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假死后我成为了白月光》 第1页 [无cp向] 《(综漫同人)假死后我成为了白月光》作者:木铎屿【完结+番外】 文案: 义大利里世界执柄者,血腥与暴力为之加冕的mafia教父,为了拯救世界而亲手策划了自己的死亡,造就了八兆亿世界的奇蹟 为了让他复活,也为了拥有一个和平稳定的未来,世界意识给他绑定了一个什么白月光,只有符合人设完成白月光任务,才能成功复活。 于是—— 卧底入酒厂干到二把手,再不叛逃就要成为首领的温柔警视厅前辈 战争之后被国家抛弃,毫无才能平平无奇、却能够成为文豪们心灵之友的三流流浪诗人 诅咒之王的半身 作为世界基石的支柱的彩虹之子…… 纲吉顶着系统给的格格不入的奇怪人设,终于完成了任务。 最终,当他再度醒来—— 「我无法再看您离去。」 「所谓的朋友,就是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对方才对吧?」 「如果你不告而别的话,我会极限地愤怒的!」 「kufufufu,我不允许任何人在我之前夺走你。」 「违反风纪,咬杀。」 「呜quq阿纲是大笨蛋呜哇哇哇!!」 ——他的自然灾害们,似乎患上了不得了的ptsd 更可怕的是…… 「沢田……前辈?」 「沢田老师!」 「沢田……」 世界意识:surprise,世界大融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漫漫长夜,不见天光,你紧皱眉头,宛如祈祷般挥舞火焰。 于是有了光。 * 喝了奶茶睡不着的脑洞x文案待改 大概算是大家都爱的棺材文学分支(? 总之结局大概无cp,有各种亲情友情箭头 内容标籤: 综漫 家教柯南 搜索关键字:主角:270 ┃ 配角:自然灾害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教父系白月光 立意:一切皆为宝贵时光,所以要珍惜身边的朋友 作品简评: 拯救世界的里世界教父纲吉,在假死之后穿越了。为了能够成功复活,他不得不成为众人心目中的白月光,卧底入酒厂干到二把手,再不叛逃就要成为首领的温柔警视厅前辈;战争之后被国家抛弃,毫无才能平平无奇、却能够成为文豪们心灵之友的三流流浪诗人……在漫长的旅途之中,纲吉结识了更多的友人,缔结了不同的羁绊,最终回到伙伴们的身边。 本文节奏轻快,讲述了主角与其他配角相逢相遇、彼此救赎的故事。纲吉与不同世界的角色相遇,碰撞出奇妙的火花,在成为友人们回忆中无可替代的存在的同时也获得了自身的成长,全文治癒,令人收穫满满欢乐。 第1章 【他是至高无上的赌徒。】 【——《彭格列十代目观察日记》】 沢田纲吉死去了。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一件事。 关于死亡的演练自他幼时遇见老师开始,就已经提前演习过无数遍。 当初,为了激发他的斗志,远渡重洋而来的家庭教师带着名为「死气弹」的特殊子弹,将他从一个胆小又懦弱的孩子变成了或许没那么胆小没那么懦弱的沢田纲吉。 因此当他赴往白兰·杰索的鸿门宴,眼见着子弹没入他的胸膛,在黑色的西装前开出血染的花的时候,沢田纲吉的心情竟然异常平静。 不过是死亡……不过是区区一个他的死亡而已。 只要规划得当,按照他的计划,不过是暂时的死亡,就能够重新赢回世界、赢回他的老师,以及因为这场无谓的战争死去的人们。 相当划算的买卖。 但是,然而,或许是因为从小受到的家庭教师的锻鍊,习惯了名为「死气之弹」的存在,在倒下的瞬间,他的脑海中走马灯一般闪过了过往的无数,最终,遗憾而抱歉地凝结成一个想法。 【要是……的话,就好了。】 ——就算是做足了准备,在死亡的时候,他的脑海中还是浮现了某个后悔的念头。 要是能这样的话就好了。 就像是以往无数次,被家庭教师的死气弹击中时脑海中所浮现的一样,他如此想了。 于是。 「那么,要复活试试吗?」 预料之中的黑暗中,出乎意料的,有声音问。 沢田纲吉垂下眼,思索半晌,却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棕色短发的青意识抚摸着手中的戒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东西早已经被他毁掉。 他垂眸看着手上缺失的部分,自哂了一下。 「如果接受的话,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问。 …… …… 正是因此。 沢田纲吉,男,今年二十四岁,放在寻常世界大概是刚离开大学、在社会上初出茅庐不久的年纪,但其人已经成为了所在世界义大利里世界的恶,可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现在,正蜷缩在一个土沙堆下,思索着事情是如何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是的,他是在黑暗之中,达成了与自称是「世界意识」的傢伙的交易。 以对方的意思,就是为他绑定了一个叫做【白月光系统】的东西,只要他能够完成任务,积攒到一定的【白月光数值】,便能够重新复活。 第2页 这是一个听起来超出常理的交易。 然而,身为七的三次方的一角,拥有着名为「死气之炎」的超能力的里世界教父,沢田纲吉在进行了理智与超直感的双重判断之后,选择了相信对方。 没办法嘛,因为他已经死掉了。 而且那傢伙好像真的是世界意识……它还用了妈妈的声音,这怎么让人拒绝嘛。 他难得有些泄气地想。 既然已经死掉了,那就只能遵循死后世界的规则。 不过…… 教父先生左耳微动,在一片静寂之中听见了极其细微的、像是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推拉——例如说是像子弹上膛一样的声音。 他重新将心神凝聚到自己身上,身体像是猎豹一般弓起,下一刻一个翻滚闪到一棵树后。 另一边,方才他所躲藏的位置,子弹已经随着射击声的落下在那里开了花。 沢田纲吉握紧了手中的黑色枪械,手中传来熟悉的质感的同时,那些被深深刻入骨髓的战斗记忆也一併在身体中甦醒。 他缓慢地呼出一口气,犹豫的目光暂且变得坚毅起来。 ——总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先活下来好了。 与此同时,距离沢田纲吉所在之处一座山距离的地方。 数间红蓝色的帐篷伫立在山顶。 有穿着特战服的魁梧男性举着望远镜看风景摸鱼,也有人尽忠职守地坐在帐篷内观察战斗的情况。 「这一届的菜鸟们不行啊。」 有人剔着牙,发出挑剔的声音。 在他的面前,一整面墙的屏幕如实地投射着无数个与沢田纲吉类似装扮的人们的身影。 这场选拔训练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了,因此他也已经看见了「菜鸟们」的种种行动。 有相熟的聚在一起团体作战的,也有艺高人胆大的游走在阵营之间单兵作战,而这边…… 满眼无聊的教官看见屏幕中,原本处于「猎物」地位的少年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逆转局势,将袭击自己的敌人打包在了一块,而后手脚利索地收颳走了「敌人」的武器食物,堪称是不给敌人留一针一线。 他换了个姿势,饶有兴味地观察起来。 只见在屏幕中的少年似乎经过了短暂的思考,把已经昏过去又被自己五花大绑的对手们的外套扒开,刮下了对方带着阵营标籤的。 然后将对方的与自己的进行交换。 虽然他看起来笨手笨脚的,途中还不小心把自己的马甲都掉在了地上,但是好歹将自己打扮成了敌对选手的模样。 「这傢伙……」 教官摸了摸下巴,嘴角的笑意止不住地勾了上去,顺便翻了翻花名册,找到了这个傢伙的名字。 「沢田……纲吉?」 …… 沢田纲吉并不知晓自己被人透过摄像头看着。 他直觉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不论是多年来的战斗习惯还是超直感,都在如此叫嚣着提醒他。 然而另一方面,这种注视似乎又不是恶意的,反倒像是带着某种审视,就像是他当初从mafia学院进修完成后进行的毕业考一样。 啊等等…… 身形被世界意识给恢复到更早一些时候的青年思索了一下,重新观察起了被自己反杀然后五花大绑的傢伙。 这种身体素质肌肉走向,还有小平头和手上的枪茧……看起来像是军校里初出茅庐的菜鸟。 略做思考后他收缴了对方的武器,在检查过子弹后发现果然,这并不是正常的子弹。 虽然有所区别,但是在因为家庭教师的缘故、几乎与特殊子弹打了十年交道的教父的眼底下,普通子弹与特殊子弹的区别一眼即知。 沢田纲吉得出了结论。 他思索了一会,将明显是作为阵营区分的自己的马甲与其中一人的马甲对换,而后收好收缴的武器,犹豫了一下,朝着某个方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下一刻,一声枪响,属于这块区域的屏幕彻底黑了下来。 「草没人跟这群小兔崽子们说过不许破坏监控吗?这东西超贵的啊!!」 ——山谷的另一边,传来教官痛彻心扉的叫喊。 沢田纲吉并不知晓远处发生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在旷野之中奔驰,曾经义大利里世界的教父先生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狼狈地穿行过了,然而幸好的是当初严苛的家庭教师所传授的技艺还在,伴随着痛彻心扉的惩罚一併记忆在首领先生的骨血里,让他得以进行这场行动。 现在的任务是……在这场比赛之中获得胜利。 黑暗之中,似乎有火一样的光闪过了一瞬,那是雄狮捕猎前夕的烈火。 …… …… 几日后。 「恭喜你取得了这次的优胜。」 从训练场上回归,也逐渐摸清了这个世界的「自己」的身份是何的沢田纲吉站在教官的办公室中,努力做好面部管理。 是,他确实是获得了优胜,这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 沢田纲吉想,尽力不要让自己内心的面条泪露出来——上次这样的时候,他差点被家庭教师来了一枪。 但是、然而,就算是不存在的时空……让他一个mafia首领成为日本警察应届的毕业生,世界意识真的不是恶趣味吗?它是山本武吗? 第3页 一想到这几天自己与一群未来的日本警察朝夕相处的经历,前·mafia头子在警察们如狼似虎的目光之中,在总觉得下一面自己就会被这群警察们抓进局子、提前结束任务的可怕预感之中,忍不住抱住了瑟瑟发抖的自己。 显然坐在对面的教官并没有注意到他濒临失控的面部管理,他的心里还藏有更重要的事情。 面容算不上和善的教官兀自犹豫半晌,抬起头,发现自己在担心的傢伙一脸呆样,看起来就像是在发呆。 他忍不住把手边的文件抬起来拍了拍对方。 「好了,」看着对方快像是只兔子一样跳起来,教官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又严肃地熨平。 「这是一份机密任务……你有权力选择放弃,但是为了日本的未来,我建议你认真思考之后进行选择。」 他的语气很严肃,让沢田纲吉也忍不住严肃了面容。 首领先生接过对方递来的文件,拆开的时候呼吸忍不住放轻了一瞬。 瞳!孔!地!震! 等等等等,他原本以为让他来当警察就已经够离谱了。怎么还有人会让一个mafia当警察之后又让他去别的组织做卧底……这再就业也太精准了吧!!! 第2章 说实话,沢田纲吉对「卧底」这种生物理应是心情复杂的。 作为义大利最大的mafia之一,彭格列内部不可避免地充斥着各种或是来自对立家族、或是来自各国政府的卧底。 不仅仅是彭格列,其他家族或者组织,都不可避免遭受着卧底的侵蚀,就连彭格列本身,也曾向外派出过卧底。 为了得到不为人知的情报、为了守护家族的存在,这是必然的事情。 甚至沢田纲吉在另一个世界一手策划的击败白兰计划,制定计划所依据的情报,也都来自于入江正一——这个自愿成为彭格列在密鲁菲奥雷家族的卧底的男人。 但是知晓卧底的存在,与自己亲自去当卧底——还是日本官方的卧底,还是有着不小的区别的。 回忆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回过神来,他垂下眼,放在教官的眼中就是经过了慎重的思考,而后答应了下来。 「是,我知道了。」 这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回覆。 毕竟是这个警察学校的孩子。 作为这里的教官,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从这里出去的孩子们未来将会负担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教官生疏地弯了弯嘴角,严厉的目光柔和了一瞬。 「好孩子。」 说实话,有些可怕。 沢田纲吉犹豫半晌,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下诚恳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教官:…… 「趁老子还没打你之前给我滚!」 沢田纲吉飞快地举起了手,就要利落地「滚」出去。 「啊回来。」教官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叫停了已经退到门边的傢伙,「差点忘了下一届入学的菜鸟们就要来了,你去给他们上一课。」 棕色短发的青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下一届?这么早么?」 「算是夏令营之类的东西,让小兔崽子们提前来适应环境的……啧,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沢田纲吉心知这大概是因为他获得优胜的「代价」,眨眨眼,「喔」了一声。 「我知道啦。」他像模像样地敬了个礼,惹得教官笑骂一声。 眼见着教官就快把自己的鞋子给扔过来了,教父先生才猫着腰,飞快地窜出了门外。 活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一样。 等到棕色短发面目柔和的青年飞快地窜出去,教官才笑了一句「臭小子」,慢悠悠地坐回到自己的座椅上。 而后目光在看见桌上的某物的时候突然一顿。 「看我这脑子,」教官一拍脑袋,「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应该没事吧。」 …… 沢田纲吉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套衣服,就接到了来自班长叫他去给即将入学的学弟们说两句的电话。 他再次整理了一番,看着穿着警校特有的浅蓝色衬衫的自己,总觉得浑身上下都很奇怪。 太怪了。 无论如何,不论怎么奇怪,教父先生还是准时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经过差不多十年的演练,虽然每次都会紧张得腿脚发颤,沢田纲吉还是自如地站在了话筒之前。 挤挤囔囔地坐满了一整个教室的未来警界精英们用着崇拜的目光看着青年,让即将毕业的优秀生不由热泪盈眶。 ——虽然是因为担惊受怕……他真的不会被抓走吗?这个世界没有彭格列也没有reborn,被抓之后说不定他会在监狱里度过一生,很可怕的啊! 在一阵乱七八糟的联想之中,教父先生沉下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如以往每一次一般露出一个自如而温和的笑来。 好歹是将所谓的演讲给应付了过去。 被一群未来的警界精英虎视眈眈着的mafia教父差点就克制不住后天灌输的本能逃走,好歹站住了脚跟,并且对着他的学弟们露出大空的笑容。 讲演后接到了教官的电话,说是方才忘记说了,让他给他爸打个电话。 对方似乎还有什么很急切的事情,飞快地说完就挂掉了电话,留下一个沢田纲吉有些茫然地翻动着手机。 第4页 等等他的爸? 沢田纲吉的脑海中适时地出现一个穿着石油工人服的傢伙,虽然经过时间这把杀猪刀的磨砺,沢田家光也逐渐老去,但是就是不知为何,对方在他的脑海中留下的就是这么个印象。 也不知道爸爸带着妈妈现在是否安全。 教父先生低落了一瞬,手指一停,在通讯录里找到了【父】的联络人。 拨通电话的手指迟迟不肯按下。 因为父亲的失责,沢田纲吉与沢田家光的关系向来算不上好。 虽说无论是亲爱的母亲奈奈,还是家庭教师reborn,都鼓励父子二人修复关系,但十年的时间下来了,沢田纲吉面对【父亲】这一存在的时候还是会感到无比的别扭。 更不用说主动给对方打电话了。 他一个人吹着冷风犹豫了老半天,终于在来回走了无数个来回之后按下了那个电话的按钮。 「嘟嘟嘟。」 短暂的几声之后,电话被对面接了起来。 「喂,是我。」 沢田纲吉还不知道如何开口,脚尖在地面磨了磨,思索着要说什么。 原本他是有个腹稿的,结果电话一被接起,脑子就被按了个暂停。 对面也顿了顿,没等到沢田纲吉鼓起勇气开口便径直说了下去。 「我从青冶那边听说你取得了优胜,恭喜。」 语气很生硬,有点沢田纲吉和沢田家光相处时候的味道。 而青冶是教官的名字,从没有称呼姓氏而直呼名字来看,这两人的关系想必不错。 沢田纲吉一瞬间就想到了沢田家光和reborn。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教父先生很快找到了对话的节奏,变得自如了一些。 对方像是习惯了他在自己面前的寡言少语,继续道:「想必你从青冶那边拿到了接下来的任务,没错,是我推荐你进入的那个组织。」 嗯嗯?? 对方敏锐地一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些笑意。 「嗯?我好歹也是警视总监,这种权利还是有的吧。」 沢田纲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鼻子,「喔」了一声。 父子(伪)二人的气氛终于和谐了一些,至今也不知道名字的「父亲」在另一头同纲吉寒暄了一会,这种来自父辈的关心至今让沢田纲吉有些窘迫。 不过幸好对方也是个忙人,不过一会就听见了对面的敲门声。 「看来没时间闲聊了。关于这次任务……」对面说道,能听出来是有些犹豫,在短暂的停顿后飞快地说出了一串话,「你暂时不用担心,等待部门的联繫,我的人会给你制造进入组织的机会的。」 咦什么?这种事是可以这样操作的吗? 沢田纲吉游移了目光。 「这样可以吗?」他迟疑着问,当真像是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刺头,「我的意思是,不会给其他人添麻烦吗?」 对方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短促地笑了笑。 「当然不会。」他意味深长,「或者说,这是他们的希望。」 话落,便挂掉了这次电话。 这让沢田纲吉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然而一来他与这位「父亲」并不熟悉,连电话也是沉默为主以防漏了马脚,另一方面电话也已经挂掉,纵然有再多的疑惑也无处可解。 沢田纲吉最后体验了小半个月的警校生活。 虽然是毕业生,但是平日里的训练也没有少,让他稍微回味了一番被家庭教师锻(调)炼(教)的日月。 与开始相熟的同班同学道了别,因为任务的特殊性,沢田纲吉并未去到警方明面上的哪个部门,而是通过了后台的程序将档案纳入了特殊部门,并且与自己的直接联繫人见了面确定了联繫的方式。 如此又过去了许久,某个夜晚,正准备洗漱睡觉的沢田纲吉手机震动了一下。 正在漱口的青年嘴里满是泡沫,腾出一只手看了信息。 【名见町365号7幢小巷,酒吧后,垃圾桶。——k】 k是潜入组织中的卧底,也是他那个现在也还不知道名字的老爹的「线人」。 沢田纲吉瞳孔一缩,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一切,犹豫了一下,挑了一身朋克风的服饰换掉。 毕竟是酒吧后? 换的时候还看见了一个银制的耳夹,他以前帮狱寺隼人带过这东西,看了眼镜子里一脸纯良说不上是个坏傢伙的自己,狠心给自己带了上去。 半小时后,名见町365号7幢某酒吧,一个走路叮铃作响,穿着宽大黑色皮夹克、工装裤上挂了一堆叮噹作响的银链子和其他饰品的棕发青年从酒吧后门钻了出来。 他看起来像是喝醉了,走路歪歪扭扭,嘴里还不停嘟囔着什么。 这个醉汉在银色的月光下走出了战术z字,突然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醉汉茫然地眨着眼,摸了下耳朵。 「啊,我的耳夹……」 他趴在地上到处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自己的耳夹,反而摸到让自己摔了个大马趴的东西。 那是一个躲在垃圾桶边的傢伙,因为在酒吧背后又在巷子里,几乎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醉汉摸了半天从他身上摸到自己的耳夹——这东西在对方的那头银色长发里面,顺着头发看到面孔,最终辨认出这个人形。 「斯库……?」他像是把这傢伙认错成了谁,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脸蛋,「喂,你怎么在这里睡了?」 第5页 他歪歪扭扭地将对方扶起来背到身上,完全没看见对方身上不断往外渗的血水一般,架着人往不远处的「家」走去。 「餵斯库,你又和哪个帮派的傢伙打架了……嗝……先别死啊……家里,我记得家里有急救箱来着?」 在如此的晃动中,对方终于「醒」了过来。 怀里的伯/莱/塔已经被醉汉「不小心」地踢到了一边,银色长发的傢伙捂住伤口,目光阴鹜地看着沢田纲吉。 「喂,你是谁?」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因为久未进水有些干哑,带着某种野狼一般的气质。 醉汉摇晃了几步停了下来。 「我?」他像是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一般瞪大了眼睛,让青年觉得这傢伙的气质与身上夜店小王子一样的服装格格不入。 醉汉像模像样地抽噎了一下。 在这种时候当然是不能使用自己的本名的。但具体的名字上的伪装还得看他现在用什么。 结合着自己现在的画风,沢田纲吉灵机一动,后退两步,模仿着狱寺多年前的语气大喊起来。 「我是狱寺……是你的best fri 第3章 黑暗的小巷中,传来醉汉的大叫声。这个点已经是大部分人昏昏欲睡的时间了,因此也没多少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而且听这声音分明是醉汉嘛,醉汉作出什么样的事情都是合理的。 就是好像演得稍微有些过头了。 沢田纲吉看着躺在沙发上的银发青年,难得有些苦恼起来。 对方虽然看着是沉睡了过去,但事实上只是有限度的小憩。沢田纲吉敢用reborn的帽子打赌,只要靠近对方的五米范围内,看似放松的银发帽子先生就会一把把他反制到手下。 唔,虽然说不定是谁先把谁打趴。 但是,虽说将目标带回了住处,但是下一步要如何去做,沢田纲吉的大脑里暂时还是一片空茫。 毕竟彭格列的首领也还没沦落到亲自去当卧底的地步。 而唯一能够给他参考的入江君……青年思索了一下对方与白兰结交相识的全过程,觉得暂时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地方。 乱七八糟地想了半天,闻见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加厚重,沢田纲吉转身,先从房间内取出了一个小的医药箱。 「那个……这位先生?」 银发的青年睁开眼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那个把自己带回「家」的醉汉神色扭捏地站在不远处的模样。 事实上,他一直没有陷入睡眠,即使是闭着眼,也能够感知到这个笨手笨脚的傢伙就在自己身边的不远处,时不时像是不知道哪来的笨兔子一样小心翼翼自以为隐蔽地看他一眼。 醉汉身上的酒气并不浓,能将他误认为别人多半也是因为自身的酒量不行。 现在的话,大概已经认出了自己并非他所要寻找之人。 这傢伙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大概是身边的威胁减轻了不少,他饶有兴趣地想着,像是一头受了伤小憩的银狼,虚着眼看不远处的兔子蹦跶。 一旦看起来傻傻笨笨的兔子会做出不利于他的事,狼便会伸出爪子,将这小东西给摁死在爪子底下。 不过…… 他睁开眼,关上的房门遮去了棕发青年最后的背影。 一个白色的小药箱放在门内,乖巧地等待着被人使用。 半晌,银发青年单手按住伤口,警惕地检查了药箱之后,将那只药箱取到了身边。 …… 沢田纲吉连夜给自己的剧本添添补补之后起身做了夜宵。 教父先生到现在也是不怎么会弄食物这种东西的。 毕竟年少的时候在家中有妈妈,而成为彭格列的首领之后更与亲自下厨绝了缘,甚至难得的出门野餐,这部分的工作也会被兴致勃勃甚至连无形的狗勾尾巴都摇晃起来的狱寺隼人给夺去。 因此沢田纲吉到现在,掌握得最为熟练的还是泡面。 所以他给自己和银发青年准备了两桶泡面。 大概是被香味吸引了吧,银发青年的房间里传来了一些声响。 然而对方就像是个社恐一样,即使如此也没出门。 沢田纲吉犹豫了下,敲了敲对方的门。 「那个……我煮了方便面,你要吃吗?」 意料之中没能得到回应。 沢田纲吉垂下眼站了一会,便离开了门口。 不用着急。 他很是心大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半夜里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外间传来了一些声响。 作为mafia的警觉让他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不过好歹还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因此只是支棱起了耳朵,警惕地听着外部的声响。 外面一阵窸窸窣窣,教父先生甚至能够从对方的足音当中,听出他在自己的门前站了一会。 脑海中已经紧急演算出了如果对方现在就破门而入杀人灭口的无数种情况,然而万幸的是后来的组织top killer不知道考虑到了什么,只是站了一会,便自行离去。 半晌,教父先生呼出一口浊气。 他冷静地爬起来,从故意留下的窗帘缝隙之中看见银发的青年消失在夜幕之中。 屏幕上白色光亮亮起。 【接触任务目标第一阶段完成。——s】 这晚之后沢田纲吉按照自己给自己编的剧本进行行动。 第6页 他现在是叫做「狱寺」的日意混血,原先在义大利生活,因为某些原因跟随着友人来到日本,现下正在四处寻找失踪的友人。 友人是纯种的义大利人,有着冷白的肤色和银色的长发,喜好在酒吧之类的场所穿行,故而他才不得不在对方去过的各地酒吧寻找。 「原来如此。」名见町的某个酒吧,梳着飞机头的小混混跟虽然穿着朋克、但实际上与这个酒吧格格不入的青年推杯换盏,「你要找的人是谁?说说名字,说不定我和兄弟们见过呢。」 棕发青年眨了眨眼。 他的外表无疑是十分具有迷惑性的。不说本性如何,但从外表来看,青年带有一种很能唬人的冷淡气质,单手拎着酒杯浅酌之时,垂眸之间,便引得无数明里暗里看着这人的男男女女捧着心失去神智。 这个正在与他聊天的傢伙就是这群傢伙里的一员。 看着神情冷淡的青年在自己的搭话之下变得柔软不少,虽然知晓是对方嘴中所寻之人的缘故,但也让小混混心里痒了起来。 沢田纲吉瞥他一眼。 「斯库是我……」他尽力维持着自己冷淡的表情,「重要的家人。如果能够得到您的帮助的话就太好不过了。」 原来如此。 有的没的又说了会,将自己的情(剧)报(本)泄露得差不多了,确定了自己「从异国返乡的有着mafia背景的日意混血」剧本已经深入飞机头心,沢田纲吉才起身准备离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飞机头看了他一眼提醒。 「对了,最近有大人物会来这边,街上又要不太平了。」飞机头偷偷摸摸地「指点」这个像是一只混进狼群的羊的呆瓜,「小心一点,不要沾上烂事。」 青年眨眨眼,道谢之后毫不吝惜地同对方露出了笑容。 见着围在自己身边团团转的傢伙一个猛子扎进人群,几转之后进了一道小门,教父先生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终于,几日后的傍晚,一只负伤的银毛长毛猫站在了他家门口。 「斯库……不是,是上次的先生?」他有些警惕地看着对方,「请问有何贵干?」 他敏锐的目光扫过对方的身体,呼吸一滞。 肉眼可见地犹豫在青年面容上闪现,终于,像是受不了一样,他让开了些门。 「请进吧。」棕发的青年像是一只被水淋过的兔子,蔫巴巴的跟在如入无人之境的银毛猫——或许是猎豹身后,顺便关上了门。 「您需要医药箱是吧?」他自觉地给对方带来了医药箱,反坐在安全距离外的椅子上,双手交叠在椅背,歪着头观察自顾自给自己换药的银发青年。 两个人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银发青年自顾自给自己换好了药便趁着夜幕离开了,像是一只在外面流浪惯了的野猫,嫖过一顿晚餐便摇摇尾巴离去。 沢田纲吉也不恼,暗搓搓在心里的接近目标计划第二阶段上打了个勾。 大概是飞机头所说的「大人物」要来到的关系,名见町的气氛日益紧张起来。 沢田纲吉和银发青年接触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多,往往都是他的医药箱被外面来的银毛野猫给扒拉走,留下一堆狼藉等着无奈又好脾气的临时铲屎官去收拾。 从始至终银发的青年没吃过沢田纲吉为他准备的泡面,只是在最后一次在这个房间相见的时候,告知了沢田纲吉他的名字。 「gin。」他低声道,「如果遇到麻烦,可以到名见町745号,报出我的名字。」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发展。 彼时的沢田纲吉挠了挠脸颊,很是天然地露出了笑容。 「嗳,这是野猫的恩返吗?」面对着骤然对着自己的伯莱塔,教父先生面不改色地晃了晃手,「抱歉抱歉,只不过是开玩笑。」 他眨眨眼,暖色的眼瞳中流出毫无保留的信任。 「谢谢啦,gin君。」 而在第二晚,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入睡的时候,青年的房门被仓促的敲门声给敲响了。 与此同时,他的屏幕也亮了起来。 【餵好像有人来抓你了快跑啊!】 ——来自于那个聊了几次的飞机头,对方的信息还在飞快地闪烁。 【草你暗杀了田中议员???】 【怪不得下午的时候你没来喝酒,太酷了吧兄die!】 【不对不是说这事情的时候,你快跑————!】 沢田纲吉扫了一眼屏幕,有种「啊就知道会这样的」奇妙感觉。 他飞快地从衣橱里掏出一件黑色斗篷,从帘子里看了眼窗外便上了上面的阁楼,从另一侧逃了出去。 如此仓促之下教父先生还能腾出手汇报一句计划进入了第三阶段,在有意无意加上自己笨手笨脚的有了不少擦伤,甚至故意让追击的子弹划过腰侧。两天后,他终于敲响了gin给他留下的地址的地方的后门。 浅棕发色的青年深呼了一口气。 没关系,沢田纲吉,你可以的——甚至给自己打了打气。 半晌。 「扣,扣扣。」 有规律的敲击声在名见町某条阴暗的小巷中响起。 门内之人贴耳到木门上,警惕地发出声音。 「来的是哪位客人?」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形沉默了一下,遮住月光的乌云缓慢地挪开,揭开遮挡住他的阴影。 第7页 黑色斗篷下些许棕色的发丝不合人意地跑了出来,青年站在门外,单手捏紧胸前的斗篷不让它落下,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见他仿佛是在颤抖。 「gin。」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起头,往常温暖而甜蜜的眼瞳中似乎闪烁着金红色的火焰。 他颤抖着,坚定而胆怯地重复了这个名字。 「是gin让我来这的。」 他被开门的侍从引入房内,被指引着带到一个房间,一切的恐慌在见到内里正在慢条斯理保养爱枪的青年的时候被释放出来。 「怎、怎么办啊gin君。」向来对一切都表现得游刃有余又亲和力十足的青年揭下斗篷,白皙的脸上多了不少伤痕,神色慌张地跑了过去,站定在银发青年的不远处。 他不安极了地垂下了眼,神色无比紧张与慌乱。银色长发的野狼咧开笑容,心中满是猎物上钩的愉悦。 ……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沢田纲吉跟随着侍者进入这里的时候便借着左右张望在脑海中留下地形与可逃跑的通道,甚至还看到了一个眼熟的飞机头。 最后来到gin的面前。 看到飞机头的那一刻沢田纲吉就知道了,这一切都是gin策划的。在看见对方的表情之时更是确定了这一想法。 至于目的…… 他垂下眼,身体微微发抖,看似毫无保留地交出了所有的信赖。 「怎么办啊gin君。」他惶恐地说着,尽力带入每一次自己闯了祸找reborn时候的模样,甚至隐约带上了哭腔,「我好像成为了杀害田中议员的……凶手?」 【接近任务目标第三阶段完成。——s】 第4章 沢田纲吉预先制定了无数个计划,没想到最后执行的会是现在这个。 他被gin,或者说是琴酒一手保了下来,免于被破门而入的粗鲁同行们戴上银手镯,相应的,也成为了被日本政府所通缉、追捕的一员,不得不融入了黑暗的世界。 恍恍惚惚尚且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展到现在这幅模样的青年坐在保时捷后面,前排开车的琴酒从后视镜看去,见他神情萎靡。 ……明明在原本的世界,当了义大利最大mafia头子都没被日本通缉来着。 教父先生痛心疾首地想,想了想如果这件事被严格的家庭教师知晓,自己定然会被送去三途川观光。 太可怕了。 不过幸好,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就算是神通广大的reborn,也定然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突然就安心了下来。 不过表面上还是不能安心的。 他抬眼对上琴酒审视的目光,瑟缩了一下。 此后青年侷促极了地跟在琴酒身边,学着狱寺在自己身边时候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的劲儿跟着鞍前马后,终于逐渐得到对方的信任,进入了这个被代称为「黑衣组织」的庞然大物的边缘。 在飞机头那边透露的身份信息是有用的,在组织的档案中,他「义大利某军火商的私,因家族内斗而远逃」的人设立定。在初步确定了他的身份和可靠性之后,没过几日,琴酒就带着他去了义大利。 初次的试探是与义大利某个小家族的合作,内容只涉及数目不多的军火,是和reborn当年给他的练手任务是差不多的难度,虽说简单,但却涉及不少的「专业」内容,是内行人才能玩得转的活动。组织在义大利这边的掌控力度不大,但已经能够与一些这种规模的小组织牵线搭桥。 ……谢谢reborn。 在坐在对方的面前的时候,教父先生再次在心底诚挚地感谢了亲**教师,并且将这群显然和自己的世界不同、完全不守mafia德的傢伙们在谈判桌上杀得一干二净。 不过是一点教父の本能罢了。 但其实这也是他运气好的地方。 因为使用了狱寺的名字而联繫到了义大利,另一方面组织在义大利这边的掌控力度可以说得上是薄弱——毕竟义大利是mafia的老窝,民风彪悍,不是一个后来的组织容易插足之处,因此顺理成章地进入了组织在这边的安排。 不如说,琴酒或者说是组织设了个小小的圈套将他吸纳进去的目的最初也就源于此,不过是希望得到一个进入义大利里世界的切口罢。 毕竟他是义大利某位德高望重的军火商的「私生子」来着不是吗? 只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这个军火商之子完美地继承了父辈的智谋,在mafia之间过活得如鱼入水。 因此在这边虽然少了日本这边这种官方的配合与帮助,但却更利于沢田纲吉发挥。 他一边摸鱼给酒厂——是的,自从知道这个组织的大部分成员都是以酒名来作为代号之后,这就成了纲吉的对这个组织的代称,连带着安全下来之后对日本方面的汇报,也沿用了这个称呼。 因为这傢伙一言不合就消失了快半年一度急得血压上升、骤然收到情报又看到酒厂二字的接头人:…… 行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咯。 接头人先生勤勤恳恳地将情报和消失的卧底还活着的消息传递了上去,而在发现这边世界的义大利里世界虽然与自己的世界有着区别、但显然内里的运行逻辑几乎无二的沢田纲吉则在自己的主场混得风生水起。 他甚至有空给自己的背景打了补丁,就算是代表着组织逐渐掌控了这边的部分势力,也只能经由他的途径去查询——当然只能查到他想要给组织透露的情报。 第8页 而不通过他的途径么……义大利的mafia其实还是挺排外的呢(笑)。 不过在这边的成长之路也带给了沢田纲吉一些异样的感受。 毕竟他接手彭格列的时候彭格列已经是里世界的无冕之王,父辈的余荫照拂着他,而沢田纲吉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行动,塑造能够让家人伙伴们都尽情欢笑的组织就行。 只不过…… 思及此,教父先生的眉眼之间生出了几分阴霾。 但正如他自己所吐槽的再就业如此精准,凭藉着对于mafia组织的熟悉,他顺利地打入了这个世界的mafia内部,因为这个世界的mafia比起他所在的世界更加混乱,所以在得到一定的权势之后还顺手肃清了一下风纪……咳咳,他的意思是,让mafia们回归了保护所属地的人民的初心。 业绩上去了,他在酒厂也成为了值得注意的存在,所在义大利做出的成绩都成为了他的酒厂履历的一部分,不到一年的时间取得了代号,并且在三年的时间内甚至超过了将他带入组织的琴酒,成为几乎能够与组织的二把手——rum并驾齐驱的人物。 ……他只是来当卧底的啊!!! 再这样下去不就是新闻里那种再不叛逃我就要变成boss的情节了吗?救命入江君当初也是这种感受的吗,好可怕好强大啊入江君,回去之后一定会给你买一车的胃药的!!! 然而不论怎么说,眨眼过去的三年后,沢田纲吉坐在房间内,重新整理了一番这三年来的履历和业绩,神色凝重地捂住了脸。 「小心一点,你的身边有老鼠——gin。」 在一旁的手机上,亮着的屏幕里,显示着来自自加入组织后关系就很不错的琴酒的「友情提醒」。 他其实倒是宁愿琴酒是发现他是「老鼠」的。 然而看对方的措辞,显然不是这样。 沢田纲吉捂住脸,觉得有些胃痛。 ——救命,要不是有rum,他就要成为这个组织的二把手,下一步就是boss了……所以日本政府准备什么时候消灭这个组织啊! 「boss?」 敲门进入的黑发青年进入房间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直属上司的这幅模样,忍不住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沢田纲吉放下手,看见来人原本准备伪装起来的严肃模样消融。 「是你啊。」他思索着,看了眼手錶,「已经到和蒂克家族首领会面的时间了吗?」 对方犹豫了一下。 他这才抬眼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对方的神色上写满了某种侷促。 虽然已经伪装得很好了,但沢田纲吉有着超直感这等作弊器的加持,自己其他不行,但是在体会他人的情绪上确实是连reborn都称赞过的敏锐。 「怎么了吗?」他微微侧过身,露出笑容,「有什么事情的话或许可以和我商量商量哦?」 似乎是被这个笑容给刺到,对方的脸上闪过某种果决。 这对于对方来说是种有些少见的情绪。毕竟这孩子就和沢田纲吉一样,是在正经关头十分可靠又值得信赖、但是在生活中却过得磕磕绊绊的类型。因此这种果决的情绪在他这里,其实还是很少见的。 沢田纲吉严肃了面容。 「是被谁欺负了吗?」他严肃地问。 却不料对方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从果决变得痛苦起来。 「马丁内斯?」 沢田纲吉感到不对劲的地方,他拧起眉,敏锐地察觉到这份不对劲就来自于对面的孩子。 「对不起……」 那孩子自怀中掏出一把熟悉的枪。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还是他亲手送给对方的。 然而如今,这把枪却对准了自己。 沢田纲吉向来是将这个黑色捲发、有着绿眼睛的孩子看作是需要自己照顾的小弟弟的——当然,其中也混杂着一些对于另一个世界有着类似外形的幼弟情感的投射,总的来说,平心而论,他对着孩子还不错。 是连琴酒看了都会吐槽他溺爱小鬼的那种不错。 然而如今,这个被他当做幼弟一般偏爱的孩子,却将武器对准了他。 「对不起……boss,」黑色捲发的孩子不过少年,神情痛苦地看着如大空一般温和包容自己的青年。 是的,这个人对他确实很好,他甚至觉得,要是自己有兄长的话,大概也就是这个人的模样了。 但他也是组织的代号成员,甚至是能够比肩二把手rum的干部。 而且,凭藉这个人的能力,在这次会议之后他大概就会暴露、暴露他是来自fbi的卧底这回事了吧。 不,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说不定早就已经…… 思及此,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对方,发现向来如兄长一般对待自己的青年神色冷淡,眼中似乎有金红色的火焰在跳跃,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模样,更加确定了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是卧底这一事实。 他的心情愈发坚定起来。 他呼出一口气,单手解开了自己的外套,露出内里绑了一身的炸弹。 「抱歉,boss,但是请您去死吧。」 他如此说,甚至露出了纯然的笑,「没关系,我们会一起死亡的。」 …… 「死亡?」 数月后,日本,金发的青年难得有些失控地发出了声音。 坐在他对面的长官不曾计较他的失态,事实上,在他收到这个情报的时候,自己也是震惊了许久。 第9页 他冷静地抽着烟,给对面的小年轻一些冷静的时间。 「不过是猜测而已。」他说道,「事实上,他只是失去了联繫。」 这个「只是」就很微妙。 但卧底就是这样一种危险的职业,事实上,在此之前,这个代号s的傢伙就已经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联繫。 那段时间警视厅公安部门内的气压一直很是低沉,直到某个月对方的接头人上报了对方活蹦乱跳——不仅如此还顺利地加入了组织,甚至即将混到代号成员的地位。 所有人都觉得他实在很是乱来。 「但是迄今为止,最近三年所有关于组织的资料,几乎都是s一个人所提供的。」男人——黑田兵卫说道,「所以你们此次潜入组织的任务,除了卧底取得情报以外,也包括打探s存活与否。」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两个青年。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这二人在警校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又经过了差不多快两年的锻鍊,已经是不论放在哪里都能够当顶樑柱的人才。 但他们却选择了进行卧底的事业。 不仅是这二人,失去消息的s也是如此。 黑田兵卫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的声线变得平静。 「听好了,为了s的安全,接下来的情报不得以书面的形式记录,因此只能由我口头对你们讲述,并且只有这一次机会。」 …… 「代号尊尼获加(johnnie walker),日意混血,是组织在义大利部署的重要人物。」 世界的另一处,几乎同样的场景下,黑色长发的青年面前扔出了一沓资料。 青年名为赤井秀一,他的面前站着的是fbi的上司詹姆斯·布莱克,正在对他进行卧底任务的发布。 「这就是你的任务目标。」 赤井秀一低声应「是」,拾起资料细细查看。 资料只有一张纸,其实连一页纸都没占满,不过数秒他便已经浏览完全,而后皱起了眉。 对于组织的上层人物,fbi能够掌握的资料很少时候意料之中的。然而这些资料中却有着奇怪的地方。 青年思索了一下,问道:「这个尊尼获加……为什么所有关于他的照片都只有半张脸?」 第5章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詹姆斯·布莱克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凝重地思考了半天,目光落在尊尼获加不多的照片上。 照片呈现的场景是很阴暗的某处,角落里泛着暖黄色的光,布在黑色的背景之中,有种神秘又奇妙的氛围。 画面的主题并不是尊尼获加,而是坐在他身边的男人——詹姆斯认得他,这个人同样在fbi的资料库中,是义大利某个区域龙头家族的老大,而坐在他身边的,则是那个代号「尊尼获加」的组织成员。 正如赤井秀一所说,在这张照片之中,只露出了对方的半张脸。 理论上即使只有半张脸,经验丰富的fbi们也能够从这半张脸里面推断出不少东西的。然而这张照片又实在过于昏暗了,导致他们只能凭此确认已经掌握的信息。 詹姆斯·布莱克想着,目光落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赤井秀一眉间一动,目光也跟着落下。 那是一个黑发绿眼的少年,黑色长发的青年一顿,总觉得有些眼熟。 他看向上司。 「这个人……」 白发的上司回望过来,沉着脸点了点头。 …… 沢田纲吉想起了蓝波·波维诺。 在看到那个有着绿色眼睛的黑色捲发的少年的时候,他想起了另一个世界中的幼弟。 不知道蓝波最近如何。 当惯了保父的彭格列十代目难得有些忧愁,毕竟那孩子看起来虽然长大了不少,但本质还是一个小哭包。等他死去的消息传回去之后,指不定哭成了什么样子。 但是抱歉啦,暂时不能来亲亲抱抱安慰你。 想起那个几乎受不了半点委屈,就喜欢呜呜呜地冲进自己怀抱里找安慰的少年,教父先生不由柔和了眉眼。 怀抱着不为人知的愧疚之心,他对蜷缩在贫民窟中的少年伸出了手。 「你要跟我走吗(hai intenzione di seguirmi)?」 他俯下身,为看起来脏兮兮的小孩子遮住了大部分的光亮,眉眼温和地问。 「……」 对方抱着一个丑兮兮的破布娃娃,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此时沢田纲吉已经在义大利站定了脚跟,身后跟着的是组织的底层人员,同样来自义大利,见状十分凶狠地就要上前把给脸不要脸的小鬼提熘起来。 是沢田纲吉制止了对方。 他对待孩子向来十分耐心,等待了半晌,才听见对方的嗫嚅。 「您需要我吗?」黑发绿眼的少年问。 他似乎很清楚自己对教父先生的吸引力在什么地方,那双绿色的眼睛反射着光亮,如实地倒映出俯身的教父先生的声音。 沢田纲吉笑了起来。 「是的,我需要你。」他轻声说,「但我想,你也想要温暖的房子,健康的三餐,或许还有游乐园和公园广场?」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他又问。 「您会吃掉我吗?」 这是很童稚的疑问,沢田纲吉露出一丝笑容,却没有敷衍过去。 「不,我不会吃掉你的,」他犹豫了一下,道,「你和我的弟弟很像,或许,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照顾你一些。」 第10页 于是黑发绿眼睛的男孩子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了教父先生的手上。 后来这孩子也加入了组织,在那个跟随在沢田纲吉身边的组织成员「背叛」——或者说,因为卧底的身份暴露而叛逃之后,得到「马丁内斯」的代号,并作为组织派来的护卫留在了沢田纲吉身边。 「但是,没想到,这个傢伙居然也是卧底啊。」 美国,病房内,穿着黑色西装的大汉嘆息着说道。 沢田纲吉这才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到对方身上。 这也是组织的成员,代号伏特加的男人。 沢田纲吉对他还是很熟悉的——对方是琴酒的小弟,当初他进入组织,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和对方以及琴酒三人一起度过的。 他眨眨眼,伏特加很有眼力见地找了个枕头给他塞到背后,顺手拿了个苹果,开始给他削皮。 教父先生垂下眼,看起来很有一种脆弱之美。 伏特加心底暗自嘆息了一声。 「没关系的。」虽说对方的地位比他更高,但是因为同样当过琴酒的小弟,伏特加对这个在外名声很是凶厉的青年有着几分诡异的怜爱在,「马丁内斯不过是意外,那小白眼狼吃里扒外的,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他顿了顿,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是这样吗?」沢田纲吉也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当然,他也觉得这件事不是意外,举例道,「之前的昆汀君也是卧底呢。」 这说的是在马丁内斯之前的那个组织的成员了。 伏特加也发现为啥耳熟了——因为在那傢伙叛逃之前,他也是这样安慰尊尼获加的。 至少看起来十分憨厚老实的伏特加不说话了,他看了眼垂下眼似乎有些受伤的青年,低下头开始勤勤恳恳地给尊尼获加削苹果来。 这位琴酒麾下第一大小弟(?)甚至还很有童心地弄了兔子的造型,看起来很是可爱。 其实只是在思考这个酒厂的卧底含量是不是稍微有些多、并没有暗自神伤的沢田纲吉:ovo? 他从满怀关爱之意的伏特加手中接过兔子,迟疑地道了谢。 「谢谢……你也一起吃?」 带着墨镜的代号成员脸上浮现一抹几乎可以说是慈爱的笑容。 因此,等琴酒回到这个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个被背刺的蠢货和自己的小弟排排坐一起吃兔子苹果的场景了。 这幅场景实在有些蠢到爆,差点让他下意识关上门重新开启。 不过幸好理智制止了这一行为,想到某些时候总是过分天然的尊尼获加,他又瞬间觉得这幅场景又变得顺其自然来。 琴酒:…… 阴沉的老大哥径直走到了两个傻子面前。 沢田纲吉抬起头,自下而上地仰视着对方。 总觉得gin的心情不太好……因为组织里出了叛徒吗? 教父先生思索着,毕竟琴酒和他这种浑水摸鱼的假货不同,是组织可靠的主力军、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一个人支撑起组织大半业绩的男人。 思及此,他不由得正襟危坐了起来。 琴酒阴沉地看了他一会。 「那傢伙呢?」他问。 在这种情况下,他问的当然是马丁内斯。 沢田纲吉思索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你们在什么地方找到我的?」 这是个简单问题,伏特加都知道——他们在沢田纲吉所入住的那家酒店顶楼找到的对方。 彼时向来游刃有余的青年身上变得伤痕累累,一个人坐在天台边缘,看起来像是一个走投无路只能jump的无为衰仔。 不知道琴酒大哥,反正他伏特加当时是连呼吸都放缓了下来。 结果那傢伙手里不知道抱了个什么在往外挥,回过头看见他们,半点没有被突然背刺的愤怒,甚至还能露出一个笑。 然后差点一头栽下去。 想到这里,伏特加突然卡了壳,他想到一个可能,并且突然因此惊恐了起来。 ——如果说尊尼获加早就知道马丁内斯会背叛的话,那马丁内斯会逃脱这个掌控了大半个义大利的可怕傢伙的手掌心吗? 那如果这样想的话,尊尼获加当时为什么要爬去天台,他手里扔的东西又是什么? 伏特加看了眼他大哥的表情,咽了咽口水,在大哥的默许下开了口。 「你……你不会把马丁内斯挫骨扬灰了吧?那天在天台上扔的……是他的骨灰?」 嘶……就算看起来再怎么平易近人,但也是仅仅两三年的时间就爬上那边顶峰的男人。 伏特加已经在思考自己有没有得罪对方了。 沢田纲吉也没想到伏特加会想到这里。 他瞥了眼看起来很是憨厚的男人,深觉虽说对方是个会切小兔子苹果的靠谱男人(妈妈),但在这种时候果然还是组织的一员。 居然会想到把背叛者挫骨扬灰从酒店顶楼撒下去……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reborn都不会这么做! 啊不其实也说不定…… 深觉再这样想下去前方会是地狱,沢田纲吉咳了声,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含糊地应了声,看见阴沉盯着他的老大哥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黑衣组织,可怕如斯。 不过到了这步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琴酒烦躁地给看起来对后续毫不感兴趣的傢伙收尾,伏特加刚对尊尼获加生出了畏惧之心,便跟着琴酒帮忙。 第11页 青年单手托腮,看着伏特加在琴酒身边忙前忙后,突然有些哀愁。 他的思绪闪回那个给自己全身绑上了炸弹,说着要与他同归于尽的孩子身上。 明明手中拿枪的是他,说着要同归于尽这样的狠话的也是他,但那个与他的幼弟有着八成相似的少年的表情却难看到了极点。 尚未从再次被卧底背刺的噩耗中甦醒过来的青年看着那张要哭不哭的脸,还是忍不住嘆息一声。 【「真是的。」手中燃起火焰,轻柔地阻绝了对方的一切行动。 沢田纲吉已经贴近到了少年的身边,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呼吸。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摸到马丁内斯的脸畔。 手下触碰到的是他一手养出来的孩子,好不容易将这孩子养得肉肉的,现下看来却不得不迎来离别。 「我说过的吧,我不会吃掉你的。」】 「诶?你说什么?」伏特加回过了头。 棕发青年坐在床上,单手撑腮,窗外的日光给他勾勒出了明亮的轮廓,他面上带着微微笑容,让他不由自己地想到了一句「神爱世人」。 纵然知道这幅皮囊下藏着的是如此罪恶的灵魂,伏特加也有了短暂的失神。 直到他听见对方开了口。 「我说这个,带我一起去嘛。」因为放走了卧底而自觉心虚的青年放软了声调,手指落在床边的任务情报——一张报纸的拍卖会上,有些像在撒娇,「我想要一对绿宝石的袖口。」 ——至少看起来像是蓝波的眼睛那种。 伏特加顺着对方的手指看起,看见报纸上宣传的某某富豪宣布将自己的骨灰打造成宝石的新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知道尊尼获加或许有些变态,但他没想到如此变态……他居然想用马丁内斯的骨灰做袖扣吗=o=! 第6章 伏特加惊异了一瞬,在听见自家大哥的冷哼声之后回过了神。 哦,不太可能。 他有理有据地想,毕竟如果已经把那个叛逃挫骨扬灰的话,那尊尼获加就算是想把对方做成袖扣,那也没原材料。 想清楚这点,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这才定睛仔细看了尊尼获加说的东西。 原来是一场拍卖会。 琴酒不知何时站在了伏特加的身后,他审视的目光在看起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的沢田纲吉身上闪过,微微颔首。 这就是沢田纲吉此时此刻坐在琴酒的保时捷上的原因了。 他有些拘谨地缩在边上,没想到琴酒这次竟然还带了另一个人。 照例是伏特加开车,琴酒坐在副驾驶上。 原本整个后座都该是他的,却没想到出了门之后,伏特加驱车来到了某个大学门口。 浅栗色短发的女孩自如地拉开保时捷的车门,目光仅在看见他的时候顿了一顿。 「喔,你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得知沢田纲吉确实只是想要一对袖扣而没有其他想法的伏特加回到了往日的模式,在内部人面前相当热络地准备给彼此介绍。 然后被看起来就很酷的小女孩打断了。 「宫野志保。」她冷淡地自我介绍。 沢田纲吉在他的记忆里扒拉了一下,找到了这么个名字的存在。 虽说还没获得代号,但事实上却是组织大力培养的天才,想必大学毕业之后就能成为组织的代号成员……重点是,她才十三岁。 这让沢田纲吉想起自己被reborn抓去当mafia首领的时候也就才十二三岁,看着宫野志保的目光不由柔和了起来。 「尊尼获加。」虽然也想同她介绍自己的名字,但沢田纲吉好歹还记得自己在这边用的是狱寺的假名,因此只温和地说出了酒厂的代号,「很高兴能够见到你,小小姐。」 真是甜言蜜语的男人。 宫野志保迟疑地同笑容温和不似组织成员的尊尼获加握了握手。 如果不是她知道组织里有这么一号名声正如日中天的人物的话,或许会将这傢伙当成是一个小喽啰,或者是路上的普通路人。 原因无他,因为这个人的气质太「干净」了。 宫野志保年岁虽然不大,但说得上是自幼在组织内长大的。因为她的头脑,虽说尚未拿到代号,但已经见过了不少的代号成员。 那些人之中,不论外表、气质如何,就算是外表最绅士的存在,也散发着令人畏惧的黑暗气息。 宫野志保看着面前带着温和笑容的青年,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她是不相信组织内有什么良善之辈的,所以会出现这种现象只能是对方隐藏过深。 她飞快地碰了下尊尼获加的手指,矜持地缩了回去。 看起来像是一只冷淡又胆怯的奶猫。 糟、糟糕,好像被讨厌了的样子。 沢田纲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被这个小姑娘给讨厌了。 看着对方飞速碰了碰自己就缩回去的模样,他不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如果是京子酱和小春,这种时候只要请她们去吃一顿甜点就行。不过他们即将去拍卖场,又是坐在琴酒的车上,显然这位工作至上的老大哥是没时间陪他们一起吃甜点的。 于是他稍微思索了一下,道:「宫野酱是晚上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宫野志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瞪大了眼睛。 第12页 在前面开车的伏特加看了眼后视镜,虽然不太明白向来在人际相处上如鱼得水的青年怎么碰了壁,但还是十分贴心地为他回答。 「啊是,宫野说她想要一个包。」 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兴趣已经很成年女性了呢。 沢田纲吉眨眨眼,看着因为目的被伏特加戳破而脸颊浮上粉色的小姑娘,不免轻笑起来。 「我知道了。」他弯弯眼,「那么,作为见面礼,请问我可以把你想要的包买下来送给你吗?」 他看着对方的表情,斟酌着问道。 可、可恶。 宫野志保捏着膝盖上的裙摆,神色冷淡中又有些凝重。 失策了。 她原本以为可以抵御尊尼获加的糖衣炮弹的。 但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不仅获得了想要的包包,还被赠与了对方觉得适合小姑娘的一切拍品的宫野志保抱住她最初想要的包,陷入了沉思之中。 带他们来消费顺便做个任务的琴酒伏特加二人暂时不在包厢之中,她犹豫了一下,凑近了尊尼获加一些。 「你……」 女孩子犹豫着,半晌后在对方鼓励一般的目光中开了口,「你是**吗?」 ? 耐心等待着小朋友说话的沢田纲吉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浅栗发色的女孩子看着他,神情更加游移起来。 难、难道是真的吗? 年岁尚浅的女孩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这句话。 「饶了我吧。」沢田纲吉要被这小姑娘给气笑了,他无奈地嘆口气,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以示自己的无辜。 他难道看起来像是什么奇怪的怪叔叔吗? 还未曾遭受过这等待遇的青年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他的身体机能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也就是说,不论是从外表来看还是身体的年龄,都停止在二十四岁。 但是要算上在这里待的三年的话,他其实已经二十七岁了。 是个奔三的男人了。 向来对年纪不怎么在意——看看reborn,有谁能猜到这个婴儿身体的世界第一杀手的真实年龄呢——的沢田纲吉难得的担忧起了这方面来。 他看着女孩子警惕的眼神,向来肆无忌惮凭藉着自己的亲和力从表世界杀到里世界,从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杀到幼稚园的小黄帽的教父先生难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于是他只能站起身,在变得更加警惕的女孩子的目光中挪到了角落。 教父先生委屈巴巴地缩成了一团。 「没关系,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就好了。」他闷闷地说道,还不忘宽慰受惊的幼猫,「我不是坏人……不会欺负你的啦。」 他只是在为自己逝去的青春难过罢了(落泪)。 教父先生这幅低沉的模样让宫野志保瞪大了眼,不由噗嗤笑了出来。 「真奇怪。」她捏着拳头抵在唇边,眼神有些游移。 蜷缩成一团的教父先生并没有听见这句话,他蜷缩在了一块,久违地露出面条泪的表情。 肩上传来柔弱的触感。 沢田纲吉心知此时此刻这种力道拍自己肩膀的定然是宫野志保,他抬起头,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怎么?有看见喜欢的拍品了吗?」 看起来是只要宫野志保说个是的就能掏钱包的模样。 浅栗短发的女孩子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你真奇怪。」她探过身和青年对视,对方的气势在只剩下两个人之后就骤然减弱了许多,不像是初见感觉到的猛兽,反而像是某种更为柔弱的东西…… 时常与实验室打交道的女孩思索半晌,终于找到一个参照物。 ——像是她在实验室养的兔子一样。 这只大兔子从臂弯里抬起头看她,宫野志保甚至能够微妙地从中察觉到一种可怜巴巴的意味。 可要谁说组织中与二把手rum几乎旗鼓相当的人物尊尼获加能和「可怜巴巴」这个词搭配在一起,收穫的定然是惊恐的目光。 嗯,就像现在站在门口的伏特加一样。 宫野志保回过头,就看见离去的黑衣二人组去而复返站在了门口。 琴酒尚且看不清表情,这位组织至上的酷哥想必对她们的私下交往不感兴趣。但伏特加的表情就很有趣了,满脸惊恐仿佛她们在做什么毁灭世界的大事。 尊尼获加也看见了他们的到来,似乎是被琴酒瞪了一眼,于是拍拍灰尘,孩子气地吸吸鼻子,站了起来。 「你们好啦?」他说道,「有什么要买的吗?」 浑身上下充满着一种我有钱我给你买的奇怪气场。 这当然也不怪纲吉,只是他本来就习惯了和小孩子们出门的时候自己给钱……他一个养家餬口的社畜,难道要让一群未成年给钱吗? 这绝无可能。 只不过现在除了在场的宫野志保,其他的也没什么未成年罢了。 琴酒微妙地捕捉到了棕发青年语气中微妙的宠溺(?),他皱了皱眉,也没管这个时不时会抽筋的傢伙,便转身离去。 倒是伏特加其实有个想要的花瓶,说是看起来很适合放在安全屋里,匆匆交代之后便跟着他大哥跑了。 沢田纲吉慢吞吞地挪回沙发,盯着伏特加要的那个花瓶要拍下来。 第13页 宫野志保原本要说的话一经打断就不容易说出来了,她扭扭捏捏地坐在沢田纲吉身边,偶尔小心翼翼地观察一下对方,越发觉得对方像是一只大兔子。 什么畏惧之心突然没了,反而有些喜欢起来。 谁不喜欢自己的实验室里的兔子呢(划掉)。 因此,当纲吉将伏特加要的花瓶拍下来,回过头,就发现小姑娘看自己的目光变得和善了不少。 说实话,他反而有些害怕。 青年挠了挠头。 「有什么问题吗,宫野?」 听起来很是生疏的模样。 宫野志保摩挲着拿到手里的包包,看着小心翼翼的大兔子,发现自己再这样冷淡下去反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嗯,确实是这样。 于是她抿了抿唇,脚尖在原地划了两个圈圈。 「志保。」最终,她轻声说道,「我的姐姐就叫我是志保的。」 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仰起头,她像是一朵漂亮的、娇嫩的花,仰起头,接受日光的沐浴。 「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像是自己试图亲近的猫猫终于用她毛茸茸的尾巴扫了一下脚腕。 没想这么快就被女孩子接近的青年愣了下,呜地深呼了一口气。 志保酱……好可爱! 眼见着看起来成熟可靠的大人露出奇怪表情的女孩子也微微侧过了些脑袋。 可、可恶,这就是代号成员的伪装能力吗?好像被可爱到了……作为一个成年人真的能这么可爱吗?伪装,这一定是伪装!: 第7章 送别看起来很高冷,但实际上还是很好接触的宫野志保之后,沢田纲吉就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虽然琴酒表示要是实在没事情,他也可以分点任务给沢田纲吉,但本质上还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的mafia头子还是拒绝了对方。 「饶了我吧。」棕发的青年整个人都在沙发上萎靡成了一团,「好不容易休息下来,不要让我上班啊。」 从未见过将摆烂说的如此理所当然的伏特加沉默了。 他看向他的大哥,果不其然,要是换了别人说这话,大哥的伯莱塔早就抵上对方的额头了,但如果是尊尼获加的话…… 银色长发的青年定定看着倒在沙发上摆烂的傢伙两眼,冷笑了一下离去。 剩下一个心情复杂的伏特加神情微妙。 他就知道。 伏特加想,当初大哥从任务中把尊尼获加带回来他就在怀疑了,只是后来尊尼获加去了义大利,和他们的联繫也日益少了起来。但是现在回头来看,果然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吧? 身为他大哥麾下的一号小弟,纵然伏特加是深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但对于尊尼获加和他大哥的关系,他心里还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想当初知道尊尼获加身边有老鼠,大哥利索地丢下了原本还想着继续套话的线人,连夜赶到了对方所在的酒店。 原本是半点也不犹豫地准备直接闯进对方的房间的,结果还没进电梯,就精准地接到了尊尼获加的短讯。 对方就像是在楼底下安装了监控一样及时地察觉了他们的存在,而原本按了对方所在楼层电梯的大哥也顿了顿,改成了最顶上的楼层。 当时站在后面的伏特加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里积攒了一堆的吐槽。 最后就只化成了一句。 ——尊尼获加,牛逼。 回到这边,沢田纲吉终于支走了酒厂二人组,一个人占据了这个安全屋。 与在美国执行任务的二人不同,他其实算是特殊情况。 青年慢吞吞地找出了自己的手机,两个都被打爆了,开机半天吐出了无数条短讯。 被担心了。 自顾自搞了个计划的教父先生难得有些不安,像是逃了课被老师抓住的小学生一样。 「叮铃铃铃~」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电话就响了起来。 缩成一团的教父先生差点给吓得一个蹦起来。 想到或许会面对的狂风暴雨或者大汉嘤嘤嘤,沢田纲吉就不是很想接起电话。 但是不行。 他孩子气地撇了撇嘴,伸出爪子将手机抓了起来,看见来电。 不是自己熟悉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串陌生的数字,像是街头的电话亭。 他迟疑了一下,略作思忖,还是按下了接听。 「餵?」 对面没有声音。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作为有着特殊职业的傢伙,沢田纲吉不由生出些许警惕。 然而他的直觉却告诉他平安无事。 没关系的。 而且听这呼吸的声音,似乎也是熟悉的频率。 于是他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那个,请问你没事吧?」 像是被这句话灼伤了,对面不但没有回答,反而一声不吭地挂掉了电话。 真是奇怪。 没等他眼疾手快地给电话亭打回去,另一个更加私人一些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教父先生只得放弃这边,看见手机上的名字,就有些微妙的头疼和心虚涌现了上来。 就是因为这样,他昨天才没第一时间想起来和这边联络啊。 「餵……」 「哟,boss!看来您平安无事啊!」对面的傢伙热情洋溢地叫喊了起来。 第14页 然而深知对方性格的纲吉却更加头疼了起来。 「听我说诺万……」 「嗯嗯?我听着呢boss,您有什么吩咐吗?是要将安德里亚那小兔崽子粉身碎骨吗?」被称为「诺万」的傢伙无比兴奋,像是倒豆子一样设想了无数种安德里亚——代号马丁内斯的傢伙的死状,甚至因此高兴到脸上都起了红晕。 「啊不……」沢田纲吉无力地捂住额头,「我的意思是,冷静一点,可以吗?」 这像是一个什么信号,让喋喋不休的傢伙冷静了下来。 教父先生微妙地放松了一点,呼出一口气。 对面的傢伙等待半晌,没听见他的声音,又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不断从对面传来,听着因为自己的话语变得「冷静」的青年在对面不断地踱步,沢田纲吉也有些无奈。 但他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等待着对面急躁的傢伙冷静下来,几乎能够幻视对方终于乖巧地蹲下。 「好孩子。」 他勾了勾唇,夸奖道。 诺万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但他还记得纲吉的指令,因此在深深呼吸了几口之后,终于才开口。 「真的不可以吗?」还是老话重提。 沢田纲吉有些无奈。 「马丁内斯……安德里亚已经死了,不能再死一次哦。」 黑色长发的男人恨恨地磨了磨牙。 「但是……」 教父先生听这声音就知道这傢伙还不信,想了想,想起伏特加昨天旁敲侧击的东西,生疏地编了个藉口。 「而且说什么挫骨扬灰,唔,这种事我已经做过了哦。」 「不愧是boss!」诺万高兴地当了个捧哏。 比起还会胡思乱想的伏特加,诺万显然更听纲吉的话不会去胡乱猜测。 他是纲吉在这三年间将里世界的人体实验产业链连根拔起时收留的孩子,全名是诺万·达奇,听起来不伦不类的,但其实是实验体编号novantacinque(95)直接衍化的名字。 比起跟在身边的马丁内斯,诺万的性格与能力更加适合帮助纲吉管理在义大利的产业,因此并未像是前者一样跟着加入黑衣组织,而算是纲吉的私人势力。 这其实也是尊尼获加在组织内备受诟病的一点。 毕竟不论是哪个代号成员,其势力几乎都是在组织内进行分割的,只有尊尼获加不同,一手开闢了义大利市场的男人也在义大利拥有了自己的、独立于组织以外的势力,并且凭藉着在义大利的功绩一跃成为与组织的二把手rum平分秋色的人物。 在获得组织成员的敬畏的同时,rum派也常常以他是否有自立为王的念头为由对尊尼获加进行攻击。 沢田纲吉随意地转了转笔,心里随便想了想,听见耳边的话,觉得还是先安抚这边的傢伙比较重要。 「不需要你亲自过来。」他对着问自己讨要地址说是要冲过来的诺万说道,「我现在在美国,gin这边,很安全,你不需要担心。」 「但是!」电话传过来的声音有些失真,「就算是那傢伙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boss身边没有护卫的话,我会寝食难安的。」 啊不,这倒也不至于。 沢田纲吉心思缥缈地想。 他已经预料到这通电话会持续多久了,正巧另一个手机发来伏特加拜託他买写调味品的简讯,于是抓了个耳机带上兜帽,便边与诺万聊天边出了门去。 「嗯?boss在出门吗?」 「对哦,我正准备出门买点调料……伏特加说今晚吃烤肉呢。」 「烤肉……可恶,我也想亲手给boss烤烤肉,您等着我马上就来!」 「不,诺万就在义大利好好待着吧,不然今晚也吃烤肉?四捨五入就是一起吃的哦。」 出生实验室的诺万其实看起来和沢田纲吉差不多的年岁,但因为幼年就被抓去进行人体实验,心理上的年龄其实比外表所表现出来的要小许多。 不过这对掌握着深厚安抚技巧的纲吉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当然,或许还需要一些让步。 面对难得咄咄逼人(?)的诺万,沢田纲吉不由得退了好几步,答应对方至少在组织里找上三五个护卫保证安全。 「不,怎么说三五个也太离奇了。」买完调味品顺手看起了牛肉的教父先生吐槽,「而且感觉也很可怕。」 「谁敢让您感到可怕,鲨了就好了。」并没有正常人思维的诺万理所当然地道,「鲨了换一个,总会有您喜欢的。」 啊不,他觉得这也更大可不必。 不过大多数时候诺万都还是很听纲吉的话的,因此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对方还是认可了自家boss只会挑选少量护卫的行为。 「那boss得找个和我差不多的傢伙才行。」蹲在地上的青年嘟嘟囔囔,「至少要黑色头发吧……安德里亚那种不行,得和我一样是长头发的。」 「也不要义大利人,这边我得好好清理一下才行。」 沢田纲吉一边挑选东西一边心不在焉地嗯嗯好好,终于等对方说完了任性的要求。 因为是家人,所以诺万也好,安德里亚也好,他对他们都充满了耐心。 最后,电话即将挂掉之前,黑发的青年红着脸提出了最后的要求。 …… 第15页 「没电了。」 义大利,诺万·达奇看着黑屏的手机,闷闷不乐。 他拍拍灰尘从地上站起来——这是一个对他来说最为省力的姿势,在站起来之后才发现腿脚有些僵硬。 穿着mafia经典黑西装的青年抖抖手抖抖脚,从裤包里掏出一支香菸,便有一边的小弟上来给他点燃。 「老大,关着的傢伙……」 诺万·达奇缓慢地吐出一口烟,似笑非笑地朝着审讯室里看了眼。 里面装着的是他曾经的好「兄弟」马丁内斯,虽然不知道boss为什么会放走这傢伙,但他还是把人抓了回来,等着boss发落。 不过现在看起来是不需要了。 他轻嗤一声,抖了抖烟。 「放了。」青年说道。 小弟瞪大了眼,但还是按照老大的命令执行。 诺万站在审讯室门口,看着放开一应器具就像是一条死狗一样倒在地上的马丁内斯,原地蹲了下来。 他阴鹜地盯了马丁内斯半晌,直到对方那双被首领称赞过的闪亮的绿瞳盯着自己,才收回目光。 「滚。」 说完话就离去的青年回到自己的房子,略带急切地找出充电器,等待着手机开机。 他找到自己的耳机,音质和价格都绝佳,能够完美还原电子产品中的声线,带着几分虔诚地点进了录音。 半晌,赤红着脸,发出一声满足的嘆息。 …… 另一边,买好东西准备回安全屋的沢田纲吉有些恍惚。 他在超市里游荡了两圈才稍微好点,提着东西上车,刚开始倒车,就听见什么东西被撞击了的声音。 糟、糟糕! 遵纪守法的mafia头子心中一凛,开车门下车去查看对方的情况,却不料看见了一个黑色长发的身影。 虽然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然而,随着这个黑发身影的出现,让纲吉又回想起了刚才和诺万的通话。 虽然知道诺万一直都不太对劲,但是…… 【「我最后还有一个请求,boss。」 「请您狠狠地骂我,我会把您的话语作为起床铃每日鞭策自己……这是我一生的请求,拜託了!」】 ——怎么会有人提出这种要求……他是变态吗! 第8章 赤井秀一原本没准备碰瓷的。 他只不过是普普通通地出门来觅了个食,在挑选做奶油小龙虾需要的虾的时候一抬眼,就见到一个眼熟至极的下巴。 那是他这几天每天都在对着看的下巴,就算是没看出个花,也没能从这个下巴复原出主人的长相,但只是看到对面的人的半张脸,他就有种「啊,说不定就是这个人呢」的奇妙感觉。 借着挑选的动作,赤井秀一飞快地观察了一下对方。 棕色短发的青年看起来正在同什么人聊天,耳中带着耳机,看着是有说有笑偶尔还有无奈的模样。 看起来实在是过分平常了。 他甚至会拿起两袋不同种类的牛肉比较,然后苦思冥想,在一旁路过的好心家庭主妇的建议下,节俭地选出性价比更高的一份。 小心翼翼借着各种动作观察对方的赤井秀一甚至觉得只是自己看下巴给看魔怔了,路上随便看到一个路人都觉得是自己不眠不休看了好几天的下巴。 但这样反过来想的话,那也很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这个人呢? 从出门到现在,大街上超市里无数的人,为什么只有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才会有「是这个人」的感觉呢? 赤井秀一是一名狙击手,作为狙击手而言,最为信任的东西有两个。其一是手里的枪,其二则是自己的直觉。 因此虽然这样的想法有些离奇,但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 毕竟这几天除了看那个下巴,他几乎就没做别的事了(笑)。 不过因为不清楚对方的身份,赤井秀一没敢太过明目张胆地打量,只是在落后对方几步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下,看着对方显然在想什么地上了车,下意识地靠了过去。 就连他自己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选择了这个朴素又没什么成本、但是说出去就很掉份的方法的。 碰瓷。 但瓷已经碰了,自己伸出爪子去挠花又躺在花瓶旁边的赤井小猫咪只有闭着眼,默默规划着名下一步的计划。 感受着对方惊慌地靠近,赤井秀一能够察觉到自己好像被慌里慌张地触碰了两下,听到青年略带慌张地叫了几句「先生」,最后听见对方拨打电话的声音。 听按键声是911,看起来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这让赤井秀一有些犹豫,毕竟在美国叫救护车还是挺贵的来着,而如果是他的任务对象的话……emm,难道这还能是个遵纪守法的好mafia吗?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对方已经把电话打完了,还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接了下一个电话。 「啊,是伏特加啊。」他听见这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叫出一个酒名,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不行,你得放松一些。如果真的是组织的成员的话,是在太容易被发现。 幸运的是,似乎没有发生这种事,对方还在同另一面解释。 伏特加(vodka)?fbi的情报库里有这个代号,据说是与那个top killer的gin共同进出的组织成员,想必也是凶狠异常。 第16页 「抱歉抱歉我这边好像出了点事,你们要不然先吃?」并不知道碰瓷对象在想些什么的沢田纲吉挠挠脸颊,有些忧愁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黑发青年,这还是他第一次撞到人……不论是原本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所以他有些慌张。而且他刚才还打了911,也不知道琴酒给他安排身份了没有,他不会是黑户吧? 三两句解释了一下,沢田纲吉才挂掉电话看向躺在地上的青年。 距离给911打电话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对方显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抵达他们身边。 边上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指指点点的。还有个小孩子的球不小心滚了过来,沢田纲吉抿抿唇,帮小朋友捡了球,然后将帽子从身后给戴了起来。 不过…… 他犹豫的目光落到看起来像是昏迷过去的青年一眼,总觉得…… 就在他思索的同时,目光之下,黑色长发的青年缓慢地睁开了眼。 「啊先生你醒了吗?」本质是个好孩子的沢田纲吉沖了过去道歉,「非常抱歉是我倒车的时候没有看到你,这位先生你还好吗?」 说到最后沢田纲吉的话声都放慢了下来,一手搭在对方的肩上,神色迟疑。 只见黑色长发的青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你是……?」 …… 「哈?你说你倒车的时候不小心撞上的人失忆了?」 穿着白大褂站在小凳子上做实验的宫野志保耳朵夹着手机,手上将溶液倒进瓶子,发出狐疑的声音,「认真的吗,不会是被碰瓷了吧?」 几乎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对方那种不可置信的模样。 沢田纲吉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上抱着他掉了一地的蔬菜瓜果还在乖乖眨眼的黑发青年,也有些头疼。 「应该不会吧,」他小声嘟囔着,被一个13岁的少女如此怀疑有些小小的尴尬地为自己辩解,「他看起来确实什么也不记得了。」 「……看起来。」宫野志保饶有兴趣地重复了这个词,「然后呢,你还做了什么?」 「哦,我还打了911,」沢田纲吉道,顿了顿,在对面再次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之前紧急说道,「我马上取消!」 毕竟伏特加刚才回他好像还没来得及给他**…… 除了被reborn坑的时候,还没怎么遇见过这种情况的青年摸了摸鼻子:「所以你那有什么能帮这孩子检查身体的地方吗?做完身体检查我陪你去逛街好不好?」 宫野志保小小地哼了声,思索了一下接受了贿赂。 她同进门的实验室成员打了招呼,一个人走到安静隐蔽的地方。 「有倒是有,不过怎么都会简陋一些,」她往嘴里塞了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含糊不清地道,「组织这边的医院呢?应该更方便吧。」 「嗳。」沢田纲吉小心地瞥了眼坐在车上、看起来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自己是谁这种哲学问题的黑发青年,囫囵回答,「我不太想把普通人牵扯到组织这边。」 毕竟就算是最浅层的医院,但万一什么时候被这边的警方查出来了怎么办? 这个人被他这个车技不娴熟的傢伙倒车撞已经很倒霉了,要是未来因为这个去吃几天牢房不就更得不偿失。 确实是个遵纪守法好mafia的青年当真认真地为对方考虑了一下,这才避开了琴酒和伏特加,找到至少明面上的背景更加清白些的小朋友。 殊不知听完他们对话的赤井秀一才是心情复杂的那个。 他捂住自己的额头,倒是真的觉得有点头疼。 他原本是想借着「失忆」发展出些什么能和这个人搭上关系的关系的,然而没想到这个人大概确实与目标组织有些关系,却是个出乎意料遵纪守法的傢伙。 而且他这虽然随口说的失忆糊弄糊弄人还行,等到去了医院,想必很快就会露馅。而且因为事出突然,他其实也没做好准备……嗯,下次再改进好了。 趁着青年和手机对面温声软语,赤井秀一迅速调整了战略,从伪装的「我好柔弱啊」转换成「我好柔弱啊,我装的」。 沢田纲吉挂掉电话回到车内,见到的就是飞快调整好了状态的赤井秀一。 他迟疑的看着对方,总觉得这个人和刚才自己看到的有些什么地方不同。 嗯……总觉得变得奇怪了起来? 变得奇怪的赤井秀一瞥见他,浮夸地捂住了头。 「这位先生?」沢田纲吉也来不及思考那点奇怪的地方了,紧张地关怀起了对方,「您没事吧?现在还头疼么?请稍等一会,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却见青年浮夸地吃痛几声,墨绿色的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 「救护车?人都要死了要救护车有什么用?」他往后一躺,也不装了,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散开,衬衫上方的扣子也松了几颗,一脚踩在黑色的檯面上,黑色的高筒皮靴反射着光,顺利地伪装出了几分小混混的气质。 青年大喇喇地看着沢田纲吉,手上比了个金钱的手势,「只有这个才是万灵药。」 从慌张中抽离出来的沢田纲吉无语了。 他看着神色坦然的青年,回想起无数次被坑骗的经历,后知后觉地认了栽。 志保酱说的果然没错,他刚才感觉到的不对劲也果然没错……这居然是个碰瓷的! 第17页 第9章 吃一堑长一智,乖乖交了钱包之后沢田纲吉终于送走了这位大爷。 不过他其实也不亏啦。 棕发青年乐观地想,毕竟对方走起路虽然看着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挨打)经验丰富的沢田纲吉还是一样就从对方的姿势上看出了些细微的区别。 嗯……还是有被撞到的,这位先生。 刚才那点被碰瓷的懵逼已经消去不少了,甚至于他其实还多给了点钱,足够对方自己去看医生,就是希望这位碰瓷先生能好好对待自己。 不过现在碰瓷的都要真刀真枪上了吗?真敬业啊。 回想起当年自己被reborn「磨练」,被看着纯良的家庭教师无本碰瓷的诸多事件,教父先生就不由悲从中来。 悲从中来的后果就是晚饭吃多了。 原本他就是出门来买食材的,暂时回不去之后先一步到家的伏特加又去买了些,等沢田纲吉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安全屋的时候,就发现他和琴酒两个人……正在煮火锅。 说实话,有点怪。 沢田纲吉这样想着,撸起袖子带着带回来的食材加入了火锅大军之中。 饭后依旧是勤勤恳恳的伏特加收拾残局,沢田纲吉和琴酒坐在外面的露天阳台上,气氛一时有些静默。 「boss的意思,」半晌,琴酒说道,「下周去日本,你和宫野志保一起过去。」 捧着凤梨烧酒小口小口喝的教父先生一愣。 「义大利那边会有人接手。」大概是以为他在担心这个,琴酒先解释道。 沢田纲吉就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认真的吗?」 琴酒轻轻冷哼了一声。 大概是月光的原因吧,让这头躺在躺椅上微微阖眼的野兽的轮廓柔和了不少。 「是朗姆那边提议的。」他道。 嗯,意料之中。 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喝着烧酒,瞥了眼琴酒,发现对方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毕竟这两年就朗姆在单方面和他打擂台嘛。 教父先生苦哈哈地想。 虽说他没有和朗姆有什么争个先后的念头,但他在义大利这块的功绩确实太过夺人耳目,虽说在这一块凭着他的心意阻绝了不少的黑色产业链,就算是组织在这方面的「生意」也未能免除。但总的来说,对组织而言,是利大于弊的。 要论起来,连原本应当说是他在组织内的「引导者」的琴酒都要稍逊一筹。 也难怪从他堪堪掌握义大利里世界的局势开始,朗姆那边就在明里暗里想要从他手里分一杯羹了。 只是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很好打交道的尊尼获加在这件事上格外强硬,连稍微后退一步也不肯,进一步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更不用说沢田纲吉逐渐掌握义大利的里世界,在组织内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更是与组织劳模、top killer琴酒关系紧密,让原本稳坐二把之位的朗姆视为眼中钉。 琴酒是组织自小培养的,身手能力乃至boss的信赖,都非寻常人能替代。但他尊尼获加就不一样了。 沢田纲吉慢吞吞地浅啜了几口烧酒就想通了这点关节,有些为难地挠了挠脸颊。 「他还真是不死心啊。」想了想还是把那个【贼心不死】改成了【不死心】。 琴酒瞥了他一眼,不出意料地见棕发的青年露出苦恼的模样。 他也慢吞吞地拿起自己的酒杯,和棕发青年闹着玩一样的凤梨烧酒不同,他喝的是自己的本体(划掉)琴酒,几颗冰块叮噹碰撞作响,发出悦耳的响声。 终于,棕发青年嘆了口气。 「既然这样,我就顺便回日本好啦。」沢田纲吉嘟囔着说道,「我也好久没回去了。」 而且这次好像又错过了联络警视厅那边的时间……感觉联络人先生又得头秃了。 琴酒看他一眼:「义大利呢?」 棕发的青年灵巧地眨了眨眼睛。 「朗姆想去义大利就让他去嘛。」他说道,「这叫什么来着,尊老爱幼?没错,就是这样。」 教父先生弯弯眼,歪了歪头:「只不过,想要的话就得自己取才行,mafia也有自己的规则嘛。」 说起来就是朗姆眼馋他的势力可以,去义大利行,但是得自己去搭台子。 毕竟是mafia的世界,当然得按mafia的规则来。 当然,沢田纲吉本人是那个打破规则的傢伙……但朗姆他能吗? 而且组织在义大利那边的生意也并没有组织想像的那么大,毕竟是依託于纲吉本身在里世界内的影响力走的交易,但凡沢田纲吉本人不在、也没别的什么示意,组织的生意在一夕之间凭空蒸发也不是没可能的。 这也是他这次其实没犯什么大错,但组织的boss还是接受了朗姆派提出的决议的原因。 ——毕竟尊尼获加本人在义大利的影响力实在是过分大、大到完全能够左右组织在义大利分部的存在的地步,如果再不加以制衡的话,下一步是不是就会被组织首领产生威胁了? 沢田纲吉本人就是上位者,虽说伙伴们足够省心,但面对其他人还是需要一些权衡之术,更何况还有个信誓旦旦要将他教导成「合格的mafia首领」的家庭教师在,因此他虽然身在局内,却将组织boss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琴酒看着他这幅无辜极了明摆着在打坏主意的模样,想起三年前这傢伙还是个会被人(指自己)骗进组织的傻白甜,也不知道这三年在义大利那边都学了什么,蹭蹭蹭地就变成了个黑芝麻糰子。 第18页 就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你那边的疯狗是怎么回事?」 他略过了这个话题问。 琴酒嘴里的疯狗就是诺万了。 沢田纲吉想到对方日常求骂求踩(划掉)的离谱行为,抽了抽嘴角。 「诺万说什么?」他问。 琴酒道:「给你抓两个护卫……?」 这话说的他也有些迟疑,毕竟在组织这地也没谁有护卫的说法。 沢田纲吉差点都忘了这茬。 想到对方那副自己身边没人就要亲自来的模样,也有些头秃。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看向显然是一副看好戏模样的琴酒。 「或许组织最近有新人可以给我带带?」 这也是琴酒原本的目的。 因此银发青年飞快地勾了勾唇角。 「成交。」 说完他就把手里的本体一饮而尽,利索地回了房间。 剩下一个抱着还有半杯烧酒的沢田纲吉挠挠脸颊,总觉得自己被坑了。 应该? …… 接下来沢田纲吉算是放了假,在美国待了两个月。 履行了和宫野志保的约定,带着小姑娘逛街吃甜品乃至游乐园,两人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终于,在宫野志保手中的实验做完、获得「雪莉」这一代号之后,几人一同回到了日本。 与此同时,为沢田纲吉筛选的几位手(护)下(卫)的情报也到了他的手上。 说实话,他其实觉得自己是不怎么需要人保护的。 毕竟日本不比义大利,他也在这个世界的日本过个几个月,还是在名见町那种地方,怎么看都很安全。 不如说身为不法分子组织成员的他才是这个国家的不安全因素。 这样想着,在诺万的隐晦的、不断的催促和组织的要求之下,教父先生还是不情不愿地翻开了新人的档案。 放在这里的都是近期刚获得代号的新人,尤其是前几个,获得代号的时间都很短,是放在代号成员里也出类拔萃的存在。 沢田纲吉先是看中了一个叫做【苏格兰威士忌】的,原因无他就是很投缘,看着面相有些眼熟,加上他自己的代号【尊尼获加】也是苏格兰威士忌的一种,就先选了进来。 嗯……两个人的话,应该也差不多了? 他犹豫着,因为选择了苏格兰威士忌,所以再看的时候发现还有个威士忌叫波本的,就也有些心动。 虽然对方看起来和面相和善的苏格兰不同,看着有些阴鹜,但是威士忌加上情报人员的身份,还是让沢田纲吉挑出了他。 与此同时,宫野明美接到了妹妹的电话,说是获得了出门的资格。 她驱车前往,但是大概是与许久未见的幼妹通话过分兴奋了还是什么的,没能及时掌握路况。 「砰——」 什么东西撞上车辆的声音响起。 她匆匆下车,看见躺在地上的黑色长发的男性,发出惊慌的声音。 「先生?这位先生?您没事吧?」 第10章 沢田纲吉挑选完下属之后,原本是答应了雪莉一起陪她出去的。 身为组织内重要的科学家,雪莉的大脑是组织重要的财富。 因此,说是保护也好监视也罢,像是出行这类,一般都需要一定的代号成员陪同才行。 在近几个月与她熟悉起来的尊尼获加自然就是这个陪伴出行的不二人选。 一来比起琴酒伏特加之流,尊尼获加的性格更好更包容,两人的关系也更好,按照对方的性格,在她与姐姐说悄悄话的时候不但不会像是个死鱼一样盯着她们(是的说的就是那个琴酒),大概还会体贴地留出时间与; 而另一方面么,雪莉也有着自己的小小私心——毕竟尊尼获加在组织内有着独特的地位,只是稍微能够借些威风,就能身为组织底层人员的宫野明美过的很好。 这点小心思放在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脸上简直是昭然若揭,不过沢田纲吉对小姑娘印象挺好的,便也顺水推舟顺着对方的意思做下去。 反倒是雪莉对此感到羞腆,向来冷淡的女孩子别开脸,像是细弱的幼猫。 就是很可爱。 今日份小雪莉足额的纲吉甚至失礼地思考了一下雪莉口中的姐姐是不是也是一只更大号的猫猫。 养猫就很快乐(划掉)。 不过这份快乐还没来得及兑现,他就接到了雪莉的电话。 「姐姐那边似乎出了点事,今天没法见面了。」 雪莉说道,话语中带了些低落,简直让人能感觉到她的耳朵或许都耷拉了下来。 毕竟她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出来的时间的。 刚通过代号成员的审核的她甚至没有在大学期间自由,因为是实验室中不多的代号成员的缘故,组织对她的「保护」很是紧密。同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工作也不能说是少。 因此能够在繁重的工作中找到和姐姐贴贴的机会是很难得的了。 但是现在没办法和姐姐见面,这样已经期待了许久的宫野志保有些失落。 接到她的电话的纲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低落。 他歪了歪头,原本是在看那两份新人的资料的,但是现在显然是小志保的事情更加重要,于是先将这两个人给放到了一边。 第19页 「嗯……因为开车撞到人,不得不先把对方送到组织旗下的医院等他醒来?」 这个剧本怎么有点眼熟的样子。 沢田纲吉摸了摸下巴,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在美国被碰瓷的经历,有些迟疑。 不过日本的治安应该会比美国好一点吧? 在云雀统治着的和平并盛从小长到大的青年有些犹豫地想,毕竟并盛其实就很安全,最大的黑恶势力是云雀学长的风纪委员会,对于他们这样的平民小百姓(?)来说,不仅不是黑恶势力,反而是可以被叫做守护神的存在。 所以他也只是迟疑了一下,就排除了志保她姐和自己一样被碰瓷的选项。 上次那位青年亲身撞了下就已经很敬业了,按照志保的说法,这边是直接进了医院。这要也是碰瓷的话,岂不是敬业得过分了? 棕发青年甩甩脑袋,将这个让最敬业的社畜也不由得生出敬佩之心的可能给甩了出去。 「既然是组织的医院,」他琢磨着,「志保你也可以去吧?」 即使对方有了「雪莉」这个代号,纲吉也是下意识叫她的名字。 对面的宫野志保思考了一下,也有些迟疑。 「应该可以?」 这不就成了? 于是沢田纲吉开了车,按照原定的计划带着宫野志保离开了实验室。 他们在去往医院的路上打包了早就看好攻略说是好吃的一应甜点给宫野明美带去,就算那位昏迷的先生没有醒来,姐妹俩也能亲亲蜜蜜地说一会话。 至于那位可怜的先生么…… 将一应食物交给姐妹俩的沢田纲吉认命地坐在宫野明美原本坐的椅子上,等待着医用帘幕后的青年甦醒。 说起来,光顾着让宫野姐妹俩说话了,他还没看过这个被宫野明美撞到的倒霉蛋长什么样呢。 青年犹豫了一下,看着随风而动的蓝色帘子,突然有些好奇。 …… 「这里就是你们以后用的安全屋了。」 走在前方的胖敦敦打开灯,对身后的两个青年说道。 这是伏特加,因为某些原因,被他大哥支使来临时给两个新晋的代号成员安排地方。 他说着看了眼后面的两个后辈,都是尊尼获加亲手选出来的人,一个赛一个的气势危险。 站在左边的是代号【苏格兰】的男人,定位是狙击手,看起来有一副温和的外表,看着就不像什么坏人——如果伏特加没有和他大哥一起看过这个人通过代号成员考核的那期记录视频的话。据说尊尼获加最先选中的就是他,联想到棕发青年那副人畜无害的外表,伏特加也能理解对方的选择偏好。 而另一个的气势更加危险也更为隐匿一些,大概是因为自己是情报人员。代号【波本】,与苏格兰先后取得代号,在情报收集上是个野路子,但却让组织内许多情报人员都自愧不如。 唯一的问题是对方似乎是被朗姆提拔起来的,原本他以为尊尼获加不会选择这个男人,但不清楚的是尊尼获加是不知道这个人基本上属于朗姆一派还是有意为之…… 伏特加思索了一下,想了想棕发青年谈笑之间不仅摧毁了义大利某个家族的毒品交易链,也顺带摧毁了朗姆希望借着这条交易链侵入义大利势力的往事,坚信一定是对方有意为之。 看着金发青年的目光上也不由带上了一些可以称为同情的东西。 然后被感知极为敏锐的后辈盯了回来。 「咳,我只负责把你们带到这里,具体的任务和你们要遵守的规则,尊尼获加会跟你们说。」他快速地说道。 金发青年皱起了眉,他现在在组织内的人设更适合做质疑者的角色。而苏格兰则背着他的吉他盒子,目光深沉地盯着说话的男人。 「尊尼获加?」波本目光如鹰隼看向伏特加,「既然是尊尼获加选择我们,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伏特加道:「尊尼获加临时有个任务要做,等任务结束之后会来这边。」 没错,陪雪莉出门当然也是任务。 他警告一般瞪了眼提出问题的傢伙。 「这次就算了,尊尼获加在组织内的地位特殊,最好不要打听他的事情。」他想了想,准备警告一下初出茅庐胆子贼大的新人,低下声音和眉眼,像极了反派boss的邪恶小弟,「当然,也不要妄想背叛他和组织。」 「要知道,上一个背叛尊尼获加的傢伙,已经在义大利灰飞烟灭,连骨灰都被扬了。」 …… 赤井秀一这次是做好了充足的攻略的。 自从上次心血来潮来了次碰瓷之后,他骤然发现这种低成本高回收的方法的实用性。 在观看了无数个车祸视频:,!!、无师自通地总结出了一套碰瓷专用法则之后,他带着任务来到了组织活动最为频繁的地区之一的日本,并且选定了目标。 宫野明美。 虽然只是组织的一个底层人员,但也是组织从小培养到大的内部人员。并且除此之外,她还有个天才妹妹受到了组织的大力培养,在不日前拿到代号,并且传言与暂时退出义大利势力范围的尊尼获加有着深厚的关系。 一个二十多岁、四捨五入已经奔三的男人,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 思想开放的美国人已经在脑中脑补了一部洛丽塔,并且给尊尼获加打上一个「恋童癖」的名号了。 第20页 后来知道这件事的沢田纲吉:…… 心思正直只是出于教养和保父习惯(?)而对宫野志保多有照顾的青年,对着这群怀抱着龃龉思想的fbi们反手掏出了他的cz-75。 话说回这头,赤井秀一在做足了攻略之后去碰了瓷,而且与一般的碰瓷行为不同,他是实打实地撞了上去,也是实打实地昏迷的。 只不过醒来的时间比医生们预计的时间早了不少。 被蓝色的医用帘子裹得严实的赤井秀一没见到外面站着的是谁,但凭着推测,也是自己这次的任务目标,名为宫野明美。 但他只是闭着眼按兵不动,并不出声吸引对方的注意。 果然,没过一会,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率先传来的是听着冷淡、但却带着压抑不住的高兴的一声「姐姐」,让赤井秀一很快就推测出了来的人理应是宫野明美的妹妹,那个取得了「雪莉」代号的组织天才。 听脚步的话,对方身边还有个人,估计是一同出行的组织成员,就是不知道是否是代号成员。 赤井秀一自认为对组织内的晋升制度还是有些了解的,因此在思考一番之后也偏向对方是组织的代号成员更多。 判断出了这一点,他就更加谨慎起来。毕竟伪装成昏迷状态不是难事,但如果对方恰好是「同行」的话,就得小心谨慎了。 所幸几人也并不准备在他一个「病人」的房间内促膝长谈,不过一会便出了门。 剩下那个跟着宫野志保来的组织成员坐到了他的床边。 窗外的风呼呼吹进病房,让蓝色的帘子随风飘动起来。 赤井秀一心下一番思索,睁开眼,目光盯着蓝色帘子后隐约的人形阴影,发出吃痛声。 「这里是……?」 第11章 沢田纲吉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再次遇见那个让他痛失钱包的男人。 黑色长发的青年柔弱无助(?)地看向他,但这表情很快就变成了错愕,显然也没想到抬眼看见的不是他的碰瓷对象,而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兼他的前·碰瓷对象。 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三分震惊三分疑惑三分不知道什么奇怪的情绪。 沢田纲吉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你你你是那个碰瓷的……」 等等这个人不是在美国碰瓷的吗他怎么来日本了?已经发展成跨国碰瓷集团了是吗而且刚才宫野明美也说医生对他进行了诊断……连真刀真枪碰瓷的级别也上升了是么!在这种事情上不要这么敬业啊!! 「不是,这次不是碰瓷……」 这个人果然是组织的成员,但他不是在美国的吗怎么来日本了?难道是在日本有新的任务?毕竟是跨国犯罪组织的成员……不对他是不是要先解释一下啊sos 在赤井秀一仓促解释的时候,沢田纲吉捕捉到他的声音,狐疑地挑眉。 「这次?」 看来这个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啊! 沢田纲吉警惕着,发现自己大惊小怪之后咳了声,装作无事发生地坐下。 兔兔矜持.jpg 赤井秀一尽量克服那股自己真的是在碰瓷、并且一连两次都碰瓷到了同一个人还被戳穿,这是何等尴尬的场景……说起来,他的本职工作好像是个fbi来着? 诡计多端的fbi捂住唇,突然陷入了沉默。 沢田纲吉偷偷打量着对方。 他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毕竟不能因为这个人碰瓷敲诈过自己一次就说他第二次也一定是碰瓷,万一人家是真的被车撞呢? 他看了眼单手捂唇只露出半张脸,但明显在思索着什么的青年。对方的体格看着就很健壮,黑色的长发丝毫不带柔美之气,反而给他带来了写与众不同的气质。 这很容易让沢田纲吉想起有着相近气质的男人——瓦里安的二代剑帝,斯贝尔比·斯库瓦罗。 虽说当初只是用了对方的名字去碰瓷琴酒,但说实话,沢田纲吉是觉得这两人之间是有一种接近的危险气质的。 而现在坐在这个黑发青年的面前,他感受到了相近的气质。 这种气质绝非一般人能有,就算是对方上次在他面前展露出来的小混混的模样,也与这种危险气质不太适配。 要说的话,只有经过血与火的淬鍊,才能让人浸染上这种气质。 沢田纲吉看了眼看着像是也有些尴尬的青年,很难不多想起来。 对方察觉到他的注视,捂住脸,没忍住挫败地嘆了口气。 「好吧我说实话了,我确实是故意撞上那位小姐的车的。」 「既然上次我们已经遇见过,那我这次的打算只能落空了。」他盘膝坐起,捂住了半张脸,隐约还有点哀愁,但其实是在遮盖自己那份想要在脚底抠出个迪士尼梦幻城堡的表情,「但是这样的话,我大概只能饿死在日本了。」 沢田纲吉竖起了一只耳朵。 赤井秀一权当没看见他的小动作,心下却觉得青年的小动作像是某种动物。 嗯,像他年幼时候随着父亲一起去山里面猎到的第一只兔子。 赤井秀一这样想着,也没轻易放下警惕。把自己的剧本完善了下,因为此前和这个人见过,将原本的背景替换成了误入歧途的小混混,在幡然醒悟希望脱离所在的帮派之后,花了大价钱来了日本,希望能够从头做人。 第21页 包括这次碰瓷也是,虽然他碰瓷想要讹钱,但他一定会偿还 沢田纲吉的心情也很复杂。 他总结了一下这个自称为「诸星大」的男人的话,对方的意思大概就是因为没钱所以只能干回老本行,但他也没想着白嫖,这不是还能以身还债吗? 自认为三观端正的好孩子沢田纲吉:…… 等等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就是那个、那种以身还债? 「但是我已经身无分文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见他的表情,以为对方被自己打动,赤井秀一垂下眼,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可怜。 沢田纲吉欲言又止。 「所以你就看上……把目标确定为明美小姐了吗?」 因为宫野明美共享同一个姓氏,因此虽然是初见,但沢田纲吉不得不称呼对方的名字。 赤井秀一觉得自己好歹糊弄过去了,点了点头。 「我会补偿她的。」他道。 沢田纲吉抽了抽嘴角。 怎么补偿?肉偿吗?这就是成人频道了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好在不过一会,到一边聊天的姐妹俩就回到了病房。 宫野志保出门的时间还有一会,但就算妹妹和尊尼获加的关系再好,宫野明美也不可能真的让对方替自己守着病床上的傢伙直到对方醒来。 ——虽然她们进来的时候,两个男人似乎已经聊过天了。 眼见着看着就很单纯的宫野明美就要落入来路不明看起来很会骗心骗情的青年手中,沢田纲吉灵光一闪,单手搭在了诸星大的肩上。 「你们来的正好。」他微微笑道,「诸星君刚刚才醒呢。」 他的动作带着一定亲近的意味,让两个女孩子带了些疑惑。 大些的宫野明美在他的面前显然还有些拘谨,歪了歪头迟疑问道:「是……您和这位先生……?」 沢田纲吉温和道:「是的,我和诸星君在美国就认识了。」 嗯,因为碰瓷认识也是认识嘛。 站在姐姐明美身边的宫野志保却皱起了眉。 毕竟沢田纲吉说的不是其他地方,而是说的美国。 别人不知道,她却比在场其他人都清楚,尊尼获加在美国的时间也就最近这几个月,哪来的美国时间去认识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傢伙。 然而当她看向尊尼获加,对方却只是带着温和的毫无破绽的笑容。 注意到她的注视,棕发的青年微微歪了歪头,很是俏皮地眨了眨眼,浅棕色眼瞳中的蜜糖几乎要流露出来,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浅栗发色的女孩子有些别扭地扭过了头。 可、可恶……! 这点小交锋并未引起宫野明美的注意,按理来说自己撞的人是应该自己负责的,但这个人不仅是妹妹的朋友,更是组织的重要人物。 因此她只能犹豫一下,看了看妹妹,便躬身点了点头。 见宫野明美如此好说话,沢田纲吉也不由暗自呼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看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诸星大。 「你不高兴么?」沢田纲吉一只手搭在黑发青年的肩上,脸上微微带着笑容,手里却暗自用劲,将人禁锢在手下。他身上穿着休闲的衬衣,由于习惯手上戴了一枚指环,气势无由地让人想到义大利电影里经常出现的掌权者,神色微敛,分明是相当温和的,却强硬得让人无法拒绝。 为了表示彼此关系的亲近,他歪歪头,不得不换了个更加亲近的称呼:「嗯……大君?」 …… …… 「我知道你们的野心都很大,但是,不要妄想背叛他和组织。」组织的安全屋内,代号为伏特加的组织成员,声音阴冷地警告两个新人成员,「要知道,上一个背叛尊尼获加的傢伙,已经在义大利灰飞烟灭,连骨灰都被扬了。」 听到伏特加的话,波本和苏格兰脸上表情变了变。 站得稍前些的波本兴味盎然地挑了挑眉,对此表现出了一些兴趣。 原本只是想拿这件事来敲打一下新人的伏特加:…… 救命啊这届新人都这么猛吗! 但这是尊尼获加看中的人。 他想起对方在义大利看重的下属,尤其是那个行事无所顾忌到连大哥都叫他「疯狗」的诺万·达奇,又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是那个尊尼获加的下属嘛。 他不由苦哈哈地想。 但心里怎么尖叫,至少表情上伏特加是很淡定的。 面对着对此表现出兴趣与求知慾的后辈,他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如果尊尼获加希望你们知道,他是会亲自跟你们说的。」伏特加老神在在地说道,「你们只要老实听吩咐就好。」 两个威士忌对视了一眼。 伏特加见他们都没什么异议了,自己也帮着尊尼获加初步树立了一些威信,便满意地点头带着两人继续探索起了安全屋。 其实这里也没啥可说的,但是尊尼获加不在,大哥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伏特加就只有老老实实地执行任务,把事情尽可能做得尽善尽美。 然后功成身退。 但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的。 在他粗粗说了一番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伏特加低头一看,发现是尊尼获加的电话。 第22页 虽然和对方的关系不错,但是任谁在即将下班的时候看见老闆的电话,都会忍不住腿肚子一颤。 显然,另外两瓶威士忌也注意到了伏特加的表情。 他瞪了眼看过来的两个傢伙,拐出门外接了电话。 「喂,是我。」 伏特加的声音被隔绝在了门后,因为并未遮得严严实实的,在里面等候的两人稍加注意也能听见零零碎碎的声音。 不过即使这两人都竖直了耳朵去听,也听不见什么。 直到伏特加的声音突然拔高。 「什么?你要带一个男人回安全屋?」他急匆匆地说,注意到自己的声音过大又飞速降低——即使如此,也让靠的更近的波本和苏格兰能够听清他在说什么了。 「这件事……不是可以不可以,这件事大哥知道吗?」 两瓶威士忌互相看了看。 终于,苏格兰忍不住开了口。 「带人回安全屋……是什么意思?」他有些迟疑。 作为情报人员、自己还会用点honey trap的手段达成目标的波本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对着目前同属一个小组、同时也是自己的幼驯染的青年,沉痛地点了点头。 「我想,或许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靠在餐边柜上,并无不可地耸了耸肩,「看来我们的这位【上司】是个浪|荡子呢。」 果不其然,黑发的青年脸上露出了大为震撼的表情。 要是在以前安全的时候,波本——或者说降谷零,就亲昵又促狭地嘲笑起自己的幼驯染来了。 但现在可不是能这样亲近的时候。 他耸了耸肩,反而略带挑衅地说道:「怎么?苏格兰你难道是那种童|贞派的老古董吗?」 哈? 苏格兰瞪向他,飞速地接上戏,飞速地握住了自己的武器。 「你再说一遍?」 正在两个人箭弩拔张之时,一脸虚弱(?)的伏特加走了进来。 看见两个像是即将要打起来一样的新人,伏特加脸有些黑。 「尊尼获加喜欢和平。」他有些心累地说,「你们都收敛着点。」 哈,犯罪组织的高层人物喜欢和平。 真是个好笑的笑话。 波本在内心嗤笑一声,苏格兰上前一步。 「尊尼获加呢?」黑发的狙击手问。 伏特加的脸上露出一种奇妙的表情,类似于家里孩子开始夜不归宿时担忧的老妈。 「他啊,」他意味不明地说道,「他今晚不回来了。」 ——和那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男人一起。 第12章 伏特加这话说的很是微妙。 仔细一品,除了担心彻夜不归的熊孩子的老妈腔调之外,还有种微妙的「是谁夺走了陛下」的嫉妒(?)。 总之是很复杂的腔调。 「总之就是这样,」他道,也没什么继续留下来陪这两个傢伙的意思,「之后的事情等尊尼获加回来之后他会告诉你们,我还有任务就先走了。」 带着黑帽子的男人说着,离开了波本和苏格兰的视线。 如此过了许久,两瓶威士忌对视一眼。 【「走了?」】苏格兰眼神询问。 波本侧耳倾听,略作思索,点了点头。 【走了。】他走到窗边,掀开白色薄纱的一角,看见矮胖的伏特加上了那辆熟悉的保时捷。 但两人还没有放松警惕,再次默契地交换视线后,苏格兰将背在背上的吉他盒扔到了沙发上。 「原来你就是苏格兰呀。」金发青年带着微笑,双手捏着手指的骨节,看起来就是纯然的恶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你的名号了,听说你很厉害,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呢?」 而看着要纯良些的苏格兰也只是看起来而已,扔开吉他盒的青年扯扯嘴角,作出一个打斗的起手式。 「你想要打架吗?」 行驶的保时捷中,琴酒耳里带着一个黑色的耳机。 男人墨绿色的眼瞳不断扫视着手里关于任务的情报,听着耳中传来的打斗声,不由露出略带嫌弃的表情。 伏特加兢兢业业地给他大哥开着车,从镜子里看见大哥的表情,不由迟疑地叫了声「大哥」。 琴酒将耳机扔到了一边。 「盯紧波本。」半晌,他阴沉地吩咐道,「那只朗姆的走狗……哼。」 伏特加点了点头。 不过波本一个情报人员,他其实也想不到那个金皮的傢伙会做什么。 但要说情报的话…… 他想了想。 「难道……波本会把尊尼获加其实喜欢男人这件事在组织里大肆宣传吗?」 琴酒抬起头。 伏特加见他的表情,有些迷茫。 「难道不是么?」他比划了一下,「今晚他不是和那个小白脸出去……?」 琴酒快要被这傢伙气笑了。 他就说伏特加怎么一路上表情举止都十分奇怪,原来是在这纠结。 冷酷的酒厂老大哥忍住了给这个蠢货一枪的冲动,冷哼了一声。 「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他阴沉地说道,「问问他和那傢伙的关系。」 「欸?」伏特加一惊,心说这不好吧,却瞥见了大哥冷硬的表情。 他略作思索,凭藉着对大哥的熟悉,发现他大哥是在生气。 第23页 可是现在有什么好让大哥生气的? 伏特加思索了一下,发现从上车开始聊的只有尊尼获加和不知道哪来的男人出去彻夜不归的事情…… 他想着想着,突然生出了一个让自己无比惊恐的念头。 差点忘了,尊尼获加是他大哥带回来的。 但是迄今为止,也没人研究他大哥为什么会带尊尼获加回到组织。但如今这样一想,他就突然发现一些旁人所不清楚的细节。 要知道尊尼获加刚来组织的时候可没这么游刃有余,整天跟在他大哥身边的,活像是被坑蒙拐骗来的傻白甜。 但按照他大哥的性格,哪轮得到一个普通的傻白甜在他身边转悠? 就算是他伏特加,当初在一众底层人员中,也是经过了重重筛选脱颖而出,才成为大哥的属下的——就这,当初也羡慕红了一众底层人员的眼。 一不小心就想多了,伏特加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大哥的表情,趁着车子在等红绿灯,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表明了态度。 「大哥你放心!我伏特加是一定会支持您和尊尼获加的!」 所以大哥!不要害怕世俗的偏见和不知道哪来的小白脸啊! 琴酒:……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在禁止通行的红灯过去之前,他不耐烦地开口:「滚下去。」 伏特加:「哈?」 琴酒反手一个伯莱塔。 伏特加屁滚尿流(并没有)地滚下车,看着琴酒上了驾驶座扬长而去,挠着头吃了一屁股的车尾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沢田纲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对着挂掉的电话,想起伏特加的语气腔调,总觉得对方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误会了什么。 以防万一,他又编辑了一条简单的简讯给琴酒,稍微解释了一下。 抬起头,带着针织帽的黑发青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这无由来地让沢田纲吉联想到黑色的大猫。 虽然不是黑色的,但他也有与猫猫相处的经历——那是他的挚友与伙伴,狱寺隼人的匣武器,一只叫做瓜的小猫。 在等待着餵食的时候,就是用这同现在的诸星大一般的表情看着狱寺。 他在岁月中逐渐成熟可靠的伙伴便会难得孩子气地皱起眉头,身体很诚实,半蹲下身点燃火焰,等待白色毛发的小傢伙来尽情享用。 也就是这种时候,瓜才会乖乖任着狱寺撸毛,甚至会歪着脑袋蹭蹭,小声「咪咪」叫着,柔软地撒娇。 思及此,棕发青年不由捂住鼻子和嘴巴,拒绝承认自己被记忆中的两个傢伙给萌到。 赤井秀一看着他这幅模样,虽然面对组织的代号成员、还是在计划之外的任务,理应避免多说多错的,但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虽然打断你的思考很抱歉……」黑发绿眼的男人垂下眼,竟然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不过我想,你应该注意到我们挡在了店家的店面门口。」 很耽误人家做生意的。 而被对方从思绪中拉回的沢田纲吉眨眨眼,双手合十道了一声抱歉。 他张望了下左右,发现他们站着的这间粉色的店面正是宫野志保原本准备和姐姐一起共度下午的甜品店。相较一般的甜品店,这里的定位更加高档一些,与稍贵的价格相对应的,是美味的食物和私密的环境,甚至有独立的小包间。 他略作思索,便带着诸星大走了进去。 诸星·赤井秀一·大:?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fbi看着大型跨国犯罪组织的代号成员一脸淡然地走进pink氛围的甜点屋。 「嗯?你不过来么?」这样想着的时候对方还回过头招呼了他,装饰着各种蝴蝶结棒棒糖的大门被猫耳女僕装扮的店员拉开,带着可爱笑容的女僕小姐那句「欢迎回家主人喵~」就和青年的这句话重叠在一起,让沉稳的fbi王牌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沢田纲吉歪了歪头。 飞快调整好自己的黑发青年单手握拳咳了声,随他进入了甜品店中。 沢田纲吉是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店的氛围或许和他们有些格格不入的。 但他在过去的十年里常常被伙伴中的姑娘们带去各种各样的甜品店,像是并盛堂什么的,不仅是京子小春库洛姆,连妈妈也十分喜欢,久而久之他也连带着成了常客。 而甜品店嘛,总是喜欢玩一些花样的。 因此在看着沉稳的诸星大跟着他进入包间,微妙地呼出一口气的时候,沢田纲吉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对方似乎不太适应这种地方。 明明干碰瓷这行干得很娴熟来着。 这样想着,教父先生双手交叠在身前,不由露出笑意。 赤井秀一还没怎么见识过这等猫耳女僕夹道相迎喵声叫「主人」的场景,因此饶是心理素质强大如他,在脱离猫耳女僕堆之后,也稍微松懈了一点。 就被化名「狱寺」的组织代号成员给抓住了。 他看着双手交叠笑容滴水不漏的棕发青年,心中的警惕直接拉满。 「嗯……你不坐吗?」纲吉见黑发青年像是只警惕的大猫一样站在门口盯着自己,不由有些失笑,「这里的甜品据说不错,和我一起吃一点怎么样?」 赤井秀一在心底缓慢地吐出一口气,调整好了状态。 第24页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他维持着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捏好的小混混模样,单手抽开椅子坐下,「毕竟是我的【朋友】的邀请。」 听见这句话沢田纲吉不由笑了一声,突然体会到当初狱寺被刚「出生」的瓜抓了一爪子的心情。 就还是很复杂。 不过这没什么。 等到点的甜品一一上来,教父先生才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造型可爱的黑森林蛋糕。 诸星大看起来有些警惕,他想,他看起来就像是想吃猫粮、但是又觉得猫粮里被可恶的两脚兽下了毒的警惕猫猫。 于是他率先戳了一小块蛋糕进嘴,表明这些蛋糕是无毒且可食用的。 见着对方终于也有些犹豫地吃起了甜点——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生疏,想到他的身份背景,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就不难理解——看着他吃掉了一个小蛋糕,沢田纲吉才将手里的叉子放下。 「叮」的一声很轻微,但是在不大的空间里,就迅速地引起了黑发青年的注意。 但他已经不如刚进入甜品店时那样紧张了,沢田纲吉想,对着对方友好地笑了笑。 他们彭格列向来是先礼后兵的,他想,然后突然问道。 「你接近明美小姐,不仅是为了找一个长期饭票吧?」他道,细緻地观察着黑发青年突然停滞的动作。 诸星大心想终于来了。 他将最后一块蛋糕咽下去,露出有些慌张的神情。 于是沢田纲吉笑。 「虽说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不过还是给你一个自己说出来的机会好了。」他想了想,「那句话是这么说的来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坦白从宽个鬼。 fbi先生想,这东西是公职人员说的话,从一个犯罪组织成员嘴里说出来真他妈的离谱。 但更离谱的是他还得作出心虚的模样,犹豫再三,在对方温和的逼视下捏紧了勺子。 「是……我是想借那位小姐加入她所在的组织,」他猝然抬起头,语速也加快了几分,飞快地说道,「你,不,您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吧?我真的很希望能够加入组织,不加入的话我就死定了!」 呀,诈出来了。 教父先生摩挲着手上的指环,从对方的话里分析。 诸星大看了他一眼,咬牙继续道:「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离开美国是因为我破坏了他们的【生意】。」 「生意?」教父略作思考,「是贩毒吗?」 那双深绿色的猫瞳骤然抬起,飞快地掩饰地垂下。 「我……我虽然没良心,但是也不愿意帮那些人贩毒……」诸星大语速极快,虽然还能维持着体面,但明显十分恐惧,「但是如果不听他们的话,我就会死。」 「原来如此。」教父先生道,不紧不慢地转动着他的指环,「但是,你又怎么知道组织不会参与这项事业呢?」 诸星大一愣。 黑发的青年从那种急切的态度中抽离出来,犹豫半晌,咬牙说道:「我,我听义大利的朋友说过,组织在义大利是禁止贩毒的。」 他言简意赅,并且做出了打定主意不再多说的模样。 不过教父先生也是聪明人,一听便知晓了是什么给了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组织是良善之辈的错觉。他略作思索,套了一番话之后,心下便有了计较。 棕发青年换了个姿势,更加也更运筹帷幄地后靠在躺椅之中,一手撑住脸颊,指间的指环在暖色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冷光。 「真遗憾,」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另一只手曲起,慢悠悠地在椅子的扶手上敲击,「虽然义大利是这样的,但是组织并没有拒绝这项生意。」 也就是在他的义大利,才堪堪止住这方面的势头。 「不过,要想不贩毒的话,还有一个办法——跟着我。」 「进组织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的作出选择才行。」他带着微笑说道,「是加入组织,还是加入我的家族。」 「啊,差点忘了,我还没自我介绍。」 教父先生微微露出笑容,站起身,俯身向着瞪大双眼的青年伸出手,「我是组织在义大利的前负责人,尊尼获加。不过从你的义大利朋友口中,你应该更熟悉他们对我的另一个称呼——」 「decimo。」 vong decimo。 第13章 decimo。 赤井秀一併不认识所谓的义大利朋友,他的情报来源是fbi提供的那张纸,或者说,是潜入组织的fbi搜查官安德里亚传递回的情报。 安德里亚用了两年的时间取得尊尼获加的情报,按理来说数量应当是十分可观的,但最终传递回fbi的却是寥寥无几,连组织在义大利的部署都比尊尼获加本人的情报来得多。 不过这个名字他确实在情报中看过。 尊尼获加在义大利并未以组织的名义行动,率先打出的是个人的称号,即decimo。 在意语中指的是数字「十」,而如果放在义大利的里世界中的话,那便会带上另一层的含义。 「第十世」。 有着长远历史的古老家族会使用这样的数字来称呼他们的首领,因此,在尊尼获加自称为「decimo」的时候,里世界中也曾有过层出不穷的猜测。 然而这些猜测都落空了,就算是最敏锐的情报贩子也没能找到他与义大利或者其他国家哪个家族的联繫,最终只能颓败地放弃。 第25页 但越是如此,就越说明他的出身或许不是明面上的军火商,而指向更加古老的、甚至是作为义大利里世界局势基石的几个家族之一。 不得不说,当他说完这段话的瞬间,赤井秀一竟然有一种迫切想要应下的冲动。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罕见了,就算是他现在的上司詹姆斯,也是共同经历许多事情才被他所承认的。 但是现在,在一个明摆着的敌对组织的上层人员面前,他竟然有不顾一切想要成为对方下属的冲动。 他强压下这份冲动,脑中迅速地闪过自己掌握到的情报,神色顺理成章地过度到惊惧和狂喜混杂,张口就要把短时间内飞速酝酿的效忠之言说出来。 然后就被包厢门口传来的扣门声给打断了。 见诸星大好像还有些懵,沢田纲吉笑了笑起身去开了门,看着门口站着的人们,不由露出了疑惑的面容。 「请问各位是……?」 这也不怪他迷惑了。 毕竟任谁在快乐的甜点时光被人打断,还被迫得面对一群不认识的人,都会露出和他一样的表情。 站在前方的是一名穿着女僕装的店员,见到他抬起手,高声说道:「没错,就是这个人!美里子在店里最后接触的就是他!」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教父先生还是下意识无奈地举起了双手。 「看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缓声说着,无形之中安抚了这位紧张又慌乱的小姐,「可以让我了解一二吗?」 这事情说来也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原来是这家甜品店内发生了一起死亡事件,而死者正是先前为纲吉二人包间送食物的服务生,在进行完这项任务之后便到了她的交接时间,因此包厢内的纲吉与赤井二人就成为了她最后的接触对象。 「而、而且美里子最近才和她的男朋友分手……那个人,那个人据说是一个棕色头发的男人。」 所以她才那样笃定这个包厢的客人和死者有关系。 「原来如此,」穿着西装的警察先生记下正在哭泣的服务员的话语,目光正直地看向站在一边的两人,在棕色头发的沢田纲吉身上定了定,「对于这位小姐的话你们有什么要说的么?」 这能有什么要说的? 沢田纲吉嘆了口气,准备解释自己与那位小姐并不认识。 一个黑色的小脑袋从他身后窜了出来。 「但是我觉得这个大哥哥和这次事件没有关系哦。」黑色的脑袋说道。 警察先生低头,猝然笑了笑。 「是你啊。」他与这个孩子看起来很是相熟的模样,叫了男孩子的名字,「新一君。」 如果沢田纲吉或者赤井秀一在这里待的时间够长的话,就会知道这是一个常常出没于各种命案现场的警察小助手。 其名为工藤新一,是大作家工藤优作的独子,虽说年纪不大,但早就已经立下了将来要当侦探的宏愿,常常在遇到的案件中担当警察先生们的小助手,受到了大人们的一致好评。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 沢田纲吉低下头,同黑色短发的男孩对视了一下。 对方蓝色的双瞳像是一览无余的澄澈天空,直接又莽撞,直白地倒映出一切真实与虚妄。沢田纲吉对他笑了笑,觉得这个孩子很是有趣。 在他们站着的不远处,还有个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女孩子捏着背包的肩带,大声叫着「新一」。 「再不回家我们会被骂啦!」 黑色短发的男孩子就鼓鼓腮挥了挥手。 「稍等我一下嘛,马上就好!」 是可爱的小朋友二人组。 然而就算是小朋友,也是能力超强的小朋友。 被排除嫌疑、但也已经没有心情享用食物的沢田纲吉带着赤井秀一站在一边,看着小少年帮助警察先生们找出各种各样的证据,一本正经地搓着下巴站在边上神神叨叨(?),有时眼睛中还会发出诡异的光。 万幸的是,在小朋友和警察们的共同努力之下,案件顺利侦破,纲吉二人也得以回到自己的包厢。 有了这一插曲,方才的对话也不好继续进行了。 沢田纲吉与赤井秀一离开了粉色的甜品店,一时有些面面相觑。 教父先生挠了挠脸颊。 「或许……你现在有住宿的地方?」 赤井秀一当然有。 但是他觉得诸星大可以没有。 黑色长发的青年抬起眼,不知为何居然带上了点可怜兮兮的意味。 「如果天桥下也算的话。」他慢吞吞地说道,「没关系,托您的福,今晚我至少可以在网吧凑活一晚了。」 不论真假,沢田纲吉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 他犹豫了一下。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教父先生犹豫道,「我目前暂住的米花大酒店其实还不错?」 话刚落下,赤井秀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小小惊呼。 「呜哇新一,刚才的大哥哥是在邀请另一个大哥哥去酒店吗?」 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子拉住身边男孩的衣袖,小声惊呼。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五官敏锐于常人的两位成年人还是动了动耳朵。 总觉得被这样一说就奇怪起来了。 被拽住的酷酷男孩——工藤新一打了个呵欠。 第26页 「是是没错,所以我们快回去吧,毛利大叔一定等急了吧。」等急之后挨骂的就是他了诶。 女孩子——十二岁的毛利兰飞快地跟上了他的思路。 「要不是新一你刚才见到案件就沖了进去,我们早就回去了诶。」 「是吗?」工藤新一也不甘示弱,「但是放学后说要来吃蛋糕的人是你这傢伙吧。」 眼见着两个小朋友像是两只小猫咪一样喵喵地争执了起来,成年人们也不由将目光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两个小朋友竟然是独自站在门口的。 教父先生皱了皱眉,同感觉到视线看过来的工藤新一对上视线。 对方显然没想到会直接对上,有些愣地眨了眨眼。 有些可爱。 于是沢田纲吉索性走上前去。 「是刚才的小侦探先生吧?」他说着,小侦探先生这个称呼让男孩子很是中意,矜持地点了点头。 教父先生看了看他的表情,和善地问道:「送你们回家的警官先生呢?」 「切,不需要啦。这段路我们早就熟了。」 黑发的小侦探挠了挠头,没说其实是因为警方那边实在很繁忙,见着一时半会抽调不出人手送他们,而兰这傢伙再不回家就有些糟糕了,两个人才自告奋勇决定独自回家的。 不过就算没说,沢田纲吉也浅浅皱起了眉。 换位思考,在两个小朋友——他们看起来大概才十一二岁吧——在他们这样的年纪,要让沢田纲吉一个人在晚上独自回家的话,他确实是很害怕的。 虽说那时候云雀前辈的风纪委势力已经遍布了并盛,但不论是夜里的黑暗还是未知的危险,都足够让年少又有些胆怯的沢田纲吉感到害怕。 他看了眼两个小朋友,虽然工藤新一看起来百无聊赖,但女孩子却是怯生生的。 他脑子一转,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赤井秀一。 黑色长发的青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单手插在兜中,垂眼看着地面,像是对外界一切都不怎么关心的模样 教父先生想了想,对小侦探以及他身边的小姑娘说道:「既然这样,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们回家哦。」 两个小朋友愣了愣。 沢田纲吉就眨了眨眼——不得不说,教父先生在一般情况下看起来还是很纯良的,至少毛利兰看了看笑容温和的教父先生,又看了看行人不多的街道,拉了拉工藤新一的衣袖。 「新一……」 黑头发的小男孩犹豫了一下。 哒哒地跑向一边找来了一个警官。 「警官先生,这个大哥哥说要送我们回家。」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一番之后道,「我和兰都没有手机,所以可以请警官先生和大哥哥交换一下电话保持联络吗?」 人民的好警察当然自无不可。 沢田纲吉坦然自若地用对外联络的手机与警官先生交换了手机,已经全然看不出三年前那个害怕被条子们抓走的mafia模样。 但其实心里还是很害怕的quq来个人救救他啦救命啊reborn—— 而表面上他不仅没有表现出害怕,甚至还夸奖了一番工藤新一很有警惕心,揉揉黑发男孩的脑袋,在一脸不知道什么表情的赤井秀一的注视下回过头。 「要一起吗。诸星君?」 赤井秀一:…… 他实在对这幅mafia头子淡定自如地同日本警察互相交换电话还谈笑宴宴的场景很是迷惑又无语,但是在尊尼获加回过头的时候,还是努力露出了符合人设的笑容。 「当然。」他说道,「只要我的酒店还有的话。」 沢田纲吉也笑:「当然。」 于是两个人在小朋友们身后慢悠悠地踱步。 赤井秀一看了眼走在自己身侧的青年。 对方带给他的感觉依旧是十分危险的,无论外表是多么地温文儒雅,但止不住的硝烟与黑暗的气息却能够从细微的地方感知出来。 但看着棕发青年神情温和又耐心地蹲在那个叫做工藤新一的小侦探面前的模样,又觉得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回想起对方与另一个差不多这个年纪的孩子——组织的天才科学家雪莉相处的模样,也是这样一副顺手又爱护孩子的姿态。 同僚们所恶意猜测的「恋童癖」之类的名头在见到这个人与孩子们的相处状况后,任谁也不会相信。只要亲眼见过他和孩子们的相处,都能够感受到那是一种出乎习惯与责任的……父爱? fbi的王牌先生难得有些犹豫,只得出一个唯一的结论。 ——矛盾的傢伙。 他略作斟酌,侧头道:「您……喜欢小孩子吗?」 这话问得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 小孩子这种生物……他回想起骑在自己头上的幼年蓝波、和蓝波绕着他的腿躲猫猫的一平、还有抱着一本大大的书的风太,沉默了一下。 最后垂下眼,轻轻笑了起来。 「当然。」他轻声说道,眼中流露出珍重的怀恋。 大人们言笑晏晏,而走在两个成年人前面、被「护送」的毛利兰看着前面两个其乐融融的大人,再次拽住了身边的竹马。 「新一新一,这两个大哥哥是不是就是园子说的那种……」,即使知道在背后讨论初次见面的人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太好,但还是好奇打败了心虚,让小姑娘格外小声地问自己的小伙伴,比划了一下,「像是爸爸妈妈的关系那样的大哥哥?」 第27页 嗯? 身后小巷内,提着行李箱即将转出巷子的伏特加骤然停住了脚步。 他迟疑地抬起头,看见怎么都不会认错的尊尼获加神色轻松地走过,耳边还回想着小姑娘自以为很小声的话语,身后还有大哥的脚步声,额头上不由渗出了大滴的汗滴。 尊尼获加背着大哥自己出去玩就算了,怎么还被他们撞上……米花町怎么这么小啊,淦! 第14章 伏特加觉得布星。 虽然他大哥在后面慢悠悠地走过来的时候,尊尼获加和同行的人们已经走远了不少,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心虚并气急败坏的。 当然了,所谓的气急败坏只不过是他一个人自顾自的感受,尊尼获加甚至都不知道他伏特加是他和大哥两个人在组织论坛上的cp头子……咳他的意思是,尊尼获加甚至都不知道他和大哥今晚就在这附近做任务。 可是他以前就会知道的啊!就算是他和大哥一个在义大利一个在美国英国法国日本瑞士,彼此都会知道对方在做什么的啊! 这样一想,作为这两人隐形cp粉的伏特加更加心肝肺疼起来了。 但伏特加委屈,伏特加不能说。不仅如此,面对着安然坐在后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大哥,他还得露出和平时一样的表情。 也就只能趁着大哥闭眼小憩的时候,从墨镜里小心翼翼地看几眼对方了。 伏特加唉声嘆气地驱动了车子,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灵机一动,给尊尼获加发了条短讯。 …… 将两个小朋友送回了家,也顺带见到了小朋友们的家长,沢田纲吉甚至还拿到了工藤优作的一个签名——上次似乎有见到诺万在书房里看对方的小说,而后才慢悠悠地踱步往酒店。 两个人不复并排前行的模样,而是一前一后地走着,诸星大走在沢田纲吉的后面,看着前行的傢伙的倒影,神色有几分闪烁。 因为后面走了个不怎么熟悉的傢伙,沢田纲吉其实有些紧张。 如果是他的伙伴或者是信赖的其他人——比如某位家庭教师,那教父先生不会有任何拘束的感觉,甚至在对方凑上来的时候很是得心应手地根据不同的人报以不同的回应。 但诸星大不是他的伙伴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甚至于,他们现在甚至不能被称为「朋友」。 教父先生小心翼翼地抬眼瞥了眼对方,黑发的青年不说话的时候很有一股痞帅的气质,说出去不说小混混,说他是占据一方的混混头子(?)也没人不信。 而且他刚才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纲吉在诸星大看不见的那一面暗自鼓了鼓腮,这让他看起来更加孩子气了一些。 「你在想什么呢?」他猝不及防地问。 赤井秀一在回想关于尊尼获加的一切情报。 前面也说过,他对尊尼获加这个人的了解大致都来自于fbi探员安德里亚获取的情报。 对方在尊尼获加身边待的时间不短,按理说会获得不少的情报的,传回来的资料却并非如此。 别人不清楚,同为fbi探员的赤井秀一却对这种行径心知肚明。 赤井秀一只在纸质的档案上「见」过那位「前辈」——不说年纪,按照为fbi服务的时间来说,对方确实是他的「前辈」——黑发绿瞳,配色有些眼熟,面容稚嫩又坚毅,不论说他是个fbi还是mafia的成员,都没有太多的说服力。 所以说,这样的前辈,会被善于伪装的邪恶mafia所欺骗……也是十分自然而然的事情吧。 不说前辈,就算是他,也不确保自己跟随在这位尊尼获加身边,久而久之是否还能坚持本心。 但是毫无疑问,无论是了解尊尼获加本人,还是关于潜入组织的任务,对他而言,这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机会。 他心中不动声色地衡量着,猝不及防地听见沢田纲吉的发问。 黑发的青年沉默了一下。他捂住唇,神色在黑夜之中辨不分明 「大概是在思考之后怎么办吧。」诸星大思索了一下,「我姑且确定一下,您是要请我住酒店吗?」 沢田纲吉侧过头,点了点脑袋。 诸星大的神色更复杂了。 他顿了顿,开玩笑一般说道:「嗯……那这样的话,我想我找到生财之道……原来如此,毕竟我长得应该还算不错,应该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的嘛?」 等等你找到的是什么生财之道?什么女孩子??不要走进深渊啊!! 这一刻,沢田纲吉的脑洞飞速地转动了起来,认真地思考甚至还想了想怎么劝阻误入歧路的青年迷途知返。 然后看见对方显然是在开玩笑的表情。 教父先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他扯了扯嘴角。 「确实呢,」沢田纲吉说道,「既然男性形态会被女孩子喜欢的话,那么变换性别之后在被男性喜爱的同时,男女通杀的可能性就更高了呢。」 诸星大:? 只见似乎真的有认真思索的教父先生看他一样,轻巧地勾起唇角。 「呀,你不知道吗?」他说道,「日本这边的maifa有种特殊项目呢,将犯错的男性成员送到泰国去做变哔——手术,回国后成立地下女团出道……如果是诸星君的话,会很受欢迎的吧。」 ——在死宅男之间。 第28页 没想到这个走向的黑发青年愣了愣,活像是看见爪子里的鲷鱼烧跳起来叫着「达咩哟」跑走的大黑猫,让沢田纲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诸星大也无奈地嘆了口气,单手捂住脑门。 「真是输给你了,饶了我吧。」他自然而然地说道,「boss。」 …… …… 伏特加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手机。 过分异常的举动让琴酒也有些侧目,组织的top killer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有没有什么重要任务被自己遗忘。 并没有。 现在应该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于是他淡定地擦着头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伏特加大概又是什么追星癌犯了……算了,现在也不是任务时间,随他去了。 殊不知在他关上房间门后,在沙发上坐着翻手机的伏特加蹭地抬起了头,眼睛里放出怒其不幸恨其不争的光。 终于,手机简讯的铃声终于响起了。 伏特加腾地一下就从沙发上做了起来,从一只伏特加咸鱼变成了一只伏特加。 然后跨起了个伏特加批脸。 「那个……大哥……」他磨磨蹭蹭地到了他大哥的书房,鬼知道他们混组织的为什么还要个书房,大哥穿着浴袍在看书,见他进来也只是挑了挑眉。 伏特加突然有些犹豫了,但还是硬撑着说道:「刚才尊尼获加说,第三名属下不用找了。」 琴酒看了眼伏特加。 伏特加便继续道:「他说自己找了一个人带着进组织……」 说着他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大哥,见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 毕竟这也算是还正常的事情。 组织虽然是个地下黑色组织,但每年还是要招生、哦不,吸纳新成员的。吸纳的方式千万条,像是伏特加他大哥和尊尼获加这等水平的代号成员,要带个人进组织简直不是难事。别说他们了,就说伏特加自己,身为代号成员,也是有举荐组织成员的资格的。 并且就和日本条子会区分职业组和非职业组一样,从组织下线的小混混上来的底层成员和由代号成员举荐的成员上升的途径也是不同的。 就像是波本和苏格兰,前者走的是朗姆的路子,后者走的琴酒的路子,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加入组织内的大型活动,顺利取得代号。 而这个尊尼获加所说的新人,显然就是走他的路子举荐的新成员了。 伏特加脑子里闪现了那个和尊尼获加并排走着的黑发青年,给还未正式见面的对方打上一个戳。 嗯,是那个小白脸。 伏特加想着,将小白脸的大概情况跟他大哥说了说,着重强调了对方是个和组织无关、全靠以色惑尊尼获加(270:?)上位的傢伙。 他的一番计较琴酒倒是不清楚。 不过就算是从他的角度,尊尼获加确实也应该提拔些自己的人手。 对方或许会顾虑组织内的底层成员已经与其他代号成员有了关系——不说别的,他就不信尊尼获加选择波本和苏格兰没有相互制衡的意思,而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去外面捡回来的或许会更可靠。 虽说他上一个带进组织的是让他被从义大利赶到日本的马丁内斯。 琴酒心中思索着,敷衍地点了点头,吩咐好伏特加去做好尊尼获加选中的傢伙的背景调查。 「如果这只也是老鼠的话……」他阴森的目光落在伏特加身上,「那你就和他一起去沉东京湾吧。」 心里还在嘀嘀咕咕的伏特加立刻挺直了腰板。 「是!大哥!!」 …… 关于诸星大进入组织的各种程序过了几天才落实到沢田纲吉手上。 他不是很清楚进入组织要经过什么样的程序,也没做过这种事——毕竟在义大利,不论是组织还是其他的,他就是地头蛇,也没什么条条框框能框到他身上,什么加入组织的,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在伏特加隐晦地问过之后,他才一拍脑袋想起那个被自己放置在宾馆里的傢伙来。 教父先生有些头秃。 他其实是不想让诸星大掺和进组织的,私下里也谈过,但对方明摆着一副就算是碰瓷也要进组织的模样,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且他叫他boss诶,既然叫他boss,又……那就是自己人,不过是加入组织这种小小的愿望,怎么能不满足他呢? 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事。 沢田纲吉想了想,回想起当初自己成为「十代目」的时候,timoteo爷爷是怎么带领自己进入家族的,便也换上正装,带着诸星大挨个挨个拜访过去——刚拜访两个,想起自己还有两个新的下属,最后才带着他去了组织的地下训练场,准备和另外的两人接头再继续。 殊不知这番模样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有些刺眼了。 组织的地下训练场,沢田纲吉一来就被琴酒抓去对练,留下诸星大一个人留在射击场的玻璃窗外。 半晌,一名金色短发的青年走了进来,看见神色认真的黑发青年脚步一顿,朝着他走了过来。 「终于见到你了,啊,稍微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波本,你未来的同事之一。」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久闻大名。」 传闻中「尊尼获加的小白脸」先生。 第15章 被琴酒在训练场抓住的时候沢田纲吉的心里是不知道为什么「咯噔」了一下的。 第29页 对方比他高一些,不论是站在身前还是身后都很有压迫力,让沢田纲吉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有些头秃。 不过好处是琴酒不像是诺万,没有后者的坏习惯,不会仗着身高给他举高高。 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能举高高呢? 不过他也没强硬拒绝就是了……咳。 原本琴酒是他打算最后带着诸星大去见的,不过在这里遇见了那就先见见也没什么,而且总觉得他们或许会聊得来……大概。 凭藉着迷之自信,沢田纲吉淡然自若地在同琴酒交流情报的时候说了这件事,得到老大哥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和一声哼笑。 跟在琴酒后面的伏特加则是露出了一种奇妙的神情。 嗯,沢田纲吉看不懂。 不过问题不大。 因为旋即他就被琴酒抓去射击场了。 站在射击场中,沢田纲吉真心实意地感谢着他的家庭教师,给予了他就算久未握枪肌肉记忆也依旧记得姿势的本能。 ……虽然这样感激了的下一秒,教父先生就有一种自己被家庭教师先生给pua的错觉。 嗯,一定是错觉 reborn那种人,能直接斯巴达怎么会委婉地pua呢? 甩甩脑袋将脑袋里的杂念给丢开,带上降音降噪的射击专用耳罩,在世界变得安静的一刻,沢田纲吉的内心也变得平静起来。 所以这就是他喜欢和琴酒待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对方是人狠话不多的类型,但是每每待在一起,总能让他获得短暂的平静。 就这一点来说,和他最初碰瓷的藉口斯库瓦罗有着不小的区别。 不过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专心致志在射击训练上的后果,就是回过头,发现自己带来的大黑猫正在和一个稍微有些眼熟的金毛打喵喵拳(不是)。 沢田纲吉取下耳罩递给一边的伏特加,手里的cz-75收回自己身上,推开门看见两个傢伙还在对峙。 猝不及防有种刚买的大金毛和养了两天的大黑猫汪喵对峙的错觉。 「既然如此,那就来比试一番好了。」金发黑皮的组织成员——沢田纲吉知道他的代号是波本威士忌,说道,「作为能够被尊尼获加带在身边的人,你这傢伙总会有点长处吧?」 他盯着面前滴水不漏的黑毛,三两句中便能探知对方一定不简单,因此更加步步紧逼,刻意顿了顿吸引对方的注意之后抬起头,挑衅地做了个口型。 「除了脸之外。」 是个人都忍不了。 但赤井秀一不是常人。 在作为卧底潜入组织之前,他是fbi的王牌狙击手,在成为狙击手之前,经历了重重的考验。 其中至关重要的一条,便是细心与耐心的程度、以及稳定的心理素质。 稳如泰山,动如狡兔,沉着内敛,心静如水【1】,说的就是他们。 因此,面对波本的挑衅,赤井秀一只是垂下眼,很轻微地笑了笑。 ——说实话,虽然弧度轻微,但却带着挑衅的意味。 看得波本攥紧了拳。 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见这个黑头发的小白脸就很「柔弱」地抬起了头。 「我可以吗?」显然,这句话不是对着波本说的。 赤井秀一越过波本的肩头看向推门而出的棕发青年,露出示弱的姿态,询问道。 沢田纲吉原本想就这样回去房间里的手一顿。 他不着痕迹地放开门把手,单手握拳咳了咳。 「如果你们都愿意的话。」 眼见着金发的背影因为自己的话而骤然凝固住,沢田纲吉不由笑了笑。 看着对方回过身,他温和地露出笑容。 「抱歉,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和你们联繫是我的错。」他说道,上位者的气息在下属们面前尽数收敛,余下坦诚的真诚与温和。 只不过这里也没人信这份表象就是了。 见到两个新人要打架(不是),来进行日常训练的另一个代号成员、狙击手基安蒂吹了个口哨。 要低调些的同伴基恩跟在她身后,捂着帽子同纲吉点了点头。 她们算是琴酒在日本常用的小队,因此也有过几面之缘。 而纲吉这边,虽然金毛接受了他的抱歉、并且坦言这不是他的问题,但两个人的矛盾还没有消除。 这种问题得两个人愿意和解才行,所以纲吉也没阻拦他们,反而默许了两个人在基安蒂的起闹下选定了比试的项目。 毕竟男孩子嘛,打两架就好了。 教父先生回想了一下过往,犹豫地想着,等打完架再讲和,应该就能成为好朋友了。 「但是不可以过分。」他强调,脑海中迅速闪过在彭格列的时候,因为云雀学长和骸……或者其他的伙伴们而毁坏的可怜的训练室,游刃有余的笑容也变得有些痛苦起来。 不过现在应该不会了。 他捂住嘴唇想,及时地贴上了补丁。 「如果过分——我是指给对方带来过分的伤害的话,我会生气的。」他耐心地说道,「所以点到为止,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人负伤。」 话落两个人都一顿。 诸星大已经对尊尼获加的性格有了些了解,闻言垂下头,温驯地应了下来。 「如您所愿。」 波本也紧随其后应下,在看上去松了口气的尊尼获加所看不到的角度目光狠狠刺向诸星大,却得到对方的一个假笑。 第30页 阴谋,一定有阴谋! …… 波本——或者说降谷零,其实是早就发现了诸星大的阴谋的。 对方虽然看着古井无波的模样,但是他一示弱,虽然对这人并不了解,但降谷零还是第一时间判断出了他在作妖。 就是不知道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等他听见诸星大那句问话、又回过头看见神色茫然的棕发青年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能够被这位据说是走了尊尼获加的后门进入组织、还被对方四处引荐的傢伙示弱地询问的人,除了传闻中的尊尼获加别无他选。 他下意识的警惕了起来。 但尊尼获加同他想像中的稍微有些不同。 毕竟此前降谷零的想像是对标琴酒来想像的,日本这边关于尊尼获加的情报其实并不多,稍微知道得多一些的伏特加又满嘴八卦……救命为什么一个组织的代号成员会这么八卦啊,他是什么私生饭吗?是琴酒和尊尼获加的cp粉头子吗?哦不,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如此邪门的cp? 总之在伏特加那里套情报的过程就很是让人面目扭曲。 不过好歹有些有用的情报的。 例如说尊尼获加的大致外貌特徵,棕色的短发,很典型的日本面孔,但是身高却不矮小,据说是因为体内义大利的血脉。 ——但当他似有若无地问起这是对方原本的模样吗的时候,伏特加又沉默了,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于是知晓组织内有个会易容的贝尔摩德的降谷零只能在尊尼获加的外貌特徵上打了个问号。 又说尊尼获加此前长居义大利,这次只是因为一些意外来日本一段时间,所以他们两个——后来变成了三个,算是走了狗屎运。 降谷零也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 其实听见尊尼获加的履历他想到的是那位失去联繫的前辈,据他们能够了解到的情报,对方在组织内的活动范围也主要在义大利,但具体的代号与其他信息则并不知晓——那得等他们在内部的等级再高一些才能探知。 但又想到他们家前辈加入组织不过短短三年不到,要是三年就从一个底层人员混到几乎二把手的位置……那也太不可能了一点。 这种「你们再不剿灭组织我就只好当首领了」的离谱情节,也只有无聊的三流小说才写的出来吧。 反倒是伏特加嘴里说的「马丁内斯」引起了他的注意。 正好是前辈失去联络的那个月被发现是卧底的组织代号成员,伏特加说对方是fbi的卧底,但谁知道呢? 而另一边他也从自己名义上投靠的对象、朗姆口中得到了关于尊尼获加的一些情报。 ——那是一个富有魔力的男人。 除了这一句之外,作为对手的朗姆说起尊尼获加其实是没有半句好话的。 就算是最近因为fbi卧底一事让他从尊尼获加嘴里抢下一块肉也没能让朗姆的表情见好——义大利那边的局势并不算好。而谁能想到好不容易抢下来的肉自己居然还有咬不动的一天? 在朗姆口中,阴沉、险恶、别有用心、狡诈,一切的负面词彙都能放在尊尼获加身上,尊尼获加在义大利的「战绩」也是从这边得到的。 总之,在亲眼见到「尊尼获加」之前,降谷零是对对方有些了解的。 因此就算被诸星大这个小白脸给坑了一把,他也面不改色,顺势提出了对战,以观尊尼获加对他的态度。 毕竟他虽然是尊尼获加亲自选中的,但名义上却属于朗姆的阵营。 果不其然,出于制衡和下马威,尊尼获加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他和小白脸对战的请求。 口可,他就知道,果然是邪恶的组织成员。 而那点微不足道的、在看见尊尼获加第一眼感到的熟悉感,则被他归纳为朗姆所提到的「尊尼获加那伪善的魔力」之一。 不过他也可以伪善回去……看看诸星大,就知道尊尼获加吃的是哪套。而在这方面他才是专业的好吗(不)。 心中不断思索,在和诸星大进行了短暂的交锋之后,一行人也来到了搏击的训练场。 在踏入训练场之前,他脱下马甲,扭头看向身后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些萎靡的尊尼获加。 「如果这次我胜利的话,」金发青年略有踌躇,紫灰色的眼中带了一些请求,「您能回安全屋住吗?」 他垂下眼,下垂的狗狗眼让他看起来更加弱势,很容易就能呼唤起人的同情心。 「如果可以的话,就算是身为情报人员、在体术和狙击上都很弱的我,也会努力的。」 第16章 这是降谷零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出来的「好办法」。 毕竟虽然他的这位顶头上司看起来对他和诸星大是一副等同看待的模样,但人心总是偏的,诸星大与尊尼获加的关系怎么想都比初次见面的他和尊尼获加两人要亲近许多。 因此按照尊尼获加的喜好(大概),稍微露出一些弱势。 尊尼获加会喜欢的。 青年如此笃定着。 接下来只需要按照诸星大的水平表现得好些, 目送着两名下属进了训练场,沢田纲吉不由捂住了额头。 头秃。 琴酒这个大忙人不知道今天怎么也有了兴致,站在他身边。银发青年身后还跟着他的固定挂件伏特加,沢田纲吉看了眼憨厚老实的伏特加,觉得琴酒不愧是琴酒,早早料到了多名下属会带来的鸡飞狗跳,索性只选择了一个万能保姆(划掉),不费吹灰之力平息了所有的意外。 第31页 不愧是你,gin! 琴酒被这傢伙哀怨(?)的目光看得有些恶寒,他压了压帽子,避过可怜兮兮的傢伙的目光。 站在后方的伏特加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无比熟悉大哥的他自然能够感受到自家大哥的心情好了几分,不由得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记下一笔。 嗑到了! 今晚就在论坛里发小段子! 大哥们对小弟的心中所想全然不知,因为搏斗很快就开始了。 两个人时不时低声交流着什么,不仅是伏特加,连搏斗的二人在瞥到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心里也不由咯噔一下,各自有所思考起来。 原本定下的是三场试炼,两人各自选择一项,分别是搏击与狙击,各自取得一场胜利之后,便陷入了僵局之中。 不过这样也好。 在两个人同时将目光投过来,希望他宣布第三次试炼的内容的时候,沢田纲吉弯弯眼笑了起来。 「嗯,我想想,诸星君和波本……」见着两个各自都负了些伤的傢伙争强斗胜地抬头看来,教父先生坏心眼地顿了一下。 「第三轮比试……就比试谁先和对方和好吧。」他温和极了地叮嘱,眼里藏着某种像是怀恋一样的光,落在两个打架的坏傢伙眼里,就不知道各自会想什么了。 但他还是温和中带了一丝威胁地说道:「要成为可以交付后背的同伴啊。」 …… …… 苏格兰在安全屋里睡了一觉。 他被临时提熘出去做了个任务,回来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外面茶几上留着波本的纸条,说是听说了尊尼获加和那个神秘的「第三人」的情报去了组织的训练场。 两瓶酒在最近这段时间关系拉近了不少。 虽然他们原本就认识,不过在组织内还是得营造出一种刚认识还在逐步磨合的模样。从见面的「切磋」到逐步能够接受共存,对于两个从小就认识的傢伙来说,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了。 这天,苏格兰搓着头发看了小纸条,顺手撕掉冲进洗碗池,思考着给自己做个什么当早午晚不论什么餐。 一边翻找食材一边思索,波本……不,zero做事他还是挺放心的,就是不知道尊尼获加和那位第三人是个什么性格,不要吃亏就好。 如此想着,说着放心的傢伙还是默默加快了速度,利索地弄了俩三明治。 只是还没开始进食,耳朵就灵敏地竖了起来。 黑色短发的青年敏锐地看向门口,半晌,大门从外被打开了。 棕色短发的青年站在门口,在他身后,zero和一个不认识的傢伙相互挤压着,这幅场面活像是一个保父带了俩问题儿童。 嘴里叼了个三明治的苏格兰把手从腰后手枪上挪开,看着这幅场景迟疑了一下。 「看来你们的关系挺好的嘛?」他慢吞吞地咀嚼着嘴里的三明治,光明正大地打量着为首的棕发青年,「你说是吧,嗯……尊尼获加?」 话音刚落,就听见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咕」的交响。 苏格兰:…… 他迟疑地抬起手里的碟子:「或许你们需要来一份?如果不介意的话。」 嗯,他应该是没有下毒的(不是)。 话落便见尊尼获加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甚至明亮得有些刺眼。 「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太好了。」 尊尼获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笑起来很温和,是很亲近的那种笑,而非是上位者脸上常见的笑容。 这等笑容要是放在什么普普通通的路人身上,那苏格兰会觉得这个人的性格一定很好,如果会有交集的话,也许会认为是可以交往的对象。但是这是尊尼获加,是组织的重要人物。 他就不得不在心中提高了警惕。 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沢田纲吉带着两个活像是不对付的猫狗一样的傢伙进了安全屋。 他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安全屋,因此还有些好奇。 苏格兰将手里的三明治分给了他,嘴里叼着一个随便糊弄了俩发给波本和诸星大,就带着他在房间里「参观」起来。 这是一栋很日式的小独栋,和沢田纲吉在日本的家有些接近。 一共三层,两层住房,顶层是个小阁楼,据说楼顶可以打开,晚上从这里可以直接看见星星……鬼知道这种用处对一群穷凶极恶的傢伙有什么用处,他们打开露天楼顶干什么?迎接从天而降的枪林弹雨吗? 谁也不知道,也没人问。 另外两楼的基本布局也和沢田纲吉的家很接近,都很普通日式家庭。 一楼主要是生活区,二楼则是各人的房间。 虽说他没住在这边,而波本和苏格兰则按照惯例先住了进来,但主卧还是给他留着的。 房间遵照的是酒店的标间,算不上寒碜,但也没有妈妈收拾过那样让人舒心。 看着他的表情,苏格兰迟疑了一下。 「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 沢田纲吉这才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不,」他顿了顿,说自己在这种事时候开始想妈妈难免有些孩子气了,只能努力比划,「只是总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 苏格兰眨了眨眼睛。 「是因为尊尼获加你还没有住进来吧。」他道。 第32页 沢田纲吉也跟着眨了眨眼。 苏格兰看着他的表情,就跟多年前幼驯染一个人对着空落落的宿舍不知如何下手的表情差不多,不由迟疑地开了口。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忙参考要怎么布置?」 「那就太好了。」 沢田纲吉蹭地答应了下来。 这让苏格兰不由失笑,他捏住下巴思索了一下。 「尊尼获加你想要什么样的房间?」他问。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沢田纲吉迟疑道:「就……普通的?」 「色调呢?」 「随便吧……我喜欢蓝色多一点。」 「家具呢?现在只有一张床和衣柜在房间。」 「那还得要个书桌才行吧?」 「豆袋沙发呢?据说很舒服的。」 「那就也来一个。」 在两个拿着三明治也不忘互怼的傢伙们眼神打架的时候,苏格兰已经凭藉着商讨卧室的摆设成功与顶头上司搭上了线。 不仅如此,听着对方井井有条的回应与建议,沢田纲吉不由在内心中流下面条泪来。 苏格兰,真好用。 比伏特加还好用! 「啊对了,我还想要房间里有一种味道。」大概是逐渐放松,他比划起来。 苏格兰沉思了一下,说了几种味道,都被沢田纲吉给否认了。 「不是香薰,就是很普通的,在平常家里会有的气味。」棕发青年垂下头,有些蔫蔫的耸了耸鼻尖,「房间里有一点这种味道,但是不明显。」 说着青年有些忧愁地托住了腮。 「就像以前妈妈收拾过的房间,就总会有这种味道的。」 苏格兰认真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猝然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他推开窗户,让太阳照进这个因为主人不在、就被厚厚的窗帘给封印的房间,「柔顺剂洗过的床铺在太阳下晒过的味道,在你来之前,我做过一次大扫除。」 他站在窗口,面色带笑,让沢田纲吉不由吸了吸鼻子,找到了那份自看见苏格兰就感受到的、无从说起的熟悉感的来源,几乎下一刻就要情真意切地呼唤出心中所想。 妈—— 第17章 琴酒诚不欺我。 在苏格兰跑前跑后了几天后,入住在温馨舒适的安全屋,沢田纲吉特意发了个简讯给起琴酒道谢。 不说组织的劳模正在出任务的时候收到这封不知来头的信件的心情如何,至少沢田纲吉的心情很好,甚至真的有种可以把苏格兰当妈的错觉(不是)。 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 因为划拉到了他的手下,波本和苏格兰也并未参与其他代号成员——比如琴酒——的工作,连给他们发布命令的权利也一併纳入了沢田纲吉的手下。 而心里还把这当做是自己久违的度假的沢田纲吉全然没想起来下属们还得给酒厂打工,直到雪莉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吐槽他把野兽当家宠养,沢田纲吉才慢半拍地想起来这回事。 「确实呢,」他一边咬着自己的冰淇淋一边思索道,「但是日本是琴酒的地方。」 言下之意就是觉得自己胡乱给下属发布任务的话,会破坏两人之间的「同盟」关系了。 当然是藉口。 酒厂这种地方,何必让他的属下们去淌这趟黑水呢? 在初步接触了几天之后,沢田纲吉也对自己的三位属下有了些了解。不说原本就认识的诸星大,波本和苏格兰也并不像是……他的意思是,他们给他的感觉也并不像是琴酒或者基安蒂再或者贝尔摩德那样黑暗。 因此常常被家庭教师吐槽过分仁慈的教父再一次地动了恻隐之心。 但年仅13岁的小姑娘却是认真地跟着他的想法想了想。 「那不然派去义大利?」浅栗短发的女孩子也有些头秃,「但是你不在的话,那边朗姆也会打压他们的吧。」 毕竟虽说打狗要看主人,也还有一种情况是看了主人决定打这条狗的不是? 按照尊尼获加和朗姆的关系,这几个人派过去了不得被欺负才怪。 沢田纲吉慢吞吞地收回了思绪,看着真的在一本正经为自己思考的雪莉不由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虽然担心的点不太对,但他其实也挺担心三个下属过去之后会被诺万欺负的。 出于【boss背着我在外面找的小野猫到底哪里好】之类的原因。 「喂,我才和姐姐一起做的发型,会乱的啊。」 被小姑娘用不靠谱的目光盯着,成熟可靠的大人诶嘿了一声试图萌混过关,心虚地顺手给她理了理。 「志保酱不用担心这种小问题啦,」他顺手理顺对方的头发,温和地说道,「怎么样,新实验室还适应吗?应该没有人欺负你吧?」 那是当然的。 毕竟虽然年龄不大,宫野志保却是实验室内不多的、实打实的代号成员。 而且她当初去到实验室是被尊尼获加送去的,要想给她来个前辈的下马威之类的,也还得看看在她身后站着的这尊大佛才行。 于是她轻哼了一声,将对方把自己的头发弄乱这件事轻轻揭过。 「而且,」她顿了顿,道,「比起在美国,我在这边还更加自由一些。」 女孩子有些侷促地扭开头,显然是知晓自己的「自由」来自于身边坐着的傢伙,「没有出门的限制,几乎每个月都能和姐姐一起出去逛街……已经足够了。」 第33页 毕竟她在美国的时候,几乎只能依靠几个月一次的通讯保存姐姐量,每到季度末都仿佛行尸走肉,只有再次见到宫野明美吸够了长姐才能重新活过来这个样子。 见着尊尼获加因为自己的话露出了有些抱歉的神情,她急忙叉开话题。 「这可不管你的事,好人先生。」她笑着开玩笑,「要说的话,现在不是好了很多吗?和姐姐见面的话,唯一的难处大概就是不太容易找保镖吧。」 毕竟她们那怎么说都是研究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研究院一叠,能打的却只有小猫两三只。 但是出行却要保镖才行……这反而变成了难搞的事情。 沢田纲吉沉吟了一下。 「或许我可以把诸星君借给你?啊他不行,波本和苏格兰里面选一个怎么样?」 话刚落就见到小姑娘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见状沢田纲吉也放松了下来。 利索地给两个下属发了简讯徵求意见,又想起诸星大,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对方很适合狙击这块,恰好是狙击手的苏格兰最近也没事,就会在训练的时候带着诸星大入门。 不过一会波本和苏格兰的回覆到了手机,前者说是上一阶段的任务还需要帮把手,后者则利索地应了下来。 棕发青年对着看似不在意、但其实暗搓搓等着回复的宫野志保笑了笑。 「苏格兰说可以。」 ——好耶。 浅栗色的志保猫猫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 教父先生不由忍俊不禁。 想了想将苏格兰调走的话,或许会耽误诸星大的训练日程。 因此,正在训练场做特训的赤井秀一在同僚看了手机思考一会回复之后,接到了尊尼获加的简讯。 【我听说你的狙击成绩还不错,帮你找了名教练。——decimo】 【他说待会就来,你可以等到五点。——decimo】 原本准备再来一局就回去的赤井秀一:…… 他无声地嘆口气,等到了「教练」的到来。 往好的地方想,虽然decimo没有让他一跃成为代号成员,但身为底层人员就进入了代号成员们使用的训练场、还能获得代号成员——他猜测他的好boss给他找的是代号成员做教练,在这个训练场么,不知道是那个叫做基安蒂的女人还是叫科恩的男人,按照boss说的性格不错,大概是后者——的指点,就算是在酒厂里,大概也能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这样想着,还没等到五点,他的「教练」就来了。 彼时他正全神贯注地进行着射击,突然有危险的气息从身后传来,他下意识就一狙击枪敲了过去。 穿着黑色大衣的银发男人一手挡住他的狙击枪,瞳孔收缩,脸上扯出狞笑。 是gin。 回想起上司跟自己说的对方性格不错,青年不由怀疑了下是自己还是上司出了错。 「过来。」 一晃神,琴酒已经到了门口,侧过身不耐烦地等他过去。 赤井秀一脚步一顿,利索地跟上去。 ——确定了,是这个世界的错。 …… 沢田纲吉也不知道是哪出了错。 他原本在收到下属们的回覆之后,是准备带着宫野志保转换地点去买新衣服的来着。 但天不遂人愿,他们连店门都没能出去。 不远处的广场上,头上戴着黑头罩只露出了两个鼻子一张嘴的男人哗啦掀开马甲,露出绑在身上的炸弹。 「都给我看过来!老子在这个商场里安装了五十个炸弹,不想死的话都按照我说的话去做!」 像是辅助他的话语,一楼的电梯处,传来声势不小的爆炸声。 原本坐在对面棕发青年不着痕迹地坐在了宫野志保的身边,将小姑娘保护在安全的内部。 所幸的是这边的警方动作还不错,半个小时不到就解决了事件,也没有人员的伤亡。 只是商场内部还不知道要混乱多久,沢田纲吉和宫野志保甚至捡到了一个和母亲走散的小男孩,带着幼崽去了商场的服务中心,等到对方的母亲循声而来才准备离去。 服务中心另一边还站了不少的警察,其中几个穿着防爆服,显然是应对炸弹犯所说的五十个炸弹而准备。 听力远超常人的沢田纲吉动动耳,听见零碎的「谎言……没有五十」之类的话语,也放下心。 殊不知他的注视也引起了注视对象的注意。 黑色捲发的青年将头上的头盔取下,看着带着女孩子远去的棕发青年的背影,略微皱了皱眉。 一只手变魔法一样掏出一个手机,单手啪嗒啪嗒起来。 「你又在给那个人发简讯啊?」黑色短发的女警从身后探过头,他像是早有所料一般收掉了手机,朝对方勾了勾唇角。 手心手机还亮着光,显示的是一封还未发出的信件。 【我好像碰到你超喜欢的那个前辈了,就是忘记帮你要签名,抱歉啊……】 他避让过叉着腰说自己不对劲的后辈,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愣了愣,朝着某个方向笑了起来。 …… 此人名为松田阵平。 如果沢田纲吉还留在这里的话,定然会发现这个捲毛好像也有些眼熟。 要是他对着这傢伙多看一会,或许就能从已经蒙上灰尘的记忆里、挤得满满的教室中,搜寻到这么一个造型类似的脑袋。 第34页 就是是趴在桌子上的。 不过沢田纲吉显然没有注意到。 毕竟他就算了,宫野志保还是组织的成员,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和警察对上,万一弄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可就不好。 送宫野志保回了实验室,沢田纲吉一个人坐在从训练场回家路过附近、顺便搭他回去的琴酒的车上,捏住了下巴。 要不是看见了警察们,他差点都忘记自己已经有段时间没和公安这边联繫了。 这也怪不得他,毕竟在美国的时候几乎还在半个朗姆的地盘,不好动作。而回到日本之后又被诸星大碰瓷,如果这个人不是诸星大——他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和小安德里亚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傢伙的话,他也没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大概)——之后就一直在处理手下猫猫狗狗们的争执。 时不时会思索起如何重新联繫他的接头人。 按照他们的习惯,是以市面上流行的各种杂志报纸为主要的联络方式的。 往常因为他在义大利,更多採取的是报纸的形式,在传递上会更快速及时一些——但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在众多冗杂的信息中只能选取最重要的部分,再每隔一段时间地传递回去,而且也是单向的,以至于他现在都不知道公安的下一部动作,也没能把自己在组织内的具体情况汇报回去。 但是现在在日本么…… 「gin,」他冷不丁地说道,「你说我去写怎么样?」 书名就叫做《关于我卧底到敌对组织成为组织二把手所以如果再不剿灭组织我就要当上boss了的这件事》好了。 第18章 沢田纲吉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然而琴酒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并且毫不隐晦地表示「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要检查一下是吧我可以帮忙哦——用我的伯莱塔」。 ……什么嘛他还没有说出他想好的惊天绝世好书名呢! 气得他裹着自己坐到了另一边,气呼呼地看着窗外,连原本要同琴酒说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全程伏特加都很紧张地看着他们的互动,那模样似乎完全没看出他们是在开玩笑,而是害怕两个人在车上原地打起来……他是这种人吗? 教父先生有些孩子气地鼓了鼓腮。 他贼心不死(?),在晚饭的时候试探着询问了三名下属的意见。 也不知道其他人那边是不是这样,在尊尼获加的安全屋里,每天至少有一次一家四口(不是)一个安全屋四个人都在饭桌上的情况。 ——前提是大家的好妈妈,全能的苏格兰在安全屋。 至于其他人么。 沢田纲吉的手艺不能说的上好,但也不差,然而也没人敢让他进厨房(毕竟他是大家的上司);诸星大的水平其实不错,但怎奈还有个不对付的波本,是不论这傢伙做什么都会嫌弃难吃的主,当然了,诸星大其实也不是很想做饭给波本吃。 而波本本人的厨艺并不能说是上佳,好在他和苏格兰的关系并不如来的时候那样箭弩拔张——似乎是共同研究怎样作出好吃的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对此沢田纲吉感到不解,并且在试图加入他们的时候遭到了一致的拒绝。 气得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苏格兰秘制的芝士牛肉汉堡……真香。 写《关于我卧底到敌对组织成为组织二把手所以如果再不剿灭组织我就要当上boss了这件事》就此放了放,沢田纲吉不得不思考沿用原本的方式进行情报的传递。 闲暇的时候他会再度想起这个计划,并且为了掩人耳目,犹豫着是否要艺术加工一下,改个更加隐晦的题目——例如说《关于我卧底到敌对组织后发现组织内都是卧底和水货最后我不得不成为组织boss这件事》之类的。 教父先生拒绝承认后者有在内涵某位杀手先生。 两个书名都让他的下属们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面对着三个下属或震惊或无奈的目光,教父先生眨眨眼,诶嘿一声露出笑容。 「我研究了好久现在的轻小说的市场才想出来的名字。」他道,「怎么样,不可以吗?」 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这是那种,你说出来,他们会觉得自己的伪装已经暴露、自己就像是在你的爪子下面苟且偷生的老鼠的问题。 但一旦开始这样想,那么就会开始怀疑自己的伪装十分到位……对手可是那个传说中的尊尼获加,就算他因为失误而暂时处于「半冷藏」的状态,平时也表现得平和近人同路边随手抓的一个路人甲没什么区别。但终究是尊尼获加,是一手缔造了组织在义大利的王国的人。 在场三个人的表情都僵硬了一瞬,不知怎么波本和诸星大的目光交接了一瞬,立刻瞥开的同时前者还恶狠狠地发出了哼声。 借着家养宠物再度开始打闹的间隙(不是),苏格兰脱下围裙坐到了纲吉身边。 「这个书名不好吗?」教父先生整个人都蜷缩在沙发上,双手抱膝,歪过头认真地问。 这让他看起来更小了一些。 虽说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三年,但教父先生的身体年龄依旧是停留在他的24岁的,加上面容本来就柔和,乍一眼看,像是个堪堪成年的小男孩。 苏格兰——或者说是诸伏景光看着他,就低着眼笑了起来。 第35页 「boss是怎么想到这个书名的?」他问,对纲吉的称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被诸星大带成了boss。 棕发的青年犹豫了下。 「怎么想到的?」他苦恼道,「大概是因为这样很好玩吧。作为卧底却成为了首领最信赖的傢伙,以至于最后不得不继承组织之类的。唔,苏格兰觉得呢?」 虽然看起来是轻小说,但实际上这是纪实文学哦! 苏格兰……苏格兰只能露出笑容。 「您喜欢就好。」他委婉地说道,「我听说您在义大利的时候,身边就曾出现过其他组织的老鼠?」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沢田纲吉便露出了瞭然的神情。 看似是在打闹,但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另外两个傢伙的动作也放缓了下来。 「你说的是安德里亚吗?」 知道他想问的是这个——这很正常,组织内大多数人都想知道这件事,毕竟安德里亚的下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传成了骨灰被他扬在了西西里……不过这种传言对离开组织的安德里亚来说更加方便,于是他也就放任自流了,后果就是稍微熟悉一点的傢伙都想来打听一下。 沢田纲吉拧起了眉。 「这和他没有关系,」他皱着眉解释道,「安德里亚……也就是马丁内斯还是个孩子,所以当初我也没让他接触太多的工作,说是二把手的话完全是夸张。」 他记得蓝波在安德里亚那个年纪的时候可是连课都不想上、没人压着就能天天逃课的,更别说彭格列雷之守护者的工作。 而安德里亚的话,虽说他总是拍着胸膛说自己可以,而诺万虽看不惯(嫉妒)这种只会待在他身边的生物,但偶尔借过去,还是会皱着眉表示马马虎虎——要知道,能在他嘴里得到这样的评价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但即使如此,他也总是会尽可能避免让安德里亚参与进事业当中,只是拿捏着度让小fbi能够交上作业罢了。 然而为组织服务的酒似乎没有这等避免压榨童工的意识。 沢田纲吉能够感受到波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夹杂着审视和其他什么情绪,因为扫得太快他也没分辨出来。 他索性换了个动作盘膝坐下,单手托住了腮。 「苏格兰很好奇马丁内斯吗?」他问。 苏格兰没想到他会反问这件事,迟疑着点了点头。 很快又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毕竟是难得一见的老鼠。」他自然而然地道,「那么后来呢?他死了吗?」 他当然是听过组织内那些传得风风雨雨俨然当初马丁内斯被发现自己就在现场的传闻的,但此时此刻却安静地凝视着上司,希望获得最权威的答案。 棕发的青年眨了眨眼。 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到房间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这些傢伙表现得一个比一个事不关己,但本质还是关心这个问题的。 为什么?是因为感同身受么? 他歪了歪脑袋,波本和诸星大都似有若无地避开了打量的视线,最后是苏格兰,对方下意识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于是沢田纲吉也笑了起来。 他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微微弯了弯眼,很能蛊惑人心。 「秘密。」 …… …… 「如果你早说过你的秘密的话,我会更高兴啦。」 义大利,西西里,某个地下室,黑色长发的青年一脚踩在某人的脸上,蹲下身用手中的皮鞭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嗳?你不喜欢被我踩着吗?」他歪歪头,像是不解。脸上带着笑容,但放在这种情形下不能说是可爱或者温柔,只能说得上是可怕。 「看来你和我不太一样……我可喜欢boss踩我啦。」他不无遗憾地说着,将脚从男人的脸上挪开,「但是boss总是皱着眉说不行,唔,因为我做的还不够好吧。」 早就已经遍体鳞伤的傢伙因为他抽身离开的动作呼出一口气,因为这口气的放松差一点就昏死过去。 该死的……尊尼获加的疯狗。 得到想要情报的诺万·达奇看也没看他一样,将皮鞭扔给下属,自己则接过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在他清洗身体的短短时间内,下属就已经准备好了关于濒死者吐露信息的情报。 「【生命之火】回收计划?」 看着文字资料的描述,青年蹙起了眉,红瞳中闪过一道暗光。 …… 「【生命之火】宝石?」 沢田纲吉坐在皮质的沙发上,重复着琴酒的话。 他皱起眉,从银色长发的男人手中接过档案。 琴酒看了眼他,棕发青年已经抽出纸质的档案细细审察了。按照他对这傢伙的了解还得有一回,于是男人掏出雪茄,慢条斯理地剪好走到阳台上,不紧不慢地吞云吐雾。 在两位老大聊天的时候自动隐身的伏特加很有颜色的为他们端了咖啡和饼干进来,又蹑手蹑脚地离开。 半晌,一支雪茄的时间,沢田纲吉已经将琴酒给他的情报看尽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那位先生接下来想让我去做的任务么?」他看着琴酒坐回对面,双手交叉握拳抵在唇前,「叫做【生命之火】的宝石和收藏并准备展示它的家族……我可没听说过组织还对宝石有兴趣。」 第36页 啊,不,或许是有的。 教父先生思索了一下,神情微妙地看向琴酒。 「这不会是朗姆……」 银发的男人点了点头。 居然真的是这样。 沢田纲吉有些无语,因为他在义大利的「生意」出了差错,所以就让朗姆暂时去接管组织在义大利的势力;而朗姆在宝石生意上造成了组织财产的丢失,就让他去找回来么? 组织的boss还是一如既往地……很有一手平衡之术哈。 棕发青年挠了挠脑袋。 「我有拒绝的权力吧。」他说道,不是很想掺和进组织的生意去。 琴酒对这傢伙的性格已经很是了解了。 「当然。」他耐心地将纸质文件收回档案袋里,就像是他那时候收到沢田纲吉的简讯,慢条斯理地改变了前进路线到天台上去找人一样,慢条斯理地掏出伯|莱|塔,放在了茶几上。 银色长发的青年呲出笑容。 「或者说,我很期待。」 毕竟这样就可以和这傢伙顺理成章地打一场了:d 他这幅跃跃欲试的:模样让教父先生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决定了,他还是写《关于我一个人兢兢业业撑起了组织但是我的身边还是有卧底一二三水货四五六我也很崩溃啊的这件事》好了! 第19章 琴酒不是很想知道身边这傢伙在想些什么。 他沉默地盯着对方,直到棕发的青年挥着手,嘟囔着说「我知道啦」才放心。 琴酒突然有种他像是个带着问题儿童的孤寡老汉的错觉。 太可怕了,他是尊尼获加吗? 他懒懒地向后倾倒躺在沙发上,长臂一伸,是难得的放松姿态。 boss要他转达的东西已经交到了尊尼获加手上,对方也应了下来,工作时间就结束了。 现在是私人时间。 他想起义大利现下的局势,走了一个尊尼获加表面上看起来没多大的变动,但实则是因为那条疯狗还坐镇在那边……那傢伙虽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胜在好用,用起来比组织里的大多数垃圾都来得顺手。 而大概正是因为义大利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动,朗姆那老东西才以为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接过尊尼获加的势力。 开什么国际玩笑。 那老东西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尊尼获加? 因此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恶犬の反噬。 虽说同样身为组织的一员,但琴酒并不因此感到冒犯,相反,因为一直以来与朗姆在阵营上的对立以及和尊尼获加天然的同盟关系,组织的top killer先生对此乐见其成。 而真的将这次回日本当做放假、对义大利的事情不甚关心、收到的也只有诺万表示一切正常并且希望首领亲亲踩踩被举高高的消息的沢田纲吉只是隐约知晓朗姆在那边受了挫——这种小事情怎么值得拿到首领面前来细细叙述呢——关于细节,反而不如琴酒知道得清楚。 银发绿瞳的杀手先生看着一脸茫然的傢伙冷哼一声,还是耐着性子简单说了说。 看着对方的神情逐渐变得恍然大悟又变得奇怪起来,终于觉得自己辛辛苦苦(?)说了这么多是有意义的。 沢田纲吉眨巴眨巴眼,从茶几上端起一杯茶来掩饰尴尬。 他轻轻咳了咳。 「如果需要的话,我会让诺万稍微收敛些的。」教父先生苦恼地歪歪头,「不过朗姆先生可是组织的元老,应该不需要我这样的新人来帮助吧?」 这已经是一年前朗姆对他手里的势力虎视眈眈的时候说的话了。 彼时也是经历了昆汀、组织代号成员廊酒(bénédictine)的背叛,初初在义大利里世界占稳了脚跟的尊尼获加自然迎来了贪食的鬣狗。 他至今记得那个带着老人面皮的朗姆是如何用贪婪的目光盯视着他的,而彼时教父先生秉承着由世界第一的家庭教师教导的尊老爱幼的良好美德,并未感到冒犯,只是略感不适地朝着琴酒的身边躲了躲。 于是朗姆就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组织的大红人尊尼获加吗?你可得好好替我引见一下,gin。」虽说是对着琴酒说的,但对方的目光像是某种黏腻的爬行生物一样,死死地黏在了他的身上,让对恶意有着敏锐直觉的教父先生倍感不适。 琴酒并不介意给沢田纲吉当挡箭牌,毕竟这时候尊尼获加虽然已经在组织内有了不小的名气,也已经获得了代号,但对上组织的二把手,依旧是势弱的,只有他这个一直和朗姆争锋相对的实干派来对上这个阴险的老傢伙才行。 但真要这样做的时候,尊尼获加又不愿意了。 「说不上引见,倒是我这边久仰您的大名。」他微微偏着头,棕色的发丝在脸颊边上划过,是一副让义大利的下属们见了会将面前的老鬣狗撕碎的垂首姿态。 朗姆哈哈大笑,不着痕迹地聊到了自己最近的走私生意,说是下面的人有异动,希望琴酒来帮忙镇压一下。 这种事哪轮得到组织的top killer,这话说是请求、倒不如说是贬抑——看咱们的好伙伴、boss的好助手什么时候做过他说的那种活,都是最底层的人员需要操心的事。 于是沢田纲吉看了看心情显然不悦——他的唇角比起平时要低了不知道多少个15度——的琴酒,笑着上前接过话题。 第37页 「这种小事犯不上gin,」他道,「如果朗姆先生不介意的话,回义大利的时候我倒是会经过缅甸呢。」 说的便是可以帮忙看一把了——虽然等教父先生离开之后,那边的「生意」会不会直接消失,那就是另一个问题。 然而彼时的朗姆却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口中不紧不慢地吐出雪茄的烟雾,将隐藏在面皮之下的存在再度遮掩。 「老夫好歹是组织的元老,还没沦落到让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出手相助的地步。」他说着,轻蔑地弹了弹灰。 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当初没能插手进的「生意」再度兜兜转转,回到了沢田纲吉的手中。 回安全屋的路上沢田纲吉就一直在看相关的情报,所谓的【生命之火】计划,便是朗姆手中握着的几个组织最大的计划之一。 和雪莉参与的药物实验相同,生命之火的最终目的也是追求长生——只不过不是通过科学的力量。 教父先生扯扯嘴角,觉得有些离谱。 怎么可能有人因为一块破宝石就能永生的嘛。 但这并非是特例。 在紧接着的情报中继续记录了一个例子。 宝石【潘多拉】。 潘多拉是传说中的宝石。据说有一颗一万年接近地球一次的宝雷彗星,当彗星接近地球之时,将「潘多拉」之石对准满月,就会流下一滴眼泪。 吞下这滴眼泪,就能长生不老。* 沢田纲吉:…… fine。 他在琴酒的车上把东西看完了,思索了一下没将档案袋带走,留在琴酒的车上,晚上将任务告诉了到点回安全屋的三瓶酒。 三人的表情各异,诸星大犹豫半晌,拧眉看他。 「我可以吗?」对方有些犹豫地问道,「这是代号成员才能参加的任务吧?」 看起来有些柔弱,和他平时在训练场或者说其他人面前展露的形象截然相反。 原本在思索着什么的波本的表情骤然变得阴沉,满脸都写着「这个阴险的小白脸」——虽然出于某些原因,他对于尊尼获加还抱着一种谨慎的观察态度,但对方好歹都是自己的上司,面对着试图谄媚上司以获得上升途径的小白脸,自然是给以不假辞色的态度。 性格更好一些的苏格兰也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 但沢田纲吉似乎没看见他们俩的这幅表情一样,竟然真的迟疑了起来。 诸星大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他的身边,收敛之后的气势像是温驯的大狗,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唯一的主人。 沢田纲吉看着他,手指一动。 他想起山本常常带在身边的秋田犬,那是叫做次郎的孩子,性格温驯,手感也很好,时不时被放出来,就喜欢扑他个满怀。 这样想着的时候,手就丝毫不听使唤地摸了摸诸星大的头发。 常常被波本嘲笑针织帽才是本体的青年难得没有带着那顶帽子,因此教父先生能够顺利地摸到他的长发。 黑色的头发入手是很丝滑的感觉,想必主人在长发的打理上废了不少的心思——就这一点而言,沢田纲吉觉得诸星大和琴酒会有不小的共同话题——但凑近了,会有些淡淡的硝烟和香菸的气味传来。 这样的话,比起次郎,就更像是贝斯塔了。 贝斯塔是他理论上的叔叔、彭格列暗杀部队瓦里安的首领xanxus的匣武器,是一种在敌人面前超级凶、但是在主人面前就很温顺的大空岚狮虎。 说实话,沢田纲吉馋他叔的贝斯塔很久了,一直都想偷偷地摸一摸来着(划掉)。 这等小事当然不足为外人道,只有偶然看出首领眼里隐晦的渴望的守护者们去找xanxus单挑,然后晚上忍辱负重地派来自己的小动物,让首领先生过个手瘾。 话说回来,思绪一飘远沢田纲吉就差点忘了这边的事。 他略作思忖,想起从琴酒那得到的关于诸星大的评价。 要说青年最近也做了不少的底层任务,能力也过得去,突飞猛进的狙击技术得到了琴酒的侧目,要说进行代号成员的考核也不是不行。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他道,「我会给你安排代号成员的晋升任务的。」 让他想想,该制造个什么任务好呢。 …… 当沢田纲吉的联络人久违地受到投放在门口的包裹的时候,心情无疑是激动的。 这个地址是只有他与潜入某个大型跨国犯罪组织的公安卧底、代号s的傢伙知道的地方,在一通两人各自都只知道一般的秘密方法的运作下,每月某日,这个住处会收到来自异国的「礼物」。 按照以往惯例,他收到的会是义大利的某种小报一个月的报纸,再根据实时变动的密码本,破译出s想要传递出来的情报。 这个传递方式自s单方面联络他确定形式以来,一直都平稳地运行着,联络人先生原本还会战战兢兢于如此简陋的形式是否会被发现,然而几年下来,其他联络人负责的卧底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他负责的s却一直稳如老狗。 直到上上个月。 万幸的是,不过断联了两个月,他就重新收到了s的信件。 他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在简单地排查了左右之后,确定s的信息的激动压过了警惕之心,揣着公文包进了庭院,便打开了信封。 第38页 那是一张粉色的宣传海报,只有a4纸的大小,一本杂志在海报上朝他笑——联络人先生对这个杂志有点印象,据说是给钱就能有栏目、甚至能够上封面的业界毒瘤。而据说给钱就能上的封面上一行大字格外醒目。 《火热发行,关于我卧底到敌对组织成为组织二把手所以如果再不剿灭组织我就要当上boss了的这件事!》 ……什么啊,原来只是垃圾信件吗? 联络人先生无聊地将海报揉成一团,就要扔到一边的垃圾桶去。 他沉默了一下,看着恶俗的封面,和内容微妙的书名,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个疑问。 ——真的……只是垃圾信件吗? 另一边,一家二次元风味的书店前,黑发的青年看着角落里出版的粉色杂志和上面的大字,冷漠地拍了个照发送出去。 【任务完成。】 【收到,晚上回来选代号。】 看着对方几乎是瞬间回复的话语,据说是直接给予的代号也变成了自选,青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再度看向无人问津的角落,买了一本让自己顺利晋升的东西,心情复杂。 虽然早就知道尊尼获加最近的愿望就是这个,但是那个书名……他真的没有暴露吗? 第20章 直到回到了安全屋,在尊尼获加和苏格兰的拉花组合、以及波本的阴阳怪气下像是庆祝生日一样庆祝了通过代号成员的测验,拿到代号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赤井秀一依旧觉得事情是奇幻的。 他反覆琢磨着自己的新代号——黑麦威士忌(rye whisky),脑子里就像是谷歌百科一样滑动过关于这种酒的资料,最后发现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其实是他自己选择的代号。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好上司提供的酒名都是威士忌,这是要打造威士忌组合方便出道吗——他想起上司说过的变性三人组组合成极道少女出道的恐怖故事,突然有点胆寒。 而且据说还是上司和琴酒一起千挑万选出来的,最后这三个代号才给到了他的面前。 赤井秀一想了想自家平时就像只兔子一样的上司和那个猎豹一样的琴酒蜷缩在对方安全屋的狭小沙发上选择酒名的情景,仿佛是新婚未久的父母给未出生的宝宝选择名字……对不起,他真的会吐。 总之就是很怪。 他闭上眼复盘了一下自从通过碰瓷以来就和他的剧本走向截然不同方向的现实,冷静地从离谱的走向中抽丝剥茧。 虽说因为尊尼获加的关系,他比原定计划更早地接触到了组织代号成员的圈子,但是要细细算起来的话,虽然也做了些任务,但都是些底层或者边缘任务。如果不是他还待在尊尼获加的安全屋、平日里的狙击训练也时不时会有尊尼获加打了招呼的狙击手来看着的话,他就要以为自己需要进入长久的沉默潜伏期了。 因此在尊尼获加说出那个任务的时候,他意识到了,这是自己的机会。 就算这种要求越俎代庖了些,但是按照他这些天与尊尼获加的相处所了解到的对方的性格来说,这种要求还是有着不小的成功的机率。 要说的话,那就是因为尊尼获加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在意组织。 就连他的代号成员任务,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在三日内让他那只有短短一章的《这件事》能够顺利出版,这样一个虽然怪异、但怎么看都和冷血黑衣组织毫不关联的任务。 而不论是这个还是那些微不足道的任务,他都能隐晦地感觉到对方也存着不让他深入组织的事业的心。 ——可是为什么? 他拧着眉,想起那个粉色的甜品店,他的顶头上司向他伸出手说,「你可以叫我decimo」。 以及他微微恭顺呼喊boss,便轻而易举得到的功绩。 decimo,而非尊尼获加。 赤井秀一默念着这个名字,觉得什么大门在自己的面前打开了。 赤井猫猫宇宙.jpg ……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同样存在一个睡不着的人。 金发的青年坐在床上,没开灯,让他和黑暗有些融为一体。 这是波本,威士忌三人组中唯一一个和尊尼获加还不太熟的傢伙。 波本这些天都在暗搓搓地观察尊尼获加和他带来的小白脸,专长是情报收集的他已经了解到了后者令人惊嘆的狙击天分——当然他还是觉得这小白脸和自家的幼驯染相比是略逊一筹的,而关于前者确实一筹莫展。 下属不许窥探上司的行踪,但他不仅是波本,还是日本公安降谷零,他不仅要窥探他上司的行踪,还试图从这里面找到些组织的秘密。 然而他的上司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邪恶犯罪组织的成员,在安全屋住了这么久,做的最多的事情是一个人出门玩和陪那个代号雪莉的小姑娘玩,有时候他会在琴酒没有任务的时候去琴酒的地方,波本不知道他们做些什么,往往会关心那段时间琴酒的任务——然后发现琴酒这傢伙过分劳模,根本发现不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大概最奇异的是他居然不是007而会有闲暇时间和他上司一起开茶话会吧。 每每到这种时候波本就会想起伏特加八卦的眼神,那时候他还以为伏特加要说什么说要跟他摊牌了呢,结果这胖子就说他是组织内gin x johnnie walker最大的cp粉头子。 第39页 ……谁他妈要听这个啊! 降谷零**着手里的枕头,愤愤地诅咒着该死的酒厂。 但任务还是得做,最近终于让他等来了突破点。 而且惊喜来的还不只是一个,竟然有俩。 ——诸星大、或者说是莱依的代号成员任务,以及他们即将参与的「生命之火」夺回计划。 后者他略有耳闻,具体的情报公安那边还在进一步收集之中,而前者是他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傢伙,从对方跟在尊尼获加身边、以一个编外人员的姿态将原本应该和他们见面的尊尼获加拐走的那天起,降谷零就给他贴上了一个「小白脸」的标籤。 但就是这样的小白脸,也凭藉着大腿尊尼获加迅速地取得了代号,成为了组织的一员。 啧,藏污纳垢的垃圾酒厂。 可愤懑归愤懑,为了卧底任务的更好执行,降谷零觉得自己有必要修改自己的卧底计划。 不就是区区一个小白脸,他的前辈s一定也遇见过……想一想,要是他是s的话、是他所尊敬的前辈s的话,会怎么做呢? 他想起自己的同期、后来去做了卧底们的联络人的某个傢伙透露过的s的卧底计划,虽然很离谱,但s是钓上了一个代号成员、凭此一举进入组织。 他原本以为那个人是朗姆,因此在加入组织之后投靠了对方站在了朗姆的阵营,但现在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而在他淡化与朗姆的关系之后,他在组织内的晋升之路就变得曲折了起来。 这样想来,虽然让他不齿,但讨好身居高位的代号成员似乎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而且这也不是为了他个人的功绩……该死的规章制度,不说组织,就是在公安这边,他也得再往上升一级才能接触到前辈相关的情报。前辈到底如何了,只有再前进一步才能知晓。 现年24岁,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心怀热血的小年轻的降谷零沉默着犹豫着,在黑夜中思索着下一步要走向何方。 更遥远的地方,也有人也睡不着。 可怜的联络人先生在床上辗转反侧,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入睡之后,终于坐了起来。 床边的书桌上摆着一本没拆封的杂志,是的,那本终于还是买了的粉色的、写着《这件事》的大名的杂志就这样看着他,仿佛急于传递情报的s在幽幽看他。 s:你睡了吗?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觉? 联络员先生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 …… 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的下属们发生了什么。 翌日,他坐在桌上吃着苏格兰的爱心早餐的时候,看见了两个顶着黑眼圈的下属。 教父先生有些迟疑。 「你们晚上打架了吗?」他凭藉着经验问道。 两瓶酒的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于是他呼出一口气。 不是打架就好。 哦不对,就算是打架也有组织给钱修安全屋,用不着自己掏腰包。 教父先生和蔼地看着二人落座,总觉得气氛有些奇异。 这种感觉在波本接触到他打量的视线、并且会以一个微笑的时候升到了巅峰。 要知道和莱依与苏格兰不同,波本是一只警惕心十足的猎犬——他是说,朗姆的猎犬,而在面对他的时候,则是一只不肯躲在街角猫猫祟祟不肯与人亲近的暹罗猫。 他还没做什么呢,猫猫就对他摇了摇尾巴。 这让教父先生甚至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莱依也察觉到了波本的转变,在前一晚上想通了某些事的青年想了想,将手边的汉堡推向了decimo的方向。 「boss,给。」 确实想吃这东西的沢田纲吉:「谢谢?」 总觉得诸星大、哦不,莱依今天也奇奇怪怪的。 一边吃着汉堡,沢田纲吉漫不经心地想,是因为今天就要出任务了吗?所以昨晚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有睡好? 他们是即将春游的小学生吗? 如此这般想着,决定将两位下属的明刀暗箭眼神厮杀视而不见的教父先生解决掉他美味的汉堡,矜持地擦了擦嘴角。 「不用担心。」他温和地安抚着二人,「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而已,你们的定位是我的护卫,所以这次的任务……」 「我会保护好您的。」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眼见着二人对视一眼,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杀,沢田纲吉沉默着端起盘子,看似镇定实则慌乱地闯进了苏格兰的领域——厨房。 「嗯?发生了什么事?」穿着可爱兔兔围裙的狙击手转过身。 教父先生拉上门,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外面。 苏格兰:? 只见棕色短发的上司呼出一口气,神色凝重地说道:「要不然这次的任务就我们两一起去吧。」 他抬起头,神情认真。 「波本和莱依好像坏掉了。」 …… 「坏掉了……」另一边,遥远的义大利,黑色长发的青年在自己的椅子上摊成了一摊,口中不断喃喃,「再见不到boss,闻不到boss的味道,没有被boss踩,我就要坏掉了——」 青年幽怨地低喃着,整个人几乎要从椅子上滑落下去,然而,就在他掉下去的前一刻,为某人设定的铃声响了起来。 【你是变态吗?你是变态吗?】 第40页 是boss! 刚才还萎靡着的青年蹭地坐直,看见了短讯的内容。 手指飞快地回复,另一边拉了铃叫下属进来做事,安排好boss要的情报又徵得对方的同意之后,他从被自己丢开的信封中找到了想要的那个。 ——一封【生命之火】鑑赏会的邀请函。 诺万曲指弹了弹信封,神情雀跃起来。 不由得再点了点录好的简讯音。 那是向来温文尔雅游刃有余的青年气急败坏的声音,即使如此,也依旧可爱,像是武装上钢牙的兔子在朝着他呲牙。 【你是变态吗!】 黑色长发的青年捧住了自己的脸,因为被他的boss需要而兴致高昂。 「嗯嗯,是的哦,boss~~~」? 第21章 最后还是带着疑似坏掉的波本和莱依上了船。 【生命之火】的鑑赏会开在一艘游轮上,它的现任持有者是日本财团富泽家族的公子——富泽英二。 说是财团,但事实上富泽家族并无有着「关东铃木,关西大冈」美誉的铃木与大冈家族来得高调,在经济实力上也是略逊一筹。 富泽家族的着重点在于政治的领域。 与那些有着高贵出身和悠久历史的政治门阀不同,富泽家族属于是后起之秀。 富泽家族的开创者的身家并不好看,靠军火生意起家,也一度因此被日本政界拒之门外。 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庞大的灰色生意给了富泽家族财富与野望,也赋予了他们进入政界的门票,通过三代人近百年的不懈努力,终于在国会中站稳了脚跟。另一方面,专心从政的富泽家族近来与同样有着插手政界的铃木家族关系也逐步亲近,甚至隐约有通过联姻加强两个家族的联繫的意向*。 举办宴会的富泽英二,便是这任富泽家主最为爱重的儿子。 正是因此,虽说只是一个名声不显、甚至外界都不知晓存在的宴会,但在出示邀请函进入到邮轮之后,饶是近来对日本不甚熟悉的沢田纲吉,也见到了不少最近在电视上常常见到的政界人物。 在开船前到甲板上望风的短短时间内,一行四人就见到了许多个屏幕上的政治明星,或自豪或谦卑地跟随在老态龙钟的长者身边,声调轻缓地进行着交流与介绍。 这些沢田纲吉眼熟的明星们大多是各大政治门阀与财阀推选出的继承者,外来者通过这些老态龙钟的长辈继承常人难以想像的政治财富,进而在政场上直通青云。 所谓雪莉所吐槽的「政治家的儿子将成为政治家,银行的儿子将成为银行总裁*」,便是如此。 沢田纲吉没有进击日本政坛的野望,暂时也没那个政治资源,对这等交际之事抬不起两分兴趣。 然而他身后跟着的直愣愣的三个傢伙怎么都很显眼,就算是有着十足眼力见的老狐狸,在看见三个自带精英范的年轻人之后也会审视一番思索着是哪个老朋友老对手带出来的新人。 然而在看见为首的生面孔的时候又是一顿——原因无他,这是个生面孔。 那就没事了。 不知道注意到他的老狐狸们心里打了多少个算盘,沢田纲吉走了一圈就知道自己身后跟着的三个年轻人实在有些显眼,便让在聚在一起就会打架、今天还格外奇怪的波本和莱依离开,身边只留了一只苏格兰,继续在甲板上吹海风。 当然,要是离开的两人在临走之前,要是没有露出类似于依依不捨的奇怪眼神就更好了。 沢田纲吉带着苏格兰吹了会风,看见某人的到来,他挥挥手,将苏格兰也支开了。 来人带着笑站在了他的身边。 「没想到你竟然还是来了,我以为你不会理会朗姆的挑衅的。」 这是一位金色捲发的明艷大美人,走来的时候带来香风阵阵,以及追随在她身边的目光若干。 沢田纲吉微微露出笑容。 「我以为gin早跟你说了。」他的唇齿之间溢出来人的姓名,「vermouth……不,还是说现在叫你克丽丝(chris)更好呢?」 毕竟是大明星克丽丝·温亚德。 沢田纲吉眨眨眼,见对方露出了风情万种的笑容。 「当然是随你喜欢,」她抬起手,摸了摸青年的脸颊,如同情人之间的呓语一般唤道,「decimo。」 略过无用的寒暄,贝尔摩德将一张卡片递给教父先生,约他夜间详谈。 因为这一动作被无数人盯着的沢田纲吉:…… 青年神情微妙地接下了房卡。 「我知道了。」他将薄薄的卡片在手中把玩了一下,而后递了回去,「不过比起房间,我更希望能在酒吧看到你。」 棕发青年抬眼,暖棕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令人难以拒绝的情绪,「可以吗?」 「既然是你的愿望,那是当然的。」贝尔摩德贴近教父,縴手为他整理着衣物,在领带上轻轻滑过,「不过这样就得找个好地方才行……毕竟,我们可是来做坏事的。」 这样的动作让他们看起来无比亲密,就算不注意投射在身上的视线,沢田纲吉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被无数只眼睛盯住的。 他无奈地嘆口气,不得不和这位戏瘾上来的祖宗对戏。 只见身份神秘的棕发青年垂下眼,轻轻地笑了笑,抬手为贝尔摩德挽了一缕碎发到耳后。 第41页 「我更加期待与您的相见。」他轻声说道,「不过是区区一枚宝石罢了,怎么抵得您的容光呢?」 对方终于被取悦了,娇笑着离开。 应付走这位连gin也要忌惮几分的祖宗,教父先生才隐晦地呼出一口气。 注意到有股视线从身后盯着,他扭过头,看见端着番茄汁的苏格兰隔了几米远,微妙的神情一闪而过。 而在他身后,去而复返的波本躲在上甲板的门后,猫猫祟祟地探出了一个脑袋,警惕地看着这边,注意到他看过去,还露出了有些可怜的表情。 你是什么奇怪的动物吗?要是想过来的话完全可以过来,不要露出那种像是被抛弃了一样的表情啊! 「请放心。」苏格兰抬步走来,沢田纲吉依旧能直觉到他的心情很复杂。 难道他没有认出刚才的是贝尔摩德,说起来苏格兰见过她吗? 突然发现了奇怪的盲点,沢田纲吉听见对方语调奇怪地继续说道:「您不必担心我们……适当的娱乐是很正常的。」 沢田纲吉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看见对方的目光落在手里的房卡上。 ……等等你听我解释! 半晌后,知晓了那是组织的一员的苏格兰终于放下了奇妙的表情,对着他看起来十分紧张的上司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您目前并没有发展办公室恋情的意思吧?」 「什么叫做办公室恋情……组织根本没有办公室吧?」垃圾组织。 教父先生半个身体都撑在栏杆上,无聊地说道,「没有哦,比起我,贝尔摩德对gin更感兴趣。」 苏格兰回过神,眨了眨眼:「啊?」 教父先生单手托腮,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倒是不吝于跟小后辈说些组织的八卦,知道这些事情能够帮助他更好地了解组织的结构,于是顿了顿,像是伏特加上身一样变得八卦了起来。 苏格兰的表情一开始还很正常,毕竟知道得越多,他能够传递回公安的情报也就越多。然而谁知道顶头上司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开始跟他八卦……救命他知道这么多真的不会被暗杀吗? 然而可靠的苏格兰面上还是一副稳重的模样的,甚至在上司说的起兴的时候会适时递上番茄汁,让对方润口之后继续进行。 不愧是他。 后面的波本虽然听不到这两人说了什么,隔了这么远唇形的辨认也很困难,但是看着尊尼获加放松的姿态和幼驯染游刃有余的表现,终究还是放了心。 总算是比莱依那傢伙强了不少。 苏格兰的胜利就是他波本的胜利! 如此想着还是没忍住磨了磨后槽牙,与此同时,一只手从身后探了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 有人拍了拍苏格兰的肩膀。 黑发青年眼中闪过锐利的光,却在下一秒硬生生克制住了给后面的傢伙一个过肩摔的冲动。 一方面,是他竟然没能察觉到来人的靠近;另一方面,则是尊尼获加的脸上露出欣喜混杂着奇怪情绪的表情。 「你来啦,」棕发的青年挥挥手示意苏格兰无事,对着对方身后的傢伙笑了笑,「诺……万。」 之所以会隔了这么长,是因为他飞速地被人举了起来,苏格兰察觉到都没拦住那种。 黑发红瞳的青年穿着正式的西装,燕尾无风自动,像是尾巴一样在海风里荡漾起来。 「许久不见了,boss!」他雀跃地仰头注视着他像是隔了一个世纪没见的boss,红瞳弯起,宝石一般闪烁的瞳中只容纳得下这一个人的存在,只是注视着这个人,脸上便泛起了两团红色。 只听他神情迷醉地问道:「今天可以踩我吗?」 抬步走来的波本脚步一顿。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是否走错了方向,发现没有,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沢田纲吉正头疼于此,抬起头,正巧与金发青年紫灰色的双眼对视。 教父先生无声地张了张唇。 金发的青年下定决心,向前跨了一步。 「这就是您如此疏远我的原因吗?」他扯了扯领带,让自己看起来多了几分诱人的野性,「原来您喜欢这种……那也不是不行的。」 他压住诺万举着首领的手臂,抬起头,露出一种欲语还休的神态,低声轻喊:「boss。」 第22章 听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幼驯染的话, 苏格兰露出了奇妙的神色。 他看向抬眼眼巴巴看首领的幼驯染,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却明明白白地写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波本」。 波本:…… 金发的青年下意识顿了下, 狼狈地低下头将这点僵硬化作失落, 想着想着竟然确实有点委屈起来。 ……别的人不懂,hiro你就不懂他在做什么吗!他这不都是为了更快接近尊尼获加, 早日套到关于s前辈的情报吗! 他的幼驯染先生确实不太懂。 然而看着比方才更加引人注目的三人组, 尤其是被降谷零打断施法后就低着头,身周无端萦绕着杀气的青年, 苏格兰单手握拳咳了咳。 「我想,不论有什么事, 都换个地方说比较好吧?」 他皱着眉抬步上前, 拍了拍现在还举着尊尼获加的傢伙的手臂。 「这位……先生?」他带着温和的微笑,语气却十分强硬,靠近后有效地挡在幼驯染身前, 防止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傢伙突然暴起伤人,「能请你先把我家boss放下来吗?」 第42页 在这里,着重强调的是「我家boss」这样一个词彙。 黑色长发的青年——诺万·达奇侧过头, 缓慢地审视着面前的傢伙。 黑头发的傢伙, 照片他见过, 是那个组织塞给boss的小拖油瓶……区区一个拖油瓶, 竟然敢打扰他和boss的贴贴。 啊啊,这个傢伙也是吧。 这个讨厌的、令人厌恶的要和他抢boss的傢伙,他不是那个想从他手里偷走boss的产业的老东西的狗吗?怎么,鼻子失灵了, 连主人都找不对吗?既然是那个老东西的狗就去老东西身边, 来别人家的boss脸前抛媚眼做什么? 是看不起他们家boss吗? 这样想着, 就更生气了。 更别说那个金毛竟然试图在他和boss贴贴的时候来插一脚,这是什么?牛头人吗?虽然在那些「合作伙伴」身边也见过了不少这种事情,但当这件事发生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诺万还是出离地愤怒。 「你们……」 苏格兰虽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却能够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敌意,也露出了更加警惕的神情。 两瓶假酒在此刻抛下了平日里伪装出的若有若无的争锋相对,难得结成了统一战线,共同抵御外敌。 总觉得奇怪的战争打响了。 沢田纲吉捂住脸,尽量无事因为自己被诺万举起而吸引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像是对付小动物一样拍了拍对方的手臂。 「请把我放下来吧,诺万。」他说,注意到诺万不太对劲的情绪,嘆口气,带了些安抚地说道,「好孩子。」 原本怒瞪着两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要和自己抢boss的青年顿时像是听见主人召唤的恶犬,不仅收好了獠牙,无形的尾巴也摇晃了起来。 虽然boss的命令是放下他……但是他叫他好孩子诶! 黑色大犬的耳朵竖起,尾巴像是螺旋桨一样摇动起来。 于是虽然很贪念boss的手感,但刚才还和两瓶酒在眼神撕扯的傢伙还是很乖地将他放在了甲板上。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比沢田纲吉要高上一些了。 失去了尊贵的vip视角,诺万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倾身下来,勉强与boss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boss——」一米九朝上的青年活生生作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让一众有意无意看过来的傢伙都种辣眼睛的感觉,但再怎么辣眼睛,这个人的身份也依旧让他们无法挪开双眼。 这可比贝尔摩德来的时候刺激多了。 沢田纲吉无奈地抵住了像是一只巨大毛绒绒一样使劲朝着自己身上凑的傢伙的额头,努力无视那些目光,目光柔和下来。 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激动,放软了声调。 「好啦。」教父先生轻声劝导,「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 诺万歪了歪脑袋。 「boss不想让他们看吗?」他无辜地说道,「那我把他们的眼珠都扣下来好啦,要这样做吗?」 说的是很血腥,能够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的人,自然也知道他确实是能做出这种事的疯狗,于是忌惮压过好奇,似有若无的试探目光尽数收了个七七八八。 沢田纲吉大概是唯一一个知道诺万不会这样做的人,他无奈地看着像是小孩子一样朝着自己炫耀的傢伙,将对方推得更远了一些。 诺万就知道他善良的boss不会点头,也并不失落,反而因为自己和boss心有灵犀(强行)而雀跃无比。 即使有了诺万的要挟,站在甲板上还是太过显眼了。 而且还有波本和苏格兰,总觉着这三个人像是下一秒钟就要打起来……到时候谁赔啊?组织可以报销吗? 虽然想着贝尔摩德平日里吃喝玩乐都是用的组织的钱,但打起来就算是让自己这边(诺万)赔一半也很亏。于是在这方面莫名其妙很有心得的首领先生一手一个小朋友,眼神示意苏格兰跟上,带着几人进了邮轮内部,寻个安静的角落,开始为双方介绍彼此。 途中偶然遇见正在同人聊天的贝尔摩德,对方见着他这幅模样惊讶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谁要和你心照不宣……你都想了些什么啊! …… 心累的教父先生将几个棘手的傢伙扔到了一边表示自闭,让几个傢伙自行相处。 唯一的要求是—— 「不许打架。」沢田纲吉笑吟吟地说着,手边是一把不知从何而来、但是几乎半截刀身都插进桌面的餐刀,「可以吗?」 几个傢伙神情一凛,乖觉地点了头。 见着一脸眼不见为净的boss趴在了桌上看向另一边,三个呈三角形形状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青年才彼此打量了起来。 沢田纲吉强硬地迫使自己不回过头去看这三个傢伙的相处,但脑子里总是会想,耳朵也竖着,就等着听三个人的动静。 总觉得他像是操心家里孩子的老妈一样。 教父先生随口吐槽了一句,把半张脸都埋进了胳膊里。 而另一边,得到了boss命令的诺万率先观察起了作在对立面的二人。 虽说请求boss在身边搭载两个挂件的人是他,但亲眼看着不是自己的傢伙时刻跟随在首领身边,心里泛酸的人也是他。 但是不行,要是闹脾气的话,boss会生气的。 虽然他是很希望boss能多骂骂他、最好还能踩他,他的鞭子是每个月都定时送去保养了的,抽在身上一定很快乐,但如果代价是让boss生气的话,那还是不要了。 第43页 于是他谨慎地从沙发里抬起头,虚着眼打量对面的两瓶酒。 首先是这个黑发蓝瞳的傢伙,头发和他是一个颜色,说明boss心里有他,加五分。 但是是不能贴身保护boss的狙击手,减十分;脸上有鬍子,也没他好看,再减十分…… 还没等他在心里加加减减算个过瘾,就被对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给打断了。 已经知晓这就是尊尼获加在义大利那边势力的代理人、同时也并不属于酒厂的苏格兰神情略显冷淡,他看了看只留了个后脑勺、还有些孩子气的叼着吸管试图就这样喝到杯子中饮料的尊尼获加,但还是伸出了友好之手。 「我是苏格兰。」他垂着眼说,蓝色的瞳像是蕴藏着深空的宝石,「boss在义大利的时候托您照顾了。」 正在心底给这个新来的拖油瓶打分的青年顿住了。对方这种反客为主的说法让他耳目一新(?),甚至隐约觉得有些耳熟,毕竟自己原本是准备说这样类似的话语的。 「我们家boss在日本托你照顾了」之类的。 因此,慢条斯理地伸出手,青年冷哼了一声。 「应该是我来说这句才是,」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手上用力捏紧了对方,「你把我家的boss照顾得不错,谢了。」 男人的较量总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的。 笑着笑着,两个人交握的双手始终不曾分开,甚至手上的青筋也崩了出来。 暗搓搓关注着这边动静的棕色脑袋有抬起来的迹象。 几乎是立刻,诺万收回了手,站起身。 「我刚才听说这边马上会有特色蛋糕,您要去品尝吗?」他站到首领身边,俯身问道。 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是所谓的调虎之计,他看了眼乖巧笑着的诺万,想了想确实应该让他们有自己的相处时间,而且刚才他也已经警告过三个熊孩子……救命他真的是保父吗?怎么有种回到当初带蓝波的时候。 心中有不为人道的崩溃,但沢田纲吉脸上还是淡然自若的。 他将审视的目光从诺万的脸上挪开,放下杯子的时候刻意嗑出了响动算是警告,又分了一丝目光给两瓶酒,才起身离开。 ——总之,不要打架就行。 黑发青年带着笑容将沢田纲吉引开,在沢田纲吉转身抬步、两瓶酒站起来的瞬间,他扭过头,用一种恐怖的四十五度的角度盯住了同样站起身的苏格兰和波本。 【boss——是——】他无声地做着口型,眸中笑意不再,是给拖油瓶们一个警告,【我——的。】 …… …… 出门就碰见了贝尔摩德。 大明星克丽丝一如既往吸引着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目前正陪在一个中年人身边,浅笑盈盈地应酬。 金发的美人垂眸的瞬间,他甚至听见有人咽了咽口水,但是想到这个人是贝尔摩得——也就是克丽丝·温亚德,这种情况似乎就很顺理成章了。 毕竟是贝尔摩得,在组织内是独立于几大派系、直接隶属于boss的存在,一度被称为组织boss最为宠爱的女人。她的表面身份正是现在这个明星克丽丝·温亚德,在母亲沙朗·温亚德之后登上荧幕,并且凭藉着精湛的演技与美艷的容貌,一度风靡全球。 当然,也常年有着小报消息说她在母亲留下的资源之外,背后还倚靠着大山。这座大山有时传言是美国的富豪,也有日本的财阀,甚至义大利的教父……种种猜测层出不穷,稍微知晓一些内情的,倒是知道她与义大利那位近来风头正盛的新锐有着不浅的关系。 这些新闻真真假假不胜其数,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继承了来自母亲沙朗多年积累的人脉与资源的克丽丝·温亚德背后倚靠着数座大山,不是一般等闲人物能够招惹的存在。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莱依站在了教父身边,手中端着一叠可人的蛋糕,大概就是方才诺万所说的特色蛋糕。 原本准备当做没看见他的沢田纲吉:……。 他同端着小蛋糕走到自己身边的莱依点了点头,兔兔祟祟地凑过去,矜持地接过了对方的贡品。 不愧是能被诺万特地在他面前提一句的特色蛋糕,第一口吃下去,饶是品味过美食无数的教父先生,也依旧能感到心灵被抚慰一般的美味。 绵密的口感、醇厚的奶油,以及沖淡奶油带来的腻感的水果,在他的口舌之中舞蹈,环视一圈,不少人与他同样露出了餍足的神色。 已经很会察言观色的莱依上前半步。 「据说本次宴会请来了远月的主厨,」他低声说道,见上司面露疑惑,便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继续为对方介绍起来。 黑发美男温声细语的模样是很引人注意的,当莱依话落,也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到了他们身上。 其中就包括了就在不远处同人笑谈的贝尔摩德。 被对方笑意吟吟的目光一扫,沢田纲吉就觉得大事不妙。 他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试图在事情找上自己之前带着莱依撤退。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笑容明艷的大明星小姐站在了他的面前,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是亮闪闪的浅金长裙,一路包裹着身体的轮廓到了腿部,而后微微敞开,行走之时如童话中的人鱼公主一般。 金发女性的臂弯之间还裹了一个与礼服相近色系的毛绒绒披肩,看起来手感很好的样子。 第44页 「啊呀,我还以为直到晚上之前,你都不会出来呢。」她捂住唇,娇笑道,「毕竟可是有三个高质量的小哥……不愧是义大利人?」 沢田纲吉:? 「不,我觉得你肯定误会了什么。」已经懂得成年人世界某些奇怪颜色的调侃的教父先生试图拯救自己一把,「我和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 「我们一般可没有朋友。」对方又露出那种心照不宣的笑,而后伸出一只手。 棕发青年警惕地往后挪了挪,缓慢地打出一个问号。 单从外表来看,就像是只柔弱的棕毛兔子。 克丽丝·温亚德——或者说是贝尔摩德笑意不变,看了眼身后说道:「要来一起打球吗?我这边可是有人对你感兴趣哦。」 「什么球?」他下意识地就问。 贝尔摩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总是能在奇怪的地方给我惊喜。」她笑了笑,「是棒球,你会打吗?」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要是其他球类沢田纲吉当然会顺理成章地说一句他不行他不会,但如果是棒球的话……棕发的青年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被贝尔摩德给捕捉到了,等他回过神,已经同一群西装革履秃头胖肚的老闆们站在了邮轮准备的棒球场地上。 乍一听在邮轮上打棒球像是什么人脑子一拍想出来的奇怪活动,但这里不仅有棒球场,还有高尔夫场、游泳馆,可以说是将每层的宽大空间都利用得淋漓尽致。 但沢田纲吉也不是没见过在邮轮上做网球场、拳击场、射击训练场乃至仿真战斗训练系统的,又突然觉得这也不算什么。 有钱人的游戏罢辽。 暗自嘟囔着的教父先生不着痕迹地瞪了眼贝尔摩德,被就像是在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的女明星给捕捉到,顺势引起了对方身边男人的注意。 「这是你的朋友吗,克丽丝?」 富泽太一。 笑着上前应酬的时候,沢田纲吉的脑海中也浮现了关于对方的情报。 比起张扬的宴会主人富泽英二,富泽太一更加低调和内敛,但只要他存在的地方,想必也没人会去在意富泽家的老二。 毕竟比起一个接受家族供奉的浪荡富二代,自幼便被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吸收了富泽家族以及姻亲长达百年的政治资源的老大太一,是更值得注意的存在。 不说别的,就只单单说这场生命之火的鑑赏会,虽说主办人是身为次子的富泽英二,可看贝尔摩德的行动,背地里的主导者大抵还是这位富泽太一。 在几人的交流之中,沢田纲吉知道了富泽太一和克丽丝是在夏威夷度假的时候偶然认识的心灵之友,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克丽丝·温亚德——他是说,贝尔摩德是什么人啊,当她要尽心尽力去接近一个人的时候,很难有人能够拒绝她的靠近。 「毕竟克丽丝是如此明艷美丽又体贴人心。」那位据说不甚好接近的富泽家大公子朝教父先生眨眨眼,「在我看来唯一略差一筹的,就是不会打棒球这件事了。」 传得满天飞的报纸可不会写富泽家的大公子独独对棒球这项国民活动有着深深的迷恋。 话落走在他身边的贝尔摩德就轻笑了起来。 「所以我这不是找来了decimo帮忙嘛。」她的声调放得挺柔,带着距离恰好的亲近,摇摇点了点另一侧的教父先生,「你会棒球吗?」 教父先生沉默了一下。 他大约的确是会的。 而且不仅是会,在一众的普通人之间,他或许还算是打得比较好的那种。 毕竟他有着一位曾经获得了职业棒球大满贯的友人,对方对棒球的执着从少年时期一直延续到青年时代,如果不是他的话,或许现在也仍旧是活跃在赛场之上。 教父先生垂下眼,神色染上了些许冷淡,轻声应了一句。 「当然,」他说道,「克丽丝你自己不已经说过,这是日本的国**动了么?我好歹也算是日本人哦。」 青年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带着些羞腆的笑,让人完全无法将他与猜测中的「decimo」联繫在一起。 而那转瞬之间的冷漠,只有落后半步的莱依收进了眼底。 尽职尽责跟在decimo身边当个木头人的青年一顿,暗暗将此记录在心底的《decimo观察日记》里。 有钱人们的游戏不过也只是游戏。 一堆或秃顶或胖肚的富豪政客们浩浩荡荡地占领了棒球场,没过一会就推手告退,让等在一边的工作人员来接替自己,捶着腰回观众席的时候还一边感嘆着自己老了一边说下次还是看球赛比较快乐。 留在场上的最后就只剩下零零碎碎几个人,其中就包括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混在虚弱的富豪们之间熘走、但现在还捏着棒球棒站在场内的沢田纲吉。 棕发青年心里吐槽着自己,下定主意再打一棒就走,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当球送过来的时候,就以一个极标准的姿势将球送了出去。 「全垒打!」 不多时,最终的结果传递回客人们的这边,饶是自己跑得浑身乏力的秃顶富豪们,也不由像是一个个普通的球迷一样站起欢呼起来。 沢田纲吉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的接近目标富泽太一已经用相当狂热的目光在看着他了。 第45页 他将球棒递给早就等候在一边的工作人员,擦擦并不存在的汗水,向已经站起来迎接他的贝尔摩德和富泽太一身边走去。 「狱寺先生真是太厉害了,您那张扬的生命力令人挪不开眼。」对方说着他的假名,毫不忌讳教父先生身上可能存在的臭汗,给了他一个拥抱,「狱寺先生以前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吗?」 他比出击球的动作,呼啦呼啦地飞着手势,看起来十分激动。 接过贝尔摩德递来的手帕敷衍地擦汗的青年微微侧过头。 「大概……算是吧。」大概是熟悉的运动唤起了他的记忆,让教父先生变得柔软了一些,隐约露出一直隐藏着的内核,眼神中流露出温柔而怀恋的情绪,「我的教练,是世界第一的棒球手哦。」 富泽太一一愣,旋即眼里放出金光。 「是川上先生吗?」他说的是这届甲子园联赛获胜队伍中的冠军明星。 沢田纲吉一愣,摇了摇头。 富泽太一热情不消,继续报了好几个名字,得到的都是否认。 沢田纲吉终于在对方连珠炮一样的询问中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您不必问了。」他说道,垂下眼,有些莫名的伤感,「山本……他不在这个世界的。」 半晌,对方也沉默了下来。 他按上教父先生的肩膀,真挚地道歉。 「抱歉,山本老师确实值得世界第一棒球手的名号,没想到狱寺先生竟然师从于他。」他神情凝重,「请节哀。」 第23章 中年(?)成功人士的友谊来的太快就像是龙捲风, 虽然不论是沢田纲吉还是富泽太一的年纪都说不上是中年……最多是个年少有为。 而等二人就棒球运动二三事聊了个尽兴之后,球场上已经又换了一波人,一个个由宾客们带来的小萝蔔头们挤了上去, 球场开始充斥着欢声笑语。 富泽太一懒洋洋地躺在座椅上, 对着沢田纲吉笑。 「小孩子们真可爱,是吧?」他道,「为了让孩子们也能一起快乐地打棒球,我可是特地让他们准备了孩子们专用的器具,幸好大家都很喜欢这项运动。」 沢田纲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一众正在分队的萝蔔头里看了一圈,单单发现一个流落在外的小萝蔔头。 不知是还没找到队伍还是什么,他一个人站在距离最近的一方有些远的地方。或许是教父先生打量他的时间有些长了, 男孩抬起头, 同他对视了一下。 有人到了富泽太一的身边说了什么, 原本面带笑容的青年神色微敛, 沖沢田纲吉露出抱歉的笑。 「抱歉抱歉, 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找我过去,狱寺先生,我这边就先失陪了。」待到沢田纲吉点头应是之后, 他又顿了顿,犹豫了一下道, 「今晚饭后,会有一场品鑑会, 届时请狱寺先生与克丽丝同来吧。」 这才是贝尔摩德带着沢田纲吉接近这傢伙的目的。 很显然, 虽然与贝尔摩德原定的计划不同, 但教父先生还是凭藉着自己在奇怪地方点上的技能点获得了对方的认可。 说了两句场面话之后, 富泽太一便匆匆离去了。 他一走开, 从工作模式脱离的教父先生就调整了姿势,在座椅上摊成了一个兔兔饼。 「想要喝水,」他喃喃,抬起半拉脑袋叫人,「莱——依——」 ——然后想起来莱依被贝尔摩德给召唤走了。 但水还是来了。 一个穿着背带裤的男孩子捧着水杯,怯生生地抬头看他,日语很不熟练地问:「您要喝水吗,先生?」 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 在男孩小心翼翼的目光下,还是笑着接过了这杯看起来很童趣的饮料。 「谢谢。」他吸了一口,是草莓奶昔。 大概是专门面对小孩子们的饮品,连杯子也格外有童趣,总的来说是只绿色的小恐龙,凶恶的外表下藏着的是冰冷又柔软的草莓奶昔。 其实也很富有童心的教父先生狠狠喝了一口,露出了餍足的神色。 这让一边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孩子也高兴了起来。 活过来(不是)之后,沢田纲吉才注意到这个孩子。 穿着的是黑色的背带裤,白色的衬衫和黑白格子的背带裤,脑袋上还软软地搭着一顶同色系的格子软帽,压住一头软乎乎的头毛,看起来很是可爱。 注意到他正在被注视,男孩子扭捏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 「您喜欢吗?」他软糯糯地问。 不得不说,就算是一手带大了幼弟蓝波和其他孩子,知道孩子们熊起来的时候有多么难缠,沢田纲吉也承认自己在这一瞬间被萌到了。 他捂住唇,点了点头。 「很好喝的奶昔。」他顿了顿,认真地品味了一下口中的残余,又说了两句。 这让原本还有些拘谨的男孩子眼睛亮亮,更加高兴起来。 等到和莱依交了班的波本端着饮品汉堡回来,见到的就是他的上司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富泽太一换成了个不认识的小鬼,两个人言笑晏晏的模样了。 不得不说,上司是很亲善力的,尤其是他带着自己摸鱼的时候(划掉),尤其是他想要接近某个人的时候。 这种亲善力与懂得运用自己身为女性优势的贝尔摩德截然不同,是一种更加自然、也更加舒适的感觉,更简单来说,就是不论谁待在上司身边,都会有种「啊被包容了」的错觉。 第46页 或许不是错觉也说不定。 他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个传闻中的恶犬在上司身边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模样,将错觉两个字给吞进肚子里。 正在他胡乱想着的时候,沢田纲吉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青年见到波本手里端着的食物就是眼睛一亮,而他身边坐着的小男孩也转过头,两个人眼睛里同时放出光亮,让端着食物饮品的波本也有种想要后退一步的冲动。 「这是给我的吗?」 然而他还是走到了上司的面前,并且面对着的对方的询问,沉着地点了点头。 「虽然和特色蛋糕不同,并非远月来的主厨亲手制作,但是牛肉饼使用了对方的特殊配方,吃起来很有一番风味。」他垂下眼,将托盘放下,「等待汉堡的时间稍微长了些,我就去选了些石榴汁……您不喜欢吗?」 教父先生摇了摇头,将一个汉堡并那杯石榴汁都给了身边的幼崽。 「来,谢谢你的草莓奶昔的招待。」 「是这孩子刚才把他的草莓奶昔给了我。」他扭过头,发现安室透不知道什么时候单膝蹲下了,原本需要仰视的金毛变成了俯视,对方很是乖顺地抬着头看自己,像是一只金毛版的诺万。 教父先生沉默地捂住了额头。 「不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学诺万啊,我不喜欢这样的。」又问,「安室君吃过了吗?」 与「狱寺」这个名字相同,安室透也是波本的名字……嗯,是假名,不过还挺好听的。 波本——安室透看着目光灼灼看着他的上司,虽然他确实没怎么吃,但是:「是,在等待的时候就已经用过了。」 他露出自己训练了很多次的笑容:「这里的三明治也很美味哦。」 教父先生不疑有他。 只是拿起汉堡的时候歪了歪头。 「嗯,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会撒谎的坏孩子。」他嗷呜一口咬了下去,和吃到小蛋糕的时候一样,露出幸福的神色,才嘟囔着道,「要是你吃过的话就不会多拿一个了吧?作为惩罚这个是我的,你再去取一个好了。」 安室透垂了垂眼,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动物,看起来垂头丧气可怜兮兮的。 「好的。」 沢田纲吉:…… 「不要学些奇怪的东西,你们不要在奇怪的地方竞争啊。」他无力地说道。 金色短发的青年抬起头,下垂的狗狗眼就很委屈地盯着他。 沢田纲吉觉得这天没法聊了。 他也不知道安室透最近是想了些什么东西,自从那天、就是他惊恐地跟苏格兰说波本和莱依坏掉了的那天之后,波本就变得奇奇怪怪了起来。 要不是他知道这个金毛黑皮的傢伙是自己的小后辈——是的他知道了,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是在察觉到苏格兰十分眼熟、他就开始留意起两个傢伙的行动之后,观察力过人、应对卧底经验丰富以及还有着超直感加持的教父先生,就理所当然地拆穿了后辈们的演技。 ——要不是知道这件事,他就差点以为波本是在做些什么美人计honey trap之类的计谋了。 可对于作为前辈的他,波本应该不至于做到这步。 反正就是很怪。 在注视了仰头看着自己的波本半晌后,他揉揉身边好奇地瞪大眼注视着自己的孩童,开始温声细语地问对方要不要现在去打棒球。 「但、但是……」 小孩的目光亮了亮,眼神在接触到远处闹得正欢的孩子们的时候黯淡了一瞬,「但是大家不会和我一起玩的。」 他低着头,扭捏地搅动着衣角,整个人从刚才吃到汉堡之后的雀跃状态退到了刚开始接近纲吉的那种拘谨之中。 教父先生嗳了一声,连带着安室透也将目光放在了男孩身上,目光在接触到男孩银色短发的时候停留了一瞬。 「是因为是混血吧。」他突兀地说道,因为语速过快甚至有了些咄咄逼人的力道,「因为是混血,所以遭到了同年龄其他孩子的排斥。」 话落,安室透看向男孩问:「是吗?」 这人变脸的速度太快了,让小孩愣了下,紧接着往沢田纲吉的身后缩了缩。 「……我失礼了。」安室透站起身,低头对看着自己的教父先生说道,「苏格兰过来了,我先去吃点东西可以吗?」 沢田纲吉往他身后一看,果然苏格兰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而让安室透去吃饭原本也就是他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迅速交接了一下。 等到安室透离开,银色短发的男孩才从纲吉身后探出脑袋。 沢田纲吉揉了揉他的脑袋,顺手找了个侍应生,准备将男孩带到单独的训练室中去学习棒球的基础知识。 虽说这种东西是团体运动,但针对专项击球的训练室也不是没有。恰好苏格兰走了过来,对方显然对这幅上司出门一趟身边就多了个小萝蔔头的情况有些意料外,但还是十分娴熟地肩负起了带孩子的任务。 苏格兰,真好使。 另一方面沢田纲吉也请侍应生识别了男孩的身份,得知他正是某家的孩子之后便让苏格兰跟着侍应生出去找了这孩子的家长。 然后被男孩子抱住了小腿。 「优也……优也没有被讨厌。」他捏住自己的衣角,眼眶红红的,「但是大家都不要和优也玩……大哥哥,优也是坏孩子吗?」 第47页 沢田纲吉看着他,想起方才见到的男孩凑到正在一起打棒球的孩子们身边、却被孩子们排挤的模样,心下一软。 「不是的,」他蹲下身,揉了揉男孩子的头发,犹豫了一下,「大哥哥告诉优也君一个小秘密,不可以告诉其他小朋友哦。」 「秘密是……大哥哥以前也只有很少的朋友的。」他轻声说道,目光逐渐放得远了些。 因为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废材纲」,做什么都做不成功、玩游戏的时候和哪一队在一起哪队就一定会输掉,所以久而久之,就没有人会和他一起玩。 银色头发的幼崽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不信。 于是沢田纲吉沖他眨了眨眼。 「但是大哥哥现在有很多朋友哦,所以优也不要担心,一定会有喜欢你的小朋友来和你一起玩的。」他很认真地说,大概自己也到了向小辈传授人生经验,也变得语重心长起来,「到时候,你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所以不要着急他们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来,你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优也双手握拳抵在脸颊下,双眼亮亮,使劲地点了点头。 …… 苏格兰带着人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自家上司站在棒球发射器前击球的样子。 原本说是带着孩子来这边玩棒球的,但显然,棕发青年似乎对棒球更感兴趣,一个人快乐地进行回击,而为了安全放在外面的优也就扒拉着玻璃门,不时发出「哇」的欢呼。 跟在他身后的夫人脚步一顿,有些气急败坏地叫了声「优也!」 白毛幼崽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飞快地换上了惶恐。 「妈……母亲大人。」他紧张地站到了女性的面前,欢呼的声音变得紧张而颤抖,不像是见了母亲,反倒像是见到什么洪水猛兽,让苏格兰也不由侧目。 但这就是人家的家务事了。 他只负责走到边上敲了敲玻璃窗,将逐渐沉浸在快乐棒球中的上司给捞回来。 沢田纲吉回过头,看见苏格兰站在门外,又有一名女性正蹲着同优也说着什么,便知道是对方将优也的家长带了过来。 他走到一边关掉了机器,同女性说了几句场面话,又和优也道别,挥着手看着对方离去。 方才还脸颊红扑扑的男孩趴在母亲的肩上,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脸颊上的红晕已经飞快地褪下,小脸重新变得苍白起来。 穿着华贵的女性微微歪了歪头,不知道同他说了什么,让男孩迅速低下头,将脑袋都埋在了她的肩上。 苏格兰拧着眉收回目光,看见尊尼获加也是一副皱眉的模样。 「boss?」他迟疑道。 「不,没什么。」 沢田纲吉收回目光,有些惊异于方才优也垂下脑袋的时候,头顶一闪而过的东西。 那是……死气之炎? …… 「你要来杯水吗,长官?」有着半长黑发的青年拉开门,一只脚踏出去了还在问,「或许是牛奶?咖啡?」 正坐在书桌前的长官愁眉苦脸地瞪着提交到自己手里的粉色杂志,闻言忍无可忍看了他一眼。 「冰美式,谢谢。」 青年早有所料地比了个收到的手势,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去。 他当然会很轻快。 听见对方高兴得像是在蹦跶着走路的脚步声,上司微妙地想,如果不是接下来要阅读这种东西,那他的心情也会是很好的。 可这是现下唯一一个关于s的情报,据s的联络员——也就是萩原研二所说,他已经将手头所有的密码本都排查了一次,除了一本以《圣经》为原本的密码本能破译出来几句证明身份的暗号,以及让他们阅读这篇小说的话语之外一无所获。 所以萩原不得不带着他买的粉色期刊到了办公室提交给他,神色微妙之中又掺杂了一丝激动。 不过要是他一大早也知道s没出事还活着、甚至可能已经潜入到了组织深处快二把手的位置的话,大概也会是这种表情。 更何况那孩子还是毕业之后推测出仰慕的前辈的所在之处、硬生生挤进的联络人队伍——用年轻人们的话来说,就是这孩子是s的迷弟。 长官做好了心理准备翻开粉色杂志的第一页,力求在萩原研二带着咖啡回来之前迅速扫过一遍,以便待会不会因为其中的内容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因此,等心情很好甚至背后都在开小花花的萩原研二回到他上司的办公室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和离开之前保持着一个姿势的上司了。 观察力还是很敏锐的青年歪了歪头。 「咳咳,」在他提问之前,上司率先说道,「说起来,你是怎么判断这就是s传递的情报的?」 「心电感应。」半晌,向来巧舌如簧的青年目光如炬地看向他的上司,笃定地说道,「这是我和前辈的心电感应!」 第24章 夜幕低垂, 巨大的「生命之火」号航行在随着夜幕到来一併变得漆黑的大海之中,沉默而缓慢地驶向远方。 「生命之火」号上,狂欢的时间才堪堪开始。 从远月邀请而来的主厨承包了邮轮的晚餐, 就算是最挑剔的舌头,也难以在丰富的食色盛宴上挑出什么错处。 沢田纲吉带着他的三个拖油瓶(不是)坐在角落,原本是想要看看白天见到的优也君在什么地方的, 现在却看着又一个在吃了一口食物之后发表千字品评演讲的富豪爆了衣, 握着刀叉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第48页 「您不吃吗?」注意到他的异样, 坐在右手边的苏格兰低下头问。 「不是……」你们都没发现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吗? 苏格兰顺着开始吃饭之后就变得奇怪起来的上司的目光,看向了同桌的一位富豪。 对方算是关东小有名气的富商,苏格兰早就背下了这艘邮轮的参加者, 因此一眼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除了对方刚才在吃了那位据说远月主厨亲手制备的菜色后发表了一番滔滔不绝的演讲、并且获得了周围其他人的盛赞之外,这个人的表现完全符合他的身份。 波本也凑了过来, 最近正在捧着书进修的他显然能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问题。 「虽然所言确是, 不过这个人的话是多了些。」 连带着莱依也点了点头,淡定地挑了一筷子。 「不过……确实美味。」 所以你们都没人看见吗?他刚才身上的衣服都没了诶!像是什么动画效果一样,砰地一下就没了哦! 心里狂吐槽的时候沢田纲吉也再度看向了对方,发现富商除了脸上带着微微的绯红之外与此前并无异样。 再加上身边几个下属淡定的姿态,让他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起来。 太奇怪了。 青年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就听见对面传来了不轻不重的哼声。 「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有人发出冷哼。 齐刷刷的, 三瓶酒抬起了头。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有些可爱地歪了歪脑袋。 「这位先生……在说我吗?」他指着自己。 对面一个染了个红色杀马特发型的青年双手环胸,扬了扬下巴。 「没错说的就是你。」他扬起头, 在审视了纲吉一番之后嗤笑了一声, 「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小白脸……哼。」 ?? 沢田纲吉看了看自己的装扮, 很好, 正经的西装三件套,因为是晚上又在船上,所以他给自己加了件黑色的披风,怎么看也和以色侍人的小白脸这几个字搭不上关系。 对方用说是小声、但周围都能听见的声音继续嘟囔:「也不知道克丽丝是看上了你什么地方。」 破案了。 沢田纲吉无奈地拉住身边就要冲出去的波本,顺带用眼神叫停了莱依,就听见身边的苏格兰笑着开了口。 「我似乎听见有狗在叫。」他带着温和的微笑偏了偏头,「boss有听到吗?」 「是吗?」虽然不是他所愿,但是既然苏格兰都这样说了,那他是一定要顺着对方的话头说下去的,「大概是幻觉吧,太一先生怎么会让无理的鬣狗上船呢?」 苏格兰弯了弯眼。 「您所言甚是,大概是我听岔了吧。」他娴熟地为首领切好了牛排,将自己的碟子与对方调换,「您要试试这道牛排吗?虽然比起上次吃的略逊一筹,但还是能够达到您的标准的。」 什么上次? 上次他们吃的和牛有关的,不就是在安全屋里烤牛肉吗? 然而虽然各种不合,但依旧锻鍊出了不小默契的三瓶酒对视一眼,波本就也凑了上来。 「虽然这种话由作为下属的我来说不太方便,但是您实在是太挑食了。」金发黑皮的帅哥垂眸,满心满眼好像都只有面前的这一个人。 莱依比起有着幼驯染默契的波本慢半拍,只能沉默地倒上饮品,在沢田纲吉张开嘴的时候将杯子递到他的嘴边。 「boss,」黑发青年垂下眼,露半指的黑手套往常是拿惯了狙击枪的,现在却捏着一个细细的红酒杯,将它餵到上司嘴边。 沢田纲吉:…… 他闭上眼,非常酒来张口地浅啜了一口。 这幅动静已经让刚才贬低他的傢伙瞪大眼了。 而沢田纲吉只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十四岁孱弱的身体里,却还要牵着三只不听使唤的大犬——但是那时候他多弱啊,随便一只狗都能拖着他跑好远,更别提这里有三只……等等苏格兰你别混在奇怪的队伍里面啊。 教父先生,今天也依旧心累了起来。 「喂喂你们这是看多了什么偶像剧吗?」对方缓过来,还僵着脖子继续道,「要是有这戏瘾……」 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 因为有人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青年要不是见到了他心爱的克丽丝在甲板上给这个棕毛的小白脸递房卡的一幕,也不会如此妒火中烧,他又用了用自己肌肉占据多数的脑子想了想熟悉的富二代交友圈里没这么号人物,更加笃定了不过是个没依靠的小白脸,才敢出言嘲讽的。 但是现在,他缓慢地扭过头,对上一张依旧是从未见过的面孔。 但是与日常收敛着气势、也没有端着脸装冷漠严肃的必要,因此就显得容易亲近好欺负的沢田纲吉不同。 按住青年肩膀的人是面沉如水的诺万·达奇。 消失了大半天的诺万是被家族的合作伙伴们给拉走的。 原本就靠着早上吸到的那点boss苟延残喘的恶犬早就在期待夜间与首领的相见,因此一跨进宴会厅,便一眼扫到了刻意坐在角落中的boss。 他就知道boss会在这个地方。 已经完成了寒暄任务的恶犬自然并不理会想要凑上来的其他人,一抬步,就朝着首领的方向走了过来。 第49页 boss今天穿的是一套没见过的礼服,不过依旧很帅。 披风倒都是一个款式,但他还是能认出这是自己之前为boss选购的那件。 因为和秃顶老头们应酬而降到谷底的心情微妙地上升了几个点。 虽然boss身边的几个拖油瓶让他依旧不爽,但是这种时候他的眼里是只容得下boss、也只能听见boss的声音的。 然后听见了什么小虫子的声音。 虽然只愿意听boss在说什么,但无奈还是会被杂音入侵的青年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你想体会被水泥沉进波罗的海的滋味吗?」 他听见自己声调平稳地问。 对面,从诺万过来就料到了这一幕的沢田纲吉痛苦地闭上了眼。 同时,也有不少注意到这边的人看了过来。 虽说不同于在义大利,在日本这边,诺万算是「声名不显」的。 但富泽家族原本就是军火出身,就算是从了政,也依旧与黑涩会保持着紧密的联繫。因此,在这个巨大的宴会厅中,除了政要与富豪之外,也存在着来自于诸如山x组之类的**大佬。 当即有人发出不可置信地低喃。 「莫非是义大利的cane pazzo(疯犬)?」 「他怎么会来这里?」 「富泽……?」 「不,恐怕是为了生命之火……cane pazzo那傢伙也信这个吗?」 听见身边窃窃私语的红发青年白了一张脸。 他不是没听过这个名号的。 传闻中义大利那位「先生」最得力的左右手,手段残忍,性格残暴,是不折不扣的疯狗……他是怎么得罪这样一位大佬的? 「我……」他嗫嚅着开口,「请原谅我,我是村上家的亮太,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 话没说完,黑发的青年就低下了头,目光急具威严地按压住了他,甚至有着惊人的杀气,正从对方身上永无止境一般流淌而出。 「闭嘴。」他说。 眼见着诺万因为红发青年越发生气,教父先生无奈地嘆了口气。 他原本是想低调些的。 他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招了招手。 「不是来找我的吗?」教父先生轻声说道,将已经在心中琢磨要怎么让这个该死的红毛死去活来的黑发青年呼唤了回来。 诺万不甘不愿地收回了压制的目光。 「是,我就知道您一定在这里。」他抬步,虽然心中还带着愤怒,但在首领面前,这些不妙的情绪是从不会泄露出来的——就像是在被两个拖油瓶挑衅的时候,他率先做的也是将首领请出去,在对方的默许下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沢田纲吉无奈地笑了笑。 他抬起手,像是对待小孩子那样揉了揉诺万的一头长发,突然诶了一声。 诺万就很紧张地看向了他。 「说起来,你们还没见过面吧。」他说道,看向莱依,「看,这是莱依。」 诺万当然知道自家boss身边还有个叫做莱依的拖油瓶的。 要说这三个拖油瓶里只有这个他的接受度要高一些……毕竟是boss按照他无礼的请求找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boss心里有他!boss无时不刻在想着他! 只要这点就足以让黑毛的大狗心潮澎湃了。 只不过在实体见到人之后,他又有些扭曲地嫉妒起来。 明明应该是他陪在boss身边的,这个破针织帽凭什么?不过是一个针织帽而已,他凭什么! 感受到诺万的情绪又变得奇怪起来,沢田纲吉不仅感嘆一声孩子大了不好养了,以前这样转移一下注意力就能成功的,现在却让诺万的情绪变得更差起来。 他歪了歪头,安抚地拍了拍对方,只能进行计划2.0。 「好啦,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明明是红毛的错,收拾场面的却是他这个无端被叫做小白脸的人,沢田纲吉心里嘆着气,微微环住了抿着唇满脸写着不高兴的青年。 这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在诺万刚刚来到首领身边、还会因为人体|试验的往事而恐惧、胆颤、兴奋得睡不着觉的时候,只要一个带着天空气息的拥抱,就能让他平静下来。 因为是boss的怀抱。 黑发青年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敬爱的boss拥抱着,呼吸之中都是boss的气味,让人沉溺期间无法脱离。 这是一点小小的小心机,诺万·达奇想,埋进比自己稍矮些的boss的肩,尽力地呼吸着每一寸boss的气味。 「还在生气……」终于,沉迷吸boss的傢伙抬起头,双眼带着脸颊绯红,呼吸也急促湿润,「要boss让我录起床铃才能好。」 ——要像【你是变态吗】或者【诺万真是我的好狗狗】的那种。 第25章 「还在生气……」黑发青年抵着他的肩颈, 哼哼唧唧地要求,像是一只撒娇的幼犬一样,「要boss让我录起床铃才能好。」 沢田纲吉张了张嘴, 差点就答应了。 然而在这之前,一只手按上了他的另一只肩膀。 「您忘记介绍这位是谁了。」带着针织帽的狙击手垂眸,辨不清神色,但是气氛却不是往常一样轻松的——更进一步说,甚至没有他平日里和波本打闹的时候那般放松。 恶犬磨了磨牙,抬起头,越过首领的发顶恶狠狠地瞪着这个破坏他的好事的傢伙。 第50页 可恶的针织帽。 沢田纲吉咳了一声, 一只手抵着诺万的额头推开了对方。 「抱歉, 差点忘了,你们还没有见过吧。」他道, 安抚性地顺了顺诺万的头毛, 像是拍拍一只大狗,「这是诺万, 是我的伙伴。」 虽然没能得到boss亲口录的起床铃,但是这样的承认也足以让诺万打起精神来了。 他站起身, 因为吸到了足量boss而精神雀跃着, 连带着看这个针织帽也顺眼了不少。 哼,不论怎么说,这个针织帽都是boss按照他的请求找的, 是按照他为了boss能够时刻想起他而提出的标准找的,这说明什么?针织帽是他的替身!不过是区区一个替身! 这样一想, 青年就洋洋得意了起来。 看着他这幅模样, 原本没什么所谓的莱依突然觉得有些碍眼。 不远处, 和他相处不能算是和睦、只能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名同僚的目光也紧紧盯在他的身上, 让作为狙击手、对人的目光感觉十分敏锐的青年半点不能放松下来,连带着脑子也在快速地运转。 已知他们家boss在义大利有着自己的产业,从各种各样的途径——其中主要是狙击训练场里代号成员们的八卦和安德里亚的情报——中得知了对方的产业布局不算小,但是来到日本之后也没见他处理过相关的工作。 当然也有可能是尊尼获加还防备着他们,但和两瓶最近才跟着尊尼获加的酒不同,他赤井秀一跟在尊尼获加身边已经有过一段时间了,比起虽然被放逐但仍旧牢牢掌握着本土权势的掌权者,他的上司更像是一个终于攒够了年假赶紧跑到异国度假的社畜。 这应该是可以说的吧。 再综合一部分的情报,可以得出这个叫做「诺万」的傢伙,就是曾经在安德里亚的情报中出现、帮助尊尼获加打理义大利的生意的「疯犬」。 赤井秀一在脑海中迅速过滤着关于对方的情报,另一边却点了点头,抬手准备和对方握手。 「原来如此。」他迅速带上微笑的假面具,看起来很谦逊的模样,「之前没听过boss说过,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你,抱歉。」 nice job! 虽然向来和莱依不对头,但安室透这次还是破例在心底称赞了对方一句。 虽说平日里总是窝里斗,但是面对要来抢夺上司的傢伙的时候,他们威士忌组也是一体的! 眼见着诺万在听了莱依的话之后一顿,刚刚好转的情绪直转急下,而这边一向不显山露水的莱依老神在在、波本欢欣鼓舞,沢田纲吉就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苏格兰贴心地给他递了一杯牛奶压惊,实则是将试图中和场面的上司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对看起来老实的苏格兰的坏心眼浑然不觉的教父先生转过身,权当做看不见这群不知道在争什么傢伙的明争暗斗,转而投奔大家的好妈妈苏格兰的怀抱。 呜呜呜妈—— …… 笑闹不过是点开胃菜,就算开启宴会之前诺万也还梗着脖子说没事他就要跟在boss身边谁也不能阻挡他和boss贴贴,宴会开启后,已经引起诸多注意的青年还是不得不应付车轮战一样见缝插针凑到他身边的傢伙。 就很气。 唯一能够自我安慰的是这些丑东西都来了他这,那他的boss就不必纡尊降贵地应付这一张张丑态毕露的老脸。 「不过老夫也没想到,诺万先生竟然也对这次的宝石鑑赏感兴趣。」 「毕竟是有着长生不老的传说的宝石嘛,哈哈哈哈,就算诺万先生还是个年轻人,但是也要为未来做些打算不是么?」 「说到这个,富泽家送的宝石样品,各位觉得如何?」说这话的男人摸了摸并不存在的鬍鬚,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孩童,幼崽手上的戒指闪闪发光,「我家的孙子对此爱不释手呢。」 诺万顺眼看了看,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却是随口提了一句,人精们便跟着继续进行着这个话题。 ——毕竟boss也有说很在意这次的「生命之火」,所以他得认真工作一下,套点情报才可以。 如此想着的诺万先生对着家族在日本有着合作的合作伙伴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靠着刚才吸到的boss坚持下去。 虽然这么说,还是想去boss身边……呜。 而另一边,眼见着终于分开了不知道为什么凑在一起就会产生化学反应的诺万和酒们,沢田纲吉也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他站在角落中,三瓶威士忌神色如常地环绕在身边,像是三尊门神,怎么打发也打发不走。 不仅不走,金发的那瓶还会垂下眼,神情低落地询问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不是你最近到底学了什么?你是一个专业的情报人员,不是银座的男公关啊! 他没好气地推开做作的安室·男公关·透,而对外像是某种超凶的恶犬的傢伙蔫巴巴地看着他,不像是凶巴巴的犬了,而像是会撒娇的猫。 大概是小黑脸的暹罗之类的吧。 教父先生看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就算知道是演技超群的情报人员伪装出来的,也没法恶声恶气地指责什么。 经过方才那点闹腾,已经有一些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 然而奇妙的是,就算是硬着头皮去与那位传闻中凶残又不好接触的疯狗聊天,也没人胆敢上来,同神色冷淡的棕发青年搭讪。 第51页 比起这些心情各异的傢伙,村上亮太显然更加心惊胆战。 他远远地看着棕发青年所在的角落,往日玩得好的狐朋狗友也没人来找他了,反而让红发青年得以冷静一下。 他借着进食的动作观察角落里的傢伙,先前因为对方得到克丽丝·温亚德的垂青而生出的嫉妒在惊惧之下已经消退了,反而能够更加清明地观察对方。 比起心中猜测的其他宾客,方才距离这几位最近的他显然更有发言权,知晓这位看起来气质内敛的青年定然不是什么平凡之辈。 ——开玩笑,他可是听见了那个诺万叫他boss诶。 能被那位先生手下的得力助手叫做「boss」的…… 一想到这,村上亮太就忍不住抖了抖,在东京湾的水泥柱里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不,按照诺万·达奇的性格,能够在水泥柱里安享晚年甚至都是最好的后路。 不然就只能再搏一把。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角落里的大佬,与方才处于情敌状态的时候、怎么看对方怎么不顺眼不同,现在看着角落里的沢田纲吉,村上亮太甚至觉得对方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棕发的青年是一副典型的亚裔面孔,然而大抵是有着义大利——或许是其他国家,都无所谓——的血脉,并没有日本人的身高之痛,站在他身周一圈的保镖之中并不显得弱势,而气质卓然,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他有多么弱势。 对方的姿态礼仪显然是经过严苛的训练过的,举手投足之间将优雅自然而然地倾诉出来,看来只觉得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偶尔冷淡地垂眸浅酌,抬眸的瞬间,就像是踩在了他的心头上。 村上亮太突然能够理解诺万先生在对方面前的软弱姿态了。 就说是他,只要先生能对他笑一笑,让他跪下来当狗也不是不行。 这样想着,身体先于大脑行动起来,抬脚却被人槓了一下。 「哎呀!」 原来是他没有注意到脚边正巧跑过一个男孩,虽然没出现滑倒之类的事故,但也让红酒打湿了村上亮太的衣襟。 红发青年皱了皱眉,不知道从哪来的银毛小鬼都没顾上爬起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道歉,让青年眉头夹得更深。 「你……」 「是!非常抱歉大哥哥!是优也的错quq」 他还没说什么呢,小孩子就快哭了。 村上亮太看了看被打湿西装,要是以前的他是一定会臭骂这小鬼一顿的。然而现在他都已经能够望见自己在东京湾里的死亡未来了,再和小鬼发火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他运气要是不好,这又得罪哪家惹不起的小少爷就完蛋了。 于是红毛的大少爷拧着眉皱着脸纠结了半晌,用鼻孔出了口气。 而后他俯身下来,在那孩子瑟瑟发抖的目光中伸出手。 「先站起来吧,」他拧着眉,还是没忍住道,「男人流血不流泪,给老子把眼泪收回去。」 顶着一头嚣张红毛的青年还是很唬人的。 因此虽然还是很害怕,但优也吸吸鼻子,将眼泪给吸了回去。 「是quq……」 说着就犹豫着要不要伸手让对方拉自己起来……因为大哥哥看起来好可怕的嘤。 村上亮太等的有些不耐烦,正待他要收回手让小鬼自力更生的时候,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 「发生了什么事?」那道声音,方才才听过的、这辈子他也不会忘记的温和嗓音在村上亮太耳边响起了,不见被冒犯后的恼怒,而是满含关切,「受伤了吗,优也,还有这位……村上先生?」 村上亮太缓慢地抬起头,红瞳中倒映出微微皱眉的教父的模样。 他张了张口,身体再一次在思考之前擅自行动了。 「汪。」 第26章 汪……是什么意思? 还以为还会获得一个冷嘲热讽的红毛的教父先生迟疑了一下, 看向了对方。 红发青年整个人都变成了红色,像是自己也诧异于会发出这等奇怪声音地捂住了嘴,配上红发红瞳,简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番茄。 见着他这幅模样, 沢田纲吉默默地将还跌在地上的优也提熘起来, 带着孩子往后退一步。 银发幼崽懵懵地眨了眨眼。 「大哥哥?」他还是记得这个和自己玩过一会的大哥哥的,或者说, 这孩子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看见了沢田纲吉在这。 落后半步的威士忌组也跟了上来, 不着痕迹地将发出奇怪声音的傢伙隔离在外。 而他们在说什么又做了什么,村上亮太已经没时间去思索了。 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 但是回过神来,他的脑子里就不断地回荡着「汪」这个词了。 汪汪汪汪汪……汪什么啊汪?他是狗吗? 他用力地捏住脸颊两侧, 不愿承认就刚才那个姿势, 他抬头看向冷漠而威严的教父的时候,那句「汪」……是真心实意的。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 对方已经走远了。 对着他冷漠又不可侵犯的教父甚至将那个银发的男孩抱了起来, 看起来很是亲近, 面上微微带着笑容,如初春的温煦阳光, 融化了枝头上的第一捧雪。 他的心底隐晦地生出一种希望对方也能对自己这样笑的愿望。 就算是当狗也不是不行……咳咳不对,他的女神是克丽丝!是克丽丝·温亚德!他怎么会当克丽丝以外的人的狗呢?不对他堂堂村上家未来的继承人,怎么会当其他人的狗呢! 第52页 如此想着, 青年忍不住捂着唇别开脸看向了其他地方。 只是心中,无由地生出了一种寂寞。 与此同时,感受到背后刺人的目光终于挪开, 教父先生也不由呼出一口气, 放松下来。 「所以, 优也想要来找我,就是为了把这个送给我吗?」他捏住被幼崽像是宝物一样捧着给自己的红色宝石,神情温和。 银色的男孩对于刚认识的大哥哥的怀抱还不是很熟悉,拘谨地蜷缩在教父先生的怀抱中,闻言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是只有勇敢的小朋友才有的宝石哦。」他小声说道,「是棒球比赛获胜队伍的奖励。」 「原来如此。」没有问幼崽什么时候去参加的棒球比赛,教父先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那优也君可真厉害。」 幼崽的脸蛋因为教父的夸奖而变得红扑扑了起来。 「不过,这枚宝石是勇敢的小朋友的象徵,优也就这样送给我不会难过吗?」沢田纲吉问。 优也眨眨眼,摇了摇头。 「是大哥哥。」他小声地说,「是和大哥哥玩了之后,优也才去和大家玩的……所以想送给大哥哥。」 男孩子顿了顿,从包里掏出另一枚红色的宝石胸针,捧起来给教父看。 「而且,优也已经有一个了。」 他说着的时候心脏十分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幼崽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抱着这孩子、近距离观察着他的沢田纲吉却格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丝异样。 就在优也将宝石拿出来的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死气之炎的跳动。 教父先生垂下眸,仔细看了看那枚宝石。 按照优也的说法,这是每个上船的孩子都有的一枚宝石胸针。 红色的宝石并不大,品质也说不上上佳,但却也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将这种质量的红宝石大规模制成胸针送给来访宾客的孩子们,足以看出富泽家待客的厚道与财力。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宝石胸针,故意露出犹豫的模样。 「嗯……但是大哥哥似乎更喜欢优也的胸针呢,」他眨眨眼,对着幼崽请求道,「优也可以和大哥哥交换吗?」 要说起来优也送给他的宝石还更大一些,银发的幼崽虽然弄不清有什么区别,但是既然喜欢的大哥哥这样说了,便很乖觉地将胸针交给了纲吉,又将宝石妥善地收好。 在幼崽软软的手指捏着宝石胸针将它放进纲吉的手心的时候,教父先生再度感受到那种灵魂火焰的悸动。 错觉吗? 不可能。 正当他试图对此进行进一步的挖掘的时候,宴会大厅的灯光骤然熄灭了下来。 是【生命之火】的鑑赏会开始了。 黑暗之中苏格兰上前将优也牵在了身边,负责收集情报的波本显然并没有半路出家去当男公关,见上司对胸针感兴趣,便凑了过来。 「这枚胸针上的宝石据说是富泽家仿造生命之火宝石打造的一批仿造品,在纯度和大小上不敌生命之火,但却还原了【生命之火】的特质。」 虽然他也不知道特质是什么,大概只能等这场品鑑会过去之后,才能知晓了吧。 沢田纲吉手中把玩着宝石胸针,在黑暗中看不出神色地点了点头。 安室透迟疑了一下,凑近了上司一些。 「我从一位夫人那里听说了关于【生命之火】的一些情报,」他回忆道,「据说真正的【生命之火】在月光的照耀下,能够在宝石内部看见火焰的形状。」 几乎是他说话的同时,宴会大厅的天花板缓慢地向着两边打开,露出空旷的上空。 皎洁的月光安静而温柔地播撒进来,照射在宴会厅最中央突起的升降台上。 年轻气盛的富泽英二站在台上,面带笑容向到来的宾客们展示这个被红色丝绸盖住的柜子。 客套的场面话说过之后,他煞有其事地竖起手指在自己唇前。 「三、二、一。」 刷的一声,盖在玻璃柜上的红色丝绸被揭开,露出置放在内部的【生命之火】的模样。 高处,led的屏幕上实时播放着【生命之火】在月光的照射下呈现的模样。 相较起那些能够引发震动的大宝石,【生命之火】的个头并不算大,看起来正好适合当一枚小巧的胸针、或者占据了整个戒面的戒指。 无人机围着【生命之火】绕了一圈又一圈,见过太多好东西的人们虽然对红宝石的成色有些惊讶,但仅仅如此的话,却并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不过是成色高一些的红宝石罢了。 不过这些人来参加所谓的品鑑会也不是为了所谓的【生命之火】来,这场邀请了国内外诸多重要人士的宴会本身可比起品鑑会要重要得多。 就在宾客们心中草拟待会如何夸耀这枚被富泽家特地拿出来品鑑的宝石的时候,有人发出低低的惊呼。 这惊呼并不算小声,因此很快引起了诸多人的注意。 所有已经在准备继续应酬的宾客们的目光重新回到了【生命之火】上。 接二连三的呼声响起,让站在宝石前的富泽英二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如您所知,我们富泽家近来获得的这枚【生命之火】是有着能够让人长生不老的传闻的神秘宝石。」他笑了下,来活跃气氛,「不过科技时代的我们都知道所谓的长生不老只不过是人类的愿望。但是——」 第53页 刻意的停顿,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这位富泽家的二公子才继续说道。 「但是我们发现了【生命之火】的一个秘密,也是邀请大家来品鑑的原因。」 他抬起玻璃柜,手上带着手套,径直将宝石取了出来,嵌入准备好的简单的指环托中,而后纳入他的指尖。 青年闭上眼,神色之间竟然有着异样的虔诚。 无人机嗡嗡飞到宝石前调整着角度,原本遮住部分宝石的阴影挪开,让月光尽数落在了宝石上。 在场人不知为何,心中情不自禁地生出了几分期待。 只见那红色的宝石内部似乎有什么甦醒了,从月光照射在它的身上的第一秒开始,就有某种东西开始了变化。 在无人机携带的摄像头的注视下,这些变化被放大在所有人的面前。 于是他们看见有星星点点的光点在宝石内部亮起,这些接近红色却闪着光的点汇集在一起,逐渐聚拢、扩张,最后凝聚成火焰的模样。 「这就是【生命之火】的魔法。」扩音器中传出男声,不是闭上眼的富泽英二,而是他的兄长太一。 「英二心念家族的荣耀,【生命之火】便给予他回应,这在月光下燃烧的火焰就见证!」 就算是见证了大风大浪的宾客们,也还没见过这种架势——如果这不是富泽家用什么新科技给合成的动画的话,当即各自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鼓掌声渐渐响起,占领了整个宴会厅。 富泽英二睁开眼,火焰也逐渐褪去了,但众人看向【生命之火】的目光却不再像是此前一样平淡,反而各个灼热起来。 升降台落下,保镖带着宝石与富泽英二去了台后,主事人富泽太一从另一侧出来与众人应酬。 「想必各位也收到了我们为各位准备的薄礼,」他说道,「在为各位准备的礼物中,带了公子或者小姐前来的家庭,我们都为孩子们准备了一枚胸针——这枚胸针,正是我们富泽家族仿造【生命之火】研制的人工宝石,虽然不敌【生命之火】的璀璨,但是或许也能在月光的注视下召唤出火焰。」 此言一落,原本被放养的幼崽们背后一凉,回过头,纷纷发现自家的父母正盯着自己。 突、突然可怕起来了! 方才还在说自家幼崽挺喜欢礼物的富豪摸着并不存在的鬍鬚走到幼崽身边,弯下腰,露出年末哄孩子将压岁钱上交的笑容。 「纯太啊,把胸针给爸爸看看啊。」 与众多跃跃欲试想去哄幼崽们将胸针上交的大人们不同,沢田纲吉已经手握了一枚胸针。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可自豪的,但是在一众发现他手里早就握着一枚胸针的傢伙的注视下……他还觉得挺快乐的(划掉)。 但沢田纲吉并不快乐。 他皱着眉将宝石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身边没有孩子成功让宝石内冒出火焰,反而是有几个大人,在月光下看见了微小的火光。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自矜身份,不与小儿争夺的。 沢田纲吉俯下身问了问优也要不要将胸针拿回去,对方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摇了摇头。 「比起……,优也更想要送给大哥哥哦。」 真是太可爱了。 教父先生捂住心脏,试图让波本看看什么才是真甜。 然而他一扭头,差点没看见人,直到莱依站到对方的身边,才发现是还没开灯的宴会厅和安室透太黑了,他没看见人:d 虽然没人知道这件事,但是当小黑脸的暹罗猫从黑暗里走到月光下,真诚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教父先生还是没忍住心虚地挪开了眼。 明天对波本好一些好了……咳。 不过没等他思考多久,宴会的灯光重新开启,一些宾客陆陆续续退场,另一些则被邀请到了另一个房间。 凭藉着棒球的交流而与富泽太一相谈甚欢的沢田纲吉显然也在此列。 但没有邀请函的威士忌三人组却被留在了外面,只能在原地等候,并且被晚一步来到这边的诺万施以挑衅的眼神。 「谁让我才是boss最信任的属下呢,」他毫不遮掩炫耀地挑衅道。 威士忌三人组:…… 莱依已经默默地摸到了腰后的突起物。 虽然和他不熟但好歹现在是统一战线的苏格兰伸出手摁住了对方劝他冷静,回过头却发现好像丢了个傢伙。 他扫视一圈,发现自家的幼驯染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了个眼睛换上了侍应生的制服,跟在一队人的身后走了进去。 ……等等zero你是什么时候换的衣服?你是百变zero吗! 因为过于震惊,使向来冷静的苏格兰逐渐尊尼获加化,在心里吐槽了起来。 而另一边,沢田纲吉自然不知道新的明争暗斗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开启了。 他跟随着引路的侍应生进入厅内,发现已经有了些宾客进来到这边。 人群中有个有些眼熟的红毛,正耷拉着眉眼坐在富泽英二的身边,在他望过去的时候对方也恰巧看了过来,目光相对之后对方惊讶又尴尬地扭过了头。 看来是还记得那声「汪」的。 教父先生经历了十年的磨砺,早已经在家庭教师的督导下变成一个刀枪不入的成年人,见到此情此景……当然是默默走向了另一边。 第54页 咳。 又与后续而至的富泽太一和贝尔摩德打了招呼,虽然场内有许多人注意着他,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教父先生身边还是没人打扰的。 一番暗潮涌动之后,终于有人咳了咳,衡量之后凑了过来。 虽然没有准备进行应酬,但教父先生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家族在日本的合作伙伴,是得寒暄的那种对象。 无声地在心底嘆一口气,教父先生好歹是通过了严苛的家庭教师的训练的人,当即不再摆烂,端出了应有的社交姿态。 他似乎听见不远处的贝尔摩德轻笑了一声。 笑什么笑没见过人摸鱼被抓的吗? 但当教父先生试图与人交流的时候,对方往往是会感到十分愉快的。不过一会,双方便言笑晏晏了起来。 直到对方卡了卡壳。 他若有所觉地扭过头,便见到诺万站在不远处,笑了笑之后朝着自己走来。 在哪都是人群关注重点的黑发青年总是这样的,在人群中只能看见他的boss,三两步跨过来,微微垂下高傲的头颅。 「boss。」 他低声呼唤。 与人流嘈杂的宴会厅不同,能够到这里的几乎都是人精中的人精,那些还没问出口的疑问在喉咙中转了个圈又滚回去,对于这个来路不明的棕发青年的身份,似乎已经没了什么猜测的余地。 ——毕竟来自义大利的恶犬已经低下了头颅。 心知这是诺万在为自己造势,沢田纲吉无奈地在心底嘆了口气,抬手准备伸手揉揉对方。 然而手还没举起来,就被眼疾手快的傢伙给握住了。 在明里暗里无数目光的注视下,黑发的青年握住首领的右手,恭谨地低下头,亲吻在教父大拇指的根处。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在心里打着不为人知的算盘,有人皱着眉对二者的关系进行了新的评估,还有人眼巴巴的看着,恨不得自己能以身相代。 咳咳……他的意思是,亲吻教父的拇指,请求他宽恕自己方才的冒犯。 不过人精们之所以为人精,就是说即使发生了这种出乎意料的事,也没引起什么风波。 只是暗中打量、上前寒暄的人又多了不少。 但好歹都还记得这是富泽太一特地为他们举办的内部的品鑑会,没让来自义大利的二人喧宾夺主。 被收走的【生命之火】就摆放在宴会厅的中心,比起在月光下的朦胧不清,放在人造的灯光之下,更能看出它的纯净与美丽。 无用的应酬之后,沢田纲吉坐在舒适的座椅上,单手撑头,手中把玩着胸针,神情淡漠地进行思索。 角落里的小门陆陆续续放进来了一些孩童,无一例外手中都拿着胸针。 他抬眼扫了扫,一眼便看见一个刚才看到的、宝石中浮现了火焰的孩子。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捏了捏眉心,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毕竟这实在太像是一种筛选程序了。 通过胸针筛选出一部分的孩子……然后呢?他们不会真的觉得凭藉一块宝石能够永生吧? 纷杂的思绪在他的脑海中翻涌,察觉到有人的靠近,青年顿时睁开了眼。 是一只眼熟的红毛。 对方站在不远处,被他注视之后就像是定住了一样前进后退都不得力。 沢田纲吉从对方有些惧怕的表情上发现了自己思考的神情有些让人害怕,不着痕迹地借着打呵欠的动作搓了搓脸,神情温和地看向对方。 「是之前的村上先生吧?」他道,「找我有什么事么?」 这下让对方更加侷促起来。 村上亮太是接受了他的朋友、富泽家的二公子英二的建议来道歉挽救自己的未来的。但是还没走近,被义大利的恶犬挡在身后的那位先生冷漠而帅气的神情就击中了他的心。 比起对方温和的神态,村上亮太觉得这种略带厌倦的、冷漠到令人心悸的神态才是对方面具下的模样。 这多酷啊…… 还是个中二青年的村上摸了摸自己的红发,忍住再汪一声的冲动。 他是来道歉的,不是来结仇的。 虽然先生的脾气看起来很好,但毕竟是那位传说中的先生…… 心情乱七八糟,说的话好歹还有些逻辑。 沢田纲吉没想到这小年轻心惊胆战地过来就是为了道歉。说实话他已经没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了,毕竟这种事要说的话得是贝尔摩得的错(?),而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因此也就轻而易举地翻了篇。 红发青年显然没想到如此容易——毕竟他都已经安排好了遗书和在东京湾里沉水泥柱的未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瞪大了眼。 一个穿行在宾客中端茶送水的侍应生从他的身后经过,一个脚滑将水泼了过来。 「抱歉抱歉,」金发的侍应生手忙脚乱地擦了擦,满含歉意地提出带他去换一身衣物。 村上亮太:「啊没事……等等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金发紫瞳的侍应生抬起头,笑眯眯地否认。 「是吗?或许是我工作的时候见过吧。」 沢田纲吉:…… 等等波本你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他无语地看着对方,得到来自波本的一个wink。 第55页 「您在做什么呢?」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了诺万的声音,黑发青年端着酒杯站到了他的身后,红瞳落在面前的两个傢伙身上。 「这两位是?」诺万·达奇慢吞吞地说道,「原来是安室君和……」 他垂下眼,红瞳闪烁,让教父先生没由来地有些心虚。 「和一只对着您汪汪叫的野狗?」 第27章 微妙的心虚在剎那间浮上了教父的心头。 在黑发青年的注视下, 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像是背着家里的狗子在外面撸了其他狗勾、一回头就被家里的狗抓了个正着……呸呸这里哪来的狗啊,大家都是人好吗? 饶是如此,难以言明的心虚还是浮上了他的心头。 沢田纲吉冷淡地咳了一声。 「这是村上先生。」他尽可能冷静地说道, 「不是什么……, 你稍微对人也尊重些啊。」 说到后面已经是平日里相处的模样了。 诺万「唔」了一声, 红瞳审视着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土里去的傢伙, 哼哼唧唧地说了一声「好吧」。 「既然boss都这样说了。」见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也不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酒瓶子,诺万也放松下来, 自然而然地凑到首领身边。 「boss对生命之火很感兴趣?您喜欢吗?可以交易过来哦。」交易不行也可以抢, 反正boss喜欢嘛。 已经完全无视红毛了。 一边的安室透在上去和这个傢伙battle和自己作为日本公安应当对公民负责——虽然他其实也不太想保护这傢伙——地责任心中摇晃了下,借着带对方去更换衣物的机会,将就像是误入陷阱的小白兔一样的青年带离了是非之地。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给他留下气势极强印象的黑发青年站在尊尼获加身边, 眉眼低垂, 神色近乎温和, 同对方说话的时候微微压着眉眼,看起来亲和了许多,让人全然联想不到所谓的「疯狗」的名号上去。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 注意到他的注视的黑发青年抬起眼, 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 他皱着眉同对方对上,却见黑发青年丝毫没有退缩的动作, 甚至遥遥举杯……可恶他是在炫耀是吗? 而察觉到他说着说着话就走神的尊尼获加扭过头,也顺着诺万的视线看了过来, 疑惑的模样似乎是在说他怎么还在这里。 安室透沉默了下, 也跟着垂下眼, 露出依依不捨的神态, 才催促着身边的村上亮太离开。 诺万·达奇,义大利里世界有名的疯狗……似乎和想像中的截然不同。 而话说回这头,虽然和诺万同样疑惑于安室透怎么穿着侍应生的服装出现在这里,但是想到对方是专业的情报人员,沢田纲吉又觉得是可以理解的了。 不愧是波本,伪装是专业的! 收回目光的时候,他遥遥看见远处的贝尔摩德举起酒杯,同他作出一个「cheers」的口型。 教父先生凝眉。 下一刻,一声尖叫从门外传来。 「啊——!!!」 两人对视一眼,沢田纲吉站起身,很快在纷纷扰扰的人群中获得了想要知道的信息。 ——富泽太一死了。 …… 「啊!」封闭的房间内,萩原研二突然站起身来。 他和上司已经对着那本粉色杂志研究了好几天了,现在人手一本,不仅没看腻,反而对于主人公纳兹的卧底之旅十分感兴趣。 就是他伟大的s前辈堪堪出版了这一章就没了后续,很是让人心痒。 上司抬起头看过来。 萩原研二摸了摸后脑勺,讪笑了一下。 「就是,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从杂志的夹页里翻出粉色的海报,将它摆在上司面前,「其实一开始我收到的并不是杂志,而是这张海报。」 只不过他以为s前辈给他传递的信息就在杂志里,所以才马不停蹄地去买了一份。 上司皱了皱眉。 萩原研二咽了咽口水,将海报提熘起来,指着宣传的书名,虽然觉得有些可怕,但是一想到如果是s前辈的话,或许也不成问题。 「所以我就在想……会不会这本书的名字才是前辈想要传递的信息呢?」他眨眨眼,对书名几乎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了,「《关于我卧底到敌对组织成为组织二把手所以如果再不剿灭组织我就要当上boss了的这件事》!」 如果是的话……那他和前辈就真的有心电感应。 是心电感应!! …… …… 出了命案,饶是航行在海上进行狂欢的邮轮,也不得不迎来了远在陆地的警察。 宾客们在短暂的混乱后就恢复了平静,在主人家的安排下汇聚到大厅,而案发现场也被封锁了起来,直到警察先生们到来后娴熟地开始笔录,一切都井然有序得令人心惊。 这件事和沢田纲吉没什么关系,毕竟贝尔摩德约他面谈的时间还在宴会过去之后,就算是组织的计划,他也还不知情。 但是想到贝尔摩德遥遥举杯时的神情,他又很难不将这件事与对方联繫在一起。 这样一想,贝尔摩德虽说是独立于琴酒(尊尼获加)与朗姆两大阵营外的存在,但也并不排除这位蛇蝎美人与对方联手的可能性。 不……既然组织的那位先生准备制衡他与朗姆,那么直接隶属于他的贝尔摩德就不会如此明显的倾斜想对方。 第56页 那么这就是那位先生——其实沢田纲吉更习惯称呼对方为乌鸦——的意思? 干掉富泽太一?为什么? 经历过例行笔录的青年捏了捏眉心,重新理顺今日发生的事情。 可以肯定的是,在最开始贝尔摩德的计划定然是与现在的发展不同的。 毕竟这次的任务理论上是他的,贝尔摩德的功能定位应该是与她偶尔在琴酒身边的作用近似,起到的是监督与辅助的作用。 这也是对方会将他引见给富泽太一的原因,虽说【生命之火】是组织意外流出的宝石,但是显然,富泽家的地位让组织一反常态,比起直接灭口,更偏向于与之进行合作。 这也是他所接受到的任务。 但最后的结果却与原初的计划出现了差池。 要说其中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 「品鑑会。」 沢田纲吉猝然睁开了眼睛。 身侧是同样接受完笔录的安室透,金发青年还维持着那副侍应生的装扮,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镜,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内敛,而少了些浸润于黑暗中的危险。 见他的上司看过来,安室透眨了眨眼,解释道:「我想起来,似乎听说了这次品鑑会原本是计划持续三天,第一天并不展出【生命之火】的。」 他说到,带着疑惑:「但是不知道富泽先生为什么转变了主意,在第一天晚上就将【生命之火】进行了展出。」 原来如此。 沢田纲吉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 如果是乌鸦的话,确实会有这种,因为原定的合作伙伴泄露了组织相关情报而暴起干掉对方的可能。 潜藏在世界的黑暗部分,只要稍微泄露出一些秘密,便像是触碰到光的黑暗生物一样,嘶吼着将一切见光的部分尽数切除。 所以像是琴酒那样开着直升机架着机关炮的武斗派成为了乌鸦的得力下属。 如果,他是说如果,乌鸦将这个所谓的【生命之火】看作是通往他的究极目标、也就是长生不老的途径——就像是雪莉手中的研究项目一样——那么在富泽太一将生命之火的特殊之处泄露之后,气急败坏让贝尔摩德下手将对方给干掉……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毕竟贝尔摩德可不是什么花瓶。 作为组织中的独立分子,她能够肆无忌惮地在组织中行事可不仅仅是依靠于乌鸦的宠爱,其自身也是能力超群的杀手。 教父先生思索着,不着痕迹地朝着放置【生命之火】的房间看了一眼。 果然,在警方逐步搜查这件事的时候,这边显然放松了警惕,不说严密的安保,连看守的人也换成了平平无奇的侍应生。 不知从何而来的海风掀起玻璃柜上盖着的红布的一角,隐约还能看见【生命之火】的底座。 他收回了目光。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生命之火】……是否还是原本的那枚了。 而另一边,富泽太一死亡的真相也被揭露了出来。 富泽太一死于**中毒,下毒者是他的未婚妻,同样是一名名流子弟。 眼见着对方捂着脸哭诉富泽太一打压了自己的家族,又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指贝尔摩德),最终被警方带走,沢田纲吉苦恼地捏捏眉心,被重新凑过来的威士忌们裹在中间。 他抬起头,隔着沉默的莱依与贝尔摩德对视,看见方才还在未婚妻小姐的指责下露出一副我见犹怜姿态的女性已经站在了富泽英二的身边,接收着对方的温声道歉。 要说这件事和对方没关系他是不信的。 然而就算如此,也要讲究证据——显然,贝尔摩德在这件事中扮演的不是一个施害者的角色。 归根究底是他最近过于懈怠,真以为是在伙伴们的支持下休假了么? 这个世界与他的世界终究是不同的。 「莱依。」教父先生挥挥手,让莱依凑耳过来。 是夜。 失去主人的生命之火号进行在返航的道路上。 沢田纲吉与威士忌三人组自然是分开的,按照习惯道过晚安之后,他回到房间,却并未入睡。 半晌,窗外传来敲击的声音。 他走到窗边,原以为是按照他吩咐去证实宝石真实性的莱依回话来了——他的速度还挺快,不愧是专业人员,结果拉开窗帘,发现的是诺万扒拉着窗户蹲在外面。 沢田纲吉:?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不妙归不妙,也不能让孩子就这样蹲在外面。 教父先生开了窗放他进来,黑发红瞳的青年轻盈地落地,像是贡献什么宝物一样捧起了一枚红色的宝石。 「boss!」 对方雀跃地叫着他的名字,将红宝石塞进他手里,无形的尾巴像是在身后转成了螺旋桨。 「等等这是……?」 他的心中隐约有个不妙的猜测。 诺万一个高兴就要开口,却听见关好的窗户外再度传来敲击声。 沢田纲吉一顿,下意识将人塞到一边。 他拉开窗帘,看见赤井秀一蹲在窗外。 「boss,」黑发猫瞳的青年抬头看他,墨绿色的眼瞳倒映出首领的模样,「果然如您所料,【生命之火】恐怕已经被人调包了。」 第28章 窗外下着雨, 沢田纲吉的内心和外面的雨一样有些苦闷。 第57页 在我让我的属下去查验宝石是否被人掉包、我的另一个属下就将真正的宝石送给了我怎么办,在线等,急。 沢田纲吉的内心迅速地闪过这样一串字符。 他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忍住不让自己抽抽嘴角。 「原来如此。」他说道, 准备敷衍走莱依。 毕竟房间里还有一个诺万呢。 但是这样一说的话, 总觉得就变得奇怪了起来……类似于在我和情人幽会的时候我的另一条船却找上门来。 ……等等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啊?是之前为了写轻小说看多了这种那种的题目吗? 他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却给了莱依错误的讯号。 青年思索了一下。一只手撑住窗台就准备翻进来。 「等等你干什么?」 沢田纲吉来不及思考了,一只手拉上窗户,将青年卡在中间。 莱依一只手抵住被上司关回来的窗户,让自己免于遭受被卡住的危险,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 「做什么……」他难得愣了下,老实地回答, 「我在现场发现了一些痕迹, 需要我进来详述吗?」 啊这。 按理来说是需要的。 沢田纲吉一梗, 眼神飘忽一下,试图看到诺万藏在了什么地方。 那孩子一向灵敏,应该会好好地藏起来吧? 啊不,但是万一他听见了莱依的声音, 反而从藏身之处走出来该怎么办?是那孩子会做出来的事情诶。 教父先生, 微妙地陷入了纠结之中。 莱依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上司这幅犹豫的模样是很是少见的, 这就让他不得不擅自思考了起来。 等等你在擅自思考些什么啊! 沢田纲吉觉得不能让莱依想下去了。 总觉得让他自然而然地思考下去的话,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也说不定。 然而在他开口赶客之前, 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我似乎有客人来了。」他冷静地说道, 「你先回去好了, 等回到安全屋之后再详细说明。」 说着便转过了身准备去开门。 莱依虽然觉得奇怪, 但他现目前还是准备做个「好下属」的, 便点了点头准备离去。 然而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巡船船员的脚步声却在耳边响起了。 黑发青年歪着头思索了一下,趁着上司开门之前,身手利索地翻了进去,甚至还有余力帮他关上窗户。 上司的房间和他的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他飞快地扫视了一眼,看见右侧关闭的衣柜,飞快地窜了进去。 这一段说着用了很久,但实际发生却不过数秒的时间,等沢田纲吉听见声音扭过头,看见的就是一团黑色的身影窜进了他的衣柜。 等等不是让你走吗?! 下一刻让他更加心惊胆战的事情发生了,窜进了一只莱依的衣柜突然「跳」了一下,让教父先生得以判断出消失在房间里的诺万并不是真正的消失了,而是……大约的确是……藏在了衣柜中。 门外的敲门声催促性地再度响起了。 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法去让两个傢伙离开卧室,反而是衣柜乖觉地安静了下来,散发着「我很安静我不吵闹」的气息。 fine。 沢田纲吉深呼一口气,心累地打开了门。 「让女士等待可不是绅士的修养。」 站在门口的是意料之外的人物,顶着克丽丝·温亚德这一身份的贝尔摩德。 金色捲发的女性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蔫巴巴的尊尼获加,蹙尔一笑。 「怎么,不请我进去吗?」 教父先生微微皱起眉。 「贝尔摩德?」他道,「你来我这干什么?」 贝尔摩德挑眉笑了笑。 「啊呀,这话说的,不是说好了今晚你来找我么?」她俯身上前,暧昧的气息吐纳在教父的身侧,红唇勾起,微微侧过头看着他,「怎么,已经这么快就厌倦我了吗?」 沢田纲吉:…… 甚至这位蛇蝎美人本性的教父先生耿直地后退了一步以示尊敬。 「这种福气我可消受不起。」他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尽力不去想共处一个衣柜的诺万和莱依会不会在他可怜的衣柜里打起来,「怎么,有什么事?」 贝尔摩德挑眉,目光在被教父先生遮了个大概的房间内扫视一圈。 「不请我进去?」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 贝尔摩德又道:「还是说,是我打扰你的享受时间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直接看向浴室再看回来的目光中怎么都带了几分调笑。 再这样下去也不行,毕竟贝尔摩德现在还是大明星克丽丝。 于是沢田纲吉只能侧过身,屈辱地让金发女性进入自己的领地。 眼见着对方自如地坐在沙发上,距离他可怜的衣柜也还有一段距离,沢田纲吉便也暗自呼出一口气。 尽早处理掉这边将贝尔摩德送走吧。 他想,也进入了工作模式。 「正好,说说吧,为什么改变了原定的计划。」 进入工作模式的教父先生强制性地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微微垂着目光,神色冷淡,很有几分唬人的气势。 贝尔摩德与尊尼获加这个人的交往其实算不上多。 第58页 尊尼获加在琴酒那的时候她正在美国经营她的演艺事业,等听说了这么一位组织新星想要过去围观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单枪匹马地赴往了义大利。 再之后远远见过两面,一次是共同向组织boss汇报的时候,另一次则是对方处决那个叛徒昆汀的时候。 前一次对方给她留下的是可靠同事的印象,后一次则是…… 见她沉默,沢田纲吉皱起眉来——他衣柜里还有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的傢伙呢,得尽快处理掉这边的事情才行。 于是教父先生顿了顿,重新呼唤了对方的假名。 「克丽丝?」 贝尔摩德回过神,笑了笑。 「当然是boss的意思。」她说道,「你应该也能猜到吧?毕竟我原本可是准备来度假的。」 后面的话原本是应当有些娇嗔的语气的,但是因为贝尔摩德想起了某些往事,让她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沢田纲吉皱了皱眉。 但是这时候显然不是当一个好同事关心组织的代号成员的好时机。 他略显冷淡地敛眉,收拢因为坐下而散开的披风。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随便猜一猜就能猜到,但他问的不是贝尔摩德为什么会这么做,而是乌鸦为什么会这么做。 贝尔摩德见他这幅模样,反而觉得原本那点惧怕消散了不少。 是了,比起她记忆中冷漠而残酷的尊尼获加,现在这个会生气、会有好奇与探究欲的尊尼获加,更接近于人类一些。 于是她轻声笑了起来。 「想知道吗?」 沢田纲吉皱着眉,凝视着她。 于是便听见贝尔摩德发出一阵笑声。 「是秘密。」她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娇艷欲滴的红唇被压出一道指印,是爱慕者看了会发出意义不明的狂叫的模样。 然而沢田纲吉并不是她的爱慕者,他只是皱着眉盯着对方,最终在骨子里刻着的要尊敬女性的修养下礼貌地移开目光。 「你真是个有趣的男人。」贝尔摩德说道,「这样的话我就更要保持秘密了。」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fine。 沢田纲吉有些无奈。 「不过,这个东西,我想你会想看见的。」贝尔摩德话锋一转,左手一翻,变魔术一般翻出一枚红色的宝石。 真是一枚眼熟的东西。 因为沢田纲吉的包中也恰好有这样一枚宝石。 虽说尚未检验,但是凭藉着他对诺万的信任,知道对方是定然不会将赝品交给自己的,那么剩下的选项就只有一个——贝尔摩德手中的这枚宝石是虚假的。 而贝尔摩德见尊尼获加拧着好看的眉瞪着她手上的【生命之火】,对这个男人的畏惧又消散了一些。 「没错,这正是我们这次任务的目标【生命之火】,」贝尔摩德说道,绿瞳凝视着尊尼获加,「我希望在下船之前能交由你保存。」 沢田纲吉微妙地有些心虚,但是他伪装得很好。 在似乎是思考了半晌之后,他慢悠悠地抬起头。 「是吗?」他单手托腮,微微倾靠着座椅,「但是既然是你完成的任务,战利品恐怕不好交到我手上吧。」 教父先生的脸上浮现些微的苦恼,「况且现在也没有条件对宝石进行辨认,如果你的战利品是假的,之后不是又变成了我的过错?」 贝尔摩德哼笑了一声。 「这绝不可能是赝品。」她道,「在富泽太一出事之后的第一时间我就拿到了宝石,不可能有人比我更早并且掉包。」 是吗? 可是真的好像在他的手上诶。 教父先生故作思索的模样,实则是在思考是否要答应下来。 假设他手中的宝石为真,那么贝尔摩德手里的【生命之火】定然是假的,等到任务完成之后,随便找个有月光的晚上,这个问题就会立刻被发现。 届时组织自然又会回过头来排查当日邮轮上的所有人,不知道又会引起什么样的波动。 说实话,虽然这艘船上不全是好人,但是向来被家庭教师斥责「有着过剩的好人心肠」的沢田纲吉也并不希望这件事闹大,对他们的人身安全产生进一步的威胁。 那么就是收下宝石,然后将贝尔摩德给他的宝石调换过来? 这样的话感觉就是很亏。 而且对于他来说,也不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他想要……他想要更深地介入到组织对于所谓的【生命之火】的研究中去。原本这方面的生意是朗姆在做,因此他只以为是普通的宝石生意。 但现在回过头来想,能让组织的二把手亲自坐镇监督的怎么回事普普通通的宝石生意,对于【生命之火】进行研究恐怕才是这个所谓的宝石生意的内核。 如果不是朗姆开始介入他在义大利的生意,而乌鸦为了制衡他们双方,恐怕他也没机会介入到这边来。 表面只是略作思索,实际上已经进行了一番头脑风暴,半晌,沢田纲吉勾了勾唇。 「是吗?」他完完全全地向后靠在沙发上,双手弓起抵在胸前,双脚的姿势相当豪放,一只腿曲起,大喇喇地搭在另一只腿上,只差一根雪茄就能完美复原某种奇妙的义大利电影中经常出现的mafia大佬的模样。 贝尔摩德见他这幅仿佛掌控了一切的放松模样,心中骤然生出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第59页 而教父先生温和地勾起唇,神色温润,在她眼中却和恶鬼无异。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到希望你能试验一番——关于你手中的宝石是否就是【生命之火】。」 贝尔摩德皱起眉。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确是在富泽太一出事后的第一时间就拿到了宝石的,也正是因此,虽然没条件验证,但是她也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在自己手里的就是真货。 但是尊尼获加的这幅模样却让她动摇了起来。 见她虽然神色不显,但微表情却透露出了动摇的姿态,沢田纲吉一哂,拿出诺万交给他的红宝石。 「如果你手中的【生命之火】是真实的的话,」他不紧不慢地说着,手中闪烁着光彩的红色宝石却足以夺走贝尔摩德所有的注意力,「那么我手中的这枚又是什么呢?」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饶是历经世事又是个演员,可以说是泰山崩于面前亦不改色的贝尔摩德脸色骤然变了变。 她几乎要站起来,理智却压过了本能,将她禁锢在座椅上,只是微微前倾,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牢牢盯在沢田纲吉手中的宝石上。 最后女明星嗤笑了一声。 「同样的问题,」她说道,「即使我无法证明我手中的【生命之火】是真的,你又怎么证明呢?」 这原本应该是个难题的。 然而教父先生却如法炮制地嗤笑了一声,行走到窗边。 并未完全关上的窗吹来阵阵的海风,将暗红色的窗帘微微吹动在教父身后,仿佛是他身上披风的延续,张扬着荣耀与权力。 沢田纲吉走过来的时候才想起这边还有个贴着特危标籤(不是)的大衣柜。 但他都已经走过来了,而且窗外的天气也很给力,已经有了月光,就更不可能走回去。 于是他端着谈判专用的冷脸,将宝石对准了月光。 些微的、曾经被无人机搭载的摄像机放大的火焰在宝石的内部燃起,尽管这确实是一枚小小的宝石,但不论是举着它的沢田纲吉还是双手环胸凑过来的贝尔摩德,都能够清晰地看见宝石内部的火焰焕发的过程。 窗外的月光其实是没那么旺盛的。 然而见着贝尔摩德神色微动,沢田纲吉捏了捏宝石,偷偷地作了个弊。 于是那即将枯萎的火焰就像是接触到了肥料一般,再度焕发生机,甚至比起被放大了的投影更加灵动,雀跃地跳动在宝石内部。 贝尔摩德望着月下的红宝石,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然而教父先生怎么会让她触碰到这东西呢? 他一个翻手收回了宝石,似笑非笑地看向贝尔摩德。 「如何?」教父问。 在组织内部有着「千面魔女」的美称的贝尔摩德下意识咬住了拇指的指甲。 半晌,才像是泄气一般摊了摊手。 「我知道了。」她甚至不用检验手里的那枚宝石,将之抛掷在了脑后——毕竟方才火焰的生发与她记忆中的一般无二、甚至更加惊艷,就足以证明尊尼获加手中那枚宝石确确实实是【生命之火】。 想到自己如若是带回了错误的【生命之火】,那位先生的表情和接踵而来的惩罚,贝尔摩德就不由感到一阵胆寒。 「是我输了。」她无奈道,看向教父先生的时候有些挫败,「说吧,你想要什么?」 坦然承认了自己失败的千面魔女迅速地转变了姿态,在这种情况下自觉地引颈受戮——毕竟主导权完全落到了教父手中。 不得不在心中感嘆了一句不愧是掌握了义大利的男人。 而沢田纲吉也暗自呼出了一口气。 「我想要什么你还不清楚吗?」他压低了嗓音,并不觉得这种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反倒是在各种不同地点听自己的追求者说过这种话的贝尔摩德神色微妙了起来。 「我与朗姆积怨已久你是知道的,」无视贝尔摩德奇怪的表情,沢田纲吉道,「所以我希望能借这次的事情插手进朗姆的『生意』里——就像是他希望介入我的义大利一样。」 贝尔摩德神色微妙。 「『我的义大利』?」她猝然笑开,退后两步用更加广阔的视野来打量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年,最终不得不承认对方能够成为掌握义大利里世界的权势是不无理由的,「好哦。」 她伸出素手,是邀约的姿态。 「那么我们就达成合作了?」金发的美人微微歪头,在脑海中搜寻出一个合适的词彙,「我的……共犯?」 这实在是一个有些暧昧的词彙。 饶是在某些方面天然缺少雷达的教父先生也微妙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身后的大衣柜突然动了下。 达成合作所以偷偷退出工作模式的沢田纲吉:!! 他突然僵硬了一下,棕瞳游移,忍住不要去看身后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个房间内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这里还有一个贝尔摩德。 身为组织的一员,贝尔摩德不仅是擅长伪装的千面魔女,也是执行过多次任务的杀手,因此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地察觉到了衣柜中的存在。 她的神色微妙起来。 「我就说你怎么会对我不感兴趣。」金发美人道,「原来是金屋藏娇……抱歉这是我最近才学会的词语,希望没有用错地方。」 第60页 等等金屋什么? 像是兔子一样支棱起了耳朵的教父先生没来得及挽留贝尔摩德已经开始呜呜呜的脑内剧场。 「算了,既然你已经有人了,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下去。」贝尔摩德道,「当然,组织的秘密不能外露——我相信你还记得这条规矩。」 沢田纲吉终于捋清了她在说什么,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没有什么金屋,」他头疼地解释,「里面是莱依。」 话落见贝尔摩德睁大了眼睛,甚至吹了个口哨。 「那看来是我打扰你们了。」达成合作之后也很放松的贝尔摩德自觉地走向门外,一手拉开门调笑,「那就祝你与你的boy fri 第29章 沢田纲吉不愿意回想自己是怎么从奇怪的场景中脱身的。 彼时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贝尔摩德也有些惊异, 美目在几方之间流转,最终化成调笑。 「年轻人体力真好啊,」她拍了拍教父先生的肩膀, 笑意吟吟, 「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快乐时间了?」 没等想要辩解的教父开口,贝尔摩德便扬长而去。 不知道组织的论坛上又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划掉)。 沢田纲吉不得不被迫收拾这一地的残渣。 他按了按眉心,见几人的动静已经逐渐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无奈只能侧身让开门, 棕瞳温润地看着波本和苏格兰。 「总之,先进来再说吧。」 而身后, 和讨厌的针织帽共处一室了这么久, 原本应当有些火气的诺万丝毫不见不悦, 反而因为某件事而欢喜着。 「金屋藏娇……金屋藏我,听起来很不错诶, boss可以叫人造一间金屋吗?」 他抬起头,红瞳闪烁。 听见跟着自己进来的两瓶威士忌脚步一顿,沢田纲吉无奈地捂住额头。 「不行, 不可以。」 超——冷酷。 但是超级冷酷的boss也很帅气。 诺万难得没闹腾,乖乖地站在一边, 沉迷于帅气的boss的身姿。 ……总觉得有他在今天这误会是解不开了的。 但是如果现在让诺万离开不仅会让对方感到难过,在威士忌们看来多半也是遮掩大于真实……救命。 好在和诺万共处一室的还有一个莱依。 莱依虽然与另外两瓶威士忌不太对付, 但是彼此在信任度上还是高于诺万的。 便见黑发的青年单手握拳, 轻轻抵在唇前咳了声。 「我是来向boss询问下一步的行动的。」他说道,没说尊尼获加让自己去查验生命之火的事情,也当做刚才没听见尊尼获加与贝尔摩德的交易, 「但是刚开始贝尔摩德就来了, 所以不得不躲让一下。」 是吗? 安室透双手环胸, 看着莱依的表情很不好惹。 莱依无辜地望回来。 「怎么,你觉得不对吗?」 于是心累的教父先生也跟着看了过来。 已经娴熟地掌握了变脸技巧的安室透扯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怎么会,」他率先表忠心,「我当然相信boss。」 在首领偷偷呼出一口气的时候,金发黑皮的威士忌继续说道:「而且真要是金屋藏娇,比起这个冷脸的傢伙,显然我是更好的选择。」 他垂下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boss。 「您说是吗,boss?」 不用回头,沢田纲吉就能感受到两股视线盯在了自己的身后。 救命果然他应该像是琴酒那样,只挑选一个好用的下属就够了吗?琴酒一定是发现了人数一多就会发生原因不明的修罗场,所以才选择了一个好用的伏特加的吧。 这样一想,一个人带三个的他实在有些冤屈,而且三个就算了,现在还多了个诺万。 这样想着总觉得自己就委屈了起来。 落在他身后的目光很快挪开,一如既往的,莱依和波本很快你一言我一语夹枪带棍地对吵了起来。 时不时还有个在自己身边私下里就仿佛智商骤降的诺万,当真是三个男人一台戏,吵得他头疼。 沢田纲吉将这三个傢伙的声音自动过滤成「汪汪汪」和「喵喵喵」,感觉到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苏格兰。」qaq 黑发蓝瞳的青年像是长辈一样关爱地看着他,让青年抽抽鼻子,微妙地生出几分委屈。 然而还没等他将那股想要呜呜呜着投入大家的好妈妈苏格兰怀抱的冲动镇压下去,苏格兰就自己动手掐灭了这危险的想法。 「没关系。」对方宽和地说道,「这只不过是义大利的习俗罢了,对吗?」 ……并没有这种奇怪的风俗!怎么连你也这样啊quq!! …… 奇怪的误会不知道到底是解开没有的。 直到很久以后沢田纲吉也不愿意去回想那天自己是怎么结结巴巴地解释其实什么也没有——救命为什么他非要解释这种事情啊,这群观察力敏锐的酒厂精英不能自己去辨别吗? ——不能。 即使是在他花费无数口舌解释之后,面对的也还是几个人看似正常、但实际不用直觉都能发现的微妙。 但是他今天已经很累了。 因此在敷衍地再度解释之后,也不管这群傢伙信没信,就打包将他们清除出了自己的房间。 第61页 「我还在发育期需要早睡,」他冷脸说道,「晚安。」 啪嗒一声,房间门在几个人的面前摔上。 留下被推出去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甚至打破了方才因为互打汪汪拳而生出的仇怨。 「boss他……还在生长期么?」波本问。 莱依沉默了一下,回想起往日跟随在对方身边观测到的身体数据和安德里亚传递的情报,选择了缄默。 而苏格兰也像是想到了什么,深沉如海的目光中潜伏着什么。 诺万·达奇离开了他尊敬的boss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与傲慢。义大利的主权者看了眼几瓶威士忌,心情因为认知到自己是跟随在boss身边最久的狗勾……他的意思是,追随者,而感到愉悦。 「谁知道呢,」他用娴熟的日语说道,转过头心情甚好地哼起了一首意语小调。 心情看起来是很好的。 这一晚除了沢田纲吉和他的下属们之外,船上众人也是心事重重,难以安眠。 次日,生命之火号回到陆地,欢欣而去的巨大邮轮带回的确实灰沉的天空,宾客们辞别了主人家,各自离去。 沢田纲吉带着三个威士忌回到了安全屋。 出发前在奇怪的后备箱抓出一只诺万,尚且没从昨晚的乌龙事件中醒过神来的教父先生冷着脸提熘着比自己还高的青年回到对方带来的下属堆中,将他扔了回去。 「boss————————」 一只诺万在身后发出哀鸣。 其实远不如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淡的教父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他总觉得就这两天自己做这个动作的次数格外多……是错觉吗? 他回过神,无奈地看着仿佛下一刻就能汪地哭出来的诺万,总觉得再度回到了当初带蓝波的时候。 波维诺家的小少爷自小就是被兄长们骄纵着长大的,最为擅长的就是在兄长的底线上白鹤亮翅狂飞乱舞,幼年的时候对想要的东西就是张牙舞爪,等到发现拿不到了,便会哭哭脸地找到无所不能的阿纲。 阿纲qwq—— 而现在,毫不顾忌自己在下属面前形象的诺万也顶着一张委屈脸叫:「boss(qwq)——」 「你是三岁小孩吗?」教父忍不住吐槽,还是回到对方的面前,将因为自己提熘着对方过来而弄乱的衣物重新整理成平顺的模样,又为他正了正歪了的领带,有些嫌弃对方比自己高一截的时候,顶着委屈脸的黑毛大狗就乖乖地低下了头来。 在他耳边发出委屈的嘤嘤声。 「不想和boss分开。」他垂着眼,红瞳专注地注视着为自己整理领带的首领,世界如此大,他却只看得见这一个人。 沢田纲吉是接受不了这等撒娇的,以前蓝波这样稍微撒撒娇,就算是和其他人混在一起拆了小半个城堡,他也得缴械投降。如今诺万软下声调,他也差点就一口应了下来。 但是「不行。」 稍微后退了一步观察领带是否正了,满意地点头后棕发青年抬起头,看见满脸写着委屈的诺万,忍不住心软。 「好啦。」他微微踮了踮脚,伸手拍拍对方的头顶,黑发一如既往地好摸,「诺万来日本不是有重要的合作对象要见的吗?不可以任性哦。」 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但是就是这种没什么技巧的、就单单像是哄孩子一样的姿态让委屈巴巴的诺万软化了下来。 他就像是个第一次离开妈妈要去独自上学的小学生,出门之前非得拽着妈咪的手要半天的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独立地踏出一步。 远处旁观着这一切的波本拳头硬了。 而更远些,金发的大明星在保镖的保护下走过,弯腰上了黑色的豪车。 开车之前她朝着这边瞥了一眼,想了想掏出手机拍了个照,唇角带笑地将照片发给了某人。 屏幕中正好是委屈的诺万将整个脑袋垂下来、即方便首领揉揉他的脑袋,又能让自己把头放在首领的肩膀上增加些身体接触的时候。 这时候教父先生也没冷着脸了,心生无奈地给分离恐惧症的伙伴顺毛,唇边带笑,目光温柔,微微侧过脸同诺万说这些什么的时候,日光便晕染了小部分的皮肤,让他的脸畔边缘看来像是在发光一样。 伏特加不小心从他大哥手机里看到的就是这张照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发信人是贝尔摩得,但原本只是帮他大哥看一眼的男人瞬间就愣在了原地。 原本那句「尊尼获加终于回来了啊」的感嘆也梗在了胸口,带着墨镜的男人瞪着手机,像是要把他大哥的手机瞪出个洞。 现在不方便看手机于是让伏特加看眼的琴酒迟迟没听见伏特加说是什么事,也扭过头用灰绿色的眼瞳盯着他,盯了半天,才让伏特加支支吾吾地说了句话。 「大哥,我们是不是要去接一下尊尼获加?」 第30章 琴酒觉得伏特加在说屁话。 他伸出手, 神色飘忽的伏特加老老实实地将手机交给他的大哥,短讯的界面没退出,因此酒厂老大哥一眼就看见那种让伏特加支支吾吾了半天的东西。 发信人是贝尔摩德, 这个名字让他皱了皱眉,不过因为戴着帽子也没人能看出top killer对贝尔摩德那点微妙的嫌弃。 接下来才是那张照片, 角度和构图都不错,色彩也挺好,尊尼获加看着挺亲密地和一个黑发的高个子贴在一起。 第62页 琴酒老大哥虚起眼,发现那傢伙不是别人, 是义大利那条疯狗。 晦气。 他下意识就给这张照片点了删除。 伏特加探过一个头, 支支吾吾。 「大哥?」 琴酒啧了声,最终还是没点确认——万一贝尔摩德那女人是想借着这照片传递什么呢? 传递什么? 义大利的疯狗来这边, 没尊尼获加的指令他是不信的。 也就是说果然尊尼获加想要借着这次事件插手朗姆的「生意」,那这次邮轮上发生了什么就挺让人好奇的了。 再一联想到发信息的人是贝尔摩德,那女人又怎么和尊尼获加搭上线的……好吧这点他其实不是很意外, 毕竟尊尼获加就是那样的人。 如此林林总总一番下来, 琴酒略作思索, 将手里的烟给掐灭, 朝着伏特加点了点头。 「走吧。」他道。 大哥语十级的伏特加当即就知道他大哥的意思是要去接尊尼获加了,此时此刻身为cp粉头子的灵魂压过了身为大哥的得力小弟的本能,他挠着头, 强压着欣喜问了一句。 「是去接尊尼获加吗?」 琴酒瞥了他一眼,眼里说着「废话」两个字,也不回答, 径直向着他爱车的方向走去。 留下一个伏特加缓慢地捂住了心脏。 虽然被大哥指责了, 但是大哥他真的要去接尊尼获加诶。 大哥心里有尊尼获加!他嗑的cp是真的!琴尊is rio!! 走到巷口还没听见伏特加跟上来的琴酒疑惑地转过身看了眼。 身边几乎已经泛起了粉色泡泡的伏特加神色一凛, 小跑上了前去, 尽力掩盖着心中的喜悦。 ——今天大哥和尊尼获加又发糖了,他又过年了! 因此,当沢田纲吉终于哄走了不情不愿的诺万之后,他就接到了来自琴酒的电话。 刚想建议说他派车送boss回安全屋、顺带得到boss的地址方便日后上门拜(爬)访(窗)的诺万一听见那个讨厌鬼的声音,脸色就沉了下来。 是那个男人,gin。 每次坏他好事的都是这傢伙……晦气。 眼见着听见琴酒的声音,诺万整个人又变得怏怏不乐了起来,沢田纲吉不得不走远了些,在走到安静些的地方的同时也是以免刺激到原本情绪就不稳定的青年。 电话另一头琴酒其实只要了他的地址,顺带一句「待在那」,大概是听见了他走动的声音,杀手先生略作思索,便得出了让他不太高兴的结论。 「你那条狗还没走?」 听得出对诺万是十分不爽了。 这两人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地差。 「我这可没有什么狗哦。」他无奈地说道,顿了顿,「诺万待会就要去见我们的合作伙伴了。」 对面传来哼笑声,沢田纲吉等了两秒也没等到其他回复,就听见对面自顾自地挂掉了电话。 回到这边送走了哼哼唧唧的诺万,教父先生和三瓶酒蹲在路边等琴酒来接,微妙地感觉自己像是带了三个孩子的单身老父亲。 ……这个联想稍微有些可怕了。 而且这样说的话,其实就算琴酒来接他们也还有个问题——沢田纲吉敢打赌,琴酒准备接的只有他,身后的三瓶酒要怎么走还是个问题,而且他也不是很能想像他们四个人要怎么塞进琴酒的保时捷。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虽说没有吨位大到塞满座位的那种重量级人物,但是四个人塞在后座的话,大概也许也塞不进去。 沢田纲吉冷着张脸想了想,要是要努力塞塞其实也不是没可能的,只要三个人坐在后面,再抓一个坐在另外三人的身上,琴酒的老爷车大概也许还是能载得动的。 但是如果把波本和莱依放在一起的话他其实担心他们俩会打架,苏格兰虽说和同僚的关系也算不上亲密,但是好歹不会在人家车上吵吵起来,那就只有苏格兰或者他坐在中间……等等他怎么真的想起来这东西了? 教父先生一拍脑袋,觉得自己肯定是被什么弱智病毒给入侵了一下。 「gin待会回来接我,」他说道,「你们呢,有什么安排么?」 言下之意就是可以解散自由活动了。 三瓶威士忌对视一眼,率先举手的背着他的狙击枪的苏格兰,表示在这附近的话正好去买些保养枪枝的用具;莱依和他的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了不少,闻言挑了挑眉,显然对此也很感兴趣——已经变成狙击手的模样了呢,莱依。 两名狙击手离开后,落单得仿佛被排挤的波本在远方贝尔摩德的召唤下迟疑地开了口。 「贝尔摩德看起来有什么事找我,她那边的情报会多些,所以我们会有一些往来。」他垂下眼,很是乖顺地问道,「我可以去吗,boss?」 纲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在看着转身离去的波本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毕竟比起往常,今天的波本也太奇怪——他的意思是,太过于沉默了一些。 就像是他与诺万道别的时候,说实话,那时候教父先生一直是有些担心波本一个想不开像是上船那时候一样蹭出来发出奇怪的声音的,然而幸好的是对方没有,让他顺利地送走了偶尔就像是小孩子一样的诺万。 不仅如此,那双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紫瞳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不同于刻意垂眸时候的低落,反而让人真情实意地感到些担心。 第63页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沢田纲吉张了张唇,但是他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想必也听不见他的喊声。 而且叫住对方又要说些什么呢?他和波本单独相处的时间还很少,不同于带在身边一段时间过的莱依,也不同于除了任务时间都在安全屋和自己待一块的苏格兰,他和波本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少到就算他有心照顾潜入的后辈,也几乎没什么时间插手对方的生活。 看着金发青年坐上贝尔摩德的车,缓慢上升的车窗遮住平直的嘴角,闪耀的紫瞳连一丝余裕都没分来,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想起来对方在组织内是隶属于朗姆的阵营的,如果按照他原本的计划的话,说不定可以趁机把他从朗姆那边要过来,这样的话就算说是朗姆的「卧底」,但怎么说也是他的人,朗姆要怎么发泄也落不到他头上。 但是贝尔摩德或者说乌鸦把一切都扰乱了,不仅让【生命之火】落到他的手里,而且重要的合作伙伴富泽太一也倒下了……那个坏脾气的老爷子肯定又会躲在他的老鼠洞里跳脚。 唉,这样一想波本会露出那种表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独自沿着港口边的道路走了会,他就钻进了琴酒的保时捷356a,在伏特加不知为何莫名期待的神情下,沢田纲吉抬起头,有些犹豫地问出一个问题。 「我说gin……」 对方扭过头,帽檐下的冷静绿瞳很容易让他想起西伯利亚高耸的山嵴上游走的雪豹。 盯得有些久了,也没见这呆兔子有什么反应,琴酒就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沢田纲吉轻咳一声,偷偷凑了过去。 「那个……我有事想跟你请教。」 棕发的青年已经很久没用过这种词,饶是琴酒方才等他说话等得有些不耐烦,也还是抬了抬眼示意探头探脑活像只兔子一样的傢伙继续说。 于是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看了眼伏特加——他总觉得对方在偷偷朝着这边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然后小声问道:「就是,gin你平时是怎么跟伏特加相处得呀?」 …… 「啊呀,你这是和主人闹矛盾了吗?」 与此同时,另一辆疾驰的轿车上,贝尔摩德从后视镜里看着面沉如水的小黑脸,忍不住调笑。 波本沉着脸,抬头看了一眼她。 「找我有什么事?」 是直接将对方的问题给无视了过去。 这种待遇贝尔摩德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勾勾唇不甚在意,但也同样没回答他。 「只不过是一点小事。」她说道,「等到了之后你就知道了。」 波本放在腿侧的右手微微捏成了拳,心中警惕,面上却不显山显水地瞥了贝尔摩德一眼,冷哼一声。 贝尔摩德看了看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心情变得不错起来。 「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和尊尼获加的关系会变得现在这样好。」她歪着头,显然是回想起了昨晚某个不可言说的场景,「怎么,准备换主人了么?」 【主人】这样的词说出来,是让人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的。 但是面对着她如此的形容,波本不怒反笑,微微往后坐,露出一副放松的姿态。 「什么主人不主人的,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一只手的手肘搭在窗边,食指曲起,遮掩住的唇角微微勾起,「你不觉得这很好玩么?」 贝尔摩德也笑了起来。 「卧底游戏吗?」 某个词彙让安室透一凛,淡紫色的眼扫了眼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寻常词彙的金发女性,维持着放松的姿态。 「【卧底】这样的词彙可不适合组织内部,」他耸了耸肩,「你会让我觉得组织内又有老鼠了的。」 也算是为自己那一瞬间的警惕打了掩护。 贝尔摩德道:「是吗?抱歉抱歉,不过你现在的情况不就是如此么……放心,车上很安全,我们的对话不会被泄露出去。」 「我可不想相信你,」虽然这样说着,他又重新坐了回去,「怎么,对尊尼获加感兴趣?」 他顿了顿,没等贝尔摩德回复,继续道:「这样的话你该去找莱依,他才是尊尼获加的人。」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没问「那你呢」这样的话——干他们做情报这行的,最擅长的不就是说模稜两可的话和在看似没有任何倾向的回答中准确地找到对方的意向吗? 不过得了对方的回答,她也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手中方向盘一扭,朝着预计的方向驶去。 半晌,停在了某个组织的地下临时停驻点内。 「走吧,小老鼠先生。」她说道,解开安全带下车,「我稍微有些关于尊尼获加的问题要问你。」 波本皱着眉,贝尔摩德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回想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饶有兴趣地低下身从车窗里看他。 「哦呀,没想到你还是这样在意这种东西的人,我还以为你没有忠诚可言呢。」她耸耸肩,面对着骤然对准自己的黑漆漆的枪口,慢条斯理地举起了双手,利索地道了歉,「抱歉,是我的错。」 波本冷冷地哼了一声,全然看不出在尊尼获加身边时候狗狗祟祟的模样。 「收起你无用的探究心,」他勾起一个虚伪的笑,脸色却很阴沉,连带着声音也压低了许多,「我的忠诚为我的利益服务——只不过,现在来看,朗姆大人比起尊尼获加,更能在组织中给我助力。」 第64页 「仅此而已。」 贝尔摩德笑了起来,原本就明艷的脸蛋因为这笑更加艷丽,却是可望不可即的剧毒之物。 经过这样一番争斗之后,波本才安静地跟随着贝尔摩德进入这个此前还没来过的临时停驻点。 灰紫色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一切,大概是因为刚才有了不大不小的摩擦,贝尔摩德也没阻止他的打量,而是闲庭信步地带着他走进了房屋内部。 坐上电梯直达上方,身姿妙曼的女性自如地打开一道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巨大的酒吧。 不知是提前清了场还是现在是白天的缘故,酒吧内没别的人,贝尔摩德自如地走到吧檯后, 挑选了一瓶波本给波本倒上。 冰块是她随意加的,也没做其他的准备,手法粗糙得让安室透直皱眉头。 「我来吧。」他拉了拉黑手套,从一副请君自便的贝尔摩德手中接过了吧檯的工作。 波本是一个好波本,为了潜入任务,原本出身警察学校根正苗红的波本摸爬滚打很是学了些有的没的的技能,例如是honey trap,又例如是像是一个酒保一样调酒。 虽然这项技能没什么用的时候,但波本的身法手势都还是挺赏心悦目的,贝尔摩德坐在吧檯前的高脚凳上,看着波本调酒,在对方最终小心翼翼地将酒液倒入杯中的时候突然饶有兴趣地开了口。 「你觉得尊尼获加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突兀地问,「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卧底、间谍,随便你用什么词——他像吗?」 …… …… 「老鼠?」 听见这个词,沢田纲吉皱起眉头。 他看向琴酒,得到对方的点头作为回应之后,露出了一副微妙的表情。 「组织怎么又有老鼠了。」他绕过茶几坐在琴酒安全屋里的单人沙发上,借着这个动作迅速掩盖自己心里的那点心虚。 琴酒看着他坐下,隐藏在帽檐后的眼睛审视地观察着对方。 「是啊,」他也跟着坐下,不论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在自己的安全屋、坐在自己人面前,他的姿态是很放松的,「据说是贝尔摩得那边来的情报,先生让我把老鼠抓出来。」 「虽说如此,」沢田纲吉下意识吐槽道,「就算是这样,组织里出老鼠、我是说卧底,组织出现卧底的机率也太高了吧。」 不说别的,就算是他这两年在义大利草草弄出的彭格列·界家族,也没出现过这么多的卧底。 要说成分的话,那边可比组织这边要复杂得多。 毕竟虽说一开始他借的是组织的力进入那边里世界的交际圈,可是后来也是搭上了那边一个渴望复兴的老牌军火商家族——他用了一点小小的技巧,让对方将他那个捏造出来的私生子的背景身份给坐实了——之后虽说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但是这边的里世界远不如原本世界那个已经在彭格列统一下的和平里世界,关系错综复杂,各个家族之间的信任度几乎没有,即使是同盟家族,也会象徵性地派出一两个卧底以示尊敬……他的意思是,掌控对方家族的动向。 但那边不过是一个军火商的家族,在逐渐渗透入其他领域的时候,也是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来自其他家族的注视。 从微末之际到逐步壮大,几乎每个步骤都有新与旧的血脉相交缠。 就算是这样,也没有组织一年抓出来的卧底多:d 沢田纲吉思索了一下,包括他自己,甚至身边的小后辈们,不得不怀疑起组织是否是照着人就是卧底来进行代号成员的选拔的。 毕竟这些久经训练的傢伙可比他们自己胡乱在外面吸纳的小混混啥的好用多了。 咳咳。 一不小心就在琴酒的注视下将前半部分给说了出来,教父先生敢用琴酒的帽子打赌,在听见那句「还没组织一年抓到的卧底多」的时候,琴酒的脸不止黑了八个度。 是再黑一点就能和波本pk的程度了。 「算了。」率先投降的往往不会是教父先生,琴酒不甚熟悉地转移了话题,「这次邮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沢田纲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就……食物很好吃?」毕竟是远月出品诶。 琴酒都快觉得这傢伙是在戏弄他了。 他忍了忍,想着这东西好歹是当初自己捡回来的,现在对于组织又有着极大的用处,还是没用他爱的那把伯莱塔在对方身上开几个洞。 「生命之火。」他压着怒气说。 哦哦原来是这个。 沢田纲吉觉得一定是刚才在想波本的事情给自己想傻了,这件事还是得早点解决才行……让他想想要怎么办才好。另一边却手一翻,将红色的宝石显露在琴酒的眼前。 青年晃了晃手里的红色宝石,菱形的宝石在他指尖闪烁出光芒,映着笑意吟吟的青年的脸畔,莫名让琴酒那点怒意消散了不少。 他将之归因于对方完成任务取得【生命之火】给他带来的愉悦。 「不错。」银发青年咧开笑,看起来怎么都有些阴森。 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朝着对方的方向坐的近了些。 「gin,」他磨磨蹭蹭地问,「你知道朗姆的生意究竟是做什么的吗?」 ——波本那边,等他找苏格兰确认些东西后再着手解决好了。 第65页 …… 波本差点没将手里的本体给撒在外面。 但他可是无所不能的波本,因此手上只是微微抖了下,就抬眼奇异地看了眼贝尔摩德。 「你没问题吧?」他慢悠悠地将酒杯摆放到吧檯上,左右看看,找了个装饰物,小心翼翼像是对待艺术品一样将它摆放了上去,才抬起头来看贝尔摩德,慢悠悠地接下下一句。 「要是尊尼获加是条子的卧底的话……组织也距离灭亡之日不远了吧?」 他专心致志摆放装饰物的模样带着一股难言的帅气,从酒液中投射出的是被浸染过的模样,那颗好看的灰紫色的眼瞳在其中变了色,随着主人的歪头观察显露出一种奇妙的冷漠。 听着这话,贝尔摩德猝然笑了起来。 她换了个身体前倾的姿势,拖在腮边的手指绕着颊边的金发卷啊卷。 「没想到你还是个诚实的好男人。」她笑道,像是一条诱人走向歧途的美人蛇,「如果说是的话,说不定就能藉机替朗姆干掉尊尼获加了哦。」 波本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我想我还是有一定的判断力的。」他随意地擦擦手,双手搭在吧檯上道,「而且无凭无据随意怀疑代号成员就算了,还是那个尊尼获加——你别说自己不知道,尊尼获加现在是与朗姆大人地位相当的大人物,你要说组织已经被渗透到这种地步了吗?」 「别开玩笑了,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就算是朗姆大人,也不一定能够保下我吧。」 不待贝尔摩德继续,他便露出了烦躁的神情。 「好了,你叫我来就是为了想听我告诉你尊尼获加是卧底吗?」 贝尔摩德已经收集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她将波本调制好的酒端起来,对着对方举起。 「别发这么大的脾气,我不过是随意说说。」她说道,「从下面出去右转,就能搭上回去你们的安全屋的电车——我就不送了。」 完全搞不清这女人将他召唤过来的目的是什么的波本狠狠皱起眉。 在确定了这句话所言非虚之后,他啧了声,脾气不算好地摔门而去。 留下一个贝尔摩德慢悠悠地将手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姿态优雅地从手包中拿出手机。 与某个没有署名的短讯截至在对方让自己确认尊尼获加的可信性的时候。 其实这种事一般是琴酒来做的,但是众所周知,尊尼获加和琴酒的关系可比一般的代号成员要亲近更多——当然了,她也并不认为两人的关系会影响琴酒的判断,但是除了这点,也没法解释为什么boss会让她作为琴酒之外的另一重保险,来判断尊尼获加的可信性。 不过现在看来结果尚且是不错的。 贝尔摩德慢悠悠地在键盘上打下几个字眼,便慢条斯理地浅酌起来。 …… 而这边,安室透顺着贝尔摩德的指示上了电车也没放下警惕,没有径直回去安全屋,而是在市内转了几圈,直到确认身后没人之后才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 背后已经渗出了不少冷汗。 他还得冷静下来,琢磨贝尔摩德今天这番举动的目的是什么。 试探尊尼获加是否是卧底?但是真的吗?那个尊尼获加如果是卧底的话,能做到现在这种地步那得是精英中的精英……某个潜藏已久的可能性在他脑中蹦跶了一下。 如果是s前辈的话……这样想的时候,昨晚与贝尔摩德交往亲密的青年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恐怕是代替尊尼获加来试探他的吧。 虽说此前没听说过贝尔摩德和尊尼获加有什么私交,但看对方两个人深夜在一个房间里的情况这关系肯定差不到哪去。 他一面在头脑中复盘自下船后到现在的举动,一面小心翼翼地确认自己的人设没出什么毛病,差点被突然响起的短讯声给吓一跳。 金发青年皱着眉睁开眼,运转过快的大脑已经冷静了不少,垂下眸打开手机。 【发信人:boss】 也就是尊尼获加,这是他为了合群改的备註。 这样一通短讯也落实了安室透心中对于贝尔摩德方才询问的猜测,他镇静地打开短讯,发现只有一行地址。 就在安全屋的不远处,闭着眼都能背出那附近的地图的安室透几乎是看完的一瞬间,就将这个地址对应上了相应的建筑。 是一家书店。 他带上伪装用的黑框眼镜,气质骤然混入一堆带着酒瓶底的二次元宅男当中。 波本循着尊尼获加给的讯息找到了轻小说杂志的专栏,根据对方的要求拿到了书架最底端的粉色杂志。 是什么重要的交易物品吗? 情报?毒品? 后者就算是他也知道是尊尼获加绝不沾手的东西,因此只能往其他方向去猜测。 他心中猜测着,面色如常地将粉色杂志付了钱,才低下头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关于我卧底到敌对组织成为组织二把手所以如果再不剿灭组织我就要当上boss了的这件事2》。 他记得这好像是尊尼获加上次说准备出版的东西? 这怎么还有2的?尊尼获加是什么时候写的?? 等等这些都不重要。 金发的卧底先生盯着这个文名,惊悚地回想起自己方才与贝尔摩德的对话。 第66页 这就是来自尊尼获加的威胁……么? 第31章 沢田纲吉是得了琴酒说改日带他去某个地方的信息后才离开的。 琴酒没有跟他多说什么, 于是他也没问,两个人相处了几年好歹有些默契。两相沉默的时候他发现琴酒的领子有些乱,于是站起身的时候, 就弯腰帮他整理了一下。 银发青年灰绿色的瞳盯着他,像是盯着一只猎物。 「总觉得你今天也很奇怪。」沢田纲吉嘟囔,暗自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如果没有的话,那是什么?更年期? 仔细算算四捨五入一下琴酒也快到更年期的年龄了吧(不是)。 「你最好收起你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法。」大概是他将情绪表露得太过明显了,琴酒不紧不慢地说道,「先生让我明天带你去宝石的实验室。」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但是紧接着, 他又被这句话给勾起了疑惑。 「实验室?」青年皱了皱眉。 琴酒轻笑了一下。 「当然,」他抬起眼皮, 看了眼棕毛的兔子, 「你不会以为生命之火是天然宝石吧?」 虽然没说出来, 但沢田纲吉已经感觉到对方从灵魂中发出的鄙夷。 但他也发现了,琴酒今天是有些过于沉默的。 比起与他在交谈, 组织的top killer更像是在做一种谨慎地审视,与打量。 这对于沢田纲吉而言并不陌生。 在两三年前, 他堪堪被琴酒带回组织、并且取得了代号的时候,对方也是这样打量他的。 但现在他们的关系可比以前要好的多了, 就连伏特加也能含泪说一句,尊尼获加和大哥是好朋友。 那么为什么,发生了什么让琴酒转变了态度呢? 他看着琴酒, 头脑中将今日与琴酒的相处重新审视了一遍,很快找到癥结所在。 是因为他提到了朗姆的生意和生命之火。 只是让他介入朗姆的「生意」无足轻重,甚至在组织内的党争中, 这还是琴酒乐于见到的局面。 但是「生命之火」是不同的, 那代表着与组织关系更为密切的存在。 所以就算他和琴酒的关系已经相当不错了, 对方也依旧会遵照乌鸦的指示、会以绝对冷静的思想和立场品评他的忠诚。 他略作思索,垂下眼看着琴酒,温和的神色中带着些担忧,活脱脱一位关心下属的好上司。 「生命之石……我怀疑它和当初对诺万进行人体试验的组织相关。」 ——差点忘了,狼是不能和狗一样来看待的。 是他太过懈怠了。 …… 回去的时候苏格兰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里给他的爱枪做保养。 因为家里有两个狙击手,因此安全屋那面放武器的墙上有着超出一般配置的狙击枪。从m12到l115-a3再到巴|雷|特m-82a1,甚至连被叫做是「肩射炮」的xm-109|狙击|步|枪都有一把。 平日里出任务的时候,苏格兰和莱依就会根据任务的需要选择一把合适的狙击枪,不过在一般的情况下,都是选的自己顺手的那把,塞进贝斯或者其他什么乐器的盒子里,再带上口罩和帽子,走出去就又是一个个谁都不爱的冷漠帅哥。 苏格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脚边放着一把**,手上却是自己常用的m12,他眉眼低垂,细细地抚摸过m12的枪身,向来成熟又温和的侧面平添了几分锐利,如一把隐藏在黑暗中的无锋利刃。 比起总是在奇怪的地方闹腾起来的波本和莱依,苏格兰无疑是威士忌组中最令人放心的一个。 沉稳、冷静、可靠,甚至偶尔在波本和莱依猫狗打架的时候,是沢田纲吉扭过头能找到的唯一港湾。 鬼知道教父先生多少次在一片狼藉的时候扭头看见苏格兰,嘴里喊的是「苏格兰」,心里想的却是妈。 然而此时的苏格兰又是与往日的模样不同的。 比起温和又内敛,既不像是公安警察又不像是跨过犯罪集团的代号成员的模样,沉默地垂首擦枪的苏格兰的身上更多了几分不形于色的凶气,任谁看了,也不会怀疑他是酒厂这个凶恶组织的一员。 可他原本应当是在太阳下蓬勃生长的青年人的。 沢田纲吉站在门口,突然有些踟蹰。 然而他到来的声音终究是引起了苏格兰的注意,青年抬起眼,便见到他的上司站在门口,表情有些奇怪。 手里枪枝的保养其实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他将狙击枪放在一边,站起身。 「有什么事吗,boss?」黑发青年想了想自己往日在这个安全屋里做得最多的事情,十分娴熟地问道,「还是饿了?上次做的雪媚娘还剩下一些在冰箱里,你要吃吗?」 前一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枪,看起来就像是即将要出门杀人放火的僱佣兵一样,后一句就画风一转,仿佛来到什么好妈妈模式。 沢田纲吉心里生出一种无奈的情绪,抬步走了过去。 「没,莱依呢?」他问,「没和你一起回来?」 苏格兰道:「他刚出去,说是任务什么的……你们刚才没有碰到吗?」 莱依最近有什么任务? 