作完美的一比一的复制了季胜平的流程。 姜容喜看到这里,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日的阴谋,她也是参与者,她也是啊。 “春璃,你说你爹爹是医官?”姜容喜问的漫不经心,季春璃急忙点头,她已知道姜容喜要问什么了。 “奴婢的爹爹是个医官,爹爹现如今还在悬壶济世呢,爹爹在民间也还有点小名气。”季春璃这么说,她进宫后日日都要撒谎,以至于现如今已磨练出了一种本领,无论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脸不红心不跳。 “我们皇宫里反刍也有个医官,他啊,叫季胜平。”姜容喜瞅了瞅季春璃,春璃的手颤了一下,好家伙! 好啊! 姜容喜,你终于肯将秘密说出来了,春璃激动极了,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个未解之谜逐渐已接近于谜底了。 “那季胜平是个女医吗?”春璃知道,此刻必须找个借口引诱姜容喜聊下去,姜容喜听到这里,笑道:“春璃你可是糊涂了不成?在我们皇宫里怎么可能有女医呢,即便是妇科医也还是男人啊。” “哦。”季春璃假装对季胜平的事一无所知,眼神里有了星星一般闪烁的仰慕的光,“赶明儿春璃到太医院去找那季胜平学一学,他和我的姓还是一样的呢,搞不好还会倾囊。” “春璃,季胜平去年冬天已死了,他不小心看错了病,害死了皇上唯一一个女儿嫣然公主。” “您刚刚给还说他本领高强呢,怎么就马失前蹄害死了嫣然公主?”季春璃假装不经意的问。 “此事说来话长了,此事和本宫也有关系,和皇后娘娘也有关系,哎。”话题进行到这里,画上了休止符,显然姜容喜不继续聊下去了,春璃好奇极了,特别想要追问究竟还发生了什么,究竟还有什么状况,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了。 不着急,且留待今晚试一试。 今天一天本没什么事情发生,到夜幕降临,季春璃也忙碌完毕了,她在这一段闲时间可以到太医院去走走。 春璃虽然没能荣膺女医的名位,但姜容喜是的确希望季春璃在医学上有什么建树,平日里还握着季春璃的手说:“你要是如当年的季胜平一般就好了,只可惜季胜平不能善始善终,但你要是有季胜平的本领,以后能帮本宫的时候就更多了。” 季春璃之所以能到太医院去,也得到了姜容喜的请求,枕边风的力量是无穷尽的。 但今晚季春璃走的方向是朝着太医院的,眼看着人就要到了,春璃却朝着朗润园去了,其实通往翊荷居的地道就修在朗润园,而季春璃藏起来的那本书也在朗润园。 她每天都在研究爹爹留下来的药案,但却舍不得将看过的都扔掉或者付之一炬,她违背了萧祁煜的安排。 此刻季春璃正准备拿出爹爹的药案看看,却发觉不远处坐着个人,那人的背影看起来很孤独。 那人坐在池塘旁边似乎在摆弄什么,季春璃看到这里急忙走了过去,“二皇子?” “春璃。”对季春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萧祁祯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您怎么在这?”季春璃可意外极了,敢是自己的秘密泄露了,不然萧祁祯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要到翊荷居去?”萧祁祯一句话说穿了海底眼,季春璃听到这里,慌忙握住了衣袖中的银针,如若萧祁祯果真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此刻就给他一下子。 春璃对人体的奇经八脉记得一清二楚,知在什么地方下一根银针那人必死无疑,且任何人都检查不出来。 “你在找这个,对吗?”萧祁祯抬起来屁股,季春璃一看,屁股下压着的竟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季春璃气坏了,瞥目看向远处的太湖石,眼神很是怨怼,“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坐在屁股下面。” “那东西险乎暴露了,要不是我,此刻已被大内拿走了,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恩将仇报吗?”萧祁祯一面说,一面无奈的叹息。 叹息声里,他将锦盒送了过来,“你最好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办,看一张呢就烧掉一张,等众人真正查起来,这也仅仅是个寻常的木盒子罢了,对你安全。”萧祁祯这么说。 显然他对一切已心知肚明了,季春璃听到这里,并不去靠近木盒子。 “你都知道了?”季春璃还站在刚刚给的位置,萧祁祯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说真的,你想要知道的秘密连我也想知道,我还有不少的谜团呢,大家既都求助了你,我怎么能甘于人后,你也帮我调查一下小妹究竟是这么死的,说真的,我是亲眼看到你爹爹为小妹下了银针后小妹一命呜呼的,但我却百思不得其解,你爹爹乃医道高手,怎么可能会失手呢?” “爹爹?”季春璃的笑容很惨烈。 “难道季胜平不是你爹爹吗?”萧祁祯叹口气,“春璃,将银针收起来,我是你的朋友。”季春璃听到这里,用力一丢,将银针刺在了远处的树上,最近她闲来无事就在练暗器。 她早听说江湖上有一类人用银针用的出神入化,竟可以用银针来杀人,她算是不得要领,但也只能成百上千次的去练。 一点不敢懈怠,其实春璃也想拜师学艺,首选的人自然是萧祁煜了,但萧祁煜这个家伙是个出了名的冰山脸,季春璃有点怕。 此刻被说穿了阴谋,季春璃急忙丢了银针。 “春璃,探听到秘密也告诉我,我静候佳音,必要的时候我也会保护你,这皇宫里,”萧祁祯起身,“乱极了!太乱了。” “二皇子不想做皇子吗?”季春璃比较大胆,这么问了一句。 “皇子有什么好,我们黄带子啊,寅正就要起床了,比你们奴才还起来的早呢,起来后还要射箭,什么闻鸡起舞,还要学经史子集,真是累坏了!这也就罢了,竟还要和自己的弟弟妹妹来一较高下,皇族内兄弟姐妹本就关系紧张,这不是点火是什么?” 季春璃听到这里,忍俊不禁。 “那么听二皇子的意思,是想要做个寻常人了?”季春璃一面说,一面从桌子上将木盒拿过来,她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就如通过那冰冷的木料抚摸到了爹爹那温暖的手似的。 “要是可能,自然是做个凡夫俗子的好,贩夫走卒才开心呢。”萧祁祯这么说,季春璃听到这里,嗤的笑了笑。 “只可惜已经没可能了。” “我啊,就想做个穿破衣裳的穷苦人,日日啼饥号寒也比这锦衣玉食的好,吃多少好东西就要操多少的心,真是无穷无尽的折磨。”季春璃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异的论调,只感觉新鲜。 而季春璃也发现萧祁祯可比萧祁煜活泼有意思多了,这么一个有趣的灵魂本该做个富贵闲人。 “我今晚不去那边了。”季春璃道:“我们总在这朗润园也不好,到远处去走走吧。” “也好。”萧祁祯一面说一面依旧示意季春璃将木盒藏起,季春璃放好了后,和萧祁祯往前走,两人才走出朗润园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萧子焱。 “二哥!”萧子焱笑了笑。 “三弟这半夜三更也来逛一逛园子吗?” 第三十二章:拈酸 “听说最近后院的昙花开了,那一定很美丽,所以过来看看。”萧子焱分明在胡说八道。 “好。”萧祁祯笑了笑。 春璃和萧祁祯出来,萧祁祯道:“我最近在破解棋局,有个残局很有意思,你有没有哦兴趣和我玩一玩?”其实季春璃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萧祁祯几次三番都帮助过自己,所以于情于理季春璃都不能拒绝。 老天! 被人捏住了小尾巴的感觉可真是难受极了。春璃的一切秘密都被萧祁祯知道了,春璃更是投鼠忌器。 “听说您和三皇子玩儿棋子,谁输了要被画猪猡的?”季春璃忍俊不禁,三皇子萧子焱如此阴鸷,她不敢想象萧子焱被画猪后的脸是怎么样的。 “怎么,你想要玩儿这个?”萧祁祯抖了一下衣袖,从里头落入了一根类似于毛笔的东西。 之所以说是类似于,只因那东西两头都是圆的,接着萧祁祯从衣袖中掏出来一个拇指大小的竹筒,摇晃了一下。 拧开一看,竟是黑漆漆的墨汁,还散发出一种桂花的香味,季春璃被惊到了,萧祁祯的手工很是厉害,那一个两头都是圆筒的的确是毛笔,他做了一个完美的笔帽将毛笔的尖儿保护在了里头。 季春璃握着那毛笔和墨盒看了看,忍俊不禁,“您可做的真好啊,也只有做皇子才能有时间做这个,要是您果真做个鹑衣百结的穷苦人,您日日还要想办法养家糊口呢,哪里有闲工夫研究这个?” “如果真做个贩夫走卒,我家就我一人,吃多少东西是个够?闲时间还更多呢。”萧祁祯这么说。 听到这里,季春璃就不知说什么好了,“但如若遇到个合适的,我倒是会考虑考虑和他在一起。”听到这里,季春璃笑了笑。 残局很快就摆了出来,季春璃一看,顿时脑子里嗡的一声!老天!这什么残局啊,这是母亲经常玩儿的“乱棋二十八法”。 春璃的娘亲是山明水秀的江南来的,她从小就和春璃的外祖父一起玩儿棋,三岁开始就可以和超龄之人对弈,八九岁上已很是厉害,后来娘亲嫁给了爹爹后,就不怎么玩儿棋子了。 但季春璃的确想不到,萧祁祯口中的“残局”竟然是季春璃娘亲早就传授过的,他眼前所谓的残局仅仅是“乱棋二十八法”之一,后面进阶的更厉害,这仅仅是入门罢了。 “怎么,你见过这个?”萧祁祯发觉季春璃眼神很古怪,问了一声。 春璃哭笑不得,但却不能伪装的自己什么都会,她只能摇摇头:“可以试一试,但如若二皇子您也输了,您脸上要是多了一头猪猡,皇上会不会杀我的头?” “我脸上生猪猡的时候多了,我日常喜欢和太监婢女打赌,连父皇也知我是放浪形骸之人,父皇怎么可能会杀你的头?再说了,春璃。”萧祁祯邪魅的一笑,桃花眼里洋溢出一种快乐:“你我是朋友,我还需要你。” “也好。” 季春璃只能假装一点都不懂,她费解极了,盯着棋盘撒谎能够的黑白子看了看,完全是门外汉的下法,“您走这边,奴婢就走这边吧。” “您走这边,奴婢就反着来。” “您到那边去了,奴婢就到这边来。”但一刻钟后,季春璃下死了萧祁祯,萧祁祯看了看自己被吃掉的黑子,再看看对面看似抓耳挠腮实际上却很气定神闲的季春璃。 “春璃,你好厉害。” “我赢了吗?”季春璃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赢了,所以给本王画一只猪猡吧。”萧祁祯将毛笔濡墨,交给了季春璃,季春璃虽然将毛笔握住了,但却绝对不敢在皇子脸上画猪的,反而是在自己脸上画了一只。 这么一来萧祁祯不乐意了,“你这猪不好,该画出卷尾巴,没有尾巴的猪不好看。”萧祁祯一面说,一面在季春璃猪猡的屁股上添了一根卷毛的尾巴。 他是愿赌服输之人,此刻要求季春璃也画一只猪猡给自己,春璃只能照办,一切都弄好了,萧祁祯握着毛笔在自己猪猡的屁股上也画上了一只尾巴。 玩儿闹了会儿,已夜深人静了,季春璃告退。 远离了萧祁祯视线后,春璃踅到了湖边去净面,伸手将脸颊上的猪猡洗掉了,水面的涟漪刚刚平静,春璃就看到了水面的倒影。 “啊!”春璃回头一看,发觉是萧祁煜到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难不成竟在跟踪自己吗? “世子!” “会画猪了?会听话了?”萧祁煜的口气一点都不好,就差没有用戒尺责打春璃了,春璃也知自己今晚玩儿的有点过了,但想要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从今日开始本王教你武功。” “此刻吗?”季春璃还准备回去呢,萧祁煜点了点头,“从基本功开始,就扎马步吧。”萧祁煜显然很生气,示范了一下给季春璃看,季春璃不敢不学,说真的,即便是萧祁煜让季春璃学狗叫季春璃都不敢违拗。 “那不是马步,那是弓步!”萧祁煜立即纠正,季春璃是个门外汉,只看别人有花团绣腿却不知道花团绣腿里头也有不少的门道儿,萧祁煜看季春璃模仿能力差,有点恨铁不成钢 季春璃蓦地感觉脖颈子一凉,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就看到一条蛇的头已在自己眼前晃,春璃是最怕蛇的,此刻六神无主,“啊,世子,您不要恐吓春璃啊,春璃好好儿学就是了。” “现在知道好好儿学了?”萧祁煜的声音冷冷,好像飓风席卷到了季春璃的耳洞。 这一晚季春璃做恶梦了,连梦境里都是毒蛇在骚扰自己,她是一点都高埗明白萧祁煜了,他在高冷的时候,简直可以冰封周边的山川草木,但他孩子气的时候,简直让人气恼。 因了昨天晚上的惩处,第二日开始季春璃疏远了萧祁祯,即便是在庭院内不小心遇到了,也不过随便行了个礼就跑。 萧祁祯倒是好生奇怪。 一天又过去了,当晚季春璃去见萧祁煜,萧祁煜的庭院内多了一些武器,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有,陈列在兵器架上,看起来熠熠生辉,萧祁煜站在兵器架前。 “奴婢就学个简单的吧。”季春璃还以为萧祁煜丢给自己的是选择题,结果萧祁煜一点表情都没有。 季春璃旁边的沈寄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一重尴尬,“春璃,十八般武器你都要学,一年的时间你要全部融会贯通。”季春璃听到这里,乜斜了一下萧祁煜,这指标哪里是她季春璃一个武学门外汉能掌握的呢? “我不成!”季春璃道。 “手!”萧祁煜有点恼怒。 季春璃道:“我不成就不成,你就是将我手打烂了我也不成啊。”季春璃可怜楚楚的看向萧祁煜,萧祁煜握着戒尺准备下手,发觉季春璃眼神挑衅的盯着自己,好像完全不怕。 “你没有选择。”萧祁煜冷漠道:“我对你未来还有计划,这计划就要从武开始,知道了吗?” 季春璃也知自己任重道远,她看了看自己的肩膀,那稚嫩的肩膀上挑起来的是娘亲和姐姐的生活,自己的未来,爹爹的血海深仇,家族的荣耀和名誉。 一切的一切已不允许她丝毫有退缩。 “我知道了。”季春璃向来不怎么答应任何人任何事,然而一旦春璃答应后,就会勉力为之,她是善始善终之人。 “今晚,还从基本功开始。”萧祁煜指了指沈寄,“就让沈寄开始教你吧,本王静观其变,这要有一星半点儿的错,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气了。” 第三十三章:春璃学武 萧祁煜翘起来二郎腿一屁股坐在了金交椅上,吊儿郎当,倜傥风流,旁边的沈离将一杯茶送了过去,萧祁煜握着紫砂壶喝了起来,好像个养尊处优的员外爷。 春璃收回视线,看向沈寄。 “行拜师之礼吗?”季春璃望着沈寄,她不是江湖人,自然也不知江湖上的规矩。那沈寄却笑了笑:“我倒是希望你能青出于蓝,春璃,你是个好苗子,我在等你将来打败我。”沈寄爽朗豪放一笑。 “那你等不了许久的。”季春璃显然心头有气儿。 所谓“万事开头难”,季春璃一接触武学才发觉武学和文化一般无二,博大精深极了,想要学到龙飞凤舞,就要经受各种磨练,可真是千辛万苦。 沈寄对季春璃的要求不高,毕竟这是春璃第一次接触武学,但季春璃却不松懈自己,一个动作错误后春璃执拗的要求重新来过,那沈寄也是诲人不倦,两人在萧祁煜面前演练,萧祁煜冷眼旁观,鬼知道他在琢磨什么折腾季春璃的鬼点子。 春璃练了几个时辰,只感觉浑身难受,终于得到了休息的命令,她几乎是连滚带爬靠近了一个绣墩,看季春璃这模样,萧祁煜的表情很一言难尽。 春璃气喘吁吁,看起来难受极了,她盯着寒光凛凛的兵器架,不免想入非非,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将十八般武艺都学会啊? “你认为你不能?”耳边是雷霆一般的声音,季春璃吓到了,他老人家究竟是不是神仙啊,为什么她在稍微萌生了一线念头,他老人家就一切都心知肚明了呢? 他锐利的眼深邃好像湖泊,冷厉极了。 春璃咬着嘴唇不说话,气息逐渐平静了,但眼神却是责备的,她希望得到专项的训练,而不是每一样武器都拿出来让自己勤学苦练。 “我没时间!”这算是季春璃第一次对萧祁煜发火,这几个字出口后连季春璃自己都有点错愕,说真的,春璃不该如此! 萧祁煜却一点都没有发火,他的声音平静极了,“不要把一切解决不了的东西都丢给时间,这是人世间最拙劣的借口。”当然了这是实事求是的批评,教训。 春璃深吸一口气,不解的盯着萧祁煜,萧祁煜拉了春璃起身,让春璃坐在自己刚刚给的位置,他用力的摁了一下春璃的肩膀。 “坐好了!” 季春璃只能正襟危坐,也不知道萧祁煜要做什么,他脱掉了外衣靠近了兵器架,握着一把刀道:“这是绣春刀,你且看我如何舞。”萧祁煜握着绣春刀就表演起来,动作飓风一般,花团锦簇极了。 “这是偃月刀!” “这是狂刀!” “地堂刀!” “九节鞭!” “双节棍……” 季春璃应接不暇,看的目瞪口呆,她几乎从来没有看过萧祁煜练武,但此刻萧祁煜上蹿下跳左冲右突,那娴熟的动作让季春璃看的瞠目结舌,兵器架上的武器一一都使用过了,连那些不常见的奇形怪状的都用过了,接着将每一样的武器都归到了原来的位置。 “看到了?”萧祁煜凑近季春璃,握着一杯茶喝,季春璃眼神尴尬,嘴唇蠕动了一下准备说什么,但毕竟忍住了。萧祁煜看季春璃这样,追问:“怎么一回事,难道本王刚刚作弊了吗?” 作弊? 不,不!他刚刚每一项表演季春璃都看的一清二楚,他的动作之快之绵密甚至于比武学高手还要厉害,“真是个不学无术之人,本王已演练完了,本王多大?你多大?如今才什么时候,你才学了一招半式就要打退堂鼓了,本王不过是想要告诉你,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一切都可通过努力获得。” 萧祁煜的确生气了,他希望再一次看到季春璃眼内坚毅的,不屈不饶之光,但春璃呢,她此刻竟似乎始终有哦什么话要说。 “你势必要反驳我了,本王是个男子,你是个女儿身,是也不是?”萧祁煜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他相当讨厌季春璃这颓败的模样儿。 “王爷!”季春璃终于缓缓地开口,声音很是意味深长。 “说!”萧祁煜皱眉,剑眉下那双鹰隼一般狠戾的眼让人不寒而栗,季春璃指了指萧祁煜刚刚给用过的被子,曼声道:“这杯子是奴婢刚刚用过的,您、您又用了。” 萧祁煜听到这里,轻轻捏了一下隐隐作痛的眉心,“季春璃,你罪该万死。” “是,是!”季春璃急忙认错,“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啊。” 从那日后,季春璃开始勤学苦练,有那学错的地方,萧祁煜立即纠正。纠正的方式也简单粗暴极了,如若季春璃屡教不改,手掌心势必吃一下戒尺。 萧祁煜可比沈寄的要求严格多了,经过一段时间大浪淘沙的筛选和练习,萧祁煜逐渐明白因材施教的道理,而季春璃也的确已非常努力了,但效果却欠佳。 “学鞭吧。”萧祁煜将一根皮鞭丢给了季春璃,他发觉集村里的反应很快,如若学鞭自然事半功倍,季春璃握着皮鞭抖了一下,空中爆出一声响亮的碎裂,季春璃对那皮鞭也爱不释手。 从那日后,萧祁煜将其余那些东西都蠲免了,她对季春璃的要求也不是很高,“你只需学了皮鞭就好,其余的适可而止。” 有了萧祁煜这等安排,连季春璃自己都感觉舒服极了。但想要将一根柔韧的皮鞭使的出神入化,其实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看季春璃的进展有点慢,这严重的拖延了他对她制定的一系列计划,影响到了季春璃的未来。萧祁煜看季春璃这模样儿,不免恨铁不成钢。 “鞭子拿过来,朝着这里打。”萧祁煜将一个苹果放在了头顶,这样的训练对出招有一定的好处,季春璃握着皮鞭,一时之间只感觉手掌心冒汗,吞咽了一口唾涎。 她的视线聚焦在了那苹果上,手心也有点冒汗,萧祁煜闹什么呢不要命了吗?季春璃揉了一下鼻头,“奴婢可不敢,奴婢很容易不小心就伤到了您。” 季春璃相信,要是那苹果此刻出现在了沈寄的头上,她可以轻而易举就击中,但此刻那苹果是顶在萧祁煜头上的,无形中给了季春璃不少的压力。 “本王怕挨打吗?”萧祁煜眼内蕴出一抹悍勇之色,春璃看萧祁煜强烈要求自己这么干,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握着马鞭就挥舞了一下。 准确度很高,苹果嘭的一声四分五裂,萧祁煜露出了满意的笑,鼓励道:“距离上还欠奉,依旧需要调整。”萧祁煜迈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就如射箭一般,标准的射程已改变了,如今两人如此面对面,却反而让季春璃感觉为难。这个位置和角度,想要打中却难上加难。 “开始吧。”萧祁煜命令。 季春璃吞咽了一口唾沫,握着马鞭的手好端端的抽搐了一下,接着瞄准了萧祁煜头顶的苹果,只“啪啦”一声…… “啪啦”一声…… 一声—— 打在了萧祁煜的头顶,萧祁煜被打中后有点儿懵,再看季春璃,季春璃知自己闯祸了,并不敢逗留,转身就走,看季春璃跑,萧祁煜穷追不舍。 季春璃越跑越快,日日她都在和沈寄沈离学习鸟渡术,眼看着人家在腾云驾雾,但到了春璃这里,连她自己都明白自己在“爬云”,因此很自卑,曾不止一次的想过放弃,但此刻大概是求生欲在作祟,季春璃跑着跑着竟纵身一跃过了一个高墙。 第三十四章:深宫诡人 那墙壁笔直陡峭,几乎直挺挺的,但季春璃竟就那样轻而易举的的飞了过去,萧祁煜穷追不舍。 再过刹那,萧祁煜已抓住了季春璃的肩膀,季春璃跑的气喘吁吁,此刻准备缴械投降,但萧祁煜这么一拉,季春璃的衣裳下滑,露出了大面积雪白的香肩。 “哎哟,”季春璃花容失色,急忙伸手去保护,结果就这么从墙头上滚落了下去,萧祁煜准备去保护,哪里知道被猪一般的队友一连累,竟也直挺挺的滚到了对面。 好在对面一片杂草丛生,没有荆棘,两人滚落在草堆里,季春璃哮喘道:“我错了,奴婢错了,奴婢刚刚给失手了。” “今日表现的的确不好,但却情急之下学会了运用轻身功夫,罢了,学点儿总比没有学好很多,过段时间我会请师父教授你,你跟着她再好好的学一学。” “他武功不多,心头也蕴了和你一般的仇恨。”萧祁煜坐直了身体,只感觉脑袋顶火辣辣的疼,季春璃人看起来瘦骨伶仃,但手劲儿却还不小呢。 “他不喜何人交谈,你也尽可能少问一些问题,他更不想你知道他是谁,因此到跟前你戴着面具去学,知道了吗?” 好生奇怪! 要是没有认识萧祁煜之前有人对季春璃有这么个安排,季春璃一定大惑不解,一定问题很多,但现如今季春璃一个问题都没有。 她早发现了,萧祁煜和自己认识的每个人都不同,她尽管不能真正揣摩到萧祁煜真正的内心,但却很情愿去配合萧祁煜。 是的,他做的一切,都是正确。 “我知道。”季春璃点点头,眼神惭愧的盯着萧祁煜,“抱歉的很,我不该失手。” “是我高估了你。”萧祁煜并没有责难季春璃,“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是。” 惩罚呢?他这里的奖罚制度呢?季春璃忐忑不安,但萧祁煜已转身离开了,看萧祁煜去了,季春璃分辨了一下方向,也离开了。 她刚刚给胡乱跑,早忘记了这里是哪里,此刻回顾了一下周边,蓦地看明白了什么,原来这里竟是冷宫,这是个废弃了的庭院。 春璃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豁口离开。 “啊,啊!疼啊,难受!”暗夜里,季春璃听到了惊心动魄的**声,她急忙顿住脚步,回头这么一看,发觉背后的庭院中,并没有一个人,风吹过树叶,有“沙沙沙”的声音。 要是季春璃还是当年那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女孩就好了,但季春璃已经历过了一切,什么生离死别云云,她都看过了,因此对这些事看的很寻常。 半夜三更,寂寂深宫,荒废了的庭院,要是其余人听到那恐怖的叫唤,一定会抱头鼠窜,但季春璃就完全不同了。 她反其道而行之。 她很快回过头,“谁啊,谁在那边?” 春璃是一点都不怕,或者说,甚至于她是喜欢亡灵的,这庭院内也有孤魂野鬼吗?听说人死了后会有灵魂,而人的灵魂将上天下地无所不能,这么一说,人死了倒是比人活着要舒服多了呢。 见微知萌,春璃任凭思想信马由缰,如若果真如此,那么爹爹的灵魂岂非也很快乐了?自己还为爹爹悲伤什么呢? 想到这里,季春璃淡淡的笑了笑,“谁在里头呢?” “救命,救命啊!”到底还是可以听到歇斯底里的声音,那声音不大,但却痛楚而凄凉,春璃拨开了茂盛的花木,继续往前走,她是的确一点儿恐怖感都没有。 到那声源附近,春璃看到一块石头上蹲着一只白狐狸,那白狐狸显然也想不到自己的领地内会出现入侵者,卷起来尾巴就跑,季春璃感觉奇怪,难不成那**声是狐狸发出来的吗? 等狐狸消失,季春璃看到旁边有一个破旧的屋子,那屋子里蜷缩了一个人,春璃急忙靠近。 “什么人在里头?你莫乱动,我来救你了。”春璃往前走,夜色中也不知道踩在什么东西上,只感觉地上有不少的疙瘩。 靠近了那女后,季春璃就着月光一看,发觉那女子披头散发简直好像个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魅。 “你怎么了?” “救命,救命啊!”那女子听到声音,急忙伸手在空中抓挠,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季春璃一把握住了那女子的手。 “出来,我救你。”她一把将那女子从黑暗中拖拽了出来。 春璃就月光一看,发觉那女子面上笼罩了一层阴沉沉的黑气儿,但却穿着一件美丽的霓裳,那衣裳华丽极了,但却千疮百孔。女子的鞋子丢了,脚掌浮肿,似乎已不能走路了,春璃上上下下一打量,发觉这女子身体并没有明显的创伤。 “救命啊,本宫真苦啊,快救命!”那女子嘟囔了一声。 “本宫?”春璃骇异,“你是那个宫里的?” “我是……”那女子激动了,她求助一般抓住了季春璃的手腕,力量大极了,“本宫是凤坤宫里的皇后娘娘啊,如今鹊巢鸠占,本宫被他们驱赶出来了。” “皇后?”季春璃饶是处变不惊,临危不惧,但这“皇后”两个字儿还是让她产生了无穷尽的遐想,她道一声“您等等”然后摘了一根芭蕉叶到池塘去汲水了。 那女子净面后春璃用木棍将那女子的发丝固定在了脑后,她让那女子站在月光之下,这么一打量,的确感觉这女子和皇后长相很是毕肖。 那多情的红唇,那远山眉,那琼瑶鼻,和凤坤宫内的皇后一模一样,春璃自上一次不小心窥探到皇后和萧子焱的奸情后就开始怀疑那皇后的真假了,此刻无意中救助了这个女子,让春璃真是大开眼界大吃一惊。 “你的确是皇后,但从那日开始你已不是了。”春璃半蹲在一张石桌面前开始忙碌起来,首先她将刀伤药拿了出来,接着抬眸看了看皇后。 “本宫怎么能不是皇后,他们算计了本宫,将本宫丢在了枯井里,本宫福大命大从枯井里爬了出来,本宫九死一生啊。”她在讲述,声音颤抖,似乎在雄辩。 但她的情绪一点没能带动季春璃的情绪,春璃嘴角荡过一抹淡淡的笑,“所以说,你要我怎么样呢?” 此刻月光比刚刚给还明媚了,季春璃也看清了地上的疙瘩是什么东西,原来周边有一棵枣树。 枣子成熟后落在了地上,风干后堆积了起来,形成了一座一座小山,皇后娘娘就是凭这些红枣来勉强度日。 “你这奴婢!”皇后生气了,“本宫要你做什么,你竟还不清楚吗?你帮助本宫恢复名誉啊,本宫给你想要的一切?”她盯着季春璃看了看,“看你这服色不过是一般的丫头罢了,等我的事情真相大白后我就要你做女官,皇宫里最至高无上的女官。” 季春璃听到这里,将自己刚刚给拿出来的瓶瓶罐罐收了起来,然手转身就走,看季春璃如此无情无义吊臂离开,皇后震惊,急急忙忙跟在季春璃背后。 她腿脚受伤了,此刻走的自然慢,春璃要找正确的路径,走的也不快,因利乘便,皇后到底还是跟上了春璃。 春璃之前习武倒是没有感觉有什么好处,此刻却逐渐发现受益良多,她的速度可比一般人快了不少,至于那皇后,已逐渐和季春璃拉开了距离。 “那丫头,你竟要丢下本宫一个人离开了吗?”皇后追不上季春璃了。 第三十五章:做她的奴 “谁能证明你是皇后?你自己能证明?我能证明?现如今那皇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比你像多了,如今我帮你去正名?我可不要去,我还有我自己的事情呢,你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你!你好狠的心,你这毛丫头,你叫什么名字?”皇后狂躁:“我要发落了你。” 季春璃回头狠狠的丢了一个耳光,那响亮的耳光顿时的打的皇后沉默了,“你发落我?现如今我不发落你,你就高高挂起吧!你不是皇后,你为何不离开这里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你苦苦纠缠我做什么?” 季春璃的话比较过分。 “皇后,你如果真想要反败为胜,就必须听我的话,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季春璃睨视了一下皇后,发觉她似乎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安排来,想到这里,打鼻孔里嗤笑了一声,算了算了,说教她做什么?她季春璃疯了不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吗?” “你说的对,臭丫头,你说的对。”皇后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守护神,“你刚刚那一耳光打的可太好了,你将我打醒了!是的,如今我凭什么说自己才是皇后,如今我有什么证?对对对!含垢忍辱!苟且偷安,对啊!” “知道就好,你如果真想反败为胜,我会安排你离开这里,你自己考虑吧,机会只有一次,今日你答应跟着我,就不可反悔,在你还是个无名小卒之前,你就是我的奴婢,任何事情都需要听我的。”季春璃也知,如果将皇后救了,将来一定对自己有无穷的好处。 那皇后也是聪明人,急忙靠近季春璃不卑不亢给季春璃行礼:“老奴见过主儿。” “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你知道你目前的身份就好,我希望你记住今天。”季春璃看向皇后,皇后盯着季春璃的眼在看,那是一双深邃宁静的眼,那黑瞳内荡漾出的是一种无可名状的坚毅之光。 她许诺给她的,似乎都是可以完全实现的愿望,她平静了下来。 “我叫季春璃。”季春璃自我介绍,算是完成了协议的第一步,“现如今你虽承认了我是你的主儿,但我想要带你离开这里却还比较困难,我们还需从长计议,我现在在姜容喜身边当差,日日都可见到应后,你这个模样儿也要变一变,我用药给你,让你改头换面,以后再说吧。” “我的脸,我……我的脸也要变吗?”皇后听到这里,顿时抽噎了起来,面容痛苦的扭曲着,季春璃看到这里,冷漠勾唇:“刚刚给你已答应过了我,从上一刻开始你就要对我言听计从,这才多久你竟忘记了?” “本……不!老奴可没忘记,是是老奴想要问一句,你这药用给了本宫,本宫以后岂非更不能证明自己是谁了?” “皇后,我爹爹叫季胜平,想必你也听说过他的鼎鼎大名,我是爹爹的关门弟子,承袭了爹爹的衣钵,这等事情你放心交给我就好。” 听到这里,皇后蹙眉,疑惑道:“你娘亲是诰命妇人,你爹爹是一品的医官,史无前例的荣耀,你怎么就做了奴才?”这是正常的逻辑和推理,是啊,于情于理她季春璃也不可能沦落到做奴婢的命上啊。 “我已家破人亡。” “这……”皇后还要问,但季春璃的眼神却凌厉了不少,冷漠道:“该告诉你的一句都不会忘记,不该告诉你的,你也不要随便去打听,此刻你安分守己就好。” “是!”被季春璃这一教训,皇后顿时老实了不少。 接着季春璃道:“我要给你看看身体,做一个简单的包扎。”那皇后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相比较于我身体上的伤,我这心上的伤才更厉害呢。” 季春璃不管她心上有什么伤口,让皇后娘娘吃了药丸子,将一瓶留给了她,“这个内府的,一日三餐之前吞咽下去,最近你需养精蓄锐,至于你怎么离开这里,用什么办法离开,交给我就好。” “好,奴婢明白了。”季春璃又看了看皇后的足踝,用清水洗濯了一下,发觉皇后的脚脖子上有两个小小的对称的针孔一般的伤,“你被蛇咬了?”季春璃这才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知道呢,只怕也不是蛇,不疼啊。”皇后羞人答答一笑,季春璃眼神却忧愁了不少,“你此刻且不要大喜大悲,免得毒液攻到心脉去来了,快仔细回想究竟是什么毒虫咬伤了你。” 按照那个对称的伤口来推理,很有可能咬皇后的是蛇类,但也有一定的可能会是老鼠和蜘蛛之类,这里阴暗潮湿,在春璃看来,大概还是蛇类的可能性比较多。 皇后娘娘思量了许久,“这里的确有蛇,我是看到过一只,一截黑色一截白,尾巴又是彩色的,可真是奇怪极了啊。”皇后娘娘描述到这里,表情竟有点忍俊不禁。 “蚊子叮咬后疼不疼?”季春璃问了一声,皇后嗤笑,这是常识问题,傻了吧唧的三岁小孩都知道怎么回答,“刚刚给叮咬的时候自然不疼。” “随后呢?”季春璃平淡的问。 皇后听到这里,表情骤然变了,惶遽的舌头都要打结了,“这……春璃,你要救救我。” “刚刚我说什么来?你又说什么来?还要我提醒你吗?你保证对我就会言听计从,如今你呢?什么态度?” “是,是,我该静静心。”皇后闭目养神了刹那,季春璃看到这里,唇畔荡出一抹淡淡的笑,灵慧的黑瞳内有了欣赏之光,皇后也并非完全愚昧。 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不要担心,先是这个解毒丸,我翻爹爹的药案去。” “春璃,我想起来了,那是银环蛇,那一定是银环蛇。”皇后娘娘面如死水,恐惧的阴霾已遮蔽了皇后的头顶,“那是银环蛇,银环蛇啊!” “不会死,不然你还能和我说话吗?”季春璃噗哧一笑,她尽管在故作轻松,但皇后却不感觉事情会这么简单,当年宫斗的历史纷至沓来,“本宫有一年用银环蛇要死了一个和本宫争宠的女子。” 皇后最是争风吃醋,前半辈子谋害的女子多了去了,但那些女子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也都不简单,季春璃听到这里也不褒贬,不过淡淡的笑着。 她用银刺了亦喜爱皇后的手指,艳红的血液中有淡淡的酱油色,急着那银针赫然变了色彩,皇后比刚刚给还怕了,一把拉住了季春璃,开始了两人刚刚给见面时候的那一幕。 “春璃,你救命!你救一救我啊!” “会的,最近你多长一个心眼儿,我弄解药去。”春璃说完后看了看月,天上那一轮明月已上中天,白昼已过去的太久了,然而全新的白昼又要过来了,春璃道:“你照顾好自己,我隔段时间会安排好一切,我们再会了。” “春璃,你一言九鼎诚实守信?” “我是一诺千金之人。”季春璃点点头。 回到房子,季春璃很快就呼呼大睡,今晚乃至今晚之前春璃累坏了,以至于头才刚刚给落在枕头上就被一股浓浓的倦意包裹了起来,到了第二日春璃差点起来晚了。 到姜容喜这边,发觉姜容喜正在净面。 春璃退后,急忙去伺候,片刻后,姜容喜盯着季春璃看了看,慢吞吞开口:“刚刚给三皇子来过了。” 第三十六章:容妃的安排 季春璃不问,认真聆听,姜容喜道:“他竟准备要你到他那边去,所以今日开始,本宫需要提前安排你做女官,你做了女官后就可更好的服务本宫了,也有了主宰自己的权利。” “是。”季春璃感激不尽,姜容喜是个很微妙而矛盾的人,她愚蠢起来让人不可思议,但一旦聪明起来,却手段永永无穷,这也是姜容喜能活到今时今日的一个主要因素。 但春璃却不知究竟姜容喜会用什么手段来推波助澜。 虽然皇上已有言在先,但对季春璃来说,做女官还是困难重重的事,姜容喜盯着季春璃看了看,缓慢开口:“之前你提醒过我,要我将后半生都押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如今呢,可告诉本宫那个你认定了的人是谁了吧?” 看得出,姜容喜很认真,她是的确想要闹清楚季春璃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些皇子姜容喜都仔细的观察了多年。 除了萧子淼和萧子鑫两人默默无闻,其余几个都崭露头角,但如今真正值得去押的那一块宝可究竟是谁呢? 季春璃等了许久,终于感觉时机成熟了,她缓慢靠近姜容喜,而后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二皇子其实无心宗庙,他是个木匠!” “阖宫内,”姜容喜盯着眼前的季春璃看了看,声音有点莫名的冷宫,“敢这么说的,只怕没有第二个人。” “奴婢实事求是。”季春璃也不怕。 “似乎真正可以靠近的只能是三皇子,但奴婢入宫后经过仔细的观察,奴婢发现三皇子野心勃勃,但生性多疑,您也可以观察一下,跟随了他的人都怎么样了?但凡那人有一点错误的建议,那人就要身首异处了,他可不是个患难之交呢。” “本宫怕什么,即便是多年后皇上驾崩了,本宫不也还是个太妃吗?”她笑了笑,笑容里却有点疲倦,从季春璃的角度去看,能看到姜容喜眼角的鱼尾纹。 老了! 她老了!而皇宫里每一个女子都怕老,她们年轻的时候一帆风顺,但她们老了后身体逐渐不成了,而年轻时候得罪的人却一一卷土重来,会用各种手段对付她们。 “到时候您的命运可不如您预料的,这太妃可不是好做的。”季春璃又道:“在他登龙的时候,您压根就没有帮助他,您对他置之不理,他怎么可能到跟前保护您呢?娘娘啊,那三皇子的心只有针尖一般大小啊。” 季春璃的话引起来姜容喜的反思,其实多年来姜容喜已将这几个皇子都看在眼中了,不得不承认,季春璃的分析是正确的,她的思路也是她的思路,不然这多年来她早支持萧子焱去了。 “萧子淼和萧子鑫也不中用,”姜容喜叹息道:“那萧子淼胆小如鼠,本宫怎么能支持他,那可是多少年否扶持不起来的刘阿斗啊。” “娘娘所言极是。”季春璃点头。 这么排查到最后,剩余的人只有一个了,她一怔,星眸内荡漾过一抹涟漪,“那萧子鑫只是喜欢琴棋书画,你不要告诉本宫他平日里都在伪装啊!再说了,他才十三岁多,五年!五年啊,这五年内会发生多少事情呢,本宫不敢去想!” 姜容喜完全不知季春璃是什么想法。 “娘娘!”季春璃笑了笑,“难不成除了他们几个就再也没有皇子了吗?大皇子如今人还在呢。” “啊!”姜容喜听到这里悚然而惊,“大皇?” 在她眼中,萧祁煜已完蛋了,这一辈子萧祁煜都没有可能东山再起了,一个日薄崦嵫之人,她可不会盲目的去支持。 “世子,娘娘!世子虽然被废了,但也名正言顺,多年前他是多么厉害啊,难不成你们都将他忘记了吗?”萧祁煜是几个皇子中唯一一个上过战场的,东胜国的版图也有不少是萧祁煜打回来的。 但萧祁煜锋芒暴露的太早了,又有一点刚愎自用,不小心就开罪了皇上。萧祁煜从来不走人际关系,所以在皇宫里,他特立独行的厉害。 当初倒台后,连一个帮助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季春璃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当年的萧祁煜是什么模样的,但现如今的萧祁煜她算是看了个一清二楚,这个萧祁煜是内敛的,是蕴藏了强大能量的。 这个萧祁煜和多年前那个萧祁煜已完全不可混为一谈,姜容喜也知萧祁煜很厉害呢,但一个被雪藏了多年的人,焉能反败为胜? “春璃,这个人果真能扶持的起来?” “娘娘,春璃已为娘娘拉到了最大的一笔算筹,但此刻却不能告诉娘娘,过段时间春璃还会为娘娘拉到第二笔算筹,娘娘不需要怀疑春璃的目的,春璃也有自己的野心,春璃可不是随随便便做个医官就会满足的啊。”季春璃缓慢道。 姜容喜看到这里,思量了起来,许久后叹息道:“春璃,你让本宫好生委决不下,本宫要不答应,总感觉本宫做错了什么,本宫要答应了,也感觉做错了什么,此刻可如何是好?” “娘娘可静观其变,此刻也不要着急,奴婢会让娘娘知道娘娘的眼光不会错。”季春璃笑了笑。 姜容喜听到这里,慢吞吞点点头。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又拉到让季春璃做女官的一事上,这事情安排起来可比较困难,最近嘉定皇帝比之前还荒唐了,他也不去翻谁的绿头牌,如今皇上饲养了一只小羊羔,酉时后就让高允之送了小羊羔沿着后宫到处乱走。 那小羊羔最终在哪一个宫门口吃草,嘉定皇帝就临幸那宫里的妃嫔,为能留住这小羊羔,各宫内的女子都出尽八宝,很是弄了一些手段。 今晚,这小羊羔到底还是停在了一个宫门口,皇上满以为是羊羔漫不经心到这里,但他哪里知道这宫门口的草内季春璃已栽种了一种叫“鬼罂”的虞美人。 那鬼罂是石蒜科,开起来就如燃烧了一片火焰似的,在坊间,这植物用来做止痛药,更有甚者用来吃。 这植物吃多了后会产生幻觉,还会具有依赖性,因此那羊羔很快就到了这里,那高允之也感觉蹊跷,为什么小羊羔每天都要到这宫里来? 这宫里住着一个和亲公主,当然了,和亲公主的身份是几十年前的,她来的不情不愿,她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国家而心甘情愿做了牺牲品。 到东胜国后,嘉定皇帝简直将她当做了玩具,后来这玩具再不能带给嘉定一点点乐趣了,因此嘉定皇帝丢开了这玩具,屈指一算,已五年多嘉定皇没有到这里来过了。 她在这也寂寂深宫里倒生活的很好,其实有没有皇帝又能怎么样呢?她是宁肯一辈子就这么荒凉的度过的,下午的时候季春璃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姜容喜。 姜容喜一听,很有点拈酸吃醋:“不如让皇上到我宫里来,皇上也许就没有到我们长宁宫来了,春璃,你忘记了吗?” 季春璃语重心长道:“这一次可不是闹着玩,之所以选中了她,奴婢红藕面还有一系列的计划呢,您听一听也就明白了。” 季春璃附耳低言,姜容喜听了后,星眸亮了亮,现如今的季春璃可和刚刚进宫时候那个季春璃完完全全不同了,那时候姜容喜看到的季春璃是个比较刚毅木讷的,而如今姜容喜看到的季春璃却喜欢毛遂自荐。 当她们两人关系逐渐和睦后,季春璃任何事情的出发点似乎都以她为中心一般。 “可不会有任何失误吗?” 第三十七章:落霜 季春璃有自己的计划,此刻春璃将一根鬼罂递给了姜容喜,那姜容喜愁容满面,其实多年来她也算计过嘉定皇帝,但说起来嘉定皇帝可太聪明了,她们的小伎俩很容易就会拆穿。 而一旦阴谋被拆穿了,皇上会怎么对付她们,那可真是想都不敢想。 “娘娘放心就好,一定不会泄露的。”季春璃的安排一定天衣无缝,姜容喜道:“你时常让本宫刮目相看,如今事情就交给你了,万不可有任何的纰缪,不然连本宫也不能救你。” “娘娘高枕无忧就好。” 春璃嫣然一笑。 那小羊羔吃了鬼罂后日日还过来,但今日季春璃已减少了量,所以那小羊羔吃了两口就在宫门口徘徊,动物也有焦虑和紧张,动物的情绪表现的不如人类明显。 毕竟人是七情六欲的动物啊! 此刻高允之已让太监去传旨了,过一时半会嘉定皇帝就会过来,而在嘉定皇帝过来之前,季春璃已在这宫里许久了。 她是这昭阳宫内的不速之客,对面的女子叫落霜,她是当年的和亲公主,当年她和亲的时候人才十三岁,如今五年过去了,她也才十八岁的模样。 一个十八岁的女子是芳华绝代亭亭玉立的,但她的美却要消失在不被人看到的角落中了,季春璃盯着落霜看了看,“我刚刚给说的每个字都是真实可信的,只可惜你已没有力量去打听了,你贵霜帝国在三年前就被我东胜国被灭了,如今你那家国已长林丰草惨不忍睹。”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落霜白了一下季春璃,春璃道:“我爹爹是季胜平,我爹爹死在了深宫内院的算计中,到现如今我还不知道爹爹究竟是因了什么被谁害死的呢,我心头的疑窦多了去了,我之所以靠近你无非是想要让你明白我的心和我的念头。” “我想要让你知道,我们是完全可以联系起来的,你可明白?”季春璃这么解释,其实这完全不是季春璃靠近落霜的主要原因。 落霜的性格季春璃早调查过了,她嫉恶如仇,深明大义。 “好了,你会打听到的,我们必须连起手来。”季春璃说完后离开了,有的话不能说的太多,过犹不及。 就好像讲故事一样,最扣人心弦的时候也就要“下回分解”了,一旦将每一条内容都说清楚闹明白了,将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季春璃离开后,那落霜看着季春璃刚刚给送来给自己的银币和铜钱,这些铜子儿就好像从地下扒拉出来似的秀吉斑驳。 这让落霜不禁想入非非。 春璃踅到了萧祁煜这边,经季春璃调理后萧祁煜的身体已逐渐好了,此刻的他面带微笑,目光沉静,“你怎么到后宫去了?还有什么安排?” “奴婢要做女官,为做女官,奴婢准备牺牲一人。”季春璃这么说。 “能成功吗?”萧祁煜斟茶一杯,放在了对面,好整以暇的看着季春璃,季春璃可不敢坐下去喝茶,但萧祁煜今晚似乎心情很好,眼神也分外的柔和。 “能!”季春璃认真点头,萧祁煜看季春璃这笃定的面孔,淡淡的笑了笑。 春璃饮茶一杯,笑眯眯的瞅了瞅萧祁煜,萧祁煜道:“你这深更半夜过来,一定是有求于人了,说吧,你眼睛里有秘密。” “奴婢想要让沈寄和沈离去做一件事。”季春璃寻找沈寄和沈离,但在附近却不见他们。 “做什么?” “盗墓!”季春璃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她唯恐计划不完全,唯恐不会的道萧祁煜的支持和帮助,她说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萧祁煜,但萧祁煜却镇定极了。 他并没有纠正季春璃的“错误”,也或者季春璃的一切安排都没有“错误”,春璃做事情比较谨慎,在启动计划之前,她已认认真真思考过。 如今的计划诞生于日思夜想,看萧祁煜没有在计划上指手画脚,季春璃很欣慰,而萧祁煜的的确确似乎能看穿季春璃的灵魂和念头,道:“本王不说你哪里正确哪里错,不是不去纠正你,而是希望很多事你可亲力亲为,栽跟头后自然会修整,做正确的事,也绝对不需本王说什么。” “是!” 春璃点点头。 这一晚,嘉定皇帝果真去宠幸了落霜,整个过程,对皇上来说是享受,但对落霜来说就是痛苦的忍受了。 那一份煎熬让她苦楚极了,全程她都在皱眉,那一枚锈迹斑斑的铜子儿握在落霜手中,正面是“成龙元宝”背面是“以一当十”。 这是贵霜帝国的大元宝铜钱了,落霜之前使用过,但她在深宫内院中竟一点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按照季春璃等话,他们的国家和臣僚,百姓等早毁于一旦了,而毁灭了她们的就是眼前的大魔王刽子手。 她心头的疑问一句一句都升腾到了咽喉,她差不多要将这些话问出来了,但却毕竟吞咽了回去。 皇上并没有在昭阳宫内逗留,游龙戏凤后嘉定皇帝离开了,“你瘦了不少,再没有当年的模样了。” “臣妾还活着,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落霜道,嘉定皇帝看落霜愁眉苦脸,心头不怿但面上却不表示出来,他在高允之的伺候下离开了。 这一晚,季春璃在翊荷居和萧祁煜舞剑,如今的季春璃已比之前厉害多了,之前萧祁煜一动手季春璃就完蛋,此刻季春璃却能和萧祁煜拳来脚往会儿。 “今晚,你倒是表现的不错。”舞剑完毕,萧祁煜坐在紫檀木桌上,从福生手中将葛巾握着,他擦拭了一下面上的汗水,笑着赞美了一句。 季春璃也笑了,笑容很腼腆,她习武不过多半个月,说真的,季春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节奏比一般人快还是比一般人慢。 春璃没有拿汗巾,此刻大汗淋漓只能用衣袖去擦拭,哪里知道汗水好像和自己在对着干一般,越是擦拭,越是多,萧祁煜看到这里,拿出自己的锦帕凑近了春璃。 他竟伸手在她的面颊上擦拭了一下,下一刻,尴尬了!季春璃六神无主,萧祁煜踧踖不安,他怎么可能会为一个女孩擦汗! 他怎么会为一个女孩擦汗啊! 萧祁煜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手,他只感觉一股温暖的泉流从心内一点一点的激荡了出来,那温暖的液体滋润极了,但萧祁煜却反感那种温暖。 两人对望了一下,萧祁煜急忙将手抽了回来。 “谢谢。”季春璃就好像吃了一把鸡毛似的,声音不清不楚,萧祁煜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两人就这样坐在这里远眺不远处的夕阳。 夕阳西下,淡金色的光芒将树木和宫廷都笼罩了起来,一切都美丽极了,春璃真想要再靠近一点萧祁煜。 而萧祁煜这万年不变的冰山,竟也想要靠近季春璃,他忍住了,心头有一股力量在作祟。 二人面面相觑了会儿,“那夕阳可真好看啊。”从春璃入宫到现在,她鲜少有时间去看夕阳,而今日份的夕阳又的的确确好看极了,落日旁边的云彩都晕染出了各种不同的色调,丰富极了。 而今日的气候也温暖宜人,季春璃的乱糟糟的心只有在这一刻才沉寂了下来。 萧祁煜没有说话,在他看向季春璃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柔情,老天!他竟想要将季春璃据为己有,竟想要让季春璃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 怎么会萌生出这么不切实际的奇怪念头?他可迷惑极了。 第三十八章:国破山河在 “春璃,你……”萧祁煜指了指季春璃,春璃疑惑极了,低头看了看自己,下一刻她顿时面红耳赤,衣裳湿透了,露出了中衣,那湿透了的衣裳完美的勾勒出了春璃那曼妙的身体。 “非礼勿视,我才不会看你。”萧祁煜指了指夕阳,“再等等吧,很快就好了。”季春璃只能面红耳赤得等,过了约略有一刻钟,季春璃等的有点无聊了,开始没话找话。 第一个问题张口就来:“世子当年为什么被皇帝冷落了?”这问题是避讳里头的避讳,要是福生在,他一定会对季春璃疯狂的摇头暗示。 但季春璃实在是太想要了解这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了,这个历史让季春璃感兴趣已不是一天两天,虽然奚姑和其余人也讲述过不少版本,但季春璃看来,只有当事人开口说出的秘密才是秘密。 “本王说错了话。”萧祁煜一言以蔽之。 季春璃诧异,“没、没了?”你还能指望冷冰冰的萧祁煜说什么呢?但萧祁煜这边的回答也到了,“那时候本王觉得不能和西牛国南瞻国做敦亲睦邻,要是可以消灭他们,就要兵贵神速。” 现在想一想…… 要是当初果真按照萧祁煜的办法去处理,如今的东胜国俨然已是最大的国家了,而当初那几个国家,诸如西牛国、南瞻国、北俱国等等都已被消灭了,怎么可能有她们今日的独大呢? “皇上不听你的话?” “皇上会听我的话?”萧祁煜反诘了一声,季春璃听得出那话语内的怨怼,急忙道歉:“抱歉,我不该这么说。” 季春璃看萧祁煜今晚似乎很情愿和自己聊天,第二个酝酿了许久的问题也冲口而出,“为什么选我?” “瞎选!”萧祁煜道。 “这?” 季春璃知萧祁煜做任何事情都谨小慎微,拉同盟跟会测验对方的实力等等,怎么可能到自己这里“瞎选”呢?这瞎选两个字后,让季春璃有点懊恼,有点无言以对。 “王爷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季春璃竟会问到这里,但萧祁煜并没有听清楚,“什么?你刚刚给问?” “不!没!”季春璃咬着舌尖,什么都不敢说。萧祁煜再看季春璃,春璃的刘海有点凌乱,被风这么一吹,吹出点儿少见的温柔,而在此时此刻,两人都卸掉了一休二的武装和伪装。 他是落魄的皇子,她是为自己冤情蓄势待发的季春璃,好在萧祁煜也没听清楚刚刚给春璃那最后一个问题,背后沈寄和沈离到了,她们两人贼眉鼠眼了会儿,停顿住了脚步。 但那沉甸甸的脚步声怎么可能不暴露呢,春璃急忙回头,先看到沈寄,再看到沈离。 沈寄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似乎在提醒他们两人什么,春璃正色起身,“师父,您来了?” “不要叫他师父,师父也有可能会错,你们是互相出促进和学习,依本王看,春璃你很是青出于蓝,不要和世俗人一般。”旁边的萧祁煜道。 季春璃也不敢继续叫了,再叫很有可能会被裁判,春璃深吸一口气。 沈寄对季春璃行了个礼,“姑娘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辛苦辛苦!”季春璃伸手,沈寄将一个绯红色的宝石给了季春璃,那宝石红到耀目,季春璃尽管在皇宫内看过不计其数的红宝石,但如这个水头一般的却从来没有,这红宝石中有一个明显的裂纹,但奇怪的是,这裂纹非但没有损毁红宝石的色彩和整体美观度。 反而是让红宝石看起来邪魅了不少,鬼祟了不少,那红宝石内的裂纹仿若冰片上的痕迹一般,雪亮雪白。 季春璃抚摸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衣袖中,之前她见过的奇珍异宝也多了去了,但却从来没有一分一毫的贪婪,但今日不同,今日的季春璃竟有点说不出的欢喜。 “可是从皇陵内弄出来的?” “还有这个。”沈寄将一张红布拿出来,缓慢的解开,出门那里凑近一打量,发现红布内包的是一根细弱的骨头,根据骨头的轮廓和大小来判断,似乎这是手指骨。 “手指?”季春璃一点不怕,萧祁煜眼睁睁看着季春璃徒手将那手指头拿走了,似乎还很有兴趣的模样,春璃是医官,从来就不怕骨骼和尸体。 其实之前的之前,家里死了一个下人,春璃的爹爹还现场教学过呢,告诉春璃哪里的骨头叫什么名字云云。 后来家破人亡了,季春璃更不怕所谓的鬼魂了,在春璃看来,鬼有什么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人、人心、人性! “姑娘不怕这个?”沈寄眼神诧异。 “怕这个做什么?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季春璃冷漠一笑,嘴角浮现出两个对称的梨涡,生意逐渐低落了下去,“我见过不少死人呢。” 是啊。 那日成万凌带领了龙禁尉到家中,多少人做了刀下亡魂,多少人死于非命?凡此种种季春璃都看了个一清二楚,死人对她来说是一点儿都不可怕的。 “好了,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了。”春璃离开了。 看季春璃走开,沈寄和沈离面面相觑,沉寂的视线逐渐落在了圆桌上,骤然看到了圆桌上的茶杯,原来他们两人已如此情投意合了,竟还在花前月下品茶。 旁边的福生唯恐沈寄那冒昧的眼神会引起萧祁煜的不快,急忙找个由头拉扯了沈寄离开。 众人远离,日光沉降,月一寸一寸的照亮山河,笼罩皇宫,那轻纱一般美丽妖娆的色彩诱人极了,萧祁煜似乎很喜欢夜,如若那是个有月的夜就更好了。 春璃从翊荷居出来,外面的月已洒落在了地上,她一面走一面注意周边的风吹草动,周边有萧祁煜的人,因此春璃不需惧怕,往前走就要小心在意了。 春璃一路来到了昭阳宫,今晚那草料中并没有加鬼罂,因此小羊羔也没有过来食用,此刻春璃进入了殿宇,那落霜似乎在等春璃,春璃和落霜略对视了一下,春璃道:“证据到了,但你要做好准备。” “别卖关子了,快拿出来!”落霜已焦灼的很了,在季春璃没到来之前,她在庭院内已无数次的徘徊过了,究竟是什么情况呢?难不成贵霜帝国果真已被灭掉了吗?始作俑者是皇帝?嘉定皇帝真如此言而无信吗? 要果真如此,自己做出的牺牲与努力呢?她当初是情愿用一己之力来扭合局面的啊,如今一切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吗? “给你,你自己看。”季春璃将红布包裹的手指和那红宝石交给了她,她盯着看了看,骤然颤栗了一下,季春璃发觉,那红宝石被落霜一把用力的握住了,然后落霜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 “父君!父王啊!父王!”压抑了多年的泪水一瞬间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东冲西决,看的季春璃也不免辛酸,在那国破家亡的哀歌里,季春璃也看到了一片一片尸体,看到了自己惨不忍睹的命运,但季春璃却不将此刻的颓败当做将来,她毕竟和其余的女子不同。 “可有没有什么问题?”季春璃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个字都会刺痛落霜,但依旧还是说了出来,并且每个字之间都有必要的停顿,以期让落霜可以听清楚她想要表述的每一层意思:“这是从皇陵里弄出来的,那皇陵已惨不忍睹,这红宝石你自己看看吧。” “这是、”落霜情绪崩溃了,顿时泪流成河,语无伦次道:“这是我爹爹冠冕上的啊,这红宝石叫沙漠之星,我贵霜帝国只有这么一块,春璃,我相信你了!王冕上的东西一旦落下,我国也完了。” 第三十九章:乌桕 “这个呢?”哭的稀里哗啦的落霜这才注意到季春璃送给自己的红布,她缓慢的将红布打开,蓦地看到了里头的指头,顿时目瞪口呆。 春璃从她的神情已看出她的惊惧和疑惑,不等春璃解释,这迟钝了许久的落霜竟似忽然开了窍一般,她哭了一嗓子,一把将那骨头握住了。 然后泣不成声。 “父王!父王啊!”她将那骨头依旧还小心翼翼放在红布内,人却顿时委顿在了地上,背后几个奴才奴婢等前赴后继都跪在了那骨头面前。 这骨头是她们唯一的念想了,这群人舍生取义到东胜国来,本以为她们的大义凛然会换国家之太平,哪里知海晏河清后又是翻江倒海,春璃看到这里,倒是被她们弄的辛酸了。 她索性别过脸不去看。 “父王!”那一声哀嚎后,众人都惨叫起来,一时间屋子里似乎迷漫了血雨腥风,一时间似乎亡灵得到了召唤似的,庭院外一片飞沙走石的飓风。众人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跪在了红布面前,一个个老泪纵横,不可遏止。 季春璃唯恐他们愈演愈烈,等会儿这怪现状被皇上知道可就不好了,她急忙道:“一切已板上钉钉不可改变,如今皇上却日日过来临幸你,这岂非是你们的好运气到了?” 季春璃提醒了一声,那亡国公主落霜听到这里,不禁一愣,是啊,最近皇上来的可频繁了,他可不知道她已知道了他的秘密啊。 “是啊,是,是!”落霜连连点头,春璃看向落霜,慢吞吞道:“我们需要想办法除掉他。” 落霜的眼睛亮了亮,瑟缩了一下身体,尽管他们贵霜帝国是被嘉定皇帝消灭了的,但此刻让她反杀嘉定皇帝却似乎还是困难重重的事。 “不要说杀人了,我连杀鸡都不会啊!切纳嘉定皇帝身旁高手如云,哪里是我能消灭的,我不能,我不能啊!”落霜大摇其头。 看落霜似乎要打退堂鼓了,季春璃忙道:“女人杀人的手段多了去了,何苦定要用匕首,用武器呢?” “那么用?” “落霜,来日方长几个字儿在你我这里是不复存在的,我们哪里有什么来日方长啊?你比我还好一些,你至少能近距离的靠近天子,我就不成了,我完全不能啊,这一次的刺杀从你开始,你定要胜利。” “我、”落霜搞明白贵霜帝国的覆灭后,已迫不及待准备杀了嘉定皇帝,此刻她纤幼的手用力攥着红宝石,幽眇的目光盯着远处,“我若失败了呢,你又将怎么样?” “落霜,皇上是什么心?他今日爱着你,没准儿明日就不爱你了,你的机会只有一次!而我呢,我就不同了,我虽没有靠近他的机会,但我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做奴婢,做个籍籍无名之人。” “我有我的一年计划,我优渥的五年计划!十年计划,一百年计划!”季春璃缓慢起身,看着黑暗中的远处,“他们害死了我爹爹啊,我情愿牺牲自己的一辈子来消灭他们,我还有几十年呢。” “但你就不同了。”季春璃平复了呼吸,黑洞洞的眼落在落霜身上,“你今日还在他膝盖上呢,明日就被他抛诸脑后了,这样吧!他最近让那小羊羔来决定究竟逗留在哪里,我就在这小羊羔身上大做文章,让小羊羔停在这里。” “接着?接着呢?”落霜早破釜沉舟了,她的思想就是季春璃的思想,她希望自己可以被季春璃领导,季春璃瞅了瞅落霜,缓慢道:“下毒,这是最万无一失的办法。” 一切都在春璃的安排之中,一切! 春璃那“下毒”两个字冲口而出后,落霜沉静的眸子里微微有了风暴,一股凉薄的笑,在她嘴角两边打开,两人都沉默了。 但此刻的落霜也明白,没有比下毒更好的办法了,“好,好,就下毒吧,但狭隘什么毒呢?”落霜眼内有了死灰复燃之光,皱眉问。 春璃深吸一口气,迈步到了庭院,他在一棵大树下徘徊了会儿,躬身动地上捡起来一个东西,那是那棵树的果实。 那是絮状的木头上垂落的果子,春璃握着果子轻轻嗅了嗅,“伸手。”落霜哪里知道春璃是什么意思,点点头将手交给了春璃。 春璃将手掌心内的东西反扣在了落霜手中,两人面面相觑,须臾落霜骇异的扬起来眉,“这是什么?” “这是毒药,此物叫乌桕,吃的多了会损害小肠粘膜,人会腹痛而死,外表并不会看出来,最近这几天开始,皇上到来你就劝皇上吃东西,务必让皇上多吃。” “这怎么可以?”落霜颤栗了一下,打了一个寒噤,“皇上身旁有高允之,他吃东西之前会反反复复让高允之检查,是毒都会检查出来的,不等皇上吃下去,已东窗事发了。”想不到这落霜竟是个聪明决定的女人。 “落霜,你看看这是什么?”季春璃将小拇指翘起来给落霜看,落霜道:“怎么?” “你明日将乌桕研碎了,压在你的小拇指指甲内,等伺候皇上吃东西的时候微微抖一抖,那乌桕的粉末易溶于水,很快就无迹可寻,这主意怎么样呢?”季春璃道。 看季春璃这么建议,她眼神顿时发生了变化,她似乎通过季春璃那深邃的眼观测到了季春璃的内心似的,这么心思缜密的女子,现如今即便不能复仇,但将来也一定会大获全胜。 “好,好!” 落霜点了点头。 季春璃看一切都安排好了,也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叮咛了两句就走了。落霜的手始终握着那一块红宝石,就如握着一枚滚烫的炭火。 春璃并没有回家,此刻他来到了萧祁煜这边,她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萧祁煜,当他准备继续往下说的时候,萧祁煜却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 “其余的事不需说,这是验证你能力的时候,等事情一干二净解决过了,你再说吧。” “好。”季春璃点点头。 萧祁煜道:“如今你已将支持我的话说给了姜容喜对吗?那容妃已不需猫腻随时随刻都守护在身边了,对吗?”萧祁煜问,季春璃听到这里,胡思乱想起来,他说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么说有什么目的呢? 春璃连连点头,萧祁煜看到这里,点头道:“福生,送油彩过来。”季春璃完全不知道萧祁煜这是闹哪样,背后的老宦官福生已屁颠颠的送了一盘颜料过来,萧祁煜握着毛笔沾了颜料就要让季春璃的脸上画。 这动作不免让季春璃骇异,同时季春璃也想到了自己给萧祁祯脸上画猪猡的一幕,看季春璃躲避,萧祁煜已不悦的将油彩丢在了面上。 盘子嘭的一声,里头的颜料已弹了出来,有些许弄到了季春璃的面上,春璃看萧祁煜一点不开心,忙道:“王爷,您究竟要做什么啊?” “问题果真多!”萧祁煜将颜料盒握着,毛笔已沾了蓝色,在季春璃脸上来了一下,“你之前说过对我言听计从,你还不如福生他们听话了,你如何让本王相信你会有将来?” “这,”季春璃沉吟道:“王爷画就好了。” 季春璃逐渐发现,这皇宫里的几个皇子都好生奇怪。 油彩在季春璃的面上画出了各种图案,一切都结束后,风一吹,春璃倒是感觉面上似乎打了一成蜡一般,僵硬出了一种硬朗的包浆。 第四十章:画面学武 但究竟为什么要画自己的面,萧祁煜依旧一言不发。 “等等吧。”萧祁煜丢下了春璃,春璃看了看庭院,又看了看天空的皓月,蓦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过了一刹那,春璃听到了来自于背后的脚步声,她这一回头,骤然看到了背后逐渐靠近自己的两人,左边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他看起威武雄壮力大无穷,走路的动作很豪迈。 右边是萧祁煜,萧祁煜的脚步和那男子并列,在他们两人背后是沈寄和沈离,众人已排山倒海一般朝着春璃靠近。 春璃再一想,豁然开朗,犹如茅塞顿开!是啊,之前的之前萧祁煜就说过,他会安排个师父给自己传授武功,此刻眼前人一定是自己的师父了。 几个人同时靠近了春璃,春璃已叩拜!那人对季春璃一脸的油彩一点不意外,显然萧祁煜也给那人说过。 他温厚的手掌落下拉住了季春璃的手,春璃缓慢起身,但就在此刻,师父用力一推,季春璃眸色一黯,她心知肚明,这是入门之前师父在测验自己的能耐。 一想到这里,春璃立即和师父较量起来,春璃将浑身解数都用上了,师父的招数严谨极了,步步紧逼,以至于让她多次差点败北,但终究还是技不如人被师父俘虏住了。 “很好,基本功很好,但其余的就马马虎虎了,以后还学鞭,舍弃了那些花团绣腿,看我的。”师父一面说一面从福生手中将马鞭拿过,他的动作丢弃了一切武学上应该有的花里胡哨的步骤,鞭梢在他手中如蛟龙出水一般,嘭的一声,已打在了远处的树梢上。 而后哗啦一下,毒蛇一般的收了回来,春璃看到这里,只感大开眼界,她激动的跪在了师父面前。 看季春璃那虔诚的、五体投地的模样,萧祁煜笑了笑:“如今他就是你的师父了,你以后要勤学苦练。” 季春璃连连点头,未得到萧祁煜指令之前,她都不敢说话。 从这日开始,季春璃跟着师父习武,第二日萧祁煜就为季春璃准备了面具,两人从最基本开始,他教的东西不多,但要求却不低。 每一次要求季春璃尽可能的完成,并且一丁点的错误都不能有,如若有错,自然会得到鞭笞,这对春璃来说也习以为常。 她长进的很慢,师父顿时教训起来:“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武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你若果真想要高人一等就要吃的苦中苦,白日里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依旧要找机会练,知道了吗?” 春璃连连点头! 是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日,季春璃提前告假了,因明日开始季春璃有自己的计划,这一晚春璃和姜容喜到太液池附近去,两人正在收取茶包。夏天莲花盛开的稠密,太液池附近红莲比比皆是,远远近近看出去一片赏心悦目的美景。 莲花夜晚闭早上怒放,宫里人习惯将茶叶放在绢纱做成的小袋子里,然后将茶包塞在莲花之中,再然后用丝线将莲花花蕾捆绑起来,第二日收取第一日的。 用这茶包内茶冲的茶水,色泽明艳,口感上佳,是最好的饮料。季春璃收取了茶包,漫不经心上了虹桥,旁边的姜容喜道:“皇上可真的会走这边?” “娘娘,会的,您不要怀疑。”春璃这么说。 两人耐着性子等了会儿,看似在聊天,但实际上却在急不可耐的等待帝王的驻跸,少顷嘉定皇帝的龙辇果真到了,因看到了皇帝,姜容喜势必要过去行礼,季春璃尾随在背后。 龙辇停在了二人面前,春璃在黑暗中抬眸看了看嘉定皇帝,发觉他的皮肤下垂的厉害,脸上朦了一层淡淡的蜡黄,整个人都透露出那种不怎么健康的色彩。 “臣妾见过皇上。”例行公事的问安罢了,夜色里嘉定皇帝淡淡点点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春璃跪在姜容喜后面,姜容喜哪里知道季春璃全盘的计划?她只按照季春璃的安排在这里对皇上进行围追堵截,但接下来做什么却还是未定之天。 “好香啊?”皇上抽了一下鼻孔,嗅了嗅空气中缥缈的香味,那莲花之香混合茶叶之香氤氲出一种宁静致远的香,让人闻一闻只感觉空灵。 “你们在做什么?”嘉定皇帝似乎顿时睡醒了,从盹着的状态一下自己豁然开朗,那双阴鸷的眼已经落在了姜容喜手中。 “回皇上,臣妾和几个奴才在取莲花内的茶叶。”嘉定皇帝听到这里,微微笑了笑,“好,很好,改日朕到你那边去享用。” 说完就要走。 而此刻姜容喜还不知究竟季春璃在酝酿什么计划呢,她微微回头,手指掠了一下鬓角的发丝,眼神分明是在提醒春璃。春璃却还不说话,就在龙辇起步的时候,季春璃且冲了过去,一下子拉住了龙辇上的吊环。 这龙辇两边都有铜环,一般来说是做装饰用,是也不乏实际性用途。譬如拉车的马儿如若不听话胡乱发脾气,人只需拉住铜环就可稳固龙辇。 此刻春璃一把将铜环握住了,锐叫了一声“皇上”,这举动不但吓到了旁边的姜容喜,连马车内的嘉定皇帝也有点目瞪口呆。 “喂,你这臭丫头你要做什么?”高允之一马鞭就抽了过去,季春璃躲避的快,肉眼看起来那一马鞭已恶狠狠的打在离开手背上,实际上春璃早躲避过去了。 “皇上!”春璃再次叫了一声。 “季春璃,你要做什么?”龙辇内,是嘉定皇帝的声音,那声音凉薄而威严,苛刻极了。中京的侍女成千上万,真正被皇帝记住的却寥寥无几,而季春璃就是这凤毛麟角的存在之一。 被如此一问,春璃急忙退后,跪在了刚刚给的位置,“皇上!奴婢有话要说啊!” “说什么?”皇上拢袖,不悦的皱眉,正襟危坐居高临下盯着季春璃,春璃忙道:“奴婢有话要说,奴婢、奴婢发现皇上您似乎中毒了啊!”季春璃这么一说,姜容喜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之前已设想过很多办法来帮季春璃上升,但似乎每一个办法都不能让季春璃顺顺利利做女官,此刻春璃已启动了自己的计划。 “中毒?”不等皇上开口,旁边的高允之已冷笑勾唇,“咱家日日伺候君王,如若说天子中毒,那咱家是难辞其咎了,季春璃啊季春璃!你有什么本领通过相面就能看出天子中毒了呢?” 高允之准备抬杠,然而高允之也知季春璃的厉害,更知季春璃背后还有神秘人在帮忙,此刻挑衅的况味少,一唱一和的意思多。 春璃自然明白高允之的意思,听了高允之那意味深长的话后,春璃缓缓道:“医官都会望闻问切,春璃刚刚距离您虽然远,但却感觉皇上您一脸的黑气儿,这是中毒了啊!皇上您萎靡不振更是中毒的征兆啊!” 龙辇内,天子听到这里,微微攥住了拳头,“继续,继续说。”春璃得到了鼓励,将乌桕中毒后就会出现的诸如头晕目眩,盗汗恶心等等都说了出来,嘉定皇帝在听,一一竟东圃和自己最近的症状匹配,这不禁让皇上动容。 “所以说,朕是中毒了?” “皇上,今日不治疗,来日会肝肠寸断。”季春璃正在说呢,嘉定皇帝忽然感觉腹痛起来,高允之大惊失色急忙过去搀扶。 其实,春璃是多么想要让落霜就这么算计了嘉定皇帝罢了,但此刻萧祁煜的身份摇摇欲坠,她自己呢,燕巢幕上!皇上一旦有问题,一切的问题也会接踵而至! 第四十一章:春璃拦驾 因此皇上还需活下去。 嘉定皇帝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自己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吃准了! “快给皇上看看啊!”那高允之慌忙将嘉定皇帝搀扶了出来,几个虎背熊腰之人已伺候皇上坐在了石板上,有太监唯恐出意外,连忙去传唤太医了。 然这里距离太医院南辕北辙,等太医过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春璃一马当先靠近了皇帝,她为天子诊脉后急忙问了几个问题,嘉定皇帝一一回答,季春璃看向高允之。 “高公公,的确是乌桕之毒,是乌桕。”话间,季春璃已拿出了一个瓷瓶,解释道:“这里头都是解药,奴婢平日里自己做的,且给吾皇吃一粒,很快就好了。”那高允之还在狐疑,季春璃已将药丸子倒在了手掌心。 那药丸子骨碌碌的转动,春璃随便握着一枚吞了下去,皇上实在是疼痛难禁,此刻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从春璃手中将药丸子接过,咕噜一下吞咽了下去。 过了大概有一刻钟还要长,一群太医到了,医官豕突狼奔气喘吁吁,背后几个太监也跑的踉踉跄跄,等他们到来,嘉定皇帝那症状已过去了,只感五脏六腑说不出的舒泰。 “朕已好了。”皇上闭目养神,高允之示意来个太医给皇上瞧一瞧,那太医院内的供奉,最出名的就是季胜平了,季胜平死了后,第二号人物是魏孔。 这魏孔也个人物,看皇上虽已经好了,但他却毕竟不放心,上前去行礼道:“皇上,毒药猛于虎,看您此刻虽已经舒泰了不少,但实际上也不可掉以轻心,且让微臣再给您号脉。” “允了。”皇上立即点头。 号脉的过程很快,完毕后魏太医退后,“皇上,当是乌桕之毒。”他斟酌了许久才说穿了海底眼,嘉定皇帝听到这里,龙目看向了旁边的季春璃。 “季春璃刚刚给说什么来?”皇上瞅了瞅高允之,那高允之上前一步,跪在皇上面前,阴阳怪气道:“皇上,刚刚给季春璃也说是乌桕之毒。” “好!”嘉定皇帝点了点头,“那解药呢,给魏大人看看。” 高允之急忙点头,他将解药拿出,送到了魏大人面前,魏孔将一药丸子一分为二,嗅了嗅后丢此起来一半吃了,“皇上,这解药内有茯苓和薄荷、蒲公英、茵陈、甘草等,是解药。” “赏!”皇上龙颜大悦,他一挥手顿时高允之走到了面前。 “让朕想一想,赏什么东西好呢?”他垂眸看向季春璃,似乎在思考究竟季春璃这样的小丫头更需要什么。 春璃更不答话,轻轻咬着下嘴唇。 旁边的姜容喜已上前一步,“皇上,什么金银珠宝之类,臣妾这里也赏赐了不少呢,春璃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至于头面首饰等等,春璃就更可有可无了,依照臣妾的意思,不如就提了季春璃做女官,一来可到太医院去学习,而来将来后宫里娘娘妃子有什么病,妇科上也不需要找魏大人等来看了。” 皇宫内,毕竟还是保守的,曾经有一年,有个叫小蛮的妃子因了男人看女科而被耽误了,那事的确让皇帝痛心疾首,此刻想起来胸口也还隐隐作痛。 这是惠而不费的,皇上盯着季春璃看了看,“也是,你这等人怎么能一辈子郁郁不得志做个奴婢呢,朕今日就提了你做女医。” 季春璃听到这里连连点头。 “退下吧。”皇上对春璃挥挥手,春璃和姜容喜起身准备离开,但才刚刚走出去两步,皇上这边的高允之急忙召唤他们,春璃急忙回头。 “怎么?” “皇上还有请!”春璃回身,靠近天子,皇上瞅着季春璃看了看,续道:“朕就奇怪了,这乌桕之毒是通过什么途径进入朕身体的,朕在饮食起居上有高允之全盘伺候,多年来也未尝出过问题啊。” “皇上,根据臣女刚刚给看,乌桕之毒当是从食物而来。”季春璃的话已很权威,旁边的魏大人点点头,随声附和道:“春璃的话言之有理,这乌桕砸碎了是粉末,如果不砸碎,是小颗粒,但无论怎么说,皇上您都应该用肉眼看得到。” “高允之!”听到这里,嘉定皇帝愤怒的视线喷火一般落在了高允之的身上,高允之颤栗了一下,黯然失色跪在了皇上面前。 季春璃因刚刚给高允之帮了自己,此刻也不忍看高允之被责罚,且他们两人日后的联络只多不少,因此在高允之被裁决之前,季春璃不紧不慢道:“皇上,此事和高公公关系不大,您还要细细的留心留心,高公公对您忠心耿耿这才中京也是人尽皆知有口皆碑的。” “如果这高公公果真要谋算您,机会多了去了!二来,高公公向来心思缜密,他都没能看出,说明此事的确瞒天过海,倒不如让高公公将功折罪的好。” 其实,皇上也不过只准备小惩大诫罢了,他并没有折磨高允之的意思,此刻听季春璃这么一说,顿时指了指高允之。 “高公公,你是办事情老了的,今日出了这等纰缪,朕本该将你鞭笞一顿发配出去,你现如今且感谢感谢季春璃吧,是她救了你,以后在朕身边伺候更要进谨小慎微,知道了吗?”嘉定皇帝向来刻薄寡恩,大家都一清二楚。 他身边的得力干将并不是很多,而这高允之就是百里挑一的,此刻他也不想为难高允之,高允之得到了赦免,急忙给季春璃行礼。 “高公公不要客气,大家的心都在皇上身上,无论皇上入口什么,还请高公公认真给检查检查。”季春璃意味深长的补充:“尤其是那陌生人送的东西更是要盘查一二。” 春璃话说到这里,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动作,她竟将小拇指送出来给高允之看了看,那高允之也不知道季春璃在暗示自己什么,点点头退下了。 难不成是暗示他,在她季春璃眼睛里,他高允之仅仅是小拇指一般的存在吗? 龙辇还继续往前走。 季春璃辞别了龙辇后回身,再看奚姑和姜容喜,姜容喜已汗流满面,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人始料未及,奚姑再一次见识了季春璃的胆大心细与运筹帷幄,此刻竟有点崇拜。 “我要做女医了,春璃多谢娘娘的栽培。” “春璃,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互相帮助,莫要让本宫死于非命就好。”姜容喜慨叹了一声,季春璃之前总怀疑有关自己爹爹的事是姜容喜做的,但认识和了解的逐渐深入了,季春璃发觉姜容喜对争宠一事毫无兴趣,更不会那种谋财害命之事。 姜容喜心思也缜密的可以,而一旦做了那些事,势必也无迹可寻。 三个人欢欢喜喜离开。 另一边龙辇已进入昭阳殿,那落霜听到马车之声,已迫不及待的迎了出来,她可不是思念帝王,而是希望看看皇上究竟是什么状态,气色如何。 究竟这乌桕能不能毒死皇上。 嘉定皇帝的痛苦已不翼而飞,此刻看到落霜,顿时有了老夫聊发少年狂之意,“起来吧,等了朕许久了吧?” “是,臣妾几乎望眼欲穿。”国破家亡之恨背负在身上,不由得她不笑脸相迎,不由得她不去演戏。 看落霜楚楚动人的跪在原地,嘉定皇帝龙颜大悦,疾步靠近,一把将落霜柔荑握住了,如握住了什么爱不释手的宝贝似的。 第四十二章:白骨之离 “朕也思念你。”说着话,他一把将落霜抱了起来,落霜柔媚一笑,这一刻她的心却在滴血。 天知道,她多么想杀了眼前人!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头!但作为一个战败国家的俘虏,一个被玩弄的宠物,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曲意逢迎罢了。 “走吧。”嘉定皇帝咬住了落霜的耳,落霜只感觉犀利的痛觉从耳垂蔓延,火辣辣的吞并了过来,紧随而至的是惊慌失措,忐忑不安。 “皇上。”落霜扭动了一下身体,从嘉定皇帝的怀抱内挣扎了下来,“皇上,您没有到来之前臣妾为您准备了一些吃的。”嘉定皇帝听到这里,蓦地触类旁通想到了季春璃之前对自己的叮嘱。 “皇上,这乌桕只能是食物中带进来的,那是粉末……最近您要格外小心陌生人的东西。”他的心湖因了季春璃这句话逐渐荡漾出一圈一圈惊心动魄的涟漪。 “你为朕准备了什么呢?”嘉定皇帝微微一笑,已上钩。他看似胸无城府,但心头却在分析落霜的阴谋。 “臣妾为您准备了玫瑰粥,这玫瑰粥是臣妾为您悉心调配出来的,臣妾为采玫瑰还刺破了手指呢。”她依旧可怜楚楚,将手指送到嘉定皇帝面前,皇上看了看,抱怨道:“这些微之事情,交给奴才去做就好,何苦亲力亲为?” “不一样的,”落霜笑了,那笑温和而美丽,是贤妻良母的标配,但谁知道那笑背后隐含了多少张牙舞爪的秘密与歹毒。 “还请皇上尝一尝?”落霜将白瓷勺凑近天子,皇上嗅了嗅,一把握住了落霜的手,将白瓷勺一扬,落霜花容失色,她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预感就如落在了纸张上的墨汁一般,正在一点一点的放大,一点一点的放大…… “朕日日都在尝,如今你自己也该吃一口自己做的东西。”皇上命令道“张口”,落霜笑着张开樱桃小口,皇上强迫落霜吃了小半碗,落霜道:“臣妾已吃了小半碗了,如今剩余的就伺候皇上您吃了,您看怎么样?” “好,好!”皇上点点头,但却不去吃。 “皇上。”落霜轻嗔薄怨,将身体蜷缩在了皇上怀抱中,他盯着落霜看了看,诡异的笑了,“落霜,朕想要问个问题,你背后究竟还有谁?” “背后?”落霜果决回身,看了看背后,蓦地轻灵一笑,“皇上您说什么呢?臣妾背后没有人啊。” “落霜,你还伪装呢!你日日给朕下毒,你以为朕不知道吗?”皇上一个耳光丢了过去,落霜实在不知自己究竟哪里泄漏了,她惶遽的蹙眉,胆怯的抬头盯着皇上看,他那禄山之爪已用力锁喉将落霜提了起来。 “你这衣冠禽兽,猪狗不如……的东西……” 虽然受制于人,但落霜一点都不怕,她倔强的高昂起头,开始辱骂,皇上气煞,左右开弓,耳光噼里啪啦就落在了落霜面上。落霜已气喘吁吁,委顿在了织金地毯上,有鲜血顺着她的嘴角蜿蜒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明媚一如绽放了红玫瑰。 “皇上!”旁边的高允之似乎看出了什么,他疾步上前,衣角用力踩在了落霜的手背上,落霜疼的龇牙咧嘴,但却叫不出声了,“皇上,您看看这贱人的手指甲?” 高允之献宝一般的将落霜的手腕攥着,提给皇上看,落霜的骨关节似乎已折断了,浑身软塌塌的。 “您看啊,毒药,毒药啊!”高允之嘶鸣似的吼了一声,接着将落霜指甲缝里的粉末抖露了出来,洒在了旁边的空碗中。 “呈上来!快!” 皇上声抖颤的厉害,一小太监忙不迭将粉末送了过去,皇上看了看却不能辨别究竟是什么,厉声道:“贱人,这可是你用来毒害朕的乌桕,什么人给了你这毒药,你为何如此包藏祸心?” “包藏祸心?”她冷漠一笑,凄凉道:“皇上,一切有因必有果,你灭了我国,我还蒙在鼓中呢,如今你送上门来,你说我怎么可能不毒你呢,哈哈哈,哈哈哈!你日日来这里吃的小米粥里都有乌桕,毒早进了你的骨髓,哈哈哈,哈哈哈。” “不错!”皇上忽而平静了下来,“实事求是讲,你那吴国的确是朕灭掉的,吴王这几年是越发不听话了,朕统率不住,只能灭掉!难不成要你爹爹也来逐鹿中原吗?”对灭吴一事,皇上供认不讳。 听嘉定皇帝这么说,落霜逐渐泪目,泪水朦胧了视线,接着他凄厉的叫了一声“父王啊”,然后闭上了眼。 许久后,这才睁开了眼睛:“原来她说的果真是对的,是对的啊!” “她?”高允之转动了一下黑漆漆的三角眼,那毒蛇一般的视线已死死的钉在了女孩的面上,“那她究竟是何人?” 落霜知自己说漏了嘴巴,顿时捂住了嘴巴,嘉定皇帝看到这里已心知肚明,并非是落霜要毒药自己,而是在落霜背后还有翻云覆雨之手,他在搅动乾坤。 一想到这里,嘉定皇帝微微愠怒,狠狠的咬咬牙,对高允之挥挥手,那高允之一察言观色就知皇上要说什么,急忙凑近,两人嘀嘀咕咕了两句,高允之忽然退下。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接着,嘉定皇帝的脚步声靠近了落霜,然后落霜眼前一黑,再看时嘉定皇帝已经蹲在了自己旁边。 二人面面相觑,嘉定皇帝的视线从凛冽到寻常,从寻常到温和其实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两人视线交融在了一起,嘉定皇帝忽然温和了不少:“落霜,朕错了,朕不该粗暴!” 那春水一般的视线缠绵极了,嘉定皇帝语声降了下来,缓缓道:“朕知这多年都亏欠了你,每当朕想起来寂寂深宫你一人孤苦终老,朕的心就揪着疼。” “落霜,一切都是朕的错,是朕的错啊。” 落霜毕竟是女子,又是没有经历过爱情且还七情六欲的女子,她那朦胧的眼内漾出一抹感动的柔情,那涟漪微微的扩散,微微的扩散。 “落霜,朕这是来补偿你的,你为什么如此狠心绝情而要伤害朕呢,你不该,你不该啊。” “皇上!”被皇上这么一折腾,落霜似乎也感动了,柔情款款的抱住了皇上。 起身后,嘉定皇帝温柔的用手指为落霜擦拭了泪水,“落霜,你放心好了,这后半辈子朕都会对你好,对你好啊!”落霜大为震动,差不多要信以为真了。 “朕刚刚给打疼了你没,朕找个医官来给你看看。” 于是……在季春璃做梦都想不到的契机之下,她来到了朝阳宫,落霜看季春璃从外面走进来,蓦地心头一紧。 她们两人都到了,事情可不简单!皇上一定知道了什么,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出。 季春璃决定启用落霜的那一刻开始就决定将落霜当做死棋来用,哪里知道落霜并没有被弄死,反而是皇上竟找了自己过来。 春璃怎么可能不恐惧,但她却表现的安之若素,看似寻常极了,“皇上。”季春璃给皇上行礼。 嘉定皇帝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女子:“你给看看,她身体可怎么样呢?”季春璃点头。 当春璃准备上前去为她看病的时候,皇帝又凑近季春璃,将手掌摊开给她看。 当季春璃看到嘉定皇帝手掌心里的字儿后,顿时明白,皇上尚且没怀疑到自己头上呢,他宽大的手掌心里有一行密密匝匝的字儿:“看看粥里面有没有毒。” 第四十三章:一个局 春璃先为落霜看了身体,发觉落霜也并没有什么受伤,不外乎脸上有抓痕咽喉有淤青罢了,春璃叹口气。 傻丫头啊傻丫头,皇上这是在玩儿三十六计里的欲擒故纵呢,她是想要抛砖引玉用落霜做由头牵引出背后的人呢。 但这丫头却不怎么明白,俨然是上当受骗了,春璃看过了她伤,两人假装素不相识,而后春璃笑了笑:“贵人娘娘的伤并没有什么妨碍,秀休息休息就好了。” “朕知道了。”皇上点点头,“高公公,伺候了去休息。” 那高允之涎着脸苦笑,伺候了落霜去休息,等落霜离开后,皇上急忙凑近季春璃,“春璃,你快给朕看看,朕可不是中毒了吧?” 这边落霜才举步,另一边皇上就原形毕露了,他看起来很焦急,甚至于有点狼狈,凑近季春璃后身体前倾,显示出一种分外的着急。 春璃点点头手落在了皇上的脉息上,听了脉息后春璃要求看舌苔以及眼睛等等,其实春璃只需略微一看也都明白了,但却不得不认真多看看。 毕竟对方是天子。 看春璃进行完毕这一切,皇上的愁眉才逐渐展开,季春璃道:“皇上您放心就好,并没有什么问题。” “那朕就放心了。” 季春璃看皇上面上的阴云逐渐消失,急忙补充:“您吃奴婢为您做的解毒丸就好,很快就好了。” 皇上急忙找了解毒丸出来,吃了解毒丸后,这才放心的笑了,但才一小会那习惯的凶狠而狰狞的表情已浮现在了嘉定皇帝的面上,“真是气煞了朕,究竟怎么搞的呢,朕也想不明白了!怎么她就算计朕了。” 春璃知道,皇上这是在求助之际,如若自己不能拿出来点儿本领,这女医也不怎么好做了,思及此,季春璃果断道:“皇上,您最近很青睐这亡国公主,是您心甘情愿来找她吗?还是有什么力量在推波助澜?” 这本是敬事房才可以问的事,但季春璃擅作主张了,她一句话问到了皇上的隐私上。 嘉定皇帝顿时愠怒,眼神恼恨的盯着季春璃,“春璃,你好大胆,这样的事也是你能问的吗?” “皇上。”季春璃旋即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您竟让臣下来调查此事,臣下就要认认真真巨细无遗的去研究啊,一点环节和细节臣下都不能错漏,不然皇上害死另请高明吧。” 春璃这么一说,皇上面上浮现了淡淡的笑痕,“好,春璃!朕就喜欢你的胆大心细,从今日开始,此事就全权都交给你,你务必要从他口中将那人给朕套出来,知道了吗?朕不要你现在就弄死她,朕有一百万种酷刑在等着她和她的同盟!” 听到这里,季春璃心头一凛,恐惧的阴霾已上心头。 皇上休息去了,但季春璃却睡不着。 半夜三更,季春璃去找萧祁煜,她多么想将自己遇到的事说给萧祁煜听,但萧祁煜似乎兴味缺缺。 此刻季春璃在练武,但心不在焉,思想一旦跑毛就漏洞百出,以至于师父一马鞭抽了过来,春璃只感觉痛彻心扉这才收摄心神。 “今晚,到此为止了。” 师父老人家不想传授了,转身就走,季春璃也知自己错了,捡起来马鞭自己去练,但今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再怎么凝聚心神,心神都在涣散。 她气馁极了,一屁股坐在了萧祁煜旁边的美人靠上,萧祁煜在喂鱼呢,手中的食盒差一点就滚落在了池塘里,看春璃如此这般,萧祁煜已知季春璃遇到了麻烦。 “怎么?”萧祁煜将食盒交给了季春璃,春璃伸手握住了,几乎是泄气一般的抓住鱼食就用力的丢在了池塘内,引逗了一群色彩鲜艳的鱼儿过来唼喋。 看季春璃这模样儿,萧祁煜忍俊不禁,“你今日究竟怎么样了?”他一行说,一行掀开了季春璃等面具,盯着春璃面具下那张丽颜,春璃知这等事怎么能告诉他? 不外乎换取两句挖苦嘲谑罢了,一次只能长长的叹口气,萧祁煜已凑近季春璃,在她想不到的瞬间,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本王要你好生习武,你今日心猿意马,且不说你辜负了朕,就你师父又怎么能开心的起来?你是本王千里挑一的人,难道你师父就不是吗?” “我今日遇到事了,有点坎坷。”季春璃愁眉苦脸,她多么想竹筒倒豆子将事情说出来啊。 但萧祁煜最近显然在冷眼旁观,他希望看看凭借季春璃她会有什么本领来扶摇直上,她会有什么本领能死中求活,她太想要看看了。 “那就去化解吧,你告诉本王,难不成想要假手于人让本王去处理吗?”果然,季春璃连求救都没有,她仅仅是闲话家常一般的开口,情况已变了。 他用森冷的态度拒绝了季春璃的“求援”,接着,萧祁煜握住了季春璃鬓角上垂落的发丝,将那墨玉一般的发丝轻轻的抚着,凑近了鼻孔。 “春璃你记住了,人生来就是处理问题的,人生一世,日日都有问题,就看死了……”萧祁煜起身,“也还要处理问题。” “我知道。”对这一切,春璃已心知肚明。 接着萧祁煜靠近了季春璃,他从季春璃手中将食盒拿走,亲吻起了她,一切都是预料之外,季春璃想要起身,但却不能,她只感觉一股邪火从心脏内一点一点的燃烧了起来,直到浑身一寸一寸的肌肤都被点燃了。 春璃深吸一口气,“王爷,这里不可以。”季春璃感觉到了萧祁煜的手正在一寸一寸朝着禁地而来,那动作让季春璃恐惧中带着担忧,但却隐含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和等待。 “春璃,你想多了!”萧祁煜松开了季春璃,他研判的目光在季春璃的面上兜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春璃的唇角,他似乎很喜欢看季春璃心乱如麻的模样,似乎格外欣赏季春璃不知所措的表情。 “王爷,我要走了。”季春璃转身就走。 她是一点都不了解萧祁煜,他冷漠起来如此不近人情,只一个冰冷凌厉的眼神就能秒杀一切,让周边寸草不生,但他温柔起来却也让人始料未及。 他们会怎么样发展? 季春璃不敢去想。 这一晚春璃并没有休息好。 第二日,季春璃醒来后,容妃娘娘那边已送了礼物过来,春璃打开一看,是色彩比较明艳的衣裳,容妃虽然没有亲自前来,但奚姑却到了,她准备为季春璃丰容靓饰一下,但季春璃却拒绝了。 “奚姑,这个节骨眼上何苦哗众取宠,还是不要了吧,我的身份再怎么千变万化我也还是我季春璃,不可自讨苦吃自取灭亡。”奚姑是向来比较欣赏季春璃的,因此当季春璃这么说的时候奚姑很快就认同。 “这也是娘娘的一片心意,你能熬到今日的确不容易,应景的还需要佩戴点儿。”奚姑一面说一面为季春璃佩戴头饰,春璃揽镜自照,挑选了颜色比较素雅暗淡的去佩。 季春璃今日册女官,这消息已不胫而走,因春璃是容妃娘娘这边的得力干将,皇后也召见了季春璃。 两人面对面,应后居高临下盯着季春璃,启唇道:“从今以后,本宫不需说什么你也应该明白你将怎么做,做了女医后,更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切勿行差踏错了。 “是,奴婢明白。” 第四十四章:阴谋阳谋 春璃早已不高贵了,她学会了做小伏低,甚至于她学会了用什么样动作可以长时间的跪在上位者的面前。 她几乎已将之前的身份给抛诸脑后彻彻底底的忘记了,现如今的春璃已非曾几何时的春璃,之前的一切都曲终人散了,现在是生命的进阶。 “还自称奴婢吗?”应后端庄的坐着,握着一杯茶吹了吹,“起来吧。” 季春璃急忙起身,“臣下知道了。” 应后嘴角露出个满意的笑痕,“这个本宫赏赐给你的,预祝春璃你以后旗开得胜,如鱼得水。”季春璃通过嗅觉已知这一碗茶没有什么毒药,只能将之喝掉。 看春璃如此听话,应后微微点点头。 春璃从应后这边退下,鸿胪寺那边的钦天监和司礼监已经过来了,他们捧着季春璃册封时候会用的东西和衣裳,那衣裳是玫红色的,这是多么俗气的衣裳,但曾几何时这玫红却是娘亲最喜欢的。 如今娘亲可生活的怎么样了呢?玫红?娘亲以后还能用玫红色的布料看来做衣裳吗?爹爹啊,您在天之灵可看到了吗?春璃我已做了女官了,距离掀开黑幕调查您的死因已咫尺之遥了。 季春璃一时之间想了很多,思想和心一起信马由缰,咯噔咯噔的跑。 册女官是在中午,春璃一鸣惊人,倒是顷刻之间就得到了不少人的青睐,一时之间来了一群人,这些人平日里和季春璃一点都不熟悉,但今日却都准备了礼物过来,“春璃啊,将来您在皇上面前伺候的时间长了,有什么好机会也要拔茅连茹啊,莫要忘记我们都是同甘共苦的好姐妹。” 一人恬不知耻的期许季春璃的空头支票。 季春璃嫣然一笑,握着那素不相识的“同甘共苦”好姐妹的手,“放心好了,但凡是将来有什么好机会,春璃都不会忘记你们。” “苟富贵,勿相忘,季大人。”一小太监一面说,一面将自己为季春璃准备的金锁放在了春璃手中。 “大家都放心好了,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婢,春璃以后得到好机会一定都不会忘记了大家,大家都放心吧。” 众人听到这里都含笑离开了,裙带关系怎么来的,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不是如此这般而来? 册封很快就结束了,大家都感觉季春璃变了,而诸位看季春璃的眼神都变了,唯独季春璃自己还是感觉自己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还是那个季春璃,不过从“奴婢”改口到“微臣”“臣下”罢了,往后的日子依旧千篇一律,但却还要更注意谨小慎微,万不可掉以轻心落入了陷阱。 春璃不过是个女官,实际上不稂不莠,按照姜容喜的意思,春璃是该搬到太医院去的,但太医院距离这里可远了,在季春璃看来,倒是住在长宁宫才舒服。 二来,那太医院内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她一个女性到里头去,早晚惹非议,春璃将自己的心思说给了姜容喜,姜容喜立即到天子跟前去请命。 皇上却不过一笑了之。 但皇上却提醒季春璃快点儿破案,他依旧还到朝阳宫去,依旧对落霜笑脸相迎,但落霜的心却五味杂陈,终于落霜有了和季春璃单独见面的机会。 落霜道:“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吗?春璃,你要害死我。” “我不能死,但我会答应你,将来为你报仇雪恨。”春璃一点不避讳自己的心,落霜听到这里,哈哈哈哈放声大笑,“季春璃啊季春璃,你可真是满打满算,但现如今我一旦反水,你就完蛋了,哈哈哈。” 季春璃也笑了,但却笑的亭亭玉立宁静致远,她那笑美丽好像亭亭净植的莲花,“落霜,你不会将我说出来的,你明白泄漏了我以后我们会得到什么裁判,那结果不外乎全军覆没罢了,现如今我还有其余的计划,即便是你死了,他也不会安宁,怎么样?” 落霜收敛了邪魅的笑,慢吞吞道:“春璃,我不怕死,自我知道我贵霜帝国毁于一旦后,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做孓遗生物吗?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将你说出来的主要原因了,我非但不会将你说出来,我还会帮助你到达你要的高度,但你答应我的话也不要忘记。” “落霜,我和你一般无惧无畏,我的命也不值钱,但此刻还不到我赴死的时候。” “我明白。”落霜理解的笑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什么,到第二日,春璃将一根鬼罂交给了皇上,嘉定皇帝从季春璃手中将鬼罂拿过来,皱眉瞅了瞅。 “是什么?剪秋萝吗?” “皇上,这是鬼罂,只需要将其放在草料之内,羊就会贪吃,鬼罂的果壳放在蔬菜或者水果中,人吃了以后会致幻,服用过量甚至于会很听话,可随意操控,如提线木偶一般。” “朕知道了,真好狠毒的心,但你究竟推理到没有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这臭丫头不会这么聪明的。” “此事还不可操之过急,皇上,您再等一等。”季春璃胸有成竹。 “好,朕知道了。” 季春璃这边有了一点进展,但皇上已经急不可耐了,他恨不得自己去询问,眼看着五六天过去了,还是没有线索。皇上本就不喜落霜,最近开始冷落她,那落霜也知她的命运是走到了尽头。 忽然有一天,落霜求见皇上。 嘉定皇帝知落霜是要口吐真言了,亲自到朝阳宫去,两人寒暄完毕,落霜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落霜知错了,落霜不该谋害您!之前您几次三番都在询问究竟是谁在后摇鹅毛扇,臣妾都犹豫着究竟该不该告诉您,此刻臣妾已下定决心了,将一切都告诉您。” “好,你说吧,朕……洗耳恭听,起来说。”皇上龙颜大悦,盯着落霜看。 落霜点点头,她看起来很委屈,竟泫然欲泣,春璃看到这里将落霜搀扶了起来,“贵人,你慢慢儿说吧,究竟是什么人在安排这一切,您说吧。” 说! 落霜明白,自己一旦开口说了,她命运的休止符也到了,她将伴随这个秘密永久性的消失……消失在深宫内院,消失在这个美好的世界。 季春璃……落霜的眼神凄苦,盯着季春璃看了看,春璃暗暗点点头,发誓定会帮落霜报仇雪恨。 皇上和高允之的眼神都很期待。 然而就在此刻,门口来了一群人打头的是几个太监,那几个太监众星拱月一般簇拥了一个人进来,季春璃一回头就看到了萧子焱,萧子焱看向自己的眼神多少有点难言的敌意。 萧子焱前脚一到,萧祁祯也到了。 两人急忙叩拜给嘉定皇帝行礼,皇上面色不豫,好好儿的他们怎么就来了呢? “父皇,儿臣已调查到了秘密,究竟是谁在毒害您!”萧子焱那黑洞洞的眼死死的盯着季春璃,季春璃思想向后,她觉得自己对此事的安排称得上天衣无缝,绝对没有可能泄露任何蛛丝马迹,那他是怎么样查到的。 他的眼神很冰冷,诡异。 季春璃见过很多双的眼睛,眼睛是反射情绪的窗口,无论是人还是动物,眼神都在支持或者反对内心的想法。她见过含情脉脉的眼,冰冷残酷的眼,但眼前这双眼似乎抽离了一切的情绪,那是冷漠到空洞,空洞到乏味的眼神。 而那眼又好像戈矛一般带着锋利。 “哦?”皇上笑着捻须,调整了一个坐姿,就如准备看大戏一般笑了笑:“如今看来,是比刚刚给还精彩了,好得很,好得很!你且说说究竟是谁在谋害朕。” 第四十五章:一扎鬼罂 萧子焱得到了许可,他并不着急说话,而是起身冷冰冰的靠近了季春璃,那冷厉的黑眸盯着季春璃看了看,接着一把扼住了季春璃的手腕。 春璃从来不会在人前表示自己的武功,因此轻而易举就被拿捏住了,他的手暗暗用力,春璃只感觉疼。 “三皇子这是何意?”春璃准备抢夺主动权,她一定是暴露了什么,但此刻还没能想到。 旁边那双略显忧伤的眼盯着季春璃看了看,仿佛他不相信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季春璃安排的,他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木鸟。 季春璃并没求助,生死存亡已在眼前,她需如萧祁煜说的一般搏一搏,季春璃经历过生离死别,在皇宫里也摸爬滚打了小半年了,因此对突如其来的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我是什么意思,你季春璃比任何人都清楚!”萧子焱眼**出凶狠阴鸷的光,春璃皮笑肉不笑:“三皇子不妨将话挑明了说,这样倒是让皇上容易误会臣女了。” “那罪魁祸首就是你,始作俑者就是你,你休要在这里给我伪装!”三皇子怒冲冲的推了一把季春璃,春璃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顿时调整出一种被惊吓到了的表情,“什么?三皇子您说什么呢?怎么能是臣女?” “贼喊捉贼,你以为你这样安排就没人怀疑你了吗?来啊,呈上来。”萧子焱大笑一声,朝着门口挥挥手。 一个面沉如水的老太监握着个托盘徐徐进入屋子,托盘内放着一扎鬼罂,那鬼罂已快干枯了,根茎上的毛絮蜷缩着,好像干枯也是不心甘情愿的事,那曾经艳冠群芳的花也委顿了下去,似乎用最后的倔强在嘲谑季春璃一般。 “父皇!”此刻萧子焱激动了,眼落在正襟危坐的嘉定皇帝身上,慢悠悠道:“说真的,要不是在季春璃的屋子里搜查到了这个,连儿臣都不敢相信,这季春璃包藏祸心,她才是幕后黑手啊!” 听到这里,季春璃发觉嘉定皇帝的面色微微变了变。 “春璃,这作何解释?”季春璃哑口无言,此刻该找什么借口才能显得合理化呢?是的,每一天的草料里那鬼罂都是季春璃添到里头的,春璃本准备将剩余的一些销毁掉,但一来最近她升官了,真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忙的不亦乐乎哪里有时间处理这小事? 二来,春璃原本准备等风头过去了才去处理,哪里知道撞在了萧子焱手中。 “季春璃!”萧子焱一把将托盘里那一扎鬼罂抓起来丢在了季春璃面前,花儿立即香消玉殒,“你作何解释,还不快从实招来吗?” 季春璃盯着那鬼罂,这可是自己千辛万苦从后花园找到的,为在后花园找鬼罂,她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但她想不到此刻,这未尝销毁掉的东西竟要将自己送上断头台。 旁边的萧祁祯嘴唇蠕动了一下,仿佛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哑口无言。萧子焱冷冰冰的眼死死的盯着季春璃,期待季春璃答疑解惑。 “季春璃!”嘉定皇帝已怒火填胸,但表面却很平静,他向来是这样的人,即便是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解释解释。” 季春璃还没张口呢,门口一行人已经到,有衣裙窸窸窣窣之声,接着春璃看到了姜容喜和奚姑等人。 “皇上,那鬼罂是春璃之前为调查毒药而采摘的,此事臣妾都知道,臣妾刚刚给在凤坤宫和皇后娘娘还聊到此事呢,皇上!”姜容喜的语声和缓了不少,但从她面颊上的红潮可以看出,她一定是走的很急。 “那季春璃如若想要毒害您,随便找个办法也就是了,不是吗?”姜容喜的解释让皇上微微点点头,“是啊,春璃想要毒害朕机会可多了去了,哪里需要安排这一轮事?” “焱儿该打,怎么能怀疑季女官。” 话间,皇后娘娘也到了,她从外面走进来,步态轻盈极了,看那模样儿简直有哦如少女一般,萧子焱看应后走了进来,目光急忙躲避。但应后毕竟是个女子,她那缠绵悱恻的眼已经落在了萧子焱身上。 “皇上。”应后先给嘉定皇帝行礼。 皇上点点头,“大半晚上的你怎么也到了?” “听说这边出了投毒的事,臣妾过来看看。”应后这才发现了萧子焱似的,“焱儿也在呢?” “母后!”萧子焱朝应后行了个礼,应后的眼神很阴柔,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靠近了皇上,接下来季春璃做梦都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应后竟对皇上道:“到底是您误会了春璃,春璃昨日才刚刚做了女官,怎么会和这臭丫头同流合污,这臭丫头背后一定还有风云人物。” “春璃,刚刚在凤坤宫本宫和容妃娘娘还聊起你。”应后竟会为季春璃开脱,这让季春璃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 老天!什么情况啊! 姜容喜眼神轻柔,应后微微点点头,看得出两人已提前沟通过了,只是让季春璃感觉奇怪,应后和自己乃泛泛之交,姜容喜是怎么说服这老狐狸来帮自己的? 听应后这么说,皇上已消除了疑惑,连连点头:“朕几乎让春璃你蒙受了不白之冤,朕的错,此事自然还有罪魁祸首,带了她来。” 众人急忙行动,一会儿后带了落霜出来,落霜已被毒打过,萎靡不振,萧子焱愤怒的盯着落霜,“快说,究竟你的同谋是谁,快说啊!” “同谋?哈哈哈,哈哈哈。”落霜嘲讽的哈哈大笑,锐利的眼死死的盯着萧子焱,“此事还需什么同谋啊?凭我一人难不成就不能消灭这老狐狸吗?哈哈哈,哈哈哈。” “哦,是这样吗?”萧子焱蹲在落霜面前,他盯着落霜凝望了少停,慢吞吞道:“我呢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若不老实交代,我们只能大刑伺候了。” 萧子焱似乎对严刑峻法很期待,而此刻季春璃只希望落霜能咬舌自尽,萧子焱一定会安排很多鸡零狗碎的酷刑来折磨落霜,而落霜必死无疑。 “哈哈哈,哈哈哈。”落霜嘲讽的笑着,那双阴鸷的眼敏锐如匕首,死死的盯着对面的人。 “父皇!”萧子焱吃凑近了嘉定皇帝,“父皇,儿臣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让这贱人口吐真言,还可以起到威慑和惩罚的作用。” 皇上听到这里,眼内闪过一抹刀锋一般的厉色,起身一拍桌:“快说,什么办法?” “这办法也简单!”萧子焱冷冷的视线落在季春璃的身上,春璃被这眼波一瞅,顿时有点惶遽,萧子焱这家伙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那黑洞洞的眼内似乎一时之间投放了千百只蝙蝠一般,而每一只蝙蝠都在张牙舞爪,准备靠近季春璃。 季春璃情不自禁颤栗了一下。 “父皇,节接下来的事却要急女官季春璃一用。”萧子焱看向皇上,嘉定皇帝闻声,对季春璃摆摆手,反正他是作壁上观,向来,为达目的,他都不择手段。 季春璃靠近萧子焱,萧子焱将地上的鬼罂捡了起来,盯着季春璃看了看,“你来,将这些鬼罂都喂食给那贱人,那贱人也就口吐真言了。” 季春璃想到了什么。 是啊,人一旦服用过多的鬼罂就会言行无状,就会说出平日里不可能说出口的各种话。 “微臣……” 第四十六章:皇后竟怀孕了 季春璃想要违拗,为什么这样残忍的事情非要她去做呢?但皇上的眼神已在催促了,而萧子焱的眼神很嫌恶,至于萧祁祯,一脸的爱莫能助。 季春璃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缓慢凑近落霜,道一声“对不住了,公主”,接着左右走过来两力大无穷的嬷嬷,这俩嬷嬷一招大鹏展翅已压住了落霜的肩膀,季春璃握着鬼罂将之喂给了落霜。 落霜吃了不少的鬼罂,那俩老嬷嬷这才丢开了落霜,她那瘦小的身体在地上蜷缩着,好像恨不得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似的,她用力的拥抱着自己,接着,萧子焱凑近了落霜。 他野蛮而残暴的伸手,一把将落霜那业已凌乱的发辫握住了,用力一提起,“落霜,最后一个机会了,究竟你的同谋是谁?可在我们这里吗?” 那落霜吃了太多的鬼罂,人已有点亢奋,盯着萧子焱看了许久,这才开腔:“三皇子,一切事情都是你做的,现如今你要我指证谁去?三皇子,都是你啊。” 这句话一出口,举座皆惊,怎么一切事就是萧子焱做的呢,“你这贱货,闭嘴!谁要你胡言乱语来?”萧子焱已气坏了,伸手一把卡住了落霜的咽喉,落霜只感觉脉管内的空气逐渐在减少。 那强力很大的手腕扼住了咽喉,一股邪恶的力量差一点就摧毁了自己,那真是太难受了,她的眼内逐渐熄灭了光。 “慢…”季春璃鬼使神差的叫了一声,然而为时已晚,那落霜的脖颈子一歪,人已经死了,春璃眼睁睁看着落霜的手沉甸甸的砸向了地面。 顿时屋子里响彻一片鬼哭狼嚎之声,跟随落霜多年的侍女哭哭啼啼,接着接二连三都一头撞向了廊柱,死了个一干二净。 现在好了! 死无对证! 其实,到目前为止一切的过程和情节依旧没有脱离季春璃的掌控,但不知道为什么,季春璃依旧开心不起来,她难受极了,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就那样打开了她的胸腔,接着,那双手内出现了一根弦索,那弦索就那样用力的勒住了她的心脏,然后暗暗用力。 “父皇,这贱人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大概皇上也有点震惊,萧子焱刚刚的表现实在是太凶狠了,和他血气方刚年少轻狂时候一模一样,但他却欣赏不来萧子焱。 他在他的面前,他都这样,那么他不在他的面前呢,他会不会更肆无忌惮呢?皇上不敢去想了…… “罢了。”皇上缓慢起身,“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倒是弄得腥风血雨的,阿弥陀佛这哪里是朕想要看到的结局?”皇上此刻知道悲天悯人了,连眼神看起来都具有菩萨心肠。 “将她们丢在乱葬岗吧。”嘉定皇帝看完了闹剧,准备离开。 此刻春璃一低头,看到了落霜那雪亮的眼,那眼内依旧燃烧着经久不息的仇恨之光,明明在最后关头她可以将季春璃说出来的,但落霜并没有。 这是一种生死契约啊,落霜明智的用自己的死亡来捍卫了季春璃的名誉改写了季春璃的命运,春璃激荡的心,哪里是“谢谢”两个字儿就能形容的呢? “落霜,你放心就好,你未竟之事,有我亲力亲为!” “落霜,你放心就好,你不会稀里糊涂就白白牺牲的,我季春璃对天发誓,我一定会帮助你报仇,一定会的!”季春璃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从口中吐出,她隐忍住了内心的剧痛。 季春璃走向了落霜的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为落霜闭上了死不瞑目的眼睛,那雪亮的光逐渐熄灭了,季春璃的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萧子焱嘴角浮泛出一抹淡淡的笑痕。 “我们也回去吧。”应后回身对姜容喜挥了挥手,姜容喜忙不迭点头,两人手挽手亲密无间的去了,但才走出去两步路,应后就深受捂住了小腹。 吓得姜容喜急忙后退,塑胶姐妹花的情感在这一刻坦露无遗,“我没事儿。”应后强颜欢笑,但从应后那苍白了的脸色去看,那疼痛一定很剧烈。 季春璃看到这里,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她的心再一次被提了起来。是的,应后之所以刚刚给会帮助自己,完全是因为随后要用到她啊。 原来她还是别人的棋子,逃不出命运那双大手的碾压。 “怎么样了?”夜色中,一声轻柔的询问已飘入了应后的耳朵,接着是嘉定皇帝那逐渐靠近了的威猛身影,应后的手交给了皇帝,嘉定皇帝轻轻攥着,柔柔的眼已落在了应后的身上。 “感觉怎么样?” “疼。”一个字囊括了一切的感受,皇上其实也不怎么喜欢应后,但当初应后的母家帮助自己披荆斩棘好不容易才有了他今时今日的江山,他之所以还让应后身居高位并非因为应后还有什么接二连三的付出,而是为了天下悠悠之口罢了。 此刻,他看起来温柔极了,关切道:“定是你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连朕也不小心吃到了不干净的,此刻也赶巧了,季春璃还在呢,让她过来为你瞧一瞧。” “吾皇大惊小怪了,臣妾是灯草做的吗?”皇后娘娘拒绝接受检查,但才刚刚给起身那种不适感就四面八方的包裹住了她,她止不住干呕了一声。 看到这里,皇上是真的担心了,急忙示意春璃去看,季春璃叫了一声苦,真是糟糕透顶,又要与虎谋皮了。 “娘娘,让臣下为您瞧一瞧?”季春璃款步靠近,应后看季春璃已经走到身边,柔媚的视线内闪过一抹复杂之光,“那就给本宫看看,大概是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只是腹痛。” “检查过就知道了。”皇上侧眸看看高允之,那高允之已不动声色将驿站浸了酒水的锦帕递了过来,嘉定皇帝握着锦帕小心谨慎的擦拭了手掌心,将锦帕依旧还送到了高允之手中。 老天! 这才哪里到哪里啊,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季春璃将嘉定皇帝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当看到嘉定皇帝这模样儿的时候,不禁嗤笑了一下,因没有枕,春璃将应后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在她伸手为应后听脉的时候,仔细看看了看应后的肌肤,那是新生儿一般具有弹性的肌肤,皇上啊皇上,这样一具未经老化的躯体,您老人家就果真一点都看不出来问题吗?眼前人可不是三十岁年龄应该有的模样儿啊。 春璃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认真听脉,顿时表情变了变,果然不出所料,果然不出所料啊! “回吾皇!”季春璃几乎有点焦急,跪在地上宣布道:“不是病,是喜呢,娘娘身怀六甲了。” 季春璃这边一说,众人神态各异,萧祁祯的眼神比刚刚给还忧伤还惆怅了,萧子焱呢,已胸有城府的笑了,这孩子就是他的。 嘉定皇帝迟疑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后,笑弧打开了法令纹,“朕又要做父亲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春璃,你且看不会错?” “断不会错,喜脉是入门知识,人人都会的。”春璃洋溢着一个热情的微笑。 “好,好,真好啊。”皇上不疑有他,凑近了皇后,“皇后,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应后这多年来参与过不少明争暗斗,她给人下毒过,也被人下毒过,一来二去身体就不好了,怀孕后不是小产就是滑掉,更有甚者,胎死腹中,已经多年了应后连一个孩子都没有诞育,此刻终于再一次怀孕了,嘉定皇帝怎么能不开心呢? 第四十七章:运筹 “春璃,这宫里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医,你是本宫知根知底的,你又胆大心思,这一胎就交给你了。”应后来了个顺水推舟,季春璃她不情愿都不成,听应后这么说,只能连连点头。 “真好,真好啊!”皇上欢欢喜喜的去了。 夜半三更,几个太监进入了朝阳宫,他们将这些尸体包裹了起来,从后门送了出去,她们这才一行动就有人跟踪在了背后,众人将尸体丢在了乱葬岗。 这是一个有狐狸、鬣狗、斑鸠和秃鹫的地方,尸体才一丢下,这些动物就会上前将尸体啃啮个一干二净,这也是一种净化。 尸体被丢下,太监对着尸体道一句“阿弥陀佛”,众人迷信的点了香烛后风风火火的离开了,等他们走远,几个人从黑暗中出现,他们将尸体一一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棺木中,然然后闭合了棺木。 清冷的月光落在棺材上。 沈寄道:“春璃姑娘,不要看了吧,人死不能复生。” 沈离朝着尸体吐吐舌头,他看向棺木里那依旧美丽的女孩,一层月阴翳在了她的面上,让她看起来有点难言的凄凉与孤苦,“哎,真是可怜。” “好了。”季春璃在敞开的棺材看站了许久,没有人看到她那一滴滚落在棺材里的泪,“让公主入土为安吧,此事定要做好了,我先回宫去了。” “放心好了,交给属下。”沈寄点点头。 季春璃一转身泪水就濡湿了眼,她是做了女医,但却折堕了一人之命,如若没有落霜用性命来鼎力支持,哪里会有季春璃的飞黄腾达。 春璃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只感觉魂飞魄散,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家破人亡的时候她没有哭;被皇帝围追堵截差一点失去贞操的时候春璃依旧没有哭;但此刻,一股莫名的辛酸就好像一把戈矛一般硬生生刺在了心脏上。 她再也忍不住,泪水稀里哗啦。 背后出现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已渐行渐近,季春璃急忙起身,她伸手几乎是仓皇而凌乱的擦拭掉了眼眶里的泪水,她故作轻松的笑着,回头就看到了从月光里走向自己的萧祁煜。 “哭了?”萧祁煜的声音有点冷,季春璃止不住后退。 就如高等动物忽然靠近了低等动物一般,就如他会扑向自己,一口咬断自己的喉管一般,季春璃恐惧了,而那如影随形等恐惧,还在持续性的加压,春璃知道,他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泯灭了七情六欲的铁石心肠的人。 亦或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杀人武器,就如萧子焱一般,但她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我这样安排,实在是太坏了。”吞吞吐吐,终于还是将内心最本真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这有什么?”萧祁煜冷然一笑,眼神里猝然燃烧起一明亮的光火,“我们要的是结果,谁在意什么目的,再说了,落霜死的不冤枉,至少在死亡之前她明白了一些真相,那是她想要的。” “不!”季春璃盯着萧祁煜看了看,“无知者才最幸福,她如若不知道这些东西,一切都好。” “眼泪吞回去。”萧祁煜的眼神很冷,让季春璃心头一紧。 季春璃咬着嘴唇,肩膀抽搐了一下,萧祁煜已转身朝着前面去了,季春璃尾随在萧祁煜背后,月光冷,萧祁煜更冷。 她有一种错觉,形同不小心进入了一片冰天雪地一般。 萧祁煜握住了季春璃的手,送春璃进入了马车,该打通的关节都已打通了,她们可以随意出入帝京,似乎自从复仇的计划一开始,季春璃就再也没有开心过。 但她还能有什么选择不成? 回到宫里,季春璃梦魇了,一闭上眼睛就看到血糊糊的落霜,落霜哭哭笑笑张牙舞爪靠近她,“季春璃,你这包藏祸心的人,你竟害死了我,我死的好惨啊,我要拉你一起下地狱,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不怕?那落霜不是季春璃弄死的,但关于落霜死亡的每一个环节都和季春璃脱不了干系,春璃也心如刀绞。 第二日一大清早,皇后那边传召季春璃,春璃急急忙忙过去,应后看春璃到了,收回了凝望在铜镜上的眼,咳嗽了一声,“春璃,你到了?” 好像面对的是倾盖如故的朋友,又好像她们在多年前就有感情基础了,春璃微微点点头,灿亮的眼落在了应后的身上。 应后道:“春璃,这个孩子我要定了。”季春璃倒是想不到,应后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 “娘娘放心就好,奴婢一定会为娘娘保胎。” “不!”应后道:“我要你保我和我的孩子,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没有孩子的女人一辈子都不是完整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春璃?”应后一把握住了季春璃的手,季春璃自然明白应后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目的。 “娘娘,说句不该说的,有人要谋害您这孩子吗?”春璃自己也知,不该这么问,但话还是这么冲口而出了。 “不要问那么多,你帮助本宫保孩子,本宫以后帮你的时候更多,虽然本宫到目前为止还不到你到皇宫里来有什么目的。”应后凄凉一笑,“本宫在这皇宫里见识过不少人,她们都很厉害,你季春璃也很厉害。” “但她们和你季春璃再一比较,就缺了点儿什么,春璃,只要你不太过分,本宫都会竭尽全力的帮你!”应后似乎已看穿了季春璃的心,如此这般说。 “多谢娘娘成全。”季春璃说完后为应后听脉息,从脉息也可听出应后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似乎应后很悲伤,她也担心起来自己那朝不谋夕的命运了。 然而在寂寂深宫内,谁不悲伤,谁不为自己的命运而岌岌可危呢?春璃开了药后,还亲自尝了尝,这才离开。 依旧还回到姜容喜这边,如今季春璃荣膺了女医,女官和奴婢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同,春璃闲暇的时间比之前还多了不少,因此虽然还是姜容喜的下属,但实际上已不怎么需要谄媚和讨好姜容喜了。 春璃从凤坤宫回来,发觉姜容喜已在等她,看季春璃回来,姜容喜一笑:“你如今已是女官了,我这边指派个人伺候你,他叫王振,是个忠心耿耿的太监,我培养他多年了,你我可通过他来互通有无,就前几日发生的事,若没有他出主意,你可真是危险极了。” 季春璃看向旁边,一个眉毛稀疏雪白的太监正在给自己打躬作揖,季春璃一想到“之前的事情”,不免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太监。 他发觉这太监做事情很稳,是那种处变不惊的性格,看到这里,她满意的笑了笑。 “老奴叫王振。”那太监开口了,声音显然没有一般太监干巴巴的感觉,春璃一看,发觉王振口内的牙齿也雪白剔透,至于王振那双琉璃一般的眼更是光彩夺目。 都说人老珠黄,但在王振这太监这里,却一点点蜕变都没有,那双敏锐而明澈的眼让季春璃很喜欢。 “以后你就跟着我做事了,你正经的主儿还是容妃娘娘,我的主儿也是容妃娘娘,只平日里你装腔作势跟在我身旁混赖吧。”季春璃笑了笑,那王振也笑了笑点点头。 “他不是伶牙俐齿之人,但言必有中。”旁边的姜容喜介绍了一句,其实相比较于叽叽喳喳的人季春璃更喜欢不说话或者说话少的人,在这深宫内院中,能不说话才是一种手段与学问呢。 “那是一鸣惊人了,好得很。”季春璃点点头。 第四十八章:丫头和皇后 下午,皇上那边也指派了结果侍女过来,其中一个美轮美奂,连眼睛和鼻子似乎都会说话,那双湿漉漉的眼闪闪烁烁,似乎有哦说不完的秘密。 季春璃看到这女孩彷如看到了自己那姐姐季春熙似的,很快就和这丫头攀谈起来,这丫头说到自己的身世,禁不住的黯然神伤,“奴婢也不是生来就做奴才的命,奴婢的爹爹……” 那丫头言简意赅的将自己的命运说给了季春璃,春璃一听,这丫头竟也是高车驷马之家出来的,而季春璃自己呢,她何尝不是锦衣玉食过来的?她经过多半年的努力,一点一点将自己失去了的东西逐渐拿了回来。 妻子见艰苦卓绝极了,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看来你我是同病相怜了,”季春璃比较悲悯这些一辈子都不可能飞黄腾达的人,她们的命运就是后宫内最苦楚的群像图写照,一辈子不为人知,背负着不可能实现的憧憬和愿望,过那种总以为会苦尽甘来的生活。 “怎么?”那女孩揉了揉眼睛,吸溜了一下鼻子,“大人也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吗?听说大人家境也很好,怎么就沦落到了宫里?” 女子……一旦进宫后哪里有什么好命,即便是做了妃嫔又能怎么样呢?妃嫔色衰爱弛的还少吗?至于籍籍无名的宫女,一辈子浑浑噩噩,莫名其妙死在了宫宫廷争斗里的更是数不胜数。 春璃已算是诸多女子里命运很好的了。 “我和你一般,”季春璃笑了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哦!不,飞到了皇宫里来。”这一刻,她的确想要笑一笑,命运给她的是一个沉甸甸的火辣辣的耳光啊。 这丫头还要继续追问什么,似乎要将季春璃的历史刨根问底,但此刻这丫头背后一个深宫老嬷却幽灵一般的出现了,幽幽道:“紫藤啊,在这宫里,还是不要有太多问题的好,春璃是我们的主儿,伺候好大人就好,莫要一来就问东问西的去讨嫌啊。” 这深宫老嬷叫连翘!不!她是皇后,但如今却不能以“皇后”的身份来亮相了,季春璃早为皇后量身定做了一套全新的身份体系,皇后需要去执行,严格的!一丝不苟的! 那皇后也是多年宫斗的总冠军,知什么样的丫头是好的,什么样的不好,立即提醒了一句,那紫藤是比较怕的,急忙下去做事情去了。 “你也不要太严苛,她才来这里还需要适应适应。”季春璃看了看连翘,连翘轻咳一声,看起来似乎风烛残年的厉害,吓得季春璃差点儿没有去听脉,“在这里就你我两人,你不需要时时刻刻都表演。” “季大人此言差矣,多少人因掉以轻心倒霉了,季大人,仔细隔墙有耳啊。”季春璃倒是比较喜欢这一板一眼的性格,老学究一般,“以后我这庭院内的事情就交给你和王振来处理了,我看你们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实在是好得很。” 季春璃忍俊不禁。 连翘皱眉,嫌恶的瞅了瞅王振,“老奴才不要和这老匹夫一张一弛呢。”季春璃再看连翘,一想到之前她是锦衣玉食的皇后,而如今已成了微不足道的奴才,且她奴才还做的如此一板一眼,自然是想要笑。 有的人天生就是杂草之命,在哪里都能落地生根,如应后,如季春璃。 季春璃还在胡思乱想呢,又有一个奴婢来报道了,春璃盯着那丫头看了看,“你又是谁送过来的?” “奴婢毛遂自荐来伺候季女官。”那女孩明眸善睐,一双宝光四射的大眼睛美轮美奂,好像黑玛瑙一般明澈,季春璃发觉这女孩行动很快,料定是习武之人,握着手腕一听,感觉这女孩脉息和其余人的确不同。 “什么名字?”季春璃倒是很喜欢这个丫头,前面的紫藤比较咋咋呼呼,自然不能很好的料理外务和内务。 至于这个女孩,情况就不同了。 “奴婢叫绿萝,季女官……”绿萝凑近春璃,似乎有话要说,春璃迈步朝着前面走,那绿萝已经靠近,“世子爷让奴婢来的,真正的绿萝在路上已被我干掉了,绿萝和紫藤都是皇上安排来的,这宫里的女子都千人一面,皇上哪里记得谁是谁?” “他安排你来的?”季春璃闻声,不免多打量了一下眼前人,发觉这女孩神情隐隐约约有点儿凶狠,甚至于有点得意洋洋。 “对,”她笑了,扯开了一个诡异的笑弧,眼睛里也燃烧起幽冥鬼火——“奴婢半路上将那绿萝给杀了,奴婢就是绿萝,奴婢的爹爹是兵部侍郎,奴婢爹爹被杀之前教授过奴婢十八般武艺,说起来奴婢的武功只怕不比女官您弱呢。” 说起来家破人亡一事,绿萝一点表情都没有,似乎早忘记了。 “奴婢的命是世子爷给的,世子爷让奴婢来伺候您,从今以后奴婢就是您的人,奴婢那深仇大恨是不能报了,但奴婢知道您可以!奴婢因此毛遂自荐来找您了。” 季春璃盯着绿萝看了看,倒是有点不放心,“好吧,你和紫藤做一样的事,其余事情有王振连翘在。” “是!”那绿萝点点头。 下午,季春璃偷溜到了萧祁煜这边,萧祁煜在看书,竟还在笑,春璃鲜少看到萧祁煜笑,盯着那本书看了看,发觉是个笑话宝典。 难得萧祁煜这么放浪形骸的笑,春璃也不去搅扰,站在旁边等,萧祁煜早知季春璃来了,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这才瞅了瞅春璃:“如今已是女官了,本王倒是没有送你一份礼物,惭愧。” 萧祁煜将书丢开,眼落在季春璃身上,春璃忙道:“那绿萝就是最好的礼物,臣下已感激不尽。” “她做事情不够缜密,但武功比你好,要她到你身边,实际上只为保护你。”萧祁煜有安排。 “那连翘又是何人?”萧祁煜看向季春璃,他知道季春璃一跃做女官后不少人都安排了侍卫和侍女过去,明面上是让季春璃不形单影只,多个人伺候,但实际上大家心怀鬼胎,王振是容贵妃之人,自然监控春璃一举一动。 那紫藤是皇上那边差遣过来的,说起来也有同样的目的。 但季春璃知道该疏远谁,敢亲密谁。有一种莫名而奇怪的力量在作祟,春璃竟可放心将一切事情都交给应后,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 “连翘是皇后。”季春璃道。 “皇后?”萧祁煜自认为手眼通天,但也想不到连翘竟是皇后,“如若连翘是皇后,那皇上身边的却是个冒牌货了?” “冒名顶替!”季春璃的语声很武断。 看季春璃斩钉截铁的模样,萧祁煜起身:“你知道的太多了。”他只说了这一句,却不继续说下文了,很明显在提醒季春璃,让她注意点儿自己的一举一动。 知道的……太多了,是好事但也是坏事。好在季春璃掌控调度这些讯息,为将来长远计划可提供帮助,然而季春璃知道的多,安全隐患也会逐渐的叠加。 季春璃还想说什么,但看萧祁煜已用眼神下了逐客令,她只能离开。 “春璃回来。”萧祁煜叫了一声,季春璃从远处折返,看萧祁煜在搭弓射箭,对面二十码外是一个靶,福生在旁边伺候,将一盘混合了生石灰的沙粒送了过去,但见萧祁煜将双手插在了沙粒中,反反复复的揉搓,接着开弓,嘭的一声射中了对面的靶心。 靶摇晃了一下。 “捡回来。”萧祁煜道。 第四十九章:且安排 季春璃急忙往前走,将靶心上的连同落在地上的都捡了回来,才走到中途,萧祁煜凑近福生之耳,嘀嘀咕咕了一句什么,那福生明白了,迈着小碎步靠近了季春璃,从春璃手中将箭簇拿了回来。 “这个给你!”福生从袖口中拿出一个贵妃芒,季春璃不解,但对面的萧祁煜已经拿下了扳指,指了指头顶,季春璃顿时明白了,靠近了靶心,将贵妃芒放在了头顶。 是要用活人做靶子呢。 向来萧祁煜性情古怪,所以即便是要求自己做靶心,春璃也不感觉意外,大概这等事福生已经做的多了,因此福生竟在偷笑。 “站着不要动。”萧祁煜道。 春璃不怕也不动,她目前拥有的一切,缘起是他,成就的一半来自于他,另一半来自于自己,春璃对萧祁煜感激不尽。她自然明白萧祁煜不会杀了自己,所以她的内心是秋风过境的平静,朗然。 福生单膝跪地,虔诚的将沙盘托举起来,萧祁煜慢条斯理将双手插入了沙盘,片刻后戴上了扳指,然**住了长弓。 “眼罩。”萧祁煜开口,福生老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他想不到萧祁煜会这么玩儿,要是徒手射箭以人做靶子就罢了,他老人家竟还要戴着眼罩。 福生咂摸了一下嘴巴,准备倚老卖老说是,哪里知道人没有开口呢,萧祁煜已皱眉,狠戾道:“眼罩呢?” 福生只能去屋子将眼罩拿出来,季春璃因距离远,哪里知道她们在闹什么鬼?此刻却发觉福生似乎在颤抖,她在一看!糟糕!萧祁煜竟将眼罩戴上了,她的心不由自主跳动到了境界线上。 下一刻,就是生死关头了。 “季春璃,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她季春璃有什么好准备的,直挺挺的站着就好了,还准备什么?一时间季春璃心乱如麻,想到了爹爹的死亡,想到了哥哥和姐姐,脑海中浮光掠影将前半生各种事情都过了一遍。 “奴婢,准备好了。” 在他身边,在他面前,她始终是“奴婢”,一切天公地道。她即便是变做了女官又能怎么样呢? “好!” 萧祁煜几乎没有一点犹豫,箭已经飞出,季春璃的心剧烈的跳了起来,只感觉头皮一紧,一凉,一股汁侵入了天灵盖,春璃知道自己逃过了死亡,她攥着拳头缓慢松开,眼内重新凝聚了生命的希望。 萧祁煜拿掉眼罩,看季春璃波澜不惊,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他丢下长弓,唇畔多了一朵得意洋洋的笑弧。 “过来吧。”萧祁煜这么说,季春璃已朝着萧祁煜而去,二人面面相觑。 “为什么不怕我?” “世子不会杀我。”季春璃道。 “本王不过想要提醒你,燕巢幕上,处处都有危险。”萧祁煜道,季春璃自然明白,在这深宫内院,危险如影随形。 “该你了。”萧祁煜将长弓交给了季春璃,此刻旁观的福生眼神都变了,“王爷,使不得啊。” “春璃不会杀我,再说也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萧祁煜握着贵妃芒走到了季春璃刚刚给站着的位置,轻描淡写将贵妃芒放在了头顶,季春璃拈弓搭箭,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射,懊恼极了,她泄气的将弓扳正到松懈的程度,“抱歉,我不能!” “没有不能!”萧祁煜阴沉沉的眼盯着季春璃,春璃哪里有不怕的,思量了须臾,再一次拈弓搭箭,好在季春璃射中了贵妃芒,萧祁煜很满意,来到季春璃的身边。 “什么事在没有努力之前不要轻言放弃。”他说完,示意季春璃可以离开了,但季春璃却有点恋恋不舍,她知道自己滋生了喜欢的情绪,更知道这情绪是不该的,是错误的。 她回到刚刚给的位置,“世子,奴婢想要安排您出人头地。”一开始季春璃到这里,她的本意以及最高的目的是为自己爹爹调查冤案,但逐渐的春璃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似乎,她和萧祁煜之间冥冥中有了什么不解之缘。 他在帮助自己,而她呢,也当倾尽全力来帮助萧祁煜。 “本王自己会安排,退下吧。”萧祁煜挥了挥手,季春璃咬着下唇,略一思量已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住所,季春璃路上遇到了姜容喜,姜容喜和奚姑在赏花呢,看季春璃到来,姜容喜攀折了一朵灿烂的石榴花簪在了季春璃的发髻上,春璃腼腆一笑,“娘娘不要折煞了这花儿,这是奴婢能用的?” “本宫要你簪,你用就好。”姜容喜嗔怨的看向春璃,春璃也攀折了一朵簪在了姜容喜的头顶,两人相顾无言,一切美好如同年少。忽而姜容喜疲倦的笑了笑:“春璃,你去找他了,你有什么计划?” “一旦臣下有什么计划都会立即和王振商量的,娘娘放心好了,娘娘永远是知情人。”季春璃语气很认真,姜容喜听到这里,默默无声攥住了季春璃的手。 似乎,姜容喜很缺乏安全感,春璃陪姜容喜在庭院内走了走,今岁地气暖,庭院内开了个繁花似锦烈火烹油,春璃目不暇给,姜容喜唯恐季春璃做了女官后会将自己抛诸脑后,倒是紧锣密鼓的联络他们的关系。 唯恐你年深日久会疏远,春璃更明白姜容喜的意思,说了一车子的话,容妃娘娘还送了季春璃一件雀金裘,那衣裳可美丽极了,春璃表示出喜悦,爱不释手的握着。 “真好,多谢娘娘,但这衣裳如此耀目,奴婢仅仅是个不足齿数的医官罢了,只怕太哗众取宠是不该的,然奴婢还是要感谢娘娘的恩德。”其实,春璃入宫后姜容喜帮助她的时间更多。 换言之,如若没有姜容喜的帮忙,春璃似乎并不能一切事都如此顺风顺水,水到渠成。姜容喜留季春璃吃东西,春璃不敢违拗,倒是吃了个一干二净。看季春璃的确有知恩图报的意思,姜容喜道:“以后只要是本宫能略尽绵薄的地方,你大可开口,本宫亲力亲为。” “多谢娘娘体恤,臣下遇到障碍,定会求助娘娘。”春璃笑了笑,姜容喜闻声,连连点头。 聊到此刻,已迟暮,春璃道别后离开,背后跟着奚姑,她手中握着托盘。那托盘内就是熠熠生辉的雀金裘了,看得出奚姑和姜容喜也是一个意思,“姑娘可不要忘恩负义,我们娘娘能将姑娘您捧起来让您高高在上,也能将姑娘您丢下,让您粉身碎骨。” “嬷嬷放心好了,春璃是善始善终之人。”季春璃笑了笑。 回到庭院,一群人都在等她,连翘看季春璃回来晚了,目光几乎有点怨毒,但季春璃看到连翘这模样,除了想笑就是想笑。 王振好像个木雕似站在门口,看那边送了礼物过来,王振伸手将托盘接过,目光骤然被托盘内熠熠生辉的衣裳吸引了,他那古井无波的黑瞳也焕发出一抹亮色。 至于绿萝,似乎对这美丽的东西一点不感兴趣,甚至于还有点嗤之以鼻。 那紫藤已经靠近了托盘,她似乎尤为喜欢眼前的东西,盯着看了看,竟伸手要去抚触,背后一声苍老的咳嗽喝住了小丫头的动作,紫藤回头,骤然看到连翘那四平八稳的一张脸。 显然,连翘已经成了这小院内的主宰,绿萝和紫藤都有点忌惮,气氛诡异极了,那奚姑道:“季女官,奴婢就先走一步了。” “恕不远送。”季春璃对奚姑行了个礼。 “哎呦,女官这是做什么?”吓得奚姑接二连三给季春璃鞠躬。 第五十章:主仆关系 等人去了,连翘凑近雀金裘看了看,好像老狗一般嗅了嗅,犹如在判断那雀金裘能不能吃似的,春璃忍不住偷笑,姜容喜怎么可能送有毒的东西给自己? 再说了,她经爹爹多年熏陶,什么毒药放在衣裳上她会查不出来,“那是没问题的。”春璃笑她迂腐,连翘这才点点头,漫不经心道:“你今天会来的太晚了,明天可不要这个点回来。” “嬷嬷管我呢?”季春璃也摆谱了,眼盯着连翘,连翘不甘示弱的凑近春璃,“本、老奴就是说道两句,季大人可以不听的,但夜深人静大人以为这皇宫里就安全吗?” “我知。”春璃点点头。 绿萝看气氛有点尴尬,急忙上前解围,“大人,晚膳已经送来了,到里头用膳吧。”春璃做女官后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拥有自己的食物和自己的餐桌,之前吃的东西比较粗粝,还要照单全收,此刻呢,吃的东西丰俭由人,和之前有天渊之别。 下人们有自己的桌子,一般来说是不会和主人家一起吃的,春璃这边虽没有什么特定的规矩,但唯恐惹人非议,到底还是一分为二,季春璃瞅了瞅对面的连翘。 看旁没有其余人,春璃低喃道:“娘娘这是要穿帮吗?好好儿的竟非要和我在一起吃?” “季春璃,你别不知高低了,本宫能和你一张桌上吃东西,是你三生有幸。”对面的连翘撇撇嘴,似乎还不情愿和季春璃一起吃东西,春璃闻声,笑道:“鬼知道是幸运是不幸?” “吃你的东西!”连翘怒了,怼了一句。 季春璃安分守己去吃东西,还给皇后娘娘夹菜,用赔小心的口气道:“得了,得了,我明日告诉她们你年事已高,让她们尊老爱幼,以后你就和我一起吃东西。” “那还差不多!”连翘脸上的表情得意洋洋,一面吃东西,一面开腔说话,春璃看到这里,道:“娘娘是六宫之主,难不成不知道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吗?” “古人知道个屁!”季春璃做梦都想不到皇后竟这么粗鲁,季春璃被连翘的粗野吓到了,有点目瞪口呆,连翘又道:“本宫的爹爹是平南的大将军,只可惜本宫不会武功,不然本宫将那贱人一张脸都要撕破。” “了解,了解。”季春璃点头,大概眼前的连翘刚刚给已吃过了东西,所以春璃自顾自吃自己的,但连翘似乎也不情愿看季春璃去吃,一筷子恶狠狠的打在了季春璃的手背上,这一下来的毫无预警,让季春璃痛彻心扉。 “做啥?”春璃忍着勃然的怒意,喷火的眼冷冷的盯着眼前人。 “季春璃,本宫既已经在你这里了,你桩桩件件本宫都要过问,今日来了这么多人,你都了解他们吗?他们对你怎么样?谁能用,谁能深交,生坚决要拒之门外,你心头有数吗?”连翘的眼神很认真,甚至于有点紧张。 春璃倒是知这连翘是的确准备帮助自己,依草附木,不外乎如是。春璃点点头,黑漆漆的眼落在连翘身上,“所以说,您老人家已来了个大满贯,将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吗?” “是!”连翘自己也不独享美食了,悠然起身,缓缓道:“那绿萝是个粗心大意的女子,但那绿萝武功很好,好生训练训练假以时日会得到重用,你别说绿萝有点叛逆,实际上绿萝骨子里还是很听话。” 想不到连翘观察的如此细致入微,果真是宫斗下来的孓遗,了不得!春璃掀唇笑了笑,“继续,愿闻其详呢。” 不得不说,连翘的调查结果是正确且细致入微的,季春璃点点头。 “至于那紫藤,”她的语声变得迟缓了,慢慢儿道:“至于那紫藤,她是个什么路数,那就要仔细思量了。” “听您这话,那紫藤不能重用了?”季春璃也清楚,皇上那边送过来的人更要慎重,连翘点点头。 春璃陷入了沉思。 “好了,我言尽于此,我们从今日开始就好好儿的在一起吧。”连翘说完,扬起空空如也的饭碗,喝令道:“愣着做什么?给我盛饭啊?” 季春璃大跌眼镜,但又不得不为连翘去盛放。 最近这几天都格外累,日日过来谄媚的、送礼的、新朋老友络绎不绝,凭良心讲,季春璃是非常厌烦这种卜昼卜夜的生活,但能怎么样呢?在这深宫内院,如若不结驷连骑,将大家的力量凝合起来,就她单枪匹马的蛮干,早晚要栽跟头。 就如一个很厉害的人,他势必会有一些三教九流参差不齐的朋友,这些人在必要的时候往往会出其不意拉你一把,季春璃对人际关系还保持的可圈可点。 不疏远、不主动,不忽略,不漠视。 眼看着一轮明月从高墙外一寸一寸的腾了起来,春璃有点困乏了,想一想眼下这今非昔比的生活,更有点如坐针毡。这宫里的每个人都兴高采烈,但他们哪里知道现如今真正是刀剑伤的舞蹈,一不小心就要满盘皆输了。 春璃再三再四叮嘱众人,让他们一定要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王振已很会教训大家,一群为数不多的侍从服服帖帖。 他们也都知季春璃仅仅是个女官,其身份地位不能和任何一个妃嫔分庭抗礼,因此也格外小心谨慎,春璃看大家如此这般,也开心极了。 至于那连翘,老人家已睡美容觉去了,此刻闪的比兔子还快,倒是季春璃还要熬夜。 众人被王振训话,陆陆续续作鸟兽散,此刻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春璃发觉那紫藤竟还在看雀金裘,这不免让季春璃明白了紫藤的心。 “紫藤?”季春璃起身,柔柔叫了一声,紫藤诧异回眸,睨视了一下春璃。 “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季春璃真心实意,她希望通过小恩小惠来满足这宫里的人,但她自然也有要求,这雀金裘是容妃娘娘那边儿送过来的。 这样的衣裳哪里是女官能穿的?至于女官不能穿,那次等的丫头和侍女就更要敬而远之了,春璃之所以情愿割爱,不外乎想要让她知道她的心。 我季春璃情愿和大家同甘共苦,这雀金裘你们喜欢我季春璃也喜欢,但在不能两全其美的前提下,我季春璃会先满足你们。 “啊,什么?”紫藤眼神迷惘,困惑的摆摆头,她明白自己不该觊觎季春璃,更不应该生出染指季春璃衣裳的念头。 这是邪念。 紫藤暗忖,她家庭没没落之前,条件远不如春璃,如今那季春璃都可穿这样熠熠生辉的雀金裘了,而自己呢?却还一无所有呢。 按理说,季春璃情愿将雀金裘赏赐或者送给紫藤,紫藤该感激不尽才是,然紫藤一点都不开心,她有一种穷苦人被帮助了的感觉。 难不成你季春璃用点儿小恩小惠就要收买人心,难不成我在你季春璃眼里就是如此肤浅的人,你季春璃不要的,不想要的我也不要不想要。 一时之间,各种繁复的念头横冲直撞,如信马由缰,春璃淡淡一笑,“这个雀金裘你如果喜欢就送给你了。” 那紫藤再一次听到这话,果真印证了自己刚刚的猜想。 好呀!季春璃,你果真将我当做了唯利是图的女子,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这么一个畸形的人?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众人谁都想不到,那紫藤竟大喇喇靠近春璃,欢欢喜喜的将雀金裘拿走。 好在春璃满不在乎,自她家道中落后,春璃就不怎么喜欢金银珠宝了,对之前热衷过的坚持如今也选择了必要的放弃,那纸醉金迷的生活已不是季春璃的追求了。 第五十一章:萧子焱的安排 春璃交代完毕一切事,将不少东西都来了个千金散尽,众人都欢喜不禁的去了,唯绿萝什么都没有要,虽然已困乏极了,但依旧还伺候季春璃睡觉。 春璃看绿萝殷勤,笑道:“你没来之前我一人照样会休息,你以后不要忙前忙后照管我,倒是让我不习惯。” “大人,您如今是女官了,饮食起居当和其余官员一样,奴婢就是要照顾您。”似乎只有得到了额外的照顾,才能高下立判显得和他们其余人与众不同似的。 季春璃闻声淡淡笑了笑,不好执拗只能接受,毕竟人家好心好意。 到第二日,季春璃已彻彻底底不需要到姜容喜那边去了,然就在众人以为季春璃笨鸟先飞将要脱离姜容喜桎梏的时候,春璃并没有如此,她依旧隔三差五还去姜容喜那边。 按理说两人聊天的时间应该锐减,话题应该变少,然而一切并非如此,自季春璃做了女官后,和姜容喜往来的比任何时候都密切了,也都频繁了。 两人这关起门来一聊就是多半天,她们的话题可没有家长里短,而是如何反败为胜飞黄腾达。 这日,春璃来到了之前埋爹爹药案的地方,三下五除二将药案给挖了出来,如今季春璃可不避讳了,她可以明目张胆的去研究季胜平遗留下来的东西。 自上一次射箭事后,春璃已几天都没到萧祁煜那边去了,她现在是帝京的风流人物,日日寻她的人络绎不绝,有那明目张胆过来送礼的,有那借诊疗之故过来攀谈的,更有甚者,一个妃嫔竟拉着季春璃的手恳求季春璃赐予一张怀孕的药方。 季春璃哑然失笑,怀孕哪里是吃药能“吃”出来的。她比较忙,因此一不敢到处乱走,二不敢随意乱说话,以免节外生枝。 季春璃是个冰雪聪明之人,她清楚极了,现如今她还炙手可热,但很快热度就衰减了,再接下来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每常不能见萧祁煜的时候,季春璃都很怀恋,时常会追想,此刻春璃刚刚从长宁宫出来,老远看到个黑影闪了一下,春璃鬼使神差的追了过去。 那人武功不错,看套路似乎是萧祁煜,她诧异极了,大白天的萧祁煜做什么来了?他如若想和自己聊天,为何不到医馆去找自己? 春璃一面嘀咕,一面尾随,过一庭院,季春璃顿住了脚步,那人出现在了一堆假山石背后。 “三、三皇子?”季春璃有点本能的结巴,目光顿时变得怯懦了,惶悚了。 萧子焱冷漠一笑,“季春璃,我就知道你会武功,我上一次就猜到了。” “三皇子说什么呢,春璃听不懂。”季春璃准备后退,她感觉到了危险,而此刻,她似乎感受到了侵入一个陌生领地的忐忑不宁,他似乎做好了杀掉自己的准备。 春璃才一迈步,萧子焱已靠近,她一把卡住了季春璃的肩膀,疼的季春璃原形毕露,一个劈空掌就打了过去,萧子焱怒道:“好个深藏不漏的阿物,你倒是厉害得很。” “三皇子,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如今我连反抗都不能了吗?自古来手不动虫虫不咬手!”季春璃怒咻咻的盯着萧子焱。 萧子焱的虎口已卡到了季春璃的咽喉,季春璃难受的咳嗽了一声,面颊立即泛红,萧子焱好像不着急捏死季春璃,而仅仅是玩味季春璃被荼毒的全过程罢了。 春璃的视线逐渐模糊了,她想要求救,但却不能…… 然而就在最后关头,萧子焱松开了手,春璃心跳加速,眼寸步不离盯着对面人。 “我可不会杀你。”萧子焱那罪孽的手松开了,春璃有点儿狼狈的委顿在了地上,萧子焱的时候偶顺着季春璃的衣领探入,春璃只感觉恶心极了。 那手指就好像蚯蚓在掘土壤似的,但好的是毕竟停在了春璃的脖颈上就不再动作了。 “你要做什么?” “告诉我你是谁安排来的?你是皇上的人?容妃的人?萧祁煜的人?再不然……”萧子焱逐渐凑近,冰冷的声好像锐利的刀一般落在了季春璃的耳上,“你就是……萧祁祯的人了,是也不是?” 季春璃的身份实在是值得玩味的命题,很明显,她是过年后才进入帝京的,但如今七月多,才半年不到的时间季春璃已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一个再怎么长袖善舞之人也不可能怎么快就这么容易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因此,萧子焱感觉奇怪极了,到底弄不明白季春璃究竟是何许人也? “你杀了我,”春璃缓慢起身,镇定自若,“不就知道了?谁找你算账我就是谁的人。” “你!” 如若说萧子焱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让人痛不欲生,那么季春璃就有一百零一种办法可以让人瞬间抓狂,萧子焱之所以不敢杀她,其实也投鼠忌器,知道了这个点儿,春璃当即“小人得志”。 “三皇子千辛万苦引诱春璃到这里,不会仅仅是想要聊一聊吧,”季春璃巧笑倩兮,当她拿捏到了主动权后,顿时什么都不怕了,“春璃是个女子,能有我季春璃的今日,我某些功夫还是很厉害的,其实春璃一从看到三皇子开始就想投怀送抱了,三皇子……” 这叫欲取姑予! 三皇子觊觎她已许久了,春璃知,与其自己回避倒不如直面,你不是喜欢乱来吗?不如我就乱来一把,看你怎么样? 春璃一行色眯眯的说一行竟宽衣解带竟要脱自己的衣裳,那三皇子看到这里怎么可能不怕?他惶悚极了,连忙后退。 看到三皇子后退,季春璃步步紧逼,咄咄逼人。 “三皇子也日日在花丛中流连忘返,春璃能和三皇子……真是三生有幸呢,来吧,此间幕天席地鸟语花香,是个好地方。”听季春璃的话下流了,萧子焱恶心的干哕了一下,急忙后退。 “你给我起开。” 萧子焱动怒了,准备推季春璃,季春璃可知萧子焱呢排山倒海的力量,不等萧子焱的手打出,已踉跄了一下自顾自跌倒在了地上。 看季春璃这模样,萧子焱垂眸道:“快起来,穿好你的衣裳,如今让人看到可怎么好?” “是,是。”春璃迎难而上,竟轻而易举就解决了难题。二人都沉默了,许久后还是萧子焱启唇:“不管你是谁的人,你也要帮我。” “争夺皇位吗?”季春璃一针见血,含蓄的话离题万里的表达在她这里不存在。萧子焱想不到季春璃一个小丫头竟轻而易举就闹明白了自己的心,不免咳嗽了一声。 “是!” “要我帮你做什么?” “皇后怀孕了,这孩子不能要!这孩子是在萧祁祯请安的时候不小心弄掉的,记住了?”老天,这言外之意是要自己去导演闹剧了,季春璃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萧祁祯那张脸。 他是个正人君子,是个与世无争之人,但想要在这皇宫内生活的一干二净独善其身,这怎么可能? 季春璃为萧祁祯捏了一把冷汗,萧子焱已口若悬河继续说下去:“其实皇上未必真正就看中了萧祁祯,二哥远不如世子,二哥日日做木器,他还以为父皇不知道呢,父皇可一清二楚。” 其实,放在之前季春璃不了解萧祁祯的时候,她也会以为萧祁祯是一个玩物丧志之人,但随着自己了解和认知的升级,季春璃发现,萧祁祯是一个知人之智的君子。 第五十二章:奇怪的紫藤 他之所以如此消极,实际上是想要唤醒皇上对萧祁煜的使命,他厌恶宫廷内乌烟瘴气的斗争,他明白,如若这几个皇子内果真有一人是众望所归,且能改变天下的,那人只能是萧祁煜。 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不喜欢萧祁煜,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那一点只有季春璃一清二楚。 “为什么是我?”季春璃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决定,反唇相讥,她闹不明白为什么皇宫里每个人都如此阴险狡诈。 那萧子焱没回答呢,季春璃撇唇一笑,已自己回答了疑惑:“因为你想一干二净就需要个替罪羊,此事是我做的,将来查出问题我就可替你去死了。”季春璃漫不经心一笑。 萧子焱听到这里,脸上有点挂不住,他想不到季春璃是如此胆大心思的姑娘,目光微微一闪,“你放心好了,我自然会保护你!之所以选择你,那完全是因为你和萧祁祯是最容易靠近皇后的人,你的机会比他的机会更多。” “明白。”季春璃点头,转身准备离开,但走出去两步还是回头,那深邃明澈的星眸落在了萧子焱的身上,缓慢道:“稚子无辜,三皇子为何不放过过自己的王弟?” “挡我者死,谁人又放过我了?要怪只能怪王弟命不好了,这花花世界本和他无缘。”他的表情凶狠,用力的攥着拳头。 春璃逐渐靠近萧子焱,她主动的靠近让萧子焱倒是吓到了,她不怀好意道:“那是你的孩子,你竟准备下手杀了他?” “季春璃,你知道的太多了!”萧子焱和应后的暧昧,这在应后的凤坤宫是心照不宣的,但凤坤宫内的人一半是应后的,一半是萧子焱的,多年来这秘密守口如瓶任何人都没能泄漏。 而此刻,季春璃是凭借什么手段获取了这个秘密? 一旦季春璃知道了,其余人是否也在捕风捉影呢?真是不敢想了! “想要弄死娘娘腹中胎儿,此刻还不是最好的机会,一个小产也不可能扳倒任何人,自由哦五六个月的时候那孩子长成了,有了柔软的手指头,”季春璃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手掌摊开,活动了一下。 “有了肉体,有了五官和轮廓,那就可以弄死了,死胎给皇上一看,皇上自然悲天悯人,一个连自己王弟都丧心病狂要对付的人,那势必不能做皇储,是也不是?”季春璃一面说,一面将五指山落在萧子焱的心口上。 萧子焱不寒而栗,仿佛那是来自于地狱勾魂使者的手。 季春璃却哈哈大笑。 两人分道扬镳,春璃准备到萧祁煜那边去,但才告别了萧子焱,就看到了几个过来送礼的妃嫔,春璃不敢怠慢他们,随同她们到长宁去了,那群女孩平日里无聊透顶,如今好容易找到个聚会的由头,而春璃又是那样一个温柔如初之人,自是聊起来很好。 等诸位辞别,已月上中天了,今日一天过去了,春璃对萧祁煜的思念有增无已。 但今晚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了,萧祁煜生活在阴暗潮湿的翊荷居,他身体本就不好,睡眠更不好,如今到那边找他聊一聊,自是雪上加霜了。 春璃想到这里,只能安安心心去睡觉,对!她对明日该有一个规划,不然明日一天又要浑浑噩噩浪费掉了,春璃思前想后,茅塞顿开! 她笑,是啊,就说明日要到凤坤宫去请平安脉,这么一来问题不就解决了,自皇后怀孕后,不少事情都落在了季春璃的头上,而凤坤宫内,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走动,这给了季春璃绝妙的好机会。 用皇后做挡箭牌! 春璃做梦了,萧祁煜已在梦里等了她许久了,背景是接天的向日葵,灿烂不可方物,美丽到极致,春璃看到了萧祁煜,他玉树临风站在百花丛中,恬静的笑荡漾在嘴角,有的人不说话就是风景。 他就是。 他的手发出一个邀请的动作,春璃急忙靠近,结果就在此刻,两人之间却变成了悬崖峭壁,春璃纵身一跃,头顶跳过一只斑斓猛虎,一爪子压在了春璃的后背上,她眼前一黑,心脏骤然一跳,耳边是嘈杂的各种声音。 接着,她醒过来了,这噩梦让她心跳加速,擂鼓一般的声音砰砰砰砸的人产生了各种幻觉,春璃恐惧极了,醒来后她依旧能感受到后背的疼痛,翻身一看,竟是一块玉佩。 春璃苦笑。 而这个夜里,风声雨声都停止了,东胜国的皇宫安静的好像一个坟墓,廊檐下有太监握着“庆升平”的灯笼远走,“一更天,小心火烛。” 那后面一群太监重复着,他们的公鸭嗓听起来好像在咽喉中塞入了鸡毛,季春璃在这声音里逐渐进入了梦境。 而这一晚,丫头房内,紫藤忽然起身。这一动作,惊醒了旁边的绿萝,绿萝还以为紫藤要去上厕所,但紫藤看起来双眼无神,竟好像在梦游似的。 绿萝看紫藤直挺挺起身,准备拍一下紫藤,但听说梦游之人是不可惊动的,容易吓死!因此绿萝跟在了紫藤背后,紫藤从屋子出来,回眸东张西望了一下,那眼神又变的狐狸一般狡狯了。 绿萝诧异极了,蹑手蹑脚跟在紫藤背后,紫藤进入了医馆的正殿,慢慢儿的踱步靠近了衣橱,那衣橱内存放了季春璃的衣裳。 绿萝向来小心,唯恐有什么人在衣裳内放过毒蛇蝎子之类,所以取了衣裳立即检查并且严丝合缝关闭。 此刻暗夜中,只听“吱呀”一声,衣橱朝着两边洞开,紫藤小心翼翼在里面翻找起来,她的清眸明亮极了,须臾,从里面将季春璃的朝服拿了出来。 那是季春璃荣升了女官后得到的朝服,那衣裳归整而华贵,剪裁得体,边角上点缀了不少红宝石,这衣裳不仅仅是朝服和财富,还是身份以及名誉的象征。 因季春璃是东胜国目前唯一一个女医,因此很是考究,此刻,紫藤神经质的笑了笑,伸手将那衣裳拿出来抖动了一下,她变得活泼了,兴奋了。 她抖开了衣裳竟在铜镜前对着自己比划了起来,这奇怪的动作让绿萝骇异,接着紫藤竟移了晶石到铜镜旁,然后慢慢儿的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穿上了季春璃的朝服,接着,她正襟危坐在铜镜前,伸手将垂落在脸颊两边那蓬乱的发丝整理到了背后。 绿萝看到这里,心跳加速,老天,这是闹哪样? 紫藤似乎很享受这一切,她虚荣的笑了,但才一笑她就预感到了危险,急忙捂住了嘴巴。 再接着,紫藤竟哽咽了起来,哭啼了起来,看紫藤这么哭,绿萝更是一头雾水。闹腾了一刻钟左右,紫藤依旧将东西回归到了原来的本位,这才慢悠悠的离开了,她出来后哦镇定的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特特到了厕所溜达了一圈才回去。 而她回去后就和衣而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绿萝却始终睁着眼睛,今晚的一切鬼魅极了。 第二日,绿萝想要将这事说给季春璃,但眼瞅着紫藤跟前跟后,总也找不到个合适的契机。 “怎么,你有什么要说吗?”季春璃将药案合上,探究的眼神打量了一下绿萝。 “大人,小心点儿紫藤,这女孩奇怪着呢。” 季春璃倒是奇怪,为什么连翘和绿萝都提醒自己要小心紫藤呢? 到下午,季春璃对紫藤和绿萝吩咐自己要去给皇后请脉,并且要她们巧妙拒绝过来探视之人,两人连连点头。 春璃才出了长宁宫,连翘就跟在了背后。 第五十三章:美丽与哀愁 “那贱人果真怀孕了吗?皇上多年来被多少人毒害,他还能生孩子?他不断子绝孙才怪呢。”连翘的语声很幽怨,但这幽怨里少的是责备,多的竟是温柔。 就好像自家的娘亲骂自家的孩子一般,无论字眼儿是多么具有侮辱性的,但却能听出一种温柔和可爱。 春璃看左近没有什么人,道:“贱人伪装的天衣无缝,怀孕也是真的。” “那可不是帝王的孩子,你让她生下来,记得啊!这孩子也是我们反败为胜的棋子。”连翘瞅了瞅季春璃,春璃是比较讨厌人安排自己的,怎么做、做什么,未来是什么规划,春璃心知肚明。 “有人不会让这孩子出生,有人还要用这孩子来兴风作浪呢。” “本宫命令你,让孩子出生。”没有商榷的余地,连翘竟还要用皇后的身份来压制春璃,春璃哭笑不得,“罢了罢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此刻轮到我命令您了,快回去看家护院,被人看穿了不是闹着玩。” 结果,连翘这一回头冷不丁看到了姜容喜,那姜容喜还不知应后已被掉包的事,春璃也觉得不必要这么早就告诉她,此刻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连翘低垂粉颈,匆忙给姜容喜行礼。 “抬起头来……”那姜容喜似乎看出了破绽,连翘不卑不亢抬起头来,季春璃已为连翘做了一点必要的修饰,譬如那之前的皇后娘娘是远山眉,此刻的姜容喜就是宽阔的男儿眉,那之前的皇后皮肤光洁如羊脂白玉,而此刻对面人却是麻石一般粗糙的表皮。 一看就是日晒雨淋过的,春璃唯恐姜容喜看出个端倪,忙道:“娘娘这是到哪里去?” “随便走走,散散心。”姜容喜算是在回答季春璃,但眼神却盯着连翘在看,看着看着灵魂拷问已发出,“春璃,你这老奴有点像谁,一时半会本宫想不起来了。” “本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要想了。”春璃嘿然一笑,握住了姜容喜的手,那姜容喜也笑了,二人在园子里溜达了一圈,姜容喜告诉春璃让她最近小心谨慎云云,又道:“下个月就到中秋节了,皇宫内会安排宫宴,那时节可以想方设法让皇上见一见萧祁煜。” 春璃看姜容喜果真将萧祁煜的事放在心上,自然感激不尽。 “那么臣下就代替世子先感谢您了。” “不过绵薄之力罢了,这没有什么,不过也需未雨绸缪,春璃。”姜容喜握着季春璃的手,春璃只感觉她的手潮热极了,“娘娘,外面热,您回去吧。” 春璃到应后这边,应后正在发呆,都说一孕傻三年,应后怀孕后发呆的时间更多了,时常盯着太液池内自己的倒影或者铜镜内自己的面容一言不发许久,凤坤宫内的不少人都习惯了,也不以为意。 但春璃却知道,老喜欢看自己倒影的人都是孤独的,她一定心事重重。 “娘娘,春璃姑娘到了。”苍老的语声来自眉寿,那四平八稳的声音,唤醒了正在沉思的美人儿。 应后切切的回头,那黑曜石一般的清眸中荡漾过几许柔情,一双眼顿时美丽极了。 “娘娘!”季春璃上前行礼,应后起身,唇畔的笑弧顿住了,“你来了就好,我找你许久了。”春璃点头:“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娘娘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奴才去做了,情感娘娘吩咐。” 春璃做“奴才”已许久了,几乎轻而易举就可将奴性发挥个八九不离十,应后笑了笑,竟很是疲倦。 春璃一把将应后的手握住了,眼盯着应后看了看,“娘娘不舒服吗?” “**病了。”对自己的身体,应后似乎一清二楚,但那“**病”几个字儿俨然还是让季春璃的心“咯噔”了一下,应后如此年纪轻轻已百病缠身了吗?且还是“**病”。 “让婢子给您看看吧。”春璃深邃的眼望向应后,应后点了点头,得到准允后,春璃拉应后到旁边,轻轻为应后听脉,嗣后笑道:“也不过脾虚罢了,说起来是敢随便吃药的,奴婢的意思,娘娘日日调整好自身,逐渐就好了。” “本宫知道了。” 应后缓缓地点点头,春璃看应后倒是很听话,又见旁边伺候的除了眉寿再也没有第二人,她索性反客为主,“娘娘,您找奴婢来是为保孩儿,对吗?” 原来应后已岌岌可危,应后萎靡的点点头,一把拉住了季春璃的手,她的眼神顿时惊恐起来,落在季春璃的背后,彷如看到了什么孤魂野鬼或者幽冥界的脏东西正在钻进来。 春璃淡笑:“娘娘不要怕,这里是娘娘您的凤坤宫。” “季春璃,我要你回答我,我要你回答我啊。”应后一把抓住了季春璃的手用力的摇撼,春璃自然能感受到应后的情绪,连忙点头:“娘娘,是,是!三皇子是已联系过我了,要我利用这孩子大做文章,这孩子是扳倒萧祁祯的武器。” 季春璃本不想将秘密泄露给应后,但此刻只一次和应后接触,春璃明显感受到了应后的不安和紧张,应后听到这里,反而不激动了,那颤抖了许久的手也犹如得到了安抚一般镇定了下来。 “果真吗?”问话的同时,一缕纯澈的眼泪已从应后的眼眶里滑落下来,晶莹剔透,浑圆犹如珍珠,那泪水冲掉了应后脸颊上白皙的粉底,东冲西决一路直下。 春璃盯着那泪看,“臣下也想要说这是假的,但娘娘您相信吗?” “萧子焱,他,他、他果真是不爱我的!”得知这个消息后,应后木呆呆转过身,坐在了八仙桌旁边,哀莫大于心死。 屋子里有了猝不及防的哭声,那哭声响亮,歇斯底里!她满以为他是爱她的,更以为他许诺给自己的天荒地老也非画饼充饥,但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作茧自缚,痴人说梦,自欺欺人。 “他在骗我,在骗我啊!我忍着恶心让皇帝碰我,如今我换取到了什么,他骗我,他骗我啊。”她呐喊的声音已变大,手用力的推开了桌。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量,桌上的杯盘碗盏散落在了地上,丁零当啷,该碎的都碎了。 瓷片四分五裂,侍女和太监都吓坏了,唯处在风暴中心的季春璃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她就如置身事外一般,任凭碎片七零八落,跳舞一般。 一切终于结束了,应后呆愣愣的坐着,春璃大胆的靠近应后,手轻轻落在应后的肩膀上,“娘娘,事已至此,持盈保泰才重要,不然您这皇后也做到头了。” 听季春璃这么说,皇后一把抓住了季春璃的衣领,用力一提起,春璃任凭摆布,一点不反抗。 “季春璃,你说什么?你还知道什么?你是一切都知道了,对不对!对不对啊你!” 季春璃眼神警告的盯着皇后的手,意思很直白,“娘娘,您自身难保了,但春璃或可尽一臂之力来保护您。”季春璃语速很缓慢,务求每个字都表述的一清二楚,不会有丝毫的歧义。 “你,你情愿吗?” 就刚刚给她发作这一刹,众人都噤若寒蝉,唯季春璃处变不惊,临危不惧,就这一点她已看出季春璃与众不同。 “奴婢蝼蚁一般的命,在这帝京里需要不停的攀附各种力量才能扶摇直上,不存在情愿不情愿,这是奴婢的选择。” 第五十四章:喜欢你 “那将来呢?”应后的呼吸很紊乱,凑近了季春璃,鼻几乎触到了春璃的鼻梁,“将来呢,将来怎么样呢?以后呢,以后怎么样呢?我们要杀了他,对吗?” 季春璃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季春璃,真好,真好啊。”应后疯疯癫癫哭哭啼啼,“是他毁了我,自然要杀了他。” 季春璃镇定的点点头。 应后似乎被季春璃的情绪感染了,她也逐渐平静了下来,“是的,本宫该化悲痛为力量,此刻就到皇上面前检举他,左不过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娘娘错了!”春璃平静等开口,“娘娘检举他,一分的胜算都没有,如今孩儿还在腹中,娘娘用什么证据证明孩儿就是他的,至于娘娘您自己……”春璃凑近应后,“您用什么证明您不是皇后呢?” 应后听到这里,吞咽了一口唾涎,她是很聪明,但她的智慧是自己、萧子焱以及眉寿等智囊团的思想总和,如何她一人,那并没有什么好厉害的。 此刻听春璃这么武断,应后再次激动,“那么说来,本宫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娘娘,您对他彻底死心就好,当您对一个人彻底绝望、断念,您就得到了重生!娘娘实际上您可以生活的很好,该曲意逢迎还曲意逢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接着呢?”应后继续问。 “接着,让臣下来出谋划策,势必让娘娘凝固得到您想要的。”季春璃每个字眼儿都很清晰。 “好,春璃,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季春璃明面上答应萧子焱帮萧子焱用这孩子来扳倒萧祁祯,但实际上却并不准备借刀杀人,她知若按萧子焱的安排行事,自己必死无疑。而拉拢一个人总好过推开一个人,应后会彻底和萧子焱反目成仇的。 没有什么比放弃一个女子更让她万劫不复的了。 春璃从凤坤宫出来,陡然觉得肩膀上的重量也轻了不少,如今她只需想办法让萧祁煜在未来的宫宴上大放异彩就好,但她也明白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萧祁煜已是被冷落了若干年的皇子了,如若忽然出现就一鸣惊人,此事料定会让生性多疑的皇帝产生怀疑,她需要慢点儿,再慢点儿…… 但春璃心头却温暖极了,有煦暖的朝阳在胸膛内冉冉升起。 春璃再一次到萧祁煜这边,萧祁煜身体已基本上全部都好了,她现如今凭借自己的能力已可在给宫廷内闲庭信步了,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萧祁煜看季春璃到了,淡淡笑了笑,那笑宁静致远,淡泊明志,“你已许久都没有过来学艺了,但据说你也小有成就,切记骄兵必败的道理吧。” “是。”每常到萧祁煜这边,春璃都是听的多,表达的少,他对她有一切的安排。 “让臣下为世子您看看身体?”季春璃冒昧的靠近,他是她的良师益友,春璃感恩戴德,她明白如若没有萧祁煜拉自己一把让自己更新另外一个身份到宫掖内,她现如今不要说复仇了,鬼知道被教坊司里的老鸨折腾成什么模样了。 她现有的一切,都和萧祁煜息息相关,他的生命健康自然也和自己息息相关。 “看看吧。”萧祁煜摊开手丢开书本,闲闲的坐在季春璃的对面,春璃握着脉息听了听,她是在全神贯注的听,但他的视线却死死的落在季春璃面上,等季春璃停止了切脉才注意到对面那视线。 “世子?”季春璃提醒了一声。 他依旧淡淡的笑,高天流云一般朗然,“我身体怎么样,会不会死呢?” “您已全好了,不但不会死还会长命百岁,现如今连药也不需服用呢。”他的身体好转的很快,的确不需吃药了。 毕竟是药三分毒,往后只需调整膳食就好,听季春璃这么说,萧祁煜荡漾过一抹笑,“那就好。” 季春璃没话找话聊了聊,月已经升起,春璃多么想告诉萧祁煜,萧祁煜啊萧祁煜我是那样思念你,那样对你念念不忘,恋恋不舍,但她却不敢开口。 两人之间话题不多,但却不尴尬,春璃逗留了会儿转身离开。 其实,成全是相互的。春璃只知道自己对萧祁煜爱之入骨,哪里知道实际上萧祁煜也在思慕自己,不过他是那种不怎么会表达情感的人罢了。 季春璃一人返回,她的心如月一般疏朗,回到医馆后,春璃听有人在吵架,凑近一听,却见吵架之人是紫藤和绿萝,绿萝因一点儿小事和紫藤吵了起来,那紫藤凶巴巴的,非但不服,而且还闹的沸沸扬扬。 春璃从外面进来,她本要阻挠,但却站住了脚跟盯着他们看,竟一点儿劝阻的意思都没有,那两人被季春璃这么一瞪,同时闭口,一言不发。 春璃看他们安分了,打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进入了屋子。她还指望她们和气致祥呢,哪里知道自己才一出门,她们这边就闹的鸡飞狗跳。 她心情一落千丈,进入屋子没有一小会,紫藤和绿萝手挽手进来道歉了,刚刚明明闹的不可开交,但此刻呢,两人竟说他们是闹着玩儿。 “都跪下吧,夜还长。”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她之前满以为她们可以安安分分的在这里生活,哪里知道才一转身情况就变了。 她们面和心不合。 她也不过分惩罚她们,但必须让她们明白各个宫里当有各个宫里的规矩与路数,这俩丫头跪在季春璃的屋子里硬生生挨到了第二天。 天亮后两人都头晕目眩,季春璃依旧一言不发,她这是温柔的将她们搀扶了起来,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俩女也都很平静,她对她们的表现很满意。 第二日大家依旧各司其职各就各位,夜幕降临,全新的一天过去了,饭桌上,季春璃道:“真是有你们的,好生喜欢闹吗?再闹下去外面就要不堪一击了。” 春璃也不知怎么去教训她们,越看越是感觉恨铁不成钢。 等季春璃睡下了,一缕婆娑的脚步声进入了屋子,春璃回目一看,看到绿萝从月色里走了进来,春璃凉声道:“还不够呢,要进来行刺我了。” “大人!”那绿萝跪在了季春璃面前,“您今日要打要罚奴婢悉听尊便,但有的话奴婢必须还要一吐为快,那紫藤有问题,她心术不正。” “你在背后捅刀子,如此两面三刀你就心术正了?”季春璃嗤笑。 “大人,该说的奴婢都说了,您情愿怎么看是您的事。”绿萝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季春璃叫住了绿萝,“她是皇上安排过来的人,我能对她下手吗?”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却好像一记闷雷炸响在了季春璃的头顶。 两人都沉默了,季春璃犹如摩顶受戒一般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绿萝低垂粉颈在思考问题,看起来是虚心的接受了季春璃的批评。 眼瞅着宫宴就要开始了,季春璃倒是比较清闲了,她这医馆内太平无事,大家也都各自安静。 忽一日,连翘找了季春璃,“我要见一见世子爷。”季春璃听到这里,忍俊不禁,将吃了一半的冰粥放在了桌上,“您要见世子爷?有何贵干?” “我有点事情要说。”看起来是有难言之隐。 但季春璃是不会带连翘去见萧祁煜的,他本就岌岌可危,她怎么能让他更危险呢?看季春璃大摇其头,连翘道:“你必须让我见一见世子,我多年没有见他了。” 第五十五章:金刚石粉末 “那就相见不如怀念,你不要异想天开了,你的身份!我的身份!他的身份!这里头一旦有一点儿问题,大家全军覆没,你有什么说的不如忍着吧。”春璃深吸一口气,她就闹不明白了,连翘此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竟会有如此这般的奇葩要求。 “季春璃,我果真要见一见他啊。”她依旧如此,彷如见萧祁煜是轻而易举的事,季春璃冷漠的拒绝,“你有什么事就说给我听,不要贸然行动。” “有的话未必能说给你,有的话本宫说给你你也不会相信。” “你有什么秘密?”季春璃的心提了起来,本能的瞧了一下连翘,月光落在她那姣好的脸上,不需要去扮演连翘的时候,她依旧是那个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独一无二的美人儿。 “你不让我见就算了。”连翘起身,傲娇的跺跺脚,如欲求不满被拒绝的孩子似的,“你以为我会和绿萝一般恳求你?她们天上是奴婢奴才,本宫生来就是皇亲贵胄,到底不同。” “大同小异。”季春璃一句话将漂到半空中的皇后娘娘给拉到了地上,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还不能脚踏实地呢? 那连翘气坏了,昂首挺胸好像个斗鸡一般的去了,春璃只感觉可笑。 到第二日,春璃就更无事可做了,之前那些日常过来闲言碎语的人今日也都影遁了,大概大家还以为季春璃在短时间内会继续完成一项三连跳呢,哪里知道季春璃的位置上升到医官后就裹足不前了。 春璃与人为善,她和这宫里每个人上至皇后下至扫地的太监,端茶送水的侍女都友好极了,这宫里,不敢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万不可错误的以为一个不起眼的奴婢就可随意的欺负,这些奴婢有自己生存的不二法门,如若真正斗起来,季春璃还未必是她们的对手呢。 这些奴才为保证自己的安全,一进入皇宫就拜把子,私下里称兄道弟,有那侍卫过从甚密的,有和高允之称兄道弟的,还有一些竟和朝廷官员关系不错,还有那与妃嫔裹挟不清的。 比比皆是,不一而足。 春璃已司空见惯。 这日,春璃到了凤坤宫,皇后娘娘却不在,他左等右等不见皇后回来,正准备离开,皇后却到了,皇后一来,萧祁煜也来了。 两人有说有笑,萧祁煜哪里知道皇后已是偷梁换柱的冒牌货,进入暖阁后,季春璃也尾随到里头,听说皇后要休息,春璃只能退下。 她是循例过来请平安脉的,这一胎不能出任何问题,萧子焱不可能让孩子出生,但应后却偏偏要孩子,至于皇帝和其余的皇子等都各怀鬼胎,此中有真意,春璃也有自己独特的安排。 这片刻,门口伺候皇后的眉寿对春璃摆了摆手,示意春璃借一步说话,春璃意会,跟着到旁边去了。 “娘娘准备休息呢,南瞻国的太子和公主到了,人就在四方馆呢,皇上找了娘娘议论迎接一事,娘娘从卯正就出门了,此刻才回来。”算一算也两个时辰了,原来做个假皇后竟也如此劳苦功高。 “娘娘睡醒了你来找我。”季春璃对眉寿行了个礼转身去了,眉寿赞许的一笑。 春璃发现萧祁祯在旁边做木器呢,旁边放着雕刻刀,似乎因什么疑难杂症而堵住了思路,两人互望一眼后春璃微微咳嗽一声,萧祁祯抬头,黑曜石一般灿亮的瞳眸盯着春璃看了看。 “你来的也正好,你且看看这个木条怎么做怎么放合适呢?”萧祁祯一面说一面将手中一个木条交给了季春璃。 季春璃怎么可能懂木匠啊,更不敢在萧祁祯面前班门弄斧了,她道一声“我瞧瞧”,而后从萧祁祯手中经木条拿了过来,萧祁祯感兴趣的盯着季春璃,哪里知道下一刻季春璃一个动作让萧祁祯瞠目结舌。 她抓起来那木条就丢开了,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那木条就消失在了远处。 “你!”饶是萧祁祯气定神闲,但此刻脸上的表情也变了,神态也变了,一抹潮红代替了雪一般的苍白。 “微臣不过是想要告诉您,有的事情想不明白就不要死死的去想了,等过段时间或者会迎刃而解,戒骄戒躁嘛,这大好的天,紫藤也开了,凌霄花也开了,倒是多看看风景是好的。”季春璃笑了笑。 “也是,也是。”萧祁祯恍然大悟一笑。 两人在庭院内走了一圈,季春璃倒是感觉自己心胸也开阔了,这几个皇子里,她最喜欢的就是与世无争的萧祁祯。 和萧祁祯在一起一点压力都没,你会彻底忽略掉他的皇子身份,觉得他是一个邻家哥哥,春璃和萧祁祯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春璃走累了,坐在太湖石上用衣袖扇风,凉风习习,吹的春璃心旷神怡。 “二皇子,我想要告诉你个秘密。”季春璃的心悸动了一下,她想要将应后和萧子焱的计划告诉萧祁祯。 她到现在还不了解萧祁祯是真的傻,还在在韬光养晦,如若果真遵养时晦,他的安全问题自不是自己应该考虑的。 “说吧。” “二皇子,春天到了,有一只燕子筑巢,却没留意将巢穴搭建在了人家的屋子里……”季春璃是想要用燕巢幕上的典故来提醒萧祁祯注意安全。 “春璃,你都知道了?”萧祁祯盯着季春璃看了看。 “我知道了,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您知道了,才更让臣下吃惊。”想不到吧,萧祁祯也知道了皇后是冒牌货的秘密。 “注意安全。”季春璃起身。 她思量时间也差不多了,午休一结束她就给皇后看看,萧祁祯咂摸了一下嘴巴,终于叫住了季春璃,“春璃!” “我也有秘密准备告诉你。”萧祁祯看起来有点激动,胸膛起伏了一下,季春璃认识萧祁祯已不是一天两天,她鲜少见到萧祁祯这等模样。 “说啊。” “春璃,我或许不如你想的那么好,以后诸如此类的秘密你不要告诉我了。”萧祁祯颓唐的叹口气,低眸看着地面,那模样儿让季春璃浮想联翩。 两人分开,春璃怀揣了秘密往前走,才进入凤坤宫,外面有人送了糕点进来,春璃看那侍女进入屋子,尾随在后头也进入。 眉寿看季春璃到了,温和的笑了笑,应后午休结束,看起来容光焕发,旁边的丫头放下托盘在等,似乎要亲眼看到应后吃了才肯离开。 “春璃!”应后看了看铜镜,叫了一声,季春璃往前走靠近铜镜,应后瞥了一下旁边的糕点,春璃心知肚明,为其检查毒性去了。 接着送了一块给应后,应后吃了两口,那丫头才离开。看那丫头去了,季春璃急忙道:“娘娘,有毒,快吐。” “有毒?”眉寿一怔,手中的银针已探入了糕点,但试了试后抖动的眉已平顺了下来,“春璃姑娘莫不是看错了,银针并没变色啊。” “娘娘,快吐。”春璃拿出一个臭烘烘的药丸子给应后嗅了嗅,那药丸子是用樟脑和臭鼬的油做出来的,之前季春璃曾涂抹在腋下驱赶了皇上色眯眯的觊觎。 应后是怀孕之人,这药丸子闻了闻,顿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春璃这才满意了,眉寿眼神依旧诧异,春璃道:“眉寿姑姑要是不相信可以用其喂一只鹦鹉或者猫儿看看,将来就知道了。” “这里头是什么毒?这可是皇上那边送过来的啊?”应后瞠目,的确太匪夷所思了,帝后的关系实际上是很和睦的。 第五十六章:小智慧还是大聪明 尽管当初的嘉定皇帝一点不像册封应后,但奈何应后母家鞍前马后为皇族尽心竭力宗君报国,他不去册封朝野都不同意。 多年来应后年老色衰,和嘉定皇帝之间的感情是一年不如一年,但嘉定皇帝还不至于就要毒害应后。 “娘娘,这是金刚石的粉末,碾碎后掺在面粉里做成糕点,因粉末细腻,因此不容易看出来。” “那也不是毒啊。”应后盯着季春璃,希望答疑解惑。 “娘娘,那的确不是什么毒药,但吃了金刚石粉末后,人的肠胃会慢慢儿的腐烂。”其实季春璃有专业术语可以解说,但这些话一旦说出来会将原本简单的命题变得复杂化,因此春璃只能化零为整,一针见血。 反正会毒杀人就是了。 应后听到这里,差不多又要哭了,“是皇上看穿了我啊,是皇上看穿了我。” “不,皇上并没有!否则他会下死手,帝京的皇子太多了,眼看着皇上年迈了,而您又是皇后,一旦您的孩子出生了,于情于理都要参与夺嫡,且可以说稳操胜券,如此这般倒不如不要的好。” 春璃将如此复杂化的道理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应后听到这里,顿时明白。 “娘娘放心好了,春璃会保护好娘娘的,任何人送过来的东西春璃都会检查,规避毒药最好的办法是不去取用,不去吃,娘娘要知道演戏。”季春璃举起来一块糕点凑近了嘴唇,看模样儿是准备吃,但却丢在了衣袖里。 皇后学到了,欣慰的点点头,因春璃在死亡线上拉了自己一把,皇后淡淡一笑,说什么都要赏赐春璃。 春璃坚辞不授,“瓜田李下,还请娘娘适可而止。” 三天后,南瞻国的太子舒洱沄到了。 作为南瞻国皇帝的嫡子,舒洱沄向来深居简出,他是很有心机很有谋略之人,自幼年开始聪明绝顶,十岁后诗书礼仪过目成诵,拳脚骑射更是精妙绝伦。 南瞻国接壤东胜国,两国距离不远,风土人情差别不大。两国无论从民力、财力、兵力还是战斗力比较都不相上下,周边方国风起云涌,唯南瞻国和东胜国敦亲睦邻。 其实,不是他们不打,而是君主都明白,这一打起来,烽火连天倒是让其余的国家有了攻击的机会,因此两国明面上看起来很好,实际上却在暗暗的积蓄各种力量。 那南瞻国的太子舒洱沄这一次前来,一来探看东胜国目前究竟是什么模样了,二来为长治久安计,想让公主与某某人和亲。 他们这使团没有到来之前中京已沸沸扬扬,嘉定皇帝也知那“晏子使楚”一事,因此找了不少人来应对。 舌战群儒是必不可少的。 这些事,季春璃是一点不关心,但却不得不关注,毕竟周边看似无关痛痒的小事,其实都和自己息息相关。 这日春璃到应后那边去给应后看脉,人还没有到乾坤殿呢,就看到一群人到了,那一群人盛装华服,打扮的熠熠生辉。 两边是不计其数的扈从,左边萧祁祯和萧子焱在带队,右边那玉树临风白衣胜雪的男子当是舒洱沄了,舒洱沄旁边站着一个瓜子脸皮肤白瓷一般的女子,这女子想必就是舒洱沄那待字闺中的妹妹南瞻国的公主舒尔雅了。 这两人看起来美丽极了,季春璃老远看到他们,急忙后退,绿萝和紫藤也都低眉顺目不敢弄出来一点点声音。 春璃就这么看了一下,那群人已朝着乾坤殿方向去了,一道清雅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季春璃听到那声音道:“原本是要在四方馆的,但四方馆夷汉杂处,吵吵闹闹倒是不好玩,我一到你这中京就感觉钟灵毓秀,很有宾至如归之感。” 呵呵呵! 宾至如归,你丫就是想要将东胜国纳入你版图吧,可真是一语双关,萧祁祯不动声色的应对:“我中京地大物博,山川风景都美不胜收,难得殿下喜欢,以后每一年多走动走动才是。” “那是,那是,不单是你中京的山山水水,连人物也衣冠济楚。” “那也不过是为了迎接太子您的到来而让他们峨冠博带罢了。”萧子焱今日和萧祁祯倒是少见的团结。 几个人有一搭没有一搭的聊着,朝着季春璃他们这方向而来,使团入京后,第一件事先是拜会皇帝,下才是次天子一等的王公贵族或者妃嫔等等,等他们从乾坤殿闲磕牙回来大概都下午了。 季春璃此刻站在凤坤宫前面,那群人已逐渐靠近,结果也是倒霉,有人丢了一根香蕉打在了季春璃发髻上,那发髻上白玉簪应声而落。 季春璃背后的绿萝伸手一把要抓白玉簪,春璃急忙示意不好。 这里是皇宫,让其余人知道她这丫头是习武之人可就不好了,“但大人,那是老夫人留给您的啊。” “身外之物罢了。”春璃的语声很恬静,如陨落的白玉簪不过是一片寿终正寝的树叶。 “哎!”紫藤叹息了一声。 就在那白玉簪眼睁睁要落地的时候,斜刺里一双手一把抓住了白玉簪,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将白玉簪插在了季春璃的云鬓上。 春璃急忙道谢,一看,竟是舒洱沄。 “多谢太子殿下!”季春璃急忙行礼,那舒洱沄对季春璃的行为似乎很满意,嘎声一笑:“你竟认识我?” “中京人人都到世子爷玉树临风,”季春璃虽然在赞美,但溢美之词的同时眼神却看都不看舒洱沄,“您身上的服色和我中京人完全不同,您不是世子爷又是谁呢?” 季春璃笑了笑。 “二殿下,东胜国果真不同凡响一个小小的丫头竟可与本世子对答如流,还如此妙趣横生,真是有意思极了。”那舒洱沄抚掌大笑。 看舒洱沄开心,季春璃微微后退,倒是舒洱沄旁边的舒尔雅,她盯着季春璃凝视了一下,不悦的扯扯嘴角:“怎么?你是个大丫头了?” “回公主的话,臣下是个女官,非奴婢。” “哦,你都会什么啊?”舒尔雅似乎很感兴趣,笑着问。 “针灸看病,望闻问切罢了。”陈锦瞳一言以蔽之,说真的,她不希望和眼前人有很深的交集。 众人准备离开,忽而舒尔雅尖叫了一声,季春璃一看发觉是一只猴子抓走了舒尔雅的头巾,这头巾是南瞻国女子头顶饰品中必不可少的点缀,因南瞻国女子发丝旺盛,所以喜欢用色彩斑斓的头巾来装饰。 众人看猴子将头巾弄走了,都有点不悦。 季春璃的心咯噔一下,之前在凤坤宫查处金刚石粉末的时候她建议应后从万牲园抓一只猴子过来实毒,想不到那应后竟果真抓了猴子过来。 如今猴子闯祸了! 事情要推算起来,罪魁祸首倒是自己了,春璃微冴,萧子焱已阴鸷的挥挥手,对旁边侍卫吩咐道:“还不射杀吗?哪里来的畜生竟冒犯我们的贵客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怎么做事的?” 众人噤若寒蝉,拈弓搭箭就要射杀猴子,春璃知猴子其实没有什么恶意,不过喜欢和人类做游戏罢了。 “三皇子!”季春璃靠近萧子焱,“今日是大好的日子,血糊糊的做什么?春璃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抓住猴子还可以让猴子交还了东西,何乐而不为?” 萧子焱倒是不相信,众所周知,猴子生性好动却生性多疑,一旦拿到手的东西很少能归还的,春璃这不是大吹法螺是什么? 第五十七章:水土不服 “你可不要糊涂,季春璃!”萧子焱冷淡的提醒了一声,言外之意是,季春璃啊季春璃这什么场合你自己心头不清楚吗?如今你说你可以让猴子缴械投降,若不能岂非贻笑方家吗? “然这位女官试一试。”旁边舒洱沄邪魅一笑,淡淡然的目光给季春璃一种鼓舞,春璃一点崭露头角的意思都没有,她心头只是一个劲的为猴子悲哀,可怜猴子罢了。 春璃也有自己的办法,之前在府上爹爹为教春璃针灸,还特特让哥哥季凌云抓了一只猴子呢,春璃和猴子玩儿的不亦乐乎,对猴子的了解比一般人还入木三分。 此刻看远处过来个丫鬟,那丫鬟就是从乾坤殿过来日日给凤坤宫送糕点的,春璃对那丫鬟招招手,那小丫鬟凑近。 春璃将糕点一股脑儿倒在了托盘上,将熠熠生辉的金盘在阳光下摇晃了一下,那猴子哪里见过这么耀目的玩意儿,立即抓耳挠腮。 “我送你了,好猴儿。” 春璃踮起脚尖用力一丢,那金盘滚轮一般朝那猴儿去了,猴子伸手一把将金盘握住了,手中的纱巾已轻盈落下,春璃看纱巾上有灰尘,并没有交给舒尔雅,而是对旁边的太监道:“快去洗濯一下,让尚宫局那边送个差不多一样的过来,快去。” 那太监犹豫不决,结果旁边的舒尔雅却淡淡一笑:“那猴子用过了自然脏兮兮的,你拿过去洗濯就好,反正三天五天我也不会离开。” 这么一说,那太监才屁颠颠的去了,看那太监离开,舒洱沄眯缝眼睛笑了笑。 “这叫以物易物,不过似乎将物超所值的东西给了猴儿呢,那金盘怎么回来呢?”舒洱沄有意刁难,盯着季春璃看了看。 萧子焱的眼神已略有责备,似乎季春璃已弄巧成拙,就在萧子焱准备责骂的时候,季春璃柔声道:“这可简单极了,你们看着吧。” 春璃捡起来刚刚给猴子用来击自己的香蕉朝着猴子一丢,那猴儿猝不及防,伸手去一接,金盘就飞落了下来,春璃眼疾手快一把将金盘握住了。 舒洱沄赞许的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本领,不过掌握了动物的习性罢了,“你刚刚给说,你可以让猴子下来?” “那猴儿调皮捣蛋,在这凤坤宫附近活动自然不好,臣下有办法让猴儿自己下来。” 那办法之前在府上季春璃经常用,可谓屡试不爽,萧子焱跺跺脚狠狠的咬着牙,唯恐季春璃不小心得罪了舒洱沄。 倒是旁边的萧祁祯,黝黑的墨瞳落在春璃身上,眼神是温和而鼓励的,嘴角的笑弧也和季春璃一般。 “你怎么做?” “殿下拭目以待。”季春璃靠近那棵树,在树下轻歌曼舞,她跳的很慢,一边跳一边还吹口哨,那猴儿看到这里竟模仿起来,口哨声比季春璃还大,胡旋舞转圈的动作比较多,春璃转圈完毕,靠近了树木。 接着她神经质的将头在树木上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那猴子哪里知道季春璃在做什么,立即模仿。 春璃这边是了雷声大雨点小,看似在撞,实际上表演的成分多,那猴儿哪里知道,嘭的一下撞昏了过去,直挺挺从高空滚了下来。 猴子被侍卫擒拿,春璃依旧脱到旁边的位置,如若这一切是某人运筹帷幄安排出来的,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不外乎是小聪明罢了。 但这一切是仓促之间自然形成的,自然发展的,因此让舒洱沄对季春璃刮目相看。 “你是个女官,医官吗?”舒洱沄笑靠近季春璃。 春璃点头。 “叫什么名字?”舒洱沄拖着下巴,玩味的视线落在春璃身上。 “臣女叫季春璃。” “本太子记住了。”舒洱沄念叨了一声季春璃的名字,走出去两步却对跟随了自己的侍卫打了一个响指,“去告诉季春璃,就说我等会要在皇帝面前开口要她。” 春璃看着他们远处,又看到一个侍卫满面喜色朝着自己狂奔过来,当那侍卫宣布了舒洱沄的决定,季春璃顿觉五雷轰顶。 你不能要走我啊! 我好不容易在皇宫内隐介藏形,如今你要我去南瞻国,一切岂非付诸东流? 春璃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等舒洱沄那一群人远去后,绿萝忙道:“大人这如何是好?” “不着急,静观其变,如今我还在给皇后娘娘保胎呢,说什么皇上都不会让我到南瞻国去的。”春璃的回答不卑不亢。 凤坤宫内,嬷嬷眉寿笑眯眯出来了,“春璃姑娘放心好了,有应后在,不要说舒洱沄了,就是南瞻国的皇上来了能怎么样呢?” 季春璃莞尔一笑,提起来纱裙到里头去了,应后最近吃东西很规律,且都是按照季春璃的安排来用膳。 最近她心情也比较好。 “我之前总以为我的命运是天给的,天奥我怎么样,都是冥冥中安排好的。”应后看季春璃进来,竟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春璃黯然神伤,十岁前后,她季春璃也是这样认为的啊,一切都是造化小儿安排好的脚本,什么悲欢离合都写在了时间的经纬中,只需要她去客串,春璃攥着拳头,犀利的长指甲几乎嵌入了手掌心内。 “后来我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我以为女子的命运是握在男人手中的,我情愿为了他做一切的事。”应后似乎在自说自话,她眼瞳内有了沉醉的光,但很快的,沉醉之已犹如打碎了的镜片似的。 “现如今我才明白了,人的命运主宰在自己手中,自己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春璃。” “是,娘娘。”季春璃连忙点头,趋前一步。 “你刚刚做的很好,我现在很香问问你,你爹爹是做什么的?你娘亲呢,他们有你这样好的姑娘为什么还舍得要你到中京来,这寂寂深宫里的生活是人过的吗?”应**着季春璃的手。 春璃对答如流,将之前萧祁煜为自己安排的一切身份重申了一遍,那应后听了,伤感的叹口气,似乎因季春璃的悲剧而有了恻隐之心。 但实际上春璃比任何人都清楚,应后不过物伤其类罢了。 “如若不入宫……如不入宫……”应后低喃,如若自己此刻还在坊间,生活一定一帆风顺,爹爹会为自己找个门当户对的家庭嫁了,让自己一生一世衣食无忧,那才是他的生活啊。 但现在呢,虽锦衣玉食让应后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春璃并不敢嗟叹,她毕竟是个微末的女官罢了。 到下午,应后应邀到水绿南薰殿去,宫宴开始了,为舒洱沄和舒尔雅兄妹接风洗尘,宫宴的菜做的花团锦簇,匠心独运。 但那舒洱沄吃的很少,至于舒尔雅,她似乎压根就没有吃,顶多喝一口手边的梨花白。 季春璃本无权到宫宴去,她在这皇宫里拥有个不尴不尬的身份,说是女官,实际上没有官员应该有俸禄,说体面,也不过比丫头略胜一筹罢了。 但应后在宫宴上吃了一只螃蟹闹肚子疼,季春璃这才急急忙忙过去看。 “该不会是搅肠痧?”眉寿一脸焦急的看向季春璃,春璃平静的诊脉,在没结论之前,她惜字如金。 眉寿盯着季春璃看,看着看着竟幻出了另外一幅景象,眼前的季春璃变成非了老成持重的季胜平,这两人的神态与动作几乎如出一辙,眉寿看着看着顿时不寒而栗。 她不该胡思乱想的。 第五十八章:解人 毕竟除了嫣然公主那事后季胜平一家都流放到岭南去了,再说了,季胜平的女儿怎么可能在这里?她该在教坊司中陪人喝酒而已。 眉寿压住了心头的恐惧。 春璃听了脉息,嘴角浮现了一抹淡淡然的笑,“吾皇不要担心,怪臣下没有在旁边提点娘娘,怀孕的女子是不能吃螃蟹的,螃蟹生在石头缝里,寒气重,此事刚刚给立夏,人体犹如个火炉,那螃蟹就如一枚冰块,冰炭不相容就出了这等状况,稍微一调理就好了。” 春璃笑的胸有成竹,一面说一面用拇指用力掐了一下应后的虎口,应后逐渐清明,“都是本宫不好,搅扰了诸位。” 看应后状况不怎么好,然这是国宴,非比寻常,应后怎么能离开?如若离开自是对舒洱沄不屑一顾了,索性硬撑着。 春璃让眉寿做了阿胶汤过来,服侍应后吃了,又夹了豆腐丝给应后,这么一压,情况才略好转。 结果这一边才刚刚解决,那一边又有了突发状况。 只见舒尔雅哇的一口吐了起来,一股子酸涩气顿时迷漫在了周边,舒洱沄看舒尔雅忽然吐了,胆战心惊,而舒尔雅背后的几个侍卫已拔出了绣春刀。 “好啊!泱泱大国竟暗算起外面公主了,你们投毒!” “这怎么可能?菜是朕让人做的,你们喝的酒也是朕喝的酒,怎么就有毒?朕如若果真包藏祸心,在芙蓉关阻击你们,岂非神不知鬼不觉?如今朕还想和你们永结同心呢,这眼看就要秦晋之好,切勿胡乱说话。” 嘉定皇帝皱眉。 此事可大可小,谁知道毒药是谁带来的?这事情处理的好万事大吉,一旦不好就成了两国之间的***,将来的战斗将因此而起。 “春璃,你给公主殿下去看看。” 嘉定皇帝浓眉一挑,示意季春璃过去,春璃对舒洱沄和舒尔雅行了个礼,她摊开手让绿萝和紫藤上前,俩丫头心知肚明,为季春璃将衣袖挽了起来。 春璃这样做不外乎是想要让对方知道,我们一点暗算的意思都没有,你们不要误会。 那几个侍卫看季春璃要靠近,意见很大,倒是舒洱沄,此刻唯恐妹妹有什么三长两短,硬着头皮指了指季春璃。 “那季女官过来就好,其余人退避三舍,不要靠近舍妹。” 众人只能静观其变。 春璃三下五除二就靠近了舒尔雅,她才一看脉息一看面色就明白了,顿时释然一笑:“是太子爷您误会了,这可不是中毒。” “那是什么?”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犹如古井无波,阴狠的飓风在眼瞳内旋转,声音也不愉悦,低沉到可以冰封周边的空气。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是水土不服罢了,臣女有办法让公主立即好起来。” 但那舒尔雅却感觉症状有点像是霍乱,一来头晕眼花,二来四肢无力,三来食欲不振,中毒的概率似乎比水土不服的概率还要大一些。 嘉定皇帝唯恐对方会发难,更怕果真出乱子,用眼神催促季春璃解决问题,春璃已靠近花盆,她轻轻伸手将泥土抓了一把。 那是一棵松树,北地的松树和南方的是完全不同,在东胜国,松树个头大,皮糙肉厚看起来一点美感都没,但在南方,松树依旧婀娜多姿,好像体态美艳的少女一般,季春璃握着那松树根上的泥土,轻嗅了一下凑近了舒尔雅。 众人哪里知道季春璃此举是什么意思,但那舒尔雅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儿面颊逐渐红润了起来,春璃搀扶舒尔雅起身,“公主莫怕,不是什么毒药,您这些菜微臣也吃得。” 为表示的的确确不是菜品的问题,季春璃硬生生将放在舒尔雅金盘内的每一道菜都吃了一口,吃过了后,气定神闲一笑,“公主,这是水土不服,臣下是北地人,记得有一年和爹爹到你们南瞻国去,不小心吃多了芒果,竟浑身起了一层红疹子,许久才过去。” “微臣有一年到江浙一带去,看人家吃海鲜吃的不亦乐乎,微臣也吃了起来,结果回家后就上吐下泻,现如今听季女官这么一解说,倒不是微臣不能吃,而是吃多了而已。” “风物不同罢了,再说了公主殿下的脾胃比较娇嫩,我东胜国的食物向来比较生猛,不过过两天就好了。” “臣下之所以让您嗅一嗅这泥土的芬芳,只因这泥土是来自于你南瞻国的,这松树是几年前南瞻国天子送给我中京的礼物。”经季春璃这么深入浅出一说,大家明白了,刚刚是虚惊一场。 侍卫看季春璃吃了那些东西也的确没有任何反应,这才相信一切不过是个闹剧,倒是因了此事,让舒洱沄更看中季春璃了。 她的神态是很安谧的,她就如生在墙壁上的低温植物一般,不给人压力,也纯良无害到不会让任何人紧张。 此刻一切都过去了,季春璃道:“也不需吃什么药水,做一碗酸笋汤就成了。”这边一吩咐,御膳房那边已紧锣密鼓开始做,一时半会就送了酸笋汤过来。 春璃为表示这酸爽的汤的确没有问题,依旧还是自己尝了一点,不过那酸笋做的汤的确也似灵丹妙药,舒尔雅吃了后很快就恢复了胃口。 危机过去了,警铃摘除了,众人看向陈锦瞳,陈锦瞳不过微微一笑,从来不矜功自伐这是季春璃的自知之明。 席间舒洱沄指了指季春璃,“今日到东胜国来,倒是认识了季女官,女官大人很是厉害,巾帼不让须眉,这等人物只可惜我南瞻国并没有,”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到底季春璃不过是个名不见精装的女官罢了。 所以,舒洱沄准备毫不避忌开口。 “外臣斗胆,恳求万岁将季春璃送给外臣吧,我南瞻国的岐黄之术向来比你们差老大一截,如今如若能带走季女官算是截长补短了。”舒洱沄是高情商的人,这句话说的一点比凶猛,但却势在必得。 毕竟他是代表南瞻国的使团,初来乍到的我就问你要个女官你难不成还扭扭捏捏吗? 这边季春璃还没有开口呢,嘉定皇帝已笑:“倒不是说朕不舍得将季女官送给你们,这一来季女官如今在给皇后娘娘保胎,皇后那边是日日不能离开她的。” “这二来,朕最近准备为季女官指婚,已物色了许久,怎么好割爱让她到你们南瞻国去呢?”大概嘉定皇帝已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了,因此用“谈婚论嫁”这个自古来特别站得住脚的理由来搪塞。 “万岁,既是寻觅金玉良缘,也应该多走走看看,我南瞻国的男子很多,且眉清目秀之人比比皆是,莫不如让春璃到我南瞻国去看看?” “这……”话说到这里连季春璃自己丢紧张,她为报仇在潜伏在这深宫内院,如今一旦和舒洱沄到南瞻国去了,父亲的仇怎么办?姐姐和娘亲以后怎么生活呢? 春璃急忙思考对策,忽而想到了什么,“太子爷,春璃之所以固守在这里原是皇上对春璃一家有恩情,春璃没齿难忘,为报恩呢。二来,春璃的爹和娘亲已年迈了,我中京有句话叫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因此上春璃要拒绝您了。” “然而春璃会将药案整理一份给您,等您离开之前吾皇也一定会准备古籍善本和金匮给您,倒不需为此事而愁肠百结。” 你刚刚给说你想要的仅仅是“术”罢了,术又不是人,此刻就这么解决! 第五十九章:折辩与交锋 春璃三言两语却胜过了皇上那刚刚给几句话,季春璃的几句话让人细思极恐,第一、我是为报恩在留在皇宫的,如今你舒洱沄要带走我算是无形中破坏了我的规矩。 这第二,我之所以固守在这里是要赡养父母,那舒洱沄自然也有办法,他一时间也想到了不少的对答,譬如我连同你父母一起带走云云。 但季春璃刚刚已说过爹娘“年迈”了,俩风烛残年的老人怎么可能受得住翻山越岭之苦,那舒洱沄思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此刻,他是比刚刚给还感觉季春璃厉害了。 打圆场的还是皇后,六宫之主回眸一笑,举杯道:“太子爷,我东胜国也就这一个女官,女官专注女科,我皇宫内妃嫔不计其数,春璃忙起来也是不分昼夜,现如今春璃也在拓展对象教授学习呢,如果将来有什么成就,送一批次人到你们南瞻国去,岂非美事一桩?” 美? 美个屁! 舒洱沄面上在笑,但心头却压抑着蹭蹭蹭扶摇直上的怒火,为什么你东胜国的每个人总有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说辞呢,总可以直击要害,让他舒洱沄铩羽。 皇后娘娘开出的是空头支票,且何年何月会实现这个计划还遥遥无期呢,再说了,即便是季春璃不遗余力的去培养,然如季春璃一般的女子却又有几个呢? 说白了,舒洱沄看上的既是季春璃的人又是季春璃的能。此刻他却不能强烈的去要求了,只能叹口气表示遗憾。 但舒洱沄也有自己的念头,竟远道而来,可不能不为难为难他们。宫宴在欢声笑语中进行,舒洱沄忽然道:“臣下从南瞻国来,找听说你东胜国人生来就聪明绝顶,我南瞻国有一锦盒,内贮一夜明珠,最是精妙,但这盒子朝臣都研究过,无论用什么办法总也打不开。” “因那夜明珠也是稀世珍宝,故也不敢破坏木盒,这次好容易到你们东胜国来一次,大家也给参详参详。” 老天,说来就来! 皇上丢给萧祁祯、萧子焱等一个接受挑战的眼神,几个皇子都踌躇满志连连点头,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刻是崭露头角的时候,大家该有自己的主张与观点。 如若谁索解了这迷局,将会大放异彩,在夺嫡之战中会增光添彩不在话下。 舒洱沄示意侍卫从那木盒过来,因季春璃距离比较近,从盒子那细密的牛毛纹来看,料是金丝楠木的。 这金丝楠木有哦自然的香味,贮存在里面的东西也可保证质量,至于这盒子里面是不是夜明珠那就另当别论了。 “春璃,你接过来,让朕几个皇子看看。”嘉定皇帝胸有成竹一笑,眼落在季春璃身上,春璃点点头,躬身靠近,小心翼翼将那木盒请到了萧祁祯面前。 季春璃通过手感发现,这金丝楠木的盒子的确硬邦邦的,上还有不少的包浆,似乎的确是年深日久之物。 至于盒子上,是九个大小一般的木块,上镌铜钱,有镌一个的,有两个的,不一而足。季春璃知道,机关就在盒子上。 那木盒送到萧祁祯面前,萧祁祯压根就没有看呢,萧子焱已一把将之拿走了,活动了一下上面的木块,春璃一看每一块木方都可移动,萧子焱一面认真思索一面和后面几个朝臣交头接耳,至于对面的舒洱沄,他在气定神闲的饮茶。 其实,这木盒可不是打不开,而是用来益智的,他早打开过一次了。 但打开的过程耗费了不少人的精力和时间,甚至于他还找了木匠过来查看原理,耗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木盒打开。 此刻,那群智囊团开始研究起来,一开始还小声嘀嘀咕咕给萧子焱出谋划策,但很快的声音就大了,萧祁祯这边还没有上阵。 萧子淼转动了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胆怯的看着,他本就胆小如鼠,季春璃已观察过了,一整个宴会上萧子淼彻彻底底扮演好了自己配衬的角色,连吃东西都不敢发出一点点的声音,也真是可怜了他。 季春璃倒是不关心木盒,一看萧子淼那孤立无援的模样儿,她竟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季春熙不也和萧子淼一般吗?遇到什么事情都怕,都退缩,这么一比照,春璃倒是柔情似水了。 “四皇子,吃点儿东西,此刻大家都在看木盒,你吃你的,夜还长着呢。”季春璃丢给萧子淼一个笑脸,萧子淼顿时点点头食指大动。 旁边的萧子鑫将一根论语丢下,笑睨了一下季春璃。 “季女官,你说那个怎么开?”季春璃哪里知道怎么开啊,但季春璃却道:“方法一定不会很困难,最厉害的大师是不会用雕虫小技的,这木盒上一定有大智慧,但不会很费解。” 季春璃这么说并不是证明自己一试就能打开木盒,而仅仅是想要让萧子鑫明白,开木盒的方式不会困难到不可思议。 “对,对!春璃姐姐你说的对,一般的木匠才会用雕虫小技,大工匠是大智慧。”就如在大自然中,狼和云豹甚至于不怎么伪装,当它们看到猎物的时候直截了当扑过去就好,但狐狸和臭鼬以及豪猪等等,这些小动物为保证自己的安全竟进化出了一种格外奇怪的技能。 要么有毒液,要么有危险。 高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花拳绣腿? 萧子淼吃东西,完全不关心那木盒的事,萧子鑫已在思考了,且还时不时的和季春璃交流两句,春璃也有自己独到的看法。 “想要打开,一定要研究数字,这一定和数字有关系,刚刚给我已看过了,是九块木方,而每一块木方上都镌刻有不同数量的铜钱。” 至于那已打乱顺序的木方是不是每一个数字都用了一次,这就不是季春璃能闹明白的了,季春璃也不想明白。 萧子鑫很赞同季春璃的观点与看法。 眼看着半个时辰就过去了,舒洱沄已有点不耐烦,嘴角的甜笑变成了冷笑,挑眉大喇喇道:“怎么?三皇子还没看出端倪吗?” “这宝物的确不怎么好打开,哪里是一下就可看透的,让我二哥看看。”今日,为的是皇族的荣耀,平日里萧子焱即便是和萧祁祯闹不和,但此刻两人却不谋而合的很。 木盒终于送到萧祁祯面前,别忘记了萧祁祯是个木匠啊,这里头有什么玄妙和目的,萧祁祯一定会看出。 因此这也就是为何季春璃一送过去木盒萧子焱就当仁不让拿走木盒的主要缘故了,萧祁祯并没有智囊团,此刻嘉定皇帝有点焦虑,示意高允之找几个人过去看看。 那萧祁祯握着木盒摇晃了一下,在耳边倾听了一下,他闭着眼睛,要求笔墨纸砚,有人立即送了过来,萧祁祯握着毛笔在纸张上画起来,动作很快,木盒的雏形已出来了,季春璃看到这里,急忙凑近。 那萧祁祯压根就没有什么看木盒,只是在停笔的一瞬间握着木盒摇晃摇晃听一听里头夜明珠滚动的轨迹,好像凭借这个就能肯定里头是什么内容一般。 他频繁的用毛笔勾勒里头的情况,木盒的外观和内中的空间构成已被画了出来,但一刻钟过去了,萧祁祯却团住了那纸,继续展开了一张继续描画,动作比刚刚给还快。 简直有点走火入魔。 季春璃看到这里,轻咳了一声,“二皇子!” 她这一叫,萧祁祯面色苍白,顿时停住了动作,“回父皇,儿臣已绞尽脑汁,的确打不开。”他不和木盒为难了。 第六十章:九宫算数 不! 在季春璃看来,确切的说他不和自己为难了,他已听出了里头的布局,但只要一画,马上会出问题。 此刻,俩皇子已败下阵来,萧子焱的确不甘心,这么快就被人为难了,以后传出去东胜国颜面何存,看萧子淼在专心致志吃东西,萧子焱凌厉的目光几乎就如刀锋一般刺向了萧子淼。 那萧子淼浑身瑟瑟发抖,求助的看向季春璃,春璃唯恐萧子淼出丑,却在此刻竟嗅到了一股浓郁的尿臊味,知那眼神已吓出了萧子淼的尿。 “四皇子,三皇子的意思,你看看你能不能解开,你若能,就行动你若不能就算了。” 萧子淼连连摇手,气的萧子焱骂了一句“酒囊饭袋”,萧子淼被训诫的次数太多了,他低头看着裤管,裤管湿漉漉的,眼眶也湿漉漉的。 季春璃看到萧子淼这可怜虫的模样,不禁为其哀伤,她如若不是神在帝王家就好了。 “老五呢,看看?”萧子焱将木盒推了过去,已不是“看”还是“不看”的抉择了,而是必须“看看”。无奈之下,萧子鑫握着木盒看了看,翻来覆去的研究,一点儿没能看出个结论,就这么一来,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对面的舒洱沄已冷嘲热讽:“皇子们都是读圣贤书的,看这些个东西毕竟还差一点,罢了罢了,是我突发奇想了,竟会错误的以为皇子们可以解开这个木盒内的玄妙。” 大家都灰心丧气,嘉定皇帝看了一下季春璃,示意季春璃灰溜溜的将木盒送回去,春璃点点头,但才握着木盒,仔细一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的娘亲方氏在家的时候经常玩儿什么孔明锁什么九连环来打发时间,方氏心灵手巧,那些桩桩件件的小玩意都不在话下,一下就能打开。 季春璃也经常和方氏玩儿,此刻盯着这木盒一看,竟似乎看出了点儿规律,但也仅仅是电光石火的一点,却不敢深究。 “春璃,他们都打不开,不如你也试一试?”季春璃不想试,但此刻箭在弦上,她明白,皇子们飞黄腾达的机会其实也是自己跳跃的机会,一旦自己能打开木盒,皇上势必会对她刮目相看,以后的权威指日可待。 想要调查爹爹的一切,就需要强权。 春璃道:“臣女斗胆一试。”季春璃经常可出其不意给人个惊喜,因此大家看季春璃温婉的将木盒放在桌上,都似乎从绝望的灰烬里看到了一星半点的希望。 春璃可不敢保证自己能试出个端倪,她拨弄了一下几个木方,脑海中思路泉涌,却在想究竟木方之间有什么规律,创造这木盒的人有什么企图,她先用最简单的方式从一到九将每一个木方排列了起来,然很快发觉并非如此。 接着,季春璃从九到一排列,木盒依旧纹丝不动,虽然春璃明恩解开,但摸索的动作和凝思的神态已至少证明,她已参悟到了部分。 就在大家以为季春璃要失败的时候,季春璃颓败的叹口气,眼神很懊恼,似乎一点不心甘情愿,接着春璃将木盒小心翼翼握着还给了太子舒洱沄。 那舒洱沄早料到木盒不会轻易打开了,此刻唇畔绽放了一抹玩世不恭的冷冰冰的笑,原来东胜国的皇宫内都是一群鬼酒囊饭袋啊。 大家凑近舒洱沄的态度里已可隐隐约约看出舒洱沄对他们的轻蔑和鄙夷了,那萧祁祯如坐针毡,他是那样喜欢木头,可将木头出神入化的做出各种发明,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如今木头竟变的让自己如此陌生。 萧子焱目光阴狠,他还在转鬼点子呢,竟没能打开,这一局算是他们失败了,舒洱沄轻轻抚摸了一下木盒,悲凉的嗟叹了一声。 看到这里,季春璃咬着牙齿,机会来了!还没有到中秋节呢机会已经到,季春璃靠近了姜容喜,也不知道给姜容喜说了一句什么,那姜容喜忸怩不安的起身。 她看看左近,对奚奴说了一句什么,那奚姑转身朝着御座去了,此刻皇后自然明白奚姑的意思,她是早想托里萧子焱的了,大概也从季春璃那蠕动的嘴角猜测出了什么秘密。 “皇上。”皇后凑近嘉定皇帝说了一句什么,嘉定皇帝闻声,将耳朵交给了皇后,皇后说了一句惊天地的话,嘉定皇帝思忖了许久。 “看来,也的确是为难你们了,但诸位也不好灰心丧气,毕竟这木盒原本就不好解,本太子的意思,如若谁能打开就送夜明珠给谁呢?哎,真是遗憾极了,遗憾啊!”他故意响亮的叹息。 此刻,嘉定皇帝握着的拳头逐渐松开,对高允之道:“去翊荷居看看萧祁煜在做什么,如若他情愿过来助阵,让他来杀一杀这太子爷的威风。” “皇上,这……”话说,高允之已多年没有到翊荷居去了,生活在翊荷居的萧祁煜似乎早是被皇族遗忘了的对象,听皇上这么一说,连首席太监高允之似乎都感觉欠妥。 “快去!”嘉定皇帝也是好面子的人,此时此刻焉能眼睁睁看着人家谑而不虐呢? 萧祁煜在翊荷居看书,不看春秋左传看的不外乎是一本让人捧腹大笑的秋水,此刻高允之急匆匆到了,一脚进入了翊荷居。 主人很不满,眼神冷淡极了,转身就要到内室去,那高允之急忙单膝跪地:“世子爷,皇上有请。” “父皇有请,什么事情?”萧祁煜咳嗽了一声,先示弱再说。 “那舒洱沄到了,此刻在水绿南薰殿和几个皇子玩儿游戏呢,拿出来了一个七窍玲珑的木盒子,非说那木盒子里头有什么夜明珠,老奴看那是个噱头,那木盒子里头什么都没有,但大家不能打开。” 此刻高允之也不敢撒谎,只能尽可能将真正的一切都说了,萧祁煜听到这里,逐渐露出个笑弧,“所以呢?” “所以,皇上要您过去。” “谁推荐的我?”萧祁煜不着急立即就走,甚至于朝着反方向而去,此刻取舍都在方寸之间,那高允之看萧祁煜没有前去的意思,焦躁极了。 “哎呦,我的爷,您疼一疼奴才啊,奴才要请不过去您,奴才这项上人头可要不要?”高允之显然有点恐惧。 萧祁煜指了指门口,“我是皇子,你是奴才,有你这样见我的?”萧祁煜玩世不恭的笑了,那高允之做小伏低习惯了,被这一抢白,嘴角上的肌肉跳了跳,顿时明白了什么。 此刻只要能请动萧祁煜出山,大概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的,因此高允之已笑了笑,双膝跪地。 “这就……”萧祁煜凑近高允之,“够了吗?”那高允之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什么,急忙求助的看向福生。 福生偷偷摸摸指了指门口,这哪里是礼贤下士的态度啊,如若皇上果真邀请世子,那也该隆重点儿,高允之从福生的暗示中顿悟了什么,急忙起身率领了一群人跪在了门口。 且好生三顾茅庐,鬼知萧祁煜能不能解开那木盒子,如若不能以后交锋的机会可多了去了,这是皇上让他做的勾当,一旦做错了后果不堪设想,此刻高允之也不敢考虑太多。 看高允之已如此,萧祁煜才满意了不少,福生为萧祁煜披上了一件披风,上肩舆后,众人浩浩荡荡朝着水绿南薰殿去了。 福生跟在背后,他老眼昏花,是的,他哭了。 “什么人举荐让本王过去试一试?” “回王爷,季女官季春璃。” 第六十一章:满血回归 其实,萧祁煜也知道,定是季春璃在提点。此刻对萧祁煜来说是机遇但不是际遇,是挑战,他也知道那木盒一定很难以索解,毕竟二弟是名副其实的木匠,而三弟呢,聪明绝顶,他们二人双剑合璧都不能看出端倪,可见问题。 他一面走,一面闲闲的开口询问那木盒的造型等等,等人到水绿南薰殿外,大略对木盒已有了一定的猜想。 数字! 对!打开木盒的钥匙一定是某一个数字,而这个数字按照排列来说一定是横竖左右加起来都对等的。 原理想明白很简单,但具体操作起来却难上加难。 眼看着进入水绿南薰殿,嘉定皇帝低眸朝着门口看了看,三年多了,他几乎要将萧祁煜给忘记了,这两年来萧祁煜重病缠身已朝不保夕,他发觉他看起来和当年一般,似乎时光并没有从他身上抽离走什么。 反而是那张脸上多了一些坚毅的痕迹,那黑漆漆的眼明媚而美丽,孤傲好像雪狼,他的动作一点不慢,“孩儿来迟了,父皇万福金安,母妃母后康宁。” 萧祁煜跪在在团花地毯上。 此刻,季春璃也热泪盈眶,自入宫后萧祁煜无数次的帮助自己,现如今终于反客为主了,她终于有办法也帮一次萧祁煜了,那种感觉真好极了。 季春璃不知说什么好,唯余泪水汩汩,好在任何人都没有注意他,因萧祁煜这一来已成为了众人的目标与核心。 “起来吧,最近你身体抱恙,使团前来朕也不好通知你过来,此刻太子拿出了这么一个木盒,说是很考验人的智慧,你且看看能不能解开。” 若能,那是萧祁煜厉害了。 若不能,一个百病缠身之人解不开玄妙原本也正常,横竖皇上不着急。萧祁煜起身,舒洱沄盯着萧祁煜看了看。 之前他就听说过关于萧祁煜的一切,这无数个皇子内,真正上过战场杀敌的就是萧祁煜,而皇帝昏庸,竟一点不重用萧祁煜。 也算是萧祁煜锋芒毕露才遭遇了雪藏,如今皇上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已说动了萧祁煜,他到了! 他的视线和舒洱沄的视线触了一下舒洱沄直视着那双眼睛,那是一双黑漆漆的瞳眸,盯着那双眼看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晕眩之感,就如盯着海水在看,感觉一般无二。 萧祁煜的视线春水一般越过舒洱沄,对舒洱沄抱一抱拳头,那舒洱沄也温柔的拱拱手,已让太监将木盒送了过来。 萧祁煜握着木盒看了看,一开始也茫无头绪,但刚刚他就在脑海中不断的思虑究竟什么原理什么办法能构成一个数字,且这个数字是横竖左右每一个连加起来都会统一的。 “这个皇子倒是面生的很,皇上之前怎么不让他出来呢?”舒洱沄嘴角有一抹鄙薄的笑,看了看高高在上的嘉定皇帝。 那嘉定皇帝没有开口呢,应后已笑了笑。 “之前之所以没让煜儿出来,不外乎是因煜儿有点采薪之忧,如今病情只怕也过去了。”应后竟会帮萧祁煜说话,萧子焱听到这里,目光研判的盯着应后。 难不成季春璃…… 她看了看季春璃,发觉季春璃的视线有点痴呆,就那样盯着堂下的萧祁煜,说真的,这一刻的萧祁煜看起来孤立无援,无助极了。 “我知道了。”萧祁煜用最短的时间看出了端倪,“这盒子可以打开!”他宣布。 旁边的萧祁祯听到这里明显松了一口气,至于萧子焱,他的神情诡异极了,目光阴狠而毒辣。 “那就打开,刚刚太子已经说过,谁打开这个就可探骊得珠,只怕这夜明珠非你莫属。”这么一说,萧祁煜将盒子放在了桌上。 “先插一句,这盒子可不能用暴力去破坏啊,萧祁煜。”此时此刻,舒洱沄还是来了一句游戏规则。 毕竟萧祁煜是迟到的,谁知道他懂不懂这些呢。 萧祁祯淡漠一笑,“你果真以为这些玩意儿我们中京人就打不开吗?中京的奇技淫巧可比这多了去了,且让我打开给你看。” 季春璃也很好奇,他怎么这么快就分析出来门道儿了,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靠近,萧祁煜的手轻轻的移动木方,“戴九履一。” 他从第二排开始,将九和一分别推送到最两边,“二四为肩”,第二步骤将二和四移到了第一排的左右。 “左三右七。”萧祁煜将第三排放成了左边三右边七的排列。 “五为中宫!”说完后将“五”移动到了中间。 舒尔雅已震惊,她虽然是陪同哥哥到中京来玩儿的,参观来的,但实际上也是来寻觅个乘龙快婿。其实中京早有和南瞻国联姻的意思了,奈何她盯着对面几个皇子看了看竟一点不心动。 他们愚蠢极了,除了一个个穿的很华贵,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让她过目不忘的,但当萧祁煜到来后一切就另当别论了,他看起来远远不如其余的皇子庄重,甚至于有点病态,有点灰头土脸。 但他带给人的感觉是凌厉的,是利剑出鞘一般的锋芒,即便是他笑的如此难纯良无害,但宝剑依旧还是宝剑,依旧锋利极了。 “哥哥,要遭打开了!”舒尔雅惊惶的声音飘到了舒洱沄的耳朵内,舒洱沄却很气定神闲,“不要怕,哥哥还有办法呢。” “哦,哥哥,你打听一下这萧祁煜究竟婚配了没有,此人是个人才呢。”舒尔雅哪里知道,这人才反而是不被帝王重视。 木盒打开了,顿时一道璀璨的光从盒子内攒射了出来,那光是柔和的,但却让人不能闪避,春璃向来不喜珠光宝气,但此时此刻却感觉想要将那夜明珠据为己有。 萧祁煜将夜明珠看了看,“真是一个好大的珠子。” 这下好,舒洱沄赔了夫人又折兵,盒子被打开不说连夜明珠都要拱手相送了,但毕竟有言在先,舒洱沄将珠子拿了出来。 “就送给世子做个纪念吧,这珠子在你中京可能不多,但我南瞻国靠近大海,里头的夜明珠多了去了。”言下之意又是在夸多斗靡了。 “恭敬不如从命!” 萧祁煜握住了珠子,他轻笑一声,捧着珠子看了看,“如此,我就借花献佛了。”季春璃听到这里,蓦地看到萧祁煜朝自己走了过来。 不!不!不! 她不想暴露自己和萧祁煜之间的关系,这珠子怎么能送给自己呢?不,不!而萧祁煜的步履已轻盈的靠近了她,季春璃一时之间似乎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而舒尔雅的视线已变成了万劫不复的毒箭,就那样冷冰冰的盯着季春璃。 春璃吞咽了一口唾涎,她只感觉心慌意乱,一股子温暖的血液似乎在咽喉的位置横冲直撞,那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那感觉舒服极了。 然而…… “母后如今身怀六甲,将这珠子放在母后的凤坤宫,晚上可照亮,白日里可把玩。”萧祁煜将夜明珠握着,缓缓地送到了应后手中,那应后大味哦震动,看了一眼高允之。 高允之啊高允之,你刚刚给答应告诉他是我举荐了他出来了,应**着夜明珠满足的笑了,**微微,“煜儿你最近身体可还好,昨日本宫和皇上还念叨让人过去给你看病呢。” “不过纤芥之疾罢了,如今全好了。”萧祁煜说的是实话。 等你们给我看病,我只怕要变成白骨一堆。嘉定皇帝已多年没有好生看看萧祁煜了,此刻视线路在萧祁煜的身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和陌生。 两人都沉默了。 “皇上,煜儿长大了。”旁边的容妃摁压了一下眼角。 “母妃。”萧祁煜毕恭毕敬给姜容喜行礼。 第六十二章:斗智 看到这里,舒洱沄一怔,合着自己这一来竟还促进了他们之间那紧张而矛盾的关系吗?真是不可思议啊,舒尔雅盯着舒洱沄看了看,“哥哥,还怎么办啊?” 等那边叙旧完毕,舒洱沄有了其余的念头,准备到处走走,嘉定皇帝也酒足饭饱,邀请众人到后花园走走散散心。 一群人到了朗润园,舒洱沄终于想到了一个念头,“传说东胜国物价不高,倒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花一文钱就可买到装满这一屋子的东西?” 舒洱沄指了指对面一个空屋子,那屋子很大,寻常是关闭的,此刻众人要过去歇脚,高允之已经带领了一群太监过去开门去了。 这怎么可能? 一文钱买到的东西可以将一屋子都装满,痴人说梦吗? “我先,也好抛砖引玉。”舒洱沄从烛台上拿走一根蜡烛,用火镰打火将其点燃,顿时屋子里亮了起来。 众人看到这里顿时明白了,是啊,蜡烛只要一文钱一根,一根一文钱的蜡烛燃烧的光就将屋子给装满了啊。 顿时大家明白了,该死的舒洱沄又准备考验人,嘉定皇帝盯着几个皇子看了看,意思是让众人回答,萧祁祯和萧子焱俩人绞尽脑汁,萧子焱旁边的智囊团都到了,探头探脑回答某些问题。 至于萧祁祯,他除了木匠其余的事情不很擅长,哪里知道一文钱能买到什么东西?俩 就在此刻,萧祁煜那边已有了办法,“父皇,儿臣想到了一个惠而不费的办法,一文钱都不需要就可将屋子装满呢,且可以保持三天。” 这才是信口开河呢,什么东西不花钱就罢了,还可以装满屋子,且保持三天? 那舒洱沄自诩是个聪明绝顶之人,此刻听到这里竟一时半会也索解不出,说真的,他是看到了蜡烛才想到这个事儿的,因满以为用了蜡烛已占了先机,其余事,倒是不清楚。 “你来,让大家也大开眼界,免得有人说你胡言乱语。”嘉定皇帝也想知道什么东西可以装满这屋子,并且保持三天。 大家面面相觑,露出了期待的神色,但季春璃似乎已明白了什么,只见萧祁煜气定神闲的靠近了一棵树,众人一看,那是桂花树。 此刻距离中秋节不过一个月前后,八月的桂花遍地开,此刻早开的如火如荼了,萧祁煜捡起来一枚小石子轻轻一丢,嘭的一声那小世子准确的打断了一根枝条,夜色里画出一条行云流水一般的轨迹。 急着萧祁煜伸手将枝条握住了,高允之已明白了过来,送了梅瓶过来,注水后萧祁煜将桂花丢在里面。 “这桂花供养在里头,三天不会凋谢的,屋子里有暗香盈袖。”是啊,桂花的想为你至少三天不会消失。 舒洱沄想不到萧祁煜会这样聪明,他用光装满了屋子,萧祁煜立即用气味装满看了屋子,此刻萧祁祯和萧子焱两人都静默了,而嘉定皇帝不怿的眼神已冷冰冰的笼罩在了两人身上,他想过这两人会交给自己一个什么答卷,但却没有想过竟是这样的。 季春璃也怕萧祁祯从此会被帝王轻视,她想了想,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凑近了萧祁祯,“二皇子?” 萧祁祯目光有点萎靡,迷惘,似乎千万种情绪在眼瞳中冲撞挣扎,但在看到季春璃那一瞬间的时候,各种翻江倒海的情绪九九归一。 他平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一种眼神能让他顷刻之间情绪稳定了。 “我有办法。”季春璃向来聪明绝顶,低低的柔嗓为萧祁祯打开了全新的可能,她也不知道在萧祁祯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萧祁祯顿时笑逐颜开。 连嘉定皇帝都在沉思,这多年来他冷落了萧祁煜,几乎等同于豁免了他一切的继承权,此刻看来萧祁煜毕竟如锥处囊中锋芒毕露,竟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聪慧绝伦。 “父皇,孩儿也有办法。”热热闹闹中,萧祁祯的声音独树一帜,犹如划开了湖面的涟漪,应后瞅了瞅萧祁祯,眼神五味杂陈。 说真的,之前她有想过脱离萧子焱,将萧祁祯给推起来,但思来想去发觉萧祁祯不是那种很容易操控的角色,最主要的,这个皇子日日和木料打交道,对江山社稷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因此她逐渐也放弃了他。 姜容喜知春璃是好好先生,倒是将春璃刚刚给和萧祁祯交头接耳的一幕看了个实打实,然而此刻她希望萧祁煜崭露头角,却不希望萧祁祯也同时大放异彩。 “哦?”嘉定皇帝瞅了瞅萧祁祯,“你虽有办法,但毕竟还是你皇兄和太子占了先机,但不算姗姗来迟,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萧祁祯笑着将一文钱拿出来,用力丢在了殿宇之中,一声短促的铜钱落地之声充斥在了屋子。 这“玎玲”一声,同样是智慧的象征,有那愚不可及的太监和侍女还没想明白,而至于连同皇帝在一起的诸位已心知肚明。 “儿臣这是用一文钱买了一段声音,这声音不但装满了屋子,还装满了庭院呢,聊以解嘲罢了。”萧祁祯说完,胆怯的后退。 嘉定皇帝欣慰的指了指萧祁祯,鼓掌赞许:“在朕这诸位皇子里,唯你和你大哥并驾齐驱,这是很好的,其余诸位还需再接再厉呢。” 舒洱沄看了看季春璃,料这被出新裁的建议是季春璃给出的,一时之间倒开始动歪脑筋,他今晚还就不相信了,不能为难他们。 众人继续往前走,已华灯初上,在东胜国的皇宫,蜡烛和火把不是很多,他们的照明设备是一种叫晶石的矿。 这晶石生在深山老林之内,将密闭的岩洞点的五光十色,偶有放牛郎经过,因觉的好玩儿就带走了一块,后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去那岩洞里挖,满以为此物必稀少,必价格昂贵。 哪里知道越发开采数量越多,竟是不计其数,这晶石的光柔和极了,点缀在暗沉沉的夜里,一片流光溢彩。 龙庭内更讲究精细,因此晶石被打磨成各种奇形怪状,有的悬在屋顶上,有的垂在屋檐下,有的丢在池塘里,此刻这么一看,舒洱沄竟有点莫名的占有欲。 而实际上舒洱沄本是野心勃勃之人,他一从到了东胜国帝京,看这个也炙手可热,看那个也垂涎三尺,真说不尽的荣华富贵喜气洋洋。 此刻似乎对晶石好奇,萧祁煜自经过刚刚给九宫算数一劫,俨然已得主导权,道:“此乃晶石,如若太子喜欢,等殿下你回去的时候,我送你一马车。” “自然投桃报李。” 老天,季春璃听到这里,竟发现舒洱沄果真喜欢。春璃不知不觉的走,恍惚听到一声暗暗的提醒,春璃胸口一窒,目光寻求一般的落在了背后,一张笑脸已映入眼帘。 舒尔雅。 “你喜欢他?”舒尔雅意有所指,春璃看看左近没有什么偷听的耳朵,急忙选择做小伏低,“谁?公主殿下您什么意思啊?” “季春璃!”舒尔雅加重了每个字的语声,每个字都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你可不是一般的婢女,你仔细自己的身份经不起推敲啊。” “春璃身正不怕影子斜,怎么?”季春璃轻鄙一笑,一点不怕舒尔雅,别人要伤害自己,要挑衅她,春璃避无可避,何不迎难而上呢?就她目前掌握的一切力量,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好恐怖的。 “我已对你很感兴趣了,季春璃。”舒尔雅笑着摸一摸下巴,季春璃来者不拒,“同样呢,臣下对公主殿下您……也感兴趣。” 第六十三章:烹茶之衅 两人分开,众人已到了凹晶馆,这是一个彻底用汉白玉修筑的亭子,凹晶馆因修筑在太液池中央而得名,虽在夜半三更,但那冷硬的汉白玉却放射出一种美轮美奂的光,夺目极了。 众人鱼贯进入,春璃知自己人微言轻,一个女官也不好到里头去凑热闹,老远的站着,但应后却笑了笑,“春璃,过来伺候本宫。” 季春璃不得不去。 春璃将手给了应后,应后微微攥着春璃的手腕,一行走一行闲言碎语,“今日的一切真是天意,你告诉他,从今日开始本宫情愿帮助他,本宫不喜如萧子焱一般忘恩负义之人。” “臣下明白。”春璃噙着一抹柔柔的笑。 萧祁煜,你为我修桥铺路让我成为更好的人,我为你也理当如此,你放心好了,未来的路还有千山万水,我季春璃都和你风雨同舟。 “姐姐!” 背后的姜容喜到了,凑近应后后对着她行礼,应后皮笑肉不笑,“姜儿你许久不到本宫凤坤宫来了,是本宫得罪了你吗?” “啊!娘娘说这话就让妾身无言以对了,娘娘现如今身怀六甲,妾身乃是个名不见精装的糊涂人,如若日日过去骚扰娘娘,这成什么体统?不如深居简出的好,在一个娘娘……”姜容喜还要滔滔不绝呢,应后的手在空中斩落了一个横截面。 “别婆婆妈妈的,本宫知道了,如今春璃在你那边,你可代替本宫照料好她,其余的事我们来日方长慢慢儿推敲。” 说到底,姜容喜是怕应后的,吃应后这一吓,脸色红红白白,如成了精的冬瓜。 众人已经来到了凹晶馆,这还是季春璃第一次到这里,东胜国前一个天子铺张浪费,很喜欢修筑这些莫名其妙华而不实的东西,在这东胜国的皇宫内,光园林就找苏州的设计人修了无数过。 春天在畅春园可赏花儿,那花儿一绽放,美丽极了。有第三国送来的玫瑰,有闽南的三角梅和虎头梅,有杭州的琼花,有洛阳的枯枝牡丹,美不胜收穷形尽相。 到了夏天可以去颐和园,颐和园半个园林半个湖泊,每一个殿宇是廊桥连接起来的,相映成趣,居高临下这么一看,谁也不知道哪里是倒影哪里是建筑,看得人眼花缭乱目迷五色。 到秋天,可以去朗润园,朗润园有不少参天大树,那园林内还有茱萸和踯躅花,凤仙花、郁金香以及郁郁葱葱的扶桑花,美丽到不可思议。 除这些园林外,还有部分正在修筑,真是铺张浪费极了,春璃一到这里就莫名想到了爹爹,爹爹含辛茹苦一辈子只怕还没有到这凹晶馆来过呢。 而爹爹只是在御前老实巴交的伺候人,沉默寡言极了,如若爹爹有自己这跳脱的性格,只怕也不会莫名其妙就被杀,一想到这里,春璃的思想信马由缰,止不住绽放下去,想到了不少不少。 “这里有一棵老白茶树,这白茶提神醒脑,此刻夜深人静诸位还要秉烛夜游,不如就尝一尝?”嘉定皇帝笑了笑。 那边茶倌儿已凑近,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去年这棵树生了九斤就两,胚芽都嫩极了,属下挑选了六斤给您送到了乾坤殿,其余的三斤还在这里存放呢,以备不时之需,此刻您老人家光降,属下这就去准备。” 那南瞻国也有茶,但红茶为主,白茶和乌龙茶是少之又少的,此刻听茶倌儿这么一说,倒是好东西凤毛麟角了。 那舒洱沄当即要去看,大家跟在后面,春璃也准备大开眼界,前面放着茶具和笸箩,里头的茶叶是被什么东西压过的一般硬朗的,一股绿撞入了眼,春璃之前在府上也鉴赏过不少名贵的茶,但如眼前一般的却从所未见。 那舒洱沄也大开眼界,不吝啬的赞美:“不是说是白茶,为何是绿色?” “冲开就是白茶了。”嘉定皇帝倒不嘲谑他少见多怪,指了指远处:“那边有个泉眼,里头的源头活水味道甘甜,就用这个来烹调。至于烹茶却要用西柚木的木炭,那木炭不骄不躁,烹出来的最好,诸位在这里稍事休整,朕也困乏了呢。” 嘉定皇帝这么一说,高允之立即送了金交椅过来,除应后和姜容喜,其余人要么席地而坐,要么坐在蒲团上,风这么一吹,一股子泥沼的气息扑面而来。 季春璃唯恐应后闻多了这个气味会干哕,将一药丸子递给了应后,“娘娘,这是用黄芪和柴胡做藿香做的,您吃一枚就不怎么难受了。”应后一开始还不相信季春璃,但逐渐发觉季春璃的确无欲则刚留在自己身边,久而久之的对季春璃就信任有加了。 而每当季春璃吃东西的时候,总自己吃一些示例的确没有问题,这才给应后吃,应后吃了后闭目养神,似乎对一切都不关心了。 她的手轻轻的落在小腹上,似乎更关心的是腹中胎儿,春璃盯着应后那年轻的脸颊看了看,心头也难过。 皇宫……究竟埋葬了多少龌龊的、肮脏的秘密,究竟抢夺走了多少女儿本该有的青春岁月和美丽,皇宫啊! 就在大家无聊的时候,皇帝让人讲笑话解闷,自己先来了一个,“朕当年还是东胜王,有一年朕去狩猎,在木兰围场见到了一个猎户,那猎户对朕行礼,朕问他叫什么名字,此人道:‘小人叫人王’,朕勃然大怒,‘你是什么人你也是人王,你如若是人王,朕又是什么呢?’” 天子九五之尊,自然人王无疑。 “朕思量给那人改个名字,朕道:‘从今以后朕送你一点,这一点就放在王里头,你叫人玉就好’。”大家从来没有见过嘉定皇帝讲笑话,一时之间倒是被吸引住了。 原来皇帝竟也有这么烟火人间家长里短的一面,众人盯着皇上看,嘉定皇帝道:“第二年,秋围的时候朕又一次在木兰围场遇到了他,朕说:‘人玉啊,你这一年可过的怎么样呢?’那人说:‘王爷您叫错了,小人是人主不是人玉啊。’” “朕勃然大怒,‘我赐你名为人玉,怎么变了人主’,那人道:‘皇上,小人想您那一点怎么能放在腰上,恨不得将这荣耀日日举起在头顶呢,因此小人擅作主张将人玉变成了人主。’” 故事没说完呢,不少人捧腹轩渠,连萧祁煜的脸上也绽放了久违的笑弧,季春璃看到这里也忍俊不禁。 接下来讲故事的是高允之,高允之这故事讲的也别有趣味,听的人哈哈大笑,气氛很融洽,因了这些故事,似乎拉近了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春璃眨巴了一下眼睛,盯着萧祁煜看了看,发觉萧祁煜也在笑。 皇上让萧祁煜讲故事,萧祁煜竟也说了一个笑话,大家笑过了闹过了,嘉定皇帝抽瞅了瞅茶倌儿,发觉那人还没能烹好呢,不禁有点恼恨。 高允之急忙过去呵责,那茶倌儿跪在地上吊下一张苦瓜脸:“皇上,皇上啊,那西柚木的木材不够了,这深更半夜的小人也不知您要来,用其余的木材烹只怕口感大打折扣,这可怎么办啊?” 这明显是个比较困难的事了,季春璃一看,铜壶很大,下有燃烧的木材,那西柚木很硬,但却也不少灰飞烟灭了,就下面那星星点点的木材不足以将这一铜壶的水烧开。 “皇上,都说东胜国人人聪明绝顶,不知有没有什么人想一个办法让这铜壶内的水烧开呢?我已迫不及待要喝茶了,其实话说回来今日喝和明日饮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今日气氛特殊,不如就今日喝吧。” 第六十四章:极简减法 大家的视线麇集在了木材上,那未燃烧的木材只有三分之一了,如若凭那木材燃烧下去,只怕情况会糟糕! 这是个难题。 “诸位怎么看呢?”舒洱沄终于找到了刁难人的机会,不许家一样的木材,用什么办法是来烧水呢,萧祁煜道:“不如就用木叶来烧,只怕也一样。” 然而烹调高手都知道,木叶是一点就散之物,烧的水并不好,萧子焱回头和自己的智囊团聊起来,大家出了不少的主意,但却没有一个是实用性且可以说服舒洱沄的。 眼看着木材已快消失殆尽,而那铜壶内还很安静,偶有白烟升腾,但这点儿木材势必不能烧开铜壶内的水,茶倌儿已抓耳挠腮,今晚这差事做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他求助的东张西望,最后靠近了萧祁煜,一个劲儿的给萧祁煜叩头。 “世子爷,就数您最聪明了,还请您发发慈悲救一救小人啊,小人来皇宫已十九年了,这十九年之间小人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点错误都不敢出,今日才见了天子之面,难不成就要小人人头落地吗?” 众人看到这茶倌儿,不禁皱眉。 季春璃恨不得给那茶倌儿一脚,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倒是给舒洱沄叩头去啊,为难萧祁煜做什么? “咳咳。”应后看到这里,准备先发制人,她明白未来的萧祁煜需要自己撑持,而自己也离不开萧祁煜的帮助,应后凤眸转动了一下,“既然太子殿下提出来了这个向来是一定有什么解决办法的了,何苦卖关子呢,眼瞅着木材要燃烧殆尽了,就试一试能不能解决吧。” 皇后娘娘含着笑这么说,一点也不咄咄逼人,甚至于她那笑带给人一种煦暖,舒洱沄自然没有办法了,他这是突发奇想准备为难人的。 他刚刚已发现了,那萧祁祯是个与世无争之人,萧祁祯是那种“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之人,但却没有七步成诗的才能和智慧,甚至于萧祁祯有点消极,对这些事情不怎么热心。 至于萧子焱,他太工于心计了,但智慧明显不足,而他背后那一群谋臣也不见得多聪明,其余两个皇子暂时可忽略不计。 “外臣要是知道办法就好了,外臣只迫不及待想要喝茶。” “半夜三更喝茶到底不适于养生,黄帝内经上说,午前喝茶才好呢,倒不如今晚不喝了,留待明日吧?”姜容喜帮腔,说完后瞅了瞅应后,这俩姐妹花有哦了共情,说什么都不能让舒洱沄为难萧祁煜。 结果舒洱沄丢给舒尔雅一眼神,对方出女将,他也有女将啊。 那舒尔雅似乎很遗憾,“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我们这如许多人竟连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后说出去岂非贻笑大方?” 老天! 以后说出去,会因你们嘴馋吃茶而贻笑大方吧? 就在这时间,木材已燃烧到还有两寸了,那茶倌儿磕头的动作也比刚刚给凶猛了,似乎预感到下一刻自己将身首异处。 “世子爷,您不能见死不救啊!”茶倌儿掉了一张苦瓜脸,对着他就叩头,看茶倌儿这模样,季春璃也爱莫能助。 这的确是个比较难以索解的迷局,看到这里嘉定皇帝斜睨了一下萧祁煜,虽然没有用语言来鼓动他,但其神情已在迫不及待的暗示了。 “回父皇,儿臣有办法。”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祁煜竟冒出来这么一句,众人的视线麇集在了萧祁煜身上,嘉定皇帝却喜上眉梢,“好得很,试一试。” 萧祁煜踌躇满志起身,他先瞥了一下快要燃烧殆尽的木材,接着靠近了舒洱沄,“这铜壶内的水我可以烧开。” “我的话你想必也清楚了,”他们在用眼神交锋,舒洱沄的目光锐利极了,直杀人心,萧祁煜的眼神是温和的,但却深邃好像可吞并一切的江河湖海,具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不能借用其余的木材呢,如今木材已快完了。” 季春璃的心揪住了,是的,还没有燃烧的木材只有两寸多了,虽然那西柚木燃烧起来适度很慢很慢,但这两寸也不能带来多大的热能。 “自然知道你的规则。”萧祁煜自信满满靠近了铜壶,他从茶倌儿手中将火钳拿过来,轻轻将剩余的西柚木加起来放在了一起,以便于更好的燃烧。 其实人人也都知道这并非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此刻萧祁煜打开了铜壶,将旁边的马勺探入,舀出部分泉水,低头用力一吹火焰。 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剩余的泉水咕噜咕噜开始冒泡,然后偶沸腾了,舒洱沄想不到萧祁煜会舀出部分水来,此刻几近于目瞪口呆。 “哈哈哈,朕的煜儿果真聪明绝顶,是啊,朕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今日,萧祁煜大放异彩,为皇族挽尊,众人都感愉快。 是啊,萧祁煜在没有破坏游戏规则的前提完成了限定的目标,但他一点矜功自伐的意思都没有,不过态度慵懒的对嘉定皇帝抱了抱拳而已,嘉定皇帝看萧祁煜这样,真是快乐极了。 接着茶倌儿急忙过来烹茶,因减少了泉水,所以并非每一个与会者都能享用到这一口清冽甘芳的茶水,但吃到了的人都赞不绝口。 季春璃也说不上开心还是难过,甚至于此刻她已不能去描述内心那复杂的情绪了,是欣慰吗?还是与有荣焉呢?开心? 一时间五味杂陈,让人很有点意外。春璃看向萧祁祯,发觉萧祁祯的表情也和自己一般复杂,至于萧子焱,他咬着牙齿,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这半路出家的萧祁煜竟是如此厉害,一瞬间重新万众瞩目拿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要不是舒洱沄是外国来的使团,他几乎为一切都是舒洱沄在和萧祁煜商量了。 至于舒尔雅,她的星眸灿烂极了,看向萧祁煜的时候,唇畔弯出一个柔柔的弧度,美丽极了。 她无数次的偷看萧祁煜,但萧祁煜对她却不屑一顾,他的视线时不时的和季春璃触碰一下,然后两人心照不宣的看向别处。 茶水喝过了,大家的疲倦也被这一杯茶洗濯了个一干二净,萧祁煜在和茶倌儿说话,季春璃看到那茶倌儿露出了感激不尽的神情,两人热络的聊着什么,不外乎茶经里面的内容。 今日的巡游终于接近尾声,春璃高悬的心也逐渐陨落了下来,一切都将结束了。 过会儿,夜深沉,众人打道回府,出了凹晶馆后,舒洱沄又出幺蛾子了,这是众人意料之外的。 “皇上,臣下这一路从南瞻国到您这东胜国,看了不少山川地理,唯中京四九城这一路钟灵毓秀让人流连忘返,皇宫犹如空中楼阁一般美不胜收光彩夺目,园林内套园林,绿树成荫,真好个人间仙境世外桃源,此刻月上中天,倒是很有诗情画意。” “我听说中京之春,有丽人行,环肥燕瘦都到外面去踏青,好时节是不能赶上了,但心头却也雀跃,如今口占一绝,诸位品藻。” 来了来了又来了。 之前是智慧和脑力的较量,此刻变成了文采的博弈,季春璃看向舒洱沄,舒洱沄握着衣袖,斟酌了少顷,张口就来,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他妈的是早早就准备好的。 “花朵几枝柔傍砌,柳丝千缕细摇风。霞明半岭西斜日,月上孤村一树松。”这虽然不算是很好的诗词,但却应景的很,且此刻的月就柔柔的照在众人头顶,蓦地给这首诗带来了一种生动而形象的感觉。 第六十五章:德也狂生耳 “听说你们黄带子日日五更天起来就念诵诗词歌赋了,只怕一个个都才思敏捷,还请诸位不吝赐教。”看得出,舒洱沄对自己的诗词还是很满意的。 不等嘉定皇帝开尊口,旁边的萧祁煜已道:“太子既是已写了一首春天的,到我这里就夏天吧,”萧祁煜也好像提前准备好的,文不加点就朗诵,然而季春璃饱读诗书,从来就没有在哪一本书上看到过接下来的一首绝句。 可见,某人深藏不漏,的确有七步成诗的才能。 夏日绝句:“凉回翠簟冰人冷,齿沁清泉夏井寒。香篆袅风清缕缕,纸窗明月白团团。” 有月有泉,且无论从对仗还是从诗文的整体水平,其实都比舒洱沄高出了不少的层次,众人拍案叫绝。 连舒洱沄自己都赞不绝口,那萧祁祯和萧子焱也不甘示弱,两人也出了自己的诗词,其实舒洱沄说的很对,黄带子起早贪黑日日都浸淫在诗词歌赋之中,他们的才能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萧祁煜闲来无事的时候经常看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左图右史早烂熟于心,一肚子的典故怎么可能不“下笔如有神”呢,诗词已完,舒洱沄想不到自认为挑起来最好的头儿,竟是个虎头蛇尾的结束。 眼看着就到乾坤殿了,今日斗智斗勇几乎连嘉定皇帝自己都困乏了,他决定一到乾坤殿就和众人分开,让他们也风流云散。 哪里知道舒洱沄又来了。 “刚刚给那也算不得什么厉害,其实诗词也该有点韵律上的变化,就春季那首来说,还该有点推陈出新,”话间,他早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腹稿源源不断的朗诵了出来,“风吹细浪低田麦,雨过初分浅水秧。红树半开桃脸嫩,绿波深暎栁丝长。” 众人一听,却不觉得有什么奇特的,但舒洱沄笑道:“我这一首诗按照顺序来是一首诗,就是倒背如流也是一首诗。” 众人听到这里才明白交锋的难度已在攀升,季春璃记性好,早记住了那首诗,张口就来:“长丝栁暎深波绿,嫩脸桃开半树红。秧水浅分初过雨,麦田低浪细吹风。” 果然每个字倒回来还是一首诗,这一定是煞费苦心的安排,季春璃可不相信谁有这样的才能,她之所以刚刚抢过来背诵,其目的不外乎是为萧祁煜争取时间罢了,她希望萧祁煜能在最短暂的时间内给出一个漂亮的答复。 萧祁煜眼闪烁了一下,竟果真有了,“这样玩儿下去,只怕到明日天亮也还没完没了,实际上,这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把戏,不要说皇亲贵胄可以一口气做出无穷尽的,连坊间私塾里出来的人也都可以做出来呢。” “哦?”舒洱沄半信半疑,催促道:“既然如此,何不让本殿下大开眼界?” “那我就来一首夏天的,春璃……”萧祁煜看了看季春璃,“本王记得你是从外面来的,你是个医官,在诗词歌赋上多有不会,但今日本王给你崭露头角的几乎,你也来一个秋天的,怎么样?” 众人骇异,这样倒装的诗词本就难上加难,好不好是其次,你要朗诵出来没有问题,还要应景,这可真让人有点为难。 春璃心头一紧,暗骂一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拉我跳火坑,但却面沉如水,纯澈的黑瞳里带着一缕温婉的笑意,“臣女狗尾续貂了,然毕竟难等大雅之堂,还请诸位包含。” “好吧,”萧祁煜自在笑了笑,“本王这里就抛砖引玉了,春璃,你且准备。” 一句抛砖引玉将季春璃的地位莫名拔高了一些,然而季春璃一点不希望被人注意到,她希望坚韧如墙角的绿草一般生活着,默默无闻。 绿草也有自己绵延不绝的希望和奋发向上的精神,爹爹要不是当初暴露的采花太多怎么可能会被人觊觎?哥哥要不是太厉害,怎么可能人到了芙蓉关又遇到了兵燹? 此刻不是信马由缰胡思乱想的时候,春璃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思忖刚刚的疑难,众人已将目光落在了萧祁煜的身上。 萧祁煜咳嗽了一声,夏天的绝句张口就来,“林垂紫李玉成蹊,水暎红榴石近溪,深栋双双飞燕语,阴槐绿树万蝉嘶。”反过来是“嘶蝉万树绿槐阴,语燕飞双双栋深。溪近石榴红暎水,蹊成玉李紫垂林。” 竟果真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边一结束,春璃也有了巧思,之前已说过,春璃的爹季胜平在朝廷做医官,一年到头鲜少回去,至于哥哥,他是我朝数一数二的大将军,日日都在剿匪平乱,回家的几率更小,春璃的娘亲方氏闲来无事就看诗词歌赋。 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春璃是不怎么喜欢风雅颂的,然而姐姐也不喜欢,这么一来岂非很娘亲没有了共同语言。 因了这个,春璃开始勤学苦练,所以这看似困难的诗词,对春璃来说不过是一次考核和试练罢了,春璃莞尔一笑,吐字清晰道:“红飘乱叶树连枝,雨着疎花菊绕篱。蓬转恨多饶白髪,鸿归数处寄新诗。” 反过来是:“诗新寄处数归鸿,髪白饶多恨转蓬。菊绕篱花疎着雨,枝连树叶乱飘红。” 一切都结束了,舒洱沄心服口服,赞不绝口,但季春璃和众人都知道,舒洱沄只怕明日还有其余的安排呢。 众人在乾坤殿广场前分开,嘉定皇帝因今日起用了萧祁煜,竟不动声色给了舒洱沄一下子,让他也尝到了天高地厚是什么滋味儿,皇上自然也开心。 他抚掌大笑:“今日玩儿的尽善尽美,就到此为止吧,大伙早点儿回去休息。” 皇上一声令下,众人刚刚给还紧绷的神经此刻逐渐的松弛了下来,也做好了离席的准备,众人七零八落起来。 容妃娘娘握着季春璃的手,两人的视线都很深情,各自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却传递了千言万语。 春璃柔柔的笑了笑。 “本宫就先回去了,春璃。” “娘娘慢走。”季春璃福一福,姜容喜也知春璃和萧祁煜定有什么要聊,转身去了。看姜容喜离开,皇后这边一伸手,嬷嬷眉寿立即会意,伺候了应后离开。 眼瞅着应后去了,萧子焱气急败坏的追在了背后,过乾坤殿不远,萧子焱发觉应后竟在等自己,他上前去怒冲冲盯着应后,“如今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男子都薄情寡义吗?亦或者说是本宫运气不好,寄希望于一个从来不会给本宫希望的人,萧子焱!我瞎了眼睛,我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了这替代品,如今你又要将本宫怎么样呢?” 应后在笑,但那笑容苦楚极了,是的,她看错了人,她这一笔赌注太大了,却一点回报都没有。 他是个冷漠之人,冷漠到让人不寒而栗。 “你小点儿声音,不就是我这两日没有过去看你,你竟移情别恋了不成,还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要和我决裂了,块告诉我,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人在挑拨离间?”萧祁煜生气极了,用力摇应后的肩膀,应后被摇的七荤八素。 “你我今日割袍绝义,我们没有以后了。”应后早对萧子焱断念,知自己所托非人,当机立断推开了萧子焱。 “没有以后了?”萧子焱的表情很难看,目光里流露出一种哀伤,而就是那忧郁的眼神或者才是迷恋应后的东西,那如阴霾一般复压下来的暗黑啊。 但此刻应后之心早古井无波,“萧子焱,你我目标已完全不同了,抱歉,从今以后你我私下里不要见面了。”应后用力推开了萧子焱。 第六十六章:初情不似情 萧子焱一把抱住了应后,“你疯了不成,你不要我了?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你疯了吗?” 每当遇到这种诸如决裂的事萧子焱就用吻来解决,这一次故技重施,但鬼知道应后做了什么,以至于萧子焱大嚎了一声委顿在了原地。 他的嘴角有斑驳的火红色流淌下来,而应后的丽颜上也浮现除了淡淡的哀伤,那些悠远的记忆,甜蜜的或心酸的,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一切都不存在了…一切一去不复返。 “眉寿,还不回宫吗?”应后提醒了一声,眉寿撇下萧子焱朝着凤坤宫去了,这老虔婆一边走一边嘟囔:“娘娘,如今我们和三皇子决裂了,您的腹中胎儿您的身份,这一旦暴露了,大家岂非得不偿失一拍两散?” “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将来天下是谁的本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本宫知道,只要他做了帝王,天下一定和本宫没有任何关系。” 从今日开始,应后已决定了,扶持萧祁煜,疏远萧子焱。 两人脚步阑珊,消失在了季春璃的视线内,刚刚发生的一切,春璃尽收眼底。原来人心和人性竟是如此复杂,原来人的感情更是复杂到不可收拾。 春璃怕极了,怕将来的萧祁煜也和萧子焱一般,怕自己为人作嫁不得善终,就在胡思乱想的当口,背后有了脚步声,春璃警惕的回头发觉来人是萧祁祯。 春璃忙不迭行礼,完毕后转身就走。 夜半三更,她一个女官不该和他同时出现在御园内,瓜田李下,对他不好,对她更不好。 “到哪里去?”萧祁祯追了两步,发觉自己走的越快,春璃逃的更快。 “春璃无意攀龙附凤,还请皇子止步,春璃要回去了。”季春璃提醒了一声,正抬起脚要走,萧祁祯已道:“你对他也是这样的吗?” “他?”春璃回头,眼神诧异的盯着他。 “大哥。” “您说什么呢,春璃和世子爷点头之交而已,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春璃,自从你入宫我就在猜想你的身份,你不是一般人。”萧祁祯道:“你是季胜平的女儿,是也不是?”季春璃想不到,自己伪装的如此天衣无缝,那萧祁祯竟看破了,她的心剧烈的跳了一下。 她向来是当机立断之人,当这秘密被发现后,当即决心下手杀了萧祁祯以绝后患,虽然此刻的时间和环境都弊大于利,但春璃不能认真考虑了。 这个秘密一旦流出,自己将再也不能在这里潜伏。 她苦心孤诣的一切安排将付诸东流,而未来的计划也将全盘扼杀在摇篮里,春璃靠近了萧祁祯,“二皇子,我不是。” “季春璃,你是!” 春璃的手已放在了萧祁祯的肩膀上,她手中有银针,暗算用的。 “你要杀了我?”他的声音有点大,但却不吃惊,“季春璃,你要灭我的口?”他太受伤了,呼吸潮涌,胸口巨浪一般起伏,“春璃,我是你暗杀的一个对象!” “二皇子,我已家破人亡!我从来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为什么要调查我?”季春璃咬牙切齿,她就算是杀了这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情愿杀萧祁祯啊! “我调查你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季春璃!如今我竟成了你的绊脚石,你动手吧。”他手中的木鸟落在了地上,春璃自然不能下手,她颤抖的手用力一挥,银针已射中了背后一棵树。 “二皇子,你我云泥异路,我是泥土里的荆棘,脚下一片狞恶,您是高高在上的神龙,有广阔天地用来翱翔,还请您不要异想天开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竟会这样?春璃只感觉难受极了,一股腥甜在喉口涌动,似乎噙着一块滚烫的火炭。 “季春璃,你想要什么我帮你!”背后是萧祁祯失去了理智的喊声,春璃回目,看到萧祁祯眸色一黯,伤情的眼落在自己身上。 想要什么?我帮你?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季春璃热血沸腾的话了,春璃打了个踉跄,“二皇子,这会让你万劫不复。” “我在乎?”萧祁祯步步紧逼,厉声道。春璃自不能接受这陌生而热情的友好,“二皇子,求你不要咄咄逼人了。” “你将来会后悔的,春璃,她不是你的良人。”大概这是酝酿了许久的一句话,他缓慢的说了出来,春璃只感觉难受,那奔窜的热血在一起在咽喉横冲直撞,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丢给自己这么一个两难的选择? 为什么要邂逅萧祁祯呢?他选择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自己?各种问题层出不群,春璃转身离开。 好在萧祁祯终于不追了,季春璃回到长宁宫,天彻底昏黑,她才进入屋子,就看到个黑漆漆的人影出现在了屋子里,“啊,连翘?”春璃一怔,错愕。 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季春璃,你要移情别恋吗?你这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人,他对你多么好,你如今岌岌可危,他可救助了你一家人呢。”连翘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凶巴巴的看向春璃。 “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大半晚上的您就不要在这里了。”春璃下了逐客令,那连翘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季春璃,虎头蛇尾的事我可不允许你做,尤其是感情。” “好好好,好好好。”春璃敷衍了事,一面说一面伸手推向了连翘,那连翘骂一句“该死”气咻咻的去了,春璃看连翘离开,后背靠在了门扉上。 自刚才挥别了二皇子后,她就心事重重,此刻思忖的问题更多了,那些茫无涯际的问题一个一个都信马由缰,在心头、脑海中不停的横冲直撞,真要了命。 此刻有人敲门,生意一点不友好一点不礼貌,春璃收敛了心神,面沉如水开门,发觉外面站着的是绿萝。 “怎么?”半夜三更的,她们这是走马灯呢?一个一个都有什么事呢?春璃盯着绿萝,绿萝手中握着一枚气死风灯,人就娉婷的站在门口,从这个角度看出去,她犹如出水芙蓉一般,那双光彩夺目的眼也宁静致远极了。 “那紫藤不是什么好人,大人您赶走了她吧,不然早晚出问题。” “你们怎么如此不和,你要说她不好,我也说她不好,在我看来她就是个初出茅庐的丫头,而你们就不同了,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带一带少不更事的紫藤呢?” “季春璃,我言尽于此,”绿萝握着气死风灯的手上有了一根一根暴出的血管,看起来竟多少有点吓人,春璃最反感人家连名带姓叫自己,白日里伺候那一群皇亲贵胄也罢了,此刻回来却还不能休息,要斡旋他们之间的触蛮之争,这让季春璃火冒三丈。 “绿萝,你叫我什么?”春璃怒焰顿时燃烧,但绿萝回来了,用那双桀骜不驯的眼冷漠的盯着自己,一点不惧怕,那眼神似乎让季春璃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罢了,”春璃情愿自己委屈也不情愿让局面分崩离析,她也就这些能用的人,何苦弄得众叛亲离,“我会注意这个,然紫藤是皇上那边安排来的人,于情于理我也不好不用她,你要明白我的处境。” “她居心叵测。”绿萝武断,斩钉截铁。 春璃需要证据证明这女孩不好,她只知道紫藤是个爱慕虚荣的人,但却不知究竟怎么个“居心叵测”。 夜深人静,春璃不想和绿萝纠结这个无解的问题,她轻柔的友善的拍一派绿萝的肩膀,“好了,回去休息嘛。” 第六十七章:刁蛮之恶 随后绿萝的跫音消失在了深邃的走廊上,季春璃真是困倦极了,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第二日一大清早起来,有乾坤殿那边的高允之过来报说还要同舒洱沄玩一天,季春璃暗暗叫苦,这舒洱沄什么时候回去呢? “季女官,可要小心点儿,这舒洱沄可不是我们表面看起来的这么肤浅呢?”路上,高允之压低了阴阳怪气的声音,公鸭嗓的低沉的嘟囔了一句。 春璃闻声,蓦地点点头,高允之现如今也算季春璃半个心腹之人了,此刻春璃见缝插针,问了问天子对萧祁煜的看法,话题到这里,那高允之神秘一笑,“皇上说世子很好。” “很好?”仅此而已? 春璃还要问,高允之道:“您放心好了,老奴贫嘴贱舌也会帮衬着美言两句,咱家看,世子爷会扶摇直上的,大鹏鸟始终是大鹏鸟。” “老高,你聪明了。”春璃抿唇一笑,那高允之也笑了,对春璃一揖到地,“只怕以后的天下都是您和世子爷的,如今老奴仰仗你们的时候还多呢。” “别乱说话,隔墙有耳。”春璃警惕的很,话题太敏感了,一旦被有心人听进去,可是有牢狱之灾的。 而萧祁煜刚刚给起步,她无意成为他登龙路上的绊脚石。 两人分道扬镳,春璃一门心思往前走,唯恐错过了时间,这么一焦急撞在了一人身上,春璃也吃了趔趄,定睛一看竟是舒尔雅。 “季女官,你这是着急做什么去?”原来舒尔雅也在龙庭闲逛,因看侍女送了不知火到内殿去伺候,她馋嘴了,觉那不知火形貌特殊,要那侍女破开一个尝一尝。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倒好像是我南瞻国的橙子一般,你开一个我尝一尝。”舒尔雅笑眯眯的嗅了嗅不知火。 那不知火又叫做丑橘,形貌是在是难以恭维,但口感却比一般的橘子甜不少,才在开不知火呢,春璃就到了,不小心这一撞,舒尔雅“哎呦”了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好个季春璃,你这是做什么?”舒尔雅大惊小怪,愤怒的指了指季春璃,春璃惶恐,“外臣不小心冲撞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恕罪?”舒尔雅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慢起身,眼内依旧蕴出薄薄的恨意,那琉璃一般的厉眸里有邪恶之光,春璃在萧子焱眼睛里时常看到一般的光芒,看到这里,春璃惶遽极了。 糟糕!这小公主要为难自己。 “季春璃,你也终于栽倒我手里头了,”季春璃自己都不知道舒尔雅对自己缘何葆有如此浓烈的敌意,她冷厉的语声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我要惩罚你呢,呵呵呵。” 那冰珠一般的笑绵延不绝,接着围绕了春璃走了一圈儿,“就跪下握着这不知火一个时辰吧,那样本公主就饶了你孟浪之罪。” 春璃从来都是被侮辱被损害之人,此刻那舒尔雅要裁决自己,春璃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她缓慢的将不知火举起来,冷静的跪在了坚硬冰冷的方砖上。 帝京就是如此,莫名其妙就会得罪一个人,甚至于你开罪了对方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前朝有个后妃喜欢梨花,而一个歌姬同样喜欢梨花,因舞台上误打误撞穿了一件刺绣有梨花的衣裳而被杀,此等不寒而栗的算计在中京显而易见。 春璃堕入了屡见不鲜的阴谋里,但春璃也下定决心以后再说。 “你瞪我做什么?”刁蛮公主冷冷的笑着,“你似乎对我的裁决不满呢,有什么抗议就说出来,不要如此呢。” “臣下并不敢。” “那我就称心如意了。”舒尔雅摸一摸自己琉璃水胆护甲,那护甲上镶嵌了一圈用钻石做成的蝴蝶。 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吃得苦中苦才能做人上人,春璃也在反省自己,用爹爹的悲剧来无数次的提醒自己。 季春璃啊季春璃,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你还自诩是个聪明人呢,怎么就没有看出她对你的嫌恶呢? 事情本已戛然而止,春璃接受裁处也就罢了,但哪里知道斜刺里却冲过来一人,那人惊骇莫名,叫声凄厉如被猎人打断了尾巴的狐狸。 春璃从那熟悉的声音判断出是谁来了,她一看是紫藤闯了过来,急忙起身,“紫藤,快跪下,快!” 紫藤和绿萝不同,绿萝做事工于心计,属于深思熟虑的类型,紫藤完全不同,她初出茅庐性格里缺少恬淡与宁静。 她看季春璃莫名其妙跪在这里急吼吼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了春璃手腕就要拉起,春璃手腕一沉,吩咐道:“快跪下!” 紫藤扁着嘴巴泫然欲泣,不情愿似的,“季大人,大人!什么挨千刀的竟要您跪在这里,大庭广众,闹什么吗?” 糟糕! 季春璃一看远处,那舒尔雅非但没有走,而且还竖着耳朵在听呢,那一句谩骂怎么可能逃过有心者的耳朵,春璃急忙捂住了紫藤的嘴巴。 “紫藤,连翘平日里怎么训诫你们的,仔细祸从口出!”但为时已晚,那舒尔雅去而复返,嘴角噙着一抹冷峻的笑意,颀长的手指指了指跪在旁边的紫藤。 “那臭丫头,你骂我呢?” “啊!没,没有!”紫藤看来者不善,急忙龟缩在季春璃背后,此刻季春璃变成了一座大山,遮挡住了刁蛮公主那毒蛇一般的视线以及危险。 “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拔掉这臭丫头的牙齿!” 舒尔雅下令,背后几个南瞻国的侍卫面面相觑,似乎还不能下定决心闹事,然舒尔雅已狠戾了三分,“怎么?我一个南瞻国的公主被小丫头诅咒了我竟还要忍气吞声吗?天下没有这个道理!” “是,是公主。” “公主息怒,是臣下教导无方,千错万错都是臣下的错!”春璃挺身而出,保护在了紫藤面前,那紫藤大为感动,“大人,都是奴口不择言,怎么能是您的错,她要处罚就处罚奴婢。” 杀鸡儆猴! 紫藤啊紫藤,宫闱之内的裙钗之战屡见不鲜,真可谓居心叵测尔虞我诈,如今她想要对付的仅仅是我季春璃,但如若杀鸡儆猴,今日你可要完蛋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东西,你们听听!”舒尔雅狂怒,“你们听听啊,看这小丫头都在说些什么?” 看得出,舒尔雅是真正的愤怒了,紫藤苦着脸大气都不敢出,季春璃只能不停的道歉,她唯一希望紫藤能不要开口。 而远处的假山石背后,一双眼朝着这边斜睨着,有人拍了拍那眼的主人,绿萝急忙回头,“做什么,吓死我?” 背后那人脸色很难看,“不要出去,你再出去,更损兵折将,她会处理这事。” “老巫婆,这事情你倒是和我不谋而合。”绿萝笑了笑看了看连翘,她凝视了连翘许久,发觉这连翘沉静极了,那种沉静是饱经忧患后才有的,绿萝再看,发觉这连翘日日打扮的灰头土脸,但实际上竟是个少见的美人儿。 “回去吧。”连翘睨视了一下绿萝,两人手牵手离开了,绿萝竟似乎对季春璃的死活一点都不担心。 春璃还跪在原地,那连翘和绿萝竟也不去搬救兵,任凭季春璃被人折腾。 “是我的错,您惩罚我吧。”春璃据理力争,而远处也有了几个窃窃私议的侍女和太监,他们其实也都看出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公主在找机会为难季春璃,在这事情上季春璃的确一点错误都没有。 第六十八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已赔礼道歉过了,但舒尔雅还得理不饶人。 “既然认错,就要有个态度,你打自己两下耳光这事也就一笔勾销了。”舒尔雅道:“本公主大人有大量。” 这竟还是“大人有大量”呢。 春璃将举起来的托盘交给了紫藤,看了看右手,又看了看公主那幸灾乐祸的眼睛,舒尔雅你给我记住了,今日你为难我要我苦不堪言,我们来日方长,你加诸在我季春璃身上的邪恶,我会成百上千的还给你。 春璃知今日她泄愤后才会离开,因此决心自取其辱,但哪里知道手才伸出,斜刺里就杀出了个程咬金,那人一把拉住了春璃的手。 “阿妹,你做什么呢?”春璃睁开眼一看,发觉握着自己手腕的人是舒洱沄,“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没有体统。”说完后,纯澈的眸打量了一下春璃,“起来,快起来啊。” 季春璃起来也不是,维持原状也不是,“起来!”舒洱沄握着春璃的手到底还是将季春璃搀扶了起来。 舒洱沄教训了两句舒尔雅,那舒尔雅气鼓鼓的跺跺脚,雄辩了两句转身离开了。 舒洱沄道:“舍妹向来如此,在南瞻国这等事屡见不鲜,倒是困扰你了,季女官。”那舒洱沄彬彬有礼道。 春璃听到这里,漠然一笑,“你今日再姗姗来迟点儿,我颜面何存?”春璃不想雄辩什么,更没有控诉的意思,陈述完毕转身去了。但才刚刚给走出两步,情况发生了。 背后伺候舒尔雅的女奴惊骇的大喊了一声“公主”,从那失措的声音里春璃看到舒尔雅忽然昏厥了过去。 紫藤也看到了,幸灾乐祸一笑,拉了春璃就走:“看吧,这叫恶有恶报报应不爽,哈哈哈,我们回去咯。”春璃拿开了紫藤的手,“表情!看你这是什么脸?” 紫藤发现,春璃此刻的神情凶狠极了,甚至于已超过了刚刚的舒尔雅,她一头雾水。 “快回去,以后这些事你不要参与,去吧。”紫藤看季春璃语气有点不怿,也不敢具体问什么,转身惶悚离开。 春璃是医官,自不能离开。 “阿妹!”舒洱沄凑近了舒尔雅,将舒尔雅搀扶了起来,舒尔雅气喘吁吁,看那模样是昏了过去,他将舒尔雅抱了起来,求助一般的喊了一声,春璃看舒洱沄如此歇斯底里,急忙凑近,“到凉亭去,下官给公主瞧一瞧。” 好在那舒洱沄对春璃信任有加,将舒尔雅放在美人靠上后,季春璃握住了舒尔雅的手腕,听了脉息发觉一切正常,再看眼瞳,试呼吸,心跳,一切都维持在健康的指数上。 这是假装的啊! 舒尔雅的侍女哽咽了起来,絮聒道:“我们公主欢欢喜喜出门,早上还好好儿的,此刻遇到春璃女官,和您一言不合吵了两句仍旧昏了过去,季春璃,这究竟怎么说啊?公主这是怎么了啊?” 好家伙!人昏了过去,自身责任推卸了个一干二净,屎盆子彻底叩在了季春璃的头顶,那舒尔雅是何许人也?南瞻国使团、南瞻国帝王唯一一个掌上明珠,春璃只感事如麻线怅然在了手指头上。 她思忖了须臾,郑重其事道:“这是急怒攻心昏厥了过去,我之前看过太医院的药案,有记载,但要用偏方,偏方一用顿时就醒过来了。”春璃一本正经的看向舒洱沄,眼神迫切而恳挚。 那舒洱沄闻声,急催促春璃行动。 众人送了舒尔雅进入一屋子,春璃依旧装腔作势为舒尔雅看了看脉息,然后郑重其事道:“该用药了,王振!” 那王振自春璃这边出了状况就过来了,此刻被春璃这么一叫,急忙趋前靠近,“大人唤我呢?” “然也。”季春璃凑近王振,“公主急怒攻心昏过去了,你去准备偏方。”那王振伸长脖子听,须臾面沉如水点点头去了。 大概过了少停,王振提了个木桶来了,人才一进来众人就嗅到一股子酸溜溜的尿臊味,有那嗅觉敏锐的抽了一下鼻孔掩唇急忙躲避,春璃却满意极了,“好了,王振你帮忙伺候公主服药。” “季女官,这是?”果不其然舒洱沄到了,一把扼住了季春璃的手腕,春璃忙不迭解释,“殿下不要误会,此乃马兜铃,一种神奇的药,专门治疗昏之人,百试百灵。” 说到这里又道:“令妹这情况,如若不早点儿治疗只怕会恶化,让奴婢放手一搏,如若公主殿下还是没有醒过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若公主殿下已苏醒,那算是皇天后土保佑殿下和臣下了。” 看春璃如此满打满算,舒洱沄这才丢开了季春璃之手。 说干就干,春璃用木勺舀起来药,“这叫马兜铃,臭是臭了点儿,但却是灵丹妙药!良药苦口,公主殿下,委屈您了呢。” 季春璃凑近公主低喃了一声,很明显是在提醒她,而她这句话的声音不高不低,不软不硬,却锐利好像一根刺刺入了舒尔雅的心。 那舒尔雅本在装昏,此刻也只要听凭春璃摆布,治疗之前,春璃清场,“殿下,您和他们就退下吧,让臣下和王振就好,这王振是臣下的心腹之人,做事情最老成持重。” 那舒洱沄唯恐自己留下会骚扰到春璃,退下。 春璃示意王振上前,那王振本是阴鸷之人,又是舐犊情深,听说自己主儿让人给折腾了哪里能善罢甘休,此刻早料定春璃是报复了。 二人蓄谋定要将那一桶马尿灌给“昏迷不醒”舒尔雅,半桶马兜铃下肚,舒尔雅已锐叫起来,“皇兄救命,这贱人要害我呢。” 那舒洱沄看小妹咋还让昏睡,心急如焚,此刻正在庭院外踱来踱去,听内室一声古怪的求救,二话不说率了一群人进入。 春璃料那舒洱沄会进来,惩罚的也差不多了,让王振退下,等那舒洱沄进来,舒尔雅已哇哇哇吐了起来。 “阿妹,没事儿了?”舒洱沄看舒尔雅吐的昏天黑地,更觉那一股酸溜溜的气味东西是马尿了,“阿妹?” “这季春璃贱人用马尿害我呢,救命啊,皇兄救命!”那舒尔雅终于知道了季春璃的厉害,惶恐的躲避。 春璃眸色冰冷阴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季春璃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去糟践人,去欺负人,但如若有人想要在我头上动土我也坚决不允许!看舒尔雅大呼小叫,春璃睨视了一下王振,王振心照不宣,迈步半跪在地上。 “殿下,这不是马尿啊,马尿怎么能做药材,这是马兜铃,乃是后院一种植物浸泡出的药汤,专门治疗昏厥的,我东胜国人有了这等状况就吃马兜铃呢。”一通话说的滴水不漏,但舒尔雅还是气坏了。 她怒火填胸,染了血红色蔻丹的指甲杀气腾腾指了指季春璃和王振,“皇兄,这主仆二人合伙来折腾我呢,他们得偿所愿了,但如若这果真是什么灵丹妙药还请季春璃自己尝一尝。” 从刚刚给季春璃就想过了,这臭丫头不会饶恕自己,此刻那王振也随机应变,“哎呦,我的公主殿下,这马兜铃虽然是治疗昏睡之病的,然一旦没有病的人吃了情况就不好了,毕竟是药三分毒,公主殿下知书识礼是个大家闺秀,不可能要老奴尝这个吗?” “这!” 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自然不能逼迫一个健康人的来吃毒药了,王振经常和这些刁蛮公主打交道,知道怎么来斡旋。 第六十九章:联姻之论 那舒尔雅只能认栽,“罢了罢了,此刻也夜深人静了,你们退下吧。” 来日方长,反正她不着急回去,但和季春璃之间的怨恨就如两根绳索缠绕在了一起,并且那绳索之结形成了一个斩不断理还乱的疙瘩。 季春璃,我们走着瞧。 春璃轻鄙一笑,看似谦逊实际上却傲慢的离开了,春璃回去却听到连翘和绿萝在骂紫藤,紫藤哭哭啼啼,春璃看了看门,王振咳嗽了一声立即去推。 几个人看春璃回来了,连翘一溜烟就躲避了起来,紫藤红了眼睛来应门,那绿萝却一点不怕,“女官回来了?” “外面乌烟瘴气,家里也鸡飞狗跳?” “我批评了紫藤两句,这丫头实在是讨厌极了,今日的事和她也有关系。” “都是奴婢不好!”看春璃回来,紫藤忍着泪水跪在了季春璃面前。 “下不为例吧,起来了。”其实季春璃也想批评两句紫藤,但看连翘和绿萝批评的有点过了头,她只能听之任之。 安慰? 不,不!季春璃才不会去安慰,紫藤今日的确有错。 到第二日,全新的一天,季春璃和萧祁煜见面了,找个没人的地方萧祁煜看向季春璃,那深沉的眼潋滟好像星空,“她欺负你了?” “怎么会?世子也知我是很不好欺负的。”季春璃嗤笑了一声。 萧祁煜靠近季春璃,发觉季春璃似乎比平日里漂亮了不少,虽然季春璃淡妆素福,但却难以掩盖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那是雅人深致的,特别吸引人的。 “那就好。”萧祁煜不能这样盯着季春璃看了,他发觉自己盯着她看,心跳会紊乱,这可奇了怪了,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女子能带给他怦然心动的感觉。 他吐口气,看向了远处,“最近不要撩拨她。” “都是人家欺负我。” “有我在。”萧祁煜的话向来不多,“等他们回去后我安排你出宫,给你有个大惊喜。”萧祁煜鲜少用这种腔调和季春璃说话,春璃闻声,倒是感觉很甜。 自家破人亡后,鲜少有人这么关怀自己,那种保护欲就好像一把大大的雨伞能将春璃彻底的保护在下面,任凭四面八方的枪林弹雨,季春璃自不怕。 她盯着萧祁煜看,倒是有点痴迷了,萧祁煜不悦,嗔怨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不知道呢。”春璃小鹿乱撞,要让她解释这种奇特到不可言说的感觉,她自己也不知从何说起。 萧祁煜伸手为春璃拿掉了发丝内的一缕绵白飞絮,吹了吹,季春璃笑着福一福,萧祁煜抱住了春璃,春璃微微一愕,将头靠在了萧祁煜的身上。 他们这算是什么关系呢?她是他的刀,是她的杀人工具亦或者……春璃心乱如麻,不敢想了。 这一刻,她就好像使徒印证到了信仰的伟大,这一刻,春璃就好像走了千山万水,跨越了人山人海终于看到了绿洲,看到了希望。 “好了,倒是委屈了你。”萧祁煜放开了春璃,春璃甜笑。 本以为那舒洱沄会离开,哪里知道舒洱沄竟在宫外租赁了个屋子,看那模样似乎还要盘桓许久呢,舒洱沄的到来让皇族也有了骚乱,嘉定皇帝和朝臣会议,聊到了和亲一事情。 和亲是自古来斡旋两国和平问题必不可少的一种韬略,其实现如今四大国内南瞻国已跃然和东胜国比肩。 这俩国就好像并驾齐驱的两辆马车朝着远方驰骋,将西牛国和北俱国丢在了云霄之外。 那西牛国是草原少数民族,他们地广人稀,畜牧业倒是发达的很,然汗王不能高瞻远瞩,远不如南瞻国和东胜国。 至于那北俱国,那是酷寒之地,每年八九月之间就飘雪,那雪一下就绵延到次年的三四月多,有诗道:“胡天八月即飞雪”说的就是北俱国的风貌,更有那“***山雪,无花只有寒”说的依旧是北俱国。 这言而总之一句话,嘉定皇帝势必要将这几个国家都消灭掉,但头疼的还是南瞻国,和亲是暂时性的方案,虽不能长治久安,但却也是必经之路。 大家在诸位皇子中挑选,亦或者有人推荐了朝廷命官封疆大吏的青年才俊,然而并没有什么人真正是入的了舒尔雅之眼的。 皇上这里却有其余的念头,等众人都聊过了,嘉定皇帝特别找了萧祁煜单独聊,没有人知道帝王和世子之间聊过什么,更没有人敢去打听。 至于朝堂上那些似是而非的建议,嘉定皇帝一般也不什么听,他从来都是如此,每个人的建议都纳入考虑的范围,但却不会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 到下午,季春璃去给应后请脉,应后却似乎有点恐慌,幽冥的目看向春璃,“他今日来过了,竟准备弄死我的孩子啊。” “娘娘放心好了,娘娘只要不出宫,有臣下在,势必会保全您的孩儿,今时不同往日,娘娘的父君虽已年迈了,但到底也还是前任的兵部尚书,您怀孕了,这是万千之喜,娘娘,皇上还要问计谋于您呢,此刻是您最好的机会。” 应后本不聪明,之所以伪装的惟妙惟肖,那不外乎是听从了萧子焱的安排,如今听季春璃这么一说,应后犹如拨云见日一般。 是啊,老虎离山,但余威尚在呢。 “皇上是宁敲金钟一响,不擂破鼓千通,他还会主动找您呢。” “春璃,你要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啊!”应后抓着季春璃的手就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急忙点点头。 最近季春璃也在思忖究竟给皇后个什么建议让皇后安定下来,她索性时常都盘桓在这凤坤宫。 而另一边,乾坤殿内嘉定皇帝和萧祁煜已就舒洱沄的事讨论了起来,“朕思来想去,那和亲的人非你莫属。” “儿臣?”萧祁煜一怔,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季春璃的笑脸,但很快那张笑脸就变成了被风烟一吹的沙画,蓦地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稳定大局,自然是你了,你二弟是个呆头鹅,日日做木工,他还以为朕不知道呢!你三弟太急功近利,有的事心浮气躁怎么成?你在冷宫呆了多年,心早凉透了吧,煜儿,凡事有利有弊。” “但儿臣……”萧祁煜不知道为什么竟想反对,嘉定皇帝点点头,示意萧祁煜目开腔,萧祁煜思量了少停,发觉自己的理由完全站不住脚。 父皇!儿臣已有喜欢的了。 父皇!儿臣不情愿! 父皇…… 天呢,这些理由怎么就能是理由呢?萧祁煜深吸一口气,盯着嘉定皇帝的眼,他忽然猜不透究竟他是什么心思了,萧祁煜自诩是胸有城府之人,但当他盯着那双黑瞳的时候偶,脑海中不少的思想涣散缥缈变成了青烟不见了。 他恐惧的在想,莫非当年自己被废掉这竟也是皇帝的安排?就为了今日看自己崛起,然后和皇子展开殊死搏斗,接着…… 萧祁煜不能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想了,他之前听说过草原人饲养苍猊,但苍猊在中原叫做“藏獒”,无论苍猊出生多少个母犬都会离开,让小苍猊在窝里斗,那些饥肠辘辘的苍猊如野兽一般会吃掉同类。 等同类全部都被消灭掉后……角逐胜利的那一只就是独一无二的苍猊,其余的都是牺牲品。 第七十章:减欲 当他想到这里,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了呆板的萧祁煜的面孔,阴狠的萧子焱的面孔,胆小如鼠的萧子淼的面孔,俊逸的萧子鑫的面孔。 “你不同意?” “不,儿臣没有异议。”他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才崭露头角,他必须成功,他不想做牺牲品。而父皇也所言极是,他在冷宫里心已凉透了,感情?自然不会生重要,感情是枢纽,不外乎捆绑了两国岌岌可危的协议。 从乾坤殿退下,萧祁煜走出,太监福生将衣裳披在了萧祁煜的肩膀上,“世子,里头怎么说?” “和亲。” “让您做那刁蛮公主的乘龙快婿?”福生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儿了,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萧祁煜闻声,沉重的点点头。 “您没有拒绝?”是疑问句,但从老太监福生口中说出来,却变成了陈述句,他们都太辛苦了,能有今日的确不同意。皇上的意思自然还是全盘接受的好。 “小心驶得万年船。” “春璃女官在等您。”福生看看左近没有什么人,指了指远处,季春璃在一个荒废了的庭院内等萧祁煜,萧祁煜脚步端方,一会儿后靠近了春璃。 春璃等了许久了,听到脚步声喜悦的回眸一笑,眼神嫣然,“已快中秋节了,我做了吃的月饼给您。”季春璃献宝一般将月饼送了过来。 “味道怎么样?”萧祁煜看了看月饼,那月饼有五六个,放在一竹藤的篮子里,春璃本是心灵手巧之人。 和姐姐季春熙完全不同,端午节春璃会做小巧玲珑的粽子,她做的粽子色香味俱全,让府上的庖厨也羡慕不已还过来请教。 中秋节春璃会做月饼,她做的月饼有大有小,最大的那一块上压一块小的,上再压一块更小的,叠罗汉一般。 这些月饼颜色和种类都不同,连上面的花纹都各有千秋,春璃拿出下面一个略大的,上有哦阳文“花好月圆”,递给了萧祁煜,而后从竹篮子里拿出了竹叶青。 “这是王爷喜欢吃的传统月饼,味道还、还、还可以吧。”毕竟是自己做的东西,春璃总不好赞美。 看春璃踧踖不安,脸上泛红,萧祁煜倒是忍俊不禁,握着月饼凑近了春璃,“你做,你就不尝一尝吗?”季春璃听到这里才想起来,因今日时间不够,且又要在小厨房偷偷摸摸的做,因此做是做了,但却没有尝。 被萧祁煜这么一问,春璃摇摇头。 “那就一起提前过了这花好月圆之节吧。”萧祁煜将那月饼递给了季春璃,春璃特别想尝一尝自己的手艺,咬了一口,除了略有点甜,并没有哪里不好吃。 她急忙拿出另外一块递给了萧祁煜,萧祁煜却指了指季春璃手中那一块,春璃面红耳赤,羞人答答的递给了萧祁煜。 萧祁煜就春璃咬过的位置吃了起来,一点不嫌弃,季春璃心头甜蜜极了,恨不能今晚不回去了,就这么和他在一起。 就这么天荒地老似乎也不错,因夜深人静两人都不敢吃很多,吃了两块后,其余的放在了竹篮子内,萧祁煜看旁边有哦秋千,自顾自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你也来,一起?”季春璃被邀请,开心极了,喜滋滋的坐在了萧祁煜手边一双手用力抓着垂下来的绳索,她的心跳加速,她几乎要昏厥过去了。 为什么会这么兴奋呢?让季春璃也百思不解,她从来没哟偶接触过除过萧祁煜外另外一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男子。 和萧祁煜避比起来,萧祁祯刚毅木讷,萧子焱心狠手辣,萧子淼不足齿数,萧子鑫不值一提,“靠在本王肩膀上。”萧祁煜提醒。 春璃胆怯极了,缓慢的挪动了一下位置,但距离萧祁煜还很远,听到衣裙摩挲的声音,萧祁煜眼神不悦,“再靠近点儿。” 啊,看起来是命令呢!但季春璃也感觉到了他似乎心情不怎么好,急急忙忙靠近,萧祁煜握住了季春璃的手,春璃盯着萧祁煜的眼睛看。 两人凝视着对方。 萧祁煜脚尖在地上点了点,身体中心向后,再一放,两人身体如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春璃听到耳边有风声,那风吹开了贴在脖颈上的发丝。 “什么气味这么香?”萧祁煜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春璃荡漾在早秋的凉风,只感觉幸福极了。 “晚香玉吧,再不然是茱萸或者芙蓉花了。”在这个季节,莲花刚刚给衰败,其余的花陆陆续续绽放,数晚香玉最繁盛。 “不是。”萧祁煜靠近春璃,嗅了嗅,“你的体香?” “啊!”春璃心乱如麻,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心脏一跃到了咽喉,砰砰砰,砰砰砰,只感觉耳骨被震的疼,似乎心脏已到了嗓子眼儿。 调戏? 这算是调戏吗? “我的体香?”春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只感觉喉头干涩,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要躲避萧祁煜那威风凛凛的眼,那几乎辖制自己的手,秋千还在摇摆,季春璃的心也如秋千一般。 “春璃。”萧祁煜扳正了季春璃的下巴,强迫季春璃和自己对视,两双黑漆漆的眼对视了小半会儿,萧祁煜的吻已蜻蜓点水一般落在了春璃的额头上,转而朝下,一路蜿蜒最终落在了季春璃的菱唇上。 一开始的试探消失了,两人如胶似漆火热的拥吻在了一起,萧祁煜的手解开了季春璃的第一枚纽扣 “世子!”季春璃惊讶:“不可以!”她在求饶,似乎有泪水已泫然欲泣。 看季春璃躲避,迟疑了片时,他的手已松开了春璃。 两人还安分守己坐在一起,春璃心头滚过不少杂念,完全不知究竟说什么好。沉默寡言了会儿,萧祁煜道:“距中秋节还有一段时间,倒是秋围了,皇上那边一定有什么行动。” 之前春璃听爹爹季胜平说过,到了秋天帝京会有秋围和秋闱,前者是围猎,后者是科举。季春璃也不知道萧祁煜是什么意思,试探性的问:“王爷是要拉拢人才咯?”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萧祁煜凉薄的笑了笑,就这狡狯的笑春璃已明白了萧祁煜的心,“王爷放心好了,有用得到春璃的地方,春璃赴汤蹈火。” “退下吧。”萧祁煜挥挥手。 春璃看萧祁煜似乎兴味缺缺,左思右想觉得莫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以至于让萧祁煜怀恨在心了?他本七窍玲珑之人,由那一个想法见微知著,任凭信马由缰……春璃似乎不敢去想了。 春璃大胆的靠近萧祁煜,算了算了,自己要这尊严要这矜持做什么呢?他本是自己的爱人,莫不如干柴烈火燃烧一次吧?春璃鼓起勇气凑近萧祁煜,“王爷,刚刚……” 季春璃是要投怀送抱,但却不知道究竟怎么样去实行,说真的,季春璃压根就不知如何引逗男人啊。 “怎么?”萧祁煜看向春璃,眸色一黯,竟似乎在警告她不要乱来,春璃望而却步,她发现从头至尾她竟完全不了解眼前人。 他陌生的就好像一个秘密。 “没、没事。” 春璃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回到宫苑,连翘似乎在守株待兔,看春璃回来,忙道:“你到萧祁煜那边去了?他最近怎么样?” “好!”春璃一言以蔽之。 但很显然,这一笔带过的回答不能让连翘满意,连翘怒了,追在季春璃背后,“你现在越发不将本宫看在眼里了,本宫的问题你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呢?” 第七十一章:女儿悲 “哪个宫?凤坤宫吗?那你怎么不回去?”春璃不情愿理会。 “季春璃,本宫以后归位第一个发落你,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现在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季春璃咬牙切齿,盯着春璃看了会儿,连翘竟有点怵头,后退了两步,“你不情愿说就算了,我也不会问。” 哈哈哈,欲擒故纵。 现如今季春璃不和连翘斗嘴两句,似乎平淡无奇的生活缺乏点儿东西。 “你这么想了解他呢,当年怎么不拉扯他一把?现如今了不得了,之前怎么不拉扯他一把?”季春璃反诘,问题一个比一个还尖锐。 “本宫的爹爹是兵部尚书,本宫怎么能拉扯他?”这完全没有因果和关联啊,春璃听到这里,目光变了变,“连翘,我总感觉你奇怪极了,你有事情瞒着我?不如此刻就八字打开说个明白,你让我费解极了,准备瞒天过海一辈子吗?” “哪里有?”连翘冷哼一声,“我能瞒你季春璃?你何许人也,聪明绝顶。” “对了,有件事我想要问问,淑妃究竟是怎么死的?”宫里有关于淑妃的死亡众说纷纭,有说是难产,有说是被皇后毒害,有说半夜三更掉入了太液池,最离谱的一说,淑妃神经错乱,疯疯癫癫死掉了。 “春璃,淑妃是自杀。”连翘丢过来这么一句,这是所有关于淑妃死亡之谜里头最新的版本,春璃待要不相信,但这事是皇后娘娘亲口说的。 而那连翘似乎不是个轻易胡说八道之人,春璃听到这里,眸色深沉了不少,衬在那黑漆漆的夜色里,让人望而生畏。 “果真?” “本宫会骗你?但你问淑妃是什么意思?他!一定是他了,对吗?”连翘再一次露出紧张的神色,再一次上前来一把扼住了季春璃的手腕,季春璃几乎要怀疑连翘会不会武功了,这举一反三扼吭拊背的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好像操练过成百上千次一样。 两人还要聊,紫藤从远处走了过来,她看起来总是委委屈屈的,似乎一肚子的惆怅。春璃止住了话题,轻声道:“世子爷很好,你不要操心了,并没有什么问题。” 连翘兔子一般的离开,看连翘走远,紫藤又兔子一般的靠近了春璃,春璃看了看紫藤,紫藤站在自己对面,手不安的搓动着。 就着这明亮的月一看,春璃看到了紫藤手掌上伤痕累累,她诧异极了,“我这宫里的事情都你一人在做吗?” 之前不是说好了王振外务,其余几个人内务?那连翘是倚老卖老好吃懒做之人,王振虽精细但毕竟上了年岁难免有不周。 “绿萝没有和你一起做工?”春璃脑海中浮现出了绿萝那傲慢的脸,老天啊,为什么大家会安排这么一群奇葩异卉来伺候她呢。 “怎么会?”听春璃如此问,那紫藤矢口否认,“绿萝姐姐可勤劳了,但这宫里的事情本就多,一时半会本就做不完,奴婢笨手笨脚。” “罢了,所以你找我?” “奴婢啊,做了月饼给大人。”不得不说紫藤是个心灵手巧的丫头,月饼做的好看极了,春璃咬开了一半,将另一半交给了紫藤。 紫藤受宠若惊,握着却不吃,春璃正要吃,背后绿萝握着洗衣盆出现了,洗衣盆内装着各种衣裳,杂七杂八一大堆。 眼看着两人在这里吃月饼呢,绿萝气咻咻的撞在了春璃身上,春璃冷不丁被这一撞,手中的月饼一下子落在了旁边的池塘里。 “让一让!”绿萝道:“洗衣服。” “你!”春璃气恼极了,如此目中无人的丫头她还是第一次见呢,至于绿萝,我行我素,果真握着棒槌洗衣裳去了,紫藤看绿萝来了,一溜烟就跑。 那形态和一只被苍鹰逮捕的兔子没有什么两样,春璃知道绿萝在压榨紫藤,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奴仆之间会有这么多的怨恨。 春璃靠近绿萝,发觉绿萝在捶打自己的衣裳,声音很大,不像是洗衣服好像是在泄愤,春璃靠近跺跺脚。 “做什么?”绿萝冷笑,握着的棒槌举起来似乎随时可能落在季春璃的后背上,季春璃冷道:“就是看看你。” “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多看看他们,免得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刚刚给那半块月饼被鱼儿吃了,此刻几条鱼儿已翻起来了白肚皮,只可惜季春璃没有看到。 翌日,朝堂上聊了三件事。这些事还都是季春璃去给应后请脉时候应后说给季春璃的,第一件事和亲一事,第二件事秋围,第三件事秋闱。 这都是朝廷重中之重的事,和亲可保证几年内杜绝兵燹,而东胜国必须和南瞻国做敦亲睦邻。 秋围是皇家的活动,一来是杀豺狼虎豹,二来是检验皇室成员的技能。至于秋闱,这是选拔人才的唯一途径,我朝尚且停留在科举制荼毒的主要阶段。 应后将事情说了后,春璃却不发言,应后催促道:“春璃,时势造英雄,如今是本宫大展拳脚的时候了,你且说说本宫做什么?” “那和亲乃重中之重,皇上自不会听深宫妇人的话。”季春璃道,意思已直白浅显,提醒应后不要做无所谓的建议与斗争,非但不会有什么效果,搞不好还适得其反。 应后闻声黯然神伤,其实她是想要参与和亲这事的。 “这秋围,大家都瞅准了这个机会,世子锋芒毕露一定有人要杀他,我们可以来反杀,杀了萧子焱!”季春璃竟说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应后听到这里,急切道:“怎么杀,如何下手呢?” “我安排吧,届时一旦有了错漏也和娘娘您没有关系。”春璃看了看应后的肚子,应后被这眼神感动了,擦拭了一下眼角扑簌簌的泪。 “季春璃,你让我想起来当年的季胜平,如若不是……他也不会……”究竟关于爹爹被谋害的背后还有多少秘密呢?季春璃特别想知道,然应后三缄其口,仅仅是适可而止的一句话。 春璃想问,但又不能去问,有的问题问的太多反为不美,毕竟她也姓季,季胜平也姓季,过于瓜田李下。 “秋闱是选拔人才的时候,娘娘,那时候您要擦亮眼睛多提拔几个人,那些人未必有用,但却一听要听娘娘的话。” 是! 能让他们“为我所用”才是第一。 春璃聊到这里,听外面报说公主到了,知是舒尔雅来了,暗骂一句“真不是冤家不对头怎么在哪里都能狭路相逢?”春璃准备从后院离开,但那舒尔雅已急如星火一般到了,说真的,就如早知季春璃在此间而特别追过来似的。 此刻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她只能过去行礼问好,那舒尔雅嘴角噙着一抹阴鸷的冷笑,眸色一黯,阴阳怪气道:“季女官也在呢?倒是来的不巧了。” 季春璃咬碎银牙,压抑着扶摇直上的怒火,她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一把大火给摧枯拉朽燃烧了,但应后却轻咳了一声斜睨了一下春璃,那眼神是温和的,带着点儿规劝的意思,春璃从那眼神洞悉了应后之心。 她不外乎在提醒她来日方长罢了。 春璃只能做小伏低。 “母后!”舒尔雅冷不防一声母后叫的应后一头雾水,春璃更是丈二和尚一般,愣怔了须臾,只见那舒尔雅轻移莲步已凑近应后,她从仆从手中接过一个锦盒,小心翼翼的打开,亮宝一般柔声道:“母后,这是儿臣送给您的礼物,给幼弟的。” 第七十二章:联袂 话间,舒尔雅有意无意瞥一下应后的肚腹。 “你为何叫本宫母后?”应后讪笑,揉一揉太阳穴,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那百灵鸟一般的声音又道:“母后,若不是您建议皇上让世子和儿臣和亲,皇上在此事上粗枝大叶,焉能让孩儿得偿所愿?如今孩儿还没有过门呢,但已认定了世子爷就是孩儿的乘龙快婿,如此皆大欢喜普天同庆的当口,孩儿焉能不喜动颜色?” 那舒尔雅每个字都变成了毒刺,就那样凶猛的、肆无忌惮的插入了春璃的心瓣,搅动的春璃五脏六腑隐隐作痛,那疼痛逐渐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萧祁煜要和舒尔雅和亲了? 为何此事她一点风都不知道呢? 皇上如此糊涂吗?亦或者说里头还有隐晦和韬略?饶是春璃聪明绝顶,此刻竟不能触类旁通。 应后看季春璃呆若木鸡,忙对春璃挥挥手,“季女官,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退下。” “母后,您还不预祝孩儿和世子爷螽斯振羽瓜瓞绵绵吗?”看季春璃失魂落魄离开,舒尔雅诡异一笑,催促的摇晃了一下应后的广袖。 应后头顶的凤冠凛然一动,“此事还未板上钉钉呢!所谓好事多磨,到那时节本宫自会张罗着。” 其实应后也特讨厌舒尔雅。 但那舒尔雅却如跗骨之蛆一般靠近了应后,明知应后浑身不自在,但就是不走,说了不少恬不知耻涎皮赖脸的话,应后毕竟是六宫之主,到头来倒是身不由己说了两句什么“花好月圆”的祝福。 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边舒尔雅欢欢喜喜,但季春璃的心却疼痛极了,如被人一刀狠狠的挖走了一般,又好像有人用弓弦勒住了心脏,一点一点的搅动,将好好的一颗心弄了个四分五裂。 尽管,她之前也预料过会有此事发生,但也来的太猝不及防。 春璃还没有到长宁宫呢,背后的脚步声已赛马一般的到了,春璃遽然回头,舒尔雅巧笑倩兮靠近了她:“季春璃,你这卑微的婢子,你拿什么和本公主斗?” “公主多虑了,春璃是个微不足道的婢女,在寂寂深宫内托庇皇恩能苟延残喘已了不得了,怎么会突发奇想和您斗?” “那马兜铃一事我可没有忘记呢,季春璃,等我做了你东胜国的世子妃,”珠履靠近春璃,邪恶的警告犹如利刃,“你的好日子就到了,哈哈哈。” 伴随着一串肆无忌惮的猖獗诡笑,某人已扬长而去。 春璃经历过家破人亡之惨变,已觉自己无坚不摧,哪里知道真正坚不可摧的是命运,好个造化小儿,竟如此颠倒错乱让人猝不及防。 春璃心烦意乱也不准备到长宁宫去了,她茫然无措的往前走,一时之间竟万念俱灰! 看春璃朝着太液池而去,似要自寻短见,吓得萧祁祯目瞪口呆。 “哇呀,季大人这是做什么,蝼蚁尚且偷生啊。”萧祁祯呐喊了一声,拔足狂奔,将“意欲自寻短见”的“失足少女”硬生生挽救了回来。 春璃讶然,“二皇子,您一惊一乍做什么,奴婢就是看看湖光山色。” “我以为你自杀?”萧祁祯放下春璃,将刚刚丢开的木鸟捡起来。 季春璃看看木鸟,看看自己,再看看萧祁祯,忍俊不禁。 到后半夜,和亲一事已一锤定音,阖宫奔走相告,如八百里加急的军令,闹了个人尽皆知。 向来忠心耿耿的绿萝听说萧祁煜要和舒尔雅和亲了,气咻咻握着长剑出门,慌的春璃急忙去追。 “绿萝你做什么去?” “这把剑,杀!杀了天下负心人。” 春璃按住了剑柄,“不要轻举妄动,难不成你以为王爷会和我喜结连理吗?” “难道不是?”绿萝口无遮拦,“在我看来你们才是天作之合啊?” 好个天作之合! 第二日,萧祁煜走到哪里舒尔雅就走到哪里,萧祁煜哭笑不得,“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这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舒尔雅出口成章,一派天经地义。 打蛇随棍上,抓了萧祁煜的手臂就摇晃,声音软糯极了,“世子哥哥,皇上日理万机难免会将你我婚事抛诸脑后,如今我一个女孩儿家家的怎么好提醒天子?您要日日聒噪两句啊。” “从前父皇养了一只八哥,因那八哥成日家嘀嘀咕咕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被粘杆处的太监拔掉了舌头!挖了眼睛!灭掉了!”言下之意,此事他老人家才不去触霉头。 舒尔雅听到这里,顿觉任重道远,娇嗲极了,扬起来太阳花一般的丽颜,“那世子爷您亲我一下。” “授受不亲。”萧祁煜道。 “亲不亲都要亲,今日你不亲我,我就不要你外出,放个仓鼠咬你衣裳。”萧祁煜深吸一口气,迈步靠近舒尔雅,舒尔雅心花怒放。只感觉一股青松一般宁谧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她心头撞鹿,喜得抓耳挠腮。 结果只听“嘭”的一声,舒尔雅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那响亮的撞击声吓到了背后的福生,福生瞠目结舌。 “那个,”萧祁煜欺负了人还要自圆其说,“小公主倦怠了,大毒日头一晒倒头就睡!真童心未泯,你着人送回去吧。” 福生分明看到是萧祁煜一头撞在了舒尔雅的额颅上舒尔雅才昏睡过去,此刻却断不敢挑明,嗤笑了一声,找了两个嬷嬷送舒尔雅回去了。 舒尔雅:赶明儿您老人家也童心未泯在大毒日头地下给我表演个“倒头就睡”? 福生送了舒尔雅回去,路上遇到了季春璃,春璃在常宁宫与翊荷居那路上徘徊许久了,此刻蓦地看福生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忙上前去。 那消息不胫而走后,她整个人都懵了,她有千言万语要和萧祁煜说,但却不知究竟从何说起,从那一个字儿开始表达。 “季大人。”福生的眼内也蕴出一抹伤感,声音疲倦而苍老。 “你们世子呢?” “在**呢。” “我晚上要见他,问、问他一句话。”季春璃嗫嚅了许久终于算是将这句话玩真的说了出来,福生盯着季春璃看了看,目光谨慎极了。 他是陪伴了萧祁煜多年,眼睁睁看着萧祁煜起起落落在宦海中载沉载浮的人,此刻那和亲又是板上钉钉,她自然希望季春璃祝福而不是迫害。 “一切都已成定局了,春璃。”福生眼神认真。 “我知。”春璃缓慢点点头,一时之间福生倒有点自惭形秽,唯恐春璃会乱来,慢吞吞道:“春璃,您和王爷就如鸿雁和蛟龙,是没有可能的。” 不得不说,他这是实事求是的话,但季春璃听到这里心却微微一疼,一种不能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触好像蚂蚁一般米密密麻麻的爬上了她的心。 此时此刻季春璃的念头多极了,一会儿想,不能在一起就不能在一起吧,毕竟他们有缘无份情深缘浅。但一会儿又想,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争取呢?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的季春璃超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了。 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来说,还怕什么呢? 但最终这些念头都九九归一了,春璃自己都想不到,她竟隐隐约约有点羡慕舒尔雅,而想着想着季春璃又想到了那一块大大的月饼。 他喜欢自己吗?也和自己喜欢他一般的喜欢吗?不然为什么不嫌弃自己咬过一口的月饼呢?一时之间春璃想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七十三章:春璃之苦 福生唯恐季春璃魔症,拍一拍春璃的肩膀,“季女官,要是没有什么事老奴就先走一步了。” “您去吧。”春璃收敛了心神,对着福生远去的背影行了个礼,眼看着复审消失在了远处,她这才悠悠然嗟叹一声。 到夜幕降临,春璃到了翊荷居,这翊荷居现如今也已和之前不同了,之前这翊荷居是皇宫里被绝对忘记了的一处地方,树木葱茏,百草丰茂,和和荒郊野岭内的野冢并没有什么分别。 但现如今一切已经完全不同了,眼前的一切焕然一新,路已经修筑过了,两边的植被也经过精心的处理过了,一路看过去姹紫嫣红,到好想世外桃源一般。 之前季春璃来找萧祁煜都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唯恐泄漏,但现如今春璃似乎也不决定理会那么许多了,直奔主题一点不转弯抹角。 哪里知道此刻已夜深人静这里还络绎不绝呢,萧子淼和萧子鑫都在呢,还有几个朝廷的官员,人多热闹极了。 萧祁煜敞开了门扉,从外面看里头一览无遗,他本是光风霁月的君子,自然不怕某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春璃走到近前,发觉自己已完全不需要躲躲藏藏了,一脚进入门扉后,看到萧祁煜的手落在萧子淼的肩膀上,“老四为什么还如此胆子小呢,你这样怎么能独当一面呢,男子汉顶天立地,什么都不怕的。” “但、但我还是怕,我怕父皇也怕三哥哥。”萧子淼的声音好像石头缝里出来了,带着浓郁的哭腔。 萧祁煜看了看萧子淼,心头滚过一抹凄凉,难受极了。他是那样身不由己之人,如果让萧子淼选择做个普通人还是皇亲贵胄,只怕萧子淼也会选择从零开始做个贩夫走卒,皇亲国戚有什么好?一切都在礼教的约束一下,什么都要牺牲。 “别怕,以后大哥会保护你。” 萧子淼闻声,一扫刚刚给那丧魂失魄的模样,一把激动的拉住了萧祁煜的手腕,用力的摇晃了一下,似乎这一刻他的眼瞳都灿亮了不少,“大哥可一言为定。” “一言九鼎。”萧祁煜承诺,那萧子淼听到这里开心极了,擦拭了眼角的泪水。 萧祁煜看向旁边的萧子鑫,“老五呢,你最近在念什么书?” “不过唐诗三百首罢了,还能是什么?” “不看六韬三略孙子兵法鬼谷子吗?”萧祁煜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纠正一下五弟的阅读口味。 “不如皇兄一般广泛,什么都涉猎。”是的,萧祁煜在这小小庭院内无聊的时候只要是一本书都会看,因此算是博览群书的鸿儒了。 其实萧祁煜和萧子淼、萧子鑫都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他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了,一开始的目的不外乎是想要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可利用的东西,此时此刻一分析,他竟还要去保护他们,那种心情真是无言以对。 有几个酸溜溜的士大夫一般的人开始溜须拍马,听到季春璃想笑,当初他落马了,人人落井下石,如今他一步一步改变了命运,他们呢终于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了,此刻却开始不停的锦上添花。 有用吗? 季春璃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她在墙角一张桌子上坐下,等大家离开,皇城到了戌时要上锁,外头来了几个太监因说要“下钱粮了”,众人唯恐被关闭在里头,一个个都去了。 等他们陆陆续续离开,萧祁煜亲自送了萧子淼和萧子鑫出来,折返回去的路上和福生肩并肩走,“明日想办法将他们拒之门外,父皇疑神疑鬼,此刻要让他看到我这里络绎不绝我就要完蛋了。” 如今的一切都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自然不能轻易付之一炬,更不能起步阶段就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给耽误了。 福生闻声连连点头。 “王爷,季女官来了一程子了,在等您呢。”庭院静悄悄的,这句话好像一股无尾风席卷了过来,在萧祁煜耳边盘桓,萧祁煜将实现锁定在了墙角。 季春璃今日看起来灰头土脸毫不起眼,甚至于莫名带给萧祁煜一种楚楚可怜之状,萧祁煜对福生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朝着季春璃亦步亦趋。 