教父先生迅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下,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十分自然地坐到了苏格兰边上。 见他没说什么,虽然这个距离已经到了苏格兰的警戒范围内,但青年还是好脾气地克制住某些下意识的牴触动作,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继续进行他的保养工作。 第67页 沢田纲吉托着腮看他,逐渐地出了神。 说实话,他今天是有计划跟他的小后辈摊牌的。 只要想是现在这样,在没人也没窃听器啥的的时候坐在他们家后辈身边,轻描淡写地说出他的接头暗号,就能够顺利地同后辈们牵上桥搭上线。 当然了,如果是波本的话或许被信任的过程还得长一些——毕竟对方是个怀疑症患者,就算有确凿的证据,也会自己找到足以说服自己的证据之后才放下心。 像是连眼角也不给主人投餵的小鱼干、非要自己伸出爪子去水里捞啊捞的暹罗猫。 但他现在有些犹豫起来。 苏格兰和波本的行动他看在眼里,苏格兰性格实在过于内敛,就算是他也没能看出来什么;但波本的犹豫与挣扎他是看在眼里的,虽说公安那边没让他给后辈们透露身份,这样也能磨砺对方——毕竟在他这里露出破绽没事,到了别人、比如说多疑的琴酒眼里,或许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变成后辈们的暴露之处。 然而如果因为他的存在,让后辈们过分地将精力放在自己身上的话,也似乎不太利于以后的发展。 一想到这其实他也有些头秃,毕竟是第一次当卧底,因此一番犹豫——尤其是在经历了在邮轮上的奇怪修罗场——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但他现在又有些迟疑了。 因为琴酒呈现对他所出来的态度。 虽说他现在还处于被信任的地带,但是干卧底这行,总得有哪天不小心就会翻车的觉悟。 他还好,但如果是后辈们因此遭了牵连…… 思及此,原本做好的打算也迟疑了起来。 因此,在愣愣地看着苏格兰保养好了所有的枪枝,又很自觉地去拿出刚才说过的食物放在自己面前之后,沢田纲吉还在犹豫之中。 而且……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想起自己离开琴酒的住处的时候,对方似笑非笑说的话。 【「最近,组织里面的老鼠好像又露出了尾巴。」对方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随便抓一个小孩看见都会害怕那种,「你也注意些,别又让老鼠熘了进来。」 棕毛的成年人皱着眉,应了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向后靠在了沙发上,对着面带担忧的后辈露出与平日无异的笑容。 …… …… 看着尊尼获加不知为何蔫哒哒离去的背影,身后,正一丝不苟将一应枪枝存放回去的苏格兰皱起了眉。 诸伏景光久违地想起了进入警察学校的那个春天。 彼时他和zero正通过了进入学校的考试,在等待入学的时候,收到了来自学校的短讯,说是作为入学仪式的一部分,遴选了部分优秀学生,可以提前进入学校、参与到内部的团队协作以及毕业前辈的毕业仪式之中。 当然,具体的安排需要各自看自己是否有相应的时间来确定,彼时他和zero恰巧都有时间,便报名了这次项目。 和每个普通学校的夏令营冬令营差不多,这次所谓的优才计划也不过是让新生们提前熟悉了下环境,要说这次经历带给他印象最深的是什么,那当然是某位前辈的「丰功伟绩」。 毕业考核中,在没有同伴独自为营的情况下潜入敌对阵营,看似披着纯良无害的羊皮,实则靠着一己之力将己方的颓势给拉了回来,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理所当然地获得了优胜。 说实话,当年那一批的小菜鸟里,大概是没几个没有对这位前辈生出敬畏之心的。 更何况有着其他前辈的大力渲染——虽然这群人在把那位前辈夸了又夸之后又会可疑地停顿一下,尴尬地加一句「不过就沢田做到的那样子,我们也行,只是没有条件嘛哈哈哈哈」——几乎只要是听过那些被艺术加工又大肆宣扬的故事,就没人不对传说中的沢田前辈产生由衷的敬佩与好奇。 能够给身为精英的前辈们交口相贊的前辈,能够凭藉一己之力拉回颓势的前辈,饶是相对于一般人更加冷静稳重的诸伏景光,也不得不说自己心底是存在着蠢蠢欲动的好奇的。 大概是询问前辈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负责安排他们的辅导员不胜其扰,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和毕业班的班长相熟,托对方请传闻中的前辈来给菜鸟们上一堂课——或者说,是来接受接受迷弟们的瞻仰。 诸伏景光为此期待过,宣讲会的前一个晚上,睡在自己的被窝里,以为寝室其他小朋友都睡着的青年扒拉着被子眼巴巴地瞪着天花板,活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世界上有春游这件事的小学生一样饱含期待。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了之前学校那边的消息,说是档案相关的手续还需要他们本人在场去跑一跑。 然而学校过去的班车很少,最合适的那班时间与最后的宣讲会挨得是在很紧,就算是体力尚好觉得自己能跑到车站去节省时间的年轻人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最多只能看到前辈一眼就得走。 那当然是要看啦。 而且zero还迷之笃定身为精英的前辈一定会提前到场。 「说不定我们还能提前那些傢伙一步拿到签名呢。」其实对前辈并没有那么敬仰,但是看见那些不喜欢他的傢伙脸臭心情就会变得很好的降谷零摸着下巴畅想、 ——结果亲爱的前辈和他们完全没有默契,踩着点到的前辈几乎是和他们出门的动作是一致的,就只有跑在zero后面的他若有所感地往后看了一样,看见那个人棕色的短发和温润的笑容,歪着头似乎正在和身边的班长说些什么,看起来完全不符合他们对一名大概是肌肉满身神色冷漠的精英前辈的想像。 第68页 这样想着他还是很有同伴爱地叫了一声「zero」。 「啊?什么?」比现在还要只能许多的青年扭过头,已经有些喘气,「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说了……我们马上要赶不上班车了!」 于是诸伏景光闭了嘴,打算等上了车再告诉zero这件事。 后来一直想着反正还会在警校待一段时间,毕业生们也还没走,等到他们也毕业进入系统内,说不定还有相遇的时间……结果就到了现在。 其实诸伏景光一开始还是不太确定尊尼获加就是前辈的。 毕竟当初对他而言也不过是惊鸿一瞥,只遥远地记得是个棕色短发的青年。虽说这配色已经很独特了,但是万一只不过是凑巧呢? 让他确定了尊尼获加的身份的,还是那次搭了琴酒的顺风车去商场的时候。 彼时尊尼获加也在商场,不小心被捲入了当时的炸弹犯事件。 在事件解决,人流都往外涌动的时候,他逆着人流进了商场里面。 对琴酒一应人的说辞自然是有东西要购买,实则是从旁观察尊尼获加。 然后他见到了自己的同期,对方还是记忆中那副嚣张的模样,远远地见了他,勾起唇角打了个招呼。 对方也借着进食打岔脱离了警方的大部队,两个人背对背坐在一家烤肉店里,其实没怎么说话,只是听着动静确定彼此安好。 直到对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又伸了懒腰,抱怨一样说。 「啧,今天看见那傢伙像是偶像明星一样喜欢的前辈了,忘记要签名。」不看他也能想像出松田阵平满脸写着麻烦打呵欠的模样,但是更为重要的,是确认了心中的某个猜想。 真的是前辈。 但是……为什么不联繫他们呢? 他想起对方像是笑闹一样出版的那个轻小说,书名起得让卧底心惊胆战,如果确实是前辈的话,这样的做法简直是将自己**裸地暴露在他们眼下,比起卧底的自爆,这一举动更像是诱捕老鼠的老鼠夹。 这一想法一出来,就压制住了诸伏景光想要将前辈的身份透露给幼驯染的想法,万一是陷阱的话,他一个人踩中就好,等完全安全之后再告诉zero好了。他想。 不过虽说如此,已经有了猜测的他还是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关心尊尼获加,不过他正好也是对方的下属,这等动作做来最多落一句谄媚上司的口舌。 但是这样的坏处就是…… 「我真的没有心情不好,也真的已经吃不下了。」 棕发青年看着源源不断被送到自己面前的水果甜点和小食,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苏格兰的热情投餵给撑死。 黑发蓝瞳的青年眨眨眼,显露出几分无辜的模样。 「抱歉。」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不容置疑地将手里的碟子放在书桌上,「不过我想,您应该还能吃得下这份黑森林的,您觉得呢?」 沢田纲吉:……fine。 有一种饿叫做你妈觉得你饿,他体会到了。 …… 日升日落,第二日很快就到来。 莱依和波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安全屋的,沢田纲吉也没管,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 只不过出门的时候他发现是波本给他开的车,对方带着经典假笑,很有反派气息地坐在驾驶座上。 「您今天要去的地方是朗姆手下的宝石研究室,」他说道,「由我带您去,可以吗?」 ——既然要这样说,就不要一来就直愣愣地坐在驾驶座上,象徵性给他一点拒绝的权力好吧。 沢田纲吉心里吐槽着,也不知道这头小后辈想了些什么,从昨天让他拿杂志回来的时候开始,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在和琴酒聊天的时候一时上头让小后辈去买《这件事2》确实是他不好,但他敢继续用琴酒的帽子打包票,波本的警惕和不悦不仅是因为这点。 可能还和他拿着粉色杂志回来的时候,恰巧遇见同样从外面回来的莱依有关……咳咳。 这有什么嘛!莱依不也偷偷买了,他早上有看见桌子上放着的是两本《这件事》……所以说你们为啥都要买这东西,真的很可怕啊兄弟! 心里一万只阿纲在吐槽,表面上沢田纲吉还是那个冷淡帅气的教父。 波本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一脚踩在了油门上面。 毕竟是朗姆的地盘,波本这样的情报人员兼朗姆派人员,开着车载着他几转几转就到了地点。下车时琴酒已经靠在他的保时捷边上等待了,脚边有根菸头,看来已经来了一会。 见他到来,银发青年随手丢掉菸头,宽大皮鞋在可怜的半截未燃尽的香菸上碾压过去,站定在沢田纲吉面前。 没说多余的话,他压了压帽檐,示意尊尼获加跟上。 身边陆陆续续出现了些人头,看着他的表情说是好奇也有打量也有,都没啥过分正面的情感反馈过来,大概还是受到他和琴酒一派与朗姆一派的斗争。 眼见着波本状若无事的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不远处就是下落的电梯,按照组织的习惯,无关者几乎就会被扣留在此。沢田纲吉心下一转,微微歪了歪头。 「波本就不用跟着我们下去了吧?」他道。 琴酒抬起眼皮看了眼,刚要说无所谓,对面走来的贝尔摩德却截停了他的话。 第69页 「那可不行。」她说道,「朗姆有拜託我,顺便带着波本开开眼界呢。」 她敲了敲耳边的耳机,示意朗姆是从这里来同她传递消息的。 沢田纲吉皱了皱眉,看起来十分不悦。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一举一动——至少是现在的动作,都会传递到朗姆或者乌鸦那边,因此如果直接说要带着波本进去的话,一来会显得他们关系亲近、显然不符合理论上两人之间的关系,二来也是激一激对面的老头子,想必听了这话,波本就也能获得向下的资格。 而事实果然如此。 他拧着眉和几人一同进入了电梯,从反射的电梯门中,能够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波本一直凝重的神色。 …… 而另一边,眼巴巴等待着的萩原研二,也拿到了《这件事2》。 虽然网络上已经有人在嘲这东西是怎么出到2而且还在这一期杂志的首页的,但对着前辈有着迷之滤镜的萩原还是一面在网上和他们吵着,一面买了十一本回家。 ——十本用来珍藏,一本用来研究。 什么你说网上那些说不好看的?他们怎么能懂前辈的隐喻! 果不其然,与第一本不同,在这一本中就隐秘地藏上了他们平日里用来传递情报的暗号。 萩原研二用了一整个晚上来破译暗号之后,疲惫地揉了揉眼。 一章的内容量还是太少了。 虽说比起以前那样已经多了很多,但是这东西是七天一刊,所以折合下来也没多多少。 但是卧底的工作有多么艰难,他虽然没有亲身体会过,但也还是能知晓个一二的。 在顶着黑眼圈将破译的内容交给上司之后,萩原研二没倒头补觉,而是打开电脑,略作沉吟,输入了几个字。 【在日本成为图书编辑需要做什么】 第32章 随着电梯沉入地面以下的空间, 镜面的内壁反射出电梯内众人各异的神色,不仅是波本的, 也包括了琴酒和贝尔摩德, 以及沢田纲吉自身的。 看着镜面中满脸严肃的众人,感受着压抑极了的气氛,沢田纲吉的思绪却无端的放远了些。 上次在电梯内有着如此严凝的气氛的时候还是上一次——他是说, 是在即将与白兰见面的那次。 彼时因为白兰的要求,也因为某个早已做的决定, 他的身边并没有伙伴陪伴, 被密鲁菲奥雷的成员看押一般前往会议的地点的时候,那电梯里的气氛就是如现在一般压抑的。 那时候站在他身后的是密鲁菲奥雷的高层入江正一, 顶着一张和现在的波本差不多的严肃脸,比电梯内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像是反派。 可结果呢? 入江正一是彭格列的卧底,安室透也是日本公安的卧底。 大概这就是卧底精英们的共性吧。 明明内里是个好傢伙, 但他们就是擅长把自己伪装得比mafia还mafia, 连最谨慎的狐狸也嗅不出这些人与mafia之间的区别。 乱七八糟地想着七七八八的, 沢田纲吉发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回想那天的事情。 虽然情势紧迫,但大概是因为早有了计划与准备,好像也没那么紧张。 他甚至会想起了当年堪堪从九代爷爷手里接过权柄的时候,匆匆忙忙仓仓促促, 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梦一醒,就发现日常又平静的生活离自己远去。 他摇身一变成了彭格列的十代目, 为了伙伴与家人尽力挥舞拳头, 应对即将侵袭的黑暗。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应对那些无由来的欺凌的, 等长大了能够点燃火焰了, 他还是延续着那个姿势, 像是一只不会切断能源的机器人,保护着拳头范围内的人。 reborn有时候会说他是个任性的傢伙,得亏身边有一群值得信赖的伙伴,就算是在决定破坏彭格列指环、并且因此遭到反对的时候,他的伙伴们也一如既往地支持着他。 当初就是因为火焰被一般人——或者应该说是一般mafia——所掌握,定然会引起新的纷争,作为世界基石的彭格列至宝的指环更是会引起世界级的斗争,他才将指环销毁的。 没想到换了个世界,依旧要解决火焰的问题。 教父先生颇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当作没看到身后波本探究的眼神,抬步跟着琴酒走了出去。 朗姆的地下研究所和雪莉所在的差别似乎并不大,虽说是不同的领域,但是是熟悉的金属质感长廊,瞳膜验证,红外线配合机关枪防护,倒是给予了与生命之火相应的重视。 他们穿过长廊绕进一个房间,一块比起他手中拿到的【生命之火】要大数倍的宝石放在房间中央,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或是拿着记录本在观察数据的变化,或是对着宝石拿着沢田纲吉所不认识的器具在探究什么,嘴里神神叨叨,像是天竺来的和尚在念经。 这样想的时候居然真的听见了僧人在低诉什么经文,沢田纲吉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一个穿主持袈裟的僧人正在对着这块大石头弹吉他。 大师口中极速地念着什么,大概是波若波罗密之类的经,手里的弦随着口中喃喃飞快拨动,听起来还很有韵律。 沢田纲吉:…… 他一言难尽地收回了目光。 「特殊事件特殊对待。」大概是感受到了教父先生的无语,贝尔摩德撩了撩头发说道,「这位是组织去年才吸纳的大师,最近才获得进入生命之火计划的资格,已经在这里唱了一周的经了。」 第70页 说着她露出了有些遗憾的表情:「但是很遗憾,目前还没看到有什么效果。」 沢田纲吉:…… 「组织还……」他努力斟酌着用词,看这一边科研一边真·唱经的研究现场,尽力让自己不要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还挺兼容并包的。」 贝尔摩德回头,对他粲然一笑。 教父先生觉得自己消受不了这艷福,在琴酒和波本之间犹豫了下,介于小后辈今天看起来并不想要和他贴贴,往大家的好伙伴、可靠的琴酒身边躲了躲。 可靠的琴酒大哥抬起头,看了眼贝尔摩德,暗含警告之意。 「行吧行吧,」金发女性耸了耸肩,摊开手,「知道你们关系好了,best fri 第33章 听见波本的话, 几人的神色各异。 贝尔摩德还好,她只是单纯被波本的行动给惊了一下,毕竟虽然她知道波本和尊尼获加的关系可能并不如一般情况下的上下属之间的关系好, 但是看邮轮那个晚上的表现, 她还以为至少两人关系不算差。 结果波本就来了这么一出。 如果是心胸狭窄些、或者想的稍微多一些的上司的话, 现在波本大概就已经进入了对方的暗杀小本本。但是真的如此吗?同为情报人员,贝尔摩德自诩在某些方面,她比在场的所有人或许都更清楚波本的本性。 看似纯良的青年, 实则是忠诚于自己的欲望与利益的鬣狗。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波本,对对方的目的倒是有些兴趣。 而琴酒则是在波本说出那句「尊尼获加是一个柔弱的非战斗人员」相近意思的话的时候抬起眼皮, 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 不过既然尊尼获加都没说话, 那他也没什么纠正的必要——或许这又是尊尼获加在下属面前的什么小游戏呢? 毕竟就算是之前那只fbi的小老鼠, 直到被发现之前,不也是以为尊尼获加是只柔弱的兔子。 琴酒对尊尼获加这种掩藏自己的方式并不感兴趣,虽然对方在体术上进步得很快, 但本质还是三年前那个为了友人狠心进入混乱的名见町的傢伙, 用一些伪装来掩盖自己的危险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沢田纲吉则是沉默了两秒, 勉强露出一个笑。 这就很有强颜欢笑的味道了。 「既然你看起来对这个很感兴趣,」见尊尼获加和琴酒都没意见,贝尔摩德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目的,往一侧挪了挪, 「那么请。」 波本从黑暗中走出来, 不知为何沢田纲吉在这一刻感受到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一直以来都压在这位后辈身上,像是阴云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注视着安室透走到贝尔摩德身边,金发女性娴熟地往身侧输入了什么密码, 阻隔在他们与宝石之间的间隔就撤开了, 宝石在灯光下闪烁出璀璨的光彩。 降谷零迟疑了一下。 「不需要我进入那边的装置吗?」他问。 贝尔摩德摇头。 「那只是为了加强联繫和量化数据才使用的设备, 只是粗略的试验的话,只要你握着宝石就可以进行了。」 见状,金发青年才迟疑地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红色宝石。 「放轻松,波本,」见他有些紧张,贝尔摩德难得有同事爱地指点,「不过是宝石,就算你损坏了也没关系——毕竟gin当初第一次试验的时候,也不小心用力过头破坏了一枚。」 她耸耸肩,其实不太看好这个可能。 毕竟组织参与过试验的人数也不少,但是能够做到这一步的,迄今为止也不过琴酒一人。 波本闻言皱了皱眉,侧头看向引发的杀手,对方却全然没在意这边,黑色大衣上扒拉了一个棕发青年,正是他的上司。 上司凑过去,不知道在说什么,那个琴酒居然很可怕地笑了一笑。 说实话,琴酒对他笑这件事现在依旧是波本这辈子觉得最为惊悚的事情之一。 他按了按眉,贝尔摩德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闻言挑眉扬声问了一句。 「你们在背着我们说什么悄悄话吗?」 风情万种的大明星克里丝向来是不会被普通人拒绝的,怎奈这里两个人都不是寻常人,一个没分给她半分眼神,一个挠了挠脸颊,露出很不mafia的笑。 波本从棕发青年很具有迷惑性的笑容里抽身,垂下眼,并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等他转过身去的时候,沢田纲吉没忍住重新扒拉了一下琴酒。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gin,」他嘟囔道,「我看起来真的很柔弱么?连情报人员都不如?」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还是比情报人员强的。 毕竟他可是从十年前就接受了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的教育的人,不说别的,徒手攀岩就是一般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更别说十年如一日的锻鍊与对战,要说一句彭格列十代目柔弱不能自理……那大概至少半个义大利的mafia都会露出作呕的表情。 但他听着波本和贝尔摩德的意思,总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但万一真的是这样的呢?毕竟他和琴酒对练的时候也有时会被对方打趴,就算是小安德利亚,也有「不小心」战胜他的时候。 这样一想,教父先生就忍不住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 很好,还是肌肉,没有被苏格兰妈妈给软化成肥肉。 第71页 而那边的波本也收回了眼。 他现在对于尊尼获加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在判断出自己应该用怎样的状态对待对方之前,他还是减少与尊尼获加的直接沟通比较好。 于是青年垂下眼,仔细地观察起宝石来。 贝尔摩德能够放心直接将宝石放进他的手里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论是从外表还是手感、重量来看,这都是一枚普普通通的红宝石,就连品质其实也算不上高,不过是中等偏上而已。 而贝尔摩德的态度也昭明了这并非是珍贵到不能被浪费的试验品——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能够被量化的某个复制品。 想到能够被量化的可能性,降谷零的内心就不由得更深地沉了下去。 如果这是某种未知的、具有不明效果且能够量化的武器的话,组织掌握着这种武器,就代表了他们已经掌握了威胁日本、乃至威胁整个人类的底气。 如果是是这样的话,日本国民的安全不仅将得不到保证,甚至整个世界都会落入邪恶的组织手中。 思索到这种可能性,降谷零的心就不断地往下沉落,直到落入谷底。 「恭喜。」 在他落入万丈深渊之前,贝尔摩德探过头看着他手里的宝石,发出赞扬的声音,「果然,波本你也能够与宝石共鸣。」 金发青年一愣,低下头,与闪烁着的火焰对望。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他有些茫然地想。 狂暴、不顾一切,他从宝石中感受到的是这样的力量。 但是,这种狂暴的能量是在他思索如何更好地担当公安的一员、如果保护民众的时候产生的。 这种奇异的感觉让他难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见着蛇蝎美人在冲着自己笑,便也下意识带上面具,露出反派笑容。 「接下来轮到你了,」他侧过头,金色的发丝勾勒在面部脸颊旁边,青年轻声叫了某人的名字,「尊尼获加。」 而不是boss。 …… …… 「社长先生,拜託了!」黑色长发的青年站在某个业界知名毒瘤杂志社、也是近期出版了《这件事》的杂志社社长的面前,双手合十。 「不用这么客气,」大腹便便的社长拍着肚子笑道,「萩原君你是救了我性命的警官推荐来的见习编辑,而且还特地为了我们社的老师来,我们杂志社就期盼着你这样的人来。」 青年——萩原研二看着对方,眨眨眼露出笑容。 是啊你们当然希望了,他想,毕竟是託了人情又没有要工资……是谁都会想要这种工具人吧。 不过脸上还是带着让人倍感亲近的笑容。 「是,多亏了社长先生,让我得到了接近老师的机会,」他说道,很有一副刚出社会为爱发电的年轻人的模样,「老师既然是日月之姿,我也就要做老师的行星,虽然无法接近老师,但若能得到守卫老师的机会,那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垂下眼,很有几分伤春悲秋的文青的姿态。 社长虽说是个商人,但其实本身对文学一途还是有几分嚮往的,不然也不会一掷千金开了这家杂志社,当即拍板,决定就让这个小年轻得到接近他口中那位「老师」的机会。 「啊对了,你说的老师,是本社哪位老师来着?」他一面打了电话让手下的正式编辑上来领人,一面问道。 萩原研二露出一个八分真心的爽朗笑容。 「云雀老师。」他说道,眼里闪烁出真爱粉激动的光,「就是《关于我卧底到敌对组织成为组织二把手所以如果再不浇灭组织我就要当上boss了的这件事》的云雀老师!」 …… 「阿嚏!」 沢田纲吉突兀地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自觉地往后退了退,以免喷嚏病毒感染到身边的琴酒身上。 再抬起头,前方的波本和贝尔摩德齐刷刷地看着他,颇有种诡异的感觉。 他朝着两个人的方向走了两步,在目光落到两人颜色相近的发色的时候突然恍然大悟。 他就说呢……原来是因为波本和贝尔摩德都是差不多的发色啊! 沢田纲吉突然发觉,沢田纲吉恍然大悟,并且为自己那种诡异的感觉找到了解释的原因。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波本二人感觉到尊尼获加的目光变得奇怪了不少。 后来有着「酒厂双花」(不是)这一外号的两人对视一眼,并没有在对方眼里找到半点默契,于是各自扭过头,看向走来的尊尼获加。 沢田纲吉被二人迎接的目光看得有些胆寒。 他默默地加快了步伐的速度,走到两个并不柔弱的情报人员身边。 贝尔摩德退后一步,留给他们发挥的空间。 红色的宝石中,波本唤起的火焰已经在逐渐消失了,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普通宝石。 沢田纲吉沉默地想到自己手中那块,虽然为了不让生命之火外漏,组织甚至干掉了有着不小影响力的富泽太一,但落到他手中之后却并未让他立刻交回,因此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他也还是仔细观察过的。 而这一枚与他手中的那枚有着不低的相似度,不过是一大一小的区别,大概是通过某种手段给人工复制出来的。 这样的话他其实就不能进行精细的判断了。 第72页 毕竟就算是死气之炎,点燃的条件也是有所不同的。 有些人——例如说是他或者彭格列家族的其他人,血脉中潜伏着火焰的力量,在经过锻鍊的情况下能够不凭藉任何外物点燃死气之炎;而一些人却发现自行点燃火焰,往往需要指环、宝石或者其他形形色色的媒介物,才能够将身体内潜藏的死气之炎给牵引出来。 并且,因为人与人的生命能量是不同的,在不损害生命的前提下,每个人能够使用的火焰其实也有不同,沢田纲吉想,这大概也是所谓的【生命之火】无法对所有人产生火焰反应的源头。 当然,不同材质的宝石也会对火焰的释放产生巨大的影响,这也是到了火焰战斗的时代,指环会被分为s、a、b、c等各种等级的原因。 但经过进一步的确认,沢田纲吉确定了,这枚宝石就和他手中的是差不多的来源,只有大小而无等级上的差别。也就是说,想要进一步探究所谓的【生命之火】,他就得拿到继续插手这项试验的入门票。 他想了想,低眼看了看宝石——波本留下的痕迹正在逐渐散去,但他还记得刚过来的时候内里的火焰是多么瑰丽。教父先生沉吟了一下,渐渐闭上了眼。 虽说藏拙也不是不行,但是在身边的怪物们都点燃了火焰的情况下,没有火焰的他想必如果没有其他的贡献就会被排除在试验之外。 毕竟贝尔摩德耳朵上还带着个联络着朗姆那老头子的东西——一旦他没能与生命之火产生共鸣,那老爷子想必会欣喜地将他赶离这里吧。 于是他呼出一口气,苦恼的方向逐渐朝着控制火焰的大小去。 使出全力当然是不行的。虽说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用火焰,上次还是在早上背着威士忌们偷偷煮蛋,关了火才发现水煮蛋没熟透,心虚地在观察了威士忌们都不在一楼之后用来急速加热了一下……咳咳,总之,就是说,虽然已经很久没正儿八经地使用过火焰了,但他对死气之炎的掌控力还是在的。 贝尔摩德见他的模样,误以为他是在担心,便又将对着波本说的琴酒破坏宝石一事说了一遍。 顿了顿,思索着尊尼获加在组织内的定位,她又补充了一句安慰。 「当然,没有反应也很正常。」她斟酌了一下,寻找了一个自觉合适的参照物,「组织许多科学家也没反应的。」 ……可恶,他居然得和雪莉一样的科学家们一个水平了吗?! 教父先生差点给贝尔摩德这句话给蚌住。 他磨了磨后槽牙,手中使力,微妙的火光在宝石内部燃起,两颗金色的脑袋好奇地探过来,仿佛两个好奇宝宝。 总觉得这样的形容对于罪大恶极的组织成员来说有些太萌了。 可是一时之间沢田纲吉只能找到这样的词来形容,于是也就放任流去。 他思索了一下,控制着火焰的输出,于是那颗红色的宝石越来越亮,直到填充完整个宝石,让它像是内部塞了一个明亮的闪光灯泡一样闪烁着红色的光芒的时候,才逐渐缓慢了下来。 反正有琴酒「珠玉在前」,弄出什么样的动静都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波本…… 虽然不知道波本点燃了多少……但是他怎么也得比情报人员强才行! 奇怪的胜负心增加了起来! 教父先生看着两个金毛不约而同露出震惊神色的面庞,不觉腰背都挺直了一些。 他扭过头去看据说弄碎了一枚宝石的琴酒,银发的青年半张脸依旧习惯性地掩藏在帽檐之下,但按照他对对方的了解,琴酒的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综合几人的表情来看,他的表现也不算出人意料——开玩笑,虽然存着一定要比柔·弱的情报人员强的心思,但实际操作的时候他可是有一直盯着贝尔摩德的表情,不可能造成超乎寻常的动静。 总之就是舒服了! 兔兔扬眉吐气.jpg 不过就算如此,接下来贝尔摩德也没带着他们进入更深层的地方去。 按照电梯上的设置,这个地下基地至少还有一层,不知是做什么的。 如果按照上面这几层的设计,那么下面的地方大概率是【生命之火】真正的来源所在。 沢田纲吉收回打量的视线,心知不能操之过急。 不说别的,就朗姆那老爷子,也不会让他如此之快地接触到真正的【生命之火】的所在。 他呼出一口气,坐在后座上,神色难掩倦怠。 「果然,你也感到疲惫了吗?」 透过镜面,代替波本开车的贝尔摩德说道。 沢田纲吉揉了揉眉心。 「是点燃【生命之火】的副作用吗?」他猜测。 贝尔摩德:「bingo~」 见到尊尼获加呈现出如一般点亮了生命之火的其他人一样的疲态,贝尔摩德心中最后的怀疑也卸去了不少,因此显得格外和颜悦色。 「所以我才来给你们当司机。」她开着玩笑,「想让我当司机的男人可能够从日本一直排到美国。」 这倒不是胡话,当红大明星克丽丝·温亚德的魅力确实如此。 沢田纲吉笑了笑,顺坡下驴恭维了两句,让贝尔摩德笑得花枝乱颤起来。 大概真的是生命之火消耗了精力,波本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着,一直到回到安全屋,也是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上锁布置陷阱(沢田纲吉:??)之后,将自己埋进了枕头当中。 第73页 在一片昏沉中,波本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 梦的内容他大概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醒来之后很饿,便迷糊不清地摸到了厨房,翻找着幼驯染留下的食物。 「你醒了吗?」嘴里叼着个pocky的尊尼获加在他的身后出现,对方穿着很家居的暖黄色t恤,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反而青葱得像是刚迈出大学校园的学生。 要是清醒的状态下,降谷零肯定会在心底冷嘲暗讽一番这哪来的青葱大学生。可是他现在不甚清醒,迷糊的大脑仿佛是经受了一场重感冒,甚至因为睡觉直接把自己投放进了床铺没盖被子而带着些微的鼻音。 尊尼获加看着他,似乎有些疑惑他的状态。 青年放下自己手里的pocky,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在测量体温。 降谷零感觉他有些亲近,想要蹭过去一些。 「你发烧了。」他听见对方说,被乖乖地带到沙发边,看着对方拿出黄色的小药箱。 和这个人一样是暖黄色的,或者说是暖棕?反正都差不多,是很明亮柔和的颜色,和黑暗根本格格不入。 降谷零看着对方,忍不住伸出手,将放在茶几上的电子测温仪给扒拉到一边。 沢田纲吉正在找这东西的电池呢,东西还没找到,便听见后面传来了声响。 回过头一看,原本在茶几上待的好好的测温仪掉到了地上,似乎有些发烧的波本坐在沙发上,无比乖巧——如果他能解释为什么测温仪会掉下去的话。 沢田纲吉嘆了口气,有点像是回到照顾生病的蓝波的那个夏天。 当了十年保父的兄长对病症期间的熊孩子很有一套,一顿温声诱哄贴贴抱抱之后,便让生病的波本乖乖贴上了退烧贴——某次购物送的儿童版。 儿童波本乖乖地坐在原地的模样很是乖巧,沢田纲吉想到他今日反常的举动,忍不住嘆了口气。 「要是你平时都像是现在这么乖就好了。」他嘆气,「波本。」 这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降谷零原本还是很混沌的状态的,可是听见「波本」,他就像是触发了特定词彙的机器人一样,突然清醒了过来。 安全屋里现在也没其他人,就他和尊尼获加,对方为了照顾他忙上忙下了好一段时间,现在正在费力地寻找着药品,只留下一个很家居的背影。 降谷零闭了闭眼,大概是因为身体的不适,情绪也有些松懈。 他想起方才那个混混沌沌的梦境,那是一副在黑暗中的画面。 依旧是组织的地下基地,一枚巨大的红色宝石——生命之火的本体悬浮在空中,四周被蛇一样的火焰包裹着。 尊尼获加就在它的下面站着,最终伸手被那些火蛇撕咬着,取到了中间的宝石。 「他」匆匆地跑进房间,喊了一声「boss」。 对方转过身来,熟悉的脸上却是带着一片面具,面具下的嘴张张合合,虽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但降谷零就是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是……」 话没说完,火蛇便撕咬上了他的身体,将棕发青年吞噬殆尽。在他消失之前,青年手中的宝石猝然迸发出如他本人一般的橙色火焰,强盛而又威严。 降谷零一头冷汗着醒来。 思及此,他摁了摁眉心,噩梦后的心情比梦本身更为复杂。 ——弗洛伊德认为梦是人的欲望想法的投射,他会做那样的梦……又代表了什么? 第34章 降谷零拒绝去分析这个奇异的梦所传递出的信息。 潜意识这种东西是很微妙的, 或许会有指出真实情况的时候,但是也会根据日常经历而扭曲记忆,所以他会梦到那个梦, 只不过是因为今天正好经受了火焰的试验, 因为太有冲击力打开新的大门了,所以梦有所思。 而至于尊尼获加尚未说出的话……降谷零很难承认,在日常的相处之中, 他或许已经被尊尼获加所「腐蚀」了。 不然的话, 怎么会期待尊尼获加会是和他一样的人呢? 这不可能。 可是尊尼获加…… 他捧着尊尼获加递给他的柚子水蹲在沙发上,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像是只兔子一样在房间内窜来窜去的棕发青年披了个毯子,让他微妙地有种自己是刚从什么受灾现场出来的错觉。 面前的茶几上还有一杯子沖剂和药, 尊尼获加又扒拉出来个什么糖浆, 给他塞进了手里。 缓慢地打开了自己启动模式的青年低下头,【儿童专用】四个字映入眼帘。 他抬起眼, 控诉地盯着棕发青年。 「哈、哈哈。」对方像是也知道给他这东西很理亏的样子,讪笑着挠了挠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 家里现在只有这东西呢。」 看起来也是有些困扰的模样。 而降谷零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使用的并非是「安全屋」,而是「家」的词彙。 尊尼获加会把这里看作是「家」吗? 他想起那个邮轮上的黑发青年,被叫做「疯狗」也甘之如饴, 甚至会挑衅地反问「我是boss的狗你是吗」。 那就是尊尼获加挑选的「家人」吗? 不是疯狗, 而是家人——是对于义大利的mafia来说,有着独特地位的家人。 他垂下眼,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陷入短暂的沉思。 第74页 尊尼获加见他这幅模样也有些无措, 但他好歹是曾经照顾过生病的幼弟们的傢伙, 娴熟地翻找出各种药品和退烧贴不说, 还能感同身受地找到对方难受的地方。 他想了想,虽然波本今天看起来很讨厌自己,但是现在对方的身体更加重要,也就顾不及照顾对方暂时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的心情,坐在了金发青年的旁边。 趁着给对方置换退烧贴的时候他伸手摸了摸,发现波本的额头还是有些烫,物理上的降温似乎没能起到太大的作用。 因为不是正常的生病,而是因为释放了生命能量而引起的生理现象吧。 他嘆了口气,俯下身丢掉用过的退烧贴的时候,猝然感到一个大型的发热物体贴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嗳?」 …… …… 「哎?您说什么?」 「心灵之友。」 面对着带眼镜的主编的问询,萩原研二扶了扶自己用来增添几分书卷气的眼镜,笃定地回答道,「我是说,我之所以希望能够担任云雀老师的责编实习生,是因为我和云雀老师是心灵之友。」 饶是经受了大风大浪的主编,也被这个回答弄得愣住了一下。 他也扶了扶眼镜,战术性地接住眼镜对天花板上的吊灯反光的时候思考了一下这位「云雀老师」究竟是何人。 能够被这个综合素质看起来都不错的小新人说是心灵之友,难道是什么亟待被发掘的未来新星不成? 编辑年龄38岁,从23岁毕业就成为一名编辑的主编凝重思索,反覆确认过自己的记忆之后,发现所谓的心灵之友不过是一本烂俗轻小说的作者。 主编:…… 看着目光虔诚、舌灿莲花的小新人,他不由摸了摸心脏,深觉是不是时代变迁,他这样的老骨头已经不适应时代了。 萩原研二看着他,长于观察的青年低头露出有些腼腆的笑。 「或许主编老师并没有这样的感觉,说实话,云雀老师作品的销量也不算好。」他双手交叠,身体前倾,真诚地说道,「但是,对于我而言,老师是照入我人生的光,正是因为老师的《这件事》,我才能鼓起勇气前来贵社,开启新的人生。」 那当然了,要想第一时间接触到前辈传递回来的情报,就得从杂志社入手。 刚好他在警校认识的某位朋友认识这家公司的社长,萩原研二利索地用掉一个人情,单枪匹马略作功课和伪装就沖了过来。 被他如此虔诚的姿态与诚意所打动,主编也有些犹豫了起来。 莫非是他真的放过了一颗文界明珠? 见状,萩原研二又加一把火。 他低下头,手指扭在一起,表现出自己扭捏而紧张的心情。 「当然,我知道贵社是以销量与口碑至上的杂志社,在同样的深度与品质方面,或许会选择更加容易获得好的销量口碑的作品。但是云雀老师是启迪了我的人生之路的老师,只要没能看见云雀老师每天出现在杂志社的头版,我都会感到胸口发闷,心急头晕。」 青年垂下眼,特意伪装得文弱的外表很是能够唤起崇尚着物哀之美的老一辈的爱惜之心,更不用说他特地准备过的表情细节,直直地击中内心还怀揣着一颗伯乐心的主编。 看着对方的表情,向来善于观察他人的萩原研二显然能察觉到对方是已经心动了的。他顿了顿,又加了一把火。 「而且,我们【爱の】杂志社,成立的初心不就是发觉爱、传播爱吗?我认为,编辑对于作者作品的爱,才是构建出我们爱の杂志社的基石!那些污衊我们的傢伙,只看到了我们给予每个平凡人登上杂志的机会,却忽视了我们对每个人作品的爱啊!」 果然,他准备的话还没说完,主编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老夫知道了。」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圆形的眼镜片里反射出智慧的白光,「从今天起,你就是云雀老师的责编了。」 萩原研二:「诶?」 注意到对方的注视,他补救了一下。 「责编,编辑的话,在下还未取得编辑的资格证书……」 主编爽朗大笑。 「无事,萩原君的爱才之心,老夫已经了解了。」他高举起手,重重拍在萩原研二的肩膀上,「复兴我们【爱の】杂志社,正需要萩原君这样为了爱与文学而奋斗的新生力量!」 哈? 但是这大概是好事吧。 萩原研二维持着笑脸,在心底的计划表上戳上计划完成的红章。 …… …… 沢田纲吉的内心有些慌乱。 他知道今天波本是有些奇怪的。 从大一早就表现出了一种「我超酷别接近我」的仙人掌模样,等到了朗姆的地盘之后更是如此,一反常态地躲在阴暗里一言不发,连琴酒说的话都快比他多(不是)。 他一直以为是今天的行动是处于朗姆的眼皮子底下的缘故。 毕竟虽说「波本」是他的下属,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波本早早投奔了朗姆,甚至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取得代号,也是拖了朗姆的福。 是铁板钉钉的朗姆派成员。 因为他的立场属性过于明显了,所以在当自己与朗姆相对的时候,即使自己是他的上司,波本表现出来的也得是和他立场分隔乃至对立,乖顺地听朗姆派遣的模样。 第75页 沢田纲吉自然是知道自家小后辈卧底进组织还得当朗姆的卧底的辛酸的,因此见到他的模样也无法苛责,只能寄希望于回到安全屋之后波本会变回原本的模样。 结果他就生病了。 生病的波本比平时更加奇怪了些。 不仅乖顺得像是个小孩子、或者是一只小狗勾,还一言不合就啪嗒一声贴到了他的背上。 沢田纲吉的动作不由停顿了下来。 棕发青年微微歪过头,能够感受到大型发热物趴在自己的后背上,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对方的身上传来,金色的发丝贴在他的脖颈出,随着他扭头的动作带来丝丝痒意。 「波……本?」 他迟疑地叫了叫对方的名字,回过身,想要查看举止怪异的波本是不是脑子被烧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像是一只金毛大犬一样扑在他身上的青年丝毫没给他查看的机会,将脑袋埋进他的后背,沉默不言,半晌,才发出带着很不波本风格的声音。 「boss。」他轻声说,无端地带着几分委屈,「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 「嗳?」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但是沢田纲吉还是转过头,像是对待小孩子那样顺了顺他的一头金毛,「没有哦,波本可厉害啦——当然,要是能乖乖吃退烧药的话就更厉害了哦。」 纯然的一副诱哄小孩子的语气。 波本没理会后半句,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当真像是一头金毛的大型犬。 「是吗?我以为您因为今天我遵守朗姆大人的命令而生气了。」他恶人先告状,明明是自己先摆出一副我不想跟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玩的姿态,现在却倒打一耙,先说起了躲避的傢伙的过错,「boss好冷淡,您已经厌倦我了吗?」 就算是沢田纲吉,也觉得这句话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奇奇怪怪的。 不过小后辈这样一副近乎脆弱的姿态还是第一次见,考虑到对方一直以来都在负重前行,棕发青年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气。 「没有哦,」他安抚道,回想起自己往日安抚战斗失败的幼弟时候的说辞,「波本很厉害,就算是我,也会依赖波本哦。」 果然,金色的脑袋动了动。 「真的吗?」他发出闷闷的声音。 沢田纲吉不由轻笑,很耐心地顺着对方的金发,嗓音让人无端信服。 「真的哦。」 「如果是真的的话,」金发青年抬起头,下垂的狗狗眼很难让人拒绝,「为什么我总感觉,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接近您呢?」 第35章 沢田纲吉有些心软。 金毛的猎犬趴在他的肩上, 看不清表情,只听声音的话,是脆弱又依赖的。 如果说对方只是组织的代号成员波本的话, 他或许还没这么多愁善感, 可是他不是。 金发的青年是他在日本公安的后辈,是原本应当有着辉煌而远大前途的青年人,现今却陷入在黑泥之中。 他忍不住抬起手, 摸了摸对方的金毛。 「是吗?」他说道。 大概是后辈的某种计划吧。 通过虚弱时刻的示弱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等他清醒之后就能假装忘记了这时候的相处,但是两个人的关系怎么都会更进一步。 接触、相处、信赖、亲密,后辈在警校时期的功课想来定然是很好的, 不然不会有这种步步为营的计划, 就算是自己还在犹豫着什么,也能及时改变态度, 将劣势化为优势。 那么……要夸夸他吗? 犹豫的时候,降谷零也在犹豫。 金发的青年听见了他的回答, 十分明显地迟疑了一下。 他大概是在思考, 发热的大脑不仅是作为波本,也同时要作为降谷零进行思考,理所当然地造成延迟与宕机。 「嗯, 是的。」半晌, 他慢吞吞地回答,「boss……感觉像是在云的那端的人。」 他想,就算是作为敌人也好, 但是, 总是想要靠近却总觉得间隔着什么的。 「总觉得, 我也好, 苏格兰和莱依也好,就算是义大利那边的疯狗,对您来说是不是都是无足轻重的呢?」 像是小孩子一样的话。 于是沢田纲吉爱怜地垂下了眼。 「是吗?你是这样觉得的吗?」他温和地顺着金发,像是在撸家里那群小动物,对着年轻的后辈生出关爱之情,「但是,我觉得对于我来说,波本是很重要的哦。」 或者说,不论是谁,就算是註定作为对立面的琴酒,对他而言都是十分珍贵的存在。 波本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然而教父已经强硬地摁住了他的脑袋,温和地歪了歪头,像是小动物一样蹭了蹭对方。 「好啦,波本现在就乖乖入睡好了,生病的孩子在睡着的时候才是好孩子。」他低声安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畔染上笑意,「至于麻烦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好了。」 降谷零还想要说什么。 可是大概是脑子真的烧得有些过头,有着坚强毅力的警校第一终究也是抵抗不过睡意的侵蚀,好看的灰紫色眼睛慢慢地闭上。 可安全屋对他来说终究不是安全的地方,即使已经身体各个部位已经有99%的地方陷入沉睡了,也还有1%,一刻不停地叫嚣着防备。 奇怪的是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在被尊尼获加摆动,理论上定位不在于武斗的青年提熘起他好像也不是十分费力,将他从一楼带到了二楼的房间,似乎也没听见费力的喘气。 第76页 不愧是尊尼获加。 脑袋迷迷糊糊地想着乱七八糟的,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好像没怎么睡好,皱着眉探了过来。 降谷零努力地支撑起眼皮,拉上了一半窗帘的房间昏暗不明,连带着看着熟悉的尊尼获加,也看不清对方的上半张面容,只有鼻尖以下,是意外熟悉的角度和轮廓。 对方好像又为他将所有的光源切断,最后带上门,消失在唯一的光亮处。 门锁咔哒落响,疲惫的提防终于卸下,降谷零放任了一直攻击自己的睡意游走全身,恍惚地想起黑暗中尊尼获加的半张脸。 真熟悉啊,他想,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 …… 萩原研二坐在据说以后就是属于他的了的工位上,看着黑漆漆的、尚未开机的电脑屏幕上反射出来的自己的脸,难得陷入了沉思。 虽说大概因为家里是汽车厂,他从小在人际交往一途有着自豪的天赋,但是在此之前最多也就和一个看起来不太好接近的幼驯染做了朋友,以及总是会取得女孩子们的信赖与喜爱。 可是被头发秃顶的杂志社总编看重是怎么一回事?他刚才路过茶水间,已经听见关于他身份的传闻从「普普通通和老闆认识的关系户」变成「不那么普通不仅和老闆认识还得到主编的重用的关系户」了。 虽然这样的名头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是有利于他摸鱼的,可是关于前辈的事情,他怎么会摸鱼呢? 想到前辈,向来在各个领域都算是无所不利的黑发青年又有些哀愁了起来。 说实话,前辈大概到现在也不知道有他这样一号人存在。 而在三年多以前,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位真心追捧的前辈在。 可是憧憬这种东西,就像爱情一样来得贼快像是龙捲风,而且小阵平不是也经常吐槽他是个做什么事都很快的人么?那他在短短十多秒的时间内就憧憬起了前辈……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双手交叉鼻前,看着屏幕中的自己,萩原研二不禁陷入了回忆。 ……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彼时他和幼驯染松田阵平考入了警校,正巧无事又收到了警察学校这边的邀请,于是便在入学前参加了上一届的毕业季。 虽说是警察学校,但是这种类似于夏令营冬令营之类的东西还是和一般学校没什么区别的,对于他们来说似乎也就是个提前熟悉环境和认识未来同学的机会。 可是这种东西么,他大概是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和各种各样性格的人做朋友的,而松田阵平大概和他相反,交朋友得看中一些缘分。 所以这场活动对他们来说好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虽然这样说的第二天,就被突然增加的活动给打脸了。 据说是为了更好地进行传承,学校方面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决定,在他们这批提前来学校参观的傢伙中抽选学生,对毕业生的毕业考核进行观瞻。 他,萩原研二,就是那个名额个位数的活动的天选之子。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前辈的时候。 彼时他站在教官们作为毕业考核总指挥的帐篷营中,带教的老师早就因为哪哪的监控头又被不守规矩的菜鸟(教官语)给打破了,不知道做什么的他在原地思索了一下,像是跟在母鸡后面的小鸡仔一样一步步窜了过去。 损坏的摄像头大概是太过非酋而没能来这边的小阵平的最爱,他熘过去也是想跟着看看监控的尸体——万一能顺手牵羊给热爱拆家的友人带一块回去馋馋他呢是吧?小阵平在这一点上超——可爱的。 结果当然不如人意,被送回来的监控看起来像是遭受了某种惨无人道的折磨,几个教官聚在一起叽叽咕咕,似乎是在讨论着「菜鸟」是怎么把这东西给弄成这样的。 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结果,一来教官们还在吵吵,二来他们叽咕的声音有些小,于是他就看向了一侧。 监控着整块考核场地的摄像头无可计数,就算是这种很大了的帐篷,也差不多用了三座,各自三面安装着屏幕,实时转播着考核的现场。 只有一块地方是例外。 萩原研二能发现这一块例外是因为其他屏幕投射出的时间都是黄昏,而这一块却是赤裸裸的日光,正是每天日头正盛的时候。 画面当中是一个棕发的青年,在蛰伏半晌之后像是一只矫健的猎豹一样扑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独自解决了数人的敌对队伍。 他看起来不是很愉快的,棕色的眸总是垂着,看着敌对目标的时候没有狠厉,而是一种萩原研二至今也难以描述的,像是坚定又好像带着悲悯一样的眼神,让他记忆到了如今。 当他挥舞拳头,萩原研二甚至觉得这个人的手中有火,危险又令人着迷。 大概是看他在这里直直地瞪着屏幕,带他过来的教官也发现了他的存在(是的教官原本让他们自行解散的,但是萩原自己跟了上来)。见一路上都挺讨喜的小孩盯着那个监控被人道毁灭前的录像眼睛都捨不得挪开,于是哈哈大笑,找同僚耳语了几句。 于是萩原研二有幸获得了一台电脑。 「喏,那傢伙暴露在摄像头下的行动都在这了。」络腮鬍的教官说道,「你小子就在这给我看完,别到处跑了啊。」 第77页 抱着对方扔过来的一沓碟片的青年乖巧地眨眨眼,应了下来。 萩原研二后来无比痛惜自己没能张一双能够自动录下所见一切的电子机械眼睛,或者要是手里有个u盘也不错,总之,他在那个教官们分出来的角落,度过了人生最接近他的前辈的时光。 据教官们的说法,沢田纲吉(这就是前辈的名字么,好帅!)这傢伙简直像是个滑不留求的泥鳅,被气沖沖的教官命令了不许破坏监控之后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兔子样,结果转眼就像是窜进枯草堆的兔子一样在监控下头消失无踪,直到后来混进敌对阵营的队伍,才不得不出现在监控面前。 但即使是这样,他露出的也是温和没有锋刃的姿态的。 从容又自然,甚至差点成为这一阵营的首领——如果不是这边原先推举出的首领足够优秀、而他本人也没这个意愿的话,或许早就成了敌对阵营的首领。总之,初出茅庐的小青年萩原在前辈份数xn的摄像记录攻击之下,毫无预兆地…… 【「抱歉,」棕发的青年举起手中的枪,微笑地看向敌对阵营的首领,「虽然很想让你放心,但是似乎不行。」 他的脸上真实地浮现几分苦恼与抱歉,可是手里的动作却很利索,对准神色从不解转化为惊慌的敌对首领,轻轻按下了扳机。 那双写着冷静与强大的眸中像是有火,让敌人胆寒令同伴信服,能够击退一切的黑暗。 「再见吧,我的朋友。」 ——那颗子弹,击中在了某人的心脏上。】 「小阵平!我决定了!」黑发青年雀跃地扒拉住被自己抛弃了好几天的友人的肩膀,跃跃欲试道,「我以后要去前辈在的地方!!」 「哈?」把幼驯染放养几天就发现对方变得不怎么聪明了的松田阵平伸出手去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没发烧啊你这傢伙。」 一般情况下,这时候萩原是会和他吵起来的,然而他眼睛亮亮的,完全陷入了追星状态。 松田阵平沉默了,松田阵平思索了一下,扭头准备去随机抓一个教官,问问他们是不是给人换了个芯。 然而这时候想的时候,他就被幼驯染给拉了一下。 只见隔着不远的地方,是警用摩托的训练场地,带着头盔遮住面部的几个人在内部互相追逐,最后是越过近乎75度的陡峭平台,穿越扬在空中的红绸带,扬起仿沙漠化的场地内的一片尘土。 他忍不住吹了个口哨,等待了两秒,想要看看这傢伙是何等人士。 黑色的警用头盔被取下,露出的不是一般的黑发,而是一个棕发的青年。 松田阵平正要说原来警校这地是可以染头发的么,就再度被他的幼驯染拉了拉衣角。 「你是小孩子么萩原研二?」他说道,甚至摒弃了常用的hagi这一称呼。 却没想到对方用一种他们当年互相炫耀玩具一样的眼神指向了那个方向。 「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前辈。」萩原研二高兴地说道,「真的超——厉害的!」 …… 但是现在,他和前辈的距离,甚至比起当年还要远。 萩原研二努力思索着,忍住不要沮丧地趴在桌面上。 邻座的同事有些腼腆地敲了敲他的桌面,于是他就只得切换回了工作模式,对着可爱的小姐姐露出笑容。 这份笑意在对方递来杂志社内存着的《这件事1》和《这件事2》之后多出了几分真诚,萩原研二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在这些杂志里面,会有前……云雀老师的亲笔签名吗?」 面对着言语间很好相处的帅哥骤然亮起来的双眼,杂志社的社员也消去了些因为流言带来的畏惧,思索了一下。 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过,」看着对方骤然暗下去的眼睛,她不禁说道,「我记得云雀老师此前也有投稿的。」 她顿了顿,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用词。 「就是说,在使用钞能力之前。」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是吗?请问在哪里?」 不过前辈竟然是用的钞能力出版的吗?也对,这家杂志社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有钱就能上……不愧是前辈,这样的话就极大地减少了被毙掉或者被编辑督促修改带来的可能,前辈真棒! 不知道为什么大帅哥的表情变得热切了起来,社员忍不住摸了摸脸颊,自告奋勇帮他取来了差点进入碎纸机的稿件。 其实她不这样做,也会拿到这份稿件的萩原研二接过了同事传递来的友善。 「真是帮大忙了。」他对着对方眨了眨眼,「顺带一提,你今天的妆容很好看哦,很日常,几乎看不出来用妆的痕迹呢。」 「嗳真的?这是我最近在推特上学的……不过萩原君你不也还是看出来了吗?」 萩原研二笑了笑,手中拿到的前辈被毙掉的稿件让他心潮澎湃,连带着对待帮了忙的同事,也更加真诚。 一段对话之后,社员也有自己的工作需要进行了,离去之前她思索了一下,看着萩原研二一个关系户或许还不太清楚杂志社内的流程,便略带指点了两句。 「一般而言,如果确认了入职的话,萩原君就可以联繫云雀老师了。」她说道,「编辑和作者老师打好关系也是很重要的,所以能够第一时间联繫的话是最好的。」 第78页 什、什么! 还有这种好事! 萩原研二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接过对方递来的信封。 「请看,稿件的最后就是云雀老师的联繫方式,萩原君可以通过这个联繫他。」 说完她就离开了,留下一只萩原研二看似冷静地拆开稿件,看着最后的落款,一时之间只能听见自己沉重起来的呼吸。 是……前辈吗? …… …… 赤井秀一回到安全屋的时候,总觉得今天的安全屋的有些奇怪。 身为fbi精英的他先打起了警惕,观察了一圈之后没发现什么危险之后才放下了些警惕,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客厅。 苏格兰看起来还没回来,茶几上没有茶点和水果,奇怪的事单人沙发好像少了两个。 他想了想把手里带回来的汉堡给放在了餐桌上,转了两圈之后在存放武器的房间里找到了上司和同僚。 黑压压连窗户都没有的武器房,如果不打开灯的话,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他犹豫地看着亮起的光点、蜷缩在一起的二人,以及现在还放着声音的设备和屏幕,忍不住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你们是在……做什么?」他看了眼屏幕,投影仪投放的是由贝尔摩德也就是克丽丝·温亚德主演的一部爱情电影,是对方的出道作也是成名作,在潜入前他就看过,是一部典型的爱情片。 可是尊尼获加和波本大下午的缩在房间里看爱情电影是怎么回事?组织新风格的团建?那他和苏格兰怎么被排斥在外面,他们被排挤了吗? 黑色长发的青年看着屏幕对面缩在沙发上的上司和瞪着自己的同僚,举起手,无奈地后退了一步。 「我买了汉堡,你要吃吗?」 显然只问了尊尼获加一个人。 哄了半天生病时期格外脆弱(?)的小朋友又陪着对方看了半部电影,沢田纲吉也确实是累了。 他爬下单人沙发从莱依身边走过,兔子一样窜向他的汉堡。 落后半步的波本也跟着站起身,赤井秀一在上司奔向汉堡之后啪嗒一声打开了武器存放室的点灯,看着对方的表情挑了挑眉。 「不要那样瞪着我,波本,」他双手放下插在兜中,锐气毫不收敛,「你这样会让我觉得破坏了你的什么好事——你和尊尼获加在这做什么呢,嗯?」 第36章 苏格兰发现, 最近幼驯染和上司贴贴的次数直线上升了不少。 不止是在安全屋内,他的幼驯染紧巴巴地贴在尊尼获加身边,连后者日渐增加的任务, 金发青年也跟在上司身边,活脱脱一只跟在主人身后的猎犬。 虽然作为友人, 他大概是应该为上司和幼驯染度过了奇怪的冷战期进入关系的蜜月期的, 但是看着两人似乎逐渐默契起来的情形,又仿佛有着自己被排挤的感觉。 唔,是错觉吗? 如此思索着的青年漫不经心地拆解着手中的武器, 抬起头,有见到一高一矮两个人穿上风衣离开安全屋的情形。 「又有任务吗?」他问。 安室透低着身穿鞋, 先他一步的沢田纲吉随手取下一顶与身上风衣色系相近的帽子, 回过头应了一声。 「琴酒那傢伙已经快把我当他手底下的劳动力了。」他嘟囔着抱怨。 想到组织劳模琴酒,苏格兰沉默了一下。 这样一说, 尊尼获加都快在日本待的生霉了才被琴酒挖出来发掘剩余价值, 只能说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实在不错了吧。 如此想着,等青年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已经拉开了门。 穿着漆黑风衣带着黑色宽檐帽,只在装饰和衬衫是橙色的尊尼获加扬了扬手,道了一声再见。 沢田纲吉灵巧地跳下了最后一级阶梯。 波本很自觉地小跑到了边上开车,没过一会,从琴酒那薅来的另一辆黑色保时捷就平稳地开在了路上。 这时候他才拿出今天的任务清单, 看着上面的任务们, 忧愁地嘆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进入过一次宝石实验室之后,琴酒就像是突然想起来日本还有他这个劳动力一样, 开始对他进行了劳动力的再使用, 力求用0.5琴的工作时间表将他压榨得一滴也不剩。 0.5琴, 那可是0.5个连朗姆都自嘆不如的组织劳模琴酒的工作量啊! 就算是在他原本的世界,也只有刚正式成为彭格列的首领那段手忙脚乱的日子,在亲**教师的枪口下兢兢业业地面对过如此沉重的工作。 那时候reborn甚至重新掏出了已经压箱底好多年的死气弹,可爱地说着「给我用必死的决心去工作吧」这样并不可爱的话语,将子弹没入教父先生的额头。 然后死气之火像是打火机里的火一样砰地一下迸发,只穿着内裤的教父先生趴在几座一人高的纸质文件上,咆哮着度过了那段阴暗岁月。 现在居然又迎来了有如此多的工作量的时候。 教父先生看着手里的纸张,想到即将要进行的工作,整个人都蔫巴了下来,唉声嘆气地看着窗外。 前排的波本被他的动静所吸引,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就看见整个人都快在后座上摊成一摊的上司,忍不住有些好笑。 「逃吧。」 半晌,前排的两个座椅间长出了一颗棕色的脑袋,幽幽地在波本耳边说道,「我们一起逃跑吧,安室君。」 第79页 踩在城市公路最高限速上的保时捷差点来个原地漂移。 「请不要说那样任性的话,」虚惊一场后波本板着脸说道,看着镜面里反射的上司鼓鼓的脸颊,忍不住觉得他有些可爱。 「不过您要是想要加快工作的效率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那颗蔫巴巴地耷拉下去的脑袋蹭的一下抬了起来。 金发的青年看着他的这幅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脚下换到了加速踏板,手上的档位也利索地划拉到了高处。 「请抓好扶手,」他擦了擦鼻尖,露出帅气的笑容,「我们这就——」 「等等安室?」 「出发咯——!」 不知道是谁给代号波本的傢伙发的驾驶证。 第不知道多少次从波本的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沢田纲吉晕晕乎乎地想,那个人一定是受了贿赂,绝对、肯定,不然拥有这种让整个秋名山都为之惊嘆的技术的安室透,是怎么通过平平无奇的驾驶证资格考试的? 太刺激了,就算是他当初第一次骑上悬浮摩托,也没这么刺激过。 这样想的时候他瞥了眼正从前方驾驶座出来的金发青年,因为接下来的是较为正式的商谈场合,所以对方穿的比起平日里都要严肃一些——虽说如此,但沢田纲吉总觉得这身马甲小衬衫的看起来不像是个跨国犯罪组织成员,而像是个酒保或者什么。 感受到他的视线,安室透也回望过来,看着神色冷淡的上司并不觉被忽视,娴熟地露出面对上司时专用的笑容。 这下沢田纲吉脑海中想像的酒保就缓慢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着闪烁着的大金球的灯红酒绿之处,穿着衬衫黑马甲的波本站在一座香槟塔前,对着面前之人伸出手。 「今晚与我一起共舞吗,小猫咪?」 ——救命他在想什么啊!昨晚偷偷观摩优秀轻小说作品的时候被老师们入脑了吗! 面对着金发下属真诚疑惑的目光,教父先生心虚地虚咳了一声。 「走吧。」他垂下眼,神色淡漠,切换回了工作的模式,「这就是今天最后的工作了。」 是的,在车技一流的波本的加持下,他们极大地提升了工作速度,现下太阳还没走到黄昏,就已经迎来了最后一项任务。 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项——与本地的龙头组织进行合作谈判。 虽然很想吐槽这种事情作为日本地区负责人的琴酒自己不上,却要抓他这个壮丁过来,但于公于私,沢田纲吉都更希望自己能够掌握住酒厂与山嘴组的合作细节。 ——当然,要是合作失败就更好了。 只是要是之前还好,他大可以找一万个理由让这桩生意黄掉,但是现在正是在他深入组织生命之火计划的关键时期,出错的话,那就得不偿失的。 不过虽然很不甘心得给组织打工,但是幸好他最近发现了传递情报的好方式,要是幸运的话,组织这边的合作还没达成,公安那边就实时地知道了。 心里怀揣着暗搓搓的坏点子,教父先生在两列黑衣人的夹道相迎中走进了一幢通天的高楼大厦。 穿着黑西装的大汉们即使像是迎宾小姐一样站在两边也丝毫没有那种令人心动的气质,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显露出来的青色纹身倒是能让人物理上的心动一下。 而教父先生连眼角都没分给这些傢伙。 他站在大楼下,仰起头,几乎能够看见高耸入云的大楼顶端,在日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他敛下眼,拢了拢被风吹起来的披风。 「走吧,波本。」他微微侧过头说道,「既然山嘴组的当家已经在等待着我们了,总不好让人多等。」 金发的青年像是一只猎犬一般耸着耳朵,警惕地扫过了一圈之后,才将目光落在前方的首领身上。 猎犬的獠牙被收回,他垂下眼,露出乖顺的模样。 「是,boss。」 尽览一切的高处,手中掂着菸斗的中年男性居高临下俯视着一切,看着进入大楼的两个小点,深深地吸了口气。 是该迎接「客人」的时候了。 …… …… 「客人?」 萩原研二指着自己,发出疑惑的声音。 给他传话的杂志社成员点了点头,看了眼会客室的方向,露出有些疑惑的面容。 「原来不是萩原老师您约的客人吗?」 刚来杂志社时候的奇怪传闻早已经在社交力max的萩原特技下烟消云散,虽说是对女孩子特攻,但现在看来似乎对男性也不是全然没有作用的。 至少现在从表面上来看,整个杂志社还是都很喜欢这位新来的、据说有背景又有实力、人长得好性格又和善的萩原老师的。 萩原研二也对杂志社慢吞吞的生活与工作速度感到欣喜,要不是他已经投身进了公安警察这个无底坑,说不定要是在早一点、在他还没选择跟着幼驯染一起当警察的时候进入这家杂志社,说不定现在就没有萩原警官,就只有杂志社的「萩原老师」了。 虽然不知道来客是谁,萩原研二还是暂时放下了手中的事物,窜进茶水间倒了杯茶,推门走进会客室。 路上遇见了其他同事,大家都笑着叫他萩原老师——说实话,就算是他在听见「老师」这个词的时候也是有些敬谢不敏的。 第80页 虽说知道这是杂志社这种还有些文人气书卷气的地方对人的基本称呼,但是大概是从小对于老师这一行业的敬畏吧,被叫做「老师」的时候总会有种微妙的德不配位的感觉。 要是前辈的话就很适合。 前辈虽然在耀眼的时刻看起来很凶,但是据说日常中总是一个温和到像是小太阳一样的人。如果是前辈的话,被叫做「纲吉老师」大概也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吧。 这样想的时候他推门的动作突然顿了顿,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等等大叶老师!」手里端着纸杯的黑发青年冲到了刚才给自己传话的同事案桌前,「刚才来访的客人,大叶老师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来的吗?」 这可真是个问题。 叫做大叶的编辑挠了挠头,略作思索。 「这我倒是不清楚,」他说道,「不过我似乎见他在前台登记的时候写过云雀老师的名字……萩原老师?」 在听见云雀的名字的瞬间,萩原研二就瞪大了眼。 他将手里的纸杯递给了不明所以的大叶,步伐不停地快步走向自己的案桌。 等等等等hagi你要冷静一点,只不过是写了云雀老师的名字,万一是前辈找的委託人来呢?万一是像你一样的前辈粉丝来访呢?也不一定就是前辈亲自来杂志社送稿了吧,就算马上要到《这件事3》的截稿日期了,前辈也不一定会亲自来杂志社送稿吧? 大脑疯狂地叫嚣着让他冷静下来,萩原研二紧张地检查了一番。 头发ok,衬衫针织衫ok,为了配合杂志社的黑框眼镜虽然有些丑但是能够显示出他很有文化所以也ok,他想了想翻出不知道哪位同事送的男士香水,轻轻地在空中喷了喷,确保自己沾染上了些许。 而后紧张地将前辈的稿件放进文件夹里,揣着文件夹,掏出自己刚买还没用过的新杯子,重新去茶水间泡了杯茶。 最后站在磨砂玻璃作为外墙的会客室前,郑重地呼气敲响了门。 「我是萩原,我进来了。」他推开门,感觉心脏已经一路从胸腔中跳到了嗓子口。 …… ……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吧?」 和楼下黑涩会一样的小弟们浑然不同,穿着浅棕色西装的山嘴组老大微微俯身倒着茶,抬头,微胖的脸庞上露出了大概能够算得上是和善的笑容。 他看着沢田纲吉,并未因为教父先生的冷淡而感到掉面,反而觉得这是再为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这不是其他什么傢伙,而是那个传说中的尊尼获加。 于是他笑呵呵地坐回原处,贪婪如鬣狗的脸上咧出笑。 「狱寺先生。」 沢田纲吉歪了歪头,说实话,在这种谈判的严肃时刻听见一个老谋深算的傢伙叫自己的假名有些出戏,更何况那个假名还是他伙伴的名字——失策了,当初不应该嘴瓢用狱寺君的名字的。 就算是和他的那个世界不是同一个世界,但是万一这边的人叫狱寺的名字的时候,他的伙伴也会跟着打喷嚏呢? 而且还有云雀前辈的名字……天知道是谁给的他勇气用了云雀前辈的姓氏作为笔名,只是在当初取假名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一下,毕竟最聪明的狱寺君的名字已经被他用过了,剩下的傢伙们看起来都不怎么聪明(不是),都不像是能够写轻小说的样子。 但是他伟大的云雀前辈就不一样了,云雀前辈无所不能。 ……其实教父先生就是扔了个骰子,心惊胆战地看着骰子在地面滚啊滚,从reborn的名字滚到了骸的,最后落定在云雀前辈的名字上。 这话其实已经有些说远了。 他回过神,对面带着笑的傢伙还在说些什么,可是无非就是些场面话,恭维的也不是尊尼获加,而是身为「decimo」的他。 如果他真的是为了酒厂肝脑涂地的尊尼获加的话,现在大概已经不耐烦起来了,鬼知道这滑头的傢伙顾左右而言他是为了什么。 可是他又不是琴酒那样的忠犬,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打工人,还是消极怠工的那种,于是就托着腮,也当作像是在听对方说话一样嗯嗯啊啊这应付过去。 这老东西一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的,沢田纲吉想,毕竟那双眼睛里的贪慾好像都要漫出来了。 他不由得回想了一下这次的交易,记得是组织希望和这个掌控了某个港口的组织进行长线的合作,以便于从世界各国向日本区域输送军火、药品已经其他有的没的。而面前的这个傢伙是山嘴组在这方面的主事人,从三年前被上一任主事人提拔起来到现在,已经掌控了港口三个年头。 作为打工人来说,业绩只能算是无功无过,但是他是组织头领情人的弟弟,所以也就能牢牢地坐在这个位置上。 当然了此弟弟是不是彼弟弟还得另说,毕竟他好像看到了些有趣的情报,说是两个人不仅没有关系,在中学时期好像还有过一段。 中学时期多好啊?他中学的时候可是没怎么享受到普通中学生的愉快生活,每天不是在被reborn锻鍊就是在被锻鍊的路上,他的家庭教师豪横地霸占了他从13岁开启的每一段人生,要说是像是他们这样过了这么久、还对外称作是姐弟的,那沢田纲吉可不太信。 不过这种东西都只能算是八卦啦,要说为什么会想到这,纯粹是看着搓着十个手指五个金指环的手的傢伙的肥头大耳,沢田纲吉想起来自己对于这个人的性格的判断。 第81页 欺软怕硬见风使舵,能力不足,却贪婪成性。 就算是不知道从哪听来了他的身份,也没感到畏惧或是其他,竟然想要联合他一起吃掉酒厂的这批货。 教父先生饶有兴趣地换了个姿势,温和的目光在无形之中给了男人鼓励。 「狱寺先生您觉得如何呢?」他比划了起来,摊开那个隔一根手指带一只金戒指、连被砍断的小手指上也强硬地带了一个的左手,「只要您愿意,我愿意分出五成给您。」 沢田纲吉轻笑。 「真是一位爽快人,」他说道,「不过我想,您应该知道,我才是这批货的负责人,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琴酒可是会餵我吃弹子的。」 然而对方却挤眉弄眼地挤出了一个暧昧的笑。 「您说什么呢。」他微胖的身体往前倾,肥肉就堆在了一起,看起来有些辣眼。更别说他还伸出了完好的那根小手指,猥琐地勾了勾。 「就您和琴酒大人的关系,他怎么会捨得餵您吃枪子儿……吃其他的东西才对呢。」 其他东西……其他什么? 沢田纲吉眨眨眼,对着对方猥琐的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破坏了。 见他这幅模样,男人也不禁猜测起是不是自己猜错了什么。 可是怎么会呢?这可是他花大价钱从组织内部某个代号成员嘴里买到的消息。 如果不是对方正好缺钱,他又长袖善舞,定然是买不到这等珍贵的情报的。 据说就算是在组织内部,也少有人讨论关于琴酒与尊尼获加之间的关系——但是,在组织代号成员的内部论坛上,关于两人关系之间的探讨可是有整整一块专区! 专区的元老之一有传言说是跟在琴酒身边的另一位代号成员伏特加,当年也是斩关过将才成为组织top killer身边的头号小弟,所以信息的来源绝对保真,就算他本人是琴酒x尊尼获加这一cp的cp头子、对两人的相处带着极丰富的滤镜,那事实胜于雄辩,由他第一手传递出来的情报和照片也一定是真的。 自己就是靠着这等关系上位、在情人的情人的组织中获得了一席之地的男人对此并不感惊喜或者意外,反而从重金得到这一情报开始,就对那个在琴酒独自外出任务被带回、后来取得代号赴往义大利(他坚信这其中一定缺少不了琴酒的某些「帮助」)、自己虽然身在义大利,但却时刻吊着琴酒,在自己犯了错之后迅速被老情人捞回日本——的这个尊尼获加,产生了浓烈的崇拜之情。 他简直就是吾辈楷模! 眼见着对方的笑容越发奇妙,就算是沢田纲吉,也不由抽了抽嘴角。 「那个……大山先生?」他难得有些困扰——介于他并不清楚对方是否能够听得懂自己的意思,但还是努力拒绝了对方想要和自己一起中饱私囊的想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们以后的合作就很难进行下去了,」他皱眉说道,「组织并不缺少合作对象,只是山嘴组的诚意确实足够,我们才优先选择了你们,如果贵组都是您这样的人才,那么这等合作不谈也罢。」 大山这才从自己的畅想中回过神来。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看着面色严肃的青年,也沉下脸色。 半晌,突然发出大笑。 「果然不愧是你,尊尼获加。」他擦擦眼角因为大笑笑出来的眼泪,「因为日本的负责人是琴酒吗?」 哈? 「你要是想这样说也对?」 但是这么说总觉得好奇怪哦。 大山觉得果然不出意料,就像是他会为了惠子守住一定的底线一样,这个尊尼获加果然也会为了琴酒守住底线。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我们是心灵之友啊!」 哈??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沢田纲吉也拒绝和这种傢伙成为所谓的「心灵之友」……心灵之友他没见过,倒是见过家庭教师的读心术。 他无奈的嘆了口气。 「如果这就是您的诚意的话,那么我就恕不奉陪了。」 大山看着他这样,就笑了起来。 「不要着急啊,尊尼获加。」他重新叼起自己的菸斗,拍拍手,身后的一张画框就挪开来,露出一个小小的框位。 「我可是诚意十足的。」他说道,「生命之火号的事情我有所耳闻,所以在收到这东西的时候我就让手下截留来下来。」 他站起身,从框位中捧出一块红色的晶石。 「你看,这是不是贵组织流失在外的生命之火呢?」 第37章 是……生命之火? 听见男人的话, 沢田纲吉眉心一跳。 他皱起眉,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对方捧出来的红色晶体之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名为大山的男人哈哈一笑, 将红色的晶体放在了横亘在二人之间的茶几上。 见着传闻中的尊尼获加和他身后那个不知道代号的成员都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大山不由自得起来, 喝了口水, 滔滔不绝地讲起他的手下是怎么发现这枚奇异的晶体。 这种「看见天边有一道红光,循路去寻,就在月下露台上找到生命之火, 想必是月读大神的眷顾」的话一听就知道是在吹牛,在大山吹嘘的时候, 沢田纲吉垂着眼细细观察着那枚晶体, 终于在对方说完之后得到提出查看的机会。 第82页 男人的脸色阴沉了一瞬,像是不喜他如此不信任自己的行为。 但他怎么也是个能靠着情人上位的好汉, 在能屈能伸这块连蚯蚓(?)都得跟他道句兄弟, 因此变幻脸色不过瞬间的事,下一刻,他就堆着笑将晶体挪送了过来。 仅仅是入手的一刻,沢田纲吉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并非是所谓的「生命之火」,要说的话,从质地上来说和那天在朗姆的宝石实验室里看到的三级衍生物略有相似。 借着将晶体放在手中打量的机会,他暗搓搓找了个对面看不见的角度, 小幅度地输送了一些火焰。 要小心一些, 如果不是高质量的宝石的话,会承受不住炎压而碎掉的。 因此教父先生只能控制着能量, 稍微、稍微微地注入了一点能量。 这等遮挡的动作落在了大山的眼里, 男人的脸色骤然难看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呢, 尊尼获加先生?」 如此说着,对方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后腰侧。 这种地方装的是什么大家懂得都懂,黑暗中波本比他更快,迅速地掏出了手中之枪。 看着动作不能算快的男人颤巍巍地拿起武器,沢田纲吉放下了交叠的双腿,变魔法一样拢起手,无数红色的碎粉就从他的指缝落了下来。 黑色西装的教父就对着他露出了笑容。 「很抱歉,看来您收集到的宝石,并不是组织流落在外的宝石呢。」他微微笑着,眼见着对方愤怒地站起身,却岿然不动,慢悠悠地表达出自己的意见,「这样看来,我们的合作算是失败了,是吗?」 原本只是想威胁威胁想像中靠人上位的小白脸、没想到被对方那个反应过激的金毛给吓得掏枪的大山:…… 如果他说不是,还能继续合作的话你信么? 但是就算他说出来了,大山也相信自己是无路可走的——毕竟这个组织的作风就是这样,不过好在他知道这个劳什子生命之火会触及到这个组织的利益链条,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落地窗外,高楼之上,已经准备好的狙击手将枪口对准了坐在沙发上的棕发青年。 真是个蠢货。他想,虽然老大为了以防万一,早早将沙发提前变动到了能够被狙击的地方,但这个和老大会面的大人物就算是往一边挪动哪怕五厘米,也不会把自己全然暴露在枪子下。 而大山在此刻也想到了这点,不由露出笑容来。 「您真的不考虑一番吗?」他说道,「这种假货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尊尼获加先生也希望能够在组织内再进一步吧?」 虽然知道尊尼获加在组织内有着极高的、据说能与二把手齐平的地位,但是以己度人,他大山在山嘴组里不也能这么吹,所谓淫者见淫,自己没什么能力全靠裙带关系的人看别人也是如此,因此他对自己的「建议」还是很有自信的。 脑子里晃晃全是水的男人想了想,决定加一些小小的筹码。 「还有之前的提议,还是那个提议,尊尼获加先生或许不知道我们运的是什么货,」他的脸上甚至带上了奇异的微笑,「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哦。」 面对着对方如此的视线,沢田纲吉连眉都没皱,他只是慢条斯理地重新交叠起了双腿,好像对对方的提议稍微提起了一些兴趣一般。 「来之前我似乎就有耳闻,只是忘记向您确认。」他说道,「是人体器官走私吗?」 大山愣了下,旋即露出更大的笑容,手中的枪械没放下,枪口却偏移了些,露出男人丑陋面容上邪恶的笑。 「真不愧是义大利来的朋友。」就是上道。 他说着,正要坐下,面前突然遮盖了一块黑影。 抬头,浑浊的瞳孔几乎定格在了此刻,连眼也没来得及眨一眨,教父先生仿佛被火焰裹挟一样的拳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像是某种金属材料一样坚硬的铁拳带着难以言喻的温度,在接触到大山的面皮后并未停下,反而是更加深入,直到将男人脸上砸下一个深坑。 「抱歉,我不和走私犯合作的。」 不省人事的男人身前,躲过狙击的绝佳角落里,教父松了松手腕,神色近乎冷漠,似乎带了几分抱歉地说,「去死吧,垃圾。」 而高楼之外,几乎是在他行动的瞬间,大山一方准备好的狙击手也轰然倒地。 另一处楼上,脚边横着贝斯盒的苏格兰一手按上耳边的通讯器。 「a点狙击手已清除。」 这边耍了帅的教父甩甩手,见着小后辈精神奕奕地防备着即将出现的敌人,看起来眼睛亮亮大概有被自己帅到,只能趁着对方警惕着门口或许会出现的敌人的时候扭过头在阴影里吸了吸鼻子。 ——忘记这个世界没有他的手套,这个人的脸好硬打得他手好痛quq。 大概这就是帅不过三秒(划掉)。 「不过我们得快点了。」他嘟囔着,将大山放回原处。 这时候就很怀恋大家的好伙伴骸了,他想,要是骸在的话,他们完全可以伪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出这栋楼的。 心里哀嘆着手里忙活着,费力地搬运过大山的手在一份早有准备的合同上按了手印,又用准备好的u盘拷贝了大山电脑里的所有资料,遇到密码的地方就用琴酒友情支持的好东西破解,看着电脑上划过的数字与交易,即使是mafia头子也不得不感嘆大山心黑手辣——明明看着是不太聪明还有些噁心的样子。 第83页 想到对方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超直感提醒着他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眼神,沢田纲吉就有些作呕。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算多,但好在教父先生的速度算是挺快。 在门外的脚步声匆匆响起之前,他一把掀开了朝着外面的窗户。 高耸入云的大楼是高,但是好在大山定的会客室不是在最顶端。沢田纲吉叫了一句「波本」。便利索地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组织特制的钢丝索能够支撑成年人下坠时候的体重,再辅以些微的死气之炎的辅助在空中更好保持平衡,等到外面留守的傢伙们联繫不上狙击手冲进会客室,面对的就只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上司。 「大山先生!」 「老大!」 而这边早有一步逃窜现场的两个坏傢伙已经落在了莱依开的小卡车上,教父先生呲牙咧嘴地捂住先落地的屁股,给另一边的琴酒打了个电话。 早就在等待这通电话的劳模大哥正在海边的港口,见到来电都不用去接,手中的雪茄随手扔开,皮鞋毫不留情地碾压上去,就像是突然从黑色大衣中掏出的伯莱塔一样碾压着无所防备的走私人员。 「大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大哥开始战斗那自己也战斗的伏特加慢了半拍,但怎么也不会给他的老大哥拖后腿,靠近了大哥之后才听见听见那个自己帮大哥设定的尊尼获加专属铃声。 原来如此,是尊尼获加那边掀桌子了吧。 虽然脑子大多数时候都不太够用,但是伏特加立刻反应了过来。原因尚且不知道,但是多半是对方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或者是直接想要黑吃黑。 但是就算是他也用了半场多的战斗时间想清楚这点,就算是在战斗当中他也不得不高呼一声他又嗑到了(咳咳)。 然而没让他高兴太久,两方交战的战场在半晌后突然出现了第三方势力。 琴酒放了几枪之后缩回遮挡物后,神色冷厉了不少。 「是条子。」 他的气压骤然低至零下。 刚才还在为自己的cp欣喜的伏特加一愣。 「啊?」 琴酒瞪了对面一眼,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条子已经和山嘴组的人对上了,他烦躁地压压帽子,心中有了决断。 「告诉基安蒂她们,撤退。」 说着,银发青年便如鬼魅一般退出了战场。 港口的仓库,在交火声中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一个漂移之后便扬长而去,而车内,琴酒坐在副驾驶上,面沉如水。 某个人的铃声自被他挂断之后就再也没响起,银发青年手中摩挲着手机,一个和他格格不入的棕色兔子挂坠随着车辆的行驶不断晃荡。 伏特加偷偷瞥了眼他大哥,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大哥现在心情大概很不美丽。 毕竟原本是准备如果山嘴组要黑吃黑,那他们就黑吃黑吃黑来着的……结果现在对方动了手他们却没法还击,不仅如此还得尽力去扫尾不要让该死的条子闻到组织的味道。 想到即将增加的工作量,就算是他的心情也不是十分美丽。 然而他握着方向盘,看着闭眼正在思索什么的琴酒,还是犹豫地叫了一句大哥。 「去名见町的安全屋。」半晌,琴酒睁开眼说道,神色平静又冷漠,是山雨欲来之势力,「这次计划里有老鼠。」 第38章 接到琴酒回拨回来的电话的时候, 沢田纲吉正在莱依搞来的那台小卡车上,躺在一堆为了减轻他们下坠的冲击力的柔软垫子中间,嘤嘤嘤(并没有)地抬起手让波本给自己包上。 他们在等在另一边狙击对方的狙击手的苏格兰来会和。 莱依站在车旁抽菸, 顺着风吹过来的味道似乎带着某种吹散后的可可味,闻起来和琴酒的挚爱seven stars大有不同。 莱依单手插兜想着什么,突然察觉到一股视线, 扭过头, 就见到手上被白色绷带缠了个蝴蝶结的尊尼获加扒拉着车架,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传闻中杀伐果断的decimo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个要糖的小孩子, 他收拾了心中的万般想法, 抬起手, 把兜里的烟盒给对方看了看。 「要来一支吗, boss?」 对方含笑的声音让沢田纲吉微妙地感觉自己被当做小孩子看了。 他拧了拧眉:「你在小看我吗?」 赤井秀一挑了挑眉。 「我只是在邀请您而已。」他晃了晃手里的烟盒, 「marlboro,您抽过吗?」 这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沢田纲吉不着痕迹地借着趴在车架上的这个姿势鼓了鼓腮, 勉力在下属们面前维持着他冷漠高深的boss形象——如果还有的话。 而对于教父先生来说, 说到香菸的话,其实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友人兼自家的守护者, 也是他这个假名的来源的狱寺隼人。 狱寺隼人是一众守护者之中与mafia世界牵连最深的傢伙之一,在彼此成为友人之前, 对方就已经跌跌撞撞地在义大利的里世界闯了一遍,还获得了smoking bomb的称呼。 大概是外号有个smocking的原因, 狱寺隼人也是一个老烟枪。 虽说在他表达过不喜欢烟味之后对方往往会在来见自己之前先去把一身的烟味去掉,但其实沢田纲吉希望的是友人能够远离这种能够把他的肺部烧成黑色的危险物品。 第84页 结果好不容易在那边的世界让隼人成功戒菸, 来到这个世界碰瓷到琴酒身边去, 紧接着就发现这也是个老烟枪。 ……救命你们混黑的都喜欢来一口是吗?他怎么没见reborn也抽一支呢? 不过这样说的话, 要仔细想也不是找不到答案,大概是小婴儿的身体不允许吧(划掉)。 想着想着思绪就又飘远了,沢田纲吉勉力拉了拉,盯着莱依已经递过来的marlboro(万宝路),苦大仇深地拧起了眉。 其实来到这边的世界之后他也是没怎么抽过的,作为decimo的时候早期或许还会遇见些「合作伙伴」发烟以示友好的时候,等到了现在也没啥人敢给他分烟了。 倒是一开始潜入到琴酒身边的时候,对方好像是致力于将表面身份身处于灰色的他给全面染黑,不仅是思想行动身份上,连这种小细节也偶尔兼顾上。 因此他也不是没抽过琴酒的seven stars(七星)。 琴酒挚爱的是七星中的黑软,理论上来说是限定版的,也不知道这人是当初屯了不少还是怎么的,总之从沢田纲吉认识他起,对方就总是只带着黑色外包装的七星。 沢田纲吉苦大仇深地接过莱依的万宝路,姿势很熟练地摆起了架势。 ——谢谢琴酒,虽然他到现在也抽不来对方那种七星浓烈且辣的味道,但是姿势还是熟练的。 当然更要感谢的是他无所不能的家庭教师,毕竟当初说「身为家族首领怎么能不会抽菸」而举着列恩对他手把手教学的也是对方。 就是一直也没怎么学会,反而让守护者里面唯一一个抽菸抽得多的狱寺隼人远离了这一无益身心的活动。 沢田纲吉摆好姿势才发现手里没有打火机,左右张望了下,下面的莱依刚掏出打火机准备递过来,身侧的波本就已经点好了火,带着笑容守在身边。 「请用,boss。」 这下连没打打火机所以不抽的藉口都不用找了。 教父先生耸耸肩,看着波本点燃的火焰,虽然心里有些慌张,但是表面上还是很镇定淡然地凑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安室透觉得尊尼获加凑过来的这段时间突然变得很慢。 他看着对方熟练地夹着那根万宝路凑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挪不开视线。 万宝路嘛,他当然知道这东西。 美国佬最喜欢的香菸大概能排名前十,从亿万富翁到流浪汉,哪个美国人没抽过万宝路人生里大概都会缺少一段必要的经历。 但是这里是日本,比起莱依的万宝路,他甚至觉得琴酒的七星更顺眼。 这大概就叫做支持国货了吧(不是)。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七七八八的,目光垂下,注视着慢悠悠的凑过来点火的尊尼获加,是真觉得时间变慢了(物理)。 为了靠近火,棕发青年微微俯下身,低眉垂目之时没有往日居高临下带来的压迫感,反而显得无比温柔,甚至在火光的晕染下,多出了几分慈悲。 他同色的眼瞳微阖,火光映照在剩余的部分,恍然之中,竟然仿佛是青年本身眼中闪烁着火光一般。 即使是后来回想,安室透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转眼的某种经验。 奇异的是,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安室透都会有这种错觉,仿佛尊尼获加应该在其他地方、什么地方都可以,反正不是组织这种龙蛇混杂的黑暗之处。 安室透定定地注视着他,半晌,见着对方还维持着这个姿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其实如果不想抽的话,可以不抽的。」他真诚地看着依旧维持着那个点火姿势,就好像自己不真正把烟落到火上,就不用抽了一样的上司,很努力忍住不要笑。 然后就听见下面传来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噗嗤笑声。 沢田纲吉刷地扭过头盯过去。 「我听见了哦。」他幽幽地说道,「你笑了吧,莱依?」 赤井秀一捂住唇鼻,试图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而安室透看着两人,眨了眨眼,试图将首领先生的注意力给拉回来。 「那您要抽吗?」他重新打了下火,当做没发现上司的小逃避,忍着笑凑得更近了些。 沢田纲吉扭过头,用仿佛被背刺一样的目光瞪着坏心眼的金毛。 可是狗勾有什么坏心眼呢?狗勾只不过是帮他的boss点了个火而已。 万幸的是,没等沢田纲吉真犹豫出个要不要真的来一口,波本身后传来了某人幽幽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呢,波——本。」 是终于来汇合了的苏格兰。 如果波本和苏格兰确确实实只是普通的同僚的话,那就算是面对着苏格兰明显不悦的询问,金毛的威士忌也是还能抵挡一下的。 但是众所周知,这俩人除了表面的同僚身份之外,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 因此几乎是听见对方声音的瞬间,波本或者说是降谷零,就敏锐地发现自家的幼驯染生气了。 为什么? 因为他试图拐带尊尼获加抽菸么? 这样一想,他的心中就生出了仿佛拐带未成年做坏事的心虚感,收好打火机,咳了一声。 「哟,你来啦,」他爽朗地打起了招呼,顿了顿,飞快地招供,「烟是莱依给的。」 莱依:?? 正在吞云吐雾的黑发青年没弄明白火怎么就烧到了自己身上,慢吞吞地放下手,看了眼试图进行推脱的金毛。 第85页 虽然确实如此,被苏格兰知道也没什么,不过看波本好像蛮在意的样子…… 于是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但火是波本点的,boss看起来并不想抽,他还点着火凑了上去。」 波本:??? 「等等hi苏格兰你听我解释!」 在两个人似乎即将闹腾起来的时候,沢田纲吉心虚地收好了那根没来得及抽的万宝路,不着痕迹地躲到了副驾驶座,回想起严厉的苏格兰和垂着脑袋的波本,偷偷地呼出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比做任务还紧张诶。 「说起来,」他扭过头问,「杂志社那边怎么样了?」 莱依正在给自己系安全带,闻言抬起头回想了下。 「对方说没问题。」他说道,「发表新作而已,和之前的条件一样就行。」 这样说着,黑发青年顿了顿。 「不过……」 他这样说,沢田纲吉跟着歪歪头重复了一句:「不过?」 cool boy莱依努力思索了一下形容词:「不过之前的编辑换了一个,新的编辑……似乎是你的fans。」 咦?咦咦咦咦? 那种离谱的东西居然是真的会有人喜欢的吗! …… …… 打发了手下们,沢田纲吉就接到了琴酒的短讯。 对方特意要求他不带下属,孤身赴往位于名见町的某个安全屋。 接收到这一短讯的棕发青年神色一顿,摩挲着手机,有些琢磨不清琴酒的意思。 如果是其他地方的安全屋的话他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毕竟琴酒是个多疑的性格,不论在哪个安全屋都待不了多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换到另一个地点去。 不过想想组织内卧底的占比,他觉得这是一个明智之举(小声)。 但琴酒这次去的是名见町。 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琴酒的地方。 挥退了下属们,沢田纲吉在自己开车和坐电车过去之间犹豫了下,习惯性选择了电车这种经济便利又实惠的方式。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乘坐电车的话,会有机会在某条线路上做上约定好的紧急信号,将自己或许陷入危险这一消息传递回日本公安。 然而,坐在电车上的时候,沢田纲吉反而犹豫了起来。 车上的人好像都没什么两样,低头刷着手机浏览,但是落在托腮看风景的教父先生感受中,就有数种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就连他习惯性地乘坐电车这种东西都知道,或者说不论是他选择哪种交通工具,身边大概都会潜伏着对方的人。 这让沢田纲吉心中一沉,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被怀疑了。 可是为什么? 今天虽然掀了桌子,但是这东西也是对方想要黑吃黑在先,而且还有生命之火作为藉口,换成琴酒在谈判现场,大概看见那个什么大山拿出「生命之火」的时候就同时掏枪了。 复盘了今天以及最近的动作,他自觉自己还是很收敛的。 要说有什么传递情报的动作,也只有让莱依去杂志社……等等莱依说的新编辑? 想到莱依说的那个敬仰自己的新编辑,沢田纲吉顿觉背后已经开始渗出冷汗。 自己的国文水平是什么样子他是知道的,是就算是世界第一家庭教师reborn来了也只能堪堪给他扶到及格的水平。 就算废材的体质最初是因为死气之炎被封印造成的,就算是后来解开了封印,他的基础也像是被白蚁侵蚀的木头,随便摇一摇就会地动山摇,这么多年了,也就只有炎真能和他拼个不相上下。 而且《这件事》的销量似乎也并不怎么样,虽然他满怀期待地等待了,但是编辑先生——他的意思是,上一任编辑先生,还是委婉地建议了他要不要再打磨打磨。 所以这种东西怎么会有莱依所说的「狂热fans」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东西确确实实被他的联络人给收到了,并且,或许是为了更好地进行工作,联络人先生亲自下海、不是,亲自撸袖子上杂志社。 就这样他还让莱依去和联络人先生对接,一想到两人一个fbi一个日本公安,两个两方面的精英蜷缩在一个业界毒瘤的杂志社互相探讨他的国文……救命他真的会尴尬。 慌张地想完这个场景,接下来即将或许会面对琴酒的问询的这件事反而让他没那么紧张。 沢田纲吉呼出一口气,摸了摸确认包中的某个东西还在,在脑中给自己顺了一遍说辞。 大概又过了会,电车到站了。 他像是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揣着手往安全屋去。 名见町的安全屋表面上是个酒吧,这件事是沢田纲吉三年前就知道的。 坐落在这里,和谐地融入了周围的其他酒吧阵列,形成一个酒吧一条街。 时隔三年重回故地,沢田纲吉甚至还有闲心观察四周,发现这条街似乎和记忆中也没什么区别。 大白天显然不是酒吧的正常营业时间,连带着这条街也稀稀疏疏,倒是能见到没事熘出来的酒保什么的,和狐朋狗友蹲在便利店前摸鱼。 虽然已经过了三年了,但是拖这里没怎么变化的福,沢田纲吉还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安全屋的入口,按照记忆中的信号敲击之后由不认识的酒保引入其中,几乎是一进门,就对上了银发青年黑压压的枪口。 第86页 他慢条斯理地举起手。 「啊呀,发生什么事了?」他说道,看了看琴酒的表情,「今天的工作不是按照n b顺利进行了吗?」 如果琴酒一来像是往常一样对待他,那沢田纲吉还得生出警惕,今天多半要遭。 可是琴酒一来就像是现在这样,直接举着他心爱的伯莱塔对准自己发问,沢田纲吉反而不慌了。 琴酒盯着他, 灰绿色的眼瞳掩盖在黑色的帽檐下,但还是能够看出几分锐利。 他也没回答沢田纲吉的话,两个人对峙良久,琴酒才开了口。 「下午条子来了。」他道。 咦? 还有这种好事? 咳咳。 面上,沢田纲吉也跟着皱起了眉。 「条子怎么会在那里?」他问。 琴酒看着他这幅真的是全然不知的模样,哼了一声,收回了他的伯莱塔。 「这就要问你的好手下了。」银色长发的青年坐上吧檯,一手握着枪,一手端起本体酒液。 沢田纲吉拧着眉跟过去,坐上另一根椅子,细长的眉毛拧在一起。 「别胡说,」他道,「他们一直和我在一起,哪来的时间给你带条子。」 原本放松的警惕又微妙地提上来了一些,沢田纲吉飞速思考了一下,原本想要担心一下三瓶威士忌是谁暴露了的,但是一想三瓶酒都是假酒,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先担心谁比较好。 这算是甜蜜的烦恼吗? 他捂住唇,作出思考的模样。 琴酒哼笑一声,看着他又要神游天外,用伯莱塔点了点吧檯的台面,唤回这傢伙的注意力。 「今天是怎么回事。」他不耐烦地问道,「时间比预计早了十分钟,发生了什么?」 沢田纲吉沉吟了一下。 半晌,他从包中拿出了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 琴酒瞳孔一缩。 「大山拿出了【生命之火】,」他说道,「我认为这是真的。」 …… 沢田纲吉在赌。 赌琴酒还没丧心病狂到掌握他与大山会谈的每个细节。 他是知道在那栋楼里、大山的人手里,定然是有琴酒的人在的。但是彼时会谈的现场除了他、波本和大山没有他人,也检验过没有窃听器一类的信号,因此是一个相对保密的空间。 而大山给他的那枚晶体确实是假的,大概是为了取得和酒厂的合作、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晓了生命之火的情报之后造出来的仿制品,也被他亲手捏碎了。 但是他手里的这东西是真的。 手中的这枚红宝石是【生命之火】号上,那个叫做优也的孩子赠与他的红宝石。他的手上一共有两枚红宝石,一枚是组织外溢到富泽家手中的【生命之火】,另一枚这是富泽家仿造的【生命之火】的复制品。后者的存在应该是只有他和那个孩子以及在场的威士忌知道的,因此组织并不知晓他手中有两枚。 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当然他就算是说因为听见了大山的说法直接掀桌子其实也行,但这不符合他的行为逻辑——毕竟他又不是琴酒。 因此找补一下更好。 果然,琴酒的注意力即刻被吸引了过来。 虽然没有月光,但是在场的两个人都是能够对生命之火产生共鸣之人,沢田纲吉将宝石扔给琴酒,对方将细小的红色宝石捏在指尖,不知道想了什么,果然有火焰在红宝石之中闪烁了起来。 男人冷哼了一声。 「我知道了。」他道,「我会和先生说的。」 沢田纲吉勾了勾嘴角。 琴酒权当做没看见,又道:「现在该处理下你那边的小老鼠了。」 这话让教父先生皱起了眉。 「你指的是谁?」他维护自己的下属们,「我不认为我的属下们有卧底的存在。」 琴酒瞥他一眼。 「你也不觉得马丁内斯是卧底。」 沢田纲吉被他哽了下,觉得琴酒被人带坏了。 琴酱你以前可不会这样拆人台的啊! 大概是他的表情很好玩,琴酒不由勾了勾唇。 沢田纲吉瞪了眼他。 「有证据么?」他自觉地从吧檯另一端拎了瓶牛奶出来,倒在高脚杯里,就也装作自己喝的不是奶是酒。 琴酒沉吟了一下。 「这个么,总会有的。」 「总会?」那就是没证据啦。 这样的话沢田纲吉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我前几天和雪莉一起出去的时候遇见了案件,」他突然说道,「案件有作案动机的嫌疑人有三个,最后警察先生三选一找出了凶手。」 琴酒:「?」 沢田纲吉又道:「上次寿司店的投毒案件也是,最终的凶手从三名选手中选出。」 他扒拉着回忆想起了好多场案件,最后的嫌疑人都是三选一,最后真诚地看着琴酒。 「现在你也想在我的三个下属里面找到一个卧底,也是三选一,」他真诚地问,「这是日本的什么传统吗?gin。」 「如果不是的话,就算是你,也得给我拿出些证据来。」 棕发青年的神情是温和的,话语也不疾不徐,但也不避琴酒的目光,身背挺直,不自觉地散发着威严。 这倒有些义大利传闻中的「decimo」的姿态了。 第87页 琴酒看着神情温和而态度强硬的青年,感受到了熟悉的头疼。 他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做出在怀疑这傢伙的模样的。 他无奈地按了按眉心,给自己点了支七星。 七星软黑的口感大概算是几种不同的七星中最烈的,烟味入口,让琴酒头疼的大脑得到了一丝缓释。 注意到尊尼获加看着自己的目光,他将手里的烟给扔了过去。 手中的土星打火机是对面这傢伙送的,看起来很不琴酒,但是意外好用,所以琴酒一直留到了现在。 他给自己点了烟,看见对面的傢伙居然破天荒地从他的烟盒里拿了烟,幅度不大地勾了勾唇角。 他招了招手,像是召唤什么宠物一样。 棕色软乎乎的傢伙犹豫了一下,凑了过来。 「你要帮我点菸么?」他嘟囔着,「今天我还被波本他们嘲笑不会抽菸来着……」 话没说完,就被琴酒骤然凑过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没等他叫一句琴酒,对方燃烧的菸头就碰上了他的。 呼吸之间火星闪烁,七星浓郁的香味萦绕在两人之间,银色皮毛的野兽抬起绿瞳,并不脆弱。 「你是条子吗。」这大概是问询的语气。 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凑过去,点燃了自己的那根。 「你忘记了吗,gin。」他垂着眼说道,「我们是共犯。」 第39章 毫无疑问, 这句话让琴酒的心情愉悦了一些。 虽说没有尊尼获加那样堪称作弊的直感,但是从枪林弹雨中练就的直觉也不可小觑,能够让琴酒确认这时候这傢伙说的是真的。 琴酒极为短促地哼笑了一声, 抽身离开。 沢田纲吉些微地呼出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呼顺呢,他就反被呛到,扒拉着吧檯铺天盖地地咳嗽了起来。 「大哥!」 等在外面心急如焚的伏特加没忍住探出一个脑袋, 没见到想像中箭弩拔张的景象, 反而看着尊尼获加趴在吧檯上狂咳,而他大哥手里摇晃着金色的酒液, 饶有兴味地看尊尼获加咳嗽, 也不知道在看个什么, 总之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那大概是没打起来的? 伏特加沉默地摸了摸帽子, 顶着他大哥的视线走了进来。 手里端着叠水果, 其实伏特加已经在门外蹲了好一会了,满脑子都是他cp是不是今天就要拆了,虽然做他们这行的早就该有这种同伴biu的一下就会变敌人的觉悟, 但是事到临头发生在他的cp上, 还是让伏特加露出了痛苦面具。 不过幸好,他cp还在! 走近之后伏特加硬着头皮将那碟水果拼盘放在两人之间, 隔着墨镜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两个大哥的状态。 他大哥心情很好就不说了,而且这种愉悦和他平时处理叛徒之类的愉悦还不同, 放在名为琴酒的这个体上怎么说都带着点很不琴酒的温情意味。 大哥收回去的土星打火机在伏特加面前一晃而过,让男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类比物。 是的, 就像是这个造型精巧的打火机一样,一点也不琴酒。 可是要仔细观察的话, 好像又很适合。 而另一边的尊尼获加也抬起了头, 大概是因为呛住的缘故, 咳得脸颊绯红,联想到对方是呛烟呛住的,就很有一副稚嫩得可爱的感觉。 伏特加犹豫了一下,觉得除了cp粉之外,妈粉、哦不是爸粉,他也不是不能做的。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糟糕的东西。」 沢田纲吉感觉到伏特加墨镜下投射过来的视线,嘟囔着说道,「不要太过分了啊,伏特加。」 黑发男人的动作顿时就卡了下壳,尴尬地咳嗽了起来。 有了笨手笨脚的伏特加这样一个打岔,沢田纲吉和琴酒之间的气氛终于又流动了起来。 他扒拉着自己那杯装饰很好看的牛奶,手指在原地转圈圈。 「所以呢,」他歪过头,「除了我这边的威士忌们,你还有怀疑对象吗?」 琴酒沉默了一下。 「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了。」就算气氛和谐起来,银发的杀手先生还是冷硬的,带着些警告性质地提醒他,「尊尼获加。」 教父先生就很是孩子气地鼓了鼓腮。 「真是无聊的男人。」他像是贝尔摩德一样评价着面前的男人,兔兔祟祟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变化。 但琴酒就像是学过poker face一样不为所动,让他只能放弃了这个话题。 「那好吧,」沢田纲吉将整张脸都堆在了吧檯上,微微扬着脑袋看对面的傢伙,「那接下来呢?虽然我是信任我的下属们的啦,但是你这傢伙肯定会把我们分开吧。」 说的像是什么奇怪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一样。 琴酒没反驳,低低应了声。 「【生命之火】。」半晌,他骤然说道,「你好像很在意这个。」 无视掉教父先生骤然僵硬了一下的身体,琴酒略有所思,「我会向先生建议的。」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啰? …… …… 解决了来自琴酒的掉马危机,思索着对方对于手下们表现出的怀疑态度,沢田纲吉不禁有些胃疼。 而且琴酒最后也没说怀疑的到底是谁……对琴酒来说是三选一的概率,可是放到他这边就不是三选一而是百分百全中啊! 第88页 不论是谁被发现他都会伤心的ok? 然而琴酒不愧是琴酒,知道他或许会在这方面心软,态度算不上温和地将他扣押在了这边。 「今天就暂时住在这边了吗?」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伏特加抱着一床被褥走了进来,「这样足够吗,尊尼获加?」 沢田纲吉收拾了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挺高深地点了点头,脑子里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嘴严的琴酒那里撬不出情报就算了,可是伏特加不是琴酒啊! 于是趁着伏特加给他铺床收拾房间,青年稍微改变了下坐着的姿势,显得没那么漫不经心起来。 「gin呢?」他问。 伏特加果然毫无防备——或者说他其实很高兴听见尊尼获加问他大哥的事情,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有大哥!他的cp不仅没be而且还是真的! 背对着尊尼获加,伏特加脸上的笑都快堆成姨母笑了。 他勉力克制着自己,想了想大哥临行前的安排。 「大哥在外面的酒吧。」他斟酌着回答。 原本这是没什么的答覆,毕竟安全屋伪装的表面就是个酒吧,龙蛇混杂的酒吧也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情报信息收集的功能,所以琴酒偶尔也会在没人能发现到的二楼看看是否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可是伏特加是这两人的cp粉啊,还是可逆不可拆只要在一起他就满足了的那种,所以这话一出,他就有些忐忑。 ——万一尊尼获加觉得他大哥下去是猎艷之类的怎么办? 伏特加的眼神又奇怪了起来。 不过这次沢田纲吉没发现,毕竟伏特加还是背对着他的,他想了想,问,「你们今天的任务出了什么问题?」 伏特加:「咦,大哥没跟您说吗?」 男人很是憨厚地挠了挠脑袋,想了想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便老实地回答,「就,在我们准备把山嘴组在港口的货抢过来打起来的时候,条子来了。」 沢田纲吉眉心一跳。 「什么时候?」 伏特加奇怪地扭头看了一眼他,找到一个记号明显的关键点。 「就是尊尼获加你打电话给大哥之后不久。」 这回复让沢田纲吉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原来如此,怪不得琴酒会率先怀疑到他的这边。 他苦恼地开始在脑中做三选一。 有着最大嫌疑的波本一路上都跟着他在做其他任务,公安传递情报的那套他又不是不知道,所以在这途中即时传递情报的必然不是尝试着收拢爪子的小后辈。 还剩下苏格兰和莱依。 莱依早些时候被他抓去会面杂志社的编辑了,在这途中有一大段的空闲时间可以操作。而苏格兰虽然在会谈中一直与他和波本保持着联络,但没有看见另一端,就算是他也无法完全知道这段时间里苏格兰在做什么。 而就琴酒和伏特加说的「条子」,插入两方交战的更可能是日本方面的警力。 如此思索着,教父先生的思绪放缓,逐渐有了偏向。 那么……是苏格兰吗? …… 「你在想什么呢,苏格兰?」 沢田纲吉和威士忌们的安全屋,正在做厚蛋烧的苏格兰被人从身后拍了下肩膀。 骤然被人从身后拍,就算是感受到了对方那熟悉的气息,苏格兰还是下意识摁住了对方,差点一个后肩摔。 「是我。」 那人反摁住他,向身后张望一眼之后欺身上前。 「是我,hiro。」他压低了声音。 听见幼驯染的声音,苏格兰,或者说是诸伏景光终于回过神来。 他按了按额角,努力扯出笑。 降谷零再度确认了下碍眼的莱依不在,随手关上厨房的拉门,压低了声音。 「你在想什么?」他问,「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还是组织……」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 「不。」他说道,「我只是在想,琴酒找尊尼获加有什么事。」 他这样说着,降谷零也跟着皱了皱眉。 「确实,」金发的警官忧思重重,「动用到琴酒和尊尼获加共同商量的事情……和组织下一步的行动有关吗?又有新的任务了?」 一听就是为了日本未来考虑的好公安。 诸伏景光原本是有些焦虑的,听见幼驯染的这段话,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你啊。」 降谷零茫然地眨了下眼。 「嗯?」 「不,没事。」他说道,「就是说,不愧是你啊……的感觉。」 降谷零豆豆眼了一下,狐疑地瞥了眼对方。 「总觉得你没说我的好话。」他嘟囔。 不过诸伏景光看着他的这副模样,心中的担忧略微退去了一些。 不过也是时候了吧……虽然不知道前辈是怎么想的,但是一直让zero对前辈的身份蒙在鼓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对幼驯染性格无比熟悉的他甚至有些担忧起来。 然而,就在诸伏景光迟疑着要不要趁着现在相对安全,用两人各自才知道的暗号暗示一下对方的时候,一则短讯插入了他们之间。 苏格兰看了一眼:…… 降谷零:「嗯?」 黑发青年神情有些微妙。 「是尊尼获加。」他在幼驯染像是猫炸毛一样的瞪视下慢吞吞地说道,「说是希望我能帮忙将他的稿件带给杂志社。」 第89页 降谷零:…… 他有些无语。 「是之前那本《这件事》吗?」 苏格兰忍笑:「大概是吧。」 既然要做这件事,就不好继续聊下去了。 苏格兰将可爱的兔兔围裙交给波本,自己按照尊尼获加简讯里说的上了楼,从对方的书房里找到了要的稿件。 拿到手之后才发现不是《这件事》,他抽出文件,一张a4的涂鸦就从文件当中掉了下来。 苏格兰俯身捡起那张东西,发现上面画着一个很抽象的黑帽子。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或许可能是……琴酒? 想到上司没事的时候趴在书桌上,鼓着脸拿个画笔涂涂画画出一个琴酒,苏格兰就忍俊不禁起来。 这时候他才扭过头去看那叠被叫做稿件的东西,读出上面的文名。 「关于我一个人兢兢业业撑起了组织但我身边还是有卧底一二三水货四五六我也很崩溃啊的这件事?」 联想到对方刚刚的画,很容易就将这个人名和现实存在的原型联繫起来。 ……这是可以出版的吗尊尼获加? 第40章 就算心中对于这种东西是否能出版有再多的疑惑, 秉承着对上司的信任,苏格兰还是匆匆将稿件放入了文件袋中,略作伪装之后就准备出门。 这时候还不算太晚,去杂志社的话大概能正好趁着编辑们尚未下班将尊尼获加的任务完成。 在出门的之后他犹豫了下, 没带上装了武器的贝斯盒, 倒是换鞋的时候撞见了似乎是洗浴完毕的莱依。 「你要出去?」有着表面战友情的黑发青年礼节性地关心了一下同僚。 苏格兰点了头, 扬起手里的文件袋。 「尊尼获加让我把稿件给杂志社的编辑送去。」 「哦?」正在搓头发的赤井秀一扬了扬眉, 「是有什么遗漏吗?」 苏格兰:「嗯?」 赤井秀一看着他道:「因为早上的时候, 尊尼获加就已经让我将稿件带去杂志社一次了。」 他墨绿色的眼瞳在苏格兰手里的文件袋中一闪而过,略作思索之后主动问道:「是卧底吗?」 苏格兰的心脏一个紧急停止。 但莱依的态度过于平平无奇了, 才让他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说的自己。 回想了一下那个似乎戳破了什么的文名, 苏格兰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莱依看起来更加疑惑了。 他不知想了什么, 瞳色幽深地望向苏格兰。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这份稿件我已经送过一次了。」 苏格兰坦然地露出笑。 「那大概是忘记什么了吧。」他说道,「或许是插图之类的。」 「插图?」 苏格兰自然而然地说道:「没错,我不小心看见了其中一页,画了个银色长毛的黑帽子小人,我以为是这部作品的插图?」 这个形容很难不让人想到某个同样造型的top killer。 显然和苏格兰瞬间联想过去一样,赤井秀一也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琴酒, 捂住下半张脸,仿佛这样就能假装自己没有笑出声。 苏格兰也无奈地笑了起来。 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某种气氛似乎在这一笑当中湮灭了。见苏格兰已经拉开了门,赤井秀一迟疑了一下,还是提醒了一句。 「编辑给的截稿日在下周二。」 苏格兰握着门把的手一紧。 截稿日在下周二的话, 就说明这并非是一定要现在做的事。 那么前辈之所以让他现在就去,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需要去到编辑社之后才能发现的紧急情况? 心中想法电光火石一般流转, 他仰起头,对着莱依笑了笑。 「原来如此,难怪boss这样急了。」他挥了挥手,恍若无事发生,只是拎起了原本准备留在安全屋的贝斯盒,「那我就先走了,回见。」 …… 因为目标很明确,所以苏格兰一路上没什么停顿,紧赶慢赶在杂志社关门之前到了这边。 显然早上来过的莱依给这边的工作人员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在听见他自称自己是「云雀老师」的助手的时候前台还狐疑地看了他一样,疑惑地说了一句「早上来的不是你啊」。 「大概是我的同事吧。」见对方还是不太相信,他补充道,「他是诸星大,对吗?」 这才让对方打消了些许警惕。 不过联想到这位云雀老师和一般的作者不同,他是靠着氪金出版的作者老师,前台又觉得对方虽然还没出名就拥有了两位助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大概是哪里来的富二代玩票之类的吧。 这样想着,她穿过一众编辑,找到了在电脑后面摸鱼的那位。 「萩原老师,云雀老师的助手又来啦。」前台灵快地说道。 这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下班的萩原研二愣了下。 虽然马上就要下班来工作可谓是打工人平生最大的敌人,但是如果是前辈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原谅。 哦不这不是前辈而是前辈的助手……不也就是说,是那个组织的成员吗? 萩原研二应了声,从座位上站起身,神色难辨地窜进茶水间倒了杯水。 不是前辈当然就只配和一杯白水,想起早上那个浑身笼罩着黑暗气息的傢伙,萩原研二觉得自己给对方准备了水都是照顾到了前辈的面子。 第90页 就是也不知道对方这个点来杂志社会有什么事,难道是前辈那边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会派一个组织的成员来传话。 那就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想着,他端着水推门进了会客室,目光在触及到在会客室坐着的傢伙的时候骤然猛缩。 「是……云雀老师的助手吧?」 半晌后,萩原研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会客室内响起,带着些微的颤抖。 他回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上了门,将手里那杯温度正好的水放在对方的面前,自己则坐在对面,身体前倾,表现出了极强的沟通的愿望。 倒是苏格兰在短暂的瞳孔地震后恢复了平静,他摩挲着纸杯边缘,就像是品鑑好茶时一样转动着纸杯,将有花纹的那面对准萩原,缓而慢地露出笑。 「初次见面,鄙姓绿川。一直以来,拜託您照顾我们家老师了。」 …… …… 「说起来,伏特加是一直照顾着gin的吗?」 偷偷摸摸趁着没人注意自己的时候给苏格兰发了封短讯,希望对方能够接收到自己的心电感应,在看到那个离谱的书名的时候接收到讯息赶紧做好准备。抬起头,沢田纲吉和伏特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两个人此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单独相处的时候,但那也是在琴酒刚把他带回组织的早期,他和琴酒或者伏特加都不太熟,而且还要伪装成一个新手——其实这倒不是很难,他学着九代爷爷自己给自己下了个短时间的封印,被压抑的火焰影响着日常的生活,自然而然就变得笨手笨脚起来。 就这样,都不用装,琴酒都会觉得他是个啥也不会的小废物。 伏特加听见尊尼获加询问自己大哥的事情,一颗cp头子的心又跳动起来。 只是他好歹记得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墨镜也很老实地待在脸上给他掩饰表情,于是也看不出来这人又在狂叫他的cp发了糖。 只见伏特加沉思了一下,像是回忆了具体的年头。 「大概从很年轻的时候开始,我就跟随在大哥身边了。」他说道,见尊尼获加似乎有些不解,自觉地补充,「大哥很好的,如果不是有大哥的存在,我现在在哪都还不知道。」 毕竟他伏特加虽然能做事,说得上是匹能用的马,但也得有伯乐才行? 看着尊尼获加终于想要更加了解大哥一点,伏特加犹豫了半晌,从过往的经历中挑选了能说的部分念叨起来。 在伏特加的口中,他大哥虽然对敌人如秋风扫落叶,但对自己人却如春风一般温柔……虽然这春风可能是刚如春那种还带着凛冽寒气的春风。 但是总的来说大哥对自己人是不错的,他伏特加虽然因为父母和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如果没有大哥的话,大概最多也就像是雪莉的姐姐宫野明美一样,只能在没有代号的底层人员中混一混。 也就是有了琴酒愿意带他上分,伏特加才慢慢地以琴酒的需要为主培养各种技能,上到开飞机下到给大哥点菸,一步步地做到现在这个地位。 听着他的描述,沢田纲吉歪了歪头。 「gin和伏特加你不同吗?」他比划了一下,「因为你说到了父母,gin的父母呢?」 伏特加没想到这祖宗一问就问到这种致命的问题。 他面目扭曲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有没有大哥出没,才压低了声音凑过来。 「不,大哥从来没提过家里的事情。」他小声逼逼,「大哥以前似乎是当僱佣兵的,被boss带回组织之后就直接放在了我们这一批人里面。」 这一批人其实是说的是伏特加这样的组织成员的二代当中。 不过再详细的就算是伏特加也不愿意细说了,他顿了顿,为了凸出大哥对自己人有多么温暖,还举了个例子。 「说起来这个名见町不是你和大哥初次遇见的地方吗?」他说道,「原先你住的房子,尊尼获加你要去看看吗?」 看着棕发青年骤然变得茫然的表情,伏特加就像是自己做了某件事一样自得了起来。 「没错,那个房子,在你们离开之后,大哥让人买下来了。」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 而伏特加还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他正在为另一个可能激动到颤抖。 黑墨镜的男人扭过头,盯着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奇奇怪怪的尊尼获加,骤然咧出一个有点可怕的笑,可怕度数大概有0.5琴。 「说起来,尊尼获加你没带换洗衣物过来吧?」他抖了抖从衣柜里扒拉出来的衬衫,露出某种cp粉才能懂得笑,「这里正好有大哥不要的衬衫可以给你做睡衣,要穿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友睡衣啊! 虽然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跳跃到这里的,而伏特加的表情也有些微妙地奇怪,沢田纲吉看了眼外面的天气,在超直感的支持下冷酷地站起了身。 「不,请恕我拒绝。」他严厉地拒绝了笑得很奇怪很变态的伏特加,无视对方骤然蔫下去的模样,整理了一下衣领,「我以为,我可以临时採购一些换洗衣物。」 伏特加一瞬间有着微妙的失落,听见这句话,他又支棱了起来。 「那你要和大哥买同款吗?」 沢田纲吉:哈? 第91页 伏特加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咳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您要不然和大哥留在这边,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好了。」他露出有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大哥的衣服都是我伏特加买的,这方面绝对可以信赖。」 沢田纲吉觉得这个伏特加好怪,哪里有些坏掉的样子。 明明跟在琴酒身边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满靠谱的来着? 他迟疑着,有些犹豫。 但如果是为了洗清某些不知道是否还存在于多疑的琴酒心中的怀疑的话,减少出门的频率倒是正确的举措。 而且伏特加说的大概也没错,毕竟就算是他自己,其实也很有一段时间没亲自买过衣服了。 在日本这段时间就算了,新添置的衣服大多都是雪莉和她姐姐出门的时候就像是谢礼一样给他捎带的,而在义大利的时候么,大多数时间都是安德里亚一手操办。要是追溯到更早一些的义大利,他可靠的、甚至为了给他挑选合适得体的套装而进修了一门服装设计的岚之守护者大包大揽地包圆了他的所有衣物。 不过交给伏特加的话,他其实有些担忧自己的衣服会变成琴酒同款的黑漆漆。 他犹豫了下,就见琴酒从门外走了进来。 「尊尼获加,走了。」 沢田纲吉:「嗳?」 银色长发的青年单手插袋睨着他。 「生命之火,」他言简意赅,「先生同意了。」 说到这个他可就不困了。 沢田纲吉坐起身,眼睛都亮了亮。 「我还以为会再过一段时间呢。」他说道(兔兔扭捏.jpg)。 琴酒出乎意料没反驳,「嗯」了一声。 「今晚有个实验正好要进行。」他说,意思是时机正好。 那确实是如此,于是沢田纲吉想了想联繫了波本来给他送衣服顺带了解家里面的情况,快乐地同琴酒一同离开。 琴酒看了眼身边某种意义上很好懂的傻兔子,压了压帽檐,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而沢田纲吉刻意落后了对方半步,想到独自离去的伏特加,心中却不如表面表现的那样雀跃。 能够接近「生命之火」确实是很好的,但是伏特加的离开却让他心中一沉。 如果只是给他和琴酒收拾房间的话,那用不着如此火急火燎地离开。 但是伏特加却像是盘算着时间不太够的样子,就很难不让人多想他是否还有其他的任务。 在这种关头还有什么事情比较重要? 当然是白日里的任务和似乎探出头的卧底们了。 思及此,他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只希望苏格兰能够读懂他的暗示,在提前跑路和做好收尾当中二选一,提前做好应对。 就算是对方没能读懂他从文名里传递的意思也行,等到了杂志社怎么也能见到联络人——如果他的猜测没有失误的话,两个公安精英面对面了怎么都能分析出个一二三,总比一无所知地露馅好。 就是不知道伏特加他们会从什么方面入手。 沢田纲吉满脑子杂七杂八,都没发现走在前面的琴酒停下了脚步,啪嗒一声撞上了走在前面的傢伙。 「疼……」 棕发青年捂住脸,这地方刚刚和琴酒的后脑勺来了个亲密接触。 琴酒没什么表情地瞪了他一眼,大概是发现了他的走神。 沢田纲吉像是个上课发呆被老师抓住的坏学生一样缩了缩脖子,嘟囔了一句。 琴酒没跟他计较,自行进行验证之后,带着沢田纲吉进入来过一次的地方。 这一次直接进入了最下的一层,走出电梯,沢田纲吉与琴酒经过了可以说是重重检验,终于来到一个四面透明的圆形房间外。 房间内,一个玻璃罩罩住了某个东西,许多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不停地检验着一应一起,在角落中,曾经给沢田纲吉留下深刻印象的僧人坐在地上,一把吉他置于男性膝上,莫名地在科技化的现场平添了几分佛性。 沢田纲吉:……? 他缓慢地挪动脑袋看向琴酒,瞪大了双眼。 琴酒对他的惊讶早有所料——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蛮离谱的,不说他自己,其他人也是这样,没见今晚上除了他和尊尼获加也没其他代号成员来么。 就像是知道教父先生要问什么,琴酒点了点头。 「是我想的那样吗?」沢田纲吉还是不死心,颤巍巍地问。 琴酒「嗯」看一声。 于是教父先生的脸上就戴上了痛苦面具。 半晌,他凑到了琴酒身边,试图观察玻璃罩里的是什么。 然而那东西就像是带着面罩的美人一样,在没有呈现出全貌之前,只能看见外面的罩子。 于是沢田纲吉侧了侧头,决定问题目。 「这次也是【生命之火】吗?」他比划了一下,「宝石的那种?」 琴酒颔首,又摇了摇头。 在棕发青年变得狐疑的目光中,他漫不经心地开始科普。 「通善大师已经成功与三级和二级的衍生物产生了共鸣,」他说道,「所以这一次boss通过了他希望与【生命之火】直接对话的请求。」 也就是说,即将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组织中所谓的【生命之火】的本体。 沢田纲吉有些紧张起来,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中央。 第92页 胸口似乎有火焰在跳动,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体内的火焰就似乎不太平静,顺着血液的流淌比起往日更加凶猛,就像是要从体内迸发出来一般。 咚 咚 咚 有人从角落里站了起来,手中捧着他的吉他,缓步踏入准备完全的试验场中。 玻璃的外罩被打开,升降台将隐藏许久的【生命之火】逐渐升起,落在棕发青年仿佛燃烧起了火焰的瞳中,留下令人惊异的全貌。 「这是……」 「这就是【生命之火】。」身后,不知何时到来的贝尔摩德缓声说道,「很意外吗?并不如你想像的那样美丽。」 她走到沢田纲吉的身边,纤纤素指点在隔绝开内外的玻璃上,描摹着【生命之火】方形的外观。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收敛了神情上一切不对的地方。 「是啊。」他仿佛带着些痴迷一般说道,「我没有想到,以红宝石作为衍生物的【生命之火】竟然只是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板。」 室内,大师已经摆好了架势,开始快速地念唱起了经文。 沢田纲吉努力收回目光,扭头看向一边的贝尔摩德。 「这就是【生命之火】?」他再度确认。 贝尔摩德轻笑:「没错,这就是【生命之火】。怎么样,失望了吗?」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从体内持续燃烧的火焰到曾经被自己毁灭的指环,再到那个彭格列家族史中流传的神话——关于彭格列指环来自于作为世界基石的石板,最终归于平静。 他面色冷淡地抬起手,像是贝尔摩德一样贴上玻璃,就像是隔着这块玻璃在抚摸着内里的石板一般。 「没有。」他轻声回答着贝尔摩德,切换回了义大利语,更能显示出发自内心的感受,「它很有魅力,很有……生命的力量。」 …… 另一边,果然如沢田纲吉的预料,伏特加驱车并未回到名见町,而是到了组织的另一个情报交换所。 在对着酒保说出了特定的暗语之后,他又娴熟地穿过了暗巷,最终以特定的扣门方式和暗号,叩开了某个紧闭的大门。 这一路走来就算是他也有些累了,在座的都是能够信任的傢伙,因此伏特加大喇喇地坐下,脱下帽子给自己扇了扇风。 「怎么样,有查到吗?」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带着兜帽的傢伙,正是组织在警察厅内安插的暗线。 在出了事之后琴酒就调动了人手彻查这次的事情,其中也包括让暗线打探条子那边的动静。 对方没比他多来多久,在印证了彼此的身份之后开了口。 「查到了。」他的声音有些低,听起来心情或许不是太好。 这让伏特加有些紧张,不由皱眉压低了声音。 「怎么,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情报泄露了?」 然而对方却顿了顿,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 「是啊情报泄露了,」他从斗篷里甩出一沓盖着公章的文件,骤然站起身,「他哔——的是山嘴组在那边的一个嫖娼点暴露了!你知道条子是去干什么的吗?他们他哔的是去扫黄打非的!」 ——玛德他找人打探这块的时候可是说的他有个表弟在山嘴组这次被抓了,怪不得当时那边的条子表情这么奇怪……现在对方一个科都知道他表弟嫖娼被抓了啊! 第41章 即使是跟着大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伏特加, 骤然听见这话,也不由愣出了个豆豆眼。 他看着兜帽下的同事,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哈?」 对方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想着大概是很不解气, 撺起吧檯上的本体喝了一口。 「哈什么哈?托你们的福,现在条子都知道老子表弟嫖娼被抓了。」更可气的是他还得去圆回来, 他在警局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名声啊!毁于一旦了啊!!! 伏特加干巴巴地宽慰了下他:「没事, 不就一个科吗?反正你又不在那边。」 这话让男人更加哀怨起来。 「你以为那群税金小偷的一个科是简简单单一个科吗?」他幽幽地说道,「同期的警校出来的学生散逸在各个警察厅中, 警局中的人际是密密麻麻的网络,谁也不知道搜查一课的条子是不是就和爆破科的条子是好朋友。」 伏特加:「哈?」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明天我的同事就会知道这件事,后天我的上司也会知道这件事,再后天连警视总监都会知道这件事……该死的条子, 他们就是这么闲, 该死的税金小偷!」 伏特加:噗。 看着对方不善起来的眼神, 他急匆匆地收敛了笑。 「太过分了。」伏特加跟着谴责道,「回去的时候我一定跟大哥说你为此做出的贡献!大哥一定会给你表扬, 给你加工资的!」 对方无语了一下。 但是想到伏特加的大哥就是琴酒, 是琴酒诶,而且还给加工资, 那好像也还是挺划算的, 于是故作矜持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你可别忘了。」他说道, 「我可是为了这个组织付出了很多的。」 他的名声, 他的财富, 他的所有美好的品质! ——虽然原本也不怎么需要, 诶嘿。 伏特加憋着笑嗯嗯啊啊敷衍过去, 没过一会就窜了出来,给自己的任务小本本打了个对勾。 第93页 一桩事了,大哥让他做的工作已经搞定了,如果是条子的扫黄打非的话,那尊尼获加手下的那几瓶威士忌的嫌疑就又可以清除一些。 就连自己也没察觉的,在洗清尊尼获加身上或有或无的嫌疑的瞬间,他的心中也呼出了一口气。 不是身为cp头子对于自己的cp不必拆伙的欣喜,反正就算尊尼获加是条子那不是还有相爱相杀可以嗑么? 而是另一种因为尊尼获加本人而生出的、希望对方不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而是值得信赖交出后背的伙伴的愿望被达成之后的欢欣。 虽然就算是他也会觉得在港口附近搞个嫖娼点很是奇妙,但其实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先例,正所谓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当然也很安全。而且走私和嫖娼放在一堆,谁比谁更危险其实还很值得商榷,说不定主事人还想着一边事发的话另一边还能听见声响赶紧逃呢。 山嘴组的大山他也不是没打过交道,那人确实是会做出这种奇怪事情的傢伙。 如此想着的伏特加回到去接大哥和尊尼获加的路上,路过商场的时候发现他平日里给大哥买衣服的店还开着,大概是隐约的兴奋还跃动着,cp头子之魂骤然上头,等他再度回到车内的时候,手里已经拎上了店里新上的套装。 优雅、帅气、冷淡,关键是少见的棕色系很合尊尼获加,而且四捨五入一下也是能和大哥的当成情侣装的——虽然这样说,他其实觉得同款的另一个黑色更加适合。 cp脑上头后的余韵褪去,男人瞪着放在副驾驶座上的衣服,一脸痛苦地捂住了脸。 回去就当做是给大哥买错了型号好了!虽然他给大哥买了这么多年的衣服还会买错就很离谱,但是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夜黑风高,黑色的保时捷内,带着墨镜一脸横肉的凶猛黑衣人双手环胸,时而苦恼时而严肃,最后居然露出姨母笑,堪称路灯下的诡异の景。 …… …… 琴酒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买错了大小不合身的衣服。 他和沢田纲吉一样站在生命之火的那块石板前,瞪着快乐弹吉他放飞自己的大师,辨不清神色。 不得不说,大师不愧是大师,能够将经文念唱与现代吉他结合在一起的本就不是常人,更不用说他穿着的是主持的袈裟,对于不可知之物的体会与理解比起常人不知道要高多少个水平。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石板的数据好像真的还有些波动。 沢田纲吉震惊了。 不仅是他震惊了,实验室里的其他人也震惊了。 原本对这边不太有所谓的傢伙们紧锣密鼓地忙活了起来,身为火焰的使用者,沢田纲吉对于石板发生的变化的感觉虽然没有他们的数据那样直观,可是源于火焰的感觉却让他有种隐隐约约的预见感。 大师的唱经虽然有用,但也不是完全有用的。 见他露出震惊的脸色,贝尔摩德就笑了起来。 「怎么样?通善大师的能力可不仅如此,」她说道,「在这之前的实验当中,越是接近高潮,生命之火的反应也就越大,现在正是开始呢。」 沢田纲吉一怔,旋即露出一种上位者才有的、像是看好戏一样的期待。 贝尔摩德说的没错。在纲吉的视野当中,常人无法看见的火焰还在不断地从大师的手间散溢出来,星星点点地汇聚到石板周边去,还有一些漏网之鱼在空间内到处游荡着,有的还蹭到了他的脸颊边,亲昵地蹭蹭,有着温热的痒意。 融入石板的火焰就像是回归母体一般温顺,而接受了这些孩子的石板也逐渐散发出些微的光亮——虽然这种光亮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无法察觉。 但不知道组织的这边使用了什么样的检测手段,总之几乎将石板产生的共鸣在仪器上复现了出来。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很恐怖了吧? 眼见着大师的唱经即将到达高潮,但身周溢出的火焰因子却有着减少的势头。 这大概就是这位法号为通善的老师父身体能够输出的能量的极限了。 沢田纲吉心念一动,按压在玻璃上的指尖微微一动,身周那些代表着晴的火焰因子中就混入了一些大空的火焰,挤入黄澄澄的晴之因子的时候还有些突兀,不过一会就混杂在了一起。 火焰因子们汇入石板,反映在直观的数据上,就是达到了一个高峰。 一曲(?)罢了,稳坐其中的大师睁开眼,科研人员们注视着实验的数据,像是猴子一样欢呼起来。 贝尔摩德作为boss的代表,带着笑进入了房间内,同大师交谈着,而沢田纲吉则退后一步,同琴酒站在了一起。 两人之间少见的带了些沉默,兔兔祟祟地扭过头看了看琴酒的表情,沢田纲吉恍若无事地感嘆。 「真奇妙啊。」 琴酒冷哼一声。 「不过是块石头而已。」 …… 即使是块石头,也是组织在这一方向上的重要石头。 而且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也是这个世界重要的基石也说不定。 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还被组织给发掘到了。 回程的时候他无意间提起了这个问题,琴酒冷漠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想跟他解释的模样,但还是开了尊口。 「是朗姆在三年前带回组织的,」他说道,气压格外阴沉。 第94页 朗姆将石板和一只割断了脖子的濒死野兔一同带到了boss面前,将野兔放在石板上,几乎是瞬息之间,那只野兔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boss大喜,一拍掌,给石板取上了「生命之火」的代号。 那次也是琴酒和朗姆多年来争锋的间幕时刻,组织劳模凭藉着勤勤恳恳辛辛苦苦的业绩好不容易到了能和朗姆一决高下抢夺二把手地位的时候,却被对方用出了这个所谓的生命之火,硬生生地低了一头,也痛失了日本这块可谓是组织发源的重要之地。 也是在那次对弈落败后的一段时间,琴酒遭到了朗姆的暗手,在名见町遇见了沢田纲吉,原本以为带回了一只观赏用的兔子,本想享受把兔子漂毛染黑的过程,没想到血脉里的力量如此强大,都不用怎么染,只在义大利过了过水,棕毛的兔子就变成了黑的。 这也是两人所说的「共犯」的由来。 琴酒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只手夹着烟落在外面,灰绿的瞳映照着远方夜间闪烁的灯光,一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沢田纲吉也终于了解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的始末,想了想时间,微妙地总觉得没准和自己有点关系。 ……不会这么巧合的吧? 兔兔心虚.jpg 在两位大哥都沉默了下来之后,伏特加偷偷观察了一下两人的神色,虽然神情上都看不出什么,但是感觉气氛还是好的,于是咳了咳嗓子,同他大哥汇报起来。 「大哥,中午条子的那件事查清楚了。」 他说道,感受到两道目光在瞬间就落在自己身上,感觉还是有些压力山大。 但是压力再大也得说,没有苦难的任务,只有勇敢的伏特加!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将大山在交易仓库后面搞了个嫖娼点、这嫖娼点又被扫黄的条子们抓住的事情噼里啪啦说了出来。 还没忘记给他们在警察那边的钉子表个功。 琴酒:…… 饶是见多识广的琴酒也沉默了数秒,半晌才吐出一句「废物」。 伏特加觉得那句「废物」是在骂自己。 可他没有证据,也不能委屈,只能很生硬地沉默了一下之后发出声音。 「说起来,我刚才路过大哥你的衣服常买的那家店的时候遇见两件打五折,顺手给大哥和尊尼获加买了套新衣服,」伏特加干笑了两声,拒绝承认自己是发现单独给尊尼获加买了之后感觉很奇怪、但是如果说是给大哥买买错了型号又太有破绽了,所以回过头去又买了套他大哥的尺码的当做两件打折,连看都不敢看两个大哥的表情。 他一脚踩下剎车,已经到了名见町的安全屋楼下,扭过头堆出有些讨好的笑容。 「大哥、尊尼获加,买都买了,要不咱们上去就试试?」 第42章 虽然觉得伏特加有什么地方奇奇怪怪的, 但是在奈奈妈妈的培养下养育出来的勤俭持家好教父是阻止不了「来都来了」的诱惑的。 这不是正好晚上也没有睡衣,于是也就答应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答应的时候伏特加倒吸了一口凉气,连眼睛都亮了八个度。 就很奇怪, 莫不是吃了回扣。 既然他答应了, 伏特加觉得伸头一刀缩头不也还是一刀,就眼巴巴地看向了他大哥。 「大哥……」虽然带着墨镜, 但是请求的视线还是从墨镜后面渗透了过来。 琴酒:…… 一般来说, 在这种小事上他还是很可以顺着伏特加的,但是今天看着伏特加这幅模样, 对待自己人就像是春风般温暖(伏特加语)的老大哥却有点不想这么做了。 伏特加多聪明啊……哦不他其实不怎么聪明,但是为数不多的智商除了用在任务上的时候就都用在嗑cp这种刀刃上了, 见着他大哥这幅马上要拒绝的模样,灵机一动拍了下脑袋。 「大哥,店家说如果能返图的话还能得一对水杯。」他比划了一下, 其实目的倒不是他大哥, 而是在某些时候会稍微有些幼稚的尊尼获加, 「据说是肯x基的可达鸭的联名款哦。」 已经准备窜进房间的尊尼获加扭过头。 「肯x基的可达鸭不是水杯。」 伏特加尴尬地咳了一声。 「尊尼获加你知道啊。」 岂止知道,他其实也想去买来着。结果去的时候去晚了一步 没买到, 只剩下皮卡丘了。 虽然被尊尼获加拆穿了, 但是伏特加觉得这下他大哥肯定会同意的。 果然,一扭头, 发现他大哥皱着眉拎起衣服, 也转头进了房间。 天啦, 果然。伏特加落泪, 觉得他大哥真的很宠尊尼获加, 这两个人真的是真的, 他今晚上就要去组织的论坛上发疯! 不知道伏特加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会有的是可达鸭还是皮卡丘,沢田纲吉换了衣服,不得不承认不愧是被琴酒承认的牌子,舒适度是一级的。 敷衍过时不时脑子就不太好的伏特加,心里虽然还有担心苏格兰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扫黄打非撞破火拼现场了,但是琴酒大概不用在他的三瓶威士忌里面三选一还是很值得让人高兴的。 不用担心在睡梦中的时候他的三人威士忌小队就会变成两人,沢田纲吉在新的环境里美美的睡了一觉……才怪。 谁能告诉他是怎么变成扫黄打非的啊!是因为他让苏格兰去见了联络人先生吗?可是他们到底商量了什么?扫黄打非是认真的吗?谁会在那种地方扫什么黄啊?太奇怪了吧,苏格兰也好联络人也好,他们是这种离谱的人吗? 第95页 太奇怪了,以至于完全睡不着。 而且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联络人先生还要负责去补好档案——他当然发现了,伏特加给琴酒的文件袋里装的是有公章的文件的复印件,所以他们做了什么,在组织的钉子接触到文件之前把中午的事情伪装成了扫黄打非。 太怪了。 沢田纲吉甚至觉得自己一闭上眼,他勤勤恳恳的联络人先生就会扒拉着窗户盯着他。 【s你睡着了吗?我完全睡不着呢。】 沢田纲吉从床上坐了起来,抹了一把脸。 是啊他也睡不着。 可是睡不着有什么用呢?他总不能现在冲到联络人先生面前去摇晃他把他和苏格兰俩商量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抖出来。 可是睡不着是真的睡不着,一闭上眼就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他……是联络人先生吗?一定是的吧。 坐在柔软的床铺上思索了半晌,沢田纲吉作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他裹着被子像是一个黑色的幽灵,飘荡到了属于琴酒的房间前。 组织的top killer就算是在无比熟悉之人面前也做不到被侵入空间后还安然入睡,因此,当沢田纲吉拧开琴酒的门,银发的男人就已经拿着伯莱塔在门内等着他了。 沢田纲吉把自己裹成了粽子,这时候很有首领气质,对着伯莱塔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幽幽地晃了晃被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小幽灵在晃荡他空荡荡的袖口。 「琴酒你睡着了吗?哦,你和我一样也没睡着啊。」 …… …… 睡不着还去骚扰琴酒的后果就是和大概似乎应该有那么点起床气的琴酒半夜来了个对抗训练。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在酸痛,控诉着昨晚招惹琴酒让琴酒亦未寝付出的代价。就算是起来之后,两个眼睛也几乎都粘在一块——一半是熬夜熬的一半是被打的,到了连伏特加也会小心翼翼问一句尊尼获加你没事吧的地步。 虽然很快但是好歹是洗清了嫌疑,沢田纲吉在吃饭前就在他和威士忌的小群里面叫他们抓一个人来接自己回去。 ——开玩笑,来的时候心情紧张坐电车就算了,难道要他回去的时候还要坐电车吗? 因此等他慢条斯理地吃过饭,换上自己原本的那套衣服,就听见了手机来的短讯声。 是苏格兰。 具体的进入途径苏格兰是不清楚的,因此只是发了短讯等在外面,等着沢田纲吉自己出去找他。 穿过曲曲折折的巷子从酒吧出来,沢田纲吉微妙的有种背着家长在酒吧里厮混了一晚上的心虚感。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上次,大概是为了某个任务还是什么不得不和云雀学长一起在酒吧里行动。 就是很离谱,一个晚上他能想方设法制止住因为过多人群聚而过敏到想要揍人肃清整个酒吧的云雀就很费力了,出来之后还遇上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的沢田家光——据说是reborn叫他来的,他真的谢谢reborn全家——在对方的目光下,微妙地生出了这点心虚。 但那时候的心虚也没现在的来得多,毕竟沢田家光和他的关系也就是成为首领之后在远在大洋彼端的母亲的周转下好了些,当时青着一只眼(云雀揍的)从酒吧里出来,抬头就看到了一脸严肃的他爹,也不过是乖乖学生在做了怀事情之后面对长辈的正常反应——换个人,就算是他以前的那个秃头的数学老师站在这,沢田纲吉都会有点心虚。 更何况这是沢田家光,虽然沢田家光本人不太重要,但是万一他一扭头就告诉奈奈妈妈可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奈奈妈妈会捧着脸,用那种遗憾又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说上一句「啊啦,纲君什么时候在妈妈看不见的地方变成坏孩子了」,沢田纲吉就觉得自己肯定会心如刀绞心痛到无法呼吸的。 所以他心虚也是理所当然。 只见沢田家光的脸色只用不到一秒的时间就从呆滞到了震惊,一个箭步冲上来,就摇着他仿佛他多少年前就不管了的儿子误入了什么歧途。 彼时刚被他的云雀前辈撇下的沢田纲吉脸色顿时就冷淡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沢田纲吉周边总是有很多人试图弥合他和沢田家光之间所谓的父子亲情的裂缝,但是作为门外顾问、作为同盟者甚至作为伙伴,就算是带着偏见眼镜的纲吉也不得不说沢田家光是合格的。 可是作为父亲? 就连reborn后来都没再继续帮他的老朋友,只让沢田家光自力更生。 话说的远了些,沢田纲吉带着微妙的心虚走出了酒吧,看见苏格兰靠着车站在不远处,就仿佛看见他的妈站在了这里……教父先生差点原地停止呼吸。但平日里再怎么笑称什么苏格兰妈妈,苏格兰也不可能代替奈奈妈妈的地位,因此那点微妙的窒息感转瞬即逝,不过片刻教父先生就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而那边背着贝斯盒的青年指中夹着烟,烟雾缭绕的,让他不像是什么组织内的新兴狙击手,倒像是离家四处游荡的忧郁乐手——他甚至背着乐器盒。 忧郁乐手看来也是被生活所迫的,低眉的时候压着几分疲惫,看起来至少一个晚上没睡觉。 等等,一晚上没睡? 这不就巧了,他也是这样……这算是传说中的心电感应吗?隼人一直想让他达成的那个。 第96页 想起自己友人偶尔还像是少年时期一样幼稚的想法,他就忍不住露出笑来。 这一笑就对上了苏格兰的眼睛。 黑发蓝瞳的青年原本是想着什么神色凝重的,可是一抬头就看见自家的前辈兼上司朝着自己露出柔软的笑,这还让他怎么苦大仇深下去。 嗳,他上司就很甜。 再一看对方手里还拎了个袋子,心里想着总还不至于在琴酒这边住了一天还能带东西回来——这是什么小学生留宿朋友家的剧情,一面接过了尊尼获加手里的袋子。 「这是……?」 沢田纲吉摸了摸鼻子,随口解释了一下。 诸伏景光觉得这更像是他刚才想到的离谱的东西了。 不过问题不大。 两个人坐进车里,平稳地驶回自己的安全屋。 昨天的那点危机好像随着琴酒那边的翻篇就烟消云散了,可是如果没有前辈在的话,诸伏景光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或者他还有没有个未来都是难解的问题。 沉默了半晌,目光透过后视镜时不时地看着他前辈,诸伏景光难得有种踌躇又犹豫的心情。 这份犹豫很容易地就被沢田纲吉所捕捉到了。 棕发的青年略作思索,就知道他的小后辈大概是被昨天的阵仗给吓了一跳。 其实他也是(这句划掉)。 下意识地摩挲着拇指,后知后觉地响起走得太过匆忙是没带上指环的,而且就算带了其实他也不太习惯,毕竟不论怎么寻找接近的代替物,陪伴了他差不多十年的东西还是和外面那些临时的代替物是不同的。 可是那又怎么办呢?彭格列指环已经被他给毁掉了。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指,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变得空落落的。 「说起来,我昨天让你带给编辑先生的东西,编辑先生怎么说?」 他不着痕迹地问。 诸伏景光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 「我已经见过萩原编辑了。」他斟酌着用词,虽然他能够确保这辆车至少在现在是安全的,但是事关前辈和他甚至会波及到zero的身份问题,不得不小心谨慎,「编辑先生说如果是boss的话,就没有问题。」 啊这。 虽然知道苏格兰是在跟自己说明后续的情况,但是听见这种回复,沢田纲吉反而有些胃痛。 ——真的没问题吗喂,之前的《这件事》还好,这本发出去不就完完全全是在影射琴酒吗?会被揍的,他真的会被揍的!! 沢田纲吉欲言又止。 苏格兰看着他这幅模样,只觉得前辈这幅模样也很……可爱。 是的就是可爱。 按照年龄来说的话,前辈应该比他还大上一些,可是可爱的程度还仿佛高中男子,总是让他微妙地有种需要照顾对方的感觉。 ——虽然就现在的模式来看,是他受到前辈的照顾更多。 一想到自己被怀疑还得前辈来捞,苏格兰的心情就又重新低落了下去。 这等情绪的变化当然瞒不过沢田纲吉。 就算还是个「废材纲」的时候,沢田纲吉对于他人的情绪的感知就已经十分敏锐了,更不用说现在有着超直感的加持,自己也在家庭教师的督导下理论和实践并行,因此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出苏格兰的这份低落。 就像是一只蓝猫,因为丢失了球球而垂头丧气。 这让沢田纲吉很想要伸出爪子,去揉揉沮丧的小后辈。 他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下。 「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下吧。」青年任性地说道。 正有些沮丧的苏格兰抬头,「嗳」了一声。 沢田纲吉扒拉着窗框,看见外面一个游戏厅的灯牌,眼睛有些亮。 「我们去游戏厅吧!」他双眼亮亮地指着外面,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于公于私诸伏景光都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拒绝上司,而且这种随机性极强的吵闹区域也方便他更加清楚地将自己与hagi的会面同上司说……等等前辈是知道他和hagi是同期的好友吗?啊肯定知道的吧,毕竟是前辈,这当然也在前辈的预料之中啦。 不知不觉在某些方面已经被昨天才重逢的友人给带偏的诸伏景光笑着应下沢田纲吉的要求,停了车,两个人就冲进了这家游戏厅。 作为一名有着正·常生活的人类男性,在沢田纲吉的小学中学乃至大学,都是充斥着各种电子游戏的。 在他被reborn找到去当彭格列的十代目之前,沢田纲吉没什么朋友,因此玩得大多就是些什么单机游戏。后来随着家庭教师的到来,他的伙伴与友人们逐渐增多,游戏也有着从电子游戏朝着真人cs发展的倾向,在无事的周末或者考试结束后的晚上,沢田纲吉也会邀请友人们到自己家中,一人一个手柄,开启一天的快乐。 有时候人多了,只有两个手柄的游戏机确实满足不了少年人们的需求,于是他们也会往并盛的游戏厅涌去。 自称是废材纲在许许多多的方面都毫无建树的沢田纲吉在游戏上却有着出色的天赋,不论是理论流的狱寺隼人还是天赋流的山本武,亦或者乱七八糟流的蓝波,在这方面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他已经有些日子没去游戏厅玩过了。 原本是想让可爱的小后辈能够在游戏厅中放松下来的,结果等到诸伏景光换了币,率先投入各种各样游戏的人却是教父先生。 第97页 棕发青年像是只撒了欢的兔子一样在游戏厅里驰骋,只是白衬衫放在这种地方变得有些格格不入,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又来一个被老闆压榨得发疯的社畜。 社畜沢田纲吉玩了两把才想起还有个苏格兰跟在身边,他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之后选择的项目都是带着对抗或者协作性质的,力求让沉闷的苏格兰带得高兴起来。 苏格兰的心情确实是好了不少。 尤其是看着带着vr眼睛的上司被虚假感受中的怪物吓得吱哩哇啦叫,平日里在射击训练场表现出的完美击中率倒是没变依旧是一枪一个,可是棕发的青年就像是眼前真的有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卡通怪物、并且即将被他们扒拉到身上一样,投入得令人心惊。 嗯……或许这也是前辈之所以是前辈,能够凭藉一己之力创下三年潜入组织高层这等功绩的原因? 回想起友人听自己说起前辈目前的境遇和在组织中的地位待遇时候的表情,诸伏景光不由笑了起来。 这一垂眼,再抬起头,就看见他打完一关拿到完美100分的前辈表现得像是大汗淋漓一般撤下了设备。 棕发的青年歪着头看了会他,突然凑过来,很可爱地露出一个笑。 诸伏景光觉得用可爱来形容他强大又帅气的前辈有些不对的地方,可是当棕发的青年凑过来,同色的眼瞳中流露着蜜糖一般的笑意的时候,他不得不选用了这样一个词,来形容他的前辈。 是真的很可爱。 为了验证自己所说的真实性,诸伏景光甚至在心里再次重复了一遍。 但是这样实在是太不尊重前辈了,这可是经历和年纪都值得尊敬的前辈啊! 诸伏景光调整了自己不是很尊敬前辈的想法,咳了一声。 「抱歉。」他低低地说,因为是在同一个体验仓内,彼此正好能够听见对方的低语。 沢田纲吉歪了歪脑袋。 「你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吗?」他眨眨眼,「因为早上没有给我带早餐?」 他是在真心实意地疑惑着的。 诸伏景光垂着眼看他,心中像是有一团乱糟糟的毛线,除了抱歉说不出更多的话语。 他呼出一口浊气。 「昨天的事,」他低声道,「如果不是您提醒我已经被gin怀疑的话,可能现在的我就已经死了吧。」 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伪装已经暴露在了组织的眼中。 沢田纲吉这才清楚他是在说这件事。 怎么说呢,后辈会如此在意这件事其实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毕竟不论怎么说,后辈都还是才出社会不久的新人。 就算说他已经从警校毕业很长一段时间了,但公安培养卧底的那套沢田纲吉也清楚,对方虽说是离开了学校如此之久,但是恐怕从毕业之后就一直处于公安的培训期,直到潜伏任务开始。因此从阅历上来说还是个年轻人。 毕竟不是什么地方都跟彭格列和斯巴达教师一样兴赶鸭(gang)子(ji)上架的(这句划掉)。 于是他嘆了口气。 「但你已经做得很好啦。」教父先生安慰他道,「你已经很厉害了哦,苏格兰。」 青年的一头软毛因为穿戴设备而变得乱糟糟的,大概是因为正在同后辈说话要採取一个和缓的姿态,所以两只爪子都扒拉在了他们之间的扶手上,歪了歪头,从外侧仰着头看苏格兰。现在他还不知道苏格兰真正的名字,所以连称呼都还是叫的代号。可是名字这种东西真的如此重要吗?诸伏景光听见他叫苏格兰,依旧感到灵魂深处传来的震动。 游戏厅五彩斑斓的灯光落进他的眼中,像是天上的星星都落了下来。 苏格兰低垂下了头颅。 于是一只手伸了过来,像是揉搓着什么动物一样,将他揉一揉搓一搓,让这个扁掉的苏格兰重新鼓鼓胀胀。 最后教父先生两只手都伸了过来,捧住黑发青年的脸,在对方茫然的目光中露出无奈的笑。 「苏格兰当然是很厉害的。」他轻声说道,带着不自觉的蛊惑,让接下来不论他说什么,对方也无从拒绝,「所以可以请你以后继续一如既往地帮助我吗?」 扑通,扑通。 灵魂深处的什么东西在随着心脏一同跳动。 诸伏景光闭了闭眼,再睁开,切换到苏格兰、或者说是伪装中的警官诸伏景光的模式。 「是。」他坚定地回答,像是一把出鞘的刀,「了解。」 …… 经过了游戏厅之行,不仅是苏格兰,沢田纲吉也觉得自己被治癒了。 昨天晚上因为小后辈的事情,害得他一夜没睡着就算了,还去找了琴酒被有起床气的臭傢伙按在地上摩擦。直到刚才的游戏厅一游,才让教父先生找回了永恒的快乐。 回到安全屋里竟然发现家里没人。 没有教父先生在的威士忌安全屋大概只能算是个临时的居住点,就算是苏格兰,昨晚也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住在了外面,手边不理自己心爱的武器。 心情指数回到往常甚至还高了两个度的苏格兰一头扎进厨房继续他昨天未完成的厚蛋烧——昨天的份大概是被同僚解决掉了,连盘子都没剩下。而教父先生站在原地左思右想了一会,听见苏格兰从厨房里来了一句。 「说起来,编辑先生说给您的截稿时间在下周二哦。」 第98页 吓得教父先生转变了回到卧室的脚步,径直去了书房。 他是自愿码字的.jpg 但是写小说这种东西还是很需要灵感的,沢田纲吉咬着笔头想。 就算他准备好了最好的笔和纸,还拐出去捞了杯奶茶和一碟子的厚蛋烧,阳光也很合适地撒在他的书桌上,堪称已经色香味俱全了,沢田纲吉也还是没有提笔的愿望。 但是他得改改那个离谱的、甚至有着琴酒画像的稿件。 现在看来人物形象和大概轮廓是不能改了,教父先生无意识地在纸上涂涂画画画出又一个像素琴酒,盯了半天之后发出对自己的画技很有数的声音。 「这也看不出性别……要不然把主角改成女性好了!」 ——这样的话就算拿着这东西到琴酒面前,性别都不一样,谁敢说他的主角就是琴酒呢! 第43章 虽说是熬了夜, 但是经历了游戏厅的刺激,沢田纲吉现在的感觉就是脑子不但很清醒,而且还很上头。 他把自己新画出来的像素琴酒贴在正对面的墙上, 那玩意其实就是个黑帽子和一个银头发黑衣服的小人, 如果不说是琴酒,那也可能是带了帽子的斯库瓦罗,或者是戴了帽子一夜白头的莱依(莱依:??)。 总之,像是似乎和琴酒有那么些关系,又好像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但沢田纲吉可不管, 而且谁说这是琴酒,这明明是他的新作轻小说《关于我一个人兢兢业业撑起了家族但我身边还是有卧底一二三水货四五六我也很崩溃啊的这件事》的主角。 是的, 为了避免被有心人看到又联想到, 这一次沢田纲吉不仅改变了主人公琴子的性别, 而且将组织改成了家族, 故事背景也从现代**转换成了西幻异世界,讲述异世界的大小姐琴子是乌鸦家族的继承人之一, 在老家主乌鸦去世之前和另一个有力继承人朗子battle争夺继承权的轻喜剧故事。 嗯……这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 大概是觉得太容易被看出来, 又在两位争夺者之间插入了一条感情线。 即将继承乌鸦家族们的小姐当然各有各的魅力,可是因缘巧合的,「她」们爱上了同一个人。 那个人忠诚、善良、节制、英勇,仿佛从古代走来的骑士,获得了两位继承者的青睐。 虽然小姐们各有千秋, 但骑士先生还是和琴子一见钟情, 并且开启了……不行, 他编不下了。 小姐们倒是都找到了对应的对象, 但是骑士呢?总不能是贝尔摩德……啊不, 风流多情的浪子骑士好像也很带感诶。 沢田纲吉略作思索——ps,这可比他以前上国文课认真多了——给骑士先生改了改人设。 风流多情的浪荡子骑士为了琴子收敛了过往,但其实他是老乌鸦的亲子,曾经和母亲一同被老乌鸦丢弃在乡下,此次他来到老乌鸦的领地,就是希望老乌鸦死不瞑目。 有什么能够让一位身家富庶的财主死不瞑目呢? 当然是让他的家财散尽,让他的女儿们仇目,让他在躺在床上的最后一秒,看见毕生财富在顷刻之间颓塌。 但是,在接触了天真可爱的琴子之后,骑士贝狄的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动摇……救命好可怕,天真可爱这种词和琴酒放在一起,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于是他搓着下巴想了想,给两位大小姐改了改人设,变成了天真可爱的朗子和帅气凌厉的琴子。 这下顺眼多了。 因为自己和朗姆之间的芥蒂,他还暗搓搓地又改了改,变成看似天真可爱但其实是个小绿茶的朗子和帅气凌厉其实是个傲娇的琴子……这不就对味了。 能够迫害琴酒是很快乐的,而且还能顺带迫害朗姆和贝尔摩德,这让沢田纲吉有了动力和信心,一个早上全扑在桌上了,好好的一个现代mafia故事也被改的乱七八糟,甚至加上了转生的时髦元素。 但是遗憾的是已经有过一部叫做《世界顶尖的暗杀者,转生为异世界贵族*》的轻小说了,遗憾的沢田纲吉只能修修补补给自己改了另一个名字。 ——《转生异世界之成为贵族继承人后我的身边只有卧底一二三和废物四五六我真的一点也不崩溃哦的这件事》。 来送点心顺便查看一下上司是不是不小心在书房睡着的苏格兰来瞻仰了一下他的大作,看着书名的时候表情就有些奇怪,翻开之后更是露出复杂又微妙的神色,最后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被投餵得两颊鼓囊囊的教父先生谴责地瞪他。 苏格兰就连说了两句「抱歉」,将手上的稿件给他放了回去。 看着上司虽然没说但明显期待着回应的双瞳,苏格兰凝重地思索了一下,露出了大拇指。 「我很期待的。」 ——期待爆娇大小姐琴子和小绿茶朗子斗争下的基建异世界生活。 见他这样说,沢田纲吉也微妙地呼出一口气。 「那可就太好了。」他给自己捏捏肩膀,感觉头脑中的兴奋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疲倦,抱怨道,「都怪琴子、哦不,都怪琴酒,害的我昨晚都没睡好。」 苏格兰迟疑地打出了问号。 「嗯?」 沢田纲吉奇怪地看了眼对方,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疑惑的,当然是因为他昨晚睡不着所以起床去找琴酒打了一架。 第99页 而且大概是因为这次没证据怀疑三瓶威士忌,琴酒自己也觉得有些理亏,所以二话不说地就当了他的陪练(不人家那是被你吵醒之后的起床气),总之两个人的晚上打了个爽。 就是第二天伏特加在小心翼翼地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之后又露出了奇奇怪怪的表情。 又坏掉了。 教父先生从书桌前挪到了落地窗前的摇摇椅上,这里有充沛的阳光和清正的风,能够稍微缓解一些他的头疼,然后再看向兢兢业业给他收拾书桌的苏格兰,发出了仰天的一声长嘆。 ——还好苏格兰不会像是伏特加一样坏掉,真是太好了! …… 在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为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只管做作业不管收拾的上司收拾好了书桌之后,诸伏景光回过头,发现上司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在了躺椅上。 金色的阳光透过花窗描摹着上司的轮廓,几乎将他镀成金子一样的光泽。大概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昨晚没睡到什么,双眼下有一片掩饰不住的青黑,昭示着因为自己对方而发的愁。 这让诸伏景光有些黯然。 他犹豫着,要不要给对方添一条毯子。上司还穿着那件白衬衫,一只角塞在裤腰里,另一只则放了出来,双腿孩子气地蜷缩在椅子上,连脚趾都被被染成了暖色的色调。 诸伏景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有些畏怕于惊扰到沉睡的上司。 但虽说如此,毯子还是要盖的。 他估摸着一个上司差不多能进入深睡眠的时间,上前给对方添了条毯子,果然,棕发的青年只是在睡梦里嘟囔了两声,困极了地支开一只眼皮,念叨了一句「是苏格兰啊」,就乖乖地裹着被子翻了个面。 就是很乖。 苏格兰恍然不觉得自己已经带上了某种堪称为母爱的滤镜。 等到沢田纲吉睡饱了醒过来,就差不多到了中午。 他扒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的毯子,有些茫然地在椅子上坐了快半个小时,才勉强清醒过来,踢着恐龙拖鞋下了楼。 安全屋里因为厨师(?)的回过重新有了些烟火气,苏格兰虽然人不在外面,但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高声让他等一会,立刻就可以开饭。 教父先生乖乖地坐了过去,对这幅场景有着诡异的熟悉感。 琢磨了半晌,等苏格兰一面端菜上桌一面让他去洗手准备吃饭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发觉原来这是在家里的时候他和妈妈日常相处的模样。 原来如此!他悟了! 旋即看向苏格兰的目光再度充满了深情,下一刻一句苏格兰妈妈就要脱口而出。 虽然苏格兰妈没喊出来,但是被这等热切的目光注视着,还是顶着一后背的鸡皮疙瘩回过了头。 如果这个人是只猫的话,大概已经呈现浑身都炸毛的状态了。 两个人坐上饭桌。 今天苏格兰做的是咖喱饭,照顾到两只野猫……不是,两位在外奔波的同僚,男人特意做了这种方便即时食用的东西,只要保存得当,不论是谁想吃一口,放进微波炉热一热就能得到新鲜又好吃的咖喱饭。 沢田纲吉有一段时间没吃到这东西了,虽说他自己喜欢的口味还和少年时期一样,是街边常见的快餐——这一点和他叫做云雀的前辈不谋而合——但是对于传统的日式食物却并不排斥。 或者说还挺适应,毕竟奈奈妈妈就是一位传统的日式料理人。 他用勺子将咖喱和饭拌匀,漫不经心地说道:「说起来,苏格兰你去过爱の杂志社了是吗?」 苏格兰眉头一跳。 这是当然……毕竟他才帮上司送过稿件。但是对方提起杂志社必然有他的道理,于是他也不动声色地接了话。 「是的。」 只听见沢田纲吉说道:「既然这样的话,下次去的时候,你去见一见社长吧。」 苏格兰打出问号。 沢田纲吉慢吞吞地吃了一勺咖喱,感嘆着苏格兰手艺高超堪称威士忌小组之最的同时囫囵着张了口。 「相比起现在的这位编辑老师,我更喜欢之前的那位,你帮我问问之前的编辑去哪了。」他说道,「如果还在杂志社的话,请换回原本的编辑老师吧。」 苏格兰进食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看着用餐迅速但依旧优雅的尊尼获加,止不住皱起了眉。 「但是……」 沢田纲吉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怎么,你要违抗我吗?」 苏格兰一时屏住了呼吸。 他放在身侧的左手握了握,知晓这是前辈担心哪天自己身份暴露,为冒险到杂志社当编辑的联络人、也就是萩原研二惹来烧身之祸,但还是忍不住心情沉重。 一时无话,只有尊尼获加丝毫没被这一命令耽误心情的进食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回荡。 扭开门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在进入之时正巧听见尊尼获加那句冷漠的「你要违抗我吗」的降谷零转过身,借着关门的动作收敛了心中的情绪。 回过头,他还是尊尼获加的好下属波本。 波本上前,递给尊尼获加一份请柬。 「通善大师邀请您一见,」灰紫色的瞳注视着矜持擦嘴的兔子,金色皮毛的犬低着头,却没有任何被驯服的迹象,歪着头询问他的上司,「您要去吗,尊尼获加?」 第100页 第44章 「总觉得我被讨厌了。」 被一扇透明隔音玻璃隔住的厨房, 沢田纲吉在试图洗碗被苏格兰截获之后,托着脸,苦恼地说道。 苏格兰把清洗好的餐具放进沥水篮里, 思索着是不是要买一个洗碗机更好, 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 发现尊尼获加居然是真心实意地在苦恼。 即使是他也忍不住沉默了一瞬。 「既然这样的话。」他无奈地说道,「就不要捉弄他了。」 虽然两人之间没人说他们谈论的傢伙是谁,但是这是心知肚明的事情——除了在外面呢个狗狗祟祟往这边看的波本,还能是谁呢? 沢田纲吉眨眨眼,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就算是对他有着奇怪滤镜的诸伏景光也不得不表示, 亲爱的前辈在某些时刻是有着恶趣味在的。 要追溯的话这种恶趣味其实得追溯到他亲**教师头上去,但沢田纲吉拒不承认这件事, 并且将之归结成对于为没能认出自己的笨蛋后辈的惩罚。 诸伏景光:…… fine。 他好笑地看着有些孩子气的前辈, 好脾气地问:「那么亲爱的boss, 您要捉弄他到什么时候呢?」 沢田纲吉刻意带着些骄矜地扬了扬下巴。 「那得看他的表现咯。」他顿了顿, 瞥了眼狗狗祟祟的金毛,勾了勾唇角, 「而且你不觉得他这样也很可爱么?」 这个「他」不用说彼此就心知肚明。 诸伏景光原本还想要为自己的幼驯染说说情的, 可是见着前辈这幅模样, 又跟着看过去——自知偷窥被抓包的金发青年刚好漂移目光挪开视线,是大写的一个心虚。 他不由点了点头。 「确实呢。」从小到大不知见过幼驯染这幅可爱模样的诸伏景光捏着下巴说道,「他在这种地方就是尤其可爱啊。」 这话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边两个人相视而笑,那边波本扒拉着墙角, 装作不在意但其实是在努力地观察尊尼获加在和他幼驯染说什么。 可恶的尊尼获加……hiro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给他来个暗号, 实在不行心电感应也可以啊!他们以前可有默契了, 这次的默契呢!hiro!! 但是他和hiro的心灵感应大概总是时灵时不灵的, 因此等到两个人从厨房里出来,降谷零也没能知晓他们在说些什么。 就很气。(狗勾咬栏杆.jpg) 可是心里再怎么生气,面对着尊尼获加他还是得摆出笑脸,只能看着尊尼获加好像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一个劲地阴阳怪气。 咳咳。 沢田纲吉其实是听懂了。 但是在波本阴阳怪气的时候,波本背后的家长苏格兰就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表示孩子不听话老师您得多多包涵。 刚才在厨房也是,苏格兰妈妈都双手合十拜託他了,他难道还会拒绝吗? 于是他眨了眨眼,仿佛没听见波本的一通阴阳怪气一样,摸了摸下巴。 「你说得对。」其实他根本没听波本说了什么,不过这不重要,「这样的话,波本就和我一起去见通善老师好了。」 棕发的青年眨了眨眼,看起来很是和善。 降谷零差点后退了一步。 原因无他,因为这样的尊尼获加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 他看了眼对方,很难不相信这是尊尼获加的阴谋。 ……阴险的尊尼获加! 但输人不输阵,波本也扯出了营业模式下的笑容。 「是,如您所愿,boss。」 …… 等星星盼月亮,萩原研二终于等到新的一周到来。 他坐在杂志社的办公椅上,手里已经捧好了保温杯,完美融入人手一个保温杯的杂志社中。 一大早来了之后青年就时不时张望着看向门口,惹得对面的同事也忍不住询问他是否有什么急事。 黑发青年低头,露出满怀期待的笑容。 「是云雀老师。」他说道,「云雀老师的助手告诉我,今早上会送来老师的新作。」 「原来如此!」对面的编辑也是知道这位新来的关系户萩原编辑对云雀老师的事情的,听见他这样说,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期待。 所谓职场,就是以人为交际的地方。 看着同事瞭然的神色,在交际上很是得心应手的萩原研二,内心突然多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等等,」他伸出尔康手,「这件事请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可以吗?」 萩原研二美男垂泪,「因为我也不知道老师的稿件是什么时候到,万一做出这幅兴奋的样子还白白期待,岂不是让大家都看了笑话。」 原本准备扭头就跟其他人分享这件事的同事一顿,瞭然地点了点头。 「请放心吧,萩原老师。」他义正辞严,仿佛守卫财宝的武士,「以杂志社的名誉起誓,我一定会为您保守这个秘密的!」 萩原研二这才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双手合十道了谢。 等待着等待着,在半上午到来的时候,萩原研二终于等来了想要等待的人。 他熟悉的诸伏景光——现在应该叫他绿川光了——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神色有些低落。 这让擅长察言观色的萩原研二一愣,脚步也顿了顿。 第101页 他回过神仔细地关上了门,将手里带的绿茶放在对方面前,坐下很是关切地探过身。 「看起来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呢,」萩原研二说道,「有兴趣说说吗?」 黑色半长头发的青年惯是如此细心且周到的,殊不知他越是这样,反而让诸伏景光越是心虚。 其实今天也是可以人让莱依来的,或者说让对方来的话,萩原更能体会到前辈的用意,顺着前辈的意思做下去。 但既然他知道这件事了,就没办法让莱依来做这件事。 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做好准备,久违地有些紧张和侷促。 他摇了摇头,先将尊尼获加交给他的《转生异世界之成为贵族继承人后我的身边只有卧底一二三和废物四五六我真的一点也不崩溃哦的这件事》交给了对方,顺便还带上了另一张琴子小姐的画像——虽然就算是诸伏景光,也不能说这张和之前见过的另一张有什么区别。 不过问题不大。 原本还担心着友人的状态的萩原研二几乎是瞬间就被这章画像给吸引了注意力,当即接过来双手拎着两角举起,半晌发出一声迷弟的声音。 「这也是云雀老师的作品吗?真是斯巴拉西……太美妙了!」 诸伏景光:……hagi你认真的吗? 短发青年单手握拳咳了声,觉得紧张的心情变好了不少。 这就是萩原研二的周详之处了。 在领悟到友人暂时并不想告诉自己让他心情低落的事情的时候,他会自动寻找另一个话题,尽可能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流动起来。 萩原研二将这幅奇怪的琴子小姐大战恶龙的插画珍而重之地收好,并且郑重承诺了刊发这章的时候一定会把插图带上。 诸伏景光:「……这其实也大可不必。」 萩原研二就哈哈大笑起来。 「是吗?」他摊开身前的稿件,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看你那副严肃的模样,我还以为这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啊,不是说云雀老师的作品不重要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是非常重要、比你我性命都重要的东西呢。」 诸伏景光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泄气。 「你啊。」 萩原研二露出笑,只有彼此二人才能懂笑容中那股彼此心知肚明的暗示。 萩原研二将他前辈的稿件放在了一边,虽然前辈的稿件很重要,但是出版和破译的工作都不是现在做的,按照事情的重要性和优先性,现在是小诸伏这边比较重要。 他单手托腮,朝着手的方向歪了歪头。 「嗯,所以小绿川为什么会愁眉苦脸的呢?看起来和我的一个朋友一样,都浪费了这幅好看的脸蛋哦。」 说的理应是有一股子轻浮的味道的,可是如果是这个人说的话,好像又是顺理成章的样子。 看着诸伏景光一副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说又像是说出来会害怕伤害到他一样的表情,神色飘忽得像是一只正在左右张望好像在看蝴蝶一样的猫,萩原研二换了只手托自己的脸颊。 「嗯……总不会是云雀老师提出要换一位编辑了吧?」 正在胡乱张望思索如何跟友人转述前辈希望换另一个编辑的噩耗的苏格兰猫猫顿住了,无形的焦躁地摆着的尾巴不胡乱摆动了,神色严肃得像是那只盯着的蝴蝶自己飞到了他的鼻尖上一样。 看着他这幅模样,萩原研二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小绿川你真该看看镜子,刚才的表情真的很可怕哦。」 诸伏景光摸了摸鼻子,猫猫不解。 「我以为你会很难过。」他很坦诚地说道,事实上,也正是因此,才让他在路上犹豫了许久。 萩原研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点了点友人的额心。 这个动作如果是由云雀老师的编辑萩原和助手绿川来做有些自来熟,可是让身为警校同期与友人的萩原和诸伏就正好。 萩原研二飞快地戳了对方的额心又飞快地回到原本的位置,双手搭成桥垫在下巴下面,弯着眼笑。 「担忧的话,一来就跟我说就好啦,」他说道,带着熟稔的抱怨,「小绿川原来是这样的性格呀,总是一个人负担的话会很累的哦,而且也不利于帮助云雀老师更好地创作。」 见对方睁大了一双猫瞳,萩原研二继续安抚。 「不用担心啦,我早有准备,」他微妙地有些怅然,「上次你回去之后我就稍微有些预料了,毕竟云雀老师就是这样的人嘛。」 毕竟是沢田前辈嘛,萩原研二有些酸唧唧地想,为什么自己当初就没有被卧底组那边看中呢?不然现在在前辈身边的就是他了嘛。 这样想的时候,话就转了个弯说了出来。 「要是我在云雀老师身边就好了。」他嘟囔着抱怨。 诸伏景光微微睁大了眼,在听见对方带着酸熘熘的话语之后忍不住单手握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不愧是你啊,对这件事早有所料了。」他也逐渐放松下来,问道,「不过既然已经有了准备,你应该有相应的回覆吧?还是说乖乖『退位让贤』呢?」 说到「退位让贤」的时候诸伏景光自己都笑了笑。 萩原研二没理他,很是雄心壮志地哼了一声。 「怎么可能,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成为云雀老师的编辑的诶。」 第102页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前辈的行踪确认前辈的安危为前辈传递情报的诶。 对友人的性格十分熟悉的诸伏景光挑眉:「哦?」 只见萩原研二早有准备地从身后变出了一沓a4纸,碰地放在诸伏景光的面前。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说道,「我一定会让老师成为日本第一的畅销轻小说作家的!」 黑发青年的背后甚至有火焰在闪烁,那是为了仰慕的前辈而踩下油门才熊熊燃烧起来的奋斗之火。 「只要我能够让前辈彻底在日本出名,就算是前……咳,就算是云雀老师,也没有换掉我的想法了吧!」他握紧双拳,现学现用同僚的起誓方式,「以这家杂志社的名誉起誓,我一定会让老师成为日本第一的!」 诸伏景光随着他的动作仰起头,缓慢地张开了嘴,被格外严肃的友人瞪了一眼之后不得不当一个不合格的捧哏来附和他所说的话。 「哦……哦!」 …… …… 沢田纲吉打了个喷嚏。 他坐在一辆轿车的后排,身处于去往那位十分时髦的电吉他唱经大师通善大师的寺庙的路上。 思索了一下,虽然不觉得冷,但他还是试图将窗户降下来一些。 嗯……车窗的控制部分似乎有些问题,无法降下。 于是沢田纲吉扭过头,说道:「诸星君,可以请安室君帮我把车窗关上吗?」 坐在他身边的诸星大原本是在闭眼小憩的,闻言睁开了那双好看的墨绿色的眼睛,冷漠地看向身侧。 「喂,把车窗关上些。」 另一侧的车窗边,金发黑皮的青年看着窗外,听见诸星大的声音之后也一动不动,仿若老僧入定。 莱依——诸星大觉得自己的额角在抽搐。 尊尼获加还坐在一边,刚刚才打了个喷嚏,没准是最近在书房里赶稿赶着赶着就睡着的时候感冒了。但另一边的波本冷着脸,大概还在生气,所以完全没有搭理他。 诸星大按了按额角,觉得自己在酒厂的这位同僚真的在某些时刻幼稚到可以跟小学生吵架。 「喂,」他说,「boss让你关窗。」 波本——安室透这才转过头,挑了挑眉。 「哈?是吗?」他作出掏耳朵的动作,「可是我只听见boss让某人『请』我关窗的声音,是叫的你吗?」 诸星大:…… 其实让他说一句「请」其实也是没关系的,但是波本这幅阴阳怪气的样子他就很看不爽。 于是方才还在吐槽同僚简直像是一个小学生的成熟男性诸星大,也小学鸡一样斗了回去。 「啊是吗?原来你听见了?那么快关上窗户吧。」 又开始了。 听着耳边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斗声,沢田纲吉缩在角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就算他有罪吧,就算他是做坏事的mafia吧,为什么,为什么会让他陷入莱依和波本的战斗中呢? 就这样他宁愿去和朗姆面对面battle,也不想在这两个人中间和稀泥。 前排被通善大师派来接他们的僧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微妙地和教父先生对视了一下,嘴里念了句阿弥陀佛,抬手帮一脸痛苦的教父先生关上了车窗。 沢田纲吉泪流满面。 果然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谢谢我佛,谢谢佛还愿意度他过苦海,待会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捐钱,真的! 在教父先生的痛苦面具中,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被放下来之后沢田纲吉诚恳地握住了引路僧人的双手,诚恳地表示久闻贵寺大名,一定不要拦着他给香火钱,他一定要给够! 引路僧:? 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本着我佛普度众生的原则,带着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的客人进了大殿。 身后的两瓶酒也终于停止了吵闹。 佛殿之中梵音缭绕,线圈香悬挂在两侧,熏去了人间的烟火味。 见他们进入,有穿着朴素的僧以铜锤绕着铜罄旋转一圈,轻轻敲击,以静心除魔。 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祭拜一番之后,沢田纲吉感觉自己的心情当真是平静了不少,连回过头看见自己的两个冤种属下的时候,也变得古井无波了起来。 大抵是因为他们是主持的客人,沢田纲吉一行得到了几乎是最高规格的对待。 在祭拜之后引路的僧人便带着他们四处游览,遇见有佛像的殿堂沢田纲吉便也诚心诚意地祭拜一番,碰见枯山水就也停下脚步,用reborn举着列恩逼他吃进脑子里的优雅形容将枯山水的景致夸赞得天上有地上无。 总之,是主宾俱欢的一路。 就是落在后面的两瓶酒对视一眼,又匆匆别开,但倒是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些不妙。 …… 在游览一番之后,通善大师终于有了时间,为表歉意亲自来接了沢田纲吉入禅房去。 因为有些担心两瓶酒打起来,沢田纲吉特地回过头,像是叮嘱小朋友一样叮嘱了两个傢伙一番。 而后才亦步亦趋地跟着通善离去。 路过唱经楼的时候耳边飞来了寺庙中不轮值的僧人们唱经的声音,沢田纲吉微微侧耳,在中规中矩的唱经声中竟然找出了一二通善大师在谈电吉他的时候响起的节奏。 离谱之中又带着些顺理成章。 第103页 甚至一不小心就跟着哼了出来。 略微走在前面一些的通善大师微微侧过身,对着跟着哼经的教父露出浅淡的一笑。 「让您见笑了。」他轻声说道。 这还是沢田纲吉第一次听见这位大师在唱经时刻之外说话。 对方和贝尔摩德说话的时候他站在玻璃房外面,而且也是贝尔摩德说话比较多,只能从大师张口的频率当中,判断出对方大概是个好性格。 如今一听更是如此。 怎么形容沢田纲吉有些词竭,只是听见对方的声音便有一种听黄钟大吕的庄严之感,但声调偏偏是缓而许的,极容易给人一种能够信任、敞开心扉的印象。 ——虽说如此,沢田纲吉也没法信任这个只在组织里有一面之缘的傢伙。 而且对方还是让波本传的话——也就是说,走的是朗姆那边的路子。 是个人在组织里面都知道他和朗姆是不合的,这位通善大师再怎么置身于世俗之外,想必也还是知道这点。 但他还是通过波本找到了他。 在沢田纲吉思考着对方找自己来的目的的时候,就已经被通善大师带着走入了禅房。 窗外不知名的花散溢着香气飘落,这花香便顺着风吹进了禅房。 禅房四周敞静,大概平日里也会做通善为弟子讲经的地方。只是现在为了招待客人,而暂时拉起了障子门,将四周都隔绝开来。 行走在前方的大师摇摇晃晃,先行坐下洗了茶具,慢条斯理地为教父沏了杯茶。 在这种地方揣测什么都会感到心思不敬,于是沢田纲吉也跟着跪坐下来,目光平静地盯着通善行云流水的动作。 洗茶泡茶的过程中是没人说话的,托家里有位出乎意料地喜爱日式传统的云雀前辈在,沢田纲吉对这套流程很是熟悉,因此可能看出茶是好茶,手艺也是好手艺。 察觉到他的注视,通善的手一顿,将茶汤倒进茶碗中,露出一笑。 「请。」 老者儒雅又温和,很是符合世人对于德高望重的主持的想像。 但是谁能想到这样一位老人家其实是为隐形的电吉他战士,还能做到古今结合,用唱经的方式感动石板(哪里不对)。 沢田纲吉道了谢,按照品茶的规矩喝茶,心里却突兀地想起和云雀前辈在一起品茗的时刻。 云雀前辈全名云雀恭弥,大概能算是全并盛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的云雀前辈。 沢田纲吉年少的时候就是叫的云雀前辈,对方一度是他的超人,不论并盛发什么事,只要听见云雀前辈出面了,沢田纲吉就会有种诡异的心安——毕竟云雀前辈无所不能。 后来经过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云雀前辈成为了他的守护者之一,在毕业之后对对方的称呼也一度改成了「恭弥」,就是他觉得怪不习惯的,往往在「云雀前辈」和「恭弥」之间转换。 沢田纲吉喝过最多的茶就是云雀恭弥泡的。他是个甜党,喝加满了糖的咖啡也对苦茶敬谢不敏。 可是到了云雀的地盘,给他泡茶那是说明云雀的心情不错,拒绝的后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原地咬杀。 于是已经变成里世界闻风丧胆有三个脑袋六只手八条腿的彭格列十代目只能苦唧唧地跪坐在他无所不能的云雀前辈的对面,等待对方给他倒上一碗茶汤。 云雀此人看着恬静,其实是不折不扣的好战分子,所以这人泡出来的茶汤,也带着股杀伐之气,和他茶室里上方那副「唯我独尊」的字相得益彰。 但喝着通善的茶却是两样,碧绿和缓的茶汤在一定程度上也昭示了对方的性格,不过片刻,沢田纲吉心中就有了决断。 他放下茶杯,神色平和中带了些疑惑。 「通善大师……怎么会加入组织呢?」 …… 与此同时,寺庙的庭院内,波本刚打发走了引路的僧人。 回过头讨厌的莱依还站在原地,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叼了根烟,看起来就是副外国人来本地寺庙一点也不尊敬的感觉。 莱依只是下意识抽了个烟,回头就看见他的好同事波本又瞪着他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从早上出门开始波本就一直槓他。 他是那种躺着任人嘲的性格吗?当然不是,所以就很随意地也槓了回去。 两个人吵吵闹闹,就是辛苦了上司——其实莱依注意到了,对方今天揉眉心或者额角的次数比往日里多了不知多少。 可他能怎么办?谁叫波本要槓他呢?他其实也很无奈啊! 这样想着,自诩比较成熟的青年还是决定缓和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从早上开始我就觉得你在生气,你生气什么?」是美国人擅长的直球。 没听见波本的回答,莱依自己思索了一下,复盘了一天的行动,最终确定在了早上出门的时刻。 青年叼着烟,思索之后试探了一句,「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破坏你和尊尼获加的关系的。我是……是来加入你们的?」 第45章 「其实你不用担心, 我不会破坏你和尊尼获加的关系的。我是……是来加入你们的?」 看着整个人就像是炸毛的什么动物一样的波本,赤井秀一说道。 说完这话之后黑发青年顿了顿,挺严谨地想, 其实不应该是他加入他们。 第104页 要说的话,也该是后来的波本加入他和尊尼获加。 不对, 这样一说的话,总觉得什么东西就在奇怪的地方给变得更加奇怪了起来。 fbi的精英思索着, 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很怪, 但是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也就放任自流。 倒是听了这句话的波本一张小黑脸变了又变,最后落在一个似笑非笑的反派表情上。 「哼,你有这种自知之明就好。」 ——虽然不知道莱依具体是在指什么, 但是要是这样争锋相对能让对方离尊尼获加远些, 而给自己和尊尼获加相处的机会的话,那就太好不过了。 看着他这幅模样, 赤井秀一沉默了下。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抽了口烟, 用吐出的烟雾聊表自己的无语。 他微妙地想起他的前辈、fbi探员安德里亚的表现,对方曾经从一个忠实的fbi精英转化为仰慕者尊尼获加的忠实的fbi精英, 期间发生了具体的什么他其实也不知晓,只是从对方留下的文字当中, 能够体会到这种转变。 他想起不久前自己才从fbi那边的上司手里拿到的关于尊尼获加的新的情报, 是在安德里亚的住所里发现的,大概可以被概括为尊尼获加观察日记。 一开始,安德里亚还是一种客观的、他所熟悉的不带感情的旁观者的角度在如实地对尊尼获加这一人物形象进行刻画, 而到了后来, 这种刻画中就逐渐多了些带着主观情绪的字眼——真的只是一些, 如果不是赤井秀一的话,其实是很难察觉这种转变——而且更为可怕的是,这些主观的情绪,更多偏向的是温情的部分。 而现在,他怀疑波本也处于这种转变之中。 赤井秀一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漫不经心地想着。 这大概是可以命名为【尊尼获加的魔法】之类的东西,只要接触他,就算是波本这等恶劣的狂犬,也会变得平静而恭顺。 是人格魅力吗?还是尊尼获加的计谋?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昭示着棘手的敌对面,相比起后者,他甚至宁愿是单纯的人格魅力……啊不,最后都不是才是更好,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不太可能。 脑子里左想右想,赤井秀一抽完一支烟,理所当然得出一个早就有的结论。 ——尊尼获加是大敌。 但是令他疑惑的是,他的前辈安德里亚,按理来说是已经被尊尼获加所蛊惑的安德里亚,怎么会作出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决定。 只要看过那本出自于安德里亚的尊尼获加观察日记的人,都会对此抱有无限的疑问。 要说为什么的话…… 赤井秀一闭了闭眼,想起那个黑色的笔记本上最后的一行。 【他是光,是火焰,是与我同一枚种子中生发的……】 「喂,莱依!」 就在赤井秀一思索的时候,波本急促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 金发黑皮的青年瞳孔紧缩,瞪着不远处生出寥寥云烟的山林。 赤井秀一缓缓站直了身体,凝重地说出发生的事件。 「山火。」 这里不得不说道这座寺庙的位置。 在数百年前由一位云游四方的僧人建立的寺庙坐落于半山腰上,原本的旧址在现在所在的寺庙更上方的地方,如果有熟悉寺庙位置的人来看,就能够发现寺庙旧址正处于山火发生的中心。 发现山火痕迹的不止是两瓶威士忌,两人朝着沢田纲吉所在的地方奔驰的时候也听见殿外喧闹的声音,有训练有素的僧人正在努力撤离信众,也有之前眼熟了一下的引路的僧人正急匆匆地朝着沢田纲吉和通善大师所在的禅房跑,大抵是通知他们撤离。 沢田纲吉刚打开话头,便被门外的扣门声多打断。 他随着两位僧人的一同出了禅房,远远地看见山火正在肆虐。 「已经打电话报告消防部队了。」引路的僧人同通善说道,「但是最近的消防部队赶来也需要至少十五分钟,在此之前,请两位随我一同去避难吧。」 通善思索了一下,看着山火的方向,缓慢而慈悲地摇了摇头。 沢田纲吉落后半步,询问引路僧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对方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山火是突然发生的,寺内虽然在引水扑火,但室内的水源大多来自于山林泉水,因此量不算大,对比正在扩大的火势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或许是旧寺来的火源吧。」他有些迟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山火的中心区域正是旧寺……不过真奇怪,为什么会烧起来呢?」 这话一落,沢田纲吉和通善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引路僧不解地摸了摸头。 「欸?有什么问题么?」 这问题可就大了。 沢田纲吉心中有些猜想,但是他对这个地方实在不很熟悉,只能有些迟疑地看向通善。 「通善大师……」 对方依旧是那副平稳的模样,但是此情此景,也有些不忍的慈悲在。 「旧寺在三年前已被废弃,」他说道,「是绝无可能有任何火源的。」 因此能够在废弃的寺庙引起山火,定然是有人为之,只是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刻意罢了。 引路僧也听懂了这话,顿时表情一变,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了什么。 第105页 「难、难道是那家善客?」 正好在此刻追赶上来的莱依和波本正巧听见这段对话,后者表情顿时一边,急切地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引路僧哪见过这幅场景,尤其是金发的青年瞳孔紧缩面色青紫,比起阎罗殿里的阎罗爷爷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反而让他结结巴巴腿软说不出话来。 沢田纲吉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波本,重新问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山上还有人是吗?」 引路僧被波本那下吓得说不出话,结结巴巴地点了点头。 「是常来寺庙的长谷川先生一家。」他比划着名说道,「长谷川先生和他的妻女,今天特地向我询问过上山的道路,说是受前任主持许多照顾,希望能够回去看看前主持居住过的地方……啊对,长谷川先生是个老烟客!」 也就是说,或许是在天干物燥的情况下,由没有熄灭的菸头所引起的山火。 这让在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 通善当机立断让引路僧先去确认长谷川一家是否安全回到寺内——虽然可能性或许不大,而沢田纲吉与两瓶威士忌对视一眼,彼此在眼中看见了某种情绪。 「是长谷川先生!」 还没跑出去,引路僧率先接到了来自长谷川一家的电话,瞬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手机上。 波本率先噼手夺过他的手机按下接听键并扩音,率先传入众人耳中的便是女孩子的哭泣声。 「我、我是长谷川,我们被困在正殿的顶楼……救命……危险幸子!」 口齿尚且清晰的长谷川刚说完自己所在,就失去了音讯,手机大概是在他救助幸子——这是他的女儿的名字——的时候掉在了地上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损坏,留下断线的嘟嘟声和几人面面相觑。 波本握住手机的手紧了又紧,神色变幻。 但犹豫不过半晌,尚且年轻气盛的青年就开了口。 「我可以试试进去救他们。」 「我去试试能不能救下他们好了。」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不仅是波本,沢田纲吉看着山火也说出了对方的未尽之言。 莱依的目光在同僚和上司身上逡巡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自己的同僚和上司两个人什么时候成了纯良之辈,但是听着上司的意思,也慢悠悠地摸了摸下巴。 「我似乎有个朋友就在附近,应该能向他借一架直升机才是。」 ——其实没有,附近只有组织的直升机。 不过几个人心知肚明,连通善大师也是如此。 于是几人对视一眼,年纪最长的德高望重者深深地看了眼唯一一个说的是自己去试试的棕发青年,点了点头。 引路僧缓过神,迫切地发出反对的声音。 「可是那边是山火……是会死人的,请几位三思啊!」 对于这种正在扩张的山火,引路僧比这几个莽撞地说要去救火的傢伙知晓更多,不说进去救人,照着这等火势继续扩大,就算是救火的官兵来了,指不定也会折进去不少人……更不用说看起来就是普通人的这几人了。 然而他的意见却被忽略了,只有通善犹豫了下,向着沢田纲吉确认之后,才出手拦下准备继续劝阻的僧人。 沢田纲吉则是看向波本。 「安室君刚才说可以沖入火场……」他犹豫了一下,「是有什么办法吗?」 安室透抿了抿唇。 但现在比起藏拙更为重要的是人命。 于是他垂了垂眼,在抬头的时候,嘴角拉开的便是一个狂赌徒的笑。 「说是办法,不如说是狂赌。」他单手顺着额发向后捋,「用我们的车沖入火海,然后,把那三个傢伙带出来。」 「不、不行的!」 引路僧瞪大眼,「山火的温度……怎么可能是一般的车能够抵抗的呢?会被烧成灰烬的!」 波本哼笑了一下。 「确实,一般的车是不行的。」他顿了顿,刻意加重语气,「所以我才说要用我·们的车。」 站在后面的莱依沉默了一下。 「确实。」黑发青年捏着下巴,「我们的车的话,说不定可以。」 毕竟是尊尼获加的车。 在组织内有着将近二把手位置的青年在人际上比起朗姆要好上不少,和负责装备的部门也有着好关系,因此他的车往往是装备部门应用各种新材料的试手工具。 恰好,这次新换上的,就是全车的防火装置。 是据说身处于爆炸中心,也能够幸存的强度。 这几个人就像是打哑谜一样的模样让引路僧更加圈圈眼了。 他丝毫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看起来很凶的客人会说用他们的车就可以冲进火海,他只知道不说是轿车,就算是货车冲进去也难免毁于一旦——除非这车是高达。 但是通善主持却丝毫没有阻止几人的意思,而就在他颅内地震的这段时间,几个人已经匆匆行动了起来。 沢田纲吉没听波本的话留在原地,对方去开车驶上坡道的时候他就在副驾驶座上坐好,因为情况紧急波本也没时间跟他吵吵,只能无奈地嘆了气。 「那么,请您保护好自己。」两人身上草草穿着寺庙准备的衣物,都泼满了水,聊胜于无。 安室透拉下手剎,脸上露出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的狰狞笑意,是终于露出獠牙的犬,「虽然暂且比不上那傢伙……但是区区火海,我也是可以的!」 第106页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黑色如幽灵的轿车就顺着坡道朝着上方飞驰而去。 他们当然不是要直通火海,只是在更高一些的山上,有一片区域能够飞跃到下面的寺庙中去。 通过莱依通过直升机从上方传回来的影像,沢田纲吉在车辆疾驰的时候确定了长谷川一家可能会在的区域位置,并且通过技术手段确定了路线,口述着报给波本应当如何去走。 对方所在确实是正殿的顶楼,因此他们要过去的话,完全可以通过一定的飞跃落到顶楼。 问题在于如何出来。 直升机可以提供帮助,但是普通的绳索无法忍受高温的侵蚀,也不一定能够负载住车的重量。当然,直升机也能在灭火上提供一定的帮助,虽说对于扩大的火势只能说得上是杯水车薪,但是也能勉强为他们铺垫出一条生路。 但这需要十足的默契与技术。 如果幸运的话,高速的冲刺和直升机的辅助能够帮助他们带着长谷川一家度过火海。 「如果不幸的话,唔,大概我们就得葬身火海了呢。」 听完教父先生的部署,通过无线电联络着的两瓶威士忌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 最终沢田纲吉看见波本勾了勾唇角。 「喂,长头发的,听见了吗?老子死了的话,就找你陪葬。」他说道,手中方向盘转动,脚下的离合却越发松弛,直到在某个地方一脚蹬上油门。 通讯的另一头,赤井秀一开着直升机,绿瞳俯视着下方,锁定在奔驰的车上。 经过无线电变形的嗓音中也微妙地带上了一些笑意。 「是吗?那我只能深表遗憾——对于你的死亡这件事。」 黑色的轿车在山崖腾空。 看着难得有一次配合默契的两名下属,沢田纲吉也不由勾了勾唇角,随后呼出一口气。 虽然腾空飞行其实是他所擅长的,但是带着车飞……这还是第一次。 但是他会因为这样就放弃吗? 显然不会。 在车辆起飞的瞬间,教父先生探出身,双手面向地面。 虽然很困难,但是只要抱着必死的决心…… 说到这里,这不就是他最为擅长的事情吗? 只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就算是真正的死亡…… 如果做不到的话就去死。 青年缓慢地睁开了眼。 盛大的火焰从他的眉心燃起,这是难得一见的美景,象徵着暴力与死亡的火焰从身形瘦弱的亚裔青年手上发出,冲下地面,柔和地给予不断下坠的车辆以支撑。 没有力量的人无法看见火焰,就算是这个世界中能够与石板产生共鸣的人,也无法看见他的火焰,这也是沢田纲吉如此大胆地使用火焰的原因。 但是,当波本因为尊尼获加这一危险的动作而转过头,却仿佛看见了有璀璨而晶亮的火光,从他所看不见的那面亮起。 是……山火吗?山火是这样的吗?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这个念头,但却在紧急的情况下迅速被止不住的兴奋所掩盖。 托(沢田纲吉的)福,他们比预料中更好地抵达了目的地。 两人合力将哭喊着的长谷川一家拉扯进车里,三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其中叫做幸子的女孩子手中死死抱着一个布包,就连最危险的时候也没将它拉下。 沢田纲吉从后视镜中看了眼,感觉那好像是个类似于棒球手套还是什么其他类似的东西,有种极其微妙的感觉。 眼见着人都上来,脸颊已经被擦伤的波本不是很在意地擦了擦脸畔,按了按无线电。 「喂,长头发的?」 对面传来的却不是莱依的声音,而是一段杂音。 沢田纲吉扣了扣自己的,发现也是如此。 ——毕竟无线电装置不是这辆经过了特殊改造的车,已经在高温下失去了原本的功能。 「看来这下只能凭藉心电感应了呢。」沢田纲吉将无线电扔到一边,看了眼火势。 「再不走就出不去了,安室!」 安室透也再度踩上了油门。 「我知道了。」青年烟紫色的瞳中闪烁着火光,是足以对抗火焰的凶光。 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方才看过的地图,很快锁定了火焰最少的方向——那边是一处连接着山间溪水的池塘,顺着那个方向会有水源,可以说是沿途相对最安全的线路。 当然,要冲过去的话,得需要莱依那边用特殊的弹药「降雨」给他们开路。 「这下真的得靠心电感应了,」他说着,毫不犹豫地沖了出去。 ——不过,要是和那傢伙有奇怪的心电感应的话,他可能是会被噁心得吃不下饭的。 也不只是巧合还是什么,几乎是他冲出去的瞬间,同样因为失去通讯而心烦气躁的赤井秀一却同时按下了发射的按键。 在这一路上沢田纲吉也没闲着,他的火焰在这种情况下是无法对抗火的,两者相加反而会增大火势也说不定。 可是谁说死气之炎只是火呢? 确认后座的人们看不清自己的火焰——或者说,三个人已经不同程度地昏死了过去,沢田纲吉再度伸出手,神色冷淡,掌心中的火焰在释放的瞬间却凝结成冰一样的物质,稍稍抵挡了火舌的侵蚀。 但就算是他尚且没有经受过如此长时间的释放火焰。 第107页 在恶劣的高温之下,只是偶有失误就被让急窜的火舌侵蚀到他的手掌,沢田纲吉冷着脸还是个酷哥的模样,但心里其实已经疼得打滚。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呢? 但是这双手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他人而挥动的,就算拯救的不是自己的亲友,但是也同样是人……既然看见了,他就不能坐视不管。 因此就算是被火舌亲吻也好,沢田纲吉也依旧冷着脸,顶住旺盛的火焰侵扰。 半晌,他伸出另一只手,在脑海中还原着这辆车的形象,用坚冰将车子除了车轮以外的地方包裹。 璀璨的坚冰在火焰之中闪闪发亮,一瞬间,安室透以为是自己的眼前出现了错觉。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看见死亡的火海之中,会出现晶莹剔透还是折射着五彩光芒的冰呢? 但事实就是出现了。 他的瞳孔紧缩,在车窗终于耐受不住高温而崩裂的时候,看见了身侧的棕发青年。 尊尼获加双手按在车窗下方,包裹着车辆的那一层层坚固的、被火焰吞噬后又以飞快的速度「再生」着的火焰就从对方的手中迸发而出,对方棕色的发丝在火焰中似乎被晕染出了红色,额心好像也被点上了火,越发映衬得那双棕瞳闪烁透亮,反射着火焰一般金红色的光。 他坐在驾驶座上,但却像是站在对方的身后一样。 被保护了。 大脑停止了转动,但是身体还是如实地告诉他这一事实。 他被保护着。 在风与火的疯狂涌动中,在五彩如缤纷云彩的融化的坚冰之中,他被尊尼获加保护在了身后。 好热,是因为身处于火焰之中吗?是火焰在灼烧吗? 他看着身侧的棕发青年,对方现下分明是他从未见过的、最为狼狈的模样,但却无比耀眼。 像是火焰落进他的眼里,灼烧得令人睁不开眼。 第46章 「太乱来了!」 尊尼获加与威士忌们的安全屋中, 向来在前辈面前脾气都很好的苏格兰严厉地说着,重重拉紧了绷带。 眼见着他出门一趟就变得可怜兮兮的前辈被疼得呲牙咧嘴,好不容易被他饲养得光滑的棕色短发被烧焦了一部分, 惨惨地搭在脸颊边,就这样对方也还没来得及去整理,而是像是兔子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全然看不出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模样。 完全没法生他的气啊。 诸伏景光在心里嘆了口气,放缓了手上的动作。 他当然已经听说了尊尼获加带着波本和莱依所做的事情, 乱来得让人想要原地抓狂。 可是其中一个是他的前辈、另一个是自己的幼驯染,还有一个虽然不是很重要但是是这个小组内唯一一个真正的组织成员……大概。 但是莱依又没怎么受伤。 反而是他的幼驯染和大前辈, 一个比一个惨,后者手上有一片的伤痕, 如果不是送医及时的话,大概会留下不可逆的伤疤。 这样想着又忍不住有些生气, 手上微微加重力道, 看着落后一步处理的幼驯染呲牙咧嘴的模样终于好受了一点。 不过手上的力道还是放轻了下来。 「你还在生气吗?」 看着他的表情,在某些时刻还是很能看懂幼驯染表情的降谷零微妙地有些心虚。 诸伏景光对他露出阳光明媚的笑容。 「我没有生气哦。」 不不, 这个表情绝对是生气了吧。 降谷零的脑内警笛开始滴滴滴转熘, 诉说着惹幼驯染生气的无数个可怕过往。 降谷零垂下狗狗眼, 堪称是伏低做小地时不时偷偷抬眼,观察幼驯染的表情。 「你就是生气了吧。」最后小声嘟囔着说出观察的结果。 诸伏景光的笑容扩大了些。 「你在说什么呢?波本。」他笑容核善, 「我怎么会生气呢?我又不是你们的老妈,也不是关系深厚的朋友, 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下属和同僚,刚回到安全屋就看见了两……三具尸体, 我完全没受到任何哪怕一点惊吓, 当然也不会生气啦。」 竟然都带上了可怕的语气词! 降谷零更加确认自家的幼驯染生气了。 但是换位思考, 如果是他某一天回家的时候,拉开门就见到hiro仰面朝下,手边写了个「死」字躺在自家玄关……不要啊,hi——ro——!! 这样想着,原本就觉得自己理亏的金发青年就越发小心起来。 但其实降谷零的共情程度还稍微少了一点——毕竟诸伏景光看到的不仅是重要的幼驯染疑似濒死地躺在门口,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他的大前辈……要不是莱依也躺在不远处,他都要以为是这两个人的卧底身份终于被发现了,被琴酒以儆效尤了。 总之惊吓是十足的惊吓,差点就吓得他原地跳起来掏枪了。 诸伏景光无声地在内心中嘆了口气。 身边是黑脸的幼驯染在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这时候对方倒不是威风凛凛的警犬了,连气势都微弱了不少,像是一只生怕被遗弃的暹罗,猫猫可怜地扒拉着墙角仰头小心翼翼地看他。 ……受不了。 他看起来还是很生气,但是那点生气早就变成了后怕——尤其是在听说了两个人开车勇闯山火区的时候,降谷零以为他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合体吗?又能开车又能莽。 第108页 不仅他自己莽就算了,前辈竟然也加入了这个看起来就很不可能的计划。 前辈,他的大前辈,他资历深厚的s前辈啊,你不能因为自己长着和年轻时候差不多的脸就真的还保持一颗永远少年的心吧? 诸伏景光带着笑容给三个伤病员准备甜点,脸上的笑容让猫猫祟祟的降谷零都不敢探头。 ……hiro生气也太可怕了。 降谷猫猫委屈.jpg 但现在诸伏景光这幅模样确实不太好惹……就算是身为幼驯染的他,也只能偷偷摸摸地想着能做什么让对方重新高兴起来。 虽然他相信如果当时在场的人是hiro的话,对方也是会和自己一样作出「乱来」的事情的。 不仅是他,就连那个尊尼获加也…… 回想起在火海之中棕发青年耀眼的身形,降谷零就不由陷入了沉思。 是眼花吗?他不由怀疑自己。 然而,就算是怀疑一切的怀疑论者,也不由在那个人的事情上产生了动摇。 尊尼获加,你究竟是…… 诸伏景光回过了头。 手里的食物其实只需要很简单的烹饪,只是为了给自己和幼驯染各自多一些冷静下来的时间,所以他才特地磨蹭了一会。 原以为回过头zero就会很可爱地(划掉)低头,他也就能顺坡下驴地说几句就翻篇,没想到回过头之后却发现对方正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d 很好,原本他还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暗示一下幼驯染上司的真实身份,就算不用明说,凭藉着多年的默契对方也定然能够get……但现在? 「h……苏格兰?」 降谷零疑惑地看着略过自己从身边经过的幼驯染,微妙地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 还是很生气吗?hiro…… 金发的青年仿佛一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的猫猫,耷拉着尾巴,整个人莫名蔫了不少。 …… …… 沢田纲吉就是为了躲避苏格兰的盯视才匆匆逃到楼上的。 虽然对方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化,也是带着笑容的,但是他的注视就……很有压迫力(兔兔比划.jpg) 有压迫力得一度让他幻视当年自己偷偷在被窝里玩游戏玩到凌晨三点半然后被妈妈发现的时候。 虽然第二天妈妈看起来还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是一有什么事情,就用那种很天然的语气捧着脸说「啊啦,原来半夜玩游戏玩到凌晨三点半早上八点还要上学的沢田纲吉同学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啊」之类的话。 就很可怕。 从这点能看出来沢田纲吉这一生物,虽然成长了有二十多年了,但本质上还是那个遇事不决先把头塞进沙子里冷静冷静的小鸵鸟。 小鸵鸟沢田纲吉自己待着冷静了会就恢复了原样。 他躺在软趴趴的床铺上,伸出手,对着灯光,神情难得有几分迷茫。 被烧伤了。 他感到奇异,并非是因为自己被烧伤,而是因为在死气的零地点突破·初代版的加持下,自己还是被烧伤了的这件事。 这其实是一件挺奇怪的事情。 毕竟不论是死气之炎还是死气的零地点突破,就本质来说都是生命能量。 而山火中的火焰虽说也是火焰的状态,但却是自然能量。 就能量的优先性来说,生命能量是大于自然能量的。 山火和死气之炎是两个概念,死气的零地点突破下的坚冰与会被普通火焰融化的冰也是两个概念。 因为两种能量之间具有着优先性,总的来说,虽然理论上是彼此不相干的两种能量。但如果碰撞到一起的话,自然能量无法压制生命能量,而生命能量却可以压制自然能量,比如说要是沢田纲吉想的话,他十年前就能利用死气之炎毁灭一个岛。 因此他才能够尝试使用死气的零地点突破去对抗山火。 但是奇怪的是,由死气之炎凝结而成的坚冰竟然被融化了。 这就很奇怪。 如果死气的零地点突破状态下的坚冰是能够用普通火焰融化的东西的话,那当初xanxus也不至于被九代爷爷封印八年之久。 在这期间,瓦里安的众人定然是想方设法地试图营救过他们家boss的,没准第一步就是将xanxus架在火上烤(这句话划掉)。 不说这边,他自己也不是没做过类似的实验,虽然死气之炎能够在面对非他本人的存在的时候释放出热量,但是本质和普通火焰不同,死气的零地点突破更是如此。 所以这就太奇怪了。 要是试图对这件事作出一个解释的话,其实会有许多种的解释,例如说他的死气之炎变异了啦,这个世界很科学所以不允许死气之炎这种不科学的事物存在啦之类的——救命,能够开车闯山火救人、完事结果一车人还真的无人死亡的世界真的很科学吗? 总之,奇怪的解释要多少有多少,遇到这种时候,沢田纲吉想了想,决定按照自己一贯的方式来找到正确的解释。 他闭上了眼睛。 火焰。 山林之中的火焰。 如果他的火焰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异,这个世界也不可能否认死气之炎的存在——开玩笑,连生命之火都有了怎么就不能有死气之炎——排除与此类似的所有条件,如果这是一个和自己的世界有着同样规则的世界的话。 第109页 那么唯一的可能是,所谓的「山火」并非是纯粹的火焰。 得出这个结论的教父骤然坐起身,结果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撞到床头,呲牙咧嘴地去伸手捂脑袋的时候又不小心碰到手,顿时更加痛苦的表情从青年的脸上浮现了起来。 祸不单行,福无双降。 教父先生苦着脸,差点哭出声来。 太难过了,呜呜。 他难过地捞过电话,拨通了今日才交换联繫方式的通善的号码,准备询问对方关于旧寺的事情。 嘟嘟两声之后,对面接起了电话。 「莫西莫西,是通善大师吗?是,我是狱寺。」棕发青年抿了抿唇,「关于今天的山火,我想了解一下……」 在耐心听完他所说的话之后,电话另一端传来通善的声音。对方耐心而周到地解释了沢田纲吉的一切疑问,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那么,对方的寺庙想必当真只是一座普通的庙。 沢田纲吉陷入了沉思。 就在他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地开了口。 「说起来,您是怎么会加入组织的呢?」 沉默。 在对话间一直都是一来一往的通善陷入了沉默。 半晌,对方发出一声轻嘆。 「如果您想要知道这件事,就请再来寺内一叙吧。」他顿了顿,道,「恰巧,有一件东西,我认为或许应该交给您。」 ——正是如此。 因此,又隔了两日,顶着苏格兰不贊同的视线,沢田纲吉再度来到了佛寺。 只是与来的时候不同,换了辆车,开车的人也变成了「因为担心上司不小心把自己搞没」而跟上来的苏格兰,一路上用老爷车的速度慢悠悠地行驶,对于交通规则的遵守饶是新时代交警也不得不称一句日本好公民。 沢田纲吉:……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家小后辈的生气……早知道多制造些机会让苏格兰和莱依的关系也变好了,这样的话也能多个人分担火力(莱依:?)。 总之,在宾利的摇摇摆摆当中,两个人再度到访。 禅房还是那个禅房,茶水的滋味也没发生什么变化,只是相对而坐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有了些狼狈。 沢田纲吉不太习惯地摸了摸自己被火焰烧焦的发尾,仿佛还能闻见些火焰的气息。 那场轰动一时的山火早已经褪去了,留下被焚烧一空的半个山头,看起来空突突的,看着总让人感到心绪凄凉。 不过幸好的是无人受伤,连身处于山火中心的长谷川一家也被教父一行人从火焰中捞了出来。 两人相对而坐。 沉默地对饮之后,沢田纲吉犹豫了下,还未开口,便见会弹唱经的时髦大师率先开了口。 「想必您应该知道,我是最近才加入你们的计划的。」他突兀地说道。 沢田纲吉握住茶杯,不论是贝尔摩德还是波本,确实是这样说的,于是点了点头。 通善说道:「这其实没错,但是我与贵组织的牵扯却比我加入组织的时间更早。」 其实也不能说是「加入」。 毕竟通善并非是组织的成员,要说的话,他其实只与【生命之火】这一实验相关,而本身并未掺和进组织的任何生意链。 他顿了顿,看了眼正在认真听自己说话的青年,脸上很是浅淡地有了一点笑容。 这等笑容很是奇妙,微妙地让沢田纲吉想起一次很有文化的词。 叫什么来着? 新晋未来畅销轻小说预备役作者在脑海中翻了半天,想起一个拈花一笑。 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大师拈的不是花,而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破破烂烂的布包。 在火海中救出长谷川一家的影像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当时那个叫做幸子的小女孩手中就抱着这样一个小布包,就算是在火海里跌跌撞撞都没捨得丢开,据长谷川先生说,他们的通讯会中断,也是因为他去保护为了抢救这东西差点被砸到的幸子。 这是什么呢? 沢田纲吉也不由生出了疑惑,目光在落到那布包上面的时候,还些微的带着些亲近感。 「这是……那孩子手里的东西?」 他迟疑地问。 通善大师点了点头,但是没有先说为什么会把这东西给拿出来。 他坐回沢田纲吉的正对面,略作思索后先抛下一个炸弹。 「组织中被命名为【生命之火】的那块石板,是在我们的寺庙中被发现的。」 「原来如此……诶?」 等等?什么? 毫不意外沢田纲吉会露出惊讶的表情,通善突然笑了笑,微妙地带着一种堪称为俏皮的感觉。 沢田纲吉:? 他整理了下头脑中的思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乱乱的,但是就差一点他就能想清楚了的样子。 通善顿了顿继续说道:「在某次偶然的时候,弟子在后山挑水的时候,捡到了石板。」 他说着,目光陷入回忆。 捡到石板其实并没有什么说头,弟子也是因为正好见这块石板用以用作垫水缸的垫脚才带回来的。 只是后来也是因缘巧合,朗姆前来参加前任主持的葬礼。 他依稀知晓两人之间有着私交,在确定他为下一任的主持的时候,前主持就带着他见过了朗姆,只是就算是他,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存在着什么交易。 第110页 而在葬礼的那天,因为葬礼寺内的陈设做了变动,水缸也挪到了别处,石板被空出来,因为暂时无暇顾及而躺在原地。 出门换气抽菸的朗姆就恰好地蹲在了那块石板上。 然后他发现自己在争斗中受的伤,居然缓慢地癒合了。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跟着一个据说是要追求长生逆转时间洪流的老大混了几十年的朗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迹给惊住了。 他一时不能确定是这座寺庙发生了异变什么,总归不会是成佛的老主持在天保佑,当日葬礼结束后就封锁了整个寺庙。 后来排查出当日脚下踩着的石板正是让他痊癒的力量的来源。 「不过其实,除了那块石板之外,弟子捡到的还有另一个东西。」通善将那段往事徐徐道来,手中将布包推给沢田纲吉,「我一直在寻找能够将这个东西交递出去的存在,但是很遗憾,直到看见您,才找到这个人。」 他抬起眼,像是对暗号一般说道,「前天在火焰中看见的冰之精灵,很美丽吧?」 他看见了。 沢田纲吉的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这如果要细细想的话其实也不是很奇怪……毕竟通善大师是能够与石板产生共鸣的存在,不不等等那这意思不就是他本来就能看见死气之炎?在实验的时候也是吗?也看见了吗? 想到自己偷偷在人家眼皮下面给他的火焰因子中塞进自己的事情,面皮还薄的青年人就忍不住有些面红。 而且冰之精灵什么的……咳咳,还挺奇、还挺新鲜的哈。 见着他这幅模样,通善大师笑了起来。 「因此,在那天之后,我就向您发出了邀请函,也是为了判断您是否是值得託付这双手套的人。」 沢田纲吉被他话语中的词彙所吸引。 「手套?」 他的眉心一跳,模糊地找到了那份熟悉感的来源。 通善没发现他这点异动,大师点了点头,将布包放在二人之间,亲自将它解开,露出在其中的一双毛线手套。 白色的底色,红色的「27」数字,就算是闭上眼睛光凭手感摸,他都能摸出这幅陪伴了自己差不多十年的武器。 鬼知道他有多想念他的手套……不论是作为武器还是作为真的很实用的手套,不可否认,这幅由师长赠送的手套陪伴了他整整十年,不论春夏秋冬。 沢田纲吉几乎要落泪了。 通善显然也没想到区区一副手套能让看起来成熟又强大的组织成员露出一副泪眼汪汪的表情。但是他已经认证了这个人是一个好人,因此也没往奇怪的地方发散,而是浅浅地笑了笑。 「看来我将它带到了正确的人的面前。」长者枯瘦的手抚摸过手套,面上的笑容越显慈悲,「这孩子很高兴啊。」 沢田纲吉呜咽了一下。 他也很高兴啊呜。 见着棕发青年都快说不出话,通善将手套递给了眼巴巴看着、几乎连眼睛都要粘在毛线手套上的青年。 「请。」 事到临头沢田纲吉也犯不着谦让了。 更何况这东西原本就是他的,要是真的推让给了对方收回去,那他才是找不到地方哭。 于是只能很是感激地冲着通善笑了笑,接过了手套。 通善有些好奇地看着沢田纲吉用一种堪称慈爱的态度抚摸着手套,他摸了摸鬍鬚,看了看青年的神色。 「虽然有些冒犯,」大师说道,「不过,想必您或许是这幅手套的真正主人……这孩子原本的模样,请问能让贫僧一看吗?」 他笑了笑,解释自己的这个请求:「毕竟已经相处了三年,总是会感到好奇。」 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 但是抚摸着自己的手套,和外面灰扑扑的布包不同,裹在里面的手套几乎还是原本的模样,就像是刚被妈妈洗过一样。 如果凑近些的话,还能闻见清淡的肥皂与檀香味,可见代管者对之保存得很好。 于是他沉默了一下,抬眼之间做出了决定。 长而白的手指笼进白色的可爱手套之中,分明的骨节被圆滚滚的手套盖住,看起来多了几分可爱。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眸中火光映衬着变形的手套,那白色的毛线手套已经摇身一变,泛着金属制的光泽,成为了教父最趁手的武器。 这是他勇气与觉悟的象徵,是家庭教师赠与的人生最重要的物品。 少有人能看见的虚空中,蓝色的彭格列纹章在空中一闪而过。 【这次要收好你的武器了。】沢田纲吉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某个熟悉的声音,一只手搭在他的身侧,他未扭过头,便听那人含笑说道,【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在异世界要玩得愉快些啊。】 【decimo。】 第47章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在异世界要玩得愉快些啊。decimo。】 「总觉得……听到了什么声音。」 下意识地,沢田纲吉自言自语地说了出口。 正因为他手中的手套变幻而露出惊讶神色的通善回过神,微瞥过头,似乎是在认真地聆听了一下, 遗憾地摇了摇头。 「抱歉, 我没有听到。」他看向棕发青年, 神情很是温和, 连方才那点惊异也被收敛了起来, 只是眼中似乎还闪着些微的光亮,「或许是手套中的灵魂在与您说话?」 第111页 怎么可能。 沢田纲吉下意识就想回这一句。 因为giotto怎么可能会寄宿在他的手套里, 再不济也是在彭格列指环……哦他亲手把彭格列指环摧毁了,也就是把他祖宗的房子给拆了来着。 沢田纲吉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抬头看向通善的时候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您说的对。」他说着,手中的手套恢复原本那副毛线手套的模样。 教父先生抬手, 抚摸手套的时候目光温柔而珍重。 「如果是寄居在手套中的灵魂的话……就太好了。」 通善见他这幅模样也很高兴,双手合十念了一句。 又道:「看来这次确实是找到了有缘人,我也就放心了。」 他的这份欣喜并不似作伪, 让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 低眉垂眼的主持很有一副慈悲之相, 教父先生对这位通善大师有着不低的好感——这当然不是因为对方是位摇滚monker……对不起没有er只是他觉得这样更合群,摇滚xxer之类的。 咳咳说远了, 而且对方明显早看见死气之炎却没有选择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反而在自己面前来开诚布公这件事也很是获得了教父先生的好感。 因此他只是简单地思索了一下, 在来自血脉的暗示之下,斟酌着开了口。 「这幅手套……」他努力思索着措辞,「说来您或许不会相信, 但是确实是我的一个朋友的所有物。」 通善看着他, 虽然没出言怀疑, 也没说什么「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你自己吗?」之类的话,但仅仅是注视着他,沢田纲吉就感觉到了些微的窘迫。 他一直不是很擅长撒谎这样的事情。 虽然在家庭教师的历(调)练(教)下,成长为了一个阴险狡诈鬼话连篇的mafia首领,但每每遇到这种时候,教父先生还是忍不住会感到紧张。 而他伪装的技艺其实也不够成熟——不然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将身边的所有人都调往其他地方。如果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留下,沢田纲吉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和这个手套一样陪伴了自己十年的挚友们的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担忧他的岚和雨之守护者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们一定会提前完成任务回到教父身边,但他更希望他们能够走得久些,更久些……最好等到尘埃落定才回来,这样就不必增添许多痛苦。 在通善大师的注视之下,他不由放松了些许,想要尽快将这个话题给略过。 但对方已经很配合地作出了侧耳倾听的姿态,这让他感觉似乎不能就这样翻篇过去。 但通善不愧是通善,见教父先生露出了些微的迟疑与窘迫的情态,便十分宽容地松了口。 「没关系,您若是不愿说的话,请不必勉强自己。」 沢田纲吉已经犹豫完毕了。 他其实还是挺想要找个人,能够这样听自己说会话的。 于是棕发的青年顿了顿,一边回忆那些好像时隔了许久的过往,一面轻轻开口。 「这幅手套是我……我的朋友的家庭教师送给他的。」他轻声说,仿佛回到十年前,在与骸战斗的时候列恩将这幅手套带到了他的身边,「作为他的勇气的鼓励……虽然说是勇气,但说是莽撞还是更好吧。」 说着他自己想起当初那些跌跌撞撞的过往,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不过好歹还记得全程用「我的朋友」,简单地说了说自己与这双手套的渊源。 不知道通善是否在他的这番有些混乱的述说中听懂了多少,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从他蹩脚的掩饰中发现那个朋友就是他自己,只是在教父先生跌跌撞撞地回忆完毕之后,抬手为他倒了杯茶。 「是十分珍贵的物品啊。」他轻声感嘆着,「如此回到您的手中,真是再好不过了。」 沢田纲吉挠了挠脸颊,微妙地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啦。」 对方就很懂地点了点头。 沢田纲吉觉得这老爷子真是一位妙人。 撇去初见时候被对方十分符合时代潮流的唱经印象,在各方各面对方都无愧于一座寺庙的主持的称号。温和、包容,虽然这样的词彙也曾经被用在他的身上,但是在佛寺中浸润的通善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唯一不可否认的是,他和这位大师的相性或许是不错的。 在最后听过对方弹唱了一曲大悲咒之后,沢田纲吉也不得不道别了。 通善起身将他送至禅房门口,略微地迟疑了一下。 「如果身边有值得信任的人的话,还是请您多多休息吧。」 说着,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 抬起身,见沢田纲吉似乎有些愣,大和尚想了想,开了个玩笑。 「若是这般下去,或许就长不高了。」 沢田纲吉:??? 他还能长!还在生长期……不对他已经很高了!比风太都高哦! 等回到苏格兰身边、坐在驶回安全屋的宾利上的时候,沢田纲吉还在想对方的这份「忠告」。 他坐在后排,有些迟疑地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只捏自己好像还不太够,正好两人因为红绿灯听了下来,于是教父先生左手一转,去捏了捏苏格兰的脸。 正在开车却被上司突然袭击的苏格兰:? 第112页 沢田纲吉将脑袋放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同苏格兰看过来的目光对上,咳了一声把手放下去,交叠着撑起脸。 「苏格兰,」他小声嘟囔,「我看起来像是休息不足吗?」 ——他最近已经比以前睡得好多了来着。 苏格兰沉默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上司是怎么突然想到这个话题的,但是他很礼貌地观察了一番理论上比自己还大、但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的上司,点了点头。 不仅是看起来休息不足,身形也算是瘦弱的那挂。 会让对方看起来显得小一些除了那张仿佛吃了保鲜剂的脸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上司可以说是瘦弱的身形。 按理说不论是作为公安的s还是酒厂的尊尼获加,棕发青年应该都不至于如此瘦削的。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在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苏格兰甚至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原因无他,比起他们这样的练家子,尊尼获加实在是有些单薄。 就算是作为「头脑」存在,也是有些过分……倒是他以前见过组织里常年熬夜的程式设计师,和尊尼获加有几分相似。 不过么,彼时他跟尊尼获加又不熟,确认对方就是s前辈也是后来的事情,所以当初也没放在心上。 突然被上司这样提问,苏格兰沉默了一下。 「竟然是真的。」从他的沉默中读出苏格兰的意思的沢田纲吉孩子气地鼓了鼓腮,缩回了后座上坐着,嘴里还在嘟囔什么「熬夜」「生长期」「牛奶」什么的。 车辆重新启动了,苏格兰也没继续和他搭话,沢田纲吉缩在后座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起些往事。 其实现在的身形还算差不多的,沢田纲吉想。 在记忆里他还有好几次比现在更瘦些……第一次是刚升入高中、也是刚去到义大利进入家族事务的时候。 彭格列家族虽然可以说是首领的一言堂,但是其中的运转还有许多曲曲绕绕,而正式接受家族事务,他伟大的家庭教师就像是把他放养了一样,并不像是以前一样担任万能的哆啦r梦的角色给他意见或者教学。 沢田纲吉只能一个人摸索着前行。 伙伴们虽然有心帮助他,但是作出决策这种事情还是只有首领自己动作。 彼时大家的压力都很大,隼人堪称守护者中最聪明的阵营中的一员,跟着九代爷爷的岚之守护者学了几天就也磕磕绊绊地跟上来,山本和大哥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会做些「体力活」,到后来比较基础的文案工作也能处理。出乎意料的是云雀前辈……虽然对方依旧一如既往地拒绝群聚,但是在他将部分文书上的工作交给对方之后,发现居然很规范,连现学现卖的狱寺隼人都略逊一筹。 不愧是你,万能的云雀恭弥! 就连蓝波也没像是往日那样任性,只是在晚上哄他睡觉的时候,捲发的小波维诺还是会嘀嘀咕咕抱怨着「阿纲今天又没有陪蓝波大人玩」。 那段时光虽然算得上苦难,但回想起来,还是十分欢喜。 度过这段考核期的时候,一群人横七竖八地躺在他的首领办公室里睡得昏天黑地,期间无论是谁有意或者无意之间闯了进来,都会对着一群少年人露出善意的笑容。 然后掏出手机咔嚓一张(划掉)。 因此后来这也就成了彭格列十代家族早期黑历史照片中的一员。 在那段时间之中,沢田纲吉的体重也是迅速下降,连被奈奈妈妈养的圆圆的脸蛋都失去了它的婴儿肥,娇气些的蓝波会嫌弃兄长的脸有些膈人,哭着说阿纲是笨蛋(纲吉:所以这和我是笨蛋有什么关系啦)。 不过这也就是最初的时候了。 和这边的世界不同,彭格列在他原本世界的里世界堪称里世界的霸主,早年还有几个家族与彭格列争夺龙头的位置,但那已经是八代时期的故事了。 历任彭格列首领中唯一一位女性的八代首领是出乎意料的骁勇善战,在一片混乱中带着显露出式微苗头的彭格列找到了新的生机,后续由手段温和的九代首领接纳了八代留下的一切,像是对待一颗花坛中的幼苗一般精心栽培,让这株吸纳着里世界黑暗成长的花长得更加茂盛——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九代首领的最大爱好,也正是养花。 后来沢田纲吉作为首领的记忆中再没有过这样疲惫的时刻,只是扶着彭格列这样一艘庞然大物走上正轨虽然令人苦恼,但却比不上长辈们考验时候的故意施压,直到密鲁菲奥雷异军突起。 作为彭格列十代目,出乎意料的,沢田纲吉对于彭格列的霸主地位并不怎么看中。 事实上,他选择成为彭格列的首领的初衷只是为了能够守护重要之人,这种守护的信念虽然与彭格列建立的初衷相呼应、并且也获得了存在于彭格列指环中一手建立家族的初代目giotto·vong的认可,但却与现下的彭格列不是十分贴切,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但这不是很重要,每位彭格列其实都是隐形的霸主人格,只要确定下来的事情,就算哭着喊着我好累我不行我马上就要把这件事和我的人生一起放弃了……他们也还是会到达目标。 密鲁菲奥雷带来的冲击始于名为「匣子」的武器。但更早之前,则是指环和死气之炎的扩散。 第113页 原本几乎可以说是彭格列独家机密的死气之炎配合着匣子在短暂的时间内成为了里世界内的主要战斗方式,密鲁菲奥雷也是凭藉着匣子逐步扩张,最终达到与彭格列鼎立的规模。 更重要的是密鲁菲奥雷的首领,名为白兰·杰索的男人,是与彭格列指环同等级的玛雷指环的主人,为了夺得世界,向彭格列——或者说沢田纲吉本人,发起了进攻。 那段时间他确实一度陷入焦虑之中。 既然会引起争端,那么就率先一步先将彭格列指环毁掉——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然而指环的毁灭带来的是战斗力的下降,当然,面对敌人他的伙伴们并不很算落于下风,可是密鲁菲奥雷的进攻太过疯狂,不仅是作为mafia的他们,甚至还连累了家人。 阿武的父亲就是在那时候…… 另一方面,作为世界基石的另一部分,阿尔克巴雷诺(彩虹之子)们也遭到了白兰的猎杀。 强大如他亲爱|的|家|庭教师,也在白兰的阴谋下死亡。 因此虽然隐藏得很好,教父先生的精神和身体的状态一度是不太行的。 就算是后来和恭弥还有入江正一制定了将过去拥有无限可能的自己带到未来、以拯救无数个平行世界的计划,这种情况依旧没能好转。 他是真的凭着生前何必多睡、死后自然长眠的信念在夜以继日地工作,是资本家看了都会觉得感动的程度。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 「到了。」 回忆被人打断,沢田纲吉睁开眼,发现抵达的不是安全屋,而是一处……洗浴城? 棕发青年略带茫然地看向前方,像是只不知道怎么被抓住所以还很迷茫的兔子。 苏格兰在前面关车,回过头看见他这幅表情,也不得愣了下。 「您忘记了么?爱の杂志社社长邀请您来这里。」他的面色也有些微妙的诡异,「因为您想要换掉编辑,他希望与您面谈……早上不是说答应了吗?」 沢田纲吉眨眨眼,从自己杂乱的回忆中把这件事情给刨了出来。 他痛苦地扒拉了下脑袋。 「为什么这位社长会来说这件事……编辑跟他说了什么吗?」 亲耳听见了编辑·萩原大声说出要让前辈成为日本第一畅销的轻小说家的豪情壮志的苏格兰: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这个嘛……」他犹豫了一下,「我觉得还是只有被boss您亲自去见了那边的社长才知道呢。」 沢田纲吉露出了一副想吐槽的表情。 小憩一会确实让他的脑袋清醒了不少,于是沢田纲吉下了车,理了理身上的风衣,尽可能表现得淡然地走进了这家灯红酒绿萤光粉的洗浴城。 踏上这里的台阶之前,他的脚步一顿,狐疑地看向了一侧。 稍后一些的苏格兰跟着扭过头,没发现任何异动。 「怎么了吗,boss?」 沢田纲吉略作思索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不,什么都没有。」 他开始思考待会将要面对什么。 而诸伏景光也看着不远处,神情微妙地收回了目光。 「那么我们先进去吧。」他微微朝着那边站了站,遮住教父看向那边一条小巷的线。 幸好的是他的联络人先生似乎并没有现在见面的打算,对方确实只有爱の杂志社的社长。 对方不愧是商人,上来没说换编辑的事情,反而大手一挥,先邀请教父先生一起泡汤。 「这里可是採用的全天然的温泉水。」日本人对泡温泉的执念也深深刻入了这位社长的骨子里,能看出来这家店大概是他很喜欢的店铺了,对于各种服务简直是如数家珍,在沢田纲吉委婉地表示了自己不太懂之后大手一挥,给他来了个套餐。 日本人在业余时间谈工作一般有两个地方,一个是饭桌上,另一个则是温泉里。不出意外,社长在泡温泉的时候提起了换编辑的事情,在表达了萩原编辑对于教父先生的热爱之后,大手一挥掏出了一份计划书。 「而且,我认为,没有比萩原编辑更适合老师您的编辑了!」他大声说道,「您看,这是他为您做出的策划书。」 不我觉得在此之前我们应该探讨你什么怎么掏出这份策划书的……从四次元空间吗?大家不都是泡在温泉里的吗? 沢田纲吉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吐槽之魂了。 但社长先生好像没能和他感同身受,见云雀老师皱着眉看着自己,他不由凑近了些,让云雀老师能够看清上面的字眼。 论云雀老师成为日本第一的畅销轻小说作家的可行性……好离谱啊但是这离谱的东西为什么和大学论文一样厚啊! 而且他为什么要成为畅销作家,他写的那些东西要是让其他人——他是说,包括琴酒在内的其他人——看到的话,他不就完了吗?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要扯不出笑了。 他现在就是很想念通善大师,和对方对话他就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槽多到没地方吐的时候。 「不过,」他勉力支撑着笑容,「既然有这样的雄心,那位萩原编辑为什么没有亲自来见我呢?」 废话当然是因为他们的接触越少越好啦……虽然沢田纲吉微妙地觉得现在的情况好像也有些不对。 沢田纲吉:「下次请萩原编辑亲自向我解说这项计划,我们再讨论这件事吧。呀,我稍微觉得有些头晕,就先行失礼了呢。」 第114页 说着起身,离开了温泉。 留下一个社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哀哀地嘆了口气。 「您也听见了吧,萩原编辑。」他挥挥手,一墙之隔的另一面,因为第一次接近偶像怎么都有些紧张所以发动了巧舌如簧技能让老闆允许自己听墙角的萩原研二应了一声。 他换上这家店的工作人员的服装,眉眼多了几分凌厉。 「我知道了。」青年沉声说道,「等前……云雀老师进入按摩室,我就亲自去同他解说!」 社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放任自己在温泉中沉溺……溺…… 另一边,沢田纲吉拜託了热情的社长先生,出门被人引到了按摩室。 他没有将自己的身体袒露交给其他人的习惯,因此只选择了基础的头部按摩。 换好浴衣之后坐在座椅上,不过一会,就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带着口罩打着耳钉的按摩小哥站在了他的后方,沢田纲吉原本想要拒绝的,但是看着对方盖住大半张脸的黑色头发下隐约带着请求的目光,终究还是不忍。 少年纤长的手指按上了教父的头侧,手指不缓不慢地绕着圈,是一个熟悉又舒服的力度和姿势。 对方一开始动,沢田纲吉就知道他是谁了。 棕发的青年闭着眼,身体却隐约地放松了不少——至少比单独面对着赤井秀一的时候还要放松。 身后的人感受到被交付的这种信任,手下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低下头,继续保持着原本的速度和力道按摩起来。 「我可没教过你偷偷摸摸在暗处跟踪我。」 半晌,他轻声开口。 「不过,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在外面玩得高兴吗?」沢田纲吉说道,带着一如既往似乎不曾改变的纵容,轻声叫着对方的名字,「安德里亚?」 第48章 萩原研二做足了完全的准备。 收集了以往畅销作品成名的案例, 讨教了有着打造多款爆款轻小说经历的前辈,虽然不论是案例还是前辈都告诉他运营的手段是其次,主要是需要作品本身能打……可他横看竖看,怎么都觉得是那些不懂前辈的傢伙看不懂前辈的深意。 不过没关系, 有他在, 前辈的光芒一定会成功放射出来, 成为全日本都畅销的轻小说作家的! 前辈不火, 天理难容! 诸伏景光:…… 你还记得原本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前辈没有正当的理由把你换下去吗? 一个热血上头, 萩原研二就朝着奇怪的方向狂奔了起来。 ——虽然方向有些怪,但好歹和他的另一位友人不同, 至少是在正确的道路上的。 深入了解一份以前并未接触过的工作是很辛苦的,平日里也还要兼顾警察这边的工作, 但是萩原研二多聪明一个人啊,又有了前辈的加持(其实并没有), 一旦捲起来,直接成了杂志社里最卷的那个。 杂志社的社长会愿意替他在沢田纲吉面前美言,也是看中了这个年轻人的韧劲。 所以他其实是为了今天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然而, 在进入这里之前在门口差点撞见前辈的时候, 虽然他自以为做好了准备,但还是下意识躲藏了起来, 偷偷躲在路灯坏掉的小巷子里偷偷观察前辈。 棕发青年从黑色的宾利上下来的时候萩原研二甚至觉得自己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虽然还没到心跳加速的地步,但是呼吸的变速是不可否认的。 毕竟他已经有足足三年多没见过前辈了。 就算凭藉着他过人的机智猜到了前辈在毕业后去往的地方, 在公安来招揽他的时候也提出了要做前辈的联络人的要求,但是他其实和沢田纲吉是没有真正见过面的。 萩原研二在原地踟蹰了好一会,匆匆躲过沢田纲吉看向自己这个方向探寻的视线, 还被友人诸伏景光好笑地看了一眼……但是他都不在乎!甚至隐约有种追星族终于能够和偶像举行见面会的兴奋。 ——说实话, 这也是他为前辈精心打造的出名计划的底本, 虽然很不舍,但是前辈就应该是被所有人追捧的啊?这有什么错啊! 凭藉着出色的人脉,同打造了年度最出名的地下偶像犬金组组长有过短暂的面谈的萩原警官,在无人知晓的时刻,在奇怪的地方觉醒了。 时间回到现在。 萩原研二手里握着他的策划书,心中久违地有些紧张。 他扯了扯衣领,想到自己之前因为过分紧张去跟幼驯染发的骚扰信息,对方好像是被他的消息骚扰醒了的——多半回到家之后又随便就往沙发上一瘫就睡着了——回复的语气很不客气,暴躁之中带了些看好戏。 黑发青年回了个「小阵平好过分quq」,心情居然奇妙地平复了下来。 他抬起手,重新整理了下这个家店侍应生的衣服——他准备伪装成侍应生,为此还特地交了新朋友讨教手法,打算先礼后兵(咦?),在凭藉着他被朋友称赞的按摩手法让前辈放下警惕的时候提出请求——在确认着装无误之后把策划书塞进工具车里,扣了扣门。 「失礼了,我是这次为您服务的松田……诶?」 ……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之中的只有一个前辈的场景。 对方穿着略显宽大的浴衣坐在柔软的椅子上,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中轮廓都柔和了不少。 第115页 比起三年前,他的沢田前辈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比起当时见着的意气风发的模样似乎多了几分疲惫。 萩原研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然后他就发现原本理应是一个人呆在这个房间内的前辈身边多了个人。 他是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的,从门口看过去,只能看见对方大概是跪在地上,跪在他的前辈的侧面,黑色的捲毛脑袋趴在他前辈的大腿,双手伸出去,抱住了前辈的腰。 看起来像是一个撒娇的姿势。 萩原研二卡壳了一下。 原来如此,前辈也到了这个年龄……不是不对啊这傢伙是谁啊!他都还没来得及抱住前辈撒娇的诶! 呜呜,哭哭。 萩原研二贴心地带上了门。 虽然内心一摊子戏,但看他前辈那副温和又亲昵的模样,便知晓两个人定然是认识的。 在他进入之后,棕发的青年抬眸看了他一眼,旋即低下头,轻轻拍了拍黑发青年的脑袋。 「好啦安德里亚,有其他人进来了,还要继续撒娇吗?」 萩原研二脚步一顿。 先是为了自己居然是「其他人」在心里抹了把泪,而后反映过来这个黑发的青年不是别人,而是「安德里亚」。 其他人或许不知晓,但身为沢田纲吉的联络人,萩原研二自然是知道这个名字的。 安德里亚,在组织中的代号是马丁内斯,事实上却是fbi派进组织的卧底,也是导致他和前辈再次失联的罪魁祸首……不是据说他的骨灰一部分被前辈扬了一部分打造成宝石了吗? 虽然萩原研二对这条意外得知的情报的可信度表示怀疑,但是如今当真见了对方和前辈这幅亲昵的模样,萩原研二又微妙地觉得这人消失了其实也不错。 可恶!他都没趴过前辈的大腿!! 而且这里不是日本吗?为什么会有fbi! 该死的fbi,离开他的前辈……离开他的日本! 站在原地的侍应生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沢田纲吉安抚地揉了揉安德里亚的脑袋,拍拍他让青年站起身来,才将目光落到闯入的侍应生身上。 「抱歉,我想这里并不需要服务……费用我会照付,您可以随便出去休息一会。」 这话跟赶客也没什么区别。 雄赳赳气昂昂的萩原研二不着痕迹地扯平了嘴角,垂下眼,看起来很是可怜兮兮的模样。 「真的吗?」他抽抽鼻子,让自己的难过呈现到了表面上,「可是我特意向这里的侍应生学过按摩的手法……云雀老师能赏脸试试吗?」 虽然是这样听起来很是可怜兮兮地说着的,但萩原研二却是一直抬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棕发的青年。 紫色而上挑的狐狸眼往往带来一种温柔而多情的感觉,但是当他如此凝视着棕发的青年的时候,沢田纲吉些微地感受到了一种被珍重的感觉。 不过半晌,他便反应了过来,这大概是他的编辑……也就是从未谋面的联络人先生。 沢田纲吉:…… 他还没说话,听见耳边传来异动。 他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站着的安德里亚,比起诺万,安德里亚要乖巧很多,但是听见联络人先生的话,也些微地炸起了毛,特意留长来掩盖容貌的头毛下瞪着一双碧绿的瞳,像是一只炸毛的绿眼睛黑猫。 【我的。】 绿眼睛的猫猫没说话,扒拉出了爪子,瞪着对面的傢伙,好看的、仿佛流淌着水光的眼睛里写着这个词。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他微妙地想起诸伏景光跟自己提过一嘴的诺万·达奇,那傢伙是前辈在义大利的副手一般的人物,对于前辈却有着惊人的占有欲,在交锋之时曾经说过「boss是我的」这样的话。 现在看着面前这只炸毛的猫,他感觉对方虽然没说话,凶狠的表情和绿磷闪烁的眼中,也在说着类似的话。 看着对面那傢伙的表情,他皱了皱眉,看了眼他的前辈。 「您是?」比起年幼的黑猫要成熟许多的青年从容地说道,「还没请教过这位客人,哦不,你穿着侍应生的衣服,是这家店的侍应生吗?但是我没见过你诶,有工号吗?」 安德里亚沉默了一下,掏出了自己的工号牌。 萩原研二:…… 失策了,他以为自己没有对方就没有来着。 但是输人不输阵,见对方警惕地盯着自己,他也就瞪着对方。 教父先生摸了摸鼻子。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幅场面有股诡异的熟悉感……是错觉吗?一定是错觉吧。 等了一会他也觉得自己应该阻止这场3无声的争端,便略略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安德里亚」。 小黑猫立刻就僵了一下。 黑发的少年人低下了脑袋,看起来很是不甘不愿。 他有些想像是以前一样撒撒娇,只要自己软下声音请求,就算是对面那个长头发的是boss认识的傢伙,boss眼里更重要的也一定是他。 可是现在怎么和以前相比? 如果不是那天看见了boss受伤,他也不会如此冒犯地出现在boss的面前。 虽然做好了伪装,但是,就像是他一眼就能从新闻报导中看出那个受伤的热心市民就是boss一样,他只是稍微接近了对方,就被认了出来。 第116页 按理说他是应该在被认出来的瞬间就逃的。 毕竟他早就不是boss所爱重的下属,而是家族的叛徒,甚至能从诺万那傢伙的手下逃掉也是因为boss的宽容……可是当他久违地听见那声「安德里亚」的时候,少年甚至在想,只要有了这一声,就这样死在这里也不错。 所以他失礼地跪了下来,像是许久以前一样任性地抱住boss,把整个脑袋都埋进对方的怀抱里。 会被推开吗? 毕竟他作出了背叛的选择……就算是boss,也一定会失望的吧。 不愿回想起试图和boss一起同归于尽那天对方的眼神,安德里亚甜蜜而痛苦地想,要是抬头会看见boss厌恶的眼神,那他还不如死了比较好。 如果是死在boss的手里的话,不是比这样活在这个被boss厌恶的世界更好吗? 这样想着,他竟然觉得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决定。 就在他的思绪越发走偏的时候,发现这孩子似乎又在奇怪的地方钻起了牛角尖的沢田纲吉嘆了口气。 紧接着,一只温和的大手盖上了他的脑袋。 没有交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安德里亚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然后就被这个长头发的截了胡。 见他这幅模样,沢田纲吉无奈地在心中嘆了口气,略微加重声音。 「安德里亚,乖一点。」 这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奇怪的机关,带着口罩的黑发青年组像是一只被捏住后颈皮的猫一样骤然僵硬了起来,在房内的其他人的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冲出了房间。 「餵你?」 萩原研二伸手去拦,但是对方实在有些灵敏,加上前辈也没露出要阻拦的意思,便被安德里亚逃窜了出去。 他无语地活动了下手腕,回过头,果然见他的前辈脸上露出了略带苦恼的神色。 「抱歉,那孩子稍微有些怕生。」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 看着至少看起来很真诚的棕发青年,他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没事,」向来巧舌如簧的青年难得干巴了一下,「小孩子嘛,都是这样的。」 没想到他竟然听认真地接了自己的话,沢田纲吉眨眨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声笑像是某种缓和气氛的东西,将奇怪的氛围给化解了。 萩原研二也噗嗤一声笑了笑,见室内昏暗,便就近找到一个开关按了下去。 萤光粉的hellokitty在墙壁上顶着黄色的蝴蝶结看着他们。 沢田纲吉:…… 萩原研二:…… 黑色长发的青年干笑了两声。 「哈哈,很可爱吧,这是本店的吉祥物哦。」 沢田纲吉也干巴巴地应和。 「是啊哈哈,真可爱啊。贵店长真是有童趣啊哈哈。」 萩原研二沉默了一下,觉得这话他没法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半晌后,齐齐笑出声来。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重新关好被冲出去的安德里亚沖开的门,推着工具车出了门,在棕发青年奇怪的表情中将对方重新按在了按摩专用的椅子上。 「虽然是临时工,但是我也是有好好学过,手艺不会比刚才的小哥差的哦。」 「嗳?」沢田纲吉不明所以地被他摆弄着,听了他这话才知道对方的用意,急急忙忙说不用。 他也没见过谁家卧底接头还真按摩或者做其他事的……哦不对波本好像就会,他好像挺苏格兰说过,对方甚至会亲自去打工收集情报啥的。 这就是这届卧底的自我修养吗?还是新时代卷王? 沢田纲吉想了想,觉得一定是后者。 这边见棕发青年乖乖坐好,萩原研二的眼里流露出些微的笑意。 借着这个机会他终于有机会跟前辈贴贴了,鬼知道萩原研二等这天等了多久。 这间房间是绝对安全的,对于房间的电子信号的监控在这之前就安排好了,避免情报泄露他们没有安排任何的监控或者录音,但同样也不允许其他的监控设备运营。 也就是说,就算是他在房间里稍微和前辈亲近亲近拉拉关系……也不会被别人发现。 萩原研二在心底干咳了一声,看着乖巧可爱如兔的前辈信赖地看着自己,不由鞠了一把泪。 接下来就是讲解自己的前辈出名计划,力求让「云雀老师」成为大家都喜爱的轻小说作家。 沢田纲吉:…… 我谢谢您了。 而且「云雀老师」和轻小说作家放在一起就很奇怪,真的很怪,比六道骸吃凤梨披萨还奇怪。 可是这名字是自己取的,沢田纲吉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在心底流面条泪。 ——幸好,幸好恭弥定然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呜。 好容易打发了联络人先生,以交流情报为要阻止了对方滔滔不绝地介绍他的成名计划,沢田纲吉思索了下,捡着重要的、不易用现下的形式传递的情报跟对方交流。 组织的存在一直是日本政府心头的一块毒瘤,事实上不仅是日本,作为一个大型的跨国犯罪组织,组织的行动引起了不少国家的注意——这也是组织内卧底的数量如此之多的原因。 而如此的庞然大物,即使是死了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甚至失去了统一组织的管控,那些被组织收纳于麾下的各种傢伙会在社会上作出什么事,也是难以预料的。 第117页 与其他地区不同,日本对于剷除组织这件事更加迫切——原因无他,就沢田纲吉目前所掌握的情报而言,组织与日本的大财阀乌丸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也就是说,日本是组织的发源地,也是组织的根基所在。 「不过。」双腿交叠的教父先生侧头拿起一杯鸡尾酒浅浅啜了口,提出建议,「比起大刀阔斧地剷除组织,我倒是有另一个方法。」 正在用秘密暗号记录对方所说的重要情报的萩原研二抬头:? 沢田纲吉咽下带了些果味的酒水,微微思索道。 「就是说……有兴趣让组织的boss成为我们公安的协助人吗?」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 他轰地一下站起了身。 「您的意思!您的意思是……」 沢田纲吉看着他的模样,虽然不是很懂对方为什么如此兴奋,但看他这幅模样大概是懂了自己的意思,便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萩原研二的面色变幻,在激动和不安之间轮转,最终化作犹豫,问出心中所想。 「前辈……您终于决定要成为组织的boss了吗?!」 脚踢朗姆,拳打琴酒,卧底到敌对组织然后成为boss,不愧是前辈啊!他就是《这件事》是纪实文学的! …… …… boss打了个喷嚏。 他正在和自己的得力酒酒们开视频会议,组织的黑科技,能够全息投影出每个人的身形,于是远在不同地区的朗姆、琴酒、贝尔摩德等人汇聚一堂,而他本人只露出了脖子以下的部分,头部是一个黑色的乌鸦形象,坐在最上方。 按照组织内明面上的排名,这场会议里应该还有尊尼获加 但是仅仅加入组织三年的尊尼获加虽然已经逐步接触到了组织的核心业务,但依旧没获得完全的信任,被核心圈排斥在外。 这也是朗姆到现在都没跳脚的原因。 但也不远了。 药物制作组最有希望的研究员雪莉与尊尼获加的交情匪浅,生命之火计划也有了尊尼获加的影子,还有个电子方面的计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尊尼获加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接触。 届时组织最为重要的几个项目都会为尊尼获加所知,那时候也是对方真正成为足以与朗姆相对的组织高层的时候。 boss召集几人除了例行的会议之外,也存着看看尊尼获加这边的心思。 「通善前些日告诉我,举荐尊尼获加作为核心加入生命之火计划。」他说道,「通善在生命之火计划中的地位处于核心,他的提议至关重要,所以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毕竟通善虽然因为石板在组织内有着独特的地位,却不是组织最重要的代号成员的一员。 话落贝尔摩德就挑了挑眉。 金发的女性想起那个跟在琴酒身边的年轻人,对方是组织里难得一见的好脾气,而且生命之火这件事她欠了个人情……和琴酒那傢伙来往密切的话,至少可以说明不是条子,安全性还挺高。 「我没意见。」她说着,绕着金发卷了卷,目光看向朗姆,颇有看好戏的意思。 其实不仅是她,在场的几人或多或少都看向了朗姆——包括boss。 毕竟是人都知道朗姆和尊尼获加的明争暗斗,而现下boss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来说,更是颇有打朗姆的脸的意思。 当然,除了朗姆之外,还有个人也是众人关注的核心。 那就是坐在与朗姆相对位置的琴酒。 尊尼获加是琴酒一手带进组织的,也和他的利益息息相关,一旦尊尼获加进入组织的核心圈,琴酒派的力量定然会大涨,甚至超越朗姆。 在众人各有所思的视线中,琴酒端的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然而上位者却并不愿意让他维持如此冷淡的模样,在盯够了朗姆得到对方的答覆之后,boss将目光落在了琴酒的身上。 「你觉得如何呢?我的gin。」 boss问道。 他称呼亲近的下属惯来会用这种称呼的方式,说是亲昵,但仔细一品,却有种真的是将这些酒当做自己的酒库中的一个物品的冷漠含义。 琴酒沉默了一下。 「自然是如您所愿。」他微微低下头,眼前却出现某个棕色短发的身影。 那个乌鸦的头颅盯着他,让琴酒下意识地警惕着,直到对方收回了视线,才放松了些许。 但这是不够的。 琴酒想,忍不住想起了某个作为会议主题的傢伙。 那傢伙自己到处晃荡,却把难搞的事情交给他。那傢伙知道boss想用他,但是又怀疑他——就像是当初怀疑他琴酒一样——所以自己退出去,把接下来的事情都交到他手上。 那傢伙还记得当初说的话吧? 银发青年垂眼,忍不住有些怀疑。耳边的声音暂时褪去了,他的眼前浮现某次爆炸余裕后,自己和对方双双在病床上醒来,棕发青年无聊地晃荡着吊脚的绷带的模样。 【「我讨厌现在的boss,gin。」棕发的青年说,因为腿部的抖动让他这一动作有了几分孩子气。 可就是这样孩子气的傢伙嘴里却说着分外冷淡的话,就像是对方在知晓了被自己带进组织不过是一场局、还是冷着一张脸冲进即将爆炸的大楼中救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第118页 尊尼获加侧过身,用一只手支着头,看起来很天真地看着他。 明明看着和几个月前没什么区别,但是却变得天真又残忍——变成了琴酒所期待的、黑暗的模样。 「你要试试当boss吗?」他说着和天真又纯良的外表截然不符的话,带着些诱哄的意味,「如果是你的话,我或许能够忍受……这样的话,我们就是共犯了哦。」】 第49章 沢田纲吉总觉得鼻子有点痒。 但是在初次见面的联络人先生面前嘛, 即使是他也更矜持些,努力忍了忍, 把这点痒意给忍了下去。 他突兀地想起更早些的时候, 自己刚和联络人先生取得联繫的时候的事情。 彼时他已经跟着琴酒从日本一路流窜到俄国,又转向去了欧洲,一路上兜兜转转, 从一开始不知道琴酒是个什么情况,到大概知道对方处于某种「测验」中。 背上受了伤的琴酒姿势相当不羁地坐在窗框上他拿着绷带给对方包扎,抬头要说话的时候真巧对方看过来, 慢悠悠地吐了口烟。 沢田纲吉:…… 原本的一腔抱怨尽数转换成对二手菸的抱怨, 他捏着鼻子挥了挥,给琴酒的绷带最后打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琴酒:…… 银色长发的酒厂大哥捏着烟忧愁的嘆了口气。 现在想来那大概是沢田纲吉和琴酒最接近的一段日子,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的琴酒走一路被人追杀一路, 还得干些组织boss交给他的活计,连带着沢田纲吉也四处奔波,配合着琴酒的手段,逐渐展露了本性。 原本沢田纲吉还有些担心自己的变化会不会引得琴酒生疑的。 毕竟虽然他有着与家庭教师如出一辙的演技, 然而平日里似乎也没什么用到的机会, 因此还有些忐忑。 没想到有着银色长发的杀手先生不仅不对他的变化感到奇怪,反而觉得这是他精心「培养」的结果。 沢田纲吉:…… 他回忆了一下奔波的这段时间,虽然身后有着不明势力的追杀, 但琴酒总是显得留有余裕的, 甚至能够抽出精神来对他进行「教导」。 亲自握着他的手向着任务的目标开枪, 第一次在无人的公路上跟穿了装甲的越野车中门对狙, 现在回想起来, 有些步骤同reborn当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reborn的目的不过是将他培养成合格的mafia首领, 手段虽然常常被吐槽说是斯巴达, 但归根究底都是为他好的。 但琴酒不同。 他就像是一只闲来无事的野狼,从野外叼了只兔子进自己的势力范围,并且试图尝试教会这只草食的动物自助捕猎。 ——虽然他的方式可能是直接将这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兔子直接扔进野兽丛里。 不过问题不大。 毕竟兔子也不是真的兔子,而是披着白白嫩嫩兔子皮的狮。 摸清了对方的目的,沢田纲吉便回忆着当初在reborn手下的成长轨迹,缓慢地「甦醒」,力图成长为琴酒所希望的模样。 但一味地顺着对方的想法也不是好事。 终于,在某次「教导」之后,呆呆笨笨的兔子终于发现当初自己就会进入狼窝其实是这头狼追在野兽们的身后,迫使着野兽们将他赶进自己的势力范围。 那是沢田纲吉第一次同琴酒冷战。 他甚至当着琴酒的面掏出了枪,神色冷漠地对准了对方。 彼时的琴酒几乎笑出了声。 「怎么,要将你的獠牙对准我吗?」强大的捕猎者微微前倾着身体,某种冷冽的、野性的光在他的眼瞳当中闪烁,相比起被驯养的兔子违逆的不悦,男人神情中更多的是冷静的疯狂。 沢田纲吉的表情也很冷漠。 比起名见町的他,现下的他已经成长了不少。甚至有些组织的代号成员,也没有他这样的灵气和天分,能够跟在被追杀的top killer身边还迅速成长为了助力。 他已经见过了血,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身体甚至还在颤抖。 沢田纲吉不知道的事,彼时琴酒看着冷漠地举着枪的他,甚至有些愉悦地想起了对方第一次捕杀猎物时的事情。 …… 那大概是琴酒难得的温情时刻——指为他的兔子选择了一个本就十恶不赦的傢伙作为枪下亡徒。 可就算是这样,对方的身体依旧是在颤抖的。 琴酒等了许久,点燃了一根七星,告诉他的兔子如果在这根香菸燃尽之前没有开枪的话,那他就会将他留在这里——永远。 于是棕色皮毛的兔子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枪。 他倚靠在距离兔子和猎物不远处的水泥柱上凝视着对方,欣赏棕发青年犹豫而痛苦的表情。 但他没等到一整根烟燃尽的时刻。 猎物痛哭流涕地忏悔着以往的罪过,让他心软的兔子原本已经稳住的手重新开始颤抖,像是得了帕金森的患者。 就只有这种菜鸟,才会被这些满嘴每一句实话的恶徒给矇骗。 琴酒当时就感到了烦躁。 他摁掉那还剩半只的七星,从身后绕过棕发青年,手指重叠在对方握在那只cz-75的指节。 「砰——」 随着一声枪响,琴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微微侧过头,正是能够观赏棕发青年痛苦而狠绝的表情的最佳角度。 第119页 是的,在他摁下对方的手指之前,兔子率先咧出钢牙,将猎物咬死在水泥钢筋的荒野之上。 「好孩子。」琴酒收回手,漫不经心地给予了夸奖。 …… 总之,就是很奇异地,在那种时候,琴酒突兀地想起了这段往事。 ——其实说是往事,实际上也没过去多久,甚至不到半年。 可是回想起记忆中的那个棕发青年,就算是不会记得重要之人面目的琴酒,也微妙地感觉到与当初相比,棕发青年的身上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他难得没有多想,将之归为自己的「培养」的结果。 沢田纲吉对他的想法微妙地知道一些,不如说,这也是有着他的刻意引导后得到的结论。 但是对于双方而言,当初将他带进组织的那段往事还是一段埋藏的地雷,如果不早日将这件事解决的话,他永远也无法获得琴酒真正的信任。 于是沢田纲吉在与杜拜的某个想挖自己的军火商交易结束后,借着对方的名义,向琴酒提出了对于这件事的疑义。 说来很奇怪,琴酒其实是个很不屑于说谎的傢伙。 除了某些捉弄任务对象的时刻,在答应对方会饶他一命之后,在对方屁滚尿流地逃跑的时刻,黑衣的组织杀手便会从他的大口袋里掏出爱枪,对准那道悽惨的身影。 因此,面对他的问询,琴酒很直白地就承认了。 「那确实是我的计谋。」彼时,琴酒爽快地说道,「怎么,想干掉我吗?要将你的獠牙对准我吗?」 沢田纲吉露出了犹豫的模样。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或者说是自己故意为之了,但是「狱寺」是不知晓的。 棕发青年痛苦地闭了闭眼,明明早就能单手开枪,现下却不得不用双手握紧了cz-75,像是第一次面对那头十恶不赦的猎物的时候一样,向来温和的面容上浮现了痛苦的神色。 琴酒咧开了笑。 沢田纲吉开了枪。 「云雀……云雀老师?」 一只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带着担忧的嗓音将沢田纲吉从恍惚之中呼唤了回来。 他从回忆中抽离,抬起眼,对上联络人先生担忧的双眸。 「您身体不舒服吗?」对方很是关心地探过头来,好看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光彩。 沢田纲吉按了按眉心。 「抱歉,是我走神了。」 他准备继续交换情报,却被对方皱着眉阻止。 「既然您已经累了,那这一次的会面就到此为止吧。」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言语有些严肃,对方也在顿了顿之后露出一个笑容,「下一次我一定会让您同意我继续担任您的编辑的。」 黑发青年眨了眨眼,沖他wink了一下:「云雀老师~」 沢田纲吉嘆了口气。 「我知道啦。」他伸出手,下意识像是对待安德里亚的时候一样揉了揉联络人先生的脑袋,「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说完这句话他就顿住了。 安德里亚就算了,那孩子总是喜欢撒娇……但是这是联络人先生诶!不是他养的孩子诶! 但萩原研二并没有觉得冒犯。 相比起感到冒犯……看着他的大前辈站起身准备离开,青年下意识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前、前辈……云雀前辈!」他握住拳,小声发出请求,眼睛闪亮让沢田纲吉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刚才那个,可以请您再来一次吗?!」 而沢田纲吉:……嘶。 不要叫他云雀前辈啊!!! 会做噩梦的!!!! …… …… 噩梦是没有做的。 相反,沢田纲吉很晚才入睡。 他觉得不太对劲。 上次睡不着还是在琴酒的安全屋,也就几天前。 若说那天还是情有可原,可是今天也没发生什么让他睡不着的事情。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之后他的脑袋上亮起了一个小灯泡,腾地坐了起来。 教父先生扒拉着窗户,朝着外面一看,就敏锐地锁定了路灯下一个躲闪的身影。 对方没有探头的愿望,他也就不去追查,只是终于找到了上次为什么会睡不着的原因……原来不是联络人先生的怨念吗(不是)。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某个已经久未联繫的号码打了个电话。 似有若无的铃声从窗外传来,没过两声就被摁掉了。 沢田纲吉快要被这孩子给气笑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叛逆期吗? 他无奈又苦恼地想着,准备下楼给自己倒杯水。 没想到的是客厅的小灯是开着的。 探过头一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莱依站在冰箱前,正偷渡了一瓶冰冻的啤酒。 对方听见声响扭过头,看见他之后显然放松了警惕,迟疑一下挥了挥手里的啤酒。 「要来一杯吗?」 黑色长发的青年问。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觉得这样蹲着的莱依像是一只猫。 想起另一只就在门外游荡的、和面前这只同出一门的坏孩子,他捏捏眉心,点了点头。 「请给我一杯冰牛奶。」 莱依准备给尊尼获加拿啤酒的手顿了顿。 手指从菠萝啤酒挪到了凤梨牛奶,站起身递给了对方。 第120页 「给。」他回想起尊尼获加偶尔会强调的话,顿了顿发出鼓励的声音,「您还在生长期,多喝一点。」 沢田纲吉:…… 虽然这是他常用的话……但是为什么从莱依的嘴里说出来,他就这么欠揍呢? 不过没事还是不要揍手下的威士忌比较好。 沢田纲吉咬着凤梨牛奶的吸管,踢着拖鞋和莱依一起去了阳台。 窗外已经听不见声响了,也不知道那只和黑暗融为一体的黑猫有没有回去暂居之地。 沢田纲吉占据了一个藤制的小鞦韆——这是他让苏格兰置办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上面晃荡。 最近没怎么见到莱依,所以沢田纲吉准备和对方谈谈心交流一下感情。 莱依当然也是和上司相处的时间越多越好,于公于私都是他的内心所愿。 于是两人一路乱七八糟地聊,直到沢田纲吉略有愧疚地说感觉最近好像有些忽视了他。 赤井秀一的动作一顿。 他垂下眼,在月色之下多了几分弱势。 「这不是您的错,是我在执行组织的其他任务,所以回到安全屋、回到您的身边的时间有所减少。」 沢田纲吉「嗳」了一声。 「要是为了任务的话。」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像是一个偷偷逃课的坏学生一样和下属分享自己的经验,「稍微摸摸鱼看起来差不多就可以了。」 毕竟是fbi不是组织成员……虽然他记得莱依的任务数和任务完成率比一般的组织成员要多和高多了。 赤井秀一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地收回目光。 「但是我原本就比波本和苏格兰要晚进入组织。」他说道,露出一些侷促,「如果不是您的话,或许现在也还是一个普通的底层人员。所以我就想,要是能够提高自己在组织内的地位,能够更多地帮助您就好了。」 沢田纲吉:这也大可不必。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组织成员的话,他还会觉得对方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好孩子,但是这是莱依、是诸星大,是他所不知道真名的fbi。 联想到安德里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莱依也是突然增加了任务量,沢田纲吉觉得某些地方就能够说通了。 所以是fbi即将有动作了吗? 脑内的某根神经被触动了一下。 他又听莱依欲言又止地说道:「而且……除了波本和苏格兰,组织内还有些关于我的流言……」 沢田纲吉保持着微笑,适时地递出台阶。 「流言?」 赤井秀一看了他一眼,控制在欲语还休的尺度。 「是关于马丁内斯……」他揣摩着尊尼获加的表情,确定这不是一个让对方感到反感的话题后继续下去,「boss,马丁内斯和我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嗳?」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不是很明白对方的问题。 都是fbi算是相似之处吗?哦不对,这是可以说的吗? 不过赤井秀一其实也不怎么需要他的回覆的。 只见沢田纲吉只是回了一个语气词,赤井秀一就顿了顿,自行说道。 「组织中的其他人……说我是马丁内斯的代替品。」他抬起头,向来冷静的绿瞳闪亮,似乎是带了几分醉意,「boss,您是这样看我的么?」 …… 降谷零没睡着。 睡前他正在工作,虽然不是武力性质的,但是收集整理情报需要更多的脑力,也就导致了虽然电脑关机了,但是他的脑子还没关机,还在一直持续运行之中。 因此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之后,降谷零下了楼,准备给自己热一杯热牛奶。 没想到的是安全屋里还有别的人没睡。 刚下楼他就看见阳台那边大晚上的坐了两个人,有些吓人,不过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稍微走近有些,就发现是尊尼获加和莱依……不对,他们两个这个点了在阳台上坐着干什么?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吗? 他不信。 于是降谷零放轻放缓了步伐,试图听听墙角。 和厨房不同,阳台这边是没有可以隔绝声音的窗户的,因此他虽然是站在靠近厨房的冰箱这边,但也能听见阳台的声音。 出乎意料的,外面的两个人是真的在谈人生。 降谷零:…… fine。 他觉得这种无聊的深夜故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只是在等待牛奶加热的时候,忍不住看向阳台那边。 棕发的青年蜷缩在藤条的鞦韆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团。 于是降谷零就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另一个尊尼获加。 是他在山火那天看到的尊尼获加。 和平日里的尊尼获加不同,山火那日的尊尼获加有着与现在这个黑夜里月光下的尊尼获加近似的气质,不是黑暗和邪恶的,而是闪闪发光,明亮如昼。 降谷零没法入睡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个。 只要一闭上眼,那天的尊尼获加就开着车撞进他的脑海里,横冲直撞,让他不得安眠。 果然是邪恶的组织的一员,就算是在睡梦里都这么惹人生厌。 可是睡梦中的降谷零却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触碰对方。 不,不是触碰尊尼获加,睡梦中的降谷零模糊地想。 不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尊尼获加,他所要触碰的是……是…… 第121页 「咦?波本?」 在他出神之际,一道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降谷零回过头,看见拿着一个透明杯子的苏格兰站在他的身后。 正巧的是,阳台上的两人也听见了声音,双双扭过头来。 苏格兰迷茫地眨了眨眼。 他看看阳台上的二人,又看看冰箱前的友人,抛出脑中再次出现的「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的奇怪想法,略带迟疑地举起了杯子。 「既然大家都没睡……不如一起喝一杯?」 …… …… 「gin,有空来陪我喝一杯怎么样?」 散会的时候,乌鸦突然对着琴酒说道。 一时间所有还没离开的人的眼刀都齐刷刷地插在了琴酒的身上,让组织的杀手先生很是费力阻遏了一番自己的本能反应。 面对着先生的「请求」,琴酒自然是只有垂下头,点头应是。 不过也不是真正的面对面对饮。 事实上,就算是琴酒,也很有一段时间没有与乌鸦面对面实地相处了。 上次亲自站在乌鸦面前还是两年多以前,是他通过了乌鸦的考核、也是尊尼获加宣称要当他的共犯干掉boss的时候。 在通过考核之后他就成了组织内掌握着行动组动向的成员,地位可以说是极高,也能趁着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把尊尼获加塞去义大利开疆拓土。 一晃不到三年的时间就过去了,世事变迁,他也滋生出了三年前的自己所不曾有的野心。 不过在boss面前,琴酒还是极收敛的。 乌鸦留下他的目的还是尊尼获加,毕竟这是一只多疑的老乌鸦,虽然尊尼获加在理论上勉强获得了高层的认可,但要真正接纳他的话,大概还有不少的步骤。其中之一,自然是从他这个尊尼获加的引导人来入手。 ——原本是这样的。 琴酒冷着一张脸,用与往日无异的态度回复乌鸦。 可是boss的一句话,差点就让他破了功。 只见乌鸦慢吞吞地喝着酒,还是那只乌鸦头,看着总有种惊悚的感觉。 等到酒过三巡,乌鸦听够了琴酒的评价,便开了口。 「看来你是满意他的。」乌鸦说道,「不过我要问的不是作为高层,尊尼获加的资质如何。」 一瞬间,那颗黑漆漆的乌鸦脑袋下金色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躯体,让琴酒全身下意识进入了戒备状态,只是凭着强大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作出应激反应。 他微微侧了侧头,表示不明白首领的意思。 于是乌鸦就笑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作为首领——例如说我的继承人,你看尊尼获加如何?」 琴酒瞳孔地震。 他按住帽檐,掩盖了自己的情绪,却下意识地想起当初,自己握着尊尼获加的手、强迫他不得不夺去任务目标性命之后。 他记得当时自己是漫不经心地夸奖了尊尼获加一句的。 就像是夸奖一只小狗、一只小猫,或者一只兔子,随便什么的动物,不过兴致寥寥。 而尊尼获加垂着手,棕瞳瞪视着他,眼里像是闪烁着火焰。 温驯又野蛮。 但是,如果那傢伙的话…… 第50章 尊尼获加的模样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琴酒垂下头, 掩去眸中深思。 「如果这是您的愿望的话。」他颔首说道,给出一个不温不火的回答。 但组织内谁不知道琴酒和尊尼获加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要是尊尼获加能够成为未来的boss, 凭藉两人的同盟关系, 琴酒自然也能一步登天。 ——除非在这件事上两人并非同盟,而是敌对。 琴酒想成为组织的boss吗? 其实也不怎么想, 毕竟组织的boss听起来炫酷,但琴酒对自己的定位也同样清晰。比起掌权的那个人, 他更适合、也更喜欢做一把武器。 然而他同样厌恶控制与拘束——这正是乌鸦对他所做的, 就算有这对boss的忠义在,在长久的、永无止境的猜忌下, 那份忠义的重量也逐渐减轻,变得比琴酒自身更加轻盈——而要打破这种拘束,大概只有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才行。 两害相权取其轻,那琴酒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己未来成为组织的boss的这个未来。 但是乌鸦这样一说,隐约在琴酒的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的缝隙。 如果是那傢伙的话…… 琴酒在头脑中设想了一下作为对方的下属的可能。 乌丸莲耶并没有察觉到琴酒的想法。 毕竟比起专业人士琴酒,他的长处并不在于观察对象的变化, 更何况隔着一层科技,也让他无法敏锐地捕捉到琴酒的任何一丝变化。 琴酒可以说是乌丸莲耶在组织最「信任」的下属之一, 也算得上是他的得意武器,得了他的贊同,乌丸莲耶点了点头, 说起组织最近的计划来。 半晌,他挥退下属,关闭了通讯页面, 在不透光的房间中点开了一个文件视频。 这是不久前才来到他的电脑中的视频, 最近的打开日期就在一个小时前——也就是组织高层会议开启之前, 乌丸莲耶慢条斯理地重新点开了这个视频,一瞬间,火光占领了整个屏幕。 男人的眼中放射着屏幕上的影像,神色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痴迷。 第122页 …… …… 在半夜开奇怪的酒厂party的结果就是第二天睡到快中午了才起来。 沢田纲吉有一段时间没睡得这么好了,他打着呵欠下楼,劳模波本早就出了门,苏格兰也像是有什么任务,已经在玄关换鞋,剩下一个莱依,见他下来心情不错地晃了晃手。 苏格兰妈妈(划掉)见他出现随口告知了早餐的所在地便匆匆离去了,感觉或许没比他早醒多久的莱依叼着牙刷指了指厨房,于是沢田纲吉就知道苏格兰给他留的早餐大概是在厨房里。 至于具体的位置么,锅里桌上和冰箱里三选一吧。 吃饭的时候沢田纲吉才知道波本其实早就走了——大概是早上六点吧,三点睡六点起,就算是reborn也会夸赞这位大哥一声好身体。 苏格兰晚些,大概八点左右,和平时差不多,见到波本已经离开还阴阳怪气了一会——原谅沢田纲吉,他其实不太能想像苏格兰阴阳怪气的样子,不过据莱依说还挺难得一见的,总之对着电话阴阳怪气了会,直到他出现才挂掉大概是和波本通话中的手机。 不过苏格兰和波本离开得正好,因为安德里亚大概率会在自己周边出没,所以沢田纲吉也有意在最近带着莱依……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是看那孩子的状态,他强烈怀疑安德里亚在离开之后没有同fbi那边联繫。 看着黑色长发不紧不慢吃三明治的莱依,想起另一只黑发绿瞳的猫,沢田纲吉就忍不住嘆了口气,觉得苏格兰妈妈特制的爱心三明治都能少吃一个。 沢田纲吉:「唉。」 赤井秀一:?? 第十三次听见对面正在吃早餐的尊尼获加嘆气,赤井秀一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昨天晚上的时候对方的状态还挺好,怎么就是睡了一觉就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难不成在梦里做了什么?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还能让尊尼获加睹物思人(咦?),警惕的同时也存着趁机套点情报的念头——昨晚是个好时机,怎奈还没什么说,甚至都没套出安德里亚前辈的去向,就被苏格兰和波本搅和了进来。 赤井秀一面无表情地想,明明大家看起来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不过是在尊尼获加的支持下才相互联繫的,但是奇怪的就是每次当他试图做什么的时候就会被那两个傢伙给掺和……所以其实关系不好的只有他和他们俩,苏格兰和波本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关系早就好起来了是吗? 他一叉子叉了个小番茄起来放进嘴里,冷漠地嚼吧嚼吧,有种自己被孤立的感觉。 沢田纲吉:? 他回想了下今天准备交给莱依的工作,有些试探地问了一句。 「最近的任务怎么样?」他问,「今天要你陪我一起去接志保酱,真是抱歉啦。」 这说的是年纪尚小的宫野志保出门需要代号成员陪同的事。 最近与杂志社那边的联繫加深,沢田纲吉想了想,决定暂时让莱依远离一下自己……虽然他有信心不会露马脚,就算露马脚大概率也就是两个国家的官方机构在组织里相认的奇怪故事,但是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么? 而且就算他不担心,也得为了联络人先生的身心安全考虑不是。 想像中一本正经的社畜联络员先生的模样摇身一变为巧言善辩的黑发青年,虽然有种微妙的奇怪感觉,更多的却是一种鲜活之感。 而且虽然不是想像中的眼镜秃顶黑西装,但是萩原先生的敬(社)业(畜)精神依旧令人侧目……据说那份出道哦不是、出名策划书就是对方连续几个晚上熬夜到五点半赶出来的,早上还得去杂志社朝九晚五,让人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 就是这份社畜的感觉,微妙地有些熟悉了。 赤井秀一没想到上司会为了这种事对自己说抱歉。 大概是他昨晚「哭诉」自己是不是被上司讨厌了之类的话让心软的上司终于回想起了他吧,今天的任务就是他和上司一起的。 虽然和想像中的什么暗杀、刺杀、谈判、交易之类的带着黑色色彩的任务不同,但是宫野志保好歹也是组织近年来最受重用的科学家之一,从对方那边也能探听到不少在尊尼获加这边无法知晓的关于组织正在研发的药物方面的情报。 于是他波澜不惊地接下了上司的抱歉。 「宫野志保……就是明美小姐的妹妹吧。」他光华流转的绿瞳中流露出一些回忆的光,「距离上次见到她们二位,也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了吧。」 沢田纲吉心虚地喝了一口牛奶。 教父先生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微妙地有种被当初莱依——也就是诸星大碰瓷进入组织的手法给震慑到的。 就算是当初尚且没有确定诸星大就是fbi在安德里亚之后派来的卧底,但是就凭对方试图通过专业碰瓷找个富婆来吃软饭的行为,他也是会尽力把他和被碰瓷的宫野明美给分开的。 不过后面倒是确认了诸星大是fbi的卧底,那伪装成碰瓷小白脸大概也是计划的一环……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但是这样一想的话就感觉更垃圾了诶,依靠欺骗女性感情进入组织并且上位的卧底……这不就是渣男行为吗! 在等待莱依洗碗的时候,沢田纲吉的脑子里迅速地将这道逻辑过了一遍,旋即进入一种兔兔宇宙升华的奇怪模式。 第123页 穿上厨房那件可笑的粉色兔兔围裙出来擦桌子的莱依:? 等莱依清理完毕,沢田纲吉握住了黑发青年的手——说实话,对方手上的枪茧有些膈人。 然后说道:「在此之前,我们先去一趟书店吧。」 莱依:? 精英级别的fbi难得茫然了一瞬。 看着上司真诚又认真的表情,他迟疑地应了下来。 沢田纲吉看着莱依这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模样就有些心虚。 仔细想想他其实也没听说过莱依在组织内有什么花名,之前会发生那样的事或许也是因为fbi那边的安排,他自己其实也只是跟着fbi的指令想要借宫野明美上位……虽然就这样而言,一直接受的是爱护女性、保护女性教育的沢田纲吉就已经看不过去了。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平稳开车的莱依,决定先试探一波。 「说起来,我其实还没关心过莱依你、你们的生活情况呢。」棕发青年单手支在窗边托腮,貌似不经意地说道,「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赤井秀一差点离合器一松就沖了出去,不过他还是很稳的,看着很平稳地看了问出这话的尊尼获加一眼。 「没有。」 「哦,」沢田纲吉顿了顿,「现在没有,那以前呢?」 赤井秀一斟酌了一下,秉承着最佳的谎言是真假参半的原则回答道,「之前有过一任。」 沢田纲吉的眼睛亮了亮,像是一个八卦的阿姨一样凑近了莱依一些。 「之前?」他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上来就问别人因为什么和前女友分手着实是种情商不太高的行为,然而这个人是尊尼获加,赤井秀一在冷脸说「无可奉告」和用自己与前女友、也是fbi的搜查官朱蒂的分手原因糊弄对方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 适当的八卦与秘密能够拉近自己与上司的关系。 况且波本和苏格兰与尊尼获加的关系看起来已经很好了……苏格兰也就算了,那种人就算是他也会在某些时候被迷惑,但是波本?那个喜欢阴阳怪气的小黑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凭藉着一手煮茶的好功夫,让尊尼获加失去了常规的判断力。 赤井秀一偶尔觉得自己像是在天皇(尊尼获加)后宫夺宠的妃子,面对的敌人除了地位超然的苏格兰以外,还有个擅长煮茶、和自己明争暗斗的小黑脸。 想起波本曾经在尊尼获加面前的一系列行为,赤井秀一垂下了眼。 「在我决定来日本之后,我就和她分手了。」他神色淡然,但是沢田纲吉微妙地从中感受到一股说不清言不明的情绪,「我无法同时爱上两个人*,我这样对她说了。」 对于知晓赤井秀一原本计划的沢田纲吉来说,这正好对应上了对方的碰瓷行为,让他已经准备好往赤井秀一身上贴的渣男标籤淡了一点。 但也就是一点而已,这只能说明对方不是一个脚踏两条船的傢伙,但他还是一个试图欺骗一个纯真女孩的感情的坏傢伙。 沢田纲吉不着痕迹地鼓了鼓腮,拖着赤井秀一进了书店。 现代社会比起以往已经发达了许多。 这份发达不仅体现在科技的发展、物质生活的优化,也体现在人们观念的变化。 比如说,无论是哪个国家,以往对于女性都是十分苛刻的,女性需要遵守比男性更多的规矩、失去更多自由,在地位上与另一个性别的人类并不等同。现代社会的发达在这一方面就体现在…… 「有了。」沢田纲吉在书店里找了半天,在道德教育的板块里面找到一本小册子,递到莱依手上。 黑色长发的青年冷淡又性感,早在进入书店的时候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他垂下眸,伸手接过沢田纲吉递给他的书本。 和琴酒一样,赤井秀一也是一名香菸爱好者,沢田纲吉还被他嘲笑过是否是不会抽菸,此时对方接过他手上的书籍,就有淡淡的香菸味道传递了过来。 出乎意料,并不像是一般的劣质香菸的烟臭,而带着淡淡的清香。 赤井秀一接过书,在看见书本的名目的时候骤然顿了顿,而后用一种困惑而迷茫的声音重复了一下文名。 「新时代好男人培养手册……论男德是怎样炼成的?」 …… 伏特加进入书店的时候听见身边的女孩子在叽叽喳喳个什么。 他压了压自己的黑帽子,确保不会被人认出……见鬼他怎么可能在这里遇见认识自己的傢伙,组织里出了他伏特加还会有什么人会特意来书店买食谱? 虽然这样想,但是和平日里相比吵闹不少的氛围中,他还是按住了自己的脑袋。 然后才听见女孩子们秀气的声音传进自己耳朵。 「那边的帅哥刚才说了什么……男德?」 「好帅啊,现在的男孩子在这方面也捲起来了吗?」 「他身边还有一个帅哥,是他递给帅哥这本书的,是一起来进修了吗(笑)?」 原来是一个长得帅的男的拿了本男德的书。 作为5g冲浪达人,伏特加当然知道男德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男性的品德……他伏特加虽然抽菸喝酒混黑,但是在这方面可是敢拍胸膛自夸的好汉。 被这些人夸奖的傢伙不就是长得帅了点,男子汉不就是应该像他或者大哥一样有男子气概才好吗? 第124页 不就是两个小白脸……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那两个讨论的女生似乎也发现了他。 「嗳你看,这边的食谱区也有一个……大叔?」 「确实诶,现在的大叔也得增加自己的竞争力了吧。」另一个女孩子信誓旦旦,「毕竟长得丑已经很可怜了,要是不能在其他方面讨好女朋友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分手也说不定。」 另一个人心有戚戚:「是这样。」 伏特加:…… 可恶,他伏特加可比小白脸有男子气概多了!不就是两个小白脸吗!! 秉承着一颗不服输之心,他抬起头看了过去,在看清那两个被讨论的傢伙的时候大脑稍微空白了一下,刚才所想的最后一句「小白脸吗」就像是在空谷回响一样在他的脑子里疯狂回荡。 虽然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发现,但伏特加还是在口罩下面扯出了一个是哭非笑的笑容。 是、是尊尼获加啊。 他居然和小白脸,哦不这好像是他的手下、那个叫莱依的傢伙来着,他居然和莱依一起来逛书店参谋买怎样讨好女孩子的书? 他的cp要be了是吗? 伏特加震惊,伏特加哭泣,可是就算他的内心难过到在雨天里放萧邦了,伏特加也不能冲上去拽着尊尼获加的领口问他是不是看上了什么女孩要和他大哥be。 他甚至没法问,因为这cp本来就是个空气cp。 就算尊尼获加和那个女孩子结婚生子、他大哥去当伴郎了,他也没地方哭去。 伏特加枯萎了。 他有些难过,以至于回到车上去接他大哥的时候整个人也依旧是萎靡不振的。 按理来说伏特加应该需要关怀(?)他大哥一下。 毕竟虽然没让他跟上来,但伏特加也是知道琴酒今天见的是谁。 ——诺万·达奇,尊尼获加在义大利的下属。 伏特加和诺万的交集不多,只知道对方是个尊尼获加的死忠和毒唯,连大哥都叫那傢伙做「疯狗」,精神不正常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但他对于尊尼获加的忠诚和能力都是实打实的,因此就算是再怎么争锋相对,该合作的时候他们也会和对方合作。 当然,合作时间外的明争暗斗互相呛声就是另一回事了。 伏特加一度觉得这傢伙或许是他的琴酒&尊尼获加cp之路上最大的障碍物,没想到今天他的cp自己就不攻自破……算了,本来就是空气cp,他原本是在期待什么呢? 虽然这样想,但伏特加整个人还是止不住地迪诺下去,虽然开着车,但是身上似乎隐约地长出了一些消沉蘑菇。 他大哥就嫌弃地啧了一声。 「停车。」 伏特加老老实实地停了车。 和大哥有着旁人绝对无法企及的默契的伏特加当然知道他大哥不是有什么事情,对方只不过是借着下车买烟的动作让他自己清清脑袋里的杂七杂八——要知道一般情况下都是他伏特加给大哥买烟的,现在他大哥居然自己去了。 感受到大哥另类慈爱的小弟在内心抽了抽鼻子,在他大哥遥远的瞪视之下幻想了他cpbe的无数种方式,最终还是觉得心痛。 最后在他大哥上车的时候,有些扭捏地来了一句。 「那个,大哥……」 琴酒无声地看着他。 伏特加知道再这样下去他大哥就要不耐烦了,于是闭上眼快刀斩乱麻。 「您觉得尊尼获加学习男德怎么样……啊不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问道,「您觉得尊尼获加怎么样呢!」 …… …… 沉默。 无言的沉默。 琴酒终于对于看起来出问题的伏特加的状态做出了决断——这东西坏掉了。 他连回答都奉欠,给了伏特加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便点了烟,慢悠悠地抽起来。 最近不知道是个什么日子,已经是第二个同他问起尊尼获加怎么样的人了。 虽然伏特加看起来是坏掉了才会问这种问题,但是这并不妨碍在琴酒这给他记上一笔。 但是这就是很奇怪,让一向冷静的琴酒久违地有些烦躁。 有什么怎么样,又能怎么样。他冷漠又残忍地想,尊尼获加不就是尊尼获加,有什么「是什么样的人」。 对那个棕毛小鬼,琴酒觉得自己对对方的了解是很深的了。 毕竟一手将他塑造成现在这幅模样的始作俑者是自己,虽然不知道那傢伙在义大利经历了什么样的野蛮生长,感觉稍稍超出了一些预料,但依旧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模样。 这有什么好说的?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心里在这样说的同时,又有一股声音在吵闹着,说尊尼获加大概是有些不同的。 可是不同在什么地方?在于对方是第一个察觉到自己对boss的不满的傢伙吗?还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共犯说? 不得不承认,琴酒其实是挺喜欢这种拉着原本属于光明地界的傢伙一同沉入黑暗的感觉的,毕竟他自己早就身处于这种泥淖中了,再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把对方染成和自己身上一样的颜色不是挺好玩的? 但意外出在尊尼获加离开他身边之后。 义大利的mafia、组织里的小虫子,不断围聚在尊尼获加身边的傢伙们似乎让他的所有物身上有了不同的颜色。 第125页 虽然大概多数是黑色,可就算是黑也有深深浅浅甚至五彩斑斓的不同的黑,自己的囊中之物有了其他颜色就很让琴酒生气。 不过近几年来他的脾气是好了很多的,所以姑且也能容忍。就算是疯狗在他面前来蹦跶,也能看在尊尼获加的面子上视若无睹。 ……真的能容忍吗? 琴酒闭了闭眼,乌鸦的面容浮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作为首领——例如说我的继承人,你看尊尼获加如何?」】 ——那当然是不错极了的。 作为组织的首脑,尊尼获加再不能像是此前一样长居义大利。 他将会成为那傢伙的手与足,枪与盾,把他的共犯者圈养在以组织为名的牢笼之中。 只是想想,就能看见那该是如何的美景。 第51章 一瞬间, 一种被什么大型野外猛兽盯上的感觉让沢田纲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他坐在一家咖啡店里,鼻尖有浓郁的咖啡味,耳边是轻缓的纯音乐。手里抱了一桶冰淇淋, 吃起来不如他在义大利吃过的好吃,不过味道还行, 还是什么奇怪的樱花味——是在并盛和彭格列会被风纪委员长咬杀的口味。而对面坐着今日的会面对象, 捧着一碟黑糖珍珠熔岩小蛋糕的宫野志保。 坐在对面的宫野志保无聊地搅拌着奶昔,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思及他的武力值,宫野志保稍微紧张了一下,「有危险吗?」 沢田纲吉:「不……你对平凡的日常生活好像有些误解?」 浅栗色短发的小姑娘瞥了他一眼, 老成地嘆了口气。 「我觉得你才是对日本的日·常有些误解。」她特地加重了日常这个词的读音,看着带着些茫然的尊尼获加,微妙地生出了一种自己才是那个大人的错觉,「虽然我和姐姐出来的次数不多,但是我们已经经历过了三场谋杀案、一场伪装成自杀的谋杀,甚至还有恶性炸弹犯。」 宫野志保扒拉着手指数了数, 抬头看向棕发青年,认真地问:「你觉得这是平凡的日常生活吗?」 沢田纲吉:…… 成熟可靠的大人哈哈干笑了两声。 他怎么会想到日本的犯罪率高得如此离谱嘛。 自觉自己也还是个土生土长只不过是一不小心长到异国的土地里去的教父先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有心说这才不是日本原本的模样。 「日本原来也是很和平的。」他努力比划,「没有频繁的凶杀案也没有炸弹犯……说到底这种东西为什么说的像是个人都能弄到啊,组织要做点军火可难了, 这群人到底是为什么就能轻轻松松拿到大量的炸弹啊。」 说着就吐槽了起来。 宫野志保也觉得挺奇妙的,不过这和她没什么关系, 于是小姑娘就只是晃荡着脚脚, 用叉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黑糖珍珠小蛋糕。 「嘛, 谁知道呢。」她说道, 「或许是自学成才也说不动。」 自学成才什么, 从零开始做炸弹吗?那也太可怕了,他们是狱寺隼人吗? 沢田纲吉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就算是他的好朋友狱寺隼人,早年使用的炸弹也是……等等以前在义大利也就算了,来日本之后隼人是从哪来的炸弹啊?reborn会给吗?还是他干脆就在化学课上自学成才了? 想起当初狱寺隼人有意无意在实验课上弄出的堪比爆炸的场景,沢田纲吉白了白脸,觉得自己或许触摸到了某些真相。 ……太乱来了! 啊……不知道为什么生气起来了。 宫野志保小口小口地咬着自己的小蛋糕,歪了歪头,从对面成熟青年毫不成熟的动作中读出了对方的情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很可爱,对毛绒绒有着微妙的喜爱的宫野志保觉得这时候的尊尼获加大概可以被类比成棕色皮毛的大兔子,气呼呼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往日的成熟可靠,反而想让人伸手rua上一把。 真可爱啊,尊尼获加。 她托住腮,带着有些微妙的慈爱地想着。 沢田纲吉被这目光看得打了个颤。 说实话这种慈爱的目光他也不是没见过,彭格列的镇子上、会做全义大利最好吃的面包的苏珊阿姨见到他的时候就总是会用这种慈爱的目光看他。 小镇的姑娘们在现在仰望他的时候倒是闪闪发光像是看奥特曼一样,但是在他十多岁刚到彭格列的那批女孩子们,就从看他的目光就随着时间的推移从看奥特曼变成了看三头身胖胖体的奥特曼……可恶三头身的奥特曼难道不是奥特曼吗?! 可恶! 他幽幽地抬起头。 「我有说过吗?这种目光很失礼哦,志保酱。」 从冰淇淋碗里面抬起头的尊尼获加更不成熟了。 但是就算是年岁尚小的宫野志保知道兔子这种生物是不能多逗的——不然的话,再温顺的兔子也会咬人,万一就被咬了怎么办。 而且面前嘀嘀咕咕的青年虽然在自己的面前是一副柔弱可欺(?)的兔子的模样,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不如说要是真的将他当做兔子、就算是会咬人的兔子来驯养的话,可是会被恶狠狠地咬上一口,说不定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无可能。 所以她很是能够把握尺度地收敛了目光,环视了左右确认没人在看这边之后,从自己的小提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第126页 「这是……?」沢田纲吉接过药盒,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我手里的项目,组织研发的一种药物。」宫野志保不太自然的捋了捋头发,并没有告诉尊尼获加这个项目是从她的父母手中遗留下来的项目,只是顿了顿之后将这些「无用信息」给略过。 沢田纲吉看着她的表情,沉吟着拿起了药盒。 见他什么都没有追问的信任态度,宫野志保不着痕迹地呼了口气出来。 「被称为是【梦幻般的】甚至能够让死人复活的银色子弹,」她说道,「由我的父母研究出的成果衍化而来,我准备给它取名做【aptx-4869】。」 沢田·虽然义大利语很好·但是英语其实不太行·纲吉:「嗳?什么?」 宫野志保顿了顿,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aptx-4869,全称apoptoxin4869,apoptosis是程序性细胞死亡的意思,toxin……我想你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吧?」 被比自己小如此多的女孩子吐槽,沢田纲吉咳了声,挠了挠脸颊。 「所以呢?」他弱弱地举起手,「这个药物的作用是……?」 宫野志保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去。 「是毒药哦。」 「嗳?」 「骗你的。」她骤然变了表情,双手环胸,「是我的试验品。」 她看起来很苦恼的模样,这种很「大人」的表情放在一个小孩子的脸上总会显得突兀,但是在宫野志保的身上却不会显得如此。 毕竟她是组织近年来花费大力气培养的天才科学家,沢田纲吉也听说近来她的实验也有了初步的成果,甚至连boss都为之侧目,亲自对之进行夸奖。 而这个所谓的「试验品」,大概就是对方获得乌鸦称赞的东西。 他好奇地将小盒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如果只是毒药的话,志保酱不会特地给我的吧?」他顿了顿,想到里世界中一些人的操作,「难道是想要实验数据?」 宫野志保:……?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尊尼获加是组织内反对人体试验的第一人。」她淡淡地说道,双手环胸的模样隐约有种让人不敢反驳的庄严感。 沢田纲吉咳了一声。 「不是就太好了。」他嘟囔道,「所以呢,真的要给我吗?」 宫野志保抿住唇,点了点头。 「我之前听到一点消息……朗姆或许会对你动手。」她借着吃蛋糕的动作小声通报,「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地点,但是朗姆的话,一定来势汹汹。」 就是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发难。 不知道发生事情的全貌的志保猫猫忧心忡忡。 「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或许可以试试这个药……一定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因为就连我,也还不能保证这个药的具体作用——你或许知道,由宫野艾莲娜与宫野厚司研制而成的【银色子弹】,我所负责的就是这个项目。」 说着,女孩子有意调动一下气氛,嘆了口气。 「不过我还是学艺不精啦,你可别妄想这次的药能够达到理论上应该有的水平。」 「事实上,他们已经开发出了这个药的新功能……据说是可以作为组织新的毒药来使用,这可是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好东西。不过我觉得这只是概率问题,万一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利用这东西脱离险境——虽然我的建议依旧是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不得不用出这一招的时候再来使用。要是因此反而一脚踏进鬼门关可和我没关系。」 所以只能是在走投无路之时地最后之门。 沢田纲吉抿了抿唇。 他想起自己最近做的事情,大概能清楚朗姆会对自己不满之处的所在。 不过更让他气愤的却是宫野志保为了缓和气氛才说的那句话。 什么叫做杀人于无形的好东西……志保想要做的药绝对不是毒药,毒药这种东西一旦被使用,所背负的性命也不是她一个小孩子应该承受的重量。 但是组织……组织居然…… 不可原谅。 不知道是否是宫野志保的错觉,就算是被自己取笑时也保持着温润和蔼笑意的尊尼获加在那一瞬间,脸色阴沉了下去。 不等她看清,就见对方脸上恢复了笑容。 是错觉吗? 等她回过神,尊尼获加已经十分自然地将她拿出来的那一盒aptx-4869收好,单手托腮目光盈盈地看着她。 这样一看好像和平日也没什么区别? 宫野志保有些犹豫,就听对方动作了起来。 只见沢田纲吉露出笑容,伸手揉了揉宫野志保的脑袋。 「那就要谢谢志保酱啦。」他晃了晃手里的小药盒,「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功用,但是如果有万一的话,我一定会使用的。」 宫野志保:…… 「不,我觉得你还是不要使用比较好。」 沢田纲吉眨眼:「嗳?真的吗?我还以为志保酱会很希望我能使用呢……竟然是自作多情吗?好失落——」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等到姗姗来迟的宫野明美抵达于妹妹约定的地点,见到的就是两个人像是两个小学生一样斗嘴的情形。 她妹妹志保年纪不大也就算了,尊尼获加看着挺成熟一组织成员,怎么看起来和志保的平均年龄也不超过八岁? 第127页 她站在距离两个吵架的傢伙几米远的地方,深深陷入了沉思。 忍不住扯了扯就站在身边的保镖、哦不,诸星大的衣角。 「尊尼获加他……一直是这样的吗?」她问。 赤井秀一:「……」 虽然他很想说他上司平日里还是很靠谱的,但是偶尔想到对方孩子气的举动,已经屡次不改对着苏格兰脱口而出的「妈」,这句否认的话居然就无法说出口。 见状,宫野明美的表情逐渐从惊恐变成了明悟,最后对着身边的黑发青年,露出了「辛苦了」的表情。 「照顾尊尼获加真是辛苦了。」她最终说道。 赤井秀一张了张口。 但是他一时之间居然也想不出来要辩解什么,于是只能无力地闭嘴,看起来很酷但其实无力的默认了宫野明美的猜测。 没事的,boss确实还是个孩子呢。 他自暴自弃地想。 第52章 还是个孩子的沢田纲吉看见宫野明美来了, 便很自觉地让了位置,给这对几乎每个月只能见一次的姐妹腾出空间。 就是不知道自己站起来的时候,宫野明美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也不能说是奇怪吧, 就是有种奇妙的宠溺(?)和慈爱。 差点没让沢田纲吉一个激灵。 他若有所觉地转过头,发现刚才和宫野明美站在一起的莱依也用着差不多的眼神看着自己。 沢田纲吉:…… 「太奇怪了,眼神收收。」他面无表情地同莱依吐槽, 「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 莱依沉默, 侧身让上司经过, 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对方面前。 女孩子们很快凑到一起叽叽喳喳起来,沢田纲吉端着自己的冰淇淋坐到莱依身边,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对方聊天。 是很平凡的米花日常。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 突然一个咯噔。 「啊——啊啊啊啊!!!」 ——几乎是在沢田纲吉心下一个咯噔的下一秒, 身后传来了女性的尖叫。 刚刚还在想普通的平凡日常的沢田纲吉微妙地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毕竟他们这次约定的地点又是米花……宫野明美住在这边,所以两姐妹来这边的机率是和宫野志保所在的地方五五分的。 而就像是宫野志保吐槽的那样,米花的平凡日常就是男男女女数不清的尖叫,和…… 「抱歉, 店内发生了杀人案件, 请在场的各位暂时不要离开。」 穿着警服的男人走进店, 说出了熟悉的台词。 另一边的宫野姐妹也是一怔, 旋即对着彼此露出无奈的笑容。 「下一次还是换个城市吧。」身为长姐的宫野明美提出建议,「虽然无伤大雅, 但是每次都来这样一场,也很打扰心情。」 宫野志保虽然也没觉得扫兴什么, 总归她还是可以继续和姐姐进行贴贴活动的。 不过姐姐都这样说了,她也就乖乖点了点头。 「不然就去尊尼获加的安全屋好了。」她吐槽, 「我们可以点外卖, 然后在他那里看电影。」 顿了顿她突然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这得算是私人影院了。 而且如果运气好的话碰见苏格兰在家……尊尼获加已经称赞过自己的下属好些次了, 就是她和姐姐一只没什么机会吃到苏格兰的作品,如果趁着这机会能吃上不就是更好了。 就在宫野明美还在犹豫是不是过分打扰尊尼获加的时候,宫野志保已经顺理成章地作出了决定。 「就这样好了。」 并且略过一大段心理活动,同她的姐姐询问意见,「姐姐觉得呢?」 浅栗色短发的女孩子微微抬起头,向来冷淡的脸蛋上抿着姐姐专属笑意,一瞬间就击中了身为长姐的宫野明美的心脏。 志保超——可爱的! 「嗳?」宫野明美缓慢地眨眨眼睛,「虽然不知道志保你刚才想了什么……不过要是你想的话,当然也可以呀。」 什么打扰人家?妹妹的事算得上是打扰吗? 再不济她私下里同尊尼获加或者他手下的几瓶威士忌打好关系好了。 刚才还犹犹豫豫的宫野明美,毫无原则地拜倒在了来自妹妹的可爱攻势之下。 原本这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意外事件的。 然而,在最后的三选一环节中,沢田纲吉不经意地一抬眼,竟然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要说的话,这个人也很可疑吧!」 不知道与死者是什么关系、但大概是被怀疑是凶手的男人气急败坏地指向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一直在厕所里从半个小时前待到现在,最有嫌疑的不就是这个傢伙吗?!」 沢田纲吉正是被这个人的大嗓门给吸引得看过去的。 被男人指着的身影看起来稍微有些纤弱,整个人的上半身都裹在外套里,连脑袋也被兜帽盖住。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甚至看不见对方的上半身,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半个背影。 但是不知为何,沢田纲吉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任何动作。 只见那面被重重围起的人群中发出了少年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稚气,语速飞快地进行反驳。 「我待在厕所是因为我肠胃不好不行吗没见过肠胃不好的人是吧?」 第128页 虽然从外表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言语倒是犀利。 就知不知道是不是正在感冒或者什么的,少年的声音较为低沉,甚至带着些喑哑。 指着他的男人和围观的人群没想到看起来长得还挺好看的少年会说出一段这么和外表不符的话,顿时都瞪出了豆豆眼。 下一刻男人暴跳如雷,更加大声囔囔起来。 「什么肠胃什么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傢伙在厕所里待了半个小时,在我的朋友进去之后你出来了,然后我的朋友死了!!这要是和你没关系我就在这家店直播吃屎!!」 听到这边的事情匆匆赶来的老闆:? 其实这也大可不必。 嫌这个傢伙有些聒噪,少年捂住了耳朵。 「小声一点,」他在慢半拍之后加上敬语,「请。」 然后他左右张望了下,眼角扫过一边的镜子,看见镜子里反射出的、似乎没有被这边的景象吸引注意的棕发青年。 黑发的少年不着痕迹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要是能够证明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的话,我就可以离开了是吧?」他自顾自地说道,在男人茫然的目光中走到他们一起吃饭的餐桌,像是一只灵敏的猫一样在男人的阻挡下挨个拿起杯子闻闻嗅嗅,最终对着一个勺子皱起了眉。 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听死者友人——也就是刚才指责少年的那个男人的话我,确定这个举止怪异的少年有不低的犯罪嫌疑的警官还是上前制止了他的行为。 「那个,这位先生……」 「啊,我知道了,」几乎是和他同步的,少年人说着,目光落在了三选一的另一位女性候选人身上,「凶手是这位可爱的小姐啊。」 「喂!!驹子可是英泰那傢伙的女朋友!她怎么可能!!」 不等暴跳如雷的男人继续反驳,少年人顿了顿,视线飞快地扫过人群,就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被从身后传来的视线锁住了身形。 是……是boss吗?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安德里亚骤然僵硬了身体,虽然已经十分的慌乱了,但还是下意识地排除了这个自己最期待也最不希望的选项。 这不是boss的眼神。 如果是被boss注视的话,他会感觉到温暖和明亮。但是现在的这股视线无疑具有一种敏锐的穿透力。 虽然不排除在被自己背叛之后,就算是好脾气的boss也改变了对他的态度,但是安德里亚还是笃定这并非是他所期待的目光。 如果不是boss的话,这种感觉……是boss身边的那个黑头发? 一路上都尽力避免被这一行人发现,但安德里亚还是小心翼翼地看见过那个跟在boss身边的傢伙的正面。 长相海星,黑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让安德里亚难免联想到了自己——虽然这也许是他的自作多情也说不定。 但还是高兴于boss身边有一个和自己一个配色的下属。 ——这说明什么?说明boss心里有他!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安德里亚的心就柔软了起来。 但是这并不是说明他就可以大大咧咧肆无忌惮地出现在boss眼前了。 和首领一同度过许多岁月的安德里亚无比熟悉自己的首领与兄长的性格,按照尊尼获加的性格,他有80%以上的可能不会被惩罚,也不会被讨厌。 但还有20%的机率。 安德里亚自认为自己是个十分胆小的人,平生做过最大胆的事情大概就是在自己即将暴露的前夕试图带着尊尼获加一起去死……然后不仅没同归于尽,还被对方放海放走。 后来被诺万那傢伙给抓回去,也是因为boss才被那头逢人就咬的狗东西给放掉…… 无论怎么说,decimo对他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mafia对待叛徒自有一套标准,他现在还能苟活于世,全是託了命令下属们不再继续追捕的decimo的福。 按理说是不应该继续出现在decimo面前的。 可是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出现在了日本。 ——出现在decimo的故乡,以及对方下一步最大概率会去的地方。 然后守株待兔。 就真的待到了名为decimo的兔子。 脑子因为那股注视变得有些混乱。 虽然不是decimo,但是也是对方的相关人员,要是一不小心就让decimo对这边感了兴趣,不小心看过来,又不小心发现他像是个变态一样从安全屋尾随到了这里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原本正常运行的大脑就不由得宕机了一下。 「我不是故意当尾随怪的……呜。」 他蹲下身,让自己隐藏在人群中,变成一颗不会说话的蘑菇。 等他解释的其他人:? 「喂!你这傢伙是什么意思!」刚才那个暴脾气的男人一把揪起他,发现手里这个未成年——大概是未成年吧——轻飘飘得令人害怕。 不过这点想法也就一瞬间的事,现下更重要的理所当然是自己友人的死亡。 「我听见了,你说了什么尾随什么的吧?」他凑近这个蔫巴巴的未成年,被靠近之后对方苍白到泛青的肤色给吓到。 「不会是驹子所以尾随她发现英泰是驹子的男朋友所以才下的手吧?」 他不由嘟囔着猜测了起来。 手里拎着的未成年骤然瞪大了眼睛。 第129页 他才不会喜欢这种女人好不好! 未成年在心底抗议。他要喜欢也是喜欢decimo那样的……哦不对decimo是男性,那就是喜欢decimo提过的妈妈那样的好女人!才不会喜欢这种坏傢伙呢。 男人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骤然瞪大双眼的黑发少年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虽然可爱,但却是杀害他的朋友的犯罪嫌疑人。 一想到这里,他就重新坚定了动摇的内心。 不过安德里亚也没有和他们继续周旋下去的意思了——天知道decimo什么时候会注意这边,救命那个黑头发的就不能不看他不看热闹吗?组织这一届的新人都这么拉吗?在跟decimo出任务的时候都会开小差。 酒厂,不行! 心里乱七八糟地抹黑组织,飞快地瞟了眼后面,见暂时没有被注视到,安德里亚加快了语速,飞快地将自己观测到的那个叫做驹子的女孩子如何在男厕中鲨死脚踏七条船的人渣男友的手法给说了出来。 最后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 「其实要做的话应该选在没人的时候的,」他忍不住提点,「药也应该用更加没有味道的类型,最好在用过之后还会自然挥发。」 喂喂你这说的已经超过了正常破案侦探的标准了吧。 毫不意外一个未成年能够飞快破解案子的警官在内心吐槽着,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断越说越过分的未成年的时候,见驹子捂着脸哭出声蹲了下来,也正巧打断了越说越起劲的安德里亚。 「你说得对,」她甚至附和了一下,哭着说道,「但是我太急迫了,如果他唯一爱的不是我的话,我甚至觉得和这个人渣共同呼吸一片地区的空气都噁心。」 安德里亚意犹未尽地收了声。 「哦,那没办法了,」他重新蹲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同情这个叫做驹子的女孩子,大概是因为和对方在奇怪的地方有些共鸣吧。 他蹲在女孩子的面前,这里很安全,背后有一个盆景挡着,让安德里亚感受到久违的安心。 于是他犹豫了下,学习着boss安慰自己的时候那样伸出手,像是拍拍小动物一样拍了拍女孩子的脑袋。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啦。」他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谁让我们都很喜欢他呢?如果他不让步的话,就只有我退一步容忍啦。」 正在以泪洗面的驹子:? 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你这个年纪……你也有喜欢的人吗?」 安德里亚歪了歪头。 他当然是很喜欢boss的,从独占欲来说和这个女孩子也差不多……但是他打不过诺万那傢伙,用毒的话boss会生气,于是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 「我可喜欢他啦。」他小声说道,「但是之前我做了不好的事情,现在大概被讨厌了吧。」 驹子看了眼似乎正被情感问题所扰的少年。 虽然对方是指出她的杀人手法的傢伙,但很奇异的是驹子竟然并不厌恶对方。大概是因为虽然是自己下了杀手,但是也同样背负着心理的负罪感吧,被这孩子指出自己是杀人凶手的时候,驹子竟然没有感到慌张,反而在细微的紧张中掺杂了瞬间的放松。 她自觉地在警察面前伸出手戴上银手镯,犹豫了一下,看着挪到角落里去的黑发少年,微妙地动了动恻隐之心,犹豫了一下之后下定决心,在警察耳边说了什么。 于是安德里亚还没为脱离人群中心放松,就见一个条子走到了他的面前。 「是辻先生吧?」听了驹子的一番耳语的警察看着抬起头,像是一只脆弱的小黑猫一样的少年,不由得放缓了声调,「方便跟我们一起去警局做一次笔录吗?」 他顿了顿,恍若无意地提起:「你还是未成年吧?监护人呢?有监护人的联繫方式吗?」 监什么护?监护什么? 化名为辻安德的安德里亚愣了下。 他原本是有监护人的,但是…… 少年抿了抿下唇。 「没有监护人。」他含糊地说道。 警察皱起眉:「没有监护人?」 安德里亚觉得这个条子好烦,但是他又不能现在就跑出去……太过反常的话还是会被boss发现的……但是好烦。 于是他只能不安地抿着唇说道:「和他吵架了……」 见他这幅模样,警察内心更有几分确定。 没想到那个犯人所担心的居然是真的,甚至还要严重些……这居然是个被人骗了感情、甚至可能因为遇到的渣女和监护人吵架后离家出走的未成年。 凭藉着担忧安德里亚的驹子一句话脑补出了整个前因后果的警察顿了顿,凭藉着三寸不烂之舌将对日本的办案流程全然不熟悉的安德里亚给骗到了警局之中。 在警局之中,安德里亚微妙地松懈了不少。 按理说从天然无公害的咖啡厅到了mafia天敌的句子里,作为前mafia的安德里亚理应是更加紧张和侷促的。 但是这里没有被decimo发现的危机,他反而松懈了不少。 黑色外套的兜帽也放了下来,黑色捲发的男孩子有着可爱的脸蛋和仿佛在闪闪发光如绿色宝石的眼瞳,当时就激起了一众警官的爱护之心。 再在同僚的宣传下知晓了这孩子或许有的被骗经历,更是多了几分慈爱。 安德里亚:? 第130页 无形的猫猫耳朵在警官们给他的桌子上堆满了小零食的时候早就竖了起来,在又进来一个看起来好像挺正常的条子的时候微微放下去了一些。 「还要做笔录吗?」 他像是只警惕的猫,蹲在柔软的座椅上冲着人哈气和喵喵叫。 表面淡然不为所动,内心呼叫着好可爱的警官冷静地咳了一声。 「不,不需要。」他说道,「但是鑑于你还没有成年,需要监护人来提……咳咳带你出去,你有可以联繫的监护人或者家人吗?」 可、可恶。 安德里亚顿住了。 早知道就在来的路上跑掉好了……虽然咖啡厅有boss在不好跑,但是其他时候还是有机会的。 失策了。 他左思右想犹豫了很久,首先排除只要自己打了电话就一定会来的boss,上次在按摩店里的意外也就算了,要是再联繫就是让boss来句子里捞人……太丢脸了绝对不行! 其次也得排斥就在日本的诺万,其实他们之前还差点打了一架……可是他又打不过。在boss的约束下对方也不会真的干掉自己,要是以前的话那傢伙会为了看乐子亲自来捞人——这比上一个更丢人,诺万甚至会录下来存在那个羞耻的「安德里亚成长记录库」里。而现在么……大概会把他提出去再打一顿。 但他在日本又没有其他认识的傢伙。 思来想去,安德里亚痛定思痛,在灵光一闪中捕捉到了一串数字。 就决定是你了……! …… 赤井秀一觉得女人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也不知道尊尼获加是怎么能够忍受陪两个女人一起逛街的,反正他已经从一开始的彬彬有礼跟在身后到处乱转变成了进店直奔休息座椅摆烂等她们祸害完一整个商店。 就算他已经这样了,他的好上司还在勤勤恳恳地陪着两位女性买衣服买小饰品,偶尔还能提出一些适当的建议,熟练得仿佛每个月都在陪女人逛街。 但这可能吗?显然不可能。 看着兢兢业业比导购还认真的上司,赤井秀一重新坐起身,准备回到自己的护卫站位上。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这铃声让赤井秀一眉头一皱,飞快地走到店外接了电话。 这并非是他在组织专用的手机,而是另一台,也就是作为fbi的赤井秀一所使用的手机。 一般而言是不会使用这部手机来联络他的,现在突然的联络,难道时组织这边又有了什么的大的变动……? 看了眼透明橱窗内还在和姐妹俩欢乐购物的上司,赤井秀一给自己叼了根烟装作在抽菸的模样,接通了电话。 「喂,是我,发生了什么事?」 是很赤井秀一的直接突入。 对面的是他的顶头上司詹姆斯,对方严肃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 「安德里亚专员联络我们了,现在需要你去接应他。」 赤井秀一:? 「安德里亚?」他皱起眉,事实上,fbi一直在试图寻找这位「前辈」的踪迹。但是在那场事件后对方就再也没联络过fbi,获得的资料都是他们抢先在组织销毁之前从安德里亚的各个安全屋和联络点里抢救回来的,而至于他本人,则在一次传递回自己已经安全的情报后就不知所踪。 赤井秀一怀疑这位没能一次得手的前辈还跟在尊尼获加身边。 此时听见詹姆斯这样说,他不仅没有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我知道了。」他说道,「我现在正在陪任务目标逛街,可以抽出时间,他在什么地方?」 詹姆斯先是因为赤井秀一说的「逛街」给无语了下。 虽然这种事情怎么都还是会出现在卧底的生活中的,但是从赤井秀一嘴里说出来就让人感觉……嗯……很奇幻。 太奇妙了。 以至于他顿了顿,直到赤井秀一发出疑问才继续开口。 詹姆斯:「东京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 赤井秀一手指一动:「嗯?」 詹姆斯凝重地说道:「那孩子……安德里亚因为捲入一场案件中作为关键的证人带走了,现在需要一位【监护人】去带他出来。」 他顿了顿,直到赤井秀一现在的表情大概是奇妙的。 「我们的同事去过一个,但是因为长相和安德里亚完全不符被拒之门外了。」他深沉地说道,像是在下达什么对组织发起总攻一样的命令,「所以只有靠你了……至少在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上,你们是一样的吧。」 「上吧,赤井探员!去接你可爱的欧多多吧!」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面目冷静地挂掉了电话。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力气陪大小姐们逛街的,真的。 …… 不过既然上司都这么说了,就算内心有着微妙的抗拒,fbi的王牌精英赤井秀一也还是得不怕困难迎难而上。 最大的困难是怎么瞒过上司。 去句子里捞安德里亚不算什么难事,但如果被发现身为组织成员的他去警局里面接出了作为fbi卧底并且叛逃的安德里亚……这事情就大发了。 黑发青年夹着烟思索了半晌,作出了一个有些冒险的决定。 他掐灭手中的香菸,抬步走进商店、走到尊尼获加身边。 第131页 宫野家的两姐妹正在试衣间换一套姐妹装,并且试图怂恿尊尼获加加入他们……救命啊虽然这套衣服不是裙子、看起来也很中性很可爱,但它毕竟也是女装,让他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人穿女装,你们姐妹是魔鬼吗? 沢田纲吉十动然拒(并没有),毕竟他还没突破到他尊敬的家庭教师那种能够随意男扮女装甚至穿草裙的境界。 他抱着两位小姐的包站在试衣间外,回过头,发现刚才在外面抽菸打电话的莱依走了进来。 对方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冷意,让沢田纲吉微微愣了一愣。 见他没去沙发,而是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沢田纲吉开了口。 「怎么了吗,诸星君?」 在外面的时候,他们彼此还是以姓名相称的。 黑色长发的青年面容上浮现几分犹豫,但很快转换成坚定。 这个表情的转换让沢田纲吉的心下一个咯噔——毕竟他早就知道莱依是个演员了,现在露出这幅表情,不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要发生。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或许不是一件坏事,于是沢田纲吉就抛弃了那点咯噔,担忧地看着对方。 万一莱依确实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呢? 果然,在几番犹豫之后,莱依抬起了头。 「刚才在咖啡厅的时候,那个戴帽子的少年……」 他一说这个,沢田纲吉就知道了。 虽然没能看到正面,一开始也只是有些熟悉。但是在对方条条有理地数落那个叫做驹子的女孩子下毒手法过分粗糙的时候他还是把人认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安德里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也差点在对方被人们怀疑的时候冲出去说「啊抱歉这是我家的孩子他不是坏孩子哦」,但是顾忌到莱依的存在,沢田纲吉还是硬生生把这份冲动给忍耐了下来。 毕竟安德里亚是fbi的成员……要是被同为fbi的莱依发现他一如既往地信任着安德里亚的话,安德里亚又怎么跟fbi那边解释呢?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对升学到宿敌学校的学生忧心忡忡的老教师。 没想到莱依率先跟他提起了这件事。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嗯?刚才怎么了?」 黑发青年顿了顿,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 「在那里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所以让我的人重新去看了看监控。」 成为代号成员之后,三瓶威士忌也能够拥有自己的下属,只是沢田纲吉没怎么见过……大概算是另类的我的服用不是我的附庸? 不过这不是问题,听见他的话,沢田纲吉挑了挑眉,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吗?」 他问。 莱依低头说道:「是,我原本只是怀疑的,但是重新派人去过之后就核实了……刚才在咖啡厅出现的少年是一位您的熟人。」 沢田纲吉眉心跳了跳。 果然,看不清表情的莱依说道:「不出我所料,那正是马丁内斯。」 他顿了顿,抬头,看见显然能够看出是装的惊讶的上司的表情。 黑发青年笑了笑。 「不过您也许已经发现了吧?」他说道,「毕竟就算是我都能发现对方,您想必也是如此。」 确实是这样,这也是赤井秀一大胆作出这个试探的决定的原因。 沢田纲吉无奈地嘆了口气。 「没想到竟然被你发现了。」他无奈地说道,「我相信你会为我保密的,是不是,莱依?」 棕发青年垂下眉眼,眼瞳中似乎带了几分柔软的请求,让习惯了他上位者姿态的人有些无法适应。 不过赤井秀一倒是适应良好……毕竟他的上司经常会有出乎意料的一面。除了在第一次口胡叫了苏格兰妈之后就自暴自弃起来之外,也包括一些竟然会从二楼的楼梯上滚下来之类的蠢事。 他观察着这幅表情的上司,至少能发现对方是没有因此生气的。 所以当时发生了什么? 不仅是赤井秀一,这也是所有知晓安德里亚活着的fbi探员的共同疑惑。但是当时的知情人只有安德里亚和尊尼获加,前者根本联繫不上,后者他倒是有意无意地问过,结果得到的是伏特加版的做成骨灰宝石的回答。 赤井秀一:…… fine。 奇怪的还有尊尼获加最近奇怪的行为和在安全屋的时候有意无意之中感到的窥探的感觉……事实上,昨天晚上楼下还响起过隐约的铃声,是资料里安德里亚的那款。 然后他上司就下了楼觅食,最后场面演变成了尊尼获加和他的威士忌们的夜聊大会。 所以他迟疑了一下,试探地说道:「或许您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他没有指明这个「他」是谁,但是想必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沢田纲吉确实有些想。 他是看着安德里亚被条子、哦不,他的意思是,人民的好警察带走的,虽然事件似乎和对方没什么关系,但是他也还是有些担心,就连帮宫野姐妹们选衣服的时候都在想这个事情。 ——没看到他刚才选择的那套衣服的外套就是一套猫猫外套吗? 它甚至还有一条小尾巴。 他单手捂住唇,咳了声,不动声色地朝着下属凑过去了一些。 第132页 「怎么了?」他小声问。 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莱依也不会特地来说吧? 果然。 赤井秀一在心中暗道,尊尼获加和安德里亚的关系并不如想像中的那样差……说实话当初听说安德里亚从尊尼获加的手下逃出来的时候他就在猜测了。 后来更是看见了对方的手记,对于尊尼获加这一人物的性格和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比其他人有更深的了解。 看着棕发青年略带些紧张的表情,赤井秀一冷静地说道。 「他因为未成年被条、警察扣住了。」 他言简意赅。 沢田纲吉:…… 不是你刚才是想说条子是吧?他一个mafia时不时会想要说条子也就算了毕竟这也算是家学渊源(?),但是你一个fbi为什么会嘴滑这样说啊?你们fbi真的正规吗?!! 沢田纲吉,某不知名的mafia头子,在这一瞬间对于大洋彼岸某个国家的官方机构产生了不可逆转的质疑。 赤井秀一还不知道自己的嘴滑让上司对东家产生了什么样的误会,不过这不重要,他在停住话略作整理之后,借那个并不存在的「下线」的口,说出了自己刚从詹姆斯那里得知的情报。 最后看起来很无辜地看向对方。 「他现在似乎正处于因为没有监护人而被扣留的阶段呢,要趁机干掉他吗?」 黑发的青年眨了眨他漂亮的绿眼睛,说着些令人胆寒的话。而这双眼睛虽然和安德里亚的很是相近,但是被他注视的时候,沢田纲吉更多时候却是想起的是琴酒。 事实上,组织内已经隐约有种在提起莱依或者琴酒的时候将两个人一起提的趋势。 虽然前者的地位和资历都远远不如后者,但是同样出色的狙击天分、同样冷静到让最冷酷的杀手(琴酒以外限定)也侧目的冷血行事方式,让莱依在组织内的名气大幅上升。 而说到安德里亚的绿眼睛,他更经常想起的却是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幼弟。 当初在贫民窟里遇到了那么多的孩子,他从不同的角度给予了他们帮助,却只有这一个孩子最后选中留在他的身边。 要说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孩子是fbi派来的卧底那是不现实的,最初驱使着他留下安德里亚的原因,除了彼时的他的确需要一个「军师」的预备役以外,也确实还有对方与他的幼弟,蓝波·波维诺的相似在。 不过两个人终究是不同的个体,只是偶尔、十分偶尔的时候,他看着难得放开手脚同自己撒娇的安德里亚,会想起蓝波。 赤井秀一盯着似乎陷入了思考的尊尼获加,连呼吸都谨慎地放缓了一拍。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飞快地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和表现,依旧是尊尼获加的好下属莱依。 沢田纲吉终于回过神,想起刚才莱依的问题。 他不得不重新看了眼莱依。 对方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虽然依旧是冷淡的,但明显能感觉到是「大哥你说鲨谁我们就去干谁」的心情。 救命安德里亚真的是他们fbi派的卧底吗? 沢田纲吉觉得他这个组织成员或许都比这群冷血的fbi关心安德里亚了。 不过也有可能这只是对方设的一场局。 从洗浴城那次「重逢」到至今的尾随,再到这次的警察局,都是对方设下的局。 不过如果能这样设计的话,那安德里亚为之服务的机构大概不是fbi,而是日本公安。 因此这更多可能的是试探。 那么要给出什么样的回应呢? 这样的疑问只在脑海中存在了短暂的一瞬,沢田纲吉就作出了决断。 「我知道了。」他说道,「既然这样的话,要一起去吗?」 赤井秀一:「嗳?」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些笑意。 「我早就想试试去警察局里捞人的感觉了。」他微妙地有些苦恼,「在义大利的时候,这种事诺万最喜欢做,所以总是他去……我最后只能看看诺万录的像,还没亲自试过呢。」 赤井秀一冷静地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了。」他说道,虽然这个回复有些出乎意料不过问题不大,「您的话很难被认为是马丁内斯的兄弟吧?」 毕竟他们fbi的人就是这么失败的。 于是赤井秀一说道:「所以还是带上我比较好……毕竟我和那位诺万先生一样,都是黑色的头发?」 沢田纲吉眨眨眼,有些茫然地看了眼他。 「不是黑发就不能是兄弟吗?」 赤井秀一:「……大概?」 教父先生遗憾地摸了摸自己的棕发,突然灵光一动。 「不是兄弟也行吧。」他说道,「监护人这种东西,兄弟反而不靠谱。」 赤井秀一觉得自己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他敬爱的上司思考了下之后,就语气轻快地宣布。 「既然是监护人,我是那孩子的爸爸才对吧。」他说道,「别看我这样,在义大利的时候,收养那孩子可是走过正规程序的哦。」 虽然发色不同也能是兄弟……不,他现在是可以当爸爸的人了! …… 第53章 虽然蠢蠢欲动, 但沢田纲吉还是被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的莱依给拦了下来。 对方言之凿凿说宫野姐妹这边不能离人,况且boss也不好继续跟已经背叛组织的马丁内斯继续有接触,说的是情真意切的模样。 第133页 如果不是沢田纲吉知道这傢伙是fbi培训班出来的卧底, 或许真的会相信他是在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这样一说fbi出来的傢伙们演技也都太好了吧,难道是开过演技班的吗? 沢田纲吉自己就上过这东西,因此看着莱依天衣无缝的表演,觉得自己的猜测也不是没几分可能。 不过安德里亚大概也不想现在见到他吧。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孩子也不会一只躲躲藏藏的。 深知安德里亚性格的教父先生犹豫了下,正巧宫野家的姐妹俩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于是便同意了莱依的意见。 「既然这样的话就请你去一趟吧。」他说道,「嗯……去的时候带个东西。」 赤井秀一虽然疑惑于需要自己带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 于是一路驱车前往詹姆斯给他的地点。 好的是正如他所料,尊尼获加与安德里亚之间的关系没有想像中那样紧张, 或者说, 甚至可以用和谐来形容。 这实在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毕竟安德里亚可是「背叛」了亲手将他从贫民窟里捞出来的尊尼获加。就算后来两人的关系十分亲密、甚至能够与那位诺万一较高低, 可毕竟一开始就建立在欺骗上。 作为组织成员的尊尼获加和作为fbi探员的安德里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人再见面依旧会是你死我活的场面。 ——如果是一般情况,自然就是他所想的模样了。 但很奇怪的是赤井秀一对于尊尼获加有着奇怪的感觉, 从当初碰瓷被尊尼获加捞起来之后就一直有这种感觉,到现在他终于确定了下来。 尊尼获加或许……是个意想不到的老好人吧。 皱着眉头开车去捞自己的大前辈的黑发青年将这个词和组织的成员放在一块, 总觉得浑身别扭。但是如果换成尊尼获加的话, 却又会突然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偶尔赤井秀一还是会觉得自己是不是中了尊尼获加的什么计谋, 不然怎么会在某些时刻觉得这个按理来说是恶贯满盈的mafia头子是个不错的傢伙。 但仔细想想他与人为善和他是组织的代号成员也没什么冲突,谁规定的组织成员就该都长一副琴酒脸呢? 总不能因为一只狮子常常温驯的趴着就以为那是只兔子, 没准他只是太懒了懒得动呢? 更何况尊尼获加这样的性格并不妨碍他执行任务, 不如说, 上司和善且宽容,更有利于他这样的卧底行事——就例如说这一次,最后看起来甚至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帮尊尼获加跑腿的小喽啰罢了。 至于为什么会是他?谁知道为什么尊尼获加会在马丁内斯叛逃后找一个同样配色的属下。 这叫什么来着?代餐? 赤井秀一漫无目的地想着,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待他说过来意,登记的警察脸上闪过一丝奇妙的表情,上下扫视过他之后重新确认了一下。 「我再确认一次,您就是安德里亚的监护人吗?」 这算是范畴内的询问,赤井秀一拉长了声音嗯了一声,给自己一些思考的时间。 不是他的错觉,对方的表情又变得奇怪了一些。 「我知道了,」警察站起身,带着他往里面走去,「刚才来过一个傢伙说是那孩子的同伴,我们一看就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先让他回去,一直在等着你的到来。」 「不过您一来我们就知道你和安德里亚一定是有关系的,哈哈,你们兄弟长得还挺像的嘛。」 其实不怎么像的赤井秀一缓慢地扯出一个笑容。 大概在日本人眼里英日混血是外国人,义大利裔也是外国人,外国人都长得差不多的吧。 随着话很多的警察走进里面一些的休息室,隔着透明的玻璃,赤井秀一远远地看见了看起来并不算难过的安德里亚。 黑色捲发的青年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上面还漂浮了几个圆头圆脑的棉花糖,看起来很是可爱。 大概是因为这里没有其他人,他带着的兜帽也被放了下来,手腕上乱七八糟地缠了些绷带,大概是刚才的警察先生隐晦地提醒他要注意「弟弟」的身心健康的源头。 赤井秀一其实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认得自己,但想了想他应该只向fbi这边求了救,所以很是理直气壮地敲了敲窗。 虽然看起来很悠闲,但如果能够猫化,那安德里亚整只都应该是炸毛且连尾巴都竖直起来的。 太噁心了太噁心了太噁心了,这里全是条子的味道……就算里面有些会给他吃的的好人也是条子,这让他的脑内警报疯狂奏响,就差一点就能原地爆炸。 他已经耐着性子等了一会了,不知道fbi那边有多低的效率,竟然到了现在都没把他给挠出去。 当初在义大利的时候他也会偶尔不小心把自己送进条子窝,一般来保释他的就是诺万,那傢伙脾气坏极了,还会嫉妒他和boss好,所以会故意拖着时间,卡着他忍耐的极限姗姗来迟,还会特地纪念……玛德他是小鬼吗? 一想到某个经常和自己抢夺boss的注意力的傢伙,安德里亚的脾气就变得糟糕了起来。 赤井秀一就是在这个当口撞上来的。 黑发绿瞳的青年轻轻敲响了透明的玻璃,看见蹲在里面的前辈抬起头看过来,还很和善地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第134页 要知道当初波本和苏格兰加在一起,两个人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没得到他的一个友善笑容。 ——当然,赤井秀一拒绝承认这是自己听见两人猜测他是尊尼获加包养的小白脸之后做出的决定。 但这份难得的友善没能得到同等的回应。 只见黑色短发的男孩子捧着他的热可可抬头愣了下,在辨认出这个傢伙就是现在跟在boss的小白脸(赤井秀一:??)的时候,他腾地站了起来,旋即像是个没头的小蚂蚁一样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转悠。最后在赤井秀一进入房间之前,慌乱地把自己关进了单人的卫生间里,蹲在上面紧张地思考。 救、救命!被boss发现了……这里没有穿越时空的马桶吗……借他躲躲quq! …… …… 沢田纲吉有些忧心忡忡。 虽然掩藏的挺好,但还是被细心的宫野两姐妹给看了出来。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找了家造型可爱以泰迪熊为主题的店铺,推着漫不经心的教父先生走了进去。 等了一会教父先生也还没回过神,两人对视一笑,自顾自地决定了今天的见面就到此为止。 「毕竟你的表情就像是天马上就要塌下来了。」宫野志保慢吞吞地说道,同远方的姐姐挥了挥爪子,扭过头重新观察了一下坐上驾驶座的沢田纲吉。 「所以呢?发生了什么?从莱依离开之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 沢田纲吉嘆了口气,伸手去揉了揉宫野志保的小脑袋。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嘟囔,总觉得雪莉比自己聪明多了……是错觉吗? 不不至少他在雪莉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当初那个废材纲,连及格都遥不可及,怎么比得上小小年纪就毕业了的宫野志保。 想到这里,自觉不太聪明的教父先生就忍不住在心里面条泪起来。 「只是稍微有些担心那孩子。」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马丁内斯,你知道的吧?」 说着还稍微打量了一下宫野志保的表情,没在对方脸上看出什么惊异。 他沉默了下。 「总觉得志保酱你对这件事毫不意外呢。」 宫野志保从鼻子里发出哼的气音。 「毕竟我身边坐着一个大傻瓜。」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直接略过了为什么传闻中已经死亡的叛徒还活着、甚至还活蹦乱跳的问题,问道,「那你要去见他吗?不,既然你让莱依去了,就说明没有亲自去见他的意思。」 女孩子迟疑了一下,歪着头看沢田纲吉,认真地发出疑惑的声音。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魂不守舍的?不放心莱依吗?」她指的是作为在组织的下属的莱依或许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甚至思考了下,有些犹豫道,「我那里还有种从蘑菇里提炼出的致幻毒素……需要吗?」 沢田纲吉原本还有些忧愁的,听见小姑娘这话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这么糟糕。」他很顺手地上手揉了揉乖乖坐在副驾驶上的女孩,在对方微妙有些泄气的「哦」声里面,有些恍惚地想起了当初在贫民窟里捡到安德里亚的时候的事。 在此之前他其实对贫民窟没什么印象。说是有,也得是他原本的那个世界的贫民窟。 reborn曾经把他丢进过贫民窟里摸爬滚打混过两个月,他一进去就被人骗,躲在被子里哭的次数几乎超过前半生的总和,后来出来的时候,却变得坚韧了许多。 贫民窟是个锻鍊人的好地方,他的家庭教师如此说道。 但如果是这个世界的贫民窟的话,大概他就不会被reborn投入进去了吧。 如果说原本世界的贫民窟是一滩进入就难以抽身的泥淖,这个世界的贫民窟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洞。 沢田纲吉在那地方捡到安德里亚。 那孩子是被人放弃的,看起来也很瘦弱,他假装被不知道是做器官还是人口贩卖的人骗到他们的仓库里的时候,安德里亚就待在里面了。 他看起来很小,但放在这个仓库里却是正常水准。 但大概是因为他的配色吧,沢田纲吉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远在异世界的幼弟,于是心软再心软,后来离开的时候,就将那孩子一併带着走了。 而虽说那孩子总会让他想起蓝波,但没有人比沢田纲吉更清楚这是两个不同的存在。 比起被娇惯着养大的蓝波,安德里亚更加拘谨一些。 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社恐,是的,那孩子一度是个社恐的傢伙。 最严重的时候是他刚带着安德里亚回到居住地的时候,那时候他正好也处在扩张的关键时期,没什么余裕来陪家里的小朋友玩。 安德里亚就很乖地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和自己玩,这种情况直到出差回来的诺万和他见了面才好了些,有时候两个傢伙都在家里,他回家的时候就总是能听见两人吵架或者打架的声音。 安德里亚嘴笨,诺万虽然经历过一段自闭的时候,但他已经蜕变了,还很熟练地说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话,把黑发的小捲毛逗得几乎要哭出来才罢。 再后来安德里亚和他们更熟悉一些了,也不拘谨不社恐了,虽然每天还是和诺万吵架,但听见他回家的声音,就会像是一只小奶狗一样冲到他的身边,软软地给一个拥抱,依恋地蹭上一蹭。 第135页 「boss,亲亲。」 所以沢田纲吉才会担心。 就算安德里亚因为即将暴露带来了袭击,但是总归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还是止不住心软。 「愚蠢的做法。」 听完他的解释,宫野志保冷淡地双手环胸给出结论。 被比自己小不少的女孩子这样说,沢田纲吉也不恼,反而羞腆地挠了挠脸颊。 「确实。」他说道,「要是reborn在的话,大概也会这样说吧。」 宫野志保挑了挑眉,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里的陌生名字。 「reborn?」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 大概是脑子有些混乱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把这个名字给说了出来。 说来其实也挺好笑的,内心里吐槽的时候怎么叫reborn都行,但是要真的把这个名字说出来,好像还是那之后的第一次。 沢田纲吉有些头晕,但他觉得自己没事,大概是心理导致的生理反应吧。 他按了按太阳穴,试图糊弄过去。 这点小小的企图被雪莉发现。 「怎么?连马丁内斯这种事情都能让我知道,那傢伙是什么更见不得人的傢伙吗?」 还没能像是日后一样通晓察言观色这一绝佳技能的女孩双手环胸。 沢田纲吉应了一声,没忍住从车里翻了包烟。 这是莱依留下的,红色的万宝路,上次还怂恿着他抽。 沢田纲吉给自己点了火,左手握着烟吸了一口之后伸出窗外,神色在烟雾瀰漫中有了几分模糊。 「不是见不得人,」他很难鑑定自己的情绪,只能短暂地放逐一下自我,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就算是雪莉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她皱起眉,伸出手想要凑过来摸状态不对的尊尼获加,却被对方的话语打断。 「他是我的老师。」 这是回答了雪莉的问题。 雪莉的动作顿了顿,察觉到对方排斥的情绪之后缩了回去。 「你的老师?」她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能培养出你这种人,那想必是很严格的傢伙了?」 沢田纲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叫做我这样的人啊。」他掸了掸灰,吐槽,「不过他确实很严格……嗯,是斯巴达类型的教师。」 「听起来像是有过一段印象深刻的记忆啊。」雪莉观察着他,不动声色地说。 沢田纲吉想了想,嗯了一声。 他扭过头看见燃了三分之一的烟,随口吐槽:「喏,就这个,如果他在的话,一般情况是不允许我抽的。」 明明可乐尼洛说他以前也会抽菸来着。 不过现在的话……大概是抽菸不利于小婴儿的成长吧,就像他用来禁止自己抽菸的「小婴儿不可以吸入二手菸」一样。 雪莉挑了挑眉。 「可是那有什么意义?」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沢田纲吉含糊地嘟囔道,「反正他已经管不了我了。」 他侧脸看向窗外,点燃的火星微微闪烁着,棕发青年的面容上带着些微的冷淡与厌倦,面无表情地想着。 人已经死了,就算再怎么斯巴达,也没法管住他了。 有什么意义? 第54章 说起来, 沢田纲吉第一次抽菸还是reborn教的。 虽然说着什么「身为杀手,不需要这种会暴露自己的气味」、「二手菸对小婴儿的成长有碍」之类的话, 但说「身为家族首领怎么能不会抽菸」的也还是他。 前两句是作为reborn的个人角度来说的, 后一句则站在他的家庭教师的立场。 于是沢田纲吉只能苦哈哈地偷偷跑去买了包烟,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一个人勤学苦练。 练习的时候还忍不住面条泪,心说当初上学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偷偷卷过, 没想到现在了却开始背着大家偷偷学习。 ——虽然学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但这就很让一向都是学渣的沢田纲吉也微妙地有了一种自己是那种说着不努力、但其实每天偷偷缩在被窝里学习的学霸的错觉。 但学霸和沢田纲吉连起来是不可能的, 除非那个名字是狱寺隼人才能勉强和沢田纲吉的名字摆在一起。 所以一时之间竟然还很有一种奇异的成就感。 然而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沢田纲吉发挥了他一直以来的废材天分,连学个抽菸也是磕磕绊绊。 一不小心还被自己的守护者们都知道了,像是国中以来每次遇见考试之前的补课一样, 重新被自己的两位伙伴夹在中间。 「十代目,请看, 抽菸的步骤分为这几步,b、b、bab,虽然这个很简单,但是我听reborn先生说过, 您学习如何抽菸是为了应付社交, 既然是这样的话, 那还有以下的注意事项……」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带上眼镜的狱寺隼人严谨地拆分着步骤, 甚至连怎么耍帅、哪个姿势从什么角度看起来最优雅帅气都解释得清清楚楚。 就是沢田纲吉的小脑袋骤然被塞进如此之多的内容量一度变得晕晕乎乎, 在狱寺隼人夹杂着敬仰与期待的碧色眼瞳的注视下……顺利阵亡。 「哈哈哈狱寺你这太复杂了嘛。」趁着比赛间隙来义大利探亲访友的山本武双叠在脑后, 作为一名职业棒球手,他抽菸的次数和喝酒的次数一样少,但是没吃过牛肉不代表没见过牛跑, 他还是有很多次看见自己的教练抽过的, 于是很热情地比划起来, 「就是这样biubiuxiuxiu!这样就不会呛到了, 阿纲你懂了吗!」 第136页 沢田纲吉:…… 他疲惫地给自己塞了根棒棒糖,有些疲惫。 毁灭吧,这个世界。 最后还是得他亲**教师出场。 据可靠(乐)情(尼)报(洛)所说,reborn在还没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之前也是抽菸的。只是因为自己是杀手的缘故,他抽的时间不算多,比起沉溺于尼古丁的快乐或者是什么,更多的是作为一种消遣。 但不得不说男人靠在酒吧吧檯边抽菸的模样很是勾引过一群小姑娘,几乎每次他坐在吧檯边,神情冷漠地夹着烟吞云吐雾之后,都会收到无数印着红唇写着电话或者是房间号的卡片。 一度让可乐尼洛嫉妒得牙痒痒。 最后总归是磕磕绊绊地学会了的,沢田纲吉拒绝去回忆是怎么在一个婴儿的教导下学会的抽菸,每每想起这回事,他都觉得自己能苍老不少。 可现在想这些东西也没什么意义了。 沢田纲吉想,留给唯一在场的宫野志保的侧面是难得一见的冷漠。 宫野志保看着他的模样犹豫了一下。 她明显能够感觉到尊尼获加的异样,可是除了那个「reborn」的名字以外却一无所获。 而且这个名字也很奇怪,就像是「射rry」「gin」这种代号一样怪,总不会真的有人给自己的孩子起这样的名字。 那么是和代号一样的名字吗?或者直接就是假名? 不论是什么名字,她都十分确信,自己在此之前从未听过这样一号人物。 一半的脑子在想这边,另一半的脑袋就结合着现下的状况作出了决断。 宫野志保用手机联络了同为尊尼获加属下的苏格兰——她知道对于尊尼获加而言苏格兰是能够信赖的——言简意赅地说了说自己怀疑尊尼获加正在生病并且他自己本人似乎并未察觉的事实。 对方不知道在做什么,很快给了个回应。 于是等沢田纲吉像是在云里开车一样带着宫野志保回到她的住处,就见到苏格兰靠着车站在了对方的楼下。 他还有些恍惚,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苏格兰缓慢地打出了问号。 黑发青年背着不离身的贝斯盒,看见上司呆呆的模样,更加笃定了雪莉在简讯中说的上司生病的事情,不由有几分担忧。 他加快步伐走到上司车边,抿着唇,手指曲起,扣了扣墨色的车窗。 刷拉拉—— 车窗落下来,露出上司有些呆的表情。 「苏格兰?」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于苏格兰出现在这里。 一边的宫野志保利索地给自己解开了安全带,猝不及防地伸手贴在了沢田纲吉的脸上。 「是我让他来的,」她说道,「车就留在我这边吧,病人就不要开车了。」 女孩子感受了一下呆子的温度,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直接略过了沢田纲吉,冲着外面的苏格兰点了点头。 「这傢伙就交给你了。」 苏格兰嗯了声,帮着雪莉将东西送上去,回来就看见沢田纲吉很乖地坐在了自己的副驾驶座上。 他手里拿着从雪莉那里顺过来的体温计,就是是小孩子用的那种,自己上车准备启动的时候就让他含在了嘴里。 过了一会拿下来一看果然已经超过了正常温度,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莱依那傢伙呢?摸鱼去了吗?他记得早上boss是带着莱依一起出门的。 心里有着各种猜测,他还是先把人给带回了安全屋。 苏格兰不是没有过照顾病人的经验,更何况这个人也不单单是自己在组织里的上司尊尼获加,也是作为公安的前辈s,不论在哪个方面都应该是他重点关心的对象。 好在他的大前辈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小只,但是实际上却不算太重,很容易就能搬运到房间里。 按照体温测量计的显示对方确实处于发烧的状态,一路上虽然注意防风,但是苏格兰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正在上升……幸好的是这个状态下的前辈算得上是乖巧,十分配合他的行动。 苏格兰将沢田纲吉安置好了之后才编辑了一条简讯同琴酒解释自己离开的原因,之后就不再管手机。 他从安全屋里翻出了感冒药,哄着在难得一见的脆弱时刻中的前辈吃下去,又给他贴了退烧贴,琢磨着差不多了之后拉上窗帘,试图让对方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厨房里煮了碎碎的白粥,处理完了一切之后苏格兰坐在沙发上,开始找莱依问发生了什么。 …… 莱依——或者说是赤井秀一正在和猫斗。 在亲自见到安德里亚之前,他是没有想到,能够在尊尼获加身边蛰伏并成为对方心腹的安德里亚是这么的……孩子气的。 虽说对方确实还是个未成年,但他经历的事情哪里是一般未成年能经历的……可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模样,就是一个普通的社恐未成年。 先是在见到自己之后就匆匆躲进了卫生间,在警察们奇异的目光下他硬着头皮将人从卫生间里哄了出来,并且以兄长的身份将他带走。 期间不得不出示了那份由尊尼获加提供的收养证明……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真的写的是父子关系。 在他出示这份文件的电子版的时候,恍若不在意的安德里亚就竖着耳朵,在听见「狱寺先生」、「父子关系」之后骤然瞪大了眼睛,脸颊红红眼睛亮亮地捧住了脸。 第137页 和警察扯皮条结束回过头的赤井秀一:? 「难道……您不知道这件事吗?」他不由得问。 一听到他的声音,安德里亚蹭地后退了两步,飞快地盖上了自己的帽子,猫猫耳朵因为没有支撑而变成了一个飞机耳的造型,让人直呼可爱。 ——这是尊尼获加托赤井秀一带来的「礼物」,虽然对他很戒备但是安德里亚还是相信了这个说辞,大概是以前有什么约定,然后飞快地穿上了这套原本是为宫野姐妹选好的猫猫外套。 说实话还挺可爱的(这句划掉)。 赤井秀一看着他这幅戒备的模样,知道警察们狐疑的视线又落到自己身上了,有些无奈。 「有什么事情先出去再谈,」他顿了顿,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于是想着尊尼获加的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好不好?」 这要是被他的fbi同事们听见得是能收穫一堆人下巴的语气。 安德里亚思索了一下,飞机耳不改,身后的黑尾巴很是人性化地翘起了一些。 他抱着自己收穫的零食,警惕地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一个空旷的公园。 安德里亚坐在鞦韆上,嘎吱嘎吱地晃荡。 赤井秀一则站在他的面前,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fbi的王牌有些苦恼,决定先跟安德里亚接上头再说。 他的接头口号一说出去,安德里亚就瞪大了眼睛,鞦韆也不摇摇晃晃了,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不是,你怎么,怎么回事啊?」黑发碧瞳的少年瞪着他,连耳朵都支棱了起来。 赤井秀一有些莫名,但他不是多话的人,只能缓慢地打出问号。 安德里亚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圈,抿了抿唇,凑近赤井秀一小声询问。 「那你现在和boss……?」 虽然「叛逃」,但他还是叫的「boss」的称呼。 赤井秀一「嗯」了声,已经看见了fbi的同伴,再低下头看了眼手机——已经处于没有信号的状态了,便知道现在是相对安全的环境,便言简意赅地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安德里亚啪嗒一下坐回了鞦韆上。 「你也骗他……你怎么可以骗他quq。」 赤井秀一沉默了下。 不用说也知道「他」是谁,但是在安德里亚的喃喃下居然久违地有些心虚。 但卧底的事怎么算是欺骗呢? 他觉得这个话题不太适合继续下去,于是咳了声转移话题。 「时间紧急,我就先说了。」他顿了顿,看着安德里亚的脸色,「他……尊尼获加……」 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安德里亚打断。 「他不好吗?你居然骗他!」 赤井秀一:?? 不是咱们这不是开始交流情报了吗? 他觉得自己有些心累。 赤井秀一:「都是工作的需要。」 安德里亚抽了抽鼻子,看起来就是很委屈。 赤井秀一觉得这天没法聊了,在这之前也没人跟他说安德里亚是这样的……尊尼获加到底教了他什么啊?? 在两个人的大眼瞪小眼之中,赤井秀一率先投降。 「我知道了,」他说道,「你和他分开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想必很关心他现在的情况吧。」 黑发青年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晃了晃手机,居高临下地说道:「我这里存着他最近的照片,一个照片一个问题,可以吗?」 话落,刚才还低着头qwq的少年人登时抬起了脑袋。 「成交!」 …… 沢田纲吉对暗地里成交的交易一无所知。 他在床上睡得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像是一团火在燃烧。 这要说是发烧其实也不太对,沢田纲吉想,这种感觉其实是很久违的了。 要说的话大概得追溯到前几天的山火事件,大幅度的火焰输出对身体造成了一定的损害,在稍微有些诱因下散发出来,也就成了现在这个发烧的表象。 ——这都是理论知识。 沢田纲吉还是第一次因为使用火焰而烧成现在这样,头脑模糊不清,只能大致判断来到自己身边的傢伙的敌意与善意。 期间大概是苏格兰来了好些趟,让他稍微舒服了些——不过用处不是很大,沢田纲吉都有些想让他放弃这些无用功。 但是这也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瞬他就什么也不想了。 脑袋昏昏沉沉,最终终于是失去了大部分的意识。 降谷零接到他幼驯染的「命令」给上司换退烧贴进来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上司蜷缩在一块睡得昏沉的模样。 他伸手探了探温度,有种上司会这样烧成傻子的错觉。 不过烧成傻子也挺好,酒厂人员-1,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 他心里腹诽,手里动作不停地给上司换了退烧贴。 金发黑皮的青年最近是都在躲着上司的——因为他那些奇怪的犹豫,在清除尊尼获加对他的迷惑之前,降谷零不准备进一步深入与对方的交往。 但骤然靠近上司之后,那些犹豫就消失了,降谷零放空了大脑在上司床边坐了会,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伸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是想要掐死上司还是给他拉拉被子,降谷零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听见把自己裹成蚕宝宝的上司动了动。 第138页 棕发青年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脑袋动了动,于是降谷零就能感觉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穿过指间的感觉。 沢田纲吉迷迷糊糊的,只大概能感应到这是个熟悉的气息,超直感没拉响警报,于是就自顾自地将人划定为可以信赖的傢伙。 就算自己处于虚弱状态,沢田纲吉也依旧能够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大概是需要自己宽抚的孩子。 但是稍微等了一会这个愣傢伙也没动作,于是他只得主动出击,自己去碰了碰对方的爪子哄哄对方。 棕发的青年发丝微乱,面部因为身体的不适而升起了两团红,白皙的脖颈出乎意料的瘦弱,让人有种伸手一掐,就能将他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错觉。 然而他自己并不知晓这份危险,只是蹭蹭这时候还来撒娇的坏傢伙的爪子,嘟囔着说道:「好啦,不要撒娇……明天给你买糖吃哦。」 第55章 沢田纲吉一烧就烧到了大半夜。 期间莱依回来同他汇报了安德里亚的状况, 他也是晕晕乎乎的,只是听着黑色长发的傢伙说话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想这俩孩子的配色都差不多, 大概能够相处得很和谐。 赤井秀一:…… 没说出自己是用上司的照片和安德里亚「友好交流」的青年在上司的询问下, 理智地保持了微笑。 沢田纲吉:…… 他原本以为安德里亚和诺万的关系不好是因为相性不合加上一个是fbi一个是mafia,结果和一个属性的莱依放在一起似乎相处得也不是很好。 脑袋晕晕乎乎的,不妨碍沢田纲吉像是一个担忧儿子在幼稚园里交友情况的老父亲对安德里亚的交友状况表示担忧。 赤井秀一觉得他上司可能是被烧坏了脑子, 不然没清算「叛徒」就算了, 还在这像是没出事以前一样担忧着对方……你是什么新时代老父亲吗? 但是看着上司倚靠在枕边,他又微妙地有些不想计较。 上司难得露出了些脆弱的姿态。额发被不知道谁用一根粉色的小发圈绑起来,给兔兔花纹的退烧贴留出些位置。白净的面庞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方才出过汗所以残留着些红,神情却是比起平日里要灵动不少。 像是小了几岁。 赤井秀一有些迟疑地作出判断, 将之归因为生病时候的变化。 得到安德里亚还好的消息,沢田纲吉就能够安心睡一觉了。 入睡之前还在思索莱依会怎么看这件事——对方应该是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他的fbi身份了的,这样一番的操作下来,总是有些怪异。 但这件事交给其他哪个人都不如交给莱依方便。不他不是说配色相近所以可以假装兄弟, 而是说方便于对方的情报交流。 他趴在床上, 一只手时不时盖住额头担忧退烧贴会落下来, 但还是维持着这个姿势。 心里忍不住将莱依和波本放在一条小赛道上, 推推这个又戳戳那个。 谁会先知道他其实也是正义的伙伴的呢? 沢田纲吉有些孩子气地想着, 迷迷糊糊陷入睡梦。 …… 按理来说, 睡过一觉之后人总是会好一些的。 但是第二日苏格兰起来查看上司的情况的时候,发现上司的情况不仅没好,反而还恶化了些, 摸摸脸蛋, 隐约感觉比昨天还要热上一些。 沢田纲吉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这幅忧心忡忡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要死掉的模样。 虽然整个人还是处于发烧状态、但好歹整个人没怎么晕了的傢伙眨眨眼, 娴熟地安慰起了下属, 苦着脸在饭后吃掉一堆感冒退烧的药品。 不过他自己隐约也有些感觉啦,这些药对他的作用可能并不大。 趁着全能妈咪(?)苏格兰转身,沢田纲吉低下头张了张手,能够感到力量的不稳定感。 从熟练运用以来就很乖顺的火焰像是在体内窜动,连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在遭受着火焰的淬鍊,让他不由得感嘆一句原来死气之炎也有叛逆期。 教父先生痛惜地摇着头,手机突然传来一声震动。 【下楼——gin。】 咦? 他眨了眨眼,走到窗户边看了眼,熟悉的保时捷356a就停留在路边。 黑衣银发的青年正靠在车边抽菸,若有所觉地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间交汇。 对方看了他一会,低下头单手摸出手机,啪嗒啪嗒地按着。 不过半晌,手机震动着传来对方的催促。 【快点。】 沢田纲吉:…… 棕发青年眉眼都耷拉了下来,拖着脚步往楼上走去。 苏格兰从武器室里探出一个头来。 「boss?」 沢田纲吉挥了挥手。 「gin叫我出去,」他言简意赅,瞥见对方有些担心的表情,不由得笑了笑,「不用担心,之前没说的话应该不是任务。」 但是他的状态看起来就很让人担心。 苏格兰皱着眉,心知尊尼获加和琴酒这种地位的代号成员之间的事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只能点了点头。 「那中午您回来吗?」他试图旁敲侧击。 沢田纲吉这时候已经在关门了,模糊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似乎是否定的声音,还伴随着隐约的磕磕碰碰的声音,更是让人带着担心。 诸伏景光皱着眉,想到今天马上要去执行的任务,更加多了几分忧虑。 第139页 沢田纲吉随便挑了套衣服下楼。 他犹豫了下,还是把手套给塞进了怀里。 虽然这天气带副毛绒手套很奇怪……但是要让他把手套留在安全屋里就又有些捨不得。 而且心中也有种隐约的感觉…… 他伸手抚上心脏所在的位置,呼出一口气。 下楼的时候转去武器室看了眼,在正在里面挑武器的苏格兰带着些担忧的目光下顺了俩烟雾弹并一把备用手枪走,他自己的cz-75倒是一直在身上。 其实cz-75不是他用的最多的枪械,反而是家庭教师的爱枪。 不过不论是哪把放在他手里也都没差,一般来说用的最多的反而不是枪械而是火焰……比起热武器他对火焰的操纵更加熟悉,死气之炎在打击敌人的时候更加有力,要留手留下对面一命对他来说也更轻松。 他和苏格兰几乎是同时出门的,对方今天的任务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因为他「生病」而主动揽过去的,在夜间和莱依一同进行。 「啊对了,」分别之前,沢田纲吉突兀地说道,「如果晚上我没回来的话,苏格兰你替我联繫一下编辑老师,就说下一期的稿件我已经发送给他了……嗯,大概在电子邮箱里面。」 听见意料之外的台词,苏格兰愣了下,旋即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是。」 目送着苏格兰离去,沢田纲吉猫着腰上了熟悉的保时捷。 刚落座,琴酒冷漠的声音就从前方传来。 「手机。」 沢田纲吉:「嗳?」 琴酒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压着脾气说道:「手机,还有身上的通讯设备,都交给我。」 沢田纲吉迟疑了一下,浅浅地皱起眉。 但还是很听话地将东西交给了琴酒。 见状,琴酒的表情好上了一些,给了一个解释。 「先生让我带你过去。」 这声音让沢田纲吉一顿。 知道琴酒来找自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没想到是这个。 如果是以往的话琴酒怎么也会提前跟他说一声,这一次是因为乌鸦的吩咐? 他微微皱了皱眉,从后视镜里看见伏特加下撇的嘴角。 不……就算是乌鸦的吩咐也不止于此。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突然庆幸自己带上了武器。 一路无话。 知晓即将见的大概就是乌鸦了,沢田纲吉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现在再联络日本公安那边是没有机会的了。不过方才他与苏格兰分开的时候倒是灵机一动给对方打了预防针,如果晚上自己当真还没有回去的话,他们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有意无意地扫过前方琴酒的侧面,沢田纲吉心下有些担心,刚才让苏格兰晚上再行动是否是晚了些。 ……或者他和苏格兰的默契是否在线。 反正现在显然是来不及联络了。 沢田纲吉的通讯设备被琴酒扔进一个箱子里,和他排排坐在后座,身上倒是还有其他设备能够起作用,但是却没有通讯的功能。 他侧过脸看着窗外景色的变化,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 是去朗姆的宝石试验室的路。 也就是说乌鸦在那边等他? 为什么?因为他开始真正地接触到了组织的「生意」?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沢田纲吉闭上眼,虽然今天这事有些突然,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只是他虽然一直提防着,但显然安德里亚的事情一时糊住了眼,再加上火焰的后遗症晕了半天,才落入这种似乎完全没什么准备的余地。 但如果是接纳他进入组织倒是还好,怕的是另一种情况。 毕竟他也不是完完全全的组织成员尊尼获加,在尊尼获加这个身份之前,他更是另一个组织——日本公安的成员。 虽然他本人对这个身份其实没什么归属感,毕竟刚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就从警校毕业卧底进了组织,跟在琴酒身后乱窜的时候还很新奇地体验了一下被僱佣兵追杀的生活,后面就到了义大利,可以说是精准再就业地赶上了老本行。 但是如果这个身份是被组织发现的话…… 那今天这场就是鸿门宴。 这样一想,毫无准备的他沢田纲吉就是一只入虎口的羊,还是会咩咩叫的那种。 不过没什么问题,沢田纲吉有些漠然地想,如果是平时的话他可能还能头脑清晰地想出一个一二三,但是正经受着火焰的叛逆期的沢田纲吉难得变成了一根筋。 反正琴酒就在这里……大不了让黑乌鸦变琴乌鸦,组织里的部署虽然不大完全,但是先推琴酒上位再武力镇压的话,应该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乌鸦暴毙在场的代号成员的反应。 对于这点沢田纲吉思索了一下,就冷漠地在心里的的小本本上把它划掉。 ——虽然实力大有削减,但他大抵还是能打得过组织里大部分的成员吧。 打不过的话…… 家庭教师可爱的声线在他的耳边回响,就仿佛这个人还站在他的肩头一样,声调乖巧实则可怕地开口。 【「就让你去三途川游泳哦。」】 …… …… 「尊尼获加?」 正在一个酒吧当酒保的波本骤然接到幼驯染的电话,一手按着蓝牙耳机,一面皱着眉回忆,「我这边最近没收到和他相关的情报吧。」 第140页 有客人来点了杯godfather,说了话就里去了,也没看清面容,波本低着头应了是,垂首找了需要的酒液出来,同对面的幼驯染交换情报。 「不过朗姆今天似乎是有行动,我现在就在他属下的一家酒吧里,被派来当『守门人』。」也就是根据暗号进行交接的人。 苏格兰听见他幼驯染的声音抽离了下,似乎是在和什么人打招呼,片刻后,重新回到他的耳畔。 波本——或者说降谷零瞪着转进后门那个拿着电吉他的和尚,有些凝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塞进了他的手中一枚蜜丸。 降谷零借着去卫生间的时候拆开了蜜丸,看见上面的一行小字。 他按住了蓝牙耳机,接回与幼驯染的通讯。 「我想,我知道他在哪了。」这个「他」他没说出口,但双方都心知肚明这时候会出现在对话中的人是谁。 诸伏景光听见这语气心下一紧,但是紧接着却没听见想要的消息。 对面的幼驯染突然陷入了沉默,这让他有些紧张,低声且急促地叫了一句「zero」。 降谷零靠在卫生间的隔间内,外面被他放了清洗的牌子,又混了水声,是一个相对安全的通话环境。 他按住耳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在此之前,hiro,我得先知道他究竟是谁。」 降谷零闭了闭眼,就算是自己内心对尊尼获加有偏见,但是作为幼驯染的hiro对对方的亲近是肉眼可以看出来的。 他当然不会相信自己的幼驯染会折服于一介组织成员所谓的「人格魅力」之下,只是此前也只是以为hiro是在为了进一步获得情报蛰伏。 但是看了这张传递到自己手里的小纸条,他又突然有些迟疑了。 那明艷噬人的火光中,棕发青年坚毅的侧面再度闯入他的脑海之中,那并非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组织成员能够露出的表情。 他握紧了拳。 「他……尊尼获加他究竟是……」 那枚蜜丸在他的手心里碾碎,顺着马桶的沖水声一同进了地下水道。 波本问:「他究竟是谁。」 …… 和预想中的相同,沢田纲吉被带到了朗姆的宝石试验室。 琴酒的电子设备在离开前也扔进了装着他的设备的箱子,怎么也让沢田纲吉微妙地呼出一口气。 银色长发的杀手先生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让教父先生嘟囔着收回了目光。 他看起来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但是似乎是有些格外的……孩子气? 琴酒微妙地将这个词安在了沢田纲吉的脑袋上。 和外人眼中的「尊尼获加」不同,琴酒大概是组织内最熟悉沢田纲吉的那个人,因此也大概是知晓这个人在一副可靠外表下偶尔……哦不,是常常不靠谱的性格的。 因此见着对方的这幅模样,有种「尊尼获加又坏掉了」的果然如此的感觉。 沢田纲吉:? 看着盯着自己的银发青年,他歪了歪头,扒拉了一下对面的傢伙。 琴酒:「……」 他冷着脸转了身,不大乐意去搭理这个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的傢伙。 沢田纲吉有些茫然地看着琴酒离开了。 他小步小步地跟上去,默默回忆着刚才的行为……嗯,他只是有些发烧,但也没至于烧坏了脑袋,做出来的动作也就是比平日里要慢个半拍,大概是没什么错处的。 也就是琴酒的问题了。 不过琴酒这傢伙每个月总会有这种不太高兴的几天,他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时候只能顺着来。 于是在组织内部赫赫有名的尊尼获加一步一步地跟在银发杀手身后,时不时看看对方的脸色,从而决定之后要怎么入手打探下一步的情报。 琴酒当然是注意到他的情状了的。 组织的top killer偶尔也会觉得尊尼获加这傢伙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就连撒娇也是差不多的。现下这幅亦步亦趋的模样就是如此。 从相识的时候这傢伙就是这幅样子,顶着副天真又茫然的表情,极其容易引起人的某些难以言明的——例如说将他染黑、亦或是让他消失——的欲望。 但没人比琴酒更清楚这不过是名为尊尼获加的这一生物的表象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傢伙从来不是什么天真又茫然的傢伙,被他的表象给欺骗的下场只有被他同化,企图驯养他的傢伙最终会被他所驯养。而牵着野兽的棕发青年还是如以往一样,流出极富欺骗性的乖巧笑容。 ——不知道是自学成才还是有高人指点,总之,尊尼获加是个骗技高超的傢伙。 琴酒用鼻子哼出一口气,验证了瞳膜后开启了面前的重重关卡,最后还是瞥了眼垂头丧气起来的兔子。 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像是马上要死了一样。 琴酒思索了下,觉得自己应该还没作出什么会伤害兔子的行为。 而且这兔子也不是什么脆弱兔兔,而是一只武装了钢牙的兔子。 但钢牙兔也是兔子。 「你知道吗,gin。」他的脑袋里涌出某个夜晚,月光下沢田纲吉托着脸的模样,「兔子是很脆弱的生物,自己一只兔子待久了会死掉的、会寂寞而死哦。」 彼时的琴酒和尊尼获加还没那么熟,对他而言这个棕头发的小鬼还只是个玩具,待到玩过之后就扔到义大利那边去发挥他的余热。 第141页 因此他也没回答,但是不知不觉后来竟然超出了预想,预料的玩具脱离了原本的身份,变成了同伴,成了似乎可以交付后背的共犯。 ……不,现在还不行。 他按了按帽子。 「先生在这里。」他说道,算是解释了之前的动作,顺便非常隐晦地看了沢田纲吉一眼。 大概是因为刚才那迅速的无端联想吧,毕竟兔子是会因为太过寂寞死掉的,虽说这只棕毛兔子当然是不会因为自己的冷落而死掉……算了,就当做是日行一善吧。 就这样想着的时候,另一扇门打开,露出了穿着便衣的通善大师的面容。 对方是从另一个入口进来的。 沢田纲吉比琴酒还先看见通善一眼,两人目光相对,对方率先行动,单手竖起,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微微鞠了一个躬。 带着通善进来的是朗姆,虽说几人不合,但是在乌鸦的面前还是得做做表面功夫,于是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听着琴酒跟朗姆两个人夹枪带棍地你一言我一语,沢田纲吉觉得自己体内的不适都好了不少。 真有趣。 他看着前面两个吵架的傢伙想。 通善落后了一步走在了他的身边,但这位与沢田纲吉关系不错的大师没说什么,慈悲的眼看了沢田纲吉一眼便匆匆撇开,却是让沢田纲吉心中有了些无端的猜想。 乌鸦……想必乌鸦也不是没事就突然凑齐他们几人玩的。 如果说召集他和琴酒以及朗姆,沢田纲吉还能判断对方是终于能够放自己进入组织的上层了。但现在加上了一个通善,这个目的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他看了眼通善,对方没回应他,但是这本来就是最大的问题了——凭藉着沢田纲吉与通善的私交,其他说不上,交谈两句是很自然的事情。 也就是说,通善或许是知晓这次乌鸦召集他们的目的的。 但是为什么? 说起来通善在组织内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他高,只是凭藉着与「生命之火」的共鸣进入了上层的视线。 那么这样也可以推测,这次的事件或许与「生命之火」相关,也与通善和他相关。 由通善的态度可得,这次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从上次通善与石板「产生共鸣」之后发生的坏事。 想到这,沢田纲吉的眉心突然一跳。 他突兀地看向通善,在转角经过一个摄像头死角的时候做了一个口型。 「监——控?」 转角之前,通善弧度轻微地点了头。 沢田纲吉垂下了眉。 看来即将发生的不是什么升官发财的好事情了。 他有些忧愁地想,通善大师在的话,至少处理的傢伙少了一个……就是不知道朗姆吃威逼利诱吗。 在生病buff的加持下,他的思维方式也变得简单了起来,满脑子都是直接干掉乌鸦干掉朗姆让琴酒上位。 因此等到基地的门大开,呈现出站在石板前观赏的乌鸦的身影的时候,他竟然是第一个露出笑容的。 棕发青年穿着酒厂批发一样的黑色西服,披的披风随着行走的动作飞荡起来,站定之后又柔顺地垂下,隐晦的暗纹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棕发的教父先生微微抬起了些脑袋,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道黑色的身影,仿佛见到了休假就在不远处朝着自己挥手。 他单手抚着心脏所在的位置,微微鞠躬,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什么,棕色的眼瞳一眼看去似乎闪烁着金红色的光芒看,格外地……摄人心魄。 「许久不见了,boss。」他低声说道,带着不明所以的些微笑意,「您近来身体安康吗?」 第56章 开始了。 在这种时刻, 看着气势拉满的尊尼获加,琴酒心情微妙地想。 这傢伙虽说是只兔子, 但却是能够带上狮子的头套伪装的类型。 只有在亲近之人或者信赖之人的面前, 才会卸下伪装,露出柔软的皮毛与内核。 显然,黑心黑面连在下属面前也带着面具的老乌鸦并不在他的信任范围内。 如此一想, 琴酒的心情竟然有了些微妙的愉悦。 ——不过也只有些微而已。 而沢田纲吉对他的好伙伴琴酒内心的想法一无所知。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乌鸦, 在扫视过这个傢伙的基本情况之后,很快就对面前的傢伙失去了兴趣。 在特殊情况下变得尤其直来直往的教父先生微妙地生出了些倦怠的感觉。 毕竟这傢伙看起来就很不能打,虽然是出现在理论上的亲信面前, 却带着个乌鸦面具,不愧于沢田纲吉为他偷偷取的乌鸦的代号。 他的全身上下几乎是没有地方裸露出来的, 合身的黑西装包裹住了大部分的躯干,头部是那个可笑的乌鸦面具——或者说是乌鸦头套,而手上是黑色的手套,几乎遮住了一切能够外显出他的任何特徵的东西。 但是即使如此, 看着他被裹藏在衣物之下的身躯, 沢田纲吉也能判断出这个傢伙……或许是个弱鸡。 连0.5琴酒都没有那种。 虽说琴酒并非常人, 一般人其实也没有0.5琴酒那样强悍, 可是这个人是乌鸦, 就让沢田纲吉微妙地有些倦怠下来。 ——即使他的头脑非常清楚, 乌鸦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几乎不怎么存在的武力,而在几可敌国的财富与能够在世界中勾连起的犯罪组织的头脑。 第142页 思及此,沢田纲吉的嘴角就抹平了一些。 乌鸦注视着他, 似乎笑了一笑。 「当然了, 我的尊尼获加。」他伸出手, 作出要拥抱沢田纲吉的模样, 「近来如何?我听说你带了三个新人,怎么样,我们组织的未来之星是否有冉冉升起?」 确实有冉冉升起。 沢田纲吉慢吞吞地思索着,只不过是卧底们在你的组织内冉冉升起了。 他垂下眼,当做没看见脑子抽风的老乌鸦的情状。 其实要说人家是「老乌鸦」是有些有失偏颇的。 乌鸦使用了变声器,听不清楚年龄的范围,身姿挺拔,手中握着权杖,却丝毫不见老态。 但沢田纲吉从第一眼起,就偷偷在心里叫对方「老乌鸦」了。 ——就跟他当初叫彭格列那群半只腿都迈进棺材里的叛逆长老们一样。 老乌鸦笑意不改,悠然自若地收回了手。 「不过正巧,朗姆和通善老师先来,我们先处理他们的事情。」他拢着手说道。 沢田纲吉才不相信这是凑巧。 但是老乌鸦要这么说,他便不情不愿地往一边挪了半步,让出一些位置给对方。 等他站定,乌鸦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拍了拍脑袋。 「差点忘了,更巧的是,这件事和尊尼获加你稍微有些关系。」 他说道,「既然你在这里,一併听听也是不错的。」 沢田纲吉歪头,欣然应下,心中却已经有了几分揣测。 毕竟刚才他已经偷偷和通善对过一句,相当于是提前从管理出题人卷子的教务老师嘴里知道题目了。 他拢着手,垂目听着乌鸦言笑晏晏地说起近来收到一份来历不明的邮件,上面附送了前些日的一场山火,而主人公竟然是他心爱的尊尼获加——对不起他有点想吐——好脾气的乌鸦耐心看完了视频,看着他的尊尼获加被人p上了火焰抵抗山火,觉得很是荒谬。 「这怎么可能呢?」乌鸦用一种可笑的语气说道,「区区人类怎么可能抵御自然的伟力?这一定是捉弄!是制造在我和我的尊尼获加之间的阴谋!」 他虽然是这样说着的,但沢田纲吉依旧能够感觉到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像是乌鸦一样贪婪,又有些蛇一样的滑腻。 棕发青年的小指蜷缩了下,有些克制不住下意识的反应。 他侧过脸,看见通善慈悲而沉静的侧面。 大师双手合十替那位不知名的僧告罪,却闭口不提所谓的视频是真是假。 乌鸦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就这样放过他就太伤尊尼获加的心了。」他说道,随手拿起一个遥控器按了下去。 房间内的一面屏幕就亮了起来,一间黑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房间内,穿僧袍的和尚被五花大绑着倒在房间里,浅淡的呼吸昭示着他的存活状态。 沢田纲吉一眼认出,这是当初有过几句交流的引路僧人。 他皱了皱眉,见到神情平静的通善表情有了几分微动。 「我听说出家之人是有『不妄语』的戒律的,」乌鸦用一种天真的语气问道,「破了这个戒,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通善大师。」 ——这也就是所谓的「出家人不打诳语」。 没等通善回答,他就率先开了口。 「不过你们的惩罚是什么样的不太重要,」他说道,「在我这里,说谎话的傢伙是要被拔掉舌头的。」 他转过头,看向沢田纲吉,虽然目光被乌鸦面具给遮住了,但沢田纲吉依旧能够感受到对方对他的虎视眈眈。 心下不由得为对方的迂回而感到好笑。 他正要开口,却见通善上前一步。 「确实理应如此,」披着袈裟的长者说道,微微弯下身躯,「但明智尚且年幼,还请先生不必责备于他。」 乌鸦拉长调子「哦——」了一声。 「可是尊尼获加受到的污衊该怎么办呢?」他苦恼地说道,「我的尊尼获加可不像通善老师您,是个慈悲的人。」 他列举着尊尼获加的恶行,像是一个在炫耀孩子成绩的家长,「他可是在一夜之间就剿灭了一个家族的孩子,还曾经将欺骗他的男孩的灵魂永远留在义大利,被这样污衊,一定很难受、很想要报复回来吧。」 ——个屁。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乌鸦的鬼话。 可知道又怎么样。 通善甚至没有再看向被当做阀子的沢田纲吉,而是更深地弓下了腰。 沢田纲吉突然想起了一段不久前的往事。 【「狱寺先生知道,身为主持的『功课』吗?」 在那一场又一场的漫长会谈之中,某次,通善询问沢田纲吉。 虽然在奇怪的时候会知道些奇怪的东西,但沢田纲吉倒是不清楚。 不过在对面长者温和又宽容的注视之下,教父先生拧眉思索了下,尝试性地作出了回答。 「管教弟子、维持寺庙?」他挠着头,就像是背书一样把商业运营的那套搬过来说了个七七八八。 抬头就见到长者带着笑意的注视。 沢田纲吉心下涩然,低头牛饮。 「您说的不错,」通善笑着为他添茶,「您想知晓前任主持是如何叮嘱我的吗?」 沢田纲吉竖起了耳朵。 第143页 于是通善笑,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 「护」。】 「那就请让我代受罚吧,」耳边响起通善的声音,老僧弓着腰,不见神色,但嗓音是轻描淡写、仿佛不过家常小事,「身为主持,规训弟子、管教弟子皆是入门功课,是我课业不足了。」 …… …… 「点燃火焰的觉悟?」 并盛中学的天台上,正在同友人们共进午餐的沢田纲吉下意识咀嚼了一下嘴里的食物,思索着这个问题,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 觉悟什么的…… 他的视线漂移了起来。 「这种问题reborn比我更清楚吧……」 扎着小揪揪的狱寺隼人目光闪亮地看着他。 「是!」学霸狱寺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我请教过reborn先生,reborn先生说十代目您才是死气之炎的使用者,所以让我直接来问您!」 银发少年崇拜地看着他的十代目,要是能够狗化,大概一条毛茸茸的银色大尾巴已经在身后甩成了螺旋桨。 沢田纲吉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试图以此来表达自己这份不愿意面对的心情。 但是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得面对的。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一度作为彭格列秘密武器的死气之炎已经不算是绝对的秘密,而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十代家族的守护者的大家若是还不会使用这种武器的话,定然会在未来的战争中吃大亏。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沢田纲吉宁愿伙伴们不必面对这种规模的战斗……说起来平时用的炸弹啦、会变刀的棒球棒啦什么的就已经足够危险了,就不要再继续危险下去了嘛! 思及此,沢田纲吉的眉眼之间就多了一层阴霾。 「嘛嘛,狱寺你不要这么着急嘛。」 在他垂下眼恶狠狠咬了一口面包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将他从那种低沉的情绪中给捞出来,是山本。 有着令人羡慕的小麦色皮肤的运动系少年笑哈哈地拍了拍少年首领的肩膀。 「而且狱寺你不是已经能够点燃了嘛。」他用嘴努了努,示意对方手上的彭格列指环。 少年首领抬起头,发出了赞嘆的声音。 「哇——狱寺君好厉害!」 银发的少年人也就「哈哈」地挠了挠脑袋,全然不见面对其他人的凶神恶煞的模样,笑嘻嘻的像是某种可爱的犬类动物,顺便解释了自己的行为。 「因为reborn先生说觉悟的强度决定了死气的强度嘛。」他难得没跟山本斗嘴,认真地解释着,碧色的眼里仿佛只容得下沢田纲吉一人,「所以我就想,有着那样强大火焰的十代目一定拥有超——强无敌的觉悟吧!」 沢田纲吉:…… 「哈哈哈哈。」他尴尬地笑了笑,「我说没有你相信么。」 狱寺:「当然!原来没有么……真不愧是十代目啊!」 ——不不你不要相信得那么快啊!而且为什么连没有也会说一句不愧是我,不愧是我这样的废材吗?! 见气氛缓释下来,山本武不着痕迹地放开了手,双手搭在了后脑上。 「不过我也很好奇啦。」他笑着说道,「阿纲点燃火焰的时候……在想着什么呢?」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沢田纲吉想。 就算是现在,回想起山本武当初的问题,他也不由得露出苦笑。 一定要说的话,其实是没想什么的。 毕竟沢田纲吉从小就是一个单线程的生物,并不擅长想一些复杂的问题,甚至一心二用都会把事情搞砸,也被叫做废柴纲,得到了全并盛的同龄小孩都不愿意跟他组队的瞩目成绩。 但就是这样一个废柴的小孩,却在家庭教师的磨砺之下成为了义大利里世界的无冕之王。 在这样一段经历之中,死气之炎扮演的作用极其重要。 被认为是彭格列的不传之秘的死气之炎一度被认为是蕴藏在彭格列的血脉之中的秘宝,也是降维打击各种**冷兵器的高级武器。据说只有彭格列的血脉才能够点燃死气之炎,事实也确实如此。 非彭格列的族裔自然也有点燃火焰的资质,但一般而言,一则是需要利用死气丸或者指环之类的外力,二则是需要「觉悟」。 ——当然,就算是彭格列们,在点燃火焰的时候,也是需要「觉悟」的。 因此,当彭格列十代家族被十代目的家庭教师鞭策着去学习使用死气之炎的时候,这份「觉悟」就成为了中心议题。 与另一个世界面对着危急情况的十代家族不同,这个世界的十代家族并没有在这个时间段面对那样紧急的、稍不留意就会失去性命与未来的危机,因此一群少年人还能像是面对期末考试一样,一面尝试点燃火焰,一面唉声嘆气地寻找唯一一个通过期末考试甚至还能成为主考官的傢伙。 但沢田纲吉觉得自己也没法说什么。 一来确实没什么好说的,进入死气状态之后他就感觉整个人就像是放进冰里冷静了一下,要仔细说的话那确实还是自己,而且比起平日里更自由地选择要做的事情。 二来么…… 就算是他也是会害羞的。 沢田纲吉想,只要是正常状态不到危急时刻,他还是不要说得好。 ——然而,在伙伴们的请求之下,进入了死气模式的少年首领冷静地抹除了奇怪的害羞情绪。 第144页 在空无一人的荒山上放出死气之炎的时候,板着脸看向身侧的同伴。 「这是我的觉悟。」 眉眼都被火光所晕染的少年首领手中释放着比烟火更美丽的火焰,在火光之中温柔了眉眼,「我的觉悟就是你们。」 ——是想要保护你们的这份心情。 于是尊尼获加抬步向前,正好站定在弓腰的通善身前,毫无畏惧地直视打坏主意的乌鸦。 朗姆率先发现他的动作,「餵」了一声,下一刻却发现琴酒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很有同事爱地对他露出了阴冷的笑。 朗姆:…… 他看了眼乌鸦,见boss没有任何表示,举手投降。 沢田纲吉半只手拢在宽大的披风中,在短暂的回忆闪过之后,能够感觉到体内的火焰依旧奔腾不息,甚至更加旺盛地焚烧起来。 「哦?尊尼获加?」 挥退了试图救驾(?)的朗姆,乌鸦饶有兴趣地看着上前的尊尼获加,「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他想他是知晓自己越来越懒的原因了,沢田纲吉想。 「是的,」棕发的青年轻声说道。 上位者饶有兴趣地点着头,满意于计划中的这一环朝着最佳的方向驶去。 「你说。」他居高临下地点了点沢田纲吉。 于是年轻的教父轻轻笑了起来。 「若是那位僧人却是犯了错倒是当罚,」他说道,无端带着蛊惑的意味,「但是,如果不是谎言呢?」 蹭的一声,美丽的火焰在他的额心亮了起来。 这头美丽而强大的棕色野兽看着黑色的乌鸦,轻轻地勾起笑容。 「您能看见,对吗?」他缓步走上台阶,直到乌鸦的面前——到这时才发现,他竟然是比乌鸦高上一截的。 沢田纲吉居高临下地看着黑色的乌鸦头罩,似乎能够透过这东西看见内部那双浑浊的黄瞳。 他轻声笑了起来。 「咱们就不要设计什么圈什么套啦,那多伤感情。」他说,「您想看见的就是这个,对不对?」 ——没错。 ——就是这个。 隐藏在乌鸦面罩下的傢伙骤然瞪大了双眼,一时之间甚至失去了声音。 「尊尼获加,离开boss。」 朗姆拔出了枪。 但几乎是在他拔枪的同时,琴酒也掏出了自己的伯莱塔。 这群说着在面见boss的时候需要收走武器的傢伙没一个兑现了承诺,朗姆有些僵硬地扭过头,眉间深深皱起。 「我知道你和尊尼获加是一条船上的人。」朗姆压抑着火气说道,「但是那是建立在你们都是组织成员的基础上。」 「但是现在你看看他!他还是组织的尊尼获加么!!」 即使是组织内最大的对手,但在对于组织的忠诚的这一方面,朗姆却是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老对头的。 然而琴酒只是看了眼压迫着乌鸦的棕发身影,很是愉悦地扯开了嘴,朝着朗姆笑了笑。 「当然。」 银发青年低沉的嗓音在朗姆耳边响起,让男人骤然瞪大了瞳。 朗姆瞳孔紧缩。 「原来……原来如此,这是你们的密谋……」 「真的吗?」 接住他的下一句的不是别人,正是看似被压迫着的乌鸦。 他歪了歪头,浑浊的黄瞳透过时空落到琴酒身上。 乌鸦「呵呵」地笑了两声。 「我以为我教过你的,不要轻信他人。」他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轻声细语地教导不成器的弟子,叫出他的名字,像是驯服一头野兽,「阿阵。」 和朗姆不同,乌鸦在琴酒心目中的地位显然是不同的。 老乌鸦笑了几声,扭头看沢田纲吉。 「是你说还是我说?」他问。 沢田纲吉心下一凉。 看着那双疯狂中残余着一丝冷静的黄瞳,他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问。 老乌鸦扯起一个神经质的笑容。 「让我想想……嗯……大概是你带回fbi那个小东西的时候吧。」他歪了歪头,观察了下对方的表情,发出惊嘆,「真是有趣,你竟然还不知道……鼎鼎有名的decimo,借用了人家的身份,竟然还不知道他的背景么?我还以为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啊。」 沢田纲吉顿了一顿,在心底默念出那个名字。 安德里亚……? …… 「阿嚏!」 fbi暂时落脚的酒店中,穿着可爱黑色猫猫外套的安德里亚揉了揉鼻子。 他缩在角落里,身边堆了些同事们投餵的食物。 安德里亚对食物照单全收,但却对同事们的询问避而不谈,耳朵跟帽子上的耳朵一个样——都是摆设。只有偶尔遇见一些无关大雅的问题的时候,才会巴拉两句。 赤井秀一到来的时候就是这种油盐不进的氛围。 他做足了伪装,在进入之后才拆掉伪装,将自己原本的面貌展现在了小前辈面前。 「对我来说,boss是什么样的人?」 安德里亚歪着头,刚吃完的蛋糕还残留在他的嘴边,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稚气。 听见这个问题,他迷茫地眨眨眼,随即顺理成章地说道:「boss就是boss呀。」 并没有想到这位年少的「前辈」会如此回答这个问题,负责他的fbi成员一瞬间露出一种痛苦的神色。 第145页 茫然地看着对方,黑发绿瞳的少年觉得自己与他们的距离太近了些,于是又往边上缩了缩。 赤井秀一若有所思。 「您很喜欢boss吗?」他问。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 ——一个配色的小前辈看过来,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这句话。 赤井秀一拿出了邻家哥哥的姿态,坐在一个经过观察后他的小前辈不会排斥的距离。 「boss的确令人敬仰。」他先肯定了对方的观点,而后好学地提出问题,「你是因为什么追随boss的?」 ——听起来活像是什么尊尼获加教教徒交流会。 但这反而让安德里亚起了兴趣。 黑发绿瞳的少年眨了眨眼,谨慎地没说话。 于是赤井秀一继续道:「我是被他的强大所折服的——你也是这样吗?」 ——个鬼,尊尼获加其实都没怎么在他面前展现过武力,只能从共处一室的时候看见的肌肉来猜测对方的武力值应该不低。 只是在这样说的时候,赤井秀一的脑海中猝然闪过山火那日的某些画面。 他距离沢田纲吉的位置不如降谷零的近,但也恍惚有种、在山火之中,朦胧中飞出了一只白色的蝶的错觉。 安德里亚一听就知道这人不是真心敬仰boss的。 他瞥了眼自己的代餐(并不是),从鼻子里哼了声,心情微妙地上扬了些。 「肤浅。」他像是小动物一样凑近了赤井秀一一些,原本想在对方好学的目光中「指点」,但是看见对方冷静过分的目光,话到嘴边就又转了个弯。 少年弯了弯眉眼,有些腼腆地笑。 「因为boss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啦,所以我超——级喜欢他的哦。」 …… 乌鸦靠近了沢田纲吉,忍耐着想要伸手去摸那团火焰的欲望,轻声说道:「他就是你借用身份的那个家族真正的私生子啊,decimo。」 他歪过头,「嘿」了一声。 「所以你懂了么,阿阵。」他亲昵地说道,「这孩子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哦,你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来吗?」 「——提示,这孩子确实是日本人,这一点并没有撒谎呢。」 黑泽阵——琴酒沉下了脸,盯着那道棕色的身影,从牙缝中蹦出了几个词。 「日本……公安。」 第57章 沢田纲吉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慌乱。 不是因为老乌鸦拆穿了他的身份——马甲这东西本来就是薛丁格的, 而是他居然是在琴酒的面前拆穿…… 纵然有着死气之炎的加持,沢田纲吉也不仅慌乱了一瞬。 他仓促地回过头,黑色的枪口骤然已经反转, 曾经被自己嘟嘟囔囔保养过的伯莱塔对着自己, 倒是许久未曾体会的新奇体验。 而且还有安德里亚的事情……当初虽然他也疑惑过怎么fbi会拍个这个年纪的孩子来当卧底, 难道除了mafia连官方组织也在使用童工,但对于对方的过往也只是查到了fbi这一层就收了手, 却没想到小安德里亚的身份就跟洋葱似的一层掉了还有一层。 现在回想起来, 当初在假身份这边的收尾也是对方做的, 怪不得做的天衣无缝……感情人家是自己补自己的族谱, 合情合理地将他给添加了上去。 纷纷扰扰的事情让他的脑子旋转起来, 一动脑, 身体内的火焰又像是不甘心被忽略一样沸腾起来。 沢田纲吉有些头痛, 物理的痛。 但安德里亚的事情先放一边, 现在要率先解决的是琴酒。 ……可恶要怎么解决啊,物理解决吗?! 教父先生冷静的外表之下,潜藏着说不清的口胡与慌乱。 太糟糕了, 现在的局面。 但是沢田纲吉总觉得,今天的局面还会一直糟糕下去。 不知是否是看穿了他冷漠强大外表下的慌乱,乌鸦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很怪异, 是「呵呵」的,像是上了年纪的傢伙才能发出的声音,但是又带着几分机械的质感……是变声器吗? 沢田纲吉皱了皱眉。 「怎么不说话了?」乌鸦笑着说道, 仿佛站在沢田纲吉的攻击范围内、时刻面临着生命危险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他是很乐意于看见现下这种情况的,比起大家和和睦睦坐在一起聊天打牌(?), 乌鸦更乐意于看见现在这种鹬蚌相争的局面。 他抬起手, 遥遥点了点琴酒。 「阿阵看起来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他说道,「你们不是在玩好朋友游戏吗?你不听听他要说什么吗?」 ——听他说什么? 沢田纲吉面无表情地腹诽着,听他说马上就要来杀自己吗? 但虽说心里是这样想着的,他还是抬起头,在死气状态下格外冷静、仿佛同样蕴藏了火焰的眼瞳直视着对方。 那是怎样的目光? 沢田纲吉知道琴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徒,组织的top killer即使是在这个恶贯满盈的组织内部,也是凶悍不可招惹的存在。 在卧底之初,跟随着琴酒东奔西走、看着他威胁恐吓轰炸一条龙,用残酷又阴冷的目光直视着任务目标的时候,沢田纲吉也曾遥想过在某一日自己的身份败露之后,自己会被用同样的目光所对待。 但是事到临头,他还是因此感到心悸。 第146页 「抱歉。」 他最终说道,仿佛一个出轨被发现之后毫无辩驳之地的渣男。 这样的回覆自然是坐实了琴酒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猜测。 银发青年的表情一瞬间就阴沉了下去,墨绿色的瞳瞪视着神色冷淡、仿佛全不在意的沢田纲吉,像是一头将要将面前的猎物拆分入肚的野兽。 「很好,」琴酒怒极而笑,「很好,尊尼获加,狱寺隼人……不,这个名字恐怕也是假的吧,你真是很好。」 黑色的披风被不着痕迹地捏紧,一部分反射着微光的暗纹因为这动作皱起,昭示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心绪。 可沢田纲吉能说什么? 编造谎言的确实是他,欺骗了琴酒的也当然是他,按理来说面对琴酒这种不论是放在哪个国家的法律中都会被死刑的恶徒,他理应是不必怀有如此的愧疚的。 可是面对着对方似乎看不出情绪、覆满了深冰的绿瞳,沢田纲吉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抱歉。」 他轻轻地、诚恳地再一次说道。 琴酒真的被这个傢伙给气笑了。 当卧底的是他,现在半挟持着先生的也是他,甚至试图诱哄他一起反叛先生的还是这个人。 结果他冷着脸说了抱歉,还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不知道多少次,他就是被这傢伙这幅表情给欺骗了的。 把雄狮当成兔子,将猎人当做猎物,想着他曾经痛斥过无数次的这傢伙漏洞百出的演技,琴酒几乎要为自己的愚蠢笑出声来。 他甚至想着让这个人坐上先生的位置,他会成为组织最锋利的刀刃,亲自为他的共犯带上沾满黑暗与鲜血的权势的冠冕。 共犯,哈,共犯? 真是个滑稽的词。 …… 【「嗳?你不喜欢这个词吗?」在第一次提出成为「共犯」却被拒绝之后,棕发青年趴在病床上,那条受了伤的腿依旧高高举起,但他还是躺累了、凭藉着一张脸和在妈妈面前练习出来的撒娇秘技,请求护士小姐为他翻了个身。 青年趴在枕头上直呼终于活过来了,扭过头,看见现在暂且能够被称为「搭档」的银发青年似乎是在看一本书。 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 沢田纲吉努力抬起头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对方手里捧着的是本什么,只能恹恹地缩回脑袋,不过一会就像是个好动症的儿童一样晃荡起来。 琴酒其实不是很想管他,这傢伙某些时候就是这样的,傻了吧唧的,让他偶尔也会怀疑自己把人拐回来是否真的有用。 这样想着的时候,耳边就又响起了对方聒噪的声音。 「gin——」棕发的青年像是个小学生一样托着脸叫他的名字,「gin——你在家吗gin——」 这人真的有三岁吗? 被聒噪的傢伙吵得实在没什么办法,琴酒扭过了头,无声地瞪视着对方。 但用的顺手的「搭档」尚且只有这么一个,伏特加虽说也挺顺手,但是和这傢伙是不同的领域。 为了这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的舒适,琴酒也并不介意容忍对方的一些小问题。 于是沢田纲吉在他的眼中得到了同意的信号。 棕发的青年嗳了一声。 「所以不可以吗?」他光明正大地挑拨离间,用的是从reborn那学的野路子,「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都不想当boss的吗?」 这话实在是过分光明正大,以至于琴酒在思索了一秒这傢伙是不是哪个组织特地派来挑拨离间的之后就果断选择了否定的选项。 ——开什么玩笑,要是那些能向组织派出卧底的机构精心培训处的卧底走的是这种路子,组织早就雄霸世界了。 但是无可否认的,沢田纲吉的话确实在他的心底晃动起了一些波澜。 琴酒冷笑着,看着那团棕色的软乎乎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面。 「真是可怕的男人。」 还在嘟囔着让人不爽的话语。 琴酒挑眉看去,那傢伙就很利索地举手投降。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养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在这期间伏特加承包了大部分各种各样的琐事,于是琴酒和沢田纲吉就都没什么事,在两人的vip包厢(不是)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因此,等到基本痊癒,两人又要匆匆离别的时候,琴酒难得生出一丝陌生的不适应。 但沢田纲吉自然是不知晓冷着脸的琴酒是在想什么的。 他扒拉着门框,目光灼灼地盯着银发的青年。 「真是可怕啊。」他吐槽道,「都要分别了,就不能对我笑一笑吗?」 在病房里收拾东西的伏特加竖起耳朵,表情活像是见了鬼。 大概是马上要摆脱这个因为待在病房里过分聒噪的傢伙了,刨除那点奇怪的情绪,琴酒的心情竟然很是不错,就算是满足一下这傢伙的小小请求也不是什么问题。 于是他牵扯了一下嘴角。 沢田纲吉:…… 好吓人!!! 琴酒的嘴角就又熨平了。 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的神色,沢田纲吉打了个哈哈。 「毕竟gin就是这样的人嘛。」棕发的青年说着,莫名其妙的有了几分蔫巴巴的感觉,让琴酒有几分不适。 果然,他唉声嘆气了几声,就看起来很低落地继续说道,「大家都在传闻,如果在gin手下做事的话,或许只要犯上稍微一些错误,或许就会死掉也说不定。」 第147页 棕色的软乎乎摇头晃脑着,伪装出来的低落说着说着就没了,让琴酒微妙地舒适了不少。 他懒洋洋地坐在座椅上,悠然自得地点燃了一根七星。 察觉到沢田纲吉的视线,他嘴角撇下去的弧度平复了一些,依旧看不出深浅,只是沢田纲吉凭藉着超直感,能够感觉到这个人大概是高兴的。 真是难伺候。 沢田纲吉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吐槽他,但琴酒对自己人是真的不错,因此在短暂的吐槽过后,又偷偷摸摸地在自己的吐槽小本本上把这段吐槽给抹去。 这样想着的时候琴酒已经点上了烟,吸了一口之后看见他还在原处,稍作思索,招了招手。 沢田纲吉总是吐槽他这样的动作像是在召唤什么柔软的草食动物,琴酒对此总是笑而不语的,但每每想让沢田纲吉凑过来的时候,还是会这样招手。 于是沢田纲吉嘟囔着,还是凑了过去。 琴酒是喜欢被顺从的,更何况这个棕毛的傢伙怎么也在自己身边窜了几个月,更是有着几乎同生共死的经历,于是他心情一好,招招手,让对方蹲了下来。 站在坐着的琴酒面前的姿势确实有些不够舒服,但要是让他蹲下,沢田纲吉又会觉得奇奇怪怪的,于是摇了摇头,像是对待小朋友一样微微屈膝。 「你还有什么吩咐吗?」他嘟囔着说道,「这个姿势可是很累的哦。」 琴酒就嗤笑了一声,顺手rua了把那头乱蓬蓬的炸毛。 「不会死。」他说道,看着棕毛的傢伙瞪大了眼睛。 于是组织的top killer先生微妙地又舒适了起来,声调依旧是冷而硬的,但却多了些莫名其妙的像是纵容一样的味道——让伏特加直呼他大哥是不是被人魂穿。 他单手夹住七星再吸了一口,微张的手指骨节遮住了大半张脸,遮掩住男人真正的表情。 琴酒看着神色带着些惊讶与茫然的青年,回想起将伸出爆炸现场的自己背出来的不算宽厚的背,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口烟雾。 「不会让你死的。」他淡然地说道,就算是沢田纲吉,也是慢半拍之后才发现对方是再回答刚才自己所说的组织成员对琴酒的议论。 ——如果在gin手下做事的话,或许只要犯上稍微一些错误,或许就会死掉也说不定。 而现在琴酒对他说,不会让你死。 沢田纲吉愣了下。 等他反应过来,琴酒已经抽身离开。 他的表情实在太愣,琴酒在短暂地嗤笑一声之后,将自己的帽子取了下来,按在棕发青年的脑袋上,难得有些恶趣味地加了一句。 「或者,一颗子弹。」 ——对于琴酒这种等级的傢伙来说,要人的性命不就是一颗子弹的事情?】 …… 沢田纲吉突兀地想起来这段往事。 要说他和琴酒的关系变得更加和睦、彼此开始袒露一些内里的东西,就是从这以后开始的。 「共犯」的名头在无形之中确立,义大利的形势极乱,他就不顾时差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找琴酒吐槽,有时候喝了酒,还会握着电话哭诉自己为了陛下登基付出了多少(不是)。 而琴酒则更加谨慎而内敛,偶尔来了义大利,受了伤,就会叩开沢田纲吉的窗户,从窗边翻进来,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将房间原本的主人一脚踹到沙发上去。 琴酒想,早知道当初就一脚踹死这傢伙好了。 可他又不禁有些异样的情绪,这种情绪在名为琴酒、名为黑泽阵的生命中几乎从未出现过,在堪堪出土发芽的时候,被亲手种下那颗种子的傢伙一脚碾碎。 太狼狈了。 他想起前些日追查的老鼠,现在一想,或许根本不是尊尼获加手下的威士忌,而是这傢伙本人。 琴酒闭了闭眼,将翻涌着的不明的情绪压抑下去。 乌鸦终于看够了戏。 他「呵呵」地笑着,甚至鼓起掌来。 「真不愧是日本公安的精英。」他歪歪头,这种可爱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就是一则惊悚故事。 沢田纲吉皱了皱眉,却不管他,注视着琴酒。 「我很抱歉,」他道,「但是,希望你能够将他取而代之的这件事是真的。」 ——唯有希望能够与你成为「共犯」并非谎言。 琴酒沉默着,手中的枪口依旧对准了棕发的青年,阴沉的绿瞳不知道究竟在思索什么,让人心惊胆战。 「真是嘴上功夫。」 乌鸦又说话了,他真的像是一只乌鸦,找到时机,便用令人不安的嘶哑嗓音聒噪起来,「可是比起让阿阵成为组织的boss要做什么呢?再将你亲手造就的boss送进监狱么?」 他的语言依旧强调着沢田纲吉与组织立场的天然对立,让沢田纲吉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还要继续说什么,但已经被头疼脑热折磨得脑子发胀的沢田纲吉已经不想听这个缩头缩脑的傢伙继续说下去了。 他冷着脸,手中放出火焰。 无声的轰——声响起,乌鸦的嘴还张着,整个人却像是被火焰瞬间包裹一样燃烧起来。 下一刻就变成了灰烬。 袖手旁观的朗姆瞳孔地震:「boss!!」 他翻身就要从琴酒手下逃出来,手枪对准沢田纲吉,子弹甚至还没触碰到棕发青年,便在火焰的热浪中消弭。 第148页 这就是死气之炎带来的战力差距。 就像是在还在使用人力和骑兵的时代使用坦克一样,前者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朗姆气急败坏地撇开了**。 「你还要站在他那边是吗?」他阴狠地说道,「没有boss你黑泽阵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要背叛boss吗?!!」 琴酒尚未回答,沉默地抵挡着朗姆的攻击。 虽说也是常年锻鍊的傢伙,但朗姆怎么也比不过行动组头牌,几招之后便见劣势,阴冷的目光在室内扫过,瞄准了沉默在一旁的通善大师。 「再过来的话我就先让这个秃驴去死,」他阴冷地说道。 沢田纲吉抬起了头。 通善既不是沢田纲吉也不是琴酒,他能够进入这里只是因为自己能够与石板共鸣,就本人而言,虽然有寺内的每日日课锻鍊着,但比起专业的朗姆,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朗姆头上细汗密布。 即使是他也没想过会陷入现下的情景,他所追随的首领在一息之间灰飞烟灭,连灰烬都没剩下。 而他甚至没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惊恐、忌惮、震惊,种种复杂的情绪迅速包裹了朗姆,脑中最后的弦弹跳着,思索着自己如何在现下的局面中活下来。 已经……如何谋取最大的利益。 是的,正如沢田纲吉曾经所说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勤勤恳恳在组织内贡献光热,终于成为了组织的二把手的朗姆,当然也有一颗掌握这个大型跨国组织的心。 不仅是组织,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他朗姆当然是知晓乌鸦与日本最大的财阀、在政治与经济领域有着崇高地位的乌丸家族之间的深厚联繫。一旦乌鸦去世,这些东西理所当然是他的。 没错,和享受了大半生的财富和权力、因此执迷于永生的乌丸莲耶不同,朗姆还是一个俗人。 永生虚幻不知是否能够触及,俗世的权力却伸手可即。 于是他仅存的一只眼胡乱转动着,最后锁定在琴酒身上。 「你要站在他那边吗?」他道,「那边可是条子……你琴酒身上背的血债可比我只多不少,一旦妥协,哼,下场不必我说想必你也知道吧。」 在这种条件下,死亡甚至是最好的结局。 朗姆看着沉默的琴酒,手臂上还残存着方才与对方打斗后的余震和痛感,让他更加笃定要让琴酒站在自己这边。 不仅是因为对方的武力。 身处局中的琴酒或许没有发现,尊尼获加对他是没有杀意的。也就是说,有了琴酒,凭藉着尊尼获加的这份可笑的软弱还是什么的,他也能极大幅度地提高胜率。 于是他沉下脸道:「而站在我这边就不同了,gin,站在我这边,等这次的事件过去,你依旧可以是组织的boss,独一无二的首领。」 当然,能不能活下来是另一个问题。 但朗姆循循善诱,试图以财富、以权柄来将组织的top killer给俘获。 ——既然尊尼获加是以同样的条件诱惑琴酒,那他想必也能够成功。 一室寂静。 银发的野狼侧过脸,墨绿的瞳落在不知是如何情绪的棕发青年的身上。 「你还想说什么。」 他问。 朗姆皱起眉,急迫地大喊一声:「gin!!」 但沢田纲吉沉默了下来。 再抬头,那双蕴藏着火焰的眼睛便宽和而温柔、甚至带着些无奈地看向了琴酒,金红色的光芒璀璨而明亮。 「选择他还是我都随你。」他轻声说道,「你是自由的,gin。」 于是下一刻,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脸畔糊了过去。 朗姆大喜。 沢田纲吉岿然不动。 那颗朗姆射来的火焰甚至没能近他的身,而琴酒的这枚却是擦着他的脸颊过去的。 火热的岩浆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不知是否是错觉,沢田纲吉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火已经随着这点火焰烧到了外界。 他不会被烧成傻子吧。 沢田纲吉甚至抽出了空隙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他晃了晃脑袋,像是一只狮子在抖动自己的毛发。 而朗姆狂喜着许诺琴酒无数好处——只要他能够将沢田纲吉这个大逆不道的叛徒给斩于马下。言语之间,已经将乌鸦的身后遗产哥俩好地分了个尽。 沢田纲吉忍不住嘆息。 「你看,这就是你的心腹。」他说道。 正在滔滔不绝的朗姆骤然卡了壳。 一道暗门在他的身后打开。 一个操纵着轮椅的乌鸦面具经过了这个挟持着通善的傢伙,冷漠地道了一声「蠢货」。 朗姆应声倒下,而在这瞬息之间,乌鸦走到了琴酒的身后。 「让你见笑了。」 他如此说道。 这次没有变声器了。 沢田纲吉微微虚着眼,借着灯光观察这个真正的「乌鸦」。 乌鸦穿着黑色的礼服,看起来很精神,但却难掩老态。 与那个夸张的、像是头套一样的乌鸦面具不同,这次这个乌鸦带着的是一个黑色的面具,遮住了大部分的面颊,却露出了老态龙钟的下半张脸。 控制着电动轮椅的手也同样裸露在外,与街道上任何一个路过的老者毫无不同,像是干枯的树皮。 这才是「乌鸦」的真实面目。 第149页 近身的时候沢田纲吉就察觉到了不对,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乌鸦」绝对不是人类。 在排除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蹦出来的外星人之类的奇怪的选项之后,沢田纲吉锁定了剩下的答案,在头昏脑涨想着要不要试探一番的时候,利索地出了手。 「鄙人乌丸莲耶。」乌鸦说道,很是绅士地微微弯了弯身。 沢田纲吉皱了皱眉。 然而对方躲在了琴酒的身后——朗姆能够看出沢田纲吉和琴酒之间的羁绊让前者对后者难以下手,作为他的上司、更能玩弄人心的乌鸦自然也是如此。因此这里大概是整个房间之内最为「安全」的地方。 他看着沢田纲吉,露出了一个笑容。 「介于我行动不便,就让我在这里与您对话吧。」 ——虽然这样说着,他的言语之间毫无抱歉的意思。 沢田纲吉看着他,疑惑于乌丸莲耶还有什么要与自己沟通。 乌丸莲耶看着他,双手交叠在身前,虽然已经老去,但姿态却依旧端正,依稀能够窥见年轻时候的风姿。 沢田纲吉皱眉:「你要跟我说什么?」 他直截了当地问。 乌丸莲耶就笑。 「我以为您会想跟我聊聊的。」他说,「关于您所使用的火焰,您不想知道它从何而来么?」 沢田纲吉:「?」 乌丸莲耶见他不说话,便不在乎地笑了笑,继续说。 「如果我的研究结果没有出错的话,来自于您身后的那块石板——我习惯将它成为【原初之板】。」 听见这话,原本被乌丸莲耶一串文绉绉用词弄得想要再来一次火烤乌鸦的沢田纲吉皱着眉看向了石板。 与在玻璃房外的遥远一窥不同,这次他能够更加近距离地观察这块石板了。 按捺着体内的共鸣,沢田纲吉看见了石板上围成了圆环的奶嘴的形状。 是……彩虹之子? 他没忍住伸出了手。 体内的火焰越发奔腾了,像是即将呼之欲出。 看着他这幅入迷的神态,乌丸莲耶不由瞪大眼勾起唇角。 快点、再进一点。 乌丸莲耶的内心无声地催促。 沢田纲吉潜意识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就像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吸引力让他丝毫没有躲藏的余地,他伸出手,触碰上散发着神奇魅力的石板,眼底金红色的光芒微微闪烁着,火焰几乎不受控制地从指间流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了,您引以为豪的火焰怎么突然窜出来了。」 乌丸莲耶看着这幅场景,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转动着轮椅,从琴酒的身侧边出来了些——是的,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也不忘将自己掩藏在安全的地方。 沢田纲吉努力控制着火焰,往日里乖顺如绵羊的火焰像是发了疯的黑山羊一样四处乱撞,倾入石板之中。 「你做了……什么。」 他艰难地问。 乌丸莲耶道:「我做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做哦。」 作出思考的模样,观赏着棕发青年被他引以为傲的火焰拖累的过程,乌丸莲耶恶意地笑了出来。 「或许,我只是稍微让您和【原初之板】的共鸣度调高了些。」 他说道,眼中甚至流露出了些微的痴迷色彩。 共鸣。 与【生命之火】的共鸣向来是组织研究的重要课题,他说出这个词彙,沢田纲吉便知晓了自己的失控之处在哪。 他双手握住石板,能够感觉到体内力量的流失。 那些在死气状态下被压制的身体的痛楚也逐渐浮上水面,不仅是头昏脑涨,四肢也前所未有地乏力,就像是当年被reborn给拉到西伯利亚和熊搏斗那次,他被等急了的家庭教师来了一枪,全身**的在大学中征服了野熊。 然后就陷入了重感冒。 现在的感觉就和那时候很像,甚至更加痛苦。 最大的不同是身边既没有坏心眼的家庭教师,也没有可以信任的同伴。 这让努力坚强的教父先生难得感到了委屈。 而乌丸莲耶在狂笑。 他看见气势强大的教父躬下腰,像是被迫折断腰的野兽,心中的施虐欲和野心即将完成的狂喜席捲了全身,令他几乎可以说是坐立难安,仿佛下一刻就能直接从轮椅上站起,表演一个医学奇蹟。 「很痛苦吗?」他呵呵笑着,嗓音像是破烂的风箱拉出来的,「痛苦就对了,生命的能量被抽取当然是痛苦的。」 「不过没关系,痛苦很快就结束了。」他微微俯下身,笑意布满了整张脸,「因为你就要死去了。」 「当然这也没关系——即使死去,你也还会活着。」他按下一个按钮,刚才他走出的那面墙彻底打开,露出一个巨型装置,不知记录着什么的数据跳动着,装置顶端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罐一样的东西,中心放着一个和沢田纲吉手中石板一模一样的石板,悬浮在空中,仿佛能够看见属于沢田纲吉的火焰围绕在其中。 而这个装置的最下方是一个座椅,乌丸莲耶拍拍琴酒的手,亲昵地叫他「阿阵」。 「将我推过去吧,gin(阵)。」他说道,「尊尼获加已经不足为虑了。」 琴酒沉默了下。 他收下了枪,像是被驯服的野兽,双手握上了本可以用电池驱动的轮椅的把手。 第150页 「他要死了。」他说道,不像是问话,反而笃定。 乌丸莲耶就笑,带着些微妙的纵容。 「是的,他要死了,不论是谁被抽干了生命能量都会死的。」他说道,「你知道么,我寻找像是他这样的人已经找了很久了。」 他抬起头,望着这个巨大的装置。 「这个东西,从拿到石板开始,我就在着手制造,用了三年,总算做出个能用的。」乌丸莲耶说道,「它能够将从尊尼获加手中吸纳的生命能量注入我的身体当中,有了新的能量,我已经死去的细胞会重新更新,让我身体的机能回到从前。」 「不过我的身体对这种能量的吸收力不算高,十能存一便是极限。最好的载体还是能够看见火焰的人——例如说尊尼获加,他的身体是极好的载体。」 这样说着,他遗憾地向后看了一眼。 「所以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你知道最好的步骤是什么吗,阵。」 他问道。 琴酒沉默着,但乌丸莲耶也不需要得到他的反馈。 他说道:「是在让我重新获得活力之后,如果尊尼获加的身体还未死亡的话,我们就将他封冻起来,制造一个软体、或者晶片,不论什么,将我的精神与记忆注入他的大脑——这样,那副强大的躯体就是我的了。」 琴酒终于开了口:「那样的话,您就能够获得永生了吗?」 他问道。 乌丸莲耶像是听见小孩子提问一样笑起来。 他不再解释了,敷衍地说道:「是的,只要能够这样,再得到尊尼获加的身体,用那副强大的、年轻的躯体永生下去,才是最好的。」 已经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乌丸莲耶已经陷入自己的妄想之中。 沢田纲吉听见了这一切,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原本就头昏脑涨,再加上大量火焰的流失,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虚弱了下来。 在恍惚之中,一道声音刺破黑暗抵达了他的耳边。 「喂,听清楚了吧。」那个人说。 沢田纲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闭了闭眼,毛绒的手套在手间变换成战斗的形态,再次睁开眼,一切的不适都被他强硬地压制了下去。 他呼出一口气,手中尝试性地开始释放炎压。 乌丸莲耶依旧在幻想之中,他已经看见了自己健康而强健的未来,却发现自己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喂,阵,快一点。」他坏脾气地说着,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不对,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他回过头,看见银发青年微微扬起的下巴,和漫不经心抵在太阳穴边的伯莱塔。 他甚至不知何时掏出了七星,单手抖出一根烟,目光错过震惊的乌丸莲耶,落在前方,甚至仿佛预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一般勾起了唇角。 身后,巨大的火焰迸发而出,擦过两人头顶,像是一颗巨大的流星撞入了他们身前的巨型装置。 在澎湃的火光之中,手中挥舞着火焰的青年凭空飞起,黑色的披风翻飞,在空中留下耀眼的弧度,夺下骤然坠落的石板。 乌丸莲耶气急败坏地瞪向琴酒。 「你!!」 而银发的青年则看着火焰之中的背影,嗤笑了一声。 【「不会让你死的。」那段两个人共同的记忆中,他说,「或者,一颗子弹。」 ——只要接过这颗子弹,那么之前有过的龃龉——管他是背叛还是谎言,都一笔勾销。】 这是琴酒做过的最烂的一笔生意。 他看着棕发的青年从火焰中走来,低头叼了一根烟在嘴里,扔开空掉的烟盒。 等到对方过来,他像是以前一样招了招手,在对方茫然的目光中夹下七星,别了别头。 「火。」 第58章 沢田纲吉做了一个梦。 梦境摇摇晃晃的, 连带着他的脑袋也晕晕乎乎,跟着梦在晃动。 但沢田纲吉还是尽力睁大眼睛,试图去看清楚坐在自己床边的那个傢伙的面容。 房间内没人说话, 但他的耳边却突兀地响起了一些声音。 【「我明天就走了。」】 是熟悉的声音——是陪伴了他十年之久的家庭教师的嗓音。 依旧是可爱的声线, 但却多了些什么迷糊状态下的沢田纲吉尚且无法弄懂的东西。 他伸出手, 试图挽留对方。 不要去。 沢田纲吉无声发出吶喊,不要去, 回来。 【「哼, 你是在命令我吗?胆子打了啊蠢纲。」】 他的家庭教师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蠢纲」了。平日里也是「阿纲阿纲」这样的称呼, 骤然听见对方这样叫自己, 沢田纲吉还有几分怀恋。 可是现在是怀恋的时候吗? 不, 不是。 他用力攥紧了对方的衣角, 恍然觉得面前的似乎不是那个有着婴儿身体的reborn, 而是身姿更加宽大的成年人。 可他似乎没发现这巨大的区别一样, 甚至隐约觉得,要是是reborn的话,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不要去啊。 所以他张开嘴, 发出无声的哀鸣。 可他什么时候动摇过他的家庭教师? 于是他只能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离开,在说过「再见」之后跳下窗台走向远方,逐渐拉长成一个成年人的模样。 第151页 棕发青年面色绯红地躺着, 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翕动,眉间皱起一道沟壑,是痛苦又悲伤的模样。 不知是被怎样的梦魇所扰, 过了许久,他才冷汗淋漓地睁开了眼。 一袭黑色映入他的眼帘。 沢田纲吉因为过载而关闭的大脑迟缓地运作起来, 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衣角。 ……reborn? …… 琴酒站起了身。 银色皮毛的野兽只分给了这个在关键时刻耍了帅就倒下的傢伙一个冷漠的眼神, 便收回自己被棕发青年抓住的衣角, 神色冷淡地抽身离开。 鼻尖氤氲着七星的气味,大概是琴酒手中最后的那根。 受到了烟味的刺激,沢田纲吉终于将这个黑帽子的杀手先生同另一个区分开,见着对方离开,微微垂下眼,收拢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 半晌,端了个盘子的伏特加探头探脑地进来。 他这幅模样实在有些小心翼翼,墨镜下的小眼睛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微妙地让沢田纲吉有种不太想接触的感觉。 见到注视自己的尊尼获加,伏特加偷偷在心里呼出一口气。 「你醒啦,要喝点东西吗?」 笑容之殷勤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人是不是背着他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 但沢田纲吉的嗓子确实是有些干的,于是他点了点头,伏特加就很贴心地将水杯给他递到了手上。 蜂蜜水的甜味很好地缓解了些许头痛,沢田纲吉依旧能够感觉到火焰还在自己的身体当中奔腾,不过比起接触到石板的时候已经温驯了许多。 他默无声息地引导着火焰平静下来,抬头看见伏特加,心念一动。 「这里是?」他问,刻意留下能够让对方回答的余地。 伏特加摸了摸脑袋。 「是实验室的休息室,」伏特加有些牙疼地说道,「尊尼获加你不用担心,实验资料基本上都抢救回来了,就是仪器什么的都还在里面,可能得等安全之后再进去拿。」 什么叫做实验资料抢救? 沢田纲吉难得懵了下。 他看着一本正经解释的伏特加,没发现对方是在驴自己的痕迹。 于是捂着脑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等等等等,」他按了按眉心,至少能够确定现在是安全的、还没死的老乌鸦也还没把他打成叛徒,平复了下心绪之后问,「我的脑子有些晕……发生了什么你还能重新跟我说说吗?」 伏特加一愣,旋即露出了类似于慈爱的目光。 「当然。」他拍着胸膛说道。 从伏特加的口中,沢田纲吉得知这次的事件被琴酒捏成了一个朗姆试图反叛boss被英勇又忠诚的尊尼获加和琴酒镇压,途中不小心毁掉了boss制造的大型仪器引起爆炸、差点毁了整个几层的地下实验室的故事。 「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被困在了里面……嗳没事,大哥刚才已经联繫到了外面的傢伙,基安蒂她们控制了局面,大概过不了多久救援就来了。」 沢田纲吉:…… 他痛苦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就算是他没怎么控制到自己的力度,死气之炎也不会造成爆炸……唯一的解释方式是琴酒为了让转移这件事情的焦点,从而取得缓冲的时间做的事。 想到方才还是冷着脸的琴酒,沢田纲吉微妙地有些心虚。 虽说有着默契的约定在,可是他做的也不是一般的事……这种从一开始就网织的谎言在揭破的时候,就是琴酒真正选择了乌鸦的那边他也没有任何意外。 反而是琴酒竟然选择了自己,让沢田纲吉微妙地有些受宠若惊。 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一定是被讨厌了的吧。 这样想着,青年就忍不住低下脑袋,唉声嘆气起来。 殊不知看着他这模样,伏特加倒是在心底呼出了一口气。 ——天知道知道地下实验室爆炸、而他的大哥和尊尼获加还在里面的时候他是多惊恐。 就算他突破了其他「同僚」的阻拦回过头去找大哥们,极少有机会进入下层的伏特加也依旧不知道大哥们在什么地方。 听见从地下传来的爆炸声和几乎能和地震拼上一拼的震动,伏特加半颗心都凉了。 但他还是摸爬滚打地到了电梯的地方。 哦不对,这时候还电梯还能用吗? 就在他焦急地等待着电梯下降,终于照着记忆的路线找到他大哥的时候,他见到的却是背对着爆炸余浪、扛着尊尼获加的他大哥琴酒。 伏特加:瞳孔地震! 大哥不愧是大哥,在这种情况下的逃生也丝毫不见慌乱,反而霸气得像是他自己才是那个炸了实验室的人。 而尊尼获加被他扛在肩上,似乎已经昏了过去。 他跟着大哥下了从未踏足过的最底层,足够硬度的安全门将爆炸的余韵隔绝在外,大哥扛着尊尼获加,轻车熟路地走到了现在的地方。 ——不是大哥你捞人就捞人,干嘛用扛米袋一样的姿势啊! 再不济也得是个公主抱吧! 伏特加落泪,伏特加心酸,发现安全之后的伏特加决定晚上回去就在论坛上激情输出八百字,脑补大哥和尊尼获加在爆炸中的生离死别。 【「你快走。」黑衣银发的冷漠杀手背对着棕发青年,一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兜中,冷酷而迷人。 第152页 棕发的青年痛苦地看着他,下定决心:「不,你先走,我殿后。」 琴酒冷漠地哼声:「哼,尊尼获加,你这是在玩火。」】 ——呜呜呜他的cp好真!真的太真了呜呜呜呜! 沢田纲吉:…… 看着脑子似乎不太好的伏特加,教父先生犹豫了一下,将自己挪得离对方远了些以免被传染。 不过倒是微妙地放心了下来一些。 他坐起身,脑袋上沾了水用来降温的布就顺着落下,沢田纲吉接住这东西,坐起来之后还是感觉脑袋有些昏。 这倒是很正常,在他年少轻狂不小心轰了个岛之类的的时候经常这样。 沢田纲吉在伏特加担忧的目光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按了按眉心之后稳住了身形。 ——可是他今天也没用那么大的气力。 要是按照教父先生火力全开的输出量,别说乌鸦的那点小装置了,就算是这个地下的实验室也能给他击穿。 但是顾忌着上方还有无数的组织成员如工蚁一般在勤勤恳恳地工作,沢田纲吉还是留了手,只是将那个大装置给破坏掉。 他顿了顿,问:「石板呢?」 伏特加墨镜下露出了豆豆眼:「什么?」 沢田纲吉:…… 辨认了一下对方似乎是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沢田纲吉久违地很是无语了不少。 不过伏特加显然还是知道些的,挠了挠头。 「如果你说的是爆炸现场的那块板子的话,」男人比划了一下,「就在外面。」 伏特加说着,顿了顿,看了眼尊尼获加吗,低下声音补充:「大哥也是。」 …… 沢田纲吉出了门。 他们其实距离所谓的爆炸现场其实不远,多半伏特加看到的就是琴酒给其他地方搞了破坏之后回来捞他的时候。 纵观整个地下的实验室,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这里——乌鸦的休息室。 他迈过地上的一片狼藉,半是跳跃地走到了琴酒身边。 那个巨大的装置是被他破坏了的,但也没完全被破坏,装着真正的石板的装置砸在地上,石板却依旧高处其他地方一截。 琴酒就站在不远处,冷着脸不知道想什么。 沢田纲吉想问乌鸦和通善呢,但是他又觉得现在似乎不是什么询问的好时机。 比起此前同为组织成员又是共犯者的彼此信任的状态,两个人现在虽然站得极近,中间却像是隔绝了一道无形的隔膜。 教父先生难得有些犹豫。 算了,等出去之后再和琴酒沟通好了。 他想,目光难得有几分飘忽。 然后那双棕色的瞳定格在了某处。 沢田纲吉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这东西。 以至于目光一扫而过的时候甚至没有发觉,但是下一刻却反应了过来。 他快步上前,在看清那东西的模样的时候瞳孔紧缩,难掩震惊,甚至失声说了出来。 「怎么会在这里……阿尔克巴雷诺的……」 …… …… 【「阿尔克巴雷诺?」 义大利,午后,吃饱喝足的小教父在家庭教师的首肯之下,迎来了久违的假期。 他的家庭教师坐在身边,白色的凉亭里准备了婴儿专用的小座位,让reborn就算坐着也能和小教父在同一个水平进行对话。 就是在奇怪的地方很贴心。 听见十年如一日鱼唇的弟子的问话,reborn勾了勾唇角。 「没错,就是阿尔克巴雷诺。」他说道,「阿纲你也知道,被称为彩虹之子的一共有七人。」 尚且年少的沢田纲吉:…… 不他不知道! reborn:…… 不你知道。 专断任性的家庭教师说道:「就和彭格列的守护者一样,我们七人分别对应了七种不同属性的火焰。」 沢田纲吉茫然地眨了眨眼。 「七种?」少年人歪了歪头,「也就是说,其中也包括大空吗?」 家庭教师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没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他说道,「你即将见到的就是我们阿尔克巴雷诺的大空。」 哇—— 沢田纲吉看着婴儿身形的reborn,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同样五短身材、带着婴儿奶嘴的不明人形象。 然后一记正义的铁锤给他锤了下来。 「疼疼疼……reborn!」 少年人捂着脑袋发出抗议。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手中接过重新变回变色龙的列恩,reborn用他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沢田纲吉,跳上对方的肩膀,「这种愚蠢的表情在见到艾莉亚的时候就不要露出来了。」 少年首领委委屈屈地抱住脑袋,说了一声是。 说是久违的假期,其实也是托这位传说中的「彩虹之子的首领」的福。 因为对方的拜访,彼时正将沢田纲吉的课业抓得很紧的reborn终于放松了些许,给了这被课业压迫的傻孩子一些喘息的时间。 因此虽然还未正式见面,沢田纲吉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彩虹之子的首领就已经多了几分好感。 而对方确实是一位令人亲近的女性。 与典型的日本女性的妈妈不同,基里奥内罗的首领艾莉亚创造出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第153页 她热情又开朗,像是一朵热烈盛放的红色玫瑰,在花期之间浓烈地开放。 对于同为七的三次方的大空的沢田纲吉,艾莉亚给予了少年首领对等的尊重与爱护,不过半天的时间,便已经成为可靠的大姐姐一般的人物。 一来二往了几次,沢田纲吉也就犹犹豫豫地,像是只试探的兔子一样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例如为什么艾莉亚小姐和reborn他们看起来不太一样,又例如阿尔克巴雷诺到底是什么。这些reborn只在很偶尔的时候会回答的问题,艾莉亚都不吝于解答。 「那么,阿尔克巴雷诺也是会死亡的吗?」沢田纲吉问。 墨绿短发、英姿飒爽的女性忍不住揉搓着棕发青年的脑袋,发出嘆息。 「当然。」她轻声回答,不愿屈服于宿命,却不得不屈服于宿命,「不论是我还是reborn叔叔,大家终究都会走向死亡,这是人之常情——只不过,或许我们的死亡比起其他人会来的更加突然。」 这样说着,她弯眼露出笑容:「或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我们已经死掉了也说不定。」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算是沢田纲吉也深知这件事。 可是只是将「死亡」这样的字眼跟reborn放在一起,他就觉得无比的不适应。 ——那可是reborn,是reborn诶! 平日里打打闹闹,但事实上却对家庭教师拥有着超厚滤镜的小教父在心里惊嘆着,还是忍不住低落了起来。 一连几天的低落状态让彭格列的成员们忧心忡忡,伙伴们有的不远万里回来爬窗,在清晨第一滴露珠滴下的时候送给他一束从花圃里採摘的白色百合;有的开着视频和他联机打游戏,畅聊了几乎一整个晚上;还有个学着上一个给他直播热带森林里动物家族的迁徙……不是大哥你不是去做任务的吗?怎么开始观察动物世界了! 就是心累了起来。 沢田纲吉勉为其难地将自己揉揉搓搓,至少捏成了不会让伙伴们担心的模样。 但能够瞒过他的伙伴们也瞒不过家庭教师,终于,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中的一个,他的家庭教师握着枪站在了他的床头。 沢田纲吉:…… 「你终于准备逐我出师门了是吗,reborn?」教父先生抽抽鼻子,像模像样地抹了抹眼泪。 而出差途中被彭格列众人sos电话召唤回来的reborn一只手拉扯着帽子,另一只手捏着列恩对准了这个嬉皮笑脸的傢伙。 「你想去三途川吗,蠢纲?」他搬出了已经很有一段时间没用过的称呼,强调笨蛋学生的愚蠢,而后还是在心里微妙地嘆了气,坐在沢田纲吉的床头,两只jiojio可爱地晃荡了起来。 家庭教师先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个十字架,另一只手拿着圣经,列恩在他的身后发光,强硬地作出佛光普照(哪里不对)的效果。 「彭格列式告解室。」reborn说道,「只需要五元的硬币就能够来一次,要来试试么?」 这属于是家庭教师先生隐晦的关心了。 按理来说,会在这种时候恼羞成怒地叫一句「reborn」、然后嘀嘀咕咕吐出自己为了什么而苦恼的小教父却卡了壳。 他吸吸鼻子,砰地抱住了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家庭教师。 「reborn——」他真情实感地流下眼泪,想到那些被自己幻想过的无数种没有reborn的未来,顿时委屈和畏惧一同涌上心头,「你不要死啊呜呜呜——」 「我不会让你死的——reborn——」】 …… 琴酒回过头来。 银发的杀手先生脸上看不出表情,身周的气质却是难以言喻的冰冷。 然而,这份冰冷在触及到教父先生神色之时,却微妙地有了些消融的迹象。 琴酒其实不是很想搭理这傢伙的。 至少现在是这样。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其实酒厂的老大哥心中也是几多烦躁的。 然而在心情烦躁的时候聊以慰藉的香菸还塞在包里,身上的火在让楼上的东西爆炸的时候扔进去了,造成了琴酒一时之间没火可用的困境。 这就更烦躁了。 而看见那个扮猪吃老虎的棕毛,琴酒更是想再度掏出他的伯莱塔,给这个欺骗了自己的傢伙来上一枪。 但最后还是没这么做。 不是因为琴酒突然觉醒了伏特加前想万想的恋爱脑,而是因为他发现沢田纲吉正在颤抖。 是的,颤抖。 自从相识之后就越发少见这傢伙如此一种几乎堪称脆弱的姿态的琴酒沉默走近,脑海中判断着这是否是对方又一次的演技的同时,警惕地接近了他。 沢田纲吉此时难以分出注意力给琴酒。 他从一片废墟之中捡起石化的奶嘴,神色震惊又茫然,隐约还带着一丝痛楚。 reborn。 他的脑海之中不断回旋着这个名字,理智拉扯着他告诉这不是reborn,但巨大的痛苦依旧席捲了他。 「这是与石板一同发现的物品。」 另一个门后,通善走出来,慈悲的大师甚至推着乌丸莲耶——这句话就是乌丸莲耶说出来的。 乌鸦早已经不如先前体面了,不知为什么琴酒没下死手,但也让他无比狼狈,子弹没入身体,鲜血潺潺地流出,滴落在地上,每经过一处便会留下一串血色的印记。 第154页 乌丸莲耶恶意地看着棕发青年,看着对方痛苦的表情,即使这不是自己赋予的,也依旧感到了舒适。 「看来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说道,「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的尊尼获加,可怜的孩子,这是什么?」 没人搭理他。 可乌丸莲耶也不需要别人的搭理,他「呵呵」地笑起来,心中闪过无数恶毒的猜测,最终回想起某个关于「生命之火」的实验。 ——在实验之中,研究人员按照解析出的原理,对生命之火赋予了活性的实验兔子进行了逆向操作。 结果很惊人,因此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那只可怜的实验品失去了被赋予的活力,在进一步的抽离之中逐渐消失。 而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兔子并非是直接消失,而是先被转化成了石质,而后化为粉状消失在了原地。 于是乌丸莲耶恶意地扯开了笑,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来刺激这个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的年轻人。 反正他已经要死去了不是么? ——「或者,是你认识的孩子的骨灰?」 他如此问道。 这个问题钻进了沢田纲吉的头脑之中。 火焰带来的痛楚警醒着他,让沢田纲吉维持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 但是听见乌丸莲耶的话,他还是一时陷入了恍惚的境界之中。 记忆之中,某个家庭教师被他叽哩哇啦地抱住,终于明白了少年时期的沢田纲吉的惶恐所在,忍不住露出笑意,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我不会死的。」他的家庭教师信誓旦旦地说,「至少在你这傢伙死去之前,我还是会活下去的。」 ——毕竟要论起这个,他可是熬死了不少的mafia。】 于是沢田纲吉垂下眼,收敛了自己的所有情绪,尽力让自己变得平静,像是对此并不关心的模样。 「骗子。」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 「只是一个骗子罢了。」 第59章 苏格兰掐着表等待着尊尼获加的归来。 时不时看手机的青年像是一只无聊扒拉两脚兽的电子产品的大猫, 在无意间看向电视的时候看见某个地方发生火情的新闻之时,心脏猛的一跳。 「哇哦,」在不发疯的时候格外自来熟的基安蒂探过头, 看见燃烧的建筑的时候吹了个口哨, 「这不是组织的实验室嘛?」 他就说嘛……等等这是啥? 苏格兰看向一脸看好戏的女性狙击手, 难掩震惊。 「怎么,你不知道么?」 大概是刚刚「干完一票」, 基安蒂的心情不错, 看见这个总是被尊尼获加庇护在羽翼下面的新同事这副模样也没生气的大喊废物, 而是不怎么耐心地解释了一句, 「这是组织的实验室, 上次琴酒老大还带我去过这里。」 说到这, 脑子似乎不怎么聪明的狙击手顿了一下, 草了一声。 「等等等等, 琴酒老大今天是不是也在这来着???」她扭头叫自己的搭档,「科恩你快来看,琴酒老大今天是不是在这来着?」 按理来说, 在非任务期间,他们是不知道琴酒的所在之处的。 然而怎奈琴酒身边有个伏特加。 当然有个伏特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一般来说伏特加也不会暴露大哥的所在位置。可是伏特加除了是伏特加, 是琴酒的小弟以外,还是个嗑琴酒x尊尼获加cp的cp粉头子。 而基安蒂正好和他相反……也就是说,她是嗑尊尼获加x琴酒的cp粉。 ——当然了cp粉基安蒂没伏特加那样强大的产粮和脑补能力, 但是两个人常常会就是尊琴还是琴尊这种事产生争吵。 因此,每每遇见能嗑到cp、但是不能立刻发出去的时候, 伏特加总是先给基安蒂来一份, 气得对家直跳脚, 像是小学生一样诅咒他才心满意足。 对此常常围观两个人争执的科恩表示不知道伏特加和基安蒂之间谁还没小学毕业。 (基安蒂:「当然不是老娘了,老娘可是初中毕业过的!」) 总之,虽然只是被迫的一眼,但科恩还是认出了着火的地方正是伏特加发来琴酒和尊尼获加背影的地方,当即沉默地点了点头。 基安蒂抢过苏格兰的手机,眉飞色舞地「哈」了一声。 「那这是摊上大事了啊!」她兴高采烈地说道。 苏格兰:…… 黑发蓝瞳的青年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这个酒厂的同事,犹豫再三也只是摇了摇头。 算了没救了(不是)。 而与老大受难兴致勃勃的基安蒂不同,比起琴酒,苏格兰其实更加担心自己的上司。 在两个狙击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时候,他低垂下眼,略作思索之后编辑了一条简讯发送出去。 抬起头就被两双放着光亮(科恩:我没有)的眼睛注视了。 「喂,你,能被尊尼获加那种怪物信任,想必除了打子弹还会做其他事吧?」基安蒂高兴地用狙击枪戳了戳他,「快来,伏特加说琴酒老大和尊尼获加被困在地下了,让我们帮忙一统组织!」 苏格兰:? 黑发青年略带茫然地看向激动过头的女性身后。 科恩咳了一声。 「虽然伏特加的原话是镇压组织的宵小……嘛,不过没有差别。」他稍微复盘了下,感觉自己的思路没问题,就朝着苏格兰点了点头,「总之就是这样。」 第155页 苏格兰:…… 就算和这两个脑回路奇怪的傢伙已经相处过很久了,苏格兰还是会在和对方接触的时候微笑着带上痛苦面具。 「不过,」眼角有着昳丽花纹的女性一脚踩上天台,难得穿的短裙在风中飞舞,她凑近了笑容和善的苏格兰,微微虚起眼睛,狙击手夹在怀里,另一只手则像是调戏一样勾起了对方的下巴。 但她口中说出的话语却与暧昧丝毫无关,只见她注视了苏格兰半晌,凝重问道:「你这傢伙……不会是卧底吧?」 【卧底】这样的词彙一出,似乎天台上的风都停止了一瞬。 科恩皱了皱眉,还没说什么,就被早就洞悉他的基安蒂回头瞪了一眼。 「别说废话。」她急躁地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如果要让这傢伙参与的话绝对要确认这个,要是他是条子的话组织就完蛋了!」 ——虽然这样说着,说到最后,她的语气中竟然夹杂了一些说到琴酒出事了的时候的兴奋。 果然是一群疯子。 诸伏景光想。 他闭了闭眼,将心中杂乱的思绪刨除,再睁开眼的时候,锐利的蓝瞳中便闪烁着暗光,毫无畏惧地对上了橘发的狙击手。 「哼,你在说什么呢。」虽然是笑着的,但不论是基安蒂还是科恩都能够明显地察觉到面前的傢伙就像是切换了一个人一样露出了和善外表的獠牙。 苏格兰看似温和地偏了偏头,语气无可置疑。 「就算尊尼获加是卧底,我也不会是那种东西。」他微笑着说道,「条子都该去死。」 在这等压迫力十足的情形下,基安蒂甚至能够感觉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样。 她一边搓着手臂,一边若无其事地收回了勾着苏格兰下巴的手哈哈笑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她收敛了笑意,神情认真得吓人,「那么你就跟来吧。」 基安蒂回过身,嘴里狂躁地嘟囔着「那傢伙」「该死」「去死吧」这种不明对象反正像是和对方有着深仇大恨才能说出来的词彙,转身带着科恩和苏格兰下了这栋大楼。 橘发女性眼角的燕尾蝶展翅欲飞,苏格兰手中握着差点发出去的简讯,凭藉着头脑中的印象按下了发送键,抬头看着基安蒂,神情在黑暗之中格外严肃。 绝对有大事发生了。 他闭了闭眼,让自己尽可能不要悲观地去想最烂的结果。 ——可是离别前尊尼获加的话语与神态时刻萦绕在他的头脑之中,让他忍不住将事情朝着最烂的一面去想。 要平安无事啊,尊尼获加……沢田前辈。 ……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 那句「不过是个骗子而已」说出口他其实就后悔了。 可是没人知道他说的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就算是辩驳也无可辩驳,反而不如闭口不谈,权当做无事发生。 只是这话说的让琴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沢田纲吉从暂时的、异样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对上银发青年的眼瞳,微妙地有些心虚。 ——毕竟对于琴酒来说,他也算是一个「骗子」。 不过也不算意外吧,他甚至能苦中作乐地想,大骗子师父教会小骗子徒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想到这里,棕发青年苍白的脸上竟然抿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 但这样的笑意似乎激怒了乌丸莲耶。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乌丸莲耶感受着自己生命力的流失,看着罪魁祸首竟然还能在自己的刺激之下露出笑容,内心升涌起难言的愤怒。 「我已经快要死了。」他幽幽地说道,浑浊的黄瞳盯在沢田纲吉的身上,「但是,你以为我就这样死去了吗?」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简讯的声音同时涌入在场几人的耳中。 ——可是不论是沢田纲吉还是琴酒,甚至倒在地上的朗姆,他们的手机都在见到乌鸦之前被收了起来。 沢田纲吉回过头,对上扒拉着门框手忙脚乱地收拾手机,脸上惊慌不似作伪的伏特加的双瞳。 虽然有墨镜的遮挡,但对方的惊讶到几乎可以被称为惊恐的表情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识别出来。 沢田纲吉皱了皱眉,就这个简单的动作吓得伏特加一个原地立正,紧张地发出报告的声音。 「我、我是收到boss的简讯说组织里有卧底才来找尊尼获加你和大哥的!」 慌乱之中甚至将琴酒的名字排到了沢田纲吉的后面。 教父先生和琴酒对这种东西都不算在意,两人对视一眼,后者冷哼一声夺走伏特加上贡的手机。 琴酒阴沉着脸迅速看完就扔了过来,沢田纲吉有些慌乱地接住手机没让这东西掉在地上,瞳孔在看清上面的内容的时候微微一缩。 【紧急备案计划3启动。】 紧急备案3是组织内有卧底的意思。 说实话这不算是什么大问题,毕竟组织三天两头就有卧底被抓出来(咦这是可以说的吗),但是怪异的地方不在于因为卧底启动了紧急备案,而在于消息的发信源,正是属于乌丸莲耶的邮箱地址。 连没怎么见过boss、但也知道boss的典型标志就是乌鸦形状的面具的伏特加也忍不住将目光落到了乌丸莲耶的身上。 见状,乌丸莲耶扯出了诡秘的笑容。 第156页 「不要这样看着我啊,」他轻声说道,「这可不是我的命令。」 他似乎甚至不知道这封简讯的内容,但只是看着尊尼获加表情的变化,就不由得感到了高兴。 乌鸦「呵呵」地笑着,因为生命力的流失,瞳中逐渐失去光亮。 沢田纲吉紧了紧拳。 「不是你的话又是谁?」他尽力冷静地问。 乌丸莲耶就笑。 「我怎么会知道呢?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被你们困在了这里么?」他说道,「我已经快要死啦,被你、被gin联手锁死在这里,我会知道什么呢?我连你手上的信息说的是什么都不知晓,我只是个快死掉的老头子而已。」 「但是我也同样无所不知。尊尼获加,我的孩子,你以为我是什么?」 「组织的boss?财阀的家主?不,都不是。」他轻声说道,带着些对于年幼的孩子的轻蔑,也带着对尊尼获加微妙的怜悯,「我不过是我们这个阶层的代表罢了。」 ——几乎可以说是整个日本最为庞大的家族之主说着,颓丧之中带着几分难言的自豪。 沢田纲吉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片段,有三年以前,这个身体的「父亲」在电话的另一端所说的「期待」,也有在富泽家族那艘邮轮上见过的富豪政客们的宴会,最后,落在宫野志保吐槽的那句话。 【政治家的儿子将成为政治家,银行总裁的儿子将成为银行总裁。*】 但是那位富泽家的掌权人在听过这句话之后,竟然是抚掌大笑了起来。 ——要是仅仅如此就好了。 他笑着说道,带着戏嚯。 沢田纲吉的脑海中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了什么,他急促地上前两步,拎起乌鸦的衣领。 「你是什么意思?组织在警察厅有卧底是吗?」沢田纲吉结合着脑海中的记忆进行推论,「不,不仅仅是普通的卧底,而且绝对是高层……」 ——否则也不会在如此巧合的时机发出警醒。 乌丸莲耶并没有被教父先生的愤怒所压倒。 他就着这个姿势,唇角拉出一个弧度,看起来极为诡异。 「嘛,谁知道呢。」他说道,依旧是呵呵的笑,「但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尊尼获加,我的孩子,你得先仔细想清楚才行。」 ——是先有组织才有身为警视厅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高层的卧底,还是先有了这些精英政客和财阀、才有的组织呢? 乌鸦瞪大着双眼,在留下最后的问题之后,露出诡异的笑容。 「没关系。」他的声音已经如同蚊吶了,细如游丝地宣布,「等我死去,我的贝尔摩德将会拿着我草拟的【遗书】,将你认定为组织下一任的首领。」 ——虽然这是他原本为了自己夺取了尊尼获加的身体之后而准备的,毕竟更换身体之后「乌丸莲耶」就死去了,为了让自己继承自己的遗产,乌丸莲耶准备了许多。 当然,他也准备了后手。 在关键时刻有着应有的谨慎的老乌鸦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装置,只要轻轻一触,就算是在完全没有信号的地界,他的贝尔摩德也还是会收到他的信号,从而更改计划,先将尊尼获加干掉,再延续他的梦想。 可是现在他想,能用上也挺好的。 ——至少这样,尊尼获加就无法再回到光明的那方去了。 乌丸莲耶活了这么多年,年轻的时候在经济与政治的领域都是响噹噹的人物。这么多年下来,别的不说,识人的本领他已经练得七七八八。 因此在看见尊尼获加之后,他已经知晓这是个怎么样的孩子。 温暖、明亮,是黑暗里燃烧的火焰,也是漆黑深夜的高空,连琴酒这样的傢伙也能够包容。 可他到底是属于白天的,像是昼夜旋转一样暂时步入黑暗还好,能够包容夜里的生物,将白日的光偷渡到夜晚,让高冷的月永远悬挂在天上,为夜里的生物也带来光。 可要是让他变成永夜呢? 是漆黑的大空继续包容黑暗中的一切,还是被黑夜所吞噬? 乌丸莲耶就要死了,他的野望、他的永生已经註定只是一个梦想。 可是要是临死之前能够将尊尼获加这种人物推入黑暗,岂不是也是在自己的人生最后一页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呵呵」地笑着,浑浊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一切,最终不甘地落下。 暗红色的血液流淌过他的胸口,顺着电动轮椅滴落到地面。 而乌丸莲耶面上带着满足而诡异的微笑,头一歪,便失去了意识。 沢田纲吉站直了身体。 他闭上眼,呼出一口浊气,明明乌丸莲耶已经死去,但是超直感仍旧在跳跃着,昭示着危险并未解除。 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了。 不,他想,还有比现在更加糟糕的事情吗? 教父先生转过身,看见伏特加已经傻掉的模样。 在他的注视之下,男人胖胖的身躯一抖,旋即垂下了头。 「bo……boss。」 他臣服。 …… 「哇哦。」 急匆匆进行着救援的现场,拿着琴酒的鸡毛当令箭——虽然她本人其实很不想听琴酒的吩咐,更是恨不得那傢伙就这样深埋于地下——的基安蒂捂着无线耳麦,神色微变。 苏格兰忧心着上司的安危,现下威士忌小组的另外两人也联繫不上,因此虽然神色凌厉,但却难掩忧心忡忡的神态。 第157页 直到神色微妙的基安蒂走了过来,伸手…… 一不小心就被这个女流氓(不是)勾过下巴的苏格兰警惕地瞪着对方。 基安蒂「啧」了一声。 「不用担心了。」知道这傢伙对尊尼获加忠心耿耿,基安蒂难得贴心了一次,紧接着酸水直冒,「不仅不用担心尊尼获加,你这小子还发达了你知道吗?」 苏格兰:嗳? 看着他这幅突然呆掉的模样,基安蒂觉得心里的无名之火烧得更烈了。 她烦躁地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在苏格兰准备无视她离开的时候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肩膀。 「我的意思是,你小子发达了。」她盯着苏格兰的蓝瞳,试图在这片澄净如深海的眼瞳中找出什么,「boss死了。」 听见这一句话,诸伏景光心下一震。 虽然知道有这样的动静,组织内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这事居然是组织那个尚未见面的boss离世…… 他心中震惊,面上也是同样的表情。 「等等这样的话下一任的boss?」 结合着基安蒂柠檬树下的发言,苏格兰的心中突然有了个可怕的推断。 只见眼角纹着燕尾蝶的女性狙击手瞪了他一眼,左脚跺地。 「你这傢伙是在炫耀吗?可恶这一定是炫耀吧?!」她咬住了自己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盖,陷入难以言喻的狂躁之中,「竟然在我的面前炫耀,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苏格兰:…… 组织的人果然都是疯子(再次)。 他不得已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紧随其后的科恩。 身形高挑、平日里看起来也比动不动就会狂躁起来的基安蒂冷静许多的科恩沖他点了点头,接收了他的询问。 苏格兰微妙地放了些心,等待着对方回复。 没想到科恩顶着个面瘫脸思索了一下,问出了和基安蒂一样的问题。 「炫耀。」 苏格兰:「?」 科恩:「你在炫耀吗?」 男人顿了顿,不甘不愿地说道,「你在炫耀你的直系上司成为现在的boss了吗?」 ? ?? ???!! 苏格兰瞳孔地震,苏格兰第一时间想到了他的大前辈所写的那本《这件事》,然后晃了晃脑袋。 他急迫地想要联繫上尊尼获加,但是和之前一样,对方的手机处于不在服务区的状态。 基安蒂看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更加认定他是在炫耀了,被稍微冷静一些的科恩气呼呼地拉走,换了个对象散发她的狂躁症。 而苏格兰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却是陷入了巨大的担忧之中。 如果是他确实是组织的成员「苏格兰」的话,他现在理应是为了上司升级成为顶级上司、而自己也必然会随着尊尼获加的统治而成为组织内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而狂喜的。 但是他的心中除了刚听见这个消息时候的震惊之外,随之浮上头的,就是毕竟他也好,尊尼获加也好,在成为酒厂成员之前,先是日本的公安卧底。 卧底这条路原本就是异于常人的。 与大众眼中「职业组」的辉煌未来想必,卧底有着几乎是百里挑一突出的素质,却过着见不得光的生活。 卧底们时刻面对着危险,更遭受着内心的动摇与责问——无人知晓他们真正的姓名,无人知晓他们真正的身份,就算是苏格兰,在组织内待久了,久而久之,也会不时生出对于自我的怀疑。 ——他究竟是谁,究竟处于黑暗还是光明?他是诸伏景光吗?如果是的话,那身为警察的他为什么在执行犯罪组织的任务,帮助组织扩张成长,助纣为虐。 那他又是苏格兰吗?如果是的话,身为组织成员的他为何又向警方传递着情报,为何在收割姓名的时候常常感到巨大的痛苦,为什么在身处黑暗的时候,会一边遭受着黑暗的侵蚀,又希望伸手拥抱光芒,就算是被这光刺得遍体鳞伤。 而现在,尊尼获加、他同为公安卧底的前辈,成为了组织的首领。 ……您做了什么,又在想些什么呢? 诸伏景光闭了闭眼,想起与自己分别之时,前辈苍白的神色与紧张的神情,巨大的担忧代替了震惊。 要是能早点见到他就好了,诸伏景光想,早一点见到前辈,再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然而,他始终没等到这个机会。 …… …… 【哇今天爆炸了你们知道吗?】 【什么什么?在什么地方?】 【就在米花町边上吧?声音还挺大的。】 【据说是医药企业爆炸……不懂就问,医药有什么能爆炸的啊?】 【医药……不是医药的问题吧(视线漂移)。】 【我堂哥的表叔的弟弟的大侄子的媳妇的三叔公在那边做过保洁,只能说不是一般的医药公司,不说别的,爆炸的地方在地下大家知道吧?但这地下可不止一层。】 【嗯嗯嗯??】 【知情人探头,确实是这样,目前的初步判断是涉hei吧。】 【听、听起来很刺激的样子?】 【赌一个可达鸭肯定涉了……下午从那边路过的时候正好见到有人从里面出来,那场景啧啧,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楼上详细说说?聊个五毛的?】 第158页 【说多了我爬被顺着网线来找,只能说不知道是哪个组的老大被封里头了,我路过的时候黑老大正好从里面出来……那场面,啧啧,堪比山嘴组上任当家的出牢,】 【笑死了还山嘴组上任老大出牢,不懂的事情不要胡说啊小朋友(哈哈大笑,jpg)。】 【你在笑话我吗?】那个被反驳的层主愤怒地在键盘上啪啪打字,【我敢保证那绝对是个黑老大!不是我直播吃屎!】 下面又是一群人在起闹,层主愤怒地驳回,试图描述自己所见到的震撼场景。 可他怎么描述也不对味,只能愤怒地掏出相机,在将自己偷偷拍下的照片上传之时一个激灵。 他看向那张偷拍的照片,虽然不是最佳的角度,但还是能够唤起他的记忆。 这个层主是个追新闻的,在得知一个医药公司竟然发生了爆炸、然而网络上关于这次事件的报导却是寥寥之后,当然就闻见了味道匆匆追了上去。 不知是出乎意料还是意料之中的,事发地点没什么新闻媒体,也几乎没见到救护车还是什么,隐藏技巧一流的层主偷偷摸摸地偷窥了许久,很快凭藉着自己的经验确认了这些穿着黑色西装的傢伙们的身份——mafia。 在日本,mafia虽然说是合法的,但是在许多日本普通市民的眼中,他们依旧是不可招惹的存在。 层主先生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进入mafia混混的念头,只是这念头还没怎么生根发芽,就被同班一个在道上混结果死于非命的倒霉鬼的事迹给吓了回去。 但是少年时候的梦想总归是诱人的,就算自己註定不会也不能去当道上的傢伙,但他还是对日本各种组织有着些许了解。 因此很快就认出这群傢伙绝对是在「道上」混的。 别的不说,那个性情烦躁大吼大叫的女的绝对是领头的人物之一,她还有她身边那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同伴,已经另一个黑发蓝眼的傢伙是他一眼就抓住的对象,最后一个甚至过分敏锐,似乎还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是事已至此不能不继续看下去,于是他蹲着,在犹豫着是否要撤离之际见到这些傢伙迅速列成了两队。 疑似爆炸现场的地方被开出了一个洞,刚才还忙碌得不得了的黑西装们训练有素地站成两列夹道相迎,让人不得不好奇即将出现的会是什么样的凶恶角色。 层主屏住呼吸等待了一会,一呼一吸都仿佛过了许久,在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的时间过去之后,他终于等到了来人。 率先出现的是一个棕发的青年。 比起肌肉凸显仿佛下一个就要撑破衣服的黑西装们,这个棕发的青年看起来要单薄许多,大概也就正常人甚至还要偏向瘦弱一些的正常人的水准。 而他的神情是很冷淡的,穿着黑色的西装,披着同色的披风,袍角翻飞之时仿佛带着火,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就算很有气势,但棕发的青年看起来实在与这个纹着纹身的黑西装们夹道相迎的地方太过格格不入了。 相比起他,紧随其后而来的黑西装更加符合世俗对于「mafia」这种恶徒的想像。 走在他的左后方的是一名带着帽子的银发青年,隔着如此之远层主先生也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极强的压迫感,用年轻人们喜欢的话来说,就是这个人身上有着「见过血」「手里沾着人命、而且不止一条」的气势。 棕发的青年看起来也是被面前的这幅场景给吓了一跳,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些惊讶中混杂着微妙的困扰的表情,似乎是同身后的傢伙说了些什么——因为隔了很远,体味不到黑老大之间的暗潮涌动,是以层主先生甚至觉得前者是在同后者撒娇。 这种念头一浮现上来他就甩了甩脑袋,深觉自己一定是最近被女友的奇怪小说给荼毒了,而后更加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棕发的青年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了自己。 站定脚步之后带黑帽子的银发男人招了招手,于是另一个矮墩墩的恶徒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包没开封的烟递到了对方的手上,不过半晌男人就吞云吐雾起来,身周的气氛也松动了很多。 而那个棕色头发的男人不知是同他在说些什么,神色虽然依旧冷淡,但却温和了些许。 层主盯着他们,看见棕发青年不太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 如冰雪初化,是冬日里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冰面上,折射出美丽的光彩。 他忍不住抬手照下一张,再抬头,就看见刚才见到一面的那个黑发青年冷着脸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层主:…… 上交了记忆卡之后他心有余悸地被赶出了黑涩会们所在的区域,抱着相机,男人呼出一口气,回头发现黑涩会们也准备离开了。 没人在意他,他福至心灵地晃了晃手,没看镜头对着那边来了一张。 棕发的黑涩会老大正弯腰坐进豪车,黑色衣袍上金色的吊坠微微晃动,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这张图没能留下男人的正面,倒是留下了半张脸的部分。 在那金色的链子与吊坠折射的光中,青年不见全貌、但也能看见帅气弧度的下巴永久地留存在了他的相机之中,直到多少年之后,依旧被他拿出来同子孙津津乐道。 第159页 ——这可是你爹/爷爷顶着生命危险留下来的照片! 当然,他的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毕竟被黑头发的黑涩会删掉的另一张照片,才是无论是构图还是色彩都让他最为满意的一张。 那是那个棕头发的男人与另一名金发女性会面的一张。 他没见到那个女人的正面,但是仅仅从背面来看,也能看出定然是一个金发波浪的大美人。 而这样的大美人踩着目测足足有9厘米高的高跟鞋,蹬着鞋跟走到正同银发男人说话的棕发青年的身边。 她的怀里夹着什么文件夹,但是这时候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金发的美人看了对面半晌,对着棕发青年微微弯下身。 红唇印在棕发青年的拇指上,象徵着臣服与信赖。 日光正好切割开了二人,弓腰的女性站在的是阴影之中,而棕发青年站在日光播撒的地方,神色冷淡,眼瞳微微下垂,竟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 ——仿佛一场加冕。 …… 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被贝尔摩德迎接的场景被人用双眼记录了下来。 他当然发现了这个不知道怎么窜进一堆心黑手辣的组织成员之间的小白兔,但他也看见苏格兰走了过去,于是也就放了心,不必给予更多的在意。 现在需要关心的是自己被赶鸭子上架成为组织boss的这件事。 琴酒就算了,贝尔摩德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凑热闹。 要说原本朗姆之死而剩下的正好就只有他和琴酒,还会让组织内的其他人对于「尊尼获加受boss的信任被认定为下一任的boss」这种事产生怀疑,但是带着boss亲自签字的【遗言】到来的贝尔摩德却让这些怀疑偃旗息鼓。 他与琴酒在组织内原本就有着自己的势力,最大的竞争对手朗姆已经永远地留在了地底,就算他的人手中还有想要彻查这件事的,也还有更多的部分是想着如何投诚。 因此要说的话,他成功成为组织的boss是没有太大的难度的。 可是这就很怪。 沢田纲吉摩挲着石化的奶嘴,心中吐槽。 这怎么会不怪呢,他可是日本公安的卧底啊,这下真的成这个有着无数卧底的组织的boss了……现实真的不是轻小说啊!这种现实故事是什么三流作者写出来捉弄人的啊! 可是就算这样吐槽着,沢田纲吉的理智还是被分出来了一部分,思索着现下的状况与如何走。 他被赶鸭子上架了是不错,可是如果要是推脱,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不能。 沢田纲吉闭上眼,乌丸莲耶死亡时候的那段话、那诡异的神色就在他的面前回荡。 乌丸家族已经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比起纯粹的财阀或者政治门阀,乌丸家族的势力深深扎根于各个领域,虽然在单一的方面或许不如在各自领域最拔尖的家族,可是要说起综合的实力,却是让所有人都深深忌惮的存在。 而乌丸莲耶手下的组织酒厂更是立足于乌丸家族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身体上的存在,作为首领的乌丸莲耶每分钟都在吸收着由这样一个家族与组织供给的养分,然而,就是这样的乌丸莲耶,却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比起其他的小棋子,不过更为重要罢了。 乌丸莲耶临死之前的那段话让沢田纲吉感到心惊,而那条不知是谁发出的简讯也让他心生忌惮……所以,他要怎么做呢? 沢田纲吉的大脑如同一团乱麻。 他原本就还有些发烧,又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事情,理应进行一场三天三夜的沉睡,再来思索这些东西。 可他难以松懈,一想到在黑暗之处还有人在阴森地窥伺着自己,他就不得不感到浑身发凉。 沢田纲吉坐在床上,神色痛苦,直到听见开门声,才瞬间变脸一样收回了自己的表情。 能够如此不讲道理地进入他的临时房间的除了琴酒之外别无他人。 教父先生呼出一口气,神色变得放松了一些。 「是你啊,gin。」他往后靠了靠,按了按眉心,「有什么事情么?」 琴酒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因为这个姿势,沢田纲吉只能仰起头与他对视。 那瞬间教父先生觉得自己好像是想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但他突兀地想起了当初自己面对作为敌人的六道骸的时候,家庭教师逼迫自己在犹豫不决的时刻做出决定的话语。 ——【你是彭格列的首领,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成为彭格列的boss。】 ——【只要说出你的答案,那就是彭格列的意志。】 一直以来,沢田纲吉确实是这样做的。 信任着家庭教师,信任着伙伴们,然后任性地放手去做。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重新抬起了头。 「我想要抓住乌丸莲耶背后的大鱼,」他仰起头,「但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这或许是一场对抗整个日本的豪赌。」 但是,就算如此—— 沢田纲吉仰着头,极其认真地说道。 「我想要把这个组织和背后的网络一起摧毁。」 琴酒垂着眼,表情看不出悲喜,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所以呢? 沢田纲吉能够从他的眼神中体味出这个回答。 第160页 于是他眨了眨眼,有些羞腆地挠了挠脸颊。 「所以,」他轻声说,飞快地看了眼琴酒又挪开视线,因为实在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事了而有些难言的羞腆,然而他还是轻声问道,「可以帮帮我么,gin?」 第60章 沢田纲吉注视着他的共犯。 银发的青年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表情, 是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然而他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按照往日的经验,也就是默认的模样。 沢田纲吉就靠回他的座椅, 看着琴酒的表情, 吃吃地笑起来。 他微妙地回想起一个人。 对方在他的回忆之中出现的次数不算多,但是要说起沢田纲吉的人生的话, 不提及对方是不可能的。 他出现在沢田纲吉记忆中的时间甚至比其他的伙伴更早,在国中、小学,在沢田纲吉还是个带着小黄帽的小幼崽的时候,那个人——名为云雀恭弥的那个人就已经出现在他的生命轨迹之中。 凭藉着小小年纪一统并盛的风纪委员长, 被无数个沢田纲吉这样大小的孩子们又敬又怕的保护神, 沢田纲吉原本以为自己和云雀前辈生命的交集就止步于每日例行的风纪检查, 结果因为命运的馈赠, 他与云雀成为了彼此能够交付后背的存在。 偶尔——真的只是偶尔,在与琴酒相处的时候,沢田纲吉就会想到云雀恭弥。 虽然他们一个日本人一个混血,一个黑短发一个银长发,但是性情上却有着相近的桀骜, 在可靠程度上也都是能交付信任的同伴。 当初对着琴酒发出成为共犯的邀请,一部分是取得对方信任的重要步骤,更重要的却是这也是他的想法。 ——如果能够成为同伴就好了。 在无数次硝烟与轰鸣之中,沢田纲吉看着拿到银发黑衣的身影想,要是能够和他成为同伴就好了。 他是这样希望的,所以也这样说了。 一次又一次, 组织冷酷的top killer应许了他的请求, 无形之中将两人牢牢实实地绑在同一个阵营, 所谓的「共犯」虽然没有得到对方的亲口承认, 可是行动早已经证明了彼此的关系。 而这一次,沢田纲吉再次提出了他的请求。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忍不住想,目送着对方离去。 沢田纲吉掏出那个石化的奶嘴来。 身体的热度其实到现在也没能散去,但沢田纲吉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他抚摸着这个早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东西,即使是轻轻抚摸,也是小心翼翼的。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尝试性地朝着内里释放了些许的火焰。 一开始的火焰输入有些大,他就能够感受到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抗拒着,像是某种什么动物伸出爪子或者蹄子在火焰上蹬了蹬。 于是沢田纲吉游移着改变了火焰的强度,又似乎有些过少,对方又催促性的蹬了蹬,让他加大了一把火力。 等到他找到一个合适的度餵养奶嘴,青年已经冷汗淋漓了。 在这种时候门被人毫不客气地踢开,去而复返的琴酒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笑。 「诶,gin?」他慢半拍地叫出来人的名字。 琴酒站在门口瞪了他一会,让沢田纲吉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手里抱了个奶嘴、对方就以为自己在奇怪的地方有着奇怪的癖好了。 但是琴酒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他游移地想,比起往日的思考速度来说总是慢了半拍。 琴酒就看着这个棕色的傢伙摇摇晃晃地露出懵懵的表情,心中微妙有一些烦躁。 虽然事情还不能完全说是已经解决了,但好歹他们现在处于安全的状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沢田纲吉依旧是疲惫的。 琴酒一眼看出了棕发青年强撑的疲态。 他眸色一深,将懵懵懂懂的兔子提熘起来扔进了床铺,一把把被子给他拉到了鼻子的位置,在棕发青年扑腾着求救的声响中收手。 沢田纲吉努力将自己从被子里面扒拉出来,对上琴酒幽深的绿眸。 虽说偶尔会因为某个人的眼睛想起自己曾经的友人,但事实上沢田纲吉区分得很清楚,就算他们拥有相近甚至相同的瞳色,每个人也是不同的。 而在身边这些绿眼睛的傢伙之中,毫无疑问,琴酒的眼瞳率先令人想到的是西伯利亚凛冽的寒风。 这是一种并不温柔的颜色。 看过去的时候那绿色的眼睛就像是千年的古潭,幽深,冰冷,只是对上一眼,就觉得背后都生出了凉意。 每个与琴酒接近的人都不会说这是个好相处的傢伙,沢田纲吉也并不例外。 如果是十年前的他与琴酒相处的话,大概在第一天的时候就会被吓得眼泪汪汪了吧。 毕竟是毫无疑问的恶徒,行事作风张扬恣肆,每每让沢田纲吉想起某个说是只隶属于于上任彭格列首领,九代目timoteo·vong的xanxus。 他叔(划掉)。 要是能够见面的话,他们大概会相处得挺好。 不过一想到如果这两个傢伙能见面,沢田纲吉的超直感又在疯狂提醒这并或许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 其实他还挺想拥有一只声称直属于自己的彭格列暗杀部队的(笑)。 大脑晕晕乎乎,想的东西也就奇奇怪怪,想到琴酒要是穿个类似瓦里安的制服站在彭格列,沢田纲吉没有先欣慰于自己终于拥有了一个能够和一把年纪还在暴娇的叔打擂台的部队,反而眼前一红。 第161页 ——财政赤字的红。 沢田纲吉:…… 他按捺下了跳动的超直感,觉得自己找到了深觉不妙的原因。 世界上是没有完美之物的,沢田纲吉深沉地想,就像彭格列是没有一张没有财政赤字的年报一样。 不过这是有想远了。 晃晃脑袋将注意力挪回到面前的银发青年身上,仅剩的cpu转动起来,沢田纲吉疑惑地歪了歪头。 「有什么事吗,gin?」 琴酒久违地感到有一丝的头疼。 说实话,组织的top killer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无用的情绪了——毕竟以往要是有这种让他头疼的东西的话,他一般是直接来一枪,让那些让他头疼的东西消失的。 他按了按眉心,翻出一根体温测量计让棕发的青年含在嘴里。 沢田纲吉歪头,虽然想说就算是测量了他的体温也没什么用——反正肯定是烧着的,而且可能除了物理降温,其他的手段也没什么作用。 但是被琴酒这样瞪着,沢田纲吉下意识就把对方脑补成了一只西伯利亚大猫猫,焦躁地啪嗒着尾巴在两脚兽身边走来走去。 #我的人类要死了该怎么破# #两jio兽都这么脆弱吗他看起来好像碰一碰就会死掉诶# #你的大猫很担心你(威严.jpg)# 他就忍不住嘟囔着缩进了被子里面。 「但是还有工作要做,」教父先生试图狡辩,「贝尔摩德和其他的代号成员要来了吧?我得出去见见他们才行。」 ——话还没说完,就被琴酒武力镇压了下去。 「那些傢伙我来处理。」他说道,将把自己塞进被子里的傢伙给解救出来。 银发男人垂眸盯着棕发的青年。 他在想什么沢田纲吉是全然不知的,其实回想起今天在乌鸦面前的那段经历,他心中还是心有余悸。毕竟虽说与琴酒有着约定,但是对方的忠诚与冷血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在那等情况下对方如果选择站在乌鸦的那边,其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他还是选择了自己。 这让沢田纲吉有些受宠若惊。 他高烧的大脑已经飞快旋转太久了,一时之间有些短路,在床上咕噜噜地滚来滚去了一下,眼见着琴酒就要抽身离开,脑子一抽就拉住了对方的衣角。 琴酒有些疑惑地回过身来。 沢田纲吉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他有些后悔伸手了,有些羞窘地低下了脑袋,准备放琴酒离开。 可是琴酒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顿之后也俯下身,试图听清楚他是不是在说个什么。 属于黑泽阵的七星的味道再度裹挟了四周的空气。 沢田纲吉垂着眼,犹豫再三之后,还是伸手环住了他的共犯先生。 「抱歉,」他轻声说道,「但是就拜託你了。」 在这等不熟悉的范围下,琴酒的身形僵硬了一瞬。 就算是几乎与他同进同出的伏特加除了在战斗的时候,也甚少与他有着如此之近的距离,因此在克制着反击过去的冲动之后,久违地有些僵硬。 ——不过也只是有些而已。 在沢田纲吉看来,对方就是没什么表现的。 银发的青年甚至还没完全扭过身,在被自己「突然袭击」之后就扭头看了过来,满脸写着「有事?」「正被烧坏脑子了?」「不用的脑子可以捐给需要的人比如我」之类的冷酷话语。 他很快就礼节性地松开手,看着琴酒只是扶了扶帽檐,就没什么表情地离开,难免有些孩子气地鼓了鼓腮。 虽然是脑子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做出的举动,但这也不是第一次。 要说的话在关系日益亲近、年少的沢田纲吉也逐渐在友人们面前露出真正的性格之后,他偶尔就会有这种孩子气的举动。 伙伴们的反应各异,最可爱的是狱寺,银色短发的青年会脸颊突然爆红,蹭蹭蹭地一直蔓延到脖子以下,然后像是见了碧洋琪的有毒料理一样向后倒去。 ——同样一个配色的琴酒的反应就不这么可爱了。 教父先生摇了摇头,缩进被窝里,很快被睡意席捲。 …… 另一边,琴酒走出了尊尼获加的房间。 在不算大的客厅之中,零零碎碎地站了不少人。 如果波本在这里的话,定然能够认出这里简直是公安卧底天堂——只要把这里的这群傢伙们给抓住,那组织就会原地解散,他们也不用再在这个什劳子的酒厂里兢兢业业当假酒。 可是波本不在,所以这些属于组织中高层的代号成员汇集一堂,神色各异。 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用提防的目光看向其他人,脸上偶尔露出一闪而过的杀意。 在这群人之中,最为独特的大概是贝尔摩德。 她其实已经收到过一轮责难了,可是手中拿着乌鸦【遗嘱】的女性原本就在组织内有着独特的、几乎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手里又有boss亲手留下的遗嘱,虽说众人都对她虎视眈眈,但现下反而什么也做不得。 「喂,贝尔摩德,」有耐不住性子的傢伙站起身,「boss到底说了什么,该告诉我们了吧?」 有了一个人开头,自然就有了附和的声音。 「没错没错,这是现下的当务之急吧。」 第162页 「而且突然说老大去世,又突然说这女人手里有……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哼,我看多半是假的。我可没听过说要让尊尼获加当下一任的boss。」那个人嘟囔着,「就算说是朗姆老大也……」 听到这话,朗姆的拥趸也阴沉地看了过来。 「是啊。」这个人像是毒蛇一般吐着信子,「还有朗姆大人的事情,我想我们也得做个清算才行。」 贝尔摩德原本是没搭理这群傢伙的攻讦的,但是这个人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她,就算是贝尔摩德也没皱了皱眉头。 她原本也不算是什么好脾气,当即怼了回去。 「确实需要清算,」金发女性说道,双腿交叠,垂眼用手熨平裙子上的褶皱,看起来完全没将这个人放进眼里,「毕竟是试图刺杀boss的叛徒,按理来说,你、你、还有你,现在就应该准备处理身后事了。」 这话一说如落地雷,除却被她点名的几人,其他的组织成员纷纷对视一眼,看向原本隶属于朗姆手下的几个傢伙的目光上都带上了几分怀疑。 「嘻嘻,我知道你在等gin的到来。」有个没参与争论、一直在擦枪的傢伙抬起头说道,「在尊尼获加和琴酒到来之前,我先把这些人都鲨了好了,这也算是给新boss的上任礼物嘛。」 组织的成员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有了一个人说这句话,这些在其他地方怎么样不说、但是一般在鲨人夺命这方面有些独特心得的傢伙们心底就纷纷打起了算盘。 只有原本跳出来的那个属于朗姆的小团体在曾经的同僚们的注视下咽了咽口水,虽然大声说着「还不知道事实是怎么样呢」,却已经身心发冷。 琴酒是在这样紧绷的气氛之中到来的。 组织的其他成员或多或少地都在探头探脑试图看看传闻中新的boss的模样,但却没料到他的身后只跟了个一脸憨厚的伏特加。 被如此之多的高级成员注视,伏特加还有些愣,迟疑地举起手,像是招财猫一样晃了晃。 所有人:…… 琴酒有些疑惑自己怎么会带这么个傢伙出来丢人现眼。 不过酒厂老大哥还是没在脸上将这等心情给表现出来的。 在众人或急迫或疑虑的注视之下,他衣角一撩,大大咧咧地坐上了最上方的位置。 整个空间都寂静了一下。 「餵琴酒!尊尼获加呢!我们要看的可不是你这张老脸!」 旋即吵闹的声音响起,属于朗姆的、亲近尊尼获加/琴酒的、一直是中立派的、还有看好戏的混邪乐子人,各种成分的酒厂成员喧闹着,像是有上千只乌鸦在他的耳朵边上盘旋。 聒噪。 琴酒的目光从属于朗姆的那一个团体开始扫视,久经战场的杀意与压迫感令叽叽喳喳问问题的傢伙们骤然收声。 等琴酒的目光扫视完所有人,落到另一边的贝尔摩德的身上的时候,就只剩下对方与他对视之时无声的笑容。 琴酒大喇喇地盘起一只腿坐在椅子上。 他没搭理这些被杀气激得像是缩头的鹌鹑一样的傢伙,而是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包烟。 跟随在他身边时刻护卫大哥的好小弟伏特加十分上道地为他点燃了火——使用的正是尊尼获加曾经赠与琴酒的那枚土星打火机。 琴酒慢悠悠地吸了一口,而后顺着绵长的呼吸吐出。 捕猎人的目光重新回到猎物之中去。 「先生的手令和口谕都有了,还有谁有异议。」 绿瞳急剧压迫感的视线在众人之中扫射,让这些心中各有所思的傢伙至少在表面上维持着平静。 属于朗姆派系的几人对视一眼,决定暂时蛰伏。 在琴酒核善而强硬的推动下,尊尼获加即将成为下一任boss消息在组织内不胫而走,并且成为了板上钉钉的「小道消息」。 沢田纲吉在短暂的休息之后便回到了作为首领的位置,虽说痛苦,但是还是需要先将整个组织掌握在手中才行。 这点不必有太多的忧虑,毕竟他的势力虽然主要是在义大利,但是琴酒却在组织内深耕多年,有着不可小觑的势力与能量。 大多数组织成员并无异议地接受了这一安排,反对新boss上位的大多数朗姆派系的相关人员。 说到这种事琴酒就来劲了,组织的top killer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试图反对尊尼获加的、通过爆炸、刺杀等各种各样的途径来阻止尊尼获加上位的朗姆派系扑杀殆尽。 最终只剩下最后的一小撮。 这群人是就连琴酒也会感到困扰的部分。 他们大多与朗姆有着深切的关系或者羁绊,随着朗姆的倒下,他们或是失去了在组织内的庇护,或是不肯相信朗姆会反叛boss,选择了对新任boss的背弃。 「琴酒那傢伙,简直是一只疯狗。」 阴暗的仓库中,这群人的其中一个正在费力地给自己换着绷带,想到某个将他们扑杀得无处可逃的男人,面色阴霾。 其他人或是附和或是沉默,最终都一言不发。 他们已经太累了。 原本有着朗姆、有着组织的支持,这群人不论在哪里的黑暗地带都能混得如鱼得水。而今一旦脱离了组织,便成了要做无米之炊的巧妇,饶是几十年的经验也缺少了发挥的空间。 第163页 集聚了最后的武器和人脉,他们决定发动最后一次的攻击。 「就算是琴酒也想不到。」领头人呼呼笑道。 他们有序地清点了装备,检查了计划的环节,就在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的时候,仓库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一片刺目的光照射进来,反叛者们飞快地躲进掩体,一手遮住过分夺目的光,虚着眼看向来人。 不是琴酒。 ——这个论断让他们心下一松。 「前面的是哪位朋友?」 有人支棱起来问了一句。 而领头人却一言不发,在头脑中发掘着这个看起来就很眼熟的傢伙的资料。 等等这难道是…… 黑发的青年听清了他们的问题,当即露出了笑容。 「我不过是一个寥寥无名的小卒,」他高声说道,绯红的瞳中流露着不同寻常的光彩,「不过我听闻各位在找路——找去往天堂的路。」 领头人眉头紧皱起来。 有人听出他在嘲讽自己在找死,当即一颗子弹就送了过去。 然后被对方灵敏地闪过,再一眨眼,黑发红瞳的青年已经逼近了自己的身前。 「等等他是尊尼获加的……!」 领头人终于想起了这个傢伙的名字,可他警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欺近了身体。 话语堵在了喉间,随着血液的流失失去声音,在身躯落地之前,领头人在内心中补全了剩下的话语。 ——他是尊尼获加的「疯狗」。 诺万·达奇微微侧了侧头,一时不慎让男人的血液溅上了自己的脸颊。 真讨厌,待会他还要去见boss的。 青年心中不悦,手上的动作也就凶狠了许多。他踩住领头人双眼已经失去焦距的脑袋,用手背将脸上的血迹给擦除。 带着微笑看向其他人。 这里的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恶贯满盈之徒,因此就算是向来不贊同他鲨人的boss知道了现在发生的事情,也定然不会责备于他。 啊不,就算是责备也是很好的。 诺万想到boss超凶地骂他、打他、甚至像是现在他踩着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傢伙的模样踩着自己的样子,脸颊上不由得飞快地闪过一抹红。 有人趁着这个空档向他发来攻击,诺万一个闪避,反而夺走了对方的性命。 他「啧」了一声,继续为首领排忧解难。 剩下最后一个。 「嗯……你要逃跑吗?」 诺万歪着头问。 男人已经快要失去战意了,闻言飞快地点了头。 诺万虽然没仔细去记过这群人的信息,但是粗粗一想,还是从脑海里扒拉出了对方。 是朗姆派系的中间,曾经是跟越南人做「生意」的好手,后来换了继承人自己回到日本开酒屋,是朗姆手里握着的和官员们交流的重要枢纽。 他扯了扯嘴角。 「行吧。」他说道,「今天已经足够了,就放你走好了……嗯,你的话,能不能去天堂呢?」 男人一顿,旋即狂喜,飞快地超后飞奔起来。 而诺万嘴角的弧度飞快扯平,一颗子弹带走了仓促奔逃的男人的性命。 诺万·达奇可惜地嘆了口气。 「真是遗憾,今天天堂关门。*」 …… 「嘿,你都不关门的么?」 一片黑暗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少年人的声音。 前组织成员·实际上却是日本公安卧底的苏格兰猛然回过头,手中枪口对准从门口钻进来的傢伙,神情紧绷。 这是当然的。 毕竟他现在正处于被追杀的途中。 从被发现身份到现在也就堪堪过去三个小时,在短暂的三个小时之中,诸伏景光经历了极为惊险的一段时光。 先是身份的败露。 彼时他正和基安蒂两人在外面执行狙击任务——执行任务倒是其次,其实主要是带带新人。听着对方兴奋地吐槽组织内的变动,顺便不情不愿地说一句「琴酒老大牛逼」。 正在担心尊尼获加的安危的苏格兰就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基安蒂「切」了一声。 不过相处了这么些时间,她也知道苏格兰对他们家尊尼获加说是下属、实则差不多像是保父一样的爱护心态,也并不意外对方这种反应。 想了想,虽然她基安蒂向来不为权势所压,不过如果是尊尼获加的话,稍微讨好一下对方註定往上走的下属也属实是能屈能伸的范围。 于是基安蒂安慰了一下担忧的苏格兰。 「你不用担心,尊尼获加肯定也没什么事,」她顿了顿,「而且尊尼获加才是boss,就算有什么事肯定也是琴酒身先士卒。」 说着琴酒身先士卒她就又高兴了起来,一路畅想到身先士卒的琴酒英勇死亡,而她基安蒂踩着琴酒的头盖骨上位,成为尊尼获加哦不现在应该是boss、成为手边第一人的光明未来。 科恩&苏格兰:…… 科恩:「醒醒吧你基安蒂。」 不过这样的打岔确实让苏格兰的表情舒缓了几分。 按理来说关系不错的直属上司突然在boss暴病去世(对外说辞)之后一跃成为新boss,那他这种理应会跟着鸡犬升天的傢伙是应当狂喜乱舞的。 然而苏格兰也好,他的上司、现在新出炉的boss也罢,都不是纯粹的组织成员,而是来自日本公安的卧底。 第164页 这样的话,这个故事就很有惊悚的意味。 因此现下虽然知晓前辈定然抽不出时间来告诉自己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诸伏景光还是感到担忧。 收拾好那份隐秘的担忧,在结束任务收拾回家的时候,前方两人手机突然震动,旋即蹦蹦跳跳的基安蒂骂骂咧咧地打开了手机,而后整个人顿住。 苏格兰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下意识扫视起逃生的通道,果然,易怒的狙击手回过头,对着他就来了一枪。 「你这傢伙……」方才还和他说说笑笑的女性微微扬起头,神色冷漠又疯狂,站在她身后的科恩也抬起手,对准了诸伏景光。 基安蒂冷漠地说道:「你是卧底,苏格兰。」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幸好的是,他们处于一个方便他逃跑的地方。 而基安蒂和科恩虽然是组织内一等一的好手,可那也就是狙击的领域。 在近身对战的方面两个人对诸伏景光来说就是菜头,在迅速反应过来夺枪而逃之后,诸伏景光终于抽出了一丝余裕来思考发生了什么。 他的卧底身份被识破了? 那尊尼获加呢?还有zero,zero的身份还安全吗? 他没忍住先去摸了摸自己的手机,保存着重要之人信息的手机安安稳稳地放在他应当在的地方,让黑发青年呼出一口气。 他的脑中紧迫地思索着发生了什么,组织定然在不久之后就会对他开启追捕,但是在这之前要怎么做才好? 虽说做过身份暴露后的培训,可是诸伏景光这也是第一次,虽说干掉了基安蒂和科恩两个弱鸡,但是警惕、惊惧、担忧,无数种情感与想法在他的脑海之中交织,甚至遥想到了在不久的将来如果被抓住是否要为了保护其他人而自我了断。 就是在这种时候,门被打开了。 「你都不关门么?」 进来的是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年。 在看清对方的身形和模样之后诸伏景光些微地呼出一口气,但还是十分警惕地举着枪瞪着来人。 对方举起了双手以示无辜,甚至在原地转了个圈圈。 「不用担心,苏格兰,我是来帮助你的。」他如此说道。 黑发绿眼的少年看起来是精緻的小少爷一样,诸伏景光觉得他有些眼熟,在现下这种紧张的情况下脑袋飞快地运转,竟然真的找到了面前之人的信息。 「……马丁内斯?」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 黑发绿瞳的少年鼓了鼓腮。 「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他说道,「比起马丁内斯,我更希望你能叫我安德里亚。」 果然是他。 诸伏景光心下大惊,手里却没有放松警惕。 「你说是来帮助我的?」他问,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些许猜测。 安德里亚点了点头。 「想必你已经知道,你卧底的身份已经被组织发现了。」他说道。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 紧接着,安德里亚道:「很遗憾,你的追捕令是boss发出的。」 诶? 在将对方口中的boss和前辈对上号之后,诸伏景光的思维停滞了一瞬。 他甚至傻傻地重复了一句。 「什么?」 安德里亚飞快地看了眼门外,将门关上迅速解释。 「也就是说,是boss让你暴露身份的,」他说道,「不过问题不大,我不是来捞你了么?待会你就从这个房子的后门出去,会有人接应你,我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新的身份和证件,等之后送你去义大利避避风头,等到这边安全之后再回来。」 他这一番话说的很快,每个字都是熟悉的,但是组合在一起之后就变成了奇妙的形状。 诸伏景光还没回问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基安蒂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神情一冽,被安德里亚推向后门。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就这个问题。」诸伏景光也飞快而小声地说道,「他怎么了?」 他问。 这是萦绕在诸伏景光心中许久的问题,可是近来他实在没能见到尊尼获加,所以也无法得知对方的情况。 不知道是这个问题戳中了安德里亚的什么地方,对方的表情好上了一些。 「他……」他看起来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诸伏景光,「他很累。」 诸伏景光心下一震。 安德里亚飞快地瞥了一眼他:「虽然boss让我告诉你他很好,但是显然不是这样。我本来想如果你不问的话就算了,如果你问到就告诉你他确实很累。」 诸伏景光垂下了眼。 「这是当然的。」他喃喃说道,「毕竟他成为了组织的新boss……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就不是现在该解释的事情了。」一颗黑色的脑袋窜进来,是莱依,「你还不走么苏格兰?我这边的血袋已经准备好……再不放进来就快掉了。」 诸伏景光悬到半空的心放了下来,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跟从对方的指令离开。 一个长得和他几乎有七八分像的「人」被运输进了这个房间,他的好同事莱依也窜了进去。 诸伏景光和安德里亚坐上准备好的车,对方扔给他了一定金色的假发、一盒五彩斑斓的彩瞳还有一身宽大的嘻哈装,让他暂时伪装成与原本模样差别极大的模样。 第165页 车子摇摇晃晃地没走多久,传来一声枪响。 诸伏景光回头看了一眼。 「别看了,【苏格兰】从今天开始就死了。」安德里亚双手环胸说道,「到义大利去做场美梦吧,等梦醒来之后,你还是有着辉煌前程的日本公安。」 …… …… 沢田纲吉拢好披风,抚摸着毛线的手套,却没准备带着它进入组织的议事厅。 琴酒和通善在门外等待,沢田纲吉走出之后,他们便慢半步地走在他的身后——后者已经成为了组织的正式成员,彻底淌入这淌浑水。 在将朗姆派系的反对声音镇压下去之后,沢田纲吉终于第一次以首领的身份出现在组织代号成员的面前。 他想起方才迷迷糊糊的时候,自己做了不算好的美梦。 说是美梦是因为他「见」到了曾经的伙伴,说是不算好,是因为梦境的内容确实不咋地。 ——他梦见了自己刚开始准备进行那项计划的时候。 彼时密鲁菲奥雷以惊人的速度对彭格列构成威胁,而他的家庭教师堪堪离去,彭格列的教父独身一人在房间内呆了很久。 伙伴们的劝解对他没什么用,他也知道大家一定很担心自己,也想像是平日一样对着大家露出笑容说「我没事」,但是却做不到。 直到一直在外的云雀恭弥匆匆赶来。 没记错的话,对方是在一个黄昏抵达彭格列的。 财大气粗的风纪财团委员长从他的直升机上一跃而下,带着一如既往的任性踢碎了沢田纲吉的窗。 「你在做什么,沢田纲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仰起了头。 他其实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云雀了,对方逆着光,又是在昏暗的屋子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可是沢田纲吉就是知道他的神色,定然是…… 教父先生抿了抿唇。 「是……恭弥啊。」他轻声说道,因为已经许久没说话也没有喝水或者进食,声音很是沙哑,是让云雀恭弥听了都皱眉的程度。 云雀恭弥就这样看着把自己蜷成一个球的傢伙,无由地感受到一股怒气在心中膨胀。 「喂,起来,沢田纲吉。」他一如既往地霸道,「陪我打架。」 沢田纲吉没什么打架的心思。 要是平日里云雀恭弥来找他打架也就算了,可他现在确实没有这个心思……就算是云雀也一样。 可是对方自顾自地将他拎到了训练室,自顾自地准备好了一切,等他回过神,就是一浮萍拐朝着脸抡了上来。 沢田纲吉很低落。 低落到就算是这样挨打,也丝毫不想还手、分不出哪怕一点还击的心思。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应该被这样殴打的。 因为他的失职,因为他让那个人死亡。 要是就这样死去也行的。 就这样沉湎在黑暗之中,一直这样下去…… 再一次地被击倒在地之后,沢田纲吉蜷缩了起来,如同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中一般。 云雀恭弥拎着他的领子,将沢田纲吉从地上拎了起来。 「小婴儿的死让你这么悲痛欲绝么,沢田纲吉。」 他问。 沢田纲吉被迫睁开眼。 他想当然啦,那是reborn……是他的师父,是让他从「废柴沢田纲吉」成为「教父沢田纲吉」的傢伙。 甚至比起沢田家光,reborn对他的意义更近似于父亲,陪伴他度过漫长岁月,可以说reborn已经占据了他的人生一半以上的时光。 他以为会永远这样下去的。 他以为reborn是不会改变的。 就算是他白发苍苍迈向死亡,他的老师说不定还是现在这个模样,坐在只能依靠医疗设备苟且度日的他的身边,双手环胸嘲笑他只能依靠这些笨傢伙过活。 reborn怎么会离开呢? 沢田纲吉向来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有些问题他想不明白,所以也就不去想,甚至连这一结局也试图否定。 可是云雀恭弥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他。 【小婴儿的死就让你这样悲痛欲绝吗?】 ——当然。 也是到了那时候,沢田纲吉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想像中的那样保守——要说的话,他大概是一个狂赌徒。 会用全部的身家与未来,去赌一个不知概率的、能够让所有人的高声欢笑的可能性的赌徒。 他垂下眼,看着恭顺垂手的组织成员,藏在披风下的手却轻轻抚摸着那个小小的石化奶嘴。 他会赌对的,沢田纲吉想。 不论是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他会赌成功的。 对不对,reborn? 第61章 三年后, 日本警察厅。 穿行着各色公务人员的警察厅在今日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为首的是一位穿着浅灰色西装的金发中年人,看起来很是儒雅。 落后半步跟随在他的身后的是一男一女两名青年,男性头戴针织帽, 黑色长发绿色眼瞳, 神色冷淡、气质凛冽。而与他同行的女性虽不如他身周的气质冷漠,但也是一脸严肃, 红色的高跟鞋踩在警察厅的地面,急促的蹬蹬声带来一种紧迫的压迫感。 这一行人进入警察厅没走其他的地方,而是在专人的带领下直接上了五层。 第166页 因此,穿行在一众警务公职人员之中, 这群人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所有有事没事的傢伙们的注视。 其中也包括今天没啥事出来喝咖啡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对这几个傢伙没什么印象, 大概是陌生人, 然而对方上的楼层让他有些在意——如果没记错的话, 早上出现在这里的萩原也上了这楼。 他喝了口咖啡,用手肘戳了戳身边一同在围观的同僚。 「喂,那些傢伙是来干什么的?」 「这个啊……」被他戳的傢伙还真的知道,他挠了挠头,想起自己刚才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据说是公安那边请过来的傢伙……」 男人左顾右盼,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压低了嗓音:「据说是美国那边的fbi。」 这话让松田阵平皱起了眉。 毕竟日本警察和fbi的关系其实是非常微妙的。 双方虽然说着都是「正义的伙伴」,但是正义也是有国界的。 能够让日本公安和fbi协同合作的案子,只可能是跨国的案件。 但如果有这种东西的话,公众尚且例外, 作为体制内的人员, 松田觉得自己应该也能听到些风声。 但是没有。 就像是这三个fbi突然出现在了警察厅内一样, 相关的大型案件也是顺着这三人的出现才突然露出一角的。 松田阵平将喝完的一次性纸杯扔进垃圾桶里, 摸了摸下巴。 ——别的人怎么样他不知道,可他正好有个隶属于公安部门的幼驯染,又正好知道对方涉及的很可能是一场跨国犯罪组织的追查,再加上越来越神出鬼没的萩那傢伙早上窜上了五楼……这样一串,松田阵平的心中就有了几分推断。 他思索了一下,哥俩好地勾住了刚才提供了一些八卦的傢伙的脖子。 「来,还有什么,都给我说出来吧。」 ——喂喂松田你不要说得像是威胁人的街边小混混一样啊! 不过虽然这样,他还是信任着这位传闻中的爆炸处理处的王牌小捲毛的。 青年犹豫了一下,偷偷凑近了对方。 「据说,我说的是据说哦,这次的行动可能会和那个组织有关。」 松田阵平挑眉:「那个是哪个?」 青年:……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王牌小捲毛,哎呀了一声。 「就是那个啊。」他低声说道,「是那个自诩为里世界的清道夫、不仅在**们中间黑吃黑,还插足了政治领域的犯罪集团。」 这些东西按理来说不是一个小小的警察能够知道的,但是能够在警察厅总部工作的,业务能力和爹妈能力总得占一个,而这位显然是后者,因此知晓许多内部消息。 看着王牌小捲毛疑惑的神色,他咬牙犹豫了半晌,决定再透露一些。 「也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以酒名为代号的组织。」 ——巧了这不是,萩那傢伙负责的组织就是这个吧! 松田阵平心下一凛,看着贼眉鼠眼(不是)和自己八卦的同僚,决定榨干这傢伙身上最后一滴情报。 就在楼下的松田套话的时候,几层楼之隔,整理着资料的萩原研二打了个喷嚏。 神色严肃的公安警察揉了揉鼻子,默默念叨了一句是谁在想他……哈哈开玩笑啦。 门外传来脚步声。 萩原研二抬起头,目光抬起的时候,正巧对上从门口进来的黑发青年。 赤井秀一。 ——这是从fbi方面探知的与会人员的名字。 然而,在知情者的耳中,这个人还有另一个代号——莱依。 组织成员,尊尼获加的直系下属,黑麦威士忌(rye whisky)。 或许是他的打量过分显眼,带针织帽的黑发青年也回视了过来,冷静的绿瞳中露出些微有些讶异的情绪。 等到他们走到自己身前的时候,萩原研二站起身。 仍由时光和世事将自己打磨得内敛而富有光泽的青年伸出手,直直看向对方。 「许久不见了,诸星先生。」 ——而在萩原研二这边,两人还有过一段奇妙的交际。 赤井秀一很快收敛了讶异的情绪,伸手握了握对方。 「确实,萩原编辑,」他顿了顿,补充道,「——应该是萩原编辑吧?」 下属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暂且不提。 随着fbi的一行人到来,本次会议也正式开始了。 正如前文所言,日本公安一般是不会与fbi进行合作的,但那也只是一般的情况下。 然而,当目标对象是某个大型的跨国组织,而双方又掌握着不同程度的情报、又有相关人员在中间牵线搭桥的时候,合作的契机也就出现了。 「不过,我始终十分疑惑。」在会谈开始之前、双方至少在表面上其乐融融地开始沟通培养合作感情的时候,fbi的詹姆斯疑惑地问道,「日本公安怎么会同意和fbi合作呢?」 「确实,这是一个令贵方疑惑的问题。本次合作能够成功开启,公安在组织中卧底的推动在其中的作用举足轻重。」身居高位的男人说道,目光落在萩原研二的身上,「你说对吗,萩原警官。」 萩原研二沉默了一下,应了声是。 「是的。」他说道,面容坚毅,眼底却隐约可见哀色,「一切都是前辈……是s前辈的意思。」 第167页 …… …… 沢田纲吉躺在床上,像是一尊雕塑。 有人进来的时候他抬了抬眼皮,看清来的人的模样的时候,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是你啊,波本。」他垂下眼,拢了拢身上的衣物。 大衣是去年买的,今年穿在身上,就微妙地感觉重了些也大了些。 沢田纲吉在这个世界的外貌与年龄是不会发生变化的,但这并不代表他的体型和状态也不会发生变化。 要是不会的话,那就得是社畜永动机了。 沢田纲吉心情微妙地想。 他回过神看见波本站在身边,挥了挥手。 「你来有什么事呢,波本?」他问。 波本低下了头。 「是,我是来汇报任务的情况的。」他如此说道。 于是沢田纲吉「喔」了一声,捞过桌子上的热可可,整个人都蜷缩在座椅上,睁着眼睛看对方。 「好啦,你可以说了。」 ——看起来微妙的让人觉得他很乖巧。 但波本不会被这等表象所迷惑,没人比他更清楚面前这个看似乖巧的男人的真实面目——他是组织的首脑,是带领着组织一步一步蚕食扩大到如今的地步的男人。 在还未成为组织的首脑,组织的成员还使用代号来称呼他的时候,男人的名字是「尊尼获加」。 而当他成为首领,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清除了曾经有力的竞争对手朗姆的残党,祓除了公安安插在组织内的卧底苏格兰之后,他就成为了组织的一个符号,连指代的称呼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发生了变化。 ——「那位先生」,或者,「godfather(教父)」。 波本或者说是降谷零一面严肃地汇报情况,一面在心中想着公安那边发布的命令。 那是以面前之人为任务目标的斩首计划,据说组织内那位至今没有露面也未被发现的s前辈出面牵头了这一次的计划——在他被尊尼获加派去美国开展业务的时候,在日本的所有情报都由那位前辈所传递,让公安查破了组织和其他相关的黑道的许多黑色交易,可谓是公安近年来做的最成功的卧底之一。 也正是有了对方的情报,组织在日本的发展才堪堪被遏制住,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业务进展不顺利,组织在黑吃黑的这一行当上走得顺当起来。 同样或许是这方面的原因,组织旗下的医药公司也在近些年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以代号成员雪莉为首的研发组开始放弃原本的目标,攻克来钱快也是人类目前急需的医药项目,在短短三年的时间内已经转型成功并且站稳脚跟,真名为「宫野志保」的雪莉甚至作为医药公司特别待遇的「天才少女」接受过採访,冷淡又有天赋的可爱妹妹一度俘获了一众云兄姐的喜爱。 ——就很离谱。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波本都不在国内。 作为尊尼获加的直系下属,他在尊尼获加上位之后被对方派往了美国作为负责人主导组织在美国的「生意」。 虽然一开始决定出来的时候他也抗议过,毕竟这不是还有个美国人莱依在那。结果被尊尼获加一句「去美国或者去南极挖石油」的二选一给轻飘飘地堵了回来。 直到现在。 他风尘僕僕地归来,在汇报了在美国的成绩后依旧没得到上司的认可——对方垂着眼,看起来很是心不在焉。 也是,这些东西都是在纸质报告上汇报过的,也没什么重复的必要。 降谷零想着,凑到了对方身边。 与琴酒身边总是带着的硝烟与香菸两种烟味夹杂的味道不同,上司身周的味道总是很不mafia的。 要说的话那是更加清新一些的味道,带着些暖融融的气味,还有些橘子的感觉,偶尔还会让人幻视清纯男子高中生。 ——但如果真的将他看作是高中学校里那群天真一无所知的小羊羔,那才是真的遭罪。 在美国的时候,降谷零也接触了许多和义大利有来往的mafia,这才知道decimo这个名号在这些傢伙眼中的重量。 如果是正常的组织成员已经在为自己的光明未来感到雀跃了,可降谷零不是。 除了组织成员波本的这重身份之外,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日本公安的卧底。 看着垂着眼眸看起来神秘莫测的上司,降谷零喉结滚动。 虽然不知道上司将他调派回来是有什么计划,但是除了业绩,为了巩固上司对自己的信任,还得表表衷心。 于是他也垂下眼,在对方缓过神一般的询问眼神之中,单膝跪在了对方的身边。 「以及,」他道,「能够再次回到您的身边,我真的很高兴。」 波本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上司,直到对方迟疑地将左手递给他,才有些高兴地接过,低头亲吻教父的拇指。 「我永远为您服务,boss。」 ——他轻声说道。 …… 送走了波本,沢田纲吉心情有些复杂。 三年前那通简讯让他有些慌了手脚,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后辈,沢田纲吉手忙脚乱地将两个后辈一个安排了假死,一个直接送到了美国,等到他完全接手了组织的势力、也彻查了组织内那只隐形的手之后,才敢将波本给放回来。 就是不知道对方在自由开放的america经历了什么,一上来就是一个贴贴,倒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第168页 不过也不是想不明白小后辈的想法。 毕竟易位而处的话,或许他也会作出同样的决定。 但这些都不算太重要了。 沢田纲吉低下头拉开抽屉,从其中拿出了那枚石化的奶嘴。 这东西已经陪伴了他三个年头了。 这期间沢田纲吉几乎每天都没忘记给奶嘴来一些火焰温养,虽然到现在这也依旧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奶嘴,但沢田纲吉坚信总有一天石缝里也能开出奇蹟之花。 他依旧蜷缩在座椅上,目光温柔地看着奶嘴,一丝丝火焰从他的指尖散溢而出,裹住石化的奶嘴。 突然,他的眉心一跳,三年来第一次从中感受到了回应。 微弱的、幼小的,表达着欣喜与喜爱的回应,像是一只出生的幼鹿,轻轻用犄角撞了一下他。 !! 沢田纲吉忍耐住蹭的一下站起来的兴奋冲动,继续控制着火焰的输出量,小心翼翼地感受着来自奶嘴的回应。 「快点吧,」他忍不住轻声说道,「再快一点……不然的话……」 未尽之言并未说出口。 沢田纲吉站起身,按下手边的一个相框,对应的一面壁画就向两侧打开,露出内里的石板来。 他将奶嘴放进石板中处于最高处的那个凹陷之中,温柔地看了半晌之后才将它关闭。 时间过去了三年,他也终于知晓了这枚奶嘴的属性——恰巧的是,正好是属于「大空」。 而彩虹之子的大空艾莉亚小姐早在几年前便已经去世了。 沢田纲吉还曾经参加过对方的葬礼,在标配的白色百合之外,为英姿飒爽的女性带了一束红玫瑰。 如果这个奶嘴不是艾莉亚小姐的的话,那么就只能是这一任彩虹之子的大空——也就是艾莉亚的女儿,那个叫做尤尼的孩子的。 沢田纲吉只和基里奥内罗的小公主有过远远的一面之缘,后来听闻基里奥内罗和白兰的杰索家族合併共同组成密鲁菲奥雷,也曾担忧过这位公主的安全。 【「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阿纲。」】那个时候,他的家庭教师说道。 虽然对方看起来与平日没什么区别,但凭藉多年的默契,沢田纲吉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对方并不高昂的情绪。 【「你在生气么?」】他有些犹豫地问。 reborn难得一见没有反驳。 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按了按他黑色的帽子,绿色的宠物变色龙列恩在他的手上变化成他的爱枪,reborn的表情在这种姿势下变得晦暗不明。 【「嗯。」】他说道,【「要说的话确实有点……所以我要去查探一番。」】 reborn抬起眼,沢田纲吉敢发誓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的对方这样的表情了,当即原本准备的劝阻的话语,都放回了肚子里。 【「胆敢伤害我们彩虹之子的大空的傢伙,我们不会绕过他的。」】 最后,reborn如此说道。 第二天,他雷厉风行的家庭教师先生就离开了。 ——再也没有回来。 时至今日沢田纲吉想起那天的离别还是有些后悔,如果那时候他和reborn一起去查看尤尼的情况会不会就有不一样的结果,如果他和reborn在一起,是不是拼死也能保护他的家庭教师? 在他隐忍着在会谈之时看向白兰的时候,对方像是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一样,微笑着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不会改变的哦。」】对方像是曾经听闻过他问出那样的问题一样,抢先一步回答,【「就算纲吉君和晴的阿尔克巴雷诺在一起,他死亡的结局也不会更改。」】 【「因为就算是纲吉君你,也没法阻挡非七的三次方的射线的。」】狐狸一样的白发青年捏了捏棉花糖,弯了弯眼,笑起来的时候眸中却全无笑意,【「要后悔和责备的话,就责怪这个世界吧。」】 【「都是世界的错哦~。」】 沢田纲吉用力地闭了闭眼,将自己从这些回忆中拉扯出来。 他用火焰在画框周围封存了一圈,等到时机到来便会自然消失。 做完这些,他的脸色苍白了许多。 他检查了应当带上的所有东西,在出门之前又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于是看着时间足够,便趴在书桌上,俯首写了什么。 白色的毛线手套一上手就变换成战斗的姿态,刚才还像是一颗被太阳晒得蔫巴巴的花的教父先生挺直腰杆,进入了战斗的模式。 「走吧。」他轻声说道,对站在门外的下属,「去见那位先生吧。」 …… 坐在加长的宾利上的时候,沢田纲吉没忍住咳了咳。 在前排开车伏特加担忧的凝视之中,他挥了挥手,装作若无其事。 但其实喉咙底部的腥甜已经快要遏制不住了。 沢田纲吉默默忍耐着,宽慰着自己不过一会就能彻底放松下来。 好像是暗示真的有些用处,等抵达了目的地,他的面色竟然真的红润了许多。 被他抓来当开车小弟的伏特加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连贝尔摩德也笑着说boss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沢田纲吉只是笑,心想还好琴酒和诺万都被他支到了地球的另一边,一时半会也看不见他现下的模样。 沢田纲吉仰起头看着这处由即将会面的「那位先生」选定的地点。 第169页 比起多年以前出任务时山嘴组那边的高楼大厦,对方选择的是一处没听过的居酒屋,据说拥有足足两百年的历史,传承了百年以前最醇正的风味与雅趣。 这大概就是mafia和政客的区别,在进入居酒屋,看见跪坐在两旁、穿着花枝招展的和服的女孩子们的时候,沢田纲吉百无聊赖地想。 当他进来,这些女孩子们便公孙地弯下了腰,白皙的脖颈停留在最曼妙的弧度,恭迎着今晚最尊贵的客人。 雅正的三味线音从帘幕后零零碎碎地传来,是沢田纲吉没听过的曲目,但是很好听,应和着古色古香的店内陈设,更是韵味十足。 在像是花魁一般美丽的女性的引导下,他们穿过曲曲折折的廊道,路过置入了店内陈设的枯山水,在竹节击水的声音之中,拉开了一道白色的障子门。 「您的面色看起来很不好。」 坐在其中的男人弯腰给彼此倒了茶水,坐回座位的时候随手拿起一把附庸风雅的竹扇掩住,抬头看他,「请坐,decimo。」 这是一张常常出没于电视荧幕的面孔。 除了电视荧幕,他也出没在报纸的政治经济板块,赈灾或者大型活动的新闻报导,一度被称为距离总理大臣最近的男人,也是下任总理大臣的最佳人选之一。 但他却出现在与跨国大型犯罪组织首脑的会面之中。 跟随着沢田纲吉来到这个房间、却被留在房间外的降谷零一扫而过这张面孔,心下是止不住的震惊与愤怒。 直到被引导着进入等待厅,他的心中也依旧存着波澜。当他抬起头…… 但沢田纲吉对此并不意外。 虽然很费力,但是在将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在日本这边之后还是抽丝剥茧地找到了幕后之人的蛛丝马迹。 出身于财阀、进入政治领域,虽然本人的家族似乎寥寥无名,但不论是前些任的内阁还是现今的总理大臣,都与他能够搭上某些关系。 再加上与财阀的通力合作,让他继承了祖辈的资源,成为在乌丸莲耶背后盯着组织、或者说组织研发的长生药的那双眼睛。 当然,他只是一个代表,是所属利益集团的千万分之一。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 「让您见笑了。」他说道,轻车熟路地坐在对方的面前,装模作样地观赏过花纹之后抬眼看向对方,「茶很好,不过,您的手法似乎有些熟悉……多年之前,是否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呢?」 对方没想到他会说这话,稍微愣了下之后便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您发现了啊。」他拍了拍掌,高兴地说道,「大师,请进来吧。」 沢田纲吉心道果然。 从门后走来的赫然正是通善大师——这也是降谷零在等待厅的时候会愕然的原因。 三年前沢田纲吉就在疑惑了,乌丸莲耶的死亡和简讯的时机都太过于巧合。 如果琴酒希望乌丸莲耶当场死亡的话,那乌丸莲耶早在爆炸时候就已经被伯莱塔射穿了心脏,但是他没有,甚至苟到了许久之后。 在这期间他昏迷了过去,但据伏特加所说,琴酒一直在他的身边。 也就是说,在这期间乌丸莲耶身边唯一的存在就是彼时被抓来的通善大师。 简讯也是同样的道理,时间太过迅速和巧合了,除了通风报信甚至发送信息的人就在他们之中,沢田纲吉想不出别的可能。 因此他早就锁定了通善。 只是后来随着乌丸莲耶背后的庞然大物露出冰山一角,沢田纲吉才进一步地堪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棕发的青年眉眼恬淡,对此毫不意外的表情取悦了上位者,对方抚掌大笑起来。 双方是来谈「生意」的,沢田纲吉对这回事很是轻车熟路,就算对面是擅长打太极的官员,也言笑晏晏,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局面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 与此同时,以东京为中心的日本街头,各大商场、路角的荧幕上突然出现了两人对话的现场视频。 虽然不知晓是否又是一轮新的政治炒作,但是在人们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男人已经开口了。 与公众印象中儒雅而忠于国民的国民代言人不同,出现在荧幕之中的虽然还是那张和善的脸,嘴里说的却是如何挪用赃款、进行地下交易和人口买卖之类罪大恶极的事情。 视频下方滚动的弹幕还贴心地介绍着男人的身份和坐在男人对面说话的是某犯罪组织的头子的事实,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造成了整个日本的轰动。 居酒屋外,看着第一时间登上新闻的报导,坐在武装车中的行动总指挥下了命令。 「行动!」 顿时等待已久的便衣和警察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居酒屋的附近,面对阻拦的人群掏出警察的证件,手中拿着即时批覆的逮捕令直直走向尽头。 门外传来的慌乱的脚步声。 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慌乱地拉开门,大喊了一句「先生」。 「先生!警察来了!」他惊慌失措地看着男人。 男人不悦地皱了皱眉。 「警察?哪位警察?」他说道,「若是身份得当……」 对面却难得失礼地打断了他。 「不,不是哪位!」他大声说道,「是一群、一群!他们来抓捕您了!」 第170页 「无稽之谈!」在下意识驳斥了对方之后男人突然反应过来地看向沢田纲吉,惊恐地瞪大了眼。 教父先生温和地笑了起来。 「或许不是无稽之谈哦。」他轻声说道,「先生,你知道么?我就快要死啦。」 自从三年前那次使用火焰之后,他就再也无法控制体内的火焰,每天都在散溢生命的能量。 久而久之,身体也就每况愈下。 这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毕竟沢田纲吉对于火焰的控制与使用几乎是天才般的与生俱来的,后来还经过了家庭教师的磨练,理应是运用得炉火纯青的地步。 但就是这样他也无法控制火焰的流失。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世界的差异。 在他的世界之中,使用火焰虽然是奇异的、个别的,但却是被世界法则所肯定所允许的,而在这个世界——显然,他似乎做了一些不太被允许的事情。 要说的话就是从第一次大规模使用火焰开始,在此之前他虽然偷偷摸摸地用过火焰,但总是扣扣搜搜的,直到山火事件才是在这个世界中第一次大规模的使用死气的零地点突破。 然后他就陷入了高烧不断的情况。 好不容易好了些,又去收拾了老乌鸦,雪上加霜地让他的生命能量进一步损失,整个人就像是扎了洞的小气球,时时刻刻都在往外泄露着生命能量。 所以沢田纲吉加快了进度,将苏格兰和波本送到外面去,连莱依也被他找了个藉口扔开,平日里丢失的能量就用来温养属于彩虹之子的大空的奶嘴和石板,算着时间邀请了幕后的这个傢伙,将对方的面目揭露在公众的面前。 他已经很倦怠了,沢田纲吉想。 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完毕之后,就没什么要做的了。 仓促逃走的「先生」被拦在了门外,于是沢田纲吉躺在边上,仍由自己晕晕乎乎下去。 现在的话,诺万和琴酒大概也在收割隶属于这位「先生」的部下和产业,等到他们回来就会尘埃落尽。 比起日本,诺万更加适合义大利,也就是他在这需要帮助,那孩子才会千里迢迢蹲守在他的身边。而琴酒……他早在三年前就试图让琴酒成为公安的协助人——虽然协助人本人并不知晓,至少离开日本是可以的。 要是琴酒喜欢的话,他可以在日本或者其他什么地方胡乱选择。这傢伙手里有不少的坏事,可是沢田纲吉能怎么办呢?这可是他的共犯先生,所以只能提着耳朵让这傢伙多做点好事,试图用自己的功绩来给对方开罪。 …… 他其实已经努力支撑了很久了,如果不是想着要把幕后之人抓出来,或许他早就已经放弃了生命也说不定。 反正这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为了保护重要的朋友们,稍微努力一下也不是不行。 而现在他已经努力完毕了。 感觉是可是稍微、稍微休息一会的时候。 沢田纲吉歪歪扭扭地走到了角落坐下,身体冷热交替着,让他很是难受。 青年好看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有什么深深镌刻在这里一样,始终化解不开。 他歪歪地靠在墙边,听见有人的脚步的声音,人群吵杂,但他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有人蹲在他的身边轻轻说了什么,他只听清一个「纲」。 【「阿纲。」】 ——就像是有人在这样叫他一样。 沢田纲吉觉得浑身都没力气,嘟囔着回了一句「我再睡五分钟啦reborn」。 五分钟、再过五分钟。 萩原研二听见前辈的这句话,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了不少。 他示意周边的同僚无事,自己掐着秒表等待时钟滴滴熘熘地过去了五分钟又五分钟,终于在大家都收队的时候伸手去摇了摇前辈的肩膀。 他其实有件事要跟前辈说……因为这三年他们的联络又变成了之前那样的单向,所以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知道这件事。 不过还是有必要说的吧?应该需要的吧? 萩原研二想到对方一旦醒来就会知晓当初他信誓旦旦要让他出名的那本《关于我一个人兢兢业业撑起了家族但我身边还是有卧底一二三水货四五六我也很崩溃啊的这件事》已经排上了出版的日期,并且会用最大的宣发力度,推动他亲爱的前辈成为最强新人。 可是他摇了摇他的前辈却没得到回应。 再摇了摇,对方却顺着墙角倒了下去。 前……辈? 在眼睁睁看着对方倒下的瞬间,萩原研二觉得时间仿佛都被拉长了。 他瞳孔紧缩着奋力去接住棕发青年,自己似乎喊了什么,却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等到回过神来,有什么东西顺着眼眶流落了下来,滴落在苍白不似常人的青年的脸颊。 【致我亲爱的朋友】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死亡。】 【请不要悲伤,也不必哭泣。】 【我期待着死亡,这正是我所愿。只是遗憾于曾经希望你我能够一同站在夏日樱花树下看烟火。】 【夏日的风很温柔,烟火灿烂,与你相遇,我很喜欢*。】 【望你安好。】 ——沢田纲吉。 第62章 久违地穿上一身警服的时候, 降谷零其实还是有些恍惚的。 第171页 自从六七年前选择加入日本公安,为了日本的事业而奋斗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埋名于黑暗, 终此一生也见不得光亮的准备。 他换了名字, 改了履历,从有着光明前途的英勇警察变成了黑暗里见不得光的生物——然后, 遮盖在他身上的那层厚重的夜幕被撩起了。 即使是降谷零也不得不对那位终究还未曾见过面的s前辈的手段感到佩服,但是敬仰之余,偶尔也会有些好奇。 ——例如前辈究竟是谁之类。 在知晓组织改朝换代之后,s前辈依旧高质量地传递着组织的情报、甚至不少涉及只有高层才知晓的消息的消息的时候降谷零是震惊的。 没有人比身为情报人员的他更加清楚这种现象说明了什么——他的s前辈, 他伟大的s前辈, 定然是组织的高层人物。 组织的上层人物有哪些他心知肚明, 也正是因此才感到疑惑。 能够被称为尊尼获加的心腹的人物, 琴酒、诺万,还有个贝尔摩德尚且能够算得上,可这些人里面挑哪个跟他说是s前辈,降谷零都不得不惊嘆一句不愧是前辈,正是我辈楷模。 在略过这些人之后他又做了其他可能人物的排查, 如果不是时间的对不上的话,琴酒的小弟伏特加似乎也是一个可疑的候选人物。 心里挑挑剔剔地选了些s前辈的候选对象,降谷零人虽然被尊尼获加给派到了美国,但心还是日本的、是和他的s前辈站在一起的。 但心中再多的猜测在那时候都不能吐露出来。 作为卧底,他也好、s前辈也好,说是在钢丝绳上行走也不为过, 因此知道不如不知, 凭藉着同为公安卧底的默契, 有时候反倒可以打出不错的配合战。 而且…… 他已经因为组织失去过重要的人了, 并不想因为自己,让敬仰的前辈也永远地停留在黑暗之中。 因此,就算是心里有千万只波本猫猫在挠墙,降谷零还是努力忍耐着,等到光明到来的那天。 然而,在他以为终于能够见到前辈的时候,上司看着他,听见他所询问的是否能够见前辈一面的问题,垂下了头。 「理事官?」 降谷零疑惑地发出了声音。 而对方沉默了许久,抬头看了他一眼。 黑田兵卫依旧是原本那样一副严厉的模样,可是在那一眼之中,降谷零看见了某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像是欲言又止,像是凝重严肃……又像是悲痛与哀悼。 黑田兵卫下意识去摸一只烟,然而手刚碰到那东西的时候,突然想起也是某个时刻,在自己牙痒痒要来一根的时候,即将准备离去的傢伙摁住了他的手。 「少抽些烟吧,长官。」 那傢伙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将他已经掏出来的烟捞了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半天也没闻出个什么名堂。 「还、还挺好闻的?」代号s、取自于本名中沢田纲吉中的沢田(sawada)的傢伙讪笑着放下手,却是将那根香菸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不过没收。」对方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地说道,「就当做给我的临行礼物吧。至于长官您……一把年纪啦,就少抽些这些东西好了。」 「你这臭小子说谁一把年纪呢。」他作势欲打,手掌高高举起,却像是抚摸一样落到了对方的肩膀。 「安全回来。」这是他唯一的祝愿。 黑田兵卫闭了闭眼。 如今的情形他其实已经早有预料,作为卧底,他们的生命从来都如同一根紧绷的弦,只要一不小心,就会骤然崩断,散落一地翠珠。 他曾经送别过很多人,有他的前辈、他的战友,也有许许多多年轻的孩子,可他没怎么也没想到,s会死在最后的那天。 思及此,黑田兵卫嘆了口气。 降谷零觉得自己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他忍不住有些退缩,难得惧怕起黑田兵卫即将说的话来。 这其实是很不降谷零的做法。 黑田兵卫觑见他的神态也是一愣,想到这一届的小崽子们里就有个s的迷弟,指不定降谷零也和s有过什么交集,也就柔和下了神态。 他没把那句话说出口,只是默默地递出了一个地址。 「葬礼在后天,」他低声说道,「你来吧。」 …… 黑田兵卫说的每个字都是通用的日语,可是连在一起的时候,就让降谷零疑惑起了发生了什么。 什么葬礼?谁的葬礼? 他想起诸伏景光,他的幼驯染死在了三年前的某个下午,当他匆匆赶到,莱依——或者说是赤井秀一正好收拾了**,用傲慢的、居高临下的语气宣布着对于「叛徒」的判决。 那时候降谷零在想什么呢? 他好像什么也没想,又好像想了很多,心中一直默念着hiro的名字,手指却止不住颤抖,抚上了对方的脸颊。 ——但他连这点机会也没有。 因为莱依,那个后来被发现是来自fbi卧底的莱依,用手中夺取了幼驯染性命的**抵住了他的手腕。 枪口还是热的,降谷零隐约觉得那是hiro血液的温度。 「你……不会是苏格兰的同党吧?」 黑发绿瞳的男人冷脸说道,仿佛这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猜测。 而降谷零还来不及颤抖和悲伤,就不得不换上冷酷的面容。 第172页 「我不过是想要检测他是否已经完全死了而已。」他就像是抽离出了身体,灵魂不断上浮,在更高的地方看着「自己」冷漠地演戏。 剷除了卧底苏格兰之后,降谷零和莱依在组织内的升迁之路走得越来越平稳。 因为上司成了新任的boss,他们俩自然而然地得到了重用。在苏格兰死后不久,降谷零就被派往了美国,成为组织在美国分部的负责人。 也正是因此,从他手中传递回公安的情报,成为了公安能够与fbi进行合作的基础。 后来莱依被发现真实身份是来自fbi的卧底,在叛逃之前还狠狠地坑了一把琴酒和贝尔摩德,让他这个置身局外的人倒是看了一场好戏。 不过多余的欣喜么,是没有的。 毕竟他和莱依——或者说是赤井秀一也不是同一个组织的成员,对方和他更是有着隔着诸伏景光的深仇,如果说问他琴酒和赤井秀一一起掉进了河里只能救一个人的问题,那降谷零一定会利索地选择谁也不救。 而等到赤井秀一叛逃,降谷零也能感觉到自己得到的信任更加「丰厚」了起来。 他兢兢业业地一个人打几份工,偶尔穿行在黑暗世界中的时候,也会有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错觉。 他是组织的代号成员波本吗?是安室透吗?还是公安的降谷零呢? 卧底带来的对于身份的迷乱让他一度陷入消沉,而在组织内虽然步步高升、但依旧远离日本的境况也让他心中沉浮,在那样的时刻,他收到了来自s的鼓励。 降谷零至今依旧记得那通来向不明的电话,带着变声器的前辈在电话的另一边,温和又强大,符合他对前辈的一切想像。 ——就是有一点,总觉得前辈的语气在某些地方有着奇怪的熟悉。 可是熟悉在什么地方呢? 降谷零没等到想明白的那天,反正前辈传递的斩首计划已经在推行之中,等到计划成功,他自然能够见到前辈。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见到前辈的地点,会是对方的葬礼现场。 白色的雏菊裹成花束,黑色的丧服穿在身上,降谷零取走门口的白花胸针,在进去之前,看见从门口出来的萩原研二。 他和萩原研二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自从警校毕业之后大家就各奔东西,因为职业的特殊,他也好诸伏景光也好,都尽可能地减少了与家人朋友的联繫。 而萩原研二看见他也是一顿。 但黑色长发的青年欲言又止,但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叙旧的气力。 降谷零记忆中的萩原研二总是意气风发的,和松田阵平站在一起,两个人一组合,就能把警校闹腾个天翻地覆。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叫了他的名字。 「萩……」 对方却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摆了摆手。 「先去看看他吧。」萩原研二说道。 降谷零敏锐地发现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熬过夜或者哭过——这样的判断一出来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突兀地想起萩原研二当初在警校的时候似乎就很仰慕一位前辈,心中就有了几分猜测。 可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降谷零抿着唇,留言让对方等着自己,手中抱着他准备好的白色雏菊,一步步走进灵堂。 他突然觉得很惶恐,好像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降谷零向来信任自己的直觉,可是他好像又想不到,在这种时候会发生了。 总不至于琴酒带着小弟来报仇轰了这里,或者他抬头看见琴酒……这倒也不至于,至少降谷零是知道琴酒那傢伙还是活在这个世界的某处的。 心中不明缘由地混乱着,降谷零努力了好些次让自己将注意力集中,但是总是会被胡思乱想所分散。 这太不应该了。 可是等他抬起头,看见那张带着白色绢花的相框的时候,所有的胡思乱想都消失不见。 那是一张他见过无数次的面容。 他曾经和对方共处一室,一同围在苏格兰身边等饭,在对方的笑意纵容下同莱依那条fbi的走狗斗嘴,也曾看着对方时不时露出迷糊的一面,整个人从楼梯上哗啦啦地摔下来。 那时候他时刻保持着警惕,以面对敌人的态度面对他。 后来更是如此,他会可以讨好他、会跟对方在义大利那条疯狗「争宠」、也会为了扩大对方的疆土而努力。 可那都是建立在他的最终目的是指望着那个人能够和这个组织一同消失的前提之上。 然而,世事总不如人愿。 在他亲手剷除了组织在日本的众多势力,还没来得及看那个据说已经死去的组织首领的时候,在敬仰的前辈的葬礼上、看见了对方的照片。 ——多么讽刺。 有什么东西从高高的楼台上摔落下来,在地面上碎成千疮百孔的无数碎片。 他恍惚之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这声音很熟悉,让他即使大脑还在消化看见的信息,口中却已经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是……hiro?」 …… 诸伏景光大概是最早一个对沢田纲吉的死亡有所预料的人。 他在三年前被沢田纲吉送往义大利,到了之后也没像是降谷零一样安插入对方在当地的组织当中,而是被找了一个小镇,变成了一个千里迢迢从日本来义大利种地的农民。 第173页 骤然得知自己新身份的诸伏景光:…… fine。 想一想前辈的性格,似乎确实是对方能够做出来的事。 诸伏景光有时候确实是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傢伙。 所以他的大前辈让他去义大利种地,他就真的在这地方开始学种地。 只是诸伏景光的手拿惯了狙击枪,握紧锄头的时候很是生疏。 于是他观察着地里的老大爷,慢吞吞地学会了耕作。 也和老大爷成为了对方亲口认证的「忘年交」。 「这是什么地方?」在闲暇的时候,他也会同大爷聊天,说起周边的环境,算是刻在骨子里的谨慎。 而大爷重复了他的问题,挠了挠头:「是我们安妮小镇……我们可是decimo保护范围内排名前三的十佳小镇,小哥你不知道么?」 ——他还以为这人是奔着这名头才来度假的呢。 诸伏景光差点被这话说的呛水,咳了半天之后才抬起头,眼泪汪汪(咳的)地看向对方,缓慢打出问号。 后来他也知道了这里就是decimo在义大利的「产业」之一,是他所庇护的小镇。 与日本的**稍微有些不同,义大利的mafia在某些程度上与居民是共生的关系的。 大概是和义大利mafia产生的源头相关,在进行着各种非法活动的同时,义大利的mafia也能是街道管理委员会,是平民的保护神。 不过这理论上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新时代,新旧mafia之间的斗争伴随着政治和经济的发展波澜起伏,连带着作为mafia的初心也被忘记得七七八八,危及无辜平民的火拼更是每周都有三四场。 从大爷的嘴里,诸伏景光知道这里人民的生活一度是苦难的。 而这些苦难终止于decimo挥舞着拳头,将上一位治理这里的mafia头子砸进墙板的那天。 诸伏景光:…… 想起他偶尔会觉得有些柔弱可怜无助的上司,他飞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爱惜。 在这里生活的三年,诸伏景光像是一个普通的义大利农民一样耕作,听他们吹当初与decimo的一面之缘、吃过对方递来的面包,慢条斯理地拼凑出另一个属于沢田纲吉的形象。 他没在这住多久,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上次出现就给他伪造了一场假死,再上一次出现则是在组织对于「boss是把马丁内斯挫骨扬灰了还是抛向太空了」的争论之中。 而正主没被挫骨扬灰也没灰撒义大利,好好地蹲在他的地里,神色好奇地对着他刚长出一些的土豆苗戳来戳去。 「你的草长得挺好的嘛。」 见他来,对方站起身,夸赞道。 诸伏景光沉默了下,委婉地提醒对方。 「那是土豆苗。」 安德里亚:…… 安德里亚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嘟囔着投了降。 诸伏景光至今也不知道这个少年是来说什么的。 他看起来和这个小镇的大家都很熟悉,跟在他身后穿过小镇的时候,那些明摆着和他相识的居民就会发出惊讶的声音,高声说着「是安德里亚大人!」「安德里亚大人很久没来我们这里了啊」「安德里亚大人,请笑一个!您的笑容就像是阳光一样灿烂」之类的话,将黑发的少年人围得团团转。 等到诸伏景光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和薛丁格的客人准备好晚餐,对方也就从居民们的围攻中幸存下来,大大咧咧地走进他的居室。 诸伏景光抽空看他,惊讶于对方明明被手里提熘着各种装了面包蔬菜还有其他啥的的篮子围在中间,回来的时候手里却空落落的。 安德里亚就笑,说boss才不允许。 诸伏景光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哎呀,你别不相信啊。」安德里亚有些着急,但是也就这一下,他想了想,坐在诸伏景光的半开放式厨房的吧檯边,看着对方行云流水的厨艺,绿瞳微微放光。 诸伏景光觉得他就像个小孩。 一想他的年纪,也确实是个小孩,不由得多了几分慈爱之心。 「总觉得你在想些什么噁心东西。」少年说道,皱起精緻的脸蛋。 「不过就算这样,我也还是马马虎虎喜欢你的——因为boss很喜欢你嘛。」 黑色头发的少年人托着腮,像是独自旅游到高高月亮上的小王子,晃着脚想念他的玫瑰。 诸伏景光不排斥这样的孩子,安德里亚在他那里玩了一天,他们像是好朋友一样聊天,听彼此说不同的沢田纲吉。 「不过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们的。」他记得深刻,黑发绿瞳的少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中带着微微的项目,「和boss在一起的时候,我好像和他距离很近,但是又好像很远。」 「他总是皱着眉,明明任务已经完成,他的目标也达到了,他也总是皱着眉。」 「以前我不懂,后来才知道,因为他很痛苦。」 「我们这样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开枪。我们开枪是为了生存开枪、为了权力开枪,但是boss不同……他怀着悲悯开枪,他不得已开枪,所以boss十分痛苦……我原本以为这是因为boss处在一个不对的立场,可是后来发现boss就是boss,就算他不是日本的公安,而是彻头彻尾的mafia,他也会依旧悲悯、仍旧痛苦。」 「我总觉得,痛苦的boss总有一天离开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安德里亚歪着头,认真地看向他,「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对不对?」 第174页 诸伏景光沉默了很久。 他侧头看向窗外的月亮,圆月高悬却朦胧。 半晌后,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会回来的。」他说道。 …… …… 萩原研二原本是要到另一边等待的,可是既然遇见了降谷,他也就没法,只能在外面等了一会。 他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因为要同时准备前辈的计划和前辈的出版计划,已经很有一段时间没去打理头发。 其实鬍子也是,也就是早上出门前,想着要去见前辈最后一面,才浑浑噩噩地将自己潦草地整理了一下。 楼下是花店,萩原研二想了很久没想好到底给他的大前辈带个什么花,站在花店的时候,突然想起那副来自前辈的、画了据说是组织的代号成员琴酒的手稿。 在抽象得生猛的琴酒的身边,潦草地画着些零碎的花。 结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那些是什么,想了想好像又觉得不像是什么花,倒像是动物。 狗?熊? 萩原研二想了想,瞥见花店暂时没搭理他的小姑娘在给人包装一大束的小熊玩偶,想了想没要花了,倒是要了束这东西。 这也算不上出格,他想,反正是前辈喜欢的东西,稍微出格一些又有什么问题吗? 只要他喜欢就行了。 就算是他不喜欢,萩原研二也有法子。 他知晓前辈是个温和的人,所以要是真的猜错了对方的喜好,那他就装模作样地哭几声,有眼药水更好,滴上两滴,然后做出眼泪汪汪的一副姿态,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大前辈。 「前辈不喜欢吗?那我换成花好不好?」 ——就这样,他的大前辈铁定会心软。 可是萩原研二还没等到验证自己的猜想的这天。 就算他隔着情报、隔着文字、隔着挡在他和前辈之间的千千万万,拟画出对方的性格和脾气,也没有再能验证的那天了。 于是他百无聊赖地插着兜,将那束可笑的小熊花束夹在腋下,来到了前辈的面前。 会喜欢的吧。 一定会喜欢的吧。 这就是他和前辈的心电感应啊。 可他看着黑白色的、温柔微笑着的前辈,竟然觉得一刻也待不下去,沉闷又污浊的空气让他发疯,只能匆匆扔下花束转头离开。 抬头便看见了降谷零有些呆地站在面前。 稍微一想他就知道降谷零也是来看前辈的。 比起隔了许多的他,zero的心情想必更加悲痛。 于是萩原研二思索二三,看着黑白两色的灵堂,却怎么都踏不出脚步。 他不敢抬头。 萩原研二双手环胸靠在墙边,想起他已经开始轰轰烈烈推行起来的「云雀老师造星计划」,为了让前辈高兴,第一波布置已经下去了,最近获得了挺好的反响。 他想起自己他原本准备等前辈能够出现在人前的时候给对方搞个签售会的,让全世界的人都看看他伟大的前辈多么优秀,现在签售会能办,人却没了。 他靠在墙边,长腿微微有些弯曲着,看着后背也有稍许的驼。萩原研二有些颤抖地掏出根烟,夹进嘴里,看见诸伏景光已经与降谷零见了面,正在同对方说些什么。 他想起更早的时候他和诸伏景光借着杂志社联繫,对方说起波本和莱依撺掇前辈抽菸的往事,那时候他就想,要是换作是自己的话,一定手把手把前辈带回……什么坏孩子什么的,难道抽菸喝酒纹身就一定是坏孩子了吗? 他又想起自己千挑万选选中的封里,在花里胡哨的轻小说封面的背后,是一轮平静又高远的月亮。 可他昨天想翻开手边的样书,却发现怎么也翻不动。 竟然是再也不能直视那轮月亮。 第63章 后日谈·葬礼(下) 沢田纲吉的葬礼算得上是凄悽惨惨戚戚。 他一个和正常世界断绝了几乎快十年关系的傢伙, 在组织以外其实也没认识什么人。 而组织的成员么,在那场事件之后,该抓的都被抓了, 没被抓的也蛰伏在黑暗里,对葬送了自己未来的教父没什么好心思。 因此只有知情的一众警官。 以及, 宫野家的姐妹。 宫野志保出现在这的时候警察们已经走了, 她虽然是组织的成员,但到底年纪还小,手里也没沾上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又有s这层关系,因此很快就被放行,和她的姐姐一同被保护了起来, 暂时失去了随意外出的权力。 但今天是意外。 宫野志保穿着黑色的小短裙, 身后是同样黑裙黑帽的宫野明美,几乎是同款的黑纱从帽子上斜斜落下, 盖住姐妹二人同样的双眸。 因为还处于管控期,因此,在两人下车之后, 从驾驶座上下来的是赤井秀一。 前·组织成员,现·fbi搜查官因为前次的合作事件,在警察厅内部还是有着不小的知名度。因此一下车, 便接收到了来自不同方向情绪微妙的视线。 他扶了扶墨镜,当做无事发生。 一行人走进去, 宫野志保带的是一束白色的百合,摆在那傢伙的笑容下方难得有几分落寞。 宫野明美虽然也为这位庇护着自己和妹妹的先生难过, 但更加重要的是自己的妹妹。 她犹豫了一下, 在准备上前安抚的时候被赤井秀一拦下。 第175页 黑发绿瞳的青年轻轻摇了摇头。 宫野志保一时的落寞没持续多久, 对于现下这种情况她其实早有所料……早在那傢伙时不时顶着张马上就要猝死的脸带着她像是以前一样出门游玩的时候,她就莫名其妙地若有所觉了。 「要死的话不要死在我这边。」 她总是一边看手里的实验数据一边毒舌那傢伙,偶尔对方会很没有传说中阴冷险辣的组织boss的模样地弯下眉眼软下声调「撒娇」,但更多的时候是全无回音。 于是她就嘆息一声,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东西给放下,回过头,就发现对方已经沉沉睡去。 第一次的时候宫野志保还有些慌乱,小心翼翼地犹豫了半晌,打算给对方添个被子,再试探一下对方的体温——毕竟方才贴贴的时候她就觉得尊尼获加的体温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地高。 于是宫野志保找出对方给自己买的布偶猫猫毛绒毯,踮着脚试图凑过去的时候,就见尊尼获加警醒地睁开了眼。 「什么啊,是志保啊。」对方疲倦地按按太阳穴,就又坐了起来,兴致勃勃又笨手笨脚地在她的实验室里参观起来。 如此许多次之后宫野志保这就变成了大boss的休息屋,而她本人在组织内的名声也越来越奇怪,几乎成了尊尼获加时代的另一个贝尔摩德……救命那些传言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尊尼获加就真的成了恋童癖了吧! 宫野志保猫猫无语,姐姐明美就操着键盘试图给她正名,然后在组织的论坛里意外结识了琴尊cp粉头子,常常互撕得腥风血雨。 后来发现对面是伏特加的宫野志保:…… 总有一种很是合理的感觉。 可是除了避难所之外,宫野志保确确实实地在某些时刻担任着尊尼获加的家庭医师——只不过是蹩脚的那种。 因此大概也没人比她更加清楚,尊尼获加几乎是全年都处于在一种高烧未愈的状态之中。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到现在还没去三途川算你命大」。 可是听了这句话对方却并未感到冒犯,反而露出一种带着怀恋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三途川暂时不收留我吧。」他带着怀恋说道。 宫野志保沉默了一下,伸过手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探了探他的脑袋。 不过因为这傢伙常年是块烧的暖呼呼的大火炉,宫野志保这一伸手也没摸出个和平日有什么差别,但还是严肃着小脸得出了结论。 「嗯,果然是烧坏脑子了。」 然后首领先生的私人小医师就强压着他躺在沙发上,一米八几的青年蜷缩在她的单人小沙发上着实有些委屈,眉眼下垂,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就算是钢铁做的心也会变得柔软。 宫野志保忍不住嘆了口气。 她难得孩子气地抱住对方的腰腹,终于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一样怀抱住对方,呼吸着属于尊尼获加的气息。 外界传言的那些奇怪关系自然是假的,但要说宫野志保和尊尼获加没什么和普通组织成员不同的关系,就算是表象高冷的宫野志保也会摇头否认。 如果要定下一个定义的话……宫野志保想,那尊尼获加就大概是像是兄长一般的人物吧。 和生性柔弱、但依旧希望为她撑出一方天地的姐姐相同,尊尼获加也是如此宠爱着她的。 因此宫野志保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属于尊尼获加的气息,天气不冷,因此对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衬衫,就是隔着衬衫,也能感受到对方躯体上的热度。 宫野志保知道这与组织的某些研究有关,她也在试图突入这个领域,希望能够解决这个高烧不退的病人的病情。 可她又隐约能够感觉到,她大概是阻止不了了的。 因此她只能这样环抱着对方,试图挽留。 「一定要做吗?」她轻轻地、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一样询问。 沢田纲吉「嗳」了一声。 他有些犹豫,如此乖巧的小志保几乎是第一次见,让他忍不住有些想要揉一揉那头柔软的短发。 听见对方的疑问,沢田纲吉并不意外。 毕竟宫野志保如此聪慧,又常常待在他的身边,或许早已经看出了些什么。 他原本是想要敷衍过去的。 可是他感觉到了。 宫野志保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一定要做吗?」一定要离开我们吗? ——她在颤抖。 于是沢田纲吉顺从自己的心意,像是rua一只猫猫一样安抚着受惊的幼猫,脑中思考了许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思考,只是一下一下的、在理顺对方的毛发的同时,也理顺自己的心情。 最后。 「抱歉。」他垂下眼,有些淡漠的悲哀,「原谅我吧,志保。」 「不会原谅你的。」 站在笑容柔和的黑白照片前,宫野志保突然轻声说道。 「不会原谅你的,笨蛋。」 …… …… 诺万·达奇出任务的时候只以为这是一个平常的任务。 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巡视任务,只是下面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愚钝,但想着回去之后能够让boss夸夸自己,诺万也就忍耐了下来。 回程的时候他还听闻隔壁的小镇有很好看的花海,于是绕了一圈,挑挑拣拣选了最好看的几十支,拢在一起做成花束,想像着它们在boss的房间里扎根的模样。 第176页 诺万·达奇没什么艺术细胞,他比较擅长的是鲨人,鲨人嘛,不需要什么艺术不艺术的,不论什么武器,找准地方咔嚓下去,任务就利索地完成了。 这是他在试验室里所接受的思想,后来boss来了,跟他说这是错的,是不对的。 诺万不知道什么是对是错,但是如果他做错了事情的话,boss不会责备他,却会露出比责备他、比鞭打他更加可怕的、悲哀的神情。 这让作为兵器出生的诺万·达奇不知所措。 所以后来他也就稍微学会了一些叫做「艺术」的东西,学会欣赏美,因为这美与他的boss很是相配。 诺万·达奇欢欣地带着他的花回到boss的身边。 等到将这些东西放在boss的书房里,boss鼻尖都是花的味道,会想起他;boss一抬眼就能看见花瓶,也能想起他。 只要想到boss会在闲暇一抬眼的时候想起他的模样,诺万·达奇就觉得人生仿佛都有了光亮。 那个人本身的存在,就是生命中的光。 但是,等他回到日本,回到他的boss的身边的时候。 光消失了。 等待他的是冰冷的黑棺。 他的boss躺在其中,神色平静又安详,像是终于睡了一场好觉。 「boss,」他单膝跪在boss的身边,长发落下,掉落在铺满了棺柩的白百合上。 赤红的双瞳盯视着沉稳睡去的首领,他恍然觉得,对方似乎下一刻就会迷濛地睁开眼,看见他露出苦恼又温和的笑。 【「是诺万啊,」他会这样说,用温柔的语调,「怎么了呢?」】 怎么了呢? 其实也没怎么。 就是想要看着你……一直、一直看着你。 可是等到能够看他的最后一面的时候,诺万却出乎意料地胆怯了。 被叫做是里世界暗地里的掌权人,decimo的疯狗的男人第一次如此逃避,将自己关在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就像是当初犯了错、被实验室的「家长」关进小黑屋一样。 boss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的。 黑色披风的男人身后带着光,微微俯下身的时候,他就成了光的模样。 【要和我一起走吗?】他问。 诺万·达奇犹豫了一下,软弱地伸出手。 这一次,他却没等到boss的到来。 房门被人从外打开,诺万的心脏在霎时间跳得很快,却在看见来人之际,迅速地平静下来,归为黑暗。 「你不去看看他么。」站在门口,逆着光的安德里亚问。 少年人碧绿如宝石的眼瞳闪烁着光亮,如同水光,痛苦而难过:「你将要永远也见不到他了,你不去看看他么?」 可是去看看他又有什么用呢? 诺万想,就算去看看他,boss也不会再睁开眼了。 他会永远沉睡在那个地方,阴冷、黑暗……boss会不会说冷呢?他一直是那样热,稍微住在冷一些的地方的话,大概反而会比较喜欢。 可是就算要去这种凉快的地方,怎么不带上他呢? 不在boss的身边的话、不能听见boss的调遣的话,那他还有什么用呢?那名为「95」的他还有什么用处呢? 诺万·达奇手中的所有技能,从杀人放火到做饭暖床(?),无一不是为了某个存在而准备的。 可是那个人抽身离开的话,他的这些技能就全然没了用处。 他也就没了用处。 诺万想起他曾经看过的某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卖血的人,等到老了、有钱了,却馋那份卖完血之后才能吃上的炒猪肝、卖完血才能喝上的二两黄酒,于是准备去卖血。 可是他已经老了,他想要为自己去卖血,却卖不出去。他的眼睛很明亮,他的耳朵也不聋,可血头说他的血谁也不要,只有油漆匠,只配往家具上刷*。 诺万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卖血的人。 只是他没有老去。 可是他的血谁还要呢?boss已经不要了。 那他要怎么办?他的血是不是也能往boss的棺柩上刷,可是这种曾经被改造过的东西,如果真的沾上了boss的床榻,大概也只能是污秽。 他的血会发黑发臭,会露出他所不愿意让boss看见的一面。 他就像是一只好不容易被驯服好的流浪的恶犬,在骤然失去了主人之后,跌跌撞撞不知往何处去。 他以后就是没有主人的恶犬了。 …… …… 而遥远的名见町内,被成为「公安的协助人」的琴酒,竟然先宫野志保一步获得了自由。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是上楼的时候鬼使神差买的,叫做《关于我一个人兢兢业业撑起了家族但我身边还是有卧底一二三水货四五六我也很崩溃啊的这件事》。 书名很怪,封面上是看起来挺正常的轻小说封面,正中心是一个银发绿眸的漂亮女孩,朝着外面比着射击的姿势。而封里则是一个很抽象的小人,光看帽子,大概就是封面上的傢伙。 琴酒拿这本书的时候听见身边的宅男捧着心说「啊我死了我老婆在biubiu我」,一度让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里长了伏特加,才拿起的这东西。 想到伏特加,向来习惯了这个算得上是万能的小弟的琴酒也就有些不习惯起来。 可不习惯又怎么样,伏特加那傢伙已经被扔进了局子里面,一时半会也不大捞得出来。 第177页 而就算是他琴酒,大概过不了多久也得出个门,去避一避风头。 但琴酒有些不是很想出去。 比起去奇怪的地方、像是老鼠一样偷偷摸摸,他更乐意在条子们面前招摇过市。 ——毕竟他们又不能把他当场抓捕,是不是? 这得多亏了某个自说自话的傢伙给他套上的公安协助人的壳子,毕竟都是协助关系了,公安要是将他再带进去,那就是过河拆桥。 人民的好公僕会做这种事吗? 因此就算知道他从来不是什么协助人,也没做过什么好事,可这些条子就是抓捕不了他,只能咬牙切齿地瞪视。 而琴酒就喜欢这群傢伙那种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模样。 生活似乎是没什么区别的。 不仅如此,因为没了任务,琴酒更加自由放任。无聊的时候就去警察厅门口熘一圈,熘到条子们紧张兮兮地窜出来,他又咬一根七星,慢条斯理地抽完这根,再悠悠然地离去。 好吧琴酒承认这样做的自己确实是有些无聊的。 可他也没事做,不无聊又做什么? 只是如此过了几次之后他就没再继续了,条子们的反应用脚趾都能想出来,因此也就变得毫无趣味。 琴酒躺在单人沙发上,一只手扶着座椅,回想起那些或是正义凛然或是惊慌失措的警察们,忍不住闭了闭眼。 后来条子们里面大些的那个条子带着文件上了门,开诚布公地跟他废话,说是准备聘请他成为他们警校的教官。 「射击、搏斗、话术,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随意选择一门课开设。」名为黑田兵卫的男人说道,「你的意下如何呢?」 琴酒咬着烟,瞥了眼对方。 「不如何。」他慢吞吞地说道。 对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是个聪明人,琴酒知道,但他聪明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左右他没掏出伯莱塔给这傢伙一枪已经是很客气的了,他还想做什么? 但黑田兵卫慢吞吞地喝了口水——自带的,谁能指望这祖宗给他倒水,不下毒就是万幸了——然后抬头看琴酒,或者说,黑泽阵。 直到现在黑田兵卫也为琴酒身上的黑暗气息而震动,脑子里如果有警报的话,从他踏入这个房间开始,大概就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就算没有那东西,他也是头疼的。 可是这是s铁了心要捞的傢伙,就算是咬着牙,他也得把根本就捞不起来的黑泽阵给捞起来。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他也出自于这里。」 果然,银发野兽的目光瞬间就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克制着身体反应,黑田兵卫的上半身微微前倾,目光真诚又严肃地盯着对方。 「我想,普通人的生活对你来说并没有吸引力,」他说道,「再好的武器久不打磨也会锈掉,你要生锈吗?gin。」 还是忍不住用了对方的代号。 黑泽阵微微挑了挑眉。 他很快想起另一个人来。 和面前这个锋芒毕露的人不同,那傢伙是更加柔和的。 像是这种情况,如果他心情很好,那就会微微耷下眼,眉眼都松开,或许还会轻轻摇晃他的袖角——像个小孩子似的。 然后他会温和地询问他的意见,将话题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而去。 柔和,但却不容拒绝,就像是水、或者空气,再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入侵的时候悄然无声,可是一旦失去,就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糟糕后果。 琴酒原本以为自己会厌恶这种人,可是一旦碰到了,毫无防备地就落入了对方罗织的一张大网之中。 可他甚至无法拒绝。 毕竟接受拒绝的那个傢伙人已经不在了,所以拒绝也都无效。 他哼笑,看着对面的男人更加警惕了几分,突然有几分无趣。 「可以。」他懒散地回复了对方。 好歹是培养出那傢伙的地方。 ——虽然是这样想的,等到了警察学校之后,琴酒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里的蠢材比起外面只多不少,说是「精英」,可是没一个能打也没一个会说,比起那傢伙来不知道是差了多少。 就更加无趣了起来。 所以琴酒坐在那傢伙的墓碑前面,七星一根一根地掉在地上,昭示着自己的抗议和不满。 又是一个骗局。 琴酒觉得自己已经快被骗麻了。 可他到底没说什么,毕竟现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他能信任的人。 而那个骗着自己说要同自己一起、会当自己共犯的小骗子,早就已经躺在了地下。 琴酒有时候还是会想起他。 想起再早一些的时候,他们刚从名见町离开的时候,他顺手捎带上了那傢伙。 原本只是瞅着对方的身份背景能够为组织所用,带在身边之后发现也不会添乱算是好养,也就可有可无地扔在了身边。 他冷眼漠视着对方抱着自己的备用狙击枪一同跟着在刀山火海里晃荡,看见棕发的青年意气风发地与人搏斗之时,心中微妙地生出一些欣慰的感觉。 毕竟是个连下车都能下个脸朝地的小废物。 小废物别的不行,骗人倒是一手一手的。高傲如琴酒自然不肯去数自己被那傢伙骗了多少次,等他回过神,已经走在了对方罗织的谎言中间。 第178页 棕发的青年嘟囔着趴在他的身边,吐槽多疑又敏感的上司,然后发出邀请。 他没拒绝,也没接受。 可那傢伙活像是他已经答应了一样,自顾自地努力起来。 最后,在自己去往义大利的那天,突如其来地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会很努力不拖后腿的。」】那个棕色的软乎乎的傢伙,趴在他的耳边,努力支棱起自己,轻声叫他,【「共犯先生」。】 琴酒掐灭了一支烟,在沢田纲吉的面前笑话警察学校里的都是一群废物。 都是警察,可他们都不是他,也都不如他。 第64章 沢田纲吉的意识在浮沉。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 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 连轴转的三年给他的身心带来了极大的负担,正如同可爱的志保所吐槽的那样,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会猝死的。 不过沢田纲吉也不确定他这样是否算是猝死——不过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沢田纲吉想,不知道在这片如同母亲的怀抱一样的海中休憩了多久,才终于睁开眼睛。 入目是璀璨的日光。 他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浅滩之中。 身周是海水, 浪潮一般拍打着他的躯体, 但意外地并不冰冷, 反而带着欢喜的温暖。 沢田纲吉站起身,身周的疲惫都被洗去了,身体轻飘飘的, 仿佛下一刻就能漂浮起来。 啊不,等等,他好像真的飘起来了? 沢田纲吉惊恐地发现自己往上飘了起来, 脱离了海水,离开了地面, 身体仿佛只有21g的灵魂一样,不断往上升。 他抬起眼俯瞰这片土地,发现这里除了海就是沙滩, 也没树木和城市,荒无人烟。 而他向上升起,抬起头, 看见一颗蔚蓝的美丽星球。 那是见过无数次的美丽星球,可它怎么都不应该出现在现在的情况, 沢田纲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是在一颗不知名的星球上, 遥遥瞭望着地球。 ……就算是做梦这也太离谱了吧。 沢田纲吉心中吐槽, 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毫无疑问,他是惊讶并欣喜了一瞬的,可他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却没看见任何熟悉的身影。 只有一个……扑棱着掉毛的翅膀的东西。 从沢田纲吉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双扑拉着的白色大翅膀,对方似乎是一边叫他一边向上俯冲上来,速度堪称危险驾驶,让还没怎么体会过高空驾驶的教父先生颇有一种将会撞车的感觉。 对方几乎是九十度地沖了上来,沢田纲吉下意识就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中的撞车事故并未发生,两个人相撞,就像是两个巨大的气泡相撞。 沢田纲吉能够感觉到自己被轻飘飘地拍得很远、很远,而后,再度醒来。 …… 他再次身处于液体之中。 与舒适又温和的浅滩不同,这里是阴冷且黏腻的,沢田纲吉双手被束缚在身前,面上被扣住了大概是供给呼吸以及还有什么奇怪功能的面罩,从鼻樑上扣下去,将教父整个人半张脸都扣得严严实实。 呼吸之间,有微小的气泡从他的嘴边溢出,昭示着存在的痕迹。 但平日里总是被密切关注着的罐子此刻却无一人投来一瞥。 因为日本国的战败,他们不得不像是丧家之犬一样收拾好行囊,仓促地回过祖国。 而为了战争招募的这群人,在战争失败过后将会去向何方,始终是存在于这个实验室的所有人心中的浓重阴翳。 「真是可惜了啊。」 收拾之间,有一名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的青年单手抚摸上封锁着沢田纲吉的玻璃仓,落在棕发少年身上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可惜与痴迷。 「还不快收拾,」有人抱着纸箱从他身边匆匆略过,闻言也抬头看了眼实验体,冷哼一声,「有什么可惜的?」 他的脸色有些扭曲,是了,任谁从战争开始就被徵召到一个据说前途光明的部队特殊研究部门、埋头研究结果直到战争结束也没得出一个结果,脸色都不会好。 他们当初因为这个项目曾经被视为扭转战局的关键时有多么欢喜,现在被迫灰头土脸地离去就有多狼狈。而且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上层那些大人物的怒火哪怕稍微倾斜过来一丝一毫,也足够让他们这群小人物喝一壶了。 思及此,他不由瞪向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实验体,恶狠狠地tui了一口。 站在他旁边的人拽住他:「喂!」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走了,他们已经是这个实验室最后的二人,等他们抱着各自的纸箱离去,曾经繁忙的实验室就只留下了巨大的玻璃罐子。 棕发的少年漂浮在其中,对外界的议论一无所知,只是在大门被恶狠狠地扣上的时候,轻轻颤动了眼皮。 他即将醒来。 「说起来,我们走之后这里怎么办?」门外传来尚未走远的两个研究员的声音,似乎是在担忧未来何去何从,「那个怪物呢?」 「长官说会有人来处理的。」那越传越远的声音说道,「会有人的……左右不过是几颗炸弹的事情。」 他们的声音逐渐远了,终于连脚步声也没留下。 沢田纲吉的眼睫颤了颤,但始终没有完全睁开。 第179页 他缓慢地呼吸着,感受着几乎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不知过了多久,门从外打开了。 沢田纲吉努力睁开眼,想要看向来人。 于是,被封存在玻璃罐中的美丽怪物睁开了眼。 或许直到死去的时刻,森鸥外也不会忘记那一天的情形。 昏暗的房间内,因为战败而匆匆逃走的「火炬计划」被迫中止。 研究员们带走了个人用品和部分的研究资料,而大部分的、不那么核心的东西,就都留在了这里。 而他是偷偷潜入进来的。 同样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不会太好过的森鸥外早就听说过所谓的「火炬计划」的名头。 和以往无数次的拙劣模仿类似,这一次的实验是在听闻了国外的人造神明的实验之后,日本国内暗地组织的另一场造神实验。 在那群傢伙们的想像之中,这应当是一轮如同日冕一般能够破除帝国现目前所面临的一切困难的长矛,他们敬畏地将实验体称为「天照」,兢兢业业地进行着调试,希望在战争落幕之前,将足以对抗超越者的人造武器投入战争之中,为日本带来胜利。 然而,这一雄心壮志尚且没有成功,战争就结束了。 而这一进行了许久的宏大计划也不得不草草收尾,甚至带着些屁滚尿流的意味——原因无他,战争后的清算即将从战胜国施加过来,而如果被发现他们在私下里偷偷摸摸做的什么勾当……届时不论是战胜国那边还是国内的舆论,大概都会让背后的权贵们狠狠摔一个跟头。 森鸥外正是知晓这一点才来「捡漏」的。 这里还有最后的五分钟就要爆炸,在眼睁睁看着这些上层的酒囊饭袋毫不知晓用处的珍贵资料灰飞烟灭和自己偷偷摸摸熘达进来捡漏之间,即将处于管控之下的「不死军团」计划的发起人森鸥外,选择了前者。 于是他推开了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实验舱。 像是罐头一样的东西屹立在房间的正中,四周的电源已然关闭,只剩下罐头自带的萤光环,在上下照射,堪堪点亮被封存的实验体。 那是一个有着棕色短发的少年,身上穿着宽大的白色衣物,整个人飘荡在营养液之中。面颊苍白,略显瘦弱,丝毫看不出是传说中正在被制造的「人造神明」。 可是神明又怎么样? 在被信徒丢弃之后,不也只能陷入如此的境地? 森鸥外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入在研究员们存放资料的地方。 他手中迅速地翻阅着文件,某些撕下收好塞进包里,一些则凭藉着过人的记忆里深深镌刻入脑海。 在翻阅到某一页的时候,黑发青年的手指突然一颤。 门外传来炸弹的轰鸣,原本预定在五分钟后的爆炸不知为何提前。 森鸥外心头一紧,匆匆朝外跑去,却不敌爆炸来的快速,在地动山摇之时掉头,尽力寻找掩体。 他仓促地回眸,黑色的碎发在空中飞起弧度。 也就是在这一错眼间,森鸥外看见了。 那头被宣布无效的美丽野兽在爆炸声中缓缓抬起了头。 黑色的呼吸器遮住了他的口鼻,棕色的碎发随着水流向上漂浮,在少年人睁开眼的瞬间,也能说得上是身经百战的森鸥外突然有一种被什么绝对不可抵挡之物锁定的错觉。 【危险。】 【快逃。】 【如果不逃走的话……】 轰———— 爆炸声沖天而起,森鸥外因为那头野兽的甦醒还未躲进避难之处,他闭上眼,只能用力将自己蜷缩起来。 真是倒霉的男人。 在热浪袭来的时候,森鸥外忍不住想,在即将被革职的一天死于爆炸……他可真是个倒霉的男人。 然而,预想之中的痛楚并未袭来。 一只不算强壮的手抓住了他。 森鸥外忍不住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双脚已经腾空,在爆炸到来之前,被人抓住逃出生天。 而抓住他的…… 黑发紫瞳的男性忍不住抬起头。 那是方才才见过的面容,然而比起在营养液罐头中的要死不活,现下飞行起来的少年显然更加灵动。 白色的宽大的衣袍在空中沙沙作响,他抬起头,只能看见一段过分苍白的皮肤,以及冷漠而精緻的下颌。 有火焰一样的光在他的眼前闪过,森鸥外愣了两秒,才发现这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他回过头,爆炸场地距离他们已经有了很远,而这火焰…… 大抵是安全了下来,少年将他放在了地面。 此时,森鸥外也终于确定,那些星星点点的火光正是来自于少年——在棕发少年的额心,闪烁着火焰一样的光彩。 他咳嗽了一声。 「咳咳,鄙人森鸥外。」他轻声说道,带着一**哄的意味,「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沢田纲吉抬起眼。 他觉得对面的傢伙看起来像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可是大概是因为刚做了一个被白色羽毛翅膀糊了满脸的奇怪梦境,沢田纲吉的脑袋还懵懵的,因此他抬起头,摇了摇头。 哦不对,他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沢田……纲吉。」他自我介绍。 森鸥外看了眼远方的火光。 第180页 虽然很巧合,但是幸运的是现在还没人发现他们。 脑袋相当聪明的青年一个转眼,看着几乎只到了自己腰间的少年——或许更应该称为男孩,他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或者更小,半蹲下身。 闪烁着微光的紫瞳抬起,貌似真诚地望进那双曾经反射过火焰的棕瞳之中。 「我是你的兄长,阿纲。」 第65章 沢田纲吉默默地跟在名为「森鸥外」的青年的身后, 挪动脚步的同时思索着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一眼看见的就是身处于爆炸中心正在狼狈逃命的森鸥外了。 将对方从爆炸中捞出来,他才来得及发现自己的身形似乎……稍微有了些变化? 说实话将对方提熘起来的时候沢田纲吉还在想对方是不是稍微有些胖……毕竟以前闹着玩的时候他也不是没带着伙伴们飞行过, 但也不至于差点一个趔趄掉下去。 但等他落下来之后, 就发现并非如此。 沢田纲吉仰起脑袋,对这个角度稍微有些新奇。 他仰起头,目测感觉自己似乎只到对方的腰部。 这个世界的人都这么高吗? 自从迈进一米八的大关之后, 沢田纲吉就没这么仰视过人了。当初为了庆祝他进入一米八猛男的行当(?), 伙伴们还特地开了一场宴会庆祝。隼人在宴会上痛哭流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沢田纲吉的一米八庆祝大会, 而是什么激动人心的称霸世界庆祝会……不对他们一个mafia家族干嘛要称霸世界。 总之, 他要说的是,如果是这个比例的话,那对面的人至少得有快三米。 正在开机中的教父先生难得有些迟钝,从对方或许有三米到这个世界不会都是三米吧再到这个世界好怪哦, 最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可以说得上是纤细的手脚, 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 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不是这个世界很大,而是他变小了呢? 这时候他听见了森鸥外的询问, 慢半拍地回答之后, 抬眼看向了对方。 站立的青年单膝跪在了他的身前,眉眼锋利, 隐约可见掩藏在温和之下的雄心与野望。 「我是你的兄长。」对方说道,还很亲昵地叫了他的名字, 「阿纲。」 沢田纲吉感觉自己已经许久没听见过有人用这个名字叫他了。 虽然身体的时间是停滞的, 但是并不代表那些时间不会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他是说, 在心里与记忆里。 在借用狱寺的名字、被赋予「尊尼获加」的代号之际, 沢田纲吉本来的名字却无法被光明正大地使用。 因此,骤然听见有人称呼他做「阿纲」,沢田纲吉不由愣了一下。 然后反应过来对方的前一句话。 沢田纲吉:…… 教父先生眼神飘忽了一下。 然而他还没弄清楚现在的情况,没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他」的设定呢——就像是在上一个世界,他的身份是某个警界重要人物的孩子一样。 于是他看向了对方。 「兄长?」 ——属于男孩的声音在森鸥外的耳边响起。 等两人面对面站着了,森鸥外才发现这个传闻中的「人造武器」比起想像中的更小一些。 说是十四五岁已经是高估他了,从身高和体型来看,大概就是个快要毕业的小学生,也就是说差不多只有十一二岁,倒是与他的助手与谢野晶子差不多的大小。 但这个小学生或许拥有能够将这片区域……不,甚至这个岛屿都毁灭的巨大力量。 森鸥外的眸色沉了沉,那双紫色的瞳抬起来显露在日光下的时候,沢田纲吉才发现那并不算是纯正的紫色。 沐浴在日光中的时候,那更接近于暗红,而或许是隐藏在黑暗之中,才会显露出紫色的感觉。 哇哦。 他忍不住在心里发出奇妙的声音。 而对方已经露出了笑容。 森鸥外点了点头,道:「对哦,是兄长。」 沢田纲吉觉得这个人在驴自己,但他现在没有证据。 于是他沉默了一下,犹豫地看了看对方的脑袋。 森鸥外:? 沢田纲吉眨眨眼,看起来很乖巧地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但是阿纲和哥哥的头发,是不一样的颜色。」 自称「阿纲」的时候首领先生的牙齿都被酸掉了一颗。 可是既然自己是个看起来或许只有十一二岁的小朋友,那秉承着自己的「人设」,他觉得还是有必要作出对应的行为的……虽然在说过这句话之后,沢田纲吉就将这种羞耻的自称方式给塞进了后脑勺里。 他决定将这句话给忘掉。 而森鸥外着实是被这个问题给难倒了一下。 他摸了摸下巴,露出成年人阴险的笑容。 「是啊,虽然头发的颜色不一样,但是我也是阿纲的哥哥哦。」他自然而然地根据小神明呈现出来的「性格」转换成了一个更加亲近的称呼,红瞳弯了弯,露出一个伪善的弧度,「因为我和阿纲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呢。」 沢田纲吉:? 他缓慢地打出了一个问号,觉得自己就算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智障,也不至于相信这句话。 而看着棕毛的男孩歪着脑袋,看起来懵懂又可爱的模样,森鸥外觉得自己心灵的某处被治癒了。 第181页 他伸出手,rua了rua棕毛男孩的头发。 对方因为这个动作而不自觉地闭了闭眼,让森鸥外想起自己曾经饲养过的实验室的兔子。 那也是一直棕毛的野兔,被导师交到他的手里的时候还挺小,后来精心饲养了几个月,就变得圆圆鼓鼓,和他也亲昵起来。 在那只棕毛的兔子和他贴贴的时候森鸥外在想什么呢?他什么也没想,只是看见一无所知拿自己当实验室主人的棕毛兔子的时候偶尔会想,兔子是否知道他不是这里的主人,而是实验品呢? 不过这和他没什么关系。 拿着草一脸温柔地餵兔子的是他,拿着同样的表情将兔子按在实验台上的也是他。 此时,森鸥外就对着这个孩子,露出了当初一模一样的表情。 「恕我直言,主人,您是变态吗?」 ——就在沢田纲吉这样想的时候,有人率先说了出来。 他眨眨眼扭过头,看见爆炸方向那边匆匆走来一个金色长发的少女。 她穿着像是女僕装一样的东西,金色的长发捲曲,气质冷淡,看见森鸥外的时候弯了弯腰叫了一句「主人」,目光很快挪到沢田纲吉的身上。 少女的目光骤然柔和了下来,同沢田纲吉点了点头。 「怎么在这里呀。」她轻声说道,带着一丝沢田纲吉有些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沢田纲吉疑惑地看着她,金色长捲发的女性踩着高跟鞋略过哀怨叫着「爱丽丝」的森鸥外到了他的面前,蹲下身来,一只手抚摸上男孩的脸颊。 「林太郎又欺负你了吗?」她细细的眉拧起,瞪了一眼身边的傢伙,将懵懵的小男孩抱进怀里拍了拍,「没关系没关系,姐姐来了,我们一起打他好啦!」 ——等等等等,你又是谁啊! 像是心知肚明他的疑惑,森鸥外脱去靠谱成年人的外衣,哀怨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阿纲忘记了吗,她是爱丽丝哦。」他幽幽地说,「阿纲看,这下相信我们是你的家人了吧?」 ——爱丽丝的头发是金色的了哦! 虽然没说,但是森鸥外的行为动作都明晃晃地说着这句话。 金发和棕发,四捨五入就是一家人了呢! 沢田纲吉:…… 要不是他有自己的记忆,还真的会被这傢伙给驴过去。 棕发的男孩子晃晃脑袋将自己从金发美人的怀抱之中抽离出来,眨了眨眼。 「爱丽丝!」他清脆的嗓音像是翠鸟的鸣叫,又软又脆,让气质冷淡的女性柔和了眉眼。 她站起身,带着沢田纲吉回到他们原本的住处去。 森鸥外走在两人前面,沢田纲吉看着男人的背影,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回忆。 他们已经走到了目的地,从往来步履匆忙的军官们的称呼中,沢田纲吉知晓了这个男人的职业——军医。 ……真的吗? 在这同时,他又有些疑惑,因为对方身上的气质并不像是一名悬壶济世的白衣天使,而更像是某种沾染着黑暗气味的、mafia们见了都得高呼一声同类的存在。 总之就是不是好人。 而牵着他的这位「姐姐」亦是如此。 而且…… 沢田纲吉虚起眼睛,总觉得在前方摇摇晃晃走着的森鸥外和身边耐心的小姐姐爱丽丝之间,存在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联繫。 就很奇妙。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 沢田纲吉乖乖地仍由对方将自己带到一个巨大的军舰前。大抵是四处都行色匆匆仿佛在逃难吧,这里也没有几个人。 他心中疑惑,但没能提出问题。 ——原因无他,在军舰前,站着几个没事做的军官。 同面色稍霁还能同森鸥外打招呼的同僚不同,这几个人的神情是低沉的。而森鸥外看见他们之后也愣了下,旋即挺直的背弯曲了下来,变得颓唐。 虽然没能看见对方的正脸,但沢田纲吉能够感觉到森鸥外的这份颓唐带着些真实的。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爱丽丝,对方也正低下头,大概以为他被这种情况给吓到,反而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姐姐和林太郎去去就来。」她蹲下身同沢田纲吉说道,「阿纲去二楼最左边的小房间找另一个姐姐好不好?」 沢田纲吉张了张嘴。 「我可以保护爱丽丝。」他说道。 爱丽丝就笑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回过头,却在那面的军官看过来的时候显得格外从容。 森鸥外解下了外套,被带走之前他将这件已经变得平平无奇的外套披在了沢田纲吉的身上,而他的帽子在几人刚开始回洋房的时候就带在了沢田纲吉的脑袋上,稍大的军帽不仅遮住了男孩棕色的软发,也遮住了他的大部分的面容。 见到他的动作,几名军官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喂,森医生,这是……」有相熟一些的问。 森鸥外的神情是与爱丽丝如出一辙的冷淡,闻言回过头,却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 「是我这边的孩子。」他轻声解释道。 几个人的表情就越发奇怪了起来。 毕竟他们是知道森鸥外这里有一位「死亡天使」的。 理论上,在军队中没有未成年,但是森鸥外的部队却是一个例外。 第182页 稍微知道些内幕的,都知道常暗岛上日本的军队所驻扎之处,有一支特殊的部队。 这支部队的筹建人既不是政客也不是军官,而是一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军医。 这名军医名为「森鸥外」,凭藉着不为人知的手段,为了战争亲手打造出了一支「不死军队」。 这支军队在日本与其他国家的作战中一度起到极大的作用,也是森鸥外被人攻讦也依旧受到礼遇的底气。 而面前的这位未成年让几名军官的表情变了变。 那位和森鸥外相熟的撞了撞军医的胳膊肘,压下声音。 「这就是那位吗?」 ——他是没见过那位「死亡天使」。 森鸥外看了眼刚出炉的人造小神明。 尚且未显露出自己光彩的小神明在这些傢伙眼中大概只如寻常的黄玉,虽然顺势应下来也没什么问题,可是这座岛上还是有不少人见过「死亡天使」的。 因此这并非是现下的最优解。 他思索了一下,面上却是一副很能唬人的模样。 「是机密哦。」他笑吟吟地说道。 然而知晓这位医生性格的傢伙已经缩了回去。 这边森鸥外思索着,同军官说了两句,那边沢田纲吉就挪动到了爱丽丝的身边。 他大抵是还没怎么开机的,或者是受到了这个「身体」的影响,整个人的动作显得呆呆笨笨,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机器人。 不过沢田纲吉现在只有小小的一坨,挪动起来虽然笨拙,但也显得有些可爱。 他注意到爱丽丝正被粗鲁对待。 那些军官们像是没有注意到爱丽丝是一名女性一般,并未给她丝毫礼遇,反而比对待森鸥外还要粗鲁一些,让沢田纲吉狠狠地皱起了眉。 ——不说森鸥外和爱丽丝接近自己的目的,仅仅是这些军官对爱丽丝的态度,就足够让接受着温柔对待女性教育的义大利绅士皱起脸。 于是他下意识地皱起眉,火焰蹭地从眉心亮起,摇摇晃晃,准备将那个手在不该在的地方停留的军官砸进地下。 ——就在他准备这样做的时候,一只手从侧面伸了过来。 「对待我的爱丽丝酱的时候要温柔一些啊。」有着酒红双瞳的医生说着,那双眼瞳压低的时候又有了些紫,显得低沉而危险。 军官「切」了一声。 而森鸥外低下头,换了张笑脸。 「走吧,我带你上去。」他说道,手里已经被扣上了一双银手镯。 这是森鸥外「交换」的代价。 他带着沢田纲吉进入洋房,作为交换军官提前为他带上了手铐。 沢田纲吉一步一回头的看着爱丽丝离去,他被森鸥外带进了军舰,被他带上二楼,刚走进军舰的时候他就震惊了,整个房间没有一个地方没有躺着人。 穿着最底层士兵外套的人们——少年、青年、中年人,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比起路上遇见过的伤员,这些人的身上是没有什么显眼的伤口的。然而每个人都是满脸的疲惫,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去了精气魂,只能摔在地上。 穿过躺在大厅、躺在走廊上的这些人,沢田纲吉终于来到了更高一层。 最里侧的房间,有着一扇挂着白色花朵的黑门。 森鸥外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敲响了门。 「谁啊?」 一颗脑袋从里面窜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看起来和沢田纲吉差不多大,神情灵动之中带着些不妙的低落。 她探出头,抬眼看见森鸥外就要合上门。 但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子怎么能抵挡住成年人呢?因此一阵抵抗无果之后,她就站在原地,盯视着森鸥外。 「不要生气嘛,」森鸥外将沢田纲吉向着她的方向推了推,「我这次来是有请求的……我似乎被军检处那边的傢伙盯上了,现在得稍微离开一会,帮我看管一会这孩子,可以吗,与谢野?」 被称为与谢野的孩子原本是十分抗拒他的。 然而,听见「这孩子」,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了这个和自己差不多个头的小不点身上。 她的神情很快变得狐疑起来。 「这是你从什么地方捡来的小不点?」 听见她这样的问话,森鸥外忍不住掩唇笑了一下。 与谢野炸毛:「喂!」 「抱歉抱歉,只是因为小与谢野竟然说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阿纲是小不点……噗嗤。」 「再这样说的话我就生气了。」与谢野晶子双手叉腰,她虽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傢伙,可面前还有一个怯生生(与谢野视角)看着自己的棕发男孩,因此,虽然近来她与森鸥外起了不少的分歧,但还是将这个孩子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砰地一声搭回去,门口的花环跳了跳,掉下来一张「森鸥外与狗不得进入」的纸条。 森鸥外:……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对自己被与谢野讨厌了这件事有着更深刻的自觉。 不过没关系,另一件重要的珍宝已经找到了。 在捂住脸的五指缝隙之间,微妙地露出了青年略带扭曲的笑意。 而这一边,趴在门边听见青年的脚步声走远,与谢野晶子偷偷摸摸地拉开一条门缝观察了下外面,发现森鸥外确确实实地离开了才缩回脑袋,很是傲娇地「哼」了一声。 第183页 沢田纲吉就看着她。 与谢野晶子回过头就看见一只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男孩,她心中有些疑惑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作为战场的常暗岛上,但想到他是森鸥外带来的,心中便有了几分疑惑。 于是她犹豫了一下,拉着沢田纲吉坐了下来。 「我是与谢野晶子。」她自我介绍道,「姑且算是森医生的……助手吧。」 在说到「助手」这个词彙的时候,女孩子的眸光黯淡了一瞬。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我是沢田纲吉。」 与谢野晶子正要说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趁着她开门的时间,沢田纲吉飞快地整理了一下思绪。 沢田纲吉依旧不是十分明白现下的状况。 但是要是猜测的话,也能够猜测出来。 他看了看窗外,这里处于一座岛屿的边缘,大概是在夜里吧,四周无光,天上也是黑夜。而他们身处于一艘军舰上,凭藉先前军官们叫森鸥外「森医生」和「森卫生科长」的称呼,能够判定对方是这里的军医。 如果是军事基地的话,这种等级的军事基地沢田纲吉是没听说过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听说过的大多是义大利那边的基地而非日本。 但就算是日本,这种等级的军事区域他也该有所耳闻,但事实却是没有,就是不知道是否是现实之间的差异,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森鸥外的态度。 方才他使用了火焰带着森鸥外逃离原本的地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睁开眼的时候他所处的空间还未爆炸,依稀记得是一片像是实验室一样的区域。而他是挣脱了无数贴在、束缚在身上的线条才逃出生天的,方才还没开机也就算了,现在反应过来,沢田纲吉下意识就给自己的身份做了判定——实验体。 因为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家族伙伴的关系,沢田纲吉对人体实验可谓是深恶痛绝。在彭格列不能做的十大清单上,人体实验和其他触及原则的生意一样,始终高悬在彭格列所制定的里世界秩序的第一条。 不能进行,不可逾越。 而看似和善的森鸥外对他的甦醒看起来却只是稍微有一些意外,也就是说,这位军医对他的存在心知肚明。 所以……是军队开展的人体实验? 这个想法让沢田纲吉不寒而慄。 毕竟在他的世界,虽然军队和mafia也会有些往来——例如说莫斯卡,其实就是从军中流出来的战争机器,但这种涉及到底线的各种项目,在他的头脑中还是与军队区分开的。 但另一方面沢田纲吉也同样知晓,军队中并非都是正直良善之人,也会有那些歪门邪道。 不过话说远了,森鸥外对他的存在并不意外也就算了,对他能够带着他飞行也毫不意外却让沢田纲吉心中一个咯噔——难道在这个世界,死气之炎已经和他的那个世界一样,成为了常规使用的「武器」了吗? 棕发男孩的脸色变来变去很是好看。 与谢野晶子回过头,看见的就是他的这幅表情。 女孩子最近因为不愿意救助士兵的事情已经与森鸥外陷入了冷战,按理来说这个孩子她是不会接受的,可是她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同类」的气息,又见着他年纪小,不知道是森鸥外又从什么地方偷来的小朋友——或许还是能力者,才动了恻隐之心。 见着对方呆呆的模样,她忍不住嘆了口气。 「算了,你跟上来吧。」她如此说道,心中猜测着森鸥外捡来这个孩子又有什么用处。 反正不过都是他的工具人罢了。 思及此,与谢野晶子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黯淡。 而等沢田纲吉回过神,自己就已经被与谢野晶子带到了军舰之中。 面对着一群横七竖八的士兵,与谢野晶子咬了咬下唇。 而后,一阵白光闪过,那些几乎奄奄一息的士兵们缓慢地恢复了生命力。 而沢田纲吉看着她的能力,缓慢地瞪大了眼睛。 「异能力,请君勿死。」 「君死にたまふことなかれ*……!!,……」 ——在目睹与谢野晶子发动能力的一瞬间,沢田纲吉看见无数的文字包裹了她,不得不像是被抽背的中学生一样,下意识地背出了相应的诗句……第一句。 ……等等啊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第66章 说实话, 念出这一句的沢田纲吉也是懵逼的。 他抬起眼,对上神色之中带着讶异的与谢野晶子的双瞳。 沢田纲吉难得卡壳了一下。 但他转而想起自己现在就是个小智障(不是),就决定要不然就如此顺水推舟, 当个智障好了。 于是与谢野晶子听见那个疑似被森鸥外带来的小孩子在说完那句话之后, 就再也没发声,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虽然满心狐疑, 但既然对方都做出这幅模样了, 与谢野晶子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这时候她才来得及打量这个孩子。 方才的粗粗一瞥只看见这是个棕发的小孩,细手细脚的,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而到了这时候, 她才来得及细细地打量对方。 他穿着过分宽大的衣物, 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小只。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那件白色的宽大的上衣似乎还有些湿润。而对方棕色的短发有些炸毛的感觉, 但不知为何似乎带着些湿意。脸庞稚嫩而柔软,莫名地让人联想到初生的幼鸟。 第184页 但若说如此,那稚嫩面庞上的温柔让人想到的却并非幼鸟,而是幼鸟展翅而飞的天空。温和几近慈悲,仿佛能够将一切包容。 与谢野晶子的痛苦又悲伤的心情突然平静了一瞬。 「真是的。」她叉着腰嘟嘟囔囔,虽然自己还在和森鸥外的冷战之中,但还是让她迁怒于这样一个明显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显然还是超过本质不坏的天使的底线了的。 于是她只是哼了一声, 也不管被自己治疗之后依旧躺在地上的士兵, 便过来牵起小棕毛的手, 带着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沢田纲吉犹豫地看了看地面的男人。 对方身体上的伤害已经消弭殆尽了,然而却依旧躺在地板上, 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看起来就如同一具行尸走 对方绝望的神情实在令人感到惊悚, 与谢野晶子犹豫了一下,看着面容稚嫩的男孩,放开手,转而伸出去遮住他的眼睛。 沢田纲吉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因为伸出之手与男孩的眼睛很近,棕发男孩柔软的睫毛在与谢野晶子的掌心颳了刮,带来一丝说不清的悸动。 这种悸动无关情爱,而是一种源自于灵魂与生命的悸动。 在柔软如小扇子的睫毛扑闪着划过手心的时候,与谢野晶子感受到一种仿佛幼芽出土一般的生命力的存在。 她的眼睫颤抖了一下,对上男孩疑惑的目光。 与谢野晶子:「……」 女孩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将棕发的小智障拉着转过了身,才开口说道:「什么也没有,我们回去吧。」 不远处,被她所救治的男人终于从伤痛之中回过神。 他侧过头,看着曾经在军队中张扬舞爪的小军医助手变得沉默又内敛,不知思索了什么,等两个小傢伙进了房间关上门才回过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无声地嘆气。 沢田纲吉对此一无所知。 大概是这个身体与自己的型号并不适配的原因,他的动作十分生涩,在进门的时候甚至差点久违地来个平地摔,幸好与谢野晶子眼疾手快将他拉住,才避免了这一危险结局。 黑发的女孩子看着他犹豫了一会,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接下来沢田纲吉与与谢野晶子共同进出。 虽然不是这艘军舰的持有者,但是凭藉着异能力,与谢野晶子在这里拥有着出乎意料的崇高地位。 每日的三餐有专人配送,行走到外面的时候,虽然有许多面目平静已至毫无求生欲的士兵,但也有一些对她点头打着招呼,言语之间不乏敬意。 沢田纲吉就像是一个尾巴一样跟在对方的身后。 在摸清了这里的情况也摸清了与谢野晶子的性格之后,初步掌握了身体——虽然还没那么熟练——的教父先生对着别别扭扭的女孩熟练地露出笑容,很快就反客为主,担任起了「玩伴」与「兄长」的双重角色。 例如说与谢野晶子每天会抽出一小段时间,来同沢田纲吉说一些家乡的事情和往日的生活,而沢田纲吉则用自己会的、与谢野晶子也感兴趣的技能作为交换——最近他们就在学一些简单的摩尔密码。 又例如说—— 「如果不喝牛奶的话,会长不高的哦。」棕发的男孩将一瓶牛奶放在黑发女孩的脸颊边,弯弯眼,露出笑容。 分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但他做这种动作的时候完全没有孩童的稚嫩感——虽然是挺可爱的,但是比起幼鸟彼此相互梳理毛发,他的动作更带着几分长辈一般的慈爱与友善。 与谢野晶子皱着眉接过了牛奶,总觉得自己在什么奇怪的地方被小瞧了。 但是战场上的物资是十分稀缺的,更遑论节节败退的日本军队,因此虽然觉得自己被(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傢伙小瞧了,与谢野晶子还是沉默着接受了来之不易的物资。 还没抬头就被对方一只爪子按在了脑袋上,棕发的男孩笑着说着「哟西呦西好乖好乖」,终于让与谢野晶子忍不住捏爆了被自己喝光光的牛奶。 「再不把你的爪子拿开的话我就给你剁掉。」她沉着脸说道。 沢田纲吉就飞快地收回了手,干笑了两声,小声扭过头嘟囔着跟身边的人吐槽说「与谢野真可怕」。 坐在他身边的青年看着二人的相处,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这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士兵。 但他和与谢野晶子的关系看起来是不错的——至少能坐在与谢野的身边共进午餐,在听见沢田纲吉这样吐槽之后端着饭碗沉思了一下,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真可怕呀。」他附和道。 与谢野晶子恼羞成怒一般站了起来,黑色短发上金色的蝴蝶发饰闪动着微光,在女孩子的「哼」声中闪烁着翅膀离去。 刚才附和沢田纲吉的青年挠了挠头,看了眼沢田纲吉。 「不过虽然偶尔是个坏脾气的孩子。」他说道,「但是与谢野医生是个正确的好孩子哦。」 「正确?」 沢田纲吉歪了歪脑袋。 这个形容词实在有些特殊。 沢田纲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表示了疑问,那名青年却没有回答,只是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便端起餐盘离去了。 没过多久,被带走的森鸥外被「归还」。男人回归的时候依旧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只在对着与谢野和沢田纲吉两个孩子的时候露出奇怪又奇怪的笑容。 第185页 这首军舰附近的其他军舰陆陆续续地撤退,然而他们却丝毫没有后退的迹象。 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沢田纲吉也摸清了这里的构造。 这是一个叫做「常暗岛」的地方。 据关系尚好的士兵说,「常暗岛」以前是不存在的,在谁也不知道的某一天突然出现在了太平洋上,成为战争的主战场。 在这里没有白天只有黑夜,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就像是仅仅为了战争才存在的独特区域*。 而日本军队已经在这里节节败退许久了。 沢田纲吉这个身体的存在就是因为战争的失利才被放弃的,然而,即使在这样的情况、在被视为能够作为扭转战局的核心的实验体被放弃的情况下,这支军队依旧没有收到撤退的命令,依旧作为战争的最后防线驻守在此。 「因为我们是【不死军队】,」士兵神情复杂地说道,「因为不死,所以不能后退。」 嗳? 沢田纲吉缓慢地扭过头,对上从治疗室出来的与谢野晶子的双瞳,后知后觉地领会到所谓的「不死军队」是什么意思。 ——因为能够治癒一切的伤痛,因此不会死亡……么? 想到这里,沢田纲吉竟然有些不寒而慄。 而战争依然在继续。 沢田纲吉来时这里的情况还没那么危急,然而,随着其他部队的撤退和离去,这支部队的「利用率」就大大上升了起来。 战争、战争、战争,就算是沢田纲吉,也从未见过如此残酷的战争。 人类的性命在巨大的战争机器前变得渺小而无力,像是蝼蚁一般捲入巨大的冷酷的机器之中,人类这一种族应有的尊严和重量在战争开启的瞬间全都消弭殆尽。 而这支部队更是如此。 如果说原本的时候还有其他部队帮助,能够轮流走上战场,现在这支部队就变成了一支被循环使用的部队。 一个个士兵被推入战争这个绞肉机当中,尚且存活的被运输回他们所在的【燕骑士】,由「天使」即与谢野晶子进行治疗之后,再度被推回战场。 沢田纲吉刚来的时候这里的士兵们虽然疲惫,却明显还残存着存活的意志。而当他在这里度过了短短几日,士兵们的表情已经从疲惫过渡到了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天地之间。 ——在这一过程中,和士兵们感同身受着同样的痛苦乃至于更加盛大的痛苦的,是曾经被称为「天使」的与谢野晶子。 这一日,晚饭之前,曾经和与谢野晶子言笑晏晏、说回老家后要带她去骑牛的一名士兵,对着自己曾经讪笑着表达喜爱的女孩举起了手中的刀具。 「如果不是你……」他双手高高举起匕首,眼中早就没有曾经的和善,只有几乎要装盛不下的痛苦和憎恨,「如果不是你在这里的话……」 他刺向与谢野的匕首被沢田纲吉眼疾手快——虽然身体慢了半拍——地挡掉,没能伤到与谢野晶子,却在沢田纲吉的手上留下了一道重重的痕迹。 其他士兵团团将他围住来将两人分开,沢田纲吉皱着眉回过头,看见跌坐在地的与谢野晶子。 这对于这个在数个月前还不过是一个点心店的小主人的与谢野晶子来说,实在是太过超规格了。 沢田纲吉冷眼看着这场闹剧,转过身俯下腰,像是第一次与谢野晶子对待自己那样伸出手,为她遮住了混乱的场面。 「啊对了,伤!」 与谢野晶子匆匆忙忙地反应过来,然而她的异能力是在人类濒死之际才能发动治疗的能力,对于这种不大不小的伤口,却是没什么用武之处。 看着她紧皱的眼眉,沢田纲吉反而成为了安慰人的那个。 虽然自己暂且是个笨手笨脚的傢伙,但是好歹口齿还算伶俐,不过一会,便让与谢野晶子的眉眼放松了一些。 黑发的女孩在床上沉沉睡去。 门口稍微开了一条缝隙,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绕开连睡梦中也紧闭着双眼的女孩,朝着门外挪动。 果然,在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这艘军舰目前的管理者——森鸥外。 黑发青年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听见门轻轻咔哒一声关上的声音,带着笑回过头来。 「与谢野怎么样呢?」他问。 沢田纲吉对这个傢伙没什么好意——如果他是再恶毒一些的孩子,那么大概就要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将这个傢伙救下来了。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话,沢田纲吉现在或许还是一个黑户,在战场上游荡。 因此,对于这个男人,沢田纲吉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出于礼貌他同对方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与谢野的情况。 「森医生,」他用跟着与谢野学的称呼,微微扬起头问,「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呢?」 这是一个听起来很「童真」的问题,也符合沢田纲吉目前的人设。 森鸥外听见这个问题,眸光骤然黯淡了一瞬,而后蹲下身,与沢田纲吉持平在同一个高度。 「这就要看阿纲你的决定了。」曾经目睹过人造神明那令人惊嘆的力量的男人压抑着自己的野望与雄心,轻声说道,「你愿意成为改变这场战局的枢纽吗?」 …… …… 与谢野晶子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到沢田纲吉蹲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窗外发呆。 第186页 男孩子总是柔软的脸上露出的是一些冷淡的神色,让她颇有一些不适应。 但与谢野晶子还没犹豫着要说什么,就见到对方扭过了头,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你醒了呀。」棕发的男孩轻声说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明明是她应该问这个问题的。 与谢野晶子的目光落在沢田纲吉左手的绷带上,目光黯淡。 沢田纲吉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下意识将左手藏了藏,右手单手握拳咳了声。 「没关系的。」他说道,「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听他这样说,与谢野晶子却没怎么放心,上前亲自检查了一番又给他重新上了药,将白色的绷带绑上一个可爱的蝴蝶结之后,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她的身上积压着太过繁重的重量了。 巨大的、足以将一个成年人都压迫至死的重担施加在与谢野晶子窄窄的肩背上,她曾经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又平凡的女孩子,只是因为有了过分强大的力量和柔软的心灵,就不得不遭受着如此的重担。 比起在不断的死亡与复活之中转换的士兵,与谢野晶子或许没有他们那样刻骨铭心的痛苦经历,也不会在睡梦之中不断回想起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与自己分开的痛苦回忆,她所承受的重量或许不过是每个人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可积聚在她身上的却不仅仅是这微小的数分之一。 成年人也难以承受的重担倾泻在只是拥有强大的能力的女孩子身上,必不可少地造成了双方的失衡。 一定……很痛苦吧。 想起同样的年纪,说得上是同样拥有着强大力量的蓝波还是一个只会撒娇的臭小子,沢田纲吉心中就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偏爱。 ——现在的这个年龄,还是撒娇的年纪呢。 教父先生犹豫了一下,轻轻伸手环住了她,在与谢野晶子茫然且无神的目光中,像是安慰幼年没能得到糖果吃的蓝波一般,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关系的。」他轻声说道,「想哭的话或许哭出来好一些哦。」 「一直紧皱着眉头的话,会提前变老的。」 他难得说了一句俏皮话。 可是没能引来笑声,反而让双瞳无光的与谢野晶子拽住了他的衣衫,垂下头,黑发无力地垂落下来。 半晌,有水珠滴落下来,滴在地面上,渗透进地毯里。 而从始至终,与谢野晶子都是无声的。 ——无力的孩子在哭泣的时候自然也是默无声息。 「我……」曾经骄纵而烂漫的女孩低下头,颤抖着询问,「我是错误的吗?」 ——她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吗? 沢田纲吉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可他知道,没有一个人是「错误」的。 于是他低下头,双手捧起几近崩溃的女孩的脸庞,认真而耐心地否定了她。 「这是没有的事。」他温和地说道,眉眼平和而温柔,瞳中眸光闪烁,像是蕴藏了天空与海洋,「与谢野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孩子。」 他如此称赞。 与谢野晶子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低下了头,手指不安地搅动在一起。 「我会相信的。」她嘟囔着说道,「如果你这样说的话,要是我相信了怎么办?」 闻言,沢田纲吉怔愣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 …… 与谢野晶子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稍微恢复了一些精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发饰不知道丢失在了什么地方。 因为是很重要的人(重音)赠送的礼物,因此,在简单地交代了之后,她便急匆匆地冲出门寻找了起来。 沢田纲吉想了想,多半是在方才的混乱时刻丢失的,因此也就准备出门帮助她一起寻找。 然而,在他出门之前,耳边传来了声音。 【与谢野小姐,希望你能帮我传句话*。】 ——是一个稍微有些熟悉的声音。 沢田纲吉转了转脑袋,就想起这正是那位对于与谢野晶子来说非·常重要的存在的声音。 但是对方的声音……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门口的方向,耳边属于与谢野的脚步声已经离开了很远,但教父先生依旧担心对方如果再在这种时候进来的话,或许会撞见什么不好听的话语。 而对方则以为站在这边的依旧是与谢野晶子,自顾自地说起了话。 这是曾经夸赞与谢野晶子是「天使」的青年,沢田纲吉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尚且没有现在这样疲惫的青年当初好歹还能勾勒出笑容,眼底依旧有对生活的嚮往的光彩。 而如今听着对方的话语,沢田纲吉却再也听不见那份嚮往。 ——他甚至试图对与谢野晶子说,她并不仅仅是「天使」,而是「死亡天使」。 从青年充满负面色彩的语句开始就浅浅皱起了眉头的沢田纲吉在此刻终于忍耐不住了。 他握住了能够与对方通话的传话筒,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很抱歉。」他如此说道,「但是我想,与谢野无法为你同你的家人道别。」 ——不如说,这种事情得自己亲自去才行的吧! 沢田纲吉死死地皱着眉,听见对面沉默了半晌。 第187页 「原来如此……与谢野小姐现在不在吗?」 青年的嗓音无比颓唐。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 听见对方如此的嗓音,那些因为对方的话语而生出的愤怒消退了些许。 就算是愤怒,也不应该对着这个人,沢田纲吉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也是受害者。 虽然在这里待的天数并不多,但沢田纲吉与士兵们也还是有了不少的交流。 短短数天的时间,他眼睁睁地看着士兵们从当初还能提起精神同他和与谢野笑闹的模样变成如今只能说是行尸走肉的样子,知晓这些不过是普通人的士兵们经受了常人难以想像的灾难与苦厄。 甚至于因为在这个战场之上,他们往往连发泄都没有时间。 于是沢田纲吉努力使得自己平静下来。 「是的,」他先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她刚才才出门——因为不小心弄丢了她所珍视的、重要之人赠送给她的蝴蝶发饰。」 沢田纲吉能够感觉到对面的呼吸一滞。 他顿了顿,确定另一面没有别的什么声响,在头脑中飞快地思索了一下如何找到能够就近帮助他的人之后,估摸着与谢野的步速和她前往的方向,默默地打开了对方大致对应的房间的传话筒。 ……希望在吧,与谢野小姐。 他如此想着,一面扬声说话,一面弯曲了手指,轻轻敲击了起来。 敲击的频率是与谢野最近才学习过的密码本,如果对方听见的话,想必就会知晓他的意思,向对应的方向奔去。 而另一边,沢田纲吉开口劝慰起了对方,他放缓了声调,努力使自己稚气的语调变得成熟一些,能够让对方将自己当做是同等地位的友人……只有这样,对方才能将他的话听进耳中。 「但是我想,你可以回到他们的身边——到时候不论是重逢还是道别,不都可以亲自说出口吗?」 对面的呼吸声一窒。 「不,没有那一天了。」他痛苦地说道。 士兵实际上是长期处于一种精神压力极大的条件下的。 自身**的损伤,战争对于精神的摧折,身边一去不回的朋友,一切都打磨着这些不过是寻常人的士兵——直到他们死去。 因此,崩溃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首先需要的,就是稳住对方的情绪。 沢田纲吉不知道与谢野晶子是否听见了自己的「密码」,他靠在墙边半虚着眼,一面在头脑中勾勒着与谢野晶子可能的轨迹,在每个对方可能到达的房间所对应的传声筒上都进行着敲击。 经过传声筒,这些敲击传递到另一端的时候会放大数倍,足以吸引到对面的注意。 终于,在他敲击到某个房间的时候,得到了轻而缓的回覆。 沢田纲吉的声调也不由温软了下来。 「我知道你很痛苦,」他说道,虽然他无法做到与士兵感同身受,但是只是稍微一想,一把年纪还被家庭教师吐槽做是「烂好人」的教父还是忍不住感到心痛。 「但是请不要本末倒置啊,士兵。」 他如此说道,「是因为痛苦而无法坚持到回家的时刻,还是因为要守护家里的家人兄弟才坚持到了现在呢?」 「守护……家人?」 对面迟钝地回复。 沢田纲吉应了一声。 「如果不确定的话,回家确定就好了。」他轻声说着,脑海中代表与谢野晶子的小人此时应该已经扑到了对方的门前,「但是,如果死了的话,就什么也没有了。」 【轰——】 「什么都……没有了?」 大门打开的声音与青年略带茫然的重复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 沢田纲吉在心底无奈地嘆了口气。 「是的,什么都没有。」他如此说道,「而且,我大概多多少少也能知道您的问题……既然有问题的存在,那么我们就解决问题。」 士兵看着神色匆忙气喘吁吁的「天使」小姐,不着痕迹地捏紧了手中的一页纸张。 他听见对面的声音说出仿佛幻想一样的话,忍不住无奈地哼笑了一声。 「解决问题?」他重复着,神色疲惫又偏执,「那如果解决不了问题呢?」 ——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可沢田纲吉想也不想,就给出了「正确」的答覆。 …… 森鸥外打了一个喷嚏。 他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作为这艘军舰上的掌权者,森鸥外对于夜间发生的小小摩擦了如指掌。 他无聊地翻阅着关于上一场战斗——也即是让这支不死军团的大多数人失去战斗的信心的战斗的情报,合上他们,呼出一口气。 就算是对于人心的掌控远没有日后那般成熟的森鸥外也知道,自己手下的这批人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常暗岛上日本的军队其实已经撤离得七七八八,但政府上层依旧没有看见【异能】对于战争的决定性作用……森鸥外鲜少质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他只是想,或许与谢野晶子的能力在战争之中能够发挥的作用还是过于弱小了。 虽说能够不断地重启军队,让这支普普通通的军队成为【不死军团】,但所谓军团的组成者依旧是寻常人类,没有必要的坚毅和无可动摇的决心,在异能者改变后的战场中一文不值。 第188页 他需要一种更加巨大的、能够扭转战局的强大力量。 森鸥外闭上眼,那天带着自己飞行的美丽火焰便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 实在是过于美丽了。 森鸥外仅仅是闭上眼,便能在脑海中再度描摹出那强大的火焰来。 火焰是真正的火焰吗?还是说只是维持着火焰的能量体?强度呢?杀伤力呢?沢田纲吉能够使用到什么限度?是否能够在战争中起到作用?虽然日本的战败已成定局……但如果可以启用他的话,是否能够起死回生,争夺到新的曙光? 这些问题无时不刻不在森鸥外的头脑中回旋,最终都止步于一个问题——沢田纲吉。 这位人造的小神明以飞快的速度学习着人类,他不过是被带走了几天,便飞快地同与谢野晶子混熟,并且大概是在对方身上学习到了一些他所不乐意见到的特质。 不愧是「天照」,他甜蜜又幸福地想着,为如何诱捕一只兔子陷入苦恼。 虽说他借着与谢野晶子作为藉口邀(诱)请(哄)对方加入战争,但人小鬼大的小神明却并未立刻回复他。 在等待的期间,森鸥外觉得自己就像是等待着小王子的狐狸,满心期待又害怕被拒绝。 终于,等待着,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自己也就跟门把手差不多高的男孩子在得到允许之后拧开门把手推门进来,一头棕发有些软趴趴的,看起来柔软又可爱——如果不是自己亲眼见证过这个孩子强大的战斗力,森鸥外想必也不会将宝压到这样一个孩子身上。 他看着沢田纲吉,忍不住露出一个灰太狼诱拐小红帽的表情。 穿着女僕装的爱丽丝从休息室里推门走了进来——她事实上是森鸥外的异能力,面对着人造小神明,即使自知大概似乎有可能是打不过的,但森鸥外还是召唤出自己的异能力放在了身边。 已经初步(按照森鸥外的设定)拥有一些自己的意识的爱丽丝瞪了他一样。 神情冷淡的美人蹲下身,朝着扒拉着门口颇有些胆怯的兔子招了招手。 「爱丽丝!」 男孩高兴地叫了一声。 爱丽丝便也露出了笑容。 她原本的设定便是冷淡甚至有些机械的这挂的,然而对上软乎乎的男孩,再怎么的冷淡也都化作了绕指柔,露出令森鸥外也嫉妒的笑意。 藉由着异能力爱丽丝与沢田纲吉贴贴了一会,确定对方与平日里没什么区别,森鸥外才微妙地放下心来。 他哀怨地「赶走」爱丽丝,招招手,将沢田纲吉召唤到了自己的身边。 「有什么事情找哥哥吗,阿纲?」他问,看起来真是一个好兄长的模样。 ——如果忽略除了这种时候,他几乎都没有找过沢田纲吉的这件事的话。 莫名其妙的沢田纲吉在森鸥外身上找到了自己那个不靠谱的老爹的影子。 不过大概是全靠同行衬托,和森鸥外相比的话,沢田家光虽说是不靠谱也不落家,可至少这个当爹的没拿他做过政治上的博弈……大概。 随便思索了一下,沢田纲吉就发现因为自己对于对方过于充足的排斥,以至于除了重大事件几乎没怎么刻意留下关于对方的记忆。 ……这大概也算是一件好事? 而且比起沢田家光,沢田纲吉总觉得reborn才更像是他的爹。 说的矫情一点叫做亦师亦父,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年少的时候,沢田纲吉所能汲取的来自类似于「父辈」的管教与关爱,几乎都来自于reborn。 即使他逐渐长大,从当初那个跌跌撞撞的并盛中学小废材成长为合格的彭格列decimo,reborn在他生命之中扮演的作用也依旧重要。以至于偶尔被六道骸阴阳怪气,对方就会说什么「你终于脱离阿尔克巴雷诺的保护期了吗彭格列小宝宝」之类的话。 可是依赖reborn有什么错呢? 沢田纲吉·小宝宝·彭格列理直气壮地想,骸那傢伙不过是嫉妒他有reborn这样的老师罢了,看看他自己不仅是没老师的野路子出身,连收的徒弟都是弗兰那样长了一张嘴就是来气死师父的类型,堪称恶人自有恶人磨。 当然,如果要回想和reborn一同走过的星星点点的记忆的话,沢田纲吉也会发现其中许多时候是并不如想像中的美丽的。 「哦是吗?」 ——当某次他如此嘟囔着的时候,reborn就慢悠悠地擦着枪——等等列恩变得枪为什么要用列恩变得帕子擦啊——一边慢条斯理地问他,「需要我把你初中时候围着并盛裸奔的视频给彭格列的每个人都发送一份吗?」 已经成为成熟教父的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很不成熟地对着他的家庭教师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当然没有,」他说道,「我的意思是,reborn是世界第一的好老师,是最好的家庭教师。」 恶趣味的家庭教师得定定地盯他好一会,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架势。 「这是当然。」——还会这样好不内敛地来上一句。 而教父先生呢? 已经被家庭教师欺负习惯了的教父先生当然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悽惨地在心底留下面条泪。 反正这已经是习惯了,他苦哈哈地想,如果不能解决让reborn不爽的问题,那么下一步被解决的就是自己。为了不被解决,区区甜言蜜语(不是)又算得了什么? 第189页 可谓是毫无尊严。 可是就是这样将所谓的里世界无冕之王的架子丢了个七七八八的时光,也永久地封存在了记忆之中。 曾经鲜活的记忆随着某个人的离去变成了灰白,沢田纲吉无数次想过在reborn离去的那天如果他用尽全力将他拦下来的话,事情是否就会变得不同。 可是他又忍不住思考另一种可能——即使他留住了reborn,尚且没能研制出克制白兰的「非七的三次方射线」的材质的他是否就会眼睁睁地看着陪伴了他半个人生的家庭教师失去呼吸。 只是这样一想,他就要疯掉了。 因此沢田纲吉做出了那场豪赌。 时光流转,回到现下,沢田纲吉的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了许许多多自己也不知道的、有的没的的东西,对着森鸥外抿出笑容。 「我想要帮助与谢野,」他说道,仰起头,「森医生可以帮帮阿纲吗?」 森鸥外露出了笑容,低下头。 「当然。」 沢田纲吉顺势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而后,听见森鸥外道:「不过,在这之前,或许需要阿纲和哥哥一起去见一位叔叔才行。」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苦恼,全然一副骗小孩的模样。 沢田纲吉心道果然。 在三个人坐在一起思考如何解决问题的时候,与谢野晶子就曾经提到,她在被森鸥外应招入伍之前便被对方带着去见了一位具有决定权的高层,经过了对异能力的检验,才被「投放」到了战场之中。 比起两个常识小白痴更加博学多识一些的士兵通过与谢野的描述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地位,猜测出那大概就是在常暗岛战役上具有决定性权力的将军,几人才凑在一起作出了现在的计划。 ——说是计划,其实是很粗糙的东西,但在沢田纲吉微微展现了自己的杀伤力之后,这个粗糙的计划骤然就有了可实施的余地。 理所当然的,第一步,是要诱哄森鸥外带纲吉见到那位「大人物」才行。 而至于见到「大人物」的第二步…… 因为战事紧急,几乎是第二日就来到了另一艘航母上的沢田纲吉在可以控制了火焰展现了自己的能力之后,见到了那位和与谢野描述相近的「大人物」。 方才还畏畏缩缩像是小兔子一样的男孩露出利爪,如同一只迅猛的狮子一般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与谢野和士兵在军舰底部安装好了数量不少的炸弹,将视频实时传递到了森鸥外的手边。 「战争已经结束了。」洗去伪装的男孩眉眼锋利,额心火焰闪闪生辉,恍然间似乎真的如同神话之中的天照大神,耀眼夺目不可直视,「请不要再给士兵们带来无谓的伤害……请下达撤退的命令吧。」 「作为交换,我愿意代表日本向敌方的超越者提出挑战……如此,您也会拥有进一步进行谈判的资本。」 ——「当然,我并非在向您提出建议,而是希望您能够按照我所说的执行。」 而几乎是他动作的同一时间,森鸥外也发动了异能力。 举着巨大针筒的护士爱丽丝出现在他的头顶上方,冷脸向沢田纲吉发出了攻击。 在两人之间,和与谢野晶子同款的文字漂浮旋转,让沢田纲吉在看见它的一瞬间就不由自主地要念出一行……被自己硬生生忍住,而后大脑不受控制地「背诵」完了全文。 沢田纲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能力留给国中的他岂不是正好么! 想起自己曾经千疮百孔的国文试卷,连27都考不到的悽惨分数,板着脸威胁着将军的教父先生,不由在心中落下泪来。 …… 【「如果解决不了问题呢?」士兵问。 沢田纲吉答:「那就解决掉出问题的人。」】 第67章 权力是个好东西。 虽然不是很想这样说, 但沢田纲吉还是不得不这样承认。 如果有着直接进行改变的权与力的话,他也不必弯弯绕绕找到这位不知名的上层进行威胁……说实话,这种粗鲁的行为这并不符合他所受到的「教育」, 是会被家庭教师嘲笑「我教给你的东西都被吃到蓝波(蓝波:??)肚子里去了吗?」的行为。 但这是无奈之举。 不过好在的是大概是被他的诚意(武力)打动,在僵持之后, 灰白着脸色同意了他的「请求」。 沢田纲吉忍不住弯了弯眼。 穿着白色常服的男孩经过了一番收拾, 看起来天真而柔软,如若忽略他此时的行为的话,这样的笑容大概是能够让人称为「天使」的程度, 让人怎么都挪不开眼。 感受到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沢田纲吉侧了侧头, 看见森鸥外算不上好的脸色。 他歪着头想了想, 偶尔的坏脾气作祟, 张了张嘴。 「我做的好吗?」他无声地说道,似乎真是一个仰着头等待他人夸奖的小兽,「兄——长——大——人。」 森鸥外自然已经醒悟过来自己是被这个孩子所「利用」了。 然而就连刚才他也没能阻止沢田纲吉, 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他就更加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无能为力。 要说唯一的好处, 是他试图藉由与谢野晶子这一存在对上层昭示异能力对于战局的重要作用, 被沢田纲吉这一存在昭显了出来。 第190页 思及此,虽然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但森鸥外还是神情微妙且不爽地在暗地里「切」了一声。 「被算计了呢。」走在他身边的爱丽丝面无表情地说道。 森鸥外似乎懊恼地唉了一声,应了声是。 「确实被算计了呢。」他说道,看见前方的棕色身影,心中隐约一种驯服神明的冲动在雀跃, 让男人不由流露出更加外放的笑意, 「不过我很高兴哦。」 他似乎是故意说给走在前面的男孩说的, 还特意扬了扬声音。 「毕竟纲吉君是我重要的弟·弟呢。」 前方那道棕色的背影诡异地停顿了下,旋即加快了步调,仿佛身后存在什么妖魔鬼怪一般。 但沢田纲吉也好,森鸥外也好,很快就没时间互斗了。 鲜有人知的计划逐步推行了起来,在这场世界大战已经走向结局的时候,已经败局註定的日本政府为节省资源,向敌方提出了异能者之间的斗争。 依旧以常暗岛为区域,数名异能者在岛上开展了持续将近一个月的战斗,而当战局落定,这座曾经能够容纳成千上万的士兵与各类器械进行战斗的岛屿已经被毁灭了七七八八,密切关注着岛屿的女孩与士兵,在战斗结束的前一瞬间,见到了灼目而耀眼的火焰。 常暗岛原本是异能力的产物,在岛屿之上没有白昼只有黑夜,然而,那束火焰却撕破了这片黑暗。 【战争结束。】 已经註定的败局自然无法挽回,经过了如此剧烈的挣扎,也不过是为自己取得了一丝谈判而不至于完全沦为附庸的余地。 然而,在知晓最终不过是两败俱伤——也就是说,没能为日本政府完全扭转战局之后,日本政府的上层对所谓的能够颠覆战局的「秘密武器」进行了强烈的谴责,并义正辞严的要求在战争结束后将他投入隔离设施,由政府进行密切的监管。 「毕竟是危险的武器。」有摸着鬍鬚的老者道貌岸然。 「必须严格管控!这等武器如果放任在外,还不知道会对社会产生什么样的损害!」 「嘛嘛老爷子们都太过保守了,我倒是觉得如果能够正确利用的话,或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那还是个孩子吧?」 「异能力的实验体也能够称为人么?」 「请慎言,长岛议员。」 「而且他起到的作用其实也不过如此吧……那支【不死军团】,不是能做到同样的效果吗?」 「啊……虽说如此,但也要将国民对军团的看法考虑在内吧。隐瞒一只军团和一个人的存在,后者怎么都会简单一些。」 ——在战争堪堪结束,尚且在商议各种条款的时候,日本上层内部对那个将他们从完全的、只能听从战胜国的绝对败局平衡至拥有对话和商议的权利的特殊存在,已经虎视眈眈。 「看起来是一群豺狼虎豹呢。」 【燕骑士】的隔离病房中,沢田纲吉侧过脸,看向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傢伙。 「他」是一名男性,亚麻色的中长发带着微微弯曲的弧度,是一撮一撮分明的,看起来是很有几天没洗过的样子。对方是典型的外国人的长相,鼻樑高挺,虽说算不上英俊,但也有几分异域色彩。 而最为特殊的是男人的双眼,被一条和他麻袋一样的衣物一样破旧的亚麻绷带所缠绕,在沢田纲吉看向他的时候,男人若有所觉地侧过头,露出笑容。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他有些高兴地说道,「我是荷马,暂且是一名流浪诗……要和我一起走吗,孩子?」 沢田纲吉看着对方的面庞听着他热情洋溢的邀请,忍了忍没忍住,终于欲言又止地开了口。 「其实我在另一边……您左手23点的方向。」 男人——荷马卡了卡壳。 他飞快地换了个方向,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对方语调铿锵有力地表达着邀请,沢田纲吉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对方他还是面对错了人。 沢田纲吉是知道「荷马」这个存在的。 对方的存在还是他的好大哥(不是)森鸥外告知的,据说他能够看见人的过去与未来,甚至一度有传言说对方是亲眼见过神明的存在——也正是因此,曾经双目明亮的荷马失去了他的双眼,成为了一名游走于各个国家之间的流浪诗人,同时,也是战争的调停者。 ——世界最强的异能力者之一,流浪的盲诗人荷马。 「就算是最有生命里的花,要是一直呆在一个房间之中也会枯萎的。」对方如此说道,毫不避讳在沢田纲吉面前偷偷摸摸传递上层关于他的「安排」,伸出手邀请道,「跟我一起走吗?和我一起採集素材,编纳最荡人心魄的史诗吧!」 他爽朗地笑着,这种爽朗让沢田纲吉想起自己的友人、名为山本武的傢伙。 那也是一个爽朗的傢伙,曾经他们都还是并盛中学的普通学生的时候,山本武就凭藉着自己的好性格和爽朗的脾气,成为了学校里公认最受欢迎的傢伙。 换而言之,这种类型的人是有一点社交牛逼症在的。 尤其是对方伸出手的时候,多多少少让沢田纲吉幻视了一些友人的存在。 于是他稍加考虑,便伸出手,答应了下来。 因此,等到日本政府内部还在掰扯【武器】的归属问题的时候,他们以为被牢牢控制在手中的人造小神明却已经被人从手中偷了出去。 第191页 留下的,大概只有一只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剪出的纸蝶,停留在窗框上,随着船舰的流动振翅欲飞。 同月,日本横滨,不明原因的巨大爆炸产生,日本官方将之解释为敌人最后的偷袭,事实上,却是内部实验室爆炸的结果。 在这场爆炸之中,形成了日后被称为「擂钵街」的区域,而在爆炸边缘,赭发的男孩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次月,在上月中造成爆炸的实验室资料被永久封存,实验体【试作·甲二五八番】在爆炸中下落不明,在内部一度争论不休的另一个离家出走的实验体再度被摆在争论中央,腥风血雨之后,怀疑后者忠诚的言论逐渐占据上风。 执行从日本带回某个至关重要的实验体的任务失败、意外得知了荷马正带着另一个实验体在四处旅行的金发青年犹豫之后,在如常为祖国进行暗杀任务的同时,逐渐开始搜寻关于二人的情报。 一年后。 正跟着荷马做烤鱼的男孩警惕地回过了头。 他们现在在某个弹丸之地进行「採风」——虽然这样说,但这一年来沢田纲吉就只见过荷马在採风没见过他写什么东西的——更具体一些的话,他们现在正在一条清澈的河流边,在荷马叽哩哇啦和土着们进行了一顿交流之后,两人顺利获得了这条据说是当地土着母亲河的垂钓权。 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被穿成串竖在火堆边,金发青年来的时候,沢田纲吉正不算熟练地为这些鱼撒上调味料,听见身后的响声,警惕地回过头。 「这是我们的鱼。」经历过无数次烤好鱼之后被没闻过调味料香味的土着被吸引过来抢鱼这种事的沢田纲吉警惕地说道。 魏尔伦看着他在火光中的轮廓,几乎就立刻辨认出这正是他带在身上的、关于那个在战争末期出现的异能力者、也是与他同为实验体的孩子的面庞。 向来冷硬的青年不由得调整了自己的姿态,连面容也在火光之中柔和了一瞬。 「不抢你的鱼。」他说道,对日本当局对这个孩子的处置略有耳闻,为被国家抛弃还没吃没喝连个烤鱼都稀罕的孩子心酸了起来。 沢田纲吉这才放心了一些。他观察着突然出现的青年,发现对方虽然风尘僕僕,但却显然和裸露着上身说着鸟话的土着不是一个品种。 ……那么,或许是和他们同样流浪到这里的旅行之人? 想到这个可能性,沢田纲吉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觉得也不太可能。 毕竟大概也没什么人跟荷马一样闲,会为了据说这条河里的鱼是世界上最适合烤鱼的鱼就拖着他不远千里急匆匆地赶来,差点承包了人家一整条河流。 而他们前些日子还在西伯利亚。 他慢条斯理地「喔」了一声,看着对方的模样,很是友好地腾出了一些位置。 「那你想吃吗?」他问。 只要不是来抢他们的鱼的,沢田纲吉觉得自己都可以接受。 而魏尔伦却有些受宠若惊。 他有些迟疑地看向躺着似乎是在睡大觉的荷马,盲眼的诗人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呼呼大睡着,一只手在衣服里面搓啊搓,是不是发出砸吧嘴的声音,大概是做了一场美梦。 对这位传闻中的人物依旧有着忌惮的魏尔伦收回目光,将这当做是默认,坐在了棕发的男孩身边。 他有些难得的拘谨。 虽然在知晓对方的存在之后,魏尔伦便搜寻了许多关于这个孩子的情报。 日本就算了,在他与亲友潜入并造成爆炸之后,日本就加强了相关的戒备,而这个孩子的情报又在这时候被提升了等级,因此就算是他也难以拿到。 但是在其他国家就不同了,尤其是那些曾经与这个孩子有过交战的异能力者。 魏尔伦没事的时候就挨个挨个地「拜访」过去,在被「暗杀王」光临吓得都开始结巴的人们的嘴里撬出关于这个孩子的情报。 因此魏尔伦自觉自己还是对他有着了解的。 而实际看见这个孩子,发现他比自己想像中的身体年龄的同龄者还要小上一圈,而生理年龄的话……魏尔伦思索了一下那些傢伙口中出现的这个孩子出现的时间,得出了这还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宝宝的结论。 而同样的、其他人家的孩子还在襁褓中的时候,自己家的崽子却不得不在外面流浪还得自力更生的对比,更是让向来没什么情绪的暗杀王心中生出了几分阴霾。 沢田纲吉觉得这个金发的青年有些怪异。 在见到对方之后,除了排除了对方是来抢鱼吃的当地土着之外,沢田纲吉还在对方身上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这种味道对于他来说实在有些久违,在离开了「战场」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其他人的身上闻见过如此浓厚的黑暗与血液的味道。 五人?十人?不,至少有上百人吧。 在奇怪的方面有着独特的权威的教父先生想,这个人,手中有着至少百人的性命。 那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几乎可以说是荒无人烟的地方? 沢田纲吉不由想到了自己。 但是细细辨认过魏尔伦的眉眼,在旁敲侧击隐晦地问出了对方来自于哪个国家之后,他又闭着眼将对方是为自己而来的可能性划去。 那么就剩下荷马了。 第192页 沢田纲吉略微思索了一下,看了眼到现在还用背对着他们的荷马,深觉今天的事情走向颇为诡异。 他迟疑了一下,对着魏尔伦问道:「这位先生……」 「魏尔伦。」魏尔伦适时地给出了自己的名字,「保罗·魏尔伦,你可以叫我这个名字。」 金发的神明先生顿了顿,看着欲言又止的男孩,在对方开口之前继续说道:「或者,叫我兄长也是可以的。」 ——或者说,虽然并非是同一个实验的衍生物,但他们依旧有着并非血缘的、但在某种程度上比血缘更加深厚的关系。 沢田纲吉顿了一顿。 他并不觉得保罗·魏尔伦只是为了拉近彼此的关系才说这样的客套话,他只是觉得,到现在荷马也依旧没有醒来这件事本身的诡异之处。 如果是寻常的话,早在他给每条鱼细细地撒上调味料的时候,那位在平日里找不着方向、但在这种时候就能够灵敏地寻找到他的所在的盲诗人就已经摸索了过来。一般情况当他回过头,没准对方就已经囫囵着连刺都不搭理地解决掉了一整条。 但他今天到现在也没醒,而时不时响起的声音除了梦呓之外,还有着微妙的像是催促一样的意思在。 棕发的男孩略作思索,友好地又递了一条鱼给魏尔伦。 「兄长?」他开着玩笑,「以前也有人说自己是我的哥哥……」 不过在被他给坑了一把之后,那傢伙好像就没这么来找过他了。 而魏尔伦听完这句话,就率先捍卫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他认真地看着沢田纲吉,解释道,「那傢伙只是想要利用你而已。」 这样说着,他思索了一下,是不是在这之前带着那个企图欺骗笨蛋弟弟的傢伙的人头过来会比较好。 外表看起来约莫在二十岁左右、但因为某些过往,实际的心理年龄则会更小的魏尔伦久违地有些忐忑。 事实上,自从他脱离【牧神】的掌控,从实验体成为人类魏尔伦之后,已经很少有这种时刻了。 大多数的时候他虽然接受着祖国的塑造与教育,但在一定的范畴内却是自由的。 再加上少有敌手的能力与高傲的性格,魏尔伦作为人类的忐忑时刻,从他睁开眼到现在也寥寥无几。 他尚且不太明白这种紧张的情绪是什么。 就算是不久之前,见到那个诞生在日本的另一个「弟弟」,拒绝祖国将这个孩子带回国家的指令,而希望自己能够带着他回归田园回归普通人的世界的时候,魏尔伦也并未如此忐忑过。 这种心情对于他而言实在有些陌生,但是他又无从发泄——据那些和这个孩子对战过的傢伙说,「他」看起来总是很瘦弱,身体也不怎么好的样子。 因此魏尔伦在忐忑之余,其实还有写担心自己要是稍微泄露出一些情绪,会不会把这个孩子给吓到。 而在魏尔伦这样忐忑着的时候,沢田纲吉其实也在观察着他。 从对方否认那个「哥哥」开始沢田纲吉就进一步地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果然,这个人是知晓荷马和他的身份的。 或许是荷马的朋友,又或许是为了其他目的而来的人。 他的强大与黑暗对于沢田纲吉来说几乎是明摆在眼前的——换个人在形形色色的mafia之中浸润了十年也能做到这种地步——而他看起来又十分冷漠,让沢田纲吉在与他交谈之际忍不住提高了警惕。 兔兔警惕.jpg 而这幅模样落在魏尔伦的眼中,就是自己把这个孩子吓到了的表徵,他不着痕迹地挪了挪位置,并且密切关注着棕发男孩的表情变化,在对方看起来放松了一些的时候停止挪动,如同大地一般深厚的眼瞳注视着沢田纲吉的所在。 看起来竟然有种认真的可爱。 沢田纲吉警惕地伸出爪子试探,而魏尔伦秉承着不能吓到看起来很弱(指生理)、好像也会被外面来的不明生物欺骗叫哥哥(指森鸥外)的笨蛋弟弟的原则,斟酌着语句控制彼此的距离,一时之间双方拘谨又敏感,气氛也奇怪了起来。 两个人像是某种警惕又敏感的猫科动物,在互相试探之后保持着距离继续试探,让人看了直呼一句好想急死你。 大概是装睡的荷马也看不下去了,生性开朗的浪荡子自来熟地摸到了两人的中间,像是狗一样灵敏的鼻子来回嗅了嗅,最后摸到了沢田纲吉手中还没吃一口的烤鱼。 「我觉得这个味道最好。」他凝重地说。 沢田纲吉「嗳」了一声,但也没怎么出乎意料。 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荷马有着令他无比自豪、据说能够敏锐地分辨出身边所有食物哪个最好吃的鼻子,而当两人开始「旅行」起来,沢田纲吉就怀疑起其实那不是分辨出哪个食物最好吃、而是哪个食物在沢田纲吉手中的鼻子。 ——也就是说,这傢伙是向来喜欢吃他选中的食物的。 今天也是如此。 沢田纲吉心中早有所料,秉承着尊老爱幼的原则,他嘆了口气,准备如往常一般将手中的烤鱼给上交上去。 然而,在这之前,一只手捏住了他的。 「这是纲吉的。」金发的神明一字一句地说道,「就算是你,也不能抢走。」 ——不知道是否是沢田纲吉的错觉,这位面若寒霜维护自己的青年眼中,还隐藏着一种叫做「抢小孩的吃的你这傢伙是啥人啊」的神奇鄙视。 第193页 …… 魏尔伦加入了他们的流浪之中。 在相处之中沢田纲吉也终于想起了「魏尔伦」这个名字为何会有些耳熟。 对方是大名鼎鼎的「暗杀王」,是当初在战斗之前森鸥外曾经重点强调过的、猜测会参与到与他的对战的重点人物。 不过最后并未在战场上遇见。 确实,对方的「暗杀王」的名号已经昭示了他的主场所在。又不是每个强大的暗杀者都像是瓦里安那群把暗杀当做明杀,秉承着「暗杀暴露就把所有看到的人都鲨掉也叫作暗杀」这种歪七扭八的道理的傢伙,因此这也算是正常。 而对方是否是在这段时间内在日本国内进行着某些不为人知晓的暗杀任务……这就不是沢田纲吉应当操心的事情。 虽然是自己的国家,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日本,沢田纲吉十分谨慎地保持了观望的态度。 但是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一口一个兄弟了。 要说是这具身体的自带设定的话,那这不是比森鸥外还更加离谱——森鸥外好歹是宣称和自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的日本人,而魏尔伦已经是法国…… 「大概是因为你们都是某种实验的产物嘛。」 在沢田纲吉提出这样的疑问的时候,看透了一切的荷马一边喝酒一边说道,「别看他那样,没准和你有着相近的本源哦?」 这话让沢田纲吉的双眼亮了亮。 几个人旅行的时候也遇见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因此对于魏尔伦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沢田纲吉也有了几分猜测。 他这时候已经和魏尔伦熟悉了不少了,是能够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虽然对方常常会以「未成年不能喝酒」拒绝他)的关系,因此听了荷马的话,就回头看向了对方。 「是这样吗?」他问,对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设定有些好奇。 魏尔伦沉默了一下。 对于制造自己和沢田纲吉的实验,他的内心深处是厌恶的,如果可以的话,一辈子也不希望有人提及。 现在也是如此,如果提问的人不是沢田纲吉,如果引起话题的人不是荷马,那他或许已经掀翻桌子,冷静又利索地取走跨越界限的傢伙的性命。 但是事实却是正是这个孩子。 棕发的男孩在旅行期间已经抽条了不少,曾经瘦弱的身体也像是吹进气的小气球一样逐渐鼓了起来,不再依附在皮肉上。脸颊上的软肉看起来就圆嘟嘟的,或许会十分好摸——魏尔伦自己也上手过,证明这个或许完全可以去掉。 而最为重要的是那双暖色的棕瞳,就算是冷静而自持的魏尔伦偶尔也会觉得,这双眼睛里面或许是装的蜜糖,在太阳的照射下便流露出来,一直流淌进他的心底,宽慰他一无所有的、黑沉沉的内心。 「是的。」他说道,但是更想要含糊其辞,「不过方向或许有所不同……我能够操控重力,也能够使攻击无效。」 ——哦这个他熟。 沢田纲吉想,虽然看出了魏尔伦不愿多谈的姿态,但是还是忍不住进行了联想。 毕竟如果要对应的话,他所对应的应当是「空」,而无效化物理攻击虽然不是自身自带的能力,但也能够通过一些特殊的道具——例如说彭格列的祖传披风来解决。 他在闲聊当中提起,话落,便见魏尔伦的双眼明亮了起来。 「不愧是我的弟弟!」魏尔伦有些高兴,如果他是情绪外露一些的人的话,或许现在已经举着沢田纲吉原地转圈圈了。 不过他到底不是那种人设,因此只是掩藏不住高兴地说了一句,便转换了方向,同沢田纲吉继续钻研起彼此的能力(的相似之处)起来。 而他们跟着荷马一同流浪,也不是完全只是流浪的。 前面已经说过,荷马的流浪更多是为了体验和採风,当一阶段的体验完成,那么就到了他「制作」文本的时候。 荷马身边空无一物,只是不论是到了什么地方,手中一定不会脱离的,就是他的马头琴。 每一阶段的诗作写作完毕,荷马便会带着马头琴到世界各地去唱诗。 是为荷马史诗。 沢田纲吉站在盲眼诗人面对的人群之中,听见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声音变得喑哑而绵长,眼前似乎当真出现了冲锋的人群、古代的街道、具有神话气息的战争如同画卷一般铺展开,正是荷马所勾勒出的、这片土地沉睡着的英灵的模样。 他虚虚眯起了眼。 就算是沢田纲吉也知道,在他曾经的世界之中,有着无数不可逾越的大山,其中《荷马史诗》便是一部。 按照他所观察的这个世界的特徵,他所在的世界中的「文豪」们无一例外成为了异能力者,而他们的能力大多与同位体的作品相关,像是森鸥外的「爱丽丝(舞姬)」、与谢野晶子的「请君勿死」皆是如此。 然而只有荷马是不同的。 只有他是不同的。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荷马在短暂地受到追捧之后又得到冷遇,不过平日里张扬舞爪的盲诗人对这种事情很是宽容,摩挲着找到他装钱的小帽子,抖一抖,是多是少都会露出一点笑意。 然后带着他找个最近的酒吧来上一瓶好酒,再来两份店里最知名的招牌菜,日子似乎也是烂漫松快。 在这期间,见不惯两个吃闲饭的(荷马语),沢田纲吉和魏尔伦也被迫着学了写诗。 第194页 那些奇怪的节奏韵脚外观让沢田纲吉一个头两个大,擅长在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解决出问题的人的教父先生对上了打不过的出题人,只能像是以往面对家庭教师的斯巴达统治一般,抱头找同样被压迫的傢伙痛哭。 然后扭过头的时候,发现魏尔伦已经利索地写出了不少就算是他也觉得十分厉害的诗句。 沢田纲吉:…… 另一边,有了新的创作灵感的荷马调试着马头琴,咿咿呀呀地唱起他听不懂的话语,只是听着就有一种深厚的情绪在其中荡漾,想必又是一首能够让荷马的破帽子赚得盆满钵满的好诗。 沢田纲吉:……fine。 只有不会写诗的文盲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不过幸好的是魏尔伦也不是每日每日地都陪在沢田纲吉的身边。 自诩为兄长的傢伙有着自己的事业——虽然他自己似乎在和荷马混过一段时间之后染上了间歇性的咸鱼症状——而在他没有同两人一同流浪的时候,沢田纲吉的压力也就骤然减少了许多。 这段松散的时光让沢田纲吉一度以为自己进入了养老的生活,直到某一天,魏尔伦再度因为暗杀任务离去之后,荷马告诉他。 「你可以独立了。」 棕发的男孩当时愣了一瞬。 这时候距离他和荷马一同出来游历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三个年头。 当初看起来还像是个小学生的男孩逐渐长大,身材慢慢抽长,轮廓逐渐明显,到了能够被称为「少年」的年纪。 骤然听见荷马这样一说,沢田纲吉还有些怔愣,然而等到第二天,对方果然已经不见了踪迹。 ——带着他们的盘缠和稿费。 是的,稿费。 在这个文坛空缺的世界,荷马那些唱起来很好听的诗歌被他收集起来筹谋着准备搞个合集之类的再做发送不说,在他与魏尔伦学会写诗之后,荷马就时不时怂恿着他们将诗作投稿。 按理来说跟随在荷马身边时间更久的沢田纲吉理应更为出色,但事实却是化名为「兰波」的魏尔伦所刊登的那些诗作更受欢迎,甚至收到过狂热粉丝送来的爱慕信件。 而沢田纲吉么…… 沢田纲吉:……他能够写出那种东西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收拾收拾剩余的行李,一个人踏上流浪之路。 心中微妙地有着一些不舍,但是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沢田纲吉想,他其实已经很能接受离别了。 在他原本的世界的时候,在义大利的时候,一开始还会因为同伙伴们暂时的离别而感到孤独和痛苦,甚至偷偷藏在被窝里流过眼泪。 可是后来逐渐逐渐就好了。 因为不论伙伴们去向什么地方,去到什么方向,总是会率先想起他,粘人一些的如狱寺隼人,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他保持着联繫,而孤冷一些如云雀恭弥,身边也有被默许了的草壁在之间通风报信。 因此离别也逐渐被接受,倒不如说,从离别的时候开始,沢田纲吉就在掰着手指盘算着再度见面的日子。 直到他一个人踏上了漫长的旅途。 这样一想,沢田纲吉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回日本再看看。 虽然据当时气势阴沉的魏尔伦所说,日本政府似乎完全隐瞒了他的存在以及他在那场战争中的作用,而将一切的花团锦簇都簇拥到了某位议员的身上,而他这个人回去多半也就是个黑户……但沢田纲吉想起当初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同其他人例如说与谢野晶子和士兵道别,因此回去看看那些孩子的必要还是有的。 于是他一个人带着轻便的行囊,在漫长的道路上行走着,磕磕绊绊地写一些奇怪的、甚至不成句的诗句,甚至没事的时候还无聊地写起了两本《这件事》的后续。 ……虽然《这件事》大概率是没人能看到了。 沢田纲吉经历了一段洗涤的历程。 等他慢悠悠从异国回到日本,便又再过了两个年头。 这时候距离他被荷马给诱拐走到处流浪,已经过去了五六年。 战败后的日本并未如预想之中那样骤然倾塌,虽然一开始多多少少是跌跌撞撞的,但是民众的复甦力反而超过了政府的预计,不如说,只要没有了战争,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转变。 沢田纲吉在日本是黑户,日本政府显然也不可能为多年前就已经「离家出走」而且当时和政府之间的关系证明都说不出上好的人造神明准备身份,因此要进入这个国家只能依靠偷渡。 魏尔伦被其他的事物绊住了手脚,沢田纲吉也无意打扰他,只是託了一位在旅行途中结识的「朋友」,给自己搞到了能够进入日本的途径。 「虽说这样,现在的话只有横滨比较容易进去了。」在电话中,那位友人如此说道。 「横滨?」沢田纲吉疑惑地重复。 对方知晓他这些年都在外面游荡,因此很是耐心地解释了一下。 自从战争结束之后,作为港口城市的横滨就成为了「法外之地」。战争所残余的一切负面都在这个城市里残存着,不讲武德的黑手党肆意横行,每天都是大大小小不同的帮派战争,警察或者政府在这里的作用几乎可以不论,要说的话,一位前途光明的警察厅高层在这里甚至不如一个中等黑手党的干部。 第195页 造成横滨如此扭曲的情状当然有方方面面的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却是异能力者的参与。 ——在横滨,能够站稳脚跟的黑手党多多少少有着那么一两位的异能力者。 这些异能力者在不同的帮派内部拥有着崇高的地位,在他们的面前,热武器尚且如同孩童的玩具,可以说,异能力者极大地改变了横滨帮派战争的状况。 而同时,这些异能力者也造成了mafia与政府官方势力的失衡,当mafia的战力极大地压过了官方机构,那么在这片土地上说了话算数的就不再是官方的机构,而是这些拥有着话语权的mafia。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 沢田纲吉坐在横滨警局的房间里,看着四四方方的房间和贴着墙站了一圈的傢伙们,不由得陷入沉思。 说好的……横滨的警察完全可以无视、坐着豪华游艇第二天一大早就能站在横滨的土地上呼吸新鲜的空气呢? 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站在了警局里……这艘偷渡的破邮轮被查了啊!!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教父先生弱小可怜又无助,忍不住向后挪了挪,不小心碰到了站在身旁的黑发少年。 对方顶着一头微微捲起的黑色短发,一只眼睛被绷带缠绕着,让沢田纲吉想起某位一位不合出现又消失的傢伙。而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看了对方许久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低声道了个歉。 对方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他,声调很是轻盈地道了一句「没关系」。 这是一个人从外表上看与沢田纲吉差不多大小的男孩。 他看见沢田纲吉看向自己的目光,微微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沢田纲吉这才从他的绷带另一边看见这个孩子的眼瞳,鸢色的眼睛像是一颗透彻的玻璃珠子,看过去的时候,微妙的有一种能够在这其中看见「自己」的错觉。 说实话,这让沢田纲吉微妙地有一些违和感。 拥挤的房间很快就宽松了下来,说是无能的警察们将这群偷渡客三三两两地区分开,最后剩下的,是一群面面相觑的未成年。 「你也是想要偷偷进入横滨的么?」 实在有些沉默,有胆子大一些的孩子眼珠子乱转着,就找上了身边的同龄人交流起来。 站在他身边的孩子原本有些侷促,听见他的问话之后慌乱了一瞬,很快就说自己是因为家里实在太穷而逃走,找到了据说最容易进入的横滨来偷渡。 这个理由…… 沢田纲吉不由皱了皱眉。 他们距离自己还有不近的距离,沢田纲吉看了一会,收回目光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少年也正在以一种打量的、像是在观察什么奇妙物种的眼神看着他们。 刚才沉默的房间稍微活跃了几分起来,剩下的都还是些不大不小的未成年,被当场抓住的惧怕过后,紧张又恐惧地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浮板。 「你也对他们感兴趣么?」 他身边的少年问。 沢田纲吉「嗳」了一声,有些出乎意料。 他其实以为自己不会被搭话——或者说,不会被身边的这个孩子搭话的。 毕竟黑发少年脸庞上虽然带着渺茫不定的笑意,但气质确实隔绝千里之外的。 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含糊地点了点头。 「稍微有些在意吧。」他说道。 看起来不好接近的男孩就「嗳——」地拉长了声调。 「是这样子么?担心他们?」 没等沢田纲吉回答,他就轻快地说了起来。 「不过不用担心啦,就算是黑户,因为是未成年、也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履历的话,很快就会被警察先生们叫监护人来领走的啦。」 「监护人?」 可是这些不得不选择偷渡的未成年真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会有监护人吗? 黑发少年似乎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他单手托着腮,点了点头。 「是的哦,」他指向自己,「例如说我,没准过不了一会就会被监护人的秃子带走了呢。」 监护人的什么? 看着对方若无其事的表情,沢田纲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黑发少年飞快地眨了眨眼睛,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秃子没错,以后还会变得越来越秃吧。」 是来自未成年的、恶意zero的直白猜测。 父母的一方大概是大忙人吧,沢田纲吉猜测,程式设计师之类的? 但是既然是这样的话,他又怎么会出现在偷渡的轮船上呢? 怀抱着这样的疑问,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却只是带着虚虚的笑,让猜测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沢田纲吉把话吞进了肚子。 怎么说……还是个孩子呢。 和自诩为兄长的魏尔伦呆久了,沢田纲吉也微妙地生出了一种堪称慈爱的心态。 ……虽说这位「兄长」的爱护即使是他也不太能招架了。 但怎么都比另外一个傢伙要强不是? 既然打开了话头,两个少年人也就三言两语时不时地搭起话来。 「嗯?担忧?」听见沢田纲吉的话语中表现出了对在场的孩子们的担忧之意,黑发少年的脸上的笑容就变得古怪起来。 「嘛,这种事情你不知道耶是自然的。」他很快说道,「毕竟虽说是常识性的东西,但是也仅仅是针对这个城市里的人来说罢了。」 第196页 「嗳?」 总觉得在奇怪的地方被鄙视了。 黑发少年心情很好地为沢田纲吉解答了起来。 「毕竟现在的横滨是mafia的乐园。」他说道,手指虚虚地点了点门外——在透明的玻璃窗外,有穿着花衬衫或者黑西装的、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傢伙正在探头探脑。 「对横滨的mafia而言,有一项独特的活动,业内叫做【捞尸】。」 听见这个词,沢田纲吉心底猛的一沉。 黑发少年嘴角带上了一些笑意。 「从不知何处偷渡来的偷渡客,其中既有年轻力壮的青年,也有少不知事的孩童,或者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对于这座城市的mafia们来说,他们是滋养黑暗、维护根系的额外养料。」 毕竟是没有户籍也没有流入记录的偷渡者。 没有这些能够证明存在的东西,甚至没有以往的社交记录,这些人是mafia的最好养料。 在斗争日益扩大化的今日,「捞尸」的mafia也与日俱增。这些没有记录也没有过去的傢伙会被来自不同势力的黑暗组织瓜分殆尽,塞进底层,用以填补「战争」所带来的空缺。 未曾经受过训练的青壮力在这等情况下尚且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够存活下来,不知事的少年和老弱病残更直接是用以填补欲望的沙包。 不过在这之中也还有一批特殊的存在——异能力者。 这些几乎是在大战期间才为人所重视的拥有异能的人们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光鲜亮丽。在尚且没有普及「异能」概念的现在,他们有的在闭塞的乡下,因为特异的能力为人所敌视。而在听闻横滨这所能够容纳异能力者、并且作为异能者能够出人头地的城市之后,便向着这座城市蜂拥而来。 「喏,那边的那批。」 黑发少年用下巴尖点了点外面更远些的地方,比起花衬衫们更加有「精英范」的黑西装们之中已经混进了一个偷渡客,男人面上不掩疲惫,更多的却是对于远大前程的期待与狂喜。 他在手臂上纹着花纹的黑西装们的簇拥之下离去,剩下另一部分则露出了放松的神色,比起方才严阵以待的模样轻松了许多——大概是本次的kpi已经完成,交头接耳的模样或许正在商量待会任务结束之后要去什么地方聚餐。 「这就是现在的横滨的现状。」 面沉如水地介绍完之后,黑发少年重新变回笑意吟吟的模样,扭过头看着沢田纲吉,唔了一声补充:「说不定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哦。」 「啊这,」沢田纲吉露出讪笑,「不会吧。」 对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看了他好一会,才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扭过头去。 这波浪的弧度让沢田纲吉微妙地想起了白兰,顿时心中有些不妙。 不过对于对方的问题,沢田纲吉倒是糊弄了过去。 要说身边的这个孩子不是mafia的一员,沢田纲吉那自然是不相信的。 比起隔着玻璃窗的人们,站在身边的纤瘦少年给他带来的黑暗感则更加厚重。 那些黑西装的傢伙们多多少少是在里世界混的,也带着所谓的mafia的气质。但气质这种东西么,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气质,而属性相近的某些气质,也有高低之分。 显而易见的,言笑晏晏的少年人比外面的那些更高阶。 至少得是中层以上的干部吧。 沢田纲吉百无聊赖地想,为换了个世界依旧使用童工的mafia扼腕。 对方或许是真的为了偷渡客们而来的,但显然,他的目标要更加高阶……也就是说,是瞄准了异能力者的吧。 但要是这样说的话,方才被黑西装带走的那位似乎就还没入他的眼,也不知道筛选的标准是个什么。 沢田纲吉有些犹豫要不要稍微显露一些虚假的异能力让对方将自己捞走,但他犹豫的点并不在于对方或许会把自己拖入什么mafia的泥潭——笑死他自己就是mafia的头子了哪来这么奇怪的犹豫——而是在于在来日本之前,说是临时有事的魏尔伦听他说要过来,让他先来找找他们另一个弟弟的踪迹。 听见这个请求的时候沢田纲吉懵了下,下意识回想奈奈妈妈是不是背着他(?)偷偷生了个弟弟,反应过来之后想起魏尔伦在这方面让他觉得奇怪的逻辑,也就哭笑不得地应了下来。 「啊不,还是说我在任务完成之后来一次比较好吗?」电话另一面,金发的青年将偷袭的敌人踩在脚下,神色凝重地思索。 沢田纲吉:…… 不用思考他就知道,魏尔伦一定是在想着什么类似于「我们家纲也还是个小宝宝诶」之类的话。 他委婉地表达了如果只是这种小事他还是能做到的之后,这位兄长又忧心忡忡起来他会不会走在街上就被不知道哪来的怪阿姨怪叔叔给拐走。 沢田纲吉:…… 他拿远了电话,啊啊呜呜地表达着听不清魏尔伦的话大概是信号不好,便利索地挂掉了电话。 太可怕了,魏尔伦。 这大概就是传闻中沉重又甜蜜的负担了。 棕发的少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设成了魏尔伦的照片的手机屏保,无奈地嘆了口气。 说实话,这种感觉对他来说稍微有些新奇。 毕竟沢田纲吉是家中的独生子。 虽然在成为彭格列的首领之后,也要摇身一变成为了这个family的大家长,身边能够被看作是「兄弟」的也更多的是像是蓝波那样的小弟弟。 第197页 他已经习惯了照顾别人了。 而伙伴们当然也会照顾他,但是比起魏尔伦的这种,微妙地在私下里有些老妈子倾向的感觉的却又不太相同。 要是一定要类比的话,魏尔伦给他的感觉更像是稍微再平易近人一些的云雀……只是硬要类比才能这样说,但事实上两个人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区别的。 哦当然,他亲爱的师兄迪诺·加百罗涅自然也是能够放在「兄长」这样一个位置。虽然和他一样是不折不扣的废柴,但是经过了恩师reborn的调试和二十多年作为家族首领的磨砺,迪诺师兄的靠谱程度也还是在日益上升的。 当初他因为reborn的死亡而陷入低迷的时候,同样是所谓师兄有着同样的悲痛的迪诺一脚踢开了他的房门,将他从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抓了出来。 【「reborn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同样因为师父的离去悲痛欲绝的金发青年定定地看着他,【「听着,阿纲,我知道你很难过很悲痛,但是这不是你持续低落下去的理由。」】 【「你的部下都很担心你,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得给我振作起来。」】 【「还有白兰·杰索,密露菲奥雷正在追杀我们的朋友和家人,这种时候你还好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悼念上吗?」】金发青年饱含悲痛的眼眸地下,强忍的水光在眸底隐隐若现,口中说的却是坚定而残忍的话语,如以往一般可靠地为疼爱的小师弟道出黑暗里世界的真相。 祈祷也好悼念也罢,都是无法传递到希望的某个人身边的。 要说为什么的话…… 金发的青年垂下眼,即使是被称为烈马迪诺,一手将家族发展壮大,庇佑了自己的家族成员与亲友,迪诺·加百罗涅也依旧无法保护某个逝去的人。他能做的,大概只有将唯一剩下的小师弟带出阴霾,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我们是不会上天堂的,阿纲。」】 他轻声地、仿佛悼念一般地说道。 …… …… 「啊,我讨厌的监护人先生似乎来接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晃悠了一圈又晃悠回来的黑发少年笑意吟吟地向他发出邀请,「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沢田纲吉「嗳」了一声。 他犹豫了下,想着至少得先从这鬼地方出去,于是点了点头。 「如果可以的话。」 他微微弯了弯眉眼,是很容易让人信任的模样。 黑发的少年定定看了他半晌,打量的目光才收回去,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沢田纲吉微妙地觉得自己被讨厌了。 想了想再上一个世界的时候,他偶尔也会这样对琴酒笑。 然后组织的top killer先生就会嫌弃地踢他一脚,示意收敛这种很不酒厂的东西。 