春璃看萧祁煜到了,忽然眼眶一热,竟似乎有泪水夺眶而出,一种奇特的非常微妙的情绪酝酿成了泪水。 许久后,季春璃才知道她那一晚的感受竟是委屈。 “世子要和亲了吗?和舒尔雅那刁蛮公主?”季春璃难受极了,这一切到底还是促成了,多少野蛮的双手在推动他的命运。 “身不由己。”萧祁煜平淡到不可思议,对这些事他一点不意外,一点也不积极,看季春璃失魂落魄的模样,萧祁煜冷笑。 “你不该祝福吗?” “祝福?世子爷让臣下怎么说的出口,臣下难受极了,世子爷。”季春璃多想抱着萧祁煜就那样肆无忌惮的酣畅淋漓的哭一场啊,但那也未免太不像是自己了,她是个稳稳定定的人,从来都是情绪的主人而不是情绪的奴婢。 她不能被情绪驾驭了,看季春璃这模样,他柔嗓道:“春璃,来日方长。” 分明是漏掉了两个字“我们”,该是“我们来日方长”才是,是啊,他们的情感如若长久时,又怕什么朝朝暮暮。 春璃有点难受,过许久后扯了扯嘴角,流泻出一个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的笑痕。 “我的古琴坏掉了,你帮我看看?”萧祁煜上前去握住了季春璃的手,这才发觉季春璃的手心一片潮热,春璃出汗了,是紧张吗?还是焦虑? “臣下不怎么会调古琴。” “琴弦上的问题,你们女孩子都会的。”萧祁煜不由分说已拉了季春璃到后面去,那古琴问题不怎么大,一会儿后蕙质兰心的季春璃就弄好了。 这一晚春璃回去的很迟,她对萧祁煜很放心,其实他在想,如若世子爷有什么过分的不合理的要求她都不会拒绝。 然而萧祁煜却并没有。 到第二日,皇上又聊了关于秋围一事,皇家每一年都要到木兰围场去射猎,并且还会将射的动物填报,会有表彰和惩罚,其余人还好,萧子淼和萧子鑫每一年都在惩罚之列。 嘉定皇帝总以为自己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其实他老人家哪里知道但凡是自己射中的什么麋鹿啊,林麝啊,怎么香獐子野熊之类都是六部早就为其准备好的,他们每一年会驯化一些野兽,将之先放在万牲园内。 不停的投食,让野兽看起来体型庞大,跑都跑不动,接着秋围之前人们就日日在万牲园追赶这群动物,没日没夜的追赶、大呼小叫,以至于动物们个个儿都成了惊弓之鸟。 这也就罢了,在追赶的那一段时间是坚决不会给动物吃的东西,等秋围的时候,有太监负责告诉官员皇上到哪里了,然后官员会让力士将这些动物放出。 此刻的动物多半条的命都没有了,傻子都能射中。 而每一年天子都亲自率领人到木兰围场去,今年也不例外,大家商量完毕,季春璃找了应后,“我必须去,我安排了杀招要对付萧子焱,世子在外面我也不放心。” “你放心好了,本宫今日就找皇上商量此事。” 那应后找了个借口说自己也要去木兰围场,皇上这一听,她一个怀孕之人要到围场去,不好不答应,且应后这多年来从没无理取闹过,安顿了春璃陪同。 萧祁煜的人已早在围场附近埋伏好了,这一次萧子焱一定也会对付萧祁煜,不言而喻。 因此他们的准备一点不多余。 第七十四章:射猎 很快的正日子就到了,前面的事春璃不清楚,后面的事情春璃却一清二楚,想不到应后一行动需要带这么多的东西,满打满算竟有七八个马车,其中两个马车里头是衣裳,两个马车里头是吃的。 因今年舒洱沄也在,嘉定皇帝也要求舒洱沄围猎,那舒洱沄是南瞻国人,寻常也喜射箭,自然一百个高兴。 到木兰围场后,春璃发现这围场附近有不少的屋子,这些屋子都是用来供大家休息的,众人进入各自的屋子。 其余时间深居简出,到一日三餐会有人送吃的过来,春璃唯恐萧子焱对应后下毒,每一道菜都经过认真而严苛的检查,甚至于应后屋子里的器皿以及入口的任何一口水都要经过盘查。 那眉寿看春璃做事巨细无遗,欣慰极了。 第一天风平浪静,并没有任何端倪。第二日,围猎开始了,春璃是女子因此也不好去参与,但她却心急如焚,今日萧子焱会不会行动呢?会不会对萧祁煜下手呢? 萧祁煜那一群人呢,究竟在哪里呢?为何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联络自己呢,春璃还在胡思乱想呢,就遇到了舒尔雅。 舒尔雅一看到季春璃就开始冷笑,春璃急忙躲避,但舒尔雅却靠近了她,“好个季春璃,你如今长能耐了,你看到本公主就躲。” “哪里哪里。”在感情上春璃的确是落败了,但在生活上季春璃未必就会失败,舒尔雅不断的靠近春璃,似乎随时可能会教训她,春璃的手放在衣袖内,似乎在把玩什么东西。 “你做什么?”舒尔雅感觉不对,警惕的挑眉,瞳眸恐怖的盯着季春璃,春璃蹲在舒尔雅面前,“昨日晚上睡觉,春璃在屋子里发现了这个、这个、以及这个和这个。”舒尔雅刚刚给还踌躇满志准备对付一下季春璃,但当季春璃将“这个”“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切都亮出来后,舒尔雅吓到了。 季春璃拿出来的是什么,是五毒。她昨日到屋子后检查,这木兰围场是山地,什么蚰蜒、蜥蜴、蜈蚣蜘蛛之类的多了去了,这些东西对寻常人来说都是毛骨悚然的噩梦,但对季春璃来说可一点都不害怕,甚至于还很好玩儿呢。 毕竟在季春璃的认识和阅历里,真正让人恐怖的应该是人心,这些虫子固然样貌丑陋,但你不去伤害它们,它们是不会主动的去攻击人。 “咿?”春璃抬头,发觉舒尔雅已逃之夭夭,故意瞪圆了探索的眼睛,“人呢,人到哪里去了啊?” 舒尔雅跑的比兔子都快,她不怕季春璃但她怕什么蛇虫鼠蚁啊,其实季春璃压根就没有将舒尔雅放在心上,她只要不过分,她就不会伤害她。 春璃看舒尔雅远去,这才将毛茸茸的蜘蛛和滑溜溜的毒蛇以及其余的东西装在了衣袖中,春璃的动作很慢很温柔,这些蛇虫鼠蚁似乎也很喜欢季春璃。 中午,众人射猎去了,女眷实在无事可做,只能看看山山水水,然而一开始的形象岗和神秘感消失后,取而代之的就是一种无聊的感觉,春璃也百无聊赖。 她再一次为应后看了脉息后才从屋子出来,春璃就感觉肩膀一疼,也不知道什么人丢了一枚小石子打了一下自己,她怒瞪了一下背后,暗忖:这暗箭伤人的莫不是舒尔雅? 但转念一想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一定不是舒尔雅了,如若果真是舒尔雅,何不用暗器呢?春璃回目看看地面,发觉地上有个纸团,急忙不动声色的捡了起来。 到自己的屋子,春璃挑亮了蜡烛,掀开那纸团一看,原来那纸团里头放了一枚小石头,之所以打在肩膀上有敏感的疼就是如此。 可以说这是个求救的东西,王爷的人受伤了,被萧子焱的人弄伤了,他们在附近一个屋子养伤,季春璃此刻不敢肯定这究竟是不是萧祁煜人给自己的密信,她绞尽脑汁思前想后考虑了会儿终于想明白了。 决定放手一搏。 她到了那纸张上标注的地方,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屋子,春璃进入之前戴上了一个面具,一来为保证安全,二来春璃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行踪。 才刚刚给进入,春璃就看到木床上躺着一个肩膀受伤了的男子,两人这一见面春璃顿时震惊,“师父?什么是您老人家?”这一切的确出于意料之外,怎么能是自己的师父呢? “废话少说,不要管我,去救王爷。”看得出,他已为自己包扎过了,但春璃还是担心,准备为其人复查一下伤口,但那人却阴狠的挥手推开了季春璃。 就如野兽受伤后可以一人躲避在树洞里检查伤口,却拒绝任何同类或者异类的嘘寒问暖,他的眼睛放射出的也是野兽一般的厉色,春璃自己能适可而止,她不动声色从衣袖状元红将刀伤药拿了出来。 师父叮嘱了两句,季春璃来不及将行动言明给应后,一意孤行去了,按照师父的情报,今晚萧祁煜休息的时候萧子焱的人就要对萧祁煜下手了,他还画了一张草图标明了萧祁煜人此刻在哪里。 春璃从屋子出来,心头滚过很多的念头,为何师父要戴着面具呢?为何师父对王爷这样忠心耿耿呢?难不成师父和自己一般拥有一个家破人亡的悲剧,需要通过萧祁煜的帮助才能反败为胜吗? 春璃心头竟还有这么这么多的疑惑。 算是按图索骥了,没有浪费很久时间春璃就找到了他们今晚休息的地方,原来在这崇山峻岭之内早修筑过皇家庭园了,美不胜收犹如月上广寒,犹如人间仙境。 春璃看了看那草图,已知萧祁煜的屋子在哪里了,此刻春璃躲避在远处的一棵树上,在没有认识萧祁煜没有跟随师父习武之前,春璃是恐高的,但现如今的她早将不少的本能都克服了。 饶是站在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竟一点恐惧都不存在,春璃看到一行人在篝火旁边喝酒,许久后这一群人在逐渐回去。 再等了等,万籁俱寂,春璃准备去提醒一下萧祁煜身旁有危险,但她还没有从大树上下去呢,就看到了一群急吼吼朝着那屋子而去的杀手,春璃看到这里气愤填膺,可恨自己竟连个武器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加害萧祁煜。 她跳入了院子,发觉院子角落有弩箭,此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拈弓搭箭跟在那一群人背后,清冷的月光拉长了春璃的影子,他屏息凝神蹑足潜踪往前走,距离萧祁煜的屋子已咫尺之遥。 哪里知道有人竟捂住了她的嘴巴,显然那人是从背后下手的。春璃一怔,本能的手肘撞了一下那人的胸膛,结果这一下也在那人意料之中,那人身体猛的一缩,春璃万万想不到会如此,结果那人的手已捂住了她的嘴巴。 “是我!” 萧祁煜的声音。 春璃瞪圆眼睛一看,果真是萧祁煜,原来这埋伏与危险他早就看到了啊,春璃这才放心不少,她指了指背后,示意借一步说话。 两人悄然无声到到到了远处,春璃盯着萧祁煜看了看,蓦地一笑,“世子爷您原来已知道了危险啊?” “不然等死吗?”萧祁煜叹口气,眸色一黯,“他永远不会放过我,永远都不会!” “再等等,局势就好了,就柳暗花明了。”尽管春璃完全不知用什么来安慰萧祁煜,但却还是嘟囔了一声。 “糟糕,这里竟也有埋伏。”萧祁煜耳聪目明已听到了什么,此刻一把拉住了季春璃的手,春璃也感觉到了潜藏的危险,两人朝着远处去。 第七十五章:落难 黑暗中出现了一群高头大马,那群马儿已戴着银白色的铠甲,虽然在暗沉沉的夜里,但却灿烂极了,春璃急忙和萧祁煜狂奔,但那群马儿已狂追了过来。 “兵分两路,世子。”季春璃指了指前面的岔路口,眼瞅着她就要到左边去了,但千钧一发萧祁煜却一把攥住了季春璃的手,硬生生将春璃给拉到了自己身边。 “啊,这!”春璃想不到萧祁煜会这么照应自己,她感动极了,跟谁在萧祁煜背后。 刚刚给那突如其来的紧张和不安,忐忑和惶恐逐渐都被一种安全替代了,那种恐惧感一扫而空,竟一点都不复存在了。 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她似乎凭空里就生出了不少的正面能量。 “放箭,快放箭!”背后是一连串催促的声音,春璃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是人,因远离了围场,所以那群人更肆无忌惮。 他们你追我赶前赴后继,一会儿就将季春璃给包围住了,“放箭啊。” “王爷,快走。”危难关头季春璃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她硬生生这么一推,早将萧祁煜给推了出去,萧祁煜是安全了,但季春璃却陷入了危险。 她只感觉后心位置剧烈一疼,身体被一股力量拖拽,而后踉跄了一步一蹶不振。 “哈!我们杀了季女官,来来来,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王爷,快!”那人发号施令,背后那一群人已追赶了过来,他们很快和萧祁煜火拼起来。 “何方神圣在此作甚?”背后有一声询问,众人回头一看,暗夜中出现了一群骑士,那群人数量不很多,但却整齐划一,看起来很精锐。 “这里在做刀头舔血的买卖,识相的滚开!和你们无关!”那士兵怒吼了一声,众人闻声非但没有作鸟兽散且还围了过去。 “那巧了,”马背上的男子冷漠勾唇,“尊驾是做这等买卖的,在下也是呢,在下还记得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几个字儿。” 跟着就打了起来,春璃隐隐约约听到金铁交击之声,听到人喊马嘶之声,她多么性格醒过来啊,但意识能感受到周边在发生的一切,身体却无论如何都不能醒来,那种感觉可真是难受极了。 还有,心口有一种钝痛,接着那痛扩张了,麻木不仁,一种完全不能形容的感觉让春璃痛楚极了。 “春璃,我们走。”萧祁煜已抱住了春璃,两人踉踉跄跄朝远处去了,没有人知道这里的山形地貌,他们只能胡乱走。 在这暗夜里,烛影斧声的算计中,他只能拔足狂奔十分远离事发地点,连萧祁煜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他将春璃放在了地上。 “春璃,你还好吗?”萧祁煜盯着春璃看,清白的月将纯澈之芒落在了季春璃的面上,让春璃看起来面色发白,季春璃牙关咬紧,明明听得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在呼唤自己,但却完全不能清醒过来。 “王。”季春璃嘟囔了一个字,乏力的手攥住了萧祁煜的手,她睁开了眼,低垂了脑袋,顿时看到了胸口上的箭簇。 那箭锋利极了,是从后备射中,没过了胸膛二手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个位置是肺叶,春璃一清二楚。 她每一次低低的呼吸都会感觉痛楚,而每一个轻轻的活动就会有一股湍急的热血从箭簇中伤的位置喷出来。 萧祁煜已束手无策,他见过受伤之人,也会简单的处理,但如季春璃一般的伤口却是他从所未见的。 “世子,我、春璃会不会死?”季春璃这一箭是为萧祁煜挡下了,她惨笑着问,那锐利的疼痛在一点一点的扩张,好像敲破了的冰面一般。 “不会不会!”萧祁煜抱着春璃,狂乱的呼吸,紊乱的心跳,他胡乱的亲吻着春璃的面颊,这一切都让春璃心花怒放。 大概连她自己都知自己命不久矣了,她缓缓地伸手推开了萧祁煜,“世子,您是万乘之尊,您去吧,不要管春璃了,让春璃就在这有山有水的地方自生自灭吧。答应春璃……”季春璃上气不接下气,“答应春璃,依旧还帮春璃调查爹爹死亡的原因,不要放弃!” “春璃泉下有知,定会感谢您,否则春璃、死不瞑目啊。”季春璃急促的慌乱的表达着,连她自己都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春璃,不要乱动。”萧祁煜在春璃是心脏上一拍,用内家功夫封闭住了春璃的心脉,春璃缓缓地坠入了黑甜乡。 “春璃,本王会救你,你别怕,别怕!”萧祁煜当机立断封闭了春璃的心脉,这样春璃的血液流通的速度就会减缓一些,以便于更好寻医问药。 暗夜好像野兽之口,吞并了一切,萧祁煜抱着季春璃朝着远处去了。 他不敢走回头路,他知道杀手比比皆是,他们就埋伏在自己的必由之路上,他也不知道争分夺秒的跑了多久,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一脚踩在了什么东西上,嘭的一声闷响,萧祁煜将季春璃丢了出去。 这猛烈的撞击让存卡里苏醒了过来,春璃回目一看,发觉萧祁煜一脚踩在了捕兽夹上,“王爷,王爷啊!” 春璃多想帮萧祁煜啊,然而那捕兽夹竟是如此大,如此让人无能为力,他用力想要打开,但却完全不能,好在今日他穿着旗装,尽管被捕兽夹卡住了,但却只是受了皮外伤。 “春璃,你不要乱动。”萧祁煜看季春璃准备靠近自己,她长长的舒口气,调整了一个安全的坐姿,任凭那一波一波的疼痛包围了他,任凭痛觉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他盯着腿看。 她盯着他看。 “王爷。” 就在此刻,黑暗中出现了一声女孩的欢呼,“舅舅,中了,中了呢,我们快过去瞧一瞧嘛。”显然,那女孩很激动。 春璃一想,大概是他们被捕兽夹的声音惊动了,接着远处黑暗中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那是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她蹦蹦跳跳走的很快,女孩背后是一个老态龙钟之人,他手中握着一根木棍,一边打草惊蛇一边责备外甥女走的太快了。 眼看着两人已靠近了他们,接着四双眼睛都露出了瞠目结舌的神情,“啊,舅舅,是人啊。” 春璃和萧祁煜获救了,救他们的就是这舅舅和外甥女,这山中有不少的野兽,舅舅是个猎人,外甥女一家人都被野兽吃了,唯独外甥女虎口余生,从那以后舅舅再也不肯离开了,他发誓要将这附近的每一个野兽都消灭掉。 此刻春璃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胸口那疼痛感已逐渐消失了,她盯着胸口看了看,发觉已被人包扎过了,接着春璃看到了眼前那花枝招展的小丫头。 她握着药碗正在伺候自己吃药,因春璃刚刚给苏醒,所以感觉到了口腔里的苦涩,她环顾了一下周边,发觉那舅舅穿着蓑衣背对着自己,似乎在发呆,他的头顶有烟圈在冒出,那小丫头却惊喜极了,一下将碗盏放在了春璃面前。 “啊,舅舅,这姐姐醒过来了呢。” 那被叫舅舅的男子缓慢回头,春璃一看,那人一点也不英俊,那是一张马脸,长而立体,似乎有一股力量拉了他五官的走位一般,他的下巴和鼻梁都朝着地面的位置下垂,以至于眼帘比一般人要大,眼袋也比一般人明显不少。 那是个独眼龙,但他却一点不遮蔽自己受伤的眼,那右眼附近有深浅不一的划痕,似乎是什么野兽扑咬过但却死里逃生的。 第七十六章:高人 “谢谢你们,世子呢?”春璃一心还在计划萧祁煜,回头各处寻找萧祁煜,那活泼的小丫头已笑了,“放心好了,你那个朋友也好好儿的呢,此刻在隔壁休息。”那女孩儿欢快的指了指对面。 春璃的心终于陨落了下来,一想到之前那惊心动魄的事,真让人紧张极了。 “多谢你们,谢谢。”春璃待要起身,但却被那女孩阻拦住了。 “这有什么,话说回来了伤你们的也是我们,自然我们要救你们了,对了!你们被什么人追杀啊,看起来好狼狈。”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们是在被杀手围攻。 春璃叹口气,“有人算计我们,那人……”春璃犹豫着该不该将秘密和盘托出,话到嘴边一想,何苦将这无辜者牵涉到朝廷的明争暗斗之中呢,急忙转了口气,“那人连我也还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呢,真好生厉害。” 那小丫头却不深究,那舅舅点点头,抱着一个粗壮的竹筒,喷云吐雾,从他们的妆容和生活习惯春璃可推测他们是苗人,但其余的就完全不清楚了。 春璃多么想到对面去看看萧祁煜啊,但却不能。 其实萧祁煜不仅仅是小腿受伤了,他的伤口很多,但相比较于季春璃来说,却安全不少。 就在此刻,有人砸门,一片噼里啪啦之声,那欢快的百灵鸟一般的声音已活力十足。 “做什么呢?夭寿了死人骨头,等一等啊。” 那女孩已靠近了木门,从栅栏打开后一群策马之人走了进来,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一天都不怕,指了指那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你们做什么呢?” “找人。” “找什么人?”小丫头问的很快,那人低头,对小丫头勾勾手指,那小丫头准备过去,但却被舅舅的咳嗽声挽留住了脚步,接着舅舅咳嗽着靠近了那人。 “官爷,敢问您们找什么人呢?” “咋两个受伤的人,一男一女,周边并没有什么躲避的地方,因此……”那当兵的冷漠一笑,指了指他们的木屋,“只能是躲在你们这里了。” “什么男女,不曾到我这里来。”舅舅的一个眼睛里射出了恶毒的光芒,“不过你们要想到里头找一找,请行动就好。” 他竟是大开方便之门,这众人乌泱泱进入了屋子,好一通翻箱倒箧,什么都没有找到,那群人准备离开,但就在此刻,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 “那是什么?”一个卫兵掀开了一个水缸,他早就发现那水缸下的木板有问题了,似乎这木板下大有乾坤,“那是什么啊?” 他催促的问了一声。 “这是个储藏室,里头放的是水果和蔬菜呢。”舅舅站在洞口朝着里头指了指,但显然这说法不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那几个人跃跃欲试准备到里头去看看,长官踱来踱去。 最后指了指那丫头。 “你带路,到里头瞧瞧是什么?”那小丫头不悦的嘟唇,“都说了里头是反马铃薯的,你们非要让我到里头去看看,脏兮兮臭烘烘的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那丫头显然一点不情愿。 耳边是舅舅的声音,“蚕娘,民不与官斗,不要乱来,他们要你下去你且下去。”舅舅一面说一面将一盏气死风灯交给了蚕娘,蚕娘握着气死风灯进入了地道,后面那一群人亦步亦趋紧紧跟随,接着里头安静了下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而外面那一群人竟发觉地道内气死风灯也熄灭了,看到这里长官明显感觉异常,趴在洞口呐喊,但里头阒然并不见有什么人回答,“老狗,你说这里头是个地窖,为什么他们一去不复返了,里头一定有问题。” “长官,这地窖里乌烟瘴气的,人一进去就不能张开口回答了,不然一嘴灰尘。” “董超薛霸,你们下去看看。”那长官源源不断让自己的人下去,那群人准备了火把,但每个人进入地窖后很快就都消失了,就如那地窖是幽冥界一个入口似的。 等他们的人七七八八几乎都进入后,舅舅笑了笑,“官爷,今晚您们霉运当头呢,出门要多看看玉匣记啊。” “本将军还就不信这邪了。”那膀大腰圆的人一脚进入了地窖,接着哎呦了一声,再也没有了声音。 外面几个人早慌乱了,“瞎子!定是你早捣鬼,你害死了他们,是也不是?” “哎呦,长官啊,说话要讲究证据的!我在哦这里纹丝未动怎么就是我害了人了,你们不能冤枉我啊。”舅舅急切的解释着,隔着窗棂一双眼睛看到了这一切,当舅舅的手拍在那人身上的时候一枚如牛毛一般的银针已刺入了那人身体。 原来这外甥女和舅舅能在荒郊野岭生活,不但他们对付飞禽走兽有一套,连对付人类都很谙熟,春璃之所以看得清楚是因为她在屋子里,在纯然的黑暗中。 那几个分别给舅舅轻拍了一下,接着那几个人既不约而同的笑起来,那笑声吓到了季春璃。 那是人彻底发疯后才出现的诡异笑声,那古里古怪的笑好像被死亡的协奏曲,跟着一群人七零八落都倒在了地上,舅舅靠近众人微微嗟叹了一声,他用一块乌黑的石头从众人身上一吸,一枚银白色已进入了手掌。 春璃看到这里,料他们遇到了世外高人,此刻这么举一反三一想,是啊!自己这胸口上的伤如若遇到一般人他怎么下手呢?怎么治疗呢,想必是这舅舅和外甥女在帮助她。 “蚕娘,你也该出来了。”那舅舅杀了一群人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声音依旧波澜不惊,那叫蚕娘的小丫头已从地窖里出来了,狐狸一般探头探脑盯着外面看了看,轻灵犹如狸猫,纵身一跃就站在了舅舅面前。 孰料那舅舅看起来似乎很不开心,竟怒道:“你刚刚的速度也的确是太慢了,对付那十来人竟要浪费这么长时间,莫不成你是心慈手软了吗?对付他们这些穷凶极恶之徒,就犹如面对豺狼虎豹,知道了吗?” 那女孩闻声,大气都不敢出,垂眸站在舅舅身边。 “罢了,”似乎她的态度让舅舅很满意,中年男子微笑,“用化骨脓水消融掉吧。”舅舅邪佞一笑,女女孩点点头。 季春璃在窗格后看着,俨然看到那姑娘拿出了一个瓷瓶,也不知那白瓷瓶里是什么东西,轻轻一摇,将一股如墨汁一般的黑色液体洒在了尸体上,顿时那尸体扭曲了起来,而后变成了与那瓶子内液体一般的黑色墨汁。 看到这里季春璃目瞪口呆。 那女孩用这方式去消融其余的尸体了,舅舅老态龙钟咳嗽了一声进入了屋子,春璃脸色苍白,刚刚给那一幕已不是“恐惧”能形容的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现象。 是什么毒药竟然能将人体彻底的消解掉? “看到了?”那舅舅冷漠一笑,眼神似乎有点轻蔑,独眼**出一抹冷厉的光。 “是,看到了。”春璃理直气壮点点头,她知道,这舅舅想要杀他们易如反掌。 “你不怕?”舅舅问。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季春璃言简意赅。 “你是个女子,可惜,可惜啊。”舅舅浩然长叹,似乎很惋惜,但说真的,季春璃的确不知究竟为什么会长吁短叹。 一会儿后,那花枝招展的女孩儿已出现在了屋子里,春璃这才认真看了看那女孩儿,发觉那女孩唇红齿白美丽极了,她一点村姑的感觉都没有,带给春璃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第七十七章:传艺 “姐姐,你好起来了吗?”那女孩儿笑嘻嘻的问,春璃只感觉自己胸膛上暗中钝重的痛楚已消失了,她轻咳了一声,手下意识的抚了一下心脏。 “好多了。”春璃慢吞吞点点头。 那女孩儿也笑了,“大哥哥也好多了。”女孩儿笑了笑,指了指门口。季春璃回目一看,看到萧祁煜已玉树临风站在了门口,但他的状况看起来一点都不好,整个人单薄极了。 “世子。”春璃一激动就要起身,萧祁煜已踉跄到春璃身边,握住了季春璃的手腕,两人纵然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亦或者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春璃盯着萧祁煜的眼看,那是多么深邃而美丽的眼,那熠熠生辉的黑瞳看起来好像黑色玛瑙一般明锐,放射出一种璀璨之光。春璃盯着那深沉如海的眸子,竟醉醺醺的,他从未表达过对她的爱。 她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追索,但两人之间已冥冥中形成了一种不离不弃的协议,那是美好的,快乐的。 舅舅和那女孩儿盯着他们看了会儿,那舅舅忽然猛烈起身,他踉踉跄跄靠近了春璃,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一把将季春璃腰上的玉佩拿走了。 季春璃和萧祁煜以及美蚕娘都愣住了,舅舅这是怎么了啊?众人视线麇集在了舅舅身上,舅舅悲切的叫了一声,“故人,故人啊!姑娘,师兄的东西怎么在你身上,怎么就在你身上呢?” 他那急躁的声音,那焦虑的神情就如季春璃拿走了那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般,他几乎是在审讯春璃了,如此的出言不逊。 “快告诉我啊!”舅舅深吸一口气,“故人之物怎么就在你身上呢?”春璃也不知究竟怎么回答,嘴唇嗫嚅了许久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在分析他的态度是友善的还是敌意的,从他那跳动的额角青筋,春璃看出了什么,她更倾向前者,“您的师兄是?” “季胜平,他叫季胜平啊!去年腊尽春回,朝廷那群人竟灭了他一门啊,我是他的师弟啊,你呢?你是师兄的什么人?” 春璃听到这里不禁热泪盈眶,竟产生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情,之前看这独眼龙舅舅的时候带给春璃的是一种讨嫌的感觉,此刻,就连他那独眼内的光在春璃看来也温煦极了,春璃对这高人产生了一种孺慕之感。 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的世界遇到有齿及爹爹,春璃一下子跪在了舅舅面前,“我是季胜平的女儿,我叫季春璃啊。” “春熙,春璃!”舅舅颤抖的手握住了烛台,放在了春璃面前,死死的盯着春璃看,似乎从春璃的五官中能窥探出什么秘密,求证了许久,他的声音转而欢快了,高亢了不少。 “啊,你没死,你没死啊。”舅舅大喜过望,语调欢快极了。 春璃将家破人亡的事言简意赅的描述给了舅舅和那个外甥女,两人听传奇一般,此刻伴随着秘密一点一点的释放,两人也终于知道了,原来这男子不但是季春璃一家人的救命恩人还是天潢贵胄。 “春璃,我可找到你了,你小时候我就见过你,不过年深日久,你毕竟想不起来,如今机缘巧合我终于见到了你,在我看你的资质当不在迟美之下,可也在学医吗?”他这么问。 春璃学医学的不够系统,后来爹爹辞世后春璃就断了师承,她再学就是从金匮上看秘诀了,此刻被舅舅这么一问,春璃将爹爹的医案说了出来。 舅舅悲凉的叹息了一声,“春璃,你拜我为师,我传授你本领,快,快。” 季春璃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稀里糊涂的多了一个师父,医学这一行和其余的不同,学医之人需要敏锐的反应和判断力,需要能在最短时间内看出患者究竟是什么毛病,怎么一回事。 真正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舅舅学的是苗医,苗人的医学多为毒和蛊,这一切都是春璃闻所未闻的,但却比传统的正儿八经的中医学起来有意思不少。 舅舅口述了不少东西,也有一些是记录在书卷上的,一一给春璃看,完全是循序渐进的填鸭式的学习,实际上季春璃记忆力很好,这些东西都不在话下,她学习的快极了。 舅舅感慨系之,“真是天资聪颖卓尔不凡,你可比迟美厉害多了,我教她,她总心不在焉,春璃,你定要承袭我的衣钵啊,在医学上他们总看不起我苗人,说我苗人喜欢用蛊虫和毒药,然实际上我苗人也很厉害啊。” 春璃就这样废寝忘食的没日没夜的学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春璃的医学已不知不觉突飞猛进。之前有一些疑窦,也都迎刃而解。可以口述的都说给了春璃,其余的就要参阅书本了。 这一晚,舅舅道:“季春璃,我叫迟剑,此刻我已倾囊,个人的悟性不同,如今我将我一切的典籍都给你,你好生学就是。” 春璃也知盛情难却,有这么个际遇对她来说是绝对的好事,春璃开心极了,默默然接过了一切。 然而三天就过去了,到第四天,在特效药的作用下无论是季春璃还是萧祁煜,都几乎痊愈了,也到了两人离开的时候,舅舅送他们出山,叮嘱春璃定要查出师兄究竟是谁毒害的云云,春璃连连点头。 众人挥别,热泪盈眶。 美蚕娘折了柳条送给他们,瘪嘴竟哇哇哇的哭起来,春璃看美蚕娘这模样,笑道:“东胜国现如今医官的体系还不怎么明朗呢,等我这一次回去建议应后迁行宫,我就在外面开辟宅院,你可随时到东胜国来找我。” 迟美一听,喜上眉梢,蹦了起来,“那就好了,我过段时间就来找煜哥哥和春璃姐姐。”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春璃和迟美约定后笑着靠近了萧祁煜,萧祁煜身体已好了,两人准备归队。春璃抱着几本书离开,两人走出去老远,春璃一回头依旧可以看到那依依不舍的视线,“迟美是个好丫头。” “知道。”萧祁煜点点头,他的手不知不觉握住了春璃的手,两双手契合在一起,春璃的心温暖极了,回头看了看萧祁煜。 萧祁煜一笑,这温暖的笑似可催开天地之间的花朵。 这边萧祁煜和季春璃一走丢,众人都寻找起来,皇族之内虽然萧祁煜不算多么出类拔萃的皇子,且近些年甚至于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但例行公事的寻找却不可少。 天子雷霆震怒,“难不成是杀人不见血了?到处走好生找一找,高允之,你进来。”嘉定皇帝斥退了身旁的侍卫,怒冲冲的盯着高允之。 高允之毕恭毕敬跪在织金地毯上,苍老的眼毫无感情的抬起来,“皇上,您有话说。” “朕就问你,”对这意外,嘉定皇帝似乎已在意料之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推理推理是谁在后面捣鼓这个?” 高允之看看左近,屋子里还有几个太监和侍卫,“皇上,”那阴测测的眼内升腾起一抹奇异之光,“法不传六耳,皇上。” “你们,还有你们,都退下。”那一群人火速撤离,人去楼空,屋子里顿时寂静了下来,嘉定皇帝缓慢踱步靠近了高允之,“你是朕的心腹之人,有什么就说什么,说吧。” 高允之和嘉定皇帝在一起已多年,两人配合起来默契度很高,这高允之是个忠心耿耿的太监,他的主要功业就是伺候好自己的主儿。 第七十八章:相思 一个太监之所以比宦海浮沉的大多数人要官运亨通略胜一筹不是没有原因的,太监并没有很高的目标要达成,太监本是独来独往之人,而且太监无儿无女手段一般都比较狠。 “皇上,”高允之起身,慢慢儿道:“此事是三皇子做的。” “何以见得?” “调查和推理,”高允之将自己的看法和见解说了出来,一切滴水不漏,“此刻最焦去寻找他们的也是三皇子,之前从不见他们感情如此亲厚,如今他找他不外乎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手段罢了。” “很好,很好。” “皇上,您安排这一切难道过这怒怕适得其反吗?”高允之苍老的眼认真的盯着天子,嘉定皇帝咳嗽了一声,“不,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做帝王,这不是朕在安排,而是命运。” 是的,命运! 自萧祁煜和季春璃莫名失踪了后,大家议论纷纷,关于他们走失的猜想也有了很多的版本,最为离谱的竟是有人说他们两人私奔去了,想要过那种远离尘嚣的生活,不知当事人如若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臆测会怎么样。 自季春璃走失后,舒洱沄竟有点莫名的难受,他此刻坐在一个帐篷里,孤独极了,他白玉一般的手轻轻打开了一张画卷,就那样盯着画面上的女子在看。 “殿下,夜深了,您该休息了,乡里的夜冷。”门口,一个管家婆一般的太监缓慢踱步进入了屋子。 “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要你们找人,你们稀里糊涂找了多年了,竟一点线索都没!如今我亲自到这里了,也找不到个线索吗?”盛怒的舒洱沄用力将画卷丢了出去,那太监看到这里不怕画卷打到自己,躬身狗一般的上前去抢夺,堪堪在落地之前将那画卷握住了。 要找的人是画卷上的女子。 事情还要追溯到九年前,九年前,舒洱沄寒疾,几乎九死一生!若不是有云游的世外高人救了自己一把,他可能早就死了,当年那人不过一笑了之,压根不稀罕金银珠宝之谢礼。 他只是记得他身边带着一个貌美如花的丫头,那丫头一娉一笑都是风景,那时候的他不过十一岁的孩子罢了,但却记住了那丫头。 后来,舒洱沄之所以在翰林院勤学苦练丹青,其实也不外乎是想要用妙笔来描画出那当年的女孩儿罢了。 那女孩儿说过:“不过疾病罢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总会好的。” “我知道。”只可惜,他连请教那女孩名字的机会都没有,那女孩儿就和她爹爹上马车离开了。 当年的舒洱沄病入膏肓,几乎可以说药石罔效,对这南瞻国唯一一个王储来说,任何病都是大病,也不知道出动了多少宫廷御医,但对舒洱沄的寒疾束手无策。 后来天子让人推荐坊间的医官,一时之间来了名不见经传的赤脚医生,江湖郎中,各种大夫,大家你来看看我来看看,最后都无可奈何的摇头。 甚至于有不少人断言舒洱沄活不过十八岁,但某一日,某人建议舒洱沄去坊间走走,大概也是机缘巧合,舒洱沄遇到了云游的无名医官。 那人一路给人看病分文不取,很快就闻名遐迩,但谁也不知道究竟他叫什么名字,他带着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在给爹爹打下手,父女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对这多少人都断言不可能疗愈的疾病,那郎中不过给他留下了一帖药,传授了一段五禽戏,她的病根就拔了。 真是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有人给了他可能。 后来舒洱沄凭记忆将恩公画了出来,他只知道恩公是东胜国人,让细作携带了画卷到东胜国来寻找此人,后来反馈到的消息说此人很可能是东胜国的御医季胜平。 尽管两个人看起来如此驴唇不对马嘴,但也有人弄到了关于季胜平的画像,最为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季胜平也有一个很喜欢医的女儿,那女儿就叫季春璃。 舒洱沄立即安排人紧锣密鼓的明察暗访,但哪里知道线索查到去年一切都断了,季胜平竟因治死了嫣然公主而全家获罪了,不但自己被杀,连女儿也流离失所。 如此一来更是更不能证明了,这也是舒洱沄到东胜国来的另一个缘故。 最近他到皇宫,蓦地看到了季春璃,似乎发觉季春璃和那小丫头一般,她笑起来很明朗,很有宁静致远的感觉,甚至于连名字都一样,但却没有人证明季春璃就是季胜平的女儿。 季春璃的一切都被萧祁煜的巧手天衣无缝的安排过了,她拥有自己的家庭和爹爹,娘是生意人,爹爹是个不怎么出名的医者,调查进行到这里彻底进入了死胡同。 “那季春璃呢?谁在害她,她一个医官怎么就牵涉到皇宫的夺嫡之战了呢?” “殿下,”那太监语调很缓慢,“有人存在,对某人来说就是一种错误,就是一种威胁啊。” 的确如此,有的人活着本身就是错误。 就在此刻,外面一个侍卫眉飞色舞进来,“报!世子爷和季春璃回来了,说遇到了追杀,两人看来并无大碍。” 舒洱沄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邪佞的目光盯着跪在地上的太监,“你安排人好生调查一下这个季春璃,最近,也保护保护她,不要让不稂不莠之人伤害她,目前不管她身份是怎么样的,谁企图伤害她,”舒洱沄用力拍案,“斩尽杀绝。” 萧祁煜和季春璃回来了,两人去拜嘉定皇帝了,天子倒是想不到他们还能死里逃生回来,“究竟怎么一回事?” 萧祁煜将遇刺以及和春璃各种逃离的事都说了,皇上也准备偃旗息鼓,不予追究,刺杀一事竟不了了之。 春璃依旧回到了本来的位置,这日去酒案应后,发觉应后很焦虑,春璃忙道:“娘娘不要担心,孩子的胎位很正,此刻已这么大了。” 看应后一点开心不起来,春璃从旁边的盒子里将一根人参拿出来,“娘娘,这就是您的孩子,如此大了呢。”应后盯着那人参看了看,喜欢的抚摸着,果真转悲为喜,就如看到了孩子一般。 “春璃,本宫的孩子已这么大了吗?你没有欺骗本宫?” “春璃怎么敢欺骗您呢,只娘娘身怀六甲,一点都不能伤心,这对孩儿是不好的,临喜临怒还要看娘娘的风度和涵养,知道了吗?”尽管春璃也知自己不该用这种老气横秋的过来人的语调去说她,但说真的,稚子无辜。 无论爹爹的事和应后有没有关系,春璃都决定保这一胎,她是干干净净之人! 应后听到这里,骤然点点头,对季春璃,她凭空里又多了不少的信任。 春璃依旧如常还伺候应后饮食起居,一点不变。或许,女子再怎么看是刚强,内心也都是软弱的。 今年的秋围草草了事,压根就没有和去年一般出个榜单,这也好,免了不少攀比。萧子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在马车上恨得咬牙切齿,旁边几个人一般敢怒不敢言。 “这么好的机会说浪费就浪费了,将来呢,又将怎么样呢?真是岂有此理!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不但没能将季春璃和萧祁煜除了,反而是让他们损兵折将,此事说出去也的确有点让人汗颜,旁边那一群人并不敢说话,各个噤声。 “秋闱的事还没有结束呢,也该留意点儿。”萧子焱怒冲冲看了看旁边那几个人。 “卑职等一定会注意,一定会注意啊。” 第七十九章:铁人高德楷 但另一边却春风得意了,那算计的事过去了,春璃也早将一切都忘记了,从秋围到东胜国中京,路不十分长,崎岖极了,应后闭目养神,手始终放在小腹上,似乎随时随地都有人会谋害腹中胎儿。 自怀孕后,应后变成了一个疑神疑鬼之人,她对什么都不放心,但对春璃和眉寿却是个例外。 春璃唯恐应后神经紧张对孩儿不好,找了一本书给应后看,顺道儿自己在马车上也看书,应后看春璃在聚精会神看书,笑道:“你在看什么呢?” “不过一些苗人的典籍罢了,倒是很有意思呢。”如若春璃将这图文并茂的书当做秘密和宝贝,人人也自然而然会看作秘密和宝贝。 但春璃完全平常心对待,甚至于主动拿给应后看,应**着那本书看了看,只根据俄头大如斗。 “我朝开科取士,应该有个女科了,如春璃你一般的人都该入朝为官,谁说女子不如男呢?”应后随随便便一句话倒是惹了春璃不少的遐思。 是啊,如若有女科岂非更好?如若有女科,是否她可通过这个方式来延揽人才呢,应**着那本书看了看,“这天蚕是什么东西?” “娘娘,大概是蛊虫之类的了。” “哦?”应后竟一点不意外,“听说苗人都会做蛊虫,那可厉害极了,也不知道真真假假。” “不过传说罢了,以讹传讹竟连娘娘也蒙骗了过去,如若果真能控制人心,那还得了?”其实春璃对蛊虫一道儿是敬而远之的,传闻?传说?传言? 不,那是确有其事,季春璃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年幼的时候,爹爹就接诊过一个被蛊虫控制了心脉的人,那人疼的死去活来就地打滚。蛊虫有自己活动的规律和行为,但蛊虫安分守己在人身体内部的时候,此人看起来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蛊虫一旦在特定的条件之下苏醒,那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她眼睁睁看着一条碧绿色的虫子闪烁了莹莹之光,在那人眉心不同的活动,那人痛苦不已死去活来,爹爹有一种办法克制住了蛊虫,但也仅仅是推迟了蛊虫作祟的时间和频率罢了,那人不过三年就死于非命。 这一切季春璃亲眼目睹,听到“蛊虫”两个字,倒是让季春璃不寒而栗。 此刻颠簸的马车上,春璃提出了自己的诉求,她本不是转弯抹角之人,而应后呢,在怀孕期间懒得费心思,自然希望季春璃直来直去,有什么就说什么。 春璃道:“娘娘,我们回宫去当将秋闱一事弄下来,延揽人才是必须的。” “这第二,娘娘,春璃需要一个独院,最好在外面,掩人耳目。”春璃将自己独居的各种好处都说了,应后一听,既不耽误春璃继续照应自己,也不损害任何人利益。 其实也是把一毛二利天下的事,按理说春璃做了女医后本就该开辟个独门独院出来,她柔媚的点点头,“此事交给本宫去做就好,你且不要着急。” “多谢娘娘。”春璃点头。 眼看着就要到东胜国的帝京了,日色却已阑珊,就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却不能立即回去,沿途已有人迎接,“卑职高德楷,九品芝麻官来迎驾,吾皇万岁,娘娘万福,皇子们纳福。” 进入启夏门后,一个老学究模样的人带了一群人来迎接,他的背后是一群皂隶,那人脸色黧黑,直挺挺的跪在了众人面前。 在他背后还有一群人,这一群人看起来犹如逃难的饥民似的,春璃鲜少在帝京看到这鹑衣百结的组合,倒是不觉得多看了两眼。 那高德楷是个一身正气之人,他和其余人行礼完全不同,他的态度不卑不亢,一点谄媚和巴结的意思都没有,整个人高风亮节,虚怀若谷。 他的脸色很黑,但却给人一种端庄稳定,春璃落了帘子,应后嫌恶的皱眉,“这群人这么一迎接,想要回去就更遥遥无期了,春璃,本宫就想不清楚了,他们都是七品芝麻官,为什么竟吃的比本宫还好。” “去年,有人迎驾,本宫和皇上到了别院,那人院子修筑匠心独运,席间送了蜂蜜燕窝过来,偏那日没有蜂蜜,本宫说找点儿冰糖就好了!但此人却道:卑职等寻常也还用蜂蜜吃呢,娘娘金枝玉叶,自然是要吃蜂蜜的了。” “后来,”故事讲述到这里,应后嘴角上翘,握住了春璃的手,语声依旧温雅,“春璃你猜一猜怎么样?” “那人被皇上杀了头。”季春璃道。 “季女官果然聪明绝顶。”旁边的眉寿附和的一笑,春璃自然知道那人被杀头了,并且死状一定不怎么好。 她更知道,杀那人头并非因为那人贪污受贿,而不外乎因此人享受的竟比帝王还要好,那是不适宜的。 此刻,珠帘翠幕掀开,嘉定皇帝缓慢睁开龙目,盯着那高德楷看了看,他从上到下的打量,竟发觉这高德楷穿着一双连大拇指都露出了的鞋子。 看到这里,皇上冷哼了一声。 “高大人已穷到揭不开锅了吗?竟连鞋子都破了,你虽是个七品芝麻官,但话说回来你也该更换一件得体的衣裳,毕竟你今日迎驾!亦或者说去年玉大人的事牵动了你的肝肠,你如今是故意如此吗?” “下不为例吧,今日朕还要回去,就不迎了。”皇上看到这高德楷的造型都够了,怎么还去他府上盘桓。 “起驾咯。” 听天子这意思是要走了,高允之这狗腿子立即冷哼了一声,马夫催马儿准备离开,銮铃已被风吹的响起来,但孰料高德楷一点不给嘉定皇帝面子,他上前去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我们是来告状的啊。” 要不是马夫勒住了马儿,那高头大马几乎要踩在高德楷的身上,嘉定皇帝倒是没经历过这个。 “稀奇,你要告状你好好儿到朝廷告状,难不成朝廷不会处理吗?如今你在半路上告状了?”嘉定皇帝龙颜震怒,瞳眸里燃烧了一蓬火焰。 只可惜那火焰一丁点儿没能吓唬到高德楷,高德楷深吸一口气。 “皇上,末将是七品芝麻官啊,末将人微言轻,怎么可能将状纸送到龙庭去。” “大理寺卿呢,朕在三省六部设了不少的职务,难不成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吗?你如今是越级了,区区芝麻官自然不懂这个,罢了,朕今日刚刚秋围回来,不适宜兴师动众,更不好伤你,你退下吧,有什么冤情,你找了大理寺卿去聊。” “皇上,”那高德楷跪在了马儿面前,“今日这状是无论如何都要告了,不告不成。” “哎呦,高大人口气好硬啊,这是要威胁天子了?”高允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靠近了高德楷。 高德楷依旧跪在地上,他的眼角视线看到了高允之衣裳上的江崖海水纹,但却对高允之这阉竖视而不见,尽管他知高允之很厉害很厉害。 “起来吧,万岁爷那边的意思还需咱家给你重复重复吗?既已全知道了,该怎么样还是按照既定的流程来,是不敢行差踏错的,仔细脑袋呢。”高允之阴测测的笑了笑,眼狂妄极了。 但高德楷很“刚”,一点退避的意思都没有,整个人好像野兽一般雄健,就那样狠狠的跪在他们面前。 第八十章:得意得人 两人四目交投,高允之企图用阴狠的视线吓退高德楷,但显然高德楷一点不惧怕。 季春璃这么一看就料定了高德楷有冤情,她从高德楷这模样也看出这是个了不起的被黎民百姓拥戴的父母官,更看出了高德楷这一身破烂衣裳其实就是最好的一件。 高德楷几乎在用命和皇族对峙。 后面马车里的萧祁煜也看到了高德楷,虽然距离有一点远,但高德楷的嗓音很洪亮,以至于每个字都准确的送到了他的耳中。 “这高德楷是什么路数?”萧祁煜问旁边的太监福生,再看到高德楷第一样的时候福生就在参阅他们那一本书了,里头记录了不少的东西,朝廷内人事构架更是一清二楚。 “回王爷,这高德楷是嘉定二年考取的进士,之前做过庶吉士,按理说也是个好官,但因弹劾的人太多了,被众人孤立了,后来情况不好了,被众人联合起来陷害,然后被天子贬到了不毛之地。” “那是个叫兰考的地方,那地方天光一碧如洗,万里无垠全部都是晶莹剔透的黄沙,这高大人在那地方栽了九百亩的胡杨林,一时之间解决了不少国计民生的问题,朝廷考其功绩,”福生握着书卷看,又道:“上个月十九号才刚刚从兰考回来。” “一回来就不甘于雌伏了,继续闹事吗?” “此人不会做官,”福生冷笑,“在朝廷里做官就要同流合污,众人皆醉我独醒那自然是要不得的。”福生经历的事情多,将不少达官贵人宦海浮沉的历史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因此批评了一句。 “是个不可多得人才。”萧祁煜掀开帘子看了看。 “这里的人叫她高龙图,说这高德楷仗义执言很有当年龙图阁大学士包青天的遗风。”福生如数家珍,那册页里头的内容也接近了末尾。 萧祁煜为其闭合,“知道了,现如今本王求贤若渴,你看这高德楷怎么样?” “中!”福生笑了笑。 就在这时候,萧子焱瞅了瞅萧祁祯,按理说是萧祁祯该处理疑难杂症的时候了,但萧祁祯却不动如山,在父皇的气头上,萧子焱也不敢越俎代庖。 但他保持沉默事情就陷入僵局了。 他反反复复的思量,咳嗽了一声下了马车,“你那事直接找大理寺卿就好,莫要在这里带人脑,龙辇也是你阻挠的,就此别过吧,高大人。” “皇上!卑职就要状告那独夫民贼大理寺卿啊。”这句话语出惊人,本以为高德楷话到这里就罢了,他老人家一口气叫出了自己准备状告的不少人名头,那一个个都比他官阶高不少呢,且那一个个都是萧子焱的人,萧子焱听到这里大怒。 他拂袖道:“荒谬!你怎么能疯狗一般乱咬呢,来人,叉出去!” 那启夏门原本是车来车往人流如织的地方,高德楷之所以在这里“迎驾”(亦或者说挡驾)其目的就是引起群众的注意,此刻众人盯着他在围观,萧子焱虽然下了命令,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士兵竟不太敢上前将其“叉出去”。 看到这里,皇上回头瞅了瞅萧祁祯,萧祁祯这才想到了什么,“父皇,此事需要处理。” 皇上嗟叹了一声,萧祁祯啊萧祁祯,皇后日日在朕耳边念叨你好,念叨你与众不同,如今朕算是彻底看出来了,你好在驽钝! 就在此刻,季春璃在应后耳边嘀嘀咕咕了两句,那应后淡淡一笑,纯澈的眸闪过一抹自信的光,真可谓神采飞扬。 接着,应后的马车逐渐靠近了龙辇,她掀开车帘,丢给高德楷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那高德楷安安静静跪在地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纹风不动。 “皇上,此事里头大有蜷曲,依臣妾看,这高大人是的确委屈,不如让煜儿处理处理,一来看看煜儿的手段,二来也听一听究竟高大人有什么委屈。” “罢了。”嘉定皇帝早有让萧祁煜处理的意思了,春璃先建议给应后,应后接着建议他给嘉定皇帝,此刻事算一锤定音了,嘉定皇帝回头,“萧祁煜,朕将此事交给你处理,定要处理的一干二净,朕就在此间旁观。” “儿臣一定不负众望。”萧祁煜早等了许久了,此刻上前去,他将高德楷搀了起来,“高大人有什么冤屈有什么证据,直抒胸臆就好,说吧。” 那高德楷为状告某人、某某人早准备了小半年了,他无论是人证物证都充分到不可思议,以至于才一开口,众人就叹服。 “抓!”第一桩,是个卖官鬻爵的事情。 在坊间只需要拿出一定的钱财找专门负责这项的人,官就满打满算了,这行为叫“捐官”其实也屡见不鲜。 那收取了钱财的人已被抓了过来,结果一口气咬出来不少人,萧祁煜继续下令“抓!”接二连三众人都到了,该抄家就抄家,该处理就处理,一时之间杀了个血流成河。 萧祁煜的眼皮都没有眨巴一下。 第二件是官员强抢民女一事,萧祁煜继续处理,拿到了证据后按照律法来,大家这才发现原来萧祁煜多年都在韬光养晦,对这《嘉定律法》萧祁煜简直倒背如流,往往不需要任何人查阅和提醒,他这边已非常准确的“照章办事”了。 民众再也想不到他们的事情不但会得到解决,且还解决的如此快,接下来的一些事都得到了解决,前前后后浪费了一个时辰,等一切都解决完毕,萧祁煜回目看了看嘉定皇帝。 嘉定皇帝眼神略有点惊恐,但却很赞赏,他从来不喜欢太悯柔的人,做人君的就要有点狠劲,不合适的人自然要更新换代,“杀戮”往往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杀戮可起到两全其美的作用,一旦展开了杀戮,民众可安,贪官可慑,一切不言而喻。 “事情已都为高大人解决了,高大人感觉怎么样?”萧祁煜处理事情的手段有点让人不寒而栗,他说完后看了看地上那尸体,身体很多,四仰八叉横七竖八。 他看尸体,就如在看蝼蚁一般,那是漠然的眼神,一点情感都没有。高德楷满意极了,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可以深交之人,“卑职还要状告户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这户部尚书多年来贪赃枉法欺压良民,卑职这里有证据,但卑职也知此事处理起来将难上加难。” “所以,卑职情愿配合调查。” “福生,”萧祁煜道:“从今日开始,让沈将军带人保护好高大人,此事本王处理到底。” “那大理寺卿?” “世子,那大理寺卿视律法如无物,多年来坑害了不少人,如今早东窗事发了,卑职这些事情原本就是找他处理,但大理寺卿刘大人从来不闻不问,甚至于还让人威慑民众,说他们如若靠近紫华城去告状,就要杀了他们。” 萧祁煜听到这里,点点头:“本王知道了,但你当街告状也不对,此事也要反省,等会儿到王府来找本王,此刻天子车殆马烦要回去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世子爷千岁啊!”到底是处理好了此事,不然可那高德楷的一句“万岁”可真正来之不易。 没有让注意到此事处理的全程萧子焱的脸色都很难看,他攥着的拳头放开,但又握紧,握紧后再一次放开。 萧祁煜三两下就处理了此事,一时间竟成了佳话美谈,因了此事,萧祁煜的身份也逐渐水涨船高。 不过这这一切都如此厚积薄发,酝酿的慢极了。 第八十一章:有府 回到宫里,应后将集村里的要求委婉的表达给了皇上,嘉定皇帝暗暗点点头,准予。到第二日季春璃从长宁宫搬离,按照祖制,女官在皇宫里也有一席之地,所谓的“搬家”并非笼统的一塌刮子的搬运,而是象征性的、应景的搬了一些生活必需品罢了。 姜容喜看季春璃要离开,准备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还将自己的一枚发钗别在了春璃的头顶,那是翠玉的簪子,上坠不少亮晶晶的东西,耀目极了。 “臣下怎么能用这?”春璃言若有憾心实喜之,其实这也是一种表演,至少她不能让她看出自己行为上的不尊重,必要的欢喜还要可圈可点的表示出来。 “也不过是个小小玩意儿罢了,春璃!发钗就是发财的意思,这也是个好彩头,将来你在外面切不可忘记当初我的提携,明白了吗?” 呵呵呵! 原来是提醒季春璃饮水思源、睹物思人呢,春璃自然心知肚明,连连点头,“娘娘放心好了,春璃只是搬家又不是搬离,一切还和之前不一样,不同的是春璃多了一个窝儿,以后为娘娘您效力会更好罢了。” “本宫知道,为今日你也的确良苦用心,去吧去吧。”姜容喜笑对春璃挥了挥手,季春璃淡淡一笑,对姜容喜行了个礼。 “臣下走遍天下,也不会忘记容妃娘娘,臣下永远都是娘娘您的奴婢。” “春璃,你……”姜容喜激动极了,用力的咬着嘴唇,那排刷一般的睫毛顿时变得沉甸甸的,一股纯澈的透明泪水猝不及防从眼眶里滑落了下来。 “好了娘娘,不要以泪洗面这是好事。” 春璃得以拥有自己的府邸,那的确是好事,接下来又是好一通的忙碌,第二日下了早朝不少的官员过来送礼物,春璃照单全收,但让紫藤按照那些人的礼物重新做了准备,在他们临走前也都送给了他们。 其实事情操作起来也简单极了,不外乎将东家的东西整顿好送给西家,将西家的东西再送给南家。 一切都弄好了,春璃回身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绿萝,绿萝抱着一把剑,看起来一点不像是掌事的丫头倒活像是个没事找事的江湖人。 “怎么?”季春璃最怕面对绿萝,鬼知道绿萝还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心思。 亦或者说最近她不停的重用紫藤,倒是让绿萝有点伤心了,但在季春璃这里从来都是按需分配,按劳分配。 你有什么本领和特长就去做什么事,她可实在是问心无愧。 “季春璃,你飘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几个字儿你竟到底还是忘记了。” “抱歉,我也没有。”春璃大摇其头,她懒得和绿萝交流,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春璃只感觉后背疼,但饶是如此,春璃还不能休息,借口要到皇宫去请平安脉,到了应后这边。 应后笑道:“你有乔迁之喜,本宫这里也该准备东西,礼物是次要的,你随便拿着就好,心意都在这里……”应后分明话里有话,一面说一面指了指心口。 “以后有什么是本宫力所能及的,你说就好了,只要本宫能做本宫没有袖手旁观的,你季春璃的事情其实也是本宫的事。” 听应后这么说,季春璃连连点头,回礼自然也预备了一份儿,其实对她们来说,礼物也的确有点微不足道。 那姜容喜是个多心之人,平日里最喜疑神疑鬼,此刻看季春璃回来,噙着的泪水再一次陨落了出来,春璃为照顾容妃娘娘的情绪,今晚依旧还住在这里。 但春璃人是搬离了出去,但外面却不怎么添置人手,只从皇城带过来了几个太监,第二日夜幕降临,春璃站在庭院给众人训话。 红烛高烧,季春璃也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簇新衣裳,自家破人亡后,春璃鲜少这么打扮,此刻那大红色和红烛之光相映成趣,放射出一种美丽妖娆之光。 “我这府上从今日以后,下人们都要听王振和连翘的话,都给我仔细点儿机灵点儿,在我这里做事,做得好有奖!这要做不好,人在这里心不在这里的,就不要怪我季春璃心狠手辣了,那不二之臣会有哦什么结果,将来你们自然会看到。” “是,是。”众人噤若寒蝉,想不到在皇族面前温吞好像白开水一般的季春璃,私下里竟是这么一种模样。 众人的表情很丰富,但最终都沉默了。 春璃还有话说:“在我这里,看到的听到的,能忘记就忘记,糊涂点的人才长命百岁,这个道理大家在中京摸爬滚打也都是一清二楚的,我就不强调了,管好自己的嘴巴和自己的腿儿,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到处乱走。” “从今日以后,我季春璃好,你们大家都好,我季春璃一旦倒台了,诸位也都去喝西北风。”季春璃蓦地想到了自己的家庭。 是啊,他们本就是依草附木之命,主儿好大家吉星高照,主儿一旦不好,大家全部阵亡,她此刻一脑子都是那一次的血雨腥风。 春璃深吸一口气,就在转身的时候,几个人已窃窃私议,王振眼睛尖,顿时揪住了那几个人,“你们几个明日不用来了。” 那几个太监面色煞白,“公公,公公您饶命啊,我们净身过的,不在您这里听差以后可怎么样生活呢?” “公公,饶恕了他们,毕竟他们也不容易。” 旁边一个太监仗义执言,春璃瞟了一下那说话的太监,发觉那是个老实巴交的面孔,看到这里指了指他,“站过来。” 那太监不知十倍春璃青睐了,有点恐惧,噤声站在季春璃旁边。 春璃靠近那窃窃私议俩太监旁边,旁边也站了几个太监,春璃为旁边一太监,“这位,刚刚他们在说什么呢?是在责我季春璃法令比较严苛,还是赞美我季春璃坚壁清野,一切都理会的井井有条呢?” 那俩太监中一个道:“大人,老奴耳朵背,他们说了什么老奴是一个字儿都没有听到。” “你也站到那边去。” “是。”这太监动作很慢,似乎对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春璃挑选了这俩太监准备重点培养,一个敢仗义执言,她欣赏他的一身是胆,正气凛然。 一个知道必要的时候装哑巴,这是最好的,春璃将这俩人交给了王振,至于那窃窃私议的人,春璃毫不客气的发落了他们。 今日新官上任三把火,如若连这点小事情都抠抠搜搜优柔寡断,以后如何管理这一大家子人。 但不管怎么说,春璃在这屋子里设定了一个医馆,这医馆却是闲人免进的,连王振和连翘不的准允都不能随意到里头走动。 至于里面的卫生和供给,季春璃自己处理,这是比较危险的地方,她一点不敢马虎大意。 眼看着一个礼拜就过去了,这一个礼拜中春璃府上已欣欣向荣,有那笑口常开的太监被春璃安排到了门口,有那八面玲珑的太监春璃让跟着王振学眉眼高低,有那木讷的,打扫卫生。 春璃对他们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他们做的事情而有任何区别,在这府上的太监月例银子都很多,春璃也乐意用钱来收买人心。 甚至于必要的小恩小惠就如流水一般没有断绝,这一次众人对季春璃又改观了,相处了一段时间大家发觉季春璃似乎对府上的一切事都漠不关心。 但你说她彻底不予理睬却也不是,谁人没有做好什么事情亦或者什么事情安排的欠妥,她是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的。 第八十二章:贡院 另一边,萧祁煜接二连三为高德楷处理了不少事情,扳倒了那户部尚书萧祁煜破格恳求皇上让那高德楷做替补,皇上其实比较讨厌高德楷。 但一个高明的领袖都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想要管理这么一个偌大的家国,时常需要如高德楷一般的人,此人可以帮自己处理不少意外和棘手的事情,而她自己呢,手头却一干二净。 高德楷顺利做了户部尚书,而原户部尚书是萧子焱的心腹之人,因了此事,萧子焱和萧祁煜之间的矛盾就如同撕开的裂隙一般,逐日增大了口。 时间过的很快,弹指一挥就到了中秋节,这也是帝京重中之重的事,鸿胪寺那边已在紧锣密鼓的商量将来如何操办了,此事还是应后和萧祁煜负责。 但秋闱也逐渐接近了,天子早准备整改一些因循守旧的条例了,但所谓老虎吃天,没处下爪,如今还将此事交给了萧祁煜。 萧祁煜道自己需要帮手,嘉定皇帝让他随便在朝廷里找人,萧祁煜点兵点将,找了户部尚书高德楷和沈将军以及季女官去处理这事。 春璃无心去染指某些事情,但却也知道此刻是他们延揽人才最好的契机,这日两人来到了贡院。 这贡院在没有监考之前是个可以让人游览的地方,但却仅限于男子,女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到里头去的。 一旦秋闱开始,大家经检查后鱼贯进入,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切东西都需寄存,利器是绝对不能携带的,众人经过一层一层周密的检查后进入小小的格挡内开始答卷,一切看似天衣无缝。 但实际上漏洞百出,每一年都会有官员提前倒卖考题,已算屡见不鲜,也屡禁不绝。究竟考题是怎么泄漏出来的,到今时今日也是个谜团。 季春璃算是重新走了爹爹以及每一个仕宦之人的必由之路,然而她作为本朝唯一一个女官却没有经历过科举。 她对贡院里头的情况一窍不通,贡院中央是个门,两边是两个小门,一般大家都从中间那个门进入,取鲤鱼跃龙门之彩头,春璃和萧祁煜做寻常人的装扮,两人一面走一面细碎的交谈。 他们两人认识到如今,鲜少有机会可以明目张胆的闲聊,其实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萧祁煜和季春璃在一起,而季春璃也和萧祁煜在一起,春璃和萧祁煜都是比较缄默的性格,但奇怪的是即便是这一路上没有什么要说的,气氛也并不会因此而尴尬。 两人才刚刚走到贡院门口,季春璃才在参观呢,已经看到一个人疯疯癫癫笑着靠近了贡院门口的旗杆,那人兴奋极了,就如同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娘亲一般一把将那旗杆抱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哈哈大笑,笑声诡异而刺耳。 “王兄,王兄啊!”那人一把扯住了一个过路的老者,春璃瞟了一下王兄,发觉被叫做“王兄”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已年过半百的男子。 整个人看起来苍老矍铄,但季春璃一思索,爹爹十八岁就会师了,接着就殿试得到了天子的垂青,就爹爹如此官运亨通也还浪费了二十年才做到一品,而眼前这人,鬼知道真正做官后能活几天,而又能为老百姓做几天的事呢? “你开心什么?瞧瞧你这兴高采烈的模样,莫非你已猜中了考题吗?” “非也非也啊。”那穷酸哈哈大笑,用力拍击旗杆,抓耳挠腮道:“我刚刚做梦了,我们到一木冲天,仔细一回想梦境里的木头就是这个旗杆啊,这不是出人头地是什么意思呢?我上一届已考过一次了,不过一步之遥,但毕竟还名落孙山,今年这一届势必高中,高中啊。” “好,好。”那王兄倒是理智的人,没有冷嘲。 之前季春璃就听说过,有人到了六十岁才考取到进士,而那人考了进士后竟疯疯癫癫了,此等事也真屡见不鲜,然而做白日梦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看众人嘻嘻哈哈都在笑,有人开始插科打诨,“几年前我也以为我要中,哪里知道梦境从来是反的,真乃灯笼易碎,好梦难长!” “哦,怎么说?” 春璃看他们聊的热火朝天,不禁也来了兴趣,笑对萧祁煜道:“我过去给他们泼冷水,即便是开心也为时尚早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回家去寒窗苦读的好。” 萧祁煜淡淡一笑,显然那笑容是赞同的,春璃靠近那人,“兄台,你这个梦是个坏极了的噩梦啊。” “怎么说?”那人不可思议的回头,眼神逐渐惊恐,“小公子竟也会相面吗?” “非也,这梦境是否一木冲天?” 春璃盯着那人,那人不假思索连连点头,“可不是一木冲天,这不是出人头地的意思吗?” 春璃点点头,但旋即摇摇头,“兄台,木头一冲天是个什么字儿,是个“未”字儿啊,说明您这一届也考中不得,不如早点回去温故知新的好。” “啊,这、这这、”春璃本就思维敏捷,话也说的谨慎,这么一说,倒是吓到了那人,那人眼神逐渐惊怖,“原来是如此,如此啊。”刚刚给此人还哈哈大笑,但很快就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的离开了,春璃笑睨了一下萧祁煜。 她发觉今日的萧祁煜比寻常时候更显玉树临风卓尔不凡,也不知道是这一届的考生比较年迈,还是每一年的考生都如此耄耋,反正萧祁煜一进入人群,顿时哟偶鹤立鸡群之感觉。 春璃欣赏的看了看萧祁煜,正准备靠近萧祁煜呢,远处又有人如遭电击一般的冲了过来,那人和前一个一般哈哈大笑,告诉众人自己也做梦了,“我们到野鸡了,雉鸡,雉鸡啊。” “所谓衣冠禽兽,文官补服上有飞禽,武官补服上有走兽,看来兄台这梦可比刚刚那一位要好很多呢。”一个人笑嘻嘻的调侃。 春璃唯恐他们这样以不切实际的梦境臆测未来会荒疏了学习,急忙过去给那梦见了“雉鸡”的人也泼冷水。 “兄台,这也是个坏极了的梦啊,雉鸡是什么?是吃的啊,就是“野味”,兄台和刚刚给那一位万变不离其宗,野味就等同于也为啊,啧啧啧。”季春璃这一席话说的那人面红耳赤。 结果非但没能说服那人,反而让那人恼羞成怒了,那人气喘吁吁凑近了春璃,竟然握着拳头就要锤击,还要萧祁煜一把将那飞来横祸攥住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兄台这又是几个意思?”萧祁煜眼神不怿,他的保护欲在这一刻忽然被激活了,别说对面飞来的是一个铁拳,就是戈矛,是千军万马似乎他也会在第一时间保护在季春璃面前。 那是一种本能,一种默契。 春璃看向萧祁煜,竟感动极了,一股柔情顿时变成了成千上万的暖流就那样锲而不舍的流到了心田,春璃被这淙淙的温暖彻底包围住了。 “当你面不要乱说,这贡院门口也是能胡乱说话的地方吗?真是讨厌极了,起开!”那人气鼓鼓的推了一把季春璃。 别看季春璃身板小巧玲珑,但却纹丝不动,如一枚铁钉钉在了地上,如此根深蒂固,那人瞪圆了眼盯着春璃看了看,发觉季春璃的眼神有点不符合年岁的凶狠与戾气,竟好像鹞鹰和毒蛇一般,看到这里,他恐惧的后退,怏怏不乐的去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胡说八道,读书人不论是吗黄道黑道,还是好好儿读书才是人间正道。”季春璃叹口气。 她这一语既出,众人哗然,有人立即给春璃鼓掌,自然了,也有人喝倒彩的,但季春璃压根不予理会。 第八十三章:财神闹 两人进入贡院才里头视察了一圈,那负责接待两人的叶大人老早就在等他们了,但左等右等都不见。 此刻春璃却看到了那叶大人,那叶大人就犹如个大虾米一般弓着腰,一派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同样着急的下属,两人伸长脖子就犹如大白鹅一般,二人盯着远处在看,春璃和萧祁煜早错过了他们。 一股风将他们的交谈声吹到了季春璃的耳朵里,一个道:“王爷和季女官究竟在哪里呢?左等右等都不见,哎。” “早就说出门了,耐烦耐烦,再等一等吧,还能怎么样呢?”那另外一个无可奈何的叹口气。 季春璃凉声道:“如若让他们接待我们,我们能看到什么?我们能看到的就是他们给我们看到的,但却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是。”萧祁煜似乎并没有在听季春璃的话,但这一个“是”字儿,却表示出了萧祁煜的立场。 两人进入贡院,左顾右盼好像好奇宝宝,其实进入贡院的每个人都很好奇,春璃和萧祁煜各处都看了,两人感慨万端,此刻过了一簇庭院,萧祁煜有点累了,在前面休息,春璃急忙凑近去伺候。 “这贡院可真是大啊。”萧祁煜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其实春璃也深有同感,连连点头,看季春璃在点头,萧祁煜又道:“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有问题的地方。” “至少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问题。”季春璃可并没有完全接受萧祁煜的话。 两人枯坐了会儿,忽然听到外面有惊天动地的喊声,似乎隔着墙壁还能听到焦急的脚步声以及兴奋的喝彩声音,萧祁煜感觉奇怪,丢给季春璃一个眼神。 春璃早修炼到心若冰清了,此刻饶是外面有声势浩大的闹腾,她也面沉如水。实际上自从那一日半夜成万凌带着一群人到春璃家抄家以后,各种任何声音都再也不能惊动春璃了。 两人很快出了门,长街上热热闹闹,人来人往,春璃和人们擦肩而过,大家行色匆匆,仔细一看,人流朝着两边会和而后分开,而后再会和。 人群变成了一股一股的流水,接着季春璃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一群人,当先两人一左一右竟抬着个财神爷到了,左边那人是个年轻人,此人孔武有力红光满面,虽已经是八九月的天气了,但那人穿着一件单衣,看起来身体很好。 那人的衣裳破旧极了,简直不忍目睹,但那衣裳虽然补丁啰补丁,但衣裳却浆洗的一干二净,初初一看会给人一种穷酸的体现,但习惯了后竟会感觉生舒适,就好像那鹑衣百结才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而换做了其余的衣裳,似乎反而不能体现那人风度。这小伙子看起来很年轻,拥有和萧祁煜一般的浓眉大眼,似乎他的脾气不怎么好,剑眉两边似乎习惯性的在耸立,怎么看着买好像两把刀。 凭良心说,这人不但长相不差,甚至于还比不少男子看起来好看。 他脸上的五官都棱角分明,尤其是那雕刻一般的嘴巴,那挺立起来的鼻,看起来都好极了。 季春璃这一眼将那人看了个一清二楚,但那人的视线却高傲的看向远处,季春璃此时此刻并不知道,这个叫“郑邱意”的男子,在未来的多年里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之一。 而春璃也不知道,那男子右手边一个中年人,也将成为自己的得力干将,并且一陪就是忠心耿耿几十年。 春璃眼盯着对面人,发觉那年轻后生郑邱意旁边的男子瘦削极了,面容清癯,好像多日都没有好生吃东西了一般,两人驾着财神爷就朝着贡院来了。 “啊!真是好玩儿,郑邱意,你和裴炎这可闹得很好。” “我从三年前就被取消了考试资格,如今我这么一闹都是为你们,同侪们你们要理解我啊!贡院的贾秋来大人和叶大人认钱不认人,谁给了钱他们就更换谁的试卷,那都是我们呕心沥血的作品啊,就那样轻而易举的送给了别人。” 季春璃和萧祁煜一点阻挠他们的意思都没有,两人已逐渐靠近,春璃也看清楚了那中年人的模样。 此人是中年文士,头顶带着一枚淡绿色的方巾,整个人大概只能用一穷二白来形容了,但此人穷的高风亮节有骨气。 “裴炎你也来闹啊,你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是这么一回事?郑邱意的考卷被人换了,那人前年就胜任愉快补缺去了,我们却还在这里“寒窗苦读”呢,我的名次也给狗官修改过了,三年了,今日我一定要闹一闹出一出口中的恶气。” 春璃之前就听说过贡院这群人很乱,有那胆大包天的竟会泄漏考题,更有那如眼前事一般的譬如某人高中了,但事到临头这人的考卷却被人修改了姓名,以至于下来的荣耀竟和此人一点儿的关系都没有。 这样的事情其实也屡见不鲜,但不少人吃了亏后选择忍气吞声,鲜少有人竟要来闹一闹,按说这郑邱意和裴炎还没有被取消考试资格,两人今年再接再厉就好,谁想得到那两人竟搬运了个财神爷来闹腾。 “是啊,贡院里的太爷们,你们认钱不认人,这等事情如若年年都发生,还要不要我们活下去了,学子们,大家要将事情搞清楚啊,我们辛辛苦苦寒窗苦读,不能让有钱的人顶替了我们啊,我们读书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吗?” 那裴炎的号召力倒是很厉害,一会儿后一群人就围在了他的背后,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已抓住了木椅子,“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众人都闹腾了起来,贾秋来和叶大人坐不住了,季春璃一看,原来这贾秋来和叶大人就是伸长脖子在贡院门口等他们的人。 “闹什么呢?你们有证据吗?就在这里胡搅蛮缠,还有你们,都不像考试了吗?来人,给我记下来这几个害群之马的名字,取了他们今年的考试资格。”这边这么一说,背后一群人已走了出来,眼看着冲突就要扩张了。 此刻萧祁煜丢给了季春璃一个眼神,接着萧祁煜已挺身而出站在了两人和众人之间。 “叶大人,贾大人,他们既闹到了这里没准儿果真有冤屈,如今您不帮他们澄清也就算了,怎么滥用职权说取消他们的考试资格就取消呢?考生多少年寒窗苦读,岂非因了你这一句话就一切都付诸东流了?” 萧祁煜的声音很大,这句话说完,众人同仇敌忾都开始嚷嚷起来,“是啊,老爷们,如今是你们在蛮不讲理,是你们啊。” “大人们,还请大人们切不可如此徒乱人意啊。” “说!究竟你们了人家的银子没有?你们如若不做贼心虚,你们怕什么呢?你们?” 旁观者都有自己的意见,大家都嚷嚷起来,看到这里季春璃也跟在了萧祁煜背后,众人虽然不知萧祁煜究竟是什么人,但他的话和他们是同一个立场。 他虽然一穿着一件简单的寻常的衣裳,但那种天潢贵胄的气息已扑面而来,带给人一种直接的震撼。 所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那贾秋来瞅了瞅萧祁煜和季春璃,虽知他们似乎比一般人与众不同,但整体上也不过将他们看作了略比一般人情况好一点的世家子弟罢了。 众人面面相觑,那贾秋来道:“他们本就在胡搅蛮缠,看公子爷这模样也是读书人应该也分得清楚好歹,人家丁大人已做官去了,你们今日拈酸吃醋说我更换了考卷就更换了?那么请问诸位,怎么样去证明呢?” 第八十四章:官意 这样一说,大家止呕怕哑口无言了,果真,众人的视线汇集到了郑邱意的身上,那郑邱意已怒,“我自己的文章我自己自然一清二楚,我此刻就可背诵下来用来证明,那去年的一篇文章“何以平胡”本就是我的作品。” “那文章已流通了,你现如今倒是要张冠李戴了,怎么就是你的作品呢?如何就能证明呢?” “书法,既然作品不能说话,那么让书法来证明!”这郑邱意倒是思路清晰的很,他一面说一面将一张纸拿出来,“这是丁大人的字儿,这次朝廷的公文,诸位看看。” 他拿出了一张公文内的字儿,下面的落款果真是有丁显,“如若你心里头没有鬼,你将三年前存档的文章拿出来,我在哪里有修改,在哪里有增加都一清二楚,我可原封不动默写个一模一样的,到时候要你哑口无言。” “胡搅蛮缠,那存档了的东西是我一个芝麻官能要求检查的,你以为我是世子爷呢?”那贾秋来不准备处理郑邱意的事了。 接着看向裴炎,“你老人家高寿啊,你如今都年过半百了,也来和年轻人老夫聊发少年狂呢?” “我的卷子也被你这猪狗给更改了,当日考试完毕我在客店不小心听到了点儿闲言碎语,有人花钱到里头去挑卷子去了,文采飞扬谁就倒霉,那人用十五两银子买了我的卷子啊,而我自己的卷子呢,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的赝品,此刻我找谁击鼓鸣冤去?” “哎呦,那你也有证据了,对也不对?” “自然有,那人现如今也做官儿了,但我却不能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以免他灭了我的口,贾大人,你们不能年年用金钱来衡量名次,只要你贾大人和叶大人回心转意,今年好生按照规矩来做事,我的事就一笔勾销了,我以后也不考取功名了,一切到此为止又能怎么样呢?” 春璃一听,发觉此人竟有割肉喂鹰的广博胸怀,他的意思是,只要此事能水落石出,或者只要他们能稍微收敛收敛,他竟可以舍弃考试资格。 要知道,每个读书人都想要出人头地,而熬到了五十岁还孤苦伶仃一穷二白的人更希望接近自己的理想,完成治国平天下的抱负。 此刻,这人竟情愿舍弃自己拥有的一切。他在为众人搏,他明明可以不予理会此事,但却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做了赌注,春璃看到这里,倒是开始欣赏起来此人。 一开始,萧祁煜和春璃都感觉这两人在无理取闹,但等他们听的多了,却发觉这两人在不平则鸣,不过就是行为有点过激罢了。 季春璃再看裴炎,发觉他面上的皱纹竟也亲切极了。 “列位,这两人说的都是齐东野语,贡院里头的确有这一类的事情发生,但其余人我是不清楚也不敢保证的,我贾秋来第一个不收任何人的钱,至于叶大人也和我一般两袖清风,你们放心好了,此事子虚乌有,我拍着胸脯给众人保证。” 众人听到这里,倒是不知该相信郑邱意和裴炎,还是该相信贾秋来等人,这群读书人本就没有什么主意,一时之间左右徘徊,也不知究竟站在郑邱意后面好还是站在贾秋来身旁好。 其实季春璃也不敢彻底的相信事情就如郑邱意说的一般,但此刻她宁愿选择相信郑邱意,毕竟他是那样言之凿凿。 而郑邱意也知道这样闹事势必会引来骚动,身败名裂还是轻的,深牢大狱也有可能会蹲,春璃既答应了处理秋闱一事,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了。 如若贡院内果真如郑邱意说的一般乌七八糟,那么东胜国将会有多少人怀才不遇将会有多少人瓦釜雷鸣? “我支持他们。”春璃站在了两人背后,她的声音虽或者已出卖了身份,但她却一点不在意,好在此刻众人都没有将注意力凝聚在季春柳的声音上。 春璃起了表率和带头作用,她这么一选择立场,背后的人开始分流,有人也陆陆续续站在了背后,那贾秋来丢给部下一个眼神,接着一个灰头土脸的笑堂倌靠近了春璃。 “公子爷,公子爷,大人的意思,您笑纳,笑纳啊!”季春璃看昂仁涎皮赖脸的靠近了自己,接着将士们东西塞给了自己,春璃用力一捏,发觉是银子之类的。 此刻她固然明白了,这贡院果真是财可通神,果真是金银珠宝的天下,那堂倌满以为季春璃会收钱。 贾秋来的眼死死的盯着季春璃,他这几年过来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去收取钱财,被人贿赂完全是因为他清楚学子们的特性。 这群人别看平日里很能闹,一旦事情果真滚雪球一般变大了,大家顿时都没有了主张,很少有读书人和郑邱意和裴炎一般的。 “什么东西?”季春璃可不给贾秋来面子,她一把握着银子丢在了地上,一把扼住了那准备逃之夭夭的人,大太阳底下一枚白花花的银元宝好像青蛙一般在地上弹跳了一下,众人的视线顿时围了过来。 那贾秋来想不到季春璃竟是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家伙,眼看着银元宝落在了地上,表情变了几变,他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此刻指了指地上的银元宝,“那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呢?污蔑我买通你和我们站在一起吗?” 老天!想不到这贾秋来很是厉害,他先发制人竟来了这么一句,春璃诧异极了,“这明明是他刚刚给给我的银子,大人不是想要我站在你们背后不要支持他们吗?只可惜我季某人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这不三不四的事是决计不会去做的。” 听到这里,贾秋来怒道:“荒谬,我那管家一靠近你你就预谋好了谋算我们,此刻东窗事发了竟一股脑儿都推到了我们身上,来啊,给我拿下!今日你们都无法无天了,都拿下。” 这贾秋来也有点威信,此刻这么一叫,不远处巡城的武侯全部都走向了这边,那群武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靠近离开郑邱意和裴炎。 之前支持他们的人就少之又少,此刻看到一群凶巴巴的巡城武侯到来,支持他们两人的人就更犹如凤毛麟角。 其实也完全可以理解,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这群普罗大众并不敢和官员斗,一旦有问题,情况将糟糕到不可思议。 “拿下!今日这郑邱意和裴炎聚众闹事,这几位糊涂虫也在这里闹腾,都给本大人拿下,打断他们的下半截。”那贾秋来准备先发制人,他这么一开腔,武侯的首领看了看地上的财神爷知道是一场冲突的肇端。 最近朝廷将工作重心都放在了秋闱上,如今在贡院附近出了这等莫名其妙的事,他们自然有权利去处理和斡旋。 春璃看这群傲慢的武侯到了,暗忖,到底该不该亮出身份来,她极快的和萧祁煜交换了一下眼神,萧祁煜却始终不动声色。 接着那武侯就靠近了季春璃,“你这读书人好不晓事,帝京乃通都大邑,是你们这群小喽啰闹的地方吗?”那人话间就伸手,结果手才刚刚伸出去萧祁煜这边就发声了,他的声音犹如微风振箫。 他那清朗之声好像丢在水面的石头一般,打开了一层一层致密的涟漪:“慢着,在我看来,郑邱意和裴炎是很有道理的,难道今日就要“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吗?” 第八十五章:二人改令 眼看着季春璃已堕入劣势,却哪里知道因了萧祁煜一句话劣势变为了优势。 贾秋来一味想要息事宁人,按理说读书人谁不喜欢钱啊,他们不都穷酸的厉害?哪里知道这群读书人里果真竟有分文不取的。 此刻贾秋来说污蔑就污蔑,季春璃面对栽赃陷害竟还有点无计可施。 “我刚刚亲眼看到他给这位先生塞钱了,大家谁看到了也做个见证啊,今日这贪赃枉法事如若不闹腾个明白,以后我看我们也不必考什么科举了。”一个人愤怒的攥着拳头,声音冷厉极了。 众人听到这里,转眸看向那人。 结果,接二连三有人说自己看到了刚刚那“私相授受”的一幕,鬼知道他们看到了没有,季春璃看了看旁边的郑邱意,发觉郑邱意的眼里蕴出悲伤的阴郁的光火,他的眼睛看起来竟比一般人的眼睛还要明亮不少。 再看旁边的裴炎,裴炎似乎被感动了,被鼓舞了,眉峰在跳动着。 春璃一言不发,众人面面相觑了会儿,那贾秋来恼羞成怒了,“抓起来,都给我抓起来,他们都是刁民。” 所谓“擒贼先擒王”,此刻只要给季春璃和萧祁煜个迎头痛击,其余人那边都没有什么。 那贾秋来怒吼了一声,武侯自然是听贾秋来和叶大人的话,众人握着武器就靠近了那一群文弱和季春璃,春璃立即挡在了众人面前。 “你们做什么呢?” “你们捣乱科举会场,取消你们几个读书人的考试资格,轰出去。” “贾大人确定要这样做吗?”就在此刻,萧祁煜问了一声,他的手掌摊开,一枚圆润而晶莹的白玉已躺在了手掌心,那白玉一面镌刻了双龙戏珠,一面有“既寿永昌”的字儿。 在东胜国,器皿上的铭文以及某些图腾都不是任何人想要用就能用的,天子用五爪金龙,次天子一等的用“四爪金龙”,那人看到这里顿时如芒在背,至于旁边的叶大人,那叶大人是个最喜贪赃枉法之人,此刻看到玉佩,只感觉头晕目眩。 “大人还要裁决他们吗?”萧祁煜在笑,那笑美丽极了,那笑可催开枝头四五月的春花,那分明是温暖的笑,但却带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恐惧感。 “大人!” 萧祁煜还没有说话呢,他旁边多出了一双手,那是骨骼粗大而刚硬的一双手,那手分一左一右在两人肩膀上用力的拍了一下,贾秋来顿时哎呦了一声,至于那叶大人,此刻面如死水跪在了地上。 众人看到这里,都知道来人身份不凡,都盯着萧祁煜看,真是海水不可斗量啊。 “大人自己看着怎么办吧,我在这里休息休息。”萧祁煜在那边“休息”去了,他休息的时候沈寄和沈离已送了板凳过来,季春璃看萧祁煜“二大爷”去了,自己连忙也追了过去。 那众人到此刻还不知究竟萧祁煜是什么人。 至于贾秋来和叶大人,他们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似乎想要求助对方,其实他们两人都泥菩萨过江了。 “叶大人?贾大人?这郑邱意一事,是有没有呢?” 此刻,贾秋来只能硬着头皮胡言乱语了,他可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曼声道:“世子爷啊,那都是空穴来风的事,怎么可能会有啊。” “哦,这样吗?”萧祁煜才不要听他的话,他看了看郑邱意,“邱意,论理,就你这事本王是不好去查档案的,但此事如若今日本王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过去了,本王也不需要戴这乌纱帽了!” 他的语气很平常,但就犹如平静的河流一般,给人带来的反而是一种静水深流和高深莫测的恐惧感。 “所以,天下考生也该明白,无论他们是不是一丘之貉本王此刻还不敢下定论,但本王和他们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那么本王只要禀明皇帝,去开档了。” 萧祁煜说到这里,那贾秋来恐惧的抬起头。 “王爷啊,您何苦小题大做,小人认了就是了,小人该死,小人在贪赃枉法啊。” “哦,你认了吗?”这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听贾秋来这么说,众人立即欢腾起来,甚至于有人叫好,有人还鼓掌了呢。 但这一切对萧祁煜来说却是完全不同的,他凑近了贾秋来,“朝廷做事情需要的是证据,本王如今代替的是朝廷,你这么痛快就认了,日后让人说出去难免会误以为是本王恐吓了你,不如不这样,还是开档的好。” 那旁边的叶大人也吓坏了,一把拉住了萧祁煜的裙幅,“好王爷啊,好好儿的您开什么档,这多麻烦啊,我们都认了,都认了,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叶大人给我过来好好儿跪着,老实点儿。”沈离咆哮了一声。 “今日本王变装到这里就是为看看这里的歪风邪气,郑邱意、裴炎,你们是好样儿的,你们如此一闹,不许公车上书本王也都知道了,你们的意思本王会立即反应给吾皇,此刻本王就有一个查一个,有两个查一双,该怎么样处决就怎么样处决,就是天皇老子到了,一切没有更改。” “沈寄,你快马一鞭到中京去,请旨开档,将三年前丁显的考卷给本王拿出来。” “是!”沈寄跑的比云豹还敏捷,那跪在地上的贾秋来和叶大人面如死灰,两人都知道完蛋了。 他们之所以怕萧祁煜继续查,其目的就是为了保全幕后黑手萧子焱,这多年来萧子焱延揽人才,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事。 此刻萧祁煜如若继续查下去,贾秋来和叶大人就要全军覆没了,不说萧祁煜会将他们怎么样,就萧子焱也会将他们碎尸万段。 “郑邱意,本王为了你已请旨去了,此刻你既然说那丁大人偷换了你的考卷,那么考卷上有什么,从头到尾你都写出来,大家都做个见证。” 这么一说,季春璃抿嘴一笑,让人送了笔墨纸砚过来,众人在贡院门口放了一张桌子,那郑邱意公然不惧,握着毛笔奋笔疾书。 “如今丁显在做什么?带过来一起查一查。”萧祁煜可不会忽略掉案件里任何一个相关之人。 沈离去抓丁显去了。 萧祁煜没有忘记询问裴炎的案件,等萧祁煜将这些事处理的七七八八,季春璃靠近了他,“王爷,还有半个月才考试呢,就今日这局面,春璃看出了点儿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年的科举是全权都交给了萧祁煜的,因此春璃看出了漏洞就立即找萧祁煜去商量,萧祁煜冷漠道:“那季女官就不要说了,既然不当讲。” “你!”季春璃怨怼的盯着萧祁煜,好好儿的我给您提建议呢,您怎么还这样? “说吧。”萧祁煜嘴角有了梨涡,当看到季春璃轻嗔薄怨的时候他似乎很开心。 “王爷,这第一,五十岁上下的人应该减少科举的年限,应该按照年龄段来划分,他们只需一年就可复考,怎么样?”这样的建议很好,很中肯,不得不说季春璃看到了非常实在的东西。 但这一改变就是政令上的动摇,萧祁煜一人说了不算,但她却拥有最大的主导权和肯定权。 “好,还有什么建议。” “那些自认为才高八斗的,翰林院可开一个科,专门来应对他们,免得说自己文齐福不齐,怎么样?” “好!” 春璃的意思,让考生分流,如若有人真的认为自己很厉害很有才,可以在翰林院之下直接毛遂自荐,这样减免了不少某某人壮志难酬的事。 “一定还有第三点了?” 第八十六章:拔茅起用 “女子为什么就不能考取科举呢,女子也是人啊!”春璃这句话才说完就后悔了,在东胜国向来人们是不怎么看中女子的,在男人的眼睛里,女人要做的事无非是相夫教子云云,其余的一切可有可无。 她们只需要将家里鸡毛蒜皮的事情巩固好就成了,压根就不能在朝为官,但季春璃是个例外。 而春璃也感受到了,一个女子做官可比一个男子做官更艰难困苦,舆论首先是不支持的,接着就是大家的认可度了。 春璃满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大家会反对,但想不到不少的男人立即支持起来。 “是啊,为什么女子就不能考取功名呢,我们也应该设立一个女科啊。” “女孩儿心思敏捷而细腻,大的事情未必能做,但小事情一定处理的比我们男人家做的好多了。”另外一个人添枝加叶。 “我们男人都是大老粗,有的事女孩儿未必就不能,就让女孩儿去做有何不可呢?”支持季春璃的人越来越多了。 春璃感动极了,他们认可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看法与意见,实际上他们同时认可的也是自己啊。 “好,此事我就为民请命,保证三天之内落实下来。” 众人听到这里,眉飞色舞。 一会儿后丁大人到了,再一会儿后,沈寄已捧着一张纸到了,“殿下,这里头就是三年前丁显丁大人高中的试卷了,您过目。” “不着急。”萧祁煜不着急打开,问郑邱意快完了吗?那郑邱意已写好了,丢开了毛笔起身对着萧祁煜弓腰行了个礼。 “好。” 萧祁煜起身,同时示意郑邱意也起身。 那郑邱意已起身,众人的视线落在了萧祁煜的身上,萧祁煜握着丁显的考卷打开来给众人看,而同时让沈寄也将她的考卷拿了出来,离得近的已惊讶,“哎呦,何止是笔墨一模一样,连涂抹的地方都一样啊,可见这的确是郑邱意呕心沥血的东西。” 此刻萧祁煜已靠近了丁显,那丁大人惶恐不宁,吓得屁滚尿流,他安安分分做了三年的小官,此刻终于见到了萧祁煜。 之前听说萧祁煜是诸位皇子里最微不足道的,但如今看来,是大家对萧祁煜完全不理解。 “丁显,三年前你高中,那时节插花游街琼林宴上何等样风光,你可不要告诉本王你忘记了自己考题是什么了,你又写了什么内容,这“何以平胡”的文章,你且做出来,如若和这个上面的一样,算本王糊涂了本王给你赔礼道歉。” “如若写出的东西和这个上面驴唇不对马嘴,是你们糊涂了,该……杀!”萧祁煜回身,慵懒好像猫儿,一屁股坐在了金交椅上。 空气顿时都仿佛被冰封住了,那丁显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靠近了桌子,握着毛笔写起来,冥思苦想了许久,但却写不出个所以然。 大概过了一刻钟,丁显写的东西送了过来。 萧祁煜看了看交给了季春璃,季春璃握着和其余两份儿考卷一看,别说内容大相径庭了,连书法都完全不同。 那郑邱意的蝇头小楷写的标准极了,一笔一划都恰到好处,至于丁显,他的字犹如幼童刚刚给学习的一般,众人看到这里都骂了起来。 “该杀,按理说这里是贡院,杀人总不吉利。”萧祁煜这么说,在季春璃听来,既然不吉利那么应该不会下手了。 但哪里知道,萧祁煜下一句话竟是:“只可惜本王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吉利不吉利是次要的,本王非要这么做。” “沈寄,杀头。”萧祁煜凉声道。 众人做梦都想不到萧祁煜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贡院门口杀人了,那丁显当即吓坏了,六神无主跪在了地上,他哭哭啼啼,涕泪滂沱。 一股子酣畅淋漓的热尿顺着裤管就流了出来。 “杀之!”众人有在菜市口见过杀人的,也有从所未见的,但见与不见都感觉恐惧,此刻这么一看,发觉刀光一闪,血花已飞溅了出来,看来让人胆寒。 沈寄拖拽了丁显离开,那腔子里的血液好像红色的蚯蚓一般蜿蜒在了地上,顿时地上红色一片,路过贾秋来和叶大人,那两人都吓坏了。 “世子爷啊,您饶命啊,您饶命啊!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贾秋来和叶大人一样,两人都吓尿了。 看到这里,萧祁煜起身,语声冷峻,几可冰封周边的空气,“还想有下次吗?真是不可理喻,沈寄,杀之!”萧祁煜一语既出,沈寄执行命令,两人配合的很好,竟一点拖延都没有。 众人眼睁睁看着叶大人和贾秋来碎尸万段死在了旁边,大家欢呼雀跃,裁决的恐惧已被另外一种快乐给代替了,大家都欢喜着。 一切都处理完毕,萧祁煜和季春璃回到了紫华城,时间已是下午了,春璃跟萧祁煜忙了这一天,早累坏了,她还要到应后那边去请平安脉,请了脉息和应后聊了两句,又去了姜容喜的长宁宫。 这些看似强悍的关系,实际上都很脆弱,春璃需要身体力行去巩固,去完满。一切都弄好了,春璃这才退下,依旧龟缩在自己的屋子休息。 而今日的事,嘉定皇帝是很开心的,但他表面上却不表露出来。萧祁煜是一本正经的君子,他裁决了那些不好的,自然会添一些很好的后补。 但萧子焱的府上此刻去沸反盈天,“什么?萧祁煜杀了丁显和贾秋来?”这丁显本是他的人,至于那贾秋来乃是他的得力干将。 其实按照萧祁煜的意思,自然要将萧子焱给咬出来,但他心知肚明,如今的萧子焱很厉害,这点秋风只怕还不能将他怎么样,索性就蚕食鲸吞一点一点来。 他需要更多的权利,需要更大的力量来推倒他。 “人被杀在了贡院,从今日以后,凡有什么作奸犯科之类的事发生,直接杀之。”听起来的确有点简单粗暴,但在某一些时候,简单粗暴的野蛮方式,反而是处理事情最好的韬略。 “好个萧祁煜,好个萧祁煜啊。” 萧子焱气坏了,手掌用力在桌上拍击,他一口气上不来差一点昏了过去,众人看萧子焱这样,立即围拢了过来“主儿”“君上”一般嘘寒问暖。 萧祁煜并没有说一套做一套,反而是言出必践,第二日就设了四方馆,这四方馆的设立便于东胜国的士子们休息,翰林院在里头有个科,叫“擢英科”,有自负才高八斗之人可直接联络朝廷,这边经过考核后可直接送内府去工作。 萧祁煜昨日大刀阔斧处理了那事,皇上龙颜大悦,已决定要萧祁煜全权处理科举一事,萧祁煜第二日就下了文书,在男科的基础上增加了女科。 从此以后那些扫眉才子,不栉进士等等都可到中京来参加科举,一时之间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众人听后无不骇异,这还是新鲜事。 “那么说来,女子也能在朝为官了?”春璃回去的路上不停的听到有人讨论女科,旁边的绿萝笑着撇撇嘴,“好像在他们看来只有男人才是人,女人就不算是健全人似的,难道我们女人一辈子只能相夫教子给男人传宗接代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春璃赞同女子做官,然而她自己也明白,所谓的“女状元”仅仅是话本小说里的某些情节罢了。 想要实现真正的性别平等不歧视,其实还要消耗老大的工夫,不过她不着急。此刻马车在疾驰,春璃在闭目养神。 第八十七章:叶海勇 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春璃笑:“所谓闻香下马,这都是做什么买卖的,我闻一闻竟很有食欲呢。” 春璃总感觉这香味是似曾相识的,但却不知那确乎是什么香味,抽了抽鼻嗅了嗅。旁边的绿萝道:“似乎是糟鸭。” “那停车买一份。”之前春璃穷困潦倒,最艰难的时候都是啃馒头过来的,她和其余的官家小姐不同,人家身旁还有个通病甘共苦的小梅香。 但季春璃太独立了,以至于在府上那几年,春璃劝阻了爹爹给自己安排的侍女,在季春璃的认知里,三个女人一台戏。如若没有侍女还好,有侍女就更糟糕了,那各种乱七八糟的事铆合起来,真让人不可思议。 此刻停了马车在附近,春璃让绿萝买糟鸭去了,那恍恍惚惚的缥缈香味顿时让春璃想到了什么,她忽然触类旁通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这糟鸭是娘亲多年前喜欢吃的一个零嘴呢,只可惜现如今娘亲也不知究竟怎么样了,她竟没有时间去看看娘亲。 春璃就如此作想,想着想着竟给自己扣上了一顶不孝女的帽子。 她似乎是个喜欢兜揽一切罪过和责任的人,而对自己做过的那些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春璃却早一笔勾销了。 她似乎已忘记了正是因了自己,家族的血脉才得以安康的延续,而娘亲才会从岭南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 春璃深吸一口气,手轻轻抚摸着板壁,大概是之前比较忙碌,她总也没有时间去思念一个人,而现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春璃竟是前所未有的思念娘亲和姐姐。 娘亲向来没有主心骨,是个随波逐流的小女人,她的生活需要身边人打理好一切。 而姐姐呢?姐姐拈轻怕重,什么事情都不会做,这也就罢了,还胆小如鼠,或许季春熙完美的继承了娘亲性格上的弱点吧。 而季春璃就完全不同了,她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说什么事情都任劳任怨,且还要将一切都做到尽善尽美。 这就是季春璃,独一无二的季春璃。 就在春璃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帘忽被人掀开了。 “怎么冒冒失失的?”春璃听那声音不对劲,转眸去看,结果回过头的一刹那之间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那可不是绿萝,而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他的左臂和手腕都受伤了,伤口都没有包裹好,有丝丝缕缕的红色从纱布上渗透了出来,看来如此惊心动魄。 但那人的右手却很健康,他将一把刀横亘在了季春璃的咽喉上,道一声“有人在追我,无意冒犯”几个字,而后进入了马车。 “你这是求我还是威胁我呢?”春璃盯着那年轻人看了看,发觉那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子,他的眉毛是英武剑眉,很浓很黑,那眉下是一双敏锐而机警的眼睛,此刻那双眼**出一种复杂的光。 他的唇在颤抖,而未尝缠绕完毕的纱布证明他的确在被什么人追杀,在季春璃的判断里,这人一定吓坏了! “看我的手。”季春璃提醒。 那男子低眸,忽然看到季春璃手中多了一枚银针,而那银针的针尖是黑色的,至少能说明针尖淬毒过了。 “你!”那男子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本是进来威胁季春璃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季春璃给反客为主了。 “你好人还是坏人呢,不要乱动,我这个毒药连自己个儿都没有解药呢。”季春璃的声音很冷,但很静。 她似乎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已数不胜数了,语气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那男子只能将匕首拿走:“姑娘和我无冤无仇,我叶海勇也不会欺骗姑娘,我妹妹被人杀了,我目前在调查这事,后来找到了凶手。” 叶海勇咬着牙齿。 “再后来呢?”季春璃相信,这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也明白之所以此人会被追杀完全因了替妹妹复仇。 果真来了,那人沉默了片刻,眼瞳里燃烧了阴郁的光火,怒冲冲道:“后来?我将那人抓住了,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将他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我就用这把刀一点一点的割破了他的皮肤,然后在里面放了盐巴和豆子,三天!哈哈哈,三天啊!三天后那盐巴和豆子发芽了,然后那人硬生生疼死了。” 春璃的确想不到,这人一脸光明磊落的豪气,竟是这样心狠手辣,“你没有杀了那人的家里人?” “和他家里人有什么关系?他玷污了我妹妹,我妹妹也死的很惨烈,一个女孩儿最重要的就是清誉啊,我妹妹投河自尽了。我自然要让他品尝到人世间最注满心刺骨的疼,不是吗?” 残忍是的确残忍了点儿,但春璃竟钦佩这人。 “后来,他们家里人报官了,皂隶在追你?”一开始此人误打误撞进入季春璃的马车,春璃还以为这是个坏人,但此刻这么一看,这人竟是个好人。 她决定放过他,并且尽可能帮助她度过一劫。 “是!”那人看季春璃将银针撤走了,准备离开,但季春璃却掀开车帘看了看,大概二十米外一群人握着灯笼到了,看那群人的结束和模样儿似乎也不是官府的人。 他们穿着深黑色的衣裳,倒好像是一群家奴,每个人家奴的腰肢上捆了一根深红色的飘带,这一群红带子已追了过来,那男子纵身一跃准备离开。 “姑娘,等会儿就说我没有来过,免得拖累了你。”想不到那汉子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君子,春璃听到这里噗哧一声笑了,一把抓住了叶海勇的后背。 叶海勇吃惊,想不到这小丫头竟如此力大无穷,真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 他只感觉自己被丢到了马车里,而后那姑娘用毛毯盖住了他,他什么都不能看到了,那姑娘抖了一下皓腕,一股子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 叶海勇心跳如擂鼓,他不知究竟这姑娘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敢想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他一把握住了匕首,做好了随时偷袭和进攻的准备。 春璃却冷静道:“不要乱动,那群人眼睛可好极了。” 春璃手腕上带着的是一个会散发出艾草香味的铃铛,这铃铛里有草药,同驱蚊草和艾草做了药丸子,一摇晃不但可驱赶蛇虫鼠蚁,且还是改变气味最好的东西。 很快那群皂隶就靠近了。 他们到处找了找,随后靠近了马车,打头的男子老实不客气的掀开了车帘,咋咋呼呼道:“臭丫头,有没有看到个胳膊受伤的男人?那男人……”那人将叶海勇的模样描述给了春璃,春璃认真的听,最终点点头。 “在那边去了,那人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衣裳对不对,看起来大概有十八九岁,很是年轻吗?” 那人一听连连点头,春璃指了个错误的方向,那一群人离开了。 看那一群人远离,绿萝也到了,将糟鸭给了春璃,自己还在吃鸭爪爪,“怎么一回事,你认识他们?你和他们聊什么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绿萝这哪里是和主儿说话的口吻,分明是字字句句都在责备了。 春璃笑了笑,不说话。 “啊!季春璃,你!这怎么一回事啊?”绿萝想不到马车里会多一个男子。 要说绿萝,实际上她也是武功很不错的杀手,但刚刚给春璃用了驱蚊草改变了马车内的气息,因此她迟钝了,并不能嗅到究竟马车内有什么。 此刻,绿萝看到了叶海勇,春璃笑了笑:“我们带他回宫去,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此刻需要我们救援。” 第八十八章:生悲 “我的乖乖,我没有听错吧,我的季女官,你竟要带一个男子到皇宫里去?还是这么个眉清目秀的男子,这要出什么问题谁担的起责任?” “我不去就罢了,你闹什么?前一个路口放我下去。” “哈,你已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此刻说走就走吗?真岂有此理!”原来绿萝也是个无理取闹之人。 叶海勇当天晚上被春璃带到了皇宫,在春璃的医馆内,春璃为叶海勇治了伤口,绿萝瞅着叶海勇看了看,竟春心萌动了,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帅气的男子。 在面对叶海勇的时候,绿萝的声音似乎都变得轻柔了,做事都贤妻良母了不少。 紫藤却吓到了,“我的好大人,您怎么收留了一个男人啊?” “男人?”季春璃可不想让此事外泄,尤其是紫藤,不知道怎么搞的虽然季春璃还留用了紫藤,但对紫藤毕竟不怎么放心。 尤其是上一次紫藤半夜三更竟去试穿雀金裘了,这说明紫藤依旧不能摆脱虚荣的本性,而一旦一个女子爱慕虚荣,同时那也将是这女子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魔咒。 “此人是王振那边的太监,可不是什么男人,你退下,这里没有你事。”那紫藤并不着急离开,还絮聒:“季大人今天一天都没有回来,只怕肚子饿了,奴婢为您准备了打卤面过来,您好歹也吃一口。” “要你退下就退下,怎么那么多事呢?”春璃那边虽然没有开口,但绿萝这边却忍不住训诫了一句,紫藤是最怕绿萝的,吃绿萝这一吓,闪身就走。 真是逃离的比兔子还快。 黑暗中有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盯着这一切,连翘。 黑暗中,还有另外一双阴狠但富有情感的眼睛,王振。 “皇后娘娘,在想什么?”王振原来早识破了连翘的身份。 “刚刚给王公公在想什么,本宫就在想什么!但此刻本宫却在想用什么手段除了你,以免王公公胡说八道。” “都是一条绳索上的蚂蚱,命若琴弦一般,小人怎么敢为难娘娘您,更何况娘娘您……”王振凑近了连翘,没有人知道她说了一句什么,但顿时她的脸色发生了变化,苍白苍白。 “娘娘放心好了,女官也知娘娘是好心,所以并不会将娘娘您怎么样的,这秘密也将不再是什么秘密。”王振皮笑肉不笑。 此刻绿萝帮春璃打点,一小会已包好了叶海勇的伤口,绿萝倒是和叶海勇惺惺惜惺惺,问了不少问题,那叶海勇因初来乍到唯恐会给春璃带来危险,也怕自己不实话实说给让春璃怀疑自己的目的,因此知无不言。 据叶海勇说,他的小妹是个知书识礼之人,小妹某天出门去玩儿被某人绑架了,那人觊觎小妹的美色后来先某后杀。 他叶海勇是个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放过凶手?因此有了**凶手的意思,在季春璃这里,她是彻彻底底冷眼旁观。 而绿萝就不同了,绿萝冷漠道:“你为何不将他一家人都杀了呢?那一家人都好不到哪里去。” “家里人也未必知道他这一档子事,后来,”叶海勇继续讲述,“我才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人口口声声用三爷来威胁我,意思我如若非要闹下去,飞来横祸就到了,起初我哪里知道三爷是什么嘴脸货色?” 那人竹筒倒豆子说的很精彩很肆无忌惮,但话题进行到这里却似乎不敢说了,亦或者说也不是不敢说了,而是不情愿继续表达了,她似乎惧怕什么。 春璃看那人这表情,不禁微微一笑,“你说就好,那三爷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这么厉害吗?” “那三爷。”叶海勇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将三爷的真名实姓给说了出来,“其实三爷就是萧子焱,他是三殿下的人,我果真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于是乎他们就追杀我了。” “哈!原来是萧子焱这鼠辈的人,他还要做镇关西呢。”绿萝气坏了,恨不得此刻就找萧子焱去质问,去为叶海勇报仇。 “叶海勇,萧子焱是无所不用其极之人,你算是运气好了,你那敌人也是我的敌人,此刻你身体还没有好,左臂是粉碎骨折,我刚刚为你打了石膏,如今还要用木板固定,好是会好,但却还需很多天,在这一段时间里,你就是宫里的太监。” “太监?”叶海勇显然不想做娘娘腔的太监,“听说太监没有那个玩意儿,我看起来也不像啊。” “那也要伪装,这宫里除了乾坤殿那边的侍卫是正儿八经的男人,其余都是太监。”季春璃不强调利害关系了,那叶海勇也明白春璃的意思,他还怕给春璃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呢,答应春璃这一段时间一定好好的做个太监。 这边的事处理完毕,春璃到萧祁煜那边去了。 如今的萧祁煜从文治武功上已都全面发展,文上他有了忠心耿耿的老太尉高德楷,文质彬彬深谋远虑的裴炎,少年老成的征求应。武上他有春璃和春璃的师父,而季春璃呢,也有了叶海勇,她相信假以时日叶海勇会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此刻春璃已到了翊荷居,萧祁煜并没有休息,春璃欢欢喜喜的进入,哪里知道第一眼就看到了太监福生,福生看季春璃到了,伸手拉了季春璃到墙角去。 “您老人家苦口婆心又要说什么呢?”春璃盯着福生那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此刻想一想也是困难极了。 之前春璃想要到世子爷这边来,真是难上加难,如今想要到这里来,却十足的简单。 她就这么大摇大摆正大光明的来了,任何人都不敢将她怎么样的。 “舒尔雅也在,季女官。”原来,不让她到里头去的原因竟是这个,春璃的笑凝固在了脸上,如同倒模一般,她忽然感觉心很疼,但却不能表示出来。 那一定是个失败的笑了,春璃明知故问:“您说什么呢?舒尔雅到这里来做什么?” “世子爷和舒尔雅好事近,季女官,他如今势单力薄实在是太需要支撑了,你要理解。”原来,在福生的眼里,也能看出他们是一对儿了。 “理解?我怎么就、就、就不能理解了呢?”季春璃期期艾艾。 理解? 如何理解?她怎么能理解?她的知书达理呢?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按理说真正该站在他身边的是自己才对啊,春璃丧魂失魄的模样,福生看到这,唯恐春璃会坏事,“季女官,到底大局为重,人人都要有点牺牲。” 是啊,人人都要有点牺牲,大家都在牺牲啊,她季春璃牺牲点儿又能怎么样呢?更何况人家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说和自己有什么瓜葛和牵涉啊。 “我去看看。”明知道是自己知难而退的时候了,但春璃却迎难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今晚这不速之客她还就做定了。 看春璃如此执拗,福生嗟叹了一声退后,春璃已大摇大摆进入了内庭,舒尔雅背对着春璃,大概在和萧祁煜喝酒。 两人都看着远处,忽而舒尔雅笑了,“这还是哥哥让送过来的呢,哥哥说你们东胜国的桃花酒好,竹叶青也好,但都不如我们南瞻国的梨花白,你尝一尝。” 一面说一面为萧祁煜斟酒,萧祁煜一点不拒绝,酒到杯空。 “哥哥还说,其实酒具也分为很多种,在你们中京喝酒,一般人喜欢用陶瓷、青铜和紫砂,但实际上这些都不如白玉和红玉,那白玉势必要痕都斯坦或者边疆的和田玉,至于这红玉,那就要用蓝田之玉了,暖玉用来喝酒才好呢。” 第八十九章:我是你的人 “你知道的真多。”萧祁煜欣赏的盯着舒尔雅,但舒尔雅只是开心,哪里能看出萧祁煜眼神里的不厌其烦与空洞? 春璃也在想,是啊,舒尔雅,你可真博学,你这些知识也是我季春璃闻所未闻的。 春璃日夜奔忙,为案情,为生计,为别人也为自己,她已想不到哪里还有缱绻时光来喝一杯醇香的茶了。 会想到府上的种种生活,譬如朝露,好像前世今生一个短暂的梦一般。此刻福生已靠近了春璃,对面两人其乐融融,这是多么椎心刺骨? “要通传一下吗?”福生提醒。 “不,我看看就走。”春璃似乎还有探索欲望,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面,忽而那舒尔雅靠近了萧祁煜。 春璃看到这里,竟萌生了一种想要制止她行为念头。 “殿下,其实真正好喝的酒杯是樱桃杯,也不知道您用过没有。” 樱桃杯? 顾名思义那“樱桃杯”一定象征的杯子很小了,想那樱桃能有多大?萧祁煜饶有兴味一笑,墨黑的清眸春水一般从舒尔雅身上越过,犹如在看什么人表演剧目似的,被萧祁煜这么好整以暇一看,舒尔雅忙道:“那樱桃杯,哥哥不要试一试吗?” “怎么试?”萧祁煜纯澈的黑瞳里闪过一抹幽光。 “简单极了,”舒尔雅喝了一杯,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坐在了萧祁煜的膝盖上,春璃看到这里只感觉性格碎成了一片片,那种剧烈的痛楚让春璃难过,她再也不能无动于衷站在这里了。 原来是调情如酒啊,原来这一切都和暧昧有关?而萧祁煜呢,他不迎合、但也不主动不拒绝,福生看春璃面色陡然变了,急忙凑近,“大人!” “不要告诉他我来过,我走了。”春璃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之前她还以为她和他是有将来的,现如今她明白了,就她这身份地位怎么可能匹配他? 然而仔细一追想,从始至终,他也未尝表达过对她的爱,不是吗? 春璃丧魂失魄的离开,回去的路上却遇到了舒洱沄,舒洱沄越看越感觉春璃印象深刻,就犹如在看年幼时那美少女一般,“春璃?”他亲昵一叫。 春璃含笑凝睇他,但眼睛却晶亮,犹如被洗山雨下过一般,那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他喜欢极了,春璃漫不经心点点头。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舒洱沄一针见血,她千辛万苦做的伪装竟在一瞬间就拆穿了。 “日日都这样,怎么会心情不好?”春璃勉为其难一笑。 舒洱沄自然知道春璃的处境,他早想找机会靠近春璃了,两人就这样默默的走着,即便是不说话也不会尴尬,说真的舒洱沄喜欢这种含情脉脉闲庭信步的感觉。 走了会儿,两人都有说话的欲望。 “你先说。”异口同声。 “还是你先说,”舒洱沄翩翩君子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听说令妹与世子爷好事近,仓促之间春璃也不知道准备什么贺礼好。” 尽管看她们已如胶似漆,但春璃还是希望从舒洱沄口中更进一步得到证实。 不到黄河不死心。 “此事已一锤定音,至于贺礼云云,何苦铺张浪费,两国之和平才是最好的贺礼。”舒洱沄点点头,他哪里知道她那每个字儿顷刻之间都变成了一记一记的重锤,一下一下敲击在春璃的胸口。 她呼吸窒闷,只感觉气儿都喘不均匀,犹如霜打的茄子。明明想要求证,如今得到证明,她却一丁点儿开心的欲念都没有。 “春璃女官,”舒洱沄站住了脚跟,若非季春璃刹住了脚步,此刻已撞在了他的后背“你小时候到我南瞻国去过吗?” “南瞻国?”春璃自然去过,记忆虽已茫昧,但却犹如蒙尘的珍珠,轻轻一划拉,依旧熠熠生辉。 “小时候和爹爹去过,后来爹爹……”春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将自己的过往毫无保留的告诉舒洱沄,她对他并不设防。 但就在此刻,一只飞鸟砸在了两人脚边,春璃乍然回头,看到了萧祁祯,好像她在跟踪他们似的,这飞鸟砸断了季春璃欲言又止的话,也让春璃恰到好处的悬崖勒马。 “二殿下?”春璃对萧祁祯行礼。 “夜深人静,母后那边去过了吗?在这里闲庭信步?”萧祁祯责备了一声,幽微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舒洱沄。 那眼神分明在倾诉给春璃一种讯息:眼前这个人,我一点都不喜欢! 春璃知他一定尾随他们许久了,对舒洱沄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春璃,以后我们聊。”这算是约定了。 春璃回眸一笑,眸色嫣然犹如四五月之间绽放的芙蓉,“以后再说吧,夜深人静,太子也该回去休息了,春璃就此别过。” 眼看着快到长宁宫了,季春璃闪身进入,回去后情绪依旧低沉,她这一次入宫只带了绿萝。 看春璃神情古怪,绿萝讥诮道:“怎么?在外面有人欺负你了?她欺负你你就不会欺负回去吗?说说是谁,我给你出口气去。” 绿萝本是风风火火的性格,春璃唯恐绿萝闯祸,息事宁人道:“我不欺负人家,人家已高高挂起了,还有人上赶着欺负我吗?” 睡到后半夜春璃惊醒了,睁开眼后竟再也不能睡着了,似乎四面八方隐隐然有不少的鬼魅,春璃从来不惧鬼魅,但却讨厌这种类似于被偷窥、被监视的不安感。 第二日,春璃才一出门就看到了舒尔雅,她看春璃出来,将一喜帖递给了春璃,从来她们江面都针尖对麦芒,唯今日与众不同,和平到不可思议。 舒尔雅竟一点点挑衅春璃的意思都没有。 该来的总会来,春璃握着舒尔雅递过来的喜帖,言不由衷道:“恭喜贺喜万千之喜。” “有的人锦心绣口,内心却被挖了个血洞,季春璃,将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你如若非要招惹我,或者你……”舒尔雅警告的瞅了瞅春璃,危险的气息犹如洪水猛兽,“或者你非要靠近王爷,那我们的账就要好好儿的算一算了。” 春璃本不想反唇相讥,但她料定将来两人之间的矛盾会登峰造极,那舒尔雅是反复无常之人,春璃实在是没有必要维持表面的和平。 “有的人自以为吃到了蜂蜜,其实里头都是苦水,这婚姻如此仓促,难不成公主殿下果真以为王爷对您一见倾心了吗?将来孤枕难眠的时候,您就知道了。” “季春璃!” 舒尔雅总想挑衅季春璃,但招数又不怎么高明,反而是一出手就被春璃制约,此刻恼羞成怒一把扼住了春璃的手腕。 “快成亲的人了,可不要乱来啊,您就要做世子妃了,账有的是时间算。”春璃竟一点不怕。 “我背后是千军万马的南瞻国,我有一国之君的父王,我又权势滔天的哥哥,你有什么?” “我的好公主,”春璃淡笑,眼神却很诡异,盯着舒尔雅看看了看,“我有什么?我一无所有,公主听过一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句话吗?” 春璃嫌弃的拿开了卡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双手,“还请公主尊重点儿臣下,就此别过吧。”春璃背后空荡荡的,但在气场上却丝毫不输给舒尔雅。 婚礼如约而至,文武百官在婚礼上都说了不少祝福的话,明面上萧祁煜和舒尔雅两情相悦,秦晋之好。 第九十章:如此重逢 但实际上却是萧祁煜牺牲了自己的幸福,用失败的婚姻博一个将来,这婚姻有利有弊,其中草蛇伏线看不到的好处也多了去了。 萧子焱看萧祁煜春风得意,气的牙根痒痒,如若那和亲的是自己,她岂非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不少暗中的力量? 婚后第一天,果如季春璃所言,萧祁煜连红盖头都没有掀开人就不见了,要非她真心实意爱慕萧祁焉能忍受新婚第一夜就孤枕难眠? “世子呢?”舒尔雅在等那神圣的时刻,在等他掀他的红盖头,但新婚夜的新郎官却不在这里,旁边喜娘走了过来,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 舒尔雅冷笑一声自己掀开了红盖头,但泪水却如了龙凤蜡烛的烛泪一般盈盈然滑落了下来。 看舒尔雅这模样,大家都噤若寒蝉。 是夜,萧祁煜一人到了翊荷居,这里有他没落的记忆,有一切该忘记的过往,如今萧祁煜已迁西宫,这里自然不用回来了。 他酩酊大醉,福生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催促了多次:“王爷,今晚是新婚夜啊,您不出现只怕不好。” “晚一点就回去,斟酒吧。”他已喝醉,但酒量却还很好,强烈要求福生斟酒,福生只能伺候。 一晚,萧祁煜都没有出现在西宫。 而这一晚春璃看起来很平静,她如常休息,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似的。 春璃知新婚后的舒尔雅如虎添翼,自不去撩蜂剔蝎,至于舒尔雅,她现如今一门心思都在萧祁煜身上,日日思忖怎么样讨好他,竟一点闲暇看来对付季春璃都没有。 春璃的生活依旧单调,依旧贫瘠,早出晚归,不是在皇后身边就是在姜容喜身边。 眼瞅着半个月过去了,这半个月,季春璃再也没有见萧祁煜,这是她进宫后唯一一次这么长的跨度不去见萧祁煜,伴随着时间的顺延,她成了他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以及一切和美好有关的东西。 而萧祁煜那边也并没有什么任务需要季春璃去执行,两人犹如互相遗忘了一般。 殿试开始了,今日皇上身体不舒服,殿试才一开始他就萎靡不振。侧首是萧祁煜陪同,鸿胪寺的官员以及其余三省六部都有到来,大家这么居高临下盯着学子们,有人吓得抖索手腕,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了。 皇上已处变不惊,泰然自若道:“诸位不要怕,金殿对策和寻常时候你们清流一起闲谈一般,本是曲水流觞的事。” 皇上不说也就罢了,他这么一说,当头那个中年人“吧唧”一声已栽倒在了地上,看那模样是的的确确吓到了。 有人嘴唇苍白,有人瑟瑟发抖,萧祁煜伸手从高允之手中将花名册拿过来,对嘉定皇帝道:“这几个人都不中用,即便是文学天下第一,她们能为中京做什么贡献,一一黜落吧。” 那花名册上每个人的名字是用金漆写的,此刻萧祁煜握着铜币在相对应的名字上刮蹭了一下,这不但刮蹭掉了他们的努力,也让她们永远失去了在朝为官的可能。 本就二十人,除却那自个儿昏厥过去的一个不算,其余又有十二人被“黜落”,其余人认真答卷。 乾坤殿内安静极了,虽已过了酷暑,但东胜国天启干燥,这种燥热要蔓延到农历的九月底才会结束,窗棂上放着冰块,风一吹,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进入了屋子的,但文武官员锦衣华服,自然也热坏了。 嘉定皇帝身旁有宫女伺候,挥舞的团扇送了微风过来,倒是比其余人好,萧祁煜也锦衣华服,但从头至尾动作几乎都没有怎么变,除了手中挥舞的折扇证明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其余的任何看起来都好像他是个失去了生命的雕塑、标本。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哎呦,皇上!”万籁俱寂里,高允之失惊打怪的一声叫吓唬到了众人,大家视线急忙追随,发觉皇上直挺挺栽倒了下来。 金殿对策的众人也屏息凝神抬起头看,有维持秩序的太监狠狠的瞪视了一下那群进士,他们这才安分守己继写卷子。 “传太医啊,快,快!”皇上昏厥过去,高允之略示意旁边几个力士过来连同龙床一起都搬到了背后的清凉殿内,一叠声的招呼人去传太医。 这倒是亘古来从所未见的,嘉定皇帝竟在“金殿对策”的时候昏了过去。 “找季女官过来,快!”在不明情况的前提下,萧祁煜自然不肯随意找自己不熟悉的医官过来。 如若这又是有心人在算计呢?如若皇上是被人下毒,而有人要顺理成章移祸江东呢? 萧祁煜对医学不怎么精通,而天子昏厥后,一般情况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须臾,季春璃到了,她压根没有注意台下,她临危不乱靠近嘉定皇帝,嘉定皇帝那肥硕的身体已倾斜靠在了床畔,春璃握着脉息一听,顿时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病,中暑罢了,高公公,准备笔墨纸砚。” 萧祁煜盯着春璃看,发觉她面这些突发状况,一点都不意外,眼瞳依旧明媚如初,春璃凝思了一下,在纸张上写:藿香二钱、干荷叶一钱、金银花一钱、竹叶、瓜皮、绿豆各五分……” 那高允之去给煎药了,大内垂落了纱帘,将众人和天子做了个格挡。 透过那明媚的纱帘能看到大殿内正在奋笔疾书的人,鸿胪寺和钦天监等已吓坏了,齐刷刷跪在了纱帘后,她们焦心的在等待更进一步的讯息。 “春璃。”萧祁煜邪魅一笑,薄唇微勾,依旧是高天流云一般的笑,春璃点点头,但萧祁煜的手却握住了春璃的手,此刻天子就在她们身旁,他竟有了这微动作,春璃吓到了,心噗通噗通狂跳。 急忙将手从萧祁煜手中抽了出来。 “王、西宫,新婚快乐。”春璃脸上飞起火烧云,只感觉呼吸都急促了,其实她是很贪婪他手掌的温暖,但此刻惊悸却胜过了一切。 “本宫一点都不快乐。”萧祁煜竟似在诉苦,季春璃嘟囔道:“王爷不快乐就对了。”声音虽然低微,但似还是被萧祁煜捕捉到了。 追问道:“季女官说什么?” “啊!”春璃急忙下跪,单膝跪在织金地毯上,“臣下并没有说什么。”此刻她距离他太近了,她身上那属于女子的体香已不遗余力的散发了出去,天气本就炎热,人人似乎都汗流浃背,但萧祁煜看向春璃。 春璃脸庞倾斜,目光盯着他看,她那光洁如白玉一般的面颊姣好极了,让他的视线忍不住逗留在上面,他低眸,亲吻了一下春璃的额头。 春璃惶恐极了,本是准备躲避,但一时之间心乱如麻,竟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担心极了,纱帘前有多少人呢?她们会不会看到她们的亲密了? 但萧祁煜不但不理会纱帘外的那一群人,似乎对旁边的嘉定皇帝也视而不见,他的唇已亲在了春璃的鼻梁上,缓慢的下移,季春璃悬崖勒马,用力的推开了萧祁煜。 萧祁煜,你可真胆大包天! 萧祁煜安静的笑着,清眸波澜不惊,蕴出一抹淡淡的柔情,春璃心慌意乱。 片刻后,高允之送了药汤过来,春璃唯恐下属伺候不周,自己侍奉去了,哪里知道嘉定皇帝疑神疑鬼竟不吃药。 春璃本就在表演,一想到爹爹是嘉定皇帝下令杀了的,不免有气儿。春璃急忙自己吃了一口,嘉定皇帝看春璃吃了药安然无恙,这才让喝光。 中暑本非什么疾病,发散发散也就好了,嘉定皇帝吃了药后安静的休息起来,约略过了半个时辰已好了。 第九十一章:女人的战争 “朕要点状元去。”天子一声令下,春璃忙不迭上前,搀扶了嘉定皇帝,一行人重回到了乾坤殿,那群殿试的人早做好了试题。 因距离比较远,春璃也不能看清。 高允之送了试题过来,春璃站在嘉定皇帝背后也跟着看,想不到皇帝阅读的速度竟很快,不过一刹那已看出了所以然,“其余的文从字顺,未必有什么好,这个却与众不同,”嘉定皇帝如获至宝一般握着一张纸,将其交给了西宫。 萧祁煜小心翼翼接过,握着看了看,嘴角有了欣赏的笑,“父皇的意思?” “其余人也再看看。”其实,众人都以皇帝为准绳,即便是他们心头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雀屏中选之人,但此刻也却断不会表露出个人的喜怒。 传阅的过程很快,这群上书房的、崇文馆的、文渊阁的人日日和文字打交道,随便一看就可看出高低。 “大学士这边都怎么看,鸿胪寺呢?”嘉定皇帝气定神闲看向众人,刚刚给的磨折已彻底过去了,此刻窗口一股风吹了过来,让人心旷神怡。 其实但凡聪明点儿的人都看出了帝王的意思。 果不其然有人已起身,“皇上,这个算是里头的翘楚了,不但书法很好,连文章也写的可圈可点。” “依照老臣看,”另一个大学士点点头,“这也是压轴的作品,不错的很。” 众人有的认真看了,有人在认真看帝王的神色,看皇上似认可的很,一一随声附和,这么一来一切都确定好了,“那就圈做状元郎,”高允之将朱砂笔送了过来,但皇上却还要看看前三甲。 我朝开科取士,一般会评定前三甲,庄园榜眼探花,接着高允之带了三个人上前,这三个人按照次序出现在了金銮之下。 距离皇上不远不近,可完美的保证皇上的安全,嘉定皇帝盯着眼前人看了看,“那状元郎,你抬起头给朕看看。” 春璃一看,这是个胆怯的白面书生,她始终绯红脸颊低垂脑袋,一头乌黑稠密的发丝靓丽极了,闪烁出一种星芒。 接着那状元郎缓慢的抬起了头,春璃倒抽一口冷气儿,她几乎差一点跌倒了,季春熙!今年的状元郎竟是季春熙啊。 “皇上,草民见过天子。”果然是女人声音,皇上听到这里表情错愕,回目瞅了瞅高允之和萧祁煜,似乎让他们两人给个答复出来。 高允之吓到了,萧祁煜急忙去解释:“父皇,女科,她应该是女科第一名。” 然而实际上今年的女科报名的不过十来个人,这是十来个离经叛道的女孩,她们为了证明女孩儿也是可以出人头地的。 “那是牝鸡司晨了?”嘉定皇帝显然不满,握着的朱砂笔已降落,眼神不悦。 “父皇,历年来那些状元郎都为朝廷做出过什么贡献呢?”其实状元郎也屈指可数,一般情况,这些状元郎都做了翰林院内的待诏等等,哪里有什么本领? 还有一些去画画了,并没有一人青史留名,嘉定皇帝听到这里,神情变了变,萧祁煜又道:“这女孩的策论很精彩,女孩也有小中见大的时候谁说个个儿都鼠目寸光呢?如季女官一般的也比比皆是,沧海遗珠的事多了去了,倒是希望父皇不要以貌取人,更不要有性别的歧视和偏见。” 嘉定皇帝笑着点点头,“你这一席话可比状元郎说的有意思多了,很好,既开了女科,朕就点了你。”反正状元郎也没有什么事,不过犹如一张画的装裱罢了,金题玉躞,华而不实。 而点了季春熙后,会在未来鼓动不少女孩儿上进,这才是帝王的目的,她的朱砂笔落在姓名上,“秦怀桑?” 对了,现如今的季春熙已改名了,秦怀桑!她怎么能用真名实姓在中京生活? 春璃看了看那姓名这才松口气,萧祁煜点头:“这是土生土长的中京人。” “甚好。”皇上又看了看其余几个人,给每个人奖励了不少的东西,众人兴高采烈。下午的时间,要开琼林宴。 那琼林宴开在昆明池上,因今日天子身体不适,春璃才可伺候在旁,如若放在寻常时候,季春璃是不能昆明池去的。 自然,人是到了,但宴会却不能参加。 因应后也要去,所以春璃伺候在应后身旁,应后和萧祁煜有说有笑,“听说今年的状元郎是个女子?也是你慧眼识宝了,历代哪里有女孩儿做状元的?” “女状元罢了,其实女孩儿有能耐有本领的也多了去了,未必就技不如人。”萧祁煜笑了笑,三个人走的很慢,过廊桥后,应后先走了。 春璃急忙跟在背后。 萧祁煜却道:“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安排了你姐姐进宫,你竟不谢谢我吗?”但季春璃却未必感觉这是好事。 “那策论是我写的。”萧祁煜的声音和脚步追上了季春璃,春璃回头看向萧祁煜。 之前阅读策论的时候,春璃已感觉那策论卓尔不凡,倒是钦佩坊间竟也有才高八斗且目光如炬之人,此刻将那恢宏大气的策论和萧祁煜一联系,顿时对号入座。 是啊,是啊! 中京有几个人能如此有远见卓识的,“我姐姐向来胆小如鼠,安排她到皇宫,真正羊入虎口一般。” “她早恳求我多次了,再说了,她到这里也可帮助你调查。”萧祁煜总有合情合理的理由,尽管春璃希望事情不要这么发展,但一切已板上钉钉。 她只能接受,还有,为季春熙祈福。 未来的未来,但愿季春璃不要行差踏错。 “我会保护她,和保护你一般。”萧祁煜看季春璃在沉思默想什么,温柔的笑了笑,春璃却感觉不寒而栗。 春璃和萧祁煜本是合作关系,如今他拉了季春熙进宫,那胆小如鼠的姐姐能帮他做什么呢?唯一的目的似乎是……是为辖制自己。春璃不想还好,一想到这里,只感觉恐惧。 两人还要聊什么,斜刺里已杀过一人,春璃一看,糟糕!萧祁煜的发妻舒尔雅到了,春璃急忙行礼:“太子妃。” “哟,你也看来琼林宴了?”舒尔雅语调酸溜溜的,目光很耐人寻味。 春璃沉默。 “走吧,到里头去,父皇和母后该等急了。”萧祁煜提醒了一声,舒尔雅和萧祁煜先一步去了,看着他们那离开的倩影,春璃说不出的辛酸。 萧祁祯靠近了春璃,“怎么不走了?” “二殿下也参加?” “是个殿下就要去。”很显然萧祁祯有牢骚。 到昆明池,开宴后大家觥筹交错,人人都欢喜,倒是萧子焱,此刻他和自己的谋士聊起来,“怎么今年是个女状元?” “只怕从今以后每一年都要有女状元咯,”一个老学究似乎很不满,“将来牝鸡司晨,天下将是女人的天下。” “也未必。”但很快有人提出了截然相反的意见。 季春熙在宴会上已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这一切来的太快了,尽管未尝进宫之前萧祁煜已找季春熙说过了,告诉她浮名虚誉会带来不少的眼光,但此刻情况竟发展成了这样。 她焦急的视线各处寻找,但就是不见萧祁煜和季春璃,反而是看到了舒尔雅,那舒尔雅倒是好奇,凑近季春熙看了看。 “你就叫秦怀桑吗?听说你很好。”舒尔雅不怀好意的笑着,似乎她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威胁,好好儿的萧祁煜怎么就建议让这女孩做女状元?这女孩儿是什么路数?难不成……舒尔雅本是喜欢胡思乱想的人,此刻越发感觉自己猜测的正确。 这女孩儿没准竟是萧祁煜在外面找的呢。 第九十二章:护花使者 她不知道如何作态,点头?摇头?承认?否认?春璃丧魂失魄的站在他的对面,舒洱沄慢吞吞道:“春璃莫怕,多年前……”舒洱沄将往事娓娓道来,听起来更好向凄美的天方夜谭,更好像不切实际的杜撰。 但一切竟都真实可信,春璃听过后,攥着的拳头逐渐放开了,“爹爹一辈子种德施惠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身首异处。” “我是报恩来的,春璃,我调查季胜平很久了,发觉她的两个女儿下落不明,我追本溯源找了许久,后来发觉你或者就是他两个女儿之一,之前每一年我都给他写过信,大概你没有留意吧。” 并非如此! 季胜平帮助过的人多了去了,所以逢年过节的礼物和感谢信犹如雪片一般,自然也有不远千里从南瞻国来的,但舒洱沄唯恐自己的信会给季春璃一家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因此上的落款是一片水波。 “澐,本就是水面之波纹。”舒洱沄道。 春璃忽然明白了,或许自己并非形单影只,“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会帮助你,放心好了。” “好。”但事情虽然弄明白了,春璃依旧提心吊胆,确切的说,她和他还不算十分了解,对一个“仅此而已”的“半陌生人”来说,推心置腹是最危险的勾当。 春璃点到为止。 “回去吧,晚了。”春璃看了看周边,有淡绿色的眼睛,也不知道是狐狸还是什么其余的动物,还有幽兰的火焰!在人类看来这的确有点恐惧,但春璃却一点不怕,甚至于觉得这这诡异也温暖可亲。 和人心比起来,这一切恐惧也单刀直入太多了,而人类呢?心是最深不可测的东西。 两人这才一行动,周边黑黢黢山岗内出现了几个人,那几个人是伴了舒洱沄出来的,就在那几个人靠近的时候,忽然有个黑衣人靠近了他们,那黑衣人一一伏击了他们。 那人有多厉害,真出其不意,众人都倒在了地上,春璃看到这里,急忙寻找躲避和逃离的方向,“太子,这边!走这边!”春璃拉了舒洱沄往前走。 “不能去!”舒洱沄一把将季春璃扼了回来,“万万不能去,那边更危险,走另一边!”那边是荒郊野岭,舒洱沄早注意过了,此刻这么一说,春璃急忙回身。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握着长剑过来伏击舒洱沄,那舒洱沄武功还不会如季春璃呢,但此刻竟挺身而出去保护她了,春璃看到这里大为感动。 刹那之间,那人已抓住了春璃,犹如一只鹰隼抓住了兔子一般,提溜了季春璃的后脖颈子到远处去了。 “师父,您怎么在这里啊?”那人没有冒犯和伤害舒洱沄的意思,他拉了季春璃就走,将之丢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春璃,你相信他?”他开口了。 他背对着季春璃,她看着他那挺拔的后背,那沧桑的声音让春璃似乎回溯到了什么久远的记忆,那是云遮雾绕的。 “春璃,半年前我就回京了,我教授你拳脚功夫,那时节我就想和你相认,现下我们终于可以见面了,终于可以好好儿的聊一聊了。”师父回过了头,将脸上的面具拿走。 “哥哥?”今日的惊喜一波一波,春璃从来没有怀疑过师父的身份,他只知道师父是萧祁煜安排给自己的非常厉害的一个人。 但却怎么都想不到师父其实竟是自己的哥哥,春璃怔然盯着对面的男子,他的面庞棱角分明,他的眼睛黑沉沉好像此刻的永夜。 “春璃!” “哥哥!” 季春璃和季云凌拥抱在了一起,春璃想不到萧祁煜的安排竟是如此绵里藏针,如此草蛇伏线,连哥哥都被他安顿到了这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裹挟住了她,春璃落泪了,欢喜的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春璃,春璃啊。”季凌云用力抱着春璃,恨不得将春璃揉到自己的骨血内去,春璃只感觉喘不过气,许久后两人在平静了。 聊起来,季春璃才知道原来季凌云遭遇围追堵截后得到了萧祁煜的救助,并且萧祁煜安排了他的散兵游勇在某个地方休养生息,如今已许久许久了。 他的队伍在壮大,扩张。最让季春璃想不到的是,萧祁煜一个兵都没有,兵戎的事全盘都交给了季凌云,春璃也不知道萧祁煜为什么会那样信任哥哥。 “我要回去了,不然那边得找起来。”春璃指了指背后,季凌云点头:“在宫里注意安全,我会在外面照应好姐姐和娘亲,此刻还不适宜和她们会面,你也不要告诉她们我到中京一事。” “成交。”春璃和季凌云击掌,这孩子气的动作让季凌云笑了笑,春璃从夜色中摸索到舒洱沄他们旁边,舒洱沄此刻坐在一块石头上,他面前跪着几个人,那几个人都分别受伤了,看起来狼狈极了。 “带人立即到这里来,找不到季春璃大家殉葬!”舒洱沄的声音冷冷的,春璃听到这里,蓦地心头一暖。 有人要行动,春璃唯恐他们果真来人漫山遍野寻起来,急忙出现,“太子爷,我在这里呢,刚刚给虚惊一场,他抓了我我咬了他一口,躲避在了丛林里,此刻才摸索了过来。”天知道她季春璃宁肯死都不肯撒谎。 但形格势禁,季春璃怎么能不去撒谎? 舒洱沄看季春璃死里逃生回来了,欢喜极了,拉住了季春璃的手。两人下山,春璃回到府上已半夜三更,舒洱沄回四方馆去了,他不需要给任何人做任何解释,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春璃回去后竟兴奋到睡不着了,尽管今日不开心的事也比比皆是,但还有什么比哥哥的出现更让春璃心花怒放呢?她现在也不必要为姐姐担心更不必为娘亲伤怀了,她相信哥哥一定会暗中设法保护好她们。 只可惜,爹爹不在了,否则他们一家人团聚,那可真太好了。 第二日进宫,早朝上中书省有人送了奏疏,说坊间有灾情。其实也正常,毕竟到了秋季,黄梅时节家家雨,护城河不泛滥成灾才怪呢。 但中京却一点都没有因气候的变化而又任何改变,人们依旧开开心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消息一出,皇上皱眉,“年年都在赈灾,每一年都投不少的银子,朕的国库都快为灾情掏空了,但每一年堤坝依旧一触即溃,钱呢?那钱究竟去了哪里?” 这财政需要一层一层的拨下去,款项到一个层级那层级的人就下手薅羊毛,等到老百姓手中哪里还有银子?朝廷为这个每一年都杀一个工部尚书,他们贪污受贿,一个比一个还凶狠。 但贪得无厌之人虽然在人头落地,并不妨碍其余人作案。 “皇上,这些钱财一下去就乱了,每一年都在拨款,但并不能真正专款专用,依照老臣看,不如找人督工,将每一笔钱都写了账目送上来,如此一目了然岂非是好?”一个老臣建议。 “但哪里有这样的人?如今洪水一来,马上瘟疫也到了,接二连三都是祸乱,依照微臣看,不如先迁居,让他们到安全的地方,等汛期过去一切风平浪静了,让老百姓回来。” “糊涂!”萧祁煜义正词严,他才不管那老大臣的位分和年岁呢,“您真是纸上谈兵,都说了会有瘟疫,这瘟疫会跟着人走,一旦瘟疫到来,岂非得不偿失?” “那世子爷看,有什么好办法?” 第九十三章:迟美入宫 等季春熙去了,夫人靠近春熙,“你妹妹叮咛的是,你要牢记在心。” “是,娘亲。”春熙握住了夫人的手。 夫人老了,虽没有被送到岭南去,但因焦虑和恐惧,倒比之前苍老的快了,她人虽然在家里,但唯恐“祸从天降”,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奴婢等发出一丁点儿小声音她都会情不自禁的颤栗一下。 春熙知娘亲有这毛病,屏退了不少不中用的仆从与奴婢。 有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自季春璃进宫后,夫人殚精竭虑也成了家常便饭。 季春璃可生活的完全不需夫人担忧,她八面玲珑,在帝京谁也不谄媚谁也不疏远,从上到下都对春璃很好。 秋围和秋闱都结束了,春璃这边倒是为萧祁煜延揽了不少人才,文治武功面面俱到,他们拥有了被重新启用的户部尚书高德楷,状元郎季春熙,老成持重的裴炎以及胆大心细的郑邱意。 那舒尔雅自嫁给了萧祁煜后,并没有鱼水相谐,她盼望那肌肤相亲的一日,但每夜幕降临萧祁煜就幽灵一般的消失了,这让舒尔雅难受。 她猜测萧祁煜一定和季春璃在一起,但每次去找季春璃都发觉季春璃一人,她想要为难季春璃,偏季春璃四平八稳老成持重,竟一点点错误都没,让他完全抓不住春璃的小尾巴。 至多不过到春璃那边摔两个东西罢了,倒显得她小肚鸡肠。 秋闱过后一天,嘉定皇帝忽感觉身体不好,找了春璃过去看,春璃屏退了其余人,单独留下高允之,皇上是被人下毒了,但此刻春璃还没排查出究竟毒是放在什么上的。 在皇宫里,下毒的手段可多了去了,有人将毒放在器皿上,人一触碰就中毒。有人放在配饰上,衣裳上,桌椅板凳等上,不一而足。春璃问了高允之一些问题,高允之一一回答,一点不糊涂。 他的头脑记忆力清晰,条条框框一丁点儿错漏都没有,回答了春璃的话,春璃又一次靠近了天子。 嘉定皇帝龙颜震怒,“下毒?毒在哪里呢?”他愤怒的推开了桌上的茶杯,春璃蓦地似乎看出了问题,“银针。” 高允之早检查过了,但还是将银针小心翼翼擦拭了一下递给了春璃,春璃刺在了茶水中,银针不见变色。 “这是什么茶?” “武夷山来的绿茶,有什么问题吗?”绿茶并没有什么问题,春璃轻轻嗅了嗅,“里头还有什么?” “狗脊。” 狗脊又叫枸杞,春璃听到这里却忽然明白了,“皇上,万恶之源找到了,枸杞能和绿茶配,茶内有鞣酸,一旦遇枸杞就会变成毒药。” “有人暗害朕!真岂有此理。”大家顺藤摸瓜去找,这茶水是从御膳房那边送过来的,大家才到,那御膳房的尚宫娘娘叫韩休怡的已畏罪自杀了,这条线就此斩断。 在春璃看来,其实也没有必要大惊小怪,这是个失误,但不是阴谋,但在嘉定皇帝看来,此事一定有人在出谋划策,倒是连日来心绞痛不能好好休息。 春璃知嘉定皇帝向来喜胡思乱想且疑心病很重,因了这个,春璃只能从太医院那边找太医过来,那太医院内的医官都上了年岁,别看她们年龄大,实际上没有看过病的竟比比皆是。 遇到天子生病,他们先不下药,非要几个人在一起讨论许久,一旦下药又都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药,吃不好病,吃不坏人。 这和季春璃不同。 春璃的医学一脉相承于爹爹,季胜平之所以能在太医院脱颖而出就在于他的判断力与行动力,每当季胜平看出问题与症候,当即就下手处理,哪里有那么多繁琐的细节? 皇上倒是殚精竭力,让人找医官。 这边,坊间来了个女医。 天子道:“春璃,你日日在东宫和朕这乾坤殿奔波,到底也累,朕目前倒要找其余人。”季春璃真感激不尽,您老人家可放过我吧,我一人都被你用做了十来个人。 几天后,有女医到来,因要考校这女子的医术,皇上找了春璃做主考官,皇上垂落了珠帘,萧祁煜和春璃等在里头,今日连舒尔雅都到了。 “悬丝诊脉,你可会?”嘉定皇帝问珠帘翠幕外的女子,那女子柔声道:“草民会。” “悬丝。” 皇上下令,殿内静悄悄的,高允之已将丝线从珠帘内牵了出去,春璃聚精会神看着她们做事,丝线的另一边交给了春璃,原本是要捆缚在皇上手腕上的,但春璃却不着急。 她瞅了瞅外面,晃动的水晶珠帘发出清越的声音,那声音单一听竟很是凉爽,接着高允之走了进来。 示意季春璃开始。 春璃将红绳捆缚在瓷瓶上,含笑道:“请女公子为帝王听脉。” 外面有轻盈的脚步声,根据脚步声都能猜想那一定是活色生香的女孩,春璃倒是心生欢喜,帝京迎来了一个和自己一般的女医吗?以后岂非多了一个朋友? 那女子也能谋善断,很快就笑了,那银铃一般的笑声结束后,女孩儿道:“这可不是人,这是个不会动的没有生命也没有温度的物体。” “哦?”斜靠在云榻上的嘉定皇帝眉花眼笑。 春璃点了点头,“继续。” 这一次将红线捆缚在了云榻上,春璃示意可以开始请脉了,那丫头耗费了许久,终于缓慢道:“是喜脉!”一语既出,众人大惊失色,连季春璃的表情都很精彩。 一开始她还以为此女是医中翘楚呢,但此刻看来竟似乎是江湖上浪得虚名的骗子了,萧祁煜起身,眸色复杂的看了看云榻,皇上已怒,责备的视线盯着萧祁煜。 至于旁边的世子妃,舒尔雅已起身冷笑,语声轻鄙极了,丝毫不将那女孩放在眼里。 “高允之,掀开翠幕让她看看她都在干什么?”那高允之掀开了珠帘翠幕,众人的视线顿时麇集在了那女孩身上。 春璃目瞪口呆,怪道这女孩的声音如此熟悉,竟是迟美到了,春璃想到了秋围时候迟美的舅舅救助了她们,还给她传授了金匮的事。 此刻看迟美竟说错了,不禁有点悚然,她想要帮迟美开脱,但一时半会却不好开腔。 “这怎么能是喜脉?”顺着红线,嘉定皇帝的视线逐渐移到了女孩的脸上,迟美淡淡一笑,眸色依旧纯澈,并没有因了嘉定皇帝严厉的语声而发生任何变化。 “请皇上移步,让小女证明。”迟美依旧笑靥如花,自信满满。 “杀之,此女失心疯了,怎么能做医官。”皇上丢给高允之一个眼神,春璃看是迟美,更想救助,于是不动声色跪在皇上面前。 “还请吾皇息怒,看她如何辩解。” 嘉定皇帝怒目而视,已很不耐烦,气氛急转直下。舒尔雅终于找到了发难的契机,冷漠一笑,“季春璃,你现如今也昏聩了,木头什么会怀孕?” “咳咳!”背后是萧祁煜的咳嗽声,那咳嗽声分明在维护季春璃了,听到那咳嗽声舒尔雅心如刀绞。 “皇上,这是木孕!”迟美不卑不亢,声音平静极了,她恳求皇上劈开云榻看看,萧祁煜让人照做,众人瞠目结舌,那木头生虫子了,几只肥头大耳的棉花虫在地上蠕动,看起来让人恶心。 皇上看到这里,顿时明白该女孩的厉害,称许的一笑,让她留在他的身边听差,虚惊一场! 到下午,春璃终于有机会和迟美聊一聊了,春璃笑了笑,“今日也怪我,不该将红线捆缚在云榻上,若非你能谋善断,今日该有危险了。”春璃和迟美意气相投,一来两人都是学医的,尽管算起来迟美远不如春璃,但春璃却不嫌弃。 第九十四章:劫后余生之会 二来,因了舅舅的这一层关系,让季春璃对她生出了无限的情愫,这女孩和季春璃性格也比较相似,她是那种胆大心思的人,这一点和姐姐季春熙完全不同。 两人聊了会儿,在前面路口春璃看到了萧祁煜,萧祁煜站在阑珊的夜色里,挺拔好像一棵树,春璃和迟美靠近,迟美已喜笑颜开。 “煜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春璃看迟美这自来熟的模样已心知肚明,迟美也是萧祁煜安排到皇宫来的。 不少人都以为萧祁煜是那个一辈子都没有可能反败为胜的弃子,但她们哪里知道萧祁煜的厉害,他在遵养时晦,以便于一飞冲天。只有季春璃眼光不错,她选择了正确的位置! “煜哥哥,这宫里好大啊,转悠的迟美眼花缭乱,目不暇给呢。”迟美夸张道,萧祁煜端庄的站在迟美面前,嘴角浮泛出一抹淡淡的笑,那笑是理解的。 “以后日日在这里就熟悉了,但宫里头有的地方是不能去的,有的人是不能结交的,我且不说什么,让春璃以后多带一带你。”萧祁煜丢给春璃一个眼神。 春璃连连点头。 几个人聊了会儿,顺道儿朝西宫去了,到西宫门口,春璃看到廊桥的另一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握着月红的灯笼,一个站在另一个身旁。 那站在廊桥对面的女子犹如望夫石一般,她旁边的是一个宫女,两人都望眼欲穿的盯着对面。 春璃才一看就知那是舒尔雅,唯恐不小心给迟美树敌了,道:“那对面是世子妃,你今日也见过了,以后要绕着点儿,这女孩最喜兴风作浪,知道了吗?” 迟美闻声,点点头语声惋惜,“真好生遗憾,煜哥哥这么完美的人要和这样一个母老虎在一起,真水深火热。” “帝京,总有那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要去做,你将来都会知道。” 我行我素?荡检逾闲?不,不!这里是中京,这是皇宫!在这里就有戒律需要遵循,一旦行差踏错,最终万劫不复,春璃示意迟美不要乱说话,两人手携手到太医院去了,在这太医院内也清一色都是男人,大家看忽然来了个女孩,且这女孩还在皇上面前大放异彩,众人都将迟美给孤立了。 第二日迟美气鼓鼓的来找春璃,春璃刚刚给应后请了平安,此刻人都没有退出来呢,迟美已气鼓鼓的进入了凤坤宫。 “娘娘午休呢,我那姑奶奶,你不要风风火火的,吵嚷到了娘娘怪责下来不是玩儿的。”迟美抢步进入屋子,才不管帝京里的规矩呢,提提塔塔的脚步声传堂入室。 春璃急忙起身,哪里知道应后已听到了,她怀孕后似乎整个人都少了戾气,取而代之的是无穷尽的温柔,“让她进来,这小丫头可可怜见,孤苦伶仃一人到中京来,和本宫一样啊。” 一样?这能一样!? 看娘娘不阻挠,那太监急忙跪在地上请罪,应后大而化之一笑,“她是外面来的,你让她立规矩做什么?送了点心过来,本宫也想找她说说话。” 太监送了点心进来,迟美一边吃一边道:“臣下是来告状的,皇后娘娘,臣下到太医院去他们这群糟老头子排挤臣下,他们都感觉我比他们厉害,不兼容我,还使坏。” “你记住他们的名字。”皇后嫣然一笑,似乎要为她仗义执言了,迟美点点头,追问道:“然后娘娘就教训他们吗?” “娘娘怎么能和这群人一般见识,娘娘之所以让你记住他们的名字不外乎是让你为难一下他们,在这宫里你要知什么是优胜劣汰的道理。”春璃说完后才知道自己说的多了,怯懦的后腿。 “听到了吗?这叫言传身教,你家春璃姐姐刚刚给入宫也被人排挤,后来教训过了他们,他们就退避三舍了,这宫里本就如此,你找本宫给你出主意,他就会在皇上面前给你使绊子,伊于胡底呢?” “这叫求人不如求己。”应后才是真正的言传身教呢,她也料到这迟美是萧祁煜送进来的,因了这一层关系,她很希望可以和迟美保持最友好的关系。 春璃送迟美出来,路上埋怨道:“以后你没有什么事情不要乱走,你要找我就在常宁宫找,还有,任何人给的吃的你都不要随意吃。” “我是医官,我不下毒就好了,谁会弄我?”显然天真纯朴的迟美不知帝京人心险恶,春璃也不好解释,更不好发牢骚,食指用力在迟美额头上点了点,“此刻你还牙尖嘴利,等你吃亏了你总知道我都是为你好。” 迟美嘻嘻哈哈一笑,走了。 第二日,太医院内有人的裤衩不见了,有人的袜子破了洞,有人茶水里被人下了巴豆,他们去找迟美理论,迟美冷冷道:“今日给你们下巴豆不过提醒你们不要恃强凌弱罢了,明日我就给你们下砒霜和鹤顶红了,我们拭目以待吧。” 她在提醒他们好自为之,下砒霜和鹤顶红,她是的确可以做出来这等事!毕竟别看迟美年纪轻轻,那可真是杀人不眨眼。 翌日,春璃告假到外面去了,萧祁煜让她去看看姐姐和娘亲,两人在内殿里聊了许久才放了春璃出来,那舒尔雅看春璃出门,气咻咻的靠近。 春璃道:“我们随便聊了聊,并没有你想的那样肮脏。” “干净还是肮脏你季春璃心头雪亮。”她还要警告什么,但春璃已宽容一笑,点点头去了,将那辱骂丢在了背后。 她才不怕被人辱骂。 上马车后春璃要换衣服,那绿萝不会伺候,将璎珞打落了,春璃说了绿萝两句,哪里知道绿萝不情愿了,嚷嚷道:“你以为你是谁,做了几天的女官就果真成大尾巴狼了,姑奶奶还不伺候了呢。” 绿萝说走就走,大步流星离开,看绿萝下了马车,春璃也生气,怎么这个女孩就如此野性难驯呢?世界上哪里就有这样目中无人的丫头。 连翘倒是将紫藤驯的服服帖帖的,但绿萝一点都没转变。 马车还没有到状元府呢夫人就出门迎接了,春璃的马车靠近了状元府,打开车帘一看,顿时看到了夫人和姐姐,春璃急忙垂落了车帘,马车还依旧离开,就是不进去。 姐姐啊,娘亲啊,你们怎么这么糊涂?被有心人看到我们相会,这不是祸乱是什么?春璃在外面兜转了许久,夫人和姐姐回去后,春璃才进入状元府。 状元府的侍卫和侍女不是很多,且都是新人,春璃更不放心他们,交看管家一封信后就离开了,此刻已华灯初上,再过一个时辰帝京就要宵禁了,春璃已许久没有在外面玩儿过了,看有杂耍的人在喷火,有人在“胸口碎大石”倒觉得好玩。 她随意看了看,打赏了这群苦命人一些银两,到朱雀大街角落一家“醉扶归”酒楼去了。 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醉扶归不算朱雀大街生意最好的酒楼,甚至于有点惨淡经营的意思,能在店铺林立的朱雀大吉有一席之地并且维持到今时今日,确乎难上加难,然而春璃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安静到几乎可以随时被众人忘记的角落。 “打卤面。”尤其在外面,春璃更注意“财不外漏”,在饮食上更显简约,不过面食配小菜罢了,那掌柜的立即办。 春璃等了片时,面吃到一小半,夫人和季春熙到了。 “春、春璃啊!”娘亲悲怆的声音牵动了季春璃的神经,一滴滚圆晶莹的泪扑簌簌滚落了下来,她急忙将面碗抬起来遮挡住了。 第九十五章:险情 滑落的泪侵入了面碗中,春璃起身,“店家,找个包厢吧,我朋友到了。”依旧还是寻常的面点,大家落座,夫人激动极了,啜泣起来。 春璃看向娘亲,发觉娘亲的发丝里多了一些雪白,娘亲才四十多岁的人啊,春熙已哽咽,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春璃,”夫人要靠近,春璃却指了指外面,少停,堂倌送了吃的进来,春璃等那人去了,痛哭流涕跪在了夫人面前。 自进宫后,春璃再也没有落泪,那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眼泪不能坚决任何问题,她一滴泪都没有了,但此刻看到娘亲和姐姐,忽然热泪盈眶。 “母亲!”春璃瘫软在了夫人年前。 “姐姐!” “妹妹啊!” 三个人抱头痛哭,春璃问了娘亲和春熙的近况,发觉她们两人过的还可以,这才算是放了心,吃了东西后,春璃又道:“以后我们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娘亲,如今姐姐和我都在帝京有了一官半职,盯梢的眼随时可能落在我们身上,大家暂时要各安天命。” “春璃!”夫人攥住了春璃的手,哽咽道:“你回来吧,我们一家三口还好好儿过日子,清苦是清苦,但你们到了皇宫里娘亲如何放心的下?” 春璃最怕娘亲说这个,提醒道:“娘亲,怎么能是一家三口,哥哥呢?”季春璃不能为爹爹平反昭雪,哥哥回京就没有可能,春璃做的一切牺牲都是有价值的,但娘亲却希望她们能苟且偷安。 “娘亲,”春璃慢慢儿起身盯着逐渐熹微的夜色,她似乎在寻找什么目标或者方向,眼逐渐放空在了一个失去焦点的位置,“娘亲,为今日这女官,春璃已努力了许久,所谓一字入公门九牛拖不出,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娘亲放心就好。” “你让为娘怎么放心的下。” “姐姐,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多多陪伴娘亲,帝京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你在皇宫也要注意点儿安全,知道吗?”听起来是嘱托,但更多的是命令,季春熙从小就习惯了被季春璃领导,听春璃这么强调,不以为忤,连连点头。 春璃转过身,“我先走,你们随后回去,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春璃下楼买单离开,娘亲和姐姐逗留了片刻也去了,自然那季春熙说了不少安慰母亲的话,夫人哭哭啼啼总不能好。 春璃上马车往回走,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背后似乎有马蹄声,接着马儿就人立起来,嘶鸣了两声。春璃一看,马车的顶棚被一根绳索捆住了,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晾衣绳,但随后发觉那竟是一条鞭子。 她刚刚之所以选择走这么一条小巷子,原本是怕大路上引人注目,哪里知道这里竟有一群悍匪。 中京治安不错,错非有人跟踪,否则哪里来这么一群拦路虎,春璃目光凝肃,她看到巷口以及武丁飞落下来一群人,那一群人降落在了季春璃的面前。 “好汉,”春璃才不和她们打斗,即便是有胜算,她相信这边一打斗武侯就会进来处理此事,然而武侯到来后自己的身份就有哦曝光的可能。 一点点的危机都要完美的规避,春璃深吸一口气,“好汉饶命啊,小女子的钱全部都在这里,有三十两之多呢,都孝敬给大爷们。” 春璃很会表演,尤其是入宫后,深宫内院中犹如在钢丝上跳舞柔弱的表演也是种求生的技能,但那人却似乎不是过来要银子的。 “大爷是、是、是劫色的?”也不像啊。 再说了,春璃今日打扮的灰头土脸,什么人如此重口味竟会“劫色?”春璃还在胡思乱想呢,头顶一凉,一人的狂刀已挥舞了过来,这是逼她动手了,饶是季春璃武功高强,面对这个也惊悚。 她回身一把拿出了早预备好的九节鞭,啪啦一声一个腕底翻花鞭梢已打在了对面人的眼睛上,那人哀嚎了一声踉踉跄跄栽倒在了远处的水沟里。 “什么人要你们来的?”春璃明白,自己的身份已曝光了,但好的是,之所以他们没有在客店下手,说明她们没能跟踪到春熙和娘亲。 “季春璃,不必要知道谁让我们来的。”后面那几个人已握着长刀劈砍了过来,春璃多亏和萧祁煜学会了上乘的武功,不然此刻必死无疑。 几个回合后,不少人中了春璃的九节鞭,但那马脸的汉子已用皮绳勒住了春璃,他用力的拖拽,春璃险象环生。 那人将季春璃捆绑在了马儿尾巴上,那人挥舞鞭梢抽打马儿,马儿已拔足狂奔,不过一时半会就朝着远处有去了,春璃只感觉后背摩擦在地面上,大概衣裳已碎裂,钻心刺骨的疼。 就在此刻,黑暗中却出现了另外一群人。 “救下来,快!”一个戴着面罩的男子下令,他身旁那一群武装之人策马靠近第一群人,两拨人不由分说打了起来。 那第一波人已抵挡不住,望风而逃,有人过来为季春璃解开了脖颈上的皮绳,那是个看似娇俏的丫头,女孩儿头发梳起来,用一根小羊皮捆绑着,上坠一枚丁零当啷的铜铃,她穿着深色的衣裳,一点不像个女子。 但那眉梢眼角却分明有女子的阴柔,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春璃,然后她的嘴角有了一抹笑弧。 这一笑,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似乎还小了一些,俊逸的起身:“你就是季春璃?” 她没有搀扶春璃,给了春璃一个习武之人应该有的尊严,季春璃挣扎了一下站稳了。 “为什么救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是太假了,连春璃都知不可能,那女子冷漠一笑,从尸体上将自己的刀抽了出来,锵然一声落在了刀鞘里,“我可不是狗拿耗子之人,我们主儿要救你一把,随我去见主儿。” “主儿?”春璃疑窦丛生,那之前一拨人是谁安排的?萧子焱?难不成自己一出宫他就看到了? 现如今的春璃已和应后化敌为友了,而春璃也逐渐得到了嘉定皇帝的重用,那么用排除法看,真正和自己有过节并且会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只怕除了萧子焱不会有第二个人。 春璃只感觉肩胛骨疼,那女孩看春璃走的慢吞吞的,回头在春璃的肩膀上用力一拍,那一下疼的季春璃泪水都出来了,“不要磨磨蹭蹭的,等会儿我们还要回去呢。” 春璃加快脚步,去见他们的主儿了。 那男子背对着春璃,春璃一看他的背影,急忙后退,结果背后一群人拔出了宝刀,就等春璃送上门。 “这里是地狱!” 萧子焱的声音,萧子焱的声音一落幕,白玉一般颀长的手指拿走了面罩,冷然一笑,“季春璃,想不到吧,是我救了你。” “萧子焱?你?为什么?”萧子焱最想将春璃置于死地,但为什么要忽然帮助春璃呢?春璃诧异的盯着他。 “深宫内院与虎谋皮,如今你站在谁的一边,说真的连我都猜不透。”其实何止是季春璃的立场萧子焱猜不透呢,连季春璃的身份对他来说都是未解之谜。 “要杀就杀。” 春璃一点都不怕,诚如萧子焱是所言,这里是地狱,她已进入了地狱还有什么可怕的吗?萧子焱看春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凑近了她,手捏住了春璃的下巴,暗暗的用力,春璃只感觉自己下颌骨和腮帮都要被捏碎了。 第九十六章:一头雾水 “要杀你,易如反掌,但此刻我却不情愿杀你,今日放过你,外面来日方长,季春璃,他也不可靠。” 春璃做梦都想不到萧子焱千方百计救助了自己,并且就这样云淡风轻的放了自己,一切恍如一梦,等萧子焱的背影和那一群人都消失了,季春璃也没想明白因果。 按理说,萧子焱没有可能放了她,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已不是三天两头了,但萧子焱为什么放过她呢? 另一边,有人护送了萧子焱上马车,旁边的太监也百思不解,“君上,那绝妙的好机会您就要错过了吗?不如……” 那太监面容丑陋极了,他的表情伴随着说话的语气逐渐阴狠了,因此神态更狰狞,他比划出一个杀人的动作。 “你聪明还是我聪明?”萧子焱拍了拍衣袖上看不到的尘埃,那太监急忙跪在了马车外。 “季春璃在为谁做事,如今你可看出来了?” 是的,今日春璃一出门萧子焱就跟踪了她,但春璃跟了一半儿忽然目标就消失了,春璃太谨慎了,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因此她们跟丢了倒是情有可原。 那太监思虑了许久,头垂的更低了,马车没有启动,但马车里的马鞭却抽在了那太监的脸上,疼的那太监龇牙咧嘴。 “如若她是为皇上办事的,你以为父皇不会查我们?如若她是为皇后做事的,你以为她出门不会将行动告诉皇后?如果她是为萧祁煜做事,萧祁煜自会安排的更妥当,我们杀了她明日就该暴露了。” 萧子焱的声音很凉薄。 他已猜了很多可能性了,但每一个可能似乎都不成立,春璃究竟在为谁做事?皇上很信任她,以至于还通过她和萧祁煜推荐了其余的医官进来;姜容喜在春璃遇险的时候会第一时间出现;应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春璃身上;皇上对春璃的依仗更人尽皆知。 在萧子焱的推理里,季春璃应该都不是为他们做事的,至于萧祁煜,在他看来,他们之间也不过是合作罢了。 马车离开,春璃这才回头去找自己的马车,结果之前那握着龙泉剑的女孩已笑吟吟从背后走了过来。 “季春璃,马车!我叫红线,从今以后我们可以多多联络,我是三皇子的人。”春璃顿时有明珠暗投的感觉。 那三皇子萧子焱是什么人品,在他治下竟还有这么一个美美轮美奂的女孩儿?季春璃上了马车,那女孩看春璃后背受伤了,脱掉了自己的衣裳覆在了春璃的后背上。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的确不配。”这女孩掐头去尾,节省了一部分说辞,是的,萧子焱的确不配指派他。 “但是,”红线叹口气,为自己身不由己的选择做了一个完美的权势诠释,这也是江湖人都必须走的一条路,“但是,三年前我遇险了,是三皇子救了我,我已死心塌地要帮助他了,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 春璃别了红线,两人分道扬镳,按理说今晚不需要回去,但春璃却也不敢到府上,唯恐遭遇第二轮的追杀和偷袭,在宵禁之前,春璃进入紫华城。 她回去后直奔长宁宫,奚奴看春璃神色慌张,又嗅到了血腥味,急忙搬了医药箱过去。 “女官,睡了吗?”奚姑叩了一下门,春璃握着一面铜镜在看自己后背的伤,那群恶霸真该死,竟对一个女子如此下手,春璃咬着牙齿。旁边是酒水和纱绵,浸了酒水的纱绵飘出一股淡淡的宁谧的幽香。 但她的胳膊再怎么长也不能为自己上药,奚姑的声音很焦急,似乎下一刻就会登堂入室,春璃唯恐奚姑担心,起身道:“姑姑不用进来了,我回来路上遇到了袭击,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自己可以处理。” 何苦相惊伯有?自己一人处理也就罢了,那奚姑将医药箱放在了地上,沉声道:“奴婢知道女官是要强的人,医药箱在外面,奴婢退下了。” 等奚姑离开,春璃这才到门口将医药箱拿进来,结果还没有上药呢,一人已飘然降在了庭院。 “谁?”春璃吓丝丝的问,后背太疼了,她已不能起身去查看。还好,来人的声音是熟悉的,那是沈寄的声音,“大人休息了吗?王爷召您过去一趟西宫。” “西宫?”季春璃一愣,忍着剧烈的痛楚,声音似乎是一点一点挤出来的,“夤夜到西宫去做什么?什么事情不能明日再说?” “世子爷的意思,属下不敢问。”老天,季春璃只能胡乱擦拭了一下伤口更换了一件暗色的衣裳到西宫去了。 说真的,她一个女子最不能在半夜三更到西宫去,目前的世子妃舒尔雅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平日里没事还要找她的晦气挑衅她呢,此刻她竟还要送上门去。 听说舒尔雅做了世子妃后竟一口气将西宫内貌美如花的侍女都赶走了,如今西宫内伺候的女孩都相貌平平,甚至于还有不少在瓜裂枣。 出了长宁宫,春璃朝着西宫而去,好在那西宫距离长宁宫很近,因夜深人静,除了巡夜的太监,春璃也没有遇到什么人。 春璃是医官,往来与各处那是家常便饭,谁也不会拦阻了去问,她先去了一趟东宫,但却过门不入,察觉并没有任何人尾随,这才进入了西宫。 西宫内,萧祁煜已等了许久,看季春璃回来,萧祁煜道:“见到娘亲和妹妹了?” “已见到了。”春璃吸口气,又不知道萧祁煜要说什么,萧祁煜凑近春璃,嗅了嗅,很快就捕捉到了空气中类似于铁锈的血腥味,他的手已解开了春璃的衣扣。 这是庭院,而萧祁煜还有世子妃呢,他怎么如此肆无忌惮?春璃有点惶遽,一把拉住了萧祁煜的手,“你受伤了?” 萧祁煜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他的声音永远保持在一个基准上,很难从调子听出内心的波动,他的眼深沉好像大海,但却没有过多的惊澜,好像季春璃受伤才是理所应当。 “让我看看。”萧祁煜命令,春璃不能抗拒,手滑落了下来,她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悸动和屈辱,这种奇怪的情绪很快又给另一种感觉代替了,惊愕和奇怪,惶悚和不安,胆怯和期待。 为什么她每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滋生这么多千奇百怪的情绪呢?连春璃自己都搞不明白。 他脱掉了春璃的锦衣,瓷白的月光落在了春璃的后背上,女孩儿青春曼妙的身体好像一把放倒了的琵琶,萧祁煜的视线落在了她的伤口上。 “你不用担心,她吃了药早早的睡了,沈寄和沈离在内宫,不会出来,这里只有你我。”萧祁煜安慰一般的开口。 季春璃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语气暧昧,态度熟稔,动作干净利落,似乎在诱惑季春璃犯错一般,他旋开一个珐琅彩的盒子,将膏状物涂抹在春璃的伤口上。 “遭遇了什么人袭击?”等了足够长的时间,终于萧祁煜问了一声,但春璃支支吾吾竟完全回答不上。 她向来聪明绝顶,但唯今日有点摸不着头脑,很显然那是一群早就埋伏好的人,但那群人究竟来自于哪里,幕后又是谁,一切通不清楚。 看春璃闪烁其词,萧祁煜这才将手掌拿开,但那奇异的触感却撩的春璃欲罢不能,她年轻的身体从未经历那样的爱抚,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总之那是一种让人忐忑又惶遽的感觉。 第九十七章:傻大姐 为她包扎了伤口,季春璃这才从那种迷离惝恍的感觉内挣扎了出来,她不知道这是出于喜欢还是单纯的关心,春璃迷惑极了。 “感觉怎么样?”墨黑的瞳孔放出黑曜石一般的光,两人对视了一下,春璃这才调整紊乱的心跳,声音蚊蚋一般低哑,“已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 萧祁煜点点头,沉默让空气变得尴尬,接下来一句话打破了沉默,但也让季春璃产生了危机和恐惧。 “春璃,那偷袭你的人是我安排的,如今我对你有其余的命令。”回来的路上,春璃思考过不少,究竟是什么人偷袭了自己,他们还有什么目的云云,但春璃想不到偷袭她的人竟是萧祁煜安排的。 她错愕的眼神完美的诠释了内心的复杂,“这怎么可能?”她问出口后才知自己多此一举了。 “那的确是我安排的人,从今日开始您可以疏远我了,靠近萧子焱,假意帮助他,然后消灭他。”萧祁煜的声音冷冰冰,没有一分的波澜起伏,春璃听到这里只感觉恐惧,犹如被人丢在了数九寒天的世界。 她的脑袋顿时空空如也,“是您?” “接下来要做什么,自己心头要明白。” 利用!原来一切都是利用!春璃终于明白,从一开始她就在与虎谋皮,这是魔鬼的契约,这是因小失大的协议,她终于将自己沦陷在了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阴谋里。 难道他们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春璃木呆呆的站在原地。 回到内宫,季春璃依旧反应不过来,一切犹如在做梦似的,恍恍惚惚浑浑噩噩。 坊间。 别了季春璃后,生活还如常进行,春璃的娘亲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季春璃答应要抽时间为娘亲好生调理,但却迟迟不能到坊间去。季春熙现如今肩负起照料娘亲的事,日日倒忙碌的很。 春熙去采买东西,路上却遇到了危险,她的丫头被人教训了,她才去理论却被人骂了一顿,季春熙向来得过且过,她几曾识干戈,眼看对方人高马大,自己又没有人帮忙,只能叹口气。 就在此刻,背后有马蹄声,春熙回头,看到了琼林宴上那男子,他一马鞭抽在了为难季春熙的男子脸上,那人勃然变色,“好你个少年,你做什么呢?大爷我要你的命。” “那可太好了,不如就切磋一二。”很显然,她是来者不拒,两人在长街上打斗起来,那锦衣华服的王子三拳两脚教训的肥硕男子倒地不起,那人挣扎了许久,这才认怂离开。 “姑娘没事儿吧?”看对手离开,萧子焱靠近季春熙,伸手将瑟瑟发抖的主仆搀扶起来,“季大人出门也该带个随从,如今你已是女状元了,怎么能让他们这么嚣张?” “臣下不想惹是生非。”季春熙的视线和他触碰了一下,她顿时心花怒放,她自认为从未见过这么完美无憾的男子。 他完美极了,简直比自己梦境里的白马王子还要好,又是英雄救美,更衬托的他与众不同。 春熙哪里知道人心险恶,这所谓的“英雄救美”不过是某人苦心孤诣安排的一场戏罢了,萧子焱自在琼林宴上看到季春熙后就感觉奇怪,他想了不少办法去靠近季春熙。 她发觉这季春熙少不更事楚楚可怜,俨然是个初出茅庐的丫头,但他很奇怪,萧祁煜用人的原则是优胜劣汰,这么一个傻白甜怎么就纳入了他用人的范围和目标呢? 这猜想催促了她这样的行动。 “三皇子也在这里呢?” “不过随便走走,看看风土人情,顺便也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罢了。”萧子焱笑。 之前萧祁煜安排季春璃一个全身的身份,她现如今已不是季春熙了,而是秦怀桑,一个才高八斗的女子。 但季春熙呢,却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人设,她仰望着萧子焱,一股柔情打败了她。因萧祁煜想不到季春熙会和萧子焱有任何交集,所以并没有将朝廷内明争暗斗的复杂局势和形态告诉春熙。 那春熙傻乎乎的只知从外表去看一个人的内心,其余的事情哪里知道?与其说她老实巴交不如说她傻。 “你自己去采买,我和王爷走走。”目前来说,萧子焱既是皇子也是王爷,所以怎么叫都合适。 那丫头胆怯极了,经过刚刚的风波已不知所措,此刻温润如玉的三皇子萧子焱回身,他从自己的衣袋上将一枚金龟交给了那丫头。 “拿着这个,一般人不会将怎么样。” 金龟是官员才有的,并且是职位很高的官员才有,拿了金龟后,丫头这才笑了笑去了,春熙跟在萧子焱背后,两人一面走一面聊天。 “不如到郊外去走走?”一切的安排都是包藏祸心的开始,一切的安排都是算计的阴谋,只可惜季春熙不具备春璃见微知萌的聪慧,她竟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到郊外的路上,萧子焱握着马缰绳,季春熙坐在萧子焱面前,他道:“秦女官不是东胜国人?” 这么一问,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春熙暗忖:不是季春璃要调查关于爹的事情,那冤案什么时候能平反昭雪啊?她人是萧祁煜,直觉上萧祁煜不是个好人,此刻蓦地认识了萧子焱,倒是感觉萧子焱人可靠极了,何不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萧子焱呢? 但她愚是愚,但却也还留一手,这是季春璃前几天叮嘱过的,春熙忙道:“自然是东胜国人,如若不是中京人会被取消考试资格的。” “家里人呢,如今也搬到中京了,生活可怎么样呢?刚刚给做官儿俸禄不多,只怕还捉襟见肘,你需要什么找人告诉本王就好。”他热情极了,考虑的都是季春熙切实需要考虑的。 “我家就我和娘亲两人,如今已在中京安家落户。”季春熙道。 “女官家里就只有两人吗?”这引起了萧子焱的好奇,一开始他还以为季春熙再说假话,这么一问,春熙急忙解释,“我爹爹去年冬天出了点意外去世了,如今只有我和娘亲相依为命。” “原来如此,抱歉了。” “说的哪里话,不知者无罪嘛。”季春熙从头到尾没有看出萧子焱的狼子野心,两人在外面游玩,他的温暖恰到好处的安抚了季春熙狂躁的内心,春熙感觉到了稳定和舒畅,感觉到了一种久违了的安全感。 两人回城,吃了东西后萧子焱又道:“这样吧,我安排个大娘伺候你们,那林大娘是很好的。” “这怎么好意思,再说了我们也没有银子雇一口人。”春熙将困难说了出来。 “她原本在宫里伺候我,两年前就嚷嚷着要到宫外来了,我看她人好,自不希望她早早的出来,如今让她伺候你也算是两全其美,这林大娘还会点儿武功,自然可以保护你们,我安排了她过来给你看,怎么样?” 季春熙一人生活的确独木难支,她是那种习惯于依靠人的人,又是有天稀里糊涂,听萧子焱这么说,倒是想要看看那林大娘了,萧子焱趁热打铁,让人送了林大娘过来。 春熙没有见人呢,唯恐两人相处不好,此刻那林大娘到了,两人这么一看,季春熙发觉林大娘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女子,那饱经沧桑的眼带给人一种苦命人特有的柔情,而这林大娘一开口说话更是柔情似水。 她做事一点不拖泥带水,是个伺候人的模样。 第九十八章:水之波纹 “大娘的儿子在中京做生意呢,卖一些土特产,大娘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如今也有了落叶归根的意思,到底是三皇子体恤大娘,不然奴婢岂非要老死在深宫内院。” “快不要哭哭啼啼,答应本王以后伺候好秦姑娘,秦姑娘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萧子焱叮嘱了一声,那林大娘感激不尽,连连点头。 季春熙无以为报,却哪里知道一切都是噩梦的开始。 两人要分别了,季春熙忽然有点舍不得,想要邀请萧子焱到府上去喝茶,萧子焱唯恐府上人多眼杂自己被认出来了,推诿道:“我也出来许久了,再说了我这个身份也不好同你回去喝茶,今日就此别过,以后来日方长。” 又道:“不要让其余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父皇那边最讨厌皇子和官员走的太近,在他看来那是植党营私。” “那是自然,我们的关系不会让第三人知道。”季春熙抿唇一笑。 那林大娘很会说话,伺候人也一个顶俩,带了林大娘回去后连夫人都赞不绝口。 因林大娘的儿子在中京做生意,所以闲暇时间林大娘总要离开府上出去走动走动,她离开之前总将一切都安顿的井井有条,而夫人和季春熙都不是吹毛求疵之人,他们喜欢林大娘也同情林大娘,所以林大娘去哪里做什么她们从来不去过问。 至于宫里,春璃只能疏远萧祁煜。 但舒尔雅却还是和之前一般的仇恨季春璃,但凡她们见面,舒尔雅总要闹腾,春璃是好好先生,大多数时候不是敬而远之就是赔礼道歉。 “太不像话了,你如今也学了不少歪风邪气,那季春璃将你怎么样了?你总和他过不去做什么?”舒洱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日朝着舒尔雅发火了。 如今舒尔雅已不怕舒洱沄了,“哥哥,你不会喜欢上了她?她死气沉沉的有什么意思,如今世子爷一颗心都在她的身上,他对我不冷不热,我难受极了,你只看到了季春璃的委屈你何尝看到我的委屈了,皇兄。” “阿妹,不要为难她了。”舒洱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兄妹俩为此事不欢而散,舒洱沄之前就告诫过舒尔雅联姻是错误的,而和萧祁煜联姻更是错上加错,奈何舒尔雅一点不相信,如今自食恶果却又怨天尤人,如若让她再选择一次,她自然不会靠近萧祁煜。 但时间不会倒流,世界上没有如果。 季春璃自然不会知道因为自己而引发的战斗,今日她到应后这边溜达了一圈,早早的回去休息了,因今日是爹爹的生辰,季春璃准备去乱葬岗祭拜一下。 是的,爹爹被埋在了乱葬岗,不封不树,死无葬身之地。尽管后来的季春璃已有能力为爹爹操办丧礼了,但却不敢有任何行动。 在中京,季胜平已成为历史,史官笔头下一个微不足道的标点符号,春璃到府上后看绿萝在嗑瓜子,旁边的紫藤握着盘子在接瓜子皮,对面是连翘,两人二五八万有一搭没有一搭的聊天,辛苦的紫藤忙前忙后。 春璃就不清楚了,为什么她们这么喜欢为难紫藤,看春璃回来紫藤弱弱的笑着,春璃从紫藤手中将姑盘子接过,“要不要本大人伺候你们吃瓜子啊?” “那也要的。”连翘微微一笑,翘起来二郎腿继续吃,绿萝转身就走,春璃怒了,用力将盘子丢在地上,“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总这样不和睦,多大个家啊,闹这个做什么?” 诶那声音震到了,绿萝回过头指了指紫藤,她比季春璃看起来还愤怒:“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她做了什么呢?你怎么不问一问她?” “啊!我?”紫藤恐惧极了,被这低气压吓到了,顿时手软脚软跪在了地上,“哎呦,你们就不要为了我争吵不休了,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 紫藤左右开弓抽自己的脸,动作整齐划一,就犹如彩排过一百次一般,春璃看到这里顿时明白,她不在的时候他们一定多次这样处决紫藤,不然紫藤怎么会这么游刃有余。 “你起来!起来。”春璃搀扶紫藤起来,指了指隔壁的屋子:“去休息。” “大人不能不要我啊,我孤苦伶仃,没了这一份差事您让我到哪里去谋生呢,大人,大人啊。”紫藤跪在了季春璃面前,哀嚎起来。 “放心好了,这屋子里人人都不要了,你也还在。”季春璃摸一摸紫藤的发髻,“你先去休息休息,我和她们有两句话说。” 紫藤听说春璃不会将自己打发掉,这才笑了笑,欢欢喜喜的去了。看紫藤离开,春璃少不得教训了两句绿萝,但绿萝却一点不接受,“你知道她今日做了什么?你不分皂白就教训我?我不接受。” “你今日又做了什么呢?你看看你有一点奴婢的样子?”要不是绿萝是萧祁煜安排过来的得力干将,要不是绿萝日日在保家,季春璃第一个斥退了绿萝。 绿萝一点不服气,和春璃不欢而散,那连翘靠近季春璃,“季春璃,那紫藤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如今不弄走她,将来栽跟头就知道厉害了。” 但春璃不知为什么她们对紫藤有这么无穷尽的敌意,她也不祥搞清楚了,递进的事情一箩筐回来后还要料理这些鸡毛蒜皮,她哪里有时间。 原本是带了绿萝去祭拜爹爹,但此刻和绿萝吵架了,春璃只能更改计划,她换了意见寻常的衣裳,买了冥钱后到乱葬岗去了。 但季春璃到后已看到了一团灰飞烟灭的灰烬,其实这乱葬岗里头的亡魂多了去了,有人来祭扫也很正常,但今日黄昏这个时间点,却还有人过来就让春璃奇怪。 但诧异也仅仅是弹指一挥间,她将竹篮子里的冥钱焚烧了,絮絮叨叨了一些话,转身离开。但才走了两步,春璃就看到一棵树后有两个人,那是主仆二人。 两人在聊什么,接着蹲在了地上,因在暮色里,所以春璃也没能看清楚究竟那是谁。 两人祭拜完毕准备离开,春璃唯恐被发现,转身躲避了一下。 就在此刻,春璃听到背后的树叶沙沙的在响动,那分明是动物了,她抬头一看,只看到树木摇晃,不见动物。 “糟糕,是人!” 春璃想到这里,急忙去追,果真有人偷窥自己,但那人行动很快,飘忽犹如鬼魅一般,刹那之间就不见了。 春璃只能原路返回,结果看到了路口的两个人,她也没有留意究竟对方是谁,但才靠近,那人就叫了一声“季春璃。” 春璃一愣,本能的抬头,暗沉沉的暮色笼罩在了两人之间,也笼罩住了他们背后的崇山峻岭,他的声音很空旷,很响亮。 “你是季春璃,对吗?”对方问,春璃看清了,来人竟是舒洱沄,她不清楚究竟舒洱沄为什么会来这里?但她明白,她被跟踪了。 这一刻,她本能的想要逃离。 但她更清楚,她无路可逃。 两人面面相觑,春舒洱沄又道:“你不用震惊,我也是过来祭拜人的。”这句话让春璃半信半疑,但敌意却因了这句话而悄然减少,春璃福了福,不动声色站在他的对面。 她猜不透他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也不敢去猜。 “你是季胜平的女儿,对吗?”舒洱沄一句话说穿了海底眼,春璃后退了一小步,一种惶惶然的恐惧感攫住了她,她规行矩步,总以为自己谨小慎微一点问题都没,哪里知道连舒洱沄都看出了秘密。 第九十九章:水患 她不知道如何作态,点头?摇头?承认?否认?春璃丧魂失魄的站在他的对面,舒洱沄慢吞吞道:“春璃莫怕,多年前……”舒洱沄将往事娓娓道来,听起来更好向凄美的天方夜谭,更好像不切实际的杜撰。 但一切竟都真实可信,春璃听过后,攥着的拳头逐渐放开了,“爹爹一辈子种德施惠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身首异处。” “我是报恩来的,春璃,我调查季胜平很久了,发觉她的两个女儿下落不明,我追本溯源找了许久,后来发觉你或者就是他两个女儿之一,之前每一年我都给他写过信,大概你没有留意吧。” 并非如此! 季胜平帮助过的人多了去了,所以逢年过节的礼物和感谢信犹如雪片一般,自然也有不远千里从南瞻国来的,但舒洱沄唯恐自己的信会给季春璃一家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因此上的落款是一片水波。 “澐,本就是水面之波纹。”舒洱沄道。 春璃忽然明白了,或许自己并非形单影只,“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会帮助你,放心好了。” “好。”但事情虽然弄明白了,春璃依旧提心吊胆,确切的说,她和他还不算十分了解,对一个“仅此而已”的“半陌生人”来说,推心置腹是最危险的勾当。 春璃点到为止。 “回去吧,晚了。”春璃看了看周边,有淡绿色的眼睛,也不知道是狐狸还是什么其余的动物,还有幽兰的火焰!在人类看来这的确有点恐惧,但春璃却一点不怕,甚至于觉得这这诡异也温暖可亲。 和人心比起来,这一切恐惧也单刀直入太多了,而人类呢?心是最深不可测的东西。 两人这才一行动,周边黑黢黢山岗内出现了几个人,那几个人是伴了舒洱沄出来的,就在那几个人靠近的时候,忽然有个黑衣人靠近了他们,那黑衣人一一伏击了他们。 那人有多厉害,真出其不意,众人都倒在了地上,春璃看到这里,急忙寻找躲避和逃离的方向,“太子,这边!走这边!”春璃拉了舒洱沄往前走。 “不能去!”舒洱沄一把将季春璃扼了回来,“万万不能去,那边更危险,走另一边!”那边是荒郊野岭,舒洱沄早注意过了,此刻这么一说,春璃急忙回身。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握着长剑过来伏击舒洱沄,那舒洱沄武功还不会如季春璃呢,但此刻竟挺身而出去保护她了,春璃看到这里大为感动。 刹那之间,那人已抓住了春璃,犹如一只鹰隼抓住了兔子一般,提溜了季春璃的后脖颈子到远处去了。 “师父,您怎么在这里啊?”那人没有冒犯和伤害舒洱沄的意思,他拉了季春璃就走,将之丢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春璃,你相信他?”他开口了。 他背对着季春璃,她看着他那挺拔的后背,那沧桑的声音让春璃似乎回溯到了什么久远的记忆,那是云遮雾绕的。 “春璃,半年前我就回京了,我教授你拳脚功夫,那时节我就想和你相认,现下我们终于可以见面了,终于可以好好儿的聊一聊了。”师父回过了头,将脸上的面具拿走。 “哥哥?”今日的惊喜一波一波,春璃从来没有怀疑过师父的身份,他只知道师父是萧祁煜安排给自己的非常厉害的一个人。 但却怎么都想不到师父其实竟是自己的哥哥,春璃怔然盯着对面的男子,他的面庞棱角分明,他的眼睛黑沉沉好像此刻的永夜。 “春璃!” “哥哥!” 季春璃和季云凌拥抱在了一起,春璃想不到萧祁煜的安排竟是如此绵里藏针,如此草蛇伏线,连哥哥都被他安顿到了这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裹挟住了她,春璃落泪了,欢喜的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春璃,春璃啊。”季凌云用力抱着春璃,恨不得将春璃揉到自己的骨血内去,春璃只感觉喘不过气,许久后两人在平静了。 聊起来,季春璃才知道原来季凌云遭遇围追堵截后得到了萧祁煜的救助,并且萧祁煜安排了他的散兵游勇在某个地方休养生息,如今已许久许久了。 他的队伍在壮大,扩张。最让季春璃想不到的是,萧祁煜一个兵都没有,兵戎的事全盘都交给了季凌云,春璃也不知道萧祁煜为什么会那样信任哥哥。 “我要回去了,不然那边得找起来。”春璃指了指背后,季凌云点头:“在宫里注意安全,我会在外面照应好姐姐和娘亲,此刻还不适宜和她们会面,你也不要告诉她们我到中京一事。” “成交。”春璃和季凌云击掌,这孩子气的动作让季凌云笑了笑,春璃从夜色中摸索到舒洱沄他们旁边,舒洱沄此刻坐在一块石头上,他面前跪着几个人,那几个人都分别受伤了,看起来狼狈极了。 “带人立即到这里来,找不到季春璃大家殉葬!”舒洱沄的声音冷冷的,春璃听到这里,蓦地心头一暖。 有人要行动,春璃唯恐他们果真来人漫山遍野寻起来,急忙出现,“太子爷,我在这里呢,刚刚给虚惊一场,他抓了我我咬了他一口,躲避在了丛林里,此刻才摸索了过来。”天知道她季春璃宁肯死都不肯撒谎。 但形格势禁,季春璃怎么能不去撒谎? 舒洱沄看季春璃死里逃生回来了,欢喜极了,拉住了季春璃的手。两人下山,春璃回到府上已半夜三更,舒洱沄回四方馆去了,他不需要给任何人做任何解释,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春璃回去后竟兴奋到睡不着了,尽管今日不开心的事也比比皆是,但还有什么比哥哥的出现更让春璃心花怒放呢?她现在也不必要为姐姐担心更不必为娘亲伤怀了,她相信哥哥一定会暗中设法保护好她们。 只可惜,爹爹不在了,否则他们一家人团聚,那可真太好了。 第二日进宫,早朝上中书省有人送了奏疏,说坊间有灾情。其实也正常,毕竟到了秋季,黄梅时节家家雨,护城河不泛滥成灾才怪呢。 但中京却一点都没有因气候的变化而又任何改变,人们依旧开开心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消息一出,皇上皱眉,“年年都在赈灾,每一年都投不少的银子,朕的国库都快为灾情掏空了,但每一年堤坝依旧一触即溃,钱呢?那钱究竟去了哪里?” 这财政需要一层一层的拨下去,款项到一个层级那层级的人就下手薅羊毛,等到老百姓手中哪里还有银子?朝廷为这个每一年都杀一个工部尚书,他们贪污受贿,一个比一个还凶狠。 但贪得无厌之人虽然在人头落地,并不妨碍其余人作案。 “皇上,这些钱财一下去就乱了,每一年都在拨款,但并不能真正专款专用,依照老臣看,不如找人督工,将每一笔钱都写了账目送上来,如此一目了然岂非是好?”一个老臣建议。 “但哪里有这样的人?如今洪水一来,马上瘟疫也到了,接二连三都是祸乱,依照微臣看,不如先迁居,让他们到安全的地方,等汛期过去一切风平浪静了,让老百姓回来。” “糊涂!”萧祁煜义正词严,他才不管那老大臣的位分和年岁呢,“您真是纸上谈兵,都说了会有瘟疫,这瘟疫会跟着人走,一旦瘟疫到来,岂非得不偿失?” “那世子爷看,有什么好办法?” 第一百章:分和离 “父皇,儿臣请旨去处理此事。”萧祁煜将此事大包大揽,皇宫里的确不可大展拳脚,无论他以后想要得到什么,都需要得到民众的认可和拥戴,这就是第一步。 所谓机遇与挑战并存,时势造英雄,越是危险的时候,才更能烈火见真金。嘉定皇帝瞅了瞅萧祁煜,“你带兵打仗还可以,这些事只怕不中用,你二弟倒是有工匠精神,但他做木器还可以,一旦参与这些大事就难上加难了,朕也犯愁。” “父皇,小大由之,说起来一切事都可小中见大大里见乾坤,我很喜欢看天工开物,知道物理,不如父皇让我跟皇兄去吧。” 皇上有点为难,就在此刻,萧子焱终于道:“父皇,去年治理水患,我也参与了,今年不如就让儿臣来,儿臣一定处理的好好儿的。” 皇上瞅了瞅他们,虽然银子到了萧子焱手中萧子焱也未必不去薅羊毛,但相比较其余人,萧子焱似乎不会克扣的太狠。 “朕准你们到坊间去治理水患,萧祁煜,你在东城,你和二弟在一起,萧子焱,你在西城,西城地势高,朕会差其余人给你。”嘉定皇帝一般下令后不会更改,更不会随意变化。 闻声,两人分别点点头,朝臣也都看出来了,天子在考虑储位的问题,这是让萧子焱和萧祁煜龙争虎斗,到底看看谁才是栋梁之才。 下午,水灾一事已人尽皆知,春璃听说萧祁煜要到坊间去,还要去东城,有点莫名的恐慌,她第一时间产生了帮助的意思。 但天子没有号令,她怎么能轻举妄动,下午,春璃在西宫外徘徊了许久,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院落里一群人在收拢东西,舒尔雅咋咋呼呼,“那个也带着,不要丢弃,都带着。” 马上是各种大大小小的箱子,沉甸甸的木箱、皮箱和藤编箱将马儿脊梁骨都压弯了。马车内的东西更多,多到不可思议。 “哎呦,这个衣裳是我下午穿的,那个是早上穿的,每天不能重复,你们都准备好啊。”舒尔雅完全将赈灾当做了去玩儿,竟连每天穿什么衣服都预备好了。 她在庭院内吵吵嚷嚷,忽然瞥见了季春璃,她冷漠一笑,抿唇靠近季春璃,“怎么,季女官也要去呢?季女官做什么去?如今皇上没有命令,女官又能怎么样?” “我找他。”季春璃道。 “他?”舒尔雅冷笑,“你这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贱女人,你让他萧子焱对你情根深种就算了,你还让我哥哥对你难舍难分,你是什么身份,你总要做梦当世子妃吗?他将来很可能是帝王,你是什么人,你要做皇后?你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 “我没有那个意思,临走前有几件事想要叮嘱叮嘱。”季春璃看向舒尔雅,舒尔雅围了季春璃转圈,眼神毒辣。 “他不要见你,你好自为之吧。”春璃闻声,正准备离开,哪里知道沈寄从庭院里出来了,对季春璃行了个礼:“王爷有请季女官。” 春璃咬着牙齿进入了屋子,萧祁煜正在看齐民要术,这书他看了无数次了,他之前生病的时候居住在翊荷居,日日有事没事就看书,各种弄内容都看,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春璃盯着萧祁煜看,发觉他认真读书的样子很耐看,竟有点不知怎么去靠近他了,他总能带给春璃一种不能描述的感觉,似乎他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明明他们近在咫尺。 “来了?”萧祁煜平静的开口。 “世子这一去,路上凶多吉少,春璃等会儿准备恳求帝王,随您一道儿离开,爹爹忧国忧民,最是将民生疾苦放在心头,春璃也如此这般。”季春璃道。 闻声,萧祁煜轻轻抖了抖衣袖上的落花,他没有说话,抬眸看着背后高大的一棵树,“父皇不会同意你跟着我的,否则今日朝堂上就说出来了。”萧祁煜道。 “我会去恳求,只要您带着臣下就好了,不会给您添麻烦。”其实季春璃太担心萧祁煜了,他这一走,萧子焱一定会在路上算计他,危险如影随形,不若自己也跟在旁边,也好规避。 “圣上不会同意,春璃,无论怎么说,百姓第一。”萧祁煜说完又道:“去吧。”春璃心潮澎湃,的确希望能和萧祁煜在一起,但哪里知道遭遇了拒绝。 从萧祁煜的宫里出来,舒尔雅已经靠近,看季春璃愁眉苦脸的表情,她已猜到了春璃吃瘪,哈哈大笑。 “你就是个女官,还是个医官,你以为你什么什么人?你跟我们去赈灾,皇上会同意才怪呢,你还是好好儿在这里待着吧。”舒尔雅嘲弄一笑,春璃深吸一口气,不理睬她。 下午,马队已离开中京,这边一走,那边萧子焱也要走,春璃依旧在担心,但迟美却到了长宁宫,“春璃姐姐放心好了,我早决定跟煜哥哥在一起救济老百姓去了,我们珠联璧合一定旗开得胜,你等我们凯旋就好。” 大概这算是许多糟糕的消息里头唯一一个值得让春璃欣慰的吧。 就在春璃以为今日已太平无事的时候,皇上旁边的高允之到了,高允之道:“天子召见女官到乾坤殿叙话呢,走吧。” 春璃内心忐忑,皇上老人家好好的召见自己干什么呢?她一面寻思可能性一面往前走,入乾坤殿后,皇上已在等待了,他身旁站着一个医官,那人是季春璃在太医院内的朋友。 两人投契的很,看季春璃进来,皇上微微睁开眼睛,“你退下。”那医官施施然行礼离开,春璃行礼靠近,嘉定皇帝盯着春璃看了看。 那高允之已识时务的离开,大殿内安静极了,这种安静让春璃的心紊乱了,她面对的是敌人,是对手。皇上许久才开口:“你没参加朝堂会议,今日外面闹水患,朕指派了西宫、二皇子和三皇子治理水患。” 皇上简单的叙述,完全让春璃摸不着头脑,许久后又道:“朕现如今将你安排到一个皇子身旁,你给朕帮帮他,也盯着他,他有什么不合乎规矩的动作,立即汇报来。”春璃闻声,连连点头。 她开心了,毕竟自己还是要和萧祁煜在一起了。 她面上有了如沐春风的微笑,嘉定皇帝缓慢道:“你跟在三皇子背后,给朕好好儿的盯着他。” “什么?三皇子?”春璃刚刚给还镇定自若,此刻她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怎么就是三皇子?为什么不是西宫呢? “是,三皇子!不要问为什么,他的一切举动和行为你都要汇报上来,去吧。”皇上挥舞了一下袍袖,季春璃哭笑不得。 下午,春璃加入了三皇子的队伍,萧子焱看季春璃到了,冷笑一声:“你恳求了父皇还是父皇下令要你跟着我?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季春璃。” 听萧子焱这意思,似乎对现状也不明朗,春璃莞尔一笑:“这叫投桃报李,帮帮你罢了。”萧子焱猜不透谜语,皇上怎么可能差遣季春璃帮助自己? 春璃跟在萧子焱背后,两人很快到了东城,而萧祁煜到了西城,东胜国的帝京东高西边低,所谓水往低处流,萧祁煜要做的可比萧子焱的困难的多。 春璃和萧子焱在一起,真苦不堪言。 萧子焱已多次调查过季春璃,但奈何季春璃的身份保护的很好,他不得其门而入。这日,两人已安营扎寨,萧子焱邀季春璃和地方官去聊,那地方官是个尖酸刻薄之人,但表面上却一脸的仁义礼智信冠冕堂皇。 第一百零一章:疏浚和抵流 两人地方官聊了聊,发觉钱款在下拨的过程中缩水的的确确是被不少人盘剥了,那人也不敢说,毕竟他自己每一年也都在腾挪。 两人上了堤坝,冒着蒙蒙细雨看着远处,万籁俱寂里星星点点有几个打渔船还在劳作,春璃叹口气:“哀民生之多艰,哎。” “不要唉声叹息,过去看看。”萧子焱道。 “到那边去?”春璃诧异,直觉是自己听错了,这时节多危险啊,怎么能到那边去?dam 萧子焱却点了点头,那地方官叫刘兴贵,他点头哈腰急忙准备了船只过来,众人朝着浩淼的护城河而去。 船只乘风破浪,萧子焱竟一点都不怕,炯亮的目光盯着远处的打渔船看,刹那之间一股惊涛骇浪席卷了过来,眼瞅着不少的打渔船酒杯席卷消失在了黑暗里。 看到这里,萧子焱有点震惊,那刘兴贵已下的手软,跪在地上恳求王爷撤离,萧子焱耽误了不少工夫才撤回来。 “这是父皇给我最后的一次机会,此事要做不好,我这一辈子再也没有可能飞黄腾达了,怎么能爱惜自己的性命?”萧子焱怒冲冲的。 大家都知道这是萧子焱最后的机会,情愿帮忙,接下来萧子焱和季春璃跋山涉水,两人去了不少的地方,季春璃只能治病救人,说到治水患那是一窍不通。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呢,萧子焱已让人将季春璃找了来,春璃打着哈欠,“做什么?” “修堤坝,我们去督工,走吧。”春璃无可奈何,只能尾随在后面,堤坝犹如一条龙,这堤坝还是多年前修筑的,尽管每一年还依旧在修筑,实际上不过随便“缝缝补补”,此刻萧子焱将朝廷的钱款都用在了修筑堤坝之上,一群人冒着雨水在勤恳的劳作。 春璃过去一看,发觉江畔人山人海,大家都挥汗如雨。 “这怕不成,堤坝重量越多,越容易被洪水冲垮,不是吗?”想当然尔,这虽然是猜想,但也不完全是猜想。 洪水到来后如狼似虎,在季春璃看来,单纯的去修筑堤坝一定是错误的。 “你来督工,让他们快点儿弄!”萧子焱将一把马鞭交给了季春璃,春璃一怔,从萧子焱手中将马鞭接了过来,顿时感觉责任重于泰山。 怎么叫“她来督工”啊。 萧子焱走远了,春璃这一看发觉不少人都是老百姓,大家看春璃靠近一个个六神无主,“女官啊,小人在做事情,小人在做啊~!女官不要抽打小人,小人在做事。” “女官开恩啊,小人也在做!” 一片哀鸿遍野,春璃将马鞭藏起来,但走到哪里哪里怨声载道,转了一圈后春璃的心情跟复杂了,她到现在为止都不知未来将怎么做。 她是不希望萧子焱成功,但当她看到老百姓如此啼饥号寒,如此胆战心惊,这一幕幕变成了流动的画卷在春璃脑海中翻滚,她看着看着真五味杂陈一言难尽。 一天结束了,堤坝是高峻了不少,但雨水从天而降,将刚刚给修筑起来的堤坝已冲刷的不成个模样,半夜三更,萧子焱又送了一群人过来修筑堤坝,竟犹如秦始皇修筑长城一般。 过了两天,堤坝已弄的差不多了,而洪水地毯式的蔓延到了堤坝旁边,就在下午,水中一声怒吼,巨浪已翻滚着鸣叫着匍匐前进,众人老远看着那堤坝摇摇欲坠,再看时洪水已冲垮了堤坝,有史以来第一次洪水进入了都城,不少跑得慢的人都被席卷了去。 好在东胜国王都地理比较高,否则此刻全军覆没,洪水吞并了不少的房屋和庄稼,情况危险,很快就有人将消息汇报到了中枢,嘉定皇帝一听,但是愤怒,“然后呢?” “然后、他们还在研究下一步怎么做呢,小人那边一有消息立即传给您。”一个卫兵跪在皇上面前,皇上沉重的点了点头。 那人很快跑了出去,一天无数次跋来报往。 洪水进入王都后水位线在不停的上升,眼看着就要过城门了,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洪水却忽然到下游去了,一时之间洪水逐渐消失,大家这才额手称庆。 而下游,萧祁煜压根就没有修筑城墙,他早知那城墙糟糕极了,就如一个垂垂老矣的步入了风烛残年之人,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阻挡千军万马一般的洪水? 他选用的是疏浚的方式,这些洪水全部都疏导到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或者某些下流去了,他这边再也没有了其余的行动。 萧子焱看到这里,心惊肉跳,责骂了不少跟随他谋士,那些人都跪在地上,并不敢说一个字。洪水算是过去了,但依旧还要修筑堤坝,周而复始的工作开始了,春璃感觉这样做治标不治本,和萧子焱聊。 但一开始萧子焱还心平气静,很快的萧子焱就生气了,骂季春璃妇人之见。 “我怎么就妇人之见了?”春璃的意思很简单,“将现有的堤坝全部丢拆除,将根基继续挖,然后修筑起来,这样才能真正起作用。” 但萧子焱压根就不听。 春璃也没办法,只能任凭他每天带民众去修筑,人人都敢怒不敢言,眼看着竣工了,萧子焱草草慰问了一下受灾群众这就准备回去了,而再看萧祁煜那边,他那边的情况很糟糕,堤坝已东冲西决,随时有可能会完蛋。 至于萧祁煜呢,竟在大鱼大肉。 萧子焱的人汇报了萧祁煜的行为,萧子焱皱眉,“这难不成是什么障眼法吗?都这个节骨眼了,他在用公款吃喝?” “是,全部都是公款!”抓住了萧祁煜的证据,萧子焱顿时气焰嚣张,下午就到中京去告状了,其实嘉定皇帝的消息比萧子焱的还要快不少,他早知道萧祁煜在做什么了,但却不动声色。 萧祁煜是深谋远虑的人,他实在是没有可能乱来。 “朕会处理,你也要吊民伐罪,做个受人礼遇的王。”皇上这么说,萧子焱退下,他做的第二件事是贿赂地方官,那刘兴贵早被贿赂的有眼色了,每一年不都这样? 下午刘兴贵在土地庙附近就挖出了“灵芝草”,立即奏报到朝廷去,希望表彰一下萧子焱,萧子焱未免太急功近利了,春璃提醒萧子焱不要班门弄斧,但萧子焱就是不听。 下午,春璃和萧子焱闹别扭了,两人不欢而散,春璃决定去找萧祁煜看看情况,萧祁煜的行为奇异极了,连季春璃也猜不透。 到萧祁煜这边,春璃第一个看到的是萧祁祯,萧祁祯正在算账,旁边众人握着算盘和毛笔挥汗如雨,忙的不亦乐乎。 萧祁祯也没有拿任何木器。 好像,他只有闻到了刨花和松节油的气味儿才能睡得着似的,好像这些是他的快乐源泉以及安全感由来,但今日他少见的英姿飒爽,盘膝坐在庭院内和众人算账。 春璃唯恐捣乱了他们,并不敢靠近,但萧祁祯却起身。 “春璃,你来了?”他微冴,将纸张放在了地上凑近了春璃,春璃道:“你们在算什么?” “皇兄要修筑拦河大坝,从头到尾的修筑,需要银子,算一算需要多少。”其实,如若按照“从头到尾”的修筑模式展开,那自然是一笔没有上限和下限的款项了。 然而他们却还聚在一起认认真真的核算,“要一百万两黄金吧?”春璃问。 “大概要一千万两,”萧祁祯一笑,“还不够,我们已盘算了许久,究竟哪里来这么多的银钱。”朝廷是的确短缺了,而这事一旦进行下去,势必旷日持久,开弓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第一百零二章:天不降横财 春璃想到这里,也已知了萧祁煜面对的难题。 “他在做什么?果真在和地方官吃吃喝喝吗?”春璃问。 萧祁祯摊开手一笑,从他那无奈的表情春璃就看出了问题,她到后院去了,后院布置的犹如太平码头,里头不但在开宴,还有几个美丽的舞娘,舞娘穿的衣裳也很暴露,几个地方官谈笑风生。 萧祁煜邀他们看美人儿跳舞,舞蹈告一段落,萧祁煜切入主题,“今日,本王是过来敛财修筑拦河大坝的,诸位也都到了,如今也该看着捐一点。” 这句话一出,众人大惊失色,他们都是东胜国内书数一数二的贪官,萧祁煜邀他们到来之前对每个人都有一笔估算。 按照他自己筹备的力量想要修筑拦河大坝,实在是螳臂当车九牛一毛,但他将视线盯在了这些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身上。 这一群人能应邀过来参加宴会,他们还与有荣焉呢,哪里知道背后有什么安排或阴谋诡计? “诸位今日到这里,大概也都看到了本王的困难,能到这园子来,想必都决定捐款了,如今朝廷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皇上那边接二连三拨款,朝廷也坐吃山崩了,因此本王还拖赖你们慷慨解囊。” “有道是三年清知府也还有十万雪花银,如今大家比那七品芝麻官可大多了,动动手指也可呼风唤雨,那就都捐吧。”萧祁煜淡淡的笑着,依旧还命令舞娘劲歌热舞。 刚刚给大家还有心情去看舞蹈表演,但此刻各个汗流浃背,不说看表演了,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胆怯的声音冒了出来,打破了维持许久的沉默,“世子,那就从小打到,小人这里抛砖引玉了,小人是在座诸位里头最微不足道的,太多也的确拿不出来,就二百两银子吧。” 那人说完,旁边一人准备记录,结果萧祁煜却冷漠笑了笑,他将一张纸从衣袖中拿出来,也不知道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顿时对方面色泛白,沉默了许久。 “大人可先考虑考虑,本王去去就来。”萧祁煜看到了季春璃,他起身举步靠近春璃,春璃早知这是鸿门宴了,此刻一看果不其然。 她面上带着一抹淡笑,迎视着他,他依旧如此玉树临风,似乎连日来的辛苦并没有让她他产生沧桑与疲倦。 两人相视一笑,是那种老友久别重逢的默契,春璃被萧祁煜带到旁边去说话,他看起来温润如玉,似乎坊间的生活已让他平静而知足,似乎面对的危险与压力完全微不足道。 春璃盯着那幽深的眼看,竟有一点难以自拔。每当她心情低迷或者遇到魔障的时候盯着那双宁谧的眼看一看,心情就会好起来。那是一种可以获取的能量,他的眼如碧波粼粼的海洋。 春璃站在他的对面,萧祁煜伸手,从他发丝上将一片落花花瓣拿下丢在了风里,“此刻来找我做什么?” “想过来、看看你。”春璃竟有哦了表达的障碍,她惶恐的攥着拳头,萧祁煜距离她太近了,以至于他的呼吸能让她真切的感触到,他凑近了春璃嘴巴几乎落在了她的耳垂上,他要说什么,但却淡淡一笑。 “很快就过去了。”萧祁煜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春璃也不知道那“很快就过去了”暗示的是洪水,还是说的是其余某些东西,她不明就里,盯着萧祁煜看。 “知道皇上为什么要你跟在他身边?” “盯着他。”皇上已将目的挑明了,春璃也心知肚明,但话刚刚给说出来萧祁煜就淡淡的笑了,“皇上让你盯着她,其实也让她盯着你,皇上想知道你是我的人,也还是他的人。”其实,皇上更想知道萧祁煜和萧子焱谁更有雄才大略,是更是治国安邦。 “原来如此。”春璃脑袋有点空,每当面对萧祁煜的时候,都会如此。 “春璃,去吧,很快就过去了。”同样的话,萧祁煜又说了一次,春璃咬着丹唇点点头离开。他折返,在一片落花里走向了众人,那一群人似乎已聊过了,看萧祁煜到来,之前那人已跪在了萧祁煜面前。 “如今国难当头,王爷!卑职宁愿毁家纾难,捐三千两白银。”那人也豁出去了,刚刚给萧祁煜交给他的是他和一个上级官员往来的书信,里头聊的内容就是如何倒腾朝廷的钱款。 此刻证据已确凿,在那纸张的右下角萧祁煜还批注了钱款的数目,那人只能照办,他知道这东西一旦送到了帝王手中,一切都另当别论。 “哦,记下,本王代老百姓感谢刘大人了。”写好了后,刘大人终于可以自在在的离开了,看刘大人优哉游哉离开,其余众人也开始捐,萧祁煜手中握着一张纸,目光如炬盯着那张纸看,那严峻的视线几乎可以将那张纸射穿。 众人报出的数字一旦符合萧祁煜的标准,他们就可离开,一旦不符合,他的浓眉就会虬结起来。 大家陆陆续续捐款,一会儿黄金万两已叮当响,这群人终于离开,有线报称,不少官员捐款结束都悬梁自尽了,具体事情谁也不清楚。 他们怎么能留下来呢? 萧祁煜得到了部分银子,立即揎拳捋袖开始大动作,他让人将堤全部都起底,然后开始修筑,裴炎高德楷等人昼夜不停的出谋划策,指点众人。 但修筑拦河大坝哪里是一朝一夕的事,很快钱款就全部都弄完了,然而毕竟拦河大坝才起来了一点点轮廓,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愁城。 “郑邱意,你去调查一下东胜国谁家的生意做的最好,邀请他们来吃饭。”所谓无奸不商,那些做生意的人早知道萧祁煜的手腕了,即便是邀请了他们,他们也不敢过来。 当日,沈寄握着名单挨家挨户去提醒,不少人都在托病,沈寄的脾气向来不好,结果一个装病的人嗝屁了,众人看到这里哪里敢继续? 第二日,商人也都到了。 “本王不要你们白白做事,你那青楼从今以后作为朝廷的教坊司,有什么好事第一时间给你,朝廷每个月需要的粮食从你们的店里出来。”这群人都是生意人,他们知道得罪世子爷是什么下场,一一都遵循了萧子焱的要求捐助。 在那个时代,重农抑商,因此商人的生活也水深火热,大家都比较唾弃投机倒把,但没有商人时代却不可能前进,人民的生活也将原地踏步。 有的商人有的是钱,但却没什么名誉,萧祁煜按照他们捐的款项来赏赐他们,赏赉的东西不过一张黄花梨的牌匾,什么“德厚流芳”什么“厚德载物”,上面的字儿都是萧祁煜的亲笔,龙飞凤舞自成一家。 大家也扬眉吐气。 而另一边,萧子焱早回去了,他这边的一切也早偃旗息鼓了,嘉定皇帝暗暗的将他们两人的一切行为做了比照,发觉萧子焱仅仅为做事而做事,且偷奸耍滑喜欢做表面文章,但萧祁煜就不同了,他稳扎稳打,敢作敢为。 等季春璃回来,皇上召见了她,两人聊起萧子焱在外界的行为,春璃犹如皇上另一双眼睛,她将一切都一五一十说了,一点错误都不敢有。皇上听了后,捻须一笑:“你所言甚是,倒没有任何错误,张富,和你说的一般无二。” 春璃一看,那叫张富的原是个跟随在他们身旁的马夫,暗忖,皇上果真工于心计,得亏一切都规行矩步,不然此刻连她也不可幸免于难。 第一百零三章:从天而降的婚姻 她看都不敢看张富。 然而此事也毕竟过去了,经过此事后萧子焱在帝王心目中已一落千丈,萧祁煜却莫名之间腾空成为了万众瞩目。 她季春璃呢,在此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谁都没有帮助,嘉定皇帝因此判定季春璃并非萧祁煜的人。 出宫的路上,春璃遇到了舒尔雅,舒尔雅在守株待兔,看春璃靠近,立即准备过去为难,春璃看舒尔雅到了,行了个礼。 大概也是春璃运气使然,在舒尔雅没折腾她之前舒洱沄到了,并且顺利的带走了她,从皇宫出来,舒洱沄道:“帝京总这样乌烟瘴气,你不要胡思乱想,早早回去吧。” “我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风平浪静,期间春璃见了一次姐姐,见了一次娘亲,娘亲依旧殚精竭力,叮嘱春璃注意安全云云。 “这是给娘亲您调的,这个方剂吃了后您的身体就逐渐好了。”春璃公事公办一般将药方给了娘亲,夫人握着,泪水却扑簌簌滚落了出来。 春璃尤其见不得人家落泪,她现如今有点轻鄙娘亲,叮嘱姐姐照应娘亲后和季春熙说话了,春熙握着季春璃的手。 春璃看向她,笑道:“你看起来竟是比之前还活力四射了,如今这官儿做的威风八面吗?”春璃自然是在调侃季春熙了。 春熙忽略掉了春璃言语内的讥诮,睫毛忽闪忽闪竟犹如蝴蝶一般,春璃鲜少看到病怏怏的姐姐这么青春而具有生命力过,她笑着轻抚了一下姐姐的额颅。 “春璃,我爱上了一个人。”季春熙犹豫再三,终于嗫嚅道,其实春璃从季春熙的神情与语态就看了出来。 是啊,只有爱情才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只有爱情才能从内而外的改变一个人,春熙握着春璃的手,那眼内的光炽烈好像星星的光芒。 “对方是个什么人,你们是这么认识的呢?”在生活中,春璃始终是大姐大,季春熙比较腼腆,被季春璃这么一问,立即面红过耳。 视线在春璃的脸庞上游移了许久,终于缓缓地开口,“春璃,我认识他的时间还很短,对他也不是很了解,但人最重要的人品,他是个好人!春璃,你不在的时间我遇到了多少事情?” 季春熙的眼内有了惊惧之光,小腿后缩了一下,似乎眼前有什么洪水猛兽,“春璃,你不知道的!我太需要个肩膀了,太需要了。”春熙说着话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春璃一看季春熙,当即想到了娘亲。 她是完美的继承了来自娘亲的某些缺点,这软弱的哭似乎竟能改变一切,春璃抱着春熙,爱抚的轻拍了一下春熙的后背,嘟囔道:“好了好了,你喜欢他就好,最难能可贵他也喜欢你,你是幸运的。” 春璃的话语欲言又止,“我就没有那样幸运了。” 是啊!之前她误会萧祁煜喜欢她,她为了他,几乎可以玉石俱焚。然而萧祁煜呢,她需要的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帮手,一个鞠躬尽瘁的小跟班。 他是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天神,在他的世界里,是完全不需要爱情的,此刻她除了祝福姐姐还说什么呢?不过话说回来,季春熙向来神经大条,春璃自然要就她心水的男子急需了解了解了。 追问道:“论理,我是不该问他是谁的,如今父亲不在,你我和娘亲相依为命,我们就犹如在钢索上跳舞一般,一步走不好就万劫不复了,所以选择的对象的时候也一定要多一个心眼儿,莫要堕入了什么的圈套。” “阿妹,难道我还是当年的季春熙吗?难道我还一成不变吗?”被季春璃这么一激,季春熙嘟唇,神情不怿。 从小,虽然季春熙才是姐姐,但春璃从来没有将季春熙当做姐姐来看,在他的世界里,春璃是比自己略大一点的存在,但那个“大”仅仅是年岁上的时间差。 至于春璃,自爹爹去世后,春璃竟颇有点“长兄如父”的感觉,对娘亲、对季春熙,她都照顾有加。 春璃扳正了季春熙的脸颊,顺着那眼泪水滑落的位置轻轻的亲吻了一下,亲密道:“那我就不过问了,姐姐是成熟了不少,但有什么推心置腹的话你找我说就好,再讲,婚姻大事也不是你情我愿就能的,还需要时间的千锤百炼,姐姐,春璃祝福你。” 她说了不少真心实意的祝福语,季春熙心花怒放也亲吻了一下春璃,两人不能在这里耽太久,聊了会儿,春璃将照顾娘亲一事也叮嘱在三,季春熙连连点头。 二人在夜幕降临之前离开,春璃今晚不需回宫,下马车后她深一脚浅一脚到恢复去了,倒是心潮澎湃。 此刻,一个人走在安安静静的小巷子里,似乎生活的重担和一切纷纷扰扰都不翼而飞了,连脚步都轻捷了不少,眼看着就要到府上了,春璃却忽然看到一个人从墙上飞了出来。 “糟糕!有贼!”春璃唯恐小毛贼窥到了什么秘密。 至于金银珠宝,在她眼里都是身外之物,她尾随了那小蟊贼往前走,眼瞅着那人进入了一个宅院,那女子轻轻叩击了一下门板,有人打开门警觉的朝两边看了看,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拉了她到屋子去。 屋子里那一束明亮的光落在了那被跟踪的女孩脸上,春璃赫然震惊,那竟是紫藤。蓦地想到了之前绿萝找自己无数次告状,说紫藤形迹可疑,之前春璃也没感觉什么,此刻这么一看,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老天,一切竟如此这般! 春璃也不敢去偷窥,黯然失色的回去了,果真刚刚给到府上就遇到了绿萝,绿萝抱着长剑冷漠的盯着季春璃,那眼神有点讥诮,有点嘲谑,还有点不屑一顾。 “我都知道了,你什么都不要说。”春璃想不到事情竟会这样,她难受极了,她对紫藤千好万好,换过来的竟是鬼鬼祟祟的算计和背叛。 “我们不动声色,等她继续露狐狸尾巴。”春璃看向绿萝,绿萝点点头,拍了拍季春璃的肩膀。 “找到她的线索后怎么做呢?” “不留。” 春璃果敢的开口,那“不留”那个字自然是杀了,听到这里,绿萝满意的点点头,嗤笑一声拍了拍季春璃等肩膀:“实话实说,我真是越发喜欢你了,季春璃。” 春璃叮嘱让连翘和王振、绿萝等监控紫藤,但那种监控是不动声色的,行云流水的,春璃安排好了这一切后回去休息了。 入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还冷,天亮的也比之前推迟了一些,春璃到朝廷也无所事事,但不去却不可以。为应后听了脉息,应**着婴儿的鞋子道:“你说我的孩子有多大了?” 春璃哭笑不得,之前和爹爹学习医学的时候春璃就知十月怀胎的过程中孩子是如何演变的,一开始有多大,逐渐有多大,接着有多大等等。 “大概就如您手中的鞋子一般,这么大。”春璃看向鞋子。 “啊,”应后脸上顿时绽放了兴奋的光,神情欢喜极了,“竟已这么大了吗?可真好,真好啊。” 早朝结束后,皇上召见了春璃,春璃到乾坤殿去,皇上道:“朕找你过来,是聊一聊你的终身大事。” 春璃听到这里,顿生恐惧感,终身大事?皇上这是要将自己许配给舒洱沄吗?如若春璃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给舒洱沄,那么就要离开中京了,调查将会永永无穷的耽误下去。 第一百零四章:理智与情感 她急忙跪在地上,“皇上,卑职此刻一心一意都在朝廷,然而并没有谈婚论嫁的意思啊。” “你已到了适婚年龄,朕和你一样大的时候萧祁煜都出生了。”这不是夸张,这一句话倒是噎得季春璃无言以对。 两人正在聊,皇上对高允之挥挥手,让高允之找萧祁煜进来。 片刻后萧祁煜到了,春璃就更感觉奇怪了,难不成嘉定皇帝要为她和萧祁煜指婚不成?如若果真这样倒页罢了。 春璃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缓慢回过头看向萧祁煜,萧祁煜已跪在了自己身侧,从春璃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萧祁煜那完美的侧脸,有的人侧脸比正脸还惊心动魄,他的下巴笔挺而尖锐,棱角分明。 他的鼻梁骨是带着贵气的,高峻而挺拔,那颀长而蜷曲的睫毛几乎可以放下一根毛笔,而那眼内蕴出的光,可以吸引一切女子。 是他喜欢的人啊! 春璃只感觉心跳加速,他们两人都到了,她期待的看向了帝王,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朕找你过来,是聊一聊春璃的婚事,春璃能有今日,拖赖你帮助,朕看她也到了适婚年龄,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朕在这里也要紧锣密鼓为你们张罗着。” 一通老生常谈。 春璃有点焦急,心头在不住的催促,求求您老人家不要离题万里了,您就直奔主题告诉我吧。 春璃不怕做“小”,至少她相信自己和萧祁煜的感情是经得起推敲的,而时间会见证他们是爱人,就这么简单。 “朕你,在这中京也看了许久,才貌双全的倒不怎么多,春璃是女官,她的另一半也一定要旗鼓相当,身份地位自不待言。” “是。”萧祁煜搭茬,“父皇的意思,是让儿臣帮春璃物色一个吗?”萧祁煜看向嘉定皇帝。 天子龙心大悦,起身道:“朕的意思,还找什么金玉良缘?朕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有一桩姻缘啊。” 春璃更断定皇上会安排她下嫁给萧祁煜了,心犹如兔子一般七上八下,萧祁煜却不解,语声迟滞而缓慢,不动声色道:“父皇的意思,究竟那人是谁呢?”这么一追问,皇上眉开眼笑。 “朕看御前侍卫武状元厉无畏就不错。”春璃听到这里,一股气血反逆到了脑袋,她只听到头脑里嗡的一声,犹如一双无形的手握着铜锣在她耳边打了一下,她几乎要昏过去了。 但她还需保持体态的端庄。 皇帝将季春璃和萧祁煜的眼神都尽收眼底,他的视线在两人面上梭巡了一圈,春璃当即准备反对,但萧祁煜却欠身,就事论事一般开口:“春璃出身寒微,那厉将军也一般,他们都是从最下面摸爬滚打上来的,如今联姻,的确为天作之合。” “春璃,你呢?朕怎么看你不开心?”嘉定皇帝瞅了瞅春璃,慢悠悠开口。 话说,季春璃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她的命运就要莫名其妙被这一双翻云覆雨的手改写了,春璃准备申辩,但却趋前一步,“微臣惟命是从。” “那就挑个好日子吧。”皇上颔首,肥硕的身体犹如肉球一般滚到了龙椅内,目光灼灼,“煜儿,春璃是拟提拔上来的,如今这事情朕交给你,你定要做的花好月圆,怎么样?” “儿臣一定完成的尽善尽美,皆大欢喜。”萧祁煜的声音依旧清朗。 就在这一切都板上钉钉的时候,门口却冲进来一人,那急切的脚步声似乎雨点一般,春璃因背对着那人,此刻她惊诧的回过了头。 萧祁祯到了。 萧祁祯趔趄了一下,推开了旁边的一个太监,看萧祁祯急匆匆冲进来,犹如要行刺一般,福生急忙挡在了帝王面前,做了个完美的人肉屏障。 “二皇子,您止步,止步啊!这里也是您闹的吗?”那太监竭力的阻挠萧祁祯靠近金殿,但萧祁祯毕竟一鼓作气进入了屋子。 他长驱直入,跪在了季春璃旁边,“父皇,您在谈春璃女官的婚事吗?”这句话问的爽利,犹如一把匕首直杀人心。向来萧祁祯都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哪里有过这般的冒昧?以至于嘉定皇帝一时半会没能反应过来,更没有让殿前武士叉他出去。 皇上居高临下盯着萧祁祯,季春璃也打量了一下他,他是跑进来的,短跑让他气喘吁吁,额头的汗水濡湿了发际线,一枚一枚犹如珍珠一般滚圆的落下。 他的眼明媚极了,气息在拂动。 “起来说话。”皇上非但没为难萧祁祯,反而还准允他起身,萧祁祯起身后,忙道:“父皇是要赐婚吗?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喜欢的人是季春璃啊,自春璃到皇宫,儿臣就注意她了,父皇!” 这句话冲口而出,大家的神情都发生了变化,这么一个刚毅木讷之人今日竟毫不吝啬的表达了自己对春璃的喜欢,爱慕,这让季春璃也意外。 皇上向来处变不惊,但此刻攥着的拳头已让人看出了端倪,空气顿时静默了,只能听到萧祁祯的呼吸声,绵延不绝的…… “父皇,皇兄已有了南瞻国公主,何苦让春璃后来居上,既是要指婚,儿臣恳求父皇让季春璃嫁给儿臣吧。”萧祁祯说完,开始叩头。 春璃看到这里,心微微苍凉,原来连萧祁祯都以为皇上会给她和萧祁煜指婚,但哪里知道皇上并非如此,所谓的指婚背后还有无穷尽的阴谋和算计。气氛尴尬极了,轮到天子开口。 “朕已经准备将春璃赐婚给里厉无畏了,此事不可更改,至于你?”嘉定皇帝指了指萧祁祯,“朕会给你重新安排,春璃不适合你。” “厉将军?”萧祁祯以为自己听错了,跪在地上,身体前倾看向皇上。他今日鼓起勇气过来恳求皇上收回成命,他唯恐萧祁煜会捷足先登,但想不到皇上的安排竟果真是他完全意料之外的。 “是!”皇上冷哼一声,“你也到朕这里无理取闹了?退下!”喝令离开,萧祁祯还要说什么,但春璃却立即丢给萧祁祯一个眼神。 他离开了,郁闷极了。 “春璃,你可有异议?”看萧祁祯离开,嘉定皇帝问,季春璃含笑,她已破釜沉舟,当她发觉萧祁祯并没阻挠此事发生的时候,她已心灰意冷。 他们之间到底仅仅是利用关系,雇佣关系,除掉利益,不存在任何情感。 “皇上安排,自然门当户对,是金玉良缘,春璃感激不尽。”季春璃行礼,嘉定皇帝看春璃如此这般,满足一笑。 “其实,文书朕都写好了,你父亲和娘亲身份低微不好到帝京来,朕就要肩你父母之职,此事朕为你安排的很好。”皇上说完后,让高允之宣了厉无畏进来。 春璃之前就听说过厉无畏,他是皇宫内的侍卫首领,帝京的侍卫每十个人为一“总”,一总又叫做一旗。 厉无畏是千总,可统领上万人龙禁尉,未来此人将是季春璃的夫君,然而春璃兴味缺缺,似乎连多看一下他的心思都没有。 按理说出生寒微的季春璃能嫁给千总厉无畏已是三生有幸,但却从春璃脸上搜寻不到一点点诸如开心、激动等等神色。 春璃面如死灰,一切在帝王的命令下逐步完成,春璃盯着眼前人,一时半会竟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那厉无畏,他看向季春璃的视线是带感的,欣赏的,毕竟季春璃是中京唯一一个女官,春璃身上有一种奇异的气质,说她羸弱,但在这一种淡淡的脆弱里却有一种英姿勃发,一种战无不胜的锐气。 第一百零五章:皇恩不浩荡 但说春璃勇猛,却因了女孩的妩媚而中和成了另一种惹人怜爱的感觉,春璃的婚姻已板上钉钉不容置喙。 萧祁祯想要求婚,但遭到了拒绝。萧祁煜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似乎春璃命运的走向和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就在这当口,舒洱沄到了。 门外是高允之高唱的声音,舒洱沄闻讯而来,当他知道季春璃就是当年那个丫头后,早有了据为己有之意,此刻焉能眼睁睁看着春璃被这其余人攫住。 舒洱沄进来,跪在了嘉定皇帝面前,皇上似乎并不意外,倒是厉无畏眼神愕然,他不理解究竟季春璃是用什么手段让这么一群男人为去神魂颠倒的,从季春璃身上一点女子应该有的柔媚和妖娆都没有。 正因如此,更让他好奇。 “吾皇万岁!”舒洱沄带着强烈的目的性而来,“皇上,外臣求婚。”说真的,他已有语无伦次,一句“求婚”让天子无言以对,他笑了笑,和颜悦色道:“不知道求何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舒洱沄指了指春璃。 皇上凝思了一下,如今他既不能将春璃嫁给萧祁祯,让他们珠联璧合强强联手,又不能将春璃嫁给舒洱沄,让他们远走高飞,一时之间最适合的金玉良缘倒是季春璃和厉无畏了。 季春璃不能主宰自己,已听天由命,在她看来,最坏的结果就是嫁给厉无畏,其中还有什么惊心动魄的起承转合,似乎已不十分重要。 “只可惜,你晚来了一步,朕已下令让春璃女官嫁给厉无畏了,如若你果真要和我朝女子联姻,朕会为你物色。”皇上一面说,一面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黄绢。 他刚刚并没有写什么,但此刻手中却多了圣旨,一切的一切自然早早就安排好了,明明已板上钉钉舒洱沄却不着急,叩头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外臣对季女官一见钟情。” 他的话不多,但难能可贵在每个字儿都掷地有声,每个字儿重于千钧,春璃看向舒洱沄,视线又在萧祁煜和萧祁祯的面上梭巡了一下。 她多希望萧祁煜能和舒洱沄一样据理力争,但他是平静的,平静到不可思议。一切的一切,看来都是她自己在作茧自缚了,春璃哀叹了一声。 “你也是太子,自然知道君无戏言,朕这里如何能出尔反尔?”嘉定皇帝盯着舒洱沄质问,一时之间舒洱沄默然无语。 春璃唯恐局势会愈演愈烈,她也明白萧祁煜是不会有可能恳求皇上将自己许配给他的,换言之,即便是萧祁煜开口了,皇上也没有可能答应。 春璃思忖到这里,眼前倒是豁然开朗,那层层叠叠的雾霭似乎彻底消失了,尽管此刻的春璃依旧不能看到更远处的秘密。 “皇上!”当事人终于开腔了,“臣女认为这是很好的姻缘,既然是天赐良缘,臣女自感激不尽,厉将军,你我给皇上叩头谢恩吧。” 早早的结束这闹剧吧,她进宫来的目的本不死谈情说爱,不是吗?至于花落谁家,这个问题从她一脚进入深宫内院就该明白的。 那厉无畏憨厚老实,听春璃如此说,似乎带动了情绪,连连叩头。 春璃是锦上花,也是解语花,能得到春璃做另一半,对他来说是一种不能言说的快乐,微妙的欢喜。 两人叩谢恩典后皇上让他们离开了,至于其余几个人是怎么样走掉的,春璃不感兴趣,从乾坤殿出来,春璃强颜欢笑。 她的心上插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厉无畏跟在春璃背后,瓮声瓮气道:“我会对你好,春璃,一定会对你好。” 他在许诺,春璃点头,“厉将军是一言九鼎的真君子,春璃能嫁给您实在是万千之喜,我知道了。”春璃开始演戏,然而这寂寂深宫内,多少人都戴着面具呢? 看春璃喜不自禁的快活模样儿,厉无畏靠近花篱,一把摘了一朵茱萸花插在了春璃的发髻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是是,冲洗白头偕老。”春璃笑了笑。 一切都成了定局,圣旨一下,一切覆水难收。春璃明白,那厉无畏是天子的人,他把控了他的一切,而期望让厉无畏也把控春璃。 到第二日,尚宫局和鸿胪寺已操办了起来,似乎正因为春璃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官,所以婚姻一点不删繁就简,每一个流程和细节都精致的很。 就连婚礼上的器皿和装饰都考究而精美,那厉无畏自然开心极了,春璃也笑吟吟,大家从他们那满足的笑容里似乎品尝到了幸福和快乐,然而谁知道呢?春璃的笑并非有感而发,她被人装扮着,将各种熠熠生辉的东西插在了头上。 铜镜里的自己竟是那样美丽,她向来对各色绚烂的宝石不感兴趣,但今日铜镜里的自己却格外美丽,也不知道是人因了饰品而焕然一新,还是饰品被人衬托的价值连城,更换了喜服后,春璃眼神空洞的盯着外面。 她多么希望萧祁煜会阻挠一下,她决定了,只要萧祁煜在这事上略微一从中作梗,她就跟定了他。 冤案不查了,一切都到此为止,她要他,仅此而已。她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一个信念,但萧祁煜呢,只是一个劲儿的让人装扮她,却从不过来看她究竟怎么样了。 古人结婚在下午,黄昏的昏和“婚”音同字不同,但却因袭了这么个约定俗成的传统,春璃身穿五彩缤纷的衣裳,等待外面的喜娘。 大概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春璃终于等到了萧祁煜,他大概是是第一个参观新嫁娘的男子,异性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不可进入。 但萧祁煜是个例外,毕竟他授命天子,要为春璃的婚礼擘画,他从来没有贾建国春璃这么美丽的一面。 他何尝不想带了春璃离开这里,但他心头还有炽烈的希望,还有放不下的梦想,还有触摸不到的东西牵引了他,他盯着春璃看了看,春璃茫然起身,嘴角的笑弧在一点一点打开。 那是真正快乐的笑,她的眼因期待而闪亮,“萧祁煜! 第一次春璃连名带姓的叫他,一点不害羞,一点不恐惧!她受够了他们之间的礼仪道德,受够了他们之间的繁文缛节。 春璃端庄的站在萧祁煜面前,“我今日好看吗?”连春璃自己都迷醉于自己的美丽,尽管日日的她都容光焕发,但今日更别具一格。 “你就要做他人妇了,我也为你高兴。”萧祁煜这一句话顿时将春璃打为原型,春璃沉默了。 “我以为,你会求婚的。”春璃低眸看着自己的鞋面,她终于可以大胆的表达自己的内心了。 萧祁煜抱住了春璃,他亲吻了一下春璃的睫毛,那颀长的睫毛在那吻之下很快就颤动了起来,接着一股凄凉的泪水从纯澈的黑瞳里滑落了出来,几乎弄脏了她精心描画出来的妆容。 他亲吻了一下春璃的鼻梁,而后抱着春璃,将春璃放在了旁边的云榻上。此刻季春璃只响干柴烈火和萧祁煜燃烧一次,哪怕一次也好,她什么都不要了,忘我的亲了过去,唇齿之间的秘密一览无遗。 挑逗、追随、欢喜、触碰、春璃心头的死火山顿时鞭痕了活火山,有什么喷薄欲出的东西,是岩浆吗?还是自己那冰封了多年的心,春璃慌乱的解开了萧祁煜的衣领,萧祁煜的手已…… 就在此刻,萧祁煜忽然理智,将放在春璃衣服内的手拿了出来。 第一百零六章:貌合神离的夫妻 在这一刻,春璃清醒了,犹如从云端跌落到了地上。 “厉将军手握重兵,是父皇最信得过的人,以后你要拿走他的兵权。”春璃做梦都想不到,都这个节骨眼了,他满心满眼的竟还是未来,还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希望他是疯狂的,是不可理喻的。 “你的妆乱了。”萧祁煜说完,握着眉笔为季春璃画了画眉毛,春璃是多情的远山眉,画完后,萧祁煜丢下眉笔离开了,留给春璃一个笔挺的背影。 他要离开了,并且尽快的离开,他明白,一旦自己犹豫不决,很有可能会破坏皇上苦心孤诣安排的一切。 难道他果真不希望攫取春璃的芬芳吗? “萧祁煜。”季春璃锐叫了一声冲向了他,她的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肢,犹如枯藤绕树一般,“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待我走吧,我不要在这皇宫里了,我只要你。”一个女孩儿是用多大的勇气才能这样表达自己的诉求。 “现在还不是时候。”萧祁煜看向春璃,眼神复杂极了。 萧祁煜掰开了春璃的手,季春璃呆愣了许久,喜娘进来了,瞥视了一下凌乱的床铺以及春璃奇异的表情,她什么都没有说,将一张方巾落在了春璃的眼前。 季春璃落泪了,十个月内,她第一次落泪,不为自己不可逆转的婚姻,而为不能挽留。 礼节是怎么样进行的,春璃已记不清了,等一切都结束已是后半夜,厉无畏喝了个昏天黑地回来,春璃袖子里握着一把刀,时时刻刻提防着。 入洞房?不!季春璃才不要。 厉无畏靠近春璃,他脚步踉跄,看起来已随时可能昏睡,春璃看向厉无畏,他跌跌撞撞进来,然后哈哈大笑。 “厉将军?”春璃凑近,大概他看起来太痛苦了,竟让春璃放弃了怨怼,她过去搀扶了一下,却被厉无畏一把推开了,刚刚给厉无畏还酩酊大醉,但此刻似乎已全醒了。 接着,厉无畏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毛巾,那毛巾湿漉漉的,被丢在了墙角,春璃竟不知道厉无畏这是什么意思。 “季春璃,我这一辈子也太失败了,好不容易摸爬滚打做了将军,做了万户侯,做了千总,但却不能迎娶自己喜欢的人。” “你喜欢的人?”春璃听到这里,感慨了一声,她忽然就不怕厉无畏了,甚至于也明白厉无畏不会伤害自己。 “我自然有喜欢的人。” 接着厉无畏给春璃讲了一个陈年旧事,但在春璃看看来,那故事更近似于一个传奇或者一个神话,在那故事里,少艾的女子倾慕多情的男儿,而这故事的男主角曾几何时是危害一方的强盗。 他见到她后,很快就坠入爱河。女子痴心绝对在等他,他建功立业去了,这一走就是多年,终于等他回到了帝京,终于他成了一个千总,然而那女子却下落不明,这多历年所来,他找寻过无数次,但曾经喜欢的女孩就是杳如黄鹤。 “她叫什么名字,没准儿我会帮您找到。” 果然一切不幸中还埋藏着幸运的果子,春璃满以为自己进入的是万劫不复的魔窟,哪里知道这厉无畏是个顶天立地的君子,原来这婚姻连他也不称心如意,说白了,他们是两个被彻彻底底捆绑起来的可怜人。 因了各自跌宕起伏的命运,让他们两人更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怜。 “从今日后,我认你做哥哥,怎么样?”春璃喜笑颜开,她的观察很敏锐,很快就断定厉无畏对她一点爱都没有。 那厉无畏点点头:“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始终是我妹妹,然皇上的眼线比比皆是,我们还要好生去表演。” 她大婚的第二天,春风得意。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似乎和之前并没任何区别,这日春璃到应后那边去,发觉应后还在发呆,看春璃到了,应后咳嗽了一声:“一切竟是如此阴差阳错,春璃,你嫁给了一个将军。” “厉无畏也是百里挑一的人。”春璃不好夸奖厉无畏,然而厉无畏身上的确有闪光点,昨晚对她秋毫无犯。 春璃欣赏她,要做到对一个美丽的女子视而不见,那是很困难的。应后盯着春璃看了看,“那厉将军的右边耳后是不是有一枚痣呢?”应后这么问。 她听到这里,眼神顿时变了,蹙起惊澜,“娘娘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应后顿时一笑,“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有说啊。” 但她分明听到了。 为应后听了脉息后,春璃笑了笑,叮嘱应后不要胡思乱想,看应后吃了安胎的药后春璃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春璃遇到了舒尔雅。 这一次舒尔雅却没有为难春璃,皱眉道:“季春璃,你嫁给厉将军了,我哥哥难受了一整天。” “我和太子爷不过数面之缘的交情,此花言过其实了。”其实春璃的心也难受了一下,犹如被一根针轻轻的刺了一下,但那难受的感觉转瞬即逝。 “季春璃,我以后不和你做对了,你现如今也是其余人的妻子了,自不会朝秦暮楚,对不对?”舒尔雅靠近了季春璃,恳求一般的抓住了春璃的手。 她发现舒尔雅手掌心都是致密的汗,春璃急忙点头。 在这皇宫里,少一个敌人不见得会怎么样,但多一个敌人却危险极了,春璃本就水深火热如履薄冰,所以此刻顺遂的接受了舒尔雅的好意。 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分开了。 接下来的无数天,厉无畏始终如一对春璃,他们明面上是夫妻,然而却名存实亡,没有人知道厉无畏是睡在木桌上的。 春璃不小心看到了厉无畏右耳朵后的一枚痣,蓦地想到了应后的话,倒有点胡思乱想。 这日忙碌完毕朝廷的事,春璃准备去休息,却看到了福生,福生距离他很远,他做了一个动作,那动作春璃心知肚明。 福生离开,春璃尾随其后,一会儿后进入了西宫。 萧祁煜看季春璃到了,道:“帮厉无畏找人。”春璃想不到萧祁煜的消息竟如此灵通,她也不敢问究竟他是怎么知道厉无畏在找人的,她点了点头。 看季春璃准备离开,萧祁煜又道:“拉拢他,不择手段。” “是!”春璃点点头,自萧祁煜那日安排她嫁给厉无畏后,春璃对萧祁煜的情感转换了,她是还爱着他,但也仅仅是爱着而已。 他看春璃离开,摆了摆手。 他在想什么,春璃已不能琢磨了,但春璃却明白,王权富贵在他心目中的比重很高,胜过了情感,他要的是辉煌,一个锦绣前程。而不是细水长流的情感,朝齑暮盐的生活。 春璃嫁人后,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多了起来,那厉无畏有将军府,春璃在将军府也如鱼得水,她本就是没有架子的人。 春璃推荐了叶海勇做兵卒,叶海勇对春璃感激不尽,春璃笑着拍一拍他的肩膀:“将来你做到了厉无畏这个品级,可要帮帮我。” “那还用说,一定以德报德。”春璃只是将来路不明的叶海勇安排在了军队里,但却并没有举荐叶海勇做副将参将之类,她希望叶海勇从最底层开始,而后未来的某天平地一声雷,建功立业。 一切靠自己能耐拿到的东西,总比施舍来的强,有的道理不需要说,但叶海勇却明白。 春璃能给他的,已厚德载物,其余的东西,是命运的筹码,但也需自己努力摘取。 日子还流水一般进行着,根据萧祁煜的安排,春璃大多数时候已不和萧祁煜在一起了,他们的约会逐渐变得规律。每隔几天,福生那边会送书信过来给春璃,而萧祁煜呢已在外面修筑了一个行宫。 第一百零七章:春璃夜奔 在那个年代,诸侯王也有数之不尽的别业,他的行宫和王侯的都不同,脱离了错金镂彩,也没有金碧辉煌,乍一看就好像一个朴实点儿的庄园,这种田园牧歌男耕女织的生活似乎也是他喜欢的一种风格。 这一晚春璃到行宫来,发觉萧祁煜在发呆,他的面前是一个池塘,此刻池塘内早板结了,去岁没有来得及拔掉的茅草莲花花梗比比皆是,失去了翠绿的战袍,他们看上去好像年迈而饱经风霜的斗士,依旧在凄风苦雨中凝立。 他已很久没有移动一下了,好像池塘旁边一尊雕塑一般,福生看春璃到了,朝着那边努努嘴。 春璃老远就看到了他,蓦地一笑,“怎么?世子也有发呆的时候吗?” “你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种情况可真是少。”这种情况寥寥无几,追陪了她多年的福生几乎从所未见。 春璃盯着萧祁煜颀长的背影看了片时,对福生笑了笑,从福生手中将茶托拿过来,示意福生退下,等春璃到萧祁煜身旁这才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味,一开始春璃还以为那香味是他在喝什么东西,随后嗅到那香味竟来自于自己手中的茶托。 春璃的脚步声扰乱了萧祁煜的思绪,他缓慢的回过头,但视线顿时变得凛冽了不少,之前的眼神是漫不经心或者放空的,但此刻的眼神锐利而机敏,好像一只被打扰到了的云豹。 “我到了。”黄昏的暮色涂抹在天空,那暮色逐渐染红了一片天,美丽到不可思议,春璃盯着远处看了看,日薄崦嵫,正在散发一天里最辉煌的绚烂。 云团好像被染红了一般,然而萧祁煜似乎也正在看那美丽的云层,也不知过了许久,萧祁煜瓮声瓮气道:“是火烧云,帝京就这样叫。” “我们叫烧火云。”春璃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今日已疲倦了一天,哪怕今日春璃遭受过不少的冷漠和怨怼,乃至于有人欺负了她,伤害了她,但每当她看到萧祁煜的时候,一切的创伤都不复存在了。 他就好像她的万应灵丹,她的一剂良药,只要多看一看他,他就快乐。 “春璃,坐下。”萧祁煜摸一摸墨发,将发丝抖到了背后,那墨发犹如黑色的瀑布一般轻盈美丽,风一吹,拉犹如均匀的旗帜一般,看起来美丽极了。 她坐在了他的旁边。 他还有要求。 “我不会吃了你,你为何要坐在这里?过来点儿。”春璃靠近萧祁煜,坐在了萧祁煜的旁边,他握住了春璃的手。 这少见的温柔让春璃不知所措,她有点莫名的难受,她在幻想,要是他们的关系不仅仅是人后的不仅仅是见不得光的就好了。 也不知旷日持久的将来一切会改变了,一切会有没有全新的突破,春璃却猜不透萧祁煜在想什么,他的眼黧黑纯澈,好像刚刚从泉水中打捞起来的黑曜石,玛瑙一般。 “帮我调查个事。” 来了来了!果真来了!从春璃到这行宫开始她就预料到了什么,此刻萧祁煜终于开口了。 春璃倒习以为常。“您说吧。” 萧祁煜没有立即开口,似乎不怎么放心,他斟酒一杯,“春璃,难得放浪形骸,你我喝一杯?” 别看萧祁煜应有尽有,逐渐也拿到了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但看得出萧祁煜不怎么开心,并且最悲哀的是,他心头一切负能量的东西都不能转告给任何人。 其实,我们的悲伤如若有个泄洪口,那悲伤也不算什么悲伤了。其实,人的悲伤如若可以通过什么途径传递给第三者悲伤就会减半。 在遇春璃之前,他生活的不见天日,遇春璃后,他逐渐被这女孩身上美好的气息青春的活力感染到了,他喜欢她,是那种不能宣之于口的依赖。 春璃就更理解萧祁煜了,作为一个天潢贵胄,日日需要说言不由衷的话,需要做身不由己的事情,明明喜欢某人却要假装漫不经心满不在意,明明对某人恨之入骨,但却需要笑脸相迎。 皇族——他们是人类一个奇怪的存在,他们的形态都始终如一,季春璃鲜少在几个皇兄以及皇上的面上发现很多的表情,就连震惊到了,那表情也很平静。 如萧子淼一般畏首畏尾的人,是皇族内的奇葩异卉。 她盯着他看,他将一杯酒送了过来,春璃呷一口,只感觉清甜爽口,她鲜少喝到这样好喝的酒水。 而另一边,行宫的后院,一个嬷嬷含笑正在和舒尔雅聊天,那嬷嬷惋惜的叹息,“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了,公主您还没有和世子爷那样呢,不过你放心好了,刚刚那酒水里头浸泡了蛇床子和鹿鞭,男人吃了心旌摇曳,女子吃了兴致勃勃,您只需要等王爷过来就好。” “这行宫内并没有其余的女子,您一人他一人,真可谓珠联璧合干柴烈火。”那嬷嬷笑了笑。 “事成之后,本公主自然会赏赐你,此刻还不是你大吹法螺的时候。”舒尔雅端庄的坐在位置上,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头顶那冰冷的白玉簪。 “王妃您放心好了,就是贞洁烈女吃了这个也会变娃**。”这嬷嬷志得意满的笑,很显然她已无数次的见识过这酒水的厉害了。 接着舒尔雅也笑了。 “来人,去打听打听世子爷在做什么呢?怎么还不到后面来?”舒尔雅已有点等不及了,那酒是福生接过去的。 蛇床子和鹿鞭都不是毒药,即便是用银针也测不出毒性,因此今晚萧祁煜势必会饮酒,此刻舒尔雅倒是忧心忡忡,唯恐萧祁煜酒量过人,又怕这酒水效力不好,更怕自己的阴谋诡计会被萧祁煜识破。 此刻,不但萧祁煜喝了这酒,连季春璃也多喝了两杯,这酒度数低,味道甜馨,两人喝起来没完没了。 喝过了酒后春璃面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笑,她只感觉通体舒泰,说真的自到深宫内院后,她也和皇族一般一丝不苟,生怕会泄漏自己的秘密。 已是许久都滴酒不沾了。 此刻喝了酒,莫名想要笑,然而也竟笑出了声。萧祁煜也笑了,似乎开心在放大,福生老远看了看两人,已感觉两人喝醉了,他想要过去提醒,但一想到多日来萧祁煜都不开心,此刻何不让他就放浪形骸一次呢? 因此,福生退后。 才从前院出来就看到了后面一个鬼鬼祟祟的丫头,别看福生人老了,但心眼儿灵活,而他是这多年来唯一一个伺候在萧祁煜身边没有离开的人。 他纵身一跃已经从天而降,那一个丫头慌里慌张准备逃走,冷不丁看到福生小从天而降,哪里能不恐惧,“哎呦”了一声,那丫头拔腿就跑。 “春兰,你到哪里去?” “没,没有。”春兰说走就走,但被福生一把揪住了,丢在了远处,春兰瑟瑟发抖,不打自招,将舒尔雅让自己过来监视萧祁煜的事情说了,但任凭福生再怎么恐吓,这春兰却说不出更多的秘密了。 福生固然疑惑,但却也只能放了春兰。 另一边,春璃已喝多了,她本不胜酒力之人,且这是长久以来第一次这么喝,自然很快对究竟缴械投降。 “世子,我已不能再喝了,您说吧,您刚刚欲言又止准备说什么呢?您准备让春璃帮助您调查什么呢?”春璃看向萧祁煜,她只感觉头晕目眩,以至于眼前的剪影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个变成了四个。 第一百零八章:至亲至疏 四个一模一样的萧祁煜在春璃的面前晃动。 “本宫,”萧祁煜起身,脚步有点踉跄,他差一点就跌落了池塘里,春璃自不量力过去搀扶,却哪里知道自己噗通一声跌了进去,萧祁煜大惊,急忙去搀扶。 天气有点冷,但喝醉了的人却似乎感觉不到。 春璃依旧在嘻嘻哈哈的笑,萧祁煜抱着春璃,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与安谧,他慢吞吞道:“你帮我调查一下我娘亲究竟是谁,淑妃的死亡太奇怪了,不是吗?” 当年的淑妃——也就是萧祁煜的娘亲,她在萧祁煜刚刚出生不久就去世了,她的死亡和皇后娘娘有关系,有不少人对淑妃的死亡都有各种猜测,其中每一个版本的故事矛头都指向了皇后娘娘。 有说淑妃娘娘在皇后的凤坤宫吃了一碗龙舌凤尾汤,回来后淑妃就一命呜呼的,有说皇后娘娘嫉妒淑妃,杀了淑妃等等。 “为何忽然怀疑起来自己的身份了?”当年的萧祁煜是嘉定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自然如珠如宝,按理说淑妃娘娘不是正宫娘娘,但淑妃娘娘却贤良淑德,又比皇后进宫早,所以萧祁煜这“世子”之位,乃是基于很多的考量才册下去的。 其实,里头也有皇上对淑妃的不舍和内疚。 “这多年来,总有人在背后帮助我,我感觉很奇怪。”萧祁煜终于从泥泞中跋涉出来了,之前谋害他的人比比皆是,自然也有帮助他的人,但他无暇去思考很多。 如今,一切已过去了,他愈发感觉有人在背后帮助自己,而那人似乎和淑妃有不解之缘。 春璃记住了这个,“我会从应后和容妃娘娘这边下手,您放心好了,”得到了季春璃肯定的回答,萧祁煜点了点头。 “到前面去走走。”其实此刻两人都喝多了,春璃今晚本不需要回去,被萧祁煜一邀请,笑着往前走。 此刻萧祁煜脱掉了自己的斗篷披在了春璃的肩膀上,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萧祁煜看到有船只,“我和你泛舟湖上,怎么样?” 春璃连忙点头。 上船只后,萧祁煜摇橹,那池塘本不怎么大,但此刻对两个醉鬼来说却是一个陌生天地,“哎呦!”季春璃帮帮坐在甲板上呢,忽一片芦苇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船行如风一般那芦苇具有了张力,啪啦一下疼的春璃目瞪口呆。 她急忙趋吉避凶,进入了乌篷船,实际上那酒意也逐渐上来了,春璃躺在了里头昏昏欲睡,能看到站在甲板上的萧祁煜,他竟将船只弄到芦苇荡里头去了。 那芦苇荡是个浅水区,船只很快就搁浅了,任凭萧祁煜再怎么用力,船只都纹风不动,看船只八风不动,萧祁煜丢开了划船桨进入了乌篷船里头,里头空间不怎么大,逼仄到两人几乎面颊贴在了面颊上。 春璃感觉到有什么火烫的东西喷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她恐惧极了,想要起身,但奇怪的是,萧祁煜带给了春璃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她竟有点不想起来了。 “萧祁煜,我还在。”季春璃看向萧祁煜,他的发丝垂落在她面颊两边,春璃伸手将他的发弄到了另外一边,这样她就可以看清楚他的容貌了。 他醉眼迷离,刚刚喝多了,此刻有点迷瞪,那双扑朔迷离的眼盯着春璃在看。 “什么还在?”萧祁煜挑逗一般的用鼻子触了一下春璃的鼻梁,春璃抱住了萧祁煜的后背,嘴唇放在了萧祁煜的耳朵上,“第一次啊。” “第一次?”萧祁煜勾唇一笑,手指轻轻摁压了一下春璃丰满的红唇,只感觉她的嘴唇好像熟透了的红樱桃,好像开好了的红玫瑰,柔媚里带着一点肉乎乎的弹性。 “他没有碰你吗?”萧祁煜的体位已有点生杀予夺了,剑及履及,春璃可以感受到男人动情后某些微妙的变化。 她本该起身一走了之的。 她本该起身一走了之的,她分明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了轻蔑与不可思议,分明看出了半信半疑,难道在他心目中,她是那种工于心计的女子吗? “我没有骗你。” “那是你留给我的吗?”萧祁煜的手已蠢蠢欲动,春璃闭上了眼睛,一股清澈的泪水屈辱的从眼角滑落,“是!” 小船儿在摇晃,春璃感觉到被人生杀予夺的痛,那过程一点不舒服,甚至让春璃有想要拒绝和逃离的冲动,一切都过去了,春璃也清醒了多半。 萧祁煜却睡了。 “女官,春璃?”岸边,是福生的叫声,春璃急忙将凌乱的衣裳拿过遮蔽了起来,她紧张的喉咙声音都变了,朝着外面喊话:“怎么?” “世子爷喝醉了吗?何不送他上来,已是半夜三更,感冒了可如何是好?姑娘也要早早儿的回去,一旦路上被什么有心人看到了可如何是好?”春璃闻声,急忙点头答应,她用最快的速度将衣裳穿好了,忙忙碌碌划到了岸边。 萧祁煜被搀扶起来后春璃准备抱萧祁煜去休息,哪里知道萧祁煜竟摇了摇头,春璃看无计可施只能对福生道:“去找一双被子,没办法了啊。” 福生急忙去找被子,春璃盯着萧祁煜看,忽然看到了月光之下船只上斑驳的血迹,暗暗的暗红,那是属于她少女光阴的结束。 春璃面颊绯红。 福生进入屋子去找被子,但却发觉这屋子有什么人来过,那人狞笑了一声推开飞了出去,别看福生人已老,然而武功却老而弥辣,他暗忖春璃既在照应萧祁煜,自己何不就抓了这小毛贼? 福生追了那人出去,那人朝着远处狂奔,这庄园外本就一片长林丰草很快那人就躲避了起来,接着有人放冷箭射福生。 福生不敢恋战,发觉对方似乎人多势众,转身准备离开,哪里知道被人一网兜了起来,福生还要说话,忽然背后有哨音,接着后背一发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背后,一个高挑的男子笑了笑,将手中的东西塞在了腰间,那是一个细细的竹筒,里头放着一枚贴了羽毛的银针,这银针上有曼荼罗的花粉,只要射中目标,此人立即昏睡过去。 很显然,那人没有伤害福生的意思,几个家奴模样的人将福生抬起来丢在了草丛里,然后众人回去了,显然他们也是庄园里的人。 这群人自然是舒尔雅安排的,舒尔雅等了许久不见萧祁煜,早火冒三丈,听前院的眼线说萧祁煜在和什么人喝酒,舒尔雅更气儿不打一处来。 她一面安排春兰去盯梢,一面已安排了侍卫去作乱,才一时半会就将福生给引走了。 此刻她静观其变也不着急。 春璃左等右等不见福生到来,看了看湛蓝的天幕变成沉静的暗黑色,苍穹上还有致密的繁星,知时间已晚,并不敢太逗留。 “西宫!”春璃冒昧伸手,在萧祁煜的肩膀上摇了一下,萧祁煜睡得沉甸甸的,犹如婴孩。 大概处在勾心斗角的漩涡里,他已许久没有这样好生安睡了,看萧祁煜睡的如此安谧,春璃也不忍心摇了。 而反观自己,春璃身体某个不可名状的部位正在隐隐作痛,这就是女子的第一,在这第一次里,男人苦痛,尽兴,但女孩儿就不同了。 加上季春璃浑身湿漉漉的,更感觉难受,她只能叹口气从乌篷船里走了出来,她也不打招呼,腾到墙头去离开了。 夜色本是最好的保护色,她一路无暇多想,已离开了行宫,她是慌乱且开心了,慌乱在行为,开心在内心。 她已是萧祁煜的人了。 第一百零九章:木舟之靡 前院有人报说季春璃已回去,舒尔雅急忙握着灯笼,“你们都不要跟过来,从今日后本公主好,你们大家都好可明白!”舒尔雅厉声呵责,众人且不知究竟舒尔雅去做什么。 那前院没有了福生的看管,任何人都可长驱直入,其实舒尔雅完全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好的运气,她到后院蹑手蹑脚往前走。 “西宫?王爷?世子?” 这一路上舒尔雅更换了不少的称呼,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看到了在船舱内呼呼大睡的萧祁煜。 当她凑近,握着的红灯笼之已照耀到了里头,她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萧祁煜的衣裳凌乱,而船舱内有斑斑点点的血痕,她看到这里犹如当头棒喝。 他们是夫妻,他们天经地义名副其实,并且是天子赐婚的啊!在外人面前,他表现的那样恭恭敬敬,那样彬彬有礼。 但谁知道他们两人已成婚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六十天里,她始终孤枕难眠,有谁知道她这一份苦楚的心?而季春璃呢,谁知道她算是后来居上还是早就有预谋,在这一场阴谋的算计里,舒尔雅为人作嫁。 她不可能会将那星星点点的红看作手指受伤的血,而即便是谁受伤了,也不会有他这样的疼,她站在原地,视线凝注在萧祁煜身上许久,那步履是无论如何都迈动不了的。 萧祁煜,你如此明目张胆伤害我,我要杀了你! 萧祁煜,你如今酩酊大醉,我杀你易如反掌。 她这么一想,早将一些邪魔招入了心头,竟永远不能得到,何不就下手呢?她拿掉了发髻里的银簪子,丢开纸灯笼靠近萧祁煜,但当她靠近后蓦地想到了什么,说真的如今杀了萧祁煜有什么意思呢? 与其这样莫名其妙就结果了他,不若安排更好的故事,舒尔雅想到这里,心反而不怎么痛楚了,她咧唇笑了笑,用力抓开了自己的发髻,人已进入船舱。 “西宫,我来了。” 萧祁煜手后半夜醒过来的,对酒后乱性一事,萧祁煜已忘记了多一半,他鲜少饮酒,而每一次喝酒都是低潮之中。 在他喝酒的过程中福生总伺候在旁边,这老太监是比较碎嘴,但却会提醒他该注意点儿不要过分酗酒,唯独昨天晚上福生竟然不在。 他知道自己在慌乱中做了什么,此刻被夜风一吹,萧祁煜逐渐清醒了过来,当他看到船舱里女子赤出的后背时,他有点儿震惊,急忙伸手用衣裳遮住了那雪肤,然而就在此刻,女孩儿娇滴滴的**了一声。 萧祁煜被那**声牵动了神经,一束明媚的月光落在了女孩那光洁的面颊上,萧祁煜顿时怔住了,“舒尔雅?” 他这么一叫,那假寐的舒尔雅顿时起身,目光瞅了瞅萧祁煜,她什么都没有说,抿唇甜蜜的一笑,从背后抱住了那温暖的身体。 萧祁煜只感觉天旋地转,他很快看到了船舱上的红,不禁更诧异,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不应该是和春璃吗?怎么故事的主角更换了?亦或者说自己太意乱情迷了,竟将舒尔雅当做了春璃? 不对! 不应该是季春璃,春璃已是他人妇,自然没有可能还保留的完全,他盯着船舱里的血,顿时有点说不出的惶恐,那惶恐变成了一只野兽,一口咬在了萧祁煜的心口上。 “我、”萧祁煜有了表达的障碍,此刻明明白白要说什么,但每个字滑动到咽喉却都再一次滑了回去,他竟又不知究竟说什么好。 “世子不用说,我已知道您的心,原来您是爱着阿雅的,阿雅何尝不喜欢您呢?” “我、”萧祁煜还要说,舒尔雅已伸手堵住了萧祁煜的嘴,“世子爷,您不要说了,我都明白。” 明白?你明白什么?明白我的身不由己,还是明白……萧祁煜从来没有这样意乱情迷过,而蛇床子加某些药让他眩惑、癫狂、亢奋,风流!事情已过去了,他看了看娇滴滴的舒尔雅,竟感觉有罪恶感好像趵突的泉水一般涌现。 他本不该安抚她的,但此刻忽然感觉舒尔雅楚楚可怜,他的手落在了舒尔雅的肩膀上,舒尔雅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阿雅是您的人,您不是要夺宫?阿雅会用尽一切的办法来帮助您,只要我南瞻国能动用的力量我都给您。” 萧祁煜听到这里,竟有点不寒而栗,别看舒尔雅看起来温吞好像白开水,但实际上她却是一壶烈酒,她有自己强烈的占有欲。 “我知道了。” 第二日早上福生才从草丛里出来,行宫外有不计其数的野兽,但也算是老太监运气好,竟没有一只野兽伤害他。 萧祁煜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有给福生好脸色,按理说发生那样的事情福生应肩负起一定的责任,但福生并没有,他甚至于是乐见其成的。 福生也是自傲之人,他已几十年都没有被什么人算计过了,如今遭遇了那算计,自然不好告诉王爷,他回来后草率的收拾了一下,思前想后不知究竟是什么人算计了自己。 如若是萧子焱的人,他早人头落地。难不成是季春璃到来的时候不小心引了什么人过来?福生饶是老奸巨猾,但冥思苦想也得不到答案。 且不去想这些。 日子如常进行,但从昨天晚上以后舒尔雅就变了,她比之前还乐观了,也比之前活泼了,好像个花枝招展的蝴蝶一般围在他身边,福生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哪里知道舒尔雅见缝插针竟利用了一个绝妙的好机会,而在那契机里只有两个知情人,一个是舒尔雅,一个是季春璃。 舒尔雅得以登堂入室,她的笑容也比之前多了。 过三五天,萧祁煜要回去,路上舒尔雅提醒萧祁煜小心注意防备,安全抵达中京后,依旧还在宫里生活。 春璃就不同了,自那日将自己全面交给萧祁煜后,回来的多天都心不在焉,她时常在想那时候的慌乱和靡丽,如果给自己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她还会那样义无反顾吗?还会那样奋不顾身吗? 她并不敢去想。 春璃的笑也多了,似乎那些隐藏起来的快乐都一瞬间激活了,看到花花草草她会笑,看到一盏灯也会笑,就连净面时候看到一盆水,春璃也笑不可抑。 绿萝看春璃这模样,骂一句“莫名其妙。”春璃也不和绿萝顶嘴,绿萝哪里知道究竟春璃在想什么啊? 过了农历年后,全新的甲子到来了,因年前萧祁煜就提议轻徭薄税,天子也停在耳里,故而此刻下了政令,今年大家皆大欢喜。 信念后,二月二龙抬头的那一天,皇族要去祭祀,因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要去,春璃也跟在了扈从里头,大家热热闹闹。 厉无畏作为龙禁尉的千总,自然保护在众人面前,到宗庙后,天子和皇后等在一个地方居住,春璃等在另一个地方居住。 春璃想要去见一见萧祁煜,路上倒是看到了季春熙,她们姐妹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今日匆忙一会,两人倒是聊了不少。 春璃因要伺候皇后,而应后对春璃本就不错,因此她吃到了不少好吃的,此刻姐妹俩到后面去玩儿了,手携手,犹如时光倒流一般。 两人似乎回到了海提时代,“秦姑娘,我们到这边来。”季春熙化名“秦怀桑”,春璃自不敢随意乱叫,以免被什么有心人看出秘密。 第一百一十章:心上人 姐妹俩到后山去了,别看这太庙修筑的高峻,但奇的是后山竟有一条源源不断的河流,不怎么长也不怎么宽,却绵延不绝源源不断,此乃太庙之龙脉,到后山去,还春寒料峭呢。 春璃将自己的斗篷拿下来罩在了季春熙的肩膀上,春熙摸一摸斗篷上的风毛,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 “春璃,我们也终于熬到了今天。” 看季春熙涕泪交流,春璃倒有点不知所措,她天生就不会哄人,她既要哭,自己有什么办法呢? “秦姑娘,不要哭。”季春璃苦笑,那表情一定不好看。 “不哭不哭,我怎么会哭?”季春熙擦拭了泪水,“春璃,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事你也都知道了,他对我总是很好很好的。”季春熙有了心上人,此事春璃早知道了,看春熙这么说,春璃设身处地问:“阿姐,他对你好,你对他呢?” “我对他,”季春熙皱着眉,斟酌了许久但似乎依旧找不准怎么说才能表述内心的波澜,“我对他是日思夜想的了。” “那也好,有时间让我也见一见你那心上人吧。”春璃是季春熙的妹妹,论理,作为长姐的婚姻大事她一个妹妹实在是没有必要去干预,但春璃谨小慎微,唯恐有人钻空子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因此还要追问。 “那人我认识?”春璃语声郑重了,不知道怎么搞的,季春熙的表情很奇怪。 “算、算认识。”季春熙吞吞吐吐,在朝内春璃和萧子焱的关系不睦,春熙是有耳闻的,当此风口浪尖时,她不希望春璃了解更多。 再讲,在她看来,自己的婚姻大事自己可以处理,而萧子焱是她那百里挑一之人,是她认定了的天下无双。 春璃疑窦丛生,发觉季春熙竟在躲避自己的眼神,握住了季春熙的手开始循循善诱,因势利导:“什么叫我算认识,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这话怎么说?” “反正到头来你就知道了,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着急什么?”季春熙腼腆一笑,春璃也笑了,暗忖,姐姐经历的事情多了,如今也到了她刮目相看的时候了。 姐姐应该和之前不同了,自己怎么还能用老眼光老界定现如今的姐姐呢?春璃笑了笑,“好吧,什么事是该做的什么事是不该做的,你也该有个定数,知道吗?” “明白!” 两人聊了会儿,春璃送姐姐离开。 等季春熙走远后,春璃看到远处的湖畔似乎有人,谁这深更半夜也在那边游荡呢?春璃悄然无声往前走,结果看到那人竟是萧祁煜,这可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了。 春璃能不开心吗?她嫣然一笑,举步朝着远处去了,萧祁煜也听到了春璃细碎的脚步声。 春璃还没有开口说话呢,旁边的树林里一个女子已冲了出去,她热情如火一般抱住了萧祁煜,纵身一跃好像树袋熊一般挂在了萧祁煜的身上,“煜哥哥,你可终于来了,我等你一小会了,怎么这么晚啊,不过也比你不来好,这里有萤火虫呢。” 距离远,春璃未必能看到那女子是谁,但根据女孩的声音春璃也判定出了,那是舒尔雅。 舒尔雅怎么在这里?听舒尔雅的意思,是她在这里守株待兔,而萧祁煜呢,赴约来的。春璃看他们这亲密无间的模样,黯然神伤,只感觉一颗心千疮百孔。 “煜哥哥,我们到那边去走走,你看那边有萤火虫呢。”舒尔雅指了指远处的池塘,萤火虫一片一片成群结队从芦苇荡里飘荡了出来,他们两人手携手徜徉在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芒内,两人看起来情意绵绵,竟是那种少有的登对。 春璃被萧祁煜彻彻底底的抛诸脑后了,春璃焉能不悲伤呢?大悲无言,她只能往前走,而她哪里知道,萧祁煜不过在演戏罢了,自然萧祁煜也没有注意到春璃。 萧祁煜之所以主动靠近舒尔雅,不外乎是为测探关于舒洱沄的事,如今舒洱沄屯兵多少,南瞻国的帝王有没有战斗的欲念。 自然从傻白甜舒尔雅的口中也得不出很多结论,但却聊胜于无。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萧祁煜的谈话技巧很高超,每个问题都旁敲侧击,让舒尔雅防不胜防。 而从舒尔雅的口中萧祁煜也明白了不少。 “我哥哥月底就准备离开了,毕竟我们国家还有事。”舒尔雅笑着抱住了萧祁煜,“煜哥哥,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一次,您就不要愁眉苦脸总聊其余的事情了,我们聊一聊感情不好吗?” “感情?”萧祁煜顿时丢开了舒尔雅的手,动作是果敢的,迅速的,这动作激起了舒尔雅的反感。 要非萧祁煜是她舒尔雅心头上的人,她怎么可能忍受来自于他的算计和白眼,他的冷漠和目空一切。 他们是没有感情的,尽管他们之间已有“夫妻之实。” 那舒尔雅太想靠近萧祁煜了,自那酒水一事后,舒尔雅还费尽心机用各种办法给萧祁煜“投毒”。但萧祁煜吃一堑长一智,竟聪明绝顶到不可思议,任何舒尔雅的鬼蜮伎俩都被萧祁煜一眼看穿。 她和他的感情裹足不前,这让舒尔雅很焦躁,但无计可施。萧祁煜从没有将舒尔雅看作真正的另一半,必要的时候他们会发生一系列议论,等这议论结束,两人各归其位,似乎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至于春璃,她看到了什么呢? 她看到萧祁煜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永远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尽管在乌篷船内他们已肌肤相亲,但他呢?自那事后竟彻底遗忘了自己,她理智极了,这理智不但表示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竟也浸润到了感情里。 她只感觉心碎成了一片片,家破人亡后,是他的双手温暖了她,是他给了她希望,是他重燃了他的斗志,但现如今呢?他曾几何时给过的一切都无情的收回了,希望变成了绝望,一切荡然无存。 春璃提醒自己,何苦来哉? 或许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作茧自缚,高高在上的萧祁煜哪里表明过他对她是有爱的呢?她这么胡思乱想着,已走到了一处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哎呦!”春璃不敢继续往前走了,她看到远处出现了不少错落有致的墓碑,雪白的月光清冷的落在墓碑上,让这些墓碑看起来莹莹烁烁,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恐怖。 只可惜这恐怖不被春璃接受,自那一日尸横遍野的杀戮后,春璃再也不怕死亡和鬼魂了。 倒是坟墓里的月光似乎比一般的地方还好看,既来之则安之,她索性决定在墓地内盘桓一会儿,她慢吞吞的小心翼翼的进入,似乎唯恐一不小心就会惊扰到亡灵一般,春璃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坟墓里有哦咳嗽声。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她沉寂了下来,听到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的确是从地下发出的,春璃的心一怔。 她后退了一小步。 那咳嗽声来的突兀,消失的显著,春璃攥着拳头,感觉指甲嵌入了手掌心。要非那痛楚刺激到了她,她几乎错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咳咳。” 低低的咳嗽声再一次从坟墓里飘了出来,春璃靠近那坟墓,她才在坟墓上一靠,忽然墓碑一倾斜,春璃脚下一空已哎呦了一声跌在了地上,那是一个长而倾斜的甬道,陡峭极了,春璃跌到里头后,眼冒金星。 “啊!” 等她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蜡黄的脸靠近了自己,那人一把抓住春璃的衣领,用力将春璃丢到了角落,“小娃娃,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自讨苦吃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活死人墓活死人 春璃虽然和季凌云修得很玄妙的武功,但临敌经验少,这些武功尚且不能发挥十分之一,但此刻应急之下,她的身体在空一个兜转,人已安全的站在了远处。 看春璃如此着陆,那蜡黄脸的人目光如炬,“小娃娃,你是哪里人啊?” “前辈,我无意冒犯,我是不小心跌落下来的,夜深人静,我怕。”春璃示弱,一面“胆战心惊”的说,一面楚楚可怜的颤抖。 其实都是表演,死人才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等活死人。 “我知道了,你是不小心掉进来的,我是特地进来的,不过你的运气好,哪里的机关我都处理过了,但我就不好了啊。”那人坐在原地,感慨唏嘘。 “前辈?”春璃发觉那人始终就那样坐着,此刻她的瞳孔已适应了黑暗,能看清楚那人穿着一件黄袍,蓦地看到此人黄袍加身,春璃比刚刚给还奇怪。 这里是太庙,据说太庙附近有塔林,今晚黑黢黢的,春璃哪里知道自己到哪里了?此刻她只怕已过塔林,不小心进入了皇陵。 “您是太上皇?”春璃诧然。 “非也,我是个郎中,当年皇帝驾崩,据说带走了几本书,那是很要紧的,我怎么能忍心让这些鸿篇巨著被埋葬,于是啊,我就到了这里。”那老人指了指自己脚下,春璃一看,地上有不少竹简。 那些竹简显然已被翻阅过无数次了,从磨损程度可见一斑,春璃随手捡起来一块,就晶石之光一看,发觉上镌“熟麻黄加何首乌,可治白发。” 一想是同道中人,春璃笑了笑,倒感觉此人可亲了不少,“前辈原来也喜欢医术?但这样学习也未免太贫瘠了,如若能出去,先生您开一个医馆,以后因材施教,日日治病救人,那才好呢。” 春璃这么一说,对方立即抢白,甚至于将一把竹简丢了过来。 怒喝一声:“你这小娃娃知道什么,你竟教训起我了?” “不敢。”春璃惭愧的低头,暗忖,此人在这地窖里也不知生活了多历年所,竟还能存活,真奇迹。然而他一人在这里毕竟孤苦无依,性情变得孤僻自不待言。 “小娃娃,你也喜欢医术?”那人瞅了瞅春璃,春璃此刻可不敢抢答了,恢复了之前的矜持的稳重,缓慢的点点头。 那人听到这里,问了几个问题,大概是在考量春璃,春璃立即剖析那人的疑难杂症,说过了后那人满意的点点头,眼神竟是赞许的,“好,好,小娃娃很好啊。” “如今我已老了,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天下也该是你们的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那老人问,春璃不敢胡言乱语,他知那人眼神很毒。 面对那鹰隼一般狠戾的眼,任何谎言都将无所遁形。春璃自报家门,那老人听了后,点点头,“我记住了,你既情愿学习,我教你更多的本领,怎么样?” 季春璃本不情愿和这人学习,但看此人似乎很欣赏自己,顿生孺慕,心道:如今来陶庙祭司,为期半个月呢,之十五天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恭聆教益。 如若此人果真技艺高超,岂非因祸得福,春璃又唯恐那人问自己要什么,叹息道:“只可我是个朝廷里的小跟班,想要给您什么帮助竟都不能。” 春璃伸手在衣袖中摸了摸,“这是前几日一个皇子赏赐给我的夜明珠,您如若不嫌弃就权当是束脩了。” 被人强迫收入门墙,这是春璃做梦都想不到的,春璃唯恐触怒了那人,急忙将夜明珠举起来小心翼翼的送过去,哪里知道那面皮蜡黄之人爽朗一笑,“小娃娃,我这里的夜明珠多了去了,我会稀罕你这个?” 一开始她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哪里知道他右手用力一推,眼前顿时一片珠光宝气,那一片辉煌的光芒让春璃诧异,她疾步靠近一探究竟,哪里知道那是帝王之棺椁,里头的陪葬品都熠熠生辉价值连城。 春璃听说先帝也是一个很喜医学的人,但却不知道他竟更喜金银珠宝。她的夜明珠固然也光彩夺目,但和这些绚烂之光比较起来,真正自惭形秽,那老者叹口气:“你会做叫化鸡吗?” “自然会,哦,我知道了,师父老人家是想要吃叫化鸡吗?”也是,在这密道内孤苦伶仃多年,食物来源一定很单调,她自然渴望外面世界的美餐。 “一看就知你蕙质兰心,好得很。”那老人一笑,指了指自己,“既然你小娃娃已三叩九拜叫我师父了,我也不好不告诉你名字,我成造极。” 春璃恍惚听过这么一个名字,但一时半会却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且丢开不论,“我知道了。”此人对春璃淡淡然的表现显然不满,蹙眉怪道:“什么叫你知道了?” “大名如雷贯耳,耳闻不如目前啊,久仰久仰呢。”这样的台词应该不会错吧?春璃古灵精怪一笑,那成造极开心极了,“哈哈,想不到我入土这么多年外面还有人知道我的鼎鼎大名,妙极了。” “那可不是嘛,师父您老人家会名垂千古的呢。”春璃发觉这老人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索性靠近。 “不要溜须拍马,我最讨厌这个。”成造极怒冲冲的瞟了一下春璃,春璃急忙道歉,成造极摆摆手,“也不要道歉,下不为例就好,婆婆妈妈做什么?” “妙哉!”季春璃模仿他的口气笑了笑。 “刚干完没说到哪里了?”成造极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扬眉思索着,春璃急忙道:“刚刚给聊到叫化鸡。” “对了,糟鸭呢?酱牛肉?熏兔肉?果子狸?蟹酿橙?你可都会做?”春璃一一记住了这些食物,巧的是,春璃并非那些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她不然会做这些吃的,且料理的很好。 闻声,急忙点头,“徒儿都会呢,明日就给师父老人家您孝敬了来。”春璃顺杆儿爬,成造极听到这里,竟考泪纵横,脸上那凶残的表情一刹那之间一扫不见,此刻再看他,就是个老顽童啊。 “我已思恋外面吃的多年了,如今终于可以吃一口了,真正死而无怨了,那么你明日就送过来,我传授最厉害的医术给你。”成造极盯着春璃。 季春璃连连点头,成造极长吁短叹,“我也不知自己在这里多久了,皇帝老儿的东西汗牛充栋可真多啊,这些都是皮毛,真正厉害的东西藏的可隐蔽了,我用十年呕心沥血终于将一切都融会贯通了,今日能遇季春璃你,是你小娃娃弄拙成巧三生有幸也是我运气好,这一门本该存亡绝续,啊哈哈,哈哈哈哈。” 成造极哈哈大笑。 春璃之前还感觉此人怪异,但此刻已不这么认为,跟着也爽朗的笑起来,成造极喜欢春璃的性格,两人聊了一些其余的话,成造极掀动了一个按钮,“我送你上去,出去后切不可让人知道我的秘密,去吧。” “自然不会。”春璃本是然诺重的女君子,到外面后春璃找寻正确的方向往前走,走了约略一段距离,回头一看那墓已被丢在了背后,此刻皓月已当空,澄澈的光洒在长林丰草里,寂静中多了一种阴森。 春璃却很喜欢这种恰到好处的恐怖感,枝头有夜枭在鸣叫,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才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足踝一疼,她低头去看,发觉一条蛇闪电一般的窜到了草丛里,春璃几乎看都没有看清楚究竟那蛇的模样、颜色、种类。 第一百一十二章:是君子也是柳下惠 蛇毒大同小异,但却不能一蹴而就用一种解药来解,有时候非但不能解毒甚至于还会适得其反,春璃被咬伤后也不着急起身,她火速封闭了小腿上的脉息,杜绝毒液往来。 接着用手指挤压了一下对称的伤口,有黑漆漆的血已流淌了出来,她休息了许久并不敢离开。 就在此刻,春璃却忽然听到了有人交流的声音,岑寂的暗夜,万籁俱寂,因此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尽比平日里还大,而大概是因为谈话地点选择在这里,因此他们完全不怕被人探听到。 “三弟的意思,要我助你一臂之力消灭大哥了?”是萧祁祯的声音,春璃虽然屏息凝神去听,尽可能将自己的身体放低一些。 这兄弟俩在荒郊野岭商量什么?谋划什么呢? “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是萧子焱的声音,他的声音有温柔的波动,是那样纯良无害,“你帮我何尝不是帮助你自己?你如若不帮我,将来呢?在这东胜国内哪里有你我容身之所?他如今已是西宫了,假以时日还是什么?” 他恰到好处顿住了尾音,其实在交谈中,往往是没有说出口的话比说出口的话还要具有杀伤力。他将无穷尽的想象丢给了萧祁祯,大概萧祁祯在思忖,过刹那后,只听萧祁祯幽幽一声浩叹。 那绵延不绝的叹息结束后,萧祁祯道:“爱莫能助。” 在萧祁祯看来,萧子焱是厉害,但毕竟为强弩之末。他是刻薄寡恩急功近利之人,实际上很多事情需要招沉力稳之人才能去做,而萧祁煜呢,是那种厚积薄发之人。 如若这是爆发赛,萧祁煜自然远不如萧子焱,但可惜的是夺权之争从来都是拉力赛,需要的是无穷尽的时间,这么一来只能是萧子焱甘拜下风了。 另一点,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萧祁祯什么敢去帮助萧子焱呢?萧祁煜是真君子,而萧子焱是假道学,这么多年了,他拥有的不仅仅是一针见血的慧眼,两人都沉默了,萧子焱唉声叹息。 “二哥,从来我都将你看作亲哥哥的,但你为什么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靠谁,不帮谁。”萧祁祯冲口而出,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木鸟,仿佛这木鸟才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东西,仿佛这木鸟可带来无穷尽的能量。 其实也是,真正不会背叛自己的往往是这些自己投其所好的东西,看萧祁祯这样,萧子焱只能适可而止。 “二哥可知我为何要和您在这荒郊野岭聊这个话题?”萧子焱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萧祁祯面色都没有变,青松一般的身姿依旧笔挺,声音也依旧清澈。 “我怎么会知道?”萧祁祯抱着木鸟,似乎身体很冷,他将木鸟用力抱在怀抱。萧子焱哪里知道这木鸟内有机关,那木鸟的头用力一拍会吐出舌头。 而这木鸟的舌头可不是木头做的而是锋利的一把匕首——鱼肠剑。 “二哥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哈哈哈。”接着爆发出的是萧子焱丧心病狂的诡异笑声,那猖獗的笑声似乎黑暗中看不到的镰刀,贴着季春璃的头皮收割了过来。 春璃向来和萧祁祯关系不错,此刻唯恐萧子焱会伤害萧祁祯,她准备出声示警,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 但就在此刻,有人丢了一把沙到季春璃这个,春璃胆战心惊。 那沙和尘土乃至小石头的声音都截然不同,沙一打在草叶上会发出一连串“沙沙沙”诸如脚步声的声音。 萧子焱听到这里,朝着季春璃藏匿的地方怒吼道:“谁,谁在那边呢?”春璃暴露了,她看到黑暗中一条黑影闪电一般逃离,那始作俑者很显然是希望引萧祁祯和萧子焱注意季春璃。 “谁在那边呢?”萧子焱举步靠近春璃,春璃屏息凝神,将身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在远处,春璃看到黑暗中有淡淡的哑光闪烁,接着她似乎听到了色目人在窃窃私语,当她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 原来萧子焱之所以带萧祁祯在这里聊天,是精心策划的阴谋,工于心计的萧子焱做好了毁尸灭迹的准备。 那萧祁祯如若帮助自己,万事大吉,如若不帮助自己,就在这荒郊野岭杀了他,谁也不会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而往来的野兽会在夜色里觅食。 到第二天大家只知道萧祁祯消失了,但却不知究竟萧祁祯去了哪里,这种杀人灭口的方式是最高级的,以至于任何人都不能追溯这个秘密。 当然,萧祁祯能和萧子焱到这里,并不是说明他傻兮兮,反之,他也做好了准备,萧子焱的武功远不如萧祁祯,而萧祁祯日日在摆弄木头,哪里有人知道其实摆弄木头也是在修炼腕力。 萧祁祯手因了日日在雕镌木头力大无穷,而萧祁祯的准星和发射暗器的力量都不容小觑。 有的人外表看起来纯良无害,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多么厉害。萧祁祯一点都没有暴露出来,这也是一种保护色。 因了那偷听之人无形中破坏了萧子焱精心策划的阴谋,此刻他可不敢杀人了,“二哥,这里有人,糟糕了。” “那人如若聪明定不会胡言乱语,放心好了。”萧祁祯拍一拍萧子焱的肩膀。 “那人并没有走!”萧子焱坚信偷窥者还在这里,只见他将小拇指放在了唇畔,接着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嗡鸣。 再接着眼前出现了一群奇装异服之人,这一群人朝着季春璃的方向而去,就在季春璃万念俱灰的时候,忽然有人进入了草丛。 “春璃!”那人一把握住了季春璃的手,用力一搀,转而将季春璃背起来,“走这边。”实际上春璃也不知究竟是谁伸出了友谊之手,电光石火之间一切就那样突兀的发生了,以至于春璃压根就没有留意到来者何人。 等到安全点儿的地方春璃才看到原来救助自己的人是舒洱沄。 “太子殿下?”春璃诧异的盯着舒洱沄,舒洱沄将春璃放在草丛内,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要说话,他们还在附近。” 果不其然,周边多了一群来来回回之人,那是一群武士,他们检查的很细致,春璃和舒洱沄躲的很好,那群人没能找到也就到别处去了,等他们走远后春璃这才笑了,“谢谢你。” “你我之间要谢字儿?”舒洱沄哂笑,似乎有点不怿。 “不、不需要。”这几个月,季春璃总在疏远舒洱沄,一点亲近舒洱沄的意思都没有。她是敏感的女子,她知舒洱沄对自己的意思。 她不怕自己沦陷,怕舒洱沄难以自拔。毕竟,春璃从未将舒洱沄看作自己的良人,他将是她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何苦定要藕断丝连? 她看了看舒洱沄,舒洱沄的眼神很担忧,因背负了春璃从远处过来,早累坏了,他的衣裳濡湿了,汗如出浆。 “你还好?”舒洱沄看出了春璃的异常,立即问了一声,季春璃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但却发现自己被蛇咬伤的位置已出现了浮肿,疼是不疼,但却不自在。 春璃本是医官出生,她对毒了解的一清二楚! 但凡是毒物咬伤了自己,如若肌肤疼痛那才是好事,如若不痛不痒,那就糟糕透顶!那说明毒虫释放了毒液,而那毒液会麻痹人的神经。 舒洱沄盯着春璃看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糟糕,你被毒蛇咬伤了,对吗?”这个季节,山里头的毒蛇还没蹑足潜踪呢,他搀了春璃到前面去,路边有一块雪白的石头,舒洱沄将春璃放在了石头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朋友啊朋友 春璃任凭摆布,此刻她有点昏乱,似乎任何力量都会摧毁她,春璃只感觉眼冒金星,就要昏过去。 尽管她在提醒自己万万不可闭上眼睛,否则有可能就睁不开了,但主观的意识却不能控制疲倦到摇摇欲坠的身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季春璃忽然挨了响亮的一耳光,舒洱沄这混蛋竟硬生生给了她一下,春璃顿时清醒了,犹如宿醉醒过来一般,她震惊极了,愤怒的黑瞳被火焰染红了,几乎恨不得给舒洱沄一下。 “保持清醒!”舒洱沄用额头撞了一下春璃,春璃七荤八素,疼痛唤醒了知觉,舒洱沄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春璃痛彻心扉,随意驱赶的一干二净。 算了! 这笔账等会儿再算。 “不要看!”舒洱沄指了指另一个方向,示意季春璃看那边,春璃发现舒洱沄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那匕首锋利极了,在黝黑的夜色里也能看出光芒。 春璃明白舒洱沄的意思,他是怕她看到了手术的过程反而增加不必要的疼痛,而此刻春璃小腿之下麻木不仁,是最好的施救的时间段。 “我们南瞻国天气炎热,毒蛇种类错综复杂,比你们这里的毒蛇可多多了,”舒洱沄似乎对处理蛇毒已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一面说一面下刀,春璃的确一点痛觉都没有,他划破了她的伤口,用力一挤,将黑色的脓血释放出来。 接着春璃感觉足踝一热,震惊回头,发觉舒洱沄趴在自己的足踝上,他在做什么?他一定在吸她伤口内的毒液了,春璃想要阻挡,但却知对方已在全心全意的做了。 如若此刻让他受惊,他不小心将毒液吞噬下去必死无疑,思及此,春璃只能听之任之!大恩不言谢,今日他如此舍命救助了自己,未来春璃也会帮助他,一会儿后舒洱沄帮春璃清理了伤口。 季春璃的神智逐渐清醒,被习习晚风这么一吹,倒感觉一股子凉意,就在此刻,春璃视线的尽头似乎看到了什么人,那一条黑影就是刚刚出现过的人。 “殿下,你看那边。”他们这位置很隐蔽,因此他们能看到对方,而对方却不能看清楚他们。因是在夜色里,所以降低了能见度和辨识度,春璃和舒洱沄能看到那是个男子,但诸如体貌特征却完全不能看清楚。 甚至于连对方是胖是瘦都不能分辨,两人眼睁睁看着始作俑者离开。 今晚,后山可热闹了,因了那人的出现,杜绝了萧子焱的杀戮,而春璃将一切都听到了,她明白萧祁祯的心。 萧祁祯是中立的,正如他口中说的“不帮谁,不靠谁”!倘若日后因夺权一事,萧祁煜果真要杀旁枝,春璃会就事论事帮萧祁祯一把。 而偷窥者究竟是谁呢?大概谁也想不到,那人竟是萧子淼!胆小如鼠的萧子淼!吃了晚膳后萧子淼在后山闲逛,目的不外乎是饱览一下太庙附近的大好河山。 在中京呆久了,蓦地看到青山绿水,自然会产生一种久违了的向往,他和自己的太监句这么一边走一边聊,那太监将多年来几位皇子的争斗看在眼里,此刻看左近也没有什么人,不紧不慢开口。 “殿下,如今您准备站在谁的一边呢?”他在设身处地的站在萧子淼的角度为其分析问题,萧子淼也将龙争虎斗看在眼里,表面上他傻乎乎的,其实在韬光养晦。 表面上他似乎对一切都无所事事云淡风轻,实际上却是举棋不定不知究竟去帮助萧祁煜还是萧子焱,亦或者自己异军突起。他也一年大过了一年,眼看着就要到成人礼了,哪里能不思考以后。 “不管谁做了帝王,将来让我做个王爷就好,流放也罢,让我到那不毛之地去做勤王也罢了,这就是我的一辈子了。”萧子淼叹口气。 “殿下,您不要盲目乐观啊。”老太监咂嘴,停顿住了脚步,语重心长道:“您看看您父皇,今上的几个弟弟都在哪里呢?”两人已走到太庙背后了,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远处高低不同的山峦。 那一层一层屏障一般的山岳看起来黑漆漆的,在那崇山峻岭之内有王陵,而今上嘉定皇帝的弟弟“们”都埋在了里头,他做了帝王后大刀阔斧整顿人际关系,那些曾经和自己出生入死之人,都被杀了。 他直接或间接的培养出了一群非常听话的智囊团,至于之前那些打天下的臣僚一一死于非命,他们都功高震主。他是想要赏赐他们,但隔三差五的赏赐已不能满足被赏赐的人,他明白,继续这样下去唯一的结果将是毁灭自己,他们将会夺权。 至于那些反派,他们的命运就更凄凄惨惨戚戚了,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灵魂也被钉在耻辱柱上。 萧子淼是聪明人,他看了看群山顿时明白了老太监的意思,低声道:“您的意思是?” “王,时势造英雄,如今他们触蛮之争,您只需要火中取栗就好,您想一想啊,您撩拨的他们坐山观虎斗,将来他们两败俱伤,今上同时看到了他们的勃勃野心对他们失望透顶,接着会怎么样呢?接着您就应运而生了啊。” 萧子淼太需要这么个良师益友了,此刻盯着这老太监一看,竟觉得平日里看管了的这张丑陋面庞今晚也和蔼可亲,他激动而兴奋的握住了太监的手,“你快说,还有什么,都说,都告诉本殿下!本殿下重重有赏!” “殿下,老奴不是那等见赏赐才跑腿儿的人,殿下,老奴要和殿下您共谋大业。” “我果真可以?”其实身为帝王之子的萧子淼怎么可能一点儿那种心念都没有,他不过不敢去表现罢了,此刻被这太监一撺掇,倒感觉自己完全可以和他的皇兄们分庭抗礼。 “殿下,您无所不能。” 不知不觉的两人走到了后山,萧子淼竟无意中看到了萧子焱和萧祁祯,他料定他们在聊什么重要的事,不然也不会到这后山来,他唯恐老太监行动不灵便会暴露了自己,此刻已一马当先到前面去了。 自然,萧子焱和萧祁祯旁若无人的聊天,那内容萧子淼已全部都听到了。萧子淼还看到了草丛里的季春璃,虽然他完全不知究竟季春璃怎么了。 但却希望萧子焱注意到不远处有偷听的人,萧子淼急中生智丢下的一把沙土,无意中救助了萧祁祯,无意中破坏了萧子焱的阴谋诡计。 从后山离开,萧子淼将自己移祸江东一事说给了老太监,那老太监一听,顿时和颜悦色点点头笑逐颜开:“殿下真急中生智,好极了,好极了啊。” 两人悄然无声回去,他们还以为他们的交谈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哪里知道他们的谈话早被藏在后面的萧子鑫听到了。 他想不到胆小如鼠的四哥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竟是个比任何人都恐怖的大戏精。 他准备以后将此事告诉季春璃,以便于让春璃小心谨慎。 另一边,已是夜深人静,在舒洱沄的搀扶下季春璃从后山走到了前面,她此刻已感耳聪目明,那自然和舒洱沄的帮助有莫大的关系。 “好了,到此为止吧,被人看到不好。”春璃回头看看舒洱沄,她走的热汗淋漓,气喘吁吁,刚刚给解毒后的身体还很孱弱。 前面那一段已是安全距离,不需任何人陪同,春璃含笑婉拒了舒洱沄的帮助。舒洱沄也知瓜田李下,分别。 第一百一十四章:是爱不是爱 春璃往前走,脱离了舒洱沄帮助的她浑身都没有力量,别看距离行宫距离很近很近,但走起来却很吃力,眼瞅着就快到了,春璃却看到了萧祁煜。 倒似他在等自己一般,春璃诧然,“我。” “见到本王不行礼吗?”萧祁煜不但发现春璃受伤了,也看到季春璃是被舒洱沄送回来的,他对春璃有前所未有的占有欲,但却不表现出来。此刻看春璃回来,萧祁煜目光一凛,眼刀冰冷。 “王爷千岁。”春璃言不由衷,说完后看萧祁煜面无表情,又道:“王爷还不睡吗?” “本王在等我那归人,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萧祁煜盯着春璃,他说的是旁的话,但视线却深情款款,春璃暗忖:王爷啊王爷,您那“归人”一定是舒尔雅了,和我季春璃有什么关系? 春璃并没有很丰富的表情,嘴角是静谧的淡笑,萧祁煜已靠近了春璃,“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出了点儿状况。”春璃真想展示自己的伤给萧祁煜看,但奈何夜深沉,只怕她什么都不能看到。 闻声萧祁煜靠近春璃,上上下下的打量,终于视线定焦在了春璃的足踝上,“受伤了?”他这才终于看出了什么,春璃咬着下嘴唇,暗叹,世子爷您的反射弧就是长。 “还,还好。”春璃似在提醒萧祁煜“事不关己己不劳心”,萧祁煜上前一步已抱住了春璃,春璃胆战心惊,萧祁煜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春璃到他的屋子去了。 春璃无助的反抗,用力的挣扎,扭动,但无济于事,她毕竟还是被萧祁煜打横抱到了他的屋子。 萧祁煜啊萧祁煜,你究竟爱我季春璃吗?你如若爱我,何不从一而终,为什么要始乱终弃?你如不爱,此刻无端端撩我心弦做什么?春璃心乱如麻,但此刻也无计可施,她已被萧祁煜硬生生抓到了屋子里。 舒尔雅早料他们会发生什么事情了,此刻她表现的尤为平静,似乎已用那沉默的态度接纳了春璃,在萧祁煜没有回来之前她并不能安心睡觉,她等啊等,等啊等,却等到萧祁煜带了另外一个女子进来。 桌上燃烧着红烛,她盯着红烛在看,有一枚硕大滚圆的红色烛泪从蜡烛边沿上猝不及防的滑落了下来,看到这里,舒尔雅攥住了拳头。 红烛?这红烛岂非和自己一般拥有“奉献精神”?她舒尔雅不也是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吗? “娘娘,”背后是一侍女的声音,“世子回来了,将季春璃也抱回来了,人就在隔壁呢,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都看见了。”舒尔雅表现的很平静,不横加阻挠,似乎接受了他的移情别恋。也似乎从头至尾她都明白自己是他爱情的锦上花,政治博弈里的牺牲品。 她是真真切切看到萧祁煜抱季春璃回来了,他是如此肆无忌惮。 “娘娘,您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个臭不要脸的蹬鼻子上脸吗?”那丫头激进上前,提醒一般的警告着舒尔雅,他们婚姻的不幸这丫头看在眼里,她希望舒尔雅能捍卫自己的爱情。 他们先开始消逝的是心和心之间的距离,随后推开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之前他还乐于表演一二,而如今连客串都力不从心了。 他们已是如此貌合神离。 “啪”的一个耳光落在了那侍女脸上,那侍女差一点被疾风骤雨一般的耳光打的昏了过去,她踉跄了一下堪堪搀扶住了墙壁,舒尔雅已长身玉立,眼睛也燃烧的好像红烛一般。 “你是说,我连个臭不要脸的娘们都不如了吗?”舒尔雅气咻咻的,表情很凶狠。 “不、不。”那侍女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舒尔雅又道:“本公主有什么计划哪里是你能管窥蠡测的,容你蹬鼻子上脸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但奴婢怎么说都感觉娘娘您委屈。”那侍女一面抽泣一面哽咽,但话却说的很利索。 “起来!”舒尔雅盯着那侍女,语声逐渐变的轻柔了不少,“不要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本公主有自己的计划,本公主难道就看不出你忠心耿耿吗?未来,我们会消灭掉她的,但需要的是时间。” “她现如今已是王爷心尖上的人了,我能将她怎么样呢?如今随机应变才是生存之道,明白吗?”她知道,自己灌输给这丫头的话这丫头未必会明白,但暂时的愚蠢也并不影响什么。 看这丫头反应不过来,舒尔雅道:“这样也好,你就保持这个状态吧。” “起来,到对面打听打听究竟怎么样了?”舒尔雅瞅了瞅那丫头,那丫头一骨碌起身风驰电掣一般去了,她再盯着红烛看了看,语声低沉,似在对潜伏在黑暗中的妖魔鬼怪说话。 “季春璃,你我走着瞧。” 春璃已被送到了屋子,萧祁煜已看到了春璃的伤口,他蓦地想到了刚刚春璃和舒洱沄分开的一幕,本能的将两件事合二为一,他那冷漠的笑已浮现在了嘴角上,“原来如此,果然你们还是有关系,你将厉无畏放在哪里了?” “我和他是君子之交。”春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焦急的解释,似乎唯恐萧祁煜会误会一般。 “好个君子之交,”萧祁煜退后,蔑视着季春璃,“那么你我呢,算作什么?泛泛之交了?” “王爷也会无理取闹吗?春璃对王爷是什么心,王爷如今贵人多忘事是理解不来了?”春璃的心沉凉。 萧祁煜张了张口要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就在此刻,那丫头已跋来报往将室内的一切都告诉给了舒尔雅,舒尔雅闻声,笑道:“那么说来,季春璃中毒了,蛇毒?” “是。”那丫头气喘吁吁,“怎么办,娘娘怎么办?” “我从南方来的时候带了各种应对蛇毒的解药,之前还以为不会派上用场了,如今看来我要过去走走了,你都拿上吧。” “娘娘,给里头下毒吗?”那侍女凑近舒尔雅,舒尔雅诡异的笑了,这一刻她的眸看起来比寻常时候还要明亮,“下!” 一刻钟后,不速之客不请自来,舒尔雅进入了屋子,打破了这屋子里蔓延的无边际的尴尬,季春璃看舒尔雅进来了,急忙行礼,“世子妃千岁。” “什么千岁不千岁,”舒尔雅淡淡一笑,温婉可亲,贤妻良母,不就是表演?她怎么可能不会,“你这是怎么了?我都睡了,听侍女说你中了蛇毒,立即送了解药过来。” 舒尔雅靠近春璃,温柔的握住了春璃的手,安慰道:“我从南瞻国来,我们国内的毒蛇可多了去了,来之前我做足了功课,也带了各种解药,你且说说是什么样的毒蛇咬了你?” 舒尔雅眼神关切,态度温和,但正因这多变的表情让季春璃害怕,她回头一看,看到一个笑吟吟的侍女举着朱漆描金托盘从门口晃晃悠悠走了进来,靠近春璃后,将托盘放在了桌上,那托盘里还有一个册页。 “这个啊,里头包罗万象,什么蛇类都有,你看看。”盛情难却,不管对方是好心还是歹意,春璃都不能拒绝,她从她手中将册页接过来,打开翻阅了起来,册页里的内容驳杂,五彩缤纷的毒蛇比比皆是,春璃找到了第六页的毒蛇。 “这就是咬我的毒蛇了。”她内心其实是拒绝舒尔雅的帮助,她忐忑的指了指那位置,舒尔雅嫣然一笑,解释道:“这每一种毒蛇的标号就是他们的解药,我们只需要找相对应的瓶子就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戏 刚刚尾随了进来的侍女早眼疾手快将托盘里贴了“六”的瓷瓶拿了出来毛遂自荐道:“让奴婢给您敷药吧,季女官。” 如若果真选择让谁给自己敷药:春璃睃视了一下旁边几张形态各异的连,面无深色的是萧祁煜,不管在什么状况之下,他的脸上都不会多出一丝一毫的动容。 笑吟吟的是舒尔雅,但舒尔雅的笑仅仅是被雕刻刀镌刻在嘴角的纹路,眼睛内却没有飞扬的神采。 至于那侍女,她的笑是人畜无害的,春璃接过药看了看,是粉末状的,带着一股奇异的臭味,那是春璃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气味。 南方人和北方人生活习性完全不同,生活方式也迥异,做药的手段就更不尽相同了,春璃此刻得到的药她自己也不能分辨出究竟是解药还是毒药。 但大概聪明人都不会做那等自讨苦吃的事情,毕竟萧祁煜就在眼前呢,她总不会给春璃下毒? “那就谢谢了。”春璃不自在的道谢,她并不知这毒液会不会将自己怎么样,有药自然聊胜于无,求个心安理得罢了。 那侍女将药末用一木片弄出来摊开在纸张上,反反复复的研磨,“季女官,已弄好了,让奴婢伺候您。”那侍女握着纸张内的药末半跪在了春璃面前。 “感激不尽。”春璃感激一笑。 然而就在此刻,舒尔雅却一巴掌打了过去,将侍女手中的药末都打飞了,屋子里顿时乌烟瘴气,因季春璃和萧祁煜距离近,顿时被呛到了,萧祁煜咳嗽起来,春璃哮喘起来,那丫头也灰头土脸。 萧祁煜捂住了春璃的口鼻,唯恐她继续摄入,至于舒尔雅,她已对那丫头怒目而视,俄顷,尘埃落定,春璃和萧祁煜都看向舒尔雅。 “怎么?”萧祁煜皱眉,剑眉黑漆漆的,犹如打开的两把刀,飞扬了起来。 “春兰!”舒尔雅责备的盯着那侍女,自己竟扑通一声跪在了萧祁煜面前,这一下跪让萧祁煜摸不着头脑,让春璃目瞪口呆,舒尔雅舒口气,“煜哥哥,这丫头跟随我多年,如今竟还以为我不能容人似的,竟在药末里投毒了,好在被我发现了。” “娘娘,娘娘饶命啊!”春兰苦着一张脸,老天啊!刚刚在那边屋子的时候是她默许了下毒的,春兰满以为一切都会顺利的进行,就在这剧情收捎的紧要关头,谁知道舒尔雅竟大洪水冲了龙王庙了。 “世子爷饶命,饶命啊!”春兰哭哭啼啼,哀伤极了。春璃看到这里已有点伤感,那侍女从萧祁煜面无表情的神态上已窥察到了内心,惶恐不宁的抓住了季春璃的裤管,“季女官,是奴婢会错了娘娘的意思,奴婢该千刀万剐,但好在奴婢已悬崖勒马,还请季女官您给奴婢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春璃最见不得人哭哭啼啼,此刻看这侍女嚎啕,心也疼痛,“你起来吧,我不怪你。” “到底是臣妾的不是,差一点就害了季女官,让臣妾将功折罪为女官敷药吧。”接着舒尔雅不由分说将那瓷瓶里的药末均匀的涂在了季春璃的伤口上,一切发生的很快,当这一切结束后,春璃想阻挠已来不及。 “是臣妾不好,臣妾给春璃女官赔礼道歉了,还请您不要责难握着小丫头,这春兰跟我多年,有点儿糊涂心思也是我教育的不周。”