他眨眨眼,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啊对了,差点忘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黑发的少年飞快地收敛了脸上孩子气的表情,微微歪了歪头说道,「我是太宰。」 他说着,身后的门也开了一条缝。 穿着警服的男人适时叫了他的名字。 ——「太宰治。」 「太宰治,你的监护人到了。」 …… 在太宰治的巧言令色之下,警察皱着眉怀疑地相信了沢田纲吉是他的伙伴的说辞。 想到对方交的保释金,他冷着脸点了点头,让黑发少年将据说年少失联还脑袋不怎么好的弟弟给带走。 「一个黑头发一个棕头发,」他随口吐槽,「你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吗?」 沢田纲吉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而太宰治则是轻飘飘地笑了一下,含糊地应了一声。 「没准是这样没错呢。」 警察:…… 这下无语的换了个人。 不过这次捉的偷渡客算是够了这个年度的kpi了,额外的外快也是如此,因此他的心情还挺好,也就没在意黑发少年这种奇奇怪怪的行为。 「算了算了快跟你们家监护人走了,」他嫌弃地说道,「下次可不要不长眼地跑警察局来了啊小兔崽子。」 他拉开门,据说是两个人的「监护人」的傢伙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沢田纲吉出来的时候心中就隐约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在看见门后笑意吟吟地站着的傢伙的时候,心中的不妙达到了顶峰。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见他,愣了愣,旋即露出更大的未来、虽然还没想好算计什么但是一定会算计的微笑。 「这可真是,」黑发红瞳的青年微微压了压眉角,显露出十分温和的模样。 他和沢田纲吉记忆之中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当初锋芒毕露走路带风的卫生科长变得平和了下来,眼角眉梢带着温暖的春意,即使是伪装的,乍一眼看来也依旧是十分温和的模样。 沢田纲吉微妙地觉得对方的笑容有些眼熟。 而太宰治看见对方的笑意之后突然猫猫炸毛了一下,突然找到了那点在沢田纲吉身上看见的熟悉的来源。 他的表情变得微妙的噁心了起来。 而沢田纲吉在些微的惊讶之后,看见皱着眉看他们的警察先生,心底「哦吼」了一声。 确实是遇见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只不过不是太宰治,而是森鸥外。 第198页 他有些想回去刚才的房间了 然而森鸥外却抢先一步拦住了他。 「我还以为您不会回来了呢。」他说道,弯着眉眼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们的关系很好。 沢田纲吉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他嘆了口气,嗯了一声。 「我也没有想到,」他微微仰着头,看起来很天真又无辜地说道,「森卫生科长在离职之后……竟然成为了mafia吗?」 …… 意外之喜。 就算是被沢田纲吉用不轻不重的话怼了,森鸥外也并不怎么生气。 比起气愤,他的心中更多的是一些欣喜。 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面前的这个孩子所代表的重量——曾经凭藉一己之力将日本从绝对的败势扭转回能够同战胜国对话的重要存在,在战争结束后不明去向。 上层一度为他的去向而争吵不休,而离开了军队之后,从自己的恩师口中,森鸥外却曾经意外得知了对方的去向。 【「最强的异能力者之一,开闢了当今异能者局面的男人,盲诗人荷马。」】带着帽子的恩师如此说道,【「我们的那位【天照】正在他的带领之下进行世界巡游。」】 大抵也是对高层进行人体实验的行为不满,虽说知晓这位人造小神明的去向,但在战争结束后同样也退出了政坛的夏目漱石并未将沢田纲吉的情报交给曾经的同僚,反倒是自己偷偷摸摸看过两眼,听闻他们和魏尔伦相遇、三人同行的时候还一起写过诗集,还暗搓搓自己去买了一本。 然后在三人的合集中看见属于人造神明的那部分的时候,隐约地露出了仿佛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的表情。 想起恩师难得一见的气急败坏的模样,森鸥外心底放松了不少。 他看向看起来似乎成长了不少的小神明,不过略作思索,就知道这是心血来潮参与到港口mafia的捞人活动中的太宰捞出来的傢伙。 森鸥外:…… 「不愧是太宰君啊。」他说道。 太宰治顿时露出像是看见了森鸥外穿着草裙在自己面前跳舞说嘿嘿哈嘿太宰治哈嘿的表情。 「好噁心——」他抱怨道。 而沢田纲吉不着痕迹地往太宰治的身边站了站,点了点头。 确实是蛮噁心的。 森鸥外一愣,顿时挤了两滴似假非真的眼泪出来。 不过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沢田纲吉也只能跟着两个黑头发的傢伙走。 他走在最后面,从后面看着前面走着的两个黑色的傢伙的时候,两人一高一低的身影就正好重合在了一起,微妙地有种奇怪的默契。 沢田纲吉不由开始思索这两人的关系。 都是黑毛……不会这两人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子之类的吧? 这种想像只在他的大脑中停留了一瞬就被棕发少年摇头甩去,毕竟就算是他也知道,和「森鸥外」相对应的,「太宰治」同样是一位【文豪】的名字。 沢田纲吉似乎是没在课本上见过太宰治的名字的,但是小春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憧憬太宰治的……对家三岛由纪夫,高歌着三岛的时候她也难免将着名的三岛对家加入了购物车。 然后在醉后抱着沢田纲吉苦恼说太宰治这种柔弱的男人太奇怪了果然还是纲先生更好……不要在奇怪的地方攀比起来啊小春! 不过多亏了三浦春的福,沢田纲吉倒是对「太宰治」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早知道就多读些书了(不是),沢田纲吉颇有一些百无聊赖地想。 「说起来。」他开口同走在前方的森鸥外搭话,「森医生知道与谢野小姐如今在什么地方吗?」 黑发青年的背影停滞了一瞬。 下一刻,一个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的女孩子扑过来抓住了沢田纲吉的手臂。 「阿纲!」在他下意识将对方扔出去之前,金发的女孩子扬起了脑袋,「爱丽丝好——久没见过阿纲了!阿纲有想我吗?!」 金色的波浪一般捲曲的长发,蔚蓝如深海的眼瞳,金发的女孩子穿着可爱的洋装,动作稚气而讨喜,仰起头的时候,像是一只巨大的人偶娃娃生出了魂魄,正在眼巴巴地看着来人。 沢田纲吉的动作就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当然他的迟疑并不是因为这个可笑的小姑娘有多么讨喜,一来是因为对方至少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二来则是对方的自称。 ——爱丽丝。 要说的话,在流浪的途中沢田纲吉已经遇见过许许多多的「爱丽丝」了。 她们有的能歌善舞,有的笑如银铃,有的坐在高高的沙丘上摆弄着驼铃,有的站在钟塔上引诱远来的鸽,但是在日本,沢田纲吉所熟识的「爱丽丝」却只有一个。 那是在【燕骑士】上度过的短暂岁月,除了与谢野晶子之外,沢田纲吉身边能够接触到的另一位「女性」便是爱丽丝。 她那时候与现在这种可爱的模样完全不同,连身高也要高上不少——至少在沢田纲吉的记忆之中,「自己」总是仰视着爱丽丝小姐的。 和森鸥外不同,虽然知晓爱丽丝与森鸥外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繫,但沢田纲吉还是对于照顾自己一段时间的人偶小姐冷不下脸。 他迟疑地接住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女孩,「哎」了一声,摸了摸她金色如绸缎的长发。 第199页 「你有想念我吗?」她眼巴巴地问。 沢田纲吉目光游移了一下。 欺骗按理来说是穷凶恶极的mafia的看家本领,连奉行着能动手就绝不多bb原则的琴酒也擅长此道,常常在面对必死无疑的傢伙的时候欺骗对方还另有一条生路。 然而沢田纲吉虽说是穷凶恶极还要极的mafia头子,也还成功地欺骗过了最亲近的伙伴,但是面对着这等眼巴巴看着自己撒娇的小姑娘,他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游移了一瞬。 爱丽丝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了起来。 「阿纲!!」她尖声道,「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超级、超级超级生气的哦!阿纲是笨蛋吗?!」 沢田纲吉「嗳」了一声下意识地就开始求饶,觉得还不如让自己去面对老狐狸森鸥外……至少对方不会像是蓝波一样生气撒娇。 但是大概正是知晓他这样的心情,森鸥外不仅没有加入两人的对话,甚至还很有监护人模样的低下头,同太宰治耳语着什么,夜色低垂,月光温柔,仿佛真的有一种叫做父慈子孝的东西萦绕在二人之间。 总之就是无视这边的吵闹。 而这边沢田纲吉不得不面对爱丽丝的「怒火」,直到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答应了对方一起买小洋裙一起吃小蛋糕一起捉弄林太郎一起穿小裙子…… 「不行这个不行!」沢田纲吉临门一脚剎住了车。 「喔。」 其实不怎么生气——毕竟就连「生气」这一情绪也是森鸥外所设定出来的——的爱丽丝低下头,轻轻抱住沢田纲吉的手臂蹭了蹭。 「那阿纲还会离开吗?」她问,言语间似乎是好奇,又像是带上了多的祈求,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模样。 无形的文字像是纽带一般在森鸥外与爱丽丝之间流淌着。 看起来似乎是和太宰治在聊天斗嘴的黑发医生实际上正操纵着金发的人偶姑娘,试图尽可能地多得到一些重要的情报。神情、语态、姿势,无一不是森鸥外精心设计过的,目的自然是套取更多的情报……如果可以的话,将对方永久地留在自己的身边为他所用更是最佳的选择。 要是拥有【沢田纲吉】、要是拥有如天照一般的人造神明的话,区区一个横滨,自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不仅如此,落下的头发、喝过的咖啡、凌晨四点半的港口mafia,都将成为记忆中的事物。 这怎么不让森鸥外喜从中来。 沢田纲吉抿了抿唇。 他从森鸥外的身上收回目光,听见爱丽丝嘟囔着「不说也可以反正爱丽丝也不想知道,都是林太郎大混蛋想知道」,没忍住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大概会停留一段时间吧。」他轻声说道,不是回答森鸥外,而是回答爱丽丝,「爱丽丝知道吗,我现在在写诗哦。」 异能力的小姑娘就很捧场的「哇哦——」了起来,蔚蓝的眼瞳里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光彩,把「给我看给我看快给我看」这一串字几乎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沢田纲吉有些后悔将这句话说出来转移爱丽丝的注意力了。 但是木已成舟,他只能硬着头皮对着爱丽丝如狂轰乱炸一般的询问作出解答,并且试图维护自己其实不怎么存在的马甲。 ——毕竟要是对方知道他是与荷马一同流浪创作的,那自然而然就能摸到他的「笔名」。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沢田纲吉安抚着没能得到答案的小姑娘,心中唉声嘆气起来。 毕竟他实在是太菜了。 当初国文的科目对他来说也不算简答,那些叽哩哇啦青蛙跳的和歌放在更加擅长打打杀杀的小教父的脑袋里,刚一进去就被缩小版本的x-burner给消灭得一干二净。 写出的最有创造力的作品大概是小学时候写的希望变成机器人,这个梦想在莫斯卡出世之后有了一丝丝希望——试想将莫斯卡做大做强里面再挖一个能够装人的操纵室,这不就是沢田纲吉梦寐以求的高达·简易版了吗?! 而除了这种作品,沢田纲吉的国文在家庭教师的调教之下,也只是堪堪及格的水平。 因此,放在荷马和魏尔伦之间就不太够看了。 可他不够看不代表这两位不喜欢带他玩啊。 前有文坛常青树荷马的鼎力推荐,后有后起之秀诗坛新星魏尔伦的大力崇扬,虽说沢田纲吉自觉自己的诗作还差的很远,但是在两位大佬的带领之下,竟然也有了一部分「虽然不知道他在描述什么但是文字很温柔我喜欢的诗人在推荐所以不妨看看」的奇怪粉丝。 所以只要知道荷马和魏尔伦其中的一个,又知晓他与这两人之间的关系,那么就不难推导出他的笔名。 沢田纲吉仗着自己年纪大将爱丽丝糊弄了过去,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分叉口。 「嗯……你要和谁一起走呢?」 通过爱丽丝获取了不少情报的森鸥外摸着下巴问道。 沢田纲吉看了他一眼。 很是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的医生唔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方向。 「差点忘记告诉纲吉君了。」他说道,「别看我现在这样,我现在可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哦。」 他像是一只拿着小鱼干诱惑兔兔的黑心狐狸,尾巴尖都勾了起来,「跟我走的话,别的不说,港口mafia的宿舍怎么都能为纲吉君留出一间。」 第200页 森鸥外看着神色警惕的棕发青年,深觉还是不如当初好骗,但还是勤勤恳恳地继续骗了下去。 「或者纲吉君,要不要和我还有爱丽丝住在一起呢?」他想了想,回想起当初试图诱哄对方的时候编的谎言,用来调剂调剂气氛,「就是说,反正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嘛。」 沢田纲吉:…… 他是没想到森鸥外还记得这件事的。 不过要说在这个世界,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其实已经有了一个魏尔伦。 想起对方对于「兄弟」的执着,和森鸥外明显是人类的人籍,沢田纲吉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觉得,森医生以后还是少说这种话比较好。」他诚恳地说道。 森鸥外嗳了一声,装可爱地歪头。 「纲吉君介意吗?」 沢田纲吉:不,我比较担心的是你会被知道这件事的魏尔伦追杀。 他收回欲言又止的表情,索性森鸥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傢伙,就不再准备搭理对方。 森鸥外试图使用爱丽丝的撒娇大法。 但是当一人一异能体贴在一块的时候就格外显眼的文字萦绕在两者之间,让沢田纲吉想要迷惑自己爱丽丝没准拥有自己的意识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也无法。 而一想到可爱的爱丽丝实际是森鸥外在操控,同时又将森鸥外的脸放在爱丽丝的身上…… 就算是沢田纲吉也觉得有些辣眼睛。 他决定眼不见为净,侧头看向另一边。 「太宰君呢?」他问,棕色的短发在灯光下消融了一些,「我可以去你那里借住一段时间吗?」 太宰治顿时露出了抗拒的表情。 就算自己住着的地方只是一个很潦草的货柜,太宰治也并不希望有其他人能够踏足自己的领域。 但是看见沢田纲吉提出这个「请求」之后,森鸥外顿时变得可怜巴巴的表情,坏心眼的傢伙就得意洋洋地竖起了无形的猫猫尾巴。 「当然……如果你希望的话。」太宰治假笑着揽过沢田纲吉的脖子,对着森鸥外露出得意的笑容,「毕竟比起英年早秃的森先生,我们这样的同·龄·人才更有聊头嘛。」 他弯了弯眼,郁郁的心情微妙地变得好了不少,脸上的绷带蹭到了沢田纲吉被魏尔伦养的有些肉肉的脸颊也不在意,甚至顺势蹭了一把。 这时候的太宰治比起方才在局子里的时候更加活泛,整个人像是上了发条的什么物件,又像是什么坏心眼的猫,滴滴答答地游走在黑暗之中,一爪子将好好放在桌面上的什么物件扒拉着推下去之后看着两脚兽气急败坏,爬坐在两脚兽看不见的高处,与和黑暗融为一体之际露出王之笑容。 「毕竟比起森先生,我更像是纲吉君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微笑着问道,「吶,是吧?」 沢田纲吉无语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这两位怎么这么执着于和他当什么异父异母亲兄弟,但是他其实一个也不想要。 而且要是他猜的没错的话森医生和太宰是差着辈分的吧,这样当虚假的亲兄弟真的不会乱辈分吗? 森鸥外摸了摸下巴,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那就太宰叫太宰的,林太郎叫林太郎的嘛。」爱丽丝看着愚蠢的大人们,叉着腰如此说道,「林太郎是太宰的监护人,和他们都想当阿纲的兄弟有什么冲突?」 她看着被这段话说成豆豆眼的沢田纲吉,颇有一种痛心疾首的感觉。 「阿纲,你已经是大人了。」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个小豆丁的爱丽丝义正辞严地说道,「既然是大人了,就要有大人的样子。」 「林太郎常常说,小孩子才要做选择,而大人可以全都要。」她握住沢田纲吉的手,认真地抬起手传授经验,「所以你也可以全都要的。」 第68章 新一日的日光照射进来的时候, 沢田纲吉还在呼呼睡大觉。 他曾经有一段时间有很困难的失眠障碍,大概是刚从日本去到义大利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小教父第一个夜晚就在异国的土地失了眠。 原本以为不过是时差没倒转过来, 也就没人在意,除了狱寺和山本一个忧心忡忡一个嘻嘻哈哈地提供了许多科学的不科学的奇怪的不奇怪的方法,沢田纲吉也还是没能安然入睡。 后来久了才发现他大概是第一次离开家、离开奈奈妈妈这么远这么久的一段时间,虽然面上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甚至在妈妈忧心忡忡担忧着他的生活的时候、宽慰妈妈至少还有电话和视频,走哪也断不了彼此之间的联繫。 可是等到自己一个人待在空落落的房间里的时候, 沢田纲吉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时候他才多大?初中堪堪毕业, 原本应当按部就班就在并盛中学进行的高中因为九代目年纪增大身体每况愈下而变成了义大利的传统高校——表面是不断产出高级人才的高等中学, 实际在知情人眼中却有另一个名字即黑手党学校——的一员。 而沢田纲吉也不得不被迫提前离开了母亲。 据说家庭教师早就想要治疗一下他的沢田奈奈依赖症, 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只是筹谋着长远着来进行脱敏治疗。没想到九代目一下来了个大的, 直接在处理完公务准备出门的时候晕倒, 于是原本就板上钉钉的十代目就不得不提前接过权力的权杖, 在学业与事业之间来回奔波。 第201页 那段时间也是九代目timoteo和他的养子xanxus的感情开始升温的时刻。 原本两个人之间的误会在沢田纲吉初二过后就有了冰雪融化的迹象,等到九代目差点昏厥,第一个发现的人不是就在城堡中的家族成员,而是一整天没啥事就在瓦里安待着的xanxus。 而等沢田纲吉入住彭格列城堡, xanxus也不知怎么回了彭格列的城堡住。 于是在小教父勤勤恳恳处理公务的时候九代目在旁指导, xanxus就没事在旁边吃水果, 偶尔遇到不怎么好吃的就顺手一拐塞进他老爹的嘴里;而在沢田纲吉兢兢业业进行学业的时候,据说是黑手党学院优秀毕业生的xanxus就大大咧咧地在他书房的房间里呼呼大睡,一本刚被他抽下来的书摊开倒着盖在青年的脸上, 在xanxus的呼噜声中沢田纲吉不仅要抵挡他的呼噜声对自己的干扰, 还要抵挡拄着拐杖也要走过来给他呼呼大睡的儿子披上一个小毯子的九代目的爱护。 ……真要是想睡觉你就去床上睡啊可恶! 在长辈柔和的目光下毫无抵抗能力的教父先生只能双手投降, 带着满心满意的面条泪投入新的战争之中。 没事,至少他和爷爷(不是)也天天贴在一起呢。 沢田纲吉心酸地想,甚至觉得他的戒指亮了下来呼应他的想法。 可就算在这种情况下,沢田纲吉还是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眼底很快出现了青黑,也被友人们紧密地关怀了起来。 后来还是reborn举了个炸弹坐在他的床边,告诉他这是彭格列式入睡法——如果他数到三还没闭上眼炸弹就会启动,如果在炸弹启动的三十秒内没能入睡那他就会被炸上天。 在彭格列入睡法的鞭策之下,沢田纲吉成功地成为了一位不挑时间地点只要想睡就能够在三十秒内成功入睡的成功人士。 因此,当日光从货柜顶部的缝隙之中照射出来,随着黑发少年的一个翻身摊开,棕发少年转过身抱住枕头自觉地咕噜噜滚开还没醒来……这种景象的发生,也不是毫无预兆的。 至少等到沢田纲吉一觉醒来,看见自己委屈的睡姿和太宰治四仰八叉的模样,只能委委屈屈地接受现实。 作为港口mafia的童工,太宰治的地位比较特殊,因此是能够睡到日上三竿。 同潮流一点的话来说这叫做弹性工作时间,反正凌晨三点睡早上十点起不也符合八小时工作制。 虽然港口mafia没有八小时工作制。 而这一日,等他醒来,鼻尖却闻到了陌生的、感觉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货柜里的气味。 他睁开眼坐起身,颇有些迷茫地看向气味传来的方向。 是食物? 但是感觉…… 开机打败了世界上99%的小猫咪的太宰治还没想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味道,就听见「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熟悉这种声音的黑发少年当即就清醒了过来,脑内运行速度飞快,已经从「发生了什么是爆炸吗是敌袭吗真的有人会来袭击他诶」过渡到了是不是可以趁着这次机会死一死,然后定住双眼,瞬间从雀跃的状态回归平庸。 看清了发生的事情的少年人闲闲地打了一个呵欠,准备回到被窝之中。 「呀,把你吵醒了么?」 在太宰治缩进被窝之前,注意到对方的注视的沢田纲吉回过头,稍微有些羞腆地挠了挠脑袋。 准备将自己裹成一只猫猫虫的太宰治探出了一个脑袋。 「你在做什么?」他面无表情地问。 沢田纲吉「哦」了一声。 「我在做早饭。」他比划了一下,「但是好像和你家的家具不太合得来……哈哈,你想吃厚蛋烧吗?」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太宰治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用森先生准备购买的假发打赌这不是厚蛋烧的味道。 他觉得这甚至不是正常食物的味道,这种焦臭的气息,这种在爆炸之后飞快弥散的气味……这个人是怎么说出自己在做早饭这种事的? 他是在炸厨房吧? 但是他这里又是从哪来的厨房呢? 太宰治裹着被子盘膝坐起,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发现地上堆了两个箱子,似乎就是沢田纲吉的作案工具。 他思索了一下,在记忆里已经生了一地灰的角落里找到了这两个箱子的来源。 ——是上次帮森先生打酱油顺便去店里买手术刀和绷带的时候参加抽奖活动抽到的。 但是太宰治这种生物和料理食物向来是没什么关系的,因此这些让家庭主妇们眼红的小家电在被送货上门之后就被丢弃在了角落里。 直到今天,才发挥出他们原本的价值。 太宰治看着虽然卖相很难看、真的很难看(着重强调)的厚蛋烧,瞪了半晌也没从这东西上看出个花来,摆烂地放下了刀叉。 「不——要,我才不要吃这种东西。」他嘟囔着说道,「没有工作的早上应该是从蟹肉罐头开始,而不是这种黑漆漆开始。」 沢田纲吉微妙地有些心虚。 他用叉子戳了戳他的「作品」,苦着脸把这东西塞进嘴里,原本试图证明「它虽然看起来长得很丑但其实味道很好」的想法在下一刻碎成了泡沫。 就算是创作出这道黑暗料理的料理人他本人,也不能舔着脸说出这种话。 第202页 沢田纲吉也跟着放下了刀叉。 「我知道了。」他神情凝重地说道,「那我们就去吃蟹肉罐头……不,我们去吃蟹肉料理吧。」 太宰治原本以为他还会挣扎一下的——不是经常见到么?虽然自己错了但是还是会拧着脖子说没有,放到现在的情景里就是就算是不好吃也会说成好吃。 结果对方这样快速地就丢盔弃甲着实让他有些惊讶。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而是蟹肉料理比较重要。 想到美味的食物,太宰治觉得自己的味蕾已经开始擅自想像美味的料理的味道了。 于是他举起手,像是小学生一样发出欢呼。 「好耶,吃蟹肉料理!」 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沢田纲吉托腮想。 他带着原本准备在货柜里当海带泡一整天的太宰治出了门,对方嘴里有一家全横滨最棒的蟹肉料理店,这就是二人的目标。 而沢田纲吉想了想看了眼那家店铺食物的价格,数了数自己偷渡完之后就寥寥无几的小金库,决定先摇一点资金作为储备。 他的手指在通讯录里的几人之中游移了一下,最终视死如归一般按下了某个。 「咦?编辑先生2?」 扒拉着他的太宰治发出疑惑的声音。 沢田纲吉听见这孩子说出了对方在通讯录上的名字,不由得狠狠地闭了闭眼,露出痛苦面具的表情。 「老师!是老师吗!」 电话另一头飞快地传来了编辑先生2的声音,这是一道带着压抑着的激动的中年男人的嗓音,穿过电话突入沢田纲吉的耳中,让少年人痛苦的表情更加明显。 沢田纲吉努力让自己显得冷淡又平静。 「是,是我。」 对面发出中年男人的尖叫声。 「老师!!!!」 沢田纲吉:…… 他默不作声地将手机举起,拿得离自己更远了些。 而对面也飞快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咳了一声,将自己的状态调转回了正常的状态。 「我一直、一直在等待老师您的电话。」他哭诉着自己的等待,「自从您上次交给我《关于这件事》的第二章 已经过去了七个月零三天八小时二十七分钟。」 中年男人幽幽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如泣如诉的哀怨:「您知道我等您等了有多久吗?」 沢田纲吉:…… 他开始思考自己拨打这个电话的可能性。 然而以扭过头就看见太宰治貌似乖巧地坐在旁边等待。 尚且没发现这个黑漆漆的傢伙搞事本质的教父偶尔也会被迷惑,在对方极具迷惑力的表现之下他重新坚定了决心,安抚了编辑先生两句。 「是这样的,」在安抚和寒暄过后,沢田纲吉有些拘谨地说道,「关于《这件事》的稿费……」 「喔喔因为没能联繫上您本人,因此我们这边也不敢轻举妄动,都给您存着呢。」 对方飞快地说道,只是听了这一句之后,沢田纲吉就知道今天的料理有了着落。 终于从他的这一连串的行为中找出了他的行为逻辑,太宰治歪着头看这个棕色的傢伙,突然面无表情地「噗嗤」了一声。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照】吗? 太宰治有些百无聊赖地想,无聊地看着棕发的少年人同那个哀怨的编辑先生2聊天。 他看起来很轻松,大概与对方确实关系不错,或许能够称得上是「友人」。 通过自己的情报途径知晓这位曾经的神明即将回到故国的时候太宰治其实就已经稍微查看了一些关于对方的情报。 当然,这些东西大多数都已经被死死地封存在政府情报处的地下,可太宰治还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知晓了对方过去的凤毛麟角。 所以稍微有些好奇。 被国家制造出来的人造的神明,在为国家而战斗之后却被抛弃——知晓这件事却依旧在外流浪的【天照】,在回到故国土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太宰治稍微想像过一些对方的反应。 毕竟就算是「神明」也会受到七情六慾的干扰,当然也不排除他确确实实就是「武器」,那么结局就会变得不太好玩。 不过他最近确实没什么事情,森鸥外刚上位不久也没站稳脚跟,而他的存在是对方作为港口mafia首领的正当性的重要见证。 森鸥外提防着他,但又不得不留下他。 太宰治大多数时候是觉得这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的,但是偶尔想到森鸥外会因为自己而在算计的时候露出苦恼的神情,他就难得孩子气地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大胜利。 而对于沢田纲吉也是如此,处于「好奇」,太宰治希望能够近距离地「观测」他。 是会悲伤吗?还是像是机器人一样毫无反应呢?说到底被制造出的怪物是否真正拥有人类的悲喜?如果只不过是一串又一串的代码的话,那森先生的爱丽丝不也是基于同样的原理的吗? 好奇心像是小火山一样突兀地喷发着,可是到了这个傢伙的身边,太宰治又觉得无聊了起来。 是出乎意料的结果,但也是无聊的结局。 在看见沢田纲吉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同他说起这个国家、这个城市、这里的异能力者的小神明眼中即不是平淡冷漠,也并非愤懑感慨,曾经的过往在他的眼底仿佛都不过是云烟,而他听闻这座城市的普通人与异能力者的生存,眼底流露的竟然是悲悯如神佛的哀怜。 第203页 真是可笑。 太宰治想。 对于黑暗来说,过分强烈的火焰和光照,说不定反而是剧毒的毒药。 …… 沢田纲吉不知道太宰治在想什么。 等他嗯嗯啊啊敷衍着编辑先生下次一定结束之后,回过头,就看见太宰治露出了空茫如咸鱼一般的表情。 他犹豫了一下,握着手机在对方的面前晃了晃。 「太宰?」 黑发鸢瞳的少年人抬起头,像是一只脱水的咸鱼一样张了张嘴。 沢田纲吉:「?」 他抽了抽嘴角,想起幼弟蓝波在五岁以前(重音)感到飢饿的时候,偶尔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思索了一下试探性地开了口。 「我们马上去吃蟹肉料理啦,太宰要收拾收拾吗?」 太宰治腾地坐了起来。 「我原本是想要趁着今天早起去入水感受一下中午的东京湾的。」他说道,「但是美味的蟹肉料理吸引住了我。」 他双手握住沢田纲吉,神情爽朗地发出豪言壮语:「走!等吃完料理我再去入水!」 ……等等你是不是爽朗地说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你是山本武吗!! …… 冷静下来之后回想起就算是他亲爱的阿武也不会一脸爽朗地说这种要去入水的话语。 沢田纲吉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自己的友人。 在更早些的时候沢田纲吉和山本武其实并不怎么熟络。 毕竟他们一个是做什么都不会成功、因此被无数同龄人嫌弃的「废柴纲」,另一个则是人缘广泛光芒万丈的校园明星。 沢田纲吉和对方最多的接触也就是在自己在班上被为难的时候,性格很好的山本同学见着他实在窘迫,便会主动提起新的话题——或是开启大家都感兴趣的聊天、或者是邀请人一起去打球,总之,在他们尚且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的时候,沢田纲吉就觉得自己受到了山本武的许许多多的「恩惠」了。 而让他们真正熟悉起来的还是初一时候那场轰动全校的跳楼事件。 向来是校园明星的山本武坐上了天台,一只手打了石膏的少年人一时想不开,闹着说棒球之神不再庇护他了就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是沢田纲吉冲出去救了他。 曾经注视与被注视的二人终于有了交集,后来他们成为亲密无间的友人,他甚至在山本武的人生之中占据了至关重要的一块,以至于对方早早拟定了计划,在夺得大满贯之后就收手,成为彭格列一名平平无奇(不)的雨之守护者。 沢田纲吉曾经和山本武是互补的彼此。 他们一个是灰扑扑的废材纲,一个是光芒万丈的校园明星;一个说着吼着拼死也要做到某事,一个因为挫折试图放弃生命。 但就算是最为低落时期的山本,也不会随随便便说出要「入水」的话。 沢田纲吉带着太宰治去了他所说的那家蟹肉料理店,在看着黑发的少年人喜滋滋地来了一盘又一盘蟹肉料理之后,忍不住托住了腮就这样看对方的进食。 太宰治进食的速度怎么都算不上慢。 姿态说是优雅又有些怪异,最能挂上钩的是「迅捷」,看着好像只不过是在小口小口的进食,但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桌面上就已经清空了大半。 沢田纲吉的记忆中还有一个人也是这样的进食方式,只不过比起怎么看都更加秀气的太宰治更加狂野。 而他们对于食材的挑剔也是如出一辙——想想蟹肉料理的价格,身家并不丰厚的沢田纲吉还是会感到心痛。 这样一对比,对于太宰的来历,沢田纲吉心中就隐约有了些猜测。 他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太宰治,在对方凝视自己的时候他也在看着太宰,观察着这个被森鸥外待在身边的孩子。 能够被森鸥外带在身边的怎么都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虽说他没能从太宰治身上看见如同其他异能力者一般的「文字」,但是就凭藉这个名字,要说太宰治没什么特异能力那沢田纲吉也是不会相信的。 当然,对方与森鸥外的关系也十分值得商榷,像是亲密无间的共犯,又像是互相提防的敌手……可他总归还是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孩子。 沢田纲吉回想起几年前自己被森鸥外驴的过往,总有些担心这个聪明的孩子会被森鸥外给带歪。 沢田纲吉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就看着太宰治迅猛地进食。 等了一会他觉得差不多了,就突然开口说道:「太宰君……出身于贫民窟吗?」 鸢色的瞳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黑发少年低下头,继续进行着进食的行为。 「是的哦。」他似乎漫不经心地回答,「被你看出来啦?很明显么?」 听起来不像是在意出身的模样。 让原本有些担心伤到孩子自尊心的沢田纲吉微微放了些心。 他「唔」了一声,摇了摇头。 「不,只不过是恰好认识类似情况的傢伙罢了。」他如此说道,换了个姿势问,「那你也是异能力者吗?」 这个问题按理说不应该这样裸露地询问出来的。 在现在,虽然异能力者已经日益为人所知,但本质上还处于一种非公开的状态。 询问对方是否是异能力者这样的行为,如果放在魏尔伦的面前,是会得到暗杀王一个冷漠的一瞥和价值上千万美金的暗杀王の一刀。 第204页 但在这里的两个人似乎没人在意。 太宰治擦了擦嘴,嗝了一声之后点了点头。 「被你看出来了?」他说道,「唔,是森先生告诉你的吗?」 沢田纲吉想了想:「那个人身边不会有毫无用处的人吧。」 他努力委婉。 而太宰治已经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 黑发的少年人趴在桌子上,一只手垫在脑袋下面,一只手立起顺着脑袋歪歪搭着。、 「那他有告诉你我的异能力是什么吗?」他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问。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 太宰治伸出了一只手。 「要试试么?」他问。 这其实是一件十分危险的行为。 但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在黑发少年笑吟吟的凝视之中,还是伸出了手。 在触碰到那只缠着绷带的手的瞬间,沢田纲吉的超直感疯狂地尖叫了起来。 他感觉到视线开始模糊,心跳飞快地加速,耳边似乎充满了某种呓语,又像是马头琴下传来的远古歌谣,最后散乱了一地的文字——如果他的国文足够好的话,会发现这是一部署名为太宰治的作品。 沢田纲吉下意识撑住了额头,缠着绷带的左手飞快地撤退回去,取而代之的是黑发少年的面容。 「人间失格。」他轻声说道,「这是我的异能力。」 几乎是同一时间。 遥远的院,与孤儿院的设定全然不合的地下室内,一双金色的双瞳幽幽睁开。 这是一个名为「中岛敦」的孩子,因为犯了某些「错误」,被孤儿院的院长扔进了这里。 他又冷又饿,因此昏沉睡去。 在睡梦之中,似乎做了一个怪异的梦。 中岛敦从地上坐起,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在那里,陪伴他直到死亡的束缚已然不在。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将自己蜷缩在了一起。 「首领……镜花酱……首领……」 第69章 那一瞬间, 沢田纲吉仿佛「看」见了很多东西。 无数交叠的时空在他的头脑中闪过,血色的黑夜、站在高楼上的黑发青年, 飘荡的红色围巾是一片漆黑中唯一的亮色, 而站在这里的黑发青年…… 还没待他看清对方的面容,这幅景象就在头脑中隐去了。 万千副画面闪烁,最终回归成最为本真的模样——那是一页白色泛着黄边的纸张。 「喂!」 轰的一下,沢田纲吉被这一声拉回了现实。 皱着眉的太宰治凑近了看着他, 眉眼之间多少带着几分不知真心假意的担忧……当然, 更多的是一种不知缘由的跃跃欲试。 「你没事吗?」他问。 沢田纲吉定定看了看对方, 摇了摇头。 于是太宰治「喔」了一声, 带着几分失落地坐了回去。 在等待新一轮的料理上来的时候, 他看起来很无聊的样子望向了窗外。 外面不知是什么时候下起了窸窸窣窣的小雨, 连带着天色夜阴沉了下来。 街上的行人各自步履匆匆,没有人有着在雨天里闲庭漫步的乐趣。 「真是无聊啊。」太宰治说。 沢田纲吉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他也托着腮看向窗外, 点头应和了一声。 「确实。」 太宰治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附和他的,少年人眨了眨眼,鸢色的瞳中有一丝丝微光闪过 「那你要和我来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吗?」他歪着头发出邀请。 但这并非是好奇或者雀跃的, 就像是太宰治本人所说的那样,是「无聊」地发出的邀请。 左右坐在这里等待已经吃的差不多的料理也很无聊,看窗子外面的黑色天空和行色匆匆的行人也很无聊,倒不如做一些或许会有趣的事情。 沢田纲吉看了他一眼,对这个孩子能够感到「有趣」的事情有些好奇。 毕竟太宰治是一个与自己见过的其他人都不尽相同的物种。 虽然看起来是和正常的、普通的少年没什么区别的——或许稍微显得与众不同了一点,但蓝波其实也有过这种类似的时期,觉得深沉着脸很是有趣、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已经「成为」了大人——但事实上, 不论是沢田纲吉还是太宰治, 都知道他与寻常人是有着鲜明的区别的。 就算是走在人潮之中, 在行色匆匆神色灰暗的人流里, 一只眼缠着绷带的黑发少年,也始终是唯一一个在人流之中形成孤岛的那一个。 ——他的气质实在是过于独特的。 独特到,就算他在沢田纲吉的面前看起来已经像是一只摊开了肚皮的猫,但不论是谁都心知肚明,他尚且没能放下哪怕一丝一毫的防备。 笑容也好、亲近也罢,不过是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正常的人类罢了。 而当两个人并行进入他所说的「有趣」的事情,那批盖在少年人身上的假面才褪去,露出内里些微的真实。 太宰治其人,是港口mafia的后起之秀。 在先任首领去世之后,作为现任首领、曾经是先任的私人医生的森鸥外按照先任首领的遗嘱掌握港口mafia的见证人,他在港口mafia之中有着独特的地位。 而如果仅仅是如此的话,他也不过是一个辅助现任首领上位的「功臣」,大不了在组织中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吉祥物。 第205页 可少年又拥有着超人的智慧。 正如他所说的「无聊」之词,事实上,不仅是在料理店中看着黑压压的天气和人群令他感到无聊,就算是执行港口mafia的任务,拿着枪对准胆战心惊的敌人、追捕被其他组织所引诱的港口mafia的成员,还是其他在寻常人眼中看来都十分「刺激」的事情,太宰治的脸上怎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或许是为了寻求他口中的「有趣」,少年甚至会故意甩开部下丢掉武器,将看起来脆弱而无力的自己暴露在敌人的面前。 然而毫无用处。 所有的筹谋他早都已经看破,就算特意留出了破绽,得到的却不过是不轻不重的一挠……甚至还不如他招猫逗狗的时候被可恶的狗子咬的一口重。 【太无聊了】。 ——在少年转过头的时候,沢田纲吉在他的脸上看出了明晃晃的这么几个字。 【真是太无聊了。】 ——虽然这样想着,黑发鸢瞳的少年却对他露出了笑容。 「如何?」他轻声询问道,「您还满意今天所看到的吗?」 说的他像是一个变态一样,沢田纲吉想。 于是教父先生似乎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老实地说道,「毫无乐趣。」 太宰治拉长了声调「嗳」了一声。 黑发的少年人似乎终于提起来了些许兴趣,像是某种小动物一样蹭到了他的身边。 「那么纲吉君觉得什么是有趣的呢?」他似乎是在很努力地思考着,嘴里没什么遮拦地跳出了一些如果警察在场或许会把他当场铐走的词彙。 沢田纲吉一脸黑线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于是黑发的少年就扭过头去,「啊呀呀」地感嘆了一句。 「真是无趣的男人啊,沢田君。」 说来真是奇怪。 对方从见面换了名字开始,叫他的都是亲密的「纲吉君」——说实话,沢田纲吉对这个称呼其实还稍微有些心理阴影,毕竟上一个这样一开始就自来熟地这样叫他的傢伙叫做白兰,而这位更是重量级人物,在亲昵地叫着他「纲吉君」的时候将子弹送入了他的心脏。 而现在太宰治骤然将「纲吉君」换成了「沢田君」,沢田纲吉却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起对方亲昵地叫着自己名字的时候还要拉近了几分。 思及此,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而太宰治已经换了一副面孔。 「那你觉得什么有趣呢?」他像是一个勇于发问的学生一样诚恳地发出了疑问。 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沢田纲吉想。 毕竟「有趣」与「无趣」在他这里其实区分得是不大分明的。 因为要有这种区分的话,首先得有将事情分成是有趣和无趣的时间……可是教父先生几乎每天都在处理家族事务和去处理家族事务的路上。 这些家族事务当然不仅仅是案头上的那些,事实上,作为彭格列家族的首领,沢田纲吉在对家族有义务的同时,也对管理的小镇负有责任。 因此,每个月总有那么两天,他是会被小镇上的阿姨叔叔们抓出去决断是非的。 这群小镇上的老人对彭格列有着自小培养的信任,虽然他当初的年纪几乎和他们的孙子辈差不多,可是遇见什么纠纷,只要沢田纲吉或是迟疑或是果决地作出决断,一方就会挠着头嘟囔着「既然decimo都这么说了」一面离去。 这些大大小小的纠纷有时候很有趣,沢田纲吉记得他遇见过一次是关于一只吃百家饭(?)的黑猫的。 那只黑猫有着光滑的皮毛和喜人的叫声,两位上了年纪的阿婆彼此都说这只猫是自己的,一个说每天早上这只黑猫都会出现在她家吃她的饭,一个说这只猫每天下午都会躺在自己的膝盖上给自己揉肚皮,坐在两位争吵的阿婆之间的黑猫乖巧地躺平睡觉,仍由愚蠢的两脚兽们为了自己的归属吵得天翻地覆。 后来沢田纲吉借着这件事的名义偷偷逃了几天公务,努力掩藏自己的气息偷偷跟在黑猫身后好几天,发现两位婆婆说的确实没错,只不过一到了夜晚这只猫就从第二位的家里熘之大吉——带着阿婆给它炸好的小鱼干。 沢田纲吉偷偷摸摸地跟在猫的身后,看着对方悠然略过小镇到了镇子边缘,利索又灵敏地扒拉开一间木屋的门,发出嗲嗲的喵叫,将嘴里的小鱼干上贡给从房子里跑出来的小女孩。 好傢伙,这还是一只偷别人投餵的小鱼干养自己的两脚兽的神奇猫猫。 诸如此类的事情沢田纲吉遇见过很多。 他磕磕绊绊的义大利语就是在与小镇居民的接触中日益变得顺畅的。 从一开始得手舞足蹈毫无教父面子地比划到后来端着笑容意语流畅地询问问题,这途中的经历足以让其实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的教父鞠一把泪。 因此,骤然听见太宰治说想要看看什么是「有趣」的事情,沢田纲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小镇。 可他们现在都不在这个世界。 于是教父先生思索了半晌,带着早早完成今日人物的少年人,窜进了横滨的街头巷角。 横滨现在依旧是一座混乱的城市。 虽说最危险的黑夜尚未到来,可是走在街上路过某些阴暗的小巷的时候,还是能够听见其中传来的**碰撞或是器械交手的声音。 第206页 长期身处于混乱局势下的横滨人在这方面有着后天的直觉,遇见不对的地方比mafia还跑得快,是太宰治认为最为「无聊」的物种之一。 可沢田纲吉却觉得他们很有趣。 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作为「尊尼获加」和「decimo」,沢田纲吉其实是很忙碌的。 平日里有组织的任务和义大利的工作,自己的身份也不是十分方便,反而少了些和小镇或者其他普通居民接触的机会。 因此太宰治说到这里,沢田纲吉想了想,就带着听了他的计划之后就变得不情不愿起来的少年窜进了横滨的大街小巷之中。 「这有什么意思。」太宰治已经想回去了。 他就不该问沢田纲吉这个问题,太宰治想。 虽然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但这位出生实验室的小神明今年其实也才出生不久……大概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指望着一个五六岁的人类幼崽告诉他什么是「有趣」的东西,那对方大概会拖来自己喜欢的小恐龙。 沢田纲吉现在的行为在他的眼中就与这种行为无异。 真是浪费时间。 太宰治如此想。 不过是一个才五岁的小鬼,他到底指望着这傢伙能给他变出给什么花? 可是木已成舟,虽说小神明的心理年龄才五岁(误),但实力却可以把全世界所有的五岁小孩集中起来挨个打地鼠。 再加上老谋深算的森先生知道自己当初是得罪了沢田纲吉的,因此只能暗搓搓地「拜託」他为了组织的发展,尽可能多地获得沢田纲吉的信任。 「一定要成为好朋友哦。」——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港口mafia的boss如此说道。 因此就算太宰治再怎么不情不愿,也只能一面在心中祝福着首领英年早秃,一面面无表情地任由沢田纲吉拉着自己在横滨到处乱窜。 作为一个才五岁的小崽子(不是),沢田纲吉眼中的世界大概与他眼里的确实不同。 太宰治想。 不过是一些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的生活,棕毛的少年竟然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遇见了mafia威胁平民,他还会很激动地冲出去,在第二次破坏了同一拨人的「好事」、被对方认出就是上次破坏自己勒索的傢伙之后狂追六条街之后痛定思痛,扭头去某个小摊上买了个哆啦a梦的面具。 太宰治:…… 这小崽子不会真的觉得只要带上了哆啦a梦的面具其他人就认不出他了吧? 然而事实告诉他是的,就是这样。 当第三次遇见了同一拨混混,沢田纲吉率先掏出了自己的哆啦a梦面具……真的没人认出。 太宰治震惊。 太宰治开始思考棕毛少年手里拿着的是不是什么异能力的道具,甚至拧着眉偷偷摸了摸。 ——他的异能力「人间失格」能够消除他人的异能力。 然而面具没有消失,就像是沢田纲吉方才露出的火焰一样,于是太宰治只能嘟嘟囔囔地收回手,抱怨着这群混混们都是一群小金鱼。 看着太宰治的这幅表情,回忆了一下对方的动作,大概也能明白他在想什么的沢田纲吉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虽然看起来成熟又聪明,但是太宰也还是个孩子……要知道蓝波在他这个年纪,正处于叛逆的中二期,说是要展露出蓝波大人可靠的一面,反而一度让大家头疼不少。 一旦将太宰治跟蓝波·波维诺划上了等号,沢田纲吉就觉得自己本就充裕的耐心就又丰裕了不少。 太宰治:…… 黑发鸢瞳的少年人搓着手臂后退了两步,默默和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人工小智障拉开了距离。 不过,虽说总是在和人工小智障在街头巷尾胡乱混的时候突然上吊入水以及尝试煤气罐自杀,但太宰治还是被迫接触了一些以往未曾接触的普通人的喜乐。 那是以往的太宰治鲜少接触到的东西。 太宰治出生于贫民窟,那是一个为了一点点生存的资料就能够谋财害命的地方。 原本他就是一个聪慧过人的孩子,因此在贫民窟的日子,他早早地就窥知了「世界的真相」——不过是一群一眼就能看穿的狂徒的自娱自乐,不过是一片虚无。 而等到他离开贫民窟,便是借着偶然巡逻至贫民窟的港口mafia的前任首领之手。 他只不过稍稍展现了一些自己的「价值」,那个老头就迫不及待地将他带回了组织。 而后他与野心勃勃的森鸥外一拍即合,成为了对方继承港口mafia的见证者。 ——仅仅是这一段经历,如果让一个高级的作者去描写的话,大概已经能够水出一本动人心魄的小说。 可是太宰治依旧觉得无聊。 从以前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他或许会一直无聊下去。 过人的天分、作为异能力者却拥有能够克制其他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异能力者的独特能力,让他将人群隔绝在自己以外的地方。 而现在,无聊的人生中进来了一个无聊的人工智障。 太宰治觉得这真的是糟糕透顶。 可是反正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无聊,还不如跟着人工小智障——要是能够看见人工小智障被这个世界逐渐吞没、逐渐陷入绝望与无聊的世界的话,那也是一件值得他哈哈大笑的事情。 第207页 …… 而沢田纲吉还尚且不知道自己在太宰治这里的评价已经从「人造神明」一路跌到了「人工智障」,他只是跟流浪的时候一样,随意地观察着遇见的一切人事……等他回过神开始思考作为一个孩子太宰治是否会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无聊的时候(太宰治:?),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而他回过头,黑发鸢瞳的少年却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 他看了看两人身处的地方,警惕地后挪了一步,试图挡住身后的天台。 「跳楼的话,死相会很悽惨的哦。」他警惕地「提醒」道,以免黑发的少年趁着自己不注意就从这里信仰之跃下去。 太宰治心情很好地弯了弯眸,附和地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呢。」 看着黑发少年如此好说话的模样,沢田纲吉有点心慌。 ……没、没关系,至少看这孩子的模样,现在是不会跳下去的。 但是他还是很慌,甚至一瞬间幻视了当年山本武坐在天台上的模样。 教父先生观察着黑发少年的表情,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他是知道太宰治在「观察」着自己的。 说实话就算曾经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少年,但在经过了十年的mafia首领标准课程的磨砺之后,沢田纲吉也变得成熟了起来。 而太宰治几乎毫无掩饰的打量的目光投射在他的后背,一连好几天都让他如坐针毡。 可是换个角度,能够让太宰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能够让这孩子至少有一丝对于世界的兴趣,那也是很好的。 沢田纲吉从未遇见过这样棘手的类型。 毕竟不论是他还是伙伴们,就算是当初问题最大的狱寺隼人,对于这个世界也还是有些喜爱与留恋的。 棕发的教父先生微微侧过了头,看了看太宰治。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就想从这种地方跳下来。」他说道,试图将看起来并没有消除好奇心的绷带猫从天台边上给拉回来,「我们当时问他为什么呢?他说是被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给抛弃了。」 太宰治发出「哇哦」的声音。 「那他跳了吗?」他兴致勃勃地问道。 沢田纲吉顿了顿,在对方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这是当然没有的。 因为在山本武想要跳下去的时候,他努力抓住了对方。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没有。」 而太宰治一脸「果然如此」地发出了「切」声。 沢田纲吉试图生硬地转移话题。 「但其实跳下去也没什么,」自觉已经将脸皮锻鍊得很厚的教父先生有些羞腆地挠了挠脸颊,看着太宰治说道,「因为我会拉住他的。」 ——虽然说着「他」,但是教父先生看的却是黑发的少年。 太宰治隐约有种对方是在这样同自己说的感觉。 他歪了歪头,鸢瞳之中依旧是一片虚无,可是某种雀跃的光彩却跳动着,点燃一些不甚明亮的火焰。 「会吗?」他问。 沢田纲吉有些羞腆,但还是点了点头。 「会的。」 他如此说道。 太宰治却突兀地想到了辽远的天空。 在他眼中来到这个世界仅仅五年的小神明依旧是纯洁不知世事的,棕色的眼瞳清澈又干净,像是从未涉及过黑暗之人的目光,又像是在看穿了一切黑暗之后、依旧纯粹的模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的? 毕竟对方实打实地只有五岁的年纪(不是),因此太宰治看着沢田纲吉的这幅模样,心中的黑泥突然滚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喉管中滚动出低低地小声。 「喂,我说,沢田君。」他一只手搭在沢田纲吉的肩膀上,似乎是在笑,另一只手捂住了半张脸,肩膀抖动起来。 沢田纲吉:「?」 太宰治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好一会才抖着肩膀把话说出来。 「我说,你要不要代替森医生试试?」他如此说道,「我啊,稍微有些好奇,要是沢田君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他有些好奇起来了,太宰治想,如果将这轮怀揣着恶意制造的「太阳」彻底拉近黑暗的世界里的话,会变成什么模样? 第70章 沢田纲吉十动然拒。 并且听着太宰治的这番话, 莫名的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神情微妙地沉默了下。 「如果是我的话,」棕发的少年微微侧过头,面上带着无奈的笑意, 「如果是我的话,太宰君会感到【有趣】吗?」 黑发的少年眨了眨眼, 给出一个模稜两可的回覆。 「谁知道呢。」 他如此说道, 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也让沢田纲吉无法看见他的真实表情, 只听得见他低低的笑声。 「如果是沢田君的话,或许会稍微有趣一些吧?」 少年人嘿咻一声单手撑着坐上路边的栏杆, 笑意吟吟地托住腮。 「所以,要试试吗?」他像是引诱一般轻声诱虹,「如果是沢田君的话, 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代替森先生的。」 沢田纲吉终于找到既视感的来源了。 他捂住额头, 嘟囔了一句。 「真是可怕。」 太宰治:? 第208页 他眨了眨眼, 难得迷茫了一下。 「所以……沢田君愿意吗?」 说得像是沢田纲吉点一点头他就能捞起袖子给他冲锋陷阵、一手将他捧上港口mafia的首领之位一般。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 他其实很想说你这样做森鸥外知道吗, 可是想起前些日他跟在这两个人并肩而行的微妙父子同框的即视感, 又不由有些怀疑这是森鸥外的指示。 沢田纲吉:陛下……陛下何故造反啊! …… 中岛敦醒来的时候,面对着的就是正在滴水的桥底。 不知道是露水还是什么一滴滴地打到他的脸上, 中岛敦骤然瞪开眼, 盯着桥底满是苔痕的底面, 伸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苍白、瘦弱, 白色的短衫无法顾及的手臂上, 隐约可见被鞭笞过后的鞭痕。 回来了。 中岛敦不可思议地想。 在眼睁睁看着首领从高楼上一坠而下之后, 他竟然回到了过去。 他下意识摸到了脖子, 空落落的, 曾经能够让他控制住自己变身时间、能够让他感知到自我的项圈已经不在他所熟悉的位置, 这让他感到万分的不适应。 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呆在孤儿院里,等到弄清楚了情况,再跑出来的。 可是骤然失去项圈的不安定感迅速包裹了他,在察觉到自己似乎是回到了过去之后,中岛敦的头脑里就只有了一个信念。 首领。 ——他要找到他。 因此,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中岛敦已经匆匆「逃」出孤儿院了。 可他虽然有着强大的愿望,但这具身体不过是一个未经锻鍊的小孩,因此跌跌撞撞逃到这种地方之后,中岛敦就坚持不住地睡去了。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似乎与一般人没有任何差异,只是有些过分瘦弱,看起来过得并不怎么好。 ——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双能够轻而易举将人撕开的双手。 看着自己的这副模样,中岛敦稍微放下了些心。 看起来现在他的夜晚似乎还没有完全「虎」所控制,好歹在醒来的时候是原本的模样。 中岛敦在尝试联繫控制力量的时候就常常遇到睡着睡着自己的爪子就变成虎爪的事情,为了不遭到首领的斥责和看轻,常常努力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模样。 然后被看透一切的首领轻声嘲笑。 可现在想来那样的笑意也是不可多得的,在黑暗的港口mafia里,至少首领笑一笑,也能让大家多几分轻松……虽然一般来说或许会恰好相反。 思及此,中岛敦微微呼出一口气,准备继续赶路,向着首领所在的港口mafia赶去。 但他坐起身,环顾四周,金色的瞳却微微竖了起来。 ——只见在他的四周,除了名为「中岛敦」的这一存在所躺着的地方,其余的地方都已经是一片狼藉。 侧面的桥底墙壁上,几道深入墙壁的爪印大剌剌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中岛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金色的瞳孔骤然瞪大,开始急促地呼吸起来。 首领…… 必须要找到首领才行…… 他歪歪扭扭地站起身,这具身体长期遭受的刑罚让他几乎站不住脚,中岛敦转过身准备朝着目的地走去,然而,在他抬步的瞬间,从桥洞后面走出一个瘦减的中年男人。 中岛敦在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这个人正在出差,而等他他熟门熟路地从孤儿院里跑出来,更是没见过这个人。 但对方还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即使已经知晓了某些内情,但是看着对方严厉的面容,中岛敦还是忍不住想要后退。 可他已经不会害怕了才对。 在成为港口黑|手|党的「死神」之后,在亲自将这个人的生命给夺走之后,他理应不再害怕才对。 可中岛敦一步步后退着,在对方威严着面容大声喊出「中岛敦」的时候,一个往后缩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逃跑了。 白色短发的少年不知奔跑了多久,双手捂脸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就算曾经成长为冷静的、令人闻风丧胆的「白色死神」,可是在院长面前,他依旧会被一时的热血糊住大脑和双眼。 中岛敦觉得自己不能这样逃避下去,可是这具身体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看见院长就像是见了猫的开始,蹭的一下跳出老远。 明明老虎才是猫科动物来着的。 他觉得自己可以面对一下那个男人。 但是,正如刚才所说的,这具身体有着和他的想法不同的动作,在看着锅盖头的院长追上来之后就再度蹭的一下窜了出去,连中岛敦本人自己都拉不住。 院长:…… 他沉下了脸色。 「你要逃跑吗,中岛敦?」他扬声问那个颇有几分抱头鼠窜意味的少年。 原本是在出差路上回来,却突然听说中岛敦从孤儿院逃走,因此加快速度孤身回到孤儿院,却在路上看见在桥洞下蜷缩成一团的中岛敦的院长陷入了微妙的迷茫。 他当然是知晓中岛敦的特异之处的,可正是因此,他更清楚中岛敦是不可能从孤儿院的地下室里逃出来。 要说的话,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孩子。 但是现在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了。 第209页 思及此,他的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 而中岛敦对他的脸上变化一无所知。他大口喘着气——原谅他,这个身体就是如此弱小——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狂奔。 听见院长的话,他努力抵抗住这具身体的本能回头高喊了一句「我没有——」。 同样奔跑起来的院长的声音在身后隐约若现。 「那你跑什么——?!」 中岛敦:「因为你在追我——所以我才要跑——」 院长:…… 院长觉得这种交流方式有些费嗓子,而且他一个上了年纪(并没有)的中年人,和年轻小伙子这样拉扯终究是落了下风,于是打定主意不再说话。 两个人你追我逃,追追逃逃,最终还是年轻人占据了上风,将扶着老腰越来越被他甩在后面的院长彻底甩在脑后。 远不如曾经那样强大的身体在不断地喘着粗气,大概是终于逃离了院长,这具身体也变得畅快了起来。 中岛敦终于有余裕来判断当前的情况。 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大白天的都市里。 和曾经被首领治理得妥妥噹噹的横滨不同,这个地方是更加混乱的。 明明是白天,街上也没什么人,走过某些巷道,也能听见从中传来的打斗声。这是曾经的中岛敦没怎么参与过的过往,对于这一段时期,他仅有的知识来源于中原干部,据说首领在这时候就已经在横滨出了风头(中原中也语)。 而现在对于中岛敦来说才是正常的环境,方才因为和院长进行你追我逃活动产生的那一丁点的奇怪的轻松也终于消磨殆尽。 他深呼一口气,独自走在黑暗之中的时候,飞快地找寻到了自己所熟悉的位置。 「喂,你这傢伙!没看到我们在忙吗?还是说你也想去死一死啊你这混蛋!」 白色短发的少年人谦逊地同对他大吼大叫的男人点了点头,在对方挥舞着铁棍冲过来的时候轻而易举地拆解了攻击。 见状原本在围攻另外的倒霉蛋的混混们围了过来,他们手中拿了各式各样的武器,为首的人坐在不远处的箱子上,手中握枪。 半晌后。 「我有一个问题。」中岛敦说道。 那把黑色的白朗宁被踢飞了出去,白发少年自然而然地掐着混混头子的首领。 他仿佛没看见这一地躺得七七八八的傢伙,神色冷淡又平和、甚至还挺礼貌地问道,「请问,你们听说过【太宰】吗?」 …… 这大概就是沢田纲吉早上开门,发现门口睡了个可怜兮兮的白发少年的原因了。 他猝然一惊,没想到屋门口还能长出个大活人。 「哇哦。」 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是黑漆漆的太宰治。 黑发鸢瞳的少年惊奇地眨了眨眼。 「你从哪捡到的?」 把活活一个大活人说得像是什么随地可以捡到的物品一样的大概也就此一家了。 沢田纲吉将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往边上推了推,无语地吐槽了一句。 「大概是哪家走丢的……?」 话没说完太宰治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走丢?在这种地方?」他思索了一下,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没准是这样呢。」 沢田纲吉:…… 说完他其实也就觉得这猜测不太可能了。 毕竟要是他们那住在什么居民楼之类的地方也就算了,但是太宰治这厮住的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黑色捲发的少年理论上已经是港口mafia正在冉冉升起的黑|道新星,按理来说钱财应该像是自来水一样涌进他的荷包。 可他却住在货柜里,住在从内到外都不像是能够居住一名正常人类的地方。 听见沢田纲吉的猜测,太宰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什么有钱的mafia,」他捂住嘴噗噗笑着,「森医生超——穷的哦。」 沢田纲吉:「嗳?」 这不应该吧。 不过他想了想自己,某些时候也着实说不上有钱……甚至还是亏空,就微妙的好像也能够共情一部分。 不过太宰治是没能体会到他的共情的。 黑发的少年人打开了话头,又看到沢田纲吉似乎有些疑惑的表情,便「大发善心」地同他解释了起来。 「先任首领是一位残暴的首领,」他毫不顾忌地吐槽道,「虽然也曾经算是贤明过吧,不过后来就变得随心所欲,将组织原本就不多的积蓄花的干干净净。」 「所以森医生通过这样那样的手段上位之后首先面对的就是先任留下的各种亏空,让他原本就不茂盛的头发变得更加稀疏了呢。」 他「哎呀哎呀」地摇头晃脑,但不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可惜的感觉,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大概是对于森鸥外日益后退的发际线。 沢田纲吉稍微回想了一下多年以前记忆中的森鸥外的模样,又想了想现在对方的模样,比起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森卫生科长,现在的森鸥外确实更加的沧桑……哦不,应该是成熟一些。 而且发际线也确实…… 教父先生微微想了想,便深感失礼地单手握拳咳了一声。 「总之,先看看这孩子是做什么的……」 太宰治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凉凉地说:「没准是暗杀者之类的呢。」 第210页 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太宰治如今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虽然和港口mafia上任不久的boss一样似乎出道才没多久,但却凭藉着凶残的手段和极强的业务能力成为了横滨里世界传说中的人物。 因此,相对应的,在他的身边也一直有着层出不穷的暗杀。 沢田纲吉观察了一下这个孩子。 对方是蜷缩在一起的,苍白的小脸埋在白色的短发之下,看起来安静又宁和,说是天使也不为过。 而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苍白又瘦弱的,身上穿着一件旧极了的白色的内衫和宽大的长裤,而外面则罩了一件看起来不太合身的黑色的大衣,将他整个人都快要笼罩在其中,甚至顶部都有一圈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毛毛,将少年人的脸颊裹了一圈,微妙的令人心生怜爱。 比起所谓的「暗杀者」,说这个孩子是不小心走丢到这的流浪儿童(?)都没那么离谱。 他「喔」了一声,蹲下身准备推一推对方。 然后便对上一双毫无睡意的金色双瞳。 那是一双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的眼瞳,黄玉一般,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寒冰。 沢田纲吉收回了手,对此并不意外。 ——事实上,大概从他推开门的时候开始,这孩子就醒来了。 沢田纲吉看了眼太宰治,对方今天的心情似乎是不错的,因此虽然看穿了这个孩子的伪装也没拆穿。 ——不过要是更近一步,例如说,让他进入太宰治的货柜的话,那或许就不行了。 而有着黄玉一般眼瞳的白发少年一睁开眼,双眼就像是粘在了太宰治身上一样根本就挪不开。 太宰治嘴角的弧度扯平了一些,显然不喜这种赤|裸|裸的盯视。 然而,在他表达出自己的不喜的瞬间,白发少年就很是乖觉地低下了头。 这两个人……难不成其实认识? 见到两人如此堪称「默契「的举动,沢田纲吉不由如此怀疑。 但如果认识的话太宰治就不会是这幅表情了。 因此是这个孩子单方面认识太宰? 沢田纲吉心中疑惑,但是此时显然也无人为他解答。 太宰治盯了白头发的少年半晌,便兴致缺缺地转过了头。 」首……太宰先生!」 白发的少年惊慌地喊了一句。 太宰治停下了脚步,微微皱了皱眉。 「你认识我?」 他问。 白发的小少年抿了抿唇,看起来有些紧张,还是点了点头。 「太宰先生……我听说太宰先生是很厉害的人,所以想要追随太宰先生。「中岛敦低下头,错开太宰的视线说道。 他其实是想要抬起头来看看首领的。 中岛敦想。 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这样和首领面对面地对话了,但是现在抬起头的话,现在看着首领的话,一定会被首领看破自己在撒谎的。 如果被发现在撒谎的话,那么他接近首领的正当性就会遭到怀疑。而如果被怀疑的话,他就会被当作是别有用心的接近者,从而被首领排斥在外。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中岛敦就觉得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这是不可以的。 因此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看着不远处年少时候首领的鞋尖,试图勾勒出这个年纪的首领的模样。 「唉?追随吗?」太宰治轻飘飘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了。 中岛敦抑制住自己抬起头眼泪汪汪(并不会)地望着首领的冲动,低低地应了一声。 于是那双脚尖就挪了挪,转换了一个方位朝向他。 他好像是要走过来了。 中岛敦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下来。 然而太宰治并没有像是他希望的那样走来,只是就这样在原地停下了脚步,甚至连多余的靠近也没多分给他一丝一毫。 中岛敦的呼吸随着他的动作又轻轻放缓了。 只听见太宰治拉长了调子,似乎有了些兴趣。 「要追随我?」他似乎是觉得这个词很有意思,放在嘴里琢磨了一下,摸了摸下巴道,」抬起头来。」 要……看见了。 中岛敦觉得时间似乎都被拖长了。 他缓慢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瞳很好地隐藏着自己的小心翼翼,目不斜视地看着太宰治。 人都说眼睛就是心灵的窗户,中岛敦乱七八糟地想,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眼中会有什么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他眼中的首领,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中岛敦很少思考这种问题,可是在抬起头的时候,脑海中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了这些东西。 而后,撞入一片鸢色的虚无之中。 沢田纲吉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个人的一来一往。 这个白发的少年不知是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恍惚中让他有种奇怪的即视感——但沢田纲吉确认,自己在此之前是没见过河这孩子差不多的人的。 就说是白头发,也就只有大哥……可是显而易见,这两个人之间大概存在着不仅仅是千差万别那样多的差距。 而太宰治的表情也很有趣。 虽说还是会因为有人「追随」自己而感到高兴的年纪,但太宰治表现出来的却不是那样。 他听了中岛敦的话语之后表情也依旧是淡淡的,但是或许是今天的心情确实很好吧,少年没直接拒绝,反而让胆战新进的白毛幼兽抬起头来。 第211页 少年人几乎空无一物的眼瞳中倒映出白发少年的模样。 太宰治皱起了眉。 「你。」他冷淡地说。 「敦。」白发小少年急匆匆地补充自我介绍,「我叫中岛敦,您叫我敦就好。」 太宰治说道:「好吧中岛,你说你要追随我?」 中岛敦飞快地点了点头。 太宰治发出一声浅短的「哈」,露出十分冷酷的模样。 沢田纲吉觉得或许有不那么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露出这幅冷酷又无聊的表情的太宰治冷淡地说道:「放弃吧。」 一句话,就让满心期待的少年人整个瞪大了双瞳。 太宰治看到了。 但这并不能动摇他的心神——开玩笑,能够做到他这种地步的mafia哪个是容易轻而易举就被动摇的傢伙。 于是太宰治仿佛没看见少年人那副仿佛天都塌下来一样的表情地宣布道:「我拒绝。」 中岛敦整个人都傻掉了。 沢田纲吉「嗳」了一声有些于心不忍——不说这个孩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好歹一大早就来太宰治这破烂货柜门口堵着了,多多少少是有几分心意在的。 不过他也不能改变太宰的心意,而且自己还适合寄居在别人家的傢伙呢,因此只能对着中岛敦摇了摇头。 「为什么拒绝他呢?「关上门之后他问。 太宰治的嘴角下撇着,冷淡地看了眼门外。 「因为我讨厌狗嘛。」他轻飘飘地回答道。 ! 第71章 从那天以后, 沢田纲吉就发现太宰治的身后多了一只猫猫祟祟的傢伙。 比起太宰治略微带着嫌弃地说着的「狗」,这个白色的小少年看起来更像是其他什么生物——比如猫之类的。 而同样注意到中岛敦存在的当然还有太宰治。 只是正如同他自己口口声声说的「讨厌狗」,即使知道中岛敦就猫猫祟祟地跟在身后, 太宰治也完全没有什么想要搭理对方的意思。 可中岛敦还是孜孜不倦地跟在他的身后。 太宰治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 虽然并不知晓这个白头发的傢伙为什么会如此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但他过人的天分依旧能够让他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对方的独特之处。 终于,在一次偶然的袭击被中岛敦拦下之后,他摸着下巴, 终于对身体部分白虎化的白发少年露出了笑容。 「原来如此, 你是这样的孩子呀。」他如此说着, 对白虎的少年生出了一些好奇。 而中岛敦握了握双拳, 有些紧张地低声回答:「是……如果能为您所用就太好了。」 见状, 太宰治的嘴角拉平了一些——和他相处过了这么些天的沢田纲吉就知道了, 这孩子大概是有些不高兴了。 果然,心情一秒变差的太宰治变得格外难伺候, 托着腮嘀嘀咕咕, 总之是没说什么好话。 如果站在中岛敦的位置的是沢田纲吉的话,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忍受不了如此的冷言冷语的。 可是中岛敦不仅做到了,还做得极为高兴。 在太宰治将他作为「计划」中的一环——虽说不过是诱饵——纳入考虑的时候, 其实能够一拳将所有人给干翻的白虎少年蹭地一下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沢田纲吉:…… 棕发的少年人一边揉搓着中岛敦变化成虎爪的爪子, 一面谴责地看向了太宰治。 「太宰先生。」他一开始还觉得叫太宰做「太宰先生」还有些奇怪, 但是跟在太宰治身后的部下是这么喊的,中岛敦也是这样喊的,于是沢田纲吉就也偶尔嘴瓢跟着叫几句。 不过就算是用了敬语, 少年人也丝毫不是下属或者后辈之类的的语气的。 他盯着太宰治, 散发出一种谴责的味道。 「不要欺负敦君啊。」 太宰治从善如流地眨了眨眼。 「嗳——」黑发少年抬起手捂住眼睛, 抽抽地像是哭泣一样装模作样了两下, 「真是无情的男人啊。」 一句话让他说的跌宕起伏。 已经熟悉了这个傢伙本性的沢田纲吉抽了抽嘴角, 知道阻止也没用,抬手捂住了脑袋。 果然,太宰治抽泣了两下,从袖子里面抬起脑袋,露出两只眼睛,哀怨地盯着沢田纲吉。 「真是一个无情的男人。」他再度重复道,「原来喜欢人家的时候叫我小甜甜,到了现在,就要为了其他男人来斥责我了吗?」 路过的一个黑衣大汉顿时露出了吃瓜的表情。 不得不说明一下,此时几人身处的位置。 这里正是太宰治拿猫、哦不,拿中岛敦当诱饵的任务现场,某个废弃的仓库当中。 因为任务已经完成,需要进一步的善后,所以来来往往还有不少的人——例如说是搬运尸体清理现场的港口mafia的成员在。 而此时,听见组织的准干部、向来在港口mafia的成员中有着不小的名声(非褒义)的太宰治像是撒娇一般控诉着另一个棕发少年的恶行,长了耳朵的傢伙们纷纷露出了奇妙的吃瓜表情。 不过是一会功夫,所有人似乎都朝着他们靠近了一些。 沢田纲吉:「……」 他神色微妙的看了眼正在掩面而泣(装的)和略微有些慌乱进行安慰的(真的)两个傢伙,忍不住捂住了脸。 第212页 真是够了。 「你是故意的吧。」他吐槽道。 太宰治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笑容。 中岛敦观察了一下他,真情实意地呼出了一口气。 沢田纲吉:……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不应该在这里的。 至少只要是个正常人,大概都能看出太宰治是装的……那些吃瓜的mafia们也看出他是装的,只不过是好奇会有什么人能够让太宰治露出这种表情罢了。 只有中岛敦,只有这只笨蛋大猫,不仅傻乎乎地相信了,还试图安慰对方。 沢田纲吉嘆了口气,一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老父亲心态占了上风,忍不住对中岛敦露出慈爱的笑意。 「原来如此,原来这是伪装的吗?」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身后骤然传来了一句恍然大悟的声音。 虽说忍笑的黑西装们不少,但发出声音——还是这种在微妙的地方恍然大悟的声音,就很奇怪了。 沢田纲吉扭过头,看见太宰治也抬着眼睛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红棕发色的男人,似乎是港口mafia的底层人员,身上甚至不是mafia们标配的黑西装,而是自己的一套衣服。他原本手里拎着一个装着不明物的黑色裹尸袋,正配合着同伴往外走。 大概是没能及时阻止他的同事腾出一只手捂住了脸,拒绝了现在这个在上司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 太宰治对这个面无表情表达着疑惑的男人很感兴趣,像是一只没打好主意的猫一样蹭了过去。 「你没有看出来吗?」他有些高兴地问道。 红棕发色的青年——后来沢田纲吉听说他是叫做「织田作之助」,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的关系日益好起来的太宰治则喜欢叫这个人「织田作」——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天然又坦率地说道:「是的,我没有发现。」 他顿了顿,很是好学地问道:「所以那是你的演技吗?」 太宰治像是个小孩子一样高兴地点了点头。 织田作之助「哇哦」一声,活像是一个捧哏,真诚地夸奖对方:「你真是太厉害了。」 两个人竟然就维持着这种一个人还提着一个裹尸袋的模样聊了下去。 沢田纲吉无语地收回目光,扭过头,果然中岛敦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个人。 这傻孩子。 他心中嘆息了一声,垂下眸,掩去几分嘆息。 「敦君。」他温和地说道,「要和我一起去一趟便利店吗?」 说完没给中岛敦拒绝的时间,又扭头问了一句,「你要喝什么,太宰?」 太宰治挥手报了一句「波子汽水」,顺口又问织田作之助。 果然,等太宰治一开口,中岛敦就不会拒绝了。 白色短发的少年人堪称是一步一回头地走开,看见四周人的表情,沢田纲吉就知道港口mafia今晚的论坛又会是一个不眠夜。 ——是的,论坛。 自从和太宰治的那群部下因为打捞太宰治啦、从橘子里捞太宰治啦、把太宰治送进医院啦之类的七七八八的事情结识,沢田纲吉就打开了解锁港口mafia的新入口——论坛。 那是一个黑底白字的论坛,连飘红的首页都带着一种微妙的死亡气息。 而在这群诡异的飘红首页贴中,近来占据热点的不是别的,就是太宰治和他的缠人小猫咪(不是)。 似乎是拥有着虎化异能的少年从某日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太宰大人身边,虽然看起来冷淡又不好接近,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好接近的腼腆孩子——在太宰大人的面前的时候。 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时候杀伐果断的强大异能力者,到了他们太宰大人的手下就变成了一只可人小猫咪,这听起来就像是什么三流故事的情节。 【没准是太宰大人救了年幼时候的中岛君,然后人家来报恩了呢?猫的报恩之类的……这不是很常见吗!】 【……啊不这哪里常见了啊!】 ——有人言之凿凿地提出猜想,然后被人反驳,引申出更多的东西。这些猜想扩展成文字和图画,在短暂的两天内风靡了论坛。 没人知道沢田纲吉当时就站在正主身边,原本皱着眉总觉得什么地方奇怪的少年看着一个跟在太宰治身后一个不断拒绝说「达咩」的黑发少年,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中解析出那么多的……不过敦君表现出来的模样似乎确实和太宰很是熟悉就是了。 而太宰治呢,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讨厌狗这种生物。 然而中岛敦说着自己是猫、是大老虎,但是总是往他身边凑还团团转的模样就让他觉得很是苦恼,像是遇见狗一样忧愁。 因此对于中岛敦他是算不上喜欢的。 但是中岛敦又很好用。 跟着森鸥外没学会多的,阴谋诡计学的不少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少年人脑袋都不用怎么转,像是呼吸一样自然的就构想出了无数条将中岛敦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最后被满脸厌倦的少年人压着眼眉挑选出合适的一条。 而沢田纲吉是站在两人之外的人。 虽然同样是不久前才出现在港口mafia的,并且和已经被认定为是「港口mafia的预备役」的中岛敦不同,他的立场飘忽不定,甚至据说遭到过他本人的亲口否认,但不得不说,他或许才是连接着任性的太宰治和可怜的中岛敦之间的纽带。 第213页 无论是谁,在见过沢田纲吉对太过分的太宰治横眉冷对以及对中岛敦循循善诱温和劝导的模样的时候,都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这一定位。 甚至有人深沉着脸,打下了新构想出来的三角新模式。 【我悟了,这根本不是修罗场……这是和谐友爱的一家人啊!!】 【独断专行的父亲和强大但怯懦、并且唯父亲的话是从的儿子,以及两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妈妈……这就是他们的真实模式啊!!】 【???什么奇怪东西?】 【虽然奇怪但是我可耻地……心动了。】 【谁不喜欢这样的一家三口呢(抹眼泪)】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我每次在沢田君身边的时候都有一种舒适的感觉……这就是那个吗?被妈妈包容、不论做什么都不会找到责备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 【那就让我们一起高喊出那个称呼,那个早在我们心中涌动的称呼,那就是……】 【妈————!】 沢田纲吉看见这里的时候默默地关掉了手机,并且决定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个奇怪的分论坛一步。 在黑漆漆很有黑暗和血腥的港口mafia的漆黑论坛之中,只有这一个论坛是粉色的,在一片黑底白字之间粉得耀眼。 果然很怪吧。 手指控制不住地按住下一个帖子的时候沢田纲吉想,这种奇怪的帖子一定是论坛被入侵了才会出现的东西,他得找出不对劲的地方才行。 然后就一夜熬到了大天亮。 真是奇怪的事情。 但在再度看见中岛敦一次又一次满脸血地朝着太宰治冲撞过去,又一次次被对方肆意挥霍着的时候,沢田纲吉还是忍不住插入两人之中,试图在双方之中找到一处平衡。 直到再一次,为了更好地完成太宰治的计谋,中岛敦险些将自己置于必死的境遇。 挥舞着火焰的少年沉着脸将他从敌人的围攻之中捞出来,在上个世界中备受压制的火焰在这个世界稍微自然了一些——当然,只是一些,偶尔沢田纲吉也会弄错火候,需要多加注意才能好好把控。 而将中岛敦救出之后,沢田纲吉退出了死气模式,神色却难得阴沉。 但是在他说话之前,同样压着嘴角的太宰治却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真是不错的做法。」黑发少年冷笑着说道,虽说是夸奖的话语,但却完全听不出夸赞之意,反而暗暗涌动着怒火,「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了呢,中岛君,真是聪明的做法,只需要你这样一颗小小的棋子就能达到利益的最大化——这可是连森先生都会拍手称好的计谋呢,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中岛敦似乎完全没能察觉到太宰治变得阴阳怪气起来的点。 他只是凭藉着直觉知晓了对方正在生气,但是却完全不知道生气在什么地方……以前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而见到太宰治的到来,沢田纲吉也悄然退去。 他随便找了个公园,幼稚地坐在鞦韆上,一晃一晃的,忍不住回想起了过去。 在中岛敦茫然的神色上,他似乎找到了曾经的伙伴的影子。 那是刚刚相遇的时候的事情了。 彼时他可靠的左右手尚且未能成长为现在这样周全而缜密的模样,心智上也还有不成熟的地方。 其中最为致命的、也是让他的老师夏马尔最为不满的,就是狱寺隼人对于自己的生命的漠视。 高喊着要将性命都奉送给最敬爱的十代目的傢伙对于自己的生命却完全没能放在自己的心上,以至于就算是研发新的招式,也是从伤害自己来开始的——直到瓦里安的到来。 沢田纲吉闭上眼,当初那个就算遍体鳞伤也要夺取胜利取得价值的银发少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无聊地在鞦韆上晃荡,总觉得还是放心不下。 过了半晌,棕发的少年人嘆了口气,认命地走向来的方向。 ——被叫做妈就妈妈咯,反正他也叫过苏格兰(划掉),反正他也给蓝波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保父,这不也是差不多的。 果不其然,等他走到中岛敦与太宰治所在的地方,剩下的就只有一个神色空茫的白发少年了。 沢田纲吉先打量了一下他,白发的少年人看起来已经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了,难为他还能够保持清醒。 比起身体上的损伤,心理上的伤害大概是更为致命。 沢田纲吉不知道太宰治跟他说了什么,但是无非是一些用脚趾想想也能想到的东西。 太宰治讨厌狗,讨厌狗的忠心耿耿,讨厌狗只会一个劲地围着主人转,讨厌狗没有自我。 而中岛敦不知道他为何讨厌,只能努力而笨拙地跟在太宰治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不做他或许会讨厌的事情,努力成为太宰治眼中能够看见的人——或者一粒微小的尘埃。 但现在,他的愿望被打破了。 沢田纲吉忍不住嘆息了一声,蹲在了连双眼都失去光亮的少年人的眼前。 「很难过吗?」他说道。 中岛敦缓慢地回过神来看着他,张了张嘴,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反而是这一动作牵扯着伤口,让红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沢田纲吉有些于心不忍。 太宰治走是走了的,但是那孩子也不是个坏傢伙。 第214页 看见中岛敦受伤成现在这样,恐怕在计谋被打乱的烦躁之余,黑发少年的心中还有某些或许连自己也不清楚的愤怒。 沢田纲吉知道这种愤怒的来源。 因为他也曾经因为相同的原因而不安过、而愤怒过,但是和太宰治不同的是,他更擅长在友人面前袒露内心。 因此他曾经大声喊了出来。 ——【如果你死去的话,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因此,在现在,面对着情形不同、但是内核相似到令人心悸的事件,他忍不住蹲下身,双手捧住中岛敦的脸颊。 「如果你死去的话,一切都没有意义。」他轻声说道,「敦君想要跟随在太宰的身边的吧?如果你死去的话,就做不到了。」 这样的可能性让中岛敦骤然瞪大了双瞳。 他激烈地想要反驳着什么,身体的一些部位随着情绪的跌宕而在虎化和正常人类之间来回变化,黑色的文字在他的身周压抑地漂浮着,同样昭示着少年人激动的心绪。 按理来说,这种异能力者濒临暴走的境况寻常人是应当躲避的。 然而沢田纲吉艺高人胆大,蹲在少年人的面前,甚至有暇伸出手,在黄玉一般的眼瞳周围抹去一滴透明的眼泪。 在恐惧吗? 因为再也无法追随太宰治的这一可能。 沢田纲吉心中不忍,然而如果任由中岛敦肆意发展下去,这个孩子会成为看不见自己的人。 他抬起头,属于中岛敦的文字在不断地变幻。 而他想起第一次接触到虎化的中岛敦的时候,对方身周漂浮着的文字。 【我深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 似乎是一个过分胆小的孩子。 中岛敦伸出手,像是无所依靠的孩童一般,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 「怎么办……」他慌乱地询问着,「那我应该怎么办……」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 他低下头,棕色的眼瞳之中似乎有金红色的火光在闪烁,一时之间竟然显露出几分威压和压迫。 「你得活下去才行。」他如此说道。 见到白发少年的双眸依旧暗沉而疑惑,显然无法理解这一句话——可是为什么会无法理解? 沢田纲吉低着眼,稍微用力按住了中岛敦,让对方散失的瞳孔重新凝聚焦点。 对待这个孩子,不能像是对待隼人那样……这是一个过分「愚笨」的孩子,需要按照他所认为的逻辑来进行才行。 于是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救了你。」 中岛敦回想起方才正是这个人,将自己从九死一生的境遇中拯救出来。 因此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突然说到这里的,但是实诚的小少年还是点了点头。 沢田纲吉道:「既然如此,你的性命就是我的了。」 趁着白发的小老虎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沢田纲吉飞快地说道:「没错,因为我拯救了你——如果没有我的话,或许你已经死掉了,所以你的性命是我所拯救的,对吧?」 脑子里面还回想着太宰治的那句「我不需要愚笨的狗」的中岛敦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沢田纲吉偷偷呼出一口气,但还是冷着脸——他甚至偷偷点燃了火焰,坚定不可质疑地「宣布」。 「那么你的生命是我的了。」他说道,「那么,在我所不允许的时候,你不能轻而易举地挥霍自己的性命。」 看着白发少年茫然的神情,他忍不住软了软声调,强硬的语气之中带上了一些温软的、仿佛是诱哄一样的语调。 「你清楚了吗,敦君? 第72章 所有能够接触到他的人都发现, 中岛敦似乎有什么地方变了。 白色短发的少年还是眼巴巴地只跟在太宰治的身后、只听从太宰治的调遣,但是有什么地方却在悄然改变着。 例如说,习惯于极限一换一、就算自己受伤也要完美甚至超出预料地执行太宰治的任务的少年竟然也学会了稍微收敛, 身上的伤口并没有减少多少, 但是致命的伤口却几乎不再看到。 连带着人似乎都开朗了许多。 这种模样的中岛敦港口mafia的成员们似乎并不讨厌, 在某处战斗胜利的庆功宴上,小心翼翼地偷瞧着其实很少来这种场合的上司的脸色, 偷偷摸摸给少年人打了电话。 原本已经回到住处躺平在床上准备待会洗洗就睡的少年人蹭的就坐了起来冲到聚会的酒吧, 双眼亮亮地看着坐在吧檯上单手摇晃着酒杯、正同身边的沢田纲吉说着些什么的太宰治。 沢田纲吉和太宰治也看见了这个孩子。 见到对方眼中依旧如此的热忱, 沢田纲吉忍不住笑了笑, 戳了戳身边的太宰治。 「哎呀哎呀,那不是敦君吗?」他用一种惊奇的语气说道, 「真是太巧了,这就是命运的馈赠吗?」 说的话连自己都不信。 太宰治忍住翻个白眼给这傢伙的冲动,看见中岛敦的时候苦了苦脸, 却也没像是以往一样将这只围在自己身边小狗摇尾巴的大猫踢开。 他想了想,挥了挥手。 「过来, 敦君。」 这是学习的沢田纲吉的称呼。 在面对沢田纲吉这样的称呼的时候尚且能够保持冷淡的中岛敦在听见太宰治如此呼唤自己的时候眼睛些微地亮了亮。 第215页 大猫晃荡着尾巴, 装模作样地在周边晃荡了两圈,等到被灌了好多口酒才矜持地坐在了黑发的少年身边。 「首……太宰先生。」 他紧张地叫了太宰治。 原本太宰治在听见这话的时候就会生气起来了, 但是今天他的心情挺好, 竟然托着腮, 一反常态地笑了笑。 「你在叫我吗?」他心情很好的问了问。 中岛敦无形的尾巴摇了起来。 但是他不敢说话, 因为如果说话的话, 或许无趣的自己又会让首领露出厌倦又淡漠的神情。 于是他只能带着忐忑地坐在太宰治身边, 拘束地耸起肩部, 拘谨得甚至只坐了一点点座椅, 双手捧住自己的酒杯,全然一副乖巧的模样。 沢田纲吉看着他这脸蛋红红的样子,想了想让酒保给这傻孩子换了一杯牛奶。 但似乎是为时已晚了。 坏心眼的太宰治趁着他不注意将自己的酒杯给中岛敦换了过去,趁着沢田纲吉扭过头同陆陆续续离开的下属打招呼的时候一口干掉了中岛敦的牛奶,嘴角甚至沾上了些微的奶渍。 他微微偏了偏头,看着中岛敦傻乎乎抱着被调换的酒杯的模样,微微笑了笑。 「干杯?」他翘着二郎腿歪着头,看起来具有十足的诱惑力。 而中岛敦见着他这副模样,乖乖地低下头,看了看酒杯之后将它举了起来。 「干杯!」 ——他豪爽地一饮而尽。 等沢田纲吉听见声音扭过头,看到的就是中岛敦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酒液将酒杯重重扔在桌面上的模样。 「我、我喝完了!」他蹭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宰治,满脸写着「求夸奖」。 太宰治摸着下巴,像是观察什么新奇生物一样观察了他半晌。 「莫非敦君是希望得到我的夸奖之类的吗?」他若有所思。 看着这傢伙这副模样,沢田纲吉就知道有个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他捂住脸,提醒了一句:「太宰君。」 「嗳——真是爱操心啊沢田妈妈。」太宰治拉长了调子,头也不回地说道,「但是敦君完、全没有拒绝哦,他看起来好像也很高兴嘛。」 确实。 不论是清醒状态还是迷糊状态下,中岛敦洞简直是眼巴巴地看着太宰治,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这个人一样。 太宰治单手支在太阳穴的位置,微微勾了勾唇,伸出手像是揉搓什么毛绒玩具一样搓了搓中岛敦的脑袋。 「是吧。」他微微弯着眼,单手托着腮问道。 中岛敦一瞬间太宰治上脑,想也不想地大声回答:「是!」 太宰治便蛮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了一句「好孩子。」 中岛敦看起来已经能够为了太宰治奋斗终身了。 沢田纲吉:…… 看着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两人,他总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 「哎呀哎呀,你这是什么表情?」注意到他奇怪的表情,太宰治扭过头看向他,「不加入我们吗,沢田君?」 沢田纲吉:…… 「请恕我拒绝。」 他好歹是个成熟可靠的成年人好吧。 可小傻子们的长处就在于将成熟可靠的成年人拉进他们的队伍中,然后凭藉着他们高超的傻子经验将成年人同化。 于是,半个小时后,这里也就没有成熟可靠的成年人了。 沢田纲吉被太宰治和中岛敦夹在中间,被灌了不知道多少杯,泪眼迷茫地抱住一遍不知道被谁带了个黑帽子的招财猫摆件,呜呜地叫起了「老师」。 仅剩的警惕让他没有脱口而出「reborn」这个名字,但是这和「老师」是一个意思的。 沢田纲吉呜呜汪汪地叫着,中岛敦也抱住了一脸嫌弃的太宰治。 「首领……」他小小地吸了吸鼻子,说是拥抱的姿势,但其实和对方还隔着一段距离。 太宰治歪了歪头,说不清是清醒还是迷茫,看起来却有着一种异样的冷漠。 沢田纲吉抱住「reborn」之后发现这个「reborn」的手感似乎不太对,扭过头正好就看见了太宰治的这副表情。 他一个激灵,脑袋清醒了一些。 但中岛敦没有。 醉猫一样的少年恨不得把尾巴都缠在太宰治身上,像是小狗一样哼哼唧唧地朝着对方的怀里钻。 但是刚才心情还很好的太宰治却倦怠地垂下了眼。 看着一直钻的中岛敦只伸出了一只手,食指抵在对方的额头上,据说能够凭藉一己之力撕开三个太宰治(?)的大猫当即就像是被封印了一样定在了原地连醉呼呼的呼吸都放缓了不少。 但太宰治却并未因此露出笑容。 他别过了头,神情带着些微的冷淡,目光与抱着招财猫的沢田纲吉有片刻的交汇。 他突兀地笑了起来。 「你在看着谁呢。」他轻声问道,看着中岛敦。 中岛敦抬起了眼睛。 这个年幼时期的身体可以说是一杯倒,因此虽然只喝了一点点,他也依旧陷入了醉酒的状态。 此时,看着太宰治的模样,他也跟着歪了歪头。 「首领……?」 太宰治面沉入水。 而中岛敦明亮如黄色大灯笼的双眼睁大着,眼泪从眼眶中流出,顺着脸颊滴落到了地面。 第216页 白发的少年人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算日后被称为是「白色死神」,他其实也没有能够与死神抗衡的气力。 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也害怕着死亡,因此能够与死亡同行的话,想必就能克服这种恐惧。 这是那个人教会他的。 但是中岛敦发现自己并未达到对方的期望。 ——时至今日,他依旧害怕着死亡。 不仅仅是自己的,同样,他也恐惧着面前的这个人、让他怀抱着复杂情感的太宰先生——他的首领的死亡。 因此,他攥住了有着熟悉气味的首领的衣领,垂下头,低声呜咽起来。 「不要死……请不要死。」他呜呜咽咽地哭道,冷漠自律的白色死神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原本那个尚未成为「白色死神」的中岛敦的灵魂,即使过了十多年,他也依旧是当初那个呜呜哭泣的孩童,在信赖之人面前落下泪水。 「你不要死……太宰先生。」 ——听见那个名字的瞬间,百无聊赖而略带厌倦的太宰治骤然睁大了眼。 …… 不论是太宰治还是沢田纲吉,其实都知道中岛敦有着自己的「小秘密」的。 但是他们做mafia的嘛,其实总会有着各种各样的秘密的。 就像是沢田纲吉的秘密,又像是太宰治的秘密,就连搬运尸体的织田作之助,也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但是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们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然而,中岛敦的哭泣,却让他们意识到了或许有什么超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沢田纲吉想了想暂时离开了这边的房间,手里从摸到方才不知道被谁塞进包里的香菸,便难得地点燃了一支。 比起还在套话的太宰治,有着更多「不科学」的经验的沢田纲吉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他随手关上酒吧的门,靠在门边的墙上,呼出一口烟雾之后抬头看向天空。 中岛敦的这副模样让他想起了波维诺家的黑科技「十年后火箭筒」。 能够将过去与未来连接的火箭筒几乎从小就是十代家族的玩具,他伪装死亡的计划也是以这个火箭筒开始的。 而中岛敦那痛苦的神情印入他的眼帘,让沢田纲吉忍不住将他的模样替换成自己的伙伴。 那是他代替命运早已经拟定好的代价,沢田纲吉想,但是到了现在,他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计划是否正确来。 他咬住那只香菸,烟雾缭绕之间,手指竟然有着些微的颤抖。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了许许多多人的面容。 高兴的、悲伤的、欣喜的、担忧的,还有看着他欲言又止的。 最后,变成站在他的葬礼上,悲痛欲绝。 身后铺满百合的教父阖着眼,无声地注视一切。 他垂下眼,曾经的挣扎再度敲打着他,化为最后的一句未尽之语。 ——抱歉,大家。 第73章 说实话, 在计划开始执行之前,沢田纲吉也曾经纠结犹豫挣扎了无数次。 正如入江正一所说,这是一场将会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的豪赌。 作为赌徒的大空坐在赌桌的一段, 将全部身家都押在了赌桌之上。 最终,将自己摆上赌桌, 亲自成为赌注。 在这一途中, 沢田纲吉怎么会从未动摇。 可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能够对抗世界基石一角的七的三次方的只有相对应的七的三次方,而在他的世界之中, 同为世界基石的彭格列指环早已经被他所摧毁。 如果说毁灭了彭格列指环只是尽力避免斗争的发生的话,那么白兰则是这个打算中实打实的意外。 沢田纲吉突兀地想起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模样。 是的,第一次。 大多数人都以为, 彭格列的十代首领与密鲁菲奥雷的的首领初次见面于那场夺取了十代首领的性命的会谈。 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当初见到他的时候,沢田纲吉就想起了自己是见过这位敌对家族的首领的。 白兰·杰索。 如果不是对方提起, 他几乎都要忘记双方曾经在某次的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比起现下吞併了基里奥内罗而在规模和量级上直逼彭格列的密鲁菲奥雷, 杰索家族在当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家族, 扔进随便指一个地点都盘踞着mafia的义大利,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但是莫名其妙的,在白兰·杰索笑吟吟地提起那次一面之缘的时候,沢田纲吉的脑海中竟然真的慢慢浮现了一个白兰·杰索的面容。 在灯光的摇曳之下,白发的青年手中捏着红酒杯靠在墙角。 因为不过是一个小家族的继承人,也没什么人在意他。 倒是有mafia的公主们时不时看向这位容色出众的青年, 时不时低声说着什么。 白兰显然是察觉到她们的窃窃私语的。 他微微歪着头看向小姐们的方向,遥遥举起手中的酒杯。 即使那片女性们之间掀起了低低的欢呼, 却也没人接近白发的青年。 这是自然的。 人类从诞生之初开始便是追名逐利的生物, mafia们更是如此。 而身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家族的成员的白兰显然并非能够为谁带来名利的傢伙。 第217页 因此纵然欣赏他的这幅皮囊, 这些享受着家族的供养、同样深知自己对于家族的价值的公主们都没靠近他。 ——当然, 心中蠢蠢欲动准备打探让这孩子来给自己当个小白脸(?)的除外。 而沢田纲吉回过头的时候, 便是白兰对着组团像是观赏什么新奇事物、然后又一起离开的小姐们露出微笑的时刻。 即使是现在沢田纲吉也很难形容那种预感。 说的矫情一点那就是似乎是命运在冥冥之中的召唤,他原本正同家族最近合作的某位首领谈笑的,在那时候,却突然若有所感地垂下了眼。 与主人家站在一起的教父先生自然站在高高的二楼,金色的灯光闪烁在他的身上,像是某种梦幻的光点,让周身贵气的棕发青年平添几分如梦似幻的感觉。 而他在寒暄之间鬼使神差地垂下眼,则恰好看见那个重新回到自己的角落里的白发青年。 那是一种过分怪异的感觉,以至于就算是现下回想起来,沢田纲吉也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那时候他低下眼,一眼就在杂乱的、相互寒暄着的人群中找到了落单的那一个。 白发的青年是否抬头看向他,沢田纲吉是已经记不清的。 可是他垂下目光第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最为独特的那个,独特得他站在角落里,却不像是被抛弃的那个。 要说的话,大概是他凭藉着一己之力将其他所有人都给排斥在外。 沢田纲吉从万千人群中一眼看中了他,仿佛是……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他垂下眼,狠狠咬住了烟,神色辨不分明。 一只手从身侧伸了过来。 沢田纲吉下意识要反击过去,被熟悉的少年音给打断了动作。 「哎哎哎,怎么还带动手动脚的?」 太宰治熟稔地从沢田纲吉嘴里夺走ran燃了大半的香菸,皱着眉观察了一下,将这东西随手扔开。 沢田纲吉回过神,看着像是猫一样到处动手动脚的少年,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敦君呢?」他问,探头看了看酒吧里面。 这一看不知道,看了就吓一跳。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酒吧里做了什么,整个酒吧看起来是遭受了一番重创的。 沢田纲吉不由得怀疑中岛敦方才是不是在酒吧内来了个惊喜的猫猫变身……不过太宰治也在酒吧里面,按理来说也不至于如此。 他稍微看了看之后就收回了目光,在吧檯处找到了已经爬倒吧檯上呼呼大睡的大猫。 很好,还是个人样。 这让沢田纲吉微妙地放心了起来。 见到他的这副表情,太宰治露出了一种大概能被称为嫌弃、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对的表情。 「真是偏心的妈妈啊,」他嘟囔着说道,「只关心敦君么?明明是我先来的吧?」 沢田纲吉神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少年便飞快地开始嘀嘀咕咕了起来。 按理来说在论坛们的设定里,这傢伙扮演的是什么严苛的父亲之类的角色的。 然而到了实际,比起严厉父亲的角色,黑发少年更类似于一种……会和弟弟吵架和争宠的笨蛋大哥……是那种还会时不时掉进水里吊在树上(?)的那种笨蛋老哥。 嗯,或者说,笨蛋大儿子。 对自己的身份(不是)接受良好的教父先生在心底给对方贴上了标示牌。 但见着对方这副对里面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的模样,沢田纲吉也就知情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太宰子说着要回家去,其他人早已经在这之前就零零碎碎地撤退了,沢田纲吉想了想问黑发少年「那敦君呢」,只得到对方撇着嘴没什么兴趣的回答。 「就放那好了。」 他如此说的。 于是沢田纲吉在通讯录里抓了个常常因为四处打开太宰治而有所交集的港口mafia的成员,将中岛敦的安慰交给了对方。 「毕竟敦君还是一个未成年嘛。」他如此说道,「在横滨的夜里,敦君一个未成年单独走在路上是很危险的啊……」 其实刚开没多久就被抓回来的下属:…… 他有些疑惑于这位和太宰先生交往密切的神秘人物的脑回路是怎么转的,但是碍于他们家太宰先生还在变声,只能默默地看着棕发少年。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想起大猫的杀伤力,沉默了一下之后打了个补丁。 「我的意思是,其他人很危险。」 百无聊赖等他的太宰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沢田纲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等到下属将中岛敦搬走了,才和对方慢悠悠地走在回货柜的路上。 按理来说,沢田纲吉是应该单独住在外面的。 可是横滨现在这个情况,虽然他搬出去过了,但是没过两天出了趟门回来,房子就被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火併给拆成了废墟,倒是沢田纲吉凭藉着在路头接到的保险单子,凭此赚了一大笔。 如此重复了几次之后他痛定思痛,索性将准备租房的钱交给了太宰贿赂对方一顿高级的蟹肉料理,成功再度成为对方的室友。 「说起来,森先生今天也在让我邀请你加入港口mafia哦。」 回程,太宰治不老实地蹦哒在路上地同他说。 ——对于沢田纲吉与太宰治再度成为室友这件事最高兴的莫过于森鸥外。 第218页 知晓自己在沢田纲吉面前怎么都不是正面形象的港口mafia首领索性不出现在沢田纲吉的面前,在发现太宰治与沢田纲吉的关系还不错之后利索地转换了方式,借着太宰治来刺探沢田纲吉的态度。 要是魏尔伦在这里,森鸥外早就已经见不到横滨的太阳了。 但他现在还能每天当着007的社畜、看遍横屏凌晨三点吧,都是因为沢田纲吉的性格不错。 要是换了某位不喜群聚也不喜被他人所凝视的守护者先生,不说太阳……森鸥外这辈子或许都会产生心理阴影。 想起自己的云雀学长,沢田纲吉不由得又嘆了口气。 在诸多朋友与家人之中,在这一次计划里,云雀是特别的那个。 正如同他在琴酒面前所宣称的「共犯」,在召唤过去的自己对抗白兰的计划中,他与云雀恭弥才是不折不扣的「共犯」。 甚至从十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开始,云雀恭弥就是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 甚至于就算是他软弱着不知作出如何的决定,是否要推行这个残忍的计划的时候,依旧是云雀恭弥用浮萍拐逼迫着他做出了决定。 「让我帮你,可以。」 彼时已经因为某些原因答应他推进这一计划的云雀恭弥神色冷淡地说着,行云流水地给自己洗茶倒茶,最后露出满足的表情。 「不过机会只有这一次——无论你选择继续还是放弃。」他说道,面上竟然带着一丝笑意,「你要放弃吗,沢田纲吉?」 ——当然…… 沢田纲吉突兀地停住了脚步。 他拉了把走在前面些的太宰治不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 而就在他们停下脚步的瞬间,属于太宰治的货柜的大门就从里面哄的踢开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赭红发色的少年双手环胸,微微扬了扬下巴,神态倨傲地看了眼太宰治,发出不轻不重的哼声,道出指责之人的名字。 「太宰治。」 ……!! 第74章 这是一位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的少年。 沢田纲吉因为他的话语而侧目, 侧过头,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头耀眼的赭发。 穿着皮衣劲装的少年人站在货柜的「门」口,双手环胸,神情倨傲, 却并不令人感到冒犯, 反而带着一种让人感到「本该如此」的感觉。 他湛蓝色的眼瞳一瞬间令人联想起天空与大海, 飞鸟与蓝鲸,带来一股自然亲近的感觉。 在发现太宰治竟然不是一个人之后, 口出「狂言」的少年人脸上一瞬间露出了一种不太自然的神情,在转瞬之后就消失了, 转化为「这种太宰治竟然也有朋友」的狐疑与奇怪。 沢田纲吉觉得他挺喜欢这个孩子的。 反观太宰, 在自己家的门被踢开的时候, 就露出了一种嫌弃的表情。 而在亲眼看见从里间走出的少年人的时候, 这股嫌弃加重,转化为更深的厌恶。 沢田纲吉不是很经常在这傢伙的脸上看见他的这幅表情, 对这个赭发少年的身份愈发感兴趣起来。 「这位是……?」他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道。 太宰治的嘴角微微下撇了一些, 看起来对于沢田纲吉询问另一个傢伙的行为不太高兴——大概如此。 他耸了耸肩膀, 回答道:「不过是一个偷偷熘进别人家的小蛞蝓而已。」 听起来像是什么奇怪的爱称。 所以沢田纲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出乎意料的, 虽然看起来和太宰治争锋相对,但是这个赭发的少年却意外地很有礼貌。 他挠了挠头,在沢田纲吉看过去的时候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沢田纲吉:「……你好?」 他迟疑地自我介绍。 于是对方也犹豫了一下, 回了一句「你好」。 气氛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 作为两个人认识的唯一媒介的太宰治却并不因为两位友人(大概)的相互熟悉而感到高兴。 他看了会这两个傢伙像是两只什么小动物一样你一句汪我一句喵地互相打探, 脸上浮现一种微妙的嫌弃的神情。 他像是千方百计要引起铲屎官注意的猫一样开始胡乱歪歪扭扭发出奇怪的声音试图引起两脚兽的注意, 然而被二胎(不是)完全吸引了注意的铲屎官是没有余裕分给他的。 因此太宰治只能托着腮, 闷闷地在一边瞪着两个似乎聊天聊得正好的傢伙。 「中也这种坏傢伙快走吧。」他嘀嘀咕咕, 「尊敬的羊之王大人跑到我这种鄙陋的地方来, 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最近受到了一些文学薰陶的中原中也挑了挑眉。 「那你们家就蓬荜生辉了是吧?」 太宰治无语了一下。 他是没想到这头看起来就没什么文化的小羊竟然还知道「蓬荜生辉」这种高级词彙的。而且这个词用在这种场景怎么都让他有种自己被占便宜了的错觉。 但是沢田纲吉也带着疑惑看着他,这怎么都让脸皮素来不薄的港口mafia的准干部大人突然有了一些窘迫。 他沉默了一下,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但却没继续和赭发的少年人争锋相对。 披着黑色西装的少年人大摇大摆地从两个看起来关系正在逐渐升温的傢伙中间招摇着走过去,赭发少年一副想打他的模样,而沢田纲吉则是摇了摇头。 第219页 「看样子你们是不错的朋友。」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毕竟太宰治竟然没有因为自己的私人领地被入侵而感到不悦。 而赭发少年听见他的这个评价,顿时露出一种像是在地上捡到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的表情。 太宰治原本也是顶着和他几乎差不多的表情的,但是回过头发现对方被噁心得不要不要的,他也就伤敌八千自损一万地露出笑容说道:「是的,我和chuya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哦。」 呕—— 被叫做「chuya」的少年脸上露出了下一刻就要呕吐出来的表情。 而太宰治也是如此,扭过头露出了可怕的表情。 目睹了这一切的沢田纲吉:…… 这是何必呢。 他略带忧愁地想,这难道就是现在的年轻人么……总觉得自己已经落伍了,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略带着忧愁的少年抬眼看了看还残留在噁心的余韵中的中原中也,对方被这目光看得一个激灵,单手握拳咳了声。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如此说道,带着少年人的骄傲与散漫,「我是中原中也。」 是一个好名字。 沢田纲吉想,有些久违地伸出交友的爪爪。 「沢田纲吉。」他轻声说道,总有一种莫名的什么感觉在涌动着,让他对这个叫做中原中也的孩子有着喜爱之感。 似乎已经气沖冲进入货柜的太宰治从中探出一个脑袋,无形的黑猫耳朵竖起来,警惕地看着两个背着自己偷腥的傢伙。 盯—— 哭笑不得地安抚了虽然表面不显、但是实际却介意得不得了的太宰治,沢田纲吉和中原中也得以进入太宰治的货柜。 原来中原中也也是和太宰治刚认识不久的。 沢田纲吉知道太宰治最近得到了一个任务,据说是森鸥外亲自发布给他的,似乎是在叫做擂钵街还是什么的地方寻找据说被人目睹过的先代首领。 这东西看得沢田纲吉露出兔兔疑惑,不过换位思考如果他们家老祖宗比如说giotto突然被传言说出现在贫民窟什么的……那他当然是把爷爷找到送回彭格列来帮他处理公务腾出假期啦! 不过港口mafia和他们和谐友爱的彭格列似乎是有着不同的,沢田纲吉思索了一下,很快就猜到了森鸥外为何如此急迫的原因。 不过这都是港口mafia自己内部的事情了。 比起这东西沢田纲吉更宁愿埋头他的稿件……鬼知道这次也是凭藉着他的哥和荷马才顺利勾搭上的编辑先生怎么如此热衷于催稿,总之,为了不在下一次于编辑先生见面的时候看见对方跪坐在自己面前准备切腹,而自己还会被对方委託为他介错,沢田纲吉还是痛苦地选择了及时交稿……虽然总是踩在ddl的最后一秒。 两相相加,沢田纲吉对太宰治现目前正在进行的这个任务只有一点些微的了解,更多的他不会也不能深入知晓——虽然没准森鸥外还是挺乐意将他搅和进来了。 「但是这件事和中也君有什么关系?」 沢田纲吉从冰箱里面掏出三瓶牛奶分别发放给两个小孩(?),面带疑惑地问道。 「因为这傢伙是擂钵街的羊之王嘛。」太宰治替他回答道。 「羊之王?」 沢田纲吉喝了口牛奶,默默地在脑袋里面搜索起这个让中原中也露出羞稔面容的称号来。 他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情报,看着正在一脸乖巧喝牛奶的中原中也,脸上浮现了在佩服和慈爱之间徘徊的目光。 「真厉害呀。」他夸赞道,「中也君在这个年龄已经成为了【王】了吗,真是一个厉害的孩子。」 中原中也没说话,但是已经开始脸红了。 太宰治哼哼唧唧地挖苦了几句,就被赭发的少年凶巴巴地叫停。 知晓两个人有要说的事情,但听地点——中原中也来自的擂钵街,正是传闻港口mafia的前任首领出现的地点——就知道一定和港口mafia那位死而复生的首领先生有关。 因此沢田纲吉同他们笑闹了几句之后就藉口散步熘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个傢伙。 既然是货柜,距离海边就一点也不远了。 此时已经是夜晚,海边也并无多少人。行走在海边的时候沢田纲吉突然想到了好玩的点子,脱下鞋赤足踩在沙滩上,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紧接着想起大概是正在货柜里大声密谋怎么将已经跳出棺材的先代摁回棺材的两个傢伙,他不由得露出一点点笑容。 但是他又想到了自己,理论上来说,按照世界意识的说法,他在原本的世界已经「死」了。 不知道等到他回去伙伴们的身边,是不是就过去了很久的时间。 伙伴们会有新的羁绊吗?彭格列会有新的主人吗? 这些其实都是有答案的问题,可是夜深人静又恰逢正巧出现了港口mafia首领死而复活的事情,沢田纲吉就忍不住联想起了有着相近情况并不是)的自己。 虽然应该忍耐,但他还是忍不住想,他的伙伴们现在如何,彭格列现在如何。 而reborn……现在又如何。 沢田纲吉一直觉得自己的脑袋很小,只能装得下最重要的那些人,至于其他的,和他没什么关系,也不甚重要。 因此他可以为了最重要的那群傢伙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只是等到不需要他这样做的时候,或许就需要有人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句「已经结束了」。 第220页 然后那簇昭示着强大与胜利的生命火焰才会缓慢消退,将自己武装成强大的野兽的少年会缓慢褪去伪装,还原成原本的模样。 而现在沢田纲吉觉得,他需要有人拍一拍他的肩膀了。 「……喂!」一个人突然从他的身后窜了出来。 沢田纲吉下意识将对方一个过肩摔扔出去,等到反应过来,已经与一个黑色的海带在浩瀚星空下面面相觑。 沢田纲吉辨认出这张属于太宰治的脸,缓慢地睁大了眼。 「真是无情的男人啊。」 太宰治嘟囔着说道,神情却很冷淡,是他素来的样子。 「有了新欢,就要将我扔在脑后了么?」 , 第75章 这话说的和以往似乎没什么区别, 说话的人——太宰治似乎也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毕竟他就是这种生物,觉得有趣的时候托着腮笑吟吟地看戏,要是不够有趣的话,就伸出爪子去扒拉两下;要是感到无趣就露出那种冷淡又可怕的神情, 只是淡漠地看一眼, 就足以让人感到心悸。 因此虽然说着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语, 但是看他的表情,少年人却是一副冷淡又厌倦的表情。 从他身后走出来的中原中也脚步一顿, 看过来看见两个人一上一下的姿势,虽然不懂, 但还是眼神复杂地露出了尊重祝福的神情。 「你们……」他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最后变成一种一张脸都拧巴到了一起的奇妙表情。 「算了。」赭发少年自暴自弃地走开, 深觉反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而等他离开,太宰治也好整以暇地坐了起来, 左腿曲起,一只手搭在膝盖上, 看着沢田纲吉歪了歪头。 「怎么样?」他笑意吟吟地问, 活像一只灵敏的猫, 勾着尾巴滴答滴答地走过,「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奇怪话语。 沢田纲吉慢吞吞地站起身,看向吞没了赭发少年的黑暗, 微微地垂下了眸。 「嗯, 当然, 」他轻声说着, 在心底盘算着要怎么跟远在异国的魏尔伦「汇报」自己已经「见」到了弟弟(?)的事实。 他看了眼太宰治, 黑头发的少年人瞪着一双无辜极了的鸢瞳眼巴巴地看着他, 活像是不知道中原中也是谁、和沢田纲吉又有什么样的关系一般。 但如果这个人是其他人就算了,偏偏是太宰治。 要说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但其实心思得转个九转十八弯的傢伙,作出任何一项行为,都得考虑到在心里转了个九曲十八弯之后的结果。 因此在看见中原中也的时候,沢田纲吉就有预感了。 在听到中原中也说他是被「羊」所收留、又反过来饲养这群「羊」的羊之王的时候,他就更加清楚了。 沢田纲吉垂下眼,忍不住嘆息一声。 「原来是那孩子啊。」他轻声嘆道。 太宰治看着这副模样的棕发少年眨了眨眼,忍不住又向后倒去。 「我起不来了。」他难得孩子气地说道,「我被过肩摔了一下,现在起不来了!」 看着躺在地上看着自己就是耍赖的少年,沢田纲吉忍不住幻视了下同样在这个年纪的蓝波。 这个年纪……彼时波维诺家的小少爷似乎已经是进入了高等中学的年纪了。 拍着胸膛说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不需要兄长们庇护溺爱了的小少年雄赳赳气昂昂地留下一封信给沢田纲吉之后,在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家出走,打定主意要自己一个人去浪迹江湖。 但这一套早就是他狱寺大哥玩剩下的。 ——当初狱寺隼人离家出走的时候,蓝波·波维诺甚至都没出生。 因此没过半天,就被千里迢迢从异国赶回来的狱寺隼人撸着袖子从什么餐厅的后厨给拎了出来。 傻乎乎几乎是一出门就被人骗了钱的小少爷被迫吃了霸王餐,虽然也不是不能逃脱,但总归还是被抓住了。 于是只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后厨洗盘子帮工,在熟悉的章鱼头出现的时候泪眼汪汪地扑到对方面前,大喊了一声「章鱼头」。 几乎是从繁忙的事务里挤出一点时间来捞这小鬼的狱寺隼人:…… 已经成长起来的可靠青年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子,对着沖自己讪笑的餐厅老闆摇了摇头。 「不是这头蠢牛。」他神情倨傲,即使知道说的不过是欺负人的谎言,也还是让人忍不住信服。 当时已经打破了不少盘子让自己本就不少的债务不减反增的波维诺小少爷当即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当然,在沢田纲吉这里,捲发的小少年却是叉着腰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的「历险」是有多么意气风发。 早已经听狱寺汇报过是怎么在一堆垃圾堆(不是)中找到这个不省心的傢伙的的沢田纲吉忍不住露出笑容。 蓝波·波维诺当时就炸了毛。 虽说教父先生的笑容和谎言都是很有欺骗性的,但蓝波和他相处了多少年啊? 从蓝波五岁一直到十五岁,从始至终都跟随在兄长的身后,踩着一步步成长为教父的兄长地脚印,一步步成为自由生长后的模样。 ——说这么多,其实要说的就是,太宰治现下这幅与平日里大相庭径的模样,竟然让沢田纲吉微妙地幻视了下蓝波。 第221页 教父先生沉默了一下,看着黑发少年的捲毛,忍不住单手握拳扭过头咳了一声。 太可怕了。他忍不住想。 要是蓝波长成太宰治这个模样,他是会怀疑自己的教育方针出了问题的。 ——虽然他也没什么教育方针。 太宰治看着棕发少年奇妙变幻的表情,努力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露出奇怪的表情。 「你的这幅表情,会让我觉得你还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情的哦。」他忍不住吐槽道。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既然你将中也带到了我面前,想必是森医生有所求吧。」他说道,「怎么,万能的森医生也有不行的时候吗?」 太宰治:…… 「你这是在转移话题!」他跳起来说了一句,下一刻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转换了状态,神情恹恹,「是的哦,你确实没有猜错,是这样没错。」 看起来对森鸥外似乎也没什么好感。 ——明明他们才是一方的。 沢田纲吉对于自己和太宰治的站位十分清楚。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希望能够跟在这孩子的身边,要说的话也没什么原因,大概就是一种常常被其他mafia们所痛斥的「仁慈」在。 ——虽说如此,但是这一点却并未遭到他的家庭教师的贬低。 【「你只需要记住,仁慈是可以的,」他所敬重的家庭教师说道,黑色的双瞳中向来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但是,一时的仁慈也好,一世的仁慈也罢,都需要绝对的力量作为支撑……阿纲,我希望你能够牢记这一点。」】 回过神,太宰治嘀嘀咕咕的,说着森鸥外和港口mafia最近因为传闻中复活的先代首领而头疼脑热的事情,看起来活像是在告状的小鬼。 于是沢田纲吉露出了笑容。 「原来如此。」他轻声说道,「我也好久没见过森先生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 太宰治的眼睛亮了亮:「今天就……?」 沢田纲吉瞥了他一眼,对这个坏孩子心里打得坏主意猜的有个七七八八。 不过都在可以包容的范围之内。 他拢了拢手,露出少年气的、几乎可以说是可爱的微笑。 「那就明天吧。」他朗声说道,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阔朗,「明日上门拜访。」 四周沉静。 半晌,一名银发短发、约莫有五六十岁的老者从阴影中走出,朝着两名少年点了点头。 ——广津柳浪。 虽然只是跟在太宰治在一些边缘任务游走,但沢田纲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能够用这位老爷子来看着他,说明森鸥外心中对他还有数不尽的提防和算计……不过这也是自然的。 想起当初在常暗岛上,那名满心满眼大义和胜利的卫生科长,沢田纲吉就觉得不论对方做什么事情出来都是正常的。 因此他才装作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既不知道身为「羊之王」的中原中也就是当年那场造成擂钵街产生的那场灾难的源头,也不知道他同「自己」的身份一样,是人工制造的实验体。 目睹着广津柳浪离去,沢田纲吉闭了闭眼,在心中默念着从魏尔伦那里得来的、属于中原中也所封印的异能体的名字。 ——荒霸吐。 半晌,他呼出一口浊气,开始思索要怎么委婉地跟他的哥(不是)魏尔伦说中原中也的事情。 看那孩子的模样,是并不知晓魏尔伦的存在的……其实沢田纲吉也不是十分清楚魏尔伦与中原中也之间的因缘,只知道双方有过一些单方面的交集,封印着荒霸吐的「装置」中原中也便被有着类似经历的北欧神明视为了兄弟。 ——就跟他一样。 不过这样说的话他应该是比中原中也大的吧……应该是的吧? 沢田纲吉默默数了数,就算是这个身体的壳子的年纪,他也已经是一个五六岁的大宝宝了! 而中原中也看起来小小矮矮的,没准才「出生」两三年也不一定。 如此想着的教父先生,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当初擂钵街的那场爆炸,似乎产生于他的甦醒之日之前。 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了。 翌日,睁开眼拉开门,银发的老绅士便站在他的门口,缓慢而优雅地转过身。 「在下广津柳浪。」就算是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名字也要表示一下,广津柳浪微微低下腰,说道,「我们的首领,港口mafia的boss森鸥外阁下邀您一叙。」 我们? 沢田纲吉对广津柳浪或者说森鸥外的邀请并不意外,但是听见广津柳浪口中的「我们」却有了些好奇。 棕发的教父先生抬起眉,看将黑色长发、面色苍白的青年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见他的目光看过去,广津柳浪瞭然地挑眉,为他介绍。 「这位是我们港口mafia的干部,兰堂大人。」 沢田纲吉扭过头:「兰堂?」 广津柳浪虽然不知晓他为什么会重复一句,但还是点了点头。 确实是兰堂没错。 ——但沢田纲吉的脑海里却跳出的是另一个有些相近的名字。 「兰波。」他轻声说道,望进黑发青年空无一物的眼瞳之中,「阿蒂尔·兰波。」 第76章 第222页 魏尔伦正在「出外勤」。 作为业内知名的「暗杀王」, 他的身价当然是不低的。 但是就算如此,也会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往来支配着他,让看似自由的野兽不怎么心甘情愿地低下头颅。 索性这些东西对他而言都是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自有更为重要的东西在浅金发色青年的心中, 因此暂时的忍耐也是被允许的。 这天他手起刀落砍瓜一样解决了主使者让他暗杀的男人,某个国家的政要,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若有所觉地抬起了头。 半晌,他浅浅地拧起了眉。 「……纲吉?」 …… …… 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黑色长发的青年。 与曾经被魏尔伦描述过模样的「弟弟」不同,对于在他的生命中占据着独特地位的兰波, 对方却是很少描摹对方的长相的。 「亲友就是那样的男人。」曾经作为最强兵器被制造出来的男人理所当然地说着,「不是什么长相什么模样,总之,就是那个人。」 说的神神秘秘奇奇怪怪。 但魏尔伦原本就不怎么主动提及自己的过往。 偶尔的几次对话也是沢田纲吉出于好奇所发起的,浅金发色的男人会投出回忆的目光,将人的期待完全都勾起来之后,才慢悠悠地敷衍过去。 但沢田纲吉还是知道了那个神秘的搭档的名字——虽然从一开始也没人隐瞒。 可当魏尔伦思索着,将他新写好的东西署名为「兰波」的时候, 沢田纲吉就知道, 这就是了。 虽然后来听闻了这两个人还有一番彼此交换姓名的过往, 可这样的行为还是让人难免不多想。 更何况原本就是为了掩饰身份而起的笔名, 用上了这个在欧洲异能力者中同样有着不小名气的名字……恐怕是个相关的参与者都知道这个皮子下的人是那个传闻中的暗杀王。 沢田纲吉一度暗戳戳地认为他哥(不)的首批读者就是这么来的, 就像是荷马人虽然不在江湖, 但是知道他的存在的异能力者们都会来上一本……敬仰他的傢伙更是会像是追星族那样几本几本的买来收藏。 反正都有水分。 凭藉着魏尔伦和荷马的倾情力荐才卖出去几本的教父先生酸熘熘的想。 至少得有百分之一……不,百分之三的水分吧! 总之, 他是知晓有「兰波」这个人存在的。 并且同时也知道, 这位将自己的名字给予了魏尔伦、让魏尔伦在黄昏的目光中露出怀念的男人, 早已经死去。 ……所以,现在谁能告诉他,走在他前面的这个傢伙是怎么回事?! 沢田纲吉忍不住将目光往对方身上飘,虽然已经竭力忍耐住了,但是好奇心驱使着他,让棕发的少年人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的眼神。 果然,没过一会,就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黑发的青年在这样的天气里穿着厚重的黑大衣,带着红色的格子围巾和毛茸茸的耳罩,看起来就算是下一秒走进冬天也毫无违和之感。 他和周围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凭藉着一己之力,孤立了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而此时,这个人看过来,虽然不尽相同,但还是让沢田纲吉有了一种被魏尔伦所注视的错觉。 他沉默了一下,见四周无人,手心里蹭地一声跳出一团火焰。 「你很冷吗?」他问道,感觉自己像是什么拿着苹果诱哄小红帽的大灰狼。 兰波——或者现在应该入乡随俗叫他「兰堂」眨了眨眼睛。 因为身上不合时宜的衣装和他苍白的面色,他看起来不像是曾经一度与暗杀王齐名的搭档,反而像是一个寻常体弱的普通人。 ——当然,如果真的是这样也就好了。 此时,看见沢田纲吉手中的火焰,黑发青年的双眼蹭地一下就亮堂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在沢田纲吉带着浅笑的默许下,慢慢地伸出了手。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会恐惧的,兰堂想。 可是他伸出手,双手合拢,将那团跳动的火焰合在手心。 「好温暖。」他不由低声喃喃。 沢田纲吉抬了抬眼,看见神色从苍白变得温和的青年,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如果怕冷的话,」他说道,「靠近我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哦。」 毕竟日常使用着死气之炎,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原理,但沢田纲吉的体温总是比常人还要高上些许的。 就连对应着「太阳(晴)」的大哥,也常常说「沢田真是极限的热啊」之类的话。 明明也就是稍微热上那么一点罢了。 只是比起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写冰块一样的mafia们,就显得更加灼热。 看着神情平和走在自己身边的兰堂,沢田纲吉第一次觉得热乎一点也不错。 这不是总有需要的人吗? 不过亏了这点沟通,两个人也还是慢吞吞地熟悉了起来。 太宰治被广津柳浪带来的来自首领的命令支使去了其他地方,而广津柳浪呢,这位看起来得有个五六十岁的老爷子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两个年轻人的前面,活像是什么出门散步的老大爷,对身后发生的一应事物俱都不理,似乎都与他无关。 ——毕竟他只接收到来自首领的、说是要将这个叫做「沢田纲吉」的少年带回去。 第223页 可以说是港口mafia的三代元老的广津柳浪自然懂得明哲保身,但在保持着不多问不多看的原则的时候,老爷子心里还是会暗地里思索这个棕发的、看起来与太宰关系不错的少年的身份。 这孩子看起来是与太宰差不多大的——这微妙的让他松了口气,毕竟众所周知自家新来的boss的守备范围是十二岁一下,而看起来软软糯糯,很是一副好骗的模样。 再加上不过一个照面就将自己的异能力泄露出来的单纯模样,和太宰治这等身心俱都是黑泥的傢伙放在一起,很难不怀疑是不是被他们家的黑泥准干部给坑到了mafia这一大坑当中。 不过比起其他mafia,他们港口mafia还是挺不错了,据说等这段时间过去之后还会普及什么保险之类的……在道上混了一辈子的老绅士,在某些时刻居然也有些期待这种寻常人才有的普通幸福。 这话说远了。 回到走在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广津柳浪没回头,但也是分了至少一半还多的注意力在这两人的身上的。 尤其是名为沢田纲吉的少年,至今依旧不知晓他的身份。 只听见关系逐渐融洽甚至开始拉家常的黑发青年双手抱着热水袋,歪了歪头询问棕发少年。 「你是怎么认识我们boss的?」 他的脸色看起来依旧是苍白的,就算是靠近了沢田纲吉这样一个移动热源、手里身上又装备了无数保暖设备,兰堂看起来依旧寒冷。 此时,他从寒冷中抬起头,看向棕色头发的小少年。 不明缘由的,兰堂觉得这个孩子很是亲近。 沢田纲吉摸了摸鼻子,嘟囔了两句。 「总之是几年前有着一些因缘,」他说道,嘀嘀咕咕的小声凑到兰堂身边,「森医生以前不是个好人的。」 这话说的就像是一个在告状的小孩子一样。 兰堂满心的荒芜因为少年靠近带来的温暖而散去了不少。 他摩挲着手里的热水袋,思索了一下,也学着沢田纲吉一样看了眼前方仿佛今天就没带耳朵出门的广津柳浪,也压低了声音。 「他现在也不是。」 毕竟从政府的编制人员干到了港口mafia的boss呢。 沢田纲吉想了想对方的手段,不由得点了点头。 确实不是个好人。 他站在属于港口mafia的大楼前,虽说说起来港口mafia在战争中一度处于弱势地位,但是光看着气派的大楼却是完全看不出的。 他仰起头,因为现在个子矮矮,所以更加觉得这栋楼高耸入云。 广津柳浪就像是游戏里的npc一样引着他们进去,沢田纲吉有些怪异的不舍地道别了兰堂,独自一人走上了属于首领的楼层。 黑色的长廊压抑而阴冷,脚下的红毯放在什么时候按理都该说是喜庆的,在这种时候却显得阴暗,活像是什么从人类的身上流淌下来的液体一般。 沢田纲吉收敛了同兰堂在一起的时候的温和表情,拢了拢外套,神色冰冷的走到了走廊的最深处。 在这里,是港口mafia的boss、将港口mafia一把从黑暗中带出来的男人的办公室。 其名为森鸥外,曾经在大战之中,作为卫生科长主持着某个计划。 沢田纲吉垂下眼,不急不慌地扣了门。 「请进——」 随着一声邀请,月夜下黑发的男人坐在座椅上,红瞳在月光中映现出一种介乎血色与暗紫之间的颜色,像是某种在月夜中就会变身的传奇生物。 一声娇俏的欢呼也响起了。 与沢田纲吉记忆中大相庭径的金发女孩冲刺着跑过来,身手灵巧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阿纲!」金发蓝瞳的女孩子仰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说道,「爱丽丝好久没见过阿纲了!好想你的——!」 而森鸥外也朝着他露出了笑容。 「欢迎来到港口mafia,」他说道,亲昵地叫出沢田纲吉的名字,「纲吉君。」 「我先开门见山地说了,如何,要加入我的港口mafia吗?」 …… 不论是哪个世界,和老狐狸打太极都是很累的。 沢田纲吉和森鸥外打了一圈又一圈的太极,打到作为对方的异能力体的爱丽丝都不耐烦,也没说出个什么名头。 在爱丽丝装作要哭说生气的时候,森鸥外一边精分着哄劝自己的异能力,一面苦笑着对沢田纲吉道别。 「既然这样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他说道,「不过,我依旧是那样一句话,希望沢田君你能够考虑一下加入港口mafia的事情。」 当首领的表情一顿,似乎是想要将即缺人又缺粮的惨再卖一遍。 沢田纲吉既不感动也不准备收下这一提议。 只是在对方拿出某个筹码之后可疑地动摇了一下。 他将事情押后再谈,先离开了港口mafia。 距离港口五公里之外的这条街是太宰亲口认证过好吃的小吃一条街。 沢田纲吉摸摸肚子,出了港口之后就径直走了过来,选中一个小店点了餐就开始等饭。 饭还没来,先来了一个秃头的中年人,说是希望能够拼桌。 沢田纲吉环视了一圈,这家店的生意确实不错,四处火爆,于是点了头,接受了拼桌的中年人。 一时无话。 等到两人的菜都上了桌,男人突然开了口。 第224页 「沢田君,」他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摺扇打开,偷偷摸摸地蹭过来,想起自己从某些特殊途径得到的少年的资料,对方看起来是个未成年、身体里更是一个婴幼儿(不是),不由得僵硬地更加放缓了语调,「你要来异能特务科玩玩吗?」 第77章 真是一句虎狼之词, 你们最近是有kpi吗? 沢田纲吉想,不由将目光分给了这个男人些许。 刚才对方靠近过来的时候他没有仔细看,但依稀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势是不弱的。 此时, 骤然听见对方的话语,沢田纲吉不由一愣,重新审视了对方一遍之后, 将目光锁定在了男人的头顶。 山头火:…… 他心里默念着这还是个未成年、还是个刚出生没几年的孩子……四捨五入就是还是个宝宝,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起来。 「喂喂, 这样很不礼貌的啊。」他用摺扇盖住了自己光秃秃的头顶, 原本是觉得这个造型不错、夏天也很凉快的。然而见了沢田纲吉不知道怎么说的目光,他突然生出了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个造型念头。 你看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不流行这种发型的嘛。 心里嘀咕着,男人当真思考起了给自己换个发型的可行性。 他咳了一声, 在棕发少年略带茫然的目光中将注意力转会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上。 他还在拐孩子……哦不, 是招揽得力助手呢。 种田山头火看着棕发的青年, 想到隐约窥见的对方的过往,目光就不由得柔和了下来。 「要考虑考虑吗?」他趁着服务员送食物上来的时候, 打开摺扇小声说着, 在服务员转身后将自己这边的草莓芭菲往对方面前送了送,「朝九晚五五险一金出外勤会有补贴的哦。」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至少比黑心企业港口mafia来得正规。 沢田纲吉十动然拒,表示自己暂且没有这种当社畜的愿望。 「我还是一个未成年呢。」他委婉地拒绝道。 种田山头火露出失望的神色,转而旁敲侧击起少年有没有被港口mafia蛊惑误入歧途去当mafia起来。 虽然没有被「蛊惑」,但确确实实是个mafia、还是mafia头子的沢田纲吉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但看着他这幅表情, 种田山头火就有些着急了。 毕竟面前的这个孩子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孩子,虽然是人工实验的产物, 但他也的的确确在内部被称为是「天照」、 ——就像是天照大神一般, 撕破了被常暗岛所遮盖着的噢噢噢噢、日本灰暗的天空。 思及此, 男人的目光凝了凝, 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什么,重新用扇子捂住嘴,露出奸商的笑容。 「当然,要是不愿意来我们这里的话,在下倒是还有一个去处推荐给您。」面对比自己小不知道多少的少年,男人用起敬语来也是不带含糊的,他从宽大的袖口中摸到一张名片,像是做什么地下交易一样在桌子上朝着沢田纲吉递了过去。 「与谢野晶子。」他看着沢田纲吉,摆上了自己的筹码,「想必您还记得她吧。」 沢田纲吉眉间一动。 「与谢野小姐近来如何?」 种田山头火觉得自己稳了。 他摇了摇扇子,露出神秘莫测的高深笑容。 「如果好奇的话,不如亲自去看看?」他点了点自己递出去的名片,「武装侦探社,大战结束后,与谢野晶子就加入了这个组织。」 【武装侦探社】。 沢田纲吉稍微从脑袋里面找了找关于这个组织的情报。 虽然并未正面交锋过,但是他也是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的——原因无他,在横滨这座异能力者横行的城市,真正【合法】以异能力者为成员进行活动的组织只此一家。因此,虽然规模也并不算太大,知名度似乎也不太高,但是这个组织依旧是在整个横滨能够排的上号的存在。 种田山头火看着他的表情,循循善诱。 「怎么样,有认识的人在的话,就算是去了一个新组织也不用担心会被欺负……当然,武装侦探社的气氛一直不错,如果你去了的话,大概会被当成小弟弟一样的存在照顾。」 ——当然,同样有着这种待遇的还有一个江户川乱步。 不过这就不必说了。 种田山头火带着点微妙的类似于幸灾乐祸的心情想。 沢田纲吉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又不是reborn,又没有读心术,哪能看破别人——尤其是这还是只老狐狸——心中所想。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抱歉,」他说道,「不论是哪边我都不想要加入。」 这话说的种田山头火心中一个咯噔。 但是反过来想想,这个「不论哪边」大抵也是包含了港口mafia在内。 于是他又轻微地呼出了口气,遗憾地摇了摇头。 种田山头火虽然有些失望,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刷了个存在感之后也就放弃了游说未成年的想法,见对方一副早有打算的模样,便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恕我冒昧,」他凑过来,用小扇子遮住自己半张脸,「您准备做些什么呢?」 说的像是他要做什么坏事情一样。 可是沢田纲吉思索了一下,最近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跟在太宰治身边打转,痛定思痛,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第225页 「实不相瞒……」 种田山头火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竖起耳朵。 沢田纲吉看着他,想起异能力者们在他这里都有的或严肃或文艺的只言片语,那是文学的瑰宝,更加凝重了神色。 「您……」他这才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过问题不大。 只见据说拥有着轻而易举摧毁一城之力的棕发神明,垂下眼,隐约真的有着传说中才有的圣光普照。 他说。 「您……考虑写点小说或者诗集吗?」 种田山头火:? 种田山头火:…… 种田山头火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从他加入公务系统、逐步高升以来,就没听过这种话了。 当然,再早些还在大学的时候他种田山头火也是远近知名的才子,现在的夫人也是因为他写了一手好诗……咳咳往事无须再提。 总之,对少年人虽然在横滨这个乌漆嘛黑的大染缸里没被染成完完全全的黑色、反而能够保持着积极的爱好,种田山火头还是很欣慰的。 甚至于他看着沢田纲吉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毕竟率先亏欠这个孩子的是他们。 于是他站起了身,笑着道了告辞。 「今天就当做我请你的吧。」他哈哈说道,「这家店可是我们横滨的老牌甜品店了啊。」 男人不再压抑嗓音之后,豪爽的声音就呼啦笑得满甜品店都能听到。 同样豪爽的老闆从后厨探出一个脑袋,哈哈大笑着应和,还有相熟的客人们也一起起闹打闹。 一时之间店里面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沢田纲吉目送着男人离去,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他思索了一下看向男人的座位,果然,留下了一张薄薄的卡片。 是男人的名片,端端正正地放着【种田山头火】几个大字。 大概这就是对方的名字了。 沢田纲吉收好名片,耳边是从后厨出来的老闆与客人们聊天打趣的声音,他咬着小勺子托着腮,目光从喧闹的人群投往窗外。 他突兀地想起来某个夏天。 彼时他和伙伴们尚且还在日本,在为了正式成为彭格列的十代家族而努力奋斗。 那个夏天并盛很热,都说是全球变暖还是什么的,总之热到了沢田纲吉前十多年从未热过的温度。 可是就在这样的热度里面,他和伙伴们还要接受来自家庭教师的魔鬼训练。 魔鬼,绝对是魔鬼。 如此这般吐槽着家庭教师的少年狂奔在训练的路途中,只怕慢了半拍、就被家庭教师一枪送去裸奔。 鬼知道这时候他再中一弹会想什么……万一想的是「要是在死之前先把太阳射下来好了」之类的傻事怎么办? 当然了,那时候的他也还有着其他的顾虑。 例如说偶尔会出现在训练途中的暗恋对象什么的。 就算是后来逐渐与对方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当初的悸动也逐渐被他压抑在心底,但是每每想起来少年时期那种甜蜜又青涩的感情,沢田纲吉还是忍不住露出怀恋的笑容。 那时候他就会突然像是被reborn用水枪浇灭了头顶的火焰一样,什么都不会说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个人的面前。 性格天然的女孩子会疑惑地问他发生了什么,却没想到因为靠近,沢田纲吉更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属于女孩子的香气随着她的靠近传进鼻翼,沢田纲吉几乎无法将目光从几乎要白得发光的笹川京子的脸上挪开。 明明已经逐渐变得强大,可在喜欢的人面前的时候,还是会手足无措了 然后他就会支吾着邀请笹川京子一起去山本家的寿司店,一群人每隔这样一段时间就回去叨扰一番。而山本的老爸也很给面子,到了时间就会替他们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全并盛最好的寿司师父开朗地笑着,为他们做好一份又一份的寿司。 山本老爹是怎么也不愿意收他们这群和自家孩子交好的孩子们的钱的,也有人提议过要不然就帮山本老爹做店里的活计吧……只是做过一次,就被对方满头大汗地拜託了不要「恩将仇报」。 ——做出来的好料寿司被吃也就算了,寿司盘子什么的在清洗的时候打碎又算什么? 日常冲刺在「恩将仇报」第一线的沢田纲吉:…… 他看了眼同样转过头去装作无事发生的狱寺隼人,咳了一声,默默地承担下了一切。 一群人在人家的店里打打闹闹,山本老爹虽然不像是奈奈一样常年陪伴在他的身侧,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不论是沢田纲吉还是其他人,早已经将对方视为亲密家人中的一员。 然后他死了。 真的都是因为他的存在。 沢田纲吉不自觉拧起了眉,自己也不曾发觉的神思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敲了敲他面前的玻璃。 沢田纲吉回过神,发现了一颗赭色的脑袋。 中原中也站在玻璃窗外,看着他的模样也皱了皱眉。 原本很酷帅地插在兜中的手伸了出来,少年人往玻璃上哈了口气,伸出手指,画了一个笑脸。 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多幼稚。 于是沢田纲吉就看见刚才还认认真真画笑脸的少年人左右张望着,发现没人看见自己的行为的时候偷偷呼出一口气。 第226页 他坏心眼地屈指,敲了敲玻璃。 赭发少年骤然瞪大了眼睛,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 沢田纲吉也对着他露出了笑容。 「要来一起吃蛋糕吗?」他发出邀请,虽然对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沢田纲吉就是笃定赭发少年是明白的。 看着耳廓红红的少年人,沢田纲吉微妙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情正在逐渐变好。 他弯弯眼,看见中原中也别别扭扭地走进了甜品店,一边警惕地打量一边走进来,不由感觉到自己更加畅快了。 看着对方终于在自己面前落座,看见枫糖浆淋出的笑脸的时候终于整个人都红彤彤了一片。 在对方进来的时候才让服务员临时加上这个图案的沢田纲吉托着腮,弯眼露出笑容发出感慨。 真可爱呢,他忍不住想,突然就能体会魏尔伦的心情……开始期待「弟弟」了呢。 第78章 扒拉着门框探头探脑的赭发少年活像是什么好奇心严重的毛绒绒生物。 但如果要说是家养的温驯的猫的话, 好像又有些埋没了对方。 虽然看起来娇小,但是这句身体里却蕴藏着或许令世界也颤抖的力量。 没有人比沢田纲吉更加清楚,与自己几乎是出自同一个理论而诞生的「神明」, 是少年外表下封印的怎样一只美丽而可怕的野兽。 他笑眯眯地托着腮, 朝着少年人挥了挥手。 「中也君, 」棕发的少年人看起来和善极了, 要说的话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和对方是差不多的年纪的,但是总是莫名其妙地在对方的面前矮一个头……他说的当然不是身高而是气势! 原本理应对那个黑漆漆一看就没什么好心眼的傢伙的「朋友」敬而远之的, 但是这个人好像又不像是那傢伙那样奇怪。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怀抱着「看看他要做什么」的警惕心,凑到了棕发少年的身边。 赭发少年心中想什么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这样单纯好懂(骗)的孩子已经很少见了。 沢田纲吉微微露出笑容, 觉得因为回忆而有些低落的心情又上升了几个点。 「要吃草莓巴菲吗?」他笑吟吟地说道,「刚才一位好心的先生送我的,但是暂时吃不下……要是化掉就浪费了呢。」 浪费食物对于擂钵街的孩子来说是绝不允许的。 于是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就猫猫祟祟探头探脑地坐了下来。 第一次接收到这样的投喂,少年人还有些不适应。 他别扭极了地看了眼托着腮笑着看自己的棕发少年, 嘟囔着什么浪费食物什么的, 手却很诚实地伸了出去,嗷呜(并没有)一口咬掉了草莓巴菲最顶端的部分。 「唔姆……这家店的草莓巴菲还不错嘛。」 并且给出了评价 看着羽翼尚未丰满、外表看起来极具迷惑性的少年试探地伸出爪子接受了自己的投喂,沢田纲吉托着腮,突然感受到了一起旅行的时候, 磕磕绊绊学会制作食物、固执地要投餵自己吃的魏尔伦的快乐。 啊……这就是有弟弟的感觉吗! 和蓝波那样的臭小子完全不一样, 是贴心的弟弟的感觉啊! 回想起幼年幼弟活蹦乱跳在他的脑袋上跳着叫「阿纲」还护食得不得了的过往,又看了看面前这个嗷呜嗷呜一口一口解决掉草莓巴菲的少年,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一颗兄长的拳拳爱护之心正在甦醒。 中原中也感觉到一股让自己恶寒的视线。 他抬起头, 看见的就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沢田纲吉露出了一副奇怪的表情……比太宰治那傢伙有时候看他的表情还要奇怪。 中原中也:…… 少年人抖了抖, 端着被自己暴风吸入后还剩下一半的草莓巴菲,默默地挪动了一点。 太奇怪了。 他忍不住想,小心翼翼地观察笑意吟吟的对方,放下半颗心。 但是,还不讨厌。 …… 一同吃过下午茶(?),沢田纲吉就以自己也刚来横滨没多久为理由,开始跟在中原中也的身后晃悠。 他和荷马与魏尔伦一起,已经走过了许许多多的地方。 见过风沙翻飞的沙漠、看过碧蓝如洗的天空,仰头看过无数美丽的极光,低头许下内心深处的愿望。 当然,他们也去过很多其他地方,至今依旧与外界完全隔绝的非洲深处,繁华都市背后层层嵌套的贫民窟,可是就算是在这些之中,擂钵街也不能不算是一个特殊的地点。 毕竟这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贫民窟。 要说贫民窟的话,这座城市当然也有,并且形成了规模,内外分层、等级分明。 而擂钵街却更加混乱。 毕竟是数年前才逐渐形成的街道。 就算是在这座罪恶的城市之中,擂钵街也有着独特的地位。 临近一些几乎都不会有商铺或者行人,偶尔会遇见旅馆,但更多的作用是哄骗那些没来过横滨、只通过网上订购宾馆的外乡人。 或是光鲜亮丽或是风尘僕僕的外乡人来到擂钵街附近之后,一旦离开旅馆,便会被早就蹲候在外的擂钵街人给洗劫一空。 擂钵街人最喜欢叫这些傢伙做「肥羊」。 而等到他们捂着裤衩回到酒店,迎来的就是酒店经理鳄鱼的眼泪,并且被对方十分畅快地提议可「借」一笔钱给尊贵的客人们,回到自己的家乡。 第227页 如此一条无形的产业链就在这里形成了。 显然,被中原中也带着走到擂钵街边缘的沢田纲吉,就被认为是这样的「肥羊」中的一员。 有人摩拳擦掌地准备上来「干一票大的」,也有人认出了走在这个看起来像是个大肥羊的傢伙前面的是真正的「羊」——羊之王中原中也。 但还是有没长眼睛不认识这位在擂钵街大名鼎鼎的羊之王的。 于是他们对视之后摸上武器,偷偷摸摸跟坠在了两个看起来就是两头肥羊——尤其是后面的那个——身后,准备找个没什么的人干上一票。 然后理所当然地被反杀。 中原中也其实也常常遇到这种事。 擂钵街的人还好,大家基本上都认识他,也没什么人会凑到他面前来打劫……这得叫做肉包子打狗,聪明的擂钵街人不会做这种亏本生意。 可是擂钵街并非是一个固定的状态。 即使是现在,擂钵街每天也接纳着数百上千的人的涌入。 这其中有陷入黑手党的纷争无家可归的、有当了赌徒输得一无所有的,也有上了年纪或者身体有缺陷再或者是超出了一个家庭养育极限的,都像是独特的「垃圾」一样,被扔到这个擂钵街的附近。 因此,这里在每天都有生命逝去的同时,每天也都迎接着新的生命的到来。 显然,看起来手还有点抖的这两个傢伙就是其中的一员。 这种半路出家来打劫的普通人显然并不是羊之王的对手,但是在利索地敌人击退之后,中原中也也难免有些羞腆。 这种感觉大概类似于你邀请了一个幼稚园同学到家里玩,回家之后发现你家都是混黑的一样。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是当事人却很尴尬。 尴尬的羊之王摸摸鼻子,咳了一声。 「来都来了,要逛逛吗?」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但话说出口之后又想把这些句子给吃回去……逛什么逛,擂钵街有什么好逛的? 虽然自己在这里带着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带着「朋友」来之后,中原中也就有些担忧起擂钵街的简陋起来。 这对于向来疏朗的少年是一种很少见的情绪,而他与沢田纲吉的见面也不过是在亦敌亦友的太宰治那里见过一面罢了……现在想想,大概甚至算不上是「朋友」。 可是中原中也就是控住不住自己想要接近他。 就像是被吸引着的行星一般,只是看见了这个人,他的目光、注意力,全部的身心,都忍不住向着他的身上转去。 中原中也尚且不明白这种感觉来自何处,最直观的感受得出的结论大概就是他大概是挺喜欢这个傢伙的。 尤其是在听了太宰治酸唧唧地说沢田纲吉现在也没加入港口mafia之后。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中原中也很难否认,胸腔之中自有一股欢喜在涌动。 而沢田纲吉认真地跟随在赭发少年的身后。 对方大概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像是「导游」一样的事,语句和动作都很僵硬,也很可爱。 想到虽然看起来已经不小,但是要算的话,中也还只是一个幼稚园的小孩子——这个年龄的时候,差不多一个年龄的蓝波正是上天入地猴子一样乱窜的时候,连乖乖巧巧的一平有时候也会跟着花椰菜头的捣蛋鬼乱窜。 而他们家中也已经会带哥哥到自己家还给他当嚮导了。 趁着赭发少年扭过头,像是介绍景点一样干巴巴地告诉他他们现在走到了何处、这里是谁的地盘范围——当然不论是谁都打不过他,沢田纲吉抽了抽鼻子,呼唤远在天边的他的哥。 哥你看啊,中也已经长大成人了! 中原中也一阵恶寒。 沢田纲吉很欣慰,表现出来的模样是对着擂钵街里探头探脑地观察他们的小孩子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他摸了摸包里,有几颗糖果,便弯下腰,分给了靠的最近的孩子们。 中原中也双手插在兜中,看着他的举动皱了皱眉。 ——这种「好心」的举动在横滨、在擂钵街这种地方,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是反而会成为引诱鬣狗的绝佳诱饵。 但他终究没说什么。 眼见着孩子们攥紧手里的糖果就四散而逃,沢田纲吉毫不意外地站起身。 却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裤脚。 「喂!」尚未逃走的小孩吊着三角眼,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一把生了锈的水果刀,恶狠狠地说道,「你还有糖吗?都给我交出来!」 这样幼小的孩子却握着刀的场景,让沢田纲吉愣了一下。 就是这样愣住的时候,恐惧的男孩已经将水果刀刺向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沢田纲吉抽身而去,与此同时早就有所预料的中原中也一脚将那个孩子踢到了一边。 羊之王双手插在外套的包中,有风掀起他的额发,露出少年严厉以至威严的脸庞。 「滚。」他说道。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沢田纲吉隐约想起曾经无数次挡在他身前的某个傢伙。 总是如狂风一般带来凛冽攻击的岚之守护者,独立自主研发出一整套独特的可攻可守的战斗系统的男人。他的c.a.i系统在特殊的情况下会捨弃所有的攻击——当他的首领遭受攻击的时候,那些沢田纲吉怎么也看不懂远离的支架会飞到他的身前,抵挡住所有向他袭来的攻击。 第228页 只要有他在,沢田纲吉就算想要伤到一根毫毛,也得看看银发青年愿不愿意。 所以他特地将他给调走了。 将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他的身上,一度将自己活成一座孤岛、甚至连自己也厌恶的最重要的伙伴,他将他放到了看不见即将接受死亡宿命的他的地方。 沢田纲吉忍不住有些走神。 当隼人看见他的尸体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他不敢想。 毕竟他已经死了,已经离开那个世界了,已经与世界说过永别了。 就算再怎么不想死也无法否认这一事实。 而隼人呢? 他会知道自己会永眠于地下是自己的计划吗?还是说,会因为自己的死亡而悲痛欲绝? 沢田纲吉突然不敢去想任何一个可能。 但这明明是从一开始就做好的决定。 他忍不住沉默了下来。 中原中也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棕发少年开口。 凭藉着自己的王霸之气(不是)威慑走了其他人的少年双手插在兜中,看着沢田纲吉的模样,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有被吓到。 确实,虽然横滨说起来挺乱的,但是擂钵街更是箇中翘楚,就算是普通寻常的小孩子,也…… 这样一想,他就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说起来。」中原中也咳了一声,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被打断了回忆的沢田纲吉看着他的模样,目光落到那本小册子身上的时候,不由得停滞了一瞬。 「这、这是……」 教父先生的声线带着久违的颤抖。 中原中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失态,还以为沢田纲吉被刚才的小鬼给吓到,不由得更加「卖力」地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你不认识吗?」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封皮,点了点头,「我听说这是你的作品,所以特地让人买来拜读了。」 「拜读」这个词还是他最近学会的,听起来文绉绉的,让中原中也有种能够自己也能装一装的错觉。 未来,已经惨不忍睹了。 沢田纲吉看着他,不由得伸出最后的挽留之手。 「拜、拜读?」他心怀侥幸,「这种无聊的东西,你一定没怎么看……吧?」 中原中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很奇怪吗?」赭发的少年自然而然地说道,「我倒是很喜欢……嗯,不是说你。」 他抚摸着书皮,想起自己让白濑帮忙去买这本诗集、对方却买回了另一本署名是「荷马」的史诗的东西、并且告诉这东西是那本书捆绑销售的、像是赠品一样的东西。 少年人咳了一声,并不准备告诉沢田纲吉这个惨痛的事实。 但沢田纲吉已经露出痛苦面具了。 任谁被人发现自己的黑历史、还大喇喇地拿到自己面前晃荡,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中原中也看着他的这幅模样,不由得笑了一笑,蓦然之间有种自己当着兄长的错觉……真奇怪,「羊」里面那么多比他小的孩子,平日的照顾也不少,却怎么也没有现在的这个感觉。 中原中也将这归咎于他与棕发少年投缘。 因此,看着对方面色羞(痛)窘(苦),自觉年长且包容的少年人叉着腰爽朗地笑了一笑,伸出一只手按在了沢田纲吉的棕毛上。 「我很喜欢啊。」他再次强调,为了让自己能够自然而然地揉搓棕毛少年的狗头,暗搓搓控制着自己的异能力让自己漂浮起来些许——反正也没人看到,像是偶然看见过的电视剧里的兄长或者父亲一样宽和地夸赞,「真的,写的很好的,像是我就一定写不出来。」 沢田纲吉:…… 他看着少年人背后漂浮起来的文字,只是短短几句,便被牢牢攥住了心神。 这得算是你的弟弟,他还是个孩子。 沢田纲吉如此劝慰着自己,努力露出微笑。 笑……笑不出来。 五岁的幼稚园小朋友都比他写得好,为什么啊!(摔) 第79章 一想到比自己更小的「兄弟」有着比自己更高的文学素养, 自知自己不仅外表不是个五岁小孩、灵魂更不是这个年纪的沢田纲吉微妙地有些心酸。 他想起无数个被家庭教师用彭格列式教导方法灌输那些根本就看不懂的俳句的夜晚,定时炸弹的滴答声直到入睡也依旧在他的耳边回响, 就算是这样, 教父先生毕业的时候也才堪堪达到一个合格的标准,而距离他的家庭教师的标准……只能说, 定时炸弹到现在还没爆炸, 都是世界第一杀手先生体恤奈奈妈妈就这么一个傻儿子。 【「你还得给奈奈妈妈养老呢, 蠢纲。」】 ——对方带着不知由何的笑意说着。 少年的沢田纲吉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势。 【「饶了我吧, reborn。」】他拉长了调子,少年人的嗓音还带着些软糯, 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于是家庭教师先生就轻哼了一声,不去看这个一把年纪(并没有)还在撒娇的傢伙。 真是幼稚的小鬼。 可是就算这样想着,世界第一的家庭教师, 嘴角也些微地带着笑容。 沢田纲吉晃晃头, 将自己从回忆里面给扒拉出来。 他看着略带担心看着自己的赭发少年,略微思索了一下, 仿佛不经意一般问出一个灵魂问题。 第229页 「说起来,中也今年多大了?」他顿了顿,终究没问出最想问的那句读过书吗。 ……毕竟是个横滨人都知道, 擂钵街几乎是这座城市最为贫困的地方之一。 这里的孩子不说是读书, 就算是生活也成问题。 想到这里,沢田纲吉有些无由来的低落。 中原中也咳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棕毛的小少年突然像是失去了光照的向日葵一样低落。 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自觉自己大概或许应该能够和这个孩子互相称为「朋友」的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 嘴里回答着, 眼睛却在四处张望, 试图寻找一个能够让对方的注意力转移的东西。 「对了。」他脑中灵光一闪, 有些冒失地发出了邀请,「你要来我的基地看一看吗?」 ——中原中也,羊之王,如此说道。 …… 这就是两个人出现在「羊」的基地里的原因了。 中原中也只觉得自己太不稳重,怎么能带着一个外人回基地……如果对方是擂钵街的人的话,与擂钵街的一霸「羊」扯上关系自然是不错的,但是沢田纲吉并非是擂钵街的人,和他们扯上关系还不知是好是坏。 而羊的这边。 中原中也思索了一下,毕竟他怎么也还是「羊」的首领,不过是带个人去基地参观而已。 ——这样的自信,在被白濑质问的时候消失了。 「中也!!」粉色长发的女孩子看见他就蹦了过来,歪着头打量跟在他身后的棕发少年,好奇地问,「这是谁啊?是你新捡回来的孩子吗?」 中原中也没回答她,顺手像抚摸小动物一样揉了揉特地弯了弯腰的女孩子的脑袋,同沢田纲吉介绍:「她是柚杏,是我的伙伴之一,也是羊的成员。」 听见这样的介绍,方才还显得好奇的柚杏的表情变幻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猫猫祟祟地将自己缩进了中原中也的身后。 「是外面的人?」她警惕地炸起了毛。 沢田纲吉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这是一个有着粉色头发的女孩子,看起来很可爱,与中也也差不多大,但却与老实可靠(不)的少年不同,自带一股骄矜之气。 「原来如此,是中也的同伴啊。」他说道,露出可靠的笑容,对着柚杏说道,「我们家的中也一直以来拜託你们照顾了。」 这句话让柚杏瞪大了眼睛。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沢田纲吉,又看了看中原中也,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最后跳脚起来。 「中也!!」原本好听的嗓音变得尖锐又刺耳,「这算什么,你要背叛我们了吗!!」 这点猜测让她出离地愤怒了。 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因为承受不了中原中也离开的代价,因此只不过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让原本就草木皆兵的女孩激动起来。 她当然知道,他们正与港口mafia对抗。 而对方也曾一度放言说要招纳她们的首领中原中也……换位而言,如果换做是她的话,柚杏觉得自己或许是会选择那边的,而其他人多多少少与她有着同样的想法。 因此,也就格外恐惧对方真正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离去。 但中原中也并不知道这一点。 赭发的少年皱着眉,看着平日里相处得还不错、现在在自己的朋友面前却露出这幅模样的柚杏,忍不住皱起了眉。 「喂,柚杏。」他皱起眉,「不要胡说,沢田是我的朋友。」 柚杏原本就是有着「羊」的二把手、名为白濑的少年的命令来看这个被中也带回来的孩子是什么人的任务的。此时她想着自己的猜测,越想越有道理,不由得像是被刺激到的刺猬一样竖起了一根根的刺。 「朋友?港口mafia的朋友吗?」她尖锐地说道。 在柚杏的身后,原本应当迎接着首领的大门紧闭着,一边的窗户边,挤挤攘攘地挤了一些脑袋。 中原中也几乎要笑出来了。 他只不过是带了一个朋友回来,只不过是最近他们与港口mafia的局势有些紧张,这些傢伙就露出了这幅模样。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应当是愤怒的,因为他视为同伴、视作家人的存在如此对他怀抱着怀疑。 可是,在愤怒之余,胸腔之中,似乎又有什么低沉的东西在流淌。 ——是悲伤吗? 在中原中也开口之前,沢田纲吉率先打断了名为柚杏的少女。 「抱歉,我想你们大概误会了什么。」他如此说道,虽然不过是一副寻常的装扮,姿势仪态看起来却像是穿着绅士的西装,手里甚至拿着绅士帽一样。 柚杏往后缩了缩,嘀咕了一句「装模作样」。 沢田纲吉无奈地笑了笑,想着这也还是个孩子,而且看起来还是中也的朋友,不由放缓了语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吓人。 冷静一点沢田纲吉,这可不是你的谈判对象。 他柔和了眉眼,温声说道:「我不是港口mafia的人。」 于是女孩子警惕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声。 或许是被美色所惑,她犹犹豫豫地反问:「真的吗?」 沢田纲吉含笑点了点头。 这一刻,虽然他看起来和身边的中原中也也差不了多少,身形却仿佛拔高了很多——比如说一米八——充满了兄长的气质。 第230页 「我是中也的兄长。」他缓声说道,「所以,作为兄长,我很感谢你们对我们家中也的照顾。」 柚杏:「哦原来如此……等等什么?!」 连中原中也也瞪大了眼睛看向沢田纲吉,虽然没失声叫出「什么东西」,但是瞪大的双瞳同样昭示了他的震惊。 沢田纲吉自如地搓了一把中原中也的震惊猫猫头,应了一声。 「其实我们上面还有一位兄长,只不过他还在异国工作暂时不能回来,所以先嘱託了我来找到中也。」这话说的中原中也都快相信,已经在大脑里面寻找不存在的、自己和沢田纲吉认亲的记忆了。 不过不存在的事情就是不存在的,不存在不存在的记忆(咦),沢田纲吉搓了一把陷入思考的猫猫头,对他露出了笑容。 「嗯,差点忘记说了,」他轻飘飘地说道,「我和中也,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哦。」 「哈?」 终于忍耐不住的「羊」的二把手、名为白濑的少年跳了出来。 柚杏像是找到庇护所的小鸟一样躲到了白濑的身后,而白发的少年挥舞着手臂叫道:「你这傢伙是把我们当傻子吗?!」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擂钵街的孩子。 他看起来脏兮兮的,但是因为是小有势力的「羊」的高层,身上穿的已经比寻常的擂钵街居民好了很多,至少看起来走在寻常人群之中也不会有什么差异。 而柚杏从中原中也身边逃向他身旁的动作,也昭示着比起中原中也,粉发的少女更加信赖白发的少年。 而沢田纲吉看着对方的模样,有一丝晃神。 「真是的。」他忍不住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大概是年纪大了(?),看什么猫猫狗狗都会开始回想过去。 他摇了摇中也的袖子,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弱势了不少。 「这孩子是谁?」他问。 中原中也从刚才那番奇特的「异父异母亲兄弟」的发言中回过神,闻言,神情别扭地为沢田纲吉解答。 「白濑。」他说道,「同样是我在羊的同伴。」 在微妙的时候,他的介绍已经发生了变化。 而沢田纲吉恍若未觉。 他点了点头,露出瞭然的神色。 「这样的话,也就是中也的属下了?」以family为重的教父先生其实不太注重下属还是什么,对他而言,家族内的伙伴都是家人。 可是他就是这样问了。 中原中也扭过头,不甚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他这个首领其实做的不太有首领的模样。 说是首领,更像是一个庇护者。 「羊」的其他事务几乎都是白濑一手操办的,偶尔中原中也也会觉得自己是否是应该参与社团的运营,到了这种时候,白濑就会说着「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而柚杏扑过来、高兴地说着最近又发现了什么游戏厅。 因此一直以来,中原中也的定位和实际的用处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同的。 但这种时候,他还是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沢田纲吉弯弯眉眼,对此似乎很是满意,又扭过头,去问另一边,「是吗?中也是你们的首领吗?」 白濑捏紧了拳头。 他当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一直以来,虽然中也是「羊」的首领,但是白濑一直是认为这不过是他让出去的。 比起身为庇护者的中也,怎么看都是他这个真正操持着组织的人更像是「首领」。 但是为了留住中也,为了能够获得中也的庇佑,他们不得不将这一桂冠放至中原中也的头上。 而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因此白濑其实也并不排斥承认中也才是首领。 可是今天不同,他想。 在这个自称为中也的「兄弟」、似乎是来为中也撑腰的傢伙面前,他宁愿咬着后槽牙不住颤抖,却怎么也说不出中也才是首领的这一事实。 会输的。 他不知缘由地想。 如果现在承认的话,那他就输了。 「怎么了?」沢田纲吉问,浅浅皱起眉头,「难道不是这样吗?」 一直与某种冥冥中的东西对抗的白濑终于回过了神。 看着棕发的、虽然和自己和同伴们差不多大,但却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的少年,他还是低下了嵴背。 他看到了。 「是的。」白濑咬着后槽牙承认,「中也才是我们的首领。」 ——在与那个少年对视的一刻,白濑看到了。 名为「沢田纲吉」的少年眼中,潜藏着与中原中也一般强大的野兽。 而沢田纲吉终于笑了起来。 「我就说嘛。」他看起来很和善的模样,拉着中原中也,活像是一个上了年纪许久没见到孙子的老人,拉着中原中也,深情温和又凌厉。 「不过是区区一个【羊】而已,」他微微扬起下颌,面容上呈现出矜傲的弧度,不知何时转换成的金红双瞳威严而神圣,一时之间竟然让人不能直视。 「不过是区区一个羊……中也还是喜欢的话,我把擂钵街送给你做礼物,如何?」 教父先生说着,仿佛不过说的是今晚一起吃一顿便饭。 第80章 中原中也缓缓打出了问号。 他忍不住看了沢田纲吉一眼又一眼, 脸上怪异的表情几乎要冲出天际。 第231页 但是现在并不是吐槽这种东西的时候,因此赭发的少年只是双手插在兜中,略显冷淡地点了点头。 「所以, 我们可以进去吗?」他看向白濑,蓝色的眼瞳之中蕴藏着无可置疑的威严。 白濑咬住了唇。 他不得不低下头,应了一声。 「当、当然。」城府怎么也算不上深的少年人打着哈哈,「中也你可是我们的首领,当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咯。」 他看似无所谓地说着,眼睛却牢牢盯在中原中也的身上。 「虽然基地里不能带外人进来,但是中也你可是首领,这当然是被允许的。」 如果是以往的话, 虽然很强大、但是在内部人面前却稍显软弱的少年人,在他这样的话语之下,往往会选择放弃原本想要的事物。 正因为是「首领」, 所以才假惺惺地说着「不能任性」,放弃那些唾手可得的利益。 白濑自觉自己对中原中也已经足够熟悉了, 对于对方的性格和行为都是如此。 因此, 他看向中原中也,几乎已经看见自己「得胜」的未来。 像是柚杏那样的大喊大叫是不行的,要用这样柔软的绳索,才能将中也牢牢地绑定在他们的这边。 然而,出乎意料的, 赭发的少年人露出了思索的表情,犹豫地看了眼并未在这件事上发表言论, 只是目光柔和并鼓励、仿佛真的是一位可靠的兄长一样看着他的沢田纲吉, 暗自下了决心。 「咳, 」他在白濑期待的目光之中说道, 「确实如此,毕竟是你们的首领,这点特权我还是有的。」 说完,不顾白濑骤然僵硬的神色,自然而然地抓住沢田纲吉的手,牵着对方往里面走去。 原本也在猜测中原中也会做出何种决定的沢田纲吉也露出了笑容。 「真是厉害的首领呀,」他夸赞道,如果不是时间地点身高体型都不对,甚至能给赭发的少年来一个举高高,「中也很棒哦。」 走在他身边的赭发少年愣了下,旋即大步往前跨,嘴里嘟囔着什么。 但是耳尖却泛起了点点红色,牵着沢田纲吉的手也不曾放开。 两人进入「羊」的基地,出乎中原中也的意料,并非是所有人都像是白濑那样反对他的行为的。 年纪稍微大一些、有些利益冲突的「羊」的成员坐的远远的,目光或是探究或是带着敌意地看着沢田纲吉,而年纪小一些的…… 「chuyaa!!」 有小孩冲过来,像是小猴子一样扑到了中原中也的脚边,开始叽叽喳喳像是小麻雀一样说起话来。 作为幼崽的孩子们并不清楚兄长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们大多是「羊」的成员从外捡回来的孩子,其中中原中也捡的尤其不少——毕竟他自己,就是「羊」的成员在擂钵街堪堪形成的时候捡回来的。 因此成为首领之后,中原中也可以说是继承了「前辈」们的优良传统,时不时地会从外面捡些孩子回来。 这一点就算是白濑也无可指摘,因为「羊」原本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否定这种行为,几乎就是否定了「羊」存在的基础。 因为是羊、因为是弱小的生物,更应当团团抱拢,共同抵挡强大的敌人。 沢田纲吉默默后退了一步。 不过半晌,这些躲藏着的、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给窜出来的小羊们就将中原中也围了个水泄不通。 男孩子们活泼一些,叽叽喳喳地同中也说着最近的经历;女孩子呢,就更加柔软一些,只是仰着头看着兄长,甚至有胆子大的,掏出了不知道准备了多久的花环,趁着少年首领不知晓的时候,给他放在了头上。 「中也是个好首领,是吧?」 有人站在了沢田纲吉的身边,如此说道。 沢田纲吉收回了目光,并且拒绝自己方才露出了某种像是魏尔伦看见第一次磕磕绊绊写出诗歌的他的时候的那种奇怪的笑容。 他单手握拳「咳」了一声,将状态从好哥哥模式给调转了过来。 「那是当然。」 ——虽说如此,言语之间对中也的袒露还是毫不避讳地显露了出来。 说完这话,沢田纲吉才扭过头,看向同自己说话的人。 那也是一名少年。 与羊的其他人相同,他穿着不是十分合适的衣物,大概也是从年龄更大的伙伴们身上「继承」下来的。少年从头到脚都与「羊」的各位成员没什么不同,如果要说的话,那只有一处。 他坐在轮椅上。 看见沢田纲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有着一头粉色短发的少年对他笑了笑,看起来很是柔软。 「据说这是在擂钵街形成的那场爆炸之中造成的伤害,」他主动解释,「大哥他们说,是勇敢的证明。」 少年看起来与中原中也差不多的大小,也就是说,变成现在的这幅模样,已经过去五年了。 大概是见着他们在这边言笑晏晏,中原中也也终于逃脱了孩子们的围追堵截,脸上不太自然地扯着衣服,朝着他们走过来。 看见这两人站在一起,少年首领的神色一怔,旋即露出笑容。 「什么啊,你们已经认识了吗?」他说道,很是自觉地站在了粉发少年的身后,神情自若地同沢田纲吉介绍,「这傢伙是安吉,姑且算是我们【羊】的军师。」 第232页 这话一落,粉发少年就腼腆地笑了起来。 「军师什么的……」他露出难为情的表情,「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 中原中也揉了一把腼腆的傢伙。 「但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如此说道,用自己来举例子反驳,「就比如说我,是做不到安吉你这样的。」 「哪有啦,中也不要开玩笑。」 ——虽然这样说着,但沢田纲吉分明从粉发的少年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的确如此」的自满。 安吉说道:「如果不是中也的话,我或许已经死在港口mafia的手里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是纯然好奇地看向了沢田纲吉。 「我刚才听见柚杏说港口mafia什么的……这位先生,不会是港口mafia的人吧?」 粉发少年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在孩子们轰地出门之后,这样的声音在安静的仓库里,就显得格外突出。 原本就对沢田纲吉处于打量观望状态的少年少女们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沢田纲吉收回目光,无声地在心底嘆了口气。 原本以为这个孩子是中也这边的人,结果没想到也是一头黑羊。 于是他嘆了口气,同样露出有些羞腆的笑容。 「港口mafia什么的……对于我来说真是太遥远了。」棕发的少年人腼腆地说道,「我只不过是个区区的流浪诗人罢了。」 …… …… 「哇!!」 ——有还没跑出仓库的幼崽听见这话,扭过头,发出「哇」的应和声。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和中原中也关系挺好的傢伙居然是个……是个什么流浪诗人?那是什么,能吃吗? 对于擂钵街的孩子们而言这是个有些遥远的词,稍微读过几本书的孩子眼睛亮了亮——就算不知道这是个啥,光是「诗人」听起来就已经很厉害了。 原来这是个文化人! 正所谓是越缺什么越敬仰什么,虽然流浪诗人听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但也足够这群小羊不明觉厉了。 羊的成员们有的还在因为白濑所说的中也将会离开他们而单方面冷战着,原本就更加偏向中也的那些却已经窸窸窣窣地靠近了过来,向他们的首领求证。 「中也中也,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吗?」 「流浪诗人是什么?流浪我倒是知道……但是这俩东西也能放在一起吗?」 「能吃吗?」 ——比起来历不明的傢伙,还是他们的首领说的更让人信服。 中原中也的心情有些复杂。 自从上次他将羊的成员们从港口mafia的手里讨要回来之后,这些傢伙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是他还是能够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某些东西是在默无声息的时候改变了的。 无形的隔阂一度在他们当中升起,这也是中原中也这段时间几乎很少回到基地、而是总在外面晃悠的原因。 但是现在,因为沢田纲吉,他微妙地感觉到那堵隔阂上似乎就……打了一个洞出来。 就很微妙。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地同羊的成员们解释着,眼见着他也说不清楚、伙伴们看起来也不太明白,脑中灵光一闪,掏出了那本刚才还验证过自己书粉的诗集。 沢田纲吉:??!! 等等!! 原本还在笑意吟吟看戏的棕发少年伸出了自己的尔康手。 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 只见中原中也掏出了诗集,姿态豪放地将它啪地拍在了桌子上面。 「这就是沢田的大作!」 ——大作这个词,和「拜读」一起,都是中原中也最近学会的文化人的说法。 果然,看见薄薄的小册子,羊的少年人们看向在沢田纲吉的目光也变得敬仰了起来。 见状,中原中也咳了一声,不由得大吹特吹起来。 在羊之王的倾情力荐之下,原本有的人想说的「这不是中也你买的那本看不懂的东西的附赠品吗」也被塞进了嘴里。 看中也的这幅模样,没准那本才是附赠品。 吧。 而沢田纲吉看着眉飞色舞神情飞扬的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脚下大概已经扣出了一座彭格列城堡。 没事的沢田纲吉,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而中也……中也他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呢,就包容一点好了。 他这样想着,苦恼地按了按眉心。 一个不认识的、带着眼镜的脑袋凑到了他的面前。 「沢田大人!」少年目光崇拜地说道,「您好厉害,可以教我也写诗吗?!」 …… 沢田纲吉扯了扯嘴角。 他看向一边,自知势弱的中原中也扭过头,看着空无一物的仓库吹了吹口哨。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不用包容了。 就按照这个世界的「年龄」来说,他也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和中也也差不多大呢! 于是教父先生轻轻咳了一声,目光温和地看向赭发少年。 「虽然不是不行,但是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中也呢?」 他问。 少年人们面面相觑,迟疑地重复。 「中也……?」 「中也那傢伙难道还会写诗吗?」 「不可能吧,中也能写诗我倒立吃shi。」 第233页 连中原中也本人也惊讶地看了过来。 沢田纲吉忍耐住笑意,回想起方才对方漂浮起来揉搓自己脑袋时候身周环绕的文字,小心眼地在这时候报复回去。 「被污浊了的悲伤中,今日细雪纷飞初降。」棕发的少年垂下眼,低声轻喃出诗意的文字,缓缓地看向不远处的中原中也,「被污浊了的悲伤中,今日微风吹拂到访*……」 中原中也的蓝瞳闪烁了一下。 他分明是没有听过这样的句子的,但是在沢田纲吉低声念出的那刻,却感到心神都在摇曳,情不自禁接下了一句。 「那被污浊了的悲伤,倦怠之时幻想死亡*。」 沢田纲吉猛然一击掌,打断了神情和语句都不妙的少年,露出阳谋得逞的笑容。 「看!这就是中也写的诗哦!」他夸赞道,「比起平平无奇的我,简直厉害很多了!」 不明觉厉的少年们虽然也听不懂,但是听起来就很厉害,而且这也不是别人,而是他们的首领,纷纷跟着夸耀起来。 「不愧是中也!」 「太厉害了中也!!」 「教教我们吧中也——」 「中也……中也我能不能不倒立吃shi啊quq。」 少年少女们迸发出哈哈的大笑声。 中原中也很久没有在「羊」当中体会过这种轻松的气氛了,因此也就不知所措地任由伙伴们吹捧,等到他缓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伙伴们吹成了地上有天上无的文曲星一般的人物,简直就是日本诗坛的未来之光。 中原中也大为不解,中原中也瞳孔地震,等他反应过来,行动力超强的小羊们已经将他方才应和沢田纲吉的语句记录了下来,飞快地出门准备做成传单,今天之内一定让全擂钵街的人都知晓。 中原中也:「餵你们!!」 沢田纲吉哈哈笑着揽住少年的肩膀,亲昵地笑闹。 「这不是很好嘛中也。」想到等魏尔伦来,看见中也竟然有如此的天赋,就一定不会再压迫(不是)自己继续写诗,沢田纲吉就不由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他再接再厉继续夸赞道,「中也一定会成为日本文坛的未来之光的!」 喂!! 第81章 日本文坛冉冉升起的太阳、诗歌之光中原中也, 气急败坏地将这个坏心眼的傢伙推出了仓库。 而达成了自己转移话题的目的的沢田纲吉只是笑,像是一个纵容幼弟的好兄长一样,仍由中原中也将自己推出门外。 中原中也:…… 虽然沢田纲吉没说什么, 但是这种眼神和行为就足以让他浑身都不适应了。 赭发的少年人还是第一次沐浴在这种让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目光之下,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暖融融的日光笼罩着一样, 浑身都很暖和、甚至有些懒洋洋的,忍不住想要就这样闭上眼睛去睡一觉。 对于生长在擂钵街的孩子们而言,睡觉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只有在值得信赖的同伴在的时候才能够安心入睡, 而对于中原中也来说,这个词彙其实还代表了懈怠。 是作为首领不被允许的事情。 但是在这个人的面前, 虽然刚才对方只不过是胡说了一把什么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什么的,但是中原中也心情有些微妙地想, 如果他有个这样的兄弟的话……咳咳,大概也是不错的。 想着想着,赭发少年的神情就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沢田纲吉对他心中所想一无所知,不过就像是reborn能够从当年的他的脸上看出尚且幼稚的少年教父心中所想一样,他要看懂中原中也在想什么……其实也是很简单的。 触及对方褪去伪装出的强硬之后显得柔软了许多的蓝瞳,沢田纲吉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气。 算了,他想, 好歹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呢, 就帮帮他吧。 中也是个好孩子呢。 他略微想了想,若无其事地说道:「说起来,中也这里应该有多余的房间吧?」 正因为陌生的感觉浑身奇怪的中原中也:「哈?」 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他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当然。」羊之王回答道。 毕竟这里还是擂钵街,而「羊」在擂钵街也姑且算得上是一方霸主。 于是沢田纲吉点了点头, 双手合十, 像是请求的模样。 「既然这样, 就拜託中也收留我一段时间吧!」 「哈???」中原中也差点跳起来,「你不是……不是住在那傢伙那边吗?」 那傢伙当然说的是太宰治。 能够住进对方家里,说明太宰治与沢田纲吉的关系是相当亲近的。 虽然沢田纲吉声称自己与港口mafia并无关系,但是他都和太宰治住在一起……别的不说,当太宰治陷入危急时刻的时候,沢田纲吉难道不会去捞他一把吗? 中原中也心中也有着几分挣扎。 但是最后望进那双仿佛流淌着阳光、蜂蜜、还是其他什么的温暖的甜蜜的东西的眼瞳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了。」他捂住额头,颇有几分无奈地说道,「当然有你住的地方。」 …… 另一边,港口mafia的任务现场。 太宰治坐在高高的堤坝上,无聊地看着下方人员的「工作」。 穿着一身黑色外套的中岛敦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白发大猫少年并未像是往日一般在火线前方冲锋陷阵,但神情却比那时候要紧张许多。 第234页 只见他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手中的游戏机,向来冷淡的神情严肃又紧张,时不时还会发出小小的惊呼。 「太吵了,敦君。」 再次听见他的呼声,太宰治皱了皱眉。 中岛敦立刻像是被人抓住了尾巴的猫一样挺直了嵴背和尾巴。 「是、是……非常抱歉,太宰先生!」 眼见着黑发少年颇感无趣地挪开目光,中岛敦才将目光落回自己的手上。 然后发现人物已经因为方才的打断而只剩下最后一滴血。 角色死亡。 白发的少年人瞪大金瞳,想到紧跟着的太宰先生失望的眼神,只觉得自己也死亡了。 整个人都褪了一层色。 而太宰治其实也不怎么关心无聊的游戏。 他看着下面的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估摸着时间广津柳浪也带着人和他们汇合了过来,便跳了起来,拍拍屁股准备扬长而去。 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那傢伙和擂钵街的小羊又背着他搞了什么。 一想到两个傢伙背着他勾勾搭搭起来,太宰治就像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样浑身难受起来。 而正在犹豫是不是要重新开启一局的中岛敦坐立不安地看着他。 「太、太宰先生?」 太宰治当然也看见了游戏失败的界面——其实从中岛敦紧张地全身心应对他的时候少年就预料到了游戏的失败。 这对他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向来没什么好心眼的坏猫猫自然是想要借着这事奚落对面的傢伙一番。 例如说,【果然这种事情对你来说也太过艰难了吗?】之类的。 但他还没开口,脑海中突然闪回了某个傢伙无奈的面容。 【「稍微对那孩子好一些啊。」】那个烂好人的傢伙这样说。 太宰治心想他和中岛敦非亲非故的,对方靠近他的目的他到现在也没查出来,稍微猜一猜倒是有几个备选项,可是日理万机的港口mafia之光(不是)太宰大人并不愿意分出几分思索给看起来就不大聪明的大猫,于是也就搁置在了一边。 他转过身,面色很是阴沉地看了中岛敦半晌,直到将少年看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才收回了目光。 「算了。」他嘟囔着,灵巧地跳了起来,略过紧张的中岛敦,步履轻快地朝着离开的方向走去。 被略过的那一瞬间,中岛敦是低落的。 但这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不说这个太宰先生根本就不认识他的世界,就算是原本的世界,首领这样对待他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反而是现在,他像是以前那样能够待在首领的身边、并且似乎更加接近这个更为年少的首领,已经是超出了预料的事情。 中岛敦觉得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虽然待在了首领的身边,时刻会暴走的力量得到束缚只是让他自觉被安全地束缚了起来。 可是要说上安心,却总觉得还少了什么。 镜花…… 在大猫少年心中无端生出愁绪的时候,看着像是已经离开的太宰治神情不耐地转过了身。 「喂,敦,还需要我教你怎么跟上吗?」他语气不怎么好,却让茫然抬头的中岛敦眼中放出了光亮。 「是!非常抱歉太宰先生……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呢?杀人吗?放火吗?」 「咿,我们可是堂堂正正的好mafia,怎么会做这种事。」 「嗳不会么?」——他那边的港口mafia就是这样的诶。 太宰治露出嫌弃的表情。 想到即将要做的事情,他就更加嫌弃起来——虽说如此,鸢瞳却亮亮的,像是找到新奇玩具的猫猫一样。 「我要让中也当我的狗。」他难得有些兴趣高昂,「所以得开始查案……你也来帮忙。」 「中、中也大(捂住嘴)……是!」 远远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广津柳浪并不说话,只是低垂下头,看着港口mafia最年轻的准干部带着他的小属下扬长而去。 …… 而这边,不过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沢田纲吉就和小羊们混在了一起。 曾经的沢田纲吉是一个稍显腼腆的孩子。 虽然也能支支吾吾地说上话,但是在陌生人的面前,他总是显得有些内敛的。 但其实在亲近之人的面前,少年人就会像是一个小话痨兼吐槽机一样,叽叽喳喳嘀嘀咕咕得不行。 这份潜力(不是)后来被家庭教师给开发了出来,顺利在无数次理论和实战教学中演化成为彭格列十代目的社交能力。 这份就算是应对mafia中最难搞的傢伙的话术用来应付叽叽喳喳纯然无知的小羊们是绰绰有余的。 而这些孩子也与沢田纲吉所想像的稍有不同。 毕竟他也在太宰治那边混过一段时间,知晓擂钵街中「羊」这个一方霸主——当然,也从黑发少年时不时的嘀咕中知晓森医生想要吞食这份势力。 而在港口mafia的描述中,「羊」是一个由羊之王所带领的、有秩序的武装组织,虽然成员几乎都是孩童,但却因为有羊之王这个异能者和其他武装,成为擂钵街中不可小觑的势力。 可是接触之后才发现这里多的是过分幼小的孩童。 沢田纲吉混进孩子们当中,凭藉着自己「流浪诗人」要收集各种故事为由头,用与荷马和魏尔伦旅行途中见识过的许多故事与小羊们进行交换。 第235页 然后他神情古怪地发现,「羊」的存在竟然在某种程度上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要追根溯源的话,「羊」和义大利的mafia一样,一开始都是为了自卫才成立的组织。 因此与一般的mafia不同,「羊」的成员、就算是与中原中也有着利益冲突的其他人,在见到被抛弃的孩子的时候也都会将他们带回基地。 这是羊成立的初衷。 沢田纲吉记录着故事,在小羊们脸颊红红问着「我们的故事会被写成诗歌吗?」「哇酷哇酷」的声音中点着头,在心里将天凉羊破的计划稍微改变了一下。 中原中也回到基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知道沢田纲吉是个社交高手——没看见连太宰治那种傢伙都被他笼络成能住一间房子的人了——但是也没想到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对方就打入了我方阵营,让孩子们露出柔软又依恋的姿态。 可恶,到底谁才是养着你们的首领啊……明明每天辛辛苦苦在外搬砖(不是)工作的人是他不是吗! 而且沢田这边也是,刚才不是还说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吗?现在就和小鬼们亲亲抱抱举高高起来了……他都还没有这个待遇吧。 中原中也站在不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在羡慕哪一方。 或许两方都有吧(划掉)。 而沢田纲吉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棕发的少年人从十万个为什么的糰子堆里抬起头,看向中原中也,愣了愣,骤然露出笑容。 他站起身,驱散了小孩子们,走到中原中也的面前,在幽蓝如深海、如天空的眼瞳的注视中,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中也回来啦。」他温和地说道,像是阳光照射在蔫巴巴的小向日葵身上。 他轻声说:「欢迎回家。」 ——仓库的阴暗处,有人看着这幅刺眼的场景,死死握紧了拳。 第82章 似血的残阳之下, 两个人谁都没有在意阴影中的窥伺者。 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毕竟用脚趾想都知道阴影里的那个傢伙是他这边的人。 而沢田纲吉却是无所谓,看着说着「我先失陪」就离开的中原中也, 熘熘达达往外走去。 身后传来少年人的声音,但这与他其实没什么关系, 得留给中也自己去解决才行。 他走着走着, 突然领会到当年reborn一步一步教导自己的时候耗费的精力与心血。 ——毕竟在多少年后,家庭教师还拿着当初为了他量身定制的废柴改造计划出来笑话他,那东西甚至在彭格列内部的小型拍卖会上拍出了天价, 最后被教父先生含泪自己给自己买了回去。 ……这种从裸奔开始当教父的黑历史谁要给别人知道啊! 但其他人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 他的守护着们甚至起闹过让他把拍到手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毕竟大家也都到了带徒弟的年纪,有这份公认的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亲手编撰的育儿、不是, 教导手册在手, 那岂不是事半功倍。 默默微笑的教父先生十动然拒, 在这群傢伙们丝毫没有顾虑到他的拒绝、自顾自地开始为了谁先拜读reborn的大作的时候带上了手套。 然后遭到来自家庭教师先生的背刺。 从通风管道中探出脑袋的世界第一杀手眨巴着扑朔的大眼睛,尖着声音叫了好几声「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不要为我大家呀」之类的话语, 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之后,表示自己那里还有辈分。 沢田纲吉:…… 恼怒的教父先生气急败坏地打断向来尊敬的家庭教师:「reborn!」 ——然后得到他敬爱的家庭教师意味不明的、大概能够被称为调侃的恶作剧一般的笑容了。 「明明都一把年纪的傢伙了。」想到这里, 沢田纲吉就有些郁卒, 忍不住嘟囔起来。 可是话说出口, 自己却沉默了下来。 沢田纲吉停下了脚步,天边橙色的光辉亲吻过他的眉眼之后褪去, 将棕发的青年只身留在黑暗之中。 教父先生难得怀恋起香菸的味道,一只七星,或者其他不论什么,稍微麻痹一下自己今日过分活跃的神经。 但他又忍不住想, 其实他偷偷的还有个计划的。 等到reborn回来, 他得和怎么看都是不想活了的家庭教师冷战一段时间才行。 现在的话, 等他回去,也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知道他假死失败差点变成真死……要是这样,都不用超直感提醒,沢田纲吉就知道自己是一定会被家庭教师锤爆狗头的。 是的,他是没把自己当一回事,像是不在意一样把自己的性命放上了赌桌。 可这不也是跟那个人学的么? 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 沢田纲吉想着,垂下眉眼,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露出了厌倦而冷淡的神情。 「算了。」 他估摸着中也待会或许有些事情要做,又想了想下午的时候同孩子们的对话,在脑海中大致勾勒出擂钵街内的势力分布,便利索地点燃了火焰。 上个世界中,大概是被某位溺爱孙子的爷爷特意送来的毛线手套也跟随着来到了这个世界,在点燃火焰的时候变成一副不明材质的金属手铠,在即将褪去的光芒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第236页 进入战斗状态的少年微微敛眉,像是光一样从原地拔空而起。 正在仓库内抓住偷偷窥视的白濑,在对方的狡辩中进行盘问的中原中也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微微皱了皱眉。 白濑看着他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死死攥紧了拳。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偷听你们的对话?」白发的少年尽力使自己心平气和,可是只是看着面前的少年、看着他名义上的首领,不忿之气就在他的胸口回荡着,让他分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 都是一样被「羊」的兄长们捡回来的孩子,都是失去了一切、一无所有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中也就这么强大,为什么就只有中也能够成为首领? 他定定地看着中原中也,下定了决心之后连方才偷窥被发现的心虚也褪去,神色冷漠地说道:「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傲慢了吗,中也?」 …… …… 沢田纲吉对于「羊」的基地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或者说,就算知道,暂时来说这也是中也自己的事情。 虽然他确实能够帮助可爱的欧豆豆解决内部纷争,但显然,中也并不会希望他这样做。 因此沢田纲吉很是善解人意地将地方都让给了他们,并且准备将那句「我把擂钵街送给你做礼物」践行到底。 如果是其他的地方,沢田纲吉或许还会有些为难——毕竟虽然横滨乱归乱,但官方也不是完全没有起到作用的。 换做是擂钵街之外的任何其他地方,要做到将那个势力范围送给中原中也,最好还是得先跟官方通口气。 但出于某些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原因,沢田纲吉暂时并不想和日本政府打交道。 但是擂钵街不同。 从诞生开始就成为了废弃之地的擂钵街并不在政府大楼的大人物们的关心范围之内,内部的势力更迭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领头的小老鼠换了个毛色。但既然是从一开始就准备废弃的地方,那么领头的是黑老鼠白老鼠还是闪着五彩光泽的玛丽苏老鼠(不是),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因此沢田纲吉利索地锁定了目标,准备努努力,在天空再度明亮之前,将这里的桂冠放在他可爱的弟弟的头上。 ——某些思维上,已经完全魏尔伦化的教父先生面无表情地思索着。 。 中原中也已经像是导游一样给他介绍过一圈擂钵街的环境,下午的时候他又从叽叽喳喳的小羊们嘴里听了不少,因此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羊」在擂钵街内最大的对头的势力范围。 棕发的少年落回地面,看着格格不入的周边,原本还想要伪装一番的,却发现没什么趁手的工具。 而不远处,几个穿着很有特徵的服饰的傢伙正在围攻一个人,沢田纲吉虚了虚眼,发现正是自己的目标对象。 「喂,那边的,是做什么的?」 恰逢此时,有人发现了他。 教父心中无奈,只能临时改变计划。 但神色还是冷漠的。 他转过身,不知是否是黄昏的缘故,眼底隐约闪烁着金红色的光彩。 「请问,这里是……吗?」 …… 沢田纲吉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像是现在这样肆意而自由地使用过火焰。 在上一个世界,大家用得最多的还是比较常规的冷兵器**,沢田纲吉也没遇到什么和自己一样使用死气之炎的对手。 因此也就没怎么使用过死气之炎。 只是后来组织的计划涉及到了这边,他才稍微用了用。 来到这个世界的,因为「异能力」的存在,沢田纲吉又是被制造出来的「武器」,在常暗岛的时候,当然也用过火焰和其他国家的超越者打架。 但是要说是「自由」的,那没人会相信。 就连他的对手,在开战之后、感受着他的火焰,露出悲悯而嘆息的眼神。 沢田纲吉是痛苦的。 但是,他依旧强大。 在踏平了第一个敌对的小势力出来之后,他就发现月光已经代替了黄昏,少年教父略作思索,决定多给孩子们一些交流的时间,而他么……择日不如撞日,不然今天就把擂钵街打上蝴蝶结给送给中也好了。 在战斗模式下的教父先生仿佛连思维的模式也变得简单了起来。 他略作思索,手中的火焰再度点燃,飞向擂钵街的另一端。 这一天,擂钵街内,据说出现了流星(不是)。 等到中原中也处理了白濑、和对方在月光下来了一场拳拳到肉的激情交流、再在等待着沢田纲吉的归来中睡去又醒来之后,就看见棕发的少年从天上缓缓降落了下来。 中原中也:……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了对方确实是从天上下来的之后,心中竟然微妙地有了一丝寻找到同类的期待。 「你去做什么了?」他站起身,因为昨晚就大喇喇地坐在仓库门口等人了,所以身体都僵硬了不少。 等站起来,才发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披了一张毯子。 凭藉着中原中也的能力,如果是陌生人靠近他一定会发现的,所以只能是「羊」的基地里的人给他披上的。 呼吸之间想通这些关节,中原中也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第237页 他再看向沢田纲吉,身体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放松了不少。 赭发的少年再度打量起了对面的傢伙,脑子里开始思考起对方所说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的可能性……啊不对不对,他怎么也给带跑了! 沢田纲吉当然是不知晓中原中也在想些什么的。 他收回火焰,虽然自己对于火焰早已经用得娴熟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是这个身体总归不是他原本的身体。 因此,不过区区一个晚上没睡,就已经十分睏倦了起来。 于是棕发的少年打了个呵欠,看起来有几分好捏的软糯。 正在心底纠结异父异母亲兄弟一说的中原中也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中一顿,顿时一种身为兄长的责任感迅速击败了觉得这种说法实在是有些奇怪的心态,甚至因为心虚,好看的蓝瞳中染上了几分真切的关怀。 「困了么?昨晚没睡?」 听起来有种魏尔伦的感觉。 沢田纲吉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太困了产生的幻觉,但是中原中也其实和魏尔伦很是相似,只是需要染个头发带个美瞳,然后稍微、稍微再长高那么一点点。 咳咳。 成熟的兄长不不会戳幼弟的短处的,而且沢田纲吉自己在中学时期也很矮,不说别的,就算是和友人们相比,也要矮上一大截。 所以中也也还是有发展空间的,说不定一眨眼就长成一米八的成熟男人了呢? 教父先生漫不经心地想着,甩甩脑袋,让自己从睏倦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我去给你准备了礼物。」他说道。 看着棕毛少年甩脑袋,诡异地生出弟弟好可爱的感觉的中原中也:? 「礼物?」 他不由重复。 沢田纲吉矜持地点了点头,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转过了身。 「嗯,他们似乎已经来了。」他缓声说道,看向身后,拍了拍手,「出来吧。」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四个人陆陆续续从他的身后出现并且走来。 中原中也睁大了眼,像是炸毛的猫一样竖起了毛发。 这都是擂钵街响噹噹的人物,也是和「羊」瓜分了擂钵街的几个势力。 这其中有的比起「羊」更加强大,比起都是一群孤儿的小羊们有着羊群不敢想像的丰厚底蕴,甚至也一度希望招纳中原中也过去,成就他们一统擂钵街的霸业。 中原中也当然没去。 但这并不妨碍他知晓对方的实力……就算是他,在庇护着「羊」的前提下,也不能说有一战之力。 但是此刻,对方那位永远带着笑容、据说与某些政要也交好的首领,正一瘸一拐地拖着腿,朝着他走来。 中原中也露出警惕又防备的姿态,但是心底生出的却是茫然。 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沢田纲吉。 教父先生已经很是睏倦了。 但是接收到中也的目光,他还是很可靠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无声地昭示着「有我在,你放心」的可靠模样。 看着孩子已经困惑得快要露出圈圈眼了,他不由轻咳了一声。 ——中原中也注意到,在他咳嗽的时候,那四个老对头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寒颤。 赭发的少年人心中突然那生出一个猜测,虽然很离谱,但是他竟然也期待了起来。 沢田纲吉对着他露出笑容。 「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中也。」教父先生说道,「擂钵街以后就是你的了,高兴吗?」 看着赭发少年有些呆愣的模样,沢田纲吉不由想起自己当初突然被reborn找上门、听对方说要将自己培养成优秀的mafia首领的模样。 于是他笑了笑,走上前,在中原中也赭色的头发上揉了揉。 羊之王的赭发出乎意料地柔软,就像这个看似强硬、却拥有着一颗柔软心脏的孩子一样。 想到「羊」当中的各种纷争,以及在昨日在黑暗中窥伺着他与中也的两个傢伙,沢田纲吉不由得在心中嘆了口气。 但是露出的依旧是笑容,甚至比起前面的还要更加「灿烂」一点。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仓库内部、中原中也所背对的地方,阴影中似乎有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形。 但是目光最终还是停留在中原中也的身上的,让少年人有种自己是正在被珍视的错觉。 中原中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想要岔开话题。 「什么叫做擂钵街就是我的了啊。」他吐槽,自己也没发觉有种亲昵的意味。 「怎么,中也害怕了吗?嘛,毕竟这也算是第一次?」 羊这样的根本不能算是mafia吧。 沢田纲吉安抚一般抚摸他的脑袋的手轻轻在上面压了一压。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家庭教师教师好了。」想起某些往事,沢田纲吉连笑容都真切了几分,「我会将你训练成合格的mafia的首领……怎么样,期待起来了吗?」 第83章 看着一脸自信(大概)的沢田纲吉, 中原中也缓慢地打出了问号。 他的目光在鼻青脸肿的的老对头们和棕发的少年之间逡巡,不由得深沉地思考起了人生。 哦对,这傢伙刚才还在「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之后,发出了家庭教师的宣言。 中原中也不懂, 中原中也大为震撼, 打从有认知开始就生活在横滨这地界的少年人甚至不由得思索起了这是否是城里人的玩法(不是)。 第238页 但毫无疑问, 他是欣喜的。 沢田纲吉看着赭发的少年人, 就算不用超直感去确认, 仅凭肉眼, 也能感受到中原中也的欢喜之情。 赭发的少年人虽说是一副「好怪啊怎么会这么怪」的奇妙表情, 但是仅从他那双骤然明亮起来的蓝瞳,沢田纲吉大概也能知晓,这孩子大概是欢喜的。 因为组织内部的纷扰苦恼而黯淡的蓝瞳在此时就像是被拂去了表面灰尘的蓝宝石, 在日光的照射之下, 就呈现出了它原本的美丽色彩。 碧蓝的眼瞳热烈又张扬, 像是盛夏混着橘子汽水味道的天空。 沢田纲吉上一次见到这样一片相似的有着独特气质的天空, 还是在阿尔克巴雷诺的大空的眼中。 他露出微微有些怀恋的表情。 而原本一面觉得古怪,一面又觉得自己大概确实是受益的一方、无论怎么说都应该感谢沢田纲吉的中原中也脚步一顿, 微妙地觉得让棕发少年露出现在这幅神情的傢伙,大概不是自己。 他警惕地炸了炸毛,但是就算是直率的羊之王, 也知道此时并非是追根溯源的好时机。 于是他只能颇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思索着回绝的话语。 ——毕竟这并非真的是什么随手可见的小东西, 而是整个擂钵街。 虽说在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无数的小组如雨后春笋一般从擂钵街里长出头, 在这并不大的「擂钵街」上, 最多的时候, 也曾经同时存在着超过上百的组织。 但沢田纲吉抓来的都是中原中也的「老朋友」。 换言之,是至少从擂钵街诞生之日开始,就开始在这个擂钵街扎根生芽的组织。 要是说的江湖气一点,大概是会被叫做「擂钵街的四大天王」之类的东西。 而此时,这日常明争暗斗、在小小的擂钵街内划分出不同的管理区域的四大天王,在棕发少年威严的目光下变成了四小行者,各个鼻青脸肿,甚至有一个已经换了人。 如果是什么商谈换人,中原中也或许还会猜测是不是对方看清擂钵街。 但是在这种情况……他比较担心对方是否还幸存在人世。 沢田纲吉多多少少能够猜到中原中也心中在想些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也觉得更加柔和一些的手段——例如说,手把手地带着中也一步步在擂钵街内扩张、在一步步蚕食其他组织的实地教学中带着可爱的弟弟成长。 但是现在似乎不太行。 沢田纲吉也有些苦恼,毕竟在太宰治身边的这些日子也不是白待的。 虽然没有特意去偷听那边的情报,但是擂钵街这样一块肥肉放在那里,用脚趾都知道正处于扩张期的港口mafia想伸头来咬一口。 而擂钵街内,虽说「羊」隐约有着成为领头羊的趋势,但怎么说都不过是一群小孩,就算是首领中原中也,也不过是个少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甚至还只是个应该穿着蓝卫衣带小黄帽上幼稚园的孩子。 其他的明争暗斗更是按下不论。 有句话说得好,叫做攘外必先安内。 既然中也已经被迫和港口mafia对上了,那当哥哥的,当然应该帮他安定安定内部。 ——以上,就是双手捧着小羊们从外面买来的豆浆小口小口喝着的教父先生,兼新上任的家庭教师的沢田纲吉缓声说的。 坐在他对面的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哇哦听起来好厉害」,逐步过渡到了「他在说什么」。 沢田纲吉:…… 他稍微回想了一下当初reborn也是这样细细掰碎了给自己说的时候、自己当初的表情,不由得感嘆一句他和中也不愧是兄弟。 这就是兄弟相!(大声) 但是这样下去也是不行的。 虽说教父先生忐忑的被家庭教师调教的经历属实说不少美好,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不用一些特殊手段也是不行的吧? 于是他思索着,瞥了眼正招呼着孩子们来收拾桌子的粉发少年,略微想了想。 「中也听懂了吧?」他说道,「待会我还会布置一点作业……如果不能让我满意的话,就让你在明早太阳升起之后,裸着身体绕着擂钵街大喊一圈【中原中也羊之王是个笨蛋】哦。」 原本快要昏昏欲睡、只不过是配合着让便宜弟弟过一会瘾的中原中也:「哈??!」 见他不怎么相信,沢田纲吉弯了弯眉眼。 「要试试吗?第一次的话,我会很温柔的。」他浑然不觉自己说的什么奇怪话语,「因为是中也,所以可以先免费体验一次。」 体验什么? 中原中也飞快地晃头,原本已经在脑海中逐渐变得慈眉善目(?)的沢田纲吉逐渐被青面獠牙的形象所取代,可是他打也打不得、感觉上好像也不太打得过,逐渐步入不按照指令就走不出的死胡同。 沢田纲吉看着他的模样,突然体会到了当初reborn出现在自己面前、看着年幼的平凡的自己在他的话语下露出仓皇表情时候的愉悦。 说实话,感觉还不错(这句划掉)。 至少现在,沢田纲吉能够领会为什么当初reborn进行恶作剧的欲望会如此强盛。 他单手托腮,笑意吟吟地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先告诉你吧,中也的家庭作业。」 第239页 中原中也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嘴里还很嘴硬地反驳:「谁要听你的啊。」 明明就是个弟弟……他才是兄长,他作为兄长的威严都要扫地啦! 然而教父先生就像是戳破了这个伪装得很强硬的小皮球一样,轻轻笑了起来。 粉发的轮椅少年安吉带着孩子们给他们换上了一张干净的桌子,两个少年陪着孩子们胡闹了一会,沢田纲吉的小课堂就又开始了。 当然,其实对于擂钵街,中原中也是比沢田纲吉要清楚更多的。 可是他们不仅仅是身处擂钵街,比起所处之地,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让两人拥有共鸣。 ——实验。 「八年前,一场意外的爆炸使擂钵街在此地产生。」沢田纲吉慢吞吞地说着,像是没有感受到中原中也射来的目光一样慢悠悠的,就像是老头子一样。 而坐在他对面的中原中也则坐在一团团火焰中间,不论尝试从哪个方向突围,都有气势汹汹的小火焰挡在他的路上。 看着中原中也满脸的不忿,沢田纲吉在背书的同时,想着这才哪到哪。 好歹他用来「劝」中也读书的不过是自己的火焰,要知道他那时候,不论是学校的学习还是彭格列的家族史,他亲爱}的家庭教师总是用的定时的炸弹,一个不留神就能把他炸到天上。 ——当然沢田纲吉后来就知道那东西其实是经过严格控制后的改良版,并且琢磨着能不能在新玩具(划掉)新弟弟中也身上试一试。 咳咳。 言归正传,在将擂钵街的诞生、鲜为人知的政府的那场实验,以及一些作为异能者的「常识」告诉中原中也之后,沢田纲吉也琢磨着这也到了看起来两个眼睛都快变成蚊香的中也的接受极限。 于是他放过了赭发的少年,拍拍手让他自行离去。 「啊对了,差点忘记了。」沢田纲吉补充道,「关于家庭作业……」 教父先生思索半晌,决定好了主题。 「既然中也你最近正在追查港口mafia的先代首领的事情,那就继续追查下去吧。」棕发的少年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瞳孔深处又浮现那种璀璨又明亮的金红色光彩。 中原中也心中没由来地一顿。 沢田纲吉说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他的目光从中原中也身上离开,落到无数在暗地里自以为隐蔽地偷偷看着他们的「羊」的身上。 最后落在中原中也脸上。 赭发的少年人有着被钟爱的面容,蓝色的眼瞳依旧是夏日的波子汽水味道,让沢田纲吉很是喜欢。 因为很喜欢,所以他希望这片年轻的天空能够停留得更久远一些。 于是沢田纲吉轻轻笑了起来。 「不要这么紧张,我的要求很简单的。」他说道,「合作。」 「我希望中也能够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查找到关于港口mafia的先代首领的线索。」 中原中也不知缘由的紧张松懈了一些。 他放松了身体,抱怨着说道:「什么啊,就是这种事情么?」 其实他一个人也可以的。中原中也想。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过于好懂了。 沢田纲吉歪着头想了想,挥挥手,将角落里的孩子召唤出了几个。 「中也马上要去追查坏人了,」他问道,「大家可以帮帮他么?」 在他的面前怎么都还有些拘谨的孩子们齐刷刷地愣了一下。 而后对视一眼,飞快地扔开了新认识的、好感度不低的棕发少年,齐刷刷地跑到了中原中也的面前。 「中也中也,大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你需要我们的帮助吗?真的吗真的吗?」 「中也没有回答诶……中也变傻了吗?以后会不会就养不起我们了?」 「嗳——那要我们养中也吗?这个昨天沢田哥哥说过诶,在外面的世界,爸爸和妈妈老了以后就该孩子赡养他们。」 说这话的是个明媚的小女孩,低着头思索了半晌之后扬起脑袋,可爱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中也,你也需要我们【赡养】吗?」 「赡养是什么?」没等中原中也回答,就有小文盲问了。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对这个词进行解剖,最后得出这是一个形容不能走动的老爷爷老奶奶们的词彙。 小萝蔔头们吓得打了个嗝。 「中也!!!」豆丁们抱住中原中也,眼泪都飈了出来,「中也你不要死……我会偷白濑哥哥藏在鞋底的小金库养你的!!!」 虽然不过是孩子们的哭闹,但是无可否认的,有一股暖流在中原中也心中流淌而过。 他下意识看向一边看戏的沢田纲吉,见对方露出了笑容。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沢田纲吉眨了眨眼,露出恍然大悟一般的神情,继而安抚地说道,「没关系,要是到了那时候,我也可以偷哥哥的小金库养你的。」 ——教父先生,露出了与家庭教师几乎如出一辙的「可爱」笑容。 第84章 捉弄可爱的弟弟是一回事, 辅导功课又是另一回事。 沢田纲吉难得主动地当上了自觉加班的社畜,披星戴月俯首案头,拿出当年在自己的家庭教师的辅(压)导(迫)下努力考东大的毅力, 力图在中原中也说是处理和港口mafia的纠纷的这段时间, 将全方位辅导对方的辅导计划给写出来。 第240页 为此甚至愁秃好几根头发。 彭格列的孩子们还没几个让他这样辅导的。 一平和风太都是乖宝宝的类型, 前者的作业平平稳稳,虽然偶尔会红着脸凑过来寻求帮助,但是大部分的时候都能自行解决——顺带一提, 接受了种花式教学之后,小姑娘的成绩突飞猛进, 很快就能反过来辅导当大哥的人的作业(沢田纲吉:喂!)。 而风太更是如此, 虽然比蓝波就只大了几岁, 但是性格温柔的星星王子在课业上却比另一个连课都不爱听的小笨蛋要强不少,虽然也会来找沢田纲吉询问课业, 但在他的那时候又正好是十代家族堪堪入驻彭格列的时候,向来善解人意的小傢伙便迅速转换了对象, 向着碧洋琪京子等人寻求起了帮助。 年少的沢田纲吉一度很羡慕这个弟弟。 毕竟能够得到京子的指点(这句划掉)。 至于蓝波么…… 想到最难搞的幼弟, 沢田纲吉的眼神不由得漂移了一瞬。 一开始他也是有努力过想要掰一掰蓝波那和他如出一辙的课业成绩的, 但是从小就被小牛骑在头上的兄长在这种时刻毫无威胁力, 甚至会在说教的时候被对方似乎不经意的一句「是吗?可是彭格列你当初连27分也没考到耶」给打得遍体鳞伤。 谁也不知道在教导蓝波这件事上, 沢田纲吉付出了多少(泪)。 后来还是将蓝波扔给了狱寺隼人, 教父先生才堪堪解脱出来。 这就又说远了。 总之, 沢田纲吉这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大概类似于教案的东西。 俯首案桌的时候他忍不住还想了想,reborn当初是否也是这样给他量身定制成长计划的。 因为是小婴儿的身体, 所以或许还得来一杯黑咖来抵消身体带来的睡意。 那是他所敬重的、世界第一的老师。 是他引路的灯塔, 是将他从平庸中唤醒的天使。 思及此, 棕发的少年人忍不住流露出温和的笑意。 如果计划成功的话, reborn已经「醒」来了吧。 教父先生早就习惯了忍耐住自己的各种欲望,但是在此时此刻,却一点也不想忍耐。 ——想再见他一面。 他忍不住想,只是一面就好……像是以往一样,只要看见reborn在那里,那么他就不会再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的「正确」。 月色沉沉浮浮,日光掀开窗帘。 中原中也原本是准备上楼来叫沢田纲吉起床的——对方说过今天如果要拜访兰堂的话,就叫他一起出去。 但是还没走进来,他就忍不住放轻了脚步与呼吸。 床上没有人。 原本计划像是伙伴们一样玩闹着掀开对方被子的计划被迫放弃,中原中也转移了目光,在桌旁找到那颗棕色的脑袋。 对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待在这里的,只是看外表的话,中原中也甚至怀疑这傢伙根本没睡……哦不,现在也算是睡着了的。 那就是根本没上床。 羊之王狐疑地看了眼平平整整的床铺,嘟囔了一句这是在干什么。 但身体却很诚实地放轻了动作,连呼吸都宁静下来。 ——在做什么啊。 赭发的少年人嘟囔着,尽可能不引起对方的注意,犹豫着是叫醒对方还是就这样给他盖上一条毯子的时候,晃眼瞥到了被对方盖住的本子的一角。 【中也】。 是自己的名字。 中原中也因为这一发现愣了下,看着睡得迷迷糊糊似乎因为察觉到他的到来而皱起眉头的少年犹豫了一下,万般犹豫之后再瞥了一眼。 这下看清了这个本子露出来的上方写的东西,大概就是沢田纲吉忙活了一晚上的内容。 没上过学、当然也没被人这样「辅导」过的小少年不知不觉地红了脸颊。 他在心里嘟囔着「什么培养计划啊真是奇怪,有着时间多去电子游戏厅里玩两局不行么」,一面却偷偷有些脸红。 这也怪不得他是如此的反应。 毕竟在「羊」中,中原中也虽然有意将这里作为自己的「家」来看待。但是世事总是不如人愿的。 经历了这么多到现在,中原中也心底也很清楚伙伴们并不是自己的「家人」。 就算是按照这位刚上任的家庭教师的指导,大概也是不成的。 但是作为「中原中也」这一存在,自诞生之日起,他就在追寻了。 在黑夜中不断追寻的恍惚灵魂,从诞生开始胸口处就有了一个大洞。 无数的风洞穿他的身体,呼啦呼啦地,带着路边小孩同母亲依恋地撒娇的声音贯穿他的灵魂。 但是这一刻,中原中也的心中有一种暖流,缓缓地从外部流淌进来,将那个大洞给填补,让他的灵魂重归温暖。 他垂下了眼。 正巧,棕发的少年也缓慢地睁开眼睛。 两双不同却又彼此吸引的眼瞳望向彼此,像是两片天空交汇在一起。 中原中也低着眼,不由露出笑容。 …… 没想到自己抠破脑袋也才写完一半的计划书被当事人给看到,沢田纲吉心里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好在他们家中也挺好糊弄,因此不费吹灰之力,他就将对方给忽悠了过去。 在例行的早餐之后两人一同踏上寻找兰堂的路途。 第241页 离开「羊」的基地的时候发现四周多多少少有了些变化。 那些被沢田纲吉武力说服的组织首领们在之后又(被迫)和中原中也来了个1v1,在再次被羊之王折服之后,有两个犹豫再三,连夜带着一家老小搬到了「羊」的基地附近。 这是投诚。 此时,面对着来自其他组织的人员的问候,中原中也就已经很有「羊之王」的模样了。 赭发的少年人单手插在兜中,神色说得上是冷淡的,穿着的一身黑很是符合他作为擂钵街的组织头领的身份,但又不是港口mafia那种沉闷的黑西装,而是黑色的皮衣皮裤,带着走起路来回哗啦作响的饰品,看起来青春又活力,一看就知道还在少年年纪。 可就算这样他也已经是手握着擂钵街的傢伙了。 在得到「家庭作业」之后,中原中也虽然觉得别扭,但还是找来了伙伴们,不太习惯地向着同伴们提出帮助的请求。 出乎意料的,原本总是事事都依赖他的傢伙们之中,虽然有的像是他预料的那样露出不屑又嫌弃的表情,但依然有另一半,对他的请求感到欣喜。 中原中也这时候就在同沢田纲吉交流自己从伙伴们那里听来的收集好的情报。 毕竟那位所谓的先代首领出现的不是其他地方,而是擂钵街。 而在擂钵街之中,又是「羊」的这群孩子消息最为灵通,就算是中原中也本人出马,说不定也没他们来的利索。 「所以,其实没有人见过那位先代?」 与中也并行,沢田纲吉听了对方的描述,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中原中也应了一声。 关于最近流传得风风火火的「港口mafia先代首领复活事件」,擂钵街的大多数人都是吃瓜派,只有极少数的,声称自己曾经亲眼见过那位所谓的先代的存在。 而这一部分中还有些人是在吹牛混逼格,再排除一些之后,几乎就没剩下什么了。 但剩下的这一部分,则信誓旦旦自己亲眼看见了那位首领。 「我前几年还没来擂钵街的时候就在外面当小混混。」有人拍着胸膛说道,「所以看见他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人和几年前一模一样,甚至看起来还要年轻很多。」 ——当然了,比起病重的状态,什么模样看起来都会年轻不少的。 沢田纲吉听了中原中也转述的这句话,摸了摸下巴。 「和几年前一模一样吗?」就算不用超直感,他也觉得这种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但是「羊」们并没能从这个人的嘴里得到更多的情报。 中原中也说的有些口干舌燥,顺手接过沢田纲吉递过来的保温杯——皮卡丘造型的斜跨保温杯,很可爱——吐槽了一句。 「说不定是大型幻觉。」他咕噜噜喝完水说道,「已经死去的mafia首领突然复活……怎么看都是阴谋,还不如说都是大型幻觉来的利索。」 充当好兄长的沢田纲吉表情僵了一下。 他咳了一声,试图在奇怪的地方让自己的面子好看一点。 「就算是死掉的mafia首领。」他小声道,「万一人家是假死呢?」 中原中也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很想说这也不是不可能……」赭发少年环视左右,犹豫了一下之后凑近沢田纲吉小声八卦,「但是据说现在的港口mafia的首领就是亲手干掉先代之后才上位的。」 这也是和小羊们熟悉起来之后得到的情报。 虽然在里世界也不算是密辛,但是对于中原中也来说是,于是压低了声音共同分享。 沢田纲吉露出瞭然的神情。 而且那个港口mafia的首领也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熟人森卫生科长。 联想到对方的手段,沢田纲吉觉得这个传闻的可信性突然就增加到了百分之八十。 咳咳。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说了许多。 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沢田纲吉停了脚步,思索之后在这里买了一束黄玫瑰,作为伴手礼给带上门。 在中原中也奇怪的目光下他稍微解释了一句,说是第一次上门怎么也得带点礼物。 于是顺理成章地转进一边的书店,买了本署名为「兰波」的诗集,将黄玫瑰和诗集叠放在了一起。 虽然擂钵街没这种规矩,不过中原中也还是表示自己学到了。 两人一同到了兰堂的别墅。 黑色长发的青年人作为港口mafia的干部身家颇厚,但是住的别墅看起来却很简陋……虽然再怎么简陋也是别墅。 走进之后才发现这里几乎没什么家具,和太宰治的货柜有一拼之力。 沢田纲吉将手中的「伴手礼」交给对方,在说到这是自己喜欢的诗人的诗集、而且两个人的名字很有趣,所以带来的时候特意观察了兰堂的表情。 ——很遗憾,一切如常。 不明缘由惧怕寒冷的青年就算是在艷阳天里也是冷的,在接过棕发少年讲究的上门礼物之后,兰堂对于少年的印象分又上去了一些。 他打量着被简单包装了一下的诗集,或许是名字的发音相近吧,他在听见「兰波」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种熟悉。 压下心中的疑虑,面上还是如常,兰堂抬头感谢了少年的礼物。 沢田纲吉笑着应和,在正准备抬起脚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少年人幽幽的声音。 第242页 「真好啊,有拜访礼物。」 穿着过大的黑色西装的少年人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身后例行跟着人形挂件中岛敦,白发的大猫少年在看见沢田纲吉的那瞬间眼睛都亮了亮,迫于太宰治淫威只是小幅度像是招财猫一样晃了晃手。 而黑发的少年神情依旧是冷淡又厌倦的,抬眼看向沢田纲吉的时候,他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幽怨。 黑发少年拉长调子叫了两声,便看起来失落地垂下了眼。 「真是羡慕兰堂先生,第一次被纲君拜访就获得了礼物。」他「哀怨」地说道,「不像我,虽然是更早认识纲君的,却什么都没有。」 ,: 第85章 这话说的, 饶是对这个傢伙的性格已经有些熟悉了的沢田纲吉也有些汗颜。 他在心里摸了摸并不存在的汗,转过头,看见黑发鸢瞳少年人的时候, 还是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虽然说着那样听着就很哀怨的话语, 但是男孩的表情却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冷淡着面容说着不知道从哪学的话,竟然有种诡异的可爱。 咳咳。 将「可爱」这样的词彙和太宰治放在一起,不论谁听见, 都会怀疑自己晚上会不会做噩梦。 所以沢田纲吉很机智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太宰君现在在什么地方上学?」他有些忧愁地想着, 想找找这个世界的教学进度来参考参考。 不过说起来他和太宰住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也没见到少年人上过学? ——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没等沢田纲吉想清楚, 对面的黑发少年就已经耷拉下了眼皮。 「学校?」他露出嫌弃的表情, 就像是闻见臭鞋子的猫一样,整张脸都皱巴了起来。 沢田纲吉心里咯噔了一下, 突然想起在对方的桌子上见过的高等物理。 那种东西,怎么看似乎都不应该出现在太宰治这个年纪的孩子的桌面上。 果然, 黑发的少年继嫌弃表情之后, 露出了沢田纲吉熟悉的、现在又觉得这种熟悉稍微有点讨厌的倦怠的表情。 「啊, 那种东西啊。」他神情淡淡, 甚至想要打一个呵欠, 因为这实在是一个过于无趣的话题。 「那种简单的东西, 原来还需要特地去学习的吗?」 ——并且, 说出了曾经用尽全力也只能考17.5分的沢田纲吉同学心碎的东西。 虽然黑发的少年全程没有看他,但是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受伤了。 是暗伤。 棕发的少年人难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就在他缓慢回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的时候, 站在那里看了他们半天的兰堂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虽然打扰你们我很抱歉。」他说道, 似乎连从嘴里蹦出来的字词也散发着冷意, 「但是外面好冷, 你们可以进房间、或者关上大门之后再吵架吗?」 nice job! 沢田纲吉飞快而娴熟地甩出了一张笑脸。 「当然。」他反手掏出一个来的路上买的小暖手宝递给看起来很怕冷的青年,脸上的笑容温和又看不出破绽,「那我们就打扰了,兰堂先生。」 …… …… 关于所谓的港口mafia先代首领复活事件,沢田纲吉是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比在场的少年人们知道的多的。 在一黑一赭两个少年在同黑发的青年交流的时候,他只是凑巧,想起了在旅行的途中,某次围在篝火边,自诩为兄长的魏尔伦同他介绍的目前异能力界的情况的时候,塞私货在「不经意」的时候提到的事情。 关于他的搭档与亲友,阿蒂尔·兰波的异能力。 【异能力·彩画集】。 如果魏尔伦知道自己的亲友还活着,那么就算是心爱的弟弟,大概也会遮掩一些。 但是他不知道。 所以一方面出于不可言说的私心,另一方面自己也确实最熟悉这个人,魏尔伦几乎将兰波当成了各种案例的距离对象,慢条斯理地将亲友的底在沢田纲吉面前给掏了个干干净净。 因此沢田纲吉是知道的,关于让·尼古拉·阿蒂尔·兰波的异能力,除了他在港口mafia面前所展现的亚空间的能力之外,还有能够控制已死之人的能力在。 但是,虽然据说失去了以往的记忆,现名为兰堂的男人依旧隐藏了这份能力。 在魏尔伦的渲染下,已经明白了现在这个看起来畏寒又冷淡的男人曾经是多么惊才绝艷的存在之后,沢田纲吉并不意外对方的选择。 ——开玩笑,兰波只是失忆,又不是失智。 不过在心底偷偷叫对方「兰波」的时候总是让他会想到另一个「蓝波」,教父先生在心底犹豫了一会,便顺其自然地入乡随俗(?),跟着其他人叫对方做「兰堂」。 他抬眼看去,正在同两个少年人进行对话的兰堂正坐在壁炉边上,膝上搭着厚厚的毯子,手里揣着他刚才当伴手礼一样送过来的暖手宝,另一只空余的手,便一页一页地将书页撕下扔进火堆。 大概是有书页气息的火焰燃烧起来更加带劲,不过一会,兰堂的脸上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虽说如此,他依旧是冷的。 因此,不过半晌,仍旧感到寒冷的男人就面色倦怠地谢客。 沢田纲吉将自己带来的黄玫瑰插入他的花瓶中,用指腹接过摇摇欲坠的露水,注意到男人已经拆开了他送的诗集,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第243页 看着「兰堂」拆开「兰波」的诗集,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忍不住想。 而那边,黑色长发的青年已经垂下了眼,入目翻开那本写着「自己」名字的书籍。 虽然很奇怪,但是看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心中生出了欣喜。 这是因为是自己的名字么?兰堂也不知道,但是在拆开之后、看见印在扉页上的、不知是被编辑还是诗人选出来的字句的时候,他却感受到了一种灵魂深处的共鸣。 「mon ?me éternelle,observe ton voeu(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兰堂垂着眼,黄绿色的眼瞳垂下,随着指节的挪动注视过每一个字句,就像是天生如此一般,使用着母语读出这些句子,声调轻而缓,像是唱诵着赞歌,「malgré nuit seule,et le jour en feu.(纵使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这是被编辑先生也好、读者也罢,大家都喜爱的句子。 蹩脚的批评家们会说这是诗人兰波对着某位不知名的女子的爱语,高超一些的,便又去研究这首诗的韵律韵脚。 而在日光的照射下,阿蒂尔·兰波也轻声诵读起了这番字句。 他什么也没想。 可是仿佛真的有人在黑夜白昼之中,永久地注视着他。 因此仿佛是从出生以来就伴随着他的寒冷也消退,诉说着这并非是不可解的魔咒的事实。 他会感到寒冷,不过是因为没能被原本属于他的那轮太阳所照耀罢了。 兰堂想,不自觉地抚摸着印在这句被特意挑出来的诗句下方的作者签名,脑海中下意识地描摹对方的模样。 那应当是一个如太阳一般耀眼的傢伙,强大、自信,永远意气风发,永远肆意妄为。 那是谁? …… 看着兰堂陷入沉思、就像是发条到了尽头的模样,沢田纲吉稍微有些担忧。 他颇有些忧心忡忡地离开兰堂的豪宅,扭过头,看见方才还在兰堂面前表现得很是符合港口mafia的准干部这一身份的小孩凑近了过来。 另一边自己刚开始养的中也也皱着眉头看着他。 沢田纲吉不由得后退了半步,缓慢地打出了问号。 太宰治「切」了一声。 「小矮子真是无能啊。」他发出嘘声,像是小孩子一样幼稚,「明明纲吉君就在身边,还能让他注视其他人吗?」 这话说的。 沢田纲吉觉得就算他能看懂难得当初的自己掉了好多头发的高等物理,也是得重新学学国文了。 但他亲爱的中也竟然没有反驳,而是拧着眉头,犹豫了半天扭扭捏捏地凑过来。 「你很喜欢兰堂吗?」赭发的少年人犹豫着——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在考虑着如何让对自己好的兄长得偿所愿的同时又在纠结着这件事的合理性,「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试试让他到外面这边来?」 少年人在脑袋里搜颳了一下,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彙:「挖墙脚,对,我们把他挖过来?」 中原中也说的不是很熟练,毕竟这活他也是第一次做。 而站在太宰治身后就充当背景板的中岛敦已经露出了名画吶喊的表情——虽然他没这么表现出来,但是过分好懂了,以至于教父先生一样就看了出来。 沢田纲吉抽抽嘴角,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的提议。 两个少年人对视一眼,在这种时候多出了奇怪的默契。 「不行哦。」太宰治闲闲地说道,「森先生不会同意的。」 他打了个呵欠,黑色的外套随着他的走动上下左右漂浮,就是不会掉下,很难不怀疑是不是在里面给别了个别针。 ——虽然不太合时宜,但是沢田纲吉确实很好奇。 毕竟上一个外套永远不会掉的人是他敬爱的云雀前辈。 无所不能的云雀前辈连外套也是无所不能的(?),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对方的外套从肩上掉下来的次数寥寥无几,甚至在好几次彭格列年末的聚会上,守护者们还聚在一起偷偷猜是不是草壁前辈有在负责云雀的外套。 例如说给他缝起来之类的。 但是十年过去了,这还是彭格列的十大未解之谜。 所以教父先生的目光就像是盯住了毛线球的猫科动物,盯在太宰治的外套上,用尽全力也很难不继续注视。 太宰治暂且没注意到他这份隐晦的渴望的目光,只是将之曲解成了对兰堂的渴望。 黑发的少年人哎呀呀地嘆着气,活像是真心在为他们嘆息的傢伙一样。 「就算你这样看着我也是没用的啦。」太宰治说道,「森先生才不会放弃兰堂先生的。」 虽然用着敬语,但是太宰治的语气中的确并不包含对于森鸥外或者兰堂的敬意。 他看了眼神色平和并且似乎带着渴望(?)的棕发少年,和一脸懵懂大概连他在说什么也听不太清楚的赭发少年,装模作样地嘆了一句「果然是小蛞蝓,连这种事情也不清楚」,在中原中也即将将他踢飞之前解释了起来。 「毕竟兰堂先生是不多的、明确支持森先生的干部嘛。」他如此说道,将这种大概能称为港口mafia内部阴私的、寻常人大概要领会好久才能领悟的内容细细说来,「和我差不多,兰堂先生也是森先生巩固他在港口mafia内部的统治的手段。」 第244页 他弯了弯眉眼,但是并不能让人从中感到笑意,反而有某种阴冷的东西顺着几人的脚腕慢慢爬上来,连中岛敦都露出了真情实感的惊讶表情。 太宰治扫了眼这些傢伙的表情,不由得哼了一声。 果然,这种简单的事情,竟然也还是只有他看懂了吗? ——在感到自然而然的同时,过分聪慧的少年人,心中也再度生出了几分厌倦。 太无聊了,他想。 要不然待会和小矮子他们分开之后还是去入水好了。 不然试试其他的方法?除了入水之外,还有什么更日常的自鲨手段呢。 就在太宰治百无聊赖地思索起来的时候,沢田纲吉也捏住了下巴。 他在脑中回忆了一下港口mafia的现状。 自森鸥外遵照上一任首领的「遗言」、成为新一任的首领之后,港口mafia内部并非是一帆风顺的。 毕竟虽然日本的黑道讲究的是一个「义」字,但这东西最多也就是对老大的。 而等老大死了,剩下的兄弟们依旧会为了那把唯一的龙头交椅,拼个你死我活。 毕竟在mafia的世界里,「兄弟」日后还能再有,那把龙头的座椅,这辈子或许也就只有这一次。 因此原本在上任首领病危时候,为了港口mafia未来首领之位打得战况焦灼的时候,突然出现了森鸥外这个大家都没将他看在眼里的黑马,是个人都会愤怒,并且怀疑这傢伙的正当性。 森鸥外为此准备了太宰治。 被前任首领亲手带回港口mafia的少年在mafia内部有着独特的地位与权威,有了他的见证,其他所有人对于森鸥外口中的先代的「遗言」也就多了几分信任。 但是这是不够的。 这只能骗到一部分人的忠心与信任,而另一部分、尤其是另一部分原本的干部,有的原本就对首领之位虎视眈眈,就算森鸥外拿着的是真的先代的遗言,这群早就将港口mafia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的傢伙们也会说是假的。 这一部分是森鸥外上位之后的首要目标。 彼时整个横滨正处于混乱的战争当中,而战争、尤其是异能力者的战争,让身处于漩涡中央的港口mafia损失几员大将,简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而森鸥外还趁机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并且借题发挥自断一腕退出战争,为势弱的港口mafia获得喘息的机会与调整的时间。 这也是他能够迅速在港口mafia当中迅速积累起声望的原因之一,而事实上森鸥外所损失的远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多——毕竟他是绝对的利益至上者,在经过精心的计算之后,利用「战争」这一武器将混乱的港口mafia裁剪成自己所希望的模样,才是他的最终目的所在。 而最终也确实如他所料,港口mafia的首领大人获得了胜利。 而现在,经历了数年的休养生息和发展,凭藉着首领的谋略和手下异能力者的征战,港口mafia正在不断扩张,并且已经超过了先代所在时候的规模。 ——虽说如此,他们的行事与口碑却与那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们伟大的首领森先生。」太宰治用一种滑稽的吹捧语调说着,「不过,既然局势已经安定下来,有的事情就应该做了。」 他伸出一只手指,在面前摇晃了一下。 「无奖竞猜,是什么呢?」 正听得入迷、并且自己不愿承认的中原中也下意识:「什么?」 然后顺理成章得到黑发少年一个看笨蛋的眼神。 沢田纲吉捏了捏下巴,看了眼即将暴起的赭发少年,伸手搭住对方的肩膀,心说还是要把基础课程提上日程——当初他在被reborn教导的时候不也一样在学校上课吗? 一面回答了太宰治:「卸磨杀驴。」 黑发的少年人眼睛微微亮了亮,漂亮的、缠着绷带的手指打了个响亮的响指。 「bingo~就是这样。」他笑意吟吟地回答。 ——显而易见,兰堂或许就是这只要被杀掉的驴。 毕竟虽然只表现了实际能力的一角,但兰堂的能力还是太「危险」了。 如果能够完全为他所用,那么这个「危险」便可以转换成「强大」,但是显而易见,失去了记忆的黑发青年在森鸥外的眼中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因此他的定位在森鸥外的眼中,便只会是「强大」所对应的另一个词彙,「危险」。 这样危险的傢伙,在组织尚未成型、森鸥外也没能完全掌握组织的时候,是能够为他所用的利器。 但是一旦自己能够掌控组织了,森鸥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个危险因素给干掉。 除此之外,曾经身为军官、并且一度参与到那场异能大战中的森鸥外对于兰堂的真实身份也未必一无所知。 这样的话,趁着对方尚未恢复记忆的时候将他除掉便是最好的选择。 用森鸥外的话来说的话,就是「最优解」。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先代复活这一事件确实是兰波的计划之上的。 凭藉着他的哥偷偷透露的亲友的异能力与自己收集到的情报,沢田纲吉能够将这个猜想验证得有**成。 但太宰治的话里话外也是透露的森鸥外要卸磨杀驴——也就是说,这一次的事件直指兰堂——地意思,就让人很感兴趣了。 第245页 而回过头看着虽然一脸冷酷,但其实对于事件来龙去脉才刚理会清楚的中原中也,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爱抚上了对方的狗头。 中原中也:? 「没关系。」教父先生露出宽容的笑容,「中也慢慢查这件事吧。」 ——实在不行,就让太宰带飞好了。 这样想着,沢田纲吉心中对中原中也当初的爆炸事件起了兴趣,在中也倒腾这边的时候,自行查起了数年前的事件。 而等他被气喘吁吁的小羊们找到,回过头,就发现中原中也与太宰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兰堂打在了一起。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 在双方激战即将到最后一刻、镰刀即将刺入兰堂的胸膛的时候,他插入了两方之间,手中的火焰艰难地吸收着异质的能量,转化成白色的冰块,一步步地扩展出去。 但是棕发少年心中的震惊并没有停止。 他向后退着躲过兰堂的攻击,在这个世界特有的朗读并背诵全文的奇怪能力(不是)按时发动,「读」出了兰堂身周所环绕的词句。 【可怜的兄弟。 幸而有他,多少惨怖的夜晚,多亏他在身边守护!*】 ——虽然并未显露于人前,但是沢田纲吉隐约记得,自己在魏尔伦那份据说不打算出版的、不过是随意写划的手稿中,见过这句话。 但是为什么会成为兰堂先生的特效(不是),会成为兰堂发动异能力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文字……说到底这真的是他可以知道的吗?! 第86章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就算是在这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 沢田纲吉也忍不住想。 哦不对,他也是成年人来着。 思及此,教父先生的表情就变得越发奇怪了起来。 他看向两边, 虽然战斗堪堪被他打断,但是现在的情形怎么也不像是双方能够安安静静坐在一张桌子上会谈的模样。 被封冻了下半身的兰堂就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 而另一边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两个小少年难得没嫌弃对方地贴在一起,是一副相互搀扶的模样。 见他们身上没有添上什么致命的伤势,感情似乎还变好了(并没有), 沢田纲吉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一瞬。 而后他看向兰堂,因为身高的缘故, 需要仰起头,看能触及黑发青年青绿色的眼瞳。 一个圆滚滚的猫爪形状的东西从男人的衣袍里滚落下来, 沢田纲吉定睛一看,发现不是别的, 正是自己曾经顺手带给对方的暖手宝。 他抬起眼, 兰堂并未俯身来捡, 因为男人膝盖以下的部分都已经被白色的坚冰所包裹。 然而不论是沢田纲吉还是在场的其他人都知道, 如果兰堂有意抵抗, 那么他还是有机会在坚冰形成之前逃脱的。 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 他俯身捡起那个滚动的暖手宝, 捏了捏,还能感受到热度, 思索了一下之后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我想, 你或许不需要这个了。」 棕发的教父先生说道, 「还怕冷吗, 兰堂先生?」 对方随着他的声音垂下了眼, 大概不是错觉, 那双青绿色的眼瞳中没有敌对的审视,而带着星星点点的温柔笑意。 「大概是不怕的。」黑发的青年缓而慢地眨了眨眼,「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能够将那个猫爪还给我。」 他弯了弯眼,看起来像是黑夜中的月亮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我很喜欢。」男人垂下了眼,缓声说道。 明明是自己被束缚,但是已经恢复了不少记忆的男人依旧显得自如,让沢田纲吉不止一次地回想起魏尔伦在篝火边上被火焰晕染得神秘的侧面。 【「亲友……兰波就是那样强大的男人。」】 即使是北欧的神明,也依旧不得不承认那位将自己从阴影之中带离的引导者的强大。 显然,就算是亲友,让他在弟弟面前承认别的男人的强大也还是触及到了魏尔伦的底线,因此不过短暂的几句,男人就转移了话题。 【「虽然现在来说已经没有必要,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嘱託你这一句。」】在话题的最后,浅金发色的男人还是忍不住板着脸说道,【「如果遇见他的话,不要与之为敌。」】 不可与之为敌。 ——这是身为兄长的魏尔伦给予沢田纲吉的忠告。 虽然现在看来,兰堂倒是身处弱势的那一方。 可这究竟是因为对方受伤之后实力大减,还是早就心存死志,除了他自己,其他人也就不得而知。 而在思索了一番兰堂与他们这边到底有什么必须拼个你死我活的原因之后,沢田纲吉不由收回了手。 「想要的话,自己来拿如何?」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您能够出来吧。」 这话说的不是询问的语气。 如果是其他人,沢田纲吉倒是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把握能够束缚住对方。 但是这个人是兰波,曾经与魏尔伦齐名的阿蒂尔·兰波。 别的不说,就是那些小小的金色立方体、能够开闢出一片单独亚空间的「彩画集」,就能够在死气的零地点突破与兰波本人之间隔绝出一块空间,供给男人逃脱了。 但是兰堂只是笑,看着沢田纲吉的模样就像是兄长看着不成熟的小孩。 第246页 「对了,你送我的诗集,」他叉开了话题,想起那些从灵魂深处感到熟悉的语句,不由得露出些微的笑意,「我也很喜欢。」 他捏了捏下巴,有些忧愁的模样:「但是在这里就丧命的话,我大概是看不完了……可以请你帮我烧一份吗?」 这还是他来了日本才学会的风俗。 兰堂想到那本黑色诗集里用浪漫诗句所勾勒出的熟悉的不羁灵魂,明明一度被最亲近的亲友所背刺,但他依旧却柔和下了目光,眸中流露出丝丝怀恋与遗憾。 等等等等,这怎么就快进到烧纸的步骤了! 沢田纲吉按了按额心,斜眼瞥见太宰和中也两个人像是两只探头探脑的猫猫一样试探着走了过来,挥了挥手,将两个小的召唤了过来。 被发现的太宰猫猫咳了声,支棱起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嗖地走到了沢田纲吉的身后。 「是认识的傢伙?」他狐疑道,盘点了下两个人认识的始末,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不对,如果以前就认识兰堂的话,你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不会是那种表现……你从别人的嘴里听见或者了解过兰堂?」 一瘸一拐走过来的中原中也也竖起了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地看向沢田纲吉。 虽然什么也没做,但是被两个少年看着、就莫名其妙地开始有种心虚的沢田纲吉摸了摸鼻子。 「差不多吧。」他打了个马虎眼。 太宰治就「哦」了声,很快耷拉下了肩膀。 「你想要保住兰堂吗?很困难哦。」他打了个呵欠,显然从战斗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黑发鸢瞳的少年人看了眼保持微笑的兰堂,心底嘟囔了一句不太好的话,但是在接触到棕发少年认认真真看过来的目光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薅了把头发。 「因为森先生不希望兰堂先生继续活着嘛。」他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不说说过吗?卸磨杀驴,总之就是这种东西……呜哇那边的小矮子好像露出了可怕的表情,好可怕哦。」 话没说两句,他就窜到了沢田纲吉的身后,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模样。 ——如果忽略他扒拉着比自己还矮一点的沢田纲吉的衣角,朝着中原中也做鬼脸的动作的话。 沢田纲吉忍不住嘆了口气,随意地揉了把黑发少年的脑袋,又轻轻拍了拍。 「不要逗中也生气啊,太宰。」他安抚完了这边又看向那边,看着赭发蓝瞳的中原中也,虽然对方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恢复了平日里的表情,但沢田纲吉还是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挣扎与犹豫。 和一定要彻查出先代事件的太宰不同,中原中也追查这件事情,最初也不过是想要追寻自己的存在。 沢田纲吉垂下眼。 其实这件事他早就应该同中原中也说的。 但是不论是作为实验体还是作为沢田纲吉本人,对于这件事都没什么实在感。 和魏尔伦也好、中原中也也罢都不同,沢田纲吉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实验体」,却也是从一开始对于这个身份都没什么实在的归属感。 因为他也深知自己并非是「实验体」,而是「沢田纲吉」。 因此也就忽略了赭发少年对于自己的存在的那份疑惑与追寻的渴望。 这是他作为「兄长」与「家庭教师」的失职。 而此时,看着赭发少年不甘而混乱的眼神,沢田纲吉也难得陷入了彷徨之中。 这种时候,要怎么做呢? 他忍不住想回过头。 但是不能回头。 就算回过去,那个人也不会在这种地方。 于是沢田纲吉闭上眼,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有种自己回到过去、变成曾经那个毛头小子的错觉。。 「抱歉,这是我的失职。」教父先生说道,「我想,我们能够有一次下午茶的时间,将中也你关心的问题一一解答清楚。」 他说着,虽然心中想法颇多,但是做起事情的时候却依旧游刃有余。 棕发的少年伸出手摇了摇兰堂的衣袖,这种动作配上他的外形,颇有一种撒娇的感觉,让原本就心存死志的男人愣了下。 「可以帮帮忙么?」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兰波先生?」 兰堂当然是知晓这个孩子是谁的。 作为「兰堂」的时候,就算知道对方大致的来历也和他没什么关系,最多是相处得还不错的小朋友拥有着奇妙的来历罢了。 但是恢复了一些记忆之后,曾经被日本所制造出来的人造小神明在他这里的意义就变得不同了起来。 再加上对方作为拜访礼物带来的「兰波」的诗集和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对他的熟悉的感觉,兰堂几乎能够确定这孩子一定与他的亲友有关。 ——虽说如此,记忆中那个人的模样还是模糊的。 他犹豫了一下。 沢田纲吉眼疾手快地捕捉到了这份犹豫。 棕发的少年人也跟着犹豫了起来,虽然他已经写了信给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哥,说是找到了兰波的痕迹。但是作为国家的杀手锏,魏尔伦的行程在很大的程度上是不受他自己控制的。 而男人攒了不知道多久的假期几乎全都用在了与他和荷马的那趟旅行上,回去之后,工作量只会与日俱增,而没有减少的。 是连黑心企业看了也会痛斥一声垃圾高强度007的程度。 第247页 因此要等到沢田纲吉的信件送到魏尔伦的手中,得等对方完成手中的任务、并且回到他在法国的常驻点才行。 一想到这里,沢田纲吉也就有些焦虑了起来。 兰堂看着他这幅模样,其实也有些心软。 毕竟之前和两个小傢伙打架的危急时刻也就算了,现下似乎有了和解的契机,中间人又是他印象不错的、疑似亲友的欧豆豆的存在,就让他不得不有些游移起来。 兰波是赋予了魏尔伦新生,并且将自己的名字与对方交换、以此作为祝福赠与对方的男人。 因此,在与魏尔伦有着相近的出身来历、甚至在后续的成长中还被一手制造出他的国家所抛弃的少年的目光中,他神色冷淡地思索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 「好冷啊。」他若无其事地说道,「真想喝一杯热可可。」 男人抬起头,看向沢田纲吉:「说起来,上次你不是说【兰波】先生还有一部分不准备发表的手稿么?」 沢田纲吉原本快乐的嘴角僵硬了一下,视线飘忽地看向兰堂的身后。 ——虽然那里已经没有了昭示着异能力的文字,但是那些字句都历历在目,和魏尔伦藏起来连他都不给看的东西重合在了一起。 兰堂对此一无所知,但是想到某个连面容都还看不清的傢伙偷偷摸摸藏起来、在发现弟弟会去偷看又不由得放水让他看见的场景,就不由得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角。 他用彩画集将自己从这块冰里面挖出来,虽然感觉和普通的坚冰有些区别,但是大概是主人没有继续伤害他的心思,兰堂很利索地就从这里跳了出来。 他的神情比起此前都轻快了很多,像是垂暮的老人突然变成了张扬的青年一样。 而沢田纲吉看着对方身后再度浮现的文字,不出意外和记忆中魏尔伦偷藏起来的手稿重合,终于确认了这俩大概是一个内容。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沢田纲吉想着,一个可能性蹦进了他的心中。 ——心电感应。 棕发的教父先生心中握拳,觉得这个猜测说不定也没错。 毕竟是多年的搭档,在没有无线电的时候当然会有其他的沟通方式。 【「无线电没用的话,心电感应也ok的!」】* ,,……! 第87章 他的哥和兰堂先生有没有心电感应, 沢田纲吉是不知道的。 教父先生闭着眼努力感受了一下,能够确定的是他和魏尔伦之间确实不存在这种东西。 毕竟是半路出家的塑料兄弟。 棕发的少年人如此想着,有些惋惜地看了猫猫祟祟的中原中也一眼。 ——既然他和魏尔伦之间不存在心电感应这种奇怪的东西,那他和中也之间利索当热的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 他微妙地能够体会魏尔伦某些时刻的心情, 并且对此深感遗憾。 不过虽然没有心电感应, 但是两方的人马是好不容易能够和平地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交换彼此的想法。 三个人, 代表了三种立场。 兰堂始终追寻中记忆中的那一束光亮, 在中也身上找到了答案;中原中也寻找着自己从何而来这样的哲学问题, 也在兰堂口中获得了确认。 至于剩下那一个…… 「别这样看着我, 我会害羞的。」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语,但是表情上丝毫不见害羞或者玩笑的意思。太宰治手中捧着苦茶, 就算是这样的姿势,黑色的西装外套也牢牢地定在肩膀上,让人就是忍不住想要探寻黑西装肩膀部分的下面是什么(咳咳)。 黑发的少年抬起眼,与方才堪称「生机勃勃」的姿态不同,此时对方似乎才是那个传闻中港口mafia带来死亡的幽灵,鸢色的眼底看不见光, 明明是双手捧茶这样老头子的动作, 却让他作出了下一秒就会拔枪而出或者干脆这杯茶就是有利的暗杀利器的感觉。 就挺离奇。 但是说实话沢田纲吉也没这么见过别人用这种下毒的方式……上一个世界路边随便捡的谋杀事件除外, 在那边大家似乎都很喜欢下毒,但是在他原本的世界么…… 教父先生出神思考了一下彭格列的暗杀方式, 发现他最熟悉的竟然还是名义上只隶属于九代目的暗杀部队瓦里安。 瓦里安…… 一想到这个高质量的名字, 沢田纲吉就忍不住下意识捂住了肚子,有种胃痛的感觉。 哦胃好像不在这个部位。 反正就是胃疼。 只是一想到叫嚣着高品质和彭格列十代快下台让我吗老大上的高品质暗(明)杀部队, 以及对方象徵的源源不断的麻烦和理直气壮的帐单, 沢田纲吉就不由得想找夏马尔给他开一张病历。 至少在瓦里安来彭格列的时候, 让他远离这里吧。 ——当初年少不知事的小教父,是如此单纯地想过的。 后来就发现姜还是老的辣,躲到天涯海角也对解决事情没什么帮助,反而会让彭格列传承了数百年的城堡再一次遭受它这个年纪不应该遭受的重击。 总之,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说,现在的太宰治,是有一种很「mafia」的气质的。 兰堂也好中原中也也罢,虽然两个人也都不是什么善茬——虽然中原中也甚至还会扶老奶奶过马路——但是要说起这种黑暗的、像是被无尽的黑泥所掩盖、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予的感觉的话,还得是太宰治。 第248页 此时,少年人低沉着眉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虽然很想说我已经达到了目的,但是很遗憾,或许并没有。」他如此说道,「森先生交给我的任务是查明先代复活的真相,而事实上,那个男人的目标是兰堂先生无疑。」 他抬了抬眼皮,看起来倦怠又阴沉,「现在真相倒是出来了,但是难道让我回去告诉那个男人,【嗨呀真不好意思呀森先生,虽然我已经查明了兰堂先生是操纵先代尸体的男人,但是我打不过他,所以只能先战术性撤退了呢】吗?」 后面的那段话他尖起了嗓子,不知道是学的谁,倒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惟妙惟肖。 少年人微不可查的翻了个白眼。 「而且这边的小矮子也是森先生的目标之一,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不会加入港口mafia的吧?」他耸了耸肩,虽然倒是能够找到方法让中原中也进来,但是看见那边的棕发青年,又觉得有种微妙的不爽。 至于这不爽快的源头是什么,太宰治一时之间是分不清楚的。 因此他只能简单地将之归纳为自己对于中原中也的敌意。 毕竟是一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小矮子,是一只小蛞蝓——明明就只是一只小蛞蝓,但是比他这样的人类还活得更像是人类,更被某些傢伙所喜爱。 只是一想到这一点,太宰治就觉得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所以他是讨厌中也的。 他想,因此摆出一副不怎么高兴的面容。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被黑头发的青花鱼给摆脸色了,赭发的少年人微妙地愣了下,又感觉到有种微妙的不爽,于是哼了一声,也瞪了回去。 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突然就开始「交流感情」起来的沢田纲吉:…… 他有些跟不上年轻人节拍地看了看两个小傢伙,又有些迟疑地看兰堂——黑发的青年此时大概正处于看什么都很顺眼的佛系状态,看着两只猫猫互挠,甚至抱着保温杯露出了恬静的笑意。 沢田纲吉:…… fine。 他觉得是时候在下一次给他的哥寄过去的信件里,隐晦地提一句是不是应该让魏尔伦带着他的亲友和搭档去医院检查检查了。 教父先生捂住了脑袋,有种头疼的感觉。 有的话太宰治不说他其实也清楚,于是他想了想,心中心思百转千回之后,抬眼笑了笑。 「既然这样的话,请太宰把我带回去吧。」 「咦?」 「哈?」 「嗳?」 ——以上三个语气词分别来自不同的三人。 凭藉着短短一句话就成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目光的中心的教父先生屈指挠了挠脸颊,露出些微的腼腆笑容。 「既然没能带回中也,那带我回去也是一样的吧,」他抿了抿唇,「而且比起年纪小容易被控制的中也,我或许稍微能打一些。」 这话让向来在实力这方面十分自信的赭发少年有些炸毛。 但是想起对方将自己和太宰与兰堂隔绝开来的那一招,他又快速地冷静了下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说不定…… 「但是……」 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沢田纲吉一只食指竖起,在唇前比划出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没有【但是】。」他轻声说道,「我可以保证,森先生看见我之后会满意的。」 啊不,这不是满意不满意的问题。 中原中也难得有些焦躁。 而且他们为什么要管那个什么森先生满意不满意,他是顾客——他的意思是,他是上帝吗?怎么人人都要考虑到他满意不满意。 可是心里再怎么嘟囔,在棕发的少年人靠近的时候,中原中也还是暂时地失去了思考力, 棕色的、毛茸茸的什么东西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然后什么东西靠在了他的额头上。 中原中也后知后觉过来那是少年的棕发。 虽然自己被对方有意无意地rua过好几次,但是中原中也偷偷摸摸揉对方的短发的机会却不算多。 而此时,那些棕色的软软的东西触碰到他的额头,连带着有一些拂过他的脸颊,是柔软如春天的触觉。 耳边传来对方轻轻的笑声,像是贴着耳朵笑的一样,直直传入他的灵魂深处。 然后棕发的少年人整个贴了上来。 额头对着他的额头,中原中也乱七八糟地想起那是对方使用火焰时、火焰亮起的地方,突然就生出了一种隐秘的战慄。 就像是突然贴近了灵魂,又像是原本灵魂中所缺少的那一半被吸引,再度变得密不可分。 中原中也甚至觉得似乎在许久以前,在这具躯体没有意识的时候,在张开眼也什么都看不见的海底一样的地方,他也与这样一个人共处一室,相互依偎,仿佛存在于母亲的子宫一般。 「没关系,不用担心我,中也。」 ——他听见沢田纲吉说。 谁在担心你呢。 中原中也想这样反驳他,但是却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张口的力气,于是只能溃败下来。 「真是狡猾的傢伙。」他忍不住嘟囔,左手握拳,轻轻锤在沢田纲吉的肩膀上,沉默了一下才嘱託,「注意安全。」 这就是没有异议了。 第249页 沢田纲吉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遵命。」他玩笑一样说道,「my master。」 奇怪的黏糊场景让太宰治露出了反胃的表情。 而兰堂看着面前大概算是兄弟贴贴的一幕,已经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去买个相机之类的。 毕竟亲友不在这里,他得帮着记录弟弟们的成长才行。 正准备扭头拉着兰堂吐槽的太宰:…… 太宰治觉得简直被排挤了。 因此,等到沢田纲吉跟着太宰治回到那栋属于港口mafia的大楼的时候,对方还维持着一副臭脸,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了。 沢田纲吉有意缓解一下臭脸猫猫的心情,但是看见门口的守卫丝毫不见意外的表情的时候,又恍然大悟过来这大概就是太宰治在港口mafia的日常状态。 原来如此,这就是mafia么? 于是他偷偷在四处看了看,也跟着板起了脸。 唔……感觉和他开死气模式也差不多。 回想起在成为首领之初,自己也常常为了应付mafia的聚会而用死气模式来应对其他人的「关注」,沢田纲吉就收回了准备哄猫的手。 不愧是太宰,在这种地方意外的可靠呢。 教父先生不由发出了如此的感慨。 而微妙地似乎是在等待某个傢伙的「讨好」的太宰治等到电梯走到森鸥外所在的办公楼层的时候,也没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就不由得更加黑了黑脸。 他拢了拢手,等到电梯到楼层的声音。 沢田纲吉收敛了表情,跟随在太宰治的身后进去。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门外窜出来,抱住沢田纲吉的手臂。 「是阿纲!」金色长发的女孩仰起头,高兴地叫了一声。 面对着好歹照顾过自己的爱丽丝,纵然知晓这是森鸥外的异能力,沢田纲吉也不由柔和了表情。 「是,是我。」他犹豫了一下,揉了揉爱丽丝的长发,看着对方舒适地闭上眼享受,总觉得背后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于是棕发的少年人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太宰治被躲在沢田纲吉身后的爱丽丝给支回了楼下,金发的女孩子抱住沢田纲吉的手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带着他往森鸥外的办公室走去。 一名青年从走廊的另一端走了过来。 沢田纲吉皱了皱眉,在心中生出警惕。 果不其然,在对方掠过他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被贴在了他的身上。 东西很轻,或许不过是一张纸片,如果不是沢田纲吉的话,或许根本无法发现。 爱丽丝看起来没什么动静,但是显而易见神态放松了些许。 那么就是森鸥外的计谋了? 是炸弹?还是什么? 沢田纲吉的脑海中迅速略过无数种想法,直到听见一声咕咕钟的咕咕叫声。 他的视线模糊了起来。 再回过神,就站在了森鸥外的面前。 黑发红瞳的男人与印象中的没什么变化,就是感觉发际线好像比起上一次更往后了一些(咳咳)。 此时,他站在沢田纲吉的面前,一只手抚摸上了他的脸颊,见他醒来,微微笑了笑。 他的目光亲昵而珍重,是在看什么重要的收藏品。 沢田纲吉缓慢地眨了眨眼,感受到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没什么问题,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半晌,森鸥外开了口。 「你是谁?」 ——他问。 沢田纲吉回想起来了,刚才那个男人的身份。 港口mafia的另一位准干部,异能力名暂且不知,但是作用据说是能够对人进行催眠,算是太宰治的「前辈」,港口mafia的卷王。 此时,显而易见,他被对方「催眠」了。 于是沢田纲吉缓慢地眨了眨眼,心中默背着兰堂半夜给他补课补上了各种伪装技巧,面上适时地露出茫然与无辜的神色。 「我……是谁?」 他问道。 于是森鸥外微微睁大了眼,勾了勾唇角,半晌,大笑起来。 待他捧腹大笑之后,才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的泪水。 「你是纲吉,」他说,「是我重要的家人,是我的弟弟。」 第88章 熟悉的说辞。 沢田纲吉的记忆一瞬间被拉回了几年之前, 在爆炸与火焰的伴奏下,名为森鸥外的野心家也是秉承着如出一辙的说辞,同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他说了类似的话语。 一瞬间的晃神被黑发的男人所捕捉。 森鸥外此时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又是刚刚「催眠」成功, 因此挑了挑眉,很是关怀的模样。 「怎么了, 纲吉?」 用的是更加亲昵一些的称呼。 沢田纲吉为对方的敏锐而心惊, 顺理成章地露出了有些恍惚的神情。 「总觉得……以前哥哥是不是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他小声回答。 并不知晓沢田纲吉其实并没有被催眠——当然, 森鸥外对于这件事还保持着保留的态度,毕竟也过去了这么多年、又是几乎能和超越者级别对抗的「天照」, 他其实也对这个潦草的计划没有完全的信心——森鸥外想起数年前的往事, 眸光略略收敛了许多。 「是的。」他从善如流地回答,伸出手, 就像是练习过无数次一般准备揉揉那头棕毛。 第250页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像是被这预料之外的躲避给刺伤,森鸥外猝然睁大了瞳,露出有些受伤的神色。 「啊,纲吉你才刚刚醒来, 所以不记得哥哥也是正常的。」他如此说着, 很快将面上受伤的表情收拾好。 ——骗人。 先不说这份「受伤」是真是假, 就算是真的, 按照森鸥外其人的性格, 也不会轻而易举地显露在人前。 更不用说这不用想都知道是假的了。 沢田纲吉对这心里门清, 但是他按照兰堂传授给他的「扮演法」揣摩了一下,觉得现在自己大概应该是个被初始化了的小智障。 ……等等为什么又是小智障?他就跟人工智障过不去了是吧? 总之, 在心里嘆了口气, 在家庭教师的耳濡目染之下, 将对方的演技学了个十成十的教父先生慌张地伸出了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 」至少现在而言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沢田纲吉慌里慌张地胡乱摆着手,但是又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也不敢轻而易举地接触面前这个受伤的黑发青年,因此只能僵在原地,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森鸥外维持着表情,观察了一番人工小智障(不是)的表情,心中验证的进度条窜了一截。 但他没有完全放心,因此继续演了起来。 「没关系,哥哥都知道的。」森鸥外垂下眼,些微地改变了下站着的角度和方向,利用外部的光照,让成为黑老大之后气势就变得越来越危险的自己弱化了几分,看起来颇有几分柔弱的感觉。 但尽管如此,尽管他是个柔弱的男人,也还是用温和的目光看向沢田纲吉,仿若一位真正的兄长。 沢田纲吉:…… 他被这种和「森鸥外」这个名字完全不搭的目光看得背后一凉,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 成长了呢,森先生。 ——并且,产生了奇怪的欣慰。 好兄长森鸥外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人形电脑略微思索了一下,看向沢田纲吉头顶的中央空调。 「是我的错,让你站在了空调下面,现在有些冷是不是?」他伸出手将沢田纲吉从站着的地方往自己的这边带了带,这一次,没有被棕发的少年拒绝。 森鸥外拿出了万分的耐心,看着满脸别扭的人造神明,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还在常暗岛上的时间。 「没关系的。」他说,不知道是在同沢田纲吉还是自己,显示出了十足的耐心。 沢田纲吉要看不下去了。 他低下头,抿了抿嘴唇,有些动摇一般任凭对方对着自己显露出周到的关怀。 最终,在敲门声响起、名为「尾崎红叶」的女性婷婷裊裊地出现在了属于首领的办公室中。 「这就是纲吉殿下了吧。」在同首领打过招呼之后,有着一头橘色长发的女性朝着沢田纲吉看来。 她的一双美目流转,落定在棕发的少年人身上。 沢田纲吉自然是不知晓森鸥外同她说了些什么的。 然而,看见从尾崎红叶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的爱丽丝,就知道定然是森鸥外的安排。 他有些瑟缩地往森鸥外那边缩了一点,显露出自己对对方已经生出了初步的信任。 果然,男人因为这一动作勾了勾唇角。 「是,因为某些原因,纲吉失去了原本的记忆,」他双手交叠在身前,像是说的是真的一样,「所以暂时他就交给你带一段时间,可以吗,红叶君?」 这简直是一句废话。 毕竟当你的上司用疑问句对着你的时候,表示的可不是徵询的意思。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以为资本家会徵询打工人的意见吧? 尾崎红叶看起来深谙此理。 她穿着看起来就很繁复的和服,但是奇妙的是本人的气质完全能够驾驭这间繁复又精緻的和服,不会被衣物所压倒,反而看起来相得益彰。 像是从平安京走来的贵女一般的尾崎红叶单手捂住唇,笑意吟吟地应下。 「那么,妾身就带着纲吉殿下先熟悉熟悉港口mafia的环境好了。」她露出的一只眼微微弯起,向着沢田纲吉伸出手,「请来吧,纲吉殿下。」 因为某些缘故,沢田纲吉对尾崎红叶的好感比森鸥外要高不少(划掉)。 但他还记得自己的人设,怯生生(?)地朝着森鸥外看了一眼,获得还端着兄长姿态的森鸥外的许可之后,才看起来不甘不愿地朝着尾崎红叶挪动了一小步。 「我知道了。」他嘟囔着说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呢?」 听起来似乎是对这个便宜哥哥产生了依恋。 森鸥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很快的,」他很有耐心地安抚着少年,「等哥哥把工作处理完就回家陪你,好不好?」 棕发的小少年「哦」了一声,垂下脑袋,如果头上有叶子的话,大概就已经变得蔫巴巴的了。 嗯……不是凤梨叶子。 看着他的这幅模样,森鸥外就更加满意了。 他对尾崎红叶使了一个眼色,被领导抓过来管教孩子的女性就悠悠上前,不由分说地按住棕发少年的肩膀。 「好孩子,我们走吧,」大概是因为对待的是一名少年,她的嗓音温温和和,全然看不出也是一名心黑手辣的mafia的模样。 第251页 沢田纲吉乖乖巧巧依依不捨地离去。 在逃离了森鸥外的目光之后,少年人才微不可查的呼出一口气。 他跟在尾崎红叶的身后,同板着脸的太宰治擦肩而过。 黑发鸢瞳的少年人行色匆匆,就算是对着算是尊敬的尾崎红叶,也不过是稍稍缓和了脸色,同对方点了点头。 至于沢田纲吉么。 他连目光的余光也没有分给。 两方人马像是两条直线一样匆匆交汇之后便分开,直到双方几乎同时转过走廊,两个人才在心中偷偷腹诽了一句。 沢田纲吉/太宰治:演技真好啊,太宰/纲吉。 …… …… 沢田纲吉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尾崎红叶的身后。 作为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尾崎红叶对这栋大楼可谓是了如指掌。 虽说森鸥外只是语焉不明地说了一句让她上来领他的弟弟,但是尾崎红叶对于身后这个少年除此之外的身份和其他信息可谓是丝毫不知。 她有意放缓脚步与看起来很拘谨的小少年平行,看着对方像是柔弱的小兔子一样瑟缩了一下、犹犹豫豫但却又勇敢地对上自己的目光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尾崎红叶想。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到森殿下的手中…… 这般想着想着,尾崎红叶就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下少年人。 看起来好歹是过了十二岁的模样让她在奇怪的地方放下了心,看着懵懵懂懂一问三不知的少年人,她安慰自己好歹这孩子不是森鸥外飘了之后**发作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拐来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棕色的脑袋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红、红叶姐?」 用的是方才在走廊上相遇时,太宰治用的称呼。 尾崎红叶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看着棕色软乎乎的傢伙,心中刚刚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异能力金色夜叉在身后蠢蠢欲动,毕竟谁也没说首领那所谓的防备范围12岁以下就真的是12岁以下不是么? 这孩子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四捨五入不都是十岁…… 这样一想,金色夜叉的刀马上就要举起来了。 而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看见对方身后漂浮起了异能力的文字。 他心中一紧。 然而飞快地反思了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出了疏漏之后,却又觉得并没有疏漏的地方。 于是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尾崎红叶,小声地叫了一句「红叶姐?」。 尾崎红叶回过神来。 她看向小脸惨白(晚上被兰堂抓去补课没睡觉)的少年人,想到对方或许会遭遇自家首领的毒手,心中就有一股爱怜之情。 她摸了摸少年的脸颊当做安抚,伸出手放缓脚步,不紧不慢地领着少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纲君是首领的弟弟?」她缓声问道。 沢田纲吉有些脸红。 被身着华丽的成年女性这样牵着,让他有种自己确确实实就是这样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人、正被长辈牵引着走在路上的错觉。 可他又不是十多岁的孩子。 但这样可爱的反应正中尾崎红叶的下怀。 虽然对外威严又凶厉,但是如果对象是「自己人」,那么正如太宰称呼的那样,尾崎红叶就是标准的「大姐」。 是就算是太宰治这种淘气猫猫,面对着尾崎红叶的时候,也得低着飞机耳,软软糯糯(不是)地喵喵一声。 更不用说其实已经有很久没有和长辈的女性相处过的沢田纲吉了。 上一次见到妈妈还是在视频里,而要说面对面地在母亲面前撒娇,就要追溯到过年的时候。 彭格列十代目当然是没有年假这种东西的。 按理说他就是彭格列的老大,彭格列就是他家,我爱我家我为我家工作怎么能叫工作,但事实上却是成为彭格列十代目之后沢田纲吉就成为了英年早就业的一族,早早地成为了家族企业里的社畜不说,连年假都没有几天。 但是作为常年在义大利的公司分部驻守的普通社畜沢田纲吉,他得是有那种东西的。 就算可以说是加班,但也不能年年都加班不是——是的他就是每年都在加班——因此就算工作再多,他也还是每年都挤出那么可怜巴巴的几天,回到日本,尽情地躺在母亲的膝枕上撒娇。 沢田纲吉对于女性长辈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母亲。 ——当然碧洋琪那样的不算。 因此,被尾崎红叶牵着,沢田纲吉微妙地红脸的同时,也有一种怅然的感觉。 稍微有些想妈妈了。 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爸爸有没有瞒住他的死讯,妈妈……妈妈如果知道他的死亡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 仅仅是这样一想,沢田纲吉就脸色一白,连带着心脏似乎被人掐在了手中一样,呼吸都变得艰难。 这样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尾崎红叶的目光。 原本五感就比一般人更加敏锐的女性迟疑了一下,微微俯下身,按住了沢田纲吉的肩膀。 「纲君?」她担忧地叫少年的名字。 却见棕色短发的少年人下意识拽住了胸前的衣物,抬眼之时,眸中不知缘由地多了几分水光。 第252页 她慌乱了一下,飞快地询问着少年的情况,一只手在沢田纲吉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少年喉嗓之中发出压抑的声音。 尾崎红叶听见那样的音节的时候愣了下。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凑近了一些。 「妈……妈?」 ——从少年口中说出的话语,印证了她对于方才听见音节的想像。 …… 「怎么样,太宰君。」另一边,心情很好的森鸥外笑吟吟地看着推门而入的少年人,身后微妙地飞起了粉色的小花。 太宰治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他沉默了半晌,带着门关了回去。 「失礼了。」 ——他走错了。 但森鸥外没给他打开门就见到另一个自己的机会。 等太宰治再度推开门,看见的就还是那个让他觉得无比不适的森鸥外。 太宰治:…… 「太可怕了。」他嘟囔着说道,「一定是因为熬了夜,所以出现幻觉了吗?真是太可怕了,我竟然看见森先生在对我笑,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并没有刻意掩饰的大声bb传入森鸥外的耳中。 然而,作为首领的傢伙并未在意少年人的这点微不可提的失礼,反而露出了更深的笑意。 「这得多亏了你。」他如此说道,「如果不是太宰君的话,我现在大概就变得焦头烂额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目光真诚无比,任谁也不会怀疑他说的话有什么地方是虚假的。 但在这里的二人——不论是森鸥外还是太宰治,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句客套话。 太宰治甚至打了个呵欠,表示对这句话的不屑。 「是吗?」他拉长了调子,「不过确实呢,毕竟兰堂先生叛逃,原本想要诱拐的小羊也没拐到……就算是森先生,也稍微觉得有些麻烦了吗?」 这样一说,森鸥外的呆毛(?)就耷拉了下来。 「是啊。」男人唉声嘆气,「这样的话,就算是直接损失了两位干部……在港口mafia扩张的关键时刻的现在,这简直是致命的伤害啊。」 太宰治看着,又没忍住继续打了个呵欠。 「所以那傢伙是什么?」他忍不住问,「能让森先生你在损失了兰堂和那只小羊的情况下还能笑出声……不会是什么堪比核武器的东西吧?」 他刻意使用了能够让自己和沢田纲吉中原中也看起来不熟的用词,却没得到森鸥外的否认。 太宰治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是)。 他抬起头看着森鸥外的表情,夸张地作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 「哇哦……不会吧?」 向来对任何事都显得游刃有余的少年人,有些惊讶地喃喃了一句。 森鸥外托住腮。 「是可以毁灭日本的超级武器哦。」他自然而然地回答道。 在太宰治先是吃惊后又变得狐疑的表情中,黑发的男人闭上眼,重新变成了笑意吟吟的模样。 「开——玩笑的。」他敷衍地弯了弯眼,拿了套很官方的说辞,「因为纲吉君是我的弟弟嘛。」 这话让太宰治露出仿佛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yue——」他面无表情吐槽,「你们全身上下都找不出共同点,难不成还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吗?」 真的吗真的吗除了沢田纲吉那串笨蛋兄弟们,还有人会相信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这种说法吗? 但森鸥外想了想,继续弯着眼。 「嘛,谁知道呢?」 太宰治:…… 他觉得再说下去自己就要吐了。 于是黑发的少年人利索地转换了话题,开始说起最近的工作。 切换回首领模式的森鸥外让他适应了不少,但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太宰治也清楚地知晓自己所见的并非是森鸥外原本的模样。 不,不论是森先生还是其他人,在面对他人的时候,都始终是带着面具的。 或者说,正是因为森先生是人类、不是完完全全的计算器,所以才会露出那样一副带着假面的姿态。 但即使如此,太宰治也觉得自己噁心得快要吐出来了一样。 这样的时候就很怀念一眼就能看穿的某些傢伙,因为过于简单,所以带不带面具对他而言都没差……不过这种时候就要提防他们太过于容易看懂,而让自己感到无趣了。 问题不大,太宰治轻松地想,反正怎么都比黑漆漆的森先生要好。 不过问题就在于…… 他的神色奇妙了起来。 被森先生那样形容的纲吉君……到底是什么东西? 要知道,那样的形容,就算是中原中也,目前也没能在森先生这里得到这样的评价。 而且看森先生的模样,这两人的的确确是认识的——当然了,最早让他去接近沢田纲吉的就是森鸥外。 只是那时候男人尚且处于一种观察的状态,因此也没让他出手做什么,反而是默许了他与沢田纲吉保持一种模糊的距离。 不过到了现在,森鸥外向沢田纲吉出手他也不是没预料到的。 毕竟正如他方才在森鸥外面前所说的,失去了兰堂和原本被视为囊中之物的中原中也,港口mafia的扩张就变得尤其艰难起来。 这可不符合森鸥外心目中的港口mafia五年发展计划。 第253页 因此这才冒险动用了另一派的傢伙——按理来说,这种绝密的事情,是不应当利用森鸥外不怎么信任的其他人的。 这在信奉最优解的男人的手中,算是下下策。 但是他还是使用了。 现在的话,那位能够「催眠」沢田纲吉的傢伙,大概已经被请到了某个隐秘的地方,作为把控沢田纲吉的工具被严格控制了起来。 而作为原本会在森鸥外的清除计划中的傢伙,对于那个人来说,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敛下所有的思绪,太宰治想了想,沉重的脚步骤然一顿变得轻快,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安吾应该还没下班吧?」黑发鸢瞳的少年人自言自语着,很快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当然当然,毕竟是安吾,是港口mafia最强的007,怎么会有下班的时候呢?」 那么决定了,安吾,就决定是你了! ——不要过来啊!! …… 心里念叨着「不要过来」,沢田纲吉缩进了分配给自己的房间。 他把自己砸进枕头里,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都毁于了一旦。 不、不就是不小心想起妈妈的时候念了出来……啊啊啊啊他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啊!而且红叶姐看起来还那么年轻就让人家喜当妈……没被当场打成小饼干真的是人家性格好。 彭格列十代目抽了抽鼻子,决定将这段经历揉巴揉巴藏进自己的记忆深处。 不过大概是真的被棕发软乎乎的少年激起了大概能够被称为母爱的情绪,尾崎红叶改变了原本的打算,并未将沢田纲吉塞进了港口mafia的一般成员的宿舍之中,而是思索了下从自己的一打房产中,找了个相对安全和舒适的房子,将少年人给塞进去。 沢田纲吉吸吸鼻子,在房间内搜寻了一圈没看见什么监控措施。 而后他念叨着「得买些日用品才行」,转身离开了房子。 警惕地确定了并未被跟踪,沢田纲吉带上兜帽挂上耳机,拨通了某个早之前不小心记住的电话。 「是,是我,沢田纲吉。」 他的半张面容都掩藏在兜帽之下,一只手曲起,轻轻扣了扣手机的边缘,将扣声传递到另一边。 「或许您需要来一份这个吗?」他的嗓音中含着轻笑,明明不过是少年的嗓音,听来却莫名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他轻声勾走对面之人的心神。 「种田先生。」 第89章 说实话, 接到这个电话是在种田山头火的意料之外的。 男人没忍住把手机拿开了写,看了眼是个陌生的手机,又重新放在了自己的耳边。 对面没出声, 看起来是在等待着他的回覆。 种田山头火:…… 一种走在路上突然被天降的馅饼砸在头上的感觉。 他迅速压过心中的狂喜,万千种想法在心中崩腾而过, 最终化成了谨慎的一句疑问。 「是……沢田殿下本人吗?」 …… …… 挂掉电话沢田纲吉没忍住rua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鬼知道沉默了半天之后,那位业内声誉挺不错的种田长官怎么会发出那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不过在第一个让人感觉不太专业的问题之后, 对方还是展现出了身为政府人士的专业, 细细地问了几个问题, 又定下了下次见面的联络方式好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才挂掉电话。 有一说一,沢田纲吉好久没有过这种警惕着身后会不会突然出现个相关者——比如说黑色的海藻头之类的——的感觉了。 他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 细细选购起了要用的日常用品。 在港口mafia的日子出乎意料地顺遂。 大概是託了第二天尾崎红叶领着他去了港口大厦的福, 被笑意吟吟的干部带领的少年虽然看起来瘦瘦弱弱、是一副与港口mafia也好、里世界也罢都扯不上关系的模样,但是确实被尾崎干部盖了戳的首领的幼弟。 虽然头发也好眼睛也罢,从头发尖到脚趾都找不出和他们的首领的半点相似之处, 但是当社畜嘛,最重要的就是听老闆的话。不说这还是个活生生的少年人, 就算是头驴子,首领说那是他的兄弟,他们这些底下人不也得捏着鼻子称是。 (森鸥外:不我也不会指着一头驴子说那是我兄弟。) 而少年人的这重身份在中午据说有不少的目击者见到向来事务繁重的首领熘熘达达地跑到尾崎干部的楼层、眼巴巴地看着棕发少年邀请对方一起吃饭,以及熟悉一些的傢伙用零食贿赂了爱丽丝小姐之后之后得到进一步的印证。 至于是什么兄弟嘛。 想起首领不可言说但是众所周知的某种癖好,默默猜测了少年人的年龄之后, 大家纷纷露出了奇妙的表情。 兄弟兄弟,就算是异父异母这也得是兄弟! ……不是的话, 老大如果是那种变态的话, 那他们港口mafia以后在横滨也没啥脸混了。 意外地有mafia德的港口成员们, 在心中捏紧了拳。 森鸥外:? 就算是人形电脑在某些时候也对人类这一生物的某些时候的脑回路感到迷惑,不过这些问题都不大,与几年前想必,自认为在扮演兄长这件事上更加得心应手的森鸥外一手牵着爱丽丝一手拉着沢田纲吉,露出了属于「兄长」这一角色的慈爱笑容。 第254页 沢田纲吉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但是这个反应落在森鸥外的眼里,反而成为少年被自己所打动的见证。 黑发的青年在心底勾了勾唇角,对着沢田纲吉,还是一副温和又不失严厉的好兄长的模样。 「咖啡里可以加糖,但是不能加太多,否则的话,会很容易蛀牙的。」 ——并且,拒绝承认自己这幅模样的来源,是取材于多年以前他的临时搭档福泽谕吉对待自己家那个脑袋瓜子很聪明的小男孩。 沢田纲吉被他这样一说,默默收回了正在往咖啡里加糖的手,转手伸向另一边的奶。 森鸥外:…… 饶是打定主意和小孩培养培养感情以防小孩从控制中清醒过来给他一个反杀的男人捂住额头,不由得苦笑了两声。 「真是。」他露出那种无奈又纵容的笑意,看着面无表情给自己加奶的少年人,不由得亲昵地抱怨,「是在和哥哥生气吗,因为哥哥昨天没有陪你?」 听起来兄弟两人很是熟稔的模样。 但其实不论对谁来说这都是不痛不痒的亲近。 沢田纲吉甚至在小心翼翼小口小口地啜咖啡的时候,不留神想起另一个阻止他加糖的傢伙。 ——当然,对方的阻止从来都是理直气壮的,许多时候就算是为了他好,也不会像是森鸥外一样,标记得明明白白之后摆在他的面前。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沢田纲吉忍不住思索了一下。 然后想起了一些星星点点的记忆碎片。 他的家庭教师举着咖啡,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反正就只是闻味道就知道一定很贵的咖啡香气强势地夺走他呼吸的空间,就像是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家庭教师看着他手脚不停给自己的咖啡里加奶加糖还都不止是一份的模样,就自然而然地发出了嗤笑的声音。 ——黑咖才是男人的浪漫。 虽然对方没说,但是凭藉着多年的默契,沢田纲吉几乎能从杀手先生的面部表情上解析出这样的字词。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会「读心术」的。 而心神回到这边,面对着堪称曲意讨好的森鸥外,教父先生犹豫了一下,将手中那杯因为一不留神加了过多分量的奶的咖啡递到了对方的面前。 森鸥外颇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发挥什么,就见棕发的少年人转过了身,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什么也没加,毫无异样地给自己灌了下去。 男人心头一动。 「这是特地给我的吗?」说是千军万马前谈笑风生也不为过的港口mafia首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绣着小草莓的手绢,嘤嘤嘤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哥哥好高兴,这杯咖啡我这辈子都不会喝的,这是阿纲对哥哥的爱的见证!」 沢田纲吉:…… 棕发的少年人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苦涩的黑咖,在心底吐槽根本不是什么见证,而是这个男人也会提防这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咖啡里面会被加什么料。 可是他能加什么呢?总不至于像是森鸥外对付先代那样,在里面加上让先代日益衰弱的毒药。 不过森鸥外倒是可能会如法炮制,在他的日常饮品之类的东西里面加上些增强控制的东西。 这样一想,慢吞吞啜咖啡的教父先生表情就顿了一顿。 落入其他人的眼中,就是逞强喝黑咖的小傢伙没能抵挡住就算是成年人也要做足心理准备才能一口闷的黑色液体,不由露出了奇怪的姨母笑。 森鸥外反手将最开始的那杯换了回来,自己接过沢田纲吉的黑咖,喝了口之后淡然自若地笑了笑。 「看来这种东西对于阿纲来说还太早了呢。」——他如此说道。 其实这些年为了体会一下reborn那傢伙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少偷偷摸摸喝黑咖的教父先生:…… fine。 反正森鸥外看起来也不像是喝不了的样子。 但是这样短暂的一次咖啡事件过去,到了下午,尾崎红叶被行色匆匆的属下找去,留下沢田纲吉一个人在港口mafia的大楼里熘熘转转的时候,港口mafia的其他人看着他的表情就已经不是早上那种半是试探半是猜测的模样,而是明晃晃地看……港口mafia的小太子(?)的样子。 这些从早先混乱时期混到现在的黑西装们手忙脚乱地找出了供给这个年纪的孩子吃的食物与玩耍的用具,在看着棕色的少年软声同自己道谢后皱着细细的眉头在一圈游戏中扫视后选择了一个拼图,慢吞吞地在桌面上拼起来……就不明缘由地泛红了脸。 「真可爱啊,沢田大人。」 ——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人捧着脸,忍不住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也听见这句话的沢田纲吉:…… 棕发的少年人警惕地回头看了看,像是某种野兽的幼年期一样警惕又可爱。 虽然是mafia,但是也是某种不可言说的会喜欢毛绒绒小动物或者年轻可爱的女孩子的那什么男的mafia们捂住心口,试图继续进行投餵。 a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沢田纲吉」的。 按理来说是他未来的boss的森鸥外的弟弟的话,应该是叫做「森纲吉」的,但是像是他们这种穷凶极恶的mafia总是有很多秘密的,因此他对于「沢田纲吉」的接受还算良好。 第255页 现下正值a希望进入日益扩张的港口mafia的关键时期。 他已经许诺了森鸥外后续的发展资金以及为港口mafia修缮这座港口大厦,但是对方依旧是一副差了些什么的模样,老狐狸得油盐不进。 但是纵观横滨,在他的投资列表中,就没什么组织能够比港口mafia还划算。 因此就算是被拒绝过,a也还是在孜孜不倦地试图说服对方。 没有什么是钱做不到的,他想,如果有,那一定是钱砸得不够多。 而森鸥外这边其实也还没达到他的预算,转头看见据说对森鸥外无比重要、以前都为了保护而隐藏着、等到现在局势即将安定才放出来到众人面前的「首领的秘宝」,心中就不由一动。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沢田纲吉」这个名字他似乎是听过的。 远远地看着被众人围观的少年,a并未草率地先上前,反而是打了个电话,让下属去收集来了对方的资料。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这个孩子竟然是他名下一家出版社出版过诗集的作者……如果不是他正好是这家出版社的老闆的话,或许也不会知道这种理论上应该是被保密得严严实实的事情。 男人心下一转,扭头让下属找来了对方的「编辑」。 在路上听闻了具有混黑背景的老大的吩咐,抹着发胶的男人将顺手从垫桌角的一沓里拿出来的诗集揣在怀里,走向独自一人在那边玩拼图的少年。 「reborn老师!!」他压抑着激动说道,「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您……我是您的编辑竹下,没想到老师竟然是港口mafia的成员……不这不是重点。」 在语无伦次并且完全没看见少年人惊慌的表情之后,男人迈出一步,高声说道:「正巧老师在这里,请老师给我一个签名……我一定会当做是传家宝一样保存下去的!」 第90章 天知道沢田纲吉在听见「reborn」的名字的时候, 是怎么维持住自己的表情的。 只能说幸好的是他早就注意到了鬼鬼祟祟观察他的a,因此虽然身体因为突然听到reborn的名字下意识地僵了下,但好歹没做出什么把茶一口喷了出来的事情。 教父先生嘟囔着吐槽即将进入嘴里的茶水太烫, 恰到好处地掩盖了那一点失态,才懵懵懂懂地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reborn……老师?」 棕发少年像是流露着蜜糖一般的眼瞳眨了眨, 「您在找谁吗?」 上一次叫reborn做「reborn老师」已经是上一次了。 因为reborn的体型,以及少年时期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别扭, 沢田纲吉总是很少这样郑重地称呼对方的。 大多数的时候,比起传统印象中威严的老师形象,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全天陪伴着他的reborn更像是兄弟一般的存在。 说实话, 那是沢田纲吉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因为自己是个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做不好的废材, 在遇见reborn之前, 沢田纲吉的朋友都很少。 因此在离开家门、离开妈妈之后, 就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出门、一个人上学, 一个人在教室里因为怎么也看不懂的难题秃头,一个人被高年级的前辈们欺负。 一个人的沢田纲吉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 但是reborn到来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不是这样的。 原来有朋友们的感觉是如此令人欣喜,他和朋友们一起度过了一个一个的夏日,一起逛祭典一同看庙会,携手并肩进行战斗,还约定好要一起看烟花。 所以弱小的、软弱的沢田纲吉为了朋友们, 也能够变得坚硬起来。 朋友们和彭格列一样, 是沢田纲吉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事物。 而不论是朋友们还是彭格列,都是reborn带来的。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 歪着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据我所知,这里并没有叫做【reborn】的人。」 不, 其实能有人跑进正在逐渐成为横滨地头蛇的港口大厦里, 抓住首领新认回来的弟弟大叫他的笔名要签名, 这件事原本就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了。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沢田纲吉,那么露出什么样的防备模样都是没错的。 可他又不是。 沢田纲吉仿佛回到几年前需要自己伪装小智障的时光,当时也是在森鸥外身边……救命森鸥外是有什么特殊光环吗? 就像是太宰的异能力「人间失格」那样,森鸥外的异能力莫不是「人间失智」。 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不过,要是叔叔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帮你找找哦。」 ——所以就不要继续喊reborn了……他会做噩梦的,真的! 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抱着「reborn老师」的大作——被他拿来垫桌脚的那本诗集的男人愣了愣。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老闆的方向,但是他的老闆已经同就在附近、正准备来将沢田纲吉捞回去的尾崎红叶站在了一起,笑意吟吟地正在说些什么,看起来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男人转了转眼珠子,考虑到的的确确有许多的作者老师都不愿意袒露身份,更何况这位小少爷既然在这、家里自然而然怎么都和mafia沾上点关系,没准还是背着家里人偷偷写的,于是自认为很贴心地凑近了些,并且压低了声音。 第256页 「原来如此,是我太鲁莽了。」他压低了声音,「您不愿意透露身份也没问题,但是既然碰见了,就给我一个机会请您喝点咖啡吧。」 话里话外咬定了棕发少年就是「reborn老师」。 沢田纲吉沉默了下,看了这人刚才的动作还不知道他就是后面那个妹妹头(?)派来的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但那个傢伙他其实也不认识,不过能够与尾崎红叶搭上话——虽然后者看起来并不是很欢喜、甚至隐约带着点嫌恶——身份大概也不算低。 那么是试探吗? 不,森鸥外的试探的话,不会这样低级。 他回想起在被港口mafia的成员们包裹的时候,有的看起来很和善的mafia成员突然说了些往事的事情,那种自然而然突如其来但又毫不突兀的方式,才是森鸥外这种老狐狸喜欢的。 而现在这种么…… 少年人露出腼腆的笑意,在心里毫不留情地吐槽。 ——是就连十四岁的他也不会用的手段。 毕竟一不小心结缘就会变成变成结仇。 结了仇的少年人在心里的小本本上暗搓搓地记下了主使者,在一边思考着怎么保护住这个马甲的同时,一边祈祷对方同尾崎红叶聊的事情能够原地黄掉(餵)。 然而天总是不遂人愿的。 此时此刻,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港口mafia们的手机里,正飞速流窜着某些小道消息。 【我听见有个傢伙叫皇太弟什么老师?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老师?什么老师,大学那种吗?】 【咦惹,不愧是皇太弟,长得可爱就算了,没看出来居然这么聪明。】 【楼上的我觉得你在内涵我们纲吉殿下。】 【纲吉?是皇太弟的名字吗?森纲吉。】 【大概是?尾崎大人是这样称呼纲吉殿下的。】 【不愧是纲吉殿下!真是可爱的名字!!】 【喂喂歪楼了,谁知道那个男的是谁?咱们港口mafia没这号人吧?】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是a先生带进来的。】 【嘶……】 【啊……】 【这……】 【怎么怎么,大家咱们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a先生怎么了吗?】 【是那个a先生啊……】 【那没事了。】 【毕竟那个人脑子多多少少不太对劲(这是可以说的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不过我们更想听和皇太弟相关的。】 【艾特前线人员。】 沢田纲吉带着男人去了最近的一个空房间,被临时当做会客室的房间自然而然引来了暂时在大楼内无所事事的港口成员的关注,没过一会,在沢田纲吉暗搓搓从男人嘴里套话的时候,竟然有看起来面善的傢伙给他们倒了饮品进来。 男人面前是一杯茶,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茶汤的颜色很是一言难尽。 而沢田纲吉的这杯…… 教父先生端起疑似牛奶的杯子喝了口润润喉,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还不是一杯普通的牛奶。 这是旺o牛奶。 沢田纲吉:…… 他看着刚被关上的门,觉得港口mafia的成员真的很有童心。 很有童心(不是)的港口成员窜出门外,利索地将端茶的盘子夹在腋下,一只手飞快地点开了港口mafia的内部论坛,思索了下,省略了自己进去的时候听见沢田纲吉正在套话男人是怎么知道「reborn老师」是谁等等,直接给出了结论。 【兄弟们,我刚才听见了!原来皇太弟就是那个男人说的「reborn老师」……不愧是皇太弟殿下!!】 【呜哇哇哇!】 【不愧是皇太弟!!】 【……刚才就想吐槽了,皇太弟是什么东西啊!】 …… 全然不知道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沢田纲吉总算将男人给敷衍了过去。 窜出门外,名为「a」的男人也正巧与尾崎红叶道别,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离去。 对方在离开之前还朝着他貌似友善地笑了笑,让自带警觉雷达的教父先生紧张了起来。 「怎么,不高兴么?」正优雅从容地朝着他走来的尾崎红叶看着少年人的表情,略带担忧地问了一句。 沢田纲吉只得维持好自己的表情,摇了摇头,作出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刚才的竹下先生说我会写诗……真的吗,红叶姐?」他仰起头,看起来很是信赖地看着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 这她哪知道啊。 她连见到棕发少年也就是最近,怎么会知道这孩子以前是做什么的,又从哪来……不会真的是首领从路边捡(诱)来(拐)的吧。 这样一想,金色夜叉的刀就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沢田纲吉茫然且无辜地看了回去。 「还有刚才的那位先生。」他问道,「那是谁?」 尾崎红叶冷静下来将蠢蠢欲动的刀给塞了回去,随着沢田纲吉的目光看了眼刚走远的a,思索了一下。 「是位准备资助我们的好心人。」她捂着唇,弯着眼为少年人解答疑惑,「纲吉殿下不觉得我们港口mafia的楼稍微有些拥挤了吗?」 其实并没有,毕竟港口mafia的楼还是挺高的。 但是作为龙头mafia的话,人手、武器、档案,所有的东西都需要空间来存放,还得考虑到性格易怒容易擦枪走火的mafia们之间的相性问题,这样一来一栋楼就怎么都不太够看了。 第257页 于是沢田纲吉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 尾崎红叶便笑了起来。 但是对着仿若一张白纸的少年,港口mafia的干部小姐并未说些什么,而是轻轻地揉了揉少年人的头顶,柔柔地笑了笑。 「好了,不要管那些杂事了,」她说道,「说起来,刚才那位编辑先生说的诗集……」 「啊这个那个……是认错了人吧!」手忙脚乱(装的)了好一会,少年人瞪着眼睛说道,「一定是认错了!」 …… 「啧……认错了吗?」 不爽地放开急急忙忙跑过来抓住的棕毛,中原中也不由懊恼了一下。 看着逐渐降落的夜幕,今天也没能接到某个不省心的傢伙的通讯的羊之王皱起了眉。 他刚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 因为遥远地看见有个身形差不多、发色也差不多的傢伙,就丢下工作沖了出来。 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中原中也拒绝承认或许是因为自己被繁重的工作压倒而产生了幻觉。 如果不是某个棕色的闪亮亮的傢伙自顾自地送给他了一条街,自己就拍拍屁股走人,给他一个新手留下了一大堆的烂摊子的话,他还是那个自由自在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公务的羊之王,也不会为了这条街而忙得手忙脚乱堪称狼狈。 也就是幸好兰堂先生陪在他身边,在港口mafia虽然不善经营、但也没能逃脱俗物的黑发青年又恢复了当年的记忆,值点起小羊经营一条擂钵街可以说是游刃有余,因此现下虽然忙乱,但凭藉着自己的高武力值,中原中也也还是混得风生水起。 唯一的问题就是说好要保持联络的傢伙…… 向来自由的羊之王按了按自己的小礼帽,看向遥远处属于港口mafia的大楼的地方。 「快点联繫我吧。」他喃喃自语,「不然的话……」 会做出什么事情,他也就不知道了。 …… 「不知道那傢伙说的是不是真的……真的是皇太弟吗?」 「纲吉大人年龄还小吧?诗集这种东西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不,凭藉我的直觉,那,:?,绝对就是纲吉殿下!」 在一高一矮两个人走远后,有人探头说道,手里掏出了笔记本,「刚才的男人是这家杂志社的编辑,【reborn】是这家杂志社的作者之一,代表作品是一些……诗集?」 「啊这个,」旁边的人探出头,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随即狐疑地虚起了眼,「怎么没有购买连结?」 另外一颗脑袋也凑了过来,花臂上的青龙瞪大双眼。 「是这个吧!只能通过购买另一个叫做荷、荷马?或者兰波的傢伙的东西才能附赠。」 「咦惹,销量也好低啊。」 「皇太……咳,纲吉殿下怎么能这么没有排面。」最后,负责统筹这一块区域的小队长单手握拳咳了咳,「就让吾等为殿下排忧解难……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给我买个一百本!!」 「是!!」 ——逐渐走远的沢田纲吉,突然后背一凉,打了个喷嚏。 第91章 此时此刻, 沢田纲吉还不知晓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 他像是一个吉祥物一样跟随在尾崎红叶的身后,像是一只对于未来一无所知的迷途羔羊。 方才还同他言笑晏晏的尾崎红叶在此时也收敛了笑容。 眼角的余光瞥见亦步亦趋像是某种柔软的幼崽一样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小少年,她的眸中不由闪过了一丝不忍。 但是正如森殿下所言, 对于即将在黑暗中生存的她们来说, 这是必须的经历。 与其让已经暴露在人前的纲吉殿下在无知无觉的时候遭受到来自敌对力量的伤害, 不如让他主动出击,率先适应里世界的生活。 而且…… 尾崎红叶回想起在黑暗之中的森鸥外隐晦不明的神色。 【「说不定,纲吉君会给你带来惊喜的哦,红叶君。」】 ——与阴谋如出一辙的写法的男人,能被他这样评价的孩子到底…… 身着华服的女性闭了闭眼, 强迫自己不要进一步去深思。 在横滨这种地方, 有时候知道得少一点反而更好。 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轻柔地搭在了沢田纲吉的肩上。 「抱歉, 纲吉殿下。」她柔声说道, 「辛苦你陪我一同出任务了。」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遭受过家庭教师爱的鞭策的教父先生在演技一项上可谓是浑然天成, 如今这幅懵懂又天真的模样,仿佛真的是一个什么也不知晓的少年。 他捏了捏拳头, 思索了一下仰起头。 「不辛苦的。」少年人说着, 瞳中目光清冽,在黑暗的世界中泻下一道清泉。 只听见他双眼亮亮嗓音清脆,说:「我会保护好红叶姐的!」 向来作为「港口mafia最为可怖的干部之一」出现于人前, 从来是自己去保护他人的尾崎红叶骤然听见这话, 不由得瞳孔张了一张。 而后迅速地将这份惊异的情绪掩埋, 面容之上却忍耐不住地露出笑容。 「是,」她弯弯眼, 对于被森鸥外所看中的、甚至对方话里话外都说这会是港口mafia未来的最强兵器的少年人发出的宣言并未否决, 反而是自己也顺着接了一句, 「妾身也是。」 第258页 面对着少年人闪闪烁烁,像是一颗闪亮的黄玉的眼瞳,尾崎红叶不紧不慢地解释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和纲吉殿一样,妾身也会保护你的。」 看着锦衣华服的尾崎红叶露出笑容,沢田纲吉有些招架不住地挪开了目光。 是了,正如曾经提过的那样,对于年长的女性,他总是招架不住的。 要说的话尾崎红叶的性格与沢田奈奈相去甚远,虽然看起来都是温柔的那挂,可奈奈妈妈是典型的大和抚子,是让人一眼看去就安心舒适的花朵。 而红叶姐么…… 沢田纲吉收回自己的目光,偷偷地在内心里诠释。 尾崎红叶就更接近英姿勃发的女将军。 虽然是不同的类型,但是至少就目前而言,尾崎红叶给与的关爱很难不让沢田纲吉产生些微的依赖。 ——当然,这样的前提是沢田纲吉确确实实是一个失去了记忆的小智障。 就算是没有失去记忆也行,总归这个世界的「沢田纲吉」也不过是个刚刚「出生」几年的小孩子,虽然经历的事情是一般幼童所无法经历的、在心智的成熟程度上也绝非后者所比,但他总归还是孩童的心性。 而尾崎红叶又是港口mafia之中少有的、至少在对于认定的「同伴」方面十分温和的类型。 或许是因为她的女性身份,又或许有着沢田纲吉现下不曾知晓的过往,名为尾崎红叶的存在无论是对待他还是对待太宰治,都闪烁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微光。 如果是真正的「他」或者是中也的话,就算在加入的时候是不怎么心甘情愿的,等到被外刚内柔的大姐所引领着步入港口mafia的世界,在生死之间与这里的普通成员相交,真心换得真心,等到他们拥有逃脱的力量或者念头的时候,便会发现自己早已经被名为港口mafia的存在所裹挟。 届时,港口mafia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将会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无法逃脱,也不必逃脱。 森鸥外真是好盘算。 一只手被尾崎红叶牵起,沢田纲吉垂下眼,略带冷漠地想。 尾崎红叶爱怜地看了一样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少年。 她当然没什么圣母的心思,港口mafia的尾崎干部谁不知道是一朵吃人不吐骨头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是)的霸王花。 但像是教父先生这样的孩子,温和又清冽,闪耀却不灼目,就算不是mafia,谁见了不会喜欢? 而作为mafia么…… 尾崎红叶颇感无聊地绕了绕发尾,端出温柔高雅的笑。 「待会我们即将进行的战斗是与敌对家族二把手率领的部队进行。」她柔声说道,先给小孩介绍介绍,以免一会场面过于血腥以至于小孩无法接受,「那傢伙放在mafia之中也是恶贯满盈的那挂,在警察们那边挂名的案件就有五千多件,涉及诈骗、赌博、非法买卖等几十条罪状,是不折不扣的人渣。」 她微微弯腰,带着少年人上了车,细细地讲述两方的状况,最后在车辆停稳的之际歪歪头,露出温和的、但却与平日里有着不小的差别的笑意。 「准备好了吗,纲吉殿下?」她问。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听了这一路他怎么听不出尾崎红叶是在尽力减少他内心的负罪感。 然而就算对面的傢伙是怎么十恶不赦的存在,当他挥舞双拳的时候,也总是感到痛苦的。 有罪就该交给警察——这是沢田纲吉接受了十多年的人生信条。 然而有的事情超脱光明许久,就算短暂地展现于人前,也会比更深的黑暗所遮盖。 所以他一度成为了黑暗中的主宰者,经历将那些黑暗清洗。 门打开的瞬间,他似乎听见了孩童的啼哭。 但是那声音甚至没能完整地传入他的耳中,就被迫戛然而止了。 尾崎红叶显然也听见了这声音,皱着眉看向不远处。 「是吗,我们还是晚来了一步吗?」她轻嘆着,将落在沢田纲吉身上的最后一丝余光也抽回。 下一刻,八重繁樱飞舞,尾崎红叶跃身而起,想着不远处的废弃楼栋奔去。 这是一个信号,无数穿着黑色西装的港口mafia也架着武器沖了出来,像是压抑的乌云一般。 已经不是犹豫的时候了。 沢田纲吉呼出一口气,看着遥远的彼方,眉心之间点燃了火焰。 就算知道这一切都在森医生的计划之中,他也无法坐视不管。 …… 「太宰君你知道么,什么样的人是最好利用的?」 与此同时,港口mafia的高楼之上,森鸥外站在落地的大窗前,暗红色的眼瞳隐晦不明地看着远方。 在他的身后,披着黑西装的太宰治蔫巴巴地站着,闻言抬起头,咸鱼一样挥了挥鱼鳍。 「大概是没脑子的蠢货吧。」他打了个呵欠,眼角渗出一些生理性的泪水,伸手去擦了擦。 森鸥外从落地窗里看见他的动作,很有童心地噗嗤笑了一声。 不远处背对着二人用蜡笔画画的爱丽丝头抬起头,左右张望着找了一只棕色的画笔,在画纸上画了一个棕色的小人。 画完之后她歪着头看了看想了想,又画了一个金色的太阳。 太宰治恹恹地抬起眼皮。 「森先生有什么高见吗?」他嘟囔着说道,因为晚上在给某个远处的小矮子支招又被无良的上司叫去出了外勤,现在还是很困的时候。 第259页 可恶的森先生,不知道小孩子如果睡不好的话是长不高的吗? 黑发的少年人在心底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也变得有些他所唾弃的「孩子气」了起来。 森鸥外看了眼他。 「嘛,这个嘛。」男人露出了有些苦恼的面容,略微思索了一下,「说不上是高见,不过我倒是有不同的想法。」 太宰治兴致缺缺地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但森鸥外看起来却没什么当老师的情怀。 他就是个心大的钓鱼佬,扔了一把鱼饵之后就熘熘达达地离开,眼见着鱼儿上了钩也不去捞,反而自顾自地傻笑。 看起来就很呆,太宰治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森鸥外:「太宰君你说什么?」 太宰治咋舌。 「我——说,」他说道,「森先生的阿尔茨海默病已经开始了吗?」 阿尔茨海默,诨名老年痴呆。 森鸥外被这小子哽了一下,弱弱举手:「那个,我觉得我大概距离老年还有一段距离……」 太宰治拉长调子「欸」了一声。 「是吗?」他小心眼地说道,「但是刚才才要说的话,下一秒就忘记,这不就是阿尔茨海默吗?」 说的一点也不留情面。 森鸥外像是一个遇见了叛逆孩子的家长一样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我只不过是觉得,教会现在的太宰君这种东西会不会有些为时过早。」他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毕竟太宰君还年轻,又小小年纪当了mafia,得攒攒阴德才行。」 这话就是在变相说自己原本准备说的东西缺德了。 不说还好,他这样一说,太宰治就更加好奇了起来,心里像是有成千上百个小矮子在跳脚。 森鸥外垂下了眼。 黑色的短发稍微遮盖了男人的一些神色,从落地窗上折射出来的,只有模糊不清的冷漠神情。 男人伸出手,眼前仿佛又浮现当年那道闪烁的火焰。 人们都说残阳如血。 要形容的话,那火光并非是平凡的火,而是如血残阳下,摇摇欲坠的黄昏。 神情威严的少年人奋力挥动着黄昏,硬生生将一个国家从坠落的边缘救起。 那时候森鸥外就知道,他原本的计谋是多么离谱。 可是他也知晓,这个孩子柔软到令人发笑的本质。 分明是被一群疯子制造出来的「武器」,却柔软得不可思议,连看见士兵受伤,都会露出痛苦又悲伤的神情。 那是比他这样的人类更加柔软的生物。 所以森鸥外转变了方式。 要用温柔又强硬的花朵包围他,用铁血中的柔情迷醉他,人造的小神明涉世未深,即使心有提防,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的牢笼所捕获。 在几年前、在常暗岛的黑夜被打破的那一刻起,森鸥外就在心中立下了这样看似遥远的妄想。 想要驯服他。 想让那轮太阳转向黑夜,最终赴他而来。 在大战之后,失去了沢田纲吉的音讯之时,森鸥外一度以为这已经沦为了自己的妄想。 没想到的是时隔多年,那轮耀眼的日光终究还是照进了横滨这方黑暗之地。 这一次他不会放手。 「嗳——」听完他的话语,黑发鸢瞳的少年人拉长了调子。 森鸥外难言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期待着什么样的结果。 然而,他只听见太宰治用着与以往一般的惫怠声调,漫不经心地开口。 「是这样吗?」他被森鸥外的形容噁心了一下,看着倒影中的男人仿佛在看一坨社会的垃圾,「真是变态啊,森医生。」 森鸥外看了他半晌。 直到确定对方所言的真是,他才不紧不慢地轻轻笑了起来。 「是吗?」男人喃喃自语,想起那轮点亮黑夜的火光,暗红的眼瞳中骤然放出光彩。 就算是变态,只要能够让那束日光照进港口mafia,那又算什么? 他忍不住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教父先生勤勤恳恳打怪,那边也有光头摸着自己的光头,心中纠结。 种田正在对着一份计划书愁眉苦脸。 下属进来的时候被上司这幅模样给吓了一跳,顺手将手里的咖啡递给上司,随口问了一句。 种田就哀怨地抬起了头。 「我这里有一份计划书,」他深沉地说道,「但是不知道要不要交给议员先生。」 这说的是他们的直属上司。 下属听了这话颇有些惊奇地看了眼种田,要知道他们家长官向来说是杀伐果断也不为过的,能够露出这样堂而皇之的纠结之色,可以说是难得一见。 因为并不知晓具体的内容,下属只能挠挠头,看起来有些呆。 「要不要交……为什么不呢?」 种田看了他一眼,发现是最近才加入部门的新人。 不过此时他正纠结着,换了个姿势,对新人下属理所当然的语气有些在意。 「怎么说?」 下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种田老师您一定没买过谷子吧?」他突兀地说道。 种田·确实没买过谷子·长官:「哈?」 「就是那种,二次元人物的铁皮徽章之类的。」下属比划了下,深觉自己的二次元属性在上司面前暴露有些不妙,飞快地转移话题说道,「在下愚见,这种事情就和买谷是一样的。」 第260页 这对于种田来说是一个新奇领域,于是他很是谦逊地竖起了耳朵。 「怎么说?」 下属一本正经答道:「买了悔三天,不买悔三年*。」 种田:? 下属:「钱没了可以再赚,谷子没了就没了*。」 种田:??? 看着貌似一本正经但其实完全不是的下属,自己心里也一团乱麻的种田挥挥手让他下去,自己继续对着这份计划书思索了起来。 下属那句「钱没了」就在他的脑海里回旋,种田按下计划书,长嘆了一声。 钱没了谷子没了都没事,可是这个计划交上去,一旦议员是当年反对「天照」计划存在的阵营……那可就不是钱没了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长嘆一声,想起多年以前、他还是一个被老师带领着亦步亦趋进入高层政坛的青年的时候,见过的那些「大人物」为了「天照」这样一个存在而争吵不休、甚至上手开打的过往,就不由得紧张起来。 那场会议最终的结果是将「天照」「放逐」离开日本,此后这么多年,他也确实再也没听过关于那位小神明的消息。 直到前些日子的情报和刻意的相遇,以及对方竟然还会跌跌撞撞信赖他们的举动。 对于曾经的过往其实不过是一知半解,也就是最近恶补了一番才摸清了当年的事情,原本在沢田纲吉面前信誓旦旦的男人骤然有些犹豫,因为他确实捉摸不清上头对于那孩子的态度。 如果是不好的那面……那么他接下来的这个行为,就无异于将小天照投入火炉之中。 男人沉下眼,还是忍不住嘆气。 要……怎么做呢? 他思索着,突然听见一声喵叫。 ——对待那轮太阳,他们要如何是好呢? …… …… 尾崎红叶觉得这辈子她大概也难以忘记那轮金红色的太阳。 柔软得仿佛某种长着长耳朵的某种生物的少年站在她的身前。 对面是那个难搞的二把手,对方也是一名异能力者,许是料到了他们的偷袭,竟然在身边另外准备了一名高手。 尾崎红叶的身手不错,加上金色夜叉,足以让她成为名震一方的人物。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她,在两名能力不弱的异能力者的围攻之下,也逐渐地相形见绌,落在了下风。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她也狠下心准备以伤换伤的时候,有人替她接下了攻击。 灼目的、滚烫的,但是触摸起来却又显得温柔又雀跃的火焰包裹了她,将一切攻击都阻挡在外。 「抱歉,红叶姐,我来晚了。」 那个孩子站在她的身前,因此尾崎红叶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背影。 日光虽然灼目,可是躲在背后的她只能见证光亮,却不会被其灼伤。 尾崎红叶呼出一口气,突然转身,挡开了从另一个方向来的攻击。 华服的女性面上露出爽快的笑。 「说什么抱歉不抱歉的。」她微微压低了身体,金色夜叉也重新拔出了刀刃,「我的后背就交给你可以吗,纲吉。」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那额心摇曳的火光更加旺盛,点燃了少年的瞳光,像是一团火焰在他的眼底燃烧,烧出了带着晚霞的璀璨落日。 「当然。」 他如此应答,高天之上的神明垂下衣帘,让:信众得以拽住一角。 第92章 在谁也没察觉的时候, 沢田纲吉与港口mafia的成员们的关系好了起来。 最初是在那次战斗上,手中挥舞着火焰的少年人给在场所有人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maifa的世界强者为尊。 显然,拥有着强劲实力的沢田纲吉迅速地为黑暗中的生物们所接纳。 原本在沢田纲吉进入港口mafia, 一度被戏嚯地称为「皇太弟」(270:什么鬼)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反对或是鄙夷的声音的。 然而, 在那样的火焰焚烧过黑夜之后, 港口mafia内部的声音骤然一顿。 而后—— 「纲纲纲纲纲吉殿下!!」黑色西装、脸上红晕、五大三粗像是黑瞎子一样的港口mafia成员举起手里的饭盒,眼神扑闪地说道,「您今天也忘记带饭盒了是吗?请,这是我昨晚刚学会的便当,手艺不精请您平常!」 说的时候字节都颠三倒四的, 能够看出来这人心里有多紧张。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自从前些日出了第一次「任务」回来之后,港口maifa的这群傢伙对他的态度就微妙地变化了一点。 当然了,原本凭藉着首领亲口认证的兄弟和由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带着巡楼的撑腰, 这些隶属于港口mafia的傢伙们对待他自然也失礼不到什么地方去。 但是出于人道主义或者对上司命令的遵守给与的爱护和发自内心的敬畏,怎么都是不同的。 沢田纲吉抿了抿嘴, 想到自己确实忘记带便当, 又看了看好好一个人却快要扭成麻花的mafia,有些犹豫。 按理来说是不要随意接过别人送的东西,尤其是吃食的这一类……但是这个人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看起来或许是废了好大的气力才鼓起勇气送的便当。 而且他也确实没有带便当来。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 男人看了他一眼, 心一狠将便当塞进了沢田纲吉的手里。 第261页 「请务必帮在下品尝,啊太宰大人还有事情叫我, 我就先走了!」 竟然还是太宰的属下。 听见另一个小伙伴的名字, 沢田纲吉敛了敛眉, 无奈地嘆了口气。 他垂着眼,似乎是在打量被对方塞到自己的手里的便当盒,似乎并未察觉——或者说虽然已经察觉,但还是选择了而放任——到从四面八方投射来的观察着自己的视线。 棕发的少年神色冷淡却温柔,眸光微闪,整个人清冽得像是一株尚且沾着露水的白色百合。 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如何看似正常合理地去找太宰,少年教父感觉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于是抬步,朝着食堂走去。 港口mafia是有自己的食堂的。 但是最近食堂却并不开门,因为主勺的大厨师连带着一起住的好几个徒弟前不久在睡梦中被捲入了一场火併,在安适的梦乡中见了上帝。 当然了港口mafia的厨子也不是寻常的厨子,所以大厨师见到的不一定是上帝,也有可能是地狱的恶魔。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大厨师的死亡,港口mafia的食堂得停摆个两天。 这也就是沢田纲吉为什么还要像是一个中学生一样自带便当的原因。 ——当然,这一点,在刚才之前还没人告诉他。 或许尾崎红叶是为他准备了的,但是万恶的资本家从一大早就将身居高位的几人叫去开了会,以至于沢田纲吉只能一个人在胡乱晃荡。 然后被发现了他没有便当的事情。 再然后就被人送了便当。 此时此刻,坐在食堂靠窗的桌边,沢田纲吉将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都忽略掉,认认真真准备开始吃饭。 虽然窗口停摆但是碗筷还是有的,他随便拿了一双,打开饭盒的盖子。 那位看起来很凶猛魁梧的mafia成员有着一颗不为人所道的童心,塞给他的便当盒是棕色的小熊模样,甚至还有两个圆滚滚的耳朵。 就……还挺可爱? 他心情复杂地想着,在看见连里面的饭糰都捏成了可爱小熊模样的时候竟然丝毫没有感到意外,打量了一下用黑芝麻点缀除了眼睛的饭糰,一边赞嘆着可爱,一边嗷呜一口咬掉了半个熊脑袋。 恐怖如斯。 暗搓搓围观少年人一口一个熊脑袋的港口mafia成员们按着胸口,发出了如此的感嘆。 纲吉殿下的可爱度竟然恐怖如斯!! 又强大又可爱,还会认认真真自己亲自吃饭糰……他们家的纲吉殿下是什么样的大宝贝啊! 【一定,吾等一定会誓死保护纲吉殿下的!!】 哦已经在短短几天内救了他们其中一部分人好些次的纲吉殿下似乎并不需要保护。 港口mafia的汉子们大多从小就混迹于mafia之中,而日本的**向来奉行忠义,一想到自己在武力这方面竟然没有可以报恩的地方,这群傢伙就眼角赤红目眦欲裂不知如何是好。 【不,还有一个地方,纲吉殿下还需要我们的守护。】 有脑子清楚一点的,在疯狂偷拍的间隙中抽空在论坛上出谋划策,【殿下的大作,据我所知还处于滞销的状态。】 【这是何等的失礼!!那可是我们纲吉殿下的作品啊!】 【俺上次就看过了,这不是写的挺好的吗?那些庸俗的傢伙一点也看不懂殿下!】 【没错!虽然皇太弟现在把这件事都忘了,但是我们不能忘啊!我们要重铸弟弟荣光!】 【餵楼上你暴露了。】 【咳、咳咳,既然是首领的弟弟,不就是我们大家的弟弟么。总、总之,既然明珠蒙尘,那我们就去把灰尘给扬了。】 【誓死保卫天下第一的纲吉殿下——!】 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沢田纲吉:……阿嚏! …… 将便当盒里的食物解决得干干净净,又去清理了便当盒,沢田纲吉在港口mafia的大楼里寻找着那个魁梧的、将便当送给自己的男人的踪迹。 但是不幸的是他还没找到,就被森鸥外挥着手召唤了过去。 黑发红瞳的男人身边,站着有过一面之缘的a。 「纲吉,来,哥哥给你介绍一下。」 端着好兄长姿态的森鸥外神情温和地说道,「这是a,以后就是港口mafia的干部……是和红叶君同等级的人物了。」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男人单手抵在胸口处,有模有样地行了一个礼。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打量了一下对方。 与或多或少他都知道些名字的异能力者们不同,「a」这样的名字在沢田纲吉的记忆中是并不属于任何一位有名的作家的。 当然也并不排除从小就是学渣的教父先生过于孤陋寡闻。 森鸥外看着他好奇又懵懂的模样心中不知如何是想,倒是a今日达成了所愿心情甚好,连带着看这个近来略有讨论度的少年也顺眼了不少。 为了接近森鸥外,这个傢伙他也是研究过的。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的小东西,被森鸥外这只老狐狸说是弟弟带进了港口maifa,并且在港口mafia内部的声势甚嚣尘上,似乎是很得民心的模样。 a当然也听说过关于不知道到底是叫做「沢田纲吉」还是「森纲吉」的孩子的战斗传闻,但是和亲眼见过的港口mafia们不同,a深知那些黑二代富二代啥二代的那套,这个年纪这个模样,所谓的战绩大概也不过是森鸥外给他安排的人手打下的。 第262页 至于小鬼么? 男人的眼底划过一丝轻蔑。 小鬼最多就动动嘴皮子、最后补上一刀,声名势力就都是他的。 说实话,a并不反感这种东西,毕竟他打小也是这么过来的。 而且看着油盐不进的森鸥外在小鬼面前的姿态,说不定讨好小鬼还有利于他在港口mafia内部平步青云。 心中思索一番,男人的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容。 无谓的寒暄过后,森鸥外笑着对沢田纲吉说道:「上次太宰君不是说感觉港口mafia的大楼稍微有些拥挤了吗?」 他笑意吟吟,活像是在地上捡了个八百万。 「a加入港口mafia之后,我们就有钱再修几栋楼了……我想想,港口mafia五个干部,就再修建五栋大楼不错。」 这是他们早就谈好的条件了。 别的什么不多,就是钱还挺多的a笑着点头。 「不仅是另外修建五栋大楼。」他说道,「还有港口大厦,在下也会一併修缮。」 也就是一共六栋楼。 虽然不是自己家的楼,但是沢田纲吉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眼睛亮了下,看着a的表情都慈爱(?)了许多。 冤大头……哦不,金主爸爸,这就是金主爸爸啊! 是为财政赤字兜底的冤大头爸爸啊!! 天知道沢田纲吉曾经多么希望过彭格列也能有这样一个写作金主爸爸读作冤大头的存在来给他填平财政赤字,但是事实却告诉他这种生物是没有的。 有的只有一个能把他打得叫爸爸的云雀恭弥。 而虽然手里掌握着风纪财团,身家也足够丰厚,平日里看着彭格列遇到什么问题、心情好了的时候也会帮扶一把,但云雀恭弥毕竟不是做慈善的。 所以每一笔外债都要依靠教父先生以身偿债。 一千万一场的高价战斗不知在彭格列的训练室里进行了多少场,被打得最狠的是沢田纲吉纲作出要假死的计划的时候。 为了搏得云雀恭弥的支持,教父先生几乎被对方当成了抹布在地上摩擦。 【「你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那个时候,分明是胜利了无数场,但彭格列的云之守护者的面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一丝喜悦的神情。 像是某种大型肉食动物一样的男人收好武器,随意地扔开已经损坏的指环,踩着步伐,高雅得换个背景就能直接进入高级宴会厅。 沢田纲吉没看到这一切。 他被云雀恭弥打趴下,睁着眼,像是第一次看见天花板一样怔怔地出神。 云雀恭弥站在了他的身前。 黑发青年的表情不太美妙,是平日里沢田纲吉见了都要绕道走的那种。 可他现在实在是太累了,就连手指都没有抬起的力气,更不用说是逃脱。 况且比起逃离,沢田纲吉竟然觉得自己更加期待浮萍拐抽到脸上的感觉。 冰凉而狠厉,将他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抽离。 只有这个时候沢田纲吉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除此之外的任何时候,他都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幽幽地晃荡在人世之间,不知来途、不知去处。 熟悉的、冰冷的、属于浮萍拐的触感抵上了他的脸颊。 那里已经有些肿了,云雀恭弥生气起来的时候就喜欢照着脸打,所以沢田纲吉今日已经硬生生地用脸接了好几次的攻击。 此时他的眼睫颤了颤,棕色的眼瞳睁开,在迷幻之中看向对方。 「你还要无趣到什么时候?」那个人问,「小婴儿的死就让你变得软弱起来了吗?」 是啊,难道不是么? 对方冷笑了一声,即使身处在低落的情绪之中,沢田纲吉也不由得颤了一下。 他颤颤巍巍地看向云雀恭弥,看起来丝毫没有身为教父的庄重与威严,而像是某种受惊的幼鸟,可爱而又可怜。 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的云雀恭弥垂着眼,神色淡漠,紫色的眼瞳中近乎无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去死吧。」他残忍地说道。 说完这句,匆匆从异国赶来、仿佛就只是为了给首领狠狠一顿打的云之守护者就像是他来的时候那样行色匆匆地离去了。 关闭大门的训练室内,据说传出了首领毫不讲究礼节的疯狂大笑。 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这段往事,沢田纲吉眼皮颤了颤。 虽说平日里和云雀打架他也不是总输、甚至有很大的赢面的,但是云雀恭弥那人么,就像是某种凶猛的野兽,只要稍微露出一丝破绽就会狠狠地咬上……所以那天结束之后他还是蛮痛的。 但痛苦能够让人保持清醒。 所以不久之后,完整的计划就在沢田纲吉的脑海中成型了。 沢田纲吉觉得一切的事情他都安排的挺好,就是最后负责夺回和驻守彭格列总部的是瓦里安让教父先生有些肉痛。 毕竟xanxus和瓦里安的那种性格……等他回去之后,彭格列城堡不被这群人拆个七七八八都算是好的。 但是这又不能不这样做。 而且他又没有一个像是a一样的冤大头。 脑海里的思绪万千流转,出于对于金主爸爸(冤大头)的尊敬,沢田纲吉应时地在对方说完负责修缮几座大楼之后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a先生真厉害。」他先捧了一下对方,然后疑惑地说道,「那后续的维护费用呢?」 第263页 ——在横滨这样时时刻刻都会发生火併的地方,这可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原本是还在扯皮范围内的,但是a被小崽子崇拜(并没有)的眼光看得新超一个澎湃,大手一挥应了下来。 「当然都在我的帐上!」 「哇——」 听两人对话的黑心商人森鸥外应时地掏出了一份合同,「这样的花,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把合约签了吧。」 说着还给了沢田纲吉一个夸赞的眼神。 沢田纲吉:…… 他想要收回下意识想要讨要的维护费用了。 毕竟这是港口的大楼又不是彭格列的不是? 然而木已成舟,大人们(?)高高兴兴地签订合约,等晚上沢田纲吉找到机会和太宰治凑到一起交流情报的时候,就听见对方说到了这件事。 「顺带一提,因为某个傢伙的煽风点火,a那个傻子同意的是从今日开始就负责港口大厦的所有维护费用。」 黑发的少年人浅浅喝了口茶,作出点评,「人傻钱多。」 沢田纲吉思索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应和。 「不过就算从今天开始也没什么问题吧。」他说道,「难道会有突然的敌袭之类的吗?」 那种东西大概是没有的。 毕竟横滨的局势已经趋向和缓,而港口mafia不出意外会是最后的得胜者。 在这种最后关头上门搞事那简直不是一般的结仇,是在祖坟上蹦迪的血恨。 ——虽说如此。 入夜,穿着黑色皮夹克的赭发少年站在了高耸入云的大楼前。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理论上是叛逃的前·港口mafia干部兰堂。 两个人一高一矮地站在大楼前,矮的那个侧头问了一句「是这里吗?」。 高个子点了点头。 于是下一刻,赭发少年一踩地面,数道裂纹从他的脚下生出。 「喂,我来找沢田纲吉。」他微微俯身,双手还插在兜中,黑暗中仿佛散发着红光的瞳竖起,瞪视着挡在身前的黑衣人,「你们这下傢伙,带走了别人的弟弟,就不记得还回来么?」 第93章 沢田纲吉是在半夜惊醒的。 他的睡眠很浅, 因此盯着他的目光刚刚落到身上,教父先生就醒了过来。 他警觉地看向了对面。 那是他空落落的窗户。 睡前应当是锁好了的窗户大开着,风吹起白色的窗帘在夜幕里飞扬, 像极了什么电影里吸血鬼夜访的场景。 然而这里既没有什么吸血鬼,也没有什么身怀独特血脉的女主角, 只有一只蹲在窗户上, 用并不存在的尾巴啪啪哒哒打着窗框的大黑猫。 「你醒啦。」 黑发的少年语气微微上扬,虽然是面无表情,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情不错。 沢田纲吉定睛看清了来的人是谁,默默收回了准备防御攻击的爪子,顺手揉了揉眼睛。 这才几点…… 棕发的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知道这位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太宰治眨了眨眼。 他的眼睛其实是很漂亮的, 是浅浅的茶褐色,在月光照射的时候会反射浅浅的光亮,像是好看的带有韵味的玻璃珠。 黑发的少年人心情看起来是不错的。 他从窗框上跳下来, 将对面的傢伙收回的姿态纳入眼中,三两步走到了棕发少年的床前。 「没发生什么。」他伸出手摸了摸下巴, 想到某件很好玩的事情, 连笑意都变得真诚了许多。 于是在月光之下,偷偷来袭的小吸血鬼先生微微弯下腰,像是古老传说中的贵族一般伸出一只手。 「要来看看吗?」他似笑非笑,「看看……港口mafia的是怎么被拆的?」 ……哈? …… 虽然并不是很想离开自己温暖的床铺, 但是看着小搞事精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沢田纲吉虚起眼睛,就觉得一定有什么不太妙的事情在自己所不知晓的时候发生了。 他打着呵欠穿上外套, 摇摇晃晃地跟着太宰治出了门。 因为黑发的少年看起来悠悠闲闲活像是就出门散个步的模样, 沢田纲吉也没换衣服, 穿着鹅黄色的睡衣,踢着同色的小狮子拖鞋——这东西甚至还有一团毛绒绒拖在尾部的地方当尾巴——随意地在外面披了个差不多的外套,就出了门。 摇摇晃晃在深夜里走着的模样活让人觉得这孩子是不是中了什么奇怪的幻觉系异能,正在一无所知地被诱拐。 出乎意料的,太宰治竟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下了楼,沢田纲吉才发现下面停了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这车在横滨并不怎么常见,如果不是新兴的款式,沢田纲吉就要怀疑里面会走出一个银色长发的傢伙……救命这也太可怕了一点。 不过幸好的是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教父先生乐观地想,低下头,窜进了车辆之中。 坐在前排开车的是最近有些熟悉的战斗组的成员,带着墨镜的男人看起来严厉又冷漠,从未扣上的颈部的衬衫能够看间一片青色——那是男人的纹身,据说是十六岁那年纹上的,到现在不多不少正好过去了二十年——总之就很符合大多数人对于mafia精英的想像。 mafia精英脸色严峻地朝着沢田纲吉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墨镜下的眼睛看了眼太宰治。 第264页 面对下属太宰治可就没有什么好脾气了。 他大喇喇地坐在后座,看见沢田纲吉看着窗外小小地打呵欠,也没忍住张大嘴打了个呵欠。 「啊——还不走吗?等着我来开车是吗?」 ——还不忘记支使属下开车。 勤勤恳恳的mafia下属起了步,沢田纲吉总觉得他在看自己,但是抬起头的时候什么也没捕捉到,甚至连眼神也因为对方带了墨镜而无法看见。 再加上太宰治突然的出现,事情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被打扰后睡意就逐渐消退了,但沢田纲吉的脑袋还没开机,此时看看左看看右,终于清醒了过来。 清醒的时候太宰治正凑到他的身边举着手机,甚至还伸出手比了个「耶」,顺便用手肘推着他让他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沢田纲吉还是听话地看向镜头,露出一个大概能算得上是乖巧的笑容。 咔嚓一声,将比着耶的绷带妖怪和活像是在睡梦里被拐出来的小孩留在了手机的影像上,被缠着绷带的手指噼里啪啦一顿操作,传输到了另一台手机上。 已经砸了半栋楼的赭发少年听见手机简讯响声,下意识低头一看。 中原中也:…… 刚被匆匆赶来的森鸥外给安抚住的少年人脚上「不小心」一个用力,地面就又生出了几条裂纹。 森鸥外:…… 一把屎一把尿(哪里不对)把港口mafia盘到现在这个规模又修建了港口大厦的首领先生看着地上新增的裂缝,觉得自己本就危险的发际线又往后挪了挪。 「中也君真是太粗鲁了。」他使用了一个很自来熟的称呼,在奇怪的地方很有首领风范地接纳着尚不成熟的神明。 毕竟虽然自己一把砖一坨泥地看着搭建起来的港口大厦被不懂事的小孩子给砸了……但是这又不用他给钱修! 想到今天、哦不,现在应该说是昨天了。 想到昨天才同金主(冤大头)签订的合约,对方从零点以后就会负责港口mafia这栋大楼的一切维护工作。 嗯……中也君来拜(砸)访(楼)是在什么时候呢? 诡计多端的mafia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愉快地决定了时间。 「中也君,半夜零点(重音)来拜访一定很累了吧。」他声调和缓,言辞恳切,「不如在等待纲君到来的时候,来我的办公室小憩一会?」 黑发红瞳的男人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沉默跟随在中原中也身边的长发青年,垂了垂眼,敛住眸中深思。 「当然,这边的这位……兰堂先生也是。」他轻声说道,「作为首领,我很想念兰堂君哩。」 说是想念,是什么方面的想念就说不定了。 因此闻言,刚刚还很认真地思索自己来的时候好像比零点要早那么亿点点的羊之王就拧起了眉。 小小的身体却有大大的能量,跨出一步挡在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的兰堂身前,颇有一种奶猫挡在大象前的感觉。 兰堂垂下眼,看着赭发的少年人,眸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 森鸥外引着因为自己的话而怒气沖沖踩着步伐进入大楼的中原中也二人进了办公室,看着对方没有否认的模样暗搓搓地欢呼了一声。 今晚不论结果如何,至少他是不用再为了港口大厦的修缮而费心力。 勤勤恳恳为组织打工的资本家在心底幽幽嘆了口气,盘算起了这个月的帐单。 中原中也对走在前方的可恶的大人心里想什么一无所知。 他跟在对方的身后走在港口mafia的大楼里,感受着从暗处射来的无数目光,步伐优雅,但浑身的毛发都恨不得竖起来。 五感远超常人的他甚至能够听见一些暗处的窃窃私语,虽然已经是这个点了,但是港口mafia内部却依旧是人来人往,甚至因为他的「拜访」更加集中地聚集到了一起。 中原中也还没怎么有过这种独身一人深入敌营的经历,因此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平静的,但他的内心已经响起了270道的报警声。 黑暗中隐晦的目光如灯炬,中原中也没有刻意去听,那些议论声还是纷纷涌入了他的耳中。 「那就是……吗?」 「是纲吉殿下的……?」 「原来如此,看起来很小一只……」 那些声音中不乏忌惮和警惕,但是也有一些让中原中也竖着耳朵感到疑惑的东西。 比如说什么「小小一只」「好可爱」「皇太弟」什么的。 竟然不都是警惕和提防……他可是刚刚才让港口mafia的大楼破了一个洞啊!难道这个洞要破在港口mafia的首领身上才能让这些人敌视他吗?! 而且皇太弟是什么鬼,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现在这个场景啊!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但是实际上在中原中也的心中已经翻涌起了巨浪。 察觉到他微不可见的动摇的是落后一步的长发青年。 曾经在港口mafia供职、也积累了一定的声望的男人轻轻地扫过黑暗之间,那些窥伺的目光骤然瞪大,紧接着匆匆低头,脑海中只剩下一双如日轮一般不可直视的金色眼瞳。 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抱着一个很小的暖手宝,慢悠悠地跟在赭发的少年人身后,仿佛那个孩子的保护神一般。 一时心思浮动。 第265页 中原中也可不管这些人在想什么。 他猫猫光明正大地跟着森鸥外进了对方的会客厅,毫无只身深入敌军(?)腹地的自觉,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会客厅的沙发上,一副等着人来才说话的样子。 森鸥外就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虽然知道中也君你希望早些见到纲君,但是这种事情我也说不准呢。」他烦恼地说道,「毕竟这个点的话,纲君应该是已经入睡了的……虽然我已经让太宰君尽快去接纲君过来,但是能不能醒、什么时候到还是一个问题。」 再加上太宰治路上看见一条河或许还会跃跃欲试进去游个泳洗个澡的性格,这条路途自然而然地就又会被延长许多。 说到这里,森鸥外就「哎呀哎呀」地、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那孩子的性格就是这样,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说起来就像是他是个什么好爸爸的感觉。 但不论是森鸥外这幅作态还是他所说的那个「孩子」是指的太宰治这件事都让中原中也感到不可思议,并且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随便你。」他不由嘟囔着说道,「我只要见到纲吉就够了。」 这样说,森鸥外就露出「放心了」的表情。 可是这样的表情维持不到两秒,他就又垮下了脸。 「不过这也不一定呢。」黑发的男人说道,像是某种神话中所描绘的、蛰伏在黑暗之中、引诱神明犯错的蛇类。 他竖起身子,蛇瞳倒映出天真的小羊稚嫩的神情,舌尖嘶嘶作响。 「毕竟虽然中也君你亲自来拜访了……但是纲君愿不愿意见你,这可说不定。」他假惺惺地说着,如果有手帕的话,或许还能拿起来擦擦眼泪。 那双红瞳注视着他,让中原中也有种自己被看穿、被蛊惑的错觉。 那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感觉着被红色的双瞳所注视,那个人的话语飘进脑海中。 「——毕竟,中也君你……对纲君而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 港口mafia的首领说着,轻描淡写,又锤下重拳。 沢田纲吉被引导着下了车。 他眨了眨眼,发现这是个陌生的地方。 太宰治先他一步跳下了车,三两下跳上了堤坝边的石头护栏,在不超过二十公分宽的护栏上张开双手走路。 深夜有些冷,沢田纲吉紧了紧自己的小外套,张望了一下左右。 「你让我来就是看这个的?」他嗅了嗅空气里的咸味,给出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半夜两三点……你让我来看海?」 太宰治没回答他,歪歪扭扭地走着,嘴里嘟囔着什么时候 沢田纲吉凑近了些,听见他像是说梦话一样在嘀咕。 「真是不错啊,有没脑子的小蛞蝓半夜三更来找你,」少年人看起来很是不满的模样,嘀嘀咕咕念念叨叨,活像是在说梦话。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裹紧自己的小外套,缓慢地打出问号 「什么小蛞蝓?」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十万个为什么,「什么不错……不是说出来看好戏么?」 「是啊看戏!」那歪歪扭扭走着的少年人转过身,露出一个和「太宰治」这一存在全然不匹配的高兴笑容。 「但是现在没戏看了,老闆带着他小姨子跑了,只能我们自己演戏了。」他语气浮夸地说道,突然凑近沢田纲吉,弯起了眉眼,鸢色的瞳就像是鹰隼一样,露出了一种几乎不会存在与太宰治的眼中的光亮。 「所以,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共赴死亡的怀抱吗?」他说道,就像是要求大人给他买一个棒棒糖的小孩子一样自然,「纲吉君,我们一起去死吧。」 , 第94章 【「请你去死吧。」】 ——虽然对方说的不是这句话, 但是在听清楚那些音节的瞬间,沢田纲吉的脑海中骤然蹦出了这句话。 说话的是一个「老朋友」,叫做白兰·杰索的男人。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 带着满脸笑意的男人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对准了彭格列的十代目,像是笑闹一样射出了子弹。 和他仿佛就是开个玩笑一样的神情不同,那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子弹,而并非什么路边摊上卖着的孩子们的最爱,按下扳机就会射出花朵的玩具。 甚至于, 因为目标是彭格列的首领、世界基石七的三次方最重要的一角, 就连子弹都是特制的、具有「破坏」的性质、以至于都能够破坏「规则」的特殊子弹。 白兰·杰索放下枪,眉眼中的笑意在他睁开眼的瞬间被坚冰所覆没。 ——那才是作为密鲁菲奥雷的首领, 也作为玛雷指环的主人的真实面目。 凉薄而冷漠,视世间万物为无物。 而此时,说着像是玩笑话一样的少年站在护栏上, 居高临下地俯身发出邀请。 ——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沢田纲吉恍惚像是又看见了那双冷漠而薄情的紫色眼瞳。 教父先生下意识地点起了火焰。 在冰冷的黑暗之中,一簇金红色的火焰摇曳在雾蒙蒙的黑夜间,让太宰治冰冷的身心久违地感到了一阵温暖。 他垂落在外套中的手指微动, 竟然像是想要伸手去触碰那份火焰。 然而理智阻止了他,阻止了这个想要扑身向火的少年人, 拉拽着让他远离美丽强大而危险的存在。 第266页 太宰治想扯出一个笑。 然而他还没露出笑脸,就见那团火焰突兀地靠近了。 有点太过靠近了。 太宰治想。 这种暖烘烘的、让湿潮里的老鼠抱头鼠窜的感觉对他来说有点陌生,连自己都不能不承认自己确确实实与黑暗千丝万缕地勾连在一起的少年人忍不住后挪了一点, 对过分的温暖有着千万分的不适。 想要逃跑。 然而, 在他逃跑之前, 活像是个大火球的火焰下面伸出了一双手。 火焰大变活人(不是)。 那双手伸过来,触碰过绑住他的脖颈的绷带,让太宰治不由得幻想如果是这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的话,之后见到的会是天使还是恶魔。 然而并不如他的意愿,那双手只是轻描淡写地路过了他的脖颈一下,而紧接着就带着让他浑身不适的柔软和温暖,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太宰治就像是被这一下给封印了一样,连动弹都动弹不了。 在灼热的火光之下,他低着头,同火焰下金红色的双瞳对视。 很难描述太宰治当时是在想什么。 他好像想了许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只是纯然的因为与对方的对视,而短暂地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你……」 「你发烧了?」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太宰治浑浑噩噩地抬了抬眼皮,坠进金红色的火焰里。 沢田纲吉从刚才就觉得太宰治这孩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要说是那种具有危险的、例如说认识的少年人是被什么人操纵了一样的危险,又稍微有些不同。 所以沢田纲吉带着些微的警惕,跟在太宰治的后面,准备看看这小兔崽治要做什么。 却没想到得到了来自对方的殉情邀请。 听见邀请的沢田纲吉:…… 虽然太宰治大概是没看见,但是这一瞬间,教父先生的脸上的的确确露出了微妙又复杂,最终归于沉痛的表情。 就算后来发现在这孩子其实是生病了,脑袋已经烧得滚烫,大概放个鸡蛋上去也不是不能被煮熟(并不能)。 这样的话,说不定小孩连自己在说些什么都不甚清楚。 沢田·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个少年·理论上心理年龄更小·但其实灵魂是个成年人·纲吉在心底嘆了口气,伸出手和黑发的少年人贴贴之后,确定了对方虽然没有烧坏脑子,但大概也差不离。 他无奈地嘆了口气。 「算了。」教父先生说着,伸出手试图像是拎猫一样把对方给拎起来。 太宰治先生是一位正处于生长期的小先生。 往往人们在说「还处于生长期」「发展潜力巨大」这类词彙的时候,指示的往往是这些傢伙其实还没那么重或者那么高。 但也不是说沢田纲吉就能真的像是拎猫一样把人给拎起来了。 毕竟这个壳子也不是他原本的壳子,而是柔弱的人造小神明的壳子。 因此在沢田纲吉努力尝试像是扒拉猫猫或者拔萝蔔一样将太宰治给扒拉起来,却又没怎么扒拉动的时候,太宰治歪了歪头。 黑发的少年人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 在接到森鸥外让他去带着沢田纲吉去港口大厦的时候,太宰治还在河里飘着。 飘着飘着挺防水并且暂时还没脱离他的手机就叮铃响了起来。 接收到任务之后太宰治又飘了一会,在心里算了算顺着这条河飘下去大概得快天亮才能飘到沢田纲吉的窗户下面,少年人不由得放弃了就这样当个平平无奇的浮尸的省力方法,脚步一深一浅地上了岸。 在他的牙齿里装过定位器的森鸥外果然早已经算好了他的漂流地点,派了车来捞这个无所事事没事就在外面搞入水的难搞小孩。 太宰治决定找个机会让自己挨个打,把那颗撞上了定位的牙齿换掉。 以往的话开车的或许是中岛敦。 虽然是个未成年但是车技出乎意料地平稳,并且白发的少年人也很会察言观色,是少有的几个不会在闲聊的时候不小心戳到港口mafia的准干部先生然后被踢下车的人才。 但今天大概是事出突然,森鸥外派了个外围的成员来接他。 太宰治扫了男人一眼,在脑海中抽调出对应的脸。 哦,是个新人。 于是港口mafia凶名赫赫的准干部就坐进了冷风开的足够的豪车中。 坐进去就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如果是中岛敦、或者是其他人的话,这个时候就已经很有眼力见地开上暖风了。 但是这个愣头青没有。 太宰治沉默了会,阴阳怪气地叫了小新人关掉冷风,自己哗啦啦地放下窗户,对着夜风张开怀抱。 ——这样一说,感觉感冒发烧就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沢田纲吉暂且不知晓太宰治在来自己家之前的这番动作,他只知道这孩子的体温不是一般的高,刚刚还吹了夜风…… 这样一想,曾经被高烧进icu的幼弟折腾得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的教父先生心中就紧张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色厉内荏像是对付蓝波一样强硬地将太宰治给拔起来,对方见他磨蹭了好一会都还没动作,不满地抬起了脸。 然后伸开手,极其自然地像是一个树懒一样抱了过来。 第267页 手脚并用抱得死死的,活像只猫一样胡乱蹭着找到了棕发少年的颈窝把脑袋给放上去,还很可爱地蹭了蹭。 沢田纲吉:…… 穿着小狮子拖鞋的教父先生开始思索今晚不睡觉陪着看起来脑子就像是被烧坏了一样的小孩到处乱跑的原因。 但是再怎么思考也没法改变现状,他不由得嘆了口气,发现自己固定住往身上扑的猫已经用尽全力了,没办法只能回过头寻求帮助。 「那个,可以帮忙……小心!」 话音刚落,黑色的兽从黑暗中暴起,堪堪擦过那个港口mafia成员的身侧。 沢田纲吉手中点火,因为还有个太宰治在身上扒拉着而失去了进一步追击的机会,而对方一击即离,不过眨眼之间,就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范围。 月色揭开黑暗的一角,沢田纲吉这才发现他们身处的海滨,正是横滨内某个独特区域的边缘。 那是在擂钵街形成以前就已经存在的地方,灾厄之地,充斥着死亡与垃圾的地方。 说实话,沢田纲吉不是没去过这种地方,因此瞬间就理解了方才出现的那一击即离的一招缘由为何。 要说的话,彭格列有个人比他更加清楚这个地方。 毕竟众所周知,那个人在成为九代目timoteo的养子之前,就出生于那种地方。 那是xanxus,被彭格列的九代首领带回家族之前,混迹于义大利北部的贫民窟中。 而恰巧的是,横滨也正好有一个贫民窟。 森鸥外近来正准备开拓贫民窟这块的市场,这种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暂且能够被称为是森鸥外的心腹、在里世界中难得不是用直觉做事、而是用脑子思考问题的太宰治身上。 沢田纲吉觉得没准这也是太宰治会带着他来这里的原因。 毕竟虽然脑子烧短路了,但是那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准正是因为这个发烧,所以才下意识来了这里。 大概是被太宰治给传染,他的脑袋里也嘀嘀咕咕闪过一串稀奇古怪的东西。 沢田纲吉晃了晃脑袋。 他让港口的司机去开车,在心底盖戳这里不是可以久留之地。 但与此同时心中又有些疑惑,毕竟在他的记忆之中,被划分为「贫民窟」的可不在这里。 要说的话,贫民窟的位置要更远一些……就像是註定被遗弃的区域一样,遥远地坐落在和横滨市中心隔绝的地方。 那么现在是…… 棕发的少年心下疑惑,骤然听见黑暗中的动静,扶了扶面前站好的太宰治,神情严肃而警惕地看向黑暗的方向。 「谁。」他问。 从黑暗之中走出一个黑色头发的少年。 他看起来是很经典的贫民窟的孩子,身形枯瘦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身上穿的是不知道过了多少手的黑衣服,被洗得有些发白。 他站在沢田纲吉的身前,勉强说得上是个体面的孩子。 见到是个孩子,沢田纲吉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些许。 「咳咳。」 对方单手虚虚握拳咳了两声,但却不是刻意咳嗽让人注意的那种,而是真的身体不好。 沢田纲吉不由侧目看向他。 黑发的少年人有着奇怪的发型和眉毛,虽然说是黑色的短发,但是贴在脸颊边的两缕却像是掉了色一样,在发尾逐渐过渡成了白。 他抬起眼,看向处于高烧状态的太宰治,眸中看不出情绪。 「请把你手中之人放下,」他如此说道,「在下与他有仇。」 ——有仇就得报仇。 听懂言下之意的沢田纲吉缓缓皱起了眉。 这边场面一触即发,另一边也不太好过。 森鸥外没什么脾气和架子地陪着中原中也坐着,心情很好地同羊之王说话。 不得不说,当森鸥外要与某个人打好关系的时候,对人类这一生物的心理有着独到研究的男人于人际交往一途之上,或许是所向披靡的。 心中有着防备,但是面对着诡计多端的大人,羊之王也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差点就在言语之中将自己给卖了出去。 幸好的是身边还有一个兰波,在堪破森鸥外的诡计的时候能够拉住他一把,让天真的小羊不至于自己一脚踏进陷阱圈。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原中也也还是忍不住频频看向了门外。 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森鸥外的眼睛。 男人不由勾了勾唇角。 「啊呀啊呀,不知道为什么,纲吉君竟然还没有来,」他虚情假意地说道,「按理来说早就应该到了,不会是在路上出什么事情了吧?」 趴在一边画画的爱丽丝抬起头,和他唱双簧。 「出事?出什么事情?」 森鸥外捂住嘴,思索了一下。 「似乎也没什么事?不过也有可能是万一嘛。」 金色长发的女孩子眨了眨眼:「既然有这样的可能,那也有可能是阿纲不想出来嘛。」 她看了眼看起来归然不动的中原中也,蓝色的大眼睛里细看之后并没有灵动的光彩,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玻璃珠子一样,镶嵌在人偶的眼眶当中。 爱丽丝歪歪头,天真又残忍地说道:「因为阿纲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大哥哥对阿纲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不重要的事情,就不用千里迢迢地赶来了。」 第268页 中原中也被这话给刺了下。 就算早就被兰波耳提面命知道这个金发的小鬼是森鸥外,所有的天真都是伪装出来的,但是听见这话,他的眉头还是不由得一跳。 赭发的少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但是很显然,他的演技课并不如教父先生那样的娴熟。 赶鸭子上架的羊之王垂下眼——这个动作能够很好地遮盖住他不知所措还会暴露心情的大眼睛——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回忆起兰波的教导,单手按住帽子,冷哼一声。 「哼,那傢伙……」他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于是再哼了一声。 「哼。」 ——在他的对面,看着心思浮动的羊之王,森鸥外虽然觉得有些地方奇怪,但还是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意。 :…… 第95章 中原中也觉得要遭。 虽然有着世界一级的潜入专家的课外辅导, 但是向来直言直行偶尔还有些小别扭,总之就是不太会隐藏自己的少年人在对着他人面前演戏这件事情,总归还是不太适应的。 而且面对的还不是别人, 是那个港口mafia的首领, 甚至于一度将小羊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太宰治, 也不过是这位首领的属下。 这等心思深沉之人,中原中也自觉在脑力这块, 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按照以往的习惯,面对这等玩不过的傢伙, 中原中也完全可以去除掉那些弯弯绕绕,直接一根直线抵达终点——把叫做港口mafia的首领、看起来文文弱弱好像他一脚就能踢飞的傢伙,拉入战斗之中。 在重力的领域, 中原中也还是很有自信的。 但是不可以。 于是赭发的少年人只能靠勤补拙,一度捏着剧本在羊的基地里抓两个小伙伴来测试自己的伪装水平。 ——自然而然地得到了眼睛里闪着星星的小羊们的认可。 或者说, 在兰堂的帮助下, 逐渐敞开心扉统帅着「羊」的少年首领在那群嗷嗷叫的小羊们的面前总是身姿高大又伟岸的。 所以不说他究竟有没有那份演技,就算是中原中也装得磕磕绊绊无比僵硬, 捧场的小羊们也会呜呜哇哇地发出赞嘆。 ……以前他怎么没有发现这群傢伙还有这种彩虹屁的能力呢? 中原中也按着他的帽子, 拒绝承认自己有些脸红。 在众星捧月一样被小羊们夸了半天之后, 看着其实还是磕磕绊绊的自己, 中原中也深感痛心,犹豫了半天, 还是扭头去找了理论上现在是隶属于他的军师兼打手,兰堂。 毕竟这也算是宣称要当他的「家庭教师」的笨蛋找来的代课老师? 总之在除了自己谁也不在意的纠结犹豫之后,中原中也终于摆脱了「羊」的那群无情的夸夸机器, 习得伪装专家兰堂的一星半点。 此时此刻, 虽然看起来十分正经和严肃, 但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有多忐忑就纠结。 但是想到那傢伙是为了自己才只身深入港口mafia的,中原中也眸中划过一丝黯然,神情坚定了许多。 森鸥外将少年人脸色的变化都收进眼底。 他其实还是有些地方中原中也的,毕竟虽然按照原本的情报,这位年少的羊之王空有令人惊异的力量,但是在人际一途上却如年纪不大的小儿,坦率又直白,全无心机可言。 然而他又并非是一般的孩子,身怀强大的异能就仿佛怀抱金玉过市,忌惮与畏惧都是意料之中的产物。 作为异能者,无论其本人如何是想,与一般人之间都存在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而在尚且没有经历过世事的少年们之间,那道鸿沟的宽度就越发增大,最终成为无可跨越的天堑。 或许一开始只有些微的嫉妒、稍稍的畏惧,经过人手的操纵,最终总能将两方推向彼此都不曾期待过的彼方。 因此不用他指点,深知人心的太宰治就能应付这个孩子,只是稍稍离间一番,便能让珍贵的砖石突破遮挡住他生长的臭石头,跳进自己的怀里来。 但是计划在实施的时候却出了些问题。 跳到怀中的不是稚嫩的、有待打磨的钻石,而是灼灼的日轮。 看着稚嫩眉眼中藏着冷意,眼角眉梢不知为何有些僵硬、但难掩那股强大气势的中原中也,森鸥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贪心。 「怎么办呢,」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要把这孩子也骗过来吗? 散发着光亮的日轮是日轮,让他蠢蠢欲动想要 打磨的钻石也是好钻石。 虽然怀里抱住了那轮耀眼的太阳,但是森鸥外又觉得这颗圆滚滚有待打磨的小钻石都窜到自己的眼前了,要是不上手去捞一把,还有些对不起他这无利不起早的性格。 听起来就很像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 森鸥外当然不认为自己是渣男,他只是想给天下所有熠熠生辉的小钻石都打磨一下。 思及此,黑发首领的表情都变得让人感觉微妙了起来。 而这边虽然不知道森鸥外在想些什么,但是看着他的表情和气势的变化,中原中也和兰堂对视了一眼,赭发的少年人自然而然地露出气鼓鼓拒绝交流的模样,逐步将主场让给了兰堂。 听着大人们你来我往,再怎么迟钝也都听出了森鸥外的离间挑拨以及蠢蠢欲动挖墙脚的意思,中原中也颇感无聊地看向了窗外。 第269页 虽然早就从那条青花鱼嘴里知道今晚他不会带着沢田纲吉过来,但是真的没见到对方,心里竟然还是有种闷闷的感觉。 中原中也很难形容自己胸腔里涌动的是什么样的情感,只觉得闷闷的,像是即将要在心里下一场大雨,乌云密布。 他单手托住腮,无聊地看向遮掩住了月光的乌云,蓝色的瞳中闪过一丝无聊的思绪。 那傢伙……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 沢田纲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顺手捞了捞整个挂在自己身上的黑发少年,决定回家喝一碗感冒药。 哦一般在家里的时候这东西就会被妈妈替换成姜汤,秉承着是药三分毒原则的母亲意外的在这种地方会有些固执,能够依靠食疗来解决的问题就绝对不依赖药品。 但是妈妈不知道的是在她孩子的人生之中,有许多东西都是没法用食物来取代的。 但那时候沢田纲吉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孩子,再也不能像是自己还是一个小少年或者小糰子一样的时候那样拽着她的衣角撒娇求抱抱。 所以他只能在很少很少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缩在房间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好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打开让技术部特地开闢的妈妈专用线路,用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略带撒娇的语调叫一句「妈妈」。 这个时候奈奈妈妈就知道她废柴又懦弱的儿子又受到了欺负。 一面哎呀哎呀地说着纲君总是这样爱撒娇可怎么办,一面像是小时候那样守候在一把年纪还苦唧唧(不是)的教父先生身边,就算是隔着电话线,也像是就坐在教父的身边一样,垂着眼,眉眼柔和地听他吐槽在异国的各种经历。 那是沢田纲吉难得的温软时刻。 在成为mafia的首领、在完全踏入黑暗之后,就算是坚定本心的少年教父,也会有茫然无助、在十字路口徘徊的时刻。 在这样的时刻,只要这样一通电话,只要这样回头看一看,妈妈还站在并盛街道的那盏路灯下,沢田纲吉就又能支棱一小会,变成所有人都敬仰又位居者的教父的模样。 在作出那个决定之前,他原本也是想要这样做的。 被云雀恭弥打得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的教父先生躺在冰冷的训练室地板上看着天花板思索了很久,要回忆起来的话就算是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个什么。 他开口,想要叫一叫reborn,像是以往一样,用家庭教师所「鄙夷」的、但是每每使用都出奇地有效的请(撒)求(娇)大法徵询对方的意见建议。 可是名字还没从他的嘴里蹦出来,沢田纲吉就后知后觉地回想起那个人现在是没法回应他的了。 于是只能讪讪地闭嘴,又想摸到电话,向妈妈撒撒娇,汲取一丝来自母亲的支持。 然而那个时候,就算脑子里只有像是嫩芽一样刚刚探出头的念头,他也还是因为这个几乎没成型的计划,而将难以抑制的冲动给压抑了下去。 要忍耐。 他念叨着幼弟年幼时候的口头禅,一只手掰住另一只,将它从手机上掰开。 就算是被千百次验证过「绝对安全」的通讯手段也不可以。 白兰那边还不知道拿到了他们这边多少的情报,现在联繫妈妈,或许会为妈妈带去灾难也说不定。 教父先生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金红色的火焰就在他的眼底流窜,再也看不出先前的半分动摇。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得为自己的任何决定都负责才行。 ——因此,现在要把太宰治给搬运到病房去,也是他为自己明眼看就知道对方不对劲、结果还跟着胡闹的行为负的责任。 然而,在他一把把太宰治塞进医院之间,横亘着一只黑色的「兽」。 要说是「兽」其实也不太准确,要说的话那不过是一团黑色的布料,在微亮的天空里,露出张牙舞爪的模样。 其实还有些可爱。 沢田纲吉眨眨眼,拒绝接受来自敌方武器的萌萌诱惑,将目光落在操纵着「兽」的少年人身上。 对方身周环绕着熟悉的文字,昭示着这只黑色的兽是他的异能力的事实。 沢田纲吉託了托即将掉下去的太宰治,有些茫然于对方的身份。 「你是……」 ——要说是敌人的话,对方在说了见面时候的那句话之后就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而要说是朋友,对面又摆出了那样一副提防的姿态。 就算是沢田纲吉,在这等的场景面前也有一丝些微的不知所措。 黑发的少年单手握拳咳了咳,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的模样。 纵然沢田纲吉的存在不可小觑,但是自打从一出现开始,他的目光就聚焦在太宰治身上,让沢田纲吉都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太宰治又在什么地方惹上的仇家。 是因为森鸥外的贫民窟占领计划而得罪的小头目么? 沢田纲吉不由在心中生出了如此的猜测。 其实他猜的八九不离十,毕竟黑发的少年确实算得上是贫民窟的一个小小头目。 但如果说对方是因为森鸥外或者说港口mafia的计划而与太宰治结仇的,那就又不太对。 少年从太宰治的身上收回目光,虽然并未受到过正统的教育,但是受益于曾经带过他一段时间的大人的教导,他在外人面前竟然还是有礼节可言、连用词都是文绉绉的。 第270页 只见他从黑暗中走出之后就站定在了原处,目光像是饿狼一样叼住太宰治之后就纹丝不动,跟着不断往下落又被沢田纲吉捞起来又继续往下的黑发少年挪动。 沢田纲吉:…… 他没忍住扭过头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笑意。 原本严肃的气氛被这一点笑声给冲散了,沢田纲吉直觉对方似乎对他们没有过多的恶意,也放松了些下来。 他看向对方,提防是有的,但却微妙地给人带来了一种看孩子的感觉。 黑发的少年显然也不知道原本应该争锋相对的这傢伙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咳了咳之后别过头,苍白的脸色上因为方才的咳嗽而泛起一些红晕,让他有了些活人的气味。 「芥川龙之介。」他扭着头,站在黑暗里,自我介绍,「鄙人是芥川龙之介。」 什、什么? 什么龙之介?? 就算沢田纲吉是个学渣,在国文上也是被家庭教师大声嘲笑的小学生成绩,但是对于这个名字也还是相当的……如雷贯耳。 因为这是一个出现在他的课本上的名字。 闲来无事的时候沢田纲吉还在那张「芥川龙之介」单手托腮笑望远方的照片上画过涂鸦,将短发变成长发,想到什么加上什么,让对方变成一个长头发背棒球棒手上带着骷髅戒指身边飞着胖鸟头上顶着太阳背后还有一把三叉戟的……鬼神模样。 再仔细定睛一看,黑发少年背后漂浮着的字符有几行字他恰好认识,是在课堂上背过的东西。 没有在第一时间辨认出来,大概是他的大脑都拒绝回忆这些东西。 一瞬间,已经许久没有发动——大概是因为他对于这些大名鼎鼎的文豪们都只有一点名字上的印象、却没怎么读过对方的大作所以拒绝发动——的奇异能力再度发动了。 目光在触及到那些文字的瞬间,沢田纲吉的脑海中涌出大量的文字,让他差点下意识地…… 朗读并背诵全文。 呕。 精神攻击。 这绝对是精神攻击。 「你没事吧?」 有细细弱弱的声音问。 沢田纲吉虽然想呕,但是显然这不是让他呕吐出来、自己也确确实实只是心理上不适应,尚且没有扩散到生理,因此挥了挥手。 「没事。」 不过,这是谁再说话? 显然这并非是芥川龙之介的声音。 沢田纲吉抬起头,看见自称为芥川龙之介的少年皱起了眉——大概。 如果那个部位确实是眉头没错的话。 芥川龙之介显然也没想到这道声音会在这里出现,因此皱着眉,看向另一个方向。 黑暗之中似乎有银色的光泽闪过,下一刻,一个身形瘦弱的、在眉宇之间与芥川龙之介有几分相似的黑发少女怯生生地走了出来。 芥川龙之介露出了不贊同的眼神。 「过来,银。」 来人正是芥川龙之介的妹妹,芥川银。 与拥有强大异能力的芥川龙之介不同,他的妹妹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 细而弱,柔而小,是这个已经有了强大能力者雏形的少年的软肋。 芥川龙之介见着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这样危险的地方,神色都冷厉了许多。 这样的表情让芥川银瑟缩了一下。 她左右看了看棕发的少年和她的哥哥芥川龙之介,犹豫地朝着她的兄长小跑过去。 不过一会,在黑发的少年身后探出一个脑袋。 「我还以为这是哥哥你的朋友。」她细声细气地解释,活像是没吃饱饭一样。 考虑到对方出没于贫民窟,沢田纲吉把那个「活像是」给划掉。 他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对面的兄妹俩旁若无人的互动,不知怎么就从对面两人的身上看见另一队兄妹——他的晴之守护者笹川了平和妹妹笹川京子的影子。 他揉了揉鼻子,觉得自己马上要打喷嚏。 已经很顺手地把太宰治继续捞了捞,教父先生对着对面说道:「站在这里好像有些冷……介意我邀请两位去吃个饭吗?」 芥川龙之介瞪着这个阻挠他找那个男人的傢伙。 他的妹妹银原本以为这是哥哥最近新交的朋友……虽然似乎不是,但是因为先入之见,她对沢田纲吉的印象还挺好的,所以看过来的视线是好奇大于厌恶。 芥川龙之介也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原本就不太善于言辞,遇见这种状况更是第一次。 少年咳了咳准备更加严肃以吓唬到对面的棕发少年的时候,一阵突兀的「咕」声响了起来。 是真的没吃饭的芥川银有些羞涩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抱、抱歉。」她往兄长的身后缩了缩,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要是知道这不是哥哥的朋友,她就不出来了。 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女孩子懊恼地想着,因为不想给兄长添麻烦,所以越发感到羞愧。 芥川龙之介没在意这点小事,反而想着要早点解决这里的事情,给妹妹找些吃的才行。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或是作出下一步的动作,另一声「咕」就再度响了起来。 芥川龙之介:…… 沢田纲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因此,这就是为什么,凌晨三四点,四个人排排坐在快餐店里的原因了。 第271页 虽然全心全意等饭的芥川两兄妹不知道他的心里所想,但沢田纲吉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毕竟大手一挥准备两个小孩去吃大餐的是他,结果出了贫民窟那片区域,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几家开着的店铺——开玩笑,在横滨晚上能开店的是什么心大的傢伙——最后不得不踩过正在火併的两方的尸体(不是),走进唯一开着的一家24小时快餐店。 快餐店不知道是有什么背景,能够在**火併中佁然不动。 他们进来的时候甚至还有服务员殷勤地上前介绍最新的套餐和活动,但是冷漠无情的教父先生拒绝了导购提出自行点餐,并且要了一杯水和感冒药,给难得乖巧的太宰治灌了进去。 ——这一串动作下来简直可以说是行云流水,连芥川龙之介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不过其实他还挺喜欢吃汉堡的。 ——取到自己的汉堡之后,棕发的少年心情愉快地想,然后嗷呜一口咬掉了小半个汉堡。 对面的两个孩子齐刷刷地看着他动作。 年长些的动作虽然生疏,但是看起来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 而年幼些的小姑娘紧张兮兮地看了看他又看看兄长,小心翼翼地撕开汉堡上的纸,小口小口地、无比珍惜地咬下第一口。 她的眼睛在瞬间就亮了起来。 芥川龙之介原本也是慢条斯理地吃着食物的动作一顿,在慢悠悠地吃掉半个之后,将自己的那份放在了芥川银的身前。 不待对方拒绝,拍拍她的脑袋,让她先去隔壁桌。 芥川银抿了抿唇挪动过去,没动兄长留下的那份,自行缩到了角落。 有刚才试图向沢田纲吉进行推销的侍应生死心不改凑过去介绍新的套餐,为这个冷清的快餐店增添了一丝人气。 「您要看看最新的活动吗?为了响应文化横滨的建设,只要购买一本诗集,就可以获得我们赠送的汉堡呢。」 「嗳?谢谢,但是我想我并不需要……」她也买不起…… 「没事没事,客人您如果不想购买的话,看一看可是可以的,这是我们港口快餐店最近力推的老师的作品,看过的顾客都说好呢……」 过滤掉背景音,确认妹妹在安全范围内,因为最近总是有奇怪梦境、因此对银越发紧张的芥川龙之介放下心,目光落在了沢田纲吉的身上。 「失礼了。」他说道,很文雅的语气,和贫民窟的出生格格不入。 但因为对方是自己曾经朗读并背诵过全文的文章的作者,沢田纲吉对他拥有这种文雅的言辞并不意外……不如说这才更加符合他对于「芥川龙之介」这个人物形象的印象。 棕发的少年人摆了摆手。 「那么,你找太宰君有什么事吗?」他说着,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连带着神情也微妙了起来,「芥川君。」 ——沢田纲吉突然想起来,当初听过的关于【芥川龙之介】的轶事。 也不是芥川龙之介本人的,而是关于他的某个迷弟(?)。 据说对方在笔记本上写满了芥川龙之介的名字,仿佛当代粉丝早期录像。 沢田纲吉只是隐约记得这件事,但是刚才他突然回想起来了那个人的名字。 棕发的少年人逐渐将目光下移,落到被自己借了一杯灌下感冒药、此时像是一个蚕宝宝一样滚在他的身边的海藻头身上,目光逐渐冷静下来。 ——太宰治。 那个迷弟,叫做太宰治。 啥? ? 第96章 芥川龙之介也只是看起来表面平静。 连自己也不曾知晓为什么会在看见那个男人的时候蹦出来……好吧他其实是知道为什么的。 但是因为一个毫无根据的、荒诞的梦而与港口mafia为敌, 听起来实在是很愚蠢。 他不甚熟练地与对面的棕发少年来往,眼神却忍不住往太宰治的身上飘。 大概是十数天前吧,与小伙伴们一起为了生存而努力、在仓皇逃跑的时候不小心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之后, 芥川龙之介的脑海中就多出了一份断断续续的记忆。 说是记忆也有些奇怪,比起「记忆」, 更像是一个参与者视角的「梦境」。 按理来说梦境是人类欲望的投射, 芥川龙之介本人虽然很少做梦, 但也常常听伙伴们谈起自己做完又又又梦到睡在酒池肉林之中花天酒地的场景。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做了梦, 竟然还是原本的模样。 是的,梦中的芥川龙之介没有家财万贯,也无政道通达, 依旧是一个贫民窟出来的小孤儿, 与唯一的妹妹芥川银相依为命。 甚至还要再悽惨一些, 在另一个世界,他还丢掉了自己的妹妹, 银。 「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横滨这样的黑色城市,一个年纪尚幼、却已经能看出日后美貌的雏形的女孩子丢失,几乎就昭示了她的悲惨结局。 为了寻找妹妹,芥川龙之介放弃了在贫民窟中挤出来的一席之地,跌跌撞撞地凭藉着对那个男人的印象, 开始在罪恶的都市中游走。 期间什么人都曾遇见过,最终被一个烂好人捡回家,身怀异能的少年获得了「同类」的接纳, 也终于找到了妹妹的有关线索。 ——港口mafia。 梦里的港口mafia比现在的这个横滨一霸更加庞大, 是盘踞在关东、掌控着关东命脉的庞然大物。 第272页 为了拯救被港口mafia首领带走的妹妹, 少年一头莽进了港口mafia……最终看着那个人从港口mafia的楼顶坠落。 很难想像芥川龙之介那时候再想些什么。 只能知道的是, 就算是第二天醒来,对于梦境中发生的事情几乎遗忘的七七八八,少年芥川龙之介的脑海中也深刻地刻下了两件事。 其一,守护好自己的幼妹银。 其二,找到那个男人。 ……然后呢? 虽然暂时不知道找到那个男人之后自己要做什么,但是为了保护好银,芥川龙之介奋斗了起来。 梦境虽然没给他留下过多的记忆,但是对于罗生门——他的异能力,能够操纵自己的衣物变成坚硬的黑兽的异能力——的操纵却娴熟了许多。 那些并不存在的战斗意识就像是被一张磁卡植入进了他的脑子里一样,让芥川龙之介拥有了打败敌人的资本。 虽然比起那个梦境里,某个介乎于朋友与敌人之间的傢伙曾经一夜之间歼灭某个小型组织的辉煌战绩稍微差了一些,但是芥川龙之介还是慢慢筹划着名,带着妹妹招摇过市着将贫民窟的西部几乎打了个遍,硬生生为兄妹二人挤出了一席之地。 什么,你说可能会被报复? 拜託,这可是贫民窟。 没有强大的实力,在被报复之前,或许就已经成为大人物脚下的小小蝼蚁,在不经意的时候就被碾压过去。 而到此为止,芥川龙之介的人生已经与「梦境」之中所预示的有了不小的差异,因此他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也逐渐将那些愈发模糊不清的场景给抛到了脑后。 直到今天,再度看见那个男人。 一时之间,芥川龙之介并没有忍耐住,突兀地站了出来。 然而他现在却后悔了。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芥川龙之介是不吃嗟来之食(?)的。 但是还有妹妹小银在。 因为招惹了西部这边最大的势力,所以兄妹俩近来的境遇算不上好,多多少少有好几顿没有吃过。 所以在对面的傢伙发出邀请之后,他犹豫了一下,默认了小银蠢蠢欲动想要跟上去的行为。 就算是对方对待他们没有敌意,这对他来说也是很不同寻常的事情。 毕竟贫民窟的孩子不比外面,从小不是被爱与善意浇灌、而是生长于黑暗与恶意之间的孩子们对待任何人都有着难以想像的提防和警惕,没道理被那个棕色的、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像是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小少爷一样的傢伙说几句就被牵着鼻子走。 就算在梦境之中表现得神秘又强大的那个男人此时正像是一团海草一样裹住那个人也一样。 但这怎么说都太怪了。 注意到他们两人的相处方式之后,芥川龙之介就难以将自己的目光从对方的身上挪开了。 甚至忍不住开始在脑海之中回忆,在那个荒诞离奇的梦境里,是否也有这么个棕色的傢伙存在。 有吗? 因为是梦境,所以被消磨掉了许多记忆的少年人其实不怎么记得清楚有没有一个棕色的脑袋在梦境里出现过,毕竟大家的头发都是五颜六色的……不过那个男人身边倒是有一个张扬又明亮的傢伙,似乎是他的干部还是什么的。 芥川龙之介不太记得清了。 那是那似乎是很明亮的色彩,个子也不怎么高的样子(餵),所以似乎大概也能和面前这个棕色的小不点对应上。 这样一想,他的表情就更加严肃了一些。 沢田纲吉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和小朋友交流。 知晓了对方来自于贫民窟,正在逃脱敌对势力的追杀,因为和太宰治有仇而在看见他们之后站了出来。 可他似乎连太宰治的名字都不是十分清楚。 但是却已经能够很娴熟而自然而然地说出太宰治是他的敌人之类的话语了,熟练得仿佛像是有过千百遍的演练。 面对着这样的情形,沢田纲吉一拍脑袋,突然对这一行为找到了一个能够合理地进行概括的词。 碰瓷。 一瞬间,一个带着针织帽的黑色长发的傢伙的身影在他的面前闪过,还带着一丝丝的红色万宝路的气息,让沢田纲吉有种微妙又奇异的既视感。 他沉默了下,又沉默了下,最后无奈地捂住了脸。 「我知道了。」 碰、碰瓷而已,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的。 芥川:? …… 等到沢田纲吉回到港口mafia的时候,他终于知晓了太宰治半夜三更地被森鸥外叫着去找自己的原因了。 比懒懒散散的皇太弟(不是)勤奋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港口mafia成员们一夜之间从混迹黑暗的mafia摇身一变工地民工,甚至有人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工地上施工员带的黄色头盔,站在门口的地方给来往的mafia们发放。 井然有序得像是港口工地。 沢田纲吉觉得他被封印许久的吐槽功能再度被人开启了。 他一边吐槽着以后自己的假身份大概可以说是在横滨搬砖的,一边被人塞了一份早餐。 「早上好啊纲吉殿下。」跟着尾崎红叶叫的mafia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很不maifa的笑容,「吃早餐了吗殿下?」 那当然是没有的。 和芥川两兄妹分开之后他就带着还扒拉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是真昏迷还是假睡的黑发少年去了最近的医院,在对方即将开口说不要去医院的时候笑眯眯地捂住口鼻,亲自将他送到了病床之上。 第273页 太宰治:…… 其实早就醒了,但是不太想和对面看起来就不讨他喜欢的没眉毛说话所以在装睡的少年人难得孩子气地将自己扔进了枕头。 「好啦我知道啦,会乖乖睡觉的。」他嘟囔着什么纲吉妈妈什么的,活像是什么被老妈催着睡觉的小屁孩。 沢田纲吉温和地同医生叮嘱过之后才来关照不知道在什么气的少年,听到这种话没感到冒犯,反而露出了某种回忆的眼神。 太宰治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裹,对这种眼神接受不良。 「你难道真的是什么妈妈桑吗?」他神情微妙。 沢田纲吉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他还是个孩子呢」,回过头准备让刚才还在跟他推销来自另一个国家的、据说很有效果就是不太好喝的中医疗法医生给青春期没事就带着伤入水的小屁孩上一课。 ——是的,依照太宰治这等有着强悍生命力的孩子的体质,区区熬夜入水怎么会让他原地变成一颗红色的小鸡蛋呢?当然是因为身上还有上次被无良老闆派去扩张地盘的时候所受的伤,向来不重视这种东西,或者说要是因为伤口感染而死其实也不是不行的少年又拥抱了河水,再在飘荡了许久之后在夜风里扒拉别人的窗户……沢田纲吉觉得这傢伙比十个蓝波都要难搞。 在将太宰治拜託给了医院之后他才慢悠悠地去到港口mafia,准备来这边的食堂吃个早饭。 然后就见到了方才所描述的一幕。 港口mafia正门的地面上还有很深的蜘蛛网状的裂缝,昭示着操纵着重力的神明的降临。 沢田纲吉心情复杂地收回目光,随口咬了一口刚才被上贡的包子,权当没看见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视线。 怪不得晚上太宰治会去他那边,原来是到了这个计划点。 按照太宰治的剧本,中原中也怎么都会来一趟港口mafia的大厦的。 他来这边其实也不是为了沢田纲吉,而是为了进行交易,争取一些「羊」在港口mafia的手底下慢慢扩张的时机。 ——虽说如此,不论是沢田纲吉还是其他人,都不太觉得森鸥外会忽视掉这些东西。 沢田纲吉嗷呜嗷呜地咬着包子坐上了电梯——很高兴这东西还活着,不用他亲自上个三十楼——推导着昨晚在这个楼里发生了什么。 想着想着就不由得担心中也会不会被老谋深算的森鸥外骗……虽然太宰和兰堂肯定是有事先给他那未经世事的欧豆豆上过课的,但是天真巨可爱的小中也还是个几岁的小宝宝,指不定就什么时候被森鸥外或者其他哪来的狐狸给蛊惑。 就很担心。 思索着思索着沢田纲吉就到了属于森鸥外的楼层,他将废弃的塑胶袋随手扔进电梯旁的垃圾桶,目不斜视地朝着森鸥外的办公室走去。 正巧遇上脸色不怎么好的a从森鸥外的办公室走出来。 向来看中仪表姿态的男人很粗鲁地同他点了点头就匆匆离去,沢田纲吉略微一思索,就知道他大概是因为刚刚签下合约就不得不修缮的这件事而有些生气……真好啊,有这样一个钱袋子。 虽然对方或许也不怎么乐意。 他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走进森鸥外的房间,作为下属他理应是要同首领行礼的——港口mafia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有着怪异的封建,据说这种封建糟粕是从上一任封建糟粕、不是,上一任首领那传下来的。 不过作为所谓的皇太弟,沢田纲吉并不需要对作为首领的「兄长」俯首。 他慢悠悠地站定在森鸥外的面前,眨眨眼,眼底流露出一些担忧。 「昨晚被敌袭了吗?」少年人看起来很是担忧的模样。 森鸥外因为大楼被砸但是有人兜底这件事心情不错,虽然昨晚和兰堂的对峙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也没能如愿将喜欢的小钻石捞进怀里,反而和「羊」达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协议……总之就是很亏。 但是a的到来让这些小小的亏损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于是他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羊之王中原中也。」他说道,「因为最近对羊那边稍微压得有些紧,所以生气了吧。」 男人看起来很是忧愁的模样。 沢田纲吉想起来明面上两方的对峙还是没有结束的。 不过这件事森鸥外也没有亲自去做,而是交给了太宰治,贫民窟那边的扩张事宜也是这样,也被首领交给了太宰。 他突然想起负责检查太宰的身体的医生告诉他的关于黑发少年营养不良长期熬夜心思沉重等等等等一系列连隔壁种花高三学子也没那么多的毛病,不由得暗了暗神色。 社畜mafia恐怖如斯。 而森鸥外也在观察着他的神色。 「说起来,纲吉君最近在红叶君那边如何?」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关怀弟弟的好哥哥,「我是说,适应的还好吗?」 沢田纲吉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是乖巧。 这样的姿态让森鸥外弯起了眼睛。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些不好意思的神态。 「哥哥最近都很忙,一直没有时间来陪纲吉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尽早融入港口mafia的。」他自然而然地说道,「等你成长起来就可以接过哥哥的位置,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了。」 那双红色的眼睛盯在沢田纲吉身上,比起几年前,不知经历了什么、但却有着明显的成长,看起来更加内敛的森·前卫生科长·现港口mafia首领看着他虚假的弟弟,温声细语,循循善诱。 第274页 「怎么样,哥哥把港口mafia送给你当成年礼物,好吗?」 第97章 看着貌似诚恳的森鸥外,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被家庭教师找上、说要把他培养成为优秀的mafia首领的往日,猝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森鸥外被他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给弄得愣了下。 「纲吉君不愿意么?」他假模假样等掏出一条小手帕在自己的脸上擦着,活像是个求爱被拒的浪荡子。 沢田纲吉:…… 懵懵懂懂的少年人脸上露出了十动然拒的纠结神色。 「但是我和哥哥不是亲兄弟吧。」 他想了半天, 干巴巴地说道。 就听见森鸥外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 对于这件事,港口mafia的首领是并未掩饰的。 毕竟两个人从外表到内里,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无一处相似,更不用说日后若是遇见血型检验之类的, 更是一个不注意就会露馅。 高明的谎言往往是真假参半的。 因此打从一开始, 森鸥外就没有掩饰这件事情。 「纲吉君认为,血缘关系很重要吗?」 他双手交叠在身前,托着脸, 神色之间带着几分玩味。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大概……吧?」棕发的少年人犹犹豫豫地说道。 对于彭格列那种老牌的家族, 血缘自然是重要的。 若非不是如此,这个彭格列十代目的位置恐怕还落不到他的头上——不重血缘的话, 对这个位置野心勃勃势在必得的九代养子、xanxus·vong, 恐怕早就已经在十代首领的宝座上坐的牢牢实实。 不过偶尔沢田纲吉也是想过,如果当初继承彭格列的不是自己, 而是xanxus…… 他甩了甩头, 将自己从这种无厘头的回忆之中抽离,对上森鸥外探究的红瞳。 只见棕发的小神明犹犹豫豫了半天, 终于嘟囔着加上了下半句。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森鸥外:…… 看着嘀嘀咕咕但神色不得不说是认真的小神明, 他不由捂住脸, 笑了起来。 「不要总看那些奇奇怪怪的电视剧啊。」 半晌, 大概是笑够了, 森鸥外擦着眼泪语调亲昵又熟稔地叮嘱了起来。 沢田纲吉老老实实的「喔」了一声, 觉得看起来是糊弄过去了。 「那你, 你为什么想把港口mafia给我呢?」他又问道, 神色一派天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纯白神明的模样。 森鸥外挥挥手,看着棕发小短裤的少年人磨磨蹭蹭地到了自己的身边,心中诡异地生出几分慈爱的感觉。 毕竟要说的话,这孩子也算是他「接生」出来的吧。 ……恶,这样说好像有点噁心。 但是毋庸置疑,对于森鸥外来说,天照的这位小神明多多少少是有着不同的。 于是他看着做出了依赖模样的沢田纲吉,多出几分耐心,伸手揉了揉那头棕色的头发。 「纲吉君失去了记忆,所以不知道,我和前任首领也没有血缘关系。」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细思极恐的话,「只不过是先代信任我,所以才在危急之间将港口mafia交到了我的手里。」 那你一定是很棒棒了哦。 能把谋朝篡位这等阴暗的事情说得如此光鲜亮丽。 教父先生默默吐槽。 然后他眨了眨眼,无声地催促着「然后呢」。 森鸥外笑了笑。 「然后我就成为了港口mafia的首领,成为了……组织的奴隶。」 沢田纲吉歪了歪头,披着少年壳子让他这个动作显得十分可爱。 「奴|隶?」他重复着森鸥外的话语。 黑发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大概是今天当「兄长」的滋味让他心底的某种愿望得到了满足,所以森鸥外的表情格外和缓,倒是真的有几分作为「兄长」的模样。 他循循善诱地说道:「是的,奴|隶。」 「纲吉君认为,boss是什么呢?」 特定的字眼落进耳里,棕发少年的眉间一动。 他恍若不知地看向森鸥外,脑海中却想起另一股旋律。 是在另一个清晨,晨间的露珠还悬挂在窗边白百合的花瓣上的时候,他的家庭教师面上带着难得的笑意,问他这个问题。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森鸥外善意地笑了笑,放过刚来到这个世界不算太久的小孩子,给出了自己的「标准答案」。 「我认为呢,boss是组织的执掌者,同样也是组织的奴隶。」他如此说道,「当我们成为组织的首脑,在利用组织达成某些目的的同时,自己也同时被组织所束缚了。」 「逐渐的,为了更好地让四肢生长,首脑会被四肢所奴隶。」 「如何生长是最好的,怎么样发展才是最优解。」他轻声说道,「当你成为组织的首领的那一刻起,你我也就成为了组织的奴隶了。」 ——他是这么说的。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是这样吗?」少年人的嗓音带着几分温软,听起来就像是晨光下邻居家的小弟弟一样,带着阳光的蜜意。 森鸥外挑了挑眉,对他的反问饶有兴趣。 「纲吉君有不同的意见吗?」 黑发的男人作出了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第275页 可沢田纲吉只是皱了皱眉,似乎是在费力地进行思考。 可以说吗? 不可以说吧,毕竟他现在还是个什么都不曾知晓的小智障。 可是沢田纲吉很想反驳森鸥外——虽然这样说,但他又隐约不是很能理直气壮地回答。 这就是他想要找找以前的自己的原因了。 沢田纲吉想。 毕竟年少时候的他勇敢又明亮——虽然这样说确实有自夸的嫌疑,但说实话,教父先生是艷羡着过去的自己的。 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没回答森鸥外的问题。 沢田纲吉回过神,看见黑发红瞳的男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在等待着一个让他感兴趣的答案。 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莫名地,他就觉得森鸥外这个模样像是一只矜持等待投餵的黑色狐狸。 小狐狸有什么坏心眼,狐狸只不过是过分聪明罢了。 联想到森鸥外方才的「组织的奴隶」的发言,不难看出对方在这些年中也改变了不少……虽然本质还是以前那个森卫生科长,但是竟然在某些地方变得微妙的柔软了许多。 沢田纲吉想了想,认认真真地开了口。 「是家人。」他说道,「组织的首领也好,成员也罢,大家都是彼此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存在。」 并肩作战的记忆沟通着彼此,一开始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聚拢说实话已经并不重要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彼此的存在早就已经成为了像是流水、呼吸一样自然而然却又无法离开的东西。 说实话,在事情发生之前,沢田纲吉没有想过失去任何一位伙伴、失去任何一个重要之人的可能。 森鸥外挑了挑眉。 「家人?」 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好词彙。 毕竟小神明的「家人」,如果没有其他情况的话,现在大概或许应该,是指的是他。 ——这样一想,森鸥外竟然有种养了好久也只会低头吃草的笨蛋兔兔居然抬起脑袋来蹭了自己一下的诡异欣慰。 而沢田纲吉对他的目光恍若不觉,陷入了思索之中。 「是的,家人。」他轻声说道,比起回答森鸥外的问题,更像是在复述着谁的回答、或者是在心底重复了千百遍的信念。 「只要是为了伙伴们,我什么都可以做。」 ——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他看见森鸥外骤然亮起的双瞳。 「原来如此,你是这样想的吗?」男人托着腮,刻意地皱了皱眉,思索了半晌之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真是一个傲慢的孩子啊。」虽然是在这样说着,但男人的表情却并无丝毫的厌恶之意,反而带着欣喜,甚至笑出了声,给出最后的评价,「就和我一样。」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瞬,看了看森鸥外的表情,确定了对方竟然不是在说笑。 救命他要吐出来了。 谁会和森鸥外这等黑心肝的一样啊。 以防自己真的在这吐出来破坏人设,教父先生诡异地沉默之后就岔开了话题,打着哈哈同男人道别。 最后的时候森鸥外明显更中意他了,托着脸,弯了弯眼睛。 「哥·哥不是在说笑哦。」他轻声说道,「虽然我们不是亲生的兄弟,但是你好歹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所以继承我的位置也是理所当然。」 沢田纲吉回忆了一下过往,不知道他们俩算是哪门子的「看着长大的」。 但是信口胡来的森鸥外摆明了要这么说,那他也只能敷衍地点点头。 要他像是蓝波或者一平风太那样撒娇是做不到的,做出来了反而很噁心,于是沢田纲吉只能点头,犹犹豫豫地嘟囔。 森鸥外:「什么?」 「我是说,我才不要当港口mafia的首领。」少年首领如此说道,「让哥哥拿港口maifa的钱来养我……啊,港口mafia的大家不会生气吧?」 ——并且留下了无师自通(其实还是有师父的,例如说在说话的瞬间在脑袋里一闪而过的黑发青年)的茶言茶语。 看着森鸥外愣了下的表情,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如果哥·哥诚心诚意地请求的话,我也不是一定会拒绝。」 不,沢田纲吉,你要拒绝在异世界重操旧业。 但是要钓鱼总是要有鱼饵,更何况鱼现在似乎对中也鱼饵有了兴趣……那可是不允许的事情。 因此沢田纲吉歪歪头,作出思索的模样。 「要是哥哥都听我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继承哥哥的组织好了。」 ——他弯了弯眼,纯然如孩童。 …… 森鸥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等到汇报任务的尾崎红叶进来。 「红叶君……」他幽幽地抬起头,声调怪异,「我听说,孩子们都是会有叛逆期的,是吗?」 尾崎红叶:?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和这位首领其实会在很多地方不对付的女性弯弯眉眼,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森鸥外嘆了口气,听完尾崎红叶的汇报之后看向窗外,头脑中却依旧回荡着方才离去的棕发少年的模样。 虽然说是被「催眠」成功了……但是不愧是天造的神明么?就算是一无所知,也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底线。 面对着等待自己回答的尾崎红叶带了些疑惑的面容,他不由得头疼地捂住了脑袋。 第276页 「算了。」男人自言自语道,「毕竟比起来怎么都是那孩子更重要一些。」 尾崎红叶:「……鸥外殿下?」 「要是生病的话,妾身这边倒是有医生可以推荐哦。」 当然,一病不起还是药到病除,这就不清楚了。 森鸥外咳了一声。 「关于接下来的计划……」他犹豫了一下,「暂时先把涉及人口、药品这边的计划暂停吧。」 尾崎红叶挑了挑眉。 「这可不像是您的作风。」 森鸥外捂住脑袋,唉了一声。 「没办法,被可爱的弟弟请求了。」他用一种变态的语气说道,「说是如果不断掉这边的话就不要继续和我玩游戏……真是的,那我怎么办呢,我当然只有按他喜欢的做啦。」 就算是深知这位首领性格的尾崎红叶,也在这一瞬间露出了看变态的眼神。 而森鸥外忍不住回忆起了在说出奇怪的茶言茶语之后,又变得正经起来的沢田纲吉。 【「当然,要是可以的话,请在那些会折寿的领域收手吧。」 ——如果不收手的话,他可能就会忍不住先让你折寿。】 他那是什么意思呢? 森鸥外知道那傢伙的「催眠」对无所不能的小神明多半是没什么用处的,对方能够耐着性子陪他玩到现在已经实属意外。 所以这算是什么意思?告诫?警告? 但是mafia不涉及这些东西简直就不能叫做是mafia,该改名叫做居委会……虽然在横滨以外的其他地方,日本的mafia确实是和居委会没什么区别的。 但是既然沢田纲吉都这样说了,那森鸥外也不得不做出相应的举动。 如果他还想要「利用」沢田纲吉的话,如果他还希望那轮太阳能够永久地停留在自己掌控的这片黑夜之中的话。 这是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并且在进行权益衡量之后,会发现就算是这样放弃了一大块的利益,他所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 毕竟是那轮平等地照射着所有人的日轮。 森鸥外忍不住摩挲着指腹,少年人温软的脸颊在手下的触感似乎还十分清晰。 明知是危险的举动,他还是忍不住去做了。 就像是知道普通等级的异能力大概根本无法控制住小神明,就像是知晓现在对方也只不过是在设下计谋摆布……但他竟然有点任他摆布的样子。 森鸥外无聊地拿起一边的棋盘,有些无聊又有些好奇。 ——好奇如果任凭小神明的摆布,港口mafia会变成什么样子。 真是好奇。 ——可好奇心杀死的不一定是猫,也有可能是一只黑狐狸。 另一边,回过神发现自己作出了不得了的事情的沢田纲吉坐在自己的单人小隔间里,逐渐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冷静,冷静下来沢田纲吉,你什么都没做,什么都还没开始呢。 他的身周被保温杯小毯子小零食什么的包裹,都是路过的mafia们投餵的,力图将他们家的皇太弟(不是)餵养得白白胖胖。 沢田纲吉用一支笔帽将自己的刘海撸了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中庭,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鼓着嘴往上吹了吹气。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沢田纲吉低头一看,心跳都停了一下。 他兔兔祟祟地看了看左右,确认了安全之后掏出了手机。 上一次拨打这个电话已经是好些天前了,沢田纲吉并不想作出急切的样子,所以没有拨第二次……但是对方也一直没给让他回复,让他还是有些忐忑。 毕竟在这个世界,他的身份多多少少是有些特殊的。 所以现在看见这通电话的到来他还有些惊喜,甚至有点感动到要流下面条泪的样子。 「喂,你们决定好了吗?」 少年首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又正常,让对面的种田完全听不出他心里正在面条泪的样子。 ——你们再不决定答应他的话,他就要成为港口mafia的boss了。 这是什么见鬼的精准再就业2.0啊mafia的boss什么的都走开好吗! 第98章 这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只是稍微想了想在这个世界「继承」「兄长」的遗产、成为港口mafia的boss的未来, 沢田纲吉就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觉得布星。 因此虽然看起来淡然自若的少年人,实际却是紧紧张张地等待着对面的回覆。 要是对面能够看见他此时此刻的表情,想必就能拿捏着他得寸进尺了。 但幸好的是对方是看不见的。 因为一开始就是他去勾搭年幼的小神明、被联络的也是他, 因此理所当然的回覆也是他的种田山头火听着对面慢哉悠哉的语气,心下忍不住紧了紧。 他当然要给出肯定的答覆才拨出的这通电话,但要说是考虑好了……其实种田山头火也有些犹豫。 因为他其实只是跟上司报备了一下,消息其实还没有去到负责他们的议员那边。 是某位德高望重的人物要求他先打出这通电话的。 【老夫需要先行确定那位殿下究竟如何是想。】 如此说着的老者面上露出烦恼的表情——要知道, 那可是就算是他们的那位议员也不得不尊重的存在,现下横滨在拥有几乎大半个日本的异能力者、又如此混乱的情况之下尚且能够保持住独立性而不受到政府那边的管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位老者坐镇在这里。 第277页 种田山头火隐约知晓对方在横滨有着某项部署,他以前陪议员打网球的时候曾经听对方说过,身为异能力者又手里握着权势的夏目先生只不过是想给日本所有异能力者一个家。 因为种种原因无法隔绝异能力者这一存在的横滨成为了他看中的区域,并且据说已经有了部署。 也正是因为在言谈之间, 议员口中多次流露出的对老者的肯定与认同、甚至隐约带着些敬佩的态度,才让种田山头火决定听从对方的「建议」, 拨打了这通电话。 只不过听对方的意思…… 虽然对面的语气还是十分平稳的,但是想到少年人的模样,种田山头火的脑海中就浮现了一只正在电话前走来走去的焦躁兔兔的模样。 他思索了一下,斟酌道:「对于朋友,异能特务科自然是欢迎的。」 更何况是要给他们当卧底的朋友……这得是天降的菩萨才是! 等了半晌没听见对方说话, 种田山头火皱了皱眉。 「难道,您的想法有了更改?」 弃明投暗要不得啊! 沢田纲吉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否认了对方的猜测。 他只是太感动了呜呜呜。 天知道他怎么还有主动帮条子当卧底的一天……reborn知道的话大概会打死他的吧呜呜。 ——纵然是这样想的, 但沢田纲吉还是同对方短暂地交流了下, 约定了见面的地点与相关的保障措施例如说对于卧底的保护计划之类的, 才挂掉了电话。 他哀哀地嘆了口气, 蹲下身, 摸了摸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自己脚边来的一堆毛绒绒。 因为要和暂且是处于对立面的种田山头火打电话,所以他特地找了个空旷又没人的地方。 这里距离港口mafia已经很远了,沢田纲吉特地坐了电车到另一片区域,几乎可以说在这里没人认识他。 港口mafia今天还在忙着休整再不修就摇摇欲坠的大楼,所以没人、也没人有胆子来管一个人摸鱼熘号的皇太弟(不是)。 下了车之后发现这附近还是挺繁华的,沢田纲吉想了想在手机上搜了一家甜品店,在去的路上发现一个空旷的公园,出来就接到了来自种田山头火的电话,因此就在这里接了电话。 公园确实十分空旷,但是大概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流窜的流浪猫也是不少。 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猫猫实在很多还是因为手里给爱丽丝带的甜品过分美味,不过是一个电话的短暂时间,沢田纲吉的脚边就已经围了一堆毛绒绒了。 他哭笑不得地将自己的小蛋糕从猫猫们中间救出来,无奈地按住一只伸出爪子过来的猫猫的额头,不轻不重地将馋猫给推了回去。 「猫猫不可以吃蛋糕哦,」棕发的少年人说道,嘴角带着柔柔的笑意,「虽然小蛋糕是很好吃啦。」 有猫猫就应和着「喵呜喵呜」了好几声,就像是在应和一样。 沢田纲吉站起身张望了下左右,在不远处看见一家便利店,便拍了拍最近的、还在往自己身上扒拉的猫猫脑袋。 「稍微等我一会会哦。」 他如此说着,见着已经有爪子长一些的猫猫伸手过来,便像是中学时候顶着书包在脑袋上躲雨一样将小蛋糕给顶在脑袋上,冲着便利店沖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等他回来的时候还会剩下几只……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 询问过店主之后购买了宠物也能够食用的小鱼干和火腿肠——似乎因为这个公园到了晚间总会有放学的中学生或者接孩子的老爹之类的人物来餵猫,所以店主每个月也固定的进了猫猫能够食用的食物——紧赶慢赶回到公园的时候发现猫的数量竟然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起来。 他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容易被碰瓷的样子吗? 人也是猫也是,不要因为别人看起来很容易被碰瓷就真的去碰瓷……你们这群傢伙好好地给他自力更生啊!! 不自力更生的小猫咪是会被投餵的两脚兽抓去送医院拆弹的! 任劳任怨地蹲下身餵猫的时候,沢田纲吉不由得在下心里吐槽,小心翼翼地看着一群橘的白的三花的猫朝着他手里的小鱼干摇尾巴。 因为过于可怕,已经成年许久并且宣称自己早就不怕吉娃娃的教父先生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索性站起来了就这样扔了些小鱼干出去,看着猫猫们挤在一起进食的模样揣起了手手。 从猫群过却一丝猫毛都不沾身、还叼了一根小鱼干的三花猫凑到了他的身边。 沢田纲吉下意识保护住自己的小蛋糕,没忍住看了眼这只于万千(并没有)猫咪之中厮杀出来的猫王。 这是一只三花猫。 凭藉着他稀薄的知识,沢田纲吉能够辨认出这点。 但是更多他就不知道了,只感觉这是一只肥猫,大概每天都接受着两脚兽的供奉,丝毫没有野猫们那样瘦弱的模样。 大概是知晓了他心中的所想,三花猫的尾巴摇了摇,扫过了少年人的脚畔。 有些痒,嗯。 一度害怕猫猫狗狗,但是就算是惧怕的时候也会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京子她们收养的猫猫的教父先生看着那只在自己脚边挥动的猫猫尾巴,心中有点心痒。 出来吃小鱼干的小猫咪是註定被人薅秃的,这句话说出去没人反对吧? 第278页 就在他兔兔祟祟地准备去摸一把猫猫的时候,慢条斯理地吃掉了自己那份小鱼干的三花突然抬起头,很是猫性化地「喵」了一声。 「喵~」 可、可爱! 沢田纲吉伸出了魔爪! 在猫猫的可爱攻势下沢田纲吉蹲下身,但是没能摸到猫猫! 不仅没有摸到猫,同样也吃掉了方才扔出去的一把小鱼干的猫猫们又重新围聚了过来,一只不怕人的小黑猫甚至已经蹦跶到了他的脚边,伸出爪子扒拉着要往上爬。 这可不是小猫咪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小黑猫正在冲着他叫,就算是黑暗邪恶的mafia头子,也不由得心软。 然后在抱黑猫的时候被一只圆滚滚的三花猫挤了进来。 沢田纲吉:……fine。 不是很懂你们小猫咪在想什么。 就是再次购买猫猫食物的时候眼神止不住往另一边的绷带上转……要是给猫猫手脚和一只眼睛绑上绷带,大概就能找到眼熟的来源。 沢田纲吉十动然拒。 抱着三花猫回到公园之后不出意料地发现那里的猫又多了一倍。 沢田纲吉看了看,刚才的那只黑猫已经不在原地了,说不定这些傢伙就是那只猫呼朋引伴过来的……这么说的话,那傢伙说不定是难得一见的猫中海王也说不定。 脑袋里想得乱七八糟,沢田纲吉抱着猫朝着猫猫中心走去,发现原本围成了一个圆形的猫咪之中突兀地多出了一个缺口,就像是一个月饼被人咬了一口一样。 大概是他的脚步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蹲在猫群之中、但却诡异地被所有猫无视并且给他空出了一个口的男人抬起了头。 那是一个白发的男人。 不知姓名的男人大概是在从事餵猫这项有益身心的行动,但是显而易见他并不怎么受猫的喜欢,在这么多猫在场的情况下还能被无视和避让得如此彻底简直就是天赋异禀。 如果不是沢田纲吉的存在,在这个人来的时候,这些猫大概早就一闹而散了。 男人见到沢田纲吉的到来就站起了身,手里没送出去的小鱼干也藏在了袖子里面的小布袋里,揣着手很是严肃地同沢田纲吉点了点头。 「失礼了。」 错身而过的时候,沢田纲吉听见对方低沉的声音。 是没见过的人。 当然了,这里距离沢田纲吉日常出没的港口mafia和擂钵街附近相去甚远,遇见的是不认识的人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九十**。 但是看着白发的男人沢田纲吉的危险雷达和亲近雷达就不由得转动了起来,前者叫嚣着危险危险,后者…… 棕发少年的目光在男人腰间的剑上一闪而过,而后礼貌地收回。 就算是在横滨,手中持剑的人也并不多。 当然,引起他的注意的并非是对方这一行为的独特,而是他的身边也曾经有过一个手不离剑的傢伙。 因为背惯了棒球棒之类的东西,那傢伙连拿剑也是背在背上的,比起什么彭格列的两大剑豪,更像是个即将要去少年宫的学生。 那是沢田纲吉最心有愧疚的友人。 他曾经看他亲手封存上获得了大满贯的奖盃柜子,回过头对他露出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说「阿纲我们明天就走吧」,也曾见他仓促奔赴父亲的身边、最终却只挽留住一具不曾闭眼的骸骨。 要说起「山本武」这个名字,认识他的人都会将他和清晨的风、山间的雨联繫在一起。 而作为调和的大空,沢田纲吉强硬地将温润的雨纳入自己的范围,让他变得狂暴而悲伤。 彭格列的雨之守护者,山本武。 到离去之前,沢田纲吉每见他一面,都心怀愧疚。 所以他才要改变一切。 ——如此想着的时候,耳边仿佛传来了一声轻笑。 「谁?」 沢田纲吉猝然睁开眼。 但是四周无人。 连猫猫祟祟吃小鱼干的猫咪们都已经三三两两地离去,只有个刚刚才擦肩而过的白发男人,犹豫地转身看向他。 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沢田纲吉有些羞腆。 他咳了一声,试图揭开这尴尬的时刻。 只是路人的话,虽然现在的视线奇奇怪怪的,但是只要错过之后就没事了吧。 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对方却犹豫结束,朝着他走了过来。 沢田纲吉:? 男人站定在了他的面前。 「我是一所侦探社的社长。」他如此说道,目光威严令人不自觉地信服,「要来我们侦探社坐坐吗?」 嗳? 沢田纲吉显而易见地愣了下。 男人——名为福泽谕吉、只是例行出门散步顺带看看能不能餵猫,在即将离开自己试图喵喵叫也没能吸引到猫猫的尴尬公园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出门之前在窗户边摊成一摊猫猫饼的侦探的话语。 【「社长出去的话,不要忘记带兔子回来。」】对方咬着pocky,显然对他出门吸猫的事情不太乐意,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说道,【「与谢野会高兴的。」】 福泽谕吉一度以为江户川乱步说的是这附近的麻辣兔肉,虽然没听说过与谢野晶子喜欢吃这东西,但是既然乱步这样说了,他就带一点回去——原本他是这样想的。 但是在遇见这个少年之后,福泽谕吉忍不住将对方与江户川乱步嘴里的「兔子」联繫在了一起。 第279页 ……太失礼了! ——但就算是这样想着,男人还是没忍住发出了邀请。 沢田纲吉抱住了自己。 三花猫咬住了他手里最后一根小鱼干,啪嗒一声轻盈地落地,左右张望之后将嘴里的小鱼干放在了白发的男人面前。 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 「是、是给我的吗?」 男人的声调都有些颤抖起来。 沢田纲吉没忍住看了看他。 虽然看起来还是一个挺讲究的傢伙,但是出乎意料…… 竟然是被猫养着的吗? ! 第99章 被猫养(误)的男人名为福泽谕吉, 有一个听起来就很富有的名字。 虽然这个世界的日币上面印着的不是他的头像,但是沢田纲吉还是没忍住伸出爪子,偷偷摸摸的挨了挨对方的衣袖。 这可是福泽谕吉……这可是万元日币诶! 谁能抵挡得了呢? 再加上对方在他准备离开之前脱口而出的「与谢野」, 沢田纲吉自然就半信半疑地跟在对方的身后走到了这栋红色的小楼旁。 按照经验, 这位「福泽谕吉」大概也是一名异能力者,所以会认识与谢野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犹豫了一下,沢田纲吉就跟了上来。 红色小洋楼的三楼是他们的目的地所在。 绿色的爬山虎密密麻麻地占领了一大片墙壁,让这个红色的小楼看起来充满了夏天的绿意。 沢田纲吉慢悠悠地跟在福泽谕吉的身后上楼, 楼道里算不上整洁, 显然不是常常有人住在这边的情况。 要是换个时间地点,首领先生或许已经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被拐的可能性了。 被他抱在怀里的三花猫一只爪爪搭在了少年人的手臂上, 慢条斯理地「喵」了一声, 大概是安慰了他一下之后就摇摇尾巴落地迈着猫步离去。 而看起来很可靠的福泽先生事实上也挺可靠。 虽然看着还没收拾好的楼道,男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尴尬, 但是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而已。 他领着身后走起来慢吞吞的少年上了楼, 站定在他们前不久才租好的门前。 侦探社还没收拾好, 不该来这里的。 ——一瞬间,在打开房门之前, 福泽谕吉在心里想。 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由不得他反悔,于是只能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一只戴帽子叼pocky的少年扭头看了过来。 那是沢田纲吉第一次见到名为「江户川乱步」的少年。 对方就像是闻到猫薄荷味道的猫猫一样, 在看到福泽谕吉的瞬间双眼都亮了起来。 「社长!」 他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 碧绿色的眼瞳闪闪发光。 带着帽子的小少年从凳子上跳下来,蹭蹭地冲到了福泽谕吉的身前, 双眼眯着的模样让沢田纲吉总有些担心对方会在半途摔倒。 「谁会摔到啊, 我难道看起来像那种笨蛋吗?」 ——这样的想法浮现的下一刻, 就被对方反驳了回来。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道了歉:「啊抱歉。」 等等他好像没把心里想什么说出来吧? 首领先生骤然反应过来,看向黑发少年的目光逐渐变得怪异。 察觉到这等目光,对方皱了皱眉,三两下将嘴里叼着的小饼干咔嚓咔嚓吃掉,抱着福泽谕吉的手臂不满地瞪他。 「不要在脑海里想什么奇怪的事情……我没有读心术啊!」 ——居然连他在猜测他是不是有读心术都知道,这难道不正好说明了这个少年是身怀着读心术的吗?! 这难道也是他的异能力吗? 被这样几乎是写在棕毛少年脸上的明晃晃的话语给刺激到,江户川乱步不由得气呼呼地鼓起了腮。 「你这人真是说不清楚。」他嘟嘟囔囔,对于沢田纲吉有着意料之外的包容,「那种事情不是很简单就看出来了……你又没有可以掩藏自己的想法。」 沢田纲吉这才咳了一声,捡起掉在地上的体面。 「咳,抱歉。」 但是这也不能怪他不是? 毕竟上一个据说是拥有读心术——虽然事实上只是通过面部微表情什么的再结合实际情况来猜测到对面之人的想法——的人叫做「reborn」,是统治了他半个人生的可怕魔王。 所以他会对同样拥有这种能力的少年感到害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是? 这样想着,教父先生脸上就带上了一个礼节性的笑容。 江户川乱步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就抱着福泽谕吉的手臂哼哼起来。 「算了,原谅你了。」他嘀咕道,「要不是与谢野,乱步大人才不会这么快就原谅你呢。」 听起来非但毫无威慑力,反而还带着一种幼生动物一样软乎乎的撒娇的感觉。 说着这话黑发的少年人耸了耸鼻尖,神色狐疑地看向了福泽谕吉。 「社长……又去餵了公园里的野猫吗?」 ——然后狐疑地问道。 沢田纲吉简直能够从少年人的眼里看出「你居然又背着我去摸了其他的小猫咪」的谴责之意。 白发的剑士闻言也僵了下,单手握拳咳了声,利索地转换了话题。 「所以,乱步你让我带回的,就是这位沢田君,没错吧?」 第280页 看着高高大大的剑士脸上流露出有些窘迫的神色,沢田纲吉接收到对方的求救一样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笑。 江户川乱步当然也知道不是在其他人面前任性的时候,但是这个沢田什么的不是与谢野很喜欢的那个孩子吗?四捨五入也就是他们侦探社的预备役……再不济也可以成为编外人员的嘛,那也就算是「自己人」了,那他还是可以稍微闹腾一下的也没错吧。 这样想着,黑头发的猫咪虚着眼想了半天,直到福泽谕吉拿出下一周的零食加餐来诱哄,才不情不愿地把这件事给翻了篇。 看着一高一矮的相处情形,沢田纲吉不由失笑。 虽然这位「乱步」看起来是比「自己」还要大一些的少年模样,但是看着他熟练地生气撒娇的模样,完完全全还是一个小朋友……五岁不能再多的那种。 而联想到对方出众的观察能力,又想起福泽谕吉干巴巴地说的这里叫做「武装侦探社」的事情,沢田纲吉不由将对方和「侦探」这个词联想起来。 救命,这是什么可爱的组合? 是沢田纲吉尚且没接触过的类型。 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安抚好了江户川乱步之后,福泽谕吉回过头看见的就是乖乖等待并且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的沢田纲吉。 虽然对这个少年人的身份不甚了解,但是在带他回侦探社的时候也稍微回想起了一些以往关于与谢野晶子的往事的男人也稍微对这个孩子的身份有了些许的猜测。 既然是与谢野的「熟人」,他又没有见过,那只能是更早一段时间、也就是那场大战前后认识的孩子了。 当初在那场战争中,因为她的独特能力,与谢野晶子被当时身为军官的森鸥外看中,在大战中以她为核心、打造了一支「不死军队」。 虽然未能起到力挽狂澜的效果,但是在那场战争中也起到了拖延时间的作用,等到了日本政府所制造的某个兵器的诞生,得以让这个国家从被殖民的悲惨后果中逃脱。 大战后,因为某些缘故,与谢野晶子被政府关押,直到几年前,为了启动另一项计划,森鸥外将她从政府的关押场所中带了出来。 然后就到了他的这边。 福泽谕吉并不愿意多提期间争夺与谢野晶子的事情,只是记得在将神色郁郁的女孩带出、带到她曾经的「友人」、也是辅助他们救出与谢野晶子的名为「立原」的前军官的面前的时候,面对着森鸥外的利用之语也神色淡漠的女孩子拽住了青年的衣角。 「他……」已经长久没有说过话的女孩子连嗓音都是干哑的,在磕磕绊绊又咳嗽了好几次之后才终于说出一整句话,整个人显得急迫又紧张,「他在哪?」 原本因为顺利救出与谢野而欢喜着的青年一愣,神色黯淡下来。 虽然不甚清楚他们所说的「他」是谁,后来虽然关系贴近、但也始终记挂着这件事而很注意避开对方雷区的福泽谕吉在再度看向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吃着咖啡果冻的棕发少年的时候,微妙地有了些预感。 或许…… 他看向江户川乱步。 不情不愿地从自己那一大——堆零食中分出一小块给棕毛兔子的江户川乱步接收到社长的视线,一边心痛零食一边点了点头。 哼,如果不是对与谢野来说很重要的人的话,他才不会把零食分给他呢。 不行,还是很心痛。 侦探先生仰起脸,试图学着电视剧里仰起一个45度的角度,让自己因为痛失小零食们而落下的眼泪滚回去。 不可以,社长还在这里,他要摆出会招待客人的好孩子的样子,而且给的都是自己不喜欢的……呜quq。 太心痛了,以至于开始祈祷与谢野快点回来把这只棕兔子给带走。 在江户川乱步偷偷摸摸祈祷顺便偷看正在吃他的小零食的沢田纲吉的时候,沢田纲吉也在观察小侦探。 不善言辞的福泽谕吉显然也知晓让一个孩子气的小侦探招待客人是一件不靠谱的事情,于是又从不知道啥时候别人拜访带的盒子里面拆出来一份点心并茶叶,泡了杯粗茶摆在沢田纲吉面前。 饶是他自己也知道这等招待的行为无比简陋的福泽谕吉:「……咳,失礼了。」 沢田纲吉对这个草台班子无比体谅,毕竟他也不是来委託业务的。 不过为了避免尴尬,他很自觉地抽了本书当做伪装。 这沓书也是这个看起来就还在搭建的侦探社新买的,几乎都没怎么拆封。 在没有拆封的那堆里面他一眼就看见了魏尔伦的新书,看起来包装很精緻。 不过这次因为他不在他的哥身边就没有带上他的诗集,甚至网上一度有魏尔伦的毒唯欢天喜地庆祝自家蒸煮终于摆脱了一个靠裙带关系绑定在一起的毒瘤。 沢田纲吉:……那真是对不起哦。 总之,在看到包装精美的诗集的时候沢田纲吉的表情是不怎么平稳的,连不远处还在为自己的零食黯然伤神的江户川乱步都不由看了他一眼。 然后露出了微妙的眼神。 等待着等待着,等到日头高高挂起,江户川乱步闹腾着中午要吃什么外卖的时候,门口悬挂着的风铃响了起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率先落入耳中的是女性的嗓音,因为身边是亲近之人而带着温和和亲昵,乍一听似乎和曾经没什么区别。 第281页 但是也是有的。 曾经的少女摇身成为值得信赖的大姐姐,黑色的皮鞋踏入房间,随之而来的是穿着长裙的黑发女性,金色的蝴蝶落在发丝之间,像是天使的亲吻落下。 与谢野晶子。 此时正在同身后拎着购物袋的青年说话的女性并未在第一时间看见沙发上捧茶的少年人,反而是走在后面的男性一样看见那颗棕色的脑袋,脸上逐渐浮现不可思议的神情。 「嗯?发生了什么?」 如此这般说着,与谢野晶子转过了头, 下一刻,女性的瞳孔紧缩,手中的购物袋轰然落地,金色的蝴蝶在空中振翅而过,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她就已经奔赴到了眼前,紧紧将自己拥抱住。 「太好了……」她颤抖着,带着死后余生的庆幸,想要伸手触碰抚摸面前之人的脸庞,却又捨不得松开手,生怕他在下一刻就消失不见。 曾经想像过的在再次见面之时要说的一切话语都被吞回了腹间,就像是只剩下这一句话会说,只能不停地说着这一句「太好了」。 太好了。 与谢野晶子颤抖着想,你还活着……太好了。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他歪歪头,让自己得以喘息一阵。 棕发的少年人思索了半晌,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在与谢野始终没有动静之后主动伸出了手,将对方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脸颊边。 「我在这呢。」他认真地说道,像是安抚,又陈述着一个事实,「没事了,与谢野小姐,我还在这里呢。」 …… …… 「呜哇,原来你在这种地方。」 另一边,此时此刻理应已经被沢田纲吉塞进医院,在病床上享受着护士小姐们无微不至的照顾的黑发少年出现在了横滨的某处。 他出现得如此突兀,以至于整个房间的人都在一瞬间猛地看向他。 目光和武器一同对准他,然而黑发的少年人却连表情都没变一下,目光只落在另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少年的身上。 大概是因为才被投餵过,所以少年看起来比平日里有精神多了,连带着脸色都不那么苍白。 他也同样看向了突然出现的少年,皱了皱眉,显然很是意外对方的到来。 「你看起来很意外我的出现嘛。」黑发少年——太宰治说道,语气听起来和他很是熟悉,可天知道他们昨晚才见过第一面。 芥川龙之介没忍住咳了咳。 「喂,你这傢伙。」 但是,在芥川说话之前,有人先叫嚣了起来,正是对他围追堵截的敌人,正在冲着太宰治大喊大叫,「你这傢伙是从什么地方跳出来的啊!没看到我们正在清算这个病痨鬼吗你这混蛋!」 很巧,芥川龙之介也怀抱着相同的疑问。 自己说话被打断的感觉在太宰治这里是很少体验到的,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真是聒噪的傢伙。」他嘟囔,虽然体温已经下去了不少,但是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让他这种平日里倚靠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脑子的脑力派感到十分的不适应。 他能够注意到那个没眉毛的小傢伙在看着自己,但他们其实并不怎么熟悉。 不过对方求生的那股毅力他倒是挺看中的,而且也是难得的异能力者,看起来也挺讨厌他的样子……这不正巧能够和敦君中和一下? 这样想的时候,白色的大猫就轻盈地从窗户里进来了。 和太宰治一样,中岛敦也是视这个屋子里的其他人为无物的,只是目光在触及到芥川的时候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闪过一些连主人自己也不甚清楚的情绪之后落在太宰治的身上。 他很是熟练地单膝跪在了黑发少年面前。 「外面的敌对部队已经清缴完毕了。」他向黑暗俯首,「太宰大人。」 太宰治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倒是听见这话的其他人骚动了起来。 见势不对,当首领的率先对准毫无防备的黑头发小鬼来了一枪。 太宰治连动都没动一下。 身体熟练地半虎化的少年在子弹之前将之阻截,下一刻墙板顺势轰塌,露出的是来自港口mafia的精英部队「黑蜥蜴」。 早知会如此的太宰治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在枪林弹雨中闲庭若步地走向受伤的芥川。 「喂,我最近来缺一个手下。」他说道,某些话语在喉间徘徊,最终被舌尖抵在牙齿,又化作轻笑。 芥川龙之介提防地看着他。 有了「梦境」的好处是对于罗生门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但是他终究不是梦境里那个几年后的他,因此虽然能够扩大势力,但依旧会被贫民窟的对手捕获。 芥川龙之介很想说自己不会和梦境里做敌人的傢伙当一丘之貉,可是看着从枪林弹雨中走来的黑发少年的时候,他却该死地感受到了奇幻的吸引力。 这个人……就是黑暗本身。 他从未有一刻是如此清醒地注意到这件事的。 芥川龙之介咬紧了牙。 却听见对方饶有趣味地一笑。 「看起来是一个倔强的孩子。」太宰治说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束缚后趴在地上的芥川,虽然是笑着但眸底却丝毫不带笑意,摸了摸下巴作出评价,「那傢伙原来喜欢这种类型吗?」 那个固执的小矮子也好,这个看起来就一根筋的笨蛋也罢……那傢伙喜欢的原来是这种吗? 第282页 太宰治忍不住想了想自己伪装成这种笨蛋的可能性……啊不行,他会死的,变成这种笨蛋的话,他一定会死的。 那就只能收留几个笨蛋来吸引那个笨蛋的注意了。 他遗憾地想。 这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像是什么用尽心里挽留花心陛下的后宫妃子了,盯着看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芥川龙之介,太宰治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大概是还在病中,所以他的思维也不免孩子气了起来,看着什么也不知晓的黑毛变异垂耳兔(不是),忍不住气鼓鼓了一些。! 这个笨蛋也好,那个小矮子也好,明明是他先来的……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沢田纲吉那傢伙,到底明不明白这件事啊! 第100章 沢田纲吉不知道遥远的彼方有只坏脾气的黑猫正在撒气。 他和与谢野在最开始的接触之后, 就陷入了已经成为可靠大姐姐的对方用奇怪的温情眼神看他、用原本给江户川乱步买的零食(乱步:喂!)不断投餵他的奇妙场景。 不……吃不下了,他真的吃不下了! 再说为什么他会像是五岁的小宝宝一样被与谢野晶子拿着食物投餵啊,他有手好吗?! ——在少年提出这样的抗议之前, 已然逐渐成为可靠存在的与谢野低下眼,黑色的眼睫如小扇一般扑朔,流露出几分难得的失落。 「纲吉不喜欢这样吗?啊是了, 毕竟我们分开了这么久, 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没关系,我没关系的。」 ——并且, 无师自通地说出了让一边的江户川乱步猫猫瞪大眼的话语。 沢田纲吉头疼地捂住了脑阔, 眼角的余光落在正在给他和与谢野倒红茶的青年身上。 对方像是并不意外他有如此的行为一样,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沢田纲吉:…… 「我知道了。」他嘆了口气,嗷呜一口吃掉与谢野投餵过来的食物,对着对方笑了笑, 「没关系,怎么想要确认我还在这里都可以的。」 是一贯的温和包容的模样。 但是与谢野晶子却收回了手。 「总觉得我被你包容了一样, 」她说道, 「但是我才是大人……小鬼做出这幅样子像什么话?」 这样说完之后她自己反而笑了,就像是曾经还在老家的点心铺子里一样。 与谢野晶子其实很久没回去老家的点心铺子了,倒是听说了那边的点心很好吃的江户川乱步「出差」的时候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叫她放宽心,老爹老妈身体都还很硬朗。 按理说从政府的关押机构里出来之后, 与谢野晶子是应该回到父母的身边的。 但是时间的鸿沟早就跨越在了她们之间,更何况与谢野晶子今时不同往日,不再是当初叉着腰矮矮一只在店里招呼来往客人的普通人, 而是一名异能力者。 异能力者在这个社会并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存在, 更何况与谢野晶子本人还在政府某些部门中挂过号。 因此如果她回去的话, 或许反而会给身为普通人的父母带来灾难。 但是对于亲情的渴望无论如何都是种流淌在血液之中的。 在经历过往事之后,再看见沢田纲吉,对方和记忆之中没什么区别,再加上从对方真正的「诞生之日」算起,到现在也不过才三五年的时间。 因此,再见面,虽然一开始被包容天空所抚慰,但与谢野晶子也不是就等待着他人来拯救的柔弱女性,很快就反客为主,将沢田纲吉当做是年幼的弟弟来照顾。 虽然这个年幼或许还要低于沢田纲吉的外表、更加接近与谢野晶子所认知的他的「实际」年龄。 感觉自己被当做三岁小宝宝就差被围个围兜的沢田纲吉:…… 他真的可以自己吃饭,哦不,吃零食的,真的。 听见他的反驳的与谢野晶子:「那纲吉可真棒。」 然后继续投餵。 沢田纲吉忍不住露出了痛苦面具。 在吧唧吧唧吃东西的闲余时刻也没忘了交流近来的情况,面对着关切的与谢野晶子,虽然自己还是被对方当做小辈看待的,但沢田纲吉看她也是一个眼神,因此就忍不住和缓再和缓,活像是个上了年级的老爷爷。 说自己现在竟然又在森鸥外那边一定是会被担心的,因此沢田纲吉很巧妙地改换了港口mafia的存在,简单地说了两句自己在另一个姐接纳异能力者的组织、并且寻找到了重要的「家人」之后就将话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说起当初大战后被荷马带走一起旅行的故事。 与谢野晶子是还没怎么离开过日本的。 以往被关押在某个机构当中,从那里面出来也就是最近一年的事情。 虽然为了「弥补」她的这段时光,立原已经带着她去了不少的地方,但是因为身份,两人兜兜转转也只能在日本境内,见证过京都的繁华大坂的热情和北海道的雪之后回到横滨,成为武装侦探社的一员。 所以自然而然的,很快就被沢田纲吉口中所描述的风情所吸引。 虽说曾经是个国文都不及格的废材,但是好歹经受过了家庭教师的摧残(划掉)锻鍊,再加上好歹当过畅销(?)轻小说作家,沢田纲吉的描述能力还是不弱的。 没过一会,连在椅子上摇晃着咬棒棒糖的江户川乱步都窜了过来,听沢田纲吉说在义大利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孩被狗追到了电线桿上的事情。 第283页 侦探先生发出大声的嗤笑。 「哈哈哈哈真是笨蛋,我就不会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情。」他扭过头看了看沢田纲吉,虽然没说话,但是把头甩向了另一边,发出了「噗嗤」的声音。 ——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在场的人精谁领会不了这是什么意思,连带着沢田纲吉的表情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不要背着人想一些失礼的事情啊。」 棕发少年幽幽地说到。 江户川乱步把棒棒糖咬得卡蹦卡蹦响,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种事情很失利吗?」他眯着眼睛,脸上是纯然的、未经掩饰的疑惑,「但是以前自己也怕狗的不是你吗?」 观察着沢田纲吉的表情,黑色皮毛的猫猫喵喵作祟。 「大型犬,中型犬……」他看着教父先生尽力遮掩的表情,发出了毫无掩饰的大笑,「呜哇你竟然连小型犬都害怕吗?!」 江户川乱步发出狂笑:「哈哈哈哈哈与谢野——与谢野你看他,他会害怕小型犬……不会连茶杯犬都害怕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沢田纲吉从未觉得这个刚才还看起来有些可爱——主要是在太阳下面晒太阳的黑发少年真的像是一只猫猫——的少年人有这么讨厌。 他咳了一声,面对着与谢野和立原变得揶揄的眼神,忍不住扭过了头。 「茶杯犬……还是不会的。」 他小声嘟囔起来。 未来将会挂上「武装侦探社」的牌子的房间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众人的笑声哈哈哈地闹上了天,让棕发的少年人忍不住有些红了脸。 临别的时候与谢野晶子还是依依不捨的。 沢田纲吉隐瞒了自己在港口mafia打工还要当卧底的事情,只同她说了在某个组织,后来在对方的「逼供」下,才有意无意地把中也的「羊」借过来用了用,说自己暂且就在这里。 到时候就算与谢野突然想起来去羊找他,中也也会暗地里通知他,帮着隐瞒过去。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沢田纲吉的心里总有种背着正宫在外面找狐狸精的错觉……嗯,一定是错觉。 他手里一左一右拿了两大袋的东西,其中一袋是与谢野为了补偿被临时徵用的江户川乱步的零食带着猫猫少年和沢田纲吉一同去买的。 沢田纲吉也跟在一起,尚且见识了除了港口mafia以外的世界。 出乎意料,白天的横滨已经有了外面世界的模样。 人们看起来不像是黑夜里那样行色匆匆心惊胆战,这得益于政府的努力。 虽然在阴影中还存在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在发生,但是比起曾经被叫做「罪恶都市」的混乱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据与谢野的介绍,她们武装侦探社存在就是为了制止这片灰色的领域。 这样一来,「白天」和「黄昏」都有了归属。 在其他人去购买食材的时候负责招待他的福泽谕吉不甚熟悉地为他介绍了自己的恩师曾经有过的名为「三刻构想」的计划,听来是理想主义又奇特的计划,却在适配于横滨这样一个城市。 ——至少,就他所见,这座城市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从饱受苦难的废墟成长为现代化的摩登都市。 ……夜晚……吗。 坐在回港口mafia的电车上的时候,沢田纲吉看着窗外,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电车度过某个站台之后,车上的人就少了不少。 这便是众所周知的混乱区域,不仅是港口mafia,还有大大小小的组织势力都在这边,擂钵街和贫民窟也几乎是在同一个方向,因此除非必要,普通的横滨市民是不会往这个方向来的。 沢田纲吉在司机奇怪又带着些惊恐的目光中下了车,两大袋的零食是他甜蜜的负担,好在没走几步,就看见了正在巡逻的港口mafia的成员。 ——在这边的一片区域内,也存在着寻常的普通居民和商业区的。 只是和外面一些、由政府来保证安全的店铺不同,这边是古老的居民向港口mafia——或者其他别的什么组织——交纳保护费然后换取保护的形式。 现下这一队伍的港口mafia的成员就是在做巡逻的事情。 沢田纲吉刚走几步就遇见了他们,从一家店铺出来、嘴里叼着烟双手还插在兜中浑然一副小混混模样的小队队长骤然看见站在路灯下活动手腕的沢田纲吉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之后看着棕发的少年几乎瞪大了眼,赶紧三两步上前来。 「皇太……咳咳纲吉阁下!」他将嘴里那根凹造型的东西吐出去,搓着手冲到沢田纲吉身边,身后活像是有尾巴在使劲摇晃,「您怎么在这里?出门工作了吗?工作辛苦了!这些东西累不累?」 说完回头怒吼:「餵你们都在做什么!快来替纲吉阁下拿东西!」 活像是到某个有食铁兽的地方学过变脸。 沢田纲吉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竟然也没多少惊讶……毕竟在彭格列的时候,身边有个比这个港口mafia成员更离谱的傢伙,在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是只对他有着好脸色的。 他原本是想要自己拿着零食袋子的,毕竟让凶神恶煞的那个港口mafia的成员帮自己拎零食袋什么的听起来就很离谱。 但是用来拒绝的藉口被小队长给否决了,对方说着「刚才已经是最后一家了」一边用眼神暗示小弟从他手里「夺」走带着,自己讪笑着走在他身边,嘴里活像是装了发条一样完全停不下来。 第284页 等到沢田纲吉应付完,他们就已经走到了港口mafia的楼下。 在新出炉的干部a先生的钞能力之下,早上看起来还破破烂烂的港口mafia的大楼已经被修缮了起来,尚有神色不自然的工人在这附近走动,但却已经有了原本模样的雏形。 在身边小队长的吹捧之下,饶是沢田纲吉也有些防不住,只能绷着一张脸,脚步加快,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个傢伙身边。 这么好的口才当什么港口mafia,出道作漫才艺人才是最佳选择吧。 不过这样的话他是不能说的,毕竟港口mafia的皇太弟(不是)阁下是一个冷漠的傢伙。 因此棕发的少年人快步走过,留下的只有黑色的背影与冷淡的神情,看起来既有气势,让人在止不住为他所吸引的同时,又不敢直视他的面目表情。 绝对是干部以上的存在。 ——就算是不认识他的人,也在少年走过之后,在心中猛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随后回想起来这是他们常常在论坛里打趣的「皇太弟」,不由得嘆一句有其兄必有其弟,虎父必无犬子(?)。 沢田纲吉终于摆脱了那个无敌聒噪的傢伙。 他坐在能够看见窗外的电梯中,此时已是黄昏,窗外已有灯光亮起,映入少年人的眼瞳之中,让他不由得呼出一口气。 刚才上来的时候还遇见了太宰治,黑发的少年人看起来依旧是不怎么高兴的模样,也不知道病好没有。 但是沢田纲吉还没和他打招呼就见对方从转角走了过去,身后跟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紧张兮兮的中岛敦。 对方身后黑压压的人群里好像还一闪而过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的,但是沢田纲吉没看清他们就匆匆走过了,看起来是很匆忙的模样。 所以他也就没上前搭讪。 因此此时沢田纲吉是一个人呆在电梯里的。 他好像是想了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思绪翻飞的时候到达了顶层,听见电梯发出「叮」的响声。 沢田纲吉跨出了脚步。 森鸥外正在办公室内等着他。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便宜弟弟要做什么,但作为一个表面上还是十分体贴的「兄长」,森鸥外还是为了对方的到来做足了准备。 此时,他坐在自己的老闆椅上,红瞳中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沢田纲吉扣了扣门,听见森鸥外的应答声之后走了进去。 「森先生认为,【组织】是什么呢?」 略去无用的寒暄之后,沢田纲吉再度问道。 那双运筹帷幄的红瞳骤然瞪大了一瞬。 半晌后,沢田纲吉听见了他的回答。 那是很「森鸥外」的回答,因此听到的时候,沢田纲吉在觉得奇妙之余竟然并不觉得意外。 大概是他打从心底里就知道森鸥外就是这样的人吧。 但是比起几年以前,森鸥外无疑是有「长进」的。 曾经的森卫生科长深爱着国家,以至于就算是用不正确的手段,也要维护国家使之免于崩溃。 后来事实的失败告知他所做出的抉择是错误的,自己也从前途光明的卫生科长变成了一介白身。 直到将与谢野晶子从特殊机构带出、想要再度利用她的能力改变横滨的时候,这个人也依旧没有变化。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比起曾经,他已经有所成长。 沢田纲吉听见男人苦笑了一下。 虽说知晓这是对方伪装出来的,但是最高明的伪装中往往藏有几分真实……而十分恰巧的是,他正好就很擅长辨别出那些真实。 「没办法,」他听见森鸥外无奈地说,「我不过是组织区区一个奴隶罢了。」 ——奴隶。 沢田纲吉在心中咀嚼了这个词。 「你说的没错。」他说道,摩挲着大拇指的地方——往常在这里,会有一个装饰性的指环,供给时时会冒出来亲吻他的拇指的傢伙使用。 「所谓的首领,不过是组织的奴隶罢了。」他轻声说道,「既然接受了他们的供养,从他们那里获得了成为首领的可能。那么,为了他们能够继续存活下去,就算是需要首领(boss)失去生命也没什么可惜的——所谓的boss与组织的关系,就是这样简单而自然。」 教父先生站在黑暗的角落里,露出了不怎么良善的笑容。 似乎有金红色的光在他的眼底闪烁了起来,带着某种破坏一切的力量,让人为之恐惧胆颤,又为之欣喜不已。 森鸥外等到了他所期待的回覆。 他步步为营,诱哄着小小的神明入局,将从未袒露给他人过的真实展现在对方的眼前。 那是作为「森鸥外」这一存在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仅仅是将自己袒露半分,这个心思九曲十八弯的傢伙就会浑身难受的睡不着觉,更何况是将自己的密谋尽数展露在人前了。 但是作为「组织的首领」,这是必然的事情,是他在名为沢田纲吉的存在面前为数不多的筹码。 众所周知,人最信任的是自己的双眼、自己的感知。 所以他和小神明心照不宣对方的「丧失记忆」,仍由对方进入自己的组织之中。 他的港口mafia对于在黑暗中祈求阳光的生物拥有无可比拟的吸引力。 化身黑暗,成为黑暗……但是依旧嚮往着光明。 第285页 森鸥外支配者组织的同时,也被「港口mafia」所驯服。 现在,他想故技重施,像是自己被「港口mafia」驯服一样,让天上的太阳垂下垂帘的一角。 只要一点点就好了。 精心的密谋之下,实际上只是卑微的渴求。 就在他知晓那太阳步入了光明、靠近了黄昏,以为自己终究是无法挽留住对方的时刻,金红色的太阳却又奔赴了回来。 「化身黑暗,然后击破黑暗……你的勇气我已经接收到了。」他听见能够撕破一切的太阳说道,「让我们一起成为横滨最强的mafia吧,森医生。」 森鸥外的红瞳紧缩,而后捂住脸,分明是想笑的,但是一时之间被狂喜砸中,竟然发不出声音。 直到最后,才嘶哑着嗓音回答—— 「好哦,纲吉君。」他若无其事地说道,「要来当bosa吗纲吉君?」 沢田纲吉一瞬间露出了某种奇怪的眼神。 他无声轻嘆。 「不要勉强自己说不可能的事情呀,」他抬起眼,似乎有某种金红色的光在闪烁。 知晓对方是多疑的性格,沢田纲吉歪了歪头,略作思索。 「要说的话,我们是那个吧,」教父上前两步,声调轻缓,带着一种终于做出决定的清爽 这样说着的时候,少年人的皮鞋踩在地面,柔软的鞋底从后至前逐渐与地板脱离,在空旷的黑色地板上踩出清响。 最后站定在港口mafia的首领面前。 他声调带笑,但神色却是平静乃至于冷漠的,让人在畏惧的同时,心中又有某种隐秘的欲|望在蠢蠢欲动。 教父垂眼,神色平静而淡漠,给彼此若即若离的关系定下基调。 「互相利用。」他说道,「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 ——这怎么不令他……心喜如潮。 第101章 「a区, 清扫完毕。」 「b区清扫完毕。」 「c区也是。」 一堆货柜中间,穿这黑色长款风衣的银发男人按下了收音机。 「收到,诸位辛苦了。」他说道,「收队吧。」 黑色的方砖中传来陆陆续续的应答声。 满意地收拢队伍, 看着组织的成员们离去之后, 老者才转过身,看向高处。 「您接下来也还是不回去吗?」 他抬起头, 看见上方之人在黄昏中的一个下颌。 对方穿着与其他成员无二的黑色西装, 虽然身份地位有着天差地别, 但是从材质上来说的话, 或许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对方穿了一件黑色的披风。 在欧洲大名鼎鼎的「暗杀王」用掉一个人情从某位最强的「工匠」手中换取的黑色披风,虽然是不明材质,但是却能抵抗高低温度和部分的物理攻击,乃至某些异能力也不在话下。 毕竟是让暗杀王亲自出马去请求打造的武器。 但是被这个人穿在身上的时候, 却完全显示不出有这样危险的用途。 老者——名为广津柳浪的港口mafia成员目光上移,定在对方含笑的嘴角处。 尽管面庞的部分被日光所遮挡,但是他还是能够看清对方嘴角的这抹笑容的。 事实上,在mafia的内部往往有一套严苛的规则,下属无缘无故与上司对视, 在某些时候是会被当做挑衅而遭到处罚的。 广津柳浪在港口mafia内部的资历比大多数港口mafia的成员都要老, 尤其是这些年内港口mafia急速扩张, 让他这位堪称「三朝元老」的存在也变得更加令人尊敬起来。 再加上一度常常搭档出任务的缘故,他与这位大人的关系比起旁人来说总是要亲近一些的。 但广津柳浪的目光依旧矜持地停留在青年的下半张脸上。 虽然只有半张脸, 也能猜测出这是一名有着帅气面庞的青年了。 在黄昏的光下一时还看不清他的面部, 只见到棕色的炸毛在黄昏的晨光中被勾勒出了一圈光晕。 他姿势不拘地坐在货柜上——广津柳浪总觉得这是另一位干部大人把上司带坏的——一只腿曲起, 另一只平放在货柜上, 腿上还搭了一本书, 虽然看不见是什么,但是广津柳浪大概能猜出大概是对方那位兄长进来新出的着作。 据说难得不是诗集。 大概是他的目光过分明显,青年扬了扬眉,站起身,从货柜上跳了下来。 「这次不是诗集,」他语气含笑,脱离了奇怪光晕效果的上半张脸也显露于人前。 那是一张清隽的面容,虽然是帅气的,但是和家里另外的干部却不是一个画风。 要说的话这位大人和整个港口mafia都是格格不入的,毕竟一般人看见「港口mafia」这几个大字,联想到的都是什么黑涩会啦、非法组织啦什么有的没的。 但这个人却不会有人会将他与黑色的里世界联繫起来。 棕发的青年举起书,在看起来似乎是在出神的广津柳浪的面前晃了晃。 「是散文诗,叫做《彩画集》,广津先生要看吗?晚上吃完饭我送你一本?」 作为作者可靠的欧豆豆,这书还没出版,沢田纲吉就已经走内部关系跟出版社订购了不少,见缝插针地送给身边的人。 广津柳浪对他的这个行为毫不意外,作为在六年前就被调配到对方手下,从直属于首领的刀变成这位大人的怀刃之后,这种事情就发生了不止一次了。 第286页 浸淫里世界已久的广津柳浪曾经还一度猜测过时不时小上司有什么特殊的暗号藏在这一举动里,后来知道对方和那个「暗杀王」是兄弟、和这本诗集的作者也是兄弟……咳咳,总之上司给的东西不管喜欢不喜欢就先笑着收下,总是职场社畜的生存秘籍的。 沢田纲吉:…… 棕发的青年捏着自己递出去的书本的一角往后拉了拉,神情有些无奈。 「如果不喜欢的话就告诉我啊,」他轻声抱怨,「总是这样我也很不好意思的。」 于是广津柳浪就笑了起来。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虽说是上司,但是几乎是在四年前对方空降到这个位置开始就一直陪伴在对方左右的广津柳浪在这种时候也会显得容易亲近许多,看着上司也总觉得对方还是四年前那个软嘟嘟的少年。 他看着手里书本上「兰波」的署名,露出有些苦恼的神色,「在下只是在想,首领要是知道这件事的话,又会吃醋了吧。」 这样一说,棕发的青年人显然也愣了一下。 旋即也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笑容。 …… ——「这是当然的哦。」 横滨市的地标、港口mafia五座高楼最中间的那栋,属于首领的办公室中,黑发红瞳的港口mafia首领幽幽地看着面前的棕发青年,露出了幽怨的神色,「就算是当哥哥,也是我先的吧。」 结果只不过是一时不察,就让来自异国的北欧神明给钻了空子,让可爱的欧豆豆有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要说的话,纲吉君当初还是他亲手「接生」出来的呢。 听见他的一番嘀咕,棕发的青年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总之今天就这样,」他如此说道,「我先告退了。」 这正是沢田纲吉。 棕发的青年离开森鸥外的办公室,从港口大厦的顶端下去的时候,心里着实是挺高兴的。 距离他脑子不清不楚决定和森鸥外「互相打工」当社畜已经过去了六年。 在六年间,港口mafia已经摇身一变,从当初只是在横滨内有着小小的一席之地的中型组织扩大,抓住了龙头战争的机遇,又走了沢田纲吉这边的后门拿到异能许可证,不断蚕食其他的mafia组织,最终成为了横滨的霸主。 要硬说的话说港口mafia是关东地区的霸主也不为过,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港口mafia的势力范围始终龟缩在横滨的范围内,因此更多还是以「横滨的霸主」来称呼它。 在港口mafia统治下,曾经因为战争的失败而变得混乱不休的横滨逐渐迎来了和平。 虽说只是一个民间组织,又是一个mafia的组织,在港口mafia的统治之下,横滨理应是混乱的。 但事实上却恰好相反,组织的首领一反mafia的霸道与混乱,与大多数违反法律和人道主义原则的业务摒弃在一边,在巩固了地位的同时,竟然在一定的程度上受到了横滨人民的欢迎。 而与此同时,强硬的、违反mafia生存准则的规则的推行,需要强有力的推力。 港口mafia能够从当初一文不名的小组织成长为现在这样的庞然大物,与他的人才政策脱不了关系。 与在使用异能力者又提防着异能力者的传统mafia不同,港口mafia原本就是最早吸纳异能力者作为中层以上乃至干部的组织,在里世界广发宣传之后,竟然真的吸纳了不少的异能力者。 传统的战争方式在异能力这一段颠覆性的武器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因此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港口mafia就成为了横滨的无冕之王。 甚至于横滨这座城市,因为港口mafia对异能力者的友善政策,也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异能力者之都」。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港口mafia,他的蜕变是从现任首领森鸥外在战争中临危受命接受组织开始的。 在森鸥外逐步开始整顿港口mafia的时候,作为他的兄弟的另一位「永夜的终结者」也出现在了人前。 如果说森鸥外是组织的头脑的话,那么另一位则是组织的手脚。 还是经过了锻鍊不知道覆盖了多少层的肌肉那种。 总之大概是传闻中的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两个人兢兢业业经营组织,终于把老破小的港口mafia经营成了家大业大的模样。 现下,整个横滨除了港口mafia之外几乎没有其他足以称道的大型mafia,小型的mafia倒是零零碎碎,但是大多都回归了mafia的原始状态,变成了类似于居民委员会的存在,每个月甚至能够用哪个组织负责的区域的整洁度作为比拼的媒介。 而要说值得称道的,只有存在于擂钵街与贫民窟、一度被称为「贫民们的保护伞」的组织「羊」了。 关于羊和港口mafia之间的关系也是议论纷纷,当初一度争锋相对的两个组织竟然是那个时代残存的大型组织中最后的两个,很难不令人产生遐想。 里世界有传闻说「羊」完全是靠裙带关系幸存,要不然当初港口mafia扫六合,派着人形自走武器「永夜的终结者」去扫荡横滨的各大组织的时候怎么会单独漏下了「羊」。 沢田纲吉也听过很多这种传闻,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笑了之。 毕竟当初森鸥外的小本本上理论上是有「羊」的,只是在他正义的凝视下,黑心老闆将这个名字划去,不情不愿地留下了最后一家。 第287页 他离开了港口mafia的区域,今天是周五,干完最后一单他就该放假了,还是双休。 所以沢田纲吉的心情不错,他甩着钥匙上了车,出于习惯买的是辆老款的保时捷,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了单,也就慢悠悠地开着车在风纪良好的横滨市道路上行走。 今天是约好的「见面日」。 所以沢田纲吉没有回到自己的公寓里,而是开着老爷车慢悠悠地穿过了大半个城市到了另一边。 港口mafia与「羊」分别伫立在横滨的两端,平日里说得上是王不见王。 作为一度被称为港口mafia暗处的皇帝简称「暗皇帝」的沢田纲吉也理应是其中的一个「王」。 但是今天他坐上车,准备开往的地方正是「羊」的领域,并且甚至准备直接开到羊之王的楼下,堪称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的皇帝陛下刚拉开门,就察觉到了「客人」的存在。 他后退一步,悠然又从容地举起了双手。 一个红色长发穿着军服的少女从他的保时捷后面探出了头。 「军警。」她像摸像样地掏出证件,身后也传来脚步声,沢田纲吉回头看了看,是一个眯眯眼站在了他的身后。 红发粉瞳的少女看起来是气势十分强大、与瘦小的外表全然不符的类型。 她从沢田纲吉的车后面窜过来,长发在脑袋后面蹦了蹦,眨眼之间人就到了沢田纲吉的面前。 她观察着沢田纲吉,以防对方做出什么举动,嘴里公事公办地说道:「军警办事,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顿了顿,她紧紧盯着沢田纲吉的神色,继续道:「实验体,x-r-0027。」 第102章 出现在沢田纲吉面前的二人, 是来自于日本政府的特殊部队,军警之中的某支小队「猎犬」当中的成员。 红发的少女名为「大仓烨子」,自称为猎犬的「副队长」。而在后面出现的那位眯眯眼(?)则自称为「条野採菊」, 与大仓烨子同为猎犬的成员。 沢田纲吉后退了一步, 丝毫没有在意从大仓烨子嘴里吐出的「实验体」的话语,而是有些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 「要邀请我去你们猎犬那边玩吗?」教父先生挠了挠脸颊, 看上去像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大学生, 连脸颊都稚嫩地令人信服, 「但是今天星期五哦, 我已经下班了。」 而且还是周五的下班……明天就是周末了诶,他们军警都没有双休、都不下班的吗? 但在场的两位「猎犬」却全然不会相信面前的青年当真如他所表现的那样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不是)。 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面前的存在是什么, 日本政府在多年前、为了应对异能大战而制造出的「怪物」或者神明,是拥有跺一跺脚就能够让日本地震(物理)的存在。 大仓烨子露出了坚毅的神色。 「既然你不愿意配合的话, 我们就要採取强硬手段了。」她仰着头看面前的青年,对方其实长得蛮符合她的审美的——当然了最强的还是福地大人——神色之间浮现了一丝可惜。 「真遗憾, 如果不是命令的话,我其实还是挺想和你交朋友的。」她猝不及防地伸出手, 连声音都变甜了几分, 「跟我们一起走吧,大哥哥~」 ——大仓烨子的异能力,「灵魂的喘息」, 是能够在瞬息之间, 改变接触者的年龄的能力。 沢田纲吉看着红发少女身后出现的文字, 微微向后跳了半步, 身形微微晃荡, 在躲过冲过来的大仓烨子的同时稍微错开了从后面来的条野採菊, 呼吸之间三人错开, 红发的少女与白发的青年微微侧头,电光火石之间默契地挥出下一道攻击。 沢田纲吉错步后退着避开他们,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真是的,」他无奈地说道,「原本我还以为下班了,这得算是加班……回去得让森医生给我报销才行。」 这样说着,青年不知何时戴上了手套,手里绽放出了火焰,因为对面攻击而袭来的风将他的额发吹起,让青年浑身散发出了一种迷人的危险。 他垂下眼睫,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时间。 「那么,速战速决好了。」 ——毕竟,他可是很赶时间的。 …… 半小时后,「羊」的领地内,结束了战斗又卡在超速边缘的教父先生从花盆下面摸出钥匙,卡卡哒哒地打开了属于中原中也的房子。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烟火气,正端着菜去桌子的赭发青年扭过头,看见手上捞着披风开门的棕发青年,不由得露出笑意。 「来太晚了啊你这傢伙,待会得负责洗碗才行。」 听到这话沢田纲吉就不由得垮下了脸。 他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势,轻车熟路地关上门换鞋。 「我就说该买一个洗碗机的,」棕发的青年说道,将披风挂在一边的架子上,扭头看向餐桌,「今天是兰堂先生的手艺?」 中原中也给了他一个「废话」的眼神。 毕竟如果是他做饭的话,那端饭的人绝对会换一个人的。 接收到这个视线的沢田纲吉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 「这不是还有太宰嘛……」他小声嘀咕,但是门口的架子上还空着俩的地方昭示着话语里的另一人大概或许还没有抵达。 第288页 毕竟港口mafia里也不是所有人都跟皇太弟(不是)一样有特权,不是996也不是007,而享受着难得的双休的。 其中以小小年纪就卷到了干部地位的太宰治绝对是卷王之王,不说日常的996,007也是常态,沢田纲吉就经常在早上来港口mafia之后才发现太宰治正趴在他的桌子上睡大觉,也不知道是凌晨几点才呼呼睡着。 为此教父先生一度担忧过尚且是少年人的太宰的生长和健康问题,六年过去,少年长成青年,既没有在哪天没人发现的时候猝死也没发育不良,倒是看着生活良好的中原中也没怎么长过个子(咳咳)。 为此中原中也一度怀疑过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人工制造的……但是同样作为实验体而出生的沢田纲吉不仅长了还长得挺高,最近两人一起在门框上画身高的时候更是突破了一米八的大关。 而他堪堪一米六。 就气得当晚怒喝了两大瓶牛奶。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纵使发现了这个问题之后不论是中原中也还是兰堂都暗戳戳的给他补充了不少据说能够长高的食品、没事的时候知道首领一直为自己的身高而忧心忡忡的「羊」的成员还会跟中原中也打篮球——据说这是长高最快的运动——但是似乎都没有起到他们原本应有的作用。 为此太宰治特地发来贺电,还偷偷摸摸地写出了《小矮子为了长高而做出的努力二三事》,试图掺杂在兰堂交给编辑的稿件里一併发出。 是的,兰堂也加入了写稿大军。 与没什么天分全靠努力更新(?)的沢田纲吉不同,这位也是重量级的任务。 和魏尔伦相对应的,黑发诗人选用了「魏尔伦」作为笔名,直接的后果是诗集出版的第二天,世界各地的异能力者率先成为了「保罗·魏尔伦」的第一批读者。 就很离谱。 对两位兄长的往事浑然不知的中原中也一度露出过「你们大人真会玩」的眼神,然后扭头问沢田纲吉他们要不要也整一个。 沢田纲吉心动了,沢田纲吉拒绝了。 虽然文盲如他并不怎么知晓诗人「中原中也」的名号,但是就算是从中原中也的异能力具现化的文字来看,对方的文学造诣多半也是在他这个三流的流浪诗人之上的。 哦,现在他甚至说不上是流浪诗人了。 因此他十动然拒,倒是让蠢蠢欲动的中原中也有些惋惜,平日里在兰堂的耳濡目染之下也会偷偷摸摸写的小句子存在一边,等着自己的兄弟什么时候点头同意了之后再准备一起放出。 他至今对于两位兄长之间奇妙的暗涌不明所以,一度认为那才是天下所有兄弟的相处方式。 至于现在兰堂还是装作什么也没想起来、所以才能够好好和魏尔伦相处的模样,则也被他划入了「感天动地兄弟情」的范畴。 沢田纲吉:…… 第一次知晓对方这个想法的青年沉默了良久,最后在中原中也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澄澈和纯粹的眼神之中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没事的。」他语气微妙地说道,「中也这样就很好了。」 骤然得到贴贴的羊之王拧着眉摸了摸鼻子。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并且,如此吐槽。 不过无论如何,虽然常年在加班的魏尔伦刚来横滨的时候、一度在还没平静下来的横滨掀起了一段风雨,但幸好的是在打了两场架之后沢田纲吉成功(物理)劝服了某些时候思维总是格外耿直的兄长,并且将兰堂带到了他的面前。 然后魏尔伦就平静了下来,恢复成以往那个冷漠又强大的「暗杀王」的模样。 ——如果忽略他走向沙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同手同脚的四肢的话。 但正是因为有了沢田纲吉与兰堂的存在,在另一个世界遭到暗杀王的击杀的「旗会」得以幸存,并且按照原本的进度,尽管是敌人,也与羊之王成为了可以交心的好朋友。 在饭菜刚刚全部上桌的时候,一颗黑色的脑袋从窗口的地方探了出来。 「我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一颗海藻头从窗口探出,双目无神地盯住了饭桌。 被对方突然一个出现弄得反射性地摆出攻击姿态的中原中也:…… 「你这傢伙,走正门啊!」 他无语地踹开了对面的椅子,看着黑色的傢伙慢吞吞地从窗口爬进来。 太宰治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中原中也:…… 不行,兰堂做的饭刚刚才端上桌子,现在掀桌子的话他会生气的。 可是看见对方过来的时候拖出了一条水渍,赭发的青年还是没忍住拧起了眉。 「你这傢伙……又去入水了吗?」 黑头发的水鬼抬起脸,不知缘由十分爽朗地回答:「是的哦!做完任务之后正好在旁边这条河的上游,我就索性直接顺流而下了呢!」 「……你这傢伙不要这么骄傲啊!」 太宰治就很怪地诶嘿了一声。 这边在两个小朋友(?)吵架的时候就去拿了毛巾的沢田纲吉摊开毛巾,向着正在和中原中也「略略略」的太宰治招了招手。 「太宰,过来,擦擦头发。」 刚刚还很吵闹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的黑发青年就偃旗息鼓,故意朝着中原中也「哼」了一声,乖乖地站在了棕发青年身前,仍由对方给自己搓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第289页 沢田纲吉:「什么?」 那张棕毛的面孔骤然间就距离自己很近了,太宰治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静止了一下,旋即伸手猫猫推脸。 「我说,纲吉君就像是妈妈一样。」在外恶名远扬的黑发青年嘀嘀咕咕,当真像是一个被母亲呵护的大龄儿童。 沢田·妈妈·纲吉:…… 围观的中原中也:…… 端着汤出来的兰堂:「噗。」 在奇怪的沉默之后沢田妈妈一咬牙,使劲给手底下这颗海藻头搓了个爽,然后踢着对方去换了一套衣服。 是和平的、温馨的家庭时光。 饭后消食完毕之后沢田纲吉说起下午被猎犬找上门的事情,几人反应各异。 「如果不是周五的话,我还想跟着他们去看看的。」像是没看到他们的反应一样,教父先生可惜地说道,「毕竟能说出当年的实验编号……那边至少是有相关的记载吧。」 说起来他还挺感兴趣的。 同样身为实验体的中原中也表情变幻了两下,烦躁地抓了抓头。 说实话如果是他的话,在不爽之余确实也会想跟着看看到底对方会做什么……但是对象换成了沢田,他就只感觉到烦躁了。 而太宰治则摸了摸下巴,表情跃跃欲试。 「确实,森先生这边再怎么挖掘也只能得到外围的消息……既然对方都邀请了,反正来都来了,还不如趁机冲上去。」 ——说的就跟他们玩的游戏一样简单。 中原中也啪嗒啪嗒地按着手柄,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万一对方有什么阴谋呢?冲上去不就是自投罗网了?」 嘴里悠悠闲闲但手上动作也分毫不慢的太宰治眼神也不给他,全部盯在游戏屏幕上。 「嗳——原来没有脑子的小蛞蝓也懂得担心这种问题了吗?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不过纲吉君也不用担心阴谋什么的吧?」 他神清气爽地按下最后几个按钮,看着屏幕上的win扬了扬下巴。 「毕竟是港口mafia的皇帝纲吉君……是皇帝呢。」 沢田纲吉伸手从他的手里拿出了手柄,不轻不重地用手柄敲了敲黑发青年的脑袋。 「皇帝个鬼,我以为你已经过去中二期了的。」 太宰治伸手试图挽救自己的手柄。 「我刚才赢了quq——」 棕发的青年站在他背后,俯身拿着手柄,闻言弯了弯眼睛。 「但是你已经玩过两局了,一人两局,我们说好的(笑)。」 重度游戏儿童怨念地看着属于自己的手柄被魔鬼拿走,气呼呼地扯过了一边的抱枕——一个绿油油的东西,是港口mafia前两年年底年会的时候发的吉祥物,后来在沢田纲吉的建议下改成了一只毛发昂扬的小狮子、叫做「纳兹」还是什么——狠狠地锤了两下。 中原中也发出畅快的笑声,很快发现自己手里的人物被丝毫不顾及兄弟感情的沢田纲吉给锤了个痛快。 中原中也:…… 这下轮到太宰治发出了尽情的嘲笑声。 已经洗漱好准备在旁边书房里写稿——明早编辑就要上门,如果今晚还不能编出来一个开头的话,或许会在门口见到编辑先生的尸体——的兰堂顺手带了两碟葡萄,留了一碟在打打闹闹的青年们身后的茶几上。 这厢打打闹闹,另一边,没下班的军警基地,倒是有几个人在房间内各自做各自的,时不时看一眼门口的地方。 按理来说这时候是不会出现这么多的人的。但是谁叫老大重视这次结果,所以大家都抽空过来看了看。 条野採菊将身边人们的心音都听了个遍,才慢吞吞地将视线落在房门上。 下一刻,一个精神奕奕的白发男人出现在了门口的地方。 率先做出反应的是与沢田纲吉有过一面之缘的大仓烨子,红发的少女扑腾一下跳起来,窜到了对方的面前。 「队长!」 对外神情冷傲的少女背后甚至弹射出了小心心。 推开房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猎犬」的队长,被誉为是「远东的英雄」的福地樱痴,是一个拥有着强大的体魄、决心、以及坚强的毅力的男人。 他轻车熟路地捞住了大仓烨子,安抚之后看向条野採菊。 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这股视线,于是条野採菊扭过头去,自然而然地露出了微笑。 「是要听听那位港口mafia的皇帝的消息是吗?」他微笑着说道,「已经整理好了哦,老大。」 虽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眯眯眼,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背后还是仿佛盛开出了无数的黑百合,「包括带着博士一同近距离接触他的情报——我们都准备好了。」 虽然他们最后是输了……但是也没人用出全部的实力,毕竟只不过是试探和确认的环节。 同样等候在旁的大仓烨子双手合拢眼里蹦出爱心。 「我可努力地收敛才做到的,所以要夸夸我吗?队长~~」 一句「队长」被她拉得无比长和荡漾。 福地樱痴无奈地抬起手,在红发的少女头上揉了揉,而后看向条野採菊。 「抱歉,辛苦了。」 条野採菊回以笑眯眯的表情。 「要是抱歉的话就补给我和副队长一个假期如何?」他自然而然地说道,「作为mafia都有双休,我们当公务员的也应该与时俱进吧。」 第290页 等待了一会,虽然看不见福地樱痴和其他人的表情,但是条野採菊还是歪了歪头,慢吞吞地补充。 「抱歉,我开——玩笑的。」 他转过身,大步朝前,轻车熟路地推开一扇门,微微躬身作出了邀请的姿势。 「请,检查我们的工作成果吧。」白发的青年笑吟吟地说,发尾的红色为他填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意味,「我们的,跟踪那个男人整整一周后的工作成果。」 …… 沢田纲吉没由来地打了个冷颤。 他搓了搓手臂,忍住没打一个喷嚏。 但是这样的动作还是为中原中也所发觉了,赭发的青年凑过来,先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沢田纲吉哭笑不得地将对方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挪开。 「没事……只不过是夜风稍微有些凉,中也穿上外套吗?」 中原中也慢吞吞地手,确定了沢田纲吉无事之后就变得懒洋洋的,像是一只餍足的野兽。 「这点风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凉。」他双手搭在阳台的护栏上,沉静如海的眼瞳注视着沢田纲吉,不由得嗤笑一声,「倒是你,真的像是青花鱼那傢伙说的那样变成妈妈了吗?」 赭发的青年人胸腔震动着,发出低沉的笑声。 沢田纲吉一只手捂住了脸。 「饶了我吧。」他无奈地说道,「只不过是你们都太不擅长照顾自己了而已。」 中原中也拒绝承认这件事。 「至少我比会把自己弄进医院、每次都得纲吉妈妈去看望之后才能好起来的傢伙要强。」在奇怪的地方比较了之后,青年又不由得狐疑的虚起眼睛。 毕竟太宰治那傢伙是从贫民窟出来的,众所周知,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傢伙都有着像是小强一样的生命力,所以隔三差五就进医院、但是在沢田纲吉去看望过之后又活蹦乱跳的傢伙难不成是个异类? 还是说…… 中原中也狐疑,中原中也决定待会去揍青花鱼一顿盘问盘问。 倒是沢田纲吉也无奈地笑了起来。 「太宰就是这样,现在也还是小孩子。」他说道,「稍微包容包容他好了。」 抬头看见赭发青年不愉的表情,棕发的青年也轻笑了一声。 「怎么,中也在因为我关心太宰君生气吗?」毕竟小孩子总是有这种奇怪的攀比心理,就算是当初乖乖巧巧的一平也会暗自比较和蓝波的待遇,所以沢田纲吉并不意外,反而轻车熟路地揉乱了那头赭色的头发。 不知道受了谁的影响,中也的发型逐渐有朝着魏尔伦的头发的方向发展的态势。 出于莫名其妙的心理沢田纲吉忍不住搓乱了青年的赭发,忍不住发出笑声。 「好啦,不要吃醋——唔,这个应该是叫做吃醋吧?」 他就着一只大手按在中原中也的后脑勺的姿势,稍微往前贴了贴,将两个人的额头贴在一起,望着那双像是海水一般美丽的蓝色眼睛说道: 「中也永远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第103章 不论对谁而言, 周末总是愉快的。 就算是在自己原本的世界中,作为教父的沢田纲吉,也会偷偷摸摸在周末给自己放个假。 不过毕竟是个首领, 因此他的假期也就没有在港口mafia这个时候这样能够叫做双休,充其量不过是趁着没事的时候下山, 在彭格列治理的小镇上熘达一圈。 这种时候坐在首领的办公室的就是他忠诚的下属与友人,能力一流的左右手狱寺隼人。 银色短发的青年在更加年轻的时候还会暗恨着自己不能跟着首领熘出去, 但是等沢田纲吉邀请了,反而又觉得这样能够为首领排忧解难是自己的荣幸。 而且要是换一个人的话, 狱寺隼人反而会在路上莫名其妙地就担心起来。 所以这种时候, 陪着沢田纲吉一同熘出去的往往是山本武, 或者其他哪位友人。 毕竟还是里世界最大的老牌mafia的首领。 虽说沢田纲吉的武力已经足够在呼吸之间轰平一个西西里岛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在家族的其他人眼里还是当初那个肩不能提(不是)的少年, 所以只要出门没带上一个守护者或者其他中层以上的家族成员,那些半只腿都踏进棺材的长老们第二天就会找上门来,气势汹汹地叫开门, 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年轻的教父面前抹眼泪。 【「呜呜decimo, 没有你我们可怎么活啊。」】 ——并且哭诉一些让教父头疼的有的没的。 到了这边就好了, 虽然不是真的兄弟,但是这几年他的功绩已经足够让森鸥外将他当做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不是)来看待了。连那些有的没的的忌惮之心, 也在棕发青年在某次试探之后发火併且跟着他的哥魏尔伦到处晃荡了几个月、最终被森鸥外一封封言辞恳切的书信劝回来之后收敛了不少。 所以在港口mafia,沢田纲吉的要求几乎都是能够被满足的。 ——包括连干部太宰治大人也没有的双休。 但是大概就是所谓的得不到的在骚动,轻易触手可得的反倒没那么重要……在开着车回港口mafia的时候, 沢田纲吉久违地想起当初刚到彭格列, 在伙伴们的帮助下偷偷熘出去休息的事情。 彼时他们才刚到彭格列不久, 九代爷爷特别潇洒地一挥手, 就迫不及待地带着xanxus去四处周游,直接把彭格列这么大一个摊子甩在了沢田纲吉的手上。 第291页 而长老会的老爷子们也还没变成日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也是严厉且虎视眈眈地盯着新上任的十代家族。 沢田纲吉的压力一度很大,连奈奈妈妈的元气鼓励也没能让少年教父趴下去的棕毛支棱起来,脸颊上一度被养得好好的软肉也塌下去了不少,眼底一片青黑,整个人看起来比期末考试还要憔悴。 为了给首领鼓气,压力虽然也不小、但是总是比直面各种责难的教父小不少的少年少女们一合计,在某个会谈结束的下午,通力合作把还穿着黑西装的少年教父给从彭格列的城堡里「偷」了出来。 正在午休的沢田纲吉:? 少年教父虽然惊诧,但是凭藉着对于伙伴们的信任什么也没说,直到到达目的地,才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让一边的银发少年没忍住叫了一声「十代咩」。 主职还是棒球手的黑发少年凭藉着身高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哈哈爽朗大笑起来。 「今天就玩个够吧,阿纲!」 「没错没错,工作什么都都极限地忘记吧沢田!」 「说、说的没错,请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boss。」 连向来喜欢胡闹的蓝波都对着他可怜的兄长露出了怜悯的眼神,在库洛姆的怀里努力踮起脚脚来拍沢田纲吉的肩膀——失败。 「下次再陪蓝波大人玩吧,阿纲。」 可靠得让教父先生差点落下泪来。 ——虽然在玩开了之后,被兄长宠惯了的小牛还是胡闹得差点就在他的哥头上作威作福。 玩到了晚上一行人才恋恋不捨地道别镇子上格外淳朴热情的农民,回到彭格列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想起了一些被遗忘的事情。 例如说现在就站在城堡大门的、被不知道用什么筹码说动让云雀恭弥在下午去挑战的,名为「reborn」的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 兼,沢田纲吉的家庭教师。 以斯巴达的手段,在少年教父的人生中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那种。 想到这里,沢田纲吉就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连带着停了车往港口mafia的大楼走去也丝毫没有收敛,是个人都能看出他脸上的愉悦笑意。 港口mafia的大楼近来已经成为了横滨的地标。 虽然外地人依旧会因为港口mafia的恶名而感到惊惧,但是也有不少的人来着附近打卡,为此还在六栋大楼中评选出了最适合拍照的那栋,平日里都会有人来打卡拍照之类的。 而平心而论,自从搭上了a这个钱(冤)袋(大)子(头),港口mafia几乎就没有再为财政操过心。 港口mafia的大楼自然而然也是a出资修建的,因为他自己想要一栋干部专用的大楼,所以连带着另外四位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大楼,围绕着中间属于首领的双子楼——分别归属于森鸥外和沢田纲吉,昭示着两人在组织内等同的地位与权势——远远看去不像是什么极其邪恶的mafia的老巢,倒像是什么国际化企业的总部。 沢田纲吉开车进来的时候就有人知道老闆来了,各种小群里面的消息当即乱飞,掺杂着「好久没见到老闆了我要死了」「皇太弟皇太弟」之类的怪话。 也有属于沢田纲吉的部下准备好了周末上司不在的时候发生的各项事情的简报,在沢田纲吉进入属于自己的楼层的时候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像是新o联播的主持人一样字正腔圆地播报。 不过来之前沢田纲吉接到属下说暂时请假,筛选了一名新人负责这项工作的简讯。 只不过没想到会换成这个孩子。 沢田纲吉微微歪了歪头,看向黑发的少女。 「你来这里没事吗?」他问道,神色亲近了一些,「芥川……龙之介不会生气吗,银?」 是的,这位新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沢田纲吉有些缘分的芥川银。 她的兄长芥川龙之介一度被太宰治看中,说是要带在身边当属下,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过几个月少年就离开了太宰身边回到贫民窟,再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是以贫民窟新兴的某个组织的首领和中原中也合作的时候了。 因为两方的合作常有,所以沢田纲吉和芥川家的两兄妹都挺熟悉。 听见他的疑问,双手抱着文件夹努力播报的少女眨眨眼,抿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摇了摇头。 「我跟哥哥说过的。」她细声细气地说道,像是一株细细小小的花,「说我到沢田哥身边勤工俭学,哥哥同意了。」 勤工俭学。 这四个字组合在一起放在横滨就让人觉得离谱,连沢田纲吉都没忍住扯了扯嘴角。 那这样的话其实也没什么理由不同意。 毕竟芥川银的学校确实每年都有这种勤工俭学的目标额,而与其让女孩子去街边随便什么便利店当店员,倒还不如放到知根知底的沢田纲吉手下——反正沢田纲吉又不是别人,也不用担心芥川银会在这边受到什么不好的待遇或者威胁。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老师看着出具兼职证明的落款是「港口株式会社」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了。 毕竟作为知法守法还执法的五好mafia,港口mafia每年也会纳税、并且理所当然是横滨的纳税大户,其披着的壳子「港口株式会社」,是只要是个横滨人都知道这就是港口mafia的程度。 沢田纲吉侧过头看了看已经重新开始播报新闻(不是)的少女,对方早已经洗去了初见时候的瘦小与细弱,虽然看着还是苗苗条条的,但更多的还是散发着健康的美。 第292页 更不用说芥川龙之介还把妹妹送去了一所女子学校,在结识了更多的同龄人之后,女孩子的性格也开朗了许多。 这样就很好。 这样想着,就听见对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沢田纲吉微微侧头:「怎么?」 芥川银皱了皱眉,道:「第七,前田议员将于近日来横滨做巡讲,以及,最近似乎出现冒充港口mafia的成员,在横滨的各处闹事,政府方面发来了询问函。」 沢田纲吉挑了挑眉。 「没事,」他挥挥手,先安抚堪堪上岗的小朋友,「这就是最后一条了吧?银你先去休息,我有事会叫你的。」 等捏着拳头的小姑娘兢兢业业地又探出脑袋给他带了一杯咖啡,沢田纲吉才开始思索方才听见的情报。 如果是平日就算了,每年借着港口mafia的名号狐假虎威的小组织不在少数,港口mafia这边自然有相应的动作,但是横滨最大的mafia这个名号实在好用,因此几乎是屡禁不止。 但是这件事能被递到他的面前就说明对方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而最近他又被军警那边盯上……不知为何,沢田纲吉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脱下外套搭在衣架上,换上上班专用的黑西装和披风,遥遥地看向窗外,将心底若有若无的预感给压制下去。 反正他们还要开会……秃头的事情待会交给森医生就好了! …… 同样的天空下,城市的另一端,一座别墅内,原定计划是隔两日才抵达横滨的前田议员正在自己的住所中打高尔夫球。 他的到来很低调,至少明面上没多少人知晓,就算是政府系统的内部知道的也不多。 因为前田议员不仅仅是为了巡讲来的。 他挥动着手中的高尔夫球桿,听见身后脚步的声音,头也没回。 白色的小球从地面抽离,男人单手遮在额头上看着球飞远,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才扭过头,看着来人笑了笑。 「来了啊,来一球吗?」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名为福地樱痴的男人。 两个人有着多年的合作关系,因此见面并无常规的那种上下级的差异,倒是先拥抱了一下,男人才继续高声笑起来。 「不过你可是【远东的英雄】,对我可要手下留情啊。」 福地樱痴脸上露出不卑不亢的笑意。 「前田长官才是,就算是我,也没有在您面前能够绝对取得胜利的本钱啊。」 毕竟对方虽然不过是个普通人,但是胜在经验老到不是? 虽然知晓福地樱痴在这种事情上也是随随便便就能战胜自己,但是男人还是感到十分熨帖和舒坦,当即笑得更加开怀。 两个人说了一会闲话。 毕竟是当初一路走过来的老「搭档」,在多年以前的异能大战前两个人就在军中是上下级的关系,只是后来前田因为某些缘故转向政治领域,才逐渐成为了台前的「前田议员」。 只不过福地樱痴还延续着以前的称呼,叫对方做「长官」罢了。 说过闲话之后两人进入了这个大得过分的别墅,虽说不过是暂时的落脚地,但是前田家财力雄厚,不仅是横滨,在日本各地几乎都有房产,自然会将最好的一处留给家主。 前田雄哉带着福地樱痴进了会客厅,见到同福地樱痴一同来的条野採菊还打了个招呼,旋即用侍从递过来的热手巾擦了手,才戴上金丝边框的老花镜,虚着眼睛看福地樱痴递过来的报告。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的【天照】阁下在这里过得不错嘛。」他的脸上露出宽厚的笑容,翻过一页又一页,细细地看着情报,时不时抬头问福地樱痴——后面听说情报是条野採菊收集的、就改为询问条野採菊——一些问题,看起来十分关心的模样。 条野採菊原本以为这位议员要那位小阁下的资料的目的是要对付对方的,但是听着这像是要把对方这几年经历了什么都挖的干干净净的模样,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总不能是一颗慈父之心不知从何而起? 这样想着,前田议员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根小手帕擦了擦眼窝。 「抱歉抱歉,我这老毛病到现在也还没好。」他说道,「但是看见阁下过得不错,我真是欣慰啊。」 福地樱痴笑了笑。 「毕竟那位阁下也算是您亲手制造出的作品了。」他说道,「怎么样,看着他的样子,是不是有种看儿子的感觉?」 前田议员的脸上露出责备的神色。 「欸,怎么能说是儿子呢?」 刻意地顿了顿之后,他放缓了神色,大笑起来。 「那孩子得算是我的孙子才行啊哈哈哈哈。」 听着这话,又听见对方的心音,条野採菊的表情不由得怪异了起来。 不过也没人管他,两人说了会话之后福地樱痴便带着他离去了。 背着手看着两道身影上了停在别墅门口的轿车,前田议员带笑的面容松懈下来,从腰侧掏出了一根菸斗。 「先生,你看如何?」 他问。 在他身后的阴影之中,缓步走出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黑发的青年,穿着白色的外衣,领子上一圈毛绒绒,头上也定了个毛毛的帽子,让他看起和大热天的格格不入。 第293页 青年的身形看起来大概是瘦弱的那一挂,面色是病态的苍白,眼底一片青黑,整个人遥摇欲坠,让人忍不住担心他是否会在下一刻就昏倒在地。 他咳了咳,目光从开走的黑色轿车上收回。 「太阳的神明已成气候,您要回收他不是一件易事。」他低声说道,间或夹杂一句咳声,让前田的表情不太好看。 「但是。」 他说道,站在即将步入阳光的分界线上,脸上露出大概能够算是秀丽的笑容。 「但是有我的帮助呢。」 他轻声说道,低低地嗓音带着蛊惑,「有我在您的身边,您定然会得偿所愿的。」 男人收回了视线。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的片段,最终停留在从摄像头中传递过来的,身形瘦弱的神明在常暗岛上的最后一击。 明亮的火光灼烧了天空,那是他最伟大的作品,没有之一。 于是男人笑了起来。 「那就拜託你了。」他如此说道,顿了顿,叫出对方的名字,「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第104章 沢田纲吉当众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 发现因为自己的这个举动,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沢田纲吉:…… 越发显露出成熟与可靠的青年摸了摸鼻子,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怎么都看着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神色无辜又自然,仿佛因为一个喷嚏打断了刚刚还阴沉着脸的森鸥外的发言的不是他一样。 如果是其他人, 森鸥外就算不发怒, 也得阴阳怪气几句。 可是换成了是沢田纲吉, 就是森鸥外, 也只能在板了一会脸之后换上了担忧的神色。 「不会是感冒了吧?」 ——并且小声嘀咕。 威严又阴冷的港口mafia干部会议的凝重气氛因为这句话一窒, 半晌,坐在森鸥外手边的另一位干部尾崎红叶也举起袖子捂着唇,柔柔地笑了一下。 「昨日是周末, 纲君大概去中也那边玩了吧。」她说道,「小孩子最不懂节制, 又一起去骑车了吗?」 想起停在自己地下车库里的一排炫酷摩托, 沢田纲吉就不由得摸了摸后脑勺装傻。 以前他就挺喜欢骑摩托的,后来还投了个自动飞行的摩托车的项目,偷偷在日本的地下基地里收藏了好几辆air bike。 到了这边之后air bike是不用想了,但是好在有中也,也能有个差不多的驾驶体验。 不过比起坐在中原中也的后驾驶座感受双腿离开地面的感觉, 他倒是更喜欢在空无一人山上赛道和对方飙个爽。 鬼知道以前唯唯诺诺胆子比瓜子还小、连被一只吉娃娃吠都会吓得挑起来的彭格列十代目是怎么喜欢上飙摩托这样一项项目的。 明明看起来长得乖乖巧巧像是颗一戳就会塌下去的小麻薯, 等他把头盔带上脑袋又手脚并用地爬上摩托,俯下身的时候眼底闪过火光, 便像是出现了第二人格一样畅快地奔腾起来。 就算是xanxus也会不轻不重地哼一声,表示小垃圾做的马马虎虎。 是的,别人不知道, 沢田纲吉本人却是清清楚楚的, 关于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摩托这项有益身心的活动。 那是在某个圣诞节的时候, 他已经和九代爷爷缓和了不少关系的xanxus叔叫斯库瓦罗开着直升机送来了一辆浑身黑漆漆的摩托。 斯库瓦罗吵到让人捂住耳朵的声音到现在都像是还在他耳边乱窜,面对着敬爱的(并不是)xanxus叔送的爱心礼物,教父先生一度表情变幻,让人停进了地下车库。 这东西不会安装什么只要有人坐上去就会爆炸的炸弹之类的吧。 ——并且,在夜黑风高的无人之际,偷偷摸摸地爬了上去。 然后彭格列十代目的摩托越来越多,甚至在城堡内拥有了单独的机车库,连逢年过节面对着被timoteo带来的xanxus也有了可以交谈的话题,简直是让reborn都感动的优秀事迹。 而在这个世界他也稍微捡回来了一些自己原本的爱好,并且在店里看车的时候遇见了怀抱着同样目的的中原中也。 彼时的沢田纲吉&中原中也:…… 赭发的少年挠着头转过脑袋,干巴巴地发出笑声:「真、真巧哈。」 而教父先生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虚起了眼睛:「中也你……到达可以驾驶摩托车的年龄了吗?」 中原中也:「……啊。」 沢田纲吉:「嗯?」 虽然是个会扶老奶奶过马路、但本质上还是个mafia的中原中也差点就跳了起来。 「那种东西……你这傢伙也没达到吧!」 ——而且他可是mafia诶,是超级可怕的羊之王诶,用区区法律、区区驾驶摩托车的年龄这种东西束缚他合理吗! 然后就被同样语塞的沢田纲吉笑眯眯的表情给看得缩了回去。 虽说如此,等到对方十六岁的生日的时候,沢田纲吉还是如法破袄地送了一辆丰田的小机车给赭发少年。 这之后光明正大达到了法定飙车年龄(不是)的两个傢伙就常常互相约着一起兜风了。 在港口mafia让夜晚的黑暗平静下来之后,横滨也逐渐出现了不少的夜活动,例如说每个城市都有的秋名山活动。 第294页 暗搓搓关闭了异能的兄弟二人不少混入其中,仗着自己戴着头盔没人发现,大摇大摆地盘踞在比赛的榜首。 ——虽说如此,在两个人拿到冠军的第二天,港口mafia内部的论坛就涌现了不少皇太弟个人飙车照.jpg。 只能说就算是在横滨,两个人的发型发色都还是挺独具一格的。 而尾崎红叶说的就是不久前的事情。 因为据说某个山上是最好的夏日烟火的观赏台,所以两个人吃饱喝足没事干上了山,又在看完烟花之后觉得好像困了,于是就原地睡了一晚……第二天不负众望感冒的事情。 沢田纲吉咳了一声,掩饰只有自己知道的尴尬。 「刚才说到什么了?」他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最近组织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这倒是真的。 就像是做生意有淡季和旺季一样,当mafia的也是这样。 因此,在他这样说过之后,没过半个小时就解散了会议。 沢田纲吉特地老神在在地坐了会,等其他人都离开了之后才嘆了口气。 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劝爱丽丝说换一套新的小洋裙给他看的森鸥外:「哎呀哎呀,纲吉君怎么在嘆气呢?」 沢田纲吉看了对方一眼,将军警来找自己的事情同他说了说。 森鸥外皱了皱眉。 按理来说他已经取得了异能经营许可证,自己在政府那边也有些人脉,还有老师的庇佑,理论上是不会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军警盯上港口mafia的。 但是周末他也有外出,却没有找到他而是沢田纲吉……那么不是冲着组织来的也说不定。 心中思绪万千,男人看了正坐在沙发上的青年。 因为姑且算是还在谈正事,所以对方的神情是严肃的。 这严肃并非是那种紧绷的感觉,而是稍微带了些认真与冷淡,散发着一种奇妙的魅力。 那件来自另一位兄长的披风披在青年的身上,用金色的链条连接,遮住了黑色的西装,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什么mafia,而像是某种优雅又高贵的存在。 说实话,时至今日森鸥外依旧对灼目的神明有些忌惮。 他思索半晌,最终只熟练地在嘴角勾出了一个笑。 「我知道了,都交给哥哥吧。」他轻声说道,嗓音有着一种像是对待爱丽丝一样的甜蜜,让沢田纲吉忍不住地很怪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这时候男人已经收敛了所有能够透露他的真实想法的情绪了,只是弯着眼笑着,暗红色的瞳孔闪烁,像是美丽的红色宝石。 沢田纲吉收回目光,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那就交给你了。」他慢悠悠地说道,「不要打什么坏主意就好。」 青年顿了顿,拉长了调子:「哥——哥。」 …… 「竟然叫哥哥什么的,」从森鸥外的办公室出来,竟然还有个黑头发的青年在等着他,显然在内里两人的默许之下不知道偷听了多久,现下正盯着奇怪又噁心的表情,发出了拟声词,「yue——」 沢田纲吉刚才就知道他在外面了,森鸥外也是。 不过他们俩都没叫太宰治进来,对方也没探个脑袋,双方就都当做不知道。 太宰治和他并行走在除了他们俩空无一人的长廊上,外面整片整片的落地窗照射进了清澈的日光,有种照射进入了黑暗的刺破感。 沢田纲吉走在靠近外面的一侧,微微侧过头,便能够看见黑发青年清秀的侧面。 现下沢田纲吉还未长成到自己原本的模样,身高也要差一些,只有一米七几。 但太宰治却已经像是吃了饲料的粉色小可爱一样猪突猛进突飞猛进了。 现下一米八的青年虽然时时刻刻都是缩着一副不想要站直身体的模样,但是实际上却比不少人都要高,包括还没恢复自己一米八的身高(重音)的沢田纲吉。 比起另一位就算狂灌牛奶的帽子先生就更加大只,常常仗着自己长得高将游戏手柄之类的东西高高举起来捉弄对方。 然后被愤怒的羊之王来一计暴击膝盖的飞踢。 不过虽然在「自己人」面前是如此额……可爱,在外面的时候,太宰治还是很能唬人的。 冷漠的面容,刻薄的话语,再加上就像是个挂坠一样时时吊在身后的可怕野兽中岛敦,让太宰治的凶名甚至比组织的首领更为远扬。 「怎么,你想到什么了吗?」 心里想了些乱七八糟的,沢田纲吉瞥见对方下撇的嘴角,随口一问,「以前和军警打过交道?」 太宰治懒散地应了一声。 「一群讨厌的鬣狗。」 ——并且,给出评价。 沢田纲吉无奈地耸了耸肩。 作为长在普通世界的孩子,教父先生一度是对警察之类的人物有着好感加成的。 只是后来成为了mafia头子,就不得不和小时候一度憧憬过的职业远行……不仅是心灵上的远行,更是物理的远行。 不然他总会觉得自己和条子、哦不是,和警察们走在一起的时候会突然被银手镯铐上带走。 这也是和上个世界他答应所谓的卧底计划的原因之一。 ……要是不答应的话他就要在警察厅任职了!到时候来来往往的都是条子,住在宿舍里的话睁开眼睛看到的也是条子……他会死的,真的会死的,会因为自己的恐惧而可怖地死去的! 第295页 太可怕了,所以沢田纲吉拒绝。 而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看表情就很好玩的太宰治噗噗发出笑声,按上电梯的关门键。 「总之,小心鬣狗。」他说道,常年绑着的绷带另一边露出鸢色的瞳,阴沉地从电梯两个门之间的缝隙中盯着沢田纲吉,「或许,还有老鼠。」 老鼠,什么老鼠? 沢田纲吉的脚步一顿,忍不住左右张望了一下。 属于港口mafia首领的楼层一如既往的干净又整洁,连地毯上也纤尘不染。沢田纲吉没看到老鼠呼出一口气,就见到电梯的门已经关闭了。 ? ?? 等等他还在楼上呢! 坏傢伙! …… 虽然说着是坏傢伙,可是到了要「执行任务」的时候,沢田纲吉也不得不同坏孩子一起去。 这是森鸥外亲自交给他们的任务,说是收到了近日来横滨巡查的议员已经抵达、并且负责招待的市长还准备召开宴会的消息。 这种场合森鸥外不太方便出面,毕竟来往的还有不少警界人士,他这个已经挂了名号的危险人物过去怎么都不太和平。 倒是虽然威名在外但总是只有一个下巴出现在悬赏令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上的沢田纲吉,和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港口mafia的太宰治两个人,能够一明一暗地出席这次宴会。 所以沢田纲吉不得不挑了个上班的时间,带薪带着太宰治去了商场採购。 他的女伴自然是身为助理(?)的小银,而对方么…… 「我借来了镜花酱。」慢吞吞在一堆衣服里面找领口的太宰治发出咸鱼的声音,「说是做完任务就让敦君和她一起去游乐园……那孩子很容易就同意了呢。」 简直像是一个拿着胡萝蔔骗兔子的大豺狼。 沢田纲吉知道他口中的「镜花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太宰治——或者说,中岛敦身边的。 因为总是呆在白发的少年身边,似乎也不太爱说话,也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所以沢田纲吉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 只不过偶尔在小吃街遇见过两个小朋友在可丽饼摊子前流连,倒是个可爱的小朋友。 他应了一声,努力回忆了下对方的身形,发现始终都不太准确,就回头问中岛敦。 白发的、原本是被抓来当搬运工的「白色死神」像是背菜谱一样熟练地背出了对方的码数。 然后迎来两位上司狐疑的目光。 「真是奇怪啊太宰,敦君是这么敏锐的孩子吗?」 「因为一没事就在和镜花酱在一起吧,这就是那个什么吗?现充?」 突然被上司们夹在中间的中岛敦:「欸?诶诶?」 捉弄完在某些时刻格外青涩的白色死神两人才收手,置办好了衣物又熟练地带着两个人去最近的甜品店摸鱼度过剩下的工作时光,过了两日,就到了沢田纲吉与太宰治参加宴会的时候。 那位来访的议员名为前田雄哉,是一位曾经参与过数场战争、在当今的政坛中拥有许多门生的「大人物」。 换了套更加适合宴会的白西装的棕发青年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物,确定好安装着定位器的胸针花好好地待在自己的胸前,又紧了紧橙色的领带,再随手捋了捋头发,便踩着皮鞋轻快地下了车。 在另一边的门打开之前,他先行走了过去,步伐轻快又优雅,像是某种灵快地穿行在森林间的生物。 黑色劳斯莱斯的后门被他打开,纤长而白皙的手上在大拇指和中指的位置分别套着两枚装饰性的指环,在黑夜的灯光下闪烁着熠熠光辉。 棕发的青年拉开车门,看着因为被自己邀请而来、而换上一身华服的女孩子——显然,对方正因为第一次来到如此的场合而紧张着——唇角勾出温柔的安抚性的笑容。 他微微俯下身,左手抵在胸前,右手则作出了邀请的姿势。 为了让这孩子冷静下来,他不得不稍微「夸张」一些。 「请下车吧,」于是,他含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让人情不自禁跟从他的指令,走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公主殿下。」 第105章 「公主殿下……你是从什么山沟里来的旧派老头吗?」 ——在沢田纲吉含笑说出那道称呼的时候, 脑海中不可避免地涌现出了某个人的吐槽。 彼时相较于现在还要青涩许多的教父先生在对方的吐槽之下摸了摸后脑勺,很不好意思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我要说什么?」他眨眨眼睛,棕色的双瞳在面对着虽然关系不算好、但也能够交付后背的男人的时候, 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蜜意, 叫出不耐地等着「教导」他的男人的名字。 「斯库瓦罗。」 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剑豪冷哼了一声。 「叫什么?」他恶劣地笑了一笑, 「小姐、夫人……哼,只要不是你这见鬼的【公主】就行。」 虽说青涩,但也没那么青涩——至少比起十三岁还会被斯库瓦罗吓得吱哩哇啦乱叫的他更加成熟——的教父先生眨眨眼,并未反驳这位临时的「家庭教师」的言语。 毕竟这些天执行任务还要和对方同行呢。 要是斯库瓦罗恼羞成怒, 晚上睡不着给他来上一刀……他可不想让彭格列和瓦里安再度开战。 第296页 于是只是笑着, 并未说任何反驳的言语。 ——然后, 在当晚的宴会池中,还是没忍住嘴瓢说了句「公主殿下」。 美丽而带刺的、被无数人簇拥的、就算是在mafia内也十分少见的女首领一愣, 旋即哼笑了起来。 【「公主殿下?这就是那位第一杀手教会您的搭讪技巧么?」】 虽然这样说着, 但她不自觉收敛着碎发的动作, 带笑的申请, 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位女性的首领其实还挺受用的。 沢田纲吉当时还青涩着呢, 好不容易腆着脸说了一句「这不过是事实, reborn可不会教我这些」,便被对方十分豪爽地夹在了身边。 【「说的也是,」】女性首领的脸上露出「的确如此」的表情, 【「那种不懂风情的男人, 是不会用这种可爱的说辞的。」】 或者说, 在里世界这群人精们见过她可以向着男性化的打扮之后, 投其所好的傢伙们反而不会向着她其实也还是个女孩子的方向去考虑。 【「不过我倒是挺高兴的。」】女首领说道, 骤然放开勉强淡定的棕发少年, 转个圈退了两步, 向着对方发出邀请。 【「can i have a dance?」】 确确实实挺勉强的沢田纲吉把手放了上去,有些恍惚地应了下来,听见对面发出轻笑。 ——等等不对,这不是他邀请女孩子们的动作吗! ——那是沢田纲吉人生中第一支差点变成女步的舞蹈。 幸好的是对方只不过是存了些微的逗弄的意思,在他反应过来之后也没抵抗,就在熘进舞池的时候利索地换成了女步。 沢田纲吉神色奇妙地呼了口气,并且暗搓搓在心底将那个被斯库瓦罗超大声嘲笑的称呼从废弃栏里捞了出来。 拍一拍抖一抖,看起来大概是还能用的模样。 而时间转换到此时,面色绯红的芥川银已经恢复了常态,跟随在沢田纲吉的身边,细细弱弱的一支,在气势上却并不会被压倒。 虽然这其中也有教父先生照顾小姑娘的心情在,但是更多的还是芥川银自身早就跟着兄长混迹于贫民窟中,后来芥川龙之介在贫民窟扩张势力、慢慢接触各种组织的事物,也从未避讳她,反而让这颗因为自小营养缺失而看起来细细的幼苗吸收了许多混沌的知识。 别的不说,区区的宴会而已,是不能压倒她的。 甚至于因为在女子学院的学习和港口mafia的临时补课,女孩子也能做得优雅而端正。 沢田纲吉在一边同有过几面之缘、在生意上有些往来的合作商聊天,时不时回头确认芥川银的安全,在看到细细绽放在角落的一支的时候,想起来家族中的另一个女孩。 作为在大众印象中每天都是打打杀杀——事实上大多数的mafia组织也确实如此——的极恶组织,彭格列内供职的女性说不上多。 其中那孩子是更为特别的一个。 要是让她独自出去的话,多半是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一个「邪恶的mafia」的,就是她的契约者,也一度对于这个意外捡到的孩子是否适合mafia而产生过犹豫。 但她还是停留了下来。 白色的、柔软的花朵在黑暗之中绽放,丢弃了作为普通人的「凪」的名字与过往,毫无畏惧地一头撞入黑暗之中。 那是他的雾之守护者,库洛姆·髑髅。 大概是他的目光过于明显,合作商举着酒杯凑了过来。 「哦呀,那是您带来的女伴吧?真是一位美人啊。」 恭维之意不言而喻。 沢田纲吉浅浅啜了口手里金色的酒液,垂下眸,过了会才笑了笑。 「是我的秘书,家里人托我照顾的小朋友。」他说道,「日后要是有业务往来,还得请您多多指教才是。」 对方揉了揉鼻子,应了声是,利落地转换了话题,很快两人又重新言笑晏晏起来。 宴会就是这样无聊的地方,就算是沢田纲吉,也只能躲到空无一人的阳台上,才能获得暂时的安逸。 宴会已经开始了一会了,这座别墅暂时的主人却并未出现。 但毕竟是「大人物」,不说这么一小会,就算是再过一会、等到一个小时之后,这些人大概也不会说什么。 他靠在栏杆上,懒散地想着。 虽说港口mafia几乎是统治了横滨的夜晚,但是白天却是他们无法触及的地方。 有光就有影,有强烈的光亮的地方,滋生的黑暗反而更加浓厚。 即使是奉行和平原则的沢田纲吉偶尔也会想,在这种场合里突然一场爆炸是不是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开玩笑,能解决的只有这些贪得无厌的傢伙罢了。 大概是酒精上了脑,他不停地想着有的没的,最后打了个呵欠,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真是无聊呢,你说是吧?」 突然,一道声音从他的左侧传来。 沢田纲吉提防地看起,一个穿着军装的青年单手撑过栏杆,从窗外翻了进来。 是条野採菊。 在他和另一个女孩试图「抓捕」沢田纲吉的时候,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后来沢田纲吉拿到了关于这位「警官」的情报,除去对方多多少少也算是mafia出生却被招安进入军警的事情,最让他震惊的是这个眯眯眼竟然是个货真价实的眯眯眼。 第297页 像是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虽说是个眯眯眼,但却是有着两只5.2好视力的健全人类。 而条野採菊…… 沢田纲吉抿了抿唇,尽力不要让自己露出失礼的神色。 对方歪了歪头,像是遇见了什么很好玩的事情一样笑了笑。 「又见面了,沢田先生。」他说道,「怎么样,这场宴会上的甜点好吃吗?」 沢田纲吉眨眨眼,慢吞吞地回忆了一下:「似乎……还可以?」 其实他也还没吃啦。 毕竟也不是怎么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之类的地盘……虽说还有太宰在这,但是能不节外生枝就更好了。 虽然在这样想着的时候,沢田纲吉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节外生枝的。 条野採菊就「喔」了声,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起话来。 在两个人说话的间隙,宴会的主人终于姗姗来迟。 在电视上出现过无数次的前田雄哉今年理应接近退休,但是神情气色都很健康,看来大概还能活很久。 沢田纲吉和这个人不熟,外交的工作既然有了太宰治就怎么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然而对方在发表了一番讲话、又与围上来的众人分别讲过几句之后,竟然直冲沖地朝着沢田纲吉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有些急迫,但是勉强又稳住了姿态,在距离青年几步远的时候站稳,神情温和之中带着一丝诡异的宠溺。 沢田纲吉没想到这个发展,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却抵住了一个人——正是条野採菊。 教父先生挑了挑眉,重新看向前田雄哉。 对方甚至没有将就站在他身后的条野採菊看进眼里,就在沢田纲吉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男人突然叫了条野的名字。 「你就是福地常常提起的条野君吧。」他这下仿佛是没看见沢田纲吉一样了,看着白发的军官,露出沢田纲吉在资料中看过无数次的那种标准的议员的笑容。 ……太奇怪了。 就算不依靠直觉,沢田纲吉也能感觉到事情的奇怪之处。 然而这之后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连太宰治那边也进行得极其顺利,两个人甚至能够提早收工,早早回家睡觉。 实在是过于奇怪的一晚。 沢田纲吉如此想着,因为太过疲惫,沉沉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还是工作日,他如同以往一样走在去到自己的办公室的路上,身边是芥川银在低声念着情报。 突然,她的声音一顿,侧了侧头,听见耳麦中传来急切的声音。 「刚才,再次出现了以【港口mafia】的名义进行活动的组织。」她语速加快,「他们袭击了横滨商场,劫持商场中的顾客,并且宣称已在各处安装了炸弹,预计……预计超过五十处?!」 说到最后她也惊诧了起来。 沢田纲吉往前走的脚步一顿,从芥川银手中抽出自己的披风。 「地点就在横滨商场是么?」他问。 芥川银从五十个炸弹的冲击中脱离出来,急忙点了点头。 「是,目、目前临近的几位大人已经赶去,警方在东1口与敌方对峙。」 于是沢田纲吉点了点头,将那条黑色的披风随手披在了肩上。 能够开启的落地窗只需要主人的一个指纹,芥川银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上司在做什么。 「沢、沢田哥?」 吓得孩子都叫回了平日的称呼。 沢田纲吉扒拉着窗框,看见黑发少女惊诧的模样,安抚性地弯了弯眼瞳。 「没事,我去去就回。」 说完,橙红色的火焰在他的额心亮起,下一刻,教父先生已经利索地点燃了火焰,朝着目的地飞去。 …… 抵达目的地之后,沢田纲吉才发现事情大概或许比想像中的更加严重。 这并不是指制服劫匪——事实上,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群劫匪中甚至只有一个是异能力者,在源源不断地制造炸弹。 令他头秃的是另一件事,即对方宣称自己来自于【港口mafia】的事情。 虽说他们自己知道这些傢伙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但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世界,因此在听了对方的叫嚣之后,至少在他伪装着混入人群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不少咒骂港口mafia的话语。 教父先生摸了摸鼻子。 虽说当初与森鸥外说的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是毕竟和组织中的成员们相处了整整六年。 在异世界时间的流速似乎是与他原本的世界有着不同的,因此虽然说是六年,但是在沢田纲吉这里却没那么长。 ——但是、即使如此,仅仅是不到一周就能够与人交上朋友的教父先生实在是太会「交朋友」了。 以至于虽然说是「互相利用」,但是从港口mafia之中长出的锁链早已经将他和组织束缚在一起。 虽说是随意就能够挣脱的锁链,但至少直到现在也牢牢地锁在教父先生的皮肉上。 就像是另一个组织一样。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 他从临边的摊子上买了个奥特曼的面具,躲到小巷子里给自己扣上。 手机里已经接受到了港口mafia传过来的地图,并且贴心地标註出了敌人的位置——看潦草的比划,多半是太宰治的手笔。 第298页 他呼了口气,决定搞定这件事就得休息一个年假才行。 下一刻,火焰摇曳在他的额前。 进入大楼几乎没遇到什么困难,除了路上冲出来一个扔柠檬的男人……哦对不起,人家扔的是炸弹。 但就算是这个柠檬男确确实实是一名异能力者,这个组合也实在是太弱了,弱到让人质疑条子们是不是没吃饭竟然会被这种东西吓住,以及对方从哪来的胆子伪装港口mafia。 ——这个问题,在沢田纲吉最后漫不经心敲晕敌方的首领,而对方猝然一笑从口中喷出某物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喂!你在做什么!」 遥远的嗓音传来,沢田纲吉猝然回头,看见黑红色的轮廓裹着赭发的青年从天边而来,一脚踢碎玻璃,将他面前那个男人给踹开。 男人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沢田纲吉能够感受到中原中也朝着自己跑来,他倒是想要笑一笑,说没事,但是四肢突然不受使唤,连带着阵阵的心悸不断传来。 可是这具身体是实验室的产物,又怎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耳边是中原中也急切的呼喊声,沢田纲吉用了很大的力气抓住对方的衣角,但终究意志力没能战胜浑身上下的不适,最终闭上了双眼。 某处,日光之下,一群白鸽在喷泉广场上抢食。 一个黑发白帽的男人坐在长椅上,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掏出了一个本子。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本子,看起来就像是在小学门口买的,封面上还有一只大大的兔子。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不是扯下的,而是拿出一页白纸——又拿出了一本书。 那是一本诗集,看起来不太厚,也没有价格的一栏,像是作为赠品赠送的。 男人将白纸放在书上,慢悠悠地写下了一句话。 沢田纲吉听见有人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 「到我的身边来吧。」他说,「来我的身边。」 他闭着眼,却看见很多光在眼前流转,期间穿梭着很多画面,有沢田纲吉有记忆的,还有他完全不知道的。 最后定格在一个实验室中。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许多穿着白大褂的人簇拥着一个男人,正兴奋地注视着他的方向。 【「成功了。」】男人说道,【「我们成功了!」】 他上前两步,珍重地抚摸着某物,几乎就在沢田纲吉的面前触碰到了某种界限。 他如此欢喜了许久,神情逐渐清晰。 最后沢田纲吉才看清,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他是年轻时候的前田雄哉。 男人抚摸着拿到界限,神情逐渐温和。 「我是你的父亲。」他痴迷地说道,「我的孩子,我的……天照。」 第106章 有什么东西, 在无人知晓的时刻被改变了。 某种奇异的、与世界本质息息相关的力量深入大脑,修改重组着什么。 即使是沢田纲吉,也只在剎那之间感受到了某种变动。 他捂住额头后退了两步, 脑中那个男人不再前进,像是以前坏掉的dvd一样, 开始循环地播放那句「我是你的父亲」。 沢田纲吉:…… 上一个说这句话的还是他的亲生父亲。 然后在他成年的时候, 被他打成了连奈奈妈妈都认不出的鼻青脸肿小饼干。 而这位大概是年轻时候的前田议员的男人这样说…… 虽然脑袋中不断回响着像是坏掉的dvd一样的话,沢田纲吉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算了,这算哪门子的「父亲」……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还不够, 还要来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吗?这个世界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样子。 他甩了甩脑袋, 视线逐渐清明。 抬眼的时候对上了赭发青年担忧的蓝瞳。 「你……没事了?」他略带担心地问。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 除了一瞬间的冲击之外他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问题,因此捂住脑袋摇了摇,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警察们对于乐于助人的mafia已经很习以为常了,今天见到的两位更是熟悉的两人, 因此在看见两人进去不久、就有民众跌跌撞撞地安全地跑出来的时候, 就很是娴熟地确认了情况, 带着人马冲进来安抚被当做人质的群众。 只是也有刚从外地调来的小菜鸟不明所以, 偷偷摸摸地去问带着自己的前辈, 来的人究竟是谁。 「那位啊……」 在横滨生活了数年、对于当地的局势也算是了解的老警官嘆了口气, 叼上一支烟,「总之,是我们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招惹不起?」 小菜鸟来横滨之前也是有做过功课的, 知晓这里盘根错节的复杂局面,可到底心里还怀揣着年轻又烂漫的正义幻想, 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不过是些mafia。」 老警官哼笑了一声。 「可不仅仅是mafia, 」他点了点下巴, 「最近来咱们横滨的那位议员, 你知道吧?」 菜鸟挠了挠脑袋。 「前田议员?」他想了想,「知道倒是知道,据说是个雷厉风行的实权派,做过很多好事嘞。」 老警官看着他这幅天真的模样就觉得可爱又可笑,不过好歹是自己带着的菜鸟,于是低头从包里掏出一包烟。 第299页 刚把烟咬进嘴里,火就到了跟前。 他看了眼带着笑容的菜鸟,也笑了笑,咬着烟含糊地说了一句。 「就是那位……和刚才的mafia可有着不好说的关系啊。」 见菜鸟瞪大了眼,他又补充道:「这件事,在我们这可算不上是秘密……多长双耳朵吧,新人。」 …… 而这边,沢田纲吉已经被骑了个机车飞速赶来的中原中也给扔进了医院。 这里是港口mafia属下的医院,虽说名义上多多少少是对立的,但是因为沢田纲吉,中原中也也没少来这地方。 他轻车熟路地将沢田纲吉给扔了进去,看着医生们手忙脚乱地将他们的皇太弟(不是)包裹起来,紧锁的眉也未曾放开。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这样的预感,在他察觉到行色匆匆从沢田纲吉的病房里出来的医生面上担忧与恐惧兼有的表情的时候更加浓厚了许多。 但中原中也也没心情去搭理这样一个路人的心情,他随手摁掉刚开始抽的烟,推门进去看沢田纲吉。 「待会你回哪边?」他淡然自若地问。 沢田纲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从进入这家医院起他就觉得有什么地方是奇怪的。 但是要说又好像说不出来,毕竟医院似乎没发生什么变化,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对他的态度也一如往昔。 ……等等,真的吗? 这样想的时候,中原中也又问了一遍。 沢田纲吉挠了挠脑袋。 「回哪边……当然是我的住处。」 中原中也却皱了皱眉。 「港口mafia的?」 沢田纲吉无辜地回望回去:「那不然去你那?」 ——开玩笑,非工作日的周末就算了,在工作日去敌对首领的家里……就算森鸥外不说什么,沢田纲吉的自我修养还是不会允许的。 这是身为mafia的职业操守。 然而平日里对他这点了如指掌的中原中也却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当然也行。」他大大咧咧地坐下来,距离沢田纲吉很近,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 这种感觉和平日的中原中也是稍有不同的。 平日里因为总会觉得自己才是「兄长」,又和魏尔伦贴贴过了不止一次,所以有时候或许连中原中也自己也并未发现的,自己也在朝着被他当作兄长的典范的魏尔伦的方向靠近。 因此虽说自己是爽朗又不拘小节的性格,但是在唯一的欧豆豆面前,却会努力显得可靠,并且自然而然地端上一个「兄长」的架子。 但是现在的中原中也虽然同样隐约有种「我是你哥」的感觉,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亲昵。 这种亲昵与两个人对完彼此都是实验的产物后产生的亲近不尽相同,甚至更加深层一点……就像是两个人不仅是兄弟,而且还是自小就生长在一起、有着旁人难以领会的默契的、血脉相连的兄弟。 注意到他的发愣,赭发的青年愣了下,嘴里嘟囔着什么就探过身来,在沢田纲吉发觉之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这也没发烧啊。」他忍不住嘀咕道,「没事吧你,是不是还得要让秃子们回来检查下?」 沢田纲吉好笑地将对方装模作样地爪子拍下去。 「什么秃子,人家是医生啊医生,对白衣天使抱着点基本的尊重吧。」 就见赭发的青年笑了起来。 这种感觉和平日里的中原中也完全不同。 毕竟虽说是威名远扬的羊之王,但是在面对「家人」的时候,中原中也确实是比较收敛的。 因此沢田纲吉还没怎么见到过他的这一面。 比起平日里收敛的、能够看得出来是刻意学习过的温和又谦逊的笑容,这个笑更加符合中原中也本人的习性,嘴角上钩,笑得肆意又有些邪性。 沢田纲吉推了推他。 中原中也便装模作样地举起了手。 「行吧,我知道了。」他嘆了口气,「真去我那?」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还在工作日呢。」他嘟囔道,「过去的话,森先生会闹脾气的吧。」 虽然也不会做什么事情……但是看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假惺惺地抹眼泪作出很委屈的样子,其实也是挺可怕的。 中原中也看起来很失望地「哦」了一声。 沢田纲吉觉得有些好笑,看着这么大一只的青年坐在自己身边垂头丧气的,莫名有种大狗、或者大体型的猫猫蹲守在身边的感觉。 他伸出手rua了一下。 「周末去你那边,不是以前说好的吗?」沢田纲吉试图跟小朋友讲道理。 然而赭发的小朋友似乎不太愿意搭理这种说法,还是垂头丧气的,还在嘟囔着什么。 「好不容易……」 沢田纲吉挑眉:「什么?」 中原中也拉了拉帽子。 「不,什么都没有。」他站起身,「既然要过去的话就走吧,趁现在还早,我送你过去。」 刚才医生是跟他说了沢田纲吉没事了的。 沢田纲吉哦了一声,还是觉得中原中也今天也有些奇怪。 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吗? 棕发的青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虽然现在才上班没多久,连中午都没到。 第300页 看着这幅兔兔伸懒腰的模样,中原中也无由来地烦躁也收敛了许多。 他看着棕毛的傢伙跳下床穿了鞋,忍不住像是个老妈子一样叮嘱起来。 沢田纲吉还是第一次觉得中原中也这么啰嗦。 一家人(?)里面大概就只有最小的这个会这么啰嗦了。 他的哥魏尔伦是那种很经典的闷骚(?)属性,就算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话,到头来也就只会作出最直接的那个选择——这种选择中,行动的比例往往是大于沟通的。 而兰堂虽然脱离了失忆buff,性格也要接近正常人得多,但是也就仅限于此了,也不会嘀嘀咕咕半天。 倒是中也,大概是总觉得自己才是兄长——事实上,这几年沢田纲吉已经和他争论过许多次,甚至搬来了兰波和魏尔伦来算算到底谁更加「年长」,反正魏尔伦所是他,但是沢田纲吉怀疑兰波跟中原中也说是中也——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明明年岁不大,但是中原中也总会露出一副兄长的姿态。 这个唠唠叨叨的属性也是「兄长中也」自带的一个。只不过比起平时,沢田纲吉觉得今天的中也更加啰嗦。 ……是因为他被袭击差点受伤吗? 心中有了猜测就不免心虚,因此顾不得细细品味中原中也的奇怪之处,面对对方的唐僧附体,沢田纲吉只能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敷衍过去。 经过了一番检查之后沢田纲吉被秃子、哦不是,被医生们放出了医院。 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会议,他不由急切了一些。 似乎还想和他贴贴的中原中也听了这个理由之后嘟囔了两句,沢田纲吉刚扭过头问一句「啊?」,就发现自己被拦腰抱了起来。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 「中中中中也?」 中原中也嘴角嗜着笑,微微发力,地面便被他踩出了一个坑。 赭发的青年低下头,黑红色的异能力和发动时的文字一併包裹住了他,下一刻,就着抱住沢田纲吉的这个姿势冲上天空。 「不是说要迟到了吗?」 在跳跃之间,青年还能闲庭若步一样同沢田纲吉解释,「这不就快了很多?」 看见沢田纲吉惊恐的表情,他像是看见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轻轻笑了笑。 因为贴的实在过于近了,沢田纲吉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胸腔的震动,再才是传到耳边的笑意。 「你小的时候我不也是经常这样抱你去找父亲。」 看见沢田纲吉骤然变得惊恐的目光,赭发的青年腾出一只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蓝色的瞳中染上笑意,亲昵而温暖,「怎么,已经忘记了吗?」 「笨蛋弟弟。」 , 第107章 这个世界不对劲。 在中原中也说出那句奇怪的话之后, 沢田纲吉终于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从在医院的时候开始,他就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同了,但是因为一直在和中原中也相处, 所以一时之间也没察觉。 而现在想来处处都是奇怪的地方,以至于他都不知道从哪说起比较好。 此时此刻,面对着眸中含笑的青年,沢田纲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敌人的阴谋吗?还是幻术? 哦不对,这个世界存在幻术吗都还是个问题。 面对着又要凑过来摸摸他的额头的中原中也,沢田纲吉率先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就、就到这里吧。」他难得有些结结巴巴, 因为不清楚现下的状况含糊地说道,「你先回去吧。」 中原中也「哦」了一声,看着棕发青年退半步的动作双眼眯起, 双手环胸。 「又是避免误会?」 他哼了一声。 沢田纲吉摸摸鼻子, 虽然不知道那个「又」字从何说起,但还是点了点头,心虚地说了一句「抱歉」。 这种时候他还是能不说话、能少说话就少说比较好。 但中原中也似乎并不这么想。 赭发的青年刚才还是一副关爱兄弟的好兄长的模样,现在看见沢田纲吉这个表情,当即幼稚地哼哼了起来。 「我就知道当初不该让你出来的。」他说道,「而且让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又怎么了……港口maifa的boss和羊之王就不能是兄弟吗?森鸥外规定的吗?他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军师而已。」 短短一段话蕴含着极大的能量,沢田纲吉在第一句的时候还想着安抚一下羊之王, 听见boss的表情的时候就开始变得奇怪,而听到最后一句,更是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一样, 脸色变得五彩缤纷起来。 太奇怪了,这个世界。 中原中也看见他的表情, 又皱起了眉。 「算了, 我觉得你还是和我一起回去比较好。」沉默了一下, 他纠结着说道,「老头这次真不在我这边,这下可以走了吧?」 等等什么老头?老头环的老头? 沢田纲吉沉默了。 但他什么都不知道,因此也就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幸好的是,这时候身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注意,中原阁下就又·要拐走我们家的boss了吗?」 一个「又」字咬得极其用力。 沢田纲吉扭过头,看凭藉着声音就确定了来人。 第301页 森鸥外。 在他的记忆中是港口mafia的首领,但是,现在却似乎成为了港口mafia的「军师」的男人。 中原中也对存在于兄弟身边的存在很是熟悉,并且关系也不怎么好,当即双手环胸,发出了不屑的冷哼。 「什么叫做偷,」他啧了一声说道,「我带我自己的弟弟回家不行吗?」 森鸥外抽了抽嘴角。 他看了眼站在中间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状况外的老闆,露出假笑。 「是吗?可是对于我们港口mafia来说,中也君的行为不亚于偷呢。」他说着,神色哀哀,「毕竟和就算没有中也君也没关系的【羊】不同,我们港口mafia如果没有boss的话,大概会一刻钟也运行不下去的。」 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可是在场的除了沢田纲吉谁不知道事实正好和他说的相反。 港口mafia拥有着怪物级别的军师,及时首领不在场,也是伫立一方的豪强;但依附于羊之王而生的「羊」就不同了。 在【羊】这个组织当中多的是因为首领的好心而四处捡回来的孩子,其中大多数都不过是普通人,比起正常运作的mafia组织,这个组织说是依附于羊之王而生也不为过。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 他看向沢田纲吉,因为黑毛狐狸而生出的不爽少了许多,呼出一口气之后柔和了些语调。 「行吧,你要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等等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而森鸥外也弯了弯眼,点头应是。 「确实应该由boss来选择才是。」他问道,「boss要选择哪边呢?」 ——这一刻仿佛什么奇怪的爸爸妈妈分手问儿子要跟谁的离异场景。 沢田纲吉无语了一下。 「啊不为什么我一定要从你们之中选一个出来啊。」他吐槽道,「你们是什么小学生吗?幼稚园还没毕业是吧?」 听起来是无语极了。 但是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在对方眼里看见笑意。 「那还是来我这边吧。」森鸥外说道,「刚才收到的情报,前田大人结束巡讲之后,已经在驱车来横滨的路上了。」 显然比沢田纲吉本人还要清楚这个世界的他和那位「前田」之间的恩怨。 听见这话的中原中也也变了脸色,刚才还想争取一番的青年扯扯嘴角,露出「输了」的表情。 「那就没办法了。」他压了压帽子,伸手按了按沢田纲吉的脑袋,「既然这样的话,就先把他寄存在你们港口mafia一段时间好了。」 「省的你回去之后每天都跟父亲吵架。」 ——最后一句话是对沢田纲吉说的。 而看着赭发青年轻车熟路找到地下车库、不过一会骑着一辆黑色的机车奔驰而出的情景,沢田纲吉终于忍不住在心中伸出了尔康手。 走归走……你先把他和那个什么「父亲」的关系说清楚再走啊喂! …… 就算心中有好多话要说,但是依旧能够在下属面前顶着冷漠又让人信服的脸是沢田纲吉身为首领的自我修养。 就像是他那手在其他时候可能是鬼画符、但是在签名的时候绝对是优美好看的鬼画符的字一样。 所以沢田纲吉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十分镇定的。 在现在这个世界——姑且这样说——他取代森鸥外、以先代的继承人的身份成为了港口mafia的boss,并且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就接手了港口mafia的事务、将港口mafia从横滨的一个小组织扩张成了关东的庞然大物。 沢田纲吉:…… 这个自愿007尽职尽责地为组织鞠躬尽瘁的真的是他吗救命。 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007的啊(落泪)。 沢田纲吉想起自己尚且年轻的时候,还是一个为了覆灭彭格列而奋斗到半夜三点的傻白甜,就不由得泪从中来。 毕竟明明他的目标是「摧毁彭格列」,结果却因为朋友们的所在和羁绊的加深,而逐渐成为彭格列的一员,虽说破坏着彭格列,每年的赤字帐单也似乎是在说他确确实实是在朝着这个目标平稳地前行……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彭格列的财富和地位反而在上升。 甚至因为涉足了普通的商贸领域而逐渐为义大利的普通居民所知,又因为绝对的保质保量和像是居委会大妈一样贴心的服务,在前两年还拿到了所在区域的年度先进集体。他本人甚至也拿到了年度先进个人。 就很离谱。 结果好不容易脱离了加班地狱没两年,居然在异世界重新回到地狱中去……reborn救命! 作业真的做不完了啊!!! 森鸥外:…… 一把从首领手下将签上了名字的文件拿出来的军师先生斜瞥了一眼看起来就像马上要哭出来一样的傢伙,颇有几分无语。 醒醒吧沢田纲吉哪做什么事情,活都他干的,当首领的就是需要去打架就行了。 要说007,时不时就会逃班去跟兄弟贴贴的首领哪算的上是007,他才是啊! 听了对方的话沢田纲吉也不蔫巴了,当即支棱了起来,真诚地对森鸥外说了一句:「辛苦了。」 ——就算是虚假的世界,也辛苦了! 不过既然平日里这里的「他」都会熘号,沢田纲吉心下几转,准备过会找个藉口支开森鸥外,偷偷熘出去再说。 第302页 他还没弄清楚呢……关于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的事情。 而就像是看穿了首领先生在想些什么一样,森鸥外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看了过来。 「说起来,还要继续阻击前田阁下吗?」 他问。 沢田纲吉:? 森鸥外苦恼地挠了挠头。 「就是阻击啊阻击,您已经忘记了吗?」他说道,「【暂时不想看见那个老头】,所以让我们在前田阁下的必经之路上设置干扰甚至狙击……您年纪轻轻的已经患上老年痴呆了么?」 沢田纲吉:…… 「不,我的话最多也就青年痴呆吧。」他看似无聊地托住了腮,打了个呵欠,「至于那边……」 青年的首领微微抬了抬下巴,一只手还托着面颊,神情懒散又无聊地开了口。 「我也一起去好了,要是……」他如此说道,很刻意地停了下。 果然,就算是当下属也绝对是个好下属的森鸥外就接住了下半句话。 「——要是他能够死在路上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黑发红瞳的青年也跟着打了个呵欠,朝着看过来的首领眨了眨眼:「是吧?」 沢田纲吉顿了顿,沉稳地……扭开了头。 救命原来这里的「他」和那个所谓的「父亲」是这种关系吗? 教父先生略作思考,觉得自己大概似乎应该能够暂时就用年少的时候自己对待沢田家光的态度来对待对方。 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森鸥外可谓是一个他用来了解这个世界的绝佳途径。 虽说和这种聪明人说话,就算是沢田纲吉也没把握在几句话之间会不会露馅——其实说不定他已经露馅——但是好处却是正因为他是聪明人,在确认了沢田纲吉确确实实是沢田纲吉之后,也不会做出什么将他抓住送去切片的行动。 相反,森鸥外会顺着他来,直到他表露出自己真正的目的为止。 届时,凭藉着他对组织的有害还是有利,再作出下一步的举动。 沢田纲吉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在被森鸥外关小黑屋之前也能熘掉,于是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在了解了一番之后他也有了些把握。 这个地方与他所在的世界没什么区别,值得注意的地方暂且只有目前发现的几个:其一,在这个世界之中,「他」是港口mafia的首领,在森鸥外篡位之前来到港口mafia,作为继承人继承了组织,而大概是被他的人格魅力(他真的有那种东西吗?)所折服,森鸥外没夺得首领宝座也没遁走,反而是就这样留了下来,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即港口mafia的「军师」。 其二则是所谓的「父亲」。 在这个世界之中他和中原中也算是真正的「兄弟」,并且,拥有一个还存活于世的、身为政府高官的「父亲」——前田雄哉。 如果说其他事情还能猜测是在暗处的敌人对他设下的圈套的话,这个名字出现的瞬间,沢田纲吉就找到了目标。 ——赌上他出版过的所有诗集轻小说,绝对是这位前田议员在背后做的手脚。 因此,三小时后,沢田纲吉站在了名为「前田雄哉」的男人面前。 在现实的世界之中,沢田纲吉与前田雄哉有过几面之缘。 在那场议员的宴会之中对方出现在众人簇拥的地方,虽然有着短暂的会面,但是也不算是有什么交集。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沢田纲吉想起在世界发生变动之前的那阵眩晕,为这个猜测再上一分。 那么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 教父先生闭了闭眼,眼前仿佛闪过一些曾经在眼前闪回过的场景。 他睁开了眼。 对方正因为他的出现而惊喜——如果他没猜测错的话,「自己」与这位前田雄哉正处于青春期的叛逆冷战之中。从中原中也和森鸥外的话里话外都很容易得出这个猜测,因此对方显得意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脚步微微一顿,站在了距离对方数米开外的地方。 「哼,你还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吗?」 ——虽然似乎十分精细,但是也不妨碍他露出一副挑剔又严厉的面孔。 这话听得沢田纲吉拳头有些硬,毕竟就算是他真正的血缘上的父亲、名为沢田家光的男人,也不曾在他的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过类似的话。 他捏了捏拳,冷淡地看着对方。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他如此说道,「我要看看我和中也【出生】的地方。」 他略微顿了顿,在这个地方理论上是需要加上一个称呼的,但是如果是叫父亲之类的又噁心得慌,于是教父先生沉默了一下,看着对方的面孔和稀疏的头发,想起了中原中也之前在医院里的称呼。 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说不出多少分真心假意地开口。 「秃——子。」 第108章 虽然十分不合时宜, 但是沢田纲吉还是微妙地想起了自己给沢田家光买生发水的事情。 彭格列年轻的狮子随着岁月之河的流淌也老去了,曾经耀眼的金发变得暗淡,再加上血脉里不知道那支多多少少混杂的英国血脉……好吧其实是因为父亲节到了。 因为未来的十代目已经被预定好、所以也就多了不少假日的门外顾问成天待在沢田家晃悠, 不知不觉就待到了第二年的「父亲节」。 第303页 沢田家以前是没这个节日的, 所以沢田纲吉也从没准备、也并不打算准备父亲节的礼物。 【「不行哦。」】 ——然而, 这样的想法被妈妈知道之后,却只获得了这样温和又严厉的拒绝。 【「爸爸从一月就开始期待了, 纲君可不能让爸爸失望。」】 她如此说道, 对沢田家父子间的暗流涌动恍然不觉。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么? 沢田纲吉年少的时候一直以为妈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也一度因为要如何将黑暗的里世界以及她辛辛苦苦养育的好儿子将会成为义大利最大的mafia的首领之类的事情隐瞒在妈妈的面前而头秃。 后来发现不论怎么离谱, 只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妈妈怎么都会接受。 也就逐渐放了心。 可是看着母亲言笑晏晏地说着沢田家光是如何期待着或许(重音)会收到的、来自亲亲儿子的礼物,脸上浮现的是甜蜜仿若少女一般的神情,沢田纲吉又总会忍不住疑惑。 ——真的吗。 就算是沢田纲吉,在久而久之之后, 也会生出如此的疑惑。 或者说,正因为是沢田纲吉,是从睁开眼睛开始就第一个看见沢田奈奈、是和沢田奈奈朝夕相处的人,所以才会生出如此的疑惑。 妈妈确实十分天然, 在许许多多的事情上不太注重小节,连走在路上都能弄丢钱包。虽然确确实实是一个心大得过分、以至于让少年还不成熟的他常常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生气的妈妈…… 但是要是他有什么头疼脑热第一个发现的就是她, 心情不好因为什么事情烦闷的时候来开解的也是她。 所以那样的妈妈、连他费劲千辛万苦藏起来的试卷都能发现的妈妈, 真的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沢田纲吉一度为这个问题所困扰过。 可他能做什么呢? 彼时已经成长得十分可靠的教父先生思索了许久也没得到答案,在偷偷摸摸逐渐习以为常地又一次翘班从义大利千里迢迢回到日本、开门的时候看见妈妈惊喜的笑容的时候, 似乎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不论妈妈是怎么想的, 只要能和妈妈在一起就好了。 ——不论纲君在外面做什么, 只要纲君好好的就好了。 只不过少年时期的沢田纲吉确实不懂妈妈宽容的爱意。 他只知道因为叫做「沢田家光」的男人的回归, 自己的生活中除了彭格列(不含门外顾问)之外,又多了一个叫做「父亲」的东西。 可恶这种东西不能像是门外顾问一样,变成「门外父亲」么? 如此气呼呼的中学生还是忍耐不住妈妈期待的目光,在某个下了课的晚上,因为不想被其他的人知道自己竟然有给沢田家光那种傢伙准备礼物,因此特地支走了伙伴们,偷偷摸摸缩进了商业街的店铺。 特地给自己戴上了从碧洋琪那里借来的帽子和墨镜,又大夏天的薅走了风太的围巾,在一种围观群众防范的目光中,沢田纲吉犹豫了许久,最终不情不愿地将手伸向了某物。 【「哟阿纲!好巧,你也来买东西吗?」】 ——然后,在结帐的时候,遇见了手中拎着包装盒的山本武。 沢田纲吉抽了抽嘴角,不是很想在这和山本武「相认」。 然而还没等他假装不认识,对方就已经自来熟地凑了过来。 【「你在买什么?不会和我一样也是来给老爸买礼物的吧哈哈哈哈,最近不是快到父亲节了吗?」】 如此爽朗笑着的少年看清了沢田纲吉手中拿着的东西,突兀地沉默了一下。 【「啊……阿纲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么?」】 能够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的头顶逡巡,沢田纲吉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抽了抽嘴角,原本不准备给手里的这东西包装的,但是此时却毅然决然的递给了店员。 【「抱歉,还是帮我包装一下吧。」】棕发的少年人字正腔圆地说到,【「这是我准备的父·亲·节·礼·物。」】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其中温情令人落泪。 如果没人注意到,沢田纲吉手中拿的是一瓶绿o生发水的话。 【「原来如此,伯父确实到了这个年龄啊哈哈哈哈。」】 山本武哈哈大笑,并且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手搭在了沢田纲吉的肩膀上,【「不过不是阿纲你就太好了哈哈哈,应该也不是你借着给伯父买的名义给自己买的吧哈哈。」】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无奈地呼出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啊。」】他嘟囔着说道,拍下了山本武的爪子,只觉得小伙伴天然黑的本事越发精深。 不过因为山本武的这番举动,他早早去店里为沢田家光购买「父亲节礼物」的留言在彭格列的内部不胫而走,以至于后来就算是沢田纲吉想要假装无事发生也无从做起。 就连妈妈也以为他早早准备好了礼物,捧着脸老怀欣慰地感慨「纲君终于也长大了」。 最后变成不得不自暴自弃地将东西塞进从一大早就露出傻笑的沢田家光的怀里。 上一秒还笑呵呵的门外顾问满怀期待地拆开了礼物,愣了两秒,遭受到前所未有的精神攻击。 第304页 他用沢田纲吉还没见过的愣愣表情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几乎能够看出qaq的模样。 【「原来在阿纲的眼里,papa已经这么老了么。」】 他无比哀怨地说道。 沢田纲吉沉默了两秒。 就算是他其实本意也并非如此的。 但是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但是如果要他跟沢田家光解释什么…… 对不起,做不到。 所以少年首领只能冷淡又敷衍地朝着对方点点头,在远方母亲温和的目光之下又挠了挠脸颊,含糊地说两句祝福的话语。 就算是补偿好了。 少年的首领如此想到。 ——而时间线拨回现在。 看着面前的男人,沢田纲吉突然觉得每天抹着泪(不是)小心翼翼给自己抹生发液的沢田家光都眉清目秀了起来。 他敛眉收目,神色冷淡下来。 男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怎么,纲君是有什么问题么?」 沢田纲吉不说话。 但这并不妨碍男人脑补。 他顿了顿,重新扯出笑容。 「我就说你不会喜欢来这种地方的。」男人——前田雄哉说道,「虽说是你和中也的出生之地……但是也不过是区区实验室而已。你不会喜欢的。」 言语之间是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轻蔑。 沢田纲吉皱了皱眉。 前田雄哉当即变了变脸色,重新顶上笑容面具。 「抱歉抱歉,忘记你不喜欢说这些了。」他道,「来,你想来这边是为了这个吧?」 他如此说着,带着沢田纲吉进了一个小房间。 这个房间与两人走过的实验室不尽相同,长的是一副机密保密室的模样。 铁门铁窗铁锁链,前田雄哉解开锁链打开铁门,带着沢田纲吉走了进去。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来的,但是沢田纲吉还是露出了一副确实如此的模样。 男人翻找出了某物,递给了沢田纲吉。 「这是……?」 棕发青年接过文件袋装着的东西,心下疑惑。 前田雄哉嘆了口气。 「早就知道你想要这东西,但是一直没给你。」他说道,「要我说那些失败品根本无足挂齿……也就是你,才会关心那些东西。」 说到「失败品」的男人神情轻蔑,却在沢田纲吉看过去的时候,生硬地挤出了笑容。 那并非是什么正常的、「父亲」对待「儿子」的笑容。 相反,就算是沢田家光,在面对沢田纲吉时有着各种豪气的爽朗的拘谨的犹豫的笑,都比他要自然得多。 一定要说的话,前田雄哉注视着他的模样不是如前田自己所说是对待的「儿子」,而近似于…… 「纲君只需要在意你自己就好了。」 男人说道,「你是不被定义、也不被束缚的。」 ——近似于注视神明。 沢田纲吉不经意地瞥过文件袋的一角,依稀看见一个代号。 他心中骤然生出了不安,却不知是从何而起。 压抑住那丝不安的心情,也没去管前田雄哉妄想转移话题的努力,沢田纲吉将资料从文件袋中取了出来。 那是他「自己」。 差不多有一厘米厚的资料,第一页就是一个顶着和沢田纲吉一模一样的面容的傢伙。 他手一抖,纸页翻飞,无数有着同样面孔的、却有着不同代号的「沢田纲吉」出现在了教父的面前。 前田雄哉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但沢田纲吉的脑海中已经自动填充上了对方的声音。 ——不过是一群劣等的复制品而已。 经历了万千次的实验、「耗费」了无数实验体的男人,轻蔑而无所谓地说道。 第109章 人|体|实验。 虽然还没有仔细地进行翻阅, 但是沢田纲吉的脑海中也依旧立刻就蹦出了这个字眼。 他蹲下身拾取那些翻飞的纸页,掩盖住自己不太好看的面部表情。 众所周知,彭格列的十代目延续了彭格列历来的拒绝人|体|试|验的习惯, 并且因为十代家族中某个人的存在, 更是在义大利的范围内全力打击私下进行人|体|试验的家族,让这东西几乎在义大利绝迹。 ps,在打击人|体|试|验第一线的,是彭格列某叫嚣着「就算是死也不会当沢田纲吉的狗」的不知名守护者(这句划掉)。 因此在义大利,从成为mafia的第一天起,就会有人告诉这些怀揣着各异心思加入里世界的菜鸟们,关于里世界中最不能触碰的几条铁钱。 其中「不得进行人|体|试验」便是最为重要的铁规。 沢田纲吉自然是反对这东西的。 虽然自己不是亲历者,最初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六道骸才关注的这个领域。 但是只是掀开那黑暗的一角,便足以让他喘不过呼吸。 紧接着便是雷霆手段地消除这种不应存在于世的东西。 六道骸曾经轻蔑地说也就是这种天真的彭格列会幻想能够凭藉一己之力改变现状,结果在面对自己人就变得软乎乎的可恶的彭格列请求的目光之下,反手「kufufu」地去扫平了那些被首领定下的目标。 还美其名曰是自己在利用可恶又愚蠢的彭格列。 其掩耳盗铃的程度连当初刚成为他的弟子的弗兰都忍不住垂泪,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门,并且试图扭过头就叫「可恶的彭格列」做师父。 第305页 因此此时此刻,虽说知道这个世界多半不是自己的世界,但是沢田纲吉也久违地愤怒了起来。 他是一个天真到让那个六道骸都发笑的性格。 因此就算是在上一个世界当卧底、一不小心被派往了义大利, 面对着比自己那时候还要烂上不少的地方, 沢田纲吉努力忍了忍,结果没忍住, 不得不重操旧业, 在异世界继续当mafia老大,然后把那个与自己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里世界, 改造成自己适应的模样。 ……唔, 这样说似乎还有些帅气。 而现在, 看到这些东西,在愤怒之余,沢田纲吉心中竟然还生出了一种新颖的感觉。 毕竟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人把这种东西摆在他面前过了。 于是沢田纲吉蹲在地上捡好那些纸张,将那些和自己长着一张脸的「沢田纲吉」们收集好,仰起头,露出了一个笑。 「我很好奇。」他轻声说道,「你做这些有什么目的呢?」 …… 「我很好奇的。」 与此同时,另一个世界,黑发的青年顶着一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来的白色毛帽子,看着貌似空无一人的小巷,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垃圾桶上。 他一只腿曲起踩在了垃圾桶,另一只自然而然地垂下,还很有童趣地晃来晃去。 黑发鸢瞳的青年侧着头看着黑暗,神色好奇,眸中却连一丝笑意都不曾有。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他说道,注视着潜藏在黑暗中的存在。 尽管对方没有出现,甚至连声音也不曾发出,但是太宰治就是知道他就在那里。 ——就像是对方使用了计谋将他引诱来这里,知晓在现在的这个情况之下,他一定会来一样。 太宰治想着,下意识勾出了一个笑。 是被某人吐槽他是「假笑boy」的那种假笑。 但是就现在的情形来看,那个吐槽他是假笑boy的傢伙不知道被从俄罗斯来的傢伙弄到了什么地方,港口mafia内部也开始涌现起了骚乱。 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于太宰治来说,港口mafia怎么都没什么,或者说要是能覆灭的话也不错,但是唯有一点,那个蠢到让人发笑的理想主义者的消失却让他有着难以言说的焦躁。 烦死了。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想。 羊那边的小矮子在这几天已经来了港口mafia好些次,森鸥外不耐应付,除了第一次的时候见过对方,之后都以「反正太宰君和中原君的关系不错,就帮我招待他嘛」为藉口将他给推了出去。 妈的谁跟那种小矮子关系好啊? 中原中也那种没脑袋的黑漆漆的小蛞蝓,一想到他被说和小蛞蝓关系不错,太宰治就觉得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太可怕了。 但是这种可怕的事情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因为往常维繫着两人、甚至两个组织存在的那个傢伙失踪了。 太宰治压下心中的不悦,想着等那个傢伙回来之后,一定要压着他给自己代几天班才行。 平时里比公务人员还遵守955就算了,他要不是习惯也想跟着一起朝九晚五……就是习惯了工作的味道,所以一个不注意就会加班到很晚,没过一会就变成了007,是连安吾看了都说我们的好同志的程度。 但是太宰治觉得不行,都这么多年了,他也该有个愉快的休假。 就等沢田纲吉从该死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回来之后开启好了。 他如此思索着,听见阴暗小巷中传出来的动静,脸上的假笑也收敛了一些。 「哦呀哦呀,阴沟里的老鼠竟然准备出现在太阳下面了吗?」 笑意的收敛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当他抬起头,面对着来人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就又是那种出外勤专用的太宰治的mafia式笑容了。 他一只手撑着脸,还是那个坐在垃圾桶上的姿势,笑意吟吟地看向来人的方向,叫出对方的名字。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黑发的青年弯弯眉眼,目光却似刀如炬,「是时候……该把港口mafia的【太阳】还给我们了吧?」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俄罗斯青年略微一怔,旋即,露出了同样的笑意。 「这谁知道呢?」 他同样压低了声音,像是同亲密的恋人低语一般,「谁知道……你们的【太阳】在什么地方呢?」 陀思妥耶夫斯基咳了咳,仍谁这时候看他,都是一副「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柔弱的俄罗斯人啊」的模样。 可就是这个傢伙,就是在太宰治综合了手中的情报、从近来的事件中抽丝剥茧之后,锁定的沢田纲吉消失事件的幕后主使。 他抬起眼,露出柔弱的笑容。 「倒是您,」凌乱着一头黑发的青年说道,目光凝聚在带着他的帽子的mafia头上,「能请您将我的帽子还给我吗?」 太宰治单手撑着从垃圾桶上跳下来,脸上的笑意在对方否认的时候已经消退了。 他歪着头想了想,将那顶白色的毛帽子从脑袋上取了下来。 「你说这个么?」他一只手套着帽子晃了晃,最后抓在手中,思索了一秒,另一只手打了一个响指,然后回复对方,「可以哦。」 在那种响指传来的时候就发动异能力的赭发青年从天而降,黑红色的异能力包裹了他,昭示着青年的愤怒与急切。 第306页 太宰治双手插在兜中后退了两步,面无表情地开口。 「等你死了,我就烧给你。」他顿了顿,看着黑红色的羊之王掺和着重力的一脚踢向俄罗斯毛子,冷静地说道,「当然,这也是骗——人的。」 …… 他在骗人。 在沢田纲吉问出那个问题之后,男人愣了一秒。 旋即,像是每一个被问到自己喜欢领域的疯狂科学家——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一样,手舞足蹈了起来。 他同沢田纲吉诉说着那段只有自己记得的历史,诉说着他的祖国是如何的强大与富饶——如果不曾遭受战争。 所以男人加入了实验计划,一则是作为科研人员的探索精神,二则是为了帝国的荣光而奋斗。 而沢田纲吉只觉得他说的是粪斗。 他是见过所谓的「疯狂的科学家」的。 在他的老师的交友圈中,有一个名为「威尔第」的存在。 那是雷的属性所对应的彩虹之子,也大概能说得上是世界第一的疯狂科学家。 作为一名疯狂科学家,威尔第或许是几个彩虹之子中最不像是人类的那一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物与非生物,除了他自己,放在威尔第的眼里,就只有「实验素材」和「非实验素材」的区分。 而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威尔第什么都能做。 乍一说起来,威尔第的属性与前田雄哉的有些相似。 可是正因为自己见过所谓的真正的、能过为了自己的研究不计阴谋手段付出一切的威尔第,沢田纲吉才能更加清楚地感觉到两者的不同。 也正是因此,他能够判断,前田雄哉在说谎。 但对方的神情又是如此真挚。如果沢田纲吉没有血脉中来自祖先的馈赠的话,仅凭肉眼的观察,或许会被对方给欺骗过去也说不定。 不,这也不叫做「欺骗」。 教父先生观察着正抚摸着实验室内的仪器,面上露出怀恋的男人,得出了一个出乎意外但似乎又有着合理一面的答案。 ──虽说是谎言,但是前田雄哉自己却深信无疑。 最高明的谎言是真假参半的。 还有一种,则是谎言的主人将自己都欺骗了过去。 看着对方的模样,沢田纲吉再度在心中生出了那个疑问──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将他拉入这个世界的主人,到底想让他做什么。 总不能是这老头爱子心切…… 回想起恍惚之时脑海中闪过的「记忆」——或者说,是设计之人试图植入他的记忆中的那些片段,沢田纲吉微妙地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沢田纲吉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还在抒发着自己的豪情壮志的男人,悲哀地发现这并非全无可能。 当然,爱子心切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这个「子」不是人类,而是拥有着极高价值的「武器」呢? 他双手叠在身前拖住脸颊,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观察着这个世界的「前田雄哉」。 男人比起他此前所见到的那位看起来更加年轻,也更加地意气风发。 这种气质上的改变纯粹来自于心态的不同,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做出一副突然回想起什么的模样。 「说起来,老头子你现在是议员是吧?」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就见突然被打断了自己的幻想的男人愣了下,旋即露出让沢田纲吉长鸡皮疙瘩的宽和的笑容。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呢。」他说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见沢田纲吉真的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男人像模像样地嘆了口气。 「我早就是内阁的官房长官了。」 沢田纲吉:…… 好傢伙! 他终于觉得有些什么事情不一样起来。 有了方向的青年低下头掏出手机,像是每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一样开始摸起了手机,感受到自己的世界观正在缓慢地重塑。 战胜的国家,家财万贯的背景,一路顺遂的人……确定了。 他神色凝重地想,看着神色意气风发的男人,忍不住捂住了脸。 这就是这人半夜在做梦吧?! …… 但就算是知道是对方在做梦也没什么办法。 沢田纲吉藉口回到了港口mafia属于「自己」的房间,找不出一丝符合自己的习惯的摆设。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这个世界的这个「他」多多少少是不存在的。 但是这也是个坏消息,因为这样的话他扮演「自己」的可行性就降低了不少。 ——虽说如此,但是大概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和现实各方面都有所不同、因此格外离谱的世界,身边其他人对于他的各种习惯接受良好。 或者说,更像是这个世界原本是没有「他」的。因为现在存在了一个他,所以这个世界的「他」的所有东西——经历、习惯、特徵,才逐一被补全。 仅仅是第二天,当沢田纲吉一如既往地起床去到港口mafia,在属于首领的楼层见到站在一边的森鸥外,听对方用缓慢而优雅的语调念着港口mafia的「新闻」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森鸥外按照他前一天以防万一下的吩咐,说出某句定下的「暗示」,沢田纲吉才「清醒」过来。 第307页 而那句所谓的「暗号」则是…… 「关于您吩咐让我们去寻找的【太宰治】君。」黑发红瞳的男人说道,「已经确认了,在横滨,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太宰治。 这是沢田纲吉给自己设下的「暗示」。 早在前一天,他就和中原中也通过了电话,确定了对方并不认识【太宰治】,而港口mafia之中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当然,就把这里单纯当作是「平行世界」之类的东西来看,太宰治也有一定的可能确确实实与港口mafia也好、中原中也也罢都没有关系,但是沢田纲吉就是有这样一种预感。 他或许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或许是在太宰治这一生物漫长的寻求死亡的路途中终于得偿所愿,也或者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甚至没来过横滨……总之,在有着无数种可能性的平行世界之中,发生什么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更不用说是一个太宰治的去向了。 可是沢田纲吉就觉得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重要到……甚至与这个世界的存在息息相关。 因此在和前田雄哉分别后几句轻车熟路地回了港口mafia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当然了他可是个摸鱼的沢田纲吉阿怎么可能这么乖乖自觉地去当社畜——意识到自己或许会被这个世界「同化」之后,沢田纲吉想了想,就吩咐了在这边当一个合格的工具人的森鸥外这件事情。 而到了第二天,果不其然,他逐渐遗忘了自己原本来自于何方的事情,直到听见森鸥外的回覆。 原本自然而然地走在去往办公室路上的教父脚步一顿,扭头看向他的专职秘书。 森鸥外疑惑地看他一眼:「怎么了吗,boss?」 逐渐甦醒记忆的沢田纲吉:…… 「没什么,」他艰难地接受着来自小心眼的森鸥外嘴里蹦出来的「boss」,希望这件事永远不会被自己那边的森鸥外知道。 虽然这几年已经尽力收敛了,但是森鸥外那种多疑的狐狸,知道这边的世界之后一定会多多少少阴阳怪气他几句。 本来在休假期上班(咦?)就很艰难了,要是还要被合作人阴阳怪气,沢田纲吉觉得自己是过不下去的。 达咩,不行,这个走向拒绝。 于是虽然很眼红森鸥外的执行力,但也只能在对方已经有些疑惑的目光之后把人支走。 沢田纲吉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揉了揉额心,准备重新梳理一遍。 可以确定的是,这里并不是平行世界之类的存在。 毕竟家里面有个有着能够将十年后的自己对换到现实的黑科技,因此沢田纲吉几乎是从国中那年开始,就不断接触着「平行世界」「未来」之类的概念。 因此也没人比他更清楚,是不会存在「因为这个世界的走向是这样」「所以会强制性地将人安排成世界所需要的模样」的平行世界的。 所以更大的可能是异能力作用的结果。 感谢荷马,在曾经的旅行途中,沢田纲吉也曾听荷马说过确实有这样的异能力,能够制造出一个「世界」,将人吸纳进去,等到达到某个条件之后再将人放出。 沢田纲吉想,这里大概就是类似的存在。 那么离开这个世界的关键就找到了。 ——必须要找到「核心」才行。 另一个世界,太宰治打了个呵欠,神情恹恹。 不是他打不起精神,而是现在的情况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到结果。 因此黑西装的港口mafia的干部嘆了口气,准备叫回放出去的狗勾。 「算了,中也,他是不会说的。」他说道,「但是如果是另一个问题,我倒是很想请费奥多尔君为我回答。」 虽然不忿但还是凭藉着对太宰治的信任停手的中原中也啧了一声,但也没回到太宰治的身边,而站在一个随时可以接触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方。 「你还要问什么?」 他压抑了情绪。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向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最后的问题只有一个,」他说道,「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沢田纲吉。 柔弱的俄罗斯人身形摇晃了两下,一只手捂住脸,看不起他的表情。 虚空中出现一只爪子,紧接着,一个带着可爱小帽子的魔术师探出了脑袋。 「要走了吗,费佳亲?」 ——果戈里。 陀思妥耶夫斯基朝他点了点头,看向太宰治。 「我以为这个问题你是最清楚的。」他的身形消失在这里,但声音却留了下来,传入黑发青年的耳中,「港口mafia的首领,太宰首领。」 , 第110章 太宰首领。 对于港口mafia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来说, 这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 当然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对那个叫做「首领」的位置是没什么想法的。 恰恰相反,森鸥外勤勤恳恳要培育的任劳任怨小钻石早在另一个早九晚五还有双休的傢伙的薰陶之下逐渐变得颓败, 早早就精通了摸鱼大法、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都能找到时机去入水的太宰治,甚至一度试图学习沢田纲吉,在日常偷熘的基础上再给自己加上一个舒爽双休。 双休日最后也没成功当然不是因为当老闆的森鸥外拒绝将自己的钻石返璞归真变成石头, 而是因为某种……习惯。 第308页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 就算是聪慧敏锐如太宰治,也是在第不知道多少个夜晚, 在港口mafia的大楼与自己的友人坂口安吾相遇的时候,菜骤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变成了社畜的形状的。 这种「习惯」的来源十分不明, 毕竟只有组织的危机时刻, 太宰治才会主动投身入加班大军, 成为罪恶的港口mafia社畜的一员。 而这种危机时刻在沢田纲吉加入之后就变得稀少了起来。 虽然组织不断地扩张带来了更多的工作量, 但是人形电脑森先生是十分乐意处理这些琐碎的杂事的。 再加上还有个脑子虽然不太灵光、但是完全可以将只能干部级别才能处理、但是又不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的a,完全不重要的就交给下属,太宰治的工作量就骤然减少了很多了。 ——原本, 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 他逐渐染上了一种可怕的社畜病, 是没有007也要制造出007的那种。 太可怕了。 然而这还不过是围绕着名为太宰治的maifa发生的奇怪事情的一部分。 太宰治还会做梦。 按理来说,他这种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罪恶的邪恶mafia大概是每天都噩梦缠身的。 但不知道是把mafia经营得像是居委会一样的沢田纲吉给他攒了些功德还是怎么的,事实上,太宰治很少做梦。 偶尔有那种东西, 也不过是空而旷的黑暗。 他坐在高楼之上, 从上至下俯视黑暗, 无聊且空虚。 所以偶尔会出现在睡梦时候的场景就显得奇妙了起来。 太宰治不是很情愿承认, 自己是有偷偷回忆那种东西的。 明明不过是无趣的睡梦, 但是, 因为常常出现,所以他也一不小心将之记在了脑海里。 影像闪回过很多,记忆最深刻的几个之一是他手舞足蹈地在织田作之助面前分享近来的琐事,却被对方冷漠相对。 气的他第二天醒来就直接从办公室冲去了底层,却忘记了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是个007,坐在底层人员的房门前等了好久,最后抱住姗姗来迟的织田作之助呜呜唧唧地指责起来。 【「抱歉,太宰。」】深知他的属性的对方道歉,然后耿直地说道,【「但是我们就是现在才上班……是来早了的太宰的问题。】 ——这才是织田作之助的味道。 自己也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的太宰治想,回想起「梦境」中的织田作之助也是用这种耿直而且还更凶的语气对「他」说话的,就微妙地更加生气起来。 就跟一只闻见铲屎官在外面有了猫、还被那个铲屎官给凶了的坏脾气猫猫一样。 被他烦得不胜其扰——其实也还好,主要是比较影响工作(织田作之助语言)——的织田作之助在下班的时候找到了沢田纲吉,试图让与太宰治关系也挺不错的教父先生帮忙解决问题。 沢田纲吉:…… fine。 中间发生了什么太宰治其实已经不太记得清了。 只是记得自己在确认了这个世界的存在之后逐渐减轻了过分吸织田作之助的行动,反而和沢田纲吉贴贴起来。 这行动一度被羊那边的小矮子给笑话,甚至于他还一度上了希望和自己可爱的欧豆豆贴贴的暗杀王的秘密名单。 就算是沢田纲吉本人,也以为这不过是对他「打扰」了太宰和织田作之助亲近受到的小小「报复」。 可是只有太宰治是知道的。 ——在那场和织田作之助的「梦」过后,虽然他再也没梦见过相同的境况,但是却又做了许多类似的梦。 这些梦串联起来大概是够一个三流或者一流的作者写一部小说的,内容对现在的太宰治来说不是十分重要,重要的是,就算是与他「决裂」也好,织田作之助至少是存在于那个「世界」之中的。 存在于、因为他接触过了「书」,所以投射到他的脑海之中的另一个世界的幻影。 但是沢田纲吉的情况更加不一样一些。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在另一个世界的投影之中出现。 因此,听见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太宰治骤然就想起了那个离谱的世界,瞳孔微微瞪大了些许。 「餵等等!」 ——当他伸出手,对方的身形已经完全消失在了两人的面前。 只有一个中原中也扭过头来。 「喂,太宰。」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压抑的危险,「那傢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甚至不是反问的语气。 ——因为凭藉着多年的默契,从太宰治的反应之中,中原中也足以猜测出对方一定知道那个该死的老鼠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在他的注视之下,太宰治却沉默了下来。 这不是一个好的徵兆。 中原中也心中一突,神色也冷静下来。 果然,几乎是在他的意料之内的,太宰治沉默了半晌,抬眼看了看他,说了一句抱歉。 这几乎是不可能出现在太宰治与中原中也两个人之间的话语。 中原中也下意识摸了摸帽子——原本属于兰堂的帽子好好地待在这里,将体内狂躁的力量变得驯服。 他深重地看了太宰治一眼。 「我知道了。」他说道,已经在半吊子的「家庭教师」与实战的打磨下变得熠熠发光的羊之首领神情冷淡而凝重地说道,「我会直接与森首领对话的。」 第309页 ——作为横滨第二大组织「羊」的首领,中原中也自然有愈港口mafia的首领对话的资格。 太宰治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几乎都潜入了黑暗之中,静静地看着赭发的青年走远。 良久,才从黑暗之中沉默地抽身。 …… 沢田纲吉正在体验一日社畜卡。 下了班之后才找到熘出去的机会……主要是看见桌子上有文件就像批改完再走人,就不知道好副手森鸥外是什么时候来的,待处理的事项似乎一直都在那里,不增也不减,等候着首领先生的光顾。 直到外面天边夜幕低垂的时候,沢田纲吉才恍然发现错过了下班的时机。 他抬起头,正巧与再度抱着文件进来的森鸥外对上目光。 沢田纲吉:…… 他疲倦地按了按眉心。 「现在什么时候了?」 在港口mafia的时候,因为他是晚上五点下班主义者,所以在五点的时候会有一道下班/交班的铃声。 但是这边似乎是没有的,窗帘也被拉着,所以他暂时还不太清楚现在的事件。 森鸥外:「快要十点了吧。」 「哦快十点,那可以下班……等等多少?」 教父先生骤然抬头。 森鸥外疑惑地看了眼他。 「快十点,准确来说是九点五十九分……首领今天要提前回家吗?」 九点五十九确实是快十点……但是什么叫做提前回家啊? 几乎把疑问写在脸上的教父先生得到了万能好下属的回覆。 「您平日里不是都几乎到了午夜十二点才回宿舍的吗?」 ——要命! 沢田纲吉咳了一声。 他觉得不太行。 不说别的,就说他原本准备的夜袭计划……等下班的时候半夜都已经过了,再摸进距离不近又有安保的实验室估计都快天亮,这还搞什么搞。 不行,绝对不行。 沢田纲吉沉默着,试图寻找一个解决的方法。 但是说回来在另一边的港口mafia他都没有当社畜,凭什么到了这边就要007,难道就是因为在那边他是职员而森鸥外才是老闆么? 想到这里,教父先生突然打开了某种思路。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森鸥外,将人盯得坐立不安之后,才慢吞吞地开口。 「森先生你……想当boss吗?」 ——和他签订契约,成为港口mafia的魔法boss吧(餵)! …… 俗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的士兵。 同理可得,不想boss的mafia大概也不是什么正经mafia。 森鸥外确实不是什么正经的mafia。 他原本是想要借着家大业大的港口mafia的首领病危的时候趁虚而入、夺得组织来实行他所接受的来自恩师的「三刻构想」的计划的。 原本一切都挺顺利,他也顺着成为了港口mafia先代首领的医生,并且极其顺利地明杀了首领,距离走马上任只剩下最后的步骤。 没想到的是先代竟然留下了一道手谕,点名了沢田纲吉作为首领。 森鸥外:…… fine。 但现在要临时改换目标也是不太来得及了。 操纵者首领达成自己的目标,在暗地里做操纵傀儡的那个人……不也挺好的? 中间发生了什么森鸥外不太记得清楚了,只记得虽然这之前据说不过是个普通人,但是在上位之后沢田纲吉却展现出了强有力的手段和惊人的魅力,带着港口mafia从一团乱的战争之中推出,又雷厉风行地肃清了作风,在其他组织还在争斗的时候积累了丰厚的群众基础,最后竟然成为了横屏最大的mafia。 就算是自认为谋略不低于人的森鸥外,见了港口mafia的这番发家史之后,也没法说自己能够做的更好。 也就是因此,他在对方接手了港口mafia之后没有立刻离开另谋大业,反而跃跃欲试准备开启欺上瞒下的宠臣模式。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也算是并肩战斗过,所以森鸥外还是自信自己在如今的首领面前是又着一定的话语权的。 ——但是,虽然但是,这也太有话语权了! 什么叫做「森先生你要噹噹首领吗?」,不要把人家孜孜以求的东西像是什么玩具一样用轻而易举的语气让出去啊!! 森鸥外,出离地愤怒了起来。 沢田纲吉没搞懂他愤怒的点。 按照自己那边的「森先生」的性格,此时此刻虽然会警惕,但也还是有一星半点的可能性答应下来的。 但是现在这个森先生的表情却莫名其妙地扭曲了起来……他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几乎是他的想法生出的同一时间,带着笑意的森鸥外上前两步,将文件拍在了老闆面前。 「请问……是我最近有什么工作做错了吗?」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气势却意外地惊人,让沢田纲吉也忍不住游移了些目光。 糟糕,好像生气了? 就算知道这个世界多半并非是真实的世界,在森鸥外这等惊人的气势之下,沢田纲吉也忍不住率先扭过头表示投降。 他犹豫了一下,扭过了头。 「我只不过是想有些个人的时间而已。」 青年首领如此说着,竟然流露出几分委屈的意味。 第310页 森鸥外略微一愣。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在玩什么,但是他想了想最近自己的行动,确定了目标不是自己之后也就跟着缓和了脸色,顺坡下驴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是工作过分繁重了吗?」他看着垂着眼的棕发青年,微妙地生出了几分体谅的心情。 看来有戏! 沢田纲吉心中一喜,继续跟着说了几句之后犹豫了一下,以自己在探究自己的「存在」为由,稍微流露出了一些困扰。 果不其然,森鸥外一瞬间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虽然多多少少有些出入,但是作为曾经在军队任职的高官,森鸥外是知晓「他」的来历的。 而这两天的相处下来能够看出对方对他的初始信任度挺高,所以沢田纲吉流露出了目前所透露的困扰。 从相处的这些年的习惯来看,森鸥外果然是「知情者」。 沢田纲吉垂下了眼。 「森先生应该知道吧,关于我的诞生的事情。」他粘巴巴地说道,如果身后有小狮子的尾巴,想必已经垂落了下来,「秃子……那个人一直阻止着我探寻过往,直到最近才透露一些。」 棕发的青年首领向来是强大又明亮的,很少有如此这般示弱的时候。 森鸥外心下一动,上前一步,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拍了拍看起来失落极了的青年的脑袋。 沢田纲吉不太适应地歪了歪头。 「森医生知道么?」他问道,「就像是中也来源于……一样,我的源头是什么呢?」 他露出疑惑又嚮往的眼神。 森鸥外原本应该是拒绝透露这份信息的。 但是看着难得示弱的首领柔弱的神情,他也不由得心软了一瞬。 反正这和他是没什么关系的。 更进一步说,沢田纲吉与前田雄哉的关系变恶对他来说也就更好。 他的心中天人交战着,虽然不知道首领此时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忍不住嘆息一声。 于是森鸥外摸了摸他的首领的脸颊,轻声说道:「您只是您……是我们港口mafia的首领,仅此而已。」 恍然之间,他的身影与记忆之中有了部分的重叠。 十分突兀的。 沢田纲吉听见遥远的回忆中,在无数次他犹豫的时刻传来的语调,像是锁链一般,紧紧禁锢着他的灵魂,让之于名为「彭格列」的庞然大物交织在一起,不可分割也无法分离。 那些声音重叠,组成一句答语,从此萦绕了他十年,将沢田纲吉牢牢禁锢在名为「彭格列」的庞然大物之上,而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那些重要的人看向他说: ——你的意志,就是彭格列的答案。 第111章 放在十多年前, 沢田纲吉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历来平平无奇的人生,是怎么与可怕的mafia扯上关系的。 并盛中学的沢田纲吉同学历来是出了名的「废柴纲」,要说和mafia能扯上什么八竿子也打不上的关系的话,大概是年少的他一度以为, 曾经欺负霸凌过自己的那些傢伙会成为可怕的mafia的一员。 毕竟都是小混混了不是? 也就是在并盛, 如果换到其他的地方,沢田纲吉是会觉得他们多多少少都加入了什么不知名的mafia了的。 但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加入mafia的不是那些抽菸喝酒染黄毛然后被伟大的风纪委员长咬杀的小混混, 而是被这些傢伙围在小巷子里面欺负的兔子一样的少年。 回首那些过往, 现下多多少少至少在外表看起来已经很符合一个成功的mafia头子的教父先生总是会忍不住嘆气, 开始思索自己是怎么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废柴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mafia头子的。 然后发现这种问题根本就没有什么思索的需要。 因为不用思考他也能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都是reborn的(列恩上膛的声音)……都是託了他伟大的家庭教师reborn先生的福! 将平平无奇的废柴沢田纲吉从平庸的人生中解救出来, 用枪弹与严厉包裹的爱意浇灌, 将一个又一个重要之人带到他的面前, 充盈他的人生,在「沢田纲吉」与「彭格列」之间构建出名为羁绊的锁链,在这样的激励之下,促使着他成长。 甚至在他彷徨犹豫之际, 也是那个人拽着他的领口, 说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彭格列十代目」。 是最棒的家庭教师。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 他并未如愿熘号去到原本的目的地, 但是有了设定上在这个世界内根基深厚的港口mafia的帮助, 得到了更多的情报。 省去了搜索情报和行动的时间,沢田纲吉有了更多的余裕来思考这个世界的存在。 「核心」是解开谜题的关键, 沢田纲吉尚且不知晓自己的对手是谁——这种敌方在暗我在明的局面让教父先生很是被动——因此, 只能设定对方是个极其聪明的傢伙。 已知的情报是这个世界大概是围绕着「前田雄哉」的野望来构建的, 如果忽略那些与现实相同地地方的话, 堪称是前田雄哉一个人的白日梦场地。 但前田雄哉此人是并没有所谓的异能力的。 就算自己进行着关于异能力的实验……不, 正是因为他没有这样的能力, 所以才在制造最强的异能力兵器的道路上越行越远。 第311页 而沢田纲吉便是他所制造出来的最强武器。 这些设定沢田纲吉在现实之中的时候就知道了一些, 但是因为曾经的实验已经不复存在,而森鸥外的目的也并非是推翻政府(森鸥外:??),所以也就暂时封存。 但在这边就完全不同了。 前田雄哉的实验因为作为「武器」的沢田纲吉在战争中取得了绝对的胜利而揭露于人前,不仅是沢田纲吉,在此之后,凭藉着使用「武器」而成为国家的「英雄」的男人继续推行了无数项人体试验的计划,美其名曰「人类的进化」,光明正大地揭露于人前,一次又一次地为国家带来胜利。 但所谓的「胜利」、「进化」只不过是披上了华丽外壳的侵略。 在签署了和平协约之后,前田雄哉也成为了民族与国家炽手可热的大英雄,在政界与军队之中都拥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力。 他在军队中甚至大规模地推行了人体试验的计划,选拔出最强的六人组建成「猎犬」,作为他的直属部队使用。 而作为他「最得意的作品」的沢田纲吉,则在大战之后退居二线,借着日本的民众几乎没人知晓他的真面目独身一人跑到了因为异能者不断涌现而越发混乱的横滨,在某次救下涉险的先代港口mafia的boss之后顺利成为了继承人…… 在这样的世界中,「核心」是什么呢? 是……前田雄哉吗? 摩挲着手上的指环,坐在黑暗之中的教父先生陷入了沉思。 …… 不。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差点就被他忘记了。 沢田纲吉突然睁开了眼,拿起了桌面上的话机。 「是我。之前说的【太宰治】,详细的情报有吗?」 ——是的,除了这些真的很像是白日梦一样的东西之外,还有一处与他所在的现实世界最大的不同。 【太宰治】。 虽说这个世界的港口mafia并不如他所在的那个那样势力庞大,但是凭藉着首领和风头正盛的前田长官的裙带关系(?),也算是顺风顺水。 甚至在政府那边的关系比现实世界中还要更好一些。 因此沢田纲吉要查某个人的情报,几乎是能够从这个人的出生查到死亡,连本人都不知晓的尿床一类的细节都能够在他拿到的请报上看到。 正是因此,现下的情况才更为奇妙。 ——在这个世界,不存在【太宰治】。 不仅是沢田纲吉所熟知的那只太宰治,而是所有的、重名也好什么也罢,所有的【太宰治】都不存在。 就像是有人从源文件上,直接将【太宰治】从世界的游戏之中删除了一样。 太奇怪了。 比起前田雄哉的意气风发,这点难以令人发觉的太宰的消失更让人感到奇怪。 在办公室里思索了半天,不知不觉就发现天已经大亮。 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007的勤奋社畜沉默了一下,准备下楼去给自己买些早餐。 但大概是实在有些早,港口mafia附近为数不多的店铺也没怎么开张。 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正好电车到了面前,便从黑色的西装里掏出了两枚硬币,准备去其他的地方看看。 横滨有一条十分美味的中华街。 沢田纲吉去过几次,随便抓几家味道都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如何。 然后发现中华街也没开门。 这里距离港口mafia已经不近了,沢田纲吉揉揉飢饿的肚子,觉得可能在自己回去之前就先会饿死在这个世界。 倒也不是不行。 就是不知道直接饿死的话会不会直接回去……他是说,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沢田纲吉其实也有着不轻不重的胃病,是在刚接手彭格列那会在长老团的强大压力下给逼出来的。 虽说好好地通过了考核,并且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头们还自觉地带上了慈爱滤镜,但是身体上的病痛也是实打实的。 为此当时守在沢田纲吉身边的狱寺隼人一度搜罗来了各种各样的养生食谱,带着眼镜和一整套的实验测量器具,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厨房。 最后端出来的只有一碗勉强能看的皮蛋瘦肉粥。 听起来简直是心酸到底。 彼时尚且年少的少年首领看着散发着碧洋琪气息的皮蛋瘦肉粥露出了痛苦面具。 然而在垂眼的时候却注意到了银发少年手上还来不及贴创口贴的伤口,还是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冒犯的表情,乖乖地将对方饱含心意的粥品给喝下去。 毕竟是狱寺君特地为他做的。 从那以后彭格列的十代首领就再也没不准时吃饭过。 就算是在外面谈判或者面对着强敌,到了点,就算是在谈判桌上,他成熟又可靠的岚之守护者也会焦急地看着时间,掐着点在轮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中断回忆。 【「抱歉,现在已经到十代目的就餐时间了。」】 ——并且,给出一个似乎很不重视这场会议、但其实是真的考虑的理由。 所以这种从胃部灼烧过来的病痛对于沢田纲吉来说很是陌生。 他随便找了个路边的公园,觉得自己奄奄一息。 鼻尖传来了香气。 沢田纲吉睁开眼,一张挤满了奶油的可丽饼被放在了他的脸前。 第312页 他眨了眨眼,目光艰难地从可丽饼挪到了后面的黑色脑袋上,愣了下叫出来人的名姓。 「乱步……先生?」 那张美味的可丽饼被对方收了回去。 「没错没错,是名侦探乱步大人哦。」 江户川乱步咬了一口可丽饼,不知道是不是沢田纲吉的错觉,对方甚至发出了「嗷呜嗷呜」的可爱声音。 江户川乱步看了眼他,手指指向一个方向。 「那边,阿婆每天很早就出来摆摊啦。」他瞥了一眼像是社长前几天偷偷试图投餵过的、心机的瘦小橘猫一样的傢伙,嘟囔了两句什么。 而沢田纲吉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起来,不过一会,就顺着江户川乱步指的方向找到了地点。 回过头的时候已经嗷呜嗷呜吃光一个可丽饼的青年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沢田纲吉上前两步将顺手又买的一份递给江户川乱步,得到黑毛猫猫赞赏的一瞥。 对方矜持地收下了礼物,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捏住了下巴。 「唔……你要找的东西……」他拧着眉,露出纠结的神色,「或许会在你最熟悉的地方也说不定。」 …… 「怎么样,镜花酱,这家的可丽饼是不是更好吃一点?」 与此同时,另一个世界,穿着和曾经的自己相近的黑色大衣的中岛敦正和名为泉镜花的少女站在一家可丽饼摊子前,难得有些紧张地看着对方进食。 这个世界的泉镜花和他不同,并没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对于中岛敦来说这倒是更好,至少能够让他守护更小时候一些的镜花。 而虽然没有相同的记忆,但是近似的某些习惯或者喜好还是相同的,因此在任务之余,中岛敦也会像是以前一样,带着泉镜花到处扫荡好吃的可丽饼店。 ……虽然就是过了这么久他也依旧没办法和镜花一样那么喜欢可丽饼也就是了。 中岛敦出神地给女孩子付钱,没能抓住脑海中闪过的东西。 进行了日常的觅食活动之后,两个人就一同回了港口mafia。 如果是平日里也是还可以借着出门说去巡逻熘达一圈消消食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随着沢田纲吉的失踪,港口mafia可以说是进入了一级的戒备状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去摸鱼逗狗就可以说是在首领的底线上蹦迪了。 ——这样想着,在回到港口mafia的时候,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甚至连黑色西装的外套都拖到地上的干部太宰治正在逗狗。 中岛敦:…… 他张了张口,难得有些为难这时候要说什么。 「什么都不说比较好哦。」 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蹲在地上的干部先生站了起来。 太宰治是蹲在台阶上的,因此这样一站起来,对于站在台阶下的中岛敦二人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但是中岛敦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毕竟虽然这个世界不太相同,但他还是将太宰治当做自己仅有且唯一的「首领」来看待的。 因此在对方的注视下,虽然相似的情景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但他还是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太宰治弯了弯眉眼。 但是有心的人都能看出青年的笑意不曾达到眼底,甚至唇角连勾一勾都奉欠,耸了耸肩就转身离去。 「不要太松懈了。」 他只留下了淡淡的声音,像是雾一样缥缈。 「敦君。」 这声呼唤让中岛敦愣在了原地。 【虽然没有相同的记忆,但是近似的某些习惯或者喜好还是相同的。】 ——这条规则并不是单纯针对泉镜花。 对其他人,例如说芥川龙之介,中岛敦也能够从对方的习惯和已经改变的过去中感受到对方大概也许也有着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但是这个世界的「太宰首领」他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 与他记忆之中那个威严的、可怕的太宰首领不同,在这边的太宰首领是他从小(不是)看到现在的。 比起可怕的太宰首领,太宰干部更加符合一个「少年人」的标准,也更加轻松、自如,甚至偶尔会灿烂到让中岛敦都觉得有些可怕的地步。 这样的太宰干部与太宰首领是不同的。 不仅是表现出来的性格,连生活中的习惯也是如此。 也正是因此,中岛敦确定了这边的太宰干部与自己的太宰首领并非是同一人。 但是现在他却突然不确定了起来。 在太宰干部转身之前露出的那种眼神,让他从心口凉到脚底的可怕眼神…… 「敦?」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 中岛敦一个抖机灵,差点下意识将人给扔出去,在身体行动之前理智率先压制了行动,勉强地朝着泉镜花笑了笑。 「我没事。」他说道,看了看太宰治离去的方向。 白虎的少年咽了咽口水,捏了捏泉镜花的手心。 「镜花你先回去,我……」他犹豫了一下,「我突然想起来有事要和太宰先生汇报。」 ——如此说着。 他坐上了电梯。 刚才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电梯停住。 大概是太宰治坐的电梯没有停在任何一个有人的楼层,而是朝着顶楼而去。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中岛敦心里有一个咯噔,就像是记忆之中的某些场景突然复甦并且打了他一巴掌一样。 第313页 他按下了楼层,在等待的时光中犹豫了一下,抿着嘴唇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莫西莫西?这里是森。」 港口mafia的大楼,因为老闆的一句话又陷入了加班地狱的森鸥外接起了电话。 虽然整个人已经瘫在了椅子上,但是说话的声音还是很正经的,完全看不出这个人已经加班了接近一周、已经鬍子拉碴的模样。 对面沉默了一会,森鸥外皱皱眉,将手机拿远了些。 然后脸上露出更加奇怪的表情。 「boss?」他发出疑惑的声音,略作思索,「您是饿了吗,要吃早饭吗?」 就在男人就要去搜罗手里的外卖电话的时候,对面传出了他亲爱的首领的嗓音。 「抱歉,我已经吃过了,森先生。」 属于首领的温润嗓音从电话中传出,让森鸥外不爽地眯了眯眼。 毕竟首领以前叫他都是叫的「林太郎」……但是自从上次被中原中也送回来之后,对方的称呼和日常的行事都与平日有了不小的变化。 如果不是检测和接触都能认定这个人就是他所选择的首领的话,森鸥外说不定已经谋朝篡位了。 心中思绪万千,面对着应该还是首领的傢伙,好秘书森林太郎拿出了万分的耐心。 「是的,我知道了。那么您有什么吩咐呢?」 他问道。 对面诡异地沉默了一会。 森鸥外的心里逐渐有种不妙的预感。 半晌,听见了对方略带尴尬的声音。 「就是……今天给大家都放个假吧。」 如此说着,森鸥外若有所觉地朝着外面看去。 只见已经颁布了异能力者禁止飞行令的城市内,港口mafia的大楼旁,逐渐飞起了一团金红色的人形。 对方似乎看见了他,在飞过这里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矜持的笑真不愧是首领……等等不对! 「您这是……」 森鸥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沢田纲吉眨眨眼,计算着哪个位置比较好,闻言露出了有些羞涩的笑容。 「就是……我可能要拆一拆楼。」他如此说道,感觉自己有点不太好意思。 这个世界应该有a的吧? 为了获得一个干部的位置,a先生应该不会介意支付重建一座港口mafia大楼的吧? 他心中忐忑,全然不知道在大楼里看着他的森鸥外已经变成了豆豆眼。 陛下…… 注视着金红色火焰的森鸥外目光飘忽,不知道为什么耳边仿佛响起了爱丽丝平时看的电视剧里面的声音。 陛下何故谋反啊!!! …… …… 中岛敦坐在电梯中,眼前闪回过一些不曾遗忘的画面。 作为港口mafia的「白色死神」(ps:论坛人称白色小脑斧),中岛敦这六年间在这个由干部a出资打造的豪华大电梯上来回上下过无数次。 但是此时此刻他想起的,却并非是在这样的豪华电梯内同其他人相处的情景,而是更早一些、再早一些,早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自己搭乘港口mafia的电梯的时候的事情。 在另一个世界是没有干部a这样的冤大头的。 而港口mafia虽然也同样有着雄厚的财力,但是因为在急速的发展之中树敌太多,连电梯都是装满了防弹玻璃的黑漆漆,而不像是现在这样能够俯瞰几乎半个横滨的透明玻璃。 无数次,中岛敦站在电梯中,带着一身的血腥和煞气,等待着到达顶端。 在大楼的顶端,总有一个人在等待着他。 与这个mafia的全屋落地窗不同,另一个港口mafia的顶层是首领的地盘。 漆黑的特殊材质的钢板环绕着黑暗中唯一的王,就算是被敌人畏惧地成为「白色死神」,中岛敦也依旧无法适应这样压抑的气氛。 但是那个男人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四年,从这间小黑屋中发出的指令带着先代首领留下的那个满目疮痍的港口mafia走上了横滨乃至关东的顶端,堪称整个日本最为可怖的房间。 即使是在外传言备受首领信赖的白色死神,在抵达那个地方的时候,心中依旧存在着无法言明的紧张与侷促。 这样的感觉中岛敦只在「梦境」中体会过。 但是这一次,投射出自己的面目表情的电梯门,中岛敦的心中生出了像是梦境中的那个自己一样的情绪。 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与另一个港口mafia不同,这边的港口mafia的大楼是一座双子楼,而另一边才是首领森鸥外的那座。 因此这一边的顶楼也不是首领的房间,而是被称为港口mafia的暗皇帝——沢田纲吉的所在之处。 而沢田纲吉已经消失了一段时日了。 正是因为他的消失,港口mafia才陷入了绝对紧张的局面。 一来是内忧——沢田纲吉被称为是「暗皇帝」不是没有理由的,在港口mafia的内部存在一大批追随他而加入组织、或者是站在他的那边的成员,在沢田纲吉消失之后,「现任首领嫉妒沢田殿下而设计谋害」的传言在组织的内部不胫而走,连中岛敦都听说了一些,而恰巧的是沢田纲吉消失的那天森鸥外据说是带着爱丽丝出去买了小裙子,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明可言。 目前这一部分依靠着备受沢田纲吉信赖的「旗会」几人维繫着团体的稳定,但就算是森鸥外,也无法自信地说出他们还能蛰伏多久。 第314页 二来则是外患。 虽说在首领森鸥外的运作之下,家大业大的港口mafia倒也不至于因为二号人物的暂时消失而倾塌。 但问题并不来自于其他组织,而来自他们港口mafia暗皇帝的……兄弟。 「暗杀王」保罗·魏尔伦,「羊之王」中原中也。 比起杂鱼组织,这两位才是真的能够一脚将港口mafia的大楼踹飞到天上和太阳肩并肩的存在。 因此这边的办公室其实是有一段时间没人去过的了。 而中岛敦在看见楼层的时候也是带着些微的惊讶。 毕竟如果没有人的话,那么上去就没有意义。 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电梯门的打开,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朝着沢田纲吉的办公室走去。 先前已经说过,这里理应是没有人的。 可是刚才上来了一只太宰治,现在又来了一只中岛敦。 白发的少年推开门,看见黑发的青年正坐在沢田纲吉平日里常常坐着的位置上,手上把玩着对方的一只钢笔,唇边带着一丝很反派的笑意。 中岛敦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蹭蹭蹭地划过了最近在论坛上看过的「太宰干部配合谋杀皇太弟二三事」之类的帖子。 危! 在他愣神之时,太宰治在他耳边发出一声轻笑,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错身离开这个房间。 中岛敦这时候才发现他的手里拿着一支电话,似乎是正与谁方才通话完毕的模样。 而青年虽然是笑着的,但是凭藉着与这个人相处多年的默契,中岛敦绝对能够说出他心中定然不是高兴的情绪。 不如说正好相反,太宰先生现在的心情大概是糟透了的。 但是为什么? 中岛敦的脑袋还没转过来,毕竟他只是一只没头没脑的大猫猫,让他思考组织的人形电脑二号机在想什么着实有些为难猫。 在原地等了一会之后,他才转过身,蹭蹭地追了上去。 「太宰……太宰先生?」 中岛敦犹豫地喊着对方的名字,跑过上楼的楼梯之后又折返回来,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上面的门是开着的。 中岛敦来到天台上,看见太宰治正背着他坐在大楼的边上。 这等场景让他心中一个咯噔,某种大概能够被称为ptsd的东西突然就在血液之中被唤醒了,让这只大猫谨慎了起来,连尾巴都没控制好biu地变幻出来,在身后紧张地竖成了一条线。 「您……您在做什么呢?」白色的小老虎讪笑着,试图缓解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局面。 这这这,这简直就像是上课的时候笔掉了弯腰捡了下笔,再抬起头就立刻发现完全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了一样啊! 但太宰治似乎并不知道港口mafia的白色死神大人心里在想什么。 或者说,就算知道,他也没什么心情去管这件事。 太宰治恹恹地抬了抬眼皮,看了眼中岛敦。 「什么啊,又是敦君吗?」他无聊地说道,让中岛敦侷促地捏了捏手心。 虽然说的大概是刚才在沢田大人的办公室才见过一面的事情,但是中岛敦就是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画面。 他咽了咽口水,有点害怕,如果没人的话或许已经抱住自己的尾巴了。 但是现在有人,而且还是太宰……所以中岛敦紧张了一下之后,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 「是,是我。」他说道,「太宰先生这个时候来楼顶做什么呢?」 黑色捲发的青年抬了抬眼皮。 「你是在责问我吗?」他似笑非笑,让中岛敦那根摇来摇去的尾巴再度紧张地蹦成了一条线。 白色的虎低下了头。 「不,不是。」他侷促地否认着,「我怎么会……太宰大人。」 最后的声音仿若蚊吶。 太宰治轻笑了一下。 这样的笑容中岛敦是时常在与沢田纲吉或者织田作之助之类的人身边的太宰治脸上看到的。 与人人畏惧的「太宰干部」不同,是属于「太宰治」个人的真实的笑容。 但是这时候对方这样笑起来让他有些害怕。 白色大老虎的尾巴还是绷紧了,目光小心翼翼地不要往太宰治坐着的天台边缘去看。 总、总之先让太宰大人从天台边缘离开比较好吧? 他如此想着,努力思考要怎么说出口。 然后被太宰治一句话给堵住了嘴。 「说起来,敦君以前不是叫我【首领】的吗?」青年轻飘飘地放下重雷,「现在倒是大胆了起来。」 他弯弯眼,落在中岛敦的眼中,却逐渐与在他的「记忆」之中淡化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首领太宰治的身形重合。 他咽了咽口水,身体先于理智地单膝跪在黑发的青年面前。 「首领。」 他低下头颅,忠诚地献上敬畏。 太宰治就坐在天台边缘看着白虎的少年,神色晦暗不明。 他只不过是一诈,中岛敦就露馅了……回头得让大姐头好好训练训练才是。 不过现在确实需要这个孩子的这番认同,让他好在另一个人面前演出这场大戏才行。 于是太宰治绷着脸,维持着身周的气势,半晌,如愿地听见了手机铃声的响起。 第315页 ——老鼠上钩。 太宰治在心里比了个耶,但是脸上还是维持着冷漠的表情。 他想,大概是那只老鼠所认为的「太宰治」的正常表情。 黑发青年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白虎,让后者身形一僵,连尾巴都缩到了屁股底下,足以看出他有多么紧张。 于是太宰治满意地收回目光。 「怎么,费奥多尔君,」他说道,「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 紧接着,传来鼓掌的声音。 太宰治有些疑惑对方一只手拿着手机是怎么鼓掌的,但是现在还在演戏,所以只能把这种奇怪的疑惑给压制下去。 「当然。」俄罗斯人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虽然看起来对方确实是个语言高手——其实太宰治自己也是,但是在细微的地方还是能够听出一些不明显的俄罗斯的口音,在微妙的地方显示出几分可爱。 大概是某个棕毛的傢伙会觉得可爱的口音。 太宰治想了想棕毛的傢伙抱住毛帽子贴贴大喊「费佳亲亲」的模样,有点想吐。 但是现在是不能吐的。 太宰治轻轻笑了一声。 「看来这里就是你选择的戏场——我没有猜错吧?」他说道。 对方也笑了起来。 「怎么能说是我选择的地方呢?」陀思妥耶夫斯基从望远镜中看着港口mafia大楼上的黑点,虚伪地勾了勾唇角,「这不是您亲自选择的终场吗?」 太宰治的唇角拉平了一些。 「废话少说。」他冷漠地说道,「让我来这里做什么?」 对面传出笑声。 「我以为您已经知道了。」俄罗斯人悠悠地说道,「我想请您,再度将曾经演绎过的终末之戏再度演绎一边。」 ——是的,他会来到这里,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所给的「暗示」。 那句「太宰首领」和对方离开后他在巷子中见到的剧场戏票——太宰治后来去看了眼,那是一场经典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分了几场进行,他捡到的是最后一场。 在思索之后,才来到了港口mafia的大楼。 平日里中岛敦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回到港口mafia,所以在路上捡到一只白虎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要说的话就是当初明明已经跟这只笨蛋大猫说过他是「太宰治」而不是什么「太宰首领」了,但是看来对方完全没放在心上……太宰治在心里给白色大猫打了个叉,准备到时候秋后算帐。 但中岛敦的到来也不是没有用处的。 听见两人的对话,有了虎的五感增强的少年骤然抬起了脑袋。 「什么叫做再度演绎一遍?」 少年金色的眼瞳瞪大,黑色的瞳仁竖成一线,显露出属于兽类的特徵。 太宰治在心里说了句「nice」。 「当然是字面意义。」太宰治说道,严厉的目光落在大猫身上,让对方下意识缩了缩,「我不记得允许过你说话,敦。」 出乎意料,对方却并未退缩。 白发金瞳的少年人捏紧了拳,目光死死地落在太宰治的脸上。 「恕我不能同意,」他的字句似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是将那件事、那个时候的事情再来一遍的话,我不会同意的。」 电话的另一面沉默无声。 而太宰治则是歪了歪头。 他有些想鼓掌,但是一只手拿着手机呢。 于是他只能露出一个大概能够被称为赞赏的眼神——然后看见中岛敦瑟缩了一下。 看来自己在中岛敦心中积威甚重。 太宰治在心底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可没给过你这种权利。」他说道,「果然,让你来早了些吗?」 话落,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声轻笑。 太宰治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按照「他」的性格,如果要做什么「终末之场」,没有任何的干扰因素、没有任何人存在才是最正常的选项。 但是敦君那孩子一脸可怕的模样就算是他也感受到了点微妙的心虚,那么对方大概是对这幅场景有这些ptsd在的。 也就是说,大概或许应该,这孩子也是亲眼见证他的终焉的傢伙之一。 太宰治扯了扯嘴角。 「不过也没关系。」他轻快地说道,「按照这位费奥多尔的说法,只要我跳下去了,我们的纲吉君就会回来了哦。」 中岛敦瞳孔地震了一下。 见状,太宰治歪歪头,像是叫好朋友佐证一样叫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字。 「是吧,费奥多尔君?」 对面的俄罗斯人笑了笑。 「是的。」他说道,当然是谎言,「只要您按照世界的剧本演绎,这个世界就会恢复正常。」 ——他如此说道。 太宰治给这句话里的「正常」画了个圈。 这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也就是说,就算他按照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想法做了,也不一定……不,是绝对不会换回沢田纲吉的存在。 对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让他「演绎」这场终末之剧。 但是为什么? 太宰治皱眉,很是坦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顿。 「因为这是【命运】。」他如此说道,手中翻阅着书页。 第316页 与能够改写达到自己的目标的空白书页不同,已经写好的「书」是不能更改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两年前拿到这本「书」,几乎是能够阅读的瞬间开始,就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在变得不同。 这个世界的走向和「书」上的走向截然不同。 他无所事事又一时兴起,试验了几次之后发现一个可怕的事情。 ——如果不按照「书」的走向的话,这个世界存在的根基便会消失。 不太好的消息是因为原本「书」的主要人物太宰已经很大程度地偏离了原本的走向了,所以「书」上的文字正在消失。 但是就算是消失了、成为了空白的书页了,剩下的书页也无法继续进行书写。 能够书写的只有已经写好了故事的书页。 而要维持世界的存在,必须按照「书」的剧本演绎才行。 所以正在消退的「书」的最后的一页、能够维繫世界的行动,是让太宰治按照故事中写的那样死去。 大概是面对将死之人,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好说话了很多。 在说完这些之后他露出笑容,无奈地对太宰治说道:「所以,这也不是我的本意。」 如此说着,却在手中拿出了一支笔。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再看着天台上的动静了。 他低下头,「书」上翻到了太宰治跳楼的场景。 他当然掩藏了很多东西没有告诉太宰治,也知道对方当然知晓这不过是他的计谋——但是,太宰治来这里了,就是他的胜利。 因为在「书」的这里,正巧是最后的一行。 太宰来到了天台之上。 于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补上了正在逐渐消失的下一页的话语。 ——【他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金红色的火光在港口mafia的上空亮起,像是太阳一样,撕裂了黑暗与空白。 沢田纲吉缓慢地睁开了眼,在下坠的空中,对上因为他的出现骤然瞪大了眼、难得显得十分意外的太宰治的鸢瞳。 下坠的「命运」被接住,然后被打破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沢田纲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句狠话。 于是他想了想,对太宰治说道:「你知道……上一个在我面前跳楼的傢伙后来怎么了吗?」 第112章 太宰治显然也被沢田纲吉这神来一笔说的给愣了下。 他眨了眨眼, 向来写着「我早已看穿一切」的鸢瞳之中,难得浮上了一丝迷茫。 「怎么样……了?」 他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沢田纲吉:…… 顶着火焰开着冷静buff的教父先生觉得就算是现在这样自己也没法说「他加入了mafia成了我的守护者还继续当了棒球手拿了大满贯哦」这样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劝阻, 反而像是鼓舞着人继续去you jump i jump一样。 但是话已经放了出来, 沢田纲吉短暂又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而后发出冷静的声音。 「他被邪恶的mafia抓走了。」 太宰治:? 等着人说什么「跳下去变成了一摊泥」或者「被我带回去玩了成千上百次蹦极」之类的话的干部先生缓慢地眨了眨眼,不得不承认就算是自以为很熟悉对方了,沢田纲吉也还是会在这种奇怪的时候奇怪的地方给他一些惊喜。 于是黑头发的干部先生弯了弯眼睛,露出被吓到的表情。 「真是太可怕了。」他说道,抱住了将自己打横像是公主抱一样抱在怀里的傢伙, 拉长了调子,「纲君要好~好~保护我才行啊。」 仗着「虎」的好体质也跟着jump,借着大楼的力下来的中岛敦在风中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而另一边, 计划被打破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皱了皱眉。 他略作思索,低头看了看「书」, 自己写上去的内容并未消失——只是在仓促之间只写了太宰跳下, 却并未记录跳下之后对方的状态,因此也被「书」算在内。 但是错过了今天, 想要让「太宰治」因为坠楼而死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了。 他略作思考,将书合拢, 准备起身离去。 ——然后, 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定在了原地。 而在沢田纲吉这边, 还维持着公主抱(?)姿势的二人也平安落地。 虽然吓了大家一跳, 但是看见自己家的太宰干部娇羞(??)地躺在怀里的那个人是失踪了好一段时间的皇太弟, 看到这一幕的其他人欢喜并且瞳孔地震了起来。 在诡异的沉默中, 只有刚才被中岛敦叫着去尾崎红叶那边、但是因为担心还有过去的泉镜花冷静地掏出了手机。 咔嚓—— 「敦, 过来。」 三无少女冷静地说道,「你也不想和他们一起上港口mafia娱乐报的头条吧? 中岛敦沉默了一下。 对外真的是凶名赫赫、甚至一度超越过在背后做手脚的太宰治的「白色死神」脸上浮现了犹豫纠结不知所措为难到底的表情,最终挪动着步伐,逃离了两位老闆身周可能会入镜的区域。 他还是个孩子呢。 中岛敦冷静地想着,默默跟老闆们在心里说了一句「抱歉」。 沢田纲吉也不想。 但是面对着在泉镜花这番发言之后恍然大悟过来的港口mafia的成员们「热情」的眼神和齐刷刷逃出来的设备,他很难说服自己这件事不会发生。 第317页 总、总之,先把太宰放下来再说。 ——教父先生是这样想的。 然而却在操作的时候受到了阻碍。 「诶——人家还不想离开纲君嘛。」 被他接住的青年拉长了调子,像是个不懂体恤大人的熊孩子一样扒拉着他不放,丝毫不在意这幅模样被属下们拍进手机。 大概港口mafia是没有他在意的人的(不是)。 原本只不过是一个眼神就让这些没事干的下属们收声屏息的事情,但是看着虽然给自己加上了冷静buff,但还是肉眼可见地显示出了窘态。 太宰治欣赏着对方手足无措的模样,斜眼看见某个方向出现的一顶帽子,当即眼睛亮了亮。 「不过,纲君。」 他直起半边身体,用脑袋遮挡住棕发青年的视线,直到那顶帽子的主人正走过来,于是嘴角带着笑,慢悠悠地说道,「你这样抱着我从楼上跳下来,我们一起殉情,你哥哥和小矮子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 哈、哈? 虽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沢田纲吉直觉有什么不对。 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被太宰治挡住的地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生气?我当然不会生气了。」 赭发青年一步一个脚印(物理)地走来,围观的港口mafia成员自然认得这位同港口mafia有着颇多牵扯的羊之王,纷纷对视一眼,如摩西分海一般让出了位置。 沢田纲吉扯了扯嘴角,低头和太宰治得逞的目光对上,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起了就这样将这只宰扔下去的可能性。 他嘆了口气,虽然还被太宰治挡着看不见来人的表情,但几乎是能够想像得到定然不是什么好的脸色的,不免有写心虚。 「抱歉。」教父先生真诚地认错,「是我的错。」 他将太宰治放下去,黑发的青年带着看好戏的目光揣手站在一遍,也因此,沢田纲吉才能够看清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 与想像中的有些不同。 赭发的青年虽说是生气而愤怒的,但却在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那团金红色的火焰散去,让神情冷漠又威严的教父面庞也柔和了几分,就像是从威风凛凛的狮子变成了柔和敏锐的兔子一样,连随风飘动的棕发也柔软了下来。 沢田纲吉突然有些局促不安。 这种不安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看着逐步靠近的中原中也,明明自己才是作为「兄长」的一方,就算是看身高也是自己更加高大理论上气势也更足,但是面对着中原中也的目光……他还是忍不住心虚。 明明也没发生什么。 他忍不住想。 就算是接住落下的太宰治,他也有着十足的把握。 中也不是也知道么?只要有火焰,就算是从高空坠落他也能飞起来。 但是面对着中原中也的这副表情,沢田纲吉就又觉得自己似乎大概或许是做错了什么。 可是错在了什么地方? 沢田纲吉露出了不解的眼神。 中原中也也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 赭发的青年比起少年的事情是要成熟许多的。 这种成熟不仅仅体现在他有着微末增长的身高上,也体现在日益强健的体魄、与日俱增的气势,体现在他爽朗又富有个人魅力的行为举止当中。 可是在这个人面前的时候,虽然自己很想否认,但是中原中也还是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人面前的时候,自己是被当做弟弟一般的人物给「爱护」着的。 正因如此,在看见骤然出现在高空之上还在下坠,并且抓紧了同样坠落的太宰治的沢田纲吉的时候,他才感到如此的愤怒。 或者说,是担忧与后怕。 直到那抹金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之中亮起,一如既往地将黑暗照亮。 中原中也呼出了一口气。 他没办法责备对方,说是心软也好什么其他的也罢,总之就是没法对沢田纲吉说什么重话。 刚才过来的时候还想来的时候一定要给这个自大的傢伙一拳,可是靠近了,却发现能板着脸说话、而不是后怕地冲上去摸摸贴贴检查对方有没有损坏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溺爱孙子的老婆婆,明明也是有着恨铁不成钢在的,但就是没法打骂起来。 更何况棕毛的傢伙就像是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一样,率先出了手,像是小孩子一样拉住来他的衣角。 「中也在生气吗?」教父先生问道,多多少少猜到了中原中也的努力从而何来,因此露出了几分弱势,「不要生气……我没事的,你看,不会受伤的。」 甚至能在原地蹦跶两下,表示自己的身强体壮。 看着对方确实没什么事情,自己也好像真的说不出什么重话,而且还有个扮黑脸的人正在等着他们,现在倒是时候顺坡下驴的样子。中原中也就拉了拉帽檐,啧了一声。 「算了。」他说道,微妙地带了些幸灾乐祸,「你还是想好怎么解释吧。」 赭发的青年看了眼尚且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兄弟,心里已经提前恶狠狠地出了口气恶气。 沢田纲吉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 「你的意思是……」 中原中也幸灾乐祸地扯出了一个笑容。 第318页 「——当然是想好,怎么跟魏尔伦解释。」 几乎是在他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沢田纲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棕发青年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甚至围观的众人在听闻了「魏尔伦」这个名号之后也纷纷对视一眼,抬头看地纷纷散去,权当做这里没戏可看。 ——看玩笑,纲吉大人就算了,那个魏尔伦可不是能够看热闹的存在。 想起对方一度因为觉得是森鸥外诱哄了他天真不知世事的欧豆豆而上门,差点连首领带组织一齐折损在对方手上的惨痛过往,港口mafia的众人就顿时像是鸟兽一样飞散了。 大概这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吧(不是)。 沢田纲吉做好了心理准备,才颤颤巍巍地按下了接听键。 对面似乎是在高速的奔驰当中,只听得见风声,和北欧的神明在奔跑中均匀的呼吸。 沢田纲吉咽了咽口水,一时之间不知道先说什么。 所以是对方先开的口。 只听声音沢田纲吉也听不出魏尔伦的喜乐,不过其实不用听,都知道对方大概是生气了的。 就像是中原中也一样。 因此教父先生缩了缩脖子,虽然知晓对方并不能看见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但还是作出了乖巧的模样。 「今晚,家里见。」 等了半晌,魏尔伦终于轻轻落下。 沢田纲吉看着被挂断的手机,这还是这么多年以来魏尔伦第一次先挂——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读来「作为兄长首先要懂得在弟弟面前退让和包容,例如说一定要等笨蛋弟弟说完话之后再挂电话」这种东西的暗杀王兢兢业业地像是执行任务条令应用到生活之中,所以对方这次先挂掉电话…… 在一旁围观的中原中也也缓和了些神色,往常的话他还会和沢田纲吉凑到一起去讨论该怎么办。但是这次他觉得是应该狠狠地揍这傢伙一顿——不过自己来的话未免有些伤害兄弟情谊,所以不如让魏尔伦来——因此除了幸灾乐祸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想法。 沢田纲吉嘆了口气,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算了。」 他耷拉下肩膀,抬起眼皮看向双子楼中的一座。 虽然此时此刻的对方并没有出现,但是沢田纲吉知道,森鸥外此时定然是在高楼之上注视着自己的。 而且还要找老闆批假。 批假挨打。 一想到这里,沢田纲吉就蔫巴巴了起来。 总、总之,先见到魏尔伦再说吧。 …… 而此时此刻,因为伸手去抓四处乱窜的老鼠而不小心碰到了挂电话按键、导致人生中第一次破坏了《弟弟爱护守则》的魏尔伦面目有一瞬间的狰狞。 他抬起头,看见人去楼空的死屋之鼠基地,神色阴沉下来。 他看了眼手机,距离晚餐的时间还有一会,但是现在再赶去另一个老鼠窝的话,想必会错过晚餐。 向来在任务期间是007眼睛都不带眨的暗杀王难得迟疑了一下,想起温馨的家园与珍重的家人,神情不免有瞬间的柔和。 于是他略作思索,改变了目的地,朝着某处别墅赶去。 别墅的主人想来并未收到计划失败的情报。 他还沉湎在大梦之中,将陀思妥耶夫斯基随便编造的梦境当做真实,不太愿意醒来。 但是魏尔伦却不是什么尊重他人梦境的傢伙。 他步伐优雅地踏入男人的卧房之中,不知是凑巧还是怎么,对方正巧睁开眼睛。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曾经对着魏尔伦的数据埋头研究的前田雄哉怎么会不认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正是自异国而来的神明,于是惊恐定格在他的面容之上。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放过我,我还什么都没做!」曾经光鲜亮丽的男人原本还能维持体面,不过半晌便屁滚尿流,祈求着神明的恩典。 魏尔伦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并不是其中特殊的那个。 于是暗杀王依旧踏着优雅的步伐,思考着怎么才能让男人更加感到痛苦。 竟然想谋害他的弟弟……不可饶恕。 「放过我……你也明白的吧,我还和法国的政要那边保持着联繫,我死了的话会危害到两国的关系的,这样也没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了,毕竟他又不是在执行任务。 就算是国家的武器也有休憩的时刻,正巧的是魏尔伦用上了这几年攒的年假,准备给亲爱的弟弟们上上一课。 见俊美不似凡人的神明毫无垂帘之意,前田雄哉很快衰败下来。 他的身上已经添了不少的伤口,因为对方没有想着让他立刻就死掉,所以都不是什么致命伤。 但是男人已经看不到自己生的希望,躺在地上,艰难地勾动唇角。 「杀了我……杀了我的话,天照也会死的。」他勉强地笑起来,「这样也没关系吗,【黑之12号】,神明殿下。」 …… …… 沢田纲吉最终回到中原中也那边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天际的云彩是玫瑰色的手指,他却没什么驻足留恋的念头。 毕竟马上就要死了(不是)。 人被杀,就会死。 沢田纲吉想,抹了一把脸,在心里念叨着什么「人终有一死不是早死就是晚死」之类的奇奇怪怪的话语,踏进了属于羊之王的领域。 第319页 中原中也就跟在他的后面,虽然已经是确认了这个傢伙没事的,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他是哥哥,多多照顾有时候脑子不太灵光的弟弟也是当然的。 ——凭藉着这样的想法,原本还想跟沢田纲吉冷战一段时间的羊之王飞快地和自我达成了和解,并且跨出了保卫弟弟作战的第一步。 因为提前知道他们都要回来,兰波已经准备了一些饭菜了。 看见满满一桌饭菜的时候沢田纲吉仿佛看见了年少还在家里的时候。 那时候随着reborn的到来,家里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增员,因此桌子上的饭菜也日益丰盛。 当然最惊人的时候还是沢田家光要回来的时候,因为过于兴奋所以妈妈几乎是从醒来就开始在准备饭菜,到沢田家光进屋,桌子上的饭菜几乎可以垒成一座高塔。 沢田纲吉年少的时候一度因为这种原因厌恶沢田家光。 明明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外人、一个普通路人,却如此地牵动着母亲的心弦,就算是在多年的离家之后再度过来,也依旧能够等到如此丰盈的爱意。 说实话,沢田纲吉微妙地有些嫉妒。 但是在另一个世界,当他推开门,也看见丰盛的晚餐的时候,却突然理解了沢田家光顶着压力也要将妻与子留在普通世界的原因。 因为某些缘故神色一直紧张又冷厉的教父先生些微地一怔,满身的寒意便被温暖的壁炉吹来的风给融化了。 落后一步的中原中也显然也没想到兰波会准备这么多。 他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将自己和沢田纲吉的外套都挂上了衣架,才窜到餐桌边上去。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羊之王问。 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的兰波眨了眨眼,他看起来很忙,但是还有心情哼歌——一支不知名的法国小调。 然后沢田纲吉就听见他利索地否认了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兰波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大部分都是我点的外卖吧。」 沢田纲吉:…… fine。 中原中也也抽了抽嘴角,嘟囔了一句「我就知道」。 几个人围在壁炉边上等魏尔伦的归来。 说实话沢田纲吉觉得这样有点傻,但是总归不太好提前吃饭。 于是等待着等待着就昏昏欲睡了起来,等他再度睁开眼,就是看见金发的男人俯身,似乎是正在将自己的外套往他的身上盖的模样。 像是一只凶恶大猫,虽然尾巴还因为不悦高高举起,但还是任劳任怨地叼来叶子,给不懂事的幼崽盖上。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大概是心底一直有种今天得「讨好」魏尔伦的心思在,迷濛之间他辨认出了来着,顺手就抱住了对方的脖颈。 男人的身上还带着硝烟与血液的味道,但是沢田纲吉并不排斥,他早已习惯。 他环抱住魏尔伦,像是柔软的幼兽一样蹭了蹭对方的脖颈。 「你回来啦。」他软声说道,带着一股依赖,「欢迎回来,哥哥。」 第113章 虽然从小就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接受着作为普通人母亲的餵养, 逐渐成长为柔软甚至懦弱的性格,但好歹磕磕绊绊地成为了**的首领, 在战斗、会谈以及其他需要他支棱起来的场合里, 沢田纲吉都是威严且冷漠, 带着一股「彭格列十代目」的气势的。 不然也不能理所当然地混进同类——例如说酒厂或者港口mafia——之中。 但是另一方面,在这个人的身上又矛盾地存在着柔软到令人发笑的一面。 不知道是否是来自母亲的影响,还是这个人本就生性如此, 名为【沢田纲吉】的生物在面对着外敌的时候是一头成熟优雅的雄狮,肆无忌惮地守卫着自己的地盘。 但是换做是面对家人朋友……这头雄狮就会低下他高傲的头颅,像是一只幼崽小狮子一样趴下, 甚至在人前翻滚出柔软的肚皮。 但也只是在熟悉的、信赖的、拥有坚强的羁绊的伙伴与家人面前。 因此, 虽然知晓他有这样的一面, 但是真正在自己的面前显露, 这还是仅有的几次。 魏尔伦的愤怒被平息了下来。 他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长条沙发的两头一头睡了一个弟弟, 钴蓝色的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比起他的两位「弟弟」,在做人这件事上魏尔伦其实是要生疏很多的, 就连现在体会到的愤怒、喜悦之类的感情, 也是在与重要的「家人」相处之后才逐渐生发出来。 因此,就是说, 他大概是有些不知所措。 兰波从卧室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顶着严肃面孔盯着两个弟弟, 一副世界难题等着他去解决的魏尔伦的模样。 黑色长发的法国人歪了歪头, 想了想, 凭藉着对魏尔伦这一生物的熟悉猜测到了对方现在的表情是在想些什么,于是神情也柔和了几分。 他曾经想亲自教会魏尔伦身为人类才能懂得的情感与羁绊,到了现在,无情无感的神明终于能够体会一些。 思及此,男人的心情就微妙地好上了一些。 …… 不知房间内大人们的心照不宣,沢田纲吉醒来的时候看见就坐在自己对面的魏尔伦,其实还是吓了一跳的。 他不记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做的事情,大概知道魏尔伦回来了,骤然看见对方严肃的面容,心中就咯噔一下生出了几分心虚。 第320页 还、还没想好怎么糊弄、哦不,怎么解释过去呢。 ——棕发的青年如此想着,尽量使自己的表情不变成惊惧的sos脸。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魏尔伦的面目表情,虽说暗杀王有着强大的自控能力,但彭格列的十代目也不是吃醋的,看来看去……咦,好像也没什么了? 沢田纲吉不由怀疑起中原中也是不是驴了他起来。 比如说魏尔伦其实只不过是路过,对于他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之类的。 但是用脚趾想想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他在这个世界消失的不是一天一个小时,而是整整将近一个月。 而在知晓他的失踪之后,港口mafia不说,中原中也一定是会告诉魏尔伦的……甚至后者在前几年发现他被港口mafia拐走之后痛定思痛安插的下属,也会通知对方这件事。 那么为什么魏尔伦反而能够露出一种接近无事发生的姿态呢? 沢田纲吉不思其解,沢田纲吉发出疑问,并且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兰波,希望得到对方的解答。 ——然后得到了意料之中的什么也不透露的神秘笑容。 青年难得有些挫败。 吃过饭之后,魏尔伦单独叫了他出去,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的沢田纲吉才终于支棱起了一些,心道终于来了。 他也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按照恶狠狠的中原中也的说法,魏尔伦应该要打他一顿才是——最好还不是相互的对殴,而是单方面的、像是揍小屁孩一样撸起袖子揍他屁股那样的打。 虽然这件事并没有发生,魏尔伦看起来虽然学会了一些人类的常识、但似乎也还没学到这种地方,但沢田纲吉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应、应该是不会被打的。 他有些哀哀地想,但如果是这种情况下,魏尔伦非要揍他的话……虽然很丢脸,但是沢田纲吉似乎也没有什么反抗的理由。 毕竟做错了事情、让家人为自己担心的是自己,被兄长施以正义的铁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个鬼哦。 他好歹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好吗?被当街揍屁股这种事情连reborn都没做过……吧? 由于家庭教师斯巴达的次数太多,以至于想到这里的时候沢田纲吉甚至没法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 不对,要是有那种丢脸的历史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所以这种事情一定是不存在的! 如此想着,教父先生忍不住呼出了一口气。 他就这样小心翼翼地熘熘达达跟在魏尔伦的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对方说这话,像是以往一样分享着彼此在分开的这段时间中经历的事情——包括他去到另一个「世界」的事,自己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没过一会两个人就走到了目的地。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一样,对港口mafia的医院是轻车熟路的。 但是这次他带着沢田纲吉到了另一家医院,大喇喇的法文让沢田纲吉很容易就能猜到大概是属于魏尔伦的人脉。 棕发的教父先生站在医院门口,小心又疑惑地打出问号。 「这是……?」 然后就被一言不发的魏尔伦丢进了医院检查。 沢田纲吉:? 他觉得自己真没啥问题,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理亏的是自己,因此也就只能不明所以地任凭摆布。 出检查室的时候就见到了魏尔伦凝重的表情。 教父先生心下一个咯噔。 「难道我患上了什么绝症不成?」他调笑道。 魏尔伦扫了他一眼。 「对于作为人为创造物的我们而言,是不会有那种软弱的东西存在的。」 沢田纲吉:…… 确实如此哈。 只不过他还是秉承着习惯把自己当个人。 棕发的青年抽抽嘴角,试图当做无事发生地问道:「那你在看什么?一脸严肃的样子。」 依旧一脸严肃、仿佛是什么孟加拉大猫的魏尔伦先纠正了他的称呼。 「要叫【哥哥】,纲吉。」然后顿了顿,回答他的问题,「在看港口mafia的论坛。」 等等什么的论坛? 我的哥您还记得前几天才去威胁了港口mafia首领的傢伙是谁来着吗? 心里吐槽奔腾而过,沢田纲吉不过眨眼之间就找到了这句话的重点。 在看港口mafia的论坛的话,也就是说…… 「没错,想好怎么狡辩了吗?」他翻转了手机,沢田纲吉觉得有一滴大大的冷汗正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下来。 他看清了魏尔伦手机上的文字。 沢田纲吉:「这是?」 抬起眼,对上魏尔伦认真的钴蓝色的双瞳。 「你和港口mafia的小鬼,是这种关系吗?」 ——只见在魏尔伦的手机上,港口mafia的论坛中,漂浮着【爆】字的帖子内容不是港口mafia二号人物的归来和坠楼,而是…… 【惊!皇太弟和不可说关系大曝光~you jump i jump,深夜殉情究竟是因为……】 大猫一样的兄长逼近了沢田纲吉。 「这是叛逆期吗,纲吉?」他真诚地问道,「需要哥哥去把那个小鬼宰掉,让他永远陪着你、不会背叛你吗?」 一本正经……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可怕的话啊我的哥哥!! …… 第321页 好不容易将最近不知道又看了什么、多多少少变得奇怪的魏尔伦给劝回去,面对着一言不发的兄长,沢田纲吉的心始终没能落到实处。 说实话,他是以为魏尔伦会生气的。而在半梦半醒之间的时候,虽然明确的情景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却依旧记得来自魏尔伦周身的冰冷气息。 是如果换一个人、他就会立刻惊醒的冰冷。 沢田纲吉犹豫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有人说话。 半晌,魏尔伦突然开口。 「中也让我好好骂你一顿。」他毫不留情地在一个弟弟面前卖掉了另一个。 钴蓝色的瞳随着脑袋的微微转过,看见定格在棕发青年脸上的惊讶神情,让他有些好笑。 这是名为魏尔伦的生物人生里前数十年从来没能感受过的、独属于人类的情感,让魏尔伦在感受到这份情绪之余又有些疑惑。 他暂且压下这份疑惑,挥挥手,将棕色的、还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的弟弟召唤到面前。 一个不留神的时候,被他发现的时候还十分瘦小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即使是魏尔伦也有种奇妙的感觉。 这感觉就像是你在一片贫瘠的土地里洒下了一枚种子,精心呵护、耐心教导,知晓他会成长,可是等到他长大的时候,又会有种奇妙的感觉。 他看过的那些爱护弟弟守则之内的书籍上暂且没有形容过这种欣喜又带着些酸涩的情感算是什么,照着魏尔伦那种非人类的思维模式也很难弄懂,索性暂且归之为兄长的独特感受——倒是让他诡异地多了几分自豪感。 沢田纲吉脚步一顿,先在心底的小本本上给中原中也记上一笔。 然后磨磨蹭蹭地到了魏尔伦的面前。 对方单手插在兜里,虽然自己并不在意,但是兰波也好政府也罢都不会容忍他穿些破烂,因此一看就知道很贵的高定西装穿在身上,在风中掀起帅气的弧度。 男人的神色是温和的,与所谓的「暗杀王」也好、「神明」也罢都扯不上关系,而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一般柔和。 沢田纲吉凑了过去,感觉到什么东西重重地弹到了自己的额头上,不由得叫了一声痛。 「痛……」 他捂住脑门,抬起头,看见暗杀王钴蓝色如璀璨宝石的眼瞳。 不由得嘆了口气。 「我知道的,」他说道,「我错了……下次不会这样了好不好?」 魏尔伦挑了挑眉。 于是沢田纲吉就只能继续说道。 「不会像是这一次这样……把自己的安全置之不顾……我这不是正好遇到这种情况嘛。」 他当然是知道错的,沢田纲吉想,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还是在那样的高空直直落下,换成是他看着其他人,定然也是会生气的。 所以他难得低垂着眉眼,露出温和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摇着魏尔伦的衣袖,像是撒娇一样看着对方。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细细蒙蒙的小雨,不大,就是细细密密的雨丝,柔柔地打在身上,不过一会就淋湿了衣物的一角。 魏尔伦看着他,脸上似乎浮现了一丝难解的神情。 「魏尔伦?」 沢田纲吉觉得现在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在街上着实有点傻,叫了叫对方。 不知到底在想什么的男人压了压帽子,重申道:「叫哥哥。」 但是看起来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沢田纲吉左右张望一下,拽着魏尔伦进了最近的便利店里。 他拉着兄长在开足了冷气的便利店里买了把透明伞,最近正好在做活动,卖的是和奥o曼联名的款式,实在太过火爆就只剩下了一把。 于是一个超越者一个mafia头子就在细细密密的下雨天里顶着把印着上头胖胖身的奥特曼印花伞,一人露了一半的身体在外面,慢慢悠悠地朝着属于二人共同的家走去。 家里的两个人都还在,躺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看电视的中原中也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就跳起来骂骂咧咧地说着这个天你们是出去淋雨踩水坑了吗,一边操控着干净的毛巾往两个笨蛋的脑袋上一摁,双手像是什么自动搓脑袋机器一样运作了起来。 教父先生想着好歹自己还有当兄长的威严,刚举起手准备接过毛巾,就在明显还在和他生气的中原中也超凶的瞪视中收回了爪子。 「真凶啊,中也。」 并且小声嘀咕起来。 「哈?我这么凶都是因为谁啊?」中原中也哈了一声,负责沢田纲吉的这只手一个用力,不客气地搓了又搓,直把人搓得晕头转向连连求饶才准备松手。 而看着他们俩的这幅模样,兰波想了想,又从厨房里面变魔法一样端出来两碗姜茶——便利店购买的快速沖调饮品,在中原中也推着两个傢伙去淋浴室沖了一顿凉之后适时地摆放在了桌面上。 顶着毛巾的沢田纲吉苦大仇深地干掉了一大碗,抬头看见神情别扭的中原中也。 他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对方嘀咕了两句。 沢田纲吉:「什么?」 赭发的青年啧了一声。 「我说,你这傢伙是笨蛋吗?」他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捧着姜茶的沢田纲吉:……哈? 第322页 紧接着就听见了赭发的青年人像是小学生一样指责起了他是有多么过分多让人担心,说着说着反而像是自己要说哭出来一样。 沢田纲吉有些手忙脚乱,毕竟自己也算是看着中原中也长大的,实在是很少见到对方这幅情态,当即也不知所措起来。 「我知道你和魏尔伦一样,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留恋。」中原中也说道,微微垂下眼,竟然露出了几分落寞,「作为异能的实验体的我们难以在这个世界找到认同感,我是知道这种感觉的。」 他抬起眼,与魏尔伦如出一辙的钴蓝色的眼瞳之中,装盛着像是星空一般璀璨的光彩。 「但是好歹给我爱惜一下自己……你是笨蛋吗?」 沢田纲吉眨眨眼,嗳了两声,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起来。 中原中也垂下了眼睛。 他原本只是以为,只有魏尔伦那傢伙才会像是一个假人……毕竟他们家四个人有三个都是实验室的产物,作为神明、程序诞生的他们在理论上是并不具备人类的情感的。 但是他们偏偏又拥有了人类的外形、混迹于人类之中,成为了万千人类之中的一员。 就算是魏尔伦、是在初次见面甚至说着要斩断他的所有羁绊、来一场只有兄弟们的旅行的魏尔伦,也在沢田纲吉的晕染和兰波的引导之下,逐渐拥有了「人类」的温度。 中原中也一度认为兄弟三人之中,沢田纲吉是最为靠近「人类」的存在。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是仰望着沢田纲吉、学习着沢田纲吉来成为一名人类的。 但是现在他却又有些动摇。 于是他双手撑在桌子上,钴蓝色的眼瞳紧紧地盯视着沢田纲吉,不准备放过对方一丝一毫神情的变动。 但是那些伤人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说到最后,还是只能吐出一句无力的「你是笨蛋么」。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伸出手,摸了摸像是小动物一样支棱起毛毛的中原中也。 「对不起,中也。」他饱含歉意地说道,「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中原中也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老子说的不是这件事。」他恶狠狠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这傢伙,就没有想过自己受伤的后果吗?」 ——这次简简单单地度过就算了,要是下一次、再下一次,你受伤乃至死亡,又该怎么办呢? 你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像是神明一般的、将自己的死亡视为无物的你,是否有想过这种事情呢? …… 沢田纲吉落荒而逃了。 他和中原中也干瞪眼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最后还趁着对方松懈的时候落荒而逃,蹭地跑到了他们家的房顶上。 中原中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害羞了,没跟上来,只有沢田纲吉像是一只警惕的狮子一样蹲在楼顶,四处张望总觉得什么地方又会长出一只中也。 他忍不出嘆了口气。 他当然是清楚中也的意思……他可是很怕死的。 子弹没入身体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能够感到疼痛,而且死亡也不是一瞬间的事情,他还能够感受到体内血液的流失,视线逐渐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射杀他的傢伙踩着白色的皮鞋走到他的身边。 【「真可惜,纲吉君。」】他甚至记得对方凉薄又冷漠的声音,傲慢地回响在自己的耳边,【「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当好朋友的。」】 ——真遗憾,他还以为和以前、reborn向他射出死气弹、子弹没入他的身体的时候,会是同样的感受。 但是好痛啊…… 你教我的时候,被枪|击的感觉可没这么痛的。 【reborn。】 第114章 事实上, 直到现在,沢田纲吉也不知道,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 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关于死亡的演练自他少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将沢田纲吉从无能的废柴纲转变成好歹能看的彭格列十代目候选人的,就是那份「抱着拼死去做某事」的决心。 斯巴达的家庭教师说的从来不是闹着玩的, 那些对于中学生来说过分可怕的任务和目的也是实打实的存在, 但是因为怀抱着必死的决心,沢田纲吉才无所不能。 偶尔reborn也会说当初的做法是为了迅速地将他培养成合格的彭格列十代目才不得不为之的下下策,如果有时间的话, 当然还是更加和缓一些的做法来的更好。 可是沢田纲吉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正是因为有了那份必死的决心, 他才能够站在大家的前面,缔结名为羁绊的契约;也正是因为有了必死的决心,沢田纲吉才能够成为沢田纲吉,拥有数不尽的、或是欢喜、或是痛苦的宝贵回忆。 那是他平平无奇的人生中,最为璀璨的光辉。 在沢田纲吉的人生中,家庭教师也好、其他伙伴师长也罢, 都教会了他不少的东西。 但是在这之中横贯了他几乎一生的、将他从废柴纲变成沢田纲吉的, 就是这份必死的决心。 但是…… 沢田纲吉垂下眸, 回想起方才赭发青年闪亮的、失落的、让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眼神与表情,心中不免生出愧疚。 ——并非仅仅对中原中也, 更是对于更多的其他人。 第323页 他是很清楚的,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狱寺也好、山本也好, 当初被他救下的伙伴们都一度看轻自己的生命,沢田纲吉就是吶喊着要活下去、要和大家一起看烟花, 才将他们从深重的泥淖之中拯救出来。 所以他是清楚的, 死亡意味着虚无。 但是, 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如果他不去死的话,死的就会是其他人。 说是傲慢也好自大也罢,作为一直以来走在最前方的那个人,几乎都不需要过多的思索,沢田纲吉就选择了最佳的解决方式。 用森鸥外的话来说,就是「最优解」。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子弹射入心脏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就麻痹了全身的痛感。 沢田纲吉不是没有中过子弹。 在其他少年人还活蹦乱跳地到处跑、憧憬着电视里面的暴走族的时候,他已经被斯巴达的家庭教师餵了一发子弹,拼上性命地为了活下去、以及成为彭格列的十代目而奋斗了。 以至于他从来都以为,就算是真枪实弹的子弹,也和reborn当年从列恩变化的手枪中射击出的死气弹是差不多的。 直到白兰带着虚伪的笑容,让子弹飞入他的体内。 很痛。 沢田纲吉垂下眸,回想起方才赭发青年闪亮的、失落的、让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眼神与表情, 但是想到自己痛过了,就不会让伙伴们再遭遇同样的痛苦,沢田纲吉又觉得可以忍耐。 只有他「死去」了,计划才能够成功,他的伙伴、家人、以及因为mafia的战争卷进来的无数的普通人,才能够避免这种痛苦。 所以只需要稍微忍耐一小会。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为了让大家拥有原本所应有的,就算是死,他也会做到。 然后再去理直气壮地指责那个人说,死一次真的很痛。 …… 沢田纲吉无精打采地上了班。 他坐在屋顶上吹了大半个晚上的风,连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半梦半醒的时候知道有人来把自己捞了下去,味道很熟悉,但好像又不是魏尔伦,带着一种醇厚又明朗的黑暗气息。 用脚趾想想就知道是谁。 明明是自己逃走,结果却又被对方给捞回去,想一想就挺丢脸。 教父先生在心底嘆了口气,眼见着立刻就要到港口mafia的大楼,又不由得披上作为mafia头子的外壳。 「是沢田大人。」 「早安,沢田殿下。」 「沢田大人用过早餐了吗?食堂今早的早餐还不错诶。」 随着陆陆续续打招呼的声音响起,也就有着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沢田纲吉的到来。 这栋楼里的几乎都能算是他的属下,因此打招呼的声音就像是海浪一样陆陆续续地响了起来。甚至还有关系亲近一些的,还能上来打闹说上两句。 沢田纲吉已经洗去了路上的颓废了。 黑色的西装在下车前已经被妥帖地整理好,甚至连披风都带着一股自带的气势。 棕色短发的青年淡然自若地行走在黑暗与混沌之中,并未被港口mafia所吞噬,反而顺理成章地融入其中。 大概是因为方才遭受了异能力者的暗算,他的脸色显得很白,唇角微抿,下巴尖与黑色的西装形成鲜明的对比,披风与西装下勾勒出的躯体显得格外的瘦弱,但却并不会显得他气弱,穿行在各式各样可怕的mafia之中反而如鱼入水,简直像是…… 「简直就跟天生的mafia一样哦。」 ——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捲发的青年幽幽地说道。 沢田纲吉转过头,看见来人,露出温和的微笑。 太宰治装模作样地抬起了手。 「好刺眼好刺眼,真是太刺眼了。」他叫囔起来,「这就是港口mafia的太阳吗?太刺眼了,我的眼睛都快要被刺瞎啦。」 看着他的这幅模样,沢田纲吉不由失笑。 「是吗?」他弯了弯眼,做出苦恼的模样,「那可就太糟糕啦。」 他挥了挥手,像是召唤小朋友一样对太宰治说道:「那为了不让你因为眼睛看不见而迷路,要和我一起走吗?」 太宰治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 而在他走过来的时候,沢田纲吉似乎还隐约听到了其他人在说着什么「嗑到了」「是真的」,扭过头看的时候,微妙地有种看见变换了面容的伏特加的感觉。 被几十个伏特加包围……有点可怕。 沢田纲吉微微地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忽略那些奇怪的视线,港口maifa还是很和谐的。 沢田纲吉和太宰治一同上了楼,带薪吃过芥川银带来的早饭之后通过双子楼之间的廊桥去到了另一面,去参与港口mafia的干部会议。 众所周知五大干部总是会有第六人,沢田纲吉就是那个第六人。 并不算是干部,但手中却握着五大干部也比之不及的实权,堪称港口mafia的第二号人物。 据说连组织的boss也会对他恭敬十足。 在此之前没听过如此传言的教父先生回头展望,就看见了泪眼汪汪关怀着自己的组织boss。 ……fine,这样说也行。 总比上个世界的组织boss——那支贪婪的老乌鸦来得好。 每周例行的会议就那么些事情,连森鸥外都会在这时候昏昏欲睡,虽然本人没表现出来,但是几乎快要挂在沢田纲吉身上睡着的爱丽丝却明目张胆地呼呼大睡甚至打起了鼻涕泡起来。 第324页 放在森鸥外这等糟老头子(森:?)身上就很邋遢的模样换成爱丽丝,就变得可爱了许多。 沢田纲吉盯了她半天,终究还是忍耐住伸手rua了一把。 爱丽丝就是天使!(面条泪) 心满意足收回视线的港口mafia老闆这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他双手交叉叠在身前,慢悠悠地就本周港口mafia的事务进行着分配。 这是与另一个世界——有着从楼顶一坠而下的那个太宰治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港口mafia。 与首领一个人兢兢业业,配合着最强的武器,披星戴月地赶在四年内称霸关东的港口mafia不同,在这边,并非是首领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太宰治托着腮,面无表情地看着首领装模作样地询问干部们的意见,露出的那只鸢瞳也看不清他的情绪。 最后的目光落到笑意吟吟有一搭没一搭像是抚摸小动物一样顺着爱丽丝的长发的沢田纲吉的身上。 从沢田纲吉的那里他已经听说过关于对方被带去的那个世界的事情了。 在那个同样有着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走向的世界之中,并没有他的存在。 然而这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他的世界依旧运转如初,丝毫没有老鼠所说的那种天崩地裂的景象。 想到某只因为发疯的大猫的驱逐、而如今乃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继续潜伏在地下的老鼠,他的心情就又变差了一些。 带着敷衍专用微笑敷衍过了会议,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森扒皮也没继续剥削他,因此沢田纲吉难得成为了一行几人之中唯一一个没有身负重任的傢伙。 离开的时候他也还是和太宰治走在一起。 黑发的青年相较起几年前的时候要沉稳了许多,但那些浓烈的黑色却像是浸入了他的骨血之中一般,和那份仿佛与生俱来的疏离一同,埋没在名为「太宰治」的躯壳之中。 即使是沢田纲吉,偶尔瞥见太宰治茫然无一物的眼瞳,也会为他眸中的毫无光彩而感到心惊。 因此他落后了一步,特地与不知道为什么又发病的小孩肩并肩。 「太宰君在想什么呢?」他状似无意地问。 太宰治「唔」了一声。 「在想森先生真无聊啊。」他说道。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无聊吗?」他略微思索了下刚才在会议室内发生了什么,露出了抱歉的眼神,「抱歉,我刚才没听呢。」 太宰治这才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在确认了棕发的青年轻松地说着一点也不社畜的话,眸中不由得多了一丝丝的光亮。 「是吗?」他悠悠道,「那纲君在想什么?」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沢田纲吉想了想,很诚实地回答他。 「我在想今天羊的食堂里会有什么。」 太宰治听见了一个关键词,脸上很生动地浮现了下意识的反应。 「切。」沢田纲吉听见他嘟囔,「又是那个小矮子。」 因为自己在吃港口mafia的食堂,又想和中原中也一起吃饭——而对方必然吃的是羊的食堂,所以就自然而然地开始思考羊的食堂在吃什么。 太宰治不过一眨眼就理清了这句话的逻辑,因而更加嫌弃了起来。 「黏黏糊糊的小矮子。」他瞪了沢田纲吉一眼,故意很凶地补充,「你就是黏黏糊糊的大矮子!」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谢谢?」 他有些不确定地回复。 太宰治就更加生气了。 不过生气也没问题,都是多年相处的伙伴了,沢田纲吉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如何哄好一只太宰治的方法。 因此等到中午,两个人又成为了可以一起手牵手(不是)的好伙伴的关系。 因为黑心老闆难得的体恤,沢田纲吉下午就不在港口mafia了。 他看了看地图坐上了电车,来到武装侦探社的附近,在便利店里买了一大袋的零食之后顺手进武装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厅,请老闆转交给楼上的乱步先生,算是对于来自平行世界的乱步先生帮助的感谢。 然后就变成了快乐的游荡和回家时间。 这样的快乐摸鱼生活一脸继续了好多天,直到森鸥外试图体恤但在看着他摸鱼之后就按捺不住的资本家之心重新露出水面,将沢田纲吉捞去负责了宝石的走私。 这个工作放在平行世界是中原中也做的,沢田纲吉还知道对方凭藉着这门生意得到了一个「宝石王」的外号,听起来就很富贵的样子。 将这门生意放到他的手上,沢田纲吉就不需要做其他多余的事情,大体的规划太宰治早就已经做好,他只需要当个吉祥物去做个威慑、以及在真的有不长眼的傢伙上门找茬的时候把人给打回老家就行。 当然了,宝石的生意只不过是表面的掩饰,实际上需要维护的不仅仅是这条走私的道路,更是其中掩埋的层层叠叠的情报网络。 作为关东最大的mafia,港口mafia早已经与西方有了来往,因此完善的情报网络也是必需的东西。 这才是森鸥外将他调到这个职位上的真正目的。 往常在彭格列的时候他们也是採取的类似的线路。 只不过比起黑到家的港口mafia,彭格列虽然是老牌家族,但实际上却更加……正常一点。 第325页 因此这个情报线是由云雀恭弥搭建的。 对方所经营的「风纪财团」遍布全球,是彭格列最大的情报来源。 ……至于风纪财团是世界五百强的问题,只不过是要强而不甘于人下的云之守护者的基本修养。 