舒尔雅在道歉,春璃自然不好因那事而责备人家,倒是放了这小丫头一马。 因已夜深人静,萧祁煜留春璃在自己屋子休息去了,春璃惴惴,示意萧祁煜回去陪世子妃,如若今晚的事遭皇上知道了,那自己难逃干系,这将被列入帝京丑闻。 春璃自然怕。 萧祁煜也知此事关乎到春璃的前途和命运,女孩的清誉一旦被污,将来如何洗白?萧祁煜叮嘱了两句,转身到对面去了,舒尔雅自然没有休息,回来后她雷声大雨点小的教训了一句那春兰。 春兰压根不知道舒尔雅这是什么意思,但却忽然明白,自己的思维跟不上舒尔雅,而主子娘娘安排的一切应该也都是合情合理的,不会有任何的错误。 被训斥完毕,春兰灰头土脸跪在外面,萧祁煜此刻已买入屋子,裙裾在地上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舒尔雅已回头,眼神因期待而明亮。 “煜哥哥?”这是意料之外的,多少天了她都孤枕难眠,今日发生了这变数萧祁煜却从天而降,这对她来说无形中弥补了千疮百孔之心。 萧祁煜看了看舒尔雅,靠近了她,舒尔雅连忙为刚刚的事道歉。 “都是臣妾不好,臣妾这里竟出了这么一件事,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对了,季女官怎么样了,已好了许多吗?”又道:“那蛇毒的解药都是爹爹找医官调出来的,拔毒的效果立竿见影。” “我知道。”萧祁煜点点头,他看起来很疲倦,一言不发躺在了云榻上,舒尔雅并不敢靠近试探性的移动脚步,这一切如梦似幻,美好到不可思议。但她却唯恐自己更进一步的靠近会逼萧祁煜离开,萧祁煜却没有想这么多。 他伸出手臂抱住了舒尔雅,舒尔雅一怔,却涕泪滂沱,这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哟偶了亲密接触,她知道今晚打破了常规后,未来只需自己努力,她就是这名副其实的世子妃了。 她才不是真正为季春璃好,她这样做的目的不外乎是让萧祁煜明白她在海纳百川,在接受春璃,在萧祁煜的面前最好不要玩儿任何花样,他那锐利的鹰眸会看穿一切的伪装。 这一晚,她还期待会有其余的事情发生,但东边窗户上有了鱼肚白,全新的一天已到了,萧祁煜一起来就去看季春璃,春璃在陌生的屋子投宿,休息的一点都不好,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此刻天终于亮起了,她准备早早的离开,她怕飞短流长,他也惧闲言碎语,虽然昨天晚上到今日早晨,他们的接触都如此一样无疑,但有心人一旦造谣中伤,那斧头一般的舆论是会让她一落千丈的。 春璃才净面,就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那平稳的步履声如此漫不经心,春璃回头不出意料之外,果真是萧祁煜到了。 两人的视线定焦在了一起,萧祁煜负手而立,他的背后是璀璨的阳光,他逆光站在季春璃的面前,在一背后那熠熠生辉跳动的光斑金蛇狂舞,让他变成了视觉中心最夺目的一个点,他疾步靠近,春璃心乱如麻。 胸头小鹿乱撞,那一份慌乱和悸动怎么都平复不下来,尽管春璃日日在提醒自己不要如此激动,但那雀跃的心却七上八下。 “好多了?”没有主谓宾,说亲切亲切,说疏远疏远。 那温柔的问候让春璃绽出一抹洁净的笑,活动了一下小腿给萧祁煜看,“那药立竿见影,昨天晚上已全好了。” 之前,春璃还在想,是否那解药也是毒药?是否工于心计的舒尔雅还会有其余的目的,但等天亮的时候她看到结痂伤口的一刹那之间,笑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原来舒尔雅的确在帮自己。 萧祁煜闻声迈步靠近春璃,盯着她的伤口看了看,点头道:“好了就好,哟吼哦注意点儿。” 春璃讷讷不能言。 “我要走了,我怕人家说闲话。”春璃指了指外面,萧祁煜看春璃这孩子气的动作,不禁淡淡一笑,“去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春璃再学艺 春璃起身,才到门口就冤家路窄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舒尔雅,今日舒尔雅打扮的很素净,这通身的风格和模样儿竟有点春璃的风范,亭亭玉立犹如晚风里的荷,带给人一种落花流水的自在。 准备给舒尔雅行礼,对方已含笑制止住了,“免礼平身。”舒尔雅和季春璃的话不多,她转眸看向萧祁煜,“世子,春璃此刻大喇喇的出去似乎欠妥,那些奴才胡言乱语起来您和我都要吃挂落,不如就留季女官吃了早膳再走,妾身这里让人转告娘娘一声。” 这也是权宜之计,春璃略思忖了一下,唯恐不小心将困扰带给了萧祁煜,连连点头。 舒尔雅已安排好了一切,她让人提前去了皇后娘娘那边,将春璃足踝受伤一事说给了娘娘。春璃留在这里吃东西,说真的她看不出他们夫妻有什么琴瑟和鸣鱼水相谐的感觉,他们两人生活的拧巴极了。 萧祁煜本是沉默寡言之人,他寂静的彷如消失了一般,舒尔雅性情本跳脱,但却不敢没话找话,三个人各自思索各自的事,气氛尴尬到不可思议。 春璃也不敢开腔说什么,舒尔雅时不时的看看萧祁煜,为正在看书的他送过去一碗茶,叮嘱他喝。萧祁煜心无旁骛,有点恼恨,有点抗拒,但毕竟还是乖乖儿的喝了。 刹那,侍女送了吃的进来,东西清洁简单,但细巧、爽口,吃了色香味俱全的山肴野蔌后春璃这才告辞,舒尔雅起身送她,两人脱离了萧祁煜的视线后,春璃加快了脚步,她不想和舒尔雅在一起。 她们之间有同性相斥的某些东西。 “果真不疼了?”看春璃有点慌张,舒尔雅也迈开了步子,始终跟在季春璃背后一米之遥。 “承蒙关心,已好多了。”春璃轻描淡写一句。舒尔雅看季春璃慌张的模样,自己也加快了脚步,“季春璃,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但他不同,他很喜欢你,所以我不得不学着喜欢你。” 闻声,春璃错愕的看向舒尔雅,“最近我哥哥快回去了,等他走了后,我形单影只,哥哥说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因此我情愿削足适履对你好。” 她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让她改变了,那虽是不怎么彻底的改变,但对春璃来说,这也已是一种两人感情上的修复,春璃也知自己生活的虎尾春冰,她赞同她的观点,在非常时期自然要与人为善。 是啊,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 春璃闷闷的点点头,“谢。”舒尔雅听到这里,淡淡的笑了,又道:“季春璃,我情愿为他而试着去接受你,你知道我的心?” 舒尔雅的手放在心口上,表情认真,深切恳挚,她在俘虏春璃,但春璃还是有点惶遽,“我、知道,但没有必要,好了,我要回去了。” 春璃实在是讨厌那种和舒尔雅相处的感觉,那是一种让春璃浑身难受,起急迫疙瘩的感觉。 仿佛舒尔雅随时会伤害自己。 等春璃远去,春兰这才从远处靠近了舒尔雅,舒尔雅看春兰到了,冷冷一笑,“你猜猜她是怎么想的?” “奴婢是个笨伯,怎么能猜到他是作何感想?” “你不笨!”舒尔雅道:“她此刻一定感觉很奇怪,究竟该不该相信我,季春璃!你横刀夺爱,你以为我果真会接受你?会容纳你?那也岂非太便宜你了。”舒尔雅用力攥着拳头,拳头内的指甲嵌入了手掌心,一种细针密缕的疼。 她自不会接受春璃。 回去的路上,季春璃也的确在想入非非,很明显舒尔雅在给自己示好,但这“示好”的背后又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因有舒尔雅那一大堆说辞,所以一点飞短流长都没有。祭祀的时间维度很很长,从本月的一号到本月的十五号,今日才是第二天,未来还有两个礼拜的光阴需要在这蹉跎。 晚上忙碌完毕,几乎是彻底的夜深人静,春璃会带着飘香的饭菜去找墓道里的人,他闻风而动,看春璃进来,开心的午后手舞足蹈。 春璃送了吃的过去,为从太庙中偷窃这些东西,春璃也耗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到太庙后人人都要吃素的。 她也概莫能外,但菩萨就不同了,尤其是供奉在佛爷面前的菜品,每个时辰都会更换,至于那列祖灵前的东西就水陆空比比皆是。 但却有看守之人,那是一群春璃陌生的清心寡欲的老太监,他们是从来不会吃供奉过的东西,春璃只能去偷窃,好在她武功很好,屡屡得手。 此刻送了吃的给成造极,成造极食指大动,一口气将面前的食物吃了个一干二净,看成造极风卷残云的吃,春璃笑了笑,倒有点亲切。 “我自入宫后,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好胃口的人,前辈。”其实春璃是羡慕这种胃口的,她自进入深宫内院,丧失掉了口腹之欲。 她学会了各种菜品怎么样烹调才能和菜谱上味道一模一样,但也仅此而已,至于吃东西,春璃竟有点不怎么喜欢。 在深宫内院,人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担心,每日分还不尽相同,怎么会有胃口,那老人家吃光了东西,笑道:“我教你金匮,不是要你叫我前辈,而希望你叫我师父,师父和前辈你自己掂量。” “你果真会看病吗?”春璃托着下巴观察对方,成造极冷哼了一声,看着黑暗中的某个点。 “好吧,您教我什么呢?” “金针度人,开膛破肚,取囊肿,化瘤子,拔污血,固本培元。”她一口气说了不少,春璃听的云山雾海。 在季春璃有限的中医学知识里,有的竟是闻所未闻,“什么叫开膛破肚,这玩意儿开了后人还能活吗?” “自然可以,这要我如何传授你呢?”成造极为难的摸一摸后脑勺。 “明日你找个太监过来,我在他身上给你做实验,你看就好。”春璃唯恐此人信口开河,又怕明日也很长梦多。 “不,明日有可能节外生枝,不就是抓个太监,这可简单极了。” 春璃笑着靠近棺椁,从帝王的陪葬品中拿出了一枚圆滚滚碧绿色的夜光石。一刻钟后,坟墓外有了小太监雀跃的声音,“季女官,您可对奴才太好了,有这等好事您找奴才,奴才对您感激不尽,您的放心好了只要奴才拿到了东西,都给您一半。” “在哪里呢,就在这里?唉呀妈呀?这是个竖井吗?黑咕隆咚的好怕人啊。”那太监见钱眼开,如若他拿了那夜光石不听春璃鬼话连篇也就罢了,偏巧这太监一听还有金银珠宝那叫一高兴。 随春璃往前走,站都没站稳呢已被春璃从后背一掌推了下去,那太监从甬道跌落,七上八下,他跌倒在了一蜡白面色人之前,那人看起来诡异极了,那太监看到这里失声尖叫拔足狂奔,还说什么偷窃皇陵里的宝贝呢,他此刻恨自己没有八条腿。 接着,那人给了他一下,他软塌塌的昏睡了过去,再接着春璃已从甬道自如进入,蹲在了那人对面。 “怎么弄?” 那人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用一种奇怪但很美丽的动作将小太监的后脑勺打开了,接着拿出了一个略钝重但看似更锋利的匕首切开了那太监的头,春璃的爹爹看过很多病,也解剖过死人,知道人脑袋里的东西有多麻烦,那时节也曾说给过春璃。 但原没有眼前这一幕壮观,这一幕引人入胜。 人脑袋里是竟是个丰富多彩的美妙世界,在那时节里有各种筋脉和血管,各种雄奇好像峰峦一般的东西,春璃见都没见过,那一幕完全震撼到了她。 第一百一十七章:学有所成 春璃因了这头脑里的东西对人类产生了全新的好奇和疑问,也因了这头脑里的的东西对人肃然起敬。 “我会将各部的名称和位置告诉你,你速度记下来,以后用得到,头盖骨可不是想开就能开的。”成造极的口气忽然变得严肃了,季春璃闻声,连连点头。 他口述,春璃速记,在这一刻对方的专业彻底征服了春璃,他触碰了不少的位置,但每一个零部件都没有损伤,一刻钟后成造极为其缝合,手运作的很快。 春璃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发生,只感觉惭愧,“倒是他人已死了,是我的错,太监也是苦命人。” 春璃悲天悯人,如若人家庭好焉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做断子绝孙的太监呢?春璃只感觉难受,她用一条人命拓宽了知识界和眼界。 “谁告诉你开颅后人就死了?”成造极问。 “啊!”春璃骇异,犹如听了天方夜谭一般,“人、人、人还好好儿的啊?” “自然好好儿的。”成造极吃剩余的东西,“你背背看,如若错了是要惩罚的。”春璃记忆力很好,竟可以将头脑里那完美的世界口述出来,他听的很满意,听过后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竟有淅淅沥沥的泪水滑落,“你如若早遇到我就好了,你将是我的得意门生,我这一辈子从未遇到这么聪慧绝伦之人。” “我现如今已是您的关门弟子了,师父老人家您不要伤心吧,您已后继有人。”春璃知道成造极的意思。 当晚春璃回去的很迟,她得到了一本书,这一本书是成造极整顿出来的,春璃已累坏了,但回去后竟还撑了烛火读诵了一遍,师父老人家在那黑暗中能看清楚什么,因此虽然是一本“书”,实际上里头的内容有不少错误。 春璃将错误整理了出来,按照自己今日学习的知识重新画了一个图,画好后才睡觉,第二日依旧到墓道里去,因昨日吃了甜头,今日春璃已食髓知味,准备了更多的跟可口的饭菜给老人家。 师父老人家看了看春璃准备的东西,赞不绝口,依旧大快朵颐,吃过后,道:“今日教你如何给人开膛破肚。” 那小太监已复苏了,一听开膛破肚几个字儿顿时昏厥了过去,春璃唯恐这小太监会一命呜呼,倒是比较担心。然成造极却冷笑,“你放心好了,只要一切掌握的恰到好处,他才不会有问题。” 春璃学的大都是外科,如今外科变了内科,春璃发觉人体内的构建相对来说可比外貌要一目了然太多,她对心肝脾肺肾还算了解,然还要了解皮囊之下每一寸有什么骨骼等等,对一般人来说,真难于上青天。 但对春璃来说,却易如反掌,她轻而易举就将成造极教的一切都记住了,背诵完毕,回去自己整理。成造极将另外一卷书给了春璃,“这是人体内会遇到的问题,都在里头了,你可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清楚了,人命至重,医者做得好是在救人,但做不好却是在害人啊。” 春璃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回去后继续删繁就简,她整理出笔记后去睡觉,然而脑子里还依旧是他的那些话。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传授了春璃不少的本领,最终一切都结束,耗费了十来天。 “别看这地上的竹简和古书多,编纂之人不过因循守旧,你抄我我抄你,大多数雷同,但我传授你的本领截然不同,我传授给你的都是用得到的,你现如今只需融会贯通就好,至于这个人,他还会好好儿的活下去,完全不用担心。” 春璃点点头。 “出去后多做好事。”成造极盘膝坐在春璃对面,造型一点儿都没有变,春璃倒有了好心,“师父,我护您离开这里。”就凭借师父的本领,再随便顺一点这古墓里的陪葬品,出去后做个富甲一方的大善人完全没有问题。 “春璃,”成造极一把掀开了自己的裙摆,春璃这才看到成造极的小腿之下空空如也,那裤管内一无所有,“我当年犯错了,皇上打断了我的腿,我潜入了皇陵就是为了让皇上起死回生,但我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死人是万万不能活过来的。” “师父,您、您不情愿和我出去了吗?” “春璃,师父能撑到今天已十分不容易,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在想我会否如此郁郁而终,遇到你之后我知自己后继有人,我活下来已有点困难。”听这话,是已经接近于油尽灯枯了。 “医官更清楚自己的命运,春璃,医者仁心,我传授你这些本领是要你做好事,不是为非作歹,你记住这个就好,去吧。”成造极指了指洞口,春璃蠕动了一下嘴唇还要说什么,成造极已叹口气,低下了头。 “做好事啊!”他这最后几个字儿缥缈极了,随风而逝。春璃和那小太监都有了不好的预感,下一刻春璃试了试成造极的呼吸,果一命呜呼。 春璃放声大哭,如丧考妣,这成造极早被春璃“终身为父”了。哭了一程子后,春璃从棺椁内拿出了一些东西随手交给了那小太监,至于那小太监,他全程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墓穴内出来,春璃唯恐这小太监会胡言乱语,叮嘱道:“师父老人家永生不死,你将来如若要到处为非作歹或者将他的秘密说给了其余人,他就会钻入你的脑袋里,知道了吗?” 那是个怪力乱神主宰一切的时代,春璃这么一恫吓,那小太监惶恐的点了点头,两人分道扬镳,春璃回去继续整理,一本书终于整理好了。 成造极是用几十年的光阴来等自己的有缘人,春璃呢?她用自己燃烧起来的信念在呕心沥血编纂一本书,这本书终于画上了最后一个完满的休止符,而春璃积攒了多日的疲倦也海潮一般汹涌而来。 她来不及到床上去已呼呼大睡,绿萝看春璃最近形迹可疑,回来后又不停的奋笔疾书,倒是感觉诧异,此刻看春璃已耗到“油尽灯枯”,抱着她放在了木床上。 等季春璃醒过来已是半夜三更,绿萝却还没有休息,不同的翻阅那本书,她看的胆战心惊,好不容易等春璃醒过来,绿萝忙问:“这里头的东西是假的还是真的,据说人打开了腹腔后会伤元气,就无论如何也不能活下去了。” “那是据说,世上的事都要亲眼所见,这道听途说做不得数。”季春璃也不解释,暗忖以后定会让绿萝看到。 她学会了这些本领后倒是及锋而试,然最近人人身体健康,压根没有个试验品给她,春璃回想起来师父,真可谓恍如一梦。 如若不是这本书在,春璃机会错觉发生过的一切的的确确是黄粱一梦,整顿好的内容摊开在眼前,春璃认真读诵,记录,批注,一系列做好了后,唇畔荡出一抹扣人心弦的浅笑。 离太庙之前,春璃偶然之间看到一本书,这本书名为“千金方”,春璃之前从未看过著作者的名字和讯息,此刻蓦地发现封面上竟有“成造极”几个字。 她早料到此人鼎鼎大名,哪里知她无意中邂逅的人物竟是编纂医书的老元良?春璃一口气找了不少医书,认真一看发觉每本书上都有“成造极”几个字儿,当她看到这里,不觉悚然而惊。 回中京后,春璃用上好的纸张和笔墨还认认真真誊抄了一内容,加了自己的心得体会和批注、笔记等等,这本书已沉甸甸的。春璃看到这里,很有成就感,只可惜这一份胜利的喜悦已不能和师父老人家分享了,想到这里未免伤感。 第一百一十八章:十里长亭折柳赠 不过转念一想,如若师父未尝遇到自己,那更是死而有憾。 到皇宫后,日子依旧流水一般浩浩荡荡往前,春璃更谨小慎微。 他们回去的第二日,舒洱沄在酒宴上提出不日要回京的事,嘉定皇帝一听倒百般的挽留,然人家去意义绝,“日后有时间还来中京,如今这一趟,倒是看了千山万水钟灵毓秀,中京可比我南瞻国物阜民丰不少,该学的都在这里了,外臣也要回去因材施教啊。” 舒洱沄指了指脑袋,笑眯眯的睃视了一下嘉定皇帝,皇上已笑逐颜开,他冲着应后笑了笑,应后起身,“太子这一路回去,关山迢递,所谓西出阳关无故人,本宫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如今可不论山高水长,总要记住你我两国乃敦亲睦邻。” “是,皇后娘娘。”舒洱沄点点头,握着酒杯一饮而尽,应后看舒洱沄举杯,慢吞吞道:“太子这一次来也果真仓促,本宫还准备为太子选一良缘呢。” “联姻一事,舍妹那边不是已万事大吉,如今只希他们珠联璧合,喜得贵子吧。”不就是说冠冕堂皇的话,舒洱沄张口就来。 应后老老实实碰了一个软钉子,此刻有点郁闷,看向了皇上,嘉定皇帝已示意她缄默,应后温软一笑,不再说一个字儿。 听舒洱沄要回去,春璃有点依依不舍,她想找单独的时间和舒洱沄道别。 饯别宴会结束了,约定在三天后离开,当天晚上春璃见了舒洱沄,两人这一次会面,不知道何年何月还能如此轻快的聊一聊。 他们并没有在皇宫,而是在外面,九嶷大道两边的茱萸开的铺天盖地,红色芙蓉灿烂极了,犹如一团一团燃烧在枝头的美丽云霞。 两人一前一后走,周边的人很多,但春璃依旧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有点形单影只,有点落落穆穆。周边人来人往,他们走在人群的一边儿,那是一种朋友和朋友之间才有的安静与舒适感。 “还是不决定和我到南瞻国去?”这已是第五次他这么问她了,春璃微冴,但依旧严词拒绝。 “或者在之前我会同意和殿下您到南瞻国去,但如今春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焉能和您到远方去?” “你究竟在做什么?”舒洱沄道:“调查案子,还是帮他登龙?”这个“他”字儿意有所指,春璃并非迟钝之人,顿时明白了舒洱沄的意思。 她迟疑了,将舌头上跳动的那句话吞了回去。 “那很危险,但你到南瞻国去就不同了,我可以要你做太子妃,虚位以待。”自从舒洱沄到东胜国后,就逐渐表示出了对春璃热烈的爱,但其实她也怕,怕这种爱不过是一种保鲜期很短的乍见之欢。 她对舒洱沄是什么感觉?现如今她还不算了解他,让她去做夜奔李靖的事,春璃还不能。 “我知道了。”春璃颔首,但却不说这个话题了,她开始和舒洱沄聊南瞻国的风土人情,春璃已十来个年头没有到南瞻国去过了,南瞻国自日新月异,究发展成什么模样了,那种别开生面的陌生感一定犹如打开了自己完全看不懂的一本书一般。 两人聊了会儿,到前一个路口话别。 他希望这条路会很长,长到并没有尽头,而春璃呢,希望这条路早点结束,既已决定丢开这一流沙,就要让他明白她一点藕断丝连之心都没有。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吧。”春璃站在街道口,这里新人稀稀拉拉,舒洱沄的右手握着拳,就那样渊渟岳峙站在春璃的对面,不得不说他的确百里挑一的美男子,那一份美少见而独特,让人过目不忘。 他的眼深邃,犹如波光潋滟的河流,带着一种让每一个女孩都梦寐以求的光彩,但这眼神却不能蛊惑春璃,不能征服春璃。 “就到这里吗?”他的视线眄视到了远处,似乎还想和春璃再走下去。 “就到这里吧。”春璃淡淡一笑,舒洱沄的手忽然伸出轻盈的落在了春璃的后脑勺上,他这是要偷吻一下春璃了,春璃闪电一般后退,笑依旧凝固在脸上,但却微微摇了摇头。 她跑离了他的视线,在这一刻,他的心剧烈的疼,那莫名的痛楚真不可形容。在季春璃彻底消失后,他的呼吸也窒闷了,他踉跄了一下,从来不知一个人的心疼痛起来如此要命。 喜欢? 爱? 已如此不可开交了吗?他从未体验过这样剧烈的痛楚之感,他真想冲过去带走春璃,但她是那样一个自持、冷静、坚毅而超然的女子。他提出放自己的人在春璃身边保护她的建议,但却遭到了严重的拒绝。 她难道对他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多少次,他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她走远,却不能去挽留。 春璃回到自己府上后,却看到萧祁煜,这是她没有想到的。要知道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单线联络他,他鲜少神出鬼没在她这里,春璃看了看萧祁煜,忽然之间安心了不少,好像她内心的创伤在见到他的这么一瞬,一切都疗愈好了。 “世子。”春璃如常行礼。 萧祁煜的眼神浓墨一般的黑,幽幽的黑瞳让人猜想不出他此刻是什么情绪,春璃不知进退,就那样呆愣在原地,萧祁煜缓慢起身,靠近了春璃。 不知道怎么搞的,季春璃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恐惧感,犹如他的靠近是高等动物对低等动物的包围,下一刻,他锋利的牙齿似乎就要嵌入她薄弱的喉管了,但春璃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断,自己在胡思乱想。 她依旧还站在原地,他已抚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那动作和刚刚舒洱沄的动作如出一辙,春璃顿时明白了,她被跟踪了,然而她自己不清楚。 伴随着那温柔的抚触,一种遥远的恐惧感唤醒了,春璃吞咽了一口唾涎,“我错了。”尽管这一刻连春璃自己都没有弄清楚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你错了?”萧祁煜深吸一口气,嗤笑一声,那笑好像顷刻之间变成了三秋的雨水,就那样从天而降,将春璃浇了个透心凉,那笑又好像一根锋利的游丝缠绕在了春璃的心脏上,让春璃痛苦,悚然,“本王还准备安排你和他到南瞻国去呢,看你们如此情投意合,没准儿将来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我就要人头落地了。” “世子,您怎么能这样想?”春璃尽管恐惧,但还是为自己申辩,她想不明白萧祁煜为什么会这样想,如若他果真跟踪了她,那么他一定也听到了自己对他严厉的拒绝。 如若他没有跟踪她,他怎么会拿出这么怪异的动作和姿态来和自己说话,听春璃如此说萧祁煜似乎很满意。 “还有呢?”萧祁煜鼓励春璃继续说。 春璃再接再厉,“我季春璃心里只有一个人,和谁也不去。” “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他阴鸷的开口,他们认识已一年多了,春璃将萧祁煜看作了自己的参天大树,她靠近他,被吸引,被征服。 甚至于想要成为他的另一半,但他呢,似乎在心目中只将春璃看错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杀人工具。 难道王爷果真冰寒雪冷不可一世吗?她盯着他看,竟有一枚硕大的泪水从眼眶里滑落了出来,看春璃凄楚的模样,萧祁煜似乎明白了她的内心。 “现如今时候和契机都不对,春璃还需要等等。”萧祁煜唯恐自己沦陷。 第一百一十九章:病如山倒 她是那样刚强的女子,从来不会落泪,但此刻那一滴泪液骤然滑落,让他的心也变了。 春璃哪里知道他这所谓的“还要等等”是什么意思? 这一晚,萧祁煜并没有在这里逗留许久。 但萧祁煜莫名消失的一段时间,却还是引起了舒尔雅的反感与不安,看萧祁煜回来,舒尔雅一言不发,依旧安静。 第二日,是舒洱沄离开的日子。 历书上说今日适宜远行,皇上为舒洱沄安排的饯别宴会已经设在十里长亭,不少文武百官也到了,连季春熙也到了。 春熙是女状元,又是御前的待诏,在这种场合自然要出席。季春璃假装波澜不惊,不怎么去瞧舒洱沄,嘉定皇帝和应后已准备了各种礼物,送的礼物很多,舒洱沄照单全收,不停的道谢。 倒是弄了个满载而归,下人们将东西搬运到了马车里,舒洱沄看了看季春璃,似乎在暗示,这已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了。 何去何从? 她早考虑过了,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跟着他一起离开。 文武百官祝祷完毕,一一退后,皇上和应后也退后,萧祁煜靠近,斟酒一杯,两人喝了一个,“你放心就好,我会照顾好令妹。”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接着依次是萧祁祯和萧子焱等人过来,舒洱沄得海量,不然此刻早倒地不起,看萧祁煜退后,舒尔雅凑近用锦帕擦拭了一下他的嘴角。 终于轮到季春璃送别了,古人有折柳相赠的习俗,春璃折断一柳芽,插在了舒洱沄的衣襟上,“这就要告别了,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舒洱沄道:“做完了你的事,如若想来我南瞻国,我来接你。”他始终在等她那一句话。 “没有等到你之前,”舒洱沄靠近春璃,口几乎落在了春璃的耳朵上,“我不会和任何女子婚配,知道了吗?”他特地的加重了“知道了吗”几个字儿,春璃顿首。 舒尔雅已哭成了泪人儿,临别之际那种凄楚和哀伤在她心头风起云涌,从今日以后,她终于明白了做王妃的苦楚,这预示着将来的将来,回去的机会将寥寥无几了,舒尔雅哭着和舒洱沄低语,众人都不忍心去看。 春璃看向萧祁煜,萧祁煜指了指春璃的头,春璃一摸,有柳絮,再一摸却摸到了萧祁煜的手,他帮春璃整理了一下,长指拈出凌乱的雪白,丢了出去。 萧祁祯无奈的闭上了眼,萧子焱看到这里,却咬牙。季春璃啊季春璃,我当日真不应该放过你,你非但一点没有帮助我,你还联合了萧祁煜不停的算计伤害我。 道别告一段落,谁也不知道舒洱沄对舒尔雅说了什么,舒尔雅回来后用衣袖拭泪,对马车挥挥手。 春璃还以为这一次分别后,自己再也没有可能和舒洱沄见面了,但世事难料,时间的经纬竟织的如此出人意料,他们不但会见面,还会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感情纠葛要上演。 天高云淡,不见南飞雁。 銮铃阵阵,叩出金声玉色。天子驻跸绵延十数里,回望长亭,送别的彩帐随风烈烈飞扬,与黑漆漆的马队相映成一幅流动的画卷。 舒洱沄手握白玉狻猊香炉,澄澈的黑瞳内流窜过一抹异色,如刀光如剑影,锐而犀利。 鞍马前移,轮毂发出锵然之声,他再也看不到春璃那送别的身影了。 香炉内绵白的飞烟如张牙舞爪的巨兽笼在马车内,舒洱沄白玉一般的手紧紧握着熏香炉,“蒙将军,备战车!备精兵强将!敢死队!左中右军!本宫要和中京分庭抗礼!”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似在述无关痛痒之事,又似不屑。 但这副腔调却带给副将蒙虎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西宫,实力悬殊不敢冒进啊。”蒙虎吓丝丝道。 “本宫要你做什么!酒囊饭袋吗?凡事要未雨绸缪,本宫已失一妹你不见吗?”抚摸熏香炉的手暗暗收缩,一股强悍的巨力捏碎了香炉! 蒙虎大惊! 其实,舒洱沄之所以决定和中京分庭抗礼,真正的原因还是季春璃。 她如根深蒂固之树,眷恋着东胜国这一片热土。她既不肯和自己离开,那么何不打下整个儿国家送她做礼? 然而春璃呢,哪里知道舒洱沄有如此狼子野心?此刻看他们的马队离开,春璃回头,嘉定皇帝长吁短叹,众人上马车。 萧祁煜和舒尔雅进入同一辆马车,期间舒尔雅多次睃视春璃眼神意味深长欲言又止,春璃做小伏低,并不敢说一个字儿。 过片刻,马队的头车忽然停顿了下来,接着老太监高允之惊慌失措的大叫了一声,这一声喧哗扰乱了平静的世界,“糟糕,皇上昏厥!”大家七手八脚立即蜂拥过去查看,萧子焱飞奔到马车旁边,似乎很关心父皇的情况。 其余人也陆陆续续走了过来,春璃看到这里不觉加快了脚步,萧祁煜已靠近马车,他的神色如常,春璃眄视了一下他,发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萧祁煜都是这么一副淡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其余人退后,季女官上前。”春璃闻声而动,急忙靠近,萧子焱瞅了瞅马车内,发觉皇上的确昏厥了过去,他急忙要求到里头看看。 “退后!”萧祁煜怒吼了一声,萧子焱背后的卫兵已拔出了长剑,萧祁煜这边的人也不甘示弱,两军几乎要群殴。 “本世子命令二弟、三弟后退。” “父皇病了,生死未卜,我们怎么能后退?”萧子焱暗忖,定是萧祁煜对父皇下手了,暗暗思忖究竟这一路上皇上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亦或者喝了什么不该喝的,总感觉不对劲,但思前想后目光看向了高允之。 莫非高允之联合萧祁煜给父皇下毒了,但看高允之在淌眼抹泪,六神无主,打消了这个念头,应后坐在第二辆车子里,此刻也下了马车站在头车外看向内里,她看到皇上的头歪到了另一边,情况似乎很糟糕。 “怎么?怎么了?”应后高声问,没有谁能回答她的问题,变故斗生,人人都不知究竟皇上怎么了。 “季女官,还不到马车里去看看吗?”萧祁煜命令,说真的,就萧祁煜这冷漠的表情,让春璃几乎认定了皇上确乎是他下了毒。 但春璃不敢怠慢,掀开了车帘就要到里头去,旁边的萧子焱看到这里,急阻挠:“季春璃,何不让其余的医官先去看看?”他的意思,让春璃做后补。 但春璃呢已怒冲冲。 旁边的萧祁煜看了看应后,应后顿时明白了萧祁煜的意思,不管下毒之人或者谋害之事和萧祁煜有没有关联,此刻的她命运却紧紧的攥在了萧祁煜的手中,她瞅了瞅跃跃欲试的萧子焱和其余几个皇子。 “本宫命令你们退后,快!”有了应后的吩咐,萧子焱讪讪的后退,但也并不敢远离,还是不同的偷瞄马车内的现状。 春璃已坐在了他旁边,伸手为皇上看脉息,发觉天子的情况很危殆,她很快印证到了什么,糟糕,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世子~!”春璃短促的声音从马车里飘了出来,萧祁煜冷静的靠近,看向马车内的春璃。 “这是急惊风,皇上脑袋里有东西了。”什么叫学以致用,春璃算是明白了,得亏她前几日和成造极学到了不少的本领,不然此刻可如何是好? “急惊风?”众人诧异,不少人听过这么个症候,但却从所未见。 季春璃打开帘子,询问的看向萧祁煜,萧祁煜颔首,为表示自己并无加害父皇之心,他依旧四平八稳凝立在原位。 第一百二十章:携手对峙 至于萧祁祯萧子焱等也一动不动,听到这里,萧祁煜道:“你可看明白了,果是急惊风。”萧祁煜皱眉。 在他的记忆和印象里,父皇龙精虎猛,在此之前也没有什么毁灭性的病,更不要说少见的“急惊风”了。 春璃知兹事体大,所以她刚刚就分析的一清二楚,此刻被追问,忙道:“是急惊风。” “好,知道了!命车架回宫。”萧祁煜道。 但此刻萧子焱却有不同的意见,怒道:“什么急惊风,季春璃你可看清楚了,父皇身体向来很好,怎么说病就无知无识的昏了过去,只怕有问题啊。”萧子焱探头看了看里头。 “这,”春璃一心想为嘉定皇帝争分夺秒,她不准备解释,然而不解释却不成,毕竟战斗一触即发,当此刻,春璃只能心平气静,“所谓急惊风,正是一种意料之外的疾病发落起来猛烈极了。” 有的东西没必要解释的太明白,尤其是专业范畴内的,她这么一说,萧祁煜已行使权力,下令道:“好了回宫。” 萧子焱还要说什么,但观看了一下萧祁煜的脸色,只能将跳到舌头根上的一句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驻跸往前走,高车驷马走的还算快,皇宫距离太庙本不十分遥远,一个时辰后已停驻在了宫门口。 高允之急找了龙禁尉过来背负了皇上到乾坤殿去,全程不见皇上有任何活动的迹象,死了嘛?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他们或许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但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快又如此突兀。春璃看众人往前走,她也自告奋勇跟在了背后,结果却被萧子焱的人拦住了。 萧子焱道:“季春璃,你一女官如此嚣张吗?你确定你能治疗天子?”实际上春璃自己也不能确定。 这种急惊风治疗起来很复杂,虽然成造极已将自己的本领都倾囊相授,但春璃学到的十有八九都是理论,她虽然眼睁睁看着成造极开了那小太监的头颅给自己传授人头内分门别类的东西,但实际上她并没有打开过任何人的头颅。 她记住了一切的流程,且回来的马车上不停的在梳理,在回温,甚至于精确到什么时候用什么刀,都记忆犹新。 此刻被萧子焱这拦路虎一问,春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心乱如麻,第一个结接触皇上的人本是她,如今怎么能更换其余的医官去看? 自古来狸猫换太子的事还少吗?惊悚的传闻比比皆是,有人看天子不中用了,本还可救治,但却灭绝了她。 杀了皇上,然后矫诏的事比比皆是,春璃握着拳头,她想要据理力争,但萧子焱已挥了挥手。 从旁边巷道里走出一个头发星星也的老医官,那人一面咳嗽一面在太监的催促下靠近了春璃。 她一看,那人是太医院内一个年高德劭之人。 她做女官后可随意出入太医院,因此对太医院内的老面孔也谙熟,看此人过来,春璃大惊失色。 别看此人年岁大,但临床经验一点都不丰富,可换言之,太医院内的医官比比皆是,但真正看过病,并且具足经验的医官寥寥无几。 他们都是考进来的,然天子信任的医官不外乎赵钱孙李几个,这几个人平日里负责宫掖内皇亲贵胄的病,其余人退避三舍,他们非但没有机会靠近天子,甚至于连药都记不全。 至于这医官,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老糊涂了,从萧子焱的安排,春璃已见微知萌,老天!萧子焱是指派这么个老头子到里头去稀里糊涂治死天子,一旦嘉定皇帝死亡,一切的罪过都可推诿给医官。 而在治疗的时候,他可和医官暗通款曲,矫诏一事轻而易举,春璃看了看萧子焱,只感觉自己眼前是悬崖,她急忙后退。 不成!此刻岌岌可危的已不仅仅是自己了,萧祁煜也要跟着倒霉!她需立即去提醒萧祁煜,而春璃才一后退就看到背后一群侍卫已掎角之势朝自己包围了过来。 打?还是不打? 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过自己的武功,这电光石火之间,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究竟该不该下手呢?就在春璃蹀躞不下的时候,萧祁煜已从乾坤殿正门走了进来,他人没有到中庭呢,已冷冷道:“三弟这是做什么呢?” “做什么?”萧子焱邪佞一笑,墨瞳狡黠的转动了一下,语气几近于冷嘲热讽,“和你一样,过来给父皇看病。” 萧子焱朝乾坤殿努努嘴。 乾坤殿内,安安静静落针可闻。皇上的呼吸已减弱,好像生命在一点一点的退潮,高允之的脸已成了猪肝色,其实只有他知道,并没有任何人给天子下毒,这已是**病了。 之前并没有得到重视,后来讳疾忌医如今才演变成凶多吉少的要命病,他并不敢远离一寸,在天子龙床旁焦心的踱来踱去。 外面,萧子焱和萧祁煜对峙着,萧子焱强烈要求让太医院的医官到里头去看,萧祁煜举荐季春璃,两人争论起来。 很快有文武百官也到了,少一半人走到了萧子焱背后,少一半人陆陆续续走到了萧祁煜背后,在这种状况之下也有那滥竽充数的、装傻充愣的,他们依旧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不表示任何立场。 萧子焱看了看自己背后逐渐庞大的人流,胆色和底气都比刚刚足了,至于萧祁煜,他“官复原职”才一年,在这一年内,他拉的人毕竟有限。 此刻出现在他背后的有忠心耿耿的裴炎,耿介之臣高德楷,以及后起之秀郑邱意和沈寄、沈离叶海勇。 但萧子焱背后的人就多了,从一品八九品比比皆是,大家做好了听命行事的准备。 “世子,如今皇上病了,要老臣看,到底还是找医官到里头去瞧一瞧是好的,春璃女官固也厉害,让兹事体大。只怕、只怕,”一个眼泡很大的老官嘟囔道:“自怕等会儿有什么变数,春璃女官把控不住呢。” “是啊。”赞同的声音随后就道:“卑职看,刘大人考虑的很是,如若春璃女官果真考虑不周亦或者事情处理的差强人意,非但贻人口实,且还性命不保呢,女官,”那人开始给季春璃施加压力,“你好不容易从最下面摸爬滚打到现如今,是在哦是不容易,你要明白啊。” 这边一人嘴巴动,大家立即参与起来,得亏季春璃是有主心骨的女子,否则事情就糟糕了。 大家都在陈说利弊,反正说一千道一万,无论春璃从本领到资历都不能近距离给天子看病,且一旦看唇什么问题,春璃就要人头落地。 季春璃倒是不怕,她的确想到里头去给看看,遇到疑难杂症,能去挑战其实也是一种特殊的体验。 她觉得现如今自己已学会了成造极的某些本领,对付这病似乎没有很大的困难。 旁边,迟美到了,她本是坊间来的女孩,看局面在一点一点失控,看那边在舌辩而萧祁煜这边却“沉默是金”,她早恼羞成怒。 “煜哥哥,春璃姐姐,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季春璃不是不说,而是在看萧祁煜的态度,她需随时根据萧祁煜的安排来调整自己的节奏。 萧祁煜呢,他陷入了习惯性的平静,他知道舌辩的胜利和失败无关宏旨,此刻需要自己的人到里头去救天子。 萧子焱这几年顺风顺水,已暗暗成为了皇储继承人,现如今他在明目张胆和自己分庭抗礼,他需要一招制敌,稳准狠的拿走主动权。 第一百二十一章:转运之病 此刻,萧祁煜瞅了瞅旁边的沈寄,沈寄立即上前,萧祁煜凑近沈寄耳朵,吩咐了一句,对沈寄挥挥手。 沈寄出列,离开。 接着萧祁煜看向了春璃,初春的暖阳之下,他的眼晶亮,眸色犹如波光潋滟,盛满了温柔,春璃往前走靠近萧祁煜,周边那些七嘴八舌的争论和其余人的强调一瞬间降低了,世界仿佛只有他们遗世独立两个人。 他一点不怕。 春璃也一身是胆。 他几乎看到了季春璃嘴角那隐隐约约的自信微笑,而春璃呢,已行了个礼,旁若无人道:“世子,您说。”她知他有话要说,那是两人之间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默契,而他的眼就犹如打开了秘密的百宝箱,春璃一看已心知肚明。 最高贵的懂得,不是懂得对方说了什么,表达了什么,而是懂得了对方的欲言又止,眼神内的讯号,动作内的启示等等。 村里从他的眼神里已看出了一切,萧祁煜沉声问:“你没有看错?” “没!”春璃回答的斩钉截铁,一点不拖泥带水,当着众人的面儿,春璃缓慢道:“的的确确是急惊风。” “可以疗愈吗?”萧祁煜盯着春璃,那双眼盯着春璃的眼,春璃点头。 “现在还可以,如若还有耽误就、就不能了。”变故发生后,春璃第一时间为天子做了针灸,她针灸的目的是减缓血液循环,这样一来危险度就会降低。 “此事本王交给你了。”萧祁煜看向春璃,她第一次在萧祁煜的眼里品读到除了高高在上外其余的内涵,春璃福一福,诺诺连声。 他们已在众人面前完成了对各自的承诺,然而此刻阻挠的人比比皆是,萧祁煜道:“孤是世子,又是诸位皇子的哥哥,此事已板上钉钉,让春璃到里头去治疗就好,其余人不要从中作梗。” “皇兄!”萧子焱自然有反对意见,并且反对的观点和言论都是让人不能辩论的,他慢慢儿道:“您虽然是我们的哥哥,且是世子,但毕竟兹事体大,如若您强行要季春璃去治疗,不如也多让太医院来几个老元良泰斗,以免等会儿果真失控后也好有个后盾。” 自然了,他希望治疗的全过程他也可亲眼目睹,这是何等样的心思? 萧祁煜自然明白萧子焱的话,但春璃却拒绝的摇摇头,开颅啊! 等会儿她会给天子开颅,在那个时代看病主要是中草药疗愈和针灸,最过分不过“刮骨疗伤”,谁人见过开膛破肚和开颅,一旦春璃的手术曝光在众人视线之下,大家一定又要阻挠。 更何况,开颅是精微的事,需全心全意一丝不苟,并不敢有任何错误,一个轻微的颤抖都会要了天子的命,怎么能允许大家去参观呢? 看季春璃大摇其头,萧祁煜冷哼一声,“不允许诸位围观,此事交给春璃,如若治的好,是春璃之功,这如若治的不好,是本宫之过。” 第一次萧祁煜这么信任春璃,季春璃听到这里,心头早下了一场漫山遍野的雨,那是多么酣畅淋漓啊。 萧祁煜终于肯将后背交给自己了,他们之间产生了除却雇佣、利用、之外另一重关系,协作。 有什么东西逐渐打开了春璃的心,她更决定无论怎么样都要为皇上拔除病灶,救皇上脱离苦海。 尽管,这是季春璃最好的算计皇上的机会,但春璃宁愿这好机会与自己失之交臂。 他看了看春璃,春璃也看了看他,那是相互之间高度理解的默契。 “既然不允许看,”萧子焱索性一句话说穿了海底眼,“如若皇兄在里头毒害父皇将怎么样呢?如若皇兄矫诏又该怎么样呢?届时父皇如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家臣服于你自然是大势所趋,你说什么就都是什么,谁又能有反对的话?” “父皇会好起来。”萧祁煜避重就轻。 “春璃,你跟我来。”萧祁煜往前走,他唯恐春璃被人为难,一把握住了春璃的柔荑,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一前一后迈向了乾坤殿殿宇之门,也迈向了叵测的未来和难以预测的命运。 萧祁煜的手掌心干燥,温暖,似乎有一股源源不断的熨帖之力传导了过来,春璃只感觉自己被他的手攥着,天不怕地不怕,而此时此刻她竟萌生出一种格外的殊荣,他们比肩继踵了,他们平等了。 她回头搜寻了一下人群里的舒尔雅,舒尔雅就那样冷冰冰的盯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 这边一行动,萧子焱那边也骚动,他不管侍卫的喝令和阻挠,已带领了医官往前走,大家浩浩荡荡竟要一哄而上全部都进入乾坤殿了。 帝王的治疗过程必须是全透明全公开的,必须! “王弟这是做什么?事有轻重缓急,王弟这是故意要拖延吗?”萧祁煜依旧没有动怒,他的声音也不怎么洪亮,但却带给人一种强大的气场。 这真是理解也理解不了的东西。 萧子焱听到这里,肩膀颤动了一下,“现如今分明是皇兄您在拖延,您为何找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到里头去给天子看病,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吗?”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干净的人看天空是朗月只觉清新,那不干净之人看一看就格外不同了。” 萧祁煜噙着一抹笑,他一步一步靠近萧子焱,就如猛虎攻击对手一般,他一靠近,萧子焱感觉到无穷尽的压力和恐惧感,他心跳攀升到了警报的指数,已恐惧到不寒而栗。 但此刻是对决的巅峰而非退缩逃离的契机,他缩着肩膀依旧站在萧祁煜的对面。 “王弟,谁怀着鬼胎,谁司马昭之心你,这多年来大家看都看腻味了,难道是我吗?”萧祁煜已开篇点题将一切都说透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到里头去,势在必得。”萧子焱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那敞开的大门。 “本王不允许。”萧祁煜的羽睫颤动了一下,丢出了一句对抗性最明显的话。 “臣弟也不允许您单独一人率了季春璃靠近父皇。”这边,立即反唇相讥,局面僵住了,谁都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去化解,谁也不知究竟会否剑拔弩张。 无论是萧祁煜还是萧子焱背后的人都齐刷刷的后退了两步,仿佛他们同一时间感觉到了危险。 那无形的危险好像远处席卷过来的潮汐,正在汹涌澎湃的覆盖过来。 就在众人胆怯后退的当口,春璃竟大喇喇义无反顾的靠近了萧祁煜,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却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了赞同和支持。 两边的侍卫已骚动,似乎血光之灾已近在咫尺,内殿的帝王倒成了被人忽略的。 高允之看到这情况,已躁动,他想要出去看看,但唯恐这一离开情况就糟糕,此刻病榻上的嘉定皇帝缓慢的伸手,那沉甸甸的手掌才一起来就白鱼一般跌了下来。 “万岁,万岁爷啊!” 高允之一下跪在了天子面前,崩溃的嚎啕了起来,高允之这一嗓子,殿宇外的宫女和太监也闻风而动,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都跪在了地上,大家曼声哭起来,这边一哭,萧祁煜和萧子焱同时一愣,莫不是皇上已驾崩? 大家急忙举步,朝着殿宇更靠近三分。 “万岁,万岁啊。”高允之堪比哭灵,天子缓慢的睁开了眼,那是浑浊的眼球,他眼内的光正在一寸一寸的消退,失去了生动的光辉,“高、高、高允之——后、皇、皇后。” 第一百二十二章:开颅之吓 这是高允之得到的最后一个讯号,听到这里高允之连忙追问:“皇上,是找皇后过来吗?” 然而此刻,皇上已闭上了眼,再一次昏厥了过去。 那个讯号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的理解正确与否?他也不敢管那么许多了,高允之大声疾呼从殿内狂奔了出来。 大家的视线顷刻之间麇集在了高允之身上。 “怎么,父皇已?”萧子焱看向高允之,盯着高允之这么一看,发觉其一脸惊慌失措,他顿时心乱如麻。 反观萧祁煜,他平静到不可思议,那秋水一般的瞳眸熠熠生辉,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厉色,至于春璃,她攥着拳头,盯着高允之。 “不,不!”高允之跪在了萧祁煜和春璃的面前,顷刻之间痛哭流涕,“皇上已昏厥过去,皇上让到凤坤宫去找皇后娘娘。” 闻声,萧祁煜道:“来人,去找皇后。” 萧子焱听到这里,蓦地想到了龙种,竟眼前一亮,似乎快活了不少,春璃将他脸上顷刻之间发生的变化尽收眼底,他想到了什么,她就想到了什么。 就在此刻,背后有了一连串绵延不绝的脚步声,接着盛装华服的应后已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脸上并没有表情,看不出内心的情感。 “本宫到了。”一板一眼的声音,这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萧祁煜看向应后,不得已叫了一声:“母后。” 萧子焱也言不由衷叫了一声,应后略点一点下颌算是打招呼,今日的她看起来端庄、得体,有点置身事外的冷漠。似乎任何人的任何话都不能改变她的做法和看法,然而谁又知道应后究竟会有什么举动呢? 应后盯着乾坤殿看了看凉声道:“允之?万岁爷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生死未卜,目下也不敢让医官去瞧病。”高允之胆怯的扫视了一下春璃和跟在萧子焱背后的医官。 应后明知故问,嘴角竟似乎有一抹玩味的笑,讥诮道:“怎么不找人给天子看看?” “这?”高允之作揖,其余的话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应后表示出一种正在沉思的莫测高深的表情,视线睃视到萧祁煜和萧子焱的身上,他们的矛盾和争端已一览无遗。 “让春璃到里头去看。” 从应后出现到此刻春璃始终在捏一把冷汗,应后这句无疑是宣布她是站在他们背后的,春璃连忙点头。 但恰在此刻,萧子焱却靠近了应后,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一句什么,那是一句控制的很好的悄悄话,只能他和应后两人听清楚。刹那间应后面色煞白,指节上的血液也逆冲掉了,消失了一干二净。 春璃自然料到了萧子焱说了什么,她也顾不得许多,早朝着乾坤殿去了。 “你可不要忘记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如今是你帮我的时候,今日帝王殁,来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萧子焱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真要命! 应后毕竟是女子,且对萧子焱尚葆有缠绵悱恻之情,此刻暗暗思忖了一下将来,竟果真不寒而栗,恐惧和痛苦一股脑儿攫住了她。 就在应后犹豫不决的时刻,萧祁煜已深吸一口气,“母后,我们在外面等,季女官会让父皇好起来。” “嗯。” 应后力不从心的点点头,春璃为天子瞧病如今已成定局,任何人和任何力量都难以左右,能旁观全过程的除了高允之并没第三者,高允之跟在春璃背后涌入了殿宇,云榻上,嘉定皇帝奄奄一息,身体倾斜。 春璃道:“高厂臣,准备铜镜和蜡烛,快。”倒是让见多识广的高允之一头雾水,春璃明明是准备给帝王看病,怎么一进入屋子嚷嚷着要“铜镜”和“蜡烛”,要知这可是和看病毫无干系的东西。 一会儿,铜镜和蜡烛都准备了过来春璃示意几个太监移动云榻,将之摆在了一个空旷的位置,四面陈列长条桌,桌上放铜镜,其位置高低错落谁也不知里头有什么规律。 接着,将蜡烛点在了在铜镜附近,春璃移动蜡烛,顿时屋子里明亮起来,炽烈犹如骄阳,看到这里高允之明白了,原是光线不够才出此下策。 春璃镇定的很,她从衣袖中将自己需要的器械准备出来,琳琅满目熠熠生辉,其中多有高允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看的高允之紧张万分。 他的问题涌到了嗓子眼,但却吞了下去。春璃让人送了白酒进来,将器械全部都丢在了里头,浸润了会儿,她喂皇上服用了麻沸散,眼看着皇上浑身疲软,这才回头看看高允之。 “接下来我无论做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不要打扰我,不要惊吓外面的人,皇上的病势必可手到擒来,这屋子里的人统统都出去,我只留你一人打下手。” 此刻春璃竟开始命令首席太监了,高允之挥舞了一下拂尘,众人鱼贯离开,高允之这才靠近了春璃。 “我的个天,我的个天啊!”高允之留给春璃的刻板印象是临危不乱的,处变不惊的,但今时今日的他完全方寸大乱。 和春璃的镇定相比较,简直有点滑稽,高允之那充满了红血丝的眼盯着白酒里浸泡的器械,又看了看春璃那波澜不惊的眼,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季春璃,你可不能拖累咱家啊!现如今我警告你,无论谁要害皇上,你可都不能做傻事啊,季春璃。” 他感觉,她太莫测高深了,从认识季春璃开始,他就发觉季春璃身上似乎朦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此刻那种感觉攫住了她。 春璃道:“放心好了,我怎么会害人?如若真的弄死了天子,都是我的过失,和你忠心耿耿的高厂臣没有任何关系。” 听春璃这么保证,高允之这才迟疑的点点头,麻沸散的效果已立竿见影,春璃绕到了天子背后,解开了皇上的发辫,心头默祷了一句“皇上,但愿您龙气所钟,洪福齐天,万不可有任何问题。” 治病救人,她可尽心竭力。然而人和人的体质毕竟不同,有的人进行了手术会立即好起来,但有的人却也会一蹶不振。 皇上是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体的人,体质自不可和一般人同日而语,春璃不禁胡思乱想,心猿意马。 但发辫解开后,她已结束了作想,从白酒内拿出了一把锋利的柳叶刀,一下子刺向了皇上的后脑勺。 那动作训练有素,爽利而快,看的高允之后背发麻,“季女官,你这是?”刚刚还承诺自己不会对天子下手,此刻这动作分明是在杀人嘛。 高允之只感觉双腿发抖,一种原始的恐惧感攫住了他。 外面,灿烂的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几个人正襟危坐,尽管太监已陆陆续续送了点心和茶水过来,但人人都没心思吃喝。 众人面面相觑,惶惑之感油然而生萧子焱始终盯着乾坤殿的大门看,他看到里头不少人被驱逐出境,看到乾坤殿的门赫然关闭。 萧祁煜呢,他看着就茶杯里的茶水,好像那里头有什么西洋景似的。至于应后,她双手紧紧地握着,掌心里一个龙眼大小的熏香球儿已经被捏成了扁的,她的汗水源源不断从发际线上流淌下来。 背后的萧子淼已浑身颤栗,竟似是生了疟疾一般。至于萧子鑫,此刻手中握着诸子百家在看,竟是里头最没心没肺的。 “母后,喝一杯老君眉。”萧祁煜将茶送到了应后手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手到病除 应**着茶水,手却颤动了一下,一股湍热的茶水已烫到了他。 萧祁煜知道的秘密,春璃知道,萧祁煜某些不知道的秘密,春璃依旧知道。春璃知应后是赝品,且知应后和萧子焱那斩不断理还乱的暧昧。 但萧祁煜却不清楚,他只感觉奇怪,按理说应后的确不该这样,她是多历年所的宫斗中大浪淘沙下来的唯一一个幸存者,如今肚子里又有天子的皇子,不管怎么说她都有过强的心理素质。 然而现实是什么?应后看起来有一丝丝不能掩饰的慌乱,那眼神里满满都是昭然若揭的恐惧。 当年的流言蜚语比比皆是,人云亦云,他们说,萧祁煜的母妃淑妃是被应后害死的,如今萧祁煜一观察应后,倒感觉留言不攻自破。 就应后这心理素质,哪里是能害人的人?难不成…他就应后的表现见微知著,蓦地竟神经质的想到了皇上,难不成应后害死淑妃一事,幕后的操控之人竟是……皇上不成? “我要到里头去看看。”萧子焱按耐不住了,起身疾步准备到里头去,萧祁煜冷笑,“三弟,此刻千钧一发,你确定你要到里头去看看吗?扰乱了季女官的治疗,罪过不小呢。”萧祁煜阻挡的很含蓄,但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母后,儿臣!”萧子焱求助一般的看向应后,应后表情疏离,在看向萧子焱的一刹那,眼神变得空洞极了,她愠怒道:“稍安勿躁,让季春璃去治,其余人都等着。” “但……” 萧子焱还要说什么,应后已怒极拍案,“等着。”那紫檀木的桌面发出一声悲鸣,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室内。 春璃吞咽了一口唾涎,她的手在操作,从酒水内打捞出了一把斧头,那斧头锋利极了,寒光凛凛。放射出一种生杀予夺之光,初初的惊骇已经退潮,此刻看春璃竟拿出了一把斧头,高允之再一次被吓到了。 “季女官,您可谨慎点儿啊,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是天子啊!一旦有什么问题,不但是您,连老奴以及外面那一群人都要吃挂落。”高允之面如死灰,他从未经历过这样奇异的事情。 他的心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七上八下”,那凌乱的心跳声和错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然而春璃却更平静了,她知道此刻当心无旁骛,所以忽略掉了高允之的疾言厉色和诚惶诚恐。 头颅打开了,一切一览无遗。 她之前在成造极身旁学医,成造极念春璃是奇才,教授了不少本领,春璃不但记忆力上佳,连操作的能耐也很厉害,一会儿就找到了病原。 他看到了一块有别于其余东西的硬块,那是成造极介绍过的囊肿,春璃手起刀落轻快的柳叶刀已完美的拿掉了那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一切完毕,她用最快的时间飞针走线将伤口缝合,等春璃弄好了这一切,旁边的高允之还目瞪口呆,他颤声道:“季女官,这这、这、这就完了?” 手术是成功的,皇上的情况实际上比春璃料想的要乐观一点,春璃点点头,让人撤铜镜和蜡烛,让高允之搀了天子侧卧。 高允之试了试皇上的呼吸,那是深度睡眠才有的均匀呼吸,试探完毕后,这才放了心。 春璃在整顿那些沾了血液的器皿,丁零当啷,竟好像交响之乐一般让人心旷神怡,刚刚治病的过程是高允之见所未见的。 他几乎以为做了一个梦,噩梦! 然而一切已结束了。 “就是这个害人不浅。”春璃指了指盘子里的东西,那东西黑乎乎的,好像铜鼎内不小心烧焦了的黄豆粒一般,如此小的东西竟会让天子昏厥,真不可思议。 高允之诧异的盯着看,仿佛那东西能开出一朵花。 季春璃眼神很平静,她已彻彻底底的清洁了器皿和器械,将之用纱绵擦拭的一干二净,依旧还收拢在了医药箱内,那些东西被封闭了起来,躺在了暗淡无光的盒子里头。 “好奇怪吗?”春璃放松一笑,“其实不要说你奇怪,在两个月之前,如若有人说可以从人的头脑中拿出来这个,连我也奇怪。”春璃道。 “现如今我们宣布皇上已药到病除吗?”高允之盯着春璃看了看。 春璃却摇摇头,她平静的在喝茶,尽管她知道外面那一群人已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等了,看春璃如此这般,高允之急拍一拍脑门儿,“对了,还需开药呢,是也不是?” 春璃握着纸张笔走龙蛇,高允之一看药方,哭笑不得。 “我说季女官,这怎么都是贱物啊?什么茵陈,什么柴胡,就这些吗?”高允之有点晕头转向,之前天子一生病,那些太医院内到来的人总要开什么太子参、西洋参、什么太岁和冬虫夏草之类。 但春璃截然不同。 “消肿止痛的东西罢了。”春璃不解释,“从下午开始按时按量给皇上服用,每天需递减一些,你记住了,一个礼拜后需全部减个一干二净,最近让皇上清心寡欲多疗养一段,伤口不可见水,至于沐浴云云是万万不敢的。” 春璃终于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高允之连连点头。 外面众人已心焦,大概半个时辰过去了,萧子焱再一次站了起来,“不成,我要到里头去看看。” 如若萧祁煜果真有谋杀天子取而代之的心,这时间已绰绰有余了,他后悔没有在春璃进入之前检查一下她的医药箱,莫不是里头有什么秘密? 再不然,这本不是什么巧合的病?而是萧祁煜别有居心的安排?一想到这里,萧子焱更按耐不住。 这一段时间可真是太长了,人人心头都在敲锣打鼓,好在此刻乾坤殿的门已洞开,敞开的门内走入了几个黑衣服的太监,那几个太监进入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又是一小会儿,高允之笑容满面的走了出来,从他那喜滋滋的神态和快乐的表情已看得出天子的情况早已转危为安。 众人翘首以待,应后终于伸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湿漉漉的汗水,她最紧张,因春璃知道她的大秘密。 而一旦龙争虎斗,她将很有可能为人作嫁,一无所得。此刻高允之轻快的脚步已靠近了众人,不等高允之作揖,应后已起身,“允之可免礼,皇上究竟怎么样了?” 这么一问,众人视线都九九归一落在了高允之身上,高允之喜极而泣,老泪纵横道:“皇上的病已好了,季女官真乃神人也,众人有所不知啊……”高允之差不多要将秘密全部都说出来了,但却立即吞了回去。 他和春璃已有过约定,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将秘密说出,高允之目光湛亮,指了指背后的太监,那黑衣服的太监已举起一个托盘走向了众人,众人也不约而同看向了那烧焦了的乌豆一般的东西。 “什么?”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 在太庙那一段时间,萧祁煜只知春璃行动诡异,但却不知春璃已修炼到了最莫测高深的本领,此刻看了看那物,倒也纳罕。 “春璃女官说,此物就是导致皇上急惊风的罪魁祸首了,如今已拔了病灶,皇上吃了麻沸散,稍事休息就会好起来。”高允之也与有荣焉,春璃刚刚那出神入化的手术简直是别开生面的表演,看得人胆战心惊。 而此刻回忆起来更多的是意犹未尽。 听到这里,萧子焱放了心。 萧祁煜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情却也欢喜。春璃还在里头,诸般的事情似乎也没有理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上有了轻微的意识,他缓慢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周边,一股恍如隔世之感灌入了脑海中。 第一百二十四章:争取到的一切 在刚刚进行的心惊胆战的手术里,他什么都不清楚,但却似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 此刻,他那轻微的响动已被春璃听到了,春璃急忙靠近云榻,老远的给皇上行了个礼。 “季、季春璃?果然是你,好!好啊!”皇上满心欢喜,他挣扎了一下要起身,春璃一个箭步靠近,叮嘱道:“切不可如此,皇上有什么话躺着说就好。” “刚刚发生了什么,朕都听到了。”皇上开腔,“都是应后和世子在保护朕,春璃,你最辛苦。” 季春璃淡漠一笑,保持了医官应该有的内敛和蔼然。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嘉定皇帝道:“朕多久就好了。” “皇上,伤筋动骨一百天,少说也要小半年,您这是开颅。”春璃指了指皇上的后脑勺,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抚摸,春璃连忙阻挡,“皇上切不可如此。” 就在这当口,高允之鸭行鹅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面含春色,喜笑颜开。看皇上已苏醒,欢喜不已率众人跪在了皇上面前,大家三呼万岁后,高允之痛哭流涕,将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儿都哭了出来。 嘉定皇帝但笑不语。 高允之让人将豆粒一般的物体呈给天子看,嘉定皇帝一看,顿时目瞪口呆,“怎么?这就是让朕痛不欲生的东西吗?就如许?” “皇上哟,”高允之现如今已不在少见多怪,为嘉定皇帝介绍,“刚刚春璃女官为您开颅,您脑袋有很多错综复杂的血管和奇妙的东西,就这个东西阻在了血管上,您别看这一点点,却是会要命的啊。” “唔。”皇上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他在猜想,究竟春璃有什么手段竟将自己的头颅打开了,按理说开了头颅之人必死无疑,但他呢,竟一点痛觉都没有,这不免让人奇怪。 还在回味呢,春璃已看出了皇上复杂的心思,笑嘻嘻靠近,“皇上,您已全好了,药到病除,如今倒要遵春璃的医嘱来行事了。” 自然有条条框框需要遵守,春璃话说的厉害,不外乎如若不遵照时间休息,势会酿成大祸云云,皇上一听,连连颔首。 “朕这多年来,也的确劳心劳力,是到朕该休息的时候了。”嘉定皇帝点点头,他看看春璃,道:“季女官,孤有两句话想和你单独聊聊。” 闻声,春璃面上蕴出骇异之色,似乎接下来谈论的将是高度隐秘的东西,她深吸一口气,面上依旧露出亲近的笑,“皇上您说吧。” 看着春璃那盛满了温和笑意的眼,天子只感觉轻松,一鼓作气道:“朕现如今已不再春秋鼎盛,皇子们也一年大过了一年,他们啊,个个儿都及冠过了。” 天子口中的“及冠”是成人礼的别称,我朝有规定,皇亲贵胄十八岁之前只能带着白玉冠冕,十八岁及冠礼后,白玉冠冕鸟枪换炮,被金冠取而代之。 萧祁煜是诸位皇子内的长子,年岁比其余人都大一些,其余人以此类推,然而连最小的萧子鑫也都及冠过了。 皇子和皇子之间年龄相差无几,并无太大的落差。 “皇上的意思,如今要退位让贤了?”春璃嗫嚅,其实她不该这么说,但此刻竟大喇喇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站在萧祁煜的身旁,春璃疯狂的想要为萧祁煜的皇图霸业添砖加瓦,以至于如今竟有点急功近利。 倒是皇上,他不以为忤。 他盯着春璃看了看,缓慢道:“其实一切都有目共睹,你也冷眼旁观了一年多,这几个皇子各有千秋,朕考量了许久,这才做好了决定。” “所谓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真好,真好啊。” 这一次的病,对皇上来说是福也是是祸,但归根结底还是福,他在浑浑噩噩的状态里看了大家各有千秋的表演,萧祁煜本是最有权益成为帝王的王储继承人,在那千钧一发的危险里,他只需要随意暗示春璃一两句,一切都大功告成。 但萧祁煜对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却视而不见。 至于萧子焱就不同了,他的表现最让皇上讨厌,他一切的举动都别有深意,春璃看皇上在凝思,缓缓道:“皇上的意思,他们哪一个才出类拔萃呢?” “季春璃,你不嫌你问多了吗?”皇上愠怒,眼神恼恨的盯着春璃。 春璃一怔,旋即眼神内的恐慌犹如遇到了春阳一般冰消雪融了,“皇上不是要和臣下聊这个?既已屏退了周边人,不外乎是想要让臣下将他们的表现说给您听了,臣下这哪里算多此一问?” “臣下是医官,自会看到他们每个人的表现,臣下治好了您,因此您也知臣下不是携二之人。” 春璃义正词严,一脸认真,听季春璃这么说,皇上鼓掌,面上怨怼的表情已被欢快取代,他嗟叹了一声,微喟:“季春璃,你如若也是朕的皇子,这皇位就是你的了。” “臣下是个女儿身。”春璃惭愧的叹息,其实,她也想当个金戈铁马的男子,如若她是男子,为父报仇的事做起来似乎比现如今更容易旗开得胜。 但她偏偏是个女儿身。 历史给女子的不过是“相夫教子”的生活,“贤妻良母”的人格标准罢了,在浓墨重彩的历史里,他们不过浮光掠影,惊鸿一瞥。 谁也不会记住历史上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女子,她们是翘楚,她们独一无二,然而成功的女人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而那些失败了的,将会永久钉在耻辱柱上。 “不过你也得亏是个女儿身。”皇上扯了扯嘴角,讪笑。 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是有点太聪明了,如若他是男子,倒是应了那一句俗语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好了,朕问你,这几个皇子究竟谁更适合做帝王?”嘉定皇帝的视线聚焦在了春璃面上,大概季春璃着想过皇上会这么问了,所以不紧不慢道:“世子如今已成家立业,倒是个敦厚敏慧之人。” “二皇子沉默是金,但却拥有一股取之不尽的坚毅力量,”春璃这么说的时候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萧祁祯那沉郁的,几近于忧愁的眼。 她又道:“三皇子阴鸷,智深勇沉,神闲气定,但似乎还差一点什么。” “至于四皇子和五皇子,一个胆小如鼠,没有王者之气,另一个书卷气太浓,跟不能做天子了。”春璃条分缕析。 从头至尾,她并没有明确自己的立场和选择,但聪明人都听的出来,春璃将萧祁煜和萧子焱“等量齐观”了,而和他们略逊一筹的是萧祁祯。 其余两个皇子当忽略不计。 这个排位和皇上心头的顺序不谋而合,皇上点了点头,“朕在昏厥的这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人暗示你害我?” “并没有。”春璃斩钉截铁回答,“皇上放心好了,他们指派不动春璃。” 闻声,天子心满意足点点头。 春璃并不能彻底走远,但见她有点疲态,皇上唯恐太劳碌,“最近这几个月,朕要你随时到乾坤殿来听差,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你,春璃。” “皇恩浩荡,春璃死而后已。”春璃在地上三叩九拜,皇上看季春璃,越看越喜欢。之前他对春璃满满都是占有欲,但此刻,他盯着春璃看了看,发觉春璃美丽大方,楚楚可人,完全和那些庸脂俗粉不同,她的格局和目标肯定也不是自己。 他对她的感觉已经潜移默化,他对春璃有了诸如尊重、理解、欣赏之心。 春璃从乾坤殿施施然出去,才走出了广场,文武百官已陆陆续续冲过去问情况,结果季春璃给他们的都是冷钉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合纵连横 一句句“无可奉告”将他们拒之门外,春璃守口如瓶,尽管皇上已快好了,但春璃一点不会透露里头的消息给任何人。 她出门后,皇上咳嗽了一声,高允之已弓着腰靠近,“皇上!” “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也都尽收眼底,朕这乾坤殿里人多势众,但朕信得过的不过你高允之一人而已,你告诉朕,究竟发生了什么。” 高允之不过如实的将每个人的表现说了出来,别看他老了,但他的记忆力很好,他机会是演戏一般的将每个人生动形象的诠释了出来。 皇上看到这里,握着的拳头逐渐松开。 “那么朕问你,你说这会否是每个皇子处心积虑的安排?” “不!”高允之杜绝这个念头,他本老谋深算之人,更会察言观色,在变故发生以后,他将每个人的表现都尽收眼底,倒是不觉得事情是安排的。 皇上和高允之聊了后,已“便知天下事”,此刻让高允之召皇后进来,应后一颗心七上八下,她早看到季春璃离开,她料定事情已处理完毕,但却不知道春璃是否已将自己的秘密说给了天子。 此刻皇上第一个要召见自己,她焉能不心乱如麻?这么一起身,只感觉腹痛头晕,嬷嬷眉寿大惊失色,“娘娘,您可还好?” “到里头去。” 应后指了指乾坤殿。 在眉寿的搀扶下,应后已进入乾坤殿,殿宇内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窗外的风已吹了进来,干燥的春风净化了屋子里的空气,高允之看皇后娘娘面如金纸,急忙过去搀扶。 “你身怀六甲,就不用下跪了吧。”看应后要行礼,皇上止住了。高允之送了金交椅给应后,从高允之殷勤的态度和皇上和煦的眼神来看,事情应该是朝着好的方向在良性发展。 “这一次,你是第二号的功臣,真好,真好啊!朕已听春璃和高公公说了,有你在才左右了此事,如若让他们都进来,此刻朕只怕已去见列祖列宗了。”皇上强颜欢笑,看了看应后。 “怎么,你不开心吗?”看应后眉梢眼角一点喜气都没有,皇上有点诧然,其实应后在想其余的事,她想坦白一切,多年来对皇上的毒害,自己的身份,萧子焱的狼子野心,以及—— 以及自己肚子里那孩子。 她在胡思乱想,且还是暗中失去了理智主宰之下的各种雀跃念头,如果季春璃此刻在,她一定会提醒应后切不可先入为主去管窥蠡测天子的心,因聪明如季春璃、萧祁煜也揣摩不到天子究竟要做什么。 皇上已许久没有认真看应后了,他今日近距离一看,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触,慨然道:“岁月如飞刀,朕如今鬓已星星也,倒是你,似乎一年比一年还年轻了。”应后听到这里,大惊失色。 难不成皇上已识破了吗? 但皇上又道:“你今日将朕从黑鲨口给救了回来,朕从来都是论功行赏之人,你今想要什么,可恳求朕!多离谱的要求朕都会满足你。” 其实,在这一刻,皇上已料到应后会说什么了,她一定会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举荐个皇子出来,应后左思右想,许久后跪在了地上。 “怎么下跪了,起来,起来。”皇上的眼神很心疼,应后对那眼神也受之有愧,她多么想恳求皇上饶恕了自己,放自己离开皇宫,让自己隐姓埋名一人找个地方孤独终老啊,但她并不敢提出这等要求。 “臣妾别无所求。” “甚好。” 很显然,这几个字的答案才是皇上情愿听到的,“朕之前经常听人说皇后你和三皇子走得很近,后来又有闲言碎语说你和世子过从甚密,朕今日看你行事作风竟和朕一模一样,不偏不倚,有自己的主心骨,很好啊。” 其实皇上不过想要试探一下她会站在谁的一边,此刻看应后并没支持任何人,皇上满足的点点头。 应后也退下了,皇上开始梳理事情,许久后低喃道:“高允之,从今日开始,未来的一百天,萧祁煜代理朝政,批阅奏疏、题本和公函,没有十分特别的事,不需到乾坤殿报备。” 高允之听到这里,喜上眉梢,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别看皇后娘娘不偏不倚不夷不惠,春璃模棱两可,但实际上皇后和季春璃都是萧祁煜的人。 如今他也是萧祁煜不二之臣,听天子这么说,他哪里能不开心。 晚上,萧祁煜见了季春璃,聊起来乾坤殿的事,春璃不过三言两语就将惊悚的一幕一笔带过,萧祁煜听了,道:“你这是青出于蓝了,怎么会如此厉害?” “我得到了高人指点,这些都不在话下。”春璃笑了笑。 一切都结束了,但一切也变成了全新的开始,萧祁煜和春璃聊了许久,两人惺惺相惜,到月上中天才离开,因了帝王之病,萧祁煜可随意和春璃聊。 甚至于朝廷内部的事他也会竹筒倒豆子一般告诉春璃,别看季春璃乃女流之辈,但在很多事情上拥有正确而敏锐的见解,他接受季春璃的建议,很多疑难杂症都会迎刃而解。 萧祁煜回去后,舒尔雅才回来,谁也不会想到在这乱七八糟的一段时间里舒尔雅去见了萧子焱,舒尔雅的到来连萧子焱都惊诧,他带着错愕的语调问:“皇嫂这是做什么来?” 毕竟已夜深人静了,舒尔雅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她有什么目的? 今日萧祁煜已如此哗众取宠,她不应该整顿一桌上好的酒菜来弹冠相庆吗?然而她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愁眉苦脸? “我和你一般讨厌季春璃,他让你不能官运亨通,让我独守空闺孤忱难眠。”是的,舒尔雅是过来和萧子焱合作的,听舒尔雅这么说,萧子焱的剑眉抖颤了一下,他急忙警觉的挥手屏退了旁边的侍卫。 此刻,屋子里逐渐安静了下来,萧子焱看向舒尔雅,“皇嫂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看这个!”舒尔雅将袖口卷起来,露出了一点守宫砂,看到这里,一切不言自明,其实之前萧子焱已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说因萧祁煜和春璃的暧昧而导致他们夫妻不和睦,但谣言毕竟是谣言。 起初他以为不过三人成虎,胡说八道。 此刻竟发觉现实可谣言更劲爆,他们成婚已三个多月了,他竟然动都没有动过她,这课真是奇怪。 “合作起来,消灭季春璃,以后你和他分庭抗礼也好,和他合二为一也好,那是你们的事情,你看怎么样?”当季春璃今日春风得意,骄矜的回去后,舒尔雅就感觉自己岌岌可危。 现如今的萧祁煜和季春璃已经从人群里脱颖而出,他们一个郎才、一个女貌。一个宰执天下一个医中圣手,今日乾坤殿那边已下了圣旨和口谕,未来的一段时间萧祁煜看来料理朝廷内务,这也就是说明,皇上已肯定了萧祁煜的身份。 假以时日,萧祁煜和春璃合二为一,哪里还有她呼吸的空间,生存的地位? 两人已聊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阴谋阳谋。 “皇嫂,早点儿回去吧,如若让他看到您到了我这里,飞短流长就不好了。”萧子焱起身,准备送舒尔雅离开。 “他?”舒尔雅视线变得怨毒,好像不知名的黑暗里有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他才不会在意我,更不会多看我一眼我究竟在西宫还是在其余的地方。” 第一百二十六章:皇子策 她生活的如此没有存在感,自嫁给萧祁煜后,他从来没有表示过一分一毫丈夫应尽的义务,他漠然对她,让她心如刀绞。 一想到这里,浊气上涌,她竟有点昏沉,“我!” “皇嫂,臣弟送您回去。”萧子焱已伸手握住了舒尔雅的手,舒尔雅看了看萧子焱的面,从他的五官里,依稀仿佛还能看到萧子焱的容貌,倒是得到了含蓄而大的满足,她竟破天荒的没有介意他的冒犯。 萧子焱的眼神很感伤,其实此刻已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情感在两人之间流动。 从萧子焱这边回去,果和预料一般无二,萧祁煜压根就没有注意她,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两人相敬如冰的生活,她不主动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多说一个字,惜字如金。到夜幕降临,他会找人送舒尔雅回去,再也没有比这更让舒尔雅嫌恶的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搭配。 他在温书,似有看不尽的黄金屋在等着他,似要汲取不少养料,舒尔雅坐在他的对面,看着那跳跃在他眉眼上的烛火。 他和她举案齐眉,但他对她却是如此绵里藏针,盯着他看了许久,舒尔雅终于鼓起勇气靠近了萧祁煜。 “世子!”她这一声,是如此的悲切,如此的凄凉,这么一叫,倒是让萧祁煜诧异,他颔首,“怎么?有事?” “世子!” 舒尔雅涕泪交流,堕入了情绪的低潮,她蜷缩在了他的面前,犹如一个被打败了但依旧还要匍匐前进之人,他瞅了瞅她,鹰眸里顿时升出了嫌恶之光,怒冲冲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眼神里堆积起来可千里雪飘的冷意,那冷,冰点一般袭击到了舒尔雅,“本王欺负了你不成?” “世子!”舒尔雅擦拭了泪水,他难道是木人石心吗?难道就一丁点儿都看不出她的情绪吗? “起来!”萧祁煜漠然命令,舒尔雅只能擦拭掉眼眶内纷纭的泪水缓慢起身,旁边的侍卫和太监都知他们两人这帝王一手操办的婚姻是一败如水的,也都知她对他有感情上的算计,国土上的丈量,命运的阴谋。 但一切戛然而止,他用一段错误的姻缘将她捆绑在了身边,让舒尔雅永世不得翻身。 从殿宇被驱逐出境,萧祁煜今晚依旧一人困觉,舒尔雅泪流满面,该尝试的她都试过了,难不成让她高高在上的公主做个银娃当妇吗? “世子妃,世子对您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啊。”跟随舒尔雅多年的嬷嬷早看不下去了,蹙眉提醒了一声。 舒尔雅忍住了悲切的啜泣。 许久后,晚风送过她的一句话,“难道我不知道吗?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舒尔雅哭笑不得。 在自己相公的面前,她总不能日日都求饶、讨好,出各种美人计啊!更何况,美人计对他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在她面前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舒尔雅也尝试过让他酒后乱性,但哪里知道萧祁煜要么滴酒不沾,要么但凡喝酒总能喝她个人仰马翻,倒是他自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此刻空寂的庭院内燃起来寂寞的灯烛,越发靠近自己的屋子,舒尔雅越发感觉凉,似乎那凉意是从竹林里渗出来的,似乎凉意会聚合起来将她的小屋子变成冰天雪地的王国。 走到这里,她抗拒着不情愿回去,那嬷嬷看到这里善解人意对旁边是女吩咐,“还不快多燃红烛吗?冷冷清清的。” 其实何止是冷冷清清,已凄凄惨惨戚戚了,个中人更体会的入木三分。 此刻的夜里,舒尔雅竟蓦地想到了多情的萧子焱,如若自己和萧子焱在一起,是否一切另当别论呢?她眸色荡漾过一抹温暖的涟漪,还要继续作想下去呢,旁边嬷嬷已畅所欲言,“世子妃,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你有什么阴谋诡计?”舒尔雅翻白眼,“还请直言不讳吧,在这深宫内院里,我的朋友是寥寥无几,你!” 舒尔雅起身,轻盈的柔荑重重的落在那嬷嬷的肩膀上,这一击,完成的是两人某种无言的信任,“算是一个。” 她已将她看作独一无二的朋友了,所以不管怎么说,她都要竭尽全力的帮她,不是吗?那嬷嬷就此事也冷眼旁观许久,她到底是老而弥辣,“世子妃,我们这边如若没有点儿手段,就是再过一百年,他依旧对您无动于衷。” 话虽然很难听,但一切的一切也正是舒尔雅担心的问题,闻声,舒尔雅抖颤了一下羽睫,她本刚强的女子,但泪水却依旧遏制不住的潸然。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为今之计,不过“取舍”二字罢了,”那嬷嬷用锦帕擦拭了舒尔雅的泪水,声音是那样熨帖,那样老成持重,带给舒尔雅一种久违了的温暖。但接着那苍老的声音却说出了一句让舒尔雅震怒的话,没有人知道她们今晚说了什么,但那嬷嬷却得到了一个严厉的耳光。 打人的人怔住了,只感觉手掌酸麻痛楚。 被打的人似乎早预料到了,在那手掌即将落下的千钧一发里,她微妙的躲避了一下,就这一躲避,虽毕竟还是承接了这一耳光,但手臂上的力却卸掉了。 雷声大雨点小。 “你这贱奴,你怎么能挑唆本妃做那样的事?今日本妃就饶了你,以后哦不可再说。” “世子妃,”那跪在地上的嬷嬷一边脸颊已肿胀了起来,但饶是如此却不能遏制住她那苦口婆心的劝说,“世子妃,你不要这样想啊!我们要的是最终的胜利,您既能答应让季春璃到世子身边,您怎么就不能牺您自己呢?” 自见舒尔雅身体晃动了一下,犹如被看不到的拳头重重的锤击了一下,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笼罩住了她,那嬷嬷起身眼疾手快搀扶了舒尔雅回去。 第二日,皇上的情况已略好,宣召了萧祁煜来,萧祁煜是伺候皇上吃药,动作稳重极了,嘉定皇帝已许久没有盯着他看了,此刻那双锐利的眼逐渐变得温和了,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这才淡淡一笑。 “朕之前将你在别院冷落,你可仇恨朕?”他们父子之间鲜少推心置腹,这史无前例的第一次,让萧祁煜有点懵,他的眼立即看向嘉定皇帝。 皇上面带微笑,窗外的曙光透过窗纱落皇上脸上,她看起来健康、爽朗,英姿勃发。 到底多亏了春璃,硬生生将皇上从死亡的分水岭上抓了回来。 萧祁煜知道,自己不可没心没肺的说自己不计较,天心九重,任何一句话都会重新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他在等,等他给自己一个标准的答案。 “儿臣怎么会不恨您,翊荷居潮湿阴冷,儿臣和老太监福生相依为命,更兼接二连三遭遇了不少的狙杀,”萧祁煜会这么回答,毕竟是皇上预料之外,嘉定皇帝瞅了瞅萧祁煜,萧祁煜又道:“后来儿臣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是父皇您处心积虑千辛万苦的安排。” “知道就好,朕没有白白疼你。”皇上面带微笑,双眼内涌动了少见的柔情。 父子两人闲话家常倒是聊了不少,过了会儿,皇上倦怠了,春璃送了萧祁煜出来。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季春璃从一起来眼皮就在不停的跳动,是福是祸都闹不明白。两人走在料峭的春风里,萧祁煜看了看春璃的侧脸,“怎么?你看起来不开心?心事重重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和离书 “我?心事重重?”原来,已被萧祁煜一眼看穿了,春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今日一早起来就眼皮跳跳,不知主何吉凶?” 随便问一句。 萧祁煜调皮一笑,目若朗星,“主何吉凶?古人云:左跳财,右跳灾。” 萧祁煜鲜少怪力乱神,其实也不过是想和春璃开玩笑罢了,季春璃闻声,却一点笑不出口。 “一开始是右边在跳,过了会儿就两边一起跳了。” “哦?”萧祁煜侧身靠近季春璃,春璃准备躲避,萧祁煜的长指已落在了春璃的睫毛上,他凑近她看,好像她是个刚刚从窑炉里烧制出来的瓷娃娃一般。 他的手指有点凉,轻轻的在春璃的眼角点了点,一股舒服的凉意已沁人心脾,春璃倒是感觉好多了。 “怎么样?” “好多了,好多了。”春璃退避三舍,尽管别样的亲密是她渴求的、喜欢的。他发现季春璃因了自己的靠近而心乱如麻,不禁笑了,说真的,他喜欢看春璃惶恐的忐忑的表现。 吹皱一池春水,竟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我回去了。”春璃指了指远处的长宁宫,此刻太阳已一竿子高低了,两人若即若离的走着,而地面上两团黑漆漆的影子已渐渐合二为一。 萧祁煜看了看远处的长宁宫,长宁宫宫门口有两只优哉游哉的白鹤在玩儿,它们看起来一派琴瑟和鸣的模样,大概这是宫里最柔情蜜意的一幕了,而春璃看了看地面,视线始终在黑影上徘徊。 “好,去吧。”就犹如赦免一般,他吐出了几个字。 春璃点头撒丫子去了,到长宁宫后,春璃还魂不守舍,她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尽管萧祁煜是阴鸷的,邪佞的。 萧祁煜就好像会散发出奇异香味的鬼罂一般,而春璃犹如过路的狐狸,不经意之间就会被吸引。 等萧祁煜和春璃分开后,萧祁煜到了乾坤殿后殿,最近需要批阅的东西很多,但好在事情虽然多,但处理起来却不十分困难,他三下五除二处理完毕此事,如今也一脑子季春璃。 她的一娉一笑,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她就好像开在脑海里的花儿一般,永远芳香馥郁着,每当他想到她的时候,唇畔都会荡漾出一抹快乐的微笑。 乾坤殿,萧子焱求见了嘉定皇帝,高允之陈说了后,皇上摆摆手,示意萧子焱进来。三皇子迈步进入,行礼如仪后,依旧问了病情。 皇上一言不发,但从气色和面色上已嫩看出,那季春璃的确有两把刷子,她已将皇上调理的很好了。 萧子焱和高允之一问一答,回答完毕后,萧子焱这才靠近了天子,他看起来很悲痛,一下子跪在了皇上面前。 “父皇,您的病是季春璃治好的,季女官真厉害,如今您还没有赏赐她什么呢,孩儿也看出了女官的厉害,倒有个不情之请。” 皇上听到这里,已玩味出了他未尝出口的欲念,他微喟,萧子焱啊萧子焱,你可真是会见缝插针,如今已决定将季春璃纳入麾下据为己有了吗? 皇上表示出一种大病初愈的迟钝,阑珊的目光盯着萧子焱,“老三,你说。” “儿臣想要求您让季女官和厉无畏和离,儿臣打听到了,季女官和厉无畏一点感情都没有,他们两人自婚后就没有在一起生活过。” 说真的,季春璃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是厉无畏的夫人,这一层关系错误到令人发指,错误到漏洞百出。 萧子焱这么说,高允之观察了一下皇上的面,嘉定皇帝始终没有表情,许久后他对高允之吩咐,“是朕当初乱点鸳鸯了吗?” 高允之如遭雷击,一下跪在了皇上面前,不要说皇上的安排是错误离谱的,他可不敢变态。 看高允之下跪,嘉定皇帝已不言自明,他抬手,“宣季春璃和厉无畏进来。” 春璃想不到,今日自己会因祸得福,有人会用一个意见改变自己的命运。皇上二次宣召,春璃也不得不去,但一路上一颗心却七上八下,高允之走在季春璃前面,行色匆匆。 她忙问道:“高厂臣,皇上宣召我是做什么?” “春璃女官,”高允之将萧子焱的话说了,春璃的心跳加速,好家伙,萧子焱啊萧子焱你可真是无孔不入,你怎么就知我们是生搬硬套的关系,我们格格不入呢? 春璃其实早想和厉无畏和离了,这一份爱是建立在皇权之下的,她不是不喜欢厉无畏,对厉无畏,春璃更多的是崇拜和欣赏。 还在胡思乱想之间,春璃脚步已靠近了龙庭,她这一侧眸就看到了厉无畏,厉无畏单膝跪地,似乎也刚刚到来,春璃急忙参拜。 旁边的萧子焱对她笑了笑,春璃从萧子焱的表情并不能看出他的内心,因了这诡异的笑,让春璃不寒而栗。 “季春璃,朕问你话,你实话实说。”当嘉定皇帝被春璃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后,明显对春璃的态度好了不少。 并且他也明白,自己这一辈子五劳七伤,以后用到春璃的时候只多不少,然而嘉定皇帝毕竟没能看穿春璃身上等同于季胜平的某些气质和特性。 春璃从皇上那微风和煦的神情已释放了压力和紧张感,从容不迫的点点头。 “厉无畏,你也一样。”皇上瞅了瞅厉无畏。 厉无畏颔首。 “季女官,你们这姻亲是当初朕为你们安排的,但是你们看来心满意足,其实你们各自不喜欢对方,是也不是?”是!他们的婚姻名存实亡,假意的温存不过为杜绝悠悠之口罢了。、 若非天子提醒,季春璃早将自己是厉无畏夫人的这一层身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春璃咬着下嘴唇,她没有去看皇上的眼,唯恐那波澜不惊的眼内某些情绪会让自己恐惧,“是!” 春璃肯定的作答,这需要天大的勇气,需要雄心豹子胆!但季春璃竟铤而走险点了点头,回了个“是”。 “允之!”皇上抠了抠耳朵,“刚刚季女官说“是”?” 高允之不置可否,急忙示意春璃改变说辞,他怕被季春璃牵连了,春璃看高允之如此为难,道:“是,皇上,微臣只是将厉将军看作了哥哥。” 季春璃向来是会察言观色之人,今日竟破天荒愚蠢的回答了天子的问题,且还有愈演愈烈越描越黑的意思,高允之在旁边看着,眼神有点同情。 他用眼神来提醒春璃注意点儿,但春璃呢,并没有更改答案的意思。 “厉将军,你呢?”皇上沉声问,厉无畏得季春璃,真如珠如宝,但当厉无畏知季春璃潜伏在龙庭内竟是有跟崇高的目的,他忽然自惭形秽,不错,他们都是从底层一点一点扶摇直上的,按理说更惺惺相惜才是。 但实际上,厉无畏的高度已至,而他明白春璃的目标不在这里,何苦因一厢情愿而拖累春璃呢? 厉无畏的智慧远不及春璃,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回答会换来什么结果,但他已不去考虑了,冒险道:“臣下也不喜欢季春璃,只将春璃当做了妹妹,新婚后并没染指,春璃依旧是冰清玉洁之身。” 闻声,萧子焱略略吃惊,见多识广的高允之却目瞪口呆,大跌眼镜。 鬼知道季春璃有什么魔力竟让莽撞的厉无畏这样说话,让一个男人承认这样的事,简直难上加难。 而厉无畏的回答是如此中气十足,每个字都务求让病中的皇上听个明良。 第一百二十八章:帝心难测 嘉定皇帝听了他们如出一辙的回答,慢吞吞点点头,“朕——知道了,允之,准备笔墨纸砚。”高允之这狗腿子跑的可殷勤,一刹那之间已准备了朱砂笔和黄绢,皇上振笔疾书,写完后看了看,“朕如今在病中,算是为春璃和厉将军你们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朕要你们和离,怎么样?” “自古来,“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如今朕却做了这等事,缘起也是朕糊涂,怎么样?” 季春璃听到这里,只感觉自己太幸运了,一时之间竟犹如骨鲠在喉。看春璃这样,皇上已然明白春璃之意。 倒是厉无畏,当初帝王赐婚,春璃从天而降,他早开心极了,如今蓦地要和离,虽然说两人并没有夫妻之实,但大喇喇一个“去”字儿就要快刀斩乱麻,那种沉痛的打击一时半会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厉将军,你是男子,当大人有大量,是也不是?”天子毕竟是天子,如此轻描淡写一句话已成全和破坏了人家的情感。 此刻厉无畏只能点点头,“微臣忠君爱国,也知取舍季女官和微臣本是一干二净的关系,如今和离,也算各得其所。” “好,朕也就不用晓以大义了,事情就如此这般吧。”嘉定皇帝自认为做了皆大欢喜的事情。 春璃谢恩,起身后讷讷不能言,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的身份水涨船高也让她大起大落,如今竟有点如梦似幻,不知今夕何夕。 “父皇!” 落针可闻的寂静里,萧子焱忽然喊了一声,春璃看向萧子焱,萧子焱已凑近嘉定皇帝,“父皇,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嘉定皇帝是宠辱不惊之人,他脸上甚至于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萧子焱看向父皇,慢吞吞道:“其实儿臣之所以恳求您让春璃和李将军和离,还季女官个自由身,其原因也和儿臣有关系。实不相瞒,父皇!儿臣喜欢春璃已非一日,还请父皇您继续赐婚。” “你和她?”嘉定皇帝一脸被震动的表情,他的眼在两人身上兜转了一圈,一时之间竟有点无言以对。 似乎他才看出萧子焱的心。 季春璃佩服皇上那无微不至的表演,真是拿捏到了演员的精髓,无论额角跳动的肌肉还是嘴角抽搐的微表情,无不完美的诠释了内心的震动和不安。 皇上没有立即表态,略凝思了片刻,这才缓慢开口:“你可确定你要让朕赐婚,如今春璃刚刚和离,这只怕……” 嘉定皇帝欲言又止。 然而萧子焱闻声,已喜上眉梢,他做之前那一切都是铺垫,其目的就是接下来的一切。 看皇上似乎有安排的欲念,恨不能匍匐在帝王面前谢恩,活脱脱是摇尾乞怜的模样儿,“父皇,儿臣为真爱,怎么能惧怕飞短流长。” “皇上!”及春璃闻声,惶恐不宁,膝盖一软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请您不要赐婚了,三皇子是天潢贵胄,春璃已是残花败柳!三皇子需要的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而春璃仅仅是个医官!身份地位判若云泥,如今春璃也不想嫁人了,皇子是不怕飞短流长,但春璃身为一个寻常人是怕流言蜚语的啊。” “季女官,你可不可自暴自弃啊。”嘉定皇帝有点惭愧,酿成苦果的罪魁祸首本是自己。 “春璃,你可不能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绳啊,我会对你好一辈子。”一辈子?这承诺来的猝不及防,让春璃措手不及。 一辈子? 在萧子焱的世界里,在萧子焱的认知中,一辈子只怕是眨巴一下眼睛的过程吧。 “父皇,儿臣会让季春璃做王妃,一定会好好儿的呵护她。”萧子焱再接再厉,这已是一个皇亲贵胄能给一个平头百姓之女能给的一切殊荣了。 此乃真真正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天下多少女孩求之不得呢,然而这其余人梦寐以求的橄榄枝,在春璃却是断肠草,她义正词严道:“皇上,臣女为您疗伤,您才脱离苦海,如今臣女不要任何奖励和赏赐,求您让臣女自自在在的活着吧。” “老三,”嘉定皇帝已亏过一次春璃,此刻更不能让春璃继续受伤害,“朕以为,你切不可强人所难,如今连朕都看出春璃不情不愿。” “是!” 季春璃咬着牙齿,既然是拒绝,就要当机立断,哪里能藕断丝连?看季春璃拒绝,萧子焱深吸一口气,鼻息逐渐凝重,似乎在酝酿风暴,但最终那潮涌一般的呼吸逐渐平静了下去。 他失算了,想不到他竟低估了皇上和春璃之间的关系。 “以后不要提这个了,起来吧。”皇上挥挥手,示意春璃和萧子焱起身,几个人起来后,萧祁煜也闻讯而来,背后是舒尔雅。 大家都到了,倒是意料之外。 在没有得到帝王准允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能到乾坤殿来,更兼皇上病入膏肓。高允之苦口婆心的劝说,力所能及的阻挡。 但萧祁煜和舒尔雅还是一鼓作气冲了进来。 高允之一脸的无可奈何,皇上看萧祁煜去而复返,轻咳一声,“怎么?世子有什么事情吗?” 萧祁煜跪在了嘉定皇帝面前,“父皇,听说您让春璃和厉将军和离了?” 听说?他的消息可真快啊,皇上没有立即回答,阴鸷的眸霹雳一般梭巡过室内每一个太监宫女的脸,其实,他这不过是正确的推理罢了,室内并没一人离开过。 最终皇上将阴狠的视线笼在了高允之脸上,高允之颤栗了一下,双膝一软跪在了皇帝面前。嘉定皇帝瞅了瞅突如其来的萧祁煜,“朕已准允了他们,他们貌合神离许久,早该一拍两散了,如今也算皆大欢喜。” “父皇,儿臣恳求您赐婚给春璃和儿臣。”嘉定皇帝倒是想不到萧祁煜有这么一份心,而季春璃此刻有点呆。 萧子焱之所以希望促成她和他的婚事,不过是算计,不过是阴谋。春璃虽不是什么残花败柳,但毕竟是和离过的女子,他怎么肯做折本买卖? 但萧祁煜就不同了,他是发自肺腑的恳求,对季春璃,他一点都不嫌弃。两人视线胶着在了一起,春璃只感觉鼻孔内旋过一股酸涩,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情愫,说不清道不明。 “父皇!”萧祁煜叩头。 “季春璃,你怎么看?”嘉定皇帝将征询的视线落在了季春璃的面上,春璃无言以对,失去了表达的能力,但眼神是欢喜的。 她的长睫毛在颤动,是感激不尽的神情。 “父皇,”最出人意表的事情发生了,想不到旁边的舒尔雅竟开腔了,她开始了自己洋洋洒洒的表达,那双眼睛深情款款,大道理娓娓道来。 “儿臣嫁给世子许久,儿臣是南瞻国的公主,本金枝玉叶之人,平日里只知道养尊处优,竟是个木人石心!如若春璃能嫁给世子爷,那才是皆大欢喜的事,其余的女子多得是心术不正的,唯春璃温柔腼腆,一颗心一干二净,父皇,还请父皇您玉成了此事吧。” 大家都很意外,今日的变数太多了。 在这数不胜数的变数内,最让人目瞪口呆猝不及防的还是舒尔雅的表达,阖宫不少人都知舒尔雅是什么人。 舒尔雅善妒,是个表明温吞,但实包藏祸心的恶魔。曾几何时,就因某个宫女多看了一眼萧祁煜,那宫女就被找个由头弄死了。 如今她竟一反常态开始帮助萧祁煜据理力争。 第一百二十九章:二嫁 “父皇,儿臣和皇兄也是一个意思啊,春璃会持家,又是个谨小慎微的性格,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呢,如今还请皇上您成全了儿臣和季女官吧。” 本来,萧子焱已偃旗息鼓,但此刻却不同了。 他再一次开始据理力争。 春璃攥着拳头,完全不能预料接下来势态会怎么发生,萧祁煜看向萧子焱,道:“王弟何苦非要和皇兄争,王弟既想找个好女孩儿,皇兄给你物色就好。” “皇兄这意思,到底还是在腹诽春璃已不算好女孩了吗?” “厉将军之前已说过,他是完璧归赵,怎么春璃就不是好女孩了?”萧祁煜的愠怒已集合在了语言里,“你这样说真有点让人想入非非呢。” “皇兄,您已有了温柔贤惠的公主,臣弟呢,还单枪匹马呢,如今还请皇兄您割爱。” “要割爱的应该是王弟你啊。” 两人没完没了起来,这边,舒尔雅已握住了季春璃的手,示意季春璃表态,春璃作为当事人,自然有表决权。 但事已至此,春璃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惶恐。 “春璃,你快说啊,你是更喜欢世子爷呢还是三皇子啊?”舒尔雅温柔的提醒,敦促。 春璃看都没有看萧子焱,始终盯着萧祁煜在看,那缠绵悱恻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皇上也看在眼里。 “父皇,您已错过了一次,儿臣希望您不要一误再误。”舒尔雅介入了他们的争论,和风细雨一般道:“季女官和世子爷关系匪浅,和儿臣私交也不错呢,儿臣保证春璃嫁过来后儿臣会一如既往的对她还。” 但春璃却似乎看到了鸡飞狗跳的宫斗场面,嫁给萧祁煜没准儿会是乌烟瘴气的生活,然而她却一点都不喜欢萧子焱。 “春璃,朕已错了一次,阿雅虽直叱其非,但说的却很正确,如今朕不想继续错下去了,你的未来,你自己决定吧。”皇上将权益彻底给了春璃。 看大权旁落,萧祁煜忽然安静了,萧子焱却道:“春璃,你交给我就是我的王妃,那是独一无二的。” 春璃已忽略掉了萧子焱的甜言蜜语,的确是独一无二,但春璃却不情愿。 “皇上,微臣情愿嫁给世子爷。”春璃看向皇上。 “那朕就一锤定音了,老三,还不快祝福你哥哥嫂子吗?”皇上看向萧子焱,萧子焱却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诧异的扬眉,只感觉耳边似有人用力的敲了一下铜锣,余韵嗡嗡嗡不绝如缕。 “父皇?”祝福? 他硬生生将春璃从自己手中抢走了,他不诅咒他们已算是他慈悲为怀了,怎么还能去祝福呢? “多谢父皇,儿臣一定会对春璃很好。”萧祁煜靠近春璃,握住了春璃的左手,这还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们绝无仅有的亲密。 两双手轻轻的握着,但传递出的却是源自于地脉深处一般的柔情与能量。春璃很快乐,也很满足。 旁边的舒尔雅看事情已成,嘴角也有了清浅的梨涡。 似乎对这一切,她也喜不自胜。 皇上道:“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煜儿,春璃是已嫁过一次的姑娘,你今日要给朕允诺,不能伤害春璃,日后不能因此事而疏远春璃啊,季春璃救了朕的命,是朕的救命恩人,朕可不能稀里糊涂将她推送给了不值得的人。” 自死亡线上回来后,嘉定皇帝对春璃改观了。 他的确希望季春璃能有个很好的归宿。 “儿臣许诺您,不会旧事重提,不会伤害春璃。”萧祁煜的话虽简单,但每个字都好像苦口的良药,在一点一点温暖春璃的内心。 一切板上钉钉,接下来就是尚宫局和鸿胪寺的事情了,因是世子爷娶亲,所以格外隆重,一切自然可圈可点。 至于这铮儿流程里穿花蝴蝶一般忙碌的还有舒尔雅,她注重萧祁煜梅开二度的婚姻,甚至于超过了自己和萧祁煜的婚姻。 她在策划,琐碎到衣裳上的花纹,头面上的珍珠和翡翠等等,都一一的过问。 因婚礼已在即,所以春璃可正常的出入西宫,他们两人能在一起也真可谓辛苦遭逢,春璃甜蜜极了,心犹如饱满的风帆一般。 此刻,春璃在西宫内伺候萧祁煜,他在看书,明明灭灭的光线在他的面上抽搐着,柔和的光斑闪耀着幸福的秘密,春璃呢,就伺候他身旁,她为也准备了西洋参茶,罗汉果茶,萧祁煜夜读起来会忘记时间。 而季春璃呢,眼落在萧祁煜的身上,目光里是遮不住的柔情。 春璃去挑灯,但却因分心而将灯油弄在了手掌上,春璃甩开了灯油,萧祁煜看春璃如此,急忙丢开书一跃而起,一把将春璃的手偶握住了。 灯油烫过的痕迹形成了一片淡淡的潮红,他急忙吹了吹,“怎么这么不小心?看什么呢?”萧祁煜心疼极了,恨不能代春璃受过。 春璃却嫣然一笑,“世子爷何苦大惊小怪,这有什么?不疼的。” “疼在我心。”萧祁煜握着桌上的锦帕急忙为春璃包扎,春璃受宠若惊,包扎完毕后,他低眸看了看春璃,那眼神让春璃的心悸动。 她不自觉痴迷了,迷茫了,而萧祁煜呢,已抱住了春璃,将春璃放在了云榻上。 春璃已意乱情迷,但却知此事不妥,急忙扭动挣扎,但春璃的手却被萧祁煜控制住了,“本王现在就要。” “世子!”春璃在用眼神苦苦哀求,萧祁煜看春璃这可怜楚楚的模样,倒是得到了什么邪恶的原动力一般,眼在春璃起起伏伏的胸口上看了看,邪魅的笑了。 他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春璃的嘴,菱唇已越过嘴唇,落在了春璃象牙白的脖颈上,接着轻轻咬了下去,犹如蚂蚁还是什么毒虫在啃啮一般,春璃只感觉被“咬过”的位置有点难以言喻的麻痒。 而那麻痒的感觉竟会通过那位置一点一点的扩散开,让人心乱如麻,“世子!” “今日不为难你。”说好的不为难,但春璃那被亲吻的位置却有了痕迹,她急忙起身,早面红过耳,萧祁煜看春璃这神态,一把从腰肢抱住了她。 “你就等大婚后,本王好好儿的……”他凑近春璃的耳朵,说了一句露骨的俏皮话。 看季春璃到了西宫,舒尔雅就离开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知情识趣在给他们腾地方,还是心烦意乱需要一个人到处走走,从西宫出来,她有点茫然,被风一吹,身体内集聚了许久的感伤似乎都随风而逝了。 她笑了笑,旁边的嬷嬷已经走了过来,“如今季春璃已要到西宫去了,将来势必会和娘娘您分庭抗礼,您可要继续表演下去,一点不能让人看出问题。” “这还用提醒,我日日都在表演,真难受极了。”舒尔雅拽开步子往前走。 过一个路口却看到了萧祁祯,萧祁祯手中抱着木鸟,看舒尔雅到,萧祁祯并没有行礼,倒不是他特地要轻蔑她,而是他本是这种对一切人都视而不见的性格,被忽视的滋味儿的确不好受,舒尔雅叹口气,“如今连王弟你都知道我要失宠了吗?” “皇嫂说的哪里话?”萧祁祯道:“您和皇兄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如今季女官嫁给了皇兄,真正是双喜临门,怎么会失宠呢。” 如若现实果真如此,她有点让步和牺牲也无不可,但现实是什么?舒尔雅不敢去想,她知道自己的每一寸让步都将会变成季春璃的“寸土必争”她知道将来的自己会失去任何权利,年深日久将和寂寂深宫内被君王忘记了的幽怨女子一般。 第一百三十章:婚乱 她一想到这里,陡然之间一股凉意从天灵盖侵入了骨髓,竟是站都站不稳了,看舒尔雅颤栗,旁边的嬷嬷急忙去搀扶。 “怎么?皇嫂身体不舒服吗?”温润如玉的萧祁祯逐渐靠近舒尔雅,眼神关切而温柔,那充满了蜜糖一般柔腻的眼神,让舒尔雅感觉凄凉。 同样是皇帝的龙子,似乎连萧子淼和萧子鑫也具备温情脉脉的眼神,然而萧祁煜呢,他的眼神永远那么空洞,凉薄。 “阿焱,我……”她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萧子焱温柔的笑着,那双纯澈的眼犹如黑玛瑙一般。 “好了,皇嫂不要说了,到我宫里休息休息去吧。”萧子焱知情识趣,拉住了舒尔雅的手,本就在萧子焱宫门口,如今两人手挽手到庭院内去。 “阿焱,阿焱啊。” 屋子里,玉蒲上,似乎她正在遭遇什么痛苦,那是满足痛楚的呻声。 萧子焱不厌其烦的爱她,两人如胶似漆,放纵极了。她犹如沙漠中干枯的美人蕉,等待雨水的滋润,而萧子焱呢,已给了她想要的一切一切。 颠鸾倒凤后,舒尔雅心满意足的抱着萧子焱,萧子焱将舒尔雅的天足放在自己的鼻梁下亲吻,似乎很喜爱。 从那日后,两人有了密约,他们的侍女是仆从对此事人尽皆知,然而对外界,这宫廷丑闻却严防死守,谁也不清楚。 萧祁煜从来不理会舒尔雅到哪里去了,做了什么,在他的世界里,舒尔雅始终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舒尔雅悉心的安排了婚礼上的一切,不可谓不周到,从局面到细节,大处落墨小处着眼,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 季春璃虽仅仅是个女官,但这婚礼的气派和风头俨然已超过了自己,舒尔雅毫无怨言,婚礼在紧锣密鼓中欢欢喜喜的结束了,大家似乎都心满意足。 她也开心,一想到自己可以和萧祁煜同床共枕了,那种新鲜感与幸福感双管齐下,就连做梦似乎都甜透了。 新婚燕尔,两人耳鬓厮磨,萧祁煜观察着春璃,春璃含笑,“怎么?”她也看了看灯烛下的自己,只感觉这一刻的一切都如梦似幻。 若不是落在身上的轻盈的光斑,若不是对面他那专注而热切的眼神,她几乎以为眼前的一切是南柯一梦。 “春璃,你真好看。” “食指以貌取人,可惜春璃不是才貌双全之人。”春璃含笑,靠近了萧祁煜,春光旖旎,为下一刻的欢爱提供了最好的氛围,外头老太监福生送了酒水进来,这是他们喝了合卺酒后的第二顿酒了。 “我不是天生冷冰冰,对你就更不是了。” 春璃伸手,肆无忌惮的捏了一下萧祁煜的下巴,手从萧祁煜的下巴上移,整个儿脸都**了一下,“臣妾知道。” “所以,”萧祁煜握着季春璃的柔荑,嘴在她手背上轻轻啄了一下,“你知道就好。” “以后,你要做天子,我辅弼你。”春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 然而实际上天子之权位也唾手可得,萧祁煜闻声,点了点头,他伸手解开了春璃的纽扣,将春璃平放在了床上,没有连挑逗和试探,刺激感已在消弭,比那一晚在小舟上的感觉还要渐入佳境。 “萧祁煜。”到动情处,春璃低喃了一声萧祁煜的名字,手放在萧祁煜的后背上,萧祁煜一笑,“春璃。” 两人累极而睡。 但第二日,萧祁煜却有点愠怒,他想不清楚春璃竟已不是处子之身,是的,他未必介怀,但在他看来,他们两人之间不该有秘密。 即便春璃已不是了,但春璃却从没有说起过。 第二日,春璃开始适应自己的全新生活,她本事落地生根的野草,适应能力强极了。下午,春璃见了迟美,迟美凝眸细细的打量春璃,犹如眼前的她是个陌生人一般。 “怎么?”春璃绽笑,手抚摸了一下腮帮,“你怎么这样看我,我们不认识吗?” “自然认识,春璃姐姐,你变了,但,”迟美盯着春璃看了许久,似乎在寻找春璃“变”过的某些点,但找来找去并没有找出来,“但似乎又是什么都没有变。” 她还是和之前一般规行矩步,还是和之前一般忙的连轴转,皇上那边皇后那边,一一都要照看。 皇上的病几乎痊愈,后期的治疗进展的也突飞猛进,至于皇后娘娘,日日耿耿于怀,似乎预感到自己那燕巢幕上之命。 但实际上嘉定皇帝经历过九死一生后,竟逐渐青睐上了应后,应后本是个赝品,她倒是希望天子多多疏远自己。 她怕,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暴露,之前有萧子焱在帮助自己出谋划策,现如今她和萧子焱已彻底决裂,两人关系冷却后,应后只感觉自己的未来是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 春璃看应后心情郁卒,多次提醒,但愿应后能转变心绪,否则这样对身体不好,但应后似并没有一点改变之意。 晚上回去,春璃看屋子里多了一张洁白的手帕,倒是奇怪,看绿萝从外面进来,春璃道:“那是什么?你放在这的?” “不知道!”绿萝对春璃的态度向来恶劣,看绿萝这恶形恶状,春璃也习以为常,嗤笑一声不予理会。 夜幕降临,和萧祁煜一起吃了东西后,春璃进入了屋子,昨晚的甜蜜还要继续吗?春璃一想到他们那肆无忌惮的欢爱,那亲密无间的柔情,扭转在灯火辉煌里的身体,一切的一切竟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依赖感与甜蜜。 她本不是好色之女,但却有点迫不及待。 吃了东西后,萧祁煜看了看春璃,那深奥的眼眼神复杂,让春璃不明就里。 “季春璃,你就没有什么向我坦白的吗?”萧祁煜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春璃惆怅极了,直觉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萧祁煜生气了,但具体是在哪一个方面开罪了萧祁煜,春璃一时半会却想不到。 蓦地追想到了当年爹爹和娘亲谈话时候说的几个字“伴君如伴虎”。 爹爹说,皇族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一个团体,他们内心在想什么,甚至于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他们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而在他们的世界里,有那样多不小心就会触碰的避忌。 春璃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能起身,“您说什么呢?坦白?” “坦白,说吧。”闻声,春璃吞咽了一口唾涎,她和他之间唯一的秘密就是应后的秘密了,这个需要坦白吗? 想到这里,春璃吞咽了一口唾涎,“应后的事……”春璃才启唇,就发觉似乎他想要听的并非是和应后有关的话题。 “不要转移话题。”萧祁煜的声音冷冰冰的。 春璃做小伏低,撅起来嘴巴,“世子您提说提说,究竟想要让我坦白什么吗?”这么一说,萧祁煜却多心了。 季春璃啊季春璃,难不成你隐瞒我的事还很多吗? “你自己。”萧祁煜有点不厌烦,瓮声瓮气,春璃认真思索,考虑了许久还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坦白的,期期艾艾道:“臣妾不知道坦白什么。” “季春璃,”萧祁煜忽然靠近,冷不丁握住了春璃的手,他虎口闭合,那一股巨大的力差不多要捏碎春璃的手掌了,春璃只感觉痛,她忍着,咬着牙齿,“快说。”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坦白的。” 萧祁煜依旧还将春璃放在了昨日的位置,依旧还和昨日一样,但不同的是今晚的萧祁煜粗暴极了,春璃没有感觉到被滋润的甜蜜,倒是感觉到了被撕裂的痛苦,后半夜萧祁煜离开了,春璃一人独守空闺。 第一百三十一章:芙蓉断肠草 第二日,萧祁煜没有和春璃一起吃饭,春璃也不意外,只感觉奇怪,回想到昨晚他对自己霸道的占有,春璃还以为那是男性的本能。 那是她不小心激活了他身体内囚禁的兽性。 春璃依旧还到皇上和皇后那边去看脉,回来后看到舒尔雅,舒尔雅看春璃到了,抿唇一笑,“妹妹到这边来。” 春璃不情不愿,但挨不过她殷勤的邀请,靠近舒尔雅,舒尔雅温暖的手攥住了春璃的手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春璃无所适从。 她没有被接纳的舒服,倒是有一种算计的排斥,舒尔雅甜笑,“春璃,人人都再说你我面和心不合,说我欺负你,我们何不让人家看看我们并非是他们口中的那一类人,我们一旦不和,人家也在后面偷笑了。” 舒尔雅是如此彬彬有礼识大体,春璃看了看舒尔雅,发觉她笑的坦荡极了,舒尔雅道:“都说婚姻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春璃,你不能用一成不变的眼来看我,他是皇子,我从嫁给他开始就知道他未来也不可能是我独享的丈夫,与其让那些女孩到这宫里来争风吃醋,春璃,你到这里我倒是热情欢迎。” 她何止是“热情欢迎”,她此刻的每个字每句话都是热情洋溢的,“我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家和万事兴,让众人都知道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们在胡思乱想。” 看起来舒尔雅是的确接纳了春璃。 最近,舒尔雅和春璃走得很近,尽管绿萝已提醒过春璃让她不要理会舒尔雅,但春璃的感受却不同,“好人和坏人,好意和歹心我明白,你放心好了。” 春璃这么说,绿萝免不得又暴跳如雷。 舒尔雅对春璃很好,眼看着过了五月,天气逐渐炎热起来,舒洱沄从南瞻国运送了水果过来,这些水果都是中京罕见的,有荔枝、番石榴、不知火、玻璃翠等等。 “春璃,这个是贵妃芒,你尝一尝。”水果一落地,舒尔雅挑选了最好最大的送了给春璃,为让春璃放松警惕,舒尔雅将贵妃芒一分为二,自己吃一半,另一半给了春璃。 两人一起享用。 接着舒尔雅开了一个不知火,春璃一看,发觉那不知火外皮黄橙橙的,打开后里头是鲜艳欲滴的淡黄色果肉,和东胜国的橘子近似,但口感却完全不同。 两人吃了后,舒尔雅笑了笑,“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春璃。” 春表面上还有点抵触,但实际上内心已接纳了舒尔雅,在这西宫里,也有个先来后到啊,舒尔雅已识大体的接受了自己,自己怎么还能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呢? 春璃也接纳了舒尔雅,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下午,春璃脸上起了红疹子,她自己哪里知道?还是绿萝提醒的,春璃摸一摸面颊,握着铜镜一看,发觉致密的红色疹子已铺天盖地,她本是医官,但一时半会也不能断定这这是什么。 “你们都远离我,都不要靠近。”季春璃推开了绿萝,绿萝看春璃小题大做,冷笑道:“你日日和舒尔雅在一起,指不定是吃了舒尔雅什么东西,我判断,你定是中毒了。” “不是中毒,如若果真中毒,怎么不见上吐下泻或者哪里疼?”春璃倒是不相信是吃东西吃出来的。 她瞅了瞅屋子里的花卉和绿色植物,一时半会也拿不准究竟是什么。 看春璃自我隔离,舒尔雅过来看了几次,但都被拒之门外,舒尔雅其实知道春璃这是怎么样了,这是食物过敏。 那不知火和番石榴乃至贵妃芒等都是南瞻国的水果,因地理不同,而成熟的又还不到,春璃吃了后自然会起反应。 “你们娘娘究竟怎么了吗?让本公主进去看看。” “看?有什么好看?我们娘娘自和你一起吃了东西后就很这模样了,”绿萝从来不怕舒尔雅,针锋相对道:“莫不是你给我们娘娘下毒了?以至于让我们娘娘成了这模样儿?” 面对抢白,舒尔雅也不知说什么好。 傍晚,萧祁煜过来看春璃,却被是为拒之门外,萧祁煜倒奇怪了,拍门道:“你据警示怎么一回事,开门让本宫看看?” 春璃还没能闹明白脸上的红疹子是怎么一回事,唯恐会传染,自然要将萧祁煜拒之门外。 哪里知道几次三番后萧祁煜恼羞成怒,要不是舒尔雅在劝说,只怕萧祁煜会大动干戈,春璃在窗口看了看,发觉两人肩并肩离开了,那模样儿竟很是恩爱。 春璃有点难受。 第二日,红疹子消失了,春璃主动去找萧祁煜,哪里知道却被萧祁煜拒之门外。 春璃等了片刻,福生从里头走了出来,给春璃行礼,“娘娘,世子在筵宴呢,说好了不见人。” “也不见我吗?” “这……” 其实春璃从福生的表情已看出来了,福生刚刚表达的很含蓄,那所谓的“不见人”其实就是针对季春璃一人有感而发,春璃苦笑了一声,转身离开。福生看春璃走远,一时之间准备挽留但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春璃回去后倒是胡思乱想。 第二日,春璃见到了舒尔雅,舒尔雅道:“都是我不好,大概是那番石榴吃的不是了,你今日感觉怎么样?” 春璃闻声,笑了笑,“不是都好了,一点儿痕迹都没。”舒尔雅看了看春璃的脸颊,欢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有人在背后说她们坏话,春璃也无计可施,只能“谣言止于智者”,和舒尔雅相处的时间长了,春璃对其也改观。之前的她还以为舒尔雅是个机关算尽的蛇蝎妇人,后来春璃逐渐发现,舒尔雅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如今婚后的她已不再这之前一般锋芒毕露,她的任性已经变成了无穷尽的温柔。 春璃逐渐接受了她。 但奇怪的是,萧祁煜对及春璃却并不好,她遭遇了和舒尔雅一般被雪藏的命运,春璃做的吃的,萧祁煜也不怎么吃,还原封不动被送了出来,有一次,春璃特别到屋子去看萧祁煜,却被萧祁煜大呼小叫赶了出来。 她暗忖,只怕是自己太靠近他了,以至于如此这般,倒不如分开一段可能就好了,但迎接她的不是旧情复燃,她看到更多的是舒尔雅和萧祁煜越走越近。 他舒尔雅身上发现了专一,发现了至死不渝的挚爱。舒尔雅如今已渐入佳境,那嬷嬷终于知道了舒尔雅的意思,“这么看来,世子是要永远冷落她了。” “还要下一记猛药除掉她呢。”舒尔雅咬着牙齿,眼神愤怒。 “那就要从长计议了,不可操之过急。” 那嬷嬷如此这般道。 春璃依旧奔忙,这一晚回到府上去,发觉连翘嚷嚷着肚子疼,春璃一看情况,知是肚子内有了什么病变,安慰她休息。 “季春璃,我有个秘密……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连翘用力抓着季春璃的手,春璃看连翘如此紧张,笑道:“不要着急交代后事,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病,一会儿就好了。” 不由分说,春璃一针刺向了连翘的睡穴,连翘很快昏睡了过去,春璃麻醉了连翘后为其疗愈,开膛破肚后,找到了病灶。 切了患处后包扎,半夜三更连翘苏醒了过来。 春璃竟还没有睡觉,连翘道:“他对你好不好?春璃?”看连翘啊如此虚弱竟还在关心自己,春璃既好气儿有好笑,“昔日芙蓉花,今日断肠草,也不存在什么好不好。” “那就是不好了,春璃,你不要离开他啊,你要帮一帮他。”连翘可怜巴巴的恳求。 第一百三十二章:应后的锦囊 春璃听到这里,不禁叹息,“您还是多关心关心您自己,对了,之前你要说的秘密是什么,你告诉我。”此刻春璃去问,但连翘却咬定了牙根,傲娇道:“什么秘密,秘密什么啊。” “就你要告诉我的秘密?”春璃抛砖引玉。 “我刚刚头晕目眩哪里知道什么秘密,敢是胡言乱语的谵妄了,你不要想了。”连翘向来如此神秘,春璃看连翘好了,也不追问。 但春璃哪里知道,连翘那秘密关乎到某个人的命运。 依旧还到西宫去,萧祁煜对舒尔雅很好,但对季春璃却冷冰冰的,春璃想不到自己会进入人间炼狱的生活,她总以为自己来到的是天堂,此刻才知道自己进入了无边无尽的地狱。 春璃不知究竟自己哪里做错了,亦或者说自己什么行为与举动触犯了萧祁煜的人生信条,她左思右想不得个答案。 婚后本该是甜蜜蜜的生活,但春璃却似乎憔悴了不少,似乎并没有人真正了解他,理解她。 她之前还以为萧祁煜和舒尔雅面和心不合,他们的和亲是一场错误的安排,对两人都是折磨与煎熬,但近来春璃却看他们两人出双入对,萧祁煜似乎早忽略掉了春璃的存在。 如此一来,不但春璃自己,连皇后娘娘容妃等都为春璃捏一把冷汗,大家看在眼里空着急,却爱莫能助。 而皇后娘娘和春璃家长里短聊起来,每当应后一本正经就此事说的时候,春璃就道:“娘娘也不用离题万里了,想要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了。” “春璃,你并不开心。”眉梢眼角的憔悴怎么可能逃离应后那洞若观火的眼,她犀利的眼神让春璃不怎么舒服。 “我很开心,真的,”春璃离坐而起,看似雀跃,其实内心却空落落的疼,之前刚刚进宫,看众人似乎都在表演,俨然一派“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模样儿,现如今连自己都成了这群大军之一。 应后也不知传授什么经验,许久后从袖口中拿出一物,“春璃,你我同气连枝一荣俱荣,现如今看你这模样儿,我心头也痛,你多看看这个。” 春璃满以为是什么锦囊妙计,瓷白的手伸出,从应后手中将东西接了过来。 看春璃要打开一探究竟,应后起身,温言细语道:“回去了再看,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 “哎。”春璃叹口气。 那是什么锦囊妙计春璃也不知,她从凤坤宫出来还去了一长宁宫,姜容喜看春璃气色不怎么好,送了一些滋补的东西和化妆之物,什么江南的螺子黛,闽南的珍珠粉,江西的玫瑰露之内,春璃照单全收。 得了东西后,春璃袖着离开。从长宁宫出来天色已逐渐暗了,四五月青黄不接的天气,说冷不冷,说暖不暖,风一吹让人感觉气闷。 等她离开凤坤宫后,眉寿靠近了应后,“娘娘,您送给季春璃的是什么礼物啊?” “哪里是什么礼物,”应后将盖碗放在面前牛毛纹的紫檀木桌上,眼神窎远,语声空洞,那深邃的眼内涣散了生动之光,“那是春宫图。” 眉寿闻声,老脸一红,嗫嚅道:“娘娘是以为季女官在那方面……” 她欲言又止。 应后白了一下眉寿,“怎么还连名带姓的叫?说好了和衷共济!如今的春璃已是皇妃了,我们仰仗她的日子还多呢。” “但您也看到了,”眉寿的声音逐渐降低,蚊蚋一般,“您也看到了,皇妃娘娘在失宠。” “不要着急,男人的新鲜感过去了,就要从其余的地方找回注意力,这本是比较困难的事,自古来皇家不都一模一样?”应后苦笑,她有一种超过年龄的睿智。 然而也因了这一份超龄的睿智,生活的倒比其余人辛酸不少,聪明人的痛苦自然比傻瓜多。 应后还以为春璃在床第之间太一板一眼了,竟导致感情碎裂,江河日下,她哪里知道萧祁煜不过碰了春璃两次罢了,这就将她抛诸脑后了。 且似乎再也没有同床共枕的意思。 新婚燕尔,他是那样温柔,一想到萧祁煜的精耕细作,春璃就面红过耳。但过了那一日后,萧祁煜变成了一个残暴的魔君,他弄疼了春璃,而春璃求饶的讯号竟被误解成欲不满。 春璃前前后后认真思忖过了,到底没能搞清楚自己错在了哪里,自己因什么而开罪了他。 且不去想这些,今晚的月亮不错,且一边走一边看。她有点神不守舍,即便是清风明月,在她看来也索然寡味。 而萧祁煜呢,他的内心也难受,尽管他早想过春璃已并非……然而实际上他并不在意,他希望他和春璃之间有哦透明的信任,有谅解无尴尬。就此事,他已有快乐抱残守缺的态度,不外乎希望春璃坦白而已。 但他给了春璃从宽的机会,季春璃呢,却偏偏选择了从严。与其说他不喜欢季春璃了,实际上不过是他对季春璃有点嫌恶。 “世子,公主送了吃的来。”外头,老宦官福生点头哈腰,握着托盘走了进来。 舒尔雅基本每天都会送点儿吃的进来,她对饮食上的安排是如此匠心独运奥妙无穷,萧祁煜并不吃,但单纯看看竟也有格外的暖意。 而季春璃就不同了,季春璃对皇妃的态度是一种坐享其成,她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她的靠近似乎不过是更好的巩固自己的位置罢了。 春璃被冷落了,但并没有打算改变这一份冷遇,他是那样高傲,那样不可一世。 “放在这里吧。”萧祁煜没有胃口,但也不拒绝,福生点点头慢悠悠将食物放在旁边的桌上,浑浊的眼落在萧祁煜的身上,“世子爷,您已许久没有好好儿的吃东西了,最近这一个月……” 萧祁煜听到这里,怒冲冲挥手,斥责道:“婆婆妈妈的,退下!”福生胆战心惊,所谓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他还能怎么样,转身离开。 看福生走远,萧祁煜看了看外面的明月,竟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他准备找季春璃一起去看看月亮,或者说此时此刻他决定不冷战了,和春璃冰释前嫌,但和解的话没有说出口呢,绿萝已过来。 “奴婢也没看到春璃娘娘,不知到哪里去了。”最近几天季春璃行动飘忽不定,萧祁煜每常想见她,她总生神出鬼没。 “好啊,连我她都疲于应付了。”萧祁煜愠怒了。 绿萝想要说什么,但却感觉这夫妻之间的事她一个局外人还是冷眼旁观的好,因此什么都没有说。 而季春璃呢,每一次想要见萧祁煜,要么萧祁煜日理万机无暇和自己会面,要么萧祁煜不在,再不然好不容易萧祁煜到了,春璃却会被拒之门外。 她是聪明女子,知道他们情深不寿,还猜到了萧祁煜这样做的主要目的不外乎是为了让自己去反省罢了,但春璃思前想后总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此刻春璃走到了太液池旁边,夜色里,宁谧的太液池犹如图一面铜镜,倒影了波光云影,也将天空那一轮明月拉在了蔷薇色的湖水里,看起来竟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心安感。 春璃不知不觉靠近,找一块干净的太湖石坐下,慢慢儿的休息,此时此刻,他可以什么都去想,但也可以什么都不去想,终于有了一人独处的时间。 就在此刻,背后一条黑影已火速的靠近了春璃,按说就春璃的武功想要察觉自然也没有什么,但最近她神魂颠倒,哪里有心注意背后的脚步声。 第一百三十三章:春页 那人已靠近她,用力一推,春璃冷不丁掉入了太液池。太液池是景观湖,深不可测历年来常常有人溺水,春璃虽然会洑水,但一来受惊过度,二来乍然一进水,手脚冰冷,三来,这太液池是死水,即便是会洑水,没有一定的游泳经验也未必能活着出来。 “救命,救命啊!”春璃下意识喊了一声,但此刻周边一片黑黢黢的,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 那推了春璃的是一个太监,那人在湖边盯着看了一下,看春璃还在挣扎,恨不能押着春璃的头让其喝水。 就在此刻,空中飞过一物,那东西嘭的一声砸在了太监后背,太监被偷袭,哪里来得及看偷袭自己的是什么东西,拔腿就跑。 接着只听噗通一声,一条黑影已跳入了水中。 “萧祁煜,萧祁煜。”春璃胡乱扑腾,她已喝了不少水,那太液池内的水臭烘烘的,喝过后顿时想要干哕,这边一张口,臭水接踵而至。 一双手握住了春璃的手掌,那是多么具有力量感的手,那双手用力一拖拽,春璃已被从水中抓了出来,他耗尽了力量拖春璃到岸边。 许久后存理财恢复了过来,她满以为千钧一发,救助自己的会萧祁煜,哪里知道竟是萧祁祯。 萧祁祯将她拖拽了上来,看春璃并没有什么很严重的症状,立即去捡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股脑儿都放在了春璃旁边。 “二皇子?” “皇嫂。”萧祁祯叹口气,“你最近怎么搞的,皇宫波谲云诡,日日勾心斗角,你竟忘记了这个,那小太监尾随了你一会儿了,你以后也该注意点儿。” 此刻春璃终于感觉到害怕,点了点头。 远处有烛火,萧祁祯准备走开,但看春璃这模样,似乎有点不能迈开脚步,他靠近春璃,那强有力的手臂给了春璃一个支点,春璃靠在了萧祁祯的身上,气息奄奄。 此刻的月亮看起来那么高远,那么寥落而孤独。 想必广寒宫内的嫦娥一定也和春璃遗憾孤独,碧海青天夜夜心。 那远处霏微的灯火已靠近,接着春璃看到了萧祁煜和福生一行人,福生看季春璃这模样,急忙过来搀扶。 “娘娘这是怎么了,溺水了吗?”福生唯恐萧祁煜会误会春璃和萧祁祯之间的关系,手忙脚乱过去搀扶。 春璃吐出来一口污泥,只感觉胸膛冷的难受,而萧祁煜的眼神让春璃更冷,他靠近了春璃,用眼神警告萧祁祯离开。 萧祁祯单膝跪地,迎接萧祁煜。 萧祁煜越过凌乱的什物靠近春璃,而之前应后给春璃的东西此刻散落在了地上,湿漉漉的。 “怎么不小心点儿?”萧祁煜眼神不怿,提醒了一声上前去将春璃抱了起来,这一刻季春璃真脆弱极了,手抱住了萧祁煜的脖颈子。 “妹妹这是怎么样了?”酝酿这一场阴谋的始作俑者到了,自然是舒尔雅,自季春璃进入西宫后她日日都在想方设法算计,有的阴谋提前被绿萝等揭穿了,自然她安排的一切也无用武之地。 但有的安排却很好,诸如此刻,她让季春璃鞭痕了落汤鸡,得亏这里距离西宫不过咫尺之遥,否则季春璃必死无疑。 为此事,她还要耿耿于怀呢,此刻舒尔雅捡起来那锦囊,从湿漉漉的锦囊里扒拉出来个什么东西,“福生,你看这是什么?”舒尔雅哪里见过这些东西,拿出那锦囊一看,里头是一本黄绢包裹的册页,做的竟很好,金题玉躞。 福生也一头雾水,两人分左右将那东西拉开,册页哗啦啦全部都亮相,舒尔雅顿时失声尖叫,“哎呦,这是什么脏东西啊。” 春璃也不知道皇后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此刻从舒尔雅骤然尖叫的神情以及福生黯然沉默的表情似乎发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接着她已被萧祁煜抱着靠近了那册页,瓷白的月光里,春璃看到那册页内描画了不少正在宽衣解带的男女。 还有一些不着寸缕的人正在用匪夷所思的动作做着那千篇一律的事,春璃看到这里,顿时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世子爷,啊!这!”福生吓到了,伸手将秽物急忙丢开,那册页被风一吹,已凌乱,侍女和旁边的嬷嬷也看到了,大家好奇的好奇吃惊的吃惊,最终各种诡异的视线都集合在了春璃的脸上。 “你的?”萧祁煜想不通,冰清玉洁的季春璃哪里来的这东西,这东西也出现的太不合时宜了。 单膝跪地的萧祁祯也看到脸地上的册页,一时之间面红耳赤,他知自己如若不辩解两句,今晚自己和春璃就会越描越黑了,亦或者说季春璃一人泥足深陷。 萧祁祯想到这里,骤然起身,“皇兄……” “本宫没有要你说话。”萧祁煜那阴鸷的厉眸毒蛇一般的订正萧祁祯,萧祁祯在那冷漠的凝注之下,顿时气馁,滚动到咽喉上的几个字也吞咽了回去。 萧祁祯默默叹口气。 他以为是刚刚那小太监随身携带的东西,亦或者是专门用来陷害春璃的,亦或者说是不小心掉落在了地上,但转念间一想,似乎也说不通。 这小太监怎么会有那东西? 萧祁煜瞅了瞅春璃,眸色深沉幽冷,“是你的了?”萧祁煜的声冷冰冰,春璃向来不会撒谎,她想要将事情的原委告诉萧祁煜,但那些来龙去脉一说,岂非将应后攀扯到里头去了,如今也不好节外生枝啊。 而萧祁煜呢,手已用力卡住了春璃的肩膀,“我问你话呢,回答!” “是我的。”春璃红着脸,萧祁煜的唇畔似乎蕴出了一抹诡异的浅笑,嘲弄道:“你竟有这个?” “我……” “福生,捡起来,是娘娘的东西。”萧祁煜命令,福生急忙从地上将册页捡起来,那笨是桐油纸上作的画,外面还有一层锦囊,并没有损伤多少,里头花花绿绿的人依旧栩栩如生,福生胆战心惊将册页折叠了起来,依旧还放在了那量身定做的锦囊内。 交给了萧祁煜。 萧祁煜没拿。 “谁的东西,谁自己拿。”萧祁煜暗示,春璃也解释不清,涎着脸从福生手中将东西接了过来,萧祁煜,他从头至尾没有给春璃面子。 季春璃握着册页,只感觉好像捏在手头的是粘乎乎的青蛙,亦或者火炭等不可思议的东西,触感一点都不好,而一想到曾几何时竟由头偷窥的好奇眼睛研究过这东西,她真难受到了极点。 她已忽略掉了身体的冷,她难受极了,到宫里后,萧祁煜将春璃放在了云榻上,“想不到。”萧祁煜并不着急起身,魅惑的语声贴在了春璃的耳边,“季春璃,你竟喜欢这个,既然如此,我们就一个一个的来吧。” “萧祁煜,那是、是、是……”春璃知萧祁煜误会了,她想要理直气壮的告诉萧祁煜东西是应后给的,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 应后也在帮助自己,何苦将脏兮兮的堆到应后的头上。 “是什么?”萧祁煜解开了季春璃的衣袖,邪佞的笑着,“你放心好了,我们慢慢儿试一试,包你满意,季春璃,你竟如此水性杨花,是我看错了你。” “我没有。”春璃挣扎了一下,但尚且没有起身呢,萧祁煜的手指已在春璃的肩膀上点了一下,及春璃只感觉浑身僵硬。 点穴! “萧祁煜,求你了,不要。”春璃可怜楚楚的恳求。 “本是你喜欢的,如今怎么能不喜欢?”萧祁煜一笑。 “来人,准备香汤,娘娘要沐浴。” 第一百三十四章:惊弓 少停,有人准备了木桶进来,那木桶比平常的大一些,显然是鸳鸯浴了,春璃不敢想象接下来他会安排多么屈辱的事情让自己去做这一定是个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夜晚。 沐浴在潮热的水中,萧祁煜凑近了春璃,他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春璃的腰肢,菱唇已落在春璃的耳边,“告诉我,还有谁碰过你?” “萧祁煜,”春璃身体的穴道被点住了,但声音依旧可发出,“只有你一个,从头到尾!” “从头到尾吗?”也不知道萧祁煜做了什么,春璃眉心微蹙,疼痛的咬住了下唇。 萧祁煜对春璃的反应很满意,邪魅的桃花眼内绽放出一抹贪婪的光芒。 那自然是屈辱的夜晚,第二日,春璃已累坏了。 全无一点快意,身体隐秘的某个点源源不断的在扩散疼痛,天亮后萧祁煜还要忙,他忽然变得温柔了不少,他为春璃解开了穴道,春璃轻呻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那才是第一页,今晚还有。”萧祁煜诡异的笑声飘散在了空中,春璃起身蜷缩在跋步床的角落,她心乱如麻只感觉难受。 绿萝送了衣裳进来,伺候春璃更衣,她扫视了一下凌乱的床铺,嗤笑了一声,“现如今可心满意足了?” “绿萝!你!” “季春璃,连我都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了,你怎么一无所知,哎,好好反躬自省去吧。”绿萝的眼神同情,春璃想要追问,但绿萝却不说。 春璃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容颜似乎比昨日还憔悴了。 她想不到他们有朝一日竟会如此分崩离析,昔年的理解情爱呢? 过两日春璃一病不起,这还是她进宫来第一次生病,情况自不容乐观,萧祁煜知春璃生病了,又急急忙忙过来为春璃看病,焦虑万分,倒是闹了个人仰马翻。 自春璃痊愈后,萧祁煜转瞬离开,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日春璃挣扎了起来,说是要在御花园走走,哪里知道才走了会儿,就感觉头晕目眩,只能坐太湖石上休息。 蓦地眼前一黑,再一次昏睡过去,她醒过来也不见绿萝也不见其余的什么人,只能强支病体,“不成,我不能倒!”春璃警醒自己,但内心的警告无论多么强大,实际上的情况却无济于事。 她只能平心静气的坐着,此刻她准备为自己听脉,听了听后,不禁吃惊。怎么可能,季春璃发现自己怀孕了。 身怀六甲之脉为“喜脉”,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儿医术的人都可以判断,她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忧愁。 在最不该的时间里,腹中却迎来了一个小生命,论理是该喜极而泣的欢愉,但春璃却愁容满面。 不见绿萝回来,春璃只能一人回去,路上还要保证步履的端正与必要的礼仪,走的季春璃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好容易进入后殿,却迎面看到了舒尔雅。 春璃淡淡一笑,对舒尔雅行了个礼,舒尔雅也笑了笑,旋即握住了春璃的手,“你这是到哪里去呢,看你脸色的如此寡淡。” 舒尔雅攥着春璃的手,力度舒适,让春璃产生了安心感,春璃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吹风就头疼。” “那就好好好儿休息休息。”舒尔雅依旧笑容满面。 春璃不能理解那是幸灾乐祸的笑,亦或者发自肺腑的安抚之笑,她搀扶了她,过了会儿两人出现在了屋子里,“好了,我本找你还有事情呢,如今看你这模样儿,你且先休息休息吧。” 她点点头,目送舒尔雅离开。 从屋子出来,春兰为舒尔雅打扇,舒尔雅握着晴雨伞,两人走在如火一般的骄阳里,忽而春兰淡淡一哂,“世子妃,刚刚您为何不索性就告诉了她呢?” “此刻告诉她?那有什么意思,再等等。”很显然,舒尔雅这里有什么让季春璃猝不及防的消息。 主仆二人都阴测测的笑了。 她用另外一幅面孔征服了季春璃,取得了季春璃的信任和爱戴,到那面具之下依旧是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只形态发生了变化。 下午,萧祁煜听说季春璃生病了,急忙过去探病,春璃最近身体都不好,病已是家常便饭,进入屋子后,看春璃愁眉苦脸,萧祁煜急忙靠近。 他少见的微风和煦,“怎么了?怎么连日来都是如此?” 她嫌恶的是她对自己的背叛,在他看来,季春璃和其余人一样都在算计自己。他给了春璃解释或澄清的契机,但季春璃却视而不见。 此刻,春璃一病不起,让他焦心,他握着春璃的手长吁短叹,看萧祁煜到了,春璃淡淡笑了笑,起身用力抱着萧祁煜。 在最脆弱的时候,她需要的仅仅是来自于他的温暖和体贴,那样就足够了,即便是两人都沉默寡言,但通过他传导过来的能量却可以治愈他。 “王爷为什么总不理我,昔日芙蓉花,今日断肠草,原来您和那些人都一般喜新厌旧吗?” “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春璃。”萧祁煜已暗示的足够了,难道季春璃还要装傻充愣吗?萧祁煜眼神内那嫌恶之已经炽烈起来,春璃忐忑不安,“您刚刚还说您不讨厌我的。” “没有什么事吧?”保持着最终的耐心,萧祁煜问。 春璃别过头一言不发。 “那么,我就先走了。”萧祁煜是例行公事而来,随意而心不在焉的“看了看”她,此刻转身离开,对季春璃并没有什么十分特别的感念。 “我、”春璃准备坦白,何不将自己怀孕的事情说出来呢。 “如何?”烛光里,萧祁煜的半张脸明媚,半张脸黑暗,黑色和白色将他一分为二,春璃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白让他有如神明,而那黑让他看起来好像刚刚从地狱出来的阿修罗一般。 两人同时沉默了,就在这万籁俱寂里,一连串杂沓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春璃翘首看向门口,千不该万不该,舒尔雅到了。 “世子,”舒尔雅甜笑,莹白的手握着瓷碗,“在书房内找您呢,不想您在这里,这是臣妾为您做的羹汤,益气补血的,喝了吧。” 舒尔雅吹了吹,送到了萧祁煜面前,萧祁煜一饮而尽,准备离开。准确的说,她无意间的闯入,化解了他们之间尴尬的空白。看萧祁煜吃了东西,舒尔雅靠近春璃,一股暗香浮动。 她依旧规行矩步,但每一个动作似乎都阴柔而缓慢了不少,她的腰肢微微前倾,左手习惯性的放在肚腩上,做出一个时时刻刻都维护什么的状态。 春璃看到这里,倒感觉奇怪。 “春璃,今日我依旧不舒服,还是干哕的次数很多,又是什么都吐不出来!一整天也很嗜睡,宫里的医官到底不可靠,还是要麻烦你给看看。”舒尔雅将手腕递了过去。 这就是医官的不好,人人有问题都可找她,而她自己呢,已如此五劳七伤,竟还要为别人处理问题,春璃并非矫情之人,且那舒尔雅措辞很客气,卑微。 不管舒尔雅是否在表演,至少这一段时间他们和睦的很,春璃让舒尔雅靠近自己,她为舒尔雅听脉,就在受哦网接触到脉门的时候,春璃一怔,她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 这怎么可能? 据福生说萧祁煜和舒尔雅貌合神离,两人婚后看似同进同出,但实际上并无肌肤相亲,而此刻,福生的话不攻自破。 春璃尽管病怏怏的,但为自己听到的脉息感觉惊悸,她“垂死病中惊坐起”,握着脉的手轻颤了一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孩子怎么样?”舒尔雅表情很淡定,安之若素问。 孩子……怎么样? 而对面的萧祁煜面无表情,一点被震惊到的模样儿都没有,可见这孩子一事也早被他知道了,春璃握着脉息,感受着新生命到来的惊讶,她表情有一点木讷,然而对方依旧贤妻良母的笑着。 再看对方的笑,春璃见微知萌,已解读出了其余的意思。 “怎么?胎位正不正,还健康吗?”舒尔雅面上流露出温和的母爱,胆怯的追问着,一颗心七上八下。 “孩子还好,只是你要注意休息。”春璃言不由衷。 “休息?”舒尔雅起身,“作为世子妃怎么能休息呢,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外头大事小情我是不能料理的,但宫内的琐碎毕竟还要处理,所以晨昏颠倒也稀松平常。” 萧祁煜已走出了屋子,春璃想要宣布自己怀孕的消息,但万万想不到,舒尔雅竟捷足先登了,她只能委屈的将秘密吞咽回去,此刻还说什么呢? 第二日,舒尔雅送了礼物给春璃,说是从家乡那边来的,春璃看舒尔雅并没什么歹意,也就照单全收。 “你是医官,你一定心知肚明,昨日你也看了脉象,是男孩还是女孩呢?”舒尔雅颦眉担忧的问,“听说生孩子巨疼,我怕极了,季春璃。” 春璃不能回答这些问题,她没有炫耀,但字字句句却似乎都在炫耀。春璃有点无地自容,而舒尔雅呢,自那日后隔三差五就过来找春璃,春璃只能不停的为舒尔雅看脉息,到目前为止,孩子还很健康。 最近一段时间萧祁煜也忙碌的很,据说西牛国和北俱国都来了使臣,大家济济一堂都在四方馆,他日日早出晚归。 等萧祁煜走了,舒尔雅就过到春璃这边来,她一边说他们的情爱一边暗示春璃也该为皇族添枝加叶云云,春璃哪里能告诉她自己其实已怀孕了呢? 半个月后一天,春璃也有了强烈的妊娠反应,日日想要吃重口味的东西,绿萝看季春璃这模样,准备将消息告诉给萧祁煜。 春璃却义正词严的拒绝了绿萝的好意安排。 舒尔雅怀孕后,已基本夺走了西宫一切的注意力,尽管萧祁煜未必很喜欢舒尔雅,但她怀孕后,他情愿对她温柔以待。 舒尔雅犹如沉入了蜜罐内蜜蜂一般,日日欢欢喜喜,不知今夕何夕。病去如抽丝,春璃的身体逐渐好了,这日找了机会去见萧祁煜。 萧祁煜在后院饮酒,春璃靠近,今晚的月光明媚极了,在这风清月白的夜色里,她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慢吞吞靠近。 萧祁煜看春璃到了,笑着指了指对面。 “萧祁煜,我、我、”春璃咬着下嘴唇,她激动不已,“我也怀孕了。” “怀孕?”萧祁煜的眼神很复杂,握着的书从手掌里滑落了下来,砸在了纯澈的一缸水里,顿时波光潋滟,月光碎了个一干二净。 “多久了?”萧祁煜问。 “三个月了。”春璃面颊绯红,萧祁煜掐指一算,孩子果真不是自己的,他冷漠一笑:“这孩子不需要留下,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在这事情上,春璃倔强极了,“这孩子必须留下,不能有人和意外。”春璃在据理力争,他想过萧祁煜会开心或者不开心,但没有想到这个秘密启唇后会换来这么惭愧的裁判。 为什么舒尔雅的孩子就可以留下,而她季春璃的孩子就要拿掉呢? “这孩子,必须留下。”春璃跪在萧祁煜面前,孩子的到来本是意外,但她却不想让孩子彻底“意外”掉。 “哦?”萧祁煜邪魅一笑,手落在了春璃的咽喉上,春璃感受到了危险,他的虎口收拢,她就命不久矣了,他玩味的笑着,好整以暇的盯着她,“你如今是越发不听我的话了,不知道言听计从吗?”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祁煜大叫了一声,春璃咬了他一口转身离开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从那日后,春璃尽可能减少和萧祁煜的会面,而他们两人的关系已到山穷水尽,除却在外人面前需要表演,其余时候两人状态一度很糟糕。 季春璃怀孕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有人送祝福,有人送诅咒,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春璃将委屈和欢喜都收下,她从来不会因外界的臧否而影响自己的心情,她知道女子怀孕后需保证身心愉悦,孩子才能健康。 春璃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尽可能不去理会外界的纷扰。 转眼之间,小半年过去了,舒尔雅和春璃都挺起来大肚子,春璃坦然,舒尔雅却时常做恶梦,真正说来,她这孩子才来历不明,而春璃的孩子一脉相承,乃是皇亲国戚的血统。 眼看着孩子一天一天在长大,舒尔雅也着急,这小孩一旦出生,早晚会露馅,尽管从一开始她都决定用这孩子来扳倒季春璃,但现如今随着孩子日益变大,她享受着孕育喜悦的同时,也有点烦躁和矛盾。 不知不觉的,她对这孩子有了一定的眷恋。 “娘娘,您要壮士断腕啊,这孽障一旦出生,您不要说扳倒季春璃了,您就身败名裂了啊,您可想一想清楚!”春兰苦口婆心的劝。 舒尔雅烦躁不安,“那你说这孩子怎么样小产才不会让人怀疑。” “娘娘糊涂了?”看舒尔雅被说动了,春兰言笑晏晏,她凑近舒尔雅的耳朵,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她,她一听,顿时眉开眼笑。 “倒也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但季春璃会上当?” “娘娘,这小半年之内你我都未尝算计她,如今她又是怀孕了,又道是一孕傻三年,她会上当的。”春兰笑的不可收拾。 这日萧祁煜在乾坤殿内忙碌,嘉定皇帝的意思,今年要攻一个方国下来,如今之天下一分为四,东胜国和南瞻国无论从国力、民力、财力还是物力等等来说都不相上下,两国在分庭抗礼。 至于西牛国和北俱国,西牛国在草原上,一部分也和东胜国接壤,这些草原来的汉子彪悍勇猛,日日在边境线上闹腾,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至于北俱国,这北俱国是所有国家里最神秘的,谁也不知他们的兵力如何,北俱国的国君本着“以和为贵”的念头,每一年都走访每个国家,倒是带给大家一种敦亲睦邻的安全感。 “朕也看过了,打下西牛国后,帝京的版图会成倍的扩张,将来南瞻国也就对我们刮目相看了,其实,朕能想到的他们也一定能想到,因此不可让他们捷足先登了。” 西牛国就是两国之间一块糕点,如今就看谁手起刀落一马当先拿下。 “父皇的意思,如今就去打,所谓师直为壮,随便找个理由就去打吗?似乎有点……” “你只需知道以暴制暴除暴安良,现如今快到秋天了,草原一到秋天,情况恶劣,是我们见缝插针趁虚而入最好的契机,除此之外就又要等一年了,一年后谁知道情况会如何?” “儿臣知道了,儿臣这就去准备。” 萧祁煜从乾坤殿意气风发出来,说真的,他也想到战场上去抛头颅洒热血,西宫乌烟瘴气,他喜欢季春璃,但两人相爱相杀,好像他们的关系已一泻千里江河日下,是任何力量都不能转圜的。 他不能接受春璃做的那些“恬不知耻”的事,但却也不能不去原谅春璃。 至于舒尔雅,她的孩子本是个地地道道的意外,他看也不想看她。 第一百三十六章:最毒妇人心 这一晚春璃得了舒尔雅的信儿,说找春璃到后花园去走走,春璃不疑有他,到后花园去了,舒尔雅已在等她,春璃笑着靠近:“在这里做什么?” “有些话想要和你说说,”舒尔雅也握住了春璃的手,“王爷最近要到西牛国去,你我是随行呢还是不去?这要不去,关山迢递,他又何人打斗,我这颗心……”舒尔雅做出个西子捧心的动作,似乎心已在被凌迟,那被千刀万剐的感觉表演的淋漓尽致。 “这要去,你我是什么情况,哎。”舒尔雅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季春璃发现,自己竟有点隐隐约约羡慕舒尔雅,这可真要命!论身份,她们如今已并驾齐驱,但待遇呢,却是完全不同。 舒尔雅永远都是萧祁煜的座上宾,而反观一下自己呢,她是他名存实亡的世子妃,话说回来,即便是到战场去,有她舒尔雅的一席之地,但季春璃呢?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春璃,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舒尔雅惆怅的叹口气,春璃看着地上的影子,浓黑如墨一般的影子粘连在一起,春璃也心乱如麻。 “我去吧,毕竟是战场。”多少人都是意气风发离开,马革裹尸回来。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听春璃如此肯定的答复,舒尔雅虬结的眉逐渐展开,她摁压了一下眼角,“那就好极了,春璃,你在他身边,我也放心。” “放心好了。”春璃黯然神伤,只可惜她为他不计后果付出的一切,他真的注意到了吗?在乎吗? “到前面再走走?”舒尔雅指了指面前,后花园寂静的很,和前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前院的嘈杂和兵荒马乱,在这里压根就不复存在。两人继续往前走,眼前一片黑,春璃唯恐出意外,提醒舒尔雅适可而止。 舒尔雅木讷的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但说时迟那时却快,就在这一刹那之间,舒尔雅忽然滑倒了。 怀孕后的春璃智力大打折扣,二来长久以来这舒尔雅并没有谋算过自己以至于春璃掉以轻心了,此刻那舒尔雅跌倒了,春璃急忙去搀扶。 “春璃,我疼,我好疼啊!”舒尔雅痛苦的颤抖着,手用力抓着季春璃的手,春璃就月一看,发觉舒尔雅脚下是一团浓黑的血,看到这里不禁心乱如麻。 “侍卫?来人,来人啊!” 她大声疾呼,这里本是王宫世外桃源,哪里有侍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闻讯赶来。 福生看到这里,大惊失色,急忙去搀扶,一片兵荒马乱,舒尔雅回去了,但最糟糕的情况也发生了,舒尔雅的孩子小产了。 舒尔雅陷入昏迷状态,萧祁煜找了季春璃来问话,“真是咄咄怪事,你们两人在哪里谈话不好,偏要到后花园去?” “是她找我到后花园去的。”春璃弱弱的顶撞了一句,目前的状态分明是斩不断理还乱了,有人时常在背后说三道四,说她们两人面和心不合。 如今发生的危机不正好证明了她们的关系,萧祁煜沉默的盯着季春璃,许久后启唇道:“既到后花园去聊天,为何不带侍女侍卫,就你们两人?” 他没有怪责她,但字字句句都变成李锋利的武器在对她进行灵魂的凌迟,春璃恍然大悟,指了指萧祁煜,她缓慢起身,许久才找到了自己那脆弱的声音。 “世子以为竟是我暗中加害吗?我们同样是怀了您的孩子,我知生儿育女的艰辛,如今孩子还未尝出生呢,已是如此含辛茹苦,就算什么再怎么不和,我怎么会加害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儿,再说了稚子无辜啊,世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季春璃百口莫辩。 若论春璃和舒尔雅,人人都知除了舒尔雅身份地位和春璃判若云泥,其余的地方春璃都略逊一筹。 “春璃,为什么我总感觉我看错了你呢?”萧祁煜并没责备春璃,他叹口气转过了身,他看着墙壁,墙壁上有镂刻精巧的山川地理,那是他大展宏图将要徒手抓取的天下。 而春璃呢,她和他背道而驰,她的眼前一泻千里的白月光,“我并没有算计谁。” 春璃说完后,跌跌撞撞从殿宇内走了出来。 刹那,福生送了一个楠木盒子给萧祁煜,萧祁煜看了看,目有惭色,无精打采的挥挥手,“埋了吧。” 那孩儿已经成模样了,是个男婴。 福生急匆匆处理掉了孩子。 春璃百口莫辩,此事后她变得比之前还已抑郁了,她提出到自己府上去住一段时间的打算,萧祁煜立即点头,两人的关系已渐趋分崩离析。 但谁也不想去修复这江河日下,土崩瓦解的关系。 春璃回到自己府上后,笑容也多了起来,日间依旧做一些绣品,但却也有不少朋友来看他,郑邱意、裴炎、高德楷等人络绎不绝,川流不息。 应后和容妃那边都来了人问候、宽慰。春璃门庭若市,不得不说季春璃的确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但她的心却一寸一寸沉入了冰天雪地,表面上她在笑,然而内心世界却谁人清楚呢? 送走了一波一波过来探看她的朋友和同僚,春璃只感觉愈发空虚寂寥。她心事重重,但却不知道找谁聊一聊。 “季春璃?”背后是萧祁祯的声音,春璃飒然回头,看到萧祁祯靠近。 他左手握着木鸟,右手提着一个盒子,盒子才凑近,一股久违了的沁人心脾的清香就将春璃的馋虫给勾了出来,“这是我最近做的酸豆角和酸黄瓜,知你馋这个已许久了,尝一尝?” “谢谢。” “你我之间,何苦说这些陈腔滥调。”很显然,萧祁祯对春璃那“谢谢”敬谢不敏,萧祁祯小心翼翼将酸豆角和酸黄瓜装在了碟子里,春璃握着玉著尽情享用,和萧祁祯在一起,春璃可以放浪形骸也可以继续保持自己的小家碧玉。 “酸儿辣女,皇嫂这一胎一定是儿子。” “我倒宁肯希望是个女孩儿。”春璃打鼻孔里哂笑,如若是个女孩或许会更好。 现如今,由此及彼,春璃竟发觉不少男子都冷漠无常,善变到不可思议。夜幕降临,萧祁祯离开,春璃一人独守空闺,连翘冷着脸进入了屋子,老实不客气的摇晃了一下季春璃的肩膀。 “你这红颜祸水,”季春璃听到这开场白,几乎忍俊不禁,然而从连翘的老脸上却一丝一毫的幽默都寻找不到,“你这腹中胎儿的爹爹究竟是何人,你竟给他戴了绿纱巾吗?” 连翘皱眉,对春璃指指点点。 季春璃叹口气,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好失败! 连她的侍女和嬷嬷都开始怀疑她,“你以为我果真是朝秦暮楚水性杨花之人,这孩子自然是萧祁煜的孩子,除此之外还能有第二个人?” “那就好,这孩子一定要生出来,不然你无论如何都说不清了,至于那舒尔雅,在我看,她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你以后要提防点儿。” “她并没有伤害我。”对舒尔雅身上发生的意外,春璃也有点惭愧,她好赖还是习武之人,但竟眼睁睁看着舒尔雅发生了意外而没能及时抢救。 “季春璃,你怎么能这么愚蠢,本宫一辈子经历过多少大大小小的战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冰冷的刀子可以杀人,温柔的火焰一样具有杀人的力量,你怎么还不明白?” 闻声连翘用力的将烛台顿在了春璃面前,飞溅出来的烛泪落在了春璃雪白的皓腕上,敏锐的痛觉让春璃似乎清醒了不少。 第一百三十七章:春璃明月心 “你的意思是,她在害我?” “季春璃,你自己去分析,你就没有感觉事情来的太巧合太突然了吗?”事情的确巧合突然,挡在春璃看来,舒尔雅如若果真用这等伎俩还毒害自己,那未免得不偿失。 一个皇子才可让她出人头地,然而这孩子竟成了她们之间博弈的牺牲品吗?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春璃攥着拳头,心湖荡漾的厉害,竟睁着眼思考到了后半夜。她不能根据有限的事情来推理舒尔雅的内心,但却逐渐感觉到事情非比寻常。 从明日开始,似乎该小心舒尔雅了。 而舒尔雅呢,小产后第三天才醒过来,当她知道自己小产后顿时嚎啕大哭,她一把抓住了福生的手,“福生,孩子?我的孩子呢?你们至少让我看看孩子,让我看看啊!” 看舒尔雅痛哭流涕,福生也不知说什么好,任凭舒尔雅摇晃自己那苍老的身体。 至于萧祁煜,不过随意安排两句,这孩子没有了,对他何尝不是解脱呢? 接着舒尔雅闯入了书房,萧祁煜最近日理万机,既要处理中京的大事小情,文武百官的奏疏和题本,还要料理西宫内的琐事,日日脚不沾尘,此刻正在批阅文书呢,忽而看到舒尔雅一股风一般的席卷了进来。 “世子,我那孩子固然没有了,但那纯属意外啊,您怎么能冷落季春璃呢?现如今我们两人同时怀孕了,您已失去了一个孩子,难道您还要祸不单行失去另一个孩子吗?”舒尔雅痛哭流涕。 看舒尔雅这泪水涟涟的模样,萧祁煜研判的盯着她,许久后才苍凉开口:“那么说来,一切和季春璃竟是没有关系的了?” “那一晚春璃和我相谈甚欢,我们谈论到了将来你去西牛国的时候谁随同您呢,春璃是让臣妾肃然起敬的人呢,她怎么可能用这种雕虫小技来毒害我?” 与其说萧祁煜相信了季春璃的清白,不如说是舒尔雅强大的演技征服了他,他缓慢起身,目光内的疑云正在一点一点烟消云散,“果真不是季春璃推了你?” “世子,季春璃是光风霁月之人,怎么会莫名其妙推我一把?再说了,她如若果真对我怀恨于心耿耿于怀,用什么方式不能害我,非要如此瓜田李下?” 之前萧祁煜算是先入为主了,如今听舒尔雅一五一十的证明,不禁发觉自己之前独断专行了。 “您怎么能凭臆测就疏远了春璃呢,世子。”她靠近了他,抱着他的膝盖无助的呜呜咽咽起来。 “是我错了。”萧祁煜当晚就到府上接了季春璃回来。 现如今,春璃更推翻了连翘的论断,她发觉舒尔雅是个温柔可亲善解人意的女子,她的的确确和她不睦,发生了这样的事,按理说她随便一句话就可落井下石让春璃万劫不复,但舒尔雅呢,她将现实一板一眼的还原给了大家。 真相大白。 之前那些胡言乱语之人,倒是惭愧不已,但季春璃人虽然回来了,但脸上的笑容却消失殆尽。 看春璃落落穆穆郁郁寡欢,舒尔雅去找了春璃,“春璃,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怎么能被他们误会?你要开心起来,你一身怀六甲之女子,一旦心情不好,腹中胎儿也会受到波及,春璃,你要振作起来。” 她激励春璃,用实际行动来杜绝悠悠之口,舒尔雅搬到了春璃的屋子,照应春璃的饮食起居,自失去了一个孩子后,舒尔雅竟似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苦口婆心的劝慰春璃莫生气,日日引经据典说了不少老生常谈,忽然有一天舒尔雅不在的时候,绿萝和春璃促膝谈心,“这舒尔雅变的太快了,她如今已用自己楚楚可怜的形象获取了西宫的爱,季大人,你可要仔细你的孩子。” 在绿萝看来,舒尔雅做的这一切一切都是在为自己将来的阴谋做一定的铺垫,其实她已影射的一清二楚,但春璃呢,却不过一笑了之。 “同样一个道理,她想要毒害我孩儿,机会也比比皆是,但她都视而不见,或者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季春璃惨笑。 绿萝还要提醒什么,但却只能嗫嚅嘴唇,好半天说不上一句话,之前的季春璃锋芒毕露敢作敢当,自她怀孕后,已彻底蜕变成了个柔情似水的大姑娘。 她的智慧也在下降。 绿萝言尽于此,希望春璃能自出机杼多多去考虑,春璃也为自己设身处地安排过了,杜绝了一切可下毒的可能,舒尔雅知春璃在提防自己,假装视而不见。 在此期间,萧祁煜一有时间就过来看春璃,但自矛盾激化后,春璃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了,她可没有这么快就结束冷战的决定。 转念一想,连翘的话也有可取之处,是啊!如若他还怀疑自己,莫不如就将这孩子安安全全的生出来,血统如何可以作弊,等这孩子出生后,将会证明她的清白。 现如今是春璃将萧祁煜拒之门外,萧祁煜让小厨房做了吃的,自己送过去,但才一靠近屋子,太监王振就走了过来,“回世子爷话,春璃娘娘已睡了,说如若您有什么话带给老奴是一样的,如若送吃的过来,那就请您打道回府,恕不远送。” 萧祁煜愠怒,高傲的转身就走。 但第二日他再一次来却不走了,隔着门说了不少柔情蜜意的话,春璃真希望原谅萧祁煜,但和好如初后他还会珍惜自己吗? 春璃依旧将萧祁煜拒之门外。 这几天,舒尔雅始终在照顾春璃,嘘寒问暖鞍前马后,倒是伺候的春璃面面俱到,夜幕降临,春璃瞌睡了,早早的卧床。 哪里知道舒尔雅才一出门,就被人行刺了,外面一叠声闹起来,“抓刺客,有刺客啊抓刺客!” 众人大声疾呼,一溜烟去抓刺客了,季春璃急忙去搀扶舒尔雅,但见舒尔雅腹部中了一剑,汩汩的血液奔流不息。 “王振,快,抱娘娘到我屋来。”春璃急忙吩咐,王振等马不停蹄将舒尔雅送到了春璃的屋子,春璃急忙去看,伤的很严重,包扎完毕后,春璃木呆呆的。 明明一切都处理的很好,伤口也都弄好了,但春璃却盯着蜡烛似乎元神出窍了,萧祁煜赶过来看到院子里的狼藉,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讲述,一股风一般席卷到了屋子。 “怎么?春璃,你没事儿吧?”萧祁煜急吼吼进来,紧张的看向春璃。 她自然开心,但开心之余却有点懊丧。 “我没事儿。”春璃急忙起身,旋转了一下石榴裙,浑身完好无损,那意外被完美的规避了过去,萧祁煜看春璃浑身都好,很明显松了一口气,嘴角也绽放了梨涡。 “没事就好,就好。” 春璃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了除却冷漠外更丰富的表情,更多情的神态。 “世子妃呢,怎么样了?”他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春璃带萧祁煜到屋子去,“她刚睡下。”春璃蹲在萧祁煜身旁,为萧祁煜脱掉了官靴。 她也脱掉了自己的金缕鞋,手挽手牵着萧祁煜朝着屋子里去,两人蹑手蹑脚,等两人悄然无声靠近,萧祁煜才发现那血淋淋的没有来得及丢掉的衣裳以及触目惊心的纱绵,而舒尔雅呢,整个好像纸片人一般憔悴。 她脸上那俏丽的绯红已被惨烈的白色代替了,她眉心微微蹙着,似乎无时无刻不再忍受着剧烈的痛楚,看到这里,萧祁煜攥住了拳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恶人也有恶人磨 春璃让萧祁煜看了伤员,因病房内也不可久留,依旧还握着萧祁煜的手从里头出来,两人到门口去,春璃准备给萧祁煜穿官靴,但才一低头顿时天旋地转,萧祁煜眼疾手快将春璃搀扶住了。 “没事。”她嘴角的笑依旧煦暖温和。 萧祁煜将春璃打横抱着,将之放在秋千架上,少停,萧祁煜拿了季春璃的金缕鞋过来,他蹲在季春璃面前,将鞋为春璃穿好了,动作小心翼翼。 春璃倒是面红过耳。 “王爷,有件事不得不告诉你。”春璃将酝酿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萧祁煜微冴,讷讷道:“什么?” “那真是惨绝人寰,”春璃深长的叹口气,“那一剑刺在了骨盆上,舒尔雅以后不能怀孕了。”春璃是医官,她的判断就是盖棺论定,萧祁煜听到这里,呼吸骤然请急促,许久后彻彻底底的平静了下来。 但在揭晓的那一刹那,萧祁煜墨瞳里席卷过一股飓风。 “我知道了。” 他将一切全盘接受,很是云淡风轻。 春璃从他那无表情的面上看不出内心一切,爱吗?他对舒尔雅情深几许形影不离,如今舒尔雅中了一剑,春璃从萧祁煜的脸上并没有看出苦大仇深的悲悯,就如一切都没发生一般。 不爱吗?他们两人如胶似漆,在她面前时常你侬我侬,那情竟随风而逝了吗?春璃内心产生了不计其数的复杂情感。 “好了,回去休息吧。”凉薄的语声无关紧要的说出更无关紧要的话,悲剧已板上钉钉,一切都云淡风轻过去了,王振等伺候春璃去休息了,“世子不要悲伤了。” 临走前,春璃例行公事一般行礼,叮嘱了一声。 但他的面上的确没有悲伤的神情,还没有到自己屋子呢,已听侍卫闹嚷嚷的,春璃摁压了一下太阳穴,王振急忙去了解情况,回来后喜上眉梢道:“真了不得,那刺客已被抓住了。” 朝廷办事可果真是快,春璃点点头,如今出了这等事,她焉能置之不理。刺客的确被抓住了,沈寄和沈离押了刺客到后殿去,萧祁煜正襟危坐,一面饮茶一面斜睨了一下那阶下囚。 那人眼窝流沙一般深陷在眼眶里,眼睛射出一笔凛然的厉色,虽已被控制,但却一点都不怕,春璃盯着那人看看,发觉此人人高马大仪表昂藏,除那双眼有点难言的诡异,看上去竟不像个坏人。 萧祁煜啜饮一口凉茶,“何人指派你来的,看你面生,本王和你一定没有什么恩怨情仇,不是吗?”萧祁煜一句话抓住了问题中心。 那人狠狠的盯着萧祁煜,“我怎么能卖主求荣?再说了,我即便是出卖了我那主人,你会给我什么好处?” “好处?”萧祁煜邪气一笑,握住了旁边一个梅瓶,他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在梅瓶上抚摸了一下,那梅瓶上画着五子登科的一张图,很是其乐融融,他笑的肩膀都颤抖了,许久后顿住了笑声。 那笑声犹如扶摇直上的纸鸢,顿然而终止,“本王还是第一次听人和本王要好处,这里也是你讨价还价的地方吗?不过如若果真想要点儿好处,差不离留你一具尸体罢了,还能怎么样?” 这就是他给他天大的“好处”了。 那人冷冷一笑,勾着脑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萧祁煜点点头,打了一个响指,示意沈寄带离点儿距离,萧祁煜这里让人痛不欲生的手段多了去了,他冷漠一笑,沈寄已明白,他一脚踩在了那人肩膀上,想用抹布塞住了那人的嘴巴,为防备此人忽然咬舌自尽。 接着,老太监福生四平八稳过去,瞅着那人看了看。 “公主乃金枝玉叶,如今你差一点谋杀了公主,死罪那是难逃的了,咱家这里有句话说,你可仔细掂量掂量,想死的不怎么痛苦,最好配合我们,不然就要糟糕了呢。”老太监福生一面说一面冷笑,将一把老虎钳子送给了沈寄。 沈寄冷笑,用那老虎钳子将此人的指甲盖一枚一枚的拔除了出来,整整齐齐放在旁边,春璃看到这血腥的一幕,顿觉恶心干哕了一下。 绿萝看春璃这模样,凑近道:“看不得就不要看,接下来的事也和你我没有关系了,走吧。” 绿萝这么一提醒,春璃点点头,主仆两人离开了。 但才进入偏殿准备休息,老太监福生就冲了进来,他一头磕在了地上,“春璃娘娘,西宫那边已问出了究竟,请娘娘走一趟。” “这么快?”春璃诧异,睨视了一下老太监福生。 福生的表情很诡异,点点头催促道:“娘娘请吧。” 春璃只能折返,到正殿,那人已成了个名副其实的血葫芦,那人头顶的发丝也被拔了不少,头皮粘连在脑瓜上,看起来更恶心,此人在地上蜷缩着,虽已脱离了钳制,但却一动不动。 春璃看到这里,没来由的颤栗了一下,尽管季春璃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看到此人如此这般,她还是有一点慌。 “季春璃,如今我扛不住了,将一切都说了,季春璃,你害苦了我。” “我?”春璃愣怔,许久才反应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要你毒害公主的吗?” “季春璃,我已被屈打成招,你和公主一起怀孕了,公主风头正健,你自心头酸楚!你找了我来让我暗算公主,为事情能更顺利的进行下去,你竟诓骗公主到你宫里来伺候你,因利乘便,居心叵测,我如今受不了了,已全部都招供了。” 春璃闻声,不怒反笑。 “所以说,此事是我安排你咯?”春璃指了指自己,那人沉默点了点头。 “最毒妇人心,世子,我错了,小人错了啊,小人不该暗算公主。” 那人忏悔起来好不容易才跪在了萧祁煜面前,萧祁煜看到这里轻咳了一声,目光微微一闪,凝固在了春璃身上。 “怎么证明此事和你毫无瓜葛?”萧祁煜瞅了瞅春璃,春璃深吸一口气,缓慢起身,“树欲静而风不止,此刻的确不能证明此事和我毫无瓜葛,但如若我果真算计她,会将一切都安排的如此拙劣吗?” 春璃反诘。 按照春璃的手段谋算一个人,的确会安排的天衣无缝。 “季春璃,如今已东窗事发,你还不承认吗?”那人指了指季春璃。 春璃冷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污蔑我了,我压根就不认识你,我们是在哪里见面?我为什么要你刺杀公主?” “你给了我钱,让我谋财害命,仅此而已。”显然,连回答都是提早就安排过的,春璃再接再厉,“很好,具体时间几天前我们见得面?” “三天,不不,我记性不好,大概是一个礼拜之类。”此人将时间界定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周期内,春璃冷笑:“三天?这三天里我可没有出宫,而你显然是宫外的人,不是吗?” “我怎么能是宫外的人,我如若果真是宫外的人,焉能对你这庭院了如指掌。”那人道。 春璃听到这里,意味深长一笑,“王爷,听到了吗?他说他是宫里人,那么就更好查了,我们顺藤摸瓜事情就成了。” 那人自悔失言,但此刻想要描补已来不及了,春璃又道:“谁要你来诬陷我的,你什么时候过来踩点的,幕后黑手究竟是何人?”春璃的问题很多,那人只一口咬定了一切都是季春璃安排的,其余的话一概不论。 第一百三十九章:天衣无缝的合作 无可奈何,萧祁煜下令将此人带了下去,等此人离开,旁边的侍女太监等也都离开离了,春璃满意为萧祁煜会大发雷霆,但万万想不到萧祁煜并没有那样,他盯着春璃看看了看,“我已知道此事不是你做的。” 一种被理解的温暖好像春泉一般扩散在了春璃身边,让春璃感觉温暖,她闭上眼,一股湍急的热泪已夺眶而出。 “多谢世子,此时的确不是我做的。” “但我们还需真相,我虽不这么喜欢她,但话说回来她毕竟是南瞻国的公主,发生了这等事,我们不好交代。”萧祁煜上前,温煦的笑着,伸手将春璃的手握住了。 “臣妾会去调查。” 那人被关押了起来,收监后,春璃立即去审问,那人严防死守竟是一点消息都不透露,但季春璃“算计”世子妃舒尔雅的传闻已不胫而走,所谓三人成虎,在皇宫里,这些风言风语扩散起来快的好像瘟疫,好像病毒一般。 季春璃再一次去调查,发觉此人并不会将实话说出来,她笑着靠近,手中拿出了银针,“我敬重你是条汉子,但你污蔑我算计我,事已至此我可不能不计较计较了。” 春璃一根银针刺在了那人某个穴位上,那人顿时大喊大叫,她站在对面领袖看着那人,那人痛苦的嚎叫了许久,生意逐渐的低哑了下去。 她找到的穴位不会立即要人命,但却会让人痛不欲生,后半夜那人已口吐真言,“求娘娘和世子爷饶恕了小人,小人情愿招供。” 那人将萧子焱和舒尔雅如何勾连,两人如何算计春璃等等都说了,春璃和萧祁煜听了,两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此之前春璃从未怀疑过舒尔雅,如今一听竟感觉舒尔雅包藏祸心,但让季春璃不理解的是舒尔雅为何会舍弃一条无辜的性命。 “此事,此事就说来话长了。”那人气喘吁吁,正准备说呢,忽然春璃警觉到了什么,她急忙回头,“世子小心。” 黑暗中有兵器破空的声音,一枚冷箭已越过两人射中了监牢内的男子,那人捂着胸口哎呦了一声,接着在地上抽搐起来。 死了。 线索就此中断。 沈寄和沈离去抓刺客了,很快就将那人抓住了,春璃和萧祁煜急忙去见那人,那刺客似乎料定会被抓住,亦或者说早准备好了一切,他竟咬舌自尽了,一切不了了之。 春璃和萧祁煜都很惆怅,这竟要成悬案吗? 两人互望一眼,萧祁煜道:“此事还要调查下去,不见证据,如何能罢休?” “世子的意思?” “你先承担这一切,我会设法为你洗白,保护好自己。”他这么说,声音幽凉,仅仅是“保护好自己”却没有提说“孩子”,春璃颔首,她明白了一切要展开了。 第二日,经过调理的舒尔雅已苏醒了过来,她醒过来后就大哭大闹,萧祁煜陪伴在舒尔雅旁边,“你放心好了,那刺绳之以法,已被我们审问了出来,孤想不到竟是季春璃在暗箭伤人,枉你对她这么好。” “春璃?”舒尔雅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嘟囔道:“怎么能是季春璃呢,我们是好姐妹啊。” “之前是,从今日后不再是了,她伤了你和我们的孩子,如今已被我打入冷宫,听候发落,也算对你对孩子做个交代。”萧祁煜深吸一口气,舒尔雅嚎啕大哭,一时间看起来竟很委屈,将季春璃咒骂了个不干不净。 晚上,舒尔雅去见春璃,春璃一人在冷宫内,月色起来了,更显得这凄冷的宫殿风雨飘摇,舒尔雅盯着春璃看了看。 “季女官,本妃来看看你。”舒尔雅默然开口,春璃在舒尔雅嘴角看到了小人得志的笑弧,“如今你还好吗?我并没有让他人算计你,世子妃。” “你自然没有让人算计我,季春璃,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自我见到你第一面就恨毒了你!我讨厌你!他越是对你好,我就越发讨厌你!如今你季春璃不但害我小产,你还暗算我,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去了,至于季春璃你的孩子。” “早晚会被本妃弄掉的,如今你就好好的受着把。”舒尔雅冷漠一笑。 春璃也笑了,在这情况之下季春璃本不该笑,但她不但笑了,似乎还很开怀,“都是你和萧子焱的安排对吗?” “是!”舒尔雅冷笑。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这卑鄙恶毒的女人,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吗?”为扳倒春璃,舒尔雅毫不犹豫的舍弃了一条命,说到孩子,舒尔雅的眸色一黯,“孩子?他本无权来到这个世界上。” “稚子无辜。”春璃叹口气。 “那可不是我和萧祁煜的孩子,季春璃,那是我和萧子焱的孩子啊,哈哈哈,那孩子什么能出生?将来一旦露出马脚,我岂非要身败名裂,乘着最好的契机,就让这孩子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吧。” 春璃聪明绝顶,对这孩子,其实她有过很多的猜想,但无论是哪一种猜想,季春璃都想不到这孩子竟是舒尔雅和萧子焱的,春璃木讷了。 “季春璃,”舒尔雅叹口气,“我和他虽已在一起,但肌肤相亲从何说起?他从来没有动过我,你还记得那个夜晚吗?你走了,我看王爷醉醺醺的,我趁虚而入,因此就有了这个孩子啊,哈哈哈。” 听到这里,季春璃道:“你算计了他。” “这宫里,”舒尔雅悲凉的叹息,“和我南瞻国的皇宫一般无二,不是你算我就是我算你,大家尔虞我诈,彼此彼此。” “好个尔虞我诈彼此彼此,舒尔雅,你以为你胜利了吗?” “现如今你季春璃是阶下囚,我舒尔雅是座上宾,季春璃,你说我是否胜利了呢?”舒尔雅阴谋的一笑,清茶一般的眸子里射出一抹刀光剑影,季春璃已经失败了,受困于这小小的空间。 但对舒尔雅来说,一切却完全不同。 “难道获胜者是你吗?”舒尔雅弹了一下衣袖上看不到的尘埃,目光比刚刚汗狠戾了,如若可能,她恨不得将季春璃千刀万剐。 “实话告诉你,季春璃,你侍寝那次不见红,世子爷对你耿耿于怀,如今虽时过境迁,但对你们的孩子,世子爷怀疑极了,你想不到吧,假作真是真亦假!我那孽障是个假的,你这孩子是个真的,拥有最高贵的纯正血统,但他却对你这孩子不闻不问,而为我孽障默哀,哈哈哈,哈哈哈。” 舒尔雅笑的猖獗狂狷,肩膀都在颤抖,尽管她在这战斗里胜利了,但实际上对她来说也不算称心如意,毕竟没能将春璃彻底消灭。 “舒尔雅,你高估了你自己,低估了世子。”春璃吃吃的笑了,瞅了瞅舒尔雅,看春璃漫不经心的笑,舒尔雅一怔,“怎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人在做天在看,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舒尔雅!”春璃道:“你何不看看你背后呢?” 舒尔雅回转头,结果看到竹林旁边站着的男子,他用力攥着纸灯笼,手背上的青筋蜿蜒好像山脉一般。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亦或者说他是什么时候埋伏在这里的? “刚刚,”萧祁煜迈步靠近舒尔雅,“一切你都坦白了,你暗算春璃和本世子的孩子,哪里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如今这冷宫当是你的地方,进去吧。”萧祁煜冷哼一声,旁边沈寄沈离已毫不客气的拿住了舒尔雅的肩。 两人用力一丢,犹如丢麻袋一般将舒尔雅丢了进去。 第一百四十章:美丽与哀愁 “世子,刚刚我是胡说八道,我有口无心,事情不是这样的,还请您听我解释啊,世子啊,世子!”萧祁煜本不是柔情之人,他如此聪明决定怎么可能上当?他看都没有看舒尔雅,伸手握住了春璃的手。 “世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一切已确凿,给她一条活路吧。”与其说季春璃对她有了恻隐之心,不如说季春璃在顾全大局的情况下在为舒洱沄求情,在尽可能减少损失。 “春璃,你如此对我信任有加,我却伤害了你,日日怀疑你,是我的错。”这大概是萧祁煜第一次认错,春璃抱住了萧祁煜。 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她明白从今日以后他们的关系将突飞猛进。 关于舒尔雅的事,已经是丑闻,但因舒尔雅狡辩,大家并不能将萧子焱攀扯出来,倒是让萧子焱一干二净,此事舒尔雅为人作嫁,她非但没能谋算到春璃一分一毫,还用自己的雕虫小技促进了两人的关系。 春璃之清白已昭然若揭,萧子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至于舒尔雅,她已粉身碎骨身败名裂。 因舒尔雅到底是南瞻国公主,因此即情况如此,大家碍于面子,她依旧是她的公主,不过饮食起居却大打折扣。 她是失败者,是无数个挑衅春璃和萧祁煜关系后的牺牲品,她狼狈极了,将自己放在了祭坛上。 春璃对算计过自己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即便是情同姐妹之人也要划出个泾清渭浊,更不要说他们两人了。 她被幽闭在了常年不见天日的冷宫里,这宫殿曾几何时也有过欢声笑语,但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宫殿安静了,里头的一切都都似乎消失了,一棵参天大树已拔地而起,干云蔽日,彻彻底底的遮蔽住了天界温暖以及外界的善意。 这里是注定了会被人世间温暖遗忘的地方,妃嫔一旦进入这里,永无出头之日,她想要联系一下萧子焱,毕竟他们两人合作过。 为什么到头来倒霉的是自己,而萧子焱依旧颠扑不破呢? 但在这冷宫内,能准允伺候她的,只有一个老嬷嬷,那嬷嬷行动迟缓,犹如被岁月吞噬掉了的人。 “嬷嬷,求求你了,您帮我联系一下三殿下啊,求求您了。”这已是舒尔雅无数次的恳求这嬷嬷了。 那深宫老嬷凄凉的叹口气,眸色黯然,攥着舒尔雅那粗糙的手,“好公主,您说的是什么话?老奴如若能到前殿去,老奴恨不得恳求世子爷能来看看您,毕竟您和他夫妻一场啊,如今您们土崩瓦解,您成了这模样儿,老奴看在眼里也也不舒服啊。” “嬷嬷,嬷嬷啊。” 舒尔雅想不到,自己真正体会到人世间最简朴的三一和温暖,竟是来自于一个素不相识的嬷嬷。 她哭倒在了这嬷嬷的怀抱里,这嬷嬷也爱莫能助,除了能抚摸激励外,其余的事情都不能做。 看舒尔雅可怜,那嬷嬷情愿帮助舒尔雅祈求一下世子爷和春璃的原谅。 对了,自舒尔雅离了西宫后,如今的春璃已摇身一变成了世子妃,府上人都会见风使舵,早将春璃叫做了“娘娘。” 春璃对切换身份一事倒游刃有余,一点儿不习惯都没有表示出来,那舒尔雅落马后,春璃召集了府上上上下下的侍卫、侍女、嬷嬷等。 她正襟危坐,雪玉一般洁净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众人并不敢抬眸去打量春璃,一个个都跪在地上,花团锦簇,更不敢交流,一个个进来后规规矩矩的跪在背后一人背后,首尾相衔,如临大敌。 “我这西宫里,大家当全心全意,本妃有言在先,今日后,如若还有什么人定要作乱,就不是本妃能原谅的了,本妃希望你们知道吃里爬外的结果!大家和衷共济,齐心协力,本妃好,大家都好,本妃要不好,大家可就都要栽跟头吃挂落了,知道吗?” 春璃看向绿萝,绿萝手中握着一个茶盘,里头是紫砂杯,每一个紫砂杯内都有一点儿茶水,“吃了我季春璃的茶,就是我季春璃的人,大家只要规行矩步,不去闯祸,任何人都不敢作难你们,在我这里,没有事情不要无事生非,自然了!出了事情却也不要怕,知道了吗?” 春璃轻咳了一声。 绿萝那边已依次将茶水送了过去,众人立即接过饮用,春璃起身,她发觉自己这样站起来已不能看到肚腩了,她视线从小腹逐渐抬起,越过每一位跪在地上的人,“不过,今日如若谁想要离开,我这里也不会强人所难,是准备去母后还是母妃那边,大家自行其是,但过了今日一切却一锤定音板上钉钉,切不可东走西顾了,知道吗?” 季春璃想要让他们明白,吃了她的茶就是她季春璃的人。 大家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总不会跌跟头,但此刻选择权却也是民主的,如今他们想走,季春璃也不会阻挠,情愿让他们转身离开。 大家静默的跪着,吃了茶水后都安静了下来,并无一人准备离开,在这低气压的氛围内,春璃满意的点点头。 她正准备说什么,忽然看到了门口一个脑袋在晃动,接着那脑袋的主人焦急的对春璃挥了挥手,春璃这边一时半会走不开,她丢给连翘一个眼神,“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她今日驯服他们,犹如伯乐遇到了千里马,那是要相当谨慎小心才是,并且要一鼓作气拧螺丝,让他们明白。 连翘向来和春璃的思想统一,毕竟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看连翘离开,春璃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她握着名录在看,一点不分心。 “娘娘,全部的人都在这名册内了,包括他们因什么事有过升迁和体罚等也都写在里头。”相比较于绿萝和紫藤,春璃倒是比较喜欢和连翘以及王振打交道,这两人一个老奸巨猾,一个老成持重。 最主要的是,无论她季春璃是什么身份,这两人对她的态度始终如一,一点不变,春璃长指掀动纸张,看过了名录后,淡淡笑了笑。 这群人都还做小伏低,不算很锋芒毕露,也不算十分泯然众人,春璃嘴角绽放了笑靥,竟是美轮美奂。 另一边,连翘已到了迟美身旁,迟美瞅了瞅连翘,她不十分尊敬连翘,甚至于奇怪,春璃堂堂一世子妃,为什么很多事情都情愿和这老嬷嬷商量?并且似乎给足了这老嬷嬷面子。 在她看来,连翘就是个倚老卖老之人。 连翘看迟美不理会自己,喝道:“别过去捣乱,娘娘训话呢,你有什么事说给我就好,一样的。” “能一样吗?”迟美顶撞了一句,“讨厌,你也是个奴才,稍微体面一点就连东西南北都摸不着了吗?” 连翘很有涵养,不过冷厉一笑,“有的事果如你看到的一般那就不得了,将来你总会明白今日的你是多么愚蠢。”连翘冷哼了一声,一把扯住了迟美。 “说!”连翘恼羞成怒,“究竟怎么一回事呢?” 连翘怒极。 迟美瞅了瞅春璃,断定春璃一时半会只怕也不会料理此事,只能委曲求全将事情告诉给了连翘,连翘一听顿时恶形恶状,怒道:“好呀,好呀,刚刚娘娘就在强调莫要吃里爬外,这才多久啊,你竟开始吃里爬外了,那舒尔雅是什么人?如今已一落千丈,诸位都尽可能不予理会,倒是你,竟上赶着想要将她从泥淖里抓出来呢。” 原来,刚刚迟美遇到了冷宫里头伺候舒尔雅的嬷嬷,那嬷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陈说了舒尔雅的近况,告诉迟美,舒尔雅已认错了,告诉迟美桩桩件件。 第一百四十一章:迟美之殇 迟美本是乡村里来的孩子,虽也杀过人,但关于舒尔雅和春璃斗法一事,她将铮儿过程都尽收眼底,倒是感觉春璃有点用力过猛。毕竟人家还是南瞻国的公主,而今日她身份地位发生了变化后,春璃竟再也不闻不问了。 那冷宫里的生活哪里是人能过的,鬼知道舒尔雅遭遇了什么。 “公主已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今还请姑娘通传一声啊,公主也是年少轻狂年轻气盛,不然怎么会做这等事,哎,还请季女官……哦,不不不!还请世子妃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啊,公主的确已痛改前非了。” 离开之前,舒尔雅已和那嬷嬷说过了,无论用什么手段,诉苦也好,只要让季春璃能来自己身边一趟就好。 那迟美本是心软之人,被这嬷嬷一渲染冷宫里的情况,倒是对那舒尔雅有了同情之意,表示自己会通传,却哪里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连翘竟准备为难为难自己。 “去去去,娘娘心情大好,不要在跟前提说此事,让那舒尔雅自生自灭去,你这么恻隐之心怎么不用在其余事情上?” 连翘生性凉薄,对失败者更是一点点好感都没有,被训诫后,迟美气儿不打一处来,再看看春璃,发觉春璃确乎有点不怎么想理睬自己,只能黯然神伤离开了。 “这宫里,怎么都这样啊?”迟美低着头叹息。 到门口,和那嬷嬷不期而遇,那嬷嬷老泪纵横,看迟美一人走了出来,扫视了一下迟美背后,诧然道:“春璃娘娘呢,世子妃娘娘呢?” “她不去看她,说让她自生自灭,我也爱莫能助。” “要不,您去看看她,她现如今真的知错了,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那嬷嬷恳挚的视线死死的盯着迟美,迟美指了指自己,“我?我什么角色什么嘴脸啊,我还寄人篱下呢,我还是和你们划清界限的好。” 她之前进宫,不过是听了舅舅的话,舅舅想要让她帮一把萧祁煜,顺便历练历练,然而进宫后她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也一点找不到自己的坐标和位置。 如今这嬷嬷转而求到自己身上来了,她这才叹口气。 “迟姑娘,过去看看吧,老奴也算到了个人过去,您没有到冷宫去过,那冷宫阴暗潮湿,哎。”那嬷嬷叹口气。 迟美一来是好心,二来多少有点好奇,如此一来竟准备听话过去看看了,迟美跟在嬷嬷背后,两人一前一后,一会儿就到了冷宫。 那可真是个惨不忍睹的地方。 之前迟美已想象过了,知道这冷宫一定很荒僻,但亲眼目睹了冷宫的模样之后,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前院金碧辉煌,建筑美林美焕,人间仙境一般。后院呢,这是个朱漆斑驳的屋子,中庭有一棵参天大树,上面有不少的乌鸦和鸟雀。 鸟雀的粪便好像流弹一般打在了地上,院子内氤氲出一种臭烘烘的年久失修的气息,为屋子门口坐着一个盛装华服的美妇人。 舒尔雅还是离开之前的装扮,但她的神情看起来却委顿了不少,一双眼也憔悴极了,眼神似乎正在枯竭的泉水一般,看得人有点难受。 一股酸涩的凉意掠过心头,迟美震住了,这一刻竟不知道究竟说什么好,两人面面相觑,箕踞在屋檐下的舒尔雅揉了一下眼睛,慌张起身。 “啊,来了,来了,你……”等舒尔雅激动的靠近才发现跟了这嬷嬷到来的竟不是季春璃,而是迟美,她之前见过迟美,如今再看,发觉迟美依旧光鲜亮丽,她也有了帝京人的气派和风度,整个人看起来翩若惊鸿,暗香浮动。 不得不说,萧祁煜对迟美很好,他似乎将迟美看作了最好的妹妹,衣裳都是缂丝的,至于迟美头顶的珠花,也是价值连城。 但这小丫头知道什么?她只知道这些是标准配置,在迟美的心目中衡量一个物体的标准并对非是货币的价值。 “迟美?”舒尔雅的表情顿时失落,气馁的叹口气。 “公、公主?” 迟美几乎不能将眼前的舒尔雅和之前那个初初一见面就惊为天人的舒尔雅对号入座了,之前那舒尔雅是个美丽的端庄女子,那双纯澈的眼似乎会说话,而现如今的舒尔雅呢,那双眼犹如油尽灯枯一般,放射出一种难以理解的困惑之光。 她玫瑰色的脸颊已变成了姜黄色,嘴唇干裂,说明摄取到的营养很少,峨眉稀疏,头发蓬乱,这哪里还有一点点天潢贵胄的模样啊。 “迟美,迟美?”舒尔雅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似乎已不想让迟美离开了,亦或者说她将自己反败为胜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迟美身上,舒尔雅那冷冰冰的手攥着迟美的手。 “迟美!迟美啊!” “救救我啊,我不想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在了这里啊,迟美!”她咳嗽了一声,抽抽搭搭的说。 “哎。” 旁边的嬷嬷唉声叹息,竟也泪水涟涟,迟美盯着舒尔雅看了看,心情酸楚,竟有点不知所云。她任凭那双冰冷的黏答答的手攥着自己的手,舒尔雅已许久没有和外界人聊过了,如今握住了迟美的手,将自己一腔的仇怨和委屈都说了出来。 “迟美,你帮一帮我,帮帮我啊。”迟美毕竟年纪轻轻,看事只浮光掠影,她并不能通过眼前可怜人看穿她那千变万化之心,一时之间竟出活动了情绪,一口答应要帮助舒尔雅。 这两人本没有什么交情,如今似乎因了这事而有了感情。 舒尔雅这么一哭,迟美也心如刀绞。 另一边,春璃训话已告一段落,大家万马齐喑,都认可春璃的一切安排,赞同春璃,欣赏和拥戴她,春璃累了一程子,有点妊娠反应,早早的休息去了。 这边,迟美从外面急吼吼进来,急三火四就要去找春璃,哪里知道她才一拍门,绿萝抱着长剑走向了她。 “迟姑娘做什么呢,这里是天子脚下,皇城里也有皇城里的规矩,进门都是如此不礼貌的吗?”绿萝虽平日里看起来和春璃关系僵硬,但她永远都站在季春璃身旁。 如今看迟美心急火燎到来,怕惊扰到了春璃,最近几天世子妃休息的不好,自舒尔雅林落马后,府上大大的整顿,一时之间什么事都需料理,着呢可谓百端待举。 还好这府上人人还算齐心协力,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我要见世子妃。”迟美气鼓鼓的。 “什么事,和我说也一样。”绿萝盯着迟美,迟美一怔,喉咙滑动了一下,她从对方那轻鄙的神态里已看出什么。 为什么她们人人都口口声声可以代表季春璃呢,亦或者说人人对自己都如此漫不经心?就因为她是从乡下来的吗? “娘娘在休息呢,你这毛丫头怎么又来了呢?”旁边一道气鼓鼓的声音介入,迟美侧眸一看,果然是不速之客连翘。 这两人都可以“全权”的“代表”季春璃,而迟美呢?她似乎高估了自己和春璃的关系,如今迟美被冰冷的拒之门外,旁边的王振也过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凑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在他们看来,舒尔雅是恶贯满盈之人,如今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真是适得其所了。 “好了,不要闹我们娘娘,要咱家说,你以后也不要去冷宫,那不是迟姑娘你该去的地方,娘娘这边求才若渴,姑娘可不要错了主意。”王振拈着公鸭嗓挖苦。 “是啊,自古来没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姑娘可要明白自己吃穿用度从哪里来。”连翘嘲笑。 第一百四十二章:心难测 旁边的绿萝的奚落紧随而至:“这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迟姑娘经历的事情少,逐渐就明白了,呵呵呵。” 迟美没能见到春璃也就罢了,还被这群人横七竖八的数落了一通,她此刻心情低落,逐渐似乎也看清了帝京人人本来面目,一时之间心境苍凉,竟有点难过。 从正殿广场出来,因在胡思乱想,倒是一头撞在了迎面走来的萧祁煜身上,萧祁煜看是迟美,却也不气恼,莞尔一笑:“胡思乱想什么呢,撞到本王了。” “没,没。”迟美已经不敢肯定究竟萧祁煜会否对此事有兴趣了,是啊,绿萝说的是,她是什么身份呢?依草附木!寄人篱下罢了,她该安分守己,该服从季春璃的管束,对春璃和萧祁煜言听计从啊。 “果真没事?”萧祁煜问,迟美一看萧祁煜手中握着托盘,托盘内放着一个盖碗,想必是鸡汤之类,萧祁煜送了鸡汤给旁边的太监,这才重新端详了一下眼前人,“你藏不住事,说吧。” “世子,舒尔雅已知错能改了,您要不要去看看她呢?” “她?”萧祁煜眸色遽冷,声音也一点不容情,“谁告诉你她知错能改了?她是如此怙恶不悛,本王看,多让她在里头清醒清醒才是。” “但世子爷,”迟美跟在萧祁煜背后,“一夜夫妻百日情,您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就果真一笔勾销了吗?您不会一点点都没有爱过她吧?” “你说的是这个婚姻?”萧祁煜瞅了瞅迟美,迟美迟疑的点点头,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她想要为那可怜的女孩儿争取什么了。 毕竟之前得了迟美和她舅舅帮助,萧祁煜和春璃才安然无恙,此刻萧祁煜反而是想要让迟美知道帝京人心险恶,他思量了许久,这才道:“你以为当初我迎娶她果真就郎有情妾有意了?果真就心满意足了?” “难道——不是?”迟美白目。 在她看来,既已拜堂成亲,两人之间多少也该有点深情厚谊,然而萧祁煜听到这里却抿唇一笑,接着那笑在放大,有点春风得意。 萧祁煜发现,饶是自己做了那许多的铺垫,但却无济于事,想要让迟美弄明白自己的意思,已是鸡同鸭讲。 话不投机,还说什么呢? 萧祁煜轻咳一声,用力拍了拍迟美的肩膀,“以后,煜哥哥这些事,你就不要帮助了,只能是越描越黑,再说了,舒尔雅是作茧自缚,我并没有斩尽杀绝的意思!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梳理一下自己的内心,她一脑子都是蝙蝠。” 迟美看萧祁煜一点解救她的意思都没有,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两人背道而驰,春璃站在门口遥远的等着萧祁煜,看萧祁煜和迟美在聊什么,并没有靠近,等两人分开后,萧祁煜重新从太监手中将盖碗接过来,“睡了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好像微微风簇浪,可以撩拨到春璃心上的涟漪,那是一双举世无双的桃花眼,春璃盯着那眼看了看,顿时沉溺在了里头。 他眼内有星辰大海,有一切不可思议的温柔,春璃很轻而易举就被那眼蛊惑了,她一笑轻柔的靠近了他。 好像小猫儿靠近了自己的主人一般,而后两人凑在了一处,萧祁煜握着春璃的手,“在里面等着就好,何苦出来?” “看你不见来,就算时间出来看看。” “西宫就这么大,我会丢了吗?”萧祁煜纯澈的黑瞳盯着春璃,春璃含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吃了萧祁煜准备的鸡汤,春璃倦怠了,这个点儿睡觉自然不好,且腹胀如鼓,仰头就睡对身体和孩儿都不好,春璃和侍女绿萝出去走走,绿萝最近脾性倒是好了不少,大约看春璃怀孕,不再对其咬牙切齿。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月从幽微的云层里生出,白云好像白莲花一般的美丽柔白,月亮为白云平添了一抹清洁,同时也让这庭院笼罩出点非凡的诗情画意,看起来美不胜收,少停,云开雾散,春璃腿疼,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 “那舒尔雅留不得!”耳边忽然飘过来一声低低的警告。 绿萝鲜少对什么事有自己的看法,一句“舒尔雅留不得”让春璃一怔,旋即盯着绿萝看了看,启唇:“她天潢贵胄,又是和亲公主,再说了,也未必就害了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娘娘,你会为你这宅心仁厚的决定后悔一辈子。”绿萝本是萧祁煜身边人,在宫廷内她遇到的事情多了去了,能活到今日也的的确确属于多灾多难。 在她看来,一旦自己不心狠手辣,将来对手就会心狠手辣对付自己,看春璃这样回答,绿萝道:“你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我很好奇,你为何不下手杀了她?” “杀了?”春璃起身,盯着绿萝看了看,大概在为绿萝这险恶用心感觉恐惧,“绿萝,正因为我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所以才决定留下她,杀了她故而也简单,但将来呢?南瞻国会怎么样?舒洱沄会怎么样?南瞻国皇上呢,又会怎么样呢?” “总不能因我的缘故挑起来战争?”这才是春璃的本意,听春璃这么说,绿萝叹口气,“女人,到了该自私的时候还是要自私点儿,切勿思前想后将来耽误了自己。” 春璃噗嗤一声笑了,“如若以后她果真起来了,我今日能弹压她,以后就不能了吗?”春璃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肚子,动作意味深长,目光柔柔。 她这是在提醒她,自己这腹中胎儿已是天潢贵胄,将来自己的位分自然会水涨船高,而舒尔雅是一个被唾弃的女子,她能将自己怎么样? 听到这里绿萝无可奈何点点头。 然而,这边的准计划那边已被连翘实行了起来,自季春璃到萧祁煜身边后,说真的,如今的萧祁煜已非常厉害了,他们两人旗鼓相当,男才女貌。连翘是皇后娘娘本尊,她这一辈子最讨厌女子朝秦暮楚不三不四,她这一辈子并没有得到嘉定皇帝的爱,如今由此及彼,逐渐想到了季春璃和一切的一切,心情低落又惶恐。 如今她需为儿子一统江山的宏图霸业添砖加瓦,而很显然这要死不活的舒尔雅就是第一个绊脚石,她已许久都没有谋害人了,但今日却故态复萌。 下午,小丫头从吃的到后面去,路上巧遇了连翘,连翘“哎呦”了一声眼看着跌跤了,那小丫头急忙追赶了过去,伸手就搀扶。 连翘在西宫内很吃得开,如若有连翘的举荐,丫头们一定可以走的比现如今还远,而连翘脾性古怪,倒是不好亲近之人。 此刻那丫头搀住了连翘,连翘眉开眼笑。 “哎呦,人老了不中用了,老胳膊老腿儿的。”连翘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膝盖,“那丫头,你能帮我捏一捏小腿吗?疼啊。” 那小丫头十分乐意效劳,然而就在那小丫头蹲下为连翘捏小腿的时候,连翘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枚干草丢在了盖碗中,那丫头粗心大意又是视觉盲点,哪里知道连翘做了什么? “你这丫头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回嬷嬷,奴婢叫红玉。” “好红玉,我记住了,去忙吧。”连翘和红玉聊了两句,红玉开心不已,暗忖自己今日势必被连翘另眼相看,一叠声答应着离开。看红玉走远,连翘阴谋的笑了笑,握着拳头。 “舒尔雅啊舒尔雅,为了自己的儿子,对不住了,你就稀里糊涂的去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冷宫废妃之苦 回头,连翘看到了老太监王振,连翘的身份只有春璃和王振知道,其余人一概不知,王振看连翘瞅着远处看,急忙行了个礼,那礼行的仓促而快,几乎让连翘看都没有看清。 “娘娘,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静观其变就好,眼下倒是有一件事,但不着急,等季春璃顺顺利利生孩子再说。”连翘冷笑。 王振也笑,这两人的笑痕简直如出一辙。 他们背着春璃安排了这一切,然而季春璃一概都不知道,下午饭是红玉送过去的,红玉到了后,却发觉冷宫附近有个人,一开始红玉还以为是舒尔雅身边的侍女或者什么人,瞅着看了看却吃惊的发现竟是迟美。 “美姑娘?”红玉一笑,迟美回身看了看红玉,她叹口气:“你过来吧,想必是送吃的给她,我们一切过去看看她。” 迟美答应了帮助舒尔雅联络一下季春璃和萧祁煜,当初也是信誓旦旦的答应,但此刻不但萧祁煜不来,连季春璃也不来,她算是来了,但一个使命都没有完成,不免心头烦躁。 她在这里徘徊了一小会了,早想要进去,但却不知究竟说什么好,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其实更怕看到迟美脸上那惊愕的焦虑的神情。 两人互相盯对方看了看,红玉点点头往前走,到宫门后,里头的舒尔雅已等不及了。 平日里过来送吃的左不过是一人,今日蓦地多了一串脚步声,舒尔雅腾的一声拔地而起,惆怅的眼盯着外面看。 宫门打开了,从外面两人翩跹而至,舒尔雅盯着两人这么一看,顿觉心情失落,“迟姑娘,你、你、你竟没能找王爷过来吗?果真王爷之心冰寒雪冷,竟是一句话都不情愿和我说了吗?” “公主,抱歉的很,我无能为力,世子和世子妃都不会过来看您,我不知道怎么帮助您,只能自己来看看您。” 听到这里,舒尔雅难受极了,她跪在宫门口就嚎啕大哭,这一哭,庭院内那棵树上的乌鸦也成群结队飞走了,看得人胆战心惊,倒是红玉,似乎她对这些妃嫔失态了的表现早司空见惯了,目光凉薄,一点情感都没有。 迟美看舒尔雅和自己差不多大小,她呢,在皇宫里能优哉游哉的生活,而对方就不同了,她受制于人,在这宫廷内生活的苦不堪言,一想到这里,同情心和同理心作祟,倒是感觉这女孩可怜。 殊不知,这女孩年纪轻轻,但算计人的手段老辣极了,看迟美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痛彻心扉”的表演已彻底的锁住了迟美的心。 那么! 那么,何不就让这傻乎乎的臭丫头做自己的跷跷板让自己平步青云呢?她一想到这里,嘴角的笑都灿烂成了一朵花。 “没事,没事儿,你能来看看我我已开心极了,我已感激不尽,我还要好好的吃东西,好好儿的生活下去。”其实,春璃和萧祁煜对舒尔雅的确一点斩尽杀绝之意都没有,两人不但没有删减她的饭菜,反而还增加了不少,唯恐舒尔雅身体不好。 但舒尔雅呢,早将春璃和萧祁煜的好忽略不计了。 “我要吃东西,好好的活下去。”舒尔雅将吃的放在了面前,一个大砂锅内装满了吃的,旁边的小碗内是米饭,舒尔雅吃了两口忽然再一次哭了起来,“本公主之前是何等样威风八面金碧辉煌,连吃东西也有一定的闺阁,譬如这好红烧肉就不能放在这盘子里啊,但现如今呢?现如今呢?” 舒尔雅抚今忆昔,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迟美更同情舒尔雅了,倒是外面的红玉不过凉声道:“公主在谋害世子妃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现如今的果,就是当初的因,我们娘娘对您已仁至义尽了,您想一想……” 红玉作为一丫头,但立场却始终保持在萧祁煜和季春璃这边,“您可是和三皇子坏了一个孩子啊,您给我们世子爷戴上了绿纱巾,我们世子爷将您怎么样了?他并没有伤害您啊,公主,如今您虽然不再锦衣玉食了,但您看看哪一个冷宫里的妃嫔能吃和您一般可口的饭菜,就是奴婢也不过清汤寡水,有您这么好的东西吗?” 红玉奚落起来,被红玉一揶揄,舒尔雅咬住了丹唇,说真的,她想要顶撞两句,但日日伺候自己的都是这红玉,一旦顶撞的不好,红玉想要折腾或者算计自己,那可轻而易举。 “红姑娘所言极是,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是我啊。”舒尔雅冷笑,她今日胃口不怎么好,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但依旧将食物盖住了,认认真真小小心翼翼放在了旁边,“好了,你们去吧,我一个人看看月亮。” “好,奴婢就走了。”红玉早累坏了,势不会在这里纠缠,至于饭碗,明日一大清早过来拿走就好。 但迟美就不同了,看舒尔雅伤感,迟美倒是情愿留下来多陪一陪舒尔雅,她想要和舒尔雅聊一聊。 舒尔雅看向迟美,“迟姑娘,你也回去吧,已夜深人静!这宫里不比你在外头,有人看到你和我走得近了,害你一把,可让我惭愧。”舒尔雅看向东边的月,那皎洁明亮的月美丽极了,好像一层淡淡的轻盈的纱一般,覆盖了过来。 尽管月光是柔和的,但却具有一种日光都不具备的穿透力,她坐在门口,透过那门缝可以将自己的身体沐浴在月光里,此刻舒尔雅想到了南瞻国,想到了南瞻国辽阔而浩瀚的大海,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和爹爹。 如若她还在南瞻国,如若她不曾到这里做什么帝王妻,大概生命的轨迹和现在也完全不同,看舒尔雅的眼盯着远处看,迟美伤感极了,她也看了看天空的明月。 暗忖,如若自己没到宫里来,此刻在哪里呢?是和舅舅在小苑内学习医药呢,还是此刻已睡了,亦或者是带着自己喜欢的小狗在翻山越岭抓萤火虫呢,自到皇宫后,那些旖旎的美好的事好像变成了记忆里恍如隔世的部分。 犹如南柯一梦,连她自己都怀疑真实性和存在感,“迟姑娘,那月可真好看啊,我家乡的月亮比你们东胜国的还好看的多呢,那是彻底的圆月。” “公主,月到十五号会圆,上旬叫上弦月,月下旬到下弦月。”迟美提醒了一声,似乎想点明白舒尔雅。 天下哪里有每天都圆的月亮?舒尔雅闻声,咳嗽了一声,“迟姑娘,你说我还能从这里出去吗?我想要去看看家乡的月亮,我想家了,我想回去。” “咳咳咳,咳咳。”今晚不但不冷,甚至于还很热,但舒尔雅却咳嗽的很厉害,犹如伤风感冒一般,这让迟美诧异。 “咳咳。” 哮喘之声不绝于耳,迟美也不敢和舒尔雅聊天,舒尔雅惆怅的盯着天空月,迟美又道:“你那孩子果真是萧子焱的?” 被问到这里,迟美叹口气,“那是欲加之罪,迟姑娘,你看到的终究只是季春璃的一面,如今我落败了,她好好儿的,如今人人都知道我怀的是三皇子的孩子,我还谋害了她,后来啊,我就再也不能怀孕了,这安排可真是天衣无缝。” “公主,你的孩子果真是世子爷的?”迟美哪里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更不知道迟美将她看作了嫁衣。 “我和萧子焱素无往来,不过即便是有往来,这孩子怎么能是他的?如若孩子果真是他的,后来孩子没有了,她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现如今,你看我成了什么模样,他呢,孩子的爹爹可在哪里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心机 一切说起来似乎都不对劲,迟美的智慧有限,她本是嫉恶如仇的女子,听舒尔雅这么一说,又想到舅舅好端端的将医术竟全盘都传授给了季春璃,更感觉季春璃工于心计。 在迟美这年龄段,需要个正确的导师来提醒来扶掖,但迟美呢,遇到的却是一个机关算尽的蛇蝎妇人,她的话,迟美信以为真。 而迟美竟因了这些话,准备疏远春璃,两人聊了大约有半个时辰,舒尔雅总结陈词,“以后姑娘你也多多注意自己的安全,今晚早点儿回去吧,我是为你好。” 迟美也知聊的太晚了,点点头准备离开。 哪里知道此刻舒尔雅咳的比刚刚还厉害了,迟美毕竟是学医的,看舒尔雅这般剧烈的咳嗽,吓到了,“喂,阿雅公主,你没事儿吧。” 舒尔雅只感一股湍急的热流从下而上袭击了过来,转而那一股热流在口腔内完成了一个猝不及防的回旋,接着喷射了出去。 惨白的月光下,点点血痕斑驳在了地面上,舒尔雅看到这里,凄凉一笑,她似在玩味自己的心境,“你看到了,迟姑娘,我只要一口气还在,他们就会不停的害我,不停的害我。” 迟美初见人心,她也想不到世界上人竟如此之坏,她恐惧极了,六神无主的看向舒尔雅,舒尔雅又道:“迟美,帮帮我吧,只要我将来还有一口气,我也会帮你,我是……” “我是南瞻国的公主啊,我怎么能允许自己沦落到这步田地,你呢?迟美,你一定也不祥看到我这样,帮帮我。” 迟美救人心切,“你等等。” 她纵身一跃已跳过了院墙,刚刚只是在外面看这断壁颓垣,此刻人一进入,发觉里头残败的情况竟比自己想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切看到这里,她只感觉沉闷。 迟美检查舒尔雅的饮食,“呀!断肠草!这是断肠草啊!”迟美挑起来一根干草给舒尔雅看,舒尔雅捂着绞痛的腹部,“好个季春璃,你算计我小产也就算了,还要我骨盆受伤如今一无所有了,连在这冷宫里苟延残喘都不能,季春璃啊季春璃!” “不要说话,我先替你解毒。” 一来舒尔雅吃的东西少,二来舒尔雅遇到了迟美这医中圣手,到底把这将死之人给救了回来,看舒尔雅好了,迟美道:“我也不能帮你很久,阿雅姐姐,她太可怕了。” “不妨事,你能帮我到这里我已感激不尽,迟姑娘。”舒尔雅握着一团泥土,用力的捏了捏,顿在了地上。 “迟美,我只将你看作妹妹,你我今日撮土为香,义结金兰,从今以后就是姐妹,怎么样?”舒尔雅感觉自己很需要这么一个傻白甜,而迟美来的正是时候。 “好好,情同姐妹。”迟美对着那泥土礼拜起来。 闹到了后半夜,迟美才回去,而第二日,那送饭的丫头满以为舒尔雅已死,哪里知道舒尔雅上吐下泻了一晚上,第二日起来后竟疯疯癫癫的了。 她抓起来泥土就当胭脂水粉用,涂抹的一张脸乌七八糟的,之前还维持着没落了的风度,但现如今看到的是什么,抓乱了的头发,凌乱的衣裳,以及那脏兮兮的一张脸。 那丫头凑近看了看,舒尔雅用力撞了过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啊。” “舒尔雅,你死了这条心吧,出去?你能到哪里去?这就是你画地为牢一辈子该来的地方。”那丫头喝骂。 “出去,我要出去啊。” 这丫头看舒尔雅疯疯癫癫,到西宫那边去汇报了情况,那连翘听说舒尔雅已疯癫,也不去追究了,毕竟话说回来,依季春璃的性格,即便是她杀了舒尔雅,春璃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一旦调查下去,容易牵涉到不少人,倒不如就此而息事宁人的好。 这消息被绿萝传到了季春璃耳边,春璃一笑,“这怎么搞的,前段时间还好好儿的,怎么说疯就疯了?” 春璃起身,意欲去看看。 看春璃有这念头,绿萝老实不客气的压住春璃的肩膀,“娘娘,你这又是何苦,竟非要自讨苦吃不成?那冷宫腌臜极了,您是不怕,您那腹中胎儿受了污秽之气儿就不好了。” 春璃一想,莫不如不去的好,点点头。 “不要让人刻薄她,她毕竟是公主,”春璃握着珠花在头顶笔画了一下,绿萝过来帮忙,她本是笨手笨脚的女子,试想想一个日日舞枪弄棒之人怎么会佩这个?春璃被弄疼了,咬着牙。 绿萝看自己的确不会佩戴,准备找连翘来帮忙,孰料萧祁煜从外面进来了,因看绿萝在帮春璃佩戴珠花,顺势从绿萝手中将珠花接过来,他的动作轻柔,缓慢,但却准确而流畅,为季春璃佩好了珠花后,眼内荡漾了一抹清澈的涟漪。 “怎么样?”萧祁煜扳正春璃的肩膀,示意春璃看看水银镜内的自己,春璃这么一看,发觉镜子里的自己美不胜收,云鬓花环,笑着将手搭在了萧祁煜的手上。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很好。”春璃点点头。 “最近太医院那边来了一些医书,我挑选好的让人找了一些来,你有时间可以看看,也算解闷。”萧祁煜考虑的就是周到,妥帖。 挥挥手,几个侍女送了一沓沉甸甸的书卷进来,书页面陈旧,看起来年代久远,春璃握着书看了看,眼内蕴出一抹欣慰的光。 “你是怕我胡思乱想这才送了书过来,是也不是?”春璃笑了笑。 “不都说怀孕的女子喜欢胡思乱想么?哈哈哈。”萧祁煜拿过一本看,“你最近多看看,这是女科这是男科。” 春璃平静一笑。 下午,春璃出去遛弯,看到了迟美,让绿萝找迟美过来,那迟美过来后春璃和她聊,发觉迟美似乎一点儿不开心,春璃倒是不知究竟这迟美是什么意思了,等迟美离开,春璃才看向绿萝。 “你说一孕傻三年真的假的?”春璃摸一摸后脑勺,她就奇了怪了,为什么人人一进宫都变了呢? 姐姐进宫后变成了一个秘密的守护者,似乎一肚子的千言万语,迟美进宫后整个人都变了,她冷漠寡淡,高贵而自傲,刚刚和春璃交流时候,眼神完全没聚焦在春璃身上。 她对她不礼貌,然而春璃也理解,毕竟迟美是从外面世界来的。 绿萝却看穿了迟美的心,“她看你甜蜜幸福,自己不也想要有个好的安排。” “你这是什么意思?听你这意思,倒好像是我忘记了什么事才得罪了她?”春璃反诘,研判的目光盯着绿萝的脸。 似乎从绿萝的表情能看出她内心的秘密一般。 “娘娘你算一算迟美多大了,而您再想一想,阿舅为什么将迟美托付给您,这里头就没有点儿因为所以的关系吗?”她凑近春璃,暗示的看向春璃。 “舅舅也不过想要给她个好的前程罢了。” “娘娘还没想清楚,女儿大了,舅舅呢又一个人生活在深山老林内,认识谁呢?凭迟美的模样儿和品性,找个登对的人也困难,但在帝京就不同了,娘娘,您要给迟美操心一下婚事,这样才两全其美啊。” 春璃听到这里,似乎发现了另一个看问题的角度,闻声,微微一笑点点头,“你倒是不鸣则已,言必有中,我知道了,但如今这宫里品阶太高的只怕不成,这一般的家庭我还不乐意让迟美去般配,得有个敦厚的老实人对她,本妃才放心啊。” 春璃是的的确确想为迟美安排一段金玉良缘,毕竟不管怎么说,舅舅宁肯将医学传授给自己也没有传授给迟美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好心架不住揣测 她这是抛砖引玉在听意见和建议了,闻声绿萝一笑:“娘娘感觉那呆头鹅怎么样?”绿萝指了指远处,春璃顺绿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正在巡逻的羽林卫千总厉无畏。 “你倒是说的很好,我看他也不错,他又不会嫌贫爱富,且连他自己尚且是从泥土里挣扎出来的呢。”春璃感觉这是金玉良缘。 其实,迟美心情很矛盾,她也知自己这么在皇宫里瞎混下去不成,但做事情,她自己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她是他身边可有可无之人。 萧祁煜是不怎么理会她的,她一人埋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倒是差一点跌倒在了太液池中。 “美姑娘,小心啊。”斜刺里飘过来一声紧张的呐喊,接着一人飘然靠近,那人一把将她搀扶了起来,迟美趔趄了一下,待到看清楚抱着自己腰肢的竟是厉无畏后,大惊失色,从里推开了厉无畏。 且还结结实实的给了厉无畏一个耳光。 她脾性本就火辣,那厉无畏早有耳闻,但此刻被那一耳光也丢的天旋地转,目眩神迷,厉无畏呆住了。 “你做什么呢,讨厌,起开。”迟美不但不感谢厉无畏的“救命之恩”反之,还非常讨厌厉无畏,用力的推开了他,厉无畏呆愣愣的看着迟美背影渐行渐远。 那摇曳生姿的背影让他记忆犹新。 第二日,春璃去外面遛弯,这一次故意走到了厉无畏身旁,她之前嫁过厉无畏,对厉无畏的人品更是看中,两人这一聊,倒是一拍即合。厉无畏表现出了对迟美狂热的爱,春璃呢,早有为两人牵线搭桥的意思。 “所谓好事多磨,那迟美是没笼头的马儿,还需要伯乐好好的驯呢,你可不要操之过急,我是位高权重,但也不能随意的去指派人的婚姻。”春璃笑看向厉无畏。 厉无畏自然明白春璃话语里的意味深长,实际上春璃已很赞同他们的姻亲了,不过此事毕竟还需循序渐进慢慢儿来。 厉无畏和春璃分开,结果一小会后春璃就见到了迟美,那迟美气鼓鼓的,好像遭了什么委屈一般,嘟着唇。 “怎么?看你这模样似乎有人欺负你了,在这帝京,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去。”春璃笑着伸手,准备刮一下她的鼻梁骨,哪里知道她当即躲避,让春璃扑空 这恶作剧的小玩笑本是亲近女孩儿之间关系的基石,哪里知道她一点不接受。 “我的事情,”迟美终于开口了,怒冲冲的,犹如吃了**一般,对着春璃开炮:“你以后不要指手画脚了,虽然舅舅将一切本领都传授给了你,但你毕竟不是我的姐姐,你做好你的娘娘就好,少掺合我的事。” “你的事?”春璃不知迟美哪里来的这么大怨气,盯着迟美研究。 “我不嫁给厉无畏,季春璃,你不要的我也不要!”迟美愠怒的眼放射出刀光剑影,春璃看到这里,心头堵得慌。 果真宫廷是最能改变人的环境,曾几何时天真无邪的丫头今日也变成了这等模样,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想要回归到之前是绝无可能了,迟美瞋目切齿,“你听清楚了吗?季春璃,你安排的一切我迟美都概不接受,你找我舅舅也没用。” “迟美,你怎么能这样误会我?我从来没有驾驭你的意思,迟美,你……” “别碰我,你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有陷害妃嫔的嫌疑了,我可不想做第二个舒尔雅。”迟美说完,躲避一般的后退,春璃看到这里,心如刀绞,等迟美离开许久,春璃的心还在滴血。 迟美,你怎么能如此这般的误会我?我何尝有驾驭你的心? 春璃郁闷,闷声不语回去,萧祁煜看春璃垂头丧气,立即追问,春璃自不会将迟美的事说出来,萧祁煜左思右想不知究竟春璃这是怎么了,他明白春璃向息事宁人。 索性找了西宫内伺候的丫头侍女等都骂了一顿,第一个挨骂的就是和春璃形影不离的绿萝,那绿萝挨批后竟还知道顶撞。 “世子爷,当初您安排我到娘娘身边,您要我照料娘娘的安全和饮食起居,您可没有让奴婢照管娘娘的情绪,奴婢也没有那本领,您如今找奴婢说这个?奴婢心情还不好呢。”绿萝本是桀骜不驯之人,她又不是天生的侍女。 萧祁煜如不念在绿萝武功好,对自己忠心耿耿,此刻势必打发掉。 这绿萝惹恼了萧祁煜,以至于萧祁煜此刻火冒三丈,再进来的诸如沈寄啊王振啊还有连翘等等嬷嬷都挨骂了,挤挤挨挨好像五月多的荷叶一般跪在了地上,这边一挨训,绿萝立即去找春璃,她将萧祁煜今日反常驯人的事说了,春璃急忙丢开医书去找萧祁煜。 到正殿,看一群人都在罚跪,春璃二话不说跪在了队伍最后面,吓得王振瑟瑟发抖:“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您身怀六甲是最怕下跪的,等会儿世子爷知道了我们又要完蛋了。” “怕什么?要完蛋一起完蛋。”春璃还怒火填胸呢。 顷刻之间,萧祁煜已被惊动了,从内室忙不迭出来,“春璃,你做什么呢,快起来。” “世子爷今日心情不好吗?怎么大家都罚跪了,人人有错?” “他们不能照顾好你,孤在小惩大诫。” “那得了,真正照顾不好我的是我自己,如若要下跪,我首当其冲第一,该当长跪不起,世子爷也不需搀扶我。”春璃倔强的跪在地上,看起来很有天长地久的意思,萧祁煜看纯利则模样,急忙赔不是。 起身后春璃语重心长道:“我心情不好与人无尤,是自己想到了爹爹和娘亲,您怎么还大发雷霆处决他们呢?让他们起来,大家在一起含辛茹苦多不容易,况且他们伺候我伺候的面面俱到,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家听春璃这么说,一个个都感动不已,看众人起身后,季春璃翘起了嘴角,抱着萧祁煜进入了屋子。 两人如胶似漆,蜜里调油。萧祁煜的确分析不出春璃是为什么事而生气,第二日,因最近西牛国的国君鹿齿要来东胜国朝贺,那季春熙作为翰林院待诏,自然是要在旁边听差伺候,而这外交上的事十有八九都是他的,因此萧祁煜找了季春熙来谈话。 其实接见外国来宾也没有什么很复杂的流程,第一、让他们领略大国雄风,第二、游山玩水,第三、了解风土风情,第四、送礼送人。 流程都写在了纸张上,每一次外国来人都会刁难中京人,什么诗词歌赋啊什么拳脚棍棒武功等等都要交流,因此萧祁煜也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那西牛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之前西牛国的国君叫胡马汗,此人三年前溘然长逝,此人病故后,新一代的国君继位,据说那国君鹿齿是个个好色成性的瘾君子,并且是名副其实的暴君。 真正是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在草原上没有中京这么多的规矩,东胜国人统治民心,靠的是礼教,换言之,搞通的是人类的思想,让人学会文化,衣冠济楚才可富国强兵。而一旦从思想开始统治人类,情况就不同了。 至于西牛国,在草原上,民风比较彪悍,拳头下面出政权,在他们那个地方,真正把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老可汗胡马汗生病后就被送到了天葬台上,那天葬乃草原人最崇高的葬礼,他们将人丢在天葬台上,任凭秃鹫和各种野兽将人分餐。 第一百四十六章:姐姐的恋秘 那时节**马汗就拍着鹿齿的肩膀“鹿齿,记住了,太阳照耀的地方都是我们的,我如今不成了,但我死了后长生天啊,我会看到你做出的一切丰功伟绩,鹿齿,不要怕艰难,你是我选中的人,我胡马不会错,不会错啊!” 鹿齿连连点头。 胡马汗闭上眼,一股热切的泪水夺眶而出,从那时候开始鹿齿就坚定了一个信念,一定要完成胡马汗的遗愿——太阳照耀到的地方都是他们的。 西牛国和东胜国距离很远,但东胜国的版图却毗邻西牛国,在**马汗的时代,时常有西牛国的人骚扰边境,东胜国人苦不堪言,以至于帝京差了不少人去围剿,奈何西牛国人狡猾极了,又很会利用天时地理,逃起无影无踪,打起来有勇有谋。 两国的和平问题一直以来都是嘉定皇帝夜不能寐的心结,嘉定皇帝其实已很厉害了,他上位这十来年,边境上的问题已在逐步得到解决,他自然有吞云吐雾之心,然而毕竟这也是旷日持久的战斗。 东胜国使臣代表是鹿齿,一行人早快靠近东胜国帝京了,众人都做好了迎接的准备,萧祁煜会见了季春熙,将各种事一一都说了,季春熙暗暗记住。 一切都安排停当,季春熙需要做的不借题发挥,而是按部就班的表演。 回到西宫,已是半夜三更,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尘,然而即便如此,回到宫里后一句还要和春璃聊一聊。 外务上春璃不可插手,以免锋芒毕露会出问题,但内务上就不同,她可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萧祁煜从外面回来,春璃送了绿豆汤给他吃。 “这天儿,也不知今年的夏天什么时候才会过去。”春璃因有孕在身,只感觉稍微一活动就大汗淋漓,尽管宫里日日有人送一种叫酥山的小吃进来,但春璃并不敢贪口腹之欲。 今年的夏天似乎长到了天尽头,已是半夜三更,外面万籁俱寂,但屋子里却热烘烘的,好像一切的器皿和陈设都灼烫的很,手一触碰就会点燃。 又好像手掌变成了火种,触碰过的地方会自然而然燃烧,萧祁煜愁眉不展,时不时的问一些问题,春璃倒聪明绝顶可以回答。 或者毋宁说,萧祁煜作为一个当事人,对很多问题都简单复杂化了,而春璃就不同了,她冷眼旁观,对很多问题都化零为整,他们的观点是相似的,但却不相同。 这注定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差异,回答了一些问题,萧祁煜已累坏了,他竟昏睡了过去,太监福生从外面走了进来,眼神有点呆滞,瞅了瞅萧祁煜。 春璃将食指竖在嘴上,含笑摇摇头,思议不需搅扰。 他睡的一定不舒服,但有什么办法呢? 春璃悄然无声退下,到院子里遇到了王振,两人胡乱聊了两句,春璃也累了,早早的回去休息。 第二日,春璃见到了季春熙,姐妹俩虽然都在朝为官,但春璃是女官,还是医官,忙起来四脚朝天恨不得飞起,闲下来又是成日家无事可做无聊透顶,姐姐季春熙就不同了,春熙是个翰林院待诏,女状元本就是花旦脸上浓墨重彩的胭脂水罢了,只是为了装点门面。 没有什么事情皇上从来不宣召季春熙。 这么一来春熙一进宫想要见春璃倒成了奢望了,此刻二人面面相觑,春璃柔媚一笑,春熙却埋头啜泣起来,看春熙这一哭,春璃语重心长:“你哭什么呢?你我姐妹如今也比之前好过多了,最艰难的时间已过去了,不是吗?” “是,是。”季春熙不过触景生情罢了。 “娘亲呢怎么样了?”春璃是名副其实的孝女,日日都在惦念娘亲,春熙闻声,回了春璃的话,除了娘亲心情不怎么欢愉,其余什么都好。 春璃闻声,心满意足一笑,她就是太思念娘亲了,“有时间我会去看让他们,一切都别怕,我们已苦尽甘来。” 其实,季春璃还有一句欲言又止的话,“你们有我。” 但却忍住了。 之前接待南瞻国的舒洱沄一事,春璃始终在旁观,对帝京的外交已有所了解,想必也大同小异,她叮嘱姐姐一定不要怕什么,一旦让她说话,她代表的将是东胜国,她的每个字都可掷地有声,硬语盘空。 但她的每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且这深思熟虑的时间不能太长,瞬息就要完成这一切,闻声,季春熙认真点头。 春璃问到春熙恋爱的事,季春熙这才开心了起来,但嘟囔许久也不过那翻来覆去的一句“他是很好的,对我是很好的”。 季春璃还要问那人是什么人,但唯恐姐姐多心,她只能在她的婚姻上把关,但却不能一手包办,不是吗? 一个多愁善感之人通常也比较喜欢胡思乱想,春璃一笑,“好了,你既不肯告诉我,我也不追问,不过姐姐,择偶一事比较复杂,我们家庭更该谨慎对待。” “是。” 谨慎? 等季春熙离开,春璃黯然一笑,她的婚姻是如此不由自主,而真正好的婚姻似乎是命中注定,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仅此而已! 绿萝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正在凝思的春璃打扰到了,她伸手毫不客气的在季春璃的肩膀上戳了一下,点的春璃肩膀疼。 “做啥?”春璃一巴掌呼过去,打在绿萝的手背上,疼的绿萝七荤八素。 “你那姐姐奇奇怪怪的,什么时候变得鬼鬼祟祟的了,怎么对你也这样?”绿萝从来口无遮拦。 春璃知绿萝乃心直口快之人,笑道:“她和我一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可没看出你季春璃有什么怕的。”绿萝冷笑,好像季春璃的话是在恶作剧她。 春璃不怕吗?她在这寂寂深宫内,时常感觉无依无靠,尽管萧祁煜现如今对她很好,但她知自古来的帝王之爱都很凉薄,亦或者他能对她如此好,一半是腹中胎儿,一般是因为自己的聪明智慧,仅此而已。 春璃为自己的处境很忧虑。 “要不,”绿萝眨巴了一下黑瞳,那骨碌碌的眼好像黑葡萄一般,“我去跟踪一下,看看那对方是何方神圣?” “不用!”春璃摇摇头。 “果真不用?” “哎呦,答应姐姐的事怎么能反悔呢?”春璃婉拒了她的提议,要是季春璃能跟踪一下就好了,她哪里知道季春熙的意中人竟是自己的死对头。 很快就到了接见鹿齿的时候,春璃虽身怀六甲,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妃,怎么可能不去?外面褥热的厉害,这一出门就晒坏了。 还好从四方馆到皇宫的距离不是很远,一会儿就接了鹿齿进宫。到乾坤殿附近,春璃这才认真看了看鹿齿,发觉此人是个仪表昂藏的年轻人,大概二十岁上下。 他浓眉大眼,和中京人的模样儿不同,他也俊俏,但却是那种刚硬的俊俏,他脸上的线条好像人用斧头开凿出来的一般,一根一根都走向明确硬朗。 鹿齿身旁总跟着两个侍卫,这两个侍卫一个鹰钩鼻,一个三白眼,两人看起来一点不友好,三个人交流起来用的是蒙语,他们即便是当着大家的面儿去交流,大家也不知涂抹在嘀嘀咕咕什么。 朝廷指派了翻译官过来,但那翻译官简单的话还可翻译,一旦遇到复杂化的只能望而却步,东胜国向来和西牛国没有什么太大的交流,至于书同文等等就更不可能了,也算无可厚非。 春璃之前闲来无事经常看书,十四岁之前在家读书不知凡几,其中有一本就是关于蒙语的,那书沉甸甸的,春璃看的很认真。 第一百四十七章:无意苦争春 一开始仅仅是看着玩儿,后来发现用这本书里的另一种语言来说话竟很有意思,春璃本就喜欢钻研,不知不觉的一本书就阅读完毕。 此刻那鹿齿已怒骂起来,看那暴跳如雷的模样,似乎很不等将翻译官丢出去。 翻译官扎煞手踧踖不安的模样,求助的看向萧祁煜。 萧祁煜也生气了,他们是按需分配,他对蒙语一窍不通。 “世子,换一个翻译。”跟在鹿齿旁边的鹰钩鼻男子不悦的看了看萧祁煜,萧祁煜急忙让文渊阁那边去遴选合适的人,唯恐鹿齿发表,萧祁煜忙不迭道歉。 至于旁边几个皇子,萧祁祯心不在焉,似乎无论在哪里只要有季春璃出席的场合,他的视线都凝聚在春璃的脸上。 萧子焱是摆明了要看萧祁煜出丑,好整以暇的盯着看,就是不出主意。 至于萧子淼,他胆小如鼠,那鹿齿一暴跳,他瑟缩了两三步,背后的侍卫急忙过去搀扶。 春璃看萧子淼这模样,凑近萧祁煜耳语了一句,萧祁煜福生道:“老四昨日受风寒了,想是没有痊愈,先让他回去休息。” 于是福生带了萧子淼离开。 春璃看向萧子鑫,萧子鑫手中握着一本书,他似乎全身心都沉浸在象牙塔之内,对外界的一切争斗,他选择视而不见。 好像发生的一切和已发生过的一切在他眼内类同,甚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萧子鑫一点不感兴趣。 春璃凑近萧子焱,“你会吗?去给翻译翻译?” 春璃的声音不大,保持在两人能听清楚的纬度,萧子鑫回答的很快,“我即便是会也不能去回答啊,你也不看看三哥。” 萧子鑫朝萧子焱努努嘴,春璃一看,叹口气,今日大家竟成了一盘散沙,这如何是好? 其实萧子鑫这书呆子是会蒙语的,但却不情愿暴露自己的天才,春璃也完全理解他,毕竟怎么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啊。 两人分开,那鹿齿身旁的鹰钩鼻男似乎对春璃很感兴趣,她走到哪里,她的视线就追随到哪里,但春璃对其人却一点好感都没有。 等待翻译官的时候,春璃靠近了萧子焱。 “王弟非要让大殿下骑虎难下吗?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为何就不能先是对付他们?体体面面的不好吗?” “体面?我将体面给了他,谁给我体面?”萧子焱冷笑。 春璃也不过“试试看”罢了,看萧子焱这傲娇的模样,春璃轻蔑的冷哼了一声,理会也不理会。 文渊阁那边来了另一个翻译,这和翻译更胆小,被露出一嚷嚷,顿时吓得退缩,春璃看到这里嗟叹一声。 如此一来已折腾了半个时辰,不要说鹿齿没有了耐心,就是他们也逐渐的烦躁起来,就在这难解难分的时候,春璃忽然听到对方在骂脏话,在诅咒他们。 听到这里,春璃当仁不让开口,“鹿君谨言慎行,这里是中京乾坤殿外,天子办公的地方,不可大声喧哗。” 春璃没有责备他,只是在提醒,春璃这叽里咕噜一开口,众人都将视线投射到了她身上,大家都骇异,这季春璃不但会说草原的蒙语,并且还说的非常流畅。 “接下来,让我做翻译吧,怎么样?”春璃毛遂自荐,要是可能,今日她才不准备坐着出力不讨好的事,但为了让流程顺顺利利的进行下去,她只能试一试。 但愿那本书上学到的一切今日可以学以致用,而他们的问题不要超过书本的范畴就好,春璃这么一说,西牛国的鹿齿眼前一亮。亲切的一笑,“你会说你早做什么呢,不过也不算晚,那就你做翻译。” 春璃含笑,说了一些感谢和道歉的话,态度很诚恳,交流的天衣无缝,那模样儿就彷如她是他们之间的一份子似的。 看春璃已和人聊起来,萧祁煜只感觉惊喜。 至于萧子焱,他是做梦都想不到季春璃竟会这个。 而季春熙呢,全程默默无闻的跟在背后,她傻乎乎的眼始终粘在萧子焱身上,她这笨蛋哪里能看出来季春璃和萧子焱的矛盾,萧祁煜和萧子焱之间无声的对抗呢? 春璃和萧祁煜带了鹿齿进入乾坤殿内殿,内殿之中,嘉定皇帝闻声已在太监的搀扶下坐直了身体,他看门口走进来几个人,定了定神。 春璃含笑迎过去行礼,皇上尽管想要保证自己的风度,但一脸病态的他看起来伪装的很失败,春璃唯恐皇上精气神跟不上,对鹿齿眨巴了一下眼,鹿齿也是知情识趣之人,点点头退了出来。 出乾坤殿后,大家到水绿南薰殿去休息,春璃将娱宾的节目与酒水都送了过来,一切都按照东胜国的礼节来,春璃这翻译官不但做的好,且还让鹿齿很满意。 他对春璃竖起大拇指,开心的笑了笑。 一天过去了,夜幕降临春璃已累坏了,众人陆陆续续从水绿南薰殿离开,春璃已走不动了,只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等每个人都走远,春璃这才靠近了萧祁煜。 “知你有千言万语,回去说。” 今日春璃的表现可圈可点,她无意锋芒毕露,但风头却盖过了每个人,以至于脱颖而出,不少第一次见春璃的人都记住了她,而那些认识她的,也折服在了春璃那优雅而自信的谈吐上。 晚风如泣如诉,萧祁煜抱住了春璃,她看着萧祁煜的侧脸,只感觉美到惊心动魄,而萧祁煜呢,自在的亲吻了一下春璃的唇,两人视线一交融,同时都欣慰的笑了。 这笑有点莫名。 但却甜到让舒服。 萧祁煜抱着季春璃回了西宫,回去一看才发现春璃的足踝肿胀,隐隐约约有受伤的痕迹,萧祁煜急忙喊迟美进来为春璃上药,迟美看了看伤口,用冰片和一些药混合起来做了药膏,交给了萧祁煜,而后无声的离开。 她将那珐琅彩的盒子放在了他的手掌心,她的手指头触到了他的手掌心,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麻痒极了,让她竟有点不能自持。 从内殿出来,外面黑黢黢的,尽管一盏一盏灯都次第亮起来,但她还是不开心,尤其是在大家都热热闹闹的时候,她心情会比一般时候还难受。 看着那璀璨晶莹的灯光耀目的闪烁着,却没有一盏灯是迎接她这疲倦归人的,真是说不出的辛酸与难受。 她之前只是将萧祁煜看作了哥哥,如今时间长久,她倒是更渴望有这么个丈夫,越是看到萧祁煜和季春璃情浓似水,她就越发难受。 此刻迟美坐在太液池旁边,不知不觉采摘了一朵花儿,他将那花儿一瓣一瓣都撕掉了,丢在了风里,丢在了脚下。 风这么一吹,花瓣犹如跳舞的精灵,福生老远就看到那边坐着个女孩,凑近提醒她足以安全,结果反而被风风火火的迟美顶撞了一下。 他是老太监,最知做小伏低,从做小太监的时候不少人就对他吆五喝六,福生早习惯了,如今苦尽甘来,对一切别人的作难福生都照单全收。 等迟美离开,萧祁煜小心的为春璃涂抹了药膏,春璃却忽然有点伤感,他们的感情已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这种男女搭配的模式竟是少见的和谐,将来又会怎么样呢?季春璃道是怕月盈则食,事情到了最好的时候,往往也就距离最坏不远了。 “臣妾自己来。”季春璃冒出来这么一句,从他的手中将珐琅彩的盒子拿过去,自己为自己涂抹,萧祁煜莞尔一笑,眸色淡淡,“你这是嫌我笨手笨脚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噩梦 “不,我怕习惯了您对我好,忽然有那么一天……”春璃想都不敢去想了,看季春璃欲言又止,萧祁煜已明了她心,宣誓一般慢悠悠道:“你大可放心,之前是之前,以后是以后,我们现如今已是互相的唯一,大家和衷共济才是。” “没有利用了吗?”春璃的手在颤抖。 萧祁煜见过直来直去的,但尚且没有见过这样问问题的,他哭笑不得,握着的拳头打开,手指在她头顶打榧子一枚,“自然没有利用,有的是合作,搭配,龙凤。” 春璃抱住了萧祁煜。 “对了,你今日要说什么?”萧祁煜亲吻了一下春璃的耳,柔声问。 “我总感觉鹿齿此人好生怪异,他并没有什么王者之气,似乎他是个演员,而旁边那鹰钩鼻的男子竟似乎才是真正的鹿齿。”这个猜想太大胆了,然而萧祁煜的眼神一丝丝震惊或者意外的痕迹都没有。 “我也这样觉得,这句话已憋了一天了,你说我们明日怎么去试探呢?” “那鹿君做什么事情似乎都在看鹰钩鼻的脸色,如若我们能让他暂且分开一下,我来测验。” 到第二日,萧祁煜和春璃用了不少办法企图将这两人分开,然而现实是——这两人竟无法分开!萧祁煜和春璃更肯定两人之间有什么问题。 明日就是游山玩水的环节,但今日晚上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因春璃最近怀孕了,二来她做了世子妃后没有很多时间日日到凤坤宫去听脉,于是将此事交给了其余人。 自然了,这太医也是季春璃信得过的,当日此人赌咒发誓会照应好皇后娘娘和为诞育的皇子,春璃才甄选了他到凤坤宫去。 如今皇后娘娘夜里受惊了,竟无端端大呼小叫起来,等季春璃等过去,险情已过去了,“真是多事之秋,好好儿的娘娘怎么会心悸?” 春璃看了看眉寿,眉寿也说不上来。 春璃看眉寿欲言又止,对旁边侍卫等挥挥手,大家都一哄而散,看众人全面离开,春璃这才瞅了瞅眉寿。 “娘娘!”眉寿跪在了季春璃身边,她抽噎道:“娘娘最近频繁心悸,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状况,您说奇怪不奇怪?” “具体说说。”春璃看向自己的手指甲,似乎对这话题不感兴趣。 眉寿吓丝丝道:“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邪祟,要知道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也很厉害呢。” “邪祟?”春璃听到这里,嘴角露出了冷漠的笑,“本妃真是想不到,连你眉寿都这般的肤浅了,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邪祟?” 那眉寿叹口气,许久后才战战兢兢道:“世子妃娘娘,您有所不知啊,凤坤宫这一位手头上可不怎么干净。” “怎么说?”春璃凝眸盯着眉寿,那嬷嬷浩叹一声,“在这后宫里,秘密可多了去了譬如我们这一位,手头上就不干净,您说会否是这些东西在闹腾我们娘娘?” 听到这里,春璃忍俊不禁,“看来你也是老糊涂了,这是皇宫,慢说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了,就算是有,此乃天子脚下钟灵毓秀的地方,那邪祟也要退避三舍。” 眉寿还要说什么,床上的皇后娘娘已失心疯一般的叫了起来,“不,不!”她一把将青枕抱起来惊恐万状的叫着,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季春璃背后,看那模样儿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季春璃背后,只可惜春璃压根就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回头深深的瞥了一下娘娘眼神聚焦的地方,发觉什么都没有,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诡笑。 “不,不,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娘娘手舞足蹈,似乎那位置果真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并且一步一步凑近了她。 就在下一刻,季春璃忽然起身朝着背后怒目而视,而后怒吼了一声,再接着,她靠近了皇后娘娘,一个耳光丢在了皇后娘娘面上。 变故斗生,谁也想不到季春璃会掴皇后娘娘的耳光,皇后愣住了,春璃明显看到恐惧的涟漪已溃散,这才盯着皇后娘娘的清眸。 “放心好了,什么都没有。” “季大人,季大人来了啊。”皇后颤抖的手指疯狂的指着春璃背后,似乎那黑暗中随时都可能冒出什么诡异的东西。 只可惜季春璃什么都不能看到。 “季大人,季大人啊。” “好了,听我说!”春璃扳正了皇后娘娘的头,强迫应后和自己对视,“你放心好了,任何事情都不会发生,即便是有什么邪魔外道,见到我季春璃都会退避三舍,放你的心。” “春璃,春璃,两年前我做了一件不名誉的坏事啊,他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三皇子就要我对他下了手,要我杀了他啊。”春璃听这话头古怪,再次盯应后看。 应后终于平静了下来,但脸上的表情却难看极了,“一定是他回来报复了,他在阴曹地府告状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皇后娘娘徒劳的伸手用力抓住了春璃的手,两人面面相觑,春璃镇定道:“他?什么他?” “季胜平啊!”这个名字出口,春璃当即愣住了。关于爹爹的事,是宫里避而不谈的话题,是应后这里包藏祸心的秘密,是一桩阴谋内的一部分,是讳莫如深的东西。 尽管春璃从未停止过对冤案的调查,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有朝一日应后竟会自言自语将这秘密说出来,看应后这模样,春璃的手变得冰冷。 春璃能感觉到自己掌心里托举着一双暖洋洋的柔荑,而自己的手呢,已然是冷冰冰的了,春璃从震惊到冷静,也不过片刻。 她将一切都吞咽了下去,她知道,自己距真相已咫尺之遥,“季胜平的死,这是个阴谋诡计吗?” “季胜平知道了我的秘密,也知道了三皇子的狼子野心,春璃!那季胜平是好人,当日他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后我们就准备灭口,那嫣然公主本是用来陷害萧祁煜的。” “那季胜平是功勋卓著之人,为灭了他的口,我们杀了嫣然公主。” 应后见多年前的秘密说了,先是她和萧子焱如何商量阴谋,如何被季胜平听了去,而嫣然公主又是如何生病,乃至怎么样鱼目混珠用针下毒等等都说了,春璃听了后,手掌心逐渐才恢复了温度。 多年前的秘密大白于天下,一切竟然是他们几个人合谋出来的闹剧,春璃听过后,太阳穴却还不能停止跳动,砰砰砰,犹如被人砸了拳头一般。 “就因你们栽赃陷害,天子抄了季胜平之家,他们家老老少少被杀的杀,贱卖的贱卖,好好儿一个家弄了个分崩离析,你们心头有愧吗?”春璃看向应后。 应后啜泣,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她那稠密蜷曲的睫毛已湿漉漉的,春璃盯着那长睫毛看了看,她的表情虽然坚硬,但心却在流血,哭泣。 老天! 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让我在这个节骨眼上知道秘密?冰冷的永夜过去了,迎来了破晓,也迎来了第一道曙光,但实际情况怎么样? 她怀孕了,而对手应后也怀孕了,她如此悲天悯人一人怎么可能对怀孕的应后下手呢? 现如今一杀应后简单,但却一尸两命!说真的,在答案没有揭晓之前,春璃恨不得将幕后黑手千刀万剐,而现如今一切都摆在了面前,春璃却很是无能为力,毕竟要杀的竟是一个和自己同样命运的女子啊。 看春璃似乎安静了,应后也感觉奇怪,她是八面玲珑之人,竟不能从季春璃的表情推理到她的内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真相白 “春璃,你、你没事儿吧?” “还好。”春璃释然一笑,在这答案揭晓的一瞬间,她甚至恨不得一把将应后推开,但旋即那愤怒的火焰已熄灭了,电光石火之间,春璃决定先原谅应后。 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不该殃及池鱼,这腹中胎儿有权利来到崭新的世界,她虽然表面看起来异常的平静,但依旧能感觉到一把刀在脔割自己,那刀的刀锋是如此滚烫,刺溜一下就划破了春璃的心,她的心在淋淋漓漓的滴血。 “爹爹,”春璃闭上了眼睛,“恕女儿无能为力,您这一辈子强调医者仁心,如若同样的事发生在了您的身上,同样的选择摆放在您的面前,您大概也会和女儿一样吧。” 春璃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她叹口气,“好了,娘娘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并没有什么邪祟,如若娘娘果真不放心,可将罪状写出来交给春璃。春璃之前认识一个老法师,此人道行高深莫测,他将您这罪状焚烧了,念诵七七四十九天的大悲咒,事情也就过去了。” 其实宗教的存在就是为满足自欺欺人,春璃如此一说,影后哦彷如看到了希望,连连点头。 离开前,春璃忽而回身,“眉寿,娘娘最近喜欢吃什么东西,你拿给我看看。” 看春璃要研究饮食,眉寿忙不迭的将饭菜送了过来,原来凤坤宫内,皇后娘娘日常吃的东西都有备份,春璃看了看饭菜,并没有什么十分特别的东西。 “这是什么?” “回娘娘的话,此乃八鲜汤。”旁边的眉寿凑近了春璃,春璃可不知什么叫“八鲜汤”,挑起来里头削弱食材嗅了嗅,看春璃似乎迷惑,眉寿做了解人,“这八鲜汤,顾名思义是将八种不同种类的菌类放在一起炖汤了,需要用平菇、杏鲍菇和金针菇等细细的熬,时间长久就出味道了。” 季春璃闻声,点了点头,他用银针试了试不见有什么变化,但过了许久,却看到银针上隐隐约约有点痕迹,那痕迹好像被火焰熏了一下似的。 那变化不是立竿见影的,不是显而易见的,那变化几乎要被人忽略掉了。 看到这里,春璃想到了什么,她用银针从汤锅里头挑出来几片雪白的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平菇,娘娘。”眉寿已研究过食材里,并没有任何问题,春璃看了看那煮熟了的白色,只感觉奇怪,眉寿还要说什么,春璃示意眉寿不要开口,她站在窗口,有飒然的风吹拂过来,带来了秋霜的凉,许久后春璃才回头。 “任何一种蘑菇一煮熟都会变颜色,但你看这个蘑菇,煮熟后并没有变色,反而还很白,不是吗?”眉寿盯着这蘑菇看了看,恍然大悟——“娘娘的意思?” 春璃嘘了一声,示意眉寿莫要失惊打怪。 “最近皇后娘娘可经常喜欢吃这个?” “秋天了,吃这种菌类的汤是很好的。”眉寿看向春璃,春璃点了点头。 眉寿攥着拳头,面上有了狠戾之色,“从明日开始就断绝了这个,或者就好了。” “眉寿,我们还没追本溯源呢,明日不但要吃,还要继续点这个,我明日午膳时候和娘娘一起吃,万不可露出马脚,知道了吗?”听季春璃这意思,她明日可不是过来吃东西的,乃是抓人的。 闻声,云榻上的应后垂死病中惊坐起,“春璃,谢谢你,你和季胜平一样都是好人,是好人啊。” “不,我们不一样!他也是我尊敬的人,但我却不值得自己尊敬,将来你就知道了,但现如今我还建议你安安静静的休息休息不要着急。”春璃轻轻抚摸了一下应后的手。 应后自然没能听出春璃那话语里头的意思。 春璃回到西宫,萧祁煜已回来,看了看春璃后道:“你怎么气色一点都不好,莫不是应后那边果真有什么邪祟不成?” “是有人下毒了,娘娘的食物里有人用白毒伞换了平菇,这白毒伞和平菇乍一看一模一样,但颜色较平菇要白一些,这白毒伞吃了后会产生幻觉,严重的就如娘娘一般心悸,再接着人就没有了。” 春璃这么说。 萧祁煜对皇宫里的各种算计嫌恶极了,听春璃这么说,他眼神也变得狠戾了不少,“你说此事是谁做的?” “不好说。”话虽如此,但实际上春璃已才想到了,事情十有八九是萧子焱做的。 他想到春璃会顺藤摸瓜,也想到一切的秘密都会释放,但萧子焱没有想到春璃并没伤害应后,她知道了一切但对这一切却选择了忽略,视而不见。 春璃向来是那种可以瞒得住的人,因此即便是获悉了如此大的秘密,竟也没有说出来。 萧祁煜今日忙到了现在才吃饭,春璃作陪,她最近需控制饮食,夫妻两人吃了东西后萧祁煜送春璃去休息,“让我听听看。” 他将耳凑到了春璃的肚腹上,间或能听到里头有声音,惊喜道:“真好啊,是他在动。” 春璃憋着一个大大的笑,萧祁煜一抬头,孩子气的瘪嘴。 “你这是什么表情,什么意思?”春璃夷然一笑,“那是胃在消化食物,那可不是孩子在动。” “哦,原来如此?”萧祁煜将春璃轻柔的抱着放在了云榻上,春璃可看头顶的藻井,可看到藻井上悬挂的一个夜明珠,那夜明珠放射出一抹悠悠辉光,那轻柔的辉光笼罩在屋子里,让一整个屋子好像天上人间珠宫贝阙。 萧祁煜盯着春璃看,不免有点悸动,自春璃怀孕后他们已许久没有肌肤相亲了,此刻他怀恋那种奇异而懵懂的感觉,“春璃,我!” “世子,不可!”春璃拒绝了萧祁煜,萧祁煜燃起了火,但却只能紧紧的、紧紧的抱着春璃。 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起来,春璃汗流浃背,外面下雨了淅淅沥沥的语声敲打的竹木沙沙沙作响,春璃起来后看萧祁煜还没有起身,笑着点了一点萧祁煜的鼻梁。 萧祁煜一骨碌起身,将季春璃的手抓住了。 “哟呵,抓住了!”萧祁煜面含微笑,一点责备春璃的意思都没,两人又说了一甜言蜜语这才起身,春璃现如今怀孕了,动作笨拙的很,做什么事情都大不如前。 那绿萝是个风风火火的丫头,紫藤怀着鬼胎,春璃对她避之惟恐不及,至于连翘和王振,前者不会伺候人,后者是个男人。 因此春璃自给自足,而随着月份变大,春璃也力不从心,譬如想要穿鞋就成了难上加难的一件事。 萧祁煜看春璃这动作,故意不去帮忙,春璃也感觉自己滑稽,“世子,你笑什么呢?” “这叫猴子戴手套毛手毛脚。”萧祁煜调侃了一声,笑吟吟的靠近,她帮春璃金缕鞋穿,春璃面红耳赤。 “您怎么能做这个?” “什么都可以。”萧祁煜和春璃的感情在突飞猛进,她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收获他全身心的呵护与爱。 春璃起身,萧祁煜为春璃束发,说好的做一个灵蛇髻,但萧祁煜做出来却成了堕马髻,好在春璃生就的好看,饶是这样难以驾驭的发型,竟也衬托的春璃美不胜收。 萧祁煜看春璃被自己弄成了这模样,笑了会抱住了她,“这样下去似乎不成,我看还要找个得力的人过来鞍前马后的伺候你。” 春璃也盘算过此事,但这皇宫里真正得心应手之人少之又少,“暂且不着急,慢慢儿物色,孩子左右才三个月。”春璃甜蜜一笑,温厚的手落在鼓鼓囊囊的肚腩上,那一份男子一辈子都不会体验的幸福与快乐,让春璃嘴角绽放了一抹甜蜜的笑痕。 萧祁煜也笑了。 第一百五十章:白毒伞 “还是我看人比较准,我安排。”春璃也知萧祁煜知人善任,微微点了点头。 萧祁煜还有公干,早早的就出门去了,春璃略微收拢了一下头发,瞅了瞅旁边看剑谱的绿萝,提醒道:“看反了。” “啊,这!”绿萝急忙调换。 “早就要你学文化,你就是不去学,人家是按照字儿意思来练剑,你是按照图画来理解,期间有多少穿凿附会的东西,你知道吗?”春璃多希望绿萝能学一学文化,以便于将来对自己来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然而绿萝呢,始终还是吴下阿蒙的模样,春璃也知绿萝的意思,从她手中将剑谱拿过来,“这个应该这样,你练剑,我给你指拨。” 春璃在剑术上自然远不如绿萝,但握着这本书效果就不同了,这是一本图文比并茂的著作,绿萝看这本书不过根据图画来理解,那自然草率、肤浅。 习武之人都怕自己那精妙的东西被人偷窥了去,连绿萝也不能幸免,但她却很放心季春璃,一来春璃和她算是“难兄难弟”,二来,春璃从来不会修炼这些剑术,因此倒是乐得让春璃传授。 “这一招叫金鸡独立,下一招叫力劈华山,再往后是野马分鬃,狮子抖毛……” 才一小会,绿萝已感觉自己学到了精华,“原来是这样啊,我竟还以为一切和我理解的一模一样。” “不但不同,还大相径庭呢。”春璃抿唇一笑。 经过季春璃这一纠正,绿萝比之前还更上一层楼,春璃道:“从明日以后,我日日点拨一下你,你看怎么样?” 闻声,绿萝欢喜的无可不可,连连点头。 “明日,”春璃自然是有条件的,“跟我到凤坤宫去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绿萝刚刚还沉浸在喜悦里,听到这里,她的表情变了变,“果真、果真是没有免费的午餐吃啊。” 第二日,春璃到了凤坤宫,昨日两人已商量过了,今日会面一切都如常,任何人都看不出两人有什么安排,依旧是说说笑笑,言来语去。 到中午饭时候,饭菜送了进来,应后怀孕后,吃的东西比之前还丰盛了,杯盘碗盏满满当当,色彩也不单调,旁边的眉寿眉开眼笑,为应后品菜。 “春璃,你不常到我这里,你也随便用一点。”闻声,春璃抿唇一笑。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安安静静吃东西,吃到那白毒伞的时候,春璃注意了一下旁边一个丫头的脸色,那丫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们在看,似乎很期待她们将这一碗汤吃完。 但默契的是,两人将其余的菜都光顾过了,唯独只是用白瓷勺搅动这一碗汤,却不着急吃,“如兰。” 春璃忽然开口,“你哥哥是在御膳房做事情的,对吗?”春璃问出了这么个问题,那如兰一怔,嘟囔道:“是,娘娘。” “御膳房啊,出好东西,也出坏东西,”春璃起身,冷眼瞧着那如兰,“就如一袋大米,里头啊总会出虫子,偏那虫子是米白色的,和大米合二为一,谁知道究竟是虫子呢亦或者是大米?” “这…”如兰后退了一小步,她那表情就犹如被什么人握铁锤在头顶狠狠的敲了一下似的。 “这八鲜汤就赏赐给你了,从今以后啊,日日送过来的八鲜汤都是你的呢。”春璃淡淡的笑着,那纯澈的黑眸里漾出一种安和之意,旁边的应后面如死水,春璃和那如兰对视着。 如兰锐叫了一声落荒而逃,结果却被绿萝一把狠狠的揪了回来,绿萝用力一推,如兰已倒在了地上,好半天不能说一句话。 绿萝上前一脚踩在了如兰的手掌上,顷刻之间疼的如兰肝肠寸断,啊啊啊的怪叫起来。 听到这里,春璃处变不惊,应后的表情却有点呆滞,“如兰,怎么是你?谁要你给本宫下毒的,你坦白交代!” “娘娘,娘娘,奴婢对不住娘娘,也愧对皇恩,奴婢对不住您啊。”如兰声泪俱下,哭的很有艺术性。 春璃死死的盯着如兰,“眉寿,伺候如兰用汤,她存了如此歹毒心肠谋害人,如今可真是了不得了,让她自作自受吧。” 那眉寿本就是狠心的婆子,她上前带领来俩太监去伺候如兰吃汤了,才一刹,如兰已经鬼哭狼嚎起来。看如兰被折磨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季春璃这才回到了刚刚的位置,她依旧正襟危坐,她看都不看如兰,手轻轻的抚摸自己的护甲。 那犀利的护甲带着一点冷金属才有的哑光,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春璃眸色淡淡,“给你个机会,将背后指派你做此事的人说出来,我们就从轻发落,如若不说,你和你哥哥,乃至于你家里人可都要完蛋了,你自己思量究竟作何选择吧。” “世子妃,娘娘,娘娘,您饶命啊,奴婢情愿将一切都说了。” 春璃想不到事情会进行的如此顺利,这倒是意料之外。 “快说!”眉寿狠狠的给了如兰一耳光,这一耳光抽的如兰分不清东西南北,许久后才镇定了下来。 然而就在如兰准备说话的时候,门口有人丢了一把铁蒺藜进来,如兰被射中了,倒在了血泊里。 也有暗器射向了春璃,春璃本是习武之人,此刻衣袖反卷一下,那铁蒺藜已飞了出去,变故斗生,宫里顿时乱作一团。 绿萝喝一声已拔足狂奔追了出去,春璃唯恐应后受惊,握住了应后那冰冷的手,“没事儿,他不敢在这里撒野。”尽管大家同为怀孕的女子,但春璃处变不惊临危不惧,而应后就不同了,应后已胆战心惊。 春璃看那如兰已奄奄一息,凑近了如兰。 “最后一个机会,谁要你加害皇后娘娘?”春璃摇晃了一下如兰,如兰痛苦极了,口腔里有血液喷涌出来,鼻孔里的血液也双管齐下,“春璃娘娘,是,是?” 但如兰已耗尽了能量,春璃眼睁睁看着她的手臂垂落了下去,她颓然起身,“娘娘也不要担心了,今日如兰死了,暂时也不会有人加害您,如今只需加强戒备就好。” “春璃,本宫好怕啊。” “娘娘是人中龙凤,怎么能怕?”季春璃握着应后的手安慰,她用眼神来激励应后,应后终于缓慢的点了点头。 事情过去了,但却没能查到究竟是什么人所为,不了了之。 春璃回去后,将此事说给了萧祁煜,萧祁煜也纳闷,但却给出了正确的分析,“那人一定对凤坤宫了如指掌,而竟也熟知母后的口味,这人是宫里人。” “你说会不会是萧子焱?”春璃将矛头指向了萧子焱。 “有可能是,”但萧祁煜很快就否决了,“不!萧子焱也有自己的格局和高度,他没有必要和皇后娘娘有这些个触蛮之争。” 没能分析出子丑寅卯,因此事,春璃也休息不好。 到第二日,要带鹿齿等游山玩水,春璃也有幸作陪,帝京的名胜古迹多了去了,单这东胜国的国内能去的地方也数不胜数。 是天高云淡的秋天,天气凉爽极了,风一吹送来一股淡淡的爽气,春璃和萧祁煜陪了使团到处游玩,瞻仰了不少名胜古迹。 本来导游一事从头到尾都将是季春熙来负责,但春熙今日却安静到不可思议,她哪里能习惯这种前呼后拥的大场面,春璃看春熙踧踖不安,说洗净越俎代庖为众人介绍。 她舌灿莲花将不少地理都介绍了,鹿齿那一行人也开开心心,众人来到了郊外,这是今日游玩的终点站,骑龙寺。 第一百五十一章:庙之火 骑龙寺久负盛名,当年还有一位皇子曾舍弃了富贵繁华在这里苦修,如今依旧是香火鼎盛的地方,皇族尚未到骑龙寺,和尚等已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入到大雄宝殿,众人拈香后,老和尚准备了茶水和点心邀他们享用,众人吃茶水的时候,听到头顶有大雁鸣叫,春璃道:“是北雁南飞的时候了。” 众人抬头,看到鸿雁排列成了整整齐齐的队伍朝着南方而去,萧祁煜道:“到了每年的冬天,中京人做衣裳就要装一些鸿雁之毛,那样的衣裳防寒保暖的效果好得很。” “但这鸿雁却不能伤到皮肤,不然鸿雁的毛就不怎好了。” “你帝京人也射大雁吗?”鹿齿欠身,看向萧祁煜。 “要说我们东胜国的人,骑射上是远不如你们的,但今日难得大家济济一堂,不如射箭玩一玩?”萧祁煜提议。 如此一说,大家都雀跃起来。 萧祁煜抛砖引玉,不过随便射一箭,有大雁已哀鸣一声从空中滚落下来,旁边的和尚急忙念一声“阿弥陀佛”。 鹿齿鼓掌,赞许的一笑。 “国君,该您了呢。”萧祁煜送了弓箭给鹿齿,鹿齿握着弓箭,动作却一点不娴熟,:“伽三,你来。” 站在旁边的年轻人往前,从鹿齿手中将弓箭接过来,他拽开了弓,瞄准了头顶的鸿雁,放出箭簇后,很快有鸿雁落下。 接着那叫伽三的年轻人已将落地的鸿雁捡了起来,中箭的位置是口腔,而头顶那一群鸿雁失去了领袖,已一哄而散乱七八糟飞走了。 看到这里,春璃道:“果真是厉害,你这箭术让我中京人望尘莫及。”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也没有什么。”伽三皮笑肉不笑。 到下午,本是准备早早的回去,但却出现了个小插曲,春璃忽然肚痛,以至于寸步难行,和尚等只能收拾禅房给他们,看春璃这边有耽误,众人也不敢独断专行。 进入屋子,春璃的脸色依旧有点煞白,萧祁煜握着春璃的手腕听了听。 “感觉怎么样?” “还好。”春璃闭目养神,萧祁煜看春璃孱弱极了,不禁心疼,灼烫的吻落在了春璃的头顶,春璃笑吟吟睁开了眼睛,“真的没事儿,又不是灯芯草做的人?” 看春璃强颜欢笑,萧祁煜的心比刚刚还疼,他握住了春璃的手,“今日,本不该要你和我出来,奈何我压根就不能判断究竟那鹿齿是否是真的国君,而究竟西牛国国君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 “他这样无非能更好的观察我们罢了,目前看来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野心。”从射箭一事上,春璃和萧祁煜已抛砖引玉将伽三给引了出来。 那西牛国是马背上的建立的政权,人人不需有博古通今的文化,但骑射一定非常厉害才是,然而他们看到的是什么呢?作为国君的鹿齿竟在躲避。 他的体形须弥山一般的庞大,这不符合草原人的特质。 两人至少已肯定了鹿齿并非真正的国君,至于季春熙,她还傻乎乎的一无所知呢。今日看春璃不舒服,萧祁煜不敢一人单独去休息,依旧陪在春璃身旁。 后半夜有人纵火,先是燃起来一间房,接着不少的房屋都燃烧了,和尚们奔窜来去扑火,春璃到对面去,发觉鹿齿已被人救了出来,他看上去似乎很恐怖,一张脸扭曲的很是厉害。 “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鹿齿心有余悸,他一面拍击自己那宽阔的胸膛,一面低喃。 春璃看到这国君方寸大乱的模样,更明白鹿齿是假冒伪劣,萧祁煜的侍卫已过去保护鹿齿了,鹿齿这才逐渐的恢复了常态,春璃送了茶水给鹿齿喝,让鹿齿解渴,鹿齿牙关咬紧瑟瑟发抖,看那模样是的确吓坏了。 眼前的房屋东倒西歪,萧祁煜看了看,道:“走吧,这里太危险了。”众人也感觉危险,唯恐出乱子,一一都离开了。 那鹿齿却失去了主心骨一般,他东张西望,“糟糕,糟糕啊!伽三不见了,伽三不见啦!” 他张皇的看向远处似乎在搜寻伽三的人影,伽三到处不见。 “走吧,他是侍卫,他有武功护体,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春璃提醒了一声,在一群侍卫的保护下,鹿齿才惊魂甫定的离开,但他始终在回头寻找伽三。 好像他自己的性命不重要,而伽三的性命才举足轻重一般。 眼看着寺庙烧毁了,和尚们也回天乏术,他们在老和尚的带领下坐在了地上,用力的敲木鱼,一片此起彼伏的佛号让这一场意外变得那样悲壮,肃穆。 萧祁煜带人去救火了,春璃在侍女的保护下从里头走了出来,“娘娘,这里烟熏火燎的,老奴带您到马车上去。” 王振带了春璃往前走,进马车后,春璃喝了一杯茶,才彻彻底底平静了下来,此刻她只感觉奇怪,这是意外吗?未免太巧合了,早不起火晚不起火,偏偏就在他们借宿的时候起火了,是不是有什么人在翻云覆雨的安排呢? 春璃不敢去想了,默然盯着黑暗中的一个点。 此刻春璃看到远处有黑影在晃动,她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跳了下去,蹑足潜踪朝着远处去了,那人跑得很快,根据方向去判断,似乎是从火灾现场离开的,春璃看到这里,心狂跳起来。 她武功虽好,但如今身体笨重,焉能追赶上那人?眼瞅着那人消失在了远处,春璃也不敢继续追赶,她回身准备到马车去。 结果才走出一段路,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这寺庙后的山路上一片长林丰草,茂盛的草绵延不绝,沉甸甸绿油油的,以至于季春璃跌倒后竟完好无损。 只感觉地上那物软绵绵的,触感奇异极了,春璃蹲下一看,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原来是个尸体! 春璃一怔,扳正了那尸体,眼神错愕,“伽三?是你?”做梦都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伽三,春璃急忙将伽三搀扶了起来。 她准备求救,但这里距离马车比较远,而杀害伽三的人未必就走远了,所以春璃并不敢说声张。 她抚摸了一下伽三的手腕,发觉还有微弱的跳动感,断定是脉息在跳,春璃伸手一摸,找到了致命伤。 原来是胸口被钝器砍中了,春璃急忙将伽三搀扶了起来,凄冷的月光落在伽三的脸上,这这张脸让人一看不禁恐惧,那是被死神占领过了的领域,尽管春璃有妙手回春之能,但蓦地看向这张脸,也感觉回天乏术。 “伽三?”春璃轻晃了一下伽三,伽三蹙着眉。黑而浓的剑眉朝着眉心紧急集合,看那状态人还一息尚存,春璃封闭住了伽三的脉息,抓住了伽三的足踝,将之朝着马车的位置去拖拽。 好在地上的蒿草茂盛,好在伽三是个精瘦之人,这里距离马车已不是很远,春璃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终于将伽三弄到了马车内,她不敢怠慢,点了蜡烛立即为伽三看伤。 他心口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血洞,尽管已封闭了脉息,但依旧血如泉涌一般,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马车里缺医少药,春璃寻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些刀伤药,她简单的为伽三包裹了一下。 “伽三,不要乱动!”伽三因为疼痛浑身不住的在轻颤,曾几何时季春璃看到过刚刚破土而出的蚕,它们也是这样在颤抖,但他们抖动的是束缚成长的躯壳,迎接的是非常的翅膀。 第一百五十二章:救王 而伽三就不同了,她抖掉的是元气,迎接的是死亡,伤口太大了,能看到被钝器斩断的骨头,但好的是没有伤到脏器。春璃已尽可能为其包扎了,“不要乱叫,伽三,不要叫。” 因为急骤到来的痛楚攫住了伽三,所以伽三时不时的**一下,那伽三进入了浑浑噩噩的迷糊状态,他能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在呵护自己,能依稀仿佛听到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动,但却不能确定这如梦似幻的声音是看来自于现实还是虚构的梦境。 他感觉一股一股猛烈的冲击波在心口撞击,疼痛让他体温失常,一会儿感觉浑身滚烫,犹如跌入了油锅,一会儿只感觉体寒,好像坠入了冰窟窿似的。 春璃的安抚是有效果的,他逐渐的安静了下来,看伽三已平静,春璃才叹口气。 现如今,连她都不能肯定究竟伽三能不能被救回来,刚刚为伽三疗伤的时候,春璃看到了伽三肩膀上的刺青,那是一只龙雀。 传说龙雀是草原人的信仰,这个图腾之前春璃在一切器皿上见到过,如若伽三不是正儿八经的贵族,没有一脉相承的高贵血统,他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图腾? 那龙雀看来不过手掌大小,但却栩栩如生,似乎吹口气就可振翅离开。春璃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远处一行人也逐渐的靠近。 鹿齿面如死灰,他头重脚轻,才一走路就脚下拌蒜,这模样怎么可能是国君吗? 春璃嫌恶的撇开视线,目光睃视到了萧祁煜,他看起来犹如什么事都没发生,嘴角依旧噙着一抹施施然的淡笑,“鹿君仔细脚下,如今已劫后余生,切勿在这里出问题。” “是,是。” 鹿齿狼狈的用衣袖按压一下头顶,衣袖顿时湿漉漉的。 他在流汗,汗水飞流直下酣畅淋漓。萧祁煜走在鹿齿身侧,片刻后,两人靠近了马车。 “没事儿就好,先到四方馆去吧。”萧祁煜指挥,有侍卫急忙送了鹿齿离开,鹿齿言听计从,看上去竟是十分听话。 车辚辚、马萧萧。看着鹿齿马车离开,萧祁煜这才靠近了春璃的马车,他掀开车帘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冽的血腥味,在这晚风里,血腥味闻起来竟格外的清晰。 他一点没有震惊,彷如没有什么发现一般进入了马车。 季春璃的意思,此刻最好的办法是送昏迷不醒的鹿齿到西宫去,萧祁煜看了看鹿齿,发觉他伤情有点严重,点了点头。 风波来得快,去的也快,萧子焱满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杀害了鹿齿,哪里以为实际情况竟是如此这般? 回到西宫后,春璃闭门不出,让绿萝和沈寄等严防死守,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可放进来。 春璃回到西宫后,立即紧锣密鼓的忙碌起来,鹿齿的伤情的确很严重,看来九死一生。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触目惊心,春璃缝合了伤口后咬断了丝线,这才笑了笑。 “好了,王振,你给我看好了。”春璃将照顾鹿齿的事交给了王振,如今他已转危为安,但后期伺候的事却复杂极了。 王振是老成持重之人,他尽管不知究竟春璃带回来的是何许人也,但却明白兹事体大,连连点头。 “王振开口准备问什么,春璃却起身,“不要问东问西,如若果真能告诉你,我自会告诉你,好了,做好分内的事。” 王振被这么一训,立即点点头。 春璃叮嘱了注意事项后,转身离开了,王振看处理走远,凑近那男子看了看,雪亮的烛光落在他的身上,让他一张脸看起来白到剔透,白到不可思议。 那是失去了健康的白,在看他的面容,竟是少见的标致,三庭五眼比例和谐匀称,是那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他的嘴角好像一条线,显示内心的坚毅与果敢,的鼻梁挺俏,说明里独一无二的血统。 他面上有英武之气,大概是因为忍受着剧烈的痛楚,他看起来难受极了。 他的耳边依旧是春璃安抚性的话,依旧是春璃那蕴藏了无限力量的一双手,“伽三,伽三,你没事儿吧?” 他几乎来到了天寒地冻的幽冥界,他眼前几乎浮现出了鬼门关,但季春璃那温暖的叫声却将他从黑暗中拉扯了出来,救赎了出来。 终于,他平静了,和春璃那温暖的呼唤声融汇、交合,密不可分。浑浑噩噩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住了,然后放在了马车上,他还感觉到骏马的飞驰,耳边风驰电掣的风,落在面上的汗水,以及逐渐消失了的痛觉。 春璃忙碌了这一天,已是后半夜了,两人一见面,春璃柔柔一笑,劳碌了一整天,季春璃竟似乎一点都不疲倦,她依旧容光焕发。 “春璃。”萧祁煜叫了一声。 季春璃抱住了萧祁煜,温暖的手落在了萧祁煜的腰肢上,两人都沉默了,这一刻的清风明月竟是如此的珍贵,萧祁煜的手落在春璃的耳畔,轻轻的抚摸,撩拨的春璃心弦盈盈然跳动。 “我已安排好了一切,你大可放心。”春璃笑了笑。 萧祁煜闻声,微微点点头,“劳碌了你,我很是过意不去。” 两人客套了一会,萧祁煜和春璃休息去了,一晚上楚河汉界,不越雷池。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双双拥抱的俪影落在了一双邪恶而歹毒的眼睛里,等他们两人离开,迟美缓慢的从一棵美人蕉后走了出来。 季春璃啊季春璃,你是用人家的鲜血磨成了一串一串的珍珠,然而将那珍珠装饰在自己的脖颈上让人去看。 春璃从不知道迟美对自己竟有敌意。 到第二日,萧祁煜要到乾坤殿去,悄然无声进入,蓦地看到老太监高允之在擦拭眼角,萧祁煜在远处等了等,那老太监高允之这才靠近了他。 萧祁煜如常过去行礼,对刚刚的发现选择视而不见。 “父皇,”萧祁煜看了看皇上,天子看起来精神抖擞,目光矍铄,“怎么?那鹿君已走了,他怎么样?”嘉定皇帝忽然起身,他的眼内燃烧起来一股浓烈的火。 他好像想要得到什么,模样很是贪婪。 “并没有。”萧祁煜的表情淡淡。 “你眼睛里有事,说说吧。”嘉定皇帝到底神目如电,从萧祁煜的表情已推测到了他哟偶什么要说的,萧祁煜叹口气,将在骑龙寺遇险一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嘉定皇帝听了后,捻须沉默。 许久后沉吟道:“那凶手你已查到了是谁,对吗?” “父皇,您也一定知道是谁。”萧祁煜叹口气。 说真的,在他看来无论是夺嫡之战还是其余什么战争,都是毫无意义的触蛮之争,真正大的战斗一定不是内在的,而是向外的。 但如今是什么情况呢?他是腹背受敌,萧子焱期望将她搅的不得安宁,萧祁煜将自己的部分调查说了出来,嘉定皇帝叹口气:“他总是这样,为国君之人,我希望他更多用的是大智慧,而不是小阴谋。” 有的话尽在不言中。 有的话,萧祁煜已在身体力行,完全不需要父皇解释很多。有的道理,萧祁煜触类旁通,有的事,萧祁煜潜移默化,诸如大智慧和小聪明的分垒在哪里,萧祁煜心知肚明。 他可以容纳身边人,自然也你可容纳改过自新之人。 嘉定也明白,萧祁煜是比萧子焱跟适合的人选,其实事情没有被萧祁煜说出呢,他已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阴谋诡计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帝王疾兆 “萧祁煜,”嘉定皇帝习惯性的连名带姓叫他,萧祁煜知道,每当带这当口,父皇十有八九是要和自己说两句重要的话了,他单膝跪在了皇上的云榻旁边。 “朕时常感觉身体不好,最近更是力不从心。”嘉定皇帝咳嗽一声,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看向萧祁煜,“朕让你历练多年,如今你也知朕的良苦用心了,朕是想要用他们当你的磨刀石啊,如今你锋芒毕露,你想要做什么就径情直遂的去做吧,朕不会从中作梗,更不会阻挠。” “但朕希望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丢失经过深思熟虑的,知道了吗?” “吾皇缠绵病榻,最是容易胡思乱想,论理儿臣不该将这些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但儿子已忍无可忍,哎。” 嘉定皇帝的病是逐渐好了,但却元气大伤,他现如今早实验到了萧子焱和萧祁煜的心,萧子焱想要得到的仅仅是无与伦比的权柄,天家的荣耀,但萧祁煜就不同了,他希望看到的是朝廷的稳固,华夏的福安。 他们两人的格局和视野完全不同。 “儿臣知道了。” “世上有的睡朋党,没有亲人,不听话的人,不必留着。”嘉定皇帝给出了最终的指示,萧祁煜点点头,他是唯恐消耗了皇上的题本,转身离开了。 从乾坤殿出来,萧祁煜并没有走远,他站在华表下等,过了大概一刻钟,高允之到了 “世子爷。”高允之给萧祁煜行礼,萧祁煜没回身,他的视线依旧落在那高峻的汉白玉华表上,他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但又似乎什么问题都没有思考。 有分吹过来,送过一片静谧的虎啸龙吟,萧祁煜回头目光深沉好像大海,浩瀚到不可思议,他一步一步靠近高允之。 高允之颤栗了一下。 “父皇最近饮食怎么样?”萧祁煜启唇。 “皇上吃的东西越发的少了,胃口一点儿都不好,这也就罢了,皇上的睡眠也大打折扣,一天不过随意一睁眼闭眼,就算过去了。 萧祁煜听到这里,微微点点头,此刻他似乎敏感的意识到了什么,高允之哭丧着脸,“老奴伺候皇上大半辈子了,之前皇上都龙精虎猛,自拿出了脑瘤后现如今身体是一点都不好了。” 萧祁煜却明白这个道理,譬如有人日日都有小病,那人即便是生了大病,也不会顷刻之间出什么大问题。 而一个向来都健健康康之人,此人有朝一日生病了,那就病来如山倒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萧祁煜深吸一口气,“照顾好父皇。” 下午,萧祁煜回去后满面愁容,他让人去找春璃,却听说季春璃此刻还在后殿呢,原来春璃一大清早起来就过去给鹿齿换药了。 按理说,那鹿齿伤的如此严重,该是回天乏术才是,但哪里知道鹿齿竟好好儿的,他毕竟是草原来的,身体彪悍到不可思议。 “我还活着?”鹿齿摸一摸脑门就要起身,今日天一亮春璃就过来了,鞍前马后的伺候,唯恐出什么岔子,每一个细节都在把关,更换了纱布和药后,鹿齿苦楚的睁开了眼睛,那双黑漆漆的妙目里兜转过一抹淡淡的希冀之光。 “季春璃,我知道是你救了我。”这是鹿齿的第二句话。 “有人想要啥你俩造成动乱,但他的阴谋已经被我们看穿了,我救你不过是看到了,你不用这样感激不尽看着我。”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季春璃这么复杂的人了,明明救了人却告诉别人,她做的这一切仅仅是巧合。 然而世界上也没有比季春璃更简单的人了。 “我知道,那是萧子焱!”鹿齿捂着胸口,春璃看鹿齿如此聪明,点了点头。 “十五天左右你就好了,现在你写信将未来的计划都告诉你的替身,如若果真有什么危险,那问题也出在他那边,不过你放心好了,无论是你还是他,我们都会保护好。”春璃这么说。 鹿齿闻声,缓慢的起身,春璃已将文房四宝准备好了。 他感谢春璃,春璃不过一笑了之。 “王振是我的心腹之人,你有什么要说的,或者安排计划你告诉王振就好,他他会处理。”春璃叮嘱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 鹿齿不习惯用毛笔,但形格势禁,此刻也没有更好用的东西了,写过了东西后,鹿齿倒是想要再见一见春璃。 说真的,他对春璃产生了一种旖旎的念头,尽管连她自己都感觉诧异,季春璃是个有夫之妇,并且还身怀六甲,他在追究自己的心源。 他是因了季春璃的相貌才喜欢上的她吗?不!他怎么可能如此轻率、肤浅。 那么他是因为什么? 连他自己都不能追本溯源。 春璃离开后,沈寄和沈离继续坚守在这里,王振已袖了那一张纸到四方馆去了,他将纸张送到了国君手中,那肥头大耳的人顿时眼前一亮,他激动极了,“如此说来,我们王还好好儿的吗?” “什么叫你们王你们王?那是伽三,你们的王只有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四方馆内也不太平,一句话设若说不好让什么人听去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振倚老卖老,这假扮鹿齿的人到帝京后才逐渐发现,中京人人都不简单,连一个太监都洞若观火,说起话来都头头是道。 王振抹黑回去,一路上并没有任何人尾随,回去后依旧还伺候在鹿齿身旁。 夜半,春璃到了乾坤殿,她从萧祁煜口中知道皇上最近食欲不振睡眠也不好,因此立即过去看,进乾坤殿后,春璃高允之的带领下靠近了云榻,她盯着皇上看了看,发觉皇上的气色大不如前。 几日不见,似乎他的脸盘子也比之前小了一些,看到这里,春璃的心微微一疼,原来苍老并非是需循序渐进的,而是在某一个瞬间忽而发生的。 春璃凑近嘉定皇帝一看,发觉他的眼睛犹如流沙一般的陷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深度,脸上那健康的红色在一点一点的消弭,春璃已靠近了许久,但皇上并没有苏醒过来。 医官讲究个“望闻问切”,春璃盯着眼前人看了看,心情蓦地有点悲切,皇上向来是疑神疑鬼之人,但今日呢,他的注意力呢?他的机警呢?已全然都不见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嘉定这才睁开眼睛,他盯着春璃看了看,唇畔漾出了一抹淡淡的和煦微笑。春璃盯着皇上看了看,“父皇,儿臣过来看看您。” “做梦了,”皇上伸手,春璃攥住了他的手,他那宽厚的手掌已失去了生机活力,弹性一点都不好,“朕做梦了,朕梦到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诸位王爷都在潜邸中,和现在简直一模一样。” “是。”春璃知道,嘉定皇帝和萧祁煜一般,他们年轻的时候都南征北战过,和那些坐享其成的帝王完全不同。 “那时候金戈铁马,酣畅淋漓,朕啊,朕是——气吞万里如虎!”嘉定皇帝说着说着声音逐渐的低微了,“到底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 春璃发现皇上在怀旧,也在思考现如今的一切。 她更清楚,目前皇上需要的仅仅是聆听和陪伴,而不需要她说任何话。春璃安静的听着他絮聒,终于言归正传,嘉定皇帝道:“季春璃,我是快不中用了,对吗?” “父皇何出此言?”春璃刚刚已听了皇上的脉息,根据成造极之前教授过自己的常识,春璃判断皇上命不久矣。 第一百五十四章:虎口脱生 “朕最近常常做梦,梦到很多东西,有的浮光掠影转瞬即逝,有的却记忆犹新让人不可或忘,朕自己都感觉好生奇怪。”嘉定皇帝瞅了瞅远处,眼神逐渐落在了春璃面上。 春璃微微点了点头。 “朕快不中用了,朕知道,”嘉定皇帝竟很平静,那是一种看破了浮华的平静,那是可以撒开手的平静。 春璃盯着皇上看了看,竟是无言以对。 “季春璃,你是医官,朕早知你比那太医院内人可厉害多了,朕要你实话实说,朕还有多久了,朕需要为将来做安排。” 其实久病之人最避讳这个,春璃向来不会扯谎,她待要将实情告诉皇上,唯恐皇上会心灰意冷,更催促了死亡。 待要不告诉,然而嘉定皇帝也是聪明人,焉能不知自己的命数?更兼皇上乃真龙天子你,来或者去,荣或者枯自有一定的神示,实际上他已看到了什么。 春璃迟疑了一下,观察着嘉定皇帝的脸色,他的眼黑沉沉的,好像墨锭,好像黑曜石,那是闪烁着希冀之光的一双眼。 他的眼神在恳求。 “皇上,我真的可以说吗?”春璃镇定的看向嘉定皇帝,她不希望将你你和盘托出,但却没有办法。 “朕要听的是真话,是实话,是来自于你的判断。”嘉定皇帝深吸一口气,眼内蕴出一抹沧桑的悲凉之色。 “好,皇上,春璃就告诉您。”季春璃唯恐自己会看走眼,依旧听了脉息,观察了气色等等,这才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嘉定皇帝悚然而惊,激动道:“两天?” “不!”春璃微微摇头。 嘉定皇帝目光微微涣散,“那就是两个月了?”其实,“两个月”再怎么说,也比“两天”更鼓舞人心。 春璃抿唇再笑。 皇上忽而朗声大笑,他这神态有犹如捡到了宝贝一般,“哈哈哈,那就是两年了?”的确是两年,闻声,春璃这才点点头。 帝王大喜过望,攥着春璃的手不肯放松,春璃道:“如若父皇您能保持心态的平和,能始终知足常乐,情况甚至是会更好。” “朕,”嘉定皇帝从容点点头,“这一辈子本就比其余人骄奢淫逸,不得善终才是正常,朕没有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呼呼大睡,朕起来了,大家依旧还在黑甜乡里,朕夙夜匪懈,从来没有一天能真正快乐,就连朕病入膏肓,也在惦念朝廷的事,如今……” 皇上气喘吁吁,犹如从不毛之地来到了柳暗花明,看到了更美丽风景,“如今,朕被诊断为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朕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与满足感,朕终于可以真正的将手头的一切都放下了,真好,真好啊。” “皇上,如若果真有天您龙驭宾天,”春璃的语气淡淡,完全的置身事外,“儿臣这里告诉你两个秘密。” “朕想要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春璃,有了你这两个秘密,朕也不会抱恨终天。”看得出,皇上竟果真很开心。 春璃不是嘉定皇帝,这一刻他这雀跃而激动的心,春璃焉能感受得到呢?春璃依旧叮嘱嘉定皇帝多多锻炼,按时按量用药等等,而后告辞离开。 出乾坤殿,高允之尾随在背后,眼看着到人迹罕至的所在,春璃回头,高允之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其实春璃也早知高允之有话要说了,不等这老宦官开口,春璃已缓慢道:“公公想要问皇上的寿命吗?” “这!”高允之惭愧的低下头,许久都没有说一个字。 “我算不准,这叫人算不如天算。”春璃这么说,高允之似乎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春璃又道:“我们还各行其是就是,不要看皇上快不中用了,就吃里爬外,帝王神目如电,不可做暗室欺心之事。” “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春璃已可以堂而皇之的去教训高允之这老太监了,而高允之作为皇上身旁的首席太监,鲜少被人评头品足。 他的眼光很准,他从季春璃的身上,看出了当家作主的风范,从认识季春璃到现如今,她是如何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丫头蜕变成如今的模样,高允之一清二楚。 目送季春璃走远后,高允之回到了殿宇内。 从乾坤殿出来,春璃也在胡思乱想,如今大局未定,如若天子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情况会怎么样呢?她倒是希望早一刻皇上能决定禅位给谁,但从今日皇上的态度来看,他似乎还决定冷眼旁观一段时间。 此事也不可操之过急,只能听之任之。 回到西宫,萧祁煜看春璃回来,强颜欢笑,两人聊了会儿帝王之病,实际都忧心。春璃不会因此事而萦怀,早早的休息去了,但萧祁煜就不同了,他思虑的事情很多,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日,春璃去给鹿齿看伤,发觉鹿齿已痊愈,草原上套马杆的汉子果真非同凡响,他的自愈力超过了春璃的想象,春璃为鹿齿什么时候离开,鹿齿笑了笑,“随时。” “如今中京一片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皇子之间的斗争层出不群,你也都看在眼里,番邦日日攻城略地,东胜国表面看来依旧金城汤池,但实际上距离土崩瓦解也指日可待,鹿君,莫要在这节骨眼上雪上加霜,怎么样?” 春璃高瞻远瞩,她视线尽头看到的甚至于是不少男人都没有看到的,听季春璃这么说,鹿齿点了点头。 “你放心好了,我答应你萧祁煜未登基之前,不会发起战争。”战争是惭愧的,春璃也明白,其实一个人的力量和局势比较起来微不足道,是时代需要战斗,江山需要拼图,这一切的一切春璃都一清二楚,她能为中京争取到一段时间的太平,已欣喜若狂。 说什么长治久安,这怎么可能?春璃可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她盈盈然起身,对鹿齿行了个礼,鹿齿看春璃行礼,忙回礼:“你救我命,我无以为报,春璃,说一千道一万,将来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我能承诺你的只能是我可控范围内的一些事,这样吧。” “你说。”春璃盯着鹿齿那碧蓝色的眼,那是海一般明媚而纯澈的眼,好看而迷人,大概一般的女孩在他那宁谧的注视之下会缴械投降吧,但春璃就完全不同了。 春璃对这其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答应你,这是你第一个要求,将来还允许你再提一个要求,但前提是,那是我能做到的,怎么样?” “鹿君,你知恩图报,乃真君子伟张丈夫。”春璃感激不尽。 第二日,鹿齿辞别了嘉定皇帝后上路了,萧子焱诧异极了,按理说真正的鹿齿已被他杀了,但对方竟一点骚动都没有,一切平静到不可思议。他们来了,又这样准备离开。 萧子焱和谋臣聊起来,大家也一筹莫展,有人道:“莫非那人竟要取而代之吗?” “不对,”萧子焱似乎终于想通了,“尸体呢?从头至尾我没有看到他的尸体。” 如此一追溯,片刻后一武士从外面走了进来,那人行礼后跪在了侧面,萧子焱踱步靠近那人,瞅了瞅后,问:“当日你可真正已杀了伽三,并没有什么问题?” “回三殿下,”那杀手斩钉截铁道:“一刀砍在了胸膛上,武器是板斧,顷刻之间血流如注,属下检查了呼吸才离开!属下做您入幕之宾已六年,百无一失。”此人这么说。 闻声,萧子焱摸一摸下巴,“退。” 那杀手转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感觉好生奇怪。 第一百五十五章:调和鼎鼐 他们百思不解,然而萧子焱已做好了偷袭的准备,他选择拳头,那阴鸷的眼内燃烧了狠戾的光芒,“他最怕战斗,我们就酝酿一场血雨腥风,他们的使团来的人并不多,谁人给我去阻挠,将他们杀个一干二净?” 当即有人领命,“末将愿意前往。” “很好,史书将会如此记载,嘉定二十三年,西牛国使团访华离京,路遇悍匪,无一幸免死于非命,知道了吗?”萧子焱机关算尽,嘴角浮现了一抹凉薄之笑。 众人闻声,连连点头。 “这才是阴谋的开始呢,呵呵呵呵。”工于心计的萧子焱哈哈大笑。 然而本年度的史书,史官并没有这样写,离京的使团的确遭遇了不大不小的波磔,但情况可并没有如此糟糕,萧子焱安排的人的确所向披靡势如破竹,但他们却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东胜国有山海关,居庸关以剑门关屏障,关内关外自古来两重天,外面战火纷飞,但关内却安堵如常。 鹿齿等人已平平安安到了剑门关,出剑门关后真乃“西出阳关无故人”,他倒是对中京依依不舍,回头不停的眺望,夕阳西下,灿烂的余晖涂抹在帝京,那崇山峻岭变成了绯红的屏障,绵延蜿蜒的山峦好像一条火龙一般盘踞着、拱卫着帝京。 缥缈如海上仙山一般,鹿齿之所以喜欢帝京,那喜欢的不仅仅是帝京的物产丰饶,民风好,更喜帝京美轮美奂。 这是他们最后的驿站,鹿齿已不需伪装,此刻他更换了王的衣裳,正襟危坐在屋子内,“割风,连日来你都在扮演孤,几次三番都差一点穿帮,实在是蹩脚的很,将来你也要提一提自己的水准。” “是,是。”那叫做割风的青年急忙匍匐在鹿齿脚下,鹿齿不过从容一笑,是在责备,但却不会惩罚。 接着他和众人聊了聊,告诫众人出关后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云云,希望诸位未雨绸缪,大家也心知肚明,明了鹿齿的心和安排,一个个各司其职去了。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露出目前看来是已痊愈了,但后遗症和并发症还有很多,譬如他不能多喝酒,不能吃油腻和辛辣的东西,他此刻坐在窗口,视线的尽头是荒寒的月亮。 今晚的月是少见的雪亮。 忽而有了敲门声,鹿齿道:“什么人?” “回客官的话,小人是过来送洗脚水的,还有客官要的果子。”那小二哥在门口回答,鹿齿闻声,点头让那人进来。 那是个其貌不扬的在任何一个驿站都随处可见的小二哥,那灰头土脸的小二哥行动很快,他将洗脚水放在了门口,接着将门口的果子拿了出来。 那果子是装在竹篮子里头的,中京的水果本就很多,草原上连一棵树都没有,水果自然成了奢侈,鹿齿笑了笑,握着一个鸭梨吃起来。 那小二哥却还不走,他支棱起来耳朵似乎在听什么,接着鹿齿也听到了走廊外的打斗声,“退下吧。”鹿齿道。 “小人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能退下呢?”那小二哥一笑,右手在左边衣袖中抽出了一把锋利的鱼肠剑刺向了看鹿齿,鹿齿情急之下无计可施,用鸭梨挡格了一下,那锋利的匕首一下就将鸭梨劈开了。 “何人要你来谋杀我?” “鹿君,你必死无疑,既是要死,何苦知道?”那人武功很好,鹿齿此刻已无计可施,他伤口隐隐作痛,要是平日里不要说对付这么一个人了,就是这样的小喽啰来十个八个的又能怎么样呢?但今日情况格外不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屋顶上跳下一人,那是个戎装的男子,那人将鹿齿保护在了背后,“世子要我来保护您,鹿君。” 那魁梧的男子很快和对面鸠形鹄面的人打斗起来,该男子武力很强,才不过一小会已打败了那人,他手起刀落将此人的收集斩落了下来,丢在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木盒子里。 他哈哈大笑。 鹿齿看向那男子,发觉此人的眼湖水一般明澈纯净,那人和季春璃竟有三五分的神似,“你是?” “我是季凌云,今日后我们算是朋友了,走吧。”季凌云有备而来,也算来的恰如其分,在季凌云的保护下,鹿齿安然无恙的离开。 接下来的路更长,叵测的旅程中,季凌云为鹿齿出谋划策,抵挡一切的暗算和埋伏,两人配合的竟很是天衣无缝,以至于临别之际,两人惺惺惜惺惺,已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季凌云约定和鹿齿在中京痛饮,鹿齿邀季凌云到草原上去玩儿。 “将军和世子妃娘娘是?”他鉴貌辨色,约略看出了什么秘辛。 “春璃是我妹妹。”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鹿齿眼睛顿时亮了不少。 季凌云回去,将那人之头送到了萧祁煜手中,萧祁煜看了看,心满意足一笑,“甚好,鹿君能平安回去比什么都好。” 萧祁煜的做派让季凌云一头雾水,他迷惑极了,但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萧祁煜看季凌云这模样,笑道:“哥哥一定有问题了,但讲无妨。” 季凌云的问题可多了去了,他在谋略上是远不及春璃和萧祁煜的,但春璃呢,她的智慧却和萧祁煜肩并肩,两人在很多意见上轻而易举就可不谋而合,季凌云搔搔头皮,“世子,那西牛国多年来和我国局势紧张,如今他们国君到了这里,消灭他易如反掌,您为什么要养痈遗患呢?” 季凌云是武将,他从今日纵虎归山一事已看到了未来。 东胜国和西牛国之战一触即发,西牛国悍不畏死,人人力大无穷,而东胜国就不同了,文恬武嬉,如若果真对垒,未必他们就会获胜。 “你说的是,消灭他的确易如反掌,但鹿齿是国之根基,一旦消灭了他,西牛国就会大乱,按照草原人的习惯,他们经过喋血的战斗后会第一时间推出一个全新的国君,此人一定会攻杀过来,如今我国内忧外患,如何能经得起这个?” “哥哥,你还是暗暗的招兵买马就是,其余事有我们在等量齐观。” 春璃含笑。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今鹿齿已回去了,一两年之内并不会有什么战争。下午,萧祁煜这边的公公福生率了一群人送了一个木盒子给萧子焱,萧子焱大惊失色,按理说,他对一切的安排都天衣无缝,结局本该万无一失才是,哪里知道自己全军覆没。 他们遭遇了埋伏和偷袭,而他完全一无所知,他明白那盒子里头是什么,以至于颤抖的手并不敢去打开。 “三殿下,世子爷让送过来的,说务求您当着老奴的面儿打开看看,不然老奴也不好回去交差啊。”福生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他打着官腔完全轻蔑的不将萧子焱看在眼里。 萧子焱不想去理会萧祁煜那边的人,他的手落在了锁扣上,缓慢的掀开后发觉里头是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羊腿。 福生一瞬不瞬的盯着萧子焱的表情,等在萧子焱彻底平静下来后,福生笑了笑:“好了,三殿下已笑纳了礼物,老奴就先走一步了。” 福生回去后又变成了那和蔼可亲的模样,看福生绘声绘色的描述萧子焱等神态,春璃和萧祁煜都笑了。 两人已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人鹿齿那边的平安书也送了过来,真是喜上加喜。 鹿齿回去后,帝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了,而过了八九月后,东胜国已开始转冷,萧祁煜让尚宫局做了不少的衣裳给春璃。 第一百五十六章:姐姐的礼物 到农历十月多,已天寒地冻,有雪粒滚落下来,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帝京也平静的很,连忙忙碌碌了一年的老百姓也可以好生休息休息,春璃和萧祁煜形影不离,进进出出都在一起。 两人更柔情蜜意不少,春璃为他们这合二为一的生活时常感觉忧心忡忡,春璃比任何人都清楚,一般人都三妻四妾呢更不要说萧祁煜一般的皇亲贵胄了,实际上纳妾一事,皇上也找萧祁煜聊了无数次,但萧祁煜每当和天子谈论到这个话题,要么选择“王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岔开话题。 皇上也无计可施。 最近天气不怎么好,要么万里雪飘一片白,要么天寒地冻。在这季节,倒是要防备边境上的事情,季凌云奉命去戍边,一来抵列强之辱,二来借职务之便招兵买马。 自然了,季凌云和季春熙一般,选择了另一重身份来掩藏自身的秘密。 正所谓无事生非,这日乃小阳春的一天,天气晴明的好,春璃知会了身旁的王振公公到坊间去,说是想找待诏郎秦怀桑来宫里叙话,下午,季春熙就到了。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计划,有安排的会面,陪同了季春熙一起到西宫的还有娘亲,夫人自处理进宫后鲜少见她,如今扮了老嬷嬷跟在背后,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娘儿俩过了一重一重殿宇,春璃的娘亲这才胆战心惊看向了西宫,发觉那西宫竟雕梁画栋美不胜收,门前鹄立了一群仪表堂堂的卫兵,严阵以待,好像随时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季春熙已习惯了在皇宫内行走,知只要规行矩步就好。 但夫人就不同了,当初她极力的反对春璃入宫,但春璃执拗,现如今尽管她还是很反对,但现实证明,有了春璃含辛茹苦才有了她们命运的转变。 她盯着金碧辉煌的西宫,一颗心跳动的紊乱极了,只感觉那颗心要从咽喉里跳出来,春熙回头看了看娘亲,丢给娘亲一个眼神。 夫人这才平静了些许。 母女相见,自有千言万语要说,春璃表面冷静自持,内心也翻江倒海。延请了季春熙和夫人进屋子,到内院后,自不会引人注目。春璃悲啼了一声,软倒在了夫人的怀抱,三人抱头痛哭。 “娘亲,娘啊!”春璃忍着剧烈的激动,唯恐大喜大悲对孩子不好,夫人也按捺住了喜悦,反观季春熙,倒平常心看待。 进入内庭,说不完的家长里短,春璃为娘亲再次请脉,依旧还开了药,夫人语重心长,夸耀春熙找到的如意郎君是个人品和学识都独一无二的,听的季春璃倒想要见一见。 但再追问,母女两人三缄其口,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因了这个,春璃感好奇。姐姐能找到乘龙快婿,这何尝不是让她开心的事? 但如今姐姐对自己心仪的对象竟是如此讳莫如深,这让春璃多少有点吃味。 继续问,唯恐姐姐腻烦自己,点到为止?又总感觉不合适,进入内庭后,母女三人都泪水涟涟,春璃鲜少动肝肠,但今日截然不同,确乎有点期待,转而那期待又变成了满天星,一点一点的散了。 “阿姐,在外面记得照顾好娘亲,任何事总要深思熟虑,不该认识的人敬而远之,那该认识的人却是想尽一切办法都要结识的,遇到任何问题处理不了的,立即联络我,知道了吗?” 尽管,季春熙已是大姑娘了,但春璃依旧千叮咛万嘱托,说了不少肺腑之言。春熙自有点腻烦,听春璃这么一说,季春熙俨然产生了一种被驾驭、**控的感觉,那感觉好像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在了自己的头顶。 尽管从头至尾季春熙都一清二楚,春璃做的一切目的都是自己,春璃和娘亲也聊了聊,夫人一打开话匣子就个没完没了,不外乎叮嘱春璃注意安全。 春璃含泪一笑,“娘亲,你看我生活的怎么样?锦衣玉食,可比你们洋洋得意,不要总为女儿担心。”春璃又将父亲冤案一事说了出来,娘亲一听,欣慰之余,依旧还提醒春璃小心。 其实春璃自己也清楚,皇宫乃龙潭虎穴,局势波谲云诡,人人心怀鬼胎,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了,她看似举重若轻,实际上心头压着的石头沉甸甸的。 春璃唯恐夫人担心,反反复复的强调萧祁煜和自己的感情,正在聊呢,王振已猫着腰进来,“娘娘,这是王爷让人给您和夫人等送的手炉,怕你们凉了。” 夫人握着手炉,这才眉开眼笑。