因此这件事对于沢田纲吉来说虽然有些陌生,但也不至于全然找不到头绪。 不过等他真正摸清了脉络,也还是得等到两三个月之后了。 而两三个月后,初步掌握了情报线索的教父先生在自己的情报网络中第一次捕捉到了他的哥魏尔伦的踪迹。 但还来不及让他出于兄弟情去关心关心兄长在忙活什么,一则来自森鸥外的急讯就将他召回了港口mafia之中。 ——【太宰治叛逃。】 ——【速归。】 沢田纲吉放下了收拾包袱去找他的哥的手,转身踏上了寻找另一个傢伙的道路。 虽然并没有打算像是森鸥外「命令」地那样将太宰治给带回港口mafia……但是至少要知道为什么。 于是他回到日本,耗费了接近半个月的时间,在贫民窟内找到一个穿着麻布一样的兜帽披风的傢伙。 对方黑色的捲发甚至都有些暗淡,鸢色的瞳反而生出了些微的光亮。 沢田纲吉微微敛眉。 「发生了什么?」他问。 太宰治却高兴地笑了起来。 「我叛逃了哦。」 像是小孩子在邀宠一样。 但教父先生却皱了皱眉,对于这件事浑然不顾的模样。 他伸手探上太宰治的额头,眉间的褶皱越发深厚。 「我是说,发生了什么。」他再度重复。 而太宰治露出的那是那样欢喜的笑容,甚至带了些微的梦幻。 「我就要死啦。」他高兴地、像是在同他分享什么小秘密一般、小声地说道,「马上就要死了哦。」 看着沢田纲吉瞳孔地震,他歪了歪头。 「纲君很意外么?」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后退了一步。 「不……」他头疼地捂住额头,不得不承认虽然很想否认……但这确实是他预想过的情形之一。 教父先生嘆了口气,排排坐在了太宰治的身边。 他顺手摸了摸包,很遗憾没带香菸,只能大剌剌地坐着,像是一个务工归来的农民工。 而太宰治看了他一会,似乎觉得这个坐姿很好玩,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大剌剌地坐下。 沢田纲吉看了他一眼,有点想嘆气。 「果然,是因为【书】的事情吗?」他问。 太宰治眨了眨眼。 「果然,你都知道啊。」他说道,嘆了口气,「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老鼠先生似乎真的是有好好为了拯救世界而努力的。」 虽然将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就足以让太宰治露出给予作呕的表情。 教父先生看着他夸张的表情,忍不住嘆了口气。 「因为原定的走向被打乱,所以世界存在的根基发生了动摇吗?」他低下头,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在那里,曾经握着世界的基石、七的三次方之一的彭格列指环。 如果是彭格列指环的话…… 沢田纲吉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思绪往这边跑,脑子里已经咕噜咕噜的思考起在七的三次方头上加一个世界的可能性。 总、总归都是世界的基石,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嘛。 教父先生心虚地想。 但太宰治却从教父先生的脸上挪开了目光。 「虽然不应该打断你,」他冷静地说道,「但是来不及了。」 沢田纲吉侧过脸,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横滨的天空,在战争过后,一度被称为是【神祝福过的天空】,而得到了日本各地之人的追捧。 而现在,那片天空开始坠落。 沢田纲吉猝然看向太宰治,对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看,」他可惜地说道,「来不及了。」 「——除了让我立刻就去死之外,什么办法都来不及了哦。」 第115章 「你知道吗?」 沢田纲吉问。 太宰治骤然抬头, 看见棕发青年尖尖的下巴。 比起前几个月见到的、似乎又瘦削了许多。 不过太宰治自己其实也不能说沢田纲吉什么,毕竟他自己也只能算是清瘦的一挂,虽然日常被黑外套裹住,但依旧能够从黑发青年失去婴儿肥的脸蛋是探查出他瘦削的痕迹。 奇妙的是沢田纲吉在体型上与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同样是常年被剥削(森鸥外:我不是我没有)的孩子, 沢田纲吉也是偏瘦的那一挂, 常年被肌肉结实健健康康的中原中也怀疑是不是在港口mafia的时候没好好吃饭, 或者干脆港口mafia的黑心boss就没给他饭吃,甚至一度传言到魏尔伦的耳里,差点把千里之外的哥给召唤回来在半夜三更去敲森鸥外的窗。 总之一度让人以为这不是凶恶的mafia, 而是那个黑心老闆的可怜下属。 不过虽说如此, 如果就凭着这就要说两个人十分相似之类的话的话,不说太宰治, 就连沢田纲吉也会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们是不同的、乃至于有种彼此对立一般的感觉的个体。 但是当灾难来临、当命运到来的时候, 却意外地选择了近似的处理方式。 第326页 「你知道魏尔伦最近在搜集什么吗?」棕发的青年问身边黑漆漆的傢伙。 太宰治歪了歪头。 「我为什么要去关注可怕的臭男人?」虽然这样嘟囔着,但是拥有着让森鸥外都眼红的情报网的青年还是格外老实地回答了问题,「我想想……他那种男人也会对自己的【起源】感兴趣么?」太宰治拧着眉打趣道,「好像是在搜集当年【黑之12号】试验的情报吧?」 沢田纲吉弯了弯眼睛。 「是这样没错。」他回答, 「但是这可不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起源。」 棕发的青年低下头, 一只手抚摸在属于心脏的位置,按理来说应当和正常的人类一样怦怦跳动的地方,此时却能够感觉到像是迟暮的老人一般缓慢。 他嘆了口气, 抬起眼皮,哀哀地说道。 「就像是你刚才说的一样。」沢田纲吉说道, 「我就要死了……我快要死啦。」 他思索了一下, 无形的小灯泡在他的头顶亮了起来, 昭示着青年人灵感的迸发。 棕发的青年双眼一亮, 神情诚挚得像是一只太宰治一般问道:「这就是殉情吗?」 太宰治:…… 黑发的青年脸上第一次露出这种实在过于奇妙的表情。 不过问题不大, 他毕竟是太宰治,不过瞬息之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看似十分认真地思索之后,就又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他思索道,「不过这样的话,不就是和纲君殉情了吗?」 青年皱着眉,打了个寒颤,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叉。 「不行、达咩,绝对——达咩!」他激烈反驳起来,「这样的话,我会被某个弟控的傢伙给杀掉的吧。」 ——某个弟控的傢伙。 沢田纲吉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说的是魏尔伦。 在原本世界并未拥有过「兄长」这样的生物、最多也就叫他的晴之守护者「大哥」但是似乎又和魏尔伦这种的不一样的青年垂下目光,唇角漫出浅浅的笑意。 「不会死的。」他温驯地安抚着黑发的青年,「毕竟你都已经和我殉情了嘛。」 所谓人被杀就会死,人殉情了当然也就死了,也不会再次被杀了。 这套逻辑就算是太宰治也得给个满分。 于是黑发的青年缩回了脑袋,嘟囔了几句。 「但是就算是纲君你,也是做不到的吧?」他带着一种微妙的得意洋洋地说,「毕竟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按理来说似乎是这样的。 名为「太宰治」的男人构筑起了这个世界,虽说似乎并不如他所猜测的是那种人们所熟知的「主角」,但是毋庸置疑,如果失去了他的戏份,这个世界就无法运作下去。 因此也就导致,如果他没有按照既定的线路死去,这个世界的运作似乎也存在着问题。 这也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此前的计划失败之后、依然在锲而不捨地想要搞死太宰治的原因。 沢田纲吉的视线飘忽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嘛……这也不一定。」 他说。 太宰治狐疑地看向他。 但沢田纲吉并不打算说太多……毕竟他自己其实也还没弄懂其中的原理,只是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顺手揉了揉黑发青年的脑袋。 「总之,拯救世界这种事情就交给大人来做吧。」 他如此说道,是漆黑的阴暗小巷当中唯一的光彩。 他弯着眉眼,勾勒出比太阳还要明亮的笑,在太宰治面前伸出手。 「好啦,我知道你从陀思先生手里夺来了书……给我吧,好孩子。」他安抚地笑笑,「没关系,不会有事的。」 …… 所谓的「书」,是这个世界存在的根基。 但「书」到底是什么样的书,自始至终也无人知晓。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并非是实体的概念,而是「书」这一概念的集合体。 在以纸张作为媒介的现代,自然而然的,「书」的存在形式变成了众人所熟知的书籍的模样。 但是在更早的时候,在纸张尚且没有出现的时候,「书」也是以其他的形式出现过的。 纸张、布帛、竹简、青铜器,以至于最原初的模样——石板。 所以,如果是一样的东西的话,七的三次方需要什么,「书」也就需要什么。 而就目前来看,这个世界的体量并不如他所在的世界来得大。 所以试一试。 反正他也快死了。 而如果一个註定将死之人的性命能够挽留住这个世界他所重视之人的存在……沢田纲吉觉得这简直是血赚不亏。 于是他燃起了火焰,摇荡着生命的火焰注入那本被太宰治伪装成完全自杀手册的书页之中。 意料之中的,火舌触碰到书页,却并未将书所吞噬。 相反,被吞噬的反而是灿烂燃烧着的火焰。 明亮的火舌在被吞噬的时候闪烁了一下,活像是只被吓到的兔子一样缩了缩,又凭着主人的心意,继续小心翼翼地靠近书本。 被餵养的书本在不知吞噬了多少火焰之后连字迹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那些白纸上的黑字逐渐消退,但却并非像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所恐惧的那样连带着世界的消失。 第327页 相反,那些黑色的字迹在消失之后又重新浮现,组成无数的线条,在页面上胡乱窜动。 最后,组成一个奇诡的画面。 太宰治已经无法靠近这里了。 他一只手挡在面前,从沢田纲吉捧起书的时候,就从对方的手中传来了极强的亮光。 明亮又灼目,但是意外的,却没有让他久未见过日光的皮肤脱皮过敏。 相反,强烈的日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带来像是母亲亲手抚摸一般的温暖。 太宰治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却被这股光亮阻留在了原地。 直到光芒散去。 世界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沢田纲吉也并未如他所隐约恐惧的那样消失在原地。 唯一的区别是青年似乎「长大」了一些,眉眼舒展开,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单手按在「书」上,睁开眼的时候,似乎有燃尽一切的火焰在眼底燃烧,灼灭漆黑又阴冷的他的灵魂。 隐约中,他看见光明中的天使张开双翼,朝他露出温暖的笑容。 太宰治张了张唇,他的心底隐约感觉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这种感知让他不安又惶恐——几乎是在这样想着的下一刻,强烈的光芒在他的眼前亮起了。 金色的、绚丽的烟花在他的眼前骤然炸开,落入鸢色的瞳中,让太宰治突兀地想起了不久前的某个夏日。 那是港口mafia刚在关东站稳脚跟、基本上确立了「老大」地位的夏天,在与敌方的龙头组织大干一场之后获取了老大的宝座,就算是城府深厚的森鸥外,脸上也难得带上了真情实感的笑。 大家都说要庆祝胜利。 但是后续的事情还有一堆,横滨内部也有以黑漆漆的小矮子为首的傢伙们会四处捣乱,因此如果真的要放个一天两天的假期,恐怕等他们回来港口mafia就又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这个时候,是一只手牵着爱丽丝吃苹果糖的沢田纲吉提出了建议。 【「庆祝的话,试试放烟花怎么样?」】 ——他如此说道。 森鸥外的眼睛亮了一下,太宰治扭过头去,语气很欠揍地说没想到纲君还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喜欢这种东西。 但这时候红叶大姐已经摸着下巴在思考要准备多少才算够,另一边的a也难得没阴阳怪气,拍着胸膛将烟花的费用和放烟花可能导致的罚款(?)给承包了下来。 千里迢迢从外赶回来的公安官思索了一下,说是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联繫最近合作的极道偶像,也算是为庆祝大会添砖加瓦。 最后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大家一起坐在楼顶烤烧烤。 干部们当然是在森鸥外的这楼,还有一个不请自来据说是监视沢田纲吉不让他喝酒的中原中也,一众人在森鸥外莫名担心自己的房顶的目光下顶着漫天的星光,难得放下了平日里的芥蒂,笑谈起了风月。 现场一度热闹哄哄,比起首领森鸥外,沢田纲吉显然更得其他人的喜爱,是被围在中心的那个。 这种时候原本中原中也也是要来插一脚的,但是他和「旗会」的几人关系意外的不错,此时也就自己捏了瓶无酒精饮料、和朋友们坐在一起。 要是以前太宰治是没想过还会有坐在港口mafia的大楼上、大家一起欢欢喜喜地烤烧烤的一天的,就算是,大概也是他或者某人把森鸥外的办公室给当成烤串烤掉。 但是意外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直到耳边响起一声轰鸣,属于港口mafia的第一支烟花在横滨的夜空响起,才将他从出神中拉了回来。 不知不觉地时候五颜六色的烟花已经在视线的尽头绽放,而提议放烟花的人就站在不远处,手忙脚乱地给爱丽丝烤土豆片。 对方不经意地抬起一瞥,似乎正巧与他的目光撞上。 太宰治略微地愣了下,别过头,啜了一口手里的烧酒。 真——辣。 他这般想着,扭过头,见到棕发的青年果然已经收回了目光。 他正在耐心地将手里的东西分发下去,不仅是爱丽丝,其他人也有份,连在一边打下手的中岛敦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来自教父的馈赠。 太宰治也不上前去,就靠在墙角,凭藉着一己之力孤立了所有人。 又一簇烟花在空中炸开,金色的,让人莫名想到战斗时候沢田纲吉的瞳色。 而回过神,对方就站在烟火之中朝他走来。 【「明年也一起看烟花吧。」】 棕发青年说道,嘴角嗜着太宰治怎么学也学不会的温柔微笑,朝他发出邀请,【「要一起吗?」】 【「今年还没准备……但是明年的话,就可以提前准备了。到时候请你看最棒的烟火。」】 ——他如此许诺。 而此时此刻,太宰治看见了。 金红色的烟火投射入他的眼瞳,在颅内炸开,是此生都不曾见过的美好景色。 他张开嘴,过了很久之后,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没关系,不会有事的。」】 骗子。 【「明年,请你看最棒的烟火吧。」】 看到了,最棒的烟火。 是用你的性命燃烧而成的。 第116章 中原中也找到这鬼地方的时候简直以为自己的情报又一次出了错。 那只又干又咸还黑漆漆的青花鱼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指不定这次又是白濑为了捉弄他给搞出来的玩笑。 第328页 他狠狠地啐了一声,但是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还是在稍显犹豫之后, 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位于中东战争地带的某地。 如果不是工作或者某件重要的事情, 中原中也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来这里的。 好巧不巧的是去年他才因为【羊】的业务扩展不得不出差来过一次, 因此得到情报赶来之后找路人问路都格外地娴熟。 但这一次他可不是为了什么工作来的。 毕竟某个曾经拍着胸膛信誓旦旦说要当他的「家庭教师」的傢伙几年下来没教会他其他的,倒是怎么摸鱼给教的明明白白。 所以在假期里和工作say bye是中原中也的自我修养。 这一次他来这里,是因为有一个正在寻找的人在这。 这不算是什么秘密, 几乎半个横滨的里世界……甚至大半个关东的黑道, 都知道羊之王长期在寻找一个傢伙。 作为能够和关东的霸主、港口mafia几乎平分秋色的组织【羊】的首领,能够进入中原中也眼底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平凡之辈。 稍微资历深一些的mafia都知道, 中原中也寻找的并不是其他什么人,正是老对头港口mafia如今已叛逃的干部, 太宰治。 太宰治其人,就算是在妖魔鬼怪横行的mafia之中, 也算得上是一只特立独行的存在。 港口mafia历史上最年轻的干部,异能力者,但是更为出色的是他的头脑, 曾经一度有人在黑市上悬赏那颗脑袋, 价格标的尤其高,可以说是一头千金。 只是这悬赏没挂上一个月, 第二周就灰熘熘地做了更改——黑市的规矩, 挂上去的悬赏没一年都不给撤。 而一眨眼, 太宰治脑袋的价格就变成了九磅十五便士。 是个人都能想到绝对是太宰治这厮半夜三更敲了悬赏发布人的窗户。 此后不论江湖传言多少,至少再没有人那样明目张胆地要他的头。 当初无数人揣测, 如果没有港口mafia的皇太弟(不是)在, 太宰治大概会成为港口mafia的下任boss。 现任首领唯一的弟子, 出色的头脑与强大的驾驭下属的能力,还有对于mafia来说最为重要的「战绩」。 就算是最严苛的mafia也得惊嘆一句,港口mafia的太宰大人简直是为了黑暗而生。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声名和港口mafia的名声一起蒸蒸日上的时候,突然就消失在了人前。 港口mafia意思意思地发布了对前干部·太宰治叛逃的追捕令,悬赏的价格不多不少,就是当初那位悬赏太宰治脑袋的那位写的价格——九磅十五便士,就差说一句不过是个场面话。 反倒是另一边,大家都以为是太宰治找好的下家、一度和港口mafia关系密切的【羊】的首领放出了话,谁能拿着太宰的脑袋来找他,他就以个人的名义满足来人的一个愿望。 那可是羊之王。 一时之间人心浮动不少,等mafia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打转,就发现到处都找不到太宰治的踪迹了。 这个人就像是彻底从横滨失去了踪迹一样,消失在了横滨的黑暗之中。 和他同时消失的,还有曾经港口mafia的二把手,名为沢田纲吉的男人。 因此里世界一度有传言说是这两个人早就私相授受(?),但无奈遭到了首领森鸥外的棒打鸳鸯,因此不得不含泪叛逃双宿双飞。 谣言的散布者甚至掏出了港口mafia论坛内部疑似两个高层遭到首领反对、一时想不开双双跳楼殉情的证据,简直是有图有真相,实锤得让万千被太宰治的皮相所蛊惑的少女落下泪来。 听说了这个谣言的森鸥外:…… 港口mafia的首领先生默默地背负了一切。 这样想的话,那么就能够理解羊之王为何会对港口mafia的前干部怀抱着如此强烈的敌意了。 ——虽然只有一部分人知晓他们真正的关系,但是羊之王与港口mafia的那轮太阳有着密切的、说是亲人恋人之类的关系也不为过的密切联繫,甚至于当初港口mafia在横滨乃至关东地区进行着疯狂的扩张,当时尚且还没有现在这样大规模的组织【羊】却能够成为唯一一个能从港口mafia的清缴中逃出来并且站稳脚跟的组织……这没点裙带关系是没人相信的。 甚至一度有过传言说沢田纲吉准备叛逃港口mafia去羊,就是为了他在外部的小情人(等等这怎么就变成小情人了?)。 不过这样想的话,到最后港口mafia的太阳阁下也没有叛逃到敌对组织,反而被港口mafia内部的干部内部消化……这难道也是港口mafia多智近妖的首领所设的局? 那么这两人的叛逃自然也在那位首领的意料之内……嘶,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森鸥外:…… 终究是默默不言的首领背负了一切。 话说回这头,中原中也站在这个简陋的、大概曾经是什么化工厂、但是在战争的炮火过去之后变成了人们的栖居地,现下被普通平民所占据的地方,仰起了头。 恶劣的自然环境下的造物怎么都算不得高档,中原中也年少还在擂钵街的时候经历过这种苦难的岁月,到了后来条件逐渐好了起来,也就和大家换了更好的住处。 因此站在这里,他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赭发的青年按了按头顶的帽子,抬步准备走进去。 第329页 一只脑袋从门缝之间钻了出来。 「你是谁?」 对方用不很熟悉的日语问。 中原中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长出一个脑袋,愣了一下。 他再度按了按帽子,就算是心里再怎么有情绪,面对着小孩子的时候,他还是很有礼貌的。 于是他认真地回答:「我是来找人的。」 黑色皮肤卷头发的孩子吃了会手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是来找老师的吗?」 「老师?」 那道门在他的面前开了一个小缝。 在沙地的庭院中,许许多多个穿着白色麻布袋一样衣服的孩子簇拥着黑色短发的青年。 在他的记忆中总是叫嚷着「小鬼好麻烦」、连和那个织田作之助家的孩子们待在一起也会露出「好麻烦」的表情的傢伙就被这群他历来十分厌烦的小鬼头们簇拥在中间,脸上带着他所不熟悉的神色。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神色呢? 中原中也只觉得陌生。 这种垂下眉眼的、认真近似温和的表情,放在太宰治这种生物的脸上,就像是狐狸带上了兔子的面具,让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真是噁心。 中原中也不由得嘟囔着搓了搓手臂。 然后就看到被孩子们簇拥着的傢伙带领着一队傢伙,靠近了一台红色的电动车。 这个场面着实有些怪异,就算是来势汹汹的中原中也,也不由得愣了下。 「他在做什么?」 他问身边的小萝蔔头。 小萝蔔头也跟着看着庭院,眼里露出羡慕的光。 「老师在带着大家一起做游戏。」他回答道,「老师从外面买来了车车,给我们玩。」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看起来黑头发的青年比其他孩子玩的更加起劲。 至少在中原中也和小萝蔔头说话的这段时间,黑发青年就已经长腿一跨坐在了电动车里。 按理来说应该是遥控电动车的红色小车并没有人操纵,反而是孩子们在他坐进去之后欢呼一声,纷纷跑到小车的前面,叽叽喳喳从地上捡起绳子。 他们开始像是雪橇犬一样,带着红色的电动车在庭院内跑圈圈。 唯一理论上应该靠谱的大人不仅没有阻止这一一不小心就会产生踩踏事件的游戏的进行,反而拍着手,朗声指挥着小鬼们该往什么地方跑。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 他若有所觉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孩子,果不其然,发现对方的眼里放射出了羡慕的光。 中原中也:…… 时隔多日,心中还有沉甸甸的东西,但是看见此情此景,他还是感到了些微的泄气。 赭发的青年呼出一口气,抬步踩进庭院之中。 像是驱使着小鸡们给他拉雪橇的鸡妈妈一样的黑发青年抬眼看了过来。 「什么啊,是黏糊糊的小矮子啊。」他如此说着,拍拍手,让孩子们停了下来。 太宰治站在了他的面前。 中原中也其实已经很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自从那件事过后,他就很少与太宰治见面,甚至有时候连想要来找太宰治谈心的魏尔伦也没拦,偶尔也会恶意地想那傢伙就像是条野狗一样死在外面好了。 但好歹四捨五入算是一起长大的情分,那个人救下太宰治,想必也不是为了让他用那颗漂亮的脑袋换九磅十五便士的,所以中原中也也就忍耐了下来。 一忍耐就忍耐了很久,因为杀意这种东西总是在突如其来触碰到和那个人相关的食物的时候就冒出来,所以他索性就也不再和太宰治见面……反正这傢伙没过一段时间就像是泥鳅一样滑走,连魏尔伦都找不着他的痕迹。 因此两个人其实已经很久没见过。 但现在的气氛却不太像是老友重逢之类的气氛,反而带着些微的凝滞感,和这个灼热的地域有着类似的令人窒息的痛苦。 中原中也张了张口,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而和他在一起就总是弄得鸡飞狗跳的傢伙此时也意外地一言不发,和中原中也排排走着,像是要把不速之客送回来的地方一样。 最后还是中原中也开了口。 「魏尔伦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他说,「这一次我不会帮你拦他。」 没想到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太宰治的眼瞳睁大了一瞬。 旋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我就说在这里这么久了,那傢伙怎么还没找上门,原来是被中也你缠住了啊。」他笑着说道,「真是太好了。」 确实是挺好。 毕竟被暗杀王盯上也就相当于生命走到了尽头,并且拥有vip服务——能够预知自己的死亡时间,据说暗杀王如果碰见了和自己志趣相投的任务对象,还会大方地给对方一个时刻表,让他选择自己要死在什么时候。 不过太宰治想自己大概是不会拥有那种时刻表的……那个傢伙对他大概是恨不得先除之而后快的吧。 不仅是魏尔伦,甚至中原中也…… 黑发青年将自己的目光从中原中也的身上收了回来。 「所以,中也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呢?」他的唇角嗜着笑意,和中原中也记忆中那个「太宰治」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赭发的青年顿了下,按了按自己的帽子。 第330页 「我……」钴蓝色的眼瞳黯淡了一瞬。 是的,他来做什么的呢? 中原中也其实也很疑惑这个问题。 如果说是特地来找太宰治,提醒他魏尔伦就要来的话,那就太过于噁心了,是会把两个人都噁心到能吐掉昨天吃的饭的程度。 但要是让他找什么理由,中原中也又难得有些茫然。 大概是从他的茫然之中体会出了什么,太宰治垂下眼,猝然一笑。 两个人既不是朋友、也似乎算不上仇敌,在彼此都觉得腻烦的交际之后,中原中也匆匆离开了这里——或者说,离开了太宰治的视线。 他远远地看着回到孩子群中的太宰治被小鬼们所环绕,看着对方俯下身,绑着绷带的手挨个挨个摸过孩子们的脑袋,唇角勾着的并非是他所熟悉的、这傢伙又要算计谁的笑容,而是另一种陌生又熟悉——只是似乎不应该在太宰治这一生物的脸上的笑,就不由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吃错了药。 但是鬼使神差地,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又一眼,直到许久之后,突然想起了同样的笑。 大概是因为那曾经是他最熟悉的东西,所以骤然失去也好、突然发现也罢,似乎都没能在中原中也的脑海中惊起什么波澜。 因为那实在是过于熟悉了。 曾经假期的每个早上,那个人和他住在一起的时候,中原中也每天都能看见那样的笑容。 那个人会一边端着咖啡杯,一面从三明治机里拿出热腾腾的三明治,扭过头来同他打招呼。 【「早上好,中也,你要吃什么?」】 中原中也的人生从一开始似乎就没失去过什么。 现在回头想过去,许多似乎就在失去边缘的东西——比如说羊、例如说和魏尔伦的兄弟情谊,偏偏就在某个傢伙自说自话的干扰之下,转换成他所持之物。 因此唯一一个失去的东西就格外让他刻骨铭心,就像是在心上抠下来一块疤,不能触及、无法疗愈,只是稍稍想起,就痛到无法言语。 偏偏他还总是记不得这件事,顺口一叫,脱口而出的就是那个人的名字。 或者说,不是总不记得,而是总是记得——因为总是记着那个人,所以不论何时、无论在何地,都想着他会不会像是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一样突然出现,像是那个他以为沢田纲吉忘记的生日一样,捧着蛋糕说「surprise」。 但实际上中原中也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个人了,在家里的时候,连名字都不愿意提起,更不用说再看看那个人最后的样子。 可是当他在异国停下脚步,若有所觉地回过头,看向那个再度被孩子们簇拥着迎上红色的小电动车的傢伙的时候,竟然在对方的身上看见了那个人的影子。 弯起的眼瞳,无奈的神色,温润的笑意,就连偶尔曲起手指的细节都让中原中也感到眼熟,无一不铭刻着另一个人的印记。 而他心甘情愿。 中原中也驻足良久,最终按住他的帽子。 他得要回去了,他想。 明天,明天,或许那个人就回来了。 第117章 2012年, 春末。 乙骨忧太抱着书包,探头探脑偷偷摸摸地穿行在教学楼中。 今天轮到他做值日生,在清理了教室之后, 太阳就斜斜地挂在了山脚。 这种时候,被留下来做值日的孩子们总是会急匆匆地赶回家, 以免天色暗下被会吃小孩的怪蜀黍抓走, 或者赶不上家里老妈的爱心晚饭。 乙骨忧太也急匆匆地想往回赶。 只是他急匆匆的原因并非是有谁在家里等着他, 而是…… 「哟, 这不是乙骨君吗?」 当他抱着自己的小书包狗狗祟祟地穿行在校园之中的时候,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乙骨忧太抱着书包,露出惊恐的表情。 但是心底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你、你们不要过来……」 在黑发男孩的视线之中出现的是穿着和他同样校服的几人。 只是中学生的校服放在乙骨忧太身上颇有一种老师家长们都会喜欢的乖乖仔的味道,放在这几人身上,就是另外一种小混混一样的吊儿郎当的感觉。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这几人是这个学校知名的混混,连老师都说这几人是无可救药的那种。 气弱的乙骨忧太常常被这几人勒索,以至于听见他们的声音,都不由得抖上一抖。 但是更重要的并非是自己被勒索的这件事情, 虽然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中学生没什么区别, 但是乙骨忧太有一个只有自己才知晓的秘密。 「不、不要过来。」 他抱住自己的书包,声线颤抖。 如果过来的话,如果这场欺凌继续下去的话…… 听见他的话,几个小混混对视一眼,露出混不吝的邪笑。 「行啊。」为首的黄毛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扬了扬下巴, 「老规矩,交钱不杀。」 如果是个成年人, 听见这么个小屁孩说什么「交钱不杀」, 定然是会捧腹笑出声的。 但是这个人是个小屁孩, 这就让人会感到好笑的。 但是很遗憾,乙骨忧太同学并非是成年人。 他今年才升上初中,现在还是一个中学一年级的小笨蛋,在不知道吃了什么激素长得高高大大的同龄人和「前辈」 第331页 面前,就显得软弱又矮小,就差在脸上写着「我是一颗软柿子快来捏我」。 看着坏笑着朝自己靠近的不良们,软柿子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不、不要……」 「啧,都跟你说了,乖乖把钱交出来就不会伤害你吗?」 「这小鬼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揍一顿就好了,和他废话什么?」 「确实,希望这次能多拿一点吧……小钢珠店的老闆说再不还钱下次就不让我们进去了。」 「哈?老子迟早要把那老东西堵着揍一顿。」 听着他们嘻嘻哈哈地说着这些话,乙骨忧太不由得更加抱住了自己,口中不断念叨着「不要」。 如果是平时,那他把钱包上贡给这些傢伙也不是不行……反正他们要的也不过是钱而已。 但是不巧的是今天出门的时候走的太急,他其实是没有带钱包出来的。 这种时候就算说了也没用,乙骨忧太抿住唇,希望这些人下手轻一些。 或者根本不要靠近他就更好了。 而原因…… 「忧太。」 细细的、只有乙骨忧太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之中响了起来。 「不可以。」乙骨忧太尽力平静地说,对象却并非是面前的小混混们。 他视这些傢伙为无物,紧张地规训着普通人所无法看见的可怖存在。 「不可以伤害普通人,会被坏傢伙抓走切片研究。」他小声嘀咕着,知道蹲在自己影子里的女孩定然能听清自己的话。 不,按照平时的习惯的话…… 委委屈屈蜷缩在黑暗之中的巨型咒灵扒拉着影子探出脑袋,点了点头,紧张的模样微妙地……有些可爱。 但是这都是普通人所看不见的。 混混们只看见那个被他们选中的要「保护费」的小鬼自己抱着书包躲到角落里之后蜷缩着说了什么,但比起向他们求饶或者放狠话,那种姿态更像是自言自语。 ……这傢伙,有臆想症吗? 为首的黄毛忍不住狐疑了一下,不过想到小弟说的小钢珠店老闆的事情,又立刻支棱了起来。 「算了。」他说道,「再给你一个机会,钱包交出来就放你走。」 乙骨忧太的眼睛亮了下,显然能不发生冲突就是最好的。 但是不得不重申这个问题……他今天根本没有带钱包出门。 于是黑发的少年咽了咽口水,像是上课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一样举起手。 「其、其实,」他紧张地说道,「我没有带钱包……」 这话说出去,对面的小混混一行几个人都愣了下,旋即爆发出大笑。 「哈哈哈哈哈他说他没带钱包啊哈哈哈。」 「不带钱包的话你早上怎么来的?不会有人跑步来上学吧哈哈哈。」 「算了哥,就揍一顿就好了,这小鬼之前上贡的份额都不错……说不定还有钱包外的意外收穫。」 乙骨忧太紧张地缩在墙角,心里开始紧张地盘算下一步要怎么做。 要不然就让他们打一顿……不、不行,要是受伤的话里香就又会发脾气,到时候「前辈」要是一不小心被里香杀死怎么办? 他是真的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而那边的黄毛也没跟着小弟们笑,他从包里抽出一根烟咬住,不耐烦地啧了声。 「行吧就这样,」他侧了侧脸,「交给你们。」 这意思就是先揍一顿了。 ——然而,在少年们一拥而上之前,身后却传来了温润的嗓音。 「我作证,那孩子没有说谎哦。」 听见这道声音,乙骨忧太双眼一亮看向来人。 「纲哥!」 【「纲吉哥!」】 一道黑影飞快地从乙骨忧太的影子里钻出来,扑向说话之人。 几个小混混也一同看向身后。 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名年龄大概在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棕色的短发,穿寻常的t恤牛仔裤,外面又奇怪地罩上了一件风衣,虽然奇怪,但却硬生生地穿出一种能上秀台走秀的奇妙感觉。 棕色短发的青年手里还拿了个钱包,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我可以作证。」他弯弯眉眼笑起来,「这孩子出门的时候将钱包放在玄关……这一点他没有欺骗你们。」 ……不这种时候谁关心他到底有没有带钱包啊! 但是因为玩乐早就已经钱包空空的傢伙们盯着男人手里的钱包,眼睛里齐刷刷地快要放出绿光。 那个厚度……说不定有几十万的现金吧。 站在黄毛身后的小弟一号咽了咽口水:「大、大哥。」 虽然对方是个成年人,但是看起来并不魁梧,而他们有五个人,也不是不能打一打…… 只要一个人提出了这个可能,这种想法就会像是瘟疫一样传开。 想到那个看起来就很丰厚的钱包如果落到自己的手中的光景,黄毛也忍不住舔了舔唇。 「喂,杂碎。」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个黑头发的倒霉鬼叫什么,偏了偏头,「你认识这个大叔吗?」 大、大叔? 乙骨忧太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他结结巴巴的地回答对方:「他、纲哥是我的哥哥。」 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第332页 不过这种事和打劫自己的傢伙没什么好说的,因此在回答了之后乙骨忧太就抱着书包闭了嘴。 「哦,是哥哥啊。」 黄毛坏笑着,跟其他几个人交换了眼神,在这种事情上格外有默契的混混五人组就转了身,形成半圆的战法向着像是给孩子送便当一样举着钱包的棕发青年走去。 下定了注意之后心就安定了。 黄毛他舔了舔嘴唇,说道:「哥哥大人,我们呢,是杂碎同学的朋友,最近正好缺钱花,正在同他借钱。」 他们将那个棕毛的青年围在中间,不知道对面的成年人是傻还是仗着自己是成年人大概没人会欺负他,竟然一点退缩的姿态也没有,站在原地带着笑苦恼地看着他们。 「原来是这样吗?」棕发的青年也露出了苦恼的神色,「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扑到他身上的黑色咒灵和几个混混重叠,这让她很是不虞。 于是她爬到了青年的身后,巨大的身形从青年的上方显露出来,但却俯下身,双手交叉环绕在他的身前,是一副依赖的姿态。 【纲吉哥。】她的声音在沢田纲吉的耳边响起,自带一种3d环绕的效果,【好碍眼……让里香……里香把他们都杀掉,给纲吉哥的花花当花肥……好不好?】 虽然磕磕绊绊,用词也在某些地方微妙的不对劲,但是好歹还是原原本本地表达出了她的意思。 沢田纲吉拍了拍那只环在自己身前的黑色爪子。 他站在黄昏之下,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隐约可以见出攀附在他身上涌动着黑泥的庞然大物的一角。 棕发青年嘆了口气。 「但是真遗憾,」他说道,「这可是我家弟弟妹妹这个月的零花钱,要是给了你们,他们就只能喝西北风啦。」 「谁他妈管你们家谁喝西北风!」 ——猝不及防的,黄毛一声暴喝,率先挥拳沖了上来。 沢田纲吉将钱包扔出去,喊了一声「忧太、里香」。 环绕在他身后的黑色咒灵像是一只玩飞盘游戏的小狗一样冲出去,跟着钱包在空中抛出的弧度扑到乙骨忧太的怀中。 【是要玩……玩忧太吗?忧太……喜欢!】 「等、等等里香——」 而且什么叫做玩他,难道不应该是玩游戏吗?! 而等他手忙脚乱地接好钱包又安抚下因为狗勾接飞盘活动格外兴奋的「里香」,再回过头,就看见小混混们已经被击倒,并且堆成了一个小山堆一样的尸体堆了。 虽然知道「纲哥」很厉害,但是没想到在这方面格外出众的乙骨忧太露出了豆豆眼。 沢田纲吉揉了揉鼻子,从摇摇欲坠的「尸体」堆上跳了下来,朝着乙骨忧太的方向伸出手。 「走吧。」他说道,「我出门的时候在锅里煮了皮蛋瘦肉粥……回去正好能吃。」 乙骨忧太眼睛一亮,抱着书包朝着他跑过去。 跑到一半的时候他还踉跄了一下,被沢田纲吉捞了一把才站稳,回头一看,发现是黄毛的手还宁死不屈地趴在地上,挡住了正在奔跑的他的前路。 乙骨忧太愣了下,失落地垂下头。 「对不起,纲哥……」他吸了吸鼻子,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这么快,不过一会就好像要哭出来。 沢田纲吉不记得自己在这种年纪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爱哭了。 他嘆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一根手帕。 「来擦擦脸。」他说道,「再帮你的【前辈】们打个急救电话,其余的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于是刚准备哭一哭的乙骨忧太吸吸鼻子,特别乖巧地应了一声,真的打了个电话。 他们身后的尸体堆中趴在最下面的黄毛死死地斜瞥着逐渐走远的两人,宁死不屈地用手指摔倒地上被磕破的血,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乙骨忧太」四个大字。 然后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此时,回到家中的乙骨忧太就打了个喷嚏。 他「阿嚏」一声,不太好意思地朝着关心地看过来的兄长摇摇头,露出期待的神色。 见状沢田纲吉笑了笑。 「洗过手了吗?」他温和地问道。 乙骨忧太和坐在他身边粉色小凳子上的「里香」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沢田纲吉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双手合十在身前。 「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 「里、里香也……开动……了。」 温和的兄长、懦弱但是善良的弟弟,以及磕磕绊绊还在学字的妹妹共同在温馨的灯光下用餐,期间少年人比手画脚地分享着在学校中的轶事,不断惹得其他两个人欢声笑语——这看起来似乎是一副足够温馨和平常的场景。 但是,如果这其中的妹妹不是想像中甜美又可爱、甚至连人类的外形都没有的时候,这则温馨的画面便已经碎裂了一角。 更何况…… 洗漱过后,乙骨忧太缩进自己的被窝,在兄长的故事攻势下终于忍不住睡意,打了一个呵欠。 「晚安。」他小声地说道,「里香,纲哥。」 早回到影子中的「里香」发出「咕噜咕噜」的回应声,坐在他床头的青年也含着浅笑说了「晚安」。 床头的小夜灯被拉上,看着黑发的少年带着甜蜜的表情闭上眼,棕发的青年也缓慢闭上了眼睛。 第333页 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这是一栋在日本再寻常不过的独栋住宅。 门牌挂的姓氏是【乙骨】,平日里也没见到大人出入,似乎只住了一个小孩。 四周邻里都知道,这家的孩子叫做【乙骨忧太】,是一个腼腆的好孩子。 但是这样的好孩子和父母的关系似乎不太友善,平日里几乎没见到他的父母出现过,反倒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有黑色的轿车载着和这孩子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子来——听称呼的话,似乎是他的「妹妹」。 后来在他帮街头的石井阿姨清理草坪的时候有人问过一嘴,才知道这孩子原来是因为在这附近上学才独自居住……不过平时和父母的关系也不算好就是了。 总而言之,这个腼腆内向但又会乐于助人(?)的孩子是这附近知名的好孩子。 沢田纲吉坐在乙骨家的房顶上,对着夜空吹风。 同样不需要睡觉的里香偷偷从乙骨忧太的影子里爬出来,和他排排坐在一起。 月色的照耀之下,两个非人类的身上似乎都氤氲了一层浅浅的光泽。 「阿娜达,你看忧太那孩子家房顶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呀?」 有妇女的声音响起。 穿着凉拖鞋的男人扒拉开窗户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什么也没有。」他说道,「乙骨不是一个人住的么?」 女性再看了一眼,确实没有看见什么其他的东西,也就嘟囔了两句。 「确实。」她嘟囔着说道,「忧太是独居来着。」 没有丝毫移动的,棕发的青年和黑色的咒灵坐在高高的屋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青年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要是有人能凑近看的话,定然能发现那是一本小学生的识字手册。 但可惜的是没人能够发现,甚至极少有人能够看见他们。 因为「咒灵」这种生物,是无法被普通人所见的。 因此,在这条街的居民眼中,【乙骨】宅住着的从来只有乙骨忧太一个人。 ——没有「里香」,也没有「纲哥」。 第118章 【诅祝, 谓告神明令加殃咎也,以言告神谓之祝,请神加殃谓之诅*。】 所谓「咒灵」, 是「诅咒」的产物。 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成为「诅咒」的。 只是当他在这个世界睁开眼,就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并非人类,而是名为「诅咒」的存在物。 但他依旧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诞生的。 直到他遇见了「同类」——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一样蜷缩在乙骨忧太身后的特级过怨咒灵, 祈本里香。 这时候,沢田纲吉才有了这种意识——原来他已经死去。 啊……确实,他早就已经死掉了。 …… ……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 乙骨忧太没忘记带上自己的钱包。 沢田纲吉回头看了眼, 露出彼此心知肚明的笑容。 「没关系。」他安抚着黑头发的少年人, 「要是忘记带走的话, 我会回来帮你取的。」 更何况乙骨忧太其实也没什么用钱包的时候。 但黑头发的少年还是红了脸,嘀咕着「怎么可能总是让纲哥送啊」, 一边娴熟地叫出了里香。 黑色的咒灵从他的影子里面浮现, 像是一只大狗一样扑向了乙骨忧太。 【忧太——】她叫着, 声音也好外表也罢, 都与乙骨忧太记忆中的那个「祈本里香」有着天差地别的出入。 可是在看着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咒灵的时候,乙骨忧太还是仿佛对待当初那个「祈本里香」一样接住了对方,像是揉搓狗子一样揉着里香的脑袋。 黑色的可怖咒灵发出不知道是什么生物一样的呼噜呼噜咕噜咕噜的声音, 让乙骨忧太也不由得露出了些微的笑容。 玩闹了一会他拍拍里香的脑袋, 黑色的庞然大物就将他抱在了怀里,身后还开出了粉色的小花。 【忧太, 喜欢,嘿嘿。】 也没忘记再伸出一只手, 让沢田纲吉也坐上来。 常人所无法看见的、巨大的咒灵在街道中狂奔起来。 虽然普通人其实也看不见他们, 但是由于晚上沢田纲吉总是说要是被心怀不轨的坏人发现, 就会把她和乙骨忧太抓去分开切片。 里香可以忍受切片忍受痛,但是不能忍受和忧太分开。 所以就格外谨慎起来。 对此乙骨忧太心情复杂。 他从咒灵里香的手指缝中看光明正大坐在外面、坐在「里香」的肩膀上的沢田纲吉,看风吹起他温柔的棕发和张扬的衣角,神色之间带着自己也说不出的几分羡慕。 沢田纲吉可以说是改变了他一生的人……哦不,咒灵。 他抱住里香的手指,如果在这种时候他的身体露出去的话或许会被普通人看到……那大概在被抓去切片之前,隔一天就会先上个社会新闻。 乙骨忧太既不想被抓走被切片,也不想上社会新闻。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动作,里香低下头,捧起被自己两只手合在手心、像是拇指公主一样的乙骨忧太,欢喜地隔着手指蹭了蹭。 乙骨忧太都快被她这种像是小狗狗一样的动作给弄得没脾气,扭过头看见沢田纲吉也侧过头看他们在互动,暖色的眼瞳中大概是写着「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玩」,就不由得有些脸红。 第334页 但是如今能够和里香达成现在这种亲密的、和谐的、平衡的状态,也是託了对方的福。 在沢田纲吉到来之前,乙骨忧太与祈本里香虽然依旧密不可分,但他却畏惧着里香。 这是不应该的。 有时候,乙骨忧太也会这样想。 他与祈本里香是「朋友」,小时候拉过勾说以后里香要和忧太永远在一起的那种。 为此祈本里香还偷偷带来了她奶奶藏箱底的戒指给乙骨忧太套上,说是要一辈子都在一起。 然后她死了。 在乙骨忧太的面前,被呼啸而过的货车碾压,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身为人类的祈本里香死在了车轮的碾压下。 但是,与此同时,作为【咒灵】的【里香】死死地握住了乙骨忧太的脚腕。 【一起。】 【要永远在一起。】 「哟西,今天也准时到达了。」 青年的嗓音将乙骨忧太从回忆之中拽了出来。 他被里香放到巷子里,抬眼望出去,就能看见学校就在不远的地方。 沢田纲吉「嘿咻」一声从里香的肩上跳下来,单手捋着被风吹乱的短发,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过来。 乙骨忧太兀地捂住了嘴。 【忧……忧太?】 「没、什么都没有!」 少年仓促地拎起自己的书包,匆匆地跑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里香还是很乖地龟缩到了乙骨忧太的身边。 同样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的沢田纲吉想了想,如果是往日他就先离开就行……但是昨天忧太才发生了那种事,难免在学校里被找麻烦,不论是找家长还是被单挑,他在身边都更好些。 如此思索了一番,他也摸摸下巴,如鱼得水地汇入了人群之中。 所以当咒灵这一点还是挺好的。 沢田纲吉忍不住想。 至少像是现在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没人能看见他,当然要是换成mafia的思路的话那大概就是能够光明正大地执行各种潜入暗杀之类的任务。 有着同样效果的幻术师的幻术。 就拿他们家的雾之守护者来说,不论是六道骸还是库洛姆都是潜入的一把好手。 前者往往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与相关的某人签订「契约」,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就打入了敌方内部……嗯,他们一般把这种行为叫做是作弊。 而库洛姆虽然没六道骸那么作弊,但作为幻术师的话,能够隐身几乎可以说是基本修养了。 因此像是这样不被人所察觉地穿行在人群之中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 ——这样想着,一个看起来就知道是马上要迟到的傢伙叼着三明治,匆匆地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沢田纲吉:…… 「……果然还是不同的么。」 棕发青年嘟囔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 说起来以前他也是和库洛姆一同出过任务的。 即使被对方的幻术遮盖住了,在穿行过人群的时候还是得小心翼翼——毕竟库洛姆的幻术远没有有着轮回眼加持的六道骸那样到家,因此只能欺骗视觉器官,而在触觉之类的上面还有欠缺。 他们甚至为了不被敌人触碰到,姿势尴尬地趴在天花板上过(这句划掉)。 想到他不省心的雾之守护者和他省心的雾之守护者,沢田纲吉的神情便柔和了下来。 他搓了搓脸,抬起头,顺着人流往前走的时候寻找着乙骨忧太教室的所在之地。 然后听见熟悉的名字窜进耳中。 「是那个吗?」 「那就是乙骨同学?」 「竟然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他要更加……」 就算不注意去听,这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也会传入耳中。 沢田纲吉从人群中「穿」过去,飘到人们的最前方,看见同样听见这些声音、因而略微显得有些无措的少年。 乙骨忧太在看见他的时候眼睛亮了一瞬,但是这里并非是家里、也不在没有人的地方,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让已经知晓要伪装成人们的同类的少年身体僵硬,无法做出当众对着空气打招呼撒娇的行为。 他想要找个洞先钻进去一下。 沢田纲吉皱了皱眉。 以乙骨忧太为中心,四周空出了一个真空地带。 穿着和少年同样校服的少年少女们以新奇的目光打量着他,活像是在观赏什么第一次见到的生物。 阴影中的里香察觉到了这些目光,几乎要按捺不住从阴影中突出来。 乙骨忧太觉得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要控制不住他的之力(里香)了。 更何况现在纲哥也在看着呢。 这样想着,黑发的少年人不由得稍微挺直了一些嵴背。 然后……举起了一只手。 「请问……发生了什么?」他欲言又止。 四周人的脸上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更有甚者看着他的模样往后退了一步,活像是说话的不是和他们穿着同样校服的人类,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也对,和里香绑定在一起的自己真的算是人类吗? 乙骨忧太垂下眼,有些不为人知的失落。 然后一个女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黑长直,笑容温婉,是乙骨忧太他们班记得班长。 第335页 「我们……我们听说乙骨君昨晚和山下君起冲突了是吗?」 山下就是那个黄毛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的,总不至于黄毛他们被人揍了还大肆宣传……乙骨忧太老实地点了点头。 他这一不动作还好,一点头,人群中就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就连班长也上前一步,双手握住了乙骨忧太的手。 「太好了!」她美目含泪,面露欣喜,「乙骨君真是太厉害了!」 学校苦黄毛久矣! 看见乙骨忧太讶异的神情,班长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拍了拍胸脯保证。 「乙骨君是在担心老师因为这件事找你吗?」她说道,「没关系,我们都会站在乙骨君你这边的!」 要知道黄毛小团体的存在可不是一天两天。 和他身边的小弟不同,黄毛是混混团体里仅有的一个三年级学生,甚至不止三年级,因为黄毛为了能够多欺负小朋友几年特地留了两级……当然,他的成绩也完全支持他留级。 而这个学校的大多数人都曾经被黄毛欺负过。 如果是一般听说有人揍了黄毛,他们或许还会因为害怕黄毛的报复不敢发声。 但是但凡听说过黄毛的伤势、和看过在学校庭院里歪歪扭扭地写着「乙骨忧太」(中间还有错字)的血字,就不会有人再担心这个问题。 能够把那个黄毛揍成猪头送进医院,还留下屈辱的血字的男人…… 班长双眼放光:「请继续保持下去吧,忧太君!」 ——甚至连称呼都变成了更加亲昵的名字。 然而乙骨忧太额头却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大概只有沢田纲吉和他才能听见,属于里香的不爽的声音正在源源不断地从黑暗之中传出。 甚至黑色咒灵巨大的一角已经显露在了现实世界,高高地笼罩着因为激动而十分靠近乙骨忧太的班长。 那双属于咒灵的眼睛盯在人类的少女身上。 【忧太……是里香的。】 她磕磕绊绊地说着,已经举起了手。 沢田纲吉脚下略动。 「抱抱抱抱抱抱歉!」乙骨忧太飞快地松开了被班长拽住的手,蹭蹭往后退了几步,「我对女孩子过敏!」 班长:「……哈?」 不过里香除外! 联想到对方平日里在班级里就是一副默不做声的模样,性格挺好的少女眨眨眼,看向自己的副班长。 那是一个身高和乙骨忧太相仿的少年,戴着眼镜,看起来就是一副学霸的模样。 他推推眼镜上前一步:「除了班长以外,我们也很感激乙骨同学你。」 【男人……讨厌讨厌讨厌】 乙骨忧太咽了咽口水,暗戳戳看了眼不远处的沢田纲吉——对方不知道为什么站在了原地,也像是以前一样上前帮忙安抚里香。 知道自己只能自力更生了。 他闭上眼,再度坚定地后退了一大步。 「抱、抱歉。」黑头发的少年人大声说道,「我对男人也同样过敏!」 围观的其他人:……? 虽然大家都是一副奇妙的表情,甚至已经有人低头开始吧嗒吧嗒飞快地按着什么,但是出乎意料的,这些人的脸上都没有露出鄙夷或者不悦。 戴眼镜的副班长淡定地扶了扶眼镜,点了点头,特别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他说道,很认真地询问了一下乙骨忧太的意见,「这个距离合适吗?」 乙骨忧太也愣了下,耳边里香还在叫着男人好可怕,于是他试探地说了一句:「再……稍微后退五厘米?」 数学很好的副班长点点头,精准后挪五厘米。 乙骨忧太的耳边清净了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看着平日里总觉得像是书呆子一样的副班长露出感激的笑容。 「就这样就可以了,十分感谢!」 见着少年人们很快就混在了一起,沢田纲吉也慢悠悠地从人群中退去。 四处听了听墙角,棕发青年也终于知晓了这些孩子怎么都是这样一幅表情。 无非是忧太剷除(?)了黄毛少年,满足了大众的愿望,也就理所当然地受到了追捧。 「而且他还帮那群人叫了救护车!」有女孩子捂着唇和闺蜜交流,「在奇怪的地方很绅士欸。」 ——咦是吗?当初云雀学长也会帮被他咬杀的傢伙们叫救护车……他就没觉得云雀学长绅士诶。 「据说当时保安巡逻的时候就发现了,那几个人像是电视剧里一样叠了起来。」 「超——酷的耶!」 ——真的吗?呀虽然当时确实有想把那几个坏孩子叠起来在拍个照之类的想法,但是因为人数太少了反而不好造型,所以就随便叠了叠耶。 想起当初还在年少的时候,曾经无数次撞见过的云雀恭弥咬杀现场、以及日后对方成为mafia之后更加精炼纯熟的叠叠乐技艺,教父先生就不由扼腕嘆息,表示自己还远远不够。 总之,这样转了一圈又一圈,再度回到乙骨忧太身边的时候,沢田纲吉的脸上就是一副吃足了瓜的模样。 乙骨忧太:…… 他欲言又止甚至有些哀怨地盯着拍拍屁股就不管自己的兄长。 因为正在上课,所以黑发的少年也没法说什么,只能试图用眼神表达抗议。 第336页 心虚的教父先生讪笑了一下。 作为赔礼,他坐在乙骨忧太身边空着的座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听起了数学课。 并且在三分钟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自从少年时候教父先生的数学就不咋地。 国文历史或者其他科目,好歹还能背一背,随便写写总归能得到两分。 但是数学就是那种无情的科目,你不会就是不会,他不给分也就是不给分。 就算是后来换走了那个带给他心理阴影的数学老师,沢田纲吉的数学也没好上多少,最多从十多分变成了在及格线边缘徘徊。 如果没有家庭教师爱的鞭策(物理),沢田纲吉恐怕连及格都得不到。 因此坐在这里,不过片刻,他就不得不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众所周知,咒灵理论上是不需要睡眠的。 看着自从认识他开始就始终表现得成熟又可靠的兄长作出了如此孩子气的行为,乙骨忧太不由得捂住嘴笑了笑。 然后被抓住他的数学老师点名。 「好,下一道题就由乙骨同学上来解答……乙骨同学?乙骨同学——?」 在后桌的提示下才回过神的乙骨忧太匆匆站起来,紧张地看起了问题。 ……幸好是纲哥昨晚帮他预习过的题目! 在心里呼出一口气,紧张的黑发少年咽了咽口水,虽显紧张但却有条不紊地解答起了问题。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等他忐忑地坐下来的时候,坐在身边陪他的棕发青年就已经失去了痕迹。 里香偷偷跟他打小报告:【纲吉哥……后面……走了。】 乙骨忧太还想从窗口看看能不能看见青年的身影。 然而抬眼对上数学老师有意无意飘过来的眼神,又只能把脑袋缩了回去。 晚上……晚上再「指责」纲哥好了。 …… 这一边,沢田纲吉已经出现在了学校门口。 平时不上学的时候,这段路没什么人,因此显得空落落的。 就算是沢田纲吉站在了红绿灯下,因为寻常人在一般情况下看不见他的存在,也依旧没有改变街道萧条的状况。 他敛下神色,目光微垂,神情冷淡甚至略显倨傲地看着对面。 在人行横道的对面,依旧是寻常人类无法看见的世界中,站着一个穿黄色外褂,脑袋像是富士火山一样的奇形怪状的生物。 沢田纲吉神情冷淡地过了街,抿住的唇角昭示了主人并不愉快的心情。 「你的过家家游戏玩得怎么样了?」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率先张了口,微微侧过头,唯一的独眼盯视着神情不变的同类。 他勾了勾嘴角,放在这张脸上可以说得上是能止小儿夜啼。 「虽然是我们的【同类】,但是相比起她,我也好花御也好,都更加希望你能够尽早回到我们的身边。」他顿了顿,观察着棕发人形青年的神色。 这个傢伙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最接近人类形态的存在,但是倒是没人会怀疑他是个人类——不论是「发生源」还是咒力,都昭示着这是他们的同类无疑。 「听说你起了一个人类的名字,」他说道,像是闲聊一般不,「不过我倒是更喜欢你原本的名字……」 这样说的时候,有人骤然从沢田纲吉的身后伸出了手。 虽然没有向后看,但沢田纲吉另一只手准确地按在了那只突然伸出的爪子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那是一个蓝色长发的「少年」,脸上遍布着缝合线,看起来并非是人类。 沢田纲吉瞥了眼火山口脑袋的傢伙,一眼让方才还仿佛十分熟悉的傢伙流下冷汗。 名为「漏瑚」的咒灵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火山口解释:「他是刚出生的咒灵……还是个孩子呢。」 蓝色长发的咒灵也眨了眨眼,声调天真地说道:「欸——原来你真的是咒灵吗?」 沢田纲吉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在蓝发的咒灵身上。 「别轻易碰我。」他拍了拍对方接触自己身体的地方,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蓝发的咒灵弹开不少。 即使在对于咒灵来说,都十分久远的以后,名为「真人」的咒灵头脑中依旧残存着这时候的记忆。 曾经被漏瑚在耳边提起过无数次的棕发咒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棕色的眼底闪烁着灿烂而威严的金红光彩,仿佛能够吞噬一切。 突兀地,他想起自己询问漏瑚,那个傢伙来源于什么的时候,对方奇妙的神色。 【「那傢伙啊。」】诞生于「大地」的漏瑚露出了不是很想说的表情,但是在幼生咒灵十万个为什么的盘问下,还是松了口。 【「那个傢伙,是【天空】的化身。」】 吞噬一切、摧毁一切的天空垂着眼,朝他露出可怕到令人兴奋到颤抖的眼神。 「可以请你放开我吗,杂碎。」 他命令。 第119章 虽然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 但是即使通过了家庭教师严格的考核成为了合格的mafia首领、当了十年的正统mafia头子,沢田纲吉在很多地方都还没学会一名合格的mafia应当掌握的技能。 例如说看起来很帅气地抽菸,又比如说神情自然地说脏话。 好孩子沢田纲吉在家里的时候最多也就说个什么「太坏了」「不可原谅」之类的话,reborn有时候兴致来了会教他些义大利黑话, 然后小复读机沢田纲吉磕磕绊绊地重复几遍, 虽然勉强是记背了下来,但就按照目前的情况而言, 还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将这些粗鄙之言发挥出去的机会。 第337页 就连reborn也只能在小弟子被母亲养得过分温和的脾气上感受到了难得的挫败。 然后沢田纲吉就迎来了瓦里安一周游。 在xanxus的耳濡目染之下, 学会了对方的口头禅。 ——垃圾。 xanxus其人,是沢田纲吉的上一代彭格列首领、彭格列九代目的养子。 在被九代目timoteo带回彭格列之前,xanxus是生活在贫民窟的。 贫民窟那种地方, 在即将成年之前, 沢田纲吉也被reborn丢进去「历练」过一次。 穿着破破烂烂背带裤带着毛呢软毛的小少年就算再怎么伪装,也洗不去那股从光明世界而来的温软气息,几乎是一进去就被有心人给盯上。 贫民窟的傢伙们当然知道每年都会有不少的小少爷小小姐之类的被扔进他们这里「历练」, 这些出生良好的傢伙们进了贫民窟就像是肥羊进了饿狼堆, 只要不伤及他们的性命,就不必担心背后的家族会早上门来。 因此只不过是简单的欺骗或者其他什么,都是能够行得通的。 因此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沢田纲吉被贫民窟的傢伙迅速地「接纳」。 然后开始接触他此前的人生中从未触碰到的另一面。 贫民窟的人们几乎是嘴里都要带个脏字的。 这并非是有意为之,只不过如果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的话, 那么想要变得文质彬彬几乎是逆天而行。 等他回来之后某些习惯变得就连reborn也露出了头疼的神色,偏偏是最容易被传染的脏话没被教会。 据说彭格列的十代目在历练期间说的最狠的一句也不过是「垃圾」。 reborn:…… 【「你这样子甚至还不如六道骸。」】他的家庭教师难得这样吐槽一句。 然后开始试图从其他方面找补。 话要是说的不够狠的话,至少气势放足就行。 因此虽然话里带了个「请」字, 但沢田纲吉的气势还是很足的。 他自上而下地斜睨着名为「真人」的咒灵, 身周的气势几乎能够在身后具现化的话, 为棕发的青年打上一层可怖的滤镜。 是绝对可怕的阴间滤镜,超级邪恶的咒灵。 咒灵们都是以强为尊的存在。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真人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纯然感到恐惧的表情。 那张就咒灵来说已经十分「人类化」的面庞上浮现了对一个新生咒灵来说无比复杂的神色,恐惧是底色,混杂着兴奋与茫然,当他再度抬起头,双眼竟然甚至变得亮晶晶了一些。 「再骂一句。」他的双眼亮晶晶,仿佛刚才沢田纲吉的行为不是在严厉地拒绝,而是轻柔地拥抱,「再更多、更多地骂我几句。」 沢田纲吉有一瞬间幻视了自己刚被乙骨忧太「捡回去」的时候,第一次给对方做了个简单的早餐的时候对方脸上露出的、像是吃到肉骨头的小狗狗一般的表情。 沢田纲吉想大概这就是他总有种奇怪的既视感的来源了。 当然,作为纯善的人类幼崽的乙骨忧太面上露出的渴望表情,是怎么都要比不知道发生源于什么的咒灵真人来的可爱的。 思及此,他没管脑子可能不太好的幼生咒灵,看向漏瑚的方向。 「他的发生源是?」 漏瑚「唔」了一声,真人却飞快地自己回答了起来。 「我啊,」蓝色的咒灵露出了笑容,「我是从人对人的憎恨和恐惧中诞生的哦*。」 他重新扒拉了过来,再次将爪子按在了沢田纲吉的手臂上。 蓝色长发少年模样的咒灵仰起头,将微微皱眉的青年的模样纳入眼中。 「不说那个,我又碰到你了哦。」他像是一个得了小红花之后求表扬的孩童一般,如果要是有尾巴的话,定然已经高高扬了起来,「要骂我吗?像是刚才一样。」 超——强的既视感。 不看那副介乎于纯真的孩童与扭曲的咒灵之间的面孔,单单从这句话之中,沢田纲吉终于找到了熟悉感觉的来源。 ——这种表现像是当初第一次见到自己板着脸、严厉地指责他的诺万一般。 ——顺便一提,这种指责也是诺万自己提出的。 沢田纲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将这种东西从脑子里面驱赶出去。 「我知道了。」 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生命的火焰摇摇晃晃地在额心闪烁,落入咒灵们的眼中,自然也就是他作为咒灵的象徵的一部份——就像是漏瑚的火山口脑袋一样。 但是突然亮起的火焰让好奇宝宝(?)一样的咒灵更加激动了几分。 这下不仅是沢田纲吉了,连漏瑚也抽抽嘴角,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来这傢伙蛮喜欢你的嘛。」他老神在在地说道,「反正你喜欢过家家游戏,就把真人也带回去如何?」 听见这句话,真人的表情也亮了一下。 但是沢田纲吉拒绝。 他心想乙骨忧太可是纯正的人类啊,这个世界的咒灵对待人类几乎存在着先天的敌视态度,要是把真人带回去,指不定哪天他一个不注意,可爱的弟弟就被真人给玩成了碎片。 要是再长个几年,忧太有些自保能力之后他或许还能考虑一下。 但这样的思考实在是太过于为作为人类的乙骨忧太着想、太不符合身为「邪恶的咒灵」所思考的事情了。 第338页 因此沢田纲吉侧了侧头,脸上浮现了显而易见的不悦的情绪。 「你在命令我么?」他微微扬起了一些头,一小截下巴留在真人的视线之中,扬出一个矜傲的弧度。 属于特级咒灵的威压在他皱眉之时铺天盖地地轰来,就算是自觉和他关系不错的漏瑚也不知道自己是戳到他哪根筋了,才会让性格一直不错的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过他暂时还是没有同对方交恶的打算的。 毕竟整个世界的特级咒灵就这么多,而在日本的、还能相互联繫的更少,因此思索之后就慢悠悠地举起了一只手。 「别这么容易生气嘛,」他那只巨大的眼睛盯着沢田纲吉,「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你在保护你的人类呢。」 他是有意缓和现下的气氛的,甚至在说到对方在人类社会之中圈养的人类的时候,特地使用了「你的」这样的前缀。 既然对方反感的是他的「提议」仿若命令,那么他就退上三尺,显露出敬重对方的领域的姿态。 果然,棕发青年沉重的气势收敛了不少。 「不是人类,是那孩子……」沢田纲吉垂下眼,露出几分温柔的神色。 于是漏瑚就知道他说的是那个一开始就被他们所看中的咒灵同伴。 真人是同伴,那孩子也是同伴,虽然漏瑚觉得都是小孩子的话放在一起养也没什么,但是沢田纲吉似乎不这么想…… 察觉对方奇妙的视线,沢田纲吉想了想,将自己找的理由补全。 「那孩子是女孩子,真人……是男性吧?」 在某些时候会显露出古板一面的咒灵先生双手比叉,顺便将又快要黏到自己身上的真人给甩开。 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人类的书上有写,男孩子和女孩子超过七岁就应该分开饲养了。」 漏瑚:…… 真人看看左看看右,拉长调子「欸——」了一声。 「可是我既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诶。」他看起来很乖地回答。 漏瑚也嘟囔了一句:「咒灵哪来的什么性别。」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摸摸下巴。 「那你要穿裙子么?」 漏瑚:「哈?」 看他浑然不解的模样,棕发的咒灵先生好脾气地解释了一下。 「既然漏瑚你说咒灵没有性别,那么你要穿裙子、或者女士的和服吗?」 漏瑚:…… 不要在这种地方这么遵循人类的规则啊! 虽然要是让他穿其实作为咒灵来说也没什么,毕竟正如他所说的咒灵没有性别……但是这样被这傢伙特地指出来说他就格外不乐意了起来。 大概这就是叛逆吧。 见没用的漏瑚(漏瑚:?)交涉失败,真人左右张望,高兴地举起了爪子。 「但是!」他高声说道,像是要吸引大人注意的小孩子一样,在漏瑚和沢田纲吉的目光同时落到他的身上的时候,热情洋溢地再度重复了一下,「但是!我还没有七岁哦!」 看起来无比自豪。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看向漏瑚。 漏瑚一拍他的火山口,想了起来。 「哦对,这傢伙还没有七岁呢。」他思索了一下,「大概有七个月?」 沢田纲吉:…… 虽然知道咒灵的世界是这样的,但是看着只有七个月(不是)就已经利索地皮到让人想揍他的真人,想起每天晚上自己都偷偷教她认字、结果到现在才能磕磕绊绊地说完整句话的里香,不由得悲从中来。 恰巧的是下课的铃声在此时此刻也响了起来。 于是沢田纲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朝着两位「同伴」点点头,就抽身离去。 漏瑚在他身后喊:「对了!别忘了周末回基地一趟……我有新的合作对象要跟你介绍——」 顿了顿,思及这位同伴对待人类似乎没他们这么多的恶意、反而好像还能用人类来钓一钓他,漏瑚急急忙忙地再补充了一句:「是——人类——哦——」 然后心满意足地看见那个棕色的身影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件事。 漏瑚这才收回目光。 身边的真人像是一只大狗一样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秉承着对幼生咒灵的爱护,在对待同类的时候算得上是格外温和(?)的漏瑚伸手,拍了拍失落的傢伙的后背。 「别在意,那傢伙就是那样。」他看了眼属于人类的教学楼,无数人类的幼崽被名为「课堂」的怪物释放出来,像是沸腾的水泡一样咕噜咕噜,聚在一起玩闹。 又看了眼自己身边的自家崽子,不由说一句人类和咒灵果然是不同的。 思及此,就不由得多安慰了几句。 「因为是天空,所以那傢伙格外的任性吧。」他说道,「说到天空,不是会经常想到【自由】【广袤】之类的词彙吗?那傢伙就是这样的咒灵。」 蓝色长发的咒灵歪了歪头。 「这样的咒灵?」 漏瑚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 「他可是吞噬一切的天空啊。」他如此说道,「所以,将看中的东西引诱、吸纳,直到吞噬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这就是他的本质。」 他生疏地拍了拍咒灵小朋友的脑袋,安抚对方。 「不必担心,等吸纳完了那边的玩具之后,他就会回到我们的身边。」他理所当然地说道,「到时候,你们再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吧。」 第339页 说完,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过来看一眼【天空】的那傢伙和传达周末开会的事情已经都完成了,也就转身离去。 走了一会没感觉到身边的小尾巴跟上,漏瑚转过身,看见蓝色长发的咒灵捂着脸站在原地。 哭、哭了? 咒灵漏瑚什么场面没见过……对不起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当即有些慌乱起来。 然后听见真人口中发出笑声。 「过家家……哈哈哈过家家……」饱含恶意又混杂了奇妙的纯真的眼神从指缝之中露出,让远方的漏瑚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喃喃道,「说好了,要一起玩过家家哦。」 完蛋这孩子不会真的傻了……咒灵找人类的医生会有用吗急? …… …… 沢田纲吉在应付完咒灵「同伴」才回到乙骨忧太的身边。 黑色刺猬头的少年人因为他的临时逃走而阴沉沉地盯着他,满脸写上了「不开心」。 说了要陪对方结果偷熘出去的咒灵先生摸了摸鼻子。 听着来自少年少女们的指责。 然后老老实实地陪着小孩度过了一天的课程。 再怎么气呼呼到了这时候也都消气了,更何况乙骨忧太还在自己的便当里发现了纲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去的爱心小煎蛋,感觉吃一口都会很心痛。 思索再三之后塞给了拥有同样便当的里香,露出的痛苦表情差点没让沢田纲吉当场笑出声来。 小孩子就是这样可爱。 但是也有不太可爱的那种。 等到放学,乙骨忧太心情很好地朝着方便让里香抱住他的小巷子走去的时候,却发现学校的门口多了个小混混。 小混混身边还有一个人正面目狰狞地指着他——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屈辱地用血字写下他的名字的黄毛。 「太郎哥!就是他!就是这个杂碎昨天把我打进的医院!」 乙骨忧太:。 和昨天不同的是,他今天没那么紧张和害怕。 因为纲哥在这里,就算受点伤还是怎么的,里香也不会愤怒。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他所尊敬的「纲哥」站在了他的身后,轻轻地推了推他。 这份力道不大,但是足以让习惯了听从兄长指令的少年人上前一步。 而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像是在回应黄毛的话一样的行为。 乙骨忧太:???? 纲纲纲纲纲纲哥?! 棕发的青年含笑,俯身贴近在他的耳边。 「好可怕哦,忧太。」他轻声说道,「忧太一定要保护好我和里香啊。」 保保保保保保保护纲哥和里香? 也听到了这句话的里香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里香……保护忧太……】 沢田纲吉苦恼地歪了歪头,一只手竖起在唇前。 「不是里香保护忧太,是忧太保护里香。」他说道。 黑色的咒灵愣了下,像是小孩子一样茫然无措了起来。 【忧太……受伤……不可以……忧太不可以……受伤!】 沢田纲吉嗳了一声,蹲下身揉了揉咒灵的脑袋。 「忧太可以。」他笑着,仰起头看向乙骨忧太,笑容之中却有一种不可质疑的味道,「你说是吗,忧太?」 乙骨忧太握紧了拳。 一直、一直都是里香保护他。 在克服了对有着非人外状的里香的恐惧之后,看着因为自己的受伤而愤怒的里香,即使是乙骨忧太,也曾经有过这种念头。 啊,是不是什么地方错了——这样的念头。 毕竟以前约定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要让里香为了自己的受伤而愤怒和发狂。 相反,按照他所接受教育,作为男孩子、作为「丈夫」,才是要好好保护里香的那一方才对。 于是他咽了咽口水,这一次,没有人在身后轻轻推他。 「我要……保护里香。」他低声说道,「我不会让里香暴走……正相反,我会打败他们……我会保护里香。」 对面几个穿着就很社会的混混对视一眼,因为距离太远,并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只依稀能够听清「打败」之类的词彙。 然后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和作为学生的黄毛等人不同,这些都是混迹街头的小混混,虽说来找的是个小鬼、因为觉得带武器丢面子所以赤手空拳,但是对于瘦弱的乙骨忧太来说,他们还是像是山一样难以跨越。 乙骨忧太咽着口水,有些想要退缩。 但是有人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没关系的。」那个人说道,带着笑意,「在家里的时候不是教过你的吗?上次赶走欺负阿香婆婆的坏人的时候,忧太不是也做的很好吗?」 ——那同样是个游手好闲的傢伙,看着阿香婆婆独自居住,就强硬地逼着婆婆供给他吃穿……明明和阿香婆婆什么关系都没有,只不过因为婆婆好心、给过他一顿饭吃,就讹上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 乙骨忧太放学的时候看见他对拒绝给他提供食物的、会送给自己好看的花朵的婆婆拳打脚踢。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上了阿香婆婆家门边的扫帚,将男人驱赶了出去。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纲哥曾经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教过他几手,而乙骨忧太听说自己的身体健康也能让里香更健康、所以也早早开始了锻鍊……但是在比自己更加强大的敌人面前,他还是感到恐惧。 第340页 「没关系的。」他听见敬重的兄长说道,「如果害怕的话,就按照我教你的秘诀去做吧。」 于是乙骨忧太握紧了拳。 那个染着灰色头发的傢伙已经慢吞吞地走了过来,说着「啊我其实也不想欺负小朋友但是你居然打我的小弟诶」之类的话,向着他挥舞起了拳头。 沉重、迅速,在寻常国中生的眼中,极其可怕的拳头,落在乙骨忧太眼中变得迟钝和缓慢。 但是依旧可怕。 他闭上眼,想起兄长的教导。 要保护里香、不能一直让里香保护他,一直让里香付出。 少年骤然睁开了眼,一手挡住那个对比起自己过分厚重和庞大的拳头。 拼死、拼死也要保护里香和纲哥——! …… 教学楼顶,蓝色长发的咒灵去而复返,居高临下地看着黑漆漆的人类,歪了歪脑袋。 他是看不懂为什么那个棕色的咒灵按着黑色的不动、反而让人类去打架挨揍,但是在看见人类眼中闪过的决心和狠意的时候,骤然响起漏瑚的另一句话。 【「那个傢伙虽然看起来很平和,但其实十分可怕。」】漏瑚说道,【「你知道【天空】的特性是什么吗?」】 【「是【调和】。」】 【「吸纳一切、接受一切,并且,将接纳的所有事物,都染上自己的色彩。」】 【「他将这种特性称为【调和】。」】 只有一只眼睛的可怕咒灵歪着头,面上露出邪恶的笑。 【「真是一个可怕又恶趣味的傢伙,对不对?」】 真人垂下眼,顺着锁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看去。 不出意外,是那个棕色的咒灵。 他看着对方轻而慢地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这样的咒灵,让他更想、更想…… 第120章 当他的拳头落到染着灰发的「前辈」的脸上, 当他将来势汹汹的傢伙制服到地上,当他站起身、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仿佛是看英雄一样的眼神的时候, 乙骨忧太从未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站在学校门口, 保安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多半是被黄毛和灰毛给弄走了——而来往的学生们不知道何时将他们围在了中央。 乙骨忧太在骤然看见身周有这么多的人类的时候心中是瑟缩了一下的。 就算是他也知道当众打架、还是当着这么多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同学们打架,会被这些日常相处的人们看作是什么。 坏孩子、异类、怪物。 在辨认清楚他们的眼神诉说着什么之前,乙骨忧太率先为这些眼神下了定义。 他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 缓慢地低下头。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黑色的巨型咒灵环绕着他,依恋又急切的叫着【忧太】——如果不是沢田纲吉按住她的话, 早在乙骨忧太第一次和灰毛的拳头亲密接触的时候, 她就已经沖了上来——可是就是这样像是小孩子一样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急切念叨, 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就算是被大家都厌恶也没关系, 只要纲哥和里香在他的身边就好…… 「抬起头,忧太。」 ——这样的想法和沢田纲吉的嗓音几乎同时出现。 神色空茫,但是依旧跟随着信任的兄长的指示抬起头的少年接触到了第一束与自己交汇的视线。 「好棒。」 发出赞嘆声的是一个体育生,被同伴叫过来看热闹顺便准备见势不对捞一捞小学弟的少年人发出了直率的声音,「你是……1年级的乙骨对吧?真的超强啊!」 这声毫不掩饰的赞嘆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 那些原本想要当做全然无事发生匆匆逃走、却因为黑发少年螳臂当车的举动停下来的学生们在短暂的禁止之后纷纷发出了赞嘆的声音。 这声势比起早上乙骨忧太来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茫然地环视着左右, 发现自己被簇拥在万千惊嘆之中。 而这一切,都是一个人带来的。 乙骨忧太有些茫然地被簇拥了起来,隔着人群,他能够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外面去的棕发青年。 他捏了捏自己牵住的咒灵的爪子上的一指——因为这个形态的里香对他来说实在过分庞大, 所以少年只能握住她的一根手指。 但是就是这样,一人和一个咒灵也已经满足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乙骨忧太隐约有一种茫然又快乐的感觉, 感知到冥冥之中, 自己的「命运」正在被谁改变。 一如一年前, 他与里香的相处状态被改变的时候一样。 …… 虽说现在的相处模式就像是小时候在一起一样亲密无间,但是直到一年前,乙骨忧太也没能完全适应自己身边的庞大咒灵。 这时候他已经隐约地知晓了这个漆黑的怪物就是里香,是伸出小手指说要和他结婚的女孩子,是被巨大的火车碾过、再也看不清模样的女孩子。 但是他依旧恐惧。 谁也不知道为了因为他的拒绝、而像是婴儿一般哭泣的「里香」平静下来,小小的乙骨忧太用了多大的气力控制自己的肢体,僵硬地、尝试温柔地、去拥抱那个巨大的怪物。 和香香的软软的里香不同,这个怪物是如此的巨大、黏腻,黑色的皮肤上张开缝合线一般的笑,能够把他这样的小孩一口一个给咬下去。 第341页 在拥抱住这个巨大的躯体的时候,乙骨忧太甚至没有听见心跳的声音。 小学的生理课老师曾经说,人类的「心跳」,是人之为人最大的凭证。 而此时此刻,他拥抱着这个据说是「里香」的生物,再度确认对方早已经脱离「人类」的范畴的这件事。 里香已经死了。 就在他的面前,就在笑着跟他说了明天再见之后,死在了他的面前。 那么,现在的这个,巨大的、丑陋的、可怕的。 但是却如同孩童一般依偎在他的身边的东西,是什么? 【忧太。】 那只巨大的怪物不知晓他在想些什么,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一般,呼唤着他的名字。 乙骨忧太垂下眼,看见被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由祈本里香送给自己的圆环。 样式简单甚至古朴,在日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泽。 那是祈本里香带来的、说是两人订婚用的戒指。 他想起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像是孩子一样哭闹,推到大楼造成坍塌的「里香」,想起双手背在身后、对自己露出灿烂笑容的里香,两个里香在他的脑海之中环绕,就像是锁链一样衔住两头,将他束缚在其中。 而他呢? 年幼的乙骨忧太垂着眼思索了很久,直到那头巨大的怪物一声一声像是欣喜又像是哭泣一样喊着他的名字,他才从晃神之中回归。 瘦小的少年抱住了巨大的怪物。 【忧……太?】 他将自己埋进怪物的身体之中,身体颤抖,连牙齿都抖动着,但却用尽全力去拥抱黑色的咒灵。 「我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安抚着躁动的咒灵。 「我在这里。」 恐惧却不得不接纳,接纳却依旧恐惧。 作为咒灵的里香就像是个任性的孩子,无法体会他这种双重煎熬的心情,乙骨忧太不过是个孩子,却已经不得不尽到安抚的责任。 扭曲的关系在两人之中结成。 乙骨忧太一度以为,这辈子他都不得不和里香维持着这种关系,直到死亡来临。 他甚至担心过如果自己死去,里香会变成什么样子,最后以自己的大汗淋漓结束。 然后他遇见了沢田纲吉,一个咒灵。 咒灵是他和里香在废弃的小楼里发现的。 他被恶作剧的同学骗到废弃的楼栋,那些恶劣的傢伙锁上了一楼的大门,因此他不得不和里香就待在这里面。 不过幸好的是,这一次锁他的不是体育器材室之类的密闭的环境,在一楼看了一圈没发现窗户,便准备上楼顶去让里香把自己带出去。 然后他就「捡」到了躺在楼顶的棕发青年。 看起来也意外于他的出现的棕发青年差点就跳起来大叫「有鬼」,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已经开始接触到与人相处的哲学(?)的小乙骨谨慎地收回视线,在对方的身后礼貌地看了一眼。 很好没有影子,是……等等没有影子? 是是是是是鬼?!! 还没等他尖叫起来,阴影之中的里香颤颤巍巍地叫了起来。 【离开……忧太……】 乙骨忧太一愣。 他回过头,从未见过里香露出现在这样的模样。 自从里香变成了这个黑漆漆的大怪物,就像是故事里的反派一样无敌了起来。 在幼小的乙骨眼中看起来高大威猛的大人在她的手中简直像是玩具一般,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人碾压至死。 ——这不是玩笑话,也没有夸张,至少乙骨忧太就见过「里香」像是孩童一般玩闹着,将试图欺负他的一个大人按进了地里。 可是,就是这样「强大」的里香,此时却露出了那种可以说是恐惧的姿态。 这个人……比里香更可怕……吗? 乙骨忧太看向神色温和的棕发青年,心中浮现一抹恐惧。 对方的神色却十分自如,甚至在发现他身后的里香的时候,才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这可真是少见……她是你的朋友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够看见「里香」。 甚至不仅看见了里香,还辨别出了她的「性别」,问他她是不是他的朋友。 乙骨忧太看了一眼蛰伏在黑暗之中的巨大怪兽,按理来说,就算是为了让「里香」高兴,他也应该点头说是的。 可是这真的是里香吗? 真的是那个里香吗? 无法承认。 于是他捏紧了拳头,连眼角都憋得泛红之后,才低垂下了脑袋。 「是。」他泄气了一般说道,「她是……里香是我的好朋友,是和我约定了未来要成为我的妻子的人。」 棕发的青年发出了干巴巴的「哇哦」的声音。 虽然没说话,但乙骨忧太猜测对方大概露出了类似于「现在的小孩真会玩」之类的表情。 倒是在阴影里瑟瑟发抖的里香克服了恐惧,高兴地叫着「忧太」扑了上来。 而月光下的棕发青年也站起了身。 乙骨忧太刚才其实没怎么看清他的面目表情。 但是如果对方没有影子的话,说不定只是披着人形,实际上却是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傢伙。 然而对方走近,乙骨忧太却发现这是个和人过分相似的傢伙。 第342页 或者说,如果不是他已经知道这个人是没有影子的的话,他会以为这就是个人类。 长得很像人类的咒灵穿着黑色的西装,披着同色的披风,看起来像是什么电视剧或者漫画里面走出来的商业精英或者黑道大佬。 但他的神情却是温和的,乙骨忧太见过许多种表情,厌恶的憎恨的喜爱的恐惧的,但是没有一个像是这样温和又平静,宁静得仿佛一望无垠的天空。 天空有一双澄澈又温润的棕瞳,在意识到他的提防之后眨了眨,停在一个合适的距离。 「抱歉,我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这里。」他说道,顿了顿,乙骨忧太觉得他可能是想说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能看见他的人来这里。 眨了眨眼,他就听见青年继续说道,「而且我其实也是来赴约的……有个傢伙说是约我来看星星来着。」 乙骨忧太这才想起来,这栋废弃的大楼,以前似乎是学校建的天文馆。 他张望了两圈,也没看见能够用来看星星的器具。 棕发的青年咳了一声,挠了挠脸颊。 「肉眼观星。」他讪笑道。 这样的小动作和语气让他更像是一个人类,而且还是那种挺受欢迎的人类。 反正肯定是和他完全不同的。 乙骨忧太低下脑袋,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他终于闷闷地出了声,「我只不过是想离开这里回家……可以让我回去了吗?」 ——他问。 棕发的怪物——不知道是鬼还是什么其他东西——先生眨了眨漂亮的棕眼睛。 「从这里出去吗?」他问,「你要怎么出去?」 乙骨忧太其实不太想回答问题,但是他还得回家,而且他的书包还在家里,今天的作业都在里面,而他还没有做作业。 于是他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说道:「从这里,跳下去。然后,里香会接住我。」 说着他缩了缩脖子,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 抬眼便见棕发的青年略微睁大了些眼睛。 「听起来稍微有些可怕啊。」对方摸着下巴说道,打量了他一下,说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这话让乙骨忧太瞪大了眼睛。 他已经很久没听见有人对他说这种话了。 按理来说,对方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又是大概率是个非人类,连「里香」都畏惧着他,乙骨忧太是应该尽量避免和对方接触的。 但是大概是因为常年背负着常人难以理解的重担,又被单方面以为终于成为「朋友」的同学关进这里,乙骨忧太心中就有了几分摆烂的心思。 而对方棕色的眼瞳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蛊惑人心。 于是鬼使神差地,乙骨忧太点了点头。 「可以哦。」 他像是被蛊惑一般伸出了双手,在对方伸手来抱住他的时候闭上眼,依偎在对方的怀中。 可怕的地狱也好,如果是这样温暖的怀抱一直陪伴着他的话,就算是再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地狱他也了无遗憾。 然后他听见了风呼啸的声音。 「不看看吗?」 耳边传来青年含笑的嗓音。 乙骨忧太睁开了眼。 在闪烁着温暖灯光的城市上空,棕发的青年单手怀抱着他,在房顶之间穿行。 漆黑的巨大咒灵跟在他们的身后,难得不见急躁,反而因为他的欢喜而喜悦着。 【喜……欢】 乙骨忧太听见「里香」的声音。 【忧太……高兴,喜……欢】 是喜欢的吗? 乙骨忧太伸手抚摸上自己的心脏,听见心脏的跳动,在胸腔中咚咚作响。 他抬眼,看见棕发青年的侧面,可靠得令人心惊。 这是第一次。 乙骨忧太想,这还是第一次,像是触碰到太阳先生一样温暖。 但他不想只有这一次。 于是抵达了目的地,在青年准备转身离去之前,他鼓起勇气,伸手拽住了男人的衣角。 「您需要报酬么?」他问。 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乙骨忧太鼓起勇气问:「把我送回来……您不需要什么报酬吗?」 例如说,像是童话故事中的那样,将他吞噬下去,永远地成为一体。 但是就算是这样,乙骨忧太也想留住这份温暖的感觉。 因为他终于感受到了温暖的光芒的温度。 于是他鼓起了勇气,扬起小脸,尽力使自己看起来可靠无比。 「天色已经很晚了,妖怪先生。」他认真地说道,「所以,要留在我家住一晚吗?」 ——直到多年以后,回忆起往事,乙骨忧太也依旧记得这个夜晚。 他拽住名为「沢田纲吉」的兄长的衣角,作出了人生中最正确、也最痛苦的决定。 然后,人生开始转变。 那个人微微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脸颊,像是太阳一样温暖,像是风一样温柔。 他说:「好哦。」 「忧太。」 乙骨忧太想,那一定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美的美梦。 他对妖怪先生的称呼从「妖怪先生」变成「咒灵先生」,再转变成「纲吉先生」,最后是「纲哥」,连带着里香也难得喜欢除了他以外的这个男性。 而在对方的教导和鼓励之下,阴郁又内向的乙骨忧太逐渐变成了校园的「大名人」,因为反抗了「前辈」的霸凌一战成名,成为了知名的人物。 第343页 说是美梦也不为过。 然后,第二天…… 「乙骨哥!」 看着对自己夹道相迎的元气少年……元气小混混们,乙骨忧太陷入了沉默。 因为担心这孩子会继续被欺负和找家长(咦这句话好耳熟)的沢田纲吉站在他的身边,饶有兴味地摸了摸下巴。 小孩慌乱的求助投射到他的身上,沢田纲吉拍拍他的头,唔了一声。 「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于是乙骨忧太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 「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只见站在最前面的红毛上前一步,神色激昂地说道:「乙骨大哥!我们已经知道你打败我们以前的大哥这件事了!」 「按照江湖规矩,以后我们就是乙骨大哥你的人了!」 第121章 听见少年人们健气又爽朗的招呼声, 不仅是乙骨忧太,连沢田纲吉也沉默了一瞬。 他看着呈现90度鞠躬夹道相迎的不良们,混混们对学校的规章制度置若罔闻, 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梳着各式各样的发型——其中甚至还有一个从灵魂开始感到熟悉的飞机头——但是倒是对「道上」的习俗奉为圭臬。 沢田纲吉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回到国中的时候,只不过一般来说梳着混混才有的飞机头的傢伙们不是小混混……而是维护校园规则的风纪委员。 看着咽了咽口水, 终究是在即将上课的威胁中夹着书包从这群人之间穿过去的乙骨忧太, 沢田纲吉甚至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当初他也是这样,虽然没做什么坏事情,但是还是下意识偷偷摸摸熘熘达达地穿过风纪委员之间的。 过分熟悉的既视感让教父先生沉默了一下,顺着回忆看向小混混们的尽头, 却并没有那个孤高冷傲的身影。 黑发的少年人回过了头, 茫然且忧心忡忡地看着像是没电了一样卡在原地的兄长。 小混混以为这一眼是看他们的, 原本正准备起身的飞机头愣了下, 仓促地又把脑袋低了下去。 乙骨忧太:…… 眼见着小少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双眼睛都快瞪成狗狗眼了, 沢田纲吉哑然失笑, 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没事的。」他理所当然地说到, 「mafia的世界就是这样, 以强为尊,所以他们尊敬你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为什么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会这么熟练啊! 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他交流, 小少年的眼里写满了吐槽。 不是很想在樱花飘落的时节在学校里和人交流自己的mafia过往的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装作无事发生离去。 「上课铃声,马上就要响了哦。」 并且, 坏心眼地提醒了饲养的人类少年。 「糟、糟糕,马上就上课了!」 乙骨忧太抱紧他的小书包, 匆匆朝着课堂走去。 留下一地小弟们不知为何十分崇拜的背影。 「那就是乙骨哥吗?虽然看起来很瘦小……但是却拥有者能够打败灰毛老大的惊人力量啊!」 「什么灰毛老大?那是灰毛前老大!」 「哦哦!」 「而且能够在我们这样的迎接下面不改色……最后的那一眼你们看到了吗?」飞机头瞪大眼睛, 狂喜乱舞, 「那是威慑,是杀气!我感受到了,那绝对是杀气!」 「真的吗?」 「绝对是,在灰毛身上我都没感受过那样强大的杀气!」 混混们交头接耳,并且在门口形成了一个真空圈。 听着同伴们叽叽喳喳了半天,刚才为首的红毛从他们中间走过,推开小弟们,眺望着他们家乙骨哥离去的方向,目露感嘆。 「乙骨哥的眼神。」他双手环胸,神思凝重,「这个男人,那绝对是杀过人的眼神。」 连杀只鸡都会跳起来躲到里香身后的乙骨忧太:阿嚏! 然而其他混混看起来无比深沉地思索了几秒之后,纷纷发出了信服的声音。 「不愧是以太哥!竟然可以看出乙骨哥鲨过人……太厉害了!」 「餵你小子!你要毁了乙骨哥吗?这种东西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的吗?!」 「欸不是吗……啊抱歉抱歉……乙骨哥不会因为我说的话被抓起来吧。」 「……至少现在没别的人听见就应该没事吧?」 「那当然,但是你们啊,给我听(弹舌)好了!以后不许把这件事往外传,你们也不想我们还没得到乙骨大哥的认可就被他逐出家门吧?听见了没有你们这些混蛋!」 「是xn!!」 「那、那么,我们要怎么讨好、呸,是获得乙骨大哥的认可呢?」 一群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开始在学校门口凑到一起摸下巴。 摸着摸着,其中一个人摸到了自己的头发上,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早上……乙骨大哥好像多看了我几眼。」 「哈?」 「你这傢伙的意思是大哥对你有兴趣吗?!」 「??什么?真的假的?」 「大哥竟然喜欢这个类型?」 「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啊!」自己也没想到话题会往奇怪的方向发展的傢伙急切地挥了挥手,「我的意思是,大哥好像很喜欢这个发型!」 这个……发型? 第344页 混混们的目光逐渐挪到了说话的傢伙头上。 大家都是混混,大多数都是五颜六色的头毛,唯有这一个,是和乙骨大哥同样的、五彩斑斓的黑。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顶着一个前段时间很流行的飞机头。 混混们面面相觑。 最终,为首的红毛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不知道大哥会喜欢红色的飞机头吗?」 他喃喃自语。 正在上课的乙骨忧太:……啊啊啊阿嚏! 黑发少年伸手揉了揉鼻子,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看了眼窗外,红毛和另外几颗脑袋都还站在原地,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叽叽喳喳个什么。 ……希望是和他无关的事情。 乙骨忧太难得忧愁地想。 仗着没人看的见他,就也光明正大地凑过来的沢田纲吉也看了眼窗外,露出了奇妙的表情。 「那些孩子。」他「唔」了一声之后说道,「说不定是在计划着怎么给忧太惊喜呢。」 就像是知道乙骨忧太的吐槽一样,他说道。 黑发少年一顿,左右张望了一下,扒拉出一张白纸,偷偷摸摸地在上面询问。 【惊喜?】 看着黑发少年像是狗爬一样、颇有他当年风范(?)的字迹,沢田纲吉抽了抽嘴角。 「比如说,怎么让忧太成为全日本最强的高中生mafia……之类的。」 白色的纸张上黑色的墨迹顿了顿,旋即画出了无数个问号。 因为夹带私货心虚了一瞬的青年目光游移了一下,一爪子拍在黑发少年的脑袋上。 「不要走神,上次的国文考试,你在默写题上扣了不少分吧?」 这话让乙骨忧太顿了顿,逐渐游移起了视线。 区区、区区和歌而已…… 如此犟嘴的少年人背着句子,不过一会就变成了圈圈眼。 于是沢田纲吉只能嘆起气来,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要是一切正好的话,他或许还会拍着肩膀跟乙骨忧太分享当初自己挂科考17.5的优秀过往,可是身份转换成了兄长,就开始为了自己的笨蛋弟弟头疼起来。 上个世界里,中也的成绩也没这么让他头疼过啊。 ——这样的想法在沢田纲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像是前面两个世界的记忆一样,只留下蜻蜓点水一般的印记。 大概是要等他回到原本的世界之中,才会慢慢地擦清笼罩在记忆之上灰濛的雨点的。 但是为什么要等他回去? 现在也好回去也罢,他都和那些人不在同一个世界了不是吗? 沢田纲吉的脑海中突兀地闪过如此的疑问,在预感到疑问的答案或许是会是地狱的时候戛然而止。 总、总之,还是专注于现在比较好。 沢田纲吉蹲在树上,盯着正在认真学习的乙骨忧太,在感知到对方视线的时候隐匿起来,对着从影子里扒拉出来的里香作出噤声的姿势。 这个角度和以前reborn观察他的角度有些相近。 年少的时候沢田纲吉常常在无聊地一扭头的时候,看见一只reborn站在树上,对着他露出对彼时的他而言十分可怖的家庭教师の笑容。 那曾是名为沢田纲吉的少年所以为的、自己一生的阴影。 可是当他蹲在树上,从窗户里看另一个人的时候,竟然有了一丝奇异的情绪。 ——那个时候,reborn他站在这个位置看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看着曾经胆小被欺负的少年逐渐成长的模样,沢田纲吉就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他垂下了眼,神色不由得温柔了一瞬。 「欸——这就是你饲养的人类吗?」 仿若孩童一般好奇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沢田纲迅速收拾了眼底的一抹柔和,垂下头。 「我可不记得有邀请过你。」他说道,「漏瑚没有教过你吗?擅自闯进别人的领域是会挨打的。」 【领域】这个词在拥有着与普通人不同力量体系的咒术相关者之间,代表了双重的意思。 其中既是寻常使用下的领域、领地一类的意思,也有着拥有咒力的存在们能够达到的至高之门——【领域】。 因此这一句话可以说得上是一句不轻不重的警告了。 不过咒灵们之中有很多像是这样领地意识极强的存在,这样的警告也不算是过分。 但刚出生的幼生咒灵却似乎听不懂这样的警告,他歪歪头,甚至露出了笑容。 ——他当然会笑。 名为「真人」的咒灵想。 看着那个咒灵就这样站在树间,阳光和阴翳都撒在他的身上,而身披光泽的咒灵低头垂目,看不清表情,只留下冷淡的唇角和精緻的下巴……仅仅如此,就足以让真人胸腔之中感到喜悦之情在奔涌了。 就和那天他初次见到【天空】的咒灵一样。 咒灵真人相信这是一种来自灵魂的吸引力,是从他的灵魂的本质中传来的吸引力! 回去的时候,他手舞足蹈地跟漏瑚说过这件事。 顶着一只独眼的特级咒灵神色平淡地揣着手看了幼生的小咒灵半天,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是来自灵魂的吸引力。」漏瑚摇了摇头,露出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你这是来自脸的吸引力。」 第345页 俗称颜控。 真人觉得不对。 毕竟按照咒灵的审美,像是【天空】那样接近人类的咒灵应该算是丑陋才对。 而要是根据人类的审美……真人偷偷摸摸到街边的小书店里看过一些人类的杂志照片,觉得那些穿着奇奇怪怪或者根本没穿外面的遮羞布的人类好像长的是一个样子……果然他一个咒灵怎么会有人类的审美嘛。 思索再三也没能思索出一个结果,虽然出生的时间并不久,但已经学会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真人双手一拍,决定到【天空】身边再去确认一番。 而现在他觉得他确认了。 ——「我果然很喜欢你。」 蓝色长发的咒灵说道,双手像是喇叭一样围在嘴边:「可以和我一起玩吗——?」 在对方拒绝之前,他歪歪头,瞳中露出恶意的光彩。 「还是说,要我把你的人类小朋友变成玩具,你才会和我玩呢?」 …… 乙骨忧太精疲力尽地下了课之后,下意识地在校门口寻找他的兄长的身影。 平日里不说,但是最近两天他是有百分百的信心相信纲哥会来接他的。 但是要在人潮汹涌的学生堆里面寻找一个棕发的咒灵其实也不算什么容易事情。 虽然他的哥有着让人羡慕的一米八的身高,但是这个身高在拥有着许多体训生的学校里就也不算特别鹤立鸡群。 而且因为是咒灵,他也不能直接看那些没人的地方,有些时候纲哥走累了,就直接站在了原地,仍由背着书包的人类幼崽从他的身体之中穿过。 说实话那种情况发生的时候还挺吓人的,至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有人差点被吓哭……是谁乙骨先生拒绝指认。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奇怪。 乙骨忧太到处搜寻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平日里总是站在某处对自己微笑挥手的兄长的所在。 他心里一个咯噔,连里香也有些迷茫。 【……纲吉哥……没有?】 「或、或许在家里等着我们吧。」乙骨忧太先安抚容易暴走的里香,「之前不是说想吃咖喱……会不会先回去买菜了?」 说给里香听的时候也是说给自己听,毕竟乙骨忧太已经和沢田纲吉绑定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只不过是放学没有看见对方,他就觉得有些紧张与担忧起来。 不过没关系。 早一点回家,就能早些见到纲哥了。 乙骨忧太咽了咽口水,捏紧了书包背带,朝着校门的方向走去。 「乙骨哥——!」 然后,听见了陌生的声音。 虽然这个声音很陌生,但是这个称呼很熟悉,是让乙骨忧太早上差点在学校门口抠出一座城堡的称呼。 因此虽然听见对方在叫自己,但是向来是好孩子的乙骨忧太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捏着书包飞快地走远。 但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反而让后面的人以为他没有听见在叫他,更加大声了起来。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的数量还增加了起来。 乙骨忧太:…… 他嘆了口气,看着左右的同学们,竟然多多少少对他露出了奇怪的、但是并不让人讨厌的神色,甚至还带了些宽慰的意味。 有些奇怪。 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大家都因为这些傢伙越来越关注他了。 乙骨忧太嘆着气,单手固定着肩上的书包,一只手插在兜中,站在了平日回家的小巷口。 那些五颜六色的混混们紧随其后,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乙骨忧太转过身来。 「我说你们,不要跟着我……我」 之所以会重复一遍「我」,是因为乙骨忧太一时之间卡住了。 他这时候才转过身看见对面跟着跑进来的混混们,在看清对面的一瞬间,脸上浮现了「我是谁我在哪」的奇妙表情。 然而不知道是他这样的神情让对面误解了什么,为首的红毛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果然我就知道,大哥你喜欢这个款啊!」 他珍惜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露出原本应该凶神恶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反而显得有些憨厚(?)的笑容,看着乙骨忧太再度重复了一句,「乙骨大哥,为了让你高兴,我们都做了飞机头!」 乙骨忧太的表情空白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就看见了让他的大脑更加混沌的一幕。 ——他找了半天的兄长,此时正神情微妙地站在飞机头们身后。 他的身边不知为何还站着一个蓝色长发的少年,乙骨忧太没见过这个人,凭藉着直觉就知道自己或许不太喜欢他。 而看着对方的动作和对方与兄长站在一起的模样,心中对于对方更有一种猜测。 这个傢伙,难道也不是人……? 果然,下一刻,他听见对方用超大的声音说道:「哇——这就是你饲养的人类?人类会喜欢这种发型吗?」 在飞机头们看不见的视界,少年像是一个孩童一般上前碰了碰飞机头,扭头看向他的时候脸上露出惊异的神情。 「不愧是你的人类。」他说,然而眼中全然没有【乙骨忧太】的存在。 身后的里香,疯狂涌动了起来。 第122章 沢田纲吉一手一个小朋友地把差点就擦枪走火干起来的咒灵们掰扯开来。 第346页 这边打了电话叫漏瑚来接人……哦不, 来接咒灵,还特地为了减少忧太和里香与咒灵们的接触特地把真人给提熘远了一些, 那边送完背影仿佛老婆婆和她叛逆的小孙子(?)一样滴滴熘熘地归家的咒灵扭过头, 就看见刚才被自己寄存在甜品店里面的黑发少年缩在角落,举着小蛋糕偷偷投餵里香的同时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 沢田纲吉觉得少年人的这个动作有些可爱。 他上前去,准备接孩子回家, 没想到刚走两步,敏锐地发现他的存在的小少年不仅没有像是往常一样像是可爱的小狗狗一般扑过来, 反而不轻不重地哼了声, 准备用后脑勺对着他。 沢田纲吉:…… 他看着明显是在等着自己上前哄的一人类一咒灵, 开始怀疑是不是孩子的叛逆期到了。 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有叛逆期来着吗? 沢田纲吉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下, 在黑发少年哀怨(?)的眼神中回过神来。 「是我的错。」他不得不举起双手投降, 「忧太想吃什么?今晚都可以哦。」 乙骨忧太下意识看向了里香。 黑色的巨型咒灵如果在这种地方全部放出来就有些太大了。 因此虽然他选了个角落里的位置,里香也只能探出一个脑袋和两只爪子,忽略可怖的外观, 会有一种偷偷带着家里养的猫咪来甜品店的错觉。 但是猫咪好歹能够吃上一口蛋糕——虽然这同样是小猫咪不能吃的,而里香却只能小心翼翼地、不甚熟练地用爪子摆弄起蛋糕。 但是无论什么小心翼翼, 她都无法触碰到这种东西。 于是少年人抿了抿唇, 想到在家里的时候里香似乎能够进食, 眼睛微闪地看向沢田纲吉。 「那纲哥给我们做一次蛋糕吧。」他有几分紧张, 回想了一下当初坐在病床边上晃荡脚的女孩子吃到蛋糕的笑容,补充了一下, 「要草莓蛋糕。」 沢田纲吉的笑容凝固了一下。 顺着乙骨忧太的视线,他当然能够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但是草莓蛋糕这种东西…… 在厨房里向来只比少年时期的狱寺隼人好几分的教父先生捏了捏眉心, 无奈地举起了双手。 「我会努力尝试的。」 然后就尝试了个失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虽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戴上滤镜的乙骨忧太小朋友的眼中, 他的纲哥似乎是无所不能的样子。 但做一个精緻的草莓蛋糕这种事情……还是超出了沢田纲吉的能力界限。 他觉得这还不如让他用火焰捏个草莓蛋糕的形状来的靠谱。 而且说什么里香能够吃他做的食物, 其实本质上吃的也还是能量……只不过被他稍微改变过结构的食物确实和寻常的普通食物不同,能够为咒灵所触碰。 这也就是里香还不能很好地掌控自己的力量了。 按理来说,特级咒灵是拥有能够让普通人类看见他们的能力的。 这种可见度与咒灵的咒力、人类的咒力息息相关,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其中哪一方的咒力越强,就越能够窥探到属于咒物们的奇幻世界。 沢田纲吉能够短时地在混混们的面前显露出自己原本的面貌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而里香同样拥有着强大的咒力。 只是由于没有完整的心智而磕磕绊绊像是小孩子一样的咒灵,对于咒力的操纵也是如此,所以才不能接触到「自己」喜欢的小蛋糕,将之转换为能够「食用」的食物。 咒灵里香当然不需要进食普通人类的食物,对于她来说,人类或者咒力更加能够「填饱」肚子。 但是既然忧太希望她进食,那么即使不懂,她也会用两只手指,勾住棕发青年的衣角。 【蛋糕……想吃……忧太……】 「忧太」:…… 不你并不想吃我。 将明天还要上课的小孩赶去睡觉,现在终于脱离了人类的睡眠难题的教父先生啪嗒啪嗒地在手机上找到了草莓蛋糕制作的数种方法。 然后对着无数「适量」露出了豆豆眼。 不是,为什么,换了一个世界食谱上要放置的食材也还是适量啊??适量到底是多少量,试试就逝世的量吗? 沢田纲吉不懂,沢田纲吉屏息,沢田纲吉回想起曾几何时自己被妈妈或者景光妈妈(?)投餵的时候,露出的幸福的表情,终于领悟了那句「你的岁月静好,都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太重了(哽咽)。 然而想起他们家进入了叛逆期的孩子,他也只能含泪继续尝试。 他当年有叛逆期吗? 面无表情地在厨房里打鸡蛋分离鸡蛋打蛋清的时候,教父先生一本正经地思考了起来。 他觉得理应是没有的。 一般的孩子也就算了,mafia的孩子的叛逆期总是很闹腾……偶尔说是惊天动地也不为过的。 例如说他的叔xanxus,当初就有过一段现在说起来也还让人心有余悸的狂野叛逆期。带着彼时臣服于他的彭格列首领直属暗杀部队掀起后来被命名为「摇篮事件」的叛乱,直把他的养父、彭格列的九代首领气得差点心脏病发。 然后被九代首领封印在了死气的零地点突破当中。 时隔多年之后,这位祖宗的叛逆期也和时光一併静止,等他破冰而出,直面迎接大概还能说是青年的xanxus的怒火的就是沢田纲吉。 第347页 直到现在xanxus的叛逆期也还没过去,虽然和九代目和解,重新成为亲亲密密(?)的父子,但是对于沢田纲吉显然还处在叛逆期的态度之中,连暗杀部队瓦里安的前缀都变成了彭格列九代首领直属的暗杀部队。 谁也不知道首领为了承受他叔时间无敌长的叛逆期付出了多少,除了首领办公室里掉落的头发。 如果说叛逆期是少年的特权的话,那xanxus这种男人至死是少年。 那沢田纲吉呢? 像是棕发青年这样温润的孩子,一般来说谁都会觉得「叛逆期」这种东西是和无缘的——当然,除了在某位不具名的门外顾问先生面前。 但如果说,所谓的叛逆期就是孩子不按照父母长辈的指令我行我素甚至吵架的话,那沢田纲吉觉得,他大概是有的。 从小做什么事情都会慢半拍的教父先生连叛逆期也要晚些,全然没有领会到他叛逆了十多年的叔的精髓。 但是在那个人即将动身前行的前夕,他第一次进入了「叛逆期」。 【「你要走了么?」】沢田纲吉问。 穿着黑色西装的彩虹之子站在他的窗台上。 没人知道为什么几乎和彭格列十代家族绑定的第一杀手会在首领卧室的窗台上出现,也没人知道沢田纲吉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月黑风高且无星月的夜晚,这件事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如果只是想让他安心地离开的话,沢田纲吉大可不必问他。 他只需要侧过身用背对着窗外,感知比谁都敏锐的家庭教师当然知道他没有睡着,也会知道他现在不是很想同他说话。 但这些都没发生,在家庭教师幼小的身躯落在窗台上的第一刻起,彭格列的十代首领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还穿着睡衣,白色的丝绸簇拥着棕发的青年,让他看起来柔软得就像是童话故事中无忧无虑的王子一般。 而与柔软的小王子相对的是全副装备的第一杀手。 虽然看外表与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但是两人心知肚明在reborn寻常的黑西装下藏了多少武器,连列恩都好好打理过,是精神奋发的最佳状态。 他们二人已经因为这件事争吵过很多次了。 被世界第一杀手亲手教导出来的彭格列十代目在某些时刻也跟他的老师一样,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两颗石头撞在一起,发出凛冽的响声。 沢田纲吉记得他的家庭教师半张脸都掩藏在帽檐下,显然知晓这一趟将会面对许多的艰难险阻。 可是他不得不去。 因此他只是摸着自己的帽檐,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列恩,借着这个动作安慰伙伴的同时,也在平静自己的心绪。 后来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 沢田纲吉像是以往每一次谈论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一样,和他的家庭教师吵得几乎面红耳赤,失态到不像是万千簇拥的教父,而是当初还在并盛中学中被人欺负的废材纲。 真的很奇怪。 不论他在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人们又如何赞嘆他作为彭格列十代目的功绩,说他是改变了彭格列乃至里世界的男人,可是等到坐在reborn的面前,他却像是从来没变化过一样。 reborn就是他的锚点。 锚点消失,所以记忆中的少年长大,也就迎来了不得不说的……叛逆期。 他作出了会让reborn举着列恩噼头痛骂的决定。 计划真正实行的时候,那些准备期间的不安与紧张竟然都诡异地消退了不少。 已经「预见」了未来的彭格列大空行走在必经之路上,心知肚明自己的「死局」的时候胸腔之中竟然还有一种隐秘的期待。 ——等那个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 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按理说咒灵没有「睡梦」这种东西,但他原本也不是咒灵而是人类,所以偶尔也会习惯性地睡着。 需要安抚的是睁开眼睛就看到的眼巴巴盯着自己的黑发少年,尚且没有对乙骨忧太以外的人类怀有「担忧」这种情绪的里香在两个人的脚下游走,或许是还记得忧太要给她吃草莓蛋糕的事情,因此表现得十分雀跃。 雀跃地出门之时、终于能够完全从影子里出来的时候,一个开心就挥飞了什么。 好像是个蓝色的人形物体? 正手脚并用爬到里香身上去的乙骨忧太:「嗳?」 先他一步看清那是不知道怎么摸到这里来的沢田纲吉:「……没事。」 成熟可靠的成年人捂住了脑阔。 「没事,」他露出了身后仿佛开放着百合花一般的笑容,「里香没用力,他不会死掉的。」 听听听听听起来就很可怕啊! 乙骨忧太内心惊恐。 看着小孩这样的表情,沢田纲吉也微妙地在奇怪的地方体会到了当初家庭教师吓唬自己的时候内心的愉悦感。 于是他坏心眼地摸了摸下巴,「唔」了一声。 「最多也就会被摔成肉酱吧。」他习以为常地说道,「没关系,过一会他就会自己复原的。」 听见「肉酱」的时候骤然炸毛的少年这才冷静了几分下来。 想到那个蓝毛大概就是昨天那个冒出来和自己抢纲哥的,内心又微妙地有种拼不回来也不错(餵)的想法。 第348页 沢田纲吉看着他变幻的神情不由失笑。 「不过。」他严肃了面容,「虽然是我认识的孩子……但是如果我不在场的话,忧太得避免和他接触才行。」 乙骨忧太眨了眨眼:「嗳?」 沢田纲吉嘆了口气。 「或者让里香保护你。」他说道,「忧太知道的吧,我们是咒灵,而忧太是人类这件事。」 棕发的青年竖起手指抵在唇前,分明是寻常与自己相处的、可靠的大哥,但是此时却让乙骨忧太产生一种无法接近的错觉。 甚至在对方垂着眼睫,说出那句「我们是咒灵,而忧太是人类」的时候,身上的某种既不属于人类、也着实不属于咒灵的感觉更加深厚了许多。 乙骨忧太抿了抿唇,双手捏成拳握紧,不过一会又颓废的放开。 「我知道了。」他小声地说道,重复了一遍,「我知道的。」 在沢田纲吉想着要不要安慰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打击到一样的少年之前,他飞快地扬起头露出了笑容。 「不过我和纲哥才是家人,对吧?」黑发的少年说道,「我和里香,还有纲哥,我们三个才是一家人。」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为少年人的这份孩子气的发言露出笑容。 目送了孩子出门,自觉越来越像是一个送孩子出家的老妈的教父先生转过身,这才分出心神去搭理被里香一巴掌pia飞的傢伙。 他找到真人的时候这倒霉孩子正坐在地上扭脖子。 他和乙骨忧太说的没错,里香的那个力道和距离,是足以将本就只是模仿着人类的真人拍成肉泥的。 但就算是变成了肉泥,真人也能够恢复他原本的模样,此时就正一百八十度地扭着脖子,寻找着身体的最佳配置。 看到他过来,蓝色长发的咒灵「啊」了声,一只手拖着脑袋,一只手朝着他挥了挥。 「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找找位置。」他嘟囔着抱怨,并且试图告状,「你养的咒灵太过分了,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让脖子看起来完美的角度的。」 真人虽然是一只初生咒灵,但也是一只很有好奇心和探究欲的咒灵。 和漏瑚等其他特级咒灵不同,他对人类的东西也很感兴趣,因此虽然才出生不久,但已经是一个接受了艺术展览的薰陶、对艺术品追求「完美」的咒灵了。 听了他这句话沢田纲吉抽了抽嘴角,上前一步端详了下,直接将对方的脑袋拔了起来。 真人:「哎哎?」 沢田纲吉给他把脑袋换了个方向又重新摁了回去。 「你知道为什么会找不对角度吗?」他淡定自若地说,「因为你的头放反了。」 真人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发现原来这边才是正面,他刚才一直在试图把脑袋的正面拼在身体背后的那面。 他嘿咻一声在原地蹦跶了下,双眼刷拉亮了起来。 「真的诶——」咒灵拉长了调子,凑到沢田纲吉的面前,「那我谢谢你哦,纲哥。」 沢田纲吉动作一顿。 聪明的咒灵宝宝(?)真人歪了歪头。 「我听你的人类就是这样叫你的。」他理所当然地说道,「难道他可以这样,我就不可以吗?」 这话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 沢田纲吉皱了皱眉,思索未果之后摇了摇头。 「说吧。」他利索地转换了话题,「你来找我又有什么事?」 真人托长调子「嗳」了一声。 「难道没有事情就不可以找你吗?」他说着,等了下沢田纲吉的反应之后发出声音,「骗你的,漏瑚让我来跟你说明天的会谈提前了,问你今天能不能过去。」 沢田纲吉准备带着这倒霉孩子去哪坐着的动作一顿。 「提前?」他浅浅地皱了皱眉。 真人乖乖地点了点头。 「没错,据说是那边明天有重要的事情。」咒灵先生百无聊赖地说道,「不过只不过是个人类而已,你不去也没问题吧。」 沢田纲吉「唔」了一声。 看着他正在思考,真人也没说话。 但是和他所说的「你不去也没问题」不同,在临行之前,漏瑚说的确实「尽量把他带来」。 想到啰嗦的漏瑚说的事情,真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无聊。 「说起来。」他开口,「其实我从前几天就一直跟着你和你的人类了。」 这件事沢田纲吉知道,但是对方没有像是今天这样出现,他也没办法出面把他锤回去,最多打个电话找漏瑚来领孩子。 他皱了皱眉,「嗯」了一声。 然后听见真人继续说道:「我发现,和你的人类比较的话……」 那颗像是把皮肤拼接起来凑成的脸探到了他的面前,充斥着纯然的、天真的、和恶意的好奇。 「比起咒灵,你更像是人类诶。」 「为什么呢……吶吶吶吶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这傢伙特地去人类的世界学习过。」 最终回答这个问题的,是特级咒灵漏瑚。 沢田纲吉跟着真人去了据说是这次商谈的地方,会和之后十万个为什么咒灵好在喋喋不休,于是漏瑚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顶着个火山头的特级咒灵不耐烦又微妙带着些自豪(?)地说道:「所以这次的会谈才能展开,全靠他在人类社会积攒下来的人脉。」 第349页 他一把将障子门拉开,露出了盘膝坐在内里的黑色长发青年的模样。 「如果没有他在的话,你看见我们的第一反应就不是合作,而是祓除了吧。」漏瑚说道,叫出对方的名字,「夏油。」 而穿着袈裟的长发青年甚至半点视线也没分给他,狐狸一般狭长的眼微扬,目光落在站在门口的棕发青年身上。 「好久不见了。」他缓声问好,嘴角露出一个虚伪的、大概是笑容的弧度,「您近来如何呢……沢田老师。」 第123章 沢田纲吉是夏油杰见过的第一只特级咒灵。 棕发的青年站在属于师长的讲台上, 纵使早就从班主任夜蛾嘴里听说了即将到来的这位结界课程老师的身份有些特殊,但是在看见他之前、感受到独特的属于咒灵的气息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召唤出了自己的咒灵。 和他同行的五条悟顿了顿, 将墨镜扒拉了起来。 然后在他警惕又审视的目光中大喇喇地推门走了进去。 「我就知道。」他像是认识这只危险的、可怕的咒灵一般, 神色自若地说道,「那群老傢伙们竟然捨得把你放出来吗?」 棕发的人性咒灵眨了眨眼睛, 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夏油杰脑袋上跳出了几个问号。 白色头毛的大猫啪嗒啪嗒地走到了咒灵的面前, 十多岁的五条悟暂且没现在那么高, 但也有个一米八出头,站在棕色的咒灵面前,比对方还要高上一些。 然后夏油杰就看见他的咒术师小伙伴站在危险的特级咒灵面前, 嚣张的叉腰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老子也有比你还高的这天吧哈哈哈哈。」 笑得极其猖狂。 夏油杰皱了皱眉, 凭藉着对于同伴的信任, 放松了一些警惕。 「我以为这种情况, 你应该先跟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他狭长的狐狸眼看着欠揍的白毛背影, 觉得自己的爪子有些痒。 彼时在熟悉的挚友面前无比幼稚的白发少年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个可怜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友人在身后, 转过半个脑袋, 看着夏油杰警惕的模样, 叉腰大笑了三声。 「杰你看你的样子, 好吓人哦哈哈哈,」欠揍无比的猫大声喵喵,「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杰也没见过纲吉,当然会被可怕的特级咒灵吓得屁滚尿流啦。」 夏油杰露出温雅的笑容:「我觉得我比较想把你揍得屁滚尿流。」 「哇哦可怕好可怕,你是什么动不动就动手的小学生吗?」 和五条悟的互怼日常进行得波澜不惊一如过往。 夏油杰撸起袖子的时候看见站在五条悟身后的棕发青年, 日光薄薄地在他的身上覆盖了一层光影, 让这只咒灵看起来全无凶恶之气, 反倒带着一丝无法亵渎的神秘光辉。 他呼出一口气,借着打架的动作将五条悟捞到了自己的身边来。 「好了,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告诉我,他是谁。」 「欸——」他的友人拉长了调子,欠揍地让人想给他就这样来一拳,哥俩好地揽着他,好看的蓝眼睛像是闪烁着天空,「杰是吃醋了吗?」 「吃醋个鬼,」 他漫不经心地吐槽着,心知肚明友人的状态不对。 虽然露出的是平和的样子,但是已经相处一段时间、并且凭藉着在某些方面的共性臭味相投(?)因为知己的少年人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感受到了友人的提防。 如果说五条悟是一只大猫的话,那么现在他虽然是一如既往甜蜜蜜地喵喵叫着,但身上的毛毛却已经都炸了起来。 他在提防、戒备、乃至于忌惮这只咒灵。 真有趣。 少年的、意气风发的夏油杰想。 能够让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友人露出现在这幅试探的、警惕的模样的存在……真有趣。 于是他推开了几乎要怼到自己脸上的白色大猫,朝着异类露出笑意。 「不用管悟这傢伙了,」他说道,狐狸眼弯了弯,礼貌地扫过对方脚腕处的、不甚显眼的黑色脚链,其上,隐约有金色的术式一闪而过,「您就是夜蛾老师说的,教习结界术的老师吧。」 ——这就是夏油杰和沢田纲吉的初次见面。 初入高专的少年咒术师,和被术式束缚的特级咒灵。 后来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夏油杰也常常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涌动,就仿佛在几人对视的时刻,只在虚空之中的某种存在缓慢地睁开了鎏金的双瞳,不含悲喜地垂目注视。 咒灵名为「————」。 之所以是「————」,是因为那是无法说出的名字。 在说出的那一刻,便会被消除,因此只知道有这个名字,却不知道究竟是何。 作为咒术界的神子,五条悟比他更早接触到这只特级咒灵。 然而,即使是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友,在论及到这个棕毛的傢伙的时候,也会露出一种奇怪的态度,而后三缄其口。 对于五条悟来说这实在是一种奇怪得过分的表现。 五条家的小少爷从出生开始就是整个家族乃至咒术界最为独特的存在,几乎是没什么事情在他这里能够成为阻碍之类的东西的。 但是破天荒的,在面对咒灵先生的时候,五条悟的姿态就变得前所未有地奇怪了起来。 第350页 这让夏油杰感到神奇。 不过奇怪的也就是第一天见面而已。 在此之前五条悟或许是没有得到相关的情报,因此在那个咒灵出现的时候紧张地漏出了马脚,等到一节课完毕,他就又恢复了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那副模样。 「老头子们是怎么把你放出来的?」 下课铃一打,当学生的就开始围着老师喵喵喵了起来。 特级咒灵的脾气很好,完全不像是他们所见过的咒灵。 不过一般的咒灵也不能像是他这样拥有人形和神志。 ……但是怎么说被悟这么摆来弄去也还不生气也真的是太好脾气了。 看着几乎一整只都要贴到对方身上去的友人,夏油杰有种想要别过头装作不认识对方的冲动。 结果刚刚扭过头,就发现刚才还趴在桌上睡大觉的硝子已经睁开了眼睛,并且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们的同时默默挪动了脚步。 夏油杰:……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家入硝子慢吞吞地掏出了一支女士香菸,低头点菸的时候含糊地回答了一下。 「唔……看人渣的眼神?」 彼时还没习惯被同期叫做人渣的夏油杰:…… 「就算是我被叫做人渣或许也会伤心的,」他单手托腮,笑眯眯的模样很难让人将他和伤心这样的词彙联繫在一起。 家入硝子连眼角都没分给他,瞥了一眼,就淡定自若地收回了目光,叼着烟嘟囔了什么。 再一抬头,就看见上课的时候就在讲台上站着的「老师」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黑发少女愣了下,眼角的小痣似乎都闪烁了一下。 但「老师」也不说话,就低着头,眼巴巴地盯着她。 这种视线总是容易让人联想到小孩子之类的,因此即使知道面前的这尊是个来历不明的咒灵,但是既然出现在了学校,也就说明在一定程度上是「安全」的。 因此,犹豫不过半晌,家入硝子就看着对方勾了勾唇角。 高专一年级唯一的女孩顺着「老师」的视线看向自己,最后晃了晃被夹在指尖的香菸。 「想抽?」她勾着笑问。 棕发的青年眼巴巴地盯着她,不知道是否听懂了没有,就直愣愣地看着,眼巴巴的模样让本性就更喜欢小动物之类的一些的少女心中更加柔软了几分。 她尝试着晃动了下自己手里的烟,就发现棕发青年的目光也就跟着眼巴巴地滴熘熘地转过去,不觉有几分好笑。 但是这种时候要是让她把烟交给对方的话,家入硝子总觉得会有一种自己是在带坏小孩的错觉。 「说起来,这孩子不会是刚形成的咒灵吧?」 从课桌抽屉里掏出来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塞到咒灵手中,身为学生的女孩反而在这种事情上忧心忡忡(?)起来。 然后五条悟就露出了很是奇幻的表情。 「他才不是什么初生的咒灵。」他含糊地说到,「最少在老子还小的时候,老子就见过他了。」 ——虽然这样说着,但他其实也不大。 被同班的两人用一言难尽的目光注视着,五条悟当即炸了毛。 「小时候!比现在小的多的时候!」 夏油杰维持着单手托腮的姿势,飞快地同家入硝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诶——」他特地拉长调子,「那得是多小的时候?十岁?八岁?」 而五条家的神子沉默了数秒,望着正扒拉着棒棒糖的特级咒灵,神色沉静了下来。 「是四岁。」 他呼呼向上吹着自己的刘海,看向沢田纲吉的目光却沉静又悠远。 夏油杰当时愣了愣,再度和家入硝子交换了一个视线之后迟疑地开口:「那……」 五条悟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率先回答。 「当然,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傢伙就是这幅模样了。」他大步上前,捏了捏看起来十分木讷的青年的脸蛋,扭过脑袋,「看,就算是这样捏他,这傢伙也不会有反应——从那个时候开始,这傢伙就是这幅模样了。」 他再度重复了一遍。 两个同班同学互相看了看对方,总觉得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而五条悟嘆了口气,没管看起来心情很复杂的同期们,伸手在棕发青年的头毛上打了一个结。 在棕发人形咒灵望过来的澄澈视线之中,他猝然笑了出来。 「笨——蛋。」 白发蓝瞳的少年人低垂着眼眸,漫不经心的说道。 「有情况。」 「绝——对是这样,说不定是小时候趁着老师呆呆的,单方面做了什么约定,比如说未来当老师的新娘之类的。」 「诶新娘么?好可怕。」 「确实,悟这种傢伙,就算是当新娘也没人会要的吧。」 「餵你们!」 闹闹哄哄的少年往事在夏油杰的脑海中闪烁而过。 他盘膝坐在咒灵们的地盘上,却丝毫没有深入敌腹的紧张与恐惧,反而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优哉游哉。 他单手托着腮,自从少年时期开始夏油杰就很喜欢这个姿势,只是比起当初只能用课桌当垫板的情况不同,现在的地盘更大,也就让他更加有施展的地方——比如说斜躺在地上单手托腮之类的。 第351页 不过好歹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夏油杰至少目前还是保持着坐着的姿势的。 他笑眯眯地看着沢田纲吉,嘴里称呼着「老师」,但却丝毫不见笑意。 沢田纲吉被他的目光刺了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来之前他是没想到所谓的「合作伙伴」会是夏油的。 棕发青年刀一样的目光刺向漏瑚,平日里脾气火爆到处蹦跶找存在感的咒灵此时此刻却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原地,捧着茶老神在在,权当自己不存在。 沢田纲吉快要被气笑了。 这时候想起来真人最近缠在自己身边也显得很刻意。 毕竟就算是初生的咒灵,他也不是这两天才诞生的,在此之前漏瑚也从来没想起把这倒霉孩子往自己眼前带,结果最近就突然那一同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当然真人是否是和漏瑚同流合污暂且不知道,就算是没有通过气,就真人这种驴脾气,只消稍微算计算计让他对自己感兴趣,就很容易达成目标。 沢田纲吉决定今晚就在漏瑚的脑袋里吃火锅。 但现在还得先应付过去。 教父先生绷着下巴、维持着冷淡的神情,朝着夏油杰点了点头。 对方弯了弯眼。 「老师看起来真冷淡啊。」他说道,「是不记得我这个学生了吗?真无情。」 说着抱怨的话语,他却摆着笑容,活像是说的什么热络的寒暄一般。 沢田纲吉不由得嘆了口气。 「不是冷淡。」他说道,终于走进房间,自然而然毫不客气地在对方对面的主位坐下,脚腕早已没有象徵着束缚的链条,需要的时候,灵快得像是一只飞鸟,「我很高兴见到你还活着的,杰。」 …… 沢田纲吉是知道自己在敌对的高专阵营当过社畜的。 甚至据其他人所说,在这之前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被可恶的人类禁锢,直到他们的神子、打破了咒术界平衡的五条悟出现,才露出隐藏的宝物的一星半点。 他们这才将他从可恶的人类手中夺回。 当然,对于咒灵们的一面之词沢田纲吉始终怀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是在面前只有这一种「真相」的情况下又不得不怀疑地相信一些。 事实上,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并不像是其他世界那样,从一开始就是清晰的。 上个世界之后,他像是陷入了永久地沉睡,直到某一天,才缓慢地对外界有了些微的认知。 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 「老师,快,就是这里。」戴墨镜的白毛啪嗒啪嗒地甩着纸,啪地一声摁到他的面前,虽然看不见眼睛,但是显而易见能够从那张好看的脸蛋上看出急切。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请假条】三个大字上面,视线逐渐变得奇妙。 然而对方似乎完全没能感受到这种微妙的变化,盯着请假条,看起来就很焦急。 沢田纲吉「唔」了声。 「那么。」他问,「你要请假条做什么呢?」 那些些微的记忆在他的脑袋里闪烁,最后辨别出这个孩子的名字是「悟」的事情。 于是他眨了眨眼,声调温和地叫了对方的名字。 「悟君。」 白色大猫焦急地啪嗒啪嗒甩着的尾巴顿了下,旋即抬起眼,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沢田纲吉半晌之后,突然回头大喊。 「杰——你快来看,老师好像不是笨蛋了……我们好像没办法让他给我们签请假条熘出去了耶!」 听见这话,在门外望风的夏油杰也匆匆扒拉着窗户探出了脑袋来。 「什么?真的吗?」他小小的眼睛里瞪出了大大的疑惑,「那怎么办?」 两个男子高中生手忙脚乱,最后被察觉了不对的班主任一拳一个扔到了一边,还嘀咕着什么。 茫然的、尚且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的沢田纲吉眨了眨眼,单手握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 活泼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们,不知天高地厚地说着「老子是最强」。 而回到现在,当初活蹦乱跳的男子高中生显然已经有所成长,不仅突破了高中生的身份,而且似乎还成为了某个教派的「教主」,穿上了不问世事(?)的袈裟。 听见了他的话语,夏油杰不气反笑,十分熟络地说道:「你还是老样子,现在也还没学会人类的语言艺术吗?」 沢田纲吉打量了他半晌,也呼出了一口气。 「你也是。」他真诚地说道,「你的怪刘海和小眼睛,也和以前一模一样呢。」 第124章 沢田纲吉打量着盘膝坐在对面的夏油杰。 对方的长相似乎同记忆中张扬的少年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多了几分沉稳,变得可靠了起来。 当初某件事件之后他便被迫脱离了高专,再揭开束缚恢复自由身, 就听见了夏油杰「叛逃」的信息。 所谓的「叛逃」在沢田纲吉看来只不过是换了一种立场, 从这边走到了那边,是许多人在不同的情况下会做出的正常的选择。 只不过是这个率性的少年要比任何人都来得极端一些, 极端的爱与极端的狠, 组成了夏油杰的人生。 他垂着眼看着茶汤, 咒灵们这里当然没有什么好的茶水,用来泡茶的还是他上次带过来的花茶,用来招待客人总有些地方显得奇怪。 第352页 不过夏油杰也不算什么正经客人, 多半也不会喝咒灵们这边的茶水, 所以也不算什么。 而且别的人不知道, 他倒是知晓, 夏油杰并不喜欢茶水。 虽然看起来(在他装乖的时候)十分乖顺, 但事实上, 能够和天不怕地不怕的五条家的小少爷凑到一起的傢伙绝非是什么乖孩子。 相反, 这两人在咒术高专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闹得每天都鸡飞狗跳, 让年纪轻轻的班主任夜蛾正道提前感受到了养育熊孩子的艰辛。 沢田纲吉想起当初让夜蛾正道掉头发的愉快时光, 就忍不住抿了抿唇角。 正巧撞上了对方也同样看过来的眼神。 沢田纲吉摸了摸鼻子,仿若无事发生地挪开了视线。 夏油杰这次前来找到特级咒灵们,是为了寻求「合作」。 「我想要在东京实施某项计划。」他弯了弯狐狸一样的眼睛,说出来的话大抵也是真假参半的。 「但是悟太烦人啦,所以希望能够和你们合作。」 漏瑚这时候不像是刚才沢田纲吉和夏油杰说话的那时候那样,呆在一边安静如鸡了。 他思索了下, 先问。 「我们为什么要帮你。」 这是双方心知肚明的筹码, 如果不是夏油杰一开始拿出了让咒灵们心动的筹码的话, 那么漏琥和花御也不会动心继续进行下一步的合作。 想到这里沢田纲吉偷偷摸摸看了眼身边,看不出表情的、名为「花御」的咒灵坐在他的身边,即使两个咒灵之间还隔了一段距离,也能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几乎是扑面而来的自然气息。 花御是森林的咒灵,按照咒灵诞生的说法,她是由人们对森林的畏惧而诞生的咒灵。 但是,生自于自然的咒灵却出咒灵意料地平和,少有的相处时间,不像是可怖的咒灵,反而像是亲和力超强的姐姐或者妈妈(?)之类的存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治癒漏瑚带熊孩子的心累。 沢田纲吉回过神,看见夏油杰很轻地笑了一下。 「当然,既然是交易,我当然也准备了报酬。」 他如此说道,竖起一只手指,哦不是中指,「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搜罗诅咒之王宿傩的手指……很凑巧,前不久,我的家人获得了一只。」 漏瑚双手交叠揣兜兜。 「哼,区区一只……」 而夏油杰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又竖起了两只手指。 「我用三只手指交换。」 漏琥:…… 「成交!就这么说定了!」 夏油杰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 「不过,我这边或许有些要求需要配合……」 漏瑚豪爽挥手:「没问题,你说需要什么,我们配合就是了。」 黑色皮毛的狐狸弯弯眼笑起来,隐约之中让漏瑚觉得这份笑容似乎有那么一二三四五六分的熟悉。 不过还没等他火山口的脑袋想清楚是为什么,夏油杰就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 「不仅是你们,计划发动的时候,我还希望老师在我身边,这样也可以吗?」 漏瑚犹豫了一下。 不过想起沢田纲吉和面前之人以及五条悟之间的一番因缘,他转转眼珠子也就想通了过来,看了眼沢田纲吉,见棕发的人形咒灵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便豪爽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当然。」他挥挥袖子,「不过我可指使不动这傢伙,具体要怎么做得你们自己商量才行。」 夏油杰的笑容终于真诚了些许。 「当然。」他笑眯眯地说道。 沢田纲吉从花御的诞生之中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说着不能相信人类的漏瑚打包卖给了夏油杰。 他沉默了下,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漏瑚。 独眼的咒灵咳了声,大眼睛飘忽地看向一边,试图装作无事发生。 但事情已经决定了下来,而且漏瑚也不算傻,记得加上了他和夏油商量的条件,于是沢田纲吉也就只能先就这样放着。 「我想着反正就算没走神,你也会答应的嘛。」被他用谴责的目光盯过的咒灵难得弱气地解释,「而且我也记得加上条件……你当初和夏油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他总不至于挖坑让你跳吧。」 沢田纲吉忍不住呵呵了两声,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看我和他相处的样子,我们俩的关系好吗?」 漏瑚想起方才两人见面的一阵阴阳怪气,连向来给人留下「包容」「宽广」的印象的沢田纲吉都会露出阴阳怪气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到底如何。 难得在会谈之中当了一回乖宝宝的真人举起爪子。 「这个我知道。」他信誓旦旦,「这就是人类说的那个吧。」 蓝色长发的人形咒灵言之凿凿,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相爱相杀——就是这个意思吧?」 沢田纲吉:…… 漏瑚:…… 漏瑚:「噗。」 沢田纲吉面无表情地拉上了门。 「那么再见。」他冷漠的声音从障子门的一端传过来,「希望到下次有事找我之前,我都不会看见你们的身影。」 说完他快速后退,转身离开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将身后真人拉长调子说的什么「欸——还要继续过家家游戏吗,带我一起嘛」之类的话语都抛到了脑后。 第353页 出门的时候还碰见了正躬身上车的夏油杰。 似乎是成为了一方大人物的教主大人坐进黑色的豪车,斜眼看见有些呆地站在门口的棕发咒灵,眉眼一垂,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冷淡地升上了车窗。 青年最后一丝眼神也被隔绝在墨色的玻璃窗内。 沢田纲吉摸了摸鼻子,琢磨着什么时候回家时间正好,盘算着似乎还能卡点去买个蛋糕。 高等级的特级咒灵中有一部分,是能够为人所见的。 咒力越充足、越纯粹,那么被人类看见的机率也就越大。 甚至说到了某种境界,这部分的咒灵甚至能够自如地控制自己是否能够为人所见。 显然,在甜品店里挑选甜品、还能和店员小姐聊天的教父先生就在此一列。 终于在聊天的时候等来了自己想要的草莓蛋糕,沢田纲吉挥手同店员小姐道别,临出门之时和一颗背着小书包的海胆头擦肩而过。 他停下脚步,扭过头看见背着小书包的男孩子正扒拉着橱窗,认真地查看着橱柜内的蛋糕。 在思索不过半秒之后利索地掏出了一张黑色的卡,财大气粗地请店员小姐各种味道都给他包上一份。 这种豪横的动作迄今为止沢田纲吉还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见过,在这颗黑色的海胆头少年的身上,他倒是看出了几分故人的影子。 想到往事,他不由得弯了弯眼。 等伏黑惠迫于监护人的淫威、被迫帮他包下这家据说挺好吃的蛋糕店内所有招牌之后,若有所觉地回过头,便只能看见来来往往的人群了。 他思索了一下,很快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归因于不靠谱的监护人正在遥远的家中盯着他,喵嗷喵嗷地叫着「惠要帮我把所有的口味都带回来」。 不靠谱的大人很难养。黑头发的少年人嘆了口气,思索着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忘记,不然回去之后难免又会迎来一顿不靠谱大猫的喵喵咧咧。 不靠谱的大人太难养了。他面无表情地再次在心里重复,并且加上了肯定词。 真的。 …… …… 沢田纲吉紧赶慢赶地在乙骨忧太放学的时候赶到了少年的学校。 他先把蛋糕放了回去,所以来的稍微有些晚,但是今天是学校每周例行的大扫除时间,因此也算得上是正好。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等沢田纲吉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像是以往放学一会之后、少年少女们零零散散肩并肩往外走的情形了。 沢田纲吉心里咯噔了下,仗着没人看得见自己,像是阿飘一样飘进了校园之中。 他来的时候走的也是里香喜欢走的那条道,既然没有在路上遇见乙骨忧太和里香,也就是说两个人是还没从学校离开的。 这样的话沢田纲吉就有些担心,因为害怕里香暴走的忧太会不会又被欺负…… 「乙骨哥!请让我来!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 ……之类的。 「乙骨哥这个力度怎么样,我家老爹就是专业按摩的,所以我的手法也还马马虎虎……什么?需要我加重一些吗?」 虽然还没看见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但是光听着声音也能想像出个一二,让沢田纲吉忍不住捂住了脸。 差点忘了,忧太可是在前几天的时候一举成名的啊。 他犹豫了下,在踏出下一步的时候转换成了能够为人所看见的形态,扣了扣教室的门。 就算早有预料,但是在看见内里的情形的时候他也还是不由得睁大了一些眼睛,心里不断跳出「救命现在的小孩子都这样了吗」「我是不是落伍了退潮了」以及「好多飞机头好可怕好可怕ptsd要犯了」的吐槽,岌岌可危地维持着自己的笑容。 …… 乙骨忧太原本是想要早点回家的。 纲哥早上的时候没送他和里香就出去了,作为补偿晚上的时候会早点回家,还会给他和里香带些小礼物。 虽然知道身为一只咒灵但是对于甜食有着程度不低的喜爱的兄长大概率会给他带什么,但是乙骨忧太还是忍不住早早地就期待了起来。 但是很不幸的是今天是例行的大扫除的时间。 虽然因为明天会举办区域性的亲子会的事情,学校组织学生们提前开始了大扫除,但是因为和他一组的两个女孩子临时有事不得不提前离开,所以乙骨忧太不得不一个人干起了三个人的活。 以前他其实也被一个组的同学们「拜託」做他们不喜欢的清扫活动,但是这次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两个女孩子有事是真的有事,也神色焦急地双手合十说着一定会准备谢礼……乙骨忧太不是很擅长拒绝别人,因此抿了抿唇,还是答应了下来。 也就导致他不得不比其他人多做一会。 就在最后布置黑板的时候,几个新出炉的飞机头从他们教室的门口「长」了出来。 「乙骨哥好!需要我们帮忙吗?!」 「你傻啊当然需要……或者说我们怎么能让乙骨哥做这种事情呢?」 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乙骨忧太就被飞机头们请到了属于老师的座位上。 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站在混混队伍的前面,大概是小队长(?)之类的人物的红毛叉着腰环视一圈,飞快地锁定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回过头点头哈腰地同他确定了一下,便积极地张罗着飞机头们在教室内铺开。 第354页 因为剩下的事情不多,所以就多出了好几只飞机头。 这些飞机头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了一会之后,就开始分工极其熟练地凑到了他的身边,开始捏肩膀的给他捏肩膀,说笑话的给他说笑话,甚至还有一对疑似双胞胎的兄弟、拍着胸膛说可以给他表演漫才。 乙骨忧太:? 少年人的眼中露出了「现在当混混的要求都这么高了吗」的复杂眼神。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尝试拒绝的。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红毛堵在了嘴里,察言观色一流的红毛做涕泪状,哭诉着说「大哥要是不让我们做这些就是不承认我们这些兄弟」。 其实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些兄弟的乙骨忧太:……那不是正好? 意识到自己的拒绝并不能让活泼的飞机头们改变做法,乙骨忧太沉默了下,选择自己拿起抹布开始擦黑板。 然后就被活像是被抢了饭碗的飞机头给推到了一边。 「乙骨哥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乙骨哥请坐下,我们马上就好!」 刚才给他捏肩膀的飞机头也凑了过来,改变了力道,一边给他捏肩一边同他说话,另外的飞机头见他被这样被禁锢(?)住,甚至有跃跃欲试要来给他捏腿按脚的趋势。 乙骨忧太:你们不要过来啊! 但是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教室的门被扣扣地扣响了。 乙骨忧太维持着被人捏着肩、一只腿也被另一个飞机头抬起,再另一个作势欲给他捏腿的姿势,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见他温文尔雅的哥露出了奇妙的眼神,然后,语调微妙地问:「我是不是……来的时机不太好?唔,需要我回避吗,忧太?」 第125章 沢田纲吉觉得眼前的一幕对他来说有些太刺激了。 毕竟无论是从哪抓一个并盛中学的学子过来, 看见一群飞机头在围着坐在最上方的黑发少年前前后后忙忙碌碌,都会下意识后退一步并且高呼刺激的。 就算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均衡发展的五好学生也是如此。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并盛中学曾经出了个带着一众飞机头小弟一统并盛维持风纪的霸王。 霸王姓云雀叫恭弥, 是从懂事开始(?)就统治着并盛的可怕魔王。飞机头是魔王进行统治的爪牙,是并盛人一生的梦魇(沉痛)。 沢田纲吉和霸王的关系比其他人要特殊一些。 最初的时候他也是捂着小心脏偷偷摸摸从风纪委员们之间穿行过的一部分, 可是后来他的家庭教师强势又专断地突入他的生活之中, 让他从平平无奇偷偷摸摸、连路过都要下意识放轻呼吸声的沢田纲吉,变成了平平无奇大摇大摆、路过一下大概就会被委员长掏出棍子追着打的沢田纲吉。 所以比起其他人, 他才是整个并盛最深受云雀之害的存在(哽咽)。 所以虽然心里已经早有准备, 但是在推开门看见眼前的这一幕的时候, 棕发的咒灵也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红毛的飞机头。 并盛风纪委员会是不会存在红毛的!红毛会被恭弥咬杀的! 所以是冒牌货!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突然就神清气爽了起来。 他甚至有余裕思考一下,在门框上敲了敲。 理所当然地看见了忧太像是立刻就要从地上蹦跶起来的可爱神情。 飞机头门也凑到了一起。 他们没见过沢田纲吉, 几个人很不符合飞机头混混身份地拿拖把的拿拖把、拿黑板擦的拿黑板擦, 见了沢田纲吉之后顿了一秒, 齐刷刷地站在了乙骨忧太的身后。 「你、你是什么人?」 红毛飞机头看了眼乙骨忧太,紧张地问, 从两人的交谈之中就知道两人一定是认识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从他的心中升腾起来。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飞机头——不愧是乙骨哥的眼光,就是帅气, 很是自得地弹了弹发型,微妙地自豪了起来。 不论是从哪来的小妖精, 到现在连个飞机头都没有,乙骨哥一定是玩玩而已。 不知道红毛在想什么, 沢田纲吉「唔」了声。 「我来接你回家。」他含糊地说道。 红毛如遭霹雳。 什么接乙骨哥回家?谁接乙骨哥回家?这是哪来的小妖精, 竟然已经和乙骨哥同、同居了吗! 乙骨哥牛逼! 并不知道红毛小小的脑袋里想了什么大大的事情,沢田纲吉招招手, 将乙骨忧太从飞机头的簇拥之下召唤了过来。 这时候他再环视一圈, 目光在落到唯一一个红毛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停顿一下, 露出疑惑的面容。 「这些孩子是……?」 乙骨忧太张了张口,看了眼殷切张望的混混们。 「是……」无关紧要的人。 ——他原本是想要这样说的。 可是在开口前却先看见了少年们的表情,原本已经到了喉咙的话顺着喉结的滚动,不知不觉换了一个说话。 「算是一起打扫的傢伙吧。」 黑发的少年如此说着,微微低着脑袋,试图将脸上的不自然给遮掩下去。 太奇怪了。 他想。 明明是想要说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傢伙的。 但是就算是这些傢伙,也是第一次伸出手说要和他一起打扫的人。 第355页 于是他抿了抿唇角,一只手拉住了沢田纲吉的衣摆。 「是一起打扫的……朋友。」 最后的一个词说得极轻。 但这并不妨碍沢田纲吉听得清清楚楚。 他抬起手揉了揉少年人的脑袋,直到搓得跟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小海胆一样才松开手,抬眼朝着十分拘谨的几个飞机头笑了笑。 「我们家忧太托你们照顾了。」 飞机头们猝然站直了身体。 「哪哪哪哪哪哪里您谬赞贊贊贊贊了。」 「应该是乙骨哥照顾我们才是!」 「没错没错乙骨哥超——强的。」 「笨蛋啊你,这种事情跟哥哥大人说什么,让哥哥大人担心吗?!」 少年人们直率的、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其实不然的嗓音传进沢田纲吉的耳中,让青年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几分。 他顺手揉着看起来多了几分不自然的也乙骨忧太的脑袋,同对面的傢伙们又说了几句之后,才带着小孩离开。 从沢田纲吉出现开始就扒拉着他叫【纲吉哥】的里香挤在两个人之间,谁也看不见的脸上,露出了大概能够称为幸福的表情。 沢田纲吉在包里还摸到了买蛋糕的时候附赠的小糖果,也是草莓味的,借着没人看见投餵给了里香。 乙骨忧太原本是想稍微冷落一下兄长,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的。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就没办法继续冷着脸,反而像是跟着鸡妈妈的小鸡仔一样,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对方的身后。 他胡乱张望着,但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兄长的面目表情。 「纲哥不介意吗?」黑发的少年人犹犹豫豫地开了口,观察着沢田纲吉的表情变化,说道,「我的『朋友们』看起来似乎都不是好人的样子。」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是这样吗?」他有些苦恼地托着脸颊,「但是忧太不觉得飞机头很给人安全感吗?」 对于在并盛土生土长的孩子们而言,飞机头可是保护神云雀的象徵。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云雀出马,那就都不是事情。 而且对于沢田纲吉而言,整个风纪财团、不,甚至说是整个彭格列也不为过,除了自己的伙伴之外,也就是云雀恭弥那的飞机头草壁哲矢最为靠谱,堪称能够肩负彭格列的(帐单的)男人! 乙骨忧太显然没想到兄长的审美是如此之奇异,他回想了一下在自己面前胡乱窜动的混混们的脸蛋和发型,幻象了一下一堆飞机头到处招摇过市收保护费的情形,在棕发青年的注视之下,僵硬地点了点头。 「确、确实。」他努力说服自己,「挺好的。」 沢田纲吉看着他模样就知道小孩一定是在硬撑。 他唔了声,也不反驳,自己爬上里香的肩膀,朝着乙骨忧太伸出手。 「要试试上面的风景吗,忧太?」 乙骨忧太的脑内剧场已经演变成了自己也变成了飞机头的一员,听见声音抬起头,便看见了兄长朝着自己伸出手的一幕。 棕发的青年坐在黑色的巨大咒灵肩上,可怖又不受控制的咒灵在他的身边仿佛一只乖顺的小孩。 而对方今天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穿了身乙骨忧太很少见到的西装,黑色的披风乖顺的垂下,将他的身形笼罩。 带着温和笑容、身后背着日光的咒灵向他伸出了手。 乙骨忧太抿了抿嘴唇,嘟囔着「这样会被其他人发现的」之类的话语。 沢田纲吉挑了挑眉,不觉得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孩子是个胆小鬼。 「不来吗?」 里香也在注视他,如同孩子一般的咒灵尚且分辨不出两个人在玩什么游戏,只是依恋地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忧太」。 乙骨忧太也抿出了笑容,竟然与他的兄长有几分相似。 沢田纲吉伸手拉住他,毫不费力地将少年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正好,虽然或许是忧太你意料之外的发展……但是在这方面我或许意外地擅长也说不定。」 乙骨忧太:? 然后他就听他的哥以一种回忆峥嵘岁月的表情,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开始给他传授如何在校园里建立运营飞机头组织。 哦对,他还很会地给那个组织取了个名字,说是他的朋友取的就是这个。 ——风纪委员会。 虽然是平平无奇的校园组织名称,但是有了飞机头的加盟,就突然变得合法正规高大上了起来。 不愧是纲哥! 眼见着黑发少年被自己传播得一副要誓死加入云雀教……哦不风纪委,完全忘记了发脾气的事情,沢田纲吉也偷偷摸摸呼出了一口气。 里香:盯—— 时刻记得忧太有让自己提醒她的里香啊呜啊呜地开口。 【忧太……生气……】 沢田纲吉弯弯眼,将草莓蛋糕端到了咒灵里香的面前。 「嗯?里香要跟忧太说什么?让哥哥也听听好吗?」 里香:…… 顺利用草莓蛋糕又收买了里香,沢田纲吉终于算是把家里的两个小的给糊弄了过去。 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水,扭过头就听见乙骨忧太说明天会有亲子会的事情。 黑发的小少年难得露出紧张又侷促的模样,捏着的裤腿几乎都要被捏成抹布一样,是肉眼可见的害怕被拒绝。 第356页 沢田纲吉想起自己无数次的亲子会,那种场合往往需要父母双亲的在场,但是自从他有记忆之后,更经常的就是妈妈一个人坐在属于【沢田】家的位置上。 被叫做父亲的那个男人也不是每年都不在家的,可是他参与到沢田纲吉的学校乃至生活中的时间就是这样寥寥无几,稍作回忆,虽说那个人差不多是在他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才远行出门,但是对沢田纲吉而言,他却像是缺席了整个童年。 直到少年时期,带着数不尽的危险与黑暗,站在光与暗的界门处,将里世界的黑暗尽数倾泻而来。 说不怨恨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沢田纲吉也能够感觉到年少时候满腔的愤懑正在不断地消退。 他垂下了眼,看见乙骨忧太眼巴巴的视线,忍不住笑了笑。 「当然会去参加的。」他作出承诺,并且摸了摸下巴,「但是其他的事情我还得考虑一下。」 在少年人骤然变得紧张起来的视线之中,坏心眼的教父先生眨了下眼睛。 「例如说,我是以忧太的哥哥的身份、还是老爹的身份参加呢?呀,当老爸的话会不会被搭讪,说您这么年轻就英年早婚了吗之类的吗?」 原本还很紧张的乙骨忧太不知为何恼羞成怒:「……纲哥!」 沢田纲吉飘拍了拍小少年的脑袋。 「好啦好啦,总之,会去参加的。」他说道,弯弯眼睛,「不会给我们家忧太丢脸的。」 乙骨忧太这才偃旗息鼓,弄清楚了他的哥是在捉弄自己之后,更是脸上也飞上一抹红。 就很可爱。 安抚完了少年人之后,沢田纲吉也伸了个懒腰说是要去洗澡。 乙骨忧太站在客厅中,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就不由勾了勾嘴角。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里香依旧像是孩子一样依偎在他的身边,嘴里无意义地叫着「忧太」。 乙骨忧太像是兄长撸自己一样摸了摸里香,虽然因为当初兄长用里香和超级炫酷的火o忍者里的须佐能乎让他第一步地接受了这个模样的里香,后来自己也逐渐习惯了她这个模样。 但是…… 「果然,女孩子会更爱美一些吗?」 他的视线落到里香耳边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朵粉色的花,是刚才的草莓蛋糕用来装饰的饰品,看起来很是得里香的喜爱。 「当然了。」 就在他几乎自言自语的时候,一颗脑袋啪嗒地贴上了他们家的窗户,「sdacbw#$#vce.」 蓝色的、怪异的,在沢田纲吉的身边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咒灵贴在他们家的窗户上,开始吧唧吧唧地喋喋不休。 乙骨忧太听了会没听清他到底在想什么,抬起头和里香对视了一样,抬步朝着蓝发人形咒灵的身边走去。 咒灵真人以为自己说动了他,在心中念叨着人类果然容易被蛊惑的同时,不由得高高举起了尾巴。 然后就被一坨黑色给推了出去。 真人:?? 这坨黑色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出了门外,在转弯的时候犹豫了下,将他塞进了一个垃圾桶。 乙骨忧太看着回到身边的里香,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彻底关上了门窗,连一丝缝隙也没留,一只手牵着里香进了卫生间——「刚碰过了垃圾的话,得洗干净手才好。」 听见外面的动静,沢田纲吉也扬声问了一句,得到可靠弟弟的无事回复之后继续快乐地洗刷刷了起来。 一夜无事。 只是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沢田纲吉睁开了眼。 有其他特级咒灵……真人的气息。 教父先生拧起眉,循着气味向真人所在之处奔去。 与此同时,乙骨忧太也正看着咒灵真人,眉间满是警惕。 「真可怕,我可是来帮你的哦。」对方说道,目光落在里香的身上。 「她原本不是这个模样吧?」咒灵真人含笑说道,「我可以让她恢复原本的形状哦,怎么样,需要我的帮助吗~」 他啪嗒一下跳到房间里,高举双手,甚至念起了最近学会的英文,据说在周五的社畜们身上用得极为频繁。 「i\m free!」 第126章 咒灵当中以强为尊。 所以暂时在沢田纲吉面前还不太够看的咒灵真人在大呼免费之后, 就被背后冒着黑气的沢田纲吉给拎了出去。 这个点是不想叫漏瑚来接熊孩子了,思索了半晌,沢田纲吉将熊孩子拎到了自己的房间。 探出头将揉着眼睛看起来还迷迷糊糊的乙骨忧太给塞回被窝, 顺手拍了拍因为真人的到来而躁动不安的里香,扭过头,一手拎起了熊孩子的后颈皮。 接下来对于乙骨忧太来说才是一夜无事, 只是朦朦胧胧之间,似乎听见了从遥远后山中传出的惨叫。 里香扒拉下他的衣摆。 睡得七荤八素的少年人顺手抱住那只爪子, 胡乱拍了拍,就继续陷入了睡梦。 原本想要说什么的里香瞪着眼睛看自己被忧太抓住的爪子, 微不可查的颤抖之后, 小心翼翼地避免爪间戳到睡得正好的乙骨忧太。 【忧太……最喜欢。】 …… 等到第二天一早醒来, 乙骨忧太才迷迷濛蒙地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已经跟随早起自动程序进行洗脸漱口的少年人叼着牙刷瞪着镜子里面目无神的自己,差点马上就跳起来。 第357页 他飞快地把嘴里的水咕噜咕噜吐掉,冲出房门去找他的哥。 「纲哥纲哥纲哥——」 飞快地滑下楼梯, 在差点一个趔趄的时候被无形的黑手扶了下,乙骨忧太说了声谢谢里香,就窜进了正在散发着食物的香气的厨房。 「昨天晚上的那个——嗷呜!」 话没说完,被沢田纲吉笑眯眯地塞进嘴里一个三明治。 穿着有荷包蛋花纹的青年煎着荷包蛋, 温和地弯了弯眉眼。 「早上好,忧太。」 乙骨忧太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听见这句话之后,纵然心里有满腔的疑惑,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回了一句「早上好」。 然后继续猴急猴急地问起昨天晚上的咒灵的事情。 一段时间没打过架、在昨晚暴揍熊孩子中找到了快乐的教父先生愉快地笑了笑。 「他呀, 现在大概已经被监护人带走了哦。」他如此说道, 全然不提自己在给漏瑚打电话让他来捡孩子的时候, 真人被挂在树上、连眼睛都是蚊香圈的模样。 乙骨忧太眨了眨眼睛,「喔」了一声。 他将三明治从嘴里拿下来,偷偷摸摸地看棕发青年。 而对方对这视线仿若不觉,转过身,继续娴熟地翻动着已经成型的煎蛋。 早晨的日光撒在他的身上,让气质清淡的青年身周多了几分温馨,而对方白皙纤长的手指握着煎蛋的平底锅,仿佛也在日光下透出了玉一般的质地。 谁也不知道,就在几个月之前,仿若完美男神的青年还会在相同的情形之下手忙假乱。 趁着吃三明治的时间观赏了一会自家纲哥的美貌(?),又想到这是自己才能看见的「美景」,乙骨忧太心中就有股小孩子特有的独占欲被微妙地满足了起来。 吃过早餐,就到了慢悠悠去参加亲子会的时间。 沢田纲吉特地为今天选择了一套正经而不会过分严肃的休闲西装,白色为底,带着暗纹,袖口处蓝宝石的袖口低调而奢华,点缀出些微的鲜亮。 因为今天不需要像是以往那样急急忙忙赶时间,因此一人两咒灵也没採取往日让里香担当交通工具的做法,而是老老实实地开了车。 乙骨忧太:「……」 「等等等等,我们家什么时候有的车?」 他震惊地指向车。 沢田纲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因为忧太要开亲子会,所以我特地跟朋友借来的。」他自然而然地说道,「怎么,不喜欢吗?」 说着已经将人推上了车。 乙骨忧太也不能说是不喜欢吧,但是这东西就跟你勤勤恳恳节俭过活、连路边的瓶子都要看一眼犹豫一下要不要勤俭持家,结果你爸跟你说嗐儿砸咱们家其实可有钱了一样,带来的就是震惊。 就算沢田纲吉说这车是借来的,也依旧震惊。 看着他的这幅表情,沢田纲吉抽了抽嘴角,开始怀疑自己带孩子的方式有什么地方不对……总不能因为一开始是在废弃楼顶见到的彼此,就一直觉得家里很穷吧?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里香:忧太太太太太—— 心思各异的一人两咒灵很快地来到了学校,不知道为什么在路上的时候沢田纲吉就有一种微妙的心神不定的感觉,在从乙骨忧太嘴里得知今天也不算是他们学校单独的亲子会、而是这个区域学校共同的亲子会,并且在下午还有校际交流的情节的时候,这股不妙的感觉就达到了顶峰。 他勉强地保持着面上的体面,很快被乙骨忧太的成绩吸引走了注意力。 说实话沢田纲吉原本是不对孩子的成绩抱有什么过分的期待的,这大概也算是彭格列十代家族的传统(?),毕竟十代目本人的成绩都一度惨不忍睹到自己揉巴揉巴在房间里藏起来的程度,后面的孩子们(特指蓝波)也大多是放养的状态,常常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共同在岁月不改他严厉的家庭教师的注视下,两脸痛苦地抓头发解难题。 太痛了。 再加上忧太在家里的时候也几乎不怎么说起他的成绩,所以沢田纲吉还以为这也是彭格列传统的一位。 反、反正最多也就跟他当初一样,是最后一名嘛。 没想到…… 「……第八名,乙骨忧太……」 第八名! reborn你看见了吗!忧太是第八名诶!彭格列的祖坟冒青烟了reborn! 骤然被兄长用「热烈」的眼神注视的乙骨忧太:…… 「纲哥……?」 沢田纲吉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抱歉。」他在短暂的狂喜之后,露出了失落的神色,「我竟然不知道忧太的成绩这么……这么令人高兴。」 说来也确实是他的失职。 乙骨忧太抿了抿嘴。 「是我没有告诉纲哥的错。」他耷拉着脑袋,「我总想做的更好再跟纲哥说……」 原本他的成绩是没这么好的,一开始在班级里面说不上是垫底,也只能算得上是中游的程度。 应该被叫做爸爸和妈妈的那两个人对这种东西并不在意,所以他一直也没怎么努力。 但是后来纲哥来了之后,看着仿佛在发光一样的兄长,他也生出了要变得更好的念头。 这么一来,原本平平无奇的成绩如果要拿到如同太阳一般闪耀的兄长面前的话,似乎就不太够看了。 第358页 所以乙骨忧太一边在兄长询问自己的成绩的时候稍微含糊其辞了些——这样他贴心的纲哥就不会进一步追问,然后另一边在晚上让里香偷偷盯着他哥的房间的方向,自己偷偷摸摸努力。 至少、至少得当个第一名,才不丢纲哥的脸吧? 按照纲哥的说法,他以前好像也是「人类」的。 既然是人类,也有过中学的时候,那时候的纲哥一定也是完美的,考试什么的肯定也不在话下,说不定还是那种连续三年都霸占着第一名宝座的魔王。 这么一来,乙骨忧太就觉得自己的区区第八名就不太够看了。 这么想着,黑发的少年就耷拉起了耳朵,简直跟被训斥了的小狗勾没什么两样。 沢田·连续三年都霸占第一名·只不过或许是倒数的·纲吉:? 不论怎么说,这都是挺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少沢田纲吉那份隐约的、但是又不知道源头的不妙的感觉,被乙骨忧太的好成绩给冲散了不少。 接下来是家长们的交流时间,老师临时加上了请前十名的家长分享育儿心得的环节,让还没做过这种事情的沢田纲吉略微有些手忙脚乱。 看着兄长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慌乱起来,虽然嘴上没说,但其实在心里紧张着对方会不会嫌弃自己成绩不好的乙骨忧太抿了抿嘴,扭过头借着托腮的姿势,抿出一个微小的笑容。 早上的亲子会平淡又略有波折地度过了过去,在体会了下家里孩子的食堂,又再度和今天看起来像是一只只落汤狗的风纪委预备役少年们(?)交谈过后,就来到了下午的随意乱逛时间。 因为是整个区几个学校的参观时间,所以学校里也安排了班车,在几个学校之间往返,供给家长与孩子们交换学校参观。 其中人气值比较高的是一所女子学校,因为平日里都是封闭教学的缘故,所以对其他人而言充满了吸引力。 沢田纲吉和乙骨忧太加上里香三只凑在一起,考虑到人多了之后里香大概会暴走,所以犹犹豫豫地选择了距离女子学校最远的一所。 然后,知晓了他今天心神不定的源头。 在下车的那刻,若有所觉的,沢田纲吉抬起了眼。 在西洋样式的学校门口,穿着袈裟带着两个jk的黑发青年神色波澜不惊地看向了他。 沢田纲吉:…… 好、好傢伙。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说什么,对方先跨步走了过来,嘴角带着笑意。 看起来是没有装作不认识的意思了。 沢田纲吉嘆了口气,抬起爪子,像是一只招财猫一样晃了晃。 「好久不见了啊,杰。」 话都说的有气无力的,让身边的小少年都侧目。 然而黑头发的青年却丝毫没有意外的模样。 他带着两个或警惕或好奇的女孩子走过来,站在沢田纲吉面前的时候带来一股奇妙的压迫力,却在微笑的时候都松解开。 「昨天不是才见过吗?」黑发的青年慢悠悠地放慢了声调,笑意之中带了一丝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恶劣,还特意瞥了一眼听见这句话之后眼睛都瞪大起来的乙骨忧太,然后叫出那个在舌尖辗转过千回的称呼。 「老师。」 两个女孩子的惊呼和乙骨忧太骤然瞪大的眼睛同时展现在成年人们的面前,沢田纲吉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同夏油杰点了点头。 「所以之前说的你有事情……就是来陪额……」 知道他在称呼上的不便,夏油杰笑眯眯地补充:「菜菜子和美美子是我的女儿。」 「哦女儿。」沢田纲吉已经不想去想为什么夏油杰疑似英年早婚了,当初那个事情之后他听说过叛逃的少年从山村中带走了两个女孩,大概就是现在面前的女孩子们。 他的目光礼貌地从两个女孩的脸上扫过,辨别出了对方的外貌特徵之后就收回到了夏油杰的脸上。 「就是来参加菜菜子和美美子的亲子会吗?」 夏油杰弯着眼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沢田纲吉嘟囔了一句。 这种事情放在夏油杰身上又奇怪又顺理成章。 毕竟当初一个年级三个人,各个都是个顶个的问题学生,也只有作为女孩子的硝子会在老师在的时候稍微(比划)收敛一下,另外两个小傢伙向来都是我行我素不怕天也不怕地的。 但是就算再怎么像是不良少年,不论是夏油杰也好,五条悟也好,本质上都还是体贴人心(大概)的好孩子……虽然他们体贴的大多数不是老师的心脏。 所以因为要参加女儿们的亲子会,所以将本来就不怎么重要的会议往前推……似乎也不是什么有问题的事情。 如此想着,沢田纲吉也很淡定地点了点头,介绍了一下身边的乙骨忧太。 注意到两个女孩子的目光警惕地落在乙骨忧太的影子里,而小少年也因为她们的行为而炸起了毛,沢田纲吉顿了顿,拉出了里香的一只爪爪淡定地继续介绍。 「这是里香,和菜菜子和美美子一样也是女孩子哦。」他淡定地说道。 两个女孩脸上闪过怪异的,既带着些厌恶又藏着好奇的表情。 倒是夏油杰看着阴影半晌,摸了摸下巴。 「这个强度,是特级吧?」 沢田纲吉娴熟地买了朵花花在手里转换成咒力的形态,别在探出了半个脑袋的里香的头上,点了点头。 第359页 「里香超厉害的哦。」 话语之间带着些自豪的意思。 夏油杰露出了思考的神色,转身也买了两朵,给自己家的美美子和菜菜子一人发了一个,颇有一种别人家的孩子有、我们家的也得有的奇怪态度。 沢田纲吉:? fine,这也是正常的不是?就跟他当初养蓝波一样。 不知不觉几个人就凑到了一起。 其实菜菜子和美美子是有些牴触的,想到当初她们的经历,沢田纲吉也并不期待这两个孩子能够与里香好好相处。 但大概是看在夏油杰的面子上,两个女孩子的态度也算过得去,嘀嘀咕咕了半晌之后似乎是将里香看做了与夏油杰驯服的咒灵一样的存在,也稍微安分了些下来。 而乙骨忧太谨记着里香让他对女孩子过敏的人设,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几个人的身后,又亦步亦趋的,活像是一只小狗。 沢田纲吉被自己的形容有些笑到,他捂住嘴弯了弯唇,就引起了夏油杰的注意。 「老师想到了什么,很高兴吗?」他问。 沢田纲吉便弯了弯眼。 「想起了以前还在高专的时候,」他说道,「当初你和悟也是这样,像是小狗狗一样跟在我身后的。」 这是说的他刚刚醒来、对于这个世界有记忆的时候。 叫着「完蛋杰/悟这下我们没有笨蛋老师骗请假条」的少年们活像是没有课业也没有任务一样,没事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试图观察他们是摁开了哪颗按钮,才让笨蛋老师开的机,变得不那么笨蛋起来。 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往,夏油杰怅惘了一下,神色逐渐飘远又回到现下,看着笑意吟吟与寻常人无二的教师,目光却微微地垂下。 对方今天穿的是一身合身的西装,将青年人的身形勾勒得极好。 长至脚踝的西装裤将青年的腿部完全遮住,也穿上了同色的软底皮鞋,全然看不出当初赤着脚在校园内走来走去的情形。 那是还处于束缚之下的青年,因为是咒灵的形态,所以**双足对他而言并无任何伤害。 而象徵着束缚与禁锢的黑色链条连接着黑色的环,将咒灵白皙而近乎虚幻的脚腕铐住,只需微微低下身捡起链条,便能够将强大如火焰的咒灵握在手中。 他抬起眼,一只手抚摸上棕发青年的面颊,大拇指摩挲着对方的脸庞,黑色的眼瞳中仿佛只有这个人一样注视着对方。 「真可惜啊。」 夏油杰感嘆,在咒灵青年茫然不解的神色中,回想起当初在地上盘旋的黑色锁链,再度嘆息了一声。 「真可惜。」 第127章 透过对方的眼眸, 沢田纲吉突兀地想起在高专的那个冬天。 作为咒灵的他是感觉不到外部温度的变化的,但是不论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都早就穿上了厚厚的冬装, 而更加怕冷一些的硝子,则已经将自己裹成了粽子。 这样一来,穿着单薄的他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察觉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一秒, 黑发和白发的少年相当默契地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把他夹在了中间。 而黑色短发的少女坐在前面, 双手将他的爪子捧了起来。 「是暖和的。」 然后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地得出结论。 三个中学生虽然知道咒力大概能有这样的用处,但是还是第一次在咒灵的身上感受到, 所以相当好奇地围着他, 你一戳我一戳地, 惊奇地感受起了这份独特的温暖。 但是一个沢田纲吉是温暖不了三个人的,就算他是所谓的特级咒灵也不可能。 于是少年少女们偷偷偷渡进来了班主任明令禁止的被炉,三个人加上一只咒灵各自一个方位, 几乎是在脚伸进去的同一瞬间,齐齐发出了畅快的声音。 家入硝子小小年纪已经成为老烟枪一只了,她抖出一支女士香菸,旁若无人地点燃起来。 沢田纲吉就眨眨眼, 盯住了那支细细的香菸。 少女点打火机的手一顿,想起他们的智障老师(?)一开始表现出脱离智障状态的模样的时候, 也是这样盯着她的。 于是她将鬓边的短发挽上去,略微侧了侧脸。 「要来一支吗?」犹豫了下,顺理成章地叫出那个称呼, 「老师?」 虽然说是「老师」, 但是棕发青年过分澄澈的目光, 却让她有种带坏小孩子的罪恶感。 啊, 不过就算是带坏了孩子,他也是能够包容的吧。 ——并且,心中无端地出现了如此的想法。 真是奇怪。 而棕发的人形咒灵眨着眼犹豫了一下,便从家入硝子的手中接过了那支明显是女士香菸的东西。 前面已经说到,随着世界的穿梭,沢田纲吉对于此前世界的记忆会暂时性地被压制,几乎是到大概知晓发生了什么、但是并不能完全回想起细节的程度。 因此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之中率先回想起来的,还是家庭教师一边嫌弃一边教他用什么样的姿势点菸最帅的场景。 家入硝子大概是被他的动作给震惊了一下,至今也没有什么动作。 于是沢田纲吉犹豫了下,循着记忆,说得上是生疏地将烟放进嘴中,低头准备去用对方的烟火点燃自己的…… 「等等等等!stop——!」 第360页 白色的大猫阻止了他的动作。 沢田纲吉扭过头,发现不仅是五条悟瞪大了眼,连夏油杰也撑开了他的小眼睛。 他挠了挠脸颊。 「这是不对的吗?」棕发的人形咒灵询问。 这个问题让两个dk同时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啊这个……也不能算是不对吧?」 「但是几乎没人会这么做……是谁教过老师吗?」 教过? 沢田纲吉回想了下,reborn应该是没这么教过的,所以应该是他看来的? 这样回复之后,dk们奇怪的表情终于消散了不少。 同样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的家入硝子嘆了口气,将看起来就傻乎乎的咒灵老师手里的香菸没收,眼尾的小痣明亮又昳丽。 而沢田纲吉托着腮,听着少年少女们商量着搞事的时候,脑海之中又像是闪过了什么画面。 是银色长发的青年,危险如银狼,带着极为吓人的气势。 对方嘴里叼了支黑色的香菸,抬眸的时候,带上了锁定猎物的气魄。 危险。 但是…… 是谁来着? …… 双方各有心事,话题也自然而然进行不下去。 在迅速参观完了学校之后双方便分道扬镳,兜兜转转,最后在最远的女子学校,再度重逢。 沢田纲吉:…… 夏油杰:…… 作为更加成熟的一方,沢田纲吉背负了让彼此都避免尴尬的重任,扯着干笑邀请夏油杰同行。 这次他们聪明地选择了放养孩子们,两个女孩子之前差点选了这所女子学校,但是由于现在的学校距离盘星教更近所以含泪放弃,所以现在对探索学校充满了探索欲。 而乙骨忧太抚摸着里香,犹豫之后也告诉沢田纲吉所想要去看看这边学校的校服,在得到同意之后也狗狗祟祟地走了。 剩下成年人之间的交谈。 「你和漏瑚达成的合作……」沢田纲吉和夏油杰站在桥上看水,恍若漫不经心提起这件事,「在打什么坏主意吗,杰?」 夏油杰弯了弯眼,就像是当初他和五条悟这样笑着跟夜蛾正道保证一定会做一个乖孩子一样乖巧。 「我能做什么坏事情。」他笑道,「您这可是冤枉我了。」 黑发的青年睁开眼,黑色的眼冷漠地扫过棕发的青年。 「而且,作为那只咒灵的同伴的你,又是从什么角度来说【不好的事情】的呢?」 夏油杰讨厌咒灵。 在他厌恶普通人之前,更早一些、早到他最初能够看见咒灵的时候开始,他就厌恶着咒灵。 丑陋的怪物只被他一人能够看见,于是在尚且懵懂的时候,幼年的夏油杰只差一点,就成为了同伴之中的「异类」。 幸而的事,他似乎从小就很擅长掩藏自己。 因此在意识到这是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无法看见的世界之后,年幼的、尚且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夏油杰就率先听从了本能,将自己能够看见「另一个世界」的事情,给深深地掩藏了起来。 直到他被咒术界的人找到,说他原来不是一个人,还有名为「咒术师」的庞大团体。 而在这之前,凭藉着自己杰出的力量和这个独特的世界,夏油杰的生命之中已经确立了「强者」与「弱者」的区分。 他是强者,并且,时时需要保护弱者。 年少的夏油杰的世界就是这样简单又直白,对于强者与弱者的区分简直就像是对黑和白的区分一样,直白又瞭然,不会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所以后来才被折断,并且,如同倒放的沙漏一般,迅速转向了立场相反的另一边。 但是无论他是强者还是弱者,那些曾经被他所保护的人是弱者还是猴子,自始至终,夏油杰站在人类的立场姑且还是不曾动摇的。 也就是说,厌恶并敌视着咒灵的一方,是不曾改变的。 所以沢田纲吉才会疑虑,为何夏油杰向漏瑚提出了合作。 夏油杰看了一眼他,似乎是在权衡是否应当说出。 半晌,黑发的青年开了口。 「因为我要创造出真正的百鬼夜行。」他如此说道,「但是这种东西,果然,没有亲眼见过的话,是无法复制出的。」 所谓的百鬼夜行,是日本传说中的景象。 无法为常人所见的妖怪们,在白日里隐藏在人类聚居生活的地方,到了夜晚,就会走上街头,仿若参加庙会一般巡逻。 一般而言,百鬼夜行会有一位百鬼之主走在前端,率领着属于他的众多鬼怪,巡视整治,像是雄狮巡逻自己的地盘一般巡逻。 沢田纲吉听见他的话顿了下,棕色的瞳转过去,目光落在夏油杰的脸上。 「亲眼见过?」 他重复了这一句。 「嗯。」 夏油杰很温和地笑了一下,「就是说,如果在东京展开一次百鬼游行的话,真正的百鬼之主是否会出现呢?」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沢田纲吉扭过头去看夏油杰的时候,对方还是温温和和地笑着的。 这股子笑有种没由来的严肃,让沢田纲吉有点像是看见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只不过长了一张夏油杰的脸。 他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拳头,神情竟然很自然很认真地同夏油杰讨论起来。 第361页 「会的吧……会生气,然后为了昭示自己的主权,真正来一场百鬼夜行的吧。」他说道,「说不定会把你抓过去,亲眼见见妖怪们是怎么进行百鬼夜行的也说不定。」 听起来简直像是吓唬小孩子才会说的话。 但站在这里的两个人谁都知道这不是玩笑话。 沢田纲吉侧过脸去看笑意吟吟的青年。 大概是因为不是与讨厌的咒灵见面、而是带着两个女孩子出门,夏油杰身上的戾气消散了很多。 说到底他到现在也才二十刚刚出头,放在普通人身上才刚刚大学毕业,或许正在头秃工作还是学业,大城市还是老家之类的难题。 可是放在夏油杰的身上,这个年纪,他已经脱离高专、成为盘星教的教主好些年了。 很辛苦的。 同样是年少半路出家,甚至比夏油杰还要更早成为社畜、背负起一个大组织的生存走向的教父先生很有同理心地想着,太辛苦了。 而夏油杰比起他那时候还要更加艰难。 毕竟他有师长、有伙伴的帮助,虽然也遇见了很多困难的时刻,但是到了现在驻足往回看过去,苦痛也好欢笑也好,都成为了独一无二的珍贵记忆。 而夏油杰独行的路途一开始就是孤独的。 彼时身边能够亲近和信任的也不过是菜菜子和美美子两个姐妹,作为「教众」的普通人在他的眼里和猴子无益,虽说是能够一举击杀咒灵也能一拳一个普通人的特级,但也不过是一个少年,甚至连扩大和经营组织的手法也…… 「说起来,这么久不见,我都还没来得及感谢老师。」夏油杰突兀地说道。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什么?」 夏油杰垂下眼,看了看神色之中很是茫然的沢田纲吉的神情,猝然嗤笑了一声。 「当然是老师教导我……如何管理和扩大组织的事情了。」 夏油杰笑了笑,这种笑容和方才那样的可以装得乖巧的笑是很有差别的,带着更加锐利也更接近沢田纲吉记忆之中的夏油杰才有的锐气。 沢田纲吉缓慢地回想起在闲暇的时候,曾经与「学生们」分享过的经营组织(彭格列)的秘诀,神色带上了几分微妙。 大概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 但是夏油杰的神情告诉他确实如此。 他侃侃而谈,说到自己是如何将一个小小的盘星教扩大到现在这样的规模,甚至不仅有了名气让电视台也隔三差五地说要来请夏油教主做採访,而且附近的mafia也对他们盘星教很是恭敬,还会按时上交本季度的财务报告和保护费……等等这不完全就是mafia了吗! 夏油杰:「是吗?我们做的事情,猴子可不能相提并论。」 甚至有些情真意切的生气。 沢田纲吉…… fine。 和夏油杰分开的时候棕发的人形咒灵浑身上下都弥散出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回来之后就亦步亦趋的黑发少年匆匆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哥,还回头超凶地瞪了一眼站在后方不远处的夏油杰。 见状也几乎是同时回到夏油杰身边的姐妹俩也超凶地瞪了回去,并且决定斩断和这个黑毛刚刚结成的还不到十分钟的友谊。 「不过,夏油大人为什么不收服这两只咒灵呀?」 姐妹当中性格更加活泼的那只亲亲蜜蜜地搀着夏油杰的胳膊,神色好奇地问。 黑发青年的神色愣了愣,旋即低下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虽然我也很想……但是做不到哦。」 这样的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是很罕见的,两个女孩子几乎是同时瞪大了眼睛,一个都快跳起来说「夏油大人是最强」了。 夏油杰安抚的拍了拍两只的脑袋,看着正远行的棕发青年的背影,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气。 「至少现在,老师是无法死去、也不会被驯服的。」他笃定道,却依旧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但是等……之后,可就不一定了。」 最后一句话逐渐低下,连隔得十分近的菜菜子和美美子姐妹都没听清。 夏油杰想起那个冬日里,围着被炉跟他们一同吃火锅的人形咒灵。 对方的眉眼在火锅的热气中被氤氲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色彩,昭示着咒灵与被束缚的身份的锁链也被藏到了被炉之下,从表面上看,简直与寻常的人类没有区别。 他们四个人围着被炉背着夜蛾老师吃火锅,连房间都似乎薰出了火锅的味道,害得他们只能在大冬天地打开出窗户通风。 那时候五条悟也好他也罢对于咒力的控制都还没后来那样精确,硝子更是一只脆皮,所以最后坐在外面给他们望风的就只有感觉不到温度、甚至穿得就很清凉的咒灵老师。 棕发的人形咒灵就坐在窗户上,从上往下监视着大门的地方,看夜蛾老师会不会突然回来。 他在和悟一起飞快地收拾战场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往后看了一眼,看见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雪花纷纷扬扬落在户外,有些斜的雪花还会飞进屋里,飞到沢田纲吉的睫毛上、脸颊边。 但感觉不到温度的咒灵先生还是老神在在地揣着手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像是夏油杰小时候捡到的猫一样,揣着手手,新奇地看似乎是从未见过的美景。 夏油杰忘记自己那时候想了些什么了,只记得回过神来的时候五条悟正距离极近地跟自己做鬼脸。 第362页 然后年轻气盛的他们俩就出门打了个爽,最后没有因为火锅、而是因为在大雪天里在操场打架,被夜蛾老师罚了一周的清洗男厕所。 也是在那个冬天里,他们终于得知了老师的真实身份、知晓了对方为何能够存在与和咒灵是死敌的咒术界的原因。 也知晓了如何解开「老师」的束缚的方法。 现在回想过去,那似乎是他们最后一个足够快乐的冬日。 等到第二年,各种各样的不幸就接踵而来,于是他与他们分道扬镳,各走各的大道与桥。 「夏油大人?」 回过神,有女孩子们关切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身上。 「抱歉,稍微有些走神。」他一手一个带着两姐妹走到等车的地方,却意外地发现先走一步的沢田纲吉和乙骨忧太也还坐在候车处,一时之间竟然有种奇怪的尴尬。 不过这尴尬没持续多久,不过一会,去往下一个学校的班车就到了。 两方都有意避开彼此,因此在车停下之后都没动,反而是车上传来声音,大概是车上也有人会下来。 然后听见了对于两个人而言都很熟悉的声音。 「就是这里吗,惠?」 白发的青年询问身边之人的意见,看模样是十分熟悉的。 而在他的身后也传来了稚气的、但是不知为何听起来就比这个青年要可靠许多的声音。 「是,五条先生之前不是看过地图和学校的简介吗?」 黑色的小海胆背着小书包从车上走下来,在看见两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两班人马的时候顿了顿,手指微不可见的紧了紧。 「怎么不走了?」 难得让小孩先走的青年长腿一迈也下了车,在落地的瞬间声音也顿了顿,连带着神情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眼学校的名字,又看看面前的两个熟人,最终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然后失败。 沢田纲吉总算是知道自己那份心神不宁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他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将乙骨忧太往身后藏了藏,并且暗示里香稍微躲起来一会。 和作为「合作者」的夏油杰不同,在面对五条悟的时候,还需要考虑立场的问题。 这位需要考虑立场问题的最强咒术师环视了一圈,直到身后的大巴开走,才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地开了口。 「我们这算是什么?」他语气微妙地说道,「时隔多年师生相聚……」 发现彼此居然都英年早婚,成为了单亲父亲? 第128章 单身老父亲沢田纲吉沉默了。 不仅是他, 除了神情复杂地说出这句话的人,在场其他能听懂的人都陷入了沉默的怪圈。 站在五条悟身边的小少年环视一圈,抿了抿嘴,把丢人的白毛大人往自己身后拽了拽——理所当然地没拽动, 姿势熟练到让人有种奇异的心酸。 沢田纲吉看见他的动作, 无声地弯了弯唇。 说实话大家或许都想过多年以后重逢会是什么模样, 当初混在一起的四个人,除了几乎是被发现就註定被咒术界保护起来的家入硝子, 另外三个人,如今各自都有了各自的立场。 咒术师、「诅咒师」、咒灵。 也就是沢田纲吉当初的身份不是学生而是教师,不然大概是能够让夜蛾正道头顶冒烟的程度。 但无论是怎么设想,估计也没想到重逢会是在一个女子学校的门口, 三个人各自带着自己的被监护人, 被盖戳成了「单身老父亲」。 想到这里还是挺好笑的。 无声的笑稍微化解了一些现场奇怪的尴尬气氛, 但是清醒过来之后凝固的状态也没继续流动。 这些年五条悟其实是一直追夏油杰的。 但是正如他了解夏油杰一样, 对方也十分清楚他的想法与思维, 因此很多时候都是他和夏油杰擦肩而过, 偶尔对上了, 也是三言两句不合就开始打了起来。 所以如果是平时又不是上班状态的话, 他是会选择沉默然后和夏油杰擦肩而过的。 但是今天的这个场景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而且还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人,所以他一时没忍住吐槽了出来。 说到吐槽其实也是某个人传染给他的,那时候几个人凑到一起之后担当吐槽役的就是看起来单纯又好骗的咒灵, 等他走了之后, 两个人说话难免会过于寂寞, 所以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了吐槽。 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 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尴尬情形。 而且…… 墨镜下的蓝瞳从棕发的人形咒灵身上扫过, 五条悟心下思绪万千,面上露出一个笑容来。 「既然这么有缘……要不要等我工作结束去喝一杯?」 话说完,夏油杰就皮笑肉不笑地扯出了个笑。 「你的工作我们在场不太好吧。」他的声音很轻柔,至少到目前为止,美美子和菜菜子是没听过夏油杰用这种语调面对谁的。 但是这种声调又和与家人们相处时候的温柔语气又不太一样…… 两个女孩子紧紧贴在夏油杰的身边,警惕地对准白毛蓝眼睛戴墨镜的小白脸(?),时不时还缩回夏油杰的身后嘀嘀咕咕着什么。 虽然她们已经尽力压低声音了,但是在场的三个大人也都不是什么寻常货色,因为两个小姑娘的窃窃私语就相当于是公放给了大家听。 第363页 「这个白毛的傢伙是谁啊?好讨厌。」 「但、但是好像是夏油大人认识的人。」 「那也不一定是关系好的傢伙吧……看起来就很张扬,讨厌讨厌。」 「……附议。」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美美子,他看起来就像是插入我们和夏油大人之间的小三……哦不小四一样。」 说着说着就开始离谱,明眼人都能看到五条悟的脸色都黑了一截。 「喂,杰,」他大大咧咧地叫曾经的友人的名字,「你有好好带孩子吗?我们家惠酱都不会说这种话诶。」 说起来居然有种微妙的炫耀的意思(?)。 无人知晓两人相处关系的小少年拽着书包带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得意洋洋起来的大人,在心底无声地嘆了口气。 夏油杰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两个小姑娘的脑袋,对着友人露出笑容。 「抱歉啊悟,孩子还小,稍微包容一下嘛。」 已经无师自通了人类几大理由之一。 沢田纲吉觉得他们之间涌动着自己插不进去的修罗场,准备往后挪动两步,先带着忧太熘走。 然后同时被两双眼睛盯住。 「欸——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想趁着我和那边那个丸子头说话的时候就偷偷熘走吧?」 「老师刚才不是说还有事情想和我说吗?现在就离开了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直躲在他身边的乙骨忧太也抿着唇,捏住了他的衣袖。 沢田纲吉缓缓回过头来。 没事,这才哪到哪呢。 他缓慢地露出一个笑容,看着一黑一白跟少年时期发生了许多变化的两人,勉强地掩饰着心绪。 「这不是你们在聊家务事嘛。」他神来一笔说道,「小三小四这种话题……应该不适合我这样的外人来听?」 ——要遭。 情急之下说出这话,沢田纲吉下意识就是这个反应。 如果是以前的话,两个dk听了这种话,当即就会对视一眼,暂且放下芥蒂摩拳擦掌地朝着他走过来了。 但是现在已经不复以往,场面陷入了奇异的沉默。 沢田纲吉维持着表情温和地看着他们,心中却有几分怅惘。 然后就听见白毛的大猫开了口。 「喂,杰,就只有现在,暂时休战如何?」 他双手捏在一起,骨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这边的黑发青年还是维持着笑容,笑眯眯地表示了同意。 「就只是现在哦。」他的笑容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爽朗(?),让贴在自己身边的姐妹俩后退一步之后也朝着沢田纲吉走了过来。 救、救命……! 情急时刻,一只抿着唇躲在他身边的乙骨忧太沖了出去,很有小大人作风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虽然没说话,但是足以看得出他的维护之意。 两个其实也就是做着看看的青年对视一眼,同时停下脚步。 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五条悟将墨镜往下拉了拉,发出「wow」的声音。 「你从哪捡来的这个孩子?」他问,说的像是在路边就能捡一只一样。 不过要说他身边的伏黑惠,那也四捨五入差不多是捡回来的……从他那个不着调的老爹手里。 沢田纲吉「唔」了声,拍拍警惕的小少年的肩膀——他倒也没有沦落到让这样的小孩子来保护的地步:),然后抬起头看向五条悟回答他的问题。 「大概是自己从地里长出来的?」说了个自己也不会信的明摆着的答案。 五条悟知道他这是不想说的意思了。 不过问题不大,既然是百分百的人类,那么就会在人类的社会中留下痕迹。 他轻飘飘地看了眼沢田纲吉,记忆中即使是与他们凑在一起也时常显得虚幻的咒灵难得地显露于人前,就像飞在天空的鸟有一天被牵上了线,让他终于有迹可循。 这样想着,心情就不由得好了不少。 乖乖当一个好宝宝的伏黑惠奇怪地看了眼身周的气氛突然就和缓起来的监护人一眼。 倒是沢田纲吉见他对乙骨忧太感兴趣的模样,思索了一下,偏了偏头。 「忧太,来认识一下,这是你五条……」说到这他卡了下,看了眼五条悟又看了眼乙骨忧太,神色莫辨地问道,「说起来,忧太是我的弟弟的话,你们是不是还得叫他叔叔?」 …… 大概是不想和他们继续玩你亲我亲的游戏,夏油杰很快就以女儿们还有想买的游戏碟片为理由离开,看起来或许是三个人当中最照顾孩子的老父亲。 沢田纲吉也想熘,但是却被五条悟拉住了手腕,说是让他也在接下来的事件中帮帮忙,专断独行得还像是少年时代的自己。 两颗顶着相似发型、又同样是黑头发的小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没过一会身边就出现了戴着花花的半个里香和黑色与白色的小狗,看起来竟然还相处得不错。 沢田纲吉收回目光,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奇幻。 而五条悟闷着头拉着他走,倒是没了在夏油杰面前的时候那种和对方呛声的劲。 这样被对方拽着往前走的记忆已经很久远了,沢田纲吉不由恍惚了一下,像是回到了过去。 但是这样的过去也是隔着一层玻璃的,彼时自己的情感都隔绝在外,只感觉得到自己像是现在一样被五条悟拖着,少年时期的dk五条悟叽叽喳喳说这些什么,而自己带着无奈的笑容,不断进行应和。 第364页 忽而对方停下脚步,似乎并未因为这样的应和感到高兴,反而喵喵咧咧地凑近了不少。 和少年五条悟的相处总是这样的。 少年人活像是一只传说中的不说话会死斯基,和夏油杰放在一起之后更有强效,让人不得不举手投降。 记忆中像是现在这样沉默的时候很少。 最长久的沉默是他站在门前,看见浑身是血的五条悟站在了身前。 刚才还因为突破了某种界限而狂傲嚣张的少年连表情都凝固了一瞬,脸上缓慢地露出了思索的、疑惑的、或许连自己也无法诉说是什么样的心情的表情。 但那样的沉默与现在的也有着不同。 沢田纲吉乖乖地仍由对方拉着自己往前走,虽然他才是被迫拉着往前走的人,脸上的神色与姿态都不像是被迫做这件事的人,反而是两人之中的主导者。 「慢一点。」 他缓而慢地说,带着一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他的骨血之中腌制入味的矜傲。 五条悟神色复杂地停下了脚步,难言的沉默在两个人之中散开。 五条悟和伏黑惠来这所女子学院,原本是为了在年前突然陷入沉睡的伏黑津美纪的事情。 就连五条悟也看不出伏黑津美纪是因何而陷入沉睡,只能不断收集相关的情报——于是来到了这所学校,据说在这里,有一名少女显露出了相似的情况。 他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沢田纲吉。 而且是这样日常的、普通的、像是一个普通人类一样的沢田纲吉。 鬼知道五条悟当时在想什么。 下一刻他就看见了刚搞过一轮事情的夏油杰,笑吟吟地眯着小眼睛待在沢田纲吉的身边……好哇夏油杰你个浓眉小眼的居然偷跑,差点应激得像是少年时期一样跳起来指着小眼睛的鼻子抗议。 作为成年人的理智压制住了这种冲动。 所以他只能克制地、压抑地,注视着从早已手中振翅飞远的鸟。 五条悟突然停下了脚步,让落后一步的棕发的人形青年差点一个趔趄撞到他的后背上。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带着甜腻腻的香味的怀抱就淹没了他,甚至还能听见白发青年从喉间溢出的一声「老师」,从耳畔传入他的脑海之中。 就像是从未改变。 沢田纲吉突兀地想起某个雪日,他从长久的封印中被唤醒了一次,被看押的人铐着锁链,拽着走在日式的庭院之中。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五条悟。 比起年少的时候更加稚嫩也更加冷漠的神子揣着手站在庭院另一端的回廊出口,神色淡漠地看着他。 五条家的神子几乎被裹成了一个大福,毛茸茸的脑袋从蓝色的围巾中露出来,雪白色的眼睫接住下落的雪,在扑朔的时候随着庭院中的雪纷纷落下。 那双瑰丽的蓝瞳尚未沾染上任何色彩,淡漠又澄澈,难以形容的神性激荡在其中,几乎没有人能够与他对视。 而沢田纲吉扭过头,几乎是如出一辙的、澄澈又冷淡的眼瞳互相望进对方的眼中。 他听见男孩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疑惑之声,匆匆地从侍从们的簇拥之中脱离,追到他的身后,伸出一只幼小的手,拉住他堪称褴褛的衣摆。 沢田纲吉一只手圈住了已经做出半个手势的五条悟的爪子,像是捏住即将发出攻击的小雪豹的后颈皮。 他笑得很温和,丝毫看不出刚才五条悟作势要捏出一个束缚的术式、而他正好打断了对方咒力的输出的模样。 青年微微扬起头,比起几年前五条悟长高了更多,让他不得不仰起头,才能注视到那双冷若冰霜的蓝瞳。 但这并不妨碍他勾了勾唇,像是以前一样温声细语地「教导」对方。 「说话就说话,就不要动手了。」 快要捏成型的手指松懈,沢田纲吉笑了笑,拍拍白发的、已经比自己高出一截的青年的脑袋,像是当初一样夸赞着对方。 「好孩子。」 第129章 很少有人知道, 五条家的神子、如今让长老们每个月都要掉几十根头发的小混蛋,在年幼的时候,曾与一只特级咒灵有过亲密接触。 当然了, 就算是特级咒灵, 对于从出生开始就打破了咒术界的平衡的神子来说, 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他出生的时候,能够达到特级的咒灵为数不多, 而等所谓的特级咒灵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年龄不大、但也足够一拳一只小咒灵(?)的五条悟也拥有了自保的能力。 但这只特级咒灵独特的地方是, 他并非是以「敌人」的立场出现在五条悟的面前的。 冬日,雪落, 被束缚的特级咒灵如拔掉獠牙、被关进笼子里的雄狮, 被无能的庸才像是牲畜一般牵走。 一只被俘虏的特级咒灵。 五条悟给了这只咒灵如此的定位之后便兴趣缺缺下来, 甚至想打一个呵欠。 然后,看见那双澄澈的、通透的、像是闪烁着金红色的火焰一般的眼瞳。 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特级咒灵的灵魂闪烁出灼目的光彩, 那是五条悟迄今为止从未见过的、如此璀璨的光辉。 身体先于思考地动作了起来, 身后的侍从发出了小声的惊呼。 而向来是随心所欲的神子并未将这种猫一样的惊呼放在耳中,只是眨眼之间, 就追上了已经走过的人形咒灵的衣角。 第365页 但是要说什么他是不知道的。 所有人都因为神子大人突然的动作停止了下来, 连呼吸在这种时候都变得多事,半晌, 五条悟思索完毕, 向着匆匆走来的长老发出了要求。 「我要他。」 ——他如此说道。 …… 听见那声「乖孩子」, 五条悟缓而慢地笑了起来。 他将自己的爪子从沢田纲吉的手中解放出来, 双手举出一个投降的姿势, 后退了一步。 「我认输嘛。」 如此说着, 似乎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见沢田纲吉还是神色冷淡地看着他, 五条悟笑了笑,微微低头,蓝色的眼瞳从墨镜后面露出了一些。 「生气了吗?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这么容易生气吧?」 注视着那双与苍蓝的天空相呼应,仿佛能够伸手进去将污浊的手洗净的蓝瞳,再有什么脾气也发不出来。 更何况沢田纲吉注视着五条悟就像是看着晚辈一样,怎么可能真的生气什么。 要知道当初蓝波在他的脑袋上跳草裙舞他也没把小牛做成牛肉汤呢(笑)。 于是沢田纲吉「唔」了一声,笑了起来。 「大概是在想……时间真是种奇妙的东西啊。」 他如此感嘆。 按理来说这时候五条悟是该插科打诨些什么的,但是很奇妙的,白发蓝瞳的青年垂了垂眼,应了一声「确实如此」。 沢田纲吉看向他,已然迈过幼年越过少年,逐渐成为一个可靠的大人的神子面容上带着几分温暖的孤独,让人有种想要揉揉他的脑袋的冲动。 或许他自己不知道,但是从以前开始,沢田纲吉就觉得,很多时候,这个孩子露出某些神色的时候,就像是在诱哄着谁去搓一搓揉一揉——就像是对待小猫咪一样——对待他了。 他的眼前又好像闪过一些记忆,依旧是冬日,雪落的季节,他还是被束缚在高大的和室之中,但是曾经擦肩而过的蓝眼睛的幼猫却窜到了他的身边。 这样的场景只在沢田纲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对于中间「沉睡」的这段时间是几乎没有记忆的,偶尔的一些,也只是在某些片刻闪过片段,连自己都不清楚那些模糊的记忆发生在何时、又因何会在他的脑海之中闪现。 在这个世界之前,是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的。 沢田纲吉垂了垂眼,再抬起头的时候两个成年人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已经说过,五条悟和伏黑惠是来「调查」这所女子学校的某位不明缘由陷入沉睡的女孩子的。 ——当然,虽然不靠谱但其实也没那么不靠谱(大概)的五条悟也不是真的把小海胆当做童工来使用,只是关心姐姐的少年在监护人出门之前拽住了监护人的衣摆,黑色的眼睛瞪着他不靠谱但是强大的监护人,难得任性地让对方捎上了自己。 「而且,我不在的话,悟又会在外面作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熟知监护人本性的少年在胸前比了个叉,「再一次因为私事让辅助监督去警局里面捞人这种事情太丢脸了,所以我拒绝。」 这个「再一次」就很灵性。 沢田纲吉看向五条悟,后者双手插在兜中吹起了口哨,眼睛倒是很诚实地看向了另外的方向。 于是棕发的青年嘆了口气,揉了揉走在两人之间的小海胆。 「辛苦了。」他顿了顿,「是……惠君?」 这时候才发现不靠谱的大人其实还没将他介绍给这个看起来和监护人和刚才的小眼睛有着密切关系的大哥哥,伏黑惠在心里嘆了口气,早有准备地进行自我介绍。 「是,我是伏黑惠,您叫我伏黑或者惠都行。」 没想到不着调的五条悟会养出一个看起来似乎很可靠的孩子,沢田纲吉胡乱地点了点头,将自家的孩子也拉了过来。 「这是我家的孩子,乙骨忧太。」他同样拍了拍乙骨忧太的脑袋,「虽然你们刚才已经一起玩过了,不过我还是要说,请多多指教……以后要相互照顾呀。」 伏黑惠是一个和五条悟截然相反的靠谱小孩,闻言看了眼乙骨忧太和他身后的里香,也没露出害怕的神色——毕竟刚才都一起背着监护人们吐槽过了——很是沉稳地点了点头。 倒是乙骨忧太听见沢田纲吉这句话猝然扭过了头,眼睛盯着沢田纲吉不放。 「什么互相照顾?」他问,从这句话中有种预感到要失去什么的感觉,「纲哥要离开吗?」 自小就比寻常人要敏锐的孩子在「被抛弃」之类的事情上更加敏感,沢田纲吉没想到他会飞快地联想到这里,动作顿了顿,露出笑容。 「只是在说以后上学的事情。」他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忧太和惠以后会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吧。」 两个孩子的注意力被同时吸引了过去。 「同学?」 「同一所学校?」 走在前面也没忘记在后面放一个耳朵的五条悟对着孩子们比了个「耶」。 「就是五条老师在的咒术高专哦~」 说完这话他语气一顿,看向沢田纲吉,「不过是真的吗?以后要把这孩子送到高专来?」 沢田纲吉「唔」了一声。 「或许吧。」他其实也还没决定,而且到时候一定也是要参考忧太的意见的,「主要是里香……果然还是需要咒术师这边的知识来帮帮他们吗?」 第366页 于是五条家的神子就看向了乙骨忧太。 从一见面的时候五条悟就感受到了乙骨忧太背负的强烈的咒力和诅咒,甚至在见面前他就若有所觉,所以才大喇喇地下了车……只是没想到买一赠二,还捡了个杰和沢田纲吉。 他推了推自己的墨镜,「唔」了一声。 「原来是这种情况……」 号称能够看穿万物的六眼注视到身上的时候让乙骨忧太莫名有一种正在被x光扫描的感觉……如果不是纲哥的朋友的话,他可能已经抱着里香让里香把这个碍眼的白毛给拍飞了。 而那边的五条悟扫描完毕,对乙骨忧太的情况也有了几分了解。 他将墨镜重新推回自己的鼻樑上,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 「就算是咒术师这边,也没几个人能解决他这种问题啦。」他飞快地挥着爪子,脸上写满了「快来问我谁可以快来快来」。 沢田纲吉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这人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法,但是也不问他,反而顺着这话说了下去。 「这也不行吗。」他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这样的话只能找另外一边……」 话还没说完,一颗脑袋就放大到了眼前。 「有伟大的五条老师在这里,你还想去找谁啊。」 凑得极近的五条悟不爽地喵喵咧咧着,一双好看的蓝眼睛气愤地瞪着他,比起记忆中闪过的幼年神子鲜活了不少。 沢田纲吉看着他,就笑了起来。 …… 「这次是那天的咒灵了吧。」 五条宅,近来,因为唯一的神子大人的怒火,而沉浸在压抑之中。 五条悟知晓自己的发脾气会让下面的人不太好过,所以一般的情况下他都是冷淡而无所谓的。 可是任谁在说了自己想要某个东西、而大人也答应之后,送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之后,都没法继续保持好脾气。 几乎是被众星捧月一般拱卫着长到现在这个年纪的五条悟更是如此。 因此,在接连送来了数个长得都还不错的人形咒灵、然后被自家的小神子不费吹灰之力地碾碎之后,五条家的长老紧急召开会议,还是将五条悟看中的那只送了过来。 「但是,只有一周的期限。」 ——即使是他们家的神子,也只能商量出这样的结果。 五条悟兴致缺缺地应了下来,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一开始那种想要那只咒灵的感觉……最多的反而是因为自己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乃至忤逆而感到的不爽在作祟。 而看见他的神色,回头就被汇报过来的五条家长老挥退下属,神色凝重地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古籍,在施下一个简易的帐之后翻开,露出其中……据说在普通人之中很流行的《育儿宝典》。 长老在里面那段关于如何应对孩子的要求的文字做上记号,回想着自家小神子的表现,不得不承认普通人还是有点东西的……这不,跟五条悟反着来他就越来越起劲,真的把东西给他了,这孩子反而变得兴趣缺缺。 这样下去说不定甚至用不了一周,过不了两三天,像是见到蝴蝶就会放弃花去扑蝴蝶的猫一样,五条悟也会转换目标。 然而世事终究不如人愿。 得到新玩具的五条悟虽然在一开始表现出了兴致缺缺的模样,但是显然他很了解自己家的这群大人,等关上了房门,就猫猫祟祟地蹭到了棕发的人形咒灵身边。 首先吸引他的注意的是人形咒灵身上的数个束缚,这些闪着金光的束缚放一个出去大概就能关住一个一级咒灵,叠加起来是一整套的阵,要说封印什么千年老妖怪(?)都能行,此时却大材小用地用在了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人形咒灵。 哦当然,也不排除是家里的老头子们担心这只咒灵暴起伤害到他,所以特意多加了几层。 五条悟敏锐地注意到这只咒灵身上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束缚是新加上的,整只咒灵看下来,也就是脚上拖着的脚链看起来最为古早和坚固,大概是一开始将这只咒灵束缚住的封印。 自觉找到了合适的说法,五条悟点点头,继续观察着自己的新玩具。 棕发的人形咒灵很乖。 这种乖不是说他有多么多么配合拽着链子的人,倒不如说是他对外界几乎没有反应,像是一个初生的幼童一般仍由外人摆布。 而那双在惊鸿一瞥之时,分明闪烁着金红色的、生命的光亮的眼瞳,在此时此刻,却变得浑浊和无机质,就算从这双眼眶里抠出来,也只会是浑浊的玻璃弹珠,而非上好的宝石或者美玉。 所以五条悟在最初摆弄过、发现对方对自己毫无反应之后,也就逐渐丧失了兴趣。 暗自偷窥的长老摸着鬍子,准备给五条家中层以上的人员都买一本《育儿指南》。 异变发生在最后一天。 预定的七天几乎是一眨眼就过了过去,五条悟虽然对这只咒灵失去了兴趣,但好歹是他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新玩具,因此几乎是走到哪都带到了哪。 因此这天,五条家的某个成员,从外部带回了少见的封印物的时候,五条悟也依旧带着这只咒灵。 要说的话,棕发的人形咒灵比年岁尚小、放在普通人的世界只能说还在上小学的五条悟来说是十分高大的。 因此虽然五条悟走在前面,但是无论是谁,纵然无法忽视五条悟的存在,第一眼看见的依旧是棕发的咒灵。 第367页 而异变在盛放着封印物的盒子被打开的时候发生。 虽然只有一瞬,并且只有拥有着「六眼」的他能够看到,但是,在那一瞬间、在盒子内的封印着传说中的诅咒之王宿傩的一只手指显露于人前的时候,他看到了。 曾经让他做出想要这只咒灵的,闪烁着生命的光辉的、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东西——烟花或者其他什么——都更加璀璨的生命的火焰,从棕发的咒灵身上燃起。 那是生命的火焰,是只有他一人能够看见的光彩。 于是,自然而然的…… 「我还想继续要他。」 五条家的神子,板着一张小脸,自然而然地指向他可有可无地带了一周的咒灵。 长老:…… 红……蓝颜祸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他回头就去把那什么育儿指南给撕了!都撕了! 沢田纲吉以为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最初的记忆,就是从在高专的时候开始的。 但是逐渐甦醒的记忆却告诉他似乎并非如此。 他想起人前冷漠、人后却会托着还有婴儿肥的小脸戳自己,说是要看好看的烟花的男孩,想起对方皑如山上雪的白发与眼睫,和蓝若湖中镜一般的蓝色眼瞳。 和幼年的五条悟在一起的时候他对这个世界不太有什么印象,只是看着被众多侍从拱卫在中间的幼童,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 于是他弯着眉眼,做这个被以爱为名的牢笼封锁的孩童的引路人。 就算是五条悟也只争取到了半个月的相处时间。 再多的就算他是五条家所奉养的神子,也无法讨要到更多——说实话,按理来说,一天也不应该让这种危险的特级咒灵待在他们家神子身边的。 半个月的时间里,沢田纲吉在人前就装作是以往那种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反应的状态,最多隔着袖子,在跪坐在五条悟的身边的时候,偷偷地去捏对方的手指。 而在人后的时候,他们既是朋友又是玩伴,自小被灌输的作为「人」与「咒灵」截然对立的区别,在五条悟这里还尚未成型——在拥有着不同视野的幼年神子眼中,不论是人类还是咒灵,都不过是颜色各异的能量体而已。 只不过在这些能量体之中,有一块更加耀眼……就像是河滩里零零碎碎的石头中,有那么一块橙色的、发着光的宝石一样。 年幼的五条悟对这块会发光的宝石爱不释手,而沢田纲吉看着被自己养得油光水滑(不是)、姑且有了些孩童的淘气的神子,也相当满意自己的改造成果。 他们一起做过很多事情,五条悟曾经拿着沢田纲吉走到障子门的边框上,用小刀划出两个人的身高,然后一个人望着两道相差甚远的刻度鼓起脸颊。 「你还会长高的。」 这时候,沢田纲吉就不得不这样劝慰他,「一定会长得比我更高的。」 但是五条悟还是很气,当天甚至少吃了一碗饭,让一众侍从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态。 后来么,后来就没有了后来。 半月之期一到,棕发的人形咒灵就被收了回去。 而在此之前,五条家遭受了最难堪的一次入侵事件。 被收藏在封印室中的咒物——封印着诅咒之王手指的封印物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被偷走,负责守卫的五条族人躺在门口,封印室敞开着,原本躺在原地的手指也不知所踪。 因为这件事,五条悟不得不被当做吉祥物带出门应酬,甚至因此和大长老讨价还价,博得了几天留住咒灵的时间。 然而等他从宴会无趣的觥筹交错之中回归,等待他的,是灰扑扑的鹅卵石,而非闪烁着生命光亮的宝石。 年幼的、尚且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的年幼神子抿住了唇。 「要回来找我。」分明知道面对的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灵魂,他还是固执地说,「只要我在这里,你就得先回来找我。」 并且,露出凶巴巴的模样。 ——沢田纲吉终于想了起来。 怪不得在高专见面的时候,这孩子嘴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是他长得终于比自己高了不少,他眨眨眼,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 「比我高了不少了啊。」无法解释当初为何没有说出这句话、无法解释为何对那段时光没有记忆的青年嘆息着,在蓝瞳的青年人骤然睁大的目光之中发出嘆息一般的声音。 在对方开口之前,已经很习惯调节自己的情绪的教父先生无声地弯了弯唇,还能记得继续两人刚才的话题。 「找你找你当然找你。」他敷衍小孩一样说道,「万能的五条老师在这里,当然要找你了。」 他这么说对方反而愣了下,当即咳了声,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的伏黑惠虽然不知道大人们之间有什么暗流涌动,但是看着监护人在刚认识的小伙伴面前露出这种状态,只能捂住脸,试图装作自己不认识对方。 一行人继续进行原本的调查。 他们从那个昏迷的女孩的同班同学手中拿到了对方的情况,在学校的时候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但是和同学们的关系不错……大概是因为脾气格外好的缘故。 在各种方面似乎都是普通人,只是有的孩子也会说她有时候神神叨叨的——神神叨叨的咒术师摸摸下巴,觉得可能是说对方拥有着咒力。 第368页 但是更多的事情就问不出了,这些孩子早已经接受过警察的询问,因此回答的模样也很娴熟。但是再怎么娴熟也改变不了其中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的事情,那个昏睡的孩子似乎只是一个稍微有些咒力的普通人,甚至按照猜测她的咒力或许都不多,只能隐约看出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物们的轮廓。 而在她陷入诡异的昏迷之前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有什么异样,一切都很普通寻常,直到她在课桌上趴着睡着,同桌还很贴心地给女孩披上了外套。 然后再没有醒来。 伏黑惠抿了抿嘴唇。 「津美纪也是这样。」他小声地说道,想到自己昏睡在床上的姐姐,心情低落了不少。 乙骨忧太看了看他。 虽然对方是今天才认识的孩子,但是是比自己更小的孩子……也就是说,是弟弟一样的人物。 而对方此时此刻流露出的失落骗不了人,他犹豫了下,学着兄长抚摸自己的模样,拍了拍对方的脑袋作为安抚。 然后在大人们继续寻找线索的时候,两个小孩子就已经互诉衷肠(?)将彼此的情况分享了个遍。 走访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到了晚上两班人马各自分开,沢田纲吉还被迫加上了五条悟的电话和line……鬼知道咒术师和咒灵为什么需要常常保持联络,大概是要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然后改革开放咒术界吧(不是)。 带着小孩在外面解决了晚餐,沢田纲吉感觉到乙骨忧太有些恹恹的,不由得有些担心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很好,没有发烧。 然后又细细地问了问,确认了对方也没有生病。 看着为了自己忙前忙后的沢田纲吉,乙骨忧太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 他垂着眼,看着因为自己的不适而急切地叫着【忧太忧太】的里香,抬起眼,又看见为了自己忙前忙后的兄长,不由得捏了捏拳头。 「不对啊……我记得体温计是放在这里的?」 沢田纲吉想了想觉得不对,还在找体温计。 就在他蹲在家里的医药箱前面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躯从身后贴了上来。 沢田纲吉的动作一顿,硬生生压制住反杀回去的冲动,只偏了偏头,声调温和。 「怎么了,忧太?」 黑发的少年闷闷地将自己埋在兄长的背后,黑色的泥浆一样的咒灵在他的脚下涌动,让少年人看起来多了几分诡异。 他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纲哥……也会离开我吗?」 沢田纲吉听见少年问。 「像是惠的姐姐一样,纲哥也会离开我吗?」 大概是被今天听说的事情给吓到。 沢田纲吉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但是也不是不能体量孩子的这种心态。 他将体温计拿了出来,转过身,温柔地抱着乙骨忧太,拍拍对方的后背,像是安抚一只猛兽的幼崽。 「不会的。」他说道,「不会像是惠君的姐姐一样的。」 在这样说的时候,沢田纲吉的面前,似乎又闪过了另一个画面。 荒凉的村落,西垂的落日,穿着褴褛的众人的攻讦之中,他怀抱着一个孩子,将对方粉色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窝,说着相似的话语。 【会一直在一起……就算是死亡,也不会让我们分开的。】 第130章 奇怪的场景只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回过神来再想去琢磨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 就像是早上做梦醒来之后回忆梦境一样,除了大概的轮廓以外什么也看不清,甚至越是回忆, 原本就缺失着的记忆就更加地弥散, 最后连一星半点都捉摸不住。 回过神来,已经很熟练地将乙骨忧太塞进被窝,连小夜灯都开好, 只等着说晚安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早就拥有了自己的独立空间, 沢田纲吉像是乙骨忧太这么大的时候……哦对不起, 他像是乙骨忧太这么大的时候, 反而失去了自己的独立空间。 叫做reborn的家庭教师强势地插入了他的生活之中, 连睡觉都是在他的房间里面搭了个婴儿床。 ——虽然在这之后发现主要是为了保障尚无自保能力的彭格列未来十代目的人身安全。(虽然大多数情况下, 真正威胁到少年十代目的身心安全的是他的家庭教师才对) 所以沢田纲吉一开始记得自己是讨厌过reborn的才是。 大概是从很久以前就习惯了一个人的少年,生活的空间中突然丝毫不给商量的余地地插入另一个生命的个体,也就是当初他是软绵绵谁都能戳上一下的性格,不然早就在一开始被家庭教师强势地突入生活的时候发了飈。 ——虽然或许这种程度的生气落在家庭教师先生的眼中, 和一只小奶猫或者小狮子张牙舞爪地炸毛没什么区别。 然后就逐渐习惯了对方的存在,连睡觉的时候少了那种浮夸的咻哔咻哔的呼噜声, 也会奇怪地感到不适应。 沢田纲吉站在乙骨忧太的门口,给少年人关上门,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回忆。 他站在门口思索了好久,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个什么,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作为咒灵是不需要睡眠的。 因此就算是闭上眼, 沢田纲吉也没有任何睡意, 反而是长久的黑暗。 第369页 真无聊。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 那种声音冷漠又毫无乐趣, 就如同他所评价的那样, 是毫无波澜的、仅仅听声音也知道是对一切都感到毫无乐趣的声音。 真无聊。 ——但是, 那绝非是沢田纲吉自己所发出的。 属于心脏的位置发出颤动,但咒灵按理说是没有这东西的,但是这时候却出现了仿佛是熬夜过多之后才产生的心悸之感,让咒灵先生散发出了疑惑的气息。 他垂下眼,看见脚上穿着的柔软的拖鞋,突然想起几年前,这双脚上还什么都没有踩,一条象徵着束缚的铁链虽然并无重量,但却屈辱地固定在他的脚腕处。 等等,他是什么时候被抓住的来着? …… …… 心事重重的后果就是又在楼顶吹了一夜的冷风。 好女孩里香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跟着爬上来吹风的,更何况虽然她现在还没什么认知的能力,但是却已经在潜意识种下了来到楼顶会被喜欢的大哥哥用看不懂的东西折磨(?)的种子,因此越发不乐意往上面来。 于是成为孤家寡人(不是)的咒灵先生只能捏着那本人类婴幼儿的识音读字的册子,在冷风之中缓慢摇头。 唉,无敌是多么寂寞。 沢田纲吉蹲在房顶上,变成咒灵之后让他省去了许多睡眠的时间,也同时剥夺了那种疲惫之后一觉睡饱的乐趣。 如果是以前,拥有了这项特质的话,那已经习惯了007的社畜教父大概还会欣喜于以后加班就再也不会担心自己猝死、然后一把埋头进入文件的海洋。 至于现在么…… 就算天上的星星再好看,仰着头看久了,就算是咒灵也会感觉到脖子酸痛的(笑)。 因此得到了兄长的保证、终于平稳进入睡眠并且呼呼大睡了一整晚的乙骨忧太醒来,见到的就是一个和平时稍微有些区别的他哥。 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偷偷斜眼瞥不断活动着脖子的沢田纲吉,显然偷窥技艺还不到家的小少年几乎是在看的第一眼就被抓住。 然后扭扭捏捏的问出了关怀的话语。 沢田纲吉:…… 他能说自己是晚上没事坐房顶上看星星看得脖子痛吗? 显然不能。 于是维护着兄长颜面的青年不着痕迹地再度活动了下脖子,一本正经地同看着自己的少年说道:「这是一种特殊的锻鍊方式,能够让我的反应更加灵敏。」 乙骨忧太:真的吗? 虽然不是很想相信,但说这话的是自己信赖且敬仰的兄长,所以少年人狐疑的目光在棕发青年笃定的神情之下逐渐变得游移,最后咬下最后的那口三明治之后变成了将信将疑。 沢田·丝毫没有骗小孩的内疚感·纲吉:d 「说起来是不是快要迟到了?」他飞快地转移了话题,「今天不是要和朋友们一起出门吗?」 说到这里乙骨忧太的表情也变得奇妙了起来。 所谓的朋友其实就是之前那群在他眼前乱窜的飞机头们。 大概是昨天沢田纲吉对他们的言笑晏晏给了混混们莫大的信心,当时就在沢田纲吉说着「以后我们家忧太还要托各位照顾」的时候拍着胸膛应下、并且当场预约了乙骨忧太的周日。 虽然对象不算是什么好孩子,而且自己和他们也没那么熟……但是对于这次出行,乙骨忧太还是很紧张和期待的。 这大概算是和咒灵里香绑定在一起之后、他第一次和里香或者纲哥以外的人出游。 说实话,还有一些紧张。 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少年在玄关换好了鞋子,也和他的哥说过了再见,但是在拉开门的时候,竟然有种没由来地紧张。 深呼吸了一口,他才刷地拉开了门。 然后沢田纲吉就听见了属于少年们的爽朗嗓音。 「——早上好,乙骨哥!」 听起来就很有少年人的朝气。 乙骨忧太快要踏出门的脚缩了缩,却很快就被飞机头的少年们给簇拥了起来。 他被人高马大的少年们给簇拥着走了两步,才来得及下意识回头。 门口没人,飞机头们在簇拥着他往外面走的时候也顺手给他关上了门。 失落的感觉自心头一扫而过,少年人的目光黯淡了一瞬,转眼又在抬眼看见棕发青年趴在栏杆上朝自己挥手的时候露出笑容。 「乙骨哥在看什么?」 「看房顶?」 「不一定……或许是云?那朵云还挺好看的欸,像……像是那什么来着。」 「那什么是那什么?」 「就是那那什么(比划)。」 「哦哦原来就是那什么啊!」 飞机头们仿佛在说什么暗号一样比划着名天边飞过去的云像是什么,乙骨忧太回过头就听见他们在这这什么那什么的,不由捂住了脑阔。 「说起来,我们今天去什么地方?」他不得不出声打断了少年们。 然后几个飞机头就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大哥想去什么地方?!」 「乙骨哥要去哪里?乙骨哥去什么地方我们就去什么地方!」 「没错没错!不论是干架还是抢地盘,就算是去地狱都行!」 乙骨忧太:…… 「不要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啊。」他捂住脸,思索了一下,在小弟们期待的目光中慢吞吞地说道,「说起来,老师布置的作业,你们都做了吗?」 第370页 他因为昨天的亲子会,还没有来得及做作业。 飞机头们面面相觑。 能来当混混的大多数是对成绩不怎么在意的傢伙了,更别说在他们这条道上要是不好好打架反而去做作业可是会被道上的兄弟们嘲笑的……因此几人面面相觑之后,纷纷挠着脑袋讪笑起来。 一群人除了乙骨忧太,甚至凑不出一套完整的课本。 乙骨忧太:…… 飞机头们摸着脑袋嘿嘿笑着,不以为意。 「不要在乎这种东西嘛乙骨哥,」红毛飞机头仗着自己和乙骨哥要熟悉些(并没有),凑上来和他的乙骨哥勾肩搭背,「您看之前的大哥还留下一场架没打……等打完也就差不多下午了,我们再熘达两圈一天就差不多了。」 乙骨忧太的动作顿了顿。 「打架?」 说道这种东西,飞机头们的兴趣就都冒了出来,眼睛里纷纷发出亮光。 「没错没错!那群傢伙总是来抢地盘,烦死了。」 「这次有乙骨哥在,我们一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赢下来的!」 「毕竟乙骨哥超——强的嘛!」 「让那群混蛋~~~(弹舌)见识见识我们乙骨哥的厉害!」 看着和讨论学习时候截然不同的、兴奋起来的少年们,乙骨忧太沉默了会,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架可以打,并且我会取得绝对的胜利。」被兄长操练过的少年人神色淡然,说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与此相对,我也有一个条件——打完之后,我不会去其他地方,包括你们。」 「你们……给我一起去图书馆做作业啊混蛋们!」 少年们有少年们的快乐,这边,在家里当完了田螺好妈妈(?)的沢田纲吉也挥舞着吸尘器,从家里的角落里吸出了一只新物种。 蓝色长发的人形物体嘴里还嚼巴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来的面包边角料——沢田纲吉怀疑那是早上做饭的时候剩下的,不知道怎么就被这傢伙给扒拉了出来——蹲在垃圾桶边上的样子竟然有些可怜。 当然了,在场的两只咒灵没一个觉得他可怜。 在发现在自己被「发现」之后,蓝毛的咒灵眨眨眼,像是路边店铺里的招财猫一样挥了挥爪子。 「早上好,」他歪歪头,很懂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沢田纲吉:…… 棕发的人形咒灵已经不想去问这傢伙是什么时候偷偷熘进来的了。 他捂住额头,手已经很熟练地摸到了手机,扒拉出备註是【漏瑚】的电话。 天知道他这辈子从睁开眼睛开始给漏瑚打过的电话都没这个星期多! 然而这一招放在咒灵真人这里已经没了用处。 蓝色长发的咒灵歪着脑袋看他拨出了电话,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就足以让人心生怀疑。 下一刻,从他的身上发出的铃声更是验证了沢田纲吉的怀疑。 一张脸被捏得像是拼接而成的咒灵猝然凑近了沢田纲吉,露出一个模仿着电视上被叫做是「日本最美的笑容」的男明星的笑,因为距离太近力度太过不仅没有美感,反而有些惊悚。 沢田纲吉:…… 见过更多丑东西的棕发咒灵将这颗脑袋推得更远了些。 「真人你……来找我做什么?」他问。 咒灵真人嘻嘻地笑了起来。 「当然是来找你玩啦。」他被推开也毫不在意,揉了揉自己的脸让它恢复原本的模样,看着穿着围裙几乎可以和贤惠搭上关系的沢田纲吉,摸了摸下巴,「你在做什么?」 沢田纲吉:「打扫清洁?」 只从书上看过这项人类的运动的咒灵露出了「哇哦」的惊奇神色。 他原本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来找沢田纲吉的,但是现在有了近距离观赏「做家务」这项人类运动的机会,原本要做的事情反而变得不那么很重要,兴致勃勃地蹲在地上、眼睛都不带转地观察着沢田纲吉的家务活动起来。 沢田纲吉原本是想要忽略这傢伙的,但是对方那副目光灼灼甚至想要鼓鼓掌吹个口哨再给个打赏的模样让他实在有种自己被当做猴耍的感觉。 可恶他也不想做这种事情……但是总不能让忧太来做家务吧?他也不是那种无良的大人好吗? (支使着小孩做家务的五条·无良·悟:阿嚏!) 在潦草收拾了一遍房间之后,沢田纲吉扭过头看向跟在他身后就像多了一个大号的尾巴一样的咒灵真人,终于忍不住叉腰皱眉。 「你来做什么的?」 这话说的不算是客气,但是咒灵也分辨不出来,或者说对他来说沢田纲吉的态度如何也不算太重要。 蓝色长发的人形咒灵思索了下,从随身带着的小布包(?)中掏出了一个盒子。 看着被黄符和略有熟悉感的封印,沢田纲吉的心中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他看着诡异的盒子,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了一步。 「这是……」 蓝色长发的人形咒灵仰着脸,像是一个讨要奖励的小孩子一样的对着他笑了起来。 「是我昨天发现的东西。」他弯了弯眼睛,「我听漏瑚说你在找这东西,所以就拿到你这里来了。」 他微微仰着头,目光近乎真诚——但如果细看,却发现其中是空无一物——地看着沢田纲吉,微微笑着,缓慢地撕开符咒,露出其中的内里。 第371页 那是一截手指。 沢田纲吉原本是要阻止他的,可是这个时候身体就像是被另一个人使用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半晌他缓缓抬起手,捏住了那节干瘦的、如油蜡一般的手指。 【「去死吧,怪物。」】 憎恶的、厌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沢田纲吉抬起头,看见曾经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穿着褴褛的人们半圆弧地站在自己的身前,手中或持木棍或拿锄头或者其他什么农具,脸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厌恶。 【「一定是因为这个怪物在这里,神才连续三月不曾下雨。」】 【「杀掉他就好了,杀掉了怪物,神明大人就会高兴了。」】 无数絮语传入他的耳中,沢田纲吉环视一圈,却并未看见恍惚中看见过的另一个孩童。 他垂下眼,才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在他的视界之中,两双属于自己的手茫然地伸张。 【六十五年,飞驒国有一人,曰宿傩。*】 【其为人,壹体有两面,面各相背,顶合无项,各有手足。*】 而在他的脑海之中,另一道稚嫩而冷漠的声音淡定地响起。 「不高兴了?」舌头舔过嘴唇,是沢田纲吉不太会做的动作,但是身体却擅自行动了,就像是那四只手举起,对着人们做出某种奇异的手势一样自己动作起来。 「我把他们全部杀掉,给老子高兴一点吧。」 第131章 这是一具与常人有异的躯体。 就算是不知道什么日本书纪里有过什么什么样的记载, 沢田纲吉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毕竟一般而言,也没有人会生出四只手,而脑海之中也还确确实实地存在着另一个人的声音。 「喂, 给老子说说话啊。」 ——并且,此时此刻, 那道稚嫩又暴躁的声音, 正在他的头脑之后响起。 沢田纲吉没搭理他,自从刚才自己阻止了对方杀掉那些普通人之后这傢伙就开始在脑袋里面嘀嘀咕咕, 他越是不搭理他还越起劲, 一直到现在也还在懒洋洋地叫他说话。 说什么说,说嗨中午好我们今天吃什么吗? 沢田纲吉慢悠悠地熘着自己到了河边, 水中清冽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这大概是一个不算壮硕的男孩, 被包裹在薄薄的、和方才看到的那些人相似的褴褛衣物之中。 放在寻常人脑袋上或许会与「可爱」、「朝气」挂钩的粉色短发搭配了一张算不上可爱的脸蛋, 纵使现在操纵着身体的大概是沢田纲吉, 也丝毫更改不了那张稚嫩但却冷淡的脸上的戾气。 在普通人眼里,比远超年龄戾气更加可怕的是他的长相。 说实话, 男孩长得不算丑,只是稍稍有些营养不良。 可怖的地方不在于他的面容如何, 而在于在粉色短发少年枯瘦的脸上, 生长着常人所没有的第二双眼睛。 ——是的,第二双。 沢田纲吉闭了闭,于是两双眼睛都闭了一闭, 再睁开, 他的视界就矮了一节, 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哦不, 应该是失去了除了同样异于常人的第二双手以外的身体的控制力。 身体里的另一个傢伙:…… 「我说, 」对方幽幽地开了口, 「不是说好你走路的吗?怎么把我换上来了。」 沢田纲吉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然而对方好像是习惯了这个模式一样,等了一会没等他发出声音,就自顾自地哼了一声,蹲下身洗了洗手。 沢田纲吉还不太会控制属于自己的那两只爪子——说实话这种感觉奇奇怪怪的,就算是自诩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教父先生也没见过这等场面——在试探着控制的时候,就变成了给身体中的另一个傢伙捣乱的存在。 另一个人:…… 粉发的男孩冷着脸一手一只抓住自己胡乱动作的另外两只手,不由分说地也塞进水里,哗啦哗啦地清洗干净。 沢田纲吉安静如鸡。 对方「啧」了一声。 「还在生气?」他歪了歪头,似是不解,「我不是没杀那群傢伙吗?你在不高兴个什么?」 照他说的话,都鲨了才是正确的。 沢田纲吉抽了抽嘴角。 「不是因为这个。」他嘆了口气,确实不太开心,「我只是因为……因为他们对你那样,才不高兴的。」 明明是同一具身体,由另一个傢伙操纵的时候就是充满戾气的、野性又危险的,而当沢田纲吉来操纵,就又无端的弱气了一些。 听见这句话,另一个人看起来才高兴了一些。 「什么这样那样,你不喜欢那种称呼么?」他从地上站起,庞大的、仿佛乌压压的黑云一般的咒力喷薄而出,碾压着无数瞄准了落单的、闻起来就很好吃的人类幼崽(大概)的怪物们,慢悠悠地打了个呵欠,「但是我还挺喜欢的,那些杂碎怎么有资格知晓我们原本的名字。」 「两面宿傩。」他慢吞吞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猝然露出笑意,在咒力将咒灵们碾碎的时候,露出了堪称狰狞的笑意。 「是个好名字,是吧?」 ——在他身后,因为丰盈血肉与强大咒力而被吸引而来的咒灵,在言语之间灰飞烟灭。 …… 「餵?hello你在吗?」 第372页 从短暂的记忆之中回过神,看见的就是咒灵真人拉长了调子捧着脸,用一根逗猫棒在自己面前扫来扫去的情形。 他把咒灵真人扒拉开,用近乎同款的姿势捧着脸,思索起刚才在脑海里面回放过了一次的记忆。 那是他的记忆? 但是为什么此前没有回想起来过? 但是仔细想想最初的记忆是在高专,但是回想的时候就又想起了在五条家时候的记忆,也就是说他在这个世界的记忆本身就是不完整的。 而且恐怕也不仅如此。 毕竟在这个世界的记忆并不完整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事实上他对自己以前的记忆都不甚清晰,就像是那次回想起以某个姿势和自己点菸的银发青年的时候一样——他只记得有这样一个人和对方的大致外表在,但是更多的、更深层的记忆却被什么东西隐藏了起来。 银色长发黑色外套还特别危险的人他现存的记忆中当然有一个,就是他的叔xanxus家的作战队长斯库瓦罗。 在瓦里安的一众怪人当中,因为自己的友人山本武是斯库瓦罗认定的弟子的缘故,沢田纲吉和斯库瓦罗的关系算得上是比较好的。 可是再怎么好也不会两个人没事了一起排排坐吃果果抽菸烟……不说reborn,光是xanxus的怒火就够他俩吃一壶。 所以不太可能是斯库瓦罗,而且虽然斯库瓦罗长得就一脸坏boy的模样,但在和剑或者工作相关的事情上严以待己,一般情况都不太会碰这种会让自己的身上沾染会暴露自己的气味。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人——gin。 这个名词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些闪烁的片段从沢田纲吉的脑海之中穿过,但却踏雪无痕什么都没留下,更让教父先生确定了自己的记忆被做了手脚的实时。 他垂眼看向手中拿着的宿傩手指,神情不定。 咒灵真人很有耐心地等待着沢田纲吉发现自己。 他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于是笑容扩大到了让沢田纲吉都无法忽视的地步。 沢田纲吉看了他一眼。 「你在笑什么?」他问。 咒灵真人站起身,很有少女感地将双手背在身后转了个圈。 「我只是在想,原本我觉得你不像是咒灵,倒像是人类的。」他慢悠悠地说,观察着沢田纲吉脸上的表情,试图看出什么。 而沢田纲吉只是偏了偏头,找到他的话语之中的漏洞。 「原本?」他微微侧头,头发在眼前打出一片很有反派气息的阴影。 但是咒灵真人却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或者说,在象徵着极恶的特级咒灵眼中,这才应当是作为与自己平等的存在应有的姿态。 于是他笑眯眯地托着腮,点了点头。 「是的哦。」咒灵真人说道,「因为你和那个人类相处的时候哦,就像……唔,就像人类的妈妈一样嘛。」 沢田纲吉:? 咒灵真人丝毫没察觉到他的问号,笑眯眯地说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果然,就算再怎么伪装得像是人类,果然我们才是同类嘛。」 沢田纲吉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别拿我和你相提并论。」他干巴巴地回复,抬步错过活像是个熊孩子一样的咒灵真人,抬步朝着外面走去。 真人眨了眨眼睛,看着逐渐虚化成咒灵形态的青年,发出疑惑的声音。 「你要走了吗?要去什么地方?带我一起去嘛。」 活像是个小孩一样。 不过按照他「出生」的时间,就算不以咒灵的年龄作为尺度,而以普通人类的年龄来衡量,真人也还是个孩子。 沢田纲吉脚步不停,神情却很冷淡。 「托你的福,我现在也觉得这东西有趣起来了。」他微微侧过头,露出半张脸,「既然是我喜欢的东西……那全都是我的,没问题吧?」 这还是模仿着「记忆」中粉发的男孩的说法。 然而咒灵真人听了这句话之后略微睁大了些眼睛,旋即放声笑了起来。 他哒哒地跟上随着转化为咒灵的形态、身上的衣物也变成了黑色西装与披风的青年,围着对方转来转去,颇有几分高兴和欣喜的模样。 「当然~」他的声音甜腻地回旋在乙骨家的上空,在出门的时候瞥了眼门牌。 咒灵恶意地笑了起来。 「不过这样的话,你的人类呢?」他双手背在身后问,「要放在这里吗?是你的所有物的话,不需要随身带走吗?」 言语之间,是如果沢田纲吉点头,他就能帮忙将人类变成合适的形状任他待在身边的模样。 沢田纲吉一丝眼神也并未分给一侧,只是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不用管他,也不要碰他。」他说道,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出了应对的说法,「就让他这样走下去,两年后,忧太会加入咒术师的学校,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咒灵真人停住了脚步,沢田纲吉没管他,只在半晌之后,听见了对方发出的狂笑。 「真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捧腹大笑到不能自已的咒灵笑了半天才露出自己那双异色的眼瞳,落在不远处的棕发的人形咒灵身上,显示出原本的、如同蛇类一般冰冷的眼神,再度重复他曾经说过的某句话语,比起常人要长许多的舌头围着嘴舔了一圈,定定地盯在沢田纲吉身上。 第373页 …… …… 封印物是真人从漏瑚手中偷出来的。 沢田纲吉带着孩子回去的时候漏瑚正在巢穴里跳脚说一定是真人那个熊孩子把东西给摸出去了,转过头就发现熊孩子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封印解开了一半的手指晃荡。 漏瑚头顶气得冒火山,追着熊孩子扔鞋底没打中之后才发现和真人一同回来的还有个沢田纲吉,咳嗽了一声停下脚步穿上鞋,全当做是无事发生。 「咳……你什么时候来的?」 沢田纲吉:…… 棕发的咒灵先生无言地指了指真人,表示自己是和熊孩子一起回来的。 漏瑚:…… 完球揍孩子揍得太沉迷都没发现伙伴来了。 漏瑚咳嗽了一声,试图把这件事就这样翻过篇。 然后他的独眼落到了沢田纲吉的身上,脸皱起来。 「你这是发生了什么?」漏瑚耸起鼻子,像是狗一样嗅了嗅,「身上一股味道……出门的时候吃了人类的螺蛳粉?」 在人类社会融入得不错的特级咒灵已经学会「螺蛳粉」了——这东西不久前真人在家里吃过,臭得花御连夜逃走,去富士山上睡了几天才回来。 沢田纲吉不知道这傢伙是怎么想到螺蛳粉的,但是从碰到宿傩的那根手指之后,自己就被「做了标记」的这件事,没人比他更加清楚。 这也是他二话不说,就要离开乙骨家的原因。 但是此时此刻他不能露出知道这件事的模样,不然的话见证了他立刻拔腿就走的真人会再度注意到忧太对他而言并非像是真人以为的那样,是人类的小玩具。 因此面对着漏瑚奇怪的表情,沢田纲吉也耸起鼻子左闻右嗅,露出无辜的神情。 「你没闻到么?」漏瑚狐疑地问。 沢田纲吉:「从刚才开始就在说些奇怪的话……鼻子坏掉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打歪之后再接回来。」 心怀试探的特级咒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向另一个傢伙。 「餵真人,你闻见了吗?」他扬声问道。 因为躲避漏瑚、或者说是在熘着漏瑚玩的真人蹲在高处,像是一只大猫猫一样歪了歪头。 「当然了~」他理所当然地说道,瞳孔在折射之下反而变得幽深,「像是人类的狗撒尿圈地盘一样,从一开始我就闻到了,强烈的、一选定目标就毫不收敛地释放着【属于我】的气息。」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眼前逐渐浮现出尚未甦醒的记忆中的某个片段。 是在灵魂之海中,粉发的男人将他抵在角落,面容邪性而又肆意。 咒灵真人挥了挥尚且拿在自己手上的手指,面上带着习惯性的笑意,细看却知道分明只有冰冷一片。 咒灵蹲在柜子上,一蓝一金的眼瞳发出无机质的光,居高临下地对鼻尖洋溢了一路的味道作出评断。 「是宿傩的味道。」 【你是本大爷的人,是我的半身,就算是分开之后也是这样——喂,记住了吗?】 第132章 奇怪的记忆让沢田纲吉有点幻视以前陪妈妈一起看过的脑残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 但这点记忆来得快去得也快, 眨眼之后就消失无踪迹了,只留下一点自己仿佛是被对方圈在怀中一样的感觉。 哦还是被四只手。 那种奇怪的霸总味道突然就消散、然后变成不知从何而来的沙雕味道。 什么是本大爷的人之类的…… 教父先生扯着头发蹲下身,露出痛苦的神色, 都没人教那傢伙用稍微正经一点的用词吗?这种词要是被reborn听到,他们俩都得围着彭格列裸奔跑圈谢罪啊! ——但确实是没有的。 毕竟两面宿傩——按照他本人的意愿和截至目前自己的记忆,沢田纲吉暂且这样称呼对方——自小生活在山野之中。 从一出生就因为生有四手四眼, 所以几乎是一出生, 两面宿傩就被抛弃了。 将他塞在襁褓中的「父母」将尚且不会说话而只会哭泣的两面宿傩扔在了战场的废墟之中, 大概是存着让这个罪恶的孩子像是腐尸一般被野外的豺狼也好野鹰也罢给叼走吃掉,然而这个孩子不仅没有被吃下,反而存活了下来,自由又野蛮地生长在了山野之间。 那么他的措辞也好习性也罢,自然是远不如平安京内的贵公子那般精雕细琢。 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以什么样的状态与两面宿傩待在同一具躯体中的, 但如果是自从出生开始就属于待在同一个躯体之中的话,大概也不会放任两面宿傩如此自由生长……不过按照他在这个世界的记忆残缺程度来说的话,或许当时自己也像是婴儿一般没有记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是联想到要是自己什么时候也脱口一句「老子」、「本大爷」之类的, 沢田纲吉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本大爷是最强的, 迷上我吧……?」蹲在地上的教父先生尝试着念了一句,旋即羞耻地捂住了脸, 「果然不行,为什么有人可以自然而然地说出这种话啊!」 …… 说是回到了咒灵的这边, 身上也因为被两面宿傩的手指带来的影响而暂时不太好回到忧太那边……啊, 说起来他还没跟忧太说这件事呢。 偷偷摸摸左顾右盼看着没咒灵, 沢田纲吉摸到手机,想了想叫了一句「真人」。 第374页 然后蓝色脑袋的咒灵就真的从角落里蹦了出来。 「你找我吗?」 熊咒灵真是一种奇诡的生物。 沢田纲吉想着, 摸出和手机放在一起的钱包, 从里面掏出了两张钞票。 「可以帮我出去买瓶波子汽水吗?」 蓝发的咒灵拖着调子「欸——」了一声。 「叫我出来就是做这种事情的吗?」他皱着脸, 不情不愿地从沢田纲吉手里接过纸钞——但是咒灵「买」东西需要钞票吗?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是有什么要背着我做的坏事情吗?」 沢田纲吉笑了笑。 「是哦。」他弯了弯眼,「因为和你一起离开走得太急,还没跟忧太说今晚不回去呢。」 笑得像是带了一张面具一样。 真人顿了顿,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沢田纲吉。 「意外地坦诚啊。」他说道,「这么坦诚我反而要怀疑一下了。」 沢田纲吉很适时地继续笑了笑,让自己看起来敦厚一些。 「怀疑什么?」 咒灵真人摸着下巴思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那个吧。」他比划了一下,「你看过死——哔——神吗?」 沢田纲吉:「?」 真人:「里面有个很有趣的角色哦,就跟你一样,是个整天笑眯眯的棕毛。」 沢田纲吉:「?」 蓝灰发色的人形咒灵弯了弯眼睛,「模仿」着方才沢田纲吉所露出的笑容。 「就像是这样。」他如此说道,「虽然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好死神,也有笨蛋被他欺骗、以为他是可以信任的好师长,但是却是个反派呢。」 真人问道:「你也是吗?」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睛,对他这番言语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摸了摸下巴,「唔」了一声。 「很有趣的提法呢。」他如此说道,知道对方的想法已经被自己扰乱,并不给予正面的回答,只是弯了弯眼睛,「嘛,谁知道呢~」 …… …… 咒灵们的生活并未因为多了一个沢田纲吉而有太大的改变。 他们又不是人类,并不需要必要的进食睡眠,时间或者同伴对于他们来说在本质上都没有什么意义,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从只有三只咒灵所以最多只能打扑克变成了有四只咒灵所以可以搓麻将。 「七条。」 「九万。」 「诶嘿一不小心好像胡了诶。」 ——因此,这就是大半夜的,四只咒灵凑在一起搓麻将的原因了。 麻将是真人带回来的。 被沢田纲吉支使去买波子汽水的咒灵没给他带回来汽水,反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找到了一台麻将机,一只咒灵嘿咻嘿咻地给带了回来。 漏瑚在忧心忡忡地确认了没被人类——主要是人类里面的咒术师发现之后,就和真人蹲在一起,开始研究这种据说在人类之中很受欢迎的东西。 「我以前的时候倒是见过人类的贵女打这东西……」 不过那都得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 而花御就更不必说。 然后一颗顶着毛巾的热气腾腾的脑袋经过了他们。 洗漱完毕正准备乖乖睡觉的教父先生看见机器,不经意地发出声音:「这不是麻将机吗?这里怎么有这东西?」 三只咒灵五只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漏瑚干巴巴地问。 真人像是一只猴子一样(?)窜了过来,牢牢地堵住了教父先生的去路:「一起来打麻将吧!」 花御沉默了一下,盯在沢田纲吉的身上。 他说的话是另一种语言,但是传入耳中的时候就会自动翻译成所要传递的内容,所以大致的内容是…… 纲纲,无聊,麻将(不是)。 沢田纲吉被半推半就地送上了麻将桌,当麻将机内清洗麻将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还有点恍惚的熟悉感。 托那只手指的福,他对于高专时期的记忆也清晰来一些,因此看见麻将机,就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一些当初的关于这东西的记忆。 麻将机这种东西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出现在学校这种神圣的地方的。 但是怎奈学校里面有个五条悟,还有个夏油杰,两个人凑到一块,连富士山都能搬运到学校里去。 更不用说区区的麻将机了。 当时也是因为原本的娱乐活动因为增加了一只咒灵老师而变得不太适用。 男生们喜欢的游戏一般都是两人款的,鲜少有游戏支撑三个人以上的玩家。 而平时他们俩和家入硝子三个人凑到一起就是打扑克,钱财上的输赢不太重要,比较重要的是贴在最强们脸上的条子,为此沢田纲吉和家入硝子没少眉来眼去,直到被两只气急败坏的最强拆分开还不许有眼神交汇才作罢。 但是就算这样沢田纲吉也是赢得比较多的,能够和他拼一拼的大概就只有五条悟——只不过后者基本上是靠的计算能力,而教父先生依靠的则是运气和他引以为傲的超直感。 当初被reborn扔进赌城历练的时候,沢田纲吉也是靠的这俩东西。 彭格列祖传的超直感其实已经是很逆天的一项技能了。 这种对于冥冥中註定的某事的直觉其实大多数人都有,但是能够像是彭格列的血脉这样明显且准确的,怎么都得受到世界意识的偏爱才行。 第375页 而运气更是如此。 沢田纲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傢伙。 不然怎么能在原本平庸又废柴的人生里碰到如此多的亲友与伙伴,从无聊的、一眼就能看见尽头的可悲人生当中解救出来。 所以凭藉着这俩法宝,沢田纲吉一度在赌城当中横行霸道,就算是荷官刻意动了手脚也能赢得盆满钵满——然后他就被赌城背后的大老闆「请」去做了客。 但是这种东西是他能够控制的吗?他其实也不想赢成这样……但是这都是reborn让他这样做的嘛! 而且还说什么「要是输一场你就给我去三途川游泳」什么的,简直叫人没有后退的余地。 彼时已经成长得七七八八的十代目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将被自己干趴下的老闆带下属捆成粽子,坐在他们的「尸体」上嘟嘟囔囔地跟家庭教师通电话,抱怨这次对方实在是过分。 散漫的回忆在脑海之中不断回荡,沢田纲吉看了眼牌,思索了一下,然后将刚摸上来的一张牌摊开。 「不好意思,又胡了。」 他露出笑容,对面的三个傢伙脸上都多多少少贴上了纸条,对家的漏瑚脸上更是如此,眼睛都被纸条遮得只剩下半只,还很努力地瞪大着。 真人已经快要一拍桌子起来说你这傢伙是不是作弊了——事实上他们已经换了好几轮的位置,现在沢田纲吉坐的是一开始他的座位的右手边,再换一次,就回到最开始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面对着幼生咒灵的指控,教父先生保持着微微的笑容,丝毫不为所动。 他可是reborn教出来的赌徒,怎么可能会输。 就在几只咒灵僵持不下之际,有人哒哒扣响了窗框。 「既然真人君不想玩了,不如让我来如何?」 四只咒灵除了沢田纲吉没一个发现来者到来,此时齐刷刷地等了过去。 在咒灵们的瞪视之中,穿着灰绿条纹和服、一头黑色长发、只睁着一只眼的青年坐在窗框上,窗外分明毫无一物,但是当这个人坐在窗框上的时候,就无风自动飘起了花瓣。 看着目瞪狗呆的咒灵们,青年很是温雅地勾了勾唇角。 「你的伙伴们看起来很傻的样子。」 他的目光越过咒灵们,落到唯一一个脸上没被贴条子的棕发咒灵身上。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娴熟地搭上话。 「原谅他们吧,毕竟不是所有咒灵……哦不,妖怪!!,都像你这样聪明的。」 对方那张英俊潇洒的脸上露出笑意,低低地发出笑声,饶有兴味地歪了歪头。 「果然是有求于妖的样子。」他说道,「连嘴巴都像是抹了蜜一样,可真不像你。」 沢田纲吉便也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是啊,」他无奈地说道,「毕竟是有求于你,当然要奉承奉承奴良组的大将了。」 这时候咒灵们才反应了过来。 「等等等等!」 漏瑚插入两个人中间,蹦跶着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这傢伙是什么?」他那只唯一的眼睛滴熘熘地转着,从黑发青年的身上感受到极其强烈而危险的气势……但是又不像是咒力,而是另一种有着相同又相异的本源的东西。 他警惕地观察着青年,从方才他与沢田纲吉的对话中捕捉到了关键词。 「奴良组的大将……莫非是……」 「哦呀哦呀,这倒是我的失礼了。」 青年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身后黄色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而带入了一些进入室内,明晃晃地昭示着存在感,刺激着三只咒灵的神经。 他上前了两步,在咒灵们警惕的动作与目光中停下脚步,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距离。 「我(おれ)是奴良鲤伴。」 他温声说道,矜贵而优雅,却带着难以言喻的霸道,正是「百鬼之主」的底气与气势。 青年金色的眼眸扫过三只咒灵,最终落到一个电话找到自己的友人身上,那份带着锋刃的温和在目光交接之时骤然软化许多,变做温和与玩味的神色。 「是谁要看我的百鬼夜行,嗯?纲吉。」他三两步跳到沢田纲吉的面前,身上披着的羽织仿佛在夜晚中飞行的蝶一般,轻盈地在空中折出幅度。 青年捏住乖乖坐在板凳上的青年的下巴,略显轻佻地一笑,金瞳之中满是笑意,「终于准备和我喝交杯酒*了吗?」 第133章 在月夜之中前来的男子名为奴良鲤伴, 是赫赫有名的妖怪组织【奴良组】的总大将。 按照妖怪的年龄而言他还处在年轻力壮的时期,虽然已经经历了好几轮时间的刻度,但是在麾下妖怪们的宠溺(?)之下,无论是脾性也好姿态也罢, 都还是令妖羡慕的青年模样。 此时此刻, 沢田纲吉黑线地将自己的脑袋从对方的手上**, 忍住了给滑头鬼翻个白眼的冲动。 ——毕竟好好的结义仪式能被说得这么奇怪也就仅此一家了。 然后发出了拒绝三连。 「不要不行不想。」他说到, 从脑袋里零零碎碎的记忆中找到了一星半点,「你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呢, 怎么就想和我当兄弟了?」 这样的话他的辈分岂不是突然就小了一截。 听见这话奴良鲤伴诧异地张了张眼, 旋即露出有些温柔的笑容。 第376页 「你恢复以前的记忆了?」 棕发的咒灵先生点点头, 又摇了摇头。 「只不过是一些而已。」他看了看奴良鲤伴, 发出感慨,「只是没想到连你都长得这么大了啊。」 是很浮夸的感慨姿态,反倒让黑发的青年额头上长出了几根黑线。 沢田纲吉是一直与奴良家有着来往和联繫的, 当初从咒术界的上层手中逃脱,也有着发现了他的存在的奴良组的帮助。 只是此前记忆比现在还残缺, 所以也只是知道自己大概和这一堆非人类有着不浅的关系, 而等到昨天稍微收回了些记忆,才想起双方原来有着更加深层的因缘。 曾经说到,「两面宿傩」是被丢弃在战场之中的。 就算是日后成为了传闻中极其可怖的「诅咒之王」, 在幼年时期,他也依旧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 强大的咒力在这时候不但没能成为庇佑他的屏障,反而化作了引诱另一个世界居民的美味食物,源源不断地吸引着咒灵与妖物前来。 没能夭折于幼年, 全因妖怪的收容。 ——产女。 「怀孕不产而死者, 若弃尸于野, 胎内子不死而生于野者,母之魂魄多化为人形,抱子行于夜路*。」 显而易见,和两面宿傩同样被抛弃在荒野的产女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将并未嚎啕大哭、但却依旧有着存活迹象的孩子俯身抱起,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 两面宿傩或许在刚出生的时候还是一个普通的、只是拥有着强大咒力和异于常人的躯体的孩子,但是经过产女与山间精怪的抚养,很快就自由生长了起来。 而等他有了自保的能力,「诅咒之王」的名号也逐渐在当初还并没有区分得像是现在这样清晰的阴阳师们之间扩散了起来。 总之,正是因此,经过一番的波折之后,沢田纲吉才与奴良组——具体来说,是当时奴良组的大将,奴良鲤伴的父亲滑瓢有了交集。 这之后的记忆就逐渐模糊不清了起来,沢田纲吉转了转眼珠子,对着奴良鲤伴笑了笑,说出那句面对朋友家的孩子绝对好用的话。 「之前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他弯了弯眼睛,「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鲤伴。」 神情端雅的奴良鲤伴终于露出了无奈又挫败的神色,举起双手宣告投降。 这边一只咒灵一只妖怪互相伤害够了,那边三只咒灵也逐渐反应了过来。 漏瑚对这只突如其来的妖怪还是保持着警惕之心,向来暴脾气的咒灵此时站得远远的没说话已经是给足了同伴脸面。 而花御虽然没有走动,但是神情(?)和气质都肉眼可见地柔和了许多——要让沢田纲吉猜,那大概是奴良鲤伴接受了来自母亲的馈赠,拥有着治癒能力的同时,也为草木所喜。因此花御看着他的目光柔和着柔和着,大概过不了一会就会变成妈妈看儿子(?)的眼神。 而只有另一只活蹦乱跳的咒灵真人,不知道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对咒灵同伴过分信任,在这边两只互相攻击的时候他就窜到了窗台后面,此时此刻从另一面捞出了一只抱着个罐子的小妖怪,并且发出做作的声音。 「哇——这也是妖怪么?」咒灵真人发出惊嘆的声音。 房间里的咒灵和妖怪齐刷刷地朝着他看了过去。 只见咒灵手中拎着一只介乎于可爱和丑陋……用时髦的人类的话来说大概是叫做丑萌丑萌的小妖怪上下甩了甩,而小妖怪手里还抱着个罐子,注意到大家包括它亲爱的二代目看向它的时候下意识地从罐子里掏出了一把花瓣。 是黄色的山吹花瓣。 回想起这只妖怪出场时候身后自带的山吹花瓣飞舞情景的咒灵们:…… 奴良鲤伴哈哈大笑起来。 「嘛嘛,不要在乎这种细节嘛。」他一只手握住了腰间的刀剑,浅笑着威胁,「不过那边的小朋友,不把我的小弟放下来,你的脑袋就会滚到地上了哦。」 …… 大概算得上是鸡飞狗跳的一夜,等到沢田纲吉拉扯着奴良鲤伴离开咒灵们的根据地,就已经是快要凌晨的时候了。 生活作息显然异于常人的百鬼之主闭着右眼打着呵欠歪歪斜斜地走在路上,看起来就不是很聪明的小妖怪惊慌地跟在他身后伸手去扶,结果跟着他们家大将的身形左右来回跑得让人抹泪。 沢田纲吉嘆了口气,走在奴良鲤伴身边的时候竟然比和咒灵们打麻将还要放松不少。 「所以怎么今晚来了?」他语气娴熟地问,虽然一只咒灵一只妖怪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见、而且突然甦醒的记忆也改变了两个人的关系,但竟然还是相处得很和谐。 奴良鲤伴睁了下那只闭上的眼睛,很快又闭了回去。 「毕竟你好不容易找我一次。」他揣着手手老神在在,「我当然得早点来啦,为兄弟两肋插刀可是我们奴良组的美学。」 沢田纲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别的不说,这种说法就很不奴良鲤伴,充满着一股做作而虚伪的感觉。 跟在奴良鲤伴身后的小妖怪探出一个脑袋。 「是因为山吹大人……」 剩下的话被他们家的总大将一个眼神给塞回了嘴里。 但这并不妨碍沢田纲吉露出瞭然的眼神。 小妖怪嘴中的「山吹大人」名为「山吹乙女」,是奴良鲤伴的妻子,一只美丽而温婉的骨女。 第377页 看奴良鲤伴的模样就知道小妖怪说的是真的,沢田纲吉抽抽嘴角,心说有的妖怪看起来光风霁月实际上却在大晚上的被妻子扫地出门……这个人是谁他不说(狗头)。 不过想起自己也不是没有过大半夜的被人从家里或者彭格列的城堡扔出来的经历……只不过这个人是魔鬼级别的家庭教师,沢田纲吉就又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情。 这等调侃的视线自然而然被奴良鲤伴所察觉。 不过当滑头鬼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滑头(?)。 他搓了说漏嘴的小妖怪一顿,恢复方才揣着手的模样。 「不说这个,」他摸摸鼻子,其实在来找沢田纲吉之前已经想好了怎么回去哄老婆高兴……只是说在回家的路上正好路过沢田纲吉这边,就想着不然就顺便把事情一起顺手做掉,「你不是说想看百鬼夜行吗?怎么,不要说你终于转变主意加入我们了?」 沢田纲吉的神色这才收敛了一些,组织了下语言,说了来龙去脉。 然后发现比起有人类希望能亲眼见识见识百鬼夜行,奴良鲤伴对这个人类好像更感兴趣。 奴良组的二代目揣着手,思索了一下。 「听纲君你的形容,你的朋友比起咒术师,更接近我们所说的阴阳师。」他如此说道,「收服式神、驱使式神……唔,大家会『喜欢』他的。」 ——这句话听起来就很危险。 但是这也算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在听到沢田纲吉所自己的记忆其实残缺不全,是在接触到宿傩的手指之后才缓慢地回忆起一些往事之后,奴良鲤伴的神色就又变得微妙了起来。 沢田纲吉:……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吐槽道,「看起来就像是在马桶里看见了电视机一样。」 奴良鲤伴:…… 滑头鬼金色的眼瞳注视着沢田纲吉,带着几分仿若天生的温柔与风流,氤氲了几分沢田纲吉暂且分不清晰的怀念神色。 但是最后他也只不过是嘆了口气。 「算了,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以后记得找我。」身披羽织的妖怪单手挥了挥,将棕发的咒灵留在原地。 在他去往的方向,异象一般的黑雾瀰漫,是隶属于奴良组麾下的妖怪们前来迎接他们的大将。 而以妖怪的年龄来说还十分年轻的男人单手披着羽织,语气微微上扬。 「有人要见识见识我们的威风,」他的羽织在夜风之中凛然作响,仔细听去,却是无数潜藏在夜幕之中的妖物或是兴奋或是激昂的应答之声。 「走了,小的们。」 …… 沢田纲吉看着妖怪先生远去。 那边的方向是他为奴良鲤伴指的盘星教所在的方向……希望夏油杰先生能够在睡醒之前有一个足够美丽的梦境。 他送完客人自己其实也不太想回咒灵们那边,现在虽然能够稍微控制某个傢伙在身上留下的印记、但是暂且还是不能回忧太那边,因此一时之间只能在街道上游荡起来。 这个点除了无所事事的咒灵和摩拳擦掌给人类一个惊喜的妖怪们之外,着实是没有其他的什么生物在路上的。 沢田纲吉找到一个公园,平日里会被人类的幼崽挤得满满当当的鞦韆此刻空无一人,于是一只棕发的成年咒灵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 他想起方才奴良鲤伴在夜幕之中一呼百应的情景。 那些不曾在他的面前露面的妖怪们并非忽视他的存在,只是比起一只沢田纲吉,他们更在意的是奴良鲤伴……或者说,在这些思维简单的妖怪们的眼中、在奴良鲤伴在的场景里,大概是只看得见奴良组的二代目大将的。 真是不错的羁绊。 ——他不禁发出如此的感嘆。 但其实教父先生也是不差的。 只要他的身影在何处,那么彭格列的目光就落在何处。只是现下首领流落于异世界,让那些被羁绊所连接的目光一时之间失去了落下的焦点。 耳边似乎传来某个人的嗤笑,是已经恢复自由身的老师坐在窗边上,毫不客气地挥斥方穹。 「你太宠着他们了,蠢纲。」 ——哪有,明明事实正好相反才是。 但是就算是嗤笑,回忆起这回事的时候,沢田纲吉也还是微微带笑,眉眼温柔的。 他!无聊地在这里晃荡了很久,即将起身的时候,公园的入口处猫猫祟祟地出现了两只人类少女。 一只白色丸子头、一只黑色短发,正是夏油杰的两个「女儿」。 两名女孩子看起来目的十分明确,在看见沢田纲吉之后就径直朝着他走了过来。 白发的那名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盛气凌人地将盒子递到了看起来呆呆的棕发咒灵的面前。 「夏油大人让我们带给你的东西。」白发的女孩——菜菜子如此说道。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睛。 「菜菜子酱?」 对方大抵是没想到他还记得她的名字的,显然愣了一下,语气也柔和了一些,但还是不情不愿的。 「给。」她看了眼看起来挺柔弱的(?)咒灵,心中其实有些可惜。 毕竟人都会喜欢好看些的生物,所以不论是她也也好美美子也好,比起夏油大人的那些咒灵,她们都是更喜欢面前的这只好看又似乎好脾气的咒灵的。 第378页 而且按照今早起来的夏油大人的说法,这只咒灵还帮助了她们不少……更不用说他似乎还曾经教导过夏油大人了。 脑子里咕噜噜地乱转,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提醒了棕发的咒灵要小心使用这里面的东西。 菜菜子的语气一顿,咳了一声,想着说都说了这么多了,不如送佛送到西,万一咒灵想通了决定当她们家夏油大人的咒灵……那就是一家人了。 于是她顿了顿,摆出了会吃小孩的表情。 「总之,你得小心一些。」菜菜子的目光从装着封印物的盒子上一扫而过,露出有些畏惧的表情,「我想你也知道,这里面是那个传说中的诅咒之王的手指。」 女孩子张牙舞爪的,不仅不可怕,反而有几分可爱,反正没能把沢田纲吉吓到。 沢田·诅咒之王·大概是有他的一半·纲吉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那确实很可怕啊。」他说道,「不过这么可怕的话,杰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 菜菜子叉腰,十分骄傲。 「夏油大人当然是不一样的。」说到自己的夏油大人,她的尾巴似乎都要翘到天上去,「夏油大人是最强的!」 沢田纲吉眨眨眼,顺着小孩的话应和。 「那真是太厉害啦。」 「那是当然!」 「那他会做些什么呢?」 「夏油大人无所不能!」 「比如说?」 「驯服咒灵!经营组织!让猴子们俯首称臣!」 「哇——」 「总之,」不知何时加入对话的黑发夏油吹微微红着脸,叉腰说道,「除了生孩子、不,就算是生孩子,夏油大人也一定可以做到!」 第134章 忠实的夏油吹dna动了, 当即想要叉着腰扬着脑袋说那是自然。 然后很努力地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试图用眼神杀死这个坏傢伙。 果然咒灵都是些坏东西!是不能信任的傢伙! 女孩子们气呼呼地在心中谴责。 沢田纲吉丝毫不觉得自己会被可爱的女孩们这般谴责,他只是看了看天色, 思索了一下。 「不过没关系吗?」他问道,在女孩们不解的眼神之中解释,「今天是上学日吧, 不去学校吗?」 被他诈得差点忘记还有上学这回事的姐妹俩:…… 「呜哇哇上课啊我都忘记了啊美美子!!」 「我们快走吧菜菜子!」 然后匆匆忙忙地跑远。 沢田纲吉看着少女们急匆匆跑远的模样,猝然生出一种自己其实已经距离年轻人们很远的错觉。 哦, 其实也不一定是错觉:) 自怨自艾(并没有)一会, 托着腮看着不少穿着校服的孩子们从公园前急匆匆地走过, 沢田纲吉打了个呵欠,终于摸出来那个被姐妹俩交到他手里的盒子。 被封印得不错的盒子看起来就很平平无奇,如果不是提前说过里面装的是传说中「诅咒之王」的手指, 想必也就没有人将这个看起来就很平平无奇的丑东西和诅咒之王联繫在一起。 沢田纲吉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做点措施——毕竟那傢伙在的时候就很吸引咒灵,现在留下的虽然只是一根手指, 想必也还是会让那些毫无神智的东西蜂拥而来。 于是他想了想, 手里捏了个很不咒灵的姿势。 当初夜蛾教学生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时长感到年龄越来越大(?)记性也逐渐变得不好的教父先生很是认真努力地思索了一下,终于从记忆里扒拉出来了「帐」的口诀。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帐笼罩住了咒灵。 沢田纲吉久违地感到一丝紧张……大概是紧张吧, 其实他也不太能说清楚这是种什么感觉, 他深呼吸了两下才伸手去打开盒子, 然后, 眼前再次被白色的光所吞没。 …… 两面宿傩不是一个常规意义上的孩童。 在其他正常的孩子还在哇哇大哭的时候,他已经能够面无表情地捏碎一只妖怪的脖子。 虽然暂时饲养他的产女事实上还很弱小,但是怎奈两面宿傩并非常人、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孩子,在寻常婴儿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歪歪地坐在产女的身上,冷着一张小脸任凭自己的咒力将来犯的咒灵撕碎。 久而久之也有提熘着眼珠子的小妖怪要跟在他身后叫大王,然而成长得比谁都快的未来的诅咒之王反而见一个杀一个,用的理由还是太丑碍了他的眼。 唯一的例外是他自己。 大概是他是那个人类的母亲的早产儿的缘故,两面宿傩拥有着两双眼睛与两双手,有小妖怪说也见过这样的人类,同样被家族所抛弃,与常人一般有着脑袋四肢、但却是相连着的两个躯体。 但要这样说的话,两面宿傩的情况又和那种有些差异,毕竟他还是只有一具躯体、一个脑袋,只不过多了双眼睛和手……而已。 至少忽略掉会睁开的眼睛和像是蜘蛛(?)一样的爪子,他看起来还是一只人类。 所有的咒灵也好妖怪也罢,都是这样认为的。 就连受到两面宿傩的咒力影响而从战场中诞生的产女,也如此以为。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几乎没有其他的非人类知晓,在某些时刻,诅咒之王的第二双眼会睁开,显露出与小小年纪就显得格外不同于常物的两面宿傩截然不同的神色。 第379页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又搬家了吗?」 ——某个清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两面宿傩,口中发出了稚嫩而柔软的声音。 按理来说,这才是这个年纪的人类幼崽原本应当发出的声音。 但是如果将这种柔软的、稚嫩的、简直像是幼鸟的啼鸣一般的嗓音与小小年纪竟然就已经占山为王的两面宿傩放在一起,那大概就是一个让人让妖都露出可怕神色的事情。 然而紧随其后睁开的另一双眼睛,却也没有露出「两面宿傩」往日的凶态。 粉色短发的男孩从床上坐起,仍由身体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连带着意识之海之中另一只端着脸的可怕魔鬼幼崽两面宿傩也跟着打了呵欠。 「算是吧。」他百无聊赖地回答,控制着一双手上下捏捏另一双,检查自己的半身有没有在沉睡期间掉肉(?)。 「哈哈你不要捏这里……好痒的哈哈哈哈你难道都不觉得吗?」 其实也会觉得痒痒,但是另一个傢伙不醒来自己就没什么感觉的两面宿傩:…… 「太吵了。」 端着小脸的傢伙冷漠地说道。 另一个自己眨了眨眼,用他的嘴「哦」了一声。 两面宿傩觉得这是个奇怪的傢伙,偶尔他让妖怪们带着他下山去看山脚下面的人类的孩子,试图在那些人类的孩子身上找到自己身上这个另一半的痕迹。 「你说什么?」 粉发的男孩出了门,面对的就是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张着血盆大口蹲守在门口的妖怪。 他还是打了个呵欠,歪着头端详了对方一会,浓烈的血腥气味从他们的鼻子里面涌入,有种直冲大脑的感觉。 一般情况下两面宿傩是很适应这种味道的,毕竟是被丢弃在战场堆里的孩子,就算是后来被产女抱走,也大多数在这种危险又荒凉的战场中行走,因此这种味道也算是司空见惯。 但是当身体中的另一个傢伙出现的时候,这种味道就变得惹人厌了起来。 属于两面宿傩的那双眼垂下,连带着嘴角也撇了撇,怎么都不是一副高兴的模样。 出乎意料,最初这个身体内的两个存在是并不融洽的。 两面宿傩的名字沢田纲吉暂且忘记了,这个时候他也似乎没有此前的记忆、而是彻底的白纸一张,唯一记得的是一个名字「纲吉」,在信奉名即为咒的这个,在两人选择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几乎都是按照自己的第一直觉选择了名字。 所以他也还是叫做「纲吉」的。 纲吉和两面宿傩的关系在一开始并不算好。 虽说是共处于一个身体内的两个灵魂,用人类的说法就是「兄弟」。 甚至因为是共处一个身体,他们比起人类之中所谓的兄弟,彼此之间还更加亲密。 但这并不妨碍两个孩子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来越差。 对于两面宿傩而言,要承认这个弱小的傢伙是自己的兄弟、半身,简直是一件让他诅咒之王大人掉面子的事情。 而且至少在七八岁之前,这个傢伙几乎都是沉睡、只是在偶尔的时候才睁眼看看世界的。 这也就让两面宿傩习惯了这个身体为自己所有、且是他所独有的所有物。 直到一天,总是昏昏沉沉睡着的傢伙给自己取定了名字,并且,从漫长的长眠之中甦醒了过来。 两面宿傩对此感到不虞。 原本就算是个弱小的傢伙、但好歹和自己共处一个躯体,说得亲密一点也算是半身,因此只是偶尔让给那傢伙一点生存的空间,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问题。 这种感觉就像是养了一只狗或者猫,再或者是兔子什么的,只需要偶尔照料一下就行。 结果现在却变成了需要他长期忍耐那个弱小的傢伙。 更让人不虞的是对方又不是平时让他不爽的傢伙,直接碾碎就是,对方是自己的半身,是生死相系的关系。 也就是说,要干掉那傢伙,他也得死一死才行。 暂时并没有这个打算的诅咒之王:……啧。 两个傢伙就这样磕磕绊绊地生活了下去。 两面宿傩原本以为这种大概能称为互不相干的关系会持续到他们之中的某一方死去——比如说他找到不着痕迹分离那个傢伙或者直接弄死对方的方法的。 然而在这之前,稍微出现了一些意外。 具体发生了什么按照诅咒之王的记性也记不住这些算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大概是趁着他睡觉的时候,那个傢伙擅自使用他的身体救下了一个女人。 他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正在哼哧哼哧地为对方弄吃食,而盖着一件产女以前的衣物的女人悠悠醒来。 两面宿傩心里也没打什么好主意,见到女人醒来,眼珠子一转,操纵着身体转过身,恶劣地打了个招呼。 「哟,你醒了,」他舔舔嘴唇,眼见着女人的表情从茫然变作惊惧,盯着他的四手几乎毫不动弹。 两面宿傩啧了一声,准备上前一步就这样掐断女人的脖子。 唔,据妖怪们说女人会很好吃,就是不知道作为人类的他吃起来会是什么效果。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这种想法,另一个人气呼呼地将他给摁了下去。 女人逃走了。 在另一个「两面宿傩」的刻意为之之下,跌跌撞撞地逃出了这座山林。 第380页 让妖没有想到的是,在离去之后,女人带来了阴阳师和武士,穿着华服被甲冑包裹的武士簇拥,指挥着阴阳师将这座山林的妖物赶杀殆尽。 说实话,这座山变成什么模样两面宿傩毫不在乎……开玩笑他又不是山神,这些东西的死活与他何干? 但是另一个傢伙却并不这样想。 于是两面宿傩看见了,他第一次看见金红色的火焰从自己的身体中燃起,看似柔软但实则势不可挡的火焰与阴阳师的灵力碰撞在一起,造就了两面宿傩第一次见到的、大概是人类所称的「烟花」的东西。 在这一刻,他短暂地与另一个灵魂的记忆相连,听见对方清脆的嗓音。 「大家要一起去看烟花啊。」 金红色的火焰与淡蓝色的灵力碰撞到了一起,分明是僵持不下的时刻,但两面宿傩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操纵着属于自己的双手,加大半身这边的砝码,口中依旧哈哈笑着。 「真是有趣的景象,你让我看到了有趣的东西啊。」他高声笑道,「我迷上你了,纲吉!」 第135章 自那以后, 共处于一个身体中的两个傢伙关系逐渐好了起来。 要说一夜之间变得黏黏糊糊亲亲蜜蜜那定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比起以往那种说是在一个身体里、但实际上更像是各做各的、连走路都能走出一半身体往左一半往右的感觉。 而现在么,只是稍微有了一些相互配合的念头, 这两个不同的灵魂就自然而然地能够相处和谐起来。 毕竟他们是比任何人都密不可分的存在, 是彼此的半身, 很多时候连话语也不用说出口,就能够察觉到对方的意思。 ——和以前的差别只是在于是否愿意配合。 与此相异的是产女的态度。 和寻常情况下形成的妖物不同,产女实际上是在两面宿傩的强大咒力之下才催生的。 也正是因此,失去了自己孩子的产女才会将两面宿傩视为自己的孩子, 兢兢业业地抱着事实上还是人类的男孩穿行在人类的战场上,磕磕绊绊地将他抚养到知事的程度。 然而, 在沢田纲吉出现之后,产女的态度发生了些许偏移, 在看着两面宿傩自顾自地吵架的时候, 浑身黑气的产女就会歪着头,虽然不能说话, 但是整只妖怪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疑惑的感觉。 然后粉发的男孩也茫然地看向他, 那张属于「诅咒之王」的可怕小脸上, 露出让妖怪都觉得心惊胆战的、大概能够说得上是可爱的笑容。 「产女……?」 后面按理来说是应该加上「妈妈」,连起来叫「产女妈妈」的。 但是不论是两面宿傩还是纲吉都不曾将这个称呼说出口,前者根本没这个概念、也并不将这只抚养自己的妖怪当做是人类总称呼的「母亲」那样软弱的东西, 而后者……纲吉总是觉得,「妈妈」这个词是专属于另一个人的。 但是「产女」是一个很宽泛的称呼, 宽泛到如果是在妖怪们集聚的地方, 叫一声产女, 或许就会有好几个散发着黑漆漆的烟雾的女妖会扭头看过来。 所以在别扭了一会之后, 纲吉从产女那里拿到了她原本的名字。 「葵。」 双目漆黑、浑身被包裹在黑雾之中产女连身上的和服也似乎变成了黑色, 此时以黑漆漆的袖子捂着嘴,白皙纤长的手指捂着嘴,在延迟开机了半晌之后开口闷闷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在妖怪之中,是有「名既是咒」的说法的。 因此,在她交託出姓名的瞬间,产女与两面宿傩之间的羁绊就深厚了几分。 但即使如此,产女葵也还是常常会对着同时存在的两人露出迷惑的神色,连黑漆漆的两只眼睛在这时候也会变成乱七八糟的两团线圈——毕竟在产女的认知中,自己是有且只有一个「孩子」的。 但是自己的孩子现在却散出了两个灵魂的气息。 这让思维几乎只是一条直线的产女差点思维撞墙只剩下下意识的行动,还在继续照顾着两面宿傩。 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孩子还是一个需要妖照料的宝宝。 兀自纠结了半天,见着日头西下,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宝宝怎么就从一只变成两只的产女也就放弃了思考,从草屋里取来两张「被褥」,将粉头发的男孩裹了两层。 毕竟是两个孩子。 昨晚这一切之后她就坐到了门外的大石头上,继续转着乱七八糟的蚊香眼思考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自己的宝宝从一只变成两只。 这是名为两面宿傩的人类的生命中难得安静的宁谧时刻。 沢田纲吉和他的关系大概也是这个时候缓慢变好的——虽说如此,但是原本就是有着非凡默契的存在,只是稍稍有接近的念头,那么超凡的默契就能够让人感觉这大概是相当和谐的两个灵魂。 就是偶尔吵架的时候会变得很奇怪,因为往自己脸上揪之类的小手段最后痛的这么都是两个人,所以常常见到的争执方式就是左右手互搏,打输了的那个滚回意识之海,让另一个完全操纵这具身体。 在这期间被宿傩的手里吸引着上门的咒灵和不怀好意的妖怪被他俩击退了不少,比起赶尽杀绝的宿傩,纲吉的下手总是要轻一些——虽然依旧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就是了。 第381页 不知不觉之中「诅咒之王」的名号传出去了很远,连带着遥远的京都也有人知晓了这等名号。 在这等咒力灵力充沛的时代,像是宿傩这种占山为王(?)的妖物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再加上此前已经有过阴阳师来过这座山,因此小范围内的阴阳师也知晓占据着这座山的并非是妖物,而是一只实打实的人类。 只不过或许在他们的眼里,两面宿傩是人类还是妖类差别也不是很大也就是了。 但总归因为这层身份,来剿的阴阳师还是要比妖怪或者咒灵们少得多的,几乎只有象徵性的那么几个。 在其中就有隶属于藤原家的一支。 原本只不过是按照依附的主君的命令、前来给占山为王的妖物一些颜色看看以示威慑,阴阳师却在瞥见前来寻找两面宿傩回家吃晚饭的产女的时候露出了痴呆的表情。 就这样呆滞的时刻被两面宿傩一脚踢到了山下,要是平日里说不定就赶尽杀绝了,但是这时候纲吉还醒着、产女那傢伙又叫他回去吃饭,两面宿傩就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任凭那只刚才还看起来人模人样光风霁月的阴阳师屁滚尿流地滚远。 却没想到待到这只阴阳师回到京都,几乎只是匆匆收拾了身上,就火急火燎地奔赴了主家的宅邸。 「藤原大人!」 他几乎是全身都趴在了地面上,以示对对方的尊敬。 在无用的寒暄飞快地略过之后,阴阳师神情悲切地唱出了来意。 「葵姬……在下在围剿菅名山上的野物之时,见到了葵姬!」 …… 产女已经逐渐习惯了自己饲养的崽崽其实两只的事情。 偶尔她听见两面宿傩嘴里吐出的什么「迷上你了!」「女人」之类的词语的时候也会皱起眉,觉得这孩子说的话似乎是有些粗鄙的。 但是怎奈成为妖怪的时候她也算是一只早产的妖怪(?),因此并不能说话,只能通过手上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因此虽然是觉得孩子这等行为是有些粗鄙的,但是产女也不会动手打孩子,只是在宿傩说这种话的时候一动不动地凝望着粉发的男孩,黑漆漆的眼中流出血泪。 产女其实是一只很胆小的妖怪,这是纲吉发现的。 虽然在他所不记得的时候、在他和宿傩小到无法说话走路的时候,就是产女抱着他们在阴森森的战场上行走,偷偷仗着没有人类能够看见她跑到人类的家里去给他们偷吃食的,但是这也并不是说产女就是一只胆大妄为的妖怪了。 或者说她其实也很胆小,知道人类看不见自己、但是偷偷摸摸去偷人家的食物的时候也会感到害怕。 然后为了少去几次而一次性多偷一些,争取到一周只去一次的这个样子。 而因为无法说话,行动上也算是木讷,她表示害怕的方式就是哭泣。 而且因为是产女,往往哭出的不是寻常的泪水,而是两股血泪。 偶尔有能够见灵的孩童看见害怕到流着血泪的产女在他们家偷东西,一人一妖双目相对,前者吓得哇哇大叫,后者吓得血泪在脸上流淌成宽面条。 而相处久了纲吉和宿傩也就明白了血泪几乎是她表达情绪的唯一手段,现下既没有可怕的大妖怪上门挑衅、也没有毫无意识但气势强大的咒灵嗷嗷乱叫,那么唯一让产女显露出情绪的也就是他们。 两面宿傩:? 默默观察了几次产女流下血泪都是在两面宿傩哈哈大笑着说了些奇怪的话语之后,某一天,沢田纲吉伸手抓住了两面宿傩的爪子,神色凝重地对自己的半身说道。 「你、哦不,是我们应该上学了。」 两面宿傩:「哈?」 上学这种东西两面宿傩还是知道的,村子里的人类小孩哭的时候常常就是被叫去「上学」的时候。 他露出睿智的眼神,语气不屑。 「你说本大爷吗?」 ——上次从这座山的山脚下经过了一队穿着华服的商户,纲吉和两面宿傩远远围观了一会,别的没做,就是宿傩学会了那个穿着就很暴发户的男人的自称。 沢田纲吉顿了顿,虽然他也没什么感觉,但是纲吉是个脾气很好的孩子,于是他顿了顿,慢吞吞地纠正了宿傩的用词。 「不应该说自己是本大爷。」他说道。 两面宿傩「哦」了一声,问为什么。 沢田纲吉就说一般的人类都不会这么称呼自己,这样是很奇怪的用法。 然后就被自己的半身给鄙视了一顿。 「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一般人类是什么样子的。」粉发的诅咒之王双手环胸,忽略准备解释而胡乱动作的另外两只爪子。 然后因为实在看着晃眼又自己去把那两只爪子按住。 「别胡乱动,晃眼。」 原本还想为自己争执一番的半身就像是被封印了一样乖乖安静下来。 「噢。」 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但是两面宿傩还是觉得「自己」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哦当然,会挥舞着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火焰的时候是最「可爱」的。 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两面宿傩甚至很有科研精神地钻研了一会,得出这和自己的力量似乎不是一个源头之后显然更加兴奋了起来。 这种时候产女就顶着黑漆漆的一坨雾气,远远地看着他们,等到点了就端着大饼上来,挨个挨个地投餵。 第382页 就算是两个灵魂也终究只有一个身体的宿傩和纲吉:…… 这大概就是「妈妈」严厉的爱。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后来两面宿傩如此重视口腹之慾的原因,毕竟任谁从出生开始就吃饼、一直吃到长大都还是会被慈爱的老母亲追着餵饼,也会更加追求起吃食来的。 谁让产女妈妈只会做饼呢。 不说纲吉,就连厌恶毫无乐趣的两面宿傩,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继续下去的。 直到某一日,他们在斩杀一直前来挑衅的妖怪的时候,发现这还是一只自带口粮的傢伙。 他捆了一袋零食、哦不,捆了一堆人类当做零食带来挑衅了诅咒之王。 当他死去这些人类也就被战胜者获得。 一般而言两面宿傩和纲吉都是不会搭理这些弱小的人类的,比起这种东西还不如偶尔人类们会带着的吃食更让他们上心。 只是按照经验来说,带着好吃的点心的人类往往都穿得花里胡哨,而这些被妖怪带来的人类一个比一个面黄肌瘦,看起来就没什么好吃的模样。 事实也是如此。 正当两面宿傩感到无聊地转过身的时候,纲吉发现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怀里露出了熟悉的饼的形状。 被产女妈妈无数次追着餵饼的可怕的诅咒之王差点下意识打了个嗝。 而这个时候也确实到了饭店,勤勤恳恳每天负责在饭点抓两个孩子去吃饭的产女幽幽地从山洞门口飘了进来。 两面宿傩烦躁地挠了挠头,还没说话,听见那群面黄肌瘦的傢伙们之间发出了一道颤音。 「葵……」那是个男人,此时正怔怔地看着浑身被黑气裹住的产女,神色难辨,胆怯而紧张地开口确认。 「是……葵姬吗?」 纲吉下意识扭过头去看产女的表情。 神色依旧平静的产女静静地站在山洞门口,黑色的眼中没有情绪,然而,红色的血泪却怔怔地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没入漆黑的雾中。 …… 宿傩和纲吉「送」着这群被当做口粮的人类回了他们的故居。 他们从来挑战的阴阳师手里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其中也包括一些阴阳术的书本。 虽然两面宿傩不耐看这种东西,但是纲吉却从一开始就对这种像是变魔法一样的东西很感兴趣。 而两个傢伙虽然并不识字,但是像是手势一类的东西在那些书上面都有详细的绘画,而言语不过是加持咒力的东西,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不按照书本上所说,仅凭他们的心意,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因此在「缩地成寸」的加持之下,他们将这群傢伙带回了原处,又在人类恐惧的神色之中,拎着比自己高大不知多少的成年男人,凶恶地让对方带路。 男人从叫出那句「葵姬」之后就很沉默,此时虽然不见这个粉发的妖怪说话,却也耷拉着脑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和葵姬是在她秋日游玩的时候遇见的。」 「我仰慕于她,然而我不过是一个穷酸的书生,无法求娶皎如明月的贵女。」 「然而她还是跟我来了,到我们这样偏僻又贫穷的村子,做我的夫人,还学会了做饼。」 「然后她死了……就在我进城给她和未来的孩子购买东西的时候就死了。」 两面宿傩并不是很想听这个男人的话。 他甚至把自己的耳朵也捂住,让另一个傢伙也不去听他在说什么。 但是那个傢伙大概还是听到了,沉默了一会,但是开口却是问的另外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她在那里的。」他问。 两面宿傩和男人都愣了下,旋即前者的表情变得狠厉了起来。 「我们得回去。」 看见男人的表情纲吉就明白了,果然,男人下一刻磕磕绊绊地说出是有人叫他去……然后被前去挑衅的妖怪当做吃食给抓住。 他的半身将他拖着男人的手掰开,两面宿傩看着自己的身体再次使用了阴阳师的术法,不过半晌,他们便回到了山脚。 但是已经来晚了。 就算是缩地成寸,也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更不用说男人还嘀嘀咕咕了老半天,一来一去已经有了小半个时辰。 因此当他们回来,整座山已经燃烧了起来。 漫天的火光将天际都染成了玫瑰红色,火焰烧灼的声音就像是从头脑中响起的一样,在不断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两面宿傩从未有过这种情绪,是原本理所当然在的某个地方缺失的感觉,陌生得让人感到奇异。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冲进了火海,这样莽撞的行为当然是身体内另一个傢伙做出的,但是他却诡异地没有出手阻止。 再怎么愚钝也就知道了,这是一场局,为了将他们引走、而施害于那个蠢笨到让人发笑的傢伙。 利用的就是他们的傲慢。 ——毕竟那只是个担忧生气悲伤都只会用血泪来阐述的傢伙,谁会相信当真有谁、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大火烧遍了整座山,两面宿傩和纲吉却始终没有找到产女的踪迹,只是循着阴阳师留下的灵力的痕迹追溯到了京都,在对方拿到酬劳高兴归家的时候来了一个贴面杀。 猩红的血液沾染上千里奔袭的诅咒之王的侧面,在男孩白皙的面容上留下污秽。 第383页 而粉发红瞳的诅咒之王只是站在轰然倒塌的阴阳师身边,神色阴晴不定。 脑海中另一个聒噪的傢伙此时却并不说话了,两面宿傩敏锐地感觉到对方不仅是为了产女的消逝而陷入低落,也隐约对他的这等行为有着不虞。 然而诅咒之王向来不是什么顾忌他人的傢伙,伸手用大拇指狠狠擦过残留在脸上的液体,像是狠狠揉过半身的脸颊,见着泛红才放下手。 「杀就杀了。」他垂着眼,神情淡漠地说,「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知是在说谁。 可想到另一个傢伙可怜兮兮地哭做一团,那种表情放在自己的脸上极为怪异,可若是建立在那是另一个灵魂的前提…… 两面宿傩又觉得,或许也还不错。 他如此想着,让自己自然而然地忽略,那种奇怪的、什么地方缺失着的错觉。 第136章 沢田纲吉和两面宿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见到【奴良滑瓢】的。 传闻中斩杀了羽衣狐的大妖早已在关东传遍了名声,因此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两个人即刻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然而怎么也想不出与对方有所交际的地方。 直到对方轻车熟路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给自己倒上了茶水喝了一口, 还嫌弃没味道从自带的香囊中掏出一把不知道是山茶还是什么的干花撒进去, 才露出美滋滋地表情又再喝了一口。 纲吉看得目瞪口呆。 而脾气更加直接和火爆一些的两面宿傩已经一爪子拍了过去。 身形即刻消散的滑头鬼笑嘻嘻地抓住了他们的爪子,还能慢悠悠地再喝一口茶。 「真是气性暴躁的傢伙。」 他笑吟吟地说,看着他们的模样像是在看两只奶猫——如果诅咒之王也能被称为是「奶猫」的话。 身形像是幻影一样不断在室内消散的滑头鬼极其接近地打量着他们, 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在判断出了这具躯体内存在着两个人的时候, 更是啧啧称奇。 「所以他们才叫你们是两面宿傩吗?」他摸着下巴,再度挡住超凶奶猫的一爪, 「不要对老头子意见这么大,要不是我家夫人,老子也不想来找你们的……麻烦的小鬼们。」 两面宿傩以咒力包裹双拳破除了虚妄, 扭头看向门口。 在那里,手中捏着茶杯的奴良滑瓢慢吞吞地饮下最后一口茶, 对着他们遥遥举了举。 「我的夫人璎姬,与你们的母亲葵姬曾是闺中好友。」 顿了顿,滑头鬼严肃的表情一变, 嬉皮笑脸的模样不仅不显亲近,反而让人极其想要给他来一拳。 ——「在此之前, 叫我一声姨父如何?」 …… 记忆短暂地停止在奴良滑瓢嬉皮笑脸的模样。 脑袋里还残存着一些当初的事情,因此沢田纲吉还零零散散地记得自己确实是在奴良组的老宅里很是度过过一段时光——当初对着奴良鲤伴说自己还抱过对方也并非是妄言, 而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只不过是少年两面宿傩的身体抱过幼年奴良鲤伴罢了:) 他闭了闭眼,努力将自己从记忆之中抽身出来, 脑海之中却止不住地想起, 产女死亡的那日, 自己怀抱着两面宿傩的情景。 那是两个灵魂第一次在意识之海中的见面,他淌进了对方的意识之中,在黑色的死水之中跋涉,找到站在中心的两面宿傩。 粉色短发的男孩神色淡漠,就像是在山林之中寻找的不是他们二人,而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而已。 然而不是的,沢田纲吉彼时尚且没能恢复原有的记忆,但是在看见两面宿傩难看的表情的时候,还是醒悟了过来。 ——他并非不为所动。 就和自己一样,两面宿傩是愤怒而难过的。 只是他还太幼小,此前也无人教导过从来都是自由生长、肆意妄为的诅咒之王,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才让他将之简单地归之为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所触碰损坏的愤怒。 所以在愤怒之后,在他将那只阴阳师斩杀、又赶向那个男人所在的村庄之时,沢田纲吉沉默地拥抱了他。 落日垂垂,天边绯红一片,却怎么也不及烧尽了菅名山的那片大火。 发现异状的村民们沉默地拿起锄头铲子,衣衫褴褛的众人包围了他们,神色惧怕地试图保卫自己的家园。 可他们什么都没做,甚至只是因为两面宿傩是个并非常人的孩子,便被视为「妖魔」。 在如此的情景之中,沢田纲吉第一次越过身体的阻碍,怀抱住了自己的半身。 【没关系。】他如此劝慰对方,在灵魂相连的意识之海中立下誓约,【我们不会分离……我不会离开你的。】 【即使是死亡,也无法让我们分离。】 此为契约。 自此,怪物们的生命相连。 思及此,沢田纲吉看着手里这个盒子的表情就变得奇妙了起来。 毕竟他还活着不是? 虽然是以咒灵的姿态,但「沢田纲吉」确确实实还存在于这个世界。 然而两面宿傩早已死去。 随便在咒术界抓一只咒术师出来询问诅咒之王如今在何处,对方都会用一种奇怪的神情反看回来,说那傢伙不是千年以前的存在、不是早就被封印得七七八八。 第384页 但是沢田纲吉的的确确还存活在世上,也就说明对方并未真正死去。 沢田纲吉耷拉着脑袋,坐在鞦韆上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一座阴影包裹了他。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一只手里拎着甜品袋的大猫出现在他的眼前,毫不客气地坐上旁边的鞦韆,看起来很是期待地搓着手拿出一只大福。 「这家的毛豆大福我超——级推荐。」他如此说道,特别自来熟地朝正在忧愁的咒灵手里塞了一只,「你也来一只吗?」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睛,看着已经被塞进自己手里的毛豆大福——恕他直言这个口味听起来真的很奇怪——道了声谢。 坐在旁边的五条悟就弯了弯唇笑了笑,看着曾经的师长慢吞吞地咬了一口大福,才坏心眼地开口。 「不怕我下毒吗?」 沢田纲吉:? 棕发的咒灵先生看了看大福又看了看五条悟——对方在甜品这方面大概算得上是百分百的权威,这东西听起来虽然奇怪但是吃起来居然意外地不错——然后露出了疑惑的脸。 大概是他疑惑得实在很真情实感,对方哈哈大笑了起来。 沢田纲吉鼓了鼓腮慢吞吞地咽掉大福,没注意到嘴角留了块奶油,真情实感地疑惑着看了身边的五条猫一眼。 「你不是最强么?」他吐槽道,「最强也需要下毒吗?」 这句话不知道是戳到了五条悟什么地方的神经,对方愣了下,又继续笑了起来。 沢田纲吉:…… 他有些无语地把五条悟手上的纸袋抢过来,一边吃嗷呜嗷呜吃他的甜点一边等他笑完,吃完两个还没忘记打一个嗝。 这时候五条悟才停止了笑容。 今天他的造型和平日里的小墨镜不太一样。 大概真的是当老师了得看起来成熟一些,青年将轻便的墨镜换成了白色的绷带,因此原本软软垂落的白发就像是摸了发胶一样竖了起来。 对此咒术界的最强先生只是笑嘻嘻地表示不过是咒力的特殊用法。 但是怎么说能够细微而长久地控制咒力让自己保持这个发型也是很厉害了。 此时此刻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身体向后倾着,歪着头看他。 「没准需要呢。」他似乎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摸着下巴说,「如果是战胜不了的敌人的话,果然还是下毒来得比较快不是吗?」 沢田纲吉:……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但他还是幻视了这傢伙眼里赤裸裸玩笑的意思。 沢田纲吉忍不住嘆了口气,觉得自己又向着咸吃萝蔔淡操心的老父亲前进了一步。 但是这怎么办呢,还不是只有怀抱着如大海一般宽阔的心胸将他原谅。 于是他主动提起了话题。 「悟找我来做什么事呢?」 他问。 五条悟的目光落到了沢田纲吉手里的盒子上。 「我倒不记得你以前会收学生的东西。」他比划了一下,「当初我和杰想熘出去、让你给我们开请假条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收过我们的贿赂。」 沢田纲吉:…… 「那是因为我就和你们一起出去了。」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而且这也不是学生交给我的东西……应该是学生的家长?」 不过菜菜子和美美子两姐妹应该算是杰的女儿才是来着。 这种细节不用在乎(餵)。 五条悟别过头,很幼稚地「切」了一声。 沢田纲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危险的特级咒灵和危险的特级诅咒师接触之后被责任感所驱使,所以火急火燎地赶来,夏油杰没有亲自出现、而是让自己的两个女儿过来送东西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不去在这种时候挑逗身为最强的友人的神经。 但是这就很有一种当初他们俩吵架,把他这个当老师的夹在中间的错觉。 早就知晓这两个笨蛋男子高中生习性的家入硝子早就逃得远远的,往往都是他被夹在中间、在幼稚的男子高中生们无聊的冷战中里外不做人。 想起当初连只有三个人的课都会翘掉的五条悟,再看看现在这个大清早的去买早饭当社畜的五条悟,就算是沢田纲吉也不得不感嘆一句时间的力量如此强大。 五条悟被他的这视线看得给搓了搓手臂,往后缩了缩。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吐槽道,「让我觉得下一秒就要被你吃了……哦对,咒灵的食谱上确实有人类来着。」 如果是以前的话,这傢伙就已经很有好奇心的扑闪着他的卡姿兰大眼睛(?),说着「好可怕哦老师~你真的真的要吃掉人家吗~~」之类的凑过来了。 然而现在他却只是坐在鞦韆上,虽然露出了很有探究欲的模样,但始终没有靠近一步。 沢田纲吉发现这一点之后就笑了笑。 「是看社畜的眼神。」他摆出了凝重的表情,「我记得悟你当初可没这么热衷于工作。」 五条悟被他给说得沉默了下,回想了下自己的变化,自己都不得不感嘆一句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 他喵呜喵呜(不是)地谴责了上层的老橘子半天,虽然露出的是厌恶的表情,但却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和走上了自己的道路的夏油杰一样,他也找到了自己来改变咒术界的方法。 第385页 只是两个人选择的道路不尽相同而已。 说实话,能看到这一点,作为老师的沢田纲吉还挺欣慰(?)的。 于是他站起身来搓了搓始终维持着安全距离的白毛学生的脑袋。 「放心吧,我可是一只热爱和平的好咒灵。」他如此说道,「不会做坏事的。」 五条悟就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但沢田纲吉已经暗搓搓地收好了怀里的宿傩的手指准备离开了,他看起来很是潇洒地挥了挥手,还顺走了五条悟剩下的甜品。 而被那句「热爱和平的好咒灵」给弄得愣在原地的五条悟等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双手插在兜中回到家里,他们家的大人(?)伏黑惠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正预备出门上学。 少年看见他回来说了一句「饭就在桌上要是冷了你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别吃凉的」,看着五条悟的表情愣了下。 他倒是知道五条悟出门是做什么的,看着对方的表情还以为他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也就别扭地顺口问了一句。 然后看见五条悟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按理来说我是该相信他的。」逐渐从回忆中缓过来的青年嘆了口气,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道,摸了摸桌上剩余的食物还没凉透就直接动了手,把剩下的话跟着食物给咽回了肚子里。 但是不说他了,就算是夏油杰现在能在这和他一起商量,两个人也不一定能商量出个子丑寅卯来。 五条悟嘴里塞了个三明治就趴在桌上,用来维持威严的发型随着绷带的解散而松掉,露出那双好看的眼睛。 此时此刻,像是天空一般澄净和辽远的蓝瞳正陷入了回忆。 按理来说,信任这种东西,是不会随着他们的关系的崩坏而消散的——就像是他和杰现在分属两个阵营,彼此却依旧对对方怀抱着信任一样。 可是沢田纲吉不同。 与他们共同相处了接近一年的咒灵似乎是温软的性子,有着与「特级咒灵」这一名号截然相异的脾性,然而在实力上却又与这个称呼相匹配。 如果与他为敌的话,就算是最强的他心里也没个把握。 可是五条悟至今也忘不了当初看到的事情,那也是他和夏油杰至今对当初亲密无间的咒灵老师保持警惕的原因。 在让他们的成长出现相异分叉的那场任务之中,在名为「天内理子」的少女独自走向献祭于天元大人的道路上,他们在高大的祭坛前感受到了,属于「特级咒灵」的独特气息。 那大概是唯一让他们生不出提防心思的特级咒灵的咒力,然而,却盘旋在大门的背后,就像是被金色的锁链束缚的咒灵宁静地站在门后,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而在那次任务之后他们就与沢田纲吉失去了联繫,回到高专后被夜蛾老师告知对方趁乱解除了束缚逃走,直到最近才重新找到对方的踪影。 五条悟闭了闭眼,强硬地将自己从心绪之中脱离。 可他还是忍不住回想,回想起他最近已经在学习的、尽力避免想起的那段时光,回想自己与友人张扬舞爪肆意妄为的青春岁月,以及曾经与棕发的咒灵结缘的幼年时刻。 【「真是讨厌,那些傢伙就不能把你给我吗?」】 年幼的五条悟曾经气呼呼地吐槽,显露出的模样是奉行将他饲养成完美的神子的五条家长老气到跺脚的姿态。 他躺在棕发咒灵的膝盖上,对方穿着柔软的和服,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男孩的短发,听见这种小孩子一样的话语,忍不住笑了笑。 【「大概是要努力争取的东西,才更加珍贵吧。」】 棕发的咒灵先生丝毫没有介意自己被他说得像是什么东西一样能够被送来送去,反而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一下,像是老头子们派来的间谍一样劝慰,【「如果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我,悟或许很快就会失去兴趣了吧。」】 眼见着白发的男孩还要反驳,咒灵先生慢吞吞地举了一个例子。 【「就像是前些日还很喜欢的榴槤饼一样。」】 想起当初确实很喜欢吃、但是在连续吃了一周、连打的嗝都是榴槤饼的味道之后就讨厌起来的点心,心虚的五条悟缩缩脖子,一时之间居然无话可说。 【「但是你是不一样的嘛。」】 他很小声地反驳,在棕发的咒灵先生无辜又茫然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大声喵喵咧咧,【「你不是不一样的吗?」】 问得理直气壮,很有五条悟的风格。 然后他就见到对方愣了下,旋即心中一喜,心底的五条猫猫连尾巴都翘了起来,赶紧乘胜追击。 【「我可以信任你吗?」】他问,【「纲吉?」】 而棕发的咒灵垂下眼,将微微起身的他按回去,手法温和地抚摸着他的脑袋,让男孩像是被rua得很舒服的猫一样快要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不过一会就要沉沉睡去。 但他还没得到回覆呢。 五条悟想要挣扎着坐起身来。 然后被一股轻柔但不可抵抗的气力给塞了回去,隐约之中,听见棕发的咒灵先生温和的低声。 【「好孩子。」】 ——他如此夸奖。 但是这也没有正面回答。 五条悟想着,但想要得到回覆的心已经得到了安抚,很快就被昏沉的睡意击倒。 第386页 那就醒过来的时候再盘问他好了。 彼时尚且年少的神子想着,沉沉陷入梦乡,大概是因为得到了那句夸奖,连嘴角都有着细微的翘起。 「好孩子……吗。」 :……? 第137章 沢田纲吉拎着烤鸭回咒灵们的基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不需要进食的咒灵们还没怎么感受过人类食物的美好, 因此见到他带回来的啤酒和烤鸭之后纷纷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朝着这边凑了过来。 花御算是自然之子,对这种人工的造物没兴趣, 漏瑚闻闻味道就知道这东西味道不错,而暂且处于好奇宝宝时期的真人更是窜了过来。 继四只咒灵围着桌子打麻将之后, 又出现了三只咒灵围着桌子喝啤酒吃烤鸭的场景。 漏瑚一边吃着一边注意到了沢田纲吉带回来的盒子, 脸上露出毫不意外的表情。 「夏油那边这么快就把东西给你了?」他道。 沢田纲吉嗯了一声,把盒子放在两咒灵之间。 漏瑚伸手就想去拿盒子, 被棕发咒灵看着他的爪子的目光给定在了原地。 漏瑚:…… 不就是用刚才啃了鸭子的手去摸装着诅咒之王的爪子的盒子吗,有什么好讲究的……反而是他应该因为对方的爪子是个死咒灵爪子而嫌弃才对吧。 这样想着, 还是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大眼睛看了半天,才慢吞吞地收回目光。 「总觉得有些奇怪啊。」他嘟囔一句。 真人:「什么奇怪?吧唧吧唧。」 漏瑚:「不,就当是我的错觉吧……吧唧吧唧。」 沢田纲吉:…… 为什么都是咒灵了吃饭还会发出吧唧声啊!这样反而显得他这个唯一没有发出吧唧声音的人哦不咒灵格外奇怪……这不会是什么咒灵的被动技能吧。 但是想想自己跟着这俩咒灵一起吃饭吃出吧唧吧唧的声音的场景, 沢田纲吉又觉得有些没法想像。 更不用说要是不小心被reborn知道的话, 那他这辈子都要面对家庭教师手把手的餐桌礼仪课了。 ——使用炸弹当做教具那种。 就算是算得上历经世事, 在奇怪的地方积攒了许多经验,沢田纲吉也拒绝接受这种事情发生。 他一言难尽地收回了目光。 这时候漏瑚问:「不是还有一只么?夏油没一起送过来吗?」 沢田纲吉「嗯」了一声。 「大概是要让我去找他拿吧。」他猜测道。 让漏瑚不由得啧了一句人类就是心眼多得麻烦。 沢田·本质上认为自己还是人类·纲吉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不过正好说到了这个, 漏瑚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说起来那傢伙那边不是应该还有一枚手指吗?」他比划了一下,「就那个白头发的。」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迟疑地开了口。 「你说的是……里梅?」 漏瑚也迟疑了一下,用了3秒的时间在自己的脑袋里面搜索。 「应该是这个名字吧。」他说道, 「就是那个自称是两面宿傩的手下的傢伙。」 那就是了。 沢田纲吉「唔」了声, 拿起一听啤酒很端庄地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最后含糊地说了一句「谁知道呢」。 谁知道里梅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他想, 不由得在脑海之中搜寻了一下对方的痕迹。 现在再回想过去, 当初帮助他脱离五条家的禁锢的时候,对方的奇怪行动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如果他当真如他自己所说,是「两面宿傩」的追随者的话。 但是沢田纲吉现在关于「两面宿傩」时期的记忆还是残缺的,至少在自己记起来的那些东西里面,没有这样一个叫做「里梅」的存在。 或许是有的吧,他难得有些迷糊地想,试图在记忆里找到这样一个白发的少年……如果是当初留到现在的孩子的话,那也或许是这个配色的小萝蔔头? 虽然使用童工是犯法的,但是千年以前谁跟你讲劳动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 但是沢田纲吉慢吞吞地喝光了一整听的啤酒,也没能从记忆的旮旯里面翻找出这样一个人来。 唔……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思绪骤然被粗暴的声音打断,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看向身边的漏瑚,缓慢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刚才好像说了一堆话的漏瑚:…… 他露出了「本大爷一堆话真的是白说了」的表情。 脾气本就不好的咒灵「啧」了一声。 「我是说,当初你从咒术界那边逃出来之后,就和那傢伙没有继续联繫了吗?」 他难得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沢田纲吉下意识啜了口啤酒,摇摇头。 「没有。」他按了按额角,思索了一下,「当初……」 当初名为「里梅」术士是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的。 白发的少年神色淡漠,却突然出现在了高专内部,单膝跪在他的面前,说着「我来迎接您了」。 说实话当时沢田纲吉连发生了什么都是不知道的。 他还在等据说去哪个海边度假(?)了的两只dk给自己带伴手礼,白天和家入硝子打了会游戏、见着大概率又是熬夜做了实验的少女实在是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将对方塞进了宿舍,自己一只不需要睡觉的留守咒灵无聊地对着手柄打魂o罗。 第387页 里梅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白发的诅咒师让沢田纲吉一眼还以为是哪来的五条家的崽,然而发间的红色又昭示了他大概只是叛逆的五条的事实。 然后发现人家压根和五条家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白发的少年从窗口翻进来的动作十分潇洒,潇洒到沢田纲吉一时之间都有些环视自家某位出场自带钢琴曲的前辈,一时之间瑟缩了下都不敢说话。 而这一茬神的时间对方已经单膝跪在了自己的身前,让棕发咒灵一时之间有种自己是不是错过了几集的感觉。 对方看着他这幅呆呆的模样皱了皱眉,说了一句「失礼了」。 紧接着他的手中掏出了一把刃具,凶狠地扎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沢田纲吉下意识挪开了脚,但是对方却像是十分熟悉他的动作一样预判了他的动作,伸手拽住金色的锁链,用力猛扎下去。 束缚的锁链应声而碎,与此同时,高专里也响起了疯狂的警报声。 白发的少年站起身来。 「请随我尽快离开吧。」他抿了抿唇,「纲吉大人。」 见着沢田纲吉不为所动,他清冷的表情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有些紧迫地上前一步。 「我知道您还没有记起当初的事情,但是继续在这边待下去,您会消失的。」白发少年紧紧抿住唇,神色很不好看,「拿到神器确实花费了一些时间,这是我的过错,现在才来斩断锁链已经比预计之中的晚了很多……再不走的话,您会被同化的。」 言辞恳切不似伪装。 然后沢田纲吉就糊里糊涂地跟着他离开了高专。 象徵着束缚的脚链碎掉,就算他的的确确是一只热爱和平的好咒灵,想必也不会有人相信。 而这个白发的少年是谁也着实困扰着沢田纲吉,彼时他还是一只智障咒灵(不是),脑子里几乎没什么记忆,但却有种对对方的信任之感。 所以等夜蛾正道想起什么匆匆赶来,就已经不见了那只暂存在学校中的棕发咒灵的身影。 而沢田纲吉在那条束缚的锁链斩断之后也确实感觉上好了不少。 别的不说,就说偶尔还会出现的、被五条悟戏称为「笨蛋老师」——事实上是一种身体脱离了沢田纲吉的控制、因此显示出脑袋宕机——的状态,在金色的锁链被斩断之后也从未再出现过。 要不是当初脑子不好使,他也不会一言不合就跟着陌生人离开高专不是。 想到这件事牵扯出来的后面的一堆烂帐,咒灵先生就不由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不过,里梅那边也有宿傩的手指……吗? 他端着啤酒,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漏瑚老神在在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回过神准备继续干饭。 「等等我们的饭呢?!」 独眼咒灵骤然瞪大了眼,目光在被一扫而空的桌面上逡巡半晌之后落到坐在对面的真人身上。 正干掉了最后一盘菜,连盘子带菜塞进自己的嘴里、此时正在把盘子从自己嘴里捞出来的真人:? 他拍了拍肚子,打了个嗝,然后发出真诚的询问。 「还有吗?」 漏瑚:…… 独眼的咒灵痛心地说了一句「没了」。 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换在咒灵当中,竟然也是通用的啊。 …… ……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沢田纲吉拍拍屁股,准备去找夏油杰回收另一只手指。 他去的时候夏油杰正忙着传教,梵音阵阵的讲坛上,穿着五条袈裟的教主坐在中央,膝上放了一本古籍,眉眼温和,背后竟然隐约有着圣光。 当然有圣光了。 沢田纲吉抽着嘴角,看着扒拉着夏油杰的后背的咒灵,回忆起这还是他们还在高专的时候,在某次一个山洞里出任务的时候对方收服的可以照明的小咒灵。 虽然咒灵是不能被普通人看见的,但是它们带来的物理效果有一部分能够映射到现实之中。 而显然夏油教主已经牢牢拿捏住了这个尺度,娴熟地将自己的咒灵运用到他的传教大业上。 仗着没啥人能看见自己、能看见他的大概也事先得到了教主的嘱咐,沢田纲吉能够感到有打量的视线在他的身边逡巡,但始终没人上前来驱赶之类的,于是自己找了个角落,蹲着等夏油教主传教结束。 具体的内容是什么他是没怎么听的,这种点了香放着梵音的室内让咒灵昏昏欲睡,他盘膝坐了会就感觉睡意上头,好容易支撑着才没在人家的地盘上睡过去。 夏油教主的传教功力在他离开高专后获得了井喷式的增长,虽然现在是一口一个「家人们」可指不定心里叫的是「猴子」,但展现出来的姿态还是很能唬人。 不过一会,大腹便便脖子上挂着金项鍊的老闆们就纷纷慷慨解囊,表示要为了自己的幸福、哦不,是为了盘星教的发展献出自己的力量。 沢田纲吉看着不过一会就挤得满满当当的功德箱,有种把他们彭格列也打造成什么宗教的念头。 这样就可以去他哔——的帐单、去他哔——的赤字了! 然而这计划还没有个雏形呢,传教结束的夏油教主就走下了讲坛,由另一个青年接替他的位置。 想来也是,总不能整天让教主纡尊降贵地传教,夏油教主能讲这么长一段时间,多半都是看在那挤得满满的功德箱的面子。 第388页 沢田纲吉在心里唾弃了一番前学生的拜金主义(不是),听了听更加无聊的演讲,轻车熟路地朝着夏油杰离开的方向走去。 对方显然是在刚才就看见了他的,此时此刻已经倒上了茶,看起来倒是被岁月沉淀了的模样。 沢田纲吉不是很见外地在他面前坐下,看见氤氲着热气的清茶的时候,努力忍耐着不要抬头。 ——他总觉得一抬起头,没准就会看见一副张扬恣肆的「唯我独尊」。 那就太可怕了。 想了想同样是经过岁月的沉淀、但好像只是在表面上显得成熟、内里似乎还是当初那个张扬少年的云雀学长,沢田纲吉就觉得自己的胃有几分隐约的疼痛。 这样一想夏油杰身上的要素在短短的十分钟内飞快地和云雀学长重合了起来。 比如说拥有一个坚不可摧地相信着他的私人组织、比如说现在的茶室、再比如说同样的吸金能力。 这样的想法一出来沢田纲吉就觉得离谱,但是所谓的思想就是开了个口子就会像是泄洪一样不断流淌的东西,这样想东想西地不过一会,沢田纲吉看着夏油杰的目光就微妙地带上……敬畏。 夏油杰:? 利用煮茶洗茶的步骤才让自己从又和猴子们「亲密接触」过的噁心感之中平静下来,一抬头就看见曾经的老师用一种奇怪的、至少在这之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自己,对于夏油杰来说也算得上是第一次了。 他将一应器具放回桌上,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你这样看我,会让我猜测你是不是被谁换了人的。」 他慢悠悠地说道。 沢田纲吉自知目光有些奇妙,咳了一声,调节了下自己的情绪。 不过听见这句话他又忍不住吐槽,毕竟在这个世界能和他换人的话……按照那傢伙的性格,夏油杰可能就已经不坐在对面了。 思及此,棕发咒灵的目光又变得奇妙起来。 在夏油杰神色微妙地开口之前,他先咳了一声。 「抱歉。」老实的咒灵先生率先提起话题,「想必你也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吧,杰。」 夏油杰单手托腮,点了点头。 沢田纲吉看着他这幅模样,「唔」了一声。 「鲤伴的百鬼夜行没有给你灵感吗?」他问。 夏油杰扯了个笑出来。 「当然不是。」他说道,回想起凌晨自己被妖怪中的暴君拉扯起来,亲眼见证对方的百鬼夜行的事情,彼时的震撼依旧留存在他的心中。 向来只在神话或者传说故事中听过的妖怪跟随着为首的那只妖怪身后招摇过市,体型庞大的牛鬼、身首分离的首无……是夏油杰从未涉及过的世界。 他垂了垂眼,黑眸之中神色翻涌。 沢田纲吉觉得他的情绪有些怪,但是这感觉来得快也去得快,他还没来得及关怀呢,对方就已经露出了假笑。 「多亏了奴良阁下,我倒是找到了新的思路。」 沢田纲吉:? 夏油杰此时的心情不错,笑眯眯地解释。 「既然咒灵是人类恐惧的产物,那么在理论上是可以实现人造咒灵、甚至是特级咒灵的。」他笑意吟吟地说道,「所以我准备试一试……唔,想必妖怪们是不会介意的吧。」 就在今天的金主中,就有一位是某个电视台的台长。 只要在对方的电视台里开设一个妖怪特异节目,依靠网络来传播特定的恐惧妖怪……那么理论上是能够实现假象特级咒灵的诞生的。 夏油杰没把这些话同沢田纲吉说,但是棕发的青年瞬间就get到了他的意思,神色也微妙了起来。 只是与夏油杰以为的、他是因为这件事而神色奇妙不同,沢田纲吉变幻神色的原因还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记忆。 【「给本大爷活下去。」】 那是粉色短发、面有魔纹的诅咒之王,神色狠厉地重复了这句话。 【「老子说,给我活下去。」】 【「如果两面宿傩供给的咒力不足以让你存活的话,那就换一个。」】倚靠着人们对于「两面宿傩」的概念的畏惧而转向咒灵、甚至直接成为了现实意义上的「两面宿傩」的青年神色阴沉。 【「你要是现在去死,我明天就把平安京给烧了。」】他如此说道。 而「诅咒之王」令人咋舌的重重劣迹之中,确确实实有这样的一项。 【是夜,月,两面宿傩火烧平安京。】 【大火三日,连绵不止息。】 立下束缚生死与共、共享生命的半身,在那个夜晚死去。 第138章 因为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 沢田纲吉的心情骤然差了几个度。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对于曾经一起插科打诨的老师的情绪变化还是相当敏锐。 黑色长发的青年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悠悠然开口。 「遇见什么烦心事了?」这话一开口就知道还是当初那只唯恐天下不乱的夏油杰了, 「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沢田纲吉:…… 棕发的咒灵先生没好气地瞪了在这方面和以前完全没什么变化的傢伙一眼。 不过夏油杰看起来确实需要什么东西让他高兴高兴的(这句划掉)。 沢田纲吉嘆了口气。 「没什么,」他老神在在地说道, 「就是没想到时间果然是一把杀猪刀, 我们家杰君也长大了不少啊。」 第389页 夏油杰缓慢地打出了问号。 沢田纲吉戏精附体,摇头嘆息。 「只是想起杰君当初说你负责赚钱养家, 悟负责貌美如花的事情了。」他如此说道,神情做作, 「看见你们现在的模样,爸爸很痛心啊。」 这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夏油杰也就白当他的盘星教教主了。 穿着袈裟的青年单手托腮,鸦羽一般的眼睫垂下, 遮住他本就不大的眼睛。 沢田纲吉观察着他的表情, 顿了顿。 「所以, 」他柔和下语调,耐心地询问, 「发生了什么呢?」 夏油杰并不意外沢田纲吉会关心这件事。 事实上,在高专的时候, 他和五条悟就发现这只回魂一样的咒灵老师事实上是一只在性格方面十分温和、甚至说得上是有些婆妈的咒灵了。 不说大多数都只会嗷嗷乱叫的咒灵,就算是放在人类当中来比较, 他们的咒灵老师也绝对算得上是脾气很好的那一挂的。 这种好脾气具体就体现在在确定好了自己的定位是他们的老师之后, 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咒灵老师就勤勤恳恳地开始研究起了教案,平日里更是和他们打作一团, 在最初刚刚才开始熟悉的时候甚至会因为他和悟的打闹而从座位上蹦起来, 急匆匆地插入两人之间, 一手一个将当时的最强dk给拆开。 夏油杰不止一次见过他的咒灵老师挥舞着那团璀璨的金红色的火焰。 在他的印象与记忆之中,咒灵这种生物总是与黑漆漆脱不了干系的。 就算其实也有五颜六色的,但是最终落到他手里、变成令人作呕的咒灵球之后,也就变成了黑漆漆的颜色。 但是他们的咒灵老师是个意外。 在最初看见额头燃烧着金红色的火焰,神色冷淡地站在他与悟之间,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分隔开。 悟那傢伙当时就跟只猫一样,看见咒灵老师这等模样早就忍耐不住地扑了上去,而看着与友人打闹的金红色的火焰,那时候的夏油杰就忍不住在想,这样的老师,如果变成是咒灵球的话……会是什么颜色的呢? 会和其他傢伙一样是平平无奇的黑色,还是说像是现在这样,是漂亮又明亮的颜色。 少年夏油杰忍不住畅想。 然而这时候那还是他们的老师,纵然是咒灵、纵然被据说是来自于天元大人的束缚所控制住,但他依旧是他们的老师。 于是少年的夏油杰将这一份畅想压在心底,在后来越发熟悉的交往之中,也不曾再度生出这等对老师不太尊敬的想法。 可是这时候,听着许久没有像是现在这样近距离接触的老师发出温柔的声音,夏油杰就像是再度回到了那个雪落了一整个高专的冬日,在皑皑的白雪之中,从另一端走来的咒灵是唯一的颜色。 他会是金红色的吗?就像是他的火焰一样,美丽而强大,纵然被拘束,也只暂时被压制的雄狮。 还是温暖的、看起来能够包容一切的另一种颜色。 夏油杰不知道。 …… 沢田纲吉等待着似乎是陷入了某种会议的夏油杰「醒」过来。 他慢吞吞地啜着茶,慢吞吞地整理脑内的信息。 当时被里梅带走,后续又飞快地被咒术界这边所通缉,原本沢田纲吉还是准备远远地关心自己的笨蛋学生……没想到被里梅扔给了漏瑚。 他们在山里躲了一段时间,等到出来,就发现外面已经很过了一段时间。 彼时他还偷偷摸摸地摸回了高专,在结界前逡巡。 要说打破结界进去他当然也是能做的到的,可是进去之后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沢田纲吉心里都没有章法。 而且和作为这个学校的老师的时候不一样,现在他们大概算得上是敌对……这样的话,见面好像就只有打架了。 当时脑袋还不太能转得过来的沢田纲吉下意识避免着伤害到自己可爱的学生们,因此犹豫了半天之后,还是灰熘熘地逃走。 倒是在搜集情报和混进咒术师们之间有着独特心得的漏瑚带回来了新的情报,沢田纲吉这才知道原来夏油杰居然早就叛逃。 咒灵先生甚至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自己又傻了,以至于都不太认识这个词。 然后发现居然是真的。 但却再也没找到机会去问个究竟。 直到现在。 此时此刻,黑发的当事人之一单手托着腮,听着问题,一只手甚至百无聊赖地卷了卷自己的长发。 这种问题他其实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不论是从悟的嘴里还是家人们的口中,夏油杰都曾经听见相似的问题。 他还记得上次听到类似的话题的时候是菜菜子帮他修理头发的时候,彼时他垂着眼,思索过后,告诉女孩子自己不过是和好朋友吵了个架。 此时此刻,他换了只手,身体前倾架在桌上,对着老师弯了弯眼。 「因为我和悟吵架了嘛。」他如此说道,「平时里老师会来拦架,但是这一次没有,所以就分道扬镳了。」 黑发的盘星教主弯着眼,笑意吟吟:「仅此而已。」 ……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的,沢田纲吉觉得自己是灰熘熘地告辞离开的。 他揣着和先前同款的封印手指走在路上,全然不像是一个怀揣着可以毁灭世界的大魔王的身体的封印的咒灵。 第390页 沢田纲吉揣着手走在街道上,大概是因为还在工作和上学的时间,街上的人并不算多。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距离某家据说味道不错的甜品店很近,思及早上吸收了那只宿傩的手指之后、自己姑且能够遮掩住身上属于对方的咒力气息,便决定买个甜点给乙骨忧太和里香送去。 虽然还是不能在那边久留,但是只是送个小点心是没问题的。 这样想着他就准备进入小巷子,伪装成自己从巷子中出来的样子。 没想到的是在巷口的时候被一个男人拦住了。 以往这种经历都不太好的教父先生默默提起了警惕,没想到的是对方递来的……是他的名片。 沢田纲吉:? 男人点头哈腰地对他笑了笑。 「我是这附近的xx事务所的经纪人,这位小哥……你有兴趣来我们事务所当艺人吗?」 沢田纲吉:……? 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抽着嘴角打发了对方,看着自己即将进入小巷却没进去,咒灵先生低下头,看着自己捏住了刚才那个人的爪子,在日光的照耀下凝实成实体,神色骤然变得奇妙起来。 变成人类……不,变成普通人类也能看见的模样了吗? 但他分明还没有调整状态。 这样想着,沢田纲吉慢吞吞地低下眼,目光落在被自己塞在包里的封印物上。 之前一拿到手指就解开了封印,然后陷入回忆之中,所以一时之间没有察觉。 但这时候将封印物存放在包里,细细感知的话,就能感受到被封印的手指纵然被纸符封印着,却依旧在暗戳戳地从间歇中……向他传递着咒力。 