她和萧祁煜向来没有交集,而将来相处的机会也微乎其微,但从萧祁煜那细腻的心思夫人已看出了什么。 “好,真好啊。”握着手炉,夫人再一次热泪盈眶,春璃看娘亲悲切,急忙站起身来为娘亲擦泪水,夫人看春璃大肚子还活动,急忙从春璃手中将锦帕拿过来,“好了,看到你找到了如意郎君,看到他对你好,我可真开心极了。” 回想到之前嘉定皇帝竟稀里糊涂将春璃嫁给了厉无畏,后来赐婚,萧祁祯、萧子焱竟主动要求春璃嫁给他们,还有那想要带春璃到南瞻国去的舒洱沄等等,娘亲总是意难平。 “对了,我从白龙寺求了一个平安符,春璃,这个给你。”夫人小心翼翼从衣袖中拿出平安符交给了春璃。 春璃也听说过白龙寺,更听说过寺内的平安符很灵验,其实,灵验不灵验不过在人心罢了,春璃含笑接过,悬挂在了脖颈上。 娘亲为春璃整顿了一下。 “我这里也有礼物,这是鸡血藤的手镯,你怀孕了,戴了这手镯几多好?”春璃将鸡血藤的手镯拿过来,欣赏了会儿。 要说金银珠宝,乃至玛瑙、砗磲汉白玉等,在帝京比比皆是数不胜数,已没有什么意思,但鸡血藤的手镯却是不同的。 东胜国是当轴处中,气候不冷不热,实际上并不适宜鸡血藤的生长,这鸡血藤生长的速度很慢很慢,等长到一定的大小,一截一截会形成两个疙瘩,工匠留下这疙瘩,然后用特殊的工艺一折弯,就成了手镯。 在帝京有两样东西求子不可多得,这第一是蓝色的琉璃,这是最珍贵的,第二就是鸡血藤的手镯了,春璃细细的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道:“姐姐,从小到大你从来不和我争,有好的你总送了给我,如今这手镯我喜欢极了,想必也来之不易。” “可不是怎么说?”春熙有点激动,面颊上飞起来潮红,但她一开口却将话吞咽了下去,“罢了,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到底也是身外之物。” 春璃也送了回礼,东西不多,但却很精巧,春璃让人包了起来,对王振吩咐道:“等会从仪门出去,仔细注意不要人跟随了,直接送到夫人和大小姐的马车上,知道了吗?” 王振连连点头。 时间可过得真快啊,才一小会就到分别了。 春璃并不敢让她们母女在这里逗留太久,毕竟这里的生活很有可能会被某个有心人看到,春璃再三再四的擦了娘亲和姐姐的泪水,才目送她们离开。 实际上,她是想要送一送她的,但毕竟还是忍住了。等她们离开,绿萝从旁边走了过来,“这些东西我给娘娘收起来吧。” “哦,好。”春璃失神的将东西交给了绿萝,绿萝握着平安符和鸡血藤的手镯放在了一个盒子里。 春璃感觉有点困乏,但却不睡觉,强迫自己在庭院内走走,她虽然没有做过娘亲,但却清楚的很,运动量适当,将来生孩子就不怎么痛苦。 第一百五十七章:既往不咎 在那个时代,生孩子可是在棺材板上翻跟头的事。 春璃到后院去,看到王振和连翘两人从一口井旁边走了过来,两人表情都很不自在,看到这里,春璃示意绿萝躲起来,等王振和连翘离开,春璃才狐疑不定的靠近了那口井。 “你下去看看有什么秘密吗?” 井口两边湿漉漉的,飞溅的水花弄得处处雪亮,春璃探头朝着里头看了看,这口井并非是食用水专用的井,而是用来浇花的。王振和连翘那是浇花之人吗?刚刚两人鬼鬼祟祟的,让春璃充满了好奇。 “我下去?”绿萝指了指自己,“我不要下去。” 春璃也不说话,转动了一下轱辘,握着绳索就准备下去,看季春璃不像是玩笑,绿萝涎着脸道:“我下去!我这就下去,找死去!” 春璃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不说,待看绿萝进入了井口,春璃唇畔才荡漾出一抹淡淡的甜笑。 对付绿萝就要这样! 实际上春璃明白绿萝是什么人,是什么心思。绿萝在里头扑腾了会儿,用力摇晃了一下绳索,看这动作十有八九是下面有什么秘密了,并且需要拽起来。 春璃虽怀孕了,但力量却不小,扭动轱辘将绿萝给拉了上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绿萝怀内多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生死未卜。 此刻才是大下午,春璃盯着那女子看了看,将她脸颊上的发丝撩开,五官清晰的映入眼帘,绿萝意外极了,她刚刚在黑暗中抓住人体就拖拽,她从来不怕死人,而根据人僵化的程度来推理,那人应该就是刚刚被连翘和王振丢下去的。 如果行动的快,应该可以救回来。 她只是救人心切,尚且没有留意究竟那人是何人,等搭救上来后才诧异,那声音吓丝丝的,“哎呦,是紫藤呢。” 反观季春璃,春璃平静到不可思议,别说绿萝打捞上来的是紫藤,就算绿萝打捞上来的是海怪,大概季春璃脸上也不会有很多的表情。 “弄到**来,救助一下。”春璃握着脉息听了听,发觉还有救,她将耳落在紫藤的胸口上,依稀仿佛能听到淡淡然的心跳。 这也不需医药箱。 绿萝抱着紫藤,带到了**,丢在美人靠上,紫藤**了一下,春璃看到这里,道:“有个小马驹在马厩里,你找了来,要避人耳目,最好不要让连翘和王振看到了,知道?” 连翘和王振将紫藤丢下后两人都回去休息了,别看连翘身份是嬷嬷,然而钟鸣鼎食的生活早根深蒂固,她时常吃的比季春璃还好呢,至于午休,这也是雷打不通的习惯。 那王振就不同了,王振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忙忙碌碌,脚不沾尘。 “为什么又是我嘛?”绿萝向来不服从季春璃,春璃也不说话,转身就走,看季春璃生气了,绿萝急忙去找小马驹。 等她去了,春璃在紫藤的小腹上摁压了一下,紫藤口鼻之中有污秽喷射出来,及诶这紫藤剧烈的咳嗽起来,春璃在她身上某个穴位按摩了一下,紫藤顿时停顿了咳嗽。 其实,紫藤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呢,哪里知道她表演的漏洞百出,春璃等早将她的一切秘密都看穿了。 大概也是她倒霉,什么事撞在了连翘手中,这才让连翘和王振有了杀人之心。 天气有点冷,紫藤的皮肤雪白,但春璃却看到紫藤的脖颈之下有一片深浅不一的霉斑,看到这里,春璃震惊了。 “这!”春璃纳罕,这一定是男人弄出来的,但可奇了怪了,紫藤并没有对象啊,难不成? 春璃还没想清楚呢,紫藤又喷出了一口湍急的粘液,接着浑浑噩噩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刻,远处的绿萝不情不愿的拖了一头小马驹过来,那小马驹比绿萝还不情愿,春璃让绿萝将紫藤放在马背上,紫藤大头朝下,绿萝牵了马儿围绕了一块石头转悠,大概有三圈,紫藤已喷出了不少的污水,至于绿萝,不过一笑了之。 接着,春璃靠近了紫藤,她用指甲嵌到紫藤的指甲缝里,用力一挤,紫藤顿时哎呦了一声苏醒了过来,结果却吃了绿萝一耳光,乍然到来的痛觉让紫藤变得木呆呆的,她低垂了眸子,湿漉漉的长睫毛惊心动魄的在颤动,看起来状况有点儿糟糕。 她盯着地面一看,当看到地上的脏东西和小马驹,顿时明白了什么,她咬着牙齿一动不动,好像个雕塑一般。 春璃看向紫藤,看到了紫藤肩膀上和手臂上的伤痕,看到这里,她的心一悸,“你活过来了,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就可以走了,之前你伤害过我们,算计过我们,如今都既往不咎了,但我很好奇,你这伤口是什么人弄的?怎么弄的?” 问到这里,紫藤颤抖了一下,犹如一个刚刚从热气腾腾的屋子带到冰天雪地去的人,那一份恐惧可想而知。 春璃以为不可能得到答案了,至于绿萝送紫藤走,哪里知道紫藤却起身,她先是对季春璃下跪,叩头,接着才道:“我其实早就不想活了,你以为我想给他做事吗?娘娘,您那样聪明绝顶,您身旁的几个人也不简单啊,奴婢哪里是您的对手?” 连翘是老奸巨猾之人,放着好好儿皇后娘娘的位置不去坐,非要冒充个老嬷嬷在西宫过活,这人不好招惹。 王振是皇上那边安排过来的人,然而皇上哪里知道自己的心腹之人其实也是萧祁煜的得力干将,为将王振安插在乾坤殿,萧祁煜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这多年来,王振日日在皇上身边走动,非但没有泄漏任何秘密,而且还取得了皇上的信任。 那嘉定皇帝是何许人也?那可不简单! 至于绿萝,绿萝是萧祁煜直接安排过来的人,她似乎一点弱点都没有,钱财和权益想要收买绿萝?不成!在绿萝的世界里,钱财和权益都会粪土一般。 其实,春璃的强大也是大家的强大,她拥有一群忠心耿耿的人,这一群人心甘情愿为春璃付出,尽管他们看起来一个比一个还奇怪。 看紫藤叩头,春璃不予理会,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护甲,那护甲在日光里放射出一抹寒凉的光,让人不怎么舒服。 春璃抚摸着,目光却落在紫藤脸上,紫藤终于平静了下来,“是萧子焱,是萧子焱啊!他是个变态,春璃娘娘,他是个变态啊!她想要弄死我。” 萧子焱看起来文质彬彬,他似乎不近女色,但私下里竟是这么一个魔鬼吗?春璃不敢想象紫藤是如何被萧子焱弄成了这等模样的,她只感觉后背的汗毛也一根一根的起来了。 有一年,嘉定皇帝催促萧子焱纳妾,萧子焱却拒绝,原因是他还没有为朝廷做过上面丰功伟绩呢,而女色又是最能动摇人心,最能改变一切的。 嘉定倒以为萧子焱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而萧子焱呢,就这个人设也保持了多年,的的确确“勋勋儒雅,君子如玉”,春璃不敢去想了。 “我让绿萝送你出去,我给你银子,你自己安排将来的生活,不要靠近他了。”春璃对紫藤没有什么好感。 “娘娘,谢谢娘娘。”紫藤立即叩头。 “我不相信你会痛改前非,但希望你不要为非作歹了,早晚作茧自缚,”春璃起身,盯着紫藤看了刹那,“紫藤,我让绿萝救你不过因为你我都身世可怜罢了,我不想看你泥足深陷,如今给了你重生的机会,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还是自甘堕落都是你的自由,去吧。” 春璃起身,似乎已不情愿和紫藤多说一句了,紫藤却膝行靠近了春璃。 第一百五十八章:紫藤的自新之路 “娘娘,您不杀之恩,奴婢没齿难忘,奴婢这里也有个问题准备问您,奴婢调查了您许久了,现如今奴婢想说,您……究竟是季胜平的女儿吗?”这个秘密,也是萧子焱想要知道的秘密。 紫藤在春璃府上许久,乃至后来和春璃到了西宫,她日日挖空心思就在调查这个,但这个秘密被严防死守,固若金汤,她一点不得其门而入。 此刻,两人已是要各奔东西了,紫藤实在是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调查,她隐隐约约觉得春璃和季胜平有关系,但却没有一项证据能证明。 “这个,”春璃回过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去吧。” 春璃对紫藤挥挥手,绿萝已没好气的提了紫藤的头发,二话不说就要带走紫藤,紫藤倒抽一口凉气,“娘娘,娘娘,奴婢愿意做娘娘的人!愿意做娘娘的狗!奴婢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如今虽倒门了,但毕竟骨子里和娘娘您一样啊。” “娘娘,求求您高抬贵手就让奴婢留在西宫啊,娘娘!” “娘娘!娘娘!” 但无论紫藤说什么,春璃都不为所动。 绿萝本是野蛮的女子,她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抓了紫藤就走,紫藤疼的龇牙咧嘴,“娘娘,我知道不少萧子焱的秘密,萧子焱的计划,您就留下奴婢吧,奴婢可以帮到您啊。” “绿萝!”季春璃回头,“放开她。”绿萝丢开了紫藤,紫藤哗啦一声就靠近了春璃,“娘娘,娘娘,奴婢一定会帮您的,一定会的。” 接下来,春璃和紫藤长谈,两人聊了不少萧子焱的计划,其实萧子焱做事密不透风,在他的身边,一切事都是按劳分配、按需分配的,专人负责专门的版块,其余人没有权利去介入,更不能去插手,紫藤知道的关于萧子焱的秘密真是微乎其微。 春璃看紫藤如此楚楚可怜,不禁叹口气,她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你跟在我身边,我从未伤害过你,尽管我已知你有你的心思!你日日在背后捅刀子,暗算我,我几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后,你若还留在我身边,却不可携二,如想要离开,我这就打发了你去。” 紫藤泪水涟涟,看得出是真心实意在忏悔,的的确确想要归队,春璃道:“罢了,就再给你个机会。” 紫藤涕泪交流,连连叩头。 从后院到前院,春璃问了不少问题,原来这紫藤和自己家一模一样,都曾钟鸣鼎食,如今倒了门,竟要做扫洒庭除的丫头,一想到这里,春璃又看向了自己,到底惺惺相惜。 第二日,春璃佩戴娘给自己的平安符,将那鸡血藤的手镯拿出来把玩,因看紫藤一双眼滴溜溜盯着看,春璃一笑,“这个怎么样?” “奴婢感觉很好。”紫藤眼内蕴出一抹贪婪之光。 “那就,”春璃起身,随手将鸡血藤的手镯递给了紫藤,毫不吝啬,“那就送了给你吧,怎么样?” 紫藤再次落泪,感激不尽的接受了这礼物,就在紫藤接过鸡血藤手镯的时候,忽然那手镯掉落在了地上,嘭的一声,从中间折断了。 一股刺鼻的粉末冒了出来,绿萝急忙保护住了春璃,春璃吸入了一点,顿觉恶心,剧烈的咳嗽了两声,许久那不适感才消失。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大家鲜少见这等凤毛麟角的东西,此刻折断的切面平整的很,春璃捡起来一看,发觉里头中空,在那中空的空间内致密的填充了不少白色的粉末,春璃是医官,自知道这是什么药粉了。 她分析了一下,不免后背发凉,旁边的绿萝看春璃表情不对,忙追问:“娘娘,这是什么东西啊?” “藏红花、”春璃目光呆滞,一字一顿道:“夹竹桃、桂枝、麝香、五行草。” 众人哪里知道利害,一个个面面相觑,眼神均很诧异。 绿萝准备去收拾,春璃却锐叫了一声“别动”,绿萝急忙收回手,犹如那手镯是什么毒虫猛兽一般。 紫藤和绿萝都呆住了,背后却出现了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娘娘,这是堕胎的药,东西却是娘娘的妹妹送来的。” 春璃回头看了看连翘,变故斗生,人人或多或少有点诧异愕然,但连翘的眼神却正常极了,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那样寻常。 是啊,她对一切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都司空见惯。 这样的招数也是她游刃有余对付了多年其余人的,在后宫内,食物内投毒,饰品内装毒,乃至于各种层出不群的手段都屡见不鲜。 连翘找了一盆水过来,将碎了的鸡血藤手镯丢在了里头,顷刻之间那粉末已全部都冒了出来,水面上出现了一片白色的霜花,连翘当机立断上前去,折断了另外一根,那另外一根也已折断,同样有霜花。 原来不仔细看竟不会看出那奇技淫巧拼接起来的痕迹,几个人看了看都感不寒而栗。 “娘娘,那护身符一定也有问题,丢了吧。” 被这一提醒,春璃急忙将贴肉而藏的护身符拿出来交给了连翘,连翘看都不看就丢在了池塘内,春璃看着那护身符载沉载浮,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娘亲和妹妹为何会煞费苦心送这些东西给自己,是她们被人利用了吗? 春璃哪里能想到这许多,她想要出宫去看看姐姐。 春熙向来驽钝,只怕为人作嫁还不自知呢,夫人也一般无二,但萧祁煜却不允许春璃出宫,理由很简单直接,“如今外面更危险,丢了东西也就罢了,设若那人在利用你姐姐,我们此刻盯着你姐姐,那人早晚自乱阵脚。” “那人如若果真目的是伤害我们的孩子,有了前车之鉴我们也可杜渐防萌,如今就让连翘等好好儿的伺候你,夙夜匪懈才是好的。” 春璃一怕打草惊蛇,二怕自己单独行动会让萧祁煜担心,只能按下不表。 自那鹿齿离开后,姐姐鲜少奉诏到皇宫来,春璃心头的疑惑好像一团乱麻一般。 过三天五天,春璃再一次见姐姐,她手上依旧还戴着那手镯,手镯已被王振找了奇技淫巧之人修复了起来,并不会看出任何痕迹,完美如初。 春璃佩戴着,春熙时不时的看向春璃的手腕,春璃含笑凝睇了一下她,“姐姐,你今日欲言又止,是否有哦什么话要说?” “春璃,我!”季春熙有点激动,一句话若隐若现到了舌尖,但却吞咽了回去,她似乎想要开启一个秘密给春璃,但似乎又考虑到了什么因素,转而选择隐瞒。 季春璃看向春熙,笑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倒是我这里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这手镯是从哪里来的,帝京似乎不多呢。” 春璃旁敲侧击,春熙的表情很自然,笑的很愉悦,“这哪里是一般家庭能有的东西,是他送了给我的,我看此乃稀世珍宝,就送了来给您。”季春璃听到这里,对那“他”充满了好奇。 “春熙,”她起身,柔柔的攥着春熙的手,循循善诱道:“春熙,那人究竟是谁?你从未告诉过我,这等喜上眉梢之事也需讳莫如深吗?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妹妹!”春熙起身,顿时变了脸色,她的表情痛切,悲凉,带着点儿不可言说,“春璃,从小到大你都给我拿注意,我穿过不喜欢的衣裳,吃过不喜欢的食物,我有多少不得以啊,如今和男人我要定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饰之毒 这还是季春熙第一次和春璃这么说话,她的声音冷峻,很有分庭抗礼的意思,春璃知道,姐姐从小到大都很自卑,如今是自己不小心踩到了姐姐的底线,她知继续问下去情况就糟糕了,只能适可而止。 “好吧,只要是你认定的人,我支持就好,怕是怕那人人品不好,你又少不更事,阅历浅薄,见的人心和人性都少。”春璃也不知道究竟说什么好,她依旧在温吞的旁敲侧击,她将鸡血藤的手镯送了过去,示意让姐姐看看。 季春熙已看过了,但却不知道这手镯内有什么秘密。 春璃从季春熙那傻里傻气的表情就知春熙被什么人利用了,“春熙,喝点茶水休息休息,妹妹没有旁的意思,你总知我。” 她到后面的小厨房,为春熙做了一碗蜂蜜燕窝,季春熙吃了后只感觉头晕目眩,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春璃给那冰糖燕窝内加了不少的蒙汗药,没有一个半时辰春熙不会醒过来,她示意绿萝和紫藤将季春熙放在云榻上,接着检查了春熙的饰品和香囊,乃至于钱袋和肚兜等等都检查过了,等这一切检查完毕,季春璃直挺挺的倒了过去。 “啊!娘娘,娘娘啊!” 春璃和紫藤震惊不已,两人眼疾手快去搀扶,季春璃从来没有这样反常过,绿萝看春璃蓦地昏睡了过去,急忙凑近去掐人中,那锋利的长指甲已弄破了春璃的人中穴,季春璃这才醒过来。 后院一有骚动,前院的萧祁煜急忙到后头来,他还在花厅内午休呢,听福生说了春璃的状况,急急忙忙就走,这一路过来地面滚烫,秋老虎流金铄石,让地面变成了流动的岩浆,萧祁煜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赤脚进入了屋子。 他看季春璃昏昏沉沉,急忙去搀扶,春璃已缓慢起身,“世子,世子啊。” 看季春璃情绪不好,萧祁煜也呈现出少见的慌张,伸手立即握住了春璃的手,“怎么?究竟怎么一回事啊?” “春熙她的香囊和钱袋脑子与随身携带的胭脂水粉内都有堕胎药啊,这些药也不知道用了多久了,她以后十有八九不能怀孕了啊。”季春璃想不清楚,何人如此居心叵测。 一开始她还以为那人借用了春熙的手送了礼物给自己,其目的不外乎是算计自己的腹中胎儿,如今这么一看,季春璃算是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竟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那人主要算计的是季春熙,反而是她季春璃被捎带算计上了,春璃难受极了。 “怎么办,告诉姐姐吗?”她惭愧而自责,她恨自己没能关注姐姐,她开始讨厌这个工于心计、不择生冷的自己,这小半年来她也做了不少瞒心昧己的事,难不成风水轮流转,一切的一切都转回来了吗? 但要遭报应,老天啊!你也不该伤害一个无辜者,一个局外人啊。 萧祁煜建议春璃不要说,一方面让春璃做药给春熙,春璃只能强打起精神,到季春熙离开的时候,春璃的药丸子已做好了。 那是艾虎脑做的,闻起来有点花儿的清香味,叮嘱春熙如何用如何用,春熙倒比较听话,“我怎么睡着了啊,快拿镜子给我看,呀呀呀,脸上怎么有了凉席的痕迹?”季春熙大惊小怪。 看春熙这傻里傻气的模样,春璃比先还难受。 春璃盯着季春熙看了看,她的视线从季春璃的饰品到衣裳,再到璎珞钱袋等等都一览无遗,看着看着她竟有了泪水。 曾几何时,家破人亡,一张圣旨改变了季胜平一家命运的时候,春璃没有哭!刚刚入宫学习武功时候,春璃没有哭!被萧子焱伤害的时候春璃依旧没有哭,但此时此刻,春璃的泪水竟潸然。 姐姐,你怎么如此傻兮兮。 季春熙看春璃哭了,竟上前擦拭掉了春璃的泪水:“阿妹,你身怀六甲了,哭什么哭?哭起来却不是对孩儿不好?” 闻声,季春璃才收敛了声音,送春熙出宫的路上,季春璃道:“姐姐,如今你在外头我在这深宫内院,想要照应你和娘亲却是不能,但凡是入口的东西都要好好的检查检查,一切吃穿用度都要谨慎小心,明白吗?” 现如今的季春熙刚刚进入一人生活的轨道,就犹如脱离了甲长约束的小孩儿一般,叛逆的可以,虽然表面上看似很同意春璃的话,但实际上已有点厌烦季春璃的老生常谈。 回去后,季春熙早将春璃的话抛诸脑后了,这更给了下毒之人更多的机会。 回到家里,季春熙看到了萧子焱,她已许久没有见到他了,每一次在公开的场合看到萧子焱,季春熙都恨不得扑过去抱着萧子焱诉衷情,但她每一次都在压抑自己的心,今日终于可以放浪形骸好好的拥抱一下他了。 两人互相抱着,季春熙感动极了,淅淅沥沥的泪水好像四月天的雨水。 “许久不见你,看看你,又是瘦了不少。”萧子焱一面说一面拿出个项圈套在季春熙的脖颈上,那项圈内依旧是中空的,放了麝香、桂枝、藏红花以及夹竹桃和五行草等,女子用这等东西时间长久就丧掉了怀孕之能。 季春熙不是季春璃,甚至于她从来没有将春璃的谆谆告诫放在心头,听都没有听季春璃的话。 萧子焱忽然看向了季春熙的手镯,似乎看出了什么问题,他握着季春熙的手看了看,蓦地明白了什么。 “春熙,这我送你的手镯可有人动过吗?”萧子焱目光凝重,被这冷肃的目光吓到了,季春熙大摇其头,今日她唯一去过的地方是西宫,唯一有过密切交流的人不外乎是妹妹季春璃罢了。 “拿下来我看看。”萧子焱容色紧张,肃穆,季春熙哪里知道萧子焱这是什么意思,急忙将手镯拿了下来。 萧子焱不由分说将手镯在桌上一磕,里头一股白色的粉末已标射了出来,顿时屋子里乌烟瘴气,谁也想不到一个银手镯内竟可填充这么多粉末。 “这是什么?”季春熙后知后觉,后背发凉。 萧子焱一把握住了季春熙的手,“你今日到哪里去了啊?今日遇到了谁人?” “我、我、我到皇宫去了。”春熙讷讷开口,萧子焱道:“春熙,有人给你藏毒了,你自己看看吧。” 萧子焱拿出了季春熙的香囊等物,一一检查,不少白色粉末泄漏了出来,季春熙看到这里只感觉天昏地暗,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了,要非萧子焱抱住了季春熙,此刻她早一蹶不振。 “我到西宫去了。”但季春熙人是愚昧了点儿,却从来不会无端端的去怀疑妹妹,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萧子焱问出了多久之前就怀疑的话,“春熙,你和世子妃娘娘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之前季春璃无数次的强调过,让季春熙在外面万万不可说漏了嘴,她们的身份一旦曝光,不但不能为父报仇,还可能兵连祸结。 尽管现如今的季春璃已很厉害,但“欺君之罪”一事却十有八九逃不过,季春熙左右为难,一边是苦苦相恋之人,一边是同生共死的妹妹,孰重孰轻她一时半会的确说不明白。 她犯难极了,看季春熙在思考,萧子焱连忙道:“春熙,我这都是为你好,你不相信我吗?我们认识也有一年了,这一年来,我可伤害过你?调查过你?算计过你?我对你有过隐瞒吗?而你对我来说就是个秘密。” 第一百六十章:心之全蚀 萧子焱愤怒的转身,凶狠的眼盯着荒寒的月,季春熙早爱他爱的痴狂,此刻咬咬牙,终于将秘密说了出来。 “三殿下,我相信你,我将这一切秘密都和盘托出吧。”接着傻了吧唧的季春熙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关于自己如何做女状元,季春璃如何含垢忍辱潜伏在皇宫,如何调查秘密等等都说了,萧子焱听的震惊不已。 他此刻一分析,得出了结论。 一开始他以为萧子焱和季春璃是利用关系,但逐渐的发现情况并非如此,他们互帮互助互惠互利,一言难尽。 当得知这个后,萧子焱也明白了,这季春熙身上饰品内的秘密一定是季春璃发现了的,事进展到这里,是萧子焱罢手的时候了。 “今日,你妹妹可和你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萧子焱忽然问了一声,季春熙回忆了一下,“哎呦,今日妹妹无数次的暗示我要小心身边人呢,说让我注意什么饮食起居吃穿用度,敢情是在说这个吗?” 一母同胞,为何一个如此冥顽不灵,一个如此聪明绝顶? 季春熙和季春璃已是两个极端了,萧子焱看季春熙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此刻不由自主想要挑拨离间,就季春熙的智慧,随意两句话也可颠倒黑白。 但此时此刻,他却不着急去构陷季春璃,时间和机会有的是,等一等再说。 “好了,我明日找医官来看看,你最近很有可能被人监控了,我就不来看你了,对了,春熙,为了你好,你还要和我表演一段戏码给监控你的幕后黑手看,我们也要混淆视听,你最近岌岌可危。” 这么一说,季春熙只感觉燕巢幕上,急忙抱住了萧子焱的腰肢,看来竟如枯藤绕树一般,一分一毫都不想分开了。 萧子焱回身,也抱住了季春熙,两人目光一交汇,萧子焱郑重其事道:“你听……”他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季春熙,季春熙竟一点没感觉到萧子焱是在和季春璃斗智斗勇,一时之间只是点头,倒对萧子焱感激不尽。 第二日一整天,季春熙都忧心忡忡,说不上究竟怎么一回事,只感觉心跳加速,如坐针毡,无数次出去探看,却唯不见萧子焱到来。 而在不远处,沈寄和沈离已埋伏好了,她们两兄弟在执行萧祁煜和季春璃的命令,季春璃胎相知道这天外来客究竟是何人了,究竟那人还有什么目的,藏毒的事是此人做的吗? 要非季春璃身怀六甲,这一切事情她可不情愿假手于人。 夜半,一群人朝府上来了,季春熙看那一群人到了,眼神微微错愕,但好在黑夜遮蔽住了一切,也掩藏住了一切,以至于对面的沈寄和沈离看到的仅仅是季春熙迈着轻快的步伐靠近了那一群人。 迎面走过去打头的男子是个面如冠玉一般的人,傅粉何郎,貌似潘安宋玉,真正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就眉清目秀,鬓若刀裁。 沈寄和沈离奉命前来,他们满以为会看到萧子焱或者王府的人,但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那一群纨绔装扮的人是她们素不相识的。 走到状元府,两人心照不宣一笑,在季春熙看来,这是她唯一一次的聪明了,而她哪里知道,她从头至尾都是个愚昧不堪、冥顽不灵的笨伯! 进入花厅,一群随从已簇拥了那男子到里头去,进入内庭,那白面书生一般的男子淡淡道:“殿下要我来的,殿下说姑娘这里已不安全了,要姑娘多多注意,二来,最近他就不常过来了。” “好,好。”春熙一听到萧子焱的消息,顿时愉悦,一个劲儿的点头。 “还是和之前一般,殿下联络你,我是混淆视听鱼目混珠的。”那男子盯着季春熙看了看,发觉季春熙美的脱俗,但却有点儿呆,她的反应力很慢,真是“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春熙哪里知道对方在心头已将自己好生评价了一番。 季春熙对来人言听计从,人家说什么,她就听什么。那人看季春熙竟是个如此好控制的人,不禁索然寡味。 “我叫薛炎,殿下给的名字,以后你我在外面要表现的情投意合,这是我的资料,”薛炎一面说一面将一张纸送到了她的面前,季春熙一看,面上顿时浮现了一抹淡笑。 只要是萧子焱的命令,她都欣然服从,得亏萧子焱没有让她杀人去。 “好,好,我都知道了。”愚昧的季春熙还唯恐给萧子焱拖后腿了,一个劲儿的点点头。 薛炎和季春熙在屋子里聊了会儿,大概到月上中天,薛炎告辞,春璃起身去送他,此刻两人已表现的很是熟络。 沈寄和沈离本是大老粗,一看这两人若即若离从屋子出来,竟误以为他们是那种关系。 “另外,”走出门口,薛炎凑近季春熙,几乎要耳鬓厮磨了,“另外殿下要我告诉你,此事一结束就要你做王妃,这可是正室,你可考虑考虑,如若没有什么异议,此事就提上日程了,专门等鸿胪寺那边给个好日子。” 季春熙还以为自己“傻人有傻福”呢,实际上她自和萧子焱认识并且坠入爱河后,唯一的目的就是嫁给萧子焱,如今可算得偿所愿。 季春熙听到这里,兴奋的热泪都夺眶而出,她想不到自己这么快就和他修成正果了,一切快到不可思议,“果、果真吗?”季春熙擦拭了眼角的荧光。 “耳朵。”薛炎故意在这里乔张做致,这也是萧子焱的吩咐,以便于让沈寄和偷窥者误会他和季春熙之间的关系,季春熙是个傻白甜,急忙将耳朵凑近了薛炎,薛炎又道:“君无戏言。” 只这几个字,就好像一股温暖的泉流冲开了他的心房,季春熙心花怒放,差一点没有在原地跳舞,沈寄和沈离一看季春熙这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模样儿,不禁将眼见到的信以为真了。 两人回到西宫后,看季春璃正在发呆,手中的书已许久未尝翻一页半页的了,绿萝看沈寄回来了,凑近春璃道:“沈将军来了,娘娘。” “哦,来得好!”谁也不知春璃在想什么。 “可调查的怎么样了?”按照季春璃的推理,最近这一段时间萧子焱是一定要到季春熙府上去的,她也不知萧子焱和季春熙已发展到什么模样了,刚刚她正在为此而惆怅。 沈寄和沈离都是大老粗,两人哪里知道情情爱爱卿卿我我之事,她们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都说给了春璃,春璃一听,蹙着眉,“可奇了怪了,薛炎,哪里来的薛炎,调查一下。” 春璃下令后沈寄沈离立即去调查。 她叹口气,眼盯着远处,忽而萧祁煜从外面走了进来,夫妻这一见面,两人都很欢喜,春璃立即让人送吃的过来,两人对面而坐,吃了东西后,萧祁煜循例还将耳落在春璃的肚腹上听,只听里头有震动之声。 “孩子已很大了,”季春璃笑,“有三寸金莲那么个模样。” “哈哈,好极了。”萧祁煜很开心。 春璃和萧祁煜聊了关于季春熙的事情,萧祁煜意思让春璃去保护姐姐,春璃点头,“那也是臣妾义不容辞的事,只事情似乎很奇怪,如今也说不清楚了。” 第二、第三天,依旧还见那薛炎去找季春熙,两人情投意合,竟是日日都要见面。 春熙和薛炎聊的很好,经调查,季春璃手上有了这么一份资料,她看了看,发觉这薛炎出生在玉堂富贵之家,家里就他一个男丁,祖祖辈辈都是穿金戴银的生意人,至于这薛炎自己,他并无不良嗜好,春璃看了资料后,那颗心终于落了地。 第一百六十一章:不尽如人意 过几日,春璃准备见一见季春熙,季春熙也欣然前往,她姐姐是世子妃,身份尊贵不可一世,原本时常走动才是大雅之事。 春璃看春熙到来,自喜笑颜开,攥着春熙的手闲话家常,很快两人就聊到了婚姻大事上。 春璃道:“姐姐,你也该做一做准备了,若是那男子果真品德好,嫁了吧。”这就是季春璃的标准,她从来不去看对方的身份地位,在她看来,就算是有泼天的富贵,用不完的金银珠宝未来呢,早晚还会挥霍的一干二净。 至于那位高权重几个字真正是沙上建塔了,曾几何时她们家的门楣真让人高不可攀,多少世家弟子想要和她们往来都被拒之门外了。 但现如今呢? 现如今真可谓应了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了,春璃不去想这个也就罢了,这么一想,蓦地感觉难受,之前是家族的荣耀耽误了姐姐,在那个时代女孩儿十三岁就开始寻觅夫君了,春璃十六岁嫁给了萧祁煜,这已算是晚婚晚育了。 而姐姐今年也十八了,恰是嫁人的年岁。 季春熙忽然感觉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敬重,向来季春璃都将她看作个小孩儿的,但唯独今日,在季春璃眼中,自己和她在一个等量齐观的水平线上了,她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原本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事娘亲只怕忽略掉了,倒不是娘粗心大意,她哪里知道你们发展到什么阶段什么程度了,如若那男子果真是爱你的,妹妹倒是支持你嫁给他,人只有嫁人了才会真正变成大人。” 春璃也是嫁人后才体会到人生之甜,生命之美,她之前单身的时候,总感觉什么都危险,虽然内心足够强大,但无时无刻不在渴望有个人依靠,这大概是一切女子与生俱来的柔软。 “妹妹,你已知道了他的身份吗?你已知道了他是谁?”听季春璃这么一说,春熙似乎明白了什么,挑起来眉毛看向春璃,春璃也不好说自己一无所知,含混道:“人也还可以,只你相处的时间长,自己去判断吧。” 季春熙知春璃是举一反三的聪明人,大概春璃已从娘亲亦或者其余的途径知道了自己和萧子焱的关系,之前她还惴惴不安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告诉春璃,而又要如何去开口说呢。 此刻这么一说,似明白了什么。原来春璃果真见微知著,已知她要嫁给他了,春熙缓缓道:“人是很好的,只是身份地位有点儿和我不匹配,但既遇到了,也不能幸免。” 季春熙这么一说,春璃错误的以为季春熙在嫌弃薛炎生意人的身份。 别看生意人日进斗金,在古代社会却是下九流里的下九流,自不会被人看重,与其说季春璃是季春熙的妹妹倒不如说春璃是季春熙的良师益友,在这个当口,春璃倒是要矫正一下春熙的认知。 “阿姐,他那身份,帝京也比比皆是,找男子何苦总去攀比身份云云,值得就是好,那不好就不值得,就这么简单。”是的,在季春璃认知里,值得的就是好的,那不值得就丢开手不去理会。 季春熙想不到春璃竟会如此认可萧子焱,朝廷里还有不少人说皇族的关系分崩离析乌烟瘴气,如今这么一看,发觉皇族人人之间都很要好,都很投契,俨然不是外界口中的模样儿。 “春璃!”春熙激动极了,攥着季春璃的手,从小到大这些大事情都先要季春璃点头首肯,春熙才去做,如今她误打误撞认识了如意郎君,想不到竟也是季春璃看好的,这一份默契可是培养都培养不来的。 两人都笑了笑。 “春璃,你果真同意吗?其实前一段时间我就准备将这秘密告诉你了,我今日就要和盘托出,他对我很好,为我解围!理解我!包容我!可怜我!同情我!对我真正无微不至,春璃,他大概是除了爹爹外对我最好的异性了,春璃,你能理解这个?明白我的感受?” 季春熙已语无伦次,在她看来,萧子焱就算是闭眼随意去抓一个女孩也比自己更好,更聪明,但萧子焱却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了她,并且将她高自标置,让她做他那独一无二的皇妃。 “姐姐,你感觉他怎么样呢?”季春熙哪里知道,她口中的“他”和季春璃口中的“他”并不是同一人。 而聪明绝顶的季春璃哪里知道,她们硬生生被萧子焱摆了一道,两人竟就薛炎聊了个不亦乐乎,春璃道:“我自然不如你一般了解他,但你人虽然有点傻里傻气,却不会看错人,是也不是?” “是,是,是!”被认可的滋味儿真好,季春熙道:“如若有合适的良辰吉日我们就要谈婚论嫁了,按理说多少都该找妹妹您操控大局,但如今的我是秦怀桑,而更不就好给妹妹你添乱,就等婚配结束后再说吧。” 春璃点点头,倒是感觉季春熙已聪明绝顶。 两人这么一聊,都十分惬意,春璃不希望春璃将来能大富大贵,其实真正的好的生活,真正的幸福和甜蜜不过箪食瓢饮罢了,真情往往就在举步维艰之间,她看春熙的确心仪薛炎,也就提前送上了婚礼的祝福。 送季春熙离开后,春璃倒开心了起来。 季春熙乐极,回去后下人报说萧子焱来了,她已八九天没见萧子焱了,昨天晚上还问薛炎萧子焱什么时候来,想不到今日萧子焱就空降到了她家,此刻春熙快乐极了,“殿下,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顺便带个好消息给你。”萧子焱起身,莞尔一笑,如此风流倜傥,如此让人过目不忘。 春熙早被那魅惑的笑征服了,“殿下。”春熙抱住了萧子焱,萧子焱也伸手抱住了她,两人情深意切,看来恨不得合二为一。 春熙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她说出了季春璃对她们的支持和祝福,萧子焱听到这里竟手舞足蹈哈哈大笑,季春熙鲜少见萧子焱如此兴高采烈,她也跟着笑了。 “那就好,但愿我带给你妹妹的是惊喜而非惊讶。” “那自然是惊喜了,妹妹叮嘱我,找男人呢就要找情投意合的,家事背景倒可忽略不计。”萧子焱笑的前仰后合,似乎用自己那大幅度的肢体语言来迎合他的话。 这一晚,两人推杯换盏,喝到了斗转星移,不知不觉季春熙就喝多了,这一喝多,萧子焱就靠近了她。 “啊,三殿下,我御前失仪了,我要去睡觉。”季春熙酒量本就浅薄,今日就着情绪,一口气竟喝了不少。 此刻,萧子焱却凑近了季春熙,他本是调情高手,他在季春熙的脖颈上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让春熙心乱如麻,她眨巴了一下星眸,期望的看向萧子焱,“殿下。”萧子焱已和季春熙耳鬓厮磨。 这又是意料之外的了,在之前,两人也有过蜻蜓点水一般的吻,然如今晚一般如狼似虎的吻却还是第一次,季春熙既恐慌又胆怯,而在这一份惴惴里竟凭空里衍生出了一种期待。 两人拥抱在一起,萧子焱的手已不规矩,尽管如此,季春熙却放任自流,他想要做什么,他都听之任之。 接下来,萧子焱将季春熙放在了圆桌上,春熙沉溺在那挑逗和探索之中,她知道,今晚是自己成长阶段一个重要性的标志,亦或者说,今晚之前的自己是个少女,那样情窦初开,那样少不更事。 但过今晚后,自己就是成年女人了,她将华丽丽的蜕变成一个风情万种的烟视媚行的女子,而这样具有女人味的女子,实际上也是她在想要变幻的角色。 第一百六十二章:帝心已查 萧子焱的手似乎带着火焰,移到哪里哪里就燃烧起来,季春熙感觉胸膛里的火已一簇一簇的燃了起来,她被动的闭上眼睛,被动的接受陌生的爱。 “啊!”意乱情迷之间,春熙猝然大叫了一声,她本能的想要推开萧子焱,然而萧子焱却余勇可贾…… 一切都结束了,第二日萧子焱早早的离开,记忆似乎清除了个一干二净,而春熙呢,她一脑子都是萧子焱,包括昨晚那如狼似虎的他,也包括白日里那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他。 她在等,等他兑现诺言,她现如今已一点都不怕了,她将自己全部都交付给了他,从那事后,她已全身心都沉浸在了愉悦里,欢乐之中。 等待并不漫长,萧子焱纳妃的消息已不胫而走,这消息一石掀起千层浪,在西宫,茶余饭后绿萝和春璃聊起来萧子焱的婚事,春璃倒百思不解,“这也不知究竟萧子焱在闹什么迷魂阵,从来不见他有什么心仪的女子,忽而就成婚?” 春璃只感觉奇怪。 不要说季春璃了,连萧祁煜都变成了丈二和尚,两人也就此事聊了起来,后来两人将萧子焱突如其来的婚姻看作了是政治方面的必要,如犀牛和犀牛鸟。 此事,竟很隆重,萧子焱亲自到鸿胪寺去让钦天监看了日期,日期已迫在眉睫,本月的中旬是上好佳的日子,一切安排的虽然仓促,但细节上却考究到不可思议。 距离婚期迫近,萧子焱送了请帖过来,宴开在水绿南薰殿,人们都想要过去观瞻萧子焱的王妃。 如若放在之前,季春璃哪里有资历会被邀请,但时移俗易,今日的季春璃已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因此,反而成了被邀请名单里不可或缺之人。 甚至于萧子焱登门拜访,再三再四的强调,让萧祁煜和春璃必须过去观礼,所谓“盛情难却”,二来他们的位分和辈分都略高一点,因此两人欣然点头。 或者同气连枝之故,萧祁煜实在是太了解萧子焱了,过去之前握着春璃的手,那双黝黑深沉的眼盯着她,“也不知这又是什么鸿门宴,真想一想也让人不寒而栗,你过去后莫要和我分开。” “怕什么,”春璃低柔的笑着,视线绵延多情,“有王爷您在,他做什么不都是班门弄斧?” 两人相视一笑,这一刻,萧祁煜感觉春璃美不胜收,而那一份美是之前从未发觉到的,他们的关系如此静水深流,以至于在很多时候竟都会遗漏一点什么。 春璃是常看常新之人,和那乍然惊艳后归于平淡的美不同,她的气质和魅力就好像绽放的花,一点一点让人心驰神往,最近萧祁煜时常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她看,这不免让春璃有点惶惑,她急抚触了一下樱桃红的脸,“怎么搞的,王爷在看什么?” “春璃,你如今越发美不胜收了。”萧祁煜的视线粘连在春璃的脸上,一时之间竟是不可移动了,被人这么一看,春璃不觉不自在,反处之泰然。 “世子,您也让人刮目相看。”季春璃故意加重了那“看”字儿的声音,两人都会心一笑。 因那边再三再四的过来邀请,因此萧祁煜和春璃自不可无数次的推诿,两人收拾整顿了会儿已到“不得不”过去的当口了。 绿萝和沈寄等伺候了他们过去,沈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停的捕捉着周边危险的气味,好像一只鹰隼。 至于绿萝,别看这臭丫头平日里有点粗枝大叶,但实际上却聪明绝顶,对什么事都一丝不苟,她的步履始终保持和春璃一致。 另一边,萧子焱的人已进入了水绿南薰殿,因萧子焱要婚娶,连卧病在床的皇上也心情愉悦,竟也过来观礼了。 春璃听说皇上到了,又感觉奇怪,她回头看了看叶海勇,“叶将军,等会儿要看好,注意皇上的安全。” “知道。”叶海勇点头,春璃的命令短小精悍,他回的快,也一般的简洁。众人进入水绿南薰殿之前发生了一幕可大可小的插曲,因季春璃怀孕了,所以她是乘坐了肩舆过来的,但到殿宇门口却要步行已保证尊重。 春璃刚刚下了肩舆,迎面就撞过来一人,要非绿萝动力推开,那人已硬生生撞在了春璃身上。 春璃定睛一看,原来是迟美。 “阿美,你怎么在这里?”按理说宫廷内的宴会,她这闲杂人等不允许来参加,其实这些宴会背后都是正儿八经的政治博弈,春璃唯恐不相干的人卷入了,在春璃眼中,迟美就是一干二净的水仙花,美丽而芬芳,最好莫要卷入这一场阴谋。 但迟美就不同了,她今日无意间在殿宇内闲逛,却听到了秘密。 “春璃姐姐,姐、”迟美一激动,声音结结巴巴,看迟美这样,绿萝锵然一声拔剑,示威一般的盯着迟美。 迟美想不到她已没有资格和春璃说话了,春璃摁住了绿萝的手,“绿萝,你不要吓人了,她显是有话要说,你说吧,迟美,你说了就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今日不要出现在宴会上,里头危险极了。” 在季春璃看来,这个看似简单的宴会,里头却蕴藏了不少复杂而勾心斗角的阴谋,这是杀人不吐骨头的较量,是权利和权利的碰撞,何苦来哉牵涉个不相干的人? “春璃姐姐,你快阻挠此事,万不可让萧子焱成婚,否则后果不堪设……”她才听到这里,绿萝已不耐烦的皱眉,丢给了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看到这眼神,迟美后退了小半步,她终于知道了,她毕竟和她们还是格格不入的,她终于明白了,季春璃口口声声叫自己“妹妹”,这不过是表面的罢了。 季春璃的确是舒尔雅口中那无所不用其极的小魔女,她被那眼神一恐吓,肚子里的秘密都吞咽了回去,在这秋高气爽的午后,季春璃只感觉到迟美好生奇怪,她是在欲言又止,但春璃却没能感觉到迟美封闭了什么秘密。 “阿美,你有什么就说吧。”季春璃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明白自己不该忽略她。 “没、没有了。”迟美已不决定提醒春璃了,她冰冷的转身,丢下一串漠然的脚步声给春璃。 春璃斜睨了一下绿萝,“要你保护我,你怎么这样?你吓到了她。” “吓到了她也比让她蹬鼻子上脸的好。”绿萝向来如此,春璃也习惯了,她看迟美远去的背影,一时之间思虑万千,人品季春璃多聪明绝顶,到底也不可能猜想到事情是怎么样的,而她又有什么暗示。 春璃叹口气进入了殿宇。 萧子焱已到,萧祁煜看春璃来了,伸手握住了春璃的手,季春璃和萧祁煜肩并肩,柔情似水,对面是盛装华服的萧子焱。 “今日三弟成婚,你这事也仓促,我们准备的也草率,不过随意送点儿礼物,你可不要介意。”萧祁煜一面说一面丢给福生一个眼神,福生急忙挥挥手,背后那一群侍女和太监上前,他们每个人手中托盘内都有礼物,要么是女子的头面,饰品,要么是衣裳与鞋袜之类,所谓的“草率”自然是谦词了。 事实上萧祁煜不但认认真真去准备了礼物,且还准备的很完备,萧子焱一一笑纳,感激不尽。 春璃看向萧子焱,“也不知道三弟这另一半是什么人,从来都深藏不漏。” “说起来那人你们也都认识,此刻还不到揭晓迷局的时候,等会儿你们一看,一切不就都真相大白了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面纱下的三王妃 春璃不着急知道那压轴的人是谁,但却很好奇。 萧子焱的婚礼的确好生奇怪,从头至尾都让春璃猜不透。 萧子焱也不是说破。 皇上也送了礼物,之前他比较看好萧子焱,但后来发现萧子焱阴鸷、邪佞,手段和花样很多,他有的是小聪明,但却缺乏一国之君该有的大智慧和气度。 让这样的人做国君,自然是亡国的征兆了,而萧祁煜就不同了,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看起来数不胜数,人人都道萧祁煜一定会以权谋私坑害皇上了,但想不到萧祁煜执政的这一段时间,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他一点儿没有忽略皇上,甚至于一旦遇到事情就找皇上商量,逐渐的嘉定皇帝看中了他,如今帝王的继承人已是毫无悬念的了。 之前那“花落谁家”的猜想完全不复存在。 春璃倒是有点如坐针毡,到目前为止,萧子焱还没怪异的举动,甚至于季春璃和萧祁煜已设想过了,莫非萧子焱是借婚礼之名,行刺杀之事?因了这猜想,两人还特别抽调了不少人去保护皇上。 然而一切都十分平静,这内庭,萧子焱的人寥寥无几,刺杀云云完全没有可能。 皇上也送了礼物,萧子焱一一笑纳。 春璃看了看嘉定皇帝,发觉皇上气色还很好,一点不像是行将就木之人,但为保证皇上安全,春璃还是借口要给皇上请脉,凑近了皇上。 嘉定皇帝看春璃已迫近,眉一动笑了笑,“你说,他这是有什么阴谋?” 实在是知子莫若父,嘉定皇帝早知萧子焱有什么阴谋诡计了,但一时之间还猜不透,春璃和嘉定皇帝在一起,两人说话的声音不会被第三个人偷听到的。 春璃将四下里梭巡的视线收了回来,“按说,一定是什么阴谋,但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风平浪静。”春璃什么奇异的东西都没有观察到,她有点微微的懊恼。 这一着急,又忽然小腹疼痛起来,她是准备帮天子排忧解难,但一点都看不穿,皇上到底是老成持重,许久后他幽幽的叹口气,“春璃,朕似乎已经想到了,阴谋就在那新娘子身上。” 季春璃观察到的,嘉定皇帝观察到了,季春璃没有观察到的,嘉定皇帝也观察过了。这么一说,春璃倒也认可,“那一定是新娘子的身份了,对吗,父皇?” 唯独有这一刻,春璃是真正将嘉定皇帝看作了值得尊重的长辈,而之前他调戏她事,春璃早选择性失忆了,皇上之前不看好春璃,只认定了春璃是一个手段很好的医官,如今逐渐的发现季春璃可比自己想象的厉害多了。 “是!”嘉定皇帝点点头。 许久的沉默后,嘉定皇帝忽然盯着春璃看了看,下一刻,他说出了让季春璃猝不及防的话,“季春璃,朕问你一句话,季胜平是你爹爹吗?” 季春璃做梦都想不到皇上竟如此厉害,他一点转弯抹角都没有,一针见血将春璃的秘密挑开了,春璃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任何一点点回答不好都会杀头。 “朕早就料到了,春璃,朕这里只有一句话,朕不会伤害你,如若朕对你有歹心,你是没有可能活到现在的。”皇上这么说,春璃闻声,黯然神伤。 “回皇上的话,臣妾的爹爹的确是季胜平。” “他是被朕下了处决的,春璃,但朕好生奇怪,你杀朕等机会多了去了,为何一次次都失之交臂呢?”嘉定皇帝早猜想到季春璃的身份了,他退居下来后,一天有的是时间胡思乱想,只可惜这些看似诡异的思想一个个都没有得到求证。 “皇上,如若我是天子,”春璃对事不对人,这也是春璃为何之前不对皇上下手的主要原因了,“谁治死了我的小公主,我也会杀了她全家的。” 这叫天子之怒,春璃能理解。 “你对朕恨之入骨?”嘉定皇帝瞅了瞅春璃,说真的,他希望修复自己和季春璃之间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或者是一种第六感在作祟,他莫名感觉在将来的政治舞台上,将有属于季春璃的一片天。 “自然恨之入骨,但恨和恨也不同,后来臣下发现事情和您关系不大,这是个阴谋,嫣然公主一定知道了什么秘密,有人想下手弄死她,但一时半会找不到十分好的手段,我爹爹恰不小心堕入了他们苦心孤诣编制的陷阱之中,仅此而已。” “您是旁观者,您未必就分析出问题了,春璃是恨您,但后来看您做事,的确不是昏君的模样,春璃只能放弃对您下手。”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下令处决了季胜平的虽然是嘉定皇帝,但实际上后面那翻云覆雨推波助澜的手却不是他,嘉定皇帝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季春璃没入宫之前听说这么个故事,说应后是个狠毒的女人,忽一日她穷极无聊找了几个太监下棋,博弈的途中,太监握着一枚棋道:“奴才杀老祖宗这匹马”,因蜡烛和太监一句“杀马”的话,应后勃然大怒,“你杀我的马儿,我杀你全家!” 接着,毫无悬念的那人一家人都死于非命,在皇宫里本就伴君如伴虎,爹爹不得善终,这也不能全怪嘉定皇帝。 “你已调查了多少秘密了?” “每个人手掌都很脏,包括皇上您,但幕后黑手还未浮出水面,将来我的手也将被鲜血染红,我也会变脏。”春璃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美丽而丰腴的手,莹白好像和田玉一般。 “也感谢皇上您放任春璃去调查,从来不干预。”季春璃简直要对皇上作揖了。 他随意一个动作就可阻挠,但嘉定皇帝从头至尾都假装一切全然不知道,并没有伤害春璃,只是冷眼旁观。 “之前你给朕看过,朕还有两年的光阴,季春璃!这两年之内,那黑手你一定就揪出来了,朕现如今就告诉你,无论那人是谁,朕都会严肃处理,不会姑息养奸,哪怕此人是皇后娘娘。”嘉定皇帝这么说。 春璃点点头,她真是五味杂陈。 皇上不说话了,指了指对面,“新嫁娘到了,春璃。”季春璃看出,发觉众人的视线也在第一时间麇集到了新娘子身上,萧祁煜和萧祁祯同时看向了门口,萧子焱手中握着红色绸缎,绸缎的另一边是那女孩。 那女子在一喜娘的带领下缓慢的走到了这里。 虽然季春熙什么都不能看到,但实际上她也正因了什么都不能看到才心安,喜娘走在旁边,提醒眼前有什么障碍,眼前是什么人,该当如何去行礼等等。 季春熙按部就班做事,不卑不亢,不匆忙。今日终于还是到了,今日啊今日,一切是前一段关系的结束,又是全新的开始,季春熙开心极了,那一份愉悦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 从今日以后,季春熙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肆无忌惮的站在萧子焱的身边了,她何其有幸?她和季春璃一样,做一个王妃,她们姐妹可真是幸运极了。 一切发生到现在,季春熙依旧感觉自己是免运的宠儿,依旧感觉是命运在宠溺自己,她已逐步靠近了萧子焱。 喜娘将他们手中的红花拿走了,萧子焱攥住了季春熙的手,春熙笑了笑靠近了他,季春璃对姐姐的模样记忆力很深刻,当她看到远处缓慢的走过来一个仪态万方之女子的时候,他的心跳就加速了,那颗心犹如青蛙一般跳到了嗓子眼。 仿佛下一刻的呼吸就会将心从口腔里喷射出来,难道是春熙吗?而前几天沈寄和沈离才刚刚调查过啊,春熙的对象叫薛炎。 第一百六十四章:无爱之谋 薛炎、薛炎、薛炎! 季春熙重复到这里,忽感心跳加速,薛炎的谐音本就是萧子焱吗?她似乎已掀开了那秘密的冰山一角,而反观旁边几个人,除皇上表情镇定外,其余人神色都好生奇怪。 萧祁祯眼神微冴,黑瞳中有波澜在震动。 萧祁祯也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萧子焱洋洋自得,他已站在了新嫁娘旁边,“怀儿,从左到右依次是父皇、大哥、二哥、四弟和五弟。” 被叫做“怀儿”的女子抿唇,嫣然一笑,依次给他们行礼,那是宫廷内熏陶过的繁文缛节,这女孩虽然罩着面纱,但一切行云流水一般滴水不漏,看这女子这么行礼,萧子焱却很满意。 “父皇,现如今请允许儿臣宣布,并且将未来的三皇妃介绍给大家吧,”萧子焱的声音比刚刚还大了,似乎在和对手发起挑战,“我这三王妃乃是秦怀桑姑娘。” 萧子焱宣布完毕,伸手将盖在季春熙头顶的红盖头拿走了,红盖头之下的季春熙目光朗朗,盈盈然含着一股淡淡的笑,她的视线很快在众人身上梭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季春璃的脸上。 姐姐的眼神很内疚,很惭愧,似乎在忏悔什么,季春璃看到这里,心顿时碎成了一片一片,然而似乎有看不见的小人蹲坐在五脏六腑之上,用那锋利的匕首一下一下的脔割心脏,将春璃的内脏一一瓦解。 千刀万剐! 怎么是姐姐呢?善良柔弱的姐姐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萧子焱的王妃呢,季春熙啊季春熙,你怎么能如此糊涂,你就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萧子焱是个坏蛋吗? 之前季春熙无数次的逃避这个答案,春璃无数次的去问,但都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现如今一切都发生了,春璃想到了姐姐送给自己的鸡血藤的手镯,想到了姐姐发簪内的秘密,想到了姐姐身上那每一个饰品内都有的白色粉末。 是啊,他一点都不喜欢她,怎么可能让她怀孕?姐姐啊姐姐,你怎么如此糊涂? 春璃也开始自责,要早知今日,她当初真的应该驳了面子不要也要和姐姐闹一闹,现如今一切都板上钉钉了,而季春熙呢,她的嘴角竟荡漾出一个美丽的微笑。 可怜的季春熙竟一点儿没有发现异常,她是萧子焱的谜中谜,局中局,然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萧子焱在人前笑的光辉灿烂,还故意凑近春璃。 “世子妃,您看我这王妃怎么样呢?”春璃欲哭无泪,心坠落带了无名的地方,她只感觉自己的下半截都淹没在了深渊里,那水粘稠而冷,将她彻底的包裹在了里面。 “很好。”春璃言不由衷。 “多谢皇嫂祝福。”萧子焱志得意满一笑,拉了季春熙继续行礼,季春熙倒不怵头,给每个人都行礼过后,回到了刚刚的位置。 流程再一次步入正轨,大家言笑晏晏,为烘托气氛,三皇子的扈从说了不少甜言蜜语,春璃锦心绣口,头说了不少的话。说真的,她该愤然离场,但碍于场面,春璃只能坚持不懈到底。 她只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水哗啦啦,淅沥沥,只感觉自己分外难受,偏还要保持一种天家的风范和威仪。 萧祁煜靠近了春璃,看季春璃如此这般,伸手在春璃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姐姐算是泥牛入海了,但她不是您的软肋,不对吗?” 萧祁煜看向春璃,事到如今,他也怕对方用季春熙来对付他们。 别看季春璃在任何事情上都镇定自若,然而一旦牵涉到了季春熙,顿时变的意气用事,他们的战斗还没拉响呢,萧祁煜似乎已看到了自己和春璃在全线溃败。 “是!”春璃知,将来他们的交锋有增无已,并且他们的交锋会异常惨烈,而姐姐……姐姐作为某种道具会不停的轮番上场。 一想到这里,就心如刀绞,彷如有一根看不到的琴弦就那样缠绕在了心脏上,而后剧烈的扭动,牵引,拉扯、接着春璃在痛疼难当的局势下,溃不成军。 她不要表演了,她准备离开。 “娘娘,我送您回去。”看春璃这疲倦的模样,痛切的表情,难以起身的动作,迟美恰到好处的出现,其实她在春璃身旁已等了许久,她乍然的出现,让春璃脸上有了淡淡的潮红。 “好。” 春璃将手送了过去,她也不知迟美已变了,两人往前走,迟美道:“早上我一人到水绿南薰殿就听萧子焱在和什么人嘀嘀咕咕,我拔足狂奔,立即准备将这消息传达给您,好歹我们也该破坏一下他的计划啊!哪里知道那绿萝诅咒我,喝令我,我有口难开。” 她叹口气,眼慧黠的转动了一下,春璃听到这里,不啻于刚刚那一把从胸口上拔掉了的刀又给插了进去,她只感觉站都站不稳了,同时小腹之下一股浓烈的剧痛感侵袭了过来。 看春璃这样,迟美吓到了,“娘娘,娘娘,您没事儿吧,兴许这也是好事情呢,您别看有的人坏得很,但他啊,对女人可柔情似水呢,娘娘您说是不是。” 她还说了什么,春璃已完全听不到了。 她一蹶不振。 醒过来已是后半夜,迟美在旁边伺候着她,白日里的喧哗已荡然无存,夜色一点一点的从外面那迷漫了过来,白日里的热闹已烟消云散,如今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种盛宴难再的凄凉,春璃睁开眼竟有点如梦似幻的虚弱感,甚至于已不知今夕何夕了。 “娘娘,您好多了?”旁边的绿萝凑近,同一时间,迟美尖锐的叫了一声“哦、老天爷”人也急吼吼的靠近。 一句“您好多了”唤醒了春璃,那些缥缈的东西消失了,她开始凝神,在迟美的搀扶下,春璃坐直了身体。 原来萧祁煜也没有走远,他就在阆苑内呢,被这一连串的声音吸引,萧祁煜急忙靠近,春璃看萧祁煜走向了自己,顿时笑了笑。 “我没事儿,你们不要大惊小怪。”说没事儿,但手心里的汗珠子却滑腻腻的流淌了出来。 萧祁煜抱着春璃,“你今日也太劳碌了点儿,看你这模样儿,怎么能没事儿呢?”萧祁煜抱着春璃,春璃抿唇一笑,好像猫儿寻到了主人的温暖,蹭了一下他的脸颊,闭上了眼睛。 然而季春璃和季春熙同为姐妹,春璃得到的温暖是季春熙没有并且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的。 此刻的季春熙患得患失,婚礼是结束了,排场盛大**,完全是皇家的模样儿,似乎一个男人能给一个女子的,他都给了她,论理,她该开心高兴才是,但季春熙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患得患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却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劲。 陪嫁过来的嬷嬷就是之前萧子焱安排的,此刻那嬷嬷也到了,她就阴测测的站在她的旁边。 “我要出去,我要上个茅房。” “是。”那嬷嬷态度似乎有点傲慢,冷漠一笑在前面带路,出了茅房回来,季春熙一人闷坐,只感觉心烦意乱,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呢,怎么还不到?” “娘娘这是迫不及待了吗?他啊,很快可就来了呢。”少停,萧子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示意众人离开,季春熙看萧子焱到了,自然开心,欢欢喜喜起身去迎接,一把抱住了萧子焱。 萧子焱掰开了季春熙的手,他回头凝睇了一下守护在屋子里的侍卫和侍女等,对他们挥挥手,“都退下吧,等会儿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都不要进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虽生犹死 众人一一鱼贯离开,劳碌了一天,大家都累坏了。 唯季春熙不能休息,等人群走了后,萧子焱看了看旁边的龙凤蜡烛,他点燃了一把线香,“季春熙,还不告诉我那些秘密吗?” 被这么一叫,春熙当即吓到了,那颗心已跳到了嗓子眼,春熙瞅着萧子焱,“秘密?您、您想要知道什么?” “哦,看来是不说了。”萧子焱冷漠一笑,“那就先洞房花烛吧。” 接着,萧子焱顺理成章脱掉了季春熙的衣裳,他几乎是野蛮而豪横的动作,那层层叠叠的霓裳被弄了个一丝不挂,接着,她完美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伺候本王……脱衣服吗?”萧子焱冰冷的视线好像毒箭一般盯着他,季春熙终于感觉到了危险,眼前的人……不,眼前的禽兽在算计自己。 他要将她吃干抹净了。 接着季春熙走近了萧子焱,再接着,屋子里有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没有人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冰冷的月光穿破了窗户纸落在了桌上,瓷白的花瓶内一片茱萸花陨落了下来。 第二日季春熙还不能动,她平生遭罪无数,本以为嫁给了萧子焱后一切都改变了,但现如今却发觉竟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改变?改变从何说起呢?她缓慢的爬起来,只感觉自己是被萧子焱玩坏了并且不会再玩儿了的布娃娃,她的胸口被燃过的香点出了不少的伤口,在昨晚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只感觉那一根一根的香几乎穿过了心脏进入了骨架之内,进入了五脏六腑。 到今日,那痛苦感依旧明晰,她看着自己千疮百孔的伤,看着看着,泪水滑落了下来。 不! 她要自杀。 季春熙平生第一次勇敢,是嫁给萧子焱,第二次勇敢是选择自杀,昨晚萧子焱变幻了不少的套路问她问题,季春熙都未尝回答,他的耐心消耗殆尽,因此才用各种变态的刑具和方式来折磨她。 季春熙是愚蠢,但却也知自己再这么下去会死无葬身之地,相比较于接下来那零敲碎打的命运,倒不如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死亡在前方摇曳生姿,在吸引着她,魅惑着她。 桌上有一把水果刀,真好!她只需一下就能要命。 然而季春熙又犯傻了,人家自杀都是割腕,从手腕正内侧,而季春熙呢,她在手背上来了一下,这一下之疼又远远的超过了自己的预想,那种痛让人不可思议,鲜血飞溅出来,滴滴答答。 季春熙难受极了,低低的**了起来,继续下刀已没有了勇气,她的伤口逐渐麻木了,接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季春熙从噩梦中醒过来,第一个看到的却是春璃那担忧的面庞,季春熙牵动嘴角笑了笑,这里一定是天堂了,但春熙奇怪的是天堂里为何有妹妹,等她再看周边,看到昨晚那喜熟悉的陈设的同时,猛然之间明白了过来。 糟糕!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她竟还在这魔窟内呢,季春熙恐惧极了,“春璃?”委顿真切的是眼前人的剪影,季春熙疯狂的握住了季春璃的手。 季春璃点了点头,深长的叹口气,昨晚是她大喜之日,今日娘娘自杀的消息就传遍了阖宫,太医远去了一群一群医官,等着一群人到屋子,却发现萧子焱一点都不担心,昨日里那柔情似水的男子,今日已恢复了邪佞和冷漠。 他凌厉的眼扫视众人,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他手中握着匕首,那锋利的匕首让人不寒而栗,他在新嫁娘的伤口上轻轻的划着。 动作如此漫不经心,他眼睁睁看着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犹如流弹,犹如绯红的桃花,这一幕也被其余人看到了,大家面面相觑,眼神里写满了茫然无措,写满了不明就里。 “你们都看到了?”萧子焱握着染红了的匕首,他恶鬼一般凑近众人,众人看萧子焱靠近,犹如被冲击波震到了,接二连三后退,萧子焱的匕首落在了一人肩膀上,“你看到了吗?本王做了什么?” “没、没看到。”那人扑通一声跪在了萧子焱的面前,那声音让萧子焱和众人几乎以为他的膝盖骨都碎裂了。 “哦,很好。”萧子焱冷漠一笑,一把将那人的衣领提起来,那人冒冷汗,只感觉冷风侵入了骨髓,他的声音好像一把斧头继续切下,“那么你看到了什么呢?” “卑职、卑职、”那医官吞吞吐吐,好在他已镇定了下来,“卑职看到您伤心欲绝,痛苦极了。”那医官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完,萧子焱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不少,他才知自己已躲过一劫。 萧子焱冷笑,语声倒是很满意,“甚好,不算敷衍,继续说!还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三王妃不识大体,竟自杀。”那医官说到这里,萧子焱的表情顿时变了,强调道:“自杀”?那两个字显然是要巧妙的置换掉了,医官吓坏了,挥耳光抽自己的脸颊,“呸呸呸,并非是自杀,三王妃自己取东西,竟不小心伤到了自己的手腕。” “然也。”萧子焱重露出了那一份满意的表情,那医官再接再厉,“我们诸位才疏学浅,并不能救三王妃之命,乃是卑职等惭愧啊。”终于磕磕巴巴的将自己要说的陈述了出来,等他这句话说完,萧子焱这才满意了。 “所以,你们这些不学无术之人知道怎么请世子妃过来了吧?”在这皇宫里,季春璃的本领可比一般的医官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这么一说,对面人急忙点头,大家如释重负离开。 春璃一大清早就感觉心烦意乱,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甚嚣尘上,先是剪指甲破了皮,接下来是喝水打碎了杯子,今日好像各种失智的事情都齐全了,看春璃慌乱,绿萝搀春璃去休息。 “您老人家要不让迟姑娘给看看莫不是有什么病了?”绿萝向来口无遮拦,少停,迟美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急忙去给春璃听脉,发觉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松口气。 “娘娘这是怎么了嘛,到底?”迟美看似很担心,但实际上看到季春璃难受,她别提多开心了。 她甚至于将自己这一份开心和喜悦已传到了冷宫里舒尔雅的耳中,舒尔雅竟也十分快乐,“这是今日的喜酒呢,你快喝一点,快。” 迟美送了喜酒给舒尔雅,实际上迟美经常往来后宫,那些侍女啊太监啊对迟美的到来已司空见惯,后来看没什么事,迟美索性日日都来,她会将外面发生的事情妙语连珠的讲述给舒尔雅听。 冷宫内的舒尔雅被迟美逐渐的暖化了,她一开始还怀疑迟美对自己这么好背后是否有什么目的,但现如今逐渐明白迟美就是单纯的投契,单纯的对她好。 “迟姑娘,真好,真好啊。”看到萧子焱在对付季春璃,迟美也有点开心,虽然她更清楚想要消灭季春璃当是难上加难的勾当。 但萧子焱只要在行动,早晚就会胜利,她开始吃宴会上的东西,迟美看舒尔雅这样,笑道:“不要着急,慢慢儿吃,还有的多呢。”两人相视一笑,舒尔雅伸手越过藩篱握住了迟美的手。 “迟姑娘,在这深宫内院已不会有人对我如你一般的好了,你放心好了,他日我如出来了,我一定会保护你,帮助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迟美听她这么隆重的告解,立即笑了笑,“我才不要你涌泉相报呢,你开心就好。” 第一百六十六章:姐儿妹头 “开心,开心啊!我怎么能不开心?”迟美说着话泪水却潸然滑落。 两人调侃了一圈季春璃和季春熙,而后迟美离开了。看迟美走远,舒尔雅安然入睡,大概这是她被软禁后第一次最恬静的睡眠了。 第二日,那边就出了事,医官等也说不清楚究竟季春熙是自杀还是在闹他杀,亦或者单纯的切水果出老问题,众人这么一说,春璃急忙起身,她猛然一起身,差一点就昏了过去。 绿萝凑近春璃,她一把搀扶住了她,对眼前旁观的中农人冷声道:“诸位不要在这里吵闹,我们娘娘不去。” “哎呦,怎么能不去呢,秦姑娘九死一生,三殿下还在等娘娘呢,娘娘,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一个医官看向春璃。 春璃早迫不及待要离开了,她盯着绿萝看了看,主仆两人虽然在人后日日斗嘴,但在人前却却是铁板一块,从春璃的眼神她已看出了春璃的意思。 一刻不到,春璃已到了萧子焱这边,萧子焱和医官已对季春熙进行了简单的包裹,但手腕上的鲜血却还在渗出,滴落在地上,织金地毯上顿时有了一朵一朵美丽的痕迹。 “人怎么样了?”尽管春璃大着肚子,但一看到姐姐如此虚弱、如此疲倦,她早着急了,大步流星靠近,旁边的绿萝几乎和春璃同步,她有一双坚固而有力量感的手,托着春璃的时候带给春璃的是一股元气十足的力。 她让春璃感觉到被保护的安全。 春璃靠近她,她不动声色解开了缠绕在季春熙手腕上的缎带,那伤口很大,俨然是什么人有意为之,当她看到这里,眼神也变得凌厉了,犹如刀光铁一般扫射向了萧子焱。 萧子焱叹口气,“我早上有事出去了,回来后就如此这般,我和她向来情深意笃,如今出了这等事,我如何给父皇和她家里人交代呢,哎。” 萧子焱可真是演技派,自己给自己加足了戏码,季春璃不予理会,丢给绿萝一个眼神,绿萝向来脾气不好,对众人怒吼道:“你们这些天杀的狗才,你们能做什么啊?还不快退下嘛,在这里徒乱人意?” 众人并不敢移动脚后跟,直到萧子焱的眼神提示他们可以离开,众人才一股风一般的去了。 绿萝看了看萧子焱,变得礼貌了不少,“三殿下也请离开吧,我们娘娘看到您在这里倒是要分心的了。” “也好,那么皇嫂,臣下就离开了,臣下就在门口静候佳音。” 静候佳音?他想要的是噩耗吧。 春璃已然愤怒到了极点,一股浊气上涌,只感觉天旋地转,她看都没有看萧子焱,等那脚步声离开后,季春璃这才看向了季春熙。 春熙看春璃昏昏沉沉的,更是心疼。 “姐姐!”季春璃肩膀颤动,一个响亮的耳光已打在了季春熙的脸颊上,季春熙顿时心如刀绞,差不多真死了过去。 一直以来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季春璃忽然一反常态给了她一耳光,在这弹尽援绝的时候,季春璃不应该给他温暖和呵护吗?她委屈极了,豆大的泪水扑簌簌滚落了下来。 春璃知道,此刻不是自己发飙的时候,她希望能遏制住自己冲动的心,但毕竟还是忍住了,“季春熙,我多少次问过你,你心仪的对象究竟是何方神圣,你吞吞吐吐闪烁其词,你如若哪怕早一点点告诉我,我都可设法帮助你脱离苦海。” “如今你是他高桌子低板凳八抬大轿迎到帝京的三王妃,这一辈子你除了自杀哪里还能有第二种获得自由的途径,如今我就算权势滔天,我又怎么能干预人家的家事呢?姐姐,你竟是如此稀里糊涂断送了自己。 “阿妹,阿妹啊。”季春熙激动不已,顾不得胸口的痛,一把抱住了春璃,春璃道:“我那一耳光不过在提醒你,将来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你听我的话我设法为你绸缪,早晚要你彩云追月离开这里,知道吗?” 尽管春璃也心乱如麻,但她相信自己有这么个手段能让季春熙安安全全离开,季春熙闻声,早哭的泪水纵横,斑驳了视线。 春璃这才为季春熙看病,发觉春熙受伤的位置多了去了,而最引人注目的竟在胸口,她看都不敢看季春熙那千疮百孔的胸膛,究竟是多么变态和残忍的人竟不会如此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接下手。 尽管,她从头至尾都不是他喜欢的人,但他这也未免太阴狠毒辣了,没有人知道,实际上春璃比季春熙还痛苦。 一种无能为力等、爱莫能助的感觉好像野兽一般的咬住了她,安慰的话也告一段落仅此而已,春璃只感觉难受,一切终于结束了,春璃这才平静了下来。 他的手指有点凉,她心跳加速,目光落在春熙的面上,许久后才慢慢儿道:“他究竟为什么这样折磨你?” “他想要知道妹妹您的秘密。”季春熙冷笑,还好她已悬崖勒马,“你的秘密?你的秘密是全家最大的机密,我怎么能将你调查的情况、结果和节奏告诉他,我如若不说出来,或许还能多活两年,我一旦说出来了,必死无疑。” 春璃听季春熙这么分析,忧伤极了,浩然长叹,“姐姐,你这时候才聪明了,但又能怎么样呢!” “这秘密必须严防死守,他就是弄死我我也不会将秘密说出来。”季春熙咬着牙齿,她有点莫名的得意。 她不怕皮肉之苦,他有想要的东西,但她呢,永远也不会将他想要的东西和盘托出,这对他本就是一种折磨。 撕扯是两人之间的,折磨是相互的,不间断的。 “好了,以后我还会有安排,你必须听我的。”季春璃起身,丢给绿萝一个眼神,“让王爷进来吧,就说三王妃已好了。” 一会儿后,大戏精萧子焱已进来了,他的步履踉跄,走的魂不附体,好像随时可能跌倒一般,春璃看都不看,只感觉恶心。 这里并没有其余人,他这是表演给谁看呢? “多谢皇嫂,她已经好多了吗?”萧子焱上前去,他吸口气轻抚了一下胸口。 “已痊愈了,接下来静养一段时间就好,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春璃语声淡淡的,那容色好像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好像一点儿都不仇恨萧子焱。 “那就好,那就好啊,我多担心啊。”萧子焱表演的惟妙惟肖,春璃只感觉恶心,叹口气离开了。 看季春璃已走远,萧子焱靠近了季春熙,季春熙吓坏了,用力的抱着被子,浑身止不住的瑟瑟发抖,“不!不!萧子焱,不要啊。” 萧子焱今日并没有伤害季春熙,不过他们之间算是“来日方长”了。 春璃为春熙看过了病后就回去了,回去的路上过太液池附近,忽而下了雨,春璃让绿萝去就近的长宁宫借雨伞去。绿萝离开后,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春璃听到有什么声音在池塘旁响起,她凑近去一看。 发觉此刻黑暗中竟蜷缩了个人,那人犹如猿猴一般,他特特的将自己隐蔽了起来,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动,吹过了一股风,顿时眼前人不见了,春璃刚刚明明看到模糊的不远处有个人,此刻定睛一看,发觉那人已不翼而飞。 “谁?谁在那?”春璃和一般人不同,她关于刨根问底,如若未尝看到此人也就罢了,但偏偏已看到了,她怒喝了一声,不见那黑影出现。 而此刻周边起了一层水雾,那迷蒙的水雾将眼前弄了个昏天黑地,春璃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有点不安全,急忙撤离。 第一百六十七章:冷宫之女 结果才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背后的脸,那人一把推向了春璃,春璃重心不稳哎呦了一下跌到了太液池中。 时令已是天寒地冻的秋天了,今年的秋雨比较多,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过中秋节后已开始冷起来,春璃扑通一声滚入了池塘,满说她是个孕妇了,就是个正常人不小心跌入了太液池,十有八九是上不来了。 这太液池是景观湖,深不可测,流水又是僵在里头的,落一根羽毛都会沉底,他看到这里哪里能不恐怖。 春璃才呼救就感觉脚下被什么缠绕住了,那触须一般的东西一定是水鬼了,他拉住了春璃的足踝,暗暗的用力、暗暗的用力,将春璃拖拽到了深渊中去。 春璃只感觉头昏脑涨,目眩神迷,大口大口腥臭的水不停的灌入口腔之中,一股一股污秽进入了喉管、鼻孔、眼睛…… 就这样死了吗?一切就这样过去了吗?春璃不敢去想! 她似乎看到眼前是隐隐约约的蓝,她似乎喊了一声萧祁煜的名字,她似乎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这一切是幻觉吗?亦或者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 春璃只感觉难受,水花震动,有人靠近了她,她的手被那双温暖的手握住了,接着那人抱住了自己,他潜入水底,用什么东西将缠绕了春璃足踝的藤条斩断了,他抱着春璃缓慢的滑动,终于冒出了水面。 上水后,那人将春璃放在了地上,她抱着春璃,将她大头朝下轻轻的拍后背,一股子浑浊的液体疾射了出来,臭烘烘的。 春璃是孕妇,并不敢摁压肚皮,因此控水的过程复杂极了,污水终于喷了个一干二净,春璃逐渐清醒了过来,死里求生后,她一把抱住了萧祁煜。 “世子。” “春璃。”萧祁煜也抱着春璃,两人的手用力的圈住了对方,好像那要将彼此融入到对方的骨血中一般。 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吓人的了,春璃真切的体会到了死亡带来的恐惧,死神几乎和她擦肩而过。 “咳咳咳。”一声咳嗽打破了这一重温暖,季春璃和萧祁煜回头,看到了被抓回来的舒尔雅,舒尔雅作案后并没来得及离开已被绿萝抓了回来,绿萝目光狠戾,用力推搡了一下舒尔雅。 “你这包藏祸心的蛇蝎女子,我们娘娘之前既往不咎,多少人要杀了你,唯我们娘娘恳求饶恕了你,然而现如今你却是什么态度,你怎么能变本加厉毒害我们娘娘?” “哈哈哈,哈哈哈。”舒尔雅哈哈大笑,看起来疯疯癫癫。 萧祁煜松开了春璃,“沈寄,福生,伺候娘娘回去更衣。”沈寄和福生等已从后面过来,护春璃回去,春璃盯着对面的舒尔雅看了看,她不决定立即走。 她要看看萧祁煜如何处理舒尔雅,萧祁煜一言不发,眼神逐渐变得狠戾,他看了看黑漆漆的太液池,福生已知道了萧祁煜的念头。 “世子爷,今晚风清月白,冷宫那边的娘娘出来散步,”福生慢吞吞的讲故事一般幽幽开口,“结果一脚踩空已跌落在了太液池内,再也没有上来,饶是大家已尽心竭力的找,然而毕竟回天乏术,呜呼哀哉。” 福生这么说,那么下一刻舒尔雅是要不小心“溺水”了,听福生这样说,萧祁煜点了点头。 春璃叹口气,她并非对一切斩尽杀绝之人,但此刻她更明白,对她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也的确是消灭舒尔雅最好的契机,轻而易举就可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且手段干净利落并不会有任何问题。 两个太监已靠近了舒尔雅。 那舒尔雅刚刚还装疯卖傻呢,此刻蓦地看俩太监靠近,顿时恐惧,胡乱挥舞手,大声疾呼:“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啊?” 那俩太监手也很快,顿时捂住了舒尔雅的嘴。 此刻春璃却动了恻隐之心,“世子。”春璃的声音穿透了黑暗,萧祁煜知春璃一定是动了恻隐之心,对她挥挥手道:“不要为她求情,不值得。” “世子,杀她何等样简单?我要有杀她的意思,她早死于非命!但她却是南瞻国的公主啊,如今朝廷风雨飘摇,内忧外患,杀了她会给您造成不必要的障碍,将来南瞻国和我东胜国穷兵黩武,若这一切都源自于个女子,岂非不值得,因此臣妾恳求您三思而行。” 萧祁煜刚刚是急怒攻心,此刻听春璃这么一分析,顿时明白了什么。 是啊,她是贱命一条,但杀了她后很可能会激起两国的争端,因了这个,萧祁煜放弃了诛杀舒尔雅的心思,他对福生挥挥手,福生丢开了舒尔雅。 “以后看好点儿吧,我们回去。”萧祁煜瞅了瞅福生。 福生胆战心惊,立即去安排了。 萧祁煜靠近舒尔雅,“你这蛇蝎妇人,春璃一而再再而三的恳求孤,孤才肯饶你贱命一条,以后好自为之吧。”萧祁煜用力推开了舒尔雅,舒尔雅后背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曾几何时自己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 如若时光可倒流,她是再也不会这么傻乎乎的了,她怎么能如此稀里糊涂就嫁给了她,当初哥哥的预见竟是那样的准。 宫中人人说萧祁煜凉薄,唯对季春璃一往情深,而谁人又知道萧祁煜的凉薄在舒尔雅的身上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舒尔雅看着萧祁煜靠近季春璃,抱着季春璃离开了。 春璃是聪明人,但今日却迟钝了一点,她没有追问究竟舒尔雅是怎么样逃出壁垒森严的冷宫,这一切可不是什么巧合。 春璃回到自己的寝殿后只感觉小腹胀痛,三四个月的孩子已在翻江倒海,真犹如哪吒一般,春璃轻轻抚摸肚子,汗珠好像荷叶上的水珠一般倾泻,她只感觉自己难受极了,绿萝进来准备了热水伺候春璃去沐浴。 她才一没入木桶的温水里,已是大呼小叫紧张极了,看春璃扑腾,绿萝急忙道:“这水不是太液池的水,你怕什么?娘娘,在奴婢的心目中您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您这又是何苦来哉,莫要小题大做了,什么事?” 所谓是非经过不知难,春璃也不解释,推了一把绿萝,示意绿萝在外面的等候,绿萝被折腾了一天,早困倦极了,出去休息去了。 她本不习惯于伺候春璃,紫藤倒是想到里头去,但她是个被多下嫌的女子,人没有到里头去呢,连翘那狠毒的视线已钉子一般的钉在了她的身上。 紫藤知难而退。 这清点内并没有几个用得上的丫头,春璃只能自食其力,她缓慢的靠着木桶坐定。 为克制自己心头的恐惧,绿萝特特在水中加入了牛奶和花瓣,但向不厚道饶是如此还是吓到了春璃。 春璃担心的一面是自己的孩子,另一面才是自己。 等人群去了,春璃移动身体,结果后背一滑,差一点又喝了一口水,这么一闹,断乎是不敢沐浴了。 真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春璃踉跄了一下起身,准备出门去,但却听到门口一声问候,“春璃,你可还好?”那温暖的声线,让春璃感动。 “世子,您能进来吗?”春璃腼腆的恳求。 “为何不能?”萧祁煜已推开门扉,缓缓地走了进来,长裙落地,勾勒出一片耳鬓厮磨之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靠近了春璃,季春璃瘪嘴,竟似乎要哭。 她受了委屈,自己本是一点儿都感觉不到,但前提是,没有人嘘寒问暖。 第一百六十八章:鸳鸯 萧祁煜关切的眼落在春璃的身上,“有本王在,任何人都不会靠近你,就可怜妖魔鬼怪也要对本王这西宫退避三舍,你放心沐浴,本王就陪在你身边!”他好像一棵竹木一般站在原地,既不回头让春璃尴尬,也不远离让春璃恐惧。 那一份安全感让春璃恰到好处的领会到了,萧祁煜握着桌上一本书看,轻轻的摁了一下太阳穴,春璃将酝酿了许久的话胆怯但却郑重其事的说了出来。 “王爷,您能不能和我、我、和臣妾……”春璃尽管已组织语言许久,但那句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萧祁煜诧异,微冴的眼神落在春璃身上,“怎么?” 他是感受到了春璃的孤单与恐怖,这才过来陪伴她,但却不知道春璃还有什么诉求。 “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春璃的牙齿用力的咬住了下唇,为难极了,黑瞳盯着水面那载沉载浮的花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季春璃如此难为情,萧祁煜倒是奇怪,不得已而凑近她。 春璃面上早有了娇羞的潮红,他看着她冒出来的一颗头,忍俊不禁,“怎么?本王在呢,你还如此胆怯吗?” “能不能在一起沐浴?今日经历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事,臣妾的确是吓坏了。”春璃竟会有这样的要求,萧祁煜忍俊不禁。 他认识的季春璃并非这样的,在他印象中,春璃处变不惊,临危不惧,一切的灾厄和算计在她这里都形同虚设,她是刀枪不入之人,无坚不摧,但今日…… 今日可真是奇怪,和死亡擦肩而过后,季春璃几乎变了一个人。 萧祁煜面容紧绷,他忍着不去笑,春璃问后发觉萧祁煜不声不响,头垂的更低了,眼睛盯着雪白的牛奶,依稀仿佛能看到倒影里的自己,光影朦胧,春璃自己也朦胧的恰到好处。 难道不能吗? 春璃咬着牙齿,等待萧祁煜的回答,萧祁煜噗哧一声笑了,他施施然靠近浴桶,“要非今日你受惊了,我几乎要调戏你了,很好,那就让本王和你一起。” 萧祁煜说完,让春璃为自己衣,春璃有点胆怯,一切进行完毕,萧祁煜已进入了浴桶。那浴桶本就庞大,萧祁煜进入后,里头的水已差不多要漫溢了出来。 萧祁煜的手放在了春璃的背上,一种奇异的**的感觉已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萧祁煜的手还在水中移动,肆无忌惮,分明在挑逗她。 这让季春璃想到了童年赤脚走过小溪,有鱼儿在水波中荡漾过,鱼儿用那薄纱一般的尾巴触到了她肌肤的感觉,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如此让人舒服然而又如此让人难受。 那是矛盾的交叠,那触感让春璃欲罢不能,但同时又感觉不好,春璃当即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世子。” 春璃发现,萧祁煜还要愈演愈烈,分明是在点火,她恰到好处的握住了他的手,萧祁煜的手已松开,嘴唇落在了春璃的耳边,声音清澈,“春璃,你怀孕了,我就饶了你。” 春璃脸红的能滴血,她闷闷的点点头,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萧祁煜为春璃洗浴,解开了季春璃的发,务求将每一根每一处都洗干净,春璃享受着那是分外优渥的感觉,大概人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天上人间的感觉了。 萧祁煜从未给其余人这样过。 沐浴的过程可真慢啊,过了许久一切却才结束,春璃浑身绵软,是萧祁煜将她从木桶中抱了出来。 不!确切的说是萧祁煜将软塌塌的季春璃从浴桶中打捞了出来。 他命人再一次送了清水进来,依旧为春璃和自己清洗,这才将季春璃放在了床上,春璃含羞,一把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萧祁煜凝睇了一下春璃,吻在了村里的嘴角…… 第二日,此事已不胫而走,不少人感觉意外,然而也有不少人没有什么感觉,阖宫里再一次燃起流言蜚语,说真的,舒尔雅已是快被遗忘了的人,但因了那事情,幕后那默默无闻的角色已再一次到了台前。 春璃受惊了,从那以后只要一听到水声就胆怯,季春璃卧床不起,但却唯恐有人会加害于舒尔雅而邀宠。 尽管舒尔雅在害她,但在季春璃这里,她不是不报复她,而是不予理会,真正高贵的鄙夷是视而不见,她召见了王振、连翘、绿萝和紫藤等进来,叮嘱众人切不可在背后对舒尔雅下手。 倒是少见的默契,平日里连翘最喜和春璃唱反调,唯独今日竟一拍即合,至于王振,这老太监做事情考虑的比较周全,他沉默寡言盯着地面,似乎有万语千言要说,但到头来却是一个字儿都没有说出。 季春璃盯着诸位看看,强调道:“她是不好,是狠毒的很,然而她毕竟也是南瞻国的公主,如今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人人一定会怀疑到我头上,因此,我们不但不能伤害她,还要保护她呢。” “是,奴才(奴婢)等明白。” 还好,大家对季春璃言听计从,春璃还分别找他们聊了聊,如今她怀孕了,对很多事情都感觉力不从心,王振告诉春璃,这事不简单,论理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那被囚禁在冷宫里的人怎么能忽然出现? 春璃听王振这么说,也不抒发意见,许久后才慢悠悠道:“此事就交给你了,我知你老谋深算,帮本宫好好儿调查调查。” 王振颔首。 春璃命连翘时常到那边去看顾,以免有人投毒云云,连翘也言听计从,季春璃分别找了他们谈话,却不和绿萝聊。她感觉自己在正事上一旦和绿萝聊起来就糟糕了,这绿萝和自己诸多的事都谋和不了,他们聊着聊着还会崩,倒不如眼不见心不乱。 紫藤是春璃最后一个说话的人,紫藤对此事也感觉奇怪,听季春璃说了事情原委后,紫藤却提醒春璃:“娘娘,依照奴婢看,此事是您身边人做的!只有您身边人才能计划的如此详略得当啊。” “那日,”春璃也考虑到了此事一定是身边人做的,但具体是谁却不清楚,春璃幽深如海的瞳眸盯着紫藤,“可只有你一人不在我身边,而本妃这身边的人,各个儿都是老人儿,紫藤,你可知本妃找你谈话的用意了吗?” 紫藤听到这里,当即吓到了,犹如有人握着一面铜锣桥敲了一下,那脆响就发生在自己的耳边,一时之间只感觉天昏地暗,不可名状。 “娘娘,奴婢决心改邪归正了,怎么会是奴婢呢?那事情不是奴婢啊。” “我也知不是你,不然怎么会找你单独聊?”春璃道:“紫藤,如若我果真怀疑你我只需要找王振监督你罢了,但现如今本妃不怀疑你,其余人可会怀疑你,所以,你永远要行的端坐的正,那坏事是万不可做的,早晚水落石出,谁也兜不住。” 紫藤听到这里,热泪盈眶。 那事发生后,春璃的精神头明显不好了,她为自己开了安神药,一道黄昏就犯困,她也决定好好儿的休息一个礼拜再看,这一个礼拜之内,连翘时不时就过去看舒尔雅。 舒尔雅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连翘找了羊粪蛋被舒尔雅,“都说人疯了以后会胡乱吃东西,舒尔雅,我是来验证你是真疯还是假疯的,这是我今日带给你的雪花糖,吃吧。” 她冷漠的笑着,将羊粪蛋递了过去,舒尔雅只感觉恶心,但不表演却不成,竟硬生生吃了一枚,吞咽了羊粪蛋后,连翘才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父与子 等她离开,不远处躲避在假山石背后的迟美出现了,迟美手中握着和和,一步一步靠近了冷宫。 此时此刻,已安全了,至少不会有其余人过来。 迟美一见舒尔雅就笑,舒尔雅自然明白迟美在笑什么,“迟姑娘,我吃了脏东西,你定是取笑我了。” “公主,”迟美顿住了笑声,“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任何事你都要从两个角度去看,去思考,他这一次并没有给你下毒,自然了以后也不会给你下毒了,只要你安分守己,一切都好。” 迟美这么说。 舒尔雅经历过是是非非,多次和死亡擦肩而过后竟也变得聪明了,一双骨碌碌的眼转动了一下,最终定焦在了盒子上,迟美将盒子打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公主,您依旧是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公主,您放心好了以后还有机会的。” “哎,”舒尔雅懊丧的叹口气,“这样好的机会是你创造给我的,我竟没能杀了季春璃,害你也担惊受怕,都是我不好,我真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光。” 舒尔雅说着话,竟果真左右开弓打了起来,迟美一把拉住了舒尔雅的手,“公主,来日方长,那也不过小试牛刀罢了,将来一定会弄死她,我定会给你报仇。” “迟美,谢谢你。”舒尔雅感动极了,自她被打入冷宫后,之前那些侍卫和侍女都对她敬而远之,八九个月的时间里,对自己不离不弃的除了迟美没有第二个人,迟美每天都会送一次吃的给她,且送来的一定是干干净净的东西。 一开始,迟美的确是同情可怜她,但实际上之间长久,迟美对舒尔雅的感觉已在蜕变,她希望自己能默默然的凌驾在她之上,指派她做一切。 如若前几日的谋害是成功的…… 如若前几日没有什么问题,那么季春璃急被舒尔雅弄死了,等春璃半死不活的时候迟美会选择救春璃,想要将一个人弄死在幽深的叵测的水底,办法很多,谁知道她是在救命呢还是在杀人? 但即便是算无遗策,也失算了,谁也聊不到会半路杀出个萧祁煜,萧祁煜眼疾手快,竟很快就将春璃救了上来。 这让迟美无计可施,只能再等机会了,看舒尔雅吃光了东西,迟美道:“最近你自己注意点儿,可能会有人要加害于你,他们杀了你也是你活该,毕竟你谋害了皇妃和龙裔,这是罪有应得的,该装疯卖傻就卖力的去表演,现如今牺牲的一切,都在为未来做铺垫,希望公主您明白。” “迟美,有你做我朋友,我真三生有幸。”舒尔雅很容易酒杯软化了,很容易酒杯感动了,她完美的化解掉了舒尔雅心头的戾气。 迟美不过淡淡一笑,“好了,不要多愁善感,你以为我就很喜欢季春璃吗?”是的,迟美也一点不喜欢季春璃。 看迟美准备离开,舒尔雅道:“对了,迟姑娘,你为什么讨厌季春璃?” 为什么讨厌? 为她剥夺了本属于自己的宝物继承权!为她忽略自己!为她轻视她!更为男人啊,被舒尔雅这么一问,迟美缓慢回过头,“公主,季春璃从我舅舅手中将我们的传家宝骗走了,就这一点已让我们势同水火。 舒尔雅恍然大悟,慢吞吞点点头,她看着迟美那曼妙的背影消失了,她们是同类,在她的身上她嗅到了来自于死亡的气息,她们都是一般的蛇蝎妇人,一般的不择手段。 季春璃是的确忽略掉了迟美,但略微却不等同于忽视,只是有时候想不起来罢了,间或皇上那边有什么赏赐物过来她势必要给迟美准备一份,但迟美虽然得到了礼物,心却不畅快,她尖酸刻薄的很,满以为季春璃给自己的都是她不喜欢的,玩儿过的,嫌弃了的。 春璃哪里知道迟美是什么意思、什么态度?依旧还送礼物过来,迟美到底还是心花怒放的接受了,但心理活动却不是季春璃能明白的。 春璃最近状态不怎么好,懒得动,姜容喜日日过来看她,如今的姜容喜已开始吃斋念佛了,这是皇宫里每一个女子最终的魔咒,宿命。 她将一串白银做的镌刻了波罗蜜经的手镯给了春璃,说是可以保平安,季春璃勉强接受了,姜容喜日日过来和春璃聊天,季春璃发现姜容喜的话题里多了一些宿命和因果之类的东西。 春璃可不相信这个,不过曲意一笑,如若世界上果真有因果论,那么爹爹前半生做了不少的好事,后半辈子呢,却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显然那宿命论云云是个伪命题了,已被爹爹的命运盖棺论定,并且一下子就推翻了。 等姜容喜去了,春璃看了看那手镯,发觉也没有什么毒就戴了,下午春璃吃了东西,有点想念萧祁煜。 最近萧祁煜又一次忙了起来,北俱国的人在进犯边境,朝廷的人差去了一波一波,但不见个情况,那北俱国已是极北之地,千万里都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和大沙漠,据说在戈壁滩和大沙漠内找不到水源人会活生生死亡。 春璃不敢想象那北俱国的人是怎么生活的,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大概不外乎如是,春璃找史官要了史书过来翻阅,发觉每三年五载那北俱国的人都会侵犯一次中京,边境附近的老百姓苦不堪言。 如今镇压那群悍匪的嘉定皇帝的弟弟萧逸,萧逸是他最信任的弟弟,其余的手足早死于非命,在萧逸十五岁那一年先帝就差萧逸去戍边了,萧逸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兄弟各个儿都抵在了波谲云诡的夺嫡之战中,他无比的恐慌。 试想想,当年的萧逸才十五岁啊,是风华正茂的年龄,然而死亡却如影随形,他哪里能不怕呢?因此得了那命令后第一时间就奔赴到北俱国去,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鬓角上已有了白霜。 北俱国的条件可一点不如中京,饶是在中京,也还流传一句“岁月如飞刀”的话呢,今上的发丝里也有了银白色,一个人到过五十岁,被称“年过半百”,光阴似乎比之前流淌的更快了,流水一般稀里哗啦。 如今皇上倒是比较担心这个王爷,召了萧祁煜到乾坤殿去聊,一说道萧逸,嘉定皇帝就不平静,“朕希望安排更恰切的人到北俱国去,召他回来,扣留他到明年。”今上神情有点激动,但话题一开始,伴随着层层递进,他那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得到了缓解和释放。 “召王叔回来?”萧祁煜皱眉,“此乃司马昭之心,他怎么可能回来?” “他不回来不成,朕毕竟还是天子。”嘉定皇帝拿出自己的身份去压,萧祁煜一听要将萧逸扣留到明年,道:“让王叔在这里淹留到明年,北俱国那边岂非天下大乱?” “煜儿,你搀扶朕起来。” 嘉定皇帝忽然睡不住了,慢吞吞的伸手,萧祁煜看皇上难受,急忙去搀扶,旁边的太监高允之也忙前忙后,皇上坐直了身体,就这微微的动作已消耗完毕他今日份储备的能量,他用力的喘息,犹如一个人不停的狂奔了八百里似的。 萧祁煜斜睨了一下天子,看嘉定身体瘦削了不少,曾经珠圆玉润的手,如今已瘦了一圈一圈,萧祁煜微微叹口气,真是病来如山倒。 皇上在凝思什么,许久后才盯着萧祁煜看了看,“朕这诸位皇子里,最像朕的是你和老三,朕多年前就在考虑究竟将这位给了你们谁?思来想去发觉老三唯利是图,是个狡猾奸诈的小人,此人心术不正,我泱泱华夏东胜国焉能交给他?” 第一百七十章:早生怪胎 “他不知齐民要术,更不知老百姓需要什么,老百姓想要什么,他一旦到了朕这个位置,难免不横征暴敛,这么一来,朕这列祖列宗的百年基业算是糟糕了,水走鹅飞,呵呵呵!”所谓知子莫若父,天子对萧子焱的评价真正是入木三分。 他挥挥手似乎在驱赶什么。 然而此刻萧祁煜已心猿意马,事情怎么说呢?萧祁煜也是敏感的人,他刚刚捕捉到了皇上话语里几个字儿,什么“两年”“扣留”“换人”之类,之前萧祁煜就听春璃说过今上的病顶多能维持两年。 等两年后,今上驾崩,这个账只要稍微和萧逸有一点点关系,萧逸就要殉葬去了,那时节削爵也好,是做什么其余的事情也罢,乃至将萧逸一家满门抄斩也顺理成章。 这不就是皇族用烂了的手段和伎俩吗? 至于换人,皇上的话题从萧子焱开始,那么更换萧逸之人是否已十拿九稳了呢?萧祁煜还在胡思乱想,嘉定皇帝已含笑,“煜儿,朕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了,朕准备让老二到边塞去。” “二弟?”萧祁煜眼前顿时浮现出萧祁祯的那张脸,萧祁祯沉默而坚忍,要说在诸位皇子里最与世无争的当是萧祁祯了。 “你二弟想要做个木匠,日日在摆弄木头,还以为朕被蒙在鼓中呢,”皇上看了看旁边的高允之,高允之急忙后退,显然高允之代表的是天子的眼耳口鼻了,皇上继续道:“他不是日日都渴望远走高飞,朕就让他一次性飞个够,以后也不要回来了。” “朕想,连你也看出来了,只有要你二弟去边塞,一切才恰到好处呢,等你和朕一般的年岁,就可宣你二弟回来了,煜儿,朕很看中你,唯独感觉你太悯柔了,做天子的怎么能悲天悯人,愤世嫉俗,皇上自己应该是自私的,这样他对天下才能无私啊。” 尽管,这一句话萧祁煜一时半会还不能完美的解读,但大浪淘沙的时间会逐渐的证明今上的正确。 “朕和你谈到这里,过段时间就在宣萧逸回来吧,此事还是你来负责,朕!”嘉定皇帝疲倦了,软软的倾斜在了雕花的龙床上,眼睛醉醺醺的,有点迷离。 “朕就静观其变了。” 萧祁煜无计可施,知皇上的话是正确的,并不敢驳斥,但却也不敢立即去执行,好像有看不见的小人儿将绳栓束在了心脏上,一左一右驰骋起来,将他的心撕开了,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父皇。 天子? 萧祁煜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将来的自己也会和皇上一般语言乏味面目可憎吗?将来的自己也会对自己的后代这样传授登龙之术吗? “做天子的怎么能悲天悯人,愤世嫉俗,皇上对自己应该是自私的,这样他对天下才能无私啊!”从殿宇内出来,外面的秋老虎荡漾着肆无忌惮的波涛,那绵软的光跳跃在萧祁煜的身上,但却一点不温暖。 他好像刚刚从地洞中出来,浑身只感觉冷,他有点儿不敢回头,那金碧辉煌的乾坤殿顷刻之间变成了野兽的头,张开了血盆大口准备吞噬自己。 或者说,他正在朝深不可测的地洞而去。 可真冷! 回西宫,在宫门口就看到了春璃,春璃显已等了许久,看萧祁煜终于出现,春璃嫣然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萧祁煜一出门,季春璃总心慌意乱,似乎周边处处都是看不清的洪水猛兽。 似乎只要萧祁煜一出门就会被彻底的吞掉,看他安安然然回来,春璃笑着去迎接,因走的步履有点大了,萧祁煜担心跌跤,急健步如飞靠近,夫妻情投意合,两人含情脉脉看着对方。 这一刻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这一刻却似乎已不需要说任何一句话了。 萧祁煜怀揣了一肚子的话要说,他脑海中翻滚着不少的念头,心绪再也没有比这更烦乱的了,但在见到春璃的一刹那之间,一切不药而愈。 春璃总能带给他这样的感觉。 “风这么大,又出来?”萧祁煜攥着春璃的手,一行说一行握着朝内室而去,宫人逐渐靠近,绯红的、明黄的灯笼点燃了美丽的夜,在那一片欢快的气氛里,温暖丝丝入扣。 “等你而已,看你回来我就安心了。”他到乾坤殿去已议论了许久,鬼知道会出什么问题,季春璃怎么能不担心呢? “这不好好儿的回来了?”萧祁煜抿唇一笑,转动了一下裙幅,那样神采飞扬,季春璃看萧祁煜这样,顿时笑了笑。 两人进入了屋子,萧祁煜说起萧逸的事,春璃静悄悄的听,不发一言,不置可否。但却并非是忽略掉了萧祁煜的话。 萧祁煜依旧自说自话一般,春璃去从头至尾都听了,目光朗朗,“一时半会也不着急让他回来,如今大可放心,王叔是最没有可能和北俱国联合起来的。” “这?何以见得?”萧祁煜瞅了瞅春璃,春璃抱着萧祁煜,慢条斯理为其分析,“一山不容二虎,不是吗?他们在边塞两人都一般的厉害,一般的旗鼓相当,珠联璧合是没有可能了,分庭抗礼倒是想也不用想,所以,您放心就好。” 听季春璃这么分析,萧祁煜连连点头吗,“看来是我当局者迷了,你这么一说,让我茅塞顿开。” 自上一次春璃出门被疯婆子吓到了后,以后出门就更谨小慎微,旁边随从众星拱月。实际上春璃并不想经常出门去,一来是腹中胎儿月份逐渐大了,二来越是到这时间段算计自己的人越是多。 但也有一些不得已的事迫使春璃不得不出门,譬如凤坤宫的皇后娘娘最近身体不好,春璃抽时间去看她,皇后的孩子比春璃的孩子还大两个月呢,在过两个月半就要瓜熟蒂落了。 春璃已许久没有过来了,上一次离开距离这次到来,间隔了小半个月,如今这么冷眼一看,发觉皇后娘娘小腹的隆起已比之前还大了。 春璃盯着应后的小腹看了看,倒是感觉那肚腩似乎大的有点和月份不相称,“母后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呢?” “不舒服?”应后看春璃到了,柔声道:“怎么会不舒服,什么都好。”她似乎很思念春璃,又似乎将季春璃当做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她有点狂乱的抓住了春璃的手,摇摆了一下,“春璃,我最近日日梦魇,我怕极了。” “怕?”春璃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只感觉安心,哂笑:“我和娘娘同为女子,也都怀胎了,我却闭上眼睛就可睡到大天亮。” 春璃问心无愧,从不主动算计人,又有萧祁煜和扈从保驾护航,自是不会感觉恐惧,但应后就不同了,她本事冒名顶替而来,本是名不正言不顺,又和萧子焱决裂了,他日日担心萧子焱会选择鱼死网破将自己的孩子拿出来说事。 这一份焦虑,加上心怀鬼胎,时刻需要防备有人暗箭伤人,久而久之的就心惊胆战了。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时常闭上眼睛就能梦到那些被自己处决了的丫头以及季胜平,这么一大群孤魂野鬼一到天黑就闯入应后的梦境里,脑海中,以至于让应后心惊胆战,惶悚不宁。 “春璃,我恶贯满盈臭名昭著,我坏事做尽,如今想要弃暗投明改过自新都没有机会,春璃,春璃啊。”应后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抓住了春璃的手,春璃任凭应**着手。 第一百七十一章:人之旦夕祸福 她能感觉她的心在剧烈的跳动,能感觉到她的恐惧,他一切不平的心绪都恰到好处的传到了过来,春璃只能温言软语的去安抚,但效果不怎么样。 应后哭了,为自己做的坏事忏悔,哭了个酣畅淋漓,大概是疲累极了,哭过后堕入了沉甸甸的黑甜乡。 春璃看应后睡了,缓慢的将自己的柔荑从应后手中抽了出来。 “眉寿,”春璃盯着眉寿看了看,“最近娘娘饮食起居可都怎么样?” “一切都好,”眉寿目无表情,看都没有看应后一眼。春璃微冴,这“古道热肠”的老嬷嬷竟一点都不将主子娘娘放在心上吗? “你和我出来一下。”春璃举步,出了门。 眉寿并不敢怠慢,跟在春璃背后走了出去,已是黄昏了,残阳如血,好像颜料一般涂抹在了金碧辉煌的楼阁和殿宇之上,看起来熠熠生辉,春璃背对着这一片跳跃的淡金色,目光看着庭院里逐渐复苏的梅。 她问道:“你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几年了?” “回娘娘的话,”眉寿不假思索,“已是十九个年头了,娘娘是十三岁那一年进宫的。”往事已缥缈,眉寿年迈了,多少事都镜花水月一般,唯对此事记忆犹新。 “十九个年头?”春璃闭眼想了想,那可真是个长极了的跨度啊。 “你似乎不怎么关心娘娘?” “老奴怎么会不关心娘娘,娘娘是老奴正经主子。”应后嗤笑一声,挺胸抬头。 春璃总感觉不对劲,眉寿这老奸巨猾之人似乎早看出了这个应后是假的,并且一点不介意自己伺候她,按照时间去推算,这个应后“弄假成真”已快三年了,在这三年里,她为虎作伥,难不成如今也幡然醒悟了吗? 春璃回头看了看金碧辉煌的殿阁,她想要说什么,但还是作罢,翕动了一下嘴唇,离开了。 过三天,春璃再次到凤坤宫,悲剧发生了,应后小产了。 此事震动了宫掖,皇上因行动不便,特差了萧祁煜过来问候,萧祁煜和春璃肩并肩往前走,萧祁煜只感觉古怪,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依旧是个深不可测的漩涡,就那样一点一点的缠绕了他,将他拉扯到深不可测的未知去。 首先,他是不情愿让春璃到凤坤宫里头去的,原因很简单,一旦进入凤坤宫,春璃势必看到不可思议的触目惊心的东西,应后的孩子已八个月了,即便是小产也已成了模样儿。 那血糊糊的东西春璃一看,势必被刺激,因此萧祁煜将酝酿了许久的话缓慢的柔柔的说了出来,“等会儿你就不要进去了吧,血糊糊的。” “当年我家被朝廷灭口了,除我们母子三人无一幸免,人人身首异处,处处哀鸿遍野。”季春璃自说自话一般,她没有回答萧祁煜的话。 萧祁煜听到这里,知春璃执拗,点头道:“那就进去看看,不过那场面不会很好看。” “比这更糟糕的,春璃也司空见惯。”话虽如此,但季春璃感觉奇怪,前几日来孩子还好好儿的,这才几天的光景,孩子就死于非命了? 小产?中间的经过是什么,被谋算?被害? 应后对这龙裔是如此的珍视,入口的东西乃至于使用的器皿等等无不周密的排查,如今究竟是什么人在绸缪这一切。 因还要救命,所以迟美比春璃等早到了一点,看春璃和萧祁煜两人到来,迟美忙不迭从正殿出来见礼,春璃握着迟美的手,“究竟怎么样?” 她有点意外的着急,倒不是可怜机关算尽的蛇蝎妇人应后,而是疼惜这个尚未来到人世间的孩子。 “娘娘已转危为安,世子妃放心就好,您就不要到里头去了,有点、有点吓人。”迟美也见多识广,但她却看起来惊悸的很。 似乎那正殿内有什么耸人听闻的物事一般。 春璃自认为内心强大,死人她可见得多了,有什么好怕的,因此坚持到里头去,萧祁煜也劝阻不了,只能听之任之。 “我先走一步。”他迈步进入正殿,几个嬷嬷侍卫等带了萧祁煜进去,气氛有点肃杀,大家表情丢很沮丧。 在皇宫里,向来有个“一荣俱荣”的说头,应后本已尊贵极了,如若这孩子能顺利出生,乃皆大欢喜普天同庆的事,哪里知道孩子竟小产了。 众人的期望好像水面上碎裂了的泡泡似的,很快就烟消云散,春璃自能体会他们那一落千丈的心,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萧祁煜看到的应后已憔悴不堪,她的手枯瘦好像吸光了养料的老树,纹路逼真而清晰,她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啊,如今竟成了这惨不忍睹的模样,萧祁煜人到了,应后并没有醒过来。 她瘦削的身体蜷缩在一片锦绣中,屋子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宫人采了白菊花放在窗口和花瓶里,以便于用清冽的香味来驱赶室内不时的冒出来的血腥的气味。 大家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并没有一点错漏,皇宫里就是如此,再怎么惊天动地的噩耗也会被很快的消化掉,萧祁煜看众人忙忙碌碌在搬运菊花,心也跟着坠落了下来。 父皇那一句“何苦悲天悯人,为人君如若不舍得对人家狠毒,到头来反缚手缚脚会害了自己”的话袭上心头。 门口走进来个年迈的嬷嬷,她缓慢的靠近应后,轻轻的摇撼了一下应后的肩膀,声音犹如梦呓一般,“娘娘,西宫来了,来看看您。” 应后逐渐睁开眼睛,那迷漫了红血丝的瞳孔看起来好像烧红了的玻璃,萧祁煜发觉应后瘦了,她的眼睛深陷在了流沙一般的眼窝内,呆滞的目光许久后才有了生动之光,看萧祁煜到了,应后立即要起身。 “母后不必如此,安静躺着就好,母后有话就说。”萧祁煜是明白人,他也不想在这里逗留许久。 亦或者不想沾染到这里邪祟一般的其实,亦或者是厌烦这屋子里的气氛,他希望早早的结束会见,然后哦各奔东西。 “西宫,有人害我,有人害我啊。”这大概是每一个小产后的女子都会说的话。 萧祁煜道:“你这一胎一直以来都是春璃在保,母后,你觉得春璃会害你吗?”实事求是的问,萧祁煜盯着应后,他没有警告的意思,但一张口每个字都变成了重于千钧的石头砸在了应后的肩膀上,应后只感觉胸膛上沉甸甸的。 她好像一株成熟了的高粱,而后被拦腰斩断了一般,哗啦一声跌了下去。 “她不会害我,我也知她不会害我,但、”应后缓慢的道:“但三皇子会害我啊,我好好儿的怎么会小产呢?” “这也是本宫过来要问的问题。”应后知道,萧祁煜是代皇上过来慰问的,她自然有一说一。 “昨天夜里,事情还要从昨天夜里说起啊。” 其实,事情的缘起并非是昨天夜里,昨日夜里不过是阴谋爆发的终点。因孩子月份逐渐大了,应后经常习惯于各处走走,一来闲逛已驱策心头时不时冒出来的胡思乱想,二来运动多了对腹中胎儿有好处。 这一晚应后和嬷嬷在后园散步,两人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黑黢黢的东西,应后指了指远处,“那芦苇荡对面的是什么东西,恍惚是个人?” “娘娘,大约是灰鹤罢了,这孽障日日到处乱飞。”嬷嬷道。 “你取了那灯笼来,反正闲来无事,我们过去走走。”所谓好奇害死猫,应后马上要实践这句真理。 第一百七十二章:人命危浅 那嬷嬷虽在皇宫里听差多年,但无奈人年岁越大越迷信,他说什么都不情愿去一探究竟,但应后却兴趣高昂,没奈何,她只能勉为其难的去找灯笼。 那灯笼悬在走廊之上,嬷嬷拿了下来在前面带路,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少停就到了荒僻的隔岸,应后一看,刚刚那一团朦朦胧胧的黑影已不见了,心头也释然。 两人一转身,一股冷风吹了过来,吹熄了嬷嬷手中的灯笼,一股沆瀣之气贴着湖面荡漾了过来,应后只感觉不寒而栗,她瞅了瞅熄灭的纸灯笼命那嬷嬷找火镰打火,那嬷嬷胆战心惊,手拘挛起来,找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打火石,这才刚刚点燃,手就被人一把握住了。 她恐惧的哀嚎了一声,连番后退,一个身量巨大的黑影已出现在了那嬷嬷和应后眼前。 应后定睛一看,发觉那是个男人。 从那人身上的药香味以及衣裳的颜色应后已看出此人乃季胜平,她急忙后退,那季胜平却穷追不舍。 “不!不!不!” 应后大叫“来人啊!快来人!”黑暗笼罩了四面八方,黑暗似乎也吸纳掉了她求救的讯号,应后跌跌撞撞的逃,那伴了应后一起来的嬷嬷早吓坏了,手软脚软瘫痪在了地上,犹如半身不遂。 “来人啊,季大人!季大人!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人是萧子焱啊!他下令害你的,我是从犯,他是主谋啊,还请您看在我身怀六甲的份儿上您高抬贵手啊,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啊。”应后大声疾呼。 她脚踩在了青苔上,这后园青苔遍布的哪哪儿都是,滑溜粘稠,一脚不小心踩在上面,整个人打了个趔趄,顿时来了个彻底的人仰马翻。 “季大人,您高抬贵手啊,您已做了鬼魂了,您去害萧子焱啊,饶命,您饶命啊。”应后丑态百出,要不是她此刻不方便下跪,差不多要跪在他面前了。 季胜平的鞋子踩在了应后的衣裳上,应后急忙拉扯,但衣裳却纹丝不动,一股子湍急的泪水已标射出来,她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 一股尖锐的疼痛感攫住了她,让她死去活来,原来刚刚跌倒就撞到了小腹,因疼痛到麻木,所以迟迟不能被感受到,此刻那麻痒之感已逐渐消失,剧烈的痛楚明晰起来,她只感觉有热乎乎的液体流淌了个酣畅淋漓。 “饶命,饶命啊!”应后死去活来,在原地闭着眼睛呐喊,告饶。 “娘娘,娘娘!”一声急促的叫喊提醒了她,那声音是熟悉的,应后旋即清醒过来,接着看到了眼前是眉寿那苍老的一张脸,一股风吹拂过来,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宁谧的药香味。 “不!不!季胜平来了,季胜平啊!”应后狂呼一声,软糯的昏厥了过去,谁也没有看到此刻眉寿嘴角那志得意满的笑弧。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应后被送到凤坤宫,已经是半夜三更。宫人看她疼的死去活来,立即找了医官来看。 应后谵妄,胡言乱语,众人围了应后团团转。应后哭哭啼啼,泪水涟涟,大家形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转,但最终的结果差强人意。 应后的孩子没能保全,应后小产了,那看到了孩子面容的人无不悚然而惊,究竟他们看到了什么呢? 等春璃到现场的时候,连见多识广的眉寿似乎都吓到了,春璃感觉奇怪,凑近看了看,发觉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硕大的婴儿,那是个怪胎。 还在的手掌粘连在一起,好像具有脚蹼的动物,而孩子头颅比例失调,额颅朝前凸出,嘴巴却好像被一拳头打了回去,这也就罢了,最让人胆战心惊的还是孩子的耳朵。 这是一个生了四个耳朵的畸形人,春璃从所未见这样的“动物”,她才看了一眼,顿时感觉恶心,示意人拿走。 眉寿急忙将一块布遮在了孩子的身上,有人将那怪胎拿走了,萧祁煜好奇,也看了一眼。饶是他见多识广,但乍然看到这怪胎的一瞬间,整个人表情也变了。 “这、”萧祁煜问:“果真是应后的孩子吗?” “是!”伺候在应后身旁的嬷嬷亲眼目睹这孩子是应后生出来的,当即点点头,她握着托盘的手在止不住的颤动。 “处理掉!要快!万不可让乾坤殿那边的人知道了。”这灵异的现实无疑是一记重拳,和可受不了这个。 那嬷嬷急忙举着托盘离开了,但凡见过怪胎的人此刻无不两股战战六神无主,但凡是屋子里没有见过怪胎的人都想要去看看。 萧祁煜才往前走,就听到了背后窃窃私议的议论声,他急剧回头,背后那群人顿时停止了聊天。 “谁还要聊,起来声音大点儿聊。”萧祁煜的眼刀扫视在了众人头顶,那众人被这眼神一瞥,无不胆战心惊,各个儿都恐惧的后退。 此刻萧祁煜已进入了屋子,发觉春璃面如土色的在为应后请平安脉,知春璃已不小心看过了,唯恐春璃动胎气,萧祁煜凑近,闻声细语:“娘娘怎么样?” “受惊过度,只怕要一段时间才可恢复元气。”春璃心头的潮涌的涟漪已逐渐平静了下来。 “那就好,需要吃药吗?”萧祁煜看向应后。 春璃和萧祁煜之间不分彼此,他们之间的秘密都是透明的,唯关于应后身份的秘密萧祁煜不得而知,在她看来应后机会是害死淑妃的罪魁祸首,因了这个,多年来他对应后的关系都不咸不淡。 此刻看应后昏迷不醒,他的态度更是降到了冰点。 他春水一般的眼神环顾了一下屋子,并没有多做停留,春璃道:“压惊的药还是要吃,但娘娘如今失血过多外加身体脆弱,只怕情况有点危险。” “那就,”萧祁煜的手落在春璃的肩膀上,“尽人事,听天命吧。” 季春璃点点头,将手落在萧祁煜的手背上,秋夜是那样凉,但手和手聚合在一起却又是那样温暖,一股源源不断的舒服的气流活跃在两人肌肤之上,春璃安然起身,“我去开药。” 飞龙走凤,一张药方已写好了,压惊之药并没有什么复杂,这阖宫里会开这药的人比比皆是,春璃开好了药方,叮嘱人立即去煎药,这才起身离开。 天逐渐的亮了,按理说一晚上没有睡眠谁都比较疲敝,但现实是春璃看到了让她触目惊心的怪胎,因此吓到了,瞌睡虫早跑了个一干二净。 从凤坤宫出来,春璃看了看东边的天,秋高气爽,已连续十来个秋老虎了,天总是明媚的,有玫瑰金色的云朵,一圈一圈看起来美不胜收。 季春璃盯着天空凝望了会儿,发觉正因黎明的到来,所以这笔在黑暗中的殿宇看起来更暗淡无光,但迎来了黎明后,跳跃的光斑灿烂的跃动在屋子上,一簇一簇,一圈一圈,一点一点,一线一线,竟是美丽到不可思议。 萧祁煜和春璃站在一起,两人遗世独立,似乎全世界的光和影都熄灭了,似乎他们已走到了权倾天下的尽头,两人并肩而立,春璃心头忽然冒出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不知道怎么搞的,她竟很喜欢这种奇异的君临天下的感觉,尽管连她自己都明白这是流动的、虚无缥缈而抓不住的念头。 “回去吧,不要胡思乱想。”萧祁煜握着春璃的手,春璃条件反射一般想到了怪胎,那畸形的婴儿让人不寒而栗,一股子恐惧感从脊梁骨中窜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凶多吉少 回去的路上,萧祁煜打听应后的情况,春璃只说了四个字儿:“凶多吉少”,听到这里,萧祁煜也不知是悲恸还是喜悦,亦或者是一种不咸不淡的无关痛痒的感觉。 到殿宇之中,春璃依旧犯恶心,干哕了无数次,绿萝和紫藤等都没有到凤坤宫去过,大家隐隐约约预料到了什么,但却猜想不到具体。 看春璃干呕了无数次,连翘立即凑近,“娘娘还要干哕呢,莫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那定是怪胎了,是也不是?” 皇后娘娘到底是皇后娘娘,她一针见血的说破了秘密,春璃迟疑的点点头,从连翘手中将东西接了过来。 “这皇宫里,这样的事情还见得少吗?”她似乎早经历过了一般。 春璃看连翘微微出神,缓慢的措辞,“娘娘对以后没有什么计划吗?”她是老奸巨猾之人,不可能对将来没有长线的计划。 “春林,男儿凉薄一至于斯,你以为做了权倾天下的皇后娘娘就好了,皇后要非有煊赫的家世背景,皇上会和她生儿育女吗?如今的皇后早被天子抛诸脑后了,她和我更易许久了,皇上从未察觉出任何端倪,我还要什么计划?前半生不过黄粱一梦,说起来不外乎高处不胜寒几个字罢了。” 季春璃听到这里,点点头,她是过来人,她的观点代表的是自己,听的出她对皇后这个位置一点占有欲都没有。 甚至于还有点想要逃离与躲避的况味,春璃从她的眼里看出了伤感与落魄,狼狈与冷寂,她攥住了连翘的手。 连翘不习惯这亲切的肢体语言,微微摇摇头,手从春璃手中抽离了出来,“不要怕,季春璃!我和你一般大小的时候,这宫里波谲云诡的明争暗斗早习以为常,这些事你以后还会见到更多更多,如今我倒是担心一点。” “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连翘将自己的经验之谈说了后,春璃忽然平静了下来,她并没有特别的去安慰她,说服她,但这几句话却好像治病救人的万应灵丹一般。 “季春璃,”连翘的声音忽然严厉了,“难道你一点儿都不感觉奇怪吗?这些事情当是环环紧扣的阴谋,他们以后会做什么?” “我自然知道是阴谋,有人不想让应后的孩子出生罢了。”这皇宫里,皇子之间都有哦战斗,除萧祁祯冷眼旁观置身事外,其余几个人都乱斗的厉害。 别看萧子淼胆小如鼠,实际上却聪明绝顶心细如尘,春璃一开始也被他的伪装术蒙蔽了,后来发现褪下了这一层伪装后,萧子淼竟是个非常精明的人。 至于萧子鑫,看似一行扑在琴棋书画上,但多年来并不曾被萧子焱吃死,这已说明了他的非比寻常。 这皇宫里,哪里有人简单了? “你以为就这样简单吗?季春璃,他们矛头指向的目标可不是应后或者萧祁煜啊。”连翘的话意味深长,春璃一时之间也探索不到她话里其余的秘密。 因了刚刚的几句话,季春璃的心平静了下来,那怪胎固然恐怖,但仔细一回想到底也是无辜的性命,到底也可怜。 春璃已不去思考这些了,淡定的吃了东西。 下午,皇上召见了春璃,问了相关的事,春璃对答如流,嘉定皇帝摸一摸抹额,眼神惆怅的好像海,“季女官,你告诉朕,她是否为朕生了个怪胎?” “怪胎?”春璃扬眉,她的眼神顿时落在了旁边高允之的身上,萧祁煜将这秘密严防死守,但秘密竟依旧一泻千里。 春璃此刻要怎么回答?不说实打实的话,就是欺君之罪,一旦说了大实话又唯恐皇上会有好歹,她好生为难,真骑虎难下。 “说吧,这已不是她第一个怪胎了,朕已做好了准备。” 当年的一幕在他那脑海中不停的上演,不停的重播,那是春璃不曾参与过的过去,春璃看皇上已问到了这里,哪里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大实话说了。 皇上点了点头,“季女官,娘娘也辛苦了,你要好好儿的照顾她。”春璃不知这“照顾”的意思,凝望着皇上的眼。 “臣下会照顾好母后的。”嘉定皇帝果真不愧为一国之君,他这一辈子饱经忧患,又不知道眼睁睁看到过多少夭折或变异过的孩童,如今对怪胎已不甚了了。 春璃从乾坤殿出来,回头看了看,发觉高允之已跟在了背后。 春璃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刚刚皇上叫我“季女官”。”春璃看似在没话找话,那高允之却惶恐了,他在乾坤殿伺候多年,最怕的人就是皇上。 今上稍微一瞪眼,这老宦官就惶恐不宁,而最近呢?他感觉让自己真正惶恐的已不是皇上了,至少从皇上的眼神里还可看出意味深长的东西,但季春璃的眼就不同了。 那是冷漠的,单调而空洞的眼,那眼明锐而深邃,她不说话的时候也可吸纳你去盯着他的眼神看,而她那奇诡的眼可以造成一种让人恐慌到想要五体投地下跪的错觉,看到这里,高允之哪里能不怕? 季春璃那模棱两可一句暗示后,高允之急忙要下跪。 春璃却眼疾手快握住了高允之的手,“允之,春璃受之有愧。” “娘娘,”高允之不怎么放心的看了看背后,声音尖细,“是皇上问的,娘娘那边一小产皇上就问了,是否是个怪胎,老奴已看到了孩子,自然不能乱说!老奴是什么感受,您刚刚也体悟到了,哎。” 春璃闻声,微微点点头。她太明白高允之刚刚的感受了。 “太多的消息不要透露,”春璃一面往前走,一面慢慢儿道:“皇上如今身体怎么样,别人不清楚,你我却一清二楚!娘娘的胎儿如何会这样,在我看这是个阴谋,最好莫要让皇上知道太多的细节,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是,主子。”高允之点头。 春璃看自己吓到了高允之,靠近他准备说什么,结果高允之吓得比刚刚还厉害了,哗啦一下就跪在了春璃面前,季春璃忍俊不禁,只能转身离开。 等她走远,高允之还没调节过来。 她就那样胡思乱想往回走,结果才过了长宁宫就有小丫头拔足狂奔靠近了她,那小丫头在距离她还有十来米的距离刹住了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娘娘不好了,娘娘,娘娘血崩了。” 什么语无伦次的话?春璃嫌恶的蹙眉,依旧保持着端庄和平静,不豫道:“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舌头捋直了再说。” 那丫头急忙指了指凤坤宫,“娘娘,是皇后娘娘血崩了,血流不止,看起来哟偶生命危险啊,多少医官都齐聚一堂,大家束手无策,情急之下有人提议让来找娘娘,只那边不干不净的,奴婢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要您过去看。” 那丫头哭了,跪在秋风里瑟瑟。 春璃道:“起来吧,你是好心好意,你这就到我那边去,让绿萝送了医药箱过来,切记,不可惊动其余人。” “是,是。” 那丫头兔子一般的狂奔离开,季春璃得到这消息尽管也有点着急,但却镇定了一下步伐,她明白,越是这等时候自己越要稳定,她缓缓地不动声色的往前走,看来是如此的置身事外。 一会儿就到了凤坤宫,凤坤宫内,大家乱作一团,看春璃到了,众人急忙围拢过来,大家七嘴八舌的讲述,春璃道:“都退下,我来!” 众人急忙退到了殿阁外,提心吊胆的等着。 第一百七十四章:看不到的矛头 毕竟里头的是皇后,一旦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外面每个人都难逃干系,大家寄希望于春璃,春璃到里头去,发觉皇后娘娘身上的被褥已湿漉漉的,那触目惊心的红让人恐怖。 春璃上前去为娘娘听脉,应后从一场梦里挣扎了出来,她憔悴的脸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汗珠子,每个汗珠子似乎都在争先恐后的赛跑,最后终于扑簌簌汇集到了鼻梁两边,而后从法令纹的痕迹流淌了下去。 “季春璃,你、你来了,我那孩子呢?孩子?” “孩子?”春璃为应后擦拭脸上的汗水,缓慢道:“那是个怪胎,已被处理掉了。” “怪胎?”应后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她愤怒而用力的抓住了春璃的手,似乎导致自己小产的罪魁祸首是春璃,“我受惊后背送回来孩子还好好儿的肚子里呢,怎么一霎眼孩子就没了,怪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娘娘,的确是怪胎。”春璃不去描述畸形的模样,实际上每一次的回想,对她也是一中农个恐惧的袭击。 “春璃,你不如杀了我啊。”应后狂吼了一声,攥着春璃的手逐渐失去了力量,春璃看应后一蹶不振,再看她的身体,一股血液好像溪流一般从身体内汩汩的流淌出来,那血液桃红,看得人胆战心惊。 春璃无计可施,只能先点穴封闭娘娘的脉息,这阖宫人都不知道春璃会这个本领,他这一点穴,封闭了脉息,血液立即停顿,众人还以为春璃会推拿按摩,看皇后娘娘的血已止住了,一个个才额手称庆。 但季春璃却担心极了,处理这样的症候非一朝一夕之力,二来,并非如若配合,这病也没有什么,然而看应后这模样儿,似乎是不情愿配合了,这无疑增加了治疗的难度。 春璃的医药箱被绿萝送了过来,绿萝一进来,立即提议将此事报备给皇上,万一少停出了乱子,春璃也要抽手。 但春璃却想挑战一下。 “不妨事,给我打下手。”春璃冷静道。那绿萝向来喜欢和季春璃反弹琵琶,但今日却似乎听话的很,她指派她做什么,绿萝就做什么。 绿萝完全折服在了春璃的气质之下,也很崇拜春璃,春璃要什么她就递什么,春璃先谢了药方,而后找可靠人去煎药了,接着给应后扎针,绿萝忙前忙后,煎好了药后春璃举起来给绿萝。 “怎么?”绿萝诧异,“要我尝啊,我才不要。” “我是主,你是奴,好好好,你不尝我就铤而走险试一试。”春璃并不拿药碗,而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看春璃这动作,绿萝哭笑不得,唯恐春璃果真冒险,自己吃了一口。 “伺候娘娘吃药。”绿萝哪里会伺候人啊,将药碗给了眉寿,眉寿去伺候了。 春璃看眉寿一调羹一调羹的伺候应后吃了药,她起身准备离开,但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眉寿跟随应后已十九年了,向来知疼知热,如今伺候吃药竟眼睁睁看着药水从应后嘴角流淌而无动于衷,她竟连锦帕都没有用,俨然是讨厌极了。 “眉寿,昨日的药渣子呢,给我看看。”春璃道。 眉寿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什么,春璃催问了一句,老嬷嬷这才回过神来,她将药罐子拿过来放在了春璃面前,自己握着个金击子在药罐子上用力一敲,药罐子已碎,炸开的瓷片内躺着不少黑漆漆的东西,春璃一个一个检查,发觉了异常。 “眉寿,你要害我?”春璃用力丢下金击子,那金击子打在了紫檀木的桌面上,顿时出现了一道雪亮的划痕…… 眉寿已惶恐,她想不到季春璃如此轻而易举就看出了自己的秘密,春璃眼神冷厉,眉寿跪在了地上,一言不发。 “你知道她不是应后本人?”春璃摸一摸紫檀木的桌面,眉寿的头垂落的更低了,她不说话。 默认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春璃语声里已没有了责备的意思,朗然之星一般的眼睛盯着她看,眉寿缓缓地抬头,“皇后怎么会和萧子焱搞在一起,但我也是后知后觉,我发觉不对劲后并不敢拆穿,尽管我已暗示过天子,但皇上向来对皇后冷冰冰的,如此形同陌路,我能怎么样?” “于是,你曲意逢迎,这多年来竟一点没有暴露自己的心,真是辛苦了你。”春璃也不知在赞美她老谋深算,还是调侃她工于心计。 “主辱臣死,自古来就是如此,今日我看那贱人要死不活,终于得偿所愿,其余人?我怎么还会在意其余人,季春璃。”眉寿从头顶将一根银簪子拿下来,“这是当年皇后你你上次给我的,我偷窃了她的东西,她不但没有责罚我,还将这银簪子给了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死心塌地了,如今带累了你,我也无可奈何。” “她活不成了。”春璃轻抚了一下衣袖,似乎上面有看不到的尘埃。 眉寿再一次沉默。 许久后,眉寿抬起头,用那苍老而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春璃,慢吞吞问道:“季春璃,皇后娘娘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此刻我问你个问题,你能否实打实的告诉我? “但说无妨。”春璃很平静。 “你、”眉寿起身,每个字都好像重于千钧,“你是季胜平的女儿,是也不是?” 春璃点点头,“如若是别人问我这个问题,我自不会回答,但你问这个问题,我给你答案,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们都可幸免于难。” “皇后一死,天翻地覆,覆巢无完卵。”很显然,眉寿不抱希望。 但季春璃就不同了,“谁对付谁还不一定呢,萧子焱想要玩儿个死无对证,只可惜皇后娘娘虽然不能说话了,但我却可以让他倒霉,你放心好了,以后该怎么做,依旧怎么做。” 春璃上前去,将眉寿搀扶了起来,眉寿哪里知道季春璃有什么安排?但见春璃稳操胜券的模样,心也安了下来。 春璃再次去看皇后,应后的确已不中用了,她不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一旦醒过来,伸手胡乱摇摆,要见自己那死于非命的孩子。 这么反反复复的闹,血崩的情况比之前还严重了。 第二日,萧子焱上书,弹季春璃谋害龙裔。毕竟应后自怀孕后就是春璃在安胎,如今孩子出生是个鬼怪也就罢了,娘娘竟还要死不活,事情的确奇哉怪也。 皇上久病,本不想处理此事,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召了春璃到来,季春璃看了看跪在旁边的萧子焱。 “王弟也到了?” “皇嫂,如今母后奄奄一息,这一胎从头到尾都是你在保,你有何话说?你定是怕这孩子出生后会参加夺嫡之战因此提前将之扼杀,不动声色,高招无形,是也不是?”萧子焱先声夺人,目光狠狠的瞪视季春璃。 终于,他找到了将季春璃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契机,现如今应后卧病在床,神魂颠倒,她自己也想当然尔会错怪春璃,两下里一印证,季春璃势必落马。 尽管,现如今的春璃已是世子妃了,但萧子焱还可证明季春璃是季胜平的女儿,所以春璃谋杀应后,乃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之事。 说起来,季春璃的的确确不能解释。 萧子焱能证明季春璃是季胜平的女儿,能证明季春璃来朝廷是有预谋的,但春璃却百口莫辩。 “听你这意思,”春璃不紧不慢道:“谋害应后的人是本宫了?” “舍你其谁?”萧子焱跪在云榻旁边,眼盯着皇上,皇上一言不发,微微闭着眼睛,但春璃却知道,他在听,且在认真分析。 第一百七十五章:对峙 “父皇,如若孩儿要谋害母后,那机会可一抓一大把,为何今时今日才下手?”春璃不卑不亢。 “皇嫂是聪明人,这如若一开始就下手,只怕阴谋就被人识破了,慢慢儿的安排策划才更好呢,如今天衣无缝,孩子也灭掉了,母后也死于非命,真一箭双雕厉害极了。”萧子焱显然在含血喷人,连旁边的高允之都看不下去了。 这老宦官向来是站在季春璃这一边的,看萧子焱污蔑春璃,高允之凑近想要帮春璃说两句什么,但嘴唇蠕动了许久却毕竟还是忍住了。 “我随便在药材里头下毒就可药死人,何苦在食物里动手脚?”原来季春璃早研究过了,之所以娘娘会这样,归咎起来还是食物有问题,春璃在不动声色的研究。 她已有了证据,因此不着急。 凭靠这个证据,可反败为胜。 萧子焱道:“食物?食物里头有什么东西?娘娘那边可有不少人为其尝药和食物呢,要是食物果真有毒,人人都完蛋了。”萧子焱气哄哄的看着春璃。 春璃道:“父皇,能否让人送母后的一日三餐小样过来,并将最近这一个月母后吃的东西清单送过来。”开弓没有回头箭,春璃等这一天已等了许久,如今机会终于到了。 皇上也想看季春璃如何死中求活,点了点头,须臾,有人送了食物进来,罗列在了春璃面前的桌上,皇上准允萧子焱和春璃等起身。门外,萧祁煜和萧祁祯已到了,两人都准备进入,当这事发生后,萧祁煜已紧张。 萧子焱有什么居心和目的,萧祁煜一清二楚,一旦放任自流,结果可想而知。 从左边到右边,分别是鲤鱼羹,红烧鱼、酸菜柠檬鱼、剁椒鱼和油泼鱼等,也有黄灿灿的对虾和红彤彤的螃蟹。高允之将食谱拿过去看了看,交给了皇上,皇上开龙目盯着食谱端详,许久后得出了结论。 “为何她这一个月来总在吃海鲜和鱼类?不见任何牛羊肉?” “父皇,母后不但吃了鱼类和海鲜,还吃了吐肉包子和鸭肉,这可都是怀孕人的大忌,父皇,孩儿是在保胎,但孩儿尽可能检查食物有毒没有毒,药材有毒没有毒,其余的一切不在儿臣范围之内。” “是。”这的确是春璃该做的和不该做的。 “有人用兔肉做了包子给母后吃,有人用鸭肉做了馅料给娘娘吃,那人做的很高明,以至于鱼目混珠任何人都看不出端倪,”春璃说到这里,萧子焱紧张了,他想不到季春璃调查的如此深入。 而在此之前,他还特地让人监视季春璃,季春璃一点行动都没有,这些秘密又是怎么样调查出来的? “这也就罢了,最主要的还是海鲜和鱼类,父皇,母后的孩子是水银中毒,儿臣昨日好生检查了一下母后使用的器皿和香料,但一点线索都没有看出来,忽而眉寿嬷嬷告诉儿臣,今年娘娘吃的鱼比较多,一开始儿臣也没有疑窦,毕竟秋天了,鱼儿也的确新鲜,后来儿臣发现,这几个月内,提供给娘娘的鱼都是有问题的。” 季春璃平静的很,简单的叙说着。 萧子焱不淡定了,季春璃却视而不见,继续侃侃而谈,“儿臣就顺藤摸瓜去御膳房找了找韩尚宫,韩尚宫告诉儿臣这些鱼类都是颐和园那边送过来的,儿臣让沈寄将军去找饲养鱼儿的人了,那人已被刑拘,此刻就在乾坤殿外。” 萧子焱想不到季春璃安排的如此天衣无缝,但他也不紧张。 “让那人进来。” “宣。” 一会儿后,沈寄将一个鸠形鹄面的瘦高个儿推了进来,这太监是颐和园内专门负责饲养水产的,他因水性不错,人送诨名叫个“郭鸭儿”。 郭鸭儿哪里见过这阵仗,乍一看春璃和萧子焱双双跪在地上,不等皇上让下跪,郭鸭儿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皇上啊,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也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春璃道:“沈寄,昨日你发现了什么,拿出来。”沈寄点点头,提了个竹篮子,那竹篮子里头是五谷杂粮,并没有什么奇特。 春璃靠近竹篮子,伸手从里头抓出一些深红色的颗粒物,春璃用手指头一捏开,那红色的颗粒物变成了粉末,均匀的好像拍开的胭脂一般,皇上如梦初醒一般好奇的指了指春璃的手指,“那是什么?” 萧子焱已不安,怒瞪了一下郭鸭儿,郭鸭儿凑近春璃,不发一言。似乎春璃可以在危险降临的时候救助自己,春璃道:“此物是朱砂,辰州来的朱砂,这东西喂了鱼儿,鱼儿并不会死,毒液积淀在鱼的身体里,众所周知,朱砂经加热会变水银。” “娘娘吃的少,但聚少成多,母体无排异现象,孩子就不用了,孩子身体本就羸弱,且足月的孩子需要营养,因此疯狂的吸收,如今娘娘就生了怪胎。” 春璃阐述完毕,盯着旁边的郭鸭儿。 “鸭儿,本宫给你个机会,此事本和你无关,你是碌碌无为之人,上面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如若你实言相告,本宫会思量在皇上面前为你缓颊,如若你非要执迷不悔,律法怎么样,你心知肚明。” 本朝的律法,对谋害龙裔之人——杀无赦。 那郭鸭儿听到这里,面色难看极了,他并不敢扯谎,立即磕头,“皇上,此事是三殿下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德宝让小人做的,他给了小人好处,说这东西是砂仁,吃了后可开胃,鱼儿养的肥硕,龙颜大悦小人就能得到赏赐。” 果真是愚蠢! 春璃怒其不争。 此人如若早早将事情汇报,断乎不会有这个结果! “嗨,圣上您别说,自从老奴喂了这红色颗粒后鱼儿的确长的快多了,小人看鱼儿大,活蹦乱跳,倒开心,反而没追究这个!哪里知道是毒啊。”这人一开始还说的眉飞色舞,随后就哭丧了一张脸。 皇上看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怒斥道:“继续说。” “老奴,该说的都说完了,皇上。”郭鸭儿不敢说话了,屁股高高的撅起来,等待雷霆万钧的那一刻到来,如今这鱼儿吃出了毛病,郭鸭儿必死无疑。 “父皇,何不找德宝来对峙呢?”春璃准备拆鱼头,事已至此,非要让萧子焱身败名裂。 前面的一切都没有问题,证据确凿,旁边的高允之刚刚还为春璃捏了一把冷汗,此刻已心平气静,他发现,季春璃可比自己想象的厉害了不少。 反而是萧子焱,看来多少有点儿垂头丧气。 一会儿后,召唤德宝的人到了,但那人却面如土色,仓皇跪在乾坤殿内,“皇上!”那人的声音响遏行云,“那德宝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今日没有上工,奴才等跑到班房去看,人已死了,看那模样儿七窍流血,是服毒自杀了啊。” 听到这里,低着头的萧子焱忽而笑了笑,此事从头至尾是德宝和郭鸭儿交接的,如今重要人物已死,真相如何能水落石出。 “哦,已服毒自杀了吗?那可死无对证了,但德宝和我从所未见,也不存在买通之嫌,父皇,儿臣已去了嫌疑。”春璃施施然起身,腿都麻木不仁了,一个身怀六甲之人怎么能长久下跪,皇上看季春璃起身,宽容的点点头,也的确不认为此事和春璃有关系。 但就在此刻,萧子焱却哈哈大笑。 “父皇,您被迷惑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季春璃处心积虑的安排啊,皇上,您眼前的季春璃季女官,他就是季胜平的女儿啊,当初季胜平被杀,他们家女眷原本是要被流放到岭南去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起解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暗中做了什么手脚,皇上啊,季春璃和她姐姐以及娘亲就留在了中京,而后季春璃摇身一变成了世子妃,至于她的姐姐……” “季春熙就是秦怀桑,她们一家人隐姓埋名多年,就为报仇啊。” 殿宇里的几个人都震惊了,侍女和侍卫形同泥塑木雕一般,但此刻也震撼到了,一个个都在用疑惑的眼盯着春璃,彷如白日见鬼。 皇上早知道这秘密了,处变不惊。 高允之之前也早洞察了春璃的秘辛,但此刻却表演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其余众人显被蒙在鼓中,这秘密就犹如划破了阴霾的天光,落在了众人头顶,让众人惶悚、忐忑、不宁。 “春璃,你是季胜平的女儿?”皇上伸手指了指季春璃,季春璃面无表情,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事对春璃来说都无关痛痒,她是如此的置身事外,又是如此的“旁观者清”,被天子这么一问,春璃点了点头。 “爹爹,你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家人们,如今我为你们平反昭雪了,被株连的阴灵啊,你们终可安静长眠。”春璃对亡灵发出了叫喊。 皇上眼前顿时浮现出了季胜平那高大的伟岸的身影,他是如此的魁梧,多年来季胜平为皇族处理了不少疑难杂症。 “朕杀了你爹爹,你恨朕吗?”嘉定皇帝第一次认真对待这个问题,他不相信季春璃对此事没有感觉。 被这么一问,春璃不假思索点点头,漠然道:“一开始,确乎对您恨之入骨,但将心比心,爹爹也的确不该治死嫣然公主。” “朕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女婴,寻常人家也说女孩是小棉袄,朕的嫣然公主粉妆玉琢乖觉可爱,朕视如拱璧,想不到被庸医给弄死了,朕杀了你爹不为过。”天子发怒,流血千里,天下缟素。 这多年来,尘封在刑部的公文,关于皇上心血来潮的灭门案比比皆是,春璃一家人不是唯一,自然也不是例外。 一开始季春璃也怨天尤人,但毕竟察觉事情不对头,这才有了她隐瞒自己入宫查案的一整个过程,虽然这是一段刻骨铭心的九死一生的血泪史,但毕竟辛酸而坎坷,春璃发觉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所以,你化身为女官,原是为了给你爹爹,你家里人报仇雪恨,是也不是?”嘉定皇帝缓慢开口。 春璃道:“只是为查案,至于如何裁夺,春璃不是大主宰,一切都有律法在,皇上定会给春璃一家一个公道,不是吗?”季春璃抬眸,眼内蕴出了一抹闪烁的泪花。 她是那样坚强不屈之人啊,她犹如冷冻寒梅一般,面对各种风刀霜剑从来也不会倒地不起,但今时今日,她累了,也释然了。 “是。”皇上点点头。 “继续聊。”皇上盯着春璃,“皇后不是你害的,那定是三皇子了,萧子焱?” 萧子焱急忙摆手,“父皇,德宝已死,德宝乃是个阉竖,这皇宫里的太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八千太监随意用金银财帛都可收买,不足为凭啊,皇上!” 萧子焱据理力争,尽可能为自己辩解,嘉定皇帝听到这里,凝目看向春璃。 “如今唯一的证据就是皇后娘娘了,父皇。”春璃依旧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淡定,萧子焱从所未见这样平静的人。 “皇后?”萧子焱冷笑,“如今的皇后已口不能言,她能作证吗?父皇,季春璃报包藏祸心,儿臣已查明了,是皇兄帮她伪造了身份她才得以进宫的。” “宣萧祁煜。”嘉定皇帝的眼内焕发出一抹神采,手飞扬了一下,高允之急忙宣召,刹那后萧祁煜已走了进来,内宫的对峙进行的怎么样了,已到了什么环节,他一无所知。 此刻他初来乍到,从春璃那萧然的表情已约略猜到了什么,旁边的太监依旧在小鸡吃米一般的叩头。 “萧祁煜,春璃是你安排到皇宫来的?”皇上目光亮了亮。 萧祁煜对此事供认不讳,镇定的和春璃一样,回答只有一个字“是”。 “好,朕明白了,那么说来春璃的身份等都是你隐瞒和伪造的了,如今关于皇后娘娘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萧祁煜似乎不愿多言,但当他看向春璃的时候,却忽而补充了起来:“春璃是个好女孩,她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很好。”嘉定皇帝点点头,“萧子焱,证据证明是你在谋害朕的龙裔,在这皇宫里,你是知道的。”他意犹未尽,萧子焱肩膀颤栗了一下,“父皇,萧祁煜帮助季春璃伪造身份,原本是为了报仇啊,这样大的事情您怎么就一笔勾销了呢?” “父皇,请您看看这个。”不到最后关头,春璃不准备将证据拿出来,她缓慢的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那锦盒内放了一个竹筒,春璃拧开竹筒,将一根银针抖在了桌上。 皇上示意高允之去看,高允之忙不迭将银针拿过来,呈给了天子,嘉定皇帝握着银针看了看,也未看出什么端倪。 “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春璃咬着牙齿再一次跪在了皇上面前,尽管她的小腹隐隐作痛,但此刻已顾不得许多了,她是真真正正需要皇上为自己主持公道,也是真真正正需要证明一些什么,“我父亲为嫣然公主看病,皇后娘娘和萧子焱在银针上做了手脚,我父亲试毒,结果嫣然公主死了,仅此而已。” 中间有那么多起承转合,那么多惊心动魄,但被春璃一句话囊括掉了,皇上握着那银针看了看,瞬息就回想到了那一天的那一幕。 他手中的银针落在了地上。 “那时节,春璃就感觉奇怪了!处理的爹爹医术高明从来不曾出过这等事,春璃决心进宫为爹爹查一查,机缘巧合之下,春璃遇到了世子爷,他情愿为春林隐瞒身份,如果说春璃犯了欺君之罪,那么是春璃一人的罪过,和萧祁煜没有关系。” “不!从头至尾都是儿臣的阴谋,儿臣想要东山再起,想要对付恶贯满盈的三弟,父皇!儿臣在翊荷居这多年,萧子焱无数次的算计儿臣,儿臣是九死一生啊!从那时候开始,儿臣就决定绝地反击了,但儿臣缺少一把刀和一个好帮手。” “她既是儿臣的一把刀,也是儿臣最好的帮手。”萧祁煜这么说。 皇上听到这里,已原谅了他们的安排,诸如什么欺君之罪云云那显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季春璃之为人,并没有任何问题。如若春璃果真有加害应后亦或者帝王之心,凭借春璃那登峰造极的医术以及萧子焱那呼风唤雨的权能,他们早死于非命了。 “臣妾要求皇上恢复臣妾一家人的名誉。”春璃叩头,嘉定皇帝看到这里,缓慢抬手,“春璃,你起来吧,朕这就让中书省恢复你父亲的名誉,只可惜朕错杀了你父亲,是再也不能补救的了。”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我父亲之死也确乎事出有因,往事已随风而逝,春璃已不予计较。”季春璃不是不予计较,而是看淡了,看清了。 就犹如陈年的墨迹,一点一点云散在纸张上,年深日久痕迹就淡淡的了。春璃云淡风轻的态度背后是多少强烈的情绪的冲击,皇上听到这里,挥挥手,少停中书省和鸿胪寺那边来了人,季胜平的名誉终于要恢复了。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却横生枝节,弥留之际的皇后娘娘竟要求到乾坤殿来一趟,这是出人意表的,她已奄奄一息,忽然决定到乾坤殿来,目的是什么?有什么要做的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反咬一口 那边的宫人搀了皇后娘娘,她已不能走路了,但却非要到乾坤殿来,宫人抬着皇后娘娘到了乾坤殿外的广场,唯恐搬运娘娘进来不雅观会触怒了天子,大家思前想后作出了如下的决定。 让两个身体强壮的嬷嬷并排站立在皇后娘娘两边,三个人肩并肩齐头并进,用软绳将皇后娘娘的膀臂和她们两人捆起来,表面上看是皇后娘娘在自己走路,实际上却是凭借了其余的力量。 三个人得到了喜准允后进入了屋子,皇后娘娘要死不活,决定行礼,嘉定皇帝瞥了一下皇后,皱眉道:“起来吧,不要拿糖作醋的,你好好儿的不再凤坤宫静养,到这里来做什么?” “皇上,臣妾的孩子是季春璃毒害的,臣妾要控告她。” 应后浑身都没有力量,但这一句话却喊破了喉咙,她的声音很大,春璃而已想不到应后临死之前会咬自己一口,旁边的萧子焱看自己多了同盟,立即道:“父皇,一人传虚,如今您也看到了,连母后自己都指证了季春璃。” 春璃再次起身,盯着应后。 应后在俩嬷嬷的搀扶下看起来更显得羸弱,此刻的她有点好像被挟持的囚犯一般,她的孩子小产后小腹快速的腾空了,她也很快就瘦到皮包骨头了,如今已接近于油尽灯枯,到这样的应后竟硬生生含血喷人,要将春璃也一起拉到十八层地狱去。 扪心自问,这两年来,无季春璃帮助过应后不少,面对这失措的局面,春璃不清楚应后为什么会这么做,更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应后的话自然是有分量的,犹如一记重拳打在了季春璃的身体上,萧祁煜愤怒的盯着应后。 应后已知道这将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段精彩的辩论和对白,因此反而一点都不怕,“皇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妾从来不会无端的去污蔑一个人,季春璃做了世子妃后顺理成章谋害其余的皇嗣,臣妾的孩子就是季春璃的磨刀石啊。” 应后洒泪,哭哭啼啼。 皇上盯着应后看,如若在坊间,他们这几十年的共同生活,早已是老夫老妻了,但在帝京,在这不见天日的王殿里,他们两人从最终生搬硬套的婚姻发展到了想看两厌的结局,一切都结束了。 嘉定皇帝盯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多年风风雨雨的女子,忽然感觉她带给他一种格外陌生的况味。 “臣妾控告季春璃谋害龙裔啊。”应后用力挣扎了一下,鬼知道她哪里来的力量,她这一挣扎,旁边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都辖制不住她了,大概这就生命最后力量的爆发了,那一股巨大的力量逐渐在消融一切,改变一切,也在让一切升华。 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 “何以见得一切就是春璃所为?”萧祁煜办春璃反诘,应后膝行到了皇上面前,抬眸看向皇上的眼,皇上的眼深邃极了,应后知利用自己这身份做保护色,皇上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一定会为自己主持公道。 “皇上,您和我夫妻多年,我们才有了这一个孩子啊,您不能让这孩子不明不白就去了啊。”其实,应后对春璃始终不放心,她是仇恨萧子焱,但却知萧子焱和萧祁煜龙争虎斗,早晚萧祁煜会收拾掉萧子焱。 而自己这一胎是春璃在保,中间出了问题,自然和季春璃斩不断理还乱,她认定了这孩子是春璃用手段杀掉的,而即便孩子的死亡和春璃不沾边,但毕竟因春璃粗心大意这才导致了孩子的夭折。 她有怨气,就犹如在大树下躲避狂风暴雨,胆战心惊之间却被雷劈到了一般,春璃哪里知道应后这九曲十八弯的心肠,她这是奇怪,为何人心总是如此善变。 她如若果真残害应后亦或者她肚子里的可怜虫,手段多了去了,何苦如此安排? 皇上盯着应后看了看,陈年旧事忽然浮泛在心头,皇后娘娘乃兵部尚书之女,多年来在后宫恪尽职守,而兵部尚书允执厥中,也是朝廷之栋梁。他从未真心实意爱过皇后,而皇后呢,多年来被不少妃嫔残害,如今好容易怀孕了,竟再一次生出个不明不白的怪胎。 一想到这里,皇上的心也疼痛了一下,他探索的目光落在了春璃身上。 春璃道:“臣妾并没谋害这个孩子,父皇,有的秘密儿臣准备瞒天过海,您身体不好,哪里经受得起这个打击?但此刻儿臣如若不说这些话,儿臣就解释不清楚了。” 季春璃要反败为胜,她不能为每个人都面面俱到的考虑了,皇上听春璃这么说,点头道:“你说吧,有什么秘密是朕不得而知的。” 春璃准备掀开最后一层面纱,而这个秘密不但是天子等人不得而知的,也是自己枕边人萧祁煜不知道的。 这是今日这一场战斗里春璃的杀手锏。 “父皇,”季春璃慢吞吞、务求每个字都能被皇上听清楚,“这孩子可不是什么龙裔,而是萧子焱和应后苟合的孩子。” 宫里的丑闻比比皆是,但层出不群的丑闻不过是皇上和妃嫔乃至于太监侍女等之间的,哪里有母亲和孩儿之间的。 听到这里,萧子焱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应后已浑身在颤抖,她竟还有哦顽强的力量慢来对抗,她指了指背后的季春璃,“季春璃,你怎可胡说八道,你如今弄死了本宫的孩子也就罢了,竟还要污蔑本宫的清誉,皇上,如今孩子已被季春璃毁尸灭迹了,宁可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啊。” “胡言乱语?”春璃冷笑,“好个胡言乱语,你果真是应后吗?应后被你们丢在了御花园的一口井内,此事已过去两年了,你们于心河安?” 听春璃一句话说穿了海底眼,应后顿时颤栗了一下,指了指春璃,语无伦次道:“你!季春璃,你可不要乱说啊,皇上,臣妾是如假包换的应后啊。” “好个如假包换,你们两人狼狈为奸还做了什么,早已是凤坤宫的不传之秘了,今日还需要让眉寿来证明一下吗?”春璃声音提高了不少。 “眉寿?”应后颤栗了一下,忽而怀疑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眉寿这老嬷嬷毒害的,一想到这里竟不寒而栗,她仓皇的后退了一下,茫然的视线迷惘的打量着大殿,似乎在寻找眉寿。 此刻,主导权还在春璃手中。 尽管萧祁煜对皇宫内不少的事都调查过了,但关于应后被李代桃僵一事情却完全不清楚,此刻听春璃这么一说,不禁骇然。 皇上被动的很,他和萧祁煜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这两年来,她这感觉应后比之前看起来年轻了,楚楚动人了,但却不知道她是用貌美如花的身体来扮演一个女子都将走向的残花败柳的驱壳。 “让眉寿进来。”皇上久病,但今日这一切一切扑朔迷离的事,竟如一桩一桩的悬案一般调动起了他的胃口,以至于让他重新焕发了精神头。 眉寿等这一天也等了许久,她苍老的身影进入了殿阁,给皇上行礼后跪在了春璃旁边。 “眉寿,眼前的女子可是应后本人?”皇上的声音有点说不出的凉意,在这帝京怎么会发生如此奇怪的事,眉寿虽是个嬷嬷,但在皇宫人听差多年,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饶是让她指证“皇后”她也不卑不亢。 “回皇上的话,此人并不是娘娘,老奴伺候娘娘十九年,竟也被这妖女给蒙蔽了,他们一定是谋害了娘娘,老奴是个糊涂虫,竟是去年才发现了异常,这妖女和娘娘生活习惯完全不同,她和三殿下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这孩儿的确是三殿下的种。” 第一百七十八章:算有遗策 接着,眉寿就这个女子和应后的不同做了分析和指证,大家一听,发现这两人俨然不是同一人,但证据也仅仅来自于一个深宫老嬷的空口说白话,实际上并不能将应后怎么样。 “父皇,这婆子疯了,竟如此含血喷人,可见和季春璃是一丘之貉,还请父皇开龙目明察秋毫啊。” “父皇,儿臣也希望您能明察秋毫辨伪存真,儿臣还有办法来证明这孩子是他们的。”季春璃如此说,皇上听到这里,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想过事情会复杂,但却想不到会如一团乱麻一般的复杂,他盯着春璃看,发觉季春璃从头至尾俨然是一尊冰雕雪塑,她从不为自己辩解,不为自己找托词,也特意的去攻讦和举发任何人,他怎么就能如此冷漠。 春璃多次和死亡擦肩而过,而从小就在父亲的熏陶之下学习医学,一个学医之人经常会接触生老病死,因此季春璃的心智比一般的人强大了不知道多少。 萧子焱也很奇怪,明明他们两人已都在指证春璃了,就他们的语言已变成了锋利的刀剑,哪里知道春璃却有自己的盾牌,她似乎有恃无恐,她凭靠的是什么? 萧祁煜也诧异,他无数次想要襄助一把,但却发觉有些事自己压根就不知道,帮助云云,更是无从说起了。 春璃始终不卑不亢,似乎她是得到了剧本的演员,而今日无论发生什么离谱的、出格的事情,春璃都可顺着剧目表演下去。 看得出,季春璃一点儿都不怕萧子焱和应后的围攻。 自然,也有人为季春璃捏一把冷汗,眉寿冷眼旁观着,明显感觉情况不利于春璃,她的拳头始终攥着,尽管她和春璃没有什么交情,但也希望正义的一方能大获全胜。 “季春璃,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萧子焱看春璃沉默,毒箭一般的视线落在了春璃身上。 春璃起身,“父皇,还有一人,她的出现将会改变一切。”季春璃如此说,事情已在一步一步接近“盖棺论定”,季春璃还要说什么,到底还有什么人没有派上用场。 殿宇内,众人神情各异,大家不约而同看向春璃,春璃凑近高允之,在高允之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高允之忙点点头。 他靠近了皇上,将季春璃要说的话说给了天子,嘉定皇帝一听,顿时微微起身,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翘首看向春璃。 春璃却不过淡淡点点头。 “让她进来,快!”皇上再一次情绪惊动,春璃看皇上这模样,急忙凑近,握住了他的手。她将真力通过手掌丝丝缕缕传到皇上手心。 殿宇内安静极了,唯余高允之离开脚步声,他走的不紧不慢,似乎季春璃的冷静情绪已感染到了高允之。 萧子焱哪里知道季春璃还可绝地反击?哪里知道事已至此,本案的关键人物竟还未浮出水面,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还有谁能给他迎头痛击。 皇后娘娘已气喘吁吁,姣好的脸上布满了湿漉漉的汗水,那失去了光彩的眼此刻更显黯然,嘉定皇帝居高临下盯着她,她那被汗水污了的发丝一缕一缕的悬在面前,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而憔悴。 其实,应后已失去了知觉,她是如此麻木不仁,如此痛苦不堪,有血液从身体那不可名状的地方趵突出来,如今的应后已要死不活,竟毫无察觉。 春璃却微微叹口气,她看到了应后裙幅上的红色,那斑斑点点的红晕在了石榴裙上,殿宇内的气氛有点莫名的紧张和压抑,没有人开口说话,正因了这一份独到的沉默,更显**和静默。 许久后,外面有了脚步声,这脚步声无疑调动了每个人的神经,连处变不惊的季春璃此刻也应了那脚步声而慢慢儿的回过了头,她看到了谁? 连翘。 如今的连翘已衰朽如老人,她走的很慢,但倨傲的下巴却沉静而矜持的微微抬起来,那双琉璃一般的眼却暗含着一种和这殿宇内气氛一模一样的**与冷静。 高允之在看到连翘的第一眼就惊呆了,他想不到世界上有这么神似的两个人,连翘和应后那张脸简直一模一样,但连翘却明显苍老不少,在她的眼角以及嘴唇两边都有斜出去的痕迹,那些岁月留存的印痕给她平添了一种冷意。 萧子焱看到应后本尊的一刹那之间,他震惊了,肩膀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眼瞳里盛放了一种恐惧与惊讶兼而有之的情绪,他并不敢去看连翘。 萧祁煜回目看了看来人,说真的,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凤坤宫内的应后才是应后本人,如今一看竟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人,顷刻之间那连翘抓住了他的眼球。 唯独春璃安安静静。 这一切的意外,对她而言都平静到不可思议,皇上微微起身,视线凝注在来人身上,他也的确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之下看到他,还需要用语言来表达什么,一切已不言而喻。 身体倾斜在地上的应后回过了头,她将众人脸上神情的微妙变化尽收眼底,此刻急忙回头这么一看,犹如白日见鬼。 她急忙后退,“不、不,这怎么可能?” “这也没什么不可能,你们坏事做尽,然而皇后娘娘凤体自有神明在冥冥中加持,哪里是你们这些人能谋害的呢?”季春璃嗤笑了一声。 她没有说应后是自己救助的,她将自己那一切的安排和善意都一笔勾销了,大家盯着连翘。 连翘并没有靠近天子,她缓慢而郑重的靠近春璃,“季春璃,你帮本宫隐瞒身份保护本宫,本宫铭感五内。” “保护娘娘,天经地义!臣妾愿身先士卒。”春璃灿烂一笑。 连翘靠近眉寿,伸手,“眉寿,你跟我十九年,这十九个念头你我已同气连枝,如今我被他们谋算,你忍气吞声伺候她,后装厉鬼恐吓他,这一切本宫都心知肚明,起来吧。” 今日眉寿一到乾坤殿就知自己将有去无回,却哪里知道事情竟是如此这般,她感动的老泪纵横,匍匐在地上好半天不能起身。 连翘这才靠近了皇上,她温柔笑了笑,那双朦朦胧胧的眼内升腾出一抹淡淡的幽柔,这是少艾的她曾经凝注过他的视线,一眼万年,一见倾心。 皇上缓慢起身,指了指连翘。 “臣妾才是如假包换的皇后,臣妾才是您的枕边人,皇上,萧子焱和这个女人联起手来谋害了嫣然公主,只因嫣然公主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机密,因此他们需要个替罪羔羊,索性将季胜平牵连,后来臣妾察觉到了什么……” “萧子焱在一个雨夜将臣妾推到了御花园的一口井中,臣妾的一大难不死,全因春璃救助,萧子焱和这女人胡作非为,至于这龙种,皇上!臣妾不说您也都明白了吧。” 的确,一切已不言自明! 皇上微微起身,他似乎想要拥抱一下应后,然而应后对皇上早一点念头都没有了,她不过微微点一点下颌,“皇上还要注意休息,萧子焱如此机关算尽,大家有目共睹,桩桩件件已不言自明,臣妾希望皇上大义灭亲。” “父皇,父皇!儿臣错了,儿臣错了啊!”眼看连翘几句话说穿了海底眼,萧子焱着急了,跪地求饶,他准备膝行到皇上面前,但才走出两笔,老太监高允之已冷漠的阻挡在了他的面前,萧子焱缓慢抬头,看到了高允之那邪佞脸上诡谲的笑。 自然,是季春璃暗示高允之过去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尘埃落定 高允之已冷冰冰站在了他面前,“父皇!”萧子焱荡气回肠的叫了一声。 “不,不!这怎么可能?”跪在地上的应后低喃了一声。 春璃已不想去面对最后那最难堪而最残酷的审判了,在裁决之前,春璃准备离开,她看向萧祁煜,萧祁煜欣慰一笑。 从春璃入宫到现在,她给了他不计其数的惊喜,如今这个算是一切惊喜里最大的了。 他们心意相通,仅仅是一个眼神已能看出对方的心,萧祁煜明白春璃想要离开,点点头陈情道:“父皇,如今人证物证都在,母后的话更是定海神针,一切们已告一段落,儿臣可以和春璃离开了吗?” 萧祁煜早不想在这里了。 春璃感佩萧祁煜的善解人意,萧祁煜靠近春璃,握住了他的手,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已通过手掌源源不断的渗透到了春璃的内心,春璃对皇上微微点点头,“父皇,一切已不言自明,儿臣要去了。” 闻声,皇上点了点头。 一开始,他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皇后,如今却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孩儿,曾几何时,萧子焱才是他百里挑一取精用弘的栋梁之才,但如今呢,萧子焱不但默默无闻的毁掉了他的安排和抉择,还毁掉了自己。 “将这个冒名顶替皇后的贱人拖出去杖毙!”皇上指了指跪在面前的女子,她刚进来还神气活现,此刻已犹如战败了的斗鸡一般,那俩嬷嬷搀了她离开,来的时候两人都小心翼翼,郑而重之,但离开的时候两嬷嬷却恶形恶状。 高允之已一溜风一般的出去了,春璃和萧祁煜没有走远,得以亲眼目睹杖毙的一整个精彩过程,高允之站在冷风里,瞅了瞅远处走过来的俩刽子手,这二人手中握着一根花梨木镶金的刑具。 那刑具和人一般高低,上包一层黄铜皮克,看来熠熠生辉,那俩嬷嬷竟也很是木人石心,他们和铁石心肠的刽子手配合的很好,俩嬷嬷将应后荣压在了春凳上,那俩刽子手已靠近。 “娘娘,如今您可要到黄泉路上去当娘娘了呢。”一个嬷嬷邪佞一笑,手背轻蔑的落在娘娘的面颊上,轻轻拍出一种微妙的声音,她那原本就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色,此刻被这嬷嬷强有力的一拍,更苍白好像一张纸。 “过奈何桥,在望向台上娘娘可看一看吧,这花花世界可不是您的,来啊,伺候娘娘上路。” 另一个嬷嬷提醒了一声,俩刽子手下手不容情,毒辣的刑具噼里啪啦落在应后的屁股上,殿宇外顿时响彻了应后胆战心惊的哭声,那哀嚎声犹如滔天的巨浪一般席卷了过来,这是失败者将会面临的一切,春璃宁静的很,她看了看后方,嘴角不过多了一个冰凉的笑弧。 “但愿,这皇宫里再也不要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春璃眸色一黯,朝着远处去了。 此刻,久旱的天竟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算是灾难后的惊喜,春璃和萧祁煜异口同声——“下雪了。” 事情的后续,春璃不想了解,皇上有什么裁决,众人会有什么处分…… 回到西宫后,春璃等到了平反昭雪的圣旨,她已没有什么好激动的了,或许是这一份等待太漫长了,以至于失去了不忘初心的激动,许是这结果也是情理之中,因此削弱了春璃的期待。 春璃握着圣旨看了看,“如今我就想为爹爹正名。”千帆过尽,春璃想要为爹平反昭雪,而这一切朝廷都全力配合,朝廷大兴土木,不但为季胜平修筑了豪华的陵寝,还为季大人府上那些人也都正名。 此事才坊间也成了街谈巷议的话题,听起来绝无可能,但此事却让春璃做成了,她已没有什么成就感,有的仅仅是一份大难临头又幸免于难的平静,他们都看到了事情的结果,看到了朝廷卫兵络绎不绝为他们家人做什么,但谁知道隐蔽在背后的秘密呢? 但谁看到了季春璃为一切努力时那坚忍不拔的行动呢,也无风雨也无晴。 春璃已来到陵墓外,春璃让连翘和紫藤在墓园外栽种了不少的水曲柳,这些植物高大挺拔,等植物破土而出就可陪伴父亲和那些惨死的游魂野鬼一生一世,春璃将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她盯着墓碑看,看着看着轻微的叹了一口气。 “好了,墓园里冷,我们回去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善解人意的萧祁煜已靠近了春璃,他将一顶重裘落在了春璃的肩膀上,那绵软的风毛带来一股幽微的暖意,春璃伸手握着萧祁煜的手。 “好。” 有人欢喜有人愁,季春璃这边扬眉吐气了,但伪装了应后的人乃至于萧子焱就惨兮兮了,萧子焱锒铛入狱,他的家将与士兵也被朝廷收编到兵部,他如今一无所有了。 是寒冷的雨夜,命运重锤一般的敲击在了他的心脏上,萧子焱躺在干枯而污秽的稻草上,看着外面的一切,飘飘摇摇的雨丝粘稠的落下,幽怨极了,他盯着外面看了看,又看了看监牢内碗盏旁攀爬的老鼠。 那是一只肥头大耳行动不便的老鼠,那老鼠就那样肆无忌惮的徘徊在他身旁,接着这一只活蹦乱跳的老鼠漫不经心爬上了他的衣袖,一人和一老鼠对望了一下,老鼠的眼睛好像绿豆一般莹莹烁烁的,在这黑暗中更显奇诡幽冷。 萧子焱的眼睛和黑暗融为一体,接着那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这一只老鼠用力的抬起头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啃在了萧子焱的手腕上,一股剧烈的痛楚之意已打败了他,他此刻似乎终于明白了一只老鼠为何能变的这么强大。 “不!” 萧子焱恐怖的叫着。 监牢之中,各种奇怪的声音层出不群,其中最多的就是受刑之人无可奈何的惨叫了,因此萧子焱的叫声很快就石沉大海,并没有引起一人的关注。 甚至于,有人早知萧子焱关押在这里,对他的惨叫声竟是十分期待,萧子焱获罪,人尽皆知。以权谋私、祸乱宫廷、谋陷忠良等等,这桩桩件件的罪过,一件已足将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而春璃呢,她将一切都改变了,然而却似乎并不开心,外面的月是那样灿烂,落在内堂,也落在季春璃的身上,一时之间那种如梦似幻的虚幻感竟油然而生,某些事情在处理的事本已足够让人恐惧,此刻回想起来,那恐惧感就犹如一根刺一般存在着。 “娘娘,凤坤宫那边赏赐了东西过来。”绿萝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背后带着一群太监,那些太监手中握着托盘,里头赏赐物熠熠生辉,琳琅满目。 尽管这些未必是季春璃喜欢的。 “很好,收起来吧。”这些金银珠宝足够普通人用好几辈子了,但季春璃神情微妙,目光淡淡,竟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绿萝早知春璃脾性,点一点下颌让人将东西收了起来,看人们忙碌去了,紫藤靠近了春璃。 “娘娘,该喝安胎药了。”紫藤笑着,春璃从紫藤手中将药接过来,她似乎有点抗拒,如今宫掖内发生了那样多的事情,春璃已胆战心惊,犹如一个人在走钢索,只能前进却不能后退,左右是万丈深渊,一旦跌落就万劫不复。 “连翘?”向来,查毒之事都假手于连翘,如今春璃已叫顺口了,随意一张口就叫了出来,不捐有人回应,紫藤忙道:“这里哪里还有什么连翘,娘娘,连翘现如今已是皇后娘娘了。” 第一百八十章:三件事 闻声,春璃这才反应过来,“也是,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那我自己来吧。”尽管,这宫里拢共就这么几个忠心耿耿之人,但春璃还是认真的检查了一下药碗。 不是她对他们不放心,这仅仅是一种条件反射之下形成的自然而然的动作,仅此而已,看季春璃如此这般,大家也不说话。 “你如今虽那些东西也不感兴趣了,真好。”春璃吃完了药,瞅了瞅旁边的紫藤,“金银珠宝固然是好,但你在我这深宫内院哪里用得着呢?命可比什么都值钱。”季春璃苦笑,闻声,紫藤也牵动了一下嘴角。 春璃胜利了,保卫战完全颠覆了一切,萧子焱成了阶下囚,等到他的将是铁面无私的刑罚,萧子焱如今已着急了,他希望自己的人会帮自己脱困,然而哪里知道这些残渣余孽到了危难关头只一个劲儿明哲保身,他们早将他置之度外了。 囚禁了萧子焱的第三天,外面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萧子焱的人接二连三落马,朝廷肆无忌惮更换新鲜的血液。 这一晚,有人去见萧子焱,那人掀开斗笠,萧子焱一看,竟是季春熙到了。 “春熙?”萧子焱眼里写满了诧异,眼顿时变的晶亮了不少,“春璃?你来了?真好,真好啊。” 季春熙盯着萧子焱,曾几何时他是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呢?才囚禁了三天,他下巴上就有了茂盛的胡须,而他衣裳已残缺不全,蓬头垢面好像个乞丐一般。 “三殿下,你这是何苦呢?”季春熙哭了,她本是多愁善感之人,当日嫁给萧子焱后季春熙还以为自己迎来了重生,还以为婚后萧子焱将一仍旧贯对自己好,和自己不离不弃,却哪里知道才一结婚萧子焱就变了。 他成了个冷冰冰的泥塑木雕,他不靠近她的时候她都感觉恐惧,而一旦他靠近她,简直是在大刑伺候,那是一段灰暗而恐惧的时光,那噩梦终于结束了,但另一个全新的噩梦又开启了。 萧子焱如今锒铛入狱了,他葬送了自己也葬送了她期待的婚姻,他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来得快去的更快,被质问的萧子焱一言不发,正在狼吞虎咽的手忽然停顿住了,他眼神苍凉,目光冷漠。 “季春熙,现如今连你这贱人也落井下石了吗?”季春熙想不到,事已至此萧子焱非但没有一点点悔过之意思,反而还比之前更嚣张了。 “罢了,过去种种都是我的错,我错误的相信了你,我错误的以为你会带给我幸福,”季春熙泪水涟涟,“现如今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萧子焱,你我本泾清渭浊,如今一切也都过去了,我既不能让你做出丝毫的改变和让步,不如我们就一拍两散吧。” 萧子焱想不到季春熙会这样,她目光冷了冷,站起身来,犹如往日一般疯狂的准备靠近季春熙,说真的,要不是有监牢的阑干在做保护,此刻的季春熙已被撕成了稀巴烂。 “季春熙,你个吃里爬外贱女人,你竟会这样做,我要杀了你。”萧子焱空空咆哮,但有铁栏杆做屏障,萧子焱却是一点儿都不能靠近季春熙。 季春熙胆色一正,“好了,萧子焱,你我横竖是要分道扬镳的了,当初你不仁如今也不要怪我不义,季春熙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纸交给了萧子焱,就了灯烛之光一看,萧子焱顿时寒栗。 “什么?休书?” 原来季春熙准备了一份休书给萧子焱,只需萧子焱白纸黑字落实,事情就成了,萧子焱看到这里自然难受,说真的,他恨不得将这一张揉碎了丢在季春熙脸上,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忍住了。 原来,季春熙已准备好了一切。 看萧子焱在看休书,季春熙从衣袖中将一根毛笔拿出来,脱掉了毛笔的笔帽后,春熙伸舌头在笔锋上顺了顺,然后彬彬有礼的跪在了萧子焱的面前,“相公,你我已穷途末路,如今是再也不可能重归于好了,我本有心再为你转圜,但现如今你毫无改过之心,他日你出来依旧犹如猛虎回山,对谁都不会有什么好处,你签了吧。” 季春熙将毛笔交给了萧子焱。 萧子焱盯着季春熙,看她哭的梨花带雨,蓦地感觉她楚楚可怜,再看季春熙,转而想到了春熙和春璃的关系,季春熙刚刚那一句“我有心为你转圜”,蓦地提醒了他。 如今他已在等待酷刑了,多一条路总好过没有路,倘若春熙果真能救自己出去,这样何尝不是他的幸运呢? 设若季春熙恳求了春璃,季春璃那边依旧冷冰冰不通人情,那也罢了,却总好过了冥行擿埴,束手待毙啊。 一想到这里,萧子焱顿时转变了态度,他也学着季春熙的动作,缓慢的跪在了季春熙面前,微微弓腰给季春熙行礼。 “春熙,你跟着我现如今却要身败名裂,劳燕分飞,我也难受,你我夫妻一场,我这辈子最伤心的事就是没有好好儿的对待你,如今我们离散吧,我就写了这和离给你。” 萧子焱龙飞凤舞,将和离写了给季春熙,季春熙如释重负,但奇怪的是,本应该开心激动的心,一瞬间却碎成了齑粉,她发现他在心头的比重早超过了她能想象的,她发现自己压根就不可能离开他。 “萧子焱,”季春熙靠近了萧子焱,刚刚萧子焱还猛虎一般,但此刻的他已文静优雅了下来,他还是那个落败的阶下囚萧子焱,还是那个正在受苦受累的萧子焱啊,春熙看萧子焱这样,蓦地心一疼。 两人的手攥住了,枯藤缠树一般。 萧子焱看春熙这么在意自己,继续抒情,“春熙,都是我不好,我千不该万不该娶你为妻,更不该作乱,如今一切东窗事发,他们都不来救我,唯独你来看了看我,你对我恩深似海啊,如若有下辈子,你我再续前缘,我们有缘再会了,春熙。” 萧子焱涕泪交流,他那鳄鱼眼泪顷刻之间就骗到了季春熙的信任,季春熙擦拭了泪水,眼红扑扑的,“三殿下,你改过吧,以后也不要梦想做什么帝王了,我去求一求妹妹,她可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你答应我几件事情,我就帮你。” “春熙,”萧子焱此刻已准备撒谎,慢说是几件事,就是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事,只要季春熙开口,他萧子焱也会义无反顾的点头,春熙压抑了许久,终于悲啼了一声,“这第一,如我果真救助了你,我们远离权利的修罗场,怎么样?” “求之不得,我求之不得啊。”萧子焱答应了。 “这第二,”季春熙思量了许久,慢慢儿又道:“这第二,你这一辈子只能对我一人好,我也对你不离不弃,怎么样?” “好,还是好啊,我是猪油蒙了心,竟和那贱女、不,竟和她好了,是她害了我啊,然想做女皇帝,我是为人作嫁啊!”现如今,季春熙可不情愿听这些有的没有的,此刻的季春熙只能深深的吸口气,“我就要你对我好,怎么样?” “可以做到,一定能做到啊。”萧子焱不假思索的点头。 “违反了今日的承诺呢?”现如今季春熙也逐渐聪明了,她拉了一下衣袖,露出了里头受伤过的肌肤,上面的痕迹是烙铁烙出来的,一道道触目惊心,她盯了萧子焱看,萧子焱眼神却心疼的盯着季春熙的手腕看。 “如若有违约,我萧子焱将会被人千刀万剐,乱刀分尸。”萧子焱此刻畅所欲言,只要能欺骗到季春熙,他是什么话都情愿说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冒天子 但萧子焱哪里知道一切的一切在将来都会一语成谶,所谓的乱刀分尸也会变成即将安排的剧情,季春熙听到这里,满意的点点头。 “这第三点,我们以后安安分分过平头百姓的日子,不要这样让我提心吊胆的了,再也不要和妹妹等做仇人了,他们比你厉害,比你强大啊。”说真的,听到这里萧子焱已炸毛了,但转而一想,如今是为欺骗季春熙而在聊,不如依旧点头。 “是,是。” 他们聊了许久,基本上确定了未来的动向和方向,季春熙对萧子焱的表现很满意,看季春熙这样,萧子焱也欢喜,假装很关心的模样,“你以后也不要来看我了,这边侍卫看得很紧,一旦你过来,人家有心人知道就不好了,好么?” “我有自己的办法,这个不需要你担心。”春熙笑了,如若灾难和厄运可以改变他,如若他能幡然醒悟,那也是季春熙最开心的事情,春熙知凭借三言两语不能彻底改变萧子焱,但她相信未来漫长的时光一定会让萧子焱改头换面,既决定了要恳求春璃,季春熙就去了。 这一晚,萧祁煜回来的比较晚,如今他准备召贤王萧逸入京,借口是让萧逸回来探望皇上,但也不知道萧逸究竟收到了书信没有,一点儿回应都没。 “真犹如石沉大海一般,王叔一点反应都没有。”萧祁煜一筹莫展,此事是皇上的心头大患,一旦处理不出个结果,对谁都不好。 “就说让他回来探病?”季春璃问,萧祁煜点点头,春璃道:“如若是如此,连我都不会回来,很显然有猫儿腻啊。” “那怎么办,怎么说?”萧祁煜瞅了瞅春璃,春璃踱来踱去,“这样来,”春璃道:“我说你来起草,他明日就入京了。” 萧祁煜最近为贤王一事累的不可开交,困顿极了,大概是当局者迷,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和方式了,“你就说皇上要御驾到南疆去,让他提前准备迎接,却不要说皇上的目的是什么。” “这……”萧祁煜眼内有了困惑之色,“皇上乃言出必践之人,今日皇上的病况天下人都知道,如若皇上不启程,他会看出破绽,如若皇上一动身,危险如影随形,如何能隐瞒的过去?” “我的好殿下,”季春璃抱着萧祁煜,慢慢儿道:“现如今的贤王已是杯弓蛇影了,他日日做梦最怕的是什么?” “是、”萧祁煜低头,皱眉思量了一下,已顿时明白,“自然是皇上会消灭她了,是也不是?” “既然如此,你说真真假假他如何去辨认呢?你只需找沈寄和沈离两人行动起来,让萧子鑫或者萧子淼扮帝王上路,大家慢慢儿走,我敢保证不过七八天他那边就着急了,等他那边着急起来,势必会写书信给我们,皇上去南疆,这对他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是,帝王如若去了南疆,那势必是削爵去了,倘不削爵,皇上病入膏肓,一旦在南疆……那贤王就说不明白了,春璃,你这个建议是很好的。”萧祁煜终于可以睡安分了。 季春璃点点头。 到第二日,萧祁煜见了萧子鑫,四弟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萧祁煜将自己的计划说了,萧子鑫吓到了,指了指自己,人没有行动呢,已两股战战。 脸上的颜色褪去了,“皇兄,您让我去?我不去南疆啊,我这一去哪里有命能回来?”萧子鑫差一点跪在了地上。 “如今皇族里还有谁能派上用场,老五还小,不适宜车马劳顿,以后你要面对的事情更多,如今算是给你个机会让你去试练,你可明白我的意思?”萧祁煜希望萧子鑫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苦口婆心说了个唇焦舌敝。 萧子鑫也知自己不服从将会有恶劣的结果,更知如今的萧祁煜已和之前今非昔比,谁敢和萧祁煜对着干啊? 思量了会儿,萧子鑫点点头,“那、那就麻烦两位沈将军了,你们要保护我啊。” “那是自然,殿下放心好了,属下等就是肝脑涂地也要保全您回京。”既有了沈寄和沈离这样的保障,萧子鑫也不怕了。 皇亲贵胄一旦行动起来人数众多,扈从热闹,因这一次是伪装,所以差了一万人上路,这一万人浩浩荡荡,而萧子鑫用的是天子的车架,一开始他还坐立难安,唯恐萧祁煜哟偶什么邪念,但上路后就逐渐明白了,萧祁煜才不会让他到南疆去。 一路上他们走的很慢,萧子鑫坐在辒辌车内,一切都好,美中不足就是不能出去走路,不能玩儿,一切的吃喝拉撒都在车上,那辒辌车内有香球,有不少的香料,马桶一用就清洗,并没有什么气味儿。 一开始萧子鑫还感觉好玩儿,但走着走着就无聊透顶了,他只能幽闭在马车内,而马车内光线也不怎么好,且日日都在颠簸,他只能透过黑洞洞的窗口看外面的风景,虽然看到了行走的人群和动物,但却不能参与到里头去,真是让他难受极了。 他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得孤苦极了,时间一长,更是难受,很快萧子鑫的小腿就浮肿了,沈寄送了药到里头去,但并不会说一句温柔的问候等。 至于沈离,一路上这木头人只送吃的给“皇上”,到一地,就送一些特产,昨日是蓼花糖,今日是琼锅糖,明日又是驴打滚,吃了驴打滚后,萧子鑫恐惧了,他虽日日都没出去,但根据外面的风土人情以及吃的东西,萧子鑫已猜到了他们到了哪里。 “老天,老天啊!”这天晚上,萧子鑫要沐浴,借口洗澡,却抓住了沈寄的手,“老天啊,我们现如今已到华阴了吗?出华阴就要出关了,这一出关还能回来吗?老天,老天啊。” 华阴距离雁鸣关已咫尺之遥,一旦出关,等同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一想到这里!萧子鑫已恐惧极了,沈寄却冷漠一笑:“放心好了,世子妃娘娘今日已有了书信,我们明日就要回去了。” 的确,今日下午季春璃已给沈寄飞鸽传书了,根据季春璃的推算,大概估摸着也就是这个点儿消息就送到贤王萧逸耳朵里了。 他们并没有让车架出关的意思,而一旦楚馆后再返回,情况就不对了,萧祁煜和季春璃都推算过情况。 萧子鑫听到这里,拉着沈寄就问:“果真吗?皇兄和皇嫂究竟在闹什么啊?”萧子鑫一点都看不穿。 “明日,明日殿下就知道了,今晚还请殿下好好儿休息,横竖有末将在保护您,殿下不会有任何损伤。”沈寄拍拍萧子鑫的肩膀,萧子鑫故而也怕,但看沈寄眼神淡定,只能点点头。 这一晚,春璃和萧祁煜聊起来,两人都推理明日贤王要动身了,是个聪明人都不敢等“皇上”去御驾光临,即便是车架内的不是天子,“好了,夜深人静的,休息吧,殿下。”春璃抱了一下萧祁煜。 两人睡去了,一夜无梦,春璃就是如此,计划过的事情或者白日里的事情结束了就具体结束了,不会继续发起。更不会因这些问题而杞人忧天睡不着。 翌日,天一亮就有小校尉飞奔到了西宫,此人穿着南疆那五彩斑斓的衣裳,此人戴着一顶帽子,到西宫后就胆战心惊下跪,“世子爷,世子爷,小人是南疆的马前卒,日前贤王入京,此刻已动身了,听说皇上竟巡游去了,外头山高水低的,这怎么是好?” 第一百八十二章:不动声色的威逼 “哦?”萧祁煜刚刚起身,尚且没到乾坤殿去礼拜呢,春璃就坐在萧祁煜身边,那马前卒跪在他们面前焦急的说话,唯恐“皇上”果真出关去了。春璃和萧祁煜互望一眼,一切果然和他们料想的一模一样,这人可不是刚刚从南疆而来,而是在中京驻守了几天了。 他在观察朝廷内的动向,负责将消息秘密的传递到南疆去,中京是通都大邑,乃首善之区,五方杂处的地方,在中京就有龟兹人、吐蕃人、哈利人、这些色目人为中京的生意场平添了一些亮色,至于眼前人,一眼就可看出此人具有浓郁的地域性血统。 “那老广记糖水铺子里头的东西可好吃吗?”春璃经常去光顾这家店,这家店是潮汕人开的,里头的酥山做的很有味道,这酥山是解暑最好的东西,每一年的寒冬腊月人们将冰块储存在地下室,到来年的春夏,将冰拿出来用金银器一点一点的敲碎,呈品字儿堆积在白玉盘中,上点缀葡萄、核桃、柠檬以及其余的水果做装饰。 这酥山上还放一层洁白的炼乳,炼乳滑腻,色泽柔亮鲜明,吃一口可甜到心头去,这是中京久负盛名的小吃,外地人来这里一定会光顾。 南疆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他们那群人主要牛羊肉、牛奶、糌粑以及酥油茶、马**酒之类的,和西牛国一般。 如今那边的使臣来了,自然是青睐帝京内的小吃,季春璃之所以这么说,不外乎是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原来那卖酥山的糖水铺子,为兜揽回头客,会给人送一个香球,这香球内装有中京人喜闻乐见的木瓜片和薄荷等,这种气息是春璃一下子就可捕捉到的。 “在下、在下的确是去过糖水铺子,世子妃怎么知道?”那人惶恐了。 “努尔花花,不要在我们这里装神弄鬼,你在做,你还要做什么,我们已门儿清,”春璃不想和卑鄙小人兜圈子,她伸手在衣袖上轻抚了一下,“想要长命百岁,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你心头应该也有个定数,有的话世子爷不好说,我就代为转达了。” 春璃不但知道那人的名字还知道那人计划了什么,并且还有什么计划,那努尔花花听了后,吓得魂飞魄散。 而另一边,努尔花花的飞鸽传书早到南疆了,萧逸可一点入京的意思都没有,他其实也有谋反的意图,但现如今还不敢冒出邪念,只慢慢儿的计划着,萧逸想不到这么快皇上的阴谋就笼罩了过来。 入京他焦躁的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萧逸找了幕僚来商量,那众人都决定然萧逸离开,萧逸也知很可能会一去不复返,但如若不去,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势必要毁灭了!中京人果真长驱直入,他这弹丸之地哪里能保得住。 “萧长石呢,长石?”萧逸叫了一声,外面有人带进来一个美男子,他看起来是中京人和色目人的混血儿,他的眼眶很深邃,眼睛明亮的好像星星一般,鼻梁高挺,嘴唇菲薄,既具有中京人才有的特性也有草原人才有的特质。 “爹爹要到中京去了,长石,爹爹离开后,你无论如何要保护好你妹妹,爹爹如若还有命回来,咱们全家人自然会骨肉团聚,爹爹一旦一去不复返,你可不要冲动为爹爹报仇。” 从萧长石很小的时候萧逸就在培养他,萧长石本是草原上长大的,一直以来也知萧逸良苦用心在准备什么,更知爹爹有朝一日会和皇上分庭抗礼,因此他跟随了教习师父早早的就锻炼的弓马娴熟,以备不时之需。 萧长石早想过会有今日,但却想不到“今日”到来的如此快,如此猝不及防,他担忧的看向爹爹,愚蠢的建议爹爹不要行动,但萧逸却看向外面的天,“长生天,如今爹爹哪里能说不去就不去呢,我去了后你定要管理好南疆,不可出乱子。” 萧长石如临大敌,送萧逸上路,萧逸离开后萧长石更勤学苦练,一点点的怠慢都不能有。 萧逸这边一行动,春璃立即写信给沈寄,要求沈寄护送萧子鑫回来,萧子鑫听说自己能回去了,开心的手舞足蹈,回去的路上萧子鑫已不需继续蜗居在马车内了,他更换了和沈寄一模一样的衣裳,一路上和沈寄同行,沈寄对其也很照顾。 三天后,沈寄护送了萧子鑫回来,萧子鑫吓到了,到西宫后,喋喋不休说路上发生了什么,“哎呦,皇嫂见过比人还大的吊睛白额大虫没?皇嫂一定不可能见过的,臣弟就见了啊,要不是沈寄将军一身是胆用神箭射杀了那吊睛白额大虫,如今您可就见不到我了。” 春璃知萧子鑫胆小如鼠,更之萧子鑫描述起来看到的以及内心的恐惧会加大尺度,听萧子鑫浮夸的讲述,季春璃忍俊不禁。 春璃一是在怀孕,二来也闲来无事,倒是喜欢听萧子鑫侃大山,萧子鑫看春璃的确在认真听,笑嘻嘻道:“当天晚上,我们还遇到了猛鬼,那是个老僵尸,在辒辌车外蹦蹦跳跳,真吓死我了。” 季春璃乐不可支,唯恐萧子鑫今日份的笑料已抖索完毕,道:“你明日且过来再说,你们一出门就十三天呢,这十三天里发生的事情一定可多了,你明日来,哈哈哈,哈哈哈。” 季春璃鲜少如此放浪形骸的笑,如今看春璃笑哈哈,萧子鑫也笑了。春璃下了逐客令,示意沈寄送萧子鑫离开,沈寄送萧子鑫出西宫,去而复返后,春璃脸上的笑已荡然无存。 “娘娘,”沈寄看向季春璃,他也感觉滑稽,分明是芝麻绿豆一般的小事情,在萧子鑫的描述里竟大到不可思议,“那被属下射中的可不是什么吊睛白额大虫,而是一直豹猫。” 春璃点点头,眼神沉静的好像湖水,波澜不惊,刚刚那个因这故事而笑到起承转合的人,好像并非是眼前人,沈寄看向春璃,缓缓又道:“娘娘,至于那什么老僵尸是个通臂猿猴罢了,没有什么好恐怖的,殿下真是有点傻气。” 听沈寄这么说,春璃道:“沈寄,在这宫里,你认为一个傻子能活下去吗?”春璃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沈寄忽而明白了什么。 “娘娘的意思,殿下在装疯卖傻咯?”沈寄的观察力不可谓不敏锐,但却没能看出究竟萧子鑫是在伪装还是真的傻乎乎的。 “如今你仔细盯着他和老五,这两人现下也是惊弓之鸟,好不好再放了萧子焱出来就不好了,监牢那边也要好好的看管。” “臣下知道了。”沈寄连连点头,春璃看沈寄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忙又道:“我也就是简单一怀疑,你没必要这样战战兢兢,你越是这样,他那边也是小心谨慎,更不会露出马脚了,之前怎么样现如今还怎么样,知道了吗?” “明白。”沈寄佩服的看向春璃,春璃饮茶一口,在思量什么,就在此刻,宫人报说春璃的娘亲和姐姐到了,春璃已许久未见夫人和季春熙了,实际上,她似乎远离了夫人和姐姐后逐渐也拉断了亲情的纽带。 沈寄准备迎接,但春璃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对了,我还有个问题,最近监牢那边,我姐姐也经常去吗?”沈寄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春璃为何会这么问,后来恍惚明白了这问题背后的秘辛,点了点头。 “沈寄,本妃今日不舒服,身怀六甲的女子最忌讳东游西逛,我今日准备闭门不出,你知道我的意思?” 第一百八十三章:傻姐儿 春璃想要拒绝这一场会见,聪明一如季春璃怎么会不明白娘亲和姐姐是来做什么的呢? 春璃如若答应了她们的恳求,她就要救萧子焱“脱离苦海”,如若不答应她们,娘亲和季春熙定会日日过来相惊伯有,不如就拖延下去,等萧子焱人头落地一切也就结束了,这才是盖棺论定。 沈寄出门,客套了两句,那季春熙已频频看向屋子,如今的春熙和春璃都不可同日而语,皇族为她们证明了身份,如今的夫人和春熙也是皇亲国戚了,两人想到皇宫来,自然长驱直入,一点不避忌。 看春熙引颈看向内殿,沈寄忙道:“娘娘今日身体不舒服,在休息呢,她十分思念你们,唯恐见你们后会情绪激动,因此不忍相见。” 听到这里,季春熙和娘亲只能知难而退,春璃却在屋子里发呆,绿萝看春璃这模样儿,凑近道:“已经走了,但依照奴婢看,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明日里她们还会来,后天呢,也依旧会来,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缺点,季春熙的缺点是胆小如鼠,优柔寡断,但优点却是下定决心要处理某件事就会锲而不舍,即便是遭千难万险依旧勇往直前,春璃也知自己可拒绝一次,但不可拒绝多次,她看看自己广袖上刺的珠联璧合图案,不禁咳嗽一声。 “拖延一日算是一日吧,现下你陪我去看看萧子焱。”自萧子焱身陷囹圄后季春璃并没有去看过他,如今这么提出来,绿萝倒是有点不怎么放心。 虽然还是八九月之间,外面还天高云淡万里无云呢,但监牢内就滴水成冰了,这监牢是修筑在地下的,差不多和地下的阴河平行而过,里头冷飕飕的,怕春璃受风寒,绿萝和紫藤准备了披风和手炉给春璃。 春璃握着手炉慢吞吞进入甬道,甬道内黑漆漆的,深邃的好像找不到尽头,又好像进入了某个动物的盲肠内,头顶每隔一段会有火把,火把在凄冷的风里剧烈的抽搐着,燃烧着,春璃的面容平静。 “娘娘,这边。”带路的小太监到转弯处弓腰指了指右边,带春璃进右边的甬道,到道路尽头,季春璃看到了萧子焱。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春璃准备和萧子焱密谈,屏退了左右,绿萝和紫藤站在背后,春璃已靠近萧子焱,萧子焱被囚禁了许久,一开始他愤怒极了,怨天尤人,无数次的诅咒春璃和萧祁煜,后来他平静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再怎么用恶毒的话来咒骂春璃和萧祁煜,她们也千好万好,并不会因自己的恶毒而遭飞来横祸。 这是萧子焱和春璃的久别重逢,也是自萧子焱被关押后两人时间唯一的一次见面,如果可能,春决定不见他,但人生哪里有什么选择。 看季春璃到了,萧子焱一愣,缓慢的起身,他以为一切是自己恐怖的噩梦,“季、季春璃。” “萧子焱,我来送你上路,裁决明日就下来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无言以对。”萧子焱苦笑一声,忽而用戏腔唱起来:“自古来哟,成则为王败则为虏哟!”春璃不听那抑扬顿挫的声调,她缓慢道:“如若不想死的太难看,可以用这个。” 春璃将一枚银针丢在了萧子焱面前,萧子焱一愣,恶毒的笑了,他从地上将银针捏起来,:“季春璃,你这是要不着痕迹的弄死我?” “怎么会?”春璃唇畔也有了笑弧,她凑近铁栏杆,有恃无恐道:“我也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萧子焱,这叫一报还一报。” “只争来在与来迟。”萧子焱握着银针,那银针本是多年前他家害过嫣然公主的,如今风水轮流转,这银针成了要他命的东西,萧子焱看到了曾经灰暗的历史,也看到了自己那冰冷的未来。 沉默。 “不要为难其余人,”萧子焱也不知春璃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句,她起身缓慢看了看背后的黑暗,有关于爹爹的一切疑难杂症,所有的曾经都结束了,但短暂的一切结束,却又是另外一些事情的肇端,开启的往往也是全新的篇章,春璃在暗示萧子焱,让他从速选择死亡的方式,莫要让季春熙为难。 萧子焱眼睁睁看着季春璃离开。 第二日,萧祁煜到乾坤殿后,春璃才起身,怀孕后她比之前还懒惰了,嗜睡的习惯有增无已,春璃满以为这是正常的,自然也不去理会。 迟美隔三差五过来会为春璃看看脉息,调整一下饮食起居等等,春璃对迟美的安排十分放心,有什么心里话也和迟美说说。 迟美和其余的女孩不同,她知什么叫守口如瓶,一切的秘密或者话题到了迟美这里也就终结了。 其实春璃和迟美聊天也不指望着迟美会回答自己,不少的问句都是自问自答,这也和我们寻常找人聊天一般,更多的或许是倾诉而绝对不是唤醒对方的回应。 春璃目光朗然,眼纯澈而晶亮。 “那么,萧子焱该怎么处理?”迟美忽而问了这么一句,春璃嗤笑一声,她倒是好奇迟美怎么忽然关心起来这个了,迟美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又道:“我就是随便一问,毕竟他那样伤害过你。” “一切不都有律法在,律法会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春璃算是一笔带过了,迟美还要问什么,外面紫藤却进来了,行礼后道:“娘娘,凤坤宫那边找您呢,这会子就过去吗?” 春璃点头,“阿美,皇后娘娘找我呢,我回头和你说。”迟美看春璃起身离开,季春璃一口气出宫来到了凤坤宫,皇后娘娘已等了一程子了,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自皇后娘娘重新恢复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后,整个人也不同了。 她更换了鲜艳的衣裳,容颜似乎看起来也比之前美貌了不少,季春璃行礼后,皇后一笑:“早想找你过来聊一聊了,如今终于有了个方便。” “宫里琐事比较多,儿臣又是有孕之身,早说过来看看母后,竟也提不起来个时间。”春璃说着话,竟不知不觉打了一个哈欠。 看季春璃这模样,应后又移眼瞅了瞅春璃的肚子,发觉季春璃的孩子似乎比一般的孩子要大一些,她毕竟是过来人,虽然从来没有生过孩子,但二三十年在皇宫里生活,见过怀孕的女子却数不胜数。 “春璃,你莫不是有什么病?”皇后怀疑的问。 “病?怎么会?我日日吃好喝好,如今萧子焱也被拿下了,殿下又是皇上的心头宝,臣妾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事需要去思考,不过春困秋乏,有点犯困而已。” 皇后这才点点头。 “你以后经常过来走走,有什么难解难分的事情也找本宫聊一聊,知道吗?”应后温和一笑。 春璃连连点头,应后的话,让春璃感激不尽。春璃和应后也没有聊太多,过片刻,眉寿送了春璃出来,一路上不停的赞美春璃,季春璃对表演或者批评的话一点不措意,不过随意一笑。 还没有靠近西宫,春璃就看到了宫门口跪着的阿姐季春熙,自那日季春熙和春璃会面后,春熙已决定倾尽一切去救萧子焱,尽管有的事连她看起来都感觉困难,但即便是再怎么挟太山以超北海,她季春熙也要勇敢的试一试。 且如今萧子焱的事落在了季春璃手上,而春璃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春璃看到季春熙跪在宫门口,实在是惹人注目,她轻咳了一声,春熙急忙回头,眼内流露出了少见的热情,“春璃,你、你回来了啊。” 春璃是何等样聪明绝顶之人,不需要季春熙说多余的一个字儿,春璃已洞察了季春熙的欲念。 “娘亲和我昨日来看过你了,我、”季春熙想要起身,但却知道自己一旦起来了,春璃那边很可能不会同意,而春璃一旦知道她意志力不坚定,只怕事情就竹篮子打水了,春熙咬着牙齿,继续还跪在刚刚的位置,“我们都很想你。” “如今宫里宫外想要进来也很方便。”春璃道:“我犯困,回去休息了。”她不说那个话题,其实季春熙已酝酿了许久了,究竟如何开口,究竟怎么样的开场白才不会让季春璃立即拒绝。 尴尬。 杀父之仇啊,这是不共戴天,然而昨日在监牢内,她看到了他在热切的落泪,看到了萧子焱准备悔改,毕竟他们是夫妻啊,而毕竟萧子焱是她季春熙一辈子喜欢过的第一个人,最重要的那个人。 春璃只感觉心如刀绞,她毕竟和季春熙不同,季春熙真是执迷不悟,时至今日季春熙竟一点儿都没看出萧子焱和她那婚姻的本质,今时今日本是季春熙脱离苦海最好的契机,但季春熙却丢开了这机会,将一切都视而不见。 “阿妹。”看春璃举步要到内室去,她锐叫了一声。 春璃左脚已迈入了门槛,右脚还在背后,她维持着这个姿态,缓缓地、缓缓地回头,眼睛交汇后,季春熙落泪了,哽咽道:“春璃,我这一辈子就爱了这么一个人,他是不好,但不管怎么说也毕竟是我认认真真爱过的人。” 春璃安静的听。 季春熙原来还准备了一通长篇大论呢,“春璃,我知道自己不好,我也知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该给你添乱,但春璃,我如若不这样做,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希望你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怎么样?怎么样?” 春熙上前,她激动的手眼看就要抓住季春璃的裙摆了,旁边的绿萝可是个铁石心肠之人,她一把推开了季春熙,那季春熙本是弱不禁风之人,哪里经受得住这个,她踉跄了一下,已跌倒在了春璃背后。 那落地的声音让春璃的心隐隐约约一疼,但春璃知道,自己万不可心慈手软,萧子焱一旦放出来,那等同于纵虎归山了,这等愚蠢的事她怎么能去做呢? “春熙,那是我们的爹爹。”季春璃拒绝了春熙的恳求,她进入了屋子,让人关闭了宫门。 季春熙今日算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她知道明日午时三刻就是萧子焱最后的时间了,她如若不能扭转乾坤,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可能和萧子焱见面了,一想到这里,她浑身都难受。 她就那样跪在夜色里,萧祁煜从乾坤殿回来,看到季春熙跪在宫门口,又看到宫门关闭,他已知道了什么,到宫里后,他担忧的看了看天。 “今晚或有雷阵雨。”东胜国乃是版图上当轴处中的地方,说属于南方,但却还差距一些,说属于北方,但却也不是正儿八经靠近北方的地方。 土生土长的中京人看看天色就知会有什么,春璃抬头看了看天,看到了瓦楞一般鳞次栉比的云,那云一簇一簇,一簇一簇,衔接的密不透风,一边的天是黑漆漆的,一边的天却是暗沉沉的淡蓝色,那黑色好像忽然在天空撞破了的釉彩一般,一寸一寸的吞并侵染了过来,以至于蓝色已被黑色吃掉了。 看到这里,季春璃点了点头,“殿下还没用膳呢?恰好我也没有吃,我们共进晚餐吧。”春璃忽略掉了萧祁煜那句话里的别有深意,绿萝等看他们要吃东西了,将吃的干干净净送了来。 春璃细嚼慢咽吃的很从容,好半天面前碗里的食物也不见少,萧子焱看季春璃这样,自然知道春璃所思所想。 “来人,”萧祁煜召人,绿萝已娉娉婷婷走了过来,萧子焱道:“你提醒大姑娘,让她不要在宫门口长跪不起了,那事已板上钉钉,没任何更改的余地。” 绿萝去而复返,对春璃和萧祁煜摇摇头,萧祁煜倒是想不到向来胆小如鼠的季春熙今日竟是如此的勇敢而刚强,萧祁煜还要说什么呢,外面却噼里啪啦有了雷雨声,那淅淅沥沥的雨一开始飘飘摇摇,但很快就爆豆子一般落了下来。 雨水落在庭院里,落在水缸内,那硕大滚圆的雨点打砸在水缸内,一株弱不禁风的莲花差不多要折断在里头了,春璃不忍心去看。 “莲花?”姐姐不也和莲花一般娇嫩而脆弱吗?此刻跪在宫门口的季春熙怎么样了呢?从来,季春熙都是胆子小意志力薄弱的人,但今日就奇了怪了,季春熙非但没有哦起身离开,甚至于一点离去的念头都没有。 萧祁煜看春璃怅惘的盯着外面的疾风骤雨,忙道:“早点儿休息吧,明日还有大事呢。”关于萧子焱的罪状已桩桩件件都一清二楚了,明日是裁决的日子,一切结束的最后一天,大事不外乎是此事罢了。 春璃准备去看看,但才一举步萧祁煜就拉住了春璃的手,“你这一去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让她淋雨,自然也会明白什么。”这是萧祁煜的话,季春璃闻声,微微点点头。 但睡到后半夜,春璃依旧醒过来了,到第二天早上,萧祁煜出宫的时候雨水才逐渐的停住了,春璃心乱如麻第一件事就是问姐姐的情况,王振回来后遗憾的叹息,“季大人还在门口跪着呢,看模样儿不怎么好。” 春璃本不准备去看,但她无意之间瞥见了王振肩膀上湿漉漉的水痕,外面的雨水比想象中的还要大,王振这才刚刚出去就弄了个落汤鸡回来,可想而知在外面委屈了一晚上的季春熙成了什么模样。 她没来由的开始担心,春熙身体本就不好,从小七灾八难的从来没有断过,如今淋雨一晚上,她可受得了吗? “出去看看。” 绿萝握着雨伞跟在季春璃背后,主仆二人出了西宫,在门口看到了季春熙,她已经没有力量保持端庄的体态了,她轻盈的身体好像被分摧毁掉的树木一般,她上半身已匍匐在了地上,看到眼前飞溅起来的水花,季春熙急忙去看。 “世子妃,你、你出来了?”看到春璃就等同于看到了希望,季春璃盯着季春熙,她想不到世界上竟有这么愚蠢的人,亦或者说这等不平等的畸形的恋爱是季春璃完全不清楚的,春璃凑近了季春熙。 季春熙缓慢起身,春璃握住了季春熙那冰冷的手掌,蜿蜒的雨水淅淅沥沥滑入了季春熙的衣裳,一股股湍急好像季春熙的泪水。 “妹妹,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啊。”季春熙不住的给春璃叩头,春璃看到这里,只感觉心如刀绞,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瞬间灌入了心湖里,让那平静的心荡漾出七零八碎的感觉,她靠近春熙。 季春熙被一晚上的雨已摧毁的不成个模样了,她的衣裳湿漉漉的,狼狈极了,她的发丝凝成了一根一根的绳索,湿漉漉的冰凉雨水已顺着黑漆漆的发丝滑落了下来,春璃看着眼前落汤鸡一般的姐姐。 她只感觉季春熙可怜,她在春熙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而后一个猝不及防的耳光丢在了季春熙的脸上。 第一百八十五章:放虎归山 “阿姐,你何苦折磨你自己为难我春璃?那被杀害的是我们的爹爹啊。”春璃的原则不会更改,立场没有丝毫的让步,那一个耳光打的季春熙猝不及防。 其实,不要说季春熙了,那清碎的耳光声也吓到了绿萝,春璃做任何事总是如此出其不意,她竟果真给了季春熙一耳光。绿萝目瞪口呆,春熙眼神飘忽,她淋了一晚上雨的身体已摇摇欲坠好像风雨中的栀子花一般了。 此刻被一重击,只感觉苦痛,眼前一花,刹那之间就滚倒在了地上,春璃盯着姐姐,“阿姐,你这是何苦来哉?” 她没有让步的意思,季春熙抚摸了一下脸颊,此刻雨水冰冷而面颊滚烫,此刻冰冷的雨水停止了,而面颊上滚烫的触感却历历分明,她的手保护一般的放在了脸颊上,“春璃,你打死我吧,但还请你放过他啊,他是不好,但毕竟也还是我的夫君啊。” 爆发了! “春璃,我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自遇到他后我就神魂颠倒了,我知道,”季春熙疯狂的讲述着,她从未将自己那感觉告诉给任何人过,春璃自然是第一人了,“我知道我沦陷了,我倒霉了,我心甘情愿要死了,但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啊,春璃!阿妹,我没有办法啊,他是不好,他是我的杀父仇人,但一切也都过去了啊。” “春璃,求求你了,你的话有分量,你让天子饶恕了他吧,让他做个平头百姓,让他就定居在中京,你们找人监视着他,我保证他再也不会出幺蛾子了,春璃,春璃啊,阿妹。” 雨水已停止了,季春熙用力的给春璃叩头,春璃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和姐姐以这种模样见面,她既可怜、同情姐姐,同时又责备姐姐,怨恨姐姐。 “季春熙,不要痴心妄想了,你给我叩头也没用,现如今政令已下去了,你要我刀下留人?我也没有那等本事。”春璃转身准备离开。 “是、是吗?”努力了一晚上到头来依旧功亏一篑,春璃的这最后一句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季春熙不可置信的扬眉,似乎在季春璃的眼睛里能寻找到答案似的,春璃阴狠的点了点头。 她多么希望姐姐能明白什么。 “哎!”季春熙尝试了一切的努力,此刻春熙泄气了,春璃暗示了萧子焱的命运后转身就要走!春熙忽然不恳求了,她静默的从衣袖中拿出了什么东西,春璃一回头,竟看到了寒光凛凛的一把刀。 季春熙面无表情,那是完全死寂了的心才能放射在面上的情绪,春璃和侍女等都看到了那把刀,春璃忙道:“保护姐姐。” 绿萝却道:“保护娘娘!”有人已保护在了春璃面前,而绿萝凑近季春熙,季春熙的匕首已刺在了心脏上,很快鲜血淋漓,那喷射出的鲜血混合在了湿漉漉的泥浆和雨水里,春璃看到姐姐缓慢的倒在了自己面前。 许是季春熙运气好,许是季春熙在雨里浸泡了一晚上,她整个人已没有力量了,那把刀虽然插在了心脏上,但却没能伤到心瓣。 春璃急忙让人将季春熙弄到了西宫,经过了一系列的包扎,季春熙醒了过来,她本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可能看到人世间的风景了,但撞到眼睛里的依旧是春璃那担忧的连,春璃的峨眉弯弯,脸色异常苍白。 “你可活过来了。”看季春熙缓慢的睁开了眼睛,春璃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目前,春璃只有两个亲人,这两人可都是骨血之亲,一个是娘亲一个是姐姐。 “你可活过来了啊。”季春璃抱住了春熙,季春熙迟疑的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春璃为其用了特效药,春熙受伤的位置麻木不仁,痛觉迟钝。 “为何不让我去死?”季春熙看向春璃,春璃叹口气,“好好儿活下去不好吗?当日为保你和娘亲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三口人在一起其乐融融不好吗?” “春璃,”季春熙打断了春璃,她一下子起身,这才感觉到胸口闷闷的疼,她倒在了云榻内,“春璃,萧子焱已处决了吗?” 春璃还未开口,谁知道旁边的迟美已讥嘲一笑,讽刺道:“姐姐也是多情人儿,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思念他?如今不正是劳燕分飞最好的机会?他啊,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处决了。” 听到这里,闹腾了一晚上的季春熙顿时来了精气神,“季春璃啊,我求求你了,算我求求你了,你救了他就是救了两条命啊!如若他死了,我也不会苟且偷生的,阿妹,你行行好吧。” 春璃责备的斜睨了一下旁边的迟美,绿萝急忙拉迟美离开,迟美嘟囔道:“是、是我心直口快了吗?” “快走,吃佛手,走。”绿萝皱眉,将一佛手递给了迟美,两人拉拉扯扯去了,从屋子出来,绿萝批评了两句迟美,“我那迟美姐姐,你进宫也小半年了,什么叫察言观色你竟是一点都没学到,如今拖赖下去大姑娘那边也就罢了,你非要提说,这可不是给我们娘娘出难题吗?” “我的错,我罪该万死。”迟美捂住了嘴巴,忏悔起来,绿萝道:“事已至此,且看娘娘如何处理,你出去玩儿,此刻没有什么事就不要进来了。”绿萝还算对迟美比较温和,指了指远处。 迟美胆战心惊的去了,但谁也没看到,迟美一回头嘴角就绽放了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哪里是她心直口快,她分明是想要激化矛盾,想要看看她们姐妹之间的决斗罢了。 春璃看向季春熙,季春熙已气喘吁吁,但挣扎了一下依旧要求情,春熙疼的浑身在颤抖,连呼吸都在抽搐,但还是抓住了春璃的手,“春璃,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啊。” “春熙,兹事体大,我就算是有心帮你,毕竟时间也来不及了,与其这时候江心补漏还不如早早的见兔顾犬,姐姐!非是我不帮助你,而是我完全没有能力。”季春璃选择季春熙的手。 “帮一帮,用最大的力,姐姐,你救了应后和皇上的命啊,再说了毕竟萧子焱是殿下,是皇上的龙子龙孙啊,他不会见死不救的。”春璃被聒噪的厌烦,摁着隐隐作痛的头。 “季春璃,妹妹啊。”春璃只感觉心烦意乱,只可惜眼前人是姐姐,要是其余什么人在这里如此喋喋不休,她真恨不得眼不见心不烦。 “哎。”季春熙起身,忽而又昏了过去,春璃看春熙这模样,震惊,上前去为春熙看伤口,听脉息,这一听当即不得了了。 “娘娘,究竟怎么样?”绿萝看春璃脸色阴晴不定,料这脉象有异常,急忙问。 “是喜脉。”从悸动到平静,从诧然到接受,春璃只用了短暂的一瞬间,绿萝叹口气,看着可怜楚楚的季春熙,“大小姐也真是命苦,到这节骨眼上又有了孩子。” “绿萝,”春璃自从忽略掉了绿萝的话,“准备衣裳,不!准备朝服,我要到乾坤殿去面圣。”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有刽子手已进入了监牢,而伴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萧子焱已无数次的看了门口。 答应了会竭尽全力救自己脱离苦海的季春熙没有来,门口倒是走进来一个摇摇摆摆的小卒子,那人将一碗饭放在了他的面前,萧子焱盯着那晚饭一看,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攥在手掌里湿漉漉的银针顿时落在了地上,那晚饭上少见的覆盖着几片肥嘟嘟的肉,那米饭也比一般的油亮橙黄,浸在鸡油里头,丝丝缕缕的热气扣人心弦的飘荡起来,这连日来萧子焱都在吃窝窝头咸菜,今日忽看到了这碗饭,无疑是警钟。 第一百八十六章:特赦 “什么,这是什么啊?”萧子焱顿然起身,一把抓住了铁栏杆。 那小卒子啐一口,骂道:“什么?此乃断头饭,吃了这一碗饭殿下宁可就要上路了呢,来日到了阎罗王跟前,宁肯做个阿猫阿狗也不要再托生在帝王之家了,惨兮兮呢。”那小卒子调侃了一声,傲慢的离开了。 颐指气使的脚步声好像鼓点撞击在他的心上,饶是萧子焱大声疾呼,但也没人很多看监牢一下。 一刻钟后,有头顶戴着红色抹额的刽子手到了,有人打开牢门为萧子焱更换了一张枷锁,拉了萧子焱朝门口去。 “不,不!不!”萧子焱回身去捡春璃给他的银针,用银针刺入鼻孔和一刀两断,他宁肯选择前者,但此刻狱卒已不耐烦了,推搡了萧子焱就走,浑不看萧子焱的感受。 另一边,峨冠博带的春璃已靠近了乾坤殿,高允之看季春璃穿的如此整肃,倒诧异,翻动了一下苍老的鹰眸,急切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娘娘,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高公公,本妃面圣,快!”春璃脚下有点凌乱,她在和生命赛跑,高允之被春璃情绪感染了,连忙点头带了春璃进乾坤殿。 皇上本在休息,但外面报说了此刻要处决萧子焱,这消息好像一记拳头打在了他的心口上,他微微嗟叹,一想到萧子焱那意气风发血气方刚的模样,又想到顷刻之间萧子焱就要变刀下亡魂,他的心也疼痛难禁。 春璃到了,拉回了皇上缥缈的思绪,他看了看春璃,含笑食欲春璃落座,春璃行礼如仪,“父皇,儿臣今日到这里来是为萧子焱缓颊!”嘉定皇帝想不到,一个要将萧子焱置于死地的人,此刻竟第一个出来为萧子焱求情。 “原因呢?”其实,嘉定皇帝毕竟也不忍心处决萧子焱,毕竟也不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但此刻内心的秘密却不可暴露,他缓慢的开腔,准备摸一摸季春璃的心。 “无他,不过为姐姐罢了。”嘉定皇帝满以为季春璃会准备一套无懈可击的天衣无缝的说辞,却哪里知道季春璃直来直去,竟是如此微观。 嘉定皇帝深吸一口气,眸色一黯,在答应与拒绝之间徘徊不定,“起来,春璃,为此事、为他,你何苦折节,你起来。” 春璃不见兔子不撒鹰,她微微倾斜了一下头颅,看了看背后,似乎已听到了声音,那是玄甲卫的声音,他们已在拖萧子焱受刑了。 “朕答允你。”皇上点一点沉重的头颅,说真的,他是一点儿不情愿答应春璃,春璃感激不尽。 天子悯柔,饶了萧子焱一死,顾念萧子焱曾经也做过一些好事,不过死罪可免,却要将萧子焱贬为庶人,断绝皇亲国戚的关系,从今以后不得靠近紫华城半步。 季春熙在等,她无权到达乾坤殿,只能在太和殿附近徘徊,当她看到春璃峨冠博带进入乾坤殿她就知季春璃已帮自己陈情去了,而当她看到春璃从容不迫从乾坤殿内出来,已知季春璃完成了自己交给她的几乎难于登天的使命。 另一边,萧子焱已被一群侍卫、太监押到了午门,斩首的时间是午时三刻,那监斩官此刻看了看头顶,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杀皇亲贵胄呢,太阳已移到正中央了,一束笔直而耀目的白光垂直在头顶上。 “斩!”他手中的令箭已丢了出来。 然而就在此刻,乾坤殿的高允之到了,他阴鸷的、走马观花一般而来,一面走一面拉长了公鸭嗓,“世子妃娘娘已为萧子焱缓颊过了,吾皇仁慈,已不追死罪,赦免了他!圣旨到!” 那监斩官听“圣旨到”几个字儿,慌忙匍匐在了府上,大气都不敢出,宣读了圣旨,萧子焱还不敢置信,而远处的季春熙已飞扑了过去。 “殿下,殿下啊,”季春熙哭的梨花带雨,她抓着萧子焱的手用力的摇摆,真有说不尽的万语千言,“如今您也成了平头百姓了,此事多亏了妹妹啊,如若不是妹妹,你我这辈子算是完了,我们离开这里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季春熙哭成了泪人儿,萧子焱汗流浃背,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闻到了死亡的气味儿,他甚至于似乎看到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他们抓了他的脚,准备拉扯了他下地狱。 但那一瞬间终于还是过去了,此刻的萧子焱深吸一口气,看向苦难中也和自己不离不弃的季春熙。 季春熙哭哭啼啼,泪水不可遏止,她这是惊喜而幸运的泪水,是劫后余生的泪水,也是快乐而感激的泪水,一时之间她心头翻滚的情绪多了去了,饶是萧子焱已在为季春熙擦泪,但季春熙的泪水依旧扑簌簌好像滚珠一般的滑落。 不远处,春璃和萧祁煜靠近了他们。 “皇,皇兄啊。”失败者盯着胜利者,此刻看起来,萧祁煜似乎比平日里还趾高气昂,还俊朗,跟在萧祁煜旁边的太监急忙提醒,“萧子焱,什么皇兄不皇兄,你是卑贱的农人了,怎么能如此高攀,所谓祸从口出,一个字儿说不好你可是要人头落地的。” 萧子焱是已成了平头百姓了,但在身份上他一时半会还切换的不是很自如,此刻看王振那杀人一般的眼神,萧子焱恐惧极了,连忙蜷缩了回来,他不敢去看萧祁煜的脸,只能卑怯的盯着萧祁煜的脚尖。 “世子爷。”萧子焱吸口气:“草民感激不尽。” “不用如此,以后好生做人,本宫会找人盯着你,如再作乱,我有先斩后奏之权,你可明白?”这是最后的分别了,道别的话没有很多,萧祁煜只希望萧子焱认识到前半生的错误,开始后半生正确的道路和生涯。 但萧子焱可不是那种一瞬间就转变之人,他现如今看起来是在做小伏低,但却无时无刻不在计划着卷土重来。 “草民、草民知道了。”萧子焱立即叩头。 春璃已靠近萧子焱,萧子焱张口,大约是要道谢的模样,春璃截口道:“不用说感谢的话,如若不是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我会为你求情吗?如今一切已过去了,从今以后我改过自新吧。” 春璃看都不看他们了,说真的,她比较厌烦姐姐那样真心实意爱上了萧子焱。而爱情这东西又是不能解释不能去说的东西,不知道怎么搞的,虽然现如今的萧子焱已没有什么竞争力了,但在季春璃看来,似乎他依旧还是自己的对手。 回西宫的路上,春璃在胡思乱想,看旁边的萧祁煜,他似乎也心事重重,春璃知自己不该这么做,虽然现如今的萧子焱已成了人人敬而远之的过街老鼠,但实际上有百分之一风险的事春璃都不能去冒险不能去做。 季春璃歉然道:“以后我会找人好生盯着他们,不会让他犯上作乱。” “他心有不甘,我从他眼神里已可看出,春璃,如若不是春熙肚子里的孩子,我不会饶恕他,不过现如今既已决定贬他做平头百姓,也只能如此了。”闻声,季春璃点了点头。 连她自己都知道,她在冒险。 本来是要杀了萧子焱的,但朝廷忽而赦免了,这事也足够让人意外,而最最让人意外的是,朝廷并没有给大众一个说服力很强的赦免的理由。 其实,朝廷做事情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呢?回西宫后,春璃细细的去过滤今日一天发生的事情,蓦地感觉到了错误,她可很是慢藏诲盗,冶容诲淫了,好好儿的,以后势必有不少人也都模仿他,步后尘,将来的将来可怎么样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大宫 另一边,萧子焱已出宫了,出宫之前萧子焱看到了萧祁祯,二哥准备了一马车的衣裳和什物,但不见任何金银财宝。 “二、二殿下?”萧子焱习惯于叫“二哥”,但在这月光里,他忽而改口了。 还怎么能叫“二哥”了,他们已云泥异路了。 “以后如若还能见面,依旧叫我二哥,”萧祁祯上前,攥住了萧子焱的手,实际上从一开始萧祁祯和萧子焱的关系就好过了萧祁祯和萧祁煜的关系,“我准备了一些吃穿用度的东西给你,你如若还有需要写信给我,亦或者托付人给我带个口信儿,我送了给你。” “二哥啊!”这一刻,萧子焱已彻底崩溃了,哗啦啦的泪水淅淅沥沥的流淌下来,萧祁祯从未见过萧子焱落泪。 “好了,这也没有什么不好,你看看老四和老五,我们这几个谁想要投生在帝王之家,我不过想做个木匠,四弟胆小如鼠,日日提心吊胆,如今听说外面稍微有一点大的声响就能吓得尿裤子,至于五弟,他饱读诗书,不过想要做个简单的读书人罢了,事情总是两方面看的,你如今离了帝王家,对你也是好!” “这多年来,我做了多少身不由己的事情,谁人都想支配我,别说我们笼络的那些臣僚和下属了,他们也想扭曲我们,联合我们,拨弄我们,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你是幸运的。” 从某个角度去看,萧子焱的确是幸运的。 “我到底心不甘情不愿。” “三弟,你还要和他斗呢,从小你就和他斗,如今你已一穷二白,而他就要做天子了,你怎么能和他继续斗,将来你就算是斗也不会名正言顺,你的命捏在他手中啊,弟弟。”萧祁祯已叹口气。 “好,好,我知道了,二哥。” “走吧,一路顺风。”萧祁祯看萧子焱遍体鳞伤,搀了萧子焱上马车,这兄弟两人丢想不到,这竟是他们下半年最后一次见面了,萧祁祯的命运也在逐渐的改变。 萧祁祯看萧子焱已走远了,这才低头叹口气。 马车渐行渐远,马蹄声已朝着远处去了。 今晚,皇宫里看似平静,然而实际上也不怎么平静,应后来到了乾坤殿寝殿,嘉定皇帝已多年没有和应后推心置腹聊一聊了,她是第一批次进入皇宫内的人,应后到来已十来个念头,他们鲜少如夫妻一般的聊。 如今,应后再一次进入了殿宇,她真是感慨万端,有说不完的千言万语。 “当年,”应后眼神空洞,目光有点难言的寂寥,“就是皇上让臣妾此刻不该吃的东西,臣妾才不孕不育,从一年前那女人怀孕后,皇上就已知那个人不是臣妾了,对也不对?”应后盯着嘉定皇帝的眼。 “应儿,此事又何苦较真,一切不都过去了。” 皇上的语声很平淡。 “那么他呢?他!这些秘密该不该让他知道呢?皇上,你苦心孤诣安排导演了这一切,都是为他,对吗?”进入内宫,应后神情有点冷,此刻这句话问出,她多情的眼逐渐变得柔和了一些。 “他早晚会知道的,也不着急,应儿,多年来我辜负了你,你恨朕吗?” “恨?”影后哦疲倦一笑,“这有什么好恨的,你是天子,我难道还要求你对我一心一意吗?我要非母家的势力皇上能和我成婚吗?从一开始这就是个万劫不复的不归路,我有什么好恨你的。” 应后终于活明白了。 “朕,”嘉定皇帝逐渐起身,看向应后,他的眼神是那种少见的严肃和认真,“朕多年来就想将南瞻国、西牛国、北俱国都打下来,但朕现如今已无能为力了,咳咳咳……” 看皇上如此咳嗽,应后靠近了他,似要拍一拍皇上的后背,但手却缩了回来,她没有说一个字。 年轻的时候,皇上的确厉害的很,他励精图治精力旺盛,创下了东胜国这最大规模的王都,然而皇上一上四十五岁后已开始走下坡路,整个人的命运似下阪走丸。 如今那些计划已成了南柯一梦,已再也没有可能实现了。 “朕挑选了他,从一而终,”原来嘉定皇帝对萧子焱的幽闭、冷漠,乃至于忽略等,都源自于内心那正确的蠢蠢欲动的选择,听到这里,应后点了点头,“朕如今已不成了,以后的路,应儿,是你的,你和他的。” 纵然应后去年就知道皇上命不久矣了,但此刻被他当头对面说出来,应后的心还是剧烈的疼痛了一下,那猝不及防的酸涩好像一根箭一边进入了鼻孔之中,她掩饰着自己的难受和无能为力,“你放心好了,我们的……我一定会帮助到底,我可不是皇上一般铁石心肠之人。” “应儿,拖累你了,你过来,”嘉定皇帝看向应后,手在颤抖,“你过来让朕再抱一抱你。” 尽管应后已靠近了嘉定皇帝,但应后却冷漠一笑,“当初臣妾是那样希望您能抱一抱臣妾,但现如今呢?臣妾已对您无感了,皇上,早点儿休息吧。” 应后从乾坤殿出来了,风一吹,或许是料峭春寒,或许是暓乱的情绪在作祟,应后的泪扑簌簌的砸落了下来。 今晚的风可真凉。 从屋子出来后,应后勇往直前,回到了凤坤宫,而从那一日后,应后三不五时就召见春璃,也时常见一见萧祁煜,萧祁煜总感觉有人在操控自己,从去年到今年,这两年是他生命里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时代,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图去下令,可以去更改某些错误,可以和官员吵闹等等,但如今似乎一切又要改变了。 应后宣召萧祁煜,看似闲聊,但每句话背后却都别有深意,萧祁煜一开始还奉诏,后来就找借口理由去推辞,应后也无计可施。 而另一边,萧子焱已和季春熙到了郊外,凉风习习,两人进入了一个低矮而破烂的庭院,这院落就犹如有那么一家人逃荒去了,而后丢下了这庭院。 季春熙向来不会处理事,但这庭院却是她苦口婆心讨价还价采买来的,农村人已不计其数到城市去了,那人也想不到自己这破败的庭院竟可折变,最终以五十两银子成交。 季春熙得了这屋子后,也不过略看了一眼,此刻两人进入庭院,萧子焱看了看中庭的草,里头有什么小动物鸣叫了一声,闪电一般摇头晃脑离开了,看那小动物已飞驰远去,萧子焱倒吓到了。 季春熙却没有感觉,之前的她是个胆小如鼠之人,但现如今的她呢?已不可同日而语了,季春璃将他们的行头和铺盖卷儿已丢在了院落里,找了个破碗打水给萧子焱喝水。 这庭院萧瑟的厉害,唯有一口甜水井是附赠品,好的是这甜水井常年都有水源,且一点枯竭的兆头都没有,月光已落在了庭院内,清辉笼罩之下,春璃将一碗水送给了萧子焱,萧子焱啜饮一口,意兴阑珊。 “怎么样?还好吗?”季春熙认为这已是自己能为他做的最好的安排了,对一个习惯了金堂玉马之人来说,这样的屋子不仅仅是破败,这简直是个狗窝啊!但此刻已只能是如此,他其实一点都不心甘情愿,但唯恐黑暗中会有萧祁煜的人在偷窥他的一举一动,因此他需将自己的惊喜全盘都表示出来。 “很好,辛苦你了,你喝水,接下来的事让我来处理,我来。”萧子焱看旁边有镰刀,握着挥舞起来,他一下接连一下的砍伐面前凌乱的杂草,那些荒芜的杂草就好像人暓乱的心思一般,在清理杂草的过程中,他何尝不是在拔心头的荆棘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皇上的话 而季春熙呢,她微微笑着,满足的看向萧子焱,她其实也胆战心惊,唯恐萧子焱忽然之间堕入了这万劫不复的环境里,他老人家会不习惯,会暴跳如雷,会和之前一样残暴的粗鲁的收拾自己,对待自己。 但现如今的萧子焱的确已变了,他变成了一个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农人,看萧子焱在做农活,春熙想到了临别之际春璃和自己最后的交谈,那是个春寒料峭的下午,春璃刚刚午休完毕,她见了季春熙。 “为何要辞掉待诏一职,你要靠他?还是心甘情愿和他一起生活?”季春璃的建议,每个女人都应该有自己做的事情,万不可围了个男人转圈,这一切自己奋斗来的,争取来的东西有朝一日或许会烟消云散,但相比较于虚无缥缈的流动性那么强的情感,这些东西才能真正给人一种拿捏的住的感觉。 虽然季春熙是裙带关系弄到宫里来的,但在春璃看来,姐姐如今已改头换面了,大概是经历了萧子焱的事,如今的季春熙已对一切都处之泰然了。 在这深宫内院,修心往往是比修人更重要,这也是春璃捉摸了多年才得到的真谛。 盯着姐姐看了看,春璃的眼神有点恨铁不成钢,春熙起身,“阿妹,这第一我已怀孕了,我可和你不一样,我怀孕后不情愿七上八下的跑,虽然未来的生活含辛茹苦,但和之前比起来我已满足极了。” “这第二,我并非是围了他在打转,仅仅是认定了和他在一起我能彻彻底底的改变他。”其实,连季春熙本人都有点不敢相信萧子焱会从头至尾的改变。 她唯恐自己盯不到的时候萧子焱会做坏事,而有的事易放难收,性命攸关的东西一经发生就无药可救,总结起来,其实她是惧怕的。 “萧子焱那种人,你想要和他长此以往的好,要么彻底的服从,要么彻底的征服,姐姐,你如继续留在朝廷,距离彻底征服就不远了,你如非要到农家小院去,你就要对他千依百顺,未来?你们哪里有什么未来?” 春璃实在是不想告诉季春熙,别看萧子焱已顺顺利利到外面去了,但跟在萧子焱背后的眼线和尾巴可多了去了,萧子焱会做什么,会怎么做,乃至于他一天做了多少事情,总会有人回馈到皇上和萧祁煜耳朵里。 “未来?”季春熙的眼亮晶晶的,“从我和他在一起后我就在颠沛流离,如今也还在颠沛,春璃,我们哪里有什么未来?未来是你们的啊,我们有的不过是可以拿捏的当下罢了。” 春璃还有一番大道理,但很显然现如今的季春熙已一个字儿都不情愿说了。春璃不能扭转她的心,起身手放在季春熙的肩膀上,“姐姐,但愿你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决定的是你的未来。” “我不会,春璃,今年秋天我就送我们的蔬菜给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季春熙欢欣鼓舞,看春熙沉浸在自己编造的乐园里,春璃还能说什么? 季春熙离开了,她和萧子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控着,聪明一如萧子焱,他深居简出,闲来无事就去后山开荒,再不然就在屋子里看书,季春熙每常出门去采买一些四书五经来,萧子焱竟也看的津津有味。 很快的,半个月的光阴就蹉跎过去了,这日盯梢的侍卫回到了西宫,他将萧子焱一日里和季春熙做的事说了,春璃一点不意外。 “如若他有什么举动,现在也还在酝酿之中,不足为奇。” “还要盯着,不可掉以轻心。”萧祁煜挥挥手,那人离开了,但他从未见萧子焱有什么“造反”的举动,他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人,如何造反?如何卷土重来呢?所以,侍卫将萧祁煜和春璃的命令已当做了耳边风。 等那侍卫离开,萧祁煜道:“你说三弟有没有可能卷土重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老三的身份地位一落千丈怎么可能不思量着卷土重来,不过现如今他不敢有任何计划,但愿他的一切计划都可夭折掉,阿弥陀佛,但愿我那可怜的姐姐不要被继续迫害了。” 春璃不对萧子焱抱希望,如若不是为了姐姐,她真正希望能将萧子焱碎尸万段,而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春璃和萧祁煜的想法和念头不谋而合,两人依旧隔一段时间就采集一下郊外的讯息。 萧子焱乃聪明绝顶昨之人,和春璃他们斗智斗勇,他在遵养时晦,一点点不将自己的狼子野心暴露出来。 一个月就这么弹指一挥间过去了,这一个月大概是季春熙过的最快乐最充实的日子,生活是清苦平淡了点儿,但心却是丰盈而充足的。 萧子焱和季春熙完美的融入农家生活,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劳作的时候萧子焱会为季春熙擦拭脸上的汗水,从田间地头回来,萧子焱会和春熙一起做吃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安静,真好极了。 那盯梢的人看到这里更是一点趣味都没有了,这日,萧子焱出去买东西,回来以后一头进入了书房,以至于季春熙做了吃的过去招呼,他还没能反应过来。 “你在看什么呢?”季春熙比较敏感,一把不由分说将萧子焱手中的一封信抢夺了过来,她一目十行的浏览,发觉是一封来自于南疆的书信,“贤王写给你的?”季春熙之前就听说过贤王要回京了。 其实,萧子淼那一次一行动,贤王这老狐狸已无计可施,他想不到中京来走一遭都不成,但让季春熙郁闷的是,贤王好好的为何人都没有到呢句给萧子焱写了一封信。 “这是一般的家书,你也看到了,对吗?”萧子焱多少有点儿紧张,因了萧子焱的今上,季春熙不得已再一次认真看了看,发觉这封信不过随意的问了问萧子焱的近况,“你不要告诉世子妃王叔给我写信了,怎么样?” 萧子焱本能的恐怖,与其说萧子焱惧怕皇宫,惧怕王权,不如说萧子焱惧怕的仅仅是季春璃,她的手段可厉害极了。他做皇子这多年,对付过不计其数之人,那些人和季春璃比较起来,真正不值一提。 他现如今回想起来季春璃还感觉恐惧,那如影随形的恐惧让萧子焱时常在梦境里也能汗流浃背。 季春熙将家书依旧还交给了他,“不过一封信罢了,为什么要告诉世子妃呢,其实妹妹也不是什么要将你斩尽杀绝之人,你不要怕她才是。” 很明显,连迟钝的季春熙都发现了萧子焱对春璃的恐惧,她立即提醒了一句,萧子焱起身温情脉脉的抱住了春熙。 而季春熙早将春璃的叮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在离宫之前,春璃无数次的提醒过她,让她务必注意萧子焱的一举一动,但凡萧子焱的行动失常都希望春熙能汇报给自己,而季春熙呢,这老大的疑窦竟决定不予理睬。 这也奠定了她的悲惨命运,事实证明春璃说的很对,任何一个女子都不该将自己全身心的交给一个男子,如若对方真心实意爱她,那也罢了。如若对方仅仅是如萧子焱一般的人,女子哪里能有什么安全感? 同样是这个夜,萧祁煜奉诏来到了乾坤殿,自萧祁煜料理政务后,萧祁煜已成了可有可无之人,他日日埋头做自己的木器,皇上视而不见,其实这样一个不关心皇权的人是他最放心的。 所谓知子莫若父,对萧祁祯的了解,对皇上而言,远远在萧祁煜和诸位皇子之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且安排 “朕召你来,你可知道缘故?”久病的天子今日竟可正襟危坐,他的身体好像黑熊一般魁梧。 萧祁祯如何能拿捏到皇上的心,思量了片时,目光闪烁了一下,缓慢道:“儿臣和三弟泾清渭浊,自他躬耕后,未尝见过一次面。” “你三弟是咎由自取,这也是他的命,若非春璃,他此刻已身首异处。”对萧子焱的处境,皇上一点不萦怀。 说话的时候,他手中多了一个木鸟,萧祁祯一怔,心狂跳起来,这个木鸟是他日日把玩的,木鸟栩栩如生,这多年来他都在思考如何让木鸟上云霄,但想尽了不少的办法,却还是没能闹明白原理。 “你和他不同,朕不会看错你,你是辅弼之臣,你三弟是个祸乱之人,老二,贤王快回来了。”关于萧逸回来的消息早不胫而走,不但在皇宫内人尽皆知,实际上萧逸回京的消息也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 萧逸很厉害,他是王爷,也是勇猛的上将军。 萧祁祯不知皇上要暗示自己什么,他继续沉默,继续思考,嘉定皇帝叹口气,“你果真不如他聪明,如若你和他一般,朕这皇位八九不离十是你的。” “父皇的意思,”萧祁祯胆怯的猜,“让儿臣去辅弼皇兄,注意贤王的一举一动吗?” “贤王这一次回京,你以为他会带多少人?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吗?”嘉定皇帝瞅着萧祁祯,萧祁祯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儿臣、儿臣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你现如今思考思考也不晚,”嘉定皇帝的视线落在木鸟上,也不知搜是在赞许还是在调侃,“你这木鸟就做的很好,只可惜你是帝王家的皇子,不能一辈子专心致志埋头苦干这个,朕和你一般大小的时候。已跃马扬鞭到南疆去打匈奴人了,那些鞑靼人如今听到朕的名头也还胆战心惊。” “朕!”嘉定皇帝看了看墙壁上的一幅画,那是他年少时挥毫涂写的一张“守拙犁地图”,画面的正中央是一个穿着蓑衣的男子,一头水牛在泥土里砥砺前行,画面很有张力,落款位置有“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诗句。 他似乎已没有了力量,身体跌入云榻,“朕十来岁的时候,也喜琴棋书画,朕想着有朝一日能过那种平平常常的安静日子,但朕后来明白了,凡帝王之家,一切都不由自主,日日身不由己,你知道吗?” “儿臣,知道。”萧祁祯看着那日日陪伴自己的木鸟。 看皇上气喘吁吁,旁边的太监高允之急忙凑近,“皇上,皇上啊,您不要激动,您不要激动……” 萧祁祯也唯恐皇上有个好歹,索性趋前,凑近一步,慢慢儿道:“父皇,您找儿臣来到底什么事?” “贤王要回来了,朕准备差你到南疆去。”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从天而降,尽管,萧祁祯刚刚从外面进来就猜到了什么,但却决计想不到皇上一句话就要自己到那不毛之地去。 萧祁祯从未出宫过,更不要说外面的广袤世界了,其实许多皇亲贵胄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出宫过,他们生活的十分优渥,将来谈婚论嫁,再将来颐养天年。 如萧祁煜一般南征北战过的皇子寥寥无几,听到这里,萧祁祯抬眸扫视了一下皇上,嘉定皇帝眼神明亮,排除胡言乱语的可能。 更不可能有人左嘉定皇帝的心思,萧祁祯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到那蛮荒之地去。 “儿臣……”萧祁祯凑近点儿,依旧还保持着下跪的标准动作:“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看到老三了吗?”皇上抽口气,闭上了眼睛,他眼前依旧是萧子焱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你和他一样,你们都如此光芒卓著,你在帝京并没有什么好处,将来还有死于非命的可能,你到边塞去就不同了,你知道朕的意思?” “儿臣,明白。”这四个字好像一千斤的石头一般,萧祁祯沉默了,天子的安排任何人都不能违抗,皇上张口,自然没有收回成命的打算。 “回去收拾收拾吧,等朕的消息。”皇上疲倦的挥了挥手,剧烈的咳嗽起来,萧祁煜跪安,茫然无措的离开,他想不到这样的灾厄会从天而降。 从乾坤殿出来,萧祁祯遇到了萧祁煜,萧祁煜看萧祁祯依旧握着木鸟,上前去道:“怎么?从乾坤殿刚刚出来?” “皇兄的好安排!”萧祁祯用力将木鸟丢了出去,那木鸟已不仅仅是他喜欢玩具了,多年来那木鸟时时刻刻都陪伴在他的身边,既是他的朋友,又是精神脊梁。 但现如今,他愤怒的一丢,木鸟已从中间折断了,并且发出了一声寿终正寝的悲鸣,果真竟如天边的鸿雁一般。 “二弟,你、”萧祁煜想要拍一拍萧祁祯的肩膀,他怎么会如此糊涂?之所以安排他到南疆去,仅仅是因为他对他的信任啊,皇上刚刚铺垫了那么多又是为了什么,不外乎是为了告诉萧祁祯,做一个皇子,多多少少都该有牺牲。 “不要碰我!”萧祁祯后退一步,似乎萧祁煜的手是毒蛇一般,他嫌恶的盯着他,“这多年来,我从未和你、和老三争过什么,但现如今呢,老三走了后连我也要做涸辙之鲋了,我去南疆将一去不复返,再也没回来的可能。” “是!” 萧祁煜点点头,“二弟,你恨我吗?你扪心自问,这多年来你诅咒过我吗?你伤害过我吗?你希望我死于非命吗?你真的没有和萧子焱对付过我吗?” 几个问题七荤八素丢出来,萧祁祯接连后退,眼内有了恐怖之光,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二弟,你真糊涂,我如想对付你,我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和借口也将你弄的死无葬身之地,但我并没有,二弟,你是朝廷的栋梁之才,而注定了未来的天子只有一个,舍我其谁呢?” “王叔这多年来都准备对中京下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今只有你到南疆去,我们才能彻底放心,你明白了吗?”萧祁煜真想让萧祁煜明白自己的心,自己的安排。 “自私!”萧祁祯后退。 “自私?”萧祁煜不解释了,有的道理需要身体力行去体验才能明白,他说太多也无济于事,“你如若果真恨,你就恨自己是皇族吧。”萧祁煜深深的叹口气。 之前,他也怨天尤人,恨这个恨那个,但逐渐的萧祁煜明白了,与其怨天尤人,还不如早早的接受天意,接受这一切的安排。 萧祁祯看都不看地上的木鸟,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二弟,你到底不明白我的心。”看萧祁祯离开了,萧祁煜微微叹口气。 来个男人分道扬镳,萧祁煜朝着西宫去了,另一边,春璃也出现了,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木鸟,她对那木鸟点一点下颌,背后的绿萝已靠近。 “这是二殿下的木鸟。”宫里见过这木鸟的人不知凡几,连小丫头绿萝都知这是萧祁祯的木鸟。 “可不是嘛,真可惜。”紫藤嗟叹了一声,又道:“娘娘,怎么办?” “不要带到宫里去,你交给容妃娘娘,告诉她晚上我要到长宁宫来聚一聚,找个木匠过去,去吧。”季春璃瞅了瞅紫藤,紫藤是明白人,点点头抱着残破的木鸟离开了。 但绿萝却有点生气,“所以说,娘娘您是不怕瓜田李下了?” “心干净,什么都干净,心要是不干净,看什么都脏兮兮的。”当然了春璃这句话不是怒怼绿萝,但多少也让绿萝不舒服。 第一百九十章:难兄难弟 “行了,行了,就知道你一干二净,冰清玉洁,人人都脏兮兮的,满意了吧。”春璃看紫藤暴跳,忍俊不禁。 回西宫,萧祁煜落落寡欢,他在庭院内舞剑,倒是吓到了春璃,季春璃鲜少看萧祁煜舞剑。 这舞剑——是要对付萧祁祯吗? 春璃让人送了红豆薏米汤过去,“殿下,喝点儿汤。”春璃提醒,萧祁煜慢慢儿将长剑丢在地上,从春璃手中接过汤,他牛饮一般喝光了,咕噜咕噜,春璃在他对面,看着萧祁煜的大喉结上上下下的滑动。 他一定已舞弄了许久了,竟又累又渴,春璃看向萧祁煜,“已很累了?” “王弟真是岂有此理,他今日在乾坤殿广场冲撞我,真岂有此理。”春璃闻声,蹙着眉梢,春璃的面部表情随着萧祁煜的表情而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看季春璃不说话,萧祁煜噗嗤一笑,“倒也是奇怪,刚刚还怒火填胸呢,此刻你一来,好像一切都过去了。” “有的道理,未必人人都理解,等他身体力行就知道我们良苦用心了,我倒是想找他聊一聊。”春璃早想找萧祁祯聊了,早想将帝王的意思提前转述给萧祁祯了。 皇上召见萧祁祯,丢出来这消息,一时之间让萧祁祯一点心里设防都没有,一点儿准备都没,但春璃可不能私下里去见萧祁祯。 他们之前太要好了,春璃还记得很清楚,自己之前练武的时候受伤了,萧祁祯为自己包扎过伤口,到第二日,春璃势必会被萧祁煜打板子,屡试不爽。 虽然事情已过去了两年,但记忆犹新,其实,她是他的禁脔,他是不会让任何人染指的。 听春璃这么说,萧祁煜果真露出了不怿的神色,他深深吸口气,本想要说“随他去吧”,但转而一想,何苦来哉?恋爱的关系里,任何一方都不该有太强的控制欲,萧祁煜一笑:“你准备和他怎么聊?” “和你一样,但你们是男子,一开口势必会发火,臣妾就不同了,臣妾呢,会——”春璃点一点萧祁煜的鼻梁,“晓之以情呢动之以理。” 日光落在萧祁煜的脸颊上,那夕阳西下的光啊,美丽到不可思议。他的脸颊本就白皙,沾染了一层淡淡的绯红,显得健美极了,“好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本王此刻倒是想要……” 萧祁煜已抱着春璃将之丢在了偏殿的云榻上,而后萧祁煜两手打开撑在了春璃眼前,季春璃忍俊不禁,“我还在怀孕呢。” “我知道,”萧祁煜使坏,亲了一下春璃的脖颈子,春璃的肌肤敏感的颤栗了一下,一层致密的毛栗子就好像出水芙蓉一般茂盛在了皮肤上,萧祁煜的嘴唇在轻轻的辗转,看似漫不经心,但却似很有计划,春璃一会儿就被挑逗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的轻哼了一声,萧祁煜看春璃来了反应,更比刚刚还挑逗的厉害,春璃急忙推开了萧祁煜。 “你,你做什么呢?” “不过玩一玩罢了,”萧祁煜躺在了春璃身边,握住了春璃的手,两人安静了下来,春璃又道:“他这一走,想要回来的确是难上加难了,乍然接受这么个变数,大概人人都会产生点儿情绪。” “你倒是理解二弟。”萧祁煜生气了,背对着春璃,春璃轻轻在萧祁煜后背一抚摸,萧祁煜一笑,“做什么,还没有玩儿好呢?” 萧祁祯很快接受了这个安排,变数来的猝不及防,但他没有力量去改变,接受安排后萧祁祯去见了因此萧子焱,他这一次去的明目张胆。 等萧祁祯到的时候,看萧子焱刚刚从田间地头回来,他总以为此刻的萧子焱一定面黄肌瘦,哪里知道风餐露宿的萧子焱看起来健朗的很,他的皮肤本是洁白如冰玉一般的,但现如今那冰玉一般的皮肤已蜕变成了小麦色。 距离萧子焱被下放已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萧子焱生活的很好,他并不去管中京发生了什么。 此刻在这里看到王驾,说真的,萧子焱和季春熙都吓了一跳,季春熙急忙保护在了萧子焱的面前。 “阿焱你快走,快走!萧祁煜来杀你灭口了!”季春熙向来胆小如鼠,但就是很奇怪,每当遇到危险,或者这危险是和萧祁祯有关系的时候,季春熙瞬间就变得十分强大,她钢铁一般的保护在了萧子焱的面前。 萧子焱握着农具,他的手背上青筋一根一根的暴了起来,随时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马车的车门打开了,两人视线投射在马车上,忽而萧祁祯从里头出来了,看到这里,两人都不明所以。 毕竟,萧祁祯为什么来这里呢?按理说,萧祁祯应该避嫌才是,但当季春熙看到萧祁祯的时候,表情微微变了变。 萧祁祯是温良如玉的君子,以至于季春熙也不怕他,看萧祁祯下车,萧子焱依旧用力握着农具,缓慢的靠近。 尽管,他猜想萧祁祯是好意。 “二哥?”季春熙急忙喊了一声,萧子焱却趑趄不前,“二殿下。”他现如今已是平头百姓了,自然不可和萧祁祯平起平坐,他缓慢的跪在了萧祁祯面前。 萧祁祯并没有拒绝行礼,春熙看萧子焱行礼,跟了萧子焱给萧祁祯行礼。 “二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两人行礼完毕,萧祁祯靠近萧子焱,“三弟,你依旧还是我三弟,今日之所以接受你和春熙这个礼,那完全是事出有因,我们到里头去说。”听萧祁祯话奇怪,季春熙和萧子焱丢摸不着头脑。 季春熙带萧祁祯进入屋子,侍卫星散在屋子外面,到屋子后,萧祁祯看向季春熙,“春熙,你可否回避一下,我租金就要动身到南疆去了,这一去,想要回来就遥遥无期了,要是父皇这几年还好,我每一年还需回来述职,这要是父皇……我可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季春熙是小女子,她哪里知道宫廷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从萧祁祯的眼神,季春熙也看出了什么,她咬咬牙,“那么我为你们准备吃的去。” 她黯然神伤离开了,隐隐约约觉得萧祁祯是要和萧子焱谈什么秘密,更隐隐约约觉得,萧祁祯这一次来是想要抢走萧子焱。 她下厨去了,但却时不时的看看那边,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聊什么。 等季春熙远离,萧祁祯起身,他看着外面那逐渐熹微了的光,远处那犬牙交错的山被议论太阳染红了,红艳艳的好像个莲花台一般,他似乎在欣赏风景,但实际上不过是在调节内心的悸动。 萧子焱和萧祁祯关系不错,多年来萧子焱也利用过萧祁祯,也支持过萧祁祯,他早就看准了二哥的为人,他是个老实敦厚的人,这才皇族里头是少之又少的,如此凤毛麟角的人,他自然要好好儿的维持这一份关系。 而事实证明,保持好这一份关系的确很好,如今他落难了,他竟过来看了看他。 “二哥,您有话就说吧,这里没有其余人。”看萧祁祯焦虑的模样,萧子焱已迫不及待想要催问。 “阿焱,我带来的也是一群信得过的人,因此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二哥最近要走了,但二哥临走前却唯一不放心你,你这样生活看起来安全,但谁知道哪一天谁突发奇想就要杀了你呢?如今父皇还在呢,大家多少要给父皇面子。” “以后呢?等父皇去了,新帝就要上位,一旦世子爷做帝王,下面那些邀功之人就要斩了你的头送过去讨好他呢,你不会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将来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木鸟木鸟 其实,萧子焱自到这不毛之地就已在考虑自己的出路了,自古来如萧祁祯说的情况屡见不鲜层出不群,他知道,有朝一日很有可能自己的确会被人弄死,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三弟,你如今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该考虑靠考虑你的孩子。”萧祁祯瞅了瞅萧子焱。 “二哥,我的人已覆巢无完卵,全部都毁灭了,我一人之力无权无势何以和他们斗?只希望将来洪福齐天吧,如二哥你能拉扯我一把,勿忘我啊。”萧子焱有了鳄鱼眼泪,他从萧祁祯的话里头已听出了什么,他逐渐明白了某些秘密。 二哥有计划,并且准备和自己一起酝酿,一起慢慢儿的计划。 “我们拿下帝京吧,与其让萧逸这匹夫将中京据为己有,不如你我兄弟将中京纳入麾下。”萧祁祯这样说。 闻声,萧子焱畅快的舒口气,“二哥,也不是我说你,之前我提醒过你多少次,切不可坐失良机,如今你一误再误,现下你到南疆去了,我形单影只,我如何帮你。” “将来,将来你我可里应外合,你对季春熙好一点,季春熙是季春璃的软肋,但你也该明白,季春熙一定在帮他们盯着你,阿焱,我知你想做帝王,我却没这一份心思,等他年你我真正可以拿下东胜国,我要什么,你该明白。” 萧祁祯看向远处,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酒杯,萧子焱是聪明人,自然知萧祁祯在想什么。 二哥啊二哥,季春熙是季春璃的软肋,季春璃却是你的软肋啊,“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二哥您回来。” 萧子焱感慨系之,“如今我是燕巢幕上,有一天没有一天的了。”萧子焱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但旁边的萧祁祯却阴测测笑了,或许从这一刻开始他决定黑化了,他心头有一百万的蝙蝠在飞舞,“三弟不要做司马牛之叹,三弟,我若离开势必会找人保护你。” “二哥,不是我怀疑您的人的能力,而是……”萧祁祯喝酒一杯,愁眉苦脸道:“您也知道,帝京里头要算计人什么手段没有?只怕不上一年,我和春熙就死于非命了,谁来帮您呢?” “你有什么妙计吗?”萧祁祯看向萧子焱,萧子焱是聪明人,多年来和萧祁煜斗智斗勇,而如今虽然已惨败,但落败后的萧子焱日日在思考未来的计划,他终于将一切都融会贯通了,他知道自己想要活命需要做什么,需要怎么做。 “妙计倒没有,但馊主意却有一个,聊胜于无。”萧子焱狐狸一般的笑了。 “如今还管什么馊主意不馊主意,只要是计划都说出来吧。”萧子焱转动了一下诡谲的眼睛,翻翻眼皮,凑近了萧祁祯,没有人知道萧子焱此刻在萧祁祯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萧祁祯听了后,顿然明白。 随后,季春熙送了吃的进来,她今日心烦意乱,哪里有心做吃的,她是唯恐萧祁祯会和萧子焱造反,她从外面进来后一双眼担忧的盯着两人。 “春熙,你也坐,一起吃吧,二哥多则十天半个月,少不过三天五天就要离开了,以后想要和你们夫妻见面那是难上加难,因此今日过来算是道别,也看看你们,”萧祁祯已看穿了季春熙的心。 他明白的很,季春熙非要释疑后才不会找春璃胡言乱语,尽管不少人都忽略了季春熙,认为她是一个愚蠢之人。 春熙听到这里,自在一笑,“二哥,你尝一尝白斩鸡,都是土生土长的。”季春熙一面说一面夹一筷子白斩鸡给萧祁祯,萧祁祯吃了个罄尽,喝了黄酒后在夫妻两人的注目礼之下上了马车。 “来日再会,哥哥。”看萧祁祯上马车,萧子焱临风洒泪,望尘而拜。 “三弟,起来,快回去,外面凉。”萧祁祯朝萧子焱挥挥手,道别后,萧祁祯回去了,嗣后果真安排了人过来保护他。 皇宫里,已华灯初上,结束了一天的事,春璃有点疲累,但还是到长宁宫去了一趟,容妃已等了许久,如今看季春璃到了,急急忙忙去迎接。 春璃爹爹一事已真相大白,那时节春璃并没有将姜容喜揪出来,反之,春璃完全理解并且同情姜容喜,饶是爹爹的死和姜容喜也有关系,但春璃却既往不咎,那一段时间姜容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晚上做梦都怕季春璃会举发自己。 但一切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季春璃默默无闻的保全了她,事后,姜容喜去感谢春璃,但季春璃已盈盈然一笑:“你和我一般都是可怜人,如今你我顾影相怜,还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这两年来,春璃能有今时今日的作为,多因为母妃您,母妃放心好了,只要春璃在皇宫屹立不倒,您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她本是应后的人,萧子焱和她连起手来做了那么多坏事,胆小如鼠的她只知明哲保身,多年知情不举,季春璃胜利了,假的应后死于非命,萧子焱等也都得到了处决和仲裁,这些人里,唯姜容喜安然无恙,她自然知道是春璃那翻云覆雨的手保全了她。 如今一切已过去了,两人在一起见面,真有说不完的话,春璃敛眸,依旧毕恭毕敬给姜容喜行礼。 “母妃还没有安歇呢,是春璃搅扰了您。”春璃文质彬彬,姜容喜看春璃肚腩如一张牛皮大鼓一般,倒是惭愧极了,“之前的事,母妃想要帮你但却爱莫能助,春璃,如今你依旧佛眼看我,我真不知说什么好。” “母妃又唉声叹息了,”春璃笼了一下姜容喜那蓬乱的鬓角,自应后回归后,姜容喜逐渐削弱了自己的存在感,唯恐应后会对付自己,所以打扮的也灰头土脸的,“到里头去说吧。” 到内宫,姜容喜再次道谢,春璃却道:“好了好了,还没完没了了不成?我让人送来的木鸟也还在?” 姜容喜颔首,一面让人送点心过来,一面让人送了残缺不全的木鸟过来,那木鸟翅膀已飞翘,折断的位置看来惨不忍睹,木匠也一筹莫展,春璃握着木鸟,想起来的却是萧祁祯那忧郁的表情。 他的眼似乎始终都黯然无光,他的剑眉似乎始终都平着,萧祁祯鲜少和春璃敞开心扉聊,春璃也不是十分理解他,但春璃欣赏他那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贵与清白,春璃盯着木鸟研究,“这可接续的上?” “可以是可以,但要和之前一般就难上加难了,另外,贤王已快到雁鸣关了,时间书来不及。”那木匠弓着腰说,春璃掐指一算,“不妨事,即便是明日他来,也还要走不少的流程,贤王自然要和萧祁煜交接一下。” “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旁边的姜容喜送了茶水过来,春璃并未饮用,“不,我们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说完后季春璃埋头忙碌起来,她准备牺牲自己一个晚上的宝贵之间来修复这个残缺不全的木鸟。 看春璃有这一份心,姜容喜也揎拳掳袖来帮忙,旁边的木匠去找了一般的木材过来,别看这个木鸟简单,但修复起来难上加难,不但要挑选纹理一般的木料,还要在形质和大小上严格把控,前期需精细的雕琢,那老木头已不会热胀冷缩了,但全新的木料却保不齐。 因此做的需要大一些,每一个缺口都要弥补的天衣无缝,这的确不容易,春璃描画了缺口的形状,众人通力合作,到第二天早上春璃已累坏了,那几个木匠和呵欠连天,有个木匠道:“娘娘,我们这么做真是累坏了,依照微臣的愚见,不如做一个全新的给他,再也有纪念意义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王至 “全新的?”春璃手上依旧在忙碌,连眼皮都没有抬,“这个才是独一无二的,全新的是好,但那是他没有接触过的,即便是一模一样,但掺杂在里头的感情却不同了,因此还是修复这个,快点儿做,不要怠工。” 到中午,弥补的差不多了,众人都累坏了,春璃只能强打起来十二万分的精神握着砂纸打磨,刷刷刷,弄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终于弄好了。 而早朝完毕后,贤王的书信已到了,他马上就要入关,为保障安全,中京差遣了龙禁尉去保驾护航,这个当口春璃偷偷去找萧祁祯了,但宫人却告诉她萧祁祯不在。 问去哪里了,那宫人也说不上个所以然,“算了,我在花厅里等等。”春璃抱着木鸟进入了花厅。 另一边,萧祁祯去朝圣了,在离京之前,萧祁祯准备见一见天子,萧祁祯的朝觐,嘉定皇帝一点儿不意外。 “眼看就要走了,你势必有你不放心的事,说吧,只要是朕能满足你的,朕都答应了你。”萧祁祯做的牺牲很大,的确是史无前例的。 他到番邦后,非但要稳固局面,还要注意那些匈奴人的一举一动,众所周知,匈奴人是彪悍的民族,在他们看来拳头下面出政权,因此萧祁祯这一去的确凶多吉少。 萧祁祯跪在了皇上面前,“父皇,儿臣从未恳求过您任何一件事,如今却不得已要开口了。” “说吧。”皇上是老谋深算之人,对今日的会晤似乎已算到了,他微微闭上了眼睛,萧祁祯缓缓地吸口气,犹豫了许久,终于慢吞吞道:“父皇,儿臣这一去,回来的希望就很渺茫了,有个、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嘉定皇帝微微睁开眼睛,“朕一言九鼎,只要是朕能答应你的,你但讲无妨。”萧祁祯要的就是天子这句话,闻声,他急忙膝行靠近云榻,“父皇,求您永久的赦免了三弟吧,三弟年轻气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但现如今一切已过去了,还请您高抬贵手啊。” 嘉定皇帝盯着萧祁祯看了看,他似乎在研究他面上的表情一般,许久许久,终于道:“朕不会伤害他,朕答应了你此事,但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 果然是等价交换。 “父皇可明言。”萧祁祯看向嘉定皇帝,他容色平静,鹰眸内有算计之光,缓缓道:“你可知父皇安排你到边塞去,是何等样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 说真的,萧祁祯没感觉到父皇这是“良苦用心。”感觉到的也仅仅是父皇的“煞费苦心”,他不知如何回答。 嘉定皇帝已决定答疑解惑,“父皇清楚你的禀性,大概只有你在边塞去,边塞才可真正长治久安。”听到这里,萧祁祯坠入了一个黑洞。 父皇啊父皇,原来您才是最后的赢家。萧祁祯已知父皇要说什么了,果不其然皇上滔滔不绝道:“你要朕永久的赦免了老三,那朕也要你答应朕,你这一离中京,日后只可平事不可闹事,怎么样?” 萧祁祯已为萧子焱争取到了最好的福利,这样他即便是走也可走的安心一点,“父皇放心就好。” “君子一言?” “一言九鼎!”萧祁祯向来不曾扯谎,更不曾心口不一,但今日他口上的回答和心里头的决定却完全不同。 “那就和朕击掌为盟吧。”皇上将那蜷缩了许久的拳头展开,萧祁祯闭着眼睛,深切的抽口气,手掌落在了皇上的手掌上,顿时发生了一声响亮的嗡鸣。 一切都结束了,但一切也都是另一个开始。 击掌完毕,皇上命高允之送笔墨纸砚,他在黄绢上写了一张圣旨,圣旨云:只要萧子焱不为非作歹,任何人不可伤萧子焱之命。一切已板上钉钉,并且最快的时间下达,到底还是赶上了他的离开。 而鸿胪寺那边已紧锣密鼓的秘密的安排萧祁祯离开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萧祁祯已做好了到南疆去的准备,萧祁祯按部就班。 而另一边,雁鸣关外一行人已进入中京,萧祁煜和贤王已接洽,“王叔,您不远千里而来,真车马劳顿,儿臣在这里已等了许久了。” 按照辈分,他的确是他的叔伯,萧祁煜已忘记是多少年之前见过的萧逸了,那时节的萧逸也是帅气而俊朗的男子,他有得体的唐突,迷人的风度,而如今呢?光阴可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如锋利的匕首一般,硬生生磨平了眼前人的棱角。 他看起来苍老了不少,他那黑漆漆的发丝里已掺杂了不少的白色,淡淡的暮色犹如晕开了的水墨一般的侵袭了过来,萧逸盯着萧祁煜看了看,又是睃视了一下不远处的春璃。 其实他未尝注意到春璃的时候季春璃已看到了他,春璃含笑,“王叔,您到了。”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季春璃季女官了?”萧逸搔搔头皮,别看萧逸远在千里之外,但对帝京的人事构架却一清二楚,季春璃之前平乱,她还救了皇上之命,为自家翻案,帮皇后娘娘正名。 然而这几多的事也仅仅是季春璃生涯内冰山一角罢了,到中京来之前,萧逸就提醒过自己,一定要小心季春璃。 季春璃目前不但是王妃,还是一个医道高手。 “大名没有一二,臭名倒是有一点儿,哈哈哈。”春璃闲适一笑,接萧逸回去的路上萧逸不停的问皇上的状况,春璃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将情况说了出来。 但却略说的复杂、恶劣了点儿。 回中京天已黑了,贤王暂时安措在四方馆内,春璃和萧祁煜已夫妻双双把家还了,回去的马车内,萧祁煜感慨了一声:“按照计划,今晚二弟就要走了,他们必须前后脚离开和到来,否则萧逸的儿子定会兜揽极大部分的权利,我们的人就难以下手了。” “今晚吗?”眼看着天已黑黢黢的了,春璃大力掀开车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晚香玉的花香,东边的天幕上有一轮刚刚爬起来的月,那月美丽而妖娆,带着一点盈盈然的脆弱,好像女人刚刚修出的眉毛,也好像刚刚出鞘的刀。 看那洁白的月光洒落在衣袖上,春璃有点惆怅,为何时间安排的如此紧迫呢,她修复好的木鸟还没能送出去呢。 “怎么?你在想什么?”看季春璃似乎在思索,萧祁煜握住了春璃的手,春璃准备躲避一下,但萧祁煜的力量却不容小觑,他很快就发现了春璃受伤的手指头,那粗糙的木头已划破了春璃手指头。 伤口已好了,但萧祁煜还是心疼,心疼的同时又是诧异,“这是做什么弄的?” “昨晚做了点儿木工。”春璃不去隐瞒,萧祁煜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竟没有流露出吃醋和难过的神情,春璃倒是希望萧祁煜多问一句半句,她保证只要是萧祁煜问的话,自己都将一五一十的回答。 但萧祁煜竟是一句话都没问。 春璃想要主动解释,唯恐越描越黑,唯恐欲盖弥彰,只能罢了。回西宫的路上,萧祁煜又道:“明日该怎么办?” “我们明日找父皇去聊一聊,如今是不敢轻易动他的,还需他授权给二弟呢。”其实也的确困难,如何处理萧逸的事,畸轻畸重,一点点错误都会引起来不大不小的战斗,“据说王叔的儿子很勇猛。” “勇猛也还罢了,主要是他很听话。”萧祁煜看向春璃,实际上他们在了解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没有错过了解对方的契机。 “那的确让人头疼。” 第一百九十三章:春璃送别 到西宫,萧祁煜休息去了,春璃怀孕后早和萧祁煜分开睡了,她在卧室内休息了会儿就离开了,绿萝却有点奇怪,“好好儿睡觉呢,你老人家到哪里去?” “紫藤,和我到长宁宫去,绿萝,你去不去呢?”春璃似笑非笑。 实际上绿萝的主要任务是伺候春璃,保护春璃,这半夜三更的季春璃要远处了,确乎让人感觉奇怪,她怎么可能不去,牛一般哼一声,怒道:“什么叫我去不去?” 绿萝将外衣披上,指了指紫藤,“这和臭丫头和你去,我可不发型,还是我们一起。” 到长宁宫后,取了春璃修复好的木鸟,几个人急匆匆走了出来,看季春璃要走,姜容喜跟在了背后,“要不,让母妃去吧,你如今已是世子妃了,你们私下里见面这怎么是好?” 姜容喜担心的追了出来,背后几个嬷嬷挑灯追在了背后。 “没事儿,我是为朝廷并非为自己,我如不叮嘱两句就这么看着他去了,我怎么能放心的下?”季春熙深吸一口气。 但姜容喜坚持要去送一送萧祁祯,到底还是被春璃拒绝了,看季春璃走远,伺候姜容喜的嬷嬷道:“这怕有点不好,王爷一旦争风吃醋起来,可如何得了?” “哎,春璃就是犟骨头,将来总要栽跟头才知道事情的严重。”姜容喜是要帮忙,但却能力有限。 季春璃也想假手于人,但却不怎么放心姜容喜,再讲,她的的确确也是有一肚子的话要和萧祁祯说,春璃到午门,萧祁祯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他回头看了看背后那崔巍的皇宫,朝廷里不少人来送他了,但更多人却假装不知道。 萧祁煜和萧祁祯没有碰头,这一场送别没有发生在他们之间,春璃让紫藤去打听了,紫藤确定萧祁煜不在,这才通知了春璃。 等那一群道别的人陆陆续续都去了,萧祁祯上了马车,随行的军队有五六百人,不显壮观,倒是有点师老兵疲,这五六百人都是萧祁祯自己培养的家将,如今他们终于派上用场了。 他们也走的心不甘情不愿,大家都清楚,这一去,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一去,回来的纪律微乎其微。 乘着夜色,大家上路了,紫藤照明准备了马车,春璃进辒辌车后,马车往前走,她心头有点儿焦虑,唯恐会错过什么。 朝着远处继续走,春璃的心也七上八下。 萧祁煜料到春璃去送萧祁祯了,他没有发怒不过是在维持自己的风度罢了,季春璃哪里知道这个? “王爷哥哥,”外面拍门的声音落幕,随后是元气十足的叫声:“王爷哥哥,我能进来吗?” 伺候萧祁煜的太监福生听到门口的嚷嚷,急忙凑近,“嘘”了一声。 “怎么,这还不让我来了啊?”迟美吐吐舌头,“不是不要姑娘你来,不要出声,殿下已睡了。” “那、那算了。”迟美遗憾的叹息,福生才满意的点点头,但哪里知道迟美回头朝着寝殿喊话,“既王爷哥哥已睡了,那么阿美也离开了。” 气的福生吹胡子瞪眼睛,这分明是故意要吵醒萧祁煜,萧祁煜已打开门,迟美嘟唇,责备的盯着福生,“老公公说王爷哥哥您睡了,迟美看您还没有休息嘛。” “做什么?”迟美经常到这里来,她本是乡野里来的丫头,实际上萧祁煜早习惯了她那和中京人完全不同的风格,尽管之前已有人教习过迟美学习宫廷礼仪,但迟美哪里能学会这繁琐而又多变的东西。 “王爷哥哥,”迟美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你没有睡呢,我这个璎珞坏了,我刚刚去找世子妃,娘娘人不在,如今过来找你,那些尚宫局的人狗眼看人低,不给我串珠子,我自己又不会,只能求助王爷哥哥您了。” “什么,春璃不在?”萧祁煜假装刚刚知道,他的眼神严峻而幽怨,瞪视了一下不远处的福生,福生瑟缩了一下自然而然的跪在了地上,从头至尾,春璃修复木鸟,乃至于春璃去送萧祁祯,福生都一清二楚。 “的确是不在嘛,那丫头不告诉我,我就、”迟美一笑,指了指屋顶,“我就纵身一跃上了屋顶,倒是奇怪,春璃姐姐这半夜三更的是到哪里去了呢?”她用最寻常的口吻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她早学会了如何去揣摩人的心思,如何去观察一个人,如何去断定一个人此刻在想什么,考虑什么。 “我去看看,串珠子的事你找福生,这老家伙也会。”萧祁煜离开之前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福生,迟美握着璎珞凑近了福生,“福生老公公,原来你会啊,你既会我何苦找其余人,为难其余人啊,来来来,你帮帮忙。” 福生可真有苦说不出。 萧祁煜已去午门,听人说看到春璃抱着木鸟上马车了,他打听了方向后也策马进入了黑暗,他一个人都没有带,另一边春璃已在前一个路口等着了,紫藤跪在马路中间,犹如喊冤的民妇一般。 马队的首领看到了紫藤,不认识。 再看,看到了紫藤跪在地上,位置不偏不倚就长街正中间,头顶是一个完好无缺的木鸟,这些人跟随萧祁祯已八九年了,资历都很老,他们不认识其余的东西还情有可原,但他们却一个个都认识萧祁祯的木鸟。 “啊,那是二皇子的东西!”首领纵身一跃下马,“你这丫头,我们殿下的木鸟怎么在你手中。” “奴婢的主子用一天一夜才修复好了这个,期间需要不断的打磨,切磋,做膜,修大漆,过程千辛万苦。”话才说到这里,萧祁祯已掀开了车帘,她盯着对面人看了看,轻咳了一声。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见一见她的主儿。” 那首领小心翼翼从紫藤手中将木鸟接过来,慢慢儿的交给了萧祁祯,萧祁祯凭借手感就发现这木鸟不但修复了,且还完好如初,他爱怜的手指轻盈的抚触着那木鸟的翅膀和翎毛,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春璃已在前面等着了,这里安安静静的,长街上有凄凉的月光,写意极了,那月是在做最后的送别,如此诗情画意。 春璃看着地上的黑影,她心事重重,此刻她在思考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说辞来说动他,而萧祁祯会不会听他的话呢,还在胡思乱想没个头绪呢,萧祁祯已靠近,他的黑影投射在了地上,差不多和春璃的影子触碰到了一起。 “春璃?”萧祁祯不认识紫藤,他认识绿萝,他盯着对面人看看,春璃已等了一程子了,策马而来的她,额头上有细细的汗水。 “二弟一路上注意安全,那木鸟我已修整了一下,虽和之前不同,但世界上又有什么东西能完好如初呢?二弟,到南疆去,要多多来信,不可疏远了我们。”春璃用的不是“我”而是“我们”。 这词汇让萧祁祯不舒服。 “我会。”萧祁祯点点头,他想要责备,甚至有一种冲动,莫不如就带走季春璃?如若可以带走季春璃,不要说让他到南疆去了,就是让他上穷碧落下黄泉,又能怎么样呢? 这多年来,他经常透露那种事,但春璃从未点头答应过。 饶是季春璃已嫁给了萧祁煜,但在萧祁祯看来,这不过是萧祁煜发起的暗算而已。 “春璃,我问你一句话,这句话压在我心头很久了,你究竟、”萧祁祯气喘吁吁,紧张而激动,眼神期待的很,“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第一百九十四章:上会 这让春璃如何去回答,“二弟,我是你皇嫂,”春璃的回答是婉转而含蓄的,但却是否定的,“我只希望你这一去能平南疆之乱,能保帝京的和平,你南疆如果好,我中京就可对其余的方国发起战争了。” “春璃,我听说过一个故事,现在特想要讲给你听。” “你、你说。”春璃发觉,现在的萧祁祯已和前几日完全不同了,也是,当这重量级的消息从天而降后,改变的不仅仅是萧祁祯的命运,还有萧祁祯的性格等等。 “有个国王,他礼贤下士找了一群谋臣和武将,真可谓文武双全……后来啊,他一一的解决掉了他们,他感觉他们一个一个都功高震主,然而他们并没有为所欲为,这故事叫兔死狗烹。” 他竟将淮南子里头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说了出来,春璃叹口气。 “我给你保证,你皇兄不是那样的人。” “如今是不是已不重要了,我回不回,也看命。”到底,萧祁祯也没有答应春璃他不会犯上作乱,春璃惴惴不安,萧祁祯已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木鸟:“春璃,我们后会有期了。” 季春璃只感觉心跳动的很厉害,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事要发生,但她即便是竭尽全力但也无济于事,萧祁祯变了。 就在刚刚,春璃从萧祁祯的脸上看出了和萧子焱如出一辙的表情,那是一种趋近木然的冷,趋近沉寂的凉。 春璃该说的一个字都没表达出来,她有点懊恼,她本不是笨嘴拙舌之人,但刚刚却到底不知究竟怎么说,究竟说什么好。萧祁祯重新回到马车,车辚辚马萧萧,一行人朝着远处去了。 战车肩摩毂击,人群结驷连骑,他们孤独而傲慢,犹如草原狼一般。萧祁煜已到寻到了春璃,实话说,季春璃没算到萧祁煜会来,此刻他看了看她,倒是让春璃手足无措。 “不嫌冷吗?”萧祁煜凑近,他从春璃的面部表情看出了春璃的心,季春璃准备说什么,但萧祁煜却一笑:“回去吧。” 他的态度很宽容,这让春璃有点羞惭,似乎是自己背着他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不名誉的事一般。回去后,春璃累极而睡,铁马冰河入梦来。 第二日,春璃不敢继续沉浸在悲伤里,她起来后就和萧祁煜商量接待贤王一事,萧祁煜比春璃起来的还早,两人商量出了一个大概的章程,如今让福生送了备忘被天子过目,嘉定皇帝自大病后早将龙庭内大事小情都交给了萧祁煜去处理。 他就那样冷眼旁观着,不到万不得已才不会给批评、给意见建议。他看了看公文,不置可否的暧昧一笑,告诉福生:“那就这么办,让王弟到九州清晏来吧。” 那九州清晏是颐和园内一个风景,里头绿树成荫,亭台楼阁比比皆是,给人一种分外清凉的感觉,已是三月多了,在这里开筵宴也的确风雅,嘉定皇帝并没加害贤王之心,至于贤王,他一入京却感觉恐怖。 他已写信给自己的儿子了,如若什么时候失去了联系,就要让其子好好儿做准备,送信的是一只海东青,那海东青是经特殊训练的,一日可飞千里路。 春璃和萧祁煜到九州清晏,文武官员也到了不少,看起来倒是热热闹闹的,这些官员都是三品左右的,他们老早就听说贤王入京了,今时今日终于得以见面,竟有点“相见恨晚”。 贤王怀揣着兔子一般忐忑的心往前走,进颐和园后并不敢东张西望,有禁卫军架起来刀门迎接贤王,萧逸翻动了一下黑眼珠子这才看看周边。 他似乎看到花影后有人在走动,但聚精会神这么一看,却发现那人影快速的消失了,这让萧逸想到了若干年前,少年的他和少艾的她,他们是如此的情投意合,但一道从天而降的圣旨却改变了一切。 棒打鸳鸯,从那以后,他被贬到了南疆,如今十九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就故去了,入京之前,他也想过,如今还能在皇宫里见到笑靥如花的她吗?如若他们再一次见面,她该如何称呼他,他们之间还会有交集吗? 哎!那斩不断理还乱的孽缘啊。 “王爷,这边,这边。”负责导引的高允之发觉萧逸似乎要走到假山石后面去,立即出声示警,萧逸这才悬崖勒马,打哈哈道:“似乎看到了个相熟的面孔,不由自主就要过去看看。” “相熟的面孔王爷等会儿还会见几个呢,都是三朝元老的了。”高允之感慨系之,有道是“岁月不饶人”,当年的萧逸和现下的萧逸其实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萧逸依旧仪表昂藏虎背熊腰,明明是一母同胞,但嘉定皇帝看起来病弱而憔悴,一张脸蜡黄,似乎有与生俱来的胎里带的毒。 但萧逸就不同了,他身躯魁梧,好像个须弥山一般,“对了,我已十七八年没回来过了,应后可还好?”高允之就知应后是他们之间绕不开的话题,他也是老奸巨猾之人,知如何体面的回答。 “皇后娘娘和皇上情深意笃,很好很好。” 好个情深意笃啊!为什么他不相信呢,在南疆的时候他不停的去打听关于应后的消息,消息反馈回来,应后如今生活的一点都不好,她空空有个“皇后娘娘”的桂冠,但这殊荣也仅仅是恩赐罢了。 与其说皇后娘娘失宠了,不如说从头至尾皇后娘娘就从未得宠过,将那政治联姻啊,断送的何止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珍贵的风花雪月呢? 内阁,有人已迎接了出来,萧逸昨晚才到帝京,没怎么看清楚春璃的模样儿,今日这么一看发觉季春璃竟很富态,大概是怀孕了,她看起来比之前还珠圆玉润,春璃的模样不算非常美,甚至于她的五官单独看都有缺陷。 春璃的眼睛不是炯炯有神的多情双眼皮,春璃的鼻梁不够笔挺,但这些五官加上一个小巧玲珑的耳朵,让春璃看起来很有精气神,她不是东胜国女子惯有的雪白肌肤,而是那种健康的白里透红的色彩。 贤王萧逸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春璃,春璃不躲避,不畏怯,任萧逸这么看。 “王叔,宴会开在九州清晏,父皇已在等您了。”萧祁煜不喜欢萧逸那肆无忌惮的眼神。 他从来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在意春璃,这么有控制欲,众人迤逦到内庭去,皇上已在等他们了,看萧逸前来,嘉定皇帝急忙伸手,旁边的太监高允之和福生一左一右搀扶,皇上的身体被架空起来。 萧祁煜看到这里也三步并作两步靠近。 “皇兄!皇兄啊!”萧逸人一到,声音就穿云裂帛一般也到了,他的手用力的攥着萧逸的手,他们两人已十来年都没有见面了,这一次的会面,却心怀鬼胎。 萧逸双膝跪地,“皇兄,听说您病了,臣弟风雨兼程赶过来,这到底是什么病啊,太医院可怎么说呢?”关心的话娓娓道来,让萧逸这冷面君王看起来竟多了一点温和。 “人老了而已,你看这,”嘉定皇帝诙谐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鬓角:“如今鬓已星星也,自然是老了啊,慢说朕老了,连你也老了呢。” “可不是怎么说,臣弟今年也四十七了。”萧逸和嘉定皇帝之间相差一岁,嘉定皇帝在琼楼玉宇中颐养天年,身体虽然不如萧逸壮实,但却苍老的似乎很慢,帝京的人,连时光都拿他们没办法。 似乎他们生硬到光阴吞咽不下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多年之情 而从南疆那一望无际大草原来的萧逸就不同,他精神是很矍铄,但老态毕现,真惨不忍睹,尽管在马车上萧逸已让随行的人为自己整顿了仪容仪表,他倒不是为了给皇上个良好的印象,而是希望再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依旧还可保持少年时代的那种模样。 这是一厢情愿,也是自欺欺人,但他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皇兄,坐下来,坐下来说。”萧逸上前去从萧祁煜手中接过来嘉定皇帝的手,嘉定皇帝态度亲切极了,指了指下首第二个位置,“王弟,你远道而来车殆马烦的,且休息休息,我们慢慢儿聊。” “是,是。”萧逸的情绪在此刻看起来终于收放自如了,有宫娥送了点心和茶水酒水过来,皇上侑觞,萧逸兴趣盎然,来者不拒。 “这是武夷山的正山小种,都是好东西,你从边塞来,已多年不用这个了,朕记得……”往事在嘉定皇帝脑海中浮光掠影,“但愿真的记忆还不算生疏,也没什么错误,朕记得你最喜欢的就是正山小种啊。” “这是武夷山的好东西,一颗茶不过三片胚芽,要用西柚木的木柴来烘焙,气味干香浓郁,九蒸九晒,炮制起来可真正是复杂而琐碎。”其实,喜欢正山小种的哪里是萧逸? 他和嘉定皇帝是互补,也是两个反面的极端,嘉定皇帝从小饱读诗书,是个文雅之人,而萧逸呢,他从小就舞刀弄棒,当初皇上考虑继承人的时候,首先第一顺位考虑的就是萧逸,但后来有朝臣曰:“吾皇,历史是武人的,但仔细看看,改变历史的却往往都是文人啊。” 武人造反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最可怕的是文人作乱,武人的造反是行动上的,他们大刀阔斧揎拳掳袖,说干就干! 但文人就不同了,他们会小中见大,大处着墨,真正行动起来绸缪的万无一失,一旦作乱那才是“天下大乱”。 先帝自己就是文人,因此对文人更了解的入木三分,犹豫再三依旧还是将位置丢给了今上。 今上这多年来的确将东胜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如今萧逸回来了,回想起当年事情,两人都有点难受。 “喝茶啊,喝。”嘉定皇帝催促了一声,萧逸点了点头,握着茶盏轻轻的啜饮,随后一群女子登台亮相,唱歌跳舞不亦乐乎。 季春璃看到了眉寿,这老嬷嬷朝着自己挥了挥手,季春璃知是皇后娘娘找,不去又不成,只能偷瞄了一下左近,举步离开。 “怎么?找我做什么?”那丝竹管弦的声音已淡了,季春璃站在黑暗中,她一回头就看到了同样紧盯着自己的萧祁煜,看得出萧祁煜是那样的担心她,她回身对着萧祁煜行了个礼,表示自己安全。 当萧祁煜看到季春璃美丽微笑的时候,心情也逐渐好了。 她将实现胶着在了舞台上,但也时不时的会看看萧逸和今上,嘉定皇帝今日看起来很开心,竟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但萧祁煜却知道,重头戏可不是这些莺莺燕燕表演的节目,而是正在一寸一寸开始安排的巨幕。 春璃看到了皇后,她不清楚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为何不见皇后参加,是皇上没邀请皇后?亦或者是皇后不情愿去参加? “咳咳咳,”皇后站在曲阑干旁边,视线落在对面,对面一群急急忙忙准备了水果,朝着远处而去的人群,大家似乎都很焦急,“咳咳。” 已阳春三月了,但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却一点都不好,看娘娘在咳嗽,春璃急忙凑近,她悄无声息的行礼,微微抬眸看着应后,应后脸上有汗水,她看春璃到了,微微用锦帕擦拭了一下。 “季春璃!”应后的声音冷冷,“让萧祁煜不要伤害王爷,贤王是——是——”很显然应后有什么话说,春璃哪里知道这个? 她也不去追问。 她知道,只要是自己适合听的,自己有权利被“分享”的,不需要追问,应后也会一一告诉自己,不知道怎么搞的,在陈锦瞳看来,今日的应后似乎有点莫名的慌乱和紧张,她的那张脸有点莫名的扭曲。 “等会儿你将这个交给贤王,告诉他不要犯上作乱,去,快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春璃伸手,握住了应后递给她的一股金步摇。 “儿臣说了,他就会听话?” “他会!一定会的。”应后背过了头,春璃却不敢将这金步摇给萧逸,且不说哪里有机会啊,即便是有机会,被皇上看到他们私相授受,这可不好了,春璃行了个礼,“臣妾不敢将这个给他,一旦被皇上看到了,臣妾要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了。” “等会儿皇上会去更衣,皇上还要吃药,那就是你的时间啊!”看季春璃准备送回来金步摇,应后急忙提醒,春璃露出了思忖的表情。 这事情说大不大,但说小也竟不小呢,一旦的确被皇上看到了,闹起来后患无穷,这要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如今是皇上对萧祁煜青眼有加的时候,皇子的诞生一定会从萧祁煜、萧子淼和萧子鑫三个人里头选拔。 萧祁煜已完胜了其余两人,但如若自己递了东西给贤王,被皇上看到自然会被误会心术不正,春璃因此有点寒颤。 “究竟怎么一回事?”春璃盯着她问,此刻对面的应后在春璃看来,还是连翘,还是连翘啊。 “春璃,”春璃做梦都想不到,高冷而傲娇的皇后娘娘竟也有恳求人的时候,她攥住了春璃的手,激动的哀恳道:“你不要问那么多,算我求求你了,以后你在宫里用得到我的时候很多,我都会出手相助,季春璃。” 春璃看向皇后,发觉应后的眼神期待,目光悲切而焦虑,着急到不可思议,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春璃原本不想帮她,但此刻却点了点头。 “去,快去啊。” “有条件,必须告诉我为什么?”春璃凝固在她面前,说了走但却不立即走。 “今晚你来,本宫细细的告诉你。”应后看向春璃,春璃这才一笑,“放心好了,母后交代的事儿臣一定处理好。” 应后眼神迷惘,似乎说不尽的千言万语都在眼内回荡,春璃只感觉奇怪,但怀揣了一肚子竟也一个字儿都没有说,从后面到前厅,前厅已热火朝天,酒宴从中午开始,已绵延了一个多时辰,非但不见结束,反而看起来比之前更热闹了。 春璃到前厅,萧祁煜已笑了笑,打了折扇给春璃,“我刚刚为你弄了点干干净净的吃的,你怀孕了最忌讳乱吃东西,什么酱板鸭什么兔子肉都是要敬而远之的。”萧祁煜指了指盘子里自己进行为其准备的食物。 季春璃握着玉著吃起来,从开宴到现在,春璃倒是鲜少有机会这么酣畅淋漓的吃,萧祁煜为春璃做了人肉靶子,挡在了春璃面前。 人怀孕后胃口大了不少,因此春璃吃起来没完没了,动作也不怎么雅观,但萧祁煜却不在乎这个。吃饱喝足后,萧祁煜已伸手将一锦帕递了过来,春璃擦拭了嘴角上的污秽,嚼一口薄荷叶,笑道:“像个母蝗虫吗?” “本王要说像,就得罪了你,本王要说不像,那刚刚……哈哈哈,”萧祁煜低沉的坏笑,“的确像极了。” 春璃假装愠怒,看有柳絮飞落下来落在了萧祁煜的肩膀上,为其拿走了,凑近耳边道:“刚刚应后召我,让我传一句话给王爷。” 第一百九十六章:钗头凤 关于应后、萧逸和今上之间不说不休的故事,还要追溯到十九年之前,那时候连萧祁煜都没有呢,对那桃色新闻,萧祁煜也不甚清楚,但约略有所耳闻,握着春璃丰腴的洁白胳膊,追问:“怎么?她有什么要说的?” “你别紧张,她不过是要贤王听话点儿罢了。” “哦,你这……本王不放心,我们一起去吧。”萧祁煜起身,已看向了贤王,贤王一人在吃东西,也不知是中京招待他的食物不可口还是怕下毒,亦或者是思念家乡的人或者其余什么缘故了,吃的动作缓慢而辎重,犹如每一口都是鹤顶红一般。 春璃含笑,但复又悲凉,其实话说回来了,王爷也好,萧子焱或其余人也罢,他们能怎么样呢?只要是帝王家的人,命都是那样惨不忍睹,他们自己人和自己人之间有不计其数的恩怨情仇,而自己和外界又那样针锋相对。 他们岌岌可危,因了高不可攀的地位。 他们孤独,高处不胜寒,他们想要个推心置腹的朋友都没有。 他们有钱,但却买不到真心实意,买不到朋友,甚至于不少亲王的夫人竟都是皇上安插的间谍,饶是这些人在一起别别扭扭的还在生活,季春璃也感觉他们可怜。 此刻机会似乎到了,春璃起身慢慢儿靠近了萧逸,如应后说的一模一样,皇上吃药去了,更衣去了,其实按照季春璃他们的计划,今日皇上已可退席了。 但嘉定皇帝他老人家鬼知道他会不会突发奇想忽然过来,说不准,春璃只能暗暗的等着,发觉皇上似乎的确不见过来,她凑近了王爷。 萧逸很显然在想什么事,此刻他的安静和周边的扰攘、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刻,萧逸不需要伪装,但卸掉了伪装的萧逸看起来可怜的很。 他整个人和帝京的一切似乎格格不入,就好像眼前是一场凌乱的闹剧,而他是个孤独而清醒的旁观者。 春璃的脚步声惊扰到了他,萧逸回目,有点意外。 “哦,是世子妃?” “王叔,春璃过来斟酒,大家都乱哄哄给你敬酒,儿臣如今才找到了机会,王叔这一路来辛苦了。”春璃斟酒一杯。 “哎呦,你怀孕了呢,你怎么能吃酒,酸梅酒也不成,你以茶代酒吧。”倒是萧逸大惊小怪,春璃对萧逸认识的很浅薄,其实不外乎是从他的相貌来看罢了。 春璃从相貌推到言谈举止,发觉萧逸是个端方的君子,完全和传说中那狠毒的角色不可对号入座。 再不然是萧逸太能表演了,已遮蔽住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再不然就是萧逸完全不怕暴露自己。 再不然……春璃呆呆的想,莫非萧逸果真是个好人?莫非这多年来萧逸从不主动惊扰帝京,竟是完完全全在安分守己的生活吗? “我知道了,多谢王叔。”春璃感激的一笑,一个看似五大三粗的男子,竟心细如尘,这一点大概连萧祁煜都不如。 春璃瞅了瞅萧逸,她转动了一下慧黠的眼,“王叔,您似乎在找什么人。” 都是聪明人,何苦七拐八拐的绕弯子,春璃一针见血,这句话直奔主题,萧逸那不怎么会伪装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失控,有点儿难堪。 “你、你看出来了?季春璃,我问你,你看到皇后了吗?我从入京就在找她,不见她啊,听说——听说她出了点儿不大不小的波磔,现下可都过去了吗?”按理说,一个王爷是没必要这么关心中京的事情。 他萧逸更需要关心的不应该是自己的性命吗? 春璃看萧逸这样,忙道:“那事对母后来说不算什么,早过去了,实不相瞒,刚刚春璃非但见了母后,还带了母后的信物过来。”春璃语速很快,本就是秘密的事,一旦被人看到就不好了,她唯恐萧逸不相信,急忙将一股金步摇拿出来,从桌子下塞过去给了王爷。 另一边,高允之似乎盯着他们在看,萧祁煜已靠近了他,用力一掌落在了高允之的肩膀上,“高公公看什么呢?” 那一掌打的高允之七荤八素,他当即将视线收了回来,春璃眼角余光已看到萧祁煜在和高允之聊了,这是他在争取宝贵的时间,春璃顿时有点进帮,忙道:“娘娘要你听话。” “听话?听什么话?” “听你皇兄的话,皇上的话。”春璃确信自己已完整到毫无保留的表述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唔,”萧逸沉思了会儿,追问道:“没什么其余的话了?” 春璃点头,起身低低道:“我不方便和王爷多聊,皇后娘娘就那一句话,连我还一头雾水呢,她说你会明白。”春璃准备远离萧逸,因为已有不怀好意的视线在盯着她看了。 春璃起身,萧逸却大喇喇将那金步摇拿起来看了看,那是一股钗头凤,凤凰的造型栩栩如生,金钗后面有黄金做的流苏,一根一根分明极了,那金针会跟着人的行动而闪烁,远看金光熠熠,近看耀目辉煌。 春璃示意萧逸不要如此,萧逸这才将凤凰丢在了衣袖中。 回到萧祁煜身边,春璃道:“那老狐狸盯着我看呢?” “已没事儿了,刚刚他告诉了我,皇上今晚不会再出现。”这是春璃和萧祁煜商量出的计划,皇上不但今日不会出现,明日以后再也不会出现的了。 如若不出意外,皇上下一次和萧逸见面,将是他寿终正寝的时候,那时候萧逸就要完蛋了。 萧逸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但却唯独想不到究竟皇上还有什么安排。 既然皇上不会再来了,春璃到萧逸那边道别,众人也都陆陆续续散了,那些文武百官最感觉稀奇,他们满以为天子会给萧逸个下马威,亦或者会在今日借机会杯酒释兵权,但出人意表的是,皇上非但没有如此,反而似乎还很敬重萧逸。 他张口闭口说了不少感念萧逸的话,在众人看来,萧逸也的确劳苦功高。皇上赏赐了萧逸一些东西,但也仅仅是赏赐。 不要说旁观者了,连当事人萧逸自己都感觉奇怪。 众人逐渐离开,人一走,高允之带了一群侍卫和太监去问候萧逸了,带萧逸到了上阳宫。 这上阳宫在保和殿附近,是非常安静的地方,里头伺候的侍女也不怎么多,并且皇上还贴心的为萧逸准备了舞女和艺伎,今晚萧逸可为所欲为,这是高允之告诉他的。 但萧逸是洁身自好之人,对皇上这安排,仅仅是道一声“感激不尽”其余再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逸不碰这些和自己一般处境可怜的女人。 另一边春璃和萧祁煜已肩并肩从水绿南薰殿走了出来,春璃本准备坐辇或者肩舆,但萧祁煜却指了指外面的白月光。 “今晚月色好,我陪你走一走,一来助于消化,二来,春璃你对运动一下将来生孩子也舒服。”季春璃一笑,旋即点点头。 两人往前走,萧祁煜自己握着灯笼,屏退了其余人,众人在远处若即若离的跟着,萧祁煜道:“你将那东西给了他。” “是。” “王爷怎么说?”萧祁煜问。 “说?”春璃摇头,“王爷有点意外,有点难以置信,但却什么都没有说,我观察王爷不是坏人,你怎么看?”萧祁煜却和春璃不一样,萧祁煜摸一摸鼻,“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当年和母后很要好,母后大概也是怕他死于非命才敬告一下,你怎么看?” “恍惚是如此。”季春璃点点头,眼看着快到凤坤宫了,春璃道:“娘娘刚刚要我到凤坤宫去一趟,刚刚她就欲言又止,现下我到里头去了。” “早点儿回来。”萧祁煜叮嘱了一声。 第一百九十七章:意料之内外 实际上,春璃回来的很早,皇后娘娘到乾坤殿去了,春璃扑了个空,想必皇上在和她聊什么。 乾坤殿内,气氛有点紧张,有点说不出的压抑,皇上正襟危坐,手中握着念珠,他今日在透支自己的体能,此刻精神头还很好。 “他回来了,你感觉怎么样?开心?难过?十九年过去了,大概你也想不到有生之年你们还能会面吧,朕就实话告诉你,你们以后可以经常见面,朕一旦龙驭宾天,王弟也要完蛋了,你知道朕的意思?”嘉定皇帝在给皇后施加压力。 应后咬着牙齿,她内心波动的很厉害,胸腔里似有流水,整个人难受极了,但她却要将表情和体态都控制的很好。 “他比你先一步认识我,当初要不是联姻,我们才是一对儿,皇上,陈年往事已过去了,诚如你说,已十九个年头了啊!十九年光阴荏苒,十九年岁月如梭,皇上您对往事竟依旧耿耿于怀吗?”应后看向了别处,心情难受极了。 “朕可没有,你不要葡萄酸了!朕看他回来了,时时刻刻都心不在焉,朕自然会安排你们见面,你也不要着急,你可知道朕安排你们见面,你将说什么?” “臣妾说什么?臣妾自然是规劝两句了,要王爷不要胡作非为,否则他的皇兄会斩尽杀绝,告诉他,二皇子已到边塞去了,将顶替他勤王的任务。” 皇后可真敢说,她这么一说,气的嘉定皇帝气喘吁吁,高允之吓得瞪圆了眼睛。急忙过去给皇上顺一顺后背,皇上恨不得给应后一耳光,“你这个毒妇你给我出去。” “皇上敢作敢当才是,竟以为臣妾在顶撞您吗?”应后软刀子杀了过去,“皇上本是六亲不认之人,连自己的爹爹、兄长和孩子都会对付,难道不是吗?” 这才是嘉定皇帝的隐痛,应后的话就好像锋利的匕首,他切开了嘉定皇帝的头颅,一路而下,那冰冷的匕首刺向了他的骨髓。 空气沉默了,静悄悄的流淌着,“朕和你八字不合,已多年了,从未有一日安静过,清静过,罢了罢了,你、你去吧。”皇上愠怒过了,风暴已停息,指了指门口。 应后离开了。 第二日,如常依旧忙碌,帝京人各司其职,高允之依旧在乾坤殿穿梭,他一人担待了无数人的角色,忙起来脚不沾尘。 而萧祁煜呢,早早的到乾坤殿去了,他如今已可游刃有余的处理安歇公文,昨日才偷懒一天,今日已忙碌不堪,眼前的奏疏和题本等已堆积如山,萧祁煜这一忙碌起来废寝忘食,雷打不动。 春璃过来看萧祁煜,发觉萧祁煜在吃一块奇形怪状且颜色奇异的东西,她急忙凑近。 萧祁煜在忙,几乎没听到春璃的脚步声,季春璃看萧祁煜还在吃,老实不客气给了他一下,啪啦一声,那怪东西落在了桌上,萧祁煜自己一看,竟也哭笑不得。 “殿下不要命了吗?”春璃吓到了,发觉萧祁煜吃的是一块大号的橙子,那橙子黄澄澄的,旁边放了一盘细细的白盐巴,东胜国因处东边,因此南瞻国“人烟寒橘柚”的时候,东胜国的橘子才刚刚开花,等南瞻国万紫千红渐次凋零的时候,东胜国的橘子和橙子才刚刚下来。 等南瞻国进入褥热的夏天,东胜国这边在“山寺桃花始盛开”,东胜国人吃橙子有个别样的风雅,又道是“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在东胜国,橙子是沾了盐巴吃的,别具风味。 结果萧祁煜忙忙碌碌,竟将批圣旨用的朱砂当做盐巴吃了,还要朱砂无毒,不然险乎酿成大祸。 “我一时之间繁忙,早忘却了吃的是什么。” “我是想要来红袖添香,奈何乾坤殿是女子不能来的地方,握偷偷摸摸来,找你说会儿话,其实是来帮忙的,哈哈哈。”春璃笑了笑,“一起。”她指了指眼前的奏疏。 一般来说,在东胜国的明文规定里,连皇后娘娘都不能进乾坤殿,毕竟乾坤殿内的秘密太多了,而历代女子祸乱朝纲的事层出不群,这也是让嘉定不放心的缘故,但春璃和高允之关系很好,料高允之不会胡言乱语。 昨日接待萧逸,大家通体忙了一天,上上下下闹嚷嚷的,耽误了一天的工夫,如今堆积起来的事情更是多到不可思议。 季春璃为萧祁煜烹茶,自己坐在旁边帮忙看,需要批复的公文,丢在萧祁煜手边,那些官样文章以及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在另一边,有吃不准究竟该留中不发还是批阅的东西,春璃丢在另另一边。 两人合作起来,一大堆的东西才一个时辰多就处理结束了,春璃看萧祁煜并不过问自己看了什么,也不具体第二次去看,倒是奇怪。 “为什么不去看第二遍?”闲下来了,春璃笑睨一下萧祁煜。 萧祁煜也笑了,“你是这皇宫里我唯一肯将后背交出的人,看什么看?我相信你处理的比我还好呢。”两人腻味了会儿,春璃道:“我此刻要到凤坤宫去了,你还在这里忙碌,晚上喜欢吃什么,我让小厨房给你做。” 萧祁煜只感觉幸福甜蜜,说了几个小菜,春璃一一牢记在心。 季春璃到凤坤宫去,看应后在发呆,春璃深感诧异,之前应后在自己身边做奴婢的时候,连翘日日笑嘻嘻的,似乎生活过得很好。如今连翘摇身一变成了皇后,但连翘却成了个愁眉不展苦不堪言之人,春璃好生奇怪。 难道金屋藏娇竟果真可以剥蚀人心的快乐,可以掩杀人的七情六欲吗?季春璃到来,眉寿急忙行礼,带了她给皇后行礼,应后看春璃到了,这才点点头:“你大了个肚子还给我行礼做什么?好好的吧。” “礼不可废,”春璃看左近没人,凑近皇后道:“儿臣昨日已将口信和信物送给了王叔。” “他说什么?”说真的,春璃跋来报往给他们传递消息,她将应后的话传给她的时候,萧逸道:“娘娘说了什么?”而将萧逸的话传娘娘,娘娘竟也开始问“他说了什么”,这两人脸上反射的情绪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 “王叔点了点头,这就是他的表态了。”这是春璃唯一能回答的话,应后点了点头,春璃又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母后,儿臣能看出您需要帮助,既然您感觉儿臣能帮助您,您何不就和儿臣聊一聊呢?” 其实应后早想将某些事情告诉春璃了,今次春璃一问,应后点点头:“春璃,我认识萧逸二十二年,我见今上第一面是在二十年之前,但是我已决心这一辈子要嫁给萧逸了,谁知阴差阳错我竟嫁给了皇上。” 事情已过去了二十年,二十年啊,跨度如此之长,时间如此之快,那时候没有春璃和萧祁煜,如今听起来这些事只感觉遥远、缥缈。 但对应后来说,二十年的光阴却流淌的缓慢极了,应后告诉了春璃这些过往,应后是兵部尚书之女,当日之所以太上皇安排了这一桩殷勤,指婚的背后不外乎是为拉拢和控制应后的爹爹昔年意气风发的兵部尚书罢了。 历史证明先帝的选择是正确的,但这正确里头却冥冥中扼杀掉了不少人的幸福和快乐,“现如今,我只希望能保护他,能让他安安分分的生活,要么就离开帝京,做个寻常人就好了。” “那不是我们的计划。”制定计划的时候,春璃和萧祁煜苦思冥想了许久,至于皇上,一锤定音的自然是他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十九年别鹤孤鸾 春璃咬着牙齿,慢慢儿道:“萧逸回不去了,他也注定了和普通人无缘。” “怎么?”应后惶悚,抓着春璃手的手颤栗了一下,“你们要杀了他吗?” “不,是软禁。”春璃知应后焦虑,索性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了,哪里知道这句话一说,应后缓慢起身,她盯着窗外那逐渐阑珊了的春色,冷冷的笑着,“好一个软禁啊,我就知道他六亲不认啊。” “春璃,”应后回身,“你助我一臂之力,我定要见一见他,我要单独的见一见他!等我见了他,我要劝说一下,我太清楚他了,这多年来他仅仅是按兵不动,而不是一动不动。”季春璃对萧逸的了解自然远不及应后对他的了解了。 春璃点点头,“这事情也不要着急,得一个礼拜后了,最近连日来还有计划,您且静观其变。”春璃怕应后担心,又道:“他好好儿的,皇上并不敢轻举妄动,母后,您不要忘记了,她的儿子还在南疆呢。” 听到这里,应后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弧。 “您有什么要说的,儿臣袖了过去给他看,如若感觉不安全,您说给儿臣也是一样的。”春璃同情他们的悲剧爱情,希望可以做他们的传话筒,应后点点头,握着毛笔准备写一些东西,但却不知道究竟写什么好。 涂改了许久竟是放弃了,春璃看到这里,倒是诧异。 “不,不写了,你今日如若见到他,你依旧告诉他,让他听话,听皇上的话。”春璃今日自然有见萧逸的机会,连连点头。 另一边,贤王早起,上阳宫外已有人送了衣裳和吃的进来,吃的东西精巧极了,衣裳也是次天子一等的姜黄色,他吃了东西就要过去面圣,但皇上那边的高允之却到了,“圣上最近龙体不很安泰,昨日里兴高采烈吃了那么多东西,人一回去就上吐下泻,如今已是难受极了,面圣一事还请贤王略微放一放,您也十九年没到这里来过了。” “身上皇恩浩荡,嘱托鸿胪寺那边过来接王爷您各处看看,十九年前,帝京规模小,远不如现如今宏伟,现下,中京有了避暑山庄,但行宫和御花园就数不胜数呢,有朗润园、畅春园、颐和园和圆明园,从今日开始,您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挨个儿去看看。” 老天! 萧逸从来不喜欢观景,对他来说看风景是在受罪,但皇上那边既有了这安排,她萧逸能怎么样呢?鸿胪寺的官员也殷勤的很,他们到一个地方就介绍那一个特地方的美景,大家看起来都快乐的很,有人吟诗作赋,有人为萧逸讲解,但萧逸却苦不堪言,强颜欢笑。 从朗润园出来,萧逸看到了萧祁煜和季春璃,这两人郎才女貌看来很是登对。 之前离开的时候,淑妃才刚刚怀孕,那时候应后也怀孕了,可以说他是在一种极端悲伤的情绪之下离开帝京的,在萧逸看来,正是因为哥哥那真龙天子的身份才抢夺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其实,他清楚,应后之所以嫁给萧逸,不过是为了家族安全。在出嫁之前,萧逸问过应后能否和自己远走高飞,她哭的惨烈极了,倒在了萧逸的怀抱中,“远走高飞?萧逸,我们能到哪里去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萧逸,萧逸,这一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了。” “你只要说你情愿与否,其余事情我去安排。”那时节,萧逸疯了一般恳求,他日日陷入一种情绪的焦虑之中,时时刻刻做好美丽带应后他远走高飞的打算,其实应后怎么可能不心动? 一个男子,能为她去背叛全世界,背叛君主,背叛伦理道德,他放着好好儿的王爷身份不要,竟想要和她做一双小儿女,她怎么能不感动呢?但应后更清楚,自己不可轻举妄动。 她一不能让家族陷入危险,二不能断送了萧逸的前程,所以应后哭了个肝肠寸断,到最后依旧是叹口气。 “萧逸,是我辜负了你,我嫁他后你就当世界上没有我了,你以后安安心心做你的王爷,将来一切都会好的,不要胡作非为啊。”应后想不到,自己的牺牲并没有换来政局的稳定,甚至于还激化了矛盾。 应后成婚后的一个礼拜,皇上突然下令让萧逸去边疆勤王,萧逸哪里能不去,他离开之前还私下里见了一次应后,为这一次会面,应后做好了被杀头的准备,她假装了宫女才见到了萧逸。 “最后一个机会了,”萧逸紧紧的攥着应后的手,“你到底跟我走不走,最后一个机会了。”他是在提醒,也是在胁迫,应后扑簌簌的泪水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不!” 她不能让萧逸身败名裂,也不能让家族毁于一旦,尽管,应后是那样喜欢萧逸,她甚至于希望萧逸一辈子不要成婚,她羡慕萧逸身边的女子,嫉妒她可以作为妻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和萧逸度过未来。 萧逸一点不责备应后,他知道形格势禁,应后并不能不管不顾的离去。 事实是,为家族的荣耀与体面,为一家男女老幼的尊严,应后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她看起来对皇上千依百顺,实际上多年来心头总有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在左右她,在牵引她。 而这一股力量的尽头就是萧逸了。 如今十九年时节如流过去了,应后做梦都想不到萧逸会回来,然而萧逸竟是平平安安回来了。 她是那样想要见到萧逸。 春璃为他们做了安排,应后更换了宫女的衣裳进入了屋子,萧逸背对着应后,他沧桑的手掌里握着一个金光熠熠的金步摇,那金步摇雕镌的精美绝伦,简直巧夺天工。 他的手粗糙而大,而金步摇精巧而小巧,放在手掌里,竟有一种不能言说的违和感,已经十九年了吗?十九年啊。 应后的脚步声细碎,但还是让他捕捉到了,萧逸慌忙回过头,他做梦都想不到应后会靠近自己,一股强烈的震惊感攫住了他,那就犹如梦境里的邂逅,多少次,应后娉婷的出现在了她的梦里,多少次他在梦境里就那样抓住了她的手。 但此刻,那梦实现了,他亲眼所见了应后,却忽然感觉现实才是梦。 “不!”萧逸苦叹了一声,揉了揉眼睛,他以为眼前人会消失,但此刻这么一看,发觉应后还在自己面前,他踉跄了一下,心头悸动。 他决定不管不顾的抱住她,此刻就带她远走高飞。 在天愿为比翼鸟,那样他就可以和她永远离开这危险的境地了,“萧逸。”应后的声音破碎了,这一声也叫碎了萧逸的心。 “阿应!”萧逸一把将应后纳入了怀抱,应后的泪水扑簌簌滚落了下来,“阿应,我回来了,我终于在有生之年还是见到了你,我的人打听到了帝京的消息,他们说你过得一点都不好,阿应,阿应啊。” “好,好!”应后拭泪,“萧逸,我过的很好很好,穿金戴银列鼎而食,你说哪里不好,萧逸,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要对付他,十九年了,十九年啊!”萧逸几乎在咆哮,几乎在宣誓,应后却擦拭了眼角纷纭的泪水,“萧逸,求求你不要乱来,你斗不过他的,二来,如今天下将会是萧祁煜的天下,我、我是铁了心要支持他的,你也必须支持他啊。” 应后的口吻竟似在命令一般。 其实,萧逸哪里会在意天下是谁的,他要三样东西,绝对的权利、绝对的自由、属于自己的爱。有枷锁?那就冲破枷锁。 第一百九十九章:再回首是百年身 但,倘若有人能满足他的的愿望,他可以为了应后放弃一切,“这些年,我肝肠寸断,萧逸!”应后揉了揉眼,扑簌簌的泪水哗啦啦的流,完全遏制不住。 看应后这么哭,萧逸心乱如麻,他难受极了,犹如一颗心被反反复复的脔割,犹如命悬一线之人被不断的凌迟处死,那种不可言说的剧痛,是多少年都没经历过的。 “萧逸,你看看我,你不要激动,你冷静的看看我。”应后抓住了萧逸的手,她的手非常用力,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她的眼望眼欲穿盯着对面人,“萧逸,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应后语无伦次的嘟囔:“是我不配,不配拥有你完美的爱情!如今我已不再年轻了,你看我肌肤,我已没有紧致的皮肤了,我的肌肤松弛了,我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啊,我们时日无多了。” “不,不,”在萧逸的眼中,应后依旧完美如初,“阿应,你和之前一样完美无瑕,真正配不上你的永远是我的,你说的很对,我们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你我还有能有几天的快活日子了呢?既然如此,呢更要争取在一起了。” 应后感动了,也彻彻底底的沦陷了,她哭的比刚刚还汹涌了,“萧逸,你不要阻我,让我酣畅淋漓的痛痛快快的哭一下,这多少年来我压抑了多少情感,我要难受坏了,萧逸,你抱着我,让我哭一场,哭一场吧。” 萧逸终于明白了,女人的眼泪和眼泪也有区别,刚刚应后的眼泪是屈辱的泪水,现在是羞涩而感动的泪水,满足而欣慰的泪水。 萧逸给了她一切,尽管这是画饼充饥,尽管这是南柯一梦。 “萧逸,我真的老了,你看我,我已有了老人斑。” “那是最美的,你的一切都是最美的,阿应,阿应啊。”萧逸不由分说,狠狠的亲吻起来应后。 “萧逸,你冷静点儿,我已是残花败柳了,我不能生孩子了,当年有妃嫔给我下毒吗,从那以后……” “我如今撬开那妃的棺材板,挫骨扬灰。”萧逸一点开玩笑的模样都没有。 “不,萧逸!”应后感动的一塌糊涂,荡气回肠,“萧逸,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可能有属于自己的,你明白吗?我是个残缺不全的女人,听说你在南疆有王妃了,听到这消息我是开心,开心极了啊。”应后嘟囔。 其实,听说萧逸有王妃后,应后非但不开心,还有点难以言说的落寞和伤感,亦或者说,萧逸是她命中的指路明灯,是看得到但却摸不着的灯塔。 萧逸成婚后,那灯塔就熄灭了,消失了。 “那女子是我从部落中解救出来的,她对我很好,至于她的孩子,那是遗腹子,是她和其余人的孩子,阿应,我在等你!她们才是残花败柳,我多年来守身如玉,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啊。”应后又好笑又好气,她从未见过这么倔强但又这么单纯的爱情,萧逸倔强的可爱。 “萧逸,会有人送不同的女孩到上阳宫来,你看上哪一个就选哪一个,如若看不上你可以更换,萧逸,如今我只有一个条件,你我不要互相纠缠了,你帮帮我,我这一辈子从未恳求过你,你就帮一帮我吧,我们一起辅弼萧祁煜。” “如今风雨飘摇,煜儿他太需要我们的帮助了。”朝廷是怎么样的,萧祁煜又是多么需要帮助,应后一清二楚。 听应后这么说,萧逸就奇怪了,“究竟为什么要帮助萧祁煜?为什么?” “萧逸,将来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保证你不会后悔,萧逸,你仔细回想回想吧,有的事情可和你说的不一样。”应后认真看向萧逸,她的眼神专注极了。 萧逸却犹如丈二和尚一般。 “好了,我该回去了,我不能在这里很久的,萧逸,隔一段时间我会来看你,现如今你可不要兴风作浪,你斗不过他们的,我求求你了,安分守己!萧逸,你安分守己将来会有哦意想不到的福报,皇上已朝不谋夕了,我会保全你。”应后巧笑倩兮。 看应后笑了,萧逸却难受,“我怎么能要你一人面对这一切?”萧逸已知应后要做什么了,他有点莫名的凄苦。 “我绸缪了多少年就为和你在一起,我们还要等嘛?等名正言顺,等他龙驭宾天?我看他还好好儿的呢,多少年了,我该付出的早已全部都付出过了,阿应,阿应啊,你如何还不明白?” “不,萧逸,是你不明白我!”应后紧张的听了听外面的声音,她是的确不能继续逗留了,“萧逸,我要走了,我明日再来。” 其实,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她身为一个皇后,哪里能日日都过来看萧逸?连萧逸都一清二楚,她口中的明日将遥遥无期,萧逸疯狂的抱住了应后,抓了应后就朝着寝殿而去,看萧逸如此疯狂而凶悍,应后胆战心惊,用力的挣扎,“萧逸,萧逸,你这魔鬼,哦!你这魔鬼啊。” 季春璃在外面已等了一个时辰了,她满以为应后到里头去不过三言两语就出来了,她计算,最长也不过半个时辰啊,如今眼睁睁看着一个时辰过去了,应后连个人影子都不见,春璃着急了。 一想到十九年前的那些事情,春璃的心狂跳。 “紫藤,紫藤,快去催一下,快!”春璃回头,却不见了紫藤,再看时发觉紫藤竟到了上阳宫门口。 “殿下,殿下千岁。”原来是萧祁煜到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春璃一看萧祁煜到了,急忙也迎了过去,刚刚紫藤那一声问询声音很大,分明是在提醒春璃。 “殿下,您也来看望他?”春璃看向萧祁煜,显然,季春璃出现在这里是萧逸不开心的,他浮现出一种不耐烦和冷漠的情绪,几乎怒冲冲道:“你为何在这里?” “我是受人之托过来的,具体是什么事您就不要问了吧。”春璃对萧祁煜行礼,她是的确怕萧祁煜去调查,然而萧祁煜却非要调查。 他之所以过来,其实也猜到了谁在这里,春璃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过来看王叔?她一定是带了皇后娘娘过来,一想到这里,萧祁煜握住了拳头。 “春璃,你面子薄,有的事情是不能随意答应的,将来出了乱子,你我都要毁于一旦,春璃啊。”萧祁煜自然知道是九年前的事,她希望季春璃不要去随便帮忙,一旦皇上知道他们旧情复燃,事情就不好了。 二来应后是聪明人,如若和萧逸联合起来对中京用兵,设若帮萧逸出谋划策,一切也就完蛋了,皇上防备的东西和萧祁煜防备的一模一样。 春璃看萧祁煜势必要到上阳宫去了,只能跟在背后,紫藤本想到里头去通知萧逸,但此刻却怎么敢?她只能亦步亦趋跟在背后。 春璃的心也七上八下,真如那十五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几个人匆忙进入宫里,宫人看萧祁煜到了,急忙过来行礼,萧祁煜挥挥手。 他也不和众人说话,直奔内殿,想要看看萧逸在做什么,此刻的萧逸正在里头和应后拉拉扯扯,状态糟糕极了,一个要走,但一个要留。 “有人来了,萧逸,有人来了啊。”终于,萧逸将应后丢在了云榻上,但外面却来了人,那杂沓的脚步声已靠近了他们,听到这里,应后立即起身躲避在了廊柱背后。 而与此同时,萧祁煜等已进来了。 第二百章:软刀子冷暴力 “王叔,外面看方便进来吗?”是季春璃的声音,萧逸一入京就得到了季春璃春风化雨一般的帮助,此刻春璃这么一问,其目的是什么,萧逸也心知肚明,实际上萧祁煜可不给萧逸做一切的准备,他已长驱直入。 “哦?王爷一个人吗?”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古怪,放眼望去的确是萧逸一人,但床铺有点儿凌乱,萧逸就那样怅然若失的看向门口,似乎心情糟糕到了极限,萧祁煜这么一问,萧逸已慢慢儿起身,叹息道:“我从南疆来,如今这一到,总有昼夜颠倒的感觉,睡眠不是很好。” 春璃也在纳闷,刚刚是她送了应后进来的,此刻应后到了哪里去呢?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紫藤已经偷偷摸摸指了指对面,斜对面的廊柱后露出了一双金缕鞋,春璃看到这里心头叫苦,娘娘啊娘娘,母后啊母后,你这是彻底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成?你这么能在这里耽误这么久? 季春璃此刻也有点讨厌应后了,她已年过半百了,萧逸才一回来他们就要着急着做那件事,真是风流极了。 但话虽如此,春璃也怕这个秘密被萧祁煜看穿了,她急忙靠近那廊柱,挡在了应后面前,萧祁煜和萧逸聊了两句,自然也看出了春璃的紧张,好的是,萧祁煜并没有拆穿春璃和贤王萧逸,给他们保留了一定的面子。 两人看似亲昵的寒暄了一程子,一行人出了上阳宫,春璃心跳依旧紊乱,老天啊,她这是做错了什么,让她遭这一份罪? 出上阳宫后,萧祁煜道:“是皇后?”连个主谓宾都没有,他缓慢回头。 “是。”春璃咬着下嘴唇,“殿下,娘娘恳求我,我不得不尔。” “不敢有下次了,春璃。”萧祁煜看似没有生气,亦或者他将气都消化掉了,萧祁煜郑而重之道:“此事一旦被父皇知道,你我人头落地。”现在他们在奔那锦绣前程,想那山河万里,萧祁煜日日虎尾春冰,饶是如此还怕出一丁点儿问题呢。 别看皇上奄奄一息,但皇上的心眼儿却没减少,皇上的眼线却比比皆是,那些老大臣内不少都是皇上的人,他们从言谈举止乃至于待人接物,还有处理公文的效率和准确度来判断究竟萧祁煜是适合不适合做未来的天子。 萧祁煜的心,春璃自然也知道。 “我错了。”春璃惭愧的道歉,“下不为例。”萧祁煜抱着春璃,看距西宫还有一段距离,打横将春璃抱了起来,到西宫后,萧祁煜撇开这话题再也不谈。 到第二日,萧逸提出要见一见天子,高允之再一次拒绝了,而让萧逸始料未及的是,今日下午,萧祁煜要和他饮酒,筵宴规模不怎么大,但却足够热闹,萧逸不能拒绝这个,只能全盘接受。 酒宴上,萧祁煜不断的问南疆的风土人情等等,萧逸其实对南疆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情感和概念,恰恰相反,萧逸对南疆甚至于存在一种嫌恶之情。 从风土人情聊到家庭,料到琐碎的事情,萧逸一一都回答了,春璃旁听,倒感觉南疆的生活未必就那么辛苦。 今日的宴会结束了,依旧有太监送了萧逸到上阳宫去,萧逸逐渐发现,他人如在上阳宫,身旁不过跟几个侍卫和太监罢了,他的一日三餐列鼎而食,有美丽的女孩伺候吃饭,娱宾的节目也很多,只要他有什么要求,那太监就会安排上来。 但让萧逸奇怪的是,只要他出了上阳宫,背后尾随的人会越来越多,没有人告诉萧逸哪一些地方是不能去的,但萧雨从后面逐渐增加的侍卫就掌握了线索。 萧逸明白了过来,自己被软禁了。而另一边,萧祁祯已驰骋到了南疆,他是带了皇权就和圣旨到的,因此交接任务萧逸那边的部下和他儿子不得不聪明。 “我今日到这里,你们也不必紧张,本王到这里,并无鹊巢鸠占的意思,之前怎么样,以后也还怎么样。”萧祁祯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到南疆后,他并没带给人很大的压力感,甚至于让萧逸的儿子萧曾于产生了一种孺慕的感觉。 萧祁祯是温柔的君子,他人到了,但却似乎没伤害萧曾于的意思,萧曾于问起帝京的事,萧祁祯也对答如流,他闲来无事做的最多的不过是木工。 “王弟的生肖是龙,我做了这个龙给你,怎么样?可惟妙惟肖吗?”萧祁祯自到南疆后似乎就无所事事,他闭门不出,屋子里有沉香木、紫檀木、阴沉木、花梨木,似乎这些木料才是他的朋友。 他做了各种动物,千奇百怪,一个个都精巧极了,这些木工连专业的木匠看了都啧啧称羡,萧曾于握着那条龙,喜欢道:“王兄做的可真是太绝妙了,简直一模一样。” “你喜欢就好。”萧祁祯笑了笑,那萧曾于对萧祁祯一点敌意都没有,很快两人就打成一片了,一说起来关于萧逸的事情,两人竟也同仇敌忾。在萧曾于看来,萧祁祯到南疆,来的也不情不愿。 皇上满以为他们之间是对立的,针尖对麦芒的,但哪里知道他们两人一拍即合,完全血浓于水。 另一边,萧逸进退两难,他入京已一个多月了,时间可过去的真快啊,在这一个月之内,今日是王大人邀他吃酒,明日是刘大人和他作乐,后天是欧阳大人和他下棋,反正一天的空闲都没有,萧逸提出要面圣,一一被挡了回来。 萧逸终于明白了,这才是最高级的约束,要你想做什么都无计可施,他只能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但萧逸越等待心就越慌乱,她知道,不能继续延续下去了。 过了四月多,天气逐渐炎热起来,东胜国的夏天比较长,从四月到十月份都热辣辣的,春璃怀孕了,对夏天的感觉更比一般人还强烈,她闭门不出,落了水晶帘,饶是如此,竟还感觉热。 宫里头又不敢送冰过来给春璃吃,这日,萧祁煜下了朝,来不及更换衣裳就带春璃到后宫去了,“等会儿我要你睁眼睛你就睁眼睛。”春璃已讨厌走路,自怀孕后,她出现了一些不好的状态。 这第一是嗜睡,春璃能从早到晚在家蒙头大睡,这第二,春璃有了坏脾气,动不动就想发火,怀孕的女子其实都这样,萧祁煜也理解。 “这里是哪里啊?”季春璃问。 “摩珂池。”萧祁煜笑,“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春璃睁开眼睛,萧祁煜站在廊柱旁边笑着,他伸手在廊柱上摁了一个按钮,接着出现了轧轧之声音,似是触动了什么机簧,再紧随而至的是哗啦啦的水声,春璃还未闹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呢,淅淅沥沥的水流已从廊柱两边流淌了下来。 那致密的水花犹如一堵墙一般,一整个走廊都有了珠玉琳琅的声音,原来最近萧祁煜大兴土木,在摩珂池上修筑了一个清凉殿,里头机簧一转,水车会送水到屋顶上,转而水会流淌下来,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春璃感动极了,泪水也涌现了出来,“谢谢你,殿下。” “好了,你以后就在这里,那些宫里的太医也都是老糊涂,有什么事情就让迟美代劳。”这宫里的太医,春璃也的确信不过,迟美虽是乡下的女孩,但手段和心思却将帝京这些供奉甩了八条街。 从第二日开始,季春璃搬到了清凉殿,这清凉殿内凉快是凉快,但却因了贴着水而修筑的,一到黄昏时候就聚蚊成雷,萧祁煜找迟美商量,迟美为春璃做了奇楠香,这奇楠香里头掺杂了一些驱蚊草的粉末,一点起来蚊蚋都隐介藏形。 春璃倒是开心了起来。 第二百零一章:送秘送命 但有人欢喜有人愁,萧逸因不能见皇上而郁郁寡欢,他想要逃离,甚至于有点想念贫瘠的南疆,但没帝王恩准,他连到别处走走都不能。 萧逸想见皇后,想让春璃帮忙安排,但一不见皇后,二不见春璃。自从上一次铤而走险安排了一次后,春璃可不敢故技重施了,皇宫里的眼线多了去了,她和应后盼望的一样,不外乎是希望萧逸能安分守己罢了。 萧逸到帝京的第三十天,没有人过来叨扰了,但萧逸也依旧寸步难行。 而另一边,萧祁祯的飞鸽传书已到,萧子焱得了消息,萧祁祯准备和萧子焱连起手来,将来好里应外合,别看萧祁祯这多年来似乎都在做木工,然而遗留在帝京的人却不少,至于萧子焱的人,那些孓遗生物一般的也比比皆是。 萧子焱已暗暗的开始联络他们,众人自然不怎么看好萧子焱,但他们却知道真正可以和萧祁煜分庭抗礼的只能是萧祁祯。 皇上和萧祁煜都失策了,他们以为萧祁祯这等人是最安全的,但却哪里知道萧祁祯已开始黑化,在不久的将来萧祁祯将会变成和萧逸一般难以对付的角色。 这一晚,皇后到了乾坤殿,皇上看皇后来了,笑了笑,“你最近没有去看萧逸?” “臣妾从没去看过他。”应后一板一眼的回答,皇上冷笑一声,“你让他安分守己,朕如今最怕闹。” “臣妾已说过了。” 两人还在聊呢,庭院内却有打斗的声音,一会儿后,一个刺客被擒拿了,巧的是此刻春璃也到了乾坤殿,最近早晚温差大,春璃晚上这一段时间总喜到前面走走,因到夏季后需调理皇上的膳食,春璃时常过来走走。 一为纳凉,二为了解时局,她从来不是那种两眼一抹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傻女人,到乾坤殿本为给皇上请脉,却看有人押解了刺客进来,那高允之一个大耳刮子就丢在了刺客的脸上,那刺客叫苦不迭。 “外面闹什么呢?”皇上还准备和应后聊一聊,因了刺客一事打算了他的谈兴,皇上不悦的锁眉。 高允之一时半会不能抽身进来,而应后已兴味缺缺,意兴阑珊道:“臣妾知道怎么做,已十九年了,皇上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臣妾告辞。”说真的,在应后的眼中,嘉定皇帝和刽子手没有什么区别,要不是当年他的横刀夺爱,此刻她早和萧逸双宿双栖了。 如今萧逸一入京,皇上就控制了他,看似日日酒食征逐,但应后却明白,萧逸的命运和天子一般进入了倒计时,她现如今希望找机会和春璃、和萧祁煜聊一聊,希望通过他们的手段转圜调和一下事情。 她已不奢望能和萧逸在一起了,但却希望凭自己的能耐,保护萧逸。 “春璃,”皇上十分倚重季春璃,听外面有打斗声,有蜩螗沸羹之声,乜斜了一下春璃“你去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季春璃出去了,看高允之已在上刑,大概那刺客也悔不当初了,高允之是太监里头最狠毒的,处理人的手段层出不群,任谁落在了高允之手中都必死无疑。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啊。”那刺客剧烈的挣扎,大声疾呼,春璃从里头出来,示意高允之丢开那刺客。 但侍卫依旧虎视眈眈,他早被下了武器,此刻面对的凶悍而多的龙禁尉,春璃看那人遍体鳞伤,道:“你什么人,为何要面圣?” “秘密,我有个秘密啊,皇上。”那人大声疾呼,“天下要乱了,皇上,这个秘密您听一听啊。” 高允之当头棒喝,“不得无礼,不得口出狂言!什么叫天下要乱了?” “皇上,皇上啊,求求您见一见我啊,求求您见一见我!”乾坤殿内,天子雷打不动,一点出门的迹象都没有,那人不断的喊叫着,已渐趋声嘶力竭。 此事已交给春璃,静待那人吆喝了会儿,终于安静了下来,春璃这才若无其事道:“够了吗?不够的话继续。” 那人也知今日是没可能面圣了,哭丧了一张脸。 “说吧,什么事情要面君?”春璃追问,那人抬头瞅了瞅春璃,但目光却坚毅的看向地面,“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季春璃,我才不会告诉你呢。” “允之,打入天牢。”春璃才不多话,呵责一声,转而离开了,任凭那人在背后大喊。 从乾坤殿出来,春璃看到了皇后,影后显然是在等春璃,春璃放慢了脚步,凑近应后后,行礼道一声“母后”,应后点点头,着实心烦意乱,“春璃,你和我走一走吧。” 季春璃点点头,两人往前走,春璃步履从容,“母后说吧,有什么要问的?” “春璃,你告诉我,皇上身体究竟怎么样?”应后胆怯的问,在这事上,季春璃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柔声道:“大限将至,快哦油尽灯枯了。”她是确定周边没有什么人才这样说的。 “皇上会将萧逸怎么样?”果然,八九不离十,这才是应后想问的话,自古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而千古来能如应后一般眷恋一个人至死不渝的确乎少,季春璃不但不觉得应后神经质,反而还很崇敬她。 “会杀了他,造成,”春璃看看周边,唯恐身旁有什么偷窥的耳朵,偷看的眼睛,“造成贤王谋杀的迹象。”其实,这是老早应后就知道了的手段,但此刻听春璃这么一说,应后还是感觉恐怖。 “你能不能……”尽管应后的话没说完,然而季春璃已知应后要说什么了,截口道:“娘娘,春璃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那些话不但不敢说也不能说,娘娘口口声声要全心全意去辅弼世子爷,如今是到了帮助他的时候了。” “母后,你们这辈子已没可能了。”季春璃叹口气,她希望应后能明白,自己的话绝非虚言,更希望应后能早点儿接受结局。 云泥异路,兰因絮果,他和她,她和他,仅此而已。 这是他们的命。 “春璃,我将来还有一个秘密要你告诉你,但现在,我要回去了。”应后黯然神伤,春璃本想说两句安慰的话,但看应后大悲无言的模样,春璃决定离开,让应后一人去消化那细针密缕的悲伤。 春璃尚没回去呢,萧祁煜已从乾坤殿走了出来,他问高允之刚刚发生了什么,高允之将刚刚的事说了,萧祁煜摸一摸羽睫,手顺势落在了鼻梁上,“那是个什么人?” 高允之如此这般的描述,萧祁煜听了后微微点点头,大概是鬼使神差了,萧祁煜竟决定到地牢去看看那人。 地牢内潮湿,有水滴滴滴答答,那人蜷缩在湿漉漉的稻草上,好像被打算了脊梁骨的老狗一般,外面沉甸甸的脚步声也没能吵醒他,萧祁煜站在外面,握着红灯笼盯着他看。 监牢内的人这才听到了声音,纵身一跃起来了。 “殿下?” “说吧,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萧祁煜阴翳的眼盯着对方,那男子惶悚不宁,看对方不回答,萧祁煜踱步,“本殿下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你虚耗,明日就会有人来处决你,他们什么都不问,也不需要问,杀你易如反掌,你可不要到时间再想起来说什么。” “殿下,我如若说了实话,您会饶恕了我?”那人恳求,跪在了萧祁煜对面。 “只要是说实话,不但会饶恕你还会送你金银珠宝,本王是说一不二之人,帝京人都知道。”萧祁煜的恩典与言出必践,人人都知道。闻声,那人沉默了,他在思量究竟该不该将一切说出口。 须臾的沉默,那人起身。 第二百零二章:当年之谜 “我是庄妃娘娘的人,娘娘知道一个秘密,娘娘让我告诉皇上,您不是淑妃娘娘的亲生骨肉。”萧祁煜多年来都怀疑过自己的出生,但也找人调查过了,并没有任何线索,如今这么一来,他奇怪极了。 “你还知道什么?”萧祁煜问。 那人翻白眼,摊开手,“就这一句话。”听到这里,萧祁煜哑然失笑,但还是打了个响指,让人将他放了出来,这些人的命犹如蝼蚁一般,说放就放,说杀就杀,那人屁颠颠跟在萧祁煜背后离了地牢。 出来后,萧祁煜也的确给了那人二十两银子送那人离开了。 回西宫,春璃已在家许久了,晚饭也热了一次,但始终不见萧祁煜。他们俩日日都在一起,时时刻刻都希望在一起,按照萧祁煜的规律,晚饭是需和春璃一起吃的,这是雷打不动的习惯。 但今日就奇了怪了,萧祁煜并没有回来,春璃不免焦躁,让紫藤和绿萝分别出去看,两人一个去了乾坤殿,一个去其余地方寻找了,这两人一走,萧祁煜回来了,春璃看萧祁煜已回,笑吟吟道:“今日忙什么呢,才回来?” “也不忙。”萧祁煜有心事,他在笑,但笑的涟漪并没有荡漾到眼睛里,那不过是嘴角一个浮光掠影的痕迹,到内庭后,沉默的用餐。 春璃看萧祁煜心情不好,也不好去问,安安静静的等他开腔,因萧祁煜绷着脸,春璃也吃的不多,而至于那秘密,确乎影响到了萧祁煜的食欲。 看他食欲不振,春璃送了茶过去,这才柔声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能否见告?” “今日有人在乾坤殿外闹,那人落在了你手中,但他没有说那个秘密。”萧祁煜看向春璃,春璃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听萧祁煜这么说,春璃已明白了十之八九,“此人不过一肚子齐东野语罢了,能有什么秘密?” “他说我不是淑妃的孩子。” 淑妃是进宫后第一个怀孕的,也是第一个顺顺利利生了皇子的,但生了皇子后不几年身体就走下坡路了,萧祁煜三岁左右,淑妃就一命呜呼了。淑妃撒手人寰后,皇后娘娘体恤他孤苦无依,过继了他,这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多年来,萧祁煜调查过多次,希望调查到不同的线索,其实不管怎么说,他世子的身份已不可动摇,但萧祁煜总还是希望将自己的一切历史都梳理清楚。 看萧祁煜有追查的意思,春璃只能襄助,“你忙其余事情,这个我来。” 春璃哪里知道,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竟会追查到一个巨大的秘密。 既已经答应了萧祁煜,春璃就要认真去查,她先去了鸿胪寺,调了当年的档案看,很快就找到了和萧祁煜有可能有瓜葛的女子,其实,当年能怀孕并且能顺顺利利诞育孩子的皇妃少之又少,查找了一个来回,发觉萧祁煜没可能是淑妃以外另一人的孩子。 为保证自己查找的资料是天衣无缝的,季春璃甚至于去了敬事房和阿哥所,大家都好奇春璃为何要调取多年前的资料,但大家都很配合。看过了证据,春璃一筹莫展。 从敬事房那边出来,准备回西宫,路上却听到了唱歌声,这声让春璃一怔,“是平湖秋月吧,倒是好听的很。”春璃之所以这么熟悉,实际上和娘亲有关系。 春璃的娘也喜欢这首歌,这是沂蒙小调的一种,哼唱起来很有韵味和节奏感,墙里头有女子的声音,那声音悦耳动听,“同住长干里哦~两小无嫌猜啊!郎骑竹马来咯!绕床弄青梅呢!” 春璃听到这,竟也跟着唱了一句,那院落里的声音逐渐的消失了,接着春璃看到一张脸出现在了墙壁上,很显然,这张脸是那歌唱女子的脸,春璃对那女子一笑,那女子看来你年纪很大了,一双手粗糙的很,发丝凌乱。 衣裳已多年没浆洗过了,脏兮兮的,春璃为她可惜,也为普天下每一个入宫之人可惜,他们的命运从入宫后就改写了,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也是力量的修罗场,在这里,优胜劣汰。 没手段和没心力乃至没后台的人都会如这女子一般。 “那位娘娘,你是皇上的妃嫔吗?你过来,你过来啊。”那女孩朝春璃挥挥手,看季春璃竟似要过去,旁边绿萝一把扼住了春璃的手,用眼神去提醒春璃不可轻举妄动。 据说在后宫里,有一些女子总喜欢研究人的肚子,谁“坏龙种”了,就会成为众人的公敌,绿萝考虑的并不多余,如若这女子想要伤害春璃,机会一抓一大把。 春璃却放心一笑,“姐姐,你又是谁人?” “你呢,你都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我叫季春璃。”春璃人畜无害的笑一笑,那女子在冷宫多年,外面的人和事她一点不清楚,此刻即便是春璃已坦白了自己的身份,那女子眼神依旧有点迷茫。 “你那沂蒙小调好听,我也会一点,但远不如姐姐你唱的动听婉转,你这一展歌喉,就吸引了我,姐姐,你早点儿睡吧,我要回去了,明日送衣裳和吃的过来。” 那女子出溜一声消失了,许久后靠近了宫门,冷宫的门都上了锁扣的,那囚禁在里头的女子都是犯错过的,她们未经许可一概不可出来,一旦出来就触犯了律法。 这些女子也可怜。 春璃看到那友好的手从罅隙里伸出来,尽管那手脏兮兮的,但春璃还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明日且来,这里湿气重,我怀孕了,不能长久在这里。”春璃说话算话,的确准备明日过来看看她。 不但明日过来看看她,春璃也做了一个决定,她过几日要和皇上聊一聊,看能不能把释放了这些孤苦伶仃的女子,这是很困难的事。 她知道这些女子的母家要么权势滔天,要么已覆灭,她们都是政治博弈的牺牲品,他们的命运从来不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那么,选择死亡应该可以吧? 不! 妃嫔自杀,罪加一等!如此一来,这些废弃了位分的妃嫔只能在一个被彻底遗忘了的庭院内了此残生,春璃透过门缝看了看这女子,发觉她不但不丑反而还美的很,如若她营养均衡,面色再白那么一点简直是艳冠群芳的大美人。 但却也仅限于“如果。” “对了,姐姐你是?”春璃扬眉,看着门缝里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我是庄妃,当年我也受宠过。”似乎,“受宠”是后宫里一个女子最拿得出手的事了,庄妃竟还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十二次,十二次呢,要不是皇后毒害我,我那孩子就出生了,皇后啊。” “庄妃?”这是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春璃当初一进宫就听说过“庄妃”,她是所有“恃宠而骄”的妃嫔的“前车之鉴”,当年的庄妃因怀孕后目中无人而屡次的冲撞凤驾,一开始皇后不过警告两句,哪里知道私下里庄妃出言不逊,一来二去开罪了皇后娘娘,以至于孩子也没保住,人还陷入了冷宫。 “季春璃,你去吧,你明日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秘密我不告诉你,就要带到棺材里去了。”庄妃凄凉一笑,春璃点点头离开。 原来是庄妃? 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大概岁月连同这宅院也一起忘记了,如今的庄妃娘娘看起来依旧年轻,但却不光鲜亮丽了,就好像一个粉彩的瓷瓶,上面的图案依旧精巧,但却有了岁月的裂痕。 春璃回西宫,却见萧祁煜在等他,看春璃回来,萧祁煜责备道:“你怀孕了,怎么连时间也不看看,此刻还在外面?” 第二百零三章:拆鱼之头 春璃将自己去鸿胪寺、敬事房、乃至于其余地方的一系列事说了,萧祁煜倒是惭愧了,“我也不过一句话,你就如此忙忙碌碌,倒是让我情何以堪?” “说了会帮你调查嘛,自然会调查。”春璃抱住了萧祁煜。 其实在外面的每时每刻分分秒秒,季春璃脑海中都是萧祁煜,见萧祁煜后,她内心是雀跃的,但表面却看来非常沉稳。 拥抱了会儿,萧祁煜拿掉了春璃头上的柳絮,“风吹柳花满店香。” “吴姬压酒劝客尝,来来来,我也斟酒一杯给你,举案齐眉也。”春璃笑着进入屋子。 第二日,两人各自为阵,春璃看今日闲来无事,回忆了一下昨日的路径,到冷宫去看庄妃去了。 其实庄妃也想不到春璃会来看自己,春璃自然有权利到里头去,太监开了庄妃的门,春璃一笑,“姐姐,春璃来看看你。” “啊,”庄妃欢喜极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季春璃,我还记得你的名字。”两人寒暄了会儿,春璃让绿萝将绸缎和吃的送过来,庄妃那锦衣玉食的生活早断送了,此刻一看这些东西,真正恍如隔世,似打开了和当年的触媒一般。 “真好,真好啊。” “都是给姐姐你的。”春璃送了东西,准备离开,其实一样的东西她还预备了一份,她觉得她是她和舒尔雅和解的时候了,因此还要抽时间去看看舒尔雅。 看春璃似要走的模样儿,庄妃一把将春璃的手抓住了,“春璃,我那个秘密还没告诉你呢,我此刻就告诉你。” “你说。”春璃可不是为这秘密来的,她就是单纯同情这个不见天日且永远也不会见天日的女子,庄妃却不同,她似乎早想将这秘密传递出去了,“季春璃,如今王储是谁,谁要做未来的天子?皇后呢,还在吗?” 已过去了多年,她不知道外面世界是如何的物是人非了,因此开腔问一句,春璃将外面的事情说了,庄妃黯然失色,似乎失落,但却又在情理之中,嗟叹道:“罢了罢了,已如此这般还能做什么?季春璃,萧祁煜不是淑妃的孩子,他是应后的孩子。” “什么,应后的孩子?”这怎么可能? 应后当年也的确怀孕过,但传闻孩子出生后就死了,而间隔了两日左右淑妃却生孩子了,其实,淑妃的孩子后来不也被应后收为自己的孩子了吗?萧祁煜的生身母亲究竟是谁其实也不怎么重要。 但这或许是相对的,春璃感觉不重要不等于萧祁煜自己也感觉不重要。 庄妃告诉春璃,大概是为保护自己的孩子,亦或者出于其余的目的和居心,应后怀孕后伪装“小产”而实际上孩子一生,就保护了起来,三日后淑妃生孩子,那孩子就是萧祁煜了。 春璃好生奇怪,皇后娘娘这七七八八是要做什么?庄妃告诉春璃,此事是她不经意之间听宫女说的,春璃质疑,这皇宫里的流言蜚语多了去了,怎么能信以为真,且宫女最会凭空捏造,但庄妃却告诉春璃,这第一,那说这话的宫女是永安宫内的,当年的永安宫是淑妃的宫。 而这宫女说了这话后第二日就莫名其妙溺水了,至于庄妃为何会落到如此田地,她认为不单单是自己目中无人,还因为她是此事的知情者。 皇后娘娘需要处理的事数不胜数,日理万机,因此将庄妃遗忘在了这里,这一忘就是十九年,春璃听了这秘密,心乱如麻,根据萧祁煜之前的调查,以及皇宫内不胫而走的秘闻,春璃总结出的现象是,皇后娘娘是嫉贤妒能小肚鸡肠之人,为巩固自己的力量,接二连三谋害过不少龙裔。 而怀孕的女子首当其冲自然是皇后娘娘算计的对象,被皇后算计的名单里,其中之一就是淑妃!以至于这多年来,萧祁煜对皇后娘娘恨之入骨,哪里知道在庄妃这里事情衍生出了其余的版本。 春璃再问淑妃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庄妃却道:“她们情同姐妹,情深意笃,后来淑妃莫名其妙死于非命,因事情太蹊跷,人们这才认定了实际上皇后娘娘的好是伪善的面具。” 春璃愈发听愈发感觉复杂,这秘密犹如心头冉冉升起的太阳,她再一次看向对面的庄妃,也真是难得,在这样阴冷潮湿的环境里,她竟还保持着少艾女子的芳华,看起来依旧高贵而典雅,哪里是十九岁的模样? 而伴君侧的那些女子呢,日日伴君如伴虎,劳心劳力不说还要面对各种算计,一开始春璃比较同情庄妃,但这么一想,却又感觉庄妃是幸运的。 “我知道了,和的确是个秘密。”春璃接受了这个秘密,从庄妃这边出来,春璃一口气到了舒尔雅这里,自上一次的事情发生后,舒尔雅已疯疯癫癫,看春璃到了,疯的似乎更严重了一些。 “你不要表演了,我送吃的给你,日后安安分分的好好儿的活下去。”春璃将竹篮子送到了里头,舒尔雅忽然泣涕起来,她的确伪装不住了,“季春璃,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她握着春璃送的枣糕就打春璃,旁边的绿萝早帮春璃挡住了危险,炮弹一般的枣糕砸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坨,春璃转身就走。 “冥顽不灵!”说真的,春璃想调剂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她有一种预感,她将来还是要见舒洱沄的,到时候舒洱沄如若知道自己的妹妹已如此,他们该如何见面? 回西宫,萧祁煜心神不宁,外面飘雨了,但气温依旧没降,看萧祁煜忙碌完毕,春璃将今日的事情说给了萧祁煜听,为表示事情的可能性,春璃道:“她在皇上身旁结结实实伺候了多年,似乎她的话有一定的可信度。” “但抖露出来这秘密,对她有什么好处呢?”萧祁煜问,他决定自己到冷宫去看看庄妃,春璃也好奇,许久后虚弱一笑:“大概,这秘密里头还有秘密,你难道就不感觉奇怪吗?” 的确,萧祁煜自己也感觉奇怪。 第二日,萧祁煜亲自到了冷宫,他鲜少到冷宫来。而帝京的冷宫并非实指有这么一处的宫殿叫“冷宫”,其实一切废弃了的殿宇都可用来做冷宫,萧祁煜让人打开庄妃的门。 “母妃,孩儿来看看您。”萧祁煜恭恭敬敬给庄妃行礼,人在屋檐下,且还想知道更多的秘密,他自然要行礼问安,庄妃背对着萧祁煜,她的身体委顿在桌子上,上半身犹如折断的兰花,右脚抵在绣墩上,左脚却拈弓搭箭一般的扯开了。 这动作好生奇怪,跟在萧祁煜旁边的沈寄已大步流星进入,他可没萧祁煜这么有耐心,他用力拍了一下庄妃的肩膀,但见庄妃已倾斜了过去,倒在了旁边,她右手放在肚子上,左手中握着枣糕。 这枣糕是季春璃昨天送来的,庄妃的眼神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她脸上有青黑色,说明是中毒而死。 但很显然,下毒之人不可能是春璃,有人先一步弄断了线索,沈寄看了看尸体,报出了一个死亡时间,推算起来,庄妃死亡的时间约略是昨天晚上三更天。 因天气炎热,她的尸体还没僵硬。 “查一下,究竟谁来过这里,谁给她下的毒。”实际上,冷宫这里的守备稀松平常,任何人都就能到这里来,因此谁给其下毒了,竟是个没线索的秘密。 第二百零四章:浓淡相宜 春璃期望萧祁煜这一去会得到更多的线索,希望庄妃见萧祁煜后会吐露更多的秘密。萧祁煜走了一小会,凤坤宫那边的嬷嬷到了,说皇后娘娘找春璃。 理由是娘娘“身体不适”,春璃怎么能不去?她到凤坤宫,皇后娘娘已等了一程子了,看春璃到来,应后道:“季春璃,我还要去见一见萧逸。” “不可,母后果真以为春璃长袖善舞?上一次安排您去见他,已是铤而走险,这等事情焉能一而再再而三?”这等事一旦不小心暴露了,危险程度不可思议。 “季春璃,你要安排一下啊。”春璃还是严词拒绝了,实际上不是不去安排,而是没手段没能耐也不敢去安排。 两人聊了会儿,春璃问:“母后,殿下究竟是您的孩子还是淑妃娘娘的孩子,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概应后想不到春璃这么快就调查到了这些,她想要隐瞒,但犹豫了会儿还是长长的叹口气。 “季春璃,我告诉你一个人真相,但目前为止只能是真相的一部分,这秘密一旦走漏了,萧祁煜的前程也就断送完毕了,不但我,连你和姜容喜也都完蛋了。”究竟是什么秘密,可以一次牵涉这么多人? 春璃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看向应后,应后屏退了屋子里的每个人,她坐在八仙桌对面,手握着犀牛角做的杯子,手指暗暗的用力,灵慧的眸子里有了少见的敏感,春璃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许久后应后道:“淑妃并没有怀孕!”最近这几天,大礼包接二连三炸响在春璃的世界,这句话无疑轰炸到了她。 “淑妃是假孕?”春璃有点不可思议,应后道:“淑妃本不能怀孕,她没入宫之前就和我关系不错,入宫后本宫日日照顾她,帮她打败了不少的对手,隔绝了不少的算计,宫里沸反盈天,直到今时今日也还在编排我和她的关系,我今日就明确的告诉你,春璃,本宫和她关系很要好,真正情同姐妹。” “她被人下毒了,但投毒之人不是我,你爹爹写有药案,你可抽时间去看看。”应后这么说,如若是别人,即便是得了药案也未必能出秘密,但春璃就不同了,季春璃对这药案一清二楚。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险乎将其付之一炬,还好萧祁祯为自己保护了下来,春璃决定等会儿回去就看看,但疑窦还依旧在,问道:“但儿臣不明白,好好儿的,为何您要让淑妃假孕呢?” “这你以后会知道,春璃,兹事体大,我连你也不敢告诉啊。”春璃看娘娘如此这般,自然不敢强求。 临走前,没能被应后答疑解惑,心头的疑惑反而是有增无已了。 “殿下的生身母亲究竟是谁?”春璃看向应后,应后再也绷不住了,“如今这秘密早晚也泄漏,与其你们调查,亦或者被人调查出来,不如我告诉你们吧,春璃,我是他的娘亲,如假包换。” 春璃如坠五里雾中,她从未想过现实竟是如此这般,应后看春璃似乎不相信,深入浅出道:“这事解说起来复杂极了,春璃,我只能点到为止,现如今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为他好就成了。” “娘娘没有骗我?”春璃目光研判的盯着应后,应后深吸一口气,微微摇摇头。 季春璃看应后这模样儿,陷入了沉思,春璃带回这个巨无霸的消息,让萧祁煜好半天不能接受,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极端的讨厌应后,他记得很清楚,从小到大,应后处处和自己作对。 但凡是他喜欢的东西,应后一概都处理掉。他记得很清楚,七岁那边,皇上送了一套精美的陶瓷,他是太爱那一套瓷器了,结果被应后“不小心”打碎了,至于年长一点,他应同情一宫女而留下了那宫女在自己殿宇内伺候,结果那宫女被应后打了个要死不活。 凡此种种乱七八糟的事层出不群,久而久之的,萧祁煜即便是喜欢什么东西也不敢露出欣然的表情,渐渐的,他成了一个少年老成而又心如止水的人,不是不喜欢了,而是不敢喜欢了。 萧祁煜哪里知道,应后这可不是真正要为难她,她这不外乎是想要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人世间喜欢的、难以割舍的东西多了去了,但到头来也不过镜花水月、南柯一梦而已。 应后知道,将来如火如荼的斗争里,你死我活的修罗场中,人万不可心慈手软,更不能有物念,这是她在用自己极端的方式来警告人,来传授他这些道理。 她之所以让萧祁煜怕自己,不外乎是让萧祁煜明白,任何看似可靠和不可靠的关系都是权利和利益缠绕在一起的,错综复杂,缠缠绵绵。 但尽管季春林将这消息带给了萧祁煜,在萧祁煜看来,事情依旧奇怪,并且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了。 “娘娘也可怜的很,殿下。”回想应后的前半生,犹如一卷波澜起伏的历史,多少险象环生,多少死里逃生?春璃和应后同为女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女人当是更了解女人的。 萧祁煜倒不觉得应后可怜,追想起来之前的一切,萧祁煜怨恨应后,在他堕入危险的时候应后从未出手相助,反之,应后还在落井下石。 她在冷眼旁观,似乎她盯着他的唯一目的就是看他能不能被其余人弄死,仅此而已。 他到底活了过来。 第二日,应后再一次找了春璃,她这边是盛情难却,春璃自不想联络应后和他见面,那一会面可危险极了。 “季春璃,贤王会造反啊,现如今我要规劝两句,我要让他迷途知返,你别看他被软禁起来了,但他的力量却大的很。”应后陈说利弊,希望能撼动春璃那坚毅的心,春璃已不好拒绝,她也知此事如若自己不去安排,应后还会找其余人去安排。 她自认为,自己的掌控力和应变能力当比一般人强一些,也不知是被应后的深情感动了,还是希望应后能和萧逸再续前缘,春璃只能点点头。 应后大喜过望,“季春璃,我们再聊这一次,等我好结果。” “好,静候佳音。” 流程和之前一样,应后依旧更换了侍女的衣裳,依旧在春璃的掩护下进入了上阳宫,春璃叮嘱:“娘娘,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您多在里头一刻钟,你们和我们就多一刻钟的危险,您把控好时间。” “放心好了,春璃。” 应后进入了上阳宫,春璃在宫门口徘徊,但让季春璃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应后才进入不久,远处就有了一声公鸭嗓的高唱,“皇上驾到!” 春璃机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自嘉定皇帝病入膏肓后已一年多都没出门过了,此时此刻竟忽然出宫了,且还朝着上阳宫来了,难不成有人通报了吗? 宫殿里头的应后和萧逸更是吓坏了,应后哪里知道会如此兵连祸结,她现如今早将一切都置之度外了,唯一担心的就是春璃的安全,她希望春璃能逃之夭夭,这烂摊子她自己来处理。 但季春璃呢,因听到太监高允之的声音,思量了片刻,急忙去迎接了。 “父皇!”春璃给皇上行礼,嘉定皇帝居高临下看了看她,容色不很好,那眼神变得犀利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儿臣过来看看王叔。”春璃硬着头皮说,嘉定皇帝瞅了瞅春璃,倒没责备,似乎季春璃出现在这里也不是让他意外的节点。 “到里头去吧。”皇上指了指上阳宫。 第二百零五章:御赐玉壶春 季春璃只能跟在背后,她示意绿萝和紫藤去搬救兵,但绿萝和紫藤才一转身,嘉定皇帝旁边的俩龙禁尉已持剑靠近,那两人表情凶狠,被这俩凶顽之人一瞪,绿萝和紫藤只能退下。 完蛋了! 春璃心乱如麻,这上阳宫是专门修筑出来软禁萧逸的,这么说吧,这上阳宫的地下坚硬无比,一没地道,二没门户。至于躲避的地方就更少了,应后鲜少到这上阳宫里来,如今也是两眼一抹黑。 她本不会武功,躲避起来更显困难。 “阿应,不怕,不怕。”外面已灯烛荧煌,眼瞅着皇上和高允之等一群人就要到了,扈从很多,从凌乱而杂沓的脚步声就能听出来。 “萧逸,是你害了我,你也葬送了煜儿,我之前就说过要你不要犯上作乱,我总会未雨绸缪,你偏不听,你不害了我们,你还将季春璃搭了进来。”应后凄凉的叹息,她看了看周边,发觉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避。 “这里,桌子下面。”萧逸指了指八仙桌,那八仙桌上有一圈金丝绒的桌布,如此一遮蔽,里头人可以偷窥到外面的一切,但外面人却不能到里头,大概皇后娘娘前脚进入,皇上等人后脚就进来了。 皇上进来,萧逸急忙去迎接,单膝跪地,两手抱拳。 春璃一进入就转动了一下眼睛,她那慧黠的眼骨碌碌的在内室睃视了一圈,轻而易举就看到了应后露出的衣裳,那裙摆犹如狐狸尾巴一般从八仙桌内暴露了出来,而八仙桌内的应后竟是完全不知道。 “皇兄怎么有闲工夫到这里来?”萧逸没话找话,他有点紧张,额头上的汗水争先恐后。 “朕特特来看看你,今晚月光很好,朕是路过这里,看你这里灯火辉煌,知你没睡,就过来看看你。”皇上微微笑了笑。 “王弟,陪朕喝杯酒吧,春璃,你来斟酒。”皇上不由分说已靠近了八仙桌,他明明看到了皇后娘娘的裙摆,但却视而不见。 高允之搬了一把绣墩,青花瓷的绣墩压在了皇后娘娘的裙幅上,这时候里头的皇后才感觉不对劲了,接着她听到了皇上的声音,看到了一双一双逐渐安放在八仙桌两边的脚掌。 “春璃,你怀孕了,也不要站着了,朕赐座给你。”皇上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季春璃点点头,硬着头皮坐下。 自古来皇帝之心不可测,我朝天子更是天心九重,他做事情从来不循规蹈矩,以至于这局面一打开,春璃就发觉自己完全不能预料下一步天子要做什么。 高允之送了酒水过来,那是帝京常用的玉壶春壶,酒壶是白瓷的,上有开窗,画青山绿水,风景疏朗,酒杯上也有同款的图案。 “春璃,给父皇和你王叔斟酒。”皇上四平八稳大马金刀的坐着。 春璃起身,盈盈然对两人行礼,完毕后才握着酒壶斟酒,但接下来让春璃意料之外的现象发生了,同样是从一个酒壶内倒出的两杯酒,一杯纯澈透明,一杯却带着点儿杏黄色,春璃看酒杯,酒杯却一样。 皇上握着颜色洁白的那一杯,“朕已许久没和你聊过了,今日朕只感觉身体好了,听说你最近日日都在找朕?” “皇兄。”萧逸握着酒杯,准备饮酒。 春璃看那酒水颜色不对,心头有点胆怯,她想提醒一下萧逸,但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 “你自回来后,就心情不好,对吗?从小,你喜刀枪棍棒,朕喜子史经书,后来父皇安排你戍边去了,朕做了天子,这多年来,你总耿耿于怀,朕这天下,如若交到你手中,你定会治理的更好,对吗?” 皇上直来直去的问,这句话问的难堪,顿时让气氛急转直下。 “皇兄,臣弟不敢有觊觎之心。”终于,萧逸在犹豫中缓慢的开口了,皇上听萧逸这么说,嘎声一笑,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酒。 自皇上生病后鲜少这么酣畅淋漓痛饮,春璃看到这里,倒是为天子的龙体担忧,至于对面的萧逸,他在沉思默想。 “春璃,斟酒。”皇上命令。 春璃斟酒,第一杯和第三杯的酒水是雪白透亮的,而偶数…春璃不敢去想。 她哪里知道尚宫局有人会做转心壶,这转心壶的绝妙之处在酒壶之下。 同样一壶酒,分为无毒和有毒。 在中京,不少人都死在了这种算计之内,春璃已看出问题出在了酒壶上。 “你如若果真对朕这皇位没觊觎之心,朕一召见你,你该马不停蹄就到帝京的,但你呢?萧逸,”皇上起身,看向窗外,窗外已迎接来了全新的夜色,宝石蓝的天空上点缀着一些莹莹烁烁的星星,一闪一闪,“你却推三阻四,如若不是春璃提醒朕用四皇子做诱饵,朕如何能引蛇出洞呢?” 听到这里,季春璃心一凛,皇上啊皇上,你为何要将这事说出? “春璃机关算尽才赚了你到帝京啊,如今你来了,朕也安心了,实话说,朕对边塞没有什么野心,朕不过想要稳定你,稳定政局!但你们呢,你们体悟过朕的良苦用心了吗?朕虽然不想要边塞,但边塞却是朕东胜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朕的就是朕的。” “萧逸,”皇上回身,手掌落在萧逸的肩膀上,萧逸打了个寒噤,“你说对吗?就譬如朕的人,你想要染指就不成,会玉石俱焚呢。” 重头戏到了。 “喝吧,朕这杯酒是为你准备的。”皇上示意萧逸喝酒,萧逸也知这杯酒喝了后自己就要完蛋了,现在他有点后悔自己让应后担心了,如若自己入京后就安分守己的生活,亦或者至少伪装的安分守己,皇上也不会如此变本加厉。 终于,应后最担心的状况发生了,桌子下面的应后虽然不能看到外面正在发生着什么,但从她们的交流,从众人互相的、各自的动态已猜想到了什么,她虽然不知道转心壶,但却知帝京那层出不群的阴谋和算计。 “喝吧,朕一定会答应你,照顾好你最喜欢的人,你最关怀的人。”皇上看了看八仙桌,提醒萧逸。 萧逸想不到,他和应后的缘分竟是亲手被自己给葬送掉了,他握着酒杯,准备一饮而尽,八仙桌下的应后已紧张极了,她心头憋着一股气,她决定此刻就现身,罢了罢了,他和萧逸活着不能在一起,难道连死亡都不能选择了吗? 就在应后准备起身的时候,门口有了脚步声。 “是煜儿到了吗?”皇上问,门口的萧祁煜已走了进来,他完全不知道这里在发生什么罗生门,皇上差遣,他不得不来。 看萧逸准备喝酒,萧祁煜似乎明白了什么,之前皇上就和自己聊过,万不得已的时候当选择提前牺牲萧逸。 “但愿皇上您说话算话。” “朕是真龙天子,自然一言九鼎。”皇上催促萧逸,“喝吧,快喝。”萧逸握着酒杯终于要喝了,春璃却“哎呦”了一声,她身体倾斜,这剧烈的妊娠反应就犹如被人暗算了一般,萧祁煜急忙去搀扶,结果春璃“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酒具。 那酒壶落在地上应声而碎,内部结构已一清二楚,有人瞠目结舌,倒是季春璃和萧祁煜等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 春璃看向地面,四分五裂的酒壶,一半里头是纯澈晶莹的透明酒,但一般却泛黄,秘密已一目了然。 “春璃,煜儿,你们暂且退下,朕要和王兄聊一聊。”一切都到了八字打开的时候,春璃有点懊丧,其实她已经看出了萧逸对应后的爱情是真实可信的,是历久弥新二人居高不下的,是纯洁善良并且随时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第二百零六章:三人行 而皇上呢? 这多年之前,皇上仅仅将应后当做了博弈的棋子,冲锋陷阵的武器,他哪里对应后有过真心实意?但一切在萧逸这里就完全不同了,他尊重她,喜欢她,同情她,从未嫌弃过她。 春璃决心搏一搏,为他们那日薄崦嵫的爱情,也为一种对爱情的信仰。 “父皇,您有尺幅万里何故还在意弹丸之地,那些你手中握着的,早已不是您需要的,您想要的,不如就放了手让她去吧,儿臣相信,有人会对您感恩戴德,此乃两全其美的事啊。”春璃语出惊人,萧祁煜瞪圆了眼睛。 皇上可不是什么善茬,能和皇上这样刚的人,帝京除了春璃不会有第二人,十年前,皇上喜欢的妃诞育了一个龙种,那孩子粉妆玉琢乖觉可爱,红粉一般的脸犹如无暇的白玉一般,但才三五天,这孩子就夭折了。 从哪以后,天子郁郁寡欢,罢朝许久,有尚书看天子这模样,劝谏曰:“吾皇怎可因噎废食,皇子已和您天人永隔,如今还请您节哀顺变啊。” “你要朕不伤心?朕如何能不伤心?那死了的是朕的亲生骨肉啊,朕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要朕节哀顺变?”皇上反驳的尚书哑口无言,随后竟下了一道昏庸的圣旨:“来人,将尚书大人的孩子杀掉。” 或许此事是***,此事以后,皇上更喜欢无端端乱发脾气了,如今春璃竟硬生生触了天子的逆鳞。 “朕的始终是朕的,永远是朕的,春璃,你知道吗?”嘉定皇帝眼死死的盯着春璃,春璃感觉到了危险,他用眼神在警告她,但春璃依旧不卑不亢,“皇上,这就如同锦上花,多一点少一点什么区别?您的锦上花却是人家的雪中炭啊。” 春璃雪白的手落在了肩膀上,他拿掉了垫肩上的一串珠花,那衣裳并没有因缺少一串珠花而不美观,皇上叹口气,“退下!” 那声音已是怒斥了,春璃并不敢继续逗留,她看了看八仙桌下应后的衣裳,心头为其默哀,皇上就好像一个冥顽不灵的老农,他自私自利到宁肯自己的果蔬吃不完腐烂在田间地头都不能施舍给奄奄一息的过路人。 如若刚愎自用的天子能顺水推舟将应后舍给萧逸,让萧逸解甲归田,自己百年后让应后以“守陵”为理由和萧逸隐姓埋名双宿双栖,春璃相信,一切定会另当别论。 但今上呢,他虽然一点不爱应后,但却要将应后捆起来,与他同生共死。春璃想要据理力争,但萧祁煜已嗅到了危险,空气在这一刻变得莫名凝重,萧祁煜唯恐过犹不及,拉了春璃从里头出来。 出上阳宫,春璃却为萧逸捏了一把冷汗。 “幸亏刚刚你来了,不然王叔已死于非命。”那一杯毒酒已经送到了萧逸嘴边,萧逸只要一喝,此刻早一命呜呼。 “不,春璃,据我看,父皇更多是在试探他们,二来,他并不敢轻易弄死萧逸,毕竟萧逸背后还有其余的力量。”萧祁煜推理的正确,但春璃惴惴不安的看向了背后。 “好了,春璃,你竟为了他们连命都不要了吗?值得吗?”萧祁煜拉住了春璃的手,在此事上,春璃和萧祁煜有分歧,春璃希望看到两全其美的、花好月圆的结局,但看得出萧祁煜是静观其变。 所谓知己知彼,将心比心,春璃站在萧祁煜的角度设身处地一想,其实也完全理解萧祁煜,但到底还是有点微微的失落,她并没有走,而是站在这里等,等里面的变数。 春璃和萧祁煜退下,嘉定皇帝这才看向萧逸,“萧逸,你回来了,朕欣喜若狂!朕多希望你笑纳了朕对你一切的安排,朕给你如花的美人,你视而不见!朕让你住这金碧辉煌的上阳宫,你视如敝履,而你的东西你却敝帚自珍,朕看你是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朕还不如就一把火烧掉了这里算了。” “皇兄,臣弟错了!”萧逸知皇上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嘉定皇帝面前,然而就在此刻,八仙桌下的应后再也忍不住了,她悲恸的哀嚎了一声,闪在了萧逸面前。 “皇上,是臣妾不守妇道,您要杀就杀臣妾吧,求求您饶了萧逸啊。”应后悲痛欲绝,悔不当初! 当初,她不该不听春璃的话,如若她不执意让春璃安排自己到这里来就好了,当初,她应该伪装的心如止水,对萧逸的到来不闻不问,现如今一切却成了这模样。 皇上居高临下盯着他们,“阿应,你果真以为朕没喜欢过你吗?朕多少次想要靠近你,而你呢?你温暖过朕吗?朕早知你们两情相悦,但朕也喜欢你啊,你当初为拒绝朕和你欢好,你画了半面妆,从那孩子小产后,十八九年了,朕再也没握过你的手。” “朕对你是越来越陌生了,亦或者说,朕压根就没了解过你!阿应,朕是要死了,但朕也要为自己料理一下身后事啊,朕有朝一日撒手人寰,萧逸定会造反,如今你们自己选择吧,你和他,究竟谁活下来,谁奔赴黄泉去?” 不得不说,他们两人的关系,让皇上羡慕嫉妒。嘉定皇帝多年来虽然和应后生活在一起,但他和她“同床共枕”却是“同床异梦”,而萧逸就不同了,他们虽然被千山万水阻隔开了,但他们之间的情感并没有因为遥远的地理而疏远。 他们是谙熟的,他们的见面,投射在对方身上的视线,柔情款款,而应后对他呢,冷厉而凉薄。 “皇上,您杀了我吧,这多年来我都身在曹营心在汉,您杀了我吧。”应后痛哭流涕,为保全萧逸,她什么都心甘情愿。 “阿应,你要朕杀了你?”皇上似乎不情愿相信,那双眼骨碌碌的转动了一下,“你要朕杀了你啊,为了他?” “皇兄,是我恳求季春璃见一见皇嫂,事情都是我的错,冤有头债有主,还请您处决了臣弟吧,臣弟这就写一封书信回去,他们永远都不会闹到帝京来的,皇上。”萧逸已在寻找笔墨纸砚了。 就在此刻,皇上忽而咳嗽了一声,那咳嗽声逐渐剧烈起来,接着他那高大的身躯已倒向了萧逸,萧逸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去搀扶,“皇兄!” “萧逸,为帝京黎民百姓,你不该让他们作乱,你们的兵铁蹄一到,帝京的黎民百姓将怎么样呢?萧逸。” “是,是,臣弟这就写信。”此刻,他们明明可以弄死皇上,但萧逸却谅解了之前他对他做的一切,看皇上痛苦,萧逸也一般的苦楚。 至于应后,在刚刚嘉定皇帝激动的剖白里,她隐隐约约也明白了一切,原来嘉定皇帝对她也葆有情感,并且那么多年。 等高允之送了皇上出来,夜已泼墨一般的了,春璃本以为今日上阳宫内一定会发生血案,萧逸和应后定会凶多吉少,但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三个人温暖的和解了,萧逸甚至写了安民告示,而皇上呢,激动过后迎来的是退潮一般的疲倦,他被送到了乾坤殿,春璃负责看皇上的身体,发觉皇上身体还算好。 今日发生的一切,确乎让人匪夷所思,等皇上离开,第二日高允之送了几个女子到上阳宫,“皇上的意思,贤王可任意挑选让她们留宿,明日还送好的来。”可怜了这些孤苦无依的女子。 第二百零七章:不知心 萧逸为表示自己已释怀,展开了一段醉生梦死的生活,她和这些女子逢场作戏,而这些女子还需将萧逸做了什么如实的汇报给天子,事情看似不了了之,但春璃却知道,埋下的是更大的雷。 这日春璃腹痛,这一次的腹痛持续的时间很长,如若再往后推两个月,春璃几乎以为自己要临盆了,时间恰巧不对,绿萝看春璃情况不好,找了迟美来看。 迟美这一看,道:“不顾是岔了气罢了,休息休息就好了。”在这帝京,春璃信不过太医院那些人,那些人虽饱读诗书,但却是纸上谈兵的赵括,真正让他们治疗疑难杂症,他们一个个手忙脚乱,弄不出个所以然。 但迟美就不同了,迟美的临床经验比任何一个年高德劭的医官还丰富的多,开了安神药后伺候春璃吃,吃过后,春璃慢慢儿闭上了眼睛,绿萝屏退了屋子里其余的侍女,让大家离开。 紫藤送了冰块过来,将之放在窗口,燥热的风一吹,冰块就融化了,且将一股幽凉之气息送到屋子里,紫藤看迟美似乎在发呆,送了莲子汤给迟美,“这是冰镇的,迟姑娘,尝一尝?” 迟姑娘?她才不要做迟姑娘呢? 从没落了的舒尔雅身上,迟美同样也看到了被不公平的命运笼罩的自己,她担心极了,然而那一块阴云却好像如影随形,就那样无时无刻跟着自己移动,吃了一口莲子汤,发觉清凉可口,笑道:“你们娘娘用的东西到底金贵,连莲子汤都和别处的不同,让人好生回味无穷啊。” “不瞒你说,这莲子可不是在太液池采出来的,在朗润园有个不大的湖泊,那地方通风、日照也充沛,里头的莲子啊一个个龙眼一般的大小,且还饱满,吃起来香馥馥的,至于烹这莲子汤,还是从龙虎山送来的甘泉呢,能一样吗?”话说到这里,紫藤又不免虚荣。 她能得到春璃的赏识,能重新被起用,并且逐渐成为了这宫里的一把手,自然是开心,但凡是季春璃的吃穿用度,紫藤无不一清二楚。 “迟姑娘,您也算是托福了,多吃一点,您临走前奴婢送您一些莲子。”迟美柔柔一笑,她知道春璃和迟美的关系,因此自作主张。 但迟美听到这里,却淡淡笑了笑,“我吃一般的就好。” 那句话接的有点硬,饶是不通人情世故的紫藤也感觉到了来自于她的戾气。 紫藤无疑是为迟美好,而迟美呢,她觉得因了自己那不尴不尬的身份,连一个奴婢都瞧不起自己了,她愤懑极了,饶是在吃茶,但心却早到九霄云外去了。 “赶明儿,我要你们这些臭裙七窝八代都毁于一旦你们才知道我的厉害!”迟美吃了茶后悻悻然离开了。 这日,春璃有点不舒服,一整天都懒怠动,在宫里翻来覆去,一开始侍女等还以为妊娠反应,后来发觉情况不对劲,好在春璃自己是女官,这一看发觉自己中毒了,但却不知道究竟何人通过什么渠道给她下的毒。 “是红花。”春璃咬着牙起身,能在她身旁伺候的不过绿萝、紫藤等几个人,这几个人从来和春璃十分要好,她们几个人怎么可能给季春璃下药,萧祁煜回来后立即下令彻查,结果在饭菜里发现了一些红花。 大家都竭力的解释,事情没调查出个子丑寅卯,阖宫人倒是互相怪怨,互相指摘起来,春璃看继续调查下去只怕情况会一团糟,索性不了了之。 但毕竟还是多生了一个心眼儿,西宫的气氛陡然下降到了冰点,春璃看了看紫藤和绿萝,“论理,你们也知道,除了这等事本妃这西宫内外一概人都要更换的,但本妃怜惜你们,你们跟着我已多年了,出来这等事谁也不情愿,我依旧还留用你们,但你们却也要注意点儿,这等事还能发生第二次吗?” “依照老奴看,”王振从背后出来,苍老的声音有点疲倦,但那双眼睛却带着精光,“最近不如就杜门谢客吧,唯有这样才能保全啊,娘娘,我们西宫内的侍卫、侍女等都太少了。” 听王振这么一说,春璃屈指一算,也不觉暗暗的心惊。 是啊,侍卫除了沈寄沈离等几个信得过的,竟是没一个新人还候补,至于太监、嬷嬷和侍女等,自“连翘”离开后,竟是一蟹不如一蟹了。 之前大家还埋怨连翘做事情精细而古板,后来一回想才知道连翘的厉害,至少连翘做奴婢的这八个月内,类似的事情竟一桩都没有发生。 此刻出了这等事,她们倒是怀念起来一板一眼的连翘了。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春璃咂嘴。 “娘娘,”第二个发言的是绿萝,绿萝指了指紫藤,“更换掉紫藤吧,日日伺候你的都是紫藤,您非说她已经洗心革面什么痛改前非,但在奴婢看来哪里此事和紫藤一定有关系。” 这也就是春璃不情愿就此事继续调查的主要原因了,她比较讨厌内讧,拢共他们阖宫信得过的就几个人,还要落井下石吗? 固然绿萝的怀疑不多余,但春璃依旧还是希望绿萝不要如此,“事情都没调查端正呢,就在这里言之凿凿了,你刚刚不也说了,她日日都在伺候本妃,如若她果真想谋害本妃,手段和机会多了去了,非要在这个时候下红花给我?” 在季春璃,她是比较相信紫藤的,听春璃代紫藤辩驳,紫藤憋着嘴差一点就哭了出来,看紫藤要哭不哭的模样,春璃沉声道:“我相信你,但今次出了这等事,一视同仁,大家都值得怀疑,握着西宫是不太平了。” “呜呜呜。”紫藤哭了。 旁边的绿萝却怒了,皱眉道:“你且哭哭啼啼,真要命,到底有什么好哭的呢?” 春璃唯恐他们继续闹,道:“好了,都少说两句,以后注意点儿就是,让下毒的人知道我们竟这么闹,人家还不知道多开心呢。” 春璃低眸,命令她们起来,几个人陆陆续续起来,王振道:“老奴还检查检查屋子,听说有一种毒药了热气就会挥发,扩散起速度快得很。”王振率了几个信得过的心腹之人去检查了。 她看向紫藤和绿萝,问:“最近还有什么人来了,什么人送了礼物过来,内务府那边呢?送的礼物可都盘查过了吗?”发生了这等事情,自然要追根溯源了,春璃这么一问,大家都冥思苦想。 “容妃娘娘那边送了东西过来,但不是吃的,是小孩儿的衣裳。”许久后,绿萝说了一句,季春璃听到这里,微微点点头,“容妃娘娘怎么会害我,她的后半生还指望我呢。” 春璃想到了容妃那一双水濛濛的忧伤的大眼睛,“紫藤,你呢?你有哦什么怀疑的对象你说出来,今日可没栽赃嫁祸的嫌疑,刚刚本妃已说了,证据没拿到之前,人人都可能是下毒的那个人。” 为表示她的一视同仁,她的“一碗水端平”了,春璃又道:“实话说,我还以为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到里头去的毒药呢。” 日日都在吃东西,都没有什么问题,检查毒的过程并没有蠲免,那毒是如何进入饭菜里头的,春璃摸一摸自己的指甲,这是她思考事情时的习惯性动作。 紫藤思忖了许久,怯生生的弱弱的开口:“娘娘,您、您说有没有可能是迟姑娘啊?” 第二百零八章:美不为美 “迟美?”旁边的绿萝冷笑,“你看看你,你又要胡言乱语瞎说八道了,怎么能是迟美?真是张冠李戴为自己洗清嫌疑。”第一个反驳的不是春璃而是绿萝,春璃看了看紫藤,柔声道:“迟美是我心腹之人,我信得过她,现如今一想,说不定那人正是借这红花来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呢。” 春璃这么说。 但季春璃做梦都想不到,的确是迟美给她下的毒,并且迟美已不是一次两次给春璃下毒了,春璃一来是医官,比一般人身体要好一些,二来也是运气好,妊娠期间春璃经常呕吐,一来二去的吃了的也都吐出来了,能有怎么要命? 正在百思不解难解难分的时候,长宁宫那边的姜容喜到了,容妃和春璃已许久没见面,她也是听说了事情后才过来的,见了春璃后,春璃道:“没事儿,倒是惊动了母妃您过来?” “春璃,我倒是怀疑一个人。”别看姜容喜大门不出,但姜容喜对很多事都冷眼旁观,不敢说了如指掌,但猜测的也八九不离十,春璃道:“母妃畅所欲言就好。” 姜容喜将迟美的名字说了,且告诉春璃迟美行动诡异,经常一个人鬼鬼祟祟到冷宫去,看那方向似乎是去看舒尔雅去了,但季春璃却从未怀疑过她。 姜容喜道:“母妃可不是为脱罪而来,实话说,我还以为是我不小心送了不干不净的东西过来,但实际上我唯恐送了不好的东西,因此日日在注意着,吃的用的都检查过了才送过来的。” “瞧瞧母妃说的什么话,这芝麻绿豆一点的事情倒是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罢了罢了。”春璃不想追查下去了,倒是弄得杯弓蛇影的。 倒是姜容喜,此刻给季春璃出了一个好主意,春璃一听,打算第二日和萧祁煜商量商量。 此事算是不了了之,但从那日以后,人人都严格的检查起来,务求从上到下每个人入口的一切东西都一干二净。 第二日,春璃准备和萧祁煜聊一聊未来的计划,这计划是关乎下毒之人而制定的,如若实施的好,那人一定会暴露出来。但春璃今日竟没能找到萧祁煜,伺候萧祁煜的沈寄早早的回来,对春璃道:“乾坤殿那边还有公干,殿下一时半会只怕回不来了,殿下云,要娘娘您早点儿休息,勿念。” 一句“勿念”说来简单,但实际上季春璃自从嫁给了萧祁煜后,两人几乎都在同床,今晚她势必孤枕难眠。 而今晚,另外的事情也发生了,因贤王身体不适,找了医官来看,那些医官都没什么正儿八经的本领,闹了一把,看不出个所以然。 乾坤殿内,高允之道:“贤王的性命也是重中之重的事,如今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不好,只怕还要找人过去看看。” 遇到这等棘手的事,在内宫一般都是找季春璃在春璃,然春璃如今怀孕了,她寸步难行,而季春璃最近中毒一事阖宫也人尽皆知,为避嫌,西宫已不和其余人往来了。 皇上有点愕然,“搀朕起来。” 高允之急忙去搀扶,皇上起来后,转动了一下眼珠,从高允之手中将茶水接过来,呷一口后慢慢儿思量,“你说该不会有什么阴谋?朕最近脑子不够用了。” “这不好说,依照老奴看,不如找个信得过的医官过去看看。”两人合计了会儿,发句而从上到下都不怎么信得过,再不然拿些医官也没什么真正看病的本领,倒是怕耽误了贤王的“病”。 “不如让迟美去看看?”迟美和春璃是同盟也是同门,之前迟美刚刚进宫春璃就给皇上介绍过,皇上这才回到季春璃乃博采众长之人,她还承袭了迟美舅舅那一派。 很快迟美就到了上阳宫,从上阳宫出来,迟美去见天子,皇上躺在龙床上,似乎已气息奄奄,迟美也不敢问,跪在纱帘外。 她隐隐约约能看到里头的轮廓。 皇上盖着厚重的被子,这明明才刚刚入夏啊,天子已这么体虚了吗?迟美早听说皇上乃是不治之症,连季春璃都束手无策的病,只怕任何人都无计可施。 “皇上?”迟美身体前倾,眼眺望了一下纱帘内的轮廓,似乎云榻上有了一声慵懒的回应,但又似乎一切仅仅是幻觉,谁知道呢? 纱帘打开,高允之从里头走了出来,这老太监和其余太监不同,在宫里,太监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懒洋洋,一个个走起路来都卑躬屈膝,有点要死不活,唯乾坤殿内的太监总管高允之,他一反常态,后背笔挺,趾高气昂。 从纱帘内出来,高允之咳嗽了一声。 迟美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偷窥了,她急忙瑟缩了一下。 “迟姑娘,皇上准允您起来说话。”高允之微微咳嗽,迟美点点头,胆战心惊起来,她的衣袖中似乎有什么秘密,她的右手保护一般的遮蔽在衣袖旁,让人不免想入非非。 但高允之却忽略掉了这个,高允之道:“贤王是真的病了,还是在伪装?”这句话问的太只算了,可谓口无遮拦。 迟美尴尬,只感觉似乎有什么炸响在了脑子里,嗡的一声,迟美许久才恢复过来看,“这不是装病,是水土,贤王从南疆过来,如今到中京,食物口味上、风土上,这都要换一换,臣到的时候,贤王上吐下泻,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病,水土不费罢了。” 听到这里,高允之点了点头,他道:“迟姑娘看着咱家眼睛说话。”迟美抬头,发觉高允之的眼狠戾而幽冷,深邃极了,那是一双可以甄别答案的眼。 还要迟美并没有什么破绽,一切算是过去了。 高允之匆忙进入纱帘内,凑近了云榻,轻声细语了两句,这才从里头出来,老高这一出来顿时变了模样儿。 “皇上说了,最近辛苦迟姑娘才贤王那边伺候了,定要让贤王好过来,迟姑娘听清楚了吗?”迟美闻声,怏怏不乐的点点头。 迟美从乾坤殿出来,转而去了其余的地方,她见了一个羽林卫,将一个密封起来的竹筒交给了那人,那竹筒不但密封起来,上面还打了一个火漆,这么一来任何人如若打开都会偶痕迹。 “这就送过去?”黑暗中,那羽林卫首领的声音干巴巴的。 “八百里加急,阅后付丙,注意不要让季春熙看到了。”她们不是上下级,仅仅是合作关系,而竹筒内的鸡毛信实现网写给萧子焱的,贤王自然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 上一次,他已经深深地感觉到了皇上的嫉妒和而已,他清楚的很,只要稍微有一点让皇上不如意,皇上就会消灭她。 而至于应后,应后的计划不算天衣无缝,甚至于她的计划是错误的,是消极的。 之前迟美已借故到上阳宫来过了,她无论到哪里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怀疑,她第一次去找贤王,就带过去了萧子焱的话,萧子焱自然希望贤王可以和自己连起手来,至于萧祁祯,他现如今也已到南疆去了。 “现如今王爷只有合纵连横才能保全自己,王爷如若不和朝廷对抗,皇上就要反噬您了,届时,您这一辈子劳苦功高都变做身败名裂,贤王,您要好好的想一想。” “你呢,你是谁的人?”贤王很奇怪,萧子焱为何派遣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来说服自己,并且,据说萧子焱和迟美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一个私交都不怎么样的说客,自然让贤王怀疑。 第二百零九章:可恶男儿心 “我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到时候我自然会拿到,你何苦问东问西弄得一清二楚?”迟美脾气上来了,怒喝了一声。 第二日迟美到来,依旧长驱直入,这一次不同上次,她送来了几封信,一封信是萧祁祯的,一封信是萧子焱的,一封信是萧曾于的。 这三封信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他们都有互相联合的意思,这一次贤王才开始相信了迟美,至于第三次,是贤王自己安排的,他现如今被幽闭了起来,是时候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了。 皇上快龙驭宾天了,待到天子撒手人寰,自己一定要去陪葬,一想到命运和自己开的这么老大一个玩笑,贤王一时之间竟有点难以接受。 因此,在他看来,不是他要“反”,而是时势造英雄,而是帝王在逼他造反,他并没有办法。 贤王做好了造反的一切准备,这才写了一封信交给了迟美,那封信八百里加急,第二日就到了萧曾于和萧祁祯手中,自萧祁祯离开中京后,早变成了恶贯满盈的伪君子,他并没有剥夺萧曾于的兵权,甚至于看似不闻不问。 萧曾于和萧祁祯有一样的目的,因此两人臭味相投,很快就合作了起来,虽说这萧曾于是贤王收养的孩子,但却是出了名的孝子,一看贤王的信,知贤王被幽闭在了上阳宫,一颗心撕裂一般的疼,恳请萧祁祯帮助自己救爹爹。 “不要着急,此事需慢慢儿去安排。”这事情安排起来手续比较多,过程也比较复杂,的确困难。 萧曾于看萧祁祯并无伤害自己的意思,反而是各处都为自己在着想,而至于贤王,他也写信让他们兄弟连起手来,因了这个,他们倒是合二为一了。 迟美跋来报往,任何人都不会看出问题,连萧祁煜等都想不到迟美黑化了,至于应后,她满以为自己的话萧逸已听了进去,这日眼看迟美从那边出来,立即宣召。 迟美奉诏,到凤坤宫后,和应后这么一聊,听应后的意思是一点不希望萧逸乱来了,其实萧逸也希望他们计划是跳过应后的,等一切大功告成的时候,他自然会让应后明白自己的努力。 皇权? 不,不!这从来不是萧逸想要的,萧逸要的无非是一段温暖而安全的稳固关系,这关系是势均力敌的,是一对一的,而不是三人行!他从入京后被囚禁的第一天开始就岌岌可危,燕巢幕上,他知道,皇上一旦驾崩,自己也要完蛋了。 但萧逸却无能为力,应后这边有安排,此刻一听萧逸安分守己,很是听话,她才开心了,丹凤眼内都有了轻柔的涟漪,“那就好,本宫就怕他积重难返,积羽沉舟啊。”应后摁压了一下眼角。 迟美发现,在应后的眼角上,竟有若隐若现的荧光,这女强人,这钢铁一般的女子竟被七情六欲弄的潸然泪下了,可见感情是最害人的东西。 迟美一想到感情,蓦地就想到了和自己有隔膜的,将自己看作妹妹的萧祁煜,萧逸能为自己喜欢的人背叛天下,和全世界为敌,但萧祁煜呢,他竟是一点都没有看自己。 甚至于这一辈子也不会看自己一眼了,一想到这里,迟美的心凉飕飕的,犹如被乱箭射了个千疮百孔。 “之前你说的那个计划,如今那药可调的怎么样了?”应后的计划是:天子驾崩后,势必会让人送毒酒给萧逸,而“风烛残年”的应后呢,她势必要去守墓,在她临走前,让萧逸吃假死的药水,而后两人离开帝京,笑傲林泉,过隐姓埋名的生活。 “这药还需春璃去做,但还需要一段时间,我还需和她讨论讨论。”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本宫相信你们。”应后倒感觉稳操胜券,十拿九稳。 另一边,春璃也听说了萧逸生病的事情,又听说是无关痛痒的“水土不服”,也就没过去看,而到第二日,萧祁煜终于有时间和春璃单独相处了,吃了晚膳后,春璃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萧祁煜。 萧祁煜一听,皱眉道:“如此说来,你要到翠微山去一段时间了,那行宫荒僻的很,已许久没有人去过了,只怕不安全呢。”原来,这建议是姜容喜给她的,姜容喜的意思,到外面后更可认真的观察他们。 这二来,季春璃孩子的月份逐渐大了,这宫里真正是防不胜防! “安全?”春璃一笑,“殿下以为宫里和外面哪里更安全?臣妾却感觉外面比宫里还危险呢。”听春璃这么一说,萧祁煜倒是点点头,既是做好了到行宫去休养生息的准备,萧祁煜这边就紧锣密鼓的安排。 衣食住行没小事,一旦出门,前呼后拥,倒是不少人。 春璃临走前恳求皇上让姜容喜和自己一起,容妃也许久没出宫过了,这一次到翠微山去,竟犹如远行一般,她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这一辈子还有离开宫门的一天,别看容妃已四十多了,但这一次出门却欢喜的好像个小孩儿。 那翠微山距离东胜国的紫华城不怎么远,乃一座深山里头的行宫,当年皇上田猎的时候就在翠微山落脚,翠微山的行宫内一年都有宫女和太监等,大家闲时间就垦荒,栽种庄稼花卉苗木,一旦宫里头有娘娘等到来,又重操旧业,各司其职。 其实,能在翠微山做丫头,可是宫里的丫头羡慕不来的,人一到外面群就“天高任鸟飞”了,毕竟“山高皇帝远”啊。 春璃这还是第一次到翠微山,对风景,在她看来大同小异,怎么看都一样!春璃跟注意的还是腹中胎儿。 到翠微山后,沈寄和王振已经过来迎接,这行宫不比春璃想象的大,但守备森严,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春璃一到,倒是很有“宾至如归”之感觉。 第一日就这么过去了,第二日,因听说后山有个“龙石”,举凡天气潮湿石头上会呈现两条龙纹,春璃感兴趣去看,姜容喜津津有味的研究,春璃发觉姜容喜出来后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活泼了,倒是感觉好笑。 这行宫内的风景再什么好,也不过人为的,穿凿附会大同小异,以至于季春璃还没怎么看呢,已有了审美疲劳。 第二日,春璃就地取材准备在周边逛一逛,看一看,发觉翠微山外的风景果比行宫里好看,真是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沈寄负责保护春璃,春璃和应后等换上了寻常农家女的衣裳,并不会引人注目。 这么一出门,心情也好了,王振等还采摘了果子过来,春璃一吃,只感觉酸涩的恰到好处。 一行人距离萧子焱被贬而定居的黑鲨口已不远不近,春璃等透过茂盛的树木已经能看到远处的屋子,但大家都不知道这就是萧子焱的家。 春璃倒是羡慕这等寻常人的生活,只可惜她这一辈子已不能脚踏实地过这种男耕女织的生活了,众人走到这里,已偏离行宫很远,王振提议要打道回府,春璃欣然点头,兴尽晚回舟,回去的路上依旧采摘了一些山毛榉啊,榛子仁啊之类的东西,倒是满载而归。 在行宫生活,季春璃的身体状况,乃至精神面貌都好了,吃的虽然不如皇宫,但却健康,果蔬都是太监自己栽种的,津津有味。 这一晚,萧子焱和季春熙吃了东西后,萧子焱有事到外面去,丢下家给季春熙,季春熙唯恐萧子焱做坏事,要和萧子焱一起出门,但萧子焱说什么都不情愿,两人差不多要吵起来了。 第二百一十章:从恶如崩 “阿焱,你答应了我的不可胡作非为,这半夜三更的你做什么去啊?究竟你最近在做什么啊?阿焱,你迷途知返吧,要不是我妹妹和殿下,你我现如今已身首异处了,你要长存感恩之心啊,阿焱。” 季春熙病危放弃对萧子焱的监控,到这小破屋后,一开始的日子的确艰苦朴素,但却是开心的,满足的。在中京,正因为有了过剩的资源和力量,萧子焱才开始做坏事,现如今,一切都需双手劳动才获得,他满以为这样匮乏的日子已足够让萧子焱望峰息心,哪里知道萧子焱故态复萌。 虽然季春熙也不知道萧子焱最近在做什么,但她从萧子焱逐渐复杂并且频繁的人际关系已知道了事情的危险。 不成!她要将萧子焱的动态告诉季春璃,但她更明白,一来自己没证据,二来一旦此事暴露,萧子焱定会死于非命,那么一来他们的好日子岂非已到了头?一想到这里,季春熙左右矛盾。 “春熙,你快过生日了,我到外面去给你买个礼物啊,我等会儿就回来,你就要我去吧,如今我已茕茕孑立,皇上那边怀疑我也就罢了,你是我的枕边人,你是我的贤内助啊,你怎么能怀疑我呢?” 萧子焱花言巧语,暂时性蒙骗过了季春熙,而后半夜萧子焱也确乎披星戴月回来了,也带了礼物给季春熙,季春熙是那种多愁善感而没主心骨之人,看礼物是萧子焱亲手准备的,开心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想到其余? 而萧子焱自那一日后,行动跟多了,更变本加厉了。饶是季春璃他们也安插了人监察萧子焱,但这群人投闲置散,只感觉春璃和萧子焱乔张做致,想那萧子焱如今已光杆司令一个,哪里能兴风作浪? 他们这边一消极怠工,萧子焱那边立即有隙可乘。 萧子焱被贬谪了,如今单枪匹马一人,联系起来其余人倒更是游刃有余了,至于春璃,春璃安插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汇报,实际上他们也一点没看出萧子焱这边出了问题。 等萧子焱回来,已第二天了,季春熙盯着萧子焱看了许久,萧子焱睁开眼睛就看到季春熙在垂泪,转而又看到了桌上的一把剪刀和一个包袱,“你这是做什么?你做什么啊?”萧子焱微冴,盯着季春熙。 “阿焱,你答应了世子和妹妹的,你再也不乱来了,是不是?” “是又如何?”萧子焱不面对这个问题,冷冷的转过身面朝里躺着,季春熙盯着萧子焱的后背,“但萧子焱,你是怎么样答应她的,你又是怎么样做的?你言行不一,朝廷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能有今日我总以为你会感恩戴德,你会珍惜,但你呢?是你本性难移,是你鱼目混珠骗了我。” 看季春熙哽咽,萧子焱冷笑,声音冷的好像冰珠,“季春熙,你妹妹和萧祁煜害得我身败名裂,我如今想要东山再起,我需要你的帮助!季春熙,我们才是一家人啊,但你呢?你从来没有帮助过我,你落井下石,你在帮助你妹妹毒害我。” “阿焱,这样不挺好吗?你为什么非要做皇帝?” “为这一天,我预谋了多少年!你有玩儿过搭积木吗?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小心翼翼的进行,就在你封顶的时候,那最后一块积木落下后忽而之间你耗费心血做的模型全部都毁于一旦了,前功尽弃,你一无所有!你一无所有啊!” 萧子焱太清楚那种感觉了,他攥着拳头,只感觉心头流转过一股激烈的气流,其实萧子焱清楚的很,自己描述出的这种感觉,是季春璃这局外人无论如何都不清楚的,但他还是要说。 “阿焱,如若果真这样,我们就此割袍断义,劳燕分飞吧。”季春熙终于狠下心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后,春熙握着包袱就走。 既不能谋和,那就相忘于江湖吧。 “罢了,你我云泥异路!古人云,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我难道还指望你真正会迷途知返不成?萧子焱,你我就此告辞,从今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萧子焱鲜少见季春熙这样,此刻看季春熙要走,知她这一走势必去找季春璃,而一旦季春璃知道他的动态,苦心孤诣好不容易弄的一切不再一次覆灭了?一想到这里,萧子焱起身,他一把将剪刀握住了。 “季春熙,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我要杀了你!”萧子焱一把握住了剪刀,实际上那一把剪刀是季春熙必要时候从来自保亦或者进攻的,她的确想不到萧子焱竟会这么对待自己,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剪刀已从天而降,季春熙百忙之间急忙将包袱挡在了面前。 那把锋利的剪刀“哗啦”一下刺穿了春熙的包袱,季春熙哎呦了一声后背撞在了门框上,这一下,撞的季春熙天旋地转,七荤八素。 “我好痛,好痛啊!”春熙伸手用力的捂住了小腹,痛苦的眉峰都在颤抖,萧子焱看到这里蓦地想到了什么,如若果真杀了季春熙,势必有人会汇报给春璃,此刻这里是他的据点,他杀季春熙事小,但绝对不可因小失大。 一念及此,立即跑过去将奄奄一息的季春熙搀扶了起来,季春熙痛苦的扭曲着脸颊,手放在了小腹上,轻轻的抚摸着。 “孩子,我的孩子啊。” 孩子? 季春熙的孩子算是保不住了,她浑身抽搐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等季春熙醒过来孩子已没有了,萧子焱呆愣愣的坐在旁边,他在犹豫着如何对付季春熙,而季春熙这傻妞竟以为萧子焱在后悔自己的冒犯和冲动,还以为萧子焱在忏悔呢。 “阿焱。”季春熙擦拭了泪水,“孩子没有了,但我们还可以要,如今你到底有没有改过之心啊?” “春熙,是他们拉帮结派,我现如今一人而已,我能做什么?我如若不答应她们,不和她们打太极,她们会杀了我,他们早用你和孩子的性命威胁我里面,春熙,你明白吗?”萧子焱看起来神情激动,动作幅度很大。 季春熙本是最能将心比心之人,如今这么设身处地为萧子焱一想,竟再一次被萧子焱那花言巧语给欺骗了,“阿焱,原来如此?那么我让妹妹找人保护我们,怎么样?” “春熙,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世子妃是很厉害,但这保护两个字儿从何说起?她焉能保护我们?她需保护我们多久,现如今我先和那些人周旋,我们来日方长啊,等我抓住了他们的小尾巴,我给朝廷一举报,我们就真正好过了,春熙,你怎么能如此妇人之见呢?” 要不怎么说季春熙“妇人之见”呢,傻了吧唧的季春熙竟再一次被说服了! 看季春熙这模样,萧子焱握住了春熙的手。 “好了,又要你担心了,最近我还要奔忙一段时间,农活我会做,至于你的身体才是重中之重啊。”萧子焱握着春熙的手强调。 季春熙本是没主心骨之人,经萧子焱这么一说,顿时点点头。 过三五七天,季春熙感觉身体好多了,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去找春璃。她找季春璃自然不是为了将萧子焱的事说给春璃,而是有另外的更愚蠢的打算。 萧子焱听季春熙要找春璃,有点着慌,春熙临走前,萧子焱一下子跪在了季春熙面前,“春熙,世子妃和殿下怀疑我和她们有夹带,有牵涉,如今你去后切勿胡言乱语,一句话说不好我就死定了,我还要和你细水长流过日子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作嫁衣裳 “虽然说我已在策反,但毕竟此事道阻且长,而为确保事情顺利进行,为保障你我安全,春熙,你去了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对吗?” 看萧子焱这么说,季春熙连连点头,她将萧子焱拉起来额头贴着萧子焱的额头,“你放心好了,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这一次到她那边去是给你给惊喜的,放心,放心。” 萧子焱可不期望什么惊喜不惊喜,只要没惊讶他就开心极了。季春熙去找季春璃,人到皇宫打听了几个之前春璃留在帝京附近的人才知道原来季春璃到行宫去了,她只能联络沈离,沈离从仪门出来,因看春熙在门口东张西望,笑道:“什么风把大小姐您吹来了?” “不开玩笑,我来找世子妃娘娘,人到底在哪一个行宫去了?” 帝京外,从翠微山到太白山,从太白山到龙虎山,拔地而起不少的建筑群,这都是历代帝王修筑起来的避暑山庄,不计其数,谁知道季春璃到哪一个里头去了,好在沈寄和季春熙关系不错,不由分说就带了春熙到行宫去。 最近,春璃正感觉无聊透顶呢,因看姐姐春熙到了,自然开心,但让季春璃奇怪的是,姐姐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她直接怀疑导致季春熙小产的元凶定是萧子焱,但问了才知道,此事和萧子焱一点关系都没有。 季春熙“娓娓道来”,“我们在农庄去,日子过得苦兮兮的,农庄里头的生活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我哪里受得住这个,如今终于感觉舒服了,却因小失大,我这孩子没有了。”说起来此事,季春熙似乎并没有什么伤心的。 春璃就奇怪了,当初发现自己怀孕后,季春熙开心的手舞足蹈,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那微笑让人差不多认为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如今这孩子小产了,春熙竟似乎不怎么哀伤。 在季春熙看来,一来,这孩子虽没有了,但这孩子的缺失却让他们真正夫妻同心了,这孩子让他们之间产生了信任,让这感情有了存在感,这二来,春熙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大概也是和我们无缘了,你也节哀顺变吧,最近你们生活怎么样?” “捉襟见肘,日日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抓着猫尾巴上炕。””季春熙幽默的笑着,春璃听到这里要季春熙解释什么叫“抓着猫儿尾巴上炕”。 季春熙笑不可抑,“什么叫抓着猫儿尾巴上炕?我们起早贪黑忙碌了一天,整整一天啊,这一天累下来人都精疲力竭了,因此才抓了猫尾上炕啊。” “哈哈哈,好玩儿。”春璃也从短暂的悲伤里挣扎了出来,两人聊了聊其余的事情,季春璃发现如今的季春熙彻底变了,虽然生活和物资是一日比一日还贫瘠匮乏了,但季春熙似乎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 她在凤凰涅槃,她在破茧重生。春璃看春熙笑吟吟的,也感受到了她那一份恬淡和安详,春璃问了一些事情,季春熙对答如流,真正是辩才无碍,季春璃看春熙倒开心的很,因此也断定她生活的不错。 春璃终于不再旁敲侧击拐弯抹角了,她终于问到了关于萧子焱的事,春熙道:“姐姐,现如今我们举步维艰,但生活是安康快乐的,如若您能撤离了这一些侍卫,我们就更开心了。” 季春璃是小心谨慎之人,自不会因春熙三言两语就撤离守备,毕竟谁也不知道萧子焱有没有卷土重来之意,当日春璃闪烁其词,不过看那模样儿似乎已距离答应不远了,春熙也知春璃还需和萧祁煜商量,不去继续问,行礼后离开了。 晚上,春璃召了那几个暗探过来,探子报说“自从萧子焱出宫后,日日都安分守己,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求田问舍之人,依照末将看,那是绝对没有造反之意,况如若果真造反,势必要联络一群一群人,他独来独往成什么气候?” 季春璃一听,似觉有道理,再三的确定,发觉萧子焱确乎没什么举动,也就让这些士兵撤离了,春璃哪里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情。 从这日以后,萧子焱经常夜不归宿,有一天竟还带了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回来过夜,一开始季春熙还以为那男人是萧子焱的好朋友,等半夜三更两人屋子里飘出了难以见描述的声音后,季春熙终于知道了什么。 她想不到萧子焱将自己的话当做了耳边风,他竟是如此屡教不改。季春熙只感觉疲倦,她小产后身体已一日不日一日,她还要下地做事,而萧子焱呢,已日日不见踪影了,这一个月,他们之间发生了无数次的争吵,终于有一天争吵变成了肢体语言。 她挨打了,中了萧子焱一脚,之前季春璃多次让春熙学武,季春熙就是不听,如今萧子焱一脚下去踹断了季春熙两根肋骨,疼的季春熙痛彻心扉。 “萧子焱,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你如今作奸犯科,你和贤王、萧祁祯私相授受,沆瀣一气,等我妹妹知道了此事,你该当何罪呢?”季春熙逐渐起身,捂着胸口,胸口隐隐作痛,春熙已决定离开。 但她这些话毕竟说的太早了,以至于萧子焱又给了她一顿窝心脚,季春熙昏厥了过去,而季春熙昏厥后,还感觉自己遭遇了猥亵,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有一个光年那么长,春熙终于逐渐的睁开了眼睛。 她一睁开眼睛就准备求救,结果一开口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徒劳的张了张嘴,眼泪水不可遏制的滑落了下来,接着,她感觉天灵盖一疼,再一次昏了过去。 就这样昏昏沉沉中,她不知自己被猥亵了多少次,最后一次醒过来,季春熙已不能动了,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咽喉似乎消失了一般,她张口,本是在求救,但发出的声音却犹如毒蛇一般,嘶嘶、嘶嘶…… “我的咽喉,我的声音啊……”尽管,她已声嘶力竭的在吼了,但奈何声音却一点都发不出,那种痛楚、綦切、着急而又无能为力的错觉真让人难受,她着急的一骨碌起身,发觉自己衣裳也不知到何处去了。 接着,萧子焱坏笑着靠近了她,她着急准备逃离,但一个鲤鱼打挺,却沉甸甸的跌在了地上,一切发生到这里,季春熙已知自己完蛋了。 “萧子焱,萧子焱!”她无数次的用干瘪了的咽喉去叫她,那声音并不能传播出去,萧子焱一把将季春熙拉了回来。 他邪佞一笑,冷声道:“你是白痴吗?我捆了你的,你能到哪里去?跑啊,到天涯海角去!季春熙,你和你妹妹一样都是机关算尽之人,你容不得我,我也容不得你,如今也不妨告诉你,你季春熙已完蛋了,季春璃也马上就要完蛋。” “萧逸那是暂时性的居安思危,假途灭虢,而我二哥呢,二哥怜悯我,决定和我颠覆皇权,因此,二哥实际上在明修栈道,你看我如今已一无是处了,是吗?贱人?”萧子焱看季春熙没反应,用力结结实实给了她一脚。 季春熙疼的是死去活来,口吐鲜血。 看季春熙这模样儿,萧子焱这才满意了,幽凉的眼闪烁出一抹淡淡的诡异的光,“我之前做了多少年的铺垫可没全部毁坏呢,你不是不希望我出人头地,不希望我有本事吗?我如今非要有本事给你看,非要出人头地给你看。” “季春熙,你现如今可哪里都不能去了呢,哈哈哈。”萧子焱用力丢开了季春熙,冷漠一笑,“小蛮,你进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哑巴新娘 随后,一个和季春熙一模一样高低胖瘦的女子从外面娉娉婷婷走了进来,季春熙一看,胆战心惊。 “你……” 她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也不知萧子焱从哪里精挑细选来的,外面竟走进来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要说大千世界几乎差不多的人,按理也可以找到,但动作和神韵,行为和目光,乃至于整体的效果都相似度这么高的,那可真少见极了。” “以后,小蛮就是你了,而你季春熙,你就是我后院的一条狗,你寸步难行,她呢,将代替我们行使你季春熙的使命,我们这第一件事,就是谋杀你姐姐,如今我也打听到了你姐姐在龙虎山呢,哈哈哈哈。” “见过姐姐,”小蛮靠近季春熙,低柔一笑,季春熙只感觉魂飞魄散,她再也没见过比这更让人不可思议的事了,那女孩笑嘻嘻道:“哎呦,阿焱,你看她这傻了吧唧似的模样儿,哈哈哈。” 她用言语来挖苦他,他以实际行动来嘲讽她,折磨和羞辱她,季春熙的泪水扑簌簌的滚落了下来。 “到后院去苟延残喘吧,二小姐!” 萧子焱用力一个窝心脚,他那举世无双的脚,力大无穷到几乎将季春熙给发射了出去,春熙被拖拽到了后院,这里有个狗舍,其实也就是个不大不小的笼子,季春熙被关在了里头。 入夏后,雨水逐渐多了起来,晚上淅淅沥沥的雨一下,说凉不凉,说暖不暖,春璃从梦中惊醒,她梦到姐姐朝自己伸出手在求救,姐姐匍匐在地上,右手伸出用力的摇摆,左手却卡着自己的咽喉。 她在喊什么,春璃一点没听到,她的手就那样用力的摇摆着,挥舞着,智尽能索的嚎叫着,哭着。 春璃顿时醒来了,外面的夜里有雨水砸落在芭蕉叶上,惊心动魄的夏雨之声是如此扣人心弦,春璃一骨碌起身。 外面伺候的绿萝和紫藤都到了,看春璃做恶梦了,绿萝倒是会安慰,“怕什么?娘娘你做过什么坏事?就算是有,那也迫不得已!如若做坏事就会做恶梦,那应后这一辈子做的坏事擢发难数,真正做恶梦的是她才是啊。” “啊,绿萝姐姐,你好歹少说两句。”紫藤眨巴了一下眼睛,畏怯的躲避绿萝的拳头。 春璃看她们闹,忙道:“没什么事,就是担心我姐姐罢了,对了,这里距他们的草堂不远了,你明日也给我去看看。”春璃看向绿萝。 绿萝向来有自己的主意,虽已被春璃**了多年,但依旧野性难驯,冷笑道:“各人自扫门前雪,我的好王妃,哪条路是你老姐自己选择的,将来会怎么样,现如今又会怎么样,我们又能怎么样?” 春璃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 “紫藤,明日一大清早我们就去看姐姐。”看季春璃似生气了,绿萝这才收敛了一下,“我明日去就是了,姑奶奶,亲姑奶奶。” 后半夜,春璃依旧睡得不怎么好。 而萧祁煜呢,帝京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很多,皇上交给了他不少的任务,而他自己呢,为稳定朝局,也有不少的事需要去做。 之前不少事正是有了季春璃才旗开得胜,如今春璃在养胎,帝京的事暓乱芜杂,处理起来难上加难。 这一晚,萧祁煜回去的晚了一点儿。 从乾坤殿到西宫,回去的路上恍惚看到前面有个鬼魅一般的女子,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仔细一看,竟是舒尔雅。 “殿下。”舒尔雅看萧祁煜一人,缓慢的靠近,她胆怯的看看左右,唯恐有人冲出来阻挠,“殿下,”她柔情似水的叫着,娇滴滴的声音让人同情而惋惜,“殿下,我已许久没见过你了,你真是铁石心肠之人,当年我是你枕边人,如今我是阶下囚了,你竟看都没有看过我一次。” “福生。”萧祁煜回头,“拿下!” 又道:“送公主回冷宫去。”福生冷漠一笑,抓了舒尔雅就走,片刻之间舒尔雅已被送走了,萧祁煜继续往前走,忽而看到西宫门前有个女孩,她亭亭玉立在晚风中,亭亭玉立在清澈的辉光里,看起来竟是如此美丽。 诗情画意的月笼在她的身上,“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古人诚不欺我,真好诗也。” “迟美?”萧祁煜看清了迟美,笑一笑道:“天黑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又是在看诗词歌赋呢?有什么心得体会?” “日日温故知新就日日有心得体会啊,”迟美一笑,“诗词也是内心最真切的表达嘛,虽蕴藉了点儿,但大概的道理和思路是不错的,对了,殿下最近在忙什么呢?” “我?”萧祁煜指了指自己,“这怎么说的清,早中晚做不同的事,一人当做十几个人来用,找不到个帮手,自春璃这贤内助怀孕后,我更是形单影只了。” “那究竟是什么事,您告诉我,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会这个?”萧祁煜哑然失笑,在她看来迟美在政治上的确是一窍不通,她仅仅是医学的天才罢了,“自然……不会了。” 其实,他的眼神是轻鄙的,这眼神已无形中刺伤了迟美,这多年来迟美时刻将自己和春璃拉在一个水平线上比较。 别看迟美是乡村里来的人,但迟美也心高气傲的很,她认为,季春璃能做的事情她也能做,这帝京内真正能和季春璃并驾齐驱的除了自己不会有第二人。 她是春璃的敌人,不二之选。反之,季春璃却将她当做了自己最推心置腹的朋友,竟也是不二之选。 她是笼在伪善之光下的恶人,而春璃呢,是看似邪恶但却善良的谪仙人,萧祁煜倒不是看不起迟美,只是感觉如季春璃一般的天才,百里挑一实在是难能可贵。 这等女子本就凤毛麟角,哪里能比比皆是。 他刺伤了迟美,但迟美却一笔带过了,看似很寻常。 “罢了,倒是有件事情你可以和我闹一闹。”萧祁煜心烦意乱,此刻看了看天上月,竟有点儿想饮酒。 在皇宫里,有禁酒令,太监是不会喝酒的,皇亲国戚也有明文规定,不顾礼法而私下里买醉、酗酒之人将被视为“违法乱纪”而开刀,如此一来,皇宫里会喝酒的人就少之又少了,而在这少之又少的人里找个作陪之人,那才难上加难。 “什么事情?”迟美笑嘻嘻,她心头潮涌过一种预感,她感觉到今晚无论他们之间发生或者不发生什么,两人之间的距离定会突飞猛进。 春璃走了,他的身边有了空档,与其说季春璃是养胎去了,毋宁说春璃相信在自己离开的一段光阴里,萧祁煜依旧会恪守一个君子该有的本分。 春璃之所以选择离开一段时间,那也是独善其身的准备,萧祁煜最近需要做的事情那样多,她总不好让萧祁煜为自己而担忧。 “那就陪我喝一杯,怎么样?今晚这月如此诗情画意,不喝一杯简直辜负了。” 原来是喝酒? 迟美的嘴角绽出一抹熙宁之笑,点点头雀跃道:“那就喝起来,走吧。” 西宫有个明月台,那明月台很高峻,之前修筑来就是为延请宾朋的,如今两人上了明月台,有宫女送了酒水和食物上去,萧祁煜斟酒一杯,“喝一杯。” 迟美终于等来了机会,她在喝酒的时候随手将一个药丸子已丢在了酒壶里,摇晃了一下,那药丸子易溶于水,且无色透明,是由蛇床子等等配出来的,人用了后会迷乱心智,做出不三不四的事。 第二百一十三章:白酒红人面 迟美本是医官,她是自季春璃走了后就在做这药丸子,她在不停的等机会,等啊等,等啊等,今时今日,这机会终于到了。 再喝酒,情况可不同了,萧祁煜忽而看到对面的迟美似幻化成了春璃的模样,烟视媚行,笑吟吟的。 他再一看,发觉春璃又幻化成了迟美,此时此刻,萧祁煜已知不能继续喝了,“哈哈哈,”他失控的笑着,瓮声瓮气道:“我今已晕陶陶的了,再喝下去可不中用了,福生,搀我回去吧。” 福生打了个哆嗦,从黑暗中出现,他可没注意到迟美的小动作,也绝不会想到迟美竟会这么阴险,迟美和福生一并将萧祁煜送到了寝殿,如若在原地不动,酒意就会过去,萧祁煜这么一走,酒劲儿和药效双管齐下,一股脑儿都蜂拥而至。 他才一到寝殿,人就七荤八素了,迟美对福生道:“我做点儿醒酒汤送过来,他如今醉醺醺的,明日如何早朝呢?”那福生是老了,昏聩到忘记了萧祁煜的叮嘱,萧祁煜曾多次告诫过福生,在自己醉酒情况下杜绝和除春璃外的任何一个女子往来。 季春璃是他的唯一,尽管,他知即便是发生了某些作风、道德上的事春璃也不会深究,但这么一来,却是他失信于人了。 但福生呢,今日却将这句话抛之脑后了,兀自让她做醒酒汤去了,刹那后,醒酒汤送了过来,福生却年老体衰已浑浑噩噩睡去了,这可给了迟美最好的机会。 “世子,殿下?起来了,喝一口醒酒汤很快就好了呢,殿下可不要和衣而睡。”迟美将萧祁煜翻来覆去,萧祁煜的意识已模糊,他的感觉是迟钝而麻木的,只能被人操控,一会儿后萧祁煜睡着了。 “煜儿哥哥,明日木已成舟,我迟美也要做王妃了,他们日日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现如今一切可另当别论了呢,呵呵呵。”迟美踌躇满志的笑着。 她给萧祁煜的药下的剂量很大,萧祁煜人事不省,迟美为让场面显得更凌乱,而明日的效果更突出,她撕开了自己的衣裳,让自己尽可能“衣衫褴褛”,她将发髻弄的东倒西歪,而发髻上的金钗等已是横七竖八。 最可恶的,她还一种昆虫叮咬了自己,让自己的脖颈上呈现一片绯红,那痕迹怎么看怎么暧昧,到第二日,任何人都会同情她,而任何人也一目了然,是“春心萌动”亦或“兽性大发”的萧祁煜酒后失德做了那等苟且的事。 萧祁煜本是正人君子,而舆论和压力自然会让她跻身王妃之列,至于如若还不能,她就寻死觅活,这么一来,萧祁煜会缴械投降。 这一晚,她蠢蠢欲动,几乎是如隔三秋一般在等黎明的到来,而在黎明之前,迟美还需完美的扮演一把自己“睡着”了的形象,一晚上她激动极了,到后半夜情绪逐渐低潮,迟美睡着了。 第二日,福生打哈欠进入屋子,他送了萧祁煜的朝服进来,今日皇上和萧祁煜还要聊,而萧祁煜从今日开始要理政,至于嘉定皇帝,他要垂帘听政。 人之将死,心已经善良而悲天悯人!皇上希望临终之前能看到萧祁煜真真正正学会一切,他才可撒手人寰,哪里知道福生一脚踏入屋子竟看到了这个。 看到这一幕,老太监老脸一红,急忙后退,却撞在了刚刚走进来的侍女身上,两人撞了个满怀,都“哎呦”了一声,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儿吵醒了萧祁煜,他生于忧患,习惯让她不能安睡,而此刻药效和酒力都过去了,萧祁煜睁开眼睛一看,映入眼帘的是蜷缩在旁边那楚楚可怜的女孩。 她露出大面积雪白的后背,脖颈白皙好像一截象牙,而乌云一般的墨发可闪烁出一片美轮美奂之光,真让人可产生无穷尽绮丽的怀想,接着,睡眼朦胧的迟美也醒过来了。 “哎呦”迟美吓到了,惶悚的盯着门口的老太监和侍女,她一骨碌躲在了萧祁煜背后,萧祁煜的手抓着床单,尽管他经历过不少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尽管他已处变不惊临危不惧,但今日发生的一切却还是让萧祁煜感觉诧异,惊愕。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立即回溯,但反刍的记忆告诉他,昨晚和迟美在一起的时间是个空白,那一段时间他能回想到的仅仅是喝酒,然而似乎也没喝许多,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萧祁煜更不清楚了。 “煜哥哥。”迟美一把抓着萧祁煜的手臂,“我有点怕,还有点疼,你让他们出去,出去好吗?” 萧祁煜逐渐镇定了下来,急忙对福生挥挥手,福生只能点点头率了旁边几个侍女离开了,屋子里顿时安静到落针可闻,尽管萧祁煜依旧在锲而不舍的回忆,但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是你投怀送抱了?”萧祁煜怒冲冲的,他从来都将迟美当做了自己的妹妹,但却发生了这样让人一言难尽的事情。 “不,不!”迟美哭哭啼啼,呜咽了许久,“我怎么能投怀送抱呢,煜哥哥,你喝了酒啊。”迟美哭了,她惊讶于自己竟是如此会表演,她表演的生动极了,大滴大滴的泪水好像琉璃珠一般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她一边哭,一边穿衣裳,“煜哥哥不喜欢迟美为何要和迟美那样亲热,如今迟美已没脸见人了,让迟美死了算了。”迟美道:“迟美对煜哥哥一往情深,迟美还以为煜哥哥对迟美也情深几许,昨晚您喝醉了……” “煜哥哥,您是个习武之人,又是个力大无穷的男子!您一直不停的要求,还说您喜欢我,要我做王妃,我算是鬼迷心窍了,既您一点感觉都没有,迟美不纠缠您就是了。”迟美穿了衣裳拔足狂奔出去了。 她可是有目标的,她出西宫可没回去的意思,根据往常的时间点,这个区间段皇后娘娘身边的眉寿嬷嬷会到尚宫局领一份乳酪给应后吃,应后虽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但却很尊敬女子,更讨厌这等无媒苟合蝇营狗苟的事。 她从西宫出来,好巧不巧就遇到了眉寿,眉寿眼前一花,只感觉有人撞翻了自己的食盒,来不及端正,听“噗通”一声,太液池内水花飞溅,再看时,一人已在竭尽全力的扑腾,背后几个侍卫风驰电掣而来,一个个下饺子一般的七零八落进入了水中。 这边一闹,很快惊动了凤坤宫,应后的时间观念很强,她在里头等了片时不见眉寿回来,催人去看,这一看发觉外面出了乱子,那侍女急忙来汇报。 “怎么?有侍女跳河了?”在宫里,侍女可不能随便自杀,这些女孩一旦自杀,就被视为不祥,她们的亲眷还会被株连,所以一般女子即便是生活不下去了,她们也会选择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不小心“溺水身亡”。 皇宫内有太液池,那太液池深广极了,宫人“溺水”的事情屡见不鲜,但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些女孩或太监可不是“不小心”失足溺水,而是有预谋的、有计划在导演自己生命最后的重头戏。 言而总之,那些不堪忍受生活的人都是晚上才自杀的,哪里有人会大白天的跳水,一刻钟后,几个侍卫已将落汤鸡一般的女子搭救了上来,而此刻萧祁煜也已到了凤坤宫这边。 他知道迟美是倔强而坚韧的人,但却想不到迟美竟会纵身一跃跳太液池,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让萧祁煜胆战心惊,好的是,人救上来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她的局 不好的是,这破烂事断送了应后的早餐以及一整天的好心情,应后勃然大怒,“既是痛不欲生,那就让她淹死,何苦救命?”但搞清楚了状况后,盯着那福生,“怎么?你还有难言之隐呢?说吧。” 福生将事情说了,应后一听,当即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许许多多的侍女和侍卫都簇拥了过来,有人是恰巧路过,有人是过凤坤宫来汇报事情的,其余人都是“好事者”,在这深宫内院里生活,实在是太无聊透顶了,因此他们想听一听看一看比较新鲜的事。 这么一来,人群就多了,而后面凑热闹的更多,因此人们开始热议起来,这多年来萧祁煜都洁身自好,从没有和任何女子有过这等事,此刻却发生了这莫名其妙的变数,人人都感觉诧异。 但也感觉好玩。 “我不活了,煜哥哥,你就要我去吧,你既不要我,为何又要我?你既要了我,为何不要我到底呢?煜哥哥,你就要我去吧,我可不能身败名裂的苟且偷安,我虽是农家女,但也知道高低贵贱啊,煜哥哥,煜哥哥啊。”众人看向迟美,发觉迟美的衣裳乱糟糟的,精神面貌也不怎么好。 “这里也是你大惊小怪的吗?”背后是眉寿责备的声音,迟美委顿在了地上,想哭不敢哭,想走不能走。 既然是表演,她开始加大了戏码,准备继续跳河,哪里知道几个侍卫已钳制住了她,迟美动也不能动,应后瞥目看看迟美,又是看看萧祁煜。 发觉萧祁煜很为难,而迟美呢,对应后来说是绝对陌生的,她轻咳一声,“眉寿。” 尽管,娘娘仅仅是叫了“眉寿”两个字儿,然而眉寿已心知肚明,“娘娘,那迟美和她舅舅前年腊月在外面救过殿下和世子妃,世子妃感恩戴德,因迟美的舅舅希望迟美来外面生活,因此世子妃就准允迟美在宫里走动了。” 话不多,但却很清楚,应后早认识迟美,甚至于还让迟美过来听过脉息,但她一日里接见的人数不胜数,而迟美不过是她一天内浮光绿影的会晤之一,自然不会让应后面记忆犹新。 “让他们进来!”应后愠怒了,转身回了凤坤宫,自应后重新做了皇后后,她逐渐的讨厌了宫廷内的斗争,对这些你死我活的事产生了抗拒,她早吃斋念佛了,因此殿宇内部和佛堂没什么区别,以至于萧祁煜和迟美进来后简直不知先跪神明还是先拜应后。 应后正襟危坐,手中握着木鱼,她阴鸷的眼低下看着眼前人,萧祁煜面无表情,旁边的迟美哭哭啼啼,一开始在呜咽,此刻从呜咽变成了无声的啜泣,看到这里,应后用力将木鱼丢在了桌上。 她之所以对萧逸一往情深,喜欢的无非是萧逸的专情、深情,而多年来应后眼睁睁看着伴君侧那些女子下场凄凉,皇上对她们不闻不问,已是薄情极了!而一个好色成性的天子,将来总会因自己的好色而栽跟头。 先帝就是最好的例子,她逐渐年迈了,更觉得此事上需提点一下萧祁煜,让其悬崖勒马。 “究竟怎么一回事?”应后重重一拍桌面,迟美胆战心惊,一股热泪从眼眶里猝不及防的滚落了下来。 她有点呆,似乎一时半会不知道如何回答,不知从何说起。 迟美从未参与过宫廷争斗,但先后看到萧祁煜和春璃连起手来斗败了萧子焱,又看到春璃让应后恢复了名誉和尊贵的身份,这也就罢了,还亲眼所见她们将萧逸“绑架”了起来。 真可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她看了这么多的斗争,早就高下在心,而在没发生此事之前也早弄清了应后之心,此刻心头雪亮,她知应后最讨厌什么样的女孩那些勾心斗角、自相鱼肉之人在应后这里更是使唤不得。 “臣妾不寻死觅活了,殿下,您忙您的去。” 忽而,迟美冒出来这么一句,说完后转身就走。她自认为是个村姑,也实在是没必要顾虑应后的感受,这么一走,应后却着急了,她丢给眉寿一个眼神。 “迟姑娘回来!”迟美转过头,愕然指了指自己:“嬷嬷是在叫我吗?” “难道是其余人?”应后盯着迟美看了看,“究竟怎么一回事,在本宫这里可没有断不了的案。”闻声,迟美再一次跪在了应后身边,应后只感觉这臭丫头好奇,“究竟怎么一回事?” “快说!”旁边的眉寿唯恐应后的耐心消耗殆尽了,从旁催促一声。 “是,”迟美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我睡着了,起来就有点犯浑。”她一言以蔽之,但应后更感觉不对劲,瞅了瞅大马金刀跪在旁边的萧祁煜,“你来!” 萧祁煜叩了一下应后,“是儿臣昨晚酒后失德……非、非礼了她。” 应后听到这里,声音变了,几乎有点尖酸刻薄,“什么叫酒后失德,什么叫非礼了她。” 萧祁煜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昨晚的事情说了,应后听了后,蹙起来眉梢,恨声道:“季春璃还在行宫呢,你就做了这等事?” “儿臣,罪该万死。” “不过也罢了,那是酒在作怪。”到底是舐犊情深,应后很有“小事化无”之意,看向了旁边的迟美,“迟姑娘呢,想要怎么赔偿?” “赔偿?”迟美眼内盛满了困惑,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识大体道:“娘娘说什么赔偿不赔偿,民女是不敢要的,民女要这些赔偿有什么用呢?娘娘……” 迟美膝行到了应后身边,低声嘀咕道:“民女是什么都不敢要的,也不会要,但如今兄殿下正到了关键时期,皇上那边要知殿下酒后失德,会否这到嘴巴的鸭子飞走了呢?” 她那“到嘴巴的鸭子”比喻的是什么,应后自一清二楚,闻声,应后凑近了迟美的耳朵,声音淡淡道:“他会怎么样,就要看你怎么做了,我的乖乖,如今殿下的命运是攥在你手中了。” 迟美闻声,胆怯的后退了一小步,征询道:“娘娘,这等事怎么好去宣传,民女是什么都不要的,只要求别闹得殿下身败名裂就是了,我是农村来的,自然回到农村去也不会有人知道,大不了一辈子形影相吊不嫁人做个老姑娘就是了。” “但殿下就不同了,殿下的名誉一旦毁了,那前程似锦也一笔勾销了,民女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啊。”她竟悲心的哭了起来,看到这里,应后心头嘀咕:果然是乡下来的女孩儿,心思单纯而通透。 这女孩和季春璃一样,是有信念之人,且为目的能做不少的努力,甚至于,她隐隐约约察觉,迟美似乎很钟情于萧祁煜。 之前,季春璃没离开之前就常常找应后聊,两人十分想栽培一批人,奈何一时半会竟是没那么个合适人选,如今这么一看,应后已福至心灵,说白了,眼前人不就是自己期许的那个对象吗? 看到这里,应后顿时可心,笑眯眯握着她的手:“你放心好了,也不要你到乡下去,但这事情你要认为是你情我愿的,皇上那边就不会追究,你要听我的话,皇上那边依然不会追究,但你如非要乱来,殿下会死于非命,届时,连你也倒霉完蛋了。” 听应后这么说,迟美露出煞有介事的模样,臣服一般的道:“那么还请皇后娘娘开示啊,只要对他好,只要一切都千好万好,民女做什么都好。” 应后听到这,更满意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护他安好 这女孩看起来蠢笨,但却八面玲珑,最主要的,她可将自己看做中心人物,不是固执己见和故步自封之人,她喜欢这等女孩,不外乎是可以奴役她们罢了。 而季春璃…… 季春璃太有思想了,有这个女孩在,也算是中和一下季春璃和萧祁煜的关系,况男儿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在这皇亲贵胄之间哪里有什么一对一的情感,什么海誓山盟,天荒地老,什么一心一意白头偕老,到头来不外乎一个笑话罢了。 “那么,”迟美不感觉委屈了,嘟囔道:“娘娘怎么说,民女就怎么做,前提是,娘娘可一定要保护好他,臣女是满不在意自己的。” “真好,就冲着你这牺牲的精神,本宫给你打包票,他啊,定好好儿的。” 听到这里,迟美放心了,一脸的轻松,似乎将昨晚他对她的伤害也抛诸脑后了。 然而,在行宫内的春璃却心如刀绞,倒不是说季春璃已未卜先知,亦或者说春璃神机妙算已知了什么,而此事还没这么快呢。 那是一种莫名而特殊的疼痛,似乎触动了什么,总有点儿不好的预感,春璃问绿萝“最近要你看护看护我姐姐,如今她怎么样呢?” “除了小产,还能怎么样?人家俩相亲极了。”绿萝摊开手,看春璃眉心虬结着,道:“我的好娘娘,您就不要杞人忧天了,能有什么事情?” “也是啊,娘娘,您背井离乡到这里,就应该好好的养精蓄锐,不要思考那么多嘛。”紫藤也过来劝说。 但春璃心口那莫名的疼痛感竟还在,在她看来那一定是老天爷在警惕自己,一定老天爷在暗示什么,她坐在那里呆呆的思考着,忽而嘴角那平静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她锐利的眼睛盯着旁边的绿萝。 “我娘亲呢?这么说来一定是我娘亲有危险了?”春璃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她惆怅的盯着远处,似乎想要透过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的东西看到娘亲的安然无恙,旁边的绿萝摁住了季春璃的肩膀,几乎是有点简单粗暴了。 “我的好娘娘,老夫人也好好儿的。” “我要去看她,还要去看姐姐。”春璃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归心似箭的了,尽管她身怀六甲,绿萝看春璃要走,忙道:“娘娘不要固执己见,竟是娘娘要做的事,我等怎么能去阻挠呢?打包那略微等一等,让属下等也好歹准备准备。” 听到这里,春璃缓慢的点了点头。 一会儿后,外面弄好了车架,问季春璃先准备去看谁,后准备去看谁,其实,她姐姐的气色已可看出,如今的姐姐情况似乎还好,那就更要先去看看娘亲了,这么一想春璃也就说了出来。 她记得萧子焱出了事情,而姐姐辞掉了官职后,娘亲就从状元府搬走了,后来姐姐也说过娘亲住在了哪里,季春璃准备顺藤摸瓜。 “老夫人在五庄观呢,我们这就去吗?”紫藤不无担忧,毕竟春璃大肚子,且山路不怎么好走,她的心也随着崎岖的山路七上八下。 季春璃却道:“这就走吧。” 绿萝和紫藤只能带春璃到五庄观去,好在那五庄观距离行动不怎么远,从避暑山庄到五庄观,一路上路还算崎岖,春璃记得很清楚,这五庄观是供奉药王孙思邈的,大概夫人到这里的目的一来是为人祈福,二来不外乎纪念爹爹罢了。 季胜平一辈子行医,从来都是医者仁心,春璃想,娘亲得亏不会医学,不然此刻只怕要名山大川各处采药,然后给穷苦人看病去了。 到五庄观,绿萝搀了春璃下来,这五庄观倒也是个安安静静的好地方,适合闲云野鹤一般的人隐居,春璃到了后让绿萝去打听,但绿萝这么一问,里头的尼姑道:“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夫人不夫人,这是道观,有的都是这个。” 那尼姑指了指自己的头,绿萝微冴,再次强调是皇宫里的世子妃娘娘来看自己的娘亲了,哪里知道那尼姑笑的前仰后合,“您不要说是皇宫里来的娘娘了,就是月宫里来的嫦娥,到我们这里来也不成啊,大家都一视同仁,至于您找的那个人,贫尼是不知道的。” 这么一来,绿萝只能将原话说给了春璃。 春璃一愣,暗忖,果不其然是娘亲出意外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啊,春璃往前走,一把拉住了那尼姑的手,那尼姑一看春璃是个怀孕的女子,忙站稳了,不忍道:“我们道观的确没什么皇亲国戚,至于什么夫人不夫人,就更不存在了。” “不,我找我娘。” 几个人正在聊呢,门口一个握着扫把的黑衣尼姑忽而冲了出来,“啊,春璃?春璃,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那尼姑上上下下的打量季春璃,春璃一看,那尼姑的五官和娘亲是一样的,但衣裳和头发? 娘亲是安富尊荣之人,在家里头面必不可少,不但不少,还很多,日日总要更换一件,如今娘亲不要说头面不头面了,连引以为傲的发丝都没有了,春璃看了看娘亲,她没说话呢,紫藤已吃惊,颤声道:“夫人啊,您怎么出家了?” “剃了这烦恼丝,有什么不好?”夫人一笑,“你已经可做你的事情了,我也能在这里安安静静做我的事,这里是净土啊,现如今让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不是春璃你,而是你姐姐春熙啊,春熙是如此遇人不淑,做娘亲的一想到她的处境,就为她捏一把汗。” 实际上,季春璃何尝不为姐姐捏一把汗?但路是姐姐自己选择的,而目前看来,萧子焱也确乎在改邪归正。 两人聊了会儿,夫人要春璃到里头去看看,春璃跟了娘亲到里头去,发觉孙思邈旁边有个爹爹的塑像,那做雕塑的人应该是见过爹爹的,看那雕像风采依旧,春璃只感觉难受。 她现在已鲜少去回想思念爹爹了,不到特定的那个点,春璃不会老去思念爹爹,但现如今,春璃看到了爹爹。 那栩栩如生的雕像,和爹爹一模一样,完美的复刻了爹爹的高低胖瘦,看到这里,春璃眼眶一热,已跪在了雕像面前。 几个尼姑看到这里,急忙过来搀扶,在大庭广众之下,季春璃竟不敢叫一声“爹爹”,她哭过了,叩拜过了,也准备离开,回去的路上,夫人依依不舍,送春璃到山门后,季春璃本还想和娘亲走一走闲话家常,但娘亲呢,已顿住了脚步。 她道:“娘娘去吧,不要回头了,以后多照应照应你姐姐,你姐姐情路坎坷啊。” “知道了,娘亲。” “春璃,我已是一个姑子了,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来看我了,既是断,就要一干二净啊,要不然我如何清心寡欲待在这里?”春璃完全理解娘亲,看着她和姐姐都长大了,一个个都选择了属于自己的道路,娘亲除了祝福再也没有其余。 而现如今,娘亲更想要做的是长情的陪伴在爹爹身旁,不离不弃,让那一份爱生生不息,其实,夫人也没告诉任何人季胜平是自己什么人。 她每天能多看一眼他的雕塑,每天能擦拭一下他雕塑上的灰尘这对她来说已是最完满的了,春璃理解娘亲,也欣赏娘亲的执着和单一,只能离开。 看春璃走远,娘亲才蹒跚着回去了。 一天已经过去了多一半,绿萝送春璃上马车,春璃坐下后,只感觉小腹疼,绿萝倒是白目,问:“娘娘,现在呢?去看二小姐吗?” 春璃捂着小腹,左手掐了一下绿萝,疼的绿萝大呼小叫,至于紫藤,她却明白春璃的意思,“那多半是不需要去了,你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二百一十六章:阳错阴差 回去的路上,走走停停,春璃只感觉难受,在马车内气闷的很,但从这里步行回去显然不可能,绿萝和紫藤只能走一段背一段,可困难极了。 春璃此刻也有点惭愧,都是因了她啊。 “娘娘,说起来也确乎是你的错,你看看你,你已身怀六甲七八个月了,如今孩子都快出生了,非要出来走走,再不要瓜熟蒂落在路上,我和紫藤哪里会接生啊。” “都什么时候了,绿萝姐姐你怎么还风言风语。”紫藤责怪了一句,将春璃接了过来,抱季春璃一人已有点困难了,如今的季春璃还身怀六甲,抱起来等同于抱着俩人,但却比抱俩人还困难。 毕竟春璃的情况一点儿都不好。 季春璃这一算也吃惊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想不到我这孩子已快平平安安的出生了,真好。”春璃将自己全部美好的祝福都交给了腹中胎儿。 这一路走一路停,脑袋了下午才回去,眼看着天快黑了,春璃在行宫门口却遇到了姐姐,这可真是狭路相逢,也这真是心想事成。 刚刚还和娘聊姐姐呢,此刻姐姐已从天而降,季春璃开心极了,握了季春熙的手朝里头去,但春璃才走出去两步就呆住了。 不对,手感不对啊! 前几日春璃还见了姐姐,并没发现姐姐的手掌如此粗糙,但今日却发现姐姐的手掌心里多了不少的茧子,且还是那种老茧,春璃本是细腻之人,怀孕后更是疑神疑鬼,抓了那手仔细的看,看过后却淡淡一笑。 “怎么搞的,劳碌成了这样?你如若缺人,我找了人过去帮你,你和老三的日子是越发的不好了,如今口粮可还有?”春璃问。 “妹妹放心好了,吃的用的都不缺,并且还很多。”姐姐笑了笑,春璃闻声,带了季春熙到里头去,看季春熙穿着一件姜黄色的鞋子,若有所思的模样。 “春璃,你想什么呢?”季春熙瑟缩了一下脚,似乎唯恐季春璃看到,春璃却疑窦丛生,来人明明是姐姐,但奇怪的是,季春熙从来就不喜欢黄色,而自皇族害死了爹爹后,季春熙对黄色更恨之入骨,然而现如今呢,春熙主动的选择了黄色的鞋子穿,这外面太耐人寻味了。 “记得五年前的除夕夜,爹爹回来了,送了姐姐一本子不语,姐姐每天晚上都看,又是怕又是要看,晚上姐姐睡不着呢,就来和春璃一起!”春璃回想起来往事,那些浮光掠影的碎片就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晃动,“姐姐还要讲故事给春璃,我也怕啊,两人瑟瑟发抖。” 那时候春璃才十三岁多,而季春熙呢,略比春璃大一点,季春熙听到这里,立即追忆了起来,“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但如今想起来还记忆犹新呢,可惜的是,被抄家以后连那一本子不语都不见了。” “那也没有什么,姐姐如若喜欢,我下次找人买一本给你。”实话说,季春璃已开始怀疑眼前人了,如若眼前人是季春熙本身,那她不应该喜欢黄色。 季春璃胆小如鼠,怎么会去看惊悚的话本小说“子不语”,那“子不语”里头记述的可都是灵异故事,五年前的除夕夜,爹爹的确送了姐姐一本书。但那是一本风雅的石渠宝笈,那本石渠宝笈内,编了不少古画,木刻板缩小的,姐姐每天晚上都会看,白日里还会临摹。 两人聊了会儿,季春熙离开了,春璃问起来季春熙的近况,又问了关于萧子焱的事情,回答都好,春璃这才放心了,送春熙出门。 看着季春熙一人渐行渐远,春璃忙回身,“绿萝,快,快回去给我找叶海勇过来,出事了,快去!不要让人知道了,快去。” 绿萝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紫藤却看出来了端倪,凑近春璃问道:“娘娘,这二小姐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二小姐是什么时候喜欢鬼神的,奇怪极了。” 看吧,连紫藤都看出端倪了,春璃目前却不能证明这季春熙是个赝品,只能对紫藤道:“这也就是我之所以去找叶海勇的原因了,让叶海勇暗中调查一下,姐姐变了,我刚刚用故事来试探她,就是测验她的真伪,如今到我们辨伪存真的时候了。” “娘娘,那何不跟踪在背后呢?她现如今还没走远呢。”紫藤踮起脚尖看了看远方,似乎透过黑暗还能看到季春熙的背影。 春璃却道:“跟?我刚刚握着她的手就看出问题了,那是习武之人的手,那手上的茧子可不是一天两天打磨出来的,如此武功高强一人,我们一旦跟的不好就泄漏了,我现在更想知道她,他们还要做什么。” “娘娘,您的意思,萧子焱已准备造反了?” “是!”春璃点点头,但很快又道:“我姐姐多半是完蛋了,哎。”果然,春璃和夫人担心的问题是一个,连迟钝的夫人都看出了姐姐这婚姻的不对劲。 另一边,绿萝已马不停蹄到中京去了,她就这点好,该抬杠的时候就抬杠,但抬杠完毕依旧还义无反顾的听从春璃一切的安排,哪怕,这安排是不合理的。 皇宫,凤坤宫内,皇后娘娘正襟危坐,对衣衫褴褛的迟美温声细语道:“先让嬷嬷带你去换一件衣裳,你这袒某露某的,成何体统?”应后这么提议,她有点担心,“您不处分殿下我才去。” “答应你,不处分。”应后笑了笑,让嬷嬷送迟美出去更衣了,等迟美离开,应后的脸色顿然变冷了,几乎和刚刚判若两人,“怎么,怎么能做出来这等事?皇上对风纪也看的很重要。” 尽管,皇上自己的风纪不怎么样,但他的确很看中风纪。闻声,萧祁煜叹口气,却没了下文。 旁边的眉寿建议道:“娘娘,就不要让世子爷继续跪着了,让他起来说话。” “煜儿,这多年来为栽培你,我真是煞费苦心,我从不敢让人知道你是我的儿子,我在默默的保护你,当初萧子焱谋害你,你可知我为你挡了多少枪林弹雨,明争暗斗?如今,你怎么能在色字儿上栽跟头?” “起来吧。”应后有点生气,但又道:“你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如今春璃也不在,你做什么母后都能理解,但没事万事大吉,出了这等事情,你却如何处理?”应后将主动权和裁判的权利交给了萧祁煜。 出了这等事,连萧祁煜还感觉奇怪了,说真的,昨晚他的记忆一塌糊涂,甚至与缺失掉了不少,萧祁煜压根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此刻微微一怔,竟是一言难尽。 “对她好罢了,还能怎么样?”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和安排了,但应后却一点不满意,“仅仅是对她好吗啊?” 这句话几乎问到了萧祁煜的脸上,一时之间萧祁煜也不知说什么好,应后看向旁边的嬷嬷眉寿,“眉寿,你说说看,切勿讳莫如深,想到什么就直言不讳。”听应后这么问,眉寿上前一步,“娘娘,不如让这女孩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吧。” 这也是她思忖了许久才给出的建议,但应后嘴角却有了个冷漠的不屑一顾的笑,“肤浅!这迟美是个乡下女,一旦回去了胡乱编排起来,煜儿的清誉还要不要了,农人最喜不明事理就胡说八道,所谓一人传虚万人传实,谣言的力量积毁销骨,铄石流金,可怕极了。” 后果,应后不需要强调,实际上也不敢去想。 第二百一十七章:得到的 “那么,娘娘的意思竟是让她做妃嫔了?”眉寿看向应后,应后点点头,瞅了瞅萧祁煜,“煜儿,目前你爹爹还在你上面呢,你不要果真以为他将一切事情都交给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多少人是在眼前栽跟头的,你见得还太少,此事就听母后的安排吧。” “但儿臣的妃嫔只有春璃一个。”萧祁煜看向应后,应后有点怒了,“自古来男儿都是三妻四妾,情感可以始终如一,但人却不能,你怎么还不明白?” “但儿臣……”萧祁煜还要说什么,应后已截口道:“此事就听母后的安排,让她做妃嫔,至于以后你们是渐行渐远还是日久生情,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此刻要鱼目混珠,切不可要你父皇那边看出问题,知道?” 应后太了解嘉定皇帝了,别看如今他卧病在床,但对这些事情却看的井井有条,细针密缕,一旦出问题,不但会影像到萧祁煜登龙,甚至于有不少人还会被“殃及池鱼”。 应后盯着萧祁煜,萧祁煜无计可施,尽管他一点不情愿,但却心知肚明,应后给出的建议已是处理此事最好的策略,但如今,他却不知究竟如何对季春璃解释。 一刻钟后,打扮的光鲜亮丽的迟美进来了,她给应后行礼,却发觉屋子里不见了萧祁煜,她依旧跪在了刚刚的位置,东张西望了会儿,六神无主道:“王爷哥哥呢?我已不疼了,也已原谅了他,还请娘娘您网开一面。” “本宫要你做他的妃嫔,你能胜任愉快?”这等殊荣从天而降,任何女子都会大喜过望,但迟美呢,却迟疑了会儿,她指了指自己,“娘娘不是在和民女开玩笑?民女连全唐诗都不一定认全呢,怎么能做至高无上的妃嫔?” “你记住了,”应后伸手握住了迟美的手,那深邃的眼好像利剑一般盯着迟美,那利剑一般的眼似能刺穿迟美的心,看到她其余的秘密,应后的声音带着蛊惑,“做妃嫔很简单,想要长久,你就要听话。” “听话?”迟美不理解的看向应后,她准备将柔荑从应后手中抽离出来,但应后却一笑,攥她的手更用力了,“是的,听话,绝对的听话。” 言外之意,想要得到坊间女子想要的那高不可攀的地位,就要绝对的服从她,切不可独断专行,她需要的可不是一个生儿育女健康女人,而是一个畸形的随意可抟弄可扭曲的提线木偶。 迟美再次打量应后,忽而福至心灵,她什么都明白了,盈盈然叩拜了下去,“娘娘,民女一定十分听话,对您言听计从。” “乖孩子,起来吧,这后宫看似风平浪静,那也不过是你在隔岸观火,等你下水后你就知道厉害了,乖孩子,起来吧。”应后笑吟吟的伸手,迟美点点头起来。 在这一交接里,已完成了信托。 乾坤殿内,有人已将流言带了过去,四皇子萧子淼,他等这机会已许久了,皇权本就是她们争逐的一块肉,或许这一块肉不怎么肥美,甚至高高在上,但却足够香甜,让人心向往之。 他破坏了萧祁煜的名誉,实际上未必能将萧祁煜怎么样,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到了乾坤殿。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父皇!”萧子淼跪在龙床旁,哭了一嗓子,嘉定皇帝从睡梦中醒过来,他梦到了年幼时候和诸位皇子王爷等在荒郊野岭狩猎,大家意气风发都在追赶麋鹿,忽而那一只麋鹿不见了,他找啊找,找啊找。 在那茫无涯际的幻梦里,他竟希望将麋鹿找出来,但那麋鹿已不翼而飞,此刻他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球盯着跪在旁边啜泣的四皇子,“老四?你已多日不来看朕了,起来,起来,何苦跪在这里?” 四皇子起身,“父皇,父皇。” “你从何处来?”自嘉定皇帝卧床不起后,就更关心这些皇子的饮食起居了,实际上,一日里也有人送他们的日程过来,目前的四皇子和五皇子都很安分守己,她们在国政上虽一窍不通,但却也不会给萧祁煜添乱。 萧子淼起身。 “朕的这些皇子里,你是最多愁善感的,你隔三差五来一次总要哭哭啼啼,这样也好也不好啊!朕想不通,龙生九子,朕怎么竟有你这么个懦弱无能的孩儿,不过淼儿,你只怕还不知道呢,正是你畏首畏尾才救了你。”皇上攥着萧子淼的手。 之前,时常听人说皇上已病入膏肓,萧子淼还道是夸夸其谈,此刻这么一看,发觉皇上确乎风烛残年,他的手上,青筋一根一根的暴露了出来,那是一双恐惧的皮包骨头的手。 皇上本是手大之人,如今他的手看起来竟是比之前还大了,硕大的骨节好像突出的罗汉竹一般,萧子淼看到这里,再次饮泣。 “父皇,我从学宫那边过来,今日倒是发生了一件奇闻异事。”来了来了,重头戏已经在安排,胆小如鼠的四皇子不需浓墨重彩,她只需表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可被人采信。 在这皇宫里,他和萧子鑫多年来遵养时晦,他的愚蠢与胆小早已人尽皆知,这是他的保护色,“你倒是说说看,出了什么事?” 皇上目前病了,不少事情未必能听到,如今倒是想借萧子淼的眼多看看世界,萧子淼你将早上发生的“咄咄怪事”说了,嘉定皇帝一听,深吸一口气,“原来如此,果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萧子淼聪明就聪明在适可而止,这些话题是一不小心带出来的,而不是大书特书,皇上听到这里,懊恼的看着远处,她自己虽****视色如命,但却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和继承人有与自己一般的癖好。 这癖好,往往是断送一个人的祸根。 听到这,嘉定皇帝自然不开心,对其怒目而视,仿佛犯错的不是萧祁煜而是萧子淼,萧子淼看嘉定皇帝要发威,瑟缩在了龙床旁边,还喃喃自语:“儿臣?是否儿臣说了什么让父皇您不开心的了?” 看萧子淼如此,嘉定皇帝反而是心平气静,“罢了,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去吧。”萧子淼从头至尾表现的疑神疑鬼,惶恐的退下。 她才一回头,脸上就浮现了诡异的冷笑,阴谋极了。她告状可非空穴来风,皇上定裁处,届时萧祁煜可要翻跟头了。 另一边,等迟美离开,应后召了萧祁煜,“如今一切已板上钉钉了,关于你的名节,不可率尔随意,这迟姑娘本宫也替你了解过了,人品是没的说,就这样吧。”萧祁煜听到这,真气坏了。 他起身,瞪视着应后。 那锐利的眼形同匕首一般,似乎在和应后较量,而后行了个礼转身冷漠的去了,显然,他一点不准备听应后的话,看自己被无视了,被忽略了,看萧祁煜转身离开了,应后真说不出的难过。 “煜儿,你给我回来!你总不知母后的良苦用心,现如今也是你三分气在千般用的时候吗?你终究不明白母后的安排,你、你气死我。”应后跺脚。 自萧祁煜知应后才是自己生身母亲后,非但没和应后拉进关系,反而是船只离岸一般渐行渐远了,这多年来,他自认为从未得到应后的扶持和帮助,反而对此事感觉稀奇。 好好儿的,你为何要导演那么一件事出来? 看萧祁煜去而复返,应后道:“刚刚眉寿来过了,四皇子已将事情传播到了乾坤殿,你爹爹是什么性格,你或不明白,但母后却一清二楚,我知道你责怪我,在怨恨我,但父母的心总是在儿女身上,你按我说的去做。” 第二百一十八章:错之鸳鸯 “母后这是要乱点鸳鸯。”萧祁煜终于回头,他嘴巴抿成了一条线,眼神阴狠毒辣,凶巴巴的。 应后看萧祁煜这模样,叹息道:“母后良苦用心的安排,你此刻还不清楚,但将来你总会明白,我的好煜儿啊。” “我如不从呢?” “你必须服从,煜儿,你下去仔细想一想再回答,此刻不着急立即回答母后。”萧祁煜也认证考虑过了,咬着牙齿,他吓丝丝道:“春璃呢?春璃那边怎么解释,这事情如何瞒得住?” 萧祁煜也知,这个节骨眼上是自己考评的关键期,一点点错误都不敢有,他倒是比较在意季春璃的看法。 “春璃?”听到这里,应后悠然一笑,慢慢儿道:“这个你放心,一切事情推给我,母后做这个坏人,怎么样?至于迟美那边,母后会去安排,你也放心好了。” 萧祁煜不知该怎么安排,他平生第一次产生了极端的矛盾,而此刻,眼前似乎浮现出了春璃那张笑脸,而季春璃知道这事情后,会怎么样呢? 最关键的,纳妃就罢了,事情还是在春璃去行宫的时候发生的,很有先斩后奏的意味,萧祁煜沉默了,应后却道:“本宫会做好一切的安排,她要找,就让她来找我,春璃是识大体之人,自然知道孰重孰轻,她可比你想的强大多了。” 她不是怕春璃接受不了,更不怕自己的行为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实际上萧祁煜也没对春璃承诺过什么,此刻唯一让萧祁煜担心的竟是季春璃会不会伤心,而发生了这样的事,大概也等同自己一刀杀在了季春璃的心上。 让春璃的心千疮百孔。 但迎娶迟美,却是不得不做,到乾坤殿后,皇上已开始旁敲侧击,萧祁煜一个字都没有隐瞒,自己如何酒后失德如何酒后乱性又如何准备迎娶等等都说了,皇上听了后,倒是发觉萧祁煜是个正人君子。 “既是你的打算,那就纳妃吧,煜儿,爹爹希望你记住一句话,历史是男人的,但只真正改变历史的却往往是女人。”这句话,是嘉定皇帝的座右铭,因此,虽然嘉定皇帝做了几十年的帝王,但身边的女子却走马灯一般换了又换。 他从来不会为了某一个女子而做奇怪的超越了礼数和规矩的事。 萧祁煜点点头。 纳妃的过程不复杂,一切都是应后在操办,迟美很快就成了侧福晋,迟美穿了冕毓的那天傍晚,来到了冷宫。 “阿雅,我成了福晋了,现如今我是侧妃,我会救你出来,我会。”舒尔雅想不到迟美会这么安排,也知人性恶毒,细细的一回想,竟是不寒而栗。 发觉这人畜无害的迟美竟是比季春璃还让人不寒而栗,舒尔雅点点头,温言软语道:“以后,还希望你能多看顾看顾我,以后有你的好处。” 看顾? 她对她之前还有一寸同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迟美发现了问题,舒尔雅比较愚蠢,大好的背景和地位用都不知道用,刚起来季春璃简直一点不用手段,这等女子不落入深牢大狱也真是奇迹了。 真是活该! 但迟美却有其余的打算,因在舒尔雅背后是一整个南瞻国,她可能会是她未来旗开得胜的一把刀,一想到这里,迟美笑了笑。 “阿雅姐姐,你我形同姐妹,我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忘记你,将来,我定会救你脱离苦海,阿雅姐姐。”迟美攥着舒尔雅的手,舒尔雅落泪了,一时之间感动的稀里哗啦。 迟美离开了,她自己也知道,什么“洞房花烛”之类的也自己无缘,她回去后却表现的做小伏低,和之前一般大大咧咧又畏首畏尾,似乎让迟美感兴趣的仅仅是医药学,但谁知道呢?迟美自做了侧妃后,可光明正大到外面去了。 也可顺利帮助萧逸传递鸡毛信,她固然不希望萧子焱做帝王,她想看到两败俱伤场面,最好的结局是萧子焱和季春璃同归于尽了,至于萧祁煜,战争后他成了无冕之王,接着,她会不择手段杀光他身边的每个女子。 女人的嫉妒和羡慕,也是一把武器。 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一切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又明显有了区别,迟美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了,人人见了迟美也不敢怠慢,那种殊胜的优越感是迟美意料之外的,她忽而发现,她喜欢这等高高在上的感觉,喜欢这等翻云覆雨的快意。 倒是萧祁煜,自迟美做了侧妃后,他连西宫都不回来了,似乎在避嫌似的,每天恨不得有更多的事情去做,在皇上看来这是好的现象,在应后看来也一般,但萧祁煜身边的人可不这么看了。 另一边,春璃已经找人去调查姐姐那边的情况了,无线索可证明季春熙是掉包过的,但季春熙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却在这天衣无缝里也有一点错误,那错误险乎要了她的命。 在人前,她是季春熙。 在人后,她是阿蛮。 她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蒙面人,阿蛮看情况不对,二话不说就和蒙面人打了起来,结果那蒙面人武功可好了去了,一招制敌,将阿蛮的肩膀锁住了,她疼极了,但对方的手却逐渐的松开了。 对方的声音很诧异,“你学武功了?” 那口吻是温和的,友善的,一点不责备和怪怨,这让阿蛮丈二和尚一般,阿蛮看对方没恶意,盯着对方看了看,那人憨厚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月色落在那人的脸上,那人容貌很俊秀,笔挺的眉看起来英气勃勃,鼻梁高挺,橄榄形的眼睛,元宝一般对称的嘴巴。 看到这里,阿蛮竟还是不清楚他是何人,“你?”但她却不敢多问。 “春熙,也怪我,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年前了,听说你在黑鲨口附近做了闲人,怎么?究竟怎么一回事?”问到这里,阿蛮恍恍惚惚明白了。 “还,还过得去。”春熙下意识的捏了一下肩膀,手回到衣袖的位置,但却握住了一枚银针,随时可能下银针去偷袭对方。 “春璃呢,现在过的怎么样?大哥鲜少出来看你们,你竟连大哥都不认识了。”阿蛮听到这,忽而知道第一眼看上去产生的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从何处而来了,原来眼前的人竟是季春熙和季春璃的哥哥季凌云。 “春璃?”季春熙叹息道:“小妹已变了,她做了世子妃后就不择手段,她虽然让我和萧子焱离了中京,但却在暗中害我!如今的她和之前已截然不同了,哥哥,你也要小心一点。” 阿蛮是聪明人,知很快季凌云就会去找季春璃,两人也很快就会各执一词,但阿蛮相信,自己这可怜兮兮的“季春熙”可比聪明绝顶的季春璃更能博取信任感和同情心了,不是吗? “她要杀你?” “不但是我,也要杀哥哥你,她要唯我独尊,如今她到底还是怕你造反,为自己的位置,春璃是情愿杀一切人的。”显然是阿蛮在信口雌黄了。 “我不相信。”果然,季凌云一点都不相信,冷笑了一声。 “您可以不相信,但早晚会明白。”阿蛮说到这里,又道:“我该回去了,哥哥呢,以后该怎么联络您呢?” “为保证安全,我单线联系你就好。”其实,季凌云知道自己的大妹是个缺心眼的人,一旦真正走动起来,很快就会暴露,到时候危险极了,不如从现在开始就釜底抽薪。 阿蛮虽不知她为何会这么安排,但却也点点头,两人分道扬镳。 第二百一十九章:鱼目混珠 春璃准备回去了,毕竟孩子月份大了,在不回去很有可能在这里出生,计划已完备看,说给了绿萝,绿萝倒是无可不可,“你就是上天去,我们跟您上天就好了,这些事情和我商量做什么?” “紫藤,你过来!”春璃抓着紫藤的手和紫藤絮絮叨叨的聊起来,紫藤是春璃闲话家常的对象,至于绿萝,和她说什么都对牛弹琴。 看她们聊,绿萝不过一笑。 这一晚,季春璃做梦了,似乎怀孕后的梦比之前还多了,而梦的内容也比之前还丰富了,春璃看到眼前开满了五光十色的花儿,萧祁煜和自己手牵手徜徉在一片花海里,天空的云红彤彤的,又在不停的变幻色泽,美丽到不可方物。 春璃竟有点感动,以至于有热切的泪水都流淌了下来,自然了,那梦境里的季春璃,是现实中的季春璃所不能左右的。 忽而,季春璃一回头,发觉背后出现了一条黑漆漆的深不可测的天堑,而就这一回头,刚刚还“执子之手”的萧祁煜,此刻已消失了。 “萧祁煜,萧祁煜。”春璃紧张极了,大口大口的呼吸,她在寻找,但那天堑竟是如此的长,许久后春璃才看到旁边有一头鹿,春璃骑在了麋鹿后背上,那麋鹿带了春璃到安全的地方去,春璃终于看到了萧祁煜。 然而,此刻萧祁煜却闲散的坐在花圃中,他和一个女子有说有笑,看到这里,春璃一怔,这本不该出现的情况却出现了,春璃扳正了那女子,发觉是舒尔雅。 舒尔雅阴险的笑了,“季春璃,我的!都是我的,萧祁煜是我的,世子妃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啊。” 但很快的,舒尔雅的面庞变成了一张季春璃不认识的脸,但那声音却还在重复着——一遍一遍又一遍。 “季春璃,我的!都是我的,萧祁煜是我的,世子妃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啊。” “我的!我的!一切都是我的!” 春璃恐惧极了,在那梦境里挣扎了出来,绿萝和紫藤还以为春璃遇刺了,急忙进来查看,一问之下才知,原来季春璃做恶梦了,绿萝气恼,“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她将手中的长剑丢开,哐啷一声,长剑触地面爆出一点火星子,“我摩拳擦掌准备好了对付敌人呢,哪里知道你做恶梦了。” “你就少说两句,娘娘,您感觉怎么样?”到底还是紫藤温柔细腻,一边对着绿萝翻白眼,一边送了热水给春璃,春璃喝了后,只感觉精气神逐渐的恢复了。 “梦,恐怖!”春璃起身,后背靠着墙壁,眼盯着桌上的灯。 后半夜并没有睡好,到第二日春璃准备回去,因了这噩梦,让季春璃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也同时产生了一种归心似箭之感。才说回去呢,季凌云就到了,春璃已许久没见哥哥了。 自从季春璃为季胜平平反昭雪后,朝廷已准备为其子女加官进禄,实际上不论发生了什么,季胜平都不情愿做萧祁煜的依草附木,他做了半辈子的将军,而如今也产生了一种嫌恶之感。 此刻他到季春璃这来,不顾是为求证罢了,春璃只是感觉哥哥来的奇怪,迎了哥哥到屋子,绿萝却寸步不离,今日也是奇怪了。 原来,但凡是习武之人都能感觉到杀气,之所以今日绿萝会形影不离跟着春璃,不过是感觉到了危险,但季春璃只是感觉奇怪。 两人胡乱聊了一些,春璃也不知哥哥去见过季春熙了,看哥哥居无定所,道:“大哥,如今我也知你豢养了一群家将,但这也未必能长久,倒是希望将来你能帮助我们,投靠朝廷。” 看春璃果真这么劝说自己,季凌云有点生气,“你到底将二妹怎么了?”终于,季凌云憋不住了,怒冲冲问了一声。 “我已仁至义尽,我现在倒是后悔的很,并不该让她们在一起生活。”虽然季春璃也没调查到季春熙究竟怎么样了,但在她看来春熙十有八九是完蛋了。 然而调查的结果却是,萧子焱很是安分守己,这就让季春璃感觉奇怪了。 “罢了,我不和你说这个,我要去看看她。”确切的说,是他准备“再去”看看她,看大哥牛脾气上来了,春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送季凌云出来,“大哥,你路上小心点儿,去看二姐,更要注意安全。” 之前那个季春熙已变得太诡异了,完全不像是自己那胆小如鼠的二姐,春璃一想到这里,不免为大哥捏一把冷汗,但同时又在想,如若自己不能查到什么,那大哥呢?会否查到呢? 有了这念头,春璃也听之任之了,这多年来大哥浮家泛宅,春璃从大哥身上看到了不少人有的“壮志未酬”,她希望大哥能投靠萧祁煜,而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亦或者说,大哥目前还不是英雄,那些曾几何时那样卓荦的东西,已成了故纸堆中的历史。 时势造英雄,她希望哥哥再一次站起来,而不是隐没在了草莽之中,但春璃从哥哥今日那傲岸而轻鄙的态度中,似乎看到了异想天开,似乎看到了“不可能”。 不管了,还是收拢东西回去要紧。 原来,季凌云到来之前行动已泄露了,他现如今是志得意满了,洋洋自得之间自眼高于顶,竟是不知道多看一下周边的危险,以至于被一群人跟踪了都不知道,而另一边,有人将季凌云的时事行动已反馈给了阿蛮和萧子焱。 萧子焱的意思,自然是杀掉季凌云了,他怕,怕无坚不摧的护国将军会忽而和萧祁煜联起手连,那样,他将多一个非常厉害的对手。 “现如今他一人到处游走,不如杀之?”萧祁煜征询阿蛮的意见,阿蛮是他的枕边人,也是他的谋臣,有什么事情萧子焱都喜欢和她商量。 如若阿蛮没有和季春熙一般的脸就好了,但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她能轻而易举就撩拨到他心头敏感的琴弦,但却不能真正长久的根深蒂固的钻入他的内心世界。 “不可!杀他,或许看起来易如反掌,但在我分析,季凌云不会这么简单,倘若失败,。不是我们自取其辱,自取灭亡?”虽然对季凌云不了解,但她也可以推理到什么。 这第一、季凌云一定不怎么相信皇族,如若和春璃一般认定了皇族可以重新接纳她们,并且毫无芥蒂的,那么他为何不投靠朝廷,不和萧祁煜合作呢? 要知道,现如今这个时间点的萧祁煜是最需人才的,求才若渴的萧祁煜也不可能没给季凌云丢过橄榄枝。 这第二、季凌云做了多年的一品将军,在东胜国的武官内,季凌云一定非常厉害,这么出色的一个人自然没可能孤零零的,因此,在他背后一定有看不到的力量和屏障。 “你的意思,他还有自己的兵?”这看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实际上,这也确乎是她的看法。 “有!”她道:“就和你我一般,我们的力量谁又真正看到了呢?”一听到这里,萧子焱明白了,抚掌大笑,几乎在催促了,“那你倒是说说,我们该怎么做?” “杀人不如救人,萧祁煜求才若渴,我们现如今不也一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如今我们得到了他,可比顺水推舟让他做了朝廷的鹰犬好多了。” 于是乎,季凌云才刚刚离开行宫,就被一群士兵包围了,这是一群穿戴了朝廷铠甲的士兵,士兵的首领指着季凌云。 第二百二十章:女儿情女儿悲 “季凌云,你既不归顺,将来自会祸乱,娘娘下令,要我们杀了你!”那人一面说一面行动,他背后那一群人已攻杀了过去,季凌云本是临危不乱之人,就这仨瓜俩枣之人,还不够他玩儿呢。 很快战斗力强悍的季凌云已杀了好几个,他卡住了刚刚那人的咽喉,厉声质问:“你们娘娘?你们娘娘是谁?季春璃吗?” “季凌云,你?”那人被折腾的够呛,“自然是季春璃了,还就能是其余人?” 此人是萧子焱和阿蛮安排来的演员,然而此人还有第二重身份,他还是死士,这一来就有去无回,季凌云听到这里,神情遽冷,心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接着用力拧断了那人的脖子。 “抱歉,我可不做朝廷的鹰犬。” 这是季凌云最后一次和季春璃见面,季春璃也想不到,这次见面后季凌云变了,季凌云竟去找阿蛮和萧子焱了。 而春璃也准备回去了,马车预备好了,一切都停当了,春璃却感觉心烦意乱,紫藤将夫人送的手串给了春璃,嘟囔道:“这是前几日夫人送的,说可消灾,您握着转一转。”其实春璃是最不相信命运和信仰的,但此刻竟也病急乱投医一般的握住了。 转动了一下念珠,发觉那念珠竟香馥馥的,一股恬静但静水深流的香味已侵入了春璃的嗅觉,这让春璃感觉舒服。 才走出去没很久,朝廷那边来了人,竟是高德楷到了,春璃看到高德楷,笑道:“你怎么不远千里翻山越岭来看我了?” 春璃已经许久没见高德楷了,实际上自从那日高德楷中了状元郎后,并没有得到朝廷的器重,他血气方刚,一心一意要做一些叱咤风云的大事,但却没大显身手的机会。 其实,这高德楷和郑邱意不同,郑邱意乃脚踏实地之人,从基本做起,从一点一滴做起,但高德楷就不同了,其人眼高手低,进入朝廷后,犹如进入了一个大染缸,逐渐的也就迷失了东西南北。 这也是萧祁煜目前为止为何给他安排的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为何给裴炎安排的是力所能及之事,给郑邱意安排的是难如登天的大事了,这一切看似寻常,但背后却是一个领袖悉心的观察。 “我是来报消息的。”高德楷一脸的愤愤不平,春璃看高德楷这愤世嫉俗的模样,莞尔一笑,尽可能让气氛变得轻松,“敢是朝廷有人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我为你调解,谁人呢?” 朝廷的倾轧与迫害,臣僚之间的勾心斗角挑拨离间,从来都屡见不鲜,这高德楷是坊间来的人,应对这些事只怕还有点措手不及,春璃看高德楷垂头丧气的模样,显是在公车上书了,倒是情愿察纳雅言,给其帮帮忙。 哪里知道,高德楷却更气愤了,“你们,并不是臣下被人欺负了,而是有人被人欺负了,娘娘您被人欺负了啊,您还浑然不觉呢。”春璃听到这里,变假笑为真笑,指了指自己,愕然而诧异。 “我?你说我被人欺负了?”真是发昏章第十一,为什么是她被人欺负了? 季春璃困惑不解,高德楷愤世嫉俗道:“娘娘,世子爷纳妃了。” “纳妃?”春璃在马车里坐不住了,她认定了他们的感情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和政治,权益一点关联都没有,他们的爱情是简单而明晰的,然而这纳妃一事却从何说起? 纳妃? 萧祁煜移情别恋了? “你可打听清楚了?”春璃依旧含笑,但那笑弧却好像轻盈的画笔落在了嘴角上,笑意远远没到眼睛内,高德楷将事情说了,然而高德楷是旁观者,也只能是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春璃一听,比先前还诧异了,“怎么,侧妃竟是迟美?”她想不到迟美和萧祁煜之间有什么关联,迟美只将萧祁煜看作了哥哥,而萧祁煜呢,从来也只将迟美看作了妹妹。 是什么促进了他们这荒谬的关系,春璃不敢想了,她的手抓住了紫藤的手,倒是绿萝,此刻先生气,后平静。 虽然她平日里和季春璃看起来不睦,但实际上两人关系可好了去了,看起来她最喜欢反驳春璃,然而实际上这不过是一种习惯,一种日常。 之前,跟萧祁煜的时候,迟美对萧祁煜忠心耿耿,后来跟了季春璃,对春璃一心不二,此刻听萧祁煜竟纳妾了,绿萝的表情严重的扭曲了,犹如被谁抽了一耳光似的。 “该死,我找他去算账!”迟美生气极了,眼看就要惹是生非。 春璃看迟美这模样,忙摁住了迟美的手。 “此刻也不过道听途说罢了,即便是确凿了,或许,或许、”春璃不敢想,如若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以后该如何去面对迟美?又该如何和萧祁煜生活,所以只能自欺欺人给自己找合理的说法,“或许也不过是、是有别的原因吧。” 春璃少气无力。 紫藤的手被春璃抓疼了,紫藤道:“娘娘,我们回去再说吧,您还怀孕呢,您要注意您自己个儿的身体。”春璃听到这里,微微点点头。 但接下来的一段路,春璃就开始胡思乱想了,或者她那个梦竟是一种警示了,行宫距离皇宫不怎么远,但消息却那样闭塞,眼看着就到了,季春璃又想,或许自己一说要到行宫来,之所以萧祁煜答应了,也不外乎是想要和迟美…… 不,春璃不敢继续作想下去了,她深深的吸口气儿,闭上了眼睛。 进芙蓉关后,春璃老远就看到了萧祁煜,萧祁煜已在迎接他了,他看起来是如此意气风发,站在艳丽的阳光里,他身上华贵的气息掩盖都掩盖不住,春璃的视线很快从萧祁煜身上移到了迟美身上。 这一看,顿时看到了迟美的衣裳,花纹和款式都变了,宽袍大袖,清风流云,迟美的发髻上插着一根金凤凰,她没很多的装饰品,正因如此看起来才更美不胜收,她是那样年轻而少艾的一个少女啊。 还用说吗?一切都证明了。 愈发靠近萧祁煜,春璃的心就郁然痛楚,她想不到才这几天,就有全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要自己去面对。 “春璃姐姐,”迟美胆怯的后退了一小步,春璃不过淡淡一笑,大庭广众之下她能怎么样?她要和怨妇一样撒泼吗?她自己也想,如我季春璃果真能那样就好了,但季春璃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啊。 面对胆怯的迟美,春璃大而化之一笑,用温柔的态度原谅了迟美,尽管春璃一清二楚,一个巴掌拍不响,发生了这样的事,十有八九和迟美有关。 但春璃从未真正了解过迟美,也从未真正想要去了解她。 她此刻才认真看了看迟美,她发觉,迟美可比自己好看多了。当然了这仅仅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实际上季春璃拥有比迟美更美轮美奂的眼,以及更多的钩深致远的内在美。 “阿美。”春璃笑了笑,将左手交给了迟美,这是和解的动作,即便她从此刻开始已经不怎么喜欢迟美了,即便春璃已嫌恶了萧祁煜。 什么都没有变,但又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变了,就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一般,春璃只感觉心头发苦,但却还要一人将这苦楚吞咽下去。 春璃将右手交给了萧祁煜,坦然、夷然,自然。 萧祁煜握着春璃的手,在之前,他模拟过多次她们两人见面的场景,她想过春璃会闹,想过春璃会不予理睬自己,还想过春璃会冷若冰霜,但却想不到季春璃和之前一般温和,一般光彩夺目。 第二百二十一章:该来的总会来 实际上春璃的表现不但让萧祁煜自己愕然,也让旁边的侍女侍卫等目瞪口呆,实际上大家都以为季春璃会歇斯底里的闹一场。 闹? 春璃也想到了他们在想什么,但却坚决不会闹给他们看,她是季春璃,高贵的永远高贵,即便是生气,也该是高贵的。 一路上畅行无阻,春璃和萧祁煜和迟美有说有笑,春璃坦率的接纳了迟美,迟美看起来胆怯而惶恐,紧张极了,但春璃却始终都在笑。 回西宫后,吃了东西,萧祁煜送春璃去休息,问:“外面怎么样?”他的嗓音依旧醇厚,依旧富有磁性,但这别具一格的声音却已经不是自己专属的了,春璃皮笑肉不笑,“远不如您过的好,殿下珠玉在侧,早已将春璃彻底忘记了吧,这皇宫……” 春璃死死的盯着萧祁煜的眼睛,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此刻,他在躲避春璃的视线,村里想透过萧祁煜的眼睛看到萧祁煜的内心去,“这皇宫果真是我季春璃不该来的地方,只见新人笑,谁见旧人哭了?” 实际上,春璃也想嚎啕大哭,这命运是不公平的,先前有舒尔雅,现如今有迟美!也得亏是迟美,如若是舒尔雅一般的恶女,春璃还要去对付。 “我、我不是故意的。”萧祁煜准备了不少说辞,希望得到春璃的原谅,一开始会面的和睦消失了,两人的关系紧张了起来,春璃已不允许萧祁煜握着她的手了,她用力的冷冰冰的将手抽走了。 “自然不是故意的,迟美少不更事,她知道什么?萧祁煜,你毁掉了我不够你还要毁掉迟美吗?”在此之前,春璃一直认为自己是快乐的,但现如今恍惚明白了,什么幸福不幸福? 不过沙上建塔,不过画饼充饥,不过隔靴搔痒罢了。 她一点都不幸福,她被一个大骗子骗了,她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如今连一份专情都换不来,但春璃转而又一想,又感觉自己是幸运的,好在:和自己分享世子妃位的是迟美,是自己熟悉的迟美。 “罢了,今晚我不想说话。”春璃说着话走向了云榻。 “春璃!”萧祁煜终于爆发了,他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春璃,握住了春璃的手,转而将季春璃扳正了,“春璃,都是我不好,但你永远都是我的正宫娘娘,永远!” 季春璃怎么会稀罕这个? 之所以想要单独待一会,是季春璃怕,怕再闹起来两人会不欢而散,甚至于春璃连吵闹也都不敢,萧祁煜也知想让春璃这么快就接受自己,怎么可能? 她可以轻而易举接受突如其来的迟美,但接受一个已变异了的自己,却是那样困难。 两人没有恩爱,萧祁煜被春璃咬了一口,那是暗示,暗示他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也是警告,警告下不为例。 春璃一个人睡觉,要是寻常女子,大概会哭,会闹,但及春璃却不会,她平静的接受了一切,并且决定更平静的消化掉。 第二日,迟美过来看季春璃,从气色看,倒是迟美稍逊一筹。在季春璃看来,事情已铸铁一般发生了,与其为这些事情伤怀,不如转移注意力。 现在她怀孕了,作为一个学医的,春璃知道孕妇的健康和孩子的健康是对等的,是挂钩的,因此春璃昨晚不过伤感了一小会已睡着了。 还是这个宫,还是熟悉的被窝,被窝内还是熟悉的气味,但枕边人却变了。 不敢去想其余的事情,看迟美进来,春璃笑了笑,“你来就来吧,要进不进算是什么?我是大老虎吗?” “春璃姐姐,都是迟美不好,是迟美勾引了煜哥哥,事情是这样的……”迟美本是心直口快之人,春璃特想通过迟美的嘴巴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迟美缓慢的,悲戚的讲述着:“我看最近煜哥哥太忙碌了,就请了煜哥哥喝酒,哪里知道煜哥哥不胜酒力……” “喝了一会儿,煜哥哥就开始动手动脚,我原本是要送他回去的,结果送了煜哥哥回去,煜哥哥酒劲儿上来了,一个劲的抓着我的手,说喜欢我很久了,我怕极了,春璃姐姐,你能理解我那一份恐惧吗?” 迟美啊迟美,她可真是天生的演员,她将一个受害者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儿表演的淋漓尽致,一边比比划划,一边瞎编乱造,让春璃这饱经风霜之人也搞不清楚真真假假。 “后来,他就,就将手、反正就抚摸了人家。”迟美脸颊羞红,描述的很细腻,可见过程也不简单,但春璃哪里知道迟美在胡说啊。 “然后感觉有点疼,更疼了后来我就睡着了,第二日一大清早,我感觉自己做了错事,我错了!春璃姐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是那样难受,我就投河自尽,但却被人救了,娘娘说,我如若跳太液池了,煜哥哥就真的毁掉了,哎。” 迟美叽里咕噜说了不少的话,春璃听了,反正意思只有一个,她错了,一切事情都是她的错,是她“勾引”“挑逗”了他,是她让萧祁煜喝酒的,包括那些“水到渠成”的事情,都是因了她而起。 春璃心疼的盯着迟美,迟美那细嫩的脸上布满了泪水,扑簌簌的泪水洒落了下来,春璃为迟美擦拭掉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快不要哭了,现如今你已是侧妃了,你可知做一个妃嫔要懂得什么,不懂得什么?不要开口闭口我啊我的了。” “哦,我知道了,叫本宫,本宫知道错了。”春璃本就一肚子的气儿,此刻看迟美傻的可爱,笑道:“这本宫两个字儿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我们姐妹称呼就好,但你在皇上和娘娘,乃至于容妃娘娘等长辈面前,就要自称臣妾了,至于在侍卫,侍女和太监等面前就要叫本宫,知道了?” “臣妾知道了。”迟美笑了笑。 “好了,这规矩要慢慢儿学习,宫里可不容许你错一点儿。”春璃接受了迟美,但希望迟美能不要犯错,毕竟,在这深宫内院,一旦有一点点的错误就会倒霉,而春璃也怕迟美的错误会殃及池鱼。 到下午,春璃去看了皇后和容妃,送了山肴野蔌给她们,“外面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一些野菜罢了,母后和母妃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这哪里是野菜,”应后柔柔的笑,“这是春璃你的孝心。” 闻声,春璃点了点头。 姜容喜准备告辞,但看姜容喜起身,应后却不怿了,“春璃一回来你就走,你这是讨厌她呢,是讨厌本宫了?” “啊,娘娘说的哪里话?妾身哪里敢讨厌您。” “那就坐下!”应后命令,她无计可施只能坐下,三个人开始聊起来,应后道:“这皇宫里,不存在什么一山不容二虎,之前我和淑妃关系就很好,至于容妃,你问一问你母妃,我和她关系怎么样?” 春璃之前也误会淑妃是被应后毒杀的,后来经过调查发现,绝对不是!淑妃不但不是应后毒害的,反而生前和应后的关系还很好。 至于容妃,她们三个是当年的铁三角,关系本就不错。 至于应后是如何接纳并且和她们相处的,这也是个问题,应后指了指姜容喜,“你告诉她,女人和女人如何相处,你告诉她,你我之间何以多年如一日还是很好?” 姜容喜对答如流,“一言以蔽之,君子之交淡如水,一旦从君子之交变成了小人之交,事情也就完了,关系也就走入了山穷水尽的死胡同。”姜容喜这么说。 春璃闻声,点了点头。 第二百二十二章:桃花难画 姜容喜举例说明,“其实春璃,你如何和我保持了这两年多的关系,你也就如何去对她,总是不会错的。” 旁边的应后咳嗽了一声,“本宫前日买了个画眉鸟,鸟是好鸟,就是话多。”这最后一句警告俨然是吓到了姜容喜,姜容喜手中的茶杯颤动了一下,险乎打翻了。 春璃看姜容喜那如履薄冰的模样,不禁笑了笑。 应后又道:“你恨不恨迟美?” “一点也不恨。”春璃道。 “大声点儿告诉本宫,你恨不恨姜容喜?”应后转动了一下严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春璃,春璃回答的声音也很大,“不恨。” “那你恨谁?萧祁煜?”应后继续问,春璃沉默了。 沉默的意思多种多样,但此刻表达的只是一种,恨!应后看春璃这样,道:“恨也就说明了爱,说明了你的在乎,季春璃这事情是本宫安排的,如今皇上身边有一群人,那群人眼睛犹如狼一般盯着他,他是一星半点儿都不敢错的,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这也就是季春璃回来后为什么并没有生气的主要原因。 “本宫给你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话说回来,迟美是你知根知底的,宁可送了迟美到他身边也比送一个你我不熟悉的人好多了,是也不是?”应后这么说,春璃闻声,微微点点头。 也对! “好了,不要总胡思乱想,好好儿养胎是正经,孩子多久了。”应后本身对春璃的孩子一清二楚,她对什么都关心,且记忆犹新。 但应后就是不情愿让季春璃知道,她惦念她,仅此而已。有的人就是如此,明明表面上对她你很好,实际上却一点不表示出来。 “已八个月多了。”眼下在意是还有一个月多就要出生了,应后听到这里,瞥目看了看旁边的姜容喜,“容妃,你没事儿也不要躲起来,春璃是你我的孩子,春璃的孩子更是你我将来的关键,能帮助的时候你要多帮一把。” “是。”容妃点点头。 闹了一程子,春璃和饿姜容喜离开,出了凤坤宫,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姜容喜看向春璃,缓缓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恰巧说明了连身边人都不能相信。” 姜容喜想要提醒春璃的道理是,不要太相信类似于迟美等这一类女孩,但春璃却错误的理解成了不要相信萧祁煜。 之前是皇后安慰她,此刻倒是她来安慰姜容喜了,“我知道怎么做,也知道做什么,容妃娘娘您不要担心了。” “好,春璃。”容妃点点头,又道:“你以后小心点儿,我经常看迟美到冷宫去,她去能见谁?不外乎是去见舒尔雅,那舒尔雅是百足之虫,如若想要教坏迟美,却也简单极了。” 春璃也知“白沙在涅,与之俱黑”的道理,“我隔日会让她注意点儿。” “春璃,”走到僻静的地方,姜容喜握住了春璃的手,天空是热辣辣的阳光,已是四月多了,周边的花儿开了,有樱花草,有蝴蝶兰,春璃背后却是一棵薄命的桃花,“我希望你小心的恰不是殿下,而是迟美。” “迟美?”一孕傻三年,春璃有点困惑了,瞄一下姜容喜。 容妃娘娘观察人的眼力见很准确,应该不怎么会错,春璃打量着姜容喜,姜容喜道:“这事情太凑巧了,春璃,本宫竟怀疑是他在趁虚而入,这一切似乎都是安排啊。” 春璃却一笑,“娘娘想到哪里去了,迟美是个好女孩,如若她这么坏,她早害死我了,我的医学还有部分是从她舅舅手中学来的呢,至于迟美经常到后宫去看舒尔雅,那不外乎是因为舒尔雅可怜罢了,她从乡下来,对这些事和人总是报着一点同情之心的。” 是啊,农村来的人总比皇宫里的人要悲天悯人一些。 两人聊了会儿,春璃不情愿回去,看上林苑的花花草草可爱,和绿萝紫藤等去看花儿了,花儿可美丽极了。 春璃往前走,老远却看到了迟美,迟美竟也在这里赏花,有蝴蝶围绕了迟美在飞舞,迟美攀折了不少的花儿,看春璃到了,送了给春璃,季春璃嗅了嗅,“倒是好看。” “那是,让我给姐姐诶簪花,怎么样?”春璃是不排斥的,实际上她这一回宫,怕的就是人家的闲言碎语,还好春璃是喜欢迟美的,然而即便是不喜欢迟美,她季春璃又能怎么样呢? 春璃指了指旁边,看有石桌石凳,过去坐下任迟美给自己簪花,迟美是农家女,审美自然和春璃不同,给春璃弄了个满头都是,春璃给迟美簪花,却不过一枝而已,就这单独的一枝已衬托的迟美亭亭玉立。 两人继续往前走,出了上林苑,春璃和迟美身上都一股子清芬,那些蝴蝶啊蜜蜂啊还嗡嗡嗡的飞过来,好像两人也变成了花儿,春璃头顶的花儿可太多了,一会儿就凤尾蝶绕。 紫藤看到这里,略感觉不妥,想要提醒春璃拔掉一些,但却不好说,毕竟那可是迟美精心挑选出来的。 出上林苑,春璃拉住了迟美的手,迟美还在蹦达呢,春璃道:“窈窕淑女!切不可这样,这宫里的眼线多了去了,你是他的妃,但却不是他一人的妃,一旦被人说了不好听的给皇上和皇后娘娘,事情可就不好了。” 春璃自己就是如此,她做很多事情的出发点已不在是为自己了,而是为萧祁煜,更为他们两人那同甘共苦的命运。 才刚刚到西宫,果不其然应后那边的嬷嬷眉寿到了,眉寿背后还跟着俩嬷嬷,这俩嬷嬷高低胖瘦一般,看起来好像门神。 看到这里,迟美有点怵头,眉寿却端庄举步,靠近俩人立即行礼,“世子妃,迟侧妃,是皇后娘娘让老奴过来的,娘娘说,如今的迟美已经是侧妃了,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宫里的繁文缛节就更多了,要老奴过来开篇点题给迟侧妃教授一二。” 皇宫,本就是规矩和套路最多的地方,而这些嬷嬷有个特殊的身份叫“教习姑姑”,这些嬷嬷做的事情就是传授自己的规矩给刚进宫的宫女和妃嫔,季春璃本是大家闺秀,对这些繁文缛节门儿清。 春璃做了妃嫔后,本也有教习姑姑来,但发觉春璃做的一切竟是滴水不漏,料春璃是不会出错了,一个个都悻悻然去了,实际上这些教习姑姑最喜那些被教授的人出点儿错误,这么一来就可倚老卖老教训她们了。 那么您就要问了,这些教习姑姑难道目中无人到连妃嫔都敢教训吗?回答是肯定的,妃嫔也是人,她们可从来不怕妃嫔,哪怕你母家是什么身份呢。 妃嫔的母家人甚至于还会贿赂这些教习姑姑,让她们狠一点儿,因为一旦自己家的妃嫔在皇上或者皇子面前出了问题,母家是要倒霉的。 这些嬷嬷的淫威已盛名在外,提起来她们,连季春璃也还有点怕呢,此刻俩嬷嬷不由分说已靠近了迟美,冷言冷语道:“是皇后娘娘让老奴等过来的,还希望娘娘给老奴等个面子,好生立规矩。” “啊,春璃姐姐?”迟美才不要学呢,伸手去拉春璃,结果手刚刚握住春璃的手腕就吃了戒尺。 那戒尺不是竹木的,而是白银的,这一下打过去疼的迟美龇牙咧嘴,旁边的一个嬷嬷已开腔了,“拉拉扯扯的成体统?世子妃娘娘已怀孕了,你怎么还野丫头一般?” “这,这?”迟美吓到了,六神无主,春璃看迟美这模样,握住了那俩嬷嬷的手。 第二百二十三章:垢谇谣诼 “嬷嬷也不要操之过急,更不可弄性尚气!迟美毕竟是农村来的,规矩上疏忽一些也情有可原,未来到底还辛苦了你们。” 春璃握着俩嬷嬷的手,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镯卸给了她们,这俩嬷嬷顿时喜笑颜开,道“娘娘,这怎么敢当”,但却悄咪咪的将金手镯拿走了,春璃已算叮嘱过了,俩默默的态度也略好了点儿。 “罢了,既然如此,迟侧妃就慢慢的记住,今日学走路,明日是奉茶,后天琴棋书画,还有诗词歌赋,乃至蹴鞠、外交,等等都要学呢,一个一个来吧。” “可不是要如此循序渐进嘛。”到底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春璃用金钱收买了这俩嬷嬷,唯迟美不知道,刚刚春璃说“她是农村来的”,其实是希望俩教习姑姑可念在迟美是农村来的而“手下留情”。 但迟美一听,心情却一点都不好了,腹诽道:季春璃啊季春璃,到底是你高高在上,你现如今做了世子妃了,你就将之前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了,我迟美是从农村来的,但我爹爹可没杀人啊!你爹爹却是元凶。 因了此事,迟美更讨厌春璃了。 春璃回西宫,迟美继续留在这里学习,等春璃去了,迟美却变了一个人似的,活泼的迟美变得端庄了,也变得安分守己了,甚至于学习起来倒是快的很,不要说这俩嬷嬷了,连眉寿对迟美也刮目相看。 最近帝京不怎么忙,萧祁煜也有大把的闲时间在家,春璃回来了,萧祁煜看向春璃,发觉春璃一头都是桃花,忍俊不禁。 “你这是扮什么呢?你且看看。”萧祁煜此刻在屋子里,春璃在庭院外,说着话萧祁煜从桌子上将一面菱花镜拿起来,举了正面给春璃,季春璃这一看,嘴角也有了笑。 紫藤帮春璃将桃花全部都弄下来,发觉不少的花瓣和花蕊都弄在了春璃的头发丝里,无计可施之下,带了春璃去洗头发,自从春璃怀孕后,尚宫局那边的韩休怡娘娘就为春璃设计了一款洗头发的工具。 那是一个木桶衔接了一个类似于石磨大小的木桶,木桶上是一个沉香木的枕头,春璃的头发被热水打湿了,浸润好后,放了玫瑰油和其余的东西,春璃闭目养神,任凭氤氲的水雾在眼前漂浮,她很享受这一刻,以至于思想也徜徉到了虚无缥缈的无何有之乡。 温暖的水顺着发丝一缕一缕的侵入,让春璃的头皮逐渐放松,整个人也舒服极了,就在此刻,萧祁煜已经悄然无声进入了屋子,在一片氤氲的水雾中,萧祁煜靠近了春璃。 紫藤的左右手食指和中指分别压在春璃的太阳穴上,微微的旋转着,这是最能解乏的一种舒压理疗。 她的手指触感细腻,旋转的缓慢,春璃只感觉恰到好处,此刻紫藤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急忙回身,就看到了站在背后的长身玉立的萧祁煜,这一发现吓到了紫藤,紫藤手忙脚乱就要起身。 结果,萧祁煜却示意紫藤出去,他坐在了紫藤刚刚的位置,握着木梳子梳理春璃的发丝,春璃道:“最近可有的苦给迟美吃了,如果可以,我倒是情愿以身作则去传授她点儿本领,这些事其实也没什么好传授的,然而一旦落入了那些嬷嬷手中,哎。”春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没听到紫藤回应,春璃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学一学就好,今日到凤坤宫去,娘娘竟还以为我会恨她,其实她有什么错呢?现如今不但我不恨迟美,我连殿下也一并都不恨的。” 春璃说的自然是推心置腹的话了,萧祁煜听到这里跟感自惭形秽,季春璃啊季春璃,你是个宝藏啊。 他为自己的出轨,后悔的无地自容。 春璃久久等待,就是不见紫藤搭腔,而此刻,紫藤握住了木梳子在梳理发丝,那发丝滑溜溜的湿漉漉的,黑漆漆一泻千里,看起来竟好的很。 其实,后面服务她的人早走马换将了,季春璃只感觉奇怪,论理,紫藤不该沉默,她回目一看,自己的眼一撞入了萧祁煜那双黑漆漆的深邃的眼瞳内。 看到这里,季春璃讶异,“殿下?” “躺着不要乱动。”萧祁煜语声平静,温柔的菱唇已压在了季春璃的额头上,一股莫名的燥热感包围了她,就这一下,春璃之泪也差不多滑落了下来。 她依旧还闭上了眼睛。 “我知你在生我的气,我给你道歉,春璃,那日我不该喝酒。”萧祁煜又道:“帝京事情那么多,我日日埋头苦干,心情难免糟糕。”春璃逐渐原谅了萧祁煜,毋宁说春璃接受了这一切。 为什么不接受?必须接受! “你真好,你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萧祁煜握着春璃的手。 洗头完毕,已半夜三更。 到第二日,萧祁煜继续忙碌去了,昨晚太疲累,春璃竟忘记提醒萧祁煜关注一下萧子焱了,此刻已日上三竿了,季春璃看向手边的古书,看着看着不禁打开来,在某一页发现有个美容的秘方。 春璃一看配方表,用新鲜的桃花花瓣就可做,让紫藤去采摘,一会儿就弄了一箩筐,反正怀孕后也无所事事,春璃倒比较喜欢做这些,挑选完毕,按照古方去做,第二日,胭脂已经析出,看起来艳丽极了,比尚宫局那些人做的还好。 紫藤欣喜极了,握着盒子看了看,“娘娘您看,这色泽靓丽极了,可比尚宫局做的好,奴婢听说尚宫局那些人偷工减料,给里头还加入了不少的木薯粉,因此胭脂水粉呆板极了,但您看我们做的这些,真是上品里面的上品。” 听紫藤赞美,绿萝也跨步进去,看到桌上有几个珐琅彩的盒子,一个个里头都有凝固的绯红色胭脂,其色润泽纯澈,呈半透明膏状,但伸手一触,却是粉末状,只感觉稀罕,春璃手边放了一盒试样,绿萝还在看呢,紫藤已将手掌心内的一点捏开涂抹在了绿萝的脸上。 “啊!你做什么啊?” 绿萝乃不爱红妆爱武装众人,她鲜少涂脂抹粉,但猝不及防竟被紫藤偷袭了,当即气恼极了,紫檀看绿萝这模样,嘻嘻嘻一笑,“姐姐还是打扮起来好看,这样啊,沈将军就能多看姐姐一眼了。” “啊,你!”两人顿时扭打成了一团,春璃却不去理会他们,她伸手将胭脂拿出来,用银簪子轻轻挑一点儿弄在了手掌心,而后均匀的滑开,涂抹在脸颊两边,接着揽镜自照,感觉色彩的确好看。 “好了,别闹了。”春璃嗔怨的哼一声,俩人停顿了,紫藤举双手投降,“我投降了,投降了,求姐姐不要闹了。” “好好好,不闹了不闹了。”看紫藤缴械投降,绿萝和紫藤一起靠近,春璃随手拿过两个珐琅彩的盒子,一个交给了绿萝,一个交给了紫藤。 “这是赏你们的,剩余的几个就有数了,这个呢,给容妃娘娘送过去,这个是皇后的,至于这个……”春璃从不厚此薄彼,几乎和自己亲厚那几个人人手一份,一会儿后紫藤奉命将盒子里的东西送给了那些人。 大家都得了,自然欢喜。 春璃还留下了一盒,那是春璃给迟美准备的,她到迟美这边,发觉迟美正在苦不堪言的学东西,俩嬷嬷看春璃到了,急忙过来行礼。 “怎么,还在学呢?”春璃诧异,已学了五六天了,竟是在原地踏步吗?实际上宫廷里的规矩固然多,但聪明伶俐的丫头学三天也就都学会了,不外乎行住坐卧罢了,事情再怎么多,都是程序化的,慢慢儿学习也就都会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面若桃花 在春璃看来,大概迟美是乡下来的女孩儿,因此才学了这么久还是老样子,连她也不禁为迟美捏一把冷汗。 有的本领和技巧未必会用到,甚至于终其一生也不会用到,但却必须要掌握了,以便于在必要的时候很好的运用。 但季春璃或许不知道,之所以能学到今时今日,恰不是因为迟美迟钝,而是迟美问题比较多,她想要将皇宫里一切都学会。 季春璃!你不是总瞧不起我吗?你不是张口闭口我是从农村里来的吗?我如今就要你看看,即便是农村来的女孩也不比你差什么。 她用力的学习,不外乎是为了自己那一点看不到摸不着的心高气傲罢了。 看迟美在捏肩膀,春璃道:“怎么,还没学会呢?” “那套路和规矩可多了去了,大约再学一天就都学会了,肩膀疼死了。”迟美捏一捏自己的肩膀,春璃看迟美这模样,已转到了迟美背后,伸手为迟美捏肩膀,迟美舒泰的闭上眼睛,险乎睡着了。 春璃的确不讨厌迟美,在她看来,迟美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黄毛丫头罢了,一个乳臭未干的人她知道什么,勾引吗?这怎么可能?一切的发展不外乎是“就可乱性”罢了。 事情既已发生了,哪里有什么后悔药?如今春璃只能逆来顺受,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和萧祁煜一起承担这个责任和后果。 而萧祁煜呢,自那一次后,逐渐疏远了迟美,这让迟美也比较着急。 她以为,做了侧妃后会更多接触到萧祁煜,他们可以日久生情,然而现实是,做了这侧妃后,他们两人渐行渐远,他的心头更是没有她了。 “我送个礼物给你,你看看怎么样?”春璃顺手将那桃花做的胭脂拿出来交给了迟美,迟美一骨碌回头,小心翼翼握着,犹如托举起来的是天空月,“哎呦,这是什么?” “胭脂水粉罢了,你用一用,这个色调很好。”春璃柔柔的笑着,实际上她也希望迟美能更早的更好的融入到中京那钟鸣鼎食的生活里来,希望迟美能摆脱之前一切那不好的东西。 迟美笑吟吟,说了不少感激的话,“我最近听了点闲言碎语,说娘娘您对恨之入骨,我就说春璃姐姐您怎么可能呢?看看,到底还是您对我好。” “日久见人心,”春璃一笑,扯了一下迟美的衣领,让其平顺,又道:“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到处乱走,这些规矩啊可要好好儿勤学苦练,指不定哪一天就用上了,至于装扮,你不懂的地方就找尚宫局的韩休怡娘娘问一问。” 春璃情愿传道受业,毕竟她和她不同。 她的到来太突兀了,而春璃自己呢?她之所以能成为今日的她,和萧祁煜是有一份生死与共的感情基础,迟美听了后连连点头。 怕迟美还要学习,春璃早早的去了,两人也没说太多,退出来后紫藤嘟囔道:“到底还是娘娘您宽宏大量,这事情要落在其余人头上,不闹个你死我活才怪呢。” 绿萝倒是不予理会,春璃唯恐紫藤乱说,将食指竖在唇中,做了个让其安静的手势。紫藤知自己心直口快了,急忙捂住了嘴巴。 春璃回头一看,发觉绿萝脸上多了两团胭脂,那胭脂还打开的不明显,倒看起来有点红,“你涂了?” 说真的,春璃还以为绿萝高贵到不会去用这些东西呢,绿萝被这一问,大摇其头,“什么涂不涂,那丑了吧唧的东西我绿萝会用?” “好好好,你不用,你别用!”绿萝也是个人才,每当春璃准备和她推心置腹聊一聊的时候,她老人家就语出惊人了。 到西宫后,春璃看萧祁煜已回来了,大概今日乾坤殿内也没什么太多的事情,瞥了一下萧祁煜,萧祁煜道:“我已回来一小会了,倒是有件事情让我心烦意乱。” “什么事让您绞尽脑汁呢?”春璃凑近萧祁煜,握住了萧祁煜的手。 “下个月就是父皇的生辰了,如今就要操办起来,你也知道父皇生病后心病也多了,我如不偷偷的准备着,父皇自然不开心!往年,为这一场生辰宴会总是要铺张浪费的,我如去准备,这可不要多征询征询你的意思?” 原来如此? “之前怎么做,如今还怎么做,”春璃已给出了建议,“有的事情不能算计的太清楚,这叫惺惺常不足,蒙蒙作公卿嘛。”春璃含笑。 “父皇却不成了,怕就怕父皇要看你们,你和迟美,你也罢了,你本是可以拿得出手的,倒是迟美,让人担心。”之前已说过了,世子册封妃嫔,此事看来简单,然而一个世子的妃嫔往往也并非是他一人之妃嫔。 尽管之前皇上也已见过了迟美,但这一次应该会更严苛,春璃闻声,忙道:“她已经在学规矩了,那刘嬷嬷早上还说了,她学的很好。” “罢了,但该准备的还要准备。”春璃自然知道萧祁煜的意思,该准备的也不过一些娱宾的节目罢了。 “胡旋舞?竹枝舞?惊鸿舞还是什么其余的舞蹈,我们去排练,您不要担心嘛,时间还有。”春璃唯恐萧祁煜着急。 “这些我是不懂的,到底也拖赖你了。”萧祁煜看向处理的肚子,季春璃已是大腹便便。 春璃急忙点头。 到第二日,春璃去看迟美,路上就听到了闲言碎语,老远却也看到了刘嬷嬷,那刘嬷嬷看春璃的眼神也有点古怪,春璃最讨厌人们那鬼祟的眼,索性直挺挺靠近刘嬷嬷。 “啊,娘娘!”刘嬷嬷急忙行礼,似还有点胆战心惊。 她从来就没能真正摸索清楚季春璃的为人,似乎也绝对不会摸索到了,季春璃是奇异的,带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捉摸不透。 “起来说话。”看刘嬷嬷容色紧张,春璃平静道。 刘嬷嬷起身,春璃问:“你们今日看到本妃怎么都在躲,犹如遇到了蛇虫鼠蚁一般?” “娘娘,老奴可不敢躲您,那事情大家各执一词,老奴还是相信娘娘您,娘娘您乃光风霁月之人,谋害人的事怎么会做?”春璃听这话来的古怪,不禁诧异。 背后的紫藤愕然,绿萝皱眉。 绿萝本是直性子,一怒拔剑,“你这婆子,你婆婆妈妈叨咕什么呢?究竟怎么一回事?” 一刻钟后,春璃气急败坏的来到了屋子,看春璃到了,迟美不敢靠近,昨日乃至于之前她们之间的态度是亲昵而从容的,但现如今却完全不同了。 她似乎有点不敢靠近春璃,春璃深吸一口气,盯着迟美的脸看了看,事情缘起于季春璃的那一盒胭脂,原来春璃送了这一盒胭脂给迟美,迟美竟爱不释手,因了这爱,第二日就涂抹起来,结果脸颊上就起了一层恐怖的红疹子。 这在季春璃乃至绿萝容妃等身上都未尝有过反应,但是单独她这里有了问题,迟美胆怯的看向春璃。 “你也相信那些流言蜚语了,拿过来我看看?这东西还给其余人看过了?”春璃感觉奇怪,论理,这东西人人都在用,本不该有问题才是,但问题竟发生了。 春璃瞥目看看迟美,发觉迟美脸上的痕迹很严重,一颗一颗分明极了,看到这里,春璃有点胆寒。 “我怎么会相信那些话?那都是无的放矢。”尽管嘴硬到说“不会相信”但迟美却在躲避春璃,从这行为和动作已看出了迟美不对劲。 春璃还以为有人给迟美下药了,检查了胭脂,发觉一点问题都没有,她自己就要涂抹,但手却被绿萝抓住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望梅 “娘娘,这也使得?您可是孕妇啊,这要有什三长两短,我和紫藤人头落地了。”但春璃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自己的检查。 春璃本为医官,如若连自己都不相信,那成什么体统?她推开了绿萝的手,“我如今不用一下,反而是心里头有鬼了。” 春璃涂抹了胭脂,但并没有一点现象,紫藤和绿萝还在担心,春璃为迟美看了又看,但却看不出个所以然,迟美只能吃药。 回到西宫,萧祁煜也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看春璃回来,道:“你以后不要和她走的太近,这宫里的人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何苦来呢?” “萧祁煜,”春璃有点生气,“我如不靠近她,情况会怎么样呢?我不靠近难道大家就不说了吗?我做这个妃我做得容易吗?”春璃伤心极了,她自从回来就在隐忍。 她处处都在为萧祁煜付出,牺牲。 什么流言蜚语不是春璃一人顶着?这一切不都还是为了他,但萧祁煜呢?似一点都不理解春璃,她委屈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春璃鲜少无理取闹,但今日情绪到了临界点,已快崩溃,她希望有个人能和自己好好的吵一架。 有时候情绪憋在心头未必是好事,但萧祁煜呢,看春璃生气了,他却沉默了。 沉默是一种理解。 “你走吧,你出去。”春璃抓起来手边什么东西就丢,那玩意儿一下子砸在了萧祁煜的眉骨上,顿时鲜血淋漓,春璃急忙去看,却差一点打了个踉跄,萧祁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倒是希望春璃能发火。 “你走啊!”季春璃歇斯底里的爆发了,萧祁煜哪里知道,自己如若回头和春璃好歹吵两句事情也就过去了,萧祁煜哪里知道“女人心、海底针”呢? 萧祁煜离开了,她去找迟美了,到迟美这边,迟美也惊讶。 “殿下,您?您来了?” “究竟怎么一回事?”萧祁煜感觉蹊跷,迟美道:“奴婢、不!臣妾也感觉奇怪啊,臣妾用了怎么就出问题了,后来臣妾想明白了,臣妾是花粉过敏之人,那却是用花瓣和花粉做的。” 听到这里,萧祁煜明白了。 但第二日,春璃的确生气了,闭门不出。她谁都不见,每日除了和紫藤绿萝聊一聊,。其余人是不会去见的。 下午,打听萧祁煜不在,春璃偷偷溜出去,路上“巧遇”了容妃,姜容喜脸上还涂的是春璃给的胭脂,此刻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倒是比之前优雅而年轻,春璃准备给容妃行礼,姜容喜却一把拉住了春璃的手。 “本宫等你许久了,春璃。” “母妃等春璃做什么?”季春璃强颜欢笑,到头来她才发现,真正可以理解自己的人也是和自己一般生活的委曲求全但却不怎么如意的人,姜容喜算是头一个,紫藤算是第二个。 “春璃,不要太靠近她,你来,你来。”姜容喜握住了春璃的手,拉了春璃到保和殿后,这保和殿后面有不少的大水缸,因皇宫内的建筑物都是木结构,怕燃烧起来出问题,因此每一个宫殿后面都有巨大的水桶。 此刻姜容喜拉了春璃到一棵树下,那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水曲柳,有柳叶不疾不徐落在了大水缸内,姜容喜盯着水缸里的水,她对旁边一女孩挥手,那侍女急忙靠近。 “怎么弄的?这水缸里脏兮兮的,将那落叶给捞出来啊!” 春璃哪里知道姜容喜这是什么意思?一训诫,那女孩急忙找了一根木棍去打捞,春璃凑近一看,水缸下面有一层接近于腐败的落叶,筋脉看起来已半透明,那女孩用力一搅合,落叶在水缸里旋转起来,顺了水的流动态势不停的飞旋,她人手臂短,想打捞却不见得能成功。 春璃却不知道姜容喜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要自己看这个? “没事了,你退下吧。”姜容喜道,那侍女却要去找耙犁过来,但姜容喜却道:“这水缸你不要动,没事儿了,今日不可打扫了。”说完后,姜容喜握着春璃的手到后院走了一圈。 后面夭桃艳李都开了,倒是缤纷的很,春璃蓦地想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那时她经常到外面去转悠,漫山遍野的花儿啊是那样的好看,季春熙也喜欢花卉,采摘了百合花送娘亲,采摘了木棉花送爹爹,倒是开心的很。 如今回想起来,竟感觉时间过的好生快,几乎快到了无情,真正是岁月如飞刀一般,“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宫里的花儿似乎比外面开的还早,但宫墙外的花儿却开的比这里的还有特色。”春璃道。 “各有千秋罢了,如今你我将在这宫里衰老,去外面的机会是少之又少了。”姜容喜笑。 分明是苦笑。 “母妃,那树叶究竟什么好看,您要开示春璃什么啊,又不明说?”季春璃是聪明女子,但却还没弄明白究竟那树叶背后有什么秘密。姜容喜笑而不答,两人再一次靠近那大水缸,春璃一看,发觉树叶密密匝匝全部都飘荡在了水面上。 “春璃,母妃不外乎是想要告诉你,有的事情你不去理会了反而就是最好的效果,譬如你和她的关系,你竭尽全力的去表现自己,反而会遭群嘲和毁谤,你是太在意殿下了,这宫里自生自灭的女子多了去了,春璃,有的话是道理,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这些道理你还要慢慢儿的去思考。” 姜容喜阐述的的确是道理,春璃现在也明白了,她提醒自己,保持这一段关系的灵丹妙药是置之不理,“月满则亏,春璃。”姜容喜说完这些费解的意犹未尽的话,转身离开了。 春璃是冰雪聪明之人,逐渐想明白了道理。 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眉寿,眉寿道:“世子妃,娘娘找您呢。”春璃就知道出了这事情多少应后那边会问两句,应后本是个稀奇古怪之人,春璃不去还不成。 紫藤指了指后面,“奴婢、奴婢给娘娘拿熏香炉去。”紫藤变聪明了,她是唯恐季春璃这一去会被责难,哪里是拿什么熏香炉啊,这毛丫头是回去搬救兵呢。 但人家凤坤宫那一位早未卜先知了,要求紫藤和绿萝一起去,这一回抓瞎了,春璃无计可施,只能到凤坤宫去,应后在串珠子呢,看春璃到了,指了指对面。 春璃告罪,落座。 “你们,跪下吧。”应后瞅了瞅春璃背后的绿萝和紫藤,那紫藤一低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下跪,但绿萝就不同了,别看现如今的应后已经高高在上了,但在绿萝眼里,应后还是连翘,她只听春璃人之话。 季春璃知道,这是另一种惩罚,说白了,娘娘准备用俩丫头做筏子,春璃只能委屈她们了,“跪下吧。”有了季春璃的命令,绿萝和紫藤才卑躬屈膝,但就在此刻,刘嬷嬷等却忽然出现了,抽走了俩丫头面前的蒲团。 春璃一看,发觉蒲团之下是碎瓦片,不十分锋利,但膝盖顶在上面也未必好受,紫藤不怎么会武功,身体重心不稳,已跪在了瓦片上,从那顿时扭曲了的表情春璃能看出那一份痛楚。 紫藤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来的确难受。 绿萝呢,绿萝准备反抗,哪里知道眉寿在她肩膀上压了一下,绿萝也跪在了瓦片上,春璃有点气恼,“母后,您这是做什么?” “季春璃,本宫讨厌什么,你总是知道的!”应后也怒了,用力一掌落在了桌上,她刚刚穿的好好儿的珠子此刻已暴跳起来,一颗一颗好像活蹦乱跳的动物一般,季春璃看到这里,胸口不停的起伏,“究竟是什么事让母后您如此就怒不可遏?” 第二百二十六章:史无前例之械斗 “季春璃,他是我儿子,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一团肉!他是人中龙凤,如今是什么节骨眼儿你不知道吗?你不但不帮助,你还添乱,你也成了那居心叵测之人吗?”应后也不知道是“口无遮拦”还是“心直口快”。 反正这一句话触怒了春璃,春璃看向跪在旁边的俩侍女,从容起身,“母后,连你也以为我心胸狭隘到要给一个后来居上的女子下毒了,人云亦云,如今我季春璃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春璃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那东西人人都用了,人人都没问题,怎么单就她那边出了问题?”季春璃大惑不解。 “是啊,”应后的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好像蓄势待发的武器一般,“本宫还要问你呢,季春璃,那东西人人都用了都好好儿的,怎么单就她那边出了问题?这帝京是个以色事他人的地方,人的容颜才是第一,出了这等事情,你让本宫不胡思乱想实在是很难啊。” “知己知彼,将心比心,季春璃,等几十年以后你到了本宫这位置你再看那些莺莺燕燕斗法,你只会感觉好笑!”应后这么说,春璃听到这里,苍凉一笑,低喃道:“那么,娘娘也感觉好笑了?” “季春璃,”愤怒的火焰燃烧在了应后的墨瞳里,顷刻之间应后的眼变成了红莲孽火燃烧的地域,“你怎么和本宫说话呢?本宫做皇后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和你一般出言不逊。” “是吗?那今日,”春璃的确生气了,触怒她的,是应后那从始至终如一的态度,触怒她的,是应后从未了解真相,也不去试图了解,只是批评自己,揣摩她的心。 既然你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我何苦非要闹着去解释呢? “那今日,娘娘就见到了。”春璃伸手,“紫藤,绿萝,起来!”紫藤是被应后吓怕了的,饶是春璃下令,但却不敢起身。 至于绿萝,她等这机会已等了许久,哗啦一下就起来了,伴随着那干净利落起身的动作,是她潇洒的拔剑,“谁人今日刚靠近我们娘娘,我就对她不客气。” 这也就是春璃喜欢绿萝的主要原因了,她可以和春璃斗嘴,乃至谩骂,但其余人想要欺负春璃却是坚决不允许,看绿萝拔剑,应后气坏了,尽管应后也知绿萝不过是虚张声势,但被这一拔剑的动作还是吓到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造反吗?”应后捂住了胸口。 “官逼民反,还有什么办法?大不了打一架,什么了不起?”绿萝本就有以一当十之能,这宫廷内的侍卫完全不在话下,更是睥睨极了,看春璃不阻挠,绿萝也知春璃在支持自己,更一身是胆。 应后早知春璃桀骜不驯,此刻看季春璃这模样儿,浊气上涌,指了指季春璃:“季春璃,你是要让这臭丫头杀本宫吗?” “母后何出此言,明明是您在步步紧逼。”春璃一点不惧,纯澈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季春璃。 应后多么希望世子妃是个可以被自己团弄拿捏之人,然而季春璃呢?她有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完全不将应后放在眼里。 “娘娘,打吗?”绿萝看一群虎视眈眈之人靠近,握着长剑拱卫在了春璃和紫藤面前,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刹那之间绿萝已和他们打在了一起。 绿萝是稳扎稳打学的武功,比这些宫廷的侍卫可厉害多了,众人看绿萝来势汹汹,偷袭的偷袭,暗算的暗算,绿萝似乎浑身四面八方都是眼睛,无论对方从什么角度什么位置偷袭她,她总能给对方迎头痛击。 凤坤宫内一乱,外面侍卫急吼吼救驾,里头更乱了,局面已逐渐失控了,季春璃自己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此刻不免有点紧张。 绿萝武功很好,败阵是完全没可能,但这么打斗下去势必事情会闹大,至于应后,此刻她已气恼,指了指绿萝。 “侍卫,给本宫拿下,枭首!枭首啊!” 听到这里,春璃知情况危险了,急忙下跪,“母后,您何苦斩尽杀绝,我们从始至终都在自保,哪里好像您的人,您的人是要将我们斩尽杀绝啊。” 实际上,绿萝的目的只是为保护春璃和紫藤,因此械斗已持续了许久,但她每一次的攻击都完美的避开了对方的要害,但对方就不同了,他们阴损极了,手段可和正大光明没关系。 “季春璃,本宫的话你压根就没有听,你该知道的,本宫最讨厌小肚鸡肠耿耿于怀之女子,本宫以为你会大局为重大而化之,但你呢?你却这样对她,本宫只能给你们个教训了,至于这个绿萝,今日不除,势必为你惹祸招灾,本宫看留她也无用。” “起来!”应后失去了端庄和体面,对季春璃几乎在怒吼,春璃缓慢起身。 就在此刻,门口多了一群羽林卫,他们好像屏障一般出现,绿萝回头一看,提醒春璃:“娘娘小心,后面有人偷袭。” 她才一心二用,有人已偷袭到了她的手腕,绿萝“哎呦”了一声。 接着,人群让开一条路,萧祁煜出现了,坐上的应后看萧祁煜到了,慌忙起身,“煜儿?”与此同时,她冷厉的瞪了一下旁边的眉寿。 很显然,眉寿也不清楚萧祁煜为何会突如其来,她恐惧了。 萧祁煜看两边剑拔弩张,急忙凑近春璃,低喃道:“你没事?” “还、还好。”说真的,打斗才不是季春璃的初衷,局面在失控,一开始季春璃还能管控,但很快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萧祁煜看春璃这模样儿,料没大碍。 “来人,护送世子妃回去。”萧祁煜命令,门口,福生急忙凑近,哈腰道:“娘娘,我们走吧。” “绿萝,紫藤,走吧。”春璃招呼了一声,紫藤急忙“哦”了一声追了过来,绿萝呢,转身正准备走呢,应后已拔地而起,冷漠一笑,她头顶的凤翅湛然一晃,“将我凤坤宫的四面楚歌,乱七八糟就想走吗?” “怎么,娘娘还有指教?”春璃是真的生气了,从头至尾都是应后在刁难她,她早忍无可忍,应后将春璃的柔情似水当做了变本加厉伤害她的懦弱,春璃哪里是逆来顺受之人,停在原地,目光一冷。 多年来,应后都很讨厌季春璃这坚毅而冷漠的眼神,“拿下绿萝。” “我看你们谁敢。”春璃保护在了绿萝面前,这一刻绿萝眼神有点吃惊,转而,那吃惊变成了敬畏。 她知道季春璃会不顾一切的不惜工本的保护她,但没想到春璃竟会这样,她还是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啊。 别看绿萝平日里粗心大意,但实际上心思细腻起来也无人能敌,此刻萧祁煜丢了个眼神给她,绿萝明白,那是让自己投降。 毕竟应后也需要个台阶下。 “罢了。”绿萝丢下了长剑。 “拿下绿萝。”萧祁煜命令,绿萝叹口气,几个侍卫上前,将绿萝肩膀压押着,带了出去,春璃气愤的盯着应后。 季春璃和应后都是绝顶聪明之人,但她们两人被人挑拨离间了,此刻两人竟都没反应过来。 “走吧。”萧祁煜的手臂落在了春璃的左肩上,犹如在保护一般,季春璃也知再闹下去实在是不成体统,只能气咻咻的出了门。 才从凤坤宫出来,春璃就看到了迟美,迟美看起来伤心极了,“春璃姐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你怎么搞的啊。” 春璃看迟美楚楚可怜,待要去安慰,但蓦地想到了水缸里漂浮起来的树叶,淡淡一笑,“没事。” 第二百二十七章:负荆 “但是,”迟美追在了春璃背后,春璃却不理会了,她一鼓作气回到了西宫,才一回去小腹就剧烈的抽疼了起来,春璃翻来覆去的喊疼,过许久那疼痛感才过去,紫藤为春璃冲了红糖水过来,春璃握着汤匙慢慢的饮。 “娘娘,这事情不对劲啊,似乎有人在推波助澜。”所谓旁观者清。 “怎么说?”春璃将汤匙放下,轻轻摁压了一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事情是有点儿奇怪。 “奴婢说不上来,但奴婢总感觉怪怪的,现在奴婢还奇怪呢,为什么这些东西我们都用了,大家都好好儿的,她那边出了问题?” “不要拐弯抹角的,在我这里也惺惺作态了?”季春璃希望紫藤能直抒胸臆,紫藤点点头,目光微微一黯,慢慢儿道:“总感觉不对劲,该不会是有什么人给下毒了?” “她那个,我也用了。”春璃摆摆手,“别胡思乱想了,此刻我头大如斗,你不如想一想怎么救绿萝出来。” 闻声,紫藤点了点头,但救绿萝却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今日她们在凤坤宫闹了,皇后娘娘如若不拿个匪首,到底也不像话。 这日,迟美多次求见春璃,但都被拒之门外,不是春璃生气,而是季春璃懒无暇去理会。 夜幕降临,萧祁煜回来了,他已经在应后面前给绿萝求情过了,相比较于为难绿萝,应后更怕的是和萧祁煜渐行渐远。 如今的萧祁煜已权倾天下。 “好了,不要担心了,关几天也收一收野丫头的性子。”萧祁煜想亲近一下春璃,但季春璃却站了起来,“萧祁煜,是你?是你对吗?你为什么要这样?” “什么是我?”萧祁煜一头雾水。 春璃咬着下嘴唇,“不是你吗?如若不是你,为何这个东西人人用了都好好儿的,她用了就出问题了?”春璃真后悔极了,不该送这些给迟美。 萧祁煜已生气了,一股浊气上涌,头脑里犹如燃烧了一片森林一般,但毕竟还是忍住了,他遏制了盛怒的心,“春璃,休息休息,冷静冷静。” 看萧祁煜准备离开,春璃哪里知道,他是怕和她吵架。毕竟一次吵架就可能酝酿一次决裂和冷战,毕竟一次吵架就很可能会透支他们之间的亲密感。 他要的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但季春璃呢,看萧祁煜转身,以为萧祁煜在逃避,“萧祁煜,你纳妃,我没一点不开心,我已尽可能的做出了我该做的一切,但你呢?我自回来后,你这都是什么态度?” “季春璃!” 实际上,萧祁煜从得知春璃率人去凤坤宫闹事后,心头的怒焰就已燃烧了,“自你回来后你何尝和我推心置腹聊过一次?我是错了,但你也没必要这么折腾我。你今日到凤坤宫去做什么?你闹母后又是几个意思?” 萧祁煜质问起来,这连番的问题长枪短炮一般轰炸了过来,让季春璃打了个冷战,她竟哑口无言了。 萧祁煜,明明是应后在刁难我,为何冲突发生了,就是我的错?萧祁煜,我怕你日理万机累了你,我已心甘情愿接受这个结局,更希望你们能在一起,但你呢?你什么时候理解过我的良苦用心? 季春璃沉默了,无声无息坐在了绣墩上,天渐次黑了,她失了焦的眼盯着外面,忽而眨巴了一下眼,一缕辛酸的泪水已飞流直下。 是多久没落泪了?她几乎以为自己是个泯灭了七情六欲的石头人,但此刻才逐渐明白,自己的心还是柔软的,她恨死了这意外的多愁善感,萧祁煜盯着春璃的背影看,一时之间也噬脐莫及。 她怀孕了,需要的是他的体贴和爱心,但他给春璃的又是什么呢?怒吼和咆哮,无穷尽的咒骂和迫害,他凑近春璃,想要说什么,但季春璃却用力揩拭掉了泪水。 “你去休息吧,明日记得帮我救一救她。”她言简意赅。 萧祁煜没说话,这一刻,他只感觉胸口窒闷,探出去的手缓慢的收了回来。 春璃也休息去了,但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紫藤想要安慰春璃,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到第二日,萧祁煜到了应后的凤坤宫,他再一次恳求让应后放掉绿萝,应后道:“绿萝也是护主心切,她如今怀孕了,身边有这么个人何尝不是好事?”萧祁煜看聊的渐入佳境,愁眉也逐渐打开。 但应后也有自己的要求,那样的事情总不好雁过无痕吧?萧祁煜明白应后的意思,她要的无非是季春璃认个错罢了。 下午,萧祁煜回来了,但在门口却看到了迟美,迟美就那样直挺挺的跪在阳光下,旁边还放了一根木棍,来来往往的侍女等都驻足在观看,福生咳嗽了一声驱赶了她们,这些好事者才一股脑儿离开了。 看这些人去了,萧祁煜靠近迟美,“最近你不要总这样,这事也和你没关系。” “殿下,是花粉过敏啊,我试过了,我试过了!我用其余花卉做的胭脂也都会这样,殿下,都是我的错啊。”迟美也落泪了,看迟美楚楚可怜,萧祁煜伸手将迟美搀扶了起来。 但今日不知道怎么搞的,关于迟美“负荆请罪”但却被季春璃“拒之门外”的事已传遍了三宫六院,不想做恶人的春璃莫名其妙做了恶人。 晚上,萧祁煜进入屋子,看春璃在发呆,面前的饭菜也一个没动。 看到这里,萧祁煜道:“为什么不吃东西?” “没胃口。” “我能和你心平气静的谈一谈?”他们之间,似乎已经缺乏了某些默契和温暖,春璃知萧祁煜是要和自己聊绿萝的事了,点点头将那明媚的眼笼在了萧祁煜的身上。 “消息还不算坏,母后要你去道歉,我明日让人做晚膳给母后,我们一起过去,”萧祁煜知春璃是心高气傲之人,尽管他已经为春璃在争取了,但到头来也只能如此,他满以为春璃会有分歧,但春璃却热烈的点点头。 “好,好。” 这一晚,萧祁煜抱了抱春璃,但季春璃看起来却一点不欢愉,好不容易到了第二日,春璃才一起来就问萧祁煜究竟是自己做吃的更显真心实意还是用御膳房送过来的呢,萧祁煜只说了一句“母后是多心之人,最喜疑神疑鬼。” 言下之意春璃已心知肚明,应后还怕季春璃不怀好意在饭菜里下毒呢,然而季春璃才不会做那等无聊之事。 这一整个白天,过的比平日里竟是缓慢了不少,春璃盯着日头看,总不见暮云合璧,就犹如老天爷特特在和自己作对一般,终于到了黄昏,四月的天,天气已比冬季略长一些,西边的天云兴霞蔚,粉白黛黑,看来倒是美不胜收。 春璃已多久没看过落日了,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盯着落日看了看,春璃的心雀跃了,目光也比刚刚灿亮了。 “殿下回来了,娘娘。”是紫藤的声音,紫藤也度日如年,此刻看萧祁煜回来了,报喜鸟一般的凑近春璃嚷嚷着。 春璃疾步靠近,萧祁煜将脱掉的外衣交给了紫藤,道:“御膳房那边已准备好了,但临走前我还有两句话要叮嘱。”等待让一切都变得珍惜而可贵,说真的,季春璃甚至于想过可千万不要出意外啊。 好的是,萧祁煜毕竟还是安然无恙回来了,并且也的确带来了喜讯,他瞅着春璃,似乎有点难为情,春璃吞咽了一口唾涎,催促道:“是什么,你说啊,快说。” 第二百二十八章:藤椒鱼 “临走前,你和我约法三章。”萧祁煜伸手指。 “好好,你快说快说。” “千言万语不过一句话,母后如若刁难你,你也忍着点儿,小不忍则乱大谋,怎么样?”萧祁煜知季春璃乃心高气傲之女子,他们一旦决定去,就要参考到两个方面的结局。 一是母后息事宁人,皆大欢喜,但不好的是,母后势必责难春璃,然而这就要看春璃的涵养和准备了,萧祁煜之前从未觉得“婆媳关系”竟是如此复杂,现如今发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话题真是经久不息的迷局。 春璃对萧祁煜的安排全盘接受,亦或者听从萧祁煜的建议,今日,她不要去闹,就那样安安静静的接受一切。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走吧。”宴会开在水绿南薰殿,不怎么庄重,但却有点肃穆,春璃一去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低气压,那的确让人不好受。 春璃再一次见应后,竟有点难堪,行礼后,应后一笑,“随便坐吧,不要拘谨。”从应后的笑容里,春璃已感觉到了善意,似乎她已决定原谅她了。 其实春璃和应后是一类人,她们做事情都光明磊落,手段很“大”,大智慧的人永远可以走的更远,而小聪明的人往往会遭遇各种困难。 春璃尽可能恪守一个晚辈的本分,菜品一上来,先送到应后面前,气氛倒也还算融洽,眼看着一切都要画上休止符了,但状况却发生了,最后送过来的是一盘藤椒鱼,应后指了指,春璃急忙挑起来一筷子。 今日厨房里的人也不知究竟在闹什么鬼,这藤椒鱼里头的胡椒和辣椒太多了,经滚油泼溅后呛人鼻孔,季春璃忍住了喷嚏,但这藤椒鱼才刚刚送到应后面前,春璃就再也忍无可忍。 “哈啾!” 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喷嚏后,春璃手中的藤椒鱼已泼溅在了应后的衣裳上,应后今日穿着那一件自己最喜欢的秋香色衣裳,搭配的是吴道子画的一副团扇,此刻被这猝不及防的喷嚏一闹,团扇上全部都是红油,而那衣裳也已脏兮兮不成个模样。 甚至于有斑斑点点的油渍弄到了应后的脸颊上,旁边的眉寿立即去帮擦拭,哪里知道春璃接二连三咳嗽打喷嚏,那藤椒味道太冲了。 好容易轻松下来了的气氛,此刻已再次紧张,萧祁煜看苗头不对,拉了春璃到自己身边,他嗅了嗅藤椒鱼,是有点呛,但远不止于季春璃表现的这么浮夸,断定是春璃在作怪。 他的眼神主失落极了,责备而悠远。 春璃委屈兮兮的,那可怜楚楚的神情似乎在说“我不是故意的”。她急忙去挽救,但道歉的话没说出口呢,应后已经从容起身,她丢下了那视如拱璧的团扇,“好得很,季春璃,真好。” 听起来是在赞扬,但季春璃的心却沉甸甸的,糟糕了,今日怎么会出这等意外? 她是真心实意过来负荆请罪的啊。 萧祁煜也感觉奇怪,凑近一闻,发觉那被油泼过的藤椒已灿出一股沸腾的热气儿,固然没季春璃反应的那么夸张和剧烈,但还是奇怪。 “我不是故意的。”季春璃忙解释,她踧踖不安,看了看前面应后离开的背影。 “我固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萧祁煜起身,握住了陈锦瞳的手,今日本事负荆请罪的宴席,到头来却闹了个弄巧成拙。 是的,萧祁煜的确相信季春璃不是故意的,但其余人呢?却有另外的念头和看法,大家都认为季春璃居心叵测,恃宠而骄。 最近一段时间春璃在这皇宫里,人际关系飞流直下,她做什么人们都很过分解读出背后的“真相”,她什么都不做,但依旧还是流言蜚语的中心。 迟美再一次见季春璃,已是四月的月底了,春璃握着团扇在描画花样子,那是舒展的茱萸,配一朵随意的芍药,看起来清雅极了。 季春璃很喜欢这等花卉,而对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却是敬而远之的,“姐姐这花儿可真好看。” “闲来无事做点儿针线活罢了。”春璃两耳不闻窗外事,但蜗居在屋子里那些流言蜚语却也无孔不入。 “过几天就是皇上的生辰了,我学了一些舞蹈,春璃姐姐你看看怎么样?”迟美进宫后,变得少年老成了不少。 春璃是世子妃,而萧祁煜如今俨然已是中京的一把手了,因此,皇上的筵宴该如何去铺张,中间有什么流程,表演什么,都是春璃和萧祁煜需要留意的,春璃将银针插在了团扇上,笑睨了一下迟美。 “你来,我欣赏一下。”迟美开始表演,那舞蹈看的季春璃连连摇头,有不少的动作太大大咧咧,而有不少的的动作却远远不到舞曲需表现的张力,这等表演要是在一般的宴会上献艺也无不可,但他们面对的僵尸堂而皇之的宫廷,将是见多识广的天子。 舞蹈结束了,迟美的表情却随着春璃的态度而难堪,气氛有点尴尬,“怎么?不好吗?我已竭尽全力了啊。” “看得出,你确乎已智尽能索,但还是不对劲,韵味还不到,舞蹈不光是形体上的,真正需要表达的是一种内涵和风韵、气韵、神韵,我给你纠正。”春璃的肚子已很大了,如今为迟美教授,属勉为其难。 迟美也知春璃的心,认真的听取意见,纠正、再纠正。 春璃如今只感觉动辄得咎,日日惶恐人们在后面胡言乱语,所以真正是竭尽全力的对迟美好,迟美的舞蹈漏洞百出,但看得出迟美却认真极了,“你这个举手投足不对劲,该这样不该这样。” 春璃窃窃私语一般,很温柔。 纠正了一下午,迟美终于回去了,晚上萧祁煜回来,春璃和萧祁煜说起嘉定皇帝寿宴的事,萧祁煜一听,道:“此事你也不要操心了,我已安排的差不多了。” “你安安心心养胎就好。”萧祁煜推算,差不离也就这一段时间了。 到第二日,天才亮起来,迟美就得意洋洋到了,“春璃姐姐,我昨晚琢磨了一晚上,将你说的和她们教的好容易才融会贯通了,如今就跳给你看?”春璃也想看迟美的进展,做出拭目以待的表情。 迟美载歌载舞,口中在哼哼,脚上一步不停的在跃动,但春璃依旧眉头深锁,大约迟美的确不适合舞蹈,饶是尽心竭力,但效果却欠佳,季春璃看到这,只能去纠正,哪里知道迟美越发紧张。 听自己错误甚至比昨日还要多了,迟美更担心,春璃纠正过的地方,迟美几次三番都在错,这让季春璃也担心。 娱宾的节目大家伙自然都希望季春璃和迟美能表演一二,如今春璃自然不能跳舞了,千斤重担落在了迟美肩膀上,而迟美无论是从反应还是节奏,乃至于动作的优美度和协调性,和春璃比较起来都是天渊之别。 这让季春璃也担心。 接下来的几天,为保障舞蹈不出问题,春璃找了教坊司人来传授,然而也差强人意。眼看着嘉定皇帝的寿诞已到了,皇宫里张灯结彩,处处装点的美不胜收,到正日子,迟美这边还没个好的效果。 春璃看迟美舞蹈毫无进展,改原计划的“天女散花”为“麻姑献寿”,后者较之于前者简单不少。 正所谓临阵磨枪,学习起来这后者可快的多,但迟美也不见得就全面的掌握了精髓。今日是不表演也不成了,嘉定皇帝明知这很可能是他有生之年最后一寿宴了,因此格外的重视。 第二百二十九章:小产 在这一切的隆重里,迟美粉墨登场,乐曲之声优雅的响起,迟美扭动水蛇腰,但才一小会已和音乐不能衔接了,接着一误再误,竟是和音乐完全脱节,春璃看到这里只能去救场。 这要是表演给皇家单独看也就罢了,但皇上的寿宴上出现了数不尽的文武百官钦差大臣,这么一来可不能敷衍了事。 春璃急忙更换了演出服,上台去了,她虽然看起来臃肿,但身体却轻盈曼妙,动作美不胜收,才一小会,已博得了满堂彩。 季春璃的出现,让这个漏洞百出的表演瑕瑜互见,但也正是因了季春璃的出现,改变了皇上和众人的观感,如此一来世子妃和侧妃高下立判。 只感觉小腹有点不太舒适,春璃一个“凤点头”结束了这个表演,“儿臣率龙裔给父皇拜寿,祝父皇福如东海,万寿无疆。”看春璃这么表演,大家都很开心。 “真好,朕心甚慰。”皇上笑的眉眼弯成了一条线。 就在春璃下台的时候,忽而斜刺里冲出了一个侍女,那侍女用力推了一下季春璃,春璃只感觉小腹一疼,已跌倒在了地上。萧祁煜看情况不对,急忙去保护春璃,然而季春璃眼前一黑已昏死了过去。 刚刚那精妙绝伦的舞蹈已掠取了春璃的毅力,此刻季春璃被人一攻击,哪里能受得住,已昏睡了过去。 有人去抓刺客了,萧祁煜大声疾呼。 “太医,太医啊。”一会儿后,太医到了,急匆匆靠近季春璃,大家手忙脚乱将春璃搀起来,迷迷糊糊中,只听季春璃哼哼了一声,“痛!” “她说痛,快,快看看怎么样了?”寿宴顿时乱了,此刻几个医官将春璃弄到了就近的一个殿宇内,大家看过后,急忙从里头走了出来。 “糟糕,祸事了,殿下。”一个医官给萧祁煜叩头。 “说,怎么了?”萧祁煜很着急,快步进入殿宇,他已不能理会外面乱糟糟的局面了,入内后,一医官迎了出来,“快生了,娘娘快生了。” “快处理啊,稳婆呢,快!”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迈的嬷嬷带了几个侍女进入屋子,她将男人以及其余侍卫等驱逐出境,准备为季春璃接生。 但就在此刻,萧祁煜却有点担心,对迟美道:“你来,务必让春璃安安全全。”迟美听到这里,正中下怀。 实际上,一切的一切都是迟美在导演,她先用自己笨拙的舞蹈作为引子来激春璃,接着在必要的时候让春璃登场,至于那刺客,自然也是迟美安排的了。 剧情发展到这一刻,她终于笑了,迟美点点头进入了屋子,“殿下,但我还要两个嬷嬷助阵。”迟美挑选了俩嬷嬷进入。 萧祁煜在外面等着,他焦急的步履声在外面紧张的敲击着,知萧祁煜在外面踱来踱去,迟美的下属道:“殿下,您不要在外面走来走去的了,您这么一走,里头听到了也忧心忡忡。” 萧祁煜被“赶走了”,但他攥着左拳头不住的在右手掌心内敲击,真可谓焦虑到不可思议。 里头的迟美却一笑,她盯着季春璃看了看,春璃早昏迷不醒,对外界的刺激等一无所知。 迟美的手落在春璃的脸颊上,微微一拍。 “春璃姐姐,让我为你接生啊。”那声音寒凉,让旁边俩嬷嬷不寒而栗。 一天前,夜幕降临,迟美再一次到了舒尔雅的冷宫,自迟美做了侧妃娘娘后,她隔三差五就去舒尔雅,这是个有月之夜,月如轻纱一般笼罩在了皇宫,一切都朦在一片影影绰绰的诗情画意里。 “时间真快,我在东胜国已快两年了,当初哥哥说我做得决定势必会承担一定的后果,势必悔不当初,那时节我却不知事情会这样,如今真后悔无及。”舒尔雅落泪了,她知萧祁煜的心之墙无坚不摧。 那无坚不摧的背后是对另一个女子的保护,和她简直一丁点儿的关系都没有,至于迟美,她也不外乎是个牺牲品罢了。 但舒尔雅没想到迟美会牺牲自己,在舒尔雅那日渐衰退的智力判断之下,竟还以为迟美和自己和衷共济,而眼看着迟美就丢出了个橄榄枝,“明日就是吾皇寿宴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季春璃一尸两命吧。” “你要我去杀人?”舒尔雅胆战心惊,她是仇视季春璃,但让她去杀害季春璃,那却似乎不是舒尔雅能做的。 听到这里,迟美道:“你先下手,如若你失败了,还有我!但如若我先下手,我一失败,我们全盘皆输了。” 舒尔雅一听,道理的确是如此,“罢了,我就破釜沉舟,杀了她。”接着两人就明日里的细节做了安排,到后半夜迟美已将一侍女更换了舒尔雅,看守冷宫的是一个老太监,这老太监无所事事最喜喝酒,酒喝的稀里糊涂,这边已偷梁换柱。 到第二日才有了此事。 舒尔雅本不怎么会武功,顷刻之间已被羽林卫拿下了,她还准备逃窜,然有弓弩手已瞄准了她,她进入了人家的射程,此刻,几个五大三粗之人飞跃过去,一下子就控制住了舒尔雅。 “杀了这刺客。”萧祁煜冷静的下令。 他的眼寒潭一般深邃,一点涟漪都没,那是没情绪的眼,空洞而乏善可陈。但那黑漆漆的眼珠落在刺客身上的一刹那之间却顿时燃了一抹诡异的殷虹,有人发现这刺客竟是舒尔雅,并不敢下手了,速度上报。 “杀!” 即便是对舒尔雅,萧祁煜也不再心慈手软,主要是伤害到春璃的人,一个个都将死于非命。 这一年多,迟美做过不少坏事,饶是证据确凿已板上钉钉,但萧祁煜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了迟美,今日舒尔雅太过分了,以至于萧祁煜决定杀了这疯婆娘。 “殿下,舒尔雅是南瞻国的公主啊。”有将军单膝跪地劝谏。 “她无恶不作,屡次算计龙裔,不该杀?”萧祁煜幽冷的眼睛落在那人身上,那人已不知如何规劝,只是跪在原地。 “依旧关押起来。”背后是嘉定皇帝的声音,老成持重,老气横秋。 尽管,医官已判定了不喝酒可延年益寿,但皇上却不管这个,依旧骨碌碌的喝了起来,此刻萧祁煜回头看向了嘉定皇帝,也就是这一眼,有抗拒,有惊诧。 这一眼表述的意思,是独特的,带给嘉定皇帝一种感觉,萧祁煜是真的长大成人了。 “父皇!”萧祁煜回目看向天子。 “她是南瞻国的人,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就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战斗了,届时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你、想过没有呢?” 皇上挥手,“允之,着即送舒尔雅回冷宫,文武百官各回各家,朕打道回府。”皇上的话言简意赅,高允之立即去安排。 文武百官一走,人去楼空,偌大的庭院惨兮兮的,萧祁煜看着眼前狼藉的杯盘,只感觉心情烦闷,握着酒杯就喝,一口气将半壶酒都喝光了。 “萧祁煜,你不得好死,你将我打入冷宫,萧祁煜,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败军之将舒尔雅被带走了,临走前依旧骂不绝口,那歇斯底里的骂声,无数次的激怒了萧祁煜。 萧祁煜冷静了许久,此刻也后怕,倘自己的确杀了舒尔雅,舒洱沄会怎么样呢?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南瞻国,皇上寿终正寝,南瞻国的皇上本就老来得子,如今的死亡奠定了舒洱沄做帝王的基础,他毫无悬念的扶摇直上,消息很八百里加急一般送了回来。 第二百三十章:小产之后 而另一边,屋子里却传出了个坏消息。 殿宇的门“吱呀”一声朝着两边洞开,萧祁煜盯着迟美看,迟美的手中放着一个托盘,托盘内是个死去了的婴儿。 萧祁煜斜睨了一下,他已明白了什么,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在了头顶,他的心四分五裂,那焦雷让他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了。 迟美和几个嬷嬷走了出来,将托盘高高的举起到了萧祁煜的面前,萧祁煜深吸一口气,吞吐下那足够毁灭一个人的悲伤,哀切的声音道:“我儿已夭折?” 从头至尾,他没听到孩子出生后那元气十足的哭声,孩子的沉默已说明了一切,萧祁煜不可置信的看着托盘,托盘里的孩子面上依旧带着粘稠的没擦拭干净的污秽,萧祁煜冰冷的指骨落在了孩子鼻梁之下。 发觉孩子的确已死。 “殿下,殿下啊!”萧祁煜魁梧的身体乍然跌倒,要非有王振等搀扶,后果不堪设想。 萧祁煜昏了过去,迟美丢了个眼神给左边的嬷嬷,那嬷嬷抱着孩子急匆匆离开,转身就走。 闹腾了多半日,孩子终于出生了,但孩子却一出生就死亡,作为准父亲,萧祁煜怎么可能受得了。 另一边,那嬷嬷出宫了,从仪门出去,将孩子交给了一个早等候在仪门外的男子,那人用力一拍孩子的身体,那小孩儿“哇呜”一声哭了起来。 “没有人跟踪你吧?”那男子抱住孩子将之放在了马车内,马车里,老早就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了,那女子的孩子一刻钟之前刚刚被人杀了,她对歹徒怀恨在心,但却无可奈何。 她抽噎着,痛苦着,几乎想要一死了之,但命运也的确垂青她,她得到了一个全新的孩子,尽管这孩子和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但她依旧是那样的爱着这个孩子。 “啊,我的小宝宝。”那女子激动的抱住了孩子,犹如寻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孩子有了奶水,生命得以延续。 面对那陌生的男子,嬷嬷有点惶恐,那男人浑身有一股逼人的煞气,她不敢看那人眼睛,道:“奴婢一个人走出来的,没有一个人跟踪。” “好,你可以回去了。”那人挥挥手,这嬷嬷转身就走,她得了迟美的金银珠宝,准备为迟美破财免灾,而迟美呢,一心想要让萧子焱来对付春璃,因此这孩子送到了萧子焱那边。 滑稽的是,这孩子很快就可以和季春璃以小姨和外甥的身份见面了,造化小儿实在是可恶。 季春璃醒过来已是后半夜了,她自怀孕后每一次睡梦中睁开眼睛习惯性的都会抚摸一下自己隆起的小腹,她的手掌轻微的摩挲孩子,每一天微妙的变化都在手掌之下,如今,她醒过来了,身体的疼痛已烟消云散,但手触到空空小腹的时候,春璃却惊雷一般坐直了身体。 刚刚她在做梦,梦是凌乱的,她梦到了皇上的寿宴,梦到了自己被人暗算,还梦到了一切,此刻春璃终于醒过来了,她这一起身,惊到了旁边的迟美。迟美握着春璃的手,此刻她一脸的悲戚。 “我、”春璃急于要求证现实,她的手在颤抖,声音却很大,“我的孩子呢?孩子?”她东张西望,犹如孩子还在身边。 “春璃姐姐,”迟美跪在了春璃面前,哭泣道:“我已经历了,春璃姐姐。”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种剧烈的痛楚犹如一把尖刀刺在了季春璃的心脏上,让春璃的心隐隐作痛,“你在和我开玩笑?” “春璃姐姐,孩子好不容易才生出,但一出来就、就,就,就回去了。”迟美选择了最含蓄的表达方式,春璃听到这里,这才看向了旁边的绿萝和紫藤,今日绿萝看起来情绪也不大好。 关于在凤坤宫放刁的事情,绿萝好不容易才从监牢中出来,或者说,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在知道了季春璃小产后,特别赦免了绿萝。 而至于紫藤,紫藤难受极了,她只是跪在春璃面前哀哀欲绝的哭着,绿萝却背过了身体,变故发生的那么突然,紫藤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众人都奇怪,舒尔雅这疯疯癫癫的人是如何混入了寿宴的,并且还不动声色的牙隐藏了起来,在那样必要而微妙的时间里给了季春璃迎头痛击,一切发生的如此不可思议。 “孩子呢?”到底不想抱憾终身,她知自己遭遇了和皇后娘娘一般的命运后,逐渐也明白为何应后多年来都不承认萧祁煜是自己孩子的原因了。 兔死因毛贵,龟亡为壳灵。或许某些荣耀和桂冠,就是伤害自己的啊,怀璧其罪呢? “宫里头有规矩,说、说、说,”迟美的声音越发的小了,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说,这些孩子需立即送走,否则婴灵会作祟,宫里将永无宁日。” 春璃听到这里,比刚刚还难过了,她想要说话,但嘴巴一打开,却成了嘶嘶的抽噎声,而泪水,那扑簌簌的泪水已不可遏止的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大悲无言,这极度的悲伤消灭了她,看春璃哭,迟美也哭了,迟美一哭,紫藤更是哭的惊天动地,虽绿萝没转过头,但从她那抽动的肩膀也能看出绿萝也哭了。 哀鸿遍野,春璃对下人们向来很好,那些下人也哭的肝肠寸断,等萧祁煜到的时候听到的是惊天动地的哭声,看到的是一群委顿在地上的侍女和侍卫。 大家看萧祁煜到来,急忙行礼。 “殿下。”春璃抱住了萧祁煜,再一次昏厥了过去。等季春璃醒过来,已有气无力,她睁着眼睛,那眼瞳却失去了光彩,曾几何时那样熠熠生辉而饱满的眼睛,此刻看上去阴翳上了一层死亡的辉光,看到季春璃这样,萧祁煜着慌。 “春璃,你要振作起来。”萧祁煜想要安慰,但安慰的话却无论怎么说都不能表达心头那幽微的意念,算了,就让他安安静静陪伴在她身边吧。两人拥抱在了一起,抱着虚弱的春璃,简直好像抱着脱水了的蔬菜一般。 接下来,季春璃不吃不喝,即便是孩子已死亡,但春璃依旧强烈要求看一看,然而最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当她们追根溯源去找当日丢弃孩子的那个嬷嬷的时候,那嬷嬷竟溺水身亡了。 皇宫内有太液池,这景观湖深不可测,一年四季时常有人溺水,早习以为常,等季春璃赶过去,人们已将那嬷嬷打捞了出来,另一个嬷嬷却哭的格外伤心。 “我的孩子,是她抱出去的?”季春璃虚弱极了,她半蹲在尸体旁边,研判的视线盯着那张脸,她不能看出这嬷嬷是慈祥还是狡诈,这嬷嬷死不瞑目,这是奇怪的。 春璃之前学医的时候涉猎过仵作,她知道,溺水之人十有八九会闭目,但这嬷嬷却瞪圆了灰溜溜的大眼睛,那眼睛里有恐惧和哀恳的情绪,这让春璃感觉奇怪。 “绿萝,你来。” 萧祁煜看春璃悲伤,将斗篷放在了春璃的肩膀上,季春璃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绿萝过来,绿萝盯着尸体看了看,抚摸了一下尸体的心口,给出了一个确切的死亡时间。 原来,那嬷嬷交接了孩子才一回宫就被人杀害了,那黑手是从背后忽然伸出来的,以至于这嬷嬷溺水后都不知是谁算计了自己。 落入太液池,鲜少有人能全身而退。春璃和绿萝对望一眼,两人起身,紫藤看春璃打趔趄,急忙去搀扶,季春璃看似没什么问题,但却疑窦丛生,她回去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言者谆谆 走回去两步,却忽而想到了什么一般折返了回来,她指了指刚刚跪在那嬷嬷旁边嚎啕大哭的另一个嬷嬷,问:“当日你也一定在现场呢?对吗?”那嬷嬷盯着春璃看的时候,眼神是求助的,这和其余人的眼神不同。 大家的眼神都怪异极了,同情多过了好奇,但唯这嬷嬷的眼神独一无二,很显然,这嬷嬷有话要说。 此刻春璃回过头,这嬷嬷跪在了春璃面前。 “很好,跟我来吧。”季春璃带了那嬷嬷往前走,前面四季歌八角亭,修筑在水上,夏天的风吹过来,吹散了春璃心头那不舒服的感觉。接下来的话题会很私密,在萧祁煜还检查尸体的时候,季春璃的问题已丢了出来。 “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孩子果真是个死胎吗?”春璃从未怀疑过迟美,但她人虽怀孕了,但模模糊糊之间似乎感觉孩子是挣扎出去的,而并非被人拖拽出去的。 “娘娘,奴婢的话句句属实,但奴婢说了后,您可要相信奴婢啊。”那嬷嬷紧张的看了看四面八方,犹如周边潜伏了什么怪物,会择人而噬。 “你放心好了,本妃还会奖励你。”季春璃笑睨一下那嬷嬷,为了让那嬷嬷放心自己,她看起来很随意。 “娘娘!”那嬷嬷疾步往前,但才准备说话呢,背后的迟美也到了,迟美一面迈着小碎步靠近,一面在啜泣,春璃的孩子没了,似乎更伤心的不是春璃自己,而是迟美。 迟美哭着靠近了春璃,等才一靠近,就抱住了她。 “呜呜呜,呜呜呜。” “不要哭了吧,或许他本不该来到这人世间。”春璃抱着迟美,迟美握着一串用红色绳子穿了的铃铛,“我还以为皇子会好好儿降生的,我还为他准备了这个,呜呜呜。” 迟美一面啜泣,一面摇晃了一下铃铛。铃铛一响,背后的嬷嬷心弦也跟着紧绷了起来,她距迟美很近,以至于看清楚了那铃铛。 这铃铛乃自己送给自己孙女儿的,如若铃铛大同小异,那铃铛上的红绳却是不可能一模一样的,那是她前几日亲手编出的绳啊。 “姐姐,事已至此您就不要悲伤了,积毁销骨、积劳成疾!已如此这般,还请姐姐您节哀顺变啊。”迟美哭诉起来,哭着哭着又自怨自艾,春璃看到这里,竟有点莫名的感伤。 “王嬷嬷,说吧,究竟你还想说什么?” “不,奴婢,”王嬷嬷低垂着头,她的肩膀在颤抖,苍老的声音也在颤抖,“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嬷嬷,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啊,如今却非要说什么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差了迟美来害人?您定是知道风吹草动的了,起来说。”迟美好心好意将王嬷嬷搀了起来。 王嬷嬷盯着迟美手中那玩意儿一看,一颗心如坠冰窟,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季春璃盯着王嬷嬷,只感觉其面容扭曲而古怪,却不可管窥其心,让王嬷嬷退下后,春璃道:“真奇怪极了,本不该有这等事,难不成这多年来舒尔雅都在装疯卖傻吗?” “姐姐,她装疯卖傻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迟美这分明是在暗示,春璃攥着拳头。 她的眼神逐渐变阴鸷了不少,若非舒尔雅是南瞻国的公主,春璃早将她碎尸万段了。 萧祁煜回来了,他这一回来,迎面就看到了春璃,季春璃跪在地上,萧祁煜看到这里,急忙去搀。 “你这是做什么?”看春璃这狼狈的模样,萧祁煜急忙去搀扶。 春璃踉踉跄跄起身,“我要见一见舒尔雅。” 萧祁煜唯恐春璃会伤害舒尔雅,道:“春璃,我已让人盯着她了,她是南瞻国的人,我们不能将她怎么样。”尽管,如若舒尔雅不是南瞻国人,萧祁煜也想将舒尔雅碎尸万段。 春璃一意孤行去找舒尔雅,结果却被拒之门外,好说歹说依旧不允许春璃去见舒尔雅,她灰心丧气的回去,然而从那日开始季春璃就疏远了一切人,甚至于连绿萝和紫藤等也成了被疏远的对象。 曾经的春璃和现在的她已完完全全判若两人,她日日疑神疑鬼,竟恍恍惚惚似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你听,你听啊!”季春璃支棱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声音,月黑风高,除了她自己,其余任何人都不能听到所谓的婴儿哭啼之声。 最近绿萝和紫藤也被春璃弄得神经紧绷,两人看春璃神往的模样,急忙披衣而起。 “你们听到了吗?听到了吗?”春璃脸上有了恬静的笑,她随意穿了一件衣裳已出了门,外面是深一脚浅一脚的黑暗,黑黢黢的夜色犹如不可测的海,春璃一出门,绿萝和紫藤急忙跟在了背后。 季春璃穿花穿柳,一会儿后过了一片茂盛的凤尾竹林,越过一片夹竹桃,而后站在了那个位置,春璃嘴角有了柔柔的涟漪,在这夜色里,她的表情有点诡异。 “孩子,我的孩子啊。”季春璃忽而疯癫的冲了过去,一头进入了凤尾竹中。绿萝和紫藤哪里会料到这个,看春璃神智失常,两人死拖活拽,好不容易才将春璃拉了出来,那凤尾竹中的鹧鸪、黄鹤、朱鹮等七七八八都鸣叫着飞了起来,声势浩大。 “娘娘,半夜三更的您究竟听到了什么啊?”绿萝攥着春璃那被露水弄湿了的手怯生生的询问。 紫藤也一脸探究的盯着春璃。 季春璃的眼转动了一下,终于似寻找到了什么,“孩子,我的孩子啊,他在哭,他在哭啊。” 起初并没有什么恐怖,但从春璃那一句话后,局面下阪走丸,顿时产生了诡异感,紫藤已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娘娘,半夜三更的,您不要胡言乱语啊。” “我的孩子,孩子啊。” 春璃悲恸的哭着,号啕着,那凄切的哭声打破了宁静的夜,送春璃回去,季春璃一蹶不振,第二日萧祁煜找了迟美过去给春璃看病,迟美看了春璃的状况,忧心忡忡道:“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们好好的照顾姐姐了,这些药是一定要按时按量吃的。” 将药分门别类放在俩女面前,两人记住了用法用量后煎药去了,吃了迟美的药,第一晚春璃睡得很好很好,但从第二日开始情况就不同了,第二日后半夜,季春璃一骨碌爬了起来,幽灵一般起身。 “孩子,我的孩子。”她咕哝了一声已举步离开,表情麻木不仁,不像是被什么奇怪的声音给魂牵梦萦了,看那模样儿似是在梦游。 从穿廊过来,另一边是萧祁煜的屋子,之前萧祁煜日日和春璃在一起,但随后发现春璃最近精神失常,晚上一忽儿起来一忽儿起来,这自然扰乱了萧祁煜的作息。 不是他不关心她,而是他不能和她一起闹。 萧祁煜希望留春璃一些时间,让季春璃单独的消化掉这一份悲伤,结果可想而知,失去了萧祁煜的呵护,村里的病态是变本加厉了。 “孩子,我的孩子。” 春璃的声音犹如谵妄,梦呓,好似远方的远方果真有什么声音在迷醉她,终于还是到了昨日里的凤尾竹旁,春璃坐在了假山石上,眼内盛满了柔柔的笑,她伸手探索一般的去抓什么,在春璃的想象里,对面是有一个小孩儿的。 “孩子,我的孩子啊。” 看春璃这模样,旁观者无不毛骨悚然,结果头顶出现了一声尖锐的鸣叫,一只飞鹤从里头受惊飞走了,萧祁煜这才靠近了春璃。 春璃半梦半醒,眼神慌乱极了,似乎对这一切也很不可思议,“啊,我为何会在这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我心姐妹 “娘娘,我们回去吧,奴婢求求您了,奴婢求求您了啊!”紫藤跪在绿萝面前,不住的叩头。 春璃回去了,白日里精神恍惚,睡觉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迟美不断的往返于春璃的宫里,不断的开药,春璃吃了迟美之药,状况非但不见好还变本加厉的恶化了,看春璃这模样儿,萧祁煜找迟美聊。 迟美道:“姐姐如今失去了孩子,在她的潜意识里这孩子是存在的,因此每个夜里会这样,至于白天,她晚上不怎么休息白天自然没精气神,就这么简单。” 萧祁煜思量了刹那,微微摸一摸下巴,“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我的意思,不如让春璃到行宫去休养一段时间,怎么样?” “也好。” 春璃的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会忏悔自己的行为,惭愧自己竟如此疯疯癫癫闹得家宅不宁,但恍惚起来竟是什么事都会做,以至于连她自己都知道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出宫后,春璃依旧到了之前的行宫。 春璃出宫的消息,很快被季春熙知道了,春熙准备去拜访春璃。 而另一边,两个月之前已有人将孩子送到了萧子焱这里,孩子将是萧子焱用来对付萧祁煜的道具,也是跷跷板。萧子焱此人小肚鸡肠,居心叵测,他看到萧祁煜孩子的第一眼竟凭空里生出了一种破坏之心。 但当他凑近那孩儿,孩子竟无端端微笑了,那一缕微笑顷刻之间让萧子焱放下屠刀。 “这是季春璃的孩子,季春熙,你看看吧。”阿蛮抱着孩子凑近了季春熙,季春熙被铁链捆在一块石头上,她生不如死,无数次动念要自杀,但却无数字的提醒自己定要好好的活下来,春璃有言“蝼蚁尚且偷生”啊。 更何况,她一旦自戕,留给春璃的将是个未解之谜,而她的死亡将造成一契机,让那假的彻彻底底变成真的,让自己呢?却无声无臭的消失了。 她要活下来,将真相和迷局解答给春璃。 但季春熙想不到春璃的孩子怎么就阴差阳错到了这里,她翘首看了看孩儿,“是、这是春璃的孩子,是皇子吗?” 季春熙卑微的头逐渐的高昂了起来,这柔韧的脖颈雪白,如春璃一般傲然,从侧面看过去,竟似春璃的剪影。 她盯着孩子探究的看着,阿蛮冷笑,“给你抱一抱吧。” 刚刚那孩子嚎啕大哭,早哭醒了后院的季春熙,此刻孩子落入春熙之手,大约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大约是孩子寻找到了更坚实的温暖的臂弯,那抽噎逐渐变成了低沉的啜泣,再接着,竟是逐渐安恬的睡了过去。 春熙自己的孩子死于非命,从那以后她虽嘴上不说,但却耿耿于怀,此刻季春璃抱着孩子,轻轻的吻了一下孩子那粉妆玉琢一般的脸颊,孩子如得到了召唤一般,已逐渐的闭上了眼睛。 看孩子坠入了黑甜乡,阿蛮捏了捏酸楚的肩,“原来带孩子也是个体力活,倒也是奇怪,这孩子一到你怀抱里,竟是格外的安详了。” 季春熙不说话,只因为她的声带已被萧子焱破坏掉了,她的喉咙是痊愈了,但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萧子焱唯恐季春熙会出现在春璃的视线之内,索性毁了季春熙的容貌。 曾几何时那张国色天香之脸,如今已犹如一块坑坑洼洼的田,季春熙那张脸难看极了,盯着看看竟犹如刚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阿修罗一般。 “乖宝宝,好孩子,你要好好儿的活下去,活下去。”季春熙的手有一下没有一下的轻拍在孩子身上,孩子安闲的闭上了眼,才刚刚出生的孩儿,竟拥有那样举世无双的俏丽的蜷曲睫毛,真美丽极了。 倒是阿蛮,她已怨声载道,接着前院有了浪笑之声,她清楚的很,前面两人在做什么。 季春熙缓慢起身,但足下的锁链已如铃铛一般的作响,她希望这一段时间足够自己逃离,但那锁链很粗,她尝试了各种破坏,锁链还一如既往根深蒂固。 她放弃了,但心头的欲念一次一次死灰复燃,这是妹妹的孩子,妹妹指不定多着急呢,她定要带了这孩子离开。 春璃到行宫,是被动的,她从宫里离开,迟美还殷切的追了过来,紫藤和迟美在聊,春璃已置身事外。 “这个还要带着,药不能停,医嘱还记得吗?我重述给你听。” 春璃将她们尽收眼底,但却感觉她们背后那崔巍而高峻的紫华城已消失了,城阙啊、帝京啊,一场风花雪夜的梦。 第二日春璃去黑鲨口看季春熙了,萧子焱的眼线早知道了春璃等的行动,等季春璃到,看到的却是季春熙在劳作,她和萧子焱两人看起来倒恩爱和睦极了,看他们两人如此和睦,春璃心头也有了柔柔的感动。 难不成,萧子焱真的改邪归正了吗?难不成是自己在疑神疑鬼,眼前的季春熙确乎是季春熙本尊吗? “妹妹?”季春熙花蝴蝶一般飘到了春璃面前,欢快的抓住了春璃的手,用无比愉悦的语调和春璃聊天,而萧子焱呢,他已跪在了春璃面前。 “起来,三弟。”大概是山里头的空气格外清爽你怡人,“疯疯癫癫”了两个月的季春璃如今竟是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她看到他们在追求田园牧歌的生活,焉能不敢动呢? 萧子焱起身,带了春璃到屋子去。 “也没什么好招待世子妃您,都是粗茶淡饭。”夫妻两人做了吃的出来,看来完全没宫里的菜品花团锦簇,但却丰盛的可以,春璃食指大动,但在行动之前,紫藤高还是例行公事检查了一下毒。 吃了东西,春璃忽而听到了孩子的哭啼。 “孩子,我的孩子啊。” 季春璃是对很多东西都可过目不忘之人,对不少的声音也具有敏感的记忆力,倘若她的孩子出生后有那么也是很哭声,春璃对那声音一定过耳不忘。 一开始,春璃莫名其妙喊什么“孩子,我的孩子”时,只让绿萝和紫藤感觉恐惧,此刻春璃再喊“孩儿”,紫藤和春璃也听到了孩儿元气十足的响亮哭声,春璃也不管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转身就要到后院去。 萧子焱急丢给阿蛮一个眼神,阿蛮已紧张的阻挡在了春璃面前。 原来,阿蛮和萧子焱都不会带孩子,这孩子日日啼哭,已让他们心烦意乱,但奇怪的是孩子一旦到季春熙手中竟可长时间不哭不闹,因了这个,两人索性推波助澜让季春熙做孩子的保姆了。 这个免费的保姆是永远守口如瓶的,且会竭尽全力的照顾好这个可怜虫。 “孩子,孩子啊。”季春璃指了指屋子。 阿蛮忙道:“前几日一只狼叼了个孩子,被我们救了下来,本以为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儿,一看才知道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我和阿焱多久之前就想要孩子了,阿焱杀了那头狼,我们就救了这孩子。” 不管逻辑成立与否,春璃已不去追究了。刹那,阿蛮将孩子抱了出来。 而实际上,季春熙虽已成了哑巴,但耳朵却没坏,依旧能听到外面热络的交谈,依旧就能听到萧子焱在招待季春熙。 她是无从得知春璃究竟为什么到了这里,但却推理到萧子焱和阿蛮一定要算计春璃,于是孩子哭了。 她故意在听,在分析,在必要的时候让孩子哭一声。 阿蛮恶狠狠的从季春熙手中将孩子抢夺了过来,抱着就到了外面,但才一掀开帘子,阿蛮的表情就变得那么贤妻良母,那么和蔼可亲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猿分 春璃未见过自己的儿子,而小孩的相貌是无论如何看不出端倪的,因此即便是看到了孩子,春璃依旧不能将这孩子和自己的孩子联络在一起。 “我抱一抱,我抱一抱。”春璃渴慕的伸手,孩子一进入春璃的怀抱,顿时安静了下来,春璃热泪盈眶,“孩子,不如将这孩子给我啊。” 阿蛮听到这里,忙道:“舍给娘娘也没什么,但阿妹,里头还有两件事没弄明白呢,这孩子家里还有其余人吗?您带了这孩子能入宫吗?现下看来,莫不如就让这孩子留在这里吧。” 春璃对孩子爱不释手,但也知阿姐说的例子的确是如此,只能遗憾的叹息。 到春璃离开,没注意到后院有人,倒是绿萝比较就警觉,她早听到了锁链之声,她甚至于快速的掀开帘子看了看后院。 她看到了一个佝偻了身体的,面容沟壑纵横的古怪人,那畸形人盯着绿萝看了看,竟激动的在指手画脚。 绿萝只感觉可怕,落了帘子就走。 相会是短暂的,眼看着夕阳西下,紫藤催春璃离开,“娘娘,落日衔山了,走吧。”季春璃点点头,恋恋不舍的去了,临走前亲吻了孩子那粉嘟嘟的脸,神情比之前还哀恸。 唯恐春璃动了糊涂心思要带走孩儿,绿萝和之也难怪面面相觑了一下,急忙劝春璃离开,季春璃也不祥横生枝节,聊了会儿就去了。 回去的路上,紫藤有意无意道:“好巧啊,我们这边刚刚夭折了一个孩子,他们这边就收养了一个孩子。” “娘娘如若喜欢这孩子,以后经常过来看看就好。” “不!”季春璃果真已病入膏肓,竟硬语盘空道:“我要带这孩儿回宫。”这无疑是个荒唐的决定了,听到这里紫藤和绿萝都急忙找话去搪塞去说服,终于还是紫藤说服了她。 “娘娘,您可不要怪奴婢心直口快,在皇宫里我们能保护好他吗?现在还好,将来呢?这孩子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多少皇宫里的人还想出宫呢,娘娘,您可不要自私自利利欲熏心了,孩儿一入宫,想出来就难上加难了。” 春璃想到了萧祁煜,想到了背井离乡到了南疆去的萧祁祯,想到了他们兄弟之间的三十六计,明争暗斗,想到了凡此种种牵引出的一切一切,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坚定道:“罢了,我是保护不了他的。” 春璃重又悲戚。 坐马车回去,眼看就要到行宫了,夜色里前面却多了一道黑影,谁知道那拦路虎是什么,绿萝已宝剑出鞘,“娘娘,前面有不速之客,我去对付他。”春璃困乏了,视线定焦在远方看,发觉对面不过一人而已,料不是绿萝的对手。 绿萝“呔”一声已经飞了出去,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人已追赶了过去,那黑暗中的刺客竟是个庞然大物,体型远超绿萝不少,那刺客看绿萝到了,握着藤萝纵身一跃上了竹木,就在此刻绿萝给了那刺客一剑,嘭的一声那庞然大物已坠落。 他在地上抽搐起来,竟发出了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叫声,听到这里春璃头皮一紧,绿萝已折返回来,对春璃道:“娘娘放心,不是什么刺客,是个猿猴。” “猿猴?”春璃到行宫来,经常可见各种动物,因这里峡谷多,所以猿猴多,但猿猴从不会主动攻击人,然而今日谁也不知猿猴为何在这里。 大家都没放在心上,回行宫,春璃已累坏了倒头就睡,到第二日,紫藤煎了药送过来给春璃服用,“娘娘,吃吧,吃了就好了。” “连你也感觉我生病了,我疯魔了吗?”春璃自然抗拒,一把将药推开了,紫藤好说歹说,大道理一通一通,但春璃却听也不听,等药放凉了,季春璃依旧无动于衷。 “罢了,奴婢去给娘娘热一热。”紫藤这一出门,春璃也想出去了,山里头的空气好,气候温暖宜人,春璃到庭院散步,老远就看到一群猿猴在一棵树下手舞足蹈,似乎很亢奋,大约是发现了什么。 因了昨晚的事,春璃倒是对猿猴有了警备之心,那一群猿猴跳了起来,很有人类载歌载舞的势态,春璃凑近一看,发觉猿猴正在一棵树下寻什么东西,凑近一看,猿猴竟在药渣内搜检什么东西。 一个略大一点的猿猴丢了一枚纺锤一般的什物给了小的猿猴,那猿猴握住了就吃,吃过了后也跟着前面一群载歌载舞。春璃看猿猴动作新奇,逐步凑近,盯着药渣看了看,春璃蓦地想到了什么。 这些猿猴今日怎么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所谓物反常必有妖,春璃思及此,捡起来两枚红枣子看,丢给远处的猿猴吃,那猿猴一吃竟也拟人化的手舞足蹈起来,看到这里,季春璃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还敢肯定。 少停,紫藤热了药进来,催春璃饮用,春璃却道:“紫藤,你跟着我两年了,这两年来你对我忠心耿耿,是吗?”紫藤点点头,却不知道春璃为何会这么问。 “那么,”季春璃起身,一把扼住了紫藤的咽喉,“你为何会害我,你究竟在这药里头动了什么手脚,快说!”紫藤被春璃扼住了咽喉,这一下可真猝不及防,当即咳嗽起来。 双膝一软,紫藤跪在了春璃面前,“娘娘,紫藤的命是您给的,紫藤自决定做娘娘的仆人后从未携二,今日娘娘竟连紫藤都信不过了吗?” “吃了它,快!”季春璃将那一碗药送了给紫藤,紫藤一饮而尽,春璃看紫藤毫不犹豫,又开始怀疑绿萝。 紫藤吃了药,大概过了一刻钟竟和那猿猴一般也手舞足蹈起来,看到这里,春璃似乎明白了什么。 紫藤只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似一瞬间失去了意识,她犹如变成了提线木偶一般,手脚不停的晃动,过了许久,“舞蹈”结束了,紫藤气喘吁吁的倒在了地上,又过了一刻钟前后,紫藤睁开了迷惘的眼睛。 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她一点记忆力都没有,惶恐的盯着被自己打翻了的杯盘碗盏,“娘娘,娘娘,发生了什么啊?” “不是你就是她了,找绿萝进来。”紫藤去找绿萝,发觉绿萝抓了蜻蜓在玩儿,慌忙道:“娘娘找你呢。” 绿萝吃了药效果也一般,紫藤看绿萝疯疯癫癫,也吓到了,等绿萝清醒过来,春璃和他们促膝谈话,“这药有问题,你们说是谁准备害我?” 出了这等事,还有想吗?自然是迟美了,绿萝是心直口快之人,仗剑道:“自然是迟美了,还有第二人不成?” 季春璃黯然神伤,“她怎么会害我?真不可思议。”但现如今除了迟美的确不会有第二个人觊觎春璃,春璃蓦地想到了自己的孩子,“紫藤、绿萝,你们可都见过了死婴?” 春璃生产那日,紫藤唯恐出状况,几乎可以说形影不离的是守护在春璃身旁,除却春璃生孩子的瞬间,她都在照顾春璃,等孩子降生后,春璃陷入了昏厥。 孩子是有碍观瞻的,紫藤胆小如鼠哪里会去看死婴,倒是胆大包天的绿萝看了看孩子。绿萝是习武之人,根据经验判断,孩子一定已死。 但在季春璃看来,自己的孩子很可能还活着,后面的谜团更多了,为何接生婆会溺水,为何孩子的尸体不翼而飞,绿萝听到这里,已决绝道:“待我回去将迟美抓起来,娘娘严刑峻法慢慢儿拷问。” 第二百三十四章:蝼蚁尚且偷生 “不,此刻还能问出什么,回去后注意点儿就好,但你们还要和之前一般,其余事交给我。”俩女对春璃言听计从,原拟季春璃一个月后才回归,但春璃在行宫的第八天就打道回府了。 回去后,迟美哭哭啼啼,看起来悲痛欲绝,本就是表演,春璃焉能不会?两人春丫不多要抱头痛哭了,但春璃有言在先,所以无论是紫藤还是绿萝对迟美依旧佛眼看人。 另一边,萧子焱日日将孩子丢给季春熙,季春熙虽成为做过娘亲,但似乎母性情怀在作祟,季春熙很快就适应了娘亲兼保姆的角色,将孩子照料的无微不至,阿蛮和萧子焱看到这里自放心不少,两人卜昼卜夜,饮酒作乐。 这日,季春璃为孩子做了一件衣裳,那衣裳做的细针密缕,做衣裳的时候季春熙又萌生了逃离的冲动,可惜她哪里有什么力量,她太失败了,失败的五体投地。 她也知自己一旦逃离,倘被他们抓回来就命不久矣了,思量到这里,拉长了战线,首先需要明白一点,目前来说无论是皇子还是她,对他们来说都是“有用”的人,所以她在逃离之前需做好一切的准备。 她要求为孩子做衣裳,闲来无事,初生儿的睡眠又多,她为孩子做了一件一件又一件,季春熙本就如狗一般,哪里会引人注目?此刻,看季春熙在接连不断的做衣裳,阿蛮和萧子焱也没察觉异常。 就这么一个月过去了,孩子的衣裳已可穿到一岁去,鞋子也应有尽有,不见刺绣,但依旧经精妙绝伦,似乎季春熙被囚禁后激活了一项之前从未开发过的潜能,做好了这一切的某一天,那个落日的黄昏,季春熙看萧子焱到了后院,她一把抓住了萧子焱。 “阿焱!”她自然不能发出标准的声音了,喉管里犹如炸开了鞭炮,那声音恐惧的很,但萧子焱到底还是听出了那是她在叫自己,萧子焱赏了季春熙一脚,春熙爬起来后来不及保护自己已抓住了她的衣摆。 她指了指自己的锁链,又指了指孩子,萧子焱是聪明人,知季春熙在给自己意会什么,“贱人,你想要自由,想都不要想!” 季春熙被拒绝了,然而她自己也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反反复复的恳求,为此事也不知吃了多少无辜的窝心脚。 “阿焱!阿焱啊!”吓丝丝的声音从喉管里爆发了出来,铁石心肠的萧子焱却早忘记了两人之前的耳鬓厮磨,那一段一串骊珠一般紧凑而快乐的生涯。 季春熙日日恳求,萧子焱发觉季春熙的确一心都在孩儿身上,终于软化了态度,“罢了,就放开你吧。”得到了些微自由的季春熙也不着逃离,她明白的很,此刻一旦逃离势必会抓回来。 自从春璃的孩子到自己手中后,她日日提心吊胆殚精竭力,明白即便是为了自己春璃的孩子她也要好像一棵草一般顽强的生活下去。 这一晚,萧子焱和阿蛮喝了个酩酊大醉,两人倒是忘记将季春熙给锁起来了,她这一段时间做小伏低逆来顺受,对他们也真正是言听计从,所以这俩人完全不能看出季春熙的心。 月上柳梢头,季春熙整顿过了包袱打叠好后从屋子走了出来,外面,萧子焱喝的酩酊大醉,他趴在了桌上,旁边有一把水果刀,月色里放射出一抹冷芒,季春熙捡起来匕首,恶狠狠的挥舞起来,但在那匕首即将要杀到萧子焱头顶的时候,季春熙忍住了。 毕竟阿焱是自己倾尽全力爱过的人啊,她为自己的懦弱而懊恼,她转而走向了阿蛮,正准备下手,忽而孩子啼哭了一声,季春熙急忙回头捂住了孩子的嘴巴,带了孩子拔足狂奔,一路上她只听到耳边呼呼风声,对外面的地界她不清楚,更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只是一个劲的拔足狂奔。 季春熙无数次的跌倒,无数次的爬起来,真是险象环生。也不知道跑出多久,再回头一看,那小屋已成了远方一处放射了白光的点儿,她这一路并不敢找大路走,全然走的是羊肠鸟道,此刻眼前似已无路可走,季春熙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清冷的月光笼罩在了丛林里,间或有野兽鸣叫,飞禽振翅,恐惧之意让人不寒而栗,季春熙只感觉头皮发麻。 她抱着孩子,啜泣着,在心里头无数次的默念,“我们出来了,我们回来了,孩儿,我带你去见妹妹,我带你去见妹妹啊。” 但就在此刻,季春熙却听到了一声尖锐的鸣叫,她在田间地头也生活了四五个月了,对动物的声音有了一定的辨识度,蓦地听出了此刻那惊心动魄的叫声乃冷发出的,不禁浑身颤栗,一股子恐惧感不由自主油然而生。 她失策了,他本该白天逃离的,但苦于白天没有那样好的机会,今晚可是老天爷在帮助她啊,但此刻,难不成老天爷要让妹妹的孩子和自己被狼吻吗。 季春熙木然抬头,她脸上的表情冰封住了,她微微抬头,看到了峭壁上一只灰黑色的影子,那影子站在陡峭的石头上,长长的脖颈子依旧流线型的身体,无不彰显出动物矫健的力量。 再接着,陆陆续续的星星之火在周边一点一点的冒出来,幽暗的绿色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季春熙看到这里已知自己完蛋了,她被全包围了。 “不!”季春熙哀嚎了一声,一手用力抓住了包袱,一手死死的抱着孩子,她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逃离了龙潭虎穴,如今竟又一次栽在了埋伏圈里,而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此刻她面对的是汹涌到无人性的狼群。 这些大自然天生的猎手是如此的厉害。 “不!”季春熙择路而逃,但那个方向的草丛中冒出了一些黑黢黢的身影,全部是狼群。 狼群那高低错落的后背在草丛中起起伏伏,它们顺着蜿蜒而崎岖的山路逐渐的靠近了季春熙。 而季春熙再也想不到,几个月之前,舒洱沄做了南瞻国的皇上,南瞻国的皇上只有舒洱沄一子,皇位责无旁贷,大势所趋。 舒洱沄做帝王后第一件事就是返回中京,当初将妹妹嫁给了萧祁煜,乃万全之计,在南瞻国那一段时间,他听说了很多关于妹妹的遭遇,但愿那些都是马路消息小道新闻。而这一次驱使舒洱沄去而复返的原动力,除了妹妹,还有季春璃。 他在郊外已许久了,并没有贸然到帝京去,他打听到萧子焱已被驱赶了出来,原来宅心仁厚的萧祁煜竟放过了萧子焱,而萧祁祯呢,成为了继贤王萧逸后第二个戍边之王,他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 而季春璃呢,如今已成了世子妃,但却不是萧祁煜独一无二的女人,一想到自己对季春璃的追求,对她的锲而不舍与金石可镂,而季春璃屡次的拒绝,舒洱沄真难受极了。 他准备拿下东胜国,而东胜国和南瞻国看似和睦,实际上勾心斗角的的厉害,无论是南瞻国还是东胜国,都做好了作战的准备,烽火狼烟一触即发。 这是两个看似敦亲睦邻实际上剑拔弩张的国家。 “七猴儿,去探路。”舒洱沄骑在马背上,手搭凉棚看了看远处,恍惚听到有什么声音,半夜三更丛林内本就危险,况此间路径蜿蜒崎岖谁也不知究竟周边会窜出什么妖魔鬼怪。 那七猴儿是舒洱沄的近身侍卫,多年来忠心耿耿,他走了一程子,乍然返回。 “皇上,远处有个可怜的女子被狼群包围了。” “救人!”舒洱沄下令。 第二百三十五章:救人 狼群眼看着就要靠近季春熙了,她在多年前遇到危险就不再祈祷黄天菩萨之类的了,如今更不会!此刻季春熙只能抱着孩子,一头狼凶狠的扑了过来,季春熙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那狼忽而在空中哀嚎了一声。 接着,一股湍急的热血喷在了季春熙的面颊上,那狼嘭的一声砸在了她的脚边,众狼惊慌失色,寻找偷袭的狙击手。 七猴儿拈弓搭箭,另一只靠近了季春熙的狼又被射中了,刹那之间,其余狼明白了什么,一个个都消失了。季春熙吓得手软脚软,拖了包袱抱季春璃的皇子去叩见救命恩人,她呜呜啊啊许久竟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去见我们主上,我可懒得救你,走吧。”七猴儿带了季春熙去见舒洱沄,如今的季春熙早已面目全非,不要说舒洱沄了,就是季春璃到了也不能从那张损毁严重的脸上端详出什么秘密。 季春熙抬头,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会眼花缭乱到错认救命恩人为舒洱沄呢?舒洱沄此刻不该在南瞻国吗? 但很快季春熙就发现,眼前人确乎是舒洱沄,他下巴倨傲的微微抬起来,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内盛满了一种潋滟的尊贵的光,视线落在了季春熙的脸上,那目光好生奇怪。 季春熙对这眼神过目不忘,那明明是温和的眼神,但里头却带着一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按理说,冰和火是没可能合二为一的,但此刻舒洱沄带给季春熙的恰就是这等感觉。 “你是哪里人?在这里荒郊野岭做什么?”马背上的舒洱沄打量了一下季春熙,季春熙的那张脸丑陋极了,让人一看就不寒而栗,他出于尊敬,转移了视线。 但在季春熙看来,那却是轻蔑,不过不管轻蔑也好,忽略也罢,事实是季春熙的确被救了。 “啊啊啊。”季春熙惶急的指了指自己的咽喉,表示自己完全不会说话,看到这里,舒洱沄点点头。 “我说你听。”舒洱沄瞅了瞅季春熙,“我们送你回家,怎么样?” “啊,”季春熙惊悚的看了看后面,似乎萧子焱随时可能会伏击她,在她看来,萧子焱已是握着镰刀的死神了,随时可能将自己一刀两断,她疯狂的摇头。 看季春熙这剧烈的动作,舒洱沄又道:“你家破人亡了?”视线定焦在了季春熙的包袱上。 季春熙含泪点头。 “孩子?”舒洱沄看了看襁褓中的可怜虫,尽管遭遇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但这一切都没惊吓到小孩儿,亦或者说,孩子对这一切是迟钝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小孩儿呼呼大睡,竟很是安恬。 季春熙指了指自己,比比划划,舒洱沄明白了,旁边的七猴儿也是可怜人出生,当看到这里,忽而凑近了舒洱沄,耳语道:“君上,不如就收留了这可怜的女子吧,看她怪可怜的。” 但舒洱沄依旧征询了一下季春熙的意见,“我们收留你,你以后做个侍女吧,怎么样?扫洒庭除你可都会?”季春熙本准备恳求这群人送自己到皇宫去,但料他们不会,二来舒洱沄和萧祁煜之间有过节,如今舒洱沄怎么可能会送她回去? 保命要紧,这里距离萧子焱的草房子不很远,她几乎不过略一犹豫已点点头。 天亮了,萧子焱的人也在翻山越岭寻找季春熙,但季春熙已进入了七猴儿安排的马车,至于这孩子,他十分争气,除肚子饿了会叫两声,其余大多数时候都安安静静的。 舒洱沄依旧在打听帝京的情况,但却始终不到天子脚下去。 另一边春璃已进宫了,当她知道了谋害自己的人是迟美的时候,依旧不动声色,而回去后,迟美看春璃气色好了,依旧日日过来和春璃闲话家常。 季春璃回来后,萧祁煜看她精神头好多了,两人开始聊天,春璃将外面世界的生活说了,其实不管怎么说,外面的生活都是多姿多彩的,而中京呢?皇宫内是千篇一律的日子,暗淡无光,无聊透顶。 萧祁煜听春璃这么说,也知春璃十分向往,希望以后可以和春璃一起到外面去生活一段时间。 但因了这事,季春璃开始怀疑了萧子焱和贤王萧逸,提醒让萧祁煜多多注意,萧祁煜这才重新安排了人去盘查。至于迟美,也纳入了春璃怀疑的对象之一,春璃在不动声色的观察迟美。 这一次春璃回来发觉之前伺候自己生产的婆子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在皇宫里,一般情况失踪也等同于死亡,但到今时今日季春璃还是不清楚究竟为什么迟美要灭那些人之口。 这日,迟美去送情报了,被季春璃和萧祁煜安排的人跟踪到了,但他们并没有去探查,等沈将军回来后,春璃问了具体的情况,一开始,她自己也不相信迟美竟和萧子焱等沆瀣一气。 毕竟这两人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啊,但现如今,他们的人陆续发现迟美几乎是隔三差五就到萧子焱的草房子去一趟,这一次去,迟美发现季春熙竟逃离了,急忙让人去追杀,但奇怪的是萧子焱已翻山越岭找了许久,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日以后,迟美密切的注意着皇宫外的一举一动,按季春熙的思想,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找春璃,但眼看着半个月过去了。季春熙一点没行动,这让迟美无的放矢,但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一个月后的一天,萧子焱的士兵和萧祁祯的士兵乃至从南疆来的贤王的士兵已三合一,他们计划了一个日子,一举拿下中京。 这些事都发生的太快了,但也都发生在萧祁煜的眼皮之下,他日日看似在春璃朝廷其余的事,但却早已让沈寄沈离等做好了屠戮之准备。 八月多一个灿烂的夜里,星河斑斓,迟美出宫去了,她人没到黑鲨口呢,就看到了萧子焱,夜色里,萧子焱负手而立,迟美立即迎了过去。 结果那男子回过了头,迟美一看,胆战心惊。 “殿、殿下?”她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和行动是如此的天衣无缝,总以为萧祁煜从未真正留意过他们,但此刻她却清清楚楚看到那月光下的一张脸,萧祁煜。 “殿下?您,您怎么在这里啊?”迟美立即调整出一个寻常的微笑,但萧祁煜眼内的锋芒已凌厉,萧祁煜身旁,一群侍卫已逐渐包抄了过来。 迟美看了看后面,忙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迟美,想不到果然是你。”春璃出现了,她盯着迟美看了看,迟美纯良无害的一笑,“春璃姐姐,你说什么呢?” “看看这个吧。”萧祁煜将一个竹筒拿了出来,丢给了迟美,那竹筒差不多打在了迟美的脸上,迟美从地上捡起来,拧开看了看心跳顿时犹如雷鸣。 “在你带情报离开之前,我们已李代桃僵,迟美,不得不说你安排的那天天衣无缝了,紫藤多次提醒我你有问题,我总认为你不会这么坏!想不到你们果真是一丘之貉,从那日跳舞开始我就该怀疑你的,但我并没有!” “后来紫藤还提醒过我几次,我竟真心实意将你看作了妹妹,迟美,你害死了我的妈孩子。”春璃落泪了。 她对迟美太失望了,迟美此刻已明了,纸包不住火,继续隐瞒下去已没什么意思,她昂首挺胸,死死的瞪视着春璃,那顷刻之间就变得阴鸷的目光,暴露了迟美的本心。 第二百三十六章:春璃反杀迟美 “季春璃,你得到了我舅舅的真传,你凭什么?我苦心孤诣多年,我和他相依为命,到头来他将一切都传授给了你,这本是属于我的东西啊。”迟美的手变得犹如鸟抓一般,她在空中愤恨的抓了一下。 “季春璃,我入宫后你从未真正重视过我,你竟让我嫁给厉无畏,那可是你自己不要了的人啊,后来你还给我介绍了不少的男子,他们怎么能配得上我,萧祁煜,我对你一心一意,但却想不到你从来没注意过我,你的眼睛里只有季春璃。” “那日,我的机会终于到了,我在酒里下了**,哈哈哈,就这样。”迟美笑的有点狂气,猖獗的笑容犹如雕刻刀落在脸上的血痕,月亮出来了,但月亮很快钻入了云层里。 “萧祁煜,我爱你你知道吗?但你从未触过我一根手指头,我总以为我们会日久生情的,然而实际上并没有。” “季春璃,我是如何暴露的?” “猿猴。”春璃咬着牙齿,她将猿猴偷吃了药渣内红枣的事情说了,迟美听到这里,道:“季春璃,你果真是好运气,但今日我虽被你们抓住了,但最后的赢家也依旧是我。” “萧子焱的人到了,萧逸的人也到了,连萧祁祯的人都到了,他们已肆无忌惮的包抄了过来,中京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哈哈哈,你们已穷途末路了。” “不!”春璃上前一步,“你高兴的太早了,我们的人早做好了伏击的准备,至于萧逸他还举棋不定呢。” “不,皇上抢走了萧祁煜的妃子,王爷早做好了准备,哈哈哈。”迟美哈哈大笑,她一步一步后退。 “迟美,”春璃还有疑问,但没开口呢,黑暗中已有人射中了迟美,一根减翠从迟美的胸口透了出来,迟美缓慢低头,口中流出了灿烂的血液。 “迟美!”春璃没有斩尽杀绝之心,自然了,她也不会天真到会以为迟美能改邪归正,在迟美进宫之前,春璃和萧祁煜答应过迟美的舅舅,会照应好迟美,如今迟美竟…… “抓住那放冷箭之人,快!”萧祁煜第一时间下令,几个将军风驰电掣进入了黑暗的草丛,但放冷箭之人早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此刻,季春璃搀了迟美起身,迟美已不能说话了,她大睁着眼睛,似乎不可置信自己会英年早逝,胸口的疼痛感已渐趋麻木,春璃凑近迟美,“迟美,你这恶女,你害死了我儿子。” “季春璃,呵呵呵,呵呵,”迟美少气无力的笑着,“秘密,两个,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 迟美志得意满的笑着。 死了。 萧祁煜的人并没有将放冷箭之人抓住,他们无功而返。萧祁煜看向迟美,发觉迟美已死去,让人就地掩埋,迟美的命运告一段落,但春璃却感觉奇怪,“她说有两个秘密没告诉我们,是什么秘密?” 谁知道是什么秘密?季春璃想不到,萧祁煜也预估不出,季春璃从地上将竹筒拿过来,“我今晚冒充迟美去探听一下情报,给我吧。” 这也的确是季春璃的计划,她自己就是医官,对易容术也略知一二,此刻的春璃用骨胶将一张面具贴在了面颊上,看起来也有八九分的相似了,春璃到草房子去,萧祁煜的人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季春璃出来了,并没有暴露。 而春璃修改了竹筒内的秘密,将约定会师的地点从白龙庙改到了通天寺,这么一来给了春璃偷袭的机会,萧祁煜回去后就点兵点将,按照迟美之前的情报来推算,萧逸的人来的不是很多,左不过数万人而已。 这数万人到通天寺后,很快就遇到了朝廷的士兵,为这一次的作战,萧祁煜已擘画了许久,所以战争打响后呈全包围将这一万人剪灭,第二日造成,通天寺外一片尸横遍野,战斗结束了,朝廷之卫兵也伤亡惨重。 他们抓住了和萧逸联络的一个将军,那人宁死不屈,所以春璃也不能知道更多的秘密了。 这日,季春璃到了上阳宫,萧逸正在抄什么东西,春璃凑近一看竟是多心经,笑着要了一张,说是回去要膜拜。萧逸是武将,每个字都力透纸背,铁画银钩。 春璃想不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才一到上阳宫就弄到了萧逸的侄儿,她对笔画是如此的过目不忘,因此随便一临摹已惟妙惟肖,春璃让自己的人冒充了萧逸的人,而后混合到了萧祁祯和萧子焱的队伍中。 眼看着战斗要爆发了,皇上的身体却每况愈下,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夜里,皇上逐渐不中用了,他召见了萧祁煜和季春璃,“煜儿,朕今日要去了,朕刚刚看到了先帝,看到了朕的母妃,朕龙驭宾天后,你们要和和睦睦的,朕之国家交给你了。” “父皇父皇啊!”尽管萧祁煜和皇上多年来关系都不愠不火,但乍然看皇上要撒手人寰,那生命之光逐渐从皇上眼瞳内消失,萧祁煜还是难受极了,春璃却握住了萧祁煜的手。 “这杯酒,是朕给臣弟准备的,鱼儿,你快找贤王过来,贤王意图谋反,已证据确凿,陈不能留下他了。” “是。”萧祁煜宣召,一会儿后贤王到了,贤王到后萧祁煜怒冲冲瞪了一下他,之前贤王到中京,他想,如若萧逸安分守己,他定会帮萧逸,但萧逸呢萧子焱暗结珠胎,两人竟准备里应外合崔会朝廷,知道了这一切后,萧祁煜对萧逸好感全无。 此刻萧逸到了,他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皇上,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他不知自己的队伍来了没有,不知萧子焱他们安排的怎么样了,按照时间,此刻他们应该大军压境到紫华城外才对,但今日一天依旧晨钟暮鼓,一点意外都没有。 “皇兄。” “萧逸,你,你来了?”嘉定皇帝挣扎了一下,微微咳嗽了一声,他准备起身,但力量却不足以完成这个动作,旁边的高允之看到这里,立即去搀扶。 嘉定皇帝坐直了身体,指了指旁边一杯酒,“萧逸,朕大限将至,朕还要给你托孤,从今日开始世子萧祁煜就是皇上了,朕希望你能辅弼他,怎么样?”春璃不忍心看兄弟之间的决裂与算计。 这是嘉定皇帝为萧祁煜做的最后一事情了,这件事结束后一切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之前嘉定皇帝就说过,“父母之爱子女,当为子女计之深远。”所以,今日萧逸必死无疑。 他不想留下萧逸这个大毒草给萧祁煜做磨刀石,萧逸点点头,目光却很坚毅,一切和应后算计的一样,在这紧要关头嘉定皇帝对萧逸下手了,他现如今一喝酒,必死无疑,而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人都会认为是萧逸谋天子与皇上同归于尽。 萧逸将变成千古罪人。 “皇上!”就在此刻,凤坤宫的应后到了,她痛哭流涕,狼狈的冲入了屋子,季春璃去搀扶了一下,应后越过人群靠近了云榻,嘉定皇帝已安恬的闭上了眼,除却呼吸作为生命的表征还能证明他活着,他已没有了一点儿动态。 “皇上啊!”应后跪在了嘉定皇帝面前,“皇上,不要杀萧逸,不要杀萧逸啊。”应后保护在了萧逸面前,一时之间气氛竟有点苍凉悲壮,萧逸上前,挡在了应后面前,很有万夫莫开的派头。 “阿应,这么多年了,朕知道,你从未爱过朕,但你不该算计朕,你退下吧,这是朕和朕亲弟弟之间的事!朕不会养痈遗患,萧逸,阿应是你爱的人,但同时也是朕爱的人,朕答应你,你只要那样做了,朕就饶恕了阿应。” 第二百三十七章:爱之烬 皇上出现了回光返照的现象,他睁开了眼睛,竟很是元气十足。萧逸一把拉住了应后的手,“皇兄,从我到这里就知你有这么歹毒的安排,这杯酒我一喝就要身败名裂了,阿应是我的,如今你去吧!我的人已和萧子焱的人结合起来了,此刻他们已到了紫华城外,你饶我一条命,我保证日后不会兴风作浪,我要的只是阿应。” 萧逸攥着应后的手,欣赏宝物一般看着应后,应后感动极了,泪水扑簌簌的砸落了下来。 “让我们去吧,不要为此事而生灵涂炭了,我们会离开中京,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姓埋名生活起来,皇兄,从头至尾阿应都没喜欢过你,你怎么还不明白?” “阿应,你果真从未喜欢过朕吗?朕给了你她们都不会有的,朕那样温暖过你,阿应啊。”皇上竟坐直了身体,这是一个久病之人绝无可能做出的动作,而此刻,人们都明白,皇上不是大病初愈,而是生命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应后这一生,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和萧逸一眼万年了,他们赌咒发誓都要在一起,哪里知道缘分是这样阴差阳错的东西,以至于两人一分别就是十九年,十九年的物换星移,让两人都鬓已星星也,但萧逸心头那热恋之火从未熄灭。 至于应后,在这十九年的日日夜夜里,无穷尽的思念着萧逸,她盼望他们能在一起,这一天却遥遥无期。 虽然这十九年内,应后对皇上的情感的确远不如对萧逸那样荡气回肠钩深致远,但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也绝无可能,被嘉定皇帝这么一问,应后竟难堪到给不出个答案。 空气死寂,落针可闻,嘉定皇帝没有等到答案,应后并没有回答,但人人都知道应后已给了答案,她还是喜欢过嘉定皇帝的,但这一份爱不如萧逸的独特,别致罢了。 萧逸并没失落,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是那样短暂,而嘉定皇帝却霸占了应后一十九年,人非草木皆有情,应后对嘉定皇帝有感觉也情有可原。 但应后真正情有独钟的该是自己啊! “好,阿应,你给了朕一个答案,朕念在你是世子生母的份儿上,饶了你,你退下吧。”嘉定皇帝挥挥手。 “皇上,”应后跪在了嘉定皇帝面前,在春璃的记忆和印象中,应后本是心高气傲之人,从未对谁这么卑躬屈膝过,但此刻却不同,应后为争取自己的结果之前,先放弃了高高在上的尊严,“皇上,您就放我们走吧,臣妾给您保证,我们会遗忘掉一切。” 嘉定皇帝怎么可能让他们鸳梦重温,再续前缘,冷笑道:“朕不同意,萧逸,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不要让阿应骑虎难下,朕不可能让你和她离开。” 是的,安然无恙的前提下,嘉定皇帝的确没可能让他们离开,选择权一次一次给了萧逸,但萧逸却不会贸然去做这个题,“紫华城外已漫山遍野都是我们的人,皇兄,你为何定要生灵涂炭。” 萧逸千算万算都失策了,满以为萧子焱他们的人早排兵布阵了,哪里知道被季春璃设计,一一都反杀。 皇上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诡异的冷笑,他似洞若观火将一切都看明白了,“春璃,告诉萧逸,外面战报究竟怎么样了?” “王叔!”结果早晚要宣布,但春璃却不希望这残酷的解决是她转告给他的,她只感觉喉咙干涩,似长途跋涉的旅人一般,又好像咽喉内卡住了一个刀片,上不得也下不得,“王叔,您的人已被我们消灭了,现在朝廷的龙禁尉和殿下的长缨卫已在对付萧子焱和萧祁祯的人。” “这,”萧逸做梦都想不到结局会如此,按照原计划,他那天衣无缝的安排应该在顺风顺水的进行才是啊,怎么就成了这等局面,“这怎么可能?” 萧逸激动的起身,不可置信的问,他看了看春璃,眼落在了窗外,窗外依旧是明澈的天,初夏到了,第一声声嘶力竭的蝉鸣划破了空明藏蓝的天幕,他看到了一只不知道被宫女还是什么人放到了天空的风筝。 那风筝扶摇直上,但似绳索被弄断了,欻拉一下滑落了下来。 风筝? 不,不! “这不可能!”萧逸冷笑,“这绝无可能。” “报!”外面有小卒子从了军报进来,嘉定皇帝眨巴了一下眼,“说吧,怎么样了?” “贤王之兵全军覆没,我军追亡逐北,他们已四散奔逃,丢盔卸甲,缴获战车五百两,俘虏数万人……”其余的数据萧逸已听不到了,这一刻他痛苦极了,他看了看旁边的应后。 萧祁煜也看向了应后,一开始,应后是慌乱的,她似乎找不到自己的立场,眼神彷徨而紧张,但此刻的应后已彻彻底底平静了下来,她的主角甚至于还绽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 那不是苍凉悲壮的笑,而是某些事情得偿所愿的笑。 春璃只感觉胸口窒闷,为什么她要面对这一切呢? “父、”季春璃上前,准备开口恳求,她希望自己可说服皇上,让天子至少给他们个宽大为怀的处理,但萧祁煜却一把抓住了季春璃的手,他面无表情,对春璃微微摇头。 嘉定皇帝已再一次躺在了刚刚的位置,他预感到自己不成了,手有气无力的指了指酒杯,高允之眼疾手快,佝偻了腰肢缓慢的靠近了酒,他老态龙钟的握着酒杯靠近了萧逸。 他几乎在恳求。 “王爷,事已至此,您已全军覆没了,您不为自己也该为皇后娘娘着想啊。”高允之提醒了一声,事实上只要萧逸能和今上同归于尽,一切的事情也就一笔勾销烟消云散了。 萧逸握着酒杯,就在准备饮酒的时候,应后却用力打在了萧逸的手背上。 那酒杯再一次滚落在了地毯上,应后叩拜了一下皇上,“皇上,请您给妾身和王爷一段独处的时间,我们告个别吧。” 十九年他们没见面了,而在十九年之前,他们聚少离多,多年来,皇上以为他们已两两相望,但哪里知道情况竟是如此糟糕。 “好。” 嘉定皇帝微微点头,高允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屋子,应后和萧逸肩并肩进入,周边伺候的人都离开了,萧祁煜和季春璃也从寝殿内退了出来。 春璃看了看月色,刚刚他们进入寝殿的时候还是白天呢,现在已黑了,天空有浓墨重彩的火烧云,那些瑰丽的色彩明艳到诡异,浮夸到不可思议。 “为何不让我说话?” “父皇不会同意的。”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季春璃看向萧祁煜,一时之间竟有点无言以对。也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他们的立场完全不同,何苦来哉?男人永远比女人更了解男人,不是吗? “已是十九年的恩恩怨怨了,就算不为我,父皇也会做个了结,今日是终局,我们只能冷眼旁观。”但春璃却恨透了这无能为力的“拭目以待”,季春璃微微攥着拳头,眉心懊恼的蹙起来。 “原来母后一点都不喜欢父皇。”季春璃叹息,但在这事上,萧祁煜和春璃的意见、观点却是截然相反,萧祁煜道:“他们的爱是如此静水深流,春璃,父皇和母后之间更多的是尊敬,是约定俗成,但这不能说明他们不爱,倘若他们没有感情,母后早将父皇毒害了。” 是啊,最毒妇人心。 更何况,应后是最有机会对皇上下手的,“这多年来人人都在毒害父皇,唯母后对父皇一点算计之心都没,不是吗?”萧祁煜反问。 第二百三十八章:同归于尽 春璃现在已坠入了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局,一时之间竟然弄不清楚究竟孰是孰非。 她沉默了。 许久后春璃回头看了看那屋子,她不敢想象那屋子里是怎么样的诀别,春璃深吸一口气,靠近了萧祁煜,萧祁煜轻轻的抱着春璃,他的手落在她那靓丽的发丝上,好像夜色涂抹在了头发上一般,竟是那样的黑,泼墨一般的色彩。 季春璃感觉到萧祁煜手指在自己头顶移动,摩挲,那温软舒适的触感让春璃欲罢不能,有那么一瞬间,季春璃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错觉,恍恍惚惚,自己变成了一只安逸的猫儿,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被萧祁煜征服了。 外面,他们的卫兵和萧子焱的人已碰头了,会师以后两军非但没合二为一,而且很快就打了起来,萧子焱哪里想到这个?他大惊失色,六神无主,率了一群人慌里慌张的逃离。 实际上两军的数量和兵力都一般的雄厚,但在夜色里,萧子焱哪里能估算出来?他还以为萧祁煜的人不计其数呢。 “你们被包围了,萧子焱,还不饭下人屠刀吗?”沈寄一面追赶一面怒吼,沈离和沈寄不同,沈离做事情多少有点狠,握着武器就屠戮,完全不管三七二十一。 萧子焱听到这里,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是人,他东张西望了会儿,朝着黑鲨口而去,阿蛮看情况不对,跟着节节败退的队伍也回到了黑鲨口。 “怎么办,三皇子,我们全军覆没了吗?” “不知道。”萧子焱已回到了屋子,此刻她看到了地上的锁链,也想到了自己那样残忍对待过、辜负过的季春熙,倘早早的就听季春熙的话,怎么会有这结果?此刻两人蜗居在这里,却不知道到哪里去。 有被打败的士兵也从前线退了回来,一败如水,看到这里萧子焱立即命令大家去回战斗,然而众人已要死不活,哪里有力量能与之抗衡呢? 萧子焱自己握着武器就走,阿蛮一看萧子焱竟要将自己丢下,哪里能不怕,立即跟在了萧子焱背后。 两人节节败退,困兽犹斗。 无数次的突围出去,但又无数次的被潮水一般的士兵打了回来,真苦不堪言。眼看着战役就结束了,眼看着黎明之前的黑夜也已过去了一大半。 而另一边,风格龙楼之内,应后坐在了萧逸的对面,她平静极了,大悲无言。有泪水窸窸窣窣从应后的眼角落下,应后一言不发,看应后如此沉迷,萧逸道:“我已全军覆没了,我真悔不当初,当日我没带你,没留给你什么,今时今日也未必能带走你,更不能给你什么了。” “阿应。”萧逸抱着应后,寻找她的唇,应后泪水涟涟,“萧逸,你放心好了,今日我会和你一起走,上穷碧落下黄泉,你去哪里我就跟定了你,我们在人世间固然已没容身之地,但朝阴曹地府一定会好好的啊。” “阿应。”萧逸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外面的高允之已在催促了,“娘娘,皇上命不久矣,希望娘娘能速战速捷。” “知道了!”应后冷冰冰的朝着窗外怒吼了一声,外面的高允之的语声和脚步声都消失了,应后抓起来酒杯,她喝了一口酒,萧逸要阻挠已来不及,他的手停在了空中,形成了一个永恒的动作。 为何要阻挠?有一个人这么真心实意的爱慕自己,他为何不开心呢?诚如应后的话,他们生前既不能在一起,死后呢?为何就不能在一起了呢?死亡也不能分开两个人啊,非但不能分开,还更凝固了他们之间的情感。 这一份爱是沉痛的,隆重的,不和其余人的爱情雷同。能拥有这样的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呢? 应后喝了一杯酒,接着又是喝了一杯,而后亲了一下萧逸,萧逸吞咽了下去,两人就这样喝光了一壶酒,萧逸的泪水也滑落了下来,他只感觉心脏剧烈的疼,胃袋在不同的翻江倒海,真难受极了。 “三人误大事,六耳不同谋,萧逸,今时今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离开之前我没嫁皇上的时候我已怀孕了,萧祁煜是你我的孩子,萧逸,这也就是我一直以来都不希望你和他们做敌人的主要原因了,我还以为多年后我可以将这秘密告诉你。” “那时候,你我已白发苍苍,而煜儿也已做了中京之主,但现如今来不及了,萧逸,你,你开心吗?”应后笑看着萧逸。 “阿应,为何瞒了我这么多年?” “萧逸,你藏不住秘密,如若你知这事岂非会天下大乱?萧逸,这秘密我只能保存着,现如今好了,这秘密已不算是秘密了,萧逸。”应后抓着萧逸的手。 “好,真好!痛快啊,阿应,阿应……” “阿应……”萧逸选择应后的手,忽而他的头砸在了桌上,嘭的一声,应后没有哭,有什么好哭的,她知道,他前脚走,她后脚也就跟在了背后,既然是同归于尽,那又有有什么好难过的。 殿宇外,姜容喜也到了,春璃看姜容喜到了,叫了一声“母妃”靠近了她,姜容喜站在一片纯澈的月光里,好像鬼魅一般,她脸上的表情是那样复杂。 帝京发生了动乱,变数,最近她日日都惴惴,她考虑过很多的结果,每一个结果都一样,但姜容喜唯独没想过过程,这过程惨烈极了,大家同归于尽。 “春璃,春璃。”姜容喜仿佛走累了一般抓着季春璃的手,春璃闭上了眼睛,安安心心靠在了姜容喜的身上。 一会儿后,屋子的门打开了,应后的嘴角有点红色的血液,高允之看到这急忙去搀扶,然应后指了指寝殿,“我要面圣。” “娘娘啊,娘娘,”高允之方寸大乱,“我找医官去,您等等,您等等。” “太医,他们能治本宫这毒?这可是见血封喉的啊,皇上准备的呢。”应后讥讽一笑,春璃想要靠近,但却顿住了脚步,这是应后的选择,作为一个旁观者,她需要给予的仅仅是尊重。 哀莫大于心死! 今日即便是春璃能从阎罗殿中将应后拉出来,然而接下来的日日夜夜呢,应后会怎么样呢?依旧还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啊。 春璃一回头,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萧祁煜,他从来没承认过应后,但此刻,似已转变了观念,春璃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也跪在了应后面前。 应后踉踉跄跄进入了屋子,里头的太监已送了圣旨出来,朱砂还湿漉漉的,下面押着九叠篆,那九叠篆在月光之下闪烁出一种神圣的光,应后看到这里,心忽而沉稳了不少。 既然这秘密已不是秘密了,何不就告诉皇上呢。 皇上已气若游丝,但他也确乎想不到应后会如此独断专行,说白了,皇上已将求生的机会给了应后,她希望他们之间的选择是以放弃了萧逸性命为代价的结果,当纳利知道,毒药被一分为二了。 “皇上。”毒液已在身体内奔腾,应后只感觉从舌头到喉管,从后欧冠到心脏,犹如烈焰在燃烧一般,那种烧灼的滚烫感,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应后靠近了皇上,皇上已气若游丝,他微微的睁开了眼,眼仁似乎失去了光彩,从那一条缝里窥视了出来,她看到了泪水奔流的皇后。 但嘉定皇帝却不知究竟应后这泪是给谁流的。 “阿应,你到底还是心甘情愿吃了毒药。” “甘之如饴,皇上,你拆散了我们,你要去了,你本该给我们阳寿的,但你没有!”应后抓着嘉定皇帝的手,皇上的声音很小,几乎要凑近才能听到。 “什么?”应后凑近了耳朵。 第二百三十九章:丹宸永固 “朕、朕没杀你的心,是你自己要死的。”皇上的声音断断续续,“这如何能怪朕?” “皇上,您杀了我最爱的人这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我依旧生不如死啊。”因为痛楚,应后一把用力的握住了嘉定皇帝的手,嘉定皇帝垂眸叹口气。 “所以说,你毕竟还是喜欢他的,朕这多年来到底没进入你心里,阿应,但我们却要一道儿去见列祖列宗了。”皇上的声音比刚刚还低沉,又道:“从明日开始,萧祁煜就是东胜国的皇上了。” “所以,臣妾要告诉皇上一个秘密,关于臣妾当年为何要让淑妃假孕的秘密,淑妃孩子是假的,但臣妾的孩子是真的,臣妾收买了太医,他们告诉给您的臣妾怀孕的时间比现实推迟了两个月,您明白了吗?”原来淑妃仅仅是一个幌子。 “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皇上聪明过人,似乎已明白了,但答案在心头隐隐约约的跳动,一时半会却说不出来。 “这说明了,萧祁煜不是你的孩子啊,皇上,但现如今你要将皇位交给他了,皇上,你千算万算终于还是失算了。”听到这里,嘉定皇帝差不多要起身了,他用力的推了一把应后。 但应后并没有跌倒,他这一股力量倒是催到了死神,应后的喘了一声,倒在了皇上胸口上,此刻嘉定皇帝剧烈的喘息起来,门口的姜容喜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儿立即走了进来。 “容妃,快!快宣朕的口谕,快,快。”姜容喜盯着皇上,此刻的嘉定皇帝犹如图刚刚从水中打捞出来的一条鱼一般,她看着他,但却无动于衷。 “皇上要臣妾宣什么口谕?”从头至尾,真正没有爱过天子的是姜容喜才对,她自不被重视后,对男女之情除了失望就是失望,“不能让萧祁煜登基,快,快啊。” “让殿下顺利登基?”姜容喜微微一笑,“妾身一定会襄助此事从速完成,皇上不要胡思乱想。”听姜容喜这么说,皇上颤声道:“你、你都知道了?” “本来是个美梦,但您非要让其变成噩梦,皇上,臣妾早知道了,臣妾可比萧逸知道的还早。抱歉。” 接着皇上产生了潮状呼吸,一般情况,当人这么呼吸的时候,就再也不能救助了,姜容喜眼睁睁看着皇上陷入了死亡的挣扎,而此刻,萧祁煜和季春璃也进来了,萧祁煜看到这里,跪在了织金地毯上。 他明日就要做东胜国的皇上了,但为何一点都不开心?这皇位可是萧子焱奋不顾身追求了许久的,这桂冠是连萧祁祯都觊觎的啊,当年为何从天而降的橄榄枝对他来说竟是一点都不在意呢? 亦或者说,一切来的太突然也太顺理成章了,削弱了本该存在的惊喜与可能。 “废……新……”皇上少气无力,已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了,春璃和众人都进来了,但没人知道皇上要表达什么,春璃急忙凑近,“父皇,您说,您要说什么啊?”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皇上闭上了眼睛,那最后一口气消失后,皇上的整个身体已犹如铁板一般了。 一切都结束了,才一小会,鸿胪寺那边已敲了云板,声音三长两短,而乾坤殿外,高允之已率了一群侍女和侍卫开始哭灵,大家哭的荡气回肠哀鸿遍野。 按祖制,这些人中需挑选一些去殉葬,还有一些将要到皇陵去守墓,一生一世都不可立即开,谁也不知道鸿胪寺那边会让谁去陪葬。 鸿胪寺那边官员已到了,控鹤监将一卷陀罗尼经被盖在了皇上身上,大家哭哭啼啼,天逐渐的亮了。 在黎明到来之前,鸿胪寺那边宣布了两件事,第一,国不可一日无君,萧祁煜登基为帝,第二,新帝废除了殉葬之祖制,那些伺候在乾坤殿的侍女和侍卫等知道了这消息后更哭的成了泪人儿。 萧祁煜让工部做了陶犬瓦鸡土龙刍狗去殉葬,一概不用活人,嘉定皇帝的陵墓是在多年前就修筑的,此刻不过送到平陵去罢了,至于守墓人,还是精挑细选了一些,不少太监在皇宫里经历过多年的争斗,生生死死,虽生犹死,因此当名额的指标下来的时候,这些太监竟都准备离开。 数量已满,高允之带了他们离开。 临走之前,春璃送了送高允之,这两年多来,春璃和高允之关系不错,高允之是眼睁睁看着季春璃从一个籍籍无名之人变成了名扬四海的贵妃,又看着季春璃铲除了萧逸的乱党做了当之无愧的皇后。 此刻面对离开的浩浩荡荡的队伍,高允之的心也激荡的很,他看了看远去的首尾相衔的队伍,回目看了看春璃,“娘娘,不用送了。” “为何不留下?如今新帝求贤若渴,你在皇上面前那么多年,事情做老了的,何愁找不到事情做?”春璃早发现了,高允之是个人才。 “阉竖能有什么用?再怎么说也是个大阴人罢了,”高允之讥嘲一笑,“娘娘,奴才老了,说真的,奴才恨不得追陪皇上到地下去,如今能到皇陵去,对奴才来说是欢喜的!” “哎,”春璃还能说什么,“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写信给我们。” “黄卷青灯,有什么需要?娘娘留步吧,宫里还有多少事情要娘娘亲力亲为,不要在老奴这里浪费时间了。”高允之说着话跪在了春璃面前,春璃去搀扶,但高允之却坚持磕头。 两人逐渐分开,看绵延不绝的队伍渐行渐远,春璃这才收回了目光,她一回头就看到了姜容喜,容妃也盯着那远去的队伍在看,“母妃,回去吧,热辣辣的。”春璃伸手遮挡了一下五六月那毒辣的太阳。 姜容喜的侍女打开了晴雨伞,遮在了春璃头顶,她依旧雕塑一般的在看着远去的队伍,那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走的一个不剩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等人群都离开了,姜容喜才道:“有的事,疑窦丛生,但却得不到解答,对吗?” “是。”春璃点点头,直言不讳,“那日皇上究竟给你说了什么?”姜容喜早想将这秘密告诉春璃了,她警觉的斜睨了一下左近,发觉并没有偷窥者,这才屏退了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女,“春璃,皇上要废掉新帝,我拖延了时间。” “为?为何?”春璃好奇极了,因为一直以来嘉定皇帝都希望萧祁煜做君王,而在东胜国的几个皇子里,除背井离乡到南疆去的萧祁祯,心术不正的萧子焱,胆小如鼠的萧子淼,精通琴棋书画的萧子鑫外,的确不存在第二个恰如其分的人选。 “为何?”姜容喜凑近了春璃的耳朵,将那秘密说了出来,季春璃一听,整个人呆住了,尽管,她也想过许久为何应后会李代桃僵,会多年来如一日的隐瞒这个秘密,原来这秘密背后竟还有秘密。 “春璃,你们时来运转了,但愿这秘密到了你这里就永远结束了。”姜容喜的语气很平淡,春璃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她想要将这些告诉萧祁煜,但又怕萧祁煜接受不了。 之前萧祁煜让春璃调查自己身世之谜的时候已耗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一段时间他日日愁眉不展,现如今发觉之前的秘密仅仅是一个引子,而真正的秘密却环环紧扣在这里,真不知究竟说什么好。 春璃回去后,多少看起来有点丧魂失魄,以至于绿萝和紫藤多次想和春璃聊天竟都没引起季春璃的注意。 第二百四十章:阿焱赴死 另一边,萧子焱和阿蛮等都落网了,至于萧祁祯的人也不少也死于非命,祸乱的匪首已经落网,萧祁煜和萧子焱再一次见面,萧子焱苦苦哀求萧祁煜饶了自己,他早将之前的一切都抛诸脑后了,该忘记的,不该忘记的都忘了一干二净。 “皇兄,我怎么可能造反啊,都是该死的萧逸和萧祁祯,皇兄,我如不答应他们,他们就会消灭我,我势单力薄,如何能和他们分庭抗礼,皇兄,您神目如电,还请您甄别啊,皇兄。” 今日,萧子焱哭的很可怜,不得不说他的演技很好,但这绝妙的演技也没能征服掉萧祁煜,萧祁煜眼神温润,平淡极了,“父皇给过你机会,朕也给了你机会,但你是怙恶不悛之人,再多的机会也会和你擦肩而过,季春熙呢?你弄死了她?” 萧祁煜帝京呢这萧子焱。 萧子焱颤栗了一下,他忽而想到了那一晚的酒,他和阿蛮喝的酩酊大醉,在来个男人醉醺醺的情况下季春熙逃走了,尽管他们已竭尽全力的寻找了,但效果却是如此差强人意,季春熙消失的一干二净,竟是一点儿线索都没。 “我们没杀她,她走了。”萧子焱微微抬起头,他不能确定萧祁煜知道还是不知道关于皇子的秘密,萧祁煜还要问什么,春璃已到了,萧子焱看向春璃,发觉季春璃已摇身一变做了皇后。 皇后今日穿一件正宫红的缂丝衣裳,她走到了他监牢之外,俨然能看到夜色里卷舒的行云流水一般的衣摆,春璃盯着萧子焱看了看,萧子焱急忙道:“皇后娘娘,娘娘您饶了我吧,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春璃不置可否,她看了看萧祁煜,萧祁煜容色淡淡,脸上没什么表情,福生送了一把金交椅进来,萧祁煜坐在了里头,用那双幽暗的眼瞳盯着眼前的萧子焱和阿蛮。 “妹妹,妹妹。”此刻,戴着镣铐的阿蛮急忙从地上委顿了起来,她一把抓住了栏杆,“妹妹,我已决定和萧子焱分道扬镳了,我终于看清楚了萧子焱的本来面目,春璃,阿妹!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求求你您了。” “你不是春熙,她人呢?被你们杀了吗?”从第一次见阿蛮,季春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阿蛮固然也拥有和季春熙一般美轮美奂的外表,但也仅此而已,她们完全不同,春熙心里头是一片纯洁的净土,而阿蛮呢,内心险恶而肮脏。 “春璃,我是春熙啊!”阿蛮的嘴角下垂,神情沮丧,尽管连她自己都季春璃神目如电很快就可辨伪存真,但依旧在自欺欺人。 “来人,将季春熙给我抓出来。”既然她非要说自己是季春熙,那么春璃也不妨就去张冠李戴,这么一下令,阿蛮被抓了出来,丢在了外面。 “福生,问一问他们将阿姐怎么样了,不择手段,在所不惜。”这也就是说,审案的过程可无所不用其极,福生阴测测一笑,冷冰冰的视线已穿凿在了阿蛮身上,“季春熙?和咱家走吧。” 阿蛮从里头被拖拽了出来,几个彪形大汉抓小鸡一般,阿蛮被提溜了出来,震惊极了,顿时大喊大叫。 “阿妹,阿妹饶命啊,阿妹!” 