显然刚才在盘星教中的时候,夏油杰皱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沢田纲吉想了想,没改变原来的计划,进那家甜品店里定了甜点,但却放弃了自己人工代购、而是请店员在放学之后将甜点当做外卖送去另一个区域。 当然这得加钱。 做完了这些沢田纲吉匆匆离开了人类密度相对比较大的都市,坐在森林之中对着散发着诅咒气息的手指发呆。 这一只手指比起之前的封印得要更加粗糙一些,或许正是因此,它才能更加明显地作用到沢田纲吉的身上。 联想到离开乙骨家之后自己的状态好了一星半点,沢田纲吉就知道另外的手指大概也有着相同的作用。 那些黑漆漆的、在旁人看来十分可怖的诅咒气息,落在沢田纲吉的眼里却显得乖巧。 大概是曾经同源的缘故,沢田纲吉伸出手,这东西还会亲昵地靠近,像是小动物一样蹭一蹭。 说实话这一幕还是很可怕……可怕得甚至有些掉san的。 然而沢田纲吉若无所觉一般任凭它蹭着,试图从脑海中模糊不清的记忆之中找到想要知晓的蛛丝马迹。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在这个世界是「死」过一次的。 然而关于他是如何死去……沢田纲吉暂且不知道。 但是就算不用手指来恢复原本的记忆,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毕竟这之前他生存的并不是和平的现代世界,而是妖魔鬼怪横行的平安京。 与妖魔争夺地盘也好、和阴阳师们干架也罢,听起来都是他或许会死亡的原因。 以前的记忆他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了。说实话,沢田纲吉现在并不太想继续触发以往的记忆。 记忆这种东西,虽然和名字不太一样,但也是关系到一个人或者咒灵再或者妖怪的能量。 他之前就在思考为什么触碰到手指他就能够恢复部分记忆的事情,虽然勉强也能说是半身之间的灵魂感应,但是比起那种就像是「心电感应」一样不靠谱的东西,沢田纲吉还是更加偏向于说恢复记忆只不过是表象,而更加深层的内里却是他吸收了属于手指、或者说是宿傩的力量。 这也就是为什么吃饭的时候漏瑚会觉得手指的状态不太对的原因了。 因此,他想了想,给盒子上的封印加固了下,重新收好,当做无事发生地朝着咒灵们的驻扎地走去。 他想起方才夏油杰的话语,插在兜里的双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安放,最后也只能嘆一口气。 虽然这其中有坏心眼的傢伙在添油加醋,但是既然那样说了…… 棕发的咒灵垂下眼,棕色的睫毛掩住了他的心绪,也将骤然暗下了一瞬的眼瞳都遮挡。 ——既然杰那样说了,也就是说,至少他是这样认为,如果有自己的在的话,或许会变得不一样。 真的吗? …… 「当然了。」 夏日,蝉鸣,小麦色皮肤的少年从他的身后扑过来,哥俩好地架住了他。 银色短发的友人愣了下就开始指着黑发少年念叨让他赶紧走开,而早就习惯友人炸毛的黑发少年却只是挠头,哈哈笑着说「嘛嘛狱寺不要生气嘛」。 这幅说辞就算是过了十年,也不过偶尔从「狱寺」变成了「隼人」——除了昭示着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好了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已经习惯了在两位友人之间当和事老的沢田纲吉娴熟地安抚了炸毛的左右手,又在背地里偷偷双手合十请求天然黑的友人不要再继续添油加火,这才一次又一次地将一触即发的火势冷静下来。 第391页 这时候说的是夏日里的棒球盛会的事情。 这一年是他们在并盛中学的最后一年,也是山本武作为棒球部主将,带领社团进入全国大赛的最后一年。 原本去山本武的棒球比赛给他加油几乎是彭格列十代家族的固定习俗了的,然而这一年实在繁忙得有些过分。 正常的孩子在这个年级的话考虑的大概是升学的事情,去哪所学校去什么城市,都够家长和学生挠破头。 而沢田纲吉虽然没有这等烦恼,但是却有更多他这样的年龄不应该背负的东西。 例如说在升上异国的高中之后,接踵而来的家族事务和人际往来。 在这个时候沢田纲吉就会吐槽起自己只不过是一只废材纲——废材纲的意思就是,在人际交往上其实也相当废材,甚至隐约有些社恐。 虽然他身边围聚的伙伴们似乎昭示着事实并不如此。 但这些肉眼可见增多的事务一点一滴地堆在他的头上,简直是令人头大。 而且学校的话也不是说不用申请……虽然入学黑手党学院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相关的申请材料其实还得自己准备,而且也存在一定的筛选额度。按照reborn的话说…… 「要是被学校那边给筛下去了,你就给我切腹谢罪吧(列恩上膛的声音)。」 总之是让彭格列的十代目胃痛的事情。 而在这样繁忙的日程当中,混杂进来的【去阿武的棒球赛助威】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所以他的得力左右手,隐藏的时间管理大师狱寺隼人,就提出了要不然将这一项日程给删除的建议。 「欸——」 凑巧听见这个建议的山本武当时就发出了抗议的声音,「可是没有阿纲的话,我连挥球棒都会没有力气的。」 「哈?你这傢伙在说什么鬼话?」 「诶诶诶真的吗?」 就算已经十五岁的彭格列十代目在友人面前还是出乎意料的单纯。 或者说因为过分信任伙伴,所以对方说什么都会相信。 而自觉过滤了质疑声音的山本武就整只扑到友人的身上,哈哈地爽朗笑起来,垂首看着棕色短发的友人,连灼热的吐息都能够扫过对方的耳垂,带来某种异样的感觉。 他面色如常地说道:「当然了,毕竟阿纲就是我的棒球之神嘛。」 他看了眼沢田纲吉,又继续说:「唉当然,要是阿纲实在忙不过来那就算了,毕竟阿纲已经看过我国中所有的棒球赛了,也不差这最·后一场不是吗?」 「棒球之神什么的……」 彭格列的小十代目先生揉了揉耳朵,听见后面的话整个人一僵,在大狗一般的友人的念叨和注视之下不得不举手投降。 回想过去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沢田纲吉回到咒灵们的驻扎地。 因为最近在和人类合作,所以他们也就从深山老林里搬了出来,找了个废弃的空房休憩。 反正咒灵也不太需要什么舒适的居住环境。 因此他们住的地方大概说得上是荒凉,除了咒灵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存在。 因此,在这样的地方,骤然出现一只人类就是很显眼的事情。 沢田纲吉几乎是在看见靠在墙边的身影的一瞬间就认出那是乙骨忧太了。 黑发的小少年看起来和分别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正靠着墙睡着。 黑色的咒灵就坐在他的身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保护自己重要的珍宝。 然后,在看见沢田纲吉的时候扭动了起来,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睡熟的少年。 【忧太……纲吉哥……回来……】 话说的断断续续的,但是关键词却很明晰,乙骨忧太骤然转醒。 其实脑袋还晕晕乎乎、甚至眼睛也没怎么睁开的小少年飞快地锁定了目标,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撞进了咒灵的怀中。 「你不要我们了吗?」他捏住咒灵的衣角,仰起头,倔强地发问,显然已经在心里打过许许多多遍的草稿,尽力在说出来的时候还能显得冷静和镇定——如果他的声音没有颤抖的话,「你讨厌我们、你不要我们了吗?」 「纲哥。」 第139章 沢田纲吉不得不「被」乙骨忧太带回了乙骨家的住宅。 咒灵们的聚居地人类是不好久待的, 更不用说乙骨忧太的体质更为特殊,放在这沢田纲吉还得担心会不会半夜睡着乙骨忧太就被房间里长出来的特级咒灵给吃了。 哦咒灵不睡觉,所以这种可能性其实挺小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忧心忡忡。 对人类社会的电子设备轻车熟路的咒灵先生嘆口气, 在手机上叫了台车,来的时候黑发的小少年还紧张兮兮地抓着他的衣袖,抿着唇也不说话, 丝毫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沢田纲吉在心里又嘆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最近嘆气的次数好像有些超标。 「不一起回家吗?」 他微微俯下身, 替乙骨忧太拉开门,「我刚才还买了据说很好吃的舒芙蕾送回家里面,忧太不回去吃吗?」 这样说摆出一副阴沉沉面孔的小少年才转了转眼珠子。 「送回家里?」他轻声重复。 沢田纲吉很耐心地「嗯」了一声。 「大概是半个小时前买的吧,现在回去应该正好能吃到。」他说到,「其他的问题回家再说,好吗?」 第392页 神情温和的兄长语调一如往昔,仿佛两个人从来没分开过一样。 乙骨忧太抿了抿唇,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然后站到沢田纲吉的身后,示意对方先进去。 沢田纲吉被他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不过原本就是要一起回去的,所以也就略带无奈地微微躬身,眼角瞥见黑发小少年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他心中一怔, 下一刻却见乙骨忧太已经飞快地窜了进来, 亲亲蜜蜜地挨在他的身边,虽然神情还有些别扭,但行为姿态却显露出亲近之意。 约莫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有所猜测, 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发出瞭然的笑声。 「这就对了, 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嘛哈哈, 」司机先生开口就是一个大手笔, 让后座的两个人都僵硬了一下。 看着这幅同款的动作反而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司机先生极其和善地分享这自己的育儿经验,让被迫英年早育的教父难得感到几分窘迫。 如果不是坐在车上的话,说不定现在他的脚趾已经扣出了一座彭格列城堡。 乙骨忧太的尴尬程度不遑多让。 甚至因为小孩的面皮要更薄一些,他的脸上飞快地闪现了一抹红,表情却是人小鬼大地板着脸的,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原本其实也很尴尬的教父先生看着拘谨地坐在自己身边,双臂绷直了按在膝盖上的乙骨忧太,想了想,亲亲蜜蜜地揽过了对方。 「大哥你说得对,」他娴熟地接上司机大哥的话,露出有些落寞的神色,「我一个人带着这孩子,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所以总是做错事情让孩子生气。」 在家庭教师的鞭笞下经受了彭格列式演技培训的教父先生微微垂眼,神色温驯又宁和,眸中几分痛色,不难猜测出示因为困扰于和自己孩子的沟通显露。 司机抽空看了他一眼,露出了过来人的表情。 乙骨忧太原本还在因为司机说他和纲哥是父子感到一种奇怪的囧切的,结果没想到一回过头,就发现他的哥已经施施然地领了这个名头,开始单手托着腮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了。 少年人的心态逐渐从一开始的尬到抠脚变成平静,最后看向沢田纲吉,目光之中涌现三分怨念三分无语三分神奇,顺口在下车之前扯了一句。 「哼就算你这样讨好我,我也不会允许新妈妈(咒灵)进门的!」 然后飞快地开门下车,留下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的沢田纲吉。 刚才还因为这个棕毛的小兄弟看起来十分恳切、估计是个不善言辞的好爸爸,所以几乎是在倾囊相待传授自己的育儿心经的司机先生脸色变了变,等沢田纲吉回过头,就发现他从和善大哥变成了黑面阎罗。 「小伙子啊。」大哥语重心长,「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这种事情呢,还是要以孩子的意愿为主,你看咱们都这个年纪了不是?别的不说,以后还指望儿子养老么不是?」 沢田·年纪确实挺大·要算起来甚至比司机大哥还大·纲吉干笑了两声:「哈、哈哈,大哥说的没错。」 真是太没错了哈。 又被热心肠的司机大哥拉住灌输了一番育儿心得,沢田纲吉才终于离开了这台噩梦之车。 他挠挠脑袋,发现早先一步下车的乙骨忧太并未进门,反而是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 因为身体过于庞大,所以在车上的时候没有出来,此时就整只都站在乙骨忧太的里香也跟着看了过来。 可怖的咒灵为身形单薄的少年填上了几分恐怖的阴云,有不明所以的过路人随意看了眼,就被这种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阴冷感给吓得一个趔趄,低着脑袋匆匆加快了步伐。 对于乙骨忧太来说,这才是遇见沢田纲吉以前他的常态。 因为里香的存在,稍微有些灵感的人在靠近甚至看见他的时候就会感到危险和可怕的气息。 再加上彼时的里香不要说像是现在这样控制自己了,就连他身边哪怕出现一个人,她都会疯狂起来,直到乙骨忧太发现窍门,用自己做威胁,来让没有神智、但却依旧重视着他的里香冷静下来。 所以乙骨忧太一度是游离于众人之外的。 对咒术的世界一无所知的乙骨忧太胆战心惊地与所有人保持距离,甚至产生过等到成年就去什么空无一人的岛上的念头——只有这样,或许才能将嫉妒心超强的里香安定下来。 然后沢田纲吉出现了,他的人生的轨迹才终于从导向不知何处的黑暗的道路上有了偏移。 所以在知道沢田纲吉的离去之后,乙骨忧太的心中产生了巨大的恐慌。 这种恐慌并非来自于唯一能够制止里香的咒灵离开后他就无法控制里香——事实上,不知道沢田纲吉做过什么,乙骨忧太能够隐约地感觉到里香与最初的时候有了不小的变化,至少在他和「小弟」们打闹的时候,里香并没有像是以前一样,因为他不小心被刮碰到,就陷入了毫无道理的暴走模式。 但乙骨忧太的恐慌更来自于这位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之中的兄长会像是来的时候那样突然离去。 亲昵的语调、温和的声音,会抚摸着他的脑袋的大手,和无微不至的关怀,都会像是来得那样突然一样,收回得也如此突然。 第393页 这让他感到恐惧。 所以乙骨忧太努力识别着空气中残留的咒力残秽的味道,那是他的兄长曾经在闲暇时刻教导过他的东西,却没想到第一次用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然后一路跌跌撞撞,找到咒灵们的门前。 是极恶的咒灵看了也不得不摇头惋惜一句可惜是个人的好孩子。 沢田纲吉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这孩子在发呆。 黑发的小少年因为咒灵的气氛效果看起来有种不合年龄的低沉,但是对于尤其在奇怪的方面见多识广的教父先生来说,这种黑压压的效果还不如来只猫在他的身上挥挥爪子的威胁来得大。 他沉默了一下,伸出爪子揉了揉少年的脑袋,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快一些。 「唔,看来比我们更早到一些啊。」他侧过头,看见放在信箱上方的甜点包装盒,伸出爪子去把袋子捞过来。 因为他原本就是一个面对着乙骨忧太,爪子放在人家脑袋上的姿势。 虽然因为要伸手去拿东西而将手挪了下来放在乙骨忧太的肩膀上,但是因为距离是如此之近,两个人还是不免靠近了许多。 乙骨忧太能够感觉到属于兄长的气息萦绕在鼻端,明明是咒灵这种生物,但却带着一股太阳的味道。 热烘烘的,就像是以前妈妈对他还不错的时候,趁着天气晴朗晒过的被子的味道。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随着暖洋洋的气息的吸入升腾起来。 乙骨忧太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恐慌正在慢慢被平息,浑身炸起来的毛被无形的大手安抚下去,直到意志力很没出息地软成一团。 最后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他的哥面对面地坐着一起吃甜点了。 眼见着对方虽然还是和平时一个模样,但是有一下没一下戳点心的手已经暴露了成年人难得的不知所措,乙骨忧太就不由得抿了抿唇。 他不由得开始思考自己找到纲哥是为了什么。 是哭诉吗?是抱怨吗? 都不是的。 乙骨忧太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兄长是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师长,是万幸才驾临他的人生道路的道标。 所以不是哭诉,也并非抱怨。 乙骨忧太咽了咽口水,目光澄澈地看向兄长。 「我知道,」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让自己看起来可靠又成熟——尽管他知道,或许在兄长的眼中,自己或许永远都会是小孩。 但是乙骨忧太还是挺直了嵴樑,冷静下来看向对方。 「我知道纲哥离开一定有难言之隐。」他说道,「是因为纲哥的朋友们都是咒灵吗?如果是人类的我的话,如果和他们接触太多会有危害吗?」 他板着小脸说道,仔细观察他的哥的表情——很遗憾,棕发的咒灵先生纵然心中心绪万千,面上也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全然看不出乙骨忧太的猜测是否正中红心。 但是凭藉着对兄长的了解,乙骨忧太又觉得自己或许是没有猜错的。 他在心里比了个yes,并且暗自感谢了一下提出这个可能的红毛。 然后继续板着小脸开口。 「如果是这样的话,没关系的。」 年少的、后来成为又一个以少年之姿成为特级咒术师的乙骨忧太镇定地说道,在一定的程度上与他心意相通的里香缓慢地出现在少年身后,因为自己被重要的忧太需要而欣喜。 于是乙骨忧太做好了心理准备,黑色的瞳看着沢田纲吉,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我是你的【玩具】好了。」 他慢吞吞地、眸色幽深地说:「只要能够继续呆在纲哥的身边,让我去死都可以。」 乙骨忧太的这个年纪已经算是不大不小了,更何况他因为里香的事情,比同龄的孩子要早熟许多,所以在各种方面的涉猎都出乎意料地多了许多。 所以才能够想出这样的说法。 乙骨忧太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特别、或者说是异样之处。 在咒灵的世界之中,「特级」的咒灵为数不多,里香正是其中一个。 而他和里香比起其他的特级咒灵——比如说他们家纲哥和他的咒灵朋友们——要特殊许多。 乙骨忧太对这种事情不太有概念,但是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不,至少在日本,他们是【特殊】的。 那么,如果是【特殊】的,那就具有利用与玩弄的价值。 所以…… 「说是利用也好、玩弄也罢,请让我继续呆在纲哥的身边。」少年的身体微微前倾,平静的脸上泛出痛苦之色。 然而,令他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沢田纲吉没有应下。 乙骨忧太想这时候他的表情一定变得极为恐怖,连手指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但他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怀抱着恐惧准备面对他的纲哥失望的目光。 然而没有。 他的兄长,温和而包容地看着他,棕色的眸中闪过他所不熟悉的神色,紧接着,熟悉的气味涌入他的鼻腔,原来是自己被兄长拥抱住了。 乙骨忧太想要发出声音,但是什么东西好像都在喉中哽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这个世界上只听得见兄长的声音。 「对不起。」他听见温煦的嗓音,「但是不可以。」 少年时期的沢田纲吉也曾经这样反驳过亲近的友人,用更加激进的姿态。 第394页 ——别开玩笑了。 他激烈地、前所未有地驳斥着试图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换取所谓的胜利的友人。 「死亡不是这样轻松的事情,忧太,不要这样把它挂在嘴边。」沢田纲吉顿了顿,一时间有许多话想要说,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句嘆息。「我会回来住的,抱歉。」 「等到夏天,一起看烟花吧,忧太、里香。」 ——【啧。】 无人知也无人见的深渊,骸骨堆积的王座上,某人平静地睁开了眼。 【蠢货。说谎的傢伙……】他发出冷漠的声音,【可是要吞下一千根针的。】 第140章 不知道为什么, 沢田纲吉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左右张望之后收回视线,看着属于乙骨忧太的房间,向来习惯关门睡觉的少年人今天破天荒地打开了门,就算不用去看, 沢田纲吉也知道对方定然是正瞪着眼睛, 生怕他像是之前一样不告而别的。 教父先生难得有些苦恼——虽说如此, 他还是自如地起身, 朝着楼上走去。 乙骨忧太正在黑暗中注视着唯一的那团光亮,就算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只要灯还亮着, 就像是纲哥还留在家里一样。 他向来是无法在哪怕有光亮的环境中入睡的,可是如果关上门的话, 反而会因为担忧和恐惧而睡不着觉。 乙骨忧太瞪着眼, 后知后觉地开始想今天自己逃课的事情。 按理来说老师应该是会给他的家长打电话的, 因为和父母的关系确实难以言说,因此老师的手机上留下的也是沢田纲吉的电话。 那么纲哥会接到老师的电话吗?还是说已经接过了? 虽然事出有因, 但是因为兄长的回归而终于头脑清楚起来的少年人还是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老师打过电话的话, 那纲哥为什么没有说……还是说, 因为纲哥迟早都是要离开的,所以这点小事其实并不重要。 只要稍微这样一想,别说克服困难睡觉了, 乙骨忧太甚至连闭上眼睛都不敢,只能瞪大了眼睛,凝视着天花板。 因为门没有关上, 所以外面客厅的灯光能够照射进来, 给他带来稍微的安定感。 然后这点光亮也被剥夺了。 乙骨忧太像是只收到惊吓的猫一样弹了起来, 黑漆漆的室内, 却发出了不属于房间主人的声音。 「嗯?不睡了吗?」 是沢田纲吉。 乙骨忧太尽了力睁大眼睛去看,试图在黑暗的室内寻找到属于兄长的轮廓。 这时候他就抱怨起自己怎么会喜欢关上窗帘了。 如果没有拉上窗帘的话,他就多多少少能够看清一些轮廓,从而精准无误地找到沢田纲吉。 这时候的乙骨忧太心慌意乱,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床头桌上还有一盏小夜灯。 他笨拙地在黑暗之中寻找兄长的身影,眼睛在最初黑暗降临的片刻不适之后迅速适应了昏暗,此时在主人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能够看清一些。 然后他就僵硬了起来。 那道熟悉的身影似乎正在朝着他走过来,而后,黑暗再度侵袭了他。 但是这并非是让他心怀恐惧的、一动也不敢动的黑暗,而是略显冰凉的、柔软的触感。 是沢田纲吉。 乙骨忧太维持着睁眼的姿势。 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乙骨忧太抿了抿唇。 「你会离开么?」他问,听起来有些像是某种幼兽在呜咽。 属于兄长的声音在少年人的耳畔响起,悠远而绵长。 「睡吧,忧太。」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的时候乙骨忧太第一眼看的就是身边。 不知道算是意料之中还是什么,沢田纲吉果然不在身边。 黑发的少年抿着唇脸色不太好地揉了揉一见到他睁开眼就扑上来求抱抱的里香,伸手揉了揉咒灵的脑袋才下床洗漱。 他的心情不太好是肉眼都能看出来的,里香因为这件事而有些焦躁,这让乙骨忧太不得不在面上挂出了笑容。 「没事,」他低声说,黑沉沉的眼瞳里带着咒灵所看不懂的情绪。 就算纲哥离开了也没关系。 乙骨忧太调整着呼吸,尽力让自己「乐观」起来。 虽然纲哥咒灵是走了,但是既然他能够用上一次的方法找到对方,那也就说明能够找到下一次。 乙骨忧太站在门口,始终没能前进一步,虽然已经露出了笑容,但气质依旧是阴郁的。 不就是躲猫猫的游戏吗? 躲猫猫的游戏,他以前就是很擅长的。 但是更加重要的是找到纲哥之后要做什么。 要像是这一次一样,短暂地挽留住他,然后又迅速失去吗?还是要做什么? 归根到底还是他太弱小了的过错。 如果足够强大的话,是不是就永远把纲哥…… 「忧太?」 就在乙骨忧太的思绪逐渐黑暗起来的时候,疑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 少年腾地抬起头,眼瞳随着那个人的出现逐渐有了亮光。 乙骨忧太忍耐住想要即刻上前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肉中。 然后顺从地、一如以往地露出属于乙骨忧太的乖巧笑容。 第395页 「纲哥。」 …… 沢田纲吉觉得乙骨忧太有些不太对。 但是小孩子么,总是让人弄不清他们在想些什么的。 而且要说起来做错事情的是他,所以比起用这样那样的手段让可爱的弟弟说出自己的小秘密,或许自己去找到癥结所在才更有诚意。 当然了沢田纲吉多多少少是知晓为什么的。 他站在门口,朝着被飞机头们簇拥着走远、又在扭过头的乙骨忧太挥了挥手,知道对方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自己,才放下爪子。 乙骨忧太略显失落地收回了目光。 距离他最近的红毛从刚才就知道自家大哥是在看大哥的大哥,因此也就很乖觉地没说话,直到乙骨哥回过头,才略带兴奋地搓手。 「乙骨哥和大哥的误会解开了吗?」他观察着乙骨忧太的表情问。 身边的小弟们是知道昨天乙骨家的兄弟吵架、兄长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的事情的。 虽然他们刚追随乙骨哥不久,但是看平日里的交往就知道比起之前那个灰毛大哥,乙骨哥要厉害得多、也更加靠谱得多。 真诚和人格是在人与人的相处之中能够体会得出来的。 更何况在他们全力夸赞乙骨哥的时候,对方还愣了下、略显腼腆地指出自己只不过是学了兄长的只言片语。 小弟们:「喔喔喔喔喔喔——!」 激动起来了!!! 只学得只言片语的乙骨哥都这么强大了,那更加强大的乙骨哥大哥该是什么身份……糟糕,乙骨哥家不会真的是什么黑道世家之类的、乙骨哥不会是什么黑道少主吧! 这样一脑补,平平无奇的上学生活就变得波澜壮阔了起来。 不愧是乙骨哥! 并不知道小弟们在想些什么、但是光看表情就知道定然是些不怎么靠谱的事情的乙骨忧太看着他们骤然热血起来的表情,忍不住捂住了脸。 一行人紧赶慢赶地朝着学校走去。 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乙骨哥的福,这群向来不去上学的混不吝们也别扭地开始待在学校——上课的时间也就算了,这不是还有课间和中午的休息时间吗?他们一定是在跟在乙骨哥的身边的! 临走到距离学校最近的那个拐角的时候,红毛的脚步突然一顿,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拍了拍脑袋。 「啊对了乙骨哥!」他兴致昂扬地说道,「按照江湖习俗,前两天打败的傢伙昨天来拜了山头。」 说话的时候几人一同转过了街角,不远处就是学校门口,听着红毛的话,乙骨忧太的心底骤然生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看见学校门口墙边站了一排的少年的时候达到顶峰。 乙骨忧太的脚步一顿,自己都不知道这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声音竟然还很冷静地问:「这是……」 红毛「嗐」了一声。 「这不是昨天您不在吗?」他拍着胸膛说道,「我帮您请了病假……哦不对重点不是这个,然后这群混蛋上门来拜山头的时候没人,我就让他们明天来了。」 说完少年人闪烁着眼睛看向乙骨忧太,虽然是个小混混的模样,但是求夸奖的姿态却真诚地让人移不开眼。 「我没做错吧,乙骨哥?」 乙骨忧太看着发现自己之后就朝着他走来的大大小小的混混们——在他的纲哥「离家出走」的时候,正好据说是之前的那只灰毛的「兄弟」上门来挑衅。 要是平日里乙骨忧太大概是能避则避,但是当时正不巧,他就迅速解决了战斗,单手拎着包跨过了来挑衅的傢伙们的尸体——还没忘记给他们打电话叫救护车。 谁能想到还有什么「拜山头」的规矩。 看着鼻青脸肿(被他打的)、手上甚至有骨折(也是他揍的)的混混们朝着他走过来,感受着众人的目光,乙骨忧太的心灵逐渐平静了下来。 为首的傢伙就是鼻青脸肿的那位,有着极具压迫性的身高,据说有一米九,这在国中生里面是十分少见的,而他的江湖外号也很符合这个身高和体型,是为「黑猩猩」。 此时此刻黑猩猩走到了乙骨忧太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轻描淡写地打败了自己的男人。 这是他的耻辱。 如此想着,黑猩猩的眼中发出绿光。 乙骨忧太不着痕迹地捏住了自己的书包背带,做好了抵御攻击的准备。 然而下一刻,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自己的身上——不是攻击,正是黑猩猩九十度鞠躬在他的面前。 「前些天是我冒犯了!」黑猩猩大声喊道,「你才是见鸣町最强的中学生……我这见鸣町四大天王之一的称号归你了!」 他一把扯下头上的卫衣帽子,露出遮住的飞机头发型——这是他千方百计才从红毛那里打听来的乙骨忧太的喜好,更大声地喊道:「乙骨哥!」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汇集起来的、原本站在两侧的稀稀拉拉的少年们站成两排,他们原本头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什么东西遮挡的,现在一看就都脱了下来,露出齐刷刷的飞机头,声势十分唬人地同时九十度鞠躬。 「乙骨哥!!!」 乙骨忧太捏紧书包背带的手放下了。 此时此刻,在无数的或是敬佩或是畏惧的目光下,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痛苦的脸。 第396页 里香不解地发出声音:【忧太……?】 没事。 乙骨忧太在心中劝慰着自己,至少这一次没有被纲哥看到不是?至少在纲哥的面前,他还是个好孩子是吧。 如此想着,外界对他的看法如何似乎都变得不太重要了起来。 于是乙骨忧太淡然地点了点头,放下手,「嗯」了一声。 「你们,」他的目光扫过九十度鞠躬的混混们,极大的压迫力让人直呼不愧是新晋的见鸣町四大天王。 所有人竖着耳朵聆听他的训斥。 却只听见黑发少年淡然(装的)地说了一句。 「你们……挡住我去上课的路了。」 …… …… 「糟、糟糕……」看着单手背包离去的乙骨忧太的背影,有人忍不住喃喃。 「超帅的啊。」红毛接上了他的话,模仿着乙骨忧太重复了一句「你们挡住我去上课的路了」,而后忍耐不住地在原地蹦跶起来大叫,「乙骨哥超帅啊!」 而在无人注意到的街角,因为担心乙骨忧太的状态,而默默跟上来了的沢田纲吉,沉默地看着那一串飞机头,感到一阵窒息,镇定地开始掏出手机,搜索「孩子叛逆期了怎么办」。 救、救命,因为他的不告而别,忧太终于被飞机头病毒感染了吗! 第141章 沢田纲吉开始反思自己的教导姿势是不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不然好好的一只乙骨忧太, 怎么会变成飞机头的模样。 哦,忧太他没有变成飞机头,只是被一堆飞机头的小弟簇拥着、还疑似成为了这个骗去的「四大天王」而已。 ——救命「四大天王」是什么称呼!他中学的那时候怎么没听见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是回想了一下, 并盛町虽然没有什么四大天王五大天王什么的, 但那不是因为并盛只有一个王……只有一个云雀恭弥么。 而且被飞机头包围的也不是别人, 正是云雀恭弥。 想起那位自己曾经又敬又畏、后来则成为了亲密无间的伙伴的云雀学长, 沢田纲吉就不由得一个激灵,抖了抖站了起来。 不、不要啊——! 因此漏瑚和真人排排坐吃果果、感受到熟悉的咒力的时候, 抬头看见的就是一只神色阴沉的咒灵同伴了。 真人捧着今早起来买的玉米棒,眨了眨他异瞳的双眼,举了举自己的玉米棒。 「要吃吗?」他问。 沢田纲吉:…… 他挥了挥手, 也和两只咒灵拍拍坐了下来。 他的身边是真人, 真人身边是漏琥。 坐在中间的真人托着腮左看右看思索了一会,突然一砸手心。 「我们这是在玩过家家吗?」 幼生的咒灵神态天真地发问。 漏琥原本是拿起了身边的水喝的,听见这话差点没把一口水喷出来。 真人理所当然地说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站起来, 跳到两只咒灵前面面对着他们,伸出手指挨个点了点。「漏琥是爸爸,纲吉是妈妈, 」不知道最近又看了什么奇怪东西的咒灵似乎对人类社会的伦理关系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开始给自己所在的咒灵群划分家庭地位,「花御是大哥, 我是家里的小宝宝。」 有着少年身形的咒灵在说出那句「我是小宝宝」的时候存在着极大的错乱感, 然而他的年龄即使放在人类当中也还是个幼崽, 更不用说放在咒灵当中——那确实是可以被称作是「小宝宝」的。 漏琥和沢田纲吉齐刷刷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棕发咒灵神色奇妙地开了口。 「漏瑚也就算了, 」他幽幽地说道, 「【妈妈】是什么鬼啊。」 咒灵真人蹲下身, 双手捧着脸、做出一个比花花一样的姿势。 「难道不是吗?」他弯了弯眼睛说道, 「纲吉昨晚陪你的人类睡觉的样子,就和我在人类的画本里,看见的妈妈陪小朋友睡觉的样子一模一样诶——」 他拉长了调子,蓝与金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沢田纲吉,捧着脸的双手已经放下落在膝头,看起来是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而漏瑚的视线早已经从活蹦乱跳的熊孩子身上脱离,硕大的独眼审视地盯视着沢田纲吉。 在两只特级的凝视之下,沢田纲吉不为所动,甚至露出了颇为烦恼的神色。 「果然被你看到了啊。」他神色苦恼地说道。 漏瑚站了起来。 「餵。」他颇为严肃地叫了一声。 沢田纲吉对着他笑了笑。 「没办法嘛。」神色自然甚至有些得意的苦恼,「忧太很依赖我,就连我离开了也还会眼巴巴地、像是小狗一样跟上来嘛。」 神色轻松的咒灵先生如此说道,言辞之间说的似乎并非一个人类,而是一只狗、或者猫,又或者其他什么小动物。 漏瑚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旋即又变得奇妙了起来。「狗?」 他重复了一句。 棕发的咒灵疑惑地看向他,语气轻松地回答:「当然了,你们应该已经见到他了吧?」 青年的神色自然又温和,看起来和平日里毫无区别,然而说出的话却十分恶劣,与这张温柔的表皮全然不符。 他温柔地笑了笑,说道:「忧太是我在人类的社会里养的狗狗哦。」 第397页 棕发的咒灵抬起头,日光照射着他,让青年棕色的眼瞳似乎浅了一些,显露出几分非人的质感。 确实,纵然外表怎么像是人类,他们也确确实实…… 「他是我的小狗,是我的玩具。」他轻松又温和地说道,只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眸色逐渐转深。 「要是随便动了我的玩具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他如此说道,属于特级咒灵的咒力放出,让同为咒灵的漏瑚与真人也生出了忌惮之心。 心中思绪万千,眼珠子转了转,漏瑚挥了挥手。 「我知道了。」 性格暴躁的咒灵挥了挥手,啧了一声,「你这傢伙,果然相当恶劣啊。」 沢田纲吉笑意吟吟地看向另一只咒灵。 蓝色长发的咒灵举起双手,作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我也是哦~」他弯了弯眼睛说道,「既然是你的游戏,我也就放心了。」 少年模样的咒灵神情轻快地说道:「这样就不会有人来威胁我是我们家最可爱的幼子的地位啦~」 「你这傢伙还以为在玩过家家吗?」 漏瑚的脑袋上掉了几根黑线,吐槽。 而沢田纲吉观察着蓝发的咒灵,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 「总之就是这样。」 他双腿交叠坐在台阶上,明明大家刚才都是差不多的姿势,但是他做起来的时候就是无端多了几分优雅。 棕发的咒灵双手搭在身前,拱成塔状,让他看起来有一种格外的精英感。 精英温和而柔软地笑了笑,却含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 「如果打扰我的游戏的话,就算是你们,我也不会放过的。」 …… 「真是可怕的威胁。」 沉默了半晌后,漏瑚开口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也会约束着真人尽量不去打扰你。」咒灵上前一步,「但是过家家归过家家,你没忘记我们真正的目的吧。」 沢田纲吉放下手撑在身后,大概是达到了目标让他轻松了一些,棕发的咒灵先生看着他的同类,歪了歪头。 「我想想……是什么来着?」 漏瑚:「喂!不要太过分了啊!」 沢田纲吉就弯弯眼笑了起来。 「不要这么着急嘛,漏瑚。」他说道,「我当然知道了,我们的目的。」 说这话的时候日光再次照射在了那双浅色的眼瞳当中,恍惚间让他的眼瞳地颜色更浅更亮,原本棕色的眼瞳此时似乎褪成了黄,又在日光的魔力下变换成金。 只是看着这双金色的眼瞳,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隔着一层玻璃的疏离之感。 漏瑚自认为和沢田纲吉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了,但他却从来没能看懂过这个傢伙。 实力强大,看似温和,但确确实实存在着恶劣的时候——就像是他的过家家游戏一样。 但他们能够成为同伴事实上确确实实只不过因为是同类而已,要说漏瑚有多么相信沢田纲吉那是不可能的,真人在他这地可信度说不定都比沢田纲吉要高。 可是这有什么。 他们是同类。 于是他没好气地瞪着对方,直到棕发的咒灵举手投降。 「放心吧,不会忘的。」那双变换成金的眼瞳低下去,然而似乎却并未恢复成原样,反而染上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艷色,映在镜片上,反射出光。 金红色的眼瞳闪烁。 「收集两面宿傩的手指,然后复活他,夺取这个世界。」 棕发的咒灵先生温和地笑起来,唇畔带着意气风发和野心勃勃,双腿矜持地交叠,让漏瑚想起最近跟着真人学的一个人类词语叫做衣冠禽兽。 「我当然知道了。」他自然而然地说道,微微抬起脸,锐利的目光看向漏瑚,「这正是我的宿命……不是吗?」 漏瑚的神色沉了下来。 虽然外表看来没有丝毫的区别,甚至连表情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就连真人也能够看出来的,漏瑚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许多。 他认真地审视着棕发的青年,一瞬间脑海中闪回过了很多东西,最终定格在平安京的月夜下,初生的咒灵睁眼的那一刻。 这只咒灵并非是纯正的咒灵,这一点漏瑚或许是除了两面宿傩以外的其他人或者咒灵之中最早知晓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 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在成为真正的咒灵之前,便已经有了这个名号。 因为某些缘故他抛弃了人类的身份而选择成为咒灵,更是借用了传说中关于「两面宿傩」的传闻给人类带来的畏惧,才借力成为咒灵,站在骸骨搭成的骨塔的顶端。 作为他的半身,沢田纲吉使用近似的方式成为咒灵——就这一点而言,漏瑚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反正他们咒灵的世界就是以强为尊,谁强谁就有道理。 而且,比起从人类转化的、比大多数咒灵更为恶劣的诅咒之王,他的半身出乎意料地「纯净」。 这种纯净并非是指任何的外部要素,而是说,当藉助了人类对于某物的敬畏而造就的咒灵睁开眼时,漏瑚竟然没能感觉到任何突兀的地方。 站在月色之下的青年仿若夜间的另一轮太阳,竟然将漆黑的夜色照耀成了白天。简直就像是…… 「天空一样。」 第398页 彼时也算是才出生不久的漏瑚站在远处旁观,忍不住喃喃说道,并且,按照自己对于可怖天空的印象,回想着青年睁眼时刻、眼底燃烧着的可怕的金红火焰,为对方立下定义。 「是焚烧一切、吞噬一切、将万物都染上自己的颜色的……天空。」 因此,此时此刻,漏瑚看着面前的青年,仿佛又回到见到咒灵「出生」的夜晚。 纵然是一只不成型的咒灵、因为术法的失败尚未具有神智,但是还是给身为「特级」的他带来了极为震撼的压抑感。 而这样的咒灵,是那个诅咒之王的半身。 漏瑚慢吞吞地收回了目光。 「这种事……」他说道,「我怎么知道呢?」 …… 不,漏瑚一定是知道的。 离开咒灵们的老巢,沢田纲吉确认了这一点。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在里梅将他带出高专之后、他会那样「凑巧」地遇见「同类」,并且被同类的漏瑚给带回去了。 昨天晚上坐在忧太的门口的时候他稍微「睡」了会,在记忆中找到了「里梅」的位置。 记忆中那是一只人类的少年,被两面宿傩从战场上捡了回来,然后就一直跟在了两面宿傩的身后。 在回想着这段记忆的时候沢田纲吉发现自己的视角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两面宿傩的视角,反而像是另外的、从外部投射的视角,能够同时注视两面宿傩和里梅二人。 即使在梦中,偶尔看向两面宿傩的时候对方也会敏锐地像是捕捉到了视线一样看回来——这一点让沢田纲吉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最后在对方大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匆匆甦醒。 无论如何,里梅确确实实和他与两面宿傩有关系是确凿的了。 就是不知道对方现在是什么品种……人类的话,应该不是能够存活千年的长生种族? 如此百无聊赖地想着,沢田纲吉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咒力。 他顿了顿脚步,脸上浮现奇妙的神情。 「……不会这么巧吧……」 虽然这样说着,身体还是十分诚实地朝着咒力的方向赶去。 ——原因无他,如果他没有感应错的话,那正是属于「两面宿傩」的咒力。 两面宿傩早八百年前就已经被人封印,因此现在感受到的这股气息自然不是他本尊的,而是那些散落的手指所散发出的气息。 能够被感知到,也就是说,手指上的封印被人揭开了。 沢田纲吉匆匆赶到目的地,一只漆黑而膨胀的咒灵正在一处废弃的乐园肆虐。 解决这样的咒灵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沢田纲吉将咒灵消灭,获得了从对方身体里掉落的两面宿傩的手指x1。 或许是刚才一直在思考里梅的事情,在接触到手指的瞬间,他的眼前闪过了比梦境之中更清晰的画面。 「宿傩大人!」 ——是白发的少年人,笑容灿烂地举起一个花环。 等等那孩子以前是这么活泼的吗! 沢田纲吉瞪出了豆豆眼。 然而还没等他细细地进入回忆,另一股熟悉的气息逼近,青年连续向后跳跃数步,看清了前来攻击的咒术师。 白色短发、同色绷带,正是五条悟。 对方单手插在兜中,另一只手轻松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哟,正是凑巧,纲君也来这里出差么?」他笑嘻嘻地问。 沢田纲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宿傩手指:…… 「说来你可能不信。」他诚恳地说道,「我刚才消灭吃掉这只手指的咒灵。」 「嗯嗯原来如此。」 对方瞭然地点了点头,另开话题,「不过我最近听说杰正在搜寻宿傩的手指,原来您也在和他一起收集吗?」 嗳? 应该……算是吧? 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 但这样的犹豫放在五条悟的眼中就已经是确凿了。 白色短发的青年发出短暂的哼笑,神情虽然不变,但是沢田纲吉直觉他的心情已经下降了个一百度。 对方抬起头,掀起些绷带,露出那双好看的蓝瞳,神色不见嬉笑。 「看来你又选择了他啊。」五条悟说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您就总是偏袒杰。结果现在还是一样的结果么?」 他的手指已经做出了攻击的术式,咒力在最强的咒术师身上流转,带出一些凛冽的风,消解了属于青年的嘆息。 「果然,现在就是敌人了。」他如此说道,嘆息着发出攻击,「真遗憾,老师。」 「术式反转·赫。」 第142章 属于高专少年人的夏日, 带着黑漆漆小墨镜的白发少年原地蹦跶了起来。 坐在他面前的咒灵老师抬起头,棕色的短发或许是因为颜色,总是让人觉得清爽又干净, 温和得像是窗外的阳光一样。 而此时他的手中正捧着一个可丽饼, 是回来的时候夏油杰给他眼巴巴看着窗外的咒灵老师买的,此时沢田纲吉正嗷呜嗷呜地咬着可丽饼, 闻言抬起头看了正在喵呜叫的白毛猫一眼。 「因为杰的任务在东京啊,」他理所当然地说到,毫不在意地抖了抖脚上的锁链, 「有这东西在,我不能离开东京都……悟你不是知道吗?」 确确实实早就知晓、但依旧会因为老师一碗水端不平(?)而气到炸毛的五条悟继续跳脚,发出喵喵咧咧的骂声。 第399页 不过少年人么,又是五条那样的大家族的小少爷, 所以不论怎么喵喵咧咧,来回轱辘的都是些「太过分了」「笨蛋」「狼狈为奸」之类的词,和张扬肆意的五条神子放在一起,竟然有一些错位的可爱。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强势地插入咒灵老师和黑毛小眼睛同期之间, 双眼怒瞪着老师,像是能喷出火。 「最重要的是我们吃可丽饼不带你。」 神情温煦的夏油杰朝着幼稚的同期笑了笑,语气和善地说道, 「是吧,悟?」 五条悟骤然瞪大眼。 「果然,你是故意的吧。」他撸起袖子,露出了认真的神色,「是要打架吗, 杰?」 眼见着青春期精力过分旺盛的少年们再次凑在了一起。 棕发的人形咒灵抱着自己还没吃完的可丽饼, 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这里, 站着另外一只人类。 「又开始了吗?」 黑色短发的少女抓了抓头发,无语地说道。 她刚睡完午觉起来,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松散且慵懒的气息。 沢田纲吉高兴地同她打了个招呼,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一个可丽饼分给对方。 「给,杰的咒灵带回来的。」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咒灵先生似乎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另外两名学生正是因为这罪恶的可丽饼才打起来的一样,轻而易举地将手里的万恶之源送给了少女。 家入硝子眨了眨眼睛,眼下的泪痣让她看起来冷淡而飒气,但事实上能和同级的两只不良混在一起翘课的怎么会是乖巧的主,因此虽然心知肚明两个弱智同期是怎么开始争吵的,她还是敛了敛裙摆,对着沢田纲吉道了声谢。 然后一个人类一只咒灵开始排排坐开始点评。 「杰!打他三寸啊杰!你是不是不行啊杰!」 「呜哇悟好像又变强了一点了诶。」 「没事我们杰也变强了!他上个月吃了好几只宝可梦诶。」 「杰——你是不是不行啊杰——」 「啊不行硝子,女孩子不可以说不行。」 (夏油杰:?) 吵吵闹闹嘟嘟囔囔,反而让被围观的两位少年对视一眼,默契地临时停战。 「真过分啊,这两个傢伙,我们和好吧,杰。」一只白毛捏了捏指骨。 「嗯,我也正有此意。」另一只黑毛笑意盈盈。 现在回想起来,这依旧是五条悟人生中最为轻松与快乐的时光。 他收回回忆的思绪,看向站在对面、面容与记忆中没有丝毫区别的咒灵,扯了扯嘴角。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有点冤。 什么叫做从以前就偏爱杰……他向来是端水大师一人一碗好吧? 要说的话相比起两只上天窜地竟给人添麻烦的dk,出于自幼被教导出的绅士习惯,沢田纲吉反而对家入硝子关照更多。 至于说道五条悟和夏油杰产生分歧的时候…… 一般情况下,大概一整个学校就只有五条悟一个人孤军奋战吧。 他有些无奈地想,后退一步,举起双手。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暂且而言,我和杰还没有【狼狈为奸】。」 这个词还是五条悟刚才说的,沢田纲吉无奈地举着手,对于曾经的学生的国文水平有些忧心——要知道就算是平平无奇的废材如他,高中毕业之后,也不会胡乱使用「狼狈为奸」这种词彙了。 然而虽然看起来已经变得成熟、但内里似乎还没蜕变成后来那个强大成熟的「五条老师」。 所以他鼻子一耸,沢田纲吉就知道这傢伙心里想的一定是「不听不听我不听」了。 棕发的咒灵先生只能再后退了半步。 然而他一动作,对方的视线就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你们收集两面宿傩的手指有什么目的?」五条悟直白地问。 这可是个好问题。 沢田纲吉心想我总不能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就是这个手指被人家封印的丢脸的傢伙的半身,收集他的手指就是收集我的手指……等等这样说的话那散落的二十只手指是不是还有他的一半? 想着想着,咒灵的脸色就变得奇妙了起来。 「嘛。」他含糊地说道,「或许是为了征服世界吧。」 他们的身后传来辅助监督的声音。 沢田纲吉趁着这个机会从五条悟的眼皮子下面熘走,远远地看着白发的青年和黑色短发的辅助监督交谈着什么,看起来成熟而可靠,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咒术师的模样,就不由得在心底感嘆一句真是长大了。 明明在他的记忆之中,不论是悟还是杰,都还是当初的少年模样。 一想到两个人现在的模样,沢田纲吉就不由得想要反省,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不论是夏油杰还是五条悟,现在的模样都与他预想之中当初两名少年的模样大相庭径。 思及此,曾经的老师就不由得吐出一口气,深感教育青少年的困难。 也不知道当初reborn是怎么想、又是怎么教导他的。 作为弟子,他只知道自己确确实实是被老师所改变,从废柴变得勇敢,能够为了保护重要的存在挥舞双拳——虽然到最后,差点什么都没保护住也就是了。 但是无论如何,reborn绝对是最棒的老师。 第400页 因此教父先生摸着下巴,思索着自己的教育方式与家庭教师当初教育自己的方式的差异之处。 虽然当初reborn对自己是1对1的专属教导,而高专则是群体……但是学生也就是三个人,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要说区别最大的就是他的手段没有reborn那么强硬和斯巴达……等等难道这就是原因吗?! 在脑海中构想出自己站在高专的讲堂上,给三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类座位下面纷纷安装上炸弹,然后告诉他们如果不能上三十秒之内把题目解答出来的场景,沢田纲吉就觉得自己的dna正在到处乱蹦。 他颓废地坐在鞦韆上,长腿微微曲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自己,整个人显得有着垂头丧气。 对于他而言,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之一,大概就是这样曾经亲密无间的友人走向两边吧。 沢田纲吉以己度人,想了想自己与伙伴们有一天争锋相对的情形,就觉得不能接受。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 曾经的高专二人组就像是一个漂亮的水晶杯,被狠狠砸到了地上,所以有了裂缝,再怎么试图补救,似乎也是无济于事。 「怎么办啊。」 他下意识地嘟囔出声,像是人生的前十年一样,自然而然地发出了求助的声音。 片刻后,他怀中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闪烁出了光芒。 ——差点忘记,这东西既然能够被咒灵吞噬化为己用,就说明封印已经松动了。 * 怎、怎么办。 ——这是乙骨忧太收到来自兄长的短讯之时的第一反应。 如果是平日里接收到对方说放学来接他的简讯,乙骨忧太定然是很高兴的。 不说是他,就连里香背后也会开出黑漆漆的小花花,昭示着咒灵喜悦的情绪。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他大概稍微似乎可能……有点不太方便。 乙骨忧太无奈地捂住了额头。 下课铃一响,属于乙骨忧太的班级门口就迅速集聚起了大量的飞机头。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他看飞机头顺眼,在乙骨忧太前两天寻找他的哥的时候,飞机头病毒就在校内的小团体内风靡了起来。 说是风靡,认认真真上课上学的好孩子还是没有参与这种离谱的事情的。 但是鬼知道他的红毛小弟做了些什么,乙骨忧太想,面无表情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再度占据了长廊的飞机头团体。 他的身后,乙骨忧太的同班同学们隔了三米远围观「乙骨哥」和他的小弟们。 毕竟是同班同学,大家基本上都知道乙骨忧太是什么样的性格的。 虽然其中也不乏当初欺负过乙骨忧太的傢伙看着此时的场景双腿发抖,但其他人想着平日里沉默而拘谨的少年,无由地对其他人口中的「乙骨哥」的畏惧少了不少。 沖啊乙骨哥!把这些飞机头带走吧! 一时之间,乙骨忧太成为了全班人的希望(?)。 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灼热目光,乙骨忧太的嵴背都僵硬了一下。 感受到他的不安心绪的里香也探出脑袋,试图寻找到让忧太不安的东西的源泉。 【忧太——保护——忧太——】 嘴里还拉着调子叫囔。 早已从沢田纲吉那里知晓现在的里香并不完全是原本的里香、只能当做是三四岁的小孩子来对待的乙骨忧太,心中生出了一股压榨童工的煎熬——还是让童工用爱发电的那种。 乙骨忧太不着痕迹地挥挥手,让里香蹲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伸手摸了摸里香,安抚了对方,这才神色微妙地抬头看向站了快一走廊的飞机头小弟。 为首的是红毛,对方不知道怎么就对自己死心塌地……啊,或许是他在前两天顺手把红毛从另一群混混的拳头下救下来的缘故? 知道了对方做这些事情的动机,乙骨忧太反而放松了下来。 毕竟要是红毛无缘无故地就给他跑前跑后才让人警惕,现在这样虽然有种让人怀疑红毛是不是热o高校之类的看多了,但却让他安心了不少。 「乙骨哥!」 见他收回视线,红毛高兴地一个跨步上前。 乙骨忧太神情疏离地点了点头。 「你们挡在我们教室门口做什么?」他问。 飞机头们一怔,刷刷退到走廊的两边,留出供给人行走的空间。 红毛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乙骨忧太的时候变得有些点头哈腰。 「乙骨哥请!」 飞机头们哄地弓腰大喊。 乙骨忧太伸出去的脚差点就收了回来。 「沖啊乙骨君!」他甚至听见身后传来女生的小声吶喊,「你沖了我们就可以去食堂吃饭了!」 「没错没错。」也有男生在一边帮腔,声音很小,乙骨忧太记得那是班级里的体育委员,「男人不能在这种地方说不行的啊乙骨!」 ——等等你们不要表现得和他像是很熟的样子好吧?! 乙骨忧太捏了捏书包袋子,尽力学习着他的纲哥很唬人的时候的模样,神情冷淡、下颌微收,看起来有种微妙的矜傲。 乙骨忧太自觉自己是学习不到他的纲哥那种浑然天成的境界的。 然而就是这么两三分的相似,也足够让没见识的中学生们发出「哇哦」的声音。 论坛上关于「乙骨哥」的传闻註定又要多出一贴! 第401页 乙骨忧太维持着自己冷酷的表情,忍不住在心中抽了抽鼻子。 没、没关系。他努力回想起此前他的纲哥曾经状似无意提起的一位友人,据说也是拥有着飞机头团伙的超强前辈,是纲哥敬仰的学长! 纲哥既然这样说了,那他朝着纲哥敬仰的学长靠近……四捨五入就是他会更被纲哥喜欢! 思及此,乙骨忧太迈向前的步伐突然轻快了许多,并且真情实感地期待着他的哥放学来接他。 ——等到放学的时候,一定会让纲哥看看飞机头们的。 这大概叫做……重温童年? * 而沢田纲吉打了个喷嚏。 他搓了搓手臂,茫然地坐起来。 他再次进入了「回忆」之中,沢田纲吉清楚地知晓这一点。 然而他并不是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时间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也因为在黑暗之中暂时无法分辨。 但是这个感觉……唔…… 「你做什么。」 就在沢田纲吉试图摸索自己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声音。 低沉的声音有着来自灵魂的熟悉,沢田纲吉微微侧过头,试探着说道:「好像……有点冷?」 对方沉默了一下,嫌弃地「啧」了一声。 然后沢田纲吉就感受到两只手环过自己,像是抱小孩子一样将他往另一边扒拉,撞上灼热而坚硬的胸膛。 没想到这个发展的沢田纲吉骤然瞪大了眼,甚至因为在黑暗之中,碰撞时候的触感更加明显。 他突然有些结巴:「宿宿宿宿……」 「宿什么宿。」对方脾气不是很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多出的两只爪子一只捂住沢田纲吉的眼睛——因为这傢伙据说有一丝光亮就睡不着觉,另一只不知道从哪扒拉了一床薄薄的被子过来。 他因为睡梦而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在沢田纲吉耳边回响,留下重重地一句。 「睡觉。」 第143章 沢田纲吉原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 他甚至想好了实在不行就扒拉住两面宿傩, 轻声在他耳边问「两面宿傩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了。 然而视线被宽厚的手掌遮住,身体也被属于两面宿傩的另外三只手牢牢把控, 几乎可以说是被嵌进了对方的身体。 这种姿势有种奇怪的暧昧,但是想到两个人(从两面宿傩温热的手掌来看, 他们这时候应当还是人类)曾经是更为亲密无间的半身, 这样的姿势似乎也就变得自然且合理了起来。 几乎是全息式的回忆让沢田纲吉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怀抱着自己的男人的温度,比起常人来说,两面宿傩的体温要高不少, 正好抵挡了山里夜间的冷意。 沢田纲吉感受到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往两面宿傩那边缩了缩, 难以言说的熟悉的气味在他的鼻端散逸,不自觉地就安心了下来。再度睁眼,东方既白。 床铺边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转向另一面,看见一个赤裸的背影。 教父先生骤然坐了起来, 对方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微微扭过头,红色的瞳中闪烁着几分危险的光。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时、身处何地。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早上好?」 棕发青年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两面宿傩穿衣服的动作一顿,重新看向身后的傢伙。 平日里这个点总是闹着起不来的傢伙此时此刻正瞪着眼睛看他。 一副蠢样。 有时候两面宿傩也会思索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有这么一个半身……性格和内在实在不能令他满意也就算了,连单独拆分出来之后的外表也这么蠢呼呼的,说出去是他宿傩大爷的半身简直是丢他的脸。 但是这也没什么办法, 就连当初的产女妈妈也不能否定两个孩子互为半身的羁绊,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 两面宿傩也逐渐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现在这样反而是不习惯的。 但是当初提出要将两个人分开的是他, 千方百计找来分离的方法的人也是他。 可是等到将对方从自己的身体当中分出去了, 第一个不适应的也还是他。 啧, 麻烦。 诅咒之王自然而然地吐槽着自己的半身, 然后理所当然地将对方时时刻刻带在了自己的身边。 毕竟这个傢伙和他是不同的。 即使是两面宿傩,也不得不勉为其难地承认这一点。 当初给对方寻找身体的时候,向来好养活的傢伙却开始了挑挑拣拣。 最后不得不费心费力地寻求到了山神的帮助,由神明赐予【沢田纲吉】的名字,与这个世界结缘,这才让对方堪堪拥有一具形体。 但他并非人类。 两面宿傩虽然被冠以鬼神之名,但除了实在有些怪异的外貌与身形,暂且确实还是一只人类。 但沢田纲吉不是。 思及此,诅咒之王红色的眼瞳一暗。 他随手扯过自己的衣物——没扯动,回过头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沢田纲吉坐在了屁股下面。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大概是衣服的东西、而感到格外尴尬的沢田纲吉:…… 「咳。」 他单手握拳咳了声,还没等他将衣服抽出来递给两面宿傩,对方就已经收回了目光,就这样**着上半身往外走去,随意地从椅子上拎起了一件衣服。 第402页 毫无疑问,两面宿傩的身材是极好的。 肌肉匀称而厚实,站起身的时候带来山一般的安全感——虽然「两面宿傩」这个名字就和「安全感」这类词彙联繫不到一起去。 跟在两面宿傩的身后,沢田纲吉也慢吞吞地起了床,在叠完被子之后裹了裹对方的衣服,发现居然是女式的和服……哦,因为四只手在普通的衣物里面简直无处安放,所以当初产女妈妈还在的时候,他们穿的就是袖口宽大的女式和服了——探头探脑地窜了出去。 没有看见两面宿傩,倒是看见一只白色短发妹妹头的小鬼。 沢田纲吉愣了下,试探地叫了一声。 「里梅?」 对方便非常高兴地抬起了头。 「您叫我吗,纲吉大人?」 ——竟然是真的。 沢田纲吉心情复杂地跟随着对方进入了吃饭的地方。 两面宿傩已经毫不客气地坐在桌上大吃特吃了。 听见声音对方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 沢田纲吉发现这时候的两面宿傩竟然格外的……乖巧。 这个词和两面宿傩放在一起实在有些奇特,但是或许是在这个回忆之中带上了某种滤镜,沢田纲吉自然而然地用上了这个词。 他托着腮观察继续用了一只手拿衣服、另外三只手分别拿着不同的食物或者碗碟,进食的姿态说得上是粗鲁,但是又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沢田纲吉见过的上一位在吃饭的时候粗鲁得如此自我的人还叫做「xanxus」,是可怕的暗杀部队的boss,大概是因为幼年的经历,曾经从贫民窟一跃成为义大利最大的mafia彭格列首领之子的xanxus并未迎合那些高贵的、上层的习俗,反而自我的保持原本的模样,在彭格列的庇护之下肆意生长。 不知为何,沢田纲吉并没有进食的欲望,他坐在两面宿傩的对面,单手托着腮,看着对方这种我行我素、粗鲁之中又仿佛带着自成体系的「优雅」的行为,终于遗憾地确定,「幼年」的自己对于两面宿傩的行为习惯的改造计划大概是失败了的。 不过也没关系。 教父先生苦哈哈地在心中想,正因为是这样才是宿傩嘛……哈哈。 这样想着,他就不由打量起了这里的两面宿傩来。 这时候的两面宿傩比起之前所「见」到的他已经成熟了许多了。 身材不再是沉下脸来也总是有种奶气的五短身材,原本被产女妈妈餵出的可爱的婴儿肥在他的脸上消失,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成熟不少。 沢田纲吉的心中微妙地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老父心态。 几乎就是在他的神色表情变化的瞬间,对面的男人进食的动作也顿了顿,抬眼看向了他。 嗳? 沢田纲吉慢慢坐直身体,状似乖巧地看着对方,直到两面宿傩收回了视线才放松下来。 他记得当初两个人还在一个身体里的时候默契就非常足,可以说是有着连天线也不用插,就能够彼此呼应的心电感应。 而现在两个人虽然像是被分开了,但这种可以被叫做是心电感应一样的东西却似乎并未消失。 这样想着就知道对方大概感受到了自己刚才的老父亲心态,沢田纲吉就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他别扭地扭过头咳了一声,正巧里梅送来食物,便埋头装作无事发生地进食起来。 但是沢田纲吉心中还是有着淡淡的迷惑的。 他低头看着正拿着勺子的右手,慢吞吞地舀了一勺米粥送入嘴中,感受着温热的食物在嘴中化开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但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沢田纲吉想。 毕竟按理来说,这不过是他的「回忆」碎片。 所谓的回忆是重新回顾过去发生过的事情——然而,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自己在「回忆」之中的灵活度似乎有些偏高。 而且这种能够自由度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沢田纲吉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几乎只能呆在两面宿傩的身体当中观看,但是到了现在却几乎是百分百地参与到了「回忆」之中,这就诡异得有些过分。 在他百无聊赖地产生这样的想法的时候,脑海之中便传来了一声轻笑。 这笑声距离他应当说是极近的,仿佛是从脑海内部传来——哦不,不用「仿佛」其实也说不定。 这样来说的话,沢田纲吉的心中就有了一些猜测。 比如说这并非是所谓的「回忆」,而是某人为了让他恢复原有的记忆而制造的「回忆」。 但是这东西也不过是猜测,更多的怎么也得去到对方面前才能得到答案。 但是想通了这点,沢田纲吉就不由得放松了许多,连带着对面吃完之后就发现半身的心情骤然发生变化的两面宿傩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这就是那个么? 近来正在接触人类知识的诅咒之王无聊地想,男人心,海底针之类的。 沢田纲吉:阿嚏! 并不知道自己的心变成了海底针的沢田纲吉自由地探索起了这个「回忆」。 说实话,虽说后来被叫做是「诅咒之王」,对待其他人的时候他也确确实实暴虐不讲道理,但是显然,沢田纲吉并不在两面宿傩的这个「其他人」的范围当中。 第403页 毕竟他们彼此身为半身,是比兄弟还要更加亲密一些的关系,是如果不是某个傢伙自己也不知从何而起的想法、势必将会纠缠一生的存在。 所以总是特别的。 「回忆」之中的时间过得总是超乎寻常地快的。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沢田纲吉就已经陪着两面宿傩在山上度过了一个多月。 诅咒之王的日常和之前几乎没有区别,打架、休息、打架、休息,因为几乎从不留情,最后的结果也是非死即伤,所以诅咒之王的名称不仅没有随着这种养老生活消退,反而愈演愈烈起来。 感受着支撑回忆的能量正在消退,沢田纲吉挑了个日子,给三个人买了新的和服,在夏日祭典的时候带着半身混入了人群。 粗劣的术法足够让普通人忽略他们身上异于常人的地方,因为「半身」就在身边、所以也格外放松的教父先生给大家一人发了一只苹果糖,带上了路边摊上老闆手工雕刻的木质面具。 这个时代并无后日的烟火,然而祭典还是十分热闹。 家家户户难得点的灯火在祭典上大量悬挂在街道上,灯火葳蕤之中,带上浓墨重彩的面具的青年身形似乎也摇荡了起来。 两面宿傩四只手都揣在袖中,神色冷淡地旁观着小鬼的玩闹。 最后对方凑到了自己的面前,面具掀起一角,露出白皙的下巴与殷红的唇。 「你知道么?」他问,木质面具上红与黑色的墨迹试图模拟神鬼,骤然之间,两面宿傩感到脑海之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一幕场景。 沢田纲吉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回荡,他的半身带着他无比熟悉的笑容,凑上前问。 两面宿傩想起对方坠落的时候,曾经以为会永远纠缠在一起的半身在自己的面前消散,因为并非是人类而是山神的馈赠,所以连最后的形体都没留下,只剩下星星点点的金红色光点。 「你知道么?」他还在问,触及诅咒之王的底线边缘,但神情却让两面宿傩感到了一种天真,「『我』是怎么死的。」 两面宿傩低下头,看着那张面具,喉结滚动。 热闹的夏日祭在他的身后消散,还原成最为本真的、漆黑的模样。 坐在尸骸堆上的诅咒之王睁开眼,一只手托着腮,神情倦怠而冷淡。 「你是因为我死的。」 ——他如此说道。 第144章 意料之中的答案。 站在不知是水还是血的液体之中, 沢田纲吉仰着头看向两面宿傩,正巧对方也低下头,与他遥遥对视。 粉色短发的鬼神依旧是记忆之中的模样, 然而,就算是比起方才的「回忆」中那只两面宿傩,他看起来也要更加成熟许多。 几乎只是眨眼的瞬间, 对方就从他骸骨堆积的王座上站了起来。 下一刻他的肩被一只手掰住, 带着黑色咒纹的手臂横亘在眼前, 而诅咒之王与他错位交错, 下巴扣在他的脖颈处, 神色冷硬。 沢田纲吉微微一僵。 属于成熟体的两面宿傩的气息包裹着他,强大的咒力在对方的领域之中毫无收敛, 曾经同源的力量到了现在已然走向了另一端, 让教父先生需要压制住自己的本能, 才能不顺手将贴近的男人扳倒。 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两面宿傩哼笑了一声,旋即松开了手。 他们面对面站在两端。 比起方才在回忆之中见到的那只两面宿傩,面前的这一只又更加成熟了不少。 他依旧是粉色的短发, 女式的和服挂在身上丝毫看不出违和, 四只手揣在一起,如果换一个情形,大概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猫猫揣爪。 嗯……如果两面宿傩也能算是一款猫猫的话。 纵然面无表情,诅咒之王身上的气势也还是很足的,尤其是当他发现对面的臭小鬼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之后,那张脸上更是沉得能滴出墨来。 接收到对方不悦的信息, 沢田纲吉扭过头, 尴尬地咳了一声。 他其实是有些想要调节气氛的, 但是这种时候他能说什么?难道挥挥爪子,然后说一句「嘿宿傩好久不见啦,你咋这么垃啦」。 ……这显然不可能吧。 想到这里,沢田纲吉就不由得有些想要嘆气,那些被reborn所教导的、在彭格列十代目的交际往来中锻鍊了千百次的交涉技巧这时候一个也想不起来,而要想回到身为「半身」应有的默契和亲近……好像有差了那么一点火候。 让人头秃。 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仿佛又掉了几根的教父先生耷拉下了肩膀,露出了一个微笑。 「果然如此。」他无奈地说道,「所以才不愿意见我,对不对?」 这次僵硬的变成了两面宿傩。 诅咒之王在漫长的无聊的发呆时光当中,倒是曾经想像过无数次他的半身甦醒过来,会对他说些什么的。 按照两人的默契与关联,依照他对于这个强大却总是心软的傢伙的了解,这样的回答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只是听见这样的回答,那千年的时光之中,无数次所幻想的这个傢伙对着自己怒目而斥的场景,就都像是他一个人、哦不,一只咒灵的独角戏。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想。 「愚蠢。」他不由得再一次地、对着自己愚蠢的半身,吐出了这样的词彙。 第404页 沢田纲吉嘆了口气。 「是啊我就是很笨来着。」教父先生无奈地说道。 说实话两面宿傩当然不是说他「愚蠢」的第一人。 在他之前reborn叫过他「蠢纲」,六道骸更是把「愚蠢的彭格列」挂在嘴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这个称呼出现的频率几乎和他的口头禅「kufufufu」的次数持平。 虽然成为了里世界唯一的教父,沢田纲吉也还是没能从这两个人的嘴里摘下「愚蠢」的帽子,连云雀学长毒舌起来的时候,也会说他很笨。 但是这有什么办法。 他理直气壮地想,正是因为如此笨拙,他才是他嘛。 所以现在也是同样的。 棕发的咒灵理直气壮地看着说出愚蠢之词的半身,如果是年龄再小些的时候,大概已经鼓着嘴叉起腰来。 「我就是这种愚·蠢的傢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如此说道,亲密得像是横亘在两只咒灵之间的千年时光从未存在。 两面宿傩眼神沉了沉。 然而有着鬼神之姿的诅咒之王却什么也没再说。 他抬手,沢田纲吉便像是以前尚且心意相通的时候那样上前了两步。 曾经亲密的半身成为了彼此独立的两个个体,纵然已经过去了千年之久,两面宿傩对于这种情况也还是有些不适的。 他抬起手,宽厚的、带着独属于诅咒之王的灼热气息的手掌贴在了沢田纲吉的脸颊上。 这一次没有人躲闪。 棕色的、澄澈如雨洗过后的天空一般的眼瞳真挚地盯着他。 两面宿傩一言不发,手掌顺着对方脸颊转移,最后抓住沢田纲吉的耳垂捏了捏。 沢田纲吉:?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只听见两面宿傩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下一刻,身处的黑色场景如潮水一般褪去。 沢田纲吉睁开了眼睛。 他后知后觉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刚才被两面宿傩触碰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这里。 然而没有残留下咒力的残秽,似乎也没有被留下什么其他痕迹。 那他这是干什么? 总觉得自己和曾经亲密无间的半身之间产生了多余的隔阂的咒灵思索了一会,难得孩子气地鼓了鼓腮。 然而,偶尔紧皱的眉头,还是在咒灵先生的脸上松展开来。 「你看起来很高兴嘛。」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沢田纲吉抬起头,并不意外对方的出现。 毕竟他是五条悟,过了这么久了,也确实到了追上来的时候。 五条悟的绷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露出那双很好看的蓝色眼睛,此时正冷若冰霜地看着他,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属于特级咒术师的压迫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弥散在了两人之间。 沢田纲吉对着对方笑了笑。 「监视你的傢伙走开了吗?」 紧张的气氛骤然一松。 白色短发的大猫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另一个鞦韆板上,一双长腿几乎无处安放,于是这个傢伙就极其自然地开始晃荡了起来。 沢田纲吉:…… 他看了眼白发的傢伙,深觉刚才见到的那个气势唬人的傢伙简直是错觉,这只五条悟和以前比起来也没什么变化,就不由得嘆了口气。 「杰最近也在收集两面宿傩的手指吗?」他率先开启了话题。 这还是五条悟刚才说话的时候所透露的信息。 白发的青年动作一顿,嗯了一声。 「老师不知道么?」他问,「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狼狈为奸地混在一起了。」 「狼狈为奸什么的……这个词的用法不对吧。」沢田纲吉吐槽了一句,直白地说道,「虽说我们确实有过关于这东西的交易,但是这件事情我的的确确不知道哦。」 五条悟就摸了摸下巴。 「原来如此,是这样么。」脑子转得飞快的五条神子在瞬间思考出了无数种可能,最终一砸手心下了结论,「总之,杰是在准备做什么坏事是吧?」 沢田纲吉眨眨眼,对着对方露出笑。 咒灵老师耸了耸肩。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他如此说道,「或许悟你亲自去问一问会有结果?」 五条悟撇了撇嘴,开始嘟囔什么「老师就是偏心」起来。 沢田纲吉只能举起双手投降。 但要说是他只偏心夏油杰是不对的。 身为老师的咒灵青年严谨地想。 要说的话他可是一手一碗再加上头顶三碗水顶得可平了,在他这高专那一级的三个崽都是重要的学生。 五条悟听见这话撇嘴撇得更加厉害。 「是吗?」他凑近他的老师,满脸的我不满意我要闹了。 沢田纲吉因为他这样的近距离眨了眨眼,上半身稍微往后靠了靠,伸手挡住骤然凑过来的大傢伙的脸。 ——希望这个人记得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dk,而是身高一米九的成年人。 咒灵先生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一定要说的话,逃课次数最多、做坏事情做多的悟才是我偏袒的孩子吧。」 五条悟的表情空白了一下。 沢田纲吉全然没发现他的空白,掰着手指想了想,确定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他抬起头,看见表情怪怪的五条悟,脑袋上长出问号,「悟?你在家吗?」 第405页 五条悟蹭地坐了回去。 「什么偏袒不偏袒的。」五条悟嘟囔道,「就是因为这样才……」 「才什么?」 五条悟卡了一下,扭过脑袋。 「什么也没有。」他说道,站起身,「总之,如果老师这次也是站在杰的那边,帮他一起做坏事的话,可是会被无敌的五条大人制裁的。」 沢田纲吉心虚地挪开了眼睛。 五条悟虚了虚眼。 「说起来,老师那边的那个孩子……我记得是叫做忧太吧?忧太酱以后准备去什么学校呢?」他仗着自己人高手长,几乎把因为心虚而显得格外可怜的老师框在鞦韆上。 沢田纲吉「嗳」了一声。 而自觉当起了招生老师的五条悟嘴里已经像是连珠炮弹一样巴拉巴拉了起来。 「要考虑考虑我们高专吗?」他热情极了,如果夜蛾正道看到这个问题儿童竟然有一天这么真诚又热情地推销着学校,大概是能够捏着手帕落下泪来(不是)。 在吐出了就像是培训过一样的「风景优美师资强大小班教学精英培养」的宣传语之后,他骤然一拍手掌。 「对了,现在是不是到了忧太君的放学时间了?」他用一种很奇妙的、黏糊糊的声音说道,「我和老师一起去接他放学吧?」 沢田纲吉:「哈?」 五条悟不知道沖矢昴时候扒拉出来一副墨镜盖在自己的眼前,语气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老师不会一次也没有接过孩子放学吧?」他不自觉地挺起胸膛,「我可是每个星期都有接惠放学哦。」 如果有尾巴的话,这傢伙蓬松的大尾巴定然已经得意洋洋地晃荡了起来。 沢田纲吉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中思绪万千转换,最终只是嘆了口气。 这就是两个人一起站在乙骨忧太的学校门口等孩子放学的原因了。 沢田纲吉低下头,准备给乙骨忧太发个消息,告诉对方自己在学校门口而不是以前的巷口,身边还多了一只不请自来的傢伙,就听见了许多人的脚步声。 就算是放学的时刻这等脚步声也实在有些急迫,他抬起头,下意识就是一个瞳孔地震。 ——只见到数个穿着黑色校服的飞机头齐刷刷地从教学楼里涌了出来,飞快而有秩序地在门口站成了两列,双手握在身后,双腿齐肩宽站定,神色严肃地等待着什么。 沢田纲吉从对他而言已经过去了很久的记忆中找到了一些让他颤抖的东西。 紧急时刻他抓住五条悟的爪子,一句「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卡在嗓子眼。 ——之所以会卡在这里,是因为飞机头们齐刷刷地鞠躬,发出了气势迫人的大喊。 「请您慢走,乙骨哥!!」 还没见过这等场景的五条悟拿下了墨镜,双眼发亮。 「哇哦——」 不过这个「乙骨哥」听起来怎么有点熟悉的样子? 沢田纲吉不着痕迹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肚子的左上方,他觉得自己的胃正在隐约作痛。 果然,在这句话大吼出来之后,黑发的少年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时候放学的学生们人数已经不少,但是都默契地躲过了飞机头们所圈出来的区域,像是摩西分海一样空出了一条通道。 黑发的少年人淡定自若地走在飞机头们之间,学生服配备的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经过了早上的「练习」,乙骨忧太已经对这种羞耻y免疫了——如果他没有在飞机头的尽头,看见一脸胃痛的沢田纲吉的话。 里香比他还早一些发现沢田纲吉,欢快地想要蹦跶过去,又在一半停下了脚步。 乙骨忧太这才注意到站在他的纲哥身边的男人。 他是见过对方的,白毛的大高个在家长日的时候与他们同行,和纲哥的相处中有着一种令人嫉妒的亲密和熟悉。 而此时他们的双手更是牵在一起,让黑发的少年脚步一顿。 正准备抬起头的飞机头们看见他们的乙骨哥突然停下了脚步,齐刷刷地维持着这个姿势,抬头看向乙骨忧太的方向。 黑发的少年站在尽头——自然是他们酷辣帅爆的乙骨哥。 而乙骨哥的对面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棕毛一个白毛,前几天和乙骨忧太混在一起的自然知晓棕毛就是他们乙骨哥的兄长——说是兄长,但是据说两个人也没什么关系。 就在飞机头们眼神交接思绪乱飞的时候,他们听见了乙骨忧太(故作)镇定的声音。 「纲哥。」他先是亲密的叫了兄长,然后目光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最后落定在白发青年的面容,露出不解的神色,「这是……」 刺、刺激! 第145章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就算是被这群一看就是不良的飞机头们给吓得缩在边上、恨不得贴着墙走的学生们, 此时此刻也都竖起了耳朵,原本想要急匆匆离开这等是非之地的脚步也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竖着耳朵小心翼翼地掩藏视线, 试图听一耳朵八卦。 而八卦中心的二人似乎全然没有发现,此时正你一言我一句地「友好交流」着,全然没能感受到自己引起了多少人的围观。 沢田纲吉有些后悔将这只惹是生非的猫带来一起接孩子了。 第406页 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忧太和五条悟的交流也很正常, 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当初和友人们在学校门口因为违反风纪被云雀前辈咬杀时同学们围观的窘迫。 教父先生已经很多年没有过那样的窘迫时刻, 就算有, 他也能淡定自若地顶着一张和善的脸皮, 装作无事发生地敷衍过去了。 千算百算没想到,久违的羞耻心会在忧太的中学门口再度甦醒。 沢田纲吉:…… 他无奈地望了会天, 发现事实无法更改之后, 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 「总之, 回家再说吧。」他头疼地说道。 「欸——」问题儿童一号拉长了调子, 仗着自己现在人高马大比老师还高搭住他的肩膀,「老师要邀请我回老师和忧太君的家吗?」 乙骨忧太蹭地抬起脑袋瞪了过来。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从对方黑漆漆的眼睛里, 沢田纲吉还是看见了一种「纲哥居然要把这只东西带回我们家吗」的震惊。 并且微妙地产生了一种心虚感。 连本来已经趁着两个无聊的人类男性偷偷熘到兄长身边蹭蹭求摸摸的里香也抬起脑袋, 像是个孩子一样叫嚣着【不要】。 【里香讨厌!】她尖声叫道。 有对咒力亲近一些的孩子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某种冲击,面上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沢田纲吉摸了摸里香,让巨大的咒灵缓慢地冷静下来。 「冷静一点,好孩子。」他含糊地说道,因为里香并不能被普通人看见,所以选择了一个指向不明的称呼。 然后就感觉到四周的视线更加奇怪了。 他看向乙骨忧太, 虽然对方心知肚明这个称呼是叫的里香, 但是耳廓还是忍不住泛上了红色。 偷偷摸摸大着胆子围观他们乙骨哥的飞机头们露出了奇幻的表情。 乙、乙骨哥————!您振作一点啊乙骨哥!!不要因为大哥短短一句话就妥协了啊乙骨哥!!!可恶大哥到底说了什么啊! 乙骨忧太一时间变得有些扭捏起来, 拧着眉皱着脸瞪着五条悟思索了半晌之后,含糊地应了一句。 「只要里香同意我就可以……」 而里香呢? 里香已经因为兄长的摸摸头和「好孩子」浑身飞出了小花花。 看着两个孩子收起了不知道为什么支棱出来的刺,沢田纲吉也不由得呼出了一口气,想起身边还站了一只五条悟,便微微侧过头去说了一声抱歉。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青年用食指抵住了嘴唇。 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墨镜取下来了,于是那双比最为名贵和纯净的蓝宝石还要美丽的双瞳就显露在了人前。 加上五条家的神子自小就有着一副好看的皮相,此时虽然还没做什么,就已经有不少的女孩子捂住了嘴唇——好、好帅的男人! 而青年丝毫不在意其余的东西。 他蓝色的双瞳只凝视着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咒灵老师,白色的眉微皱,露出几分失落的神色。 「我原本以为老师只会叫我【好孩子】的。」他垂着眼,失落的神态已经让不少的围观者下意识拿出了手帕,只等着破除飞机头的包围就能够递到正在表演心碎时刻的青年身前。 而五条悟用他神奇的六眼观察着周围之人的反应,不由得在心底得意地勾了勾嘴角,面上却还是一副心碎的神色,并且继续问道:「这声【好孩子】,是我独有,还是大家都有的呢?」 沢田纲吉嘴角抽了抽,而乙骨忧太也已经迅速从刚才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显然,他已经意识到这句难得的夸奖似乎已经被兄长用来夸过面前这只白毛了。 虽然知道兄长曾经是白毛的老师,当初也一定夸奖过对方,但是想到这只讨厌的白毛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获得过兄长的夸奖,甚至可能还有奖励的摸摸头和贴贴,乙骨忧太和里香就一起嫉妒得面目扭曲。 五条悟眨眨眼,全然当做面前这一人一咒灵的气愤和自己无关。 沢田纲吉苦恼地按了按眉心,觉得这可比拯救世界什么的困难多了。 他伸出爪子,握成拳,在两个不省心的傢伙脑袋上各自敲了一下。 「总之,先离开学校吧。」咒灵先生快刀斩乱麻,「已经到了晚餐的时候,先吃饭吧。」 ——然后镇压了一切的作妖和反抗。 看着棕发的青年毫不费力一手拎一个将造成混乱的两人带离,离开前甚至还对着他们笑了笑,飞机头们迅速集聚到了一起。 「这就是乙骨哥的大哥吗?果然是个可怕的男人啊……」 「之前不是有传闻说大哥是道上的大哥吗?牙白,不会是真的吧?」 「这种事情显而易见吧混蛋,大哥绝·对是道上混的男人,我之前见过的道上大哥都没他气势足。」 「嘶……果然那个传言也是真的吗?」 「就那个?传说乙骨哥是黑道太子的那个?」 「绝对是真的啊!」 其实也刚从小混混转职成飞机头的飞机头们对视一眼,更加坚定了要跟着乙骨哥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 而站在边上自觉比他们了解乙骨哥更多的红毛则是摸着自己的红发,有些纠结地想着要不要自己也去染成黑色……黑色,是乙骨哥的颜色吧? 第407页 …… 另一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小弟们口中升级成为「黑道太子」的乙骨忧太坐在寿司店里,抱着自己的小书包警惕地瞪着对面的白毛。 白毛人长手也长,盘在寿司店的小隔间里一下就让这个隔间看起来狭窄和逼仄了许多,连和他坐在一起的沢田纲吉也像是被他「欺负」到了角落一样。 终于,趁着沢田纲吉去点单,按捺不住的少年人率先开了口。 「我认为,」他慢条斯理地说道,「纲哥应该坐到我这边来才对。」 少年比划了一下自己身边富余的空间,明示之意昭然若揭。 五条悟飞快地在手机上霹雳吧啦,闻言抬起眼,「嗳——」了一声。 「可是这个座位是惠的诶。」他如此说道。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耳边响起的一瞬间乙骨忧太还没反应过来,他用了几秒钟在脑海中搜索出了这个名字的主人,发现是相处的时候关系还不错——关键是难得能够看见里香、而里香还不会排斥——的少年,动作也就顿了一顿。 他思索了一下,歪歪头。 「但我还是觉得纲哥应该坐在我这边。」他继续比划了两边的空间。 五条悟继续看手机,头也不抬地回道:「可是忧太君的话,身边还有里香吧?难道忧太君没有计划里香的位置吗?这可不行啊。」 他抬起头,对着对方露出一个很五条悟的笑容。 「五条老师先教导你一次吧,忧太君。」白发蓝眼的大猫放下手机,单手托腮对着乙骨忧太笑了笑,「要保护好你的里香哦——各种方面。」 乙骨忧太神情一肃,而听见自己名字的里香也呆呆地抬起了脑袋。 最近她的反应比起以前要快了许多,像是以前那样因为其他人靠近或者欺负乙骨忧太就暴走的次数也下降了不少,现在更是在听见除了乙骨忧太和沢田纲吉二人以外的人叫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给出了回应。 乙骨忧太摸着里香的脑袋,面色有些阴沉。 这应该是好事,对于他和里香来说。 但是对于其他人呢? 乙骨忧太不由得看向说完这句话就继续快乐地玩手机的五条悟,对方虽然顶着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但是却能够让里香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感到忌惮——在此之前,让里香作出这幅姿态的暂且只有纲哥。 而乙骨忧太也没有忘记他的里香也好、纲哥也罢,都并非人类。 但五条悟是人类,并且,是名为「咒术师」的一员。 乙骨忧太抚摸着里香,在这样的抚摸之中他的思维逐渐冷静下来,从「这个讨厌的傢伙要从他和里香的身边抢走纲哥」的思绪之中清醒。 黑色短发的青年看向对方。 「咒术师……是什么?」他问。 五条悟充耳不闻。 乙骨忧太感觉到一种窘迫,他别扭地侧了侧头,看了看他的纲哥还在吧檯排队、但是马上就要轮到他了,紧张兮兮地「餵」了一声。 五条悟终于回应了他,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都快搭在桌上,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 「啊咧咧,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叫我伟大的五条老师?是谁呢?说不定伟·大的五条老师会大发慈悲解答他的疑惑呢。」 乙骨忧太:「喂!」 五条悟眨眨眼睛,期待地看向他。 「嗯嗯?忧太君叫我什么?」 乙骨忧太:…… 他咔咔地看了一眼,沢田纲吉已经在点餐了,然后咔咔地扭回脖子,看着可恶的白毛,喉咙里含糊地嘀咕出了什么。 五条悟活像是一只大猫一样期待地盯着他。 「什么——?我好像没有听清楚诶——」 乙骨忧太屈辱地吐出了那个词。 然后得到了「什么是咒术师」的答案。 五条悟说的很官方,远没有后来他加入咒术高专的那时候那样具有浓烈的个人情感。 但乙骨忧太还是懂了——关于咒灵与咒术师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和对立的事实。 小少年浑身的毛毛都炸了起来。 然而擅自介绍了这么多的青年却收回了他可怕的气势,挥舞着手臂,开心地推着沢田纲吉坐在自己身边。 那时候乙骨忧太还不太明白为什么五条悟上一秒才说了「咒术师和咒灵是死敌,是可以理解成猫和老鼠一样的存在」,下一秒就推着身为咒灵的纲哥,亲亲蜜蜜地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乖巧得让后来才到的伏黑惠都露出了「我是谁我在哪这个傢伙是我要养的那个监护人吗」的表情。 但他又隐隐约约地清楚,这或许都是因为他的兄长的存在。 毕竟沢田纲吉就是这样的一个咒灵,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干戈化作玉帛。 触及到他的目光,正在侧耳听五条悟喵喵咧咧抱怨上层老橘子的青年一怔,旋即露出笑容,温和的眉眼被融化在日光下,后来再怎么回忆,乙骨忧太都想不起来那时候他的面容。 只记得那实在是足够令人安心。 所以在五年后,看见手中无力地捏着眼罩的白发咒术师,与断了一只手臂、穿着袈裟的黑发诅咒师站在自己身前,告诉他那个人死去的事实的时候,乙骨忧太并不相信。 他们说他死去了的时候他不相信,他们说他不会再回来的时候他不相信,他们将他带到沢田纲吉的遗体前,看见棕发的青年躺在白色的床板上,乙骨忧太也拒绝相信。 第408页 ——他只是……看上去如睡着一般…… 死去了*。 第146章 送乙骨忧太上学的时候, 沢田纲吉如同每一个紧张的老父亲一样愁了大半晚上没睡。 虽然他原本就是咒灵,也用不着睡觉,可是这幅隔一会就唉声嘆气一下、看起来愁的头发都快要掉光光的模样, 还是让乙骨忧太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比起五年前已然成熟了不少的少年人抱着一只黑乎乎看起来挺可怕——实际上是里香周边(?)的抱枕,看着这幅模样的兄长,无奈地嘆了口气。 「纲哥……」 「怎么了?」 棕毛咒灵飞快地抬起脑袋,神色紧张,「是有什么东西还没有收拾到吗?」 还没等乙骨忧太回答, 老父亲已经自顾自地掰着手指, 开始思索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放进行李箱、又有什么是没有放进去的了。 乙骨忧太捂住了额头, 虽然纲哥这样做他很开心,但是…… 「但是什么?」 发现上个月从漏瑚那薅来的老干妈没放进去的棕发青年清爽地回过头, 看着少年人慾言又止的表情, 飞快地换上了一副哀怨脸。 「果然, 忧太也对我厌烦了么。」 沢田纲吉垂下眼, 因为要给老干妈腾位置将乙骨忧太的一件风衣给取了出来, 软软地垂在他的手臂上。而咒灵的身形在软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几近透明, 垂下的眼睫如颤抖的蝶翼, 脆弱而可怜。 纵然知晓对方肯定是装出来的, 乙骨忧太也不由得心软了一瞬。 他得寸进尺的兄长哀哀怨怨地看了他一眼,唉声嘆气。 「算了,我就知道。」他如此说道, 低着头扭过身, 将那条风衣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反正忧太也已经长大了, 不需要一个只会唠叨的哥哥了, 忧太只要有里香不就可以了吗?要哥哥做什么呢?」 说得像是真的一样。 至少里香上当了。 依旧拥有着可怖外形的特级咒灵在智力上不过是一个孩子, 甚至比同样年纪的宠物——比如说小狗或者猫猫——还要幼稚一些。 她原本就是夹在忧太和纲吉之间的,见到沢田纲吉老父亲抹泪的动作,一把抱住了看起来柔弱又可怜的沢田纲吉。 【忧太不可以,欺负纲吉哥!】 虽然说话还是有些磕磕绊绊,但是至少能够完整地表达出自己的意识。 看见里香这样扑住自己,沢田纲吉眨眨眼,也抱住了对方的一根爪子。 「没错没错。」棕发的咒灵先生不住地点头应和,「忧太太坏了。」 然后就和里香对上了视线。 黑漆漆的咒灵瞪着眼睛,明明是很恐怖的外形,但是竟然被她硬生生瞪出来几分可爱的感觉……如果不是在这个屋子里的另外两个傢伙各自都带上了厚厚的滤镜的话。 祈本里香慢吞吞地把自己的爪子从沢田纲吉的怀里抽出来,在青年略显茫然的眼神当中后退一步。 【不可以,】她慢吞吞地、就像是学龄前的小孩子学说话一样,咿咿呀呀地说道,【不可以说忧太的坏话。】 沢田纲吉:…… 乙骨忧太抱住肚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黑色的咒灵缩到了噗嗤笑着的少年的边上,但是没躲到他身后去,反而像是害怕会说忧太的坏话的纲吉哥跳起来打忧太的脑袋一样。 在「祈本里香」的认知当中,大人在生气了的时候,是可以随意打骂孩子的。 所以就算是纲吉哥,她也很勇敢地站在乙骨忧太的身前,要保护她的忧太。 乙骨忧太感受到这份回护之意,愣了下,旋即露出些微的笑意。 只剩下看着他们亲亲贴贴的老父亲嘟囔个不停。 但是再怎么担心,也还是要送孩子去上学的。 第二天一大早,五条悟派来的车就停在了沢田家的门口。 在此之前,听说了他们尊敬的乙骨哥要去什么高专读书、以后就不能再在一起跟在乙骨哥身后混的飞机头小弟们特意来接了他,密密麻麻的飞机头从乙骨家的门口一直排到了街角,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黑道的德高望重的老大住在这里一样。 然后密密麻麻的飞机头当中长出了一只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拎着乙骨忧太的行李箱,原本是准备先帮忧太把行李箱拎出来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门口长出了一大片的飞机头,吓得他蹭地一下就点燃了火焰。 感受到了兄长咒力波动的乙骨忧太扒拉着门探出一个脑袋。 「纲哥?」 然后看见了门口的一片飞机头。 纵然已经过了好几年,按理来说也应该是习惯了这种场面的乙骨忧太抽了抽嘴角,看着他的哥已经下意识捂住了胃,其实自己也还没适应过来地捂住了脸。 但飞机头们好像没有察觉到乙骨家的兄弟俩各自头疼和胃疼的心境。 从沢田纲吉踏出门的时候他们就齐刷刷地看过来了,此时更是双眼放光地看着站在乙骨家门口的二人,神色或是凝重或是诚恳,最终,在曾经的红毛、现在也变成了黑毛的飞机头的一声令下,齐刷刷地躬下腰。 「早,乙骨哥!大哥!」 沢田纲吉在心底露出痛苦的表情。 五条悟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第409页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远远地就看见了这边密密麻麻的飞机头,吓得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的伊地知一个剎车,颤颤巍巍地问他的前学长现老闆,有没有走错路。 「嗯?」 正躺在副驾驶座上睡觉的五条悟探出脑袋看了看窗外,「哇哦」了一声。 「没错哦。」 他大大咧咧地坐回原位,催促着伊地知往前走。 伊地知满头大汗地确定之后掏出手帕擦了擦脸,看着一圈不良飞机头,小心翼翼地……鸣了鸣喇叭。 飞机头们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伊地知已经想要转头离开了。 在一群飞机头的凝视之中,他胆战心惊地抬了抬手。 然后听见一只飞机头发出了讶异的声音。 「这里有个瞎子诶!」 ——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伊地知洁高:「噗。」 他已经好久没听见有人说五条悟是瞎子了……噗。 一边忍着笑青年一边偷偷去看从在校的时候开始就张扬肆意的学长,生怕对方被这句话给刺激到,扑通一声跳下去和飞机头们大战三百回合……很遗憾,居然没有。 被用了这样的称呼五条悟竟然也没发怒,反而懒洋洋地躺在座椅上,挥了挥爪子。 「你不走吗,伊地知?」 「嗳?」 黑发青年回过头,发现刚才在自己的面前堵得水泄不通的飞机头们不知何时纷纷往两边推开,给黑色的轿车空出了一条道路。 因为这原本就不是外面的大道,这群密密匝匝的飞机头往两边挤了之后就更加紧密了,不时发出「哇靠谁踩了老子」「你这混蛋,是想打架吗?!在乙骨哥的大喜日子里!」。 总、总觉得这次的新学生……会是一个刺头。 伊地知如此想着,在驱车在【乙骨宅】前落定的时候,骤然僵硬了下来。 可怕的气息。 作为辅助监督,虽然平日里并不参与咒灵的祓除,但好歹也是咒术高专出来的学生,再怎么愚钝,也不至于特级咒灵都走到自己面前了,还没发现对方的存在。 「五五五五五五条先生?」 「什么五五五五五五条先生?」长手长脚的白毛自顾自地推开了车门,看起来很是自来熟地靠近了黑发少年——在那只可怕的大概是特级的咒灵的凝视之下。 「东西收拾好了吗?不会抱着老师的腰汪汪大哭吧,忧太?」 备受尊敬的乙骨哥不着痕迹地踩了他一脚。 「哈?」他双手环胸,「用不着抱着纲哥哭吧?毕竟我们是兄·弟,就算上学没法见面,回家之后也能见到的。」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转而看向另一边,在伊地知洁高惊悚的目光中将手放上黑漆漆的咒灵的脑袋。 「里香是不是比起上次又长高一截啦?」 咒灵姑娘被他哄到,当即高兴地抬起了脑袋,露出了骄傲的模样。 伊地知洁高深深吸了一口气,取下眼镜擦擦……他是不是应该换眼镜了?是的没错一定是这样。 不然他怎么会看见五条悟在摸着一只特级咒灵的头叫好孩子啊!!你被什么人穿越了吗?妖魔鬼怪快离开啊!!!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伊地知觉得简直就像是已经经历了上千年。 他重新将眼镜带了回去,因为取掉眼镜而失去的听觉(?)也骤然回笼,听见四周对于他们的议论。 「什么啊,原来那不是个瞎子吗?」 「好像是乙骨哥的朋友吧?以前好像在学校门口看见过他?」 「啊是那个吧?五年前的那个……(飞快按手机的声音)……果然,五年前的乙骨哥就已经很帅了诶!」 「这么说的话,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大哥】?」 「你这傢伙,不会是新来的吧?大哥怎么会长成白毛这个样子?」 飞机头们闹哄哄地聚在一起闹成一团。 虽然因为顾忌着他们乙骨哥的存在而有所收敛,但是毕竟人数不少,一只飞机头嗡嗡叫就已经很烦人,更何况现在这也不止一只。 而伊地知洁高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顺利地捕捉到了类似于「乙骨哥」「大哥」之类的称呼。 ……救命他们这次难道真的招了一个不良吗? 哦五条前辈他们当初虽然不算是正统的不良,但是平日里做的事情也差不到哪去。 那就没事了。 并不想解释这点心理历程之中自己经历了多少辛酸的伊地知洁高重重嘆了口气,决定快刀斩乱麻。 「五条先生,」他扶了扶眼镜,看起来很有一副精英的模样,「我们该走了吧?」 「诶——」 五条悟看过来,露出让人受不了的撒娇脸……不是为什么要对着他撒娇,他只是一个无辜的辅助监督啊。 但是对方毫无这种不应该到处撒娇(?)的自觉,露出惋惜的神情。 「可是老师都还没有出现……啊,伊地知你是后面入学的,所以还没有见过老师吧?」 伊地知洁高:「?」 「老师?」 单纯又好骗的辅助监督已经开始思索起了当初高专之中还有什么老师,是在他入学前就离职离开的了。 但是他想了半天都没有个结果,毕竟咒术界常年缺人,老师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就算是每年都有不同的、从前线撤退回来的咒术师,他也不该没有记忆,除非那根本就不是咒术师……啊不是,等等? 第410页 伊地知洁高的脑海之中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了什么。 还没等他从凌乱的思绪之中反应过来,那扇属于乙骨家的门就再度打开了。 就算过去了好几年也没能克服他的飞机头ptsd——开玩笑十年了哪个并盛人能克服这东西啊——所以暂且离开了一下,现在听见五条悟的声音才探出脑袋的沢田纲吉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就算是没有亲眼见过这只咒灵、也并没有像是他的学长学姐一样与他相处过,但是伊地知洁高还是听过对方的「大名」、在咒术界人手一本的红本本上,见过这只格外像是人类的咒灵的面容的。 他目瞪口呆的瞪着对方,下意识看向唯一值得信赖的五条悟——对方早在棕发青年出现的时候,就像是一只粘人的猫一样缠了上去。 ……没救了,咒术界。 伊地知洁高听见他最近刚变得稳重一些的前辈喵喵叫着对方「老师」,用的是夜蛾正道听了会怀疑这只五条悟是不是被什么怪东西附身的语调,忍不住深沉地暗下了面孔。 没救了,世界! …… …… 因为结界的原因,沢田纲吉暂时无法亲自送孩子上学,因此只能任由五条悟和伊地知洁高将乙骨忧太接走,忧心忡忡的神态活像是一只忧愁的老父亲。 飞机头们在乙骨忧太走之后也散得差不多了,孩子们虽然对他们的乙骨哥心怀敬仰,但是却对传说中有着黑道身份的「大哥」十分恐惧,因此不过一会,乙骨家就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 沢田纲吉嘆了口气。 「真是冷清。」 不知道是何时出现在乙骨家的墙上的咒灵真人如此说道,见着沢田纲吉看过来,很是熟悉地挥了挥手,咬了口自己带来的柿子。 如果是平时的话,他出现在这里,早就被领地意识越来越强的里香一把挥出去了。 可是现在里香离开了,这不记打的破孩子就又坐上了墙头,得意的样子活像是占领了整个乙骨家。 沢田纲吉按按眉心,将熊孩子召唤了下来。 他从衣帽架上取下长风衣和帽子,驼色的礼帽盖在脑袋上之后压下了棕色的软毛,仿佛闪烁着金红光芒的眼瞳抬起,带着摄人心魂的气势。 「已经准备好了么?」 他问。 真人双手背在身后,嗷呜又是一口咬了口柿子。 「准备好了哦~」他高兴地说道,「夏油说这个节目结束之后,他的特级假想咒灵就能够成型了。」 他弯了弯眼,如果有人仔细查看比对的话,能够发现这只咒灵弯眼的弧度与另一只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这样的话,那个,就是那个,叫做什么来着?」 沢田纲吉瞥了他一眼,补充。 「百鬼夜行。」 真人高兴地一砸手心。 「没错,就是这个!」 他十分高兴地、带着恶意地说道:「他的百鬼夜行计划,就能够推行了吧?」 「今天才亲手将你的小玩具送进高专,转眼他就会在敌人的阵营看见你,真是好玩的事情,对吧?」 真人贴近了他,沢田纲吉能够感受到那双异色的、仿佛蛇类一般的眼瞳专注地看着他,维持着自己冷淡的表情。 这幅表情实在很能唬人,一瞬间真人仿佛看到了某种庞然大物站在自己的身前,暖黄色的雾笼罩着他,让他看不真切。 然而在黄色的雾中,巨大的身形带来的压力与气势却是不可抵挡的。 而那双美丽的金红色的眼瞳盯着他,威严无比,也让他……兴奋无比。 「难道不是吗?」他舔了舔嘴唇,「还是说,其实你已经喜欢上你的小玩具……他比我们加起来更重要吗?」 咒灵真人上前一步,手掌紧贴着沢田纲吉的脸庞。 「有时候我觉得你比起你的小玩具更加像是人类。」他轻声说道,「你是人类吗,【天空】?」 「不关你的事。」沢田纲吉淡淡地斥责道,并未回答他的问题,「管好你自己,真人。」 第147章 不如说这才是他们相处的常态,毕竟都是咒灵,虽说天然拥有着紧密的关系,但要想是人类那样亲亲蜜蜜, 还是有些可怕——除了大家一起用漏瑚的脑袋恰火锅或者大家一起用漏瑚的脑袋打沙滩排球的时候。 异类们的相处方式总是与人类不尽相同的。 沢田纲吉关好门窗之后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一样出门了。 家里附近因为乙骨忧太这几年的照顾也格外关心孤苦无依(?)的兄弟俩的街坊邻居们虽然见到了刚才那样轰轰烈烈的飞机头聚会场景, 但是因为这几年来也没少受到飞机头们的帮助, 反而在不知不觉之间在看飞机头们的时候戴上了十八层厚的滤镜。 而对于乙骨家柔弱无助相依为命的兄弟俩就更是如此了。 因此堪堪出门、甚至还没走过这条街,沢田纲吉的怀里就已经收到了不少的早餐点心牛奶,直到他含笑推脱说吃不下了, 热情的邻居们才作罢。「真受欢迎啊。」 在抱着一大堆食物的沢田纲吉身后,真人双手枕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 沢田纲吉连眼角的余光也未分给他,倒是青年身形的咒灵探过头来, 活像是有什么多动症一样嘀嘀咕咕。 第411页 「但是你其实是不需要进食的吧?这些东西要我帮忙放进垃圾桶吗?」 看起来是一副很乐于助人的模样,就是说出来的话只让人想翻白眼。 听着那句什么不需要进食,沢田纲吉垂了垂眼,当着真人的面拆开面包, 嗷呜嗷呜地就吃了下去。 真人:…… 有的特级咒灵,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幼稚起来。 最近才学会这个道理的年幼咒灵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这一条,扭过头听见沢田纲吉开了口。 「虽说不需要进食。」棕发的人形咒灵慢吞吞地说道,「但是用漏瑚的脑袋吃火锅的时候,我记得真人你伸筷子不也挺快的吗?」 蓝发的咒灵愣了下, 旋即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沢田纲吉:…… 这孩子看起来怎么撒乎乎的。 不过就算有些傻其实和他也没什么关系,要算起来真人最多算是漏瑚家的孩子, 而他家的那只刚跟着另一只去上学, 而还有一只么…… 半小时后, 看见坐在房间内的人类, 沢田纲吉终于放松了紧绷的嘴角,对着对方露出淡淡的笑意。 「杰。」 …… …… 坐在他的对面,沢田纲吉细细地打量夏油杰。 和活蹦乱跳、就算自己不在意、也会被五条家的长老啥的追着餵饭(?)的五条悟不同,夏油杰在这几年的时间内又瘦了许多。 这并非说明他的身边没有像是五条悟身边那样值得信赖的亲密友人,相反,围绕着夏油杰而存在的这个团体,虽然与他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但也是确确实实的「家人」。 看着瘦下去的「夏油大人」,盘星教的众人也不是没有忧心忡忡过。 然而吃不下就是吃不下,总不能端着盘子往他们夏油大人的脸上直接怼。 而随着菜菜子美美子两姐妹开学,能撒着娇骗夏油杰吃饭的主力军顿时全军覆没。沢田纲吉打量夏油杰的时候,对于对方的瘦削程度有了新的了解。 向来自律进行着锻鍊的青年在身材上倒是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只是宽大的袈裟之下并不如以往那样鼓鼓囊囊,看起来有些透风,更加符合他这个宗教头子的人设,一度在网络上圈了不少的年轻粉丝——或者说,骗了不少的小姑娘。沢田纲吉对这种审美理解不能——虽然要说的话他其实也比夏油杰好不了太多,只是没穿个兜风的袈裟,所以看起来并没有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反而显得纤细而挺拔——但沢田纲吉依稀记得还在高专的时候,正值生长期的少年人是很能吃的。 他一个、五条悟一个,曾为挚友的二人加起来能毁灭小半个食堂,剩下的一点点就漏给食量要小不少的家入硝子和其他人,至于他们的咒灵老师——虽然沢田纲吉向来强调自己是一只咒灵不需要进食,但是不知为何就贴贴在一起的几个人前后夹击着他,以要合群老师不能排挤学生为理由,两个掰着他一个端着碗说「啊」,就这样顺利地实现了咒术高专二年级的一家亲。 沢田纲吉收回视线,顺手捏了一杯茶水。 「这就是你新弄出来的咒灵么?」他单手托着腮,看向夏油杰的身后。 就算是在一屋子的咒灵的这里,这也是一个奇特的存在。 身上的气势散发的是特级咒灵的,看着外形也与人类有几分相似——说是像是人类,但其实不如说是人形的妖怪。这也是当然的,毕竟夏油杰操控的这只特级咒灵并不是纯粹的、自然生成的咒灵,而是依託于人类对于传说中的妖物【玉藻前】的畏惧,而生成的假想咒灵。 这算是一种新的课题方向,就像是神秘之中有【真神】和【伪神】,野外的狐狸会偷偷将山神的雕塑换成自己、而偷取人类对于神明的信仰一样,特级假想咒灵玉藻前就是这样诞生的。 并且它并不是夏油杰手中唯一的一只特级假想咒灵——托有着百鬼夜行的滑头鬼的福,这几年的时间里,夏油杰的宝可梦库存中又增添了不少神奇的咒灵。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沢田纲吉在他们之间牵线搭桥,所以奴良组才会全心全意地帮助于他。 而是夏油杰在三年前、某次再度去拜访奴良鲤伴的途中,恰巧救下了与「羽衣狐」缠斗的奴良鲤伴、又在后来帮着奴良组一举摧毁了羽衣狐的野望,奴良组的妖怪们才对于气性相投实力不弱的人类多看几眼。 据说夏油杰还差点 和奴良鲤伴喝了交杯酒——虽然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这项活动没能成功进行。 但是多亏奴良组的妖怪们,盘星教的教主先生对于传闻中的「妖怪」有了更多的认识,凭藉着各种可怖的野闻和怪谈在他的「家人」之一的电视台上开了个节目,立志于将各种合理的故事扯到妖怪上去,吸取人们对于传闻中的妖怪的畏惧。 是为假想咒灵。 这样的制造方法造出来的咒灵不少,质量也参差不齐。 其中有着成为特级咒灵潜质的多多少少都是有着民间传说基础的妖怪,所以夏油杰犹豫之后把羽衣狐的故事搬了出来、再加上当初和羽衣狐打架的时候某些场景为灵感高的人类所见,顺理成章地制造出了第一个特级假想咒灵「羽衣狐」。 「唔,现在的话,杰你这里是多少只了?」沢田纲吉想了想问,比划了一下,「特级咒灵的话。」 第412页 夏油杰也「唔」了一声。 「大概有个十七八只吧。」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听见这话的沢田纲吉也没什么表情,要是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以为两人说的不是什么放出去一只就会危害一方的特级咒灵,而是什么奇蹟纲纲神奇周边。 沢田纲吉「哦」了一声,顿了下,问: 「你决定了吗?这些孩子的用处?」 大概是自己也身为咒灵,沢田纲吉称呼那些东西是叫做「孩子」的。 然而要说有多么亲近也不可能,他谈论起那些被收服的宝可梦的态度,依旧是对待「东西」的态度。 这样奇特的态度在这里并不是独一份。 特级咒灵与收服咒灵的诅咒师按理来说应该是针锋相对的立场。 然而,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再加上某个傢伙的存在,奇妙的平衡达成了。 夏油杰「嗯」了一声,却没有仔细说自己的打算,显然是早有打算、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于是沢田纲吉也只能捧着茶水,全当无事发生的模样。 气氛难得的沉闷。 沢田纲吉小口小口地啜着茶,夏油杰也没什么张口说话的意思,两个人之间连流动的空气都是闷的,到了连在外面偷偷扒拉着的真人都看不下去、说了句无聊就径直离开的程度。 夏油杰显然也无意久待。 他来这原本就只是为了战斗前的准备,早早地和漏瑚沟通过了,只是碰巧凑上了他老师回来,鬼使神差的,夏油杰就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就很奇怪。 现在也是。 明明刚才是想着,应该告辞离开的,但是一眨眼,就像是只经过了这么一眨眼的时间,他的脑袋就不知道为什么地落到了老师的膝盖上。 夏油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他的嵴背紧绷着,显然自己也没明白怎么就躺到了这边,一只手还握着拳头。 沢田纲吉垂下眼,像是以前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对方的嵴背,试图让自己并不怎么乖的学生放松下来。 还在咒术高专的时候,他们就曾经这样过。 虽然不论是沢田纲吉本人还是学生们都觉得这个姿势很怪,但是因为五条悟说起以前老师就这样对待过他、并且希望能够再次践行,所以不甘示弱的夏油杰也插入进来,表示他也需要来自师长的爱的鼓励。 就只有唯一一个靠谱的女孩子,叼着棒棒糖在两个问题儿童为了老师的膝枕权(?)大打出手的时候,伸出爪子将懵懵懂懂的老师抱在了怀里。 棕色的软毛有一些还会支棱起来,因为坐在凳子上,所以这个姿势正好让家入硝子抱住他的脑袋,看起来不像是一只人形咒灵,而是什么大型的毛绒玩具。 等到dk们打完架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被偷家了,你推我攘地挤开硝子,试图让自己拥有和老师贴贴的权力。 回忆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虽然身体还很留恋老师的按摩,但理智却已经操纵着他坐了起来,神情淡然自若地道别。 关门之前,沢田纲吉顿了一下。 「总觉得最近……杰瘦了很多。」他叮嘱道,「要好好吃饭啊,杰。」 披着袈裟的青年一愣,勾了勾唇角。 某个蝉鸣的夏日,他大大咧咧的同期也曾经对他说过相似的话语。 所以夏油杰敛下眉眼,笑了笑,低低应了一声。 「不过是苦夏罢了。」他如此说道。 障子门在沢田纲吉的眼前关上。 棕发的咒灵眨了眨眼,犹豫地看了眼窗外。 ——如果他对于季节的感知没有问题的话,现在应该是……春季? 棕发的咒灵先生疑惑地露出了豆豆眼。 换来意识深处的一声嗤笑。 大爷似的坐在他那骸骨堆成的王座上的粉发鬼神单手托腮,居高临下而漫不经心地怼了一句。 【「你是傻子吗,笨蛋。」】 第148章 来自半身的嘲笑让咒灵先生忍不住鼓了鼓腮, 忍不住指出所谓的「笨蛋」和「蠢货」是一个词。 然后被看穿一切的半身甩了个白眼。 「这就是叛逆期吧。」 听了他控诉的漏瑚双手揣着兜兜如此说道,「就像是真人一样,到了叛逆期了吧。」 他顿了顿, 神情变得稍微有些复杂起来。 「不过你还很是上心啊。」漏瑚道,「对你的人类玩具。」 沢田纲吉轻轻皱了皱眉。 他并未告诉任何人两面宿傩能够与自己意识相通、共享感知的事情, 所以漏瑚自然而然地将话语中的主角理解为是乙骨忧太。 然后得出叛逆期的结论。 但是两面宿傩既不是忧太那样的中学生,也不像是真人还是个宝宝(?), 他哪来的叛逆期。 这样想的时候意识深处发来一声嗤笑, 原本还在胡思乱想的教父先生骤然挺起背, 权当做是无事发生。 「说起来,杰怎么来了?」 他飞快地转移了话题。 毕竟虽然双方现在是合伙的关系,但是除了必要的时刻, 两边人马是谁也不待见谁——当然,沢田纲吉除外。 「哦, 那个啊。」漏瑚说着, 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熟悉的木盒子,耷拉着眼皮看他,「我还以为他跟你说了……当然是为了这个来的。」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 感觉自己的声线都有些颤抖。 第413页 「这、这是……?」 漏瑚用看傻孩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当然是两面宿傩的手指了。」 当然是两面宿傩的手指了。 两面宿傩的手指了。 手指了。 这句话在沢田纲吉的脑海之中不断回荡了起来。 棕发的咒灵沉默了一下,再露出的笑容大概可以称得上是强颜欢笑。 「是这样啊。」 他神思有些恍惚地接过漏瑚递过来的手指,顿觉对方看自己的表情不太像是看同伙的表情,反而像是…… 【多吃点啊崽】——这样的表情。 太怪了。 沢田纲吉忍不住想。但是对方的表情和动作是真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野生的爹妈的感觉, 就算是特级咒灵,也抵抗不住漏瑚的这种精神攻击。 真的太怪了, 怪不得真人天天想着往外跑。 这一瞬间, 沢田纲吉狠狠地同真人有了共情。但是对于沢田纲吉来说追着餵饭的还不只是面前的漏瑚, 没有其他人或者咒灵知晓的世界,大喇喇摊在王座上的两面宿傩也在催促。 「快点。」 虽然说的是「快点」,但是沢田纲吉觉得他的意思其实是「给老子吃」……不对吃什么吃,这玩意很难吃的好吧? 但就算是这样,咒灵青年还是皱着脸摊开了盒子。 他轻车熟路地捏了个属于咒术师的帐,将盒子上的封印揭开,一只手按在手指上。 已经快变成干蜡的手指在咒灵的「吸食」之下慢慢变浅,最后几近透明。 与此同时发生变化的是存在于意识空间内的两面宿傩,诅咒之王虚着眼,在吸收完毕的时候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嘆。 「啊~」 几乎是从头脑之中发出的声音让沢田纲吉有些脸热。鬼知道两面宿傩是怎么把这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感嘆声唱得这么荡气回肠的,再加上对方没在别的地方而是在自己的脑子里,所以居然拥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至少沢田纲吉没忍住,搓了搓自己的耳根。 不过问题不大。 找了个藉口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沢田纲吉闭上眼窜进意识之海之内。 在他到来之前的意识之海全然是被两面宿傩所操控的,所以阴森森又黑漆漆,脚下淌着的不知道是水还是血水,总之是黏糊糊的,总是让沢田纲吉忍不住把裤子都拎起来。 后来没忍住他就开始改变这边的装潢(?),自己不在的时候就算了,只要他一蹦进来,两面宿傩那黑漆漆阴沉沉仿佛什么十八层地狱的景观就得变成草坪和阳光、鲜花与露水,神色柔软的半身站在草坪中央朝着他温和地笑,饶是两面宿傩也不由得轻哼一声,接收了这种幼稚的布置。 总归是自己养的半身。 这般想着的诅咒之王勾勾嘴唇,满脸流露出一直「老子就是有半身」「自己的半身自己养」「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咒灵没有半身养吧」的自得之意。 沢田纲吉:…… 他觉得两面宿傩如今大概是和真人差不多的年龄。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回过神来就看见两面宿傩捏着下巴看着自己,教父先生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差点忘了。」他当做无事发生一般嘟囔着朝着两面宿傩走过去,捏了捏对方手臂上的肌肉,围着粉发的诅咒之王转上转下,像是身体检查一样观测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 「果然,力量增强了啊。」 两面宿傩:…… 「你吃的都是垃圾吗?」他幽幽地说道。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迅速地将对方口中的「垃圾」和「两面宿傩的手指」画上等号。 「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他嗔怪道,诶嘿了一声,当做两面宿傩想要鲨咒灵的眼神全不存在。 不过确确实实的,两面宿傩的力量增强了许多。当然了,正如他本人所说,这和沢田纲吉这些年啃进去的手指是脱不了关系的。 但按照这样的思路看,那增强的这些力量,对于传闻中的「诅咒之王」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想到这里,沢田纲吉虚了虚眼。 「总觉得你像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他嘟囔着说道。 而诅咒之王嗤笑了一声,显然并未将此放在眼中。 「就你这样的还需要瞒?嗤。」 ——并且,发出了如此的蔑视。 沢田纲吉:…… 诅咒之王的半身先生抽了抽嘴角,看着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青年,打了一个响指。 属于人类世界的小吃一条街在意识之海之中短暂地闪过了。 热闹的吆喝声、香气腾腾的食物的味道、还有食材被摁在不知道是铁板还是什么东西上发出滋滋声,属于人间的香气涌入脑海之中,两面宿傩的鼻翼动了动,感觉嘴巴有点馋。 不知道是否是幼年时期被产女放养的时候出的问题,两面宿傩对于大多数东西没有多的需求,就只有一样——食物——他对此要求甚高。是人类的时候偷偷熘进酒楼厨房,是咒灵之后就去寻觅据说最好吃的人类。 思及此,沢田纲吉的目光就不由得暗了暗。 两面宿傩没管他,大喇喇地朝着食物们走去。 然而,就在他随手拎起食物的瞬间,手中的章鱼烧连带着这一整条街,全部在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第414页 鬼神扭过头,看见半身扯着笑像是招财猫一样晃了晃手,也就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两面宿傩沉默下来。 四周的空间随着半身的离去恢复原本的模样,他慢悠悠地在血水之中坐下,看见倒映在水中的自己的影子。 波浪间的面容不像是自己,反而有几分另一个傢伙的模样。 于是啥也没吃到口的诅咒之王单手托着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 都过去了一千多年了,还是跟以前一样。 他回想起棕发青年离开时算得上是俏皮的笑容,神情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懈。 用人类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诅咒之王百无聊赖地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小没良心。 …… 从小就没怎么接受过教育的两面宿傩先生,是在某次应了笨蛋半身去人类的集市上玩耍的时候,学会「没良心」这个词的。 虽然使用的场景不太对,至少他们看见的,是赌鬼偷了家里的钱匆匆逃走,他半瞎的老母亲在后面磕磕绊绊地追,口里骂着「老娘养你养了这么多年,你这小没良心的」。 然后两面宿傩就学会了这个词,并且用于沢田纲吉和他意见相左的时候。 少年模样的诅咒之王懒洋洋地躺在榻上,面容英俊之中带着不怒自威的霸气,是跺跺脚就能让整座山抖三抖(物理)的存在。 他这样斜斜躺着,就好像是婴儿身形的半身在他的身上胡乱爬一样,露出了放在他身上就极其怪异的、堪称宠溺的神情。 「小没良心。」 「哐当——」是不久前捡回来的白毛小鬼手里端的盆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后来也有见到花街的女人趴在男人的胸膛上,手指画着圈娇嗔着说「你这没良心的,竟然这么久都不来看人家」,但那时候都已经成了习惯,也就没人说要去更改。 反正他们原本也就是世俗的规矩所管不到的存在。 此时此刻,虽然不知道两面宿傩老话重提又开始在背地里偷偷说他坏话,但沢田纲吉还是打了个喷嚏,并且敏锐地怀疑到了两面宿傩的身上。 咒灵先生揉揉鼻子,暂时不跟幼稚的半身一般计较。 他熘熘达达地去找了花御,对方是咒灵团体之中相对比较好说话、也没什么奇怪心眼的傢伙。 因为一直在乙骨忧太那边,所以咒灵这边有许多事情沢田纲吉是并不知晓的。 但是现今夏油杰的「百鬼夜行」即将开场,那他就得将情报收拾好才行。 于是棕毛的咒灵叼着顺手带过来的两盒点心,探出脑袋,扣了扣咒灵花御的房门。 意识之海中,重新捡回自己高冷姿态的诅咒之王透过双方共同的「眼睛」,从房间内摆放的镜子中看见了沢田纲吉的神情。 是很认真的神情。 上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认真的神色,发生了一些让两面宿傩不太高兴的事情。 思及此,诅咒之王的神情都冷淡了不少。 不过这一次应该是没关系的。 他懒洋洋地想,感受着这具身体中流淌着的咒力——因为彼此的信任和放开,他能够感知到这具躯体的任何情况——勉勉强强算是合格,虽然算不上是达到他曾经的巅峰,但也多多少少能看。 如果沢田纲吉此时此刻在他的面前的话一定就会反驳,差不多都吃了十根手指的咒力、也就是说吃掉了被封印的两面宿傩的一半的咒力了,要是还不能看,那他还不如切腹谢罪。 但此时此刻沢田纲吉正拿着小本本记笔记,竖着耳朵听花御讲最近咒灵团体的动作,分不出一丝注意力给两面宿傩这边。 不过两面宿傩也并不在意。 他只是托着腮瘫在座椅上,懒洋洋地想,原来这就是蠢货以前待在他的身体里的感受。 这也就怪不得后来知晓能够分开,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同意了。 但这件事要说提出,其实是他提出的。 不知究竟在渴求什么,诅咒之王终究不满足于只能在水中的倒影中看见自己的半身,无法拥抱、无法…… 可怕的、得不到满足的某种欲望将诅咒之王吞噬。 所以他去偷了阴阳师的秘术,按照阴阳师的步骤一步一步执行——最终,用来实验的傢伙成功进入了新的躯体。 再然后沢田纲吉就死去了。 他闭了闭眼,千年已经过去,按理说那些记忆都应该被尘封了才是,但是因为主人时不时还会想起,所以历久弥新,只要闭上眼,当初的情形就像是还在眼前发生一样历历在目。 两面宿傩看着诚恳的、狡黠地探听着情报的半身,漫不经心地从镜子上收回视线。 不论他要做什么。 两面宿傩想。 不论做什么,最后他总能把这傢伙给找回来。 想想为了能够让崩坏的咒灵恢复成现在这幅模样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而对方全然不知不说,还一天天的只会气他,两面宿傩就不由得哼出声,在正垂眸做笔记的傢伙耳边重复了一句。 「没良心的蠢货。」 第149章 虽然不知道两面宿傩又背着自己偷偷骂了笨蛋和没良心, 但沢田纲吉还是很快就忧心忡忡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经意还是什么的,无论是漏瑚还是夏油杰都没告诉他「百鬼夜行」什么时候开始。 第415页 再早一些时候夏油杰说想安排在十二月,最好是平安夜之类的日子——这样的话路上的行人多, 更方便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这样的话掰着手指算距离十二月几乎还有七八个月,足以让沢田纲吉慢慢思索要怎么布置。 然而花御给了他当头一棒, 说是因为最新的咒灵已经成熟,所以或许会提前进行「百鬼夜行」的计划——夏油杰来的目的之一就是这个。 但是在两人对话或者和漏瑚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 却没有人或者咒灵说起这件事。 棕发的咒灵先生神色微动, 但却并未将真实的心思表现出来, 只是孩子气地抱怨了一句。 「总觉得我被排挤了。」 对待同伴的时候性格堪称和善的咒灵犹豫了一下,伸出爪子,在棕发的咒灵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没有排挤。」 她的语言自成一体, 像是传说中的精灵语一般玄妙奥秘,在传入耳中之后转化为原本要表达的意思, 听起来温和又宁静, 是一篇清淡的森林。 沢田纲吉也不过是装模作样地抱怨几句,得到花御充满母爱(?)的安慰和贴贴之后很快收敛了下来,还约定要是漏瑚和夏油有什么要背着他做的事情,请花御一定要通风报信。 同为同伴的漏瑚是一回事, 作为临时合作对象的夏油杰的事情并不在保密范围内,于是花御耿直地说了出来,并且在得到棕发咒灵「那也行吧」的回覆之后点了点头。 情报get。 收集收集情报,再整理整理, 天色就暗了下来。 沢田纲吉离开咒灵们的巢穴,找了处空地, 拨通了乙骨忧太的电话。 几乎是在瞬间就被对面接了起来。 黑发的少年大概是刚刚结束训练还是什么, 脸上都是汗, 神情却是放松的,让人不自觉放心了不少。 说是不担心其实也不太可能。 毕竟不论怎么说里香都是一只特级咒灵,而忧太和里香去上学的地方是咒术师的摇篮……这大概是相当于两只抱在一起的小老鼠,慢吞吞地踏进了幼猫的巢穴。 就算是有喵喵叫的猫中霸主的庇护,也还是会有些担心。 但是这是必然的步骤。 所以沢田纲吉露出温和的笑容,细细地观察了一下乙骨忧太的状态。 「和新同学相处得不错吗,忧太?」 原本沢田纲吉还有些担心忧太换了学校之后会不太适应,而且这种事情一般在初来乍到的时候不适应的情况尤为明显——例如说他当初第一次到义大利那边学校的时候就很不适应,差点一个人裹在被子里面哭鼻子。 然后被担心他裹在被子里会热的狱寺隼人连人带被子给挖了出来。可是对于乙骨忧太来说似乎正好相反。 比起原本的生活轨迹上会显得有些瑟缩的少年,在飞机头们的簇拥以及沢田纲吉眼含热泪的注视下成为「乙骨哥」的少年虽说还会显露出堪称腼腆的姿态,但却也有一种低调又内敛的自信藏在柔软的姿态下。 需要备註的是,这种所谓「低调又内敛的自信」其实是某位带上滤镜的兄长的专用。再怎么说都是被飞机头们簇拥着叫大哥的人,多多少少也和飞机头们结下了深刻的友谊,过分开明的家长虽然在他论及自己的飞机头事业(不是)的时候会露出欲言又止甚至有些胃疼的神色,然而要说强烈的反对却是没有的。 或者说,虽然会露出纠结的神色,但还是会准备好医疗箱,在看见磕磕绊绊身上多出不少伤口的少年的时候嘆口气,挥手给他收拾好。 所以才说最喜欢纲哥了。 他也是,里香也是,这种被包容的、就像是无论做什么对方都能够全盘接收的感觉,是很难让人不去沉沦的。 乙骨忧太垂了垂眼,将眸中涌动的情绪收敛了干净。 他抿出一个带着羞涩的笑容,在兄长的关怀下应了一声。 「同学们都是很好的人。」他如此说道,在数列了同学们的优点之后顿了顿,继续小声说道,「而且人也很少……也没有认识的傢伙……」 说着好像就迈向了奇怪的方向。 不过沢田纲吉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和当初的云雀学长一样,他们家忧太也率领着飞机头称霸了中学很是一段时间。在升学前夕,甚至有飞机头看着忧太算是优秀的成绩、因为自己多半不能直接升学而无法追随乙骨哥而痛哭流涕,第二天一群傢伙你拉我我拉你结成了什么誓死追随乙骨哥结社,在学期末到来之前,摇摇晃晃地踏入了顺利直升的及格线。 然后就知道了他们家的乙骨哥并不准备继续在这所学校升学。 飞机头们:…… 一定都是学校的错,毁灭吧,学校! 总之,如果按照正常的升学进行下去的话,乙骨忧太大概会再度过上被飞机头环绕的日子。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他离开了原本学校去到其他学校,那些年轻气盛囔囔着忠义的飞机头们总会有几个会窜到他的身边,然后变成闹闹哄哄的一大堆。 麻烦。 虽然说着麻烦,但是在同兄长说起自己充满飞机头的预想生活的时候,少年人的唇畔却充盈的是笑意。 就连里香也扒拉着影子,叫着【飞机头】。 啊不,女孩子还是不要知道这种东西比较好吧。 第416页 咒灵先生在奇怪的地方陷入了思索。 而乙骨忧太拨打视频电话的行为也引起了同学们的围观,不过一会就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在做什么呢?」 「乙骨同学。」 「鲑鱼鲑鱼。」 是三道不同的声音。 沢田纲吉扬了扬眉,看见乙骨忧太就像是被猫抓住肩膀的耗子一样僵硬了一下。 「不要站在背后吓我啊。」他无奈地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同期,「狗卷同学、真希同学、熊猫……同学。」 还不太熟的熊猫挥了挥爪子抗议。 「为什么只有我那里要停顿一下啊!」 看起来虽然刚认识、但是相性不错的同学们各自别过脸,发出了在这种时候很有嘲讽意义的噗嗤笑声。 乙骨忧太嘆了口气。 其实刚见面的时候「同学们」的脸色是算不上好的。 毕竟虽然知晓高专内部是安全的地方,但是黑漆漆的特级咒灵却怎么都算不上是安全的东西。 所以场面一度有些尴尬,直到白毛老师进来才有所缓解。 同样也是多亏了并不靠谱的白毛老师的福,几个同级生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迅速地熟悉了起来。 听到这里沢田纲吉挑了挑眉:「哦?」 乙骨忧太身后的同学们神色漂移了起来。 最后还是黑发的少年捂住半张脸,神情痛苦地说出方才发生的事情。 「五条先生他……说是这是经过验证的好方法,让我们一起在他的手里抢铃铛。」 沢田纲吉:? 在他的身后,叫做狗卷棘的小少年摊开一本漫画,看起来气鼓鼓地抖了抖。 沢田纲吉挥挥手,也捂了捂脸。 他当然是知道所谓的「抢铃铛」是怎么回事……当初还在高专的时候,五条悟看见漫画里白毛老师让不太和谐的弟子们一起抢铃铛的情节的时候,就摸着下巴想过要不要有机会自己也来搞一次。 只是后来想到做这件事之前还得当个老师,太麻烦了才作罢。 没想到过了几年他还真的成为了老师。 然后把当初想要实现的事情做了出来:d 听起来还挺励志。 不去想励志老师五条悟,正好大家都在,隔着屏幕两端,少年少女们与成年人都彼此认识了一下。 于是沢田纲吉知道了对面的女孩子叫做「禅院真希」、男孩叫做「狗卷棘」,熊猫……额,熊猫就叫做熊猫,是校长夜蛾的崽。 咒灵先生对此接受良好——毕竟他现在连人类都还不是呢——朝着熊猫点了点头。 「夜蛾老师最近如何?」 并没有想到新同学的监护人还认识自己的监护人的熊猫愣了下,谨慎地回了一句一切都好。 就看见对面的棕发先生轻轻地笑了起来。 大概和夜蛾是认识的关系吧? 他有些犹豫地想着,毕竟他从一只熊猫的小崽崽到现在也没有在夜蛾正道的身边见过这个人,也没听对方说起过有过这样的友人,但是对方表现出来的分明是熟悉的态度……难道是单方面认识? 一度背着夜蛾正道看过许多有的没的的东西的熊猫想着,脑袋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种单方面认识的剧本。 大概是因为这层关系,少年少女们对年龄看起来比他们并没有大太多的青年亲昵了不少,虽然还保持在刚认识的人的客套范围,但是没过一会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沢田先生」、「纲先生」这样叫了起来。 这通通讯一直到乙骨忧太的手机没电才堪堪停止。 晚来一步刚探出一个脑袋看热闹的五条悟还没打上招呼,就见到面前的棕发青年变成了黑屏。 五条悟:…… 虽然才经过一天,但是已经初步get到这位白毛老师的不靠谱之处的学生们——尤其其中多多少少在入学前就和这傢伙有过来往——齐刷刷地发出了噗嗤笑声。 「什么啊。」努力在第一天维持着自己麻辣教师形象(?)的青年发出骂骂咧咧的声音,「我可是老师,你们这些傢伙给我稍微尊重一下老师啊。」 「是吗?」禅院真希扶了扶眼镜,她与五条悟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因此说话的时候也不算客气,「那也得是值得尊重的老师的才能受到我们的尊敬吧,你是吗?」 「诶——我怎么不是。」五条悟双手插兜,嘟囔起来,「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更喜欢老师那样的吧。」 「老师?」 「老师啊老师,沢田老师。唔,原来你们还不知道么?」 并不知道高专这边的闹腾,知晓乙骨忧太在学校里的生活不错之后沢田纲吉就稍微放下了心。 他关掉手机,脑袋里面没事做的诅咒之王又开始阴阳怪气他养孩子的事情,活像是一个没长大还在中二期争风吃醋的小鬼。 这是名为「百鬼夜行」的活动的倒数一个月前。 诅咒之王的半身慢吞吞地回到咒灵的巢穴之中,他的同类坐在一起打扑克,见到他回来之后挥着手,三只咒灵从扑克达到麻将,但是这一次大晚上的,没有一只滑头鬼来打扰他们的雅兴。 「总觉得,你还有除了我们的计划之外的什么谋划。」 在几圈麻将打完,输太多的真人表示不干之后,漏瑚揣着手手和沢田纲吉一起坐在庭院里,慢吞吞地说。 第417页 因为是咒灵所以不存在「睡不着」之类的东西,所以两只咒灵手里一人捧了一杯绿茶,漏瑚说这话的时候沢田纲吉正慢吞吞地低头啜饮,被苦涩的茶水苦得皱了皱脸。 听见漏瑚的话,他皱着脸,含糊地回应。 「或许吧。」 漏瑚哼了一声。 「反正老夫的忠告是给了你的。」他站起身来,「虽说目前暂且是和夏油合作,但是未来一定是属于我们咒灵的……你不要站错队就行。」 「站队什么的。」沢田纲吉将茶水放到身边,很可爱地吐了吐舌头去除嘴里的苦味,悠悠然说道,「我并没有那种习惯。」 漏瑚眼睛一瞪。 沢田纲吉慢悠悠说道:「我就是队伍本身——唔,听起来挺酷的吧?」 说的像是玩笑话一般。 但是漏瑚却无法将这简简单单地当做是玩笑话来听。 毕竟说话的咒灵是沢田纲吉。 没有人比漏瑚更加清楚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比起单纯的天空或者什么东西的化身,作为大地的化身的他怎么也能够势均力敌。 但他却是那个「诅咒之王」的半身。 拥有着比肩鬼神的实力的可怕傢伙,即使是在群妖乱舞的平安金时代,也是可以被视为是「天灾」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在接受了山神的馈赠之后,真的仅仅成为了咒灵吗? ——说实话,漏瑚不信。 但是他也没有别的证据来证明。 毕竟即使是作为咒灵,几乎有近千年的时间都处于浑浑噩噩的小傻子状态的沢田纲吉算得上是先天不足。 如果说这是由人类化身成为咒灵的代价的话,那两面宿傩按理来说使用的是同样的方法,却并没有遭受到这种诅咒。 真是奇怪。 漏瑚总觉得这之间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但是仅凭他一只咒灵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或许等哪天沢田纲吉自己愿意说的时候,事情就能水落石出。 所以此时此刻他只能深沉地凝视着沢田纲吉,应了一声。 「希望你记得这句话。」 咒灵先生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叫了对方的真名。 下一刻,第一个词的音节堪堪发出,他就被一只手单拎着举了起来。 依旧是那张脸,却与他平日里温和的模样扯不上半分关系。 青年一只手捋起额前的碎发,露出凶恶的、隐约透着红色的双目。 那蔑视的视线投射到身上的时候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像是看虫豸一般注视着,片刻后,目光的主人发出一声短暂的嗤笑。 「你叫谁啊,杂碎。」 ——他说。 第150章 「你叫谁啊, 杂碎。」 棕发的青年是如此说的。 脱去了平日里温和表面的青年在此时此刻看来带着十足的掠夺者的气息,即使是已经站在了咒灵顶端的特级咒灵漏瑚,也不由因为对方所散发出的可怖气息而颤抖。 这就是诅咒之王。 他掰着男人捏着他脖颈的手, 脸色通红连脑袋上的岩浆都要荡出之际,漏瑚的头脑中率先闪过的竟然是感到荒谬的想法。 【真的假的?诅咒之王?怎么可能。】 ——然后, 他看见了自己的死相。 丝毫不知敛收的杀意铺天盖地地压在他的身上,而漫不经心地捏着他脖子的傢伙却就像是捏住一只鸡一样, 神情散漫而危险, 似乎是听见谁在他的耳边说话, 猝尔扯出一道笑来。 可就是在这种时候,对方身上的杀意也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就像是这并非是他刻意放出, 而是……与生俱来的一般。 可是这怎么可能? 自诩为千万咒灵顶端的特级咒灵,漏瑚也是一个不高兴就能摧毁一个城市的主。 可就算是他, 在刻意放出杀意的情况下, 也达不到面前咒灵的万千分之一。 这就是诅咒之王。 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是仿佛天堑一般的差异。 漏瑚已经喘不过气来。 他原本还在挣扎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下,耳边甚至还能听见真人和花御在一墙之隔的门外传来的谈话声,这更让他明了就算是与生俱来的杀意, 面前的咒灵也是能够将之收放自如地操作的。 何其可怕。 那一瞬间,漏瑚为自己质疑沢田纲吉的行为产生了无尽的悔意。 然后,他像是被扔垃圾一般,扔到了一边。 「啧, 我知道了,啰嗦。」棕发的青年说道, 一只手按在脖颈处左右转动, 一举一动之间散发着原本那个「沢田纲吉」可以收敛后的气势和……荷尔蒙。 是谁? 漏瑚的眼睛胡乱转动着, 在仓促地进行了短暂的思考之后,发现这样胡乱思考的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傻瓜。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一具身体中,除了沢田纲吉还能有谁。 当然是传闻中的诅咒之王了。 虽然并非诅咒之王的本体,但就算是这样也足够可怕了。 漏瑚的眼珠子还在滴熘熘地转,被看见他的诅咒之王毫不在意地一提,脑袋就飞了出去。 沢田纲吉:「哎。」 「怎么?心疼了?」顶着他的壳子的诅咒之王神色淡淡。 待在意识之海中的棕发青年扯扯嘴角,觉得让宿傩去接受接受现代国文再教育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第418页 饭可以随便乱吃,但这话可不兴胡说啊! 能够感知到半身活像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仓鼠一样活蹦乱跳(?)的心绪,两面宿傩扯了扯嘴角,摁了摁胸口的位置。 「安静点。」 沢田纲吉:…… 喂喂难道我是住在你心上的吗? 这话还没说出来教父先生就感到一阵怪异,乖乖地闭上了嘴,当做无事发生。 虽然不像是以前那样,能够具体地知晓对方在想什么,但是感受着他这反应,两面宿傩也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笨蛋半身的愚钝之处。 他松展了下筋骨,开着沢田纲吉的号,鼻子在空气中耸了耸,就很灵敏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作为咒灵的时候的知觉与人类是不太相同的。 成为咒灵之后再去吃人类的食物,大概和人类吃干蜡没什么区别。 能够带来味觉上的刺激的就只剩下人类——其中,公认的是女人或者小孩的味道更好。 更挑食一些如羽衣狐之类,还会特地选择女子的肝脏作为进补的佳品。 所以在两面宿傩转换为咒灵之后,他几乎是已经很久没有再尝试过属于人类食材的味道。 再加上相当于被关禁闭一样的近千年舌头上大概是能淡出个兔子来。 而很巧妙的是,虽说咒灵们几乎感受不到人类食材的味道,但是沢田纲吉却是一个例外。 因此操纵着沢田纲吉的身体,两面宿傩闻着空中的味道,仗着选择了咒灵隐身模式(?)没人能看见他,脱了鞋一番狂奔,最终冲到了香气的来源——一家位于中华街的火锅店前。 沢田纲吉:……? 拽着大喇喇就要在大街上显示身形的半身的头发(虽然也是他自己的头发)进了小巷子,再装模作样地出来,窜进队伍很长的等候区。 站在近距离扑面而来的火锅香比起之前更加浓郁了,等了小半分钟还没吃上,两面宿傩的神情就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但就算是这样,那张属于棕发青年的面容上的表情也算不上是凶恶的。 明明放在「两面宿傩」的躯体中的时候是能够止小儿夜啼的凶恶表情,但是落在气质温和的棕发神色那份淌过骨堆血海的气质就无由地收敛了许多。 虽说依旧是一副可怕的阴沉神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人像是两面宿傩顶着自己的壳子那时候那样怕他 高高大大的棕发青年孤零零地站在长长的队伍当中,垂着眼看不清神色,但是不难让人从他时不时动动鼻子的状态,猜出又是一只被饿傻了的吃货。 「小哥是第一次来这间店吃吗?」 美色当前,还是会有人被沖昏头脑,跨步上前询问。 沢田纲吉轻轻蹙了蹙眉,看着神色期待的女孩子,按住了神色不耐的半身。 「啧。」 两面宿傩不耐地发出咂嘴的声音,没搭理两个互相结伴上来的女孩子,但好歹也没做出当街生吃小孩的举动。 面皮本来就薄的女生们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难堪。 最后还是沢田纲吉嘆了口气,把两面宿傩拎到一边,自己顶了出去。 然后女孩子们就见到这个长得很帅的凶恶系大帅哥突然露出了些微的笑意,直面火山变成春天的冲击。 「抱歉,」棕发青年垂下眼,看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的忧郁,「我刚才的态度不太好,冒犯到你们的话,真的是非常抱歉……如果可以的话,待会你们用餐的费用就由我来承担,可以吗?」 虽然刚才帅哥的表现确确实实很没有礼貌,可是美色和金钱当头,对方又诚恳地道了歉,女孩子们对视一眼,还是选择了原谅。 甚至还有一个女孩从包里抓了两颗巧克力塞进青年手中,大概是误以为他是血糖低。 在沢田纲吉娴熟地给臭脸的诅咒之王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被他挤到一边去的两面宿傩也不恼,就双手环胸、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动作,表情怎么都比逗漏瑚的时候要有兴趣。 然后在终于等到入座的时候被半身推到台前。 【刚才搜了下,这一家店的味道确实不错。】 带着笑意的嗓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想起方才两面宿傩就像是被肉味吸引的大型野兽一样觅食的动作,沢田纲吉就不由感到一阵好笑。 诅咒之王低低啧了一声,侧了侧头,看向靠近自己的侍应生。 「客、客人,」女性被这凶恶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带着说话也结结巴巴,「根据我们店里的规矩,您是一个人的话,可以选择一只玩偶坐在对面陪您一起吃……当、当然,如果客人您不需要的话,我们也能撤下的。」 诅咒之王扯了扯嘴角,并不在意半身的形象在自己的操纵下已经在逐步朝着凶恶面进发了。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被女人拿着的玩偶,几乎有一个人类幼崽的大小,是一只狮子造型的玩偶。 诅咒之王的视线可疑地飘了一下。 在他的沉默中抖了抖的侍应生等了等,紧张地开口。 「先生?」 只见棕发的青年单手捂住唇,视线可疑地飘了下。 「这不是挺合适的……啧,你好烦。」 侍应生豆豆眼:「?」 对方瞥了她一眼,还是很冷漠、就像是看地上的虫豸一样的视线,落在她手里抱着的毛绒玩偶身上的时候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419页 侍应生沉默了一下,虽然没听清对方刚才说了什么,但是她很有魄力地跟随本心,眼疾手快地将玩偶放在了对方的对面。 神气极了的狮子玩偶坐在了对面。 棕发青年和狮子玩偶大眼瞪小眼,忽略脑海中某个傢伙因为自己说他和这东西挺像之后就炸毛的声音,两面宿傩难得觉得人类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他的心情难得愉悦起来,落在走远后还在偷偷关注他的侍应生身上,就变成了脾气暴躁的青年因为可爱的毛绒玩具而放松下来的模样。 糟糕……居然有些可爱。 可爱的咒灵先生在半身吃饭的时候开启了碎碎念模式,没过一会因为没人搭理他而冷静了下来。 不过比起静止的毛绒玩具,还是他们家的纳兹更加可爱。 「纳兹?」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对的哦,是纳兹。」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回应了对方,「是我的匣兵器……是我的伙伴。」 解释结束之后他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青年咔吧咔吧地扭了扭脖子,在意识之海中,看见粉色短发的半身勾起唇角。 「是吗?」 大概是满足了食慾,对方的神情很是餍足,连脾气都好了不少,慢悠悠地进行盘问。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叫做这个名字的【伙伴】,……纲吉。」 第151章 沢田纲吉僵了下。 他的视线飘忽了会, 技巧很拙劣地开始转移话题。 「哈、哈哈……糟糕毛肚要老了!快抢救一下抢救一下!」 诅咒之王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没再说话。 这是所谓的「百鬼夜行」计划启动的前半个月。 在两面宿傩用沢田纲吉的身体吃完火锅回去咒灵的巢穴之后,一直躲躲藏藏不愿意出现在沢田纲吉面前的诅咒师里梅主动现身。 面对着沢田纲吉这孩子躲躲闪闪, 但是在跟着两面宿傩版的沢田纲吉小半个月的时间、不可置信地确认了在这具身体里的不是沢田纲吉而是两面宿傩之后,诅咒师就飞快地闪现了出来。 他在自己的主人面前低下头颅,抬眼,压抑着激动的眼瞳毫不遮掩地挂在青年身上。 「宿傩大人。」 最终, 没有任何怀疑地,他再度低下了头。 一切都很完美。 ——除了这件事发生在某个粉色为主调的主题乐园, 而里梅出现的地方是虽然相对比较隐蔽、但在不远处还是又着人来人往的走廊。 看着在他单膝跪下的时候就已经看过来的路人,沢田纲吉不由得捂住脸,让还在回忆这傢伙是谁的两面宿傩先把人给召唤起来。 「蝼蚁的目光无需在意。」 大概是来了主题乐园所以心情不错(不是), 两面宿傩对着沢田纲吉说话的时候连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但沢田纲吉还是很想说这不是蝼蚁不蝼蚁的问题……总之半说半拽地让对方将里梅给拉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看似是两人、实际是三人的主题公园行。 这种地方对于两面宿傩而言,经过了最初的「哇哦人类竟然弄出了这种地方」的惊奇想法之后就变得毫无吸引力了起来,现在还留在里面坐在据说是世界前不知道多少的过山车,全然是因为脑袋里面正有个傢伙在发出期待的目光。 说着很嫌弃、行动上却很诚实地跟着对方圈出来的项目走的诅咒之王:啧。 不论是沢田纲吉还是两面宿傩,都度过了一段堪称快乐的时光。 大概是因为最近的心情不错, 在沢田纲吉出来应对其他人或者是和乙骨忧太视频通讯的时候, 两面宿傩也没出来闹腾,静静地待在意识之海中的模样,颇有一种盯着铲屎官出门rua猫、但却居然丝毫不为所动、一副「本宫一日不死,尔等终究为妾」的感觉。 就很奇妙。 沢田纲吉被自己的比喻弄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起来。」 他摆弄着腰间的衣带,因为实在不太顺手所以将身体交给两面宿傩,在不知何时变成天空草坪甚至还有野餐时候用的白色餐垫的意识之海中双腿盘膝、单手托腮看着正对着镜子给自己穿衣服的两面宿傩。 被诅咒之王掌控的身体抬了抬眼皮, 因为内芯换了人、在外表上也显露出了与实际的内核符合的气质, 因为待在本身身边而少了些凶戾, 而显露出一种带着别样吸引人的气质的漫不经心。 听着半身的话他抬了抬眼皮,很是散漫地「嗯?」了一声。 沢田纲吉从镜子里面窥见对方的表情,权衡了一下说道:「要去看看妈妈——我是说,产女妈妈吗?」 摆弄腰间义务的手一顿。 垂着眼的棕发青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顿了顿,那双手最后抚平了一点褶皱,终于抬起头。 「好啊。」 他抬着眼,神情桀骜一如当年。 …… …… 说是「看看」,但实际上也没法达到想要的——例如说面对面这样的——效果。 沢田纲吉不太清楚妖怪们的祭祀方式是怎么样的,当初因为某些原因他们也没有祭拜过产女,反而是过了千年之久、就算是有什么魂魄也灰飞烟灭的时候,才提出来要祭拜。 所以他也就照着人类的程序买上了上供的祭品和一束花,全部扔进听说他们要去祭拜「母亲」而友情提供了一个篮子的花御给的竹篮里。 第420页 「不过,说是【祭拜】。」漏瑚露出了纠结的神色,「既然是妖怪,死了之后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吧——就像是我们一样。」 已经走到玄关的棕发青年脚步一顿,微微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被这一眼唤起脑袋被掰下来当棒球扔的恐惧的漏瑚缩了缩脖子。 然后就看见刚才那个侧面还很凶狠的青年发出了柔和的声音。 「嗯……因为一些缘故,妈妈是不一样的。」他如此说道,回过头,右手随意的搭上了门。 被他这凶恶的杀气和柔和的语调被给刺激得一时之间无话可说的漏瑚无语了一下。 过了一会,估摸着对方已经走了很远了,诞生于大地的咒灵才嘀咕了起来。 「啧……死精分。」 但这样的吐槽沢田纲吉确实是没有听到的。 就算是听见,按照现实情况,他也不得不承认漏瑚吐槽的也没错。 毕竟他们现在的状况确实可以叫做「精分」。 不过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毕竟过不久之后这个问题大概就可以解决。 这样一想,他也就轻松了不少。 这边两面宿傩没说话,从自己的思绪之中脱离出来的沢田纲吉就开始跟对方介绍他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你似乎还不知道,」沢田纲吉坐在回到乙骨家的电车上,路过平日回家要下的那站,在后两站的地方下了车。 这里算是这个町比较偏僻的地方,没什么人烟,但却有一座形状很熟悉的山。 他站在山脚下仰起头,因为知道今天要爬山所以穿上的是一套浅棕色的冲锋衣,立领尽数拉起的时候遮掩住了口鼻,让他在帅气之余多出了几分可爱。 两面宿傩的视线随着他的行动而变化,在看见山的瞬间,就已经明悟了什么。 果然,下一刻,对方用含着笑的语气开了口。 「我也是上次在忧太帮附近的婆婆除草的时候闲聊才知道的,以前的时候这里叫做【菅名山】*,后来随着文字的普及简化了下来,就变成了【见鸣山】。」他抬起头,虽然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变化,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地质灾害或者天灾,说是一句物是人非也不为过,但是不论是他还是两面宿傩,在回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会感到一种仿佛来自灵魂的触动。 沢田纲吉垂下眼,找到一条小道,慢吞吞地向上攀登了上去,嘴里还不忘记说出最后的科普。 「再后来随着城市的建造和规划,城市的设计师似乎就地取名,把这一块地区都叫做了【见鸣町】。」 也就是乙骨忧太所生活的这个町。 这大概也说得上是巧合,毕竟一开始的时候,沢田纲吉也不是在这里遇见乙骨忧太的。 可是后来带着对方更换学校、远离父母,不知不觉中就选定了这里。 现在想来,或许其中也有着隐隐约约的命运的指引。 沢田纲吉早先闲聊的时候听了这件事,曾经问过那个婆婆山上还有什么山神庙之类的建筑没有。 对方想了很久,也只记得幼年的冒险的时候曾经去过一个,只是不清楚这么多年过去、又是无人修缮,或许早就落的荒芜的下场。 他扒拉开野草与荆棘,开着名为「超直感」实际叫做「作弊器」的导航,在几个小时后找对了地方。 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收拾山神庙附近的杂草,没说什么。 见他这幅模样,沢田纲吉也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好歹说点什么啊,」他催促,「不然显得我一个人很傻的。」 两面宿傩扯了扯嘴角。 「本来就挺傻的。」 沢田纲吉:? 对方点到即止,不耐烦地啧了声,用沢田纲吉的手指打了个响指,就让攀附在小小的、说是山神庙但其实和土地庙也差不多的小建筑上的杂草给烧得干干净净。 沢田纲吉蹲下身将带来的东西都摆放好,感应了一下这里别说山神了,连妖怪的痕迹都没留下什么,不由得嘆了口气。 这一次产女妈妈才算是真正死去了。 ——想到这里,不只是早有所料还是略有遗憾,沢田纲吉呼出了一口气。 他站在破败的山神庙前,双手合十,诚挚地拜了一拜。 脑海中能够感受到半身不耐烦的情绪。 可是再怎么不耐也得完成这个步骤。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这座山的山神不仅仅是山神,也是「母亲」——产女藤原葵的象徵。 在当初的那场大火之后,产女身形虽消、但却因为藤原家请来的阴阳师关闭了某扇大门、灵魂即将原地化作虚无。 在这样的时刻,是庇护着这座山的山神吸纳了她的灵魂,从此二者有了合为一体的趋势。 山神所受到的供奉也会分给产女一半,久而久之,山神对待「两面宿傩」的时候,竟然也会多出一种母亲才会有的深深爱意。 这也是后来沢田纲吉死亡,对方会为他赐名、并且凭藉着那个真名、沢田纲吉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原因。 两面宿傩能够来看一眼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冷眼旁观着棕发的青年像是人类一样进行了所有的步骤,拍拍手准备离开,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轻松的模样的时候,冷不丁地开了口。 「在准备做坏事吗?」两面宿傩问道。 第421页 这突然的询问让沢田纲吉愣了下。 他眨眨眼,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露馅的。 但是想到自己与两面宿傩彼此互为半身的关系,对方能够猜测到他在做坏事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于是他搓了搓脸,应了一声。 这样坦荡的态度反而让两面宿傩无话可说。 诅咒之王单手撑着脸感受着半身下山的动作,不由得闭了闭眼。 什么坏事对他来说反而不是很重要。 他不由得想,手中虚虚做出一个拉拽细线的姿势。 曾经丢失的风筝已经再度回到他的身边,就算是即将再度放飞,他也有把握拽进手中的风筝线。 在此基础上,他的风筝怎么飞都行。 于是沢田纲吉走着走着,听见今天的反射弧仿佛要慢一个弧度的半身应了一声。 他不由得弯了弯眼睛。 「你会陪着我的吧,宿傩?」他问。 觉得他有些烦的诅咒之王托着腮,漫不经心地又应了一声。 ——废话,除了他还能有谁? 此时,距离「百鬼夜行」计划开始,还剩下一周不到的时间。 沢田纲吉最后同乙骨忧太打了一道通讯,对方似乎是刚结束训练的模样,看起来大汗淋漓,在看见他的瞬间露出快乐的笑容。 已经逐渐熟悉的高专一年级众人乖乖地同他打了招呼,便体贴地将空间留给了这对粘粘乎乎的兄弟。 「对了。」沢田纲吉貌似不经意地问,「悟呢?」 乙骨忧太擦了擦自己的汗水,对这个问题毫无防备。 「好像说是出差去了吧?」他回忆着说道,「是去北美还是法国来着?反正好想要去一段时间。」 为此离开前对方还在扒拉着门框让他们不要见异思迁(?)喜欢上五条老师以外的其他麻辣教师。 沢田纲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无微不至地再度关怀过弟弟之后,他扣上了手机。 棕发的咒灵先生抬起头,对上一道厌恶又防备的视线。 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在手机上进行了一番操作之后将之递给了对面。 「麻烦了。」 咒灵笑意盈盈。 而对方却并未因为他的态度有什么软化,像是拿着什么垃圾一样收了他的手机,后退一步。 「天元大人已经到了。」 穿着黑色和服的咒术师说道。 沢田纲吉应了一声,上前,推开黑色的大门。 一种隐约与他相似的咒力从中喷薄而出。 【这是初次见面吧。】 【藤原纲吉。】 第152章 「吶, 我说——那傢伙呢?今天也不回来吗?」 咒灵的巢穴,躺在被日光照耀的走廊上,咒灵真人伸出爪子作出去触摸太阳的动作, 百无聊赖地问。 在他后面的房间里坐着的是漏瑚, 盘膝坐在房间里正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的特级咒灵抬了抬眼皮,不用问都知道真人说的是谁。 他看了眼门的方向, 哼了一声。 「我怎么知道。」他双手环胸, 「大概又不知道去哪野了吧。」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被迫留守的怨妇的味道。 但是他哪有资格怨妇啊, 漏瑚垂着眼,阴阳怪气地想, 人家可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那个诅咒之王, 他一个小小的普通的特级咒灵哪管得到人家的事情, 他又不是住在海边。 他倒是经常被当成球在海边踢(这句划掉)。 咒灵真人慢吞吞地收回视线,拉长调子「诶——」了一声。 「最近这个月他都在外面玩吧?」他翻了个身, 趴在地板上托着腮说道, 「人类的世界就这么好玩吗?」 漏瑚低着眼, 比起真人他比较关心自己手上的毛线——是花御最近安利给他的打发时间的新东西, 只需要简单的一团毛线和两根签子,就能够变出能够取暖的围巾和衣物, 就是有的时候比较复杂, 需要时不时关心走线。 所以他头也没抬, 敷衍了几句。 「啊或许吧。」漏瑚敷衍小孩, 「毕竟人类的东西很多又很新奇,再加上有个老古董,他们想要在外面好好玩也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吧。」 「是吗?」 真人又翻了个滚, 露出疑惑的表情, 「但是我总觉得他像是在急急忙忙地赶什么事情的样子, 嗯……人类好像也会这样。」 比如说那些重症不治无力回天的患者之类的。 漏瑚哦了一声。 「是吗?那不是很好。」 「而且说到底那傢伙真的是咒灵吗?」真人换了一只手托腮,露出认真研究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他开始,我就不太喜欢他哦。」 漏瑚慢吞吞地交叉着竹籤,闲闲地开口。 「那不然呢?还能是什么?」顿了顿,反应过来真人说了什么,他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原来你不喜欢他么?当初三天两头就往人家身边跑的是你没错吧?」 真人思索了一会。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这可更【喜欢】扯不上关系。」他弯了弯眼,是很咒灵的恶意的笑容,「因为讨厌,所以希望能够通过观察得出结论——我那时候接触到的人类做实验求证的方式就是这样的。」 「求证?你要求证什么?」 第422页 咒灵真人眨了眨眼。 「当然——是求证那傢伙,不是从人与人的诅咒之间诞生的【诅咒】啦。」 漏瑚猛地抬起了眼。 蓝色长发的咒灵还是托着腮,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他扔开手里的毛线,「啧」了一声。 「疯子。」特级咒灵站起身,嘟囔着离开,「特级咒灵都是一群疯子……啧。」 在他的身后,咒灵真人睁开眼,露出冰冷的双瞳。 这是距离「百鬼夜行」计划启动的前三天,无论是咒术界也好、特级咒灵的团体也好,都平静得如同一池碧水。 与此同时,沢田纲吉叩开了一扇障子门。 内部传来「请进」的声音,拉开门之前他的动作顿了顿,旋即利索地扯开了门。 「天元先生。」棕发的青年温声唤出对面之人的身份。 随便换做咒术界的任何一个人看见现在的情景,都会对此感到诧异。 棕发的青年虽然拥有着人类的身形,但是无论是谁,都无法错过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属于咒灵的、让人几乎要窒息的威势。 这样一个像是人类的傢伙,偏偏是一只危险到了极点的特级咒灵。 而站在他对面的人……这大概还能够被称为人类吧,却拥有着明显迥异于人类的特徵,要说的话或许会让人想起奥o曼中的小怪兽,总之是看了之后无法让人联想到「人类」的生物。 然而,就是这样的生物,却是咒术界至高的信仰,向来只在课本和咒术师们口中出现的「天元大人」。 这是十分奇妙且荒诞的一幕。 然而,当沢田纲吉合上门,跪坐在对方对面的时候,二者的气息交融在一起,竟然有一种奇妙的和谐感。 沢田纲吉坐在了他的对面。 紧接着,对方低下了头。 「拜託您了。」 ——被咒术界所尊崇的天元大人,温声说道。 …… …… 那是足以记录进咒术界上下千年的历史的故事。 2017年5月,曾经在千年之前带来灾难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现世。 在记录中拥有两面四手的诅咒之王在普通的咒灵身上受肉附身,邪恶的下属在咒术界的眼皮子底下收集了数只封印物两面宿傩的手指,成功地让诅咒之王拥有了足以毁灭世界的能力。 在这场改变了咒术界的局面乃至未来的战斗中,一度身为仇敌的诅咒师与咒术师为了抵抗天灾,前所未有地站在了同一条防线——其中,咒术界的最强五条悟与他曾经的旧友、现特级诅咒师夏油杰,组成了这条防线的长矛,在历经整整七日的战斗之后,终于,将力量枯竭的诅咒之王斩于马下。 然后,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生,在对咒灵的战争中凭藉操纵特级咒灵【祈本里香】而成为特级咒术师的乙骨忧太,在战争结束的那天,见到了自己一直担心的兄长。 浑身带血的两名青年站在他的面前,其中黑色的丸子头甚至失去了一只手臂,却没去治疗,而与他的老师一同站在那个人的身边,沉默地等着他的到来。 乙骨忧太从未想过,与兄长的再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 虽然从之前和沢田纲吉的电话几乎都要打不通了的时候开始,他的心中就已经隐约有些预料,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偷偷带着里香叛变到咒灵那边的阵营——毕竟他们到底是人类这边还是咒灵那边的画风原本就很模糊。 但是因为并没有联繫上兄长、也没有见过敌方首领的面容、只是听说名字是【两面宿傩】——天知道他的纲哥是怎么和那种东西扯上关系的——所以他也一直按兵不动,为了保护伙伴而努力,一不小心展现出了天赋、成为了老头子们选中的宣传对象,成为了特级咒术师。 但如果纲哥出现,不论是所谓的特级咒术师还是同伴,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都可以抛弃。 但是已经晚了。 当他出现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他只是像是死去一般沉默地睡着了。 乙骨忧太颤抖地伸出手,抚摸上沉睡的青年的侧脸,手指下挪,触碰到他的侧颈。 他已经…… 死·了。 …… 沢田纲吉尚且保留了一丝神智。 但是这仅剩的一丝神智并不十分明晰,只是因为死亡的进度条还没完全走空,所以还恍惚地留有一丝。 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虽然不是第一次死亡,但是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死后」的事情。 身边的呼吸声有两个,都是急促的喘息,不用想就是他两个不省心的学生……没想到明明当了这么多年的对手,一起上来开打的时候默契竟然还是十足的。 就是真的很痛。 夏油明明知道他们的计划,下手居然一点也没放过…… 灵魂蹲在残存的意识之海中,沢田纲吉呲牙咧嘴地摸了摸脸。 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体上受到的伤害不会祸及灵魂,才鼓鼓脸放下了手。 就在他等待着无趣的死亡的时候,第三个呼吸声出现了。 比起逐渐平稳的成年人,这道呼吸声更加清浅、也有些混乱。 不过沢田纲吉还是很利索地、从对方的呼吸声中,辨别出了来者是谁。 ——乙骨忧太。 第423页 沢田纲吉心神一顿,心中涌现出了一种心虚。 毕竟是曾经说过要陪着对方一起走下去的存在。 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即使知晓对方看不见,也不由得别开了脸。 温热的触感从脸部传来,是乙骨忧太将手放在他的脸上。 他已经死亡了。 所以这样的触感大概是很冰冷的。 沢田纲吉的意识随着意识之海的消散,渐渐地模糊了起来。 然后他听见了哭声。 是很丢脸的、大概是沢田纲吉从来没听过的,痛苦的哭泣。 为什么哭呢?沢田纲吉模模糊糊地想。 哦,是因为他死去了。 就像是reborn当初死去了一样,他也死去了。 所以就像是reborn死去的时候、他也这样痛苦一样,忧太也陷入了这样的痛苦之中。 这是男孩子成长中的重要一环。 而且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沢田纲吉忍不住想。 因为咒灵是从人类对彼此的负面情绪之中产生的,只要做过人,就知道这种东西根本无法避免。 也就是说,只要人类存在,【诅咒】就会不断地诞生。 在这样的情况下,咒术界也好、咒灵也好,都将持续不断地延续下去。 但是这是过分痛苦的延续。 他的三个学生,一个因为这东西变成了邪教头子,一个被迫收敛起自己自由散漫的天性、成为被关在笼子里面的白鸟,还有一个从很早的时候就失去了「自由」……这一切都是因为该死的咒灵。 但是,既然人类的恶能够诞生【诅咒】,那么相对应的,人类的【爱】呢? 没有人、或者咒灵,没有任何其他的存在能够比沢田纲吉更加清楚,人类的【爱】会诞生什么。 会诞生【祝】……会诞生与诅咒相对的存在。 就像他和两面宿傩。 【藤原纲吉】,是那位跻身神明的行列的山神——或者说是母亲——借用了人与人的爱,从而「接生」出的、爱的诅咒。 只要他存在,人与人的爱意就会源源不断地汇集一部分在他的体内,久而久之,过了足足千年,这部分的能量已经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 只要载体消失,这些能量就会立刻飞散,能够将人与人之间的恶抵消。 并且,知晓了这一点的天元尝试着在他的结界中加入这一特点,将人与人的爱意利用起来,寻找一个巧妙的平衡,从而从根源消灭所谓的咒灵。 这是沢田纲吉和天元的计划。 说实话,他已经习惯了。 曾经说过,关于死亡的演练,从他的幼年开始,就不断地进行了无数次。 所以虚假的死亡也好、真正的死亡也罢,对于沢田纲吉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而且按照世界意识的说法和他的猜测,对于七的三次方相对应,这个第三个世界,应该也就是他「旅行」的最后一个世界。 越早死亡,他也就越早能够回到大家的身边。 沢田纲吉理应为此欣喜。 然而,听见乙骨忧太竭力的哭声,意识之海中的另一位住客被他拜託里梅转到了另一个载体中,仅剩下的的意识慢慢地消退,沢田纲吉的心中却生出了一种陌生的念头。 ——就像是reborn当初死去了一样,他也死去了。 就像是reborn死去的时候、他也这样痛苦一样,忧太也陷入了这样的痛苦之中。 那么,大家呢? 大家也是很痛苦的吧,就像是他知道reborn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对这个世界并无留恋地离开的时候一样,大家多多少少也能知道他是故意死在白兰手中。 他们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作出决定的时候,他当然也想过大家的想法。 他们会怎么想、怎么做,沢田纲吉和这些人相处了十年,是从国中开始就成为了挚友的关系,就像是他们了解他一样,他也对这些傢伙的性格习惯几乎一切了如指掌。 正是因此,因为对于大家的信任,因为相信就算没有自己他们也会朝着那条道路走去,所以沢田纲吉才安然地闭上了眼。 【大家会理解我的。】 被信任娇惯的教父先生,理所当然、毫不后悔地做出了决定。 恍惚之中,他好像看见了乙骨忧太扑在「自己」的身上哭泣,也看见明明胜利、脸色却比输家还要难看的学生们,转眼这些人又变成了更加熟悉、又更加陌生的面容。 「十代目。」 「阿纲。」 「沢田纲吉。」 「彭格列。」 …… 无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无数的背影从他的眼前闪过,沢田纲吉的意识像是漂浮在天空之中不断浮沉,到了这一刻,好像是终于明白了那种奇怪的、明明是自己设下的局走向死亡,心中却依旧存在的奇怪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进入拼死模式后想做的事情,就是隐藏在心底最想做的事情。」】 【「想要做的事情?如果没有呢?」*】 ——如果没有拼死也想要去做的事情、如果没有后悔的事情,那么,就算是被死气弹击中,也不会进入死气模式,而会直接死亡。 在初次使用这东西的时候,他的家庭教师就曾经告诉他这件事情。 久违的,沢田纲吉想了起来。 第424页 他终于感受到了,那份久违的、不知何时开始就随着他的成长而渐渐消失无踪的心情,因为意识正在模糊,所以甚至连抱住头脑也好、纵声哭泣也好,什么也做不到。 他只是将自己蜷缩起来,努力寻找安全感的所在。 那个时候,那个人是不是也有料到这一天呢? 沢田纲吉忍不住想,总觉得自己也焦躁了起来。 怎么办啊?该做什么?这种事情是被允许的吗? ——他后悔了。 「reborn。」 第153章 日本并盛。 地下500米, 距离梅罗尼基地一千米处,来自过去的客人们站在巨大的机器前。 名为入江正一的青年按下穿越时空的按钮,一阵强光闪过, 将属于过去的客人送回到原本应在的时空。 与此同时, 这个时代的时代家族的众人在装置当中醒来。 …… …… 「喂,reborn, 」彭格列的日本基地中, 多多少少和彭格列沾亲带故(指拉尔)的彩虹之子可乐尼洛坐在他的老朋友对面, 「你不去看看他们吗?」 同样是婴儿身形的彩虹之子抬眼看了看他,低下头继续操纵着手里的电脑。 「有什么好看的?」他语气平淡地问道,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 但是对于我来说, 也就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的时间——你不也是吗?」 所以也就没什么必要去看刚才闭眼前才见过的傢伙。 他是这个意思。 可乐尼洛抽了抽嘴角。 「真是个冷酷的傢伙。」他吐槽道,嘿咻一声跳下桌子。 冷酷的傢伙抬头看了眼他, 说了句「出门的话记得带上门」。 可乐尼洛:……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金发的婴儿先生骂骂咧咧, 「真是个狗脾气, 混蛋reborn。」 可乐尼洛骂骂咧咧地走了。 reborn收回视线, 慢吞吞地看向自己的电脑。 一份文件显示正在传输之中,在大门被可乐尼洛狠狠扣上的时候, 正巧传输完成。 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难得沉默了一下, 下一刻挪动手指, 「咔哒」一声点开了视频。 那是一份彭格列高层之中公开的秘密, 即使是现在这群赢得了胜利的傢伙,如果看到这个视频,也会露出仿佛大脑被瞬间清空的空白神色。 但事实上他们早已经看过了。 在事情发生之后, 这个视频就像是病毒一样强硬地进入了彭格列的内网, 因此在那一天, 所有彭格列的成员都看见了—— 首领的死状。 但reborn是还没看过的。 在他的笨蛋学生大无畏地去送死之前,他同样抱着必死的决心拥抱了死亡的老师就已经闭上了双眼,所以没能及时在脑子向来不聪明的笨蛋学生做出错误抉择的时候狠狠给他来上一子弹,教教他做mafia的道理。 他点开了视频。 …… 沢田纲吉看见自己狼狈的死状。 虽然是早就有所准备的,但是正因为是准备过的东西,所以在这时候展现出的,是最真实的模样。 子弹没入身体的滋味很痛,就算是经过了这么多个世界、过了这么久的时间,看见「自己」的胸口处开出血色的花的时候,沢田纲吉却好像是还能再回想起那种钝然的痛感。 很痛。 人们都说死亡的时候,眼前会闪烁过因为「走马灯」的东西。 那是人的一生所有重要之事的闪回,沢田纲吉原本以为自己看见这些片段的时候,至少会遗憾和痛苦。可是到了这时候才发现,除了那些被自己珍视着的宝物,他的脑中什么都没剩下。 他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念,再多的担忧和恐惧在这时候都已经没了用处,因此他只是单纯的、安然地闭上眼,沉默地向后倒去。 那是彭格列的教父先生。 以少年的姿态登上mafia首领的宝座,曾经被年纪大的mafia们笑话是最为天真的教父——据说他们一度叫嚣着让小教父乖乖回到幼稚园里。 然而就是这样的孩子,曾经柔软到让人发笑的孩子,却在一步步的淬鍊之中,成为整个里世界中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他被射杀的时候还穿着考究的三件套,据说算是特殊科技的披风被整整齐齐的折好搭在椅子边缘,教父先生坐在造型古朴的椅子上,闭着眼,如果忽略胸口处绽放的血花的话,就像是熬夜之后稍作小憩一般。 那双就像是无垠的天空一般的眼瞳永远地闭上了,棕色的短发散乱地贴在脸侧,为他带来几分破碎之美。 看着他逐渐失去生机的时候,那位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名为白兰·杰索的男人,就坐在沢田纲吉的对面,嘴角含笑,将棉花糖摆成了七的三次方的模样,再一个个地吃下去。 「真遗憾。」沢田纲吉似乎是听见他这样说了的,「其实我还期待过能够和小纲吉成为朋友的呢(笑)。」 胸口处的血花不断扩大、扩大,等到彭格列的成员在会议「结束」之后冲进来、却发现首领已然失去了生机。 鲜红的血液顺着椅腿流下,整个世界在察觉到首领的死状之后就急剧的褪色,只有那片鲜艷的红,落在瞳中,直入脑海,永生无法忘却。 「十代……目?」 「十代目啊……啊啊啊啊十代目……十代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425页 银色短发的青年从漂浮着的灵魂的沢田纲吉的身体中穿过,沢田纲吉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见过他的这幅情状,这也是之前他所无法看见的——毕竟人已经死了,也看不见死后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他站在距离自己的尸体和趴伏在自己尸体身上的友人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微微低下了头。 …… …… 「说起来……」 「阿纲呢?」 日本并盛,在重新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之后,彭格列十代家族的守护者——岚之守护者狱寺隼人和雨之守护者山本武,在环视一圈之后发出了灵魂的疑问。 他们上一刻还经历着即将被调换之前的事情,就算已经通过神秘的七的三次方的力量知晓了未来发生什么、也明白了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家首领做的局,但没有亲眼见到那个人的话,还是忍不住会担心。 要知道他们已经严重地沢田纲吉含量不足了。 被这样询问的是名为「入江正一」的青年。 曾经是这个世界的大反派「白兰·杰索」的朋友与下属的青年早早跳反成为了彭格列在密鲁菲奥雷的卧底,也是这个在十年前的彭格列十代家族来临时这个世界的他们的身体的巨大器具的制造者,是可以信任的存在。 听见这个问题,感觉到虽然打架的表现各异、但似乎目光确确实实都凝固在他的身上,入江正一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努力克服在一群猛兽的盯视之下自己忍不住想要往后挪一步的本能。 「他啊……」 橘发青年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毕竟按理来说,虽然情况不太相同,但是沢田纲吉的身体也是应该在这个装置中的。 但是当他打开装置的时候却并没有看见对方的身形。 「叮铃铃——」 入江正一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看见来电的手机号码,因为刚刚才看见过一次所以很轻松地就认出了这是刚才给自己打电话的号码。 他将手机递了出去。 「嗯?这是给我的吧?」 距离他最近的山本武疑惑地接过了手机,在询问过入江正一的意见之后接通了电话。 「莫西莫西,这里是彭格列,你要找的入江先生就在我旁边。」 站在他身边的狱寺隼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整个房间无由地陷入了一片安静。 大概是因为他们在通话,身边叽叽喳喳聊天的几个傢伙也小声了起来,在这样的安静当中,没有发出声音的手机就显得尤为突出。 「没接通吗你这笨蛋?」狱寺隼人嘲讽山本武,不耐烦地抖出了一根烟。 黑发的青年挠了挠头,心说这不应该。 猝然,他的动作一顿,连神色都认真了几分。 「是……阿纲吗?」 山本武问道。 对面的呼吸声传来,刚才没有注意就算了,现在注意到了,就能够发现对面的呼吸声也是如此熟悉。 狱寺隼人手一抖,刚掏出来的烟就掉在了地上。 但是这也不是关心这种问题的时候了,他几乎是一跨步就到了山本武身边,试图抢夺那只手机,最后和从国中时期就不对付的友人打闹了起来。 最后手机转了一圈,落到蓝波的手上。 捲毛的小牛捧着手机眨了眨眼,很努力地将眼睛里的湿润给挤下去。 「是阿纲吗?」他很小声地问,并且解(告)释(状),「笨蛋狱寺和阿武打起来了。」 对面发出一道短促的笑声,打破了刚才那微弱而熟悉的、只是听着就想要落下泪来的呼吸声。 「该叫哥哥吧,你的叛逆期还没过去吗?!」对方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下,带着他差点就失去的宠溺与亲昵,「是我,蓝波。」 …… 暂且用手机安抚了再吸不到首领就要死了的自然灾害,沢田纲吉关上手机,乖巧地将手机双手递还借给自己的人。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教父先生斟酌着用词,「除了手机,还有住宿之类的……能够得到您的帮助真是太好了。」 他这样说着,对面的人却只是哈哈笑了两声。 「别这样说,你没事就好。」他从冰箱里拿出两盒牛奶,很贴心地插上吸管递给沢田纲吉,得到教父先生乖乖的一个道谢。 白发的老者圆滚滚的看起来和蔼极了,有着粗粗短短的眉毛和鬍子,鼻樑上架着一副圆圆的眼镜,看着沢田纲吉的时候也是双眸弯起,是让人感觉很善意很舒服的笑。 沢田纲吉就是被他捡回到这个「家」的。 对方自称是叫做「阿笠博士」,目前一个人住在这里,在沢田纲吉提出自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回家之后主动拍胸膛提出了可以收留他一段时间。 至于原因—— 「唔,如果我有孙子的话,大概也就只有纲吉酱你这样的年龄吧。」 沢田纲吉抽了抽嘴角。 「是、是吗?」他不由得跟着问了一句,「博士的年龄是……?」 穿着白大褂的阿笠博士举起两只手,一只伸出两根手指,一只手完全摊开。 「五十二岁哦。」 「原、原来如此。」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阿笠博士就因为厨房的火还没关急匆匆地赶过去了。 教父先生松懈下来,疲惫地嘆一口气。 第426页 按理来说他是应该现在立刻马上回到伙伴们的身边去的。 笨蛋也好后悔也好什么都好,都得回去再说。 但是…… 低下头垂下眼,看见刚才阿笠博士给他外卖买来的可爱小围兜,以及自己短短小小的手和身体,沢田纲吉就忍不住嘆了口气。 ——但是,他这幅五短身材就像是个reborn2.0一样的模样,怎么让他们看啊! 沢田纲吉沉默地嘆了口气。 「阿对了,你一个人或许会无聊,在我重新做好我们的晚饭之前,就先随便看看吧。」去而复返的阿笠博士环视一圈,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花里胡哨的书,「据说最近这个很火……你能看得懂文字吗?」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乖巧地应了一声。 「当然,这是……?」他伸出双手接过书,这似乎是由什么轻小说改编的漫画,上面很大的「人气轻小说漫改」几个字率先跳进眼眶,然后才念出书籍封面上的名字。 「关于……我卧底到敌对组织成为组织二把手所以如果再不剿灭组织我就要当上boss了的这件事……?」 第154章 沢田纲吉念完那本漫画封面上的书名, 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还没离开的阿笠博士见他竟然能够完完整整地念出书名,虽然不是很清楚正常的人类幼崽能不能做到这件事,但身体就已经很诚实地率先鼓掌起来。 「好厉害——纲吉酱, 真是一个聪明的宝宝!」 真是一个聪明的宝宝。 聪明的宝宝。 宝宝。 沢田纲吉:……救! 好歹将阿笠博士送回了似乎不太妙的厨房,发现自己的手艺确确实实不太能够胜任这项工作的老人摸着他光秃秃的头顶想了想, 选择了求助。 「莫西莫西, 是小兰吗?我是阿笠博士……」 …… 「诶?适合小宝宝吃的晚餐吗?」 虽然在家务和料理方面有着天赋, 但在婴儿食物这种东西上着实没研究过的少女——而且据阿笠博士说对方还是一个带着奶嘴的小宝宝——陷入了慌乱的思索, 「那个我看看……因为要考虑到小宝宝的发育还不完善,所以有很多方面需要注意……」 看着她这幅手忙脚乱的模样, 就趴在不远处看书的男孩——目前暂住于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江户川柯南探过了头。 看着毛利兰手忙脚乱地翻食谱查资料出点子,听着阿笠博士一会说是个小宝宝一会说能自己独立行动, 男孩脑袋上不由得降下了几条黑线。 「我说小兰姐姐,要不然我们去实地看看小宝宝到底有多大吧?」他托着腮,死鱼眼在毛利兰看过来的时候变成了卡姿兰大眼睛,「上次不是说有东西要给博士吗?可以给博士送去的时候顺便看看小宝宝吧。」 忙得一团乱的少女放下手机:「确、确实呢。」 黑发蓝眼的男孩当即对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而且我也好想看看小宝宝长什么样子呢~一起去吧,小兰~姐姐~」 ——因此,这就是天色昏暗下来的时候, 毛利兰还带着江户川柯南站在阿笠博士家门口的原因了。 两家人住的并不远,步行过来也不过是十多分钟的时间, 所以毛利兰来的时候阿笠博士还在捣鼓他和沢田纲吉两个人的晚饭,并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捣鼓出来了一个音响, 正在快乐地随着歌起舞。 因此当因为担心而选择上门的毛利兰带着江户川柯南按响门铃的时候,给他们开门的不是意料之中的阿笠博士, 而是…… 「你们好?」 一颗小小的脑袋从门缝里面探了出来, 仰着头, 看着大概有好几个自己那么高的少女, 软软地眨了眨眼睛。 毛利兰猛地后退了一步。 在柯南一句疑惑的「兰姐姐」的时候,少女已经蹲下身来。 「你好呀,小朋友……你就是博士说的小宝宝吧?」她歪歪头,露出很是和蔼(?)的笑容,「姐姐叫做毛利兰,是博士的朋友哦~」 大概是因为面对的是一个小孩子,所以毛利兰的语气都放缓了不少。 刚才还被她一个后退给吓到的江户川柯南抽抽嘴角,眼睛变成半月眼。 兰这傢伙…… 他看了眼棕发的幼崽又看看毛利兰,鼻子一动,闻到从阿笠博士家散发出来的食物的香味,很是浮夸叫了起来。 「好香的味道——博士在做什么好吃的吗?」 说完拉住毛利兰的手,撒娇一样晃了晃,「兰姐姐,我们快进去看看吧。」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到大家都反应过来,就已经坐在阿笠博士的客厅里大眼瞪小眼起来了。 原本就是帮忙的毛利兰捋起袖子叮嘱了年龄比较大一些的柯南照顾好小弟弟就窜进了厨房,剩下两个人类幼崽(伪)在客厅中面面相觑。 因为担心孩子们无聊而开启的电视正在放送假面超人,如果是江户川柯南熟识的那群小孩的话这时候大概已经沖了上去围在电视附近、一个一个双手捧腮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哦不对,这些都是已经小学一年级的孩子了。而面前的这个…… 江户川柯南——现名江户川柯南,小学一年级,实际上本名是工藤新一、高中二年级——看着对面看起来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尴尬的幼崽,干咳了一下,决定率先伸出友谊的小手。 第427页 毕竟他是「哥哥」不是?这还是个小孩子呢。 因此他咳了一声,开口问道:「小弟弟你……今年几岁呀?」 …… 听见对面的那个小学生干咳了两声问出问题,沢田纲吉不由得陷入沉默当中。 他今年多少岁……他说是二十四岁可以吗? 教父先生神色漂移了一下,不由得嘆了口气。 江户川柯南:「?」 棕毛的人类幼崽眨了眨他的那双对比起常人来说实在是大得过分的双瞳,浅色的眼瞳中带着婴儿独有的澄澈,看过来的时候让江户川柯南产生一种被净化一样的错觉。 然后就听见对方发出了小奶音。 「我今年两岁多哦。」 「两岁?原来如此。」 原来两岁的小朋友差不多是这个大小啊。 「嗯嗯没错!」 没错,两岁零一百四十四个月……不也是两岁多吗! 两个伪人类幼崽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里找到了化解交际荒漠的契机。 不过…… 自然而然地同对方聊起天,推荐起最近自己追的《关于我卧底到敌对组织成为组织二把手所以如果再不剿灭组织我就要当上boss了的这件事》简称《这件事》的漫画,一时上头的江户川柯南在手舞足蹈地安利细节考究、虽然一眼看起来像是假的但是实际上却出乎意料符合现实状况并且很多地方都有可行性的创作品的同时,看着一本正经听着自己说话,还时不时作出相应的反应的婴儿,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两岁的婴儿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真奇怪啊。 …… …… 「真奇怪,十分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日本并盛,回到基地中的蓝波·波维诺缩在沙发里,cos着福尔摩斯的经典动作,神色凝重。 彭格列十代家族的守护者们都还有一大堆的烂摊子等着收拾,虽然现下暂且确认了十代首领的安全,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除了那通电话之外对方是完全没和他们有联繫的,所以为了更好地迎接首领的回归,彭格列上上下下已经动作了起来。 但是—— 「果然还是好奇怪啊。」 彭格列十代家族的雷之守护者,名为蓝波·波维诺的少年,托着腮说道,「就算是感冒之类的,我也还没听过阿纲发出那种声音。」 「给我用敬语啊混蛋,」坐在他对面的书桌前,埋头处理公务的狱寺隼人神情严肃地看着文件教训幼弟。 蓝波对他做出了一个鬼脸。 「嘛嘛,」就在狱寺隼人就要抄起文件揍小孩的时候,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去的山本武推开门,特别娴熟地站在两人中间,在蓝波踏着小碎步缩到他身后的时候对狱寺隼人爽朗笑道,「蓝波还是孩子,狱寺你就原谅他好了。」 对外冷漠又强大的彭格列岚之守护者扯了扯领带,啧了一声。 就在即将偃旗息鼓的时候,蓝波双手搭着山本武的腰,从男人的身后探出一个头。 「狱寺是笨~蛋。」虽说已经成为了少年、但依旧不改幼年习性的少年「略略略」了几声,被在沉默中爆发的狱寺隼人追出了门外。 看着两个人闹哄哄跑开的身影,山本武不由得扶着额头嘆了口气。 这种轻松的氛围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自从密鲁菲奥雷形成规模、对彭格列造成威胁并且双方开始针锋相对,彭格列内的气氛就急转直下了起来。 更不必说后来彩虹之子的消亡、首领的身死——尤其是后者,直接将整个家族的气氛带进了谷底。 改变了这种气氛的是沢田纲吉。 来自过去的沢田纲吉力挽狂澜带来全新的开始,而他们的沢田纲吉则让人重新鼓起士气……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他看见狱寺隼人桌面上散落着一张只写了一行字的白纸。 「这是什么?」 黑发的青年伸手拿起白纸,看见一行从未见过的地址,「米花町……?」 而另一边,已经急匆匆去过地面和老婆贴贴的笹川了平去而复返,带着兴奋的神情敲开了风纪集团在日本并盛地下的基地。 「哟,云雀!」他高兴地冲进来,在已经火速换回和服的青年面前坐下,大喇喇地将手里拿着的书放在对方面前,「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正在低头饮茶的黑发青年抬了抬眼,凤眼漫不经心地扫过和彭格列的晴之守护者截然不符的粉色书皮,一句「无聊」堵在嗓子里马上就要出来。 「不是这个,书名不是重点。」和这个傢伙相熟多年,他动动眉毛笹川了平都知道这人要说什么,于是他飞快地举起书,将更加明显的书嵴展示给云雀恭弥看,「看!这个!」 这是那本在某些不可说的原因下逐渐红火、并且竟然真的拥有了不小人气的《这件事》,云雀恭弥眸色微暗,落在书嵴上大写的【云雀恭弥作品】上。 捏着茶杯的手依旧平稳,然而,因为用力而略显发白的指节,却昭示了主人或许并不那么平静的心情。 「kufufufu……」 渺然的、属于某个讨厌的傢伙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同样是日本,与米花町相隔不远的某个安全屋中,穿着黑色t恤的银发青年正在做基础的体能训练。 第428页 汗液顺着他的面颊流下渗透在黑色的t恤中,银色的长发被束起,难得露出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容。 此人正是黑泽阵,目前在日本警察学校的特殊班级中任教。 此时,他的手机正在疯狂震动。 并不在意这东西的震动,不紧不慢地做完自己这个阶段的训练,黑泽阵才扯了毛巾搭在肩上,单手随意地接起电话。 「说。」 他的嗓音冷漠又凛冽。 但是对面早就习惯了他的这种态度,不如说虽然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六个月,但是这位据说把自己染得和乌鸦一样黑的黑泽教官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是这个时候他能够联繫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对面爆发出了一阵哭声。 「怎、怎么办啊黑泽教官!我被这个组织的干部看中明天就要被提拔起来当他的下属了……救命我不会像是《这件事》的男主角一样一不小心就成为了组织的boss了吧sos救命啊黑泽教官,如果你不救我,这或许就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了教官!!!」 黑色的手机被扔在桌面上,开了免提的电子设备将对面进行潜伏训练的菜鸟的声音放大不少,清晰地传入男人耳中。 他点燃一支七星,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瀰漫之时,似乎有些微的笑意短暂地存留于唇畔。 「蠢货。」 第155章 沢田纲吉打了一个喷嚏。 因为是这个房间唯一的小宝宝, 他一个喷嚏下来,正在热腾腾吃饭的所有人都立刻看了过来。 「感冒了吗?」毛利兰忧心忡忡。 「嗳?那个……」 「没有吧……不过体温确实有点低呢。」江户川柯南伸出爪子,在幼崽的额头上碰了碰, 「博士,家里有能给他穿的外套吗?或者小一点厚一点的毛毯也行?」 「我其实没……」 阿笠博士站起身来:「啊有的, 我这就去拿。」 「事的……」 得到回答的两人扭头看向他, 毛利兰眨眨眼, 声调温柔地问:「纲吉要说什么?」 沢田纲吉抽抽嘴角, 裹紧了被阿笠博士火速拿来披在自己身上的毯子。 「不,什么都没有。」 ——他完全, 被当做是小婴儿照顾了。 虽然外表是小婴儿,但是实际却是成年人的教父先生在心里默默地嘆了口气, 一只手拽着小毛毯,另一只手握住勺子,继续同这东西作斗争。 成为小婴儿对他来说是独特的初体验,虽然心理上早就有了准备,醒来发现自己不在棺材而是睡在陌生的床上——这个时候阿笠博士已经将他抱回了家里——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伸出爪子看见自己短短小小的双手……说实话沢田纲吉的心理是有点崩溃的。 好在对此他已经有所准备,尤其是从世界意识之处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战斗的全过程, 目睹了彩虹之子的大空为了换回已经死去的彩虹之子全员而选择献祭的时候……沢田纲吉已经做好了再次成为世界基石的负担者的准备。 而要从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骤然成为幼崽,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会经受不小的折磨, 为此沢田纲吉还闷闷不乐地在床上坐了好久,直到阿笠博士忧心忡忡地探头递来手机, 才勉强露出温和的笑容。 然后就是现在了。 对人温和,因此也总是收到同等的善意, 甚至有许多次被彭格列城堡所在的山脚下小镇里的姑娘们打趣说未来一定要让她们的孩子认他做教父的沢田纲吉先生, 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来, 纲吉, 张嘴,啊——」 「柯南,要小心一点哦,不要烫到小宝宝了。」 「嗯嗯我知道的,兰姐姐。」 哦不。看着端着碗举着勺子放在他嘴边的黑发男孩,沢田纲吉机械地张开了嘴。 ——至少在他是真的这个年纪的小宝宝的时候,妈妈还是这样餵过他的。 大概。 心情格外复杂的教父幼崽瞪着餵到自己嘴边的勺子,棕色的大眼睛在这情况下瞪得格外大,看起来圆润又可爱。 唯一不可爱的地方,大概就是在他自己进食却把勺子给掉在桌上、由其他人来餵食之后,这个孩子就怎么也不肯张开嘴了。 不过大人们都很有耐心,在阿笠博士和毛利兰都尝试餵食失败之后,房间里另一个人类幼崽(伪)举起了爪子,自告奋勇说自己也想来餵弟弟吃饭。 在独自痛苦地纠结了半晌之后,沢田纲吉最后还是闭上眼,痛苦地张开了嘴。 「吃进去了!」耳边发出庆贺的声音。 「纲吉真棒~!当然柯南也是~」 「来再来一口,啊——」 其乐融融。 暖黄的灯光照射的家庭晚餐充满了欢快的气氛,只是快乐都是其他人的,沢田纲吉什么也没有。 在经历了最初的莫名而来的羞耻感之后,棕毛的幼崽也被柯南越发娴熟的餵食技巧给顺毛了。 再加上在发现他们兄弟俩(不是)自己就能其乐融融之后,毛利兰和阿笠博士也转移了注意力,探讨起他是从哪来、接下来又到哪去的问题,沢田纲吉就越发摆烂了起来,不知不觉中竟然把柯南手中端着的一小碗糊糊给吃得一干二净。 「真是个乖孩子。」 第429页 沉迷投餵的江户川柯南夸赞,将手里的碗递给毛利兰扭过头的时候,没有错过幼崽脸上一闪而过的挫败。 这种复杂的表情是一个两岁的小孩子能够做出的吗? 刚才因为对方进食失败只能靠其他人投餵而偃旗息鼓的怀疑又涌上了男孩的心头。 这时候厨房传来阿笠博士的声音。 「糟糕,家里的洗洁精没了。」他探出脑袋,「新……柯南,能麻烦你去路口的商店帮我买一瓶回来吗?」 江户川柯南眨了眨眼睛,声音很清脆地应了下来。 然后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住了。 小小的拳头拉着他的衣服,江户川柯南的目光顺着拳头稍微往上挪了挪,就看见瞪着大眼睛看自己的人类幼崽,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不——行。」 看出了他的意思,江户川柯南用一根手指戳开凑过来的幼崽,被软绵绵的触感给吓了一下,紧接着就被一只幼崽给凑到了面前。 不论是工藤新一片场还是江户川柯南片场,都没这么近距离地靠近过这个大小的幼崽,因此骤然被这样一靠近,不由得往后仰了下。 「就、就算你这样看,哥哥也不可以……」 幼崽歪了歪头:「哥哥?」 江户川柯南:…… 「柯南?不可以偷偷带弟弟出……」同样是在厨房打扫收拾刚才阿笠博士不慎炸掉(不是)的战场的毛利兰也探出头。 对上一双不知道为什么显得pikapika的双眼。 毛利兰遭受了攻击。 毛利兰举手投降! 所以,最后才变成毛利兰带着江户川柯南、后者手上抱着沢田纲吉,三人一同去了商店的情形。 再次抱抱被拒绝的少女遗憾地收回目光,看着贴贴在一起、尤其是沢田纲吉一副要和柯南贴到天荒地老表情的两人,不由得嘆了口气,艷羡地摸了摸脸颊。 「果然是男孩子们之间的感情更好呢。」 江户川柯南:哈、哈哈。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小鬼就粘着他…… 黑发的男孩换了只手抱棕发的幼崽,看着对方眼睛闪闪(并没有)地观察四周的模样,心中开始散发猜测。 安利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会更加亲近一些亲善的长辈,像是以前他和小兰走在一起遇见什么小孩的话,那么首先被小孩子亲近的一般都是兰。 为此当初还没开窍的工藤新一还吃过不少的干醋。 但是这个小子却是一个例外。 当然,就是江户川柯南本人,在和毛利小五郎贴贴和毛利兰之间,就算自己心里再怎么牴触酒鬼大叔,一般来说也还是会选择毛利大叔——毕竟他也不是真正的小孩,顶着小鬼的壳子去和异性贴贴,就算那个异性是自己的幼驯染,也会有占便宜的嫌疑。 等等,真正的小孩?这傢伙莫非也是…… 这样想着,刚才才消弭不少的怀疑又在他的脑海中涌现了起来。 毕竟虽然听起来耸人听闻,但是因为自己也遭遇过偶然事件才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但是如果按照这条线索思考下去,那么这傢伙表现得这么奇怪也就有了原因。 例如说能够听懂他们的话作出反应,在表现上也完全不像是一个两三岁的小鬼——要知道这个年纪的小鬼头们大多数还在大人的监管下吃手指头,怎么可能像是沢田纲吉一样乖乖巧巧还贴心,这样的话他会特地避免和小兰的接触也有了解释,唯一的问题是同样吃下那种毒药的他变成了小学生,而沢田纲吉却变成了……婴儿? 按照这个思路,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药效的不同让同样年龄的人缩小成了不同的样子,但是比起这种猜测,江户川柯南还是比较倾向于猜测对方的年龄本来就比自己小。 他现在算是小学生,大概缩小了十岁左右,按照这样的年龄来看沢田纲吉…… 脑内一片思维风暴甚至还有多余的空间去猜测对方是不是那个组织知道他的情况之后派来的卧底之类的的江户川柯南,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脚下突然一个趔趄。 「柯南?」 身边的毛利兰惊呼了一声,将沢田纲吉抱得稳稳地的江户川柯南仰起头,讪笑着摸了摸头。 「没、没事。」他对上棕发幼崽同样担忧地看过来的双眼,卡了一下,指向地上,「没、没想到地上会有小石子,我吓了一大跳呢哈哈。」 「原来如此。」 时刻注意着孩子们的少女也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考虑到一直让一个孩子抱着另一个也不是长久之策,所以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正好看见商店门口的小车,眼睛一亮。 「啊有了有了,你们想坐那个吗?」 两个孩子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一辆商场中常见的购物车,与寻常购物车的区别在于装盛商品的篮子更高一些,而下方则是一辆红色的塑料车,像是沢田纲吉这样大小的小孩子能够放进去,随着大人的推动逛商场。 沢田纲吉&江户川柯南:…… 「不、不用了!」江户川柯南一把把沢田纲吉高高举了起来,「让纲吉酱坐进去好了!」 ——因此,这就是沢田纲吉一脸无奈地坐在儿童购物车中的原因了。 虽说博士只说了让他们带洗洁精回去,但是来都来了,不逛一逛总觉得有些亏。 第430页 更何况原本两家人的关系就很亲近,毛利兰也会时不时帮和阿笠博士填充冰箱,因此也就顺便打了电话,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带其他的东西回去。 然后发现关于饲养幼崽的一应器具都需要购买才行。 其他的倒是可以等到这孩子的家人找到之后再说,但有的东西却是必需品。 但是这样的话再一起去买东西就有些耗费时间了。 身体虽然变小、头脑依旧灵活,本质上是个可靠的少年的江户川柯南举起爪子,表示博士的洗洁精之类的东西他可以自己去买,然后两边再会合就行。 毛利兰虽然有些担心,但是柯南也不是没有在商场里买过东西——或者说,因为毛利小五郎的关系,男孩经常在商场跑来跑去,因此不过犹豫一下就约定好了待会见面的地点。 江户川柯南蹭蹭跑进了货架。 他的个头比起原本的时候实在是矮了很多,因此在寻找想要的货物的时候很是耗费了一番气力。 而找到了想要的那个牌子的洗洁精之后,却发现那瓶东西放在自己伸手也够不到的地方。 就在他捏着下巴端着小表情思考要不要找人来帮忙的时候,一个黑影覆盖了他。 穿着黑色皮夹克的青年伸手拿到了第二排的洗洁精,就着这个姿势低下头,对着同时也抬头看向自己的男孩笑了笑。 「你想要这个吗?」他问道。 但江户川柯南没来得及回答,在这之前他看清了青年的模样,不由得瞳孔地震。 ——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黑色的外套,半长的黑色短发,看起来就不靠谱的男人……正是他被那个银色长发的男人餵下变小药的时候见到的、对方的交易对象。 所以这个人,这个极有可能是黑衣组织的交易对象的傢伙,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家附近?! …… 而另一边,毛利兰推着手推车来到了一片货架前,沉思着从还没特地去过的货架上拿下了一包东西。 「纲吉。」她蹲下身,略带迷茫地询问可靠的幼崽,「你知道……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纸尿裤吗?」 第156章 就算是身经百战的里世界教父, 沢田纲吉的大脑也在这一刻空白了一瞬。 对面的少女看着他这幅懵懵的模样,原本会被收敛得很好地表情因为是幼崽而显露了出来,显得呆呆萌萌的, 当即激起少女的一片慈爱(?)之心。 「也是呢,纲酱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呢。」她摇摇头,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将称呼从「纲吉」转换成了「纲酱」, 低下头重新对比起了手里的几款纸尿裤。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有些尴尬, 但是因为想要挑选出最适合可爱的纲酱的, 所以到了后面毛利兰也沉浸了进去,甚至还时不时抬起头询问沢田纲吉两句。 沢田纲吉:…… 顶着小婴儿外表的成年人痛苦地闭上了眼。 总归是脱离了这片区域。 然而, 等毛利兰推着他到了约定好回合的地点, 却没有发现江户川柯南的身影。 「咦?」她掏出手机给对方打了电话, 不过一会, 神色郁郁的男孩就回到了她们身边。 沢田纲吉从小车车里面观察对方。 虽然江户川柯南拿了个「我就在纲吉旁边陪他玩」的藉口,但是比起刚才来的路上那时, 虽然脑袋里想着事情、但是还是会分出一丝注意力逗他——虽然沢田纲吉本人并不很想被逗弄——的模样, 男孩现在的模样却像是完全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刚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吗? 这样想着,突然, 一声尖叫打破了两人的思绪。 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只幼崽的毛利兰捂住了嘴,试图把这个可能会带坏小宝宝的词给咽回去。 无果之后嘆了口气,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下。 「是姐姐的朋友,一个叫做工藤新一的哥哥……大哥哥和柯南一样,都很喜欢推理哦。」 解释完之后看着幼崽闪闪亮亮的眼睛,她又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么小的孩子……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是「推理」吧。 ——虽说如此。 沢田纲吉扭过头, 看着解决了事情回到他们身边的男孩, 目光在对方脖子上的领结处游移不去。 就算他现在是个小鬼、但是实际也还是成年人, 所以这种躲在其他人身后进行推理的方式是什么东西啊?现在的新流行吗? 对此感到不解的教父先生看过男孩的手錶——刚才就是从这里射出了大概是麻醉针一类的东西, 让那个叫做「高木」的警官陷入了沉睡。 然后看向红色的领结,这里大概是变声器之类的,让江户川柯南能够通过这东西伪装成高木警官进行推理。 这就是现在的人类幼崽的实力吗? 沢田纲吉想起在同样的年纪,他们家的蓝波还在每天想着怎么从他的手里得到更多的甜点——因为幼弟年纪小小却已经出现了即将蛀牙的情况,所以沢田纲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限制了对方的甜点摄入——而在同样的年龄,江户川柯南已经能够发现线索、独自破案了。 这就是现在的小孩吗?真是可怕。 如此想着,沢田纲吉心有余悸地收回了视线。 在此之前,他发现江户川柯南的目光停留在了某处,于是即将收回的视线一顿,也顺着看了过去。 第431页 人群已经散开,在收队离开的警官们中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有着黑色的半长头发的青年。 青年穿着便服,手中推车放着一些蔬菜肉类以及一瓶洗洁精——沢田纲吉注意到这个牌子正是刚才江户川柯南抱回来的那种——正笑吟吟地同高木警官对话,身周的气质与围在一起的警察们毫不冲突,就像是这其中的一员而已。 不过他也确实是其中的一员。 只是遥遥看了一眼,沢田纲吉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在这个世界当中,在他作为卧底潜伏进那个以酒为代号的组织的时候,他的一名后辈成为了他的联络人。 萩原研二。 正是这个同警察们言笑晏晏的青年。 沢田纲吉收回了目光,侧脸看着一脸苦大仇深直勾勾盯着萩原研二的男孩,心中略有所思。 而对面的萩原研二也注意到了江户川柯南的视线,看过来的时候男孩仓促收拾好了紧张的表情,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咦,萩原先生和柯南君认识吗?」 注意到二者交流的高木涉问。 看着黑发的男孩被身边的大人带走,萩原研二还注意到他们的推车是一个能放幼崽的推车,因此大概是三个人出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高木涉:「萩原先生?」 「没,」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说道,「只不过是刚才帮那个小朋友拿了货架上的东西罢了。」 「原、原来如此,不愧是萩原先生呢!」 高木涉高兴地说道,看着青年朝着自己笑了笑离去。 说到这位萩原前辈,在高木涉进入警视厅之前就听说过对方的许多传闻。 在警视厅内有名的「明星」,一部分是因为他快速的升迁速度,还有一部分则是对方俘获了不少女同事的芳心。 后者看对方得天独厚的脸蛋和性格就能够解释,据说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就已经是能够引起不少狂蜂浪蝶的存在。而前者的话……高木涉前不久的时候才听带自己的前辈说过,据说是因为这位萩原前辈曾经在暗处做过不少的贡献。 因为那些经历无法放在明面上来,所以看起来才这么迅速,事实上对方受到的升迁与奖励都是和他曾经做出的贡献成正比的。 「不过话说回来。」高木涉摸了摸下巴,同和自己一起八卦的佐藤美和子说道,「像是萩原前辈这样的人,说不定还是挺适合做咳咳的吧。」 说着脑海中就浮现了对方穿着紧身黑色皮夹克在暗夜之中游走,对着猎物递出危险的红玫瑰的事情。 高木涉捏着下巴幻想:「说不定就像是最近很流行的那本漫画,叫什么《这件事》的那个一样,一不小心就成为了老大之类的。」 脑海中的萩原前辈低头嗅了嗅玫瑰,递给对面身处于黑暗的女士,用那种古早电视剧里面才会有的强调开了口。 【「我可不是什么好男人,baby。」】 意外地适合啊……萩原前辈。 走在回家路上的萩原研二就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心想不会是刚才特地凑过去围观的小侦探在念叨自己。 想到对方看见自己的时候紧缩的瞳孔和勉强镇定下来的表情动作,萩原研二就忍不住想笑。 当初黑泽阵揍晕工藤新一的时候他其实也是在场的,只是当时已经失去意识的小侦探并没有注意到等他昏过去之后才看好戏一样凑过来的萩原研二。 正好雪莉那边有研发出来还缺少实验样本的药,在老闆和小侦探的家长友好沟通、对方也表达了希望能够挫一挫少年人看到什么风吹草动就脑子一热全无考虑就凑过去的性格,于是两方一拍即合,将新研发出来的药给小孩餵了下去。 「现在我在那孩子眼中大概是可怕的魔鬼形象吧。」 捉弄了对方还不够,回家路上,萩原研二拨通了同样知道此事的同期的电话,完全没有收敛笑意。 「是是,那肯定的。」他手机对面的同期也笑了起来,「那么可怕的魔鬼先生,你想好给自己取个什么代号了吗?邪恶的犯罪组织成员可都是拥有代号的。」 萩原研二愣了下,「嗳」了一声。 「是吗?可我也不算是正儿八经的组织成员吧……唔,最多算是个有裙带关系的编外成员?」 「这样吗?那你着魔鬼当得很失职啊。」 「抱歉抱歉,毕竟是第一次当魔鬼。zero你要是不介意,就把你的代号给我用用嘛。」萩原研二用一种很不见外的语气说道,「波本——唔,听起来还是蛮帅气的。」 对面的同期当即不满了起来。 萩原研二直到挂断电话也还在笑,最近zero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让人稍微放心了不少。 他双手插在兜里,心说就算是偷用组织的代号,也用不到降谷零的头上。 两人虽说是同期,但是在酒厂的这个任务里面却没多少交集。要按照交集的多少来借用代号的话,那个人的代号倒是更加适合。 想到那个人,他的脚步一顿,目光也不由得柔和了不少。 尊尼获加……前辈要是知道他用这个名字来捉弄小孩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 …… 狱寺隼人表情狰狞地应对着讨厌的文件。 彭格列的重建程序正在慢慢地进行,一点一滴的事情看起来虽然不多,但是汇总到他这里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小堆的文件山。 第432页 用了十年的时间成功成长为老闆心腹没有大患的狱寺隼人虽然已经掌握了十代目的地址——对不起十代目,都是强尼二那傢伙手痒,一个打电话的时间就确定了您的方位——但是因为想让自己和彭格列都用最好的状态来迎接十代目,所以早就已经十代目不足的青年还是压抑着想要现在就奔赴到那个人身边的冲动,竭力将要处理的这座小山给收拾干净……至少、至少让日本分部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十代目的面前啊! 凭藉着这样的念头,从醒来开始,彭格列的岚之守护者就投身入了庞大的公务之中,直到月亮高悬,才堪堪收拾了个大概出来。 银色短发的青年推开椅子站起身,看着窗外按了按眉心。 他犹豫了一下,看似镇定其实颇为可疑地左右张望了下,见暂时没人,淡定自若地掏出手机、连上了耳机线。 刚才还冷若冰霜的青年身周的气氛骤然暖和了不少,连面容的轮廓都柔和了下来。 【「是我。」】 【「感觉还不错吗?」】 【「要叫哥哥啊,蓝波。」】 躁乱的心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等到从通话中剪辑下来的几句话重复了二十七遍看,暂时隔空吸到了十代目的岚之守护者终于重新睁开了眼。 他不是没有发现十代目的声音发生了变化。 就算是受到了手机电波的改变,从手机的另一端传来的声音也实在是过分稚嫩了。 而已知彩虹之子的大空为了复活其他所有的彩虹之子选择了而献祭自己,那么某个猜测就已经蠢蠢欲动。 他努力按捺下自己紧张的心情,试图说服自己给十代目一些适应的时间——除了他之外,狱寺隼人相信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米花町的情报早已经摆在了他的桌案上,也派了下属去那边维持治安,所以现在不知道在哪的十代目的安全是可以保证的。 骤然变成那个模样一定会需要时间去适应吧……明天,等明早他把这堆东西处理干净,就一定去往十代目的身边。 如此想着,他呼出一口气,仿佛结着冰霜的绿瞳微闪,最终归为沉寂。 而另一边,米花町,阿笠博士端着两杯牛奶放在了茶几上,看向坐在沙发的黑发青年。 他在对方的对面坐了下来,呵呵笑得十分和善。 「你是纲吉那孩子的监护人吗?」他问。 黑发的青年打量四周的视线收回,爽朗干净的脸上骤然浮现一丝疑惑。 「监护人?」他顿了顿,摸了摸下巴,「嘛……算是吧。」 阿笠博士看着对方,心中不由生出疑惑。 刚才在他收拾厨房的时候有人按响了门铃。 他原本以为是毛利兰一行人去而复返了,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面前这个背着什么东西的年轻人。 对方看见他似乎并不意外,眨了眨眼,就询问了「沢田纲吉」是否在这。 阿笠博士原本就准备收拾完东西带着孩子去警局备个案,没想到还没出门就见到了疑似认识对方的傢伙,因此擦了擦手,就先把人邀请进屋。 现在看着对方的反应,他倒是有些怀疑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坏人了。 「哈哈,怎么会嘛,我难道长得就像是坏人的样子吗?」 对方哈哈笑了起来,看起来亲和力满分,阿笠博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讲心里想的东西给说了出来。 他尴尬地挥挥手连说不是,有些犹豫地解释了原因。 不出意料,感觉就很豪爽的男人确实很利索地接受了他的说辞。 「我和阿纲的关系……怎么也说不上是监护人之类的吧。」山本武说道,「我和他是伙伴哦。」 一般来说,这样解释之后就不会有问题了。 但是白头发的老者听完这句话不但没有平缓神色,反而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山本武的身体微微往前倾,神色有些紧张。 「怎么了,他的状况很不好吗?」 阿笠博士这才从一个成年人说自己和一只幼崽是「伙伴」的冲击中挣脱出来,闻言摆了摆手。 「不,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门铃声就再度响了起来。 「看来他们回来了。」阿笠博士说着,去开了房门。 山本武跟在他的身后,借着收拾袖口的动作掩饰自己的紧张。 不出意外的话,在门外站着的就是阿纲。 这个猜想让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虽然在下一刻就飞快地恢复了自然,但是也并不能遮盖那瞬间的窒息。 山本武突然有些害怕开门。 上一次这样开门他迎接到了自己视为一生的挚友的青年的尸体,棕发的青年闭着双眼,就像是沉睡一般死去。 而这一次呢? 他略显紧张地咽了咽,喉结滚动,目光就像是射线一样要把厚重的门给射穿。 然而站在前面的阿笠博士仿佛察觉不到他的紧张与迫切一样,慢吞吞地开着门,山本武甚至在老人开门的时候听见了时钟走的声音,滴答滴答,就像是血液顺着那个人的尸体滴在地面一样。 然后,门轰然打开了。 山本武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阿纲?」 「……阿武?」 一黑一棕的两双眼睛对视,片刻后,山本武飞快地略过阿笠博士,将沢田纲吉高高举了起来。 第433页 彭格列的剑豪发出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是我的错觉吗?阿纲你好像变得小只了诶哈哈。」 他的目光落在因为这一举动略显呆滞的毛利兰和江户川柯南身上,锐利了一瞬之后回归平和,惊讶地捕捉到毛利兰手里拎着的东西。 「欸,这个纸尿裤是你买的吗?」黑发的青年眨眨眼,看向门内,「不愧是阿纲,竟然知道这次小婴儿也和我一起过来了……唔,我以前还以为小婴儿的纸尿裤都是特制的来的诶。」 在他发出笑声的第一刻就接受了自己命运的沢田纲吉骤然抬起了脑袋。 暖黄色的灯光给他的视界都染上了暖色调,就在光的尽头,一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小婴儿坐在沙发上,触及到他的目光,对方摸了摸自己的鬓角。 「ciaos,阿纲。」他的家庭教师乖巧地打着招呼,如同以往每一次一般平凡,却让人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只是这眼泪还没落下来,他就见到对方三两步跳了过来,站在了非常上道的阿笠博士的手中。 「需要我教导你怎么穿吗,阿纲?」他露出乖巧可爱的笑容,说出的内容对于沢田纲吉来说却恶劣到了极致。 见到笨蛋学生身体缩小仿佛脑子也一起缩小一样露出了呆滞的神色,家庭教师先生不由得提醒了他。 「纸尿裤。」他重复问道,「需要我来教导你怎么穿这个东西吗……唔,真是不省心的弟子,都这个年龄了还需要老师来教导,不愧是废材纲。」 在他的语言攻击下,刚才还沉浸在一时的感伤氛围中的沢田纲吉一脸痛苦地把自己埋进了山本武的怀里。 别念了师父……真的别念了!! 第157章 说实话, 沢田纲吉不是没有想过,和reborn再次相遇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毕竟是一度天人两隔的师徒,就算reborn会因为他的事情而恼怒, 沢田纲吉心想,见到对方的时候,他大概也还是会丢人地哭出来的。 说不定会像是少年时候一样扑到对方身上, 虽然自己比对方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但也还是要像是以前一样, 就算扑到地上也要把小只的家庭教师给抱住。 虽然现在自己的体型发生了变化, 但是要说是拥抱的话,这样的姿态反而能够前所未有地与家庭教师拥抱。 在山本武说出reborn也来了的时候, 沢田纲吉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心跳也缓慢了下来。 时光在他看向reborn的时候被拉得无比漫长, 半死不活的心逐渐活跃起来, 连视界中黯淡的色彩也因为师长的存在而重新鲜亮了起来。 然后就听见了对方熟悉的问候声。 ——「ciaos。」 沢田纲吉差点就要哭出来, 连眼睛都已经变成了很可爱的荷包蛋的形状。 然后硬生生地被reborn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他一头扎进了沙堆(山本武的怀里)。 「你还要丢人到什么时候。」 ——耳边传来reborn式的嘲讽。 沢田纲吉不情不愿地抬起了头。 「有什么关系嘛,小婴儿你不是也很高兴吗?」 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青年胸腔的震动。 在沢田纲吉将脑袋抬起来之前, 山本武率先按住了他——力道很轻柔, 是完全不符合「彭格列的剑豪」这类称呼的力度。 沢田纲吉被他按在怀里,耳边是对方一如既往轻快的嗓音, 青年侧了侧身,先让还在门外站着的毛利兰和江户川柯南进入房间。 出人意料的是,被说很高兴的reborn并没有反驳。 他只是按了按自己的帽子,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两个普通人从自己身前走过,目光却始终凝视在至今依旧用后背对着自己的弟子身上。 变成了……阿尔克巴雷诺啊。 铁血的家庭教师低了低头,用帽檐遮住自己表情。 …… 「原来如此, 你们就是纲吉君的家人啊。」 阿笠博士坐在沙发上, 见到了沢田纲吉对这两人的亲近, 一颗怀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挠挠脑袋, 原本他还以为纲吉是和新一差不多的情况——毕竟小年轻们或许不知道,但是格外喜欢孩子们的阿笠博士却是知晓这个年龄的小鬼头们都是什么模样的——但是既然对方的家人都找上了门、并且对沢田纲吉的表现似乎并不意外,也就是说明平日里就是这样的吧。 而且…… 他的目光落在坐在黑发青年另一边的黑色的小婴儿身上,不由得感嘆。 「而且我也没想到,有名的dr.里包林竟然是纲吉君的老师。」 同为科研圈的人,他当然早就知道这位在国际学术圈享有盛誉的博士的名号。 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样一副模样……这算什么,侏儒症吗? 很有科研探索精神的博士陷入了沉思。 见着气氛开始冷淡下来,毛利兰侧了侧身,同不远处的山本武攀谈起来。 原本总是很有活力的江户川柯南此时却不说话了,缩在角落里,神色可怕又凝重。 不妙……实在是太不妙了。 他忍不住咬了咬指甲耳边是兰和那个有着危险气势的男人的欢声笑语,另一边从恍神中反应过来的阿笠博士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攀谈。 没有人发现任何不对。 第434页 明明、明明是如此危险的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人还正好是小婴儿一样的体型。 要说是什么侏儒症之类的,工藤新一也不是没有涉猎过,一般而言就算是侏儒症也不会是这样的身形……比起病理原因,亲身经历过从成年人缩小成孩童的工藤新一更愿意怀疑对方是出于和自己相同——至少也是近似的原因成为了现在的模样。 可恶,是那个组织吗? 如果是的话,这三个人——包括在这之前他还挺有好感的沢田纲吉——他们和黑衣组织有什么关系? 是敌对的就算了,如果他们是黑衣组织那边的话,接近博士又有什么目的?难道他已经…… 大脑之中思绪纷飞,就算思维敏捷远超常人,但总归还是个孩子,在脑海中乱飞的思绪的冲击之下,江户川柯南的表情骤然就苍白了起来。 「柯南君?」 一只棕毛的幼崽担忧地叫了叫他。 江户川柯南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 而他视为洪水猛兽的棕毛幼崽坐在不远处、那个身后大概是背着剑之类的东西的可怕青年也随着看过来,与他双眼相对的时候愣了下,旋即露出了爽朗的笑。 这样的人……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吗? 如果是的话…… 他感到恐惧。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抓住了自己的小短裤。 沢田纲吉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山本武,有着十足默契的友人就将他放开,棕毛的幼崽三两步跳到江户川柯南的身边,踮起脚,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男孩骤然瞪大了眼,看向棕发的婴儿,只在那双澄澈的棕瞳之中,看见一望无垠的天空。 「你……」他压低了声音,欲言又止。 在这种时候格外体贴的成年人已经很熟练地在首领跳开的时候就与其他人攀谈了起来,哈哈的笑声正好能够遮盖住孩子们(误)的低语,于是江户川柯南犹豫了一下,捏住了正收回爪子的沢田纲吉的手指。 「你是坏人吗?」他问,询问的话语带着一种孩童才有的天真。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唔」了一声,看见男孩紧张到冒汗的表情。 「是的哦。」他小声地说道,「我可是mafia的boss哦。」 江户川柯南:…… 他看了看站在沙发上都没自己高的幼崽,闪烁着紧张与警惕的双瞳变成了半月眼,很是生硬地「哈哈」了两声。 「是吗?」名侦探先生像是一个捧哏一样一字一句地说道,「那真是超——级厉害呢。」 「啊!我想起来了!」就在江户川柯南说这句话的时候,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冥思苦想什么的毛利兰终于一拍脑袋,惊喜地看向山本武,「您就是山本武……棒球大满贯的得主,超——级厉害的山本选手吧!」 「诶?是那个很有名的山本选手吗?」 阿笠博士也发出惊喜的声音,「不过他不是过世了?」 「不是的,博士你记的是另一位山本先生。」毛利兰刷刷翻出手机,输入山本武的名字,果然很快地找到了对方的wiki百科,照着念了起来,「……初中时期就被球队看中,高中已经半只脚踏入了职业领域,在毕业后带领地方队成为了日本第一,是最年轻的大满贯得主……」 听起来就是辉煌而精彩的人生。 江户川柯南竖着耳朵听完山本武的资料,不安定的心放下了不少。 如果是棒球选手的话,那他感受到的杀气大概是…… 毛利兰调出了一个「山本选手cut(心)」的视频,手机屏幕中的少年比起现在的山本武要稚嫩不少,但是明显还是能看出与现在这个青年之间的延续关系。 而在视频当中,对方拎着球棒,身上散发着比现在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杀气,将手中的球扔出。 江户川柯南看向黑发的青年。 「所、所以大哥哥背上的这个是……」 黑发青年眨了眨眼,将被蓝布包裹的棒球棒取了出来。 「你说这个吗?」他笑着摸了摸头,「哈哈,虽然已经退役了,但是随身带着棒球棒的习惯好像还没有改掉诶。」 一度以为这是什么日本刀之类的东西的男孩再度露出了半月眼,看清了自己斗智斗勇的对象——原来是一团空气。 我真傻。 他不由得想。 会怀疑这种天然的傢伙是黑衣组织一员的我真的傻。 刚才听了沢田纲吉的话,居然真的顺着对方说的可能性去思考了一秒的我更傻。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比江户川柯南更傻的人吗?显然不会有了。 这样想着,男孩不由得嘆了口气。 「说起来,」并没有注意到男孩的泄气,毛利兰疑惑地问道,「山本先生为什么会退役呢?您正在事业的黄金期吧?」 刚刚拿到大满贯的棒球选手,身体的年龄也还正值壮年,如果继续下去,全日本没有哪个俱乐部不会要他,光是签约金就能拿到手软,可以说是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就是这样前途一片璀璨的青年,却在得到大满贯的第二天,举办了宣布退役的发布会。 听见她的询问,山本武一愣,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棒球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他语气温和地说道,与气质符合的爽朗之中,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纤细的柔和,「但是,对于我而言,还有比棒球更加重要的事物。」 第435页 黑发青年的目光落在沢田纲吉身上,属于那个光芒万丈的棒球大明星的锋刃尽数收敛,流露出几分柔和。 但是差一点、就差一点,他所珍视的宝物就差点失去了。 曾经被棒球之神抛弃的他,就差一点,在十年之后,被当时出现在生命中的新的神明所抛弃。 如果没有白兰还在威胁那个人的组织的话,山本武或许兴致一来,也跟着睡在了棺材里面。 毕竟那种地方是那么暗又那么冷,阿纲虽然很可靠也很强大,但是太黑暗的话,说不定还会吓哭。 总得有人陪着他才行。 虽然听起来有些中二,但是站在雨幕中的雨之守护者,曾经很冷静地想过让整个世界都给自己怕黑又怕寂寞的友人陪葬的可能性。 回想起当初的心情,山本武的眸光暗了暗,面上的笑容却更加爽朗。 阿笠博士看看左看看右,一砸手心,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道,「恕我直言,这孩子……纲吉君,是山本君的孩子吗?」 第158章 好说歹说才终于让淳朴的老人家将沢田纲吉等于山本武的儿子这个公式给划掉。 在某些时刻格外天然(黑)的友人摸着下巴, 在最后的时刻怅惘地来了一句「要说的话,其实阿纲得算是我的朋友的孩子才对」的话,再度让阿笠博士陷入了脑力风暴当中。 看着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的老人家, 沢田纲吉忍不住沉痛地捂住了脸。 因为天色将晚,这边原本需要照顾的小朋友也和认识的大人重新团聚,毛利兰就带着柯南准备辞行。 「说、说起来,大哥哥今晚住什么地方呢?」 江户川柯南一只爪子被毛利兰牵住, 有些慌里慌张地问道。 看起来挺可靠的成年人一时之间露出了豆豆眼。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他挠了挠头, 思索了一下。 「原本是准备看阿纲住在什么地方……现在就暂且在附近的酒店住一晚上好了。」他徵询的目光看向沢田纲吉,「我想阿纲现在也不想回家是吧?」 和家庭教师保持着距离、但是又忍不住偷偷看向对方的教父先生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于是山本武就爽朗地笑了起来。 「嘛, 就是这样。」 就算是在短暂的相处中已经对这位曾经获得过大满贯的棒球选手有多随意的性格有了一些了解的毛利兰也不由得在心里嘟囔这位山本选手真是娇惯孩子,不过想到如果是相似的场景, 把沢田纲吉换成是江户川柯南的话,她大概也会作出差不多的选择。 「不过这样的话,就得快一点找住的地方才行了。」 如果只有沢田纲吉一只幼崽的话, 她家和阿笠博士家收留这样一只幼崽怎么都不会有问题,但是现在要加上一个刚认识的成年人——即使这个成年人是一度很有国民度的山本选手——但也不太好。 阿笠博士看起来有些犹豫,显然也是在考虑这件事情。 「没事。」最后他还是说,「山本君和里包林先生, 当然还有纲吉君, 今晚就住我这里吧。」 他笑了笑,看向reborn, 「刚才您说的问题我很感兴趣,今晚有兴趣一起探讨吗?」 带着黑色礼帽的婴儿摸了摸帽檐。 「当然。」 ——这就是为什么, 到了晚上, 沢田纲吉和另外两个人还在阿笠博士家的原因了。 说实话山本武没有准备直接将他带回并盛的时候沢田纲吉呼出了一口气。 虽然说是大概知道自己错了, 但是现在的这幅模样实在不是重新面对友人们的好模样。 ——当然,虽说如此,教父先生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摆烂了的,不然也不至于轻而易举的就被友人找到了踪迹。 他嘆了口气,抱着自己的小盆子,准备去往浴室。 已经做好了奋斗实验室的准备的阿笠博士看见他,高声叫了一下。 「纲吉君要洗澡吗?需要我帮忙吗?」 抱着盆子、试图偷偷摸摸自己一个人洗澡的沢田纲吉僵硬了一下。 「不不不不不用了!」他试图抗争,「这种事情我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说着的时候双腿就离开了地面,扭过头,不出意外的,山本武正举着他笑。 「真的吗?」黑发青年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担忧的神色。 沢田纲吉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种名为羞耻的情绪。 「真的。」他捂住自己的额头,因为现在变成了一头身(?)婴儿的原因,这个动作比起无奈更多的是可爱。 山本武的眼睛亮了亮,在教父先生坚定的拒绝中失落地耷拉下了眼皮,将幼崽放进浴室之后隔着门缝,眼巴巴地盯着对方。 「要是有问题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叫我啊。」他半蹲下身,凝视着棕色短发的幼崽,眉眼向下压了压,垂眼之间凝重而真诚。 沢田纲吉将自己的脸掩藏了一半在叠成小方块的浴巾之中,遮掩住表情。 「嗯……」他囫囵着,对对方这样的视线有些适应不了,飞快地推上了门。 山本武朝着前方走了两步,在磨砂的玻璃门上显示不出自己的身形之后朝着旁边走了两步,去而复返,倚靠在了浴室门边上的墙边。 第436页 他下意识摸了摸包,因为走得太过仓促并没有带上香菸,因此只摸出来一只手机。 早早开启了静音模式的手机已经积攒了不少的信息,山本武嘆了口气,就着这个姿势处理起这些事情来。 最重要的事情这个时候都会汇总到狱寺那边,所以他这的都是耽误一时半刻也没事的内容。 想到自己的同僚兼友人(大概),山本武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轻松的笑意,在飞快地回复下属们的询问的时候,还能抽出一只手去撩拨对方。 【狱寺在做什么?】 隔了半晌,对方才纡尊降贵地回了他一个【?】。 对这傢伙的脾气熟悉得就像是清楚自己的脾气一样的黑发青年笑了笑,用一种炫耀的语气透露了自己抢跑的事情。 【我现在在阿纲这边哦,所以待会我的下属会送一些紧急的文件到你那边,狱寺帮我处理一下哈。】 【??什么你这家】 简讯以飞快的速度传递到了山本武的手机上,几乎是在简讯铃声想起来的瞬间,对方的电话也跟着拨打了过来。 【「喂,是我。」】 山本武眨了下眼睛。 「阿纲不在旁边哦。」 据说是彭格列十代目最为信任可靠的、向来对外不假辞色冷如冰霜的岚之守护者狱寺隼人,在短暂的停顿之后飞快地转变了模式,像是和尚念经一样咆哮了起来。 【「你这傢伙!别给十代目添麻烦啊笨蛋!」】 「哈哈有吗?」 【「难道不是吗?十代目现在一定很想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吧?等十代目冷静下来……」】 「是这样吗?」 山本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单手握着电话,看向浴室的方向。 水声已经响了起来,凭藉着过人的听力他能够辨别阿纲在里面的安全——虽然安全,但也笨拙。 是曾经的废柴纲也得嘆为观止的灵便程度。 山本武无声地嘆着气,重复了一句。 「是这样吗?」 他收回目光,垂眸说道:「但是,我反而觉得,现在的阿纲才是最需要我们陪伴的时候。」 电话另一端的狱寺隼人也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已经端着他冷酷boy表象很长一段时间的青年骂了一句义大利土话,飞快地收拾起了东西。 【「给我等着。」】他语速飞快,【「等等不对你哪来的地址?你怎么知道十代目在什么地方的?」】 黑发青年「哈哈」笑了两声。 「我看狱寺你的桌子上不是有吗?」他说道,「而且虽然可以等着……但是不是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吗?」 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并不在意自己的言语给同僚带去多大伤害的青年哈哈笑着,殊不知另一端的狱寺隼人已经石化成了雕塑。 十代目……十代目—— 沢田纲吉耸耸鼻子,差点打了个喷嚏。 他坐在浴缸的边缘,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喷嚏,差点滑落到里面去。 提前放好洗澡水的阿笠博士忘记了他还是个小婴儿,或者是以为会有人带着他来洗澡,所以浴缸中的水不少,是沢田纲吉如果下水,就能够在浴缸里游泳的程度。 因此他只能坐在浴缸边缘,试探地伸出jiojio,在水面上荡悠。 虽然很幼稚,但是沢田纲吉发现这样的活动或许对于真正的两岁小宝宝来说过于幼稚,对他这个套在幼崽壳子里的成年人来说却是正好。 他给自己的身上涂满泡泡,脑海之中不由得想到reborn。 虽然从刚才开始就见到了对方,但是不知道怎么说,沢田纲吉却难得的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对方是好。 按理来说关系挺好的师生二人久别重逢,怎么也是应该撒一把眼泪的。 但是reborn看起来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眉头紧皱,也刻意疏远着他。 如果是以前的话,早就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哦对不起,他忘记了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小婴儿,没有办法让同为小婴儿的reborn再继续站在自己的肩膀上,但是总归是可以贴贴的。 但是没有。 就算是扭过头去和阿笠博士聊什么科技前沿,对方也没有分给他一丝眼神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干什么特意来找他呢。 沢田纲吉将自己埋进水里,站在水深较浅的地方,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是很高兴的。 教父先生在水雾之中眨着眼睛,忍不住想。 能够再度见到reborn,他怎么都是高兴的。 就算会因为假死的计划被对方斥责,那也是来自亲近的师长的友好训导……反正这十年他也没少挨过reborn的训。 一面想着,他往更深的地方探了探脚。 没想到的是一个脚滑,竟然在浴缸水里摔了下去。 糟糕…… 在脑海中浮现出糟糕的想法的时候,雾气氤氲之中,传来熟悉的「kufufufu」的笑声。 莲花的藤蔓从水底钻出,抓着差点就失足在浴缸里溺水身亡的彭格列十代目的脚腕从水里捞了出来,倒挂在空中沥干水分。 从刚才起就有种奇怪的直觉让他穿着兜裆布(?)洗澡的教父先生扯了扯嘴角,心说幸好自己不是**(这句划掉),倒在空中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第437页 门外听见声响的山本武也沖了进来,黑发的剑士踉跄了两步,神色复杂。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啊。」山本武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精准无误地识别出来人的身份。 …… 而另一边,忍了忍终于没忍住的狱寺隼人还是站起身,飞快地审阅了自己已经处理完毕的文件。 因为一直在担忧十代目,所以耳边放着十代目的声音,让对方的声音在人不在场的情况下也能激励着自己工作、从而效率大增的关系,狱寺隼人桌上的工作小山已经消失了不少。 他在心底飞快地算了算自己的效率和即将到来的工作量,发现只要往死里干,是能够偷出一段时间的。 他要用这段时间去见一见十代目。 到现在也还未能在十代目的身边守护,作为守护者而言,实在是太失职了。 彭格列的岚之守护者想,飞快地换下西装,套上一套更加年轻的、看起来更轻松的便服。 手机塞进兜里,他的精神食粮通过耳机还在不断地鼓舞着他,狱寺隼人离开彭格列的基地,走在少有行人的街道上。 他在这附近有自己的车,但是已经没多少油量了,需要加油才行。 因此他驱车前往米花町的时候随便找了个加油站加油。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与他的车错过,出于职业习惯,他看了一眼,那是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青年,赤红双瞳,气质危险,在这个点还在外面晃荡,说不定是哪里的危险人物。 不过既然他不认识,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狱寺隼人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减小了耳机的声音,侧头看向工作人员进行沟通。 而他当然无法听到,刚才错身而过的车辆里,黑发青年的手机也正闪烁着发出声音。 【你是变态吗?你是变态吗?】 ——是简讯的声音。 诺万草草看了眼信息,想起方才手机的声音,不由得很是轻微地勾了勾唇角。 而他的身后,已经沟通结束的狱寺隼人也重新戴上耳机,等待加油的同时继续补充首领的能量。 在夜幕之中,两辆车各自分道扬镳。 而回到阿笠博士的公寓,沢田纲吉给自己裹好小浴巾,拍拍有些紧张(?)的山本武。 「阿武……」 「不行。」黑发青年神色严肃,不愧是传说中彭格列的两大剑豪之一,他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看着同处于浴室中的同僚,丝毫没有面对狱寺隼人时候的放松。 他把沢田纲吉往自己的怀里按了按,神色凝重地说道,「我不能把你交给他。」 沢田纲吉:「阿武……」 青年剑客低下了头,与他双目相对。 「我不会放你过去的,阿纲。六道骸他……好像是个变态啊!」 第159章 六道骸的眉心狠狠跳了下。 在短暂的几十秒的时间里他的脑海中光速闪过了这位彭格列雨之守护者的种种战绩, 虽然看起来长得人模人样,但实际上却是沢田纲吉那傢伙的走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邪恶mafia。 他扯扯嘴角,拒绝承认自己也是「沢田纲吉的走狗」、「邪恶mafia」中的一份子。 六道骸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裹着小毯子的幼崽, 对方正从山本武过保护的怀里跳出来, 抬起头看向他, 神色之中带着令人作呕的天真。 「kufufufu……就算过去了十年,你这傢伙也还是如此令人厌恶啊。」 心中如何是想不计, 六道骸率先发动了嘲讽技能。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虽然不知道怎么说起了这个, 但是十年的相处足够他把六道骸的脾气摸得透透的, 自然知晓对方的潜台词是什么, 因此只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放在成年版的教父身上大概是能说的上圣光普照,但放在婴儿大小的幼崽脸上就只能显得可爱了。 沢田纲吉拢着自己的小被子,安抚脾气不太好的守护者。 「我没事的。」他说道, 声音因为身体的变化而细声细气,说的话不仅是对六道骸,也是对山本武说的,「没事, 真的。」 教父先生思索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去说,因此只能给出最后的结论。 「这个样子只是暂时性的而已。」他解释道,原本想要等回去之后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再说的, 但是既然伙伴们都找上了门,为了不让对方担心,也就只能一个一个解释过去, 「因为尤尼……彩虹之子的大空不在, 所以我需要暂时担任这个职责一段时间。」 但他甚至没有奶嘴, 这种「临时」的性质也就可见一斑了。 虽然没有人表现出来,但是房间内的氛围说是为之一松也不为过。 「是吗?」山本武双手握着搭在后脑勺下,露出了轻松的表现,「那就太好了。」 而六道骸却依旧盯着沢田纲吉,半晌后才挪开了目光。 「kufufu……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六道骸这个人能说出来的话了。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要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他慢吞吞地说道,「骸你不是还要夺取我的身体吗?」 他伸出爪子,属于幼崽的、软趴趴的手伸出去,有些费力地拉住了就站在不远处的六道骸的手指。 六道骸垂下了眼睛。 第438页 于是那双棕色的、总是能够包容一切的眼瞳便清澈地映出了他的模样。 男人轻笑了起来。 「kufufufu,看来你很有自觉,沢田纲吉。」他如此说道,「既然如此,可要好好保护我的身体。我可不想接手你的身体的时候,会发现自己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婴儿。」 沢田纲吉眨眨眼,熟练地将对方的话语翻译了过来。 他张了张爪子,确认了自己的力道。 「虽然变成了小婴儿,但是我的力量还是在的。」他仰着头,这样的姿势让幼崽看起来格外可爱,「不用担心。」 「是吗?」 六道骸也同样练就了一副能够面不改色地无视对方精准识别自己的阴阳怪气的本事,就像是没听见沢田纲吉最后一句话一般开了口,「那么,希望下一次我夺取你的身体的时候,希望看见的是一具优质的身体。」 沢田纲吉:「……现在不是一具优质的身体真是抱歉了哦。」 六道骸一脸坦然地笑了出来。 「说起来,我最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他语调轻柔地说道,「或许会有人对这些事情有兴趣。」 沢田纲吉敏锐地竖起耳朵,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六道骸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了这个房间内那本署名是「云雀」的《这件事》漫画,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沢田纲吉瞳孔地震。 「等等,骸!」 然而,对方只是kufufu地笑着,就像是雾一样散去了。 完、完蛋了,绝对会完蛋的,他会死的、会真的死掉的吧? 山本武眨了眨眼,像是以前一样讪笑了下。 「六道他……还是和以前一点没变啊。」 沢田纲吉也抽了抽嘴角,无奈地嘆气,脑海中已经在预想被自己的云之守护者咬杀的未来,甚至有些摆烂地接受了现实。 「是啊。」他吐槽道,「或许复仇者监狱封锁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童心吧。」 山本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那个……你们要吃饼干吗?」 门口传来阿笠博士小心翼翼的声音。 老人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此时端着一叠小饼干,表情有些奇妙。 他将饼干放在茶几上,犹豫地看了看还裹着浴巾的沢田纲吉。 山本武已经去帮沢田纲吉去拿他的衣服了,所以一时之间这里只有他和阿笠博士两个人。 白头发的老人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凑近了沢田纲吉。 「要是遇见不太正常的人的话……」他将一枚徽章递给了沢田纲吉,是江户川柯南的同款,具有发射信号和通话的基本功能,「就用这个徽章联繫我。」 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沢田纲吉总觉得他是误会了什么。 「其实……」 他开口正欲解释,就听见山本武回来的声音。 「阿纲,衣服拿来了哦。」 果然,阿笠博士已经飞快地站好,露出了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表情。 而浑然不知的山本武已经走了过来,提熘着衣服沉思。 「你自己能穿吗?需要我帮忙吗?」 沢田纲吉:「……我一个人可以的。」 「是吗?」黑发的剑士皱着眉很是担忧,「要不然还是我来帮你吧?」 虽然对一个小孩子说这样的话还是很正常的,但是阿笠博士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了。 沢田纲吉捂住脸,伸出爪子接过自己的衣物。 「我可以的。」他再度重复道,抱住自己的睡衣。 「那好吧,」山本武耸了耸肩,看着睡衣上的花纹,「不过没想到阿纲你喜欢这种类型的诶,这个是那个吗?海绵宝宝?」 其实这东西也不是沢田纲吉自己乐意选的。 只是给小婴儿的睡衣都是类似的花纹,他只是遵从本心,从一片幼稚的睡衣之中选择了那么一个看得比较习惯的。 他点了点头,看着友人陷入了沉思。 总觉得在想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啊…… 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刚刚闪过,就看到对方露出了笑容。 「下次我给你买件新的吧。」山本武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我看人家都会穿什么恐龙的连体衣,阿纲的话,穿起来一定超——可爱的。」 沢田纲吉:…… 「请恕我拒绝!」 比起穿上什么恐龙睡衣,好像还是被云雀咬杀比较好——至少这事他熟,亲切! …… 作为一只幼崽,不过一会,沢田纲吉就被睡意淹没了。 平日里就算是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的意志力在幼童的身体中被轻而易举地打败,上一秒刚产生睡意,下一刻他就晕晕乎乎地睡着了过去。 穿着柔软黄色海绵宝宝睡衣的婴儿睡在对他来说过大的床铺中,神色宁静,呼吸平和。 而他的守护者就坐在床边,见到他入睡也并未离开,而是轻手轻脚地坐在友人的旁边。 作为顶尖的剑士,山本武能够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但是他现在还能够坐在沢田纲吉的房间中,在对方熟睡的时候看着对方而不至于将对方惊醒……却是靠的彼此之间的信任。 他定定地凝视着熟睡的沢田纲吉,婴儿的睡颜十分平静。 第439页 与习惯了平躺入睡的成年版沢田纲吉不同,作为婴儿的他是趴在床上的。 本就有着婴儿肥的脸蛋托在柔软的枕头上,显得格外肉嘟嘟的。 他这样安心地趴在床上,反而显得山本武自己有些奇怪。 可是心里不论怎么想、想了多少,山本武的目光都无法从沢田纲吉的身上挪开。 要是挪开的话,要是一个不小心、不注意的话,阿纲是不是又会消失了? ——忍不住的,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重要的东西得一直牢牢把握在手中,输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在黑暗之中思考着,沉默的目光盯在沢田纲吉身上,久久不曾离去。 …… …… 狱寺隼人在思考自己为什么还没有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刚才在这里加油,原本就几分钟的事情,因为从加油站内传来的一声尖叫而拖延到了现在。 当下,闪烁着红**光的警车将加油站环绕了起来,看起来圆滚滚的税金小偷带着下属来到了这里——方才响起的那声尖叫,正是这个加油站出现了一起死亡案件的后果。 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在对方的死亡时间内在加油站的他不得不留在了这里。 同样被迫停留的还有原本错身而过的黑色桑塔纳,据说是因为死者正巧给桑塔纳加过油,在结束为这位客人的服务之后回到加油站内就死亡了,所以刚开出加油站的桑塔纳也听了下来。 没有嫌疑但是因为等待警察期间不能放走任何一个人而不得不停留在这里的狱寺隼人压制住心中的烦躁。 「喂,」在结束对他的询问之后,他不由得上前,询问看起来很弱鸡的那个条子,「我可以走了吧?」 对方抬头,「唉?」了一声,看起来很呆。 「抱、抱歉。」并且给出了一个让人不是很满意的答案,「所有人员都需要在案件侦破找出真凶之后才能离开,请您谅解我们。」 谅解…… 可恶,谁来谅解他啊! 表面一本正经十分严肃的守护者先生痛心扼腕。 如果十代目变成了小婴儿的话,那这个点就应该快到对方入睡的时间了,也就是说再拖延下去的话他就只能见到睡着的十代目……这样好像也不错……不对,总之他得尽快离开才行。 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手机发出一声震动,狱寺隼人低头,看见来自山本武的简讯。 简讯内没有文字内容,只有一张照片。 正是他日思夜寐的十代目。 比起熟悉的英勇高大(?)的青年模样,这个模样的十代目无疑是陌生的。 但是再怎么陌生、就算完全不是原本的模样,狱寺隼人也能辨认出对方就是自己的十代目。 所以虽然山本武什么也没说,但他还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那只陌生又熟悉的幼崽就是他的十代目。 一时之间甚至忘掉了呼吸,直到对面的税金小偷「餵」了好几声,才把他的魂给召了回来。 狱寺隼人轻咳一声遮掩住自己的失态,顺手将那张图片给下载到了手机,抬头盯着对面。 碧绿色的眼瞳盯着做笔记的警察小哥半晌,在对方被这种眼神看得快要瑟瑟发抖的时候,银色短发的青年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气。 「我知道了。」他随手撩了撩头发,烦躁地说道,「也就是说,找到真凶就行了吧?」 青年的目光在场内环视一圈,落在刚被另一名警察很有礼貌地请过来的青年身上。 黑发红瞳,是刚才有过一眼之缘的傢伙。 当然那一眼并不重要,但是还没看见对方,狱寺隼人的危险雷达就不断鸣叫了起来。 「这傢伙。」他舔了舔嘴唇,在心底跟他伟大的十代目说了一声抱歉,盯着那个黑发的傢伙,感受到一种天然的排斥感,「说不定……犯人真的就在我们之中。」 警察:……? 而狱寺隼人捏了捏手机,就在刚才,山本武那傢伙又给他发了个简讯,用一种很欠揍的语气炫耀他知道了十代目的纸尿裤品牌,让坐在柠檬树下的岚之守护者不由攥紧了拳头。 ——对不起,十代目,我一定会尽快赶来的……等我破了这桩案子之后,我一定会飞快地来到您身边的! 什么,纸尿裤? 作为道歉,他要给十代目买一仓库的纸尿裤……不,他会直接收购日本最大的纸尿裤工厂,作为献给十代目的礼物的! 第160章 并不知道自己的左右手再度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背刺自己、向着十代目心腹大患的地位高歌前进, 沢田纲吉睁开了眼睛。 门缝处漏出丝丝光亮,离开的人刻意放轻了步伐, 但他依旧能够凭藉着对对方的熟悉、知晓他正站在门口。 包括对方刚才坐在他身边, 用可怕的视线盯着他的时候,沢田纲吉也都是清楚的。 门外的灯已经熄灭了,但是那个人还没有离开。 沢田纲吉没有睁开眼, 蜷缩着缩在被窝里,几乎能够想到山本武站在门口的样子。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赶来的时候也是急匆匆的,虽然不知道他和reborn怎么遇上, 但是比起看起来就像是早有预料的reborn, 山本武就像是出门的时候突然被叫来的一样。 现在呢? 第440页 现在对方站在自己的门前, 与方才那具有压迫力的、仿佛都和黑暗融为一体的时候不同,沢田纲吉感受不到山本武的视线, 也无从发觉对方的心情,他只是闭着眼,平稳地呼吸,直到门外那人抬步离去。 「ciaos。」 几乎是同一时刻, 属于家庭教师的可爱声音在耳边响起。 沢田纲吉动也不动。 「不要装死,起来, 阿纲。」他的家庭教师对他的小把戏了如指掌, 「你也不希望山本被突然发生的爆炸叫回来吧?」 听起来活像是什么反派才有的台词。 沢田纲吉睁开眼睛坐起身, 抿了抿唇角。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主动跟我说话了呢。」他说道, 声调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轻快——这是仅对这一人才有的反应, 只在面对对方的时候,才能全然放松下来。 「真过分。」他抱怨道, 声线因为身体的变化变得细细的, 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沢田纲吉偷偷摸摸地看reborn。 他的家庭教师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但是他却是有了一个新的角度。 以前他是正常的成年人的身形的时候,reborn看起来就很小只,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小小的感觉就更加明显——虽然每当他生出这样的想法,reborn就会用那种很有压迫力的、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光盯着他,知道教父先生心虚地将大不敬的想法收敛掉。 但是和reborn一个水平线这还是第一次。 不仅是一个水平线,两个人还拥有着差不多的身形,同样的姿态。 是前所未有过的体验。 沢田纲吉抿了抿唇。 他还来不及将多余的情绪发散出去,身体先行动起来,往后闪躲,试图躲过天降的来自家庭教师的一脚。 和以前一样穿着黑色西装的小婴儿就像是预料到他的想法和躲避路线一样,在沢田纲吉躲闪的路上继续发动攻击,棕发的婴儿飞快地闪躲着,不过一会,两个人就在黑暗之中缠斗起来。 如果这时候有人打开灯看他们的话,一定会发现就算是打开了照明灯,似乎也捕捉不到这二人战斗的轨迹。 沢田纲吉艰难地招架着家庭教师。 和早就习惯了这幅模样、并且凭藉着强大的自控力重新掌控身体的reborn不同,沢田纲吉才刚刚成为小婴儿。 甚至这种情况和单纯的成为婴儿——就像是成为两面宿傩的半身那时候一样——不同,他还保持着一个成年人的思维和习惯,因此刚刚在阿笠博士家醒来的时候,棕毛的幼崽还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摆脱一抬脚步子还没迈出去,自己就先「啪叽」一声摔在床上的窘状。 更不用说接踵而来的其它问题,也就是教父先生有着极高的适应力,才能够勉强保持住勉强正常的模样。 而这已经是世界意识格外优待的结果了。 这具身体在世界意识的偏爱下只是有着婴儿的外表,那些属于人类幼崽的脆弱和不可控都被很好地忽略了过去。但是,即使如此,在面对这具身体的时候,沢田纲吉也还是感到了一种可怕的无力感。 这种无力的感觉甚至比起当初面对白兰不得不选择死亡的时候来的更加苍白。 而这是reborn早已经历过的。 甚至比起被偏爱的自己,对方是真真正正地成为了「婴儿」——以一个强大而自傲的灵魂。 「啧。」 只不过是一恍神的时间,沢田纲吉就已经被他的家庭教师所制服。 他们打过了小半间屋子,最后跌落在柔软的棉被上,双手张开,他的家庭教师冷酷地将他制服,单膝曲起抵在他的胸前,露出的下颌冷漠又坚硬,和这样的婴儿身型全然不符。 沢田纲吉的脑海中无由地闪烁出对方死亡的模样。 也是这样的reborn,平静地躺在沉默的花中,柔软的皮肤变得僵硬,会露出可怕笑容的面容冷漠又苍白,是他曾经无数次闭眼就能看到的模样。 红色的血液从小小的棺桲上滴落,一滴一滴加快速度滴在视界中,直到将他眼前的所有都占据。 「阿纲!」 属于家庭教师的声音像是一道光一样突破了黑暗,将他从被血液埋没的幻觉中拯救出来。 沢田纲吉回过神。 比起神思更先有反应的是他的躯体。 被刻进了dna的战斗意识让他的身体率先做出了行动,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家庭教师正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盯着他。 两个人的方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他动作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reborn并没有抵抗,因此等他回过神来,就变成了自己以和reborn方才如出一辙的动作挟制着对方。 当然是如出一辙的动作。 毕竟教会他这些技能的就是对方。 惊醒的棕毛幼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中没有列恩,所以他採取的是锁喉的姿势。 即使是被拿捏住了最为要命之的区域之一,reborn也没有露出任何窘态。 相反,虽然在姿势上自己是弱势的那方,但在气势上却似乎截然相反。 「收起你的蠢样,蠢纲。」他加重了语气,再一次说道。 直到此时此刻,沢田纲吉才从这个人真的回到了自己身边的幻境中清醒过来。 被他锁住的地方慢慢地传来跳动的感觉,是对方确确实实还活着、还存在于自己身边的证明。 第441页 他骤然瞪大了眼。 明明是处于上位的傢伙,此时此刻却露出了难看的软弱姿态。 reborn嘆了口气。 他原本也是想用严厉的表情、严苛的训导来面对这个过分成器的弟子的。 但是知道对方做的那些事情之后,真的还能那样斥责对方吗——就算是以斯巴达风格着称的家庭教师,也不由得产生如此的疑惑。 但reborn是不会迟疑和犹豫的人。 所以他顺其自然地张开手,让笨蛋一样的弟子能够把软弱的自己暂时藏起来。 「真是不成器的废材纲啊。」他用可爱的声线警告道,「如果把眼泪鼻涕弄到我的衣服上的话,就让你给我都舔干净哦。」 「……reborn!」 …… …… 这边师生闹悠悠,那边狱寺隼人也终于结束了他的战斗,顺利地从一众嫌疑人中找到了凶手。 看着最先发出尖叫的女性捂着脸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在整场案件中就没发挥什么用处、倒是在他显露出几分逻辑之后就用一种「就靠你了」的目光盯着他的警察们蜂拥上前,将人给带走。 那个圆滚滚的条子老大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次的案件多亏了小哥你啊。」他咳了一声,伸出手,「我是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目暮十三。」 狱寺隼人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当然,这并不是想要和对方握手的反应,只是和条子靠得如此之近他的dna没忍住动了动。 但他不愧是他,在除了沢田纲吉以外的事情上都已经被时光磨砺得成熟的青年顺势将这个动作变成了伸手同对方握手的动作,冷淡地点了点头,神色不变。 「狱寺瓜。」 听见这个名字的目暮十三变成了豆豆眼。 「哈?」他咳了声,艰难地将「哈」变成了「哈哈」。 「真是一个好名字。」他违心地夸赞道,又是一番感谢的话语。 虽然破案的时候不太行,但是在感谢「侦探」的这件事上却格外地娴熟。 并非自己本意,但是对方将自己认为是「侦探」的这种生物倒是正好,顶着冷淡的表情,狱寺隼人敷衍了几句,终于把对方敷衍走。 再不离开条子们的包围圈的话,他就要忍不住了。 手指在袖口中颤动了无数下的mafia面无表情地想。 因为还有些后续,所以他被塞了一杯热可可等在一边,刚才对视过的危险的傢伙也坐了过来,两个傢伙手里捧着同款热可可坐在长椅上,显得格外傻。 黑色长发的青年沉默地喝光了热可可,随手将纸杯扔进垃圾桶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狱寺隼人。 心情因为不能离开这里而持续低落和暴躁的银发青年抬头,眼神危险。 半晌,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傢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吐出一个词。 「狱寺?」 这个态度…… 狱寺隼人本就不好的心情因为对方的语气和态度更加差了不少,他「哈」了一声,单手架在腿上,虽然是一个仰视的姿势,气势却丝毫不输于对方,碧色的眼睛凶恶地瞪着男人。 「怎么,这个名字碍你眼了吗?」 黑色长发的青年低垂着眼,红瞳看不出情绪,「嗯」了一声。 狱寺隼人:「哈?」 青年——或者说诺万点了点头,动作看起来有些乖巧,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不想惹上麻烦的话,改掉姓氏比较好。」 ——他十分诚恳地建议。 狱寺隼人觉得自己的拳头已经硬了。 反正这个点十代目已经入睡了,而小婴儿的话睡眠时间都不会短,所以他在这里把这个傢伙先哔——一顿再哔哔——一顿,最后再带着热腾腾的早餐赶到十代目的身边还是很有可行性的。 他捏着拳头,就地站了起来,和距离极近的男人争锋相对。 一连串的义大利语骂已经在他的脑袋里面串了许多遍,如果是以前的他的话,现在相比已经咋咋呼呼地掏出炸弹准备用实力说话了。 但是现在的狱寺隼人已经不是曾经的狱寺隼人了!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狱寺隼人、是十代目可靠的左右手了! 因此他只是超级凶恶地瞪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关·你·屁·事。」 【你是变态吗】 哈? 【你是变态吗?】 等等这个声音…… 刚才还十分不忿的青年动作顿了顿,原本已经准备离开,但却硬生生地因为突然插入二人之间的铃声而顿住了。 他低下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如果没有错的话,那里正是面前这个傢伙的手机。 对方退后一步同他保持距离,露出假笑。 「抱歉,我可以先看个简讯吗?」虽然是微笑的,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在两人之间建立可以微笑相对的关系的意思,手上作出了一个手势。 如果是日本人的话大概看不懂,但是狱寺隼人虽然有一半的日本血统,但是却是个义大利土着,因此当即就看出了对方是在用手势侮辱自己。 这个混蛋……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他盯着对方慢悠悠拿出的手机,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这傢伙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个铃声?」 第442页 不说还好,一说到铃声,对方就像是被摸了逆鳞一样,神色也阴沉了下来。 而另一边,横滨的街道上,银色长发的青年行走在黑暗之中,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虽然近来治安趋向安稳,但是在横滨的夜晚会发生什么还是难以估计的。 因此男人抬了抬眼皮,已经想好了对面这个傢伙的十万种死亡惨象。 就是他现在好像不太好鲨人来着? 这样的想法刚在脑子里闪过,就见到对面的傢伙突然九十度鞠躬下来。 「那、那个,请问您是琴子吗?!」看着梳着单马尾、有着银色长发、神色冷漠看起来就很会踩人(?)的男人,长得就很死宅的男人飞快地掏出一本粉色的漫画,同样是轻改的《转生异世界之成为贵族继承人后我的身边只有卧底一二三和废物四五六我真的一点也不崩溃哦的这件事》,闭眼大声吼道,「十分抱歉,但是您和我的女神琴子实在是太像了……您就是琴子在这个世界的同位体吗!」 第161章 银发青年——或者用他更加广为人知的代号——gin盯着面前这个双腿抖抖索索、但还是坚持不懈举着pinkpink的漫画的死宅。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 想必这只死宅目前已经死了千八百回了。 然而就算是无所不能的gin,暂且也还做不到用眼神鲨人的这件事。 而在他即将做出下一步的行动之前, 一只黑色半长发的青年从身后窜了出来。 「哇哦, 看不出来,你还挺受欢迎的嘛。」 对方带着笑挨着他,虽然看起来似乎是两人十分亲近的样子, 但是只要彼此才知道事实上正是窜过来的青年,将gin蠢蠢欲动的爪子给按了回去。 「别乱动,gin。」他压低了声音, 严肃地说道, 「你也不想……的计划功亏一篑吧?」 银发绿瞳的青年瞥了一眼他, 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但是手还是老老实实地放了回去,摩挲着香菸盒, 试图以此抵消一些烦躁。 在匆匆忙忙阻止了好不容易漂白一点的傢伙重新变得乌漆嘛黑之后,青年——萩原研二才来得及观察发生了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到封面,他就认不出发出了「噗嗤」的笑声。 「噗……」 gin正从包里掏出香菸盒的手一紧, 黑色的七星盒子就瘪了下来,上半部分呈现出了四十五度的弯曲。 他恶狠狠地顶着发出嘲笑声音的萩原研二。 然而当初极其具有压迫力的瞪视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也变得没那么有力起来, 萩原研二努力憋住笑容但是也还是憋不住, 只能扶着对方的肩膀捂住肚子, 在琴酒嫌弃的目光中道歉。 「抱歉抱歉, 我原本是受过专业的训练, 一般情况下是不笑的。」他的目光落在不明所以抬起头、连带着那本书也再度出现在视线中的死宅身上,又落回书上银色长发的傲娇大小姐, 忍不住再度噗了一声, 「除非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不怕死的萩原警官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笑声。 琴酒把手上的七星彻底捏碎了。 也不去管已经变成了豆豆眼的死宅, 反手抓住萩原研二的爪子,开始暴打。 「喂喂你这人怎么说不过就开始打……餵黑泽!不要太过分啊……别打脸别打脸,脸很重要的quq。」 抱着漫画的死宅低头看了看美丽可爱傲娇武力值超高的琴子小姐,再抬头看了看正在暴打(?)同僚的银发青年,沉默良久。 在他身后,守候在小少爷身后等着一起把从警视厅来的两位接回去的下属上前一步。 「少爷?」 死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看向琴酒的目光更加闪烁。 ——是琴子小姐吧,一定是琴子小姐的同位体吧!!爸爸!他找到琴子小姐了!!! 「阿嚏!」 横滨最高的大楼,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打了个喷嚏。 他擦了擦鼻子,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顶——刚才打喷嚏的动作太大,他感觉自己的假发好像挪动了一下,然后看向坐在对面的青年。 那是一个有着黑色短发的男人,暗红色的双瞳隐藏在黑暗之中,带着些浅浅的紫,让他有种独特的妖异之感。 这是这个横滨的主宰者,是连官方也要暂且退步避其锋芒的暗夜中的首领。 自从他开始来横滨开始对方的名字就一直如雷贯耳地响彻在耳畔,据说这还只是现在,对方所率领的港口mafia的巅峰之时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只是自从某件事情发生、某个人死亡之后,港口mafia的威势就萎缩了不少。 然而,尽管如此,也依旧是横滨的最强。 森鸥外。 他默念着对方的名字,猝然露出带着些讨好的笑容。 「森首领,」他搓着手,「犬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今天就去接那些条子了,请您放心,我们会按照您的意志,让条子们看见您想让他们看见的东西。」 双腿交叠,看起来就很斯文的首领浅浅露出笑容。 「那就多谢您了。」他一手捏起西洋棋子,轻轻地推倒对方的国王,轻描淡写地笑道,「checkmate。」 而在同一座城市,同样收到了警视厅来的条子们已经抵达的情报的中原中也挥挥手,让传递情报的下属退下。 第443页 「你觉得,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他挥着手,问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长相很稚嫩的青年,神色之中带着一些与mafia之类的东西全然扯不上关系的天真。 而要说业务能力也实在是堪忧,有时候笨手笨脚的,是如果不是作为首领的中原中也看中,大概会在底层做一辈子的模样。 然而人家就是走了大运,在加入组织「羊」的第二天就被首领看中,然后被叫去当首领的直系下属——顺便一提,在正式「见」到首领中原中也的时候,他甚至还以为对方只是个干部。 此时此刻,听见他的问话,青年猛地抬头,像是受惊的鹿一样缩了下。 「这、这个嘛……」 呜呜呜难道是来救他的吗?他刚才听见了,那个【银色长发的危险傢伙】一定就是黑泽教官了吧?教官呜呜呜呜呜他再也不会偷偷和同期们一起吐槽你了呜呜。 心中心理活动万千,然而面对着上司,他还是得硬着头皮作出答覆。 有着一头栗色短发——这个颜色在暖黄光线的照射下很容易让人看成是棕色——的青年眨眨眼,有些无措地挠了挠脸颊。 「或许……是来旅游的?」 这样堪称敷衍和摆烂的回答并未让首领露出不悦的表情。 相反,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猝然露出笑。 「真是的。」他挥挥手,黑色的皮质手套在灯光下反射出光,「你先下去吧。」 「是……是。」 不明所以的青年离开了。 中原中也坐在他的椅子上,双手交叉叠在身前,看着刚才栗发青年无厘头的回答,脑海中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偶尔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说出类似的无厘头的话语。 他垂下眼眸,像是拍卖场上拿来当做压轴大戏一样美丽的蓝眸之中流露出几分温情的意味。 但是,就算再怎么像,甚至可以克隆出一模一样的人,那些也都不是他。 要说的话,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 思及此,那份温情之中,又多出了几分令人难过的忧伤。 …… …… 沢田纲吉睁开眼,看见并不怎么熟悉的天花板。 他眨了眨眼睛,记忆慢慢地在脑内回溯,从自己在这个天花板下面醒来再到被阿武和reborn找上门再到大半夜的跟reborn在床上打架,他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面。 「扣扣。」 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扣门声。 沢田纲吉把自己埋在枕头里面装死,当做无事发生。 但门外的人大概已经很是熟悉他了,在等待了半晌,沢田纲吉快要把自己闷死的时候,再度轻轻敲了敲门。 「十代目?」 是……隼人? 沢田纲吉把自己从枕头里解放出来,左看右看,只能自己跳过去开门。 是正常的成熟男性的时候,开门这个动作对于沢田纲吉来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需要伸出手,轻轻地把门把手往下压,再往后一拉,门就开了。 但是对于一个婴儿沢田纲吉来说,这就成了大问题。 他站在床尾思索了一下,在门外的人已经开始被害妄想到他的十代目又失踪了的时候,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嘿咻」一声,朝着门的方向跳了过去。 两只属于婴儿的爪子扒拉住了门把手,微微用力,凭藉着自己的体重把门把手往下压。 果然,因为这边还是有一只幼崽的重量,门也就顺着朝里面打开了来。 银色短发的青年已经深呼吸了很多次、也借了阿笠博士家的卫生间,在对方惊奇的目光中练习了微笑很多次,准备在见到十代目的第一瞬间露出最完美的笑容。 然而,此时此刻,从浴室中走出来就凝固在他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狱寺隼人飞快地扫描了一圈没能发现他的十代目,不由得有些疑惑地又叫了一声。 「……十代目?」 门把手发出了些微的响动。 狱寺隼人犹豫了一下,说了一声「失礼了」便跨步进入了这个暂时属于沢田纲吉的房间。 然后在门后的门把手上,发现了一只小小的十代目。 棕发的婴儿双手扒拉在门把手上,仰着头见到自己信赖的伙伴,露出一个柔软的笑。 供、供血不足! 十代目,好可爱! 心中翻涌起了惊涛巨浪。 但是过去了十年,对于自己的形象有着较为良好的管理能力的狱寺隼人在面上竟然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就像是和沢田纲吉一只都是这样相处一样,自然而然地将对方从门把手上拯救下来,温声温气地询问了对方是否有进行洗漱,然后恭恭敬敬地把幼崽护送到了盥洗室。 过分幼小的彭格列十代目几乎只能站在洗漱台上。 昨天和毛利兰一起逛超市的时候买的儿童牙膏被狱寺隼人工整地挤在牙刷上,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橘子味。 沢田纲吉有些不适应地接过送到了自己手边的牙刷,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没拿动牙刷。 他疑惑地看着狱寺隼人还没挪走的爪子,再抬头看了看对方,银发碧瞳的青年微微俯下身,让自己能够和小小的十代目的目光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第444页 「十代目……」他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让沢田纲吉有些紧张……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十代目真的不需要我为您刷牙吗?」 在心底里面猜测了许多种可能、但是唯独没有猜到这一个的沢田纲吉一瞬间露出了冷漠脸。 「不需要,谢谢。」 仿佛有大尾巴在身后摇晃的银毛大狗失落地垂下了尾巴。 不过没关系,还有其他的够他发挥呢。 他垂下眼,盯在正在漱口的十代目的身后。 沢田纲吉抖了抖,有种被什么大型野兽盯上的感觉。 半晌,听见狱寺隼人幽幽地开口。 「那么,十代目需要我帮您换纸尿裤吗?」 「噗——」 是漱口水差点喷出来的声音。 全然当做没看见首领这般失礼的银发青年微微低下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一副金丝眼镜,手上也捧了一本书。 「不用担心,十代目,我已经详细而深入地了解过了,一定会带给您最极致的体验的!」 什么叫做最极致的体验啊! 沢田纲吉接过对方递来的小手帕擦了擦嘴,无语地吐槽:「你是变态么?」 你是变态么? 【你是变态么?】 如果是放在平时,会让他痛哭流涕内心otz的话语落在了狱寺隼人耳中,几乎是立刻就让他幻听了昨晚遇见的那个男人。 青年碧色的眼瞳一黯,最后还是被对方逃走……但是那个声音,他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自己没有认错。 ——真的吗? 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十代目的声音——他是说,成年的、正常年龄的十代目的声音了。 所以说如果弄错之类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一想到自己连十代目的声音和语气都会弄错,狱寺隼人就有种自己得去切腹谢罪的冲动。 面色半青不白地混乱了半晌,他突然双手握住属于十代目的小小爪子,九十度鞠躬在对方面前。 「拜託您了,再这样骂我一次吧!」银色短发的青年大声说道。 沢田纲吉:「哈?」 狱寺隼人的脑袋埋得更低,但是要确认那道声音——被那个男人用来做简讯提示音的那道声音到底是不是十代目的声音,除了声线之外,还可以凭藉语气来辨认。所以…… 「请您再骂我一次变态吧。」银发碧瞳的青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首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拜託了,十代目!」 第162章 看着无比认真的青年, 沢田纲吉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他沉默了一下,打算当做无事发生。 ——如果他忠诚又可靠、就是在某些时候会在奇怪的地方槓着一根筋的左右手不一直用一种很让人很难以拒绝的表情看着他的话。 沢田纲吉缩了缩脚尖。 就在他感到为难的时候,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 有些担忧的山本武探进了一个脑袋。 「阿纲?还没好吗?」黑发的青年眨了眨眼, 扫描过现在正在发生什么时候, 露出了疑惑的眼神,「你们……是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吗?」 是啊是啊, 在玩「你是个变态么」的游戏。 沢田纲吉一瞬间露出了死鱼眼。 棕毛的幼崽嘆了口气,虽然大家都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一个成年人,但是外表的加持还是让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了超越原本意义的可爱。 紧接着他张开手,朝着山本武伸出爪子。 「阿武,抱。」 卡、卡瓦! 狱寺隼人瞳孔地震。 同样受到冲击的山本武也愣了下, 挠了挠后脑勺,哈哈笑着将婴儿抱了起来。 他抱沢田纲吉的动作很熟练,不仅是他, 换做是彭格列十代家族的任何一个人, 要抱起一个沢田纲吉这般大小的婴儿都会轻车熟路。 毕竟他们是从十年前就开始围聚在了一起的关系, 而十年前十代家族最小的孩子蓝波·波维诺才堪堪五岁, 与他同样差不多大小的还有来自种花的一平, 当然, 还有头脑虽然依旧清晰、但是身体还是小孩的reborn。 因此在成为义大利里世界金字塔顶端的mafia之前, 他们先成为了合格的保父团, 而团长就是邪恶的mafia头子, 彭格列的十代目大人。 说起来也是一笔辛酸泪。 但是勤勤恳恳多年, 沢田纲吉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在这方面得到「回报」的一天。 他被看起来心情不错的山本武带到了楼下, 桌面上的寿司一看就是彭格列的剑豪的大作。而阿笠博士正端着热腾腾的粥从厨房里走出来, 看到他之后很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这么早就起床了吗?」他对待沢田纲吉完全就是老人溺爱孙子的态度, 「不需要多睡一会吗?早餐没关系的,起来再吃也可以的。」 沢田纲吉讪笑了一下,拒绝了对方的这个提议。 他扒拉着山本武的肩膀,看了看左右。 阿笠博士将那锅热气腾腾的粥放在了桌面上,看着幼崽扒拉着大人眼巴巴四处望的动作,一颗慈父或者慈爷爷之心就轰然动了起来。 「纲酱在看什么?」他问,并且已经准备好拿出昨晚找到的小东西,来哄幼崽的开心。 沢田纲吉收回四处乱晃的眼神,往山本武的怀里缩了缩,摇了摇头。 第445页 阿笠博士正准备说什么,就被另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早饭还没有好吗?」属于家庭教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沢田纲吉猝然扭过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老师已经乖乖坐在了椅子上,正睁着大眼睛看阿笠博士,「我饿了,阿笠。」 经过一个晚上已经将对方(单方面)引为挚友,因此听见这话阿笠博士当即一拍脑袋,也不去继续关心明显眼睛已经挂在了reborn身上的沢田纲吉,扭头钻进厨房里端出最后的菜品。 「小宝宝的确需要补充营养成分才行。」他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山本武带着沢田纲吉入座,「对了,刚才那个银色头发的小哥呢?我记得上去了?」 他这样说着,狱寺隼人才像是幽灵一样出现在了楼上。 银发青年碧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坐在软垫上的小小十代目,在被十代目可爱暴击之后开始愤恨为什么抱着十代目的是那个棒球笨蛋而不是自己的青年难得孩子气地将不爽都写在了脸上,直到重新面对十代目,才露出了笑容。 总之是不论怎么说,都十分惊悚的一幕。 不过好在在这里的三个人中有两个都是熟悉他的傢伙,还有一个则正好扭过了头,看过来的时候青年背后已经开出了粉色的小花。 他笑呵呵地收回目光,乐呵呵地感慨道:「你们的关系真好啊。」 不过虽然长时间都是独居的老人表示,短时间内住在他家也是没关系的,但好歹加起来两个成年人两个婴儿,在阿笠博士的再三挽留下,一行人还是离开了阿笠博士家,走向了……他家旁边的一栋房子。 虽然花费了一些时间和不知道从哪来的、疑似拥有十代目录音的傢伙争执,但是狱寺隼人也没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因此在晚间匆匆赶来、又从自己的同僚嘴里得知了发生了什么之后,他就很能揣测沢田纲吉心意地将阿笠博士家旁边的这栋空房子给买了下来。 「这样也挺好的。」硬生生把分别的愁绪逼回去的阿笠博士干巴巴地说道,「没事也可以来我家玩。」 他顿了顿,看着两个成年人已经一马当先进了旁边的住宅开荒,偷偷凑近了沢田纲吉。 「如果纲酱想要什么好玩的玩具也都可以跟我说,」白发苍苍的老人比划了一下,「我可是超——级厉害的发明家,什么都能做出来。」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睛。 他伸出两只短短的爪子,抱住很上道地凑过来的阿笠博士的脸颊蹭了蹭。 「谢谢你,博士。」 另一边,和能够在家玩耍睡懒觉的幼崽不同,虽然同样是缩小了,但是还得上学的江户川柯南摸着下巴,一脸严肃地走进了教室。 一名有着浅茶色短发的女孩自从他走进来就一直看着他,等到黑发男孩入座,才托腮看向旁边——没错,她正是江户川柯南的同桌。 「怎么了,大侦探?」她语带调侃地问道,「又遇到什么难解的推理迷题了吗?」 江户川柯南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没。」他思索了一下,还是凑到了对方身边,「待会出来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浅茶色短发的女孩眨了眨眼睛。 「嗳?」 然而黑色短发的男孩却已经顶着一个思索脸去做值日了。 原本还对他的要说什么怀抱着期待的女孩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很没有淑女模样地托腮看了会,就掏出了自己颜色粉粉嫩嫩、最近还被班级里小女孩们贴上了最近很火的美少女哔——士的贴纸,然后开始用小学生看不懂的义大利语流畅地进行书写。 【小白鼠侦探观察日记】 ——没错,她就是来观察她的小白鼠的。 在知晓黑泽阵没事干晕了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侦探,还给人餵进去了她最近刚研发出来的新药之后,灰原哀——或者说是宫野志保就一边嘆着气一边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解药。 但没想到的是对方的父母却先拒绝了她的解药,说是要让那个没事不判断情况、一遇到问题就头脑发热地使劲莽的傢伙吃些教训。 虽然是一般人听到之后会吐槽一句「是真的亲爹妈吗」的程度,但是微妙的,宫野志保倒是能够领会那对见证许多世事、为过于赤忱的孩子担忧的父母的心情。 然后秉承着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人类实验体的心情,她也吃下一颗aptx-4869,以「同样受到那个组织的迫害」的身份,潜入了对方的身边,到现在已经写出了一本厚厚的小白鼠观察日记。 不过虽说如此,大侦探也快要察觉到了吧……关于,他所追寻的「组织」似乎是一个空壳的事情。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在今日的观察日记上暂且划上一个句号。 等到下课的时候才偷偷摸摸活像是底层mafia在小巷子里交流情报一样凑到灰原哀的身边。 「是这样的,灰原。」他严肃地垮着小脸说道,「我怀疑我发现了和我们一样情况的孩子。」 他说这话的第一瞬间灰原哀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之后,浅栗发色的女孩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 「哈?」 在大侦探遭遇不测(不是)之后她就管控了这种药物,现在除了要不回来的琴酒那里,应该是没有其他流落在外的a药。 第446页 难道是gin?不对警察厅的那个黑毛说过会好好看着对方……那是什么?发生了什么? 灰原哀的脑袋难得有些混乱。 「发生了什么?」她维持着平静问。 江户川柯南越想越不对劲。 毕竟拥有着成熟心智的人和婴儿怎么都还是不同的。 在和小兰回家之后他暗搓搓搜索了许多关于一个两岁多三岁不到的孩子平日里应该有什么样的表现,最后从心中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怀疑开始,在心底翻涌起了巨浪。 如果沢田纲吉也是和他们遭受了同样事情的人,那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的孩童?又为什么会是那个年龄?他在心态说大多数时候看起来对自己的模样适应良好,但是在面对纸尿裤之类的婴幼儿专用的物品的时候还是会露出羞窘的神色。 这个年纪的幼童已经有了「羞耻感」这种东西了吗? 秉承着怀疑一切的宗旨,江户川柯南还是怀疑那个孩子是和自己一样遭受了不为人知的事情、然后才缩小成为现在这个模样的人类。 只不过如果变小的年龄差不多是固定的话,那对方年纪应该也不大……或许还是个小学生也说不定。 总之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去脑力风暴,到了第二天遇见了「同类」,江户川柯南就忍不住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了对方。 听着江户川柯南的猜测,但是比起对方的这个猜测、对于他所说出的名字要更加感兴趣的宫野志保沉默了一下。 「那个孩子。」她问,「你有他的照片吗?」 江户川柯南还真的有。 是在购物的时候鬼使神差偷偷拍的。 他从包里掏出手机,调出照片,递给了宫野志保。 浅栗色短发的女孩子的目光在看见屏幕上那个孩子的一瞬间就凝固了。 虽然差异很大,但是在一瞬间,她也还是认出了那个人的轮廓。 那个早已死去的人,那个很重要的人,在这个孩子身上「甦醒」。 她下意识拉住江户川柯南的衣袖,脸色变得极为可怕,对于江户川柯南来说,就算是上次他们在酒店里偶遇那个神秘的黑衣男人,都没能让她的神色变得如此可怕过。 「带我去。」她几乎是命令一般说道,「他在什么地方?带我去他那里。」 说这话的时候,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她甚至隐约有些颤抖。 ——因此,这也就是刚换了新主人的住宅门铃被按响的原因了。 正穿着带花边的围裙打扫清洁的狱寺隼人(狱寺隼人:???)面色不算好看的推开门,看见很有礼貌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类幼崽,神色柔和几分,但是依旧冷淡。 「你们是……?」 江户川柯南雀跃地举起爪子,拿出准备好的说辞。 「我是纲吉的朋友!」他高兴地说道,「他在家吗?我想和他一起玩——」 原本想着随便打发打发的青年在听见「纲吉的朋友」之后顿了顿。 虽然不怎么原因相信,但他还是让出了一丝缝隙,让两个幼崽能够进入。 在他身后不远处就是棕毛的幼崽,大概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幼崽扭过头,神色茫然又天真地看向来人的方向。 ——在他的身后,一个黑头发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青年举着一件恐龙睡衣,看起来是在很努力地说服幼崽穿上。 仅仅是那一眼,宫野志保就确定了。 她用一种很不淑女的速度冲到了沢田纲吉的面前,微微喘着气,但还是很努力地对着露出茫然神色的幼崽笑了笑。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呼吸一窒,看着冲到面前的女孩,感觉到一种熟悉。 下一刻,他就在脑海中找到了眼熟的由来。 ——这个孩子……莫非是那个孩子、是志保的女儿? 等等这个世界的话,已经过去了多久来着?他们家志保还是个小孩子啊! 而且这孩子为什么会认识他?难道是因为宫野志保给她讲过自己的睡前故事?但是这样也不可能直接就能认出来吧? 无数的问题围绕着他,而对面的宫野志保也调整了呼吸,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更自然一些。 「沢田纲吉。」她笑了起来,急切与惊疑不定褪去之后,神色之间带上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温柔与怀恋,「沢田纲吉……是你的什么人?是你的爸爸吗,小朋友?」 第163章 不、不对劲。 在对方露出笑容、用一种姨母笑(?)一样的表情询问着自己的时候, 沢田纲吉就感到了浑身都不对劲。 再想一想让他心脏停跳的不是对方的这幅面容,而是她叫出了「沢田纲吉」这个名字的行为。 如果说对方是宫野志保的孩子之类的的话,那难不成当初那个高高冷冷的小姑娘, 竟然是会把自己过去的事情当做是床头故事给晚辈讲的性格。 当然了也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就算如此, 那这个疑似是宫野志保的孩子的女孩子,又是怎么知晓他的长相的呢? 因此最后的答案好像指向了某个不太好的方向。 沢田纲吉抿了抿唇,棕色的眼瞳盯着对方,试图在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找出什么。 在他打量女孩的时候, 化名为灰原哀的宫野志保也正打量着他。 第447页 和能够想到一些可怕但是阳间的猜测的沢田纲吉不同,她已经参与过了那个人的葬礼,亲眼见到那个曾经在黑暗里发光的人被送进殡葬馆, 最后只剩下一盒子的骨灰。 曾经那么耀眼的人, 最后也不过是一抔尘土。 思及此, 宫野志保的眸色就一暗。 那么这个孩子就是那个人的孩子? 算一算时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宫野志保下意识地咬上了指甲盖。 如果这是那个人的孩子的话,不出意外她应该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人。 这个推论来的很简单, 那些傢伙——不论是其中的谁,如果发现了那个人、尊尼获加的孩子的存在, 定然不会让他流落在外。 宫野志保的脑海中甚至效率很高地蹦出了几个平日里身材就很好的傢伙穿上围裙抱着婴儿哄的模样。 ——说实话, 有些可怕。 她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都甩出去, 亏了最后浮现的那副可怕画面,原本因为想起某个人而低落下去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 她跟在因为得到首领的允许、于是放他们进门的狱寺隼人身后, 冷静地说了一句「打扰了」, 便跟在他身后——更具体地说, 是跟在被银发青年轻车熟路地抱起来的幼崽身后, 慢悠悠地进了门。 逐渐平静下来的小姑娘甚至能够背着手手,用一种比较挑剔的目光打量前面这个臭着脸的青年。 虽然看起来臭着脸,但是抱孩子的手法意外地专业和熟练,一看就是没少抱过(蓝波:阿嚏!)。 这样一说,连对方扎在脑后的小揪揪,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好歹是真心实意地照顾这个孩子的人不是? 宫野志保想了想那群傢伙中的一个或者所有人都最开始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孩子的情景,大概会真的演变成刚才想的那样一群在各自领域各有所长总之就是和奶孩子扯不上关系的男人们围在棕发的婴儿身边,手忙脚乱地餵奶粉的餵奶粉,拿尿布的拿尿布,混乱到了一定程度甚至还会产生摩擦,一个不小心就打闹起来。 可怜的幼崽最后就被他们扔在一边,只能孤苦伶仃地汪汪大哭。 真是太可怜了。 这样一想,宫野志保简直就要落下泪来。 因此,当沢田纲吉被狱寺隼人放下来、放在他们最先购买的软乎乎的沙发上,手里还被对方塞进了一只奶牛玩偶(据说是可以当做蓝波来对待)(沢田纲吉:??),再看向浅栗色短发的女孩子的时候,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的对方就露出了一种饱含着温柔和怜悯的眼神。 还没确定这是志保的幼崽还是志保本人的沢田纲吉:…… 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倒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对方拒之门外。 然而浅栗发色的女孩子已经进来了,连带着观察力惊人的小侦探也走了进来。 因为有外人的到来所以山本武也不得不遗憾地放下了他准备好的恐龙睡衣,顾虑到他们家的首领好歹内核还是个爱面子的成年人,他还很贴心地将恐龙睡衣往单人沙发的靠垫后藏了藏。 然后露出了半只恐龙尾巴。 乖巧并且大声说着「打扰了」的江户川柯南看见,没忍住别开脸,「噗嗤」笑了一声。 藏了,但没完全藏.jpg 倒是狱寺隼人注意到了这一点,先看向沢田纲吉,露出了温和可亲的笑容。 「十代目,我去端点点心出来。」 然后碧色的眼睛瞪向同僚,大长臂一伸,把对方揽进了厨房。 「砰」的一声,厨房门在几个孩子的面前关上。 看见对方在人前(特指沢田纲吉)温柔可亲、人后瞬间变脸模样的江户川柯南缩了缩脖子。 「没、没事吗?」他心有余悸,「刚才的大哥哥。」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睛。 还没等他回答,另一道声音率先传来。 「没事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reborn「嘿咻」一声从他出现的地方跳到了沢田纲吉的身边,站在沙发上,对着两个人类幼崽(伪)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他们的关系很好,那是他们交流感情的方式。」 「是、是吗?」 听着厨房里传来奇怪声响,江户川柯南的脑门上不由得滴下一滴汗。 这要是关系好,太阳得是从西边出来才对吧? 他看向灰原哀,试图从自己同一条战线的盟友口中得到认同。 然而对方咬了咬指甲,竟然点了点头。 「确实。」她如此说道,「确实有这种人……虽然看起来总是争锋相对打打闹闹,但其实说不定关系不错、有着独特的默契。」 比如说某个想要成为她的姐夫的小白脸,和与她同为酒厂漏网之鱼的琴酒,在某次事件之前她一直都是以为这两个人的关系好不到哪去的。 不如说除了他的下属和尊尼获加,其他人和琴酒的关系都好不到哪去——然而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某次的行动中体现出了极高的默契和素质,简直让人感嘆这两个人的差关系是不是演出来的。 ——然后提出这个猜想的人就被人套着麻袋打了。 两顿。 这没点默契宫野志保是不相信的。 得到了肯定的reborn矜持地点了点头,并且夸奖。 第448页 「真是一位独具慧眼的女士。」 两个人的气氛一时之间竟然和谐了起来。 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之中,双方交换了姓名。 在听见沢田纲吉自我介绍说是叫做「沢田纲吉」的时候她略微一顿,看向江户川柯南,得到对方的点头。 便变得心神不定了起来。 「说起来,」她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纲吉……为什么叫做纲吉呢?」 要说为什么……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睛,因为是幼儿的身形他的眼睛格外大,因此这个动作做起来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变成了会让路人捧着脸叫「好可爱」的程度。 「因为是……妈妈取的名字?」 他不确定地说道。 宫野志保呼吸一顿。 也就是说……是作为母亲的某位女士,为了怀恋那个人,给这个孩子取的这个名字吗? 只是一想,就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痛苦浮上了心头。 沢田纲吉说完这个回答之后也感觉到有一点怪,他扭头看了看reborn,家庭教师对这样的对话没有表达任何的异议。回过头来想清楚准备进一步解释一下之后,却发现宫野志保已经露出了了解的神情。 「不是……」 「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她跳下沙发,很轻柔地抱了抱有些无措的幼崽,「我……姑且和你的父亲认识。」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结合着自己现在的年龄开口,「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你的姐姐。」 沢田纲吉缓慢地打出了问号。 「姐、姐姐?」 不是?等等?这怎么就成了姐姐了? 大概是幼崽脸上的表情过于奇妙,宫野志保恍惚之间想起那个在后期总是绷着脸、对外看起来冷漠又严肃的傢伙在躲到自己这里过后,也会因为打闹时候的事情露出相似的表情,就不由得柔和了眉眼。 她弯弯眼睛,揉了揉幼崽棕色的短发。 「姐姐在哦。」 ——直接把沢田纲吉疑惑的声音当成了对方呼唤自己的声音。 沢田纲吉不由得呼吸一窒。 而宫野志保已经亲亲蜜蜜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无所不能的家庭教师用黑黢黢的眼睛看了眼他,越过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笨蛋学生,仰着头问另一个孩子。 「志保认识阿纲的【爸爸】吗?」他问,带着一种孩童特有的天真无知,「阿纲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听起来是一个很正常的问题,每一个没有见过【父亲】的人在遇见和自己的父亲有过关联之人的时候,大概都会问出相似的问题。 所以宫野志保整理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猝然发觉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形容比较好。 那个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语言来形容的。 她想。 她无法形容,但是说到最难忘记的人,她首先想到的是他,说到最想要忘记的人……她想到的也还是他。 是不是有一天把那个人忘记了,生活就能继续进行下去。 ——曾经无数次,宫野志保曾经这样想过。 但她还是没能忘掉。 因此面对着幼崽的询问,她低下眼,将一些不该存在的湿润给眨了回去。 「他……纲吉,不,尊尼获加,」她轻声说道,「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 …… 「您真是一个好人。」 横滨,卧底到了横滨的龙头组织之一【羊】,在阴差阳错之下被对方的首领看中带到身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不久就快要当上组织的二把手过上教官再不来捞自己、自己就要成为boss了的青年,诚恳地握住了他惧怕不已的黑泽教官的手。 他抬起眼,深情款款地看向对方。 「黑泽教官,您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好人。」 好人黑泽沉默了一下。 下一刻,嘴里叼着七星的男人不耐烦地瞪着菜鸟,在呼吸之间就完成了上膛的手枪抵在了菜鸟卧底的额前。 然而子弹似乎并没有出来的机会。 ——在此之前,小巷的尽头就出现了一名青年。 是【羊】组织的首领,中原中也。 菜鸟卧底看了看首领又看了看教官,心里一个咯噔,心说他死定了。 ——卧底的时候被上司抓住和警校的教官互通有无该怎么办,急!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慌张和窘迫,到这种时候也很贴心的上司压了压帽檐。 「你——」 菜鸟卧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黑泽阵没说话,收了枪看向赭发的青年,脑海中已经规划了数种对刚或者逃离的方案。 在紧绷的气氛之中,中原中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你这傢伙,就算我的下属给你发了好人卡,也不用这么激动,不至于求而不得杀人灭口……吧?」 第164章 原本, 在发现自己和教官暗通款曲(咦?)、首领竟然就在他们身后的时候,这位正在进行他的情报刺探实践课期末作业的预备役警察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我不会被杀人灭口吧教官打得过中原先生吗不会打不过吧救命完蛋要一起沉横滨湾了」的。 然而,在听见中原中也顶着奇怪表情说出的话语之后, 他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第449页 是、是这样的吗? 他颤颤巍巍地看了站在身旁的黑泽教官一眼,对方还是顶着一副冷漠到瞪一眼都能让人心绞痛的表情, 怎么也看不出中原中也刚才说的「求而不得杀人灭口」的模样。 用脚趾想菜鸟也能猜出来中原中也大概是在自己给教官发好人卡、呸,对教官说你真是个好人的时候才来的,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发散联想——原谅他吧,据说因为有个有时候靠谱有时候又不那么靠谱的兄长在, 中原先生的脑回路有时候会跟着那位据说在人情世故方面就没有弦的兄长走,所以会发出这种宣言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所以要承认吗?关于教官对他求而不得准备杀人灭口的这件事……救命他会被鲨的吧?会被黑泽教官大卸八块然后扔进东京湾里餵鱼的吧? 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卧底身份就要暴露了。 暴露的话他会被中原先生大卸八块, 扔进横滨湾里餵鱼。 被扔进东京湾餵鱼还是被扔进横滨湾餵鱼,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就在菜鸟卧底陷入自己到底是被扔进东京湾比较好还是被扔进横滨湾比较好的沉思的时候, 两个大人也对上了眼。 黑泽阵将**收回,漫不经心地点了一支烟。 「羊之王……中原中也?」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然而, 落在菜鸟的耳中,却像是收割性命的幽魂。 自己到底是被沉进哪个湾都不重要, 总归是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但如果现在否认了他和教官是在私相授受,那后果很有可能是他和教官一起被boss沉进横滨湾。 这样的未来、这样的未来他不要哇! 于是菜鸟眼一闭心一横, 径直挡在了两个上司的中间。 他闭着眼,露出大义凛然的表情。 「不、不要为我打起来!」他睁开眼, 因为用力过猛所以看起来有一点像是在瞪着中原中也。 眼见着平日里温温和和还有点胆小、虽然怎么都和某个认识的人扯不上关系但是就是会莫名其妙地联想起他的青年露出了这种超凶的表情, 中原中也微妙地感受到了一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哦不, 是「泼出去的女儿倒出去的水」(哪里不对)的心酸感。 他双手插在兜中, 沉默地看着对方。 虽然有着「羊之王」这样的威名,但平日里,中原中也和大家相处的时候都是十分平易近人的。 像是现在这样十分具有压迫力的模样,菜鸟还只在对方面对敌人的时候见到过。 敌人…… 虽然是来卧底的,但是和以往对于mafia的认知不同,比起穷凶极恶的mafia,「羊」更像是什么青少年组成的和谐友爱的社团集体。 不知不觉的时候,他也已经成为了能够毫无顾忌地在卧底的组织中开怀大笑的傢伙。 菜鸟的眸光暗淡了一瞬,紧接着昂起头,勇敢地张开手。 「不要伤害他,中原先生。」他神色坚毅,眸中带着几分哀伤与请求,「他只是喜、喜欢我到了求而不得的地步而已,刚才只是一时冲动,他其实还是一个好人。」 中原中也还没说话,站在他身后的黑泽阵率先发出一声嗤笑。 菜鸟:…… 他好难啊!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显然对于自己的下属拒绝了男人又为对方说话的这种行为感到不解。 但是想了想对方原本就是这样一个天真的笨蛋,所以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头疼地按了按帽子,将这件事翻篇带过。 「行吧。」他说道,挥挥手像是召唤什么小狗一样把菜鸟招呼到了自己身边,「走了。」 菜鸟这才三步一回头地跟着现在的首领离开。 比起他一言不发还只会添乱的教官,中原先生简直说得上是上司的典范。 然而就算如此,他也还是一名预备役的警察,还是黑泽阵(并不承认)的弟子。 他回过头,看见被香菸的烟雾缭绕着的教官,突然觉得对方一定有很多故事。 警察学校里的独行侠,会隔很久才会有那么一两个警察来找他一起吃饭——这种时候他还总是会臭着脸,身上有各种各样坑坑洼洼的伤痕,摆出去大概会吓哭一群小孩。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成为警察的,就算是已经成为警察四散在各处的前辈们,也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但是既然能够在警察学校当老师,还成为了卧底预备役们必修课的教官,对方的可靠性可想而知。 但谁也不认识他,谁也不能亲近他。 黑泽阵就是这样奇怪又神秘的人。 很难想像这样的男人会有什么例外的时刻。 菜鸟曾经见过那位名为「萩原研二」的警官和其他警察来找黑泽阵,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不过他猜测这些人大概是同期之类的关系——总之,在那些大概是他的同期的傢伙到来的时候,黑泽阵也没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 这样的人,说的直白一些,就像是学校论坛里说的那样,简直就是无情的战斗机器。 很难想像无情的战斗机器会有什么超出设定程序外的时刻。 但是想到这里的时候,菜鸟想起他曾经有一次,确确实实是在这位教官的脸上看见过不太相同的神色的。 那是他刚被分到这位冷酷又严厉的教官手下的时候,虽说是对方直属负责的学生,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搭理他的意思,反而似乎只是将此当做没事的上级给自己添的麻烦。 第450页 但是为了自己能够顺顺利利地毕业,菜鸟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凑到对方的面前去给自己刷存在感。 然后他看见了。 大概是刚从浴室中出来,胸膛裸露在外,湿漉漉的长发随意地拢在一边往下滴着水的黑泽阵。 丝毫没有顾忌这些的男人侧着头为自己点了一支烟,略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 后来菜鸟听同期们说黑泽教官似乎也是个很有故事的警察,据说他以前一直卧底在某个大型的跨国犯罪组织之中,直到后来组织被多国联合剿灭才回归正常的生活。 而在这一过程之中,他失去了自己的同僚与伙伴。 那位警官的身份暂时还没什么人知道,只是据说就在黑泽教官的钱包里,就藏着对方的照片——对此不少人表示怀疑,毕竟黑泽阵看起来就不像是做这种事情的人。 「所以那一定是他的白月光吧。」 和首领一同离开,用言语的技巧将过往包装了一下之后,菜鸟得出结论。 上司钴蓝色的眼瞳正看着他,让青年微妙地有一种骗孩子的错觉。 他单手握拳,咳了一声。 「如果他心中有白月光,却还要来找我……」说到这里,他垂下眼,露出失落的表情。 在这恰到好处的停顿处头脑风暴,想到一些从柚杏那里听过的「他爱他他爱他他爱他爱他」「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剧情的中原中也倒吸一口凉气。 「也就是说……」 菜鸟还不知道上司脑袋里的剧本比自己粗制滥造的这个要精彩多了,他垂着眼,抽了抽鼻子,坚强地开口。 「我大概和那个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吧。」他抬起头,扬起忧伤又明媚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中原中也露出了沉痛的目光,按了按刚拨到手边的菜鸟的肩。 「替身。」他沉痛地说道。 没想到看起来不太像是会知道这种专业术语的首领会如此自然而然地说出来这个词的菜鸟:……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至少要是以后事情爆发,被沉进横滨湾的也就他一个人,黑泽教官怎么都是安全的。 如此想着的菜鸟对着上司露出了柔弱的笑容。 然而脑海之中,却忍不住再度浮现在黑暗之中沉默地抽菸的教官的模样。 那个时候,在火星闪烁的时候……教官在怀恋的,是谁呢? …… …… 沢田纲吉在睡梦中差点打了个喷嚏。 他的动作几乎是立刻就吸引到了其他人的注意。 山本武娴熟地将他从沙发上抱起来,对着其他人笑了笑,指了指楼上。 意思是他把睡着的沢田纲吉送上去。 变成了幼崽的教父先生在他的怀里动了动,山本武迅速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让他睡得更加舒服——感谢蓝波,让他们都有过类似情景的练手机会——然后带着沢田纲吉上了楼。 原本小小的沢田纲吉也是想要继续进行沟通、主要是阻止reborn从宫野志保这里打探到什么不太好的东西的。 但是怎奈他现在的身体是一个小婴儿的身体,而距离中午午睡也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确实到了小婴儿的入睡时间。 更何况身边的都是一些熟悉的气息,最为熟悉和信赖的师长就靠在自己身边,对方那可爱但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显得魔鬼的嗓音就在自己的耳边晃来晃去,因此不过一会,不知道怎么的,他就闭上了眼睛。 reborn并未对此露出什么不耐之类的表情,和沢田纲吉一个身形的家庭教师不着痕迹地调整了姿势,让笨蛋弟子在自己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目睹了这一友好互动的宫野志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reborn对她笑了笑,继续同对方「分享」这一只沢田纲吉「幼年」的事情。 「是的,基本上都是妈妈在陪伴着阿纲。」 「爸爸?很早以前妈妈就告诉阿纲,爸爸已经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了。」 「他们结婚的时候吗?是爸爸先追的妈妈,当时因为……的事情他也犹豫了很久,不愿意将妈妈牵扯进来,但是还是下定了决心会保护好她,一直以来也没有让她进入那边的世界。」 虽然感觉他说的是真话,但是总有些地方奇奇怪怪的样子。 ——这样想着的江户川柯南,被很有眼力见的狱寺隼人带着,去进行房间的探索。 就又剩下了两个正经的人类幼崽,和一个呼呼大睡的沢田纲吉。 在简短地分享了「幼年的沢田纲吉」的事情之后,reborn一顿,以「阿纲从小就很希望知道爸爸的事情」为由,开始同一看就知道一定知道许多事情的宫野志保打探了起来。 宫野志保当然也能察觉到这个穿着黑色小西装的婴儿对自己有所隐瞒。 和世界中非黑即白的大侦探不同,只要不牵扯到自己的利益,宫野志保向来是对那些灰色的地带视而不见的。 因此,听见这个奇怪的小婴儿的询问、看着棕发的婴儿八爪鱼一样占领着对方的模样,宫野志保还是决定忽略那些奇怪的地方。 就当是……抚养费好了? 这样想着,想起那个人,她弯了弯眼睛。 等到沢田纲吉醒来,前来拜访的两个小学生就已经准备离开了。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一定错过了不少东西的沢田纲吉揉着眼睛下了楼梯,正巧对上看过来的宫野志保的眼睛。 第451页 小姑娘的眸光还是和以前一样清澈透亮,目光在触及到他的那一瞬间亮了亮,然后矜持地小跑过来,抱起他来了个贴贴。 「我马上就要回去啦。」她小声在沢田纲吉的耳边说道,「下次我再来拜访,好不好?」 沢田纲吉还没见过这么「温柔」的宫野志保。 在自己的记忆中,女孩子的性格随着年龄的增大变得越发冷淡,虽然这么都还是那个好孩子志保,但是要看到这幅模样……那得是在宫野明美的面前才行。 不过说到宫野明美…… 「灰原要怎么回去呢?」他仰起头问。 宫野志保抿出一个笑容。 「我刚才联繫了姐姐。」她说道,门铃应时响起,距离最近的山本武顺手去开了门。 「是,是灰原小朋友的家长吗?」 黑色短发的青年哈哈笑着,后仰身体叫人,「灰原——你的姐姐来了哦。」 宫野志保轻而易举地抱起两头身的沢田纲吉朝着玄关走去。 站在门口的果然是她的姐姐宫野明美。 比起反应大些的宫野志保,年龄更长、和「尊尼获加」的关联也不如妹妹多的女性至少在面上并未怎么表现出来。 她就像是每一个到别人家去接自己孩子的家长一样,先同家里的几个人道了谢。 然后看向宫野志保。 「不是说好今晚和大君一起出去吃饭吗?」她嗔道。 宫野志保眨了眨眼。 「诸星……那个男人也来了吗?」 宫野明美对于自己的妹妹对男朋友总是称呼「那个男人」这件事已经很无奈了。 她点了点头,往后看了看。 「就在车上。」 ——就在已经换上了【沢田宅】的房子门口,一辆低调的白色轿车正停在路边。 有着黑色长发的青年在车上等待着女朋友接她的妹妹,单手伸出车窗抖掉菸灰的时候,突然注意到门口上的住宅姓氏。 「沢田……吗?」 第165章 在这支烟抽完之前, 赤井秀一盯着那个【沢田】看了很久。 说实话,比起早有渊源的苏格兰和波本,他与那个人的交集算不上深。 而作为一名专业的fbi,他的工作性质也并不能允许他过分地沉溺于个人的情感之中。 只是偶尔、极其偶尔的时候, 赤井秀一也会在奇怪的地方思念起奇怪的人。 陪明美和宫野志保去甜品店、听着女孩子们在粉色的甜品店中聊天的时候, 会想起也是在同样的场景中, 那个人向着自己发出邀请。 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熬夜看文件的半夜, 会恍惚觉得有个人穿着幼稚的拖鞋走到自己身边, 递来一杯温热的牛奶。 就连抽菸的时候,也有时候会想起那个人笨拙的模样。 因此,在看见这块写着【沢田宅】的门牌的时候,他也似乎陷入了沉思。 过往的朝朝暮暮飞快地在头脑中闪烁, 这一瞬间赤井秀一好像是想了许多,又像是什么也没想, 大脑一片空白。 等他反应过来, 已经极其自若地下了车,单手插在兜中向着【沢田宅】走去。 住在这里的当然不会是那个人。 因此,只是堪堪走了两步, 他就停了下来。 黑色长发的青年带着针织帽, 神情晦暗不明地在这家门口站了会,半晌后, 将手中的烟盒捏成一团, 随手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中。 车门再度关上。 …… 送走了宫野志保,就还剩下一只江户川柯南。 虽然黑毛的小学生举着手说自己可以一个人独自回家, 但是在有着一屋子的大人的情况下, 又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呢? 因此借着「熟悉地形」之名, 几个人踏上了护送(?)小学生回家之路。 「我就不去了哦。」 临行之前, reborn可爱地说道,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睡衣,打着呵欠说道,「已经到了我的睡眠时间,所以我要睡觉了。」 已经很习惯他的这幅做派的成年人们点了点头,然后两个成年人一个未成年的目光落到房间内的另一个小婴儿身上。 看见reborn这幅模样,下意识也想要跟着打一个呵欠的沢田纲吉:? 他正在准备打呵欠,被三个傢伙这番注视看得动作都停止了下来。 狱寺隼人单膝跪在他的身前,神情关切。 「您也想要睡觉吗?这样的话让那边的笨蛋送江户川回家好了。」他用一种堪称慈爱的目光看着他的十代目,「十代目就在家里好好睡觉,您想听睡前故事吗?我一不小心买了好多,您可以随意选择哦。」 连语尾都因为即将能够给自己心爱的十代目读睡前故事加上了可爱的「哦」,足以看出这位彭格列十代目最得力的左右手(自封)的期待。 然而沢田纲吉有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我刚才才睡醒哦。」他声调软乎乎地提醒狱寺隼人。 狱寺隼人现在简直觉得自家的十代目是天下第一可爱的婴儿。 他珍重地将可爱的十代目抱在手里站起身,神色温柔地垂眸。 「是,那么现在我就为您做出行的准备。」 ——身后甚至飞舞起了粉色泡泡的氛围。 时至今日也没搞懂这群人究竟是个什么关系的江户川柯南背上自己的小书包,搓了搓手臂。 第452页 「没事吧,这个大哥哥。」他吐槽着,看向自己身边的另一个成年人,这一位虽然和这个银色头发的男人是同伴,但是看起来好像更加正常一……等等你在拿什么啊! 「这个吗?」 就像是听见了他内心的os,山本武将已经收进去半身的刀给掏了出来,在小孩的面前晃了晃,「是超——级好用的棒球棒哦。」 「是、是吗?」江户川柯南紧张地盯着这把看起来就很不一般的武士刀,尽力让自己不要将这群人的身份往什么可怕的方向猜想,「但、但是棒球棒是长成这个样子的吗?和我在电视上看见过的不太一样诶。」 听见他的话,山本武很爽朗地笑了起来。 「小朋友,为什么棒球棒只能长成你认为的那个样子呢?」他蹲下身,神色严肃起来。 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因为对方严肃了面孔,江户川柯南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山本武说道:「虽然我们的人生中有很多东西都是被规则所规定好的,或许跟着规则做下去会省力很多。但是,有些时候,打破规则才能抵达胜利的终点。对吗?」 江户川柯南思索了一下,犹豫地点了点头。 山本武重新露出让人感觉很亲近的笑容,顺手把武士刀塞进了能够背在身后的竹筒之中。 江户川柯南:…… 等等他们刚才在说什么来着? 听完了山本武忽悠小孩的全程的沢田纲吉:…… 看着被忽悠瘸了的江户川柯南,他绝望地捂住了脸。 不要在奇怪的地方带坏小孩啊阿武——! …… 等到狱寺隼人准备好出行的一应用具,例如说沢田纲吉的奶瓶、沢田纲吉的纸尿裤、沢田纲吉的各种东西之后,天色也微微暗了下来。 ——顺便一提,关于沢田纲吉的纸尿裤,彭格列十代目可以信赖的左右手已经看好了日本第一大的纸尿裤厂商并且让属下进行了初步的接洽,等到首领下一次入睡,大概就可以顺利收购。 因为今天正在和母亲吃饭所以不能来接人的毛利兰在听说了这边的大人会将男孩送回家之后呼出一口气,好好道谢一番并且嘱咐柯南到家之后给她电话之后才挂掉了电话。 一行人便朝着毛利侦探事务所走去。 「原来如此。」正常了许多的狱寺隼人摸了摸下巴,很顺手地帮或许会坐的不舒服的沢田纲吉调整了一下姿势,「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在这位毛利侦探家暂住吧?」 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将小学生这个身份扮演得很好的江户川柯南朗声回道:「是的——多亏了毛利叔叔,不然我就没有地方住啦。」 「不过,以前好像没有听说过毛利侦探的名声诶。」山本武说道,看向狱寺隼人,「是吧,狱寺?」 狱寺隼人思索了一下。 「确实。」他低头看向沢田纲吉,「十代目呢?」 沢田纲吉也眨了眨眼睛。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没听过这个名字很正常,毕竟在这之前两方都不是一个世界……他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因、因为叔叔是最近才变得小有名气的嘛。」江户川·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制造者·柯南急急忙忙地打了个补丁,听见沢田纲吉几乎是和他同时开了口。 「不过,我倒是好像知道,以前有位警官叫做毛利小五郎。」 诶? 江户川柯南诧异地看向被狱寺隼人珍重地抱在怀里的棕发婴儿。 「不愧是十代目。」银色短发的青年淡然自若地吐出了彩虹屁,如果忽略他说的话的话,大概还有人会以为这个人是在什么重要会议上发表意见。 已经开始习惯对方的这一作风的江户川柯南扯了扯嘴角。 「啊,已经看见毛利大叔家啦。」他像是个小学生一样蹦起来,给身边的人指了指,「大哥哥们看,这就是毛利叔叔家哦。」 被迫打断了彩虹屁现场的狱寺隼人和其他两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说是「毛利叔叔家」,其实他们也只能看见街对面房子的窗户上,贴着大大的【毛利侦探事务所】几个字。 江户川柯南看起来很着急地在原地跺了跺脚,并没有请客人上楼喝一杯的自觉。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大哥哥们就不要送我啦。」他说道,背着书包跳到了人行道上,蹭蹭跑了过去,在另外一边挥手,「再见了——大哥哥们。」 原本也没想着上门打扰的两个青年一个臭着脸一个笑着同男孩挥了挥手。 江户川柯南呼出一口气,转身要冲上侦探事务所的时候,楼下的波洛咖啡厅正巧打开了门。 大概是出来扔垃圾的店员看见他,挑了挑眉。 「柯南君?」 这是波洛咖啡厅最近新来的侍应生,安室透。 江户川柯南飞快地将脸上的表情掩去,露出很小学生的笑容。 「安室先生好——」 他摇头摆尾地打着招呼,然而,心中对于这个同样对自己露出友善面容的青年却很是警惕。 原因无他,虽然暂且没有证据,但是江户川柯南还是怀疑这个新来到自己身边的咖啡厅店员,实际上也是那个黑色的组织中的一员。 ……可恶,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啊! 对小侦探这幅模样收入眼底的安室透——或者说是降谷零——不由得笑了笑。 第453页 来到小侦探身边之前,他是没有发现吓唬小孩原来是这么好玩的一件事情的。 毕竟在此之前他接触的小孩不太多,硬要说的话当初的雪莉是一个。 可是比起普通的小孩,雪莉可要早熟多了。 再加上对方又是被那个人一直庇护着的孩子,就算是当时他也算得上是那个人的左膀右臂,也没什么机会捉弄对方。 更不用说那个人离开之后,他一直沉浸在工作之中,确认了雪莉的安全之后就再也没怎么关注过对方了。 也是因为有着一段因缘,他才稍微关注了宫野家的姐妹。 而除此之外的话…… 说实话,他是因为幼驯染担心他总有一天会因为007猝死而被迫申请了休假,再听萩原说了最近在奉命捉弄一个小孩,才来到毛利侦探事务所下「卧底」的。 「说起来,他们是……?」「卧底」先生看了看小朋友的表情,恰到好处的露出了笑容,「抱歉抱歉,我只不过正好看见柯南君你和他们道别,是不认识的人呢。」 这样说着,他才朝着对面投去一瞥。 对面的两名青年正转过了身。 降谷零大概能看到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抱了个……咦?抱了个孩子? 虽然只在对方转身的时候看见,但视力很好的降谷零还是看见了一头棕色的软毛,是很怀恋的颜色。 江户川柯南见他的表情不太对起来,咬咬牙拉了拉他的衣角。 「安室先生——今天店里还有你做的三明治吗?」 降谷零低下头,看见明明在恐惧着、但是还是很勇敢地转移他的注意力的小孩,不由得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虽然这孩子的父母对于他在案件上过于冲动的性格抱有亲昵的微词,但那是从父母的角度来说的。 作为一名旁观者、作为一个警察,降谷零很欣赏小孩这股子很有青春活力的冲劲。 于是他笑了笑,从善如流地跟着转移了话题。 只是在带着小朋友进入咖啡厅的时候,金发的青年若有所觉地往后看了看。 那两个总感觉不是一般人的男人已经走远了,连带着他们的带着的那个孩子一起。 鬼使神差的,降谷零再次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似乎从他的指间划过掉落。 再一次。 …… 恰巧的是,沢田纲吉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手里掉落了。 他木着脸看着正在同电话另一端的大哥——哦,就是笹川了平,他的晴之守护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从国中开始他就叫对方大哥了——两个人正在讨论照顾婴儿需要关注什么地方的狱寺隼人,难得的放空了大脑。 两位伙伴出门的时候约定了一人抱一半的路程,所以回家的时候沢田纲吉是长在山本武的胳膊上的。 虽然沢田纲吉也委婉地表示了他虽然变小了但是好歹还是一个人类,不用一直抱来抱去,然而天然黑的伙伴挠了挠后脑勺,很是自然地开了口。 「是吗?可是如果我们把你放在地上的话,阿纲现在的小短腿是跟不上我们的吧?」这位了解了小孩子的用具之后就在奇怪的地方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伙伴眼珠子一转,锁定了街边商店里摆放的超跑——儿童炫酷版,「或者说,阿纲你会更喜欢这个?」 只在小时候坐过类似的车车的教父先生呼吸一窒。 这、这好像也大可不必。 然而他某种程度上真的很天然黑的同伴已经抱着柔弱无助的首领朝着那家儿童用品的店迈腿走了过去。 大概因为是面向婴幼儿用品的店,这家店的装潢格外温馨,木色的地板和温馨的暖黄色灯光包裹着店铺,是小孩子走进来也会放松下来的搭配。 而放在门口的就是那辆吸引了山本武注意力的儿童超跑,和普通的小跑车不同,它甚至是儿童联名款——来自三o鸥的布丁狗正在车盖上对着来往的客人笑。 虽然很少看见爸爸带着孩子来的,但是也不是没见过,因此店员在短暂的呆愣之后,就十分殷勤地蜂拥了上来。 「这位爸爸是带着小朋友来看什么的呢?」 「我们家最近新上的商品都在这边哦,请跟我来。」 等等谁是爸爸谁是儿子啊! 山本武在一众店员的簇拥下保护着棕毛的幼崽,还能抽出余裕来解释。 「啊,其实我不是阿纲的父亲…… 」 「喂,你在做什么?」 落后一步就发现山本武带着十代目去了另一个地方的狱寺隼人神色不耐地迈进店铺,「不是说回家吗?」 店员们看了看刚进来的银发帅哥,又看了看抱着孩子一看就很好说话的黑发帅哥,脑内不知道脑补了什么,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是好歹是专业的店员,她们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将心中的激动压下,很是专业地为客人服务了起来。 即使是狱寺隼人也不得不承认,家里还是缺了很多东西的。 尤其是首领现在这个模样,预计还会在日本、在米花待一段时间,而家里还不完全是一个适合饲养小孩子的环境。 因此,在短暂的不悦之后,他也沉浸在了给小小的十代目买买买的快乐之中。 他遇见十代目的时候彼此都已经是上了初中的年龄了,对方又有一位好母亲操持家务,因此他最多也就是买些生日礼物或者花之类的东西,后来虽然彼此生活在一起、对方的大小事务也由自己一手操办,但是像是现在这样,亲亲密密地凑在一家店里,亲手为十代目挑选小到饭碗水杯、大到(儿童)超跑的模样,几乎是从未有过。 第454页 表面不显的十代目忠犬,差点为此兴奋到落下泪来。 沢田纲吉:…… 棕发的幼崽生无可恋地把脑袋转到另一边,觉得自己还不如和reborn一起在家里睡大觉。 他扑腾了两下,就被很有眼力见的店员「请」到了一辆同样是布丁狗联名的儿童摩托上。 骨子里对这种东西还挺感兴趣——他自己还收藏过air bike——因此,不过一会,沢田纲吉还沉迷了起来。 等到买完东西,已经很是过去了一段时间了。 狱寺隼人不耐烦地将东西放收银台上放,山本武就在后面推着推车和刷卡。 「没、没关系的。」突然,距离山本武最近的店员小声而郑重地说道,「共同抚养一个孩子是能够让彼此成为真正的家人的,您和那位先生一定会幸福的。」 山本武:? 山本武缓慢地打出了问号。 没听见这句话的狱寺隼人扭过头,下意识去确认首领的位置,却突然露出了想起什么的表情。 「狱寺?」山本武发出声音。 「我差点忘了。」狱寺隼人冷静地说道,「差点忘记告诉十代目……那个人在日本、并且准备过来找我们的这件事了。」 山本武「咦」了一声,若有所觉地顺着狱寺隼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在他们视线的尽头,正是一个幼崽在玩乐区骑着小摩托玩得不亦乐乎的沢田纲吉。 此时此刻,他仰起头,试图寻找一个地方让自己能够钻进去。 然而没有。 于是蹬着四个轮子的摩托(前轮1个、后轮三个)的教父先生慢吞吞地从摩托上下来,拘谨地站在了一边。 在他的面前,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男性,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对方灰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兴味,然而因为身高问题,沢田纲吉并没有将这份兴味捕捉。 被称为是「孤高的云」的青年——云雀恭弥看着他的可爱背带裤和黄色布丁狗小摩托,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哇哦」了一声。 「很不错嘛,」他蹲下身,和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埋着脑袋的棕毛幼崽对上视线,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叫出对方的名字,「沢田纲吉。」 他向一边伸出手,早有准备的草壁哲矢便将腋下夹着的漫画放在了他的手上,并且飞快地同boss传递一个不详的眼神,在被委员长大人发现之前眼观鼻鼻观心地站了回去。 而沢田纲吉就算没接收到那个目光也知道自己死定了。 因为他看见他无所不能的云雀学长,手里拿着署名为「云雀」的可爱漫画,拍了拍棕毛幼崽的头顶。 然后,在对方「好痛」的声音中再度重复了一遍。 「你很不错嘛。」 「沢田纲吉。」 第166章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在云雀恭弥看起来很和善地一下一下地用那本《这件事》拍着他的脑袋的时候, 沢田纲吉甚至觉得自己就这样像是一只地鼠一样被对方拍进地里……其实也是可以的。 至少这样他就不用再面对狂风暴雨。 然而事与愿违,他不仅没有如愿被拍进地里从而和他可怕的云雀前辈say goodbye,反而双腿离地, 被黑发的青年像是提熘一只小猫崽一样提熘了起来。 「恭、恭弥。」 棕发的幼崽在空中无力地蹬了蹬腿。 虽然不是原本那个能够激起自己战斗欲的沢田纲吉, 但是除了战斗之外幼崽和动物也是能够让云雀恭弥提高容忍度的存在, 因此看着蹬着腿还有些可爱的首领,他毫无被冒犯的恼怒, 反而勾了勾唇角。 「因为小婴儿先拜託了我一些事情, 」他说道, 另一只手挥了挥手里的漫画书, 「所以关于这件事你可以在这期间好好编一个藉口。」 沢田纲吉感觉悬在自己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挪开了——但没完全挪开——额头上一滴冷汗渗透出来。 「恭弥你听我说——」他软下声调,试图打感情牌。 确实很吃感情牌的云之守护者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将手里的漫画递给后一步的草壁哲矢。 「走了,哲。」 草壁哲矢躬了躬身,在心底为可怜的老闆的上司抹了一把泪之后挡住见到此情此景过来的守护者二人组, 为他们解释了二人的来意。 「是reborn先生邀请我们来的。」他说道, 「我们风纪财团已经收购了米花综合医院,reborn先生委託我们在医院中为沢田先生进行初步的体检。」 