没有人知道老太监福生用了什么手段,阿蛮开口了,告诉自己她是萧子焱找到的同盟,季春璃早知阿蛮不是阿姐了,此刻答案揭晓后,春璃只感觉心剧烈一疼,他摁了一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琉璃的护甲落在桌上,“说说吧,你们将我姐姐怎么样了?” “季春熙逃走了,她逃的很快,我们找了两天一夜都没找到,她消失了似的。” “没有骗我?”季春璃起身,目光幽冷,盯着地上的失败者,阿蛮已被折磨的够呛,呜咽了会儿身体抽搐了一下,没有了动作,春璃低眸一看,发觉阿蛮嘴角有血痕,料是咬舌自尽了。 “丢在乱葬岗吧。”季春璃起身。 另一边,萧祁煜也审讯了萧子焱,萧子焱对罪过吗供认不讳,他甚至于也不怕律法的裁决,“我还有一个秘密,一个秘密啊,哈哈哈。” 看萧子焱疯疯癫癫的,季春璃也不理会,萧祁煜呢,他回眸阴测测盯着萧子焱,厉声道:“那就让你这秘密和你下地狱去吧。” 萧子焱被杀头,全城的老百姓倾巢而动,萧子焱是在菜市口被屠戮的,那是个清朗到万里无云的天,午时三刻,炽烈的阳光晒的人汗流浃背,萧子焱被杀了,有人捂住了眼睛失声尖叫,有人好奇的凑近去看。 杀萧子焱,声势浩大,一来可警示天下人不可胡作非为,二来和让天下人明白,今上乃大义灭亲之人,杀了萧子焱后,萧祁祯的人也退避三舍,并没有出现在中京。 一切都结束了,但春璃却不知自己的孩子已到了南瞻国,而和孩子捆绑了命运的季春熙也决计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已彻底被改写。 她没想过自己会到南瞻国去,现如今东胜国乱了,皇上和皇后双双毙命,贤王萧逸被一杯毒酒送上西天,萧子焱死于非命,萧祁祯沦为乱党,每个人的命运看似和历史都无足轻重,毫无关联,然而实际上却和历史息息相关。 事已至此,东胜国势必会乱,但有萧祁煜和季春璃把持,朝堂竟少有的蓬勃,一切结束的很快,残局一结束,春璃和萧祁煜立即联起手来处理问题,真个如春梦了无痕。 萧祁煜做皇上后,春璃更忙碌了,东胜国经历过这一系列的剧变后,逐渐从衰落到鼎盛,但却内忧外患,朝堂上,他们杯酒释兵权,蠲免和解雇了不少尸位素餐之人,坊间他们轻徭薄税将税率减少了五分之二。 一切因地制宜,之前的人头税和粮食税等加起来一年一人有一两银子,春璃等春璃过后如今已只有少一半了。朝堂上,萧祁煜重用裴炎,郑邱意和高德楷、沈寄沈离等人,外面萧祁煜重在走访。 做帝王后萧祁煜真正和春璃深入坊间去了解民生疾苦,老百姓切实的需要什么?什么和他们的生存以及利益息息相关?凡此种种,春璃和萧祁煜都莫不了如指掌,他们一口气走了许多个村庄,杀贪官污吏土豪劣绅,除暴安良。 帝后微服私访,不少地方官员落马,不少人已死于非命。但就因了这事,萧祁煜身体也逐渐不好了,一开始春璃还以为萧祁煜仅仅是积劳成疾,但后来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萧祁煜经常咯血。 咯血的频率很高,一开始仅限于休息的时间,后来在巡游的途中无数次的咯血,春璃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看萧祁煜的症状似中毒了,但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毒,春璃心急如焚,只能早早的结束巡游回宫。 回去的路上,萧祁煜的病况比之前还糟糕了,春璃从未见过什么病是这么个症状,也从不知道什么病会这么要命。 “明日就回去了,您不要担心了。”八月多的天,白昼是那么那么长,春璃伺候在萧祁煜身边,萧祁煜仰面躺倒,盯着外面藏蓝色的天空在看。 蓝天上有白云一骨碌一骨碌的飘,好像棉花糖一般。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但却隐隐约约有点担心,“你说,我会不会和父皇是一个病呢?”萧祁煜忽而问了一句,春璃闻声颤栗了一下,立即否定道:“这怎么可能?先帝是一个病,你是另外一个病,这个我还区分的开。” 第二百四十一章:南辕北辙 “我还会不会好?”大概这也是久病之人挂在嘴上的话题了,被萧祁煜这么一问,季春璃忙道:“皇上不要胡思乱想了,皇上春秋鼎盛,怎么会有问题?” 春璃此刻也知了开枝散叶的重要性,倘萧祁煜有孩子就好了,此刻就可早早的去芜存菁挑选一个继承人,她之前不理解嘉定皇帝,但逐渐的竟发觉皇上确乎有先见之明。 “你在想什么?春璃?”看季春璃在凝思什么,萧祁煜握住了春璃的手,春璃金安回过神,“没,没想什么。” “朕看你想入非非,你定是有什么在隐瞒朕了,是也不是?”萧祁煜追问。 “不,不。”春璃立即否定。 此刻他们还在一个距离紫华城五六里路的村庄,眼看着黄昏了,自然不能继续前进,萧祁煜的身体状况也有点危险,春璃让沈寄看路,发觉前面有个村落,春璃命令将天子驻跸停在这里稍作休整。 沈寄立即去找村子里的里正,里正一听是皇上到了,喜的屁滚尿流,“好教,好教皇上知道,我上饶村是个很好的地方,皇上您,您,您吃什么呢?小人等给您准备。” 萧祁煜不方便露面,春璃掀开珠帘翠幕,盈盈然一笑,那里正已膝行到了春璃面前,春璃看那人头颅皓白,急忙搀了起来,“你老人家免礼平身,我们走到哪里也不过粗茶淡饭胡乱一对付,您不要兴师动众的。” 实际上,自萧祁煜做皇帝后已在杜绝铺张浪费,帝京之内,他们已在简约,这么一来大道理总可推己及人,里正要去准备鸡鸭鱼肉,春璃却坚山肴野蔌,吃了晚饭后,季春璃继续为萧祁煜看脉息,但一点问题都看不出来。 检查了萧祁煜的血液,发觉血粘稠而黑,这和正常健康人的血完全不同,春璃看到这里只感觉奇怪,最后确定是萧祁煜中毒了。 但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又是谁下毒的,而那下毒之人究竟是什么目的,凡此都是季春璃不能想明白的未解之谜。 季春璃蓦地想到了临死前的迟美,此刻遽然胆战心惊,倘萧祁煜果真中毒了,那一定和迟美有关系,然而迟美已被处决,事情该如何处理。 唯一的办法是去找迟美的舅舅,但愿迟美的舅舅能帮萧祁煜拔毒,春璃得出了结论后立即去找萧祁煜,当萧祁煜知道自己中毒后,不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说是迟美?” “只能是迟美。”春璃确定的点点头,“但你放心,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去找迟美的舅舅,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哎,”萧祁煜叹息,“听天由命吧,如今迟美一事已沸沸扬扬,她舅舅不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已很好了,怎么可能会出手相助?”实际上,迟美的舅舅的确不会救萧祁煜。 但季春璃却不放弃,尽管希望渺茫,但还是情愿去试一试,这就是季春璃。萧祁煜看季春璃已这模样,料春璃一定不会放弃,春璃道:“事情还不到最后关头,我们还有时间和机会,人定胜天嘛,您不要担心了。” 春璃准备回宫后就去找迟美的舅舅,而在这个夏天的夜里,季春璃他们的驻跸遭遇了偷袭,一群人已攻杀了过来,情况危险极了,季春璃几次遇险,等春璃知道刺杀他们的竟是哥哥季凌云的时候简直吃惊。 “哥哥?”季春璃站在对面,盯着队伍内的季凌云。 季凌云骑马,手中握着青龙刀,眼神也刀锋一般的犀利,“季春璃,你贪恋荣华富贵,如今已杀害了二妹,你该当何罪,你虽做了皇后,但却是踩在一群人的尸体上扶摇直上,我本以为你会照顾她,但哪里知道你竟残忍的杀害了她。” “哥哥,二姐逃走了,如今生死未卜。”春璃将萧子焱对季春熙的迫害说给了季凌云,但季凌云却不听,任何一个版本的故事里都是季春璃杀害了自己的二姐,萧子焱的人被季春璃一网打尽,她残酷的杀害了他们,不少人死于非命。 这已是他根深蒂固的认识。 春璃也不知究竟怎么解释好,似乎一切都板上钉钉了,但她还是将自己能说的都说了,然而季凌云呢,不过冷漠的撇唇。 “好个季春璃,你如今也成了胡言乱语之辈了,你杀了二妹还要狡辩,你说一切事情都是他做的,如今萧子焱已死于非命,你要我去哪里找人求证?” 好在季凌云的士兵不多,只是构成了威胁,但没构成危险,春璃也知此时此刻自己还能解释什么?危险已如影随形,回皇城后,春璃经常做噩梦,不是梦到萧祁煜意外死亡就是梦到哥哥季凌云起兵造反。 然而这多年来季凌云的确在储备自己的军需和辎重,力量确乎很大,造反轻而易举,季凌云的目的不外乎是除掉萧祁煜和季春璃,想要的很单纯,也很简单。 他麇集了一群人,日日在外面攻击,季凌云从不伤老百姓,这个军队竟还意外的得到了老百姓的支持,但季凌云的人逐渐多起来,春璃和萧祁煜也就逐渐的感觉到了岌岌可危,燕巢幕上。 春璃想要就季春熙的事好生说一说,但哪里有机会呢?季凌云差不多都要攻杀到帝京来了,要非中京乃九百年的宏大基业,早已被季凌云拿下了。 而萧祁煜呢,从外面巡游回来,身体是每况愈下,他已不早朝了,每天依旧还批阅很多的奏疏和题本,这些东西源源不断的送过来,春璃去处理,好在季春璃已模仿到了萧祁煜的字儿,因此不被人识破。 另一边,南瞻国的军队已回去了,去南瞻国的路上,季春熙不停的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她想着回去,但却再也回不去了。 并且,为保障自己和孩子的安全,季春熙并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和秘密,一切都是那样的危险。 季春熙在马车上,不停的想,究竟南瞻国和东胜国有什么区别,南瞻国的风景怎么样呢?两边逐渐出现了象征鱼米之乡的稻田,有农人在忙碌,大水牛遍地都是,稻田一块一方衔接在一起,稻田旁边有挺拔的树木,一棵一棵娟秀而挺括,看起来竟是美丽的很。 马车在路上行走了半个月多,才终于进入了南瞻国,原来南瞻国和东胜国基本上没什么区别,除了码头比较多,似乎六街三市上也没什么区别,但水果和东胜国是完全不同。 季春熙刚到南瞻国,有人售卖火龙果和菠萝蜜,佛手以及香瓜等不计其数,这些水果比东胜国要甜一些,南瞻国多雨,据七猴儿说,九月以后雨水就会连绵不绝。 七猴儿对季春熙很好,似乎不因季春熙是个逃荒的落难者而疏远她,到皇宫后,七猴儿让季春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拿了纸张给季春熙,问“你叫什么名字?” “春天。”季春熙写了两个字,七猴儿又问了季春熙为何会落难,春熙笔走龙蛇,写了“遇人不淑”问这孩子是季春熙的吗?季春熙点点头,七猴儿发觉季春熙的字儿写的很好,能写出这么一手书法之人,该是名门之秀才是,但季春熙呢,她仅仅是个看起来苍老而丑陋的人。 但好的是季春熙的孩子很快乐健康,孩子才七八个月已开始牙牙学语,七猴儿看季春熙一日比较忙碌,道:“我找个人帮你照顾孩儿,怎么样?” 季春熙却坚决不允许,自己照应孩子,大概连皇子都知道这里不安全,因此竟是很听话,季春熙做了教习嬷嬷,这教习嬷嬷都是宫里头的老人儿才能做的,能做教习嬷嬷的人不但琴棋书画一样一样都拿得出手,而且还要心狠手辣。 第二百四十二章:春嬷嬷和慕容荻 被教习的姑娘有宫女,有未来的妃嫔等等,这些人都要一视同仁。 原来,在皇宫里,有一些未来的妃嫔需提前教习,她们家里人会通过一系列的关系来找教习嬷嬷,实际上一个好的教习嬷嬷交出来的女孩也可平步青云,然而有的教习嬷嬷确乎心狠手辣。 有人打听到了季春熙,说春嬷嬷是南瞻国内最好说话的,那季春熙的确一点脾性没有,时光早将她的凛冽打磨的温润如玉了,春熙不会说话,教人的时候以身作则,身先士卒。 这些姑娘和妃嫔都情愿学习,其余的嬷嬷会准备一把戒尺,遇有错漏的地方先教训他们,但季春熙不同,春嬷嬷更多的是吓唬人,倘一人许久都学不会某些动作和流程,季春熙会不遗余力的去传授,非要你学会。 再学不会,季春熙也不会对这些人下手,而是准备了一把戒尺抽打自己的手掌心,并且写一张“教不严,师之惰”的字条给众人看,人家教习宫女妃嫔是让她们挨打,挡在春嬷嬷这里是反其道而行之。 一旦教授的东西她们不能融会贯通,她就自己打自己。 这么一来那妃嫔等更上进了,认认真真学习,其中也有翘楚,那脱颖而出的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那女孩也是从中京来的,她很喜欢季春熙,满以为季春熙会和她亲密,但季春熙的亲密仅仅是表现在职务之内的,下了工以后季春熙始终容色淡淡,除了必要的时候会到皇上旁边去参拜,会和七猴儿用纸条儿交流,其余时间闭门不出。 这宫里的嬷嬷十有八九都有稀奇古怪的脾气,众人看季春熙这模样儿,也没什么好诧异的,她本职工作完成的很出色,其余的嬷嬷人家一看都敬而远之,但在季春熙这里就完全不同了,季春熙这个教习嬷嬷是众人追求的,倒是一时无两,忙碌的很。 一开始,七猴儿对季春熙充满了好奇,但现如今七猴儿对季春熙已一点感觉都没了,她发现季春熙不热情不殷勤,不想了解周边的人和事,也不希望自己被周边的人了解。 她是一个奇怪的人。 季春熙呢,就那样在宫里生活着。 最近南瞻国的皇上舒洱沄已做好了和中京分庭抗礼的准备,在确定了舒尔雅已被打入冷宫后更是决定和他们一战到底。 季春熙也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些,但却不能将消息传到东胜国去,一时之间也着急上火心烦意乱。 这一日,皇宫里来了新人,兵部尚书之女慕容荻做了皇贵妃,其实这样的联姻在历朝历代比比皆是,皇上必须和握着兵权的人合纵连横,否则将来攻杀其余的方国和民族将会难上加难,这是一种力量的延伸和永固,高高在上如他也概莫能外。 她是兵部尚书老慕容的女儿,因此一上位就是皇贵妃娘娘,这是多少女子都羡慕的,而这也是季春熙唯一一个没**过的人,她心思精敏,容貌美丽,一双深邃的丹凤眼美轮美奂,忽闪忽闪的睫毛颀长而蜷曲,好像两只安恬的黑天鹅一般。 某日季春熙在宫里遇到了皇贵妃娘娘,慕容荻微微低眸看了看季春熙,发觉季春熙容貌丑陋不堪,问:“是毁容?还是天生就这尊容?” 季春熙没办法回答,指了指旁边的湖水,有太监用荷叶装了一些过来,那太监半蹲在了季春熙面前,季春熙开始写字儿,“毁容。” “原因?”果真天下女人都一样,每个女人都很八卦,季春熙咬着嘴唇,“虐待。”兵部尚书的女儿不问了,为季春熙感慨,伸手握着春熙的手,许久后才道:“听说你很好,以后你就在本宫跟前伺候吧,本宫刚刚做了贵妃,身边缺人,你情愿吗?” 终于,季春熙缓慢的抬起了头,终于,她盯着对方看了看,刹那之间惊呆了,眼前的人哪里是慕容荻,那双多情的大眼睛,那挺拔的鼻梁,那丰满的丹唇,这是季春璃的完美复刻啊。 要非两人高低不同,声音也有差异,季春熙机会会以为慕容荻是季春璃了,能在这里看到一张和季春璃差不了多少的面庞,这也是让季春熙开心的,她那苍老的残破的脸上露出了从东胜国到南瞻国以后半年内第一个笑。 “愿意。”尽管声音是含混的,但表达的意思和殷切的眼神却还是让她明白了她的心,看季春熙点头,贵妃娘娘一笑,“以后你我休戚与共,知道吗?” “好。”季春熙的好,就好在她沉默寡言,她能一眼看穿很多事情,但却不去说,也坚决不说,她会出谋划策,手段很天衣无缝,但却不令人发指。关于季春熙的身份,一时之间也成了慕容荻研究的秘密,在慕容荻看来,这个面上从没笑容的女子一定经历过什么类似于血海深仇或哀莫大于心死的事。 而这样一个智深勇沉的女子实在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人,但奇怪的是慕容荻已调查了许久,竟是一点儿秘密都没调查出来,这不免让慕容荻感觉好奇。 关于季春熙哪里有什么秘密?她问她什么,她就写什么,慕容荻倒也没怎么怀疑季春熙,反而是对季春熙很好,她知道季春熙这等孤立无援之人,她只需要给她滴水之恩你,她就会涌泉相报。 甚至于比“涌泉相报”还要给的多。 又是小半年,孩子一周岁的时候,慕容荻和季春熙已关系稳固了,慕容荻还送了孩子不少的东西,春熙看向慕容荻,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而一想到季春璃,总能想到当初季春璃对自己的照顾和安排。 她说“你所托非人,那萧子焱是穷凶极恶之人。”但她完全不相信,萧子焱,季春熙恳求了不少人,她将自己的尊严和脸面放在地上蹂躏,让其余人来脚踩,终于为萧子焱换到了希望,但萧子焱呢,却视为不见。 要不是自己逃离了那罪恶的渊薮,只怕如今早死于非命,现如今,从慕容荻的身上季春熙看出了和春璃一般的品行,目前来说,这慕容荻还算是个好人,但慕容荻很是意外,究竟为什么呢?似乎皇上不怎么喜欢自己,她已竭尽全力的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了,但舒洱沄对她视而不见。 要说舒洱沄心里头住了其余的人,但却见舒洱沄无动于衷,因此发生的一切都让就慕容荻好生奇怪。 唯独春嬷嬷心知肚明,和慕容荻联姻,是必要,也是必然,必要在皇上需要将军,需要兵权,需要他为他出生入死。 巩固了这一条线后,对朝廷和社稷有你最好的关系,而必然在哪里?必然在皇上喜欢季春璃,因了对春璃的喜欢,也推演到了她的身上,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看似密不可分,实际上却岌岌可危的危险关系。 眼看着慕容荻已入宫八九个月了,但舒洱沄从没宠幸过她,这一晚,慕容荻毛遂自荐,但舒洱沄却推开了他,理由是“朕身体不适”,慕容荻做梦都想不到皇上会用一句“身体不适”而拒绝自己。 从那日以后慕容荻逐渐有了心病,且这心病是不能说给其余人的,因此哑巴春嬷嬷成了她最好的倾诉对象,实际上春嬷嬷是唯一一个不会将秘密说给第三者的人,所谓三人不谋事,六耳不同谋,她喜欢将自己的一切说给春嬷嬷。 尽管没能迎刃而解,问题和困难也依旧还放在那里,但该解决的事似乎被倾吐后,就轻松了不少,然而季春熙听到这里却感觉恐怖,她知道的秘密多了,恰不是说明自己的身份高了,而是变得更危险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夜奔 而在另一边,季凌云的队伍已开拔到了东胜国附近,要不是季凌云是宅心仁厚之人,只怕兵燹已迫在眉睫,春璃准备找季凌云好好的聊一聊,但季凌云却油盐不进。 现如今,季春璃还在找迟美的舅舅,也不知过了多久,迟美的舅舅算是找到了,他一到皇宫就问迟美的事,春璃将事前前后后说了,迟美的舅舅叹口气,他并没有伤害春璃,给萧祁煜看了脉象后,道:“这的确是迟美下的毒药,但这却是最厉害的一种毒药。” “连您也不能解毒?”春璃本看到了希望,但此刻希望覆灭了,变成了绝望,春璃看到了火种变成了灰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恐惧好像鬼魅一般包裹了过来,那如影随形的恐惧感让春璃胆战心惊。 难道,他们的缘分这么快就消失了吗? “也不是没办法,据说在南瞻国的皇宫内有一种解药叫九株灵芝,可起死回生,你倘能找到这个,皇上的毒十有八九也就解了,但他的情况已岌岌可危,只怕你没有时间去拖延。” “道听途说吗?”春璃唯恐自己扑空,挑眉去问,迟美的舅舅见多识广,道:“我师父就是南瞻国人,至于那九株灵芝的确在南瞻国皇宫之内,那是他们的国宝。” 春璃到南瞻国已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如今事已经过去了十年前后,回想起来恍如隔世一般,但恍恍惚惚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让绿萝找了爹爹的医案过来,这么一看似乎找到了线索。 在爹爹的医案中就记录有关于九株灵芝的事情,原来那九株灵芝是南瞻国特殊的药材,因千百年才机缘巧合能生出一枚,且采摘起来困难重重,为那就九株灵芝朝廷时常损兵折将,因此得了这宝贝后朝廷秘而不宣,镇在藏宝楼之内。 九株灵芝可解毒,但却没再生能力,也就是说,这是只能运用一次的解药,这一次后,将来再也无用,春璃不敢想象,究竟舒洱沄会否将这东西交给自己。 而她该如何求助舒洱沄,代价呢? 此刻看萧祁煜日渐昏迷不醒,知毒药已经侵入了肺腑,春璃并不敢将真情实况告诉任何人,只凤坤宫内紫藤和绿萝心知肚明,尤其是对萧祁煜,季春璃是一丁点儿风都不敢泄漏。 萧祁煜只知自己受伤了,但却不知道情况如何的糟糕。 这日,春璃准备到南瞻国去,临走那那一夜,春璃和萧祁煜握雨携云,被翻红浪,天快亮了,春璃将脸颊贴在萧祁煜的身上,拥抱着萧祁煜,萧祁煜抚摸春璃的后背,竟隐隐约约摸到了汗水。 而季春璃此刻心绪复杂,她想不到情况竟是如此糟糕,今日他们还拥抱在一起用温度燃烧彼此,温暖彼此,融化彼此。但明日呢,明日一在天涯一在海角,萧祁煜抚摸了一下春璃的脖颈,春璃微微颤栗。 “做什么?” “你今晚不对劲,你似乎有什么欲言又止的秘密?何不告诉我?”萧祁煜似能看穿春璃之心。 “秘密?”春璃惶恐,心狂跳了一下,湍急的热泪混了汗滑落了下来,竟是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她要低声下气的去求舒洱沄了,她怎么能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呢? 她甚至于连绿萝和紫藤都不能带着啊,她再过几个时辰就要一人跋山涉水到千里之外的南瞻国去了,萧祁煜的手落在春璃的发丝上,感觉有夜露一般的液体滴落在了胸膛上,他诧然看向春璃,霏微的夜色里,只能看到季春璃那黑漆漆的眼睛。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里头晶钻一般的光。 “怎么?”萧祁煜想要起身,但春璃却沉甸甸的压住了她,“朕是不是命不久矣了呢?” “皇上春秋鼎盛,定会逢凶化吉,但……”春璃想要将那秘密说出,一句话冲口而出,俨然已经到了舌头上,但春璃吞咽了下去。 “那你有什么好悲伤的。” “臣妾不过患得患失罢了,皇上。” 第二日,一大清早春璃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季春璃究竟去了哪里,紫藤和绿萝到中午终于发觉了异常,大家紧锣密鼓的寻找,然春璃已消失不见,这么一闹,阖宫人都知皇后娘娘不见了。 以为是绑票,但等了许久不见威胁之人的讯息,等到半晚上,乾坤殿内,萧祁煜的眼袋已浮肿,他最近身心俱疲,哪里容许身体有这等超负荷的压强,饭菜撤下去一次一次,又送上来一次一次,萧祁煜何止是胃口欠佳,简直一点儿都吃不下去。 一点雪泥鸿爪都没有,问了紫藤和绿萝,俩丫头只春璃早上好在看医案呢,但中午就不见了,奇怪的是,春璃的屋子里调配出了许多的药,每一种都是一小包,数量如此多,竟是小山一般。 看到这里,萧祁煜似乎明白了什么,季春璃不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而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藏了起来,她做什么去了?为何连忠心耿耿的奴仆都没通知,而一想到春璃今日在他身上洒落的泪水,萧祁煜刹那之间明白了什么。 绿萝和紫藤很自责,好在萧祁煜已平静了下来,不认为春璃的失踪是她们的渎职,这也多少减免了俩丫头心头沉甸甸的负担。 “朕是否命不久矣,但她却不告诉朕。”萧祁煜正襟危坐,看向跪在面前的绿萝和紫藤,两人微微抬头,同时点点头,但复又同时摇摇头。 “究竟怎么说?”萧祁煜看她们这反应,不禁好奇。 “娘娘日日在埋头苦读经典,还用小老鼠做实验,谁也不知究竟为什么。”紫藤嘟囔,“娘娘半夜三更也不怎么休息,似乎很焦虑,但具体为什么又谁也不知,奴婢等干着急,只能陪同娘娘一起惴惴。” “莫不是找什么药去了?”绿萝转动了一下清眸,似乎这是非常难以想明白的问题。 萧祁煜起身,“朕要找到她,让春璃回来。” 第二日开始,沈寄等就开始各处寻找春璃,然而季春璃却彻底的消失了。从东胜国到南瞻国,期间之路关山迢递,就是马不停蹄也需五六天,春璃昼夜兼程,并不敢稍事休整,这五六天,是她和萧祁煜分开最长的时间。 在路上,那孤独感如影随形,恐惧感纷至沓来,尤其是分开的第一天,她在马车里睡觉,总感觉不安全,翻来覆去都睡不好。到第二天,第三天,一切逐渐的平静了下来,春璃的状况也逐渐好了。 春璃强调自己,不可胡思乱想,如今箭在弦上该怎么做,该做什么,该去哪里都应该提前想清楚,参考内心的准则。 到第六天,春璃到了南瞻国,此刻人生地不熟,春璃到了后才发现,南瞻国和东胜国可不同,东胜国乃泱泱大国,来者不拒。因此,到东胜国做生意的人,养家糊口的商人,进京赶考的人比比皆是,但南瞻国就不同了,想要到南瞻国去,身份是个关键。 她两眼一抹黑,人是到了,但想要见一见舒洱沄却是难上加难,到了南瞻国后,季春璃才知道了,一日内想要寻舒洱沄的人比比皆是,朝廷内的事都多到日理万机还处理不完呢,更不要说自己这一些鸡毛蒜皮之事了。 春璃只能曲径通幽。 到青龙门,眼前是一排排浩荡的队伍,从早到晚这里都需进行严格的盘查,因其余几个方国时常差间谍过来,因此人心惟危,举凡是不清不楚之人都会抓起来,春璃这等人连口音也不相同,想要到帝京面圣那自然是难上加难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春离 和东胜国的万国来朝不同,东胜国乃首善之区,地域辽阔,人口众多,虽晚上也依旧会宵禁,但实际上东胜国从闭关锁国,甚至于皇族也希望间谍进入,这么一来才比其余的国家更是鼎盛一些。 但在南瞻国就不同了。 南瞻国的人一出城一进城就需要接受严格的检查,春璃人是混杂在了队伍之中,但一时半会却还想不到进入的办法,眼看着队伍在缓慢的蠕动,她既焦急的希望赶快到自己,又怕自己找不到一个合法合理的郑而重之的条件到里头去。 旁边一个老夫妻在垂泪,看那模样儿似已经哭了许久了,春璃道:“老伯,您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哎,还说什么呢?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儿媳妇去世了,昨天晚上还好好儿的呢,今日遭罪了,我儿子前一段时间被西牛国的军队给杀了,本指望了这儿媳妇为我们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呢,怎么就闹出来这么个乱子?” 春璃听到这里,默哀了一声,她还以为对方的困难是自己力所能及帮助的,但这么一听,发觉完全无能为力,春璃只能安抚两句。 但想着想着似不对劲,她毕竟是医官,这么一问,问出来点儿端倪,老人说她的儿媳妇身体很好,此前没生病的迹象更没自杀的倾向,对他们二老很好,暴毙不过是一瞬间之事。 思量到这里,春璃又是接连问了一些问题,这两人实在是太悲痛了,早想找个人分担一点痛苦了,被季春璃这一问,一时之间问出了不少的秘密,春璃拉住了那两人,“快,快,回去救人。” 听春璃这么说,两人都惊骇,“没事儿,她这是休克了,快走。” 春璃的表情太认真了,认真到二老不能去反驳,到坟墓后,春璃看了看湿漉漉的土壤,默诵一句“保佑我吧,黄天菩萨。”她救人心切,找了工具打开棺木后,果然看到那女子面目栩栩如生,摸一摸体温,竟还很温热。 再摸一摸心脉,发觉暗暗的低频的在跳动,春璃让老人将儿媳妇从棺木中搬了出来,她掰开了她的嘴巴,用力在后心一锤击,那女子吐出了一枚滚圆的光溜溜的东西,飒然清醒了过来。 “啊!诈尸?”老太太不敢靠近,但老头子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春璃去解释,原来这女子怀孕后经常吃不好,后半夜起来偷吃白日里煮的鸡蛋呢,怕被婆婆打骂,听有脚步声靠近急忙一口吞了下去。 哪里知道那激荡上不上下不下就那样卡在了咽喉,顿时一蹶不振昏了过去,此刻被春璃救醒过来,跪在季春璃面前打躬作揖,感激不尽。 接着,这一家人都哭哭啼啼,“姑娘,您是好心人啊,好心人。” 春璃这才将自己切身的困难说了出来,这老人家也是英勇之人,情愿帮春璃,他将一块铭牌交给了春璃,春璃就了月光一看,发觉这铭牌上面镌刻了几个字“张大春,丁亥年十二月二十四生人”。 原来,东胜国和南瞻国一般,每一个士兵都有个铭牌,这铭牌随身携带,一旦阵亡,会有人找到铭牌送给死者家属,铭牌自然是此人儿子的了,但季春璃还是怕露馅。 “您儿子和我的模样儿天差地别,这能不能蒙混过关啊?” “姑娘,真是好巧啊,我儿子大春和你一般的高低胖瘦,但你别看他个头小,但却孔武有力武功高强,要不是对付那鹿齿,我儿子现如今还活的好好儿的了,如今你先到帝京去,进京都后在设法见皇上。” 如今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春璃决定铤而走险,因死亡的卫兵一时半会还没消除户籍,所以春璃装了男子顺顺利利进入了帝京,到张老爹家里,那张老爹对春璃呵护备至,做了不少吃的给她。 春璃暂时住下,但想要面圣依旧难上加难,春璃绞尽脑汁在想策略,就这么三五天已过去了,饶是季春璃现如今已算是半个南瞻国人了,但口音和南瞻国还有差别,而户部那边也会过来调查,消除死人的户籍,所以春璃更是在和时间赛跑。 此刻一旦有什么问题,情况就糟糕了。 隔三差五张老爹就带一些消息,但对春璃来说都是于事无补的东西,忽一日张老爹告诉春璃,过一段时间皇上会到翠微山去南巡,说是南巡,实际上是为扫墓。 秋天到了,是南瞻国扫墓的季节,这一点和东胜国完全不同,东胜国扫墓都在清明前后,但南瞻国却放在了秋天。 这里距翠微山本就不怎么远,春璃做好了过去的准备,为帮助春璃,张老爹一家人也准备沿途去叫卖糖水。 原来南瞻国有一种饮料很是风靡,将胡桃和菠萝、椰肉等切块埋在山泉水里,加一些砂糖和煮熟的红豆绿豆和乳酪等可做成一种叫糖水的东西,这糖水看是简单,但每个人做出来的味道却不同,张老爹做的最好吃。 春璃给张老爹打下手,一家人准备到翠微山附近去,摊位都是流动性的,等春璃他们到,一群做生意的也到了,有卖水果的,有卖胡麻饼和炊饼的,倒是热闹的很,朝廷的士兵有钱,因此不欺压百姓,百姓和朝廷的士兵之间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 南瞻国的夏天还没收捎呢,春璃人一来就水土不服,加上日思夜想萧祁煜,又要西安方设法到皇宫去,一来二去的竟有了口腔溃疡,身体每况愈下。 皇陵是杜绝一切人到里头去的,但在翠微山之下,皇族没到呢,老百姓已热闹了起来,这里形成了一个活跃的市场,在这里竟是什么都可以买到,春璃在周边看了一圈,忽而看到一群色目人。 这一群人窃窃私议,春璃无心去听,但却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话,他们竟是准备偷袭龙辇,而根据他们的话春璃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这一群色目人当是西牛国的。 一想到这里,春璃提高警惕,暗忖等会儿如见到了舒洱沄,就要提醒舒洱沄注意安全。 这群人看起来和一般的生意人没什么区别,不过在贩卖红枣罢了,但他们的马车内却有不少的器械,冷兵器沉甸甸的,以至于拉车的马儿举步维艰,在地上留下很深的褶痕。 春璃看到这里暗暗的着急,才走出两步,春璃看到地上有一株一株的迷魂草。这种草在南瞻国很多,但南瞻国的人似乎不知道这种草具有非凡的药效。 一般情况,马儿一旦不小心吃了这等草就会在附近兜圈子,有的马儿会疲倦到睡觉,有的马儿会亢奋到走来走去,春璃一甄别,笑着踩了下来。 回到马车,春璃用石头打砸了这些草,丢在木板上晾晒,竟香馥馥的,那被救助的小媳妇叫美蚕娘,美蚕娘哪里知道这些草的厉害,闻起来馥郁,就要尝一尝,春璃一把扼住了美蚕娘的手腕。 “是毒药,我用的。”春璃解释,美蚕娘固然不知春璃这草会用来做什么,但从春璃那一本正经的眼神已能明白春璃之心。 她绝对没有幽默,这种草的确有剧毒。 正在聊,远处有了太监鼓掌的声音,打头的一个太监书中握着一根曲柄伞,那是明黄色的一把伞,他这一出现,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曲柄伞上的飘带在飞舞,看起来灵动多姿。 春璃也探头探脑去看,那太监背后跟了大约有十来个太监,每一个太监距离都保持在七八步之间,第一个太监高唱了一声“天子驻跸到,文武百官下车下马,平头百姓不可窃窃私议,不可东张西望,低头咯。” 第二百四十五章:护驾 这握着曲柄伞的太监一吆喝,其余那跟在这太监背后的太监也都吆喝了起来,一时之间声势浩大,再看时背后有一群人已出现了。 这是一群提着花篮子的女孩,女孩们高低胖瘦似乎经过了严格的遴选,每个女孩都笑着,她们的左手挽着花篮子,右手抓起来花瓣在空中撒,顿时地上一片姹紫嫣红。 接着出现的才是一群士兵,那士兵浩浩荡荡头戴盔甲,甲胄之光熠熠生辉,最后面才是天子的驻跸,龙辇很大,背后陆陆续续是一群卫兵,大家严阵以待,如临大敌一般,等太监靠近春璃他们,张老爹已拉了春璃下跪。 春璃迟疑的探头,但此刻一群握着戈矛的卫兵已靠近,老百姓竟是十分听话,没一个胡乱看的,季春璃也不敢东张西望了,缓缓地低垂了粉颈,等待。 一群人过去了,龙辇已靠近了春璃,她微微一抬头就看到了马车内的舒洱沄,和东胜国不同,在南瞻国白色才是最尊贵的颜色,因此天子的衣裳雪白好像晴天里的流云一般。 从季春璃这角度仰视,可以看到舒洱沄那半张好看的脸,**剔羽,目光熠熠,在舒洱沄身旁,坐着一个丰容靓饰之人,春璃虽没能看清楚她的容貌,但仅是惊鸿一瞥,那种高贵的气质已昭然若揭。 马车逐渐远去,进平陵后,有太监陆陆续续过来采买东西,但太监唯恐这些人会使坏,一般卖东西都会点兵点将,真是孕期好极了,春璃和张老爹一家被挑出来了,后面那卖枣子的等也都和春璃等跟了到前面去。 季春璃已经看到舒洱沄下了马车,此刻他们距离不怎么远了,春璃想要呐喊一声,但看了看周边严阵以待的士兵,毕竟还是将那些话吞咽了回去,一旦有点问题,就要死于非命了。 一会儿后,有人过来点了糖水,春璃做好后放了一片薄荷,送到了侍女手中,那侍女用银针试了试,发觉没问题才送到了后面,后面一女子更换了琉璃盘,糖水装在琉璃盘中看起来晶莹剔透竟是美不胜收。 那哪里是吃的东西啊,简直考究到好像个艺术品。 接着,有女子买了枣子,为验证这枣子的安全性,宫女喝令让卖枣子的人吃了一些,发觉的确没任何危险才送了到里头去。 一会儿后,皇上等从里头出来了,而春璃也听到了对面几个人在交流。 大胡子的那个对旁边一个瘦削汉子道:“舒洱沄出来了,此刻你我杀了他,我们家里人就鸡犬升天了,你我已立下了军令状,今日是为国捐躯的时候了,等会儿我先上,你后上,怎么样?” “梁将军放心好了,末将早做好了准备。” 春璃听到这里已高下在心,但他们马车的距离似乎比季春璃他们的位置更远一些,这就不怎么得心应手了,为更方便行刺,这几个人逐渐靠近了春璃,春璃调了吃的给他们,将那干枯的草压在了乳酪之内,众人哪里知道这是薄荷叶还是其余的什么东西,都吃了起来。 而此刻,正对面,舒洱沄也到了。 春璃的眼顿时直勾勾的,她看到了什么?季春璃看到了一个几近于自己的面庞,那张脸和她的容貌几乎一样,她错后一点跟在舒洱沄背后,两人似乎在聊什么,舒洱沄时不时的点点头。 跟在他们背后形影不离的是一个面容十分丑陋的人,那嬷嬷走路很慢,身体有点臃肿,看起来大概有四十多了。 春璃哪里知道,这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姐姐啊。 眼看着那一群人靠近,春璃已知他们是过来吃糖水的了,季春璃他们不被允许带器械进来,因此砧板上真正能用来打斗的武器不过是一根油光水滑的擀面杖罢了。 春璃一把握住了,以备不时之需,舒洱沄已谈笑风生靠近了春璃,正要让张老爹做吃的,忽而旁边几个人一拥而上,这变数发生的太突然,除春璃一人临危不乱外,舒洱沄旁边的士兵都乱了。 此刻士兵距离舒洱沄有点远,就这一段距离已给了歹徒可乘之机,原来这几个人还带了武器,那几个色目人纵身一跃已攻杀了过去,大胡子手中寒光一闪,匕首已刺向了舒洱沄,旁边的慕容荻也会武功。 但此刻她没个好的武器,虽慕容荻是兵部尚书的女儿,从小在舞枪弄棒,但实际上临敌经验不多,此刻她一心一意都在天子身上,难免左支右绌,她为保护皇上倒是挨了一刀。 此刻春璃我和擀面杖已在后面偷袭,那几个人都吃了春璃的糖水,此刻一运动竟感觉有点头晕,春璃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就料理了他们,众人倒在了春璃的脚边,春璃准备凑近天子,哪里知道旁边的卫兵已靠近了她。 “做什么?丢下你的武器。”大庭广众之下,春璃不过女扮男装,但舒洱沄并没有认识她,至于武器?春璃只能悻悻然将擀面杖丢在了地上,接着春璃将双手举起来,这个动作不外乎是告诉他们,我季春璃浑身上下没武器,你们可看清楚了。 众人看春璃确乎是为救驾而来,这才放心了不少。有人过去搀扶舒洱沄,让舒洱沄坐在旁边的位置,皇后受伤了。有人立即去包裹,舒洱沄揩拭了额头的汗水,他倒是很平静,“那救了朕的勇士呢,过来见朕。” 春璃闻声,急忙靠近,说真的,她想要此刻就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舒洱沄,但环境和条件似乎都不怎么好,春璃只能便宜行事,上前去后,一太监提醒道:“见天子还不下跪吗?” “免了吧。”舒洱沄抬手,“你是哪里人?如何知道那群人要行刺呢,那群人似是吃了你的东西才东倒西歪的,你给他们下毒了吗?”季春璃被这一连串的问题轰炸的外焦里嫩,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喉咙滑动了一下,舒洱沄看出了春璃的紧张,让太监送了椅子给春璃,春璃坐好了,眼盯着舒洱沄看了看。 一年多不见,现如今的舒洱沄看起来比之前略有点发福,模样依旧俊俏,但在举手投足之间却多了一点隐约的王者之气,春璃的眼神有点冒昧,但好在舒洱沄一点不在意。 其实春璃在端详舒洱沄的时候,舒洱沄也在看春璃,他发觉春璃似有点像自己的某个故人,但却说不准究竟是谁,“你是哪里人?”春璃还没回答呢,张老爹一家人已被带过来了,张老爹面如土色。 春璃刚刚教训了那一群人,她的武功是如此之好,简直让人刮目相看,春璃的动作很快,让人眼花缭乱。此刻季春璃已安静了下来,那双澄明的眼却那样美丽。 “皇上,您看这个。”有太监送了铭牌过去,春璃一摸发觉自己丢了铭牌,此刻舒洱沄盯着春璃看了看,骤然明白了过来,“你是虎豹营的人,你叫张大春?”那虎豹营乃是南瞻国一个编制,兵部内最骁勇的队伍。 虎豹营是真正冲锋陷阵英勇善战之人,因此里头的人更换的很快,一到二十六岁前后,就要更新一次,乃至死亡也要替补,因此虎豹营是流动性最活跃的一个军队,被这么一问,季春璃点了点头。 尽管,张大春仅仅是春璃一个身份,但此刻却变成了真正的自己,春璃的眼角余光扫视了一下张老爹一家人,看得出,他们胆战心惊,如临大敌,毕竟他们也不十分清楚季春璃的身份。 第二百四十六章:也是进身之阶 春璃唯恐带给他们危险,只能点点头,少停舒洱沄笑了笑,“很好,朕知道你是退役了,你一个月还领多少银子?” “回万岁爷,一年还有五两银子了,”张老爹擦拭了一下眼角,“我们本指望着儿子这点钱安身立命呢,但五两银子实在是杯水车薪,老汉还有傍身之计,做这糖水也做了五六年了,就用这个养家糊口呢,求万岁爷您不要为难我这可怜的孩子和老汉一家人呢,老汉的儿媳妇身怀六甲了,经不起惊吓啊,老汉一家人给您叩头了。” 舒洱沄听到这里,急忙伸手让他们起来,“朕对你儿子感激不尽呢,所谓龙生龙子凤养豹儿,想不到你如此模样竟是生了这么个孩子,倒是让朕意外,朕记得很清楚,士兵退役后一年可以拿到二十五两的白银,如今怎么到你们手中还有五两银子了?” “皇上,是二十五两?但老汉的是五两银子,老汉一整个村子里领的都是五两银子啊,老汉之前也疑惑,怎么这么少的钱,可怜我孩儿从十三岁开始就上战场了,如今战死沙……”说到这里,春璃急忙挤眼睛,张老爹知自己说错了话,唯恐开罪了天子,三缄其口。 “赏。”舒洱沄的右手微微一摇,旁边的慕容荻轻咳一声,重复道“赏”,后面的太监从慕容荻的动作已看出了赏赐物的多少,一会儿后俩太监握着两个托盘出现了,上面罩着红色的绸缎,掀开一看,里头竟是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这些都是你们的,你们救驾有功,至于那些银两,朕下发的实际上是二十五,既到你们手中还有五两银子了,那么朕就查一查,退下。”张老爹喜从天降,开心的屁滚尿流。 倒是美蚕娘担忧的看了看春璃,季春璃的目的可不是金银珠宝啊。 就在此刻,坐在皇上侧面的慕容荻身体倾斜了一下,竟昏厥了过去,春璃投目一看,发觉慕容荻嘴唇发青,料是刚刚那匕首上涂了毒药,但却不好过去治疗,皇上看慕容荻昏了过去,让医官去看。 一个医官去看了看,竟说是中暑了,春璃听到这里,俨然和自己的判断大相径庭,忙起身作揖道:“末将愿意毛遂自荐给娘娘看看身体,就末将观察,这似乎不是什么中暑啊。”季春璃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舒洱沄听到这里,再看慕容荻的模样,似也感觉情况不对,“你去看看。” 春璃凑近一看,得出了结论。 “剑上有毒。”好在毒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春璃很快调配了解药,将药涂抹在娘娘的伤口上,娘娘逐渐好了,微微一笑凝睇了一下春璃,这一看倒是大惊失色。 面前的季春璃和自己犹如完美的镜像一般,她见过像的面庞,但如眼前一般神似的却从所未见,看到这里,不免惊诧,倒是春璃,神色如常。 背后的春嬷嬷也感觉奇怪,她在暗暗的思忖,此人是什么来路?张大春模样儿和春璃很相似,但大春是男子,春璃却是个女孩,这岂非是最匪夷所思的事。 看春璃三下五除二就将事情处理了,舒洱沄倒是比较欣赏季春璃这临危不惧的气质,沉着道:“如今,你可情愿做朕的近身侍卫,朕看你有点本领。” “末将感激不尽。”春璃立即叩拜,舒洱沄凝睇了一下春璃,发觉眼前的男子虽模样儿有点女性化,且还是个“鸡胸”,但人遇事却沉着冷静,倒是少见。 张老爹一家人谢恩后离开,春璃随了舒洱沄入宫。 第一步已按原计划进行,到皇宫后,春璃伺机靠近舒洱沄,但见舒洱沄日日愁眉不展,而春璃也在想,倘自己就这么亮明了身份,舒洱沄会否情愿帮助自己? 那关于舒尔雅的事只怕还是未解之谜呢,舒洱沄怎么会心甘情愿去救一个伤害了自己妹妹的人,春璃只能继续找机会。 舒洱沄的确将春璃看错了至交好友,还准备了断绸缎和衣裳等送给春璃,让春璃带回去给媳妇做衣裳,春璃摇身一变成了控鹤监的“监主”,这控鹤监实际上属于粘杆处,在宫内主要负责安保、排班、修整建筑等等职务,季春璃一跃做了监主,扬眉吐气,竟比那在皇宫内生活了多年的人还爬的快。 众人看春璃如鱼得水,都来谄媚巴结,季春璃看那些人里头有怀才不遇壮志未酬的,情愿帮一把,看那些人内有偷奸耍滑投机取巧之人,置之不理,才到南镇国皇宫不久,已是大红人了。 但春璃却发现舒洱沄似乎一点都不开心,他经常和春璃聊天,说东胜国的风土人情,似乎相较于南瞻国,舒洱沄更心仪的是东胜国,春璃听的很入迷,不时地纠正两句,舒洱沄倒是奇怪“为何你也似很了解东胜?” “皇上,末将当年在关外驻守,时常到东胜国去。” “哦?”舒洱沄瞅了瞅春璃,“你感觉东胜国怎么样?” “泱泱大国,值得大家去学习,”春璃柔声道:“我南瞻国就不同了,多年来都在闭关锁国,那些激流的、先锐的、我们从来不去接受,如若说东胜国是个年富力强的青年人,我南瞻国就是垂垂老矣之人了。”春璃这么说。 舒洱沄先有点意外,但惊愕的眼神很快就消失了,他仔细一想,发觉季春璃说的一切正确。 “你说,朕该怎么做呢?”舒洱沄问起来,春璃斗胆和舒洱沄聊,说了不少的话,舒洱沄一听,更感季春璃厉害,赞许道:“你现如今比朕还聪明了,你的话朕会留意。” 实际上,舒洱沄不仅仅是说说,而的确察纳雅言,他打开了城门,放进来不少的生意人,也放进来不少春璃口中那“激流的,先锐的”思想,这些新奇的东西在南瞻国遍地开花。 春璃建议舒洱沄和中京一般废科举制,任人唯贤,不要任人唯亲,在帝王身边的人,应该时常说忠言,朝廷内的人该更新换代,一批次一批次完成优胜劣汰,将那些倚老卖老之人解雇掉,换一群欣欣向荣敢作敢为之人进来。 此事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难上加难。 不过一切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在良性循环。过三五七天,一个初秋的雨夜里,春璃路过宣室殿,看里头灯烛荧煌,感觉诧异,难道皇上这时间点还没休息吗? 春璃进入,看舒洱沄身体低伏在桌面上,似乎昏迷了过去,看皇上这模样,春璃急忙靠近“皇上,皇上?”摇晃了一下,舒洱沄才清醒了过来。 春璃为其一看,发觉舒洱沄生病了,好在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开了药后春璃才离开,到第二日,慕容荻看到春璃,特特的感谢了两句。 “你是金银珠宝不要,其余的赏赐也不要,本宫给你什么好?”对面的女子寂寞的叹口气,伸手拢了一下怀抱里雪球一般的猫儿,嘴唇在猫儿头顶触了一下,道一声“去吧”,将猫儿丢在了地上。 那猫儿纵身一跃已到远处去了,春璃看马儿去了,微微一笑:“末将能被起用已不错了,如今没什么其余的念头。” “罢了,有你在宣室殿伺候,本宫心情也好。”慕容荻笑了笑,她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却止住了,春璃想要问,但却也止住了。 等慕容荻离开,春璃发了一会儿愣怔,忽而看到地上有一段竹节,春璃知那是慕容荻遗落下的,捡起来准备送回去,紧赶慢赶过去慕容荻已回宫里了。 侍卫和太监等没准允自不可到后宫去,春璃望而却步。 第二百四十七章:黄杨木雕 原本准备第二日交换给慕容荻,哪里知道春璃回自己班房去休息,不小心将那竹筒跌了下来,嘭的一声从中间一分为二,春璃一怔,捡起来看了看,一抖里头滑出了一张纸,春璃在看和不看之间徘徊了刹那,忽而还是好奇心打败了罪恶感,摊开来凑近烛火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竟是一封家书,实际上家书也罢了,但内容却是提醒慕容荻加害舒洱沄,原来慕容将军已有取代之心,竟随时准备将舒洱沄拉下马。 春璃看到这里,顿觉紧张,这秘密的东西如不交给皇上,舒洱沄来日定会危险,如交给天子,皇上会相信她吗?她反而有了挑拨离间的嫌疑。 到第二日,慕容荻遇到了季春璃,和春璃聊,神色如常,也没问那竹筒一事。 到下午,春璃到宣室殿去,看舒洱沄依旧昏昏沉沉的,她给舒洱沄开了药方后,提醒舒洱沄注意入口的东西,舒洱沄也不知季春璃何出此言,但毕竟还是听取了春璃的话。 春璃更换了熏香炉内的苏合香以及龙涎香,全部都换上了沉水香,这沉水香一点,屋子里的气息顿时就变了,更换了熏香后,春璃再一次见了慕容荻,慕容荻一人坐在太液池旁边发呆,她手中的猫儿已睡着了,酣然的很。 “张大春,你过来。”春璃准备若无其事的路过,但却被慕容荻招呼了一声,春璃只能“若无其事”的靠近,作揖后,慕容荻不悦的斜睨了一下春璃,“闹什么闹,你这里也多了繁文缛节了。” “礼不可废。”春璃道。 “你今年从中京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慕容荻将一个木雕从衣袖里拿出来,那是黄杨木做的,木雕色彩本应是淡淡的橙黄色,但却经无数次的打磨和把玩已变成了另一种色彩,淡淡的胡桃木的红。 季春璃小心翼翼从皇后手中将木雕接过来,仔细一看,微微愣住了,她的视线轻微在皇后面上越过,发觉木雕是按比例缩小的,模样儿竟和皇后一模一样,“这是?”春璃的心狂跳,其实仔细一比照还是可以看出,这可不是慕容荻,而是和慕容荻大同小异的另一张脸。 季春璃! 是!是季春璃啊! 一时之间春璃只感觉胸口似被人锤击了重重的一拳,只感觉眼前一花头晕目眩,春璃深吸一口气,回忆悉数灌入了脑海,春璃想到了什么?想到了两年半之前舒洱沄离开的那个金秋,那个秋天满城尽带黄金甲,舒洱沄道:“春璃,真的不情愿和我到南瞻国去吗?” 那时候的春璃可还不是萧祁煜的世子妃呢,她是将军厉无畏的“夫人”,那时节,舒洱沄已知了春璃的秘密,但季春璃却没离开的意思。 由此及彼,春璃不但想到了舒洱沄,也想到了其余人,譬如萧祁祯,他们之间也是那样斩不断理还乱啊,萧祁祯离开的时候依旧朝春璃伸出了友谊之手,希望春璃和自己离开。 但季春璃呢依旧还是拒绝了他。 此刻,春璃只感觉目眩神迷。 “怎么,你认识吗?”慕容荻研判的眼盯着春璃,似乎从春璃的眼神已品读到了一切,季春璃不敢说不认识,毕竟季春璃本尊在东胜国已是闻名遐迩的新闻人物了,东胜国乃至南瞻国和其余方国人一聊起来季春璃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春璃已成了风云人物,历史会铭记这个传说一般的存在。 “见过。”季春璃点点头,慕容荻看春璃点头,斜睨了一下她,将下巴放在了膝盖上,梦呓一般缓慢道:“那么你说,究竟这季春璃有什么好了不起的,竟让他如此魂牵梦萦呢?” “我、我不知道。”季春璃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他的床前明月光。 实际上季春璃也看出来了,这捆绑式的婚姻是乏善可陈的,他们两人哪里有什么爱情?亦或者说,她的确对他有情感,但也“仅此而已”。 慕容荻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视线落在窎远的池塘内,秋天最后一株出水芙蓉已绽,那芙蓉亭亭玉立在池塘内,从污泥浊水之间冒出来的花儿是那样的好看,有一只蜻蜓跳跃一般的飞了过去,降落在了芙蓉花之上。 “他从来不喜欢我,”季春璃不知道慕容荻为何会和自己说这些,她认真的听着,却也感觉自己知道她这内心的秘密既对她于事无补,对自己也没所谓,“将来啊,也不会喜欢我,我努力过了,也尝试过了,总不能一辈子听天由命啊。” 那声音,顽强里带着一点凄楚,春璃听到这里,竟莫名感染到了一份伤悲。 和慕容荻分道扬镳后,春璃准备回自己的班房,蓦地看到湖水在动荡,似有什么人掉落了下去一般。 春璃微冴,忽而看到水中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小孩儿弱不禁风的身体在水面上不停的扑腾,春璃不容许自己多想,已纵身一跃跳到了太液池内。 一会儿后,春璃泅到了岸边,伸手一推,将可怜楚楚的小孩儿送到了岸边,小孩儿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用力抱着春璃,口内却有污秽喷出,春璃看小孩儿这么可怜,不禁安抚道:“放心好了,已安全了,你不要怕。” 那小孩儿才缓慢的点点头,就在此刻,斜刺里跑出了一个嬷嬷,春璃认识那嬷嬷是皇上身边听差的嬷嬷叫春嬷嬷的,那春嬷嬷一把将小孩儿抓住,先是用力的抱着,接着松开就是一顿巴掌,每一巴掌都落在了小孩的屁股上,结结实实,不遗余力。 春璃都感觉疼,但那小孩儿不但没哭,反而是在冲着春璃做鬼脸,促狭极了。 “春嬷嬷,嬷嬷!”春璃唯恐春嬷嬷打坏了小孩儿,急忙伸手去阻挠,哪里知道那春嬷嬷不依不饶,定要教训出个好歹,那小孩的表情逐渐变了,似有点怨恨。 打过了后,春嬷嬷背过了头呜呜呜的哭起来,春璃这才知春嬷嬷是个哑巴,那丑陋的嬷嬷一哭,春璃急忙抓了小孩的手,“快去给你姆妈道歉去。” 春璃虽然不知道春嬷嬷和小孩儿的关系,但时常听小孩这么叫,此刻立即攥住他的手让过去道歉。 小孩儿急忙过去下跪,那春嬷嬷这才抱住了小孩儿,两人痛哭流涕,春璃看到这里准备离开,但春嬷嬷却追了过来,她二话不说将手指上的一枚戒指拿掉给了春璃,“这是做什么?” 季春璃认为,救人乃责无旁贷的事,这等事换做任何人都会义不容辞,至于接受人家的礼物,这就不成模样了,春璃立即拒绝。 “拿着。”那春嬷嬷微微压了一下春璃的手,春璃无计可施,早就听说这春嬷嬷古道热肠就是人丑陋了点儿,此刻也不好拂逆了她的好意,只能握住了。 因下了一次水,春璃的衣裳湿透了,冷是不冷,但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不怎么舒服,春璃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此刻那捆绑了发丝的小羊皮竟折断了,春璃顿时披头散发。 那稠密而黑的发丝已星星一般的散落在了肩头,一走路犹如架起来一片流动的黑色瀑布,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捆绑头发的绳,春璃只能听之任之,但她自己哪里知道,自己这一来,竟莫名暴露了女性的特征。 那衣裳湿了,自然身体有了轮廓和弧线,有几个宫女过来看春璃这模样,都笑嘻嘻的,春璃不解,盯着身体一看才算明白了,“呀”了一声紧张的朝着自己的班房而去。 结果才刚刚准备换衣裳呢,一个小太监已风风火火到了,听那敲门声心急火燎春璃就知没好事。 第二百四十八章:有人行刺 “糟糕了,监主,监主啊,皇上遭了算计,请您过去看看啊。”该来的总会来,春璃急忙点头,她已经来不及更换衣裳了,几乎是拔足狂奔,一口气到了宣室殿后,舒洱沄已正襟危坐。 “皇上,你有没有怎么样啊?”春璃不由自主的担心,到了后,看舒洱沄正襟危坐,伤口在手臂上,不过一束痕迹罢了,莹莹血液流窜出来,看来有点触目惊心。 季春璃看到这里,略有点担忧,舒洱沄已一笑,“嫌疑人都抓住了,朕正要审理案件,找你过来一起看看。”听到这里,季春璃才放了心。 舒洱沄凝视了一下春璃,眼神内顿时有了惊澜,这可奇了怪了,为何眼前人竟是和季春璃如此相似呢?他骇异的微微张开了,眼一瞬不瞬你盯着春璃。 最后目光定焦在了春璃的耳垂上,一般来说,东胜国的女子到了一定的年龄会打耳洞,此刻他这一观察,敏锐的视线已落在了春璃的耳洞上。 是的,她是个女子。 但舒洱沄目前还不能确定究竟她是否季春璃,而季春璃又到南瞻国来做什么呢?间谍?一想到这里,舒洱沄灰溜溜的叹口气。 “皇上,您,您看什么?”春璃不自在的摸一摸面庞,手指尴尬的停顿在脸颊上,舒洱沄一笑,对旁边一侍女打了一个响指,那侍女立即过来。 舒洱沄拿掉了那侍女的发带,丢给了春璃,春璃老脸一红,立即知道了舒洱沄的意思,捆了发丝后站在舒洱沄旁边,因刚刚救人,所以此刻喷嚏不断,她这一“哈啾”,破坏了宣室殿内肃穆的气氛。 好在,舒洱沄温柔到彻底忽略了春璃的喷嚏,人犯被带了过来,舒洱沄审问了两句,那人支支吾吾胡说八道,舒洱沄揉一揉太阳穴,“张大春,交给你了。” 春璃盯着那人看了看,问:“你是西牛国人?” “然也。”终于,有价值的回答到了,舒洱沄揉太阳穴的手逐渐的移开,盯着季春璃,春璃的第二个问题到了,“听说你西牛国有个西和县,在西和县呢,有个风景名胜叫万象洞,里头有不少的钟乳,多年前我去过一次,看到不少瑰丽的石头,对也不对?” 那人哪里知道春璃和自己辽风土人情啊,迟疑了一瞬,但却点了点头,春璃从那人的表情已看出那人在思忖,接着春璃笑了笑,“好了,我的问题已结束了。” 她再次看看人犯,那刺客穿着一件黑色的衣裳,西牛国崇尚力量,认为黑色乃五行里头最庄重的色彩,因黑色象征了土地,绿油油的生命都是从一片黑色里拔地而起的,因了这个,所以那人穿着黑色衣裳。 西牛国人都比较彪悍,因在西牛国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所以人们的衣裳都是穿一半儿,露一半儿,有道是“早穿棉衣晚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 从那人的装扮来看,十有八九是从西牛国来的了。 这多年来,刺杀的事件不仅仅是南瞻国内进行着,在东胜国更是屡见不鲜,因此季春璃对刺杀实际上没什么好恐惧和担忧的。 那人皱眉盯着地面,似乎在等最后的裁决。 一会儿后,慕容荻到了,她人一到目光就定焦在了舒洱沄身上,急忙凑近,但就在距离舒洱沄还有两部的距离,一个侍卫已阻隔在了两人之间,慕容荻只能知难而退,盈盈然对着舒洱沄行礼。 “皇上,您没事儿吧?” 春璃斜睨了一下慕容荻,看得出慕容荻的确十分关心舒洱沄,她的表情因忧虑而显得悲伤,目光紧张极了,舒洱沄不过微微一扬手,示意自己没什么问题。 “你这刺客,真是狗胆包天,你西牛国的人是越发的厉害了,竟是到我中宫来杀人了,真岂有此理!”慕容荻已靠近了刺客,看得出她气急败坏,如不是自持她是皇后的身份,此刻只怕耳光已经丢了过去。 那刺客昂首挺胸,虽然被迫跪在地上,但眼神邪佞而冷厉,一点不怕对面叫嚣的慕容荻,慕容荻回目,“皇上,杀了这奸贼!如今不给他们个厉害,他们是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看得出慕容荻很是气急败坏。 “臣妾恳求杀了他们,以儆效尤!”慕容荻厉声建议,舒洱沄点点头,朝着门口挥了挥手,侍卫已从外面仗剑进入,准备将刺客弄走。 但春璃却阻挡住了,刚刚慕容荻急三火四而来,人一到就建议杀人灭口,而得到准允后,她脸上立即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与愉悦,看到这里,季春璃明白了什么,十有八九此人是她或者他们家里人安排过来的了。 春璃刚刚在抛砖引玉,实际上也在错误引导,然而那人却在将错就错,此刻春璃一声“且慢”,引起了舒洱沄的注意,舒洱沄道:“怎么?监主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皇上,属下这里还有几个问题,等问过后再杀人也不晚。”春璃一本正经道:“刚刚属下已问过了,你回本监主说你们西牛国的西和县有一个万象洞对吗?” 那人不明就里,看春璃重复问无聊的问题,气鼓鼓的点点头,“要杀就杀,你问题可真多。”问题不但多,且还是无聊透顶无关宏旨无关大局的问题。 春璃一笑,回目看了看舒洱沄,作揖道:“皇上,此人不是西牛国人,属下之前确乎去过西牛国,但在西牛国境内,有一个同谷县城,县城内有个千佛洞,因西牛国信仰藏传佛教,那是**指定了修筑的洞窟,我口口声声说万象洞在西牛国,此人竟点头说是,可见此人对西牛国完全不熟悉,皇上,这人是南瞻国人。” “啊,你!你诓我!”那刺客激动的起身,眼神狠狠,好像磨出的锋利的匕首似的。季春璃看到这里,冷漠一笑,“这叫兵不厌诈,你既要冒充西牛国的刺客,你该当知道一些典故,如今我只问你,何人要你过来行刺?” “你说了幕后黑手,我可在圣上面前为你美言两句,要你将功折罪,你如若不说,那这一把屠刀就从天而降了。”春璃指了指旁边一侍卫,那侍卫恶狠狠上前,手中的匕首已摇晃了一下。 看到这里,那刺客后退了一点儿,旁边的慕容荻有点着急,但她越是着急,春璃就越是不着急。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自己考虑。”如今,季春璃已掌控了一切的局面,她明澈的眼睛冷冰冰的,好像冰泉内的黑色玛瑙一样,他一派稳操左券的模样,舒洱沄看到这里,暗暗为春璃击节赞赏。 有太监已送了一炷香过来,点燃在了春璃面前的香炉内,旁边的慕容荻冲着那刺客看了看,偷偷挤眉弄眼,她满以为自己这一切都逃过了季春璃的眼,却哪里知道春璃早将她的微表情和微动作尽收眼底了。 春璃不动声色,看似在狠狠的盯着对面人,实际上却在研究慕容荻眼神的变化,那人没有接收到慕容荻诡异的眼,春璃看到这里,不禁一笑。 她凑近了香,不停的吹,宫里头上用的香本就短小精悍,哪里经得起春璃这一个劲儿的吹,吹来吹去,刹那之间已还有一小半了,那人额头上的汗水争先恐后的跌落了下来,那人攥着拳头,似乎在做什么巨大的决定。 “还有。”春璃终于不吹了,嗤笑了一下,“还有半柱香呢了,你是听天由命呢,亦或者想要将一切都说出来呢,如今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话说到这里,那人已恐慌,颤栗了一下,“你果真能饶我一条命。” 第二百四十九章:温泉之宫 “自然!自然。”春璃望了一眼旁边的舒洱沄,舒洱沄点点头,那人看舒洱沄如此,这才点点头。 “我情愿说。”那人正要说话,身体却忽而抽搐了起来,有哦如羊癫疯发作了一般,春璃也不敢靠近,一刹那后,那人一动不动了,春璃这才凑近。 “回皇上,此人效忠的那人给他下毒了,毒就在这里。”春璃一把将那人脖颈上的一个链子拿了下来,链子上悬了一枚圆鼓鼓的什么东西,好像个檀香木做的珠子,然而实际上却是鹤顶红做的,在紧要关头,这人只需舔一下就可要命。 也不知他是故意自杀亦或者不经意“被杀”,春璃想那人刚刚如此紧张,只怕是不小心咬了也不一定。 “皇上,刺客是皇城内的,此人不是草原人,真正的草原人都是色目人,高鼻深目不说,他们日日吃牛羊肉,发丝内会散出一种腥膻的气味,但你看此人,他身上无明显的气味,属下断他是南瞻国人。”实际上,春璃刚刚的那个问题已出卖了此人的身份。 舒洱沄点点头,“今日朕该赏赐你了。” 季春璃却什么都不要,看事已不了了之,慕容荻离开了,季春璃也准备走,但舒洱沄看了看季春璃的后背,发觉季春璃的衣裳依旧湿漉漉的,虽不知春璃刚刚遭遇了什么,但从季春璃这模样儿已能看出。 “张大春,你留一下,在朕这里换一件衣裳吧。”春璃想不到自己会被留下,准备推辞,但毕竟了金口的是皇上啊,春璃深吸一口气儿,点点头。 “来福,为监主准备个衣裳,就让监主到温泉宫沐浴吧。”能到温泉宫去沐浴的人少之又少,季春璃无疑是史无前例的。 到温泉宫后,有两个丫头争先恐后进来要伺候季春璃,话说,宫里头的美男子太少了,有一些看似模样儿俊秀,但实际上是大阴人。 太监等毕竟不是侍女喜欢的,唯季春璃不同,季春璃是个德才兼备且心情温吞而模样俊俏的男子,谁不情愿伺候她,倘和春璃之间能发生一点什么微妙的事就更让人不可思议了,那群女子在想入非非,而春璃呢,却敬谢不敏。 这一杯伺候岂非就露馅了? “我自己来,就不劳烦诸位妹妹了。”春璃从那女孩手中硬生生将托盘抢了过来,托盘内是一些澡豆和毛巾之类,那女孩似乎生气了,但依旧马不停蹄的跟在季春璃背后。 “那个,你怎么还跟着本监主啊?”春璃生气了,“本监主是一本正经之人,本监主有夫人,在作风上却马虎不得呢。”季春璃疾言厉色的拒绝了那丫头,但那丫头乃恬不知耻之人,依旧无视季春璃的阻挠,屁颠颠的跟在春璃背后。 春璃无计可施,只能到温泉宫,她也知道今日自己如过分的拒绝,反而是会惹火烧身,进温泉宫后,春璃看到眼前是一个波光粼粼的湖,这温泉是修筑在殿宇之内的,而抬头看殿宇,屋顶是被打开的,因此能看到满天星斗。 温泉旁边,堆砌有不少雪白的鹅卵石,鹅卵石上中间是一些太湖石和假山石,除此之外还栽了一些绿油油的植物,有开枝散叶后体积很大的散尾葵,有血红的踯躅花,有铁树以及其余一些让人心旷神怡的植物,总之看上去美丽的很。 春璃再次看看湖面,因是温泉,所以水雾氤氲,模糊了视线,春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兴奋的叫了一声,纵身一跃已直挺挺的跳入了池塘里,水花飞溅了起来,季春璃莞尔一笑,再看岸边的俩女,俩女已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监主,您沐浴都是不脱衣裳的吗?”一个女孩眨巴了一下星眸,寻找水雾内的季春璃,季春璃知此事要速战速捷,唯恐节外生枝,急忙在水中将衣裳脱掉了,丢向了那姑娘,那姑娘握着嗅了嗅,“啊,监主的衣裳嗅一嗅也让人神清气爽呢。” 看那姑娘一脸的陶醉,旁边一姑娘也凑近,激动道:“让我也闻一闻。” 春璃看他们抢夺起来,接二连三将衣裳丢了出去,连红肚兜都脱掉了,季春璃只感觉舒服,徜徉在波光云影里,仰躺在水面上,盯着天空之星笑眯眯的看着,游了一小会,春璃忽而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真是下水容易上水难,此刻该如何上去呢?老天!春璃游动了一下,道:“你们给本监主将衣裳送过来啊。” “监主,您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怕我们瞧您不成,您就大大方方让我们姐妹伺候吧,您快上来。”那野丫头就是不给春璃给衣裳,季春璃气急败坏,“快将衣裳给我,不然我生气了,我生气后果很严重。” 春璃诅咒一般的盯着那俩丫头,孰料人家非但不怕,还笑嘻嘻的,一个丫头甚至于暧昧道:“哎呦,我说监主,您生气起来能将我们怎么样呢?杀了我们吗?还是那什么红藕杀啊?” 季春璃从未遇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之间只感觉骂人的话分量轻于鸿毛,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忽而外面的老太监来福进来了,喝令俩丫头不能和春璃开玩笑,那俩丫头才一本正经的将衣裳放在了春璃面前的桌上离开了。 此刻吹过一股风,微热里带着一点寒凉,说微热不过是温泉带来的感觉,寒凉那自是风带给春璃的感触了。 这一股风一吹,水面氤氲了许久的水雾逐渐消失了,春璃纵身一跃上了岸,胡乱擦拭了一下身体已蚕宝宝一一般开始穿衣裳,刚刚穿好就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接着是清澈好像醇酒一般的声音。 “凉风有意,秋月无边,今晚是个好天气。” “啊!”春璃诧异,暗忖,不速之客你来就来吧,怎么还在这个节骨眼上为难我? “温泉水滑洗凝脂,怎么样?”实际上,舒洱沄已看出了春璃之女儿身,但她还不能确定究竟眼前人仅仅是敌人安排来刺杀自己的细作亦或者是春璃本尊。 不管怎么说,季春璃实在是没必要到南瞻国来。 春璃假装没看出他的意有所指,“皇上。”她行了个礼,并不敢抬头,舒洱沄笑:“你这么一沐浴,倒是粉妆玉琢,朕,”既然是试探,那么何妨拉大一些尺度? “朕很喜欢呢。”他波澜不惊凑近春璃,口角的风已轻抚了一下春璃的脖颈,那微暖微热的气流让春璃震颤,只感觉犹如一群蚂蚁簇拥在了肌肤上似的,而此刻舒洱沄已步步紧逼,春璃猝不及防,只能后退。 “皇上!”春璃提醒,但舒洱沄却充耳不闻,季春璃还没来得及穿鞋子呢,赤脚一滑,身体重心已后移,顿时哎呦了一声,舒洱沄伸手,白玉兰一般温馨的手已抓住了春璃的柔荑,这么拉,春璃硬生生被拉到了舒洱沄的怀抱内。 肌肤相亲? 不! 季春璃惶急后退,捡起来地上的鞋子,灵猫一般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看春璃已逃遁,舒洱沄这才追了出去,但月光下,见春璃背影转瞬即逝,已消失在了一片扶桑花的花丛内。 春璃从温泉宫出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过许久才平复了下来,她穿了鞋子立即回去休息。 舒洱沄刚刚一试探已知季春璃是女性了,他凝目看着黑暗中的远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将手收了回来,他将冰冷的手指落在鼻梁之下,轻嗅一下,似从手指头之下绽出了心旷神怡的气息一般。 第二百五十章:职务之便 那刺客的死亡,让季春璃知道了慕容荻的秘密,对慕容荻,春璃是敬而远之,但那慕容荻却不同,她似乎日日总能没话找话和春璃聊一聊,慕容荻发现春璃是个聪明绝顶之人,“昨日,你看出了什么?” “没,什么都没看出来。”春璃矢口否认,但心却跳的很快。 “那是我母家安排的,我有什么办法?我多希望能和他在一起,不求天下无双,但求和乐安康,但你也看出来了,他心头从来没我。”看得出,慕容荻很寂寞而凄凉,表情隐隐痛苦。 “我对她能做的一切都做了,就差没出卖我家里人了。”慕容荻伤感的叹口气。 “张大春,你愿意帮我吗?” “娘娘,日久生情,您何苦急于一时,如若您的确已心灰意冷,您也最好不要让家里人乱来,臣下也不知道怎么说,说什么好,但总感觉师直为壮。”春璃也知,凭借自己三言两语是没可能说服慕容荻的。 如今的慕容荻一家,犹如病入膏肓的人,什么话才是针砭他们的药。 季春璃忧心忡忡,人才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就看到远处有几个人,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向了春璃,春璃记得很清楚,此人乃太监里头当行出色的,这等人在宫里有个名头,叫“总管。” “大总管。”春璃凑近,行了个礼,满以为可离开了,但那总管太监却道:“监主,皇上给您安排了个差事,如今要您去看护九株灵芝呢。” 春璃想不到自己会美梦成真,最近她日日都在盘算着如何去寻那九株灵芝,如何张口去要,但此刻舒洱沄竟然将这事安顿给了她。 季春璃点点头,压抑足内心的雀跃,跟在总管太监背后,那太监不疾不徐的走,似乎每一步都犹如用尺子丈量出来的一般均等,到一簇叫“九株宫”的殿宇门口,太监总管哼了一声,左右走了过来,春璃一看,周边倒是严阵以待。 “这是你们的新主儿,大家都过来。”那太监总管招呼大家过来和季春璃打招呼,众人行礼后,太监总管将钥匙拿出来,“之前那个看护九株灵芝之人因做了错事,已死于非命,皇上急切想要找个适当的人选,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一日过来看两次罢了。” “里头的铁将军是个奇技淫巧,”那总管太监说着话已和春璃进入了里头,原来,里头还有不计其数的殿阁,一层一层将九株灵芝保护的密不透风,第二重门内是个大大的锁,这锁和寻常的不同,一左一右有两个锁孔。 “咱家朝着左边拧,监主你朝着右边来拧。”两人同时将钥匙插在了锁孔内,左右同时一拧,“嘎巴”一声锁子打开了,继续往里走,一重门上是一些暗格,那太监道:“一三五七九,记住了,一旦错一点点,乱箭飞出,杀个透心凉。” 那太监动作迟缓,似想要让春璃认真记住,一面自己做,一面回头解说两句,里头竟还有一重,走了九重宫阙终于到了内阁,内阁是个琪花瑶草茂盛的地方,周边有一圈葳蕤的大树,干云蔽日,在视线的正中央是一片池塘。 池塘的水不深,在池塘的正中央有个假山石,那九株灵芝就亭亭玉立声生长在假山石上,灵芝和一般没什么区别,但却比一般的高大挺拔,灵芝草的四面八方有旁逸斜出的叶片,看来好像撑开的一把一把雨伞。 春璃是医官出生,见过奇怪的药材不计其数,但如眼前这九株灵芝一般的却罕见极了,她诧异的打量着,旁边那太监已夫子之道:“此乃我朝的重器,一般人不要说亲近亲近了,能见一面已算难能可贵,监主,以后你我早半天和晚半天都要来看看,一旦这九株灵芝不见了,你我人头落地。” 季春璃自然知道这九株灵芝的厉害,她的眼神看似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却在竭尽全力的研究,她竟然有一种想要据为己有的冲动。 约定好此事后,春璃早早的回去了,一天一天过的格外漫长,每当夜幕降临,一天的疲倦海潮一般汹涌而来的时候,春璃更多的想到的却是萧祁煜。 不知此时此刻的萧祁煜过的怎么样了,他的状况已稳定了吗?春璃有点发愁。 而远在异国他乡的萧祁煜,自季春璃到南瞻国后,萧祁煜日日在思念她,当他知道她去寻找解药后。 然而实际上,他也不过在猜,春璃应该是找解药去了吧,夜凉如水,他的心空荡荡的,只要一闭上眼势必会看到春璃,而一睁开眼睛呢,季春璃就会跳到脑海中。 他已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日常,忽一日消失不见,这让萧祁煜怎么能接受,他的人各处在寻找,但就是不见季春璃。 大家无功而返,这让萧祁煜怀疑,春璃是否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有一天,有人送了消息进来,说在某个峡谷内寻找到了一具女尸。 实际上,荒郊野岭外横死之人也很多,但不同的是,这尸体似和春璃相似度很高,有人通知了里正,那里正不敢胡乱揣摩,将之原原本本说给了武侯,经一层一层的汇报,终于消息传到了中宫。 萧祁煜自生病后鲜少出宫,等他到目的地后,看到从悬崖上坠落的一根绳索,绳索之下的尸体已被搬运了上来,女尸面部残败,惨不忍睹,很显然已被什么动物啃啮过了,其余暴露在外面的东西诸如手和脚等都残缺不全。 “春璃?”看到这么一具尸体,萧祁煜也感诧异,他迟疑的判断着,并不敢靠近,这女子的衣裳倒是和季春璃出门之前穿的那一件一样,萧祁煜日日在调查春璃的行踪,已有人报说了季春璃到了哪里,做了什么。 大家算是按图索骥而来,因此当众人看到这女尸的时候,联想到春璃并非突发奇想,而是顺理成章,盯着尸体看了许久,萧祁煜依旧不能确定。 也不敢确定。 季春璃就这样死于非命了吗,那山谷之下有什么东西呢?他只感觉足踝一软,那种久病后的疲惫感犹如一双钳子一般卡住了他,就在此刻,远处有了士兵呐喊的声音,萧祁煜忽而回过神来,凝目一看,发觉他们被包围在了这山头上。 “萧祁煜,你这昏君,我要杀了你。”朝着他们怒吼的是季凌云,萧祁煜盯着季凌云的方向看了看,发觉对方人多势众。 “朕有何昏庸?” “你陷害忠良,杀自己的亲爹,这不算昏聩?你利用我阿妹,如今你已是帝王,她们两人呢,却死于非命!你是从她们的尸体上一步一步走上去的,萧祁煜。”萧祁煜闻声,缓慢的看向了季凌云。 “季凌云,你从来对我们的事不闻不问,自以为是就几个我们捆绑在了耻辱柱上,什么叫杀了亲爹?父皇有疾而终,天下人尽皆知。”萧祁煜解释。 “我说嘉定皇帝了吗?我说的是萧逸,贤王萧逸。”听到这里,萧祁煜的眼神变了变,当日他也感觉到了,母后那边似乎有什么意犹未尽的秘密要道,但到最后自己也无从得知,如今他忽而这么说,倒是为萧祁煜答疑解惑了。 “他是我爹爹?”萧祁煜怔忡,声音颤抖的厉害。 “你如今病入膏肓,我何苦欺骗你,我已截获了萧逸的飞鸽传书,看的一清二楚,就连贤王也是临死前才知道这个秘密,皇后为保你平安,多年来对你不闻不问若即若离,如今时过境迁,那秘密本该伴随历史淹没,但却被我知道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反军反目 萧祁煜听到这里,身体内魔鬼一般的病似乎也痊愈了,他盯着对面的季凌云看了看,“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季凌云将一东西交给了旁边的士兵,那士兵兀自不怕,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了一群一群敌对的人潮,将那东西交给了萧祁煜,旁边的太监福生准备阻挠,但萧祁煜却道:“此人光明磊落,不是小人。” 打开那纸团看了看,确定字儿的确是萧逸的,看到这里,萧祁煜的心蓦地一疼,终于解开了一切的秘密。 “朕可朕昏聩啊!”萧祁煜险乎昏厥,旁边的沈将军急忙过来搀扶,他站稳了,看向了对面,季凌云还在控诉他的十宗罪。 “你利用了我妹妹,我二妹死于非命!”季凌云什么都好,但却是个意气用事之人,对什么事情总先入为主,历史上大多数的武将都如季凌云一般冒冒失失。 这也算有勇无谋。 “老三造反,朕拨乱反正,到最后也没杀他,看春熙是如此情有独钟,朕因此下放他们到乡村去,朕以为他们会过上田园牧歌的生活,朕哪里知道三弟之欲死灰复燃,竟始终准备篡位,才有了今日之祸。朕对他们,已仁至义尽。” “你利用了我三妹季春璃,让她为你出生入死,这一点你总不能狡辩了吧?”季凌云一锤定音,说完后目光阴狠的瞪了一下萧祁煜。 “之前春璃刚刚入宫,我还是皇子,那时节自希望有人襄助我,朕选中了季春璃,不过是希望春璃能帮助帮助我罢了,那的确是利用!后来我旗开得胜做了帝王,我和春璃举案齐眉,相得益彰,朕想要的不过是琴瑟和鸣岁月静美,何尝有过任何利用?” “那么她为何会死于非命?”季凌云愤恨的挥舞了一下长刀,指了指萧祁煜的面前。 “朕病入膏肓,春璃为找解药不惜翻山越岭,这笔账的确应该算在朕身上。”萧祁煜微微闭上了眼,做出的是束手就擒的动作,远处的季凌云盯着萧祁煜看,发觉其似乎真的距行将就木不过一步之遥。 今日出宫,行动是仓促的,计划是一时兴起,因此带领的禁卫军不多,这也让季凌云有了可乘之机。 自萧祁煜做了帝王后,轻徭薄税,人民的确安居乐业,实际上,萧祁煜是众望所归之人,固然在季凌云看来萧祁煜有不少的弊端与不好的地方,但实际上瑕瑜互见反而是瑕不掩瑜,他此刻如真的杀了萧祁煜,倒成了千古罪人了。 他好生委决不下,就兵力来说,自己已呈压倒性优势,萧祁煜那边不过一群散兵游勇而已,但事到临头季凌云却似不能下手了。 “主上,攻过去吗?”一个副将已心急火燎,兴奋的挥舞了一下狂刀,季凌云却道:“等等,他乃众望所归之人,此刻就这么冒冒失失杀了他,岂非要改变了东胜国的历史?” 季凌云这一点和春璃一样,考虑事情是大处落墨,一旦想到萧祁煜暴毙后会群龙无首,竟是有点伤悲,帝京百姓刚刚从水深火热中挣扎出来,他可不能因自己一个错误的念头就毁掉了这苦心孤诣才创造起来的一切。 实际上,对一个南征北战多年的士兵来说,他对战争的厌恶,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他渴慕长治久安,渴慕百姓安居乐业,渴慕有更强更睿智的领导人带大家走向繁荣富强,中京啊,应该是当之无愧的,举世无双之国。 中京,本就该让其余的列国刮目相看。 就在金凌云胡思乱想的时候,山下却有人在烧火,黑漆漆的浓烟滚滚,一骨碌一骨碌包裹了过来,有士兵去查看,发觉下面有人在烧什么东西。 “主上,速战速捷吧,夜长梦多啊。”其实,不少人都怕节外生枝,今日他们如若杀了萧祁煜,可以将东胜国改头换面,但如若不消灭对手,日后他们将面临被消灭的结果。 之所以季凌云还在犹豫,那不外乎是考虑到将来,今日推翻了朝政,消灭了萧祁煜,来日谁做皇帝呢?看他的士兵,那一群人似想要让自己黄袍加身。说真的,季凌云是仇视萧祁煜,但却无取而代之之心。 想要做天子,季凌云还自叹弗如,但此刻箭在弦上,他忽而返回,饶了萧祁煜,如何能服众呢?就在此刻,不知哪一边的人已打了起来,骚乱一开始不见个你死我活势必难以结束。 战争是残酷的,甚至是无可奈何的,有人保护了萧祁煜,萧祁煜却不走,他将地上的骸骨抱起来,在沈寄等保护下逐渐的后退,到此为止,萧祁煜依旧不能断定尸体的身份。 看萧祁煜逃遁,季凌云亲自追赶,其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不过刹那之间已靠近了他们,沈寄看情况危殆,转身握着武器就打,季凌云可比沈寄厉害多了,几个回合沈寄已经落下风。 季凌云很快就追上了萧祁煜,萧祁煜将季春璃放在了地上,无限伤感的盯着她看,季凌云看到这惨不忍睹的尸体的同一时间,心情也悸动,“阿妹?” 她凑近了尸体,差不多要抚尸痛哭,而背后那刀光剑影之声已消融在了一片夜色里,萧祁煜此刻本可当机立断去偷袭季凌云,但他并没有。 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在任何情况下都风清月白,季凌云盯着尸体看了许久,那残缺不全的尸体谁知道究竟是不是春璃呢?而朝廷那边的调查已确凿,想到这里,自不免容易李代桃僵。 “季凌云,我已时日无多,如今春璃也去了,我早心灰意冷,不求你放过我,但你今日杀了我,帝京势必群龙无首,还请你给我个机会,让我找一个德才兼备的接班人,怎么样?”萧祁煜这一生从未恳求过谁,但此刻,他的言辞恳切的很。 季凌云虽居庙堂之远,但对萧祁煜却还是很欣赏,他阴鸷的眼死死的盯着他,锥子一般犀利。 “你果真不知道萧逸是你父皇?”季凌云急于要知道答案,他骨碌碌的转动了一下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萧祁煜。 “他怎么可能是我父皇?但如今我已知道,这也多谢你。”萧祁煜苦涩一笑,为何这些事没在萧逸死亡之前他就得知呢?但萧逸也临死前才知道了他和萧祁煜的血缘关系,如若这个秘密早一天大白于天下,哪怕早一天被他们对方知道,历史会否重新演绎。 “我要杀你,你却感谢我?”季凌云攥着拳头,声音多少有点不可思议。 “你果真没毒害我二妹?”第二个问题,对回答过的问题萧祁煜已不屑于去回答,但他看季凌云很着急,情愿不厌其烦的答疑解惑,“你二妹对他的爱,犹如一场魔症,非要闹个不死不休,然而萧子焱对她哪里有什么爱,不过是利用罢了。” “春璃多次提醒她遇人不淑,她非但不迷途知返,反而还疏远了春璃,这叫忠言逆耳。”萧祁煜对季春熙的既定结果充满了同情,但也仅仅是同情罢了。 在更多的时候萧祁煜都不能理解季春熙,认为季春熙好生古怪,但每当自己思念春璃的时候,蓦地就会想到季春熙,在这一场爱情长跑里,季春熙是勇敢而孤注一掷的,她水完美到想要拥有一切,但最后才知道握住的不过是一把流沙,一束星光,一个彩虹一般的泡泡罢了。 他给她的仅仅是这么一些不切实际的感受,而季春熙呢,却将这一切都看作了爱情。 “春璃呢?究竟去了哪里,这女孩是不是季春璃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凤凰儿 季凌云指了指尸体,他不敢推理,如若这尸体果真是季春璃,那么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亲眷也死于非命了,他将变成一个孤零零的行尸走肉。 未来,未来心灵还有什么寄托呢?萧祁煜也不能回答这尸体究竟是不是春璃,他盯着尸体看了看,嘴唇低柔的翕动了一下,但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看萧祁煜这模样,季凌云嗟叹了一声。 他拔掉了地上一枚金盏花,将花儿轻轻的放在了尸体上,就在此刻,季凌云却感觉头晕目眩,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攫住了他,他眼前一黑,竟差一点昏厥了过去,要不是咬住了舌头尖,此刻已浑浑噩噩。 那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让季凌云东倒西歪,站定了身体后,他恶狠狠道:“萧祁煜,你卑鄙极了,你对我做了什么?解药?快给我解药!” 实际上,萧祁煜此刻也感觉有点眩惑,他哪里有什么解药不解药?就在这一刹,有个女孩娇滴滴的笑声已回荡在了两人耳边,接着一个穿了苗人衣裳的女子已经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那苗女头戴银饰,其数量之多,以至于在夜色里也熠熠生辉,苗女的手腕上有手钏,足踝上也有,至于脖颈上是一个白灿灿的项圈,这女孩娉婷袅娜靠近两人,“都说皇上到了,你们谁是天子啊,我要看看,你们到这里做什么?皇上究竟怎么样了?真的要死不活了吗?” 似乎有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在鼓舞她,有什么快乐涌动在她的心头,让她欲罢不能,以至于每个字每个腔调,都暴露出一种欢喜之意,两人同时看向了眼前人,那女孩拥有一双琉璃一般明澈的丹凤眼,卧蚕眉之下的长睫毛忽闪忽闪,好像蝴蝶最完美的羽翼一般。 女子不胖不瘦,就犹如老天爷认认真真捏出来的泥人一般,比例匀称而美观,她注意怀上佩了银铃,以至于稍微一走,各种声音频频的发出,引逗的人想要不时地去看看她。 但这女孩却似乎是邪恶的,那双古怪的眼内全然都是算计和轻蔑,靠近了这两人后,苗女一笑,“这里是我蓝凤凰的地方,你们也该入境问禁啊,我这里的药也是你们想要就能采的吗?哎呀呀呀,好可怕啊,有一具尸体,你们也不早点儿告诉我。” 苗女蓝凤凰一面说一面恐惧的捂住了眼睛,那神态俨然是去乔张做致,旁边的季凌云想要起身,但却感觉自己稍微一用力胸口就疼。 但到此为止,无论是萧祁煜还是季凌云都不知究竟他们是如何中毒的,而又是中了什么毒药,“哎呦,你们玩儿什么呢?我问你们话呢,你们却不说。” 苗女蓝凤凰低眸探索一般的盯着两人,今日萧祁煜出门太仓促了,并没穿衮龙衫,在夜色里,苗女可不能一下子看穿究竟谁是皇帝,而她跟倾向于相信对面的季凌云才是天子,且不说年岁,就季凌云的模样儿似乎也该是出人头地的模样儿。 季凌云面阔口方,国字脸上的棱角分明,表情不多,目光凶狠,似乎随时做好了和她决斗的准备,蓝凤凰喜欢这样的眼神。 “瞪着我做什么?我得罪了你们吗?啧啧啧,哎呦,让我看看这可怜虫还有救没有。”蓝凤凰凑近了那尸体,她的手扣住了尸体的脉门,听了脉息后,闭目养伤一般笑了,接着娓娓道来:“是个二十一岁的少艾女子呢,看起来身体还不错,会一点拳脚功夫,可惜,可惜了啊……” 蓝凤凰叹口气,盯着那无头女尸,似乎很认真的在宣布什么,“你千不该万不该到我这里来作乱,我这山上的药也是你能随便采摘的吗?真讨厌极了,也难怪你会死于非命,有武功就了不起了啊,真好生不自量力。” 那女子已死,但蓝凤凰似乎还有无穷尽的仇恨,咒骂完毕,她再一次诡异的格格格的笑了,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瓷瓶,摇晃了一下。 她这动作奇异极了,漫不经心里带着一点野蛮的算计,萧祁煜和季凌云看到这里都感觉诧异,萧祁煜怒了,“你要对尸体做什么?死者为大。” “喂,我劝你不要乱来,否则我将你碎尸万段。”季凌云可不允许任何人亵渎自己妹妹的尸体,当日,爹的尸体惨不忍睹而季春熙的尸体他压根就没找到,如今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一具疑似春璃的尸体,她可不允许任何人作难这尸体。 “哎呦,都说好男不跟女斗,好狗不跟鸡斗,你们叽叽歪歪什么呢,你们两个大男人也不害臊,竟连起手来欺侮我一个臭丫头,呜呜呜,好可怕啊。”蓝凤凰似乎真的被吓到了,肩膀颤抖的那样厉害,看到这里,萧祁煜和季凌云都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之人非要伪装出一种被吓到了的胆怯嘴脸,大概就是眼前蓝凤凰这样的。 两人看到这咋咋呼呼的女子,无不悚然而惊。 “谁是皇上啊,皇上不是病了,遍寻天下名医,我之前告诉朝廷那些狗官说我会医术,他们就是不相信,还差一点打了我一顿,这笔账就要算在萧祁煜身上啊。” 蓝凤凰一面愤愤不平的嘟囔,一面凑近了尸体,她拿出一白瓷瓶,轻轻滴一点水在尸体上,但是那尸体扭曲了起来,刹那之间已消融,空气中迷漫了一股淡淡的臭味。 蓝凤凰似已习惯了这一切,不过阑珊一笑,她握着白瓷瓶摇晃了一下,“真是讨厌,浪费了我小半瓶,皇上呢,剩余的小半瓶就给你了。” 听到这里,两人都知道了,这蓝凤凰竟是想要毒杀天子,季凌云眼神惆怅的看了看萧祁煜,而萧祁煜呢,已面如死灰,有那一刹那,他眼闪烁了一下,但旋即闭上了眼睛。 “我是!”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回答完毕,萧祁煜和季凌云面面相觑,眼神一般的惊诧,在这存亡绝续的紧要关头,季凌云准备将生的机会留给萧祁煜,实际上季凌云已选择相信萧祁煜了,尽管,他的态度是怨怼的,目光是凛然的。 至于萧祁煜,在此刻,倒是希望保护一下季凌云。 两人都有了舍己为人之心,但那蓝凤凰却顿时恼怒,她从未遭遇过这等戏弄,此际转了转动清眸,脸色却比白瓷还要白。 她将瓷瓶打开,任凭里头的水滴滴答答的滚在植物上,那液体沾到地上的一株天竺葵,天竺葵立即枯败。 “快说!”蓝凤凰怒了,头上的饰品丁零当啷在响,萧祁煜道:“我是天子,此事和他没关系。” “是我,”季凌云眼笔直的盯着对面人,“你如何能冒充天子?” “那么就同归于尽吧。”蓝凤凰已凑近了萧祁煜,萧祁煜视死如归,季凌云想要起身,但觉胸膛难受,一股猛烈的气流已震荡在胸臆之间,犹如一只老鼠在横冲直撞。 “朕是天子,如假包换。”萧祁煜将自己的钱袋丢了出去,蓝凤凰当空一抓,打开一看,里头有个图章,她靠近了季凌云,对着图章哈口气,在季凌云的脸颊上一压,出现了一行字,上写“既寿永昌”几个字。 看到这里,蓝凤凰满意了,将图章依旧还放在了里头,凑近萧祁煜,悬在了萧祁煜的腰际上,两人距离之近,萧祁煜可以感受到来自于女孩的体温和声息,而那女孩完全没男女之防,竟是一点不在意。 接着,她粗暴的捏开了萧祁煜的嘴巴,将一枚药丸子丢了进去,“吞下,那黑烟是我的人在放毒,谁要你们在这里闹?如今大家都死于非命,算我心慈手软,救一把皇上,都说你是有道明君,是也不是?” 第二百五十三章:不是报恩和报仇 “呸!”萧祁煜气急败坏,啐一口。 接着,蓝凤凰袅娜靠近季凌云,相比较于桀骜不驯的萧祁煜,她似乎更喜欢温良恭俭让的季凌云,伸手在季凌云那棱角分明的脸上轻抚了一下,也捏开了季凌云的嘴巴,丢了药丸子给他,动作散漫,犹如大人强迫小孩儿吃不喜欢的东西一般。 “你乖一些,吃吧。” 两人吃了药丸子,逐渐清醒了过来,萧祁煜起身,微微咳嗽,最近他咳嗽的比之前还迅猛了,伴随着咳嗽总会咯血,这种状态对他而言已司空见惯,因此萧祁煜一点意外都没有,倒是对面的季凌云有点担心。 “你没事吧?”季凌云打量了一下萧祁煜,他无视手掌内的猩红,嗤笑一声,“我能有什么事?” “看你这病歪歪的模样我就断你是天子了,走吧,带我到你们皇宫去,我治你的病。”蓝凤凰似乎很喜欢治病,盯着萧祁煜看了看。 “代价呢?”萧祁煜自然不相信有这从天而降的好处,挑起来眉毛问。 “代价?”蓝凤凰蹙着眉峰,思忖了须臾,已朗声笑起来,一时之间竟笑了个前仰后合,“代价?那自然是杀你了,治好你再杀了你!你难不成果真以为我是什么宅心仁厚之人?我们苗人从来和你们中原人没瓜葛,你们中原人奸诈狡猾,我们可不和你们打交道。” “你们不是不相信我的本领,我就让你们看看我多厉害。”蓝凤凰笑着抓住了萧祁煜的手。 世界上形形**的怪人多了去了,但这蓝凤凰显然不属于他们之间的任何一种,一开始,萧祁煜和季凌云还以为蓝凤凰是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定是那种天真烂漫的活泼人,哪里知道她的手段狠戾,会不少的旁门左道。 很显然,这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主儿。萧祁煜自然不想让蓝凤凰带自己进宫了,但此刻他只感觉难受,蓝凤凰看萧祁煜东倒西歪,上前去竟准备抱上萧祁煜,季凌云看到这里,急忙道:“就不劳烦姑娘了,让我来吧。” “谁还稀罕抱这臭男人不成?”蓝凤凰嗤之以鼻的冷笑。 季凌云凑近萧祁煜,将萧祁煜抱起来,在萧祁煜的印象里,从小到大他从未被任何男子这么拥抱过,此刻面上不自觉的掠过一抹娇艳的红,季凌云也从未打横抱过一男子,因此脸颊也火烧火燎。 “刚刚,”萧祁煜的喉咙干涩,“我的话都是真的。” “我相信你!”季凌云沉沉的点了点头,这一份信任来之不易,下山的路径崎岖陡峭,那蓝凤凰在前面走,她显然对这里的山形地貌一清二楚,辗转腾挪之已经到了远处,过一时辰,三个人才来到了驰道上。 看有马车经过,季凌云伸手阻下,三个人上马车后朝着帝京去了,蓝凤凰也不知是累极而睡,还是在闭目养神,再不然就在假寐偷瞄他们的行为了,两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就到京城了,女孩儿一骨碌起身,一下子坐在了萧祁煜的膝盖上,她阴测测的笑着,那双洞若观火的黑瞳变得猫儿一般锐利,“皇上到底是皇上,一脑子奇思妙想都是算计我的呢。” 萧祁煜警告的瞪了她一下,蓝凤凰吃吃的笑了,“不过这样挺好的,毕竟帝京人心险恶啊。” 很快就到了天子脚下,萧祁煜的精神头也比之前好了,他偷瞄了一下季凌云,“季将军呢?到我皇宫去吗?” 季凌云也不知何去何从,但自他知萧祁煜对阿妹情有独钟,知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后,逐渐竟可以理解她了。 管中窥豹,季凌云也已经知道了萧祁煜求贤若渴,青青子衿,一念及此,道:“我自然是要在你身边了,验证你究竟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如若是真的,你也多一个帮手,这如若是假的,我宰了你不为过。” 萧祁煜闻声,哭笑不得。 他们两倒是臭味相投,一个是要妙手回春后救自己,然后让自己死于非命,一个呢,想要监控自己,看自己如若言行不一,再将自己碎尸万段。 他几曾遭遇过这等奇异的事,到紫华城,那些在山涧内的卫兵陆陆续续的到了,沈寄已头破血流,至于季凌云的人,那些散兵游勇一溃败自有回去的地方,到皇城后季凌云写信给了他们,让他们和朝廷暂时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蓝凤凰到皇宫后,倒是讶异,“想不到深宫内院竟是如此之深广,如此之奢靡啊。”萧祁煜已习惯了这里的金碧辉煌,他一回来立即感觉安心,这打败就是命运给和命运之间斩不断理还乱的东西了。 牵引他的就是这高大岿巍的紫华城,就是这个巍峨的、鳞次栉比的殿宇啊,到内宫后,萧祁煜安排季凌云个职务,但季凌云却按部就班,说什么都要和萧祁煜在一起,这让萧祁煜难受。 至于蓝凤凰,她的心情似乎很好,换了个人居环境,她开心的手舞足蹈,似乎有用之不尽的力量一般,到太医院,蓝凤凰看到那样整整齐齐的柜子,吃惊极了,问太医院的院判要一些名贵的中草药,其中一些她自以为凤毛麟角的,但在这里却一抓一大把。 那院判笑了笑,“皇上说了,姑娘要什么就给姑娘什么,您去治病,我们全力以赴治疗您就好。” “好得很,太好了。”蓝凤凰徜徉在医药的海洋里,几天过去了依旧热情不减,不过她开始为萧祁煜调配解药了,那解药送到萧祁煜面前,长日伺候萧祁煜的医官用银针试了试,吓得面色苍白。 “我的好姑奶奶,这是剧毒啊,这东西送到皇上面前去,出了意外不但姑娘你,我太医院也全军覆没了。”那太医胆战心惊,这些药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啊。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是他吃,不是你吃啊。”蓝凤凰眨巴了一下清眸,水汪汪的眼神看起来很无辜,要是这太医知道眼前女子竟是杀人狂魔,那可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他不知皇上为何寄希望于一个乳臭未干的苗女。 这苗女似乎对医药一窍不通,明明是两种完全不能放在一起的药材,但这苗女却非要放在一起,放在一起也就罢了,还要千方百计找毒药混合在里头,以至于做出的解药浓稠而腥臭,这药就是正常人吃了也会要命。 “正因为是天子吃的,你我才更应该谨小慎微啊,一旦吃出来的三长两短,你我人头落地,太医院全军覆没啊。” “正因为你胆小如鼠所以才不能治疗皇上的病,皇上如今已快死了啊,”蓝凤凰口无遮拦,她哪里知道皇宫里是不能轻易说“死”的,这是大大的避讳,听蓝凤凰这么说,太医院院判急忙伸手捂住了蓝凤凰的嘴。 蓝凤凰倒哑然失色,“做啥,你捂了我嘴巴做什么?就因你总因循守旧不敢突破不敢创新,因此才有了这等乱七八糟的事情啊,你如早按我的药方来,指不定皇上就好了。” 蓝凤凰一面说,一面瞟了一下自己的药汤,屁颠颠就要送到乾坤殿去,那太医上前就阻挠,“我的好姑奶奶,这送过去你我真的要命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蓝凤凰最看不惯别人为难自己,而这老太医不但在为难自己,而且还在质疑自己,这让她火冒三丈。 那两人一前一后的走,院判天一个“姑奶奶”地一个“姑奶奶”的叫着,但蓝凤凰可不予理会。 一会儿后就到了乾坤殿外。 那院判准备拉了蓝凤凰回转,哪里知道蓝凤凰可不予理会,闹了一程子,人已到了乾坤殿门口。 第二百五十四章:毒药解药 蓝凤凰回头,“大人,现如今皇上已病入膏肓,我们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机会,那毒药的毒性我已判出,如放任自流,皇上的命就真的危在旦夕了,你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药材。” 听他们议论,殿阁内的萧祁煜蹙起眉峰,“进来吧,在外面闹嚷嚷什么呢?”他正在批阅奏疏,外面那声音自然干扰到了他,萧祁煜丢下朱砂笔,抬眸看着门口。 从这个视角看出,隐隐约约可看到殿宇后盘虬卧龙的太白山,山峦沉在一片洁白的云雾里,看起来缥缈而高远,此刻,这明媚的背景里出现了两个人,一老一少,很显然院判很担心,希望能劝阻蓝凤凰。 但蓝凤凰呢,已疾步进入,三两步就到了桌子对面,她也不行礼,手一挥将桌上的奏疏弄的七零八落,碗盏已放在了桌上,“萧祁煜,吃了它。” “好。”萧祁煜确乎已病入膏肓,其实他也发现了,单纯凭春璃留下的药来保命,似乎缓不济急,而至于太医院那一群人,就一个伤风感冒他们就可以开一个会议来斟酌,如今他中毒了,鬼知道他们会闹成什么个模样儿。 相比较于他们,皇上更相信蓝凤凰,他握着黑漆漆的药汤准备一饮而尽,后面的院判已双膝跪地,哭诉一般拉长了声音,“我的皇上啊,您万不可乱来啊,如今这一吃就要命了啊。” “闭上你的乌鸦嘴!”蓝凤凰胡乱抓起来奏疏丢了出去,嘭的一声已砸在了院判的帽檐上,那院判灰溜溜的跪下不敢说话。 他从未见过这样泼辣的女孩。 萧祁煜握着药碗已一饮而尽,擦拭了嘴角后,依旧如常开始做事,蓝凤凰也不走,一屁股坐在了桌上,翘起来二郎腿,盯着门口看。 萧祁煜指了指她的屁股,“求你将尊臀挪动一下。” 蓝凤凰这才笑嘻嘻坐在了旁边,此刻季凌云也到了,因他听说蓝凤凰在这里,进屋子后,发觉蓝凤凰在玩儿手指甲,他也不行礼,凑近桌子,将那碗盏拿出,伸手在里头厾点了一下,凑近鼻孔嗅了嗅。 “哎呦,季将军您可来了,这苗女给皇上做的是毒药啊。”院判唯恐有哦什么暗器从天而降,一边保护自己的乌纱帽,一边躲在了季将军背后。 季凌云将残余的药水弄给了鹦鹉,那鹦鹉一吃,顿时悲鸣一声倒在了笼子里,浑身抽搐起来,可见的确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测验出毒性后,院判指证道:“这疯丫头非要送毒药过来,本官说会要命,但这疯丫头不但不听,还用奏疏教训了本官,季将军,您快让人将蓝凤凰给抓了啊。” 季凌云盯着对面的蓝凤凰看了看,蓝凤凰一点都不怕,嬉皮笑脸的模样,“我为何要给皇上吃毒药呢?如若想要皇上的命,机会那么多我就眼睁睁看着那绝妙的好机会失之交臂吗?” 季凌云一听,也是,但知那既是毒药,不免也暗暗心惊,再看萧祁煜,萧祁煜似乎对他们三个人的争论完全无动于衷,能保持的这么置身事外,也让季凌云咋舌,他依旧握着奏疏在批阅。 旁边的老宦官福生也走了进来,他对周边发生的一切竟也是如此漫不经心,依旧伺候在皇上身边。 忽而,萧祁煜感觉心脏一疼,一股湍急的热血似乎已激流一般从胃袋或者什么其余不可描述的地方鼓动了上来,接着他急忙拿开了面前的奏疏,但一股浓黑的血液还是毫无悬念的喷涌了出来,斑斑点点的红沾在了明黄色的绢本上。 之前萧祁煜也隔三差五就咯血一次,但量始终没这么多,今日这一次算是史无前例了,之前每一次咯血后,萧祁煜只感觉胸闷气短,唯独这一次,咯血后竟感觉心旷神怡,舒服极了,正犹如压在胸口上的石头被拿走了似的。 “啊,皇上,您没事儿吧?”看皇上咯血,太医院的院判已吓坏了,看都不敢看,至于老宦官福生,他已按部就班准备好了绢纱,小心翼翼凑近,背后几个侍女已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葛巾,盐巴过来。 前者用来擦血污,后者用来漱口,众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那院判唯恐皇上会死于非命,指了指对面的女孩,“来啊,将魔女拿下,这妖女给皇上吃了毒药。” 他这一喊,一群侍卫已将蓝凤凰包围住了,蓝凤凰不急不躁,甚至于嘴角还是那玩世不恭的调皮笑痕,似乎面前一群严阵以待之人不过是过家家和自己玩儿游戏罢了。 “朕没事。”萧祁煜看向士兵,“退下。”众人小心翼翼后退,但却不走远,萧祁煜看向蓝凤凰,蓝凤凰已妖娆起身,手互相挫动了一下,微微闪烁的清眸里带着一种欢喜,但依旧那样诡异,好像刚刚从古墓内爬出来的黑猫一般。 “皇上感觉怎么样?” “舒泰多了。”不得不说,虽然咯血了,但状况却得到了缓解,蓝凤凰听到这里,微微一笑,“这是毒物,这些在您五脏六腑之内不断的循环,本是想要找个端口排出,奈何并不能,我这叫以毒攻毒,但从明日开始,毒药的药量就需好好儿的调配一下了,这要太多,容易让人死于非命,要太少,却一点作用都不起。” “好。”萧祁煜点点头,从默许变成快了赞许,从这日以后,蓝凤凰可直接靠近萧祁煜,她需要认真去观察他的状况,以便于更好的治疗。 因最近萧祁煜身体不怎么好,每常需要忙碌到半夜三更,夜幕降临,终于批阅完毕,乾坤殿的太监福生已打起来红灯笼送了萧祁煜的寝殿去,路上遇到了老太监王振,两人默默无闻走在萧祁煜身边。 萧祁煜忽而听到了歌声,那是一曲带着乡愁的歌声,声音多么婉转美妙啊,萧祁煜驻足去听,那歌声也迷恋住了王振和福生。 至于季凌云,此刻他才从乾坤殿出来,蓝凤凰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季凌云迈着端方的脚步跟在背后,她一面走一面警告道:“你可不要乱来,他是天子,一旦有什么问题,天下就乱了。” “我会不知道吗?”蓝凤凰冷笑,“什么天子地子的,我有我的办法,你们没见过就不要大惊小怪。”蓝凤凰不情愿聊这个,在她看来,她自己的一套医药学是如此的去曲高和寡,一般人还朕不能入法眼。 至于太医院那一群酒囊饭袋,在她看来真是贻笑大方,从乾坤殿出来,两人分道扬镳,一个朝着左边去,一个朝着右边来。 冷宫内,一弯残缺之月落在了屋檐上,有几只无家可归的乌鸦在屋顶上打盹,一只黑溜溜的猫儿鬼魅一般的上了屋顶,一口咬在了乌鸦的脖颈上,叼了乌鸦就走,那乌鸦发出了一声粗嘎嘶哑的悲鸣。 已许久不见迟美来探望她了,舒尔雅只感觉无聊,饭菜还是一般的饭菜,但心情已不是之前的心情了,她时而看看月,时而看看地面,地面上是自己那孤零零的影子,憔悴而可怜,真说不尽的惆怅。 她伸手打开一个锦囊,这是出嫁之前哥哥给她的,说是一份别致的嫁妆,叫什么“离娘之土”,每当思家的时候就可凑近鼻孔轻嗅一下,那是多么能抚慰人心的力量啊,此刻舒尔雅含着泪将香囊凑近了鼻孔。 她轻嗅了一下,只感觉一股淡淡的药草的香味扑面而来,每当她轻嗅这土壤的时候,幼年那些记忆就纷至沓来,那时节舒洱沄还是皇子,但舒洱沄对她那样那样好。 第二百五十五章:出笼之凰 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舒洱沄会不遗余力的送到她手中,她的衣裳,她身边的太监侍女等,以至吃喝玩乐之物都是舒洱沄好生准备了来,这样被人呵护备至的日子一过就是十来年。 爱她的哥哥三番四次的叮嘱她,切不可稀里糊涂就嫁给了萧祁煜,但舒尔雅呢,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就那样力排众议的,一意孤行的嫁给了萧祁煜,如今落得这么个凄凉断肠的结果。 萧祁煜只来看过她三次,每一次她都能记忆犹新,今晚,她心情难受极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哭了个酣畅淋漓。 萧祁煜循声找了过来,实际上福生已猜到了,这歌声只能是冷宫内的舒尔雅发出的,但此刻依旧带了萧祁煜到冷宫,越发到这里,那歌声酒儿愈发清晰,也就越发可听出凄凉。 萧祁煜指了指里头,似想不起来这里软禁的是谁,福生急忙凑近,“皇上,这里头就是曾几何时废了的贵妃舒尔雅啊。” “想起来了。”萧祁煜点点头,凑近了朱漆斑驳的门,庭院内的舒尔雅忽而挺大了脚步声,最近这两年她的听力比之前敏锐多了,她还以为是迟美到了,急忙起身,哪里知道看到的竟是萧祁煜和福生等。 “皇上?” “在里头,还好吗?”萧祁煜问了六个字儿,这六个字却变成了***,让舒尔雅哭了个史无前例,看舒尔雅哭的可怜,萧祁煜道:“朕准允你回去,最近就安排此事,你看怎么样呢?”两国已基本和平了,实际上,舒尔雅也的确没存在下去的意义了。 与其眼睁睁看着舒尔雅被囚禁而痛不欲生,还不如送了舒尔雅到南瞻国去,听萧祁煜这么说,舒尔雅却后退了一小步,她用力抓住了锦囊,似乎抓住的是飞快流逝掉的青春年华,是自己的命运。 走? 这就要走了吗?她不是日思夜想总想要离开?如今机会也终于到了,但她为什么左顾右盼又是有点舍不得呢?明明可以顺理成章的离开了啊,舒尔雅定定的盯着月光下的萧祁煜看,看着看着浓厚的泪已打湿了睫毛,睫毛上有了霜花一般的色彩。 舒尔雅深深的吸口气,眼落在了别处,萧祁煜看舒尔雅鬓角的发丝内有一根干枯了的薄荷叶,为其拿掉了,又道:“这这些年来都对你不好,如今朕想明白了,不拘束你了,你回去吧。” 倘若,当初放过舒尔雅也就罢了,但萧祁煜那温柔的动作却是如此扣人心弦,舒尔雅内心的恨已海潮一般的荡然无存,而再一波的浪席卷过来的却是崭新的爱,那爱死灰复燃后,舒尔雅就不决定离开了。 “不,我以后决定做个贤良淑德之人,萧祁煜。”尽管舒尔雅这么允诺了,但萧祁煜却轻鄙一笑,她之前做的那些坏事,萧祁煜不能忘,也不敢忘记。 “放我出来吧,萧祁煜。”舒尔雅跪在了里头,不同的叩头,萧祁煜道:“朕可能时日无多了,朕这一段时间也看穿了不少的东西,因此更不决定伤害你,既你不肯回去,朕句放了你出来,将来不可胡作非为了。” “是!”舒尔雅擦拭了一下汪洋恣肆的泪水。站起身后,舒尔雅问:“迟美姐姐呢?如今到哪里去了,她已许久没来看我了。” “迟美?”萧祁煜已不能提起这个名字了,因了这名字,他的心剧烈一疼,“她死了。”舒尔雅还要追问,萧祁煜已走远了。 第二日,皇城内有了两件新鲜事,第一,被囚禁了一年半的废贵妃舒尔雅重新做了贵妃,但她身份是已恢复了,却不被人看重,连最低等的宫女和太监对其也能不屑一顾。 第二,萧祁煜任用了蓝凤凰做自己的医官,让其为自己调配解药,亦或者毒药,蓝凤凰倒是胜任愉快。 早上天刚刚亮起来,舒尔雅就开始对镜贴花黄了,之前从南瞻国带来的几个侍女都死于非命了,眼下这几个还是之前伺候季春璃的,她们虽做的一丝不苟,但毕竟主仆之间哟偶隔膜,她问一句,侍女就回答一句,不说话的时候就陷入了坚冰一般的沉默里。 屋子里毫无生气,这给舒尔雅一种错觉,她人是从冷宫里出来了,但却依旧好像还在冷宫里,她强调,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将殿宇内的蜡烛点起来,热热闹闹的才好,侍女哪里能理解舒尔雅? 而对一个囚禁在暗室内的人来说,那蜡烛明媚的光岂非就是最好的抚慰吗? 她的万千宠爱已荡然无存,那是一种被抛弃了的感觉,如今虽已重新回到了这个位置,但舒尔雅却再也开心不起来了,她竟时不时的会萌生出一种逃遁的冲动,如若自己没嫁给萧祁煜,哪里会有这么多的物是人非? 但逃离又谈何容易呢? 那蓝凤凰日日出入乾坤殿,这里本不该是其余人往来的地方,但蓝凤凰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如入无人之境。她日日为萧祁煜开药,药在推陈出新,但萧祁煜的病况仅仅是稳住了,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蓝凤凰也比较着急,她让季凌云带了自己到太医院去翻看各种药案,但历史上压根就没有类似于的先例,一切都只能瞎子摸象,走一步算一步。 萧祁煜比之前还忙碌了,日日筋疲力尽,等不到天黑就睡着了,舒尔雅送了吃的过去,总会被拒之门外。 舒尔雅发现,当自己重新回到大众视线中的时候,之前的一切都发生了裂变,萧子焱死于非命,萧祁煜发配边疆,帝王龙驭宾天,应后撒手人寰,一切的各种大事都发生在这一段时间之内。 舒尔雅将吃的还是原封不动送了回来。 萧祁煜忙到焦头烂额,政务上的事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帮助自己,他信任季凌云,然季凌云毕竟能力有限,季春璃消失的这一段时间,对他的思念已空前绝后。 而另一边,有那么一天,春璃和那老太监某日去查看九株灵芝,发觉那九株灵芝竟不翼而飞了,春璃脑袋嗡的一声就炸开了,那九株灵芝可是国之重器,说不见就不见了,具体发生了什么? 那负责看管的老太监涉水到对面的假山石上去看,发觉九株灵芝的确被人连根拔起拿走了,此刻捶胸顿足,“老天啊,这无价之宝怎么能丢呢?老天,老天啊,这要我如何交差啊。” 春璃也吃惊,好好儿的九株灵芝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这边事情一闹起来,舒洱沄立即下令各处寻找,阖宫里挨家挨户去找,但都不见。 “哎呦,哎哟喂!监主啊,您怎么还不着急啊!这九株灵芝是灵丹妙药,我皇宫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如今你我弄丢了,势必要吃不了兜着走啊。”那太监着急坏了,在春璃面前踱来踱去。 春璃却似乎想到了是,她回头看了看背后的侍卫,不紧不慢道:“大家伙儿跟我来,快,到凤坤宫去。” 那凤坤宫是皇后慕容荻的地方,一般人哪里能去?春璃大张旗鼓带了一群扈从就要去查,背后的太监已召集坏了,“哎呦,我的好监主啊,您这是到哪里去啊?凤坤宫也是我们能查的地方吗?” “皇上限令的时间就快到了,如今不将真凶拿出来,你我将死于非命。”季春璃看向那太监,那太监只能咬着后槽牙,“罢了罢了,今日不要命了,乖乖猢狲,跟着咱家去凤坤宫一探究竟。” 第二百五十六章:三十六计之借刀 这边一群人风风火火朝凤坤宫而来,那边慕容荻正在卸妆,旁边一小丫头将慕容荻头顶的金簪子小心翼翼的拿下,放在了一个同样金碧辉煌的盒子里,慕容荻却只感觉心跳加速,似乎蓦地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今日怎么搞的,你摸一摸,我心怎么跳的如此激越?”她抓住了那丫头的手,让那丫头体会一下自己的心跳。 那丫头却道:“娘娘,您安安心心早早的休息吧,不要疑神疑鬼了,奴婢为您弄洗脚水去。”这丫头准备出门,慕容荻已起身,她的听力本就比一般人好,此刻已听到了来自于红墙碧瓦后的脚步声,这个点儿了,他们这成群结队之人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糟糕,有人来了。”慕容荻一面说一面走向了门口,倒是那小丫头反应迟钝的很,“娘娘,没有什么人来,您就安安心心的在里头养精蓄锐吧,奴婢去去就来。” 这小丫头显然没感觉到危险。 “老爷,老爷呢?今日到哪里去了?”慕容荻忽然想到了什么,抓了那丫头就问,那丫头听到这里,忙道:“老爷到南疆去平匪患了,前几日老爷不是刚刚和您说过,娘娘,您这就贵人多忘事了吗?” 慕容荻听到这里,顿觉心灰意冷,蓦地躺在了原来的位置,她嘴角绽出一抹苦笑,“爹爹这个月的月底才会回来,糟糕了,糟糕了啊。” 那丫头还不知究竟“糟糕”在哪里了,她只感觉奇怪,如今的慕容荻应有尽有了,可以说想要的一切都信手拈来,但为何娘娘眉宇之间总笼罩这一种淡淡的不开心的愁绪,作为一个小宫女,她实在是不理解慕容荻。 此刻慕容荻一缓慢起身,她的手扶住了门框,摇摇欲坠的身体倾斜在了门框上,“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那宫女还一脸迷茫呢,门口几个宫女和季春璃以及那一群扈从已发生了口角,那宫女色厉内荏的大吼起来:“做什么呢?你们?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凤坤宫,也是尔等能放肆的地方吗?” “奉帝王之命,来查一件紧要的东西,如今阖宫都搜索过了,唯你凤坤宫还没查找,姑娘可不要让咱家为难啊。”那老太监蹙眉,朝着后面点了点头,“大家进去查,都仔细点儿,不可惊扰了皇后娘娘,去吧。” 那一群人谁敢到里头去?但季春璃越发感觉奇怪了,丢了九株灵芝,这本该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但舒洱沄那边无动于衷,竟也不找人过来盘问,他老人家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 春璃似乎隐隐约约也想到了什么,她看了看后方,暗夜里除却黑黢黢的树木被风吹的摇曳生姿,不见任何一人,看到这里她吞咽了一口唾涎。 至于殿阁之内,外面的骚动毕竟还是惊扰到了慕容荻,慕容荻来不及装扮就从内庭踱步走了出来,在这一片绒绒的月光里,慕容荻瞅了瞅对面那一群人,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两边人都按兵不动,就那样若无其事的盯着对方。 对峙着,沉默着。 春璃忽而看到了人群背后的春嬷嬷,不知道为什么,自见这春嬷嬷后,春璃似乎总感觉此人的眼神在哪里见过,但认真一思考,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按理说,这一张丑陋不堪的脸该是过目不忘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季春璃竟是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她了,那春嬷嬷也似知春璃之心,每当春璃盯着她看的时候,她总会闪避,要么看向地面,要么别过头。 这让季春璃更感奇怪,她决定,如若今日一切事都和自己算计的一样,如若今日一切都能顺风顺水过去,那么她就要好好的调查一下这个春嬷嬷。 慕容荻从殿阁内走了出来,背后是一群侍女和侍卫,大家都不明就里看着门口,春璃道:“实不相瞒,是九株灵芝丢了,皇上让各处找一找,得罪了。” “这里是本宫的凤坤宫,张大春,你竟敢在这里冲撞本宫?你还要早里头去找赃物?”这不是指明了被偷窃的东西竟是被皇后娘娘藏起来了呢?季春璃却不依不饶,当她约略猜到了舒洱沄之心的时候,就知事情当会这么进行。 “属下可不敢冲撞娘娘您,但老祖宗的规矩,丢了东西也该一视同仁都搜检一下,你这边不然奴才到里头去,那是做贼心虚吗?”春璃迈步靠近慕容荻,慕容荻被春璃震住了,嘶声道:“本宫是凤坤宫的皇后。” “本监主是皇上的御前侍卫,今日丢了这等东西,横竖一个死亡,张公公,我们豁出去到里头去找一找。”话说到这里,张公公已急不可待点点头,一刹那后一群人陆陆续续进入屋子,大家东张西望,各处寻找。 慕容荻气坏了,意欲阻挠,但春璃却不依不饶,此时此刻,季春璃依旧在听外面的动静儿,当她从张公公口中得知,实际上慕容将军去南疆去以后,她顿时明白了不少的事情。 至少,皇上是希望他们查下去的。 刚刚在凤坤宫门口,她在博弈,赌自己猜想的千真万确,事实证明,季春璃赌赢了。 此刻大家翻箱倒箧,慕容荻已从外面进来,她情绪多少有点崩溃,就那样跟在春璃背后,似乎随时要和春璃理论一般,至于皇后身边伺候的侍女,此刻也已战战兢兢,“监主,监主,不能继续搜了,里头是娘娘的卧房啊。” “张公公,劳烦了。”春璃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如今事闹大也是闹,闹小也是闹,倒不如好好儿的闹一闹,那张公公已狠狠的迈步进入,今日众人来势汹汹,明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运气,众人已什么都不怕了。 大家在慕容荻卧房内查找了许久,不见个三七二十一,此刻春璃不免着急,她大步流星进入,忽而看到了旁边的春嬷嬷,她从春嬷嬷手指头的方向已看出了端倪,春璃厉声道:“张公公,将这跋步床弄出来看看。” 慕容荻的床华贵极了,里三层外三层,里头抽屉等不计其数,忽而那张公公杀猪一般的大叫了一声,手中高举了九株灵芝。 “监主,监主啊,”张公公打眉眼里笑了出来,“如今人赃俱获了,真功夫不负有心人也。” 庭院外人听说在凤坤宫内找到了丢失的九株灵芝都感不可思议,庭院内,大家已一哄而上过来凑热闹,不少人都亲眼看到是张公公从跋步床的抽屉内将九株灵芝拿出来的,看到这里,对面的慕容荻脸色变了变,她实在是想不到这东西会从自己屋子里给揪出来。 她一瞬间疯狂了,疾步靠近张公公,一把弓张公公手中将九株灵芝抢了过来,她悲鸣了一声,高高的将灵药举起来。 春璃看到这里,当即吓到了,这要是丢下来,可就粉身碎骨了,然而就在此刻,门口的声音已划破了这夜,那声音一到来,犹如一股清流进入了污泥浊水之中,众人纷纷退到角落去。 “慕容荻,你这是要毁我国国宝吗?” “国宝?”春璃看慕容荻顿住了,她的袖管滑出,露出了里头白而细弱的胳膊,接着,她木讷的回过头,虽心绪在千变万化,但脸上的表情却始终如一,“国宝,这国宝臣妾可不敢将之怎么样。” “如今,人赃俱获,说吧,”舒洱沄漫不经心靠近人群,大家噤若寒蝉,料今晚将有改变历史的大事情发生,大家雀跃的期盼这一刻早早的到来,“你为何要偷窃我国国宝?” 第二百五十七章:赐之物 “偷窃?”慕容荻颤抖了一下,手下意识的低垂,季春璃看到这里眼疾手快急忙去接,那九株灵芝被春璃险象环生握住了,春璃小心翼翼抱着,就犹如抱着的是一个新生儿似的。 舒洱沄看到这里,似乎笑了笑。 “快说,皇后娘娘为何要偷窃这宝物?”舒洱沄围了慕容荻转了一圈,慕容荻没立即回答,而是盯着舒洱沄,许久后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臣妾的爹爹呢?会怎么样?” 舒洱沄凑近了她的耳朵,这一刻不会有第三者知道他对她说了什么,但那话一说完,情况立即不同了,慕容荻呆愣住了,有硕大滚圆的泪水好像荷叶上的露珠一般滑落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的看了看苍天,再看了看自己的手。 “臣妾糊涂,臣妾竟准备偷我国之国宝,臣妾心甘情愿认罪。”不少人都知慕容荻这等心高气傲之人怎么可能会偷窃东西?偷窃两个字儿从何说起呢?但人赃俱获,大家又都是亲眼所见赃物是从慕容荻的跋步床内拿出来的。 “按照律法,皇后娘娘将要削籍了!”张公公道。 舒洱沄点点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八个字,已决定了她的命运,慕容荻跪在冷风里,她只感觉自己的膝盖都凝固在了地面上,似乎有人提着一桶一桶水在浇筑自己,那种感觉让她难受。 几个人已拖拽了慕容荻离开了,慕容荻走出去老远,却挣脱了众人的桎梏,已鬼魅一般飘忽到了春嬷嬷的面前,“是你,对吗?是你?” 春嬷嬷面不改色,亦或者说春嬷嬷那张苍老而丑陋的脸上并不会呈现出太丰富的表情,她跪在了慕容荻面前,慕容荻啐一口还准备拳打脚踢呢,但旁边几个侍卫已七手八脚将慕容荻拉走了。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啊!” 倒是众人都没怀疑春嬷嬷,这春嬷嬷是一团和气之人,在皇宫内是个出了名的好好先生,此刻俩宫女急忙过去搀扶春嬷嬷,春嬷嬷被搀了起来,她缓慢的从侍女手中将手帕接过来,轻轻的、轻轻的将脸上的唾沫擦拭掉了。 春璃倒是鲜少见这等人,蓦地想到了含垢忍辱的自己,想到了不少的事,此刻九株灵芝已经找到了,接下来的步骤自然是春璃和张公公送回去了,那张公公唯恐春璃将灵药捏坏了,特特的找了朱漆描金托盘过来。 但走了一段,舒洱沄却忽而回头,“张大春,张勇,你们替朕处理了心头大患。”皇上声音凝重,此事春璃的确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之下推波助澜,至于这张公公,他是什么都不清楚,反正季春璃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此刻听皇上这话头,知是要赏赐什么东西了,欢喜一笑。 “这不都是属下等分内之事嘛?”舒洱沄笑了笑,手从腰际将玉佩解开送给了张公公,“这暖玉天下无双,无论是从材质还是雕工丢失独一无二的好东西,赏你了。” 那张公公日日伺候在舒洱沄身边,知舒洱沄多喜爱这宝物,寻常时候连沐浴也还不拿下来呢,此刻竟随意送给了自己,他顿时感动的老泪纵横。 看张公公这模样,舒洱沄多少有点失落,他欣赏的是季春璃这等从来不会被身外之物收买的人,“张大春,你跟朕到前面来。”季春璃乖乖儿跟在舒洱沄背后,一会儿后两人已到了前面,浓荫如盖,间或有一两丝蝉鸣被风吹了过来,听在人耳朵里倒是莫名的心烦意乱,春璃盯着远处的水曲柳。 那一排排茂盛的柳树在日色里无精打采,竟和自己一样,那大姑娘一杆的柳树,垂落下丝绦一般的绿色枝条,看起来竟有点莫名的和气,大概舒洱沄也在看远处,许久后舒洱沄回头,“说吧,推理出来了吗?” “推理?”春璃的心慌乱的跳了一下,之前在东胜国见舒洱沄的时候春璃就感觉此人非同一般,如今更知他非同凡响。 舒洱沄索性八字打开,“那是谁做的事,你该心知肚明!”舒洱沄嘴角浮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的扣人心弦,春璃看到这里,心再一次乱跳。 “一切的事情只能是皇上您安排的,那春嬷嬷本是您的人。” “你很聪明。”舒洱沄折断了一些柔韧的柳条,编起来,春璃也不知道究竟舒洱沄在做什么,自顾自说下去:“当属下找遍了其余各宫的时候就知此事和慕容荻一定有关系,而张勇告诉臣下,慕容荻的爹爹是兵部尚书还是平南的大将军,巧合的是他如今到南疆去了,我就知道这是您的安排。” “我们长驱直入,按理说此时此刻皇上您应该会动怒,您没道理不知道我们的行动,因此属下猜一切的事情您都心知肚明,且您在支持属下等,因此属下一鼓作气将这事进行到底,事实证明,属下的推理是正确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季春璃脸上洋溢着一种自信之光,舒洱沄看春璃这样,又道:“朕这里赏赐你什么好呢?”春璃在在想,事已至此,她顺理成章帮舒洱沄处理掉了乱党一事,何不就告诉舒洱沄自己就是季春璃呢? 但春璃却犹豫不决,虽然舒洱沄和萧祁煜不算剑拔弩张,但两人关系也不怎么和睦,如今一旦将秘密说出来,会否让舒洱沄误会自己居心叵测呢,这犹豫的时候,舒洱沄说了一席话,这一席话可真是吓到了春璃。 “知道朕为何要你在温泉宫沐浴?朕想要看看你的态度和行为,朕早就知道你是个女子,虽然你身上一点胭脂之味都没有。”季春璃听到这里,真正对舒洱沄刮目相看。 “你也不要担心,朕如若想杀你,朕有的是机会,但朕从未这一份儿心。”舒洱沄这么说,春璃的心才逐渐的平静了下来,舒洱沄又道:“朕还知道,这九株灵芝是你想要的东西,因此九株灵芝丢了后你比朕还紧张,如今就将这九株灵芝送了给你,怎么样?” 这的确是厚礼了,春璃大喜过望,眼泪都快涌动了,舒洱沄上前,亲手将九株灵从铜盘内拿出小心翼翼交给了春璃,季春璃从舒洱沄手中将九株灵芝拿走。 “多谢皇上恩德。”春璃得偿所愿了,但却似乎感觉开心不起来,事情似乎有点太顺利了,他在没纠察出她身份的前提下为何会赏赐九株灵芝给自己?春璃盯着那灵芝草看了看,一时之间竟有点迷惘。 “果真是,是给属下的?” “是。”舒洱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春璃带了九株灵芝回去,摆在桌上看,发觉这灵芝草除了比一般的木化的彻底一些,颜色更偏红一些,并没有什么奇怪啊,有哦人说灵芝草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功效,春璃切开了一片含在口中。 发觉似乎和一般的灵芝草并没有什么区别,第二日春璃准备先带了灵芝草离开,结果却听到前面有俩太监在交头接耳,这俩太监,胖的那个肚子滚圆,瘦的那个好像跟痨病鬼,两人走在一起就犹如一个老冬瓜遇到了一根竹竿。 春璃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实际上大家都以为昨日找到的是真的九株灵芝,但大家哪里知道陈年旧事啊,这九株灵芝啊……”那胖子说到这里,索性凑近了瘦削的太监,也不知道嘀嘀咕咕了两句什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丑人 那瘦削的太监深以为然点点头,“只可惜了张大春这监主,昨日铤而走险去查凤坤宫,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个假的药罢了,真正的九株灵芝啊,早不翼而飞了。” 春璃听到这里,结合昨晚自己的实验,发觉的确不对劲,而昨晚舒洱沄竟如此大手笔将九株灵芝赏赐给了春璃,这事情可不对劲,春璃急忙跟在那俩太监背后,过一拐弯,春璃眼看就要追上了,但她的手却被人抓住了。 季春璃诧异回头,看到了春嬷嬷,春嬷嬷对春璃微微摇了摇头,春璃跟在春嬷嬷背后,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春璃道:“嬷嬷是在伪装吗?还是嬷嬷果真不会说话?” 春嬷嬷指了指自己的咽喉,季春璃是医官,知如何给人看病,更知她的喉管和声带究竟是正常还是畸形的,她的手落在了春嬷嬷的咽喉上,食欲春嬷嬷发声,春嬷嬷已竭尽全力了,但声音依旧好像毒蛇一般。 春璃看到这里,明白了,“没办法了,哎。”实际上,春嬷嬷暗中观察了许久,她看出这女孩好像是季春璃,但却不敢相认,好生奇怪,季春璃为何要到南瞻国来?她在深宫内院生活,鲜少去打听外界白云苍狗一般的变化,因此完全不知都东胜国的皇帝已病入膏肓一事情。 此刻她需要知道眼前人是不是季春璃,而季春璃呢,只感觉这老嬷嬷比较和蔼可亲,尤其是那双眼,里头蕴出的一抹温暖之光,竟是如此熟悉,春璃不能将这一张残缺不全的脸和记忆中季春熙那张桃花一般的美好面容重叠起来。 因此,到现在为止,季春璃依旧没看出春嬷嬷的身份,春嬷嬷走到了岸边,在地上写了一个字,春璃一看,是“退”字儿,这分明是暗示季春璃不要胡作非为了,写好了字儿后春嬷嬷去了。 老远的,走过来一个神气活现的小孩儿,那小孩儿不过两岁左右,约略才能走稳,那小孩儿一点不嫌弃丑陋的春嬷嬷,反而是爱戴极了,笑嘻嘻的扑入了春嬷嬷的怀抱里,春嬷嬷拥了一下,将小孩儿放在了地上。 小孩儿跟在春嬷嬷背后走,结果路上的小石头不小心绊倒了孩子,那孩子一个狗啃泥已匍匐在了地上,春璃看到这里,想要过去帮忙,那小孩儿元气十足的哭了起来,似乎想要用哭声挽留住春嬷嬷那渐行渐远的脚步。 季春熙也听到了哭声,并且心一疼,但季春熙毕竟没回头,只是在不远处等着,她站在一棵石榴树下,那石榴花开的如火如荼,跟衬托的春嬷嬷丑陋不堪了,一美和一丑无缝对接,春璃看孩子跌倒了准备去搀扶。 结果那孩子声嘶力竭的哭了会儿,却辗转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跟在春嬷嬷背后去了,春璃也顿时明白了,是啊,在这权利的修罗场中,谁能真正保护谁?如若连自己的障碍都不能克服,将来势必也会死在烛影斧声之内。 春璃倒是十分欣赏春嬷嬷。 春嬷嬷看小孩儿到了,笑着蹲在了他的面前,抱着小孩儿离开了,春璃实在是不能断定究竟春嬷嬷是多大岁数的人,从她那老成持重的态度可以推理,至少春嬷嬷也四十五左右了。 但春璃仔细一看,发觉这春嬷嬷似乎在伪装,似乎故意让自己“变”的老态龙钟,那究竟是为什么呢?只可惜春嬷嬷也不会说话,不然从春嬷嬷的语声里就能推理出一些秘密了。 就这样,季春璃胡思乱想着回头,忽看到地上有一块打了流苏的玉佩,春璃急忙捡起来托举在手掌心,她只感觉这一枚玉好生眼熟,待要交回去,但见春嬷嬷和小孩儿早不见了人影。 今日春嬷嬷为何会拉自己一把,是要自己悬崖勒马吗?还是舒洱沄也在算计她季春璃吗?饶是季春璃聪明绝顶,但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事情的所以然。 春璃握着玉佩往回走,到营房门口,就了灯烛一看,忽而心跳加速,怪道这玉佩模样儿这么眼熟呢?原来在季春熙十岁生日的那一年爹爹到南疆去了,巡游回来让能工巧匠做了一对儿玉佩,玉雕的内容不尽相同,但两块却是从同一个上面拿下来的。 春璃急忙进入屋子,她的心跳的比刚刚还快了,她解开衣襟,从里头拿出那独属于自己的一块玉佩。 “爹爹!”睹物思人,虽爹爹遇害已四个年头了,但每当看到这些动物,春璃依旧会想到爹爹的音容笑貌,“爹爹。”春璃只感觉湍急的热泪已猝不及防的滚落了下来。 她将玉佩放在一起,果真严丝合缝,看玉佩合二为一后,春璃大惊失色,她刚刚解开了一个谜团,此刻似乎坠入了一个更大谜团,这说明了什么?姐姐随身携带的玉佩为什么会流落到了南瞻国?为什么会在那丑八怪的手中呢? 季春璃到南瞻国的初衷不过是找到九株灵芝,如今九株灵芝已得手了,但季春璃却开心不起来。 如此手到擒来,倒有点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哈九株灵芝哪里有什么奇异的药效,简直和一般的灵芝草没什么区别。 春璃想要就玉佩一事找春嬷嬷聊一聊,到第二日,春璃“巧遇”了春嬷嬷,春嬷嬷应该也没注意自己丢了什么东西,春璃凑近她,将玉佩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春嬷嬷大惊失色,但抢了一下忽而就将手缩了回来。 她在这里能伪装到如此天衣无缝已难能可贵,之所以将这玉佩留下不过是暗夜里思念家乡的时候她喜欢把玩罢了,握着这剔透的玉佩,就犹如握住了春璃的手,犹如一家人还团团圆圆生活在了一起。 “嬷嬷不认识这玉佩吗?还是嬷嬷和这玉佩的主人有什么交集呢?秦嬷嬷如实相告,我还原物奉还。”春璃没有将这玉佩据为己有的意思,春嬷嬷一开始很在意,但此刻已浑然不在意了。 “这是你的吗?”明明是她身上遗落下来的,但此刻她却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这不免让季春璃匪夷所思。 “你人是季春熙吗?认识她吗?”春璃住着嬷嬷的手,春嬷嬷镇定的站在春璃对面,依旧慈眉善目的笑着,她看起来是那样的端庄,丑是丑了点儿,但那眼神却给人一种莫名的舒心和信任感。 春璃只感觉这眼神太熟悉了。 恰在此刻,春璃看到旁边池塘内有几只鸳鸯在嬉水,春璃拔掉了一根菖蒲,交给了春嬷嬷,春嬷嬷蘸水后在地面上写“你认识季春璃吗?”春璃想不到春嬷嬷惯会这么问。 此刻春璃和春熙都怕暴露了自己,季春熙唯恐春璃的皇子被害,苦心孤诣隐瞒自己的身份,一点都不敢让人看出问题。至于季春璃,她初来乍到,而一想到春嬷嬷是皇上的人,春璃就犹豫不决了。 但还是点点头:“我认识。” 本以为春嬷嬷还会说什么,但春嬷嬷已款步离开了,看着她那运去的蹒跚的背影,春璃的心变得七上八下,难不成自己也应该认识这春嬷嬷吗? 饶是季春璃聪明绝顶,但也绝对想不到眼前这苍老丑陋的春嬷嬷竟是季春熙,当年的季春熙是注重自己身体的线条,务求修到比例匀称,但现如今呢,她反而是怕太瘦削了,会让人从骨头架看出自己的身份。 之前,刚刚被弄坏了声带,季春熙难受极了,多少个暗夜里,她都在想,要么就这样死了算了!这样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呢?再不然她就祈祷老天爷,希望老天爷会眷顾自己,等明日一睁开眼睛嗓子就好了,再不然等明日一醒过来会发觉一切不过是梦。 第二百五十九章:一问一答 但每一个全新日子的到来,对她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后来啊,做了春嬷嬷后,她故意吃到自己身材走样,为人一团和气,久而久之的,不少人会找她谈话,实际上她能说什么呢?她不过是人家倾诉的一个对象罢了,和一般人不同的是,秘密一到春嬷嬷这里也是石沉大海了,这也是人们青睐春嬷嬷的第二个原因。 春璃只感觉奇怪,刚刚看到那玉佩的时候,春嬷嬷明显很紧张,旋即又故意伪装出一种满不在乎的神色,这说明了什么呢? 春璃盯着那玉佩看看,剔透的日光穿透了玉佩,玉佩看起来莹润纯澈,美不胜收,上面的动物栩栩如生,几乎可以振翅飞去。 “姐姐。”春璃呐喊了一声,将玉佩小心翼翼抱在了胸口,等萧祁煜的军队开拔到黑鲨口的时候,已不见了季春熙,人们在古井内打捞过,但不能证明里头的女尸就是季春熙。 自然了,阿蛮是阿蛮,这是老早就求证过的。 人人都心灰意冷,知季春熙落在这魔鬼手中,势必已死于非命,但春璃却坚信季春熙还活着,一开始这仅仅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神往,一种毫无根据的揣摩,但从昨日捡到了这东西后,春璃却逐渐触类旁通,姐姐一定还活着。 但一定有什么其余的因素导致姐姐不能寻找自己。 春璃静一静心,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而另一边,春嬷嬷已进入了宣室殿,宣室殿内,红烛高烧,漫天漫地的火红色渲染的屋子里一派祥和、肃穆,但却不温暖。春嬷嬷一到,舒洱沄就挥了挥手,太监带了门出去。 舒洱沄道:“这一次的事,多亏了你,起来吧。”舒洱沄盯着春嬷嬷看了看,指了指旁边,原来旁边的八仙桌上已为其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一般情况,宣室殿不允许其余人进来,此刻春嬷嬷有点胆怯,但还是坐下。 “以德报德。”春嬷嬷一笔一划的写了这几个字。 “此事你做的很好,你想要什么赏赐,朕给你。”舒洱沄倒是习惯于这这等人聊天,季春熙握着毛笔,略一思量几个字已跃然纸上,她一写好就拿起来给舒洱沄看,两人距离虽然有点远,但他的字儿写的的很大,舒洱沄可看的一清二楚。 “母子平安。”这四个字简简单单,但想要在深宫内院保全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是非常艰难的。 “你放心好了,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你那孩儿乖巧,朕视如己出,朕身边也缺人,倘将来你这孩子有什么能耐,出将入相有何不可呢?”舒洱沄斜睨了一下春嬷嬷,春嬷嬷却握着毛笔立即写:“不做官,做平民。” 一开始,舒洱沄也简单的认为,这春嬷嬷是个又老又丑的婆子,大概智商也高不到哪里去,但随着认识的更进一步,舒洱沄了解到,这春嬷嬷简直聪明极了。 “你,”舒洱沄起身,“可愿意帮朕?” 春嬷嬷点点头,舒洱沄道:“从今日开始,监视一下张大春,朕感觉她太奇怪了,如今大概也只有你去监视,她才不会看出异常。”春嬷嬷得到这个命令,一点不意外。 “你竟一点不感觉奇怪吗?”舒洱沄一怔。 季春熙却淡笑,摇摇头,握着纸张,她缓慢写到:“竭尽全力,守口如瓶,天子放心。”舒洱沄看到这里,满意的点点头。 实际上季春熙也想知道这个神情酷肖春璃的女子究竟是不是春璃本尊?她去监视春璃可谓恰如其分,实际上任何人都不会注意到她这连存在感都没有的女子。 春璃按部就班,之前怎么样,现如今还怎么样,不同的是,她也在研究春嬷嬷和舒洱沄,这日,春嬷嬷抱了小孩儿游玩,季春璃路过他们,却忽而看到地上多了一个纸团。 出于好奇春璃打开一看,上面是“速度离开”几个字,这显然是在暗示自己了,还用说吗?但季春璃还是好奇,过两天,舒洱沄召季春璃到宣室殿,在殿阁内,舒洱沄居高临下看了看季春璃。 “怎么?已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不走吗?”舒洱沄洞若观火,春璃道:“那九株灵芝是假的。” “有真的九株灵芝……” 时间倒回到了九年前,那是一个月明星稀之夜,那时节南瞻国的先帝还健旺的很,他坐在庭院的芭蕉树下和自己的小女儿舒尔雅聊天,“公主以后要到哪里去啊?” “以后?”舒尔雅眨巴了一下聪慧的眼,嘴角有了狡黠的笑痕,嘟囔道:“以后我自然要到东胜国去了,听说东胜国万国来朝,可比我们南瞻国厉害多了。” “朕也不希望你和亲去,嫁给什么部落首领或者单于,可汗之类。”皇上道:“朕知你是心高气傲之人,这么着吧,朕呢,在你临走前送你一份礼物,这礼物算作你的嫁妆了。” “什么啊?”舒尔雅伸手索要。 “就这个。”皇上小心翼翼将一其貌不扬的香囊交给了舒尔雅,舒尔雅还以为皇上送给自己的嫁妆是多么出人意表动人心弦的东西,此刻从他手中接过的竟是一个灰头土脸的锦囊,不禁奇怪。 “不用打开看了,古人云锦囊妙计,但愿朕百年后,这锦囊能帮助你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啊。”舒尔雅一时半会搞不明白香囊的内涵,满以为是有什么寓意之类的,只能点点头。 舒尔雅和亲那一日,帐幔绵延不绝,随从成千上万,她早将父皇交给自己的嫁妆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后来的后来,舒尔雅被囚禁了,她也是偶然之间穷极无聊打开锦囊看,才发觉父皇曾几何时送给自己的香囊不过是一抔土罢了。 那时候舒洱沄还仅仅是皇子,对国宝这等事,舒洱沄一概不知,先帝去世后,根据宫里的老太监描述,真正的九株灵芝和春璃得到的那个截然不同。 “也就是说,几年前就被人移花接木盗走了?”春璃到南瞻国的初衷就是寻找九株灵芝,如今乍然听说九株灵芝压根是个赝品,更是心急火燎,她离开之前给萧祁煜调配的药方只能吃三个月多,转瞬之间她来南瞻国也已两个月了呢。 看春璃焦虑,舒洱沄道:“看得出你很需要九株灵芝,朕就问你一句,用它是害人亦或者救人?”舒洱沄皱眉。 “舒洱沄,其实我……”算了,将一切都坦白了吧,但就当春璃一泻千里准备将秘密和盘托出的时候,春嬷嬷到了,春嬷嬷是来奏报的,舒洱沄让春嬷嬷监视春璃,春嬷嬷紧锣密鼓的去调查,已查出了这个“季春璃”很可能是自己的妹妹。 季春璃和舒洱沄之间有多少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舒洱沄年幼时患体寒之病,遍寻天下名医,都要无济于事,还是云游的季胜平妙手回春,他们之间的渊源要追溯起来可真要从多年前就开始了。 这些年,舒洱沄对季春璃思之如狂,这也是舒洱沄准备大张挞伐东胜国的另一个原动力,如今春璃竟在这里!舒洱沄和萧祁煜两仇深似海,舒洱沄怎么会将九株灵芝交给春璃呢? 一想到这里,她就到了宣室殿。 经过春嬷嬷这一捣乱,春璃那冲口而出的话也已吞咽了下去,她保持这单膝跪地的姿态已许久了,朝着远处看了看,忽看到了春嬷嬷的手,车春嬷嬷的手掌心里赫然有几个字:“谨言慎行”。 其实,她来之前已写好了这些,春璃此刻一想,顿觉胆战心惊!是啊,在这风口浪尖上,舒洱沄怎么可能将解药给自己让自己去救一个对手呢?春璃汗如出浆,等和蔼可亲的春嬷嬷离开后,舒洱沄瞅了瞅春璃。 第二百六十章:张良计 “刚刚说到哪里了?” “其实,属下可以帮您去找真正的九株灵芝。”春璃抬眸看向舒洱沄,舒洱沄咧唇笑了笑,许久不发一言,漫长的等待后,舒洱沄道:“这九株灵芝多年前就不见了,如今去哪里找?” “不着急,循序渐进。”春璃要求去看了安保,那些环境都天衣无缝,说明并不会有什么问题,春璃托着下巴思忖了许久,她似乎考虑到了问题的关键,“有没有可能三年前公主和亲时候,这九株灵芝作为嫁妆送到东胜国去了?” 春璃这么说。 闻声舒洱沄沉默了,在没证据亦或者吃不准的情况下,他通常都是这样的表情,讷讷道:“你似乎也提醒了我,父皇做事情总如此钩深致远,谁知道有没有可能呢?” 舒洱沄想到了先帝对舒尔雅的爱,南瞻国的先帝和其余任何一个国家的都不尽相同,他励精图治,在“寡人有疾”一事上不十分紧要,皇后生一男婴一女婴,男的自然是舒洱沄了,而女婴,自然是舒尔雅了。 从小,先帝都十分喜欢舒尔雅,这也养成了舒尔雅后期娇生惯养的臭毛病,春璃的推理似乎接近了真相。 眼看着天要黑了,春璃道别,从宣室殿出来,春璃老远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春嬷嬷,春嬷嬷犹如一张单薄的剪纸一般,两人一打照面,春嬷嬷就走了,春璃知这是在暗示自己尾随,到前面一个空落落的宫殿里,春璃又一次看到了之前俩太监。 这俩太监握着红灯笼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一个道:“还说什么九株灵芝呢,到底可怜了张大春,要我说,万岁爷赏赐什么都还不如赏点儿真金白银好。” “要么怎么说你一辈子了也不过是个外苑伺候的太监呢,你也忒鼠目寸光了。”春璃听到这里,又看了看远方,此刻她已经明白了,春嬷嬷是故意引自己过来的。 春璃武功好,蹑手蹑脚跟在了俩太监背后,一个道:“当年那些事,现如今这些人哪里知道啊?这叫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年一年割韭菜一般,可唯我不同,咱家在这里可生活的时间长了去了。” “这九株灵芝果真作为嫁妆送到中京去了,听说舒尔雅已包围打入冷宫了,那么那嫁妆呢?岂非也灰飞烟灭了,要我说我们这一位也不省心,在南瞻国不好吗?非要到中京去。” 接下来的话对春璃来说就没什么价值,从这俩太监的年岁推理,这俩太监对当年的事似乎并没有不知道的理由。 春璃回到自己的营房,只感觉胸闷气短,究竟那九株灵芝在哪里呢? 这一晚春璃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不停的在想刚刚那俩太监的话,从他们言来语去里,春璃已推理出了大概,她现如今太担心萧祁煜的身体了,因此一晚上竟都在做恶梦。 一会儿梦到萧祁煜跌入了一个深邃的黑洞里,一会儿梦到他们两人兴高采烈的在游玩,忽而有什么庞然大物吞噬了他们,起来后汗流浃背。 第二日,舒洱沄早朝后召见了春璃,“张大春,你是朕这宣室殿内一等一的高手,在朕这人才济济的宫里也十分出类拔萃,不瞒你说,朕想大大的起用你。” 春璃听到这里,微微一怔,不明白这“起用”是什么意思,舒洱沄缓慢道:“朕找人问了不少三省六部之人,三公九卿之内有人对当年那事一清二楚,原来九株灵芝在九年前就不翼而飞了。” 春璃听到这里,紧张的迈了一小步,“丢了?” “不!”舒洱沄道:“和你想的一模一样,那九株灵芝被先帝封存了起来,一直到三年前才随小妹到了东胜国。”听到这里,季春璃只感觉难受,沮丧,懊恼。各种情绪好像海潮一般的汹涌而来,如若她早知道事情到头来会绕一个圈,她何用离开东胜国,在东胜国寻找岂非更好。 “朕之所以将这个告诉你,是朕想要利用你做间谍,张大春,朕的话直来直去,你应该能听明白。”舒洱沄蹙眉,扫视了一下春璃,季春璃咬着下嘴唇。 “朕希望你能到东胜国去,留在皇上身边,窃取一些重要的文书和情报,解救我妹妹,那九株灵芝就在她身上,她定会给你,此事铤而走险,你情愿去吗?”舒洱沄不像是在命令,道好像是在恳求,有商有量的口吻。 季春璃听到这里,点头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明日换回你的女儿装吧,从明日开始我南瞻国就没有张大春这个人了,朕昨日打听到东胜国的皇后不见了,她的容貌和你一模一样,这将是你全新的身份,你自己看看。”真是太荒唐了,舒洱沄将春璃当做了“自己人”,竟让春璃去扮演她自己。 春璃哭笑不得,舒洱沄的视线凝注在了春璃面上,“你笑什么?你放心好了,一时半会不会穿帮的,那皇后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季春璃是古灵精怪恣行无忌之人,据我看他们之所以离散,不过是某些观念不合罢了。” 春璃更想笑了,世界上还有比她和萧祁煜更和睦很默契的情侣吗?怕是不存在了吧,每当春璃靠近萧祁煜的时候就会获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那是一种万夫不当之勇,至于萧祁煜,他除了对春璃会心动,会心痛,对其余那些莺莺燕燕可连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这是痴心绝对。 他们两人的分开不过是为了他的病罢了,说真的,春璃就算不得到这个讯息也决定到中京去了。 春璃接过他丢给自己的东西看了看,原来是一本大大的万年历一般的书,春璃掀开第一页,发觉里头是季春璃的画像,一娉一笑都是神还原,简直栩栩如生。接着分为吃喝玩乐等介绍了春璃,里头记录的事无巨细。 季春璃看到这里,只感觉毛骨悚然,难不成舒洱沄在萧祁煜的身边安插了密探吗?不然怎么可能将一切发生过的事情都记的这么清楚?春璃也不多问,看似随意的浏览了一下,道:“此事就我一人去做吗?” “不,陆续会有人帮你,东胜国有不少我们的人,就犹如南瞻国有不少他的人。”舒洱沄说着话忽而回眸,凌厉的黑眸定定的盯着背后一根太监,那太监瑟缩了一下,后背差一点靠在了墙壁上。 “七猴儿,”舒洱沄笑了笑,“拿下!”那太监并没有反抗,轻而易举就被侍卫七猴儿拿下了,舒洱沄冷笑,诡冷的眸凝注在那太监身上,“你也是我身边五年多的老人儿了,如今我终于知道了,你竟是东胜国人。” “皇上,老奴冤枉,老奴冤枉啊。”那太监跪在了舒洱沄面前,顿时求饶,舒洱沄鼓掌,有人从外面拿进来一个竹筒,他恶狠狠将竹筒丢在了那太监面前,太监一怔,再也不说话了。 那神秘的竹筒自然是用来送信的了,舒洱沄已拿出了确凿的证据,因此微微动一动手指,“拿下,绞刑!”刹那之间一群人已蜂拥而至,将这老太监给抓走了。 春璃看那东胜国的探子被抓走,很有点难过,她捡起来那竹筒,“我能看看吗?” “请过目。”舒洱沄摁压了一下太阳穴,人已回到了刚刚的位置,春璃打开竹筒,抖出一张羊皮纸,但见上面画的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图案,她看过后,丢在了竹筒内。 “你是东胜国人,”舒洱沄拨弄了一下灯芯,那灯比刚刚还明亮了,火焰抽跳了一下,“你东胜国人定然会看出这一切,对吗?” 第二百六十一章:玉分玉合 “我翻译给你听。”春璃再次将那张纸打开,翻译出的内容让舒洱沄忍俊不禁,几乎怀疑季春璃在胡言乱语了,看舒洱沄在笑,春璃摸一摸下巴,“怎么,你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这羊皮纸上记录的东西让人感觉可笑,不外乎是天子一日之内做了什么,没做什么而已。 舒洱沄捏一捏眉心,“真无聊,一点价值都没有。”春璃闻声一笑,“你们不也这样调查了季春璃,我看也标注的非常清楚呢,就差没写一天出恭多少次了。” 舒洱沄却不幽默,眼神凝肃,放在眉心那白玉一般的手落了下来,“我告诉你,你的时间不多,今日你还是张大春,明日你就是季春璃了,可千万不要出乱子,还不快去速记吗?” 春璃废寝忘食去看书了,实际上季春璃回去后并没看书,而是偷溜到了春嬷嬷这边,她将那玉佩拿了出来,交给了春嬷嬷。 “好人,”春璃指了指春嬷嬷,“你是好人,我姐姐的事情你一定还知道一些,我不问你我姐姐贴身的东西怎么到了你这里,我就问一句,我姐姐现在是生是死?”春璃一回想起季春熙就感觉惭愧。 当初她不该仁慈到放过萧子焱,更不该将季春熙立在萧子焱这魔鬼身边,她不知究竟萧子焱对季春熙做了什么,也不能去猜测。 旁边就有笔墨,春璃濡墨后将毛笔交给了春嬷嬷,春嬷嬷攥着毛笔的手颤动了一下,她该不该告诉春璃其实自己就是季春熙呢?然而如今这么秘密一旦泄露了,她还能保全小皇子吗?她那多愁善感的心啊,顷刻之间又是千疮百孔。 她似乎看到有锋利的武器就那样刺穿了自己的心,她也真切的看到了血液就那样滴滴答答的滚落了下来。 春璃知自己不说点真凭实据的话出来,春嬷嬷自不会肯将秘密说给自己,春璃道:“春嬷嬷,我的姐姐现如今生死未卜,我找她许久了,你看这个,你看看这个啊。”春璃语声激动,她将自己的玉佩解开,交到了春嬷嬷那粗糙而苍老的手中。 那两块玉无论是斑纹还是花色都可完美的合二为一,任何人一看都知这俩玉佩是从一块上雕琢下来的。 “春嬷嬷,你看!”春璃语无伦次,“爹爹送给我们的礼物啊,连花纹都一模一样,我在找姐姐,我找了多半年了!音讯全无,前日我在你这里看到了姐姐的东西,我欣喜若狂,你知道什么,还请你据实相告,我明日就要走了,这一走我们见面将遥遥无期啊,春嬷嬷。” 春璃从未这样恳求过人,季春熙的心早已柔软了,但她那张苍老而冰冷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不可!不可!她抑制住了内心强烈的火,不过在此刻将一切说给春璃,就让春璃远走高飞去做她能做的事,而她呢需要留下来照顾春璃的小皇子。 “既然我姐姐还活着,还请嬷嬷您告诉春璃,究竟我姐姐现在人在何处呢?”季春璃神情激动,春嬷嬷起身,摁压住了眼角,肥胖臃肿的身体让她看来更苍老了,春璃内看到春嬷嬷的表情,不然此刻一定会惊愕。 春嬷嬷哭了,纵横的泪水从脸上肆无忌惮的滚落下来,春嬷嬷擦拭了眼角,回头在纸张上写道“循序渐进,日后自会真相大白,我保你姐平安无事。”这大概算做春璃和春嬷嬷认识后,春嬷嬷写的最热闹也最多的一些内容了。 季春璃看着纸张,情不自禁湿润了眼眶。 “自萧子焱被杀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和姐姐见面,我就知道姐姐还活着,我就知道。”春璃感动极了,攥住了春嬷嬷的手,她发觉春嬷嬷那双古井无波的、黑洞一般的眼窝内涌现了一些泪水。 “嬷嬷,连你也被感动了,对吗?”春璃并没有从春嬷嬷那感激涕零的表情内看出端倪,她道:“那就拜托嬷嬷了,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姐姐啊。”春璃哀恳。 春嬷嬷点了点头。 季春璃别过了春嬷嬷,满以为舒洱沄会让她就此离开,哪里知道舒洱沄竟有别出心裁的计划,“朕这一次和你一起到东胜国去,朕是去送九株灵芝。” “啊,这。”这实在是太让人猝不及防了,春璃想不到舒洱沄会这样安排,此刻微微一愣,“您也去?” “自然也去,你万万不可穿帮了,到时间朕会联络里,正在东胜国的皇宫里有自己的人手,他们也会一一联络到你,张大春,放心。”春璃听到这里,只能咬咬牙齿。 “好。” 她这一次倒是要去起底了,她之前就曾怀疑过东胜国的皇宫内定有舒洱沄之人,此刻听舒洱沄这么一说,那是确凿了。 两人进马车,一路朝着东胜国而去,春璃只感觉心急,越是准备到帝京去,就越是归心似箭,她看着外面的风景,马车到过的地方一片茂林修竹,先是挺秀的,雅致的风景,逐渐这些风景变了,山峦的轮廓似乎也变得刚硬了一些。 风景大开大合,绵延不绝,春璃不知疲倦的看着外面,舒洱沄看季春璃这模样儿,伸手打了一个响指,示意春璃凑近,春璃诧异的指了指自己。 舒洱沄点点头。 她凑近了一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盯着舒洱沄,但很显然,这个距离舒洱沄还不怎么满意,再一次勾勾手指,春璃无奈,只能将近在咫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你和她,”舒洱沄似乎在判断他们五官上的迥异和相同点,吓丝丝道:“简直一模一样,你如若不是张大春,朕机会要怀疑你就是季春璃了。” 春璃听到这里,心跳如擂鼓一般,砰砰砰的。 “不要紧张,季春璃可从来不会紧张,你给朕记住了,一定不要露馅,朕给你的东西你都全然融汇了?” “是,是。”春璃点头,此刻,她是萧祁煜的下属,是萧祁煜的臣僚,自然不管怎么说都不可翻脸,春璃只能逆来顺受。 “很好,你继续看吧。”接下来,春璃再一次看风景失却了之前把砰然之心,再也不雀跃了,而舒洱沄呢,竟是在看季春璃。 他发现,在光和影交叠重逢的一刹那之间,春璃脸上出现了最丰富多彩的变化,真美不胜收,舒洱沄看着看着竟无端端产生了亲近之意,季春璃却心乱如麻。 今日驰骋了一天,距东胜国还有一段距离,舒洱沄已吩咐了下属七猴儿到东胜国去了,七猴儿带来了春璃即将到东胜国的消息,这消息让萧祁煜惊动,“这怎么可能?如此说来,那尸体竟不是春璃的了?” 其实,萧祁煜的病之所以不能痊愈,一来是因迟美下的毒本是天下无双之剧毒,二来,萧祁煜需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一个日理万机之人,身体痊愈起来自然很慢。 这第三点,实际上不外乎是因春璃之缘故,自有人汇报了春璃的动向,并在山涧内找到了一具女尸,从那以后萧祁煜时常魂不守舍。 萧祁煜对她日思夜想,简直疯魔,如今听说春璃要回宫了,几乎难以置信,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此刻他竟感觉连病痛似乎都减缓了,眼一瞬不瞬盯着七猴儿,“春璃果真到你们南瞻国去了。” “皇上,什么国有一种叫“九株灵芝”的灵丹妙药,你是知道的,或者九株灵芝您没怎么听过,但两生花几个字儿,您应该清楚。 “两生花?” 第二百六十二章:回京迢迢 实际上,九株灵芝又叫做“两生花”,只因可起死回生,所以有了这么一个名字,萧祁煜自然是听过,但却想不到季春璃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恳求舒洱沄将两生花拱手送给他们? 他热切的盼望着他们的銮驾早一点到帝京,等春璃到了,那些不解之谜也就顿时全然解开了。 萧祁煜继续问,他逐渐梳理了个一清二楚,乃至季春璃是什么时间到南瞻国的等等这些问题,都和七猴儿那边完全严丝合缝。 世界上哪里有这么的巧合呢,听到这里,萧祁煜更开心了,让人安排了肴馔给七猴儿,七猴儿却道:“奴才只能谢谢您了,但因那边还有事情,奴才还需要跋来报往呢,就此别过了。” “啊,也好,也好。” 看着七猴儿的背影远去,萧祁煜的眼神依旧神往的,期待的停顿在远处。 此刻,外面走进来一人,萧祁煜一看是蓝凤凰到了,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你这是要吓唬朕吗?” “我日日如此,皇上呢,心猿意马什么呢?”任何人都能看出萧祁煜在想什么事情,从他那怅然若失的表情就能看出。 “春璃快回来了。”萧祁煜没忍住,将这好消息宣布给了对面人,蓝凤凰哑然失笑,“那山崖之下的人呢,不是季春璃?” “自然不是。”实际上,在没看到季春璃之前,萧祁煜也不能确定究竟山崖下的尸体是不是季春璃,但萧祁煜却情愿将不好的事情多朝着好的方向去猜测,即便是自欺欺人又能怎么样呢? “找到尸体的时候,我看你形与神俱灭!真难受极了,如今竟证明那不是季春璃本尊的尸体了,何以见得?” “反正朕说了不是就不是,你不要和朕强词夺理。”萧祁煜有点恼怒,蹙起来眉不悦的盯着蓝凤凰,蓝凤凰看着他那可爱又可气的表情真无言以对。 “实际上。”蓝凤凰一笑,“那是个少艾的女子,大概也不过十九岁二十来岁。” “还有呢?”对蓝凤凰毁尸灭迹一事,萧祁煜很不待见。 “那是个没生过孩子的女子,”这句话一出,萧祁煜喜出望外,春璃可是生过孩子的,尽管那孩子一出母胎就是个死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萧祁煜喜出望外,眼瞳内瞬息燃烧出一片喜悦之光,看萧祁煜这模样儿,蓝凤凰倒是有点伤感,凑近问:“实话实说,那季春璃究竟是何方神圣,让你如此心驰神往?” 蓝凤凰从未见过季春璃本尊,但她到这皇宫后,从大家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却早可管中窥豹,那季春璃未必有闭月羞花之容,但却一定妖娆妩媚仪态万方,季春璃是个柔弱的娇滴滴的女子,但实际上她内心却刚强无比。 “真是个横看成岭侧成峰的人啊。”蓝凤凰感慨唏嘘。 “她快回来了,朕要准备好仪仗去迎接,龙辇,銮舆,对对,对对对对!”春璃回京的消息一旦落实,萧祁煜这边就忙碌起来,他兴高采烈的安排起来,他已彻底将舒尔雅等人忽略掉了。 舒尔雅自从冷宫里出来了一次,人也变了,心也变了,他看起来智深勇沉,神闲气定,和之前那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的舒尔雅已判若两人,季春璃要回来了? 回来吧,且让她们交锋! 倒是季春璃,她从不知皇宫里多了个来历不明的“蓝凤凰”,更不知萧祁煜已赦了舒尔雅之罪过,这些措手不及之事让春璃情何以堪呢? 马车迤逦前行,入关后路面坚硬,坦荡如砥,眼前有了桃花、渡口、参差错落的房屋,辉煌的城楼、巍峨的女墙、崔巍的殿宇等等。 东胜国和南瞻国等都不同,东胜国属于百家争鸣之地,国家接受各种思潮和冲击,雀跃的思想在不停的跳动,各种欢悦的口号已经浪漫的气息扑面而来。 舒洱沄一到,又是短暂的怔忡,他已睽违帝京两年了,这两年之内,想不到中京再一次发生了变化,之前那些老旧的摇摇晃晃的建筑已更新,六街三市叫卖叫卖之不绝如缕,看起来热闹到不可思议。 长街上有握着戈矛的金吾卫在巡城,一切井然有序,不管怎么看都比南瞻国好了不少,他知道,东胜国是个猎兽,或早或晚会吞噬掉南瞻国,甚至于如今的萧祁煜励精图治,不但南瞻国是东胜国的盘中餐,还有可怜兮兮的北俱国以及西牛国等。 一想到这里,萧祁煜竟莫名的紧张,深吸一口气后道:“你们这里变化可真快。” 季春璃在想萧祁煜,人到帝京后,归心似箭之感已得到抚慰,但狂跳的心却不是马车颠簸出来的,而是出于对萧祁煜的思念与爱慕,她压根就没听到旁边的舒洱沄说了什么。 “张大春,接下来对朕言听计从,知道了吗?”舒洱沄对春璃的行为不满,为何她人一到帝京就神不守舍了呢? “啊,好。” 也不知道那问句过了多久,当事人终于缓慢的点点头,舒洱沄听到这里,眼神微微变了变,凑近春璃之耳,“安分点儿,倒是成了猴儿了。” “是,是。” 春璃连连点头。 到四方馆后,春璃停止了东张西望,安分守己,外面送了吃的进来,舒洱沄和春璃一起吃,道:“本准备下午到皇宫去,但看你情况不好,只能顺延到明日了,倘你明日还如此,那就推到永无止境的未来。” “啊,我、我知道了。” 这一晚,季春璃睡得不怎么好,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要么就是一睡就梦到萧祁煜,折腾了大半晚上,才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到第二日一大清早起来,春璃被人装扮了,一切都弄好后,那下人离开。 舒洱沄出现在了铜镜之内,“你到帝京,和舍妹一起联合,陆陆续续的还有人会加入你们,你们的目的是窃取情报,瓦解他的力量,干政,知道了吗?” “此事任重道远,就我两人之力?” “真是榆木疙瘩,不是你二人,你二人背后还有千军万马,只要你们里应外合罢了。”此刻,舒洱沄有点气急败坏,甚至于后悔送季春璃到这里,春璃闻声,微微点点头假装明白了过来,必要的“愚昧”还是要表现表现。 一旦太精明强势,只怕会遭算计,毕竟舒洱沄乃聪明绝顶之人。 午前,老宦官福生已准备了仪仗来迎接舒洱沄和春璃,春璃是主,舒洱沄是客,因此主谓宾关系已呈现在马车的先后次序中,春璃人一到,紫藤和绿萝也到了,绿萝还是老样子,但在看向舒洱沄的时候神情却变了变,那骇异的面孔是春璃没注意到的。 至于紫藤,她忙前忙后,问东问西。 春璃将九株灵芝交给了紫藤,紫藤小心翼翼握着托盘,不时地偷看。 到皇宫,萧祁煜已迎了出来,看春璃到来,他欢喜的迈步迎接,哪里知道人一靠近春璃,顿时引起了骚乱。 “啊,糟糕了,皇上昏厥了,来人,快来人啊。”老太监福生看皇上蓦地昏了过去,惶恐的失声尖叫,众人立即围拢过来,一女子越众而出,在春璃未尝握住萧祁煜手腕的时候已飒爽英姿靠近。 “诸位不要着急,且让我来看。”春璃一看,发觉其人是个苗人,皮肤很白,身上有不少的白银饰品,在日色之下放射出一片明澈之光,动荡犹如水波,季春璃看到这里,竟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这苗女和萧祁煜是什么关系呢? 第二百六十三章:诉衷情 而错后一点是舒洱沄,所谓瓜田李下,因此舒洱沄还是比较注意这个,并不去靠近,那苗女为萧祁煜针灸,但许久也不见其苏醒过来,紫藤慌忙靠近,吓丝丝道:“娘娘,你临走前做的药丸子已吃光了,皇上的状况也不怎么好了,如今都是蓝凤凰在鞍前马后照应。” “我知道了。”春璃点点头,但见蓝凤凰忙前忙后,劳碌了会儿,让人送了萧祁煜到内庭,蓝凤凰这才回身,“你就是季春璃?” 蓝凤凰有敌意,她知萧祁煜是为保护春璃才被迟美下毒的,在春璃没到来之前,她设想过很多,诸如季春璃会是什么模样等等,但春璃到了,蓝凤凰这么一看,竟发觉眼前女子和自己猜想的形象判若两人,格格不入。 她以为春璃是雀跃的,外向型的性格,哪里知道春璃看起来很懦弱,尤其是那双对局势不甚明了的瞳眸,更让蓝凤凰质疑春璃的医术。 那边忙了个人仰马翻,季春璃也不知该靠近还是该远离,送萧祁煜到寝殿后,一切终于告一段落,老太监福生已从内庭出来。 “皇上让鸿胪寺招待南瞻国主,其余人按部就班,皇后可到**探病。” 春璃听到这里,点点头黯然神伤跟在了老太监背后,进龙庭后,蓝凤凰已拿走了九株灵芝去研究了,至于舒洱沄和舒尔雅,两兄妹这一见面,真说不完的千言万语。 舒洱沄已两年不见小妹,如今发觉舒尔雅面容憔悴而疲倦,眼神不自信的斜睨着某个方向,似乎被囚禁生活打垮了一般,在舒尔雅身上已完全看不到属于年轻人该有的气息。 “皇妹。” “皇兄!”舒尔雅抱住了舒洱沄,兄妹相见,两人聊起来近况,舒洱沄道:“如今我终于能来看你了,你怎么样?为何忽然感觉你比我还沉敛了,也寡言了。” “时移俗易,当年不正因为我多嘴多舌才落了个今日之结局吗?” “阿妹,那个季春璃是个赝品,安排来鱼目混珠的,下来她会和你联络,朕这边具体还有什么计划,会告诉你。” “好。” 是的,舒尔雅的确变了,她变得沉默寡言了,也变得畏首畏尾不喜说话了,但在舒洱沄看来,这也未必就是不好的变化,两人还聊了一些风马牛不相及之事,说起来死于非命萧子焱和不知所踪的季春熙,连舒洱沄也被触动了。 至于中京之内外,虽假途灭虢杀了贤王,但送了萧祁祯去做勤王,这为将来毁天灭地的战斗也埋下了罪恶的种子,实际上对中京的了解,舒洱沄超过了舒尔雅。 “父皇当年将九株灵芝作为陪嫁混在了你的嫁妆之内,如今多年过去了,你可还能找到?” “九株灵芝?嫁妆?” 舒尔雅震惊不已,之前父皇确乎说过这个,但不过点到为止,后来舒尔雅离开后也还听说九株灵芝好端端的生长在南瞻国的殿宇之内呢,附近这问题一丢出来,舒尔雅自己也成了个丈二和尚。 “我不知道此事,父皇怎么会如此孟浪,如今多年过去了,我去哪里找这个?” “不着急,慢慢儿找。” 而另一边,春璃已进入屋子,萧祁煜昏了过去,待听到春璃的脚步声,萧祁煜逐渐睁开开了眼,蓝凤凰道:“不要让皇上太激动,这样毒液更容易进入心脉,我去研究九株灵芝,你在这里和他聊一聊。” 她对他的关心,似已超过了医官对天子应该有的,萧祁煜缓慢起身,握住了春璃的手,他想要说什么,但嘴巴蠕动了一下,却许久一个字都没说,看萧祁煜这模样儿,季春璃倒是有点悲伤。 “春璃回来了,皇上,已回来了。”季春璃握着萧祁煜的手,其实哪里还需要其余人提醒?她自己也心知肚明,设若让他情绪太激动,这自然对他于事无补了,思及此,季春璃安静了下来。 这一天兵荒马乱的过去了,为表示舒洱沄的热情,萧祁煜让人送了礼物,约未来的某天自己身体康健后会和舒洱沄会谈,舒洱沄也理解。 当晚,春璃的屋子来了个访客,舒尔雅。 舒尔雅看向春璃,倒显得很是傲慢,“大春?” “是,皇妃。”春璃起身行礼,舒尔雅盯着春璃看了看,勾勾手指,春璃茫然无措的靠近,结果吃了舒尔雅老大一个嘴巴子,春璃想躲但怕身份被识破了,只能硬生生的承接了下来,顷刻之间半边脸已肿了起来。 看到这里,舒尔雅哈哈大笑,那变态的笑声让季春璃一怔,她捂住了脸颊,有嫣红的血液从口腔内漫漶出来,舒尔雅道:“张大春,你可知我为何会无端端打你?” “恨屋及乌。”春璃低眸看着地面。 “季春璃差点害死我,我们已斗了多年,但她总魔高一丈,我如今看到你这一张可人儿的瓜子脸就想到了她,你就多让人打一打吧,哈哈哈。”舒尔雅觉得,自己落在“张大春”脸上的耳光,也是对季春璃的一种摧残和侮辱。 “我带来的那九株灵芝是个赝品,很快就会被识破,主上说真正的东西在你手中,你能给属下看看吗?”实际上,舒尔雅哪里知道九株灵芝在哪里,当初从南瞻国到东胜国,皇上送了那样不计其数的礼物,之这盈千累万的嫁妆内,非说有什么“九株灵芝”,这让她去哪里找,怎么找? 但舒尔雅不能让春璃看出自己所思所想,忙道:“东西在我手中呢,但不到万无一失我怎么会拿出来,哥哥让我想办法调查情报,将中京啊弄个土崩瓦解,你我才刚刚开始,此事还需慢慢儿来呢,着急什么?” “也好。”春璃提醒自己,切不可机关算尽,急功近利,免得会得不偿失。 退下后,回到了凤坤宫,凤坤宫和长宁宫本就不远,也就是说,未来的日子里,她季春璃和舒尔雅成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一想到这里,春璃真有点无言以对。 回凤坤宫后,春璃才准备休息,紫藤等已进来送吃的了,春璃此刻没胃口,让她们也退下,就在此刻,绿萝道:“娘娘刚刚回来,我倒是想要和娘娘聊一聊,紫藤,你就先去休息吧。” “也好。”紫藤今日确乎已累坏了,早早的去休息了,绿萝看向春璃,眼神逐渐诡异,许久后才道:“张大春?” 这三个字一开口,春璃顿时明白了,老天啊!真太不可思议了,原来埋伏在中京的竟是绿萝,怪不得南瞻国对春璃这么了解,怪不得萧祁煜的饮食起居舒洱沄都一清二楚,一想到这里,春璃急忙调整了一下那惊愕的表情。 “是你?主上已说过了,你会联络我。” “还会有其余人联系你,张大春,不过从明日开始你是主我是仆,有的事我们私下里再聊,我会送情报给他,你也需整理一份。”春璃听到这里,只感觉萧祁煜处在风暴眼里,一时之间竟产生了不可描述的情感。 那情感变成了成千上万的老鼠在胸腔内撞击自己,季春璃啊季春璃,枉你自诩是聪明人,竟被绿萝那纯良无害的一张脸诓骗了这许多年啊! “皇兄能安排你到这里来,说明你是胸有沟壑之人,如今该做什么,你想必已心知肚明?从明日以后你就是季春璃。” “是。” 春璃点头。 萧祁煜的病一点不见好,用了九株灵芝后也没任何立竿见影的迹象,蓝凤凰怀疑九株灵芝有问题,连带着也开始怀疑季春璃,但却找不到证据,只能暗暗的观察。 第二百六十四章:疑 季春璃才回来一天,蓝凤凰就到了乾坤殿,在寝殿内,萧祁煜闭目养神,眼内有柔柔之波,犹如晚风吹过的湖面一般,“萧祁煜,我感觉不对劲。” 蓝凤凰从来不将萧祁煜叫皇上,她弄性尚气,桀骜不驯,这几个月来萧祁煜对蓝凤凰也没怎么中规中矩的要求,此刻蓝凤凰突如其来,让萧祁煜多少感觉诧异,她点点头,“你说吧,有什么发现。” “那九株灵芝不过形状是九个簇在一起的灵芝罢了,药效哪里有那么夸张,和一般的灵芝草没什么区别,这东西是个冒牌货。”她是医官,在医药学上有自己独到的造诣和见解,话说到这里,萧祁煜缓慢起身,刚刚还定焦在蓝凤凰脸上的视线此刻已逐渐涣散。 到底,他的命运要和先帝一般病入膏肓,然后死于非命吗?到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改变,他还有那么多计划没进行,那么多理想没实现,如今都成了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梦了,蓝凤凰看萧祁煜这模样,却道:“皇上,你沮丧什么?我接下来的一席话会让您更难过。” “说吧。”最糟糕的结局也不外乎如是,还能有什么更让他沮丧的吗?萧祁煜深吸一口气,睨视了一下对面人,蓝凤凰缓慢的、几乎是字斟句酌一般,“皇上,这季春璃看起来也似是个冒牌货。” “何以见得?” “她真的关心您吗?她从外面回来了,但正眼看过您吗?真正关心过您吗?是不是没有,皇上,在我们医术内有个易容术,简言之:用一噶短小精悍的柳叶刀探入人的表皮层之下,该削骨削骨,该隆就隆,可以给人改头换面。” 听到这里,萧祁煜表情变了变,他想到了间谍,因此眼内积累了一些阴霾,看萧祁煜这样,蓝凤凰道:“我们就将计就计将错就错,然后想办法从这女子手中将真正的九株灵芝找来,您看怎么样?” “朕、”萧祁煜只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已不济,端详了一下眼前人,“朕已没精气神去应对此事了。” “不是还有季凌云将军,两位沈将军,郑邱意和高德楷等。”到帝京一段时间,她对人事构架已一清二楚,听到这里,萧祁煜对她倒是刮目相看。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什么?”蓝凤凰道:“我只知道保护您啊,皇上。”说过后,似乎感觉自己那激动的口吻是不合时宜的,急忙捂住了嘴巴,胆战心惊去了,看蓝凤凰大刀阔斧的来,大马金刀的陈说,如今大大咧咧的离开,萧祁煜倒想到了不少的东西。 后半夜,春璃潜入了萧祁煜的乾坤殿,萧祁煜假寐,且看看季春璃要来做什么,屋子里落针可闻,春璃一个鹞子翻身已靠近了云榻,萧祁煜手中握着一面铜镜,此刻季春璃一旦轻举妄动偷袭自己,萧祁煜立即回击。 但春璃到了后却握了萧祁煜的手在听,听了脉息后,在纸张上记录了什么,而后离开,看春璃离开,萧祁煜只感觉诧异。 到第二日,蓝凤凰那边送了药材过来,伺候萧祁煜吃,最近他日日都在服药,一开始不少的药材服用后立即发挥极大的效力,如今时间长久,药效已几忽略不计。 下午,萧祁煜出门去遛弯,借这个空档见了季凌云,“你阿妹回来了,你见过了她?之前你告诉我你有不少的问题要问,如今可都得到了回答。” 季凌云是见了季春璃,但在他看来季春璃似乎也不对劲,但却说不上究竟哪里不对劲。 “盯着她,朕怀疑她是间谍,未来会做什么还是未定之天呢,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季凌云到帝京后逐渐看到了萧祁煜的行为,发觉萧祁煜想要的不外乎海晏河清、国泰民安,这理想何尝不是他季凌云想要的呢,因了这个季凌云明面上和萧祁煜关系不睦,实际上他早归顺了他。 春璃也注意到了异常,但依旧表现的很寻常,中午去看萧祁煜,偷偷试了一下萧祁煜的药汤,发觉里头有毒,这可吓到了春璃,但萧祁煜呢,吃这等毒已成家常便饭,看萧祁煜甘之如饴的饮用,季春璃也真不知说什么好。 下午,季春璃调了解药过来,做在了点心内给萧祁煜吃,萧祁煜因已开始怀疑春璃,因此这些点心他可不敢享用,握着点心的手一颤,“哗啦”一声,已滚到了远处。 “皇上。”春璃拿起来另外一枚送了过去,萧祁煜正准备找借口呢,蓝凤凰已走了进来,“皇上,到臣下给您请脉的时间了,让娘娘先回去歇着吧。” 春璃却不走,她将点心放在旁边,冷幽幽的眼盯着蓝凤凰,蓝凤凰一点不躲避,不畏怯,眼内漾出一抹类似于挑战的阴柔之光,季春璃急忙将地上的点心捡起来,干净的一份放在桌上,弄脏了的那一份已拿走。 看春璃转身离去,萧祁煜瞅了瞅蓝凤凰,“怎么?” 刚刚萧祁煜在盯着春璃看,他也在迷惑,他也感觉春璃的举动和之前判若两人,但那张脸却是一模一样的,此刻,春璃离开了,蓝凤凰一笑,握住了糕点。 她尝了尝,呸的一口吐了出来,“看来我来的真是太恰如其分了。” “怎么?”萧祁煜盯着糕点看了看,“里头有毒?” “不,里头是解药。” 蓝凤凰冷笑,萧祁煜握着糕点看了看,色香味俱全,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扑面而来。 “这是解我之药的解药,如若皇上吃了这个,再吃我给您配的药,那就一点效力都没有了。”萧祁煜听到这里,嫌恶的推开了糕点,蓝凤凰又道:“皇上,恕我直言,您这皇后似乎不大对劲,我老早就听说国与国之间会有细作、间谍、卧底,如今倒是希望您能多注意注意这个季春璃。” “可是。”萧祁煜摸一摸眉峰,手落在了太阳穴上,他看着春璃离开的方向,“可是她的一娉一笑,依旧还是之前的模样儿。”萧祁煜追忆一般的闭上眼。 “皇上可知江湖上有易容术一说,”蓝凤凰道:“这个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用桃胶和皮料就可完成,实际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倘处心积虑去找,找个和季春璃五官一样的女子也不是什么困难。” “再讲,如春璃果真落入了舒洱沄的手中,皇上您以为舒洱沄会将春璃放回来?”结局可想而知,听到这里,萧祁煜微微一愣怔。 “我们拆穿她!”蓝凤凰一面说一面送了药水给萧祁煜,萧祁煜吃了后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他一起来,越发想越发感觉蓝凤凰说的有道理,那一句“我们拆穿他”竟如此硬语盘空,余音绕梁。 想到这里,萧祁煜慢慢儿舒口气,召了沈将军和福生进来,交谈了会儿,沈寄去监控季春璃,至于那福生,福生站岗,不允春璃到内庭。 季春璃回去后,想要找个人聊一聊,竟找不到合适人选,踱步到了长宁宫,那边的宫女一看春璃到了,延春璃到内殿,如今的姜容喜已不是皇妃了,而是这紫华城内唯一一个可颐养天年的太妃。 当初要没春璃为其缓颊,没春璃让她将功补过,如今的她,早死于非命多年,看季春璃到了,姜容喜欢喜,眼内有了柔柔的波光,似有泪水。 “母妃!”春璃也很激动,想不到事到临头,真正理解自己,并且被自己看作朋友的竟是姜容喜,姜容喜点点头,“春璃,听说你回来了,我总要去看看你,只可惜……” 第二百六十五章:众人所指 姜容喜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她能在夹缝中生存,已实属困难,她只能等季春璃来主动找自己啊。 姜容喜将手中的金刚经丢开,眼内蕴出一抹淡淡的涟漪,手攥了春璃的手,“春璃,你能回来看看母妃可真好啊。” “母妃,春璃预感到自己要遇险了,母妃。”春璃握着姜容喜的手,姜容喜凝视着春璃,两人说了不少的话,春璃将自己如何从南瞻国到东胜国一事说了,期间遭遇了什么危险,和舒洱沄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什么又不能暴露自己等等。 姜容喜听了后,握住了季春璃的手,“自古来痴情女子多了去了,但遭遇的却都是一些薄情之人,这些人有什么好,竟得了我们这些女孩的全心全意。” 聊起来之前的种种,春璃感慨唏嘘,姜容喜也伤感了一回,聊了会儿,两人分道扬镳,姜容喜哪里知道再过几天春璃果真遇险了。 春璃一回去绿萝就问春璃今日做了什么有什么收获等等,季春璃不敢想绿萝竟是这么一个人。 春璃只能将白日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绿萝,绿萝写了东西飞鸽传书去了,看到这里春璃只感觉萧祁煜危险。 她可不知萧祁煜是如何从千万人之中将绿萝给选拔出来的,难不成就和当年对自己拔头筹一般吗?如今明明注意到绿萝做了这等乱七八糟的事,春璃却只能听之任之。 看春璃一人在发呆,紫藤靠近了春璃。 “娘娘看起来不开心。”紫藤问。 “开心啊,怎么会不开心呢?”季春璃不自在的一笑,起身要回去,紫藤将手炉交给了春璃,一缕久违了的暖意侵入手掌,紫藤道:“娘娘不在这一段时间,紫藤发现了一个秘密。” “说吧。”春璃道。 如今,不少人都在莫名其妙的疏远她,唯紫藤似乎还和之前一般,春璃盯着紫藤看,紫藤吓丝丝道:“娘娘,奴婢发现绿萝日日都在给什么人通风报信,有一日奴婢在废纸篓里捡到了这个,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紫藤将一张纸条儿交给了季春璃,那纸条儿显然是准备销毁但却没来得及销毁的模样,火燃了多半,字迹已模糊不清。 但上面的内容依旧触目惊心,春璃将这个原封不动交给了紫藤,“最近我们要将此事告诉给皇上,让皇上早早的打算,你也不要打草惊蛇,切勿轻举妄动。” “是,奴婢知道。” 隔日,舒洱沄那边来了消息,说让季春璃扶持舒尔雅做皇贵妃,皇贵妃仅次于皇后,和她的品阶一步之遥,季春璃一想到这里,心陡然跳动了一下。 在这风清月白的夜里,春璃做了一个荒唐而大胆的决定,正因为这个荒谬的决定,险乎要了她的命,她准备和舒尔雅摊牌了。 舒尔雅从来都以为春璃是哥哥安插在皇宫里全新的暗探,哪里知道哥哥阴差阳错竟将季春璃本尊给弄了过来。 “什么?你是真的季春璃,何以证明?”舒尔雅听到春璃坦白,方寸大乱。 “季春璃就是季春璃,还有什么好证明的?”春璃道:“我之前怎么对付你的,你要听一听吗?”听到这里,舒尔雅后退两步,接着几乎准备拔足狂奔了,但毕竟还是停住了脚步,“你究竟要做什么?” “拿出来!” 季春璃伸手,她的表情几乎凶巴巴的,手心朝上,索要那东西。看春璃这模样,舒尔雅假装一无所知,“你到底要什么东西?” “九株灵芝啊!拿出来!”萧祁煜的状况也难非常危险了,九株灵芝之需迫在眉睫,一旦没这个药,萧祁煜的命很可能就“到此为止”了,实际上舒尔雅也在寻找九株灵芝。 哥哥说,那九株灵芝是她嫁妆的一部分,当时先帝为“以备不时之需”而裹挟在了她的嫁妆之内,但哪里知道舒尔雅已找遍了一切还没能找出个所以然。 “我、”舒尔雅盯着春璃看了看,从她的脸上,舒尔雅看到了真切的关心,那动容之色,让人一看就能搞清楚什么,“我已准备好了东西,哥哥的话,你可执行了?你如按哥哥安排去做,我给了你解药就是。” “好!”春璃点头。 舒尔雅听到这里,忽而发现,季春璃和自己对萧祁煜的爱是完全不同的,她更多的是索求,是肆无忌惮的跋扈,是一种拥有和主权的宣布,是想要把控和彻底掌握他。 但季春璃和她的态度截然相反,春璃对萧祁煜的感觉更多的是付出,无限度的热情,默默无闻的帮助,舍命的陪护。 这一点,试问谁能做到呢? “我要你说,什么好?”她非要让春璃说出个海底眼,季春璃只能一字一珠道:“你不是要做皇贵妃,我去吹耳边风就是,做了皇贵妃后,你可以将九株灵芝拿出来救命了吗?”春璃迫问,那双骨碌碌转动的眼,死死的盯着她。 “是!” 到第二日,春璃到了乾坤殿,果真建议皇上晋升一下舒尔雅的位分,萧祁煜只感诧异,那边位分没晋升呢,这边已出了问题,绿萝举报说季春璃是个赝品,这可让春璃百口莫辩。 因还有蓝凤凰的攻击,春璃很快就被关押了起来,这里头只有两人情愿帮助春璃辩解,一个是老太妃姜容喜,然姜容喜的身份已大不如前,如今她依草附木一般,搞不好就会被舒尔雅毒害,再说了,别看姜容喜是太妃,表面上位高权重,实际上人微言轻。 她的话已不被任何人听取,饶是姜容喜无数次的恳求面圣,但大病中的萧祁煜还是将其拒之门外,姜容喜耗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监牢内见了春璃,季春璃想不到会闹到这步田地,“母妃,一定要除掉舒尔雅,她很快会和舒洱沄连起手来。” “母妃人微言轻,动辄得咎,如今想要明哲保身都难,你让母妃去做这些事情,谈何容易呢?”季春璃明白姜容喜的处境,她也知姜容喜是自己最后的帮助了,因此冷静了许久才缓慢道:“罢了,母妃,您也不要轻举妄动。” “如今还有什么能帮你的,春璃?”姜容喜盯着春璃看,季春璃也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了许久许久,她一把抓住了姜容喜的手,“紫藤,保全紫藤,让紫藤去调查绿萝,一旦拿出来证据就好了,至于蓝凤凰,你能找她来见一见我吗?” “母妃竭尽所能,至于结果,那就听天由命了。”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南瞻国,舒洱沄也得到了季春璃被“打入天牢”的消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知道季春璃是“张大春”哪里知道季春璃是季春璃? 舒尔雅早识破了春璃,但却不将这秘密告诉舒洱沄,如此一来二去,就可借刀杀人。 借萧祁煜之刀杀萧祁煜最爱之人。 自舒尔雅从冷宫出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她没有了之前的急功近利,逐渐变得少年老成,之前做什么事情总是风风火火,但现如今呢,她安静了下来,安静到对一切眼观六路,不到十拿九稳就不会下手。 姜容喜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见到了萧祁煜,萧祁煜听了姜容喜的话,道:“朕会调查处理,母妃放心就好,朕一定天公地道。” 结果这句话后,姜容喜就离开了,满以为萧祁煜的确会“天公地道”的处理,后来才知道,萧祁煜不过随意一句话而已,从未真正处理。 第二百六十六章:再次被抓 姜容喜去见紫藤,将事情说了,紫藤这丫头准备收集证据,但除了那半张纸已没其余的秘密,因怕春璃在监牢中会被人加害,紫藤立即去求见天子。 萧祁煜竟见了她,“皇上,我们娘娘是真的啊,如今娘娘从南瞻国来,那舒尔雅才是包藏祸心之人,皇上,奴婢这里有证据能证明不但舒尔雅在里通外国,连绿萝都是卧底。” 紫藤伸手在衣袖中去摸,就在此刻,绿萝已仗剑进入乾坤殿,绿萝是除侍卫总管外唯一一个可握着长剑横冲直撞之人,看绿萝进来,萧祁煜道:“你来做什么?退下吧。” “皇上,属下最近发现紫藤这小丫头竟是南瞻国的细作,如今送了证据过来。”本是紫藤先发制人,但却被绿萝抢先了,绿萝将一个木盒子打开,“皇上您看,这里头有紫藤和南瞻国人来往的密函,虽只是一部分,但也已可见一斑。” “我?”紫藤诧异,起身看了看那木盒子,木盒子里头确乎放了一些书信之类,萧祁煜让人送过去,打开一看,发觉里头的字儿果真是紫藤的笔迹,看到这里,萧祁煜恼羞成怒,:“紫藤,你这吃里爬外的东西,你竟是南瞻国的细作?” “皇上,不是这样的,她才是,她才是啊。”紫藤起身,就要靠近萧祁煜,绿萝急忙“保护”在萧祁煜面前,两人撞在了一起,绿萝已一把将紫藤手中的纸条儿抢夺了去,反而是将一把短剑交给了紫藤。 紫藤下意识的一把握住,哪知道绿萝一脚将紫藤发射了出去,紫藤在地上翻滚,等再一次起身,一群人已握着长刀压在了她肩膀上,紫藤哭号起来,但无济于事。 “将细作拿下,好好儿审问。”一声令下,不管紫藤解释什么,已被抓走。 听说连紫藤都沦陷了,姜容喜更着急,这日姜容喜准备去看春璃,人才一进地道,就缓慢的退了出来。 “母妃这是做什么去?给犯罪之人送吃的吗?母妃就不怕坐蜡吗?如今儿臣敬您是太妃娘娘,故而对您礼让礼让,母妃可不要蹬鼻子上脸!”姜容喜想不到自己会在监牢这里遇到舒尔雅。 而很显然,舒尔雅在这里守株待兔呢。 姜容喜连连后退,舒尔雅步步紧逼,“母妃最好在长宁宫颐养天年,这里的事本宫会处理,倘若母妃果真要螳臂当车,本宫这里会做什么,母妃就自己去思量吧,这里通外国之罪,非同小可。” “你!”姜容喜自然胆怯,她不怕自己会死,就怕死的毫无价值,两件事情至少要做。 第一件,需让萧祁煜看清舒尔雅的庐山真面,让萧祁煜知道监牢内的季春璃是真的季春璃,而不是蓝凤凰说的什么“易容术”变脸的季春璃。 这第二件事,她需要救春璃与水火,很显然,按这么个模样发展下去,局面会更糟糕。 还是季春璃叮嘱的,不可轻举妄动,她还能怎么样呢? 退下来后,姜容喜立即去见了蓝凤凰,好在蓝凤凰虽然很是愤世嫉俗,但对姜容喜竟不讨厌,亦或者说是姜容喜那落落穆穆的孤独的气质吸引了蓝凤凰,因此蓝凤凰会见了姜容喜,姜容喜并不敢立即道明来意,唯恐被“扫地出门。” 她知道,自己任何一点错误都会形成蝴蝶效应,她一旦被蓝凤凰拒之门外,一切就都糟糕了。 这是姜容喜为自己安排的第一步棋。 而第二步,蓝凤凰准备见一见季凌云! “娘娘不要拐弯抹角绕圈子了,我虽是帝京外人,但我也清楚的很,娘娘今日来是有事相求,说吧!只要是我能帮助娘娘的地方,势必会帮。”蓝凤凰看向姜容喜,姜容喜道:“好姑娘,你是善解人意之人,我如今就八字打开说了吧。” 蓝凤凰点点头,姜容喜盯着蓝凤凰看了看,确定蓝凤凰在认真听取,这才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说了,蓝凤凰听了后,问:“这么说来竟是贼喊抓贼了,依娘娘的意思,那绿萝才是南瞻国人,但我好奇的很,他们是什么目的?” “我的好姑娘,我东胜国和南瞻国局势紧张,多年来都剑拔弩张,您竟一点都没感觉到吗?” 说真的,局势这个事,蓝凤凰哪里知道?她是一个苗人从来不会管天下是谁的天下,她不解的很,“为何都想要天下,这天下送给我我也不会要,要回来还要治理呢,麻烦死了,但舒尔雅呢,她不是喜欢萧祁煜呢,为何会毒害他。” “过分的喜欢就是囚禁,如若舒洱沄到了,如若舒洱沄能拿下东胜国,皇上就会被囚禁起来,届时南瞻国国君就是天下之主人,他说什么,我们国君就会做什么,舒尔雅想要的这是一段稳定的关系,只希望皇上能爱她,和她长相厮守,仅此而已!至于至于的东西,她怎么会理论?” 闻声,迟钝的蓝凤凰终于明白了,但蓝凤凰也有自己的质疑,“我如何能证明季春璃就是季春璃,倘我不小心将魔鬼放出来了,我就糟糕了。” “春璃是医官啊,这个您应该知道,您不如就和春璃斗一斗,至于孰真孰假不是就明白了?”如今,这办法也只能派上用场了。 蓝凤凰一听,倒觉得津津有味,第二日果真去监牢见了季春璃。 而第一天的夜里,紫藤被打了个遍体鳞伤送到监牢,和春璃关押在了一起,春璃知紫藤是为自己才被人算计,真恨不得杀了绿萝。 “我想不到,平日里她对我是如此忠心耿耿,竟是这么个人。”春璃叹息。 “知人知面不知心,娘娘,奴婢改邪归正已多年,却从没做坏事的心,娘娘,如今奴婢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如若还可救助娘娘离开,奴婢情愿赴汤蹈火。”紫藤嘴巴一张一翕。 春璃看紫藤状况太不好了,只能叹口气,“你先休息休息,不要胡言乱语。” 为紫藤简单的包裹了伤口,紫藤昏了过去,春璃在监牢内踱来踱去,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知道监牢外的舒尔雅和蓝凤凰任何一句话都会形成自己的灭顶之灾,如今能利用的关系已全部都用尽了。 春璃看着墙壁上那一盏灯,只感觉心烦意乱。 她的命运也好像那一盏灯一般,眼看着要熄灭了。 在这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地牢中,春璃忽而听到了走廊另一端的脚步声,接着春璃看到了蓝凤凰,在蓝凤凰接触到春璃眼神的一瞬间,她顿住了脚步,就那样端详着春璃,两人面面相觑,过刹那,蓝凤凰举步往前走。 靠近春璃后,蓝凤凰盯着春璃看,似乎可以通过那眼神看穿春璃之心,看穿春璃之意。 “你果真是季春璃?”蓝凤凰道:“不用感谢我,是你容妃娘娘苦口婆心劝我过来看看你,说倘我不过来甚至会损害我国之利益。” “我是季春璃,我是啊!” “如假包换?”她依旧用看阶下囚的视线盯着春璃,春璃点点头,蓝凤凰深吸一口气,“怎么证明?” “我是医官,你知道的,这些知识需经过学习和锻炼才能凝聚,不是信口胡说就能,你问我答,怎么样?”春璃看向姜容喜,接着姜容喜莞尔一笑开始了自己的刁难,问的问题很复杂,全是一些平日里一般医官望而却步的疑难杂症,但好在季春璃本比一般的医官聪明绝顶。 春璃对答如流,她听了后,顿时相信了季春璃的身份,但话已至此,又开始问:“你为何要下解药?” “我为何要下解药?是药三分毒,皇上需要立即治疗啊。” “我们没九株灵芝是不可能救皇上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恩断而义绝 她看向了春璃,春璃将自己的调查告诉了她,蓝凤凰也听说了嫁妆一事,但她的嫁妆那样多,且九株灵芝是那样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去哪里找呢? “我去找,我去!”春璃恳求。 “我保你离开,但只能给你一个时辰,怎么样?”蓝凤凰这算是铤而走险了,她和春璃一点儿不熟,之所以答应春璃,完全是莫名其妙的相信。 春璃点点头。 蓝凤凰找了牢头和狱卒来,说了自己的计划,那两人拿了蓝凤凰的银子,只能稀里糊涂放了春璃离开,季春璃知道,关乎嫁妆,一切都在藏宝楼。 万国来朝时进贡的东西也都在藏宝楼之内,里头有西域的奇珍异宝,有敦煌的经卷等等,春璃好不容易才到了藏宝楼,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舒尔雅的嫁妆,她人一到,竟也看到了舒尔雅。 很显然,那九株灵芝也是舒尔雅的疑窦,舒尔雅身后跟了一个老太监,那老太监手中握着一卷书册,右手握着毛笔。 “都在这里了,娘娘。” “都在了?”舒尔雅看了看自己的嫁妆,伸手抚摸了一下一块玉雕,发觉上面有一层尘埃,“多年没被人动过了,对吗?” “哎呦,这些东西都是娘娘的,这可不能随便乱动,没娘娘的话,等闲也不敢随意去闹。”那老太监说完后,眨巴了一下小小的豆眼,“娘娘需要什么,告诉老奴就好,老奴掌管这里多年,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娘娘想要的东西。” 实际上舒尔雅作为个当局者都不明白那九株灵芝在哪里,更不要说让旁观者帮助自己了,深吸一口气后,舒尔雅一笑,“我问你,这里头可有什么植物吗?” “植物?”老太监转动了一下眼珠子,飞快的翻阅单子,不得不说“术业有专攻”,这老太监之快,快到让人不可思议,他已一目十行将一切都浏览过了,“没什么植物,娘娘到底要找什么啊?”老太监费解的乜斜了一下舒尔雅。 舒尔雅一笑,“找点儿幼年时候喜欢的东西,既没植物也就罢了。”舒尔雅示意那太监离开,她自己让贴身丫头握了一盏灯过来照亮,她并不敢假手于人,哪里知道嫁妆之多,找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检查完毕,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九株灵芝之类。 也不存在什么植物,这让舒尔雅奇怪,她回想了许久,先帝的话稀里糊涂的,她哪里知道,眼看着找不出个所以然又不好在这里继续呆着,只能离开。 而季春璃将她的一举一动也看在眼里,等舒尔雅和自己的侍女离开,她这才靠近,从左到右翻找起来,舒尔雅老人家的嫁妆可多了去了,种类繁多不可思议,找了一圈,春璃也没找出个所以然。 就在此刻,季春璃忽而感觉到了危险,回身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季凌云已站在窗口,看到这里,春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哥哥。” “谁是你哥哥,说,你将我小妹弄到哪里去了?”季凌云的长剑已毫不犹豫的刺向了季春璃,春璃急忙躲避,那一剑刺在了背后的插屏上,春璃也知此刻不是解释的时候,只希望早早等离开,哪里知道季凌云招招致命,险乎要了她的命。 春璃从屋顶上滚落下,一群士兵已追赶了过去,好不容易靠近了监牢,却遇到了萧祁煜。 这是春璃回宫后第一次和萧祁煜单独见面,侍卫已包抄了过来,将春璃包围在了垓心,“皇上,我是季春璃啊。” “空口无凭,罢了,你就算是说出之前的某些事情你以为朕就会相信你吗?你究竟是何人,到我中京还有什么目的?春璃呢?定是被你加害了,如今还不快将一切都从实招来吗?”萧祁煜几乎咄咄逼人。 春璃哭笑不得,话也说不上来。 就在此刻,舒尔雅到了,“皇上,她刚刚到了藏宝楼,也不知找了什么东西,如今要潜逃了,还请皇上不要和她废话,臣妾这里有个东西只要洒在脸上,她就会原形毕露,皇上何不让臣妾试一试呢?” 舒尔雅握着一个瓷瓶靠近了春璃,她打开了瓷瓶伸手挥舞了一下,春璃一闻就分辨了出来,那是帝京辛者库用来清理青铜器上锈迹的药,这等药叫‘王水’。具有非凡的腐蚀性,只要弄在皮肤上,一张脸势必毁容。 但就在此刻已有人控制住了春璃,两人一左一右将春璃押在了地上,春璃被呈大鹏展翅状压住了,舒尔雅已送了毒液过来,她俏丽的脸上挂着一个冰冷的微笑,将那毒液放在春璃鼻梁之下强迫春璃嗅一嗅。 “你要做什么?”春璃火冒三丈,她怒骂过后求助的盯着对面的萧祁煜,萧祁煜,你为何不调查取证就相信舒尔雅的一面之词呢?萧祁煜,你难道就不看看她手中是什么东西吗?萧祁煜……春璃的心剧烈的疼痛起来。 她为了萧祁煜付出了不少,但萧祁煜呢,对自己似一点感觉都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萧祁煜似没什么主见,只是一味的去听舒尔雅的话,那毒液只要一弄在皮肤上,春璃就面目全非了。 之前,不少人建议春璃给冷宫内的舒尔雅下毒,说什么“最毒妇人心,倘将来舒尔雅逃出生天一定会对付春璃等等”,春璃置之不理。 满以为她会改邪归正,哪里知道如今的舒尔雅的确开始变本加厉的毒害自己。 “贱人,你还敢冒充皇后娘娘,我今就要你露出本来面目!”舒尔雅起身,“来啊,给我动刑,快!” 上前一个嬷嬷,那嬷嬷颐指气使,拉了春璃的发髻,季春璃只感觉头皮都快被拉起了,她已扬起面庞。 “萧祁煜,我为找这九株灵芝,耗尽了力量,如今你让这毒妇如此谋算我,你竟高高在上看着她将我弄死吗?”季春璃想要看看萧祁煜,但已不能。 萧祁煜还是没察觉情况异常,唯恐季春璃说出什么好歹的话来,舒尔雅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抽在了季春璃的脸颊上,春璃眼角的泪水已滑落。 疼的不是身体而是心,春璃已心灰意冷,她能看到苍穹上有气无力飘荡过的几片白云,那白云看起来可怜楚楚,被风一吹,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那云,不也是她季春璃的命吗? 舒尔雅将瓷瓶交给了旁边的嬷嬷,那嬷嬷冷笑一声已凑近了春璃,“你这假冒伪劣的贱货,如今竟冒充起来皇后娘娘了,好得很,且要你原形毕露!”春璃听天由命闭上了眼睛。 可怜我为你如此疲于奔命,人家在伤害我的时候,你竟是如此视而不见。 可怜我处处为你着想,竟换来这么个凄凉断肠的结局。 春璃闭上眼睛的那么一刹那,脑海中出现了许多吉光片羽一般的记忆,关于他们之间美丽的相遇,关于他们的怨怼、伤害、误解和和握手言和,甚至于她的峨眉婉转,他在床底之间的温柔等等。 春璃想不明白,这样一个爱着自己的人,怎么就会顷刻之间变得如此狼心狗肺? 那嬷嬷已将瓷瓶举起来垂直的放在了季春璃的脸颊上空,她的手只要一倾斜,一切完蛋。 春璃就是那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她此刻已不去求助了,萧祁煜在远处看向春璃,一开始他还看到她在愤怒的挣扎,扭动,然而此刻,季春璃已不言不动了,除呼吸鼓动的胸口还在上下起伏外,似没什么痕迹可证明春璃还活着。 他自然也不忍心伤害她。 但她并非季春璃本尊,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不是吗? “动刑吧!”舒尔雅踌躇满志一笑,对那嬷嬷微微摆摆手。 第二百六十八章:心之全蚀 那嬷嬷唇畔也有了笑弧,就在准备下手的一刹那之间,忽而背后有了一声喝令,众人回目,看到了姗姗来迟的姜容喜,太妃娘娘到了,萧祁煜回头漫不经心行礼,“母妃也来看贼人吗?” “这贼子欺哀家老眼昏花,竟欲鱼目混珠,如今既是行刑,何不让哀家来下手?”众人想不到她老人家为何闲来无事会到这里来?而看她准备参与,舒尔雅一笑,“看来母妃是义愤填膺了,只怕母妃面对肮脏娇俏的脸会手下留情呢,不如母妃作壁上观吧,这等沾满了肮脏的鲜血的事,还是让儿臣来做。” “你们小辈人知道什么,此等事情还需哀家来,这贱人口中哪里有什么好话,想要辨伪存真,且看母妃来。”姜容喜冷笑一声靠近了舒尔雅。 舒尔雅心头一喜,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姜容喜此人果真是聪明绝顶,眼看着局面峰回路转,知继续支持春璃会死于非命,竟这么快就投靠了自己,思及此,她嫣然一笑,“艳秋,送王水给母妃,让母妃啊,亲自操刀。” 春璃听到这里,悲伤更如磨盘一般压在了胸口上,她更想不到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姜容喜竟倒戈了,她为自己未来的安全竟放弃了自己。 春璃想要看看萧祁煜,但却怎么都看不到。 萧祁煜早认定了此春璃非彼春璃,既是个赝品,倒是要好好儿的盘问盘问,因有了盘根究底之心,索性放任他们下手。 “走,我们一起欣赏一下这贱女人垂死挣扎之状。”姜容喜阴鸷的冷笑,舒尔雅仪态万方跟在了季春璃背后。 春璃终于可以看到她们了,她们肩并肩走向了自己,背后那抓了春璃发髻的嬷嬷微微松开手,春璃仰望着逐渐靠近的姜容喜和舒尔雅。 为何舒尔雅和舒洱沄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但差别却这么大呢?一个心狠手辣,怙恶不悛,一个悲天悯人,胸怀大志。 两人互望一眼,季春璃从姜容喜面上看到了许多的情绪,那些情绪滚动的出现,她看到了惊诧、悲恸、伤感、惋惜,也看到了冷静、无奈、痛切。 至于对面的舒尔雅,大概知情人就她一个了,她提醒一般的将嘴唇凑近姜容喜,“母妃,您就身先士卒教一教儿臣等如何处理这等棘手之事。” “要得!” 姜容喜靠近春璃,那炯炯之眼落在春璃身上,“记住我吧。”她只说了那几个字,春璃自不能反应过来究竟姜容喜是什么意思,接着她听到了一声穿云裂帛的喊声,那喊声是多么撕心裂肺的。 众人都惊呆了! 发生了什么。 再看时,站在姜容喜对面的舒尔雅已捂住了脸庞,那王水一洒在脸上,肌肤立即出现堪比火烧还严重的痕迹,一口气摧枯拉朽,损毁到不可思议,姜容喜却冷静极了,她用力将瓷瓶丢开。 “皇上,最毒妇人心啊!你怎么还不明白,她就是季春璃啊,我知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相信她的话和我的话,那么就让母妃用性命来证明这一切吧。”姜容喜怒吼一声,一头撞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顷刻之间那棵树摇晃了一下,姜容喜已倒在了旁边。 死亡来的这么突兀,来的这么快。 “来人啊,老太妃昏过去了!”一切结束了,有太监急忙呼救,远处有人凑近去看姜容喜,姜容喜自分必死,因此伤了舒尔雅后索性自杀,以免遭那鸡零狗碎的折磨,至于舒尔雅,一张脸已损毁的惨不忍睹。 这一切发生后,萧祁煜立即准备去看看舒尔雅,哪里知道蓝凤凰已靠近,她才看了一下就转过了头,唯恐那触目惊心的一张脸会吓到皇上,立即用衣袖挡住了。 “怎么?” “皇上,贵妃娘娘已毁容,其状惨不忍睹,您、您就不要看了吧,让我给她疗愈一下。”听到这里,萧祁煜眼前一黑险乎昏过去,旁边的老太监福生急忙搀住了他,萧祁煜深吸一口气,他靠近了季春璃。 “你果是季春璃?” 姜容喜是独善其身之人,姜容喜是自私自利之人,多年深宫内院的生活早锻造出了她那一颗钢铁一般的心,但如今呢?姜容喜竟为了春璃情愿做牺牲,看姜容喜这模样,萧祁煜不免想入非非。 旁边有丫头啜泣之声,那丫头是姜容喜的心腹,她低哑的哭声让这庭院内朦上了一层浅灰色的阴霾,哭着哭着这丫头忽然起身,她一头撞在了刚刚姜容喜撞过的位置,短促的哀鸣后,也倒在了血泊里。 她也失去精神支柱和信仰了,如今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等大家反应过来,现场又多了一具尸体。 春璃只感觉三魂七魄也跟了姜容喜一道儿下阴曹地府去了,以至于萧祁煜已站在她跟前嘴巴一张一翕说了许久,春璃依旧什么都没听清楚,她想不到自己这样的付出非但没能换到萧祁煜的眷顾,反而还得到了萧祁煜的猜忌和伤害。 她盯着地上的姜容喜…… 变故斗生,春璃盯着地上姜容喜的尸体看了看,她想不到在这紧要关头真正关心自己愿意竭尽全力救助自己的竟是姜容喜,看到这里,春璃缓慢的靠近了尸体。 姜容喜头顶有个血洞,汩汩的血液好像流泉一般旺盛,春璃看到这里,心已逐渐寒凉。 “你果真是季春璃吗?”萧祁煜继续问,春璃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我不是,我是南瞻国安排来的密探,萧祁煜,你杀了我吧。” 到此刻,春璃的心已碎裂成了一千片一万片,萧祁煜闻声,怒发冲冠。 舒尔雅受伤了,萧祁煜似并不关心,而听到春璃这么说,萧祁煜急忙凑近,他一把卡住了季春璃的咽喉,“季春璃呢?朕的皇后娘娘呢,你们将她怎么样了?” “萧祁煜,你弄丢了她。”春璃涕泪交流,曾几何时她以为他们会相亲相爱一辈子,以为他们的爱山无棱天地合,如今一看,竟是一点都经受不起考验和打击,萧祁煜压根就没认出来自己。 并且,她听信了其余人的话。 他用力的提起她,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悬空,他那双狠戾的眼死死的盯着自己,春璃缓慢闭上了眼。 “打入天牢。” 四个字好像魔咒一般,沈寄上前押了季春璃到天牢里去,进天牢后,春璃形与神寂灭,说真的,此时此刻季春璃反而是平静了下来。 她怕死吗?或者从头至尾春璃都从未惧怕过死亡,她这是怕自己稀里糊涂的死,怕自己死的那样无声无臭,那样不值得。 另一边,医官已为舒尔雅看脸去了,经千难万险的修复,那张惨不忍睹的脸逐渐恢复了模样儿,但下巴和嘴唇等已彻底被消融掉了。 舒尔雅做梦都感觉自己脸颊滚烫,似乎梦境里依旧有一双魔鬼一般的手在提拉自己的肌肤,在揉捏自己,撕扯自己,让她疼到不可思议,那痛彻心扉的感觉让她苏醒了过来。 舒尔雅忽而看到了对面的医官,那医官看舒尔雅清醒了过来,急忙出门去找王爷,一刻钟不到,萧祁煜人已进入屋子。 “阿雅,你感觉怎么样?” “皇上。”舒尔雅涕泪交流,她伸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脸颊,她脸上缠绕了不少的纱绵,眼看着舒尔雅要抚摸面颊,萧祁煜急忙拉住了舒尔雅的手。 “会好的,朕会想办法要你的伤口不留痕迹。”话虽如此,但萧祁煜自己第一个知道那是没可能的,烧烫伤的伤口本就是最难以处理的。 此刻真正是作茧自缚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妖妃作孽 她准备了最厉害的毒液来对付季春璃,哪里知道事到临头这一切竟都用来对付了自己,舒尔雅只能自认倒霉,不过好的是,萧祁煜还是没反应过来,一切的秘密。 “皇上,我毁容了。” “朕不嫌弃你,也不会嫌弃,为朕的事你已劳碌坏了,你休息休息吧。”萧祁煜抱了一下舒尔雅,舒尔雅却泣不成声。 季春璃就苦兮兮了,她在深牢大狱中不见天日的生活着,并没有人来看望自己,自姜容喜死了后,这帝京里和春璃关系好的人都疏远了她,春璃只能日日看着高窗外一缕一缕的阳光形成轨迹,而后,那光被夜色取代了,涂抹在墙壁上竟好像黑影一般。 春璃习惯了这生活,也没感觉怎么样,一开始她的确难受极了,一想到萧祁煜的冷面冷心,一想到萧祁煜竟如此狼心狗肺,春璃真难受极了。 她每天只能看太阳光,自知萧祁煜这等心后,春璃再也不希望见到她,但日子还要继续下去,每天太阳出来的时候春璃就在墙壁上画一条痕迹,如今已二十二条了。 在这二十二天内,有人提审过她,但无论他们问什么,季春璃都不回答,大家无计可施,因萧祁煜没明确提说要将季春璃怎么样,因此大家也不敢对春璃下手。 第二十三天的时候,有人来看她了,“娘娘,娘娘,是奴婢,是奴婢。” 监牢外是紫藤,紫藤看起来是如此的楚楚可怜,那双灰败的眼落在春璃的身上,春璃一骨碌起身,“啊,紫藤,是你吗?” “娘娘,是奴婢,是奴婢啊。” “好紫藤,现如今我竟还有一个你了。”春璃哭笑不得,想不到自己闹到这步田地,她明明是真的皇后却被污蔑成了假的,“对了,你要小心绿萝,绿萝才是包藏祸心的伪君子啊。” 春璃一想,只感觉汗毛都笔挺起来了,绿萝是个大戏精,她太擅长表演了,一点都没暴露过自己,紫藤啜泣了一声,她不放心的看了看正后方,许久后才低喃一声,“娘娘,老早老早奴婢就知道绿萝不对劲了,但也仅此而已,奴婢想要将此事告诉给您,但奴婢怕您嫌奴婢不团结,再来奴婢并没有什么真切的证据,因此只能丢开。” “如今,这魔女竟陷害了您,娘娘,娘娘啊。”紫藤哭了起来,要知道,为见一次监牢内的春璃,紫藤已耗尽了九牛二虎的力量,一声一声的呼唤犹如狂雷一般敲在季春璃的心脏上。 “娘娘,奴婢还能怎么帮您?” “离开你,再也不要来了。”春璃早自暴自弃了,她说到这里冷漠的转过了身,眼看着墙壁上自己画出来的痕迹,那一条一条的痕迹都是幽闭的光阴,也是自己的耻辱,更是镌刻在了心脏上的伤口。 春璃看着黑漆漆的墙壁,却似看到了自己的心脏,那一刀一刀的刻痕,竟让她痛楚极了,伤感极了。 季春璃不知说什么好,紫藤却惊诧,“娘娘,奴婢是来救您离开这里的,您还年纪轻轻,如今您应该出去啊。” “出去做什么?生活对我而言已没意思了。” “皇上在找您,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现如今皇上被妖言惑众了,才会鱼目混珠,您如不离开这里,以后您死了,一切也都完了。”紫藤这么说,春璃思前想后,却问:“他的状况究竟怎么样了,那九株灵芝你帮我打听打听。” “是,奴婢一定言听计从。”紫藤哭哭啼啼准备离开,但此刻甬道外却有了一连串的脚步声,紫藤回头一看,眼神惊悚,她急忙朝着黑暗去躲避,犹如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 “怎么?” “她来了。” 春璃示意紫藤规避,这监牢后面黑咕隆咚的,紫藤随意一躲已经藏匿在了黑暗中,接着紫藤看到了舒尔雅,如今的舒尔雅已戴上了神秘的面纱,那面纱遮蔽住了少一半的容颜,春璃盯着舒尔雅看,发觉医官已恢复了她的模样儿,但面纱之下…… “你们退下,本宫想要和这贱人聊聊。”舒尔雅吩咐一声,大家七零八落都离开,季春璃瞅了瞅舒尔雅,发觉舒尔雅清眸冷漠,目光阴鸷。 “我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姜容喜会害我。”事情已发生了,始作俑者也已死无葬身之地,她尽可能消化掉了此事。 但她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那加害了自己的人。 春璃看向舒尔雅,“你已恢复了模样,如今我问你,那九株灵芝呢?” “我如知道你以为我不会为他解毒吗?此刻相比较于你,他更需要九株灵芝,更需要我,但我到底找不到九株灵芝在哪里,季春璃,我今日过来是来送你上路的。”舒尔雅靠近栏杆,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瓷瓶,轻轻的交到了春璃手中。 “喝了它,你将平安喜乐,去你该去的地方,否则我会让人对付你,你死了模样儿也不怎么好看。”舒尔雅蹙眉,春璃握着瓷瓶看了看,拧开嗅了嗅。 “好东西。”春璃惨烈一笑。 “你放心就好,”舒尔雅开许诺,“你死了后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九株灵芝,倾尽全力去救他,他不会有任何问题。”舒尔雅看向季春璃,春璃就要饮用,但就在此刻,一个嬷嬷模样的人凑近了舒尔雅,也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 “怎么,皇上要提审?”舒尔雅一怔。 “人已到了。” “季春璃,你还不快喝了吗?”听说皇上要到了,舒尔雅催促了一声,她几乎恨不得进入监牢掰开季春璃的嘴巴将毒药灌入。 就在此刻,萧祁煜已来了,他走的不快,脚步沉稳里带着一点虚浮,春璃看向萧祁煜,萧祁煜也将眼定焦在了春璃脸上,两人就这么一看,舒尔雅已凑近,“皇上,这贱人一句话都不说,臣妾已审问过了,如今看来真正是无计可施,臣妾看,她什么都不清楚,不如就杀了她吧。” “不着急,朕以为,从她身上才能看出皇后在哪里。”萧祁煜盯着季春璃,“朕再问你一次,朕的皇后究竟在哪里?” “无可奉告!”季春璃别过头,那张脸,那张曾几何时自己做梦都会梦到的脸,那张自己在南瞻国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脸啊,如今已成了她季春璃的噩梦,他带给她的恐惧有增无已,永永无穷。 季春璃只感觉恐惧,今日将是她的死期,没有明日了。 生命将终结在他手中,季春璃起身,残酷的冷笑,“萧祁煜,你杀了我吧,我说什么你总不会相信,”春璃指了指站在萧祁煜旁边的舒尔雅,“你看看她吧,你仔细看看,真正的妖精是她不是我,她和绿萝是南瞻国安排来的卧底,是间谍。” 舒尔雅一脸愕然,后退一小步后竟倒在了萧祁煜的怀抱之内,她表演一般的叫了一声,那叫声是何等样的浮夸啊,春璃恨自己不会表演。 倘若她也会和她一般表演,哪里会这样?春璃盯着对面人看,萧祁煜闭上眼睛,似乎不忍心看她。 “好美的一张脸,好丑恶的灵魂,既你什么都不肯说,朕就赐死你。” 萧祁煜回身,老太监福生已握着托盘走向了春璃,缓慢的将托盘内的东西放在了地上,春璃一看,老三样到了。 在帝京,人犯罪后会赏“鱼肠剑”、“鹤顶红”、“三尺白绫”,其实这已算是对人犯最好的下场了,他让她选择。 三选一。 春璃看了看托盘,又看了看手中的瓷瓶,原来他们都是来送她“上路”的,老太监福生不忍心的盯着春璃,春璃一笑,轻声细语的问:“福生,连你也不相信我了,对吗?” 第二百七十章:沈寄被算 “老奴实在是没理由相信您,尽管您可以将一切都说的天花乱坠。”福生叹口气,“但您毕竟不是我们的娘娘,我们的娘娘究竟在哪里呢?你这魔鬼,你今只需将奶奶的下落透出,没准儿皇上大发慈悲会留你一具全尸,你自己看吧。” “哈哈哈,哈哈哈。” 仅仅是一具全尸? 春璃惨烈一笑,如今肯相信自己的只是紫藤一人,然紫藤却人微言轻,此刻春璃看向了远处的黑暗,紫藤早跃跃欲试了,她气坏了,为何萧祁煜竟被骗的这么深沉,竟连一点都不肯去相信春璃。 旁边的舒尔雅皱眉,她倒是想要立即弄死春璃,以免夜长梦多,她好像被人在胸口结结实实给了一拳头,抽口气道:“皇上,就不要和这贱人废话了吧,这么下去有什么意思呢?我们继续去找灵药,继续去找皇后,她反正不是真正的皇后,连她自己也说了自己不是,皇上,您不要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选吧,朕如不看在你和春璃拥有一模一样的面庞,朕会用其余的手段,但如今朕已给了你最好的选择,去吧。”萧祁煜转过了身,连他自己都不忍心看她自裁。 黑暗中,紫藤的脚步轻轻移动,这监牢内蛇虫鼠蚁都有,因此细微的声音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关注,春璃唯恐紫藤出现。 此刻紫藤还能证明什么?实际上也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一想到这里,季春璃厉声高叫“不要!”紫藤知春璃在暗示自己,泪水已汩汩犹如流泉。 春璃握住了鱼肠剑,那是多么锋利的匕首啊,在暗夜里也闪出一种诡异而冰冷的光,那光正在消融他的生命。 “还不快下手吗?你这冒名顶替的家伙。”旁边的舒尔雅已迫不及待要看季春璃自杀了。 但就在此刻,门口一群侍卫却冲了进来,“糟糕,皇上,外面闹刺客。” “哦?”萧祁煜一怔,“去看看。”萧祁煜一走,舒尔雅也去了,春璃手中的匕首落在了地上。 是运气吧,不然怎么会这个点儿闹刺客呢? 等大家扬长而去后,紫藤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娘娘。”紫藤已泪流满面,“今晚奴婢会去见皇上,好好儿的和皇上聊一聊,断不可让舒尔雅害了您,奴婢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娘娘。” “紫藤,不要做傻事。” 紫藤离开。 春璃陷入了沉默,监牢内,坟墓一般的寂静,间或可听到角落内的老鼠在鸣叫,吱吱呜呜,好像在讥嘲春璃,她颓败的委顿在了干稻草上,也不知道多久,监牢内飘出了春璃那哀矜而伤感的歌声。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另一边,萧祁煜和舒尔雅已到了外面,刺客已不见了,沈寄追的大汗淋漓,萧祁煜看沈寄过来立即追问情况,沈寄指了指屋顶,“皇上放心,刺客虽走了,但侍卫们已在寻找,很快就会有线索的,您不要担心。” 但许久也不见个结果,因夜深人静,皇上去休息了,舒尔雅看皇上情况不好,只能送皇上去休息,隔日舒尔雅来见春璃,“我本该昨晚就处理了你,但那也没什么意思,我杀你易如反掌,但他杀你才有意思,季春璃,我知你不忍心看着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去了,给你个机会,你且看看我那嫁妆内究竟什么东西有可能是九株灵芝?” 说的是,春璃的确不希望萧祁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而追根究底,实际上萧祁煜被下毒也和自己有关系,当初的迟美是羡慕嫉妒她季春璃,对萧祁煜求子不可得才动了邪念,如今春璃竟希望找到解药。 她跟了舒尔雅去藏宝楼,几乎将一切都看了,但就是没找到什么东西是九株灵芝,一开始春璃以为会是植物,但后来一想,也可能是藏在什么盒子内,一个个东西都找遍了,不见丝毫的嫌疑。 “没有?”舒尔雅皱眉,眼神惶悚,季春璃迟疑的点点头。 “罢了,看来天都不让你活下去。” 舒尔雅转过身下令,“带走。” 春璃忽而看到地上多了一个陈旧的香囊,这香囊是舒尔雅佩戴的,之所以陈旧那原是从南瞻国来的,之前舒尔雅被打入冷宫,她日日握着这香囊玩弄,如今已脏兮兮的,春璃捡起来后准备还回去,但几个侍卫已不由分说将季春璃抓走了。 到监牢后,春璃绞尽脑汁的想,但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究竟那九株灵芝去了哪里,就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她打开了香囊。 一股奇异的药香味扑面而来,你那香囊里还有两层,一层是牛皮,牛皮内是一个革囊,这让春璃奇怪,一般来说香囊内会有一个绢布做的袋子,将杜若、兰花等香草放在里头以便于飘香,但这香囊内的构造却和一般的不同。 此刻有人到了,春璃一怔,手一抖动,香囊内的粉末已洒在了春璃的足踝上,她因佩了脚镣,因此足踝上有伤,此刻疼的不可思议。 “沈将军?”春璃看向外面,站在监牢外的不是沈寄又是谁呢? 春璃凝目一看,发觉是沈寄,竟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一一都吞咽了回去。 “你真的是季春璃?” “沈寄,你相信我吗?”春璃瞅了瞅沈寄。 “自然不相信。”沈寄道:“昨晚紫藤找了我,哭诉了情况,本将军不相信你,但却感觉紫藤没必要为你说谎,你能给她什么好处?所以我过来看看,至于昨日那刺客,那是我闹出来的,我总感觉事情不对劲,为何舒尔雅那样迫切的想要弄死你,情况不对啊。” “沈寄,我的确是季春璃。”春璃将一切都说了,沈寄问了一些之前发生的事,春璃回答的头头是道,因了这个沈寄顿时明白了,他恍然大悟拍一拍头,“老天,我们竟误会了了你,你等等,我找皇上去陈说。” 沈寄是急性子,因此说走就走,春璃一看自己多了一个帮手,却沈寄还是萧祁煜身边的得力干将,一想到这里,季春璃准备提醒沈寄莫要打草惊蛇,但还没开口呢,沈寄已大步流星离开了。 他从监牢出来遇到了一个同僚,那侍卫对沈寄行礼。 “沈将军,圣上有几句话想要和您聊,此刻人在御花园呢,让末将带你过去。”沈寄急忙跟在那侍卫背后,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御花园。 “在对面呢,将军去吧。”侍卫指了指远处,沈寄点头,才一进入走廊,几个侍卫就走了过来,问好的问好,聊天的聊天,沈寄倒是诧异,他们今日为何如此过分的热情,结果就在此刻后背着了一刀,沈寄一脚将那人踢飞了,那人滚入了浩淼的太液池内。 “哥儿几个,快弄死这大块头!” 一人下令,众人齐刷刷进攻,沈寄武功是可以,但双拳难敌四手,却人家是有备而来,因此很快就将其拿下了,有人一刀刺在了沈寄的胸口上,沈寄临死前听那人阴测测冷哼。 “沈将军,对不住了,你知道的太多了,如今就送你上黄泉。” 接着,凤尾竹内飘出了一声尖锐的笑,那桀桀怪笑连枝头上的夜枭都自叹不如,“杀了吗?” “回娘娘,已死。” “从仪门送出,丢在乱葬岗内,切勿让其余人知道了,完事后到昭阳宫来领赏,去吧,干净利落点儿。” 众人闻声,搬了沈寄尸体,将之丢在了乱葬岗内。 沈寄是习武之人,身体本就强壮,二来那刺杀之人本是沈寄的下属,平日里就很怕沈寄,以至于那一刀偏了一丁点位置,完美的错过了要害,沈寄被丢出去后不过一个时辰已醒了过来,但血液却奔腾的流窜到了身体外。 第二百七十一章:端倪 处理了沈寄后,舒尔雅若无其事回到前院,此刻天已阴沉沉的了,乾坤殿外一女子求见皇上,论理,就紫藤这身份的女子焉能到内殿去,但兹事体大,萧祁煜一听紫藤是来说真相的,破天荒让紫藤进入。 紫藤不哭了,看起来竟是异常的冷静。 或者,人和人相处的时间长久就会潜移默化的学习到某人的优缺点,亦或者,紫藤本是知恩图报之人,所以今次铤而走险也要将事说出来。 紫藤将一切原原本本说了,萧祁煜却不怎么相信,“但她自己也说了,她不是季春璃,这作何解释?” “皇上,是不是春璃您自己问过吗?您真的冷静过吗?您一心都在关注自己的病,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她,倘她真的有心谋害您,她从南瞻国一回来就有了机会,却为何不利用呢?皇上,你们之间有嫌隙了,您要自己去弥补啊。” “娘娘那是对您失望了,二来,太妃娘娘自杀了,娘娘备受打击,如今只求速死,您何不自己去好好的问一问呢?”萧祁煜这么一听,倒感觉到了什么,紫藤眼看着说动了萧祁煜,大喜过望。 但就在此刻,舒尔雅进来了,她看到紫藤竟在这里说服萧祁煜,立即转动了一下狐狸一般慧黠的眸子,“紫藤,你和她通同作弊,如今还要妖言惑众,皇上,她在蛊惑您,不如拿下。” 萧祁煜还没下令呢,门口几个侍卫也走了进来,但就在此刻,蓝凤凰也到了,她也准备为监牢内的季春璃说两句公道话,虽蓝凤凰不喜欢监牢内那人,但却感觉事情似乎不对劲。 “皇上,依照我看,此事还不可操之过急,至于紫藤这丫头,前一段时间日日和我在一起,倘若紫藤有什么坏心眼也可实施行动啊,但她并没有,我用人格来担保,紫藤不会是坏人。” “哦?”闻声,对面的舒尔雅不怿,“如此说来,那妖言惑众的是我了,你们都正确,就我在胡说八道了,是吗?” “我可没这么说……” 辩论需要证据,需要论点,她凭借的是直觉,怎么可能用子虚乌有的感觉来说服萧祁煜?而至于舒尔雅,她早准备好了一切,因此饶是蓝凤凰千方百计想要说服皇上,但皇上都充耳不闻。 结果差强人意,紫藤被关押了起来,蓝凤凰被轰赶出了乾坤殿,此刻情况可糟糕了,春璃的后盾也没有了。 从乾坤殿出来,蓝凤凰气的跺脚,看有人将紫藤抓走了,蓝凤凰去去闹,险乎和侍卫打起来,过片刻,紫藤已被关在了春璃那个牢房内,春璃一看紫藤沦陷了,知紫藤定是贸然去说服皇上了,此刻倒是惭愧不已。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本应该听您的话静观其变,但奴婢也怕,怕她会先下手为强,奴婢总以为皇上会听奴婢的解释,但皇上呢,似乎更相信她,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但好的是奴婢可以和您同生共死了,这也没什么。” “紫藤,紫藤啊。”春璃抱着瑟瑟发抖的紫藤,紫藤却一笑:“当初紫藤和萧子焱狼狈为奸,还好有娘娘您拖拽一把,紫藤才悬崖勒马,如今紫藤以德报德,虽没能帮助到娘娘,但紫藤的话也一定动摇了他杀您的决心,没准皇上会明白状况的,您不要担心,一切都会过去。” 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如今萧祁煜在病中,人本就枯槁的厉害,又是疑心病很重,此刻春璃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真伪,萧祁煜怎么可能会相信她? 季春璃有点难受,擦拭了紫藤的泪水,“傻丫头,你算是作茧自缚了,如今我自身难保,以后该怎么样呢?” “奴婢和娘娘您同甘共苦,一定会挨过去的。”紫藤笑嘻嘻,但糟糕的情况发生了,紫藤虽是个婢女,但在春璃凤坤宫内享受的却很好,用“养尊处优”来形容也不为过,如今蓦地跌落在这监牢内,真个是苦不堪言。 第二日开始紫藤就咳嗽,到下午,紫藤已开始发烧,春璃大声疾呼希望有人来救助一下她们,但侍卫不过随意过来看看,转身就走。 高烧持续了一晚上,倒是折腾的春璃苦不堪言,到第二日,紫藤哭的更伤心了,“奴婢原本还以为奴婢可以照料您,但如今奴婢成了您的负担,娘娘,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害了您啊。” “紫藤,你说的哪里话?本宫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的,你不是本宫的负担,你是本宫的责任啊。”春璃也啜泣了起来。 她鲜少落泪,以至于这一哭,吓到了紫藤,紫藤躺在春璃怀抱里,她抬眸一看,发觉窗口外一缕光落在了春璃的面上,春璃那俏丽的睫毛忽闪忽闪,湿漉漉好像排刷一般,看到这里,紫藤伸手去擦拭,春璃躲避了一下。 紫藤又道:“也好,如今时移俗易,奴婢终于也能和娘娘推心置腹的聊一聊了,奴婢这里还有个疑窦想要和娘娘说一说,当初娘娘生孩子的时候是迟美在操持,那孩儿一出声就断气了,奴婢只感觉奇怪,后来和绿萝去找那嬷嬷,发觉那嬷嬷被人暗害了。” “再后来,每个相关的人都莫名其妙死于非命,奴婢更奇怪,前段时间娘娘到南瞻国去了,奴婢好生调查了一下,发觉有人送了小皇子出宫,后来情报就不真切了,有个老太监和奴婢关系还好,告诉奴婢,最后一次见孩儿是在黑鲨口。” 春璃想到这里,再仔细追想,心忽而狂跳,她小产后去过黑鲨口,本是去看姐姐季春熙,但那时节的季春熙已是阿蛮了,阿蛮和萧子焱告诉春璃他们捡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儿,春璃也就见过一次那小孩儿,后来那小孩儿就不翼而飞了。 再后来,萧子焱的梦破了,春璃擒了迟美,迟美临终前冷笑道:“季春璃,我还有两个秘密你不得而知呢。” 这俩秘密,一个是关于萧子焱中毒的秘密,一个自然是关于自己孩子的了,春璃这才发觉自己竟是如此迟钝,此刻被紫藤一说,蓦地想到了那可怜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春璃带着哭腔,“我那可怜的孩子未必就死了,姐姐,孩儿啊。” 春璃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但却想不明白为何后来在黑鲨口的屋子里到底没找到姐姐和孩子的尸体,是阿蛮和萧子焱已毁尸灭迹还是他们两人逃离了魔爪呢?按姐姐季春熙那优柔寡断的性格和胆小如鼠的气质,能逃的结果为零。 春璃知道这事后,重燃了期许和热情,“紫藤,很有可能我那可怜的孩儿还活在人世间啊,紫藤。” “娘娘,小皇子乃真龙天子,皇族唯一的苗裔,自会逢凶化吉,奴婢希望娘娘能早早的脱离苦海去找小皇子,小皇子一定还在人世间啊。”紫藤激动的说,春璃的泪花朦胧了视线,看着怀抱里昏昏沉沉的紫藤。 “紫藤,多亏你提点,不然我还活死人一般呢。” “娘娘说的哪里话,此等事本该奴婢身先士卒去调查,但奴婢哪里有能力呢?今日奴婢也不过随口一说,具体的结果还需娘娘自己去调查呢。”紫藤说完后,昏迷了过去。 “紫藤,紫藤啊!” 牢狱里并没有什么药,紫藤这一昏,春璃只能为紫藤割破眉心放血,这是降温的最后一道关隘了,但即便是如此,紫藤的状况依旧不怎么好。 第二百七十二章:赤炎之冷 春璃无计可施一筹莫展,她除了祷告让老天爷保佑紫藤平安,再也没其余的事能去做。 春璃拥抱了紫藤,她后背靠在墙壁上,只感觉凉意穿透了衣裳,侵入了心脏,只感觉凉意变成了锋利的冰块,冰冻住了自己的内心和血液,她的手脚僵硬。 此刻,春璃看向了自己足踝,这下意识的一撇,似观察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现象,昨日足踝上还发脓呢,今日已痊愈了,伤口弥合的效果很好,她是医官出生,但也未尝想过什么药能这么快就治愈伤口,此刻低眸一看,诧异极了。 春璃左思右想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机缘巧合的情况竟误打误撞疗愈了自己的伤,她抚摸思量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什么。 春璃席地而坐,从角落里将那脏兮兮的香囊拿出来,抖索出里头的粉末,她嗅了嗅。 看季春璃煞有介事的模样,紫藤道:“娘娘在看什么呢?” “紫藤,我似乎发现了九株灵芝。”春璃语声平静,但这句话是如此掷地有声,如此具有煽惑力,听到这里,紫藤垂死病中惊坐起,斜睨了一下春璃,且看季春璃在做什么。 春璃嗅了嗅那粉末,竟完全不知是什么成分,只感觉一股缥缈的香味,那香味不是花儿的香远益清,不是中草药的扣人心弦,那是一种奇异到不可思议的香味,春璃微感诧然,深吸一口气后,将香囊放在了旁边。 确定,但又不确定! 倘这东西果真是独一无二的解药,那么为何舒尔雅会视而不见?她不想救萧祁煜吗?倘这东西不是九株灵芝,但为何具有奇异的特效?春璃左思右想,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但却想不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起身,当机立断打碎了破碗,用那白瓷划破了自己的皮肤,伤口很大,顿有鲜血如柱喷涌,看到这里,对面的女孩诧异。 春璃将那粉末弄出来轻轻涂抹在手腕上,初初还疼,她也不怎么在意,对旁边的紫藤道:“我怀疑这就是九株灵芝,但此刻还不能确定,因此且略等等。”约莫过了一刻钟,春璃的伤口一点都不疼痛了。 再一会儿,春璃还准备上第二次的药,但伸手用指甲轻轻一挑,那伤口上的痕迹已英兰如壳,轻轻一拿就拿掉了,下面受伤的位置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肌肤雪白,不可思议,季春璃看到这里已目瞪口呆,至于紫藤,早瞠目结舌说不出话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呵呵呵,呵呵呵。”春璃干笑,她现在也明白了,非是舒尔雅不拿这玩意儿救命,而是机关算尽的舒尔雅也未必就知道这玩意在哪里。 至于紫藤,她也惊骇,“娘娘,现如今怎么办呢?让他们放我们出去吗?” “不,我们出不去。”有舒尔雅在,他们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出去? 就在此刻,走廊外已飘进一缕诡异的甜笑,那笑让原本阴森可怖的地牢变得更阴森了,一股子恐惧感好像野兽一般吞噬了过来,春璃急忙将香囊收在了衣袖中,接着舒尔雅带了一群扈从到了,她颐指气使的、嚣张的笑着,那双黑漆漆的眼内蕴出一抹厉色。 三个人面面相觑,紫藤爬起来,用瘦小的身体保护逐了春璃,季春璃却不怕,那双诡冷的眼始终盯着对面人。 “季春璃,如今你已是个赝品了,很快啊,就会有你的接力棒过来,你啊,呵呵呵,哈哈哈,”舒尔雅笑的前仰后合,似听到了最好玩的笑话似的,“你啊你,你当初也不告诉哥哥你就是季春璃本尊,连哥哥也被你鱼目混珠了,你是不想蒙住哥哥,但却让哥哥难辨真假了,至于现在,你想证明你自己就是季春璃,但却已来不及了,哈哈哈,哈哈哈。” “季春璃,我啊,是来送你上路的呢,明日你可看不到美丽的阳光了呢,今晚是你生命终结之前的最后一个夜,你且好生看看吧。”舒尔雅丧心病狂的笑着,她指了指高窗,外面碎金子一般的光跳跃了进来,在她面上折射出千丝万缕奇异的光。 春璃不说话,懊恼的咬着嘴唇。 “你非要和我为敌,我们不该和衷共济吗?”春璃看向舒尔雅。 舒尔雅冷笑,脚下带风,凑近铁栏杆,她盯着季春璃,傲视道:“和衷共济?你看看你,你现如今犹如个丧家之犬,你和我聊什么和衷共济?当初呢?你接受我了吗?在王府的时候,你承认过我吗?” “当初?”春璃叹口气,“他从未喜欢过你,如今对你也不过是依赖罢了,这样的爱情有哦什么意思,什么当初什么现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是你强行要下嫁到中京来的啊。” 季春璃知萧祁煜对她的感觉,他们之间哪里有什么爱情?有的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春璃和萧祁煜就不同了,他们之间存在的感情特殊而凝聚,是时间打磨出来的。 “你!你闭嘴!季春璃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她用力抓住铁栏杆。 春璃一言不发,唯恐触发了她之怒气,裣衽瞪视了对方一会儿,监牢外的舒尔雅笑了,“季春璃,你会完蛋的,哈哈哈,哈哈哈,明年你坟头草都二尺二了,今晚,哈哈哈。” 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还有一线生机,舒尔雅,我现如今郑重其事的告诉你,我已找寻到了九株灵芝,你只需放我出去,我治病救人就好,我们不会为难你,你依旧还回你的南瞻国,怎么样?”春璃讲道理一般。 “回去?”舒尔雅冷道:“我还有退路吗?” “冥顽不灵!”季春璃知道,道理已讲不通了,转过了身,那舒尔雅警告过他们后就莲步姗姗离开了,并没加害,但两人都知舒尔雅一定有其余的阴谋。 她怎么可能警告过后轻而易举就离开呢? “紫藤,你感觉怎么样?”春璃看向紫藤,紫藤的状况已好了不少,但就这体格想要逃离却难上加难,监牢内没任何东西可以用做打开锁扣的武器,后面是干稻草,唯一能用的仅仅是瓷片,但瓷片又有什么用呢? 春璃尝试过叫人,然而外面那一群人天聋地哑一般,他们唯舒尔雅马首是瞻,任春璃在里头怎么大声疾呼,人家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春璃颓败的坐在地上,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她看着跳跃在黑暗中的光斑,仅仅是一缕,那一缕光源好像回光返照的生命一般,说过去很可能也就轻而易举过去了,熄灭了。 季春璃心情一点不好,对面的紫藤也难受,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随后那双眼骡子了春璃的身上。 另一边,舒尔雅已经回去了。 萧祁煜的身体不怎么好,他此刻对舒尔雅真正是曲意逢迎,当知那九株灵芝是舒尔雅陪嫁后,他也下令仔仔细细去找了一遍。 “怎么?竟是一无所得吗?”她略震惊,看向扎煞手站在自己面前的沈离。 沈离和福生、王振等到藏宝楼内去找了,去的时候还带了一个老医官,大家手忙脚乱的去找,奈何什么都没找到。 不但沈离没找到奇迹,反而是连自己的哥哥也不翼而飞了,此刻将消息汇报给了萧祁煜,萧祁煜一听,顿时变了表情,“怎么,都找遍了?” “几乎掘地三尺了,”回答的是福生,他腰肢佝偻,“皇上,那些陪嫁不过是一些木器,玉器和金银器等,没什么线索,顶多不过一些陶瓷罢了,除此之外不见其余东西,崔太医已各处都看了,一点儿线索没有。” 第二百七十三章:回禄之灾 “朕大限将至,”萧祁煜看了看瓦蓝的天空,感慨道:“连老天爷都不保护朕了。” “皇上,”尽管不该将不好的消息汇报,但沈离毕竟忍不住,“属下的哥哥不见了踪影,自那日闹了刺客后,沈寄就不见了,人间蒸发一般。” “也找了?” 那自然是废话了。 沈寄和沈离乃难兄难弟,两人焦不离孟,从来找到沈寄也就找到了沈离,找到了沈离野菊找到了沈寄,但今日就奇哉怪也了,这沈寄竟凭空不翼而飞了,这让萧祁煜诧异。 “再找一找,那九株灵芝也要找,至于季春璃,也需找。”萧祁煜下令。 大家都被迷惑了,除紫藤外,竟没一个人相信监牢内的季春璃才是本尊,萧祁煜下令完毕,王振从外面急匆匆进来,跪在了萧祁煜面前,“皇上,公主到了。” 其实,从这称呼已不难看出大家的亲疏关系,大家私下里依旧叫舒尔雅为“公主”而不是“皇妃”。 “沈离,你带崔太医从后面走,福生依旧在这里听差。”萧祁煜一骨碌躺在了原来的位置,做出痛苦不堪之状。 刹那,凌乱的脚步声已从外面传了进来,萧祁煜斜眼一看,发觉舒尔雅到了。 “皇上,”舒尔雅行礼,“臣妾来看看您。” “免礼平身。” 两人聊了会儿,各自离开,舒尔雅最近也很担心萧祁煜。在她看来,先帝一定在开玩笑,倘那九株灵芝果真在自己这里,为何找也找不到?倘那九株灵芝不在自己这里,为何先帝曾信誓旦旦告诉自己那是自己的陪嫁? 不光她自己,那些陪嫁已不少人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甚至于她还让人不惜血本打碎了南珠看,满以为秘密在南珠内,但也没找到个所以然。 这不免让舒尔雅着急,她写信催哥哥,但舒洱沄更不知那九株灵芝在哪里了,在他看来,那九株灵芝不外乎是个陪嫁,然真正在哪里谁也不清楚,闹腾了这一程子,舒尔雅也累了。 下午,有人到了监牢,是个侍女。 春璃不认识她,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那女孩开口了,自我介绍道:“娘娘,奴婢是容老太妃跟前听差的大丫头小蝶,奴婢之前犯错去了辛者库,还是您千方百计将奴婢救出来的,从那以后奴婢就死心塌地跟直了老太妃后面,如今已好多年过去了,老太妃是殁了,但奴婢还在,奴婢想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因此想要助你一臂之力,您现如今想做什么,您告诉奴婢,只要是奴婢能帮助您的地方,愿效犬马。” “小蝶?”春璃在这皇宫内帮助过的女孩可多了去了,至于这“小蝶”,她不知究竟自己什么时候施以援手过,但从小蝶的表情看,此人不像个坏人。 实际上,春璃应该把握住每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即便这小蝶是个坏人,春璃也该随机应变。 因此,季春璃道:“我要出去,我过不得今晚了,舒尔雅会来害我,你奏明天子,就说我找到了九株灵芝,我情愿出出手相助。” “娘娘,”小蝶却无动于衷,“您现如今是个赝品,除了容妃娘娘和紫藤,下一个肯相信您的就是奴婢了,如如今不瞒您说,您的话皇上都当做耳边风,至于奴婢,奴婢这人微言轻的,能靠近天子吗?那岂非痴人说梦?” 春璃被囚禁的时间长了,思想竟有点固化,这么一说,似逐渐明白了什么,舒口气后,沉默的坐在了原来的位置。 “娘娘快想,奴婢也是铤而走险进来的。”那丫头道。 “你可知她准备如何消灭我?”春璃摸一摸后脑勺。 “这个奴婢不知道,但奴婢这一路过来畅通无阻,奴婢花钱买通了狱卒和牢头,她们也知道奴婢没办法放您出来,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让奴婢进来了。”说到这里,春璃似乎明白了什么。 “外面的侍卫都撤离了?” 那小蝶点了点头。 春璃明白了,无论今晚发生什么,大家都可将手那拿干净,她的身份将来一定会得到曝光,但今晚,却是春璃的劫数了,春璃左思右想,许久后才道:“还有一个办法,你找一把匕首进来,我弄开这锁扣。” 春璃道。 这小蝶是容妃娘娘身边最得力之人,因容妃乃种德施惠之人,因此属下那些丫头都忠心耿耿,二来这小蝶确乎受过春璃的帮助,如今有投桃报李之心,倒是十分听话,但带匕首进来却也难上加难,小蝶思量了一下点点头去了。 过一个时辰,小蝶去而复返,她从靴筒内将一把匕首交给了季春璃,那匕首不怎么长,但却很锋利,只太短了一些,春璃用力撬,但就在此刻,外面有了脚步声,小蝶看情况不妙,立即躲避,春璃也将匕首藏了起来。 就在此刻,一群侍卫走了进来。 后面那一群人每个人都抱着一大堆的干稻草,他们看都不看季春璃,一一将干稻草铺在了地上,季春璃看到这里毕竟诧然,但也明白了,此乃火烧连营之计,等火燃起来,就算不将她们烧死也会将他们呛死。 “你们这是做什么?”春璃问。 那士兵里头一个哈哈大笑,“奉命前来烤乳猪,季春璃,你和你的丫头要完蛋了,你们啊必死无疑。”烤乳猪?春璃听到这里已全然明白,她沉默的蜷缩在原地,大家忙碌了一程子而后都离开了。 春璃看向黑暗,小蝶已从暗中走了出来,她知有人要点火,急忙去搬干稻草,但数量之多哪里是一女流之辈能清理干净的,春璃提醒让小蝶离开,小蝶明明有机会逃离,但却不走,还在帮忙。 春璃立即用匕首撬锁扣,此刻天已全黑了,晚风这么一吹,一股浓郁的酒味儿扑面而来,春璃心剧烈的跳起来,知外面的火焰要蔓延进来了。 “你快走,快啊!”春璃下令,但任凭她怎么怒吼小蝶都不走,“娘娘能保护您,奴婢也能保护您,季春璃,你快弄锁,不要管我。” 春璃已汗流浃背,那黄铜的锁坚固的很,一时半会没损伤多少,此刻外面的浓烟已翻滚了进来,那干稻草上弄了酒,这么一燃烧已噼里啪啦,顷刻之间洞穴之内一片红光,此刻想要离开也不能了。 她着急的很,但就在此刻,用力一撬,锁扣终于打开了,春璃深吸一口气,拉了紫藤之手就走,紫藤身体不好,踉跄了一下推开了春璃。 “娘娘,娘娘快走,娘娘不要管奴婢!奴婢贱命一条,如今奴婢非要跟娘娘一起走,势必会连累娘娘,娘娘去吧,不要管奴婢。”紫藤坚决不走。 “走啊,别乱说话。”春璃拉紫藤,紫藤却一把拉住了铁栏杆,“娘娘,您走您的,奴婢后头就来了,您带着奴婢还会被抓回来的。” 春璃看紫藤不走,感动极了,一想到之前自己对紫藤还没对绿萝好,而绿萝是个卧底,紫藤竟是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春璃伤感极了,看紫藤说什么都不走,春璃也不走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罢了,事已至此,我就和你们同生共死吧,看来是天要灭我了。”看季春璃席地而坐,紫藤急忙去劝说,但春璃却无动于衷。 “娘娘,您快走吧,奴婢有自己的办法,您快走,不然来不及了,咳咳咳。”浓烟滚滚,眼前已一片模糊,季春璃气坏了,她拉紫藤,紫藤不走,拉小蝶,小蝶要照顾紫藤,竟也不走,春璃气急败坏但却无计可施。 第二百七十四章:她们死不旋踵 “走吧娘娘,请娘娘记住奴婢,奴婢是容妃娘娘跟前的大丫头小蝶。”小蝶看向季春璃。 春璃知,如若继续耽误下去,她不但要害死这俩丫头,甚至还要断送自己,一想到这里春璃道:“皇宫里一走水,立即会有人来救,我很快就设法回来,你们先等一等。” 春璃拔足狂奔,因为造成今晚“走水”的现象,所以舒尔雅调走了监牢内外一群人,此刻这里安静的很,倒是给了季春璃顺利逃跑的机会,不少的干稻草都燃了起来,春璃这边一离开,立即去呼救。 大概舒尔雅已叮嘱过了,发生任何情况大家都不动如山,眼睁睁看着火焰席卷了过来将地牢燃了个通红,春璃放弃了,即便是再有能耐也没可能救那烈焰。 “紫藤,紫藤啊。” 她鲜少落泪,但此刻泪水却飞流直下,一股一股湍急的热泪好像流泉一般肆无忌惮,春璃的泪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春璃只感觉天塌了,她躲避在假山石后面,盯着对面的监牢,还可看到熊熊燃烧的烈焰,春璃想要扑救,但心头明白的很,设若自己这一靠近,势必粉身碎骨,什么扑救不扑救,一切另当别论。 “小蝶,小蝶啊!” 她只感觉心似乎被人挖走了一般空落落的疼,不成,要离开这里,火速的离开!不久后始作俑者就到了,她一定会做鉴定和检查,等发觉情况不对,想要逃离却难上加难了。 思及此,季春璃有了壮士断腕之心,她的命可是小蝶和紫藤用自己的性命交换来的呢,春璃拔足狂奔,几个起落已经离开了这里。 春璃准备出宫,但出宫之前却还想要见一个人,是的,必须去见一个人。 火焰起来了,实际上无论是小蝶还是紫藤,两人都没逃离的意思,她们明确的知道等会儿舒尔雅会来检查现场的,小蝶和紫藤加在一起刚好是两人,倘舒尔雅检查到两具尸体,自不会怀疑季春璃的逃离,这无疑加大了春璃的安全度。 能不怕吗? “小蝶姐姐,感谢你我们主儿做的一切。” “我的命是娘娘给的,我家里人也早被娘娘妥善的安排过了,如今也到我投桃报李的时候了,我们娘娘能做的事,紫藤你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啊。”小蝶抱住了紫藤,两人剧烈的咳嗽着。 刹那,火焰已将她们包围了。 半时辰后,火焰逐渐熄灭了,一来,这个天牢本在御花园后面,这里人迹罕至,也没什么精美的建筑物,所以焚烧起来不会引起重视,二来,此事本是舒尔雅出谋,因此大家谁敢和她对着干? 所以燃烧完毕,舒尔雅才出现,有太监早到里头去了,用水盆泼水,将火种和烟尘都消灭了,大家进监牢后很快太监将尸体拉了出来,那是已焦黑的惨不忍睹的两具尸体,那尸体看上去恐怖极了,带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恶心感。 “检查一下是不是季春璃和紫藤,快。” 不得不说,舒尔雅计出万全,她人到了,背后还跟着俩医官,那医官闻声已靠近,检查完毕面上有了笑痕,“回娘娘的话,是她们。”她听到这里,嘴角有了笑,但却无声。 她迈步往前,看到了破坏掉的锁扣,倒是大吃一惊,“季春璃哪里来的这力量,竟将锁扣都打砸坏了?”舒尔雅诧异,眼神吃惊的盯着锁扣,众人面面相觑,一个老太监阴测测一笑。 “娘娘,听说人在死亡之前会爆发一种前所未有的求生欲,那一股子力量可大了去了,季春璃之所以这么厉害,也不外乎如是。”那老太监胸有成竹的介绍,大家都忽略了,倘果真是季春璃破坏掉了这个锁扣,那又是用什么办法呢? 用什么武器呢? 要知道,这监牢内能利用的东西屈指可数啊,瓷片?瓷片焉能损坏锁扣呢,显是没可能了,那么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罢了,是她们就好,实际上,这监牢内也不会有第三者进来。”舒尔雅蹲在地上,她仔细的看了看尸体,那尸体已损毁的很严重了,衣裳烧毁了,鞋子也烧毁了,脸颊更是惨不忍睹,从这面目全非的尸体已不能看出本尊究竟是何许人了。 沉默了刹那,监牢内有了低沉的笑声,接着大家退下。 另一边,福生朝着监牢的方向张望了一下,他也看到了冲天的火光,一会儿后福生的下属已惶急到来将监牢遭火灾的事情说了,还在灾情不严重,还好情态已得到了遏制,没什么损伤和损失。 “那冒牌货已死于非命?”萧祁煜摁压了一下眼角,说真的,当想到那张和春璃一模一样的脸时,萧祁煜的心依旧震动了一下。 “连同紫藤都已灰飞烟灭。”福生汇报。 “罢了。”萧祁煜挥挥手,“退下吧,朕要休息了。” 最近,他身体内的毒比之前还汹涌了,他自己也知情况危殆,他开始嗜睡,但好在有郑邱意、裴炎等一群骨干在,饶是丢开手朝廷依旧可自如的运转,这些人可都是季春璃陆陆续续培养起来的。 萧祁煜入睡后,另一个屋子内,蓝凤凰却难以成眠,实际上她已接二连三一个礼拜都怎么好生休息了,她疲倦,但却孜孜以求的在研究解药,她也曾无数次想要放弃,但毕竟还是坚持了下来,她想要救好萧祁煜。 出于什么? 是模糊的朦胧之爱?是之前信誓旦旦的许诺?还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完全想不明白,她还在挥汗如雨的研究着,她知道自己在和时间赛跑,在和死神争分夺秒,在虎口拔牙。 她面前摊开了不少的药材,她思想已彻底枯竭了,此刻,季春璃跳窗进入了屋子,蓝凤凰也是习武之人,听到声音不对,立即回头,看是季春璃到了,诧然盯着她,“你不是在监牢里?” “我过来和你道别。”季春璃苦涩的一笑,蓝凤凰一怔,“道别?” 春璃将前因后果说了,蓝凤凰听到这里,扼腕叹息,“如此说来,小蝶和紫藤都被你害死了?实际上自容太妃娘娘那事后我就怀疑你是真的季春璃了,但你也真的是可以,你如不说你不是她,皇上或许早已闹明白了。” “不,皇上不明白。”说真的,春璃对萧祁煜已失望了,“他不明白我的心,”春璃用力的锤击了一下自己的胸膛,“永远也不会明白我的心,我是如此小心翼翼的啊。” “走,我带你去解释。” “不,他已喜欢上了舒尔雅,解释?我们解释什么?我就这样低声下气?我也不会想要和她在一起,此事毕竟已过去了,就让一切都烟消云散吧。”季春璃无奈的摆摆手。 “这!” 实际上,蓝凤凰也清楚,即便是拉了春璃去解释,萧祁煜未必就会听,她愣怔了瞬息,目光在春璃面上转了一圈儿,“季春璃,你希望我帮助你吗?或者说,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尽可能帮助你。” “明日我要出城,你给我准备一套太监的衣裳,我还要银两,怎么样?”春璃道。 她和春璃没怎么交情,但莫名的,春璃感觉安心,知道她是值得的人,知道她可以求助她。听到这里,蓝凤凰点点头,“放心,一定为你准备妥当。”春璃点点头,又道:“我已找到了九株灵芝,不要问这是从哪里来的,拿过去给皇上治病吧,从明日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实际上我本不该做这劳什子的皇后。” 我们走的太远了,已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 第二百七十五章:无牵我离 是啊,季春璃是为父亲的冤案而来,早在一年多前爹爹的案件就已水落石出了,她跟不该答应他做他的皇妃,如今春璃已后怕了,也后悔了。 看还有机会,倒不如早早的离开。 “九株灵芝?”蓝凤凰果真不盘诘这九株灵芝从何而来,她将粉末倒出来一点嗅了嗅,不敢确定,神情和春璃之前一般无二。 季春璃道:“我已查验过了,这九株灵芝的修复能力以及解毒能力均属上乘,你去试一试吧,的确是从舒尔雅陪嫁内找出来的,不要告诉他这东西从哪里来,更不要告诉他我去了哪里,让他小心点儿舒尔雅。” 春璃震惊,她本该两袖清风一般离开,但依旧很关心他,真奇怪极了,对方已看出了春璃的不舍,“不如不要走了吧。” “不!”春璃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帝京,巍峨的红墙碧瓦之内本就是罪恶的渊薮,在这里埋葬了多少新人旧人的欢声笑语,在这里多少人死于非命?春璃一闭上眼似就可看到应后、贤王萧逸、嘉定皇帝、容太妃娘娘已经紫藤、小蝶。 这些活生生的生命都在几年之内消亡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千奇百怪之事,季春璃的心难受的很,现如今只希望早早的逃离,要非今晚骚乱,她此刻已走了。 蓝凤凰尊重春璃,被春璃这崇高而无私的爱感动了,此刻允诺了下来,她为春璃准备了晚膳,用了后春璃犯困了,休息去了。 在这陌生人这里,季春璃反而感觉很安心,睡到了五更天,蓝凤凰走了进来,行李没有,但衣裳已准备好了,春璃更换了后俨然也是个小太监,帝京内的活动春璃了如指掌,在五更天会有一群太监出宫去采买蔬菜和水果,队伍之庞大令人咋舌,只需混入,断不会有意外。 看春璃整装待发,蓝凤凰唏嘘,“果真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春璃将匕首藏在了官靴内,紧了一下腰带,太监的衣裳本就肥大,此刻一穿压了帽檐后看起来灰头土脸,任何人不会看出这是个女孩儿。 “好吧,你放心就好,我定会叮嘱他,让他小心点儿舒尔雅。”蓝凤凰倒是有了惺惺惜惺惺之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份难能可贵的友情是怎么样建立起来的。 论理也不应该啊,她们两人不过一面之缘罢了,春璃回眸一笑,笑的那么难堪,“好了,就当这帝京从未有过季春璃这么一号人,”她将帽子调整了一下,看了看院落里的日晷,“走了。” 季春璃出门后一路朝着西边去,那边是永巷,此刻太监们已陆陆续续到了,初秋的夜里,大家握着灯笼火把跺着脚,总管到了,率了一群人出宫,每个马车外是三个太监,众人鸦雀无声,春璃瞅准了机会混入了队伍,才一小会就到了宫外。 出来后,大家去采买东西,到菜市口后马车分道扬镳,约定是一个时辰后会和,事情做的差不多了,春璃对自己伙伴道:“我去茅厕,很快就回来,你稍微等等。” 那太监在茅厕外等,等了一程子不见春璃出来,但却见从里头走出个仪态万方之女孩,那女孩低柔一笑,离开了。 那太监还以为花了眼,后来才知是他的伙伴弄错了性别,进入了女厕,然而女厕内空荡荡的,她那伙伴已不见了。 春璃怕节外生枝,出了茅厕后将衣袖内的衣裳丢在了水中,几个浪潮就打的衣裳不见了踪影,春璃面对浩淼的湖面发了会儿呆,但见不远处的红日已冉冉升起,犹如心头炽烈的希望,春璃为自己加油打气。 “母妃,紫藤,小蝶,我已出来了,多谢你们舍命救助,春璃感激不尽,都说人死了会变鬼,但愿你们泉下有知。”春璃啜泣了一程子,到远处去了,虽是出了皇宫,但春璃竟不知道到哪里去才好。 她去了龙虎山,本准备找娘亲,但之前有过一次不怎么愉快的短暂的会面,很显然夫人已不准备见她和季春熙了,春璃也不好自讨没趣,在寺庙外溜达了一圈雇车到爹爹的坟墓去,礼拜后准备离开帝京。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甚至于一点儿目标都没有,只一边走一边玩儿,蓝凤凰给春璃准备的银票多了去了,季春璃大手大脚,希望早早的将银子花完,而后就有了赚钱的动力,这么荡检逾闲了一段时间,春璃已到了一处村庄。 这是个桃源仙境一般的地方,春璃喜欢这里的恬淡和幽静,环境很好,让人流连忘返,她叹口气,“罢了,就在这里定居吧。” 有了这念头,春璃就采买了房屋,更衣了户头后,春璃翻了午前午后的田地,在篱笆想栽了四季豆和喇叭花,并一些蔓生之植物,后面地内中栽了各种蔬菜等,她乐于助人,村人有头疼脑热之事,春璃都情愿去帮助,一开二去倒是有了口碑。 她开了个医馆,规模不大,但技术不小,穷人看病,有钱就给没钱就赊,富人给一百两不嫌多,一两不嫌少,逐渐的做了成效和口碑,春璃也知自己在逃避,但午夜梦回还是会想到帝京里受苦的萧祁煜,不知所踪的姐姐和小皇子。 她一面为人瞧病,一面寻找姐姐和小皇子,忙的不亦乐乎。但姐姐之线索已全断,间或倒是有帝京的消息传出,萧祁煜和舒尔雅依旧保持着不愠不火的关系,至于萧祁煜的病,早被蓝凤凰治好了,蓝凤凰被尊为“神医”,享帝京之供奉。 之前蓝凤凰是想要离开,但逐渐习惯了中京的生活,发觉在太医院内不少名贵的奇花异卉都可信手拈来,倒好过了在外面自己去寻,而在皇宫内,人心是冰冷的,但生活却井然有序,不盲目,不迷失,因此她留下了。 而让她留下的另一个原因是季凌云。 是的,她恋爱了,季凌云和蓝凤凰恋爱后性情大变,之前他暴戾恣睢,以我为中心,但现如今性格也活泼了,人也精神多了,话也多了。 自知妹妹失踪后,季凌云不断的去寻,但却没什么消息。 天下之大,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大有人在,忧愁的屈指可数,譬如舒尔雅,她好奇极了,并没找到灵药九株灵芝,但萧祁煜是如何好的呢?蓝凤凰日日埋头苦干在研究灵药,总不间隔疗效,但忽而有一天用了药后萧祁煜就痊愈了。 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从哪里得到了这海上方? 而舒尔雅也发现了自己丢失了的香囊,那香囊本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却是爹爹送给自己的,已多年随身携带,如今不知所踪,倒是让她懊恼了一段时间。 但自萧祁煜药到病除后,日日就忙碌了起来,叠加的工作让他日理万机,因励精图治,发奋图强,他已没时间私下里和舒尔雅见面了,舒尔雅去见他,还会被拒之门外,久而久之的,舒尔雅心情糟糕了起来。 大概是求而不得,舒尔雅整个人性情大变,在玉坤宫内胡乱打砸东西。 “哎呦。”一个送膳食的丫头差点挨了一瓷瓶,那丫头抱着头躲了出来。 “出去,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啊。”舒尔雅气坏了。 正在此刻,外面说有家书进来了,舒尔雅展开一看,是舒洱沄写的,他即将差遣一群人到皇宫内来,希望舒尔雅能配合自己,舒尔雅心情本就糟糕,看了这一封家书,更是难受。 第二百七十六章:和尚无花 “皇兄竟将我当做了武器吗?如今也开始肆无忌惮的弄这个了。”舒尔雅将那封信丢在了铜香炉内,门口的丫头终于探头探脑的进来,道:“娘娘,我们现如今已被忽略掉了,倘继续这么下去,可到何年何月才能出头?皇上也有自己的意思,您慢思量就会明白,实际上也都是为了您好。” “是,是,是!的确为了我好。”舒尔雅气结。 开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还暖和,到上巳节皇族需要祭天,这在皇族内是大的事情,无论是东胜国还是南瞻国都讲究个“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一天不但要祭天地,还要祭列祖列宗,忙碌起来不可开交。 此刻舒尔雅也开始派上用场,如今舒尔雅算是皇宫内最得意洋洋之人,走了春璃后,她虽然不是皇后,但贵妃之位却稳妥的很,所以礼部和鸿胪寺那边的人需和舒尔雅接洽,因工作新鲜,所以倒是日日忙的不可开交。 萧祁煜也时常见舒尔雅,但两人见面话题不多,之一同床共枕那更是没可能了,舒尔雅无数次投怀送抱,萧祁煜不过以“刚大病初愈,不好鸳梦重温”云云拒绝,舒尔雅更痛心疾首。 她发觉舒洱沄的确将自己当做了武器,且还是最无往而不利的那把刀,至于萧祁煜,在萧祁煜的眼睛里,她是彻底被忽略掉了,竟是一丁点儿不措意。 到上巳节,皇宫张灯结彩,祭祀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有萨满和喇嘛到了,活动需进行三五天,因此热闹的不可思议。 到夜幕降临,舒尔雅去找萧祁煜,发觉萧祁煜在和一和尚聊天,这和尚是从灵隐寺来的,乃辩机和尚的在传弟子,叫“无花”。 无花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俊逸极了,聊起来天,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风土人情,和这等人一聊,似可打开胸中之格局一般,聊到后半夜萧祁煜让人送无花去休息。 舒尔雅去找萧祁煜,萧祁煜已朝乾坤殿去了,他如此一板一眼,完全不在意舒尔雅,这让舒尔雅更伤心欲绝,回去的路上舒尔雅看到有人在抄手游廊内握着红灯在等她。 她和侍女进入,无花回过头来笑了笑,舒尔雅也笑了,“这里是皇宫,你不走且在这里守株待兔呢?” “等娘娘来,和娘娘聊一聊,清风明月,是个好日子。”无花笑着在廊柱上摁压了一下,有水流从天而降,好像一幕墙一般将两人笼罩在了里头。 “这是当年季春璃怀孕后皇上为季春璃做的,在这走廊内,玉骨冰肌自清凉无汗。”她笑,萧祁煜啊萧祁煜,我知你眼中连十分之一的季春璃都远远不如,你什么时候也可对我刮目相看呢? 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看向对面的人,五花凑近,鼻息都喷到了舒尔雅面颊上,舒尔雅只感觉发痒,有点凉意,她的心顿时毛躁起来,直觉上想要后退,但这无花似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一般,让她不由自主的靠近。 “富贵功名,荣枯得丧,人间惊见白头。风花雪月,诗酒琴书,世外喜逢青眼。”无花一笑,“是皇上让我来的,皇上还会安排一干人到帝京来,你知道皇上想要什么。” “东胜国?”舒尔雅只感觉恐惧,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那熟悉的哥哥也变成了陌生人呢? 为何每个做了帝王的人总希望吞吐天下呢。 “不,”无花一笑,“皇上想要的才不是东胜国,而是天下。” 听到这里,舒尔雅浩然长叹,她想要说什么,但嘴巴一张一翕,到底还是缄默了。 亦或者说,男人那些心,本不是她能闹明白想清楚的,哥哥啊哥哥,你怎么也变得羊狠狼贪了呢? “你呢,心甘情愿为哥哥做这些?”舒尔雅问。 “我也有自己想要的。”无花话里有话,舒尔雅却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你,你一个无欲无求的和尚,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 无花靠近了舒尔雅,舒尔雅心跳加剧,直觉上是该拒绝,但行动却十分反本能,她不但没拒绝,且还凑近,两人很快就纠缠在了一起,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从那一次燃烧后,舒尔雅感觉自己做了一回真正的女人,她抚摸着无花的光头道:“我愿意为哥哥做这一切,他要他的天下,我要我的他就好。” 那以后,隔三差五他们就“燃烧”一次。 本以为天衣无缝,但事情毕竟还是被萧祁煜察觉了,他严密的安排了人去调查无花,跟踪无花。从那以后,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安排到了帝京,萧祁煜已有了一个花名册。 不,或者说是黑名单。 “皇上,您看,还有这些人。”原来,在东胜国是可卖官鬻爵的,且有人就专一的做这个买卖,倘某人犯罪后就会被革职,下面人就会补缺,如此层层递进,就会有一些不法分子混进来,而混进来的恰就是舒洱沄安排来的人。 他对中京的局面似乎了如指掌,但萧祁煜对他却更了如指掌,萧祁煜看着沈离送过来的东西,“就让他们到自己的位置上来,而后不动声色的观察。” “皇上,他们会祸国殃民。”沈离还是比较担心,但皇上的看法和做法怎么可能和他一般? “老鼠尾巴上的疮,能有多大的脓水?”萧祁煜丢开黑名单,问:“沈寄呢,下落不明?春璃呢,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哥哥似彻底消失了,我觉得哥哥已被杀,一定是他知道了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沈寄和沈离是当初在冷宫内就跟了萧祁煜的,他这多年来起起伏伏,都有他们这来兄弟帮助,真个是没当初的他们,就不会有今日的自己。 因此,当萧祁煜知沈寄消失后立即下令去寻,但找了也不知道多久,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至于季春璃,大家也在寻找她,但春璃消失的就更彻底了,萧祁煜懊恼极了,天知道他在日日的思念季春璃,他看向卧房内一张画,那是季春璃的肖像,她一娉一笑美丽极了,似乎笑声已从纸张上透了出来。 萧祁煜站在了那画卷面前,伸手抚摸了一下春璃。 “属下等会竭尽全力,皇上您放心就好。” 实际上,季春璃在村子里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最近有朝廷人在抓兵,原来东胜国的男子,到十八岁左右要主动参军,除那上有老下有小,亦或者体弱多病乃至对社会有哦特殊贡献之人可排斥在外,其余人却无条件要去参军。 但这“无条件”也建立在民主上,换言之,可以选择去,也可以选择不去。但饶是如此每一年还有不少人踊跃的去参加,但今年开春后情况似乎不同,春璃发现朝廷一来人就直接去抓,这一抓就带走。 这么一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今日春璃的医馆内来了一个被毒打的老年人,那老愤愤不平的诅咒萧祁煜,春璃反驳:“今上仁爱,怎么可能做那等事?在我看来一定有误会。” “仁爱?你看看我这遍体鳞伤的模样,仁爱在哪里了?你再看看外面。”老人提醒,季春璃看向了外面,一群男子被捆了起来抓走了,每个人嘴巴内都塞着麻核桃,从他们的行为里已能看出大家都不情愿去参军。 是啊,总有人怕出生入死,且这一去十有八九就要马革裹尸再也回不来了,春璃在门口看了看,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人也看向了季春璃,两人这一打照面,春璃更奇怪了。 “厉无畏?” 第二百七十七章:马前卒千夫指 厉无畏乃朝廷御前侍卫,如今怎么也稀里糊涂被抓走了?春璃只感觉奇怪,那老人看春璃张望队伍,握着拐杖指了指一群远去的大兵,“他们还要来呢,明日还要来,天,天呢,天呢,说好的匕鬯不惊竟变成了民不聊生。” 春璃决定去调查一下。 到第二日,果真又有人过来抓兵了,季春璃今日扮了个男子,模样儿倒还相似,那当兵的抓了春璃就走,为表演的相似,春璃闹嚷嚷,说哭就哭,说闹就闹,怒骂了一通还吃了俩响亮的嘴巴子,季春璃被抓走了。 到一个宅院内,解开了春璃的绳索,但却给季春璃弄了个脚镣,有人不听话,已被教训的要死不活,捆在门口示威,季春璃看到这里更感觉不对劲,东胜国的士兵向来彬彬有礼,鲜少做这等杀人放火的事。 到内庭,士兵骂起来人,听那结结巴巴的声音,季春璃感觉不对劲。 实际上,这些人都感觉不对劲,过了会儿,有人出来找翻译,说是做翻译可以免除一死,东胜国这些人要么忠心耿耿,要么宁死不屈,再不然就胆小如鼠不敢到里头去。 季春璃凑近厉无畏,“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他们不是朝廷人,我本是为朝廷在通风报信,如今不小心被抓了,情报还在我这里呢。”厉无畏指了指自己的军靴,春璃道:“我帮你。” “诸位还果真是不怕死,再问一次,谁人做翻译呢?”一个长官模样之人握着板斧挥舞了一下,“再没人做翻译,我们可要下手了,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也是杀,诸位可想清楚了,这么想为国捐躯吗?” “我,我!” 那长官一笑,马鞭指了指季春璃,“就你了,到里头来。” “喂,春璃!”厉无畏看季春璃去冒险,准备抓春璃的手,季春璃却丢给他个笑,“放心好了,不会有事。” 春璃进内庭,老远看到个穿了五颜六色衣裳的人,那人正襟危坐,面前是兰陵美酒,此人一脸漠北人的彪悍,面上肌肉纵横,看年岁约有三十五到四十之间,春璃进入后急忙叩拜,请求解开锁扣,那人点点头,“孤就解了你,你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好得很,孤王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小人也有几个问题要问您。”那大王似乎做梦都想不到季春璃会杀个回马枪,竟是愣住了,“你这小娃娃有问题问孤?” “知己知彼,才能为您排难解纷,以后小人和您的立场一般。那自然是要问一些问题的了。”季春璃不卑不亢的问,那人听到这里还没说话呢,旁边那长官已怒冲冲瞪了春璃一眼。 春璃发现,她们的雅言说的不十分顺溜,发觉她们用的是漠北一代人的腔。 在东胜国,真正流行度很高的雅言都是她们的官方话,至于南瞻国的话被叫做“南腔”,漠北人的话叫“北调”,中京不少人都能听懂南腔北调,也都会说,但漠北人却不甚清楚中京的语言。 春璃的爹爹未进太医院之前就游历过不少国家,春璃跟着爹爹也去过不少的国家,对强调和语言是掌握的很好。 “欧亚,不要吓她,让她说。” 季春璃道:“我如不知道您是谁,我如何反馈有用的消息给您,如今我们需卓有成效的合作,实话实说,我早不想在中京了,如今能到你们漠北也是荣幸。” “我是诸葛囚牛,”那人低头俯瞰了一下春璃,春璃一听,诧然盯着对方。 东胜国的国君叫萧祁煜,南瞻国的国君叫舒洱沄,西牛国的国君叫鹿齿,北俱国的国君……春璃抬眸端详了一下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原来您就是赫赫有名的诸葛囚牛?” “大名如雷贯耳?”诸葛囚牛哈哈大笑。 “还好,还好。”因春璃在和囚牛使用漠北之话,所以聊的似乎很投契,原来,这些士兵竟不是中京人,而是北俱国的国君诸葛囚牛安排来的,他们模仿中京朝廷强行征兵,其实不过是想要抓东胜国人到北俱国去罢了,春璃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回答了几个囚牛问的问题,退下了。 她因做了翻译官,所以自由度比一般人要好,夜晚春璃去见了厉无畏,“给我。” “情报吗?”厉无畏一怔,迟疑的盯着春璃,他知春璃的处境,那一定会非常危险,季春璃道:“明日我们要到桃花渡去,没什么意外两天后我们就到孔雀河去了,那时候想送情报就难上加难了,此刻必须完成计划。” “怎么,明日就离开?” “夜长梦多,自然是越快越好,快给我。” 春璃要了情报后却在想怎么样送回去,她虽可以自由行动,但想要离开庄园或者想要脱离人家的监控范围那可难上加难,视线还只能停顿在这里。就在春璃百感交集无计可施的时候,夜里有人闯入了自己的屋子。 此人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匕首已压在了季春璃的脖颈上。 春璃从梦境里惊醒了,她在黑暗中打量了一下来人,春璃一诧,“沈寄?” 沈寄因不小心偷听到了舒尔雅的秘密所以给舒尔雅“灭口”了,但运气好的是沈寄没死,他准备回宫,却遇到了朝廷抓兵,他感觉好奇就留了下来。 此刻和春璃一打照面,季春璃道:“怎么一回事,沈寄?” 沈寄这才看出的翻译官竟是春璃,“怎么是娘娘你?” 两人聊起来劫后余生之事,都感慨唏嘘,沈寄自然知道舒尔雅是包藏祸心之人,希望春璃能回去,但季春璃对萧祁煜已经失望透顶,任沈寄好说歹说,季春璃可没一点回心转意。 “你早早的离开,这个送到皇上手中,这是厉无畏好不容易才整顿的情报,里头有他们的计划,明日她们就要到桃花渡去了,我会骗他们到风陵渡去,你们在那边立即安排人手,那大胡子是诸葛囚牛,杀了他万事大吉,去吧去吧。”春璃将情报交给了沈寄。 沈寄正准备走,外面却有了脚步声。 “季先生睡了吗?你这屋子里有人?” “是欧将军吗?我这屋子能有什么人,不外乎在为明日的翻译做准备罢了,毕竟伴君如伴虎啊。”糟糕,暴露了。 欧亚感觉不对劲,说什么都要到里头看看。 春璃指了指门口,示意沈寄藏在那个位置,欧亚从外面已经进入,盯着春璃看了看,季春璃一笑,“我就是说这里没人,欧将军非要来看。” 欧亚看到床底下有一双鞋子,惊诧极了,立即过去看,结果冷不防被春璃一银针刺在了后背上,那欧将军穿了甲胄,春璃算是“见缝插针”了,否则就这一下已刺在了死穴之上,欧亚回身给了春璃一脚,季春璃没躲避的开,中了一下后,后背撞在了屋门上。 “沈寄,快。” 原来沈寄和春璃都知她们暴露了,因此提前做好了准备,沈寄的鞋子是个诱饵,旨在骗取欧亚过去看,欧亚哪里知道季春璃如此包藏祸心,这一看后顿吃亏,此刻沈寄一根绳索已套在了欧亚的脖颈上,欧亚发出了一声恐怖而诡异的嗡鸣。 沈寄用力,但那欧亚大概是临死前爆发出了惊人的毅力,竟飞起一脚踢在了沈寄的头顶,沈寄哎呦了一声,春璃急忙过去抓了绳索用力拉扯,好不容易才弄死了了欧亚。 沈寄一骨碌起身,“这死人怎么办?” “丢在床底下,反正明日我们要迁徙了,一时半会不会暴露,你快去送情报,切记不要告诉皇上我在这里,也不要让其余人知道你的消息,她还会变本加厉害你。” “好,知道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桃花渡桃李不言 此刻不是闲聊的时候,沈寄转身就走,刹那后已离开。 后半夜沈寄到了皇宫,沈离看沈寄不请自来,开心的手舞足蹈,他连日来为找沈寄已将皇宫翻了个底儿朝天,今日沈寄竟独自回来了,她哪里能不开心? “不要声张,帝都有变,我先到乾坤殿去,回来和你聊,切勿让人知道我回来了。”沈寄看起来煞有介事,沈离点点头,进乾坤殿后萧祁煜见了沈寄,沈寄将自己的遭遇说了,萧祁煜也不免扼腕叹息。 沈寄欲言又止,想要将春璃一事说出,但毕竟还是忍住了。 他拿了情报给萧祁煜,萧祁煜一看,立即调兵遣将。 第二日,春璃带了诸葛囚牛到风陵渡去,逐渐的有人感觉不对劲了,春璃指了指上面的牌子,“你们看,那的确是桃花渡,过桃花渡就可到孔雀河去,我们走吧。” 原来,为袭击诸葛囚牛,萧祁煜的人早将牌子更换了,那一群人哪里知道三七二十一,都没上渡船呢已被一群士兵包围了,诸葛囚牛握着狼牙棒就打,季春璃哈哈大笑。 “来来来,我陪你玩儿。”诸葛囚牛追了过去,但见季春璃躲避的很快,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气的诸葛囚牛一狼牙棒打在了阑干上,那护栏吱呀一声碎裂,木片落在了水中在载沉载浮。 春璃一躲,狼牙棒已从胸膛位置扫荡了过去。 捆绑发丝的牛皮生断裂,春璃那致密的黑发已经兜了下来,囚牛一看季春璃竟是个女子,诧异道:“你、你是个女人?” “我是你外婆,接招吧你。” 春璃手中的银针已射出,囚牛急忙躲避,手中的狼牙棒也打在了季春璃的胸膛上,季春璃哎呦了一声沉落在了水中,囚牛看春璃中招,哈哈大笑。 季春璃只感觉胸口窒闷,扎猛子离开了,到下游却昏昏沉沉的。 等季春璃醒过来,人已被一农户救助了,春璃暂且待在这里。下午,欢声雷动,那些被抓了的男子都释放了,朝廷已大获全胜,诸葛囚牛落荒而逃。 但也从那日开始,季春璃和诸葛囚牛之间结下了恩怨。 而另一边,舒洱沄已找到了一个容貌和春璃十分毕肖的人,这女子叫林师师,她和春璃一般也得到了宝典,她也参阅过了,并且开始模仿季春璃,舒洱沄召了林师师见面,林师师含笑,“贱妾见过皇上。” “已模仿的很像了,但还要随机应变,才能不被识破,萧祁煜是聪明绝顶之人,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吾皇放心就好,贱妾向来聪慧绝伦,知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话。” “到皇宫后,”舒洱沄看向林师师,“朕会安排人保护你,你立即和皇妹联络起来,送情报一事朕会让春嬷嬷去做,重复一遍我要你做什么。”他是谨小慎微之人,且这安排简直不容许一丁点儿错漏,因此尽可能将一切都考虑的面面俱到。 闻声,林师师鹦鹉学舌一般道:“贱妾到帝京后您会安排人保护贱妾,贱妾需立即和贵妃娘娘联络起来,至于送情报,还要让春嬷嬷来。” “可退。”看此人的确聪明绝顶蕙质兰心,舒洱沄放心的摆摆手,实际上她也在找真正的季春璃。 看林师师去了,舒洱沄召见了春嬷嬷,如今的季春熙已是南瞻国的“老人儿”了,因她是哑巴,所以倒是很守口如瓶,并不会将任何情报泄漏,反而莫名其妙成了舒洱沄最值得相信之人。 此刻,她已忐忑的进入了屋子,进入之前,一岁多的小皇子追了过来,抓住了春嬷嬷的手,季春熙半蹲在小皇子面前,将他手拿出来,拿自己的左手在小皇子的手背上走了一下,笑了笑。 那笑容是丑陋的,但却很轻松。小皇子点点头,“儿臣就在这里等您。”春嬷嬷唯恐小皇子锋芒毕露,因此打扮的灰头土脸,乍一看和一般的小孩儿竟是没什么分别,但小皇子那纯澈的眼睛内蕴出的朝气和思考时候脸上那一抹狠戾之色,却和其余小孩儿完全不同。 他眼看就两岁了,但却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谜,季春熙多想将这秘密公之于众啊,最不济也希望这秘密能被春璃得知,但季春璃已回到了中京。 季春熙进入宣室殿,走在门口迎面看到了“季春璃”,她的心狂跳,林师师笑嘻嘻,“明日我和你要到东胜国去,未来做什么,怎么做,我们还要有商有量呢,我的好嬷嬷。” 季春熙急忙毕恭毕敬行礼,看起来老态龙钟,她可抬回扮演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嬷嬷了,不仅仅是动作上的模仿和神还原,还有那眼神,那是一个老于世故之人该有的精明之眼,那双眼内滚动的情绪可复杂极了。 两人互相瞅了瞅,林师师笑嘻嘻的去了,季春熙缓慢进入屋子,叩拜了舒洱沄,舒洱沄正在看背后一副山河地理之图,此刻缓慢回头,眼瞅了瞅春嬷嬷。 “我意要你随同林师师到帝京去,你做她的嬷嬷,到皇宫去怎么样?” 季春熙点点头。 “至于这孩儿,我会为你妥善安顿好,你隔三差五要送情报出来,切不可暴露自己。”季春熙真苦不堪言,她搞不清楚为何舒洱沄会安排自己做这苦差事?明明南瞻国人才辈出,明明比自己更聪明绝顶之人比比皆是,但舒洱沄呢,却百里挑一硬生生找了自己去做这千难万险的勾当。 季春熙张口想要“说”什么,舒洱沄已知季春熙的意思,“朕这么安排就有这么安排的必要,你不要问东问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的价值也到了该发挥的时候。” 季春熙知道自己不可扭转既定事实,只能苦哈哈的点点头。 第二日,舒洱沄上路,名义上是去拜访东胜国,实际上是送季春璃回去,他已编了一个绝妙的借口,那可真天衣无缝,对接后,萧祁煜在皇宫内设筵宴邀舒洱沄饮酒,林师师已经含笑为两人斟酒。 萧祁煜盯着林师师看了看,竟错以为她就是春璃,毕竟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他微微失神,舒洱沄已经看出了端倪,笑道:“春璃这一路上也凶险极了,她本来我这里找九株灵芝,奈何前段时间偏偏有个一模一样的季春璃骗走了九株灵芝。” 实际上,舒洱沄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萧祁煜的病是如何好的,一切发生的都好奇怪,他自己也知送过来的“九株灵芝”是昔年一个替代品,浑没什么起死回生的功效,更不要说拔毒的效力了,但奇怪的是,萧祁煜竟好了。 且从如今的精神风貌看,非但好了,且还好的非常利索。 “多亏了你,倘不是你,朕找她要找到何年何月去?”萧祁煜眼神爱怜,盯着春璃看,不得不说林师师的表演力很好,相较于之前扮演季春熙的阿蛮,林师师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祁煜的一双眼始终停驻在她身上,果真竟以为林师师就是季春璃本人。 “最近你如没什么事也在我帝京盘桓一段时间,看看风土风情,领略一下国之风骚。”实际上,舒洱沄每一次到中京都获益匪浅。 东胜国是九百年的邦国,有九百年源远流长的文化历史,这和其余国家不同,南瞻国仅仅是五百年的气数,至于西牛国,他们的祖先是游牧民族,部落一般的存在。 说她们是国家不如说他们是一个集团,草原人逐水草而居,日子苦不堪言,但草原人繁衍生息之能却是中京和南瞻国都望其项背的,他们人口总量很大,且一个个都很彪悍。 第二百七十九章:凤凰之谏 听说草原上的孩子从三岁开始就要参加刁斗,她们摔跤和骑马射箭这等技巧娴熟到不可思议。 至于北俱国,他们在塞北苦寒的地方,他们的首领有个庞大的城堡,叫“月亮城”,北俱国人也比较凶残,要说礼仪之邦,那公推东胜国了。 舒洱沄来这里,自会学不少的东西。 其余人都撤离了,已是夜深人静,萧祁煜盯着对面人看了看,“春璃,你可算回来了。” “九死一生。”季春璃唇角有了姣好的笑,这笑让春璃看起来比平日里要柔和一些,萧祁煜喜欢看她,只感觉她是一道最美丽的风景线,林师师凑近萧祁煜,任他将自己从头至尾的端凝。 “今晚我们……”萧祁煜已靠近了林师师,拥抱了她。 林师师想不到萧祁煜如此快就信以为真,倒是开心,她自然要投怀送抱了,萧祁煜人物俊逸,任何女子一看都心仪,两人到了乾坤殿寝殿,就在准备就寝的时候,老太监福生报说医官蓝凤凰到了。 萧祁煜却不理会,说什么都要成其好事再说,但蓝凤凰本是苗女,虽入宫已七八个月了,但对宫里的规矩却是从来视若无睹了,被萧祁煜这么拒之门外,越想越气,人人都知道季春璃回来了,但蓝凤凰却心知肚明。 这女孩很可能才是赝品呢,她目前尚没一定的证据可以证明这臭丫头是个冒牌货,但事已至此,却不可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因此大拉阿拉进入乾坤殿。 看蓝凤凰如此这般,吓得福生跟前跟后。 “我的好姑奶奶,您就不要到里头去闹腾了,如今这一闹,皇上那边会开心吗?”所谓“皇上不急太监急”,福生此刻做了完美的注解。 看福生这模样儿,蓝凤凰怒瞪了一下。 “我是医官,我为皇上安全考虑,我说让他和人家圆房了吗?”她气鼓鼓的,暗忖萧祁煜啊萧祁煜,你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睁眼瞎。 当初季春璃就在你面前,你对她视为不见,你和其余人一般将春璃看作了赝品,让季春璃变成了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如今好得很,真正的季春璃走了,那假冒伪劣之人从天而降,你老人家竟还以为这个季春璃是真正的呢。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暓乱极了,她已大步流星进入庭院,从这角度看出,能看到寝殿内的灯火,福生更着急了,天一个“姑奶奶”地一个“姑奶奶”的叫着,但蓝凤凰却不管三七二十一。 “你去通传,就说我到了,快去。”蓝凤凰用力推了一下福生,福生苦哈哈并不敢靠近,唯恐吃挂落。 蓝凤凰却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大步流星往前走,几个起起落落已进入了屋子,那屋子内,众人萧祁煜看蓝凤凰到了,目光阴鸷。 “你怎么来了?”蓝凤凰看了看云榻,看季春璃躺在那里,眼神挑衅一般的盯着自己。 “皇上忘记了吗?自己的病还没好利索呢,在下是医官,自是过来瞧病。” “唔?”萧祁煜不置可否点点头,将衣袖一撸起来,亮了一截手腕给蓝凤凰,蓝凤凰握着手腕听了脉息,“不建议您和皇后做那事,否则您会出事。”蓝凤凰直言不讳,直接到让两人都红了脸。 “你!”萧祁煜指了指蓝凤凰。 “自然了,您是真龙天子,您完完全全可以忽略掉我的话,但届时您的病出现了,我这可没办法救您。”蓝凤凰这么说,萧祁煜听到这里,因思之前自己的状态,此刻唯恐重蹈覆辙,只能不胜其扰的挥挥手,“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蓝凤凰成功的劝阻了萧祁煜,等她出看乾坤殿后,萧祁煜已安静了下来,至于林师师,她也还算善解人意,穿了衣裳起身。 从乾坤殿出来,夜凉如水,一股风吹过,让蓝凤凰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蓝凤凰似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诧异回身,“谁?谁跟踪我呢?” 暗夜,伸手不见五指,蓝凤凰凝目看向背后。 刹那之间看到了一抹黑影,那黑影已逐步在靠近,蓝凤凰一怔,“谁?” 黑影逐渐迫近,暗夜里,她的瞳孔已彻底的适应了黑暗,暗夜作为底色,逐渐凸显出来的是一张几近于破碎的脸,那是多么丑陋的面庞啊。 那张脸上有纵横之沟壑,每一条痕迹都写满了生活的辛酸和无奈,那女子除了眼睛明澈温柔,整个人看起来都诡异极了,蓝凤凰不能看出她的年岁,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但此刻竟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你?”指了指对面人,蓝凤凰声嘶力竭,“什么人?你什么人啊?” 那嬷嬷一言不发,明锐好像匕首的眼冰冷的瞅着蓝凤凰,接着她狂笑一声,朝旁边的紫竹林而去,蓝凤凰看到这里,只感觉恐惧。 随后,她还在不同的地点看到这噩梦一般的女子,那女子不出现则已,一出现必定“一笑惊人”。 实际上,季春熙已没办法去提醒蓝凤凰了,她只能不断的用自己那诡异的出场方式来提醒蓝凤凰,你是正确的,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的怀疑。 季春璃回来这几日,舒洱沄也日日都在皇宫,混迹于皇宫内,见一见妹妹就轻而易举了,舒尔雅见了舒洱沄,舒洱沄挥手让侍女等离开,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哥哥,你还有什么计划呀?”她的声音在颤抖,他们面对的是十分厉害的萧祁煜,哥哥的计划会落空吗?而哥哥那计划内,究竟是选择成全自己还是牺牲自己?她不敢多想,只感觉恐惧。 “计划?自然是天下了,你放心就好……”舒洱沄知舒尔雅想要的是什么,信誓旦旦道:“我要天下,到时候他依旧是王,你们依旧可以一起生活。” “哥哥,为什么我时时刻刻都有危机感。”舒尔雅回身看向舒洱沄,她太了解他了,但愿他不是自己了解的模样。 “自然危险了,毕竟是与虎谋皮的事。”舒洱沄叮嘱让舒尔雅小心谨慎,但很显然舒尔雅“担心”的不是这个,她的手在抚摸桌面,桌上紫檀木的牛毛纹看起来是那样错综复杂,好像她那暓乱的心一般,她看着看着,拳头逐渐的握住了。 甚至于,她的心比这凌乱的交错的线条还乱,“哥哥!”舒尔雅死死的盯着舒洱沄,“你是准备以卵击石吗?我是你牺牲的道具,对不对?我是个弃子,对吗?” “阿雅,你怎么能误会哥哥?看起来我们是话不投机了,哥哥现如今已计出万全,你只需好好儿的去配合就好了,事情总会峰回路转的,你何苦定要胡思乱想呢?”舒洱沄盯着舒尔雅看,舒尔雅叹口气。 自林师师扮了季春璃后,萧祁煜竟一点儿问题没看出来,这日,萧祁煜和舒洱沄从外面散步回来,萧祁煜道:“想要与民同乐,就要打扮的和平头百姓一般,你如让她们知道你是皇亲国戚,事情就糟糕了。” 原来,是舒洱沄想要萧祁煜带自己到坊间去走走,萧祁煜更换了寻常衣裳,和舒洱沄到外面去了,两人游山玩水不亦乐乎,闹了一程子,这才回来。 老太监福生送了衣裳过来,萧祁煜一面更换,一面笑吟吟看向舒洱沄。 “到底比我南瞻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哪里,哪里。”萧祁煜谦逊的很。 到下午,林师师却在垂泪,萧祁煜看林师师落泪,倒是诧异,问了许久还以为春璃受委屈了。 春璃斜睨了一下萧祁煜,“舒洱沄要回去了,臣妾在南瞻国时,他对臣妾无微不至,臣妾追想起来自己的当初,臣妾虽和舒尔雅不睦,但那也已是过去式了,臣妾已彻底的原谅了她。” 第二百八十章:议送州 “朕也原谅了她。” “皇上,舒洱沄准备走了,您就不送个礼物给他吗?”林师师瞅了瞅萧祁煜,萧祁煜终于知道她为何伤感了,忙道:“自然是送礼物了,西川的蜀锦,闽南的红茶,龙泉的铁,大马士革的花儿,无不面面俱到,怎么?你还有什么念头?” 萧祁煜如数家珍一般,在他看来,这已是他能送的最好的礼物了,实际上,舒洱沄能送季春璃回来,这一点确乎是意料之外之事,他之前还怀疑他们之间藕断丝连有什么妙不可言的关系,此刻一看,人家是正儿八经“君子之交淡如水”呢。 “皇上,虽然说礼轻情意重,但这也未免太微不足道了,依照臣妾看,不如就两国交好,以后我们东胜国铜山西崩,他们南瞻国会洛钟东应,你帮助我,我成全你,这才是和衷共济啊。” 她一面缓慢的措辞,一面盯着对面人看,唯恐一个字说不好会触怒了他,萧祁煜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 “你就照实说吧,究竟想要朕送南瞻国什么?” “皇上,臣妾口不择言,唯恐说了后您会生气,倒不如不说。” 她一说,转过了头,萧祁煜讨好一般凑近,询问道:“你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就好,好好儿的又是乔张做致起来,朕自有考虑不周全的地方,你给朕一提说,朕不就知道了,朕这是当局者迷,你这是旁观者清。”萧祁煜看向林师师。 她心头滚过不少的话,实际上自她冒充了春璃后,就感觉到了萧祁煜对季春璃的好和在乎,大约春璃说什么话萧祁煜都会言听计从。 她啊,是他失而复得的小确幸,大美好,因此这给了她说话的胆量。 萧祁煜用眼神催促她开口,林师师迟疑了须臾,这才慢吞吞道:“送点儿实际的东西岂不是好,非要闹这个虚文,臣妾还是之前的话,我中京应该和南瞻国交好,这从长远上来说是个最好的计划。” 听到这里,萧祁煜点了点头,思量了少顷,他福至心灵一般一笑,打了个响指,“朕倒是想到了什么,那燕云十六州就在他们南瞻国附近,实际上不过不毛之地罢了,朕送了这燕云十六州给他们,你意下如何?” “啊,这!” 实际上,这正是她想要而没说出口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念头为何才一兜转就被萧祁煜看穿了,此刻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看林师师这模样,萧祁煜一笑,“那就燕云十六州,朕看,这燕云十六州的确是个好礼物,让他们去理会。” 这算是我朝最大手笔的事了,燕云十六州虽是不毛之地,但面积之大,倘真正开发起来却是了不得的,听萧祁煜在朝堂上这么宣布,众人立即炸开了锅。 文武百官都热烈的争论起来,很快就发生了分歧,萧祁煜盯着众人,她面前放了一张纸,支持的一派人,名字写在左边,不支持的一派人名字写在右边,一左一右清楚明了。 “皇上,此乃邦交之事,况那燕云十六州本是鸡肋,对我们一点用处都没有,一年四季还要屯兵,劳命伤财极了,不如就做了顺水人情送出去吧。”有人建议。 但很快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叶海勇道:“此乃祖宗疆土啊,怎么能随便就送人,皇上,您怕是听了什么煽风点火的话了,皇上万万不可啊,送黄金就好,何故送我国之国土。” “叶将军真鼠目寸光,如今两国一旦交好,未来的好处不计其数,他们会帮我们对付西牛国的鹿齿,北俱国的诸葛囚牛,你知道什么啊你?” 一个人已名正言顺的指摘起来,叶海勇脾气本就不怎么好,被这么一激,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握了拳头就去教训那人,这还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叶海勇是武将,那人是个名副其实的文官,这一拳头下去打的那人天昏地暗,一颗大门牙都落在了地上,沈离看气氛不对立即去拉架,叶海勇还要拳打脚踢,金銮殿内的萧祁煜看到这,顿时生气了。 “叶海勇,你好大胆,在朕的乾坤殿竟大打出手了,你为何不同意朕送疆土给他们,此乃长久之计,你一武将你知什么?” “皇上,这群人在害人啊,微臣知道什么?”叶海勇跪在萧祁煜面前,几乎是大声疾呼:“微臣是个将军啊,微臣只知道寸土必争,微臣只知不可将祖宗疆土摆摆手送给南瞻国啊,这是开门揖盗的勾当,微臣是个武将,这些地界虽看似没什么用,但打回来却难上加难啊,皇上,您三思后行啊,您这么一做,我国岂非乱了。将士们会寒心的啊,皇上。” “来人,将叶海勇贬为五品车骑将军,从即日起到芙蓉关戍边,没朕的金口玉言不可回京。”萧祁煜生气了,这么一说,众人也知道了萧祁煜的意思,那些不赞同的人也不太敢说话了,至于那些赞同的人却已扬眉吐气。 会议结束了,叶海勇以身试法,被贬到了芙蓉关。 至于萧祁煜,已将燕云十六州送给了舒洱沄,舒洱沄开心极了,立即回去屯兵。 夜半三更,叶海勇到了芙蓉关,他见了季春璃,季春璃已在芙蓉关等了许久,此刻看叶海勇回来,不禁一笑,“都按我说的做了?” 她在看一封信,毋宁说那是一封家书,那是萧祁煜送过来的,原来,萧祁煜早看出破绽了,但却不说破。 他有自己的计划,同时想要看看舒洱沄还有什么阴谋,所以燕云十六州送出去了,叶海勇也被贬谪了,实际上被贬谪的叶海勇是萧祁煜的第一步棋,叶海勇会得到一群士兵,他会严格的注意南瞻国的一举一动。 这还不够,想要里应外合还需跟长远的计划,叶海勇道:“我今日表演的很好,真正是天衣无缝,一气呵成,一般人不会看出任何问题。” “那就好。” 春璃一想到叶海勇在朝堂上的反应就想笑,她将一张纸拿出来,“这是皇上些的名单,你看看,这上面可都是南瞻国安插在我东胜国的人,今日这一实验一个个丢浮出水面了,未来这一群人会水涨船高身居要职,但很快也会出乱子。”季春璃笑了笑。 关于萧祁煜和自己的计划,一两句话说不明白。 “好了,你安安心心在这里就好,其余事情和其余计划,我们会进行。”季春璃笑。 从这日后,被贬谪了的叶海勇就留守在了芙蓉关,表面上是一无是处,但实际上叶海勇在疯狂的练兵,以备不时之需。 季春璃和萧祁煜真正的计划是什么? 他们两早看出了舒洱沄的狼子野心,而那燕云十六州是他觊觎了许久的宝物,如今拱手相送,舒洱沄一定会大力的整顿燕云十六州,这么一来他们的后方就会失去警备,这对春璃他们来说是个绝妙好计。 燕云十六州送出去了,舒洱沄果真准备在那地界上大展宏图,从第二日开始就抽调了几十万人去整顿,如此一来南瞻国的士兵平分秋色,一半还在王都,一半却莫名其妙被迁徙到了不毛之地燕云十六州。 这燕云十六州乃是个长条状的地界,长到不可思议,因此屯兵容易,兴兵难,想要聚合起来简直难上加难,一旦打响了战斗,舒洱沄势必难以首尾相顾,这燕云十六州反而是成为了掣肘的东西。 舒洱沄一点没看出问题,当他听说萧祁煜因那事贬谪了得力干将叶海勇后,简直开心不已,对下属夸海口:“朕不过一年之内就可将东胜国拿下,满以为萧祁煜会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呵呵呵。” 第二百八十一章:宜册封 实际上,他哪里知道萧祁煜的计划。 因了燕云十六州的事,萧祁煜提拔了几个舒洱沄安插在东胜国帝京的人,这些人水涨船高,造成了一种皇上任人不唯贤的假象。 萧祁煜并没停止和春璃联络。 自林师师回来后,萧祁煜显得对她很在意,日日都在凤坤宫流连忘返,尽管林师师表演的惟妙惟肖,神还原了春璃,但实际上有些破绽却无意之间暴露了出来,她啊是习焉不察当局者迷,但萧祁煜呢,却一清二楚假装视而不见。 林师师也要求过握雨携云,但萧祁煜却道:“医官说朕的身体小半年之内还不好翻云覆雨,等朕身体好一点儿再说吧。”闻声,林师师只能悻悻然点点头,实际上林师师哪里知道萧祁煜是有洁癖的,不是季春璃,坚决不做那种事。 过几天后林师师这边得到了来自于南瞻国的命令,让她火速建议提一下昭阳宫那位的品阶,如今林师师对舒洱沄是言听计从,知自己苍蝇附骥,并不敢胡作非为,因此一个酒酣耳热的晚宴上,林师师开口了。 她一面给皇上斟酒一面缓慢道:“皇上,如今我们已和南瞻国议合了,依臣妾看,也该晋升一下贵妃娘娘的位置,她现如今皇贵妃才合适呢,不如就……”林师师最近出的幺蛾子太多了,这些话说起来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但萧祁煜呢,一听后竟认真思考起来,“朕看也要得。” 那皇贵妃可比贵妃高了一个品阶,简言之,如提她做“皇贵妃”,那舒尔雅就是帝京内除季春璃外第一个妃嫔了。 本以为萧祁煜会拒绝,想不到萧祁煜竟是轻而易举就点头了,但册皇贵妃一事,又触怒了一些权贵,其中执牛耳之人就是裴炎了,裴炎年纪轻轻但实际上思想却不轻,一听说萧祁煜莫名其妙要让舒尔雅做皇贵妃,他立即反对,结果不但反对无效连自己也沦陷了。 当日,裴炎因冲撞天子之罪,被下放。 然而舒尔雅却一点都不开心,夜半,她对着红灯在发呆,之前她是那样想和萧祁煜在一起,但现如今情况已变,一切也都变了。她总感觉这是一份岌岌可危的关系,甚至于她感觉自己做错了,不该那样对萧祁煜死缠烂打。 萧祁煜从未喜欢过她,之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可能有!实际上,她已努力过了,但更发觉萧祁煜对自己没感觉,此刻,哥哥的计划已启动了,她甚至于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将这计划拆穿了算了。 想要让萧祁煜明白这一切。 “你如今已逐渐得到了你想要得到的,将来……将来你还会得到更多你要的,你哥哥和我都在为此事而努力,你可不要胡思乱想。”看舒尔雅神不守舍的模样,她如此建议。 舒尔雅盯着林师师,问了一句让林师师完全哑口无言的问题。 “你呢,你想要什么?和我一般为人作嫁吗?” “我?”这可真是林师师回答不上来的,听到这里,心情复杂极了,许久后竟还不知道做何等表述,指了指自己,她咳嗽了一声。 “不要为虎作伥了吧。” “莫名其妙。” 两人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了,做了皇贵妃后,萧祁煜明显走动的勤快了一些,经常过来看舒尔雅,但肌肤相亲是绝对没有的,舒尔雅多少次压抑住了内心的冲动,但终究还是作罢了,没将那秘密和盘托出。 过段时间,朝堂上因了其余的事郑邱意也获罪了,郑邱意这一走,萧祁煜的左膀右臂还有一个沈离了。 但沈离竟然也不能幸免于难,事情还要从一个夜里说起,凤坤宫那边来了丫头,说皇后娘娘要见沈离,约定的时间是半晚上,地点在朗润园一个庭内,沈离本是两袖清风之人,压根就不知道这里头有弯弯绕。 这一晚,林师师已做好了准备,对旁边的侍卫道:“等会儿他到了,你们就做好捉奸的准备,知道了吗?”竹林内几个侍卫连连点头,安排的停当了,她含笑示意众人退下,大家消失在了竹林或假山石旁。 她让人去打听,一会儿后小丫头急匆匆狂奔了过来,凑近了她的耳朵,“来了来了,沈将军已进入了御花园。” “很好,你也退下吧。”她对这小丫头摆摆手,那小丫头很快就躲在了背后,但见林师师抓乱了自己的云鬓,将朱钗拿了下来丢在了草丛里,衣裳也弄得凌乱不堪,这模样儿一看就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沈离是唯一一个没被通知的人,之所以不通知沈离,不过是因为沈离和沈寄一般都是急性子,因此唯恐沈离这边不能配合表演,此刻的沈离越发走越发感觉诧异。 “娘娘在前面八角亭内等您呢,沈将军,快点儿。”有侍女已急不可待的催促起来,沈离微诧,但却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他哪里知道此季春璃非彼季春璃?老远就看到了八角亭内那窈窕的背影,沈寄迈步往前走。 距八角亭几步之遥,微微行礼。 “娘娘,您找末将?” “沈将军靠近。”八角亭内,林师师的声音缥缈而暧昧,沈离更感奇怪,但却不敢不靠近,他自认为已快打破两人的安全值了,顿足在了八角亭外,但很显然她却没感觉怎么样。 “沈将军,继续靠前。”沈寄的心毛躁起来,但一想,他和春璃向来是“君子之交”,靠前就靠前,两人本是一干二净的关系,此刻沈寄再接再厉,人已进入八角亭,但哪里知道春雷依旧反反复复还是那一句“沈将军可靠前”。 这让沈寄诧异极了,再一次靠前,沈寄发觉不对劲了,然而此刻想要逃离却绝无可能,“你这是做什么?”沈寄看到季春璃披头散发盯着她。 “做什么?”林师师含笑,“沈将军莫非果真以为我是季春璃吧,不过也是,倘沈将军认定了我不是季春璃大概也不会过来,如今沈将军既来之,想要逃离却难上加难了呢,猥亵妃嫔是什么罪过,将军该知道的。” 林师师冷笑,此刻八角亭外一群士兵已吆五喝六靠近,沈离知自己上当了,“你不是季春璃那么你是谁?季春璃呢,到哪里去了?” “季春璃?”林师师哈哈大笑,“季春璃和紫藤早被你们自己人一把火烧死在了地牢里,如今为得你东胜国之疆土,我啊就应运而生了。”那张脸和季春璃几乎一模一样,表情也是如此急异曲同工,这才是欺骗了沈寄的根本啊。 “真岂有此理,你用了整容术?”沈离后退,八角亭外一群人已迫近,将沈离团团包围住了。 林师师笑,“什么整容术不整容术,季春璃那五官我很稀罕吗?天下之大,万事万物一模一样的多了去了,我啊,和季春璃拥有了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仅此而已,沈将军,伏诛吧,哈哈哈。” 沈离想不到自己会这么轻而易举被算计,他回身,一群人已包抄了过来。 “他乃皇上左膀右臂,肱骨之臣,快杀了他,等会儿我去给皇上解释。”林师师对沈离有了杀意,沈离和众人打起来,他一人之力也不是众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抓住了,就在众人屠刀即将降落之前,老太监福生却到了。 “哎呀呀呀,你们这是做什么?”老太监福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师师有点恐慌,莫不是这老东西已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吗?思及此,林师师皱了皱眉,丢给旁边几个人一个眼神,必要的时候也杀了这老太监,此间是御花园,毁尸灭迹轻而易举。 第二百八十二章:为渊驱鱼为丛驱雀 几个人已靠近福生,那福生老奸巨猾,阅人无数,早看出林师师的狼子野心了,他一点不怕。 那一群人已逐渐靠近,就在众人准备下手的时候,福生忽而道:“皇上在御花园看茱萸呢,就在前面,因听你们这边有了打斗声,嘱老奴过来一探究竟,却原来是娘娘在抓贼了,可出了什么事?” 福生不紧不慢的说,苍老的手指缓慢的指了指不远处,透过疏密有致的竹木依稀仿佛可以看到一群人,也可以看到一片霏微的光火,看到了灯笼火把后,林师师顿时心跳加速,但愿刚刚他们什么都没察觉,她此刻也知这距离断不能杀人了。 不但不能为难福生,实际上连沈离也不能过分为难,立即哭诉道:“沈将军也不知什么缘故,抓了本宫就胡来,还好这里有几个侍卫将沈将军拿下了,如今本宫……”林师师啜泣起来,声音很响亮。 福生听到这里,瞅了瞅垂头丧气被钳制住了的沈离,“沈将军,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半夜三更到御花园来调戏皇后,真岂有此理,走吧,跟了咱家去面圣。” “福生,你这老猪狗,你被她骗了,这画皮可不是季春璃,可不是皇后娘娘啊,这女妖精是从南瞻国来的演员,是个演员啊。”沈离气坏了,怒吼起来。 “真一派胡言,快走,莫胡说八道。”福生催促,那几个卫兵起初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处决了沈离,但哪里知道半路杀出个福生,此刻他们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跟在福生背后,众人穿花穿柳很快就到了前面。 竹林外,萧祁煜在看茱萸,今年的茱萸开的很好,云兴霞蔚,如火如荼,虽在夜色里,但暗香浮动,纷红骇绿,就来了明月看,竟是有一种少见的诗情画意,他站在茱萸旁边,倒是烘托出一种别样的景致。 沈离被带走了,但一天后沈离就出现在了帝京之外,萧祁煜让人安排沈离巡逻去了,此刻的东胜国,看起来已风雨飘摇。 不少南瞻国之人趁虚而入,朝廷江河日下,萧祁煜竟是一点没反应过来一般。 这日,林师师见了舒洱沄,舒洱沄送给林师师一个瓷瓶,她打开瓶塞,将里头一滚圆的东西倒在了手掌内,“这是?” “红丸,服用后半个月皇上就神魂颠倒了,你想办法让他吃,每天都吃,下个月我们的人就到了。” “这……”林师师盯着红丸看了看,有点犹豫不决,但咬了咬牙还是点点头,“我会竭尽全力,皇上,您以后……” “以后?”舒洱沄一笑凑近了林师师,握住了林师师的手,“朕会要你做朕的皇后,六宫无妃,怎么样?”这算是空头支票了,但正因为这个,林师师才同意和舒洱沄配合,她是太喜欢他了,也太希望自己能做南瞻国的皇后了。 她哪里知道,舒洱沄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关于季春璃一事,大家都以为她已死于非命,实际上连舒洱沄都被蒙在鼓中,唯萧祁煜和少数人知道具体情况,这也更让舒洱沄肆无忌惮。 他哪里知道,春璃在为东胜国皇朝出谋划策,他哪里知道自己在千方百计算计其余人的时候,人家也在不遗余力的算计自己?两人分开。 回宫后,林师师借口说那红丸可延年益寿,怂恿让萧祁煜吃,萧祁煜竟一点不怀疑,日日都在服用,她眼看着萧祁煜吞咽了下去,也眼看着萧祁煜身体江河日下,一开始萧祁煜还早朝,逐渐的竟不去了,朝廷的事都交给了几个老人儿。 那几个遗老遗少胡乱下令,一时之间朝廷乱到不可思议。 “皇上,在拔仙台还可以看到八仙呢,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林师师骗了萧祁煜到拔仙台去,原来,在御花园内她已修筑了一个拔仙台,说可灵感天地,拔仙台上还有摘星楼,据说夜幕降临会有神仙在里头跳舞。 萧祁煜自然是去了,也见到了“神仙”,日日闹得不成个模样儿,朝廷人心惶惶,萧祁煜性情大变,动不动就贬谪人,大家惶悚极了。 而另一边,林师师紧密的联络舒洱沄,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说给了舒洱沄,舒洱沄做好了大张挞伐的准备,调了南瞻国不少的卫兵驻守在城内,随时准备全力以赴,而此刻,南瞻国已经空虚,季春璃早带了郑邱意和沈寄到南瞻国去了,他们有一群秘密的武装,此刻开拔到后按兵不动,专一的等皇城内的消息。 另一边,叶海勇也带了自己的家将以及朝廷的卫兵靠近了燕云十六州,因舒洱沄在建筑这里,所以大兴土木,此时此刻的燕云十六州内已修筑了不少的房屋。 他哪里知道,很快的这些房屋就要变成萧祁煜的囊中物了,他在为人作嫁却不得而知。 九月的一天,天气逐渐变冷了,这日一开城门,南瞻国的士兵已耀武扬威而来,舒洱沄亲自率领了卫兵前来围剿,大家一进含光门后,立即和人打斗起来,舒洱沄还以为萧祁煜没预防,却哪里知道萧祁煜早将全部的兵力都集合在了这里。 他眼看着情况不对劲,转身就逃,却哪里知道城门已闭合,他们被人瓮中捉鳖了。 “杀,杀啊!”舒洱沄下令,士兵们奋勇杀敌但哪里架得住萧祁煜的安排,很快就给连珠弩射杀了一大群,城门上顿时有了威严的鼓角之声,接着舒洱沄看到了萧祁煜,萧祁煜就在城门上。 “皇上别来无恙呢,如今自投罗网的感觉如何呢?”舒洱沄哪里会想到这个,此刻他胆战心惊,“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安排?” “哦,这个啊!”萧祁煜一笑,鼓掌,沈离已押了林师师过来,将之押着跪在了萧祁煜面前,萧祁煜一笑:“都是她告诉朕的呢,不然朕哪里知道什么。” “林师师,你!你卖主求荣?”舒洱沄抬眸看向林师师,林师师哭哭啼啼,连忙摇头,萧祁煜却答疑解惑,“她哪里会卖主求荣?不过她每次和你见面都没看看背后,朕的人早跟在了背后,如今你们的一举一动朕都了如指掌呢。” “上红丸。”萧祁煜挥手。 福生已到,手中握着个托盘,将红丸送了过来,兜在手掌心内,福生贪婪的嗅了嗅,疯狂一笑,“这可都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呢,娘娘!” “可不是怎么说,既如此,就让皇后娘娘尝一尝吧,不要吝啬,都给皇后娘娘,娘娘一定会喜不自胜的。”萧祁煜冷笑,福生率了俩太监上前,有人一把拉扯住了林师师的头发,林师师顿时大叫一声,有人送了个铁漏斗过来塞在了令实施的嘴巴上。 福生笑嘻嘻靠近,对林师师行了个礼,“皇后娘娘,这玩意儿就要请您享用了,吃了红后神清气爽呢。” 福生用力一抖,将这些红丸全部都抖落在了林师师嘴巴里,林师师胆战心惊大吼大叫,扭动起来,但架不住那红丸一枚一枚进入咽喉,这也罢了,福生那边还有跟狠毒的手段。 眼看着有人送了一条竹叶青过来,林师师看到这里早震惊了,惶遽的躲避,支支吾吾道:“不要,不要!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但福生却嘿嘿一笑,“娘娘,这都是好东西,您吃了后会格外精神的,吃吧吃吧,一般人咱家还不伺候他呢。”那红丸先下肚,一条竹叶青扭动了身体也侵入了林师师咽喉,喂食完毕,有人反捆了林师师的手腕,让林师师依旧跪在城门上。 第二百八十三章:失败者的耻辱柱 楼下,舒洱沄看到这里,不觉胆战心惊。 他万万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她惊诧极了,一会儿后林师师就疯狂的大吼大叫起来,她的身体在城楼上不断的撞击,似乎想要将城楼撞倒似的,但城楼纹风不动,林师师哭了起来,声音颤抖。 “舒洱沄,救命,救命啊!”楼下的舒洱沄震惊不已。 “他已自身难保,救命?谈何容易?”萧祁煜睨视了一下林师师,林师师已泪水涟涟,她只感觉肚子里那条蛇活蹦乱跳,横冲直撞,似要给自己来个胃穿孔一般,顿时难受极了,看林师师这模样儿,萧祁煜满意一笑。 “你这妖女竟冒充朕的皇后,如今到你自食恶果的时候了,滋味儿怎么样呢?” “萧祁煜,饶命,饶命啊!” “福生,她在求饶,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了吧。”萧祁煜对福生挥挥手,老太监诡谲一笑,眨巴了一下狐狸一般的眼,三两步就靠近了林师师,他迅速解开了绳索,林师师伸手探入自己的咽喉催吐。 一条滑溜溜的蛇从口内喷涌了出来,那条蛇早被胃液腐蚀的不成模样了,林师师看到那条绿油油的蛇从自己口腔内喷射出来,一时之间恐惧不宁,胆战心惊。 “不,不,不!”林师师横冲直撞,从城头上跳了下去,下面有卫兵看林师师跳下,急忙避让,林师师已倒在了舒洱沄面前,她的五官变成了一滩烂泥,眼睛从眼眶内弹射了出来,好像玻璃珠一般在舒洱沄脚边转动,鲜血喷射在了舒洱沄的脚背上。 看到这里,舒洱沄闭上了眼,他处心积虑的一切安排啊,完全烟消云散。 “皇上还有其余安排呢,舒洱沄,你拭目以待啊。”接着,沈离押解了一群人上了城楼,那群人都是萧祁煜的心腹之人,此刻一个个都到了,齐头并进,每个人都被毒打过了,有人恶狠狠斜睨了一下下面的舒洱沄,有人看到舒洱沄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立即恳求,有人却一言不发。 更多人潮涌一般靠近萧祁煜,跪在了萧祁煜面前,“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我们作乱都情非得已,那舒洱沄在威胁我们,倘我们不听话他就要杀我们呢,皇上,皇上,还请皇上网开一面啊。” “这话如果在一个月之前你们告诉朕,朕难免心慈手软饶恕了你们,但时移俗易,如今城头已更换大王旗,你们才开腔,莫要怪朕铁石心肠了,朕这里向来信赏必罚!做错了事的呢,朕给你们机会,但你们竟从未想过归顺朕,那就先一步到黄泉去给你们主子带路去吧。” 萧祁煜说完,示意福生下手。 老太监已将众人押解在了女墙附近,用力将他们压在女墙的缺口内,此刻城垛上已多了一群头上系了红色缎带的刽子手,这边一声令下,那边手起刀落,轻而易举已斩断了众人之头,鲜红的血液好像红油漆一般喷射出去老远。 刽子手将尸体一脚发射出去,握着威严的大砍刀退后,楼下的舒洱沄呼吸变得那样急促,他差一点昏厥了过去,手捂住了胸口,眼神无奈的盯着城头。 “不,不,不。” 对舒洱沄而言,这是个永无止境的噩梦,再接着,福生已笑嘻嘻让人传了舒尔雅出来,那舒尔雅早知哥哥在作乱了。她非但不提醒萧祁煜注意,甚至还希望萧祁煜会怎么样怎么样,如今也连坐了。 “哥哥,哥哥救命啊!” 死亡那恐惧的阴霾已笼罩在了她的身上,她胆怯的看向台下,瞪圆了眼呼唤自己哥哥,舒洱沄抬头看了看萧祁煜,怒冲冲握住了拳头。 萧祁煜对舒尔雅本没很深的情感,他赦免了她的罪,满以为她会忏悔,会从头再来,会洗心革面。但哪里知道舒尔雅可一点没改过的意思,他给了她无数的机会,但舒尔雅都视为不见,如今这也睡舒尔雅命中注定的结局。 “玉女登梯咯。”福生朗然一笑,有人送了一个打了孔的门板,将那门板挺立在了城头上,门板的孔洞内有一根绳索,绳索打了个扣子,有人送了舒尔雅过来,将扣子套在了舒尔雅的脖颈上。 一个老太监一脚将舒尔雅脚下的砖头踢开,舒尔雅身体下坠,只感觉脖颈子快被勒断了,一时之间身体在门板上反反复复的扭动,如遭电击。 “啊,啊。”舒尔雅的声音吓丝丝的,好像一条被毒打的恶狗一般,她伸手用力抓自己咽喉上的绳索,不过才一刹那之间已一动不动。 “皇贵妃娘娘登天,呜呜呜呜。”福生哭了一嗓子,下面侍女等也都装腔作势的哭起来,眼看着众人都啜泣,福生才看了看下面的舒洱沄:“皇上,轮到你了呢。” “杀!” 萧祁煜挥挥手,坐在了金交椅上,此刻的舒洱沄早被彻底包围在了城楼之内,萧祁煜的人团团围攻,步步为营,一个时辰后舒洱沄被拿下了,有人将舒洱沄押到了萧祁煜面前。 萧祁煜居高临下看着失败者,“你想要的,将成为一辈子的遗憾,抱歉的很,你一切的安排在一开始我就看破了。” “你如何看穿的?” “春璃还活的好好的,她告诉朕的,朕呢,自然不会立即下手了,朕静观其变,想要看你们具体会做什么,因此你其余的安排朕也了如指掌,后来啊,朕从林师师口中知道了你什么时间攻城,在哪里有什么埋伏,因此你人一来就进入了真的包围圈。” “萧祁煜,你以为你赢定了吗?我还有人,还有人啊。” “舒洱沄,你莫非忘记了被朕贬谪的郑邱意、裴炎和叶海勇等人,此刻郑邱意已进了你的金銮殿,飞马很快送传国玉玺过来,至于沈寄和叶海勇,他们已到了燕云十六州,你大兴土木几个月了,朕倒是要感谢你在朕的地界上修筑了这如许多的建筑群,真好啊。” “你!” 舒洱沄气炸了肺,恶狠狠瞪视着萧祁煜,许久不能说上一个字,在此之前他踌躇满志,总以为自己的安排是那样天衣无缝,但哪里知道这么快结果就出来了,他一切的安排竟是如此失败,他落魄的盯着对面人。 萧祁煜在笑,“我早想要南瞻国了,现如今是你送给了朕,朕如不笑纳这一份大礼,显得不好呢,你放心好了,你死了后朕会告诉南瞻国人,他们的皇上生病了,临终前写了这个给朕,你看看朕的人仿的还不错吧?” 萧祁煜一笑,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丢在了舒洱沄面前,舒洱沄这一看,诧异的瞪圆了眼,“萧祁煜,这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了,但鱼目混珠还过得去,再说了,你的传国玉玺很快就到了,且拭目以待。”萧祁煜起身,盯着远处看,他视线落在了地上,看到了尸横遍野,看到了残缺不全的尸体,看到了一股一股抽臭烘烘的血液。 天知道,他是那样嫌恶战斗,那样不喜欢弱肉强食,但有什么办法呢?该发生的一切都在发生,且还要继续进行下去。 不一会,城门逐渐开启,郑邱意已经到,他下马后直奔城楼,将一玉玺高高举起来送到了萧祁煜手中,舒洱沄看到这里已震惊,“不,不,不!这是我的东西,我的啊。” “昨日的确是你的,但今日已是我的了。”萧祁煜斜视了一下舒洱沄,对福生下令,“皇上准予朕将南瞻国纳入麾下,如今已要压玉玺了,福生,你伺候点儿。” 第二百八十四章:赢了天下输了她 “得咯。”福生笑嘻嘻凑近,一把将舒洱沄的手拉了出来,别看福生是个老太监,但力大无穷,轻而易举就强迫舒洱沄在圣旨上压上了九叠篆的印章,看到这里福生一笑,吹了吹送到了萧祁煜面前。 “皇上,南瞻国的国君主动放弃了地位,禅让给了您,如今您已是天下最至高无上之人了,您看,文书在这里呢。” 萧祁煜握着圣旨看了看,“那就,去宣布吧。” 此刻舒洱沄再也忍受不得,一口鲜血喷涌了出来,福生距离舒洱沄很近,因此没能避免那一口,鲜血已顺着福生那苍老的脸流淌了下来。 从这日后,萧祁煜已成了东胜国和南瞻国之主,真是春风得意,至于燕云十六州,实际上是打通两国之要道,舒洱沄在燕云十六州内修筑了不少的建筑,如今舒洱沄人是没有了,但工程却都在齐头并进。 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当,但季春璃却没回去的意思。 “娘娘,为何不回去论功行赏呢,皇上希望看到您。”裴炎和郑邱意走在一起,两人都建议她能回去,季春璃却冷淡一笑,回去?她是一点回去的心都没有了。 之前,他那样误会自己,以至于姜容喜为证明她的身份竟自杀了,帝京里因了那事情发生了多少变数,如今的季春璃心早麻木不仁了,再也没回去的意思了。 “前面就是十里长亭了,你们回去吧,以后有缘再会。”她嘎声一笑,表情有点无奈,有点苦楚。 郑邱意和裴炎苦谏让春璃回去,季春璃就是不情愿回去,她准备继续留在帝京,一来寻找姐姐季春熙,二来治病救人,完成爹爹最崇高的寄托。 春璃继续开医馆,白日里忙到不可思议,她希望用这些不计其数的忙碌来打发掉自己那胡思乱想的心,但事与愿违,不管怎么忙碌,只要稍微有一丁点闲时间,萧祁煜聚会见缝插针一般进入自己的脑子里,季春璃只感觉难受极了。 那种不能形容的不可描述的难受之感蜂拥而至。 而春璃也不知,实际上自南瞻国国君被灭后,季春熙也在寻自己,春熙一开始还以为春璃已死于非命,但后来听郑邱意等说季春璃还在帝京,她立即寻找起来,但帝京如此之大,寻找一个本就存了隐匿之心的人那是何等样的艰难困苦。 孩儿已两岁多了,能自己走路,欢蹦乱跳,每当看到孩子笑意盈盈,季春熙就开心,生活中一切的不如意似乎都因了孩子的笑靥而变得无足轻重了。 季春璃也在变相寻找她,姐妹俩各自寻找对方,但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这日萧祁煜的人也找了过来,春璃不想直面,索性策马到郊外去了,这一去遇到了一群恶客,季春璃很快被包围住了。 “我不回去,你们不要白费心机了,大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春璃不情愿跟任何人回去,尽管她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她和萧祁煜之间已一笔勾销了,但每一个午夜梦回,都会因萧祁煜而愁肠百结辗转反侧。 她知道自己一丁点儿都不适合帝京的生活,更知道她不想回帝京去和萧祁煜一起生活,但眼前那一群黑衣人却不管这么多,大家已追追赶赶冲了过来,很快就将季春璃包裹在了里头。 “皇上要抓你,我们也只能得罪了,李姑娘,抱歉了。” “李姑娘?”春璃只感诧异,愕然瞪圆了眼睛,什么叫“李姑娘”,春璃惶悚。 众人不由分说就和春璃打起来,季春璃眼看着危险,拔足狂奔,那众人穷追不舍,往前走是个悬崖,“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啊。”春璃看了看悬崖,一枚小石头坠落,竟是许久才听到一声落地的声音,这悬崖陡峭而笔挺。 “李姑娘,你这是自讨苦吃了,皇上要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命,你如自己要放弃自己,那是任何人都无济于事的,李姑娘,跟我们回去吧,皇上在等着您呢。”那人群内一个长官模样的凑近了春璃。 “不,不,我不要和你们回去。”春璃本没跳崖之心,但那长官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下马就追,春璃脚下不稳,“哎呦”了一声已坠落了下去。 而此刻,乾坤殿的萧祁煜刹那之间醒了过来,他做恶梦了,梦到季春璃坠谷了,起来后他的心依旧在狂跳,摸一摸汗水,发觉是个梦,这才平静了下来。 门口蓝凤凰走了进来,她日日伺候在萧祁煜身边,因看萧祁煜面色蜡黄,急忙问端的,萧祁煜说了那恐怖的梦境,蓝凤凰道:“日有所思也有所想罢了,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皇上不要胡思乱想,皇后娘娘是人中龙凤,自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锦心绣口的话谁不会说呢?这些话可以安慰萧祁煜呢?然而并不能,蓝凤凰为萧祁煜看了看脉息,发觉萧祁煜最近身体一点都不好,且还在每况愈下,他这半个月来从没好好的吃过任何一顿饭,体重也逐渐下降。 蓝凤凰看到这里,不由得担心,实际上她是那样倾慕他,崇拜他,她亲眼所见她暗戳戳的安排了一切,又亲眼所见萧祁煜安排的这一切竟顺风顺水进行了下去,饶是舒洱沄机智过人,舒尔雅胸有鳞甲,林师师聪慧绝伦,但这三个人的智慧加在一起也轻而易举被萧祁煜碾压了,因此,对她,她更是刮目相看了。 “皇上,”蓝凤凰几乎在呐喊了,萧祁煜这才恢复了过来,大喇喇的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朕最近总睡不好,在做恶梦,你退下吧,福生,找沈寄和沈离进来,快。” 一刹那,沈寄和沈离已经进入乾坤殿,两人这一来立即下跪,萧祁煜勒令他们呢必须在个把月之内找到季春璃,帝京之大,找个人谈何容易呢?沈寄和沈离并不敢不去寻找,找的千辛万苦就是不见季春璃。 萧祁煜日日都很烦躁,一开始病候不过是口腔溃疡等,后来状况一点都不好了,竟在半夜三更说自己听到了春璃求救的声音,一骨碌就拍了起来,时令已是大寒,外面冰天雪地,帝京成了琉璃世界,萧祁煜却不管这许多,赤脚从乾坤殿走了出来。 他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非说自己看到了季春璃,嚷嚷着就去追,上夜的太监看萧祁煜疯魔的厉害,立即去找蓝凤凰。 “春璃,春璃,你等等朕!”萧祁煜眼神狂热,看着眼前黑黢黢的夜色,背后一群侍女和宫人看皇上如此疯疯癫癫,急忙去追赶,哪里知道更疯癫的还在后面呢,萧祁煜靠近了太液池。 因太液池对面有一只栖息的灰鹤,萧祁煜看到这里竟叫了一声“春璃”,转而追了过去,解决可想而知,扑通一声就没入了冰水之中,福生大惊失色,扑通一声已跳到了冰冷的太液池内,其余侍卫看到这里并不敢怠慢,一个个接二连三下饺子,稀里哗啦已全部都跳到了湖水里。 沈寄和沈离从后面赶过来,因看大家都在水中,他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下去营救,闹了许久,好容易将萧祁煜拖拽了上来,湖水冷澈,此刻的萧祁煜已半梦半醒,他伸手在空中胡乱的抓,悲怆的叫了一声“春璃”,人当即昏厥了过去。 看萧祁煜已昏,蓝凤凰急忙诊疗,这边消息一出,裴炎和郑邱意等闻讯而来,那郑邱意是老成持重之人,在外面踱来踱去的等,他和裴炎聊起来,两人一拍即合,都决定为皇上大选。 第二百八十五章:臣之苦谏 “皇上如今再这么闹下去,萧祁祯该打回来了,如今我们可不能自乱阵脚。”郑邱意攥着拳头。 老裴和郑邱意观点一致,在他看来,皇上之所以这么疯魔不过是不能接受季春璃离开的消息,如帝京外有人进来可代替了季春璃,那么一切也就过去了。 在他们看来,任何一个人都可代替季春璃,皇上会和这些莺莺燕燕日久生情,年深日久后,皇上会将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抛诸脑后,到那时节,任何人提起季春璃皇萧祁煜甚至于都不会想到世界上竟还有这么个人。 内庭,蓝凤凰好不焦心,她已看了萧祁煜的脉息,心情莫名的烦躁,萧祁煜逐渐的醒了过来,但一张口就是“季春璃”,似季春璃果真和他形影不离一般,她是那样喜欢他,看萧祁煜如今疯疯癫癫,张口闭口就是季春璃,她可真难受极了。 “皇上,哪里有什么季春璃不季春璃?”蓝凤凰将刺心的真相说了出来,“春璃已远走高飞了,人已去的远了,再也不会回来了,皇上,您当明白这个啊。” “春璃,春璃啊。”萧祁煜依旧在伸手,似眼前有一张触手可及的脸庞,看萧祁煜这模样,旁观者也难受。 此刻郑邱意和裴大人联袂而来,进乾坤殿后,两人叩头,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皇上一听要选妃,抓了桌上的白玉枕头就丢过去,郑邱意年老体衰,被那白玉枕头一下子打在了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昏聩!尔等昏聩,朕多年前就答应春璃让春璃做朕的皇后,朕要为她打造六宫无妃的传奇,如今春璃人还在外面漂泊呢,你们就有这等勃勃野心?”郑邱意却不怕天子,依旧苦谏,看郑邱意这样,裴炎也跪在了旁边。 他的视线大无畏的越过了白玉枕头,明澈的眼锋利的好像一把刀,接着沈寄沈离等也都靠近,一个个都哀鸿遍野跪在了萧祁煜面前,看大家这整齐划一跪地,萧祁煜惊骇,怒目而视,“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要左右朕,要辖制朕吗?” “皇上,您要纳妃啊!如今国朝定鼎,您春秋鼎盛,怎么能日日对一个女子思之如狂呢?皇上,臣等建议您纳妃啊。”众人嘈嘈切切的议论,叩头,萧祁煜气坏了,一口血上不来,再一次昏厥了过去。 看萧祁煜昏睡,郑邱意离了龙庭,走出去两步蓝凤凰追了出去,“郑大人等一等。” 蓝凤凰为郑邱意包扎了一下伤口,她是唯恐郑邱意挨打的事传了出去污损了皇上的威名,道:“郑大人是明白人,出去后谨言慎行,切不可将今日寝殿内事广而告之,皇上也是一气之下不小心打了您,您也是有口无心啊,皇上。” “我知道。”郑邱意依旧头也不回,梗了脖子往前走,看郑邱意这模样,蓝凤凰更怕郑邱意这一出去就胡说八道,因了这个竟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了郑邱意背后,郑邱意哭笑不得,和裴炎回头一看,倒是感觉蓝凤凰楚楚可怜。 “做什么还跟在我们背后,你放心好了,我们这是到前朝去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来说服皇上,至于我这一下,也不过忠君爱国罢了,怎么会信口雌黄乱说,我啊,刚刚是走路不小心磕在了廊柱上,仅此而已。” 看郑邱意这么说,蓝凤凰这才笑了。 两人离开,蓝凤凰折返,到乾坤殿,看萧祁煜眼神木讷的坐在桌子前面,那双失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蜡烛,飘摇的烛火里似也有一个万紫千红的世界,他盯着蜡烛在看,面上顿时笼上了一层宁谧而辉煌的亮色,蓝凤凰从外面走进来,一瞬不瞬的魂不守舍的看向了他,不得不说,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之下,他总是那样好看。 “朕,”萧祁煜视线偏移,逐渐定焦在了她的脸上,“朕是不是疯掉了?”大概蓝凤凰也想不到萧祁煜会口不择言问这么稀奇古怪的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迟疑了许久才慌乱的摇摇头。 “皇上,您是思念过度,您不该因噎废食。”千言万语如同骨鲠在喉,蓝凤凰多么想要告诉皇上,皇上啊皇上,有花折直须折至啊,你这一个劲的在盯季春璃,你早忽略掉了沿途上还有更好的风景。 她知自己三言两语没可能扭转萧祁煜的心,萧祁煜呢,却道:“或者他们的建议是正确的,朕该采纳。”他不是接受了,而仅仅是希望众人知道,他是正常的,他是不容许被任何人取代的。 这一晚,萧祁煜没怎么休息,一忽儿就胡言乱语一忽儿就谵妄,蓝凤凰寸步不离伺候在萧祁煜跟前,真是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她对他如此尽心竭力,除萧祁煜自己感觉理所应当,其余人都看得出蓝凤凰对萧祁煜的心思,然而看破却不说破。 隔日的早朝,气氛有点微妙,先是郑邱意开口,接着是裴炎等发言,萧祁煜看向郑邱意,发觉郑邱意并没有包扎伤口,问:“爱卿的头还疼吗?” 实际上,萧祁煜是出于关心才这么问,倒是让郑邱意会错了意思,他昂然上前,“皇上,微臣已痊愈,”他指了指自己的伤口,“微臣以为,皇上要大选啊。” “大选?”萧祁煜苦笑。 大选? 大选就能百里挑一一个和季春璃一般的女子吗?后来居上之人竟会和春璃一般聪明绝顶吗?会和春璃一般能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吗?萧祁煜不敢去想,他抓住了手中的玉玺看了看,郑邱意伸手已保护住了头颅。 众人盯着郑邱意看了看,事实上大家都在思量大选一事,此刻郑邱意已开腔,大家立即随声附和,萧祁煜看群情激奋,暗忖,自己这一段时间浑浑噩噩如非有郑邱意等人处理朝廷的大事小情,中京早覆灭了,因此,他尊重他们的决定。 “那就,”萧祁煜将玉玺放在了手边,“大选吧。” 众人早做好了辩论的准备,一个个都断定萧祁煜会抗拒,哪里知道萧祁煜在此事上竟万分的随和,那鸿胪寺少卿已上前,“皇上,微臣以为,事不宜迟,就请皇上今日参议,决议下来,明日就开始吧。” “你们看着办,朕困乏了,如没其余事,朕想休息了。”萧祁煜慵懒的捏一捏眉心,众人也知萧祁煜最近确乎是累了,看他开了金口玉言,当即去料理,萧祁煜倦怠,回寝殿后,屏退了众人,休息去了。 大选进行的如火如荼,到当日,萧祁煜上殿,面对芸芸众生,这些女孩都是权贵之家的,有小家碧玉,有亭亭玉立,也有那珠圆玉润的,瘦骨如柴的。 丰满的有丰满的美丽,瘦削的婀娜多姿,也好看极了,但在萧祁煜看来却都一般般,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竟一一都留下了,这些女子立即册封,有的做了婕妤,有的做了答应,有的做了才人。 大家满以为皇上对她们刮目相看,哪里知道进宫后再也没见过天子,间或在路上看到,萧祁煜对她们爱搭不理,有那特特去找萧祁煜说话的,萧祁煜却不怎么理会。 一切和之前一般,半个月了,萧祁煜竟一个没宠幸,这不免让大家吃惊,福生将事情说给了郑邱意,郑邱意道:“再不然,是皇上有隐疾了?或者是龙阳之好,不如找男宠?” “我的好亲亲郑大人呢,您怎么能如此胡言乱语,皇上怎么可能有这等癖好,您不要胡思乱想了,依照老奴看,皇上还在思念皇后娘娘啊,昨日老奴看皇上握着皇后娘娘的金簪子竟在胡言乱语,老奴一想到太液池的事,无不惴惴。” 第二百八十六章:太上忘情之草 长此以往下去,对萧祁煜的精气神自然是大的磨折,听福生这么说,郑邱意也紧张,第二日联络了大家去商量。 “所以,诸位也要为卑职排忧解难啊,自皇后娘娘消失,已过去小半年了,这小半年之内,大家都在各种寻找,只一点儿不见线索,如今皇上还在闹呢,大家也集思广益想个办法出来啊。” 有人建议给皇上吃壮阳药,有人投反对票,大家聊了一个时辰不见个主张,郑邱意找了蓝凤凰过来问情况,他们还以为皇上那方面有问题,但蓝凤凰告诉大家皇上正常极了,只是相思病在作祟。 郑邱意听到这里,苦思冥想,忽而递给她一个眼神,“裴大人,我们单独聊一聊。”三个人进入屋子,郑邱意问:“这世界上有没有什么药,一吃皇上就会将之前的事情忘记?” “这个药倒是有,但对智力有损伤,我倒是不建议大家用。”蓝凤凰是苗女,苗疆千奇百怪之药多了去了,偏偏就有这么一味药,萧祁煜吃了后会彻底将一切都忘记,但这么一来他也会忘记自己是天子,智力退化的江河日下。 听到这里,郑邱意捏住了袖口,许久后眨巴了一下苍老的眼睛,又道:“除此之外呢,再没什么其余的药了?可让皇上太上忘情的?” 大家催促一般的盯着蓝凤凰看,蓝凤凰思量了许久,缓慢的开口,表情十分谨慎,“有倒是有,有一种忘情草,爱人吃了后会忘记对方,但这么做,以后皇上如若知道大家这么算计他,岂非要满门抄斩?” 实际上,这等事她早想过了,但却不敢实行。 此刻被郑邱意一提点,她倒是觉得有可行性,郑邱意摸一摸下巴,“如这药没什么副作用倒是可以试一试,如今大家也都看到了,皇上那边倘再不处理处理,天下大乱,相比较于天下之乱,依照本官看,倒是这么做来的好。” 听郑邱意这么说,大家都点点头。 大家详细的问了蓝凤凰忘情草的作用和疗效,蓝凤凰一一说了,但却告诉众人这忘情草乃中京没有的东西,需到苗族去找,大家全票通过。 接下来的几天,蓝凤凰消失了,这蓝凤凰一消失,倒是让萧祁煜着急,她日日伺候在他身边,已有了一种密不可分的感情,虽这感情不是爱情,但也足够牵引他的心思。 过一段时间,蓝凤凰回来了,和大家继续聊,郑邱意看了看那忘情草,“这果真有那样的功效?” “屡试不爽,这等草在我苗疆又叫做忘忧草,吃了后会彻底忘记之前刻骨铭心的恋人。” “下药。”郑邱意拍案,“皇上精敏,切不可让他察觉了。” “我自有妙计。”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皇上之病已危险极了,这么做反而是好事。 蓝凤凰将药研磨好后下在了茶水和食物内,萧祁煜从未想过蓝凤凰和郑邱意等会算计自己,他一连几天都在用药,吃过了后倒是彻底将季春璃忘记了。 福生将乾坤殿内先皇后的画像,乃至于季春璃用的茶具,酒具,春璃喜欢的饰品,等等丢拿走了,更换了其余的风格,萧祁煜忘掉了季春璃后,也不见宠幸任何人,这是让人不可思议的,过一段时间,郑邱意再一次见了蓝凤凰,笑道:“这个药的确很厉害。” “只苦了天子啊。” 过七八天,萧祁煜重新恢复了之前那励精图治的模样,远交近攻,量才录用,大家看萧祁煜已完全好了,开心不已。另一边,但萧祁煜也时常魂不守舍,他坐在乾坤殿,眼神聚焦在不远处巍峨的群山之上,“朕总感觉朕在等谁,福生。” 福生听到这里,胆战心惊,暗忖那药竟不能让皇上忘记什么吗?“皇上您在等什么?” “不知道。”萧祁煜继续忙碌,药虽有疗效,但大家都怕皇上想起来什么,而一旦萧祁煜追查起来,大家都要全军覆没,因了此事郑邱意再一次见了蓝凤凰。 “我们已商量过了,交给你一个使命。”郑邱意盯着蓝凤凰,蓝凤凰诧异,愕然道:“能做的我都做了,大家也都看到了,还要我做什么呢?” “冒充一下皇后。”郑邱意这么说,蓝凤凰骇然,急忙起身,她已面红过耳,雄辩道:“给皇上下药已是杀头的罪过了,如今还要冒充皇后?这一旦闹起来非要命不可,我可不敢,且以后皇后娘娘回来了怎么办呢?” “以后?”年轻气盛的裴炎冷笑一声,“什么以后不以后,再说了,以后的事情谁预料得到,你就当为全国老百姓牺牲一下,有何不可?” “这……” 实际上,她是那样倾慕他,当初她治好他就杀了他,实际上不过胡言乱语罢了,她可不会对他下杀手,非但不会,且还将那一份淡淡的幽怨潜移默化成了不可分离的爱情,但这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萧祁煜从来不会理这个。 听众人这么建议,蓝凤凰却不敢下决定。 最近东胜国事情不很多,萧祁煜处理完毕必要的事,转瞬就开始胡思乱想,抓了福生问话,福生不撒谎不成,撒的谎太多连自己都恐惧。 蓝凤凰推三阻四,但众人都在催促,不得已之下蓝凤凰只能靠近萧祁煜,萧祁煜早在思念春璃,如今将对季春璃那刻骨的思念嫁接给了蓝凤凰,这一来二去的,倒是“爱上”了蓝凤凰。 众人稀里糊涂就将蓝凤凰看作了皇后,谁人也不敢戳破,而萧祁煜让蓝凤凰做了“皇后”后,整个人也变了,他快乐了,政务也处理的很好。 至于蓝凤凰,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做皇后,之前还以为“皇后”是非常难做的,等做了后发觉皇后也不过是位分的转变罢了,帝京之内的事多了去了,然处理起来却轻轻松松。 接着,春嬷嬷回来了,当季春熙知道这事后,既想提点萧祁煜想起来之前的事,又是怕自己成为大家的公敌,只能偃旗息鼓。 她本是出了名的老嬷嬷,伺候人真如鱼得水,因此很快就指派到乾坤殿去了,她和福生搭配起来,福生还以为春嬷嬷已五十来岁了呢,哪里知道春嬷嬷是个妙龄少女。 她尽可能的将自己弄得膘肥体壮,丑陋不堪,这样就可以彻底的隐藏起来自己的身份。 而至于另一边,季春璃醒过来后看到一个陌生人,那人戴着一个奇怪的冠冕,穿了一件猎人一般的衣裳,春璃脑袋空白,醒过来只感觉头痛欲裂。 她看了看这个屋子,发觉这是个陌生的环境,这屋子有穹顶,里头放了一些很少的木器,地上铺设有色彩明艳图案复杂的地毯,没有床铺,此刻的季春璃躺在地上,她胸口窒闷的厉害,才一起身,险乎昏厥了过去。 犹如脑袋里头装满了水,稍微一动荡,已波涛汹涌,旁边一女孩急忙凑近将春璃搀扶住了,“哎呦,姑娘您醒过来了?” 那女孩笑靥如花,显是已在床边等候了许久了,此刻春璃咳嗽了一声,仔细回想之前的事,她想到自己被一群恶人追赶从悬崖上跌落了下来,但却不知究竟那恶人为何追赶自己,一切如梦似幻一般,她继续去想,甚至于想不到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了。 她忘记了自己的爹爹,忘记了自己为爹爹沉冤得雪的一系列事,忘记了帝京内险象环生的战斗,还忘记了魂牵梦萦的萧祁煜。 最主要的,季春璃已连东胜国都忘记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阿诗玛和季春璃 那侍女嫣然一笑,送了酥油茶给春璃,春璃呷一口后,目光盯着远处,她始终想不起来究竟自己是谁,为何会沦落在这里,那侍女已让人找他们的主人去了,一刹那后,一个威严的穿了铠甲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的铠甲也和中原人完全不同,他这一进入,一群人单膝跪地,将左臂微微放在胸口行礼,“大单于。” 走进来的男子担心的瞅了瞅季春璃,“春璃,你感觉怎么样?” “春璃?”季春璃迟疑的吸口气,眼睛盯着对面人看。 “你……你没事儿吧?”大单于伸手抚摸了一下季春璃的头,春璃一言不发,眼神有点木讷。 “你?”那大单于看春璃在竭尽全力的躲避自己,倒是奇怪,说了不少安抚的话,刹那后一蒙医走了进来,大单于命令那蒙医去给季春璃看病,一刻钟后,那人在营帐内监了大单于。 “怎么?”大单于攥着拳头。 “季春璃脑袋受伤了,断定是失忆了。”蒙医盯着大单于,大单于摸一摸嘴角的胡须,“果真确定?”鬼知道他老人家在算计什么,蒙医点点头。 大单于一笑,“你退下,从今日开始春璃就是本单于的大妃。” “这?”蒙医惊骇,瞳孔内有了惊澜,“这不是乘人之危?” “退下,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那蒙医急忙离开,片刻后,大单于召了伺候春璃的丫头进来,那丫头子叫吉米玛,是个吱吱喳喳的喜鹊一般快乐的人,大单于吩咐,“如今,季春璃已没记忆了,他就是本单于的大妃,叫阿诗玛,你们不要让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这个人我有用。” 吉米玛闻声,点点头退下。 实际上,大单于就是西牛国的王,西牛国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王不被叫做“皇上”或者“王”,而是叫“单于”。 至于鹿齿为何会救助春璃,那真正是运气使然,鹿齿在巡游途中忽而看到远处的天池内有个尸体,凑近一看发觉是春璃,原来季春璃跌落后跟了水随波逐流,竟到了天池附近,中京地理位置略高过西牛国,这才让春璃巧遇了大单于鹿齿。 鹿齿在故事开篇的朝觐途中得过季春璃的救助,那时节开始他就对季春璃魂牵梦萦了,如今竟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见到了季春璃,真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至于季春璃自己,她脑袋一片空白,据吉米玛说,季春璃被一只大雕抓走了,从悬崖上丢了下来,因此失去了不少的记忆,吉米玛道:“大妃,我们都在竭尽全力的治疗您,很快您就好了,如今啊,您吃好喝好休息好就好。” 季春璃只能点点头。 实际上,春璃有不少的疑窦,第一,为何大家都是古铜色的皮肤而自己的肤色是黄种的,第二,蒙医给春璃开的解药不过是菱角、太岁、鹿茸和虫草之类,这些草药不能治病,顶多不过养生罢了,这第三,伺候春璃的人始终是吉米玛,而大家看到春璃都会行礼,也都会一窝蜂一般的躲避,第四,季春璃发现他们的蒙文自己完全不认识。 倘说她是他们的大妃,这实在是不可能的。 但鹿齿对春璃确乎很好,告诉季春璃,她是中京人,是两年前和亲来的,如今还不怎么习惯西牛国的生活,鹿齿有时间就带春璃去外面飞马,大草原里辽阔极了,也只有季春璃策马飞驰的时候那颗心才能完全休息,她会一点一滴的事情都不去考虑。 至于萧祁煜和中京那一群人,他们充其量也就在帝京附近找一找,从未到远离帝京的地方去寻过,自蓝凤凰做了季春璃后,大家都不去找他了。 但萧祁煜也有怀疑,某日他无意之间看到了季春璃和自己写的一首诗,不禁诧异,“水里游鸳鸯,游到水中央。” 下两句是“化作蝶一双,飞入你梦乡。”看到这里,他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去问蓝凤凰,发觉蓝凤凰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那更让萧祁煜奇怪,他好歹知道自己是洁身自好之人,这自然是和蓝凤凰写的了,哪里知道蓝凤凰一点都想不起来。 “那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我们不如不去聊这个。”蓝凤凰在岔开话题,在避重就轻。 萧祁煜从未和蓝凤凰有过肌肤相亲,两人真正相敬如宾,蓝凤凰也不敢有那方面的要求。 人同此心,季春璃也从未对鹿齿真正信任过,她叫他为“鹿君”,和多年前一般,鹿齿看季春璃不怎么开心,只能带季春璃各处去溜达,但鹿齿无数次的告诉春璃,她是中京人后,春璃决定要到中京去看看。 鹿齿自然不希望春璃到帝京去,但为今之计已无计可施,只能推迟,春璃记忆力很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到帝京去就非要去,眼看春璃闹,鹿齿无计可施只能到帝京去。 这日,春嬷嬷忙完帝京的事,带了小皇子出来玩儿。 小皇子起名为“天触”,龙生九子,天触为一,辟邪为二。今日是花灯会,东胜国的大街小巷都人满为患,天触不过是两岁多的孩儿罢了,这一出门就闹起来,一会儿要买吃的,一会儿要买玩儿的。 天触知春嬷嬷有钱,各种索求,季春熙月例银子用也用不完,她又是真心实意喜欢天触,将天触是视如己出,因此只要萧天触需要什么,季春熙就买什么,一时半会已弄了不少玩意儿,季春熙连走路都成问题,整个人困难极了。 她哪里知道此刻自己已被跟踪了,在他们不远处,萧祁祯和他的人已在尾随,过两个路口,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把将萧天触嘴巴捂住带走了,萧天触大声疾呼,季春熙听声音不对急忙去追赶,哪里知道那黑衣人给了她一个窝心脚。 季春熙本不会武功,如今肥胖到不可思议,才一上桥,被这一脚踢在了胸口上,顿时叽里咕噜滚了下来,好半天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起身。 那黑衣人抓了萧天触就走,萧天触吓到了,一口咬在了那人的虎口上,那人怒骂一声,萧天触已过去搀扶季春熙,季春熙不会说话,摆手让萧天触先逃走,萧天触却是仗义之人,说什么都要救自己的春姑姑。 如此一来,情况可糟糕了,那黑衣人上前一步再一次将萧天触给抢走了,季春熙不能开口说话,看有人靠近,她立即求救,但谁人敢和这群彪形大汉较量,很快的他们聚抓走了萧天触。 季春熙追了许久,眼看着那群人背影消失在了面前。 众人谁敢招惹? 今日与其说是季春熙运气不好,毋宁说萧祁祯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带了小孩儿就走。 此刻春璃和鹿齿已靠近春熙,春璃早将季春熙忘记了,更何况眼前的季春熙还是这春嬷嬷的模样,而夜色里,季春熙也没分辨出来人就是春璃,春璃一看情况不对,对鹿齿点点头,两人已心照不宣。 鹿齿看旁边有马匹,一把从人家手中抢夺了过来,那人啊呀啊呀的乱嚷嚷,鹿齿上马儿,春璃急拿下自己的手镯丢给了那人,“别闹,是买你马儿,我们救人去,不是抢劫。” 那人一把捡起来地上的手镯一看,竟是纯金的,嘻嘻哈哈的笑起来,季春熙唯恐那群人逃离了,看看左近有个望火楼,转身就狂奔了上去,那望火楼内人本也不理睬季春熙,但见季春熙竟将一面玉符拿了出来,明白季春熙的意思,急忙去追赶。 第二百八十八章:母与子与蜃 而同一时间,春璃已和鹿齿将那马车包围住了,鹿齿一拳头打在了马儿脖颈上,那马儿已哀嚎了一声委顿在了地上,马车内人颠三倒四从里头滚了出来,那人瞪圆了虎目怒骂起来,将小孩儿交给了背后人,此人带了小孩儿就准备逃离。 此刻鹿齿和第一个人打斗起来,春璃去解救小孩儿,那人眼看是个臭丫头在追自己,不但不怕还回身和春璃打斗起来,季春璃是记忆力退化了不少,但拳脚功夫却一点不生疏,实际上季春璃还在勤学苦练呢,对付这些小喽啰也不在话下。 俩人打起来,那小人被季春璃一下子踢到了护城河内,春璃抢救了萧天触,萧天触已吓坏了,整个人蜷缩在春璃的怀抱里,春璃看萧天触楚楚可怜,抱了萧天触去找鹿齿,哪里知道鹿齿打败了那坏人后也去找春璃了,今晚是花灯会,周遭人来人往,鬼知道季春璃在哪里。 两人很快就分开了,春璃无计可施,人生地不熟的她又不敢走太远,思之再三,还是决定在原地等小孩的娘亲,哪里知道左等右等不见小孩儿娘亲过来,春璃看看天色向晚,怕那群人还有帮手,只能暂且离开。 结果这一过丁字路口就遇到了鹿齿,鹿齿也在找春璃,看春璃救了小孩儿过来,鹿齿开心极了,带了小孩儿到客店去,第二日,季春璃到衙门去送还小孩儿,萧天触告诉春璃和鹿齿说自己是皇宫里的人,春璃到皇宫附近去,发觉巡逻的武侯压根就不相信三岁小孩的话。 虽然萧天触也说的头头是道,但依旧被拒之门外。 草原上有敌人侵犯,眼看着鹿齿不能在这里继续逗留了,和春璃商量了一下,季春璃准备将小孩儿先寄养给谁,但总感觉不怎么放心,征询了小孩儿的口气,“小田鼠,你说吧,何去何从,要么和我们到草原去,过段时间依旧送你到中原找娘亲,要么我放你在衙门里,过一段时间我带你找妈妈?” 听到这里萧天触决定到衙门去,结果这一去,衙门内的人还要银子,看那群人似乎不耐烦,季春璃更不放心将萧天触放在这里了,天触告诉春璃他有家,结果帝京之大,建筑物都一模一样,找家谈何容易呢? 至于季春熙,她为保证安全,从来都是深居简出,更从来没告诉过萧天触自己家的具体位置,萧天触找了一程子不见个所以然,春璃也暗暗着急,一会儿怀疑萧天触在胡言乱语,一会儿感觉萧天触是忘记了什么,她毕竟是三岁不到的小孩儿啊,哪里能说的一清二楚。 无奈之下,萧天触只能和春璃回草原。 倒是季春璃,她本随遇而安之人,草原的生活对春璃来说和中原没什么两样,草原沃野千里,牛羊成群,春璃组合件喜欢上了这里的风景和人物,倒是鲜少思考到离开一事。 春璃和萧天触聊,得知这萧天触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竟是给一嬷嬷收养的,倒是动了恻隐之心,春璃对萧天触是发自肺腑的喜欢,因说道:“你如不嫌弃我,以后叫我为娘亲就好。” 萧天触喜欢春璃,认作春璃为娘亲,两人关系和睦羡煞旁人,看萧天触欢喜,春璃也喜欢,隔一段时间季春璃带了萧天触去找春嬷嬷,两人再一次被拒之皇宫门外,只能无功而返,那萧天触是知恩图报之人。 到底春嬷嬷是她的监护人,且他从小到大就在春嬷嬷身边,真个是对其思念永无止境,只可惜找不到春嬷嬷。如今在草原上,西牛国和北俱国往往会大动干戈,季春璃就搞不明白了,一个是草原一个是沙漠,草原人不喜欢生活在沙漠,对沙漠也不动心,至于沙漠人,也不喜草原,奈何这俩打起来旷日持久。 或许,战斗的意义本就毫无意义吧。 春璃帮鹿齿出谋划策,鹿齿按春璃计划去做,倒是将他们打了个人仰马翻,隔一段时间季春璃继续带了萧天触去找春嬷嬷,哪里知道依旧没个线索,两人却遇到了萧祁祯,萧祁祯的人本准备半路上对季春璃下手,哪里知道萧祁祯却挥挥手,“不要打草惊蛇,这一次失败了,将来的状况将跟糟糕,如今且静观其变。” 季春璃到了草原,萧祁祯已清楚了春璃的行动,此刻倒是开始想歪门邪道。 话说,北俱国的国君诸葛囚牛因注意到了季春璃,他倒是惊诧,想不通为何季春璃会出现在大草原上,某日他到了皇宫,因看皇宫内那个“季春璃”竟是个赝品,不觉诧异。 北俱国和东胜国面和心不合,但自东胜国和南瞻国合二为一后,国土疆域已辽阔,北俱国自然是怕极了,唯恐萧祁煜一个不开心就攻杀过来,因此北俱国的国君明面上归顺了萧祁煜,实际上也在动自己的小九九。 因发觉那季春璃是个假冒伪劣,因此诸葛囚牛准备将这秘密戳穿,今日在四方馆一见面,诸葛囚牛就无数次的暗示要和萧祁煜晚上聚会,萧祁煜是聪明绝顶之人,自知晓诸葛囚牛之意,夜幕降临,萧祁煜到了四方馆。 那四方馆是四面八方之方国到来后居住的地方,其面积比驿站到,安保比客店做的好,两人这么一见面,诸葛囚牛送了个礼物给萧祁煜。 “这是什么东西?” “此乃蜃,皇上应该也听说过蜃会含沙射影,而至于沙漠内也会有海市蜃楼啊,布置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诸葛囚牛忽而描述蜃给萧祁煜听,这让萧祁煜感觉到了微妙,他凑近,斟酒一杯。 “你话里有话。” “这可是个好东西。”诸葛囚牛将木盒子交给萧祁煜,叮嘱让他小心点儿开一条缝去看,萧祁煜开了盒子一瞄。发觉里头的虫子小小的,淡黄色的,模样儿和中原的蛐蛐儿没什么区别,但那虫子却表情凶狠,似乎随时准备进攻比自己大一百倍的敌人。 “福生,你盯着这虫子眼睛看看,这眼睛内竟似有西洋景一般。” 福生哪里知道萧祁煜有其余的念头,握着盒子小心翼翼摆正在了自己面前,一秉虔诚的打开,凝目看着里头的蜃,那蜃也瞪圆了眼睛在看自己,圆鼓鼓的眼睛乌溜溜的,福生这一看,魂灵就被勾了去,只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无穷尽的深邃的黑洞之内,一时之间任自己再怎么挣扎,再怎么努力都不能爬出来。 她昏昏呼呼的,嘴角挂着一个傻了吧唧的笑,萧祁煜斜睨了一下福生,正色道:“照你所说,他现在会问什么就说什么了?实话实说?” “是!”诸葛囚牛点点头,问道:“福生,皇后究竟是不是季春璃本人?”这蜃本身就具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在沙漠中不少人因触了蜃的体液误入埋伏圈,心智不坚定之人更是一看那双绿豆眼就会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福生的眼神看起来诡异极了,缓慢的,绷带任何波澜起伏和感情的说道:“皇后娘娘是蓝凤凰。” 萧祁煜听到这里,顿时攥住了拳头,他早怀疑有人在自己身边弄虚作假了,但却想不到竟是枕边人在闹鬼,他此刻哗啦一下起身,准备去抓蓝凤凰问个端的,哪里知道诸葛囚牛却一笑,摁住了萧祁煜的肩膀。 “皇上也不要激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您还有什么需要问的,您也问一问。”萧祁煜的问题可多了去了,这一问易放难收,简直犹如连珠弩一般,福生表情木讷,眼神是去看了焦点,回答问题的速度很慢,但却一个都没隐瞒,萧祁煜听到了许多的秘密。 第二百八十九章:蜃灵 “蓝凤凰是何许人也?”萧祁煜继续问,福生憨憨的回答,将一切都说了,萧祁煜刹那之间明白了一切。 “这个就送给您了,只要您饲养的好,将来还可以用来问不少人他们的隐私,查案也可派上用场,倘您感觉福生一人的话不足为凭,您还可以追问其余人,他们的话总是没问题的,您总一总。”诸葛囚牛这么说。 萧祁煜如获至宝,闭合了木盒子,询问了如何饲养等等,实际上,蜃的生命很短暂,且离了沙漠后失去了平衡的生态,无论怎么饲养都不会活下去。 “朕如何感谢你,你为何要告诉朕这个?” “他们都有一定的秘密,这就是试金石了,之所以送您这个,是因为外臣发现了一件事情,那本是未解之谜,但无意中却让外臣看出了端倪。”诸葛囚牛放下酒杯,犹豫再三还是将嘴巴贴在了萧祁煜的耳朵上,萧祁煜这一听,顿时变了表情,怒冲冲道:“真是荒谬,这怎么可能?” “可能不可能,皇上自己去慢慢儿调查,至于您的病,依照外臣看,找个人过来给您治疗治疗,一切也就另当别论了。”闻声,萧祁煜叹口气。 诸葛囚牛说了什么? “您的孩子还活的好好儿的,希望您去调查调查。”实际上诸葛囚牛存了挑拨离间之嫌,他希望借萧祁煜之刀,灭草原日不落之帝国。 “好了,皇上收起来就好,切勿让身边人看出端倪,他们可坏透了。”诸葛囚牛轻拍一下福生的肩膀,道一声,“还请公公奉茶。”福生苏醒了过来,从头至尾没感觉到异常,还以为自己打了个盹呢,握着提梁壶给萧祁煜和诸葛囚牛斟茶。 萧祁煜握着茶水轻啜了一下,视线敏锐的盯着福生,问道:“福生,你有个大秘密在隐瞒朕,对也不对?” 福生脸色瞬息万变,最终飓风席卷过一般归于平静,他俯伏在地上,曼声道:“皇上,老奴哪里有什么事隐瞒了您?”看福生这模样,萧祁煜不置可否笑一笑,“但愿,倘朕有朝一日发现你隐瞒了朕,朕就捏碎你的头盖骨。” 福生吓坏了,面如土色,好半天不发一言。 萧祁煜回宫,用同样的办法试验了蓝凤凰和郑邱意等,顿时发现大家的回答如出一辙,如不是郑邱意说一切都是为皇上考虑,此刻早人头落地,萧祁煜最厌烦背叛和欺骗,但如今他们却自编自演了一场大戏。 而他萧祁煜呢,是他们的演员。 知道了此事后,萧祁煜依旧不动声色,他带着木盒子到四方馆去,看诸葛囚牛还在,丢了那木盒子给他,“已问过了,真屡试不爽,只可惜朕想不起来这些事了,朕现如今问你,还能给朕弄一只这个吗?” “皇上,此乃安土重迁之昆虫,这一路上来来回回自会死亡,您现如今已撕开了一个口子,继续往下就容易了。”萧祁煜也知蜃是沙漠之物,他这几天都在饲养,然蜃几乎没开口吃东西。 “罢了,你还知道什么,告诉朕。”萧祁煜凝眸看向诸葛囚牛。 实际上诸葛囚牛也在等他问话,但此刻被一问,却连连摆手,“皇上,外臣知道什么?不过看皇后娘娘和之前不是一张面庞深感诧异罢了。” “哦?那你也是能掐会算了,竟不远千里翻山越岭带了这条虫子给朕,那你也不算一算说了假话会是什么结果?”萧祁煜噗嗤一声笑了,他打了一个响指,纱帘后的龙禁尉已倾巢而动,她在里头看到这里,惶悚极了,起身。 诸葛囚牛两股战战,斜睨了一下对面的萧祁煜,他嘴巴附近的肌肉跳动的十分厉害,“你,好啊,你!皇上是要恩将仇报吗?外臣这是在帮助您,您这是上树拔梯。” “朕可没说一定会将你怎么样,朕也知你在帮朕,但不也是在帮助你自己吗?何不扪心自问?”萧祁煜嗤笑了一声,听到这里,诸葛囚牛颤栗了一下,低垂了眼帘看着桌面,桌面上的一杯黄酒内有他的倒影,他看到了那可怜巴巴的自己。 “和朕斗智斗勇,你啊,还嫩。”萧祁煜拍一拍诸葛囚牛的肩膀,他手掌的力量不怎么大,但这一拍,诸葛囚牛却只感觉肩膀一疼,似乎那是一座泰山压了下来一般,诸葛囚牛用力瞪圆了眼盯着对面人。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你今日不说,只怕要死于非命了呢,朕也不忌讳告诉你,朕本月就准备打你们北俱国,虽说你们北俱国的确没什么朕感兴趣的,但少一个国家朕就少一头的威胁。” 诸葛囚牛畏葸的盯着萧祁煜,斩钉截铁道:“你、你去西牛国吧,因外臣也不是十分清楚,因此有的事还需您自己去解答。” 萧祁煜闻声,转眸研判的睨视了一下诸葛囚牛,发觉诸葛囚牛并没有躲避自己的视线,起身道:“你安全了。”转身就走。 谅这诸葛囚牛也不会胡言乱语,萧祁煜决定攻打西牛国,这决议突然极了,文武百官无不沸腾,大家都感诧异,为何好好儿的忽然要攻草原人呢,倒是郑邱意裴炎等开心的很。 他们早想攻西牛国了,那西牛国之人时常在边境先生骚扰,可谓作恶多端,虽然大家不知萧祁煜的初衷是什么,但一听萧祁煜要御驾亲征,倒是十分赞同,萧祁煜从十三岁开始就在行伍之中混迹了,如今已约有十年没上过战场,好在武将内萧祁煜有骁勇善战的沈寄,力大无穷的沈离,智勇双全的叶海勇等。 萧祁煜带了大家去西牛国,鹿齿哪里知道萧祁煜会突然发难,只感觉恐惧,迎战吧,就目前西牛国的兵力和战斗力来说,那可真是螳臂当车,不迎战吧,眼看着萧祁煜攻杀过来,铁蹄之下他们势必土崩瓦解,无奈之下,只能去议合。 萧祁煜见了鹿齿,鹿齿道:“皇上远道而来这是做什么?一旦起干戈,十年不太平,我草原人向来唯中原马首是瞻,并不敢胡作非为,皇上为何定要除掉我草原人。” “大单于,朕来找答案,”萧祁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朕遇到了烦心事,如今想要找人和朕聊一聊,朕的秘密在你这里可以解答,不是吗?”鹿齿满以为季春璃的事已泄漏了,“皇上,您已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朕怎么可能不知道,说吧。” “是我救了她,皇上。”鹿齿胆怯的道,萧祁煜点点头,“只要你听话,朕一年半载之内不会将你怎么样,你草原人只要不太过分,朕也不会将你们怎么样。” 谈论的结果是用季春璃一人来换帝京之安全,只可惜萧祁煜失忆了,他压根就想不起来季春璃是何许人也,即便是见了面儿。 春璃和萧祁煜的确见面了,事情缘起于小皇子萧天触,萧天触人到草原后日日还思念春嬷嬷,张口闭口要回去找春嬷嬷,最近东胜国国君萧祁煜到了,他在和鹿齿谈判战斗一事,两国关系微妙极了,草原外萧祁煜屯兵百万,凡此种种都让人栗栗危惧。 草原人也戒备森严,不要说到中原去找嬷嬷了,就是放牧都不敢走太远,但这些现状季春璃怎么可能解释的明白,阐述的清楚?春璃并没有不同意他去找嬷嬷,但却希望此事能顺延一段时间。 但萧天触天生反骨,三番五次过来找春璃,眼看着季春璃找借口搪塞,自是不喜春璃,说走就走,她这半大不大的孩子胆子却大的很,握了马缰绳就走,季春璃看到这里胆战心惊,急忙策马去追赶。 第二百九十章:落花洞女 小孩儿哪里知轻重缓急,更对情势太一无所知,此刻竟一口气策马从后山冲了出去,萧祁煜的人按兵不动,皇上没下令之前,人人都和草原人秋毫无犯,此刻看一小孩儿策马飞驰,众人并不去阻挠。 草原人本就彪悍,十来岁的小孩儿行军作战也还寻常的很呢,更不要说骑马了,众人看萧天触狂奔离开,又看到春璃急乎乎的追赶,都视而不见。 萧天触不认识路,这后山连识途老马都没来过,草原上本一片冰天雪地,这么一跑,处处银装素裹风景一般无二,马儿很快就迷途了,春璃到这个地方,老远看到小孩儿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急忙救助,哪里知道原来此刻已到了贺兰山。 贺兰山一年四季为雪白头,这里人迹罕至,夏日里是珍奇异兽的天堂,如今野兽早蹑足潜踪休眠去了,季春璃去救萧天触,哪里知道眼前是个雪洞,扑通一声已跌落到了里头。 萧天触早摔了个七荤八素,如今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模糊的视线里,忽看春璃从天而降,接下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天触,天触!”季春璃急忙将萧天触搀了起来,然萧天触情况一点不好,已气息奄奄,春璃看看这雪洞,雪洞垂直,连求救只怕声音都不能传导出去。 至于他们的马儿,那马儿受惊过度只一个劲儿在外面徘徊,春璃停止了信马由缰的胡思乱想,将萧天触拥了起来。 事已至此,怨天尤人已没任何作用,她是医官,为萧天触看了状况后,发觉天触只是昏了过去,春璃将天触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己靠近了洞口。 她攀登了无数次,但每一次眼看着就到上面了,却会一落千丈跌下来。 原来,洞内积雪不十分硬朗,春璃这一攀登,手脚顿时陷入了绵软的白雪之内,二来,白雪很冰,才一小会春璃就败下阵来。 不过好的是,这洞是个天然的屏障,人在里头并不会感觉压抑,也不会感觉气闷,甚至于还有点儿隐隐约约的温暖。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春璃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第二日春璃才醒过来,至于萧天触,他老人家已饥肠辘辘,吮了手指在看春璃,“娘亲,天触好饿啊。” 别说萧天触了,连季春璃自己也饿得头晕眼花,这冰天雪地之内本就冷飕飕的,对体能的消耗很大,春璃抬眸看着外面的天,彤云密布,有鹅毛大雪轻舞飞扬,她只能道:“你等等,为娘去试一试。” 结果可想而知,又是无数次的跌落了下来,这么一来春璃知难而退了,委顿在原地,她死死的盯着上空,在思考逃生的计划。 而至于萧天触,他也看到了困难,知一切都因自己而起,惭愧到无地自容,春璃只能去安慰她。 过片刻,雪洞外似有什么声音,萧天触心头一喜,准备呼救,但却被季春璃一把将嘴巴捂住了。 “别说话,”春璃神秘的压低了语声,“很可能是雪狼。”昨日春璃到这雪洞之前就看到外面有雪狼的脚印,雪狼和雪豹都是雪地里最矫健的猎兽,它们的嗅觉敏锐,行动力果决,如此刻被这群动物抓住了,真正是必死无疑。 萧天触和春璃后蜷一点,恐惧的打量着头顶,果真看到一只白乎乎的影子在上面跳动了一下已转瞬即逝,两人都大为吃惊。 “好可怖啊。” 那雪狼离开了,春璃却放了心,“一时半会它们不会将我们怎么样,等等吧。” 外面。 萧祁煜策马往前走,沈寄若即若离,“皇上,前面就是贺兰山了,传说贺兰山内雪人呢,我们就适可而止吧。”萧祁煜自在鹿齿那里得到了情报后,早想要一探究竟了,如今人到了雪山,又是看到那经年累月形成的白色,倒凭空里生出了一种征服的欲望。 他盯着雪山看了看,吓丝丝吐口气,“朕呢要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一等。” 沈寄只能在原地等,但就在此刻,几个鞑靼人已靠近了他们,很快这一群鞑靼人就和沈寄打起来,萧祁煜距离远,哪里能注意到?他继续往前走,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骏马,靠近发觉那骏马竟是个雕塑,不禁诧异。 敲击了一下,那骏马的大腿已折断,萧祁煜一看,发觉这是个被冰封住且被一层一层霜雪覆盖了的马匹,他继续往前走,扑通一声掉入了雪洞之内,那雪洞笔直而深邃,他跌到里头后一看里头竟有两个人。 春璃再一次见萧祁煜,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只可惜季春璃的记忆已完全消失,倒是萧天触感觉萧祁煜面善,但萧天触在皇宫内不过生活了几天,他这三岁小孩怎么可能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啊,好痛。”萧祁煜一骨碌敏捷的起身,揉了一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只感觉后脑勺疼,眼前一花,乍然看到对面有两双骨碌碌转动的眼眸,这才恢复了过来,“啊,原来有人?” “公子,你也是掉下来的吗?天涯沦落人啊。”春璃看萧祁煜是中京人装扮,笑着打招呼,此刻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共情,萧祁煜看了看春璃和萧天触,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三个人面面相觑,萧祁煜发现春璃是鞑靼人装扮,知春璃是西牛国内人,两人商量如何逃出,萧祁煜和春璃尝试了多次,但都失败了,眼看着夜幕降临,三个人却一筹莫展。 夜晚气温骤降,春璃只感觉和地面接触的皮肤一寸一寸的失去了感觉,她蜷缩着,拥抱了萧天触,两人都感觉自己冻僵了。 萧祁煜唯恐他们冻死了,急忙也凑近,“我们睡在一起,不然都会冻死。” 春璃一醒过来就变成了内蒙人,草原人从来不拘小节,而此刻是他们和衷共济化解危机的时候,不就是拥抱一下,那有何不可?萧祁煜保护在了季春璃,两人亲亲密密的抱着,一会儿温暖就加剧了。 春璃也感觉舒畅了,进入了甜蜜的黑甜乡。 到第二日,春璃饿得强胸贴后背,已没力量折腾了,她知道倘今日不能出去,势必会死在这里,“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你踩我的肩膀离开,出去后立即去求救,怎么样?” 季春璃逐渐靠近洞口,无可奈何的看着天空,她感觉自己好像坐井观天的青蛙一样,萧祁煜看春璃这模样儿,也只能点头,经两人坚持不懈的努力,萧祁煜终于爬了出去。 “你们等等,我等会儿就来。” 春璃和萧天触在里头等了一个时辰,不见某人出现,萧天触已开始胡思乱想,“娘亲,您说他会不会一去不复返啊,这如一走了之我们该怎么办呢?” “不,不会!看这人面容周正,该是个好人。” “好人脸上也没写出来嘛,哎。”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祁煜终于到了,他手中多了一根用衣裳做的绳索,丢了下来,春璃欢喜不禁,催萧天触先上,萧天触笑嘻嘻抓了绳索就上,结果萧天触这一上去,春璃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上去了。因为洞口忽然被一团巨大的积雪给封闭住了。 “娘亲,娘亲!” 外面是萧天触的叫声,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忽而淹没在了一声剧烈的嗡鸣之内,季春璃只感觉天昏地暗,过了许久才平静了下来,原来发生了雪崩。 至于外面,雪崩到来的时候为保萧天触,萧祁煜硬生生用身体做了保护伞,积雪和坚冰顿时将他们两人埋葬在了里头,过了许久,萧祁煜才**了一声,缓缓地从雪里攀了出去,萧天触被救活后,顿时哭泣起来,他说什么都要找春璃。 第二百九十一章:按图索骥 春璃的洞口彻底封闭,既不能看到外面也不能看到里头,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是瞳孔适应了黑暗,也只能看到一点点模糊的白。 “糟糕,我要死了!”这是季春璃第一个念头,她一想到自己才二十岁就要死于非命,难过到不可思议。 “救命救命啊。”此刻条件已如此严苛,死亡已如影随形,她也不怕自己的声音会引起新一轮的雪崩,继续咆哮,但咆哮之声却无损于一切,更没能召唤到外面的萧祁煜和萧天触。 萧天触用小手在地面上挖,企图将春璃扒拉出来,但季春璃早被埋在了更深的冰层之内,不要说用手了,就是用铁锹和其余的铁器也无计可施,春璃只能自力更生,她也去挖掘,但没工具,才弄了一小会就感觉手指头麻木不仁。 洞内的空气逐渐稀薄。 而外面,雪崩犹如地震一般再次轮番上演,看情况危险,萧祁煜抓了萧天触就走,萧天触却死死的挣扎,“不,不不!我要娘亲,天触要娘亲啊。” “别吵!你再吵我们都走不了了,你娘亲已死在了里头,大家都尽力而为了,如今各安天命吧,跟我走。” “我才不要去,不去啊。”但任凭萧天触如何挣扎都逃不出萧祁煜的巨灵神之掌,怕小孩儿的吵嚷声催动了雪崩,萧祁煜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结果却被萧天触咬了一口。 “啊,你这破小孩!”萧祁煜瞪圆了眼,皱眉盯着他,萧天触说什么都不走,竟无能为力的嚎啕起来,看萧天触这样,萧祁煜不由分说点了他的穴扛起来就走。 他早将季春璃忘记了,因此对洞内的女子没什么好感,他可不能因一个女孩而断送了自己,且后面的积雪还在不断的落下,一旦有危险大家将全军覆没。 如今能走一个算一个。 两人远离了雪山后,萧祁煜解了萧天触的穴位,萧天触还要回去,萧祁煜却怒瞪了一下,“你娘亲给雪山神女做伴儿去了,如今你和我离开。” “不,不!” “你!”萧祁煜一把将萧天触拉了回来,天触打了个趔趄,哎呦了一声滚倒在了萧祁煜面前。 闹了会儿,萧祁煜带了萧天触离开,借口是下山去找人帮忙,这草原的风景本就大同小异,举目远眺都是绿油油的层峦叠嶂,萧祁煜哪里知道路,只是看有一条路就走,很快就下了山。 萧天触还在惦念季春璃,催萧祁煜找人去救命,萧祁煜阳奉阴违,和几个人闲聊了两句告诉萧天触自己已找人去搭救了,萧天触一听才安心了,小孩儿毕竟是小孩儿,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萧祁煜为萧天触更换了衣裳,途中发现了萧天触后背上一个半月一般的胎记,看到这里不禁诧异,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背,也有一个大同小异的瘢痕,倒是奇怪极了。 这一晚,萧天触睡的不怎么好,无数个噩梦终于吓醒了他,萧天触要求萧祁煜带自己去找春璃,萧祁煜才不去冒险,让人送了吃的进来。 萧天触不同意,丢了鸡腿打萧祁煜,气的萧祁煜**,警告如萧天触还不听话就要杀掉,萧天触哭哭啼啼。 另一边,春璃已智尽能索,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她平坦在了地面上,安安静静的等待死神,但说来也是运气,春璃忽而听到洞内有窸窸窣窣之声,循声过去一看,发觉一只白狐狸在打洞,那狐狸不紧不慢,因春璃一动不动,那狐狸也没注意到春璃的存在。 大自然里,动物有自己生存的法门,因此春璃决定先看一看,那狐狸稀里哗啦就将洞打开了,春璃一看,这狐狸攻击的竟是个非常薄弱的地方,那洞不怎么大,但却是正确的,春璃哗啦一声将洞扒大了一点,努力了一个时辰,终于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那白狐狸也想不到后面还有个人,诧异的盯着春璃看。 春璃出来后并不敢在这里久留,因看路面上有脚印,先是两串,后发现两串变成了一串儿,暗忖,定是萧祁煜抱了萧天触离开,春璃顺了脚印去寻,一会儿后就下山了,贺兰山之下有不好的民居,春璃却不知这里就是边境线。 一边儿是南疆,萧祁祯勤王的地方。 一边儿是中京,虽不见巍峨的城阙,但春璃却估摸到了。 另一边就是西牛国,街面上不少人握着马鞭在行走,间或有以物易物的,春璃早饿坏了,拿出那鹿齿给自己的牛耳尖刀去换吃的,“这是格萨尔王遗留下的一把刀,您给掌掌眼看看怎么样?我就是想要点儿吃的,安拉真主。” 春璃之前就学过蒙语,她又是在此间日晒风吹了近一年,皮肤也粗糙了,象牙白早变成了琥珀色,这么一说,对方也已心知肚明,送了牛肉干给春璃,季春璃已饿坏了,那牧马人道:“姑娘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嘛!还有呢,姑娘以后饿肚子只管到我们家来,牛肉干管饱。” 草原人本就热情好客,那人看春璃苦楚,知她是遇到危险了,也不要春璃的短刀,但春璃却非要送,那人无计可施只能笑纳。 季春璃打听萧祁煜和萧天触,这里都是色目人,胡人比较多,因此出现个汉人很抓眼球,不过随口一问,已问出了所以然,那人指了指远处,滔滔不绝的介绍,“看那模样儿,似乎是那汉人准备倒卖小孩儿一般,汉人奸诈狡猾啊。” 春璃道谢后继续往前走,到一客栈,果真看到了萧祁煜和萧天触,萧天触在吃东西,一边吃一边哭,很显然是被强迫的,春璃看到这里,心里头不是个滋味儿。 至于萧天触和萧祁煜,两人没有注意到春璃。 萧祁煜感觉自己被人跟踪了,但发觉对面桌上有几个人在偷瞄他,下午萧祁煜就遭遇了围追堵截,原来那一群蒙古人认识萧天触,他们都知萧天触是大妃阿诗玛的女儿,因此准备抓了萧天触回去论功行赏。 哪里知道萧祁煜是如此厉害,三拳两脚就教训的他们满地找牙,他们也不敢冒进,知是虎口拔牙,转身就走。 从这事后,萧祁煜就更小心谨慎了。 萧天触哪里知道这些,看那群草原人被教训了,闹起来,非要回去找鹿齿去救季春璃,萧祁煜被弄得不厌其烦,动不动就大呼小叫,萧天触吓到了,动不动就哭。 这两人闹腾的厉害,一个讨厌一个。 到后半天,萧祁祯的人获悉,将客店给包围住了,萧祁煜也不知是萧祁祯的人,被包围后立即决斗,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势单力薄,很快就被打的落花流水,他看情况不妙,也不敢恋战,抱了萧天触就走。 “放开,你放开我啊!救命,救命啊!”萧天触用力抓着门框,说什么都不走,结果被木刺刺破了手掌,血液滴滴答答的落下,此刻一人已包抄了过来,那人从天而降,手中一把刀舞弄的花团锦簇密不透风。 但见那把刀要取小孩儿之头,萧祁煜哪里顾得上三七二十一,空手入白刃,结果刀锋划破了手掌。 他抱着小孩从后窗逃出,一个鲤鱼打挺已朝着远处去了,看萧祁煜离开,众人穷追不舍,萧祁煜带了萧天触到安全点的地方,遇到了季春璃。 萧天触简直不敢相信会在这里遇到季春璃。 “啊,娘亲?娘亲,你是人是鬼啊?”萧天触怕鬼,但却不怕季春璃变的鬼,嘴巴里叫着,人已急匆匆冲过去投入了季春璃的怀抱。 第二百九十二章:志微同道略合 季春璃含泪而笑,如今的她和萧天触是越发的密不可分了,看萧祁煜准备靠近,春璃一把将萧天触保护在了背后。 “你,不要靠近我们,狡猾的中原人。” “你敌我不分,我这一路上舍命在保护他,如今你给我这样的评价?”萧祁煜气恼的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春璃,春璃拉了小孩儿就走。 两人走了一刹,回头一看发觉萧祁煜站在原地目送他们,春璃抱起来萧天触,问:“他果真在保护你。” “是。”萧天触点点头,春璃看了看他,发觉萧天触的衣裳一干二净,整洁而新。亲吻了一下他,咕哝了一句“那是我误会他了?” “是。” 萧天触笑了笑,春璃也笑了,毕竟她和他不过萍水相逢罢了,轻微呼噜了一下萧天触的头,两人到远处去了,在这陌生的小镇子和萧祁煜分道扬镳。 夜晚,春璃带了萧天触去投宿,客店里倒也还算安静,但两人睡到了后半夜危险到了,有一群中原人埋伏在了外面,春璃立即将萧天触弄醒,为其指了指下面,“看到了吗?那廊柱后面,门口,假山石后面都有人,那群人盯我们梢许久了。” “娘亲,怎么办?”萧天触并不怕。 “打他们。”季春璃不能估算对方来人多少,也不敢正面交锋,说是打,实际上却不敢,只能如此盯着。 “看我的。”萧天触在屋子里布置了一些陷阱和埋伏,有人倘从外面冲进来,门板上会砸下一个香炉,第二人会被横梁上从天而降的木头打碎脑袋,至于后面的人会被一箭穿心,春璃看萧天触如此说的花样儿倒是惊异,毕竟他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儿啊。 “中原人果真是奸诈狡猾。”季春璃嘟囔了一声,算是对萧天触的赞美了,小孩儿照单全收,一会儿后吹灭蜡烛,一群人已猫着腰靠近,他们开门果真一一都中招,萧天触哈哈大笑,处理了几个呆瓜后,春璃抱了萧天触离开。 才一出门就看到了萧祁煜,萧祁煜靠在马车上,拍了拍。 “对你们说你们在恩将仇报,你们就是不相信,此刻明白了?”春璃也懒得去解释,上马车后疾驰而去,到安全的地方,萧祁煜笑了笑,“好了,已彻底安全了。” “是,多谢您老人家了。”春璃行礼,提前下车,萧祁煜却从马车内捡起来个什么东西,这一看已骇异,那是一块双龙戏珠之玉佩,这玉佩在皇宫里也不多见,他有一个玉佩和这个一模一样,看到这里,萧祁煜一把抓起来。 “这是你从哪里弄来的?”萧祁煜握着玉佩,着急的询问,春璃看萧祁煜这模样,忙道:“我不知道啊,反正就在我身上。” “哦。”萧祁煜不置可否点点头,将玉佩交到了春璃手中,季春璃悬在了腰际,但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将之拿下交给了萧祁煜,“你如喜欢就送给你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不,我有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萧祁煜这么说,春璃却不以为然,在她的看法里,中原人的东西不都一样吗?她却忘记了实际上她自己就是名副其实的中原人。 萧祁煜给萧天触包扎手上的伤,清洗的时候两人手掌的鲜血滴在了水中,他惊诧极了,为何血液会凝固在一起,只有亲人之间的血液才会合二为一啊,他瞪圆了眼,几近于痴呆的盯着水里的红。 “你在看什么?”萧天触也感觉到了什么,憨憨的问。 “没,没什么。”这太不可思议了,以至于他看了许久,只有直系亲属之间才会有这血浓于水的状态,他回想了许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什么。 萧祁煜为了解内情,问萧天触一些话,萧天触是童言无忌,将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当萧天触说自己是皇宫里生活的后,萧祁煜更诧异了,“那么季春璃是你的娘亲了?” “自然是了,这还用想啊?”实际上,有季春璃这么一个娘亲,真正是羡煞旁人之事,所以萧天触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说春璃是,她就是。 “我们还要到中京去找春嬷嬷呢,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还是你要到草原去?”萧天触和萧祁煜之间有了情感,他准备离开,也则将行动告诉给了萧祁煜,萧祁煜这一听,诧然问:“到种进去做什么?” “找人。” 小孩儿毕竟是小孩儿,自不会设防,将自己如何和春嬷嬷走失,如何被绑票,如何被春璃救助,如何如何在这里等等都说了,听了来龙去脉后,萧祁煜更一头雾水。 春璃本准备回草原去,但萧天触是重情重义之人,春璃必须去成全萧天触,决定带萧天触到帝京去找春嬷嬷。 至于草原,如今草原已被包围了,她可不能自投罗网。 至于她和鹿齿的情感,春璃更多的是寄人篱下的尴尬,却没一点儿双宿双栖的温暖,连她自己都骇异,按理说自己是鹿齿的大妃,就该和鹿齿同生共死,但春璃却对鹿齿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如今这么说走就走,竟也不存在牵恋。 萧祁煜本该和他们分道扬镳,但却有了未解之谜,决定继续深入调查,根据萧天触的话,分析季春璃并非是萧天触的娘亲,他们两人之间建立起来的是一种被保护的关系,而并非与生俱来的母子之情。 萧祁煜跟在背后,春璃也不拒绝不主动理会。 隔一日,又遇到了刺杀,刺杀依旧发生在客店内,但这一次对方却更人多势众,很显然他们暴露了,春璃和萧祁煜都武功高强,但保护一个一无是处的孩子却还是难上加难,一会儿后就陷入了危险。 最近一段时间,萧祁祯都在跟踪季春璃和萧祁煜,他也不知萧天触和他们的关系,只是感觉好奇。当初那“狸猫换太子”的事,萧祁祯不清楚,参与者和擘画者是萧子焱,关于孩子一事,他也蒙在鼓中。 如今打听的确凿了,发觉萧祁煜和季春璃竟互相不认识,这可让萧祁祯摸不着头脑。 “他们怎么会不认识呢?”萧祁祯摸一摸下巴,狭长的丹凤眼内有了迷惑之。 “不,不清楚。”那属下跪地,“属下等还在竭尽全力的调查,如今连属下等也感觉奇怪。”是挺奇怪的,这事于情于理都解释不清。 但萧祁祯也有自己的当务之急,他不着急立即研究那未解之谜,而是想要先抓住萧祁煜,有了萧祁煜就可挟天子以令诸侯,此刻,是萧祁祯最好的机会,季春璃和萧祁煜在游山玩水,他们身后连一个侍卫都没。 看到这里,萧祁祯接二连三安排了不少的杀局,一来是他们运气好,二来他们也知杜渐防萌,三来,春璃和萧祁煜配合的天衣无缝,总能打败众人,这才有了最后最猛烈的一场安排。 “都要活口,我好好儿调查调查,速战速捷吧。”萧祁祯的机会到了,他立即吩咐,命令一下,一群杀手已包围住了客店。 春璃和萧祁煜感觉到了危险,两人商量了对策,杀局一开,萧祁煜点了客店,这么声东击西一闹,空城计又上演了,春璃早见缝插针乱中带萧天触离开了,此刻蹲守在里头的是萧祁煜。 大家打起来都很厉害,你死我活,春璃潜逃后发觉外面里三层外三层都是黑衣人,知萧祁煜会遇险,立即回去救助,结果为保护自己,萧祁煜却受伤了。 若非这一把火,他们两人都将死于非命,三个人豕突狼奔,狼狈极了,终于躲避在了荒郊野岭的长林丰草之内。 第二百九十三章:一臂之力 他们躲避在马路两边,蒹葭茂盛,锋利的叶片可以划伤他们的皮肤,但不管怎么说,可比死于非命好多了。 那群人搜索了一圈,朝着远处去了,接着春璃看到了夜色中出现在了路上的萧祁祯和一群侍卫,萧祁祯走得很慢,时不时的还会低头看看地上,似乎地面上有蛛丝马迹。 是的,心细如尘的他看到了血液,凝固的斑斑血迹。 “附近都查一查,务必找到他们。”萧祁祯冷厉的清眸看了看四面八方,道路两边都是齐头并进的植被,而前面是若隐若现的山峦,春璃和萧祁煜都格外放心,在这恬然的屏障之内躲避,他们就是找一辈子都未必能找到。 等萧祁祯离开,春璃缓慢凑近萧祁煜,“接下来呢?去哪里?” “你们不是要到中京去?看到那几匹马了吗?上面还有辎重呢,走。”萧祁煜纵身一跃已从芦苇荡内出去,那群马儿驯良的很,很快他们上马和对方背道而驰,到一村落,已夜半三更。 月黑风高,的确不是赶路最好的时间点,萧祁煜建议先借宿,明日天蒙蒙亮就行动,春璃手搭凉棚健康远方,发觉四面八方都是山。群山在夜色里盘虬卧龙绵延不绝,这很容易会误导旅人的方向,因此只能戛然而止。 春璃看到不远处有村落,指了指第一家,“过去吗?” “去。”原来萧祁煜受伤了,之所以提议暂且休息,也希望通过休息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那人家对他们殷勤的很,到第二日,大家早起准备赶路,萧祁煜却杀害了这一家人。 春璃道:“我们就这么走吗?不打招呼?”已大清早了,这家人似乎还在贪睡。 “不用了。”萧祁煜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冷笑,春璃从那怪异的笑痕里已看出了什么,诧然道:“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斩尽杀绝,鸡犬不留。”萧祁煜目光凝肃,昨天晚上他听到这家人窃窃私议,原来萧祁祯已在各处寻访他们的下落了,倒是知情不举要吃挂落,而如提供线索会赏白银,这家人唯利是图,昨晚已有人骑了骡马去找萧祁祯了。 萧祁煜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些绸缪此事之人杀了个一干二净,春璃进屋子一看,发觉众人死于非命,尸体都僵冷了,血液都凝固了,她后背立即起了一层毛栗子,“你!”季春璃回头,“你杀了他们?你怕他们会泄密,你竟做了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萧祁煜知他的行为不能三言两语解释清楚,而此刻萧天触已腾腾腾一溜儿小跑到屋子里去看死人了,他和春璃在一起经历过不少惊心动魄的事,而之前和季春熙在一起,他也见识过不少常人未必能见的场面,因此即便是看到血泊内的尸体,也毫无感觉。 萧天触竟输了起来,春璃看萧天触这模样扶额叹息一声,赏给了小皇子一个巴掌,“从恶如崩从善如登,你盯着尸体看什么,快走。”萧天触也知自己错了,胆战心惊跟在背后。 他之所以怕春璃,并非因季春璃强势,而是因季春璃可以给他带来一种安全感,而春璃灌输的思想和观念是正确的,三个人从这家出来,萧祁煜道:“那颗树上有鸟巢,我们上去抓了鸟儿玩儿。” 春璃听到这里,白了一眼萧祁煜,咕哝道:“真莫名其妙,你已多大的人了,抓鸟儿玩儿?” “上去吧。”萧祁煜不由分说拉住了春璃的肩膀,连带连萧天触都带上了乔木,春璃这一上去却知萧祁煜的意思了,不远处的路上一群甲胄鲜明的士兵跟在一个老管家背后急吼吼朝着农庄而来,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 因春璃等躲避在干云蔽日的大树上,所以居高临下看他们,一览无遗一清二楚,而从下面看他们,能看到的不过是闪烁的光斑和浓郁的绿色,春璃聪明绝顶,早料到了什么,此刻看那一群人拔步而来,心头惴惴。 “就在这里,就在我们家啊,奴才可不敢信口雌黄,千岁爷要的人就在里头,我们老爷已计划好了,今日一早就留饭给他们,夫人会在饭菜里下毒,专等你们瓮中捉鳖。”那老管家这么说,春璃听到这里,眼落在了萧祁煜的身上。 原来如此…… 原来不是他残酷无情,非要将他们杀了,而是他们被设计,被陷害,他察觉了对方的狼子野心才送他们上西天。在这一瞬间,春璃微微有点儿惭愧,她竟差一点因为这事和他分道扬镳了,她就那样瞅着萧祁煜,萧祁煜却唇瓣含笑,死死的盯着下面那一群人。 不,那一群魔鬼。 “可没看错吧?”士兵首领拿出几张纸给那人看,那人研究了一下,吓丝丝道:“已看得一清二楚了,这确是他们几个人,官爷,小人通报此事,那也是有好处的不是?” 那管家模样的人小心翼翼的问,长官冷笑一声用力推开了她,“那自然有无穷尽的好处,但如若谎报军情,可要杀头的。”那管家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只感觉凉。 长官挥挥手示意那一群卫兵靠近,众人急三火四进入宅院,一到里头竟看到不少的尸体,那管家痛心疾首,“老爷,夫人,老爷!夫人夫人,老爷啊。” 众人看到这里,又摸了摸血液,长官道:“已逃了许久了,尸体都冷透了,撤。”众人撤离,一会儿后走了个一干二净,看众人走远,萧祁煜嗤笑了一声拉住了春璃的手,“现在知道我为何杀人了?” “那些人真该死。”愤怒的诅咒来自于萧天触,看萧天触这咬牙切齿的模样,春璃笑了笑,言传身教:“记住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娘亲,孩儿已记住了。”萧天触点点头。 从乔木上下来,三个人朝着远处去,老远看到一群乞丐,季春璃来了主意,“走,混迹到他们里头。”季春璃很快就混在了这一群人中,更换了破衣烂衫后,用黄泥巴和污垢涂了脸颊。 不许久,那一群咋咋呼呼的卫兵已风卷残云一般席卷了过来,跑出去一段距离,有人折返,那人握着一把刀横在了萧祁煜脖颈上,“臭要饭的,刚刚有没有看到一男一女一小孩到远处去了,方向呢?” “正南面,那三个人跑的可快了,那男人还受伤了呢。”萧祁煜口若悬河,甚至于还描述了那几个人的装束,这士兵一听顿时哈哈大笑,率了小分队去抓人去了,看这群人离开,春璃和萧祁煜互望了一下。 他们浑然没感觉恐怖,倒是感觉好玩儿,看到那群人被他们玩儿的团团转,三个人都笑了,这群士兵在此地寻找了许久,差不多要将这地方给掘地三尺了,但就是没能找到他们三个人。 实际上他们甚至于没怎么躲避,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季春璃发现萧祁煜很能做小伏低,而萧祁煜发现季春璃很是古灵精怪,在萧祁煜眼中,春璃是个多面体,思想复杂极了,而在季春璃眼里,萧祁煜也横看成岭侧成峰,是个完全不简单的人。 在这小镇子盘桓了三天,萧祁祯之人无功而返,春璃和萧祁煜依旧准备到东胜国去,中京距离这里十万八千里,步行起来难上加难,而如今他们已床头金尽,此地处处凶险,更不敢抛头露面,春璃将窘况说了,萧祁煜决定去赚钱。 但春璃却发觉萧祁煜身体每况愈下,他最近带了他们奔波,一路上提心吊胆犹如惊弓之鸟,身上多处伤口都溃烂了,真是举步维艰。 第二百九十四章:医者仁心 春璃看萧祁煜这模样儿,索性道:“你就不要逞能了,我去赚钱吧。” “娘亲怎么赚钱?” “为难有一技之长呢,放心好了,银子手到擒来。”春璃头受伤了,对很多事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但唯独医记忆犹新,竟是一点儿都没忘记,此乃谋生之手段也。 春璃找了一家医馆,意欲入驻在里头,她说自己是东胜国人,因遭遇了土匪才流落到此地,但她要给人看病,那老郎中却说什么都不让,老郎中也算宅心仁厚之人,给了春璃三两银子,“你和你那吃软饭的不要在这里招摇撞骗了,医者仁心,如没高超点技能可不能夸海口给人看病,一旦出差池,人命至重啊。” 话虽如此,但却还是触怒了春璃,所谓“先敬罗衣后敬人”如今的春璃鹑衣百结面有菜色,一看都楚楚可怜,这老郎中以貌取人,看春璃这造型竟以为季春璃是望门投止的骗子,因将其拒之门外。 “我娘亲才不是招摇撞骗的呢,”萧天触不同意了,怒冲冲推了一下那老郎中,老郎中斜睨了一下小孩儿,也不动怒,春璃却阻挡住了,瞪了一下萧天触,“天触,口说无凭,我们给人看看病就知道效应了,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你看病是好,切不可在我这里看病啊,看死了人就是我的责任了。”那老郎中真是会精打细算,竟还是决定将春璃拒之门外。 “好,我用这三两银子做赌本,等会儿我过来卖你的药材,你拭目以待吧。”春璃的医学是季胜平手把手教的,一脉相承厉害极了,她相信自己和爹爹一般可起死回生。 随后,一个哮喘的女子医馆看病去了,从屋子里出来,那女子嚎啕大哭,春璃急忙靠近,“婶子,您哭什么呢?” “大夫说我回天乏术,大限将至,我才二十多岁啊,我不想死。”那女子抓住了季春璃的手,春璃睨视了一下那女子,“婶子,他断您是什么病啊。” “说是麻风病。”这女子一说,长街上几个闲聊之人惊恐万状,捂住了面庞逃之夭夭,连远观的萧祁煜都将萧天触抱了起来,麻风乃是病里头最为严重的,并且会传染,一旦被传染,患者皮肤会一块一块的腐烂,其状苦不堪言。 这麻风两个字已吓退了不少人,看众人作鸟兽散,这女子哭的更厉害了,但季春璃却道:“我也学过点儿岐黄之术,虽是微末之技,但如今看婶子这病不像是麻风,不如让我看看?” 那女子已要死不活,如今再不怕治疗,破罐子破摔道:“姑娘就给我看看。” “是。”季春璃握了那女子的脉息听,问了几个诸如饮食起居的生活,那女子对答如流,回答完毕后,季春璃一笑,“是百日咳,不是什么麻风病,如今你已咳了几个月了,我为你调药,你肺热,需要用川贝。” 季春璃一骨碌回身到了客店,买了药材出来递给了那女子,那女子并不敢相信自己的病竟仅仅是一种奇怪的咳嗽,她一看药材,也不川贝、枇杷、枸杞和柴胡甘草之类,并没什么大不了,暗忖不如吃了再看。 接着一个男子哭哭啼啼送了一具尸体出来,春璃凝望了会儿,走向了那垂头丧气的男子,“尊夫人吗?” “什么?”那男子哭的神魂颠倒,蓦地被春璃这一问,显然有点诧异。 “我说,门板上的是尊夫人吗?”季春璃指了指那门板上的女子,该女子面色蜡黄,身体瘦如柴禾棒子。 男子收住了哭声,“是,是,是贱内。” “我是医官,我能给尊夫人看看吗?”春璃目光镇定,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听到这里微微失神,春璃已一个箭步靠近了尸体,她听了脉息和心跳,缓慢的掀开了笼在尸体身上的白布。 “喂,你做什么啊?不可对我妻大不敬啊。” “死者为大,你放心好了。”季春璃尸体搀扶起来,她右手手掌在那女尸背后一掌,“哇”的一声,那女子口中吐出了一枚圆滚滚的东西,有人发现是鹌鹑蛋,那女子六神无主,惶恐的看向周边的人潮。 “没事儿了。”春璃握着她的手,“小哥,你夫人是狼吞虎咽闭住了咽喉,如若我发现的晚一点人就真的走了。” “夫人,夫人啊。” “郎君,相公啊。” 据了解,原来这是个胆小如鼠的小媳妇,嫁人后因惧婆婆,所以晚上才敢偷吃东西,哪里知道这一偷吃竟被婆婆发现了,卡住了食道。 那食道一闭塞,连呼吸道也封闭了三分之二,就那样气若游丝一般,季春璃救了这女子,那老郎中却逐渐注意到了她。 这一天之内,季春璃救了不少宣判死刑之人,老郎中一开始还以为春璃在胡言乱语,但紧跟着发现季春璃很是厉害,她总能见到自己未尝注意到的症候,“进来吧。” 老郎中算认可了春璃,春璃得以登堂入室,三个人到里头去,老郎中盯着她看了看。 “你们这是?” “这一位是我夫君,这个是犬子,我们本是东胜国人,到西牛国做皮草生意呢,哪里知道路上遭遇了悍匪,如今我们身无分文,如非走投无路,我一个女子怎么好抛头露面?”季春璃眼神悲戚,看起来伤感极了。 那老郎中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梭巡了一下,发觉萧祁煜眼神锐利,但却不像个坏人,决定先收留他们。 “你今日也是误打误撞,不算什么崭露头角,明日开始你做我的小伙计,怎么样?” “师父,弟子惟命是从。”春璃最会做小伏低,不就是做小伙计?如今她就需要小人物的身份,切不可招摇过市,以免被那些人注意到了。 看季春璃这模样,老郎中笑了笑。 第二日鸡叫三声春璃就被弄了起来,做小伙计的季春璃不妨需要给病人看病,还需扫洒庭除,可以说这个精打细算的老郎中将季春璃一人当做了十来人在用,春璃将庭院内外,医馆里头都弄了个窗明几净,这才看到老郎中精神抖擞的从后院过来了。 “师父老人家,您这才起来啊,让徒儿给您捏一捏肩膀。” 季春璃寄人篱下,只能谄媚他,那老郎中一笑,“你啊你,倒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我这里用过十来个小徒儿,他们都不如你会讨我欢心。” “哪里,哪里。”春璃笑。 昨日那被误诊为麻风病的女子吃了春璃的药已不哮喘了,带了一串铜钱和吃的东西来感谢春璃,她啊,看都不看那老郎中,春璃忙为师父开脱,“实际上,昨日是我出师的日子,师父为实验我,因此将你们赶了出来。” “呀,原来如此啊,你们用人性命开开玩笑。”那女子啼笑皆非。 接着,昨日那吃鹌鹑蛋之人也来感谢春璃了,他们送了不少礼物,春璃看贵重的都拒收,那吃吃喝喝之物,照单全收。 下午,春璃忙碌完毕到后院,她带了药给萧祁煜消毒,处理过伤口后,听了听萧祁煜的脉,只感觉不对劲。 “你中毒了。”春璃宣布。 萧祁煜诧然,还以为是什么剧毒,“我会死?” “废话!”春璃拍了一下萧祁煜的后背,“是个人都会死,动物也会死!”春璃道:“忘忧草你知道吗?你中的是忘忧草之毒。” “你能给我解毒?”萧祁煜倒是奇怪。 春璃点点头,确定他中的的确是忘忧草后,为其制定了解毒的计划。解毒一事本就比较复杂,且需时间,萧祁煜一听春璃的描述,知那忘忧草之毒并不会将人置于死地,充其量顶多是删除一部分记忆罢了,一想到这里,萧祁煜镇定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狭路再逢 春璃给萧祁煜开药,萧祁煜按时按量去吃,但一时半会也没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如今季春璃有了全新的身份后,那老郎中也看出了春璃的厉害,竟让春璃默写了一边千金方。 实际上季春璃对这些都记忆犹新,医者仁心,季春璃从不刻意的保护自己的秘密,至于这些能耐,她希望能广而告之,指不定哪一天那个学医之人就会用到这些本领,那老郎中发觉季春璃的医术竟是如此炉火纯青,让人不可思议。 春璃人是很厉害,但从不喧宾夺主,设若老郎中看错了病,或者开的药有什么问题,春璃也不过用眼神一暗示,一开始老郎中很不认可春璃,更不赞同,但随后发现,听取了春璃的建议和意见后,开出的药的确效力比之前还大。 他倒是更对季春璃刮目相看了,而最让老郎中吃惊的是,春璃并非锋芒毕露之人,她依旧扫洒庭除,他安排她做什么,她言听计从绝无二话。 至于萧祁煜和萧天触,前者在养病,后者在后院玩儿药材,小孩儿对药材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喜欢,萧祁煜透过窗棂看着外面,他果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如若不是,为何血水会合二为一?如若是,为何他和季春璃在一起,而他呢?正如季春璃所说,记忆是已被药损毁干净了吗? 他认认真真吃药,并不敢掉以轻心,看春璃忙前忙后,萧祁煜竟有点喜欢。 “你不要这样盯着我娘亲看。”萧天触是第一个不乐意的,“我娘亲早名花有主了。” “你爹爹究竟是什么人?”萧祁煜好奇的问。 “爹爹?”萧天触哪里知道爹娘一事,他自被春嬷嬷收养,亲人就只春嬷嬷一人,爹娘本是未解之谜,尽管之前他问过了,但得到的答案却不能让他信服。 春嬷嬷是个哑巴,她只是流着泪对他摇头,且将他拥抱,小孩儿也敏感,知道这不是他该问的话题,因此戛然而止。 “我爹爹啊,”萧天触爱慕虚荣,更不想让萧祁煜知道自己是孤儿,立即撒谎,“我爹爹是鹿齿,鹿齿是国君,西牛国的,厉害吧?” “这有什么好厉害?”萧祁煜嗤笑。 两人倒是聊的很惬意。 但季春璃在前院却忙的不亦乐乎,此刻忽然来了个患者,春璃正在凳子上握着鸡毛掸子在除尘,这么一回头就看到一群甲胄鲜明的卫兵到来,他们簇拥了一个男子而来。 季春璃显然已将萧祁祯忘记了,以至于此刻能想到的仅仅是萧祁祯在追杀他们,她怀疑萧祁祯此人和鹿齿一定有什么仇恨,因此二话不说给自己贴了一张膏药。 “春丫,快来帮忙。”春璃准备逃离,结果却被老郎中硬生生叫住了,春璃尴尬的回头,老郎中看她面上贴了狗皮膏药,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 “徒儿准备刚刚打扫抽屉发觉里头有膏药,那膏药因被束之高阁,因此徒儿想大概已是年深日久没效力了,所以贴一张试一试。”季春璃随口就来这么一大段似是而非的理论,老郎中一听,发觉春璃也是好心好意,忙道:“过来伺候。” 春璃甜甜的“哎”了一声已靠近了萧祁祯,老郎中主刀,春璃打下手,发觉萧祁煜被蛇咬了,开了解毒药后让萧祁祯暂且在这里修养,那老郎中是宅心仁厚之人,他也不惧怕萧祁祯。 “那就叨扰了。”萧祁祯被安排到后院的空房子去休息了。 春璃负责带路,她走在萧祁祯前面,想到的却是狐假虎威,她这狐狸做的可胆战心惊极了,萧祁祯盯着季春璃看,发觉这陌生女子和春璃身份神似,一想到这里,他的手落在了季春璃的肩膀上。 糟糕! 来了,来了!该来的终于来了! “春姑娘是哪里人?” “东胜国人,绿槐里王家村的人,怎么了?官爷也是东胜国人?” “哦?”萧祁祯既不回答也不继续问,而是伸手干净利落的将春璃的膏药拿走了,难道世界上果真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但他才一拿掉膏药就后悔了,那女子的庐山真面可远不如春璃好看。 甚至于是完全不同的两张脸,季春璃秀眉飞扬,黑瞳纯澈如黑玛瑙一般灿烂,这女孩的眉毛粗而长,那双眼看来傻兮兮的,至于这女孩的脸型,也和春璃截然不同。 季春璃是倒三角脸,这女孩脸却难看极了,甚至于有点浮肿。实际上萧祁祯上当了,春璃知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因此不但贴了面具还做了双保险,有一种中药是从蜜蜂身体内提取的毒液,这等毒只要一沾染皮肤就会被蛰了一般肿胀起来。 因此季春璃才面目全非。 此刻的春璃和之前判若两人,她大大方方让萧祁祯看,萧祁祯看了看后却不决定再看了。 后院屋子还算丰富,春璃带萧祁祯入住到一个和萧祁煜屋子相隔很远的屋子内,季春璃回萧祁祯这边,但见萧天触靠近了萧祁煜,一双骨碌碌转动的眼死死的盯着窗棂外,刚刚春璃带萧祁祯进后院,他们俩都看到了。 “糟糕,那人到了。”春璃翘起来大拇指指了指后面,萧祁煜盯着春璃一看,“你这么一装扮,就鱼目混珠了?”他想不清楚春璃是如何骗过萧祁祯那双敏锐之眼的。 “小小的牺牲了一把,呵呵呵。” 季春璃拿掉了膏药,皮肤肿胀的厉害,且消肿的周期是一个礼拜,不会露馅,的你如今萧祁煜却特别同意暴露。 “他和我们有过节?”春璃搔搔头皮,她回来的路上绞尽脑汁在想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但思前想后也没想到症候。 萧祁煜的眼神盯着窗外那缥缈的黑色,“他是我二弟,他想要将我置于死地。”萧祁煜将自己的故事说给了春璃,春璃听过后才道:“原来你是天子?你为何要对付我们西牛国人,你说话说话啊?” “西牛国人好吃懒做,唯利是图,他们时常在边境线上作乱,朕怎么可能视而不见?”萧祁煜没给明确的答复,但实际上季春璃也清楚。 之前她就提醒过鹿齿,让鹿齿却不可胡作非为,但草原人不存在中原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规矩,实际上草原在不断的打破中原人那一重一重枷锁,在他们看来,一切的法则都可诠释为四个字“弱肉强食”。 春璃自知理亏,嘟囔道:“你也不该将他们斩尽杀绝,如今你看看,连你弟弟都想要对付你。” “他?”萧祁煜在想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春璃明白什么叫“夺嫡之战”,发觉这些血雨腥风也不是一言以蔽之就能说清楚的,此际不过淡淡一笑,“算了,你将来会明白。” 第二日,春璃有了危机感,准备带萧祁煜和萧天触离开,人同此心,一看萧祁祯到了,大家都准备离开,如若季春璃一人,逃离真简简单单,但此刻却有受伤了的萧祁煜和小孩儿萧天触,他们两是春璃的累赘。 季春璃也不知怎么逃,权且静观其变,瞅准了个机会,乘师父不注意,带了俩人进来。 原来,这是一个焦心的娘亲带了自己的孩子过来看牙,春璃看那小孩儿和萧天触年岁仿佛,动了坏心眼。 “师父在前面忙呢,你和我到后面来,我给你看。”春璃丢给那女子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那女子带了小呆瓜到后面来,一刻钟后,一个颤颤巍巍的女子带了自己的孩儿出门。 第二百九十六章:皇花闺男 官兵等未尝见过这等人高马大的女子,眼睛都直勾勾盯着她看,那女子风情万种一笑,且握着手帕朝官兵娇滴滴的挥舞,嗔怨道:“讨厌,你们不要这样盯着人家看嘛,人家好羞羞。” 那女子打情骂俏着出门了,眼看着到门口了,萧祁祯却看出了破绽。 “兀那姑娘,且请留步。”萧祁祯出声,门口侍卫看萧祁祯这么一叫,似明白了什么,握了戈矛就靠近,萧祁煜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她人还在笑,但士兵一靠近两人却决斗了起来,刹那后萧祁煜抱着孩子就逃离了。 看萧祁煜如此高来高去,萧天触不但不怕反而还感觉好玩儿,逃出去后,很快没入了长街,揍人追追赶赶而来,早不见了两人踪影。 而另一边,春璃已背了箩筐准备出门,借口是采药去,老郎中叮嘱春璃早去早回,春璃却一去不复返。 从医馆出来,春璃到约定的地方,人一去就见到了打扮的艳俗的萧祁煜,尽管季春璃在强抑着不去笑,但嘴角依旧有了个忍俊不禁的笑弧,萧祁煜看春璃不怀好意在笑,道:“你笑什么,未必我脸上开了花?” “皇上是秀色可餐,美轮美奂。” “朕,朕讨厌女装。”萧祁煜看了看衣裳,“好啦好啦,不要讨厌,如今我们需早早的离开这里,他们还在穷追不舍呢。” 春璃等出了这小镇子,远处是个略大一点的县城,“所谓大隐隐于市,我们到县城去。”春璃指了指城楼,这一奔逃已到下午了,如他们不进城今晚要么露宿街头,要么在荒郊野岭对付一晚上,不管怎么说,都不好。 萧祁煜只能如此,这县名为桃源县,取桃花源记之意,里头六街三市倒齐齐整整,春璃盯着眼前的街巷看了看,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了一条宽阔而笔直的街道,耳边还有什么人交谈的声音。 一个声音兴奋的高叫着:“如今将朱雀大街拓开,可容十五辆马车并驾齐驱,真壮观极了。” “可不是怎么说?”另一个随声附和,“这条路就叫皇后大道,怎么样?” 然如脑海中有俩小人在交谈一般,此刻旁边的萧祁煜已和萧天触聊起来,话题是围绕了晚饭进行的,一个说要吃红烧肥肠,一个说要吃酱肘子,两人大眼瞪小眼,最终可怜兮兮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在了季春璃脸上。 春璃尴尬。 “怎么?吃我啊?我出门走的急,也身无分文啊,这一路上都是我在赚钱,如今也该用兵一时了吧,你们去赚钱。”春璃抱着手臂,萧天触急忙靠近了春璃,倒戈了立场,手指头胆战心惊指了指对面的人。 “你,你去赚钱。”萧祁煜是皇亲国戚,虽当初被贬,但金银珠宝依旧取之不尽,至于吃的东西,那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列鼎而食。如今陷入了窘境,竟让她去赚钱,他哪里有这本领? “我不会赚钱啊。”萧祁煜实话实说,春璃道:“据说黄带子都会琴棋书画,对吗?” “这个自然了。”萧祁煜点头。 春璃坏笑,拉住了萧祁煜的手,“我和你商量商量啊,前面有个醉春楼,是倚红偎翠的地方,我将你典身在里头,我们做卖艺不卖身的歌姬,怎么样?”萧祁煜听到这里,皱眉道:“你要我堂堂一国之君做歌姬?” “算了,我去吧,我啊,就让那些臭男人蹂躏一把,我用屈辱来换钱保护你们。”春璃昂起来头气咻咻往前走,萧祁煜唯恐春璃会付诸行动,忙道:“不了吧,如今是我们和衷共济操奇计赢的时候,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到青楼楚馆去,我不放心!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 萧祁煜还没老生常谈结束呢,就被季春璃抓了胳膊到里头去,别看萧祁煜扮的是女孩,但却比一般女子还美丽,如拥有得天独厚的雪白肌肤,好像冰玉,好像骨瓷,他的脸型和嘴巴都无懈可击,除胸膛一马平川外后臀坦荡如砥,整体来看倒也是个美女模样儿。 到醉春楼后,那妈妈答应了春璃苛刻到几乎无礼的条件,“妈妈,您看看我姐姐,我姐姐可与众不同呢,您看看这窈窕淑女的模样儿,这倾国倾城的姿色,您啊,真稳赚不赔。” “她多才多艺,但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丑八怪一般的妹妹,你会什么?对了,万不可让人知道你姐姐已生孩子了,这小拖油瓶万万不可暴露。”老鸨真是会精打细算,一切都算无遗策。 “好,我知道了,我呢,只会埋头苦干,且我吃的还不多,如今若不是我们落难了,怎么可能卖身给您啊?”季春璃摁压了一下眼角,呜呜呜的抽搐起来,看季春璃这浮夸的表演,老鸨也端不住了,“罢了罢了,就遵你的说法,给你们二十两银子就是了,今晚就上工吧。” “是。”春璃欢欢喜喜拿了银子过来,然而萧祁煜却一点都不开心。 安顿好后,春璃去斜对面买酱肘子和红烧肥肠去了,一忽儿人就回来了,萧祁煜食量大大减少,一听说等会儿要伺候人吹拉弹唱,一张脸变成了马脸。 春璃却吃的很多,“小田鼠,我们如今朝不谋夕,这可是皇上卖身的钱买的东西,不但要吃还要吃个一干二净呢,来来来不要客气嘛。”两人风卷残云一般消灭了桌上的食物。 春璃休息去了,但萧祁煜却要接客,第一个进来的是本地一个官员,觥筹交错了会儿,那人要听音乐,萧祁煜演奏了一曲“昭君怨”,那人痛哭流涕,“老天啊,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老天,老天啊。” 那人当即愿意出一百两梳拢萧祁煜,老鸨一看萧祁煜奇货可居,说什么都要一千两,到第二日,多有客人来看这金枝玉叶,老鸨为了让萧祁煜更出名,还起了一个红玫瑰的艺名。 “今日红玫瑰登台,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来来来,都活动起来。”众人笑嘻嘻,慷慨解囊。 萧祁煜无计可施只能表演,他是宫廷内人,从小就看教坊司内娱宾的节目,如今算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了,此刻握着缎带表演了个天女散花,那别开生面的表演可美丽极了,众人顿时鼓掌,有人讨价还价期望用八百两采买了红玫瑰回去。 “哎呦,大爷,您是门缝里看人呢,我们红姑娘少了一千两可不能和您去。”老鸨笑嘻嘻的凑近,她是唯利是图之人,到敲竹杠的时候绝不手软。 听老鸨这么说,台下的季春璃微微着急,他们典身在这里不过是权宜之计,哪里知道事情会如此愈演愈烈,萧祁煜想走,但却被老鸨抓住了手腕,“诸位,谁情愿再添一点儿,也不是我们说你,你们这些人也该知道什么叫窈窕淑女什么叫倾国倾城,快加价,不然如何握雨携云颠鸾倒凤呢?” 这老鸨这么一煽惑,更多人加起价,刹那后就有个员外爷出了一千两白银。 老鸨原本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毕竟在那个时代货币通惠来说,一个东胜国的三品文官一个月的俸禄才三十两银子,而采买一个丫头子不过五两银子罢了,她算是信口开河坐地要价,哪里知道竟果真有哦人情愿出这价钱。 台上的萧祁煜也始料未及,此刻狠狠的瞪了一下季春璃,春璃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田地,急忙上台去拉老鸨,那老鸨示意龟公阻挠,春璃和萧天触被带了下来,气氛甚嚣尘上,人们呼叫的浪潮波澜起伏。 第二百九十七章:躲阴魂 就在这白热的气氛里,门口驻扎了一群卫兵,大家同时听到了甲胄之声,这才安分了下来,接着萧祁祯从外面走了进来。 春璃一看萧祁祯到了,暗忖,怎么搞的啊,我的个王爷千岁,你老人家怎么也来逛窑子了?她一把抱住了萧天触,恨不得变成两只鸵鸟将头插在沙粒里,萧祁祯盯着台上的萧祁煜看了看。 萧祁煜浓妆艳抹,一点暴露的可能性都没有,但他为何到这里来了? 老鸨也没经历过这等事,胆战心惊的看着对面人,朝廷之人向来明目张胆的违法乱纪,平头百姓能怎么样?不过干瞪眼罢了,这老鸨也看出了萧祁祯是皇亲贵胄的身份,但一时半会还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到这里来。 “我出一万两,带走。”萧祁祯看了看舞台,萧祁煜感觉情况不对,转身就逃,但一群士兵已追了过来,一个首领模样之人从靴筒内拿出了一文钱放在了老鸨手中,“这是一万两,掌柜的点一点。” 此乃巧取豪夺,掌柜的吓到了。 季春璃看着老鸨的手在颤抖,苦笑着将那“一万两”收下,而片刻后萧祁煜已无路可逃,被抓住了。 萧祁煜被带到了萧祁祯面前,萧祁祯斜睨了一下他,“当着众人的面,给我扒掉一上。” 一上等于衣裳,此处怕和谐。 几个五大三粗之人已靠近了萧祁煜,众目睽睽大庭广众,萧祁煜如若果真被……那后果不堪设想,思及此季春璃将桌上的铜壶拿起来掀开了盖子就丢过去,“我和你们拼了。” 那铜壶内是滚水,几个侍卫中招,龇牙咧嘴,有人已握着武器追了过来,春璃拉了萧天触就上舞台,舞台上有不少道具,季春璃丢过去就打,那群人既无计可施,萧祁煜看准了机会就逃离,几个起落已到了窗口。 “春璃,走。”萧祁煜手中的缎带丢出,缠在了春璃的腰肢上,他纵身一跃义无反顾下了窗,那窗后是一条浩淼的护城河,水流汩汩,看来深不可测。然此刻逃生的欲望早压抑住了死亡的恐惧,再怎么说也比落在这群人手中要好。 噗通三声,季春璃等已经没入了水中,三个人都会洑水,很快就到了下游,有人顺水追了过来,有人却七零八落在下饺子,但此刻季春璃和萧祁煜等已到了下游,看有船只,春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爬上了甲板。 “快,快,逃。”尽管已累到筋疲力尽,但季春璃依旧抓了划船桨就挥舞,才一小会,船只已乘风破浪去了,到下游,三个人并不敢停驻,弃舟登岸。 上岸后,季春璃轻抚胸口,“终于安全了,快走。”拔足狂奔,到远处去了,此刻夜幕已一重一重笼罩了过来,四面八方黑黢黢的,能听到纺织娘在声嘶力竭的鸣叫,能看到芦苇荡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透过茂盛的蒿草还可看到和萤火虫融为一体了的星空,今晚的星星低垂,好像在偷窥熟睡的人一般。 荡漾在蔷薇色湖面上的也是美丽的星斗,春璃竟是那样喜欢这一刻劫后余生看到的风景,她快乐极了,不自觉的就抓住了萧祁煜的手,“萧祁煜你看,风景多好啊。” “是,是。”萧祁煜此刻发髻散乱,看起来狼狈极了,而至于萧天触,小孩儿早就呼呼大睡了,天塌下来于他而言也不过棉被罢了。 萧祁煜深情的盯着春璃,看向春璃那深邃而黑的眼睛,那眼彷如黑珍珠一般美丽,璀璨而晶亮,放射出一种少见的光。萧祁煜盯着春璃看,顿时被那眼神攫住了,他能感觉自己胸膛内的血液在奔窜,能感觉自己心律已失去了正常。 连呼吸都紊乱了。 而春璃呢,被他这么一凝望,竟也感觉胸头小鹿乱撞,有点不知所措,她急于要拜托这种奇异的状况,急忙道:“我们找地方休息去。”春璃急忙转过头,但萧祁煜却抓住了季春璃的手。 “你是季春璃,对吗?”他到草原寻答案,他朦胧的潜意识和记忆里总会浮光掠影出现一张脸,这一张脸却和文武百官告诉他的,皇后的那张脸不是一回事,他已怀疑了许久了。 而最近春璃为萧祁煜用了药,萧祁煜那蒙尘了的记忆开始抽丝剥茧,他看到了那些被遗忘的光阴,看到了从光阴里款步走向自己的春璃,至于蓝凤凰,她是个假冒伪劣,她带给他的完全没此刻的怦然心动。 “春璃,你是季春璃,季春璃啊。”他错乱的嚷嚷着,激动的语无伦次,一把将春璃拥抱住了,是的,眼前人该是季春璃才是。春璃被萧祁煜弄得晕头转向,完全不明就里,一种莫名的期待变成了五味杂陈,而又变成了星星散去了。 “我,我叫阿诗玛。”只要合适季春璃唯一的记忆,她比较倾向于鹿齿告诉自己的一切,鹿齿是正人君子的,平常心的,而眼前的萧祁煜呢,看起来多少有点疯疯癫癫。 “阿诗玛?”萧祁煜苦笑,眼凝望了许久,那锐利如匕首一般的眼神似可切开春璃之头,看到里面各种内容一般,“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首先,萧祁煜已确定,眼前的女子是春璃本尊,她可没死于非命!春璃的医术已足以证明身份,其次,季春璃没躲避他,但却忘记了他,这让萧祁煜百思不解。 “春璃,你是季春璃。”他低喃,语声犹如魔咒一般。他逐渐靠近她,温柔而带着水气的手指已落在了春璃的面颊上,那一抚,触感本该是陌生的,但却带给春璃一种熟悉感。 她似乎看到了花前月下,看到了帝京嵯峨入云天的参天大树,看到了他背后绵延不绝的崇山,那是巍峨的终南山,春璃还看到了他眼内的温柔和缱绻,似听到了他的山盟海誓,春璃一怔,也不知道那些脑海中的幻象从何而来。 想象?现实?过去发生过的?为何萧祁煜会抓了她的手叫她“春璃”。 “春璃,春璃,春璃!”她究竟是季春璃还是阿诗玛?春璃焦虑极了,脑海中席卷过一股一股的激流,只感觉心烦意乱。 然而就在此刻,萧祁煜的右手已伸到了春璃的发丝内,他轻轻的扳住了春璃的头,让春璃凑近了自己,接着一个吻送了过来。 再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已划破了黑夜,萧祁煜伸手在嘴角擦拭了一下,有血液已从嘴角滑了出来,舌头被咬伤了,舌头疼,但心更疼。萧祁煜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你!你咬我?” 不然咬了他,且力度还很大,萧祁煜费解的眨巴了一下眼,而春璃在夜色里已转身准备离开,她只感觉面颊滚烫,似火焰燃烧了一般,萧祁煜叹口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春璃离开。 春璃一言不发,心头却想了不少的东西。 今晚,他们来到了陌生国度的陌生郊外,周边一片长林丰草,植被茂盛而稠密,夏夜聚蚊成雷,才刚刚睡着就被虫子给弄醒了,春璃看了看旁边的萧祁煜,发觉萧祁煜点了篝火在守夜,他的背影看起来寂寥的很。 “你也休息吧,这里距县城很近,我刚刚已观察过了,既没动物足迹,也没水患的危险,更不可能有盗匪了,你休息休息?” “你睡你的。”萧祁煜拒绝了春璃温柔的建议,季春璃蹙眉,暗骂一句:你傲娇什么呢,我这不是为你好。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对他好,春璃凑近萧祁煜,“你那妻子死于非命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情难已 “人在,不过似不记得我了。”萧祁煜叹息,表情很痛切,春璃点点头,跟着也黯然神伤,她早发觉萧祁煜气度高华,人物俊逸了,此刻却在浮想联翩,究竟什么模样之人才能配得上萧祁煜呢? “那季春璃和我长相毕肖了?”春璃感兴趣的凑近,看萧祁煜在用木棍拨火,似有点心不在焉,她一把从萧祁煜的手中将木棍抢夺了过来,“我和你说话呢。”萧祁煜再一次要展示自己的“摸头杀”,春璃急忙躲避,萧祁煜捞了个空,手尴尬的停顿在空中。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萧祁煜看了看自己的手,犹如刚刚散了一把黄沙一般,就那样悄然无声一切都消失了。 “休息吧。”春璃抱了萧天触过来,躺在了这里,鬼知道萧祁煜究竟睡觉了没有,反正他看起来很警觉,春璃醒过来却发觉自己蜷缩在萧祁煜的怀抱里,虽然是夏夜,但护城河边一晚上都有大风,吹的春璃透心凉心飞扬,她也忘记了是谁主动谁被动,亦或者两人就干柴烈火一般需要成年人的呵? 反正她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自己可怜楚楚的蜷缩在萧祁煜的怀抱之内,他的手越过春璃的肩膀,抓住了春璃的拳,他就那样温暖着她,春璃反手就是一耳光,且还先发制人怒吼道:“就知道你要说是我故意投怀送抱,对不对?” 这一耳光来的太突然了,以至于打的萧祁煜目瞪口呆,他来不及说话,春璃已起身抓住了萧天触的手,她对萧天触指了指萧祁煜。 “天触,此人是个登徒子,坏极了,我们要和他保持距离。”萧天触听到这里,嘴巴一翕动准备为萧祁煜辩解,但春璃却一把捂住了小孩儿的嘴巴,“别,别说话!” 两人走开一段,萧天赐终于憋不住了,“娘亲,他是好人。” “好人?”春璃佯装生气,“那你跟了好人去,不要和娘亲在一起了,什么好人坏人?坏人脸上有坏人两个字吗?好人脸上有好人两个字吗?娘亲吃的盐比你见的人都多,你要相信娘亲的判断力。” “她抱了娘亲您,您、您就认定他是坏人了?”萧天触骇异的瞪圆了眼睛。 看萧天赐这模样,似已将萧祁煜看作了好人,春璃啼笑皆非,算了!一切的答案还要到中京去才可被答疑解惑,前路漫漫,他们还需搭配在一起才能面对算计和陷阱。 季春璃往前走,闷声不语。她感觉奇怪,为何脑海中会浮现出各种奇怪而凌乱的场景和画面,难不成自己之前就认识他吗?但实际上,他们是一丁点儿的交集都没有啊,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春璃杜绝信马由缰的思想,她继续往前走。 “娘亲,我们等一等他嘛,不要这么着急。” “闭嘴!”春璃才不管这些,走了会儿,天逐渐的亮了,东边的启明星已组合件熄灭,宝蓝色的天看起来好像打翻了墨水瓶一般,村子附近的空气清爽宜人,一股爽朗之风吹拂过来,涤荡了春璃心头的郁结,她看看前面的路。 那路分为一左一右绵延开来,两边都有茂盛的植被,似乎大同小异,春璃搔搔头皮,不知作何选择。 “这一边,这边路上的褶痕比较多,”萧祁煜半蹲在路上,研究了会儿从草丛里捡起一块黑漆漆的木炭,“这是朝城市去的马车贩运木炭呢,说面前面是通都大邑。”他笑了笑。 “聪明!”季春璃好不吝啬的赞美,鼓掌道:“就走这条路,一边走一边打听。” 有农人已准备下地干活,春璃一打听,那农人指了指远方,“过这座山继续往前走二十里地,到十八里铺后左转,再右转,直接走,那时候可看到城隍庙了,你再一打听就知帝京怎么走了。”那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一般。 季春璃记忆力很好,将路径已潜移默化在脑海中,三个人走了俩时辰,已错过了饭点儿,春璃饥肠辘辘,因看前面有人家在办丧,春璃道:“你们在这里略等等,我找吃的去。” “喂,”萧祁煜朝春璃伸手,然春璃已走开一段,她茫然无措回头,眼落在萧祁煜身上,“怎么?” “小心点儿,我会照顾好他,你早去早回。” “是。” 一刻钟后,季春璃哭哭啼啼进入了那员外爷之家,春璃看大家,一片哀鸿遍野,灵前有个老太太在哭,老太太旁边是哭的几乎断气的中间女子和一个委顿在棺木旁边的中年男子,春璃看到这里,已明白了一切。 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斜睨了一下灵位上的名字。 苏小小。 春璃顿时扑倒在了棺材上,抽噎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这一哭,众人也跟着哭了起来,看这模样儿,似乎比当家作主之人还伤痛呢。 “这位姑娘是小女的朋友吗?”真是难能可贵,那中年人让老管家过去搀扶,春璃断断续续道:“我和苏姐姐去年还约定了要到东胜国去玩儿呢,昨日听说苏姐姐竟撒手人寰了,如此突然让我恨不得跟了苏姐一起离开啊,呜呜呜,可怜的好姐姐。” “这位姑娘面生的生,从所未见啊。”老夫人怀疑的盯着春璃。 “老祖母您有所不知,我们是在花朝上认识的,那时候就经常书信往来了,呜呜呜。” 看春璃哭的可怜,人家立即准备了吃的给春璃,季春璃吃了个一干二净。临走前还让人家送了吃的给她,她哭哭啼啼而来,悲悲切切而去,从头至尾表现的可圈可点,让人不禁怀疑她和小姐的关系。 春璃满载而归,放下食物后两人狼吞虎咽,“吃吧吃吧,多吃一点儿,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多吃一点。”春璃提醒,大家吃过了东西继续上路。 这一晚果真差点饿肚子,要不是季春璃和萧祁煜一人抓了鱼一人抓了兔子,指不定饿的呱呱叫。 到第二日,中午之前又饥肠辘辘,萧祁煜看前面有人在办事,模仿了春璃的口气道:“我去找吃的去,你们等等。”他是队伍里唯一一个成年男子,自然要肩负起来照顾弱势群体的责任。 春璃无可不可点点头。 但萧祁煜却是被一群人捶打了出来,春璃问端的,萧祁煜难为情的惨笑,“我还以为那死者是男人呢,说什么我和他是八拜之交,后来知道里头是个老太太。” 春璃忍俊不禁。 他们风餐露宿,一个比一个还憔悴,但好的是接下来的一路上季春璃得到了不少的援助,吃了不少的饱肚子,眼看着到了十八里铺,也看到了远处帝京那辉煌又朦胧的剪影,春璃的心温暖极了,“那就是东胜国了,明日开始我们就可分道扬镳了。” “我或许可以……”萧祁煜怎么忍心和春璃分开? 但季春璃呢,已怒瞪了一下他,“不可以,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自己会想办法去找寻春嬷嬷。”萧祁煜被无情的拒绝了,真难受极了。 到东胜国后,春璃果真和萧祁煜分开了,季春璃哪里知道自己才是帝京之皇后,她只知道萧天触归心似箭,帮助萧天触打听了许久总不见消息,帝京发展的很快,日新月异,萧天触又是三岁小孩,对地理不十分清楚,带春璃无数次的碰壁,春璃道:“萧祁煜是皇帝,你相信不相信?” “自然是相信了,他是一言九鼎之人嘛。”看得出,萧天触已经十分认可萧祁煜。 “你这白眼狼,我这一路上都在照顾你,你倒只注意他。”春璃酸溜溜的责备。 第二百九十九章:在回宫 两人找了许久,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春璃准备打道回府,但却知一旦回去破小孩还会让自己带他回来,思及此,索性继续找。 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音讯全无,春璃早放弃了,看事情没线索没起色,萧天触也只能知难而退,答应了季春璃早早的回去。 到草原,萧祁煜已大获全胜,鹿齿被抓,草原人被降服,萧祁煜并没有加害他们,而是从他们之间选拔出了一个异姓王做统帅,之前草原人怎么生活如今以后怎么生活,这些不服管理之人还以为萧祁煜会大发雷霆等等,却哪里知道萧祁煜竟是如此宽仁厚德。 他种德施惠,悯柔之政。 萧祁煜完全不影响他们的生活生产,约定那异姓王每一个月和中京做生意,以物易物,用他们那堆积如山的牛羊肉和皮草来更换中京的米面粮油,是用贸易将一切都连缀起来的。 萧祁煜陆续拿下了南镇国和西牛国,此事让北俱国国君诸葛囚牛胆战心惊,他如坐针毡,唯恐一个不注意会满盘皆输,她也知萧祁煜随时可能会剿灭他们,那种恐惧感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而至于另一边,春璃到草原后发觉一切似乎没怎么变,但又的确都变了,如今的西牛国已没有了绝对的大独裁者,真正统摄他们的是中京人苏赫巴鲁。 苏赫巴鲁看春璃到了,道:“大妃,你依旧还是日不落国的大妃,一切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以后你们这里没王罢了。” “群龙无首?” “不,龙头老大在东胜国,皇上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那苏赫巴鲁说起来萧祁煜,一双眼亮闪闪的,崇敬极了。 春璃看到这里,也微微一笑。 过一段时间,萧祁煜到草原来,会见苏赫巴鲁,苏赫巴鲁为萧祁煜和春璃做介绍,“皇上,这位是前大妃阿诗玛,阿诗玛大妃,这位是我中京之帝皇。” “皇上万岁万万岁。”春璃一看,对方竟是萧祁煜,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春璃诧异极了,而萧祁煜呢,却哈哈大笑。 春璃对萧祁煜多少有点敌意,毕竟萧祁煜取而代之将这一切都闹了个天翻地覆,至于萧祁煜,回帝京后经了解,发觉果真是有人提议让他吃忘忧草,一开始对提议之人真正是恨之入骨,几乎准备杀一儆百。 但随后发现,这群人出发点是好的,且那忘忧草本五毒,不过是将季春璃从他记忆中抹去了而已,萧祁煜的怒意也逐渐烟消云散。 萧祁煜约春璃到皇宫去玩儿,春璃闲来无事答应了,至于萧天触,他自然情愿到宫里去,到紫华城后,春璃去打听春嬷嬷,哪里知那春嬷嬷已不知所踪,且许久前就消失了。 春璃确信萧天触的话,至于萧天触,他只能托关系让人去找春嬷嬷,然迪天大地大,春嬷嬷这一走,犹如泥牛入海,大家海底捞针,总不见个所以。 自季春璃回来后,蓝凤凰就抑郁了,她还以为自己可以长长久久去扮演季春璃,哪里知道这才扮演了一段时间变数就来了,看萧祁煜一颗心总在季春璃身上,蓝凤凰自然难受。 但好的是,蓝凤凰发现季春璃似乎失忆了,一开始她还以为春璃中毒了,为其诊了诊脉息,发觉季春璃好端端的,这让她惊诧。 而春璃已彻彻底底的忘记了自己,她只知道自己是“阿诗玛”却忘记了自己是“季春璃。” 这日,萧祁煜会见了蓝凤凰,蓝凤凰战战兢兢进乾坤殿,萧祁煜道:“阿诗玛是我的朋友,她似乎失忆了,朕勒令你必须看好她。” “皇上,她是草原人,我们为何……” “朕是天子,没什么原因,你照办就好。”蓝凤凰发觉萧祁煜对自己一点儿都不好,他怀疑萧祁煜已想到了什么,但却不敢去确定。 实际上,自萧祁煜从外面回来后,他已在特特的疏远蓝凤凰,他们之间永远都是裹足不前,原地踏步。 他们有夫妻之名,但绝没夫妻之实,蓝凤凰去给春璃看“病”,但季春璃却不觉得自己有“病”,她拒绝治疗,更不可能吃药,这让蓝凤凰也无计可施。 春璃恳求去见一见阶下囚鹿齿,萧祁煜让人带了春璃去探监,如今的鹿齿已被关押了起来,他准备利用季春璃,但想不到自己千算万算却未必能真正算计到季春璃。 春璃一肚子的迷惑亟待解决,问道:“他们为何叫我季春璃?” “季春璃?”鹿齿道:“你有办法让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你告诉我我就有办法要你出去。”春璃讨价还价,那鹿齿已破罐子破摔了,此刻道:“我会为你解答,但我需要自由,自由啊。”鹿齿用力攥着拳头,用力的挥舞。 狼鹿齿这模样儿,春璃嬉笑,“你放心好了,就算是皇上不放你,我也会放了你,怎么样?现在你快说!” 看鹿齿半信半疑,依旧还无动于衷,春璃真正生气了,用力跺脚:“最后一个机会,你到底说不说啊。” “阿诗玛,你放了我,我带你去见知情人,你见一见他,一切也就一清二白了。”春璃无计可施,只能点点头。 她先是恳求了萧祁煜,向来温柔的萧祁煜在面对这事上却一点让步都没有,当萧祁煜听说季春璃要放走鹿齿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抓鹿齿,我们损兵折将,你如今放了他,让那些前赴后继死了的士兵作何感想?”听这弦外之音是没可能放掉了,春璃准备了一系列说辞,但却不能说服萧祁煜。 春璃看无计可施,只能偷偷的去做准备,她预备了吃的,路上用的,她在偷偷的绸缪这一切,尽管她自己都知实际上鹿齿未必是什么好人。 但她需要知道真相。 这日,春璃到了太医院,那院判看季春璃到了,惶恐不宁,急忙下跪,从那人紧张到略带期待的眼神中春璃可看出情况不对,似乎这人认识自己,她暗暗压住了心头雀跃的想法,笑了笑,“我怀疑自己生病了,邀你老看看。” “娘娘哪里有什么病啊,娘娘这……”那人竟叫了春璃为“娘娘”,季春璃略吃惊,凝视着那人眼睛,“你叫我什么?” “这、”那人已发觉自己语言上的漏洞了,急忙亡羊补牢,“大妃啊,大妃娘娘,怎么样了?”春璃淡淡一笑,“没,没事儿。” 到太医院去,春璃东张西望,站在柜子面前,她随手从架子上拿过一本书,一看那本书,里头记录的都是疑难杂症处理的手段,看编者乃是季春璃和成造极,春璃蓦地感觉熟悉。 那院判唯恐春璃看出个所以然,急忙道:“大妃娘娘,不要在这里打闷葫芦了,到里头去看看别的东西?” “不,我要看这本书。”季春璃正襟危坐,雷打不动,几乎废寝忘食的阅读,终于那本书接近了尾声,春璃闭合后发现这里头记录的疑难杂症自己竟都有研究,她是失忆了,但技能却没完全丧失,对疾病的研究和掌控,治疗和扑灭,这一切的一切却都还一清二楚。 季春璃翻动书页,许久后,眼眨巴了一下。 “你认识我?”季春璃凝望着那院判,院判背后是一群大眼瞪小眼的人,实际上,皇上已三令五申,在皇上那边没能证明的时候,他们可不敢说话。 “你认识我!?” 春璃提高了语声,她将那本书拍在了桌上,“快告诉我,究竟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百章:有秘而解密 医官都不说话,万马齐喑,春璃瞪圆了眼,死死的盯着那院判,说啊,究竟怎么一回事?” “回娘娘的话,奴婢等一无所知,不知您在问什么。”大家表示出一种爱莫能助和无可奉告来,春璃更感疑惑,但也不去追问了。 她还看了不少的东西,季胜平的名字若隐若现,这些中草药的香味迷漫在屋子里,让季春璃感觉舒坦,她差不多要在这气息内睡着了,忽而听到了脚步声。 春璃回身一看,发现是蓝凤凰到了。 “皇后娘娘?”春璃还是没能看出奥义,蓝凤凰到了,就那样站在晚风里,春璃看向那亭亭玉立的背影,心情郁闷,蓝凤凰凝目打量着春璃,最终将眼睛定焦在了春璃面上,他们两人面面相觑,似乎想要通过对方那复杂的眼看穿对方那更复杂的心。 “你想要知道什么?”蓝凤凰看向春璃,她的手攥住了衣袖,“问吧,本宫为你答疑解惑,你没必要为难他们,他们一旦说不好,会被人拔掉舌头。” 看春璃眼内窜过一抹惊澜,蓝凤凰道:“我会直言不讳告诉你,至于帝京,就这样,该说的必须说,然遇到了那不该说的,就要深深的隐蔽起来。” 难得有个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和自己聊身世之谜等,春璃闻声,唇畔微微绽笑,蓝凤凰回目看看背后那几个标枪一般鹄立的男子,“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有本宫。” 一呼百诺,众人急忙离开,看大家走空了,春璃这才假装放松舒口气,指了指他们,“这都是一群闷葫芦,如今他们走了才万事大吉呢,姐姐,我问你问题你果真会回答我?” “直言不讳。”站在春璃对面,她语声格外的平静,季春璃开腔:“为什么帝京人都叫我季春璃?” 蓝凤凰笑了笑,他算未卜先知了,季春璃果真问了出来,蓝凤凰对季春璃没一点敌意,但季春璃的存在却莫名构成了威胁,她是有侵略性的罂花儿。 她的存在局势原罪,萧祁煜早晚会采了这花儿,蓝凤凰对萧祁煜爱之入骨,自然不希望他们之间有第三者插足。 实际上,恋爱中的女子都是瞎子,她哪里知道一切都是一厢情愿的独幕剧?而萧祁煜从未真正理会过她,此刻,她义无反顾决定用自己的方式送走春璃。 “那些书你可都看了?”蓝凤凰道。 “好多书都是季春璃弄的。”季春璃百思不解,双眼盯着对面人,他沉默一如羔羊,点了点头。 “那季春璃不是你,自然也不是我,季春璃是季胜平的女儿。”蓝凤凰将季胜平“误诊”的事情说了,又道:“皇上宽宏大量,并没诛戮季春熙和季春璃,那季春熙后来参与了三皇子之乱,这个动乱帝京人都知道,不需要我说了?” 春璃沉默的点点头。 三皇子之乱,当年的萧子焱也的确势如破竹,他失败在急于求成了,春璃后来认真分析过三皇子萧子焱的韬略和战术,发觉的确天衣无缝,但前提是合作者。 三皇子选择了置身事外静观其变且还各怀鬼胎的萧祁祯做联盟,又错误的寄希望于萧逸,那谋乱一事已过去了很多年,但时下人们聊起来依旧津津乐道,在人们的聊天记录中,三皇子萧子焱不断变弱,不断变成耻辱柱上最愚蠢的对手。 实际上,季春璃一清二楚,三皇子萧子焱可一点不愚蠢,他甚至于是历史上最难以对付的对手之一。 春璃脑海中又闪烁过一些缥缈的画面,那一切的场景犹如被浓雾笼罩住了一般,她能看到三皇子萧子焱,能看到自己,能看到不少的东西…… “春熙?” “后来季春璃做了皇后,做了皇后的她编纂了这些东西,但季春璃后来被人陷害,一场回禄之灾要了春璃之命,皇上对她思之如狂,但季春璃也做了不少坏事,也就是说皇上将你误会成了她,一旦你将错就错,皇上就会囚禁了你,要你日日列鼎而食,寸步难行,之前她是如何对季春璃本人的,他就会如何对你。” 春璃依旧半信半疑,“我是大妃?” “你不过容貌毕肖春璃,仅此而已。”她这么说,春璃犹如在烟中雾里,更是不清不楚了。 “你想要放鹿齿离开,我会帮你忙,但有句话需提前警告你,鹿齿此人狼子野心,一旦逃出了牢笼,势必会拉帮结派和我朝为敌,你最好注意点他的一举一动。”看起来蓝凤凰的确准备帮鹿齿逃离。 但春璃也看出了不对劲,“你、你为何要帮助我?” “为何?”蓝凤凰表情变得凄楚了,“那自然是因为我怕你从我手中将他抢夺了去,我毕竟是皇后!”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她需要巩固自己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春璃被说服了,“那就今晚,你一定要帮帮我。” “放心,有我安排,势必顺风顺水。”蓝凤凰点点头。 乾坤殿内,萧祁煜道:“天触你过来,朕想要给你变戏法看。”萧祁煜和萧天触父子情深,两人虽没相认,但那一份与生俱来的亲密却是无人能敌的,此刻的萧天触握着玉玺在玩儿。 确切的说,萧天触握了玉玺在拍桌上的苍蝇,这一落下,黄色绸缎包裹的桌面上就形成了一个“天命神授,既寿永昌”的九叠篆字样,那字样连绵不绝,萧祁煜本该吹胡子瞪眼睛喝令小小孩适可而止,但现实是萧祁煜却好像很喜欢看萧天触调皮捣蛋一般。 “皇上要变戏法给我看,不如就变出春嬷嬷给我。”萧天触始终不能忘怀春嬷嬷。 他从小就和春嬷嬷生活在一起,嬷嬷是老是丑,但却那样爱他,对他无微不至。从南国到北国,春嬷嬷自己受罪也不肯看到他有一丁点儿委屈,尽管小孩儿的记忆不怎么牢靠,但实际上他却一点点没忘记春嬷嬷。 萧祁煜露出个爱莫能助的苦笑,对萧天触耸耸肩膀,“是简单的,不是大变活人。” “那就听您的话。”萧天触不玩儿了,将玉玺丢在了旁边,一点不珍惜,萧祁煜看到这里不过淡淡一笑,倒是背后的福生吓得慌忙出现,小心翼翼犹如农民捡到了狗头金一般将玉玺端端正正放在了桌上,竟还拜了拜。 两人看到这里都哈哈大笑。 “福生,找胡太医来。”萧祁煜挥挥手,福生一溜风就离开了,一溜儿小跑后,胡太医登门。 也不知道萧祁煜对胡太医说了什么,胡太医准备了一碗水和银针过来,萧天触哪里知道自萧祁煜要滴血认亲了,萧祁煜点破了萧天触的手指头,一枚滚圆好像红色珍珠一般的颗粒滑落在了水中,接着,他弄破了自己的手指。 萧祁煜的心跳的十分紊乱,之前一次是偶然,此刻却是必然,但他不清楚有没有所谓的想当然。胡太医已凑近,聚精会神一般盯着水看,水底,那两枚血似乎充盈了生命力一般,聚合在了一起,萧祁煜憋着的那一口气终于舒了出来。 至于福生,此刻也目瞪口呆,终于知道萧祁煜为何那样容忍萧天触了,原来他们竟……但让福生不清楚的是,萧祁煜为季春璃打造的是六宫无妃的传奇,然而季春璃做皇妃这多年从未身怀六甲过。 至于之前的舒尔雅以及迟美等那就更没怀孕了,这小孩已三岁多,他从天而降之前有什么萦绕在身上的未解之谜呢? 福生还在凝思,而萧祁煜的颜色已十分难看,很显然在责备福生,福生更不明就里,虾着腰跪在了地上。 第三百零一章:血亲 至于那胡太医,他更是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呢?但这绝无可能之事却硬生生发生在了面前,许久许久,他才平静了下来。 至于萧天触,他盯着那水看了许久,发觉两滴血竟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转而变成了一枚圆鼓鼓的晶莹剔透的玩意儿,他嘻嘻嘻一笑,“皇上可真厉害。” “天触,你还记得你娘亲是谁吗?”现如今萧祁煜更想找到春嬷嬷,那春嬷嬷是伴了舒洱沄从南瞻国来的。 到南瞻国后,春嬷嬷一言不发,大家都知道春嬷嬷有病,难不成这春嬷嬷竟是苦心孤诣的在守护什么秘密吗?但让萧祁煜就更奇怪了,当初春嬷嬷为何不索性将孩子身世之谜告诉自己呢? 按照推算,这孩子只能是春璃的孩子。 而当年死婴一事,因是迟美在前后处理,萧祁煜得知孩子死亡后真正形与神俱灭,哪里有过调查,如今真相竟似在一点一点浮出水面了。 “娘亲?”萧天触思量了许久许久,面上的表情也逐渐变的复杂了不少,“我从未听人说过我有娘亲,春嬷嬷告诉我,我是捡回来的弃婴,仅此而已啊,怎么,皇上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没。”萧祁煜抱住了萧天触,“从今以后,你做我的孩子,怎么样?” “那可不成。”实际上,萧天触人虽然在抗拒,但眼神内炽烈燃烧的欲望却在违背口中的话,说真的,谁不喜欢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呢?自古来都说帝王乃铁石心肠之人,但在萧天触看来,萧祁煜是个很不错的正人君子,如能做他的孩子,萧天触自然也开心,但此刻萧天触犹豫不决的主要原因是春璃,“我还没请示娘亲呢,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你这个?” “你已是大孩子了,大孩子是有主见的。”萧祁煜挖坑给萧天触,哪里知道萧天触反将一军,“正因为大孩子有主见才更应该考虑到娘亲的感受啊,毕竟认个爹爹,这也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情。” 萧祁煜知不可强求,道:“我会约你娘亲好好儿的谈一谈。” “皇上是有搬山填海的能耐,不如帮找一找春嬷嬷啊。”刚刚萧天触还无忧无虑的玩儿,但此刻一想到春嬷嬷,顿觉伤神。 “朕会用一切力量找她,你放心好了。” “拉勾?” “拉勾!”大手和小手已点在了一起,两人都笑了。 夜晚,萧天触才倦鸟归朝,一见春璃又开心的蹦蹦跳跳,春璃道:“快别跳,等会儿闪了汗又要不舒服了。”萧天触“哦”了一声凑近了春璃。 “今日做什么去了,玩儿的怎么样?”春璃为萧天触整顿了一下领口,萧天触道:“孩儿去了乾坤殿,恳求皇上帮找春嬷嬷,天大地大我姆妈到底去哪里了吗?”看萧天触要哭,春璃断喝一声“男儿有泪不轻弹”,萧天触只能憋着嘴巴。 到迟暮,萧天触看出了春璃的情绪,凑近坐在了屋顶上,春璃盯着远处的夕阳,夕阳将群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辉光,那灿烂辉煌的光芒美到了极致,绯红绝艳。 “我似乎已许久没看到这么好的夕阳了。”在草原,太阳似乎很低,但却似乎距离人类很远,在中原,太阳温柔极了,尽管距离人类很远,但却可带给人一种久违了的感动与温暖,春璃此刻坐在宫殿的屋顶上,这自然是最大不敬的行为了。 “天触,”春璃决定将自己的行程告诉萧天触,“我今晚要远行了,我看你和他倒也相处的很好,你就留在这里,怎么样?”季春璃摸一摸萧天触的头,天触诧异,惊叫了一声,一把钻入了春璃怀抱。 就好像屁股下烧了火似的,春璃急忙抱住了他,“你这样做什么?人这一辈子都在不断的断舍离,我们总还会见面的,想必你也感觉到了我有个大大的谜团没解开,天触,娘亲总不好稀里糊涂的活下去,未来……不是吗?” 春璃有一肚子的千言万语,但她却发现是自己高估了孩儿的智商,她这么说,孩子会否理解,会否明白?所以春璃只能言简意赅的道别,不过话说回来,春璃是喜欢萧天触的,这么大喇喇的分开,春璃自己也伤感。 但前途漫漫,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艰难险阻,回想到之前的各种危险,春璃决定自行其是,不带萧天触。 “娘亲在哪里,天触就在哪里。”萧天触认定了春璃,非要和她在一起,春璃感激不尽,泪水却扑簌簌滚落下来,看刚强的春璃竟落了泪,萧天触心情也不好,他知道是别离的情绪牵动了春璃的泪腺。 天触也怕春璃会舍弃自己一人离开,此际不免难受,铁娘子也会落泪,更何况一个三岁小孩,但萧天触却大男子一般的抱住了春璃,“娘亲就不好哭哭啼啼的了,这是铁树开花千年等一回呢。” “贫。”春璃爱怜的轻抚一下他的头,“好了,我今晚的确要走了,我知你和我难解难分,但前途一定危险极了,我不想你和我一起遭罪。” “说不定我还会帮娘亲您呢,即便是我帮不得娘亲您,但也聊胜于无啊,这一路上娘亲您有个消愁解闷之人不也挺好?”萧天触笑着,春璃看到这里,点了点头。 下宫殿,为萧天触准备了衣裳,弄好了包袱后春璃让萧天触在这里等自己,而另一边,蓝凤凰让人带了鹿齿过来,鹿齿头上笼了一个布口袋,他被人偷偷摸摸的送了出来,一开始还以为有人要灭口,他不停的挣扎扭动,此刻已逐渐的安静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布口袋外春璃的声音。 “人交给你了,从永巷走,一刻钟后太监和侍卫会轮班,你们快去换衣服,快去。”蓝凤凰提醒。 春璃对蓝凤凰道谢,到馆阁内更换了衣裳后看向了鹿齿,鹿齿依旧在骂骂咧咧,怕这蓝凤凰不怎么可靠,春璃却道:“现如今人定胜天,如被抓回来再说吧,此刻哪里有时间去考虑?” 春璃准备离开,才后知后觉想到了小孩儿。 “哎呦,天触怎么走啊?” “老天,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你带天触?”鹿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实际上他们逃离的希望本久违微乎其微,这一次出逃,不仅需要机智的洞察力还需一定的胆魄,最主要的还需老天恩赐的运气。 而季春璃呢,她似乎从不考虑这些外在的因素,她只是决定勇往直前,离开……离开…… 进屋子,发觉香炉之下压着一封信,显是萧天触的信手涂鸦了,里头还有不少的错别字,“乖乖娘亲,不要担心,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孩儿已过关斩将离开了,孩儿出永巷在仪门外等候娘亲大驾光临,另,孩儿偷窃了不少金银珠宝,以免路上捉襟见肘,嘻嘻嘻。” 春璃看到这里,啼笑皆非。 如这小屁孩是自己的亲身孩子该多好啊,不过欣慰之余也不免为孩子捏一把冷汗,毕竟这里是深宫内院,毕竟这里高手如云。 一旦一不小心出了乱子,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春璃将那张纸折断住放在了衣袖中,此刻鹿齿已进来了,他几乎在催促,“走了,阿诗玛。” “知道了。”春璃不耐烦,他考虑到的始终是自己的安全,从未考虑过萧天触和她,之前,他如若告诉自己他们之间是夫妻关系春璃会深信不疑,如今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也的确是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了。 第三百零二章:去国 “走吧。”门口再一次爆出了一声催促,春璃黛眉微蹙,疾步出来恶狠狠的瞪了一下鹿齿,鹿齿垂眸不敢说话,出了虎踞龙盘的紫华城,外面安安静静,银白色的月光流泻在地上,让周边的树木流光溢彩美轮美奂,那种金灿灿的光,好像一切都变成了翡翠和白玉一般。 从宫里出来,春璃听到马蹄声,回头一看一辆车已凑近,充当了驭手的不是萧天触又是谁呢?春璃一喜,格格格的笑着人已到了旁边,“你怎么这么快?”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是风风火火的事,就要风风火火的人去做。”萧天触一笑,“娘亲走了,还有鹿大人,走了。”鹿齿倒是有点不放心,但迟疑了会儿到底还是上了马车,春璃怕累到了萧天触,自己去做驭手了。 “到哪里去?”春璃问,“到哪里能解开我的秘密?”萧天触此刻思考了一下,顿时想到了什么,之前东胜国人攻打过来的时候,一衣带水的南疆,萧祁祯就联络过自己,他告诉他,只要他们强强联合,事情就轻而易举。 彼时,鹿齿拒绝了萧祁祯的提议,如今时移俗易,他瞅了瞅春璃,暗忖如今他哪里能逃出萧祁煜的手掌心?既已插翅难逃,何不照做决议,思及此,他做好了阴损的打算。 实际上季春璃聪明绝顶,断不会上当,然而此刻她急切的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谜,她希望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此即便是与虎谋皮也要试一试。 春璃离开的第二日,萧祁煜才得到了天牢被劫的消息,两个狱卒死于非命,牢头昨晚喝多了。 萧祁煜得知不但监牢内的鹿齿逃之夭夭了,连季春璃一并萧天触都不见了人影,他着急了起来,一个是亲情,一个是爱情,这两人都不见了,可去了哪里呢? 看萧祁煜着急上火,蓝凤凰急忙道:“皇上不要着急,您最近身体本就不好,此事且交给将军们去做。” 萧祁煜摁压了一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难受极了,心脏犹如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般,蓝凤凰急忙顺萧祁煜的胸口,他逐渐舒泰了,声音高亢,批驳道:“好个辛无刀,朕要你看管天牢你竟喝了个酩酊大醉?” “皇上,回皇上的话,属下哪里有胆魄喝酒啊,要不是您身边的公公过来赐酒,属下怎么敢贪杯?”萧祁煜听到这里,更是火冒三丈,“信口雌黄,此事和朕有什么关系?” 他震怒,回身拔掉了墙壁上的利剑,那明晃晃的宝剑闪烁过一抹强光,吓得辛无刀闭上了眼睛,“皇上,有个公公过来赐酒,那公公说自己是乾坤殿伺候的,小人人微言轻从未来过乾坤殿,原来是被这公公给骗了啊。” “哎!”萧祁煜气坏了,长剑桄榔一声丢在了地上,“你可知你将祸患放走了,这鹿齿乃西牛国之国君,俗话说纵虎容易缚虎难,你怎么能做这等事?朕今日欲挥泪斩马谡,但毕竟于心不忍,还不快滚出去和沈将军等一起盘查,务必将春璃等带回来,你这大好人头还寄在脖子上,快去。” 那人明白了相关利害,转身就走。 蓝凤凰看萧祁煜气鼓鼓的,伸手为萧祁煜顺一顺胸口,“好了,好了,他们这不都已去找了吗?很快就会找回来的,放心好了。” 大家倾巢而动,但竟没找到一点线索,春璃他们的马车一大清早就混入了肩摩毂击的商队里,那商队乃从中京到其余国家去的,商队的首领姓马,大家叫他为“老马勺”。 季春璃谎称自己也是做生意的,聊起来生意经头头是道,那老马勺被哄骗了过去,季春璃随他们出了启夏门,众人分道扬镳。 春璃这才道:“我们呢,怎么走?到哪里去?” “南疆,我们去南疆。”鹿齿盯着春璃,“只有到了南疆你那未解之谜才可迎刃而解,阿诗玛,你要相信我。” “我究竟是阿诗玛还是季春璃?”春璃逼视着他。 “这……”他喉音逐渐喑哑。 “回答我!”季春璃怒瞪对方,鹿齿缓慢道:“春璃,你是季春璃!阿诗玛是我在草原给你起的名字。” 季春璃听到这里,冷然一笑,果然如此!那么蓝凤凰的话是真实可信的了,她和萧祁煜之间果真有不解之缘吗?春璃盯着车窗外极速消失的风景,那些风景也曾是熟悉的吗? 到第一个落脚点,天已黑漆漆的了,驿站内人满为患,好在他们这一次带了不少银子,很快就有人割爱将天字号的屋子双手奉上,春璃盯着窗口外的群山看,那山峦黑漆漆的,好像盘虬卧龙。 后半夜,春璃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发觉月光之下有人进入了走廊,那人鬼鬼祟祟靠近了屋子,此人蠢笨如牛,算计人之前也不想一想,但见月光将此人的银子拉到了窗棂上,而后那人拿出了一根竹筒,就着屋子吹气儿。 但就在那人准备吹气儿的时候,屋子里的季春璃已反吹了一口,一股白烟进入了那人咽喉,那人哗啦一声就倒在了走廊上,季春璃一笑,这才凑近了鹿齿。 鹿齿赶路一天了,此刻筋疲力尽,压根就没留意到外面的一切,此刻被春璃一提醒才知夜深人静竟有贼子。 “这里不安全,走吧。” 春璃也叫醒了萧天触,小孩儿累坏了,打了个哈欠依旧蜷缩在了被窝里,季春璃再次摇晃,萧天触终于眨巴了一下眼睛。 “啊,真要命,我们这是去哪里?” “有刺客,离开。”春璃言简意赅,萧天触只能起来更衣,三个人才从屋子出来就与五六个蒙面的彪形大汉不期而遇,狭路相逢后,季春璃嫣然一笑对他们挥挥手:“嗨,晚上好。” 那群人看春璃已洞烛其奸,握了武器就攻杀,季春璃记忆在衰减,在退化,但武功却一点没忘,看那群人狂奔过来春璃已做好了准备,握着拳头和那人打斗起来,她一开始还赤手空拳,但很快就抢夺了武器,这几个人被春璃打的节节败退。 “说,谁要你们来的?实言相告可免一死。”季春璃的长刀已抵在了那人的下巴上,那人不但没有躲避,反而还凑近了刀锋,以至于死于非命。 “走吧,他们是中京人,一看都是死士。”鹿齿唯恐后面有更多的危险,提醒春璃离开,春璃也知虚耗下去没什么意思,抓了萧天触的手就走,三个人气喘吁吁离开客店,外面依旧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娘亲,你说是谁要下手杀我们呢?”萧天触搔搔头皮,看向春璃,这么一问,季春璃也说不清楚。 “我没判断出来。” “谁?”鹿齿连连冷笑,“还能是谁?自然是萧祁煜了,他怎么会轻而易举放我们离开?”目前为止,萧祁煜是最有嫌疑的,毕竟他们这一逃离,知情人本就寥寥无几,萧祁煜算是其中之一。 春璃却不知究竟会否是萧祁煜,她低着头不发一言,许久后才打破了沉默。 “走吧。”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就过了西牛国的大草原,离草原之前鹿齿盯着远处的蒙古包,天色已逐渐的亮了,可以看到不计其数的蒙古包,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移动的牛羊,这里曾是鹿齿的天下,他的王国。 但此刻呢,物是人非,他已是在劫难逃的阶下囚了,而西牛国也不再是西牛国了,而成了中京的附属国。 西牛国的气运和南瞻国一模一样,一切都结束了。 看鹿齿眼神哀矜,表情凄苦,春璃道:“如今悔不当初了?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要将贸易弄起来,但你从未听我话。” 第三百零三章:路险 “贸易?”此刻他灰心丧气,“真噬脐莫及,我从未真正相信过东胜国人。” “合作共赢,强强联合国才可长治久安。”实际上不少道理都是显而易见的,不少道理也无需这么描述,但春璃还是说了出来。 “如今已知,哎。” 季春璃很奇怪,尽管她已谨小慎微,但奇怪的是他们每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就会暴露,似乎有眼线会将他们的实时情况汇报给那群人的首领。杀手的熟练逐渐增多,连战斗力也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日他们挟持了萧天触。 春璃怒不可遏追了过去,鹿齿对萧天触可没什么感觉,他此刻唯一想要做的就是送春璃到萧祁祯身边去。 季春璃一点儿不听鹿齿的话,她很快就找到了挟持萧天触的人,那人抓了萧天触策马狂奔,方向是帝京,春璃急忙去追赶,萧天触大声疾呼。 追了许久,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拉的开了。 “季春璃,好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呢?为何要带走天触?”季春璃更不答话,追上去就较量,两人很快搏斗起来,刀光剑影险象环生,那人看实在是不能将春璃怎么样,只能将计就计,抓了萧天触来威胁。 他们已不知不觉到了悬崖旁,那人一不小心踩落了一块石头,小石头坠到了峡谷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了一声坠落的声音,那人汗如出浆,他也未尝想到事情会如此这般。 他手中的匕首已放在了萧天触的咽喉上,“还不退后吗?季春璃,我如要死,定会拉扯萧天触陪葬。” “你放了他,我放了你。”春璃讨价还价。 此刻鹿齿也到了,他斜睨了一下悬崖旁的杀手,准备靠近,春璃唯恐这一刺激那人会做极端的选择,她示意鹿齿后退,他们和他对峙了起来。 “我说到做到,你放心好了!你如是正人君子为何要这么对一个小孩儿?”季春璃可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那人也不想死,他无数次回头看悬崖。 他眼神内流露出了求生欲,胆怯而惶悚。 “放下武器!”那人命令,从那人的表情和动态春璃已可看出那人色厉内荏,春璃急忙丢下武器,伸手给那人看,“看到了,两手空空如也。” “后退,后退啊。”那人命令。 “好,好,后退,后退!”春璃惟命是从。 “不如你冷静冷静,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是吗?”季春璃眼角余光瞥到了一块大石头,那大石头上缠绕了不少茂盛的藤萝,绿油油的遍布在石头上,这位置距离那人已很远,春璃坐在了石头上,她百无聊赖的拉扯藤萝。 “我去吧。”看春璃心烦意乱,鹿齿藏起来匕首准备靠近,春璃却道:“你在这里略等等,不着急,我有我的办法。” 那人依旧还在悬崖上,许久后,他移动了一下,似准备要离开,季春璃看情况在好转,起身朝着那人而去。 她的眼神是那样悲天悯人,又是那样可以带给人信任和安全,她缓缓地伸手,手心朝上,几乎是诱惑一般用轻柔的嗓音道:“过来,我们放你走就是了。”季春璃在蛊惑他。 放他走?春璃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呢。 就在那人犹豫不决的当口,萧天触竟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那人,那人大吃一惊,萧天触已逃出了魔抓,但那人却一把抓住了萧天触的后心依旧将躁动的小孩儿抓了回去。 萧天触扭动、挣扎,但都无济于事。 那人眼看今日凶多吉少,恶向胆边生,竟抱着萧天触就跳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那两人流弹一般的陨落,春璃此刻脚下生风,已从悬崖义无反顾的跳下,她抓住了萧天触的手。 “天触!” “娘亲!” 原来季春璃刚刚“玩儿”藤萝的时候已将藤萝缠在了足踝上,她就在等此刻的纵身一跃,她算准了一切,鹿齿看春璃如此玩儿命,也只能去帮忙,将季春璃拉上来,春璃早遍体鳞伤,衣裳也划破的不成个模样。 至于萧天触,他早吓坏了,他一把抱住了春璃。 险象结束了,但春璃却不敢掉以轻心,那群杀手究竟是不水萧祁煜差来的呢?春璃不得而知,接下来,他们到了一个村落,如今三个人已胆战心惊,他们不断的回头确定,发觉背后并没有什么危险,这才放了心。 “尾巴终于丢掉了,”鹿齿的黑脸上也有了久违的笑,春璃点点头,放眼望去是个不错的村落,三人行,到村子里去借宿,那里正也是热情好客之人,听说春璃是帝京人,老人顿时兴趣高昂,也春璃聊东胜国的一切。 季春璃记忆里情感方面已荡然无存,但风土风情却如数家珍,老人问起来中京那桂花酿的制作工艺和过程,春璃道:“其余人做桂花酿,非要将桂花晒干,这么一来花香味自然大打折扣,何苦来?诀窍就在桂花,只阴干就好,何苦晒干?至于酿酒之法门,大同小异,不过熟能生巧罢了。” 听季春璃这么说,那老人连连点头,捻须笑了笑,她一口气请教了不少美食的教程,春璃一气呵成,有问必答,两人相谈甚欢,老人哈哈大笑,说明日就要亲手试一试。 但悲剧发生了…… 季春璃是后半夜醒过来的,她这几日接二连三遇事,如今忽哟偶高床软枕她哪里能不开心呢?春璃几乎是松弛了神经入睡的,但哪里知道会有飞来横祸。 “有人来抓人,里正大人已被抓走了。”鹿齿在黑暗中胆战心惊的宣布,刚刚他起来后忽而看到外面有灯笼火把,接着看到里正一家人被推推搡搡弄走了。 “这?”春璃推窗看看外面,风清月白,纯澈的清辉笼在中庭,一股清碎的花香迷漫了过来,死亡的前奏一点都没有,春璃有点不相信,但露出却强调自己亲眼所见有人将里正一家人抓走了,春璃只能推醒了天触。 三个人出了里正之家,果真看到远远近近有红灯笼,其人数之多骇人听闻,有哭爹喊娘之声,有求助之声,一时之间哀鸿遍野,春璃等夹杂在一群人内朝着前面缓慢的蠕动,鹿齿抓了春璃之手,乘押解他们之人不备躲在了路边,几个起落已上了一棵梧桐树。 这个制高点可将一切尽收眼底,这么居高临下一看,季春璃看到了不少人,那些来来往往的士兵押解了人群朝着打谷场去,有人在谩骂,换过来的自然是拳打脚踢,有人哭喊,士兵视而不见。 这群残酷的家伙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手中明晃晃的戈矛和月色交相辉映,让人触目惊心。 季春璃看到这里,心情一落千丈,难不成这群卫兵是为她而来?糟糕啊,今日势有血光之灾。季春璃的拳头紧握,心也揪着,很快村落里大大小小之人都被赶到了打谷场上。 一个武侯模样的汉子对众人怒目而视,他目露凶光,“诸位想必还不知道我们为何到这里来?亦或者说你们已心知肚明却要假装一无所知,那么如今我就答疑解惑了。” 那人伸手,下属送了一张纸过来,“大家传阅一下,这是朝廷通缉之犯,今日我们按图索骥而来,线索表明他们进入了你们这个村落,如今你们如将人好好儿的交出来,一切万事大吉,我们怎么来还怎么去,自然匕鬯不惊。” “这设若你们不情愿将人交出来,本将军等只能拿你们开刀了,抱歉的很,此乃朝廷的命令,本将军也只能如此。” “里正呢,滚出来!” 第三百零四章:谁的手段 有人高亢的咆哮,里正大人被一脚踢了出去,春璃看向那风烛残年的老人,衣袖内的拳头攥的更用力了,此刻她产生了一种被冲动,她要去保护他们。 “春璃,”旁边的鹿齿看春璃冲动,唯恐季春璃遭险,“你这一去你以为他们就会放过这群老弱妇孺,你不过枉死罢了,且静观其变。” 春璃焦急的很,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她也知鹿齿的话很正确,她凭借自己的能耐怎么可能旋乾转坤,今日士兵数量很多,对付他们简直易如反掌。季春璃深吸一口气,眼瞥向了那群可怜人,她的泪水已扑簌簌落下。 春璃鲜少哭。 此刻她只感觉无能为力,难道她就只能藏头露尾的躲避在这里吗?难道她只能作壁上观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人毒害吗?春璃的心遽然一疼,犹如被刺中了一刀,里正好不容易才起身,有人送了纸张过去让里正分辨。 里正看了看,横眉道:“这几个人是在我家里,我今日收留了他们,但你们不也检查过了,他们奸诈狡猾早逃走了,我们委实不认识他们,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吧。” “哦?这样吗?”那人已卡住了里正的咽喉,将里正犹如拔萝卜一般的提起来,厉声道:“不说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残酷的收拢了虎口,里正已瑟瑟,许久后他将里正丢在了远处,那里正还有一口气,他苟延残喘道:“你是什么国的人,怎么能、能、能如此蛮横无理?” “东胜国!”那人回答。 春璃听到这里,心一沉,好啊好啊,这群恶霸竟果真是东胜国来的。季春璃将这笔账已算在了萧祁煜身上,然而她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萧祁祯在安排,春璃咬着牙齿,盯着那群丧心病狂之人。 “杀!”那人一声令下,一群人已死于非命,春璃急迫的准备离开,但却被鹿齿拉住了,一会儿后,一大群人死于非命,他们看实在套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了,转身离开了,看大家这么离开,季春璃才从天而降。 她去看尸体,那群人死于非命。 “不,不要出现,要,要,要替我报仇啊。”里正那枯竭的眼痛楚的盯着春璃,春璃的眼前一模糊,有泪水已濡湿了长睫,里正的声音断断续续,“季春璃,他们是东胜国的人,你要替我们报仇啊。” 眼看着里正气息紊乱,春璃急忙跪在了里正面前,“大人,您对春璃之恩如起死人肉白骨,今日之祸因我而起,我不会要你们就这么白白的死亡,您放心好了,我定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好,好。” 那里正缓慢的闭上了眼,春璃刚刚起身却听到了銮铃之声,接着一群人追了过来,眼看着无路可逃,鹿齿指了指一个山洞,此刻不由分说,三个人朝着石洞而去。 那洞里头很大,也不知道开凿于何年何月,他们这一进入,有人立即点火,顿时铺天盖地的浓烟已席卷了进来,季春璃只感觉头晕眼花,萧天触已咳嗽起来,呜呜咽咽道:“娘亲我们会不会死?” “不,不会的!娘亲会带天触离开。”春璃往前走,不断的摸索,但眼前依旧一片黑咕隆咚,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光明,出了石洞后,外面有人围攻他们,三个人对抗十来人,好在此间地理比较复杂,一时半会他们也奈何他们不得。 但追兵之多,让人匪夷所思,鹿齿看情况不妙,对季春璃道:“你们先走,我殿后吧。” “一起吧,到了这时节也该同生共死了。”春璃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殿后呢,但鹿齿却道:“一起走?我们要全军覆没了,设若果真你能离开,再想办法救我,你怎么还不明白,他们要的是你,和我鹿齿有什么关系?我要是被他们擒拿了,也不过被羞辱折磨罢了,但你却不同,季春璃。” 春璃本不是婆婆妈妈之人,而最近猫鼠游戏中春璃也感觉到了,对方想要的是自己的命,和鹿齿的确关系不大,如今若他们兵分两路还安全一点,如一往无前,势必遇险,思及此春璃叮嘱道:“注意安全,谢谢。” “谁要你谢我?快滚~” 鹿齿指了指前方,春璃和鹿齿在洗涤分道扬镳,夜色里,春璃拔足狂奔,哪里知道脚下一滑已跌到一簇坡地去了,因她和萧天触手牵手,因此两人叽里咕噜就滚到了最下面,此刻春璃目眩神迷,昏了过去。 等季春璃再一次睁开眼睛,已是黑夜,春璃要起身,她紧张的抓了一下,发觉抓住的是床单而非萧天触的手,此刻她震惊,“不,不!”天触呢,明明昏迷之前他们还在一起呢,此刻春璃的叫声引来了几个女子。 那几个侍女已凑近,“皇妃,三皇妃,您怎么了啊?您感觉怎么样?”耳边是蜩螗沸羹一般的聒噪,季春璃徒劳的伸手,她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攥住了。 “你们退下。”男子的声音醇厚而忧伤,但却很好的宽慰了她,春璃急忙抽开手,“你们,你们为何不点蜡烛,黑漆漆的啊。” “春璃,你……”春璃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犹如飞过一只蜂鸟似的,她眼疾手快已抓住了那东西,发觉是该男子的手,“怎么,你?” 当此刻,季春璃似想到了什么,她只感晕眩的比刚刚还厉害了,她胸口压抑极了,“我,我这是瞎了吗?” “春璃,那迷烟有毒,你和鹿齿都看不到东西了,但鹿齿自身条件好,已休息了过来,我们给你已用过了药,循序渐进也会好起来。”这句话说的底气不足,季春璃听到这里,栗栗危惧。 “你的意思?”春璃豁然起身,顿时明白了眼前的黑暗可不是黑暗,而是她看不到的东西,“我瞎了?” “医官说,或许是暂时性的,我们已在竭尽全力给你用药了,你不要盲目悲观。”男子解说。 春璃攥着的拳头逐渐用力,能感觉指甲一点一点的嵌入了手掌心,那种犀利的疼让人清醒,春璃用最快的时间接受了这噩耗,她季春璃什么都看不到了,她季春璃成了名副其实的瞎子。 “天触呢?在哪里?”春璃伸手,又后知后觉的问:“你,你是何许人也?” “天触坠落了坡地,他身子骨弱,如今还没醒来呢,至于我,春璃,你不该忘记我,我是你青梅竹马的萧祁祯啊,你是我的三皇妃,天!究竟萧祁煜为你做了什么,这一切你都一笔勾销忘了个一干二净吗?”萧祁祯悲切的喊,春璃嘟囔:“萧祁祯?” 她是已将萧祁祯忘记的差不多了,她在记忆库中竭尽所能的去回忆,去追想,但萧祁祯此人已彻底不见痕迹和线索。季春璃嘟囔,“萧祁祯,萧祁祯,萧祁祯。” “没关系,会好起来的。”他嗓音很柔和,抓住了春璃的手,“我带你去看天触。” 到后面的屋子,萧天触已醒过来了,他醒过来后就呆愣愣的看着墙壁,好像那墙壁上有什么西洋景一般,侍女和侍卫都百思不解,问他话,小孩儿也不要回答,他似乎心事重重在思考什么疑难杂症,又好像心思单纯到彻底放空,以至于任何事都没去考虑。 看到这里,大家六神无主,面面相觑了会儿,立即去汇报,正好赶上萧祁祯和春璃到来,萧天触忽而大喊一声,失心疯一般的撞在了萧祁祯的身上,接着笑闹起来。 众人忽而明白了,萧天触疯了。 第三百零五章:刺萧之计 “天触,天触啊。”春璃伸手,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萧天触召唤过来,春璃难受极了,如今她瞎了,萧天触却因头部受到了猛烈的撞击而疯了。 这一切都是萧祁煜所为。 萧祁祯安排了人照顾萧天触,他自己日日守护在春璃身边,他讲述当年的“故事”给季春璃,春璃哪里能想起来这些?实际上,即便是季春璃拥有了一串骊珠一般完整的记忆力又能怎么样呢?那都是荒诞的编纂,不能自圆其说的东西。 她一点想不起来萧祁祯说的故事,萧祁祯呢,温柔呵护她,对她殷勤备至,他知春璃喜欢吃什么,排斥什么,抵触什么。 他找了东胜国最顶尖的厨娘为春璃做吃的,看季春璃吃东西,萧祁祯也开心,他努力过了,尝试过去改变春璃,尝试过走入春璃的心。 但季春璃却没那个念头,她准备复仇。 萧祁祯立即有了计划,“我依旧还送你到帝京去,你暗杀他,怎么样?” “好!” 看春璃同意,萧祁祯喜不自胜,自以为得计。他自然希望春璃能投怀送抱,能爱上自己,但他已经尝试过了,春璃对他确乎没一点儿情感。他们之间的纽带已在崩裂,他只能将春璃看作兵器,然而,她会是自己无往而不胜的那把刀吗? 春璃回京,到东胜国后,萧祁煜已来迎接,这一段时间春璃去了哪里萧祁煜一无所知,他只指派人寻找过春璃,但却从未谋杀过,而季春璃竟错以为一切的事都是萧祁煜在安排。 回帝京后,萧天触状态依旧不十分好,春璃已目盲,想要为萧天触看看病,但却无能为力,春璃一想到活蹦乱跳的萧天触被萧祁煜害成了这样,真心如刀绞。 而春璃回来后竟什么都看不到了,这也是萧祁煜意料之外的事,他立即去找医官,然医官找了不计其数,大家都无可奈何,春璃的状态已糟糕极了。 这日,萧祁煜邀春璃到后花园去游玩,一来排遣春璃心中之块垒,二来,他们已许久没这么放松过了,春璃表现的很惬意,除看不到青山绿水外,其余也没什么异常,萧祁煜握着春璃的手。 “这里是什么园?” 在东胜国的皇宫,园林匠心独运,有夏季来临可避暑的颐和园,有冬天看雪的朗润园,更有珍奇异兽遍布的万牲园,至于圆明园、畅春园等到了一定的季节,繁华如锦绣,堆砌的云霞一般叆叇,美丽不可方物。 春璃今日对萧祁煜动了杀心,她决定速战速捷,她已和萧祁祯联络过了,杀了萧祁煜,他可第一时间送自己离开。 此刻春璃嗅到了扑面而来的清芬,那是花儿香味,萧祁煜握春璃之手,带春璃徜徉在花海之内,春璃在畅游,但却没去分辨什么花儿什么气味,此刻她一门心思准备算计萧祁煜,走了会儿,看季春璃汗流浃背,萧祁煜道:“前面有烟波亭,我们过去休息休息。” 他始终如此谦谦君子,带给人一种亲和,一种礼貌,春璃和他往前走,她假装颓败的坐在美人靠上。她自眼睛出状况后,嗅觉和听觉竟比一般时候还敏锐了,此刻静下心来,她能听到鱼儿在唼喋,风在吹,那一簇一簇的涟漪好像绽放在心头的花儿一般。 “好香啊,可惜我看不到。”是什么香味呢?此刻春璃一分辨,隐隐约约猜是丁香花了,这么一嘟囔,萧祁煜已轻轻将手覆在了春璃雪白的柔荑上,她彷如对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儿开口一般,缓慢启唇道:“你等等,朕去采来给你。” “哦,好。”季春璃点点头,她伸手在美人靠上抚摸,最近都是连绵不绝的阴雨天,此刻过了惊蛰,石头缝内的虫子都活跃了起来,季春璃随便一摸。发觉摸到了一只蜥蜴,春璃之前学医小有成就,对毒虫有研究。 这蜥蜴俗名叫“金铃子”,因其颈项之下有两个巨大犹如铃铛一般的嗉囊而得名,那金铃子剧毒无比,一旦中毒需各种草药疗愈,此刻季春璃一把将金铃子丢在了衣袖中。 那金铃子竟也没抗拒。 过会儿,萧祁煜折了花儿送了过来,他自己嗅了嗅,发觉香味沁人心脾,送了给春璃,春璃轻轻握着,她鼻孔凑近轻嗅,“是栀子花还是陵兰?再不然就是百合花了。” “春璃,是丁香花呢。”萧祁煜看向春璃,季春璃面上难免有点失落,她气恼的丢开了丁香花,那丁香花一落,季春璃手中的一枚暖玉也丢了出去,春璃惊慌失措,“啊,我的玉。” 萧祁煜看那把件已落入水中,此刻立即去打捞,许久后才落汤鸡一般上来,王振和福生急忙召皇上去换衣服,萧祁煜却笑笑,打了个喷嚏。 “哈啾,哈啾!” “皇上,皇上,是臣妾不好。”春璃刚刚自然是故意的了,希图借让皇上打捞玉石的当口谋杀了他,哪里知道萧祁煜乃是个名副其实的水鸭子,他浪里白条一般的挣扎,不一小会已冒出了头。 “都是妾身不好。”春璃含泪,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如此楚楚可怜,萧祁煜的心都融化了,他一点不责备春璃,“都是朕不好,朕其实想着等会儿找太监过来打捞,但又想到了刻舟求剑的故事,一时之间怕那东西消失了,索性下了水。” 春璃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伤悲,他在演戏吗?赌本是自己的性命?亦或者,为博她之芳心,他在炫技?春璃也不得而知,这个萧祁煜似乎和萧祁祯口中描述的不怎么近似,他看起来阴鸷,但实际上却是个好人。 春璃悻悻然行礼,带自己的侍女离开了,回去后春璃挖空心思继续琢磨谋害萧祁煜的办法。 终于,机会再一次到了,又是个清天丽日,萧祁煜依旧邀春璃到畅春园去看花儿,春璃嚷嚷着口渴,“我喉咙都冒烟了,倘有一口甘泉解渴就好了。” “甘泉?”萧祁煜转眸思量,很快福至心灵,“你随我来,这里就有甘泉。”春璃被牵了手,尾随在萧祁煜背后,两人穿花穿柳,片刻后到了一井旁。春璃道:“这里凉飕飕的呢,一股清风扑面之感。” “朕给你汲水。”萧祁煜凑近井口,她一脚踩在了口沿上,一手去转动轱辘,因轱辘年久失修,吧嗒一声已折断,春璃听到了那一声急忙询问是什么,萧祁煜一笑。 “不过把手折断了而已,没事儿的。” 春璃点点头,萧祁煜已弄了一盆水过来,他为春璃沐手,一股沁凉之意包裹住了春璃的手掌,季春璃只感觉舒服极了,“我还要喝,口渴了。”春璃低声恳求,她那柔嗓羽毛一般的轻盈,顿时催生了萧祁煜的保护欲。 萧祁煜找了绳索过来去弄水,依旧还是刚刚那动作,结果忽而春璃凑近,她用力一推,萧祁煜已跌到了井里,春璃假装吃惊的大喊,萧祁煜冷不防被春璃一撞,重心不稳已跌落,好在井水足够深,他挣扎了会儿已手脚并用而上。 春璃想不到萧祁煜竟大难不死,一把抱住了萧祁煜,萧祁煜却推开了点儿春璃,“我如今浑身湿漉漉的,拥你做什么?” “皇上,是臣妾不好,臣妾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到,臣妾……臣妾跌倒了啊。”季春璃乔装的楚楚可怜,泪水已潸然而下,看春璃这模样儿,萧祁煜竟是一点责备之意都没。 她轻轻的抱着春璃,轻轻的抱着。 季春璃谋杀失败了! 第三百零六章:命里犯水 好在,萧祁煜并没怀疑她的动机,回去后春璃踱来踱去,焦虑极了,才一小会,外面报说蓝凤凰到了,如今春璃已回宫,鸠占鹊巢,做了一段时间皇后的蓝凤凰如今已从名存实亡变成了彻底消失存在感。 “你们,退下。”蓝凤凰一声令下,屋子里的侍女和侍卫七零八落都退下了,看蓝凤凰进来,季春璃道:“你来做什么?” “皇后怎么去而复返了,这路上遭遇了什么,眼睛都看不到了?”蓝凤凰叹息一声,她仔细的观察季春璃,对季春璃她有一种奇特的感觉,那是一种介乎于喜欢和讨厌之间的矛盾感,连她自己都惊诧,为什么对一个人会同时产生两种互相违背的感觉? “我没走远,就回来了。”春璃回身,“我是皇后,对吗?” 被这一问,蓝凤凰肃然点点头,想到春璃可能看不到,又道:“是,您是至高无上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那口吻里也听不出个所以然,但讥嘲和讽刺的意味却明白的很。 “那么,我为什么回来又为什么需要告诉你?”季春璃反唇相讥,蓝凤凰这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心头涌动过一股酸涩之意,那种侵略感好像野兽一般靠近了她。 “季春璃,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个就更没必要回答你了。”春璃和蓝凤凰彼此闹的很不愉快,蓝凤凰转身是苏日安退下。 萧祁煜回去后就伤风了,晚膳时候他依旧还为春璃布菜,季春璃心情不好,“凤凰儿来找我了,那凤凰儿究竟是何许人也?” “她?”萧祁煜急忙去解释,“她是个医官,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春璃冷笑,揶揄道:“原来仅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官啊,但她对我今日大不敬,大放厥词。” “这怎么可能?”萧祁煜这么说,他太了解蓝凤凰了,蓝凤凰是有点傲岸,但还不至于无缘无故去挑衅春璃,但话这么一说,似明白自己无形中伤害到了春璃,忙改口纠正:“朕不是这个意思,朕的意思,她怎么会无缘无故顶撞你?冒犯你?” “皇上不相信就算了。”春璃连饭菜都没吃一口,怏怏不乐的回去了,看春璃那寥落的背影孤独的消失在走廊,萧祁煜急追了出去,他拿了披风给春璃,春璃却躲了过去,完全不接受。 看春璃疾步离开,萧祁煜自然知季春璃生气了,她黑着脸让王振去找蓝凤凰,一会儿,蓝凤凰就到了,看萧祁煜容色不大好,蓝凤凰一言不发。 “好好儿的,朕的皇后一回来就碍着你了,你顶撞她做什么?” “她有备而来,今日皇上和她到畅春园去,她故意推了皇上您,皇上还蒙在鼓中呢,我恰路过畅春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实际上,萧祁煜后来也有过怀疑,为何春璃会这么仇视自己,之前的溺水和这一次的溺水,难不成果真是春璃在处心积虑的安排? “倘皇上今日没挣扎上来,臣妾想,季春璃一定会搬大石头将井口盖住,以后呢?谁会知道您已死于非命,紧接着,勤王就要回来了。” “勤王?”萧祁煜喃喃,那勤王只有一人,自然是萧祁祯了。萧祁祯是萧祁煜唯一的血亲,倘萧祁煜果真遭遇什么飞来横祸死于非命,亦或者有什么三长两短,真正能继位的只能是萧祁祯了。 “他会顺理成章到帝京来,他将做我东胜国的王,而您呢?皇上,您已尸骨无存,娘娘还是娘娘,但娘娘已不是娘娘了。”看得出,她非常之生气,嘟囔了一声,萧祁煜听到这里,岔开了思路,他尽可能不去怀疑春璃,不去思考这事背后的必然性和联络性。 “你去给春璃道歉。”萧祁煜垂眸,命令。 “我?”蓝凤凰指了指自己,嗤笑道:“皇上您要我给季春璃道歉?” “是!”萧祁煜露出君无戏言的严肃面孔,但无论是他凛冽的眼神还是肃然的神情都没能震慑到某人,她嗤笑了一声已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萧祁煜还以为蓝凤凰做小伏低道歉去了,哪里知道第二日春璃更是火冒三丈,因蓝凤凰并没有过去道歉。 见了萧祁煜后,春璃表示的生伤情,萧祁煜只能温言软语的安慰。 春璃如今也没太多的事,早中晚吃了东西后不外乎到后殿去走一走,西宫内,住着萧天触,春璃看不到萧天触,也不知这小孩儿多无助。她握着他的手去安慰,萧天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两人自回来后彻底的变了,春璃变成了一个多疑而怪癖的女子,虽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凛冽的视线却让人望而生畏。至于萧天触,他这一回来,和之前冰雪聪明已完全不搭边,他蠢笨了,甚至于还会暴力的对待伺候的太监和宫女。 问什么,萧天触也不说,宫女和太监都感觉奇怪皇上究竟是为何要容忍这么一个傻了吧唧的玩意儿,他们私下里已就此事聚讼纷纭。 季春璃隔三差五就责罚一人,闹得天怒人怨,身边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她就是想要看看萧祁煜的容忍度。 看春璃似乎故意在闹腾,那边伺候的张嬷嬷不淡定了,找机会去面圣,等萧祁煜动乾坤殿退下,一出门就看到了广场踱来踱去的张嬷嬷。 张嬷嬷乃萧祁煜投放在季春璃身边的眼线,她会日日过来将春璃的恶形恶状乃是饮食起居等说给萧祁煜。 昨日,张嬷嬷道:“皇后吃了两块甜瓜说还要吃酸黄瓜呢,帝京人可不会做酸黄瓜,奴婢让御膳房送了酸豆角过去,娘娘一吃,表情就变了。” 萧祁煜听到这里,不过一笑,“她要吃什么你们采买就是了,但宫外的东西一送进来就要严格检查,那边出问题,我唯你是问。” “我的万岁爷啊,”张嬷嬷是个碎嘴,喋喋不休道:“您怎么能让娘娘这么闹腾呢?如今继续这么下去,可伊于胡底呢?” 原来御膳房的厨娘只会做类似于满汉全席一般细巧的东西,对于外面那些酸笋啊酸黄瓜之类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帝京人可不会做。 有了萧祁煜的命令,大家立即去备办,因此晚饭的餐桌上季春璃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块酸黄瓜,仅仅是一块。 “她在劳命伤财。” “她救大家之命的时候你们却忘记了,如今春璃身体不好,又是容易胡思乱想,不就是吃点儿不关痛痒的东西,可见是你们惫懒,这样的小事情也要找朕商量商量,朕日理万机哪里有闲时间和你们掰扯这个?” 萧祁煜愠怒了,喝令了两声,那张嬷嬷悻悻然离开了。 此刻,张嬷嬷又到了,萧祁煜人没靠近呢已知是季春璃那边闯祸了,结果才一凑近就听张嬷嬷道:“皇上啊,皇后娘娘闲来无事到御花园去了,因看选罗国进贡的紫孔雀好玩,竟解开了锁链放走了。” 那紫孔雀乃选罗国送过来的礼物,是个吉祥物,专门有几个太监伺候着,但那紫孔雀乃野性难驯之物,按理说季春璃不该放走,但季春璃感觉可怜,竟无视众人之劝阻,硬生生将紫孔雀给放走了。 “那玩意儿,朕许久之前就准备放走了。” “娘娘还让人搬走了的东宫那边的假山石,砍伐了香樟树。” “朕早就准备砍伐了。” “娘娘还……” “朕早准备……” 话题不了了之,反正季春璃做什么离谱的事情都是正确的,反正都会获得皇上的支持,张嬷嬷实在是受不了了,准备面辞但却不敢,汇报完毕后不见天子勃然大怒,倒是安抚她要好生配合,只要春璃不一把火烧了紫华城,皇上都可容忍。 第三百零七章:捕风者 季春璃看张嬷嬷回来了,阴阳怪气的嘲谑,“你好啊,你这吃里爬外的老嬷嬷,我这边做什么你都汇报给皇上,别以为我不知道。” “哎呦娘娘,您做的坏事可真不计其数呢,如今再闹下去,岂非没意思?” 春璃眼疾还没好,心情更不好,顿时嚷嚷起来,那张嬷嬷静悄悄的跪在地上,闹了一程子萧祁煜到了,萧祁煜这一来,春璃急忙倒苦水,在萧祁煜看来,倒是大家为难了季春璃。 春璃失忆了不说还失明了,自然要好生伺候着,当日,萧祁煜找了蓝凤凰过来给季春璃看眼,蓝凤凰看了后神情凝肃,“这个不怎么容易好起来,我已开了不少药,总没有个效果。” 春璃倒很无所谓。 隔一段时间,季春璃的眼竟好了,她自己调配了药来解毒,复明后的季春璃更是变本加厉,而张嬷嬷那边已知皇上决计不会制裁春璃,她胡闹,她就跟着胡闹,还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馊主意,一开始季春璃感觉好玩儿,后来发现完全不能让萧祁煜生气,只能戛然而止。 这日,从东宫出来,春璃听到几个宫女在闲聊。 一个道:“我们这一位也太能闹了,真是恃宠而骄,所谓色衰爱弛,将来会怎么样呢?如今这么闹不成个体统。” “皇上也是亏欠她太多了,你想一想,”那另一个丫头屈指一算,缓缓道:“娘娘的爹爹是死在皇族手中的,娘娘的妹妹呢?也死在了斗争里,其余人诸如娘娘身边的丫头紫藤,容太妃娘娘,容太妃娘娘跟前的奚姑等等,这么多无头公案不都因他而起?” 季春璃听到这里,诧然一惊,一开始她还以为萧祁煜对她好基于的不过是多年来的情感罢了,此刻一听竟大有乾坤,而背后的张嬷嬷表情瞬息万变,眼看着就要去阻挠,但还没行动呢,已被春璃抓住了手腕。 “等着!” 春璃命令了一声,那张嬷嬷胆怯,只能后退讪讪的站在春璃面前,她是多么希望那俩臭丫头能点到为止啊,但这俩丫头聊起来易放难收,一个再次打开了话匣子,“如今也得亏是娘娘失忆了,不然可闹到什么时候去,你听说了吗?娘娘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了,从季大人开始就在对朝廷鞠躬尽瘁,哎,所谓大恩也是大仇,可不是这样?” 另一个丫头已淡笑,“你我也何苦聊这个,被人听见了多不好啊,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两人咕咕的笑着离开了,春璃却犹如被一根铁钉从头到脚钉在了地上,她缓慢的回身,纯澈的眼内有了计较。 这一刻,张嬷嬷从季春璃的清眸内看到了瞬息万变各种奔腾之光,最终,她眼神迷惘了,声音很低,“张嬷嬷,你可不要告诉本宫她们在胡言乱语。” “这……”张嬷嬷语塞,准备岔开话题,春璃冷道:“你今日不告诉我真相,你以为我来日不会自己调查吗?” “娘娘,往事如风都过去了,您何苦察察为明,据老奴看,皇上对您也的确仁至义尽了。”张嬷嬷瞅了瞅季春璃,春璃却感觉心痛,“仁至义尽?好个仁至义尽啊,我全家都死于非命了,这叫仁至义尽?” “娘娘,这话就不对了。”张嬷嬷准备批驳一句,但却止住了,实际上话说回来,季春璃比较喜欢天生反骨之人,最怕那种三分棍子打不出来个屁的人,此刻她乜斜了一下张嬷嬷,发觉张嬷嬷张口欲说,但却气馁的闭上了嘴巴。 “河蚌啊?卡住了?”春璃气愤的盯着她。 “娘娘自己去调查吧,老奴是皇上的人,不免会美化皇上,老奴的话娘娘果真会相信吗?”话说到这里,季春璃已沉默了,她也不知说什么好,许久许久后,哀叹了一声。 夜幕降临,季春璃却辗转难眠,她召见了今日那俩胡言乱语之人,这俩丫头哪里知道春璃要说什么?更不知她们祸从口出,此刻季春璃皮笑肉不笑,正襟危坐盯着俩姑娘。 “春花秋月对吗?” “是,奴婢叫春花。”另一个道:“奴婢是秋月,敢问娘娘有什么吩咐?”季春璃闻声,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吩咐,将你们今日在凤坤宫前说的话原原本本的一五一十的说给本宫听听。” 春璃握着暖炉,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花纹,俩丫头听到这里面如土色,顿时体若筛糠小鸡吃米一般叩头。 春璃用力将手炉放在了桌上,怫然不悦,“不敢说?私下里怎么就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快说,不然本宫这里要命的办法可多了去了,你们也知道本宫的脾性。”季春璃攥着拳头,她的表情凶狠,目光冷厉。 任谁这么一看都怵头,那俩丫头不得已只能将秘密说出,春璃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帝京之内不但有舒尔雅还有迟美等人,那些死亡了的人春璃虽一点儿记忆都没有,但根据这俩丫头的描述,季春璃却知道了一点,那些人和自己的关系都很和睦,都在竭尽全力的帮自己,依赖自己。 “这么说来,我还有一个妹妹在人世间了。”春璃征询。 那俩丫头已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甚至于道听途说的也都说了,此刻硬着头皮道:“或许您的妹妹还在人世间,但谁知道呢,萧子焱那边没发现尸体,算是生死未卜了,您之前也找寻过,到底没什么线索。” “好,我知道了,本宫自回宫后就稀里糊涂,如今倒是有了你们这俩仗义执言之人,明日开始就留在本宫内庭听用,怎么样?”春花秋月早听说季春璃傲慢而孤僻,是个狠人,此刻凝眸一端详,发觉春璃和气蔼然,一点外人口中描述的张牙舞爪的母夜叉模样儿都没有,此际豁然开朗,感激不尽。 想必,跟了春璃也前程似锦。 “奴婢愿效犬马之劳,只要娘娘指派,风里来雨里去,奴婢赴汤蹈火罢了。” “奴婢也是,奴婢仰慕娘娘多年,今日能在内庭听差,一定谨小慎微都做的好好的。”听到这里,季春璃满足的笑了笑。 实际上,她有自己的心思,这俩丫头未必是最好最听话最得力之干将,但她们却知道当初的秘密,而张嬷嬷送进来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那群人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说,杜绝了春璃调查的线索和可能。 “好了,”春璃含笑凝睇着这俩姐妹花,“起来吧,不要跪着了。”俩人缓慢起身,柔柔的笑了笑。 下午,春璃头疼,早早的睡了,人一起来就看到了萧祁煜,萧祁煜狂躁的踱来踱去,他面前的地上跪着几个医官,那几个医官一个个都胆战心惊惶悚不宁,看这几个医官如此这般,季春璃深吸一口气。 “我没事儿。”她道,“就是犯困,你别为难他们了。” “啊,皇后你醒了?”萧祁煜闪电一般回身靠近了春璃,他的手指因紧张而发冷,春璃的手指头却火炭一般温暖,两手握住了,春璃道:“让他们退下吧,不要总为难他们。” “朕知道。”萧祁煜气消了,挥挥手屏退了他们,这几个眼前人一溜风一般的离开了,看他们远离,季春璃道:“皇上为何宠我?” “之前朕拨乱反正,激浊扬清,春璃你帮朕消灭了萧子焱和舒洱沄等,就连鹿齿那西牛国也是你帮朕处理的。”萧祁煜道。 春璃含笑,好!萧祁煜你没避重就轻,更没胡言乱语,这些事都和春花秋月说的一样,春璃听到这里满意了不少。 第三百零八章:万牲之园 “好了,皇上不要为难任何人,我最近生病了脾性不怎么好,真无理取闹的可以,如今已痊愈了,再也不弄性尚气。”春璃含情脉脉盯着萧祁煜,萧祁煜抱着春璃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实际上,他日理万机,政务瓜分掉了绝大多数的时间,和春璃相处的时寥寥无几,此刻真太难能可贵,他握着春璃那削葱根一般的手指,将之放在鼻梁之下,任自己暖风一般的呼吸温暖着她,季春璃心头却产生了矛盾的念头。 她喜欢他吗?究竟有多喜欢?明明是皇族害死了自己的爹爹,却为什么她还要义无反顾的帮助他?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内有什么秘密呢?还是犹如春花秋月说的一般盖棺论定呢?季春璃想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祁煜却理解春璃的无理取闹,但更喜欢这个善解人意的知情识趣的季春璃。 忙过了这一阵,萧祁煜带了春璃出去,两人到了陵墓,春璃祭拜了自己的爹爹和那些死于非命的家里人,萧祁煜丝毫不避讳,他将当年一事说给了春璃,春璃听了后反复的思量,但却想不到内情了。 她因此懊恼起来,祭拜草草了事,春璃已在春花伺候下进入了马车,回去的路上怏怏不乐的。 萧祁煜也完全理解春璃。 到皇宫后,季春璃随便找个理由就将萧祁煜拒之门外,萧祁煜也一点不气恼,叮嘱春花秋月和张嬷嬷等伺候好春璃,春璃说好了不闹,但今日却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春花秋月鲜少看春璃大发雷霆,此刻看春璃疾风骤雨一般,倒吓到了。 第二日,春璃在御花园内玩儿,因看有人在念书,急忙凑近,发觉是萧子鑫。 如今的萧子鑫已是五王爷了,萧子焱名为王爷,实际上却鲜少处理政务,他不是没本事,而是不情愿崭露头角,在这紫华城内头角峥嵘之人坟头草都二尺二了,他知道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他希望用自己的行为来证明一切,此刻春璃忽而看到有人在念书,不免诧异,凑近一看,萧子鑫已行礼。 “皇嫂,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听人念洛神赋呢,过来瞧瞧,你是?” “娘娘,此乃五王。”旁边的春花提醒,接着对萧子鑫行礼,萧子鑫一笑,“罢了,又是这么多的繁文缛节。” 两人往前走,聊了聊,春璃发现萧子鑫唐突得体,整个人能言善辩,这和他在朝廷上表现的迟钝完全不同,春璃因此多了一个朋友。 聊到了下午,萧子鑫还谈锋正健呢,对面是万牲园,到了这个点儿有猴子跳来跳去,一只赤尻马猴吱吱喳喳的上了一棵树纵身一跃跳到了他们面前,春璃只感觉好玩儿,一只猕猴大胆的凑近了春璃,季春璃抚摸了一下,哪里知道这一抚摸激怒了赤尻马猴。 原来,那猕猴乃是猴群内最小的一只,这至于这赤尻马猴,是个老猴子,老猴子是后哦群内的老大,因看猕猴靠近春璃,唯恐被伤害,急忙过去。哪里知道季春璃伸出了手,这一来可吓到了赤尻马猴,那大马猴急忙过来攻击。 好在太监来的快,握了弹弓开打,一小会猴群就消失在了对面,老太监是王振,此刻急忙给春璃行礼,“娘娘,皇上满世界找您呢,心急如焚,您怎么在这里呢?” “我看猴子啊,怎么?”春璃气鼓鼓的双手叉腰,挑衅一般的抬高了下颌,清眸内荡漾过一抹恨意,“你们这是做什么?既尊我为皇后,我就是六宫之主,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做什么不成,要你们一套一套的宣布?” “哎呦,老奴哪里有那个意思,娘娘曲解了老奴,误会了老奴啊。”这太监蜷缩在地上缓慢的叩头,春璃也不祥和太监计较。 不远处,萧祁煜的红灯笼已刺破了缥缈的夜色,旁边的萧子鑫看萧祁煜快到了,准备逃,春璃却不知道萧子鑫有什么怕的。 原来,季春璃乃萧祁煜之禁脔,他可不允许季春璃被任何人靠近,此刻的萧子鑫唯恐被误会了,准备离开,但已来不及。 萧祁煜人一到就看到了萧子鑫那意欲离去的背影,萧祁煜眼神残酷而冷,萧子鑫莫名后退,春璃感受到了那逐渐覆盖过来的敌意和压迫感,她一笑:“皇上来了?” “你早万牲园附近做什么?”分明是在和春璃说话,但那双眼却死死的盯着旁边的人,以至于旁边人怕了。 “臣妾过来看看猴子大象之类的,怎么,不可以吗?”春璃也生气了,萧祁煜说是给自己自由,但她一走,他就不同意了。 “老五呢?”萧祁煜盯着萧子鑫看了看,“你在做什么?秉烛夜游还是在看书,如秉烛夜游,你这也未免风雅了一些!如看书,这深更半夜的也不见个明月,你如何能看出上面是什么?”萧祁煜开腔,旁边的侍卫侍女等听到这里都后退了两步。 如若可以,他们真恨不得找一条地缝立即钻进去。 神仙打架啊。 “臣弟闲来无事握了一本书随便走走,既不敢秉烛夜游,又不能凿壁偷光,因遇到了皇嫂不知不觉就多聊了两句,此刻正准备回去呢。”萧子鑫怕萧祁煜,季春璃已看出了,他神情紧张,说话的时候低着头,眼落在脚面上。 “你怕他做什么,我们本是随意在这里遇到的,什么明文规定了不让我和你聊天?”春璃质问。 “娘娘。”旁边的春花拉住了春璃的衣袖,提醒一般的。 春璃怒曰:“起开,这里没你的事。”尽管连季春璃自己都清楚,实际上春花的确在为自己好。 萧子鑫打了一个寒噤。 春璃不依不饶,分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萧祁煜上前准备去拉春璃的手,季春璃已怒,挣脱了他的钳制,她纵身一跃进入了万牲园,看春璃竟跳到了万牲园之内,大家都惶急,有人大声疾呼。 “娘娘,娘娘快出来啊,这万牲园内珍禽异兽多了去了,是如此危险的啊,娘娘快出来啊。”季春璃却充耳不闻。 春花秋月也叫起来,季春璃才不相信他们的话呢,你们要我出去我就出去啊?那岂非太没面子了? 春璃不但没出去还背道而驰,唯恐人家会带走自己一般,她举步朝着远处去了,今晚有一轮毛月亮,那月亮朦朦胧胧悬在天空,照亮了春璃面前的路径,此刻,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三两步到里头后,季春璃呼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 她已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这万牲园内乃动物之天堂,树木干云时日,假山石参差不齐,似乎有点莫名的诡异,春璃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但也不理会,一想到萧祁煜说的野兽春璃就想笑。 皇宫内有什么野兽,真岂有此理,此刻春璃就想一人静一静,忽而看到地上有一根膝骨,那骨头很长,目测是人类的小腿,春璃握着看了看正准备丢开呢,忽而感觉下雨了,但那雨水粘稠的很,还有点浊臭。 “什么啊?”季春璃回身,结果看到了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老虎,那老虎咆哮了一声已咬向了春璃,季春璃惶悚的躲避。 那老虎似已饿坏了,再一次猛扑了过来,季春璃躲避不及,被那老虎一下子压住了,春璃手中刚刚握着的骨头已不翼而飞,那老虎巨大的手掌压在了春璃的胸膛上,它欣赏一般的盯着春璃在看,似乎在判断这食物的味道和口感。 第三百零九章:一往情深深几许 季春璃的右手缓慢的移动,终于握住了骨头,给了这老虎迎头痛击一下,老虎锐叫了一声闪避了过去,春璃急忙逃窜,好在这万牲园内植被茂盛,春璃已躲避了过去。 春璃提心吊胆,随后还遇到了鬣狗和雄狮,饿狼和其余的动物,这些动物乃昼伏夜出的掠食者,此刻春璃后悔,恨自己不该一气之下到这里来,如今亲眼目睹里头有不少动物,她哪里能不怕? 春璃转身就逃,那老虎却穷追不舍,老虎已料定春璃是自己盘中餐,它缓慢而优雅的靠近了春璃,一切一如刚刚,老虎一爪子就拍在了季春璃的胸口上,季春璃哀嚎了一声,那老虎张开了血盆大口啃啮了过来。 但就在此刻,老虎忽而顿住了,春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给了老虎肚子一脚,纵身一跃到了侧面,此刻她才看到月色里萧祁煜手中握着一根缆绳,那缆绳另一端刚好缠绕在老虎的脖子上,若非刚刚萧祁煜出手相助,此刻的季春璃大好人头已不翼而飞。 若说萧祁煜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自己,她为何会这么做呢?春璃可矛盾极了,那大老虎扑向了萧祁煜,春璃本可去帮忙,但却躲在了一块石头后面,虎啸一声狂奔了过去,萧祁煜躲避,动作异常的矫捷。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萧祁煜手中多了一把匕首,那匕首明光闪烁,以至于老虎惶遽,风卷残云一般去了,春璃从石头后面出现,萧祁煜却一句责备和埋怨的话都没有,他用力的抱住了季春璃。 春璃也抱住了萧祁煜。 “我不知道这里真的有大老虎。”春璃的话多少有点孩子气,萧祁煜依旧没责备,“你受伤没有,我看看?”春璃转圈给萧祁煜看,衣衫褴褛但却没受伤,萧祁煜欣慰道:“幸亏没事儿,但此刻也不能回去,这些动物都是昼伏夜出的,一旦惊扰到了势必在劫难逃,我知道个地方有山洞,此刻说不得要到里头去躲一躲了。” 季春璃点点头,顺遂的跟在了萧祁煜背后,萧祁煜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带了春璃到远处去,一会儿看到了远处的洞穴,确定里头没动物后两人进入,那是个钟乳石的洞穴,里头有点潮湿,以至于季春璃他们来到的一瞬间,这洞内不少翩跹的花蝴蝶联袂飞了起来。 在这月色里,五光十色竟格外的赏心悦目,季春璃没怎么受伤,但萧祁煜刚刚和老虎搏斗却挂彩了,春璃为萧祁煜看伤,简单的包扎了后,让他斜靠在这里休息,春璃点了篝火,长夜难明,她看向远处那黑漆漆的湿漉漉的山脉看。 透过树叶还可看到对面星星点点之光,那是近在咫尺的紫华城,但他们此刻距离已很远,萧祁煜抱着春璃,感慨一般的叹口气。 实际上,真正能促进两人关系的就是灾祸,但萧祁煜和春璃一样,都十分讨厌灾祸。过了会儿,春璃困倦了,进入了黑甜乡。 似乎,有萧祁煜在身边,她会感觉很惬意,很安恬,那是一种绝对的舒适感。季春璃做梦了,梦境里,她看到了不少陌生的面孔。 “姐姐,姐姐!”春璃看到了被萧子焱折磨的季春熙,她被如狗一般捆缚在一根廊柱上,她戴着镣铐,走起路来丁零当啷,她求助一般的伸手想要握住春璃的手,季春璃竭尽全力的靠近,但她的手却穿过了她的手。 “哥哥?”接着春璃看到了季凌云,这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孤傲如狼一般的背影留给了季春璃,春璃只感觉难受,梦境里的她似乎想要挽留哥哥。 但季凌云却义无反顾的朝着远处去了。 “娘娘,娘娘?”春璃凄切而伤感的叫着,她看到了远去的容妃和奚姑,接二连三在她梦境里出现了那样多那样多的面庞,一切诡异到了极点,等季春璃醒过来已初日照高林,昨晚的梦让春璃困乏,她犹如去了一次遥远的异国他乡。 “你做梦了。”看季春璃醒过来,萧祁煜伸手擦了一下春璃额头上致密的汗水,何止是做梦了,还梦到了那样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我梦到了很多人,很多人啊。”但梦境一消失,季春璃却再也想不到梦境里出现的面庞和内容了,那很多人到哪里去了?那是曾几何时真正存在过的人还是自己梦境里构造的虚无缥缈之形象? 春璃急于去求证,但萧祁煜的话却不足以证明,萧祁煜搀了春璃起身,“我们此刻寻路径回去。”春璃有气无力点点头,不巧的是,他们才一出洞就看到了昨晚那一只大老虎。 虎视眈眈。 萧祁煜轻推一下春璃,摆出了一个攻势,夜色里只感那老虎是个庞然大物,此刻季春璃一看,发觉那老虎竟如此之大,模样儿和年画上一模一样,春璃看到这里倒抽一口冷气,不禁为萧祁煜捏一把冷汗。 萧祁煜只有一把匕首,老虎咆哮了一声已神气活现的冲了过来,萧祁煜急忙去攻杀,老虎一点不惧,躲避起来身体很灵活,萧祁煜一时间不能奈何,而老虎已风卷残云一般靠近了季春璃,春璃手无寸铁只能躲避。 此刻老虎伸出了禄山之爪,春璃被一爪子打翻在地人事不省,萧祁煜一刀刺在了老虎的髋骨上,老虎凄厉的鸣叫了一声和他打起来。 就在这险象环生的时候,有人射杀了猛虎,那庞大的身体滚下了山坡,萧祁煜看到背**着弩箭的沈寄,沈寄擦拭了一下汗水,“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不,沈将军来的刚好。”萧祁煜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臂,蹲在了春璃面前,季春璃受到了猛烈撞击,昏睡了过去,但好的是,春璃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伤害。 回皇宫后,萧祁煜立即召集了医官给春璃看身体,大家忙前忙后,手忙脚乱了片时,春璃逐渐的苏醒了过来,她凝目观察着一切,就在刚刚,她脑海中浮光掠影一般出现了不少的幻象。 那些消失了的片段似乎是之前生活的缩影,说她记起来了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记起来,然而说季春璃什么都没想起来,眼前却出现了一副一副的景象。 “萧祁煜?”春璃伸手,萧祁煜已凑近,他的手握住了春璃的手,动情道:“在,我在,在。” “萧祁煜。”春璃叫着萧祁煜,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萧祁煜深吻春璃之眼,这一刻侍女侍卫等通通退下。 春璃休息了三天才好起来,然而这一好起来,那些脑海中似曾相识的浮光掠影的东西却消失了,任凭季春璃怎么追想都不能再一次想到,她再想,脑仁会隐隐作痛,春璃只能丢开不去思量。 又是三五七天,已立夏,太液池内莲花绽放,一朵一朵美轮美奂,茂盛而灿烂,春璃看的入了迷,因看季春璃喜欢莲花,萧祁煜让人整顿了翊荷居给春璃避暑,这翊荷居还是萧祁煜做废太子时候居住的地方,此间远离尘嚣,似乎因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而形成了一个凉爽的环境。 春璃开始研究爹爹遗留下的药案,一日总要阅读很多,发觉里头记录的东西不计其数,内容驳杂但却有迹可循,她重拾起爱好,刻苦学习钻研倒是过的很好,春璃知自己失忆了,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猪两件事。 这第一,让自己恢复记忆,老实说这样浑浑噩噩的混日子,让季春璃难受。 这第二件,春璃要治疗好萧天触。 第三百一十章:外来和尚会念经 但这都是难上加难的事,不要说春璃自己,为萧天触的病,太医院众人已集思广益,但竟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这不免让季春璃心急如焚。日日在治疗,但日日却不见效果,春璃焦躁,唯恐药吃太多会伤害小孩脾胃,只能停下。 至于她自己,要么在相对应的地方会想起来某些事,要么会在梦境里看到某些片段,要么会胡思乱想自己去拼凑,这么一来二去,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哪一些是确有其事而哪一些仅仅是胡思乱想。 而入夏后,帝京却有了其余事,北俱国的国君诸葛囚牛要来了,现如今,天下已无南瞻国、西牛国,这两个曾几何时赫赫扬扬之国如今已纳入了东胜国。至于北俱国,并非是萧祁煜不下手,而是北俱国是沙漠中的一颗明珠,是个名副其实的鸡肋。 漠北之风霜大到不可思议,要那沙尘暴的地方做什么?萧祁煜如今需管理的王土不计其数都没个定见呢,如今怎么有时间去闹北俱国?而至于北俱国的国君,他也明白自己为何成了漏网之鱼,因此特特的过来走访。 据说北俱国来了人,季春璃也要去看热闹,她人没到乾坤殿呢,就看到一群穿了黑色衣裳皮肤黑褐的色目人,这一群人高鼻深目,眼睛不是水汪汪的黑,而是碧莹莹的孔雀蓝,他们的服色也不是棕黄色,而是偏黑一些。 更有甚者,竟通体犹如烧焦了的煤炭,这群使者一进城,顿时引起了注意和喧嚣,人们都议论起来,连见多识广的外交官也大吃一惊,他们国的男子偏爱白色系,头巾是白色,衣裳也是白色。 至于女子,和男人形成了黑白分明的对比,女子都穿黑衣,那衣裳长的刚刚覆盖住足踝,一点轻盈之感都没有,甚至于完美的破坏掉了女孩儿应该有的曼妙和窈窕,每个女子鼻孔上还有穿孔,上有银链子一根,一端和耳坠连在一起。 春璃看到这里,只感诧异,一股新鲜感扑面而来,北俱国送来的礼物也好生奇怪,有一盆黑漆漆的干枯的植物,据说这叫“沙漠之花”一浇灌就可绽放的格外妖娆,但春璃却半信半疑。 内殿,珠帘翠幕中一个戴着白色面纱的男子正襟危坐,看起来有点拘谨,因罩着面纱所以看不清楚表情,但那双蓝色的眼却如此妖娆美丽。 旁边是一个皮肤雪白的女子,她也戴着面纱,但正因了这白,衬托的如此鲜艳夺目,她好像高山上的杜鹃花一般惹人注目,而那种美却并非是带着侵略性的,季春璃人一到,就撞上了那一双美轮美奂的眼。 那女子呼吸一窒,温婉的笑了笑,起身给春璃行礼,季春璃也给皇上和诸葛囚牛行礼,那诸葛囚牛虽然是青年人,但动作却迟缓到了极点,似乎每一个动作都需经深思熟虑一般,他缓慢而庄重。 萧祁煜邀季春璃坐在自己身旁,为春璃做介绍,季春璃瞅了瞅两人,诸葛囚牛她是已知道了,此刻投目瞄了一下诸葛囚牛身边的女孩,那女孩端庄亭亭,鼻梁高挺,眼眸纯澈,里头似蕴着一抹别样的娇艳。 春璃见过的女子不知凡几,但如这般美到浑然天成的却少见极了,“外臣是诸葛樱。” “她是我妹,但却不是亲妹,多年前她逃难到了我北俱国,我看她在沙漠里半死不活就救了她回宫,经调制竟逐渐好了起来,她感激不尽认作我为哥哥,如今屈指一算也四年半了。” 春璃听到这里,再次打量那女孩,发觉那女孩儿也在盯着自己看,她可不想听囚牛在这里打闷葫芦了,起身迎视着那双清凉如流泉一般的眼睛,“诸葛樱,我们出去玩。” “好。”诸葛樱端庄点点头,和春璃出了乾坤殿,乾坤殿内,萧祁煜依旧和诸葛囚牛在聊。 诸葛囚牛是来纳降的,也就是说,自请做王,“你也张弛有度,如今你这么做,我多少也欣慰,朕就册你为北俱王,怎么样?” “北王?”诸葛囚牛点点头,给萧祁煜行礼。 从里头出来,春璃看到了蓝凤凰,蓝凤凰看到那女孩的时候却微微一震,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现象,看春璃等靠近,蓝凤凰自顾自离开了,她在帝京可不讲什么规矩,至于季春璃,她和蓝凤凰若即若离。 春璃带了诸葛樱到东宫去,诸葛樱看了看春璃,许久后拉了春璃到其余的地方,“阿妹,你果真不记得什么了吗?为今日我已处心积虑,想不到他竟害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季春璃微冴,“诸葛樱,你说什么呢?” “诸葛樱?你看看我这肤色。”诸葛樱将手从衣袖中拿出来送到了春璃面前,季春璃握着一看,顿然变了表情,她发现这诸葛樱肤色白里透红,是东胜国人特有的服色,肌理很细腻,她看到这里,诸葛樱拿掉了耳边的环扣,春璃一看发现诸葛樱的本来面目竟也很好看。 “我是季春熙啊,春璃。”诸葛樱道。 春璃盯着对方看,一时之间竟看不出个所以然。 “季春熙?”春璃早将姐姐的模样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此刻凝目一看,竟有点不知所措,诸葛樱浩然长叹,“春璃,你要想办法让我留在这里,只有我留在了这里你那未解之谜才能迎刃而解,相信姐姐。” 难道真是心想事成吗?她季春璃在想自己的姐姐会否出现,自己的姐姐就出现了。但此刻的季春璃已忘记了姐姐的模样,春璃更不会知道季春熙早面目全非了,她不敢相信眼前人,但却也不敢不信。 “春璃,记住我的话吧,”她循循善诱的低喃,攥着春璃的手,叮嘱一般用缓慢而郑重的语气道:“让我留下来,我会为你答疑解惑。” 实际上,季春璃也不好告诉萧祁煜自己要留下诸葛樱,毕竟人家访查团之成员。 诸葛囚牛这一次却准备多待一段时间,萧祁煜如今已尾大不掉,自然不会忌惮诸葛囚牛,而他也发现了诸葛囚牛是真心实意要归顺自己,情愿让他在这里多观察观察。 过五月后,天气逐渐炎热,府库内将去年囤积的冰块拿出来,太监等切开了放在窗口,微风习习这么一吹,顿时遍体生凉。 萧祁煜来看季春璃,日日和春璃聊一些之前的事,季春璃也不能想起来,不过胡乱一答应,萧祁煜看春璃这怏怏不乐的模样,找了戏班子进来演戏给春璃看。 春璃去看萧天触,天触依旧傻兮兮的,她让叶海勇找医官给天触看,隔三差五就有医官进来看病,那些坊间人多用偏方,但却不间隔立竿见影的效果,春璃暗暗着急。 她自己也是医官,但却看不出究竟小孩儿的病灶在哪里。 过三五七天,萧祁煜道:“赤日炎炎,不如到避暑山庄去?”春璃本就闲来无事,政务上她自己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自古来后宫不得干政,春璃心知肚明。 内宫? 在其余朝代还有个三宫六院呢,但在萧祁煜这里他给季春璃打造了个“六宫无妃”的传奇,后宫来来回回就季春璃一人,哪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去处理?春璃静中思动也感觉换一个地方可能有利于自己。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嘛。 因囚牛和诸葛樱还在,萧祁煜就邀他们一道儿到避暑山庄去,那避暑山庄修筑在距帝京两公里外的翠微山上,马车颠簸两个时辰也就到了,春璃在市井之间生活的久了,这么一更换生存环境,顿有“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之感。 第三百一十一章:耦合又偶散 看两边都是青山绿水,心情也好了不少,至于那诸葛樱,她告诉季春璃实际上她就是季春熙,春璃半信半疑,想要刺探和证明,但一时半会却难以闹这个,只能一路上多多观察。 到避暑山庄后,太阳已一竿子高低,好在山里头一点不热,更换了衣裳后两人到后院去看看,发觉这避暑山庄规模宏大,建筑匠心独运,不见太多的雕饰,但却有浑然天成之感觉。 到下午,晚饭还是和萧祁煜、诸葛囚牛在一起吃,吃了东西后萧祁煜和春璃去散步,两人不知不觉又是聊起来其余的事情,许多事季春璃都想不起来了,只能随意点头,萧祁煜也不强迫春璃去想。 到第二日,萧祁煜准备去狩猎,邀诸葛囚牛,囚牛也就喜弓马,欣然点头,春璃已许久没狩猎过了,此刻也闹着要和萧祁煜一起。 到狩猎的后山,大家追逐起来,才一小会就迷路了,季春璃先是和身边的侍卫走散了,接着自己迷了路,单独一人却也不怕,她各处摆放求救的讯号,撕碎了衣襟,一条条的悬挂在树木上。 走困了去找水喝,却忽而看到诸葛囚牛在和侍卫聊什么,因这是深山老林,可藏匿的地方数不胜数,春璃又感蹊跷,什么事是不能正大光明聊的呢?因了这个,索性去偷听。 “君上,接下来怎么办,偷袭皇上?萧祁煜武功高强,如若失败了,这如何是好?” “要的就是失败,你去就好,事成之后能离开就离开,设若不能,那就……”囚牛凑近了那侍卫,也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那侍卫忽而直挺挺跪在了囚牛面前,“小人的家里人就拜托给您了,小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孤会记得你。”季春璃只感觉奇怪,忽而囚牛似发现了她,朝着这个方向冲了过来,春璃唯恐被灭口,拔足狂奔,结果一个不留心被一根胡桃木刺伤了小腿,她准备找地方躲避,哪里知道那茂盛的树林内有个陷阱,春璃哎呦了一声滚到了里头。 这是猎人用来狩猎的,深是深,但里头却没什么危险。 诸葛囚牛也听到了季春璃的惊呼,和伴当去寻,却未见到春璃,山林内的藤萝多了去了,季春璃一跌,那些藤萝密不透风将上面给遮蔽住了形成了一个天然屏障和保护伞,因了这个,暂时没泄漏。 两人在周边窸窸窣窣的寻了一圈儿,到底不见人,诸葛囚牛摸一摸宽大的下颌,“大概是什么动物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离开。” 这两人离开了,但季春璃却苦兮兮了,听脚步声渐行渐远,春璃拉了藤条准备上去,但手脚并用也不成,很快再一次跌到了土坑里,她想要求救却不敢发声,这么枯坐了会儿,但见天光晦暗。 山里头的天黑的本就早,因了茂盛而茁壮的植物,更是密不透风。 季春璃有点难受,孤独感好像野兽一般的包围了过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逐渐靠近,那人发现了春璃,诧异道:“娘娘?您怎么在这里?” 原来随行的将军叶海勇听到了春璃刚惊叫这才凑近,他不过随意过来检点,哪里知道会遇到季春璃,季春璃一看是叶海勇,忙求助。 叶海勇找了木棍去搭救,但春璃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弄了半天依旧还在“坐井观天”,叶海勇纵身一跃下了大坑,“你踩了我肩膀上去,快,天黑了这里会很危险。”季春璃看看也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踩在了叶海勇的肩膀上。 “娘娘不要理会属下,娘娘去找人救属下就好。”叶海勇看了看那高度,一时半会指定出不去,又怕春璃优柔寡断不肯离开,索性将生死置之度外。 季春璃看看左近,发觉远处用星星点点之光,料是军队,对叶海勇欢呼道:“你等等,我去去就来。” 实际上叶海勇已不希望春璃去而复返,深夜的丛林之内谁也预料不到会有什么潜伏的危险,但春璃乃仗义之人,即便是危险重重依旧会施以援手,她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远处那灯火阑珊的地方,人一到,春璃小腿就打颤。 眼前可不是人类,而是一群雪狼,这群狼似在大迁徙,季春璃发现了狼群,自然而然的,狼群也发现了春璃,那狼群显然也想不到这里会有人类,立即展开了追逐,春璃纵身一跃上了乔木,树上有藤萝,他拉了藤萝就逃,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一个开阔而安全的地方,此刻春璃才一休息竟又看到泥地里有清晰的脚印,看到这里,春璃震惊了。 狼的嗅觉很好,才一小会就追了过来,季春璃走投无路,而唯一的武器已丢给了叶海勇,此刻她面对的是一群虎视眈眈的大自然最厉害的猎手,春璃能不怕吗? 狼群已扑了过来,就在这凶多吉少的刹那,却有人吹了一声响亮而尖利的口哨,那口哨声一落幕,狼群似被什么吓到了,七零八落全部都逃走了。 季春璃看到这里,朝着反方向去逃,不管三七二十一活命要紧,在那纯澈而剔透的白月光之下,季春璃看到了一个男子,那男子穿白衣,犹如月下精灵。 “你是人是鬼?” “活死人。”男子回身看了看春璃,月光落在他那张凄冷的脸上,春璃发觉那是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立体而好看的五官,他的黑瞳熠熠生辉,散发出一种璀璨的光,鼻梁高挺而优雅,菲薄的菱唇好像两片灵动的柳叶。 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的确让人吃惊。 “跟我来。”他往前走,这一刻,季春璃竟鬼使神差跟在了那人背后,那人带春璃走到了远处,此地有一块大石头,他坐在了石头上,背影萧条,盛夏的夜里,不计其数的虫子在鸣叫,草际鸣蛩,听起来竟如此心旷神怡。 “你是?” “我无意救你,但也不想看你死于非命,我对你而言是个陌生人,明日后你我各奔东西,此刻可否邀你看看朝阳,就快出来了呢。”那男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春璃道:“我的朋友……” 她指了指后方,她还在惦念叶海勇呢。 “狼群不伤害他,他就没事儿,我刚刚已驱赶了狼群,救你是举手之劳,但我没必要救他。”季春璃听到这里,心情糟糕极了,深吸一口气后,道:“你这人一定没朋友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孤单。” “放肆,你怎么能如此和我说话?”他拂袖用力一掌落在了石头上,那坚硬的花岗岩竟碎了一条痕迹,季春璃看到这里,闭上了嘴。 原来,不知不觉天已快亮了,东边的群山逐渐被染红了,一簇一簇绯红绝艳之光,让人心旷神怡,季春璃盯着看了看,但见日光一点一点冉冉升起,染红了半边天,那沐浴在朝阳里的群山和树木已流光溢彩,好看极了。 但春璃心却不在这里,“朝廷的人在狩猎,我要去找他们,避暑山庄在哪里,你能带我去?” 此人绝对不会带自己去的,春璃也不抱希望,那人盯着季春璃看了看,“你是皇上什么人?” “我是皇后。”春璃道。 “皇后?”那人盯着春璃,研判的视线在春璃面上滚动了一下,“原来皇后竟是如此年纪轻轻少不更事的黄毛丫头,我还以为皇后是个老年人。” “随便你怎么以为,我怎么离开呢?”春璃发觉此人一点不友善,如没必要,她简直不想和这个人聊一句半句,此人哈哈大笑,指了指远处。 第三百一十二章:阳错阴差 看春璃大惑不解,伸手在季春璃掌心内画出了几条痕迹,并且点明了方向和地理,春璃一听,顿时心知肚明,感激不尽的去了。 而另一边,萧祁煜知春璃走丢了,当即雷霆震怒,让人各处寻找,大家不遗余力,但寻了许久总不见春璃。 萧祁煜气煞,一瞬间险乎昏了过去,看萧祁煜这模样儿,诸葛樱急忙过去搀扶,“皇上就不要难受了,吉人自有天相,大家已在竭尽全力的寻找了,很快就会找到。” 诸葛樱用的是流利的中京雅言在和萧祁煜说话,萧祁煜盯着诸葛樱看,总感觉那双眼似曾相识,但却一时半会想不出个所以然。 许久后似福至心灵,那双眼和春璃的眼竟是如此神似。 他后悔不该来这里,昨夜没休息好就罢了还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此刻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那男子已带了季春璃往前走,才走出一段距离,他忽而看了看远处,“糟糕!我圣医谷出事了,我要回去一下。” “喂,送佛送到西啊。”季春璃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呵斥了一声。 “自己滚。”可见那人脾气不好。 春璃只能自己走,但才一行动起来就感觉山路十八弯实在是太难走了,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才拐到了安全的地方,在这里她稍事休整哪里知道又一次遇到了狼群,狼群是记忆力很好的猎兽,从嗅觉就能分辨遭遇的是昨晚那女孩。 春璃拔足狂奔,眼看着远处有峡谷,里头有炊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朝里头去了,进入峡谷后,发觉有人在哭丧,有人在披麻戴孝,春璃唯恐外来人会被驱逐出境,一想到一出去就要面对不计其数的狼群,季春璃急中生智。 “哎呦,您可真命苦啊,命苦极了。” 季春璃会表演,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哭顿时天崩地裂,骤然看季春璃哭的厉害要死不活,更牵动了大家的情绪,一个个都呜呜咽咽起来。 过了会儿,季春璃饿了,看旁边桌上有芋头,丢在了篝火内烧,一边哭一边吃,一边吃一边还礼让旁边的女孩,“姐姐,身体才是本钱啊,你这么哭对身体不好啊,呜呜呜,你要一边吃一边哭嘛。” 那几个女孩早哭的肝肠寸断了,谁会无厘头和春璃一起吃东西啊。 春璃自己吃了东西准备离开,但一想,这谷内有人去世了想必会发送,不如耐着性子等一等,等他们起灵后跟了他们出去,这群人想必在这里也生活了多年了,打听打听路径应该轻而易举。 思及此,春璃继续嚎啕。 一会儿后,季春璃看到了昨晚那白衣男子,那男子恰巧也看到了季春璃,他凑近,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里?” “废话,他是我们的大师兄,他自然在这,你这小丫头片子是来骗吃骗喝的吧,一来就哭?”有人不悦的锁眉,季春璃不回答,盯着对面人看,“我迷路了,肚子饿又遇到了狼群,怕死就摸索到这里来了,我可没那么龌龊。” “你来,我要你哭你就哭,要你笑你就笑,你只要乖乖儿听话,我呢就送你离开,如此这般,你看怎么样?”听到这里,季春璃全然明白了,笑嘻嘻点点头。 跟了那人进一屋子,屋子里安安静静,落针可闻,春璃老远就看到了床榻上有个奄奄一息的人,那人穿着一件葛衣,面容苍老,但此刻已没什么精气神,死亡的气息弥漫在这斗室之内。 “白,白泽来了吗?”那人缓慢的开口,轻咳了一声。白衣男子点点头,“弟子到了,师父,弟子不负众望找到了她。”白泽这么说,床榻上的老先生扭动了一下脖,带着探索的欲望看向了春璃,春璃一想演戏后可以安全离开,顿时悲戚的点点头。 “大小姐行礼吧,三叩九拜。”春璃也不管什么大小姐小小姐了,跪在了那老先生云榻旁边,开始行礼,那老先生倒是很满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觊天金匮后继有人,我心甚慰,白泽,召弟子们进来。”一会儿后,一群男男女女已哭哭啼啼从外面走了进来,季春璃感觉气氛不对劲,正要起身,但白泽却诡异的摁住了季春璃的肩膀,那手似乎没什么力量,但这么一下压,却让季春璃浑身没劲儿。 春璃只能听之任之。 但蓦地似乎想到了什么,爹爹的药案中出现过“觊天金匮”几个字眼,爹爹医术已登峰造极,但在他看来真正深奥的东西还在觊天金匮里,这觊天金匮究竟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季春璃还在狐疑,白泽已将老先生搀扶了起来。 “师父,觊天金匮后继有人,弟子耗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大师姐,如今您且看看。”那老先生已昏聩,此刻哪里知道什么大小姐不大小姐的,盯着季春璃斜睨了一下,轻咳道:“找到了就好,觊天金匮呢,快给她。” 接着,有人拿出了一个白玉盒,里头有一本用小羊皮装订的书,春璃好奇的看了看,准备翻阅呢,旁边的白泽却忽然丢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春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是的,她是来做戏的演员啊。 春璃闪电一般的丢开了手,但却知受人之物需感恩戴德,急忙叩了叩,老先生看季春璃这样,忽而仰天长啸,接着溘然长逝。 白泽痛心疾首,这一点只有春璃才能看出,所谓大悲无言,白泽作为谷中的大弟子,他不能允许自己悲伤,他伤感的手指头都在颤抖,但却不能落泪,他缓慢的将师父放在了原来位置,接着叩拜了起来。 后面那一群人哭的比刚刚还汹涌了,白泽跪了会儿料理其余的事去了,春璃这才打开了觊天金匮,她一看不免大惊失色,“无字天书?” 亦或者说,觊天金匮乃有缘人才可看到秘辛?季春璃看的两眼一抹黑,从头到尾没一个字儿,至于其余人,他们似乎知这觊天金匮不是谁想要看就能看的故意在躲避。 但他们从季春璃那猝然变了的表情就可看出,情况太不对劲了。 那觊天金匮里头究竟是什么秘密。 春璃到外面去,看到了白泽,白泽正在吩咐人做事,眼角余光扫视到了春璃,转身凑近,春璃有点惧怕白泽那清透的眼,那眼犹如浸润在水中的黑色玛瑙一般沉静,但玛瑙毕竟是玛瑙,他的眼神可带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的冷意,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那觊天金匮里头没字儿。” “那是赝品,真的觊天金匮被小师妹偷走了,如今下落不明,不过话说回来,那也不是一般人想要看就能看懂的,你明白了吗?好了,我言出必践,此刻找人送你回去。” “哦。” 实际上,季春璃已被白泽吸引住了,想要参与接下来的事,但白泽却要她离开,春璃也不好死皮赖脸继续在这里,只能点点头离开。 有人护送她,果然这条路对他们来说了如指掌,一个时辰后那人指了指前面的转弯,“过那盘山路就可以看到避暑山庄的飞檐翘角了,我们和朝廷向来没什么瓜葛,你自去吧,我要回去了。” “喂,”季春璃看那人要走,忙问出了疑惑,“小师妹和你们大师兄是什么关系?” “没、没什么关系。”那人在躲避,显然这回答是带着欺骗性的,既没什么关系又怎么不能直言不讳?但春璃也不去过多的追问,一切啊就当做南柯一梦吧。 季春璃是四平八稳大马金刀回去的,众人还在各处寻找呢,如今看季春璃回来了,一个个都诧异。 第三百一十三章:情裂不合 早上萧祁煜发高烧了,这一次带来狩猎的人都是行伍之中的糙汉子,大家都不怎么会照顾人,思来想去,诸葛樱只能毛遂自荐,她本会一点医术,喂萧祁煜吃了枇杷膏后才舒心了,从里头走了出来。 这一出来就看到了季春璃。 “春璃姐姐,你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女孩顿时捂住了嘴巴,春璃却不以为意,“怎么,皇上呢,情况可好?” “昏昏沉沉的,好不到哪里去,自你不见了踪影后,皇上就在找你!昨晚大家都没休息,看你留下的线索一路去追踪,还以为你被野兽叼走了,皇上因淋雨了,这地方寒气重,就就一病不起了。” 春璃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凭空里对萧祁煜萌生出一种关切和缱绻,她看了看眼前的女孩,发觉诸葛樱衣袖上有药水的斑点,而很明显诸葛樱昨晚没休息好,眼圈黑如车轮,眼内还有密布如蜘蛛网一般的红血丝,看到这里季春璃的心犹如被老陈醋浸泡过一般。 她! 她诸葛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鞍前马后的伺候了皇上一晚上,此刻季春璃的心里犹如打碎了五味瓶,真酸甜苦辣各种滋味儿应有尽有,她迈步进入屋子,脚步声吵醒了刚刚睡过去的萧祁煜。 福生悄然无声靠近,准备通报,然而季春璃已昂首挺胸靠近了木床,她居高临下看向萧祁煜,发觉萧祁煜也逐渐的缓慢的睁开了眼。 在春璃失踪的第一个瞬间,萧祁煜心急如焚,恨不得将这方圆的千山万水都找到,然而找寻了许久都没收获,萧祁煜开始自怨自艾,他满以为春璃遭遇了野兽的袭击或者其余什么不可测的危险,但此刻凝目一看,发觉季春璃神清气爽的回来了。 她自然知道自己失踪后大家心急如焚在寻她的一整个过程,但那也已过去了,萧祁煜一骨碌起身,“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可知为找你上上下下都疯掉了。”萧祁煜雷霆震怒,额角的青筋鼓胀了起来。 看萧祁煜这模样儿,季春璃生气了,“我采野果子去了,看山山水水去了,你不情愿你不找我就好。”两人都不该生气,但两人都生气了。 “你!”萧祁煜烦躁,心头无明业火燃了起来,他指了指季春璃,“你怎么能这样?”季春璃摊开手,无所畏惧又玩世不恭一笑,似乎在嘲弄,在讽刺,“我怎么就不能这样了,你要我做皇后的,我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她也难受,她九死一生回来的,但回来后萧祁煜非但没一点儿关心,却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莫名其妙的责备,她哪里能开心的起来?她是迷路了,不是在玩儿藏猫猫,“皇上休息,春璃走了。” 萧祁煜看季春璃转身就走,愤怒的抓起来枕头就丢,那枕头乃是白玉做的,此刻他狂躁的丢出,只听嘭的一声已四分五裂,春璃顿住了脚步,她诧然的回身,惊愕的盯着萧祁煜,“皇上这是要杀臣妾吗?” “你,回来!”此刻内庭的侍女侍卫乃至嬷嬷等都吓坏了,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季春璃却规行矩步再一次靠近萧祁煜,她倒是要看看萧祁煜意欲何为。 结果呢?萧祁煜忽而起身,在春璃那饱满的丹唇上小鸡吃没一般的轻轻啄了一下,春璃面红过耳,她可想不到萧祁煜会有这么个骚操作,此刻转身就走,夺门而出。 看季春璃气鼓鼓的去了,诸葛樱追出去两步,但却退回来凑近了萧祁煜,萧祁煜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胸膛内埋的活火山已在涌动,看萧祁煜这模样,她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无闻的陪伴在她身边。 “皇后恃宠而骄,越发的不成个体统了。”自从春璃回来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已大打折扣,之前的温馨和甜蜜,追求和接受,还有那似与生俱来一般的默契都不见了,一切一扫而空,一切消失不见。 看萧祁煜生气,她连忙温言软语的宽慰,但似没什么效果。 春璃也生气的很,到自己的屋子后索性闭门不出,连中午饭都没吃,沐浴更衣后就躺在了被窝里,谁要做你这母仪天下的中宫娘娘啊,真无聊透顶。 季春璃一点不开心,准备打道回府,但蓦地想到了什么,似乎叶海勇还没回来,她这才急忙出去,打听了才知道叶海勇果真没回来,人命关天,且叶海勇还是为救她才陷入了陷阱之内,季春璃心急如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去找了沈寄商量。 沈寄也不敢妄自率人去寻找,想要回去请示一下萧祁煜的意思,春璃却道:“你去吧,他能要你行动就奇怪了,我知你们是什么情况什么意思,我这皇后做的名不副实,你们怎么可能听我的话,我也不央求你们,马儿呢,我自己去找。” 季春璃火冒三丈,一想到萧祁煜对自己恶劣的态度,那胸头的火更燃烧的炽烈,沈寄知春璃的脾性,并不敢违拗,再三再四的说也不见春璃回心转意,眼看着季春璃拉了马缰绳就离开,沈寄只能尾随在背后。 春璃气恼极了,决心和沈寄他们拉开距离,而即便是沈寄等心甘情愿去找叶海勇,她季春璃也不稀罕,索性彻底和对方拉开了距离,后面那群人追追赶赶,一进山路,一群马兵远不如春璃占优势,季春璃早握着绣春刀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她在这里已走过一段,对路径还算熟悉,摸索了会儿到了之前的陷阱,但里头却空空如也,春璃仔细观察,不见野兽和人搏斗的痕迹,好像叶海勇被人救了出去。春璃在周边寻找,更不见雪泥鸿爪。 而众人很快和季春璃拉开了距离,大家哪里知道春璃到哪里去了,此间地形任何人都不清楚,找了一程子,却和那群饿狼不期而遇。原来这群狼世世代代在翠微山生活,早将翠微山看作了自己的地方。 动物都是有领地意识的,一看成群结队都是卫兵,狼群立即去偷袭,大家始料未及,倒是不少人都受伤了。唯季春璃,她还感觉奇怪了,侥幸的沾沾自喜,暗忖前两次都莫名其妙遇到了狼群,到是今日运气好了,没见到狼。 她哪里知道狼正在和沈寄等搏斗呢,别看沈寄混迹于行伍之中已多年,然他和人类作战还好,一旦和动物打起来真是毫无头绪,那些动物哪里有什么规矩和套路,上前就袭击,这群人远不及狼群战斗力强,望风披靡。 倒是叶海勇已逃出生天,因春璃临走前丢给了自己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所以叶海勇在春璃离开后已千方百计的想办法离开了,第二日一大清早叶海勇就从陷阱内出来了,他这一回来竟听说季春璃一意孤行去找自己了。 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萧祁煜看叶海勇回来了,问了叶海勇昨日的事,叶海勇将匕首拿出来给萧祁煜看,萧祁煜一听,知道了之前的事,倒是明白错怪了春璃。 接着受伤的士兵陆陆续续回来了,萧祁煜看大家一个个如此狼狈不堪,问了才知道是遇到了狼群,他低咒了一声,“春璃呢,怎么不见回来?” “娘娘看我们追赶竟拔足狂奔消失了,诸位各处寻找到底没看到娘娘,路上遭了狼群伏击,九死一生才回来。”狼群的确厉害,以至于眼前人一个个都受伤了,萧祁煜看到这里催人再次去找,沈寄却道:“那群狼神出鬼没,这一次去一定要准备好装备才可有备无患,否则又要有人死于非命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分道扬镳 他是真正领教过狼群的威力,因此明白该怎么做,但萧祁煜心急如焚,哪里能听进去沈寄的话,急急如律令催众人离开,第二波人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季春璃,萧祁煜一生气只感觉五内俱焚,哀嚎了一声已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皇上,皇上,皇上啊。”沈寄来不及包扎伤口,急忙去搀扶,萧祁煜缓慢的睁开眼睛,“去找春璃,朕很好,朕很好啊。” 就在此刻,季春璃又回来了,她看众人被狼群咬伤了,诧异极了,她哪里知道这群人是去寻自己遭遇的狼群?此刻春璃却遇到了叶海勇,看叶海勇好好儿的,笑道:“你回来就好,我真担心你。” “娘娘不用担心末将,末将皮糙肉厚运气好。”两人有说有笑。 季春璃故意不理萧祁煜,萧祁煜越想越气,到夜幕降临,季春璃却指派人到帝京去取什么东西了,萧祁煜到季春璃屋子,春璃爱搭不理。 “皇上来了?臣妾还以为皇上沉溺在温柔乡内不肯回来了呢。”春璃乜斜了一下萧祁煜,过去搀他。 萧祁煜最近伤风了,状况一点都不好,“你一天总到处乱跑,朕担心你。”萧祁煜叹口气,春璃道:“我如此大的人皇上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大概也就这一刻,再一次让萧祁煜产生了情投意合的错觉,萧祁煜道:“你今日倒是放浪形骸,但他们呢?若不是跑得快,已粉身碎骨。” “我的错。”春璃惭愧的低头。 萧祁煜抚摸了一下季春璃的脑袋,“哪里,都过去了。”第二日,约定回去,但季春璃却偏偏不准备回去,因为她爹爹的药案送了过来,春璃想要看一看,这么一阅,就废寝忘食了。 她发觉爹爹药案内多次提到“觊天金匮”,说这是集大成之作,春璃看着看着就入了迷,以至于萧祁煜人都到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萧祁煜本拟今日回去,此刻人员整装待发唯不见春璃有行动,此刻不免懊恼。 他一把将春璃面前的东西拿走了,季春璃被他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弄的不开心,锁眉质问道:“皇上做什么?” “该起程了。” “不启程。”春璃起身,“我发现了秘密,萧祁煜,我现如今还没彻底恢复记忆呢,至于天触,我也不忍看他半生不死,我发现了秘密!秘密啊!有了这觊天金匮,我们就都好了,你不是日日盼望我拨云见日吗?如今机会到了。” “我!”萧祁煜不忿道:“你最近越发不听话了,帝京的事还多的不计其数呢,我们总不好在这里虚耗着。你不走,朕可要走了。”萧祁煜作势要离开,春璃看萧祁煜准备走,笑嘻嘻,“慢走不送。” “你!” 他恨铁不成钢,转而凑近春璃,“立刻!马上!跟我回京。” “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怎么样?”季春璃讨价还价,萧祁煜蹙眉,摸一摸眉心的褶痕,他现如今无论是思想还是行为都不能和春璃同步了,他产生了一种被轻视、被忽略的感觉,春璃似乎完全没考虑到他的心思。 “那么,朕让他们启程,你还要闹什么?朕舍命陪君子了。”萧祁煜蹙眉,春璃也有点生气,她认为自己做的是至关重要的,是提纲挈领的事,她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的稀里糊涂的活下去了,她需要掀开那一层神秘的面纱。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人舍命陪着我,你让沈将军或叶将军留下就好。”春璃怏怏不乐,悻悻然整顿桌上的东西,萧祁煜看到这里,凑近春璃,温言软语道:“朕知道你心头有不少迷惑还没解开,你有哦什么问题,问朕就好,朕会答疑解惑。” “不是我不相信你,萧祁煜,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我之间的隔阂也来自于这里,有的事情我想要自己解答啊,你怎么能明白我的心?”春璃的手落在心口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萧祁煜不说话了。 下午,大部队陆陆续续撤离,萧祁煜留下了叶海勇听差,其余人送了诸葛囚牛等回去,诸葛樱临走前蹀躞不下,因看春璃情绪不怎么好,毛遂自荐说要留下陪春璃,萧祁煜倒感觉春璃身边也的确缺乏这么一个可以谈天说地的闺中密友,让她留在了这里。 山庄内的生活单调而简约,这日春璃吃了东西后去找白泽了,还好记忆力没出差错,到圣医谷后,白泽在发呆,春璃道:“那觊天金匮是个假的,真的呢?如若我帮你找到了,你能借我看看吗?我生病了。” “嗯?”白泽惊愕看向春璃,“什么病?” “还不算不治之症,”春璃调侃自己,揶揄道:“就是想不起来很多事情了,越是想要想起来,脑袋就越是空白。”听到这里,白色伸右手给春璃,春璃将手腕交给了白泽,白泽听了须臾,道:“我爱莫能助,从你脉象一点看不出病灶。”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季春璃颓败的坐在白泽身边,但白泽却道:“胃泌素要质疑你?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失忆?” “我比你还好奇,但此刻我更好奇,觊天金匮到底在哪里去了?”春璃眨巴了一下眼,此乃圣医谷之秘辛,未必白泽会回答,但白泽却道:“我有个小师妹,我和她青梅竹马,多年前我们就在一起学习,我总以为将来我们毫无悬念会开花结果,哪里知道我那小师妹乃心高气傲之人,她偷走了觊天金匮,如今谷中上上下下都在找这个,因了小师妹背叛师门,师父也一病不起一命呜呼,你知道了?” “我帮你找这个,要求是我必须通过觊天金匮来治自己的病,可准允?”这不算过分。 “好。” 但切入点在哪里呢? 春璃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离开的,她这一走,萧祁煜着急了,责备叶海勇没能看好春璃,叶海勇是个男子,怎么可能寸步不离的跟着春璃,他是有苦难言,萧祁煜也尝试过安插几个侍女照顾春璃,哪里知道季春璃自紫藤死亡后再也没用任何一个侍女。 任何事都亲力亲为,这让萧祁煜无计可施,等季春璃回来,却见萧祁煜罚跪了叶海勇,叶海勇就跪在山庄门口,有一群不三不四的下人还在热烈的议论,春璃知是自己拖累了叶海勇,迈步进山庄之前,春璃踅到了叶海勇面前。 “起来!”季春璃伸手。 “娘娘,这……”叶海勇腿脚酸麻,却不敢起身,他低垂了头颅,看着自己的影子,太阳已一竿子高低了,毒辣的日光晒得叶海勇汗如出浆,季春璃看叶海勇不起来,自己也扑通一声跪在了门口。 这一闹,内庭的萧祁煜知道了,三两步从里头出来,季春璃却在玩儿手指头,一点不端庄,看萧祁煜到了,春璃道:“你罚他做什么?他如今全心全意保护我们的安全,乃忠心耿耿不二之臣,他犯错了吗?更何况他即便是犯错了,你小惩大诫就罢了,他一个位高权重的上将军怎么能跪在这里?今日你让叶海勇颜面扫地,来日他如何对下属发号施令。” 萧祁煜看春璃回来了,本已消了气,但春璃回来后直叱其非,且态度强硬,字字句句都是诛心之论,他惩罚叶海勇不外乎是让春璃反省自己,哪里知道季春璃会错了意,竟以为萧祁煜在敲山震虎,将叶海勇当做了出气筒。 “起来吧。”萧祁煜自知理亏,竟有点低声下气。 春璃当先起来,伸手去搀叶海勇,早忘记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了。 叶海勇起身,头晕目眩。 第三百一十五章:暂时落脚 季春璃变本加厉,“皇上,您错了,任何人都不能约束我,您给他道歉,不然我明日还不告而别,这一次我走个一去不复返。”萧祁煜惊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骇异的瞪圆了眼盯着春璃看,春璃强调道:“说到做到。” “你!”萧祁煜气煞,气血上涌,浊气也上涌。 “不道歉算了。”春璃转身,才一转过头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女孩,诸葛樱看季春璃到来,急忙凑近行了个礼,她似乎被吓到了,不敢靠近。 季春璃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恐惧,笑道:“回去吃饭。” 春璃和萧祁煜的关系急转直下,春璃对叶海勇太好了,而春璃对他呢,竟是可有可无,甚至于是针尖对麦芒的。到第二日,萧祁煜生气了,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带季春璃回去,但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将春璃绑住。 她这一醒来看受制于人,大叫一声,“萧祁煜,你!” “朕要你回去,走吧。”萧祁煜命人将春璃送到了马车内,自己守护在旁边,临走前诸葛樱道:“皇上,这怕不太好呢,即便是带了春璃回去,她能开心的起来?设若在皇宫内闹起来更是事。”萧祁煜已不左思右想了,“你以为她在这里就不闹吗?回去让她静一静也是好的。” 春璃恶狠狠的瞪视萧祁煜,咬着的牙齿竟在瑟瑟发抖。 萧祁煜一言不发,看和窗外那盘虬卧龙的翠微山,马车一路走春璃一路呼救,一开始是“救命啊,强盗打劫了,劫财啊”,但这和崇山峻岭之内哪里有人能听到?春璃这一呼救,旁边的诸葛樱忍俊不禁。 季春璃看不奏效,竟波澜起伏叫起来,“啊呀呀不好了,黄花闺女被采花大盗给绑票咯,此人要劫财还要劫色啊,老天不开眼啊,呜呜呜呜。” 也不知道是季春璃运气好还是萧祁煜运气不好,才过了一个山洼,对面就多了一群人,那一群人竟是白泽的弟子,大家今日各处采药,忽听有女子求救,急忙聚拢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今日萧祁煜没穿龙袍,队伍也比较寒酸。 白泽他们乃医者仁心,遇有这等光天化日之下抢劫的事哪里能不围挡,众人急忙凑近,一言不合就打,春璃挣脱了绳索就跑,说什么都不和萧祁煜回去了。 至于诸葛樱,在这打斗中受伤了,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马车内,马儿受惊狂奔而去,远处是悬崖,春璃急忙拉了马缰绳,这一拉扯,马儿跌了一下,人立了起来。 救了诸葛樱下来,春璃一看,萧祁煜等还在后面,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诸葛樱就走,“白泽,你殿后啊,那群人坏极了。” 白泽不明就里,和官兵打了起来,春璃和白泽的师兄弟会和在了一起,她才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呢,跟了那群人到圣医谷去。 圣医谷中安安静静的,一派祥和,但一到这里背后的诸葛樱就吓到了,一面走一面东张西望,眼神恐惧,动作卑怯,汗湿的小手手中抓着春璃的手,到会客厅后白泽已到,问好后,白泽道:“这位是?” “她是北俱国的公主,诸葛樱。”春璃为两人介绍。 “我还以为似曾相识燕归来。”白泽忽而冒出来这么一句,春璃疑惑,准备问,白泽已岔开了话题,“既来之则安之,在这里休息休息吧。”春璃留了下来。 但夜幕降临,诸葛樱却踱来踱去,焦虑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看诸葛樱如芒在背,春璃一笑:“你怎么这样啊?在这里安静休息休息不好吗?” “春璃,这里的每个人都好古怪啊,要不,要不我们就回去吧。”诸葛樱提议,春璃却不感觉这里的人有什么古怪的,“人家都是世外高人,有什么好古怪的?安安心心在这里休息休息,过几天我们会离开的。” 春璃笑了笑,她日日和萧祁煜在一起,总感觉缚手缚脚,今日来到这与世隔绝的桃源仙境,怎么会不开心呢?她安心的生活了下来,只感觉其乐无穷呢,看春璃这宾至如归的感觉,诸葛樱是越发担心了。 夜半三更,春璃感觉冷,起来找被子,但见诸葛樱出门去了,春璃急忙跟在背后,诸葛樱在前,春璃在后,走了一小会,春璃看诸葛樱到了后山,她行动果决而迅疾,警觉的好像一只狐狸,一边走一边听,一边听一边看。 “什么人?”后山有个黑熊精变得大块头在看路,发觉有人到了,那彪形大汉怒吼了一声,诸葛樱却一笑,春璃跟在诸葛樱背后,她看到月色之下诸葛樱缓慢的拿掉了自己的面纱,那黑熊精一怔,“小……” 那字儿没出口呢,黑熊精已倒在了尘埃里,春璃赶过去一看,黑熊精已死于非命,老天,这女孩究竟多厉害啊!春璃丢下黑熊精的身体紧赶慢赶的追,才一小会她就不见了。 春璃只能原路返回,回去的时候,季春璃蹲在尸体旁边看了看,发觉尸体上没明显的伤痕,唯一一点大概就是尸体鼻梁上一个小点儿了,季春璃伸手一抚摸,发觉竟是一根针,此刻终于明白了什么。 天,诸葛樱是个暗器高手,并且黑熊精似乎认识诸葛樱,刚刚黑熊精表情春璃还历历在目呢。 就在此刻,月色里出现了一道人影,春璃回身一看,发觉是白泽。 “不是我。”春璃手中握着致命的暗器,地上是黑熊精一动不动的尸首,此刻怎么解释都百口莫辩,但白泽却相信春璃。 “她来了。” “她?” “小师妹,今日我想我见过了她。”白泽苦笑一声,“你要的觊天金匮就在她手中,只可惜那觊天金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明白的。” “怎么说?” “天机不可泄漏。春璃,小师妹是叛徒,我们要将她抓回来。”白泽痛心疾首,实际上他做梦都想不到小师妹会背叛师门,师父对她那样好,他呢?扪心自问,他对她也一往情深,但小师妹一门心思要自立门户,竟飒然离开了。 看小师妹已消失,季春璃的心也剧烈的跳动了一下,“我明日就回帝京去,我为你调查、” “感激不尽。”白泽抱拳。 第二日春璃离开,很快就到了帝京,回紫华城,发觉萧祁煜雷霆震怒,正在骂叶海勇和沈将军等,春璃突如其来就看到了这个,自不欢喜,“皇上也不要敲山震虎,指桑骂槐了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 “本不准备回来,但不知不觉就回来了。”春璃笑,“我人已安然无恙回来了,让他们就退下吧,何苦百般的为难?”萧祁煜听到这里,愤怒的挥挥手,道一声“下不为例”众人离开。 回帝京后,春璃融入了之前的生活,和萧祁煜,她依旧若即若离,至于诸葛樱,中就回来了,据她所说,自己是后半夜上厕所阴差阳错逃出来的,但季春璃却亲眼所见诸葛樱杀人后离开。 诸葛樱既是白泽的小师妹,为何又要冒充北俱国的公主呢?这个疑窦难以解答,春璃闲来无事就去看萧天触,萧天触不认识春璃,但却很依赖她,只要春璃到萧天触的屋子,萧天触就伸手要抱一抱,春璃从来不吝啬自己的温暖,春风化雨一般。 春璃给萧天触开了药,萧天触吃了后也不见好。 这日,听说帝京外闹水患,皇上准备开仓放粮,找了季春璃商量此事,春璃已空闲了许久,如今巴不得有点事做呢,“为国泰民安,我只能勉为其难和皇上您去开仓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赈灾整吏治 两人先从帝京开始,命令一下达,帝京的粮仓大开,每家每户每个人都可领一碗救济粮,提前有士兵按人头发送了一种特制的木片,到当日,他们只需排队将木片送过来就好,春璃眼前是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里头是粳米粥。 皇后娘娘亲自颠勺,百姓趋之若鹜。 “哎呦,不要着急,慢慢来,都有!你们都有啊!”春璃为大家盛饭,大家欢欢喜喜的吃,哭了个稀里哗啦。 这边一赈灾,立即有人顶风作案贪污起来,春璃等知道了消息立即去处理,杀了几个官员,发觉官员家的银两和囤积的东西更是多到不可思议。 萧祁煜自做了帝王后鲜少处理吏治,如今一查,发觉不少官员都如此羊狠狼贪,不免火冒三丈,季春璃建议:“帝京如今能有什么事?倘帝京没事,你我何不到坊间去看看民生疾苦,帝京附近人人安居乐业,那是官员不敢贪墨,但帝京之外呢?” 春璃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萧祁煜当即点头,沈寄沈离和叶海勇等陪伴,蓝凤凰和诸葛樱也陪伴在春璃身边,为安全起见,春璃带了萧天触上路。 这日,众人来到了出京的第一站合谷县,这里物产丰饶,是非常不错的,但老百姓却苦兮兮,大街上遇到一些老百姓都愁容满面,春璃就奇了怪了,“你说他们为什么一个个都愁眉苦脸?” “过去了解了解。”问了才知道,本县的县令秦武宇是个贪官污吏,实打实的贪财好色,竟随意抓过路之女子,而在他府上做工的男人不少都死于非命。 这一晚季春璃和萧祁煜两人到离开秦武宇府上,秦武宇正在和巡抚大人监察御史聊天,“这是五十根葱条金,监察御史,您也辛苦了,就孝敬了给您。” 那监察御史是专门抓官员政绩和风纪的,此刻眼看着监察御史拿了银子。 “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监察御史一笑,“此事大人放心就好。” “巡抚大人,这里是孝敬您的不成敬意啊。”秦武宇将一个托盘送了过去,春璃和萧祁煜想不到此人这么有钱,动不动就给黄金。 两人在暗中等了等,等那监察御史出门,季春璃已不由分说追了出去,萧祁煜哪里来得及阻挡,一刻钟红藕监察御史死于非命,春璃将葱条金拿走,“明日赏给老百姓。” “那巡抚大人呢?”春璃问。 “人在这里呢。”萧祁煜提起来个人头晃动了一下,春璃看到这里忍俊不禁,“我们真是孬到一起了,好好好。” 第二日,合谷县人正在劳作呢,有人看到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上挂了一面旗帜,上写“招财树”,父老乡亲还在劳作呢,田间地头一小孩已欢呼起来,“爹爹啊,大伯啊,铜钱啊。” 众人一开始还以为小孩儿在胡言乱语,等他们跑到路上一看,竟发现地上有不少的铜子儿。 “好了,”看萧祁煜还准备划开麻袋,春璃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们是看让他们可怜才给他们这些银子,不要让他们感觉不劳而获。”萧祁煜一想,似乎也是,顿时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马车到了合谷县县城,春璃这才划开了麻袋,里头的铜子儿丁零当啷犹如下雨一般,众人看到这里急忙去抢夺,闹腾到下午,有人会变戏法的事已人尽皆知,秦武宇大人要他们,春璃和萧祁煜进了府衙。 “久仰久仰了,听说你们会变戏法?”秦武宇满面堆笑。 季春璃和萧祁煜也笑了,萧祁煜道:“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都信手拈来。” “可不要妄下雌黄啊。”秦武宇显然不相信,季春璃却嘿然一笑,“你看你这花瓶内有枯枝,我变成花儿给你看,这叫枯木逢春。” 春璃闲来无事为斑衣戏彩,学过不少戏法,实际上世界上哪里有变戏法一说,不过表演之人的手快过了观众的眼睛而已,春璃振振有词故弄玄虚一念,手中顿时多了一朵花,一抖,那枝条上繁花似锦,再一抖动,花瓣都零落了下来。 那秦武宇看到这里,瞠目结舌。 他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哦如此这般奇怪的手段,技能,真足够惊世骇俗,倒是萧祁煜看出了破绽,此刻秦武宇凑近两人,“这么说来贤伉俪想要什么就能变什么了?那么你二位一定是财源更似水源厂了?” 季春璃听到这里,笑道:“都说了信手拈来嘛,不然我们怎么可能将铜子儿给他们呢?”秦武宇一听也的确如此,果真让春璃变金银珠宝,季春璃一笑。 “此刻还不能变呢,要到明日午时三刻之前,但变戏法之前有一个要求,所谓心诚则灵啊,大人需要斋戒沐浴一下,明日里到菜市口我给大人变。” “果真?” “我们走南闯北之人从来不会信口开河,大人静观其变就好。”那秦武宇是利欲熏心之人,哪里知道季春璃在算计自己啊?他开心极了,情愿到外面去斋戒沐浴,反正也就一晚上,春璃还有要求,让那秦武宇撤掉家里一部分人,她要到秦武宇家做法事。 那秦武宇信以为真,哪里知道季春璃的目的是为调查他的小金库啊,春璃和萧祁煜到了秦武宇之家,两人各处都看了,春璃冷笑一声,“真是会埋,全部都在池塘之下,就不怕发霉生锈吗?” “今晚沈将军等会连锅端。” 当晚,风清月白,适合读书约会,完全不适合杀人放火,但子时后,叶海勇和沈寄沈离等已潜入了秦武宇之家,秦武宇还在一寺庙内斋戒沐浴呢,哪里知道祸从天降,到第二日,春璃不动声色。 午前,秦武宇到了菜市口,跟他的是伺候了多年的老管家,一群人到了,发觉季春璃等已到了许久,春璃在舞台上微微一笑,放眼四顾,发觉秦武宇果真一秉虔诚的到了,原来昨晚开始叶海勇已将在秦武宇小金库内搜罗的奇珍异宝都陈列在了看台上。 此刻春璃用帐幔给遮蔽住了,但日光之下依旧鲜艳夺目,那珠光宝气是连日光都要自叹弗如的,大家都看到了金银财宝,也都看到了守护金银财宝的人,季春璃和萧祁煜站在高台上,萧祁煜振臂一呼,“诸位父老乡亲,大家都过来看看此乃昨晚在下和贱内变出来的金银珠宝,今日小试牛刀,等会见者有份。” 萧祁煜之前已布施过一次了,众人自不会怀疑萧祁煜,刹那后一群人已围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麻雀一般的议论纷纷。 季春璃微微一笑,道:“我们今日开始会变一整年的戏法,这合谷县因是帝京第一要塞,古来乃兵家必争之地,因此算是我们的起点站了,终点站要到贺兰山去,大家多多支持啊。” 话说到这里,秦武宇已迫不及待,“姑娘,公子爷,快掀开让大家大饱眼福,我都等不及了呢。” “大人不要着急嘛,且看。”春璃掀开了红布,从左到右有玉如意,金如意,黄铜狻猊香炉,一人高的白玉摆件,海底珊瑚,象牙犀牛角,种类和数量之多骇人听闻,更有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金元宝银元宝,乃至绫罗绸缎之衣,五花八门之日用品都不计其数。 众人红光满面,催促季春璃兑现诺言,将之送给大家,春璃道:“我们还会变其余的呢,变人心。” 听话头不对,那老管家凑近了秦武宇,“爷,那唐伯虎的春宫图不是去年我为您采买来的吗?如今怎么在这里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杀鸡以儆猴 秦武宇刚刚眉飞色舞,只感觉这些金银珠宝无论从数量还是种类都和自己收藏的一般无二,此刻这么一看,发觉这完全就是自己的嘛。 思及此,秦武宇微怔,他再看了看萧祁煜,发觉这青年人眉宇之间隐隐约约有杀机,黑瞳内的光诡异而冷,仿若利剑出鞘一般,看着看着不禁惶遽,而就在此刻,俩将军已凑近了秦武宇,沈寄怒吼道:“好个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秦武宇,你今日官儿做到头了,什么变戏法?台上乃当今天子和皇后,我们微服私访到了你这合谷县,发觉你这合谷县问题很大呢。” 那秦武宇一听到这里,顿时魂飞魄散,他已贪污多年,此事因贿赂了巡抚大人和监察御史,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暴露,如今一股酣畅淋漓的热尿已从裤管内喷射了出来,他背后的老管家此刻看苗头不对,盯着沈将军手中那明晃晃的狂刀一看,竟反戈了。 “皇上,皇上啊。”那老管家涕泗横流,“皇上,这老猪狗多年来都在贪污受贿,瞒上不瞒下,我合谷县人苦不堪言,每一年都有人要到帝京去告状,但每一年我们这些人没去呢,已被人毒害在了路上啊,皇上您想知道什么,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看那老管家跪在面前,萧祁煜阴鸷的笑了笑,“可真好极了,那么你就竹筒倒豆子将一切都说了吧,朕今日出现在这里就为激浊扬清拨乱反正,周边还有什么独夫民贼都给朕揪出来,就地正法。” 春璃斜睨了一下萧祁煜,发觉萧祁煜一身是胆,一身正气,这个萧祁煜和平日里那个谐谑的好好先生完全不同,他的眼神幽冷,目光高深莫测,春璃那枯竭了的心脉竟充盈了起来,砰砰砰的狂跳起来,心头小鹿乱撞,不可能吧? 春璃发现自己竟爱上了他。 而萧祁煜呢,却没注意到季春璃那瞬息万变的视线,叶海勇送了金交椅过来,邀处理落座,此刻男左女右,春璃居下首盯着台下那人看,他们两人被一圈熠熠生辉的光芒包裹着,那金碧辉煌的东西可都是数之不尽的民脂民膏啊。 季春璃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个雕塑一般。 萧祁煜也冷漠的可以,他那橄榄形的瞳眸内一点人性之光都没有,一派生杀予夺之前的凛然,那种恐惧好像无形的阴霾,好像有形的野兽一般风卷残云靠近台下人,台下人恐惧的颤栗起来。 “说,都说出来。”萧祁煜低眸,睥睨的盯着远处,那老管家匍匐在地上,屁股撅起来,“皇上啊,此人作奸犯科多年,小人多次想到朝廷去举报,奈何小人胆怯,以至延宕到了今时今日,您来得好,来得好啊,容小人说来。” 那老管家参与甚至擘画了不少案件,如今竟倒打一耙,他知萧祁煜厉害的很,因此并不敢任何虚报和隐瞒,萧祁煜岿然不动,但那些残酷的字眼儿冒出来的时候他那衣袖中的拳头却用力的攥住了。 那老人转动了一下眼眸,口沫横飞将罪状一一都说了出来,结束后,有气愤填膺之民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台。 “呜呜呜,我女儿,我可怜的春兰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跪在了萧祁煜面前,她朝着那秦武宇的方向唾了一口,“此人谋害了我女儿,老身如今有证据在,请皇上仲裁啊。” “呈上来。”萧祁煜早气坏了。 没出宫之前,他以为天下海晏河清,民众安居乐业,此刻才刚刚出了皇宫就发现外面的世界竟是如此一个百弊丛生的渊薮,这合谷县的县太爷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七品芝麻官罢了,想不到这七品芝麻官竟是如此手段狠戾,那么上一层的官员呢? 他能如此顶风作案,在他背后的盾牌是谁?谁在支持他呢?这些问题不想也就罢了,一想只让人汗毛森树,萧祁煜看着罪状,怒极,将之拍在了桌上。 “沈寄,请铡!”萧祁煜微微闭目,眼瞳内窜过一抹厉色,那凛然之光让秦武宇犹如置身冰天雪地。 “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秦武宇疯狂的挣扎,用尽了最后的力量,但萧祁煜却不为所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叶海勇力大无穷,不要说一个将死之人了,就是十来个如秦武宇一般被酒色财气淘碌坏了身体的人他都不在话下,此刻虎头铡已放在了高台上,而午时三刻也到,手起刀落血花飞溅,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有那胆小如鼠之人已吓得捂住了眼睛。 而台上状告秦武宇之人此刻都大快人心的笑了,至于萧祁煜,他面上没什么太丰富的表情。反观一下正襟危坐的皇后娘娘,咱们那一位更是不动如山,萧祁煜看向季春璃,发觉春璃一点不怕,笑道:“刚刚怕不怕?” “啊,好怕啊,真吓死我了。”季春璃口说怕,但嘴角之笑却让人明白,她非但不怕,还感觉很好玩呢。 杀了这贪官污吏后,春璃指了指地上的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沈寄,沈离,给大家分一分。” 这边事结束了,春璃回到了府邸,皇上微服私访的消息已人尽皆知,这未必是好事,倘大家有了防备,以后想要做什么就难上加难了,萧祁煜找叶海勇要了堪舆图,摊开来看了看,征询季春璃的意见,“娘娘想去哪里?” “臣妾不是循规蹈矩之人,此刻大家犹如惊弓之鸟,我们与其步步紧逼,还不如隔山打牛的好,就越过这座山,到风景如画的凤州去,怎么样?”萧祁煜出门,一来想和春璃醋劲情感,二来可了解风土人情以及官员之政绩风纪,反正按照原计划他这千里之行势必要走个完全,所以“始于足下”也无不可。 “好,那明日就到凤州去。” 至于随了他们出京的诸葛樱,因看春璃和萧祁煜如此珠联璧合,又如此忙到人仰马翻,面辞道:“臣女明日就回去了,静候佳音,等皇上和娘娘凯旋归来,臣女却到帝京等你们。” “西出阳关无故人,更尽一杯酒吧。”萧祁煜才不留诸葛樱呢,至于春璃,自那一晚诸葛樱杀了黑熊精后,她就开始留意她,要非现如今贪官污吏一事让她手忙脚乱,季春璃一听会停下来先调查调查这身份成迷的女子。 春璃之所以想要在外面多走走,一来她发觉帝京无事可做,帝京已成系统,文武百官各司其职,在天子脚下,他们自不会胡作非为。二来,春璃暗忖,帝京方圆之内能找的医官、郎中、大夫都找遍了,不论是她的病还是萧天触的病都无济于事,那么何不放眼望去在千里之外去找一找呢。 此乃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至于萧祁煜,他早想抽时间吊民伐罪看看民情民意了,如今春璃情愿和自己同行,那是再好也没有的。 此刻诸葛樱要退出,更创造了独一无二的二人世界,何用自己穿凿附会?一想到这里,萧祁煜顿时快乐了,送别了诸葛樱,萧祁煜在等春璃。 他们两人似乎产生了一点共情,这也促进了他们之间的情感,春璃徒步去送诸葛樱,实际上春璃只要安安静静往前走就好,她打扮的如此下里巴人,谁会看出她是皇后娘娘? 不过俩光鲜亮丽亭亭玉立之美人儿一上街,真正是万众瞩目,有人甚至还在偷偷的比较,季春璃可完全不听他们对自己的评价以及议论,两人依旧往前走,前面是坦途,已有马车在等着诸葛樱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他们的 “姐姐,路上注意安全。” “彼此彼此,穷山恶水出刁民,我更惦念你,你以后也别太泼辣了,两人和衷共济才是。”诸葛樱的确是锦心绣口。 两人话别,诸葛樱临风洒泪,看起来可悲恸了,春璃对生离死别早习以为常,看诸葛樱离开,季春璃不过假装哀感顽艳,实际上一转过头表情就变了。 马车渐行渐远,进马车后的诸葛樱眸色一黯,马夫道:“公主,到哪里去?” “东胜。”那马夫一声不吭只是赶路,另一边季春璃和叶海勇已走出去老远,春璃走在前,叶海勇走在后,两人进入了人流如织的街面上,大概距分别有两刻钟,季春璃道:“叶海勇,我交给你一件事情,你办好了。” “娘娘但讲无妨,末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叶将军,你偷偷的跟踪一下公主的车架,看他是不是到东胜国去了。”大概叶海勇想不到春璃会有这样的吩咐,叶海勇要问,春璃却道:“不要问东问西,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我今要你去,你不要暴露就好,该你知道的你早晚会知道。” “末将!领命!”叶海勇锵然说完,疾步离开,看叶海勇离开,春璃笑了笑。回府邸,萧祁煜正在和萧天触聊天,看季春璃回来了,萧祁煜起身,“你送她走了?” “我玩儿去了。”季春璃气结。 看春璃这样,萧祁煜将手中的玩具轻轻的交给了萧天触,“春璃,事到如今有些话我不吐不快。”季春璃凑近萧天触,先是看了看天触,伸手抚摸了一下他那圆嘟嘟的脸,这才凝目瞅了瞅萧祁煜。 “你说。” 萧祁煜拉住了季春璃的手,春璃可以感觉到萧祁煜很激动,他几乎有点蛮横,拖拽了春璃进屋子,季春璃还没反应过来呢,萧祁煜已大力将春璃丢在了云榻上,春璃一怔,讶异道:“你做什么啊?” 他的手指已和她十指扣,春璃仰视着那一张逐渐迫近的脸,萧祁煜生气了,“春璃,现如今朕是不能走到你心头去了,但朕有的话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你说话就说话,你怎么动手动脚?”一股浓郁的敌意让春璃恨不得给萧祁煜两拳头,至于萧祁煜,他已深吸一口气,亲了过去,“春璃,你是越发自鸣得意了,朕许久没……”话没说完呢,萧祁煜忽而后背一僵。 他发现季春璃手中多了一把武器,那是桌上的水果刀,此刻刀锋对准了他的后心,一寸就可要命。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我怎么越来越不相信你了?” “春璃,你!”萧祁煜尴尬的将胳膊打开,撑着,这体位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季春璃却一把将萧祁煜推开,“在我季春璃什么都没想起来之前,你我最好洁身自好,你喜欢女子我允许你和他们胡作非为,但你想要和我……却万万不能。” 萧祁煜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他自然不是真的怕春璃,他敏锐的意识到季春璃是在乎自己的,不然刚刚那匕首已可教训自己,但季春璃并没有这样,她看起来很平静,她面上摇曳过一抹淡淡的迷惑和懊恼,这表情让他心生悸动。 春璃看萧祁煜已这样,推开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头堵得慌。怎么搞的,难不成她和他之间果真有过那样刻骨铭心的过去吗?如若果真有过曾经,那没道理她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 萧祁煜看春璃准备离开,起身道:“萧天触呢,你真的想不起来了,他是你我的孩子。” “我是她娘亲……”春璃心直口快,本要说“天触自是我的孩子了”。但萧祁煜口中那“我们”两个字让春璃一怔,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锅,她握着匕首恶狠狠的靠近萧祁煜,手中匕首白光一闪,差一点划破了萧祁煜的咽喉。 “你究竟什么意思?”春璃恶狠狠的质问。 萧祁煜再次投降,老天!季春璃在一天之内让萧祁煜两次举手投降,萧祁煜嗟叹一声,闭上了眼,“信不信由你,说不说在我,你可自己去考证,萧天触是我们的孩子,我和你的。”萧祁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春璃。 春璃此刻已不敢相信萧祁煜,但这一路上萧祁煜的确对她很好。 “和我!”春璃恶狠狠道:“保持距离。” 下一站本应去凤州,但春璃却临时起意改到故道县去了,这一更易让萧祁煜诧异,春璃却道:“有人在算计我们,不但我不相信你,连那个诸葛樱也有问题。”春璃心头疑窦丛生,却不能将这些都说给萧祁煜。 东胜国帝京,一酒楼之内。 诸葛樱人已到了,“君上,阿樱回来了。”她的声音清甜,跪在珠帘翠幕之外,内室,是一个带着白玉面具的男子,闻声,男子嘴角露出一个笑弧,“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 “凤州。” “打听的一清二楚?” “季春璃亲口所言。” 沉默。 刹那后,诸葛樱微微起身,“君上,还请您立即发兵,如今他们两人形单影只,只需…”诸葛樱还要说什么,珠帘内男子已不厌烦的皱眉,“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孤会做什么,怎么做,什么时候也容你指派了?” “这个——”诸葛樱胆怯的看了看里头,“臣妾妄言,罪该万死。” “下不为例。”男子声音清越,犹如纯澈之泉,黑瞳微转,“进来吧,外面冷。”诸葛樱面露喜色,三两步就进入了屋子,她笑吟吟凑近白衣男子,“君上,能拿掉面具让臣妾看看您的庐山真面吗?”她轻佻一笑,伸手就要拿掉男子的面具。 “为时尚早,阿樱。” 随后屋子里发出了难以描述的嘤咛,似乎在备受煎熬,又好像是一种享受。 下午春璃等改弦易辙,已进入故道县境内,叶海勇也到了,“诸葛樱没有回北俱国,人到帝京后进入了一家酒楼。”果然和春璃所料不差,季春璃瞅了瞅萧祁煜,“皇上,此刻如你我到凤州去,势必兵连祸结死于非命。” 到故道县,这县毗邻合谷县,犹如包裹在崇山峻岭之辈的珍珠,嘉陵江穿城而过,两岸莺歌燕舞绿柳婆娑,此地并没什么贪官污吏,沈寄已调查过了。不但没贪官污吏,且县太爷封戈宇还是个很会开源节流之人。 到故道县后,季春璃打听周边有没有什么神医之类,也算是运气好,发觉在雨珠山有个云游的道士,此人医术精良。 一行人拾阶而上,才一小会儿已到了青云观,那道士看了萧天触的病,愁眉不展。 “怎么?无计可施吗?”春璃在不少人面上看到了同样失落而遗憾的神情,此刻有点莫名的伤感。 “如若有觊天金匮在,或可治疗,此乃不治之症。”春璃听到这里,一颗心已跌到了万丈深渊,一时之间只感觉身体忽冷忽热,实际上她将不少事情都忘记了,忘记了自己和萧天触是如何在机缘巧合的状态下认识的,忘记了萧天触为何会叫自己娘亲。 “贫道爱莫能助了,还让娘子和公子爷宝山空回。”那道士送了他们离开,季春璃走了一段,忽而想到了什么,“你们等一等,我去问问那觊天金匮。” 她最近无数次听到“觊天金匮”,知此乃秘宝,此刻春璃三步并作两步已进入道观,“师父,弟子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呢。” 但季春璃一凑近,发觉那道士已死于非命,前后不过一刻钟,老道士已被人杀了。春璃看情况不对,急忙出来,萧祁煜等还在路口等她呢,萧祁煜采了山茱萸给萧天触,“这个是玩儿的,不能吃哦。” 第三百一十九章:寻医 萧天触憨憨的笑着,挥舞起来,春璃神色如常,“走吧。” 到故道县,春璃的心依旧七上八下,她本该留下帮助调查,但此刻却不想趟浑水。吃了东西后,入住了客店,春璃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如今让她百思不解的秘密更多了,萧祁煜看春璃焦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慢悠悠道:“那道士给人杀了对吗?” “你怎么知道?” “从你神态就看出来了,难道不是?”萧祁煜叹息,“有人在跟踪我们,他在分裂我们。”萧祁煜如此这般道。 第二日,季春璃和萧祁煜本准备离开,但路上却遇到了一群逃难的人,春璃最看不惯这个,过去了解情况,得知这群人是隔壁县城的,还在聊呢,故道县的县令大人封戈宇已到了,他下车泣罪,收容了难民。 春璃看此事已完满解决,准备离开,但在路上却遇到一群面黄肌瘦的小孩儿,春璃一口气将自己所剩无几的食物和银两都给了那群小可怜虫,大家嬉笑着离开了。 到下一站,众人囊空如洗,沈将军那边明日里才能送银子过来,四个人一筹莫展,萧祁煜身居高位,他不会赚钱。叶海勇是个莽夫,你让他杀人放火可以,也不会赚钱,至于萧天触,他一个病入膏肓的小孩儿自然更不会挑大梁了。 如今赚钱的责任落在了季春璃肩膀上,春璃集合了一下三个人所有的东西,道:“先送到当铺去,过几日再弄回来,做生意就要下本钱。” 萧祁煜不甚了了,叶海勇慷慨解囊,在他看来,只要不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把刀当了,一切好说。 刹那后,春璃拿了银子出来,贩卖了一些针头线脑等,吃饭钱是有了,但依旧捉襟见肘。到下午,看有人在抛绣球,春璃过去凑热闹,哪里知道竟是抛绣球择婿,也就是说,那女子高瞻远瞩,看上哪个合眼缘的就丢绣球,某人得到后就可喜结良缘。 春璃指了指萧祁煜,“轮到你骗吃骗喝了,又可以做人家的乘龙快婿又可以酒足饭饱,顺便还可顺手牵羊,快去吧。” 萧祁煜一出现,人群顿时骚乱,那楼头的女子伸手丢了红绣球过来,不偏不倚就坐在了萧祁煜的发髻上,一群人哄抢起来,萧祁煜已独占鳌头,接下来被员外爷召见到了家里,春璃和叶海勇在人群外捂着嘴巴哈哈大笑。 萧祁煜吃了东西“偷窃”了一些贵重物品逃离,春璃等采买了吃的,好不容易才离开。 到下一站,春璃遇到了白泽,她倒是惊讶白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两人一拍即合,聊起来没完没了,萧祁煜被自然而然冷落了,自然吹胡子瞪眼睛,春璃看萧祁煜如此这般,一时之间竟开心的很。 “老白,我带你在外面走走,此地风景如画。”春璃亲昵一笑,带了白泽从出门去走,萧祁煜看到这里大骇,“季春璃,你可不要移情别恋,罗敷有夫。” “夫呢?在哪里呢?”春璃摊开手,笑的眉眼弯弯。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萧祁煜指了指自己,但春璃可不认可他们这一桩关系,依旧还昂首阔步离开,等季春璃回来,天已黑咕隆咚,实际上春璃和白泽在外面聊了一小会就各奔东西了,白泽是来寻觊天金匮的。 那觊天金匮被白泽等说的神乎其神,春璃心向往之,一想到觊天金匮可手到病除,恨不得帮白泽去处理,白泽却允诺他,只要已找到觊天金匮,第一时间送了给春璃看。 两人聊了会儿,发现白泽下一站和自己不谋而合,春璃倒欢喜的很。离了白泽,春璃哼唱了小曲子回去,才一到客店门口萧祁煜就横眉怒目,“季春璃你还知道回来啊。” “不然呢?”春璃双手叉腰,好像一把茶壶,挑衅的眼暗暗含着笑意。 “今晚我准备到醉春楼去,三瓦两舍倚红偎翠。”萧祁煜啧啧连声,“那可销魂极了。” “皇上喜欢去就去吧,但可不要将不三不四的病传了回来,以后会断子绝孙的呢。”季春璃才不理会萧祁煜到哪里去呢,实际上春璃心知肚明,萧祁煜才不会真的去逛窑子。 萧祁煜赌气离开,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满以为季春璃会跟上来,但哪里知道春璃不理不睬,第二日,春璃一起来就看到了萧祁煜,萧祁煜愁眉苦脸。 “皇上昨晚玩儿的不开心吗?果然带刺儿的玫瑰容易伤人。”萧祁煜被取笑,更是生气,转身气鼓鼓回去了。 下一站,白泽联络到了春璃,“这里有个山庄,我们的线人报说在这里见到了小师妹。” “这里?”这里距离东胜国已十万八千里了,怎么能见到小师妹? “所以我们到里头去看看?”白泽道。 春璃看白泽可怜,那种可怜是漫不经心流露出来的,看得出白泽十分思念自己的小师妹,而那狼心狗肺的小师妹早将白泽忘到爪哇国去了,春璃和白泽单独会面,下楼后“巧遇”了萧祁煜,萧祁煜道:“我没跟踪你。” “哪算狭路相逢了,我介绍白泽给你认识。”春璃将白泽吹嘘的天上少有地下无双,萧祁煜一听,顿时有了怒意,很是针锋相对。 春璃道:“你今日照顾好天触,我今晚要去做坏事了。” “什么?”萧祁煜追问。 春璃不好不说,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萧祁煜听到这里只感觉自己也该出一份儿心力,道:“我也要去。” “你别去捣乱。” 夜幕降临,一切按原计划去进行,进入庄园后春璃和白泽各奔东西,哪里知道一无所获,还被人发现了,要不是萧祁煜搭救,春璃险乎被人毒害。 第二日,春璃对昨晚的事挂口不提,继续往前走,终于辗转到了凤州,三个人甘于雌伏,在一客店之内休息,下午有人搜查了过来,春璃心跳加速,“萧祁煜,我们到底还是暴露了,他们是来找我们的。” 果不其然,这一群人是来找季春璃和萧祁煜的,春璃用伪装术蒙骗过去,决定离开,路上遇险,夜半三更他们来到了一簇荒郊野岭,有一群官兵到处追赶,几个人豕突狼奔,后面人放冷箭,前面人围剿,很快腹背受敌。 “他们要的是我,而不是你们,你们都躲起来吧,我去。”萧祁煜起身迎了过去,春璃却动了恻隐之心,抓住了萧祁煜的手:“不着急,还不到破釜沉舟的时候。” 春璃布置了陷阱,等大家自投罗网,一会儿后乱箭齐发,众人大呼小叫,显然也想不到季春璃等会借天时地利来对付他们,但他们也有办法,众人点了一把火,这一把火燃起来噼里啪啦,不过几个时辰周边已灿若云霞。 季春璃哭笑不得,萧天触哭天喊地。 眼看着贼兵到了,追赶之间春璃不慎跌落了悬崖,她是感觉头痛欲裂,但也算因祸得福,季春璃忽而想到了之前的一切,想到了他们之间的分分合合,想到了当年的人和事,犹如做了一场盛大的梦。 “萧祁煜。”季春璃摇了一下萧祁煜的手,激动道:“我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春璃。”两人手牵手。 但此刻已弹尽援绝,春璃想回去,两人计议已定,依旧原路返回,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就到了帝京,到帝京后,萧祁煜和春璃关系可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萧天触的病依旧是季春璃心头的伤。 自从回来后,春璃就做了名副其实的皇后,如今的皇宫内,除了春璃就是可有可无的蓝凤凰,蓝凤凰自知萧祁煜对自己没感觉,自然退避三舍。 第三百二十章:耦之合 萧祁煜现如今日日和春璃在一起,行住坐卧不离方寸,季春璃喜欢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这日,诸葛樱再一次到了,春璃已开始怀疑诸葛樱。 诸葛樱呢,依旧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春璃的妹妹,季春璃假意相信,但却时不时的就调查一下,诸葛樱显然有备而来,竟滴水不漏。 春璃跟踪了一次诸葛樱,发现诸葛樱到了一个酒楼,三不五时和一面具人见面,这让春璃感觉奇怪。 眼看着又到了年底,年底东胜国皇族都需祭祀,祭祀活动频繁而铺张,春璃和萧祁煜商量了,删繁就简,将能开源节流的一切方式都抖露了出来,倒是弊绝风清的很,诸葛樱邀春璃和萧祁煜过年后到北俱国去玩一玩,春璃欣然点头。 至于白泽,他也经常来找春璃,春璃邀白泽到皇宫来,“老白,你看我这东胜国的皇宫怎么了?”春璃有说有笑,为白泽介绍紫华城内各种建筑和名称,白泽心不在焉,实际上他喜欢的是外面的世界,青山绿水都和世界与生俱来,没一丁点儿雕琢的痕迹。 春璃也感觉皇城拘囿,但她作为皇后总不好日日在外面不回来? 白泽忽然看到了远处离开的一道人影,她急忙追了过去,结果那惊鸿一瞥之人影已缥缈如孤鸿,竟彻底不见了,这让白泽诧异。 “老白,你找什么呢?” “小师妹,我看到了小师妹。”白泽指了指远处,春璃忍俊不禁,朝那方向一看,更笑不可抑,“小师妹?老白,你不要异想天开了,此乃紫华城,能有什么小师妹?” “在,她在啊。”白泽被质疑,竟有点激动,春璃看白泽这煞有介事的模样儿,还要问什么,白泽已靠近了太液池,他折断了一根芦苇,在地上描画了起来,逐渐的,一个人的轮廓已跃然地上,春璃越看越熟悉。 原来一个人爱另外一个人,是的的确确可将那人描画出来的,白泽不擅丹青,但却可将一个女子画的惟妙惟肖,季春璃盯着那女子看了看,那又像自己又像妹妹的女孩…… “诸葛樱?”春璃诧异,“你画的是北俱国的小公主诸葛樱啊。” “是她,是她啊。”白泽一激动,一回身不小心掉到了池塘里,春璃眼疾手快急忙去抓,白泽到底是个男子,一下子拖拽了季春璃滚入了水中,两人扑腾了许久才被侍卫救了上来,此刻两人已是名副其实的落汤鸡了。 萧祁煜也闻讯赶来,看春璃浑身湿漉漉的,再看看白泽,顿时生气,扭过头就走。 “皇上,皇上,不是你想的那样。”春璃疾步追,萧祁煜进入乾坤殿,季春璃还要追呢,里头的太监福生已阻挠,“娘娘还是回去换衣服吧,皇上此刻还在气头上。” 春璃只能望而却步。 回去更换了衣裳后,也来不及白泽聊,送了白泽离开。 那在太液池附近当差的人却亲眼所见春璃和一野男人在帝京“肆无忌惮”的“鸳鸯戏水”,还说什么“游龙戏凤”云云,季春璃真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萧祁煜的确气坏了,一天不见春璃,晚上终于被季春璃抓个正着,“皇上何故将春璃拒之门外,春璃和白泽是朋友关系,大家七嘴八舌歪嘴和尚念经,竟说春璃和白泽有什么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关系,一派胡言。”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萧祁煜的口吻带着浓郁的醋意,春璃听到这里,用力咬着牙齿。 “你!”春璃想不到萧祁煜也有无理取闹的时候,她不解释了,结果这才一走,萧祁煜已一把抓住了春璃,季春璃重心不稳,跌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温暖怀抱,周边有沁人心脾的花香,他的眼明月一般锐利,春璃心头小鹿乱撞。 萧祁煜俯身已亲在了春璃的嘴角,接着抱了春璃到寝殿去,说不尽的春光旖旎,颠鸾倒凤。 第二日,天朗气清,春璃起身,萧祁煜早朝去了。出了东宫,春璃看到了诸葛樱,诸葛樱在采鲜花,白玉兰一般的手指看起来美丽极了,春璃一凑近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花儿清芬,那花香味里杂糅了一些沉敛的药材香。 “闻香识女人,真好闻。”春璃摸一摸鼻子。 “姐姐也喜欢,如姐姐喜欢,妹妹就送这香囊给姐姐。”春璃笑纳,将香囊悬在了腰间,诸葛樱似乎很喜欢帝京,聊起来帝京,真可谓滔滔不绝永永无穷,春璃道:“那么我为你找个金龟婿,怎么样?” “姐姐有这念头真是好极了,但不知帝京德才兼备之人都有谁呢?” “帝京人才辈出,精挑细选就是,假以时日就有眉目了,此事循序渐进,你不要恨嫁。”春璃笑了笑。 过两日,春璃和萧祁煜聊起来诸葛樱一事,萧祁煜道:“不如将诸葛樱嫁给老五,你看怎么样?” “两人都到了适婚年龄,且郎才女貌,又都是皇亲贵胄,真可谓珠联璧合。”只可惜,季春璃所谓的“珠联璧合”在当事人看来就不是如此这般了。 老五萧子鑫是喜琴棋书画之人,实际上他最喜欢的是季春璃,但春璃却假装不知道,这婚事一说,萧子鑫不过淡淡一笑,他知,自降生在帝王之家后婚姻大事就不可自作主张,他们的婚姻往往和不少因素粘连在一起。 他从未幻想过自己可以主导、主宰自己的生活与婚姻,东生到死。季春璃也感觉老五可怜,新婚之前春璃交给了萧子鑫一个任务,让萧子鑫查一查这个诸葛樱的来路。 至于诸葛樱,当得知自己要嫁给老五的时候,心情一落千丈,她还以为自己可以嫁给万众瞩目的皇上呢,哪里知仅仅是嫁给了次天子一等的王,这也就罢了,萧子鑫是个舞文弄墨之人,从未有什么政绩云云,此刻如嫁给他,真可谓受制于人。 两日后,诸葛樱到了之前的酒店,面具人已在里头席地而坐,诸葛樱哭诉了自己的命运,准备离开。 “怕什么,早晚你我还会在一起,你天香国色也好,你残花败柳也罢,我要的是你,仅此而已。”诸葛樱啜泣了会儿,透入了那人的怀抱,两人姐姐结结实实燃烧了一把。 萧祁煜早知诸葛樱不对劲了,和春璃私下里聊过许多次,但两人却调查不出个所以然。大婚的流程复杂而热闹,萧子鑫本是丰神俊朗之美男子,婚礼上更是万众瞩目,犹如熠熠生辉之明珠。 两人成婚后,看似举案齐眉,实际上相敬如冰,各自为阵。某日诸葛樱化了半面妆,萧子鑫也不以为意,但自婚后萧子鑫却的确帮春璃注意起来诸葛樱的举动,很快发现这诸葛樱竟在外面皇上什么人有联络。 春璃等静观其变,一点不打草惊蛇。 过一段时间,年过完了,诸葛樱邀季春璃和萧祁煜到北俱国去,春璃等欣然赴约,一路上銮铃彩旗飘扬,翻山越岭到了北俱国。那北俱国是春璃第一次来,茫无涯际的大沙漠在黄昏的日色里流光溢彩,看起来竟格外引人注目。 此前,各种传说都是围绕了大沙漠展开的,以至于沙漠内哟偶数不尽的秘密,春璃等到的时候已半下午了,北俱国的沙漠中只有一条河,孔雀河。据说此乃圣水,那条河可怜楚楚好像林黛玉的眼泪一般,上下游时断时续,两边间或有郁郁葱葱的胡杨林和茂盛的梭梭草。 再往前走,景色大相径庭,除了黄沙还是黄沙,进腹地后天气炎热,春璃后悔自己到这里来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月亮 好容易到了月亮城,春璃一看发觉这月亮城的王都和中京建筑也是全然不同。 中京人建筑物都是木结构,但沙漠人不同,他们就地取材,用沙粒就可做美丽的建筑,很有异域风情,至于沿途的男女,皮肤都煤炭一般的黑,男子多穿白色或白黄条纹,至于女子,一个个都穿黑色衣裳。 大家赤脚而行,头顶顶起五花八门东西,春璃看到这里忍俊不禁,进王都后,竟有不少茂盛的植物,有猫儿横七竖八在王宫内乱窜,在北俱国似乎人们很喜欢猫儿。 诸葛囚牛看春璃等到了,急忙邀他们吃东西,食物是春璃从所未见的,以水果和烤馕为主,“简慢了,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诸葛囚牛让春璃等用膳,季春璃找了水果吃,咬一口恨不得立即吐出来,但对面的诸葛囚牛很显然在等春璃的评价,季春璃只能硬着头皮吃。 “怎么样?”春璃哪里知道,这食物乃千方百计找过来的,沙漠内水果稀缺的很,为招待他们,她已耗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很好吃,很爽口。”春璃将爽口的水果送到了萧祁煜面前,“皇上也吃。”萧祁煜不挑食。 今晚,春璃和萧祁煜住在一起,能看到繁星满天,好像猫儿眼宝石一般明明灭灭,那一片璀璨之光看得人心旷神怡,春璃看着看着看向了萧祁煜,竟感觉萧祁煜是如此孤独,不由自主的季春璃抱住了萧祁煜。 “皇上。” “春璃。”萧祁煜握着春璃的手,轻轻的将手放在了自己嘴唇旁,亲吻了一下。 第二日,季春璃他们到月亮城的第二日,起了骚乱,原来周边有方国准备攻击月亮城,这让季春璃隐隐察觉,难不成这才是诸葛樱的目的吗?对手是克里雅人,这克里雅人乃沙漠中土著之一,别看沙漠乃寸草不生之地,但月亮城却是个香饽饽。 周边少数民族拔地而起,如雨后春笋一般,诸葛囚牛哪里有时间来一一消灭他们,如今萧祁煜和季春璃到了,两人自不能眼睁睁看着诸葛囚牛给消灭。 实际上,这也是诸葛囚牛为何选择臣服的主要原因,他气数已快尽,如不早早的找个后盾,很快“国将不国”。 “克里雅人来了。”诸葛囚牛登高望远,看向对面滚滚的烟尘,“来了,克里雅人来了啊,安拉真主。” “打他们。”春璃冷笑,“你怎么还杞人忧天了?” “皇后,他们太强大了,他们有战术,我们不是对手啊。”春璃看看那逐渐迫近的人群,就兵力比较,似不相上下,最主要的诸葛囚牛还据月亮城之楼,这有什么怕的呢?但春璃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原来这诸葛囚牛乃世袭罔替之王,他在文韬武略上比周边那些少数民族稍逊何止一筹? 至于练兵,诸葛囚牛更不擅长,换言之,他压根不是帝王之才,但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命运加诸在他身上的是不能摆脱的困局,他厌倦了战斗,然而战斗却是生活的常态。 春璃和萧祁煜到了,他倒是希望凭春璃之手,杀对方之人。季春璃逐渐发现了诸葛囚牛之能,倒是很乐意为其排忧解难。那群克里雅人面若黑炭,握着毒箭木做的武器骑跨了骆驼而来,诸葛囚牛立即点兵点将,结果才一打顿时死伤无数。 春璃登高望远,发觉那群人彪悍有之,但战术不足,顿时有了斩草除根之意,“囚牛,接下来你休息休息,让皇上和我来试一试。” 季春璃早看出了对方的问题,和萧祁煜亲率大军去对垒,两军一交战,春璃发现这群人力大无穷,完全是没规矩和套路的蛮干,对面那人狂奔过来,一下子将季春璃打落了马儿,有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将春璃带走了。 萧祁煜看到这里,怒火中烧,那酋长哈哈大笑,“哈哈哈,我连东胜国的皇后都俘虏了,可见你们都是一群名副其实的酒囊饭袋,如投降,我尚可网开一面饶你们一条命,设若继续负隅顽抗,诸位就要被我族杀个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酋长并不恋战,俘虏了春璃就离开,一刻钟后,季春璃被丢到了牢房里,她的小腿受伤了,隐隐作痛。她看着眼前来回之人,很的牙根痒痒,是她低估了他们啊。 萧祁煜看赔了夫人又折兵,一时间心如刀绞,又感水土,顷刻之间一病不起。 看萧祁煜生病了,诸葛囚牛也心急如焚,立即找人治疗,沙漠内缺医少药,萧祁煜的病不见好反而愈演愈烈了。 “王兄,要不臣妹到东胜国去找医官?”诸葛樱看向诸葛囚牛,囚牛本愚,思之再三竟感可行,点兵点将让人保护诸葛樱离开,诸葛樱从月亮城后面走,后面是孔雀河,顺流而下很快就可离开。 囚牛看诸葛樱去了,急忙去探病,萧祁煜高烧不退,手舞足蹈,“春璃,春璃,春璃啊。” 看萧祁煜这模样,诸葛囚牛伤如之何,但却爱莫能助,“来人,来人啊,不要让皇上这样。”众人急忙上前七手八脚将萧祁煜摁住了。 半夜三更,夜色迷漫了过来,在沙漠向来有“早穿棉衣晚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一说,沙漠温差大,此刻已冷到哈气成霜,滴水成冰。就在这无边无尽的永夜里,春璃忽而想到了萧祁煜。 多年前,他们两人在一起,那些困顿而欢喜的光阴,那些相濡以沫的看似寻常但回忆起来却无穷的日子,如今一眨眼已过去了许久。春璃的思绪早插上了翅膀飞跃了无边无际的沙漠,她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犄角旮旯之内。 一天了,不见人送吃的过来,春璃又冷又饿。 他们胜利了吗?亦或者他们失败了?春璃在胡思乱想,就在这浮想联翩的时候,季春璃忽而听到了一声好听的歌声,那调子柔和而哀婉,带着一点欲说还休的苍凉,那歌声是从何处飘出的?春璃一骨碌起身,“姑娘,姑娘?姑娘啊。” 那显然是一个女子的柔嗓,那歌声清越美妙。犹如一把金簪子划破了沉寂的永夜,“姑娘?” 春璃分辨不出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就在此刻,歌声停顿了,月色里一群身穿铠甲之人押解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朝着远处而去,那女孩戴着镣铐举步维艰,众人却不怜香惜玉,推的女孩踉踉跄跄。 春璃看他们欺辱一个小女孩,顿时生气了,怒骂了起来,“你们这群莽夫,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但人家显然不理会春璃,季春璃后知后觉,语言!对了,这是语言啊。一会儿后,那女孩遍体鳞伤的回来了,丢在了春璃监牢的隔壁,春璃翘首看了看那女孩,“喂,姑娘怎么样了?” 那女孩蠕动了一下,她并没有回答春璃,仅仅肩膀微微一晃,春璃想帮助这苦不堪言的可怜人,但还没想到办法呢,几个铠甲之人已经靠近了监牢。 “皇后,我们王要见你,走吧。”季春璃被带了出去,几个人押了的春璃的肩膀,春璃只感觉难受,到一个屋子,那屋子上空是用琉璃搭建的,因风沙之故,琉璃已产生了抹杀的景象,看也看不清楚。 但那琉璃却烧制的五光十色,透过那薄如蝉翼的琉璃可以看到外面璀璨的星空,那一粒一粒耀目的星星莹莹烁烁,竟是美丽到不可思议。在屋子里,桌面上,有一根燃烧的蜡烛,蜡烛之光和天空的光芒交相辉映,竟形成了一种旖旎之光。 第三百二十二章:夜莺的歌声 带春璃进来的几个人顿时离开。 春璃看到了负手而立的酋长。 “季春璃?”那人回过头,她的皮肤也是黝黑的,正因如此,衬托的他的眼黑白分明,他看起来有二十五六岁,但语态缓慢,形容枯槁,模样颓唐,似乎刚刚被打败的将军。 两人凝睇了一下对方,春璃微冴,“你怎么知道我是季春璃?” “今日有人买你,我没同意这一笔交易。”那人话说到这里,春璃隐隐约约知道了什么,“萧祁祯回来了?”春璃想到了一系列的事情,而那些发生过的碎片化的记忆以及各种零零散散的画面终于串了起来。 诸葛樱是萧祁祯的人,而萧祁祯呢,准备将东胜国土崩瓦解,或者春璃猜想的不对,但无疑萧祁祯已靠近了他们,春璃的喉咙滑动了一下,但却没回应。 “哈哈哈,哈哈哈。”酋长笑了,“我叫刹帝利,季春璃,我现如今要你帮助做一件事情,你如帮了我,我也会帮助你,我知你是跟了线索来找觊天金匮的,实际上那东西不在诸葛樱手中。”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季春璃一听可以聊交易,一开始的紧张感已经荡然无存,她也清楚,他们之间的秘密他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五年前,中京人作乱,俘虏了我夫人,我夫人下落不明,你如能找到她,我不但会放了你,还会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秘密。” “我也有条件。”春璃目不斜视,眼犹如黑洞洞的枪口一般死死的盯着他,那酋长鲜少见有这样的女孩儿,竟不由自主有点恐慌,“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那个女孩是什么人,你们不要为难她了,届时也放了她吧。” “她是楼兰人,我答应你放了她。”那酋长竟同意了,季春璃听到这里,微微笑了笑。 第二日开始,季春璃从监禁变成了软禁,回监牢后,春璃看到了那楚楚可怜的小妞,那女孩已遍体鳞伤,似乎她已被折磨过无数次了,以至于窸窸窣窣任何一丁点儿声音都会吓到她,春璃小心翼翼靠近,“你别怕,我是好人。” 那女孩换缓缓地看向春璃,咬着下唇的牙齿逐渐松弛,下唇上却多了一片血红的弧度,春璃知她高度紧张,又道:“我和酋长已商量过了,帮她找到她的爱人他就会放过我们,此刻你不要怕,他不会欺负你了。” “果真吗?”楼兰女孩眼内蕴出的抑郁之光逐渐消失,她怀疑的盯着春璃。 “我叫季春璃,你呢?”季春璃朝那楼兰女孩伸出了友谊之手,楼兰女孩含笑,泪水却滑落了下来,她从未真正得到过友情。 从开始到现在。 她是养尊处优之人,父亲是名噪一时的楼兰王,而他呢,含着金汤匙出生,整个人一出生就列鼎而食,直到某一年两国交恶,她想不到自己会被弄到大沙漠来,“我叫那多。” “季春璃?”显然,春璃的名头是楼兰女孩听说过的,她想了想,唇畔的笑好像栀子花,“季春璃,你是中京的季春璃吗?皇上萧祁煜的皇后?”关于季春璃的传说已神乎其神,犹如炸裂起的烟花一般,真可谓人尽皆知。 然而春璃却不知道自己已如此名扬四海,春璃低柔的点点头。 “那多,我要到中京去找那个女孩,等我回来你就是自由身了。”听到这里,那多握住了春璃的手,“我会让月亮保佑你,漫天的神明加持你,春璃姐姐。” 神明? 季春璃可不相信这个。 如若天上真的有神明,那么坏人一定会被绳之以法而不是逍遥法外,如若那些看不到的力量果真会加持自己,自己也不会落到这个田地。 罢了,她也不想打消这女孩的积极性和畅想,春璃太想知道某些秘密了,只能别出机杼去想办法,而萧祁煜呢,他在月亮城内等的急不可耐。 她想要去报复,但毕竟投鼠忌器,春璃可还在那酋长手中呢,萧祁煜想要调兵遣将,但帝京距离月亮城很远,缓不济急。 这几天季春璃一直都在和刹帝利周旋,某日春璃看刹帝利似乎生病了,过去为其看病,刹帝利也不抵触。 三天五天过去了,刹帝利也坐不住了,吃了春璃调配的药后,对春璃道:“我们多年全就成婚了,如今你能为我找到她,我非但不会伤害你,还会尊你为座上宾,我会帮助你们收服那些不愿意臣服的力量,怎么样?” 季春璃闻声,点头道:“你要带我看什么?这还是后话呢,此刻我竭尽全力去帮你就好。”闻声,刹帝利点点头,春璃决定到中京去,做好了这决定后,春璃道:“你那人是什么模样的,告诉我。” “多年前,她是这样的。”刹帝利一面说一面拿出了一张羊皮给春璃,春璃一看,上面用某些矿物质的颜料画出了一个曼妙的女子,那女子说不上美丽,但却是让男子不经意之间看过了,又会回头子看的模样儿。 “我记住了。” “你跟我来。”刹帝利带了春璃到一个屋子,这屋子里有不少东西,看似礼物,但却是他们结婚时候的奇珍异宝,春璃拿起来一张蒙尘了的铜镜哈口气擦拭了一下,那铜镜红藕有一行字,虽年代久远,但依旧历久弥新。 春璃伸手,用指头去轻抚那凸起,她不怎么认识这些方国的文字,也是从今日开始,春璃有了将天下合二为一且“书同文”的念头,那念头转瞬即逝,在她心田里微微晃了一下,春璃的眼波落在这一面铜镜上。 她发现这铜镜是碎裂的,一开始还以为异域情调专门打造出这么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后来这么一询问才知道了,铜镜并非生来如此。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了?”他说了上一句,春璃就说出了下一句。 “是。”刹帝利眼内有了追忆之光,那是婚后甜蜜的生活,然而好景不长,他们在一起不过一年半载,战乱就起,然后就各自飞了。这多年来,刹帝利日日挖空心思在寻自己的发妻,但人人山人海,天下之大,光东胜国就九千万人口,此事知易行难,简直犹如大海捞针。 东胜国从不闭关锁国,因此东胜国内鱼龙混杂,想要找这九千万分之一,简直难上加难,春璃握着那铜镜沉思了片刻,“我拿走这个,你等我半个月,如这半个月内没音讯,我会他那通知你。” “好。”刹帝利点头。 “她叫什么名字?” “她源自于一个古老而高贵的种族,名叫婆罗门。”春璃认真的记住了刹帝利说的每个字,盯着那羊皮纸上百媚千娇的女孩看了看。 那画工不怎么样,但也可看出女孩的模样儿,那女孩美极了,睫毛长而蜷曲,致密极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似乎可以滴水,至于这女孩的皮肤颜色,俨然不是沙漠人才有的黝黑,而是通透的雪白。 “我明日就到帝京去,你不要横加阻挠,我们城下之盟已定,大家可不能出尔反尔。”在离开之前,春璃已知此乃“路遥知马力”,遗大投艰之责任。 “我不但不会阻挠你们,还会帮助你们,去吧,祝季春璃你旗开得胜,安拉真主。”他迷信的在胸口笔画了一下,春璃有感于他,跟着模仿了一下。 春璃回监牢,笑着对那多道:“好了,如今一切已板上钉钉,该就绪的都就绪了,他们也不会伤害你,我这就去了。”季春璃安抚了一声,那多恨不得给春璃叩头。 “早去早回,安拉真主。” 第三百二十三章:因镜而动 “知道了,以后不要自暴自弃,我走了。”告别没什么好拖泥带水的,春璃也不是矫情之人,出部族后,春璃安安全全回了月亮城。为寻找救助春璃,囚牛和萧祁煜已想尽了不少的办法,哪里知道季春璃安然无恙在鬼门关走了这么一趟,又是安然无恙的退了回来。 萧祁煜看春璃到了,身体的痼疾似乎也痊愈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季春璃呢,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萧祁煜,萧祁煜自然支持春璃。 他爱好和平,除非万不得已才选择战争和拳头,能四两拨千斤的时候,她通常会选择后者,诸葛囚牛看他们要去了,有点遗憾,怕刹帝利那边会穷兵黩武,但春璃临走前却笑着道:“你放心好了,在我没回来之前刹帝利对你敬而远之,此事如处理好了,你们呢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春璃成竹在胸,不以为意。 “也好,感谢。” 季春璃上路,路上和萧祁煜有说有笑,两人聊起来攻击萧祁祯的计划,倒是不亦乐乎一拍即合。 如今的春璃已健全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的萧祁煜呢,身体也逐渐恢复了。到帝京,季春璃道:“你先到皇城去,我从明日开始要在朱雀大街变戏法,吸引人,你呢,你让户部尚书给看看多年前的档案,我们兼收并蓄了。” 两桩事并行不悖。 萧祁煜回帝京,帝京内依旧井然有序,这让萧祁煜放了心,实际上他该居安思危的,这为以后波澜起伏的故事埋下了罪恶和伏笔。 萧祁煜找了户部尚书聊此事,户部尚书立即让庶吉士等去翻阅,但帝京人口九千万,且不少人大迁徙过,这么找的确大海捞针一般。 到第二日,萧子淼提议分封自己到外面去,亦或者给他一个小城让他管理,萧祁煜一算,萧子淼的成人礼两年前就过了,如今的萧子淼已二十岁了,循例,是要让萧子淼做勤王的。 但胆小如鼠的萧子淼能做什么呢?在朝堂上也没能聊出个子丑寅卯,下朝后,胆小如鼠的萧子淼竟到了乾坤殿,“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臣如若还留在这里,将来势必死于非命!皇兄,让臣弟去吧。” “你要去哪里?” “夜郎国,臣弟去夜郎国就好。” 那夜郎国乃周边方国之内最小的,在中京版图上犹如芝麻绿豆,萧祁煜一时之间委决不下,春璃却到了,她今晚准备和萧祁煜共进晚餐,等了许久不见萧祁煜,只能过来寻,看萧祁煜在这里,不禁一笑。 “王弟要去就让王弟去吧,不过山高路远,到那边后且要的大展拳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不要一去就钉子一般钉在了地上再也拔不起来了,怎么样?” “好。”萧子淼点点头。 “朕明日就批准你离开,朕给你两万人。” “臣弟也有一些万众一心的臣僚,都可以带走吗?”萧子淼胆怯的瞅了瞅萧祁煜,似乎下一刻萧祁煜就会拒绝,但萧祁煜却一笑,“你的人自然可以带走,去吧,朕静候佳音了。” 萧子淼离开了,春璃这才进入,“臣妾已饥肠辘辘了,刚送了吃的给小皇子,如今我们也吃?”季春璃在等萧祁煜,此刻萧祁煜忙完了,春璃已饿得不成,两人吃了东西,春璃道:“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朕和你一拍即合。”萧祁煜却没仔细的去揣摩萧子淼的心路历程,倘他或季春璃仔细一思考就会发现,萧子淼可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愚蠢,他在不断不断的示弱,让春璃错误的以为,任何一个小小的事萧子淼都不能做主意。 两人早忽略了萧子淼的存在感。 第二日,消息下达,萧子淼离京,上马车后春璃等送了萧子淼出关,“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明年今日臣弟会归来朝觐,皇兄就不送了吧。”萧子淼挥挥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那么我们就到此为止了。”春璃对萧子淼行了个礼,那一群虎虎生威之人离开了,关于此事依旧聚讼纷纭言人人殊,有人说萧祁煜乃“为渊驱鱼为丛驱雀,有人说萧祁煜这样做本是最好的说法。 反正一百个人有一百个奇思妙想,但这一百个奇思妙想对春璃和萧祁煜来说是如此的风轻云淡。 “明日呢,皇后要做什么?”萧祁煜看向春璃。 “到坊间去找这个镜子的主人,不过在此之前今日臣妾已和沈将军等聊过了,会找一些人做演员,具体会做什么,臣妾还要卖关子呢,明日皇上就知道了。” 萧祁煜知春璃古灵精怪,她不想说的话,他就是打破砂锅春璃依旧不会告诉他,索性也不闻不问。 第二日,季春璃更换了装扮。 据说含光门外有个世外高人得了一面铜镜,这铜镜厉害极了,无论什么人只要一凑近就可看到铜镜里的前世今生,最主要的这铜镜还能包治百病,春璃打扮的仙风道骨,将那残破的铜镜放在自己身边。 “哎呦,老身十年前哭瞎了眼睛,如今要握着拐杖走路……”一个老太太走向了他们,方向都错了,叶海勇急忙去纠正,抓了老太太的拐棍“老人家,您走这边,那边到护城河去了。” “哎呦,你管我的。”那老太太一拐棍打在了叶海勇后背上,众人看到这里哄堂大笑,叶海勇也不气恼,带了老人家到铜镜面前去,春璃举起来铜镜振振有词的念诵了一句什么,那老人家顷刻之间笑了。 “哎呦,我!我可以看得见东西了啊,我好了,我痊愈了!” 她激动的丢开了拐棍,狂喜的哈哈大笑,手舞足蹈,看这模样儿竟年轻了不少,不远处偷窥的萧祁煜看到这里人忍俊不禁,那老太太自然是朝廷找的演员了。 第一个龙套消失了,第二位演员已就位,那是一个瘸腿的老农,此人哭哭啼啼描述自己的惨状给众人听,春璃一听,道:“原来你如此命苦,贫道就让你好起来,上天有好生之德啊,无量寿佛。” 那人揽镜自照,顷刻之间身体好了,之众目睽睽之下健步如飞离开,看季春璃治病救人分文不取,看朝廷人也不阻挠,大家跃跃欲试。 实际上季春璃本就是医官,一般的疑难杂症怎么可能不会治疗,因此接下来到来的几个人,春璃都给他们吃了神仙水,所谓的神仙水是用铜镜浸泡的黑色汤汁。 那自然是对症下药的,因朝廷的演员很多,因此忙碌到了下午才收工,看春璃做了一整天的无用功,萧祁煜倒是心疼,收工后带了春璃去一酒楼吃东西,春璃道:“你看到了?” “什么?”萧祁煜一面吃一面问。 “帝京的民生疾苦啊,这些人为什么会迷信?他们实在是没钱去看病了,就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不是吗?”春璃经过今日,看出了帝京不少的弊端和毛病,也知道了老百姓实在是苦不堪言。 萧祁煜今日的注意力都在春璃身上,哪里留意到这个了? “我准备开一些医馆,让老百姓免费来看病,朝廷国库里有的是银子,为何不做点儿好事情?”春璃建议,似乎还唯恐萧祁煜会反驳,她哪里知道,萧祁煜非但不否定,还十分之赞同。 萧祁煜甜笑,“那就按皇后娘娘说的去做。” 第二日,乃至于接下来的无数天,季春璃原地蹲点,倒是“治疗”了不少人的疑难杂症,看春璃如此厉害,不少人也慕名而来,但眼看着十天已弹指一挥间过去了,季春璃也暗暗着急,这可如何是好呢? 她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萧祁煜看春璃焦虑,只能来安抚。 第三百二十四章:镜中乾坤 至于户部这边,已将一切名录都看过了,但没什么建设性的发现,这让季春璃也烦闷。 到十一天的时候,春璃准备想其余的办法,但却见一丫头凑近了铜镜,那丫头盯着铜镜看了许久,抓起来就逃。萧祁煜和春璃看到这里急忙去追,到一拐角,两人将那丫头包围住了,前面是笑嘻嘻的萧祁煜,后面是笑吟吟的季春璃。 那丫头被包裹在了中间。 “拿来!”春璃道。 “不给!”那丫头将铜镜抱着,依旧准备择路而逃,但去路和来路都被季春璃和萧祁煜封闭住了,那丫头无计可施,春璃道:“这是我救人用的东西,你快给我。” 萧祁煜也盯着那丫头看,那丫头却要落泪,“这是我们夫人的东西啊。” 春璃一听这话,顿觉心里石头落了地面。 “什么叫你们夫人的东西?” “姑娘,我要物归原主,我们夫人已快不中用了,您不是用这个救命,也跟奴婢去救一下我们夫人吧。”春璃顿时点头,“你既觉得这铜镜有效力,那就拿着吧,我不和你抢夺。 那丫头哭哭啼啼,握着铜镜带了春璃到一庄园去,那是奉天街,季春璃一看,发觉那是个将军府,这将军可非上将军,而是一般的将军,因此季春璃不用担心他们会暴露。 五品之下的人可没能耐见他们。 那丫头叫亚茹,她带了春璃和萧祁煜到将军府后,对他们道:“你们稍微等一等,我去见夫人,等会儿你们再进来。” 萧祁煜和春璃等在背后,忽而两人听到了门口有声音,一个声音粗壮。 “我怎么能叛国呢,不可,不可!” “将军,我的好将军啊。”跟在那将军背后的是一个满面堆笑的说客,那人一面走一面追赶,“我的好将军哟,您不是壮志未酬吗?这也是您的机会到了啊。” “不可,你去告诉他,我宁死不从!”那将军大步流星进入屋子,那说客还在追,但将军已不情愿了,“你怎么还不走,莫不是要等本将军将你扫地出门吗?” 那人听到这里,胆战心惊,驱步离开了,萧祁煜拉了一把春璃,两人躲在了一棵芭蕉树之下,刹那那将军进入了屋子,而屋子里竟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声,这声音让季春璃和萧祁煜都怔住了,两人面面相觑。 就在此刻,一个是失魂落魄的面容憔悴而形容枯槁的女子已从屋子里狂奔了出来,她太着急了,以至于脚上的鞋子都没穿,季春璃看到这里,心情没来由紧张,“走吧,她一定在找我们。 两人从芭蕉树后走了出来,而此刻,那大将军和亚茹也跟在了背后,两人搀扶了那憔悴的女子一把,那女子却转动眼在四下里打量,焦急的追问:“亚茹,他们在哪里,在哪里啊?” “夫人,您对面那不是吗?”亚茹指了指。 萧祁煜和春璃已跨步靠近了夫人,结果那将军夫人一句话没说呢,人已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春璃等搀扶了夫人到屋子,季春璃握着那将军夫人的脉息听了听,发觉将军夫人身患重病,但却不算不治之症。 她发觉这女孩睫毛致密而长,蓦地想到了之前那一张羊皮纸,实际上萧祁煜也想到了那羊皮纸,两人已福至心灵。 “我要开药。” 那将军还不怎么放心,但春璃道:“你放心就好,我不会离开,会彻底等她好了才走。”那将军这才点点头,季春璃为其开药,这姑娘吃了一帖药逐渐的醒了过来,已是下午了,那姑娘忽而起死回生,犹如回光返照一般。 “道士,你、你快过来,快。”夫人着急的很,朝季春璃挥挥手,春璃凑近。 “那铜镜是哪里来的?” “实不相瞒,这铜镜是从千里之外而来,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为铜镜的主人找另一半的铜镜。”春璃已看穿了海底眼,从这夫人着急而焦虑的神态已能看出一切,这夫人推了一下亚茹,指了指旁边一个盒子。 “打开来,快,将另一半拿出来啊。”亚茹急忙打开了盒子,拿出了另一半铜镜,春璃握着“结发为夫妻”,她呢,握着“恩爱两不疑”,那裂开的缝隙很快就铆合在了一起,竟是一丁点儿问题都没。 季春璃看到这里,心扑通扑通的跳起来,那苍白的手忽而一把将铜镜抢夺了过去,夫人啜泣起来,“当日我被俘虏了,我好生悲痛,等我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在异国他乡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就是这铜镜在抚慰我受伤的灵魂啊。” “你是婆罗门?”季春璃打量了一下这神容憔悴的女子,这女子忙不迭的点头,“他呢,他还好吗?” “好极了,日日在等你。”春璃道:“你呢,情愿和我去见一见?” “将军怎么可能放我们走?”亚茹忧心忡忡,实际上自萧祁煜和季春璃到这将军府他们就看出了弊端,这女孩一丁点儿都不喜欢那将军,而那将军呢,却对这女孩呵护备至。 萧祁煜却轻鄙一笑,“你放心好了,等会儿他进来,我要他放了谁他就放了谁。” 亚茹还以为萧祁煜信口开河呢,春璃却笑了笑,他老人家要人的命不也易如反掌,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他们不是棒打鸳鸯来的,而是希望一个的牺牲可以成全两个人的幸福,这是三人行的事。 春璃和她聊起来,发现这女子完全不想留在这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多一半的日子这女子在生病,少一半的日子这女子在咯血,如今听春璃是带着使命感来的,更是归心似箭近情情怯。 她无数次的问“他还好吗?”“他好吗?”让春璃也不禁为之动容,他们的事,情见乎辞。 “放心好了,将军会同意的。” 春璃安抚了她,婆罗门吃了药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到下午,季春璃和萧祁煜到了,他们不但搞清楚了来龙去脉还将复杂的事闹了个简单化。 那将军到了,过来询问夫人的病况,萧祁煜道:“放了她,不要为难,墨凤戎。”那将军听到这里,有点诧异为何萧祁煜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手!”萧祁煜命令。 他本不该将自己的手交给萧祁煜,但奇怪的是,他轻描淡写的一个字竟好像具有不可描述的魔力一般,以至于他不得不按要求将手交给萧祁煜,萧祁煜手中握着一枚印章,他盯着那将军的手掌心看了看,而后在印章上哈口气,印在了墨凤戎手手掌心。 病榻上神容憔悴的女子不明就里,至于那丫头亚茹更大惑不解,大家看着墨凤戎,墨凤戎脸色变了变,竟轰然一声跪在了萧祁煜的面前,“末将,遵命。” 婆罗门和亚茹看到这里,眼神愕然,萧祁煜已反手捏住了墨凤戎的手,“别说话,照办就好。” 事情进行的未免太顺利了,顺利到不可思议,墨凤戎一丁点没有为难婆罗门,至于婆罗门,她却自惭形秽,“现如今我已是残花败柳之人,我有什么颜面回去,我有什么颜面啊。” “放心好了,他在等你。”春璃握住了婆罗门的手,她喜欢和萧祁煜合作,喜欢两人齐心协力做某些事,那一份互相搭配的默契,也是促进感情最好的养料。 正准备离开,墨凤戎却气喘吁吁冲了出来,“皇上。” 这一声“皇上”,留住了婆罗门和亚茹的脚步,终于他们恍然大悟,原来让墨凤戎服从的仅仅是至高无上的皇权罢了。 婆罗门有点恐惧,唯恐墨凤戎后悔,但墨凤戎却道:“皇上,末将不是为此事而来,末将在帝京发现了一桩蹊跷的事,此刻要和您单独聊一聊。” 第三百二十五章:有狐绥绥 “你去吧,”春璃一把扯掉了脸上的胡须,那主仆二人犹如做梦一般,亚茹指了指春璃,“原来你是女儿身?” 春璃巧笑倩兮,更了女儿装的春璃看起来比刚刚好看多了,他们在路口等了许久,不见两人出来,春璃有点焦急准备回去看看,但回目一看发觉婆罗门忧心忡忡,似乎在为自己叵测的命运伤感,当此刻,季春璃道:“你放心好了,此事和你没关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春璃也焦躁了,旧爱东张西望委决不下该不该去看看的时候,远处的马蹄声已奔雷一般靠近,春璃凝目一看,发觉是叶海勇到了。与之一对视,叶海勇面色凝肃,“娘娘,皇上让娘娘先一步到漠北去,帝京有乱,叮嘱娘娘路上小心,末将会为娘娘保驾护航。” 春璃却不知道帝京有什么乱。 她担心,但却分身乏术,她恨不得让叶海勇护送了婆罗门回去,但转念一想,此事怎么可假手于人,无计可施之下只能点点头,凑近了叶海勇,春璃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交流:“究竟怎么一回事,你可听到了一点风。” “大概是萧祁祯回来了,很有可能他人已到了帝京,最近有人做说客来拉拢官员植党营私,已不少人都拉下水了,刚刚墨凤戎就在和皇上聊此事,他想要出人头地已许久了,如今他在抓机会,倘不是墨凤戎这么说,我们都还以为帝京乃金瓯无缺呢。” 金瓯无缺? “好吧,我们边走边聊。”春璃一口气问了不少的话题,奈何叶海勇一知半解,两人能揣摩到什么啊?这一路春璃走的心惊肉跳,一忽儿怀疑萧祁煜遇到了危险,一忽儿有哦心乱如麻怕萧祁煜遇到危险身边没有个得力干将。 她此刻倒好像婆罗门一般归心似箭了。 看春璃时不时的翘首朝东胜国方向看看,叶海勇忙道:“娘娘,事情需要一件一件去处理,我们目下的事也十分重要,先送婆罗门回去吧。” “是我妇人之见了,走吧。” 送婆罗门回去的那天,刚好是约定的日子,实际上刹帝利已误会春璃不会出来了,但季春璃竟在最后的节点堪堪回来,真是意料之外,他出来迎接自己的心上人,睽违九个年头,这九个年头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她看起来憔悴极了。 “君王?” 长歌当哭,这一刻的会晤迟到了许多年,少艾的女子已变得有点沧桑,而意气风发的少年也已成熟,一声“君王”呼唤回了当年天真无邪的时光,两双手枯藤绕树一般的纠缠在了一起。 “君王啊。”婆罗门泪水涟涟,刹帝利终于从震惊中恢复了良知,他的手立即抱住了她,“你回来了,真好,真好啊。” 铁血硬汉也有柔情,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呢?在这相会的一刹那之间,他的心变得柔软,心头的雨变做了眼眶里缠绵悱恻的泪,淅淅沥沥飞流直下,两人热切的拥抱在一起,“君王。”婆罗门伸手撩开了刹帝利面前的发丝,那双眼痴心绝对的盯着他,许久许久。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婆罗门将铜镜拿出,刹帝利将另一半拼凑了过来,严丝合缝合二为一,他们那被时光摧枯拉朽的情感也合二为一了。春璃亲眼目睹他们“破镜重圆”真犹如见证了一场彼岸花开的奇迹。 可见,只要是爱情,总会开花结果。刹帝利这冷面魔君此刻竟绷不住了,眼瞳内沁出了泪水,婆罗门立即伸手为其擦拭掉了感伤的泪水,许久后,她感喟道:“我还要感谢我们的大恩人,春璃姑娘,你过来。” 季春璃含笑,轻移莲步靠近,婆罗门已施施然跪在了季春璃面前,看婆罗门此行此大礼,季春璃急忙去搀扶,哪里知道婆罗门却微微摇头,她眼神坚毅,目光恳切,不得不尔的模样。 春璃只能听之任之,按照中原的礼节,婆罗门纡尊降贵,行三叩九拜之大礼,春璃只能微微倾斜一下身体,道一声:“受之有愧。” “季春璃,她刚刚长途跋涉回来,已是车殆马烦,让她去休息,我们之间的话言犹在耳,我此刻就放了那楼兰女。” 季春璃还不放心,跟在了刹帝利背后,“我走这一段时间,半个月之内你虐待了她没有呢?” “怎么会?”刹帝利道:“我好歹也是一言九鼎之人,你以为我是你们中京人出尔反尔吗?”听到这里,春璃点点头,她心头有雀跃之光,但却压抑住了,随刹帝利往前走,到监牢区,刹帝利大手一挥,有人已去开锁了。 里头的那多反而是惊悚,看那人到来,惊弓之鸟一般躲避,春璃三步并作两步进入了牢门,看季春璃返回,她恐惧道:“怎么,春璃姐姐,你、你再一次被抓回来了?他们没安好心,你远走高飞就不要回来了,非要回来做什么呢?如今非要和我一起遭这牢狱之灾?” “刹帝利现如今和我已化敌为友了,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敌人的朋友是敌人”,那么你放心好了,他现如今也是你的朋友了,刹帝利,是不是呢?”春璃含笑凝睇一下刹帝利,刹帝利大步流星靠近,伸手邀请道:“今日是我宗族内普天同庆的好日子,你们都出来吧,吃了这顿饭就真正握手言和化敌为友了。” “果、果真吗?”胆怯的小绵羊可不相信这个,她探头探脑的盯着对面看看,刹帝利以身作则,人已移步靠近她,眼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真心实意,出来吧,我们之间本没仇恨,不是吗?部落和部落,族群和族群之间才有仇恨,从今日开始我和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了。”刹帝利笑起来竟也格外的好看。 春璃看到这里,心头微暖,此事筹措起来的确难上加难,但不管怎么说,季春璃成功了。 晚饭很是欢洽,但春璃心头却有事情,那阴霾一般堆积起来的东西让春璃难受,众人都在吃东西呢,她已离席而起,“你们慢用,我已酒足饭饱,承蒙款待了。” 看季春璃离开,众人也感觉奇怪。 春璃准备回去,但离开之前却还要为刹帝利和诸葛囚牛穿针引线,她怕这边会有烽火狼烟,会有旷日持久的战斗,实际上,春璃并没有吃好,此刻她看着夜空。 沙漠的夜美的扣人心弦,似乎比中京的夜空还澄澈透蓝,那闪烁的明星耀目极了,连缀的好像珍珠一般,季春璃施施然移步,看着那高远的天空。 “真好看,不是吗?”背后飘过一道赞美的声音,春璃回身,看向出谷黄莺一般的那多。 “我有心事。”春璃摸一摸手臂,她手臂上已起了一层致密的毛栗子。 “我看出来了。”那多优雅一笑,“你在牵挂什么,但为了我,为了大家你还是来了,春璃姐姐,我对你感激不尽。我明日就回家,然后我去中京找你,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但讲无妨。” “我。”春璃忍俊不禁,一股子笑意竟是憋不住,她瞥目打量了一下背后那小家碧玉的女孩儿,她怎么会去求助她呢?这少女会什么?能做什么?她还需要人去保护呢。 春璃的话没说出口呢,那多已有预判,“我知你要说什么,春璃姐姐,我也知你的打算,你在想我只能做你的累赘,对吗?其实不然,将来你会明白的。”那多嫣然一笑。 “我没这样想,你别自以为非了。”春璃握着那多的手,“你看今晚月色好不好,我们到远处走走,我已许久没在月下玩儿过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求和议合 “那可巧极了,我也多年没在月下玩儿过了呢。”那多握住了春璃的手,俩女孩到外面去了,沙丘在月光清辉里反射出一种柔和的光,真美丽极了,春璃喜欢这样静谧而烂漫的夜,在往前走的脚步里,她可以什么事情都去想,但也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去想。 在外面游玩了会儿,两人倦鸟归朝,第二日春璃道:“我要到月亮城去,如今希望你们真正联合起来,沙漠本就清苦,大家结驷连骑才好,切勿分崩离析,倘若果真有外敌来扰乱,大家一盘散沙一般如何应对呢?” 春璃高瞻远瞩,自有自己的一番见地,她的看法实际上和刹帝利、诸葛囚牛也大同小异,但有的事情说起来轻而易举,真正执行起来就难上加难了,和平是大家都想要得到的,但求和、议合却需两方不断的交谈。 部落、宗族、家国都一模一样,在这明智远不如中京开化的地方,大家压根不将外交当做一回事,甚至于对中京的外交嗤之以鼻,在他们看来,外交是狡猾的狐狸和狡猾的猎人在周旋。 但季春璃的到来就犹如一滴红墨水晕到了黑水之中,形成了微妙的变化,春璃齿及此事,诸葛囚牛面色郑重,严肃到一板一眼。 “这个,我们果真能和平吗?”自古来,在诸葛囚牛的观念里,江山都是打回来的,大家你争我夺习惯了,今日忽而用繁文缛节来约定某些事,仔细一想竟有点不可思议。 “为何不能?”春璃莞尔一笑,“大家只有真正合作起来才能长盛不衰。” 这话如若是其余人提出来,没准儿都被扫地出门了,但提出这个的恰巧是春璃,季春璃从中京而来,拥有更激进而正确的思潮,而囚牛他们就不同了,他也知自己在闭关锁国,因此而同意了春璃的建议。 季春璃看顽石点头,并不敢休息,立即趁热打铁,很快的刹帝利和诸葛囚牛就见面了,与其说让他们达成协议的是和平两个字,还不如说是季春璃三个字儿。 春璃看一切都安排好了,精神抖擞一笑准备到东胜国去,至于那多,她早想到东胜国去了,此刻有春璃带领自欣喜若狂,两人看了一路的山山水水,跋山涉水无数次后终于到了帝京,东胜国已春暖花开,迎接她们的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萧祁煜看季春璃回来,欢喜极了,日日和春璃在一起,季春璃对这种亲近既喜欢又恐慌,喜欢在,她鲜少得到某人如此全心全意的照顾,而恐慌在倘若有朝一日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而自己习惯了他的呵护,未来将会怎么样呢? 春璃担心,彷徨。 萧祁煜自然能看出春璃的心思,他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和春璃在一起,而春璃闲来无事就去看萧天触,依旧陆陆续续有悬壶济世之人到来,对萧天触的病,大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但归根结底也没聊出个所以然。 季春璃心急如焚,但却不能表现出来,蓝凤凰也三不五时过来看看,但她已智尽能索,却无济于事。 至于诸葛樱和那多已到了帝京,这日春璃看那多和萧子鑫在一起,两人相谈甚欢,等两人分开,春璃笑睨了一下那多,“你们在聊什么呢?” “洛神赋。” “哦,老五鲜少和人这么聊。”春璃想到了什么,坏笑一声,“依我看,老五和你倒也是旗鼓相当郎才女貌,不如我为你们穿针引线,怎么样?”听到这里,那多慌乱的摆手,“季春璃你可不要乱点鸳鸯啊,我们就是互相有好感,但却还没到那一步。” “老五脸皮子薄,有的话他是绝对不敢说的,但有我在就不同了,哈哈哈。”春璃笑嘻嘻的盯着那多,那多情不自禁面红耳赤,跺跺脚飞一般的离开了。 看那多这模样儿,春璃彷如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才一回身就看到了萧祁煜,他也不知出现了许久了,就那样盯着俩丫头吱吱喳喳,此刻春璃一回头,瞿然一怔,“皇上怎么神出鬼没的?” “老远看你们玩笑,朕也不好靠近,就这么远观了会儿。”萧祁煜淡淡一笑,凑近了春璃。 “最近中京没什么事情?”春璃握住了萧祁煜的手,经历过那么多分分合合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牢不可破,萧祁煜的手捧着春璃的脸,强迫季春璃和自己对视,两双神采奕奕的眼互相凝注了对方,“有事,有人在囤盐铁,叶海勇那边已在调查了。” “盐铁?” 在东胜国的朝廷,盐铁是管家垄断的买卖,但有人依旧火中取栗准备做这一门买卖,盐铁,前者可牟取暴利,而后者呢?拥有了铁器后就可拥有权柄,战斗也一触即发。 这也是多年来朝廷为何要管理盐铁的主要原因了,春璃听到这里,咬了咬菱唇,困惑道:“没抓住他们的小尾巴?” “此事做起来还能困难呢,怎么,皇后感兴趣?” “作奸犯科之人,我总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哈哈哈。”是的,季春璃对此事的兴味盎然。 这一晚,萧祁煜带着春璃回到了乾坤殿,季春璃似乎也比之前更粘人了,这一晚说不尽的好春光不如梦一场,到第二日,两人都不像起床,奈何朝廷还有事,萧祁煜整顿好后,斜睨了一下春璃。 发觉春璃依旧在酣睡,凑近亲吻了一下春璃的眼角。 “我今日要要和你到坊间去调查盐铁一事。” “好。” “除此之外还要调查觊天金匮。” “也好。”萧祁煜伸手刮一下春璃的鼻梁,“不如先起来再制定计划,怎么样?”春璃被这一说,不禁哈哈大笑,连连点头。起身后,萧祁煜已早朝去了,结束早朝回乾坤殿,春璃和那多在聊天,两人只怕是又料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那多娇滴滴的跺脚,看萧祁煜回来,那多匆忙行礼飞奔了出去。 萧祁煜看春璃这样,笑道:“你何苦来,非要逗弄她?” “她和老五趣味相投,本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怎么?皇上不希望他们在一起吗?” “自然是希望了,但老五……”萧祁煜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实际上他没说的话春璃也清楚的很,萧祁煜对萧子鑫是嗤之以鼻的,至少没什么太大的寄托和好感,他需要这么一个能文能武之人来帮助自己。 他求贤若渴,但老五呢,很显然不是他想要的人才。 萧子鑫琴棋书画都会,但关于文韬武略,诸子百家却一窍不通,到现在为止,萧祁煜不清楚萧子鑫在遵养时晦表演给自己看,还是萧子鑫果真一无所能。 但春璃却不同,她觉得萧子鑫不同凡响,之所以不崭露头角,一是为保全自己,毕竟在帝京里,越是锋芒毕露越是容易死于非命,二来,她认为萧子鑫在等待大鹏一日的时机。 总之一句话,春璃认定了萧子鑫很厉害。 “我准备起用他,我们身边太缺少人才了。”春璃看向萧祁煜,萧祁煜道:“你得确定他是人才。” “和萧子淼比起来,确乎是人才,不是吗?” 这句话萧祁煜不能驳斥。 最近,那多和萧子鑫打得火热,他们很是干柴烈火,但就差那么一口风,季春璃情愿为他们撮合。 这一晚两人在喝酒,春璃也参与了进去,实际上季春璃酒量也不怎么样,但口中却有醒酒石,她喝了后明显没什么副作用,但另外两人就完全不同了,这两人已七荤八素。 第三百二十七章:焉得虎子 “直饮到眉梢月上,月上柳梢头,哈哈哈,哈哈哈。”那多已有点大舌头,看那多这昏昏沉沉的模样,春璃道:“老五,我有话和你说。” 实际上萧子鑫头也醉意朦胧,春璃起身往前走,萧子鑫跟在背后,季春璃看着远处那绵延不绝的山脉,夜色里,那山脉看起来模糊好像一条龙的轮廓,萧子鑫并排站在春璃身边,“皇后说吧。” “为什么要装?”春璃早看穿了萧子鑫的心,但却还要明知故问。 “娘娘何苦画蛇添足,在这帝京,鱼龙混杂,而我和皇兄之间的关系你也清楚,我如锋芒毕露,手臂死于非命,功高震主的事你也知。” 春璃点点头。 “我有个计划,需要你帮忙,昨晚我和皇上已详谈过了,今日征询你的意见。”春璃看向萧子鑫,萧子鑫微冴,“你说吧,只要是力所能及,臣弟倾尽全力。” “你可以!” 也不知道春璃和萧子鑫聊了什么。 第二日,那多醒来后发觉自己稀里糊涂和萧子鑫在一张床上,那多吃惊极了,但昨晚的一切却都想不起来,她费解的瞪圆了眼睛,旁边的萧子鑫也诧异,“我们?” “这如何是好?”那多几乎要落泪了,萧子鑫却道:“我会负责到底的,你放心好了。” 他们的婚礼是水到渠成,是两人感情到了万不得已,但实际上也是春璃和萧祁煜计划的一部分,成婚后,萧祁煜分封他们到偏远的一个县城去了。 朝臣都知是萧祁煜将他们扫地出门了,然而季春璃和萧祁煜却心照不宣。连日来外面依旧有雪片一般的奏报,有人已查到了线索。 春璃顺藤摸瓜,发现那做买卖之人就在中京。 “我们今日行动起来,皇上,你我装扮装扮?”春璃会易容术,想要改头换面轻而易举,萧祁煜还是男儿身,不过被春璃弄的跟老成持重了,而自己呢,春璃将自己弄的丑陋极了,是那种任何人看一眼就不想多看一眼的模样儿。 实际上季春璃倒是比较喜欢这样的自己,丑到不可思议,但因了这一份丑,却隐蔽了自己的行为。 两人带了一群家将,大家都装扮成了游手好闲之人的模样,春璃和萧祁煜假扮土豪劣绅,两人联络到了卖盐铁之人。 “我们要一千斤食盐,还要武器呢。”春璃算是狮子大开口了,她这么一说,众人惊诧,哪里有人一次性能要这么多东西的,那人不敢怠慢,也猜不准春璃是不是财神爷,急找了老大商量,那老大是个名副其实的生意人,姓马,因生就了一张鞋拔子脸,所以有个诨名叫老马勺。 老马勺一见春璃和萧祁煜,这么一聊,顿时明白了。 “你们也是要造反吗?” “造反?”萧祁煜看对方说穿了海底眼,连忙点点头,她伸手在桌子下轻轻捏了一下萧祁煜的大腿,萧祁煜疼的魂飞魄散,但面上却保持着滴水不漏的神情,“我们早想改天了,怎么?你们的主人也?” “我们主人求贤若渴,可邀你们见一见他,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季春璃听到这里更高兴。 她几乎是带着崇拜的眼神催促一般的盯着那人,老马勺行了个礼,“你们随我来。” 春璃和萧祁煜跟了老马勺往前走,一会儿后就进入了一个屋子,这屋子安安静静,中间有一家绢纱做的屏风,春璃等到了后,那老马勺示意他们在此地等,而后他动身到了纱帘之后,也不知道和里头人聊了一句什么,许久后从里头出来了。 “主儿要和你们聊一聊,如今是你们大展宏图的好日子到了。”老马勺说完,屏风后一人已出现,他的声音显然已经过了伪装,粗嘎极了,大概连他亲娘到了也未必能听出来。 至于模样儿? 春璃透过那薄如蝉翼的绢纱可以看到里头人朦胧的轮廓,是个带着面具的男子,春璃并不敢盯着看,唯恐人家也在看自己,那人和他们聊了聊,忽而低沉一笑,“你们可愿意加入?” “黑龙会?”此乃他们的组织。 “自然是心甘情愿,将来我们能做王侯将相吗?位极人臣?”春璃表现的那样急功近利,她知道,坏人都喜欢自己的属下能有目的、目标和一定的梦想。 如这一切都有了,他才能和他们合作。 反之,一个无欲无求之人,他是会敬而远之的。一个无欲无求之人通常也没狼子野心,因此萧祁煜自然不会和他合作了。 “那就好,来日方长吧。”那人点点头送了他们出来,春璃和萧祁煜得到了不少的盐铁,价钱可比朝廷低不少,春璃知道这是某人丢给他们的橄榄枝,但那人也会调查他们。 等季春璃和萧祁煜离开,那人缓慢的拿掉了自己的面具,“去查一查这两人身份,如没任何问题,就编入到这里头,我看这两人倒是很听话。” “是。” 春璃和萧祁煜是冒名顶替了某人的,这两人本就是难兄难弟,且也有前科。春璃冒充的是弟弟,叫李春,而萧祁煜冒充的是哥哥叫李玉,经核查,那人确定他们是本尊。 得了东西后,春璃和萧祁煜频繁的和他接洽,逐渐的关系更融洽了,但不管怎么说,面具人都不会露出庐山真面给他们看,为巩固他们,季春璃和萧祁煜不得已要参加他们的联谊会。 在这联谊会上,有一群莺歌燕舞的女孩,其中有两佼佼者,一个叫眉弯一个叫落尘,当晚酒足饭饱,这俩女子登台表演,真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 春璃也会跳舞,但和她们一比较就谬以千里了。 当晚,那面具人道:“我就赏赐了她们给你。”对眉弯和落尘道:“今晚你们可要伺候好了李大爷,一旦有什么差池,我要你们好看。” 这俩丫头面面相觑,差不多要哭了,春璃哈哈大笑,色鬼一般瞅了瞅俩女孩,那肆无忌惮的眼神在俩女孩面上兜转了刹那,终于锁定在了腼腆的落尘面上,“小妞儿,今晚就挑你了,你我颠鸾倒凤去。” “那么,却之不恭了。”萧祁煜只能挑选第一个女孩,眉弯似乎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她的眉始终没有展开,常常的羽睫黑压压的,凤眸内闪出一抹雅人深致之光,她好像纯良无害的摆件,好像个瓷瓶一般玲珑美丽。 到内室后,落尘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季春璃上前去捂住了落尘的嘴。 “不要命了。哭哭啼啼做什么?我是来救你们离开这里的。”落尘听到这里,哭的比刚刚还厉害了。 之前也有人说“救”她离开,但那人用身体狠狠的“救”了落尘一把,以至于落尘要死不活,如今看春璃故技重,落尘只感觉胆战心惊不寒而栗,春璃上前去捂住了落尘的嘴巴,“别惊慌失措的了,我们的确是来救你命的。” “呜呜呜。” 春璃将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暴露了出来,但另一边,萧祁煜就哭了,这眉弯姑娘一进入屋子就脱衣服,一把将萧祁煜抱住了,咕哝道:“好人儿,您送我上天,快。”萧祁煜讨厌这些投怀送抱的女子,他用力推开了这女生,“不要乱来,我是过来查案的。” 第二日,俩丫头都喜笑颜开,那人看她们快乐,索性将俩丫头赏赐给了春璃和萧祁煜,两人照单全收。 这日,那人指派了生意给他们,春璃和萧祁煜需去迎一批从外省贩运过来的盐铁,朝廷自然知道皇上和皇后在调查案件,所以从来不左右,这一批货很快就被囤到了一个偏远的仓库,再很快,被其余人一扫而空。 第三百二十八章:伪装者遇伪装者 萧祁煜和春璃因办事得力,很快得到了面具人的青睐。 最主要的,季春璃和萧祁煜属于“真心实意”臣服与他的人,这一点让他很满足,终于有一天,那一面屏风撤离了,春璃看到了面具人。在之前的构想里,春璃认定了这面具人一定和他们认识,此人对中京的许多事了如指掌。 但今日一见,春璃却不能从那人的谈吐等看出什么端倪,那人赏赐了他们,季春璃照单全收。 萧祁煜私下里和春璃聊,两人头一头雾水,哪里知究竟面具人是谁? 这日,春璃出门去“做生意”忽而找到了春嬷嬷,这让春璃喜出望外,季春璃寻她已半年多了,如今竟在外面的世界遇到了她。而自萧天触和春嬷嬷分开后,季春熙日日马不停蹄在打听,各种寻找。 知春璃到月亮城去了,她急忙到月亮城去,哪里知竟扑了个空,知春璃回来了,季春熙急忙回来,哪里知道季春璃又不见了,她想要入宫,然此刻谁知宫里是什么内容?现如今的季春熙经历的事情多了,对很多事情也有了别样的看法和见地,因此谨小慎微。 春璃跟了季春熙穿过了两条街道,季春熙进一家酒店,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许久后才出来,春璃准备靠近,但见季春熙抱着一棵树就哭了起来,她本是聋哑人,这么一哭看起来更可怜,春璃不由自主的靠近。 就在此刻,季春熙忽而回头看打了季春璃,但春璃此刻是装扮过的,季春熙哪里能看出端的,气煞,伸手就推了季春璃一把。 “春嬷嬷,借一步说话。”萧祁煜先声夺人,季春熙回头,目光研判的盯着对面人,“你是?”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别处。”萧祁煜道。 一刻钟后,几个人到了一个荒僻的茶寮之内,旁边是浩淼的护城河,老板是个万事不关心的人,此刻在河边垂钓呢,太阳下,大柳树似也垂垂老矣昏昏欲睡。 春嬷嬷攥着手中的茶盏,已许久许久了,她还是这动作。 “当年的事,你告诉我吧,我是萧祁煜。”萧祁煜用温水在面上拍了拍,随后一张柔韧的粉白色皮肤已应声而落,季春熙看到这里,微微愕然,很快,萧祁煜的本来面目已暴露了出来,季春熙看到这里,急忙要下跪。 “她是季春璃,”看春璃去搀,萧祁煜急忙道:“最近天子脚下出了一些棘手的事,我们在查案。” “当年的事,究竟你知道多少?”春璃问。 春嬷嬷舔舐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她想要说话,但嘴巴空空的张了一刹,却毕竟还是闭上了,萧祁煜知春嬷嬷不会说话,指了指那一碗茶,“嬷嬷就用这个写吧。” 春璃有点紧张,有一种奇异的预判之感,似乎这春嬷嬷和自己竟似曾相识,季春璃道:“你究竟知道什么?” 那春嬷嬷下定了决定,情愿暴露自己的身份给他们,她握着筷子,缓慢在桌上开始写字,春璃才看到这里,表情乍然就变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春璃几乎在歇斯底里的叫,她看到这春嬷嬷写的字儿竟和姐姐的字体一模一样!季春璃手心里有了粘稠的汗水,“我、是、季春熙。” 等季春熙写完这几个字,春璃已崩溃,这多年来,任何事季春璃都宠辱不惊,但今日这变故却让春璃淡定不起来,她脑海中立即回想到了姐姐那一娉一笑的眼睛,那姣好的容貌。 在府上,谁人不知那个晓季春熙实际上可比春璃美丽,但此刻这么一看,发觉眼前和丑陋的人哪里和春熙有一点点的相似度。 “回禄之灾。”她写了这四个字,不等春璃去询问,她已继续开写:我从黑鲨口逃离,带走了小皇子。 “小皇子?”看到这里,春璃和萧祁煜都怔住了。 萧祁煜早滴血认亲过了,他是知道萧天触身份的,但却不知内情。 “迟美、下毒,春璃早产!”季春熙继续写:“萧子焱准备挟天子以令诸侯,和迟美里应外合偷了小皇子出来,他们几个人聊,我都听到了。”春璃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痛苦。 那颗心犹如十万八千的银针才刺一般,都说福无双至,但今日春璃的福气却到了,她一日之间知道了两个喜讯。四年前那个飘雨的夜里,一双罪恶的手伸向了她。 她是那样相信迟美,但想不到迟美竟给她下毒,还偷走了她的孩子。 那一年,阿蛮冒充了季春熙,而萧子焱呢,坐困愁城,日日准备谋朝篡位,他们这一群人被消灭后,小皇子和真正的季春熙始终不知所踪,今日春嬷嬷证明自己就是季春熙本尊,春璃看到这,一股湍急的热泪已滂沱。 这些年,为保护萧天触,姐姐吃了不少苦。 不然她为何会如此面目全非,“姐姐,姐姐啊。”春璃用力抱住了季春熙,季春熙也哭了,手却不停的拍着春璃的肩膀。 姐姐,姐姐啊。 “春璃,不要放浪形骸,先送春熙回宫,有她在皇宫,朕也放心。” 下午春璃送了季春熙回宫,春嬷嬷回去了,萧天触虽什么都想不起来,但见春嬷嬷回来却哈哈大笑,伸手要拥抱。 另一边,季春璃擦拭了泪水,“我已许久没哭过了,阿姐忍辱负重多年,竟帮我们将孩子照应了个无微不至。” 萧祁煜早想过春嬷嬷身份非同凡响了,但却万万没想到春嬷嬷竟是季春熙,至于春璃,她压根就没想到这里。 “不要太悲伤,至少春熙已忘记了萧子焱。”萧祁煜道。 “至少我们已再一次见面。” 下午,春璃运送了一些盐铁回来,到内室去交接,忽而看到绢纱屏风后那男子汗如出浆,春璃微诧,“主儿您没事儿吧?” “没事。”他那声音十分痛切,季春璃有了盘算,“属下会岐黄之术,能否为主儿您看看?”春璃实在是太好奇了,她想要乘此机会看看究竟面具下那那张脸自己果真认识吗? “出去!退下!” 屏风后,那人粗暴的咆哮了一声,季春璃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施施然起身已绕到了屏风侧面,她盯着那人看了看,发觉那人绉纱的衣裳已湿漉漉的,春璃看到这里,不禁道:“主儿,您究竟怎么样了,让春璃给您看看。” 季春璃听听耳边的动静儿,发觉门口和四面八方都没什么人,这可不是“天助我也”吗? 她健步如飞已靠近了那人,一把将那人的手握住了,在春璃听脉息的时候,那人缓缓地闭上了眼,昏了过去,春璃胸口小鹿乱撞,惴惴不安的手已伸向了那人的面具,千钧一发。 她紧张到滑动了一下喉咙,吞咽了一口唾涎,她的手已落在了面具上,就在春璃准备一探究竟的时候,忽而肩膀一沉,春璃闪电一般回眸,放在肩膀上的是一把剑,那把剑的主人瞪圆了铜铃大眼盯着春璃。 “谁要你进来的,你意图做什么?”那人问,饶是季春璃随机应变巧舌如簧,但此刻人家就昏倒在自己的面前,她季春璃能说什么?春璃期期艾艾,“我听主儿在咳嗽,就,就,就进来看看。” “继续编!”那人阴鸷的瞪了一下春璃,春璃的右手退到了衣袖中,这衣袖内有的是暗器,但春璃却不能保证自己成功偷袭后能否全身而退,就在此刻,怀抱里的男子嘤咛了一声竟苏醒了过来。 “李将军,谁要你进来的,我刚刚胸口堵得慌,让李春进来看看,怎么?”他倔强的起身,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将军,尽管已了不得了,但春璃还是可以看出他在虚张声势,他色厉内荏。 第三百二十九章:喝醋大王 其实,季春璃从到这里就发现了端倪,此人固然是他们的龙头老大,但似乎这群人并非全然都臣服于他,至少大家维持得仅仅是表面上一些面子。 “是末将鲁莽了,既主儿身体不适,不如让末将找医官进来。”昂仁不依不饶。 “不需要,我休息休息就好,你退。”他每个字都咬牙切齿,他那凝聚的力量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春璃旁观者清,此刻手掌对了手掌,将自己的真力不动声色的源源不断的灌输给了他。 他能感觉到春璃做了什么,感激的点点头,那李将军自讨没趣后转身离开了,等李将军走远,春璃已笑了笑。 “你中毒了,但好的是你遇到了我,但我还是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春璃一面问,一面好奇的打量着他。 他没回答,面具下那张脸是什么表情春璃也无从得知,但春璃却感觉此人是友善的,春璃搀扶那人到后院,后院安静的很,庭院内有苍松翠柏和枫树。 “你休息休息,我等会儿送药给你。”春璃起身准备离开。 “喂!”看春璃要走,那人缓缓地从衣袖中拿出一枚令牌,“有了这个,你可恣行无忌畅通无阻,早去早回。” “好的呢。”春璃笑了笑。 出庭院后,季春璃一鼓作气到了医馆,那医馆依旧在庄园之内,季春璃整顿了草药出来,老远看到了萧祁煜和眉弯,萧祁煜认为眉弯可能知道这里的秘密,两人一面走一面聊,眉弯时不时的发出出谷黄莺一般的笑声,银铃一般的。 春璃听到这里能不嫉妒吗? 她不走了,抱着手臂在廊桥位置等他们,两人一面走一面聊,眉弯道:“到底女儿家都需要男人疼,以后还请公子爷多多照拂了。” “好说。好说。”萧祁煜说着话,含情脉脉的看向了眉弯,两人距离逐渐的凑近,暧昧到不可思议,眉弯是过来人,对一个千帆过尽的女子来说,此刻闭上眼睛等待那一枚香吻自然而然,但下一刻萧祁煜行为却出于意料之外,萧祁煜拿掉了眉弯鬓角上一片鹅黄色的柳叶。 吹了吹,那柳叶好像花蝴蝶一般飘落在了地上。 眉弯睁开了眼,绯红了脸庞,“公子,眉弯就先走一步了。” “再会。”萧祁煜全程都表现的恋恋不舍,春璃看他们这眉来眼去的模样气坏了,她靠近了一棵柳树,用力一脚踢在了柳树上,顿时鹅黄的叶片七零八落,窸窸窣窣降落下来,春璃转圈,尽可能让柳叶落在身上。 她手中握着医药箱,邯郸学步一般从廊桥附近走出,萧祁煜盯着春璃一看,还以为季春璃跌跤了。 “李大人这是怎么说?怎么如此狼狈。”萧祁煜一出现就调侃,春璃却火冒三丈,肩膀用力撞了一下萧祁煜。 “李大人请留步。”萧祁煜追在了春璃背后,春璃我和托盘的手微微用力,得亏那托盘是木头的,春璃不怒反笑,且看萧祁煜会不会如关心别个一样关心自己,“萧祁煜,你真太过分了,你和人家调情。” “什么调情?”萧祁煜错愕的眼神写满了未知,春璃不愿意点破,呼吸潮涌,“你心知肚明,你好意思做我还不好意思说呢,起开。”看春璃的确生气了,萧祁煜急忙追在背后。 “我!” 萧祁煜感觉不对劲,急忙道:“事出有因,我发觉眉弯姑娘似乎知道不少的内情,我就是套近乎问一问。”在萧祁煜看来,这的确是攀谈的终南捷径,但季春璃听到这里却怒道:“你可真让人恶心,都那样那样了,还说是套近乎,萧祁煜,我如今人老珠黄了吗?你给我玩儿色衰爱弛的把戏。”听春璃这么说,萧祁煜啼笑皆非。 季春璃还在等萧祁煜为自己柔情款款拿掉鬓角和肩膀上的柳叶呢,萧祁煜看春璃愠怒,此刻惴惴,在想方设法哄春璃开心,倒是没注意到细节,春璃等啊等,始终不见萧祁煜伸出友善之手,她气坏了。 “对、对不起。”萧祁煜道歉,春璃却不接受,远处有几个士兵在盯着他们看,春璃也不想让人说三道四,毕竟她此刻还是男儿装呢,“今日算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了。”春璃口中说“不计小人过”,脚已用力踩踏在了萧祁煜的脚趾头上。 十指连心,那疼痛让萧祁煜险乎叫了出来,春璃看萧祁煜表情扭曲,不禁哈哈大笑转身离开了,春璃一转身才想到奄奄一息的某人,急忙到后面去。 那人大概久病,因此一时半会还没什么太大的状况,春璃因此放了心,“我为你疗伤,等会就好了。”春璃看了那人的脉象,刺破了那人的手指。放了鲜血后凝目一观察,不禁心跳加速,此人不但中毒了,且毒还很多。 “你真是因祸得福了,”春璃道:“有人给你下毒了,但他想不到你身体内有两种毒在相互较量,齐头并进,此消彼长,那两种毒正在以毒攻毒,没时间去理会你,而你恰巧遇到了我,告诉我谁给你下毒的,我呢就救你一命。”春璃的手在忙碌,翻飞好像蝴蝶。 那人盯着那灵巧的手看,看着看着视线上移了一点,春璃毕竟是个女子,再怎么伪装,远距离还可鱼目混珠,然近距离一看,前凸后翘的模样儿真一览无遗,看到这里,那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是个女的?”那人问。 春璃正在忙碌,却不想泄漏了行藏,她上前去一手肘抵在了那人咽喉上,“别胡说八道。” “哈哈哈,你要弄死我,但我怕死吗?”那人笑了笑,虽他戴着面具,但春璃也似乎可以透过面具看到那张脸上玩世不恭的笑。 “别闹。”春璃缓慢的拿掉了手肘,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春璃道:“我先为你解毒,我知道你有不少的秘密要告诉我。” “那就开始吧。”那人及锋而试。季春璃点点头,开了药后去煎药,一个时辰后送了药汤过来,伺候这大爷吃了,他很快就神清气爽,“李春,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吃过了你的药。” “守口如瓶。”春璃含笑凝睇了一下她。 “那就好,她们准备害我。”此刻,他显的那样楚楚可怜,似乎迷了路的小孩儿一般,季春璃看到这里,心微微一疼,她大胆的上前,贸然问道:“我能看看你的庐山真面?” “自然可以。”那人笑了笑。 春璃唯恐那人出尔反尔,手快速拿掉了那人面具,如此一看,春璃呼吸一窒,手中的面具嘭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她看到了什么?她瞳孔忽大忽小,终于归于平静,“你、你是萧子焱?” “不,我仅仅是像极了他,我是他们对付朝廷的一粒棋子,我妹妹眉弯也是。”他痛切道:“我恨不得毁掉自己这张脸,他们怎么就找到了我?我连武功都不会,在这里只能任人宰割。” “没事的,没事,你不要伤感了,你不是遇到了我,我会为你治病,怎么样?”季春璃絮聒,那人听到这里,悲催的闭上了眼,一派听天由命的模样,“他们会对我下手,随时。” “所以,在他们对你下手之前,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啊。”季春璃笑了笑,他震惊于春璃的平静,季春璃眉眼弯弯,带给人的是一种欢喜的,积极向上的情绪,似乎她那一笑可以让春花秋月都黯然失色,他盯着春璃,心里头却有什么东西在拔节,朝着季春璃的方向不遗余力的生长。 第三百三十章:救人一命 “好了,不要悲伤了,日日好好吃药,逐渐就会好起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梨落。”这是一个久违了的名字,大概连他自己都多年未叫过了,如今一说出,竟有点苍茫,春璃咕哝了一句“真是个拗口的名字,不过我记住了,梨落,梨落。” 半夜三更,季春璃才从后院到住的地方,萧祁煜人还没休息呢,一屁股坐在架子车的草料上,口中叼着一根草儿在晃,看春璃回来,萧祁煜怒了,质问道:“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你们聊什么了?” “聊,我们什么都没聊啊,倒是你们哦,你们谈天说地欢声笑语,也不知聊了一些什么。” “季春璃,你!”萧祁煜恨铁不成钢,抓住了春璃的手腕,春璃感觉疼,挣扎了一下摆脱了萧祁煜的手,“不要闹了,我要睡觉去了。” “一起。”萧祁煜理直气壮的追了进来,春璃看萧祁煜走了进来,好心情一落千丈,抱着手臂看向天空,今晚有星无月,天空有阴霾,有铁砧一般的云团,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花香在空气里缓慢的流动。 “睡觉啊。” “春璃,你!”萧祁煜靠近了春璃,两人距离床已咫尺之遥,萧祁煜无心之失这么一推,季春璃趔趄了一下已四脚朝天躺在了床上,萧祁煜看到这里一口咬在了春璃的菱唇上,那红樱桃一般的唇,丰盈柔润,似乎带着一种致命的邪魅。 “你,起开啊!”只可惜今日春璃还在生气呢,她用力一挣扎,床铺下却冒出了个人,那人尴尬的笑着,“原来,原来两位有这等爱好啊,难怪贱妾入不得李大哥的法眼,李大哥好重口味啊,啧啧啧。” 那女孩啧啧连声,转身离开了,季春璃看到这里,皱眉看看萧祁煜。 “都说了要你不要闹,你非要闹。”春璃恨铁不成钢,萧祁煜已含笑,“就喜欢和你在一起。” “奈何我可不喜欢和你在一起啊。” 到第二日,春璃去看了梨落,依旧还准备了药等。梨落也想不到春璃竟是这么个人,心情无比的复杂,吃了季春璃开的药,春璃只去看他的病况,其余的事一概不去问,这让梨落惭愧极了。 至于萧祁煜,他逐渐也知道了眉弯的秘密,因此决定帮他们。 隔一段时间,梨落的身体好了,某个晚上和春璃见面,梨落道:“我心甘情愿帮助你们,但我也有个条件,我希望不管什么时候,你们都记得帮我妹妹。” “令妹也是这个意思,希望危难关头我们可以帮你,你放心好了,我们会安排。”春璃看向梨落。 梨落道:“下个礼拜是我和他会面的时候了,你们可以提前安排,将他一网打尽。”梨落明白,自己如继续这么下去,会很危险。 他需要找准自己的度量衡和定位,季春璃呢,需要保护好他们。春璃将此事说给了萧祁煜,萧祁煜道:“我们随机应变就好。” 隔日,梨落动身了,会面的地点在中京某个院落,这里算不上隐蔽,但绝对安全,外面车如流水马如龙,里头安安静静。 春璃陪了梨落和眉弯到里头去,龙头老大已到了,他在屋子里等着,春璃没权利继续前进,只能敬而远之,其余两人已一前一后进入了屋子,大概是最近这俩办事不利,倒是挨了不少的嘴巴子。 两人出来的时候嘴角都有血痕,而外面,萧祁煜已通知了叶海勇过来围攻,那人也想不到自己会遭遇算计,率了一群人和他们打斗,民众看这里械斗抱头鼠窜,战斗如火如荼,才半个时辰已高下立判。 那人逃走了。 那人专找人多的地方而去,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看到一个高头大马已过来了,春璃握着马缰绳催马儿前行,一会儿后萧祁煜已从另一个方向包抄了过去,在一个小巷子内,那人被包饺子了。 每个巷口都有朝廷的亲兵,一边是沈寄和沈离,一边是叶海勇,一边是春璃,而来路上是萧祁煜。 空气安静了下来,春璃下马,“给你个机会,告诉我们究竟谁要你来的,你只需将幕后说出来,我们呢就饶你一命,倘你不说,就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了。”春璃盯着那人。 那人依旧戴着面具,他忽而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不会将他怎么样的,不会,不会的。”那人笑着笑着面容忽而扭曲,接着噗通一声已跌倒在了地上,季春璃看到这里急忙凑近。 众人也都凑近,春璃忽而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气,接着看到那人口腔和鼻孔里竟冒出了白烟,看到这里顿觉恐惧。 “快!退后,快!” 说时迟那时却快,顷刻之间巷子里有了焦雷一般的声音,大家左闪右避,但也感觉那闷闷的炸裂声中天旋地转,许久后才安静了下来。看一切都结束了,春璃这才看向后面人。 她预判性,知道此人吞了。 “真危险。”危险消失了,众人惶悚,看看全身上下一个零部件都不少,这才淡定,“危险啊。” “已过去了。”季春璃道:“但此人一死,我们的线索也彻底断了。”春璃有点沮丧,萧祁煜却道:“不要着急,先回去看看他们兄妹。” 梨落看萧祁煜和春璃到了,面如土色,春璃却道:“冤有头债有主,一报还一报,你们也是可怜人,我们不会怪怨你们的,这个你们大可放心。” 有了春璃这句话,梨落的表情才转悲为喜,实际上季春璃还准备从他们身上下手,安抚了他们后,春璃带他们到了一个庭院,这是他们的临时指挥所,“好了,你们就在这里,不要怕,他们不会胆大包天到自投罗网。” 春璃这么说。 两人也安心生活在了这里。 这一晚,吃晚饭的时候春璃不时地干哕,萧祁煜追了出去,拍春璃的后背了。 “最近你累坏了,还是好好儿休息休息,看你这食不下咽的模样。”萧祁煜关切的手轻轻的落在季春璃的后背,春璃嗤笑,缓慢回眸,“萧祁煜,我该说你傻呢还是该说你笨?” “怎么?”春璃这句话另有隐情,原来这等“食不下咽”的反应已持续七八天了,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结果一听脉竟是喜脉,春璃啼笑皆非。 要孩子的时候,孩子总也不来,他们完全没备孕计划,并且不准备生育的时候,那小生命却不知不觉降临在了春璃的肚子里,这喜讯,她在几天前就该宣布的,但却拖延到了今日。 “皇上,臣妾有喜了,你又将多一个小皇子。”萧祁煜只春璃一个皇后,六宫无妃固然是好,但子息上也人丁单薄,春璃这么一说,萧祁煜开心极了,情不自禁抱住了春璃,“春璃,春璃,太好了,真太好了啊。” “连我自己也感觉很好。”季春璃也期待新生命的到来,萧祁煜抱着春璃欢呼起来,春璃嗔怨:“快放我下来,快,多危险啊。” 萧祁煜这才将春璃放了下来。 知春璃怀孕后萧祁煜也丢开了调查盐铁一事,日日让御膳房送吃,至于太医院那些人就更是跑的马不停蹄了,在春璃看来,女子怀孕到生产,不过是瓜熟蒂落的一个过程,并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萧祁煜就另当别论了。 春璃倒是感觉他太小心翼翼了,“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如今你这么一闹,我哪里都不能去了。” “还要去哪里?”萧祁煜诧然,“你日日在这里为我养胎就好,其余事一笔勾销。”但春璃心头依旧在想盐铁一事,东胜国本就人才凋零的厉害,如今经历过疮痍满目的多次战斗后,贤良之人更凤毛麟角一般。 第三百三十一章:喜忧参半 春璃依旧还做力所能及之事,至于萧祁煜,他依旧在调查盐铁一事,梨落和眉弯从外面回来后心甘情愿帮助他,萧祁煜让梨落回忆,究竟还有什么线索和秘密,梨落想破了头也没想到有价值的东西。 这日,春璃去看小皇子,萧天触和季春熙在一起,虽萧天触依旧没能想到更多的东西,但季春熙回来后后他就变了,季春熙和萧天触做游戏,她手把手教萧天触写字儿,两人竟是如此快乐。 春璃盯着看了会儿,季春熙似注意到了春璃,春璃前脚出门,春熙后脚也到了。 “姐姐。”春璃行了个礼,抓住了季春熙的手,“谢谢,这多年来都是你在照顾他,我是个不称职的娘亲。” 季春熙不能说话,但面上却出现了一种幸福的微笑,那双眼纯澈而和蔼,她也握住了春璃的手,春璃道:“到我那边去坐一坐,姐姐。” 到春璃的屋子,春璃让小丫头奉茶,两人对面而坐,春璃道:“阿姐,你已许久没和春璃聊过了,我说,你写。” 季春璃好奇与自己这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技能的姐姐多年来是如何含辛茹苦过来的,她问了不少问题,春熙振笔疾书,但字里行间流出的不是对生活的怨怼,而是一种积极乐观的向上情绪。 春璃看姐姐欢喜,自己也快乐。 “我也要帮你们。”这是季春熙写的最后一行字,春璃知季春熙的心思,但她更知当年的萧子焱是死在了菜市口,众目睽睽都看到了,姐姐竟还抱着一定的幻想。 “他已死了,阿姐。” 季春熙点了点头。 逐渐的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进展,眉弯告诉萧祁煜,在帝京附近一个农庄内到处都是生意人,大家都和幕后在联络,听到这里萧祁煜好奇心起,准备第二日过去看看。 萧祁煜自然不希望季春璃尾随,而春璃呢,看萧祁煜去了,自己也随后就到,来到眉弯说的地方,萧祁煜并没看出这村子和其余的村子有什么两样。 “你确定这里是盐铁的中转站吗?” “是。” 萧祁煜假扮了富家公子游山玩水不小心闯入了这世外桃源,这村子里的确生意人一抓一大把,萧祁煜还以为他们会将他扫地出门,哪里知道他这一来众人道:“也不消说什么,公子爷想要游山玩水岂不简单,只要给我们银子就好。” 萧祁煜交了银子,有人日日带萧祁煜出门去玩儿,就在萧祁煜准备放弃的时候,全新的线索又到了,半夜三更,的确有人运送了什么东西回来,他尾随了那马车,那马车进入了一个庭院。 那庭院内有一群人已在等了,看马车回来大家七手八脚卸货,萧祁煜就了月光一看,果真就看到了货真价实的盐铁,且数量还很多。 “麻利点儿,快快快!”一行人紧锣密鼓的整顿,一刹后盐铁已堆积在了地下室,萧祁煜准备去调查,却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悚然而惊,回目一看发觉竟是春璃。 “你怎么在这里?”萧祁煜眸子里有了惊澜,春璃从何而来?尾随自己的?巧遇? “你能来我为什么就不能来了?”春璃一笑,“我很想知道他们的幕后究竟是谁。” 但那幕后的人始终没出现过,这一批次的盐铁被批发到了帝京,盐铁本是最能牟取暴利的商品,自然让他们发了一把横财。和萧祁煜回去的路上,春璃浮想联翩,“最好的办法还是打入他们的内部,不然我们就这么盯着,显然得不到更多的线索。” “我去吧。” “你会被拒之门外,但我就不同了,还是让我去。” 季春璃笑了笑。 春璃想加入他们这也困难,对一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而言,是也不可能接受他们,因此季春璃需要想自己的办法,她和周边一个叫草上飞的山大王聊了聊,那人唯恐朝廷将他们一网打尽,同意去投靠。 季春璃扮了草上飞的小妾,一行人来到了那村子,很快就见到了对方,那人依旧躲在屏风后,他压根就不说话,旁边一个女子会代替他开腔。 “投降来的?”那女子格格格一笑,“我们可不是来者不拒的地方呢,你做过多少的坏事?” “擢发难数,朝廷抓了我九年,这九年里我东躲西藏,真受够了,如今情愿加入你们。”草上飞抱着拳头。 那女孩凑近那男子耳边嘀嘀咕咕了一句,那男子沉默的点点头,须臾,女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君上已准允,你明日开始就是我们的人了。” 第二日,草上飞新官上任。但那男人再一次消失了,春璃只能选择跟踪,山路十八弯,才走了没一小会,目标已消失,这不免让春璃跳脚。萧祁煜看也暗暗着急。 但一切不好的事情里竟也有一件好事,白泽到了,春璃看白泽远道而来,邀白泽到宫里来玩儿,白泽入宫后给萧天触看病,春璃忧心忡忡,但白泽却道:“最近我看了师父不少的药案,里头有一些内容竟和小皇子的病似一模一样,因此过来印证一下。” 闻声,季春璃微微点头,她始终陪护在萧天触身边,药弄好了,春璃伺候萧天触吃,铮儿疗程浪费了十几天,半个月后,皮包骨头的萧天触终于彻底好了,他想起来了自己的“皇娘娘”,想起来春嬷嬷等。 春璃大喜过望,对白泽感激不尽,邀白泽到帝京来筵宴,萧祁煜却不希望春璃抛头露面,甚至于只要春璃单独和其余男子在一起萧祁煜都会吃醋,春璃怀孕后精神高度紧张,脾气也一路下滑。 她本闲云野鹤一般的人,此刻不免有被挟持之感,她唯恐自己有朝一日主动激化了矛盾,因此准备和萧祁煜分开一段时间,萧祁煜却误解了春璃,还以为季春璃被白泽迷惑了。 春璃到圣医谷,发觉这是个风景如画的地方,白泽是这里的主人,春璃是座上宾,白泽怕春璃无聊,送了药案给春璃看。 季春璃本勤学好问之人,而诸位药案里头记载的都是一些闻所未闻的东西,简直奇闻异事一般,季春璃学习起来难免废寝忘食。 这一段时间她的本领倒是突飞猛进不少,但萧祁煜已许久不见春璃,此刻寻了春璃来,发觉春璃正在和白泽聊天,两人有说有笑,看到这一幕自然是刺到了萧祁煜,他震惊不已。 “春璃,我们回去。”萧祁煜斜刺里杀出来,一把抓住了春璃的手,季春璃被这一抓,竟有点不知所措。 “帝京之事一团乱麻,我在这里躲一躲,也给你时间让你去处理,皇上怎么突如其来了?”这的确是春璃的打算。 “朕如若不来,你要成别人的妻子了。”萧祁煜咬牙切齿,看萧祁煜这瞋目切齿的模样,季春璃笑了笑,“皇上真是喜欢胡思乱想。” “回去吧。”萧祁煜可不管这些,然而春璃也不决定走。 萧祁煜无计可施,只能陪春璃,季春璃最近学习了更多的能耐,白泽和春璃臭味相投惺惺惜惺惺,自然情愿倾囊,季春璃本是奇才,很快就将那些艰深到不可思议的东西照单全收,潜移默化。 春璃还想汲取更多的养料,但萧祁煜却以为春璃乐不思蜀,两人时常为走和留的问题闹的不可开交。 这日,终于吵架了。 “你走吧,我可没要你在这里陪我。”春璃手叉腰,咄咄逼人的瞪视着萧祁煜,萧祁煜也不甘示弱,他抱了春璃就走,完全无视春璃的拳打脚踢,离了圣医谷后,季春璃被丢到了马车内,萧祁煜握着马鞭催马儿前行。 第三百三十二章:渐行渐远 走了一个路口,忽而马车颠簸了一下,一个急刹车,春璃的头险乎撞在了车上,这让季春璃生气,怒吼道:“萧祁煜,你做什么呢?” 萧祁煜却回身,“你等等,遇到拦路虎了,我去处理。”春璃掀开车帘一看,发觉外面的确是一群五大三粗之人,带头的是个瘦皮猴一般的男子,他眼神诡异而阴鸷,动作迅疾,拳头虎虎生风。 对手数量很多,萧祁煜单枪匹马,看起来很是可怜。 哪里有什么势均力敌,只有螳臂当车。春璃看到这里,不免为萧祁煜捏一把冷汗,倒是萧祁煜自己,他奋勇杀敌,看起来倒是一身是胆,一点不怕。 季春璃看情况不对,纵身一跃也去帮忙,贼众已包抄了过来,萧祁煜唯恐春璃受伤,三两步就靠近,对手一把圆月弯刀已劈了过来,一股血光迷漫在了春璃面前,接着那湍急的热血已洒在了季春璃的面颊上。 “萧祁煜!”春璃大声疾呼,脚尖一点,将地上的武器已捡了起来,“好啊,你们这群不知其死之人,你们竟对付我夫君!”春璃握弯刀就对众人下手,此刻她彪悍的很,众人连连后退。 但不速之客数量也很多,萧祁煜忙拉住了春璃的手,“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两人狼狈的上了马车,那后面一群人还在追,好在上路崎岖,马儿受惊了,下坡路快到不可思议,才一小会已甩开了背后一行人。 但马车已刹不住了,朝着悬崖而去,春璃看危险,伸马鞭缠在了一棵树上,马车坠落,然春璃已抱着萧祁煜降落在了背后一处平坦又安全的地方,春璃呼口气,“萧祁煜,你感觉怎么样?” “不要担心嘛,能怎么样?不好好儿的?”萧祁煜笑了笑,春璃查勘了伤口,发觉有毒,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密林,“我们今晚恐怕要在这里过夜了。” “走。” 两人互相扶持,跌跌撞撞进入丛林,深秋的丛林内一片成熟的香氛,飘飘香的瓜果比比皆是,春璃采了甜瓜给萧祁煜,萧祁煜吃甜瓜,季春璃到远方去,她去寻草药去了,好在让春璃找到了解药,敷了药后,春璃道:“现在你休息休息,明日我们早早的到帝京。” “好。”萧祁煜只感觉伤口隐隐作痛,才一小会已睡了过去,春璃看萧祁煜困乏了,点了篝火自己也睡了过去,但后半夜春璃却听到了什么声音,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靠近他们,春璃起身一看发觉后面是一群饿狼。 “萧祁煜,快逃啊。”萧祁煜的伤口本不严重,此刻经调制后已好多了,两人急忙逃离,但那群饿坏了的狼已风驰电掣一般追了过来,也不知跑了多久,有人放箭射杀了头狼,那白狼一中箭,立即悲鸣了一声倒在了荒草里,萧祁煜和春璃看到这里,急忙朝对面而去。 原来对面人竟是白泽。 “老白?”千钧一发,春璃也不可思议,竟看到了白泽,白泽点点头,“快过来。”春璃很快靠近了白泽,白泽后面一行人已保护了春璃等,一刻钟后,狼群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春璃笑:“想不到在这里会遇到你,老白。” “我们圣医谷就在附近,昨日看你们急匆匆离去,我就怕你们遇险,因此追了出来。”白泽的确胆大心细,春璃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今日她可不敢贸然回去了,两人跟了白泽到一庄园,白泽先看了萧祁煜的伤口,接着安排了人进来伺候他们。 这一晚两人都睡得很好,但外面世界却翻了天,叶海勇和沈寄等没能找到春璃和萧祁煜,大家急躁犹如热锅上蚂蚁。 而在帝京之内,更是酝酿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 皇宫,已有人送了一些破衣烂衫回来,那衣裳上都有血污,看起来不成个模样。此刻,有朝臣已哭起来,“皇上啊,皇后,皇后!” 一人哭,人人都哭,老太监福生过去一看,发觉衣裳果真是萧祁煜和季春璃的,泪水吧嗒吧嗒就砸落了下来。 此刻已群龙无首,这是叶海勇找到的唯一的线索了,此刻一切都摆放在堂上,众人痛心疾首,一片哀鸿遍野。 “这如何是好啊,我国内忧外患,如今皇上竟……” “国不可一日无君,不如宣勤王回来?”有人思忖了许久,已准备见风使舵,叶海勇听到这里,怒道:“什么宣勤王不宣勤王?他这一回来势必天下大乱,何苦来?” “搜救队还在寻人呢,等等吧。”叶海勇放了一大群人去寻,众人翻山越岭恨不得掘地三尺,他们将眼前能找的一切地方都找过了,但就是没能找到萧祁煜和季春璃,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 这消息一出,其余方国也都震动了,帝后被杀,亦或下落不明,有人以为是萧祁煜和春璃投放的,有人以为此事板上钉钉,证据确凿。 然而萧祁煜和春璃本人却不知外界在闹什么,这里消息闭塞,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而皇宫内已人心惶惶,到第九天,这是个天高云淡的日子,不光叶海勇等人在竭尽全力的寻找,连萧子鑫也着急了,大家翻山越岭的找,萧子鑫逐渐和大家拉开了距离。 “殿下,这里有狼的脚印,怕是不能继续前行了。”带队的将军蹲在地上观察了一下,回身征询萧子鑫的意见。 其实,萧子鑫不但看到了狼的脚印,他还看到了狼的粪便。 狼的粪便是雪白色的,好像白色油漆一般,明明前方很危险,但萧子鑫却不怕,“到里头去找一找,没准儿皇兄就在里头呢。” 众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找,结果萧祁煜是没找到,却看到了一群狼,狼群看到这么一群不速之客,嘴皮顿时翻了起来,黑漆漆的息肉已充血。 狼群示威一般的嚎叫起来,脖颈子拉的长长,这叫声打破了山林内固有的沉寂,那带队的人吓到了。 结果后背一疼,两人飒然回头,眼内写满了不可思议的惊愕,“殿下,你!” “去吧,如今这绝妙的机会我怎么能失之交臂呢?你们成全了我,我也会记得你们,去吧。”他果决的拔剑杀了两人,其速度之快,显然已是安排,那两人哪里料到会有这个? 狼群顷刻之间已将两人拖拽到了洞内,萧子鑫拿出一个锦囊,一个钤印,丢在了泥土之内。 他回头看了看背后人,众人顿时明白了什么,大家心头唤醒了冉冉升起的月亮,“君上,这……” “嘘!” 萧子鑫神秘一笑,右手食指放在了嘴唇中间,“早晚会有人查过来的,如今勤王在外,四哥乃居心叵测之人,他们自然会让我上位。” 众人终于找到了信物,大家一看连这些随身物品都落下了,料皇上和皇后已死于非命,至于狼的洞穴内,士兵们找到了不少的骨头,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人的骨头? 叶海勇等是将军,对仵作之术也一清二楚,他们将骨头渣滓弄了过来,看了看后面如死灰。 “是皇上吗?”背后有人问,叶海勇怎么敢肯定这是不是皇上,但证据已找到了,“这是皇上的印鉴,这个是娘娘的香囊。” 大家看到这里,都知情况不妙。 回京后,众人也不怎么热衷于去寻找帝后了,大家似乎已清楚萧祁煜和季春璃已死于非命,朝廷人济济一堂,大家一开始众说纷纭,后来殊途同归。 “再等十天,如十天后还不见皇上和娘娘的踪影,我们就让王爷上位吧。”如今的紫华城内,王爷只有一个,那自然是萧子鑫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剩者为王 如若果真要在萧祁祯、萧子淼和萧子鑫内三选一,大家都宁肯去选萧子鑫,萧子鑫好控制,萧祁祯就不同了,此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而萧子淼呢,多年来示弱不争,胆小如鼠,这等人怎么可能是帝王将相之才,至于萧子鑫,他从未有过什么出类拔萃的举动,人是个勋勋儒雅之君子,如有哦辅弼之人帮助,他自然是天子。 十天,这十天也很快就过去了。 在这十天之内,萧子鑫条玻璃将,让萧祁祯和萧子淼打了无数次,而他呢,坐收渔利。 第十一天,皇朝易主,一切发生的很有戏剧性。萧子鑫上台,尽管叶海勇沈寄裴炎等一干旧人都不同意,但有什么办法呢?胳膊拧不过大腿,更兼事已至此,任何人都不能左右。 登基为帝后,萧子鑫依旧和之前一般谦谦君子,但谁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大戏精,萧子鑫早有党同伐异之心了,裴炎等人是他眼中钉,如今虽对他们很好,但过一段时间他就要一一下手了。 而季春璃和萧祁煜压根不知帝京已成了这模样儿。 萧祁煜休息好了,准备离开,白泽送了他们出圣医谷,人没到帝京呢,萧祁煜和春璃已听到了不少的风言风语,一开始还以为大家在意淫,后来发现事实胜于雄辩,在他们消失的那半个月之内,朝廷变了,东胜国变了。 上位后的萧子鑫言出法随,夙夜匪懈,春璃和萧祁煜准备进城,哪里知道目前还在戒备期,任何人不得到朝廷去。 春璃和萧祁煜如今已是素人了,想要到朝廷去更是难上加难,两人面面相觑,萧祁煜道:“多年前就知你想这样了,如今终于成了这样。” “那我们就离开帝京,到外面世界去谋生,怎么样?”春璃提醒,其实多年前季春璃就想做酒色财气的大俗人了,但朝廷之事多如牛毛,她哪里有能耐将自己一分为二,一面是六宫之主,一面是田园牧歌。 此刻,一切都变了。 当萧祁煜知道目前的皇上是萧子鑫后,倒放心的很。萧祁煜这多年来也的确累坏了,他道:“如今我们就随便走,走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活,喜欢哪里就在哪里安家落户,你看怎么样?” “太支持你了,说走就走。”季春璃丢开了朝廷的事,两人往前走,出帝京后,两人朝不毛之地而去,但实际上他们不是真正放松了,两人心头都有事情。 下一站是一个小渔村,春璃建议萧祁煜就在这里生活,她喜欢这里的山明水秀,使唤那咸涩的海风和龙船,萧祁煜无可不可。 春璃他们一到,左邻右舍都过来找他们聊,季春璃说起来中京之事滔滔不绝,萧祁煜是沉默寡言之人,两人为互补。 而在中京,叶海勇被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流放到岭南去了,实际上他早想到自己会是这么个命运,但却想不到那群人竟在路上准备杀了他,叶海勇孔武有力,做了多年的将军,他思量乳牛,通常可以以一敌十。 此刻两百个小人已准备偷袭,叶海勇一脚踢掉了一人的门牙,用力一掰,“嘭”的一声枷锁已打开,握着那木头就给了旁边人一下,那两人抽搐着倒在了血泊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得罪了。” 叶海勇起身,将枷锁和身体都丢在了远处的悬崖之下,他看着天边一轮金黄色的太阳,许久后叹口气,“罢了,罢了。” 他是草根里头诞生的将军,将军里的草根,但多年来兢兢业业,自春璃提拔了他后,他年年都在建功立业,步步高升,但就在他已做大的时候,赏识他的人却死于非命,叶海勇坐在风口上吹了许久。 他终于起身离开了,但却再也没有回去的计划。 所谓为渊驱鱼为丛驱雀,叶海勇的离开不过是个启示,接下来沈寄和沈离被流放,裴大人被囚禁,但凡是之前跟了萧祁煜的心腹之人如今都成了他的心腹大患,萧子鑫上台后一扫之前的精神面貌,整个人容光焕发,接下来,他开始选拔自己的人,人们这才知道原来萧子鑫才不是软柿子呢。 但萧子鑫也不是做帝王的最佳人选,他做了皇上后,日日沉迷于酒筵歌席,很快开始充实后宫,真个是才一翻身就胡天胡帝,不知今夕何夕。 帝京已灭不少方国,如今之帝京和之前截然不同!因此萧子鑫做了皇上后,终于可以将那广泛的爱好一个个都拿出来,他成立了“御书院”和“御画院”,寻天下之墨宝,寻天下才干之人。 众人得了讯号,全部都麇集到了帝京,以至于画师竟比朝臣还具有地位。 朝廷已开始糟糕,要不是东胜国乃九百年之帝都,人多势众,外面那些国家自然早攻杀了进来。众人看到这里都感心慌意乱,但却不敢劝谏。 至于萧子淼和萧祁祯,萧祁祯蚕食鲸吞,已朝着帝京摧枯拉朽而去,萧子淼呢,只要人间不动他,他就不动任何人。 他看起来胆小如鼠,然而并非如此,自离帝京后,整个人都变了,他开始培养自己的骨干,俨然有甚嚣尘上之感。 萧子鑫还蒙在鼓中呢,不过他向来和萧子淼也井水不犯河水,自不会凑近。 但萧祁祯就不同了,他尽可能攻城略地为自己的宏图伟业而生生不息的努力着。 春璃和萧祁煜却不同,他们两人终于过上了平淡生活。 春璃闲来无事就种瓜点豆,翻医书去看。至于萧祁煜,他彻底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泥腿子,日日浇灌庄稼,他修筑了一片篱笆,栽种了不少牵牛花,如今已一根一根爬了起来,绽放的花朵美轮美奂,犹如燃烧的火焰。 春璃坐在庭院内观赏,忽而有点恶心,她一骨碌起身靠近了篱笆,萧祁煜看春璃干哕,急忙凑近,但哪里知道季春璃未尝吐出什么东西,只看起来难受的很。 “萧祁煜。”春璃有话要说,看季春璃欲言又止,萧祁煜心一怔,惶悚极了,“春璃,要不要找医官来看看。” 他十分担心,但春璃却一笑,“萧祁煜,我怀孕了,前几日就准备告诉你。” “啊,原来是有喜了?”萧祁煜笑不可抑,“从今日开始你安安心心在这里就好,切不可到其余地方去。” 从那日以后,萧祁煜日日做好吃的给春璃,村内的生活本就单调而贫瘠,山里可以吃的东西比比皆是,萧祁煜的手艺也不错,每日送了菜过来春璃就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 看季春璃吃的红光满面,萧祁煜也开心。 这一段时间让春璃心安,她习惯了这种荡检逾闲的日子,但同时又发现似乎继续这么下去不怎么好。 这日,萧祁煜一出门遇到了一群士兵,那群人挨家挨户而来,原来是赶上了抓壮丁的队伍,这群人见年轻男子就抓,有那貌美如花之女子也要抓,唯独不抓老弱病残孕。 这群人很快就进入了村子,萧祁煜在劫难逃,他和一群村子里的年轻人一起被包围了。 “我们主儿要大家去当兵,大家都不要喧哗,”众人都农人,胆小和愚昧是他们的特色,这么一句话后,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大家跟我们到部队上去,我们每个月会给你们这个数。” 那人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这自然是五两银子了,当时的东胜国,士兵有三千万人,在财政赤字上是一项巨大的开支,所谓过无兵不安,因此在士兵的粮饷上是不敢有丝毫的开源节流,但饶是如此,一个士兵一个月也只能得到三两银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家破人亡 他们却能给出五两银子,众人竟感觉因祸得福了,这两年过来帝京鲜少有暴乱,可以说士兵不过是银样镴枪头的幌子罢了,被看作是装点门面的。 众人一听竟沾沾自喜,倒是萧祁煜感觉不对,这群招兵买马之人没番号,这不是朝廷的士兵,可见有人又要作乱了,他此刻倒是比较担心春璃。 但萧祁煜的担心却是多余的,今日他刚刚离开家,季春璃的小腹就敏锐的疼了起来,春璃因记得附近有个医馆,因此决定到那医馆内好好儿的看看。 她前脚一出门,那群如狼似虎的官兵和士兵就到了,春璃哪里知道这个?到医馆后,那医官凑近为春璃看脉息,季春璃对自己的状况早心知肚明,笑而不语。 开了药后,春璃看了看,发觉里头某个药用量大了,丢出来一小部分,等春璃回到村子,却看到熊熊的火光,而不少人面对汪洋大火哭哭啼啼,有个小孩儿嚎啕大哭,转身就朝着村子而去。 眼前的火光已毁灭掉了一切,春璃他们这些劫后余生自然,不是早上到田间地头去干活的,就是出去赶集买东西的,他们这么活下来可真一点儿不容易。 虽距离火光很远,但依旧可以感觉皮肤滚烫,而火舌吞吞吐吐,黑烟翻滚不息,春璃看到这里,一把将那小孩儿抓了回来,“给我回来,去找死吗?” “呜呜呜,呜,我爹爹和娘亲还在里头啊。” “不,他们绝对不在。”季春璃一看这情况就知不是色目人举火不慎导致的回禄之灾,这很显然是有心人在暗算了,她甚至听到了金戈铁马之声,一闭上眼似乎就看到了一群人追逐往来,大家吆喝着咆哮着将火炬丢在了屋顶上,丢在了院落里,丢在了一切可以燃烧的地方。 春璃回目看了看后面,上一届的里正还在呢,他阴沉了一张脸,那双眼是如此苦大仇深。 “大人,不要让大家到里头去,此刻还不知是色目人在纵火呢,我们必须找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在这关头,季春璃也十分担心萧祁煜,她甚至于有了负罪感和愧疚感,难不成这一把火是找萧祁煜和她季春璃之人放的吗? 春璃回头打量了一下背后,有几个可怜楚楚的小丫头,年岁和自己仿佛,有几个老大娘和老大爷,还有几个小孩儿,春璃数了数人头,“二十九个人,里正,我们一定要保全这二十九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不,我夫君还在里头呢,我如今要去找他啊。”一个姑娘啜泣着就要冒险到村子里去,春璃一把将那丫头抓回来。 “你夫君还在里头,我孩子的爹爹也在里头啊,我昨日才欢欢喜喜高高兴兴将怀孕的喜讯告诉了我夫君,然而今日就有了这等事,我和你一般担心,但此刻有什么办法呢?”季春璃道:“里正,还在这里婆婆妈妈做什么?谁也不能确定里头还有没有活人,但继续在这里等着,我们也要成死人了,人只有活下去才能战天斗地,走吧。” 春璃格外的冷静。 那里正嗟叹了一声,冷傲的回过了头,理会都不理会背后的火焰,“罢了,罢了。” 大家到了一个制高点,从这里居高临下一看,本能看出村落的灾情,那火焰一开始好像一条长龙一般将村落包裹在了里头,但逐渐的火焰一簇一簇一团一团燃烧起来,汹涌澎湃,看到这里,真让人恐惧。 “你、你,还有你,过来砍树,我们需要搭建房屋,村子已回不去了。”季春璃指了指几个女子,那里头有一个比较矫情的已皱眉,“凭什么为什么要我去看法树木,我才不去呢,我……” 季春璃已恶狠狠揪住了那女孩的耳朵,用力将其丢在了地上,“想要活下去就要听我话,我这里有我的规矩,我今日脾气不好,你们最好不要招惹我,快去做事。” 那一群女孩毕竟是村里人,一个个都力大无穷,才一小会已砍伐了许多的树木,那里正让人搭建了房屋,七八月的天,雨水说下就下,二十九个人分男女分别住在四个房屋内。 “此刻,你们去找吃的,快去,你和你保护小孩儿,其余人和我到村子里去看看能不能抢救出什么东西。”此刻已有了雨水。 有人不服从春璃的安排,春璃给了里正一根皮鞭,“如今都是为大家安全着想,设若谁继续对着干或阳奉阴违,大人,您可不要手下留情,将他们打个鼻青脸肿为是。”季春璃这么一说,众人都吓坏了,并不敢乱来。 大家各司其职。 找食物和水源的人囤积了不少的食物,保护小孩的人全神贯注,他们折断了毒箭木做了武器,一旦有野兽或坏人靠近立即下手,至于季春璃,春璃和一个叫聂颖的女孩到村子去了。 即便是刚刚下过一场雨,但地面依旧滚烫,春璃和那女孩捡起来农具,一人一把握着到里头去,谷仓已烧毁了,空气中一股甜腻的香味。房屋全部毁于一旦,木器全部灰飞烟灭,唯有铁器光洁如新,一切和季春璃想象的一样,有牛羊的尸骸,不见人类的骨头。 聂颖问:“春姐,究竟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是老天爷在作怪吗?” “不是,你看这个。”季春璃捡起来一个铭牌看了看,那丫头也凑近,铭牌是黄铜做的,因此即便是经久不息的火持续性的燃烧,也不见一点损毁,铭牌上的字儿写的是“将、梁石头”。 春璃之前就组建过队伍,“将”是将领意思,“百”是百夫长,“兵”和“卒”乃是冲锋陷阵的小喽啰。季春璃对这些都一清二楚,“他们被抓走了,附近有军队,那边缺人因此……”春璃才说到这里,聂颖已拉长了调调哭了起来,呜呜呜的让春璃心烦意乱。 “哭什么呢?如若哭能起死回生,哭能解决问题,我早哭了一百次了,你以后还是哭就不要跟我了!”季春璃狠狠的瞪视了一下这丫头,“在他们里头我就挑选了你,满以为你和我能合作起来,我如今怀孕了,很需要人帮助,想不到你也如此喜欢哭鼻子。” “你如果真喜欢,在这里哭个够吧,哭一会儿,一切就都成了。”季春璃没好气,聂颖听到这里也不敢哭了,咬着舌尖跟在了季春璃背后。 村子不大,才一小会春璃已检查过了一圈,除了手中那“梁石头”的铭牌,其余什么都没有,走到村子里头,季春璃只感觉胸闷气短,一股子潮热的血液似乎潮到了了咽喉位,季春璃眼前一黑,险乎昏厥了过去。 那丫头看情况不妙,急忙搀扶,春璃坐在石头上休息了会儿,道:“对不起了,我不该责备你,但现如今我的确不希望看到你哭哭啼啼,你如此这般的哭,搅乱了我心。我们应该和衷共济调查原因,解决问题,哭是弱者的表现。” 那女孩一看春璃,发觉季春璃都怀孕了,且还和夫君分开了,要说糟糕,春璃的情况比她糟糕了不知道多少呢,然春璃处变不惊,那一份从容,让人诧异,她陪伴在春璃身边,握着春璃的手。 “好了,我们要回去了,大家都在等我们呢。” 的确不错,看她们两人离开许久,有人已跃跃欲试准备跟踪,但春璃就那样在最恰当的时间回来了,她告诉众人不用担心,说了村落里的危机和情况,还拿出了一些武器和炊具,众人立即埋锅造饭,倒是欣欣向荣。 第三百三十五章:谁说女子不如男 下午春璃的腹痛比之前还剧烈了,人非草木,季春璃更非木人石心,因看情况如此恶化,春璃心如刀绞,她不比任何一人神经松弛。有人用土单方为春璃治疗,春璃逐渐的醒了过来,她再怎么难受都只能自己调整,是万万不可吃药的,她在保护自己之前还有哦全新的生命需要保护。 看季春璃好了,聂颖送了兔子腿给春璃,春璃细嚼慢咽,一块兔肉竟吃了许久,结束后季春璃微微叹口气,缓慢起身,“你们里头有谁会武功?” “我会一点。” “我也会。” “我!” 因这村子左近都是穷山恶水,村民们闲来无事也学一些拳脚功夫来强身健体,因此会武功的不在少数,不过不好的是他们的武功都是三脚猫的境界,季春璃道:“射箭呢?谁会?” 一会儿后季春璃找出了队伍里的神箭手,“我们不能在这里,我们要去找我们的家人和男人,这里不安全,继续下去大家将全军覆没,现如今我怎么安排你们,你们就怎么做。” 大家此刻已唯春璃马首是瞻,再一次到村落中,众人找寻了一些碎银子和废铜烂铁,变卖了后已有了第一桶金,季春璃笑了笑,“我们到距离王都的地方去做生意,走。” 众人立即跟了春璃离开,那王都附近有个客店叫醉扶归,如今已江河日下,春璃以三百两银子座位年租金租赁了下来,众人立即去整顿,才几天就焕然一新。 然而他们已捉襟见肘,此刻大家愁眉不展,他们人生地不熟,此间之人一个也不认识,想要借贷都没可能。里正凑近了春璃,“春姑娘,这怎么办啊?” “不要着急,我去想办法。”季春璃身无长物,凭三寸不烂之舌竟弄到了不少的银子,聂颖欢喜,捏着银子哈哈大笑,“春姐姐,你可真厉害啊。” “这是高利贷,一天就要还十分之一。”这句话无异于是一盆冷水泼在了聂颖的头上,聂颖吓到了,手中的银子呱唧一声已落在了地上。 “捡起来,去买菜做吃的,快去。”季春璃道,聂颖有点怕了,春璃做事很有格局,也很有魄力,那一份心思是人所不及的,但季春璃做事未免有点瞻前不顾后,他们哪里有钱还? 一念及此,聂颖惶惑了,春璃却道:“银子的事不是你该考虑的,我知你菜做的好,不然也不会开酒店,你快带人去卖菜,等会儿回来还仰仗你主持大局呢,去吧。” 聂颖点点头一溜烟去了,采买了蔬菜等回来,季春璃已让人将厨房和厅堂整顿了出来,桌椅板凳都焕然一新,春璃做了菜谱,让聂颖做吃的。 聂颖在后厨挥汗如雨的劳作,一会儿后已做成小样送过去,春璃和里正正在聊,她每个菜都吃了一口,笑了笑,“好,就挑这九大碗,你们出去吆喝,新店开张试营业,谁能一次性吃光这九大碗今日免单。” 一会儿后不少人都麇集了过来,春璃他们酒店的菜数量很多,九大碗是招牌菜,一般人可的确吃不完,很多人都准备进来贪小便宜,哪里知道却吃了大亏,春璃坐在账房先生旁边笑嘻嘻用指甲挖耳朵。 今日财宝之声可让她舒服极了,以提案从早忙到晚,夜幕降临他们一合计发现已赚钱了三百两,春璃急忙去还了借贷,到第二日,春璃制定了菜谱调整了价钱,酿造了竹叶青酒,大家正常忙碌起来。 那九大碗依旧没有一个客人能吃完,众人这才知春璃生财有道。 而另一边,萧祁煜被带到了一个庄园内,那庄园后是很大的练武场,等他和一群农夫到庄园后,立即走出一膀大腰圆的将军,那将军看庭院内多了一群人,哈哈大笑。 “你们今日到这里就要服从命令,来日想要离开就难上加难了,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从今日以后,你们就是我的手下了,我要你们上,你们绝不能往下,知道了吗?”众人哪里知道原来所谓的三两银子是个幌子。 他们是被抓来卖命的,很显然这一群卫兵和朝廷人没丁点儿关系,一想到这里有人准备逃离。 萧祁煜却知逃兵的下场,二来,如今人生地不熟的,倘在外面又遇到什么危险可如何是好,萧祁煜看有个人准备逃离,急忙靠近了那人,他一把揪住了那人的手,“兄弟,切勿鲁莽。” 那人看抓着自己的是一个白面书生,准备挣扎,哪里知萧祁煜力大无穷,他逐渐变了脸色,诧异的盯着萧祁煜。 “活下去,不要着急。”萧祁煜和他们一样,在家园内有娇滴滴的妻子,有没出生的孩子,情况不相上下,但萧祁煜和众人截然不同,大家遭逢了变数都无头苍蝇一般六神无主,但萧祁煜就不同了,他冷静的让人咋舌。 那人看萧祁煜成竹在胸,当下点点头:“好,如今就听你的话。” 夜幕降临,结束了一天的团练,大家辛苦倒不觉得,但却焦虑的很,好的是他们表面看起来还算听话,以至于那群卫兵被他们迷惑,也不十分理会。 众人闲聊,说起来家乡都嗟叹连连,那今日被萧祁煜抓住了手腕的男子叫江三莽,乃名副其实一土包子,此人有勇无谋,但好的是此人十分听话,众人听萧祁煜这么一分析,顿觉逃离是最危险且没成效的事。 “他们这群人显然都南征北战过,我们和他们力量悬殊,所以一旦逃跑被抓回来就不好了,明日你们推荐我做你们的小头领,以后的事以后且慢慢安排。”萧祁煜在村子里本是好好先生,他种德施惠,乐善好施,这半年之间众人都很青睐他。 如今险象环生,他们自然需要一个过尽千帆之人做领袖,萧祁煜脱颖而出。 到第二日,大家齐心协力的推荐,说了萧雨的种种好处,那将军一听就要和萧祁煜较量,实际上萧祁煜的武功很高,但今日却要显得“略逊一筹’,一旦比此人厉害,情况势必糟糕。 经较量,那将军又是看了看萧祁煜的脸,发觉此人仪表堂堂一身正气,自然可委以重任,萧祁煜得了这职务,开始更好的团练大家。 但到目前,萧祁煜依旧不清楚这个队伍是什么人组建的,出于什么目的而存在,他心头还有不计其数的谜团,至于那些父老乡亲就更迷惑不解了,大家如坐针毡,日日提心吊胆。 但好的是,萧祁煜带领了他们,一时之间倒还弄得风生水起。众人已学到了不少的本领,长官也很器重萧祁煜。 萧祁煜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老实巴交,实际上却在思考用什么办法才能离开这里,他也尝试过了,但短时间内对方没可能让他离开。 他很思念春璃,也不知道季春璃究竟怎么样了,而春璃呢,也很想念萧祁煜。 这日,萧祁煜终于有机会见他们的主儿了,但那人却并非终极人,那是个大脸盘子的男子。 “你就是虎豹营那边说的萧雨了?”那人看了看萧祁煜。 “是。”萧祁煜点点头。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那人视线下移,盯着萧祁煜,萧祁煜丝毫不避讳那不怀好意的眼,那人盯着他看了刹那,竟哈哈大笑,“好,真太好了,是个将帅之才,你做个千夫长吧。” “恭敬不如从命。”萧祁煜得了更多的士兵,千夫长顾名思义是有一千个卫兵了,得了这些卫兵后,他也沾沾自喜。 第三百三十六章:夫妻巧遇转阵地 萧祁煜日日团练,倒是千辛万苦,长官看他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很是喜欢。下人看他,对人客气礼貌,也喜欢他。萧祁煜倒是很吃得开,自离了村庄后,她从未提说过回去看看的话,这和那些安土重迁之人完全不同。 至于春璃,她们的生意已蒸蒸日上,才一个月时间就做出了招牌菜,至于这个地界,来来往往之人不计其数,生意完全不用担心,春璃差了人到村子里去看,发觉依旧没人回去过。 她只能安安心心静养,一边又去寻众人的线索等,为更快捷的寻人,春璃这酒店内白日里做吃吃喝喝的生意,但夜幕降临,大家麇集在后院,做一些其余的生意。 季春璃在偷偷的杀富济贫,她将十里八乡之内缙绅录上有名之人都抄了一份儿,她现如今更是多了一些手下,其中有个叫幽冥的,此人乃天生的杀手,做刀头舔血之事轻而易举,且百不失一。 “这个,这个都杀掉,银子和线人五五分。”那些贪官污吏,这一个劲儿鱼肉百姓,这等人季春璃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春璃还联系到了江湖上一些线人,这线人倒卖的是情报,给她们提供不少的线索,春璃杀富济贫,得到的银子全部都分发给了穷苦人,有人慕名而来参加了她们,季春璃来者不拒。 她们已十分厉害,众人却浑然不觉。眼看一个月过去了,季春璃依旧没打听到萧祁煜和父老乡亲的线索,但在无数的坏运气里竟也有好的运气。 这日,有朝廷人开始沿途追查什么人,这群人封锁了春璃的酒楼,那大兵拍一拍桌子,“掌柜的呢,让他出来。” 几个女孩看那大兵模样儿凶神恶煞倒不敢立即让春璃接见,一个丫头准备冒名顶替“掌柜的”和此人周旋,但春璃已施施然从二楼走了下来,她左手握着菜单,右手轻轻摁压了一下发髻内的金钗。 “官爷是要吃什么呢?下单就是,此刻大家都闲着,给您们好好儿的整顿了过来?” “哦,原来掌柜的是个女子呢。” “老板娘。”春璃吃吃的笑着将菜单放在了此人面前,那人道:“饭菜就不必了,今日我们来找人,有叛军躲在了你这里,我们要看看。” “随便看。”春璃依旧含笑。 一会儿后那人挥手,一群人已急三火四冲了进来。他们掘地三尺的找,似果真在找什么人,春璃在后院有个地下室,里头有不少的情报和秘密,大家眼睁睁看着这群士兵已朝地下室的方向而去,都恐惧极了。 唯季春璃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群人找了会儿到底没找出个所以然,转而到后厨去了,闹了个鸡飞狗跳也不见他们想要的人,大家灰头土脸从后院出来,忽而季春璃看到箩筐内有白光闪烁了一下。 她诧异极了,这是今早她让人采买的白萝卜,萝卜怎么会放光? 春璃清楚的很,那白光十有八九是刀锋了,她再一看发觉地上有鲜血,虽痕迹不浓,但斑斑点点却形成了一个轨迹,看到这里,季春璃的心一怔,她不动声色的指了指地面,聂颖已心知肚明。 她杀鸡去了,且抱着血糊糊的鸡在庭院内走来走去。 等士兵出来,看到了地上的斑点,也不以为意,长官凑近春璃,春璃道:“刚刚就说了,小人等胆小如鼠怎么敢随便的窝藏朝廷要的人,官爷如今可都找遍了?” “少在这里牙尖嘴利,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好鸟。”那长官骂春璃春璃也不以为意,倒是聂颖等不同意了,春璃道:“人家君子动口不动手呢,你们这是咋咋呼呼怎么说?” 等那士兵全部都离开了,季春璃让人照常营业,因了官兵的扰乱,老百姓也不敢过来吃东西了,作鸟兽散。 春璃凑近箩筐,伸手拍了一下,“快出来吧,他们已全都走了。”那箩筐内的人蠕动了一下,缓缓地探头看了看春璃。春璃一怔,那人眼神比季春璃还惊诧,那人啧啧连声,“皇后?” 这一声皇后来的猝不及防,背后众人也听到了,这群女孩早就感觉季春璃非比寻常了,但却不知春璃有这么个身份。 “叶将军?” 自萧子鑫做皇帝后,季春璃和萧祁煜就离开了,他们哪里知道萧子鑫为保障皇位的绝对安全,竟将裴大人收监,贬了沈寄和沈离,诬陷了叶海勇等。 叶海勇千方百计才逃离到了这里,哪里知道那大尾巴竟还在背后,春璃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叶海勇,一颗心砰砰砰的乱跳。 “掌柜的,怎么?你们认识啊?” “何止是认识,老交情了,聂颖,快搀他出来,我要为他疗伤。”聂颖搀了叶海勇出来,春璃发现叶海勇都是轻伤,包扎完毕后问了帝京之事情,叶海勇嗟叹起来,“自皇后您和皇上不知所踪后,朝廷就乱了……” 叶海勇将朝廷如何稀里糊涂选拔了王储继承人,自己如何力排众议推萧子鑫上位,而他们又是如何如何寻找等待他们等等都说了,季春璃哪里知道这个,此刻听着听着表情就变了。 “这么说来,我国已风雨飘摇?”才多久啊,一切就变了吗? “江河日下啊。”叶海勇叹气,说起来自己的遭遇,心痛如绞。春璃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叶海勇却道:“我自离了朝廷后就流落到这里了,杀了一草寇做了一个山大王,我从未欺负过一个可怜人,哪里知道这些人就在寻我。” 春璃知道了,原来叶海勇“重操旧业”了,之前叶海勇没参军之前就是个悍匪,参军后他改变了自己。 看春璃眼神不对,叶海勇忙解释:“皇后娘娘不要误会,末将从不会胡乱对人下手,末将杀的都是该死之人啊。” 听到这里,季春璃微微点点头。 “从今日起,我们合作起来,对了,我们将沈将军也找过来。”春璃做酒店的生意实际上本是挂羊头卖狗肉,如今遇到里面叶海勇,春璃同情他的遭遇,更希望能将沈寄生理等联络到,叶海勇已有了主心骨,日日去寻。 沈寄和沈离很快就到了,大家会和后,不免长吁短叹。 至于萧祁煜和村人却好像石沉大海了一般,春璃找啊找,总不见个线索,这让季春璃不免暗暗焦虑。 萧祁煜呢,已做了一千夫长,他逐渐可以自由活动了,那边让他招兵买马,这等事萧祁煜是无论如何都不情愿去做的,但上峰有命令,他却不得不去执行命令,一来二去倒是弄了个天怒人怨。 这日,萧祁煜他们的手终于伸向了春璃酒店附近,老百姓怎么可能情愿去当兵,大家豕突狼奔各处逃窜,春璃乃正义之人,看众人狼狈的乱跑,收容了他们。 春璃这壮举立即引起了叶海勇的钦佩和支持,尽管目前为止他们都心知肚明,就他们的本领是不可能和朝廷人互相抗衡的。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群士兵就过来找茬了,季春璃一看知道了,这群士兵可不是朝廷人,而是有别于朝廷人的另外一部分群体。 那带头人约战他们,叶海勇和沈寄等商量了,今日午时要和那群虎豹营之人决斗,季春璃冷眼旁观。 到谁也想不到战斗没开始呢,他们就注意到了对方,沈寄和沈离面面相觑,两人都不可思议,他们跟了萧祁煜多年,老远这么一看就知道对面是萧祁煜。 而萧祁煜更惊骇,叶海勇、沈寄沈离怎么会在这里? 第三百三十七章:合二为一结驷骑 “将军,过去打吗?”看萧祁煜无动于衷,一校尉凑近询问了一下。 “不,对面是山大王一群人,我过去说服他们,如若有他们的加入,我们岂非更昌隆?”众人倒是为萧祁煜捏一把冷汗,萧祁煜靠近他们,众人这一见面大喜过望,而让萧祁煜更欢喜的自然是春璃了。 他就知道聪明绝顶的季春璃不会死于非命,此刻这么一聊,萧祁煜顿时欢喜,立即要求去见春璃,季春璃得知对方的首领竟是萧祁煜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果真吗?” “朕人都到了,自然千真万确了。”门口有一声缥缈的笑,春璃慌忙回头竟看到了萧祁煜,“啊,萧祁煜。” 春璃欢喜的凑近,一把抱住了萧祁煜,萧祁煜面带微笑,好像个童心未泯的孩子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春璃的嘴唇,春璃的泪水已扑簌簌的滚落了下来,看季春璃快乐,萧祁煜恨不得和春璃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原来,萧祁煜参加的军队不是朝廷的士兵,而是坊间一股邪恶的力量,到目前为止萧祁煜还不知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呢,春璃让萧祁煜稍安勿躁,慢慢儿的去等。 至于春璃,她联络到萧祁煜后,心情也好了,日日在这里安胎,其余事一概不予厉鬼。萧祁煜士兵的数量逐渐多了起来,春璃有了单飞的意思,希望萧祁煜可说服长官让那长官和他自立门户。 那长官叫慕容天啸,此人油盐不进,萧祁煜陈说了多次的利弊,此人既不走也不将秘密告诉萧祁煜,萧祁煜不愿效忠那神秘人,带了自己的一千多人离开了,这么一来,无论是萧子鑫还是萧祁祯等都将萧祁煜看错了公敌。 而此时此刻的帝京,萧子鑫还在和一群清流饮酒作乐呢,觥筹交错了会儿,有人笑道:“皇上,臣下倒是看上了一块地方,将这一块地方整顿整顿捯饬捯饬,将来修筑个美轮美奂的庭院,我们到里头去玩儿岂不是好?” “好,好啊,此事就交给工部去做,哈哈哈。” 萧子鑫的确不是帝王之才,但却是个天才的艺术家,在御画院内,他日日研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领导之才干不见发挥一分一毫,倒是艺术造诣与日俱增。 他也不居安思危,更不去处理政务,朝廷很快就乱了。 这日春璃刚刚起来就看到一群朝廷士兵骑了高头大马而来,这一群风驰电掣之人一到就喝令他们离开,并且丢了一张文书给春璃。 “你们自己个儿看看,你们这一块地方皇族看上了,从明日开始要修帝王园林,离开吧。” 这分明是要将他们扫地出门了,季春璃怎么可能样的下这口恶气,她转动了一下眼,对聂颖低语了两句,聂颖飞奔离开了,此刻春璃才靠近那一群士兵,施施然给大家行礼。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小女子这就收拾铺盖卷离开,但诸位也应该知道,这酒楼是小女子赖以生存的手段,小女子如丢开这酒楼,日后如何生活呢?” “这个你放心,朝廷岂能巧取豪夺?朝廷会补偿你的,这就是了。”那大兵一本正经的让人送了十两银子给春璃,春璃微冴。 “十两银子?你打发要饭的呢?”当初为租赁,装潢这酒楼就画了三百两呢,如今光里头囤积的蔬果等也超过了几百两,如今竟是十两银子就准备驱赶他们离开。 “这是朝廷的意思,你如不同意大可去找朝廷,只可惜吾皇可没时间和你聊这个。” 春璃气坏了。 那士兵一看春璃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更是一丁点儿不放在心上,索性连十两银子都不肯“施舍”了,拿起来咬了一口笑道:“十两银子也不给你,还不快打铺盖滚蛋吗?” “只怕要滚蛋的是你呢,哈哈。”季春璃回身,一群女孩已握着兵器靠近,她们的武器五花八门,她们日日在修炼,实际上就在等这一触即发的战斗,看季春璃这小丫头竟有个武装部队,朝廷人大惊失色。 “怎么?你们不同意也就罢了,竟还要和我们对着干吗?” 回答是拳头,武器。 一刻钟后,那人灰头土脸离开了,但春璃却感觉到了危险,她多想要到紫华城内去看看,她这才离开一段时间啊,怎么情况就变得如此糟糕了。 萧子鑫听信谗言,竟做了这等乱七八糟的事,季春璃和萧祁煜聊了聊,萧祁煜倒是觉得暂不要萧子鑫为难。 这一方水土是守不住了,春璃今日教训了朝廷人,明日朝廷人就会大张挞伐,所以季春璃一把火点燃了自己千辛万苦挣下来的一份家业,众人看着火吞并了酒楼,都有了无家可归之感。 季春璃却一笑,“这些银子我们给周边百姓吧,让他们也早早的离开,如有情愿和我们一起远走高飞的,我们举双手欢迎。”在季春璃看来,钱财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之物,春璃乐于助人。 当她告诉老百姓朝廷人很快就来了,老百姓却笑了,“这里自古来就是穷山恶水,朝廷要我们这里做什么?” 实际上,连季春璃也不清楚皇上要这一块土地做什么,她也知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只能等日后应验,春璃这一走,倒有一些子弟兵愿意加入,队伍逐渐壮硕起来。 但离了这里后,大家都频频回头,前途未卜,谁也不知季春璃会带他们到哪里去,春璃唯恐队伍会成一盘散沙,谐谑道:“如今也到了坐地分赃的时候了,大家情愿留下我季春璃不强求,还会送银子给你们,愿意跟我离开的,我也都欢迎。” 春璃的团队具有史无前例的凝聚力,因此在这危难之中,竟没一个人选择半途而废,这让季春璃心实喜之。 萧祁煜和春璃商量了去向,大家都感觉继续在这里会遭遇算计,当春璃提出不如到北俱国去的时候,众人一致通过。 接下来采买辎重等等,没一段时间已上路了,春璃已许久没到北俱国去过了,如今算是故地重游,他们临行前就飞鸽传书给了诸葛囚牛,诸葛囚牛出城廓来迎接,看萧祁煜和春璃到了,他大喜过望。 “皇上,你们怎么来了?” “帝京乱了,到你这里避风头来了。” 季春璃这一到,刹帝利和婆罗门也来迎接春璃,当听说朝廷一片乌烟瘴气后,刹帝利道:“我情愿帮你们去东征西讨,只要有需要开口就好。” 自然是有需要,不过那是以后了。 至于诸葛囚牛,自春璃和萧祁煜到北俱国后,他已决心退位让贤了,写了禅让的圣旨,这一做法让朝臣心生不满,在他们看来,何苦定要改弦易辙? 但诸葛囚牛却直接去见了萧祁煜和春璃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打算,两人一听,顿生鸠占鹊巢之感,但囚牛却道:“皇上,我从一出生就是列鼎而食的皇族,人人都以为我生来快乐,实际上我们比那些缺衣少食的人能好到哪里去呢?” “我们看似一诺千金,但每句话总要反反复复考虑个一清二楚,帝王之家有什么好的?这些名誉、荣耀和权柄,是我不想要但却不能不要的,今日您到了,就将这一切都给了你吧。” 看得出诸葛囚牛累了。 他才三十多岁的人,但面容憔悴,眼神落寞,整个人竟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苍老不少!萧祁煜知,自己拿下了这皇权,实际上对他来说是解脱也是成全。 从第二日开始,萧祁煜做了北俱国的皇上,如今之天下,只有北俱国和东胜国,至于西牛国和南瞻国已是一段消失了的历史。 第三百三十八章:双双入紫宫 得了皇位后,萧祁煜励精图治,立即整顿起来,春璃和萧祁煜双剑合璧,他们着手解决了不少那乱七八糟的问题,如今的北俱国已和之前今非昔比。 另一边,萧子鑫已延揽了不少的才子佳人,前朝早荒废了,要不是有之前的骨干在把持,一切已分崩离析。 而自萧子鑫修筑了别宫后,他再也没到紫华城去过,萧子鑫沉迷于酒色财气,早忘记自己肩膀上的责任了。百姓怨声载道,官员倒是沾沾自喜,现如今想要平步青云,凭借的已不是个人的能耐了,而是手段。 有人送了一卷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那人第二日就做了五品官员,有个耿介之人愤怒的烧毁了一张画卷,皇上龙颜震怒,竟让人将此人炮烙了。 基于此,众人再也不敢劝谏,皇上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皇上喜欢做什么,大家就让岸他去做什么。 今日萧子鑫在取水流畅,此乃帝京文人雅集内一个好玩的游戏,上游一人放了白玉杯到溪水内,那白玉杯漂到谁跟前谁就即兴赋诗,萧子鑫玩儿的不亦乐乎,不知今夕何夕。 大家兴尽晚回舟,萧子鑫却遇到了两个采莲女,一个穿绿衣,发髻高耸入云,面容美轮美奂,一个穿了紫色衣裳,眼神冷峻沉着,手时不时的用划船桨打一打旁边的菱角、水仙花以及菖蒲等,这一艘船很快就靠岸了。 萧子鑫看到这里,道一声“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人已不管三七二十一纵身一跃跳到了水里,慌得尾随之人稀里哗啦全部都跳到了水中,许久后才将萧子鑫打捞了上来,萧子鑫死中求活后,立即让人找这两姑娘。 在他看来这俩姑娘就是洛神。 萧子鑫荒唐极了,之前支持他的人逐渐开始后悔,也开始后怕。 而朱雀大街某个客店之内,一白玉面具的公子却撇唇笑了笑,“老五就是如此,如今就让他作吧,等他将这钟灵毓秀的帝京闹的差不多了,朕再下手,越女呢,让她进来。” 原来戴面具的是萧子淼,她自离开了帝京后整个人都变了,一扫之前胆小如鼠之作风,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为保障自身安全,却始终戴着一张白玉面具。此刻当他听说了萧子鑫的怪诞举动后,只感觉好笑。 实际上,就他的能耐和实力,想要推翻萧子鑫也易如反掌,但他不着急那样做,而是要眼睁睁看着萧子鑫将帝都弄得乌烟瘴气无以为继他才出现,一个可力挽狂澜之人才是真英雄。 至于萧祁煜,萧子淼也在注意。 而萧祁祯,也是后顾之忧,但却不是当务之急。 那俩越女已到,跪在了面前,她们胆怯的不敢抬头,大的那个瑟瑟发抖,小的那个面容狠戾,咬着牙齿。 “叫什么名字?” “我叫汐儿,”大的道,自我介绍后又指了指小的那个,“他叫水儿。” “果真柔情似水,很好,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未来要们到帝京去……” 萧子鑫回去后就魂牵梦萦,说什么都要去找一找昨日那惊鸿一瞥的俩姐妹花,然而昨日是巧遇,怎么可能接二连三撞见?众人看皇上执意要到河边去守株待兔,只能伴随了天子去找,但运气很好,汐儿和水儿刚刚准备去打渔,然后被萧子鑫一网打尽。 两人入宫了,汐儿做了皇后,水儿做了贵妃。 萧子鑫行为本就怪诞放荡,一开始他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大家还腹诽两句,逐渐发现他日日胡作非为,人们也不过掩鼻一笑,鼎力支持。 但做了皇后的汐儿一点都不开心,她发现自己真心实意喜欢上了萧子鑫,尽管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有秘密要揭示,但妄自尊大的萧子鑫只听进去吟风弄月的话,犯言直谏的话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告诉他,皇族已危如累卵,萧子鑫不过一笑了之,“朕之天下地平天成,怎么就会大乱,你一女子鼠目寸光,此事以后休得再提。”汐儿拧了个大花脸,她只能结驷连骑去找同盟,却哪里知道那些官员只一个劲溜须拍马,帝都内指鹿为马之事已蔚然成风。 汐皇后如坐针毡,日日愁眉苦脸,她终于想到了一个最好的策略。 这也是一劳永逸之事,这日,萧子鑫从后花园退下,汐皇后急忙去迎接,看萧子鑫喝的烂醉如泥,找了醒酒石给他。 萧子鑫含着醒酒石,只感觉浮泛在胸臆之间的酒意已逐渐的散开,他盯着汐皇后看了看,发觉汐皇后眼神痛切,就那样死死的盯着他在看,那是多么苦大仇深的表情啊。 “皇后如何这样看着朕?” “皇上,君已燕巢幕上,竟浑然不知,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能永葆无虞啊。”汐皇后早想和萧子鑫好好儿的聊一聊了,但萧子鑫日日在狂欢,哪里能听进去一个字,一句话? “哪里有什么永葆无虞?荣辱自古周而复始,”萧子鑫诗兴大发,指了指旁边的砚台和毛笔,一个太监已凑近将之送到了萧子鑫面前。 萧子鑫握着毛笔写了一个“梅”字儿,却盯着那太监看了看,询问道:“朕准备写什么呢?刚刚还记忆犹新,此刻却忘了个一干二净……”萧子鑫眼神疲倦,示意丫头送蜡烛过来,那丫头捧了灯烛过来,一团暖黄色的光晕笼罩在萧子鑫面前,让他看起来犹如画中人一般。 汐皇后痛心疾首,终于有了畅所欲言的二人空间,然而此刻对方却昏昏沉沉,似要跌倒一般,“皇上!”汐皇后锐叫了一声,萧子鑫盯着汐皇后看,发觉汐儿含着热泪,苦楚极了。 “怎么?”萧子鑫骤然起身,看上去比刚刚魁梧多了,虎背熊腰多了,“怎么?有人欺负皇后你吗?说出来让朕听一听,瞧瞧朕不扒了他的皮!” 汐皇后看皇上如此关心自己,心头一暖,但复又一伤怀,“皇上,欺负了臣妾的不是别人,就是您啊。” “朕?” 萧子鑫正襟危坐,冥思苦想了会儿,“啊,朕知道了,朕昨日没和你共进晚餐,惹怒了你?” “皇上!”汐皇后对萧子鑫实在是太失望了,到此为止他老人家都没弄明白她良苦用心,而到此为止,他肩膀上依旧不见一点儿责任感。 “那就是!”萧子鑫搜索枯肠,“那就是今日早上你和朕打了个照面,朕没理会你,以至于你生气了,对也不对?” 萧子鑫一面说,一面想到了什么,对跪在地上的汐皇后挥了挥手,汐皇后啜泣了一声透入了萧子鑫的怀抱,她已接近于崩溃了,萧子鑫呢,看汐皇后靠近了自己,伸手拉住了汐皇后的衣袖,浓墨重彩的开始描梅,一棵梅已跃然出现在汐皇后的衣袖上,他似江郎才尽了,哈哈大笑丢开了毛笔。 有好像得意忘形,踌躇满志道:“好啊,送酒来。” 那旁边的太监叹口气,转身离去了,汐皇后站起身来一把将桌上的砚台握住了,高高的举起来用力砸碎在了皇上面前,萧子鑫看汐皇后如此,梦境已逐渐清醒。 “你!”萧子鑫眼神嗔怨,“这是做什么?” 他遽然起身,有墨水已飞溅到了脸上,他大惑不解,死死的盯着汐皇后。 “皇上,臣妾就明说了吧,臣妾是受人之托而来,但臣妾却不情愿忠人之事,臣妾一旦同意了此事,您就人头落地了,您居庙堂之高,他处江湖之远,他已集聚了不少的力量准备和您对垒,您如今还声色犬马不思进取吗?” 第三百三十九章:汐后摔砚见春嬷 汐皇后满以为自己这一番警示录多多少少会触动萧子鑫,但哪里知道萧子鑫却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他依旧平静,不过却成竹在胸道:“你口中的他自然是萧子淼了,对吗?他要做什么,朕会不清楚?朕的文臣武将数不胜数,他只有几万人。” 话间,萧子鑫站了起来,继续得意洋洋道:“朕这帝京金城汤池,而帝京之外呢?是什么情况?他想要和朕较量,才是真正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呢,朕反而是没一丁点儿担心的,皇后!” 萧子鑫靠近汐皇后,郑重其事的握着汐皇后的手,“你也不要担心了,就凭他能将朕怎么样呢?朕可一点都不怕。” 看他这模样,汐皇后更难受了,“皇上,臣妾这里有金针度人之锦囊妙计,您要不要听呢?”不管了,他的命也是她的命,他好她才能好啊。 既已爱的死去活来,何不就努力在一起呢?一想到这里,汐皇后当下又道:“最好的办法是对萧天触好点儿,让皇上回来,您如今荒唐极了,该享受的能享受的,您都已体验过了,您如果真喜欢这些生活,次天子一等就好啊,皇上。” 这句话可谓一语点醒梦中人,汐皇后这句话说完,他已深吸一口气,“朕知道了,难为皇后为朕江山社稷如此考虑,朕感激不尽,此事明日朕就去做,朕……就去、做,做啊。”话说到这里,萧子鑫已呼呼大睡。 看萧子鑫睡了,老太监过来搀了皇上到乾坤殿去休息。 从后面退下,汐皇后遇到了水儿,妹妹看姐姐愁眉不展,道:“姐姐伤心什么?快乐点儿不好吗?” “我如何快乐的起来,哎。”汐皇后听天由命的叹口气。 她本以为第二日萧子鑫果真会改弦易辙,哪里知道第二日后萧子鑫早将昨晚她谆谆告诫的一切话都忘记了。 第二日萧子鑫依旧日上三竿才起来,汐皇后准备去找萧子鑫聊,但小妹却抓住了汐皇后的手。 “姐姐还要去闹吗?姐姐难道就看不出来他是朽木不可雕之人吗?这江山啊很快就被断送了,很快的!”水儿冷笑一声,白瓷一般的手握住了夜光杯,轻啜一口后微微笑了笑,“享受此时此刻就好,何苦杞人忧天,反正江山早晚要完蛋,语气群雄逐鹿时候浩然长叹,还不如随分从时,皇上怎么玩儿我们就怎么玩儿。” “妹妹,怎么连你也成了这样的了?”也不知道是被习气感染亦或者其余的事,水儿竟成了这等模样,汐皇后一人到了乾坤殿外,内殿的老太监看皇后到了,急忙过来行礼,哪里知道汐皇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让皇上来见本宫,就说本宫的话皇上究竟听是不同?”她是在胁迫了,武器不是无耻的手段,而是自己高贵的尊严,许久后那太监出来了,“娘娘就不要瞎子点灯白费蜡了,您说的话老奴已说过一百二十次了,娘娘如若果真要下跪,奴才准备了这个。” 那老太监将一个蒲团拿了出来,汐皇后看到这里呼吸急促,眼前一黑险乎昏厥了过去,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中用,倒是妹妹算是个明白人,但让她和他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却不能,激变中京已江河日下,但汐皇后依旧希望凭一己之力来改变局面,旋乾转坤。 “娘娘。”那太监过去搀扶。 汐皇后却起身,“你此刻没事吧?你让御膳房做点吃的,和本宫去翊荷居看看天触。”老天,人和人的命运何其相似乃尔,当年的萧祁煜,如今的萧天触,命运如出一辙,萧天触因是皇族后裔,所以理所应当被软禁在了后院。 一会儿后,汐皇后送了吃的给萧天触。 季春熙正拿了一本弟子规给萧天触抄录呢,她喜欢这样蛰居的生活,如若可能,她更希望萧天触一辈子都是大俗人,万万不可参与朝廷的政治,因此,她不允许萧天触锋芒毕露。 她做她哑巴人春嬷嬷,他做他一点没存在感的皇子萧天触,仅此而已。 此刻,唯一的宫人汇报说汐皇后到了,闻声,季春熙一怔,将她那岿巍的身体保护在了小孩儿面前。 萧天触也感觉到了恐惧,帝京在变,皇族在更迭,一切都在变。 至于如今的皇宫,真正是乌烟瘴气。他早从春嬷嬷这里知道了自己那独一无二的尊贵身份。 季春熙保护在萧天触面前,汐皇后看他们这模样,竟凭空里有一点羡慕,她到帝京后千方百计研究过每个人,她和萧子鑫不同。 萧子鑫一上位就得意忘形,卜昼卜夜,酒池肉林,她担忧极了,此刻到翊荷居,盯着春嬷嬷看了看。 “本宫,”汐皇后道:“有话给你说。” 季春熙却跪在了汐皇后面前用力的叩头,看季春熙这紧张兮兮的模样,汐皇后已叹口气,“你放心就好,本宫不会伤害你们,你和我来一趟。” 季春熙也知就凭自己如今这单枪匹马的模样,焉能保护萧天触,人家想要弄死自己不过顷刻之间,思及此,她将心一横,决定和汐皇后去谈判。 “嬷嬷,嬷嬷。”萧天触看情况微妙,担忧的追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季春熙的手,季春熙微微叹口气,用力掰开了他的手指头,“天触,等着我,等着!” 萧天触只能点点头。 跟了汐皇后进入一个八角亭,汐皇后看着远处的蒹葭和芦苇,忽而回过了身,让季春熙意料之外的是,汐皇后竟然给自己施施然行了个礼。 季春熙急忙也回礼,却犹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 “春熙,我知你身份,更知萧天触是萧祁煜的孩子,如今这帝京你是知道的,乱了,彻底乱了,我时常做梦可听到金戈铁马之声,早晚会有人来摧毁帝京的,这东胜国可是在九百年的江山社稷啊,怎么能断送?” 只可惜季春熙不能开口,不然她一定会赞许皇后的话,连她一个深宫内院的老嬷嬷都看出了问题的所在,都看出了情况非比寻常。 “我需要你帮助我,春熙,我可以顺利拿到兵权,我希望你现如今去找你妹妹,找皇上回来,但我也有条件。”季春熙想不到汐皇后会这么安排,她更感觉汐皇后是个独一无二之人。 此刻心头一暖,刚刚的忐忑已不复存在了。 “到时候让萧祁煜放过萧子鑫怎么样?你也看到了,萧子鑫虽胡作非为,但人还是个好人,如今他做了帝王,俨然是忘记自己之前的身份了,你答应我这个,我也答应你会照顾你,非但如此,我还会让萧天触做我的孩子,怎么样?” 汐皇后连篇累牍说了这么多,季春熙哪里能不感动呢,一时间百感交集,她只能点点头。 “事不宜迟,在萧祁祯到来之前,你快点儿去传消息,还有!”汐皇后强调道:“让萧祁煜也小心萧子淼,他可也不是省油的灯,至于萧天触,我用人格和性命给你担保,我在一天,他就在一天。” “好!” 季春熙的喉管滑动了一下,吐出了这么一个字儿,听季春熙允诺,汐皇住了季春熙的手,“春熙,你辛苦了,这多年来你都在含辛茹苦,为保护好龙裔,你才变成了如今这模样儿,我敬重你,也请你相信我。” 季春熙落泪了,沉默的点点头。 事不宜迟,说走就走,春熙自然也知萧祁煜和季春璃如今人在北俱国呢,漠北距离这里天涯一般的远,但如今临危受命,汐皇后可只能往前走。 第三百四十章:龙隐凤显风云现 她甚至于没来得及道别,并非是没时间,而是她明白,作为未来帝王的萧天触,需要培养出一份男儿汉的铁石心肠。 当晚,季春熙带了银票和令牌离开了。 在翊荷居中,萧天触等了许久总不见季春熙回来,他频频在门口张望,半个时辰后,没等到季春熙,却看到了一群扈从咋咋呼呼而来,他们簇拥了盛装华服的汐皇后。 看到皇后,萧天触有点怕,但依旧还是过去行礼,“皇娘娘。” “起来吧。”汐皇后眼内绽出一抹柔柔的光,倒是慈爱温和极了,“起来。”萧天触胆怯,起身后看着汐皇后,着萧天触的手,“天触,明日以后你就是本宫的孩子了,本宫会保护你,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至于你姆妈,如今她帮本宫做其余的事情了,将来你会知道本宫是如何的良苦用心。” 汐皇后低估了萧天触的理解力和洞察力,她始终用看小孩儿的眼神在看天触,哪里知道萧天触已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 “皇娘娘会培养你,将来黄袍加身的依旧是你,明日皇娘娘就会册你为皇子,名副其实的那种。” “我能为你做什么?你要我做傀儡?”萧天触想的未免有点儿多。 “不,我要你强大起来。”汐皇后盯着萧天触那明澈的眼看,萧天触依旧懵懂,汐皇后索性一针见血,“如今是本宫保护你,将来是你保护本宫和王叔,怎么样?” 萧天触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许久后低了头颅,“我知道了,皇娘娘。” 汐皇后半蹲在萧天触面前,循循善诱道:“为何还不改口呢,什么皇娘娘,该叫母后了。” “母、母后。”显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了,汐皇后微微一笑,倒很是满足。 另一边,季春熙已上路。 而季春璃却做梦了,半夜三更醒了过来,萧祁煜看春璃醒过来,急忙凑近轻拍一下春雷的后背,“你做梦了?” “梦!噩梦!”季春璃手指头冰冷,脸色变得雪白,一刹那之间血液已抽离了,“好恐怖的噩梦。” 她故而没说梦的内容,但从她惊慌失措的表现,萧祁煜也看出了肇端,他抱了抱她,亲吻了一下春璃。 “别着急,很快我们就会回去的,如今有姐姐照顾天触,不会有任何问题。” “萧祁煜。”季春璃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声,涕泪已落,萧祁煜本想安慰,但转念一想,眼泪也是一种发泄和解压的方式,春璃生活的的确苦不堪言,如若这一场嚎啕大哭可让春璃舒服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季春璃也不希望被人宽怀,她就那样蜷缩在萧祁煜的怀抱内,就那样啜泣了起来,许久后,东边露出了鱼肚白,萧祁煜才松开了春璃。 而天一亮,季春璃再一次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吃早饭的时候,春璃干哕了多次,这让萧祁煜担心,诸葛囚牛盯着春雷看了看,“莫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这样?” “没事儿,休息一会儿就好。”春璃不吃了,一人向隅。 看春璃不吃,萧祁煜的胃口也大打折扣,“要不要找人看看?” “不需要,我自己的身体我一清二楚,”春璃看向庭院,庭院内一棵树都没有,萧条感十足,萧祁煜凑近春璃,“到底怎么一回事?” “萧祁煜,我。”春璃也不知究竟该不该将自己的秘密说给萧祁煜,越是看季春璃这模样儿,萧祁煜就越发紧张,关切道:“究竟怎么一回事呢?” “萧祁煜,”看萧祁煜胆战心惊,春璃莞尔一笑,“我怀孕了!” 萧祁煜听到这里,顿时哈哈大笑,这样他就不担心了。春璃之所以不想将此事告诉他,不过是怕他担心罢了,如今胎才刚刚坐稳,直截了当告诉他似也有点不好,萧祁煜将春璃抱了起来,在原地撒欢儿一般打转。 看到这里,季春璃叹口气,“快放我下来,你这样闹做什么?仔细我孩子。” “好,好。”从这日后,萧祁煜更亲近春璃了,和刹帝利他们议论事,一颗心也都在春璃身上,看萧祁煜这模样儿,季春璃倒是担忧起来。 眼看着天气逐渐寒冷,漠北和东胜国不同,东胜当轴处中,俨然是四海之内最地平天成的都会,但北俱国就不同了,到天寒地冻时,缺衣少食乃家常便饭。 北俱国原本就是黄沙漫漫,不适宜任何农作物的生长。 尽管诸葛囚牛已尝试过无数次栽种苗木来改变生态环境,但可惜的是在这热拉阿拉的黄沙之内,唯有胡杨木可以拔节,其余的树苗一落地就干枯。 北俱国内老百姓已啼饥号寒,情况苦不堪言,这日春璃出宫在外面走了走,发觉饿殍满地。 “找囚牛来,我们要聊一聊国计民生。”皇宫内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诸葛囚牛只需和皇族节衣缩食就好。 但在季春璃看来,开源节流可不是个好办法,春璃找了诸葛囚牛商量。 那诸葛囚牛是守旧派,气量大,但胆量小,一听说春璃这边要改善国计民生之事,倒是有点模糊。 这么一聊,季春璃微微感觉不妙,囚牛是鼠目寸光之人,压根儿就不敢乱来,所谓国计民生,在他看来煎熬下去就好。 “我前日到北面去,看到一些花岗岩很坚固,我们搬运花岗岩过来做一个仓库。”春璃看了看囚牛。 “这?我们连粮食都没有,做仓库囤积什么呢?” “诸葛!”春璃不喜欢诸葛囚牛这话,反驳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现如今先做仓库至于粮食的事,我和萧祁煜想办法。” “好!” 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诸葛囚牛什么都不好,但唯一好在听话,只要认为是正确的事情,诸葛囚牛都会去做。此刻皇宫内一下令要修筑仓库,老百姓可不同意了,人人都啼饥号寒呢,哪里有力量去做仓库。 诸葛囚牛将此事说给春璃,他也是悲天悯人的国君,春璃一听,自然一笑。 “他们如点头立即帮助我们,那才有问题了,但不要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春璃要求看看皇宫内的粮食,发觉还有不少,知诸葛囚牛是很会精打细算之人。 “明日开始,但凡是过来做工的人,一天可得两斤五谷杂粮,我已经算过了,这些粮食可撑持三个月,而我们如若快,两个月就竣工了。” “然而坐吃山空,只怕也不成啊。” “你忘记了吗?朕和春璃准备去采买粮食呢。”萧祁煜胸有成竹一笑,春璃也笑了。 但诸葛囚牛却不敢乐观的估算,毕竟他们两人身无长物,如何去弄粮食,而这一路运送粮食也是艰辛的事,且路上还要排除天气和匪患的影响,诸葛囚牛第一次犹豫不决。 看诸葛囚牛举棋不定,萧祁煜道:“放心就好,现如今筹备钱就好,先这么做,明年开春后我还要改良这里的土壤,防风固沙。” 诸葛囚牛只能依计行事,回宫后将宫里能筹备的金银珠宝都给了春璃和萧祁煜,两人一点,发觉还比预算的多了不少呢,春璃喜上眉梢,“老牛不相信我们能买来粮食。” “将来会相信的,他需要看到。” 第二日,春璃和萧祁煜携带了钱财就离开了,离开之前春璃设计了粮道和仓库,工匠清楚了她的目的和意思后,立即去做事。安排的倒也是井井有条,一切都弄好后,春璃和萧祁煜轻装简从离开了。 诸葛囚牛登高望远,有点惆怅。 第三百四十一章:小城故事多 旁边的刹帝利拍了一下囚牛的肩膀,“都一样,我也担心他们会一去不复返,但春璃和萧祁煜是我刎颈之交,我保证他们还是会带回来粮食。” “哎,但愿人定胜天。” 这一边,开采石头的开采石头,修筑地道的修筑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老百姓也还算齐心协力,都知皇上要为他们弄粮食,哪一个不开心。 尽管,萧祁煜和春璃的计划听起来有点荒谬和滑稽。 上路后,春璃心无旁骛往前走。 西牛国是草原,那是没粮草的地方,南瞻国是距北俱国最近的邻邦,如果真弄粮草,需要打通这么一条线,春璃和萧祁煜一拍即合,两天后两人就到了南瞻国。 春璃不先下手,而是先租赁了一个房屋,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北俱国人还在挥汗如雨的采买东西呢,南瞻国人已开始如火如荼的准备年货了,大家都忙碌不堪,南来北往之人不计其数热热闹闹。 两人往前走,各种观察。 就在这里,季春璃竟遇到了白泽,白泽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春璃,两人这一碰面,春璃大喜过望,道明了来意后,白泽道:“我最近也在和南瞻国人做生意呢,我们那边药草价格昂贵,可以变卖。 “好,好。”春璃和白泽这一聊就忘记了旁边的萧祁煜,多少让萧祁煜有点不开心。 下午,春璃打听了行情,发觉年前五谷杂粮比一般时候还贵一些,倒是有点头疼,两人走过一条街,忽看到有人在张贴皇榜,说是南瞻王生病了,需请医官看病,春璃一看,机会到了。 “我去,我去。”季春璃示意萧祁煜去掀皇榜,萧祁煜纵身一跃已将皇榜拿走。 旁边一个老太监嘿嘿一笑凑近了他们,交涉完毕,季春璃和萧祁煜被带到了王宫,这里可是舒洱沄的天地,自舒洱沄被灭后,一切都变了模样,如今的南瞻王是谁,春璃和萧祁煜都不认识。 王生病了,垂危在珠帘翠幕之中,轻微的咳嗽着。 “王要您到里头去看病。”里头的太监走了出来,他出来后还检查了季春璃和萧祁煜,唯恐这两人会携带危险品,接受了盘查后,春璃进入了寝宫。 这一看,季春璃大惊失色,而云榻上的人也吓到了。 “快,抓起来,抓起来啊!” 老天,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南瞻王竟是萧子淼!这多年来萧子淼也在绸缪造反,当他看到萧祁煜离开,萧子鑫做了皇帝后,更感觉自己的机会到了,他势如破竹一般攻占了不少地方,满以为萧子鑫会和自己针锋相对。 哪里知道皇宫内的萧子鑫闭目塞听,不是弹琴就是画画,压根就不理会他,这给了他更多契机,但哪里知道身先士卒的他竟一病不起。 春璃和萧祁煜哪里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萧子淼啊? 他们两人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呢一群人就包围了过来,外面一群人握着弩箭,瞄准了他们,春璃已知道此刻不是硬碰硬的时候,急忙瑟瑟发抖的下跪,“王,您这是做什么啊?我们是来给您瞧病的啊。” 春璃故意变了语声。 萧子淼冷笑,“瞧病?你们怕不是来给朕送命的吧!季春璃,萧祁煜,你们也敢来这里一探虚实吗?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呢。”萧子淼披衣而起,锐利的眼变成了毒箭。 萧祁煜抱着医药箱逐渐靠近了春璃,春璃却暗示萧祁煜不要轻举妄动。 “王,我们的确是来给您看病的。” “季春璃,你还要装!”萧子淼哈哈大笑,“给朕收监了,快。” 半夜三更,春璃和萧祁煜坐在监牢内,屁股下是干稻草,头顶是一个小小的窗户,透过那窗户能看到外面一天明澈的月色,那凄冷的月洒落在春璃的面颊上,萧祁煜在监牢内踱来踱去。 “别怕,现在需要他们的是我,如若杀了我,他自己也完蛋了,如这个病果真能有妙手回春之人,那个非我莫属,煜哥哥,来坐下看星空。”难得季春璃非但不紧张,还十分放松,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要萧祁煜落座。 萧祁煜停了脚步,闲闲的靠近春璃,坐在了这里看月,今晚的月亮美丽极了,一股子诗情画意扑面而来。 春璃闭目养神,任凭纯澈的月光落在脸上,犹如在沐浴一般。 “接下来怎么办?” “他会提审我们,我有个绝妙好计,哈哈哈,不但能一劳永逸解决了我北俱国的难题,还能挑拨离间闹一闹他们的关系呢,你过来。”春璃笑吟吟,浑不怕。 萧祁煜哪里知道季春璃有什么锦囊妙计,凑近了一听,发觉季春璃的计谋是真真正正的与虎谋皮,倒是不怎么放心。 而过了一刻钟,白日里带了他们到来的老太监人已到了。 “皇上要两位过去呢,得罪了。” 那老太监挥挥手,有人从黑暗中走出,捆了两人的手带了两人到白日里的寝宫,华灯初上,屋子里点了不少水晶灯,看起来富丽堂皇的。云榻上,萧子淼已吃了药水,屋子里氤氲着一股淡淡的药材的香味,不十分浓郁,但却沁人心脾。 总体来说,春璃是喜欢草药气味的。 嗅一嗅药香味,春璃可获得元气,甚至于会感觉很舒畅。 “萧祁煜,季春璃,想不到吧,我们会这么见面?” “皇上,您在说什么呢?什么季春璃萧祁煜的,小人等是龙虎山的药农,打小就在学习各种各样的本领,如今听说给您看病您会赏赐,一想是有利可图的事,小人等就来了。” “撒谎!”萧子淼怒气冲冲,手中的白玉枕头已丢向了春璃,萧祁煜急忙凑过去,那一枕头硬生生砸在了萧祁煜的肩膀上。 “哈,还是和之前一般的喜欢保护她,萧祁煜,你可也真是厉害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朕此刻就杀了你。”有人已靠近,春璃却啜泣起来,萧祁煜依旧不说话。 “云桥,你我缘尽于此了,呜呜呜,既是皇上要杀你,我也没办法了。” “春琴,我们下辈子见吧。”萧祁煜和季春璃早商量过了,他们此刻一个叫“云桥”一个叫“春琴”。 看季春璃似乎不怎么关心萧祁煜,萧子淼转了一下眼球,“来人,上铡刀杀了萧祁煜。” 铡刀已被送到了厅堂之内,陈在了地上,刀口锋利,寒光凛凛,春璃眼角余光已看到了那冷芒,她的心跳加速,但此刻却情愿赌一赌。 既然是表演,既然只能表演,那就一口气表演到山穷水尽,这毕竟也是他们目前为止能做的唯一一桩事了。 铡刀已送了过来,几个太监拉扯了萧祁煜将萧祁煜的头摁在了挖槽之内,萧子淼冷笑,“落!” 那几个太监眼看着就要落下铡刀,春璃却道:“慢着,医官最会察言观色,皇上,您的病小人可以药到病除,但您如若杀了我这郎君,此事就一笔勾销了,想必皇上您也请医问药许久了,是否……” 季春璃微微起身,“是否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呢?” 春璃身体前倾,眼内蕴出一抹古怪之色,萧子淼倒也不着急杀了萧祁煜,实际上到目前为止萧子淼压根就没认出萧祁煜究竟是何人。 “皇上,您说的萧祁煜和季春璃究竟是什么人?”春璃问。 “多嘴,这也是你能问的?”旁边的太监抢白道。 春璃跟显得好像个少不更事的毛丫头了,眨巴了一下眼睛画蛇添足道:“哎呦,这不能问吗?”那太监听到这里,再看季春璃那傻了吧唧的模样儿,好笑又好气,“春琴,你头也太不知进退了。” “朕回答你。” 第三百四十二章:给恶魔看病 萧子淼唇畔带笑,目光低柔,“朕这就回答你,萧祁煜和季春璃是朕的仇人,当初朕几乎被他们弄死了。” 话说到这里,季春璃生气了,暗忖:你这家伙真是会张冠李戴胡说八道,当初她和萧祁煜对他哪里不好了?换句话说,如萧祁煜果真有斩尽杀绝之心,哪里会有今日之飞来横祸? 春璃还在浮想联翩呢,萧子淼已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春璃看到这里更确定萧子淼已病入膏肓了。 “所以,”萧祁煜和春璃异口同声,“皇上竟以为我们是季春璃和萧祁煜吗?” “难道不是?”萧子淼生气了。 春璃却大胆起身,“哎呀呀,皇上啊,如我们果真是萧祁煜和季春璃,果真是您的仇家我们会单枪匹马到王宫里来?我们送死来呢?” 萧子淼一想,也是,他们初初遇到他,眼神里的错愕,动作里的慌乱,神态上的紧张无一不说明了“始料未及”,此刻他略一思考,倒是发觉可能是自己误会了。 “那么说来,你们果真不是了?” “不是啊,皇上,我们是来给您看病赚钱的。”春璃贱兮兮的说,萧子淼将眼前女孩和记忆中季春璃那蕙质兰心、聪慧绝伦的模样经过反反复复的比照,发觉这女孩是个唯利是图的婆娘,哪里和季春璃有一星半点的相似度呢? “你会看病?” “可以试一试,看不好看不坏,皇上,老天安排我们相遇,这说明您的病啊合该在我春琴手中好了,我夫君是做粮食买卖的,如我能治好您的病,倒是希望皇上您能大开方便之门让我们运粮到北俱国和西牛国去赚钱呢。” 萧子淼听到这里,似放心了不少,斜睨了一下旁边的老太监,那老太监噤若寒蝉,蠕动了一下嘴唇,“皇上,云桥的确是做生意的,至于春琴,她也的确是个医官,莫不如就让他们试一试?” 老太监胆怯的建议,萧子淼早在一个礼拜之前就进入了“病急乱投医”的状态,如今看春璃到了,倒是情愿试一试。 “过来给朕看,”萧子淼微微闭上了眼,语气从容不迫,但却冷飕飕,“如看的好,朕呢就赏赐你们,这倘你们看不好,朕可就要!” 萧子淼警告的攥住了拳头,指骨嘎巴作响,一股子恐惧感油然而生,春璃倍感压力山大,凑近萧子淼,听了脉息后,发觉萧子淼脉息紊乱,体虚、脾虚、肝火旺,其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之所以如今缠绵病榻,春璃断定是他老人家乱七八糟的药吃多了,看季春璃笑嘻嘻的一张脸,萧子淼反诘:“你幸灾乐祸什么?相不相信朕将你一刀两断?” “如您将小人一刀两断,那您可糟糕了,小人不是说过了吗?您这个病啊,合该是在小人手中自生自灭,您然小人调理,半个月之内就药到病除了,如半个月之内没个效果,小人呢就心甘情愿交给你裁决,您看怎么样呢?”春璃瞅了瞅萧子淼。 萧子淼咳嗽了一声,“罢了,朕就相信你一次。” 聪明绝顶的萧子淼被大智若愚的萧祁煜和春璃彻彻底底哄骗了过去,春璃为其治疗,前五天停了用药,到第六天的时候自己调理。 因春璃得了圣医谷之“觊天金匮”,因此本领高强,才一调理已得见效果,十天过去了,缠绵病榻的萧子淼竟感觉浑身舒泰,虽还没到季春璃许诺的“大病初愈”的日子,但实际上已距离那个目标不远了。 “朕感觉舒服多了。”萧子淼在喂鱼,一把钓饵丢在了水中,一群鲜艳的鱼儿上蹿下跳,热热闹闹。 “皇上乃真龙天子嘛,自然洪福齐天咯,您的病已渐入佳境,假以时日就彻彻底底的好了,不要着急嘛,还需循序渐进呢。”季春璃一点没坏心眼儿,继续为其疗愈,五天过去了。 之前的萧子淼还需握着拐杖走路呢,此刻的萧子淼已经丢了拐杖推开了搀扶自己的太监,他只感觉身轻如燕,整个人舒服极了。春璃看大功告成,开始就事论事,“皇上,之前您答应过我的,说要让我们在南瞻国做生意,如今可还同意吗?君无戏言呢。” “做粮食的生意?”此刻的萧子淼人逢喜事精神爽,春璃也算是抓住了这个节点,知萧子淼会同意,笑吟吟的问了一声。 萧子淼点点头,“朕同意你们做生意,需要什么,朕的人会帮你。” “都是明码标价的,一言堂不二价,也不需要皇上您十分的操心呢。”季春璃微微含笑,萧子淼听到这里,眼点了点头。 “小人等可做的是大生意。” “你随便做,朕看你能撬动朕这南瞻国吗?”萧子淼哪里知道春璃可不是夸海口,她老人家做的的确是大大大大的生意啊。 春璃得了萧子淼的器重,如今摇身一变从客商变成了皇商,这一切可不同了,五谷杂粮尽着好的挑,一开始那些人还不敢和春璃接洽,唯恐季春璃等会压价,哪里知道季春璃只要检查成色好,非但不压价还比其余人给的多,逐渐的泥多佛大。 第一批次的粮食是萧祁煜负责送到北俱国去的。 而在北俱国内,朝廷的粮库已空空如也,诸葛囚牛是眼睁睁看着一斗一斗一升一升一车一车的粮食离开了国库,却不见萧祁煜和季春璃那边有任何消息。 放在往年,北俱国内已进入严冬,不少人都饿死了,还有不少人会背井离乡去逃难,但唯独今年不同,今年的北俱国一片欣欣向荣。一群一群人接二连三的来,大家将国库给蚕食鲸吞掉了。 眼睁睁看着国库空虚,有朝臣已不满。 “王,如今我们粮食也没了,钱财也没了,此刻一回想,似乎我们堕入了一个陷阱,莫不是那萧祁煜和季春璃在算计我们?” “不,再等等,等等啊。”实际上,诸葛囚牛看起来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实际上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犹如十五个吊桶在打水,朝臣沸反盈天,有人已建议囚牛去诛戮萧祁煜和季春璃。 毕竟他们这一去竟彻底消失了,不免让人想入非非。 就在大家各抒己见的时候,萧祁煜已快马一鞭进入了月亮城,他的车架一进漠北,一路上就在打听漠北的情况,发现诸葛囚牛的确在严格的执行他下达的命令,至于老百姓,看起来也还都好。 众人看车队到了,都好奇的凑近去看,诸葛囚牛缓慢去迎接,看萧祁煜背后不计其数的马车,泫然欲泣。 “皇上,皇上,您回来了啊,微臣等的好辛苦。”诸葛囚牛单膝跪地,萧祁煜看到这里,笑道:“朕自然会回来,这不过是十分之一罢了,还会运送十来次,怎么?库房已修筑的差不离了?” 萧祁煜想要了解进度。 “今日就竣工了,皇上,您和微臣去参观。”诸葛囚牛一面让人将粮食囤积起来,一面带了萧祁煜去参观,到地库后萧祁煜握着火把一马当先进入。 漠北本属荒凉之地,沙漠之下更是干燥,粮食存放在里头既不用担心会生根发芽也没蛇虫鼠蚁,风干后的五谷杂粮可存不少的时间。萧祁煜让车队进来,一间一间的谷仓囤,才一时半会,已弄了个八九不离十。 诸葛囚牛解散百姓,萧祁煜道:“下一次的粮食回来就要送给老百姓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们北俱国太穷困潦倒了,还需想个好手段富国强兵呢。” 第三百四十三章:偏安一隅富国强兵 实际上,也不是诸葛囚牛没想过,而是漠北本属穷困区域,地上除了黄沙和梭梭草其余什么都没有,他们的穷自然可想而知,萧祁煜和春璃却一致的认为“天无绝人之路”。 等他们处理了粮食一事后,自会处理经济。 萧祁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将粮食等交割完毕,马不停蹄又到南瞻国。虽已进入了小寒,但季节的递嬗却丝毫无损于南瞻国的山明水秀,之前怎么样,现如今依旧怎么样,小桥流水,江南月色。 才离开三天,萧祁煜对春璃已思之如狂,而季春璃呢,得知萧祁煜今日返航,早在关隘附近望穿秋水等了许久了,看车队一到,春璃欢呼着冲了过去,萧祁煜看季春璃这大幅度的动作吓得脸色都变了,一把将季春璃打横抱起来。 “小心孩子,小心孩子啊。”作为准爸爸,萧祁煜似乎更担心的是春璃肚子里还未破壳的小生命。 季春璃安静了下来,不断的端详萧祁煜,发觉萧祁煜有风尘碌碌,不禁责怪:“你路上小心点儿就好,又要跑这么快做什么?” “知道春璃在等煜哥哥,煜哥哥就快了一点。”萧祁煜小鸡啄米一般在季春璃嘴上亲吻了一下,春璃一笑,“好了,快不要这样,去见皇上吧。” 两人到王宫,见了萧子淼后,萧子淼佯装动怒,“好呀,好呀,你们这一口气开了十二个作坊呢,可真是天大的生意。” 季春璃也吃不准萧子淼是否果真生气了,看萧子淼这模样儿,忙体若筛糠一般道:“皇上,这不是您准允了臣下等做生意吗?如今生意遍地开花百家争鸣了,您又是生气了,可见是要分一杯羹。” “朕如今在屯兵,你们也知朕是想要将东胜国拿下的,需要银子呢。”萧子淼这已是在“要”了。 面对萧子淼的拿来主义,春璃噗嗤一笑,“皇上放心就好,春琴这边一走单,立即给皇上五五分,实际上不但北俱国,西牛国和其余草原部落,沙漠宗族都需要粮草,他们那大沙漠或戈壁,或大草原是不能栽种庄稼的,如我们做了这一等一的生意,将来还不是赚不少的钱?” “哦,那朕就和你五五分。”萧子淼不会做生意,而也明白长此以往势必坐吃山崩,他总不好眼睁睁看着南瞻国在自己手中毁于一旦。 从部下口中萧子淼也了解到了,季春璃的确是个金融巨鳄,而萧祁煜呢,这两人旗鼓相当,一个厉害,一个竟比一个还厉害的多。因了这念头,萧子淼倒是希望可以帮春璃一把。 得了皇上的支持与首肯,春璃这边更是畅通无阻了。春璃赚了钱,立即和皇上“坐地分赃”,萧子淼一看,季春璃竟是如此生财有道,自然开心的无可不可。 过几天,季春璃开了药铺,药铺一事让白泽来料理,圣医谷中人本闲来无事,又有舍己为人的组训,大家倾巢而动,倒是没几天南瞻国的医馆已被他们拿下了。 但此刻白泽依旧忧心忡忡,那多半本的觊天金匮还在诸葛樱手中呢,白泽一边做生意一边寻找觊天金匮,春璃情愿帮忙,但搜索枯肠也不过只能默写出多一半,就这,白泽也感激不尽。 这日,春璃面辞,准备和萧祁煜千里走单骑运粮草到北俱国去一趟,实际上季春璃明面上是运送粮食,实际上也心知肚明,如今虽改变了北俱国缺衣少食的窘境,但长此以往依旧不是个办法。 需要变权宜之计为长久之计,这就要考量人的智慧了,萧祁煜和春璃到北俱国去,诸葛囚牛看他们到了,沾沾自喜,“如今囤积的粮食已可吃三年五载了,我放心了。” “但到底还会吃空,还要有其余的办法,对了,你们沙漠中有什么?”沙漠中能有什么?北俱国偏安一隅,一边儿毗邻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一边儿是乏善可陈的戈壁滩,一边是绵延不绝的沙丘。 在沙漠中,人迹罕至,连动物都少到不可思议,除间或可见胡杨林内有野牛、火狐狸、野骆驼以及巨蜥等,不见其余的动物。 至于植被,除胡杨林、梭梭草似也没什么十分特别的作物。春璃和萧祁煜策马飞驰了一天,季春璃发现了绿洲,在里头竟有苁蓉和甘草,甘草也罢了,但苁蓉在帝京可是非常值钱的中草药。 春璃大喜过望,第二日就让人挖掘,转载了二十两马车远处也还有不计其数,“刚好白泽在做这个生意,我们又是多了一条赚钱的门路。” 继续往前走,春璃看地面有喷涌出来的黑色液体,那液体粘稠而腥臭,问了诸葛囚牛,囚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道是地层之下亿万斯年来的动物尸体和植物腐败后变成的黏液,春璃只感奇怪,问了用途,诸葛囚牛却两眼一翻,“这能有什么用途。” 一开始春璃还以为诸葛囚牛乃“大智若愚”,随着时间的推移,春璃算是认明白了囚牛,他老人家属于事不关己己不劳心之人,他不怎么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在季春璃看来“鸡毛蒜皮”恰都不是小事,春璃和诸葛囚牛商量不出个子丑寅卯,无计可施之下只能自己想办法,采集了一些黑色的油脂回去,发觉那黑色的油脂可以做燃料且还经久不息,萧祁煜笑:“试一试装在木桶运到南瞻国去能否赚钱?” “试一试,反正也是空车。”因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季春璃也不好在这里太浪费之间,用木桶装了不少黑色的油脂到南瞻国去。 南瞻国在南方,属盆地。一年四季雨水充沛,植物生的欣欣向荣,人们生活所需的燃料都是木头和煤炭,那煤炭还要到百里之外的东胜国去运输,因煤炭笨重且一次运输的数量有限,因此穷苦人对煤炭是望洋兴叹。 换言之,煤炭是皇族和权贵垄断了的东西。 至于柴火,因地域环境的限制,柴湿漉漉的,脱水的效果不佳,因此一点就乌烟瘴气,所以春璃他们这黑色的油脂竟很快就被卖了出去,春璃知道“上行下效”的道理,先在朝廷内推广,萧子淼是北方人,最是怕冷。 如今还有个把月才过年呢,体弱多病的萧子淼已提前进入了猫冬的状态,手炉和汤婆子,火盆和火龙兼而有之,一进入萧子淼的屋子,顿觉一股燥气升腾,加上萧子淼喜欢胡思乱想神经紧绷且焦虑,病就更多了。 春璃建议更换一部分燃料,一开始萧子淼还以为季春璃要加害自己,哪里知道这一用,竟发觉黑油燃烧起来温度高且持续,顿觉心花怒放,撤离了不少的火龙。 皇上一喜,文武百官也争相效仿,如此一来二去,很快就推广开了,萧子淼别出心裁,还起了个名字,叫“神火油”。 这么一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神火油很快打开了销路,开春之前竟供不应求成了最炙手可热的宝贝。 春璃依旧运送粮食到北俱国去,但现如今已不需太着急,当务之急还是提一提北俱国经济方面的问题。 春璃和萧祁煜在北俱国也成立了商号,老百姓可采集神火油以及苁蓉、甘草等中草药来卖,朝廷统一管理,童叟无欺。这么一来,闭关锁国的北俱国人都震惊了,原来俯拾即是的黑油竟是利市三倍的宝贝。 看北俱国人已春风得意,春璃也欢喜。 季春璃已不知不觉解决掉了北俱国复杂繁难的经济问题,春璃也实地考察过,发觉北俱国内草药和黑油的确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第三百四十四章:假作真真亦假 两人再一次回南瞻国,首当其冲的任务自然是解决掉萧子淼了,而这一切萧子淼浑然不觉,蒙在鼓中。 这一次离开北俱国,春璃看后面一辆马车还空落落的,为压马车不至于让其偏离轨道,春璃和萧祁煜随意扮起来两块大石头丢在上面,两块石头粗糙而笨重。 “如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春璃看着大家忙忙碌碌热火朝天,哪里能不快乐,刹帝利也和北俱国合体了,情况看起来还不错。 “真是多亏了皇上皇后,如若没有你们,我们这一辈子也不知地上的垃圾竟都是宝物呢。” “感谢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如今我们离开了,你们也不要闲着,城墙是要好好儿加固的,至于兵丁也需团练,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搞不好那一天萧祁祯和萧子淼就到了,倘他们到来,我们就给他们迎头痛击,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听季春璃这么说,刹帝利和诸葛囚牛连连点头。 春璃继续上路,去路年久失修,颠簸的马车内的季春璃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翻山越岭到了南瞻国,一到南瞻国境内,路面也平整了,神经也跟着松弛了下来。 看着外面青山绿水,春璃欢喜,萧祁煜看着春璃,心头也快乐。 交割了物品后,春璃核算账目,却发觉有个人站在最后一辆马车旁边不情愿走,春璃还在诧异呢,那人已狂奔了过来。 “云桥大哥,春姑娘。” “怎么?”两人回头,异口同声问,那人神情激动,睫毛兴奋的闪着,眼睛眨巴的很频繁,“你们这一次运了芙蓉石和蛇纹石啊,可真好极了,这个在我南瞻国是刚需呢。” “什么石?”春璃丢下了账本,到了那大石头旁边,盯着看了看。 他们刚刚将那石头丢上马车的时候不过是想要压一压颠簸的马车罢了,哪里知道这石头竟是非比寻常之物,此刻经那生意人一提说,春璃和萧祁煜都凑近了,两人这么一看,发觉两块大石头晶莹剔透,水头很好。 季春璃本不喜珠光宝气,对这石头望而却步,萧祁煜却是列鼎而食的天子,才一看就明白了什么。 “这是蛇纹石,这一块是芙蓉石。” 蛇纹石是做手镯最好的材料,而芙蓉石美轮美奂,莹润有光,是做耳坠和吊坠最好的东西,两人此刻一看,不觉心旷。 “裁一半儿卖给作坊,其余的一半送到皇宫去。”春璃安排,工匠立即下手,两块石头都一分为二,一半送到了帝京,一半儿依旧留在原地。 送了石头给萧子淼,春璃的话术又到了,“皇上您看,这石头上有天然的痕迹,好像江山社稷一般,此物乃我们父亲送给您的礼物,还请您笑纳。” “都说你们生意人奸诈狡猾,如今看来是他们在拿糖作醋了,你们生意人竟也如此厉害,这些石头美丽的很,朕就收下了。” 因萧祁煜和春璃隐姓埋名做生意,调动的不仅仅是边塞的生意,还有南瞻国的经济,他自然是快乐。 两人和萧子淼的关系拉近了不少,生意场上春璃已安顿了妥当人去跑,此刻他们可以心无旁骛在南瞻国皇宫内生活一段时间,但春璃心头依旧有念念不忘的事。 帝京的姐姐,帝京的皇子,帝京的一切。 这一晚,萧子淼和春璃萧祁煜聊天,说到了外交一事,他盯着两人看了看,许久后微微一笑,“朕这里有个计划,也是不情之请了,非要你们做才可以。” “哦?您且说说看,如我们力所能及,必效犬马。”实际上聪明绝顶一如季春璃,怎么可能不知道萧子淼有什么阴谋诡计。 果然,说来就来。 “朕要你们假冒萧祁煜和季春璃去中京,如今中京已是乱了,你们和朕的皇兄周旋周旋,假以时日,朕要你们做至高无上之人,怎么样?”萧子淼瞅了瞅萧祁煜和春璃,春璃却一笑。 至高无上之人? 要知“大恩也是大仇”,“兔死狗烹”,倘她果真听从了萧子淼的吩咐和命令,做了那等“至高无上”之事,那么结果就要死于非命了。 “我们可以?”季春璃看向萧子淼,征询的盯着。 萧子淼大病初愈,雄心壮志再一次点燃,他鼓掌一笑,有人已送了一画卷过来,萧子淼撑开让春璃和萧祁煜看,两人这一看,似明白了什么。 “也是造物主之神妙,你们竟和他们一模一样!” “如此一比照,却也有点雷同,那我们就试一试,为皇上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季春璃语声铿锵,萧子淼看这两人如此好拿捏,更是放心不少。 哪里知道他这一放虎归山,却给了春璃和萧祁煜“假戏真做”的机会,为让他们体面,萧子淼还安排了一群卫兵,这群人少说也有一千多,萧子淼在他们离开之前,叮嘱众人务必听萧祁煜和春璃的话。 如有不从命的,萧祁煜和春璃有先斩后奏之权。 而春璃离开之前,叮嘱白泽好生料理药铺,让刹帝利等修筑城墙,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此刻终于可以欢欢喜喜上路了。 萧祁煜却在想,帝京,如今的帝京可成了什么模样儿呢? 他们已八个月没回去了。 汐皇后下了命令,恳求季春熙千里走单骑去寻春璃和萧祁煜,季春熙是个哑巴,每到一处就打听,为打听他们的下落倒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她听说他们出没在沙漠,一人准备了行囊说走就走,差不多死在了流沙之内。 但运气也好,被当地的土人救下了,那群人说的话季春熙也听不明白,此刻已生死存亡,季春熙也顾不得那许多体面不体面。她指手画脚用肢体语言来描述自己的目的,众人终于恍恍惚惚明白了。 “我有个哥哥是千夫长,既是你要找皇上和皇后,我带你去。”那人倒很相信季春熙,带了季春熙去找萧祁煜和春璃。 春熙这一到,看到的除了茫无涯际的沙漠就是劳作的人,之前没到沙漠的时候,不少人描述过月亮城内人辛苦奔忙一事,如今身临其境,竟发觉沙漠人富得流油,大家吃饱穿暖,竟是比一般中京人生活的还好。 到沙漠内,季春熙见了诸葛囚牛,囚牛早就见过春熙,春熙将自己如何用木炭损坏了声带如何艰难的保护小皇子,又是如何得了汐皇后的命令到这里来做事等等都说了,大家听到这,无不感慨系之。 “但皇上和皇后在南瞻国啊。”大家说穿了海底眼。 季春熙第二日就单枪匹马到南瞻国去了,哪里知道她人一去南瞻国,也没能迅速的联络到萧祁煜和季春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是踌躇。 而另一边,皇宫内。 新月已冉冉升起,照耀的太液池一片碧波粼粼,静影沉璧,倒是美丽的很。汐皇后和小妹在太液池旁边走路,小皇子萧天触跟在她背后,因汐皇后无出,过程过继了萧天触做皇子,如今的萧天触已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了。 当初萧子鑫为渊驱鱼为丛驱雀,将裴大人、郑邱意等驱逐出境后,一切已另当别论,如今朝廷栋梁之才寥寥无几,运筹帷幄之人一个都没,有的仅仅是尸位素餐之人,所以不要说汐皇后名正言顺大张旗鼓过继了小皇子,就是汐皇后做更离谱的事情朝臣也不予理会。 这就是目前东胜国的局面。 “月亮好看吗?”汐皇后指了指东边,月亮已起来了,明澈而通透,一簇一簇光落在湖面上,人的衣裳上,笼出一种诗情画意。 “母后,都说月是故乡明,东胜国是我故乡吗?” 第三百四十五章:皇后再犯言直谏 “那还用说?”汐皇后半蹲在萧天触面前,“你现如今只需要等,你爹娘很快就到了,但愿他们来了后可以改变东胜国的局面,我东胜国……”汐皇后话说到这里,竟有点哽咽,背后的水儿轻拍了一下汐皇后的肩。 “姐姐不要难过,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我已安排好了一切,最终的事且等拭目以待。”水儿也胆战心惊。 其实不光是他们,如今朝廷从上到下都在狂欢,再也没一个人先忧后乐了,事实证明萧子鑫哪里能做帝王?他不具备一个帝王该有的智慧,他空有文人墨客的襟怀和君子的习性,要他做个艺术家那还绰绰有余,然让他做帝王,真是谬以千里。 之前或许他也励精图治过,有过一定的报复和睥睨,但很快就被声色犬马给蒙蔽了,此刻的萧子鑫已变成了一个暴发户。 三个人还在闲聊呢,忽而听远处有琵琶声音,汐皇后这一听,心剧烈一疼,“姐姐,是阳关三叠。” “水儿,你在这里看着小皇子不要乱走,我去去就来。”汐皇后看了看远处,在前面视线的尽头,可见一高台,台名“明月”,上有一楼,楼名“摘星”。 在那摘星楼之内,有不少人在喝酒,鬼知道这是萧子鑫从哪里找来的一群清流,这群人日日和萧子鑫欢饮达旦。 “皇上,您这一首诗真好,让人击碎唾壶一辞莫赞啊。” “果真?”萧子鑫志得意满一笑,实际上他诗词歌赋之能确乎比一般人厉害不少,大家也真心实意在颂扬。 “臣下等不敢有诛心之论啊,自然千真万确。”那人笑了笑。 “诸位举杯,且听朕来演奏阳关三叠。” 那阳关三叠虽不是什么靡靡之音,但却是送别才有的音乐,皇上老人家竟自己去演奏,真让人大感意外,众人屏息凝神很有严阵以待的意思,萧子鑫坐在古琴旁边,优雅而端庄,很快就进入了禅定的境界,接着轻轻拨弄琴弦,一股如水一般的音乐已流泻了出来,肌肉是那样动听。 宫里的乐师不计其数,他们自认为自己的造诣远远不如萧子鑫,萧子鑫这一表演已吸引人眼瞳耳目,众人无不翘首看着他。 可就在这陶醉的时候,汐皇后到了,而在汐皇后之前,一个老当益壮之人也到了,此人是监察御史,专门考量皇上风纪的,他这一到,萧子鑫就玩儿不开心了。 旁边的老太监轩眉看了看握着拐杖到来的老大人,“老千岁,您怎么深更半夜到了,皇上在雅集呢,您可不要过去触霉头,一旦皇上怒了,大家朝不谋夕。” “本官也喜好音乐,如今过来听听。”那老人握着拐杖继续往前走。 上明月台后,老大臣闭上眼听着,人家是在欣赏乐曲内细腻的情感,他呢,紧绷着一张脸,黑而浓的眉毛翘起来,脸上有痛切之色许久后乐曲结束了,老大人睁开了眼睛,却犹如受到了风寒一般颤栗了一下。 他。 他,刚刚在想什么呢? 须臾,他靠近了皇上。 萧子鑫眼神怔忡,此人向来远离他们,然而如今竟似对他们很青睐,“皇上,此曲只因天上有啊。” “哦,你也懂音律?”萧子鑫一谈到琴棋书画可真是逸兴遄飞,他探寻的眼落在了老大人的身上,那老大人深吸一口气,微微点点头,“不但懂得,还见猎心喜准备献丑呢,握着音乐振聋发聩极了。” “哦,裴大人怎么也会这个?从未听过呢?”一个白衣男子起身,调侃道。 “我也不知道裴大人一把年纪还会这个?”另外一人已挑衅的扬起了眉毛。 “老了不中用咯,”老大人裴臻咳嗽了一声,“皇上,让老臣也表演一下。” “老师,来吧。”萧子鑫已让开了位置,那裴臻可不是好打交道的,他上前一步靠近了古琴,先不着急演奏,通体打量了一下古琴,赞美道:“枯桐焦尾,乃古琴中隽品,卑职就僭越了。” 众人都盯着裴臻看。 裴臻握着拐杖用力一下打在了古琴上,萧子鑫平日里看这古琴比看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呢,此刻看裴臻竟一下子打在了古琴上,不禁气恼,手指头开始颤抖。 “你、裴臻,朕要杀了你全家!你砸碎了朕的古琴。” “哦?”裴大人有备而来,有恃无恐,“皇上砸碎了帝京九百年的山河社稷,这笔账早晚有人会找皇上您算,如今微臣砸碎的仅仅是您的一把琴罢了您就如此暴跳如雷,不嫌好笑吗?你这亡国之君,如你这样作践朝廷,不过半年,大家都全军覆没了,我不但要砸了你这古琴,我连你一起收拾。” 裴臻怒发冲冠,之前他多次劝说皇上,让皇上不要太迷恋这些靡靡之音,但萧子鑫听都不听,他对萧子鑫早失落了。 萧子鑫哪里来得及躲避,这一拐杖不偏不倚砸在了萧子鑫的头上,顿时头顶起了一个包。 “反了!羽林郎何在,给朕将不要命的裴大人拿下!”裴臻老了,闹了这一出也不过希望以身作则,用自己当头棒喝来弄醒萧子鑫,哪里知道适得其反,萧子鑫不但没感受到裴臻的良苦用心,还准备将裴臻置于死地。 一群羽林郎已上前将裴臻给捆了起来,横拖倒拽了就走。 这一幕恰落在了汐皇后眼中,汐皇后只看到了一个忠君爱国的斗士,却没看到一个发造反的谋臣,看裴臻被人押解凑近,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辛将军放了裴大人!” “是皇上的命令,要处决呢。”是为你辛无刀并不敢放了裴臻,看到这里,汐皇后眼神一冷,“你再不放了他,本宫将你碎尸万段。” “这。”辛无刀可不敢违拗,立即下令将裴臻放了。 “老大人别怕,本宫在。”汐皇后靠近,先对裴臻行了个礼,转而伸手整理了一下裴臻那凌乱的衣领,裴臻看汐皇后如此悉心,不禁深吸一口气。 “娘娘。”看汐皇后要走,裴臻挽留了一声。 “他不会将我怎么样的。”汐皇后头也不回往前走,到明月台,汐皇后竟看到萧子鑫抱着古琴在啜泣,犹如被毁掉了的是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到这里,汐皇后道:“臣妾也会弹琴,只可惜会弹琴的人比比皆是,会听的却一个也没。” “哦?”萧子鑫一笑,“想不到皇后也会弹琴。” “臣妾会。”汐皇后让人更换了琴弦,伸手开始演奏,有人已听出了皇后娘娘在演奏什么,先是夕阳箫鼓,接着是十面埋伏。 大概她心情太激越了,手中的音乐也有了肃杀之气,拔高了一个音符后,嘎嘣一声,琴弦折断了,汐皇后手指上有了鲜血。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萧子鑫面前。 “皇上,您还要闹到猴年马月去吗?”汐皇后叹息,“臣妾给您演奏的是十面埋伏啊,您可知项羽乌江自刎,您可知我朝已岌岌可危,皇上,求求您不要执迷不悟了吧。”话说到这里,萧子鑫明白了皇后的企图心。 “你!”萧子鑫怒了,手指在颤动,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汐皇后,“朕竟想不到你如此疯魔,你和他是一丘之貉,你竟来说朕?” “那么,算是臣妾对牛弹琴了,请皇上如何处决裴臻也如何处决臣妾吧。”萧子鑫是真的喜欢汐皇后,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只感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六章:帝京已今非昔比 这一晚的闹剧结束后,朝廷内稍微冷寂了一段时间,萧子鑫终于上朝了,但一坐在金交椅上就打哈欠,要非旁边汐皇后在处理事情,他哪里能把控局面? 而就在这一天,萧祁煜和季春璃已到了东胜国。 中京乃首善之区,钟灵毓秀的地方,两人才一到就看到长街上一群人抱着古琴在讨论音乐,旁边还有几个仙风道骨之人,大家在交流如何服用五石散可延年益寿,继续往前走,春璃看到了一群人贩子。 东胜国乃泱泱大国,权贵之家采买侍女和侍卫本稀松平常的事,那些穷苦人家只需在府尹大人那边做个证明就可变卖自己的孩子,人类向来是商品。 实际上这些事情都交给了牙行去做,而牙行也拿不到很多中介费,之所以他们需要去导流,不外乎是因为有了牙行在就免了出尔反尔。 但今日春璃等一到东胜国境内,竟看到一群人明目张胆在变卖孩童,每个孩子都面黄肌瘦,看起来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春璃看到这里倒是诧异,想不到东胜国如此泱泱大国,竟沦落到这么个地步了。 远处几个乞丐握着木棍过来乞讨,看春璃等在马车内,那乞丐也不敢十分靠近,围了马车在唱莲花落,春璃看那群人苦楚,拿出铜子儿去布施,“活菩萨,活菩萨啊,好人啊。” 季春璃问:“怎么?你们是哪里人,如何竟到我中京来乞讨了,大家都有手有脚,不去做工却日日在这里要吃的,也是长久之计吗?” “姑娘,您有所不知了啊。”那乞丐叹息,看春璃似是权贵,他才打开了话匣子:“姑娘,哪里是我们非要吃的,我们也有我们不得已的地方啊!我们是本地人,因皇上看上了我们那一块地方说是要修什么鼎昆池,大家就给硬生生赶走了,如今才无家可归流落街头啊。” “你们的田地呢?” “皇上要做放马场,已收缴了,如今我们啼饥号寒,说不得要乞讨了。”那人一面说一面饮泣。 萧祁煜和春璃都想过帝京已大不如前,但眼前的状况还是让两惊异,一切已乱到这么个模样了吗?春璃看了看远处那一群小孩儿,蓦地也想到了,这一群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小孩儿想必前一段时间还是爹娘的掌中宝呢。 一切说变就变了,变了啊! 季春璃看到这里,心情顿时不好了,萧祁煜亦复如是。两人很快到了四方馆,打听了才知道,如今的天子已不注重什么了,只要你会弹琴会画画在皇宫里就可得到爵位,至于那真正有才干的人竟会被排挤的什么都不能做。 皇上闭目塞听,从来不处理政务,要非汐皇后在协助,帝京早完蛋了,当季春璃知道这些后,决定立即进宫。 春璃知那汐皇后和自己是一类人,找人去联络汐皇后了,汐皇后等季春璃和萧祁煜已许久,此刻欣然到来。 “快叫母后和父皇,他们才是你的亲人呢。”汐皇后人不但到了,还带了萧天触来。 实际上,她之所以收养了萧天触一来是出于对小孩的喜爱,二来不过是想要将来季春璃网开一面罢了。 春璃想不到这如今这么轻而易举就可见到自己的孩子,之前她和天触感情还好,此刻萧天触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出面,他就那样蜷缩在汐皇后背后,小手用力抓着汐皇后的衣袖,委屈的,恐惧的盯着对面人。 春璃也知实际上萧天触受苦了,从他那不确定不信任的眼神已可见一斑,萧祁煜嘴巴微张,瞅了瞅萧天触后,也准备靠近。 “天触,快过去给父皇和母后请安。”汐皇后半蹲在萧天触面前,天触这才胆怯的上前,行礼后却火速躲在了汐皇后背后,季春璃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孩子如今竟成了这模样儿。 “天触!”汐皇后对萧天触今日的行为也感不满,但萧天触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听话,两人面面相觑,春璃放弃了,她知道,有的事情需要时间。 萧祁煜却有点生气,“我是你父皇,你如今这么躲着我?” “父皇?天触可没父皇。”萧天触和萧祁煜的脾气异曲同工。萧祁煜听到这里,不禁火冒三丈,眼看着萧祁煜就要发飙,春璃在旁急忙安慰,“不要着急。”春璃从包袱里拿了吃的给天触,天触握住了。 “这是路上娘亲卖的骆驼肉,可好吃了。”春璃循循善诱,满以为萧天触会大快朵颐,他仅仅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儿啊,不正是馋嘴猫的年龄吗? 但结果却让季春璃大失所望,萧天触怒压根就没兴趣,拿下了“礼物”也不过是给春璃和萧祁煜薄面罢了,至于“吃”,那是不会的。 看萧天触这模样儿,春璃真一言难尽,萧祁煜气闷,看都不去看。 春璃想到了什么,“我从沙漠来,有一种东西保证你会喜欢,这叫海上花。”原来沙漠中有一种奇异的植物,那植物干枯后变成一张网,是黑色的。但一见水顿时变成了鲜艳的红色,且会膨胀丰盈起来,美其名曰“海上花”。 她想,任何小孩儿只怕都不能抵挡这等诱惑?但哪里知道萧天触连理会都不理会,春璃也不能做无用功了。 “怕生,过一段就好了,春璃姐姐。”汐皇后行礼。 “我知道。”季春璃点点头。 第二日是议定了要进宫的日子,萧子鑫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起来后就要吃的喝的,宫人送了燕窝进去,萧子鑫一吃,顿时吐了出来。 “为何不给朕放蜂蜜?朕要蜂蜜,你们用冰糖充当蜂蜜吗?”萧子鑫狂怒,一把将面前的燕窝扫落在了地上,众人噤若寒蝉,许久后一个胆怯的声音才慢吞吞解释:“皇上,御膳房那边已没蜂蜜了,今年来百姓吃不好穿不暖,连五谷杂粮都没了,怎么可能有蜂蜜。” “怎么?连五谷杂粮都没有了?”萧子鑫完全不相信,嗤笑道:“你诓朕呢,朕的东胜国富得流油,你告诉朕人民已苦不堪言了?” “皇上,那是之前,今时不同往日啊。”那老太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萧子鑫终于感觉到了恐惧,他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太监,“你快告诉朕,是否朕果真将东胜国毁了?” “皇上,奴才不知道啊。” 就在这难分难解的时候,门口的太监到了,“皇上,皇上回来了。”萧子鑫昨晚喝多了,此刻还宿醉没醒呢,听这句话犹如在听绕口令一般,他微微讶异,“朕人在这里呢,什么叫皇上回来了?” “娘娘也、也到了。”那老太监躲避了一下,随后萧子鑫看到了萧祁煜和季春璃,他们两人就那样意气风发的站在乾坤殿门口,早上那浓郁的阳光好像落在两人的身上,让他们看起来你华贵而圣洁,而萧子鑫坐在黑漆漆的须弥座上,形成了黑暗和光明的对比。 他恐惧的抱头鼠窜,当日萧祁煜和春璃遇险消失了,才有了萧子鑫的趁虚而入,此刻他们回来了,萧子鑫哪里能不怕? “老五,你还要到哪里去?”看萧子鑫准备逃,萧祁煜喝了一声,萧子鑫一看,门口的龙禁尉已握着武器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 萧子鑫声嘶力竭喊了一声,退了回来,汐皇后已到了,扑通一声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如今您已回来了,还请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人是不好,但却未尝草菅人命,请您网开一面啊。” 第三百四十七章:百端待举弄风云 看汐皇后求情,春璃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们也不会将你怎么样,下来吧。”萧子鑫战战兢兢从金銮殿走了下来,萧祁煜已自然而然靠近,他坐在了须弥座上,春璃站在了萧祁煜身边。 两人旗鼓相当,萧祁煜连发命令,将贬谪在岭南的裴大人,下放了的沈寄和沈离以及叶海勇郑邱意等宣召了回来,但他们都是秘密入宫的,每个人回来后都感慨万端,春璃看大家都各就各位了,道:“如今你们回来这也是我们之前的安排,帝京是什么模样儿,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需让帝京重新恢复之前的模样,大家齐心协力吧。” 现如今的帝京已大不如前,想彻底恢复难上加难,春璃需要从方方面面下手,如此一来真可谓难上加难。 但季春璃和萧祁煜有信心做好这一切。 萧子鑫已不是皇上了,他日日在提防萧祁煜,唯恐萧祁煜会对付自己,但萧祁煜哪里有时间和萧子鑫斤斤计较,二来萧子鑫再怎么说也还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怎么可能对其下手? 但自从萧祁煜回来后,萧子鑫陷入了恐惧的泥淖中,日日胡思乱想,很快就形销骨立。 “害我,皇兄要害我啊。”他此刻寄居在了翊荷居,看着外面熹微的夜色,听着初秋的风声,萧子鑫已胆战心惊。 “害我,要害我啊!”萧子鑫指了指门口的黑暗,似乎萧祁煜已率了一群凶神恶煞到来准备将她碎尸万段了。 尽管汐皇后在他耳边多次提醒萧祁煜不会做那样的事,但萧子鑫到底意难平,日日心惊肉跳,一会儿后竟对黑暗顶礼膜拜,“皇兄,臣弟就知您顾念手足之情,您是说怎么都不会对臣弟下手的,臣弟错了,臣弟错了啊。” 一面忏悔一面稀里哗啦就跪在了地上,看萧子鑫这样,汐皇后只能找太医过来看,医官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汐皇后无计可施,听人说季春璃乃医道高手,此刻只能拨冗过去见一见春璃,然而没个由头又如何能和季春璃会面? 结果由头是找到了,但春璃却看穿了汐皇后的企图,“你找我有事直抒胸臆就好,你我之间竟然也开始转弯抹角了?” “春璃姐姐,我求您去看看他,他日日神魂颠倒,看得人恐慌。”汐皇后给春璃行礼,季春璃丢下手头的事,到翊荷居去看了萧子鑫,萧子鑫一看春璃到了,比刚刚还紧张了,一股子恐惧感攫住了他。 “季春璃,你是来杀我的,你是带着催命符来的对也不对,我不要你看病,我不要你看病啊。”萧子鑫看春璃到了,急忙躲避。 “冷水,准备。”春璃可不是婆婆妈妈之人,她斜睨了一下门口的福生。 一会儿后一盆冷水已送了进来,春璃丢给福生一个只能意会的眼神,福生一盆水兜头盖脸洒落了下去,萧子淼终于安分了下来,好像个刚刚从水里头打捞出来的落汤鸡一般,蹲在原地瑟瑟发抖。 看到这里,春璃闭了闭眼睛,安之若素靠近,她眼疾手快,一把就扼住了萧子鑫的手腕,听了脉息后丢开了手腕。而后大步流星往出走,看春璃一言不发就走,汐皇后顿时恐慌,料是必死无疑了,急忙小碎步跟在了背后。 “怎么,他已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了吗?”汐皇后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动作,紧张的嘴巴都在颤抖,她怕,怕那个结果!以至于恨不得找个墙壁来依靠,季春璃萧然回目,盯着翊荷居看看,怎么同样一个地方,当初萧祁煜就可化腐朽为神奇,而让萧子鑫居住后竟点金成铁了呢? 春璃是怒其不幸,哀其不争。 但让季春璃想不到的是这么一个昏庸无能之人,在背后竟有那么一位凡事都为其考虑的皇后,此刻春璃只感觉胸臆之间涌动过一股气流。 “春璃姐姐,”背后是汐皇后那恳挚的声音,春璃收摄心神微微回头,阑珊的辰光里,她看起来是那样憔悴,“究竟、究竟怎么样了呢?” “他没病,如若果真有,心病还得心药医。”春璃这么说,汐皇后先是放了心,接着刚刚舒展的眉心再一次凝成了一个“川”字儿,以头抢地道:“春璃姐姐,还请你们不要斩尽杀绝,就让他在这里无声无息的了此残生吧。” “他想兴风作浪也不成,”季春璃是真的生气了,她盯着汐皇后看了看,汐皇后如此这般的人品竟遇到了萧子鑫这等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她就搞不明白了,为何如汐皇后一般的人竟对她这么深情,“你去看看外面,我中京当初是什么模样儿,如今是什么模样儿,你且去看看。” 春璃气愤填膺,但随后她也后悔自己暴跳如雷,何苦将愤怒加诸在一个本就可怜楚楚的女孩儿身上呢? 她感觉汐皇后在某一方面和自己一般,她的坚毅,她的果敢,她蕙质兰心而又具有一种朴素的追求,那种企图心是多少女孩没有的啊! 春璃看着那一泓秋水一般明澈而清透的眼,看着看着心情就低落了,但看着看着也原谅了汐皇后,看春璃要走,汐皇后竟膝行跟在了春璃背后。 似乎季春璃不承诺会饶恕萧子鑫,汐皇后就不会善罢甘休一般,春璃越发心痛,回目缓慢道:“你起来吧,我们不会伤害他,你认为我们竟会将这么个人物看作对手吗?”汐皇后听到这里,这才放心不少,绽放了一个恬静的笑。 春璃拉了汐皇后起身,两人聊了会儿离开了。 到乾坤殿,萧祁煜已下令让人将所谓的鼎昆池拆掉了,至于萧子鑫下的其余什么花里胡哨的政令,那更需处理个一干二净,但老百姓那边已被压迫了许久,一时半会怎么可能恢复的过来。 春璃看了看状况,道:“我们还要帮一下老百姓,如今先从农业开始吧。”已到秋天了,秋风一起,四下里一片枯寂,风这么一吹,心头似乎也空落落的。 春璃约萧祁煜到外面世界去看看,两人化妆成老百姓,到郊外去看,发觉不少人竟在求神拜佛。 “他们在做什么?”春璃问跟在背后的郑邱意,郑邱意也纳罕,实际上郑邱意是无神论者,被春璃这一问,郑邱意道:“娘娘在这里先用一点干粮,让属下过去看看。” 郑邱意大步流星离开,远处是个不伦不类的庙宇,有人在里头跳大神,咿咿呀呀热闹的很,一群愚民跪在地上,跟着那人唱唱跳跳,郑邱意几曾见过这等奇怪的场景,竟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 他一看,发觉头顶的神龛之内供奉了一个奇形怪状的“雕塑”,那雕塑大马金刀坐着,头上有犄角,身后还有二尺二的尾巴,目光如炬,眼神恐怖,一股子恶心之感油然而生,郑邱意看到这里,只感觉好笑。 “龙神啊龙神,今日善男信女都在这里,恳请您明年风调雨顺,不要让老百姓苦不堪言了,龙神啊!龙神!”上面一个光头和尚一边祝祷一边将一把香送给了下面的“善男信女”。 众人虔诚的握着香,排了队跟随了那老和尚到前面去,凑近后,大家开始行礼,郑邱意感觉无聊,数了数人头从里头悄然无声退出。 别看已是金秋九月了,但霜降之前还有许多的秋老虎,此刻天空的太阳大到不可思议,季春璃应怀孕了,只感觉身体吃不消,而萧祁煜呢,手中握着一张大大的芭蕉在给春璃遮阳,季春璃看萧祁煜这模样,唇畔有了淡淡的笑痕。 第三百四十八章:事有不破不立 真情不就是这样平淡而寻常的吗?他们的感情好像醇香的美酒,哪里还需要萧祁煜每个字每句话都说出来呢? 一会儿后,哈流浃背的叶海勇出现了,指了指远处的破庙,“里头有一群人在叩头呢,不知道在膜拜什么,看起来老吓人了。” 季春璃起身,手搭凉棚看了看远处,当叶海勇说出“可吓人”几个字的时候,季春璃竟嘲弄的笑了。 还有什么能吓到五大三粗的叶海勇? “里头还有什么?”萧祁煜厉眸一闪。 “就是一群人,都集中在里头,不知在闹什么。”叶海勇鲜少在坊间了解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说起来这个也7一头雾水。 陈锦瞳准备亲自去看看,结果才一起来,远处就走过来几个老姑婆,其中一个先走了过来,手中还有一张宣传单,“姑娘,姑娘可信奉龙神,有龙神护体,姑娘一定永远貌美如花至于公子爷您,您一辈子身份俊朗,还可保佑您前程似锦呢。” “我呢,怎么保佑我?”凶神恶煞的叶海勇一把从那老姑婆手中将纸抢夺了过来,那是雕版印刷的一张画,中间是一张鸭嘴兽一般的脸,头角峥嵘,看起来的确和叶海勇说的一样“老吓人”了。 陈锦瞳瞅了瞅,示意叶海勇不要闹,闻声细语道:“大娘,那龙神有什么效力?大家最近怎么都这么狂热呢?” “哎呦,”那老姑婆笑嘻嘻,“姑娘哪里知道这龙神的好处,就是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呢,如姑娘您信奉了龙神,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比玉皇大帝都厉害呢,姑娘,每个月只要您二两银子就够了,记得来龙神庙参加祷告啊。” “我这老寒腿治疗了多年,我都要放弃了,结果怎么说?”一个老姑婆拍一拍自己的腿,“我一信仰龙神我这病根都拔掉了,如今健步如飞。” “我儿媳妇总和我闹矛盾,日日如此,我一信仰龙神,我那儿媳妇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从未和我闹过一次。” “我老爹卧床不起许久了,我连棺材板都准备好了,结果信仰了龙神后我那要死不活的爹爹硬生生就爬起来了,一口气吃了两碗臊子面呢。” 那几个老姑婆不断的介绍龙神的好处,季春璃听到这里如芒在背,但也不好打断她们这浮夸的论调,叶海勇却不耐烦了,一把将那老姑婆推开,“什么龙神不龙神,去去去去。” 那老姑婆一个倒栽葱,看叶海勇比较凶悍,没了命的豕突狼奔,绝口不提龙神。 等他们都走远了,三个人面面相觑,刚刚他们还感觉好笑,此刻却怎么都笑不出口了,那龙神竟已如此深入人心了,春璃道:“这个龙神可见是邪教了,如今不可流毒,我们需立即去处理。” “好。” 三个人在外面浪荡了会儿,发觉多处人都信仰龙神,说起来龙神更是唾沫横飞,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信仰了龙神,不但可包治百病还可延年益寿,小孩儿信仰了龙神,学业有成,中年人信仰了龙神事业有成,老年人信仰了龙神家庭和睦,长命百岁。 真是瞎胡闹。 回帝京后,萧祁煜和季春璃商量着用什么办法消灭掉这个龙神,但思前想后还想不到最好的办法,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在这关头,朝廷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去消灭龙神。 第二日,三个人继续去走访,陈锦瞳被一群人拉帮结派带到了龙神庙内,如今的东胜国境内涌现了不少宗教狂人,至于龙神那更是多到不可思议。 “大娘,我也是龙神最忠诚的信徒,如今要怎么加入你们呢?” “我们有黑铁信、白银信、黄金信和宝钻信,你刚刚到来还什么都不是呢,等你到拉到十个人你就是黑铁信了,等你拉到五十个人你就是白银信了,而要拉到一百人就是黄金信,至于宝钻信,我们教务内只有八九个人。” “到了宝钻信啊,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且你还可以得到红利,龙神会加持姑娘您的,姑娘一定要多多努力啊。”季春璃听到这里,含着笑点点头。 萧祁煜可不到里头去,只感觉里头乌烟瘴气。 春璃出来了,将里头人的话说给了萧祁煜听,萧祁煜道:“这么说,他们竟是一个井然有序的组织了,如能做到堂主,就可以和大门徒见面了?” “话虽如此,但也不容易,明日我们先料理此事,不可让老百姓继续胡作非为了,我猜这龙神的目的可不简单。”春璃摸一摸眉毛。 第二日,春璃带了叶海勇那一群经过化妆的士兵以及士兵家眷到了东胜国最大的龙神庙,她从一般信徒摇身一变为“黑铁信”。 “上面”还发了一张铜牌,季春璃将之放好。 未来一个厉害,季春璃将“十里八乡”“左邻右舍”乃至于“父老乡亲”“亲戚朋友”都发展了进来。 实际上只有萧祁煜和季春璃清楚,这些人都是他们的演员,朝廷的人多了去了,等季春璃做到黄金信的时候,上面的堂主已亲自的召见了她,表演和鼓励,对其功绩加以肯定。 春璃要求见一见那大门徒,堂主却道:“你做到了宝钻信才能见他老人家呢,实话实说,连我都没见过他。” 春璃却不敢一次性带几百人去龙神庙,如此大喊旗鼓就不好自圆其说了,“你给我时间,我绝对不会举足不前的,放心好了。” 等季春璃从龙神庙出来,萧祁煜带领了十来个人到里头去,“哎呦,想不到这么多人呢,我萧雨也来凑个热闹,这是我们萧家村的人,来了多一半了。” 萧家村的人都是萧祁煜的家将,里头有沈寄、沈离和裴炎等,大家都伪装的天衣无缝。 季春璃和萧祁煜同为“白银信”,在这组织内活动了半个月,春璃终于变成了黄金信,萧祁煜总比春璃晚那么一点点。 又是过了半个月,春璃和里头的不少人都有了密切的联系,也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大门徒的细枝末节,等春璃做了宝钻信,已是半个月后的一天了。 随后萧祁煜也做了“宝钻信”,两人可登堂入室了,春璃从“信徒”变成了“左护法”,至于萧祁煜,变成了“右护法”。 这日两人被安排到了一个庙宇内,“你们等等,大门徒很快就到了。”季春璃和萧祁煜只能等,而他们的人也在外面各就各位,只要季春璃这边一下令,外面人就会冲进来将这庙宇给包围了。 萧祁煜和春璃都在静悄悄的等,约略过去了一刻钟,里头的人出来了。 “怎么?”春璃扫视了一下那人,发觉那人神情有点委顿,气馁道:“大门徒竟不见我们吗?” “不!”那人郑重其事道:“大门徒有吩咐,要你们到龙宫去见真正的龙神,此刻就走。”春璃和萧祁煜只感觉诧异,萧祁煜不放心的看了看门口,他们这一走外面的叶海勇等会不会立即察觉到呢? “龙神?他老人家在?” “他老人家三不五时就神仙下凡,自然在了。”那人笑呵呵,春璃淡然点点头,“那我们就走吧。” 此人带他们从后门离开,外面有马车,季春璃和萧祁煜进马车后朝着远处去了,后山距离前面很远,以至于即便是春璃他们离开,前院的叶海勇等也毫无察觉。 春璃继续往前走,一路翻山越岭到一个庙宇,这是个金碧辉煌的庙堂,处在一片重峦叠嶂之内,门头上高悬金字招牌,乃为“龙宫”。 第三百四十九章:身陷囹圄遇贵人 在外面等了会儿,两人被延请到了里头,内堂更是堆金积玉美轮美奂,果真修筑的好像个水晶宫一般。 “就在这里吧,龙神到了。” 一会儿后,季春璃背后有了脚步声,两人回头一看,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那人带着一张鬼面,盯着他们看了看兀自哈哈大笑,“你们可终于到了。” “我布下天罗地网日日在等你们,今日你们可终于上当了,来人啊,将他们押起来。”季春璃和萧祁煜听到这里都知上当了,他们莫名其妙就进入了人家的包围圈和陷阱。 “萧祁煜,季春璃,这龙神本是个噱头,就为抓你们。” 那人一声令下一群人已包围了过来,大家将萧祁煜和季春璃团团包围,因萧祁煜还要保护身怀六甲的春璃,所以很快两人就被俘虏了,有人送他们到了天牢。 关押起来后,春璃不怒反笑,“打了一辈子老鹰,如今竟被啄了眼睛。” “我也想不到他们的最终目的竟是我们。”萧祁煜道。 两人在监牢内思索如何离开,虽已想了许久,但却一点逃离的办法都没有,刹那后有人到了,依旧是那鬼面的男子,“萧祁煜,如今你肯传位给我,我就放了你,你倘若定要如此作难我,我此刻就杀了你。” “我这就给你传位。”萧祁煜道:“送笔墨纸砚来。” 那人早准备好了,笔墨纸砚送到监牢后,萧祁煜振笔疾书,已写好了一张圣旨,那人哈哈大笑,“好,好,真好啊。” 天下竟有这等人? 就在那人哈哈大笑的时候,外面一小卒子惊慌失措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啊,有人攻进来了。”话间那门徒已召集保安队,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去了,春璃一笑:“看来叶将军也不是吃素的,难为他千里追踪竟找到了这里。” 春璃和萧祁煜盯着庭院,接着看到一群人追追赶赶而来,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门徒的人很快败落了,丢盔卸甲而去,那一群人却到了,他们议论要将龙宫付之一炬,而后他们的首领看到了季春璃和萧祁煜。 “这里怎么有人?” “公子,我们夫子是被关起来的苦命人,还请您高抬贵手搭救一下。”春璃乔装的楚楚可怜,她本就是村姑的装扮,被囚禁了两天搞的衣不蔽体憔悴极了,那首领一铁锤将门砸开了,“姑娘和公子爷快出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武义帮准备将这瓦解掉呢。” 春璃自然未听过武义帮,不禁好奇的盯着他们看,但见他们每个人都他意气风发且年轻气盛,统一着装,大家到到仓库去搜罗,不少奇珍异宝都找到了。 萧祁煜和春璃且拭目以待,看他们会将这些金银珠宝如何处理,一刻钟后,有人造册去了,将黄金白玉以及青铜器陶瓷和礼器等分门别类记录在案,大家搬运了出来,春璃还以为他们会将这不义之财给瓜分掉,却哪里知道大家运送到了中京。 这一举措让春璃诧异,她好奇的询问用途,那首领道:“我们武义帮从来不做欺压良民的坏事,这群龙王爷都是坏人,我们自然要和他们对着干了,至于这些金银珠宝,全部都是民脂民膏,自然还要用之于民了。” “如何用之于民?”此刻,连萧祁煜也感兴趣了。 那首领一笑,“公子和小姐如有时间可随同我去观看。” 西市。 东胜国的西市是贩夫走卒最多的地方,这里穷苦人扎堆,贫病焦急,这里有隐姓埋名的杀人犯,有不法之徒,自然也有穷的铃儿响叮当的苦力,众人簇拥在一起,日子捉襟见肘。 他们大多数都衣不蔽体,白日里那些身残志坚之人会蹒跚到含光门、启夏门附近乞讨,至于有手有脚的人会在建筑工地去做事,夜幕一降临,大家都愁眉苦脸,尽管他们已竭尽全力在为生活打拼了,但他们做的事很多,得到的报酬却少到忽略不计。 春璃和萧祁煜多年来致力于解决西市每况愈下的窘境,但发觉他们的力量简直杯水车薪,况救济粮和救济款不过权宜之计,非长久之计。 这几年来,西市更比之前还破败了。 众人到银号内将东西折变,将铜子儿装在了马车内,显然那人已经常到这里了,有小孩儿见到那人到来,笑嘻嘻立即迎接过去,此人做事条理分明,每家每户利益均沾,从不厚此薄彼。 忙碌到下午,季春璃和萧祁煜准备请那人和他的弟兄们一起吃饭,桌上就龙神一事继续详谈,那人告诉他们,他叫慕容安,本是中京一破落户,因在下层摸爬滚打多年,很是了解民生疾苦,所以决定做点儿劫富济贫的风生水起的事。 “实不相瞒,我们和慕容哥哥你一样,但不同的是你比我们还高尚一些,也更果决一些。”春璃笑了笑。 慕容安微微叹口气,“如今的朝廷在吏治上也该好好儿的处理处理,皇上闭目塞听犹如一叶障目,我等又不能面圣。” “有机会,”春璃一笑,“将来一定有机会上达天听。” “果真?”慕容安纯澈的眼波清透,期待的盯着春璃,春璃成竹在胸,“自然是有机会了。” 春璃和萧祁煜回到皇宫,叶海勇等自认为没能保护好皇上和皇后,惭愧不已,春璃却大而化之,大事化小,“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本老早就安排过了,如此算无遗策。” “如今我们认识了一个志同道合之人,此人竟也将国计民生放在心头,大家很是齐心协力,今晚我们计划将龙神庙都烧了,此事就交给叶将军你去主持。” 叶海勇一激动,大老粗那一面顿时暴露了出来,哈哈一笑,“此事交给末将,末将定会烧个昏天黑地。” “注意安全,切不可让民众有一分一毫的伤损。”季春璃看向叶海勇,叶海勇连连点头。 另一边,慕容安也做好了准备,第一把火一起,其余的龙神庙也一一都燃了起来,不过片刻工夫,散在帝京那大大小小的龙神庙已全然都付之一炬,弥漫在中京的风都是焦土的气味,老百姓看起了火,一个个披衣而起去看。 他们却看到了一群一群擐甲执兵的将军和侍卫,官兵握着武器来回走动,告诉大家让大家来回不要来回走动,众人看龙神庙都被焚毁了,都上前去质问。 叶海勇道:“你们这些愚民,你们知道什么?龙神不过是骗子罢了。” 第二日,慕容安那边有了线索,说龙神和他的门徒逃到深山老林去了,萧祁煜此刻也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慕容兄,感谢你臂助,如今我们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萧祁煜和叶海勇等在前面追,春璃等在后面赶。 几个时辰后人已到了。 那破败的萧条庭院内,龙神道:“主上说这个时间和我们碰头,如今时间已到,为何还不见人来接应我们?”龙神似在等什么人,且已十分焦虑。 他登高望远,看向远处。 要说战斗,这是个死穴,人一旦到这里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域,四面都是崇山峻岭,而他们这庄园坐落在低洼的地方,很容易被敌军包围。 龙神不知道主上为何会这么安排,但此刻也已焦虑极了,有人汇报说看到了灯火,龙神急忙远眺,果看到了远处万紫千红的灯笼火把,他大喜过望,立即列队准备去迎接。 门徒道:“主上果真没放弃我们,他来了,他来了啊!” 第三百五十章:杀龙神杀出疑惑 “是,是。”龙神兴奋的两眼冒绿光。 一会儿后,一群人到了,那灯火逐渐分开,朝着无数个方向镭射散开,接着龙神颤栗道:“糟糕,来的不是盟军是敌军啊。” 他还寄希望于自己的“主上”呢,却哪里知道萧祁煜和季春璃的人已到了,大家很快将他们这一群散兵游勇给包围在了里头,众人恐惧不宁,只能负隅顽抗。 “叶将军!沈将军!一个不留,杀!”萧祁煜眼神凉薄,微微挥了挥手,左近那一群官兵不分皂白已追亡逐北。 一来,那龙神势单力薄,二来,他自己进入了这死胡同,犹如猢狲入袋一般,叶海勇神勇追穷寇,才一时半刻已将他们全部都拿下。 大家返回。 回去的路上,慕容安道:“吾皇果真是知人善任,有叶将军沈将军在,何愁大事不成?” “他们都很厉害,朕不过随意一安排,他们已可奋勇杀敌,都是他们的功劳。”萧祁煜从不矜功自伐。 带了龙神到中京,沈将军连夜审问,不少人不堪忍受朝廷之酷刑死了过去,唯那门徒和龙神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怕,无数次死去活来后,萧祁煜也终止了审讯。 杀龙神以儆效尤。 第二日,有皇宫内的公公已张贴了皇榜出去,老百姓这才知道所谓的龙神竟是骗局,大家拭目以待,等着午时三刻的到来。 龙神和门徒等被抓了出来,监斩官冷漠一笑,手摸一摸自己卷翘的呼吸,眼睛阴鸷的可以,“如今这些罪状你们已供认不讳,换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本官做了监斩,就要让老百姓知道点儿什么,也让你们知道我中京之厉害!” 老百姓已议论纷纷。 大家都知道了龙神是个骗局,那监斩官下令让人鞭笞,二十下鞭梢,龙神已瑟瑟发抖大声疾呼,“主上,你快救命啊。” 但人群内却不见他呼喊的人。 萧祁煜感觉诧异,“春璃,他还有主上,我们是否操之过急了?” “有可能他的主上已做好了劫法场的准备,此刻皇上应下令让叶海勇加强警备。” 萧祁煜挥挥手,旁边的老太监福生已点头哈腰靠近,萧祁煜耳语了一声,那老太监立即离开,一刻钟后叶海勇的人已星星点灯一般散在了法场之外。 春璃和萧祁煜变装,因此任何人都不会察觉。然而季春璃和萧祁煜或许不会想到,就在他们附近,有一双诡异的眼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人沉默着。 屠刀准备落下,那龙神却忽而涕泪交流,“皇上啊,皇后!我不是此事的主谋啊,我不过为人作嫁,我被人利用了啊!你们!” 只可惜那人还要说什么已来不及吐出口了,刽子手看了看天,鬼头刀已落在,那人大好头颅就地一滚,被一大狼狗叼走了。 看到这里,萧祁煜和春璃都后悔不迭,那人显然还有什么没吐出口的秘密,而接下来的法场风平浪静,竟是一丁点儿状况都没有。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春璃显得忧心忡忡,她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对手是隐蔽在中京的,而更不知那人为何让龙神死于非命?是诱饵?是别有用心的安排? 萧祁煜想的也不比春璃想的少。 回去的马车上,春璃道:“我看那慕容安不错,此人目前虽两袖清风,然日后如变,却将是我们最厉害的敌手,因此接下来的庆功宴上如能让他做我们的盟友,却是再好也没有的。” “朕正有此意,此等人不在朝为官,难免有遗珠之憾。”萧祁煜和季春璃向来默契,萧祁煜一伸手,春璃的手已经握住。 到皇宫,鸿胪寺那边特特张贴了安民告示,也特特邀了人来吃庆功酒,无一例外的,这一次的攻坚战里,慕容安和叶海勇、沈寄、沈离为座上宾,大家焦头烂额的忙碌了一通,如今终于可以安心的坐在这里吃酒了。 宫内明令禁止将军等喝酒,叶将军和俩沈将军点到为止,但萧祁煜对慕容安格外不同,他乜斜了一下慕容安,想到了马车上和春璃的谈话。 萧祁煜也知如慕容安这等人,今日可从善如登,明日就可从恶如崩,一旦果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再江心补漏,情况就不好了,思及此,将酒杯举起来,“这一次能将他们一网打尽,都是慕容公子的功劳,难为你年纪轻轻就知仗义疏财杀富济贫,朕很欣赏你,朕看你们势单力薄,多次意欲让你们加入朝廷,到底不好说出口,且不知慕容你意下如何呢?” 萧祁煜的话说的很有弹性,慕容安听到这里,忽而落泪。 “实话说,多年来我一直认为自己壮志难酬,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如今皇上竟要让我做官,我焉不开心?” “朕看你一片赤诚之心,对你也很敬仰,不如就做上将军,日后再创佳绩,怎么样?至于你的下属,也是朕的属下,朕一一论功行赏。”萧祁煜从不吝啬给有功之臣的褒奖。 而至于沈寄沈离等,他们心甘情愿为国鞠躬尽瘁,从未开口和皇上要过什么,萧祁煜这边有赏赐,沈将军也会将东西送给穷苦人。 论理朝廷的左将军和右将军应该分两个府邸,但为减少这一份开销,沈寄和沈离如今也还在一个将军府。 至于那叶海勇,他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宴席上剩余的菜品都会打包带走,一滴酒都不放过,然而这样一个大老粗,对自己苛待,却对下人等十分宽容。 今日的褒奖,沈将军和叶将军是无可不可的,但扶掖后学之新人,却是首当其冲的任务,萧祁煜奖励了慕容安做上将军,地位和叶海勇等持平。 至于什么一斛珠啊玉壶春瓶等等更是不计其数,他一一都接受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依旧有点落寞,脸上笼罩着一层郁郁寡欢的神色,春璃观察的细致入微,明显感觉到他的欲求没得到满足。 她的脚轻轻踢了一下萧祁煜,萧祁煜已明白春璃的意图,又追加了不少的东西。 到夜幕降临,宴席已接近尾声,实际上沈寄和沈离还着急着要去巡城呢,至于叶海勇,他盯着桌上那龙肝凤髓在看,山珍海味不计其数,他早动了念头。 其余人神色各异,春璃噗嗤一笑,凑近萧祁煜耳边甜蜜的说了一句什么,萧祁煜斜睨了一下着急的叶海勇,“叶将军,沈将军等,今晚就到此为止了,大家散会吧。” 沈寄等谢恩离开。 叶海勇立即催老太监福生过来打包,萧祁煜和春璃看他这猴儿急的模样儿,笑的前仰后合。 “皇上和皇后可不要笑话末将,末将在您两人面前放不开,是吃也不敢吃,喝也不敢喝,等末将回去和下人们一起,想要做什么就肆无忌惮,您这满汉全席末将看也没动几筷子,丢了未免可惜,属下就地取材带回去让下人们也沾沾喜气。”叶海勇笑嘻嘻。 季春璃听到这里,点头赞许道:“将军为我朝开源节流,我们不但不会笑话您,还会将您的行事作风奉为圭臬呢,以后也将效仿。” “那可不成,本将军是泥腿子出生,拮据惯了,您让本将军日日受罪还好,让本将军日日享福那是没可能的,因此上你们还铺张你们的,如你们国宴上没点儿骨头了,本将军肚子里也没油水了呢。”春璃听到这里,不免发笑。 萧祁煜困了,因乾坤殿那边的太监大总管福生过来了,萧祁煜急忙凑近去说话。 “查到了吗?什么路数?”萧祁煜明澈的眼盯着福生,福生压低了声音,虾着腰凑近了一点,以便于那苍老沙哑的声音可以让萧祁煜听歌明明白白。 第三百五十一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皇上,关于龙神,还没见个子丑寅卯,至于慕容将军,老奴已调查过了,他是南瞻国人。” “哦?”萧祁煜摸一摸下巴,“可查的清楚?” “老奴这里不敢说空穴来风的话,皇上您是知道老奴的禀性。”福生又道:“这两三年来,慕容将军私下里成立了一个武义帮,这群武义帮内人都是英雄好汉,专一的劫富济贫,从未滥杀无辜,只要得到钱财他们就发送给穷苦人,在南瞻国倒也声誉鹊起。” “好,朕知道了。”萧祁煜点了点头。 “龙神一事……”他的眼带着一种直杀人心的压迫感,福生差不多要后退了,只感觉那眼神比冷水里的刀子还让人恐惧,他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忙道:“龙神一事,老奴等会尽力而为,一旦有丝毫的线索立即给您陈说。” “好!”萧祁煜点点头。 夜色里,他回目一看,看到了季春璃和慕容安,两人似乎在聊什么,倒是十分热火朝天,他不好去干预,只能在原地等。 原来,季春璃毕竟是思想敏锐的女孩,因注意到了慕容安神情上的不对,所以格外关怀一下,实际上慕容安的确有求于人,他那些话在喉口已滑动了许久,此刻终于可冲口而出。 “皇后,”慕容安声音里夹杂着一点无可奈何的辛酸和苦涩,“皇后,末将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慕容将军不要有芥蒂,直抒胸臆就好,只要是本宫能做到的,本宫一定不会要你失望。”春璃敬重慕容安的人品,也料慕容安不会提荒谬至极的要求。 慕容安踧踖不安,犹豫再三终于还是缓慢的开口,他字斟句酌道:“臣妾有两个姐姐,当年年幼,我家里一贫如洗,父亲竟狠心将她们卖到了勾栏内,因俩姐姐嗓音好,吹拉弹唱一上手就会而逐渐出名,三年前我俩姐姐被一强人梳拢了,从那以后我和姐姐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几年来,我嫉恶如仇,那些调戏良家妇女之人我见一个杀一个,这一路我从南瞻国找到了东胜国,然而一点线索都没有。” “实话实说吧,我当初就听到了龙神他们的谈话,也知道他们的目的是皇上和您,因此想要处理了他们邀功,末将想要借朝廷之力量寻找两位姐姐,还请皇后帮个忙。” 等待慕容安启唇之前,春璃看慕容安那胆战心惊狐疑不定的神情,还以为慕容安求助她做什么呢,此刻听到这里,不禁发笑,“你放心好了,我此刻就找户部尚书去调查,只不知道你两位姐姐叫什么名字?倘有画像就更好了,我也好让人按图索骥。” 把一毛二利天下的事,春璃怎么可能不去做?而现如今的慕容安为帝国做出了如此的帮助,她季春璃说什么也会情愿帮其打探。 在春璃看来,慕容安的要求非但不逾越规矩,且还合情合理呢,春璃本乐于助人之人,此刻就问起来,皇宫内事繁杂而暓乱,一日里过手指事纷纷扬扬,倘不立即处理,到明日里堆积如山的公案一来,势必会埋没下去。 因了这念想,季春璃决定立即执行。 慕容安陷入了情绪的魔障,思忖了片时,“因我家在江边居住,所以爹爹给大姐起名字叫慕容汐,给二姐起名字叫慕容水。” “相貌呢?”春璃更进一步的问,萧祁煜看他们聊了许久总不见回来,不禁凑近,结果却听到了这个,他又不好立即去问,只能旁听。 “我大姐倾国倾城,有沉鱼落雁之貌,二姐天香国色,有闭月羞花之容。”闻声,春璃贝齿咬住了下唇,如果真有天仙一般的两个姐姐,找起来何等样简单? 看春璃半信半疑,慕容安忙道:“他们的确很漂亮,就有劳娘娘了,我两个姐姐出生在淮阳河旁,他们三年前不见的。” “你放心好了,我此刻就下令让他们追本溯源。”春璃这么说,闻声,慕容安感激不尽的点头。 宫人送了赏赐物和慕容安离开,回去的路上萧祁煜握着春璃的手,“你早点儿休息,最近这一段时你日日都睡眠不足。” “习惯了,等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第二日,朝廷没什么事,萧祁煜和几个官员商量蠲免苛捐杂税的事去了,春璃一早起来就准备去看看萧天触。 她这一次回来萧天触从未主动亲近过他,年幼的萧天触已将春嬷嬷和汐皇后看作了自己的亲眷,至于季春璃,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之建立起感情。春璃让侍女拿过自己前今日熬夜做给萧天触的鞋子,那细针密缕一一都是她慈爱的心。 “娘娘,这就过去吗?”侍女提醒了一声,春璃起身,“走吧。”到后宫,萧天触正在写字儿,汐皇着萧天触的手,正在纠正他的偏旁部首,春璃这一到,看到这里不免有点嫉妒。 但很快那嫉妒就变成了一股柔情,她争什么?她和萧天触聚少离多,如今突然从天而降就让这小孩儿叫自己娘亲,小孩儿焉能接受?而至于汐皇后,她对萧天触无微不至,这个娘亲才实至名归呢,春璃也知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只能循序渐进。 两人沉浸在学习里头,春璃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春璃这一道,影子落在了桌上,萧天触慌忙抬头,在看到季春璃的时候,他的眼神瞬息万变。 有惊讶,有慌张,有紧张,最后九九归一,呈现出一种被扰乱了的不厌烦情绪,春璃自然能从那心灵的窗口看出问题。 “母后给你做了一双鞋。”春璃讨好的笑着,她从未这般低声下气过,然而为了孩子,为了这最可贵的亲情,春璃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心高气傲。 侍女从春璃手中将那虎头鞋送了过去,萧天触理睬都不理睬,瞥了一下桌子,示意放在那里就好。 侍女尴尬的回目,为难的看向春璃,春璃却微微笑,示意侍女放下。 “那皇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吗?如没什么吩咐,就请离开吧,孩儿还在做功课呢。”这句话显然是,要非春璃本是心平气静之人,单就这一句话也该让季春璃痛彻心扉非打即骂了。 “母后知道了,就看看你就走。” “儿臣有什么好看?”萧天触怒冲冲的,看这模样儿似乎一点不待见季春璃,季春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尴尬的起身,她高估了亲情的伟大,低估了他的傲骨,她悲凉的发现他们之间似乎被一锤子打碎了,裂痕迷漫的到处都是。 她人还在笑,但一颗心却凉透了。 “天触!”背后是一声严厉的训诫,萧天触惊异的眼落在了汐皇后面上,汐皇后忙道:“那是你母后,你如何能这么顶撞你母后,快给母后赔礼道歉,你母后日理万机还给你做了一双鞋,你怎么能弃如敝履?” “母后?”萧天触也怒了,在某个节点上,他的性格完美的继承了季春璃易感而萧祁煜易怒的性格。小小的人儿竟拍案而起,怒冲牛斗,“母后?我在民间流离失所的时候母后在哪里?为我可以有一口奶吃,嬷嬷没日没夜洗衣裳就为那一文钱的时候母后在哪里?我们被带到了南瞻国,在舒洱沄身边讨生活的时候母后你又在哪里?” “如今母后你从天而降了,如今母后你竟到来了,我对你可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这每个字都变成了锋利的匕首,小小的孩儿哪里知道春璃遭遇的那一份危险。 第三百五十二章:她心之刺 她被人害丧失了记忆,后又失明,为寻萧天触春璃多次被人算计,险乎死于非命回忆一旦,然而如今萧天触终于回来了,终于名正言顺的做了皇储继承人,而他呢?对她非但没一分一毫的念想与感激,有的却是憎恶和嫌弃。 “天触!”这些诛心之论不要说春璃听了会难过,就是旁听的汐皇后也感觉难受,她急忙抓住了天触,希望萧天触能适可而止,但萧天触呢?非但没适可而止之意,反而还变本加厉。 他瞪圆了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难道我说错了吗?我说错了吗?我如若能循着,我真希望就那样和嬷嬷在外面生活一辈子,你以为这些都是我想要的生活吗?你以为这都是我想要的吗?” 萧天触用力丢开了毛笔,一股墨水已弹射了出来,弄在了春璃的衣裳上,季春璃咬着牙齿忍住了颤抖,“天触,你将来会知道母后的良苦用心,你如不喜欢母后,母后日后不来看你就是。” 春璃只感觉心力交瘁,她想要贴心贴肺的对萧天触好,却哪里知道萧天触对自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天触!” 汐皇后拉了天触起身,卑躬屈膝给春璃赔礼,看萧天触这模样儿,春璃叹息了一声,到外面去了。 从翊荷居出来,季春璃只感觉小腹疼痛,都是给萧天触气的。 帝王之家?权柄?荣耀?泼天富贵?不不不,多少人想要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在萧天触这里竟是想要放弃的包袱,春璃感觉她和天触之间的情感已趋于破碎,只怕是她再怎么努力也将无济于事了。 到凤坤宫后,季春璃愁眉不展。 而外面的世界,萧祁煜已多方去了解了,因自己不在这一段时间萧子鑫胡乱收税率,中京人背地里说萧子鑫“苛政猛于虎”,待了解了后萧祁煜才知,萧子鑫竟按人头纳税,每个人每季度需交纳二两银子。 老百姓一年到头千辛万苦也不过能弄十来两银子,这还是好的,如不风调雨顺天公不作美,不但会颗粒无收还会折本呢,哪里有这么多的银子来作践? 了解了具体情况后,萧祁煜来不及起草已下令让将这个条例给更改了,老百姓听到这里,无不沾沾自喜。 此刻萧祁煜和慕容安在长街上边走边看,才这一段时间不回来,帝京已大不如前,需要调整的地方比比皆是,看有人贩卖人口,竟还急匆匆追赶在了萧祁煜背后。 “公子,公子,您要娈童吗?女童也有,您出个价我们再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当是白白送给您了,公子,公子啊。” “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家去吧。”萧祁煜将钱袋丢给了那牙婆,牙婆叹口气,“公子爷,您还是带他们回去吧,放了他们您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吗?他们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外面谁会要他们?” 萧祁煜叫了俩小孩过来,送了他们一人一两银子让他们讨生活去了。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还要用根源开始抓啊。”走在萧祁煜身侧的慕容安咳嗽了一声。 “朕知道,但此事处理起来却难上加难,他们的父母到哪里去了谁知道呢?” 不少人流离失所,帝京已今时不同往日。 在外面走了一整天,萧祁煜和慕容安终于回去了,到皇宫里后萧祁煜找了鸿胪寺官员过来,当即修订了全新的律法,第二日就投放出去,他将不少的苛捐杂税都减免了,以至于鸿胪寺那边的官员战战兢兢。 “皇上,您如若将这一切都免除了,我国库可就空虚了啊,这怎么是好?” “国库的事,朕会想办法,你修订你的。”萧祁煜命令,鸿胪寺官员不敢怠慢,只能按照萧祁煜的意思减免了不少的税率。 春璃看萧祁煜竟然一口气减了这么多,连她可惊诧,夜了,春璃进入了乾坤殿。 她已怀孕小半年了,睡眠也不好,气色也不好,从外面这一进入,萧祁煜的视线立即定焦在春璃那憔悴的脸颊上,“这时候了,皇后来做什么?” 萧祁煜急忙起身,过来握住了春璃的手,季春璃苦涩一笑,嘴角牵出一抹勉强的笑痕,将今日的事娓娓道来,实际上萧祁煜也多次去看过萧天触。 那萧天触倔强的很,和他的关系就更糟糕了。闻声,萧祁煜怒不可遏,“他毕竟是朕的小皇子,你又是有孕之身,他未免太无理取闹了一些。” “都是臣妾不好,此事也还需循序渐进,着急不不奏效的。”春璃微微叹口气,看季春璃如此说,萧祁煜只能点点头。 聊起来税率一事,春璃也觉之前的条例明显有点过分,赞同的点点头,“如今倒是好了,算是解了百姓倒悬之急。” “朕想要你做生意。”萧祁煜将国库内亏空说了,春璃也知萧祁煜的意思,“我知道了,皇上放心就好,臣妾明日就去市场看看。” “朕明日还有其余的事,朕要慕容和你去看,你也带着叶海勇,这样比较安全。” 为季春璃,萧祁煜总能考虑的面面俱到,春璃认识萧祁煜之前,他是个粗心大意之人,但现如今的他呢?已心思细腻,见微知著。 春璃和萧祁煜聊了会儿,感觉疲乏了,两人肩并肩回去休息,才走了一段,忽而听到有丝竹管弦之声,春璃微微蹙眉,分辨那声音是冷宫方向飘出来的,萧祁煜道:“定是五弟又在乱来,且过去看看。” 夜深人静,如萧子鑫不十分过分,他们哪里会理会?两人很快到了了冷宫,发觉果真是萧祁煜在品竹调丝,这里冷寂,只有他一人。他做了一个奇异的木架子,上面有铜锣,下面有铜鼓,上是柳琴。 流水一般的音乐就从手指之下倾泻了出来,平心而论,萧子鑫在音乐的造诣上很高超,以至于让春璃一听也如痴如醉。 但这是静夜,怎么能让他肆无忌惮的去表演。 萧子鑫看季春璃和萧祁煜到了,急忙逃,“五弟这是到哪里去?” “皇、皇兄。”如今的萧子鑫比当年的萧子淼还胆小,他看上去恐惧极了,准备逃离但却不敢逃离。 “以后大晚上的不要闹这个,朕听的心烦意乱的,你有时间就画画吧。”萧祁煜说完,拉了春璃的手准备离开。 萧子鑫沉默的跪在背后,不发一言,直到他们逐渐远离,萧子鑫才战战兢兢起身,他太恨他们了,然而又无计可施。 回去的路上,春璃心情低落,萧祁煜从太监福生手中将灯笼拿过来,照亮了春璃眼前的方寸之地,春璃苦笑道:“小的小的不省心,大的大的也如此,你我可真任重而道远。” “有什么办法,好的是老百姓都九九归一。”这大概也是让季春璃无比欣慰的事。 回乾坤殿,二人休息不提。 到第二日红日悬窗,春璃起来后外头送了吃的进来,春璃一看食物,道:“怎么送了这些进来?” “皇上说,之前做的那些东西都蠲免了,一个肉丸子汤,单肉丸子就要用新鲜的对虾,里头还要加入藤椒和新鲜的胡椒,那虾又要用绍兴的女儿红来腌制,除此之外还要用各种配菜,皇上说吃这一道菜简直在吃民脂民膏。” 实际上,食材最简单的料理出来的食物才更好吃,既保存了食物原汁原味的本色,又让食物吃起来爽脆可口,而经不计其数手续做出来的食物非但吃起来味同嚼蜡,且也没什么营养价值,不过在皇宫里讲究个“品相”罢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娘娘的生意 春璃听到这里,乐了,“那就从今日起,都免除了,本宫早想提出来了。” 吃了东西后,慕容安到来,叩见后两人聊起来生意场的事,原来那慕容安是在坊间摸爬滚打过的,所以对很多生意一清二楚,至于季春璃,她在南瞻国没少接触生意,做起来更是游刃有余。 到坊间后,两人选择了餐饮业和运输业,餐饮业主打酒楼客店,中京乃是首善之区,一日里到中京来的就有百十来个国家不同的人,有高鼻深目的龟兹国人,有衣冠楚楚的第三国人,还有一些说不出来历的人。 大家来中京都要吃各种东西,酒店生意稳赚不赔。 运输,春璃主要想差人跑一跑北俱国和南瞻国之间的生意,如今的北俱国也是他们的了,这一条锁链已牢不可破。 两条纵贯线已打通,接下来只需将恰如其分之人安排在必要的位置上就好,这个还需更进一步的去详谈,至于安排下去的人更需郑而重之。 人才选拔本是比较复杂的事,但大的脉络和框架已整理出来了,接下来的事再怎么困难也比瞎子摸象简单的多。 从酒楼出来,看一个人搀扶了个大娘准备去看病,那母子一看都是穷苦人,他们被医馆内一个堂倌轰了出来,那堂倌握着扫把,“去去去,去去,好生晦气,没钱你们来看什么病啊?我们这里是做慈善的吗?” “钱我们早晚会给你的,还请老爷子您救命啊。”那年轻人苦苦哀求,但医官却是地地道道铁石心肠之人,非但没大开方便之门,还诅咒道:“你到底走不走,你如还不走我就关门放狗赶你走了。” 两人无计可施只能离开。 那老夫人风尘碌碌,咳起来惊心动魄的,“秋生啊,你何苦求他们那些人?他们啊眼睛里只有银子,娘亲这……咳咳咳,这也是病了,回去躺几天就好了,你非要带娘亲到这中京来看病做什么?” 那叫秋生的年轻人碰了一鼻子灰此刻也难受,神情沮丧,怅然若失。 “娘,不要着急,我慢慢想办法,先到客店去吧。” “就在大街上休息休息吧,客店都是要钱的地方呢,娘鲜少来帝京,如今看这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模样儿,倒是想要一饱眼福。”季春璃之前只要遇到穷苦人总会停下来了解了解情况,但后来他发现,个人的鸡虫得失和国家事比较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因此,她尽可能选择是视而不见,事后从政令和律法上为他们做一定的安排。 季春璃回身,走向了那两人,实际上旁边的慕容安也听到了这母子之间的谈话,此际微微一回头,看到那后生搀了娘亲到马路上去。 “叶将军……”春璃丢给叶海勇一个眼神,叶海勇做事去了,季春璃一步一步走向了两人。 “老夫人,公子,我带你们去看病,如今人命关天,先看病要紧。”季春璃带了两人到那医馆去,郎中已重足而立,看春璃带了患者进来,叶海勇丢了个眼神给他。 “哎呦,老嫂子,您这是什么病啊,哪里不舒服,让我给您瞧一瞧看一看。”大夫满面堆笑迎了那夫人进来,那夫人却手足无措,春璃指了指旁边的叶海勇,“这家店是他家的,他是中京最乐善好施的人,你们放心看病就好,等有银子再送过来。” 那老夫人才黯然神伤点点头,啜泣道:“是我们遇到了好人啊。” 叶海勇强迫了那医官给这一对母子免费看了病后,春璃这才发现,是找白泽来一趟聊一聊某些事了。 季春璃哪里知道,她今日尽管已刻意的低调了,但依旧还是被坏人看到了,三个人才进入一小巷子,对面已出现了一群握着武器的人,众人拦在对面,手中那寒光凛凛的武器让人望而生畏。 “哈哈哈,”叶海勇迈步向前,“你们这群小毛贼,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杀!”敌军内有人下了命令,顿时一群人已包抄了过来,看到这里,慕容安一把抓住了春璃的手,“娘娘随我来,这里不安全。”春璃要非有孕在身,说什么都要和他们斗一斗,但如今的季春璃只有躲避的份儿。 后面那群人看春璃和慕容安躲避,追风追电而来,春璃等很快就被包围了,叶海勇本是有勇无谋之人,哪里知道中了人家声东击西之计。 此刻他还在快意恩仇呢,春璃和慕容安已被包围了。 “你们要什么?何苦在这里为难人?有道是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我们情愿破财消灾,你们放我们走吧。”如今叶海勇已不见了,保护春璃的责任自然而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听这么一说,春璃点点头。 “我们可不是要你们钱的,而是要你们命来的!”那人冷笑一声挥挥手,一群人已经扑向了他们,季春璃身怀六甲打起来自然大打折扣,至于慕容安,他脑子好使,但拳脚功夫还欠火候,才一小会,两人已受制于人。 “哎呦!”一声,慕容安左臂受伤了,一人高举鬼头刀已劈砍了下来。 慕容安一把将春璃推开,如今季春璃是安全了,但慕容安却陷入了险境,他和敌人周旋,危险极了,春璃看众人围攻了过去,她想要帮慕容安,但一时半会却不能下手,倒是有点着急上火。 “娘娘快走,不要管微臣。”慕容安提醒了一声,春璃看情况不妙,她知自己继续逗留在这里非但不能帮到慕容安,还需人家慕容安分心保护自己,而她到外面去很有可能会找到巡城的武侯,这群武侯一到,情况就不同了。 春璃此刻当机立断,转身就逃离,但追兵看春璃逃之夭夭,急忙风起云涌追了过来,季春璃只能和他们缠斗,难解难分,危险极了。 叶海勇还在外面的巷子里和几个人打,等他知自己上当后已不能突围出去,那几个人包围了叶海勇,他们也绝对不能将叶海勇怎么样,但周旋起来却你来我往很是厉害。 就在此刻,慕容安忽而和那一群人到远处去了,“你们不要乱来,他是皇后。” “慕容安,当初你求助到我们君上这里,君上已答应了会为你找你俩姐姐,你如今竟倒戈了吗?”原来,慕容安和这一群人竟认识,被这一问,慕容安道:“他们是好人,我要帮助他们。” “好好好,那你就和他们同归于尽去。”那众人已打斗起来。 大概也是运气使然,今日白泽刚刚到东胜国,月中旬,白泽需送账目过来给春璃过目,哪里知道路过九嶷大道忽而听到小巷子里有什么人在打斗,他好奇心起,急到里头来看,竟听到了慕容安的话,接着白泽看到了被众人包围起来的季春璃。 当白泽看到这里,顿时决定出手,白泽武功本就不错,如今纵身一跃一脚踢在了马头上,人已彩云追月一般飞入了巷子内,他青烟一般落了下来,已保护在了季春璃面前。 春璃已竭尽全力,但对方人多势众,她一怀孕的女子能和对方较量吗?抗衡不得,就在险象环生的时候,一条黑影从天而降,一脚踢飞了眼前人,春璃一看是白泽到了,急忙凑近,“白大哥,你来了?” “娘娘,注意点儿。”白泽武功高强,在巡城的武侯没到来之前已将这群人教训的满地找牙,大家讨不到便宜,只能灰溜溜逃离,看众人七零八落离开,白泽这才呼口气,“娘娘没事儿吧?” “还好。”经刚刚那一场恶战,春璃只感小腹绞痛,其余状态还好。 “出去吧。”白泽搀了季春璃手腕从里头出来。 第三百五十四章:他是谁的人 结果背后的慕容安也到了,白泽不怀好意的眼神斜睨了一下慕容安,春璃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敌意,然而让季春璃诧异的是,他们这本是第一次见面。 唯一的一次见面,又为何看起来似有深仇大恨一般?就在春璃大惑不解的时候,外面叶海勇已哈哈大笑走了进来,看白泽到了,叶将军立即过去问好。 尴尬算是化解了过去,白泽将账目送了过来,请春璃检查,季春璃嗔怨一笑,纯澈的眼又好笑又好气的盯着白泽看。 “老白,这些你自己看就好了,我有时间看这个?”白泽和春璃约定,每个月两人找专人检查一次,核对核对,春璃也怕自己的队伍里出了害群之马,点点头首肯。 回皇宫的路上,春璃一人上马车,其余三个男人在外面骑马,奔驰的马匹上,叶海勇为两人做介绍。 白泽因刚刚偷听到了慕容安和土匪的话,心知这慕容安不是什么好人,自没好感,两人说起话来每个字都针锋相对。 至于慕容安,他也不知自己何年何月得罪过这素不相识的白泽,但白泽一旦和自己抬杠,在慕容安那必然是会接过一起抬。 到帝京后,叶海勇将自己渎职险乎让贼子杀害娘娘的事情说了,尽管萧祁煜问的时候季春璃风轻云淡的描述了一下打斗的全过程,但萧祁煜依旧担心。 “以后就不要出去了,你如今身体不舒服,一旦有什么问题,朕也成罪魁祸首了。” “怎么会?再说了能有什么问题呢?臣妾自会照顾好自己不然您担心。”季春璃笑了笑。 “老白,你怎么有时间到中京来?”萧祁煜早观察到白泽有话要说了,他让太医去给慕容安料理伤口,邀了白泽到内室去详谈。 白泽一看众人都退下了,这才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说了,萧祁煜听了后,微微惊愕,“你听到的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吗?” “微臣距离那么近,每个字都听的一清二楚,皇上,这慕容安是某人的卧底啊,您倒是不要让他给迷惑了。”白泽一五一十将事情说给了萧祁煜,萧祁煜攥着拳头。 他不知自己该相信白泽还是相信慕容安。 和慕容安的相遇太具传奇色彩了,而白泽是他认识了五六年的老相识,两人之间的深情厚谊已今非昔比。 看皇上还在犹疑,白泽凑近,“知道皇上您不相信微臣,但微臣却相信自己的耳朵,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皇上!” 萧祁煜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从那日以后,萧祁煜果真留意起白泽,他找了沈寄去观察白泽,虽然说沈寄沈离和叶海勇都是独一无二的将军,但这三者之间最为聪明会随机应变之人非沈寄莫属,因此安排这个事给沈寄也算是适得其所了。 另一边,春璃将自己准备开酒楼,做运输依旧开药铺的事说给了萧祁煜,萧祁煜双手赞成,只要春璃有任何需要,他有求必应。 事情进行的格外顺利,朝廷财大气粗,而做生意本就多财善贾。 这日,春璃和慕容安去外面忙了,沈寄却有了新的收获,他跟踪了白泽,发现白泽竟频繁的和一个人见面,两人一见面就争执起来,而后慕容安和那人一拍两散,两人都气鼓鼓的离开。 这让旁观者不免诧异。 沈寄将消息告诉给了萧祁煜,萧祁煜道:“朕险乎太阿倒持将更大的权利给了他,如今看来他竟是某人的细作了。” “他们叫那人为君上或王爷,只怕是萧祁祯到了。”沈寄猜想。听到这里,萧祁煜微微点点头,“继续调查。” 然而季春璃日日和慕容安在一起,从未感觉慕容安有什么异常,更不会怀疑。 这日忙完了一切,春璃只感觉心力交瘁,她需处理的事太多了,而帝京的事多如牛毛且都百端待举,春璃是抓起这件事还没处理个通透那,全新的事又到了。 之前在季春璃身边还有姜容喜和紫藤等人,如今王振年迈了,叶海勇又是个大老粗,一切重担都落在了季春璃和慕容安身上。 想他们两人有多大的能耐处理此事?就是连轴转也未必能料理停当。 而季春璃求才若渴,一时之间又没个雀屏中选之人,这让春璃不免着急。回皇宫后,春璃正准备休息呢,听太监报说小皇子到了,春璃诧然扬眉,难以置信道:“小皇子来了?这如何可能?” “让进来,快!”春璃含笑殷勤起身,将手炉握着靠近了门口,刹那外面的小孩儿已经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有点胆怯,踧踖不安的模样,看季春璃在内庭笑吟吟的等待自己,小孩儿加快了脚步,三两下就靠近了春璃。 春璃看到这里,抿唇一笑,“你如何来了,冷不冷,手里头是什么东西啊?”春璃一面嘘寒问暖,一面将手中的暖炉送了过去,萧天触握着暖炉,道:“儿臣送了吃的给母后,这不是秋天到了,儿臣在御花园摘了芙蓉花和番石榴给母后看,给母后享用。” “你准备的,必是好的了。” 春璃喜不自胜,尽管她知道,真正修复她和他之间情感的润滑剂不是自己,而恰是汐皇后,春璃对汐皇后更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感。 汐皇后本是深谋远虑之人,若非她选择在危难关头照顾萧天触,如今春璃和萧祁煜强势回归,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呢?但现如今情况就不同了啊。 “你也吃,”春璃掰开了番石榴,旁边的侍女已用白银勺将石榴子弄出来放在了金盘里,看起来晶莹剔透红润可爱,春璃邀小孩儿一起享用。 “我已吃过了,母后。”吃了东西,春璃问了几个问题,诸如书读到哪里了,骑马射箭有没落下等。 发觉汐皇后竟将萧天触培养的很好,春璃欣喜之余不免对其刮目相看,“你也到你父皇那边去,和你父皇碰个面,你父皇日日念叨你呢。” 实际上,对温柔可亲的季春璃,萧天触就有点抵触,对于人高马大一脸威严的萧祁煜,萧天触更是一点不喜欢了,如今听春璃这么叮嘱,他是不得不去。 萧祁煜此刻还在乾坤殿做事呢,旁边是白泽和叶海勇等人,外头侍女报说萧天触到了,萧祁煜一怔,旋即脸上流露出了一种和季春璃如出一辙的表情,“让进来吧。” 萧天触叩头后,准备离开。 萧祁煜盯着他看了看,“最近做什么呢?如今你也长大了,该是在朕身边观摩的时候了,听说你不想做皇子?这是你能选择的吗?这是命运,不过朕以为,你倘果真要逃避,朕给你一亩三分地就好,只怕你不到明日就后悔了呢,这二选一,你看你选前者后者呢?” 萧祁煜打趣。 萧天触闻声,咬住了后槽牙,暗忖,帝京之内果真对他好的人寥寥无几,大概掰手指头算,也不过春嬷嬷和汐皇后罢了。 春嬷嬷是真心实意在照顾他,他毕竟是季春璃和萧祁煜的孩子啊。 而汐皇后呢?她也有自己的企图心和不可告人的秘密,小孩儿目光短浅,只能看到她对自己的呵护,却看不到这呵护实际上也是她立于不败之地的保护伞。 被萧祁煜这么一问,萧天触的脸阵红阵白,许久后才咕哝了一句:“不过听皇上做主罢了,皇上想要让儿臣怎么样,儿臣就只能怎么样了。” “好!”看萧天触这牛脾气上来了,萧祁煜非但不生气,反而还鼓掌赞许道:“朕当初就是这样的性格,如若父皇说什么朕就按部就班做什么,如今朕顶多就是个不被待见的王爷罢了,从明日开始,就在乾坤殿内听一听看一看,假以时日这朝廷就是你的了。” “是。” 第三百五十五章:昭阳宫里人 萧天触无奈的点点头,退下。 看萧天触离开,众人神情各异。 另一边,春璃吃了石榴后,似想到了什么,忽而福至心灵一笑,“芷兰,快准备披风,本宫要到昭阳宫去。” 侍女芷兰急备了披风过来,为春璃结束好后,春璃踩着夜色来到了昭阳宫,昭阳宫内,汐皇后正在和萧天触说话,萧天触语声惆怅,沮丧的嘟起来嘴巴,看起来似乎随时可能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汐皇后身后擦拭掉了萧天触眼角的荧光,她也是皇族内人,也知作为一个皇亲国戚的悲苦。外面红尘内人看他们,都以为他们炊金馔玉列鼎而食,呼风唤雨轻而易举,唯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 这宫里人一个个都包藏祸心,每日需戴着面具生活,人和人之间,维系关系的不过是地位罢了。在这不见天日的内宫,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真苦不堪言。 大人已习惯了福利和殊荣,也学会了忍耐和接受,但小孩儿就不同了,用他那童真之眼去看污浊的世界,自然诸多的格格不入。此刻看萧天触气馁、沮丧,汐皇后忙道:“你父皇这也是为你后,日后你是真龙天子,顶天立地的人,我中京九千万人口,你都要带领他们,从今日开始自然要千锤百炼。” “我不喜欢他,”萧天触声音有怨气,“也不喜欢她。”春璃人已到了,她在外面就听到了这一句。 她知萧天触口中的第一个“他”说的是萧祁煜,而第二个“她”代指的是自己了!春璃的心空落落的疼,旁边的丫头芷兰尴尬的低垂了头,倒是屋子里的人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汐皇后起身,衣裙窸窣声里,已凑近了春璃。 一看是春璃到了,汐皇后率了萧天触行礼,她还以为春璃是来找萧天触的,哪里知道季春璃道:“今晚风清月白,我邀你到外面走走。”汐皇后惴惴不安,实际上她自进入这内宫就感觉自己被一片阴霾笼罩住了。 她看起来生活的很好,但日日处在殚精竭力的恐慌里,被春璃这一邀,汐皇后竟有点想拒绝,然而季春璃却温和一笑,“就随便走走。” “好,好吧。”汐皇后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今晚外面有明月,有清风,的确是诗情画意的很,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八角亭,春璃走困了,坐在了美人靠上,汐皇后看了看春璃的面色,终于忍无可忍,“娘娘,您有话说,您、您一吐为快吧。” 春璃神情惆怅,她在想萧天触,在想春嬷嬷,在想狠毒哟前尘往事。尤其是这样静谧到落针可闻的夜色里,最适合见心一刀两断,而后检查里头各种千奇百怪的思绪,反刍当初那愉悦的,伤感的记忆。 她的话打断了春璃的冥想,“你说什么?” “娘娘您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说吧,臣妾有点怕。”汐皇后向来一身是胆,今日竟说自己有点“怕”,季春璃听到这里,噗嗤一笑,“你怕什么,接下来我和你聊的萧子鑫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之前答应你的事口血未干,我可不会出尔反尔,你放心好了。” 这算是强心针了,听春璃如此娓娓道来,她心头的大石终于一落千丈,眼瞳内闪现出一抹煦暖的涟漪。 “娘娘要说什么呢?” “关于你的事。”春璃抓住了那冰冷的手,在她的感觉里,那是一块刚刚从冷水里打捞出来的浮冰,亦或者是一条死鱼,冷极了。 “臣妾的事?”汐皇后犹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春璃看她慌乱,紧张,忙解释道:“我最近日日不得空,已烦乱不堪,我手边缺个能文能武之人,如今想求你帮帮忙处理处理生意上的事。” 她还以为春璃会说什么话,饶了一大圈竟不过为这事,闻声,汐皇后顿时点点头,“只要是臣妾能帮的忙,臣妾全力以赴。”谈拢了这个,春璃笑了笑,“早点儿回去休息。” “那臣妾就告退了。”汐皇后走出去两步,折回来又道:“关于天触的事,娘娘您还需略等一等,此事只能因势利导。”说完后,她行了个礼飘然离开了,看汐皇后去了,春璃心头到有点难受。 她对她产生了一种物伤其类之感,汐皇后如此冰雪聪明胸有甲兵之人,怎么就耻辱于奴隶人之手,落在了萧子鑫手中? 而汐皇后这一离开,也在想季春璃,凭良心说,她羡慕季春璃,春璃算是应有尽有了。萧祁煜给了她最独一无二的爱,他给她打造了六宫无妃的传奇,这在东胜国的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事。至于权利、荣耀、名誉等等,她都有了。 想着想着,她的心似塌陷了一角,由此及彼又是想到了萧祁煜,倘她不是落在了萧子鑫手中而是落在了萧祁煜手中,如今的命运会否完全不同?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进入了昭阳宫。 第二日,萧祁煜的事更多,每一年的秋天都是名副其实的“多事之秋”。朝廷需处理山涧大事情,第一件乃祭祀,在东胜国的历史上,五谷丰登后帝王需到太庙去祭祀皇考和苍天。 这第二件事,秋季哟偶秋闱,三年一次,而今年刚好是点状元的一年,东胜国境内已来了不少参考之人,络绎不绝。 第三件事是秋围,每一年秋天皇族都要到大别山或木兰围场去狩猎,那是群体性的活动,因从未蠲免过,所以今年也必须去。 这些事情,萧祁煜准备删繁就简,头一件事就免除了每一年的祭祀活动,在他看来,祭祀活动是最劳命伤财的,这样的决定让不少人捞不到油水了,也让不少人感觉莫名其妙,有那胆子大的去问皇上为何要蠲免这一项。 萧祁煜含笑,“自古来,只见佛镀金,不见佛渡人,五谷丰登是人之力,和天和皇考有什么关系?”这话几乎有点大逆不道了,甚至于在指桑骂槐。 “但风调雨顺却也需列祖列宗保佑啊。”鸿胪寺那边的官员强烈的建议萧祁煜祭天,萧祁煜闻声,大笑。 “朕没回来的时候,东胜国一塌糊涂,这么说来是朕去年没好好儿的祭天了?”这话有点抬杠的意思,那众人听到这里鸦雀无声。 “就不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朕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秋围,朕看也可免除了,哪一年皇族一出去路上不遇到点儿埋伏,遭遇点儿算计,手段?也都免除了,正儿八经需要做的是秋闱一事。” 众人看皇上对其余两项已索然寡味,自然不敢去强调了,万马齐喑。 从乾坤殿退下,萧祁煜却志得意满,他做了前辈想做但却不敢做的事。 至于春璃,今日一大清早已到坊间去了,人家做皇后,后宫里鸡毛蒜皮的事一箩筐,日日处理妃嫔之间勾心斗角的冤孽还弄不完呢,在季春璃这里,好家伙!一整个儿皇宫就她一个妃嫔,后宫里能有什么事? 季春璃可以抽手去做坊间的买卖,生意场有慕容安撑持,酒楼已盘好了,进入了紧张有序的装修阶段,接着就是采买水果蔬菜的渠道,公职人员等等。 至于运输队,这个已基本定型了,才一组建起来运输队,生意就好到不可思议,至于要药铺,春璃只需和白泽商量,白泽对这些事了如指掌,两人这么一聊,倒是一拍即合,春璃这边看病比一般医官收取的费用要低不少。 第三百五十六章:意料之外的遇与合 有那身无分文之人,也不需掏钱就可瞧病,等病好了后再拿钱来,倘的确没钱,也就一笔勾销。春璃将这福利体系弄好了,大家近悦远来。 坊间也知朝廷做了不少事,竟还有人编了话本小说出来演说,春璃但听一笑,在故事里她和萧祁煜已成了无往而不胜之人,然而现实生活中的现实,春璃和萧祁煜一清二楚,他们是人中龙凤,但实际上也是普罗大众的一员。 甚至于,他们两人遭遇的挫折和打击,磨难和算计,比一般人一辈子经历过的加起来还要多的多。 吃了白茶后,春璃翻阅了一下账目,将之交给了汐皇后,看汐皇后出宫后到现在始终是有点心不在焉,春璃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他是他的父皇,他会将他怎么样?至于萧子鑫,他是他的皇兄,更不会将他怎么样了,你既答应了帮我一臂之力,就要做个模样儿出来。” 春璃让汐皇后看账本,汐皇后微微点点头,但表情却有一点难堪。春璃相信汐皇后能处理好此事,闭目养神准备休息休息。 汐皇后手挥目送,一边的账目已到了另一边,她是出纳天才,才这么一看,已高下在心,春璃短暂休息的时间,汐皇后将一切都弄好了。 “好了?”春璃睁开眼,但见汐皇着毛笔在写结余,确乎已好了,倒是微感觉诧然,汐皇后怡然自得一笑,送了那张纸给春璃。 “这个就是了,以后还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你说就好,但凡是臣妾能做的,都会竭尽全力。”她就差补充一句“恳请娘娘不要伤害臣妾的夫君”了。 季春璃微微笑,“我日日在找得力干将,现如今想起来当年的容妃娘娘,如容妃娘娘和紫藤,应后都在就好了,那是个乱世,只可惜她们都……”春璃说到这里,有点伤感,鼻孔内窜过一抹微微的酸涩。 “人往高处走,春璃。”此刻她绽了一朵笑,春璃看向眼前人,但见其眼通透明澈,美轮美奂,竟有一点不能言说的亲近之感。 “对了,我还要介绍几个搭档给你认识。”季春璃忽而想到了什么,对旁边的人耳语:“找二掌柜和三掌柜过来。” 春璃的二掌柜是慕容安,慕容安做生意是一把手,至于三掌柜,勉为其难让白泽做,白泽老人家可一点不喜欢做生意,他只希望凭自己精湛的高超的医学来治病救人,至于生意场上那些东西,他不但不屑为之,还敬而远之呢。 如不是季春璃在做这一门生意,白泽才不会帮助他们。 一会儿后,慕容安和白泽到了。 春璃含笑准备为三个人彼此介绍,但忽而发觉其中两人眼神很是怪异。 “弟弟?” “长姐,长姐啊!”慕容安大声疾呼,欢乐的抱住了对面的汐皇后,春璃看到这里,忽而明白了,原来汐皇后就是慕容安寻找了多年的姐姐啊。 看他们相认了,春璃不忍继续在这里扰乱,笑着对白泽挥了挥手,两人从屋子走了出来。 一出门,白泽打开了话匣子。 “这个慕容安到底是皇后您怎么遇到的啊?此人太奇怪了。”白泽不放心的看了看背后,似乎慕容安会跟踪他似的。 “机缘巧合就遇到了,仅此而已。”春璃知道,无论自己是长篇大论去解释亦或者三言两语点到为止,都没怎么效力。 毕竟,在白泽和外人看来,他们认识的过程太戏剧化了,太奇怪了。 一整个十七就犹如有人在算计,在安排一般,倒是季春璃,她没什么格外的体验和研究,在她看来,她怎么阴差阳错认识了慕容安也就怎么稀里糊涂认识了白泽,事情都一模一样,情节都大同小异。 她不清楚为什么白泽竟和萧祁煜一般反应的如此出人意表。 “哎,算了。”白泽也不问了,“我会多多注意他,届时娘娘就知道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季春璃巧妙的岔开了话题,“觊天金匮呢?找的怎么样了?” “诸葛樱人都不见,自然找不到。”反馈给春璃这么一个消息。 春璃现在有很多事让她心浮气躁,诸葛樱不见了,季春熙也不见了,尽管她已在尽心竭力的寻找了,但却一点收获都没有。 如今的季春熙已和多年之前完全不同了,想要找到她,可不容易。 另一边,慕容安和慕容汐聊起来,说起前尘往事,两人都唏嘘不已,慕容安这才知道原来汐皇后就是慕容汐。 “好了,姐姐就不要哭了,如今我们能帮春璃就帮一把,将来会有好处的。” “我这颗心七上八下,萧子鑫是什么人你不知道,让他在皇宫里怎么说都是个问题,早早的送了他出来就好,但季春璃和萧祁煜又绝对没可能会让他离开,话说起来真有点一言难尽。” “我会帮助您,姐姐。”两人聊了会儿,春璃回来了,汐皇后泪水婆娑,粲然的眼落在了春璃身上,“臣妾感激不尽,您帮臣妾找到了臣妾失散多年的弟弟啊。” “皇后,微臣也对您感激不尽。”慕容安索性给春璃行礼,看他们姐弟五体投地的模样,春璃笑了笑,“起来,快起来,我们之间还要什么繁文缛节,快起来啊。”这俩姐弟才起身。 “大家和衷共济,以后我东胜国就更好了,怎么样?” “好,好。”涕泪交流里,三个人的手握住了。 从这日后,季春璃多了一个帮手汐皇后,汐皇后将春璃安排给自己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一点不怠忽,春璃看慕容安这模样儿,也欢喜。 回宫后,萧祁煜和春璃聊天,希望季春璃最近不要抛头露面了,毕竟春璃有孕在身,但季春璃却顾不得这些,也管不了很多。 萧祁煜还是比较怀疑突如其来的慕容安,而今日慕容安和慕容汐姐弟相认后,更让他对慕容安产生了怀疑。 在他看来,慕容安在处心积虑安排一切,从最初他们认识开始,很可能他就上当了。实际上,只要是靠近了季春璃身边的人,无论是白泽还是慕容安等,都是萧祁煜曾怀疑或正在怀疑的对象。 送春璃到寝殿去休息,萧祁煜含情脉脉抓着春璃的手。 “好了,睡吧。” “臣妾睡不着,想和您聊一聊。”春璃抱住了萧祁煜的腰肢,萧祁煜点点头:“朕的皇后想和朕聊什么呢?” “聊你小时候,聊我不了解你的时候,怎么样?”认识他以后,他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自然是没什么格外需要聊的。 而至于他小时候,那是一段春璃最猎奇的光阴,萧祁煜说了一些诸如自己偷东西被抓,自己捉弄大学士被父亲责难等等的事,有的事稀奇古怪引逗的春璃哈哈大笑。 反过来萧祁煜问春璃,这么一问,倒是感觉春璃的生活有点乏善可陈。 “女孩儿在一起,不过是聊一聊谁家的少年郎好看啊,昨晚做了什么梦之类,再也别无其他,就是游戏也很少,不过是斗草啊,什么回文诗之类的,不见得有什么好玩儿。”萧祁煜听了后,感慨的嗟叹:“那你们也真是不好玩。” “养在深闺人未识罢了。”春璃点点头,她自怀孕后就多了嗜睡的习惯,今日在外面操劳了一天,此刻早昏昏沉沉的了,和萧祁煜才聊呢,春璃已睡了过去。 “春璃?”萧祁煜谨小慎微的开口,发觉季春璃的确睡着了,这才笑了笑将春璃放在了被窝里。 从寝殿出来,萧祁煜看了看旁边人。 福生道:“他日日去的地方老奴已差人去调查了,老奴的人反馈,萧祁祯回来了,原来这慕容安竟是萧祁祯的人。” 第三百五十七章:是安排还是意外 萧祁煜听到这里,倒是一点不吃惊。 似乎一切都未卜先知,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继续盯着,切勿暴露,本不可打草惊蛇,知道了吗?”萧祁煜下令,福生点点头准备退下,忽想到了什么,“娘娘还日日和他在一起,皇上,莫不如让娘娘……” “不,她不会相信的,但我会让她看到他的本来面目。”萧祁祯握住了拳头,视线越过琳琅的冕毓看着远处的一团黑暗。 到第二日,汐皇后开始帮春璃,这么一来季春璃倒是轻松多了,汐皇后是尽职尽责之人,不但能做好分内的事,还会去帮其余人,在皇宫里汐皇后心烦意乱,只有在这里,和大家一起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汐皇后才会感觉心若冰清。 那些帝京内沸反盈天的斗争,你死我活的角逐,乱七八糟的算计,对她来说都是历史中过气儿了的蛛网尘埃,抓得住的是眼下,放不开的是过去。 她自己也知道,实际上凭她的聪明才智以及容貌,找一个比萧子鑫好无数倍的男子也轻而易举,但她偏偏就沦陷了。 春璃自然不可能放萧子鑫离开,别看萧子鑫此刻很听话,但设若一放开很有可能他会变,之前的萧子焱就是如此,前车之鉴宛如目前,春璃自不会故技重施。 这让汐皇后既惴惴又惶恐。 她只能尽其所能的为春璃帮忙,发挥自己的才干在岗位上,实际上她在代萧子鑫做某些事,她需要春璃的帮助和支持。 至于季春璃,她欣赏汐皇后,对汐皇后做的一切十分赞许,认可。每常和萧祁煜聊起来汐皇后,春璃无不眉飞色舞。 但萧祁煜却在默默的调查慕容汐和慕容安,他本是疑心病不计较重的人,而当慕容安和慕容汐相认后,他的心情更是复杂到了极点。 这一晚春璃从外面回来,见萧祁煜在和福生聊,也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看春璃到了忽而三缄其口,春璃待要问,萧祁煜已打发了福生离开。 福生急匆匆走开,看福生去了,季春璃有点无言以对,问了萧祁煜,萧祁煜道:“不过宫里宫外那点儿事,今日怎么样?又做了多少事?” “臣妾日行一善,白泽日行一善,慕容安日行一善,做了不少的好事,数不清。”春璃清甜的笑让萧祁煜喜欢极了,看春璃这样,萧祁煜只感快乐,他不由自主伸手抱住了春璃,两人都笑了。 到第二日,春璃看汐皇后心不在焉的,春璃急忙过去问,旁敲侧击道:“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有什么事和我聊聊?说出来就好了。”季春璃盯着汐皇后。 “春璃姐姐。”汐皇后伤感的低垂了眼,眸色一黯,“今日是他的生辰,二十一岁啊。”听到这里,季春璃后知后觉。 “我们这就回宫去,为他操办起来。”说真的,季春璃不怎么仇恨萧子鑫,他本不是做皇帝的材料,或许在无意中他伤害过不少人,侵害过老百姓的利益,但不管怎么说,一切也都过去了。 “可以?可以吗?”很显然,汐皇后不放心。现如今的萧子鑫名义上还是王,但实际上过的却是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涯,他没任何可圈可点的技能,既不能光宗耀祖又不能在国计民生等事上助萧祁煜一臂之力。 此刻虽生辰到了,但汐皇后却的确不敢贸然为其操办。 “一碗长寿面还是有的,他到底还是王爷嘛,走啦。”与其说季春璃在怂恿她,不如说季春璃感激于汐皇后的认真与热情,抓了汐皇后的手就走。 而皇宫内,福生那边也报说了具体事宜过来,萧祁煜已忙碌完毕,伸手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听福生汇报说今日是萧子鑫的生辰,萧祁煜缓缓道:“时间可真是快,真是无情,他也二十一岁了。” “皇上还记得五王的年岁?”福生微冴,宫外人都以为他们的关系格外紧张,属于你死我活的那种,但只有伺候在天子身边的老太监福生心知肚明,皇上皇上王爷之间的关系是容忍而克制的,谅解和顺遂的。 “当年,他和朕一样,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哎。”前尘往事在萧祁煜心头浮光掠影一般。 他恍惚看到了那个少年,他功课向来很好,在帝京波谲云诡的斗争里,他始终冷眼旁观,现如今呢?他却成了这模样儿,这不免让萧祁煜难受。 “吩咐御膳房,做长寿面吧。” 宴席是不能开了,他甚至也不想去看看他,福生点头下令。 在翊荷居,萧子鑫还在画东西,但他身边已没欣赏的人了,他画出帝京的风华,画帝京形形之人,也画马儿和宴会,各种场景一应俱全,看着自己那别出心裁的画,他开心极了。 但一想到自己目前那不尽如人意的处境,他恐惧的汗水连连,老天,这囚禁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呢? “吱呀”一声,有几个太监到了,萧子鑫胆寒,丢下了画笔去迎,外面走来一个太监,“皇上那边送了长寿面过来,今日是王爷您的生辰,皇上特特让送了吃的过来,王爷请享用。” “放、放在这里,我等会就吃。”实际上,他并不敢吃。 那太监却一动不动,声音阴测测的,“皇上说,务必盯着您吃个一干二净我们才能走呢。” “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啊!”萧子鑫大声疾呼,手在空中不断的舞动,那老太监诡谲一笑,“面圣?你可拉倒吧,这帝京内外想见天子的人不计其数,皇上日理万机,怎么可能见你?” “我要见皇上啊!” “王爷,既王爷抗旨不尊,老奴只要伺候您吃长寿面了。”那太监逐渐靠近,看太监眼神凶狠,萧子鑫吓到了,不敢不吃,稀里糊涂吃了两筷子,然那太监还不满意,催促道:“皇上的意思,要吃个一干二净呢,你如今这么囫囵吞枣的吃,老奴回头怎么去交代啊?” “你!”看那太监咄咄逼人,萧子鑫火冒三丈,但寄人篱下,他除了认认真真去吃,并没有第二种办法,他只能叽里咕噜吃光,那太监还不走。 这里鲜少有人来,他过了许久这才笑了笑,“老奴这就可以回去交差了,再会了您。”那太监拉门离开了,看那太监背影消失,萧子鑫急忙催吐,吐出来了不少。 但吐着吐着忽而感觉胸口一疼,接着一股子血液已涌动到了咽喉,他这一吐,哇的一声已弄得到处都是,看到这里,萧子鑫知道自己中毒了。 “救命、救命啊!”他艰难的呼救。 翊荷居本是后宫里最不起眼的角落,不要说没有人路过没有人听见了,这就是有人路过有人听到,谁会进来救他这一把?萧子鑫在地上一寸一寸的蠕动,好不容易才靠近了门板,他艰难的起身,伸手抓住了门闩,准备用力拉。 但手才一放在门闩上,忽而身体抽搐了起来,倒在了地上。 陪伴他的只有凄冷的月光,他盯着头顶的月亮看,那明媚的光线里,萧子鑫似乎看到了萧祁煜的那张脸,帝王的面孔威严冷肃,他的嘴角似乎含着一缕冷厉的笑。 等福生到来,萧子鑫人都死了。 “吱呀”一声,福生带了几个人进来,那几个人手中都握着托盘,里头不但有长寿面还有其余的食物,琳琅满目。 在饮食上,萧祁煜从未亏待过萧子鑫,但福生这一到,却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而萧子鑫已死翘翘。 他急忙通传给萧祁煜,萧祁煜也想不到萧子鑫遭遇里面,找了几个太医。 第三百五十八章:送命之面 “快看看王弟这是怎么样了?”萧祁煜发现了地上打碎了的一个碗,看到了汤汁,但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几个人忙碌了会儿,一个老太医起身,“皇上,王爷已去了,回天乏术。” “怎么?”萧祁煜指了指那碗,“是这一晚饭断送了他?” 他就奇了怪了,谁送的长寿面,谁想要杀了萧子鑫呢?而萧祁煜还没料到竟有人准备栽赃陷害,一个老太监握着银针试了试,发觉汤汁里头有毒液,“皇上,您看银针,是毒箭木的毒,刚刚摄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稍微一等,命就没了。” “这!”萧祁煜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哀叹了一声,“王弟,朕从未有过毒害你的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就在此刻,福生将托盘交给了背后的太监,凑近了萧祁煜,“皇上,此事切不可让慕容汐知道了,这兄妹一旦知道了,且是个大篓子呢。” 萧祁煜却不准备离开,还要为萧子鑫料理后事呢。 “皇上,走吧,这里交给老奴。”福生有自己的计划,他想伪装出一种萧子鑫不小心掉入了枯井亦或者其余的状态。 萧祁煜却要刨根问底,哪里知道就在此刻,门口俩女子说说笑笑而来,春璃道:;“你看怎么说?皇上到底也没忘记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这不早早的送了长寿面过来?” 但看到这一群握着红灯笼的太监和侍卫,她却有点惧怕,加快了脚步,进庭院后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萧子鑫。 慕容汐看到这里,顿觉大事不妙,她手中的托盘已落在了地上,从天而降的食物撞在地上,飞溅起来一片汤汁。 慕容汐面容冷静,一步一步靠近了萧子鑫,当看到萧子鑫这模样后,她那千头万绪已易放难收,“王爷,王爷啊。” 她想不到,萧祁煜毕竟还是下手弄死了萧子鑫,她也不知道自己慌乱的哭了多久,说了什么,春璃看到这里,急忙凑近去安慰。 “起开!”慕容汐用力推开了春璃,春璃打了个趔趄,萧祁煜急忙过去搀,季春璃起身,眼神深沉而冷,“萧祁煜,你竟药杀了他?” “不是朕。”萧祁煜皱眉,他想要解释,但每个真实可信的字儿竟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似乎透露着一种伪装。 “为什么?” “不是朕啊!”萧祁煜也生气了,到此为止,他自己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呢。慕容汐自然以为春璃在和萧祁煜玩儿双簧,理会都不理会,她好像顷刻之间化身为一个溺爱自己孩子的娘亲,就那样轻轻的将他抱了起来。 “娘娘,的确不是皇上下的手啊,皇上让老奴送了吃的进来,然而有人已先一步弄死了他,皇上……”福生还要说呢,春璃已气急败坏,“不是他又是谁呢?能免则免能毒害了他?” 春璃现如今心力交瘁,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慕容汐,好不容易有了与日俱增的感觉,但却哪里知道情况竟是如此叵测。 她气坏了,用力推开了一个侍女,那侍女手中还捧着一碗上汤娃娃菜,此刻被一推,一股子汤汁已泼溅到了春璃的手腕上,季春璃只感觉烫,转身离开了。 看春璃去了,萧祁煜心烦意乱,他疾步进入屋子,看慕容汐在哭。 而刹那后,一股风将慕容水也席卷了过来,俩姐妹哭的不可遏止。 “不是朕!”萧祁煜被那哭声扰乱了思绪,他盯着室内看了看,这俩女子犹如娥皇女英,对他不离不弃。 室内的慕容汐听都不听,依旧在哭。 “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萧祁煜不忍心看她们了,转身离开,一回头看到了凑近的福生,福生却指了指内室,朝自己脖颈上比划了一下,意思简洁明了。 杀了慕容汐和慕容水! 但萧祁煜哪里是那等斩尽杀绝之暴君呢? “沈将军,快查一查刚刚谁到了这里,将真凶给朕找出来。”萧祁煜下令后朝着后宫去了,季春璃在生闷气,旁边的侍女送了药膏过来,“娘娘,您就是再怎么生气事情也已发生了啊,未必那事情就是皇上做的,您想一想啊,如若皇上想杀了萧子鑫,机会多了去了,为何偏偏要放在今日呢?娘娘!” 春璃心烦意乱,她不想了解这个,但却不得不去了解,一股子悲伤之气涌动在唇齿之间,下滑到了胸臆里。 “你也替皇上说话?” “娘娘,您仔细想一想嘛。”从来那丫头都知季春璃是聪明绝顶之人,哪里知道发生了这等事,竟轻而易举就蒙蔽了春璃之眼,她也不好在季春璃面前班门弄斧,只能叹口气。 春璃也不知究竟说什么好。 刹那后,有人报说萧祁煜到了,皇上驾到后,春璃起身,大步流星靠近,萧祁煜翕动了一下嘴唇,“朕知道,朕说什么朕的春璃都不会相信了,对吗?”他鲜少用这等口吻和春璃说话。 季春璃看到了他眼睛里涌动的情绪,她眼角扑簌簌的泪水已滑落。 “皇上,现如今你我手边急缺人才,臣妾好不容易才培养了慕容汐啊,如今萧子鑫死了,你以为她还会给我效力吗?”或许之前春璃就想过萧子鑫有朝一日会如此,或许季春璃料想过了这一切的一切,因此最坏的事情发生了,她第一时间忧虑的不是萧子鑫的死亡,而是自己的事。 “让朕看看你的伤口。”看春璃被烫伤了,萧祁煜上前去准备嘘寒问暖,季春璃却冷厉一笑,转过了身不说一个字,萧祁煜抓住了春璃的手,强迫春璃涂抹了药膏。 翊荷居内。 慕容汐已哭过了,眼睛变成了干涸的一口井,或许在皇宫内她哭的已经太多了,以至于今日这一哭,再也没有了泪。 慕容水也安静了下来,“姐姐,他如今也已死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慕容汐起身,她背后是一根燃烧起来的巨大蜡烛,这蜡烛还是萧子鑫作画时用的呢,此刻在那一片血红色的光芒里,她看起来生猛好像个野兽,“自然是报仇了,我慕容汐一辈子就爱了这么一个人,如今他去了,我恨不得追随他而去,但我不能,我要杀了萧祁煜。”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之前她恐惧的,之前她担心的统统都消失了,此刻唯一的目标就是下手杀了萧祁煜。 “姐姐,你疯了不成?”慕容水急忙惊恐的捂住了慕容汐的嘴巴,“姐姐,我是什么角色,你我能和他斗?”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我自然可以将他杀了,我们需要的是时间,水儿,不要着急,如今你我还曲意逢迎,藏器待时,找最好的机会。” “姐姐。”慕容水已哭坏了。 萧子鑫死了,一石掀起千层浪,帝京内外很快就传遍了,皇上亲手用“鹤顶红”毒杀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这在坊间也是了不起的新闻,大家听到这里无不传诵,一时之间萧祁煜已成了魔鬼一般的存在。 然而风暴中心的萧祁煜却不能解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萧子鑫风光大葬,进入泰陵。这边皇上好生安排,然而悠悠之口已不可杜绝,萧祁煜这么一说,众人更了不得了,说萧祁煜为表示兄友弟恭才闹了这么一出。 萧祁煜真有口难辩。 春璃现在还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让萧祁煜生了杀人的动机,但春璃还是参加了萧子鑫的葬礼,萧祁煜也到了,不过例行公事走了一圈就离开了,他不想成为众人的活靶子。 第三百五十九章:人心诡变 棺椁抬了起来,起灵的时候,慕容汐好像个木头人一般吗,不哭不闹不说话。而慕容水就不同了,她哭的更厉害了,将她那瘦弱的身体压在棺材上,说什么都不让众人运送棺材离开,众看到这里,只能阻挠。 闹腾了一会后,慕容水被推开了。 “水儿!”春璃急忙凑近,一把抓住了慕容水的手,“让他去吧,死者为大,他该入土为安。” “季春璃!”慕容水爆发了,用力一把剑春璃推了个趔趄,旁边宫人看到这里急忙去搀扶,有人已怒吼道:“贵妃娘娘未免太没体面了,我们娘娘怀孕了,你怎么能这样?” 春璃却淡淡一笑,幸亏刚刚没受伤,“我没事儿,让她闹一闹也好。” 慕容水哭了会儿,竟倒在了地上,众人看情况不对,春璃急忙让人搀了慕容水到旁边去把脉,这一听脉,春璃方寸大乱。 “肝肠寸断!”原来她太悲痛了,以至于哭坏了脏器,看慕容水死了,慕容汐更感无牵无挂,她非但一点不伤怀,甚至于反而还很羡慕慕容水,倘自己也能和王爷一起离开就好了。 但也正因妹妹“离开”了,她才更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一切事。 等慕容水和萧子鑫都落葬后,春璃等回来了,看慕容汐心情不好,春璃急忙去安慰,:慕容汐却道:“如今也是他自食恶果,想一想也没什么,帝京内忧外患,我们还是去多处理处理这些事才是。” 春璃想不到慕容汐会这么深明大义! 春璃更想不到,如今的慕容汐已彻底黑化,她做好了毒害春璃的准备,有了让春璃死于非命的打算,她看了看春璃的小腹,心头在嘀咕:季春璃,你害他死于非命,我要你一尸两命,不为过吧? 但春璃却被那纯良无害的一双眼睛蒙蔽住了。 两人依旧到坊间去做生意,慕容安知慕容水和萧子鑫被害后,自然决定帮姐姐,因此姐弟两开始不断的商量究竟如何将他们置于死地。 春璃依旧将药铺客店等生意交给他们姐弟俩去处理,两人依旧和之前一般做事,一点不祸乱,季春璃看到这里,倒感诧然。 但萧祁煜就不同了,他建议春璃不要让他们“位高权重”,以免将来太阿倒持,被陷害了,季春璃却认为,此时此刻的慕容汐需要高强度的事去做,只有一个人真忙碌起来才能将一切身边事都忘记个一干二净。 那些曾经让自己难受到痛不欲生的记忆,都会烟消云散吧。 然而变故说发生也就发生了,这日春璃到了酒店,本是去查一下账目,哪里知道却不见慕容汐,慕容安看向季春璃,“刚刚朝廷来了人,说你找姐姐有事,一群人已带姐姐离开了。” “我?”春璃指了指自己,百思不解,“我没下过这样的政令啊,你可不是看错了?”亦或者是有人借“春璃之名”骗他上当吗?一想到这里,季春璃心乱如麻。 “糟糕,那我们上当了,但来人确是一群太监,只怕是皇上……”话说到这里,季春璃明白了,也顾不上身体,转身就走。 她一口气上马车,催了驭手打马,一会儿后到了皇宫。 但见萧祁煜在和朝臣聊事,春璃人已进入屋子,“皇上,我要和您说话。” 看春璃神色不对,萧祁煜撇下一干文臣武将,跟在了春璃背后,季春璃看向萧祁煜,“人呢?交出来啊!” “人?什么人?” 春璃这突如其来的问句,让萧祁煜一怔,他诧然看向春璃,“什么人?”春璃更确定事就是萧祁煜做的了,之前是她太了解萧祁煜了,而现如今的春璃却一点都不了解萧祁煜。 他们之间的误会已年深日久,已根深蒂固,她感觉萧祁煜变了!他变得和当年的皇上一模一样,一样的机关算尽,一样的语言乏味面目可憎。 她握着拳头,忽而扑通一声跪在了萧祁煜面前,萧祁煜看到这里急忙去搀扶,“春璃,你是有孕之身,你快起来!你快起来啊!”季春璃深吸一口气,“皇上,您就饶恕了她,饶恕了他们吧,何苦斩尽杀绝。” “你说什么呢?春璃是什么意思啊?”萧祁煜是的确不理解季春璃了,春璃恳求萧祁煜放掉慕容汐,萧祁煜一头雾水,关于慕容汐一事,也不知春璃如何道听途说,萧祁煜也不知说什么好,将春璃拉了起来,“春璃,朕从未算计过萧子鑫,更不要说慕容汐了。” 但此刻,春璃已急怒攻心,她不相信萧祁煜的话了,那一股气流在身体内部横冲直撞,春璃很快昏了过去。 “太医,太医啊!” 经太医诊疗,发觉季春璃并没有什么大毛病,只休息休息就好,等季春璃略微好一点,她立即去见了慕容安,告诉慕容安“此地不宜久留”希望慕容安离开。 但慕容安非要留下来照顾一下季春璃,如此一来二去,倒是出了事。 当晚,慕容安离开了客店去见了一个人,先前那人答应帮他寻失散了多年的两个姐姐,那人礼贤下士,非要风慕容安投靠他。 聪明绝顶的慕容安自然知道天下哪里有平白无故掉馅饼的事?但现如今他需要这人的力量,只因姐姐已投靠了此人。 慕容汐自然不是萧祁煜找人带走的,而是自编自导了这一幕! 此刻看慕容安已到,那人笑了笑,“如今,你们终于情愿靠近我了,你们要是早早的投靠我,那萧子鑫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君上究竟是何人?”站在旁边的慕容汐问。 “时间不到,自然不会要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能在帝京如此安排的人,你们也一定知道我不简单,不是吗?” 那人约定了明日还在这里见面,但他自认为一切安排的天衣无缝,却遭沈将军看到了,原来前一段时间萧祁煜就察觉慕容安可能有点儿问题,因此找了人跟踪,慕容安被这一跟踪,自己却毫无所觉。 后半夜,风尘碌碌的沈寄回到了龙庭,将慕容安一事汇报给了萧祁煜,萧祁煜一听,道:“明日我们就会一会他。” 第二日,春璃一整天都神思不属,她要不是算错了账目就是做错了事,大家看春璃魂不守舍,唯恐出乱子,建议春璃去休息,春璃握着碧螺春,才享用了一口,似想到了什么,微微起身环顾了一下客店。 “怎么?今日我怎么没见到慕容安?”春璃倒不是格外注意慕容安,她只感觉奇怪,好好儿的怎么慕容安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那些各司其职之人缓慢抬起头,大家面面相觑,这一交流才知大家都许久未尝见到慕容安了,春璃闻声,急忙命人去找,一直到下午,有人才找到了线索,说慕容安到芙蓉关附近去了。 春璃好生讶然,好好儿的店子里的事忙到不可思议,怎么慕容安竟到芙蓉关去了?那芙蓉关距帝京很远,他这是去找什么人了吗?亦或者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春璃也心急火燎的去找。 而这日,自诩很厉害的“君上”却无端端遭遇了一群武装之人的算计,要不是他人多势众,对方势单力薄,他可能就死于非命了。 还是慕容汐指点迷津,众人才幸免,回去的马车上,慕容汐再三再四的问::“你是萧子淼还是萧祁祯?再不然就是其余人了,你让我看看,否则我怎么能安安心心为你做事?” 那人拿掉了面具,慕容汐顿时屏息凝神,那人缓慢将面具罩上,“现在你知道了,你想必也听五弟说过,我才是那个对他最好的哥哥。” 第三百六十章:误会之杀 萧祁祯! 原来是萧祁祯! 慕容汐追想到了什么,在萧子鑫被囚禁的一段时间里,他三不五时的聊起萧祁祯,说这个皇兄,是诸位里头最照顾自己的,实际上萧子鑫也有投靠的意思,但他却没胆魄,更不会计划自己的生涯,以至于坐失良机。 “你是五弟的遗孀,就是我小妹,你放心好了,大家同仇敌忾,我一定会将事处理好的,怎么样?”他这么说。 闻声,慕容汐微微点点头。 夜幕降临,慕容安风尘仆仆,他终于到了之前约定的客店,但人这一到却看到了一群朝廷的龙禁尉,打斗那人冷笑着斜睨了一下他。 “慕容公子,如今自投罗网了吧?你那君上实在是不堪一击,如今已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你是跟我们回去呢,还是让我们抓了你回去?” “沈将军?”慕容安一看,顿觉不好,他急切后退,结果后面的几个将军也到了,将慕容安团团包围在了里头。 萧祁煜到了。 “之前你的出现就好生奇怪,朕从来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奇怪的巧合,如今看来一切巧合的背后都是人定胜天的安排,你算计朕的时候,朕也在不遗余力的调查你,你想要离间朕和春璃之间的关系!故而,是你杀了老五,对也不对?” 此等事,他慕容安已不能解释,一切的矛头和证据无一不证明了自己才是始作俑者,萧祁煜已不想说任何了,下令逮捕。 沈寄等摩拳擦掌,包围了过去,慕容安看情况不好,只能先逃离,尽管最明确的选择是束手就擒,如他不选择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此刻强敌环伺,他一个劲儿的往前走,哪里知道前面是悬崖。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慕容安看了看身后的万丈深渊,不小心踢下了一枚小石头,那小石头许久后才回荡出一声落地之音。 “拿下!”众人追了过去,慕容安无计可施纵身一跃已跳入了黑暗中的深渊,萧祁煜急忙靠近,沈寄等已指了指,“皇上,跳下去了。” “势必凶多吉少,回去吧。”萧祁煜准备速战速捷,但他才率了一群人回头,就看到了黑暗中站着一个人,是春璃。 原来,季春璃早感觉不对劲了,因此追了过来,却哪里知道会在这里看到如此不可置信的恐怖的一幕,萧祁煜竟硬生生逼死了慕容安,萧祁煜准备解释,急忙去追赶,哪里知道春璃转身就走,萧瑟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回宫后,春璃只感觉孤独,她那些朋友一一都死于非命,如今的自己孑然一身,想要做什么事情都不能找人商量。 萧祁煜回来后解释给春璃听,春璃已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两人的关系走入了死胡同。 春璃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她不能继续逗留在这伤心的地方了,看春璃毅然决然,萧祁煜也不知道怎么挽留,第二日,春璃出城去了,萧祁煜急忙尾随。 季春璃才刚刚出城,就遇到了伏击,要不是萧祁煜的人杀退了那群人,此刻的春璃已被俘虏,但季春璃依旧不予理会,更不要说感激了。 春璃在外面走,萧祁煜善后。 出中京后,季春璃也漫无目的,准备到月亮城去看看刹帝利和诸葛囚牛,哪里知道又一次遇到了追杀,为保春璃,萧祁煜受伤了,救下萧祁煜的是季凌云,季凌云对他们的关系冷眼旁观,只感觉奇怪。 “我最近也在调查萧祁祯,发觉他已到中京附近了,他已有了雄兵百万,随时准备攻杀我中京,如今是我们齐心协力的时候,怎么能分崩离析呢?”季凌云始终都站在正义这一边,在未缺席的正义里,他难能可贵属一股清流。 萧祁煜看向季凌云,发觉他有一双苦大仇深的眼,更有思想和行动,表决了结果后,两人将队伍整合。 合二为一后,人数更多。 春璃还没到北俱国呢,诸葛囚牛和刹帝利等已从天而降,原来,他们得了季凌云的消息,知中京目前危如累卵,已催发到了边境附近,诸葛囚牛看春璃形与神俱灭,急忙去安慰。 春璃和囚牛关系不错,但观点却大相径庭,在她看来,萧祁煜已利令智昏,只要是稍微威胁到皇权之人,他总会将之斩尽杀绝。 而囚牛这边的观点就格外不同了,在诸葛囚牛看来,萧祁煜更关心的是春璃的安全和孩子的命运,至于拨乱反正之事是不得不尔。 春璃只感觉心头酸涩,多年之前的萧祁煜和现如今的萧祁煜已判若两人,大相径庭。 回去的路上,依旧和萧祁煜会师,但两人的关系却下阪走丸,看两人江河日下,大家只能劝说,不少人晓以大义,春璃只能点点头,情愿与萧祁煜先春璃掉萧祁祯和萧子淼。 而另一边,寻找春璃的季春熙竟不小心误入了萧子淼的队伍中,萧子淼人是投靠了萧祁祯,但却日日惴惴不安。 他见过兄长杀人,萧祁祯草菅人命起来,让人不寒而栗。他也见过兄长委任某人做某事,然只要那人稍微有一点不能服从安排,立即斧钺加身。 无数人的牺牲证明了萧祁祯不是个很好的领导人,如此一来,萧子淼胆战心惊,日日提心吊胆如坐针毡。 当他知道萧祁祯准备攻杀帝京后,立即出谋划策,萧祁祯的人已齐备,谋士里头就有诸葛樱、慕容汐等聪明绝顶之辈,至于武将,那更是不计其数车载斗量。 萧子淼准备脱离萧祁祯,然已受制于人,无计可施。 这日,春嬷嬷靠近了萧子淼,萧子淼在喝酒,半醉半醒之间看到了春嬷嬷,不禁诧异,“你一个下人如何登堂入室?” 春嬷嬷并不会说话,她用温和的眼示意萧子淼不要大惊小怪,萧子淼是明白人,知这个嬷嬷和其余的与众不同。 屏退了左右后,萧祁祯凝目看了看季春熙,“怎么,你有话说?你有什么明智的建议让我脱离苦海吗?”萧子淼在喝酒,举杯,却叹口气将酒水推开。 他在用酒麻痹自己,以期忘记那些让他心烦意乱的事,但他逐渐知道了,逃避往往不是解决事情最好的办法,他需直面,真正迎难而上去处理,去解决才能改变受制于人的命运。 季春熙也想帮春璃,索性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她写了东西给萧子淼看,萧子淼一看,大惊失色,审慎的眼不可思议的聚焦在那张又老又丑的面庞上。 季春熙本是美人儿,然岁月的风霜以及自身的命运让她暗长脸恐怖犹如风干了的柿子皮,看起来皱巴巴的,“你果真是季春熙?” “之前是,现在不是了,君上,现在我将是你的救命恩人。” “哈哈哈!”萧子淼冷笑,“如今我正在发愁没个进身之阶呢,你却送上门来,我若送了你给他,他自会为我加官进禄。” “君上如送了我给他,一切另当别论,你我都将死于非命,如今更正确的做法是让我去联络阿妹,一旦春璃那边和您接轨,你我明修栈道,却暗渡陈仓,和春璃等携手消灭萧祁祯,这才是光宗耀祖的事。” 她的话点到为止,从选择暴露自身开始,她就想过最好和最坏的结果,她没什么太热烈的期许,自然不怕被杀。 “这个。”萧子淼思量了许久,好生委决不下。 他多年为虎作伥,坏事做了个罄竹难书,那斑斑劣迹,春璃和萧祁煜真的会一笔勾销吗?而春嬷嬷是什么意思,春嬷嬷想让萧子淼窃取情报给春璃,而她呢,去传递消息。 第三百六十一章:声音与协助 他不能确定自己如帮助了春璃和萧祁煜,这两人会否改观,将他看作座上宾,然而他更清楚,如永久性跟随萧祁祯,那么萧子鑫的结局也将是自己的结局。 一想到这里,他顿觉汗毛都一根一根竖了起来,到第二日,萧子淼决定和季春熙合作,他打听到了萧祁祯部分计划后,立即告诉了春嬷嬷。 季春熙整顿了东西,一人离开,如今的春熙和当年的春熙早判若两人。 季春熙畅行无阻,谁会知道一个年老体衰的嬷嬷竟会在战役中起到不可思议的作用呢? 然而自慕容汐消失,慕容安被杀后,春璃和萧祁煜之间的隔膜已与日俱增,一开始春璃或许还会听来自于旁观者那不同的声音,但这些千篇一律的话听的多了,春璃会以为大家歌功颂德,在不停的宣扬萧祁煜,如今任何人来找春璃,春璃都将之拒之门外。 她更感孤独,而萧祁煜的剧变让春璃产生了无可奈何之感,恰在这时间段,季春熙到了,春熙这一来,让人匪夷所思,春璃抱着春熙,千言万语竟骨鲠在喉,季春熙激动到不能自已,想要说话,但却每个字都卡在了咽喉。 “让我看看你,姐姐。”春璃停止了啜泣,季春熙也顿住了抽噎之声,春璃为春熙看过了咽喉,发觉就凭自己目前举世无双的医术竟也无可奈何,好在季春熙从未因咽喉一事伤感过,颓败的阴霾已渐行渐远,她来这里还有巨大的事要做。 “这个,拿好了。”春璃看了看情报,情报透露,杀害萧子鑫的是萧祁祯,而此乃整个事情的,意欲离间她和她之间的关系。 季春璃惭愧极了,暗忖,当日自己果真不该一意孤行,竟错误的判断一切都是萧祁煜在安排。 两人疏远了的关系始终都是萧祁煜在修复,这日,春璃去找了萧祁煜,萧祁煜正在和众人聊围攻与打斗一事,一切结束后,萧祁煜看到了站在灯火阑珊处的春璃。 他不知她来这里的目的,人群风流云散,萧祁煜起身,“春璃。”那一声看似平静的召唤,顿时让春璃心头蹙起一层一层柔柔的涟漪。 “我错了。”春璃靠近萧祁煜。 “不!是我错了,后来我想过了,是萧祁祯在借刀杀人,我竟稀里糊涂做了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还好春璃你原谅了我。”萧祁祯皱眉吐口气,心情抑郁极了。 两人拥抱在了一起,许久许久,春璃才缓慢道:“既已经错了,何不将错就错,将计就计,我做钓饵去引鱼儿上钩,你将他们一网打尽,你我未来可期。” “不成,”萧祁煜当即拒绝,眼落在春璃那庞大的小腹上,她身怀六甲已八个多月了,下个月很可能会临盆,因此萧祁煜怎么能让成立以身犯险?忖度到这里,萧祁煜已大摇其头。 “有春熙在,我也有其余人在,他们知道我是你的软肋。”季春璃是那种思想和行动同步之人,只要认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萧祁煜也知春璃的脾性,不免有点难受。 此事还需更进一步去商量,不过好的是,他们两人的盟军更多到不计其数,诸葛囚牛早归顺了他们,至于刹帝利和那罗等,更情愿为他们首当其冲。 商议了一晚上,第二日皇后逃宫的消息已人尽皆知。 在这等战乱即将爆发的节点上,春璃之逃,无疑是拉响了警笛,萧祁祯倒想不到季春璃竟会无端端逃离,他立即命人去找,第二日有消息就反馈了回来,说有人之帝京附近看到过春璃。 那自然是季春雷一面走一面在散播消息了,萧祁祯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去寻春璃,他这边一行动,打破了既定计划,发觉春璃不断的朝穷乡僻壤而去。 至于萧祁煜,他命人跟在了春璃背后,竭尽全力的去保护春璃,而萧子淼身边的春嬷嬷,她将萧祁祯一切的行动都跃然纸上飞鸽传书给中京。 之所以春璃要到偏僻的地方去,不外乎是怕生灵涂炭,帝京人口多,真正动乱起来,烽火狼烟之后,灾后重建是需多年的,而兵燹是残酷的,会让不少无辜者失去家庭和性命。 萧祁煜早将自己的人埋伏在春璃目的地附近了,季春璃安营扎寨后,依旧是一个人。 这日春璃闲逛,却看到山林里竟有人生活的痕迹,这不免让春璃微冴,她追根溯源而去,竟看到了慕容安。 慕容安最近犹如茹毛饮血的野兽,原来那日子慕容安跌落后未尝死亡,他发觉自己幸存后立即求生,好在深秋的深山老林之内,果子俯拾即是,他度过了苟延残喘的一段时间,原本准备离开,但却辨别不了正确的路径。 此刻看春璃到了,自然喜不自胜,两人这意外的会面带给春璃更多的是惊喜,虽在慕容安一事上萧祁煜忏悔过,自责过,春璃也已谅解了他。 但慕容安一事,春璃依旧耿耿于怀,此刻见慕容安还好,春璃怎么可能不开心。 “我为你疗伤。”春璃为慕容安包扎伤口,休息了两天,慕容安的状态已很好,身体已在痊愈,春璃道明了自己的来意和动向,说了萧祁煜和自己的计划。慕容安连连点头,慕容安也劝慕容汐改邪归正,但事已至此,长姐自先入为主不会相信,他需要证据。 而证据呢?目前为止却并没有。 至于慕容汐和诸葛樱,这两人已摩拳擦掌出谋划策,萧祁祯很喜博采众长,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益的建议立即照单全收。看萧祁祯已计出万全,两人开始制定全新的计划。 这日,萧祁祯逐渐靠近了春璃藏身之所,春璃预判到了,但却不立即行动,她需时间去绸缪安排这一切。 这日,萧祁祯的人已打了过来,他本以为季春璃单枪匹马,哪里知道这边一行动,但见春璃那边之人已不计其数包围了过来,这么一打,萧祁祯才知春璃竟如此深藏不漏。 他险乎全军覆没,撤到行宫后,立即开始总指挥。萧子淼却胆战心惊,他知如不是自己在通风报信,萧祁祯怎么能上当? 他就在惶惶不可终日之时,萧祁祯竟找了萧子淼谈话,聊天的内容让萧子淼大惊失色,“我倒是奇怪,莫不是有什么人在算计我,为何我这边做的事,季春璃他们竟一清二楚?” 萧子淼不免大惊失色,他思前想后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萧祁祯已离坐而起,他咄咄逼人的眼寒光凛凛,盯着萧子淼。 “老四你就不感觉奇怪吗?为何我这边要做什么,他们那边就心知肚明呢?好生让人不可思议。”萧祁祯语带琢磨。 “让臣弟下来好生想一想,一旦有什么眉目,立即说给您。”萧子淼胆战心惊,他的聪明智慧在此刻已无用武之地。 看萧子淼这样,季春熙已开始提议,第二日,萧子淼主动找了萧祁祯,“皇兄,或许今晚答案就会浮出水面,我们慢慢儿等。” 原来,那诸葛樱是喜欢萧子淼的,连日来为避嫌,萧子淼想了不少的办法,季春熙观察的鞭辟入里,告诉萧子淼,一旦能诓骗倒霉诸葛樱,他们两人也就可全身而退了。 因此,有意无意之间,萧子淼多番联络诸葛樱,诸葛樱春心萌动,还以为萧子淼和自己计划一般,情愫一般,竟在半夜三更去和萧子淼偷期密约去了。 约定的地点是南桥一个地方,诸葛樱浓妆艳抹,施施然出门,她哪里知道自己这一行动,后面一群人已追逐在了背后,见证者就有萧祁祯。 第三百六十二章:高明的栽赃嫁祸 “皇兄你看,就是这女子日日通风报信,他虽不是诸葛囚牛的亲妹妹,但两人感情格外的好,我们且跟过去看看。”实际上,萧祁祯在此事上已将萧子淼看作了第一顺位的嫌疑人,他想不到剧情会如此峰回路转。 亦或者说,他想不到事竟是如此这般!原来背叛了自己的竟是诸葛樱? 那诸葛樱到了南桥,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和自己碰头,不免焦虑,跺跺脚准备离开又不甘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去等。 一会儿后,西斜的月光里,走出一个俊秀的美男子,此人穿黑衣,竟和夜色混为一体,诸葛樱满以为和自己碰头的会是萧子淼,斜刺里看到这么一号人物到来,不免震惊。 “你是?”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对方,有一种上当受骗之感,那人却一笑,“王爷有计划,此刻王爷还脱身不得,让我说计划给你,希望姑娘能助一臂之力。” “你说。”诸葛樱不疑有他,而她实际上也不会在意后面,这类荒僻的厉害,除了她,谁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娓娓道来,嘀嘀咕咕了会儿,将一张纸交给了诸葛樱,“此乃王爷之计划,你拿回去好好儿看。”因距离比较远,所以只能看到他们两人在私相授受什么,但谁知道又是什么呢? 诸葛樱去拿,却哪里知晓此人竟没交给她的意思,一般哈抓走了,诸葛樱此刻才感觉情况不对,她锐叫了一声“你快回来”。那人已闪电一般的朝着远处去了。 看此人离开,萧子淼忙道:“皇兄您看到了,原来是这臭丫头吃里爬外,真不可思议,为今之计我们应将那人抓回来,且看看她都写了一些什么?” 萧祁祯早气愤填膺,看诸葛樱做这等瞒心昧己之事,只感心如刀绞,一群刽子手已追了过去,而此刻,他已大步流星靠近了诸葛樱,“好个诸葛樱,本王对你不薄,你竟做了这等事。” “君、君上?”对于萧祁祯的突然出现,很显然诸葛樱很错愕,她将那诧异的视线对焦在了萧子淼身上,似乎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但且还不明确。 “皇兄,就是她!” “萧子淼,我以为你和我情投意合,我难道就不能……”诸葛樱愤怒的瞪圆了眼睛,本准备说“就不能追求你吗?”但萧子淼已截口道:“自然不能!我是皇兄的亲眷,怎么能和你这等人相提并论?” “你!你让我好生失望啊,萧子淼。”诸葛樱眼眶内有了泪水,此刻生死存亡,萧子淼自想要早早的除掉眼前的障碍,且诸葛樱本就十分坏,他需瓦解掉这个强敌,就在此刻,有人已抓了刚刚那男子回来。 那男人跪地求饶。 “拿下面罩,孤看看。” 萧祁祯下令,有侍卫上前去,一脚将那黑衣人踢了个四仰八叉,几个黑衣人同时过去,撕开了那人的遮羞布,面纱之下赫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庞,此人是萧祁祯身边的得力干将,萧祁祯叹口气,“想不到竟是你,你们!” “君上!”那人惭愧的跪在了萧祁祯面前,而此刻,队伍后的萧子淼和季春熙眼睛里都流露出了一抹哀伤,不舍,此人乃他们安排的死卫,有此人才能让萧子淼毫无顾虑的灭掉诸葛樱。 “那东西呢?拿出来!”萧祁祯下令,此人再次沉痛的叹口气,缓慢的将一个竹筒拿出,萧祁祯早怒发冲冠,一把将那竹筒从此人手中抢夺了过来,他一言不发的看完,用力一把将中空的竹筒捏碎了,嘎巴一声。 萧祁祯只感头晕目眩,险乎跌倒。 旁边的萧子淼去搀扶住了萧祁祯,“皇兄,这两人竟是如此谋算我们。” “君上,”此刻诸葛樱终于看出了事情不对劲,她大摇其头,“君上,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我誓死效忠您,自投靠您后绝无二心啊。” “绝无二心?”萧祁祯冷笑,拔步凑近她,“好个绝无二心,那这又是什么?”萧祁祯伸手将那张纸丢在了诸葛樱面前,诸葛樱一看顿时面如死灰,黑瞳死死的盯着对面的萧子淼。 “你!是你对吗?”诸葛樱问的莫名其妙,但萧子淼却一清二楚,他冷漠一笑,“诸葛樱,你竟如此谋算我和皇兄,实在是该下十八层地狱,来人啊,将诸葛樱抓起来就地正法。”这号令一出,诸葛樱顿时大惊失色,而那一群刽子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已将诸葛樱包围了起来。 “这里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该调查的都调查到了,萧祁祯冷厉转身,率了扈从离开,萧祁祯离开,萧子淼立即去送。 “你们,是你们啊!”诸葛樱痛哭流涕,“萧子淼,你这狼心狗肺的伪君子,你这道貌岸然的假道学,你竟如此坑我,我要杀了你这挨千刀的。”但萧子淼对这咒骂却置之不理,他凑近了她,一把将她的咽喉捏住了。 “此刻,你说的话都是假的,谁会听你的话?你且看看她是谁?”萧子淼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季春熙。 “她是?”诸葛樱实在是不知季春熙是何许人也,诧异的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季春熙,季春熙也不回答,冷漠勾唇笑着。 “她姓季,季春熙的季,此刻你可知道了?”萧子淼这么一介绍,诸葛樱顿觉五雷轰顶,她就这么轻而易举被算计了。 有人握着屠刀已靠近她,黑暗中诸葛樱惨叫了一声,一股湍急的热血喷涌到了草地上。 第二日,诸葛樱被杀的消息已到了春璃手中,关于这一段,季春熙描述的很简单,她不能说话,也不喜说话,简短的描述却掩埋了多少惊心动魄。 春璃盯着那张纸看了看,蓦地想到了自己的姐姐。 “是春嬷嬷吗?”门口,弱弱的询问声来自于萧天触,春璃回头一看,发觉是天触到了,忙伸手慌张擦拭了泪水,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她问你好呢,我回信会告诉她,你很思念她。”看春璃这么说,小孩儿满意一笑。 “那么说来,宫人沸反盈天讨论的也都是确有其事了?”小孩儿凑近了春璃,这还是萧天触第一次主动和春璃攀谈,春璃也不知道宫人在讨论什么,“他们在说什么?” “大家议论纷纷,说春嬷嬷是皇娘娘您的姐姐,为何我看你们竟是一点都不像呢?”小孩儿研判的视线滴溜溜的旋转,在寻春璃和春嬷嬷脸上微妙的相似点,但哪里知道他已竭尽全力的在分辨,在查看了,但却一点儿相同之处都没看出。 有的只是两张面庞之间的差别,春璃握着萧天触的手,“你姑母为你能安全,含辛茹苦照顾你,为隐瞒自己的身份,她被人毁了声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年的她可比我精致美丽多了,她这么多也是情非得以,如没姑母尽心竭力照顾你,你早被人算计了。” 小孩儿毕竟长大了,也有兴趣去了解陈年旧事了。 “之前那狸猫换太子又是怎么一回事?”萧天触对自己的身世之谜产生了无穷尽的忖度,他希望有个当事人能现身说法。 他希望有个身临其境之人能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一清二楚的说给自己听,春璃开腔了,将一整个故事都说了,闻声,萧天触骤然明白了过来,“那么说来,天触就有两个娘亲了,姑母也是娘。” “是,是。”春璃伸手,情见乎辞:“天触,你长大了,你更应该对你姑母好一些,她孤苦无依,为照你,她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儿。” “三娘教子呢?”背后是萧祁煜的声音,萧祁煜也获悉了前线的战报,也知萧祁祯杀掉了诸葛樱,这个不大不小的内讧让他快乐。 第三百六十三章:纳降得其安 最近,萧祁煜时常来找春璃,春璃早将之前的一切看淡了,也都看明白了,陪伴在她身边的始终也还是萧祁煜,这让季春璃明白了不少的事。 “父皇?”萧天触回目一看,看到纯澈的月色里,萧祁煜逐渐靠近,急忙行礼,萧祁煜伸手将萧天触拉起来,“哪里有这么多的繁文缛节,你、我,和你娘亲本三位一体,大家彼此之间还不要客气的好。” “听说皇上都三宫六院,有七十二个妃?”萧天触小小年纪,却人小鬼大,竟问出了这等问题,萧祁煜啼笑皆非,要他怎么说,小孩儿才能明白最纯真的感情是独一无二的,是相互之间的,这等感情有洁癖,第三者不能插足。 “父皇没有,也不会有,你放心好了。”萧祁煜摸一摸萧天触的脑袋,萧天触似懂非懂点点头,“我好想姑母,姑姑也不知现在在做什么?” “很快我们就能骨肉团聚了,天触。” 季春璃抱着萧天触,小小的人儿暖融融的,犹如抱着一个火炉一般,之前的她,为修复他们之间这关系真正是耗尽了一切的精气神,萧天触却视若无睹,现如今的她已完全不需做什么,但萧天触却主动“投怀送抱。” 这意外之喜,震动了春璃。 至于萧祁煜,之前她和萧天触的感情也很不好,但现如今不同了。萧天触坐着坐着开始打盹,萧祁煜唯恐他身体倾斜过来会伤到春璃那腹中胎儿,急忙将萧天触抱起来放在了云榻上。 萧祁煜退回到门口,看着远处天空那硕大而滚圆的月,那月大而光润,乌溜溜的,洒落下来的清辉纯澈晶莹,那一尘不染一成不变的清辉落在他们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份儿柔和,少了一份硬朗。 两人已不需说任何一句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日,季春熙那边又送了情报过来,春璃得到了萧祁祯确切的藏身之处,萧祁煜急不可耐,大军压境,萧祁祯只感觉此乃咄咄怪事,明明已消灭了始作俑者,但为何他的秘密竟依旧不胫而走? 他还以为春璃和萧祁煜竟是如此手段叵测,已无孔不入安插了线人在她身边。 萧祁祯遭了重创,萧子淼立即去请缨,萧祁祯立即同意,他分了士兵给萧子淼,让萧子淼去对垒,结果一日后萧子淼脱离了他,被围困在了一处洼地。 主帅已知凶多吉少,至于参将副将以及一些士兵更感恐惧,大家六神无主,主帅凑近萧子淼。 “王爷,我们已被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萧祁煜的人。”是的,他们的确已被包饺子了,实际上何止是四面八方? 四面楚歌!? 大家都吓怕了,远远近近目所能及都是辉煌的灯火,有人在摇旗呐喊,声音戆直而洪亮,“你们已被包围,还负隅顽抗就要全军覆没了,我乃中京沈将军,找你们主将和我说话。”沈寄到了。 不但沈寄到了,萧祁煜和春璃也都到了,此刻春璃坐在马车内,她感觉小腹有点隐隐作痛,手抓着萧祁煜的手,萧祁煜看春璃汗水淋漓,伸手为其擦拭。 “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快去处理那事,不要理会我。”春璃勉为其难一笑,这强颜欢笑的表情看在萧祁煜眼内不免让萧祁煜难受,而此刻箭在弦上,计划已彻底在启动,他不得不去操作,他只能速战速捷。 “去吧,我真的没事儿,我是医官啊,会给自己看。”春璃握着脉,最好绽出一抹苍白的笑,萧祁煜到底不放心。 沈寄等送了萧祁煜到阵前,萧祁煜看向了萧子淼,“四弟,朕要和你说话,如今你们已全部被我们包围了,倘投降,朕既往不咎,如还要负隅顽抗,朕杀你们个片甲不留。”实际上,萧祁祯早在行动之前就和萧子淼接触过了。 然此刻必要的表演依旧在所不惜,听萧祁煜这么喊话,萧子淼急忙凑近。 几个主将看萧子淼要去,立即拉住了萧子淼的马缰绳,奉劝不要轻举妄动,但萧子淼已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今就让我去为大家谋求一下权益吧。”他看起来是如此大义凛然,以至于竟感动了不少人。 大家唯萧子淼马首是瞻。 而实际上人人都心知肚明,倘不投降结果将不堪设想!萧子淼到了对方的队伍,春璃已从马车内走了出来,看萧子淼到了,春璃一笑。 春璃也在此刻看到了季春熙,两姐妹这一见,真情难自已,春璃抱住了季春熙,“姐姐,姐姐啊。” 季春熙不能说话,不然此刻势和春璃一般,至于萧子淼,他已给萧祁煜行礼,“皇兄,唐雎不辱使命,臣弟!回来了。” “这小半年来,你日日提心吊胆,日日与虎谋皮,你做了什么,朕都一清二楚,起来吧,你还带了这么一群人给朕,朕心甚慰。”萧祁煜开心极了,拍一拍萧子淼的肩膀。 萧子淼投降了,在他那一群属下看来,定是萧子淼接受了不少不平等条约才换来了安定,但实际上他们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提前绸缪过的。 如今的萧祁祯,失了诸葛樱,散了萧子淼,唯有他和慕容汐。好在他虽失去了一部分兵力,但更多的兵力却还握在手中,因此上还不算满盘皆输,当萧祁祯知萧子淼投靠后成日家神不守舍。 他还以为萧子淼投靠后换来的是斧钺加身,身首异处,因此不断的去打听,哪里知道萧子淼回去后竟被加官进禄,俨然成了最了不起的那一位。萧子淼已开始帮萧祁煜摇旗呐喊,只要有投靠之人都照单全收,有人偷偷摸摸率了自己的部下来投靠。 萧祁煜本是用人之际,二来实在是没必要树敌,因此只要是投靠之人都收拢过来,收编大家后按需分配,众人本以为难逃一死,哪里知道很快一切就尘埃落定,他们拥有了想要却不能拥有的。 近悦远来,一时半会倒是不少人都投靠了他们,看人数逐渐众多,队伍逐渐壮硕,春璃也开心。 如今需对付的就是萧祁祯了,因萧子淼已回归,他们失了卧底,只能寻了萧祁祯去打,萧祁祯躲的胆战心惊,忽一日竟也萌生了投降之意。 他和萧子淼、萧子鑫都不同,十年前的帝京,他就在和他分庭抗礼,他算计他,对付他,无所不用其极。如今乍然选择投降,他会接纳自己吗?接纳后又会怎么样呢?萧祁祯不敢去想。 至于慕容汐,她此刻还不清楚萧子鑫是如何死于非命的,尽管慕容安已提说过萧子鑫的死亡原因,但她半信半疑。 实际上,慕容汐是比较固执己见之人,固执己见到冥顽不灵,虽根据线索和证据已逐渐破解了之前的一切,但却因了萧子鑫的死亡而迁怒了萧祁煜,设若萧祁煜当日或者曾经果真的萧子鑫很好,那他怎么可能会被人算计? 算计萧子鑫之人还是从外面世界而去的,中间有多大的漏洞?简直不敢去想,一念及此,她不但恨毒了始作俑者萧祁祯,也恨不得将萧祁煜碎尸万段。 萧祁祯哪里知道这个? 还以为慕容汐始终如一,这日,萧祁祯的部下和萧祁祯谈话,众人被打的犹如惊弓之鸟,春璃的人多了去了,远的有彪悍的莽夫刹帝利,胸有甲兵的诸葛囚牛,近的有智勇双全的沈寄,聪明绝顶的叶海勇。 现如今他的人已水土流失的严重,萧祁祯知不可寄希望于这群人。而这群人也不决定奋力一搏,大家都万法归宗想要劝萧祁祯带自己去归顺。 第三百六十四章:议合议战暴秘密 那些曾几何时和他们一起算计过萧祁煜的人,当初的倒戈倒是成就了他们,真正是塞翁失马。 萧祁祯此刻即便是想要算计萧祁煜也的确“心有余而力不足”,当此非常时刻,萧祁祯自顾不暇,遑论照顾到其余人。 当初笼络了慕容汐,不过看中了慕容汐举世无双之才能,如今眼见自己江河日下,队伍已分崩离析,早已心力交瘁。有谋臣已开始商议如何善后,衮衮诸公中有一人起身,“君上,该除掉安全隐患啊,自古来有道是“纸包不住火”,倘慕容汐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内讧是免不得了。” 萧祁祯邪恶的眼乜斜了一下那人,眸色一黯,“你这是什么意思?” “君上,”另一个席地而坐之人忽而上前,停止了身体后,他看上去很虎背熊腰,而此人也是萧祁祯硕果仅存的最后几个遗老遗少之一了,他的回答仅仅是一个动作,那是“操刀必割”的动作,比划完毕,那人竟再一次退到了原来的位置。 “先下手为强,我和张大人一般的意思。”接着,旁边附议之人更多了,原本萧祁祯还不想除掉慕容汐,毕竟慕容汐聪明绝顶,一旦斩草除根,设若将来用到这么个人却去哪里寻找?但此刻发觉势成骑虎,已犹如箭在弦上,只能点点头。 “好,今晚本王邀她去看月,我们徐徐图之。”真是机关算尽。 而萧祁祯做梦都想不到,慕容汐棋高一着,当慕容汐知萧祁祯就是谋害萧子鑫的凶手后,对萧祁祯顿时恨之入骨,虽目前为止她依旧对他千依百顺,但那也不过表面现象罢了。 此刻已经有人进入了慕容汐的屋子,那人将萧祁祯全盘的计划告诉了慕容汐,她一听,雷霆震怒,“好个萧祁祯,竟已经准备算计我了,此刻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已做好了安排。 夜幕降临,萧祁祯果过来约会慕容汐,慕容汐笑吟吟,两人到外面去看月,到中庭,萧祁祯道:“如今我们这队伍里不少人倒想投降,你怎么看?” “投降?”慕容汐冷笑,“他们这群虾兵蟹将投降自可安身立命,中京刚稳,需不少人共襄盛举,但你我是什么货色?你多年来机关算尽险乎要了他的命,如今你以为你会和萧子淼一般被看作座上宾?” “实际上萧子淼也是无计可施才投降的,他对他的好不过是一层遮羞布罢了,让众人看出皇族的礼贤下士,久而久之你就会明白,这“好”里头掺杂了不少况味,至于你我,何苦去凑热闹呢。” 实际上,投降一事萧祁祯已考虑了许久,但连他自己也知这投降可并非是什么合理的成熟的计划,一旦投降面临的是什么?他果真会和萧子淼一样吗? 他会放下一切的成见?一想到这里,萧祁祯胆战心惊,看萧祁祯不寒而栗,慕容汐又道:“我们还要负隅顽抗到底,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有希望。” “是。”萧祁祯不置可否点点头,慕容汐又道:“我最近听了不少流言蜚语,此刻也急于求证呢,萧祁祯。”慕容汐凑近萧祁祯,她依旧在笑,但那笑靥却汗雕镌在面上一般,“你是杀了萧子鑫,对吗?” 问到这里,慕容汐脑海中浮现出了服毒后痛楚的萧子鑫的那张脸,渐次也看到了妹妹慕容水死于非命的记忆,为萧子鑫,他们两人已耗尽了毕生的热情,如今萧子鑫死了,她作为未亡人怎么可能将此事一笔勾销。 当初的椎心泣血,今日的茕茕孑立,当初的情投意合,如今的形影相吊。当初……她和他之间也有过美好的,难以磨灭的东西,尽管时光已悄然消逝,但那一份怦然心动依旧还绽放在心头,好像一朵花,从最狞恶的泥土中破土而出。 好像一瓶酒,封存的时间长,这瓶酒反而是有了历久弥香之味,一想到那些历史、过往,她心如刀绞。 “我?”萧祁祯朗然大笑,“那自然是空穴来风的了,我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弟弟?” “你怎么就不可能杀害自己的弟弟了?萧祁祯,你不但能狠心绝情的杀了他,你还能算计我呢?”话说到这里,萧祁祯已不需隐瞒了。 他盯着她看了看,冷厉一笑,语声凉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有的事将来你总会明白的,我们且等将来。” “将来?”慕容汐冷笑,“我还有将来,你却没有将来了。” “哦,是吗?”萧祁祯自认为一切已安排的天衣无缝,击掌一声,黑暗中果真出现了一群人,他立即闪开一点距离,“给我拿下。”那一声令下,一群人已围拢在了慕容汐身边,但见慕容汐不动如山,依旧笑靥如花。 萧祁祯也笑了,“我本准备留你,但奈何事已至此,我也不好留你了,抱歉的很,你我就到此为止吧。”萧祁祯哪里知道这群人里头有卧底,而绝大多数人都不肯投降,所以倒戈也是必然。 “将萧祁祯抓起来,就地正法!”慕容汐下令,萧祁祯忽而笑不出口了,他看到那一群如狼似虎之人已靠近了自己,他失声尖叫,“你们、你们不要命了吗?你们这是做什么?吃里爬外的东西,当初是谁将你们从泥淖中抓出来的?” “此一时彼一时也,萧祁祯,我要杀了你为萧子鑫报仇,还要杀了冷眼旁观的季春璃和萧祁煜。”萧祁祯饶是武功高强,但对手如此之多,他单枪匹马一人怎么能和这么一群人对垒,他和众人打斗起来,才不过几个回合已被人抓住了。 几个人押解了萧祁祯到慕容汐身边,慕容汐负手而立,她看着天边的月,今晚之月明媚几多,好像清辉一般笼罩在一切之上,在那心旷神怡的白光里,向来刚强果决的慕容汐却瞬间泪流满面。 “抱歉!”她从一侍卫手中将刀拿了过来,一步一步靠近了萧祁祯,看慕容汐步步紧逼,如此不留情面,萧祁祯愤怒的挣扎,“慕容汐,你不得好死,你竟要杀了本王吗?” “谁杀了他,那人都不得好死,我没能保护好他,是我的错,但我却不会让错误蔓延。”慕容汐靠近了萧祁祯。 萧祁祯恐惧,一把刀从天而降,萧祁祯几乎没来得及,已死于非命,他那大好头颅陨落在地上。 今晚好冷好冷,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白色的雪花上是一圈红色的带着弧度的鲜血,一红一白交相辉映,一白一红鲜艳夺目。 慕容汐看了看刀锋,她的眼也犹如刀锋一般沁凉,她嚎啕了一声,“夫君啊”顿时昏厥了过去。 而在皇宫,萧祁煜已靠近了春璃,春璃握着针线在做衣裳,尽管帝京尚宫局之人不计其数,尽管他们为春璃的孩子已做了不少的衣裳,但季春璃依旧不忘记自己一针一线为孩子做衣裳。 这是母爱,这是春璃真心实意的关怀,看春璃手中出现了一个刺绣的肚兜,萧祁煜面上有了一抹淡淡的笑痕,“好看。” “臣妾能给他的未必是最好的,但却一定是最用心的。”春璃笑了笑,她有点疲倦,丢开了针线活,看向对面的萧祁煜,他们在一起已六年了,从一开始的相互帮助,互相利用到现如今的互相依靠,时光可朕快到不可思议。 萧祁煜认可的点点头,手轻轻摁压一下春璃的太阳穴。 “今日是特殊的日子,大家都记得,唯你忘记了。”萧祁煜在提醒春璃想什么,季春璃却完全没想到今日有什么好特殊的,“和您在一起,每一天都很特殊,每一天都是不可复制的独一无二。” 第三百六十五章:春璃生辰喜洋洋 “春璃!”萧祁祯亲了一下春璃的菱唇,“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知你不喜铺张浪费,更不想宣扬这个,因此做了长寿面给你,吃吧。” 原来,萧祁煜不但没忘记这个特殊的日子,反而还做了应景的东西给春璃,尽管此刻她已吃饱了,但长寿面送过来,春璃看了看漂浮在面上的葱白和香菜,依旧开心了起来,她抓住了筷子食指大动。 萧祁煜看春璃胃口如此之好,自然开心。春璃吃的大汗淋漓,脑海中倒是浮现除了多年前的一幕,少艾的她那时节还在家里呢,一年一度的春节啊,父亲终于从宫里出来了,一家人骨肉团聚。 娘亲忙进忙出,姐姐闹嚷嚷,一大家子人欢天喜地,到夜幕降临,大年三十的夜里,大家在一起忘乎所以的娱乐,每常到那一天,家里的一切侍女侍卫都可参加宴会,吃不了就带走,娘亲会为爹爹做一碗一般的长寿面。 季胜平的生日就是大年三十啊,春璃触景生情,吃着吃着竟有了泪水。 “春璃。”萧祁煜叫了一声。 “萧祁煜,没事儿,我是感动。”吃了阳春面,外面春嬷嬷也到了,叶海勇白泽以及季凌云都到了,萧祁煜让他们一一进来。 先走进来的是叶海勇,他叩拜后送了自己的礼物,“皇后,借您的寿诞,本将军说句好听的话,但愿未来河清海晏,风调雨顺,人寿年丰啊。” “会,会!”春璃满满都是感动,差不多泪凝于睫,“会的,很快就国泰平安了。” 是啊,消灭了萧祁祯,一切不都重新来过了吗?他的队伍已一盘散沙一般的溃散了,留给春璃烂摊子也收拢的八九不离十了。 叶海勇笑了笑退下,陆续走进来的是裴大人和沈寄、沈离,两人从外面进来,依旧送了礼物,说了吉祥话。实际上将军们上阵杀敌是一把好手,他们说起来锦心绣口的话却实在是为难了他们。 接着,报说季凌云进来了,春璃这皇后虽然称职,但和古今中外的皇后都不同,为天下太平她日日奔走,所以鲜少在中宫,至于后宫,就她一人,更没什么事需要处理的。 因此,春璃和哥哥季凌云是默默一水间,鲜少能见面,哥哥的近况还是沈寄和萧祁煜告诉自己的,至于哥哥如今又是加官进禄了啊,又杀了多少草寇贼王等等,春璃为哥哥能有今日而欢喜。 此刻季凌云已大马金刀而来。 之前的几年,季凌云因季春熙一事怨怼春璃,后来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他终于知道春璃为家族的荣耀付出了什么,此刻从外面进来,他看了看春璃,但见春璃红光满面,正襟危坐,视线不自觉的看了看春璃的小腹。 见春璃小腹鼓鼓囊囊,一个新生命正在孕育着,他行礼如仪,“皇后。” “哥哥,你起来,起来吧。”春璃欢喜不禁,上前去抓住了他的手,哥哥拔地而起,竟魁梧好像人猿泰山,送了礼物后,季凌云道:“皇后,臣下看中了一女,他和臣下情投意合,如今已准备谈婚论嫁。” 春璃看向萧祁煜,眼神有点幽怨,暗忖,这等从天而降的大喜事怎么不见有人说给自己,萧祁煜握着衣袖,上前道:“前段时间,哥哥杀敌致果,已荣膺了一品将军,朕准备让他做异姓王。” “啊,不可不可!”春璃自不希望季凌云位高权重,哥哥如做了异姓王,将来之事更不可胜数。 “皇上,等天下太平后,微臣想要铸剑为犁解甲归田呢,到时候还希望皇上能准允,另外微臣准备和那多成婚,就放在胜利之后吧。”季凌云看了看身后,楼兰公主那多已腼腆一笑,靠近了季凌云。 春璃知道,哥哥有崇高的理想,他想要光宗耀祖做第一等的大将军,也想要珠玉在侧找一个最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如今一切都顺理成章,他怎么能不开心呢? “那多,想不到你以后要做我的嫂夫人了。”春璃笑着从那多手中将礼物接了过来,那多含羞带臊,跑了出去,看那多去了,季凌云也笑了笑,追赶了出去。 这算是季凌云给他们的惊喜了。 “之前哥哥已说过,以后要归隐山林,但只要朝廷有难,他依旧随叫随到。”萧祁煜这么说,春璃点点头,不得不说,季凌云是理智的人,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己不要什么。 为季凌云,春璃欢喜。 看季凌云离开,春璃暗暗祝祷一声“爹爹,您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如今哥哥已扬名立万做了中京不可或缺的将军,您想要看到的一切我们已为您做成了。”一时之间春璃感动不已,心头五味杂陈。 看季凌云去了,萧祁煜嘴角也露出个欣慰的笑。 一会儿后,白泽走了进来,行礼后说了中京的生意,春璃一听,欢喜道:“今日是喜上加喜了,难得你将生意料理的竟是如此之好。”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的事也足让你喜气洋洋呢。”白泽凑近春璃,神秘的嘀咕了一句什么,春璃喜上眉梢,顿时笑了,“快!快!快让阿姐进来啊。” 接着,季春熙握了萧天触的手粉墨登场,季春璃已更换了一件色彩斑斓的衣裳,为春璃的生日,也为自己从阴霾中走了出来,春璃含着泪看着姐姐。 之前她是那样一个怯懦之人,然现如今呢?姐姐已变了,她乐观而开朗,知考虑事该面面俱到,已成了个完全聪慧之人。 “皇后!”已四年多了,季春熙不能开腔,如今白泽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治好了季春熙的声带,季春熙一开口,春璃激动极了,一把将春熙的手握住了。 “姐姐。” “春璃啊。”这多年来,为保萧天触,季春熙奔走的疲倦极了,唯恐事与愿违,她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人人人见一面就讨厌的老嬷嬷形象,如今一切也已过去了,春璃笑了笑,握住了季春熙的手。 “母后,您就不要伤感了,今日是您的好日子呢,来看看儿臣为您准备了什么,这都是儿臣早上和姑母做的东西呢。”萧天触送了礼物给春璃,春璃笑纳,在萧天触脸上响亮的亲吻了一下。 “对了,春璃。”季春熙斜睨了一下背后,“姐姐和叶海勇将军情投意合,他追求我许久了,一开始我以为他在猎奇,后来发现他是真心实意喜欢我,如今我也放下了一切,情愿嫁给他。” “真好,此事我来主婚。”今日确乎是喜上加喜,萧祁煜唯恐春璃会倦怠,收取了礼物后让众人离开,徒留自己一人陪伴,春璃欢喜极了,看人们都去了,哭了个酣畅淋漓涕泗横流。 这自然不是伤感的泪水,而是感动的泪水。 但关于萧祁祯的事,依旧也还要处理,萧祁煜已找到了萧祁祯的踪影,隔日就率了人去围攻,但春璃却感觉情况不对,她分析了许久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立即让沈寄准备了马车。 “糟糕,快到聚贤庄去。” 聚贤庄是萧祁祯最近的指挥所,在这庄园之内,萧祁祯安排了一切的事,萧祁煜的人已势如破竹进入了聚贤庄,但他发现萧祁祯的兵力已大不如前,攻到内庭,看到了正襟危坐的萧祁祯。 “王弟,朕来了,多年来你生灵涂炭,作恶多端,朕今日来讨伐你,你当知道朕的目的。”萧祁煜叹口气,这多年来,他始终是他最强劲的对手,他之前他想过,如萧祁祯能和自己合二为一,那么何愁大事不成? 第三百六十六章:灭萧祁祯灭贼后 但后来他发现了,萧祁祯欲壑难平,狼子野心,尽管他表示自己不计前嫌,但萧祁祯呢,始终先入为主怀疑他的行为和动机。 此刻,他终于弹尽援绝,萧祁祯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萧祁煜不敢贸然上前,但他却看到了染红了地面的鲜血。 萧祁祯已被杀了,萧祁煜上前去一看,发觉萧祁祯已死了许久,当他看到这里,就明白全新的敌人已顺势而为崛起了。 “是我!”慕容汐出现了,“你虽未尝杀他,但他却因了你的囚禁而死,我对你的仇恨和对他的仇恨一模一样,今日你已自投罗网,说不得要杀你泄愤了,至于你这弟弟……” 慕容汐凑近萧祁祯,一脚踢开了萧祁祯的尸体,“他竟想要谋害我,如今被窝先下手为强了,萧祁煜,这四面八方都是我的人,来啊,给我射箭。” 萧祁煜已处在了射程之内,看有人拈弓搭箭,沈寄等立即去护驾,萧祁煜被保护到了后山,慕容汐的人穷追不舍。 慕容汐也策马飞驰,想要将萧祁煜置于死地。夜逐渐深沉,在这夜色里,大家疲于奔命,沈寄道:“皇上您先走,我来处理这恶婆娘。”沈寄率了一群敢死队去突袭,虽没成功,但也没溃败。 沈离隐蔽在慕容汐的必由之路上,拉开了第二轮的喋血,慕容汐这群人都是精兵强将,她一下令让众人围追堵截,诸位早疯狂了,大家满以为杀了皇上自己就能当家作主,却哪里知道慕容汐在所不惜,将他们彻底当做了被消灭的靶子和对象。 贼众来势汹汹不计其数,萧祁煜只能后退不能主动出击,很快就被围困在了一座山上,山顶安安静静,秋风吹来送过一片凉意,暗夜里,能看到下面一大把一大把的火焰和灯笼。 而春璃此刻已催了马车靠近了这里,叶海勇奋勇杀敌,保护春璃,“娘娘,皇上就在那座山上呢。” “杀进去,快!”春璃身怀六甲,且已到了预产期,此刻竟下了这等命令,叶海勇顾虑重重,唯恐一个不小心会全军覆没,自不同意春璃的安排,但季春璃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已催了马车闯入了境地。 而有人也报说了春璃进入封锁线内的事,慕容汐听到这里,唇瓣浮笑,“季春璃,萧祁煜,这是你们自寻死路了。”她看了看背后,远处漫山遍野都是红灯笼和火把,这自然不是慕容汐的人,他的人已寥寥无几,她需赶在背后那群援兵到来之前就消灭了春璃。 因此,慕容汐有自己的计划,他极其快速的下手点燃了山火,这正是晚秋的季节,风干了的植被一见火就燃烧,火舌很快犹如金蛇狂舞,等季春璃靠近萧祁煜,那火已燃了起来。 晚风这么一吹,灌木之下的火已接二连三燃在了乔木之上,风在吼,火在蔓延,一股一股气流裹挟了浓烟而来,众人看火焰已席卷,都不敢靠近,而此刻春璃已靠近了萧祁煜。 “皇上。”她怕死吗?不!她不怕。 春璃更怕的是不能和萧祁煜在一起,不能见萧祁煜,一声皇上,叫的惊心动魄,萧祁煜一把抱住了春璃,在这绝境里,春璃竟笑了。此刻他们已退避到快乐山顶上,而火焰正在一寸一寸的包围过来,奇怪的是两人都没感觉到恐怖。 “春璃。” 萧祁煜握着春璃的手,亲吻春璃的额头。 “快走,这里危险。”春璃道。 实际上何止是危险,两人简直要死于非命,但就在此刻,春璃却感觉小腹剧烈一疼,“皇上,我要、我要临盆了。”真是不可思议,在这绝境里,连医疗条件都完全不具备的条件之下,春璃的小腹隐隐作痛,竟是要生孩子了。 看春璃这么说,萧祁煜急忙将春璃放平在了地上,春璃能听到耳边噼里啪啦植物燃烧的声音,能听到动物受惊的叫声,还能嗅到一股一股浓郁的呛人的气息,火光在她的墨瞳内飞舞,春璃难受极了,手抓着萧祁煜的手。 “你逃吧,萧祁煜。”这个节骨眼,如若萧祁煜还执迷不悟留在这里照顾春璃,他将死于非命,而春璃呢?将一尸两命。 但萧祁煜却一点儿逃离的意思都没有,他清甜的笑了,“春璃,”他抚摸了一下春璃的额头,“不要担心,有我在呢,即便是我们已弹尽援绝,但我们一家三口能在一起已是莫大的欢喜,我什么都不怕,你也什么都不要怕。” 春璃运动量本就大,如今也确乎到了瓜熟蒂落的日子,而春璃又是第二胎,生起来不怎么耗力,只听孩子哇哇哇哇一哭,一个小公主已出生了。 “是个公主,春璃。”萧祁煜大喜过望,如今他们算是龙凤双全了,而火也已一寸一寸地毯式的蔓延了过来,他来不及欢喜。 春璃抱着小公主,萧祁煜抱着浑身脏兮兮的春璃,他们寻那略安全的地方而去,但火似在追他们一般。 火圈之外,慕容安也到了,他亲眼看到慕容汐将萧祁煜逼上梁山,亲眼看到春璃策马飞驰到了火圈之内,如今没有人知道春璃和萧祁煜还能否生还,但希望却不可泯灭,大家立即扑火救命,慕容安看向慕容汐。 “长姐,你何苦执迷不悟,如今你竟谋杀了皇上和皇后,你可开心了?你现如今难道不想一想,当初你爱上的究竟是萧子鑫还是你对萧子鑫那一份爱?萧子鑫是萧祁祯杀害的,自古来冤有头债有主,你怎么能执迷不悟到去算计皇上和皇后?” “这多年来,皇上和皇后做了什么有口皆碑,为朝廷,为帝京,为黎民百姓,他们已努力极了,但长姐你,你作恶多端,竟至今日徒留你一人,你可开心了?” “安儿,你不懂,你永远不懂。”慕容汐看了看慕容安,慕容安背后那一群人已逐渐靠近她,她后退,烈焰烘烤的衣裳都快燃烧了,皮肤似乎紧绷了起来,她看了看背后的烈焰,“我这一辈子就爱过他一个人,但他们。” “他们这一群假惺惺的卫道士硬生生将他给毁了,毁掉了啊,我今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我已报复完毕,阿弟,我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我自不会祈求你会原谅我,我去了。” 慕容安准备施救,但慕容汐已存了必死之心,此刻纵身一跃进入了火海,慕容安差一点也奋不顾身,旁边的沈离一把将慕容安抓住了。 “慕容大人,她是中京的公敌,你救了她回来你也成恶人了,二来,你就算是救了她回来,哀莫大于心死,他活下来有什么好?她真心实意想活下来吗?”几个问句问的慕容安顿时失去了动作。 他呆愣愣的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进入了无边无际的火焰里,消失了。 “不,不,不!”慕容安痛哭流涕,但也知沈离说的很是,自萧子鑫死了后,姐姐已神魂颠倒,她从一个完美的人变成了一个狰狞的野兽,疯狂的猎兽,竟不要命的开始报复起来。 此刻一切都结束了,她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有人将慕容安搀扶了起来,更多的人开始扑火,那反卷翻滚的火焰固然是所向披靡,但架不住人多势众。 “我走这边,东西南北都朝里头去,冲啊!”白泽率了一群人冲入了刚刚熄灭的丛林,有人依旧在扑火,山里头的植被干枯的厉害,才刚刚扑灭的火焰很快就会再一次燃烧起来。 大结局:凤凰涅槃天下归心 春璃和萧祁煜已不抱希望,他们此刻盘踞在一块大石头上,夜空好像一口锅一般复压了下来,沉寂的,黑漆漆的,春璃看着天空,又看了看怀抱里的小生命。 萧祁煜抱住了春璃,两人相视一笑。 “想不到我们会葬身火海。” 春璃笑了笑,“风风雨雨刀山火海臣妾都和皇上在一起。”在爱情面前,死亡又算什么呢? 就在他们两人已做好了告别的准备,两双手已合二为一交握的时候,忽而火圈外出现了一群人,这群人很是骁勇,彪悍好像野猪一般,然距离还很远,萧祁煜想下去,但石头之下已融化的岩浆一般,处处都是火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起了一个接一个的霹雳,雷霆结束后,白光闪烁,千万点的雨水已迫不及待的洒落了下来,此刻士兵哈哈大笑,真想不到连老天爷都站在春璃他们这一边。 “皇上!”春璃不感觉冷,身体凑近了萧祁煜,刚刚生产后的虚弱感因了这一场雨也激了消失,萧祁煜抱住了春璃,他看着远远近近的红色火苗一点一点的熄灭,一点一点的消散。 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皇上。”春璃低喃,将头靠在萧祁煜的胸膛上,淅淅沥沥的雨一开始飘飘洒洒,很快变大了,熄灭了远近一片火光,那些明媚的灿烂的都变成了底色,萧祁煜亲向了春璃,再也没有比这更失而复得的美好了。 两人互相拥抱着,而此刻白泽已突围到了他们身边,那些白激灭了的火形成了白烟,白泽一笑,率三军给萧祁煜和春璃行礼。 “天降甘霖,朕幸免于难,朕之帝姬乃玄鸟之命,当名为火凤,凤凰涅槃,此中有真意啊,来人,快准备车架,回銮。”春璃的状态看似很好,实际上却不怎么样。 几个侍女搀了春璃进马车,有宫女送了干净衣裳过来,萧祁煜为春璃更换了,火凤公主已躺在春璃的身边睡着了,在下山的途中,春璃再一次做梦了,她梦到了许多东西,那些快乐的,悲心的,那些过去的,那些曾经的。 经沈寄等检点,贼众已全军覆没,而在火焰中慕容安寻找到了姐姐慕容汐的尸体,一日后,慕容汐的尸体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皇陵,埋在了萧子鑫的身边,一切尘埃落定。 该结束的都结束了。 然而也是一个开始,全新的开始。春璃回去后,白泽为春璃开药,经调理,春璃身体已车队恢复,帝京大事小情很多,她很快就处理了起来,倒是游刃有余。 至于白泽,春璃委任白泽为太医院院判,接的是季胜平的一碗水,白泽本是医者仁心,她和春璃将破解出的觊天金匮拿出,抄写了不少,让太医院人学习,春璃日日在忙碌这个,大家都勤学苦练。 一时之间太医院倒是人才辈出。 遵季凌云的意思,准季凌云解甲归田,季凌云离开之前,和那多举行了婚礼,依旧恪守的是简约之格调,那多本是公主,而又是最讨厌自己身份的那个公主,因此,锦衣玉食的生活倒是过的胆战心惊。 如今结束了那提心吊胆的生活,朝齑暮盐,布帛菽粟何尝不是生活的另一重况味呢,季凌云离开之前,春璃坐马车送他们到十里长亭,那多折柳,“如今我们就要去了,你在帝京不要很思念我们,下个月月半我和夫君要到帝京来看您。” “欢迎欢迎。”春璃笑了笑,那多和春璃鬼扯了两句,季凌云靠近了春璃,“如今朝廷根基还没稳便,我这就离开,倒辛苦你们了,但我已归心似箭,其实这何止是我的梦想呢?也是爹爹曾几何时盼望的事,从今以后铅华褪尽,忘记自己戎马倥偬的前半生,开始做踏踏实实的老农,真好!明年送五谷杂粮给你。” “但也要约定一件事。”春璃含笑,卖关子。 季凌云也是聪明之人,默契道:“我自会勤学苦练,朝廷需要我,我那群人全民皆兵,你放心好了。”春璃听到这里,倒无言以对。 季凌云一笑,“风大,回去吧。” “哥哥,”看季凌云转身要走,春璃凑近,嫣然一笑:“哥哥,照顾好那多,我明年不但要你们的五谷杂粮还要小侄女儿呢。”春璃坏笑了一下,那多本面皮薄之人,面上早有了红潮,笑嘻嘻去了。 看两人策马并驾齐驱离开,春璃满足的笑了笑,哥哥的幸福也是春璃幸福的一部分,她才一回头就看到了萧天触。 “母后,回去吗?” “走吧。” 春璃回去后,朝廷那边已在论功行赏了,这一次剿匪,每个人都有荣誉,萧祁煜不会淹没任何一人的光荣,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叶海勇和季春熙大婚在即,春璃急忙去做准备。 白泽已钻研出了一种修复皮肤的凝胶,为季春熙使用后竟神奇的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春熙日日忙的马不停蹄,之前她做女官,什么都不会,如今这女官做的风生水起,季春熙重生过,知生命诚可贵,也善于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至于叶海勇,他对季春熙言听计从,春璃倒是想不到这么一个一意孤行的大老粗有朝一日竟也会被驯服,真不可思议。 帝京已稳,朝局已定,萧祁煜礼贤下士,开科取士,这一年不少能人异士涌现在了帝京,自春璃当年破除了科举制后,不少人可毛遂自荐,帝京昌隆。 到第二年,东胜国、南瞻国、北俱国、西牛国已四合一,如今的帝京五方杂处,形成了最欣欣向荣的局面,朝廷内人才济济,遇大事小情百家争鸣,倒是热闹的很,萧祁煜本是察纳雅言之人。 但静中思动,有人建议萧祁煜持盈保泰,消灭周边的少数民族,于是那些草原上的匈、女真、回鹘等都遭殃了,不少游牧民族唯恐毁于一旦都和萧祁煜做了敦亲睦邻。 朝廷有人建议萧祁煜“三年一大选”,却被萧祁煜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般人还三妻四妾呢,但在萧祁煜这里却为春雷打造了一个“六宫无妃”的传奇,这等记录从所未有,春璃感佩。 而后宫没事春璃就没事儿,她带了萧天触去体验民生疾苦,萧天触任劳任怨,经常语出惊人,说一些让春璃拍案叫绝的话,萧天触自然是萧祁煜和春璃的骄傲了。 至于火凤公主,她也一天一天的长大了,她和春璃一般对医学很是迷恋,而春璃却显没有火凤公主一般得天独厚的条件,火凤拜白泽为师,白泽倾囊相授,火凤公主才小小年纪医术已炉火纯青,几可青出于蓝。 又到了年底,诸葛囚牛念兹在兹,年关之前已和刹帝利送了蛇纹石、水晶石以及名贵中草药过来,春璃早将粮食准备好了,问了情况才知,北俱和西牛如今地平天成,人民也很是安居乐业。 大家其乐融融,在无限的好喜讯里,竟捷报频传。退隐山林的季凌云携了那多来拜年,送了不少土特产,春璃照单全收。 至于叶海勇和季春熙,两人已有了爱情的结晶。 季春璃和萧祁煜成为了帝京家喻户晓的有道之君和贤明之后,周边方国近悦远来,夫妻成婚多年,感情一如既往,非但没因时间的打磨而消弭,反而因多灾多难聚少离多而更弥足珍贵。 春璃和萧祁煜整顿了赋税、文化、吏治等,朝廷已旧貌换新颜。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幸甚至哉。 帝京,改江山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