看着两位已经能够说是十分熟悉的守护者的表情,草壁哲矢顿了顿, 给自己的话再打了个补丁。 「当然,请放心, 相关的人员已经替换成了我们彭格列内部的成员。」 听见这话,山本武和狱寺隼人才放下心。 两人对视一眼, 银发的青年不耐地挠乱银色的短发。 「我知道了。」他神情虽然是不耐的,但是头脑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米花综合医院……正好, 在十代目检查的这段时间, 暂住地的安全网络还需要加强一番。」 山本武也笑了笑。 「确实。」他弯了弯眼,「而且阿纲在这边似乎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刚才的小弟弟好像就知道一些诶,要不然我上门拜访一下好了。」 看着十分熟练地找到事做的两头野兽奋发起来,草壁哲矢不由得在心底擦了擦冷汗。 第455页 他就说见到两位守护者的时候两个人怎么表现得这么冷静……果然是因为沢田先生在的缘故吗? 而现在沢田先生被恭先生带走,被好好牵住的大型野兽也就自己扒拉开了项圈。 真是可怕。 「说起来,草壁先生。」准备抬步离去之时,狱寺隼人说道,「能麻烦你让人把我们买的东西送回去吗?」 草壁哲矢眨了眨眼,对上那堆婴儿用具,脚边刚才变小之后的沢田纲吉还在骑的儿童摩托上嫩黄色的布丁狗还在对着自己笑。 草壁哲矢:…… 真难得还能想起这些东西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点头。 「我知道了。」 果然,能够驯服这群野兽的男人……彭格列的十代目沢田纲吉,才是最可怕的傢伙。 …… …… 可怕的沢田纲吉坐在车内,不敢说话。 急匆匆慢了一步赶上来的草壁哲矢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看他,才道歉说因为安排人处理刚才购买的婴儿用品所以晚来了一步。 云雀恭弥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草壁哲矢这才坐上驾驶座,开车载着两个人往米花综合医院驶去。 三个人,可以说是不爱群聚的云雀恭弥忍耐的极限。 而在狭小的空间中,沢田纲吉缩了又缩,恨不得将原本就是一个小婴儿体型的自己缩进靠垫里面才罢休。 以前他也不是没有和云雀恭弥坐在同一辆车里的。 相反,因为各种各样的家族事务,云雀恭弥又是唯一一个拥有着风纪财团这样一个跨国大型财团的守护者,沢田纲吉还是常常与对方同坐在一辆车的后座,等待着开启会议或者宴会的。 平日里他们往往会聊些家族事务或者生意上相关的事情,云雀恭弥虽然是个高傲的男人,但是只要拥有了能够让他刮眼相看的实力,男人就会变成最佳的盟友。 就算是对方心情不好的时候,两个人也最多一人占据一边的窗户,神色或是冷漠或是无奈地看着窗外。 但现在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出现。 沢田纲吉心虚,很心虚。 所以他准备一直蜷缩在角落,因为还是个小婴儿,如果不注意的话,甚至会把他当成这辆车上的什么布偶小摆件之类的给忽视掉——是的他宁愿这样。 然而,刚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的草壁哲矢看了眼身后,突然顿了顿。 「恕我失礼。」他开口道,神色之间全然看不出心里到底又多么纠结。 见着坐在后座的两位老闆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草壁哲矢干咳了一声说道,「沢田先生……您似乎需要一个儿童座椅?」 正在胡思乱想怎么从得罪了的云雀前辈手里活下来的沢田纲吉:…… fine。 他已经习惯了。 等到他无能为力地被放进店铺里仅剩的粉色猫猫儿童座椅,沢田纲吉已经什么都不想了。 就算是刚才的布丁狗也行……也比这个可爱过分的hello kitty好多了吧! 但是没有了,除了这一个款式,其他的儿童座椅都没了。 大概是看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小朋友骤然暗下来的眼睛,店员还附赠了一个猫猫耳朵发箍,一只耳朵上还有一个可笑(爱)的红色蝴蝶结,此时正绑在棕发幼崽的脑袋上,让他看起来更加可爱了不少。 ——至少看似在前面眼观鼻鼻观心一话不说的草壁哲矢是这样想的。 毕竟沢田纲吉现在是变成了小孩。 所以拥有着柔软的短发、亮晶晶的大眼睛和看起来就很好rua的婴儿肥的脸颊,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更不用说这个可爱的猫猫发箍,将幼崽的可爱程度又加了好几个度,是还没走远的岚之守护者如果回来,就喷出鼻血无时无刻不守护在他的十代目身边、防止有人来偷小孩的程度。 如果是这样的孩子,大概无论想要什么都会给他、无论做错了什么都会原谅他的吧。 这样的想法在草壁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刻,因为后视镜中反射而来的属于上司的冷漠的双瞳而一个寒颤。 开车出神被、被抓包了……咳。 而沢田纲吉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能缩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算了,还得坐在这个狗屎的儿童座椅里面,传出去他这辈子的名声就没了——虽然这种东西在他发现自己还得穿纸尿裤的时候早就没过一次。 总之蹲在儿童座椅当中的教父先生头顶乌云密布,就差找个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看似是在看报表、但实则也还是分了一丝眼神给旁边的幼崽的成年人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 车内的气氛一时之间让草壁哲矢都无法说什么来热络一下场面。 突然,他瞳孔紧缩,一脚踩下了剎车。 「非、非常抱歉!」飞机头的男人急急忙忙,「前面出现了一场车祸……沢田先生?没事吗,沢田先生?」 虽然被塞进了儿童座椅,但是并没有乖乖坐好的沢田纲吉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剎车差点给从里面颠出去。 好在脑袋刚刚有了偏移,就有一只手恰到好处地将他捞住。 沢田纲吉捂住额头,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坐在旁边的男人。 「谢、谢谢,」他偷偷摸摸地看了对方一眼,不知是何时飞进来的云豆正在对方的肩膀上跳跃,像是蜜糖一样的棕色的大眼睛和那双属于鸟类的豆豆眼在空中交接了一下,小小的黄鸟就歪了歪头,拍拍翅膀飞到了沢田纲吉边上。 第456页 属于鸟类的小脑袋大概还不能支撑它想明白这个熟悉的气味为什么会搭配上不熟悉的人,但是做鸟嘛,最重要的就是懂得放弃。 因此盯了一会确认这就是自己所熟悉的气味之后,云豆拍拍翅膀,亲昵地蹭了蹭幼崽的脸颊。 「纲吉~纲吉~」 超——级可爱。 沢田纲吉十年如一日地被云豆萌了下,抬眼的瞬间,看见云雀恭弥的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对了,他的云雀前辈虽然凶残,但是在对待小动物的时候,总是怀抱着难以想像的耐心。 沢田纲吉的目光突然游移了一下,触碰到被对方随意放进收纳袋里面的粉红书皮的时候一顿,旋即,终于下定决心做出某事。 「云、云雀前辈……」 他小声地叫了对方。 云雀恭弥挑眉,一只手抬起,还在沢田纲吉身边玩贴贴的云豆就熟练地飞了过来,站在他的手指上。 有事云雀前辈无事恭弥,沢田纲吉的算盘他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不过毕竟对方好歹是少有的能够看得上的对手,并且有些无尽的潜力和可怕的成长速度,因此为了(打架的)可持续发展,云雀恭弥向来是不吝于对某些时候脑子不太好的教父先生抱有仁慈的。 包括这一次也是。 事实上在小婴儿找到他之前,草壁哲矢就已经将这部署名为【云雀】的书放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还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结合着突然增加的日本和世界势力以及其他变化的事情,云雀恭弥不难猜出这些都和某个消失的傢伙相关——包括这本书。 而拿到沢田纲吉面前的原因么……除了他确实因为自己的名字被用在这种可笑的地方而感到些微的恼怒之外,更多的是存着看见对方这种傻了一样的表情的心思。 按照相处了如此多年的习惯来看,越是在这种傻了的时候,沢田纲吉越是能够做出一些让他感到高兴的事情。 云雀恭弥双手环胸,让云豆飞到自己的肩膀上去站着,漫不经心地等着沢田纲吉做出什么能让他愉悦一把的行为。 然后棕毛的幼崽动了。 他还是挺费劲地从儿童座椅上下来,两头身带给他的行动很多不便,但是身手好歹也利索过,因此在「跋山涉水」之后,他还是顺利地来到了云雀恭弥身边。 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抬起眼。 虽然凭藉着彼此的熟悉和作弊的超能力(不是)超直感,他能够感觉到云雀前辈好像也没怎么生气,但是毕竟是自己先做错在前面,因此也只能放低姿态,期待他的学长能够高抬贵手。 但是,这是有代价的。 因此,他压低了眼眉,小小的手抓住了青年黑色西装的袖口,小幅度地拉了拉,简直就像是撒娇一般。 「我错啦,恭弥前辈。」他小小声地说道,甚至採用了高中时期才更换的称呼,比「云雀前辈」更加亲近、又比单纯的「恭弥」多了一些什么,然后抬起眼,眸色闪烁而信赖地看着对方,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的手指,「使用你的名字写小说是我的错……原谅我这一次,可以吗?」 他棕色的软发柔软,眸光真诚,脑袋上甚至还带着刚才的猫耳发箍,小心翼翼地再度道歉。 「对不起哦,恭弥前辈。」 第167章 不愧是彭格列十代目。 沉稳地步行在医院的走廊上, 草壁哲矢回想着刚才的一幕,不由得感嘆一句姜还是彭格列的辣。 说实话一开始发现那本署名是【云雀】的漫画的时候他心中的震惊才是最多的。 秉承着一直跟在委员长身边的习惯他下意识挖了挖,很容易就挖出了这位【云雀老师】一开始的出道名是【云雀恭弥】……嘶。 如果说简简单单的【云雀】还不能说明什么, 毕竟作为姓氏虽然不常见, 但也不是说完全没有,更不用说还有「云雀」这种鸟,因此要说是撞名之类的也能解释得过去。 但换作是【云雀恭弥】这个名字就不一样了。 因此要说是震惊, 他才是最早接受到震惊最早、最持续的那个人。 梳着飞机头靠着气魄扛起过整个彭格列的男人, 一度忧愁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伟大的恭先生。 然后就被对方发现了。 因此一开始到的时候,就算是在恭先生的眼皮子底下, 他也硬着头皮同缩小了的沢田先生「通风报信」了一下——虽然效果微乎其微。 但是真的没想到啊…… 他站在医疗室的门口,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 默默地掏出一根草根塞进嘴里。 …… 沢田纲吉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萌混过关。 虽然有这样的预想,而且他尊敬的家庭教师也说过要在不同的情形下尽可能地活用自己的优势。 但打死他都没有想到, 这辈子还有在云雀前辈面前装嫩的一天。 而且居然还真的矇混过关了。 啊啊啊啊啊啊—— 见到他很想要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的动作,医生——彭格列的老熟人夏马尔医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把听诊器给扔到了一边。 「不用治了, 没救, 等着小鬼长大当彭格列十一代目好了。」 话刚说完,一只列恩的枪口就对准了他。 第457页 夏马尔抽了抽嘴角。 十年前他被拉上贼船的时候就面对这种事情不知道多少次了,因此面对着reborn一副严肃的好像下一刻就会干掉他的这幅模样, 他也不过是打了个呵欠,权当做无事发生。 ——如果没有重新将听诊器戴上的话。 念叨着自己可是只治美女的倒霉医生骂骂咧咧,沢田纲吉早就习惯了对方的这幅做派——倒不如说要是夏马尔医生不这样的话他反而会觉得奇怪——因此也没说什么话, 只是乖乖地任凭对方摆弄。 「说起来, 你好像把云雀糊弄过去了。」 在医生和患者和谐相处的时候, reborn说道。 沢田纲吉的目光不由得漂移了一下。 「糊弄什么的……」他嘟囔了两句,因为夏马尔正在起身扒拉他的口腔的缘故,这句话很快变得囫囵不清,饶是reborn也只能听见什么「……的事能叫糊弄吗」之类的话。 家庭教师的唇角不可抑制地勾了勾。 检查的时候云雀恭弥就坐在医院的待客厅里等候。 虽然是一件无聊的事情,但是因为受到了小婴儿的拜託,所以男人也还是压抑着无聊,有一搭没一搭地等候着。 不过他也不是纯然在等待。 在等待的时候,男人翻开了那本原本只是用来吓唬小鬼漫画。 沢田纲吉结束了检查。 作为一名小婴儿,他需要等他的监护人(reborn)和医生进行沟通。因此,在大概是彭格列成员的医生的引领之下,推门进入了休息室。 ……不,这是地狱。 即使知道对方已经知晓了自己顶着他的马甲胡作非为,但是在面带奇怪笑容为自己拉开门的彭格列成员的注视之下,沢田纲吉还是从门缝中看见了正垂眸看书的黑发男性。 对方的颜值即使是放在什么奇奇怪怪的演艺圈之类的也都很能打,更不用说加上一直以来身处高位而自然而然浸润出的气质,纤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书籍,是让人不由得连呼吸都静止下来的美好画面。 而沢田纲吉的呼吸确确实实地窒息了下来。 ——原因无他,因为这位美好画面中的主角拿着的不是其他东西,正是那本自己借了对方的明天弄出来的《这件事》。 没、没关系的。 沢田纲吉忍住立刻扭头给自己搞个吸氧设备的冲动,但是也没法再动作一步。 前面、前面可是深渊啊! 然而,世事不如人意,就在他还在和自己下意识想要逃走的冲动做斗争的时候,对方波澜不惊地抬起了眼。 「十代目?」 身边,已经能够盖章就是来自彭格列的下属也疑惑地发出了声音。 对方单膝跪在他的身边,眼中饱含担忧。 「是走累了吗十代目?需要属下将您抱过去吗?」 就算在云雀恭弥不明意味的注视下全身都僵硬了,沢田纲吉也还是扯出了微笑面对下属,摇了摇头。 「我自己就可以。」属于婴儿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清越而带着一点萌感。 而同他说话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愣了下,如果不是在首领的面前,这位隶属于彭格列的成员大概已经捧着脸毫无硬汉形象地尖叫了起来。 ——这可是十代目诶!而且不是普通的十代目,是幼儿版十代目……是限定款啊限定款,十年都难得一见的十代目啊! 他那么小、那么可爱,简直不像是以前那个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十代目,只想让人一辈子都呆在他的身边保护他。 然而,这样的心思刚刚起来,就被不远处凶残的云之守护者轻飘飘的一眼给看了回去。 沢田纲吉奇怪地看了这位说着说着就走神的下属一眼,在云雀恭弥的凝视和他的好下属(大概)之间犹豫了下,还是踮了踮脚,拍了拍对方的膝盖。 「没事吧?」他问,声音很不男子汉的变得软软糯糯。 十代目沢田纲吉打出了暴击。 直到看穿了一切的草壁哲矢说着「失礼了」上前来将人给拖走,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大概是被幼崽的这幅形态给……惊吓,嗯,惊吓到了,不由得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地坐在了云雀恭弥的对面。 对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大作」,虽然什么也说,但是一股无形的压迫力还是从男人身上传来。 沢田纲吉不由得嘆了口气。 「还在生气吗,恭弥?」他问一个早有回答的问题。 云雀恭弥慢条斯理地合上漫画书看了过来。 「现在倒没有这种情绪。」他笑了笑,说道,「等到进入训练场,我会给你看我的怒气的。」 漫不经心地说出了可怕的话。 但是沢田纲吉已经笃定自己确实已经萌混过关了。 他干笑了两声,试图开启一个安全的话题。 然后就被对方引导着说到了他手中那本漫画上去。 从一开始在阿笠博士家看见这东西的时候,沢田纲吉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当面看着对方看自己的「作品」,还是会有几分羞耻在。 虽然这种东西早就在reborn各种各样的「试胆训练」中被磋磨得所剩无几,但也并不妨碍彭格列的教父在面对家族成员把丢掉的羞耻之心重新捞回来——尤其是伙伴们面前。 然而就像是看破了他的想法,黑色短发的青年并不打算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翻过这一页,难得话多了起来,一句又一句,直到戳得身体变小、连带着智商好像也降低(?)的教父先生变成一只红彤彤的兔子才作罢。 第458页 云雀恭弥的唇角挂上愉悦的笑容。 而沢田纲吉呢? 即使直到对方是故意的,但理亏在先的是他,就算已经很破羞耻地使用了卖萌大法,沢田纲吉也还是被心虚主导着任由云雀恭弥捉弄。 可以说是世上最好脾气的幼崽了。 ——毕竟都已经豁出去卖了萌,只要暂且忍耐一会,就能够从云雀的手下存活。 沢田纲吉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云雀学长的想法。 双目相对。 藏着狡黠的棕瞳被那双灰色的凤眼捕捉到,即使是有着一些奇怪的信心的沢田纲吉,也不由得一个紧张。 门外云豆在高唱着并盛的校歌,这东西十年如一日地难听,但是被一只鸟用稚嫩的嗓音唱出来,却又带上了几分诡异的萌感。 沢田纲吉突然就想到十年前的云雀前辈。 那时候对方还没有现在这样内敛,脾气说是高冷不如说其实是对很多事都不太在意。 但是如果遇见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例如说战斗,又例如小动物们,灰色的眸中就会闪烁起明亮的光。 这样年少的云雀前辈已经很久没见过……但是在他沉睡的时候,对方却也来过了这个世界一趟。 所以突然就想了起来。 就在他迷迷瞪瞪地发生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青年站了起来。 那本让沢田纲吉脚趾抠出了一个彭格列城堡的漫画被他随意地放在手边,穿黑色西装活像是下一秒就能坐上谈判桌的男人站在了他的身前。 沢田纲吉抬起眼。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对方实在是太高了,所以不得不抬起脑袋才能看见对方的下颌。 冷漠而精緻,就像是这个人表露在外的固有形象。 但他却并非是这样的人。 就像是现在,对方以这样的姿态注视着自己,唇角勾了勾,泛起一个弧度。 「做的不错。」 他听见他的云之守护者、他这一路上跌跌撞撞走来的道标,难得地赞扬了他。 【做的不错,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 他凝视着仿佛站在光中的青年,思索了很久,最终凝重地开口。 「是本人吗?」 正在推门的草壁哲矢手一顿,抬眼看向被沙发隐藏了的彭格列十代目,因为对方整只都被沙发吃掉,所以只能看见站在对方身前的自家恭先生的表情。 沢田纲吉仰望着对方,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疑问。 「我的意思是,站在这里的是云雀前辈本人吗?」话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扯住了脸蛋,被这样提熘起来的时候还在挣扎着继续自己的猜测,「是不是被什么……唔……奇怪的东西夺取身体了……唔唔唔……」 草壁哲矢一言难尽地捂住了脸。 ——真的很可怕的,彭格列十代目。 …… …… 最后以两边脸颊都红红的、差点连眼泪都被捏出来的后果送走了超凶的云雀前辈。 在医院这种地方群聚已经接近了对方忍耐的界限,因此在得到他的检查结果之后,就干净利索地抽身离开。 「毕竟和某个没有办法继续工作的笨蛋不同,云雀可是很忙的。」 坐在沢田纲吉身边乖乖和云雀恭弥挥手道别的reborn出言讽刺。 沢田纲吉小小的脑袋上蹦出了一个小十字路口。 「真是抱歉啊。」他吐槽道,「因为我是一个小婴儿,所以暂时不能出席各种会议宴会……」 「不,不是因为这个。」reborn道,「现在的话,『死而复生』的彭格列十代目正在守护者的陪同之下参加盟友之间的宴会哦。」 沢田纲吉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是……骸和库洛姆?」 reborn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跳到了他的面前。 「大家都很担心你。」他可爱的声音在沢田纲吉的耳边响起。 棕毛的幼崽下意识捏了捏手掌。 「刚刚回来还没有接受身体检查就算了,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做了什么蠢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顿了顿,看着神色逐渐暗淡、简直就要蹲下身头顶乌云画圈圈的弟子,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更重要的是,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在遥远的新挂上【沢田】的宅邸中,早就习惯摆着冷漠脸的银发酷哥对着镜子练习合适的微笑和态度,一墙之隔,黑发的青年动手将地面的铺上柔软的地毯、墙角贴上防撞条;刚离开的黑发青年坐在黑色的轿车中,手里拿的是缩小后首领的体检报告,正一丝不苟地查看;并盛的小宅邸中,白色短发的青年绑着「极限」头带,奋力对着一沓的育儿书籍埋头苦干;更加遥远的义大利,早就听闻了兄长归来的小少年挺直着嵴樑站在雾化作的兄长身边,端着酒杯装大人;而幻化的雾尽可能模拟着那个人的模样,言笑晏晏。 所有人都在为了他而努力,大家都希望营造出能够让他安心回归的环境。 看着他的表情变化,reborn勾了勾唇角。 「我以前就说过吧。」他说道,「废材纲不用想太多——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已经忘记了吗?」 无论是担忧什么、惧怕什么,笨蛋纲吉总归是笨蛋,所以无论什么都要说出来,才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 第459页 他抬起眼,看向对面的家庭教师,鬼使神差地开口。 「那你呢?」他问,棕色的眼瞳之中带着婴儿专属的纯粹,「大家都在担心我,你……reborn呢?」 他的家庭教师微微一顿,露出早有所料的笑容,低低说了什么。 棕发的幼崽一愣,旋即,露出了温暖又挫败的笑容。 「还有一件想做的事情的,」他嘟囔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庭教师,「想见妈妈。」 …… 「米花综合医院,203……啊,就是这里。」 诸伏景光看着简讯扣响了病房的大门,在得到应答声之后拎着果篮走了进去。 他是来看自己的同期、在上次任务中不幸小腿骨折的伊达航的。 两个人是从警校时期就结识的好关系,意气相投经过了时光的沉淀化作了深厚的友谊。 话到一半对方的女友进入,他便借着洗苹果的名义出了病房透气。 然后,在庭院的地方,就像是灵魂般的指引一般,看见一个穿着背带裤的棕发婴儿。 对方是背对着他的,穿着橙色的小衬衫和蓝色牛仔的背带裤,从背面来看似乎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诸伏景光的目光只不过是从对方的身上扫过,但却无由地无法挪开。 他张了张唇,但却茫然地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然后,对方回过了头,他听见了自己干哑的嗓音。 「尊尼……获加?」 第168章 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不是「沢田纲吉」这个名字, 而是另一个也使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代号。 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转过了身。 然后,和带着惊诧的蓝色双瞳相对。 ——是苏格兰。 或者说, 是代号为「苏格兰」的日本卧底,诸伏景光。 对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但是看模样似乎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 蹲守在附近的彭格列成员一下就来了劲,还没等或是穿着白大褂或是装作病人的下属们行动,沢田纲吉就微微的摇了摇头。 于是蛰伏在黑暗之中的野兽们收拢了爪牙, 静静地守候着珍宝。 诸伏景光的脑海中一瞬间划过了许多景象。 无一例外, 主角都长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个人。 原本以为已经沾上灰尘的记忆相框就像是在这一瞬间突然被谁用袖子擦了擦一样,逐渐鲜明了起来。 眼前闪烁过了万千图景。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睁着可爱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幼崽面前。 诸伏景光难得的紧张了起来。 在组织中卧底的时候他也有过无数的紧张时刻。 然而, 和现在的这幅情状一对比, 似乎又是不同的。 与需要时时刻刻内敛着不要被人发现的紧张不同,此时此刻, 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太失态了。 作为一名狙击手, 时时刻刻保持冷静按理来说是他必修的自我修养,而在日常之中, 诸伏景光倒也是完美地恪守着这一原则。 然而此时此刻这东西被打破了。 他低下头, 注视着纯澈的棕色眼瞳, 脑袋难得一见地混乱, 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这样突然的靠近一定把这孩子吓到了吧。 他甚至还能分出一丝余裕来进行乱七八糟的思考。 对, 惊吓。 他下意识露出温和的笑容, 却发现这个孩子不仅没有露出被吓到的表情,反而是一种熟悉的包容。 他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都停止了一瞬, 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从他的头脑之中浮现了起来。 「boss!」 ——在诸伏景光开口之前, 有人先喊出了那个称呼。 沢田纲吉抬了抬眼, 是被他使唤着去拿东西刚回来、还不明情况的下属,此时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们。 不过仓促地喊出这一声之后那名彭格列成员也反应了过来。 虽然自己离开了,但是首领身边也不是只有自己的。因此,从现在这幅情形来看,这个男人定然是受到了boss的允许,才能够如此之近地靠近boss。 他墨镜下的脸僵了一下,看了眼脾气还是很好、全然没有露出被打扰的表情的boss,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幼崽的身后。 ——就算是被boss默认了的傢伙,也不能让他小看boss! 因为首领的缩小,而前所未有地对原本强大令人仰望的首领生出了怜爱之情的彭格列成员心中燃烧起了熊熊火焰。 他盯着那个看起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的傢伙,俯身在首领耳边耳语了两句。 沢田纲吉听完他的话,有些讶异的睁大了些眼,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诸伏景光知道他就要离开了。 但是做到现在这一步一句很失礼了,他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这孩子看起来身边也没有监护人之类的,而且他也很在意刚才这个黑衣墨镜男嘴里叫的「boss」。 总不可能就这样大喇喇地蹲下身,说「嘿小朋友你好啊,我怀疑你是我老闆的孩子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之类的话。 他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就像是知晓了他的手足无措一样,棕发的幼崽歪了歪头。 第460页 「说起来。」他朝着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人说道,「我想要的东西,你帮我带来了吗?」 那个可疑的黑衣人沉默了一下。 就算隔着墨镜,诸伏景光也能看到对方的脸上是如此清晰地露出了挣扎的神色。 然后,对方就像是变魔法一样掏出了……两个冰淇淋。 「请。」他一脸纠结——因为脸上的横肉稍微有些多、所以这种纠结就变得有些狰狞起来——男人顶着可怕的表情将手里的冰淇淋递给了幼崽。 幼崽伸出肉乎乎的爪子接过,看动作像是往自己身边拿了拿,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拿动。 棕发的、和尊尼获加有七八分相似、就算是指着这个孩子说这是尊尼获加本人诸伏景光也会毫不犹豫相信的孩子抬起头,对着黑衣墨镜男眨了眨眼。 是就算是站在一旁的诸伏景光都会觉得可爱的程度。 因此,在这样的可爱攻势之下,墨镜男很快就丢盔弃甲,一脸狰狞地在确认幼崽有好好拿好冰淇淋之后松开了手。 「请、请您节制一些。」他用一种感觉自己在冒天下之大不韪、但还是不得不说的语气说道,「re、reborn先生嘱咐过我们,不能让您吃太多冰淇淋的。」 于是诸伏景光就看见那只在拿到冰淇淋的时候还很高兴的幼崽骤然皱起了小脸。 但是却没有什么不悦或者抵抗的意图。 看来是亲近的长辈之类的人物。 冷静地作出推断的时候,诸伏景光也能感觉到自己坐在了柠檬树下。 如果是尊尼获加的孩子——他是说如果——那么这个时候管控小孩的冰淇淋摄入量的也理应有自己的一份。 他的脑海中甚至已经浮现了当初的威士忌三人组围着和尊尼获加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幼崽举高高玩游戏的景象。 然后,一只香草味的冰淇淋甜筒就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青年一怔。 「你好像要哭了。」 那个小小的、眼神澄澈的、就像是尊尼获加的翻版一样的幼崽舔了舔属于自己的那个冰淇淋,神色自然地说道,「吃一口冰淇淋吧,被冰淇淋冻住,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了。」 是一个奇怪的冷笑话。 但是鬼使神差的,诸伏景光就接过了对方的冰淇淋。 棕毛的幼崽甚至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了一个位置,今天本来就已经很不对劲的诸伏景光决定让自己继续不对劲下去,于是就坐了下来。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开始吃起了冰淇淋,分明没有任何交流,但却有一股默契流淌在其中。 诸伏景光如何是想,沢田纲吉并不知晓。 他试图思考自己要如何解释现在的模样——毕竟与有着各种高科技黑科技的自己世界不同,诸伏景光原本所在的世界还算是比较「科学」的。 既没有被缩小的作为世界基石人柱力的婴儿,也没有生命能量转化成的火焰,更不会有长着翅膀试图毁灭世界的鸟人(白兰:??),因此要和生活在这样唯物主义世界中的诸伏景光解释自己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也还是个问题。 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与对方并排坐在一起,那些被时光锁沖刷的默契就在这样宁静的相处之中甦醒了过来。 当日光透过绿叶照射在他们身上,在两个人的身上都落下斑驳的树影的时候,沢田纲吉觉得时机已经到了。 ——他们已经充分地理解了彼此。 他扬起了头。 「需要我再自我介绍一次吗?」他问。 诸伏景光低头看着被自己吃了一大半的冰淇淋。 冰冷的食物让他的大脑清醒了很多,也将那些不可能的猜测给消弭。 无论如何,尊尼获加是已经死去了的。 曾经就像是太阳一样高悬在黑暗之中的人,在光明到来的那一刻与黑暗一同沉沦进无尽的地狱,无论后来人如何思念,也再也无法再度回归光明。 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甚至于,身边的这个孩子,也是虚妄。 只不过是因为他过于思念某人而将这份情感寄託到了一个并无相似的孩童身上,所以才会见了鬼似的把这个孩子当做是尊尼获加的相关者。 要是仔细观察观察,说不定就会发现他和尊尼获加其实根本没有相似……这不是完全一样吗!难道这孩子完全没有遗传到妈妈吗?! 诸伏景光露出了见了鬼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睛,对着不用看就知道已经呆了的苏格兰妈妈(划掉)笑了笑。 他三两口将剩下的冰淇淋塞进嘴里,原本就软嘟嘟的脸蛋里面塞了很多冰淇淋,所以显得鼓鼓囊囊,把原本就有着婴儿肥的脸蛋承德更加圆润。 然后他用两只手抱起诸伏景光的爪子,高高举起,放在了自己的发顶。 「我在这里哦。」他拍了拍那只手,知道对方大概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够反应过来,所以格外和缓地说道,「对不起,但是我回来了。」 棕发的幼崽仰起头,弯起的棕色眼瞳之中仿佛流淌着蜜糖,漫不经心地就甜到了人的心底。 诸伏景光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随着对方的承认,丢脸地飞快地跳动着。 ——是,真的。 他慌张地伸出了另一只手,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幼崽的脸颊,脸上的表情在恍惚之后露出了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 第461页 「你在……这里啊。」 身形高大的成年人俯身抱住了二头身的幼崽,在一众彭格列成员的虎视眈眈之中,沢田纲吉压了压手按住他们,然后,小大人一样拍着对方的后背边侧。 「没错没错。」他拿出了诱哄幼弟时的耐心,温和地安抚,「我在这里哦,苏格兰……不,hiro。」 …… …… 蓝波·波维诺突然警觉起来。 他支棱起来,连一头捲发之中都有几根毛竖了起来,在张望一番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之后又老实地趴了回去。 他遥遥望了一眼「兄长」的方向,盯着沢田纲吉壳子的彭格列雾之守护者之一库洛姆正坐在一边,迫于教父的威严暂时没人上来搭话,让他们两个都不由得呼出了一口气。 他戳了戳对方,小声问了问库洛姆要不要吃什么,然后自己去拖一些过来。 取用食物的时候,与另一只手碰在了一起。 闭着一只眼拿食物的少年人抬起眼皮,看向对方。 那也同样是一名少年。 比起穿着相对比较休闲的西装的蓝波,对方显然是更加正式的着装。 黑色的短发带着些微的自然卷,绿色的眼瞳与领口祖母绿的宝石相互呼应。 在慢悠悠地说了声「抱歉」之后,对方也对上了蓝波的视线。 两个人同时一顿。 就像是先挪开目光谁就输了一样,原本应该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二人,站在一块提拉米苏面前相互凝视了很久。 然后在同一刻别开了眼。 ——总觉得,微妙地不太爽。 蓝波·波维诺吃了一口碟子里的小蛋糕,看着转身向另一个桌子走去的少年,如是想到。 第169章 安德里亚是踩着点来的。 最近里世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下面的人在制定某些计划或者任务的时候总会出一些不大不小的纰漏,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够让人焦头烂额。 因此他原本连这次的宴会也并不打算参加。 然而据说那位消失已久的彭格列十代目也会出现——没有别的意思, 他只是对此稍微有些感兴趣——因此在思索过后, 还是不紧不慢地赶了来。 他的boss所一手「继承」并发扬的组织主要是在义大利的北部活动,而这位号称是义大利里世界无冕之王的彭格列十代目的势力范围则主要位于义大利的南端。 因此双方向来是处于「王不见王」的状态——虽说如此,但是比起有着时间不短的历史传承的彭格列, 他们的组织还是略逊一筹。 啧, 如果boss在的话…… 一想到这里,安德里亚就忍不住恨恨地咬了咬牙。 因此,即使知晓方才和自己抢小蛋糕(不是)的傢伙就是那个彭格列的雷之守护者,他也并没有什么上千攀谈的意思。 对于他们而言, boss留下的组织不用扩大也不用缩小,只要一直维持原本的模样就好。 因此不必刻意逢迎。 但是大概是出于好奇,安德里亚没忍住多打量了对方几眼。 虽说不用刻意去讨好所谓的无冕之王,但是即使自己没有吩咐, 对面的情报也在参加宴会之前被下属放在了他的桌案之前的。 蓝波·波维诺,彭格列十代家族的一员, 彭格列十代的雷之守护者。 据说对方成为「守护者」的时候不过是个五岁的孩童,因此里世界中也一度有人嘲笑彭格列是否是走到了末路尽头,竟然选用这样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做高层。 ——然后就听说了就算是这样的小鬼, 也是和那个凶恶的暗杀组织瓦里安之中的雷之守护者打的不相上下的消息。 来之前安德里亚一度以为对方是个可怕的傢伙。 毕竟从那样的年纪就有了一番恶名的人即使是在里世界之中也不算多, 而少有的部分除了家庭社会因素的影响下不得不混出个恶名的, 就是天生变态。 而放在年纪不大的彭格列雷之守护者身上,就说明要不是带他长大的人——众所周知彭格列家族高层密不可分,说不准连小鬼的尿布都是那位据说有着仁善之名的首领换的——有暴力倾向之类的问题, 要不就是这个傢伙天生恶种, 天然的就是个变态。 但是初初一个接触, 安德里亚就推翻了自己在此前的所有猜测,在被百分之**十的可能之中,提熘出那个因为可能性不大而被自己抛之脑后的猜测。 「不过是个笨蛋……吗?」 他摇晃了一下红酒杯,看着一脸欢快吃点心的傻蛋小牛,在观察之后得出了结论。 一时之间安德里亚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毕竟在boss……在对待他如父如兄的boss在的时候,如果他不是早就被fbi培养训练过,想必他大概也会被他宽厚的兄长养成一只骄纵又肆意妄为的小动物。 但是没有这种如果。 开头没有,结束的时候也没有。 安德里亚眸光一暗,不过半晌便将自己从失落的情绪之中拯救了出来。 他抬步朝着蓝波·波维诺的方向走去。 既然碰到了,那么礼节性地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 而且他也稍微对那只传说中的「彭格列十代目」产生了一些兴趣——能够养出蓝波·波维诺这样的傢伙,想必多多少少会让人感到有趣。 第462页 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酒杯,在心中祈祷围在那位传说级别的首领身边没多少人——当然他感觉不太可能——自觉早已从躲在兄长身后怯生生观察世界的小鬼成长为可靠的大人的少年轻轻咳了咳,走到了正在努力干饭的蓝波·波维诺身边。 ——果不其然,那位彭格列的首领正被人重重包裹,更因为对方是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因此安德里亚连对方的头发尖都不曾看见。 他收回目光,身边的捲毛也终于意识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为了守护阿纲在日本的快乐假期,难得懂事一次的蓝波太气了眼。 虽然总是被镇子上的女孩们喜爱,但是顶着一个很义大利男人的风流壳子的傢伙确确实实不过是一个小鬼。 因此对于宴会上其他人和事情都不太在意,反而对这个和自己选中了一种甜品而有了一面之缘的少年有了记忆。 蓝波咬着叉子想了想,给对方腾出了一点位子。 「你也又来拿这个吗?」他耷拉着眼皮问。 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的安德里亚:…… 他看了一眼,发现还真是自己喜欢的,便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在大人们忙于应酬的时候,少年们就端着小碟子站在一边进食。 安德里亚原本是抱着试探与防范之心来的,但是没想到自己和对方的口味竟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也因此,对于不同的地方就极其容易产生争执。 等到他们一会其乐融融一会针锋相对地解决了许多吃食,话题也从食物漫无边际地逸散到了其他地方——例如说里世界近来的情况、最新时髦的「玩(武)具(器)」,关系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好了许多。 「说起来。」他放松了些身体,和蓝波一样背靠着墙,看了看沙发的位置,「你不用去守着吗?」 黑色捲发的小牛茫然地抬了抬眼。 「啊那个啊……」就算是面对新朋友蓝波也不会说漏嘴,因此他只是囫囵着说道,「他……阿纲一个人可以的。」 这可不像是忠心耿耿的下属对待上司的态度。 也就是说外边传闻凝心聚力坚不可摧的彭格列……事实上或许也没那么铁板一块? 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然后,安德里亚捕捉住了这句话之中的一个关键的词彙。 「阿纲?」 蓝波略带迷茫地看向他。 「怎么了……?」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虽然里世界中还是有不少人知晓彭格列十代目的本名就是【沢田纲吉】,但是更多人熟知的却是彭格列的名号。 他抿了抿唇,颇有些倔强地说道:「阿纲就是阿纲。」 真是小孩子脾气。 安德里亚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其实他也有些失态。 毕竟那个人的本名……如果他一开始就毫无伪装地待在毫无防备的那个人身边的话,想必也能如此亲昵地叫对方的名字。 阿纲……吗。 他下意识地将这个词在唇舌之间揉碎,却没有像是身边的这个没头脑一样大大咧咧叫出来的勇气。 蓝波·大大咧咧的没头脑·波维诺:? 他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冰淇淋往刚交上的新朋友身边送了送。 「你要吃吗?」 安德里亚婉拒了他,目光在包裹着「彭格列十代目」的人群上略过。 要说刚才只不过是出于好奇想要见识见识所谓的彭格列十代目,现在的话,这种好奇之中就多了一些东西。 类似于,看看对方是否配得上与那个人相类的名字……之类。 而蓝波·波维诺从善如流地收回了属于自己的冰淇淋,看着身侧的少年,「唔」了一声。 「果然。」他突然说道,「我好像不怎么喜欢你。」 安德里亚愣了下,没想到这位小少爷会说如此的话。 但怔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他扯了扯唇角。 「好巧。」他说道,看向刚才似乎还挺谈得来的少年的时候带上不怎么善意的笑,「我也是。」 …… …… 出去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带了彭格列的团队就算了,还多带了一个男人回来。 狱寺隼人呆愣地站在玄关,刚才收到消息准备出门去迎接首领的岚之守护者被首领的家庭教师给耍了一把,在大门的地方和他已经到家的首领面面相觑。 然后这位早就成长得至少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都能维持自己冷酷外表的守护者瞳孔激烈地地震了起来。 「云云云云雀那傢伙呢?」他探头往后望着,「云雀那傢伙又自顾自地走了是吗?reborn先生没有和十代目一起回来吗?」 一连串的询问噼里啪啦下来让沢田纲吉有些头晕,纵然知道对方的询问对象并非自己、而是后面跟着的彭格列成员,沢田纲吉也还是不由得被这一趴话念得头大。 落后一步的诸伏景光已经露出了不贊同的眼神。 然而,还没等他动作,银色皮毛的大犬就已经单膝蹲下,整个人散发着失落的气息。 「竟、竟然让您亲自回来……」他大概是真心实意地自责着,脑袋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作十代目的左右手,我竟然让您亲自回来,真是太失职了。」 沢田纲吉:…… 第463页 实不相瞒,他不仅亲自回家,还亲自吃饭洗手去卫生间呢。 但是这些放在十代目毒唯眼里怎么都是他们家十代目委屈了自己,在心底给带走十代目却不亲自送上十代目回家的云雀恭弥画了无数个圈圈,又得到了首领的贴贴安慰之后,青年才捞着首领站起身,看向刚才站在首领身后的男人。 「这是……?」 他留出了恰到好处的停顿。 诸伏景光上前了一步。 事实上,不仅是狱寺隼人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着对方。 比死去之人死而复生更离谱的事情是他不仅活了、还缩小成为了小婴儿的模样。 如果不是对方上来贴贴叫出他的名字,诸伏景光宁愿相信这个孩子是尊尼获加在遗腹子——毕竟他和他的「父亲」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当然了,毕竟都是同一个人不是。 不过要说变小的先例,其实也不是没有(虽然这样看不知究竟谁才是哪个先例),因此诸伏景光的理智还是告诉了他,这件事应该在宫野志保那试探一番才是。 但比较惭愧的是直到刚才,他才从尊尼获加「复活」的恍惚中反应过来。 按理来说反应过来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两个人的亲朋好友的,然而他紧接着就跟着沢田纲吉进了这所牌子是【沢田】的宅邸,对上了虽然在幼崽的面前仿佛一只大型犬、但气势却是完完全全的猛兽的青年。 狱寺隼人。 诸伏景光垂了垂眼。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是尊尼获加最常用的一个假名之一。 现在来看,或许就来自于这名银发的青年。 他是谁?和尊尼获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复活之后缩小的尊尼获加会在他的身边……或者说,当初尊尼获加是真的是死去了吗? 脑海之中实在有太多的事情在盘旋了,一时之间诸伏景光甚至不知道先说哪一个比较好。 看着难得有些慌乱的诸伏景光,沢田纲吉眨了眨眼,拍拍狱寺隼人的手臂。 「这位是我的朋友,诸伏景光警官。」他说道,「好啦,其余的我们先进去说,好不好?」 好好好当然好!十代目说什么都好! 狱寺隼人今日的十代目份量已经很足了,闻言淡定地点了点头,很有主人风范地伸手邀请对方进门。 听见外面的动静山本武也探出了脑袋。 此时此刻他正蹲在厨房里捏寿司——因为某位首领先生说很想念友人的手艺——见到诸伏景光的时候也是一顿。 「原来如此,他也是阿纲的朋友吗?」爽朗笑着的青年恍然大悟,伸出手去和对方握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这个逻辑好像也不是不行的诸伏景光被迫伸出手。 然后便见到上一秒还笑得爽朗的青年瞬间变脸。 「不过,要说阿纲最好的朋友。」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黑色的瞳凝视着诸伏景光——诸伏景光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瞳在日光下反射出琥珀色的光,只是因为太过深而显露成了黑色——笑意不再,连身周的气势都猛然大涨了许多,赤忱而直接地说道,「是我。」 诸伏景光一愣。 他抬了抬眼,对方的神情不知何时已经凝肃了下来,黑发蓝瞳的青年也不由得收敛了表情。 而他还没说话,就见到那个叫做狱寺隼人的银发青年神色不爽地走了过来。 「说什么呢。」他很是熟练地一爪子拍向山本武,「十代目最好的朋友和最得力的左右手都是我才对吧,你这棒球笨蛋。」 「诶是吗?我一直觉得是我才对……狱寺你是不是年龄大了,不太记得这回事了啊哈哈。」 「蛤?你是想吵架吗?」 「是吗?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是如果狱寺要吵架的话我也可以奉陪的。」 两个十年如一日不知道说是关系好还是不好的傢伙旁若无人地吵了起来。 诸伏景光有些呆地看了会,侧过了头。 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的台子上的二头身婴儿看着正在争吵的两人,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抱歉。」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对方扭过头,露出他大概是熟悉的、在梦中看过无数遍、但事实上却已经很久再没有见过的温和笑容,「他们就是这样的啦……苏格兰、hiro?你还好吗?」 在沢田纲吉担忧的目光之中,一瞬间仿佛露出了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的青年摇了摇头。 「我好极了。」他轻声说道,再一次地、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这个人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见状沢田纲吉娴熟地跳到两个还在吵架的成年人之间「劝架」,而诸伏景光低下头查看简讯,发现是自己刚才在车上的时候、神色恍惚地给幼驯染发去的简讯。 【如果我说……尊尼获加回来了,你会相信吗?——hiro】 【哈?】 【是生病了吗?发烧了吗?多少度了?出现幻觉了?】 【你在什么地方?!!!】 ——zero。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瞬,冷漠地关上了手机。 第170章 【哈?】 【是生病了吗?发烧了吗?多少度了?出现幻觉了?】 【你在什么地方?!!!】 第464页 六个问号, 三个感嘆号,放在他逐渐变得成熟强大的幼驯染身上可以说得上是极其关心的举动。 ——如果不是与事实几乎背道而驰的话。 诸伏景光只看了一眼就冷漠地扣上手机,将刚才心里的打算一笔划过。 沢田纲吉熟练到让人心疼地拉架的时候察觉到了诸伏景光的小动作。 因为他先站在一个人的肩膀上而引起的新的争端在脑后响起, 听着什么「哈哈阿纲也喜欢站在我的肩膀上吗?之前小婴儿也是, 果然长得高一点就是有好处」,「什么你这傢伙,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太矮了是吗」之类的话, 教父先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仿佛回到了无数个争吵的夏日。 乏了, 随意好了。 他无语地从山本武的肩膀上跳下——事实上, 是因为对方距离自己更近才选择跳上山本的肩膀——直奔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的诸伏景光的怀里。 这个动作吓了青年一跳, 当即飞快地收好了手机, 稳稳噹噹地接住了对方。 「你……」 他一时之间有些语塞,竟然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什么比较好。 是「尊尼获加」?「前辈」?还是什么? 大概也能猜到他在犹豫什么,沢田纲吉抬起小脸,对着对方笑了笑。 「不用管他们,他们的关系一直这样。」他说,仿佛漫不经心,「你可以和他们一样, 叫我阿纲。」 果然。 诸伏景光抱住小婴儿的手臂紧了紧, 面上却露出了顺从的笑容, 猫眼微弯,看起来和善又好亲近。 是记忆中苏格兰妈妈的模样(划掉)。 绕过两名在首领身边就变得幼稚起来的大龄儿童,从几人的相处之中找到自己位置的苏格兰妈妈娴熟地改了口,抱着幼崽低声询问。 「阿纲饿了吗?是不是该吃一些东西了?」 「刚才在医院的时候就没有吃东西吧?现在怎么样?」 「哦对, 你现在吃的什么?喝奶吗?」 说着青年就无师自通地准备去按一按幼崽的小肚子——在他仅存不多的饲养幼崽的记忆之中, 这算是最有效的确认幼崽飢饿度的方法——发现果然不是圆滚滚的状态。 骤然被人摁住小肚子的沢田纲吉:! 他差点就直接从对方的手臂里跳了起来。 然后就又被摁了回去。 作为「尊尼获加」也好、「沢田纲吉」也好, 沢田纲吉至少都是个成人,怎么也不会出现这种还没蹦跶起来就被人给摁回去的情况。 但是他现在不仅仅是「沢田纲吉」,而且是被缩小了的、柔弱无助的人类幼崽。 因此几乎是被对方一根手指就戳回去,也不是什么让人觉得羞耻的事情。 ——像是这样鸵鸟一样地想着,沢田纲吉抬起头,就对上诸伏景光承载着笑意的双瞳。 沢田纲吉看向自己的伙伴们,刚才还在争执的两个傢伙在首领被薅走之后就安静了下来,你不服气我、我也不服气你地瞪着对方,然后在首领注意到这边的时候乖巧站好。 「阿纲不是说要吃寿司吗?」 听见他们的对话,山本武撸起袖子上千,将自己捏好的部分递了出来。 诸伏景光还没想好要怎么去接,就发现刚才还站得老远摆着臭脸的银发青年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顺手就将山本武递过来的碟子接了过去。 看着诸伏景光抱着沢田纲吉朝向了他,狱寺隼人动作一顿,微微俯下身凑到了棕毛幼崽的面前。 「十代目现在要先吃一个吗?」 说着那艺术家一般的手已经捏起了一个军舰寿司。 「十代目,来,请张嘴,啊——」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面对着面带笑容真诚等待自己进食的友人很难拒绝,捂着眼睛自暴自弃地张开了嘴。 看起来是不错的朋友。 诸伏景光想。 但是这样熟悉的程度又绝非是朝夕之间就能够养成的——然而,如果「尊尼获加」身边有这样两名友人的话,他应当不会是不知道的。 就算是作为卧底的前辈,在事情结束之后他们也曾从教官手中拿到对方的信息。 在另一个名为沢田纲吉的人生轨迹中,绝然没有出现过这样两个危险的傢伙。 ——如果他们查到的的的确确是「沢田纲吉」的人生的话。 黑发的青年垂下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 降谷零也在凝思。 他时不时看向自己的手机,出神程度连同事榎本梓也不由得侧目。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 在再一次挥手被似乎是在发神的青年忽略之后,穿着店员服装的女性担忧地托腮,「要是不舒服的话,尽早回家休息怎么样?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我好了。」 今天是工作日,波洛咖啡厅的工作也并不算多。 降谷零下意识就要拒绝的,然而想到刚才hiro发来的讯息,还是犹豫了一下。 正是这点犹豫让榎本梓有机可乘,柔弱的店员小姐推着一拳一头大黑熊(不是)的同僚往后台走去,嘴里还在念念叨叨。 「一定是安室先生工作太过努力了。」她鼓了鼓腮,很是可爱地说道,「但是繁忙过头了也不好,要学会张弛有度才行。」 降谷·不太明白张弛有度为何物·最高的记录是连续一周不闭眼·零:「啊……」 第465页 但是既然被对方这样对待了,心中也确实有些在意幼驯染说的东西,于是就打了个呵欠作出睏倦的模样,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确实有些精力不济……抱歉梓小姐,下次我会请你吃蛋糕的。」 已经与这位高颜值的同僚相处得有些熟悉的女性抿嘴笑了笑,打趣起来。 「是吗?那我要吃安室先生特供版哦。」 降谷零配合地举起手投降。 「是是我知道了。」 「嘛~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谁让安室先生的厨艺这么好呢?」她打趣着同僚,将降谷零推进休息室之后就体贴地带上门准备离去,「说不定安室先生是从睁开眼就会做饭的好男人呢。」 降谷零配合地笑着看那道门关上。 直到听见对方的脚步声远去,他才淡了笑容。 要说的话降谷零的厨艺一直以来是算不上好的。 虽然不至于炸掉厨房,但是最多也就是能吃的程度……而且比起那些需要烹饪的菜品,他大概是更加擅长煮泡面。 以前莱依和hiro不在家的时候,他就常常和另一个似乎也对于做饭有些苦手的尊尼获加排排蹲吃泡面。 然后被偶然提前回家的苏格兰妈妈看见,一人给了一个正义的铁拳。 思及此,他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哟西!」 精神过来的警官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更换起了衣服。 其实榎本梓说的正好相反,他最近是难得的闲暇时期。因为007到差点猝死所以上司特地给了他这样一个「假期」,但是琢磨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就算小侦探的父母确实说是不在意,但无论是他们二人、还是工藤新一本人,想必都不是希望现下的情况持续下去的。 而要说收集数据的话,既然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宫野志保那边想必也已经收集了不少——他可是听那个可恶的fbi说过,对方甚至为了获得第一手的数据也磕了一颗aptx-4869,每天蹲在她的小白鼠侦探身边做观察,连观察日记都已经写了厚厚几本。 总之确实到了暂停的时机。 不过要暂停的话,还得把那傢伙叫回来在小侦探的面前演一场戏才行。 就算身份最后会被对方知晓,但是也得让天真热血的小侦探知晓何为成年人的险恶。 如此想着,降谷零的心情倒是确确实实地好了不少,以至于出门的时候被榎本梓盯了好一会,才在女性「果然就算是安室先生,放假也会高兴的」的嘟囔下离开。 天空下起了连绵的小雨。 降谷零在路边的便利店里买了把透明雨伞,手机上收到幼驯染的回信。 【你在什么地方?下雨了,需要我来接你吗?——zero】 【东京都米花市米花町2丁目23番地——hiro】 这个地址…… 降谷零不由得皱了皱眉。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小侦探家的地址应该是…… 暗金短发的青年沉吟了一下,在手机中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工藤新一家的住址。 【东京都米花市米花町2丁目21番地。】 是巧合吗? 他沉思了一会,将手机收回了外套的包里,步入雨中。 而并没有距离太远的沢田·暂时·宅,因为突然的雨,原本其乐融融(大概)在客厅一起看电视聊天的成年人们一顿,发挥了作为mafia/警察的特殊本领,齐刷刷地冲进后院,在雨滴落下之前将晾晒在外面的被套衣物等抢救了回来。 「哈哈这场雨来得正是突然啊。」山本武擦着脸上的雨水笑了起来,目光探究地看着诸伏景光,「果然诸伏先生的身手也很好……有机会的话切磋一下吗?」 「切磋?」 同样擦了擦自己脸的黑发青年回想起进门的时候对方的动作,「是剑道吗?」 山本武高兴地笑了笑。 「是哦,」他说道,「或者你要是想换成其他的也可以?」 诸伏景光露出那种「饶了我吧」的表情。 很奇怪的,他们之间的相性还算不错——至少比起那位暗搓搓打量着他的狱寺,诸伏景光觉得自己会和这位「山本先生」更聊得来。 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些往事,看着对方手舞足蹈(不是)的模样,突然开口。 「说起来……」他仿佛无意一般说道,「山本先生喜欢打棒球吗?」 青年的蓝瞳之中闪过一闪光亮,顿了顿,刻意让对方侧头看过来。 「世界第一的棒球手……我以前似乎听boss说过您?」 「叮咚——」 正准备给朋友们拿擦雨水的帕子的时候,沢田纲吉听见了铃声。 他犹豫了一下,跳到了门边。 因为还是老式的门,他能够再度利用自己的体重、像是一些聪明猫猫一样按住门把手打开门。 然后,对上探身进来的青年的眼瞳。 「诶?」 对方发出了声音,然而看表情的话,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下意识发出声音。 或者说,思维已经停滞了,什么也没想,狼狈地只剩下下意识地反应。 沢田纲吉也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然后,露出了柔软的笑容。 听见门铃的成年人们也探出了头,其中一个看见来人,诧异地发出了声音。 第466页 「……zero?」 诸伏景光叫着自己的幼驯染。 金发黑皮的青年震惊地看着挂在门把手上的小号尊尼获加,再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幼驯染。 如此重复多次,才确认了这居然是真实的。 「hiro……」过了好一会,他才凝重地皱起眉,看着幼驯染的时候脸上带着的是不贊同的表情,但是眼神却忍不住往趴在门把手上,jiojio还一点一点地不住晃荡的幼崽身上看,过了好一会才严厉地看向幼驯染,「你知道利用他人基因进行克隆是犯法的吧?」 第171章 看着神色严厉不似作伪的降谷零, 即使是好脾气(大概)的诸伏景光,也不由得产生一种「这个幼驯染不能要了」的感觉。 他的拳头硬了硬,却在触及到对方看似严肃、实则潜藏着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的眼神之时柔软几分。 zero还是孩子呢……个屁。 他招了招手,神色之间带着警惕的金发青年就双眼动都不动地盯着挂在门把手上的沢田纲吉, 侧着身子走到了站在玄关处的诸伏景光身边。 就算是下意识地为这个孩子找到了出现的原因, 降谷零还是有些难以面对, 没有在看见这只棕毛的崽崽的时候原地蹦起来跳走……已经是降谷警官经受了多年训练之后的自我修养。 还有的呢? 什么都没了。 他的思绪几乎是在一瞬间陷入了无可言说的混乱之中,就算是组织的前boss老乌鸦在他面前再出现他都不一定会慌乱成现在这样。 可是……是那个人啊。 降谷零和那个人的关系其实始终是隔着一层的。 他们之间既没有小白脸莱依靠着硬碰瓷碰出来的熟悉,也没有知晓了彼此身份的幼驯染来的亲密。 其中虽然有着没有某些缘分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当初他时时刻刻地在告诫自己,不能接近、不可接近。 即使对方偶尔表现得不像是可恶的mafia, 也不能因此放松警惕。 总不能因为狮子伪装成了兔子,就真的把对方当做是柔弱无助的兔。 因此, 这样来说,最后的时候他应当是最少收到冲击的人。 ——但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直到现在降谷零也时常会想起对方,他知道hiro当然也是, 但是他也不敢去问,幼驯染是否会和自己一样……几乎日日夜夜每一天每一天,都能在身边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温和的尊尼获加, 威严的尊尼获加, 戏嚯的尊尼获加, 还有……在火焰之中熠熠生光的尊尼获加。 在那之前, 降谷零还没见过这样的人。 但他还没来得及更多更深地接触他, 他还只一无所知地蜷缩在那个人的守护之下, 他就死了。 他死的时候降谷零甚至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他的名字、他的身份……那个人的一切真实的东西, 降谷零都不曾触及。 作为日本公安安插在组织内的卧底,安室透甚至在对那个人的时候,一度是充满敌意的。 他被外派到组织的主营业务和地盘之外,做着一些说是mafia、实则更像是居民委员会的工作,怀抱着一颗「复仇」的心回去,就直面了他的死亡。 直到今时今日,降谷零也不曾知晓,那个曾经确确实实在自己身边存在过的人,他所触及到那些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他的身份、他的性格,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少真实。 降谷零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原本准备将这只不省心的幼驯染揉巴揉巴扔出去的诸伏景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动静,心中不由一嘆。 「被你发现了。」他飞快地同还挂在门把手上的幼崽对视一眼交换了信息,语气故作凝重,「没错,这孩子……」 那双蓝色的猫眼直视着他的幼驯染,竟然露出了几分诚恳的情态。 「小纲就是前辈的孩子。」 正在门把手上晃悠的沢田纲吉差点摔下来。 「诸伏……!」 他急急地叫了一声,对上猫眼青年带笑的双眸。 「要叫诸伏叔叔才行。」 注意到幼崽姿势的诸伏景光绕过不省心的幼驯染将沢田纲吉给捞起来放在怀里,rua了rua那头看起来手感就十分不错的软毛,「不过我还有一个哥哥,总是叫诸伏诸伏的容易混淆……」 他笑了笑,沢田纲吉很诡异地从这个并不爽朗的笑容之中看出了几分山本武的影子,大概是两个人接近之后近墨者黑的结果。 沢田纲吉心头一凛,果然,听见诸伏景光温柔地说道:「就叫我景光叔叔好了。」 神他妈的景光叔叔。 沢田纲吉的表情变了变,虽然在家庭教师的鞭策之下多多少少也想着张嘴一句话故事全靠编的人才,但是在这种时候,还是一个扭头,装作害羞地扎进了对方的怀里。 降谷零盯着幼崽露在外面的圆滚滚的小屁股发呆。 不知道是谁给他选的衣服,幼崽穿的是一套可爱的背带裤。 可爱不仅是说这只崽很可爱,这件衣服——或者说,这条有着兔兔尾巴的背带裤也十分可爱。 至少看着疑似前辈的不知道怎么来的崽扭过脑袋露出屁股,降谷零的眼神就不太能从可爱的兔子尾巴上挪开了。 这个真的是前辈……咳,他是说前辈的崽吗? 认真的吗? 第467页 可爱过分了吧。 察觉到幼驯染的视线,诸伏景光的笑容一顿,不着痕迹地将沢田纲吉挖了出来。 原本他还在想要不要邀请zero进来,但是现在他却改变了注意,将沢田纲吉还给走过来的狱寺隼人,对着不解地看过来的男孩露出安抚性的笑容。 「那么……」 「要进来坐坐吗?」 原本准备告辞的声音和邀请的嗓音夹杂在一起,分明一个是成年人一个是小婴儿,放在一起却格外的和谐。 诸伏景光有些诧异地看向沢田纲吉,被贴心左右手放在了一个绝对舒服的位置的小教父微微仰起了头。 就算刚才还作出了整只都埋进了人家的胸肌之中的羞窘模样,然而,当捧着他的换了个人,这个孩子身上的气势也就为之一变。 就算是诸伏景光,看见这幅模样的沢田纲吉也不由得一愣。 ——如果一开始的时候他见到的就是这样气势的沢田纲吉,那么也不会在心中生出一个什么尊尼获加的遗腹子之类的离谱猜测了。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看了看zero——对方看起来虽然有些吃惊于幼崽的气势,但似乎完全没有将这等气势和另一个人联繫起来。 心情复杂。 怀着复杂和各异的心情,一行人坐上了沢田家的沙发。 原本是匆匆购置的沙发在初次使用之际就迎来了全负荷的状态,狱寺隼人暗戳戳地记了下来,毕竟是半夜吩咐下属临时买了,现在这个大小以后一定是不够坐的。 想到家族中庞大的潜在抢夺首领的对手,沉稳可靠的岚之守护者就不由得暗暗咬牙。 「隼人?」察觉到他的心情变化的首领发出不解的声音。 「不,什么都没有。」 ——但是,如果是为了十代目,那么稍微忍耐也是可以的。 就是如此。 一群其实不太熟悉的成年人缩手缩脚地坐在沢田家的住宅之中。 因为气氛过于紧绷,所以在场唯一一个顶着幼崽壳子的沢田纲吉点开了电视,正好在播放花园宝宝。 虽然依旧没人说话,但是气氛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奇怪了起来。 直到诸伏景光的手机来电,两个虽然能够正常沟通交流、但明显魂不守舍的傢伙才不得不离去。 不愿离别的姿态在两人身上显现得十分明显,到了就算闭上眼睛,也无法忽视的程度。 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 他拍了拍像是一个忠诚的骑士一样端着他的狱寺隼人,有着充分默契的友人就将他举了起来。 沢田纲吉跳到了诸伏景光的肩膀上,用脸蛋和对方蹭了蹭。 「下一次再一起玩吧,」他说道,棕色的眸中闪烁着某种诸伏景光还作为「苏格兰」的时候就很熟悉的某种光亮。 棕发的幼崽侧脸看向另一边,招招手,就像是召唤小狗一样将曾经的波本召唤到了自己的面前。 对方犹豫着微微低下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金毛一样温顺。 沢田纲吉小小的手掌放在了那头看起来手感不错的金毛上,大概是因为主人常常熬夜,这头金发远没有看起来那样柔顺好摸。然而因为主人的恭顺,也算是让幼崽rua舒服了一下。 降谷零甚至能够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只覆盖在身前的爪子挪开,连带着横亘了不知多久的阴霾也一併散去。 金发青年微微抬起眼,看见棕发幼崽对着自己露出了柔软的笑容。 「你也是,zero。」沢田纲吉轻声说道,「有机会的话,一起去玩吧。」 他温和的、和记忆之中一般无二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回响,让降谷零从踏进这个房子开始就砰砰跳个不行、几乎连思维都干扰的心跳逐渐安定了下来。 「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努力地勾了勾唇角,微微俯身,发出了邀请,「一起看烟花吧,可以吗?」 ——前辈。 与他并排而站的诸伏景光微微敛眉,站姿动了动,遮住幼驯染捏得发白的骨节。 …… 送走了两名警官,山本武和狱寺隼人的气势也为之一松。 「虽然都是些好人,但是还是下意识紧张起来了哈哈。」 面对着首领疑惑的眼神,山本武如此解释,「阿纲你看,就像是老鼠遇见猫……虽然知道这大概是一只能够和自己和谐相处的猫,但是还是会害怕的是吧?」 「?」对这傢伙十分熟悉的狱寺隼人皱了皱眉,「谁跟你是老鼠……」 「确实呢。」 沢田纲吉捏了捏下巴,不由自主地跟着山本武的思绪走了一半。 然后抬头看见蚌住了的狱寺隼人。 「隼人……?」 拥有着身为十代目的左右手自我修养的银发青年蹭地站直。 「不,什么都没有,既然十代目是这样说的,那一定就是这样的!」 如果忽略他们说的是什么的话,或许还会有人以为这在聊一些什么可怕的话题。 沢田纲吉捂住了额头。 山本武顺手将他从玄关的柜子上薅了起来,神情突然一顿,变得严肃了起来。 「阿纲你……是不是重了一些?」 「咦?是吗?」 对于幼崽首领充满了好奇(划掉)关心的岚之守护者也窜过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戴上一副眼镜,精密地(凭藉肉眼)测量首领的数据,最后捏住了下巴,「居然是真的。」 第468页 沢田纲吉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狱寺隼人变魔法一样掏出了一整套的测量设备,得到首领的同意之后忙活了好几分钟,最后得出了精确的数据和最终结论。 「十代目……似乎确实长大了一些。」 原本应当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可是狱寺隼人想到自己刚收购的纸尿裤工厂,特地为首领准备的第一批纸尿裤还在运输来的路上,就不由得生出一种失落。 ……不等等,你怎么是这样的狱寺隼人呢?十代目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该有多么无力、多么难受,你怎么能够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希望他至少先把第一批的纸尿裤用掉再变成大人呢?你真是太罪…… 「诶——是这样吗?」 自我的谴责被爽朗的声音打断。 狱寺隼人抬头,看见自己相处了十年依旧有时候想跟他打一架的伙伴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怎么了?难道有什么地方他遗漏了吗?会危害到十代目的安全吗? 彭格列十代目最得力的左右手(自封)十分有职业素养地警惕了起来。 然后就听见山本武用一种苦恼又遗憾的声音说道:「阿纲这么快就变成大孩子的话,那我给你买的恐龙小黄鸭小企鹅小熊猫小狮子睡衣……岂不是都不能穿了?」 第172章 出于再不穿说不定就要浪费了的淳朴精神,下午出门的时候,沢田纲吉被换上了一套很可爱的兔兔套装。 「哈哈果然,我就知道阿纲穿上这套会超级可爱的嘛。」 兔兔套装的提供者站在一旁, 露出他经典的爽朗笑容。 可、可恶。 沢田纲吉默默闭了闭眼, 好闪。 等了一会他睁开眼, 发现「好闪」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可靠的伙伴,名为狱寺隼人的青年,正端着一台相机,不断对着他咔嚓咔嚓。 「好闪」声音的源头,就是从对方手中拿着的相机中发出的。 沢田纲吉:…… 他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隼人……」 属于彭格列十代目无奈的声音响起。 狱寺隼人飞快地抬起脑袋, 无形的尾巴在身后晃动。 「是,您有什么吩咐, 十代目!」 沢田纲吉准备说出的话在喉口堵了一下,看着精神百倍的友人,总觉得…… 「在发光呢。」 他喃喃。 狱寺隼人:「十代目?」 两头身的幼崽欲言又止地收回了未竟之言。 「不,什么都没有。」 按理来说能够准确地捕捉到他们家十代目在想什么、要说什么的彭格列岚之守护者一时之间被自己可怕的内在欲|望所支配, 将魔手伸向了他的十代目。 「是,十代目,请往这边看一点。」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角度……能请您再凶一点吗?」 「腿, 腿的位置再动一下……」 沢田纲吉神色空茫地顺着对方的「指令」行动, 一时之间产生了经典的「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的人生三问。 他默默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另一只小伙伴。 然后发现对方正摸着下巴, 口中念念有词, 凑近了就会发现他念叨的是诸如「是不是应该给阿纲再加上一个帽子呢?现在的这个好像有点普通了。」「说起来上次笹川寄过来的衣服里面好像还有一个蛮适合的诶, 拿出来试试看好了」之类的话语。 沢田纲吉:……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目前唯一的依靠(不是)远去, 并且顺便得知了这些羞耻到让人发笑的可笑衣物还有远在并盛的大哥的手笔。 沢田纲吉:…… 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无语的教父先生拖出了藏在心底的小本本, 开始记仇。 总之, 折腾了很久,沢田纲吉终于顺利地出了门。 今日份的奇蹟纲纲已经被换上了一套类似于水手服的小套装,浅蓝色的小短裤刚刚到膝盖的部位,下面就是白色的小袜子和黑色的小皮鞋,精緻的鞋面上有小兔子一样的突起。 配套的小帽子是山本武从笹川了平寄来的包裹里翻出来的,不知道是了平还是他的妻子花选的,柔软的海军帽与一般的小帽子不同,尾部垂下了两条可爱的兔子尾巴。 「超、超可爱啊。」 一手造就了这只奇蹟纲纲的棒球手喃喃。 另一边的狱寺隼人虽然暂时没说话,但是闪个不停的相机已经昭示了他的心情。 不愧是十代目!就算是缩小了也是世界第一的可爱! ——沢田纲吉几乎能够听见对方的内心os。 因此他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就选择了接受现实。 三个人出来就是普通的散步。 因为被繁重的公务所困,不论是三人中的谁,其实都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时光。 一路走走停停地逛了许多地方,晚上的时候狱寺隼人挑选了一些照片发在了十代家族的群里,不过一会就得到了回复。 【是阿纲!(小牛惊喜.jpg)】 【看起来好小一只,感觉可以一只手抱起来诶。】 【啊啊啊,真羡慕狱寺和山本哥,可以和变小的阿纲贴贴。】 在照片发出的瞬间,就哗哗哗发出三条信息的正是网上冲浪第一名的蓝波。 第469页 可是为什么叫阿武就是阿武哥,叫他就是阿纲,蓝波的叛逆期还没有过去吗? 【沢田现在真是极限地可爱啊!有机会来打一场吗?(袋鼠拇指.jpg)】 啊不,一般没有人在夸赞(大概)别人可爱之后会加上来打一架这种话吧? 【boss……boss好可爱,搭配的话,可以把两天前寄到米花的兔子胸针也带上哦。】 什么给他的奇蹟纲纲衣橱添砖加瓦的不仅是大哥,库洛姆你也有一份吗? 库洛姆选的话几乎可以绑定再送一个六道骸……sos! 而且沢田纲吉是知道女孩子们还有一个群的,想到家族的女孩子们凑在一起给他选婴儿大小的服装……救命他真的会在脚底扣出一座和彭格列总部一比一大小的城堡。 这样的猜想在一平的话语蹦出来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一起的还有一个兔兔和胡萝蔔的发卡,也可以一起,搭配。】 紧接着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 发送者:云雀恭弥。 恭弥……恭弥前辈你不是不参与群聚的吗?在虚拟世界群聚难道就不是群聚了吗! 沢田纲吉面无表情地扣上了手机,他现在只想逃离地球。 被教父先生可以合上的群聊窸窸窣窣弹出了很多人的发言,突然,看着手机的山本武发出了讶异的声音。 「瓦里安还不知道阿纲变成小纲的事情吗?」 狱寺隼人白了他一眼。 「这可是家族内的机密。」他皱眉说道,「告诉瓦里安还是太危险了。」 「欸?是吗?」山本武挠了挠头,将自己的手机翻了过来,「但是……我刚才把照片发给斯库瓦罗了来着。」 他不确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在银发青年的凝视之下毫无压力地开口。 「啊,他现在在追问这是谁……要保密吗?」 黑发青年抬起脸,笑容爽朗。 「早上的那位先生不是差点把阿纲认作是他的私生子吗?我就这样跟斯库瓦罗说好了……阿纲?可以吗?」 沢田纲吉沉默了数秒。 最后,才在对方疑惑看来的目光之中露出了笑容。 「随你喜欢吧,阿武。」 教父先生的嗓音柔和极了,身后几乎带上了圣光,「做你想做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 反正,反正左右都是一样的结果。 明天就离彭格列出走好了。(双手合十) 第173章 然而, 离家出走是不可能的,这辈子想必都是不可能的。 别的不说,夜黑风高一天之中最适合离家出走的时候,只要沢田纲吉的门稍微打开一条缝隙, 这个房子里就会飞快地出现一只银色的章鱼头或者黑色的脑袋, 神色关切地询问首领先生要做什么。 沢田纲吉缩回了脑袋。 虽然各种方面都存在着不适应和奇怪的羞耻, 但是他也逐渐开始适应这具身体,基本上能够成为一个寻常的孩子。 若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或许已经足够了。 能够克服那些因为身体缩小带来的不适,能够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操纵着属于婴儿的身体,尽力克服那些属于孩童的本能, 这已经足够了。 然而对于沢田纲吉而言,对于彭格列的教父而言, 却是不够的。 纵然知晓未来这件事会被解决,现下也有足够可靠的友人为自己分担着家族事务,也就是说他能够久违地躺平当一只咸鱼,但是夜深人静的人睡不着的时候……沢田纲吉还是忍不住坐起来背着所有人偷偷地卷。 然后不出意料被自己的伙伴们所发现。 当晚沉着的彭格列岚之守护者和冷静的雨之守护者双双跪坐在首领的窗前, 黑夜为他们披上了冷血的外套,两双同样坚毅的眼瞳凝视着坐在床上的首领,让原本没觉得这有什么的首领先生忍不住拢了拢小被子, 突兀地生出一种心虚感。 「十代目……」 这是他神色低落露出仿佛被敌人入侵了老巢的岚之守护者。 「阿纲为什么这样做呢?说实话, 这让我和狱寺稍微有些困扰。」 这是他神色严肃不似平日轻松的雨之守护者。 在两位友人兼守护者的注视之下, 沢田纲吉的目光也游移起来。 他不会真的做错了什么吧。 ——教父先生开始怀疑。 最后双手合十, 说了「抱歉」, 乖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保证不会「再犯」, 才让两位友人的脸上再度出现和缓的表情。 这也就是第二天一早, 沢田纲吉就被塞到那家【毛利事务所】的原因了。 因为是周末, 所以在这寄住的江户川柯南在家——不如说,正是因此,昨晚紧急背着顺从婴儿的体力和睡意呼呼大睡的首领和伙伴们开了短会的两个成年人正是因为这个孩子在这,才将沢田纲吉带过来的。 对方的情况已经被彭格列的情报网摸得清清楚楚,如果是一般的孩童的话守护者们也会担心将首领放过去最后会变成首领奶孩子的情况(而且说不定最后还会变成出去的时候是一只小小的首领,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熊孩子天团),而年龄太大的话一来不方便找到这个人选、另一方面那还不如就让家族中的风太蓝波一平来和小教父一起玩耍。 因此,在综合考虑之后,他们选定了这位身体虽然变小、但头脑依旧灵活、热情又青春的男孩。 第470页 「十代目就交给你了。」 这天的早上,狱寺隼人双手握着比自己矮了不知道多少的男孩的爪子,神色诚恳地说道。 虽然在猜测沢田纲吉的情况和自己差不多、但是按照固定缩小年龄来推断认定对方比自己小的江户川柯南一早也打算好了照顾好这个小弟弟(大概),但是面对着对方家长如此隆重的嘱託,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死鱼眼。 不过仅仅如此而已,他也还是飞快地收回了死鱼眼,对着对方露出灿烂的笑容,属于小学生的嗓音清亮极了。 「是——」他拉长调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的——」 银发绿瞳的青年听见那句「弟弟」的时候眉头稍微动了动,然而从表情上却看不见任何端倪,反手掏了一张卡塞给对方。 「给,这是你们今天的零花。」 「诶诶这个我不能要啦。」就算还没接受过託管业务、但是也知道这种行为大概不常见的江户川柯南挥着手,「而且比起给我,给纲吉弟弟更好吧?」 这话是建立在双方都心知肚明沢田纲吉的情况的基础之上说的。 果然,狱寺隼人的表情变都没变。 「十代目那边无需担心,这是你的,数额不多,你们家的大人已经接受了。」 这里说的大人指的是工藤夫妇。 江户川柯南:…… 他神色复杂,装作听不懂一半撒着脚丫子逃开。 狱寺隼人神色不变地直起身,看着对方跑到了自家十代目的身边,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叽叽喳喳起来。 手中的卡没有收回,转手一送,放进了端着笑脸上前的安室透衬衫衣袋中。 安室透:? 他脸上的笑容不太能绷住。 「客人?」他斟酌着说道,「本店应该是没有什么特殊服务的哦。」 话落就见跟在前辈身边的男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十代目和那边的小鬼今天会一起出去玩。」狱寺隼人言简意赅地说道,「反正你会跟上去的吧。」 确实有这个打算、靠近就是为了摸清楚他们要去什么地方的降谷零:…… 不过既然昨天都已经见过一面了,现在倒也没什么继续伪装的必要,他看了看左右,神色切换到降谷零的模式。 「我知道了。」 见状,狱寺隼人的表情也微微轻松了一些。 「不过你也不用费太多心神。」他神色古怪起来,「我们这边当然也安排了人保护十代目,就是那个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听到他们说话的山本武一手勾着狱寺隼人露出爽朗笑容,另一只竖起了大拇指。 「是个很强的傢伙哦。」 …… 因此,这就是沢田纲吉和江户川柯南及缩小的宫野志保,以及这群自称为「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一起出现在米花最大的这座商场的原因了。 上次来这里还是他还是「尊尼获加」的时候,带着宫野志保来这里和她的姐姐见面,没想到的是却遇见了抢劫事件……说起来当时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好像遇见这种奇奇怪怪的抢劫、爆炸和谋杀事件的次数都要多一些……这算是这个世界的特色吗? 教父先生思索了一下,但是想了想就算是这样这个世界也比其他的世界安全一些,就对这东西不太在意了。 因为江户川柯南和少年侦探团原本就有约,所以一行人率先来到的是他们约好的场馆。 「假面超人主题展!」 三个小孩在他们面前摆出了炫(可)酷(爱)的姿势。 「作为现象级的特摄片,假面超人系列在孩子们之中获得了超高的人气,随之而来的是相应的商业价值。」 「这个以假面超人为主题的展览就是商场的主办方看见假面超人的热度之后策划的活动,分为经典场景原画展、假面超人角色蜡像、假面超人舞台剧等多项内容,一经开放就到了人满为患的程度。」 与天真稚嫩的真·小学生们不同,各方各面都要更加成熟许多的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你一言我一语地同显然就不太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的沢田纲吉介绍了起来。 虽然陪着蓝波一平他们去过许多游乐场,但是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来这样人潮汹涌的展会的教父先生仰着头,发出小小的惊呼。 灰原哀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事实上,从今天再度见面开始,女孩的目光就忍不住往沢田纲吉的身上看。 虽然当天是看似平和地回到了家里,对于沢田纲吉的身份似乎也确定了下来。 但是等回家重新思索,还是能够发现话语之间的许多漏洞。 而她当初确实给了尊尼获加一些a药。 这让宫野志保不由得进行进一步的猜想。 宫野志保犹豫了一小会,暗戳戳地请姐姐把某个过分敏锐的傢伙带出门「约会」,自己进入地下室,偷偷调出了存放着以前数据的仪器,犹豫了好一会之后开始了简易的比对。 结果不出所料。 她收回目光,垂着眼,分明应该是惊喜的重逢场景,却因为思考的东西过多而增添了不详的色彩。 虽然年龄确实不太对的上,但是就算是遗腹子也好,也是勉强能够解释的。 然而不行。 在人挤人的展馆之中,小小的棕发少女像是海中的小船,正不断随着波浪翻滚。 第471页 她对自己的处境并不在意,只是在视界之中失去那个孩子的身影的时候,猝然从长久的恍神中反应过来,神色慌张地寻找着拿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然后,被人牵住了手指。 她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在梦里见到的兄长站在她的身侧,似乎是误解了她面上的慌张表情,对方愣了下,旋即对她露出了安抚的表情。 「不要害怕,到我身边来吧。」 说完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回想起对方似乎还以为自己是自己的孩子(沢田纲吉:……),就不由得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 宫野志保也愣了一下。 以往同尊尼获加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是对方作为主导的。 对方虽然说得上是好脾气,但好歹也是代号成员,还是凭藉着一己之力在义大利扎稳脚跟的存在,因此无论面上有多么温和与柔软,事实上相处的时候,却还是能感受到对方体贴之余的强势。 宫野志保一直是像是看待温和不失严厉的兄长那样来看待对方的。 因此,对方在她的面前露出这样堪称可爱的表情的次数少之又少。 ——而且还是这样的大小,简直可爱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于是她在短暂的空白之后,飞快地调整好了状态。 「什么?」 她就像是没听到沢田纲吉那句话一样,灵敏地找到了落脚点,带着更加小只一些的沢田纲吉「游」了过去。 在抵达之后,才抱着两头身的又在,怜惜地蹭了蹭对方的脸颊。 「不要和我走散啊,」她温和地说道,不知不觉的时候带着一些曾经耳濡目染过的傢伙的味道,眼瞳温柔的凝视着沢田纲吉,「我会保护你的。」 对方大概也是很少听见有人对他这样说,露出了有些呆的表情。 见状宫野志保露出了小小的笑容,无形的猫猫耳朵晃动了一下,突然想到某个据说正在外出出差的傢伙。 其他人她倒是不知道,但是出门的人一定是还没有见过尊尼获加的。 她想起曾经畏惧得不得了的傢伙,虽然在尊尼获加有意的和稀泥之下他们的关系比起一开始的时候好了很多,但是在那个人离开之后就又重新恢复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 而在知晓对方似乎是接受了尊尼获加的「馈赠」拥有了未来之后,处于某种自己也无法言说的心情,宫野志保更是几乎再也没有联繫过对方。 最多也就是在《这件事2》发布的时候,似乎在首签场馆看见了对方的背影。 不过暂时不能看见那个人难得一见的表情也不错。 宫野志保深深吸了一口纲,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但不知道应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到」的话,几乎就在她放松地露出笑容的下一刻,人群之中似乎闪过了一只银毛。 有着银色长发、穿着黑色外套的高大男人几乎是一瞬间就让宫野志保的dna动了起来,只见对方飞快地窜到了最前方的演出台上,嗓门极大地同手里电话的另一端对吼。 「voi——老子已经到了你说的地方了,那小鬼呢?!!!」 第174章 在熟悉的想要找个洞钻进去的窘迫之中, 沢田纲吉看着在舞台剧台子上出现的银色长发的青年,内心竟然毫无波动。 他看着对方一如既往的叱咤模样,甚至很有余裕地回想起了十年前。 十年前, 在他还未成为所谓的「彭格列十代目」,而是「十代目候补」的时候。 彼时同为竞争十代目之位的对手的瓦里安不远千里从义大利来到日本与他和伙伴们进行了战斗, 在现在彭格列的成员们向新来的菜鸟们介绍的时候, 就将这场战斗称为【指环之战】。 追逐着争夺传说中拥有了它就拥有继承彭格列的资格的指环, 斯库瓦罗作为瓦里安的先遣部队, 追杀着彼时身怀彭格列指环(伪)的门外顾问成员巴吉尔来到了日本。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并盛的商业街, 双方对峙。 彼时对方也是像是现在这样挥舞着手上剑, 骂骂咧咧地叫嚣。 因为已经接受了事实, 沢田纲吉的面上甚至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就在不远处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的江户川柯南:……餵你不要那么快的就接受事实了啊! 然而,察觉到沢田纲吉虽然看起来很回忆很怀念、但实际上似乎并不怎么想和正在大吼的傢伙在这种时候搭上关系的模样, 抱着自己的小滑板守护着这边一个幼崽一个女孩的男孩子还是微妙地变换了些位置,力图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挡住台上那人朝着这边搜寻的目光。 宫野志保察觉了他的动作, 也微微一顿, 配合地侧了侧身, 将幼崽脑袋上的小帽子扣得更深了一些。 只是这些动作带来的效果可以说得上是微乎其微,斯库瓦罗的目光扫过, 虽然如此之多的小萝蔔头让他感到烦躁——主要是想起了家里有个虽然比起这群小萝蔔头大了不少、但却似乎差不多幼稚和更加难缠的小鬼——然而,精英暗鲨不对的作战队长还是十分敏锐地寻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毕竟这么多小萝蔔头之中, 自己就是一个小崽子、手里还抱了一个小崽子的也就这么一两个了。 只是还没等他冲过去,正在准备进行表演的舞台剧成员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第472页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出现的、出现又是为了什么, 但是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 反而是一直在和手机通话, 连一丝余裕都没分给他们……不会是从精神病院之类的地方跑出来的病人吧? 演员们神色各异, 大概是主演的二人冲上前去,语气浮夸地开场。 【很久很久以前,日本出现了一只怪兽,他有着银色的皮毛,人类的外形,特、特点是说话特别大声,发起怒来就像是……就像是鲨鱼一样可怕,所以人们就叫他鲨鱼、鲨鱼怪。】画外音也应时地响起,提示着因为刚才这一变动而有些惊慌的孩子们无事发生,只不过是舞台剧开场了而已。 「不过今天做旁白的这个人感觉好不专业哦。」 只是,在某些时候——例如介绍出现的这个坏蛋的身份的时候——也会变得磕磕巴巴旁白君也会遭到在这方面已经逐步挑剔起来的孩子们的吐槽,「是没有读过剧本吗?总觉得有些地方就像是刚才临时想出来的一样诶。」 看着台子上被主演们架住之后原本想翻脸、但是又好像看见什么臭着脸任凭他们将自己摆来摆去的斯库瓦罗,耳边听着孩子们吐槽的话,江户川柯南抽了抽嘴角。 他看了眼沢田纲吉,棕毛的幼崽趴在宫野志保的怀中,看起来柔弱极了。然而方才那个银色长发的凶恶男人态度发生变化也就是在两人对视之后,所以他有理由相信那个男人是听了幼崽的命令。 「一般而言,舞台剧的旁白都是经过大量的训练和竞争才挑选出来的……所以,今天的旁白或许是临时工也说不定。」同样听到其他小朋友吐槽的圆谷光彦说道,徵求团队中靠谱小伙伴的意见,「你说呢,柯南?」 已经在内心为这只不寻常的幼崽脑补了无数身份的江户川柯南:「呵、呵呵,大概吧。」 不,不仅不会扣钱,或许还会因为力挽狂澜而给他发额外的补贴也说不定。 省掉这些奇奇怪怪的吐槽,等到舞台剧结束,那个臭着脸的男人三两步跨着长腿来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已经不觉得惊讶了。 好在孩子们正好看见了不远处正在售卖急卖假面超人的模型,其中的隐藏款正巧是最近新出场但是已经很受欢迎的某个角色,因此不过一会,就欢呼一声扑了过去。 见状也看见了那个男人正朝着这边走来的降谷零看了看试图隐藏自己、明显与对方认识的前辈缩小体,思索了一下之后以看护孩子们为由体贴地为对方留下了空间。 ——如果他没有同时也留下窃听器的话。 不过一会,斯库瓦罗就走路带风地走了过来。 他居高临下地环视了一圈,目光在就站在小鬼身边的眼镜小鬼胸前的侦探团徽章上顿了顿,又看了眼已经飞快地脱离了羞窘状态、甚至找了个台子站上去的沢田纲吉,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 「真是好久不见啊,小鬼。」 纵然沢田纲吉已经找了个台子站上去,但在斯库瓦罗面前还是要矮上很多的。 他仰着脑袋,目光真诚而温和地看着斯库瓦罗,试图用自己的态度软化对方的锋芒。 若是平日也就算了。 要知道虽说彭格列十代家族和彭格列九代直属(重音)暗杀部队虽然向来势如水火,然而要说的话,随着瓦里安首领年龄的增长和成熟,双方的关系反而不如一开始那样争锋相对,在某些特殊时刻,担当十代家族后盾的不是别人,正是瓦里安。 但那也就是紧急状态下了。 现在显然已经脱离了最为艰苦的时期,因此斯库瓦罗对上缩小之后十代首领的目光,不仅没有被感化(咦),反而微微侧过头,噗嗤发出笑声。 「噗。」 没有大肆嘲笑,已经是他能够给这位辛辛苦苦筹划了成功的彭格列十代目的最后的脸面了。 ——如果没有他手中持着的摄像机的话。 「哇哦~这就是……之后的沢田酱吗?真是卡哇伊呢~」 「果然变成小不点了,这样的话凤梨师父大人夺取身体之后也会变成小孩子吗?」 「嘻嘻嘻谁知道呢?还有,你挡住屏幕了。」 乱七八糟的、属于恶徒们的声音通过耳机从遥远的异国传来,嘻嘻哈哈一片,虽然没有听清他们的声音,但是沢田纲吉已经想像到了对面嘻嘻哈哈的快活氛围。 他不由得举手投降。 「放过我吧。」他无奈地说道,心知肚明自己的示弱大概也许多半不能在这群时时刻刻以自己的丢脸为喜的傢伙们面前算不上什么。 果不其然,对面的傢伙们的笑声再度砰然发出,到了连斯库瓦罗戴着耳机也能让人听见一些的程度。 沢田纲吉:…… 衡量着再逗弄下去就会惹怒掌握着每个月给瓦里安发津贴(虽然这不过是他们收入的一部分)的彭格列首领,斯库瓦罗咳了一声,在另一边同事们的挽留下关掉了实时传输到大洋另一端的彭格列总部的摄像机。 他咳了一声,目光扫过守在沢田纲吉身边的两个小鬼头,神色微妙。 「彭格列在日本已经缺少人手到使用小鬼的程度了么?」虽然说话的语气和方式有待改善,但传递的却是关心的内容。 沢田纲吉对他露出友善的笑容。 「柯南君和志保酱很厉害的。」教父先生温和说道,「而且说小鬼的话……当初进行指环战的时候,我和大家也还是小鬼呢。」 第473页 这就戳人痛脚了。 谁不知道高质量瓦里安对外从无败绩,对内么……就输了两回。 一回是还是个少年的xanxus掀起「摇篮事件」输在了他老爹彭格列九代的手中,另一回则是在当初彼此都身为彭格列十代候选人的时候、输在了现今的彭格列十代目手中。 斯库瓦罗的眼睛已经微微眯起了,两只小萝蔔头对视一眼默契地挡在危险的银发男人身前,连默默关注着这边的降谷零也摸了摸耳机,准备伺机而动。 然而,就在这样危险的时刻,银色长发的男人却不过是啧了一声。 「算了。」他嫌弃地看了眼沢田纲吉,后者眨了眨眼,对他露出友好的笑容,「老子不和小鬼计较。」 男人抬了抬下巴,原本就算不上柔和的面庞在这样的姿势之下更显得冷厉,嘴角拉扯出嘲讽的笑。 「——更不用说,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了。」 他微微俯身,收好摄像机之后双手就都空了出来,一只手捏住了婴儿的脸颊,顺着往外扯了扯,对着因为这一动作而生理性泪眼汪汪的小鬼扯出恶劣的笑。 「手感不错,多谢款待啊小鬼。」 沢田纲吉:……qaq 两个人虽然吵吵闹闹互踩痛脚,然而看关系应当是不错的。 江户川柯南默默呼出一口气,再次将已经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被自己标註为【危险】的婴儿提升了一个等级。 但他还是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 即和灰原认识,又好像和那个他怀疑是组织一员的安室先生——虽然这个怀疑最近因为某些事情正在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狂奔——据博士说这两天似乎还见到了警察厅的警官出入沢田家……总觉得对方的身份越发迷离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用胳膊肘戳戳身边的女孩子准备耳语一番,却听见对方率先发出短促的笑声。 他不由得侧目。 只见平日里多是高冷作风的女孩单手捂唇,看着那边吵吵闹闹的两人,十分不符合她平日形象地笑了起来。 眸中闪烁着江户川柯南看不懂的光彩,眼底隐藏着暗涌。 他思虑了许久,终究没有选择在这样的时候去打扰对方。 要说的话…… ——总觉得,灰原的表情就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了一样。 …… 宫野志保当然是注意到了江户川柯南的犹豫。 若是平日里对方露出这样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姿态,她定然是会大肆嘲笑一番的。 然而现下却怎么也没有这样的心情。 在隐隐约约地猜透这个孩子就是那个人的夜晚宫野志保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看了一整夜。 熬夜对于她这样的科研人员算不上什么,三五天地待在实验室眼睛都不闭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严重的时候甚至就在实验室里待了一周,还是当时的助手看着她的模样怎么也放心不下去、自己劝又劝不动,不知道用了什么途径,弯弯曲曲地找到了当时已经篡位成功的尊尼获加。 据说那孩子差点就被尊尼获加身边的疯狗给塞进刑讯部,跟着尊尼获加回来的时候也是委委屈屈的,像是一只小狗一样待在对方身后。 宫野志保就只听见对方委委屈屈地叫了自己一声「雪莉老师」,整个人就被人抱了起来。 温和又不失严厉的教父火速地将她塞进休息室,在整顿组织的重要时刻抽出了宝贵的时间,同这个将自己的身体视为无物的傢伙促膝长谈。 然后自己却先睡去了。 宫野志保原本还在同他抱怨什么,一个接水的时间,回过头就发现来「劝」自己去睡觉的傢伙自顾自地先闭上了眼。 呼吸绵长而安稳,原本面色算得上健康的傢伙现今的模样和她这个多日熬夜的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眼底是一片青黑,被身边人想着法养出来的肉也只不过在脸颊上短暂地停留,至少就目测来看,宫野志保就能断定对方的衣服已经至少大了一圈。 而宫野志保也已经很久没能在对方的脸上看见轻松的笑意。 纵然在面对着自己、面对着下属的时候,教父总是温和而不失严厉地笑着的。 然而,只要见识过了对方还未走到现在的位置、成为现在的模样之前的时候露出的轻松笑意,就不会有人以为他确确实实地是在享受着权力。 彼时宫野志保甚至还想过有时间一定要带着这傢伙出去旅游一趟。 国内也好,海外也罢,如果弦一直绷得太紧就会崩断,因此总得有人为他松一松。 然而却没能等到那个时刻。 在繁忙的工作之余统计出的适合旅游的地点和为此寻找来的旅游小册被封存在了床铺之下,最后只能带上黑色的面纱,在对方的永眠之处摆上一束白色的百合。 那时候宫野志保就在笑,怪不得那傢伙平日里总是不肯睡觉,原来是算好了自己会早早长眠。 可是笑着笑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顺着脸颊掉落了下来。 从眼眶留下,顺着脸颊,滴落进土壤。 可没有人再拿着一个冰淇淋在这样的时候晃荡到她的面前,用刻意滑稽的模样吸引她的注意,笨拙地表露着关心,让她重新露出笑容。 灰原哀在那边打闹的二人看过来之前收拾好了自己的模样。 第474页 她低低地同挡着自己的江户川柯南道了一声谢,从对方的身后探出了脑袋。 「你们还没有结束吗?」她弯了弯眼,模样总让人感到有些眼熟,「孩子们都要过来了……让我看看,下一个项目好像是假面超人展览,还可以和现场值守的假面超人合影哦。」 最后一句被女孩可以带上了上扬的语调,让正走来的孩子们纷纷眼冒光彩。 沢田纲吉在心中感嘆了一句不愧是小朋友,就见到了一只软软小小的手举着一只冰淇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抬眼是茶色短发女孩的笑容。 ——总觉得,什么地方变了。 一路上享受着属于女孩的、比来之前还要周到的「服务」的幼崽端着小脸想到。 而在今日逐渐爱上了投餵这项活动的宫野志保也在再次收回爪子的时候思索了片刻。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 她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最近几日的日程,很快将这件事都忘在了脑后。 原因无他,在人群集中的假面超人博览会(不是)之中,发生了富有特色的杀人事件。 跟在小鬼身边发现根本就没有危险、有的只有一群小鬼,并且在短短的半天中就体会到了这些可恶的小鬼简直比一千个弗兰在跳舞还可怕的 斯库瓦罗听见尖叫就醒了神,带着小鬼窜到最前端却发现不过是普通人的谋杀事件,很快就兴致乏乏。 反而是仿佛有着案件雷达一样的江户川柯南哒哒上了前,围着尸体忙前忙后,最后选中了一个来现场的警察作为幸运鹅,成功地堪破了案件。 看着小侦探捏了个蝴蝶结就发出了男人的声音,沢田纲吉「哇哦」了一声。 宫野志保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附耳在沢田纲吉耳边解释了蝴蝶结的用途。 捧着一个可丽饼的幼崽心头一动。 ——说起来,从他回来到现在,还没能和妈妈打过电话呢。 单方面地了解妈妈的情况、听见妈妈的声音已经做到了,但是和妈妈交流却还没有做到。 虽然妈妈现在是在理论上没有信号的沙漠之中游玩,但如果想要通话,让沢田家光将对方带到「有信号」的区域就能够实现。 思及此,幼崽的目光微微亮了一瞬。 因为案件的突然发生,原本快乐的一天(大概)被迫画上了终止符。 和侦探团的孩子们说了再见——这群孩子很少和纲吉一个大小的幼崽出来玩,在路途中还生出了很可爱的作为「大哥哥和大姐姐」的责任感,离开的时候挨个上前和看护了半天的幼崽贴贴,还叮嘱了好几次幼崽要注意安全。 沢田纲吉:「……谢谢嗷。」 「嗷嗷他居然说【嗷】,好可爱哦。」 「确、确实。」 「就像是鳗鱼饭一样可爱!」 幼崽教父扯了扯嘴角,假装自己并没有听见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行程被提前结束了。 原本沢田纲吉和斯库瓦罗应当是要回【沢田宅】的,结果对方的手机上来了一条通讯,让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了主意。 「老子要去一趟横滨。」他对着沢田纲吉说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旁边那个小白脸……小黑脸回去。」 他从山本武那边早就知道那个小黑脸也算是半个能照顾沢田纲吉的人。 「还有一个选择。」他指向了自己,「就是跟我一起过去。」 沢田纲吉捕捉到了关键词。 「横滨?」他歪歪头,发出了疑问。 斯库瓦罗嗯了一声。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个要说的话路上说……总之和那边的合作正在紧急重谈,需要马上过去。」 或者说这才是他原本要来日本的原因。 当然,来确认这个小鬼的状态也是其中一个。 斯库瓦罗飞快地看了眼沢田纲吉,然后收回了视线。 「原本是准备明天过去的,但是刚才我的下属发消息来说情况有变,所以不得不提前过去谈判……啧,你去不去?」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于是,这就是他们疾驰在去往横滨路上的原因了。 沢田纲吉从斯库瓦罗的怀中探出一个脑袋,神情有些生无可恋。 「还没有到吗?」他问。 「哈——?」 狂风割着男人的面颊,那头银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却没有让他露出任何软弱的姿态,反而是听见怀里幼崽的声音之后低了低头。 然后大吼。 「你说什么——老子听不见!!」 沢田纲吉感受了一下风速。 此时他被斯库瓦罗塞在大衣中,位置是胸前,勉强站在机车上。 对方微微俯身,开着这辆被改装过比大多数的汽车都快的机车奔驰在公路上。 强烈的风就像是刀一样从两个人的身边划过,斯库瓦罗啧了一声,将沢田纲吉的脑袋更加塞进大衣里面了一些。 虽然原本的沢田纲吉没什么,两个人也不可能以这样的姿势奔驰,但是现在的这个还不太一样,小鬼要是生病会很烦人的……啧,麻烦。 而沢田纲吉也生无可恋地配合着他的动作,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埋在对方的胸肌(不是)当中,两只爪子稳稳地捏住对方的衬衫。 他真傻。 第475页 沢田纲吉痛苦地想。 他光知道十年前斯库瓦罗就擅长徒步赶路,十年后更是骑鲨鱼赶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体贴」他,甚至改变了粗犷的赶路方式,採用了高端的机车赶路。 ——就是要是没有把他放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就好了。 他沉痛地想。 这种方法、这种姿势……真的太傻了!!! 第175章 菜鸟被塞进横滨的时候, 是没有想过菜鸟如他,能够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从一文不名的小卧底成为他所卧底的组织「羊」的首领身边的得力干将(大概)的。 虽然其中也有诸如首领得力的左右手白濑先生去了欧洲进修,其他人也各有各的事情的原因, 但是让他一个身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新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一跃成为首领得力的下属,接触到组织的诸多重要情报……怎么想都还是有些离谱。 就这事情吓得他一度以为是对方在制造圈套准备在他露出马脚的时候来个瓮中捉鳖。 然后他想起自己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菜鸟, 就算暴露了甚至连首领的面都再也见不到, 就会被直接拉去沉横滨湾, 根本没有能够让对方精心设计这样一个圈套的价值。 要换成是他们家的教官, 或许还有这样的资格。 菜鸟:失礼了,是我不配。 但是能够做到这个程度, 至少他的潜入与搜查这门课的实践课成绩差不到哪里去。 菜鸟模糊地想着, 虽然有自夸的嫌疑, 但是从警察学校出去的卧底之中,比他做的更好的大概也就只有传闻中的那位「前辈」。 在多位有着资深经验的前辈们之中口口相传, 即使是冷面如黑泽教官,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丰功伟绩, 一度让菜鸟想要在学校或者警察厅中与对方来个偶遇然后要个签名……如果对方还在的话。 据说与黑泽教官的关系不错、因此常常来警察学校客串的萩原警官听过他的妄想曾经毫不留情地笑出声, 结果在下一次到来的时候, 当真带来了一份签名。 ——【云雀】。 真是奇怪。 菜鸟忍不住想,前辈原来是叫做【云雀】的吗? 这两个字不论是作为名字还是姓氏都很契合, 让他疑惑的是怎么只有两个字,然而在触及萩原前辈的目光之时, 他却聪明地没有将心中的疑问给问出去。 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菜鸟想。 然后在对方回过神的时候,就得到了答案。 「小青森看过那本小说吗?」有着半长及肩短发的青年哥俩好地勾着他的脖子, 笑嘻嘻地说道, 「关于我……」 话没说完, 菜鸟就双眼一亮, 补全了《这件事》的名称。 后知后觉地从可靠前辈的口中得到了那本自己也一度喜欢过、甚至是促使着他选择这门堪称是卧底必修课的课程的原因的轻小说是传说中的s前辈所写。 菜鸟:? 菜鸟:??? 菜鸟露出了震惊的豆豆眼。 不过这就已经是说远了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作为在短短三个月之中得到了羊之王信赖的菜鸟,终于也有一种自己正在朝着前辈靠近的错觉。 他抱着一沓资料,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属于首领的房门。 羊之王中原中也是一位宽和的上司。 菜鸟在潜入来卧底之前就已经记住了不少关于对方的情报,一度对着对方的爱好疑似是在下班之后扶老奶奶过街日行一善之类的词条露出豆豆眼。 那些事情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还能说是人家善良,可是当主人公换成了mafia的boss,事情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但是显然,中原中也的奇怪之处不仅于此。 来卧底了三个月,在中原中也身边也待了有一段时间,菜鸟也逐渐了解了一些中原中也的习惯。 例如他确确实实会没事去扶老太太过马路,又例如他-也是有家人而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再例如他每个星期会雷打不动地写一封信,送到一个固定的地址。 菜鸟犹豫着探寻过这件事,彼时对他还有很多戒备心——包括现在也是——的白濑难得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也没解释,只是让他少管闲事。 后来是因为白濑的态度着实有些过分,所以和他与中原中也的关系都还不错的柚杏凑过来,晃荡着脚提醒他说那是和中原中也早死的哥哥相关的事情。 这算得上是一条重要的情报。 菜鸟暗戳戳地记下,想要进一步问问,粉发的女孩却什么都不愿再谈。 但是这个事情在那一批从一开始就追随着中原中也的「羊」的成员之中却不算秘密。 不过一周的时间,菜鸟就已经将事情拼出了一个大概。 原来是在早些年的时候,中原中也还有一位家人在横滨。 不过对方算不上是「羊」的成员,比起「羊」,那位大概是中原中也的兄长的青年与横滨的另一尊庞然大物港口mafia的关联和牵扯更深。 以至于当初港口mafia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蚕食着横滨大大小小的mafia的时候,彼时尚且不如现在这样强盛的「羊」却港口mafia疯狂的扩张之中存活了下来。 其中固然有重力的主宰中原中也的作用,但是菜鸟猜测,这件事或许与那位尚未谋面的中原中也的兄长关系更深。 第476页 毕竟…… 「tsuna哥当初可是港口mafia的头号人物。」据说还被那位「tsuna哥」抱过的小羊昂首挺胸,「tsuna哥超——厉害的。」 原来如此。 菜鸟点了点头,琢磨了一下,决定在心里给那位tsuna哥取个代号。 嗯……就叫做金枪鱼好了。 而回归正在谈论的这个话题,中原中也每每写信寄往的地址,正是他与金枪鱼曾经一同生活过的某处。 ——这是菜鸟在查探之后得出的结论。 具体而言,是【羊】早期的驻地,深处于擂钵街中。 近年来港口mafia和羊联手组织了无数次改善横滨居民生活条件的工程,其中一项便是拆除了那个几乎能够与贫民窟相提并论的擂钵街。 拆房后获得的房屋和赔偿款足够那些人生活一段时间,而原本被无家可归之人占据的一大片区域被空出,据说近几年就会进行进一步的开发。 也就是说,那一块区域暂时还是一片废土。 那么…… 菜鸟犹豫地看着他的首领,对方显然没有避讳他,伏案抬笔,脸上的神色是菜鸟只在他写信的时候见过的温柔。 虽说羊之王向来以温和和强大着称,然而,展现在外的那份温和怎么也都是包含着锋刃的。 但此时此刻,对方却全然卸下了防备与面具。 宁静的温柔从他的身上流泻而出,在曾经年少的时候,尚且散漫的少年总是坐不住,扒拉着纸片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周游的魏尔伦写信,和兄弟的信件一同寄过去,然后在不知道多久之后收到回信。 「反正他又看不见。」少年中原中也曾经如此抱怨,「有什么话等见面的时候再说也一样吧?」 「是吗?」早早写完了自己的信件,坐在床边看书的棕发青年抬眼看来,眸色温和,「但是,好不容易写好的信,不发出去的话,总觉得有些浪费——是不是?」 不他的意思是那就从一开始就不要写了嘛。 那时候青春散漫的少年人往往是不耐烦的,可是被兄弟温和地凝视着,也总是只能压着性子动笔。 不知不觉也就成了习惯。 所以在等待着那个人回来的时候,他也下意识地写起了信。 反正给一个人写是写,给两个人写也还是写。 只是写完之后就会想起那个人的话,说是不寄出去的话就会浪费掉。 于是不知不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邮桶前。 那时候是冬天,中原中也才从遥远的异国回来不久,看过了整个人都腌入了兄弟味道的青花鱼,呼着冷气,将分享了件尤其的事情的信件投入邮箱,心中甚至隐约生出了期待。 如此,这样的习惯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青春洋溢的少年人被时光打磨,终究在垂首写信的时候流泻出成熟的韵味。 他将最后一行的落款写定,从一开始的【展信佳】到最后自己名字的落款,确认了无误之后将薄薄一张纸封入了信封。 然后才抬头看向菜鸟。 「是青森啊。」他熟络地叫着菜鸟的名字,「怎么,有什么事情么?」 菜鸟回过神,微微躬身。 「是,」他说道,「是彭格列派来的代表,他们已经进入横滨了。」 …… …… 沢田纲吉从没想过再度踏上横滨的土地的时候自己整个人都是晕的。 他在地上站了会,整个人就还是晕七倒八的,连斯库瓦罗看了都得犹豫一些,询问他没事吧。 是了,要是原本的那个彭格列的教父沢田纲吉也就算了,现在的小鬼却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小鬼…… 斯库瓦罗思索了一下自家的玛蒙平日里的表现,虽然因为对方是幻术师他对对方的情况了解得倒是不如其他人那般清晰,但是不是有一句话么,说是「娇弱的幻术师」之类的。 玛蒙算是其中的箇中翘楚。 不仅是战斗的时候,好像平日里也会比他们要更加容易感冒生病之类的。 思及此,习惯了过于粗犷和野生的赶路方式的瓦里安作战队长心头一个咯噔,看着抬步就在原地打转转、要是状态能够具现化脑袋边一定盘旋着不少的圈圈的沢田纲吉,难得心虚了一瞬。 他将幼崽提熘了起来,动作难得轻柔地顺了顺对方的嵴背。 「怎么样,没事吧小鬼?」 沢田纲吉原本刚要缓过来一点,这样被男人直接提熘起来,反而喉咙涌上一阵酸意,让他连连摆手,希望对方将自己放回去。 过了好一会沢田纲吉才缓过神来。 斯库瓦罗已经双手环胸靠着机车等了他一段时间,见他休息得差不多,垂眸看来。 「你……晕车?」他表情复杂。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也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或许是吧。」他嘟囔道,「晕斯库瓦罗牌的机车之类的。」 斯库瓦罗:…… 再怎么迟钝也能想到其中的问题,他咳了声,带着幼崽随便找了一家酒店,收拾好之后准备出门去租一辆车充作自己的代步工具。 日本的其他城市也就算了,彭格列多多少少在各大城市有些布置。 但是横滨却有些特殊,至少时至今日,彭格列才找到与他们合作的途径。 这件事细想的时候总会出现种种不合理的地方,斯库瓦罗也曾想着探寻一番,后来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给扰乱打断,所以也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从潜意识就觉得自然而然的事情。 第477页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神色也开始变得疑惑起来。 看着对方吐槽这种事情,沢田纲吉小口小口地喝着因为他的表情实在过于难看、所以斯库瓦罗给他买来的饮料,有一搭没一搭地坐在对方的臂弯里晃荡着腿。 「咕噜~」 两人之间,突兀地响起了声音。 斯库瓦罗低下头,同坐在自己怀里的小鬼对视。 然后就见对方无辜地眨了眨眼,低下头,摸了摸肚子。 「饿了。」彭格列的十代目神色不变地对他说道,「小婴儿需要保证进食才行哦。」 说话之间颇有reborn之风。 斯库瓦罗忍了忍,被这样一打断他也顾不得再去回想自己刚才在想什么说什么,嫌弃地啧了一声。 「要吃什么?」暗鲨专家冷酷询问。 棕毛幼崽啜着吸管思索了一会,板着肉乎乎的小脸得出答案。 「汉堡。」 ——因此,这就是两个人此时此刻坐在一家肯爷爷中的原因了。 这种快餐斯库瓦罗也不是没来过,在出任务的时候比起那些需要等待不知多久的家庭餐厅,类似的快餐店反而是他们的优选。 但是坐在喜气洋洋的快餐店中,陪着一只乳臭未干的幼崽吃儿童套餐,这样的经历斯库瓦罗暂且还是没有过的。 早知道他就不答应小鬼说什么「只有点儿童套餐才有盲盒」「想要隐藏款……斯库瓦罗不觉得需要隐藏款才能配得上冷酷无情的mafia吗?」 去他妈的冷酷无情mafia。 看着桌面上的五份儿童套餐,斯库瓦罗冷着脸想,他就不该他妈的信这小鬼的鬼话,说什么下一份一定……这都多少下一份了?一定了吗?? 就像是知晓他心里在咆哮什么,棕毛的幼崽咬着小叉子,微微仰起头,朝他露出一个软糯的笑容。 他的脸上还带着儿童套餐附赠的小面具,看起来就很虚假的金色捲发从脑袋上散落下来,将幼崽的小脸整个包裹住。 颜色鲜艷的红色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两个大概是眼睛的大洞对于成年人来说或许有些过大、但是对于幼崽来说却刚刚好,最后是一个黄色的鼻子,高高挺起,像是鹰的鼻子。 斯库瓦罗当即就想拍案而起。 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见了外面传来慌乱的声音。 对横滨这座城市的了解还停留于当初那个入夜之后就可能被牵扯到mafia的火併之中的作战队长眉头一竖,单手捞起沢田纲吉就警惕了起来。 人群散开,不少穿黑西装戴黑墨镜的男人很快锁定了他们,最终在人群之中为他们分出一条通道。 斯库瓦罗皱着眉。 「喂,」他朝最近的男人喊,「你们是哪个组织的?」 话音刚落,中原中也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虽然知道来自彭格列的「客人」来到了横滨,但是他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富有童心? 赭发青年的目光在银发男人身后堆着的儿童套餐上一闪而过,又看见了对方怀里捞着的带着面具的幼崽,当下瞭然。 他站定在男人的身前,黑色的西装披在肩上,在行走的时候于空中翻飞,站定后便落下一个柔软的弧度,贴在青年的身侧。 中原中也微微露出笑容,同对方微微颔首,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出在对方面前,作出一个要握手的姿势。 「斯贝尔比·斯库瓦罗先生?」他轻声说道,沢田纲吉被斯库瓦罗薅在怀里仰着头看他,曾经年少的兄弟在他所不知晓的时候成长得可靠而成熟,似乎是店里的灯光照射下来,为他的身周打上了一圈金色的光辉。 长大了啊。 他有些怅然地想。 「欢迎来到横滨,我是羊之王,中原中也。」 中也。 第176章 友好地打过招呼, 似乎对跨越半个地球而来的未来结盟伙伴龟缩在一个平平无奇的肯爷爷还点了很多份儿童套餐毫不在意,中原中也在短暂地交握双手之后迟疑地看向了对方的身后。 虽然已经点了好几份……但是他的合作伙伴好像还没吃完来着? 成年人的目光交汇了一瞬。 出差历史之中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他是说,出差的时候带小鬼吃肯爷爷的隐藏款还没吃到就碰见准同盟对象, 对方似乎还跃跃欲试想要尽地主之谊邀请他们去别的地方吃饭的样子。 思及此,他的目光就不由得低了低扫过还坐在自己手臂上的首领。 对方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或许是想要伪装成平平无奇的幼崽吧,至今也没说话。 但是想要隐藏款的也是他, 斯库瓦罗自觉自己不是什么体贴的傢伙, 可如果是彭格列的首领出门在外,居然连区区一个隐藏款都吃不到他们就偃旗息鼓地回去了……就算是他也会心虚的。 毕竟他们家boss别说隐藏款了, 就算是把整个店都清空然后请他们自带的米其林大厨重新做一个用顶级食材制作、但却依旧有廉价的肯爷爷包装套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沢田纲吉呢? 他只是可怜地想要一个隐藏款啊。 斯库瓦罗心中一动, 瓦里安的高品质作风让他的心中生出了奇怪的胜负欲。 眼见着披着黑大衣的赭发青年微微侧过脸正在同下属说着什么, 不出所料大概是安排新的地方,下一步就是邀请他们一同前去用餐…… 第478页 斯库瓦罗安抚性地拍了拍怀里的幼崽, 对方扬起脑袋,从古怪的红色面具下露出一双澄澈得过分的棕色双瞳。 斯库瓦罗难得好心情地对着对方笑了笑, 然后, 大喇喇地坐了回去。 「喂, 中原……先生, 对吧?」他扬了扬眉,发出邀请, 「吃了吗?我们家小鬼还没吃完呢。」 确确实实正在询问下属餐厅准备完毕没有的中原中也动作一顿。 青年钴蓝色的眼瞳如若放在什么拍卖会上大抵能够卖出天价,此时此刻凝视着大大咧咧的银发青年和他身边的幼崽,流露出一丝奇怪的情绪。 正在同他说话的下属——菜鸟也跟着看了一眼, 非常有职业素养地飞快扫过, 顿了顿, 原本准备汇报的内容到了嘴边变成…… 「boss,那个孩子脸上带的是肯爷爷最近新出的儿童套餐盲盒中的玩具。」 中原中也收回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一丝好笑。 他挥挥手,身后的黑西装们虽然疑惑于为什么没有按照一开始的剧本走,但还是训练有素地撤退,只剩下一只羊之王和他身边的菜鸟慢条斯理地跟着入座。 「正好刚出来的太急还没吃。」 中原中也将黑色的手套取下,悠悠然地坐到了斯库瓦罗和沢田纲吉的对面,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笑。 「不介意拼桌吧,斯库瓦罗先生?」 银色的长毛神色微妙地点了点头,心中对于这个小矮子(餵)的评价好了不少。 他点了点头,姿态和缓不少。 菜鸟看着对面拆开的盲盒,很有眼力见地给自己点了份儿童套餐,抬头就看见见到他这个动作的首领用一种复杂的表情凝视着他。 「你这傢伙……还蛮有童心的嘛。」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大手一挥也给自己换上。 于是奇怪的场景在横滨街头一家普普通通的肯爷爷当中出现了,沢田纲吉慢吞吞地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儿童套餐,其余的都交给了斯库瓦罗——反正瓦里安剑帝的食量不小,一份儿童套餐放进他的嘴里还不够塞牙缝的。 最后一双手将那个所谓的隐藏款盲盒递到了他的面前。 是中原中也。 「给。」 大概是因为面对的是一个孩子,对方努力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中原中也带孩子的经历还是很丰富的,因此,这样乖乖巧巧地待在斯库瓦罗身边、就算没有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也没有像是一些羊当中的孩子一样大喊大叫的小鬼在他这里的好感度就刷刷上去了不少。 除此之外,对于这个小鬼,他还有一种隐约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熟悉感在。 是认识的孩子吗? 不,不可能。 最近几年他一直在横滨境内,哪来的义大利时间去认识这么一个和彭格列相关的小鬼。 不过说起来这个孩子是什么身份?横滨的进出口对于彭格列来说也算是一笔重要的生意,在这样的时候对方总不会带上一个孩子来旅游…… 一行人出了肯爷爷踏上羊为客人准备的轿车,一路上中原中也也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想起隐约有传闻说彭格列与传说中的彩虹之子中的一部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那些彩虹之子据说又是小婴儿的身形,他看那个孩子除了一直被斯库瓦罗捞着——要不就是站在对方的肩膀上,其他时候几乎没有让人担心……这不就对上了吗? 一度还把对方真的当做一个幼崽来对待的中原中也心情骤然复杂了不少。 「说起来……」 然而,下车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继续将目光落到那只幼崽的身上,看似不甚在意地开口,「这个面具……是不是可以取下来了?」 按理说这算是有些过度的询问。 毕竟双方现下也只不过是在商榷合作的途中,同盟的关系并未确立下来,而且万一人家就是不愿意透露身份的神秘主义者,这样的问法反而显得有些唐突。 但他还是看着对方,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唐突不唐突的…… 中原中也脑海中闪过关于与彭格列相关的彩虹之子的情报——「羊」虽然暂且没有这样的实力收集到义大利顶端的家族的秘密情报,但他还有个开了挂的哥,因此这些情报来源于魏尔伦——在魏尔伦的情报之中,与彭格列相关、或者说,与瓦里安相关的彩虹之子似乎是个幻术师。 因此,如果确实唐突的话,对方大概也会选择用幻术遮掩自己的面貌。 比如说幻化成他所认识的人之类的。 最多也就是个白濑之类的。 中原中也漫不经心地想,然后看见那个婴儿果然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抬起了手。 「餵。」 斯库瓦罗低吼了一声,沢田纲吉眨眨眼,对他摇了摇头。 「确实。」他开口道,「一直带着面具,在我们的合作对象面前确实十分失礼。」 那张滑稽的面具被取下,然而,即使中原中也早有所料,也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原因无他,那张属于瓦里安的幻术师的脸上所呈现的,既不是那个幻术师自己本来的面容、也不是白濑之流的脸蛋,而是…… 「纲……」 菜鸟疑惑地侧了侧头。 「boss?」 中原中也飞快地将自己从软弱的情绪之中拯救了出来。 第479页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对方还是乖巧地坐在斯库瓦罗的怀中,挂着可爱的笑容,不知道是否是他自己加上了滤镜,总觉得那抹乖巧温和的笑容之中,还带着一些无奈之意。 简直就像是……就像是那个人重新坐在了自己的面前一样。 赭发蓝瞳的青年换上一副冷漠的面容,在再度深深地看了一眼沢田纲吉之后转过身去。 就算是mafia,晚上也不是商谈的好时机。 在尽了地主之谊陪着从义大利原来的准合作伙伴吃了饭转了转羊的总部,中原中也就以还有要务要忙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羊的「军师」,兰波。 兰波在来之前就听中原中也说了沢田纲吉的事情,因此面对上与故人长着同一张脸的婴儿的时候笑意未变,带着几人在羊的驻地附近转了转,便以天色已晚为由将他们送回了房间。 原本以为今晚赶紧谈完了他好送小鬼回去的斯库瓦罗:…… 「啧,日本人都这么磨叽的吗?」瓦里安的作战队长嘀咕着,翻开手机同小鬼的守护者沟通了这件事。 然后被几个人的饲养小鬼要求烦到关机。 与此相对的是「羊」的态度。 不知道是否是中原中也的特意安排,虽然沢田纲吉这样大小的幼崽并不在他们的招待范围内,但是因为羊原本就是一个会收养被弃养的孩子的组织,因此小孩子的一应用具都还有,倒是将这些东西送来的羊的成员看见沢田纲吉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这是宝宝精油,这是……这些都是全新未曾被使用过的。」 对着清单念这些东西的名称的时候少年就时不时地抬头看棕发的幼崽,每观察一次,就在心中打出一个感嘆号。 太像了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曾经也是和首领一同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羊的成员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竖着耳朵想要听这个看起来就很可怕的鲨鱼哦不应该是客人对那个孩子的称呼。 然而只听见什么「小鬼」之类的。 啧,对纲吉大哥的孩子温柔一点啊蠢货! ——没错,虽然没有人说出口,但是他还是单方面地将沢田纲吉认作了「沢田纲吉」的孩子。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孩子才出现,在年龄上似乎也有不太对劲的地方。 但是就这张脸!这个性格!这个软乎乎地道谢的小奶音!这要不是沢田大哥的孩子他今天就倒立着用头发把羊的大楼的地拖一遍! 沢田纲吉:……那也大可不必。 而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似乎大概或许有一丝丝的眼熟——其实主要是对方的视线过于热情,所以沢田纲吉才从记忆中翻找出来了这么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同对方的脸对上——的少年回去说了什么,这个晚上出现在沢田纲吉面前的所有羊的成员都让他有种奇妙的熟悉感,而他们的神情也齐刷刷地从一开始「什么这是什么我不信」的惊恐完美过渡,最终定格成某种奇妙的、大概是在妈妈之类的存在脸上看见过的表情。 沢田纲吉缓缓打出了问号。 在某种时候也奇异地有着危机意识的作战队长将自家的首领从不明不白的傢伙手里抢回来,在确定无事发生之后将他利索地塞进被子。 没等斯库瓦罗说什么,棕毛的幼崽就已经闭上了眼,不过一会还「咻哔哔」地打起了呼噜,一秒入睡的能力和他那个老师比较起来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准备了好多的斯库瓦罗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神情复杂地将听山本武的话准备的好几本童话故事书乱七八糟地塞进床头柜,「羊」的成员无比贴心地为沢田纲吉准备了一只小床放在斯库瓦罗的床边,虽然很方便,但是总让青年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过不用他讲故事就已经挺不错了。 斯库瓦罗心想,也闭上了眼。 一夜无话。 ……个鬼。 只见一片黑暗之中,安稳躺在可爱婴儿小床上的幼崽蹭地睁开了眼。 他的脑内还在回放中原中也看见自己时候的表情,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变得可靠又成熟的欧豆豆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昭示着他并没有忘记自己。 但是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就算是像是苏格兰他们那样将他当做是自己的遗腹子之类的,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然而对方表现出来的模样又分明是认识自己的。 这让沢田纲吉陷入了纠结之中,只是一直压抑着这种纠结,直到在床上辗转反侧才显露出来。 中也是没有认出他吗?不不对,看他的表情一定是认出的,但是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现。 但是要说的话沢田纲吉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难道得要他可爱的欧豆豆一边抹着眼泪叫着「欧尼酱」一边把他举高高? 只要一想这样的情形,他就觉得受不了。 但是现在怎么都不对劲。 而他在一开始因为中原中也的态度愣了下之后就失去了和对方想认的最佳时机,后面对方借着工作之名走开之后更是没了接触的时机。 可恶,果然应该在见面的当时就扑上去叫「chuuya欧尼酱好想你哦」吗? 听着来着床边另一个小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斯库瓦罗先是尝试了下屏蔽这种声音。 第480页 尝试无果之后他幽幽地开了口。 「年龄小的时候不睡觉会长不高的。」瓦里安的作战队长阴森森地说道,用的是诱哄自家难养的小鬼们的时候的统一说辞,顿了顿,结合了下实际,「你看今天见面的那个傢伙,就是长不高的典型。」 咦? 还在翻来覆去思考怎么办的沢田纲吉愣了下。 是在说中也……吗? 确实,那孩子似乎没怎么长高的样子,长高需要什么来着?牛奶? 听见那边又开始的翻来覆去煎饼声,斯库瓦罗脑袋上蹦出了无数个十字路口,最后痛苦地把枕头压在自己的脑袋上,试图隔绝这像是煎饼子一样翻来覆去的声音。 妈的,他就不该答应山本武那小鬼来这一趟。 他妈的!! …… 而另一边,在沢田纲吉未寝的同时,中原中也亦未寝。 他坐在自己的书桌旁,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怎么样?」他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对面的答覆。 站在他面前的是兰波,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法国人捧着一杯红茶思索,半晌后摇了摇头。 中原中也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地呼出一口气。 兰波看着他,金色的眼瞳在月色之中微微闪烁着光。 「我觉得,中也你说的不对。」他轻声说道。 中原中也因为他的摇头已经松懈了不少,闻言抬起头,反而露出了疑惑的面容。 「什么?」他茫然反问。 兰波浅浅啜了一口红茶。 「我是说,那孩子的面容不是幻术幻化出来的。他本人也大概不是阿纲的克隆体或者孩子之类的存在。」他顿了顿,看着赭发青年的神情,垂眸道,「大概……那就是阿纲本人吧。」 诶? 在对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中原中也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震惊。 就像是他的心中早就有这个猜测,但是因为无从证实就一直被压抑在心底。 按理来说他今天是没有剩下的行程的,唯一的工作就是陪同远渡重洋而来的客人,要是效率高的话今天晚上就能敲定双方的合作。 可是他却在刚刚露面没多久的时候就离开了。 甚至几乎只有他自己知道,离开的时候他的脚步甚至是有些踉跄的。 在看见属于幼崽的那张脸的时候中原中也差点连呼吸都停止掉了,他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要做什么,就算理智不断叫嚣着那就是个冒牌货、是坏心眼的幻术师的恶作剧,他也没办法拒绝那样一张脸。 和他的兄弟有着同样的面容的脸。 为了防止自己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中原中也踉踉跄跄地离开,找来兰波,请对方去帮忙应付。 直到现在。 他得到了来自最为信赖之人(之一)的答案。 「欸?」羊之王发出了毫无意义的音节。 兰波看着这孩子难得一见的懵懵的模样,再度点了点头。 「欸欸?」中原中也就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一样轰地站了起来,扒拉开椅子就要往门口走去。 「不,不对,他、阿纲现在已经入睡了。」 这是刚才下属同他汇报的,面色奇妙地说对方说「已经到了小婴儿的入睡时间所以先睡了」之类的话。 于是中原中也走到门口,手都握上了门把手又转了回来,像是热锅上没头的蚂蚁一样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圈,又重新问了一遍兰波。 「是阿纲吗?我是不是听错了?」 兰波慢吞吞地喝茶回复。 「是的,没有。」 竟、竟然是真的。 中原中也露出像是被雷噼了一样的表情,又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重新抬头问。 「所以是阿纲吗?阿纲变成了小孩?还和彭格列有了关系?」 兰波好脾气地点头,回答他的问题。 如此的情形重复了许些遍,连兰波都快要没了耐心的时候,青年终于抓着头发蹲下了身。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思索了很久之后拧着眉准备给魏尔伦发简讯,但是一时之间大脑空白什么也写不出来,最终只能先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地开始准备小孩子需要的东西。 「除了婴儿床还需要什么?奶嘴?奶粉?围兜?纸尿裤?」 兰波:「嗯……为什么不问问魏尔伦呢?」 中原中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是直接跟他的哥说他们的欧豆豆变成小孩子了似乎有些冲击,于是,在晕头晕脑地犹豫了半晌之后,中原中也酝酿好了一条简讯。 【to:魏尔伦 如果,我是说如果,阿纲有了孩子的话,我们需要给他准备什么呢? from:中也(爱心)】 第177章 魏尔伦接到他的亲亲欧豆豆(不是)的简讯的时候正在北欧。 应对世界发生的众多变化, 普通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作为世界最强的超越者们,却或多或少能够感受到世界发生的变化。 因此, 十分难得的,欧洲各国的超越者齐聚一堂。 魏尔伦也不例外。 虽说他原本就是特立独行的性格, 在所谓的超越者当中也没什么十分亲近的友人——最为亲近的两人现下都在日本呢——要说的话,也不过是此前欠过某人的人情, 来露个面而已。 第481页 因此, 在属于中也的专属简讯铃声响起的时候,游离于人群之外的魏尔伦瞬间摸出了手机。 手机上挂着的四叶草的吊坠是上次和中也去逛烟火大会的时候对方买的, 算不上昂贵,但胜在一片心意, 和生日之类的时候对方送的其他东西一样, 魏尔伦拿到手之后就装配了起来,并且有意无意地在自己上下游的合作者面前露一露, 再点到为止地炫耀一番。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做的,最初的一段时间欧洲的超越者内部还曾经就魏尔伦是不是被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陌生异能力者给篡夺了身体……咳咳, 总之, 在看见自己备註的【中也(爱心)】的文字在手机上亮堂起来的时候, 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但实际上魏尔伦背后的灯似乎都点亮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中也这个时候发消息来是做什么的。 不过不论是什么样的原因魏尔伦都会高兴,甚至已经开始思索最近欧洲这边还有几场拍卖会, 要不要带点手信给自家的亲友和弟弟。 维持着算是高兴的心情,魏尔伦打开了来自于他远在日本的欧豆豆的简讯。 然后凝固。 远远地就看见他站在边缘的波德莱尔朝着自己的友人走了过来。 他看着魏尔伦的表情有些奇怪,虽然两人的交情比起那些动辄八年十年的傢伙们还是比较浅的, 但是相类的见解与同样高度带来的见识带给了两人相知相识并且引为知音的机会。因此, 看见魏尔伦这样的表情, 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朝着自己的友人走了过来。 「魏尔伦?」有着一头暗蓝色短发的青年穿着华丽而腐朽的燕尾服,胸口一朵蓝色的玫瑰,朝着友人举了举自己的酒杯,神色之间带着一些疑惑,「你怎么样?表情看起来很不好哦。」 暗金发色的青年缓慢地抬起头。 波德莱尔:「……魏尔伦?」 魏尔伦看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的样子。 他反手抓住友人的手臂,眸色凝重。 「我有一个朋友,」一个万能的开头张口就来,「他的弟弟告诉他,他的另一个弟弟有了孩子,需要怎么办。」 波德莱尔:「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你自己吗我的朋友?」 青年摸了摸下巴,「唔」了一声,奇怪地看了看自己如临大敌的友人。 「这不是好事吗?」生性自由的法国人粲然一笑,「总之,先祝贺你那个朋友的弟弟吧。」 说着,他顿了顿,看向神色紧张的友人——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不太合适,他真的觉得魏尔伦像是一只僵硬的大猫。 真有趣。 青年在心底弯了弯眼,坏心眼地延长了停顿的时间,才继续开口。 「不过,说不定就像是你一样,不是另一个弟弟,而是这一个弟弟的孩子呢。」 为了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性,他还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比出了两个「1」来说明。 魏尔伦的视线随着他的话语从左手的「1」落到右手的「1」去。 确实。魏尔伦想,比起失踪许久的纲吉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孩子,他更倾向于是中也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鼓捣出来了一个小孩。 想到缩小版本的弟弟,魏尔伦就觉得自己回国的脚已经抬起来了。 中也的孩子的话,那大概是全身上下100%都和中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要是是一对双胞胎就好了,可以一个像纲吉一个像是中也…… 波德莱尔:…… 「不,我觉得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除非那孩子的父母分别是你的两个弟弟。」 「这样么。」 虽然表情还是那副淡然的、甚至有些不可一世的表情,但是波德莱尔已经从自己的好友脸上看出了一些失落……你在失落个什么啊朋友!要是那样就糟糕了好吗! 「说到这个,」他艰难地转换了话题,「和孩子相关的话,要去请教马拉美夫人吗?」 青年挑了挑眉。 「知道你来之后还没去和他们打招呼呢——不是吗?」 魏尔伦垂了垂眸,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西装。 虽然上次他才和马拉美吵过架,不过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而且他不也来这次的聚会了……总之各论各的,马拉美那傢伙虽然不靠谱,但是他的妻子却是极其靠谱的,他们的孩子也都很出色,想必能够提出不少的建议。 这样也好,虽然很想立刻就见到小中也,但礼节和关爱还是必须的,中也小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参与过,正好趁着这次机会一起补上。 想到一个大号的弟弟抱着自己的复制缩小版一起嫩生生地叫自己兄长,魏尔伦连步伐都轻快了起来。 …… 并不知道自己的哥已经在脑内绕了九曲十八弯,成功将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的中原中也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哥的回信。 虽然这封简讯有些奇怪和突兀,但是他相信就算是被当作是他脑子抽了或者是半夜做噩梦了发出的简讯,也一定会得到来自对方的详细解答。 至于为什么魏尔伦会清楚要怎么养幼崽。 嗯……他哥有什么不知道呢? 中原中也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不过一会,竟然真的等到了来自兄长的简讯。 说出名号能把整个横滨市的小孩都吓哭的羊之王刺啦一下就支棱了起来。 第482页 然后,挂着豆豆眼将这封整理整理能出一本育儿指南的简讯看完。 不愧是魏尔伦。 最后,露出了坚毅的眼神。 他一定会按照简讯好好照顾纲吉的! …… …… 沢田纲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昨天晚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总之就是想着想着中也的事情,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脖子的地方好像还有一点痛,让他不由得怀疑晚上其实不是自己的自主意愿驱使着自己睡着的,而是被某个人砍了脖子被迫入睡。 至于「某个人」是谁…… 他短短胖胖的小手捂着脖子,慢吞吞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银发青年。 大多数的情况下斯库瓦罗都是很靠谱的。 比起瓦里安的其他人来说大概能称为是这个极恶组织最后的良心(虽然不多),而面对正事对方更是一副严肃的面容与态度,察觉到沢田纲吉的目光微微侧头看来,神色认真,反而让想七想八的教父先生有着些微的心虚。 他心虚地收回了目光。 是错觉吧……大概。 在沢田纲吉收回目光之后斯库瓦罗也重新看向了前方。 与沢田纲吉想的正经严肃不同,其实他早就发现对方捂着脖子的动作了。 一大早的看见对方的小胖手摸着脖子他就觉得不妙。 昨晚实在受不了了他就暗戳戳地给了小鬼一手刀,但是不幸的是出手的时候忘记对方现在是个婴儿了,所以下手稍微有些重……咳,不过问题不大,这不是还醒过来了吗? 但其实也有些担心对方秋后算帐——毕竟是自己手重在先——的斯库瓦罗在沢田纲吉说了「没什么」之后才些微地放下心,难得有良心地将小鬼捞起来放在手上,端着对方去进食。 好歹是他们彭格列的boss不是? 虽然现在还是个缩小版的,但要是以后让羊的人知道了现下的情况,回想起来当初居然还让缩小的彭格列十代首领亲自走路……想想斯库瓦罗就觉得有些丢脸。 要知道他们家boss那种年纪的都是能站不走能躺不站的,更别说小鬼了。 因此沢田纲吉走着走着,就被斯库瓦罗一把薅了起来。 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对方好像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准备带着他一起去吃饭的时候沢田纲吉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道了一句谢。 不过这样的话昨晚自己到底是怎么睡着的就有待商榷了……刚才他还以为是落枕了来着。 如此两方各有所思地到了餐厅。 不出意外,中原中也已经坐好了。 就坐在他左手边的是昨天见过一面的兰波,这个人虽然之前似乎不存在于彭格列重点关注的重点对象之中,但是斯库瓦罗看过关于对方的情报,虽然只有最近几年在日本——准确来说是在横滨——的有些轨迹,但是依旧能够得出对方不容小觑的结论。 就是不清楚长袖善舞阴险狡诈的沢田纲吉在这之前对付白兰的时候怎么没把横滨的这边拉到自己的一条战线。 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弭无迹,就像是被什么不可抵抗的橡皮擦擦掉一般,等到他抬起头,斯库瓦罗的脑袋里就只有合作商谈的事情了。 虽说吃饭的时候谈生意是不错的选择,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羊」的关注点似乎并不在自己身上。 斯库瓦罗端着沢田纲吉,走到自己的椅子上。 属于他的位置旁边的位置却没有椅子,就算不是宝宝椅,连普通的椅子也没有。 斯库瓦罗挑眉还未发怒,就见到正在慢条斯理切三明治的黑发青年优雅地放下刀叉,拍拍手,大门轰然打开,数个羊组织的成员走进来,手上搬着花纹各异的宝宝座椅。 「抱歉,时间紧急,我们只来得及准备这些。」 说这话的时候兰波是看着沢田纲吉的,眸色温和地询问幼崽,「你喜欢哪个呢?」 沢田纲吉也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一出。 他还不确定对方有没有认出自己……不,中也有时候会变得笨笨的就算了,兰波是肯定早就看穿了一切的。 他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看见中原中也虽然没说话,但神色也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而两个人准备的宝宝座椅被一些面容有些熟悉的羊的成员拿着,有皮卡丘花纹的,也有哆啦那啥梦花纹的,沢田纲吉抽了抽嘴角,闭眼随手选了一个。 斯库瓦罗也挑了挑眉。 「没想到你喜欢这种。」他摸了摸下巴,「说起来,那小子之前发给我的照片你好像也带着这种耳朵吧?」 沢田纲吉睁开眼。 听见斯库瓦罗的话的时候他就觉得好像有些不妙,睁开眼睛,被自己选中的宝宝座椅就已经放在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那是一排宝宝座椅中罕有的粉色主题,大概是考虑到他的性别,其实那些宝宝座椅当中基本上只有这一个粉色的主题。 但好巧不巧就是让他选中了。 而更巧的是这个粉色的主题如果有全称的话,大概就是粉色凯蒂猫主题。 沢田纲吉被斯库瓦罗放进宝宝座椅里面,耳朵上顶着粉色蝴蝶结的猫猫就在座椅自带的小桌面上朝着他笑。 第483页 配套的猫猫餐具也被送了上来,沢田纲吉想要挣扎一下说这都是巧合,还没开口,就看见整屋子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翻译过来就是「我们都懂」。 「真是可爱的选择。」这是阿蒂尔·兰波。 「是吗?……喜欢这个,我知道了。」这是中原中也。 「照片发小鬼了,不用谢。」这是斯库瓦罗……我谢谢你全家、哦不,我谢谢你全瓦里安啊。 教父先生痛苦地埋下头,露出了痛苦面具。 用过早餐就来到了大人们的时间。 如果说原本羊这一方还有些顾虑的话,现下因为沢田纲吉的存在,那些顾虑几乎就一扫而空,倒是斯库瓦罗看着对方的这幅表现,看了又看沢田纲吉,不知道想些什么。 上方敲定大方向之后具体的细节就会交给两边各自的下属,不知不觉的时候沢田纲吉就被交到了中原中也的手上。 赭发的青年几乎整个人都愣住了。 平日里甚至能随手拔起一栋楼在街头胡乱挥舞的青年唯独面对着这样一个二头身的幼崽的时候手忙脚乱,连手该怎么放似乎都不清楚,一时之间甚至满头大汗。 他努力地回忆起昨天魏尔伦发来的简讯上写的是怎么抱孩子,但是身体就像是不听使唤一样轻飘飘的,废了好大的劲才将幼崽抱进怀中。 「你比以前小多了。」 他将自己的脸埋进幼崽,闷闷地说。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 虽然多半知晓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但是像是这样的直球他还没见过——就算是最会打直球的山本武,似乎也还没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中原中也也沉默了一会。 他找不到什么话说,那些被培训过的话术是用在敌人、对手和合作伙伴身上的,不是用在家人身上。 因此他只是沉默地拥抱着自己变得小小的兄弟,努力平复着呼吸。 中原中也蹭了蹭对方的脸蛋。 「我很想你。」他轻声说道,不情不愿地加上一句,「魏尔伦和兰波也是。」 语气听起来孩子气了许多。 沢田纲吉伸出一只爪子,慢慢地顺着对方赭色的头发。 记忆中的短发已经长长了不少,发型也变得像是魏尔伦二号,不过看起来还是很帅气。 在这个世界离开的时候他甚至没能和中也说道别,重逢又是如此突然,不说对方,就是沢田纲吉自己,也有着几分不知所措。 但是曾经饲养的孩子还是一往无前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顿时什么也不愿意想了。 沢田纲吉轻轻顺着他的头发,嗯了一声。 「我回来了。」他轻轻地说道,「辛苦了,中也。」 赭发蓝瞳的青年眸中骤然放出了光彩。 工作上的事情他扔给了兰波去和斯库瓦罗对接,虽然对方的银色头发让他感觉不太爽,但是既然是纲吉带来的人,那么也不是不能暂且宽待一点。 而他自己就带着纲吉在羊的基地之中胡乱逛,就像是一个介绍自己玩具的小孩一样炫耀。 紧赶慢赶落后他们半步的菜鸟准备好了首领让他准备的东西,到他的身边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在他的记忆中成熟可靠的首领像是一个少年人一样露出的肆意笑容。 菜鸟愣了下,禀告了对方他要求的房间已经布置完毕,看着首领抱着那个孩子蹭地离开。 然后嘆了口气,心虚地看看左右,发送了一封简讯,还附上了一张自己偷偷摸摸从监控里截出的幼崽侧面照发给教官做汇报。 而中原中也带着沢田纲吉来到了他准备的「惊喜」房间。 看着被油漆成了白色、还挂着一个可爱的有着红色蝴蝶结的房门,沢田纲吉心中一声咯噔。 「等等我觉得其实没必要……」 说着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轰地推开了房门。 入目是多得可怕、多得让人密集恐惧症的hello kitty。 始作俑者的他的弟正露出爽朗的笑容,虽然似乎努力地遏制了,但是双眼似乎还是在闪亮地邀功。 「咳,这是我们为你准备的房间,如何,你喜欢吗?」 第178章 太离谱了 沢田纲吉忍不住想。 这实在是太离谱了。 他看着满屋子的hello kitty,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确实是很可爱的,但是堆满一个屋子就从可爱完全走向了密集恐惧的程度……到底是谁以为他会喜欢这种东西的啊! 抱着他的中原中也欲言又止。 「你不喜欢吗?」 赭发的青年平日里气势还是很足的,但是面对着小小的、仿佛自己一只手就能装下的兄弟, 还是忍不住软了语调,这下子看起来就与少年时期的他重合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模样终究是让幼崽忍不住在心中嘆息了一声。 「不……」他忍住眼角的抽搐,尽力安抚对方, 「你能有这份心是很好的……」 赭发蓝瞳的青年可怜兮兮地垂下了眼。 「那就是不喜欢了?」 不他也没说这话……虽然确实,咳咳。 但是看着对方这幅模样,他还是忍不住纵容一些。 谁叫他是哥哥呢, 是吧? 于是棕发的幼崽只能在心里「哎呀哎呀」地感嘆两句, 虽然不能承认,但也不至于将欧豆豆的努力全盘否定。 第484页 「马马虎虎吧。」 他最后嘀咕着说道。 看着赭发青年明亮的蓝瞳,沢田纲吉就知道自己的一世英名已经毁了。 他老成地嘆了口气, 瞥见不远处兰波端着个热水袋老神在在地看着他们, 不用想都知道中也的这番行为背后指定少不了兰波的推波助澜。 对方就像是知晓他在想什么一样,遥遥露出了一个笑容。 「咔嚓。」 极为细微的相机拍摄的声音。 沢田纲吉从中原中也的怀里抬起脑袋,有些茫然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并不排除中也想要和自己来一张合照,或者兰波远远地偷拍他们的选项,然而声源却似乎并不来自这个方向。 于是他抬起头, 对上一张略显青涩的面孔。 中原中也也随之看去。 「啊。」他看起来并不意外,甚至还挺高兴地招了招手,「拍得怎么样?」 那个青年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面相很嫩, 让沢田纲吉总有一种羊还在使用童工(不是)的感觉。 对方看起来相当紧张,听中原中也的话站定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还用裤缝擦了擦手, 才紧张兮兮地将手机交给中原中也。 察觉到了他的注视, 紧张的菜鸟收回目光, 对着懵懂看自己的幼崽露出了笑容。 就算是邪恶的mafia的地盘, 孩子也是无辜的。 更何况接触下来,他、他其实有时候也觉得羊的傢伙们也没那么邪恶……咳咳,这话可不能让黑泽教官听见,说不定就会把他倒挂上东京塔清醒一下。 回想起班主任曾经用黑泽教官来吓唬他们的时候说过的「那傢伙可是曾经开着武装直升机轰东京塔的猛人」的话,菜鸟就不由得飘忽了一下眼神。 大概还是吓唬他们的……吧。 心里乱七八糟的菜鸟晃了晃脑袋,发现那个被自家boss抱着的孩子还是一副懵然看着自己的模样,就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虽然他暂且不清楚为什么自家的boss偷了来自远方的客人带来的孩子养,但是这孩子真的好可爱呜,想要rua呜。 中原中也满意地将手机交还给菜鸟。 看见对方的表情他挑了挑眉,低头看了看沢田纲吉。 两个人的目光一旦交汇沢田纲吉就知道对方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不过他现在的心情也很不错,于是眨眨眼,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于是菜鸟收好手机,就感觉到什么东西被首领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来,帮我拿一会。」 「是……是什么?」察觉到触感似乎有那么一丝丝不对劲的菜鸟浑身僵硬。 而沢田纲吉乖巧又坏心眼地朝着对方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是纲吉哒。」 …… 「沢田……纲吉。」 横滨高速公路路口,正在等待红绿灯的银发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与他同行大概是被当做是抑制器的黑发青年抬起眼,敏锐地看向对方。 「餵黑泽。」 虽然对对方怀抱着天然的警惕,但是秉承着对于前辈的信任在尽力约束着对方——虽然他大多数时候也觉得自己所谓的约束没什么用处——的萩原研二压低了嗓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见对方的声音,看见对方的表情,萩原研二就觉得大事不妙。 他伸出手按住对方准备换挡的手,眉头蹙起。 时间似乎变慢了。 他看见黑泽阵缓慢地转过头,并非是警察学校的教官黑泽,而是黑衣组织的代号成员gin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滚开。」他冷静而冷漠地开口说道。 随后,慢吞吞等待着红绿灯的黑色保时捷在换灯后引来了数声鸣笛。 半晌,引擎声响起,保时捷原地掉头,奔向来时的方向。 萩原研二震惊地看着被黑泽阵扔到自己怀中的手机,与前辈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幼崽被赭发蓝瞳的羊之王抱在怀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原本是想要阻止的。 他原本是应当阻止的。 但是,看见前辈……如果这是前辈的…… 黑发警官徐徐握紧了拳头。 玩弄死者的混蛋。 「我知道了。」 黑色半长发的青年松了拳头,神色阴沉,「喂,黑泽,路边停一下,换我来。」 黑泽阵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他。 萩原研二啧了一声,难得有些暴躁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他顿了顿,重申了自己的要求,「可以吗?待会就到这个城市的高峰时期了,你也不想要再过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吧?」 黑泽阵动作一顿。 半晌后,黑色的保时捷停靠在了路边。 驾驶座和副驾驶换了人,片刻,黑色保时捷如脱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 …… 沢田纲吉打了个喷嚏。 因为几乎是被众人所簇拥的模样,因此只是一个小小的喷嚏,就足以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的身上。 游览的时间早已经结束,现在是正事的谈论时间。 ——虽说如此,但听见了属于人类幼崽的喷嚏声的大人们似乎却并没有这个意思。 第485页 于是,在他本人微不足道的抗议声中,沢田纲吉被裹吧裹吧送进了那个让密集恐惧症捧脸尖叫的hello kitty房。 「说起来,小鬼喜欢这个吗?」 斯库瓦罗站在房门摸下巴。 中原中也收回目光,神色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漠。 「哈?那不然呢?」 斯库瓦罗「啧」了一声。 「这可跟我这边的小鬼说的不一样啊,」他叉腰道,「他喜欢的难道不是那个什么狗吗?听起来就很好吃的那个。」 中原中也:「布丁狗?我不信。」 于是斯库瓦罗反手从手机里掏出了一张署名为【山本武】的傢伙发送给他的照片。 穿着可爱背带裤的男孩坐在布丁狗机车上,肉嘟嘟的脸上是一片柔软的笑容。 中原中也动作一顿,回想起方才在那个凯蒂猫门口属于缩水的兄弟脸上可以说得上是勉强的笑容,神色凝固了一下。 他咳了一声,将手机交还了回去。 「我知道了。」知错就改的好孩子心虚应道,「以及,劳烦,可以加个好友吗?」 他将自己的手机递了出去,暗示这个据说不太好说话的暗杀部队的作战队长。 斯库瓦罗:…… 从一开始来横滨开始他就觉得了。 瓦里安的作战队长神色奇妙地想,横滨的傢伙们……真是一群奇怪的傢伙啊。 以此为开端,虽然在之后的商谈中还是刀光剑影(非物理)的,但是总的来说按照之前确定的合作的大方向推定了下去。 而沢田纲吉却不知道这些人背着自己产生了奇奇怪怪的联繫。 虽然并非是完完全全的婴儿,世界意识告诉他的也是等到了一定的时机自己就能够变回去,但是沢田纲吉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这具属于孩童的躯体的影响。 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睡眠。 在他还是成人的时候,这玩意儿几乎完全是自主控制的。 忙起来的时候彭格列的教父可以做到三天三夜不睡觉,时间再延长一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就有被风尘僕僕赶回来的守护者押送回房间的可能了。 但怎么也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一天需要睡个好几次。 而且小婴儿的睡意几乎是说上头就上头的。 或许上一秒他还能手舞足蹈地和中也跳桑巴(并没有),下一面睡意袭来,再看的时候,人或许就已经乖乖地贴着抱着他的某人昏昏入睡。 这并非是沢田纲吉主观能够完全控制的。 比起单纯的睡眠,这样的行为反而像是一种能量的补充。 而作为小婴儿的时候,沢田纲吉是很少做梦的。 据六道骸所称对方似乎也并不太容易进入这个姿态的他的梦之中。 而现在,在属于沢田纲吉的一片草坪之中,出现了外来者。 在意识世界之中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模样的青年听见声响抬起头,看见来人,眨眨眼,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果然是你啊。」他轻声说道。 对方抿了抿唇,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久闻大名,终于得以相见了。」她轻声说道,身形逐渐显露,身后似乎还跟了个什么。 在看清墨绿色头发的女孩身后跟随的傢伙的模样的时候,饶是沢田纲吉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 但他的怔愣只不过是一时间的事情,转眼,便恢复了作为里世界教父的稳重。 「我这边也是。」他说道,像是面对一位老友,「尤尼……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在得到对方点头的回应之后,沢田纲吉抬了抬眼,笑意收敛了不少。 「还有,白兰……吗。」 有着一头白色短发的青年笑嘻嘻地从光芒中显露出了身形。 他挥了挥手,闻言作出失落的表情。 「真是过分,对待尤尼酱就很温柔,对待我就这样严厉吗?我可是会害怕的。」 「是吗?」沢田纲吉歪了歪头,金红色的暗光从他的眼瞳之中反射出来,勾勒出几分温和的严厉。他勾了勾唇,笑意却不及眼底,说出恭贺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 两位被七的三次方所选中的大空遥遥对视,空气一时胶着了起来。 「真是可怕。」 白兰说道,突然蹲下身,将自己整个都缩到了尤尼身后,露出可怜兮兮的面容,「尤尼酱一定要保护我……啊不对,尤尼酱你保护我、尤尼酱你说在七的三次方的大空之中最喜欢我的话,纲吉酱不会吃~醋~吧」 …… 在沢田纲吉沉睡的时刻,现实世界,中原中也正与斯库瓦罗在训练场上交流感情。 原本彼此都不太看得顺眼的二人在上了训练场之后逐渐加深了了解,已经是能够一边哈哈狂笑着一边挥拳的关系(?)。 就在双方都酣畅淋漓准备休息片刻继续交战的时刻,在一旁观战的兰波突然「咦」了一声。 黑色长发的青年略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紧接着就想通了什么,无奈地笑了笑。 「中也。」他挥挥手,将赭发青年召唤到自己身边,给了对方一个惊喜,「魏尔伦回来了。」 咦? 中原中也下意识用手里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后才去想兰波说了什么。 ……咦咦咦咦?! 而与此同时,菜鸟也站在了楼下。 第486页 他颇为紧张地查看了一番,确认安全之后才呼出一口气,紧接着反应过来教官的话语。 「那张照片?」菜鸟疑惑地眨了眨眼,「是boss……是羊之王中原中也那张吗?」 黑泽阵凝视着他,身周的气势有些烦躁。 已经平静了不少——或者说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的萩原研二比划了一下。 「是那张,但是我们问的是那个孩子。」 菜鸟思索了一下。 「那个孩子……纲吉?」 tsunayoshi的音节一出,教官和这位警官齐刷刷地凝固了一下。 菜鸟就算是迟钝挂的这时候大概也能发现什么了,更何况他其实也算不上迟钝。 因此,看着两人的表情,他咬了咬牙,主动开口。 「两位要是想要看看那孩子的话,我能够帮你们进去。」菜鸟紧张地说道,「但是、但是请不要伤害做多余的事情。」 他还想要他的学分quq。 萩原研二给了对方一个「nice」的眼神。 因此,这就是菜鸟胆战心惊地带着两人上了「羊」的基地的原因了。 路上碰见人便说带来的是更改儿童房设施的师傅,因为羊的作风一向自由,一路上竟然也没收到什么怀疑。 只是推开门的时候,却没有想到里面站了一个青年。 对方有着浅金色的头发,面容俊秀如神明,站在呼呼大睡的婴儿床边,看不清神色。 菜鸟紧张了起来。 「你……」他紧张地捏着门把手,时刻准备叫人,「你是谁?」 而注意到他们的男人抬起头,侧脸看了过来。 自带数据分析功能的青年自动略过菜鸟,目光锁定在同样危险的银发男人身上。 双方气势一触即发。 只有菜鸟在端详了半天之后,想起确实这个房间有需要更改和维护的地方,因此对方和自己带来的教官们设定是重合的也说不定。 于是他纠结了一下,神色犹豫地开了口。 「还是说……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第179章 沢田纲吉略带抱歉地看着委委屈屈盘膝坐在自己面前的白毛鸟人、哦不,白毛白兰。 对方捂着脸坐在比自己娇小不少的尤尼身边,不时发出的嘤嘤声让沢田纲吉的拳头紧了又紧,几乎又要突破忍耐亲吻到对方的脸上。 只是他还没动作,对面那个傢伙就一惊一乍地跳到了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身后。 「尤尼尤尼尤尼尤尼你看他!!」白毛的傢伙一蹭三米高(物理意义),落下的时候精准地躲到了尤尼的身后,老大一只了还委委屈屈地探出一个脑袋,浮夸地抽噎起来。 「我就知道的,纲吉君肯定讨厌死我了。」他抽抽噎噎地摸着眼泪,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条浅蓝色的手帕,细节的地方还能看见橙黄色的小花——是尤尼的手帕。 纵然尤尼已经解释了对方已经改邪归正,但是沢田纲吉觉得自己还是忍耐不住了。 他深呼一口气,先温和地对着尤尼露出笑容。 「尤尼,来,到我身边来。」 墨绿色头发的女孩子乖乖巧巧地跪坐在原地,看着两个大人你来我往,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然后当真朝着看起来就可靠许多的教父先生走了过去。 原本扯着小姑娘小小一截领子上的花边在和沢田纲吉斗法的白兰:!! 「尤尼酱quq!!!」 好好一个白兰,甚至瞪出了荷包蛋眼,看着朝着棕发青年走去的女孩子活像是被抛弃的弃妇瞪着他冷漠无情的丈夫。 「尤尼酱quq,」他低低啜泣,伸手挽留,连背后的小翅膀都失落地耷拉了下去,耷拉着脑袋捂住自己的肚子,「你不要我了吗尤尼酱,你、你也不要我们的孩子了吗?」 墨绿色短发的女孩子神色微动,然而早有所料的教父先生已经抬起了手,捂住了女孩的耳朵,微笑着看着白色的傢伙。 尤尼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向身侧的亲长。 「沢田先生?」 女孩子的声音细细软软,蓝瞳灵动而空湛,沢田纲吉对着对方笑了笑,才撤掉自己的双手。 「是一些小淑女不适合听见的东西。」他如此说道,并且暗含警告地瞪了据说金盆洗手浪子回头弃暗投明的傢伙一眼。 「我想,白兰先生也不会想再和我的拳头亲密接触一次。」他温和地提醒对方,「虽然我觉得,黑眼圈的话,还是一左一右对称比较好看。」 那叫什么好看! 那叫挨了两拳! 可是已经失道寡助的白兰·杰索可怜弱小又无助地安静了下来。 沢田纲吉这才慢条斯理地打量对方。 白兰·杰索算是他的「老朋友」,在此之前,沢田纲吉的桌案上曾经放满了对方的资料,从白兰·杰索的幼年开始的成长经历,到他的家族发展历程,对方也像是毫不在意他人对此的窥探一般,大喇喇地将所有的情报敞开任人查看。 但是面对面实打实的接触却只有寥寥可数的几次,并且在最终的时刻,他以自己的性命和这个世界的未来作为赌注,与对方来了一次狂赌。 但显然,此时此刻的白兰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似乎有一些些的区别。这区别着实不多,但却将他与此前的他泾渭分明地区分开来。 第487页 用尤尼的话来说,是被「净化」的白兰。 可是沢田纲吉还是得十分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上前将对方一拳打扁的冲动——虽然他刚才确确实实挥出了这样的一拳,对方也是结结实实地接住。 但是毕竟同为七的三次方的大空,只要没有死斗的念头,像是这样的「往来」,都还能算是正常打招呼的范畴。 而如果对方不是有意接下,想必沢田纲吉的这一拳也不会在他的脸上留下如此深的痕迹。 也算是对方的一种另类示好的方式。 沢田纲吉抿了抿唇。 「好了。」 见着两个好像不怎么成熟的大人终于消停了下来,尤尼拍拍手,看向似乎又开始嘤嘤嘤的白兰,「可以安静让我说了吗,白兰?」 就像是凶猛的野兽或者欢脱的二哈听见了驯兽师的命令,一大只白软软的棉花糖安静了下来。 「好哦。」他轻声说道,终于让沢田纲吉在这个名为【白兰】的生物身上觑见了一点与他记忆中相符的部分。 沢田纲吉并不意外,但依旧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 迎着他的目光,墨绿发色的小姑娘抿着唇,露出柔软的笑容。 「我们是来带给您【礼物】的。」她轻快地说道,「沢田先生。」 …… 与此同时,沢田纲吉那个凯蒂猫主题的房间内,两拨人陷入了僵持之中。 随着菜鸟那句「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出口,双方都稍微松懈了一些。 魏尔伦打量着菜鸟。 虽然这是张生面孔,但魏尔伦也记得自己的好弟弟是个喜欢随处捡崽的傢伙,看着对方算得上是青涩的面孔,十分自然地就给对方找到了正确的定位。 菜鸟在来自上司的兄长的目光之下一顿,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进入羊的时候,属于羊的前辈的循循善诱。 说是除了羊本身的人员需要认识记住之外,还有两边——一个是横滨的霸主港口mafia,一个是首领的兄长、据说是传闻中的「超越者」的强大男人。 对方的照片他是没有见过的,但是凭藉着羊的前辈模糊的介绍和「等你见到了就知道了」的话语,他居然还是十分顺畅的……在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之后认出了对方。 毕竟转过身来的男人有着和他老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发型。 菜鸟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魏尔伦的审视已经结束了。 他从菜鸟某一时刻变得不自然的表情看出了对方大抵是认出了自己,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还需要修理什么?」 他问,是出乎菜鸟意料之外的平和。 混、混过去了? 菜鸟结结巴巴地回想起需要改动的地方——感谢沢田纲吉吧,后知后觉在一时的激动和热血上涌后反应过来对方大概并不会那么喜欢凯蒂猫(至少不会像是会将一整个房间都粉刷成凯蒂猫的模样那样喜欢)的中原中也带着一丝丝微不可查的心虚让菜鸟在不打扰对方的情况下筹备更改装潢的材料。 他咽了咽口水,慢慢地同看起来就超级凶猛的boss他哥解释。 对方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平和。 即使身后没有站着两个不同立场的警察(大概),菜鸟所预想的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自己想必也理应是紧张的。 毕竟是传闻中的那个boss的哥哥。 北欧的神明,被称为暗杀王的男人,曾经有人试图监测这个男人的实力,在千方百计留在对方身边一周之后,得出了无法测量的结论。 这些都是「羊」的成员告诉菜鸟的。 虽然其中多多少少有因为自家首领而稍微艺术化了的地方,但是就客观事实而言,对方说的并没有错。 因此菜鸟曾经以为对方是又一个黑泽教官——或许比他们的黑泽教官还要令人害怕。 然而直到面对面相处了,才发现似乎并非如此。 ——真的吗? 这样的想法在菜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被boss的哥哥和黑泽教官一前一后双面夹击的感觉让他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大脑思索多余的问题了,只见听他结结巴巴说完话之后,浅金发色的青年就淡漠地点了点头,似乎真的要上手帮忙。 菜鸟:嘶…… 「东西呢?」魏尔伦问。 那当然是还没准备好啊! 菜鸟想起自己在遇见黑泽教官和萩原警官的时候就是下去准备这些东西的,磕磕绊绊地解释了一句,就被冷漠的boss他哥赶去拿东西上来了。 说实话他不太想离开这里。 菜鸟想。 毕竟黑泽教官和萩原警官还在……他在的话还可以给两位打个掩护,他要是下去了要是他们被发现了真实身份该怎么办啊!又不是真的上门来装东西的师傅。 但是在神色冰冷的魏尔伦的凝视之下,他还是只能磨磨蹭蹭地离开了这里。 回来的时候希望不会被发现……祈祷nia。 目送着有着一头小捲毛的菜鸟离开房间,魏尔伦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到两个男人身上。 菜鸟说的话真实与否自有中也来做评断,他可以肯定的是面前的男人定然不是普通人。 如果让这样的傢伙来做装卸维护这种事情的话,就实在是过于浪费了。 如若是以前的魏尔伦,大概已经先动手了。 第488页 他的异能几乎能够让人在瞬息之间就失去生命,就算是想让面前的两个男人在瞬息之间失去性命,也并非不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他却没有行动。 浅金发色的青年微微垂眸,目光在触及蜷缩着睡成一团的幼崽的时候,流泻出不易察觉的温柔。 自我的、一往无前的猛兽,在时光温柔的包裹中,似乎也学会了名为体贴与爱护的美德。 而黑泽阵也同样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有着同样气息的猛兽身上。 在此之前那双碧色的眼瞳几乎是凝固在那张小床上的。 纵然因为防护的床栏他们无法看清躺在那张床上的孩子的模样,可是几乎是在目光触及那柔软的棕发的瞬间,黑泽阵的灵魂深处的宝石就发出了呼应的光彩。 是那个傢伙。 就算曾经亲自见证过对方的葬礼,黑泽阵也像是一只在荒野中求生的野兽一般依旧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或许应该感到被愚弄的愤怒,银色的长发随着他的走动微微地晃动,曾经作为gin的时候琴酒是习惯将头发披散的,也许是没那个美国时间打理,也或许是没有那个必要。 但是当了条子之后他的人生就像是被迫慢了下来,虽然依旧是我行我素地执行着自己的计划朝前走着,却失去了在刀口舔血那时候的紧迫。 不知道什么时候黑泽阵将头发扎了起来。 他看清了蜷缩在可笑的摇篮之中的幼崽的模样。 棕色的短发,软软的面颊,要是有人抱着他说是尊尼获加的儿子都比他的直觉来的靠谱。 可黑泽阵就是有另一种直觉。 在他再次抬步之前,浅金短发的凶兽拦住了他。 黑泽阵抬了抬眼皮。 「让开。」他低低地说道。 而魏尔伦已经抿住了唇,露出不甚愉悦的表情。 气氛一时胶着。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考虑到人是弟弟地盘上的人,另外一只疑似弟弟的崽的幼崽又还在睡觉,虽然对对方很是不爽,但魏尔伦也并未选择最简单的方式,一开始只是用最简单的体术和对方缠斗了起来。 打着打着,两个在各自的世界各自的领域称王称霸的傢伙也打出了血性,一时之间难捨难分,不知道从何处掏出来的短匕与餐具纵横,只在碰撞拉伸的一刻发出响声。 「等、等等……」 谨慎地站在门口的萩原研二伸出手,看见向来冷酷的黑泽阵在交锋停顿之时扯出了狰狞笑容,声音便在两头野兽的打斗中变得微弱。 沢田纲吉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醒来的。 心知大概是没法阻止两个一看就是战斗狂的傢伙,萩原研二一面望风一面看向摇篮,最终咬牙冲到了幼崽的身边,试图保护对方不被战斗波及。 ——虽然野兽们撕咬的时候似乎也有意克制着没有靠近幼崽所在的方向。 然而冷兵器是无眼的。 并不知晓魏尔伦还有着特异能力的警官手还没触碰到蜷缩着睡眠的幼崽,就被一双似曾相识的棕瞳定住了。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东西。 有当初的惊鸿一瞥,也有时隔多月收到来自「s」时的庆幸,还有什么? 萩原研二看着那双棕瞳,脑海中一晃而过许多岁月,最后还原成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前辈的模样。 「前……辈?」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而沢田纲吉迅速清醒了过来。 因为萩原研二身形的阻挡,两头战斗的野兽似乎并未发现他的甦醒。但沢田纲吉已经能够飞快地察觉到现下的情况。 他抿了抿唇,安抚地拍了拍自己曾经的编辑先生兼搭档的手臂,歪歪地站了起来。 他试图爬出这个防护做得很好的婴儿床。 萩原研二愣了一会才赶紧上前帮忙,将幼崽从床上捞起来之后没放下去,而是紧张地后退了一些。 「现在很危险哦,」他飞快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前辈的离开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个孩子的身份虽然他还不太清楚,但是显然和前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他也不会陪着黑泽阵胡闹回来。 沢田纲吉听出了他的言语之下的紧绷,但现在显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他再次拍了拍对方的手臂,在萩原研二稍微有些松懈的时候跳开。 棕发的幼崽跳到了最近摆放花瓶的台子上。 他伸出手,小小的爪子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枚指环,略显灰败,在持有者注入火焰的时候跳起一抹灵动的光。 沢田纲吉看着打得难捨难分的二人,垂下眼,回想起尤尼带来的「礼物」。 那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托七的三次方的另外两位大空为他带来的感谢礼,能够让他暂时地脱离这幅无能为力的模样,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只有三分钟。 正好据尤尼的提醒说醒来后可以试一次,并不会占据原本的次数。 于是他垂眼,轻声说道。 「请给我礼物。」 第180章 「请给我礼物。」 属于幼童的、稚嫩的嗓音在房间内响起。 那微弱的、稚嫩如幼鸟鸣叫的嗓音堪堪发出, 便理所当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距离最近的萩原研二更有直接的感受,他只觉得眼前一亮(物理),原本稳稳噹噹站在台子上的幼崽便失去了踪迹。 第489页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背影。 棕发的青年抵在两位一言不合就开始撕咬彼此的野兽之间, 因为是背对着他,所以看不清神色。 但是即使如此, 萩原研二依旧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神思恍惚地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 「好痛。」 …… 见着双方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沢田纲吉犹豫了下,也没把脑袋上颤颤巍巍的火苗熄灭。 虽然没过几天, 但他对于自己的身体总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如果不是死气状态的话,或许会啪嗒一声原地摔个大马趴也说不定。 于是他顶着一张冷漠的壳子, 分别看了看左右。 「闹够了吗?」 属于成年版沢田纲吉的声音是略微有些低沉的, 和幼年版本的他有着极大的差别。 然而作用是相近的, 甚至成年人还能更进一步地制止两个热血上头的傢伙, 将他们拆分开。 不过这种时刻就算沢田纲吉没有动作, 两个人一时半会大概也是打不起来的。 毕竟不论是谁, 此时的目光都死死地黏在了他的身上。 这让沢田纲吉难得有种想跑的冲动。 不过问题不大。 在死气模式下各方各面都有着加成的成年人冷淡地收回手,微微后退一步。 「你……」x2 几乎是同时,魏尔伦和黑泽阵发出了声音。 两头野兽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发见敌意。 沢田纲吉有所预料的伸出手,按住一个的手腕,抓住另一个的枪口。 「稍微安静一些吧。」他温声说道,做出的行为却是实打实的不容抵抗。 出乎意料的, 刚才还箭弩拔张的两人互相看不起地对视一眼, 别开了头。 萩原研二默默收回了正在掐自己大腿的手。 ——这种风格,这种做派, 是他们家的前辈无疑了。 但是安静下来也挺尴尬的。 萩原研二想, 用力思索着用什么方法能够打破现在的气氛。 而且他也确确实实有许多话想要跟前辈说……虽然这些话攒了好多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从何开始。 但是一个好的后辈, 总是从为前辈分忧开始的。 于是他浅浅地咳了一声,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张宣传单来。 「说起来,既然前辈回来的话,要去看看吗?原本应该是前辈的签售会的。」 鼓鼓涨涨的大脑已经无法支撑萩原研二考虑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他只是遵循自己的想法,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 ——在路过书店的时候,萩原研二就鬼使神差地收下了这张传单。 关于「云雀」老师作品的宣传会其实早就办过,那是他还担任着那家杂志社的编辑的时候做过的最后一期企划。 鬼知道横滨这地方是找了什么邪,都多少年过去了,才刚刚开始《这件事1》和《这件事2》的宣传会。 心里这样吐槽着,他还是将传单收了下来,又眼不见为净地塞进包里,甚至没有好好地叠起来再收好。 大概是很早以前就有过的念头,在他完成了以几个主要城市为中心、辐射全日本的宣传会后、去提交编辑一职的辞职信的时候,萩原研二的心中依旧残存着这个念头。 前辈的宣传会……原本应该是签售会的。 要是前辈可以参加的话就好了。 ——所以,他在情急之下掏出了前辈的《这件事》的宣传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直到打着哈哈递出去了这东西,萩原研二才后知后觉地滴下一滴冷汗。 而似乎已经为时已晚了。 他伟大的前辈倒是面无表情,看起来不为所动,而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可怕的傢伙却都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表情。 只不过稍微有些区别。 浅金长发那位传说中的「暗杀王」收敛了杀气之后看起来变得彬彬有礼,目光在他手中的宣传单上一扫而过就落到了棕发青年的身上,眸色在日光的晕染下显得极为认真,看起来比起宣传单,更加在意棕发青年。 而银发的那位…… 萩原研二想起来《这件事2》写的什么,忍不住缩了缩手,干咳了一声。 顶着火焰的沢田纲吉也有些心虚。 旋即,他听见一声哼笑。 说不出意味。 气氛再度微妙了起来,至今似乎也未学会读气氛的魏尔伦歪了歪头,收敛了杀气之后竟然显得有些可爱。 「纲吉。」他抬起手,不怕烫(?)地在青年的脑袋上比划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呼出了一口气,露出了些微的笑容,「长高了。」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诡异的理解了对方的意思,面瘫着脸宽慰兄长。 「不会像中也那样一直长不高的。」 「哈??」 被离开的菜鸟找来的中原中也还没看到人,就先听见了这种诋毁自己的话。 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是一时之间居然没能在记忆中「羊」的成员中对上号,让他有些短暂的不解。 但是他似乎也听见了魏尔伦的声音,既然是能够和魏尔伦说上话的,大概是自己人。 虽说如此中原中也也还是觉得自己听见的魏尔伦的声音有些异样。 第490页 就像是…… 他踩着皮鞋推开门,打算好好收拾一番那个说他一直长不高的傢伙。 「是谁?」羊之王默认了都是熟悉的傢伙,刻意咔吧咔吧捏出骨节声,在连续猜测了几个名字也没得到回应的时候终于推开了门。 然后,静止在原地。 他想起来了,魏尔伦声音的不对之处。 ……就像是,过分地温柔。 …… …… 他还没离开的时候,两个人还经常坐在一起聊天。 沢田纲吉捏着背着魏尔伦和兰波偷渡的果汁酒,看着同样偷偷摸摸偷了瓶啤酒的中原中也半晌,起身从赭发的少年手里抽走。 彼时还很稚嫩的羊之王没想到信赖的欧豆豆有什么坏心眼,看着对方拿过去还以为他也要馋一口,嘴里还在念叨「你还小呢少喝点」,就发现对方反手就给他扔到了一边。 「喂!」 羊之王瞪圆了眼,看起来很是可爱。 而棕毛的傢伙在如此可怕(爱)的瞪视之下眨了眨眼,慢悠悠地举起爪子。 「抱歉抱歉。」他带着温柔的笑容,面容在时光中都氤氲成了微光,但那笑意依旧令人记忆深刻,「我听说啤酒喝多了不好……」 看着赭发少年的表情,沢田纲吉很是机智地继续说道:「会长不高。」 中原中也狐疑地挑眉。 「真的吗?」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条,但沢田纲吉依旧维持着笑容,假装就是这样,理直气壮无可指摘。 「真的。」他微笑道。 于是中原中也狐疑地看着他,嘟嘟囔囔地坐了回去。 虽然知道牛奶才是会让人长高的东西,但是他已经很努力每天都喝牛奶……已经快喝吐了。 看着一脸菜色的少年人,沢田纲吉轻轻笑了起来,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别碰我的脑袋。」被剥夺了大口喝酒(?)权利的少年嘀嘀咕咕,说的话却没几分凶,「会长不高你知道吗?」 「噗。」 「喂!」 沢田纲吉举起双手。 「现在知道了。」 中原中也瞪了这傢伙半晌,最后眼珠子一转,将对方手里的果汁酒也拿走,如法炮制地以喝了会长不高为理由。 天边暮色四合,夕阳染就了火红色的云,连对方棕色的短发边缘也似乎被染成了红色。 中原中也嘀嘀咕咕,不过一会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名为中原中也的存在短暂人生中珍贵的记忆,即使时隔了很久之后,回想起来,也依旧历久弥新。 正是因此,他才更加不知如何开口。 不过也没等他开口。 只见棕发的青年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不妙」的表情。 紧接着,「砰」的一声,就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一样,棕发青年砰地在眼前消失了。 什么啊。 中原中也想,又是梦……等等这不是梦啊! 他瞪着被人捞起来的棕发幼崽,瞪大了眼。 对方挠了挠后脑勺,嘟囔着不知道什么,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露出了笑容。 真可爱,不愧是阿纲,连变小了也这么可爱。 等等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吧! 中原中也瞪着眼睛看着沢田纲吉被他的哥抱起来,忍不住上前一步。 戳—— 被猛地一戳差点在魏尔伦的手上一个后仰摔倒的沢田纲吉抬起头,仰着脑袋看他。 「中也?」 声音软软糯糯,全然不会让人想到他在几秒钟之前还是那样一副成熟的模样。 中原中也细细品味着手感,脑子还没动,手就先眼疾手快地将这个坐在魏尔伦手心里的沢田纲吉给拍了下来。 沢田纲吉:???? 被兄弟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中原中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一下。 「咳咳下意识就。」 「……不要在奇怪的地方下意识啊。」 沢田纲吉鼓了鼓腮,并没有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加可爱了几分的自觉。 在两颗弟弟来往的时候魏尔伦侧了侧头,很有探究精神地在吐槽着的幼崽脸上再次戳了一下。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两边腮都鼓了起来,但是在前有中也后有魏尔伦的情况下似乎还会招致无良兄弟的戳戳,于是左右张望了下,呼吸下意识一窒,跳到了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肩膀上。 说实话沢田纲吉有些担心自己被对方反手扔下来。 不过有魏尔伦和中也在的话,至少他不会被男人串起来扔进东京湾去当水泥柱。 在看似自如实则有些小心翼翼地站稳之后,他微微侧了侧脸。 这样的动作让他看起来与男人格外亲密,如果是相等同的身形配上这个动作,大概能够说得上一句耳鬓厮磨。 这样一番动作让魏尔伦和中原中也对视一眼,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而沢田纲吉对他们的小动作一无所知,他勉强站稳,在心里吐槽着reborn当初是怎么稳稳噹噹地站在每个人的肩膀上,就像是长在这里的蘑菇一样,面上却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很久不见了。」他顿了顿,考虑到柯学世界的科学程度,估计就算是琴酒大概也还处于在世界观被冲击的境况中,刻意给了对方反应过来的时间。 第491页 他弯弯眼,熟稔地对着对方笑了笑。 「我会好好解释的……稍等我一会吧,gin?」 …… …… 半小时后。 发现明明是彭格列&#,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对方短暂地变成人(哪里不对)的斯库瓦罗骂骂咧咧地推门进入了一个房间。 这是按照沢田纲吉的请求布置的房间,几乎只是将会议室整理了下……更多的时间是让教父先生紧张地打个腹稿和避免自己被斯库瓦罗打。 瓦里安的作战队长想到方才见到的另外几个傢伙——无一例外,都是让他战意沸腾的好手,眸色暗了暗。 「喂,这个角度差不多了。」 他摆弄着中原中也让人弄来的摄像机,看着披着小披风跳上桌台的幼崽教父,忍不住蹙起眉。 「你确定可以吧?」他压低了声音问。 沢田纲吉对着瓦里安的作战队长露出浅浅的笑容。 「请不必担心。」他温声说道,「我有把握的。」 于是瓦里安的作战队长这才带着一副「你别驴我」的表情收回了视线,在设定好程序之后比了个「ok」。 再一次的,沢田纲吉垂眸说出了那句能够让自己短暂地恢复原本模样的魔咒。 在标志着开始录制的红色小灯亮起的时候,棕发的教父抬起了头。 于是,连通着彭格列的技术部门又通过中枢传递到每一个隶属于彭格列的成员手中的终端上,出现了隐约有着不妙传言的教父的面容。 「各位彭格列的成员。」 在心中计算着秒数的教父先生真诚地透过摄像头,看向另一端曾经一同并肩作战的家族成员,「贵安。」 「咿咿是boss?活&#吗??!」 「boss看起来瘦了好多呜呜呜,守护者大人们究竟有没有好好饲养……呸呸,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好好照顾boss!」 「能够见到boss还好好的真是太好了……」 「嘛,毕竟最近总是有些不妙的传言嘛。」 「……十代目、十代目终于,但是为什么这种时候我不在十代目的身边……十代目quuuuq」 「嘛嘛狱寺?你不要死了啊狱寺!」 「哇这不是沢田吗?看起来极限的不错嘛。」 「。」 「口可。」 「蓝波,不要哭了啦,很丢人的。」 「谁哭了啊可恶!这是风,是风被傻子吹到我眼睛里面了!」 「是……是这样吗?」 纵然对外看起来还是铁板一块,但是彭格列内部对于「boss依旧活着」这件事却是存有置疑的。 这并非是说他们对组织有什么意见或者猜测,相反,正是忠实于组织,才会对首领被敌对家族的首领刺杀这件事记忆深刻。 就算是守护着们出面、那位reborn大人——boss的老师出面,也仅仅是暂且压制住了他们心中的猜疑与惶恐,可是距离所有的事情结束已经过去了如此多天,如果boss确确实实还好着的话,为什么从未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就算是因为重伤卧病在床也好,只要能够听见boss的声音、见到boss的面容,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是定海神针了。 可见鬼的连出席其他家族的宴会,他们家boss都是凤梨罐头牌的。 这也是reborn不得不匆匆赶回义大利坐镇的原因。 沢田纲吉知晓这一点。 因此,难得的、第一次的机会,他要用在这里。 深吸一口气,大概是已经许久未曾与自己的家族成员们聊天,在一开始的时候沢田纲吉甚至有些紧张。 然而那些几乎被训练成本能的东西随着言语逐渐浮现,即使不用点燃火焰,没有摆出冷漠的面容,他坐在那里,依旧像是一个王。 退后半步,斯库瓦罗双手环胸,看着与记忆之中无二的青年,冷哼一声,不着痕迹地将已经疯狂震动起来的手机关机。 遥远的义大利,游走在不同的宾客之间的安德里亚恍然回首,似乎听见从什么角落传来熟悉的声音。 近在一墙之隔外,菜鸟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家的教官。 银发绿瞳的男人倚靠在墙边,一墙之隔以外便是会议室。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他倚靠的位置正是青年所坐之处的背后。 香菸笼罩在男人的身上,他微微垂眸,即使并未亲眼看见隔壁在做些什么,脑海之中依旧不可抵挡地回想起对方阻隔在自己与魏尔伦之间时候的模样。 金红色的火焰在他的额前闪烁,金红色的光辉笼罩着他,让那双过分澄澈的双瞳映射出瑰丽的光辉。而当他看来之时,便是神明垂眸之日。 现在大概也是如此。 黑泽阵想,脑海中勾勒出青年乖乖坐在长桌尽头的模样。 像端坐于王座之上。 他好像生来就该如此,他好像生来……就应当是主宰一切的人。 「……哼。」 第181章 沢田纲吉卡着点在时间到之前结束了自己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关怀慰问活动。 几乎是在瓦里安的作战队长冷哼着扣上摄像机盖子一瞬间, 砰地一声,缩小成了幼崽的模样。 幸而这等变大变小的不知道是世界意识的什么魔法,身上的衣物还会随着身体的变化而变化, 好好的一个彭格列教父才没落到原地裸奔的下场。 第492页 只是原本坐在椅子上就像是坐在王座上的青年在缩小之后就变得可爱了起来,小小一只凹陷在软软的座位上, 像是街头娃娃机里面的娃娃一样可爱。 据说彭格列前两年的年会上, 行政部那群没事做的傢伙们就搞了个十代目缩小人偶的娃娃机摆在年会会场。 原本只是打算试点看看会不会受欢迎,结果最后发现是他们小瞧了彭格列成员们对首领的爱戴之心, 从第一个踏进会场的人开始,彭格列式夹娃娃机就成为了会场中的彭格列磁铁, 将每个人都吸引得结结实实。一群上得战场下得厨房的精英们老老实实地排队, 一人一次井然有序地等着抓上一只首领娃娃。 只是与此同时他们也小瞧了彭格列岚之守护者的丑陋面貌——等到陪着首领来的岚之守护者一来, 夹娃娃机就被可怕的老闆给没收了过去。 有幸抓住首领娃娃的彭格列成员们心中一凛, 赶紧偷偷摸摸地将手中披着小披风的首领娃娃给藏在身后。 虽然自己没有参与, 但这种富有童趣的活动还是能够吸引瓦里安的其他人的。 斯库瓦罗就记得玛蒙、贝尔两个傢伙就狗狗祟祟地排在队伍之中, 因为其中一个是幻术师两人还能浑水摸鱼多抓几次,最后一人抱了个沢田纲吉娃娃回来,从两张都只看得见下半张脸的脸上也看不出这两个傢伙到底是什么情绪。 因此他也是看见过在彭格列内部论坛上几乎被炒到天价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娃娃的。 而此时此刻,乖乖坐在红色软垫之中的幼崽纲吉,一时之间让他差点幻视了那个后来就没看见过得首领娃娃。 据说是在一家高级娃娃手作店中找到的黑色披风同教父先生平日里穿的不太相同,虽然尽力东拼西凑还原成了差不多的样子,但是在细节上还是有些区别。 毕竟是给玩偶做的高级衣服, 看起来要比人类穿的华丽不少, 即使他们已经将那些多余的小蕾丝啦、小帽子啦还有什么像是红色的小玫瑰之类的配饰给去除,只留下金色的流苏, 和从羊之王那里薅来的蓝宝石, 但是看起来就是无端的比首领娃娃高级不少。 要说原本属于沢田纲吉的披风……哦好歹是他们彭格列家的祖传披风, 还是比这种东西好不少的。 乱七八糟地想了些杂七杂八,看着歪歪扭扭站起来的废柴boss,斯库瓦罗在心里嫌弃了一番,身体倒是很诚实地过去将对方给拎了起来。 然后嫌弃地咂了咂嘴。 「你现在这三斤二两的,」瓦里安的作战部队队长·一口一个小孩不吐骨头·斯库瓦罗说道,「我一刀下去能干掉十个。」 沢田纲吉悬停在空中和对方面对面,眨了眨眼。 「抱歉?」 说抱歉他也能一口一个……哦不,一刀十个。 斯库瓦**嘛?」 沢田纲吉抖了抖jio。 「稍微有点……」他保持着微笑说着,嘴里已经吐出了魂,「……勒。」 草。 你这他妈的不早说! 斯库瓦罗赶紧换了个姿势,略显生疏地把小鬼抱在手上,脑子里开始回忆之前山本武「传授」给他的手法,手忙脚乱地调整的时候一度让沢田纲吉见到了仁慈的父(ps.和他祖宗长了一张脸)对着他笑,直到以为自己要被他勒死的沢田纲吉趴在他的肩上,露出「得救了」的表情才双双松懈下来。 两个人同时呼出一口气。 斯库瓦罗也不觉得这个姿势很逊了,他略有些僵硬地维持着这个肩膀上长了一个婴儿的姿势,银色的长发为了双方的安全被扒拉到了另一边——说实话,这让他看起来很不斯库瓦罗,反而有种路斯利亚畅想过的「斯库瓦罗夫人」(餵)的感觉。 斯库瓦罗将那点噁心的东西抛出脑海,但也没维持着那个拎着小鬼后颈皮的动作——妈的,他们彭格列的首领什么时候这么脆皮过—— 想起来就是很气。 明明reborn那傢伙也是个小鬼吧。 沢田·欲言又止·其实只是斯库瓦罗把他脑补得很弱·纲吉:…… 他幽幽地嘆了口气。 好在这时候斯库瓦罗已经一把推开大门了。 从一开始就等在门**流感情(?)的兄弟二人齐刷刷地扭过头,让斯库瓦罗差点没下意识地拔出刀。 「好啦,请让我和他们单独待一会吧。」 沢田纲吉适时地说道,「不用担心,魏尔伦和中也都是可以信任的人,我不会有事的。」 斯库瓦罗心想谁告诉你老子担心你了啊。 要是你这傢伙在这鬼地方出了事,那他们家boss不是还可以顺理成章继承彭格列……反正现在也没别的继承人,血缘方面就别卡得太死。 脑袋里想得杂七杂八,面上他还是一副很靠谱很冷漠的鲨手模样,闻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哦。」他再度将幼崽拎起来,在对方感到不适之前朝着那边的兄弟二人扔了过去。 「随便你。」 他无所谓地说道,把小鬼扔过去的时候看见两个脸虽然不太相似、但是发型有几分雷同的傢伙,忍不住幻想了一下沢田纲吉这傢伙也留个类似的发型。 算了,现在这样就挺好。 而随着他的动作,赭发的青年难得有失稳重地慌乱起来,急急忙忙将沢田纲吉捞住,没好气地抬头「餵」地准备骂骂咧咧,就只看见属于银发男人的一个背影。 第493页 他没忍住呼出一口气。 「真是的,斯库瓦罗这傢伙。」 通过战斗和交换沢田纲吉的照片(沢田纲吉:???)和对方熟络起来的青年嘀咕了一句,紧接着就因为捧在手里的幼崽伸出爪子拍了拍自己而安分下来。 他还没抬起头,就见对方脚下一个施力,下一秒踩上了他的脑袋,嗖嗖地跳到了早有所准备的魏尔伦手里。 中原中也:??? 「喂喂太过分了吧。」青年直起身,双手叉腰表示不满。 而穿着黑披风的幼崽活像是个邪恶的大反派,仗着自己站在这个家里最有话语权(大概)的人手里就开始为虎作伥,就差叉腰嘎嘎大笑起来。 愉快的、欢喜的气氛笼罩着三人。 一门之隔中,听见了外面的声音,悄悄打开了个门缝观察外面几人的黑发青年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真好啊。」他喃喃道,在这段时间中已经完美地为他死而复生的前辈找到了理由和藉口,并且很有天分地达成了逻辑闭环,现在看着他们家前辈的目光除了以往就有的尊敬爱戴之外,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怜爱。 前辈……从地狱爬回来一定很辛苦吧(不是)。 黑发青年摇头嘆息。 虽然到现在他依旧还是很激动,刚才趁着大家都不在的时候甚至给小小的前辈来了个举高高还拿到了两人的合影,通过这样那样的方式确定了对方的存在,好歹将自己从一开始的狂喜夹杂着乱七八糟的情绪之中拯救了出来。 不论前辈现在是什么、发生了什么,只要他回来了就好了。 萩原研二很不萩原研二地想。 他默默挪了挪脚步,无法忽视从身后传来的寒意。 ——但是,这里好像还有个人有着不同的意见。 他试图用自己的躯体挡在前辈和自己身后的傢伙之间,虽然自己不是亲身经历过这两个人的各种恩怨的人,但是这么久以来他多多少少对黑泽阵这个人有了些了解,所以大概也能想到对方定然不是自己的这种想法。 恰恰相反,按照黑泽阵——或者说是gin的性格,或许会让他的前辈从哪来回哪去也说不定。 如果是从地狱来的话,就老老实实地躺回地狱里去。 之类的。 想到这种可能,萩原研二的额角就不由得滴下了许些冷汗。 他祈祷着自己能够做这两个人之间的挡板,就算是自己被黑泽阵这厮的目光杀死也在所不惜。 然后就看见原本一家三口(咦)打闹得不亦乐乎的幼崽抬头看了过来。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正在僵硬。 ……不,他还能挣扎一下的,真的……前辈你接收一下他的心电感应啊! 然而,拼命挤眼睛也未能让他亲爱的前辈接收到他的信号,萩原研二绝望地看着他的前辈看来,原本嬉笑的神色收敛,半晌,露出复杂而无奈的笑容。 即使相处了如此之久也依旧会感到冰冷的气息停留在他的身后。 不用回头,萩原研二都知道定然是黑泽阵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完蛋。 …… …… 与越发可爱的后背(萩原:?)所预想的腥风血雨不同,沢田纲吉再度和琴酒面对面,两个人的心情竟然格外的平静。 对方似乎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变化,曾经不离身的帽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主人所抛弃,曾经披散的长发也被束起来,看起来不像是琴酒,而像是他的什么同父同母的兄弟。 真是奇怪。 沢田纲吉不由得想。 他能够感觉到琴酒也正在打量着他。 冰冷的、很有琴酒个人色彩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停留,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沢田纲吉不由得心虚起来。 离开是真的,死亡也是真的,虽然再度出现在了旧友的面前,那也是从死亡的另一端爬回来的。 所以按理来说也没那么多的心虚。 但是被琴酒冷淡的、察觉不出情绪的目光所注视,沢田纲吉就忍不住心虚了起来。 真是见了鬼。 他想,突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而黑泽阵率先行动了起来。 他抬起了枪。 曾经黑衣组织&#killer的枪口放在了沢田纲吉的额头上,曾经闪烁着危险又迷人的火光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团棕色的软毛,看起来就像是沢田纲吉本人看起来的那样无害。 但黑泽阵已经不会将这个傢伙视作「无害」的存在了。 他扯扯嘴角,冷哼。 「狱寺?斯库瓦罗?」 他还记得沢田纲吉最初的蹩脚谎言。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解释的话还未吐露出口,男人已经按下了扳机。 「砰。」 第182章 「砰。」 一声枪响。 沢田纲吉几乎是下意识点燃了火焰, 幼小而稚嫩的手掌握住枪口的部位,在子弹射出之前熔断。 砰地一声,被火焰阻挡的枪口骤然炸开, 然而不论是沢田纲吉还是黑泽阵都没留给可怜的手枪一丝一毫的眼神,不过眨眼之间, 两个人就已经打斗着换了地方。 纵然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关系, 然而,经历了死亡与时间、欺骗与代餐之后, 双方不约而同地再能够面对面交流的时候动用上了武力。 第494页 尽管还是小婴儿的身体,自己也堪堪将这具身体完全掌握, 但是在死气模式的加持下, 沢田纲吉还是硬生生地和黑泽阵打了个不上不下。 但是体力在流逝。 如若是原本成年人的他的话, 或许可以和对方打到天荒地老(哪里不对), 直到决出胜负其中一方胜出。 然而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婴儿。 是一个甚至还在穿着纸尿裤的婴儿。 虽然他尊敬的家庭教师先生拥有着以小婴儿的身体成为世界第一杀手的能力, 而作为对方的弟子、里世界的教父, 沢田纲吉的身手自然也不在话下。 可他还是第一次缩小、第二次当婴儿,还不能很好控制自己。 因此,在持续的打斗之后,逐渐落了下风。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这时候大概已经顺坡下驴装作失误被首领先生击倒,甚至还会夸张地大吼「不愧是十代目,就算变成小婴儿了也好厉害!」之类的话了。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沢田纲吉面前的是黑泽阵, 是纵然被条子们包裹在其中, 但是也常常会在偶然出现在什么命案现场的时候、因为气势太过黑涩会而被怀疑是杀人凶手的男人。 因此,在一时的、几乎不会为人察觉的失误之后, 沢田纲吉就被对方捏住了后颈皮。 他讪讪地扭过了头。 要说的话也不是不能逃脱……但是有这个必要么? 沢田纲吉觉得没有。 黑泽阵冷哼了一声。 「真弱啊。」他将棕色的幼崽提起来, 绿瞳微缩, 扯出一个一口十个小朋友狰狞笑容,「你现在真弱啊,沢田纲吉。」 这个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沢田纲吉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毕竟他从来只从黑泽阵的嘴里听见过「尊尼获加」这个名字。 被对方用自己的本名称呼,很难不让他有种自己卧底的时候失败、即将被gin一枪爆头的错觉。 但是他现在就是很弱啦。 棕发的幼崽无力地在空中蹬了蹬腿,像是濒死的……小肥鹅。 咳咳。 毕竟两头身很显肉肉,再加上小披风遮盖住了幼崽大部分的身体,让他被这样提熘着的时候除了脑袋就几乎只露出了两只jiojio。 因此就只能看见婴儿肥的脸蛋,让人无端对幼崽教父的体型产生误解。 不过他这样的体重放在黑泽阵的手里大概是和他刚才扔出去的手枪没什么区别的。 最大的区别大概是这个傢伙不像是冷兵器那样沉默,他还有嘴,会说话,可怕得很。 沢田纲吉努力扭过头,对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黑泽阵,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露出微笑。 「我们谈一谈吧。」他说道,顿了顿,软化了几分语气,亲昵地叫着对方,「好不好,gin?」 …… 「黑泽阵?」 中原中也抖着刚拿到手的热腾腾的情报,眉头一挑,念出某个傢伙的名字。 和黑泽阵一同前来的萩原研二的资料也在他的手中,只是羊之王在粗粗看过之后就扔到了一边,反而是对着这份一看就是经过内部人手装饰过的情报露出古怪的神情。 他的对面是魏尔伦,男人听见这个名字,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gin?」魏尔伦道。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 「没错,这是他曾经的代号,所以纲吉叫的应该就是这个代号。」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很是奇怪,在确定了沢田纲吉叫的是「gin」而不是「阵」的时候微妙地呼出一口气,然后他正了正色,看向他的哥。 魏尔伦也已经将琴酒那份假得不能再假的资料看完了,属于羊的情报网在横滨内铺展得很开,几乎没有什么秘密能够逃脱羊的眼睛。但是要说的横滨以外的地方,就有一些后继无力。 尤其是近来世界发生了一些动荡,产生了一些裂痕…… 思及此,魏尔伦看了看他无忧无虑(?)的弟弟,将这些思考都埋在了心底。 兰波端着红茶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浅金发色的男人低着头捏着下巴凝重思索的这幅模样。 他无由地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魏尔伦的这幅模样就像是一只威严的西伯利亚大猫,正一丝不苟地盯着他的食物。 这样的想法让他莞尔,将红茶慢悠悠地放下的时候中原中也也压着声音同他说了说现下的情况。 于是黑发的青年思索了一下。 「横滨以外的情报我们确实有些欠缺。」他思索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和对方生活了这么久,也逐渐相处出了一些默契的中原中也一顿。 「你是说……」 兰波对他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容。 「那条青花鱼?」 「我是说,港口mafia。」 几乎是同时发出声音的二人默默看了看对方。 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地眨眨眼,苦恼地捂住了脸,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 「真是……」 一定是今天太混乱了,他怎么就先想起来青花鱼了呢? 而兰波已经笑了出来,看着害羞了(?)就下意识地捂住帽子的后辈,顶着亲友若有所觉的不贊同的目光,温温和和地说道:「嗯……要是中也想的话,请太宰帮忙也是可以的。」 「他也会很高兴的,是不是?」 第495页 …… 「我知道你在不高兴。」沢田纲吉捧着一杯茶说道,「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那个时候我确确实实是死去了,在这一点上我绝对没有欺骗过你。」 黑泽阵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眼他,这个沢田纲吉在一开始的时候让他感到陌生,可是当他们打斗起来,当他感受到对方进攻的轨迹都是如此地与记忆之中的相同,当对方变魔法似的掏出装着红茶的小杯子和一叠小饼干招呼他坐下来好好谈黑泽阵又不得不承认这幅做派自己又是如何该死地熟悉。 沢田纲吉看了看他的表情,将位于两个人之间的小饼干朝着对方那边推了推。 虽然已经分隔了许久,但是沢田纲吉就是还记得对方的微小习惯,就像是天生的驯兽者一样能够自觉地找到让对方感到舒适的姿态与角度,在无形之中将野兽驯服。 黑泽阵只是瞥了一眼那叠饼干。 他当然不会吃这个,但是沢田纲吉只是做出了这样微小的、主动靠近的动作,就足以让男人看似坚硬的姿态内部有了些微的松动。 或者是从一开始就没那么铁板一块。 看着他的模样沢田纲吉就知道还有戏,他继续压着眉眼,继续软软绵绵地解释。 「至于狱寺和斯库瓦罗……他们是我很好的朋友,所以当时在情急之下使用了他们的名字。」 黑泽阵抬起眼。 「你可不是这种傢伙。」他嘲笑。 沢田纲吉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因为当时我以为,我们的世界是没有交集的嘛。」他嘟囔道。 没有交集。 这可真是个好词。 好词在黑泽教官的唇舌之间咀嚼过,化作男人脸上古里古怪的笑意。 而沢田纲吉也没被他吓到,而是继续叭叭地说了起来。 大概是得到了恢复成原本模样的「礼物」让他感到喜悦,此时此刻的教父先生显然是格外放松的。 他就像是一个老伙计一样同自己曾经的共犯吐槽着当初的种种,将那些灰败的回忆硬生生地从记忆之中拽出来,重新给它们染上属于「沢田纲吉」的彩色。 时间在话语之中无形地走过,方才还在相互斗争的二人在不知不觉中再次成为了能够促膝长谈的关系,漆黑又生硬的气氛被棕毛的幼崽硬生生染成了柔软的模样。 但彼此心知肚明的是,在两人之间,还有着一道鸿沟。 ——那是名为「沢田纲吉之死」的天堑。 「而且,」看着时间差不多、气氛也差不多了,沢田纲吉低下头,浅浅地啜了一口红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风轻云淡地说道,「那个时候我确实是没有想过继续活下去的。」 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再如何真实,也并非是他的家人伙伴所在的地方。 能够完完整整地按照世界意识安排给他的身份唱完一整场戏,已经是沢田纲吉最大的努力。 他抬起眼,其实在这样的时候解剖自己的内心多多少少让他感到羞怯,但是如果不说的话,那他或许再也不能和他的共犯先生恢复以往的亲密与信赖。 因此,沢田纲吉仰着头,认真地看着黑泽阵,真挚地说道。 「但是,现在我想活下去。」 那双棕色的眼瞳实在过于认真。 真挚的模样想必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忍心反驳他的想法,驳斥他的意见。 沢田纲吉那澄澈的双瞳一度被里世界的傢伙们称为能够映照出作奸犯科之人丑恶灵魂的双瞳,此时此刻,黑泽阵在其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哼。」他发出嗤笑,「弱者没有活下去的权利。」 虽然因为不可抗的因素变得幼小,但是有着火焰加持的教父先生怎么也算不上「弱者」。 但沢田纲吉仰着头,应和地点了点头。 「确实。」他说道,声调在不知不觉之间柔软了下来,「但是,我还是很想活下去……这应该怎么办呢?」 他绕过自己的小茶杯,绕过小饼干,走到黑泽阵的身边,用自己的小手捏住对方的一只手指,在银发青年垂眸的注视下摇晃了一下对方的手指。 他仰起头。 棕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光彩,黑泽阵在流淌着蜜意的镜中看见自己虚幻的身影。 「所以,可以请你暂时地保护我一段时间吗?」他轻声问道,像是惧怕得到否定的回答一般放缓了语调,「我的『共犯』先生?」 第183章 无论怎么看, 黑泽阵都无疑是警察学校里最独特的那个人。 警察学校每年为全国各地输送各式各样的人才,这些傢伙毕业之后几乎就站在了大多数人的中途甚至终点,说是警察厅内部的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而按照经验来说, 优秀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着一些怪癖,警察学校里这一群虽然没东大的那群那么怪, 但也是各有各的习惯。 更何况还有教官, 其中不乏从一线下来的前·警察,更是一群奇怪的人。 就算在这群奇奇怪怪的傢伙当中, 黑泽阵也绝对是最怪的那个。 他最开始来的时候常年穿的是一件黑大衣,带着个黑帽子, 如果不是有忧心忡忡的班主任跟在边上, 手上也没带上特供银手镯, 大多数人都不会以为这是他们的新教官, 而觉得是什么学校安排的仿真演戏对象。 第496页 直到班主任说这是他们以后的教官。 不过所有人其实都是想着, 既然是警察学校的教官, 那么想必虽然黑泽阵长得一副会作奸犯科气势像是能开着武直炸东京塔的模样,但是对方想必也还是个好人。 那时候黑泽阵身上还没完全洗去「gin」的痕迹。 警察学校不知道受了那傢伙什么贿赂——或者说是那傢伙的那个秃头上司受了他的什么贿赂,硬生生地给他洗了履历,塞进了警察学校里。 黑泽阵那时候就在很百无聊赖地想,也就是他是个武斗派,但凡他会一点操心术又想着做坏事,这学校这几届的废物都得变成他的韭菜。 但从结果来看这件事是没有发生的。 而且比起咔咔扼杀日本的未来, 黑泽阵暂时更倾向于观察。 观察和那个愚蠢的傢伙一个地方出来的人。 一群又一群的小鬼从大学出来蹭蹭跳进可怕的黑泽教官的观察皿中, 黑泽阵敢发誓他人生的前几十年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富有科研精神的时间,但是观察这些个让他常常怀疑日本警察都是群废物的傢伙, 着实也让他有时候怀疑自己弃暗投明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啧, 一群废物。 可是废物也有废物的好处, 废物们每天快乐得像是一群快乐的小傻逼,而且他们不仅要让自己快乐,还要抓着冷面如铁的教官一起快乐,然后在废物又快乐的领域里,凭藉自己丰厚的经验打败对方。 黑泽阵第27次觉得自己弃暗投明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快乐的小傻逼们手拉着手围着圈圈跳舞了。 但他依旧是警察学校中最独特也就怪异的存在。 选择黑泽教官课程的傢伙需要抱着根本不能及格的决心,平日里这位看起来就冷若冰霜实际上也会冷若冰霜的教官除了上课之外似乎就没人见到他出门过,坚持不懈前仆后继有跟踪了教官足足一个月的校内新闻部说是有小道消息每个月都回去监狱一趟,也不知道是看望什么人。 后来他开了那趟卧底必备课程之后已经毕业但是还活跃在学校论坛上的傢伙们就开始极其富有科研精神地探讨他去看望的是不是被他亲手扭送进监狱&#a。 【是上司吧,一定是什么组织的幕后boss吧?】 【我不信,谁能当黑泽教官的上司?我们教官独美,抱走黑泽教官。】 【那他每个月去干啥?上坟吗?】 【总有可能是去看什么老朋友吧?之前还在学校的时候,不是就有前辈来找黑泽教官……他们的关系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真亏你能用37.5度的嘴形容这样零下三十度的情景。】 所以后来鬼冢喝高了被套话说出黑泽阵以前是干那行的的时候,一群菜鸟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从此黑泽阵就成了警校论坛上一个不可言说的传说,讨厌阴雨天是因为胸腔上的伤口会发疼,常年穿黑色大衣带黑色帽子全年蜷缩在学校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而寻仇,就连他独独钟爱的黑色七星,说不定也是什么友人留下的遗物。 哦不,或许是那个造型不太黑泽阵的土星打火机也说不定。 总之猜测像是纸片一样纷纷洒洒,却没有一个传到黑泽教官的耳中,因此黑泽阵只是感觉到带的废物一届比一届傻逼,常常有种让他梦回乌鸦政权时期的酒厂的错觉。 妈的,晦气。 总之,众所周知的,警校的黑泽教官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冷硬到能够以一己之力挂了全校的科,最后不得不让校长将他的课程从必修改成选修。 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在菜鸟惊悚的目光中,对着胆大妄为抓住他手指的小鬼,竟然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笑意。 「记住你说的话。」对方说道,其余的菜鸟却已经听不见了。 救命。 他只是:。!悚然大惊,下意识抓住手机想打120。 他们的黑泽教官……终于也像是那个什么《转身异世界之成为贵族继承人后我的身边只有卧底一二三和废物四五六我真的一点也不崩溃哦的这件事》一样,被人魂穿了吗! …… …… 沢田纲吉当然是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在想什么。 他扭过头,疑惑地眨了眨眼。 「是中也找我吗?」 他自然而然地将菜鸟当做是中原中也的属下——虽然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 菜鸟心中生出一种被抓包的紧张,突地挺直了腰背。 「是……是的!」他急急忙忙地找补,「中也大人说、说有您的客人。」 想到来人的身份,他就忍不住抬起眼,再度看了看这个还抓着他可怕得一批的教官的一只爪子的幼崽。 到现在他也还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原本他被彭格列的那个斯库瓦罗带来,菜鸟还以为是对方的孩子或者什么,但是经过他的观察,虽然斯库瓦罗看起来十分我行我素,但是只要两人相处,如果这个孩子说什么的话,就算男人脸上露出多么不耐的表情,最后也都会遵照幼崽的话乖乖去做。 菜鸟原本偷偷观察的时候还以为这位斯库瓦罗先生是一位外表冷厉实则有着男妈妈之心的好人……然后他就见到了他们家老闆和斯库瓦罗先生的切磋,并且在等待的时候看完了老闆转发给他的斯库瓦罗的情报。 第497页 别说会带崽的男妈妈了,就算是男妈妈,斯库瓦罗也是一口能吃十八个小孩的男妈妈。 就很可怕。 这么来说的话,能够让斯库瓦罗乖乖听话的这个孩子,想必并不是普通的孩童。 尤其是在见到了组织为了这个孩子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准备会议室、对方离开会议室就和黑泽教官进了另一个房间之后,菜鸟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的萩原警官并不愿意向他吐露关于这个孩子还有黑泽教官的事情。 而且怎么说作为一个小孩子,这个叫做「沢田纲吉」的幼崽也实在太过离谱了,比他以前去米花町见到的比警察还会推理的小学生还离谱。 脑子里想着杂七杂八的,菜鸟忍不住抬了抬脑袋。 他们已经走在了去另一间会议室的路上,再怎么厉害沢田纲吉也还是个小幼崽,人小腿短,放在大长腿的黑泽教官身边,黑泽阵走一步他大概得走十步才能追上。 因此,他是站在黑泽阵的肩膀上的。 小小的幼崽穿着黑色的披风,棕发随着青年的走动而微微晃动,看起来神气极了,像是一只站在男人肩上的小狮子一样。 而大概是业务还不太熟练,沢田纲吉站在黑泽阵的肩膀上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还伸出爪子抓了一缕属于男人的头发在手里。 银色的长发先是被束起,再被他抓了一小缕在手中,又顺着这个动作落在黑泽阵的胸前,莫名其妙的,就让人产生一种这两个人实际上十分亲密无间的错觉。 ——当然是错觉。 菜鸟想,不然两个初次见面的人,怎么可能有什么亲密无间。 不知道跟在身后的小菜鸟杂七杂八地想了这么多,沢田纲吉其实是有些紧张地站在这里的。 虽然他常常看见自己的家庭教师以这个姿势站在人的肩膀——对不起,那个人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上,也没怎么见到对方需要扶着什么,就下意识觉得这个动作十分简单起来。但实际上只有自己站上来之后才发现是摇摇晃晃地,并且随着提供肩膀的人的走动,他的平衡也在不断地被打破,要想保持住自己的姿势不被扔下去,就只有打起精神才行。 饶是如此他也还是抓了一缕属于琴酒的头发,并且暗自祈祷如果自己真的失足摔一下的话,不会因为扯住了对方的头发而被对方杀人灭口。 废了好大力气才和曾经的共犯先生重新成为好朋友的教父凝重地想。 要是gin——哦不,现在应该叫他黑泽?黑泽的帽子还在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爬到他的帽子上去,他记得黑泽阵的帽子很大很暖和,想必自己趴上去的话,只要黑泽阵不会来个三百六十度大翻转或者三千六百度原地后空翻,就不会被对方摔下来。 但是就算是一直站在对方的肩膀上其实也是很累的,不过一会,身体变小心智在某些时刻好像也跟着变小的教父先生就哼哼唧唧地坐了下来。 他手里还抓着属于黑泽阵的银发,无聊地晃来晃去,侧脸同对方闲散地聊天。 然后来到了目的地。 过来的时候菜鸟落后了两步,快要转角才匆匆赶上来,像是终于回过神一样低声同他通气。 「是来自港口mafia的客人。」菜鸟紧张地说道,「中也先生说要提前告诉您……十分抱歉我刚才忘记了!」 实际上是被黑泽教官那过分不黑泽阵的笑给吓到了。 不过问题不大。 就算菜鸟没说什么沢田纲吉也多多少少能够猜到——毕竟中也都已经说了是「客人」,在这个横滨,会指名要见他的「客人」也就那么几个。 因此他只是点了点头,用笑容稍稍安抚了紧张不安的菜鸟,等的不耐烦的黑泽阵就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站在会议室中。 他站在窗户边,似乎是在看着窗外的风景。 与他同样站在窗边的是羊的首领中原中也,虽然在一定的程度上是对立的关系,但是不考虑组织的立场,在某种程度上中原中也还是很敬佩这位在mafia地首领一道上能够称得上是自己的「前辈」的男人的。 而在似乎正相谈正欢的两人转过头之前,一只有着金色的波浪长发的女孩率先哒哒跑到了沢田纲吉与黑泽阵的面前。 「好可爱的小弟弟。」 她眨着眼,身体微微前倾,很可爱地仰着脑袋,「你就是中也说的纲吉酱吗?我是爱丽丝哦。」 是很可爱的模样。 沢田纲吉看了眼窗边的黑色身影,强大而狡猾的港口mafia首领——在来的时候,斯库瓦罗转达他们的情报的时候,就是这样形容他的——并没有转过身,光看他现在的模样,大概没几个人能想到此时这个可爱得像是如假包换的真幼童的女孩实际上由他操控。 只要将爱丽丝那张可爱的小脸换成森鸥外的,就算是沢田纲吉也不由得露出怪异的表情。 但是既然对方已经这样自我介绍了,作为一个乖宝宝,沢田纲吉当然也得给予一定相应的回应。 让黑泽阵像是伙伴们那样捧着他将他放在爱丽丝面前显然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黑泽阵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角落——斯库瓦罗双手环胸倚墙而立的地方。 第498页 两只有着强大力量的美丽野兽在黑暗中交锋着,只要执掌者稍稍放松手中的缰绳,想必就会不顾一切地嘶咬在一起。 想到那样的情形,沢田纲吉就觉得实在有些头疼。 他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出乎意料的,黑泽阵收回了目光。 用了0.3秒的时间分析现在正在发生什么,对这种人类幼崽的社交丝毫不感兴趣的前top killer用脚趾都知道沢田纲吉想做什么。 他伸手将在自己面前蹦跶的厉害、结果到了其他小朋友面前就扭捏不安起来的傢伙(不是)捏起来,放在了金发小鬼的面前。 沢田纲吉:?? 他满头问号地被黑泽阵拎起来,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和爱丽丝面对面了。 于是小教父只能抬起爪子,乖乖地对着对方挥了挥。 「我是沢田纲吉哦。」 他干巴巴地说道。 对方就像是完全没发现现在这个场景有什么诡异之处一样惊喜地接下了话题,不过一会就要拉着刚认识的新弟弟一起到旁边拼拼图。 沢田纲吉:…… fine。 这种熟悉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了。 被抓过去在地板上拼图的时候幼崽特地往后看了一眼,森鸥外依旧没有转过头。 曾经对「他」孜孜以求的男人按理来说依旧是那样追逐一切能够使自己强大的力量的,然而,面对着自己这样一个明晃晃的香饽饽,对方却做出了不为所动的姿态。 爱丽丝将拼图从她的四次元口袋里掏出来,哗啦一声撒在地上,一只爪子捏住了沢田纲吉的。 棕毛的幼崽抬眼,对上对方的笑靥。 「一起玩吧!」 「哦呀,这是爱丽丝的新朋友吗?」 就像是刚发现他们的存在一般,森鸥外走来,站在爱丽丝的身后。 深红近紫的眼瞳一如既往,男人微微低身,对着幼崽露出笑意。 「初次见面,沢田纲吉君。」他微笑着说道。 「这一次,」爱丽丝笑容灿烂,「要一起玩到最后一关哦。」 …… 「欸——不玩了吗?」 遥远的国度,荒凉的村落,听见大人肯定的回答,一群孩童露出失望的神色。 若是一般的大人见到一群幼崽齐刷刷露出如此的表情,说不定就心软了下来,然而被小孩子们簇拥着的傢伙显然不在此之列,他闭上眼,慢悠悠地开口。 「我已经累啦。」黑发的青年宣布道,「所以今天的活动到此为止,不会再继续了!」 「欸——————」 孩子们再次发出失望的声音。 于是太宰治就很轻地笑了一下。 「而且,露西亚修女不是给你们布置好了作业的吗?」他歪了歪头,黑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落,为有着东亚人骨架和面相的青年添上几分柔弱之感。 饶是如此,青年依旧是温和地笑着的,这样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有几分的奇异,但是要说的话也勉强相符合……当然对于孩子们来说,近来的相处已经足以在他们面前证明面前的大哥哥是个好人。 而在他们犹豫的时候,黑发青年飞快地嘟囔了一句「果然我还是讨厌小鬼」之类的,就飞快地闭上了眼。 孩子们大惊,准备将他重新抓起来。 然而,就像是已经迅速地睡着一般,青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理会他们。 大一些的孩子对视一眼,乖乖地带着自己负责的小一些的孩子回到房间里面,显然已经拥有了较强的自我管理能力。 不过一会,便稀稀落落地从房间内发出了读书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黑发青年坐起身来。 他打着呵欠,显然一副没怎么睡饱的模样,听着小孩子们结结巴巴的稚嫩声音,不由得撇了撇嘴。 他躺了会,掏出了手机。 这部手机看起来有些破破烂烂的,已经跟着他走过了无数个地域,经历了许多个春秋。 但是太宰治暂且没有换掉这个运作起来就会很卡的手机的意愿。 他娴熟地划开手机,熟练地等了几秒才等到自己想要的界面,又等了再一会才看见信息框,最后点进了小矮子的气泡框。 在等待对方的消息出现的时候太宰治挑了挑眉,毕竟虽说曾经关系不错(太宰治&中原中也:yue),但两个人的联繫着实不多,最近横滨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不知道小矮子找他做什么……没准是输了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 脑袋里随意地猜测着,等了快一分钟,太宰治终于等到了对话框。 他和中原中也的对话还停留在上一次,这次对方似乎是发来的一张照片,只是他的老爷机卡就算了,这鬼地方的网络也不咋地,所以又等了好一会,等到太宰治打了个呵欠换了个地方睡觉,才堪堪出现。 他睡在一片麦穗中,有路过发现他存在的妇人,操着一口偏僻地域的义大利语,叽里咕噜地说这些什么,听起来就是在打闹他的话。 太宰治甚至好心情地翻了个身同对方说了几句,直到对方离开之后,才低头看自己的老爷机。 大概是应该换一个手机了。 他百无聊赖地想。 然而,这样无聊地、仿佛一切都不怎么在意的神情,在下一刻凝固了起来。 中原中也只给他发送了一张图片。 第499页 按理来说,太宰治已经是一个百毒不侵的太宰治,没有什么能够击倒他了。 然而,在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在看见死去之人闪烁着生命的火焰、以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太宰治仿佛又看到了生命中最盛大的烟火。 「真的假的……」黑发鸢瞳的青年缓慢地睁大了眼睛,「骗人的吧……小矮子也学会恶作剧了吗?」 但他分明知道,正因为是中原中也,所以对方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因此,几乎是立刻,太宰治坐起了身。 他在脑内飞快地盘算最近的机场点,然而,起身的动作却突然一顿。 「ciaos。」 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婴儿。 太宰治盯着对方。 然而,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慢悠悠地拨弄了一下鬓角,才彬彬有礼地继续开口。 「我是reborn,是蠢纲的家庭教师。」穿着黑西装的小婴儿说道,「或许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吗?」 「太宰治先生。」 「呜哇。」和婴儿先生大眼瞪小眼,太宰治干巴巴地说道,「那傢伙……这么多年没有出现,原来是中了小矮人魔法了吗?」 第184章 中了小矮人魔法的世界第一杀手对着脑子显然已经不太清醒的青年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 然后, 在对方充满求知慾的眼神中一跃而起,一个托马斯回旋踢……没踢中! 看见他的动作就预判了他的行为的太宰治转了转头,脚尖接触到地面的杀手几乎没思考的就再度发力, 预判了太宰治的预判再度回身,而黑头发的青年又预判了他预判了自己的预判躲避,在麦田中两个黑色的物体动作得快到晃花人眼。 之后以得意洋洋的青年被小婴儿一jio踢中正面结束。 痛。 向后仰倒的黑发青年抬起手,不甘地指向reborn所在的方向。 杀人凶手……就是这个人! reborn:…… 他睁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 认真地开口。 「你看起来和情报中不太一样的样子。」 黑色捲发的青年闭着眼, 维持着那个颤颤巍巍举着手的姿势, 过了一会才坐起身。 「是吗?」他托着腮, 弯了弯眼, 「或许情报是会骗人的也说不定。」 虽然对方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但是隐隐约约的, 太宰治能够猜测到一些。 所以才是这样一副表现。 他慢悠悠地收回手,双手枕着后脑勺, 悠悠然地开口。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来了。」鸢色的眼瞳睁开,留下天边飞鸟的痕迹。 太宰治微微侧过头,嘴角似乎含笑, 但仔细去辨别分明没有丝毫笑意。 「难不成是有人花了大价钱来买我的性命?竟然请动了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来暗杀、哦不,明杀我, 这可真是荣幸之至啊。」 reborn稳稳落在他的脑袋边上的稻草人上,俯视着摆烂摊在地上的太宰。 「别绕关子了。」婴儿先生揣着手手, 明明是这么小一坨, 连麦田里用来驱赶鸟类的稻草人都比他高和大, 但他的身上却有着难以忽视的可怕气势。 像是这样的气势, 就算是太宰治, 也只在几个特定的傢伙身上见过,就连中原中也比起杀手先生来,都要逊色几分,也就魏尔伦那种变态能够一较高下。 这些念头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下一刻,那可怖的气势骤然一收,两头身的小婴儿「嘿咻」一声跳下来,稳稳地落到了他的肚子上。 「嘶。」 ——太宰治开始怀疑对方是试图用自己的体重来压死他了,这是什么新潮的新死法吗? 而刚才还可怕得像是大魔王,连站在稻草人上的影子落下都充满了可怕的气息的婴儿可爱地一捧脸蛋,露出可爱的笑容。 「你是阿纲的好朋友吧。」他乖巧又可爱,总之完全看不出刚才散发出了能够在眨眼之间收割性命的模样。 他坐在太宰治的腹部,将手上的列恩·cz75收好,友好地伸出了爪子。 「我的笨蛋弟子,多亏你照顾过哦。」 ——这就是太宰治在失去意识之前,见到的最后情景。 当他晕乎乎地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名面部轮廓十分柔和的女性侧影。 脑海中沢田纲吉那厮难道在变成小矮子之后又变成女孩子了吗的想法一闪而过,身体率先擅自行动起来,捉住了正准备离去的女性的手。 「这位夫人。」太宰治捂着胸口,身残志坚(误),「今天的日光很好,我们一起去殉情吧。」 不知是碰巧还是什么,一手造就他身残志坚现状的罪魁祸首慢悠悠地晃荡出来,轻车熟路地跳进女性的怀中。 「妈妈,这是太宰,是阿纲的朋友。」他介绍道,看向太宰治,大大的黑瞳中闪烁着光芒,「介绍一下,这是妈妈,是阿纲的妈妈哦。」 向来是当一个芳心纵火犯的太宰治,骤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没关系。」他双手捧住沢田奈奈并未抱着reborn的那只手,深情款款,「妈妈要和我一起殉情吗?」 …… …… 「阿嚏!」 沢田纲吉打了个喷嚏。 听见这个声音,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了他,即使是曾经被万众瞩目过的教父先生,也不由得在这等可怕的凝视之中感到些许的尴尬。 第500页 他揉了揉鼻子,一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的毛绒毯子就像是变戏法一样轻飘飘地盖在了他的背上。 紧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刚刚裹紧第一张被子的幼崽很快被压在下面,直接一步入冬,享受被窝的温暖。 沢田纲吉:…… 他慢吞吞地裹着第一层小毯子从这堆东西里爬出来,气喘吁吁(并没有)地爬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黑泽阵的身边,眼睛扫描了一下对方的坐姿,啪嗒一下跳到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的腿上。 「到了小婴儿的睡眠时间了。」 曾经一度痛恨家庭教师这句话的教父先生如法炮制,说完之后就躺在这里呼呼睡了起来。 其他人:…… 虽然各有立场,但是在见到幼崽的这一行为之后,众人与各自熟悉的人交换了眼神,或多或少真心假意地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唯一臭着脸的大概只有另一边的斯库瓦罗。 银发绿瞳的瓦里安作战队长瞪着那个分明是彭格列首领、现下去趴在别的组织的男人的腿上呼呼大睡的傢伙,恨不得将对方盯出一个洞来。 他妈的,丢人。 因为实在太过于丢人了,所以一谈完事情,斯库瓦罗就准备按照来的时候的方法,带着小鬼赶紧回去。 ——虽然在那边也有一群让人头疼的傢伙,但是比起这些觊觎小鬼的外乡人,那边的多多少少是彭格列的同伴。 看似认真地开会,斯库瓦罗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起了捞着一只小鬼从这里突围的多种途径。 不过也没有落到那种田地。 沢田纲吉睡了一觉,就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了。 虽然他也很想参与到会谈之中,但是那句小孩子的睡眠时间到了却并非是藉口,至少就沢田纲吉而言,虽然多多少少能够抵御一些睡意,但是在一个屋子几乎都是可以信任的朋友的情况下,抵抗睡意似乎也没有了什么必要。 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放任睡意——反正靠谱的斯库瓦罗一定会搞定一切。 毕竟他连xanxus都能够搞定。 而睡醒起来,看着自己跳出了不知道多少条消息的终端,沢田纲吉就也知道到了回去的时间。 「回去吗?」 中原中也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谈完事情好像也没有什么要离开的意思的森鸥外挑了挑眉。 「是中也君这里待的不舒服吗?」他很少见这样「耿直」,「既然如此,不如来港口mafia?」 中原中也的面色一冷。 同时连眼色都不用使,金色长发的小姑娘就已经很自然地抱住了沢田纲吉,亲昵地在幼崽的脸上蹭来蹭去。 「我有好——多玩具,一起来玩吧!」 沢田纲吉努力挣扎了一下,并且从爱丽丝热情的怀抱中挣脱。 他露出了死鱼眼,在女孩子稍稍放松了一下之后跳到一边的桌子上。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披风,教父先生摇了摇头。 「谢谢你们的好意。」他说道,「但是我得回去啦,唔,就像是中也和森先生一样,我也是一个家族的首领,需要回去和我的家族成员在一起啦。」 他抬起头,诡异地在中原中也和森鸥外脸上看见一种类似于「吾家有儿初长成」之类的表情。 太怪了。 而且森先生和魏尔伦也就算了,为什么中也也是这幅表情?你是只是个弟弟好吗弟弟! 教父先生鼓了鼓腮。 「咳,既然这样,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中原中也干咳了一声说道,「回去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没想到这么快能够过关,沢田纲吉眨了眨眼。 「好——」 中原中也继续说道:「这么久没见,匆匆见过之后就要分开,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我可以给你打电话的吧?」 沢田纲吉心中一软,嗯了一声。 「只要是中也想就可以哦。」 赭发的羊之王耳尖染上些微的红。 他再度咳了一声,目光有些漂移。 「那……每天一次电话?」 沢田纲吉:? 「开玩笑的。」羊之王义正辞严,「两天吧,我不能再退让了。」 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不过中也有这么多话要和他说吗? 想到欧豆豆竟然如此信赖和依赖着自己,沢田纲吉的神情不由得柔软了不少,连带着两天一次电话这种感觉怪怪的要求也答应了下来。 「当然没问题。」他慈爱地看着欧豆豆,「中也的话,每天一次都可以。」 中原中也双眼一亮。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想到和自己说好的魏尔伦,不由得忍耐住答应这件事的蠢蠢欲动之心。 第185章 「boss最喜欢的食物是汉堡, 汉堡上的面包偏爱刚出炉一小时内……牛肉喜欢……」 「十代目还喜欢……」 「boss每天都要……」 「十代目最喜欢的花纹是……」 奇怪的争执在这个临时的沢田家门**发了。 山本武听见声音出来的时候显然他十年的老朋友已经同那个黑头发的来访客有了交集,虽然面上还是冷冷的,但是凭着他对对方的了解,还是能够从对方看似冷淡的表现中探查到他的真实情绪。 ——生气了吗? 第501页 黑发的剑豪挠了挠头, 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凭藉着多年的相处和默契, 让他毫无二话地站到了狱寺的身边。 「原来你在这里啊,狱寺。」他哈哈笑道, 看了眼诺万, 「这位客人是你认识的人吗?」 出乎意料的,狱寺隼人臭着脸, 却并未否认。 「是十代目认识的人……是十代目的下属。」他咬牙说道, 从刚才和对面那个傢伙幼稚的争执之中, 确实能够确定对方是十分熟悉他亲爱的十代目的傢伙……可恶, 是在十代目睡着的时候的境遇吗? 已经知晓了一些关于十代目「死亡」后似乎旅行到了其他世界, 似乎还做了一些其他事情的狱寺隼人谨慎地盯着自称为十代目的属·下的男人, 将对方引进房子,内心面目狰狞地捶打着地板。 可恶在这种时候他居然不在十代目的身边!十代目一定受了很多苦qwq 跟在他身后的诺万也顶着如出一辙的冷漠脸, 红瞳在进入房子中的瞬间就开始了扫描,鼻翼微动, 脸上克制地露出了一些欣喜的表情。 这个味道……虽然大概是装修之类的遮盖了一部分, 但是不会错的, 这个味道是boss的气味! 虽然已经和他伟大&#分离了多日,但是硬生生凭藉boss的信仰毫无芥蒂和怀疑地就接受了boss重新归来的野犬露出舒畅的表情,连带着刚才和前面那个讨厌的傢伙互相对关于boss的答案的时候产生的不爽也压下去了不少。 boss…… 如果有人拥有读心术, 能够听见诺万此时的心音的话, 大脑定然会被对方满脑子的「boss」给刷屏。 就算是现在没有办法思考也无所谓, 诺万·达奇就像是一只流浪多年顺着铁路找到主人故居的野犬一样,仰起脖子,不断地从空气中吸收着属于主人的味道。 s?boss?! 他的脸上泛起红晕。 走在他身后,感受到男人的变化的山本武:? 不是很懂这种毒唯。 因为气氛实在有些尴尬,所以山本武哈哈干笑了两声,试图在友人回来之前先营造一些比较良好的气氛。 「哈哈没想到阿纲又交到了新朋友,不愧是他啊哈哈。」 走在前面各有心事的两人脚步齐刷刷地一顿。 「不是朋友。」 这是狱寺。 「在下只不过是boss手下的一条猎犬罢了。」这是诺万。 黑发红瞳的青年看了眼前面的银发男人,心中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烧,顿了顿之后刻意说道。 「只不过,是boss最宠爱的下属而已。」 哼,比起安德里亚那种只会给boss添麻烦的傢伙,当然是他更加得boss的宠爱。 狱寺隼人默默捏紧了拳头。 「是吗?」银发绿瞳的青年冷淡地说道,「十代目日理万机,养狗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由我这个十代目最·信·赖的左右手来做的。」 山本武眨眼:「咦?阿纲的左右手不是我吗?」 两个正对着彼此酝酿杀意(不是)的傢伙齐刷刷扭过头,朝着黑发天然黑开口。 「闭嘴山本。」 「闭嘴。」 异口同声地说完这句,两个单独拎出去都能得一句年轻有为的男人再度对上,空气中顿时放出了战意燎然的火花。 山本武:…… 抱歉啊阿纲,这好像还是得你来才行。 他稍微内疚了下,就毫无心里负担地将两个看起来至少在共同话题上还是蛮合得来的傢伙放养。 男人哼着歌进了厨房,带着幸福的苦恼地开始思索要给回来的幼崽准备什么吃食。 虽然心智是大人不错,但是阿纲现在还是一个小宝宝……唔,小宝宝适合吃什么呢~ …… 在下车的时候沢田纲吉微妙地感觉到了一股子冷意。 他搓了搓手臂,疑惑地左右张望了一下。 「怎么了?」 一只手放在窗户上的萩原研二看见他的动作,体贴地询问,「真的不需要我将你们送到家吗?」 沢田纲吉眨眨眼,摇了摇头。 「不需要哦。」他温和地说道,「稍微想继续走一走……而且警局那边不是有事情叫你尽快回去吗?你先去吧。」 只不过是在车上接了个电话就被前辈如此挂在心上,萩原研二的心下当即一阵熨帖。 不过对方说的也不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他休假的时候还特意来找他回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还是爆炸处理班那边的——思及此,青年就心下一沉。因此萩原研二也不扭捏,当即挥了挥手,同三人道别。 ——是的,三人。 在沢田纲吉身后,正一左一右地站着一个银色长发的傢伙。 沢田纲吉并不知道两个人在自己背后是怎么相处的,只知道他们每走到一个地方就有不少人向他的身后侧目,不时还有类似于「是兄弟吗?」「好帅!」「好可怕……那绝对是鲨过人的眼神」之类的话飘过来,让他稍微有些后悔没有让萩原送他回去了。 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努力加快步伐。 但是作为一只幼崽,外表年龄只有两三岁的沢田纲吉小朋友怎么也是走不快的。 相反他反而因为太过于急躁,差点在地上来个平地摔。 然后被一只手捞住,另外还有一只手拎住了他的领子。 第502页 沢田纲吉:…… 教父心中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几乎是同时在幼崽差点啪嗒一声来个平地摔的时候伸出手的两名银发男子对视了一眼,空气中闪射出无形的火花。 「我、我们还是打一个车吧。」 教父先生飞快地说道,试图让两个人注意到自己。 然而,两只十分默契地将他放回地面的手收了回去,两名银发男子虽然回答着他的话,但是那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在注意沢田纲吉的样子。 「打车?这不是没两步路了吗?」 「还是说你已经不行了?真弱啊,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 他觉得自己中了一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而两名银发男子已经争执了起来。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居然说我们彭格列&#弱,你这傢伙是不是不想活了?!」 「哼。」 救、救…… 沢田纲吉捂住脸,努力抓住了两个人的裤脚——原谅他,这个身高确实只能抓住裤脚。 「我、我好像有些饿了。」他努力拽紧两个人的裤脚,「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喏,街角那家店我看就挺好吃的!」 两名银发男子一顿,看向沢田纲吉说的街角。 「e……」 「甜品店?」 沢田纲吉一惊,飞快地收回爪子。 然而在大魔王x2的情况下,他好像也不能把刚才说出的话吃掉。 于是幼崽眨了眨眼,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甜品店怎么了吗?」他乖巧地说道,并且言之凿凿,「我还是小孩子,正是喜欢吃甜食的年龄哦。」 斯库瓦罗一瞬间露出了「这小鬼是傻了吗」的表情。 琴酒皱了皱眉,将沢田纲吉拎了起来。 已经很熟悉他的拎法的幼崽轻车熟路地借势跳上男人的肩膀,驾驶着黑泽阵号进入了可爱的甜品店。 斯库瓦罗露出了这个世界难以理解的表情。 只不过因为某个难伺候 毕竟目前他是唯一一个跟在小鬼身边的人。 虽然名义上他们瓦里安已经与彭格列十代家族分离开来,但是对外的时候依旧是一体的。 这是就连那个任性的混蛋boss也秉承的理念。 因此他啧了一声,老老实实地抱着剑跟在小鬼身后。 一行人的组合实在奇怪,因此初初进入粉色的甜品店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除了坐在床边进食的捲发青年。 他穿着奶牛花纹的西装,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塞着蛋糕,但从面庞上看分明是冷淡的,但是吃蛋糕的模样又十分的孩子气,也是让不少女孩子侧目。 此人正是趁着家族成员们忙忙碌碌的时候偷熘到日本来的蓝波·波维诺。 他大概知道兄长的定位,得了空就来了日本,此时此刻正因为肚子饿了迷失在寻找兄长的路途上,打算进行战略性的进食之后再去寻找他的哥。 此时此刻正在脑海中构想要怎么才能在不被其他人发现的情况下先找到阿纲的蓝波并没有发现他的目标对象已经进入了自己所在的甜品店,他只是哀哀嘆气着,直到补充好了所有的能量才抬起头。 少年人打了个呵欠。 「说起来从刚才开始就很吵闹的样子。」 他左顾右盼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必大概是自己太过于激动的原因。 「voi——」 ——看,他甚至出现了斯库瓦罗的幻听。 等等为什么是斯库瓦罗? 斯库瓦罗不是应该在义大利……不对应该说就算是幻听也应该是十代家族的其他人才对吧? 蓝波愣了一下,余光间,银色的长发从眼角错过。 他轰地一声站了起来。 因为作为是靠窗的缘故,径直爬到了窗户上。 那个桀骜的银毛,那个站在银毛肩膀上的幼崽——那不是变小了的他哥和斯库瓦罗还能是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个银毛,姑且就把他当做是斯库瓦罗的分身好了,总之他的哥和斯库瓦罗和斯库瓦罗刚刚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这、这位客人?」 有穿着可爱女僕装的店员的声音。 「这位小哥!你的外貌条件很不错啊?考虑出道当日本第一的花美男吗?」 有不知道哪来的路人甲的声音。 蓝波也顾不上回复什么,丢下一句「我有急事」就飞快地从店里窜了出去。 「阿纲——!」 穿着奶牛纹外套的少年一边跑一边伸出了尔康手。 「小哥——」 落后他几步,刚才的路人甲居然也跑了起来。 蓝波没时间理他,只是狂奔着继续叫他的哥。 「阿纲——斯库瓦罗——」 而路人甲见状,也开始叫他。 「小哥——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这里有个mv缺男主角啊——」 一时之间,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蓝波不理他,开始自报家门。 第503页 「我是蓝波——你们等等我——」 路人甲眼前一亮。 「小哥你的名字是蓝波吗——好名字——和我八字相符啊——」 听到这蓝波不干了,因为自己的小伙伴就来自那个讲求八字的国家,所以他对这方面还是蛮熟悉的,一边跑一边回过头破口大骂。 「我和你才没有八字相符!我和一平才是!」 路人甲见他终于搭理了自己,眼前一亮,心中一喜。 「好说好说!小哥你愿意来给我当男主角吗!很快的!」 「哈?」 蓝波扭头狂奔,突然见到路人甲神情一变,上前将他一扯,扯回到了道路这段。 一辆货车几乎擦着他的鼻尖过去。 一滴冷汗顺着蓝波的额头滴了下来。 「好险……」他喃喃道。 少年后退一步,前方的道路已经被绿灯放行的车辆填满。 无数的车辆堵住了他的眼球,鸣笛声间断响起,而马路的另一头,已经看不见阿纲他们的背影。 蓝波嘆了口气,转过头来。 「谢谢啦大叔。」一般情况下波维诺家的小少爷还是很有礼貌的,更何况对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现在也赶不上他的哥了,反而放松了下来,「大叔你一直追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被他吓了一条的大叔气喘吁吁地扶住他的肩膀,还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mv……男主……」 蓝波脸上露出为难。 「虽然很想答应大叔你……但是如你所见,我还有事要做呢。」 导演大叔气喘吁吁地抬起头。 「你是要找人是吧?」他说道,「当我&#主,今天就能让你的脸投上米花各大商场的银幕。」 蓝波眼前一亮。 俗话说得好,山不来我,我就去山。 同理可得,我不去山,也可以让山来我啊! 他追不上阿纲,但是可以让阿纲看见他&#后来找他啊! 蓝波觉得一条未曾设想过的大路正在朝着自己打开。 他握上导演大叔的双手,凝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把自己卖掉之后的少年突然反应过来,「是什么mv啊?」 虽然说是投放在gg墙上,想必不是什么野鸡mv,但是他也还什么都不知道。 而拐到自己中意的好苗子的大叔邪魅一笑,露出明晃晃的白牙。 「放心吧,是非常符合少年你的气质&#」他比了一个大拇指,神神秘秘地靠近蓝波说道,「是草裙舞哦!」 【停下来了。】 甜品店旁,安德里亚看着属于蓝波的小红点停下,心中一喜,扯开挡住面部的报纸,朝着红点的方位前行。 boss……boss!! …… 而另一边,被火急火燎叫回来的萩原研二刚下车,就得到了事情已经解决的消息。 气笑的青年顺手坐回去,思索了一下,便驱车朝着这个方向继续行驶了下去。 他来到监狱。 前·酒厂成员伏特加在这里服刑,而拖一些小小的人脉的福,虽然没有预约,但是萩原研二还是见到了对方。 他是准备问伏特加一些关于当初的尊尼获加和琴酒的事情的。 但是没想到伏特加在听见尊尼获加回来了,他大哥居然还原谅了欺骗又死遁了的对方,继续和对方亲亲蜜蜜贴在一起的时候愣了一下。 半晌,居然泪流满面。 萩原研二:…… 喂喂也不至于感动到这种程度吧? 五大三粗的男人抹着眼泪,感动到无以复加。 「你不懂。」他哭着说道,心知这么久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天,就算是他死了也值得了。 他&#…他在大哥身边嗑了这么久&#没有be!没有be!!!! 第186章 沢田纲吉看见一片迷雾。 他站在黑茫茫的雾霭之中, 不知道自己从哪来,又要到哪去,连抬脚也不想抬, 不愿走进黑雾之中。 但是黑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凝视着他。 一直、一直注视着他, 黑雾中闪出了红光, 直直注视着他的方向。 「砰!」 沢田纲吉腾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曾经在这样的天花板下睡了接近十年, 沢田纲吉慢慢坐起,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不远处正升起烟雾,他艰难地转动脑筋, 就找到了对应的情景。 ——阿笠博士家又爆炸了。 这时候沢田纲吉才缓慢地回忆起来。 在回归道路上艰难地一次又一次拉架和稀泥之后, 他终究没有抵抗住小婴儿的生理习惯,在路上就沉入了梦乡。 大概是琴酒的肩膀足够宽走路又足够平稳的缘故。 不过他居然没知没觉地被放到了床上也不知道,甚至还呼呼大睡,这就很离谱了。 教父先生心虚地裹了裹自己的小被子, 心想还好reborn不知道这件事, 不然自己大概又得被家庭教师来一脚。 但是想想也还是有很久没有见到对方了。 虽然知晓对方是因为要稳固义大利那边的局势才匆匆赶回去的, 但是那不是还有爸爸……再不济不是听说九代爷爷也出来了吗? 想到后者一把年纪还不得不出山替自己坐镇,沢田纲吉就有些脸红。 第504页 刚回来的时候他也和对方进行了短暂的视频会议, 屏幕两边一个白发苍苍一个婴儿,乍一眼看起来还真是祖孙二人,比xanxus还亲的那种。 对方看起来对他这幅模样也很感兴趣, 在听说了这并非是彩虹之子那样的诅咒之后放下心, 隔着屏幕看他的眼神越发慈爱。 「老夫一直想着有一天能够有一个孙子。」白发苍苍的老人笑呵呵地说着, 目光飘向摄像头外,不用想沢田纲吉就知道多半是xanxus。 为了不在再次见面的时候被暗杀部队的首领明杀, 沢田纲吉飞快地装作信号不好挂掉了视频(餵)。 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挺灾难的。 他忍不住嘆了口气。 黑暗中, 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沢田纲吉侧过头看了过去。 他原本以为是彭格列的成员——听着呼吸的声音和感觉不太像是自己的伙伴们, 而秉承着对伙伴们的信赖,也应该不会是暗杀者之类。 会发出声音即有可能是对方特意想吸引自己的注意,也有可能是菜鸟。 多半是后者。 思及此,他露出了包容——虽然在属于小婴儿的面孔上看起来只让他更加乖巧可爱了许多——的笑容,等着对方收拾好自己。 然而,或许是被首领的笑容所蛊惑,对方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黑色的长发,红色的眼瞳。 比起分离的时候他似乎瘦了不少,面色灰白,隐约可见两边的颧骨。 但红瞳中直勾勾射出的是热烈的光。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 「诺万。」 他叫出对方的名字。 那仿佛在沙洲中行走了数年的人骤然扑通一声扑倒在他的床边。 「boss。」 诺万抬起头,热烈而真挚地看着他幼小&#,空无一物的眼瞳之中,再度装进了命定的主人。 纵然身体缩小,boss在他的眼中还是和以前是一样的。 诺万·达奇在看见首领睁开眼的第一时刻,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英明伟大&#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自己,这并不在诺万的意料之外。 只是稍微会有些可惜。 ——例如boss无法发现他之类的。 这并非是什么类似于捉迷藏之类的心态。 只是说如果boss连区区一个他都发现不了的话,也就说明boss已经失去了自保的能力。 那么贴身保护boss就是必须的事情。 一想到小小&#能够被自己捧在手心,永远地深藏起来,纵然失望于无法再像是以前那样被boss踩在脚下,但是只是想到自己能够藏起boss、和亲爱&#永远都不分离,诺万还是忍不住呼吸急促了一些。 这才顺势造成了声响。 而当他&#看来的时候,那些卑劣的、阴暗的想法,尽数消失了。 坐在柔软床垫上&#甚至还穿着看起来就很可笑的小恐龙睡衣,棕色的软发有些杂乱,甚至有一根乱翘了起来。 而窗外的光独独照射在他的身周,构成了诺万眼中、心目之中独一无二的奇蹟。 他被净化了。 想要将眼前之人独占、想让他永远被自己所珍藏的阴暗想法,在那双仿佛看透了一切的澄澈眼瞳之下无所遁形。 但诺万并未躲藏,因为他知晓就算首领知道他怀抱着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也会包容地将他原谅。 正如此时此刻。 因此他低垂下头颅。 「boss。」 诺万·达奇听见自己的声音。 「您忠诚的属下,您的所有物,诺万·达奇。」 没有脑海中构想了千遍万遍的失控与激动,只是重新单膝跪在这个人的面前的时候,他身上的坚硬似乎再次柔软了下来。 要放松,要柔软、再柔软。 如此,方能得神明之眷顾。 …… …… 「好,卡!」 男人的大嗓门传入了安德里亚的耳中。 安德里亚是注意到那个属于蓝波·波维诺的定位开始移动之后开始动作的。 他从隶属于彭格列的成员的手机里听见了boss的声音,正疑虑时看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蓝波·波维诺。 虽然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凭藉着一些推断和直觉,他跟着彭格列的雷之守护者从义大利来到了日本,顺便在路上偷偷给对方身上贴了个追踪器。 然后就到了他该收穫的时候。 诺万那不争气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联繫不上了,安德里亚也只是疑惑了一下,旋即可以自己先独占boss一段时间的野心就大过了摇人的想法,此时此刻在尾随着蓝波叫着「阿纲」跑出隔壁的甜品店又停下来去了另一个方向截然相反的地方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搞定了。 怀揣着急切,安德里亚驱车跟着追踪器最后的定位,来到了一座……影视城? 他疑惑地潜入了进去。 然后,看见了正在跳草裙舞的蓝波。 跳草裙舞的……蓝波? 多多少少还是能说上一句身经百战的青年愣了愣,旋即生出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恰巧此时蓝波扭过头也发现了他,「咦」了一声。 「你是那个……那个安德……」 穿着草裙的少年沉思半晌,恍然大悟,「那个安德东亚!」 安德里亚:? 第505页 「咦不对吗?」蓝波挠挠头,思索了一下,谨慎地猜测,「那是安德西亚?」 安德里亚默默捏紧了拳头。 「喂喂你放手放手!不就是说错你的名字了吗?安德里亚!我知道啦安德里亚!!」 两个嘴上说着不对付,但是又在某些方面有着相似的少年人打闹得气喘吁吁,才互相放过对方。 「我说一二三,我们一起撒手……放开我的头发啊。」 「这话该我说,放开我的脸啊!」 「一、二……三!」 双双撒手之后就飞快地拉出一段距离。 蓝波肉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感觉到好像已经有几根,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的头皮。 沉痛.jpg 他瞪着对面的傢伙。 「你怎么在这里啊?」他大声逼逼,「哔——(消音)家族的代理人不是应该日理万机吗?」 说完话他顿了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等等什么是哔——家族?」 从他的口中听见自己家族名字的安德里亚露出了看傻子的表情。 但蓝波能请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说的确确实实是「哔——家族」。 他不信邪地在原地又说了几句,怎么都是这个「哔——家族」,露出了仿佛吃屎的表情。 「我说,你从一开始就在那念叨什么?」 安德里亚双手环胸走了过来,微微扬起下巴,「你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吗?」 无意之中,两个人触碰到了彼此。 分明刚才才互相扒拉着对方,但是此时此刻相互接触的时候,两人竟然都产生了一种如触电一般的感觉(物理)。 蓝波·波维诺下意识甩开了对方,口中终于念出了那个名字。 「彭格列……家族?」 他缓缓地抬起头,与安德里亚对视。 对方的绿瞳明亮,听见他念出之后,还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怎么了?」 蓝波眨了眨眼。 「你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哈?」安德里亚难解地看着他,「我们家族的名号有什么不对吗?」 蓝波艰难地开口。 「比如说,你记得我是什么家族的吗?」 安德里亚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彭格列……彭格列?」 穿着草裙的蓝波艰难地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 「彭格列。」他说道,又指向对方,「你也是,彭格列。」 命运的转轮缓慢地,再度转动了起来。 遥远的义大利,站在巨大屏幕后&#rn看着屏幕上的波线,他的身前数名彭格列成员对着各自的电脑飞快敲打键盘,最核心的是一左一右的二人——入江正一和强尼二。 「果然,第三个世界开始重叠了。」入江正一说道,「各个世界的异常之处会在第三个世界重叠进入的时候恢复正常,与此同时,世界意识在此前进行的屏蔽与平衡作用也会随之消失。」 他按下遥控,「例如世界一的时间,在短短一年内经历了数十个秋冬。」 画面是无数个正在飘雪的日本东京。 「例如世界二,混乱的平行世界——具现化为消失的世界级名着,以及拥有另一个世界记忆的太宰先生。」 画面上,惨澹的书架上是几乎没听过名字的作者和各种烂俗杂志。 「而世界三……」 reborn摸了摸列恩,接下他的话。 「是灵魂。」 入江正一看了他一样,自如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没错,是灵魂。」他皱了皱眉,显然对于即将到来的另一个世界充满了忧虑,「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突然。」 毕竟在此之前,都只是前两个世界在进行逐步的融合。 reborn沉吟了一下。 「阿纲短暂地恢复了原本的形态,」他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是他身上背负的【诅咒】减弱的体现。」 他抚摸着自己的奶嘴,若有所思。 「事实上,最近我也总觉得变得轻松了不少。」橙色的奶嘴看起来和每个普通的奶嘴并无任何区别,但却没有人胆敢小看这个奶嘴。 这是彩虹之子的象徵。 里世界中一直流传着这个秘密,被选中的世界最强的七人遭受诅咒,成为婴儿,成为世界的人柱力,背负着世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而他们的显着特徵,除了遭受诅咒之后变成婴儿的身体,还有就是各自的奶嘴。 奶嘴吸食着他们的生命,从最强之人的体内吸收能量供养世界。 而现在,作为人柱力的彩虹之子说,他感到自己的负担少了很多。 思及对方的言外之意,入江正一陷入震惊。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他忍不住呢喃。 …… 日本,米花。 被诺万捧在手心(物理)的沢田纲吉终于用自己的双脚触碰到了地面。 虽然对方在放下他的时候露出了微妙失望的眼神——沢田纲吉回忆起了对方那套「喜欢boss居高临下看着我」的言论,缩了缩脚趾,决定不要惯着他。 ……说到底谁会惯着伙伴喜欢被踩的这种习惯啊!变态吗! 【你是变态吗?你是变态吗?】 沢田纲吉僵硬在了原地。 第506页 眼见着诺万拿出手机开始看简讯,他不由得捂住了脸,感到了久违的虚弱。「……」? 「十代目?」一抬眼,狱寺隼人正担忧地看着他,「十代目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对方的担忧无比真诚,眉心皱得几乎能夹下蚊子。 而他大概是正在处理工作,听见声响就走了出来。 因此现在还戴着眼镜,微长的短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可爱的小揪揪,消弭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淡感——虽然在沢田纲吉面前的时候,冷面精英身上也没这种东西。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招了招手。 狱寺隼人不明所以,但是很乖地把头凑了过去。 「十代目?」他放轻声音,生怕惊吓到他的十代目一般。 沢田纲吉踮了踮脚,恐龙睡衣的尾巴随着动作动了动,仿佛确实是他的尾巴一样。 沢田纲吉在对方的脑袋凑到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的时候伸手一戳。 抵在对方的眉心,轻轻揉了揉。 狱寺隼人骤然瞪大了眼。 「十代目……」 同时响起的是手机像是被折断一样的声音。 沢田纲吉对他笑了笑。 然而,他还没说话,就感受到了一阵震动。 像是地震一样的震动传来,沢田纲吉却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指环。 ——并非是彭格列的指环,而是尤尼和白兰来访的时候,送来的「礼物」。 原本是很灰败的指环不知何时重新附上了光彩,在沢田纲吉看去的瞬间,骤然迸发出了五彩的光。 上次他发出类似的光芒是在沢田纲吉说完「请给我礼物」之后,五彩的光芒包裹了他,让沢田纲吉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而此时此刻,五彩的光环绕着指环,想要冲破,却被指环禁锢在其中,不断冲撞。 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冲破。 于是在狱寺隼人下意识捞着沢田纲吉就往外跑的时候,被夹在腋下的教父先生举起小手,在紧急关头开了口。 「请给我礼物。」 在奔跑中听见首领声音的狱寺隼人惊讶地朝下看去,下一刻,五彩的光夺取了他的视界。 …… 黑色的兽从天边出现,咆哮着想要吞噬一切。 那是世界重叠之时产生的超特级咒灵,发现咒灵后最近的咒术师就不断地赶来试图将之消灭,却只能起到暂时的阻止作用。 「五条大人吗?来了吗?!」 「据说已经通知到了,但是暂时……附近还有谁!」 「能来的都来了!还有、还有……还有那傢伙!」 咒术师们一面牵制咒灵一面对吼,在最后一人说出之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下一刻,金色的光在空中出现。 在已经施下了「帐」的这片区域,能够进入的只有相关人员。 而对方人类的外形就已经昭示了天然的立场,几名咒术师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谁认识这个人,不过能帮上忙的就是好人,也就奋力继续牵制了起来。 最后的记忆是漫天的火光。 带着净化的力量的金红色的火炎璀璨而绚烂,将黑色的巨大咒灵击溃,散落成无数星点。 或许是因为是火焰,其中一名咒术师伸出手去触碰那些光点,甚至感受到了些微的暖意。 下一刻,等他再度抬头,就什么也再看不见。 匆匆赶到的五条悟皱了皱眉。 与他几乎同时赶到的是夏油杰,穿着僧袍的青年微微抬起头,光点落在他的脸颊上,仿若亲吻一般。 他们迟来一步,留在眼底中的,只有那个人飞扬的衣角,与熟悉的、温暖而强大的,恍若日轮的咒力。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只是现在,因为对方穿的绿色连体睡衣,两个人对视一眼,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恐龙拯救世界……?」 …… 义大利,入江正一和强尼二瞪大了眼。 「虽然有过这样的猜想,但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属于自己的帽子,由列恩特制的衣物能够随着他的体型变化而变化,让男人逃脱了变大之后裸奔的窘况。 他伸出手,趴在地上的列恩歪歪头,通过不明的方法确认了主人之后,愉快地爬上了男人的身上。 于是那双骨节分明甚至仿佛还带着硝烟气息的手这才收了回去。 男人这才看向两个维持着瞪大嘴的同款表情的「朋友」,想了想,把帽子从头上拿下来随意地挥了挥。 「ciaos。」 第187章 日本, 并盛宅。 沢田纲吉看着电视上那个「恐龙超人拯救世界」的播报,陷入了沉默之中。 地上还是为了照顾幼崽首领那时候铺上的白色地毯,毛茸茸的, 不知道是用的什么皮毛, 就算是秋冬季节里赤足踩在上面也不会感到寒冷。 沢田纲吉盘膝坐在柔软的白色的毛毯上,看着屏幕上天边的小绿点, 脑袋上是阴云一片。 「不愧是十代目。」成熟稳重的狱寺隼人对于安慰陷入沮丧的首领已经十分轻车熟路了, 虽然心里还因为首领露出了这种表情咆哮,但是至少从表面来看还是非常可靠的。 ——至少能够顶着一个冷面酷哥脸冷静地吹老闆的彩虹屁。 第507页 沢田纲吉听着对方一开始还很正常的宽慰话语, 到了后面走向就越发离谱, 什么「虽然只有一个绿点但是绿色代表的是环保, 是清洁, 昭示了十代目伟大又博爱的情怀」, 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boss……」 耳边传来了诺万的声音。 沢田纲吉侧过头去,发现对方大概不是在叫自己。 哦也不能这样说,诺万口中的「boss」确实是他。 只不过现在的对象不是此时此刻身处房间的沢田纲吉,而是电视屏幕里飞在天上的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 他痛苦地捂住了脸, 不用想都知道这傢伙现在在想什么。 果然,下一瞬, 脸色异常绯红的男人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这个角度……啊boss……boss这样踩我一定很爽吧。」 妈妈这里有变态、有变态啊!!! 最后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居然是山本。 并没有掺和进毒唯生活的青年轻轻松松一派正气,在他的身边沢田纲吉是不用担心遭到什么奇怪的迫害。 青年人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真是的, 这些傢伙。」他嘟囔着, 对于亲近的友人带着亲昵近似撒娇的抱怨。 山本武摸了摸下巴, 从电视上收回视线。 「其实我也有些遗憾呢。」黑发青年如此说道, 「恐龙睡衣还挺可爱的, 阿纲以后还穿吗?」 沢田纲吉:…… 他沉默了两秒。 毁灭吧, 世界。 …… …… 但托教父先生的福, 世界现在好得不得了,一时半会大概也还不能毁灭。 只是相隔一段距离之外,也有人对着电视台上放出的恐龙超人拯救世界(??)的播报,一本正经地进行着研究。 白发的青年一字一句地读出了电视屏幕上播报的字幕,惊奇地侧过头。 「哇杰你快看!竟然有恐龙超人诶,是什么,假面超人的兄弟吗?」 和他排排坐(?)的青年露出宽和的笑容,他只有一只手臂,属于另外一只的袖管空荡荡地悬在空中,让他看起来格外身残志坚,再配上那身袈裟,谁见了都得下意识来一句「阿弥陀佛」。 他笑了笑,嘴里吐出的是和宽和笑容不太相关的语言。 「你的脑子终于坏掉了吗,快去看看医生吧,悟。」 「哈?」 虽然在尽力成长成为一个可靠的麻辣教师(哪里不对),但是在终于能够重新坐在一起慢慢说话的旧友身边的时候,白发的青年那些平日里有刻意收敛的天性就自由地放飞了起来,「你是在开玩笑吗?哦或许是没看清楚,毕竟杰的眼睛只有一点点大……只有这么一点点大!」 ——他甚至比划除了一个韩国人会觉得受到侮辱的手势,以此来证明友人的小眼睛到底有多小。 夏油杰扭过头盯了友人一会。 直到白毛的大猫猫缩缩脖子,收敛了笑容。 「你也感受到了吧,悟。」他说道。 五条悟垂了垂眼,因为带着墨镜外人也并不能察觉他的变化,只是能够感受到他身周的气势冷淡了许多。 「那样不做收敛,当然了。」 他说道,站起身,「直到现在还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这傢伙,是把我们当傻子吗?」 闻言夏油杰笑了笑。 「你说得对。」他温和地、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是傻子吗?」 五条悟在墨镜下面翻了个白眼。 不在学校里的时候这位自认为已经成为了合格的麻辣教师小悟的青年穿着宽大柔软的t恤,因为有着一双独特的眼睛,所以鼻樑上架了一个特制的墨镜,让他在某些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下一刻就能领一个二胡去天桥下面拉二胡一样。 他白了一样看起来很是道貌岸然的友人,细细感受了一下残余的咒力残秽。 「总之。」他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一把。 那双蓝色的瞳闪烁着光彩,昭示出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 「不论是人是鬼,见到他就行了吧。」他微微侧头,看向落后自己半步的友人,「胆敢用老师的咒力的傢伙——喂,杰,先说好,先让我问了再打啊。」 夏油杰微微笑着,却并未回复他,只是轻轻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朝着门外走去。 ——如果没有意外,这两人最终的目的地正是此时的沢田宅。 而与此同时,粉发的少年挠着头,茫然地走在路上。 落后他几步的地方,有着橘色短发的女孩与海胆头(?)的少年跟在他的身后,鬼鬼祟祟看起来并不准备让前方的粉发少年知晓他们的跟踪。 「所以说,」伏黑惠很想翻一个白眼,但是他是酷哥所以作者不让他翻,他看向身侧的女孩子,这是他的同级,名为钉崎野蔷薇的少女。 他又看了看前方,那个到处晃悠的粉毛同样是他的同级,名为虎杖悠仁的少年。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他空白着表情问道。 钉崎野蔷薇飞快地在虎杖悠仁回过头的时候把伏黑惠扯到了自己身边,脸上挂着夸张墨镜的少女直到同级回过头去才呼出一口气,藏在墨镜下的美目用「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傻了呢」的目光看了伏黑惠一眼。 第508页 「你没看出来吗?」她说道,「当然是跟踪悠仁了。」 虽然确实已经直到他们在做这件事,但是伏黑惠的表情还是又空白了一秒。 「所以。」他看了一眼虎杖悠仁,又看了看聚精会神投入跟踪游戏的钉崎野蔷薇,明智地将那句为什么要跟踪悠仁给吞了回去。 毕竟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八卦同级想必也是野蔷薇的天性。 唯一不太清楚的是自己怎么就被对方扯了出来……有这个美国时间他还不如回去训练。 「哎呀不要说这种话嘛。」 听他说这样的话,钉崎野蔷薇劝道,「反正来都来了。」 是的,来都来了。 而且他其实也稍微有些担心悠仁——毕竟对方和他有着因为宿傩的手指而结下的一番因缘。 所以他们跟在看起来自己也很茫然的同级身后,跨越了大半个东京,最终来到一栋普通的民房前。 「喔喔喔这是什么情节?」 钉崎野蔷薇倒吸一口凉气,而伏黑惠已经开始回忆起了悠仁的亲友状况。 但如果说是上门拜访的话,粉发的少年显然也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 他像是一只小狗勾一样到处闻闻嗅嗅,仿佛是在凭藉气味来寻找目标。 然而这样的方式太过于粗犷,不仅没什么效果,还让他引起了几个在这附近的小孩子的注意。 「大哥哥,你是迷路了吗?」 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小女孩担忧地问道。 「你已经第三次路过这个地方了,」她的身侧,瘦瘦的男孩补充道,「而且以前我们也没有在这附近看见过你,所以迷路的可能很大。」 「如果迷路的话可以寻求我们少年侦探团的帮助哦。」女孩的另一侧,圆圆的男孩拍拍肚子,「报酬就用一顿鳗鱼饭来抵消好啦。」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说是迷路……也算是吧?」他丝毫没有觉得求助于几个还不到自己腰间的孩子有什么问题,蹲下身苦恼地说道,「事实上,我是来找人的。」 熟练地屏蔽了脑子里叫嚣着让他赶紧跟着灵力的味道和虚幻的心电感应去找人的声音,虎杖悠仁认认真真地说了起来。 「我有一个哥哥、嗯,大概是哥哥之类的人吧,让我来找另外一个哥哥。」他说道,「但是我也没见过那个哥哥,也没有具体的地址,只知道就住在这附近,所以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 「嗯……」 「不知道地址吗?」 「那确实很难办呢……」 「那有什么特徵吗?」细细瘦瘦的男孩问道,「比如说明显的外貌特徵之类的。」 虎杖悠仁思索了一下。 「四条胳膊?」他看向骤然变成豆豆眼的孩子们,确凿地说道,「他大概是有着四只手的、拯救过世界的人吧。」 ——「阿嚏!」 沢田纲吉骤然打了一个喷嚏。 他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妙,但是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因此只能将之归咎于奇怪的直觉……等等这不就更不妙了吗! 但是就算是他们家祖传的超直感在提醒着他有什么事情不妙了起来,但是事情没能到眼前,也就暂且不知道做什么,大概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揉了揉鼻子,将那套拯救了世界的恐龙睡衣扔进了衣柜深处。 窗外再度发生了爆炸的声音,感觉阿笠博士最近爆炸次数直线上升的青年探出脑袋,探查情况准备时刻来个人道主义救助。 ——然后一如既往地发现并不需要。 于是教父先生缩回了脑袋。 他收拾好了自己之后就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因为骤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还牵扯到了世界的变动,因此一场家族内部的会议就不可避免。 书房中的设备已经被狱寺隼人给调试好,几个人围着桌子,面前投射出义大利总部会议厅的景象。 大家似乎都还没有来。 沢田纲吉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刚落座,就听见对面发出了声音。 他抬头看去,只见对面的会议厅走进一个男人。 黑色的西装包裹着精瘦有力的躯体,黑色的宽檐帽独有一种优雅风味,其中点缀的橙色为漆黑的装扮带来一丝亮色,也稍微有些眼熟。 沢田纲吉在男人进入房间的瞬间瞪大了眼,直愣愣地看着对方落座,长腿没入会议桌下。 他与对方隔着屏幕对视,瞳孔地震。 ——这谁啊! 第188章 默默观测着首领和reborn先生两人的第一次历史性会面的强尼二在监控室里喷出了一口茶。 他瞪着眼睛看着屏幕中另一端的首领先生, 在察觉对方是情真意切地询问reborn先生他是谁的的时候,不由得瞪大了眼。 「他是reborn先生啊十代目!您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啊!」 他恨不得自己立刻冲到首领面前,举起手里存着&#rn玩偶抵在对方脸边让他好好看个清楚。 连来监控室找他探讨技术问题的入江正一看着这幅场景, 都忍不住露出了微妙的神色。 然而,旁观者如何是想, 沢田纲吉是并不知晓的。 他皱着眉看着屏幕另一端的男人, 很奇怪地感觉到一种熟悉之感。 第509页 但是要让他说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 沢田纲吉好像又说不出来。 要说的话这种感觉就像是空气一样, 分明每时每刻都身处于空气之中, 但是要细细去捕捉去描述,却什么也捕捉不到。 青年人皱着眉。 「请问阁下是……?我似乎并未在彭格列中见过阁下。」 他板着一张脸的时候还是很能唬人的——前提是并不熟悉他的本性之人——而对面的傢伙虽然沢田纲吉(单方面)并不认识,但就想是识破了他的色厉内荏一样,并未被这等冷面吓到,反而搭着二郎腿, 轻轻地发出了笑声。 这笑声就想是长在心上一样, 让沢田纲吉顿时感觉有些麻麻的。 他尽力忽略这种奇特的感受,严厉地看着对方, 直到得到自己希望的答案。 「我是reborn。」 男人说道。 沢田纲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长大。 是了, 既然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按照尤尼的说法, 世界很快会变得更好、变得不再需要彩虹之子的存在,那么reborn变回原本的模样也是应该的。 但是reborn原本是这样子的么? 沢田纲吉发现自己似乎并未想像过作为成年人&#rn是什么模样。 毕竟自从对方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开始, 他就是那个样子了。 虽然看起来小小的,只有两头身大小的样子, 但是总是很可靠、很强大, 他站在那里, 就像是在说明某件事本就应当如此一样——是那样的人。 所以对于对方的幼崽形态,沢田纲吉向来接受良好。 一开始的时候还会吐槽「这个年纪的小孩不是应该在喝奶吗?」「我们请reborn来当家庭教师会不会被举报说是使用童工啊(?)」之类的东西,但是一旦开始信赖对方,就变得再也离不开他。 就算时间流逝,世事变迁,沢田纲吉也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任何的改变。 因此,他从未有过reborn会发生什么变化的念头——自然,这种变化也包括了生理上的变化。 此时此刻,沢田纲吉的大脑是宕机的。 这短暂的一瞬间对于沢田纲吉来说仿佛度过了数亿万年之久,等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知觉,就见到对方懒洋洋地露出笑意。 「——的朋友。」 他就说嘛! 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大喘气呢! 沢田纲吉微微放松了不少,露出了一点轻松的笑意。 他微微往后靠了靠,后背接触到背后的靠垫,像是得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撑。 「reborn的朋友?」 教父先生面上露出了一些苦恼的神色,「我倒是没有听过reborn谈起他有什么我还没有见过的朋友……不过我感觉先生您很是眼熟,说不定我们很有缘分。」 监控室的二人组痛苦地捂住了脸。 「是吗?」男人也笑了笑,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表情,从显露在外的面部来看,他显然是处于一种愉悦的情绪之中,「或许是因为他认为还没有到我们认识的时候。」 他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向您介绍我自己了,可以吗,尊敬的彭格列?」 「好、好的。」 不知为何,在对方说话的时候,沢田纲吉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将之归纳于自己已经许久没有以教父的身份与伙伴们面对面商谈——之前的视频不算,那基本上是他单方面对家族成员的勉励——因此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一些紧张和忐忑。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忐忑,那个不知名的男人又笑了笑,很富有技巧性地转移了话题。 他尝试着将话题放在一些不那么危险的地方,他和沢田纲吉说近来的生活,说去过的麦田见过的火烧云,成功让教父先生感到了舒适。 并且,从对方的言语技巧之中,寻觅见了几分熟悉的影子。 当他试图让一个人高兴的时候,也是使用着类似的技巧。 然而这样的技巧绝非沢田纲吉一人独创,事实上,他们来自于他无所不能的家庭教师,在技巧的使用上,对方才真正是使用到天衣无缝的专家,就算是沢田纲吉自己,也会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蛊惑。 托这的福,他这才对对方声称自己是reborn的友人的事情相信了几分。 愉快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不知不觉之间就到了会议即将开始的时候。 隔壁的阿笠博士似乎还是需要一些帮助,因此沢田纲吉只来得及和自己的新朋友说了个待会见,就急匆匆地跑到了隔壁去帮帮忙。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是大家都准备好了等他的时候了。 教父先生浅浅地咳了一声,先环视了一圈,露出一个疑惑地神色。 「reborn呢?」 他疑惑地问道,那张属于reborn的椅子上并没有为杀手先生准备的高高的软垫,也不见那个两头身的身影。 他甚至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问他们「reborn难道是因为太矮被桌子遮住了吗」。 然后就见到义大利那边的人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十代目……」 身后传来狱寺同学试图递答案的声音。 然而此时再说就已经为时已晚了。 狱寺隼人进来请首领一起帮忙的时候就见到他和reborn相谈甚欢的模样。当时也是刚收到情报说reborn先生恢复成人身形的青年理所当然地认为两个人已经顺利相认(?),完全没有想到首领会闻出这样的问题。 第510页 而当他反应过来试图给自己的首领递个小抄,沢田纲吉还没接过,就见到方才和自己相谈甚欢的男人站起了身。 他甚至怀疑过这是不是reborn背着他和迪诺师兄在外面找的新师,毕竟对方的言语技巧和行为姿态都带着一种奇怪的熟悉的既视感。 而有了对方是reborn的「朋友」和一些根深蒂固的先入为主,他完全没有将对方的身份往某个说出来会让人大吃一惊的方向靠拢。 为此忽略了诸多令人生疑之处。 然而,就算是将脑袋埋进了沙子里的鸵鸟,在这种时候,也被魔鬼老师抓住后颈皮,从沙子里抓了出来。 他站起身,施施然走到属于「reborn」的那个座位,笑意不变,但却没有先前的亲善之处。 「插os。」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隔着山水,对他的弟子「亲昵」地说道,「你还差得远啊,蠢纲。」 第189章 原本是想要好好和大家说说话, 安抚安抚孤身作战如此之久的朋友的。 然而,因为坐在上方;#orn,沢田纲吉一整堂会议下来都有些魂不守舍。 虽然他掩饰得很好, 可是能来开这次会的都是谁啊,一个眼神就能看出首领先生现在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如果是平时也就算了,大家或许还会担心一下首领先生, 例如说这傢伙是不是又偷偷背着大家熬夜干活了之类的。 但是现在原因很明显,不仅没人关心他们可怜的首领, 甚至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不笑出声。 努力做出了一副合格的首领模样的沢田纲吉幽幽地看着他们, 空气中洋溢的快活的气氛和他无关,耳边大哥极限地说着「沢田你这傢伙真是极限的无药可救啊」的声音只让他觉得吵闹。 除了真情实感在安慰他的狱寺隼人, 就只有山本看起来不那么过分——虽说如此, 对方似乎也是在憋着笑。 而阴阳怪气的凤梨头就更不用说了,已经在叫嚣着没有用的眼睛可以捐给需要的人——例如说他本人。 至于云雀么…… 教父先生看了眼属于云雀的屏幕。 很显然, 就算是大家没有坐在一起而是通过视频会议的方式开会, 也被他的云雀学长划入了群聚的范围,因此虽然属于对方的摄像头是开着的,然而投射到他人眼中的并非是大家都熟悉的风纪委员长, 而是一只可爱的小黄鸟,大家的好朋友云豆豆。 但是沢田纲吉发誓, 在他对着reborn说出「你不是reborn的朋友吗」的时候,自己听到了云雀学长的笑声。 对方一定是藏在摄像头的范围之外,说不定还是幽幽地跪坐着洗茶倒茶, 一扭头就发现了自己的窘状。 ……可恶! 甚至连云豆都在「阿纲笨蛋阿纲笨蛋」地嘲讽他! 沢田纲吉心中一梗, 试图再度进行自我疏导。 这不是还没有到最差的情况吗? 他努力劝导着自己, 这不是蓝波还不在这吗?如果蓝波也在的话, 一定早就捧腹大笑起来——对于他应对尊·敬的兄长, 这小子可没什么敬畏之心。 这样一想,脑袋里闪过蓝波眼泪都笑出来地指着自己说笨蛋阿纲的场景,沢田纲吉竟然觉得现在竟然还算好,至少没有人大声嘲笑他,能让他一个人安静地自闭……等等蓝波呢? 教父先生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率先发现他的异动的自然是距离最近的狱寺隼人,正在汇报的左右手见状顿了顿,微微侧耳,看向他的首领。 「十代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 「不。」他思索道,「我只是在想……蓝波呢?」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狱寺隼人顿了顿,眉眼柔和了不少。 「那傢伙听说您在米花之后就说着要来找我们,自己一个人从义大利偷熘过来了。」怎么也是看着对方长大的,虽然平日里总是不太对付,但是反而狱寺隼人才是那个最熟悉对方的那个,因此听见首领的问题,虽然不情不愿,但却对答如流,「看时间……或许我们出了书房,那傢伙就屁滚尿流地跑来哭诉他有多辛苦了吧。」 闻言沢田纲吉抽了抽嘴角,却不得不承认狱寺隼人说的没错。 他点了点头,对友人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请继续吧,隼人。」 银发绿瞳的青年对着他的首领弯了弯眼。 然而,还没等他再次开口,轰的一声巨响就再度打破了平静。 「怎么了怎么了?」 「极限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 视频的另一端吵吵嚷嚷传来声音。 距离窗户最近的山本武站起身往外看了眼,笑了笑。 「没事没事,」他安抚着另一端的伙伴们,「只不过是邻居家又爆炸了而已哈哈。」 见着大家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他看向属于入江正一的那个摄像头,神情自然地问道,「入江应该最清楚吧?你们科学家不都喜欢砰砰砰的吗?」 听见这话入江正一就下意识捂住了胃。 「首先,我现在只能算是研究人员,并不算是科学家。」——虽然他以前是准备当个科学家的来着。 「其次,就算我是科学家,我们也不是喜欢每天、每天都弄出爆炸的声响。」 第511页 他义正词严。 可是风太温温柔柔地皱起了眉。 「是吗?」被称为是星星王子的少年人眉眼温柔,略带疑惑地说道,「但是我好像经常听见入江先生、斯帕纳先生和强尼二先生的房间晚上发出很大的动静。原来不是爆炸吗?」 这话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这是……」 入江正一一时词穷。 他只不过是在晚上和斯帕纳还有彭格列这边的技师一起探讨问题而已,技师的动静,能叫做动静么? 然而其他人已经跟着疑惑地看着他了,原本就不喜欢这种被人的目光所包围——而且这些人在不久之前还把他当做是铁板钉钉的敌人——的入江正一捂住肚子,冷汗滴落下来。 「好啦好啦。」沢田纲吉不得不出声,为入江正一解围,「入江先生和志趣相合的朋友一时兴起夜聊而已,大家不是也经常这样做吗?」 只不过是打架打到晚上的时间比较多而已。 「不过阿笠博士家今天爆炸的次数确实多了一点。」教父先生嘟囔着站起身——好吧他承认,其实是因为总觉得reborn一直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让他有点坐立不安——探出办个脑袋出去。 「博士——」他双手做出话筒的样子,「需要帮忙吗——」 虽然他们不久前才去帮过。 不过一会就传来了博士的声音。 伴随着的还有小孩子的声音。 和对方做了几天的邻居了,教父先生也知道对方与一群自称为「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交好。不出意外,这群孩子正在阿笠博士家门口蹦跶。 正欲收回视线之时,他突然发现了孩子们之中站着一个粉发的少年。 因为这个发色实在有些独特和特殊,沢田纲吉冷了一下。 仅仅是这一愣,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对方看过来的视线。 穿着白色卫衣的粉发少年看起来性格就挺好的模样,现在更是听说了有老爷爷有了困难准备上前帮助,只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才扭过了头。 他们理应是彼此并不认识的关系。 然而,在视线交接之时,沢田纲吉却像是骤然被对方体内的另一个存在拉入了他的领域一般。 清爽的少年还是那个双手插在兜中的姿势,气势却为之一变。 「原来在这啊。」 倚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的诅咒之王抬起眼,眸中流露出危险而亲昵的情绪,看着斜上方的棕发青年,舔了舔嘴唇。 「找到你了。」 …… …… 沢田纲吉心神不定地结束了会议。 有了首领的存在,彭格列的成员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行动了起来。 ——虽然稳住他们心神的首领本人此时此刻看起来像是心神不定一般。 「抬起头来,阿纲。」 耳边,连接着师长的耳机中传来对方的声音,「别做出个颓废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彭格列立刻就要倒闭了呢。」 「彭格列这样的还会倒闭吗?」 沢田纲吉下意识吐槽了一句,嵴背不自觉地挺直,脑海中跳出伙伴们挥舞着小白旗,在彭格列城堡门口放着【倒闭啦倒闭啦mafia彭格列倒闭啦,boss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啦】的广播的情景。 ……哦对不起,他没有小姨子。 那就是【倒闭啦倒闭啦mafia彭格列倒闭啦,boss带着他的家庭教师跑路啦】。 至于为什么是带着家庭教师…… 如果让reborn留在彭格列的话他一定会被抓回来,那么既然打不过,那还不如让对方加入……等等不对他怎么情真意切地思考起跑路了啊! 教父先生哀哀地嘆了口气,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了。 他被ppt了,被office了! 想到对方如今的模样,沢田纲吉就忍不住想要嘆气。 到了现在他也还是觉得很突兀,很奇怪。 不是说reborn的模样有什么不如人意的地方……相反,如果没有一开始那些reborn一定是小小;#orn、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的先入为主的话,说实话,reborn的形象完完全全地符合了他对于对方未受诅咒之前的想像。 而且对方能够脱离彩虹之子的诅咒,怎么也都是一件好事。 可他还是感到万分不适,就像是某种熟悉的、牢牢掌控在手心的东西开始产生变化了一样,这种感觉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惧,让他变得不知所措。 可是这是好事,甚至于,这是他极限一换一才换来的「奖励」与「礼物」。 他不断地这样劝诫自己。 但依旧感到不安。 感受到这面的沉默,reborn也不再说话。 他坐在沢田纲吉的书房中,坐在沢田纲吉的座位上,作为他的代理人,在教父先生不在的这段时间坐镇。 按理来说他是没有这样的资格的。 虽说与彭格列家族关系匪浅,不仅与上一任的彭格列首领关系密切,更是现任彭格列首领的师长,但是,reborn却并未加入过彭格列。 但他坐在沢田纲吉的王座上,彭格列上上下下,却没有一人对此表示异议。 reborn抚摸着书桌的边缘。 这台桌子已经使用了许多年,在沢田纲吉堪堪成为首领的时候,就是坐在这台桌子面前,磕磕绊绊地开始着手处理家族事务的。 第512页 reborn对那时候青涩的弟子记忆深刻,手指触碰着书桌的时候,脑海中就逐渐回想起当初脸颊上还有着小小的婴儿肥的少年。想起他从生疏到熟练,想起他从磕磕绊绊到游刃有余,向来被视为是「大魔王」的存在,不由得轻轻勾了勾唇。 虽然尚且笨拙,但沢田纲吉从来都是让他骄傲的弟子。 应该说些什么呢?还是像现在这样陪伴着就足够了呢? reborn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沢田纲吉不知道他为什么沉默了,或许对面已经掉线也说不定。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的,大概是他的超直感终于在reborn的事情上发挥了一次作用,青年并未断掉通讯。 他只是踢着上次山本武和狱寺隼人给他买的兔兔拖鞋走在房子里,听见门铃声走去开门。 几乎是在拉开门的瞬间,沢田纲吉听见师长的嗓音。 「据说,并盛在明天晚上,会有一场烟火大会。」他的老师轻描淡写地说道,「为了重新团结家族、凝聚人心,我们来召开一次彭格列式的烟火大会吧。」 「欸?」 教父先生眨了眨眼睛。 他看着站在自家门口的、仿佛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的两名青年,一黑一白的站在他的门口,白色的那只还很愉快地挥着爪子朝他打招呼,脑子因为这件事和reborn说的事情而有了短暂的宕机。 「你在打电话么?」五条悟说道,疑惑地发出喵声,「是谁?」 而reborn的声音再度响起。 「准备的事宜交给后勤部门的傢伙们就好,作为彭格列;#s,阿纲你负责去邀请你的朋友们。」 自从沢田纲吉逐渐成熟起来之后,reborn其实很少再用这样命令式的指令对他说话。 然而,现在他嘴角含笑,仿佛贴近在沢田纲吉的耳边对他说道:「一起去看烟花大会吧,阿纲。」 第190章 说是要办烟火大会…… 沢田纲吉站在自己家的门口, 双手环胸,看着杂草丛生的庭院,有些犯难。 因为和密鲁菲奥雷的战争,沢田家光早早地带着妈妈去环游世界, 而他也鲜有时间来处理家里的院子, 后来更是有心无力连人都不在这个世界, 因此放任自流过一段时间之后,就变成了这样。 看着首领露出为难的神色, 正在从彭格列搬家公司的车辆上搬下一应用具的彭格列大汉们对视一眼,一个恭恭敬敬地将boss请到一边,还变魔法一样掏出了一瓶孩子们喝了都说好的奶制饮料,另外几个对视一眼,从工具箱中掏出了一把大电锯。 沢田纲吉:???? 「请放心,boss。」站在他身边用关爱的眼神看着他们boss的彭格列成员说道,「我们都是专业的。」 用德州电锯杀人狂的电锯来修理院子的专业吗? 沢田纲吉的嘴角抽了抽。 而恰逢此时,一辆车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用电锯在庭院里突突的大汉们齐刷刷地回过头,看见黑色的轿车上下来一只白毛,欢快地同自家首领招了招手。 「哟, 纲吉。」 而他们家的老闆也在露出讶异的神情之后, 抬起爪爪哦不抬起手手, 朝着对方摇了摇。 哦是老闆的朋友啊,那没事了。一半的人收回了视线,另一半的人的目光在老闆很可爱地挥舞着的爪子上停留了一会。 ——原谅他们,在老闆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之后关于他一度收到诅咒变成幼崽的留言就在彭格列的内部论坛不胫而走了。 虽然有图有真相的那栋几乎只存在了不到一分钟, 可是那只小小的还穿着兔兔睡衣的老闆照片想必已经烙印在了他们的脑子里, 所以时不时会用一些可爱的词来形容老闆、时不时会投餵给老闆一些儿童饮料……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咳咳。 沢田纲吉倒是并不知晓自己的属下们在想什么, 他看着五条悟兴沖沖地下车, 另一边的副驾驶座上不出意外下来了一个黑发青年,此时也正弯着眼对着他笑。 而出乎意料的是后座还哗啦啦倒出来了三个少年人,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在陌生的区域露出好奇的神色。 就很像是一家人的出游。 沢田纲吉抽了抽嘴角。 「你们是来家庭旅行的吗?」他吐槽道,目光落在他们身后的少年人身上。 首先看到的是粉发的少年。 昨日有过很微妙的一面之缘,对方触碰到他的目光之后眨了眨眼,露出很欢快的笑容,原地鞠了个躬。 「您好!」 活像是一只整天精力满满的哈士奇。 钉崎野蔷薇「诶诶」了两声,但是看在笨蛋同级都这样做了的份上,也稍稍弯了弯腰。 倒是向来很有礼貌的伏黑惠愣在了原地。 已经被不太好养的监护人锻鍊得能够接受很多常人无法接受之事的少年的目光飞快地在两位监护人和棕发的青年之间逡巡,原本清明的脑子在眼前场景的冲击之下也变得有些混沌起来。 「沢、沢田先生?」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沢田纲吉也发现了他,眨了眨眼,微微上前了两步。 「这不是惠君吗?」他笔划了一下,「没想到都长这么高了……你还记得我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五条悟发出了「噗噗」的笑声。 第513页 这让黑发海胆头的少年当即反应过来,乖乖巧巧地鞠了一躬打了个招呼,然后恼怒地瞪了瞪自己的监护人。 看来关系不错。 沢田纲吉愉悦地收回了目光。 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粉发的少年身上。 对方正凑在伏黑惠身边问着什么,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才看过来,看起来有些迷茫。 错觉吗? 这样的疑惑只在心中飘过了一瞬,下一刻,就被大大咧咧走过来的五条悟给打断。 「你们在做什么?」他问,从用着电锯小心翼翼切割杂草的大汉们的动作中得出猜想,「毁尸灭迹?」 沢田纲吉捂住脑袋。 「想点契合实际的,悟。」 白毛的傢伙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 和他几乎同步走上来的夏油杰思索了一下,得出一个比较正常的答案。 「莫非是在清理庭院。」 bingo。 露出「原来如此」目光的五条悟「喔喔」了两声,并且发出自己还没做过这种事情的声音,兴沖沖地挥手叫起正聚在一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学生们,捞起袖子准备加入战场(咦)。 黑西装们看向沢田纲吉。 教父先生头疼了一瞬,秉承着要是不给他祸害庭院五条悟就回来祸害自己的原则,挥手放行。 并没有加入自己幼稚同期、现在是幼稚同事的快乐生活的夏油杰揣着手手站在沢田纲吉的身边。 「你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哦,杰。」 沢田纲吉说道,毕竟如果放在以前,或许这傢伙就说着这样不好,结果后脚就跟着幼稚同期一起去祸害他的庭院去了。 而夏油杰站在他的身边,微微侧了侧头。 黑色的发垂下,比起分别之时似乎又长长了许多。夏油杰如此这番歪头垂眸,竟有一番温润的感觉。 「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温和地回答。 然而,在这看似温驯的外表之下,却翻涌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暗涌。 沢田纲吉对他笑了笑,黑暗的深处照射进一缕轻薄的日光。 于是夏油杰也笑了笑。 「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轻声地同曾经的师长说道,「您上次见我的时候,我还有两只手呢。」 别、别说这种恐怖的话啊! 沢田纲吉内心os了一句,不可否认自己的目光从昨天见到对方开始,就有些过分地失礼地停留在了那只断臂上。 而对方现在主动提起了这件事,看起来也不像是多么忌讳的模样。 于是教父先生的脚尖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圈圈,他微微侧过头,专注地看着黑发的青年。 「没有治疗过吗?」他问。 夏油杰原本是想要卖卖惨的。 毕竟是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珍宝……说实话,无论是他还是悟,一开始都以为是什么潜在的敌对势力的陷阱或者阴谋。 然而见了面了,就无法否认,站在这里的就是那个人。 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了。 夏油杰垂了垂眼,气质柔和了不少之后再穿着他的袈裟做出如此的动作,让沢田纲吉微妙地感觉对方的背后已经有佛光普照。 夏油杰回答他。 「一开始的时候,止血和修复伤口让硝子帮过忙。」 「后来呢?」 黑发的青年抬了抬眼,看向他的老师。 纵使时间变换,这个人却像是永恒的道标一样,始终伫立在那里。 他对着对方笑了笑,很温和。 当初选择拒绝进行下一步的治疗和修复的时候也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凭藉着硝子的反转术式,区区肉白骨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做到。 但是夏油杰拒绝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焦急的偷渡进高专,急切地问「为什么」,他只是抬起头,挨个挨个地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 「不需要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伤口其实还是很痛,但是他意外地很擅长忍耐,所以除了有些面无表情之外,没有显出丝毫端倪,「有的东西要记住,所以不需要治疗。」 而此时此刻,他站在那个需要记住的人面前,像是一只温顺的大犬,微微低下了头。 「后来也就习惯了。」他微笑着说道,「像是这样出门,会享受不少便利呢。」 沢田纲吉:? 「就像是做电车的时候,明明大家都没有位置了,但是看见我这个模样,就会有人站起来给我让座位。」 沢田纲吉:?? 「还有买东西,就算是很拥挤的地方,我的面前也总会像是摩西分海一样开闢一条大道……悟那傢伙,不少次借我的风去买限量甜品。」 沢田纲吉抽抽嘴角,选择举手投降。 「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么。」他忍不住嘟囔了起来。 夏油杰住了口,看着比起记忆中还要鲜活许多的青年,伸出手拽住对方,像是菜菜子和美美子朝着自己撒娇的时候一样,摇了摇老师的手。 「不用担心。」他温声说道。 沢田纲吉只能欲言又止地把话收了回去。 但他显然还想说些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已经带着孩子们玩疯了的熊老师五条悟哗啦一声站起来,冰凉的水就朝着首领二人组这边沖了过来。 第514页 「喂!你这傢伙!」 黑西装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首领身前,而在此之前,属于夏油杰的宝可梦(不是)就已经出现,抵挡住熊老师的水波攻击。 「你想打架么?」夏油杰扭头看向自己的友人。 「你来啊。」五条悟微微扬起下巴,言语之间尽是挑衅之意。 沢田纲吉发誓,他听见了夏油杰手指骨节咔吧咔吧响的声音——鬼知道他一只手是怎么捏响的。 他一扭过头,果然,就发现了刚才气质还很温和的夏油杰身后已经冒出了黑气。 「餵你们……注意别把我家的庭院弄坏了啊。」 教父先生站在边缘,痛苦地捂住了头。 老师们难得一见地控制了出手的力度。 明明在学校里的时候也经常一言不合就打起来,每次高专的建筑物总会倒霉催的毁掉几栋,就算是夜蛾校长怎么牵着他们的耳朵说,两个熊老师也不曾收敛。 然而就只是换了个人,换了个地方,这个看起来温温和和的青年一开口,两个人就收敛了力道,老老实实地几乎全凭体术搏斗起来。 真是奇怪。 钉崎野蔷薇想着,看向那个站在边缘的青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同期们已经十分鸡贼地蹭了过去。 「餵你们,居然不带我吗?」 小姑娘气呼呼地也走了过去,发现自己的高冷(?)同期在男人面前微微低下了脑袋,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意思,有点怪。而自己的没脑子同期,则挠着头对着男人露出了笑。 看起来都已经混熟了! 不过好的是悠仁看起来还是原本的样子。 她大步走过去,正巧看见粉发同期的脸上莫名其妙地长出了纹路。 诶等等她记得这东西是……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虎杖悠仁」已经抓住了看起来十分瘦弱的青年的手腕,倾身抵了上去。 「真是无情啊。」 她听见自己的同期说出了和他的人设毫无关系的话语,那张向来是单纯憨厚(?)的傻小子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些很不虎杖悠仁的神色,眸中闪过红光。 等等,虎杖的眼睛原本是什么颜色来着? 钉崎野蔷薇一时之间大脑宕机。看着她纯良的、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傻乎乎的同期,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露出了侵略感十足的眼神。 分明是同样的面容。 鬼上身。 ——女孩子的脑海中甚至下意识跳出了这种词。 钉崎野蔷薇下意识看向了伏黑惠。 黑发的少年人看起来也格外紧张,然而,面对着这样的情形,他却没有立刻攻上去,而是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他也好,野蔷薇也好,是都知道虎杖悠仁的体内还有另外一个寄居客的。 虽说有着「诅咒之王」这样恶狠狠的名头,出来的时候也让人感到一股十足的邪恶气息,还和他们老师吵过架,看起来双方都是十分厌恶、彼此都希望老死都不相往来的模样……但是伏黑惠还记得那件事。 「伏黑……」 钉崎野蔷薇低声叫他,为普通人(?)被小怪兽同期抓住而感到焦急。 伏黑惠这才回过神,虚虚伸手拦了拦她。 「不用担心。」他说道,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们应该认识。」 认识? 钉崎野蔷薇这才放松了一些,回想起虎杖悠仁见到棕发青年的模样,怎么也和「认识」扯不上关系。 见她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伏黑惠轻咳了一声。 「我是说,咳咳……和沢田先生认识。」 「欸??!」 就像是呼应他的话一样,刚才还在那边拿着人家庭院里的水管玩的加起来不到五岁半的两位老师也走了过来。 向来对于学生如春风拂面的二人脸上同时出现了不悦的神色。 「真是碍眼。」五条悟说道,「杰你什么时候把他变成你的宝可梦啊,我不想看见这傢伙了。」 和他排排站的夏油杰露出一个佛祖普度众猴的表情。 「我拒绝。」然后进行了强硬的拒绝,「吃了这种东西会拉肚子的,我和悟你不一样,我可是很脆弱的。」 五条悟作出了像是要吐的表情。 不过两个人倒是站在了同一条战线。 毕竟在同时面对着「外敌」的时候,知根知底的挚友就理所当然地变得顺眼起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上前扯开了虎杖·两面宿傩·悠仁。 「抱歉,」这是抓住「虎杖悠仁」扯住沢田纲吉衣角的夏油杰,「但是我们比较希望待在老师的身边呢。」 而五条悟则熘熘达达地窜到了沢田纲吉的身后,将老师朝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朝着「虎杖悠仁」扬了扬下巴。 「能请你离别人的老师远一些吗?」 说完他还挠了挠头,发出不解的声音。 「真是的,现在的人,都没有自己的老师吗?」 刚才能和自己的半身贴贴一下的两面宿傩沉下了表情。 「是吗?」 他直起身,将自己的手从夏油杰手中抽回,冷哼了一声。 「我确实没有自己的老师,要是有,那种老傢伙也早就死了。」诅咒之王屈居于区区人类的身体之中,却依旧桀骜,「但是,这傢伙是我的半身。」 第515页 他双手环胸,刻意放大了声音。 「啊啊,现在的年轻人,真实的,都没有自己的半身吗?」 五条悟的拳头捏紧了,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而夏油杰还保持着微笑,看向他们的老师。 「既然如此,那就让老师自己说吧。」 如此说道,他一直笑眯眯的眼睛睁开,认真地看向沢田纲吉,「就说……我们之中,你更希望和谁待在一起呢?」 齐刷刷的目光落在沢田纲吉的身上。 因为他的指示,早就想要冲上来的黑西装们按捺不动。 在知晓了这几个怪怪的日本人是boss的朋友——甚至好像还是弟子之类的——之后他们就放松了许多。 此时此刻大家在关注着首领的安全的同时,还不忘记吃瓜,站在最后面的人显然刷刷在手上扒拉着什么。 沢田纲吉觉得现在的气氛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了。 他的人生前二十年都没这么奇怪过,但是看着三个人似乎还很认真的神色,他不由得带上痛苦面具。 他的耳朵微动,朝着另一面撤了一步。 「我、我觉得悟……说得对。」教父先生抽抽嘴角,慢吞吞地朝着他们来时的那辆加长车上挪动,最后定在了门口的地方,「作为弟子和学生,当然是要待在老师的身边。」 他扯了扯嘴角,刚才就听见了reborn的声音,此时侧过头,正对上对方的目光。 墨色的车窗缓慢落下,从义大利赶来后就在车上补眠的家庭教师看着面前的闹剧挑了挑眉,对笨蛋弟子只想赶紧揭过这篇的心思洞若观火。 「确实。」他如此说道,推开车门,大长腿一伸踏出门外。 「这位是……?」 夏油杰发出声音。 沢田纲吉原本准备开口,被reborn的一个眼神给制止。 优雅而强大的义大利人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按了按帽檐。 「我是reborn,是这个笨蛋的老师。」他想起吵醒自己的傢伙们说的话,含笑反赠给他们,「嗯……能请你们和我的弟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吗?」 第191章 最**院还是交给彭格列的专业团队来整理的。 沢田纲吉努力拉架了, 但是有的咒灵根本不听他的话,还有的人一蹦三米高, 看起来就是一副欠打的模样。 他们闹腾了许久, 早就从战场中央迁移到边缘的教父先生和同样蜷缩在角落的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入家门。 ——托黑西装们的福,家里的灰尘至少已经去除了。 沢田纲吉翻箱倒柜也没找到家里的茶,挠了挠头, 从很有眼力见的黑西装手里接过茶饮料倒进杯子, 丝毫看不出心虚地端了出去。 盘子里的另一碟小点心也同样是便利店的产物, 在沢田纲吉倒茶的时候黑西装就把这些看起来很童真的小饼干叠高高地摆好, 最后还小心翼翼地在盘子上摆了个棕毛兔子的摆件。 沢田纲吉:? 感受到他的疑惑,黑西装微微低头。 「沢田夫人在挪威旅游的时候, 我是她的管家。」 沢田纲吉:…… 他默默地看了眼窗外,之前看起来还让人感到绝望的庭院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焕然一新。 这时候教父先生才反应过来reborn来的时候说的带了一支专业团队不是单单指mafia的业务上的, 也是居家旅行的专业团队。 有点离谱。 但是和reborn联繫起来, 好像也没那么离谱。 他捂住脑袋錶示ok, 端着东西去和看起来十分拘谨的孩子们聊天。 钉崎野蔷薇对这个气质温和的大哥哥(?)感官很好, 而且对方刚才还被自己变异的同期这样那样过都没生气, 更让她怜爱了几分, 说起话来也很投机, 不过一会就放松了下来。 就是外面的傢伙们吵架打架的声音有些吵, 在他们好像把什么东西弄断了之后笑容温和的青年说着「失礼了」出去了一趟, 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刚才见过的黑帽子男人走在棕发青年身后,双手揣在裤兜中滴滴熘熘地走了进来, 唇角带笑, 悠悠然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一只优雅而慵懒的黑豹。 她没忍住好奇心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没看见自己活蹦乱跳的老师们和同期, 但是看见了几个冰雕艺术品(?),正被这位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大哥哥的手下搬到庭院。 「冰雕在这样的天气不会融化吗?」 她很真诚地发问了。 沢田纲吉露出奇怪的微笑。 「嗯……我们有特殊的保存方法。」他看了眼家庭教师,「彭格列式保存法。」 「原来如此,」来自乡下的小姑娘很快就被他敷衍了过去,眼里闪烁着「你们城里人真会玩」的光,夸赞道,「您的品味真不错!」 哈、哈哈。 伏黑惠将自己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闻言看了自己的同期一眼,露出一个心情复杂的眼神。 怎么说呢?不愧是你,野蔷薇。 好在用彭格列式保存法让几个人都冷静下来之后,终于没人(在他眼前)兴风作浪。 把小孩子们(?)打发出去买调料品和食材之类的的时候,成年组就被他塞进了厨房,说是想要尝尝他们的手艺。 然后竟然真的乖乖待了进去。 第516页 没过一会山本和狱寺也回来了,两个人开着车去接了从义大利赶回来的大哥和风太一平等人,还没踏进门,就听见了少年略带兴奋的「阿纲哥」的声音。 沢田纲吉转过身,就被栗发的少年抱了个满怀。 「阿纲哥——」 比他稍矮一些的星星王子是个很内敛的孩子,但是在这样的重逢时刻,也忍不住不断地呼唤着兄长的名字。 沢田纲吉伸手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听见门外又响起一道停车的声音。 还有谁吗? 他不由生出疑惑。 风太也像是想起了什么,直起身,对着他笑了笑,然后站在了一旁。 「差点忘记了。」他嘟囔着,沢田纲吉却已经没再注意了。 他听见了脚步声,在头脑进行缜密的思考之前身体就已经率先行动了起来。 他几个跨步走到了门口玄关的地方,因为客人们正在进来大门大开,因此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性的身形。 「妈妈……」 一些柔软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 沢田纲吉三两步走到了从车上下来的沢田奈奈的身边,眼眶微微湿润。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妈妈了。 沢田纲吉柔软的、近似孩子气的想,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的妈妈了。 所以就算是放放软、撒撒娇,也不成问题。 他耷拉下了眉眼,像是一只温驯的雄狮,在母亲面前垂下脑袋,像是小时候一样拉住了对方的衣角。 「阿啦纲君?」 不明所以的沢田奈奈眨眨眼,捂着唇笑起来,「怎么还像是小朋友一样呢?」 他就是小朋友不可以吗? 彭格列的教父先生抬起眼,脸上眼巴巴地写着这句话。 沢田奈奈无法,无奈又高兴地笑起来。 在她发出笑声的时候,她身后的车门也被从里面打开了。 沢田纲吉原本以为是沢田家光,但是一扭头看见男人正坐在驾驶座上,神情奇妙地看着自己。 那还能有谁? 他疑惑地抬起头,对方却率先跳了过来,扑向……妈妈的怀抱? 「妈妈妈妈~」那是一个黑发的青年,有着眼熟的发型和面容,虽然顶着一个青年的壳子,但是言语之中却充满了和他的皮相不合的……娇软? 在沢田纲吉因为自己在脑内词库里找了半天才找出来的形容露出豆豆眼之前,黑发的青年硬生生依偎在了沢田奈奈的身边,努力做出小鸟、哦不,大鸟依人的姿态。 对方看了自己一眼,虽说早就有了和他重逢的准备,但就算是沢田纲吉,也没想到按理来说令人感动的重逢会是这么的……奇怪。 太奇怪了。 他想,看着小鸟依人靠着沢田奈奈的青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顺便还看见了沢田家光漆黑的脸色,奇怪的感觉被神清气爽沖淡了不少。 而太宰治看着他的这幅模样,状似亲昵地摇了摇沢田奈奈的手臂。 「妈~妈~我这样粘着你,就像是你的孩子一样,阿纲看见不会生气吧?」 沢田奈奈「嗳」了一声,眨了眨眼看向太宰治。 而黑发的青年垂着眼,似乎是认真地在看着她,眸中却并未倒映出女性的倒映。 他想起人生中最美妙的烟花,想起那道璀璨的光芒,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能再度看见的一天。 他垂着眼,就像是一个孩童一样摇晃着沢田奈奈的手臂。 「我还这样向您撒娇,就像是小孩子一样,阿纲看见不会生气吧?」他说道,语气从低沉逐渐变得活泼,最后停留在一种很奇怪的但是又宰里宰气的语调上,鸢瞳看向棕发的青年,整个人随着摇晃手臂的动作摇头晃脑,吐出的却是不知道从哪个乱七八糟的社交软体上看来的奇怪东西。 「好可怕哦阿纲,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妈~妈」 沢田纲吉:…… 教父先生不愧是教父!在小兔宰治的精神攻击下面不改色,淡定地走到了沢田奈奈的另一边。 「当然不会了。」他弯了弯眼,「毕竟妈妈的儿子只有我一个嘛。」 奇怪的斗争增加了! 时刻关注着这边动静&#rn见了笨蛋弟子的动作,不由得捂住了帽子。 这徒弟不能要了。 以后出去别说这是他带出来的。 然而再怎么否认,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并且「笨蛋徒弟」也不止一个,他reborn一生既没有积德也没行什么善,所以才遇见了两个蠢货徒弟。 在骑着高头大马脑袋仿佛闪着金光的笨蛋弟子二号来到、但却因为下属不在身边差点在下马的时候来个大马趴的时候,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甚至很凝重地思考了下下次去捐个教堂什么的积积德的可能性。 不过忽略家庭教师黑到底的脸色,沢田纲吉还是很高兴再次见到自己的师兄的。 说是师兄弟,在漫长的岁月中,两个人早就已经相处得如同兄弟一般亲密。 在眼疾手快地将师兄捞起来之后沢田纲吉很耐心地为对方整理了一番衣物,踮起脚看了看他的身后。 「罗马里欧他们呢?」他问。 罗马里欧是师兄迪诺·加百罗涅的心腹,沢田纲吉的师兄迪诺是加百罗涅家的首领,将摇摇欲坠的加百罗涅家族于将倾之际扶起,只是有点小小的缺陷,在没有属下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的废柴,仿佛他精明的时候都是把这种时候的智商都预支了一样废柴。 第517页 自己也经历过这样的废柴岁月、直到现在有时候刚起床迷迷糊糊的还会失足从楼梯上滚落的沢田纲吉看了看他的师兄,废柴师兄弟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家吵吵闹闹地准备晚上烟火大会需要的东西。 在此之前现在刚收拾的庭院中来了一次烧烤聚会——毕竟到来的人数实在有些多,就连从十年前就习惯了接待来自世界各地众多宾客的沢田宅都感到了负累。 从几年前孩子们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之后,家里就不再像是以前一样总是闹哄哄的沢田奈奈愣了一下。 旋即,看着久违的热闹场景,一捞袖子,兴沖沖地占领了厨房。 原本被塞进厨房的是五条悟夏油杰和暂时被换回来的虎杖悠仁,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来的人是谁呢,就听见沢田纲吉在后面无奈地喊「妈妈」。 「咿咿咿咿咿?!」 而沢田奈奈这边知道了这么高高大大的两个人竟然是自己儿子的学生也感到十分惊奇。 毕竟在她的认知当中自家儿子是在公司工作的社畜,而教书育人这种东西似乎并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 「是、是家庭教师啦。」 沢田纲吉飞快地解释道,「妈妈你看,当初reborn不也是我的家庭教师?我们现在的关系也很好哦。」 「原来如此。」沢田奈奈恍然大悟,左右扫视一圈之后发出疑问,「说起来reborn呢?我和爸爸给他带了礼物哦。」 re、reborn啊…… 沢田纲吉的目光偷偷摸摸地落到就站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 显然奈奈妈妈也是看见了对方的,但是同样是很显然的事情,妈妈并没有认出reborn……这是当然的吧!毕竟谁能把小婴儿和这个成年帅哥联繫到一起啊?漫画家吗? 心里吐槽,自己还得替reborn找补,沢田纲吉正准备找个藉口,就见到reborn亲自走了过来。 他居然亲自过来了! 他居然亲自走路了!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在沢田纲吉身边站定,微微弓了弓腰,单手执起对面女性的素手。 「初次见面,我是reborn的哥哥,他暂时有事不能来一起看烟火大会,所以委託我来了。」 「原来如此。」 ——顺利地敷衍了过去。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reborn走开之后不良教师们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地也走到了沢田奈奈的身前,认真地同她介绍起了自己。 然后是不明所以的高专学生们,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粉发的男孩子来了两趟,第二次的时候直说也要给妈妈当儿子(咦哪里不对)。 稍晚一些的时候邀请的其他客人也来到了这里。 宫野明美开着车载来了妹妹和到最后才知道尊尼获加的归来的赤井·并不是被排挤了·秀一,大概是因为地域相近所以是前后脚到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这人是看见幼驯染出来玩也闹着一起来的)、诸伏景光和安室透,以及一来就和斯库瓦罗去最近的训练场对对碰的黑泽阵。 烧烤大会开始的时候再稍微远一些的横滨几人也来到了。 听闻了这边有沢田纲吉的妈妈存在的中原中也临时挑了一些礼物,秉承着我弟弟的妈妈就是我妈的原则,带了一后车厢礼物的,最后横滨一度让人闻风丧胆的羊之王站在神色温柔之中带着些迷茫的沢田奈奈面前,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话。 还得到了魏尔伦的一句「还需要加强锻鍊啊我鱼唇的欧豆豆(没有后面半句)」。 不过魏尔伦也没好到哪去,唯一能够拯救这个家的只有兰波,飞快地在不成器的傢伙们在背后吵吵闹闹的时候让沢田奈奈对他露出了笑容。 而另一个蓝波是哭着回来的。 据说被人骗去跳草裙舞的少年是被另一个孩子——安德里亚给捞出来的,只是小小地以砸了人家摄影棚为代价,最后还是诺万去把人给捞了回来。 门一打开,蓝波就活像是以前一样撞进了他的怀中,差点没把他的哥撞得一个后仰。 「阿纲!!!」 沢田纲吉熟练地给孩子顺毛。 抬眸,看见安德里亚神情瑟缩又怔愣地站在不远处。 他挥了挥手,对方就很乖地走了过来。 然后停留在一个合适的距离。 蓝波抽抽噎噎的空隙发现了自己难兄难弟的存在,抽抽鼻子,下定决心一般把人拉了进来,硬生生把两个人都塞进了沢田纲吉的怀里。 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沢田纲吉看着自己不久前还空空荡荡的家中塞满了自己的亲友。 因为人数实在过多,所以他们直接搬来了服饰店,让每个人都选好和服,准备进行晚上的烟火大会。 大哥是和黑川花一同来的,理所当然地选了一套情侣服。 女孩子们已经飞快地凑到了一起,京子小春库洛姆碧洋琪野蔷薇,被环绕在她们中间的是妈妈,年龄上去但依旧像是少女一般的妇人站在正中,说姑娘们总得选择最好看最适合的才行。 瓦里安除了斯库瓦罗之后还派来了贝尔和青蛙(不是)弗兰做代表,现在正在和骸玩戳戳游戏……真有童心呢骸。 「阿纲,准备好了吗?」 有人站在了他的身边,他侧过头,山本武对他露出爽朗而真切的笑。 「十代目,已经都安排好了。」 第518页 另一边,狱寺隼人也微微垂眸,绿瞳之中坚冰融化,流露出温暖的笑意。 沢田纲吉深呼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自己的友人。 …… 乙骨忧太匆匆地奔驰在大道上。 他身处于欧洲,接收到来自老师们的消息之后就紧赶慢赶地赶了回来。 没有解咒、反而朝着另一个方向进化二区的里香急躁地捧起了他,在漆黑的夜晚,也不必担心有其他人会被凌空的白衣少年给吓到。 而乙骨忧太也无暇顾及那些东西了。 从接收到消息开始他的脑袋就一直很混乱,嗡嗡的,就像是回到了失去兄长的那天。 他都已经不记得是什么天了,下雨了吗?停留在他脸上的是雨滴吗?还是自己的泪水? 到现在乙骨忧太已经分辨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十分痛苦,连里香都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但是他撑下来了。 因为这是兄长的祝愿,是兄长的「爱」与「诅咒」。 就像是他「爱」着里香停留在这个世界一样,兄长「爱」着他。 所以乙骨忧太活下来了。 而现在,有人说,他回来了。 乙骨忧太紧赶慢赶,终于在烟火绽开之前来到约定的神社。 砰—— 第一束烟花绽开。 乙骨忧太好像喊了什么,正巧掩盖在烟花绽放的声音下。 但那个人还是回过了头。 绚丽的烟火在他的身后放开,清晰地点燃了他的面容。 「忧太?」 是来自灵魂的,「他」的声音。 乙骨忧太不顾一切地沖了上去,拥抱他的兄长,将他抱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像是「爱」着里香那样让他与自己永不分离。 沢田纲吉抬起手,摸了摸黑发少年的头发。 「说好的,一起看烟花,忧太,里香。」 他低声安抚,轻轻顺毛,温和地将让他抬头,看向烟火漫布的星空。 乙骨忧太逐渐安定了下来,站在他的身边,里香闻闻嗅嗅,最后扒拉着他的脑袋固定住了自己。 伙伴与家人们都在这里,他的身边,伙伴与家人簇拥。 沢田纲吉垂下了眉眼,想起当初,自己被子弹射中、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的念头。 【要是……就好了。】 要是能够和大家,再看一次烟花就好了。 砰——砰砰砰—— 「喂,蠢纲,该说些什么了。」 耳边是家庭教师毫不客气,但却隐约温柔的声音。 于是沢田纲吉笑了起来,对着友人们愉快地宣布: 「彭格列式烟火大会,开始了哦。」 第192章 番外1 黑衣组织的逼近 事情是从灰原的突然转走开始变得不对的。 灰原哀, 帝丹小学一年级学生,在一个月前刚刚转进学校,和名为「少年侦探团」的团体结下了友谊, 成为其中的一员。 而在一个月后, 她先是请了几天假,紧接着连续一周都没有来学校, 在她的小伙伴们忧心忡忡的询问之下, 班主任老师给出了意料之外的回覆。 「灰原同学她……已经退学了。」 「诶——?」 「怎么会?!」 「灰原同学她……」 不出意外,孩子们的脸上露出了惊讶而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灰原有说是为什么退学的吗?」 能够保持一些冷静的江户川柯南焦急地询问,「拜託了小林老师!」 帝丹小学1年b班的班主任, 名为小林澄子的女性, 看着神情焦急的柯南嘆了口气, 先安抚着急的孩子们。 不说这群小孩子,就是她骤然听见这个消息也都感到惊讶。 毕竟灰原那孩子转进她们1年b班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眼见着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小姑娘在其他热情的小朋友的友情攻击下逐渐敞开了心扉,结果就得到了对方退学的消息。 但是…… 看着小林老师的脸色, 江户川柯南紧张地询问:「是、是灰原家出了什么事吗?老师见到她了吗?」 小林老师犹豫着回答他:「不……是她的哥哥来办理的退学手续。」 不,灰原家只有她和她的姐姐两个人。 听见小林老师的话, 江户川柯南心头逐渐凝重起来。 正巧此时, 上课的预备铃声响了起来。 早就准备将这群小祖宗请走的小林澄子立刻站起身, 哄着「马上就要上课了, 大家快去准备上课吧」, 将小孩子们赶出了办公室。 江户川柯南站在距离办公室门口不远的地方回过头,看着掩门时露出的小林老师忧心忡忡的侧面, 感到一丝风雨欲来的预兆。 「柯南君?」 有人叫他。 「柯南?」 一只胖胖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快回神啦柯南君!」 一双手拍在他的脸上。 江户川柯南眨了眨眼睛, 辨认出拍了拍自己脸蛋的男孩。 「啊, 是光彦啊。」 「什么叫是光彦啊。」雀斑脸的小男孩不爽地嘟囔了一句,看着江户川柯南挠头装傻的模样,也没继续抱怨,「算了,我也能理解柯南君你的心情的。」 他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捏着手里的泥土——这一节课是他们的手工课,孩子们需要用黏土来捏出自己喜欢的东西——小声说道,「你是因为灰原突然退学在担心吧?」 第519页 「哈、哈哈。」江户川柯南选择装傻,「你在说什么啊」 而圆谷光彦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这些话一样,继续说道,「如果步美酱突然转走的话,我也会这样……不,说不定连继续上课的力气都没有的。」 不,那也倒不至于。 而且他觉得他担心灰原和光彦担心步美的原因是不太一样的。 但是看着对方如此「认真」地同自己交流,他也忍不住嘆了口气。 「我只是……」从高中生缩水成小学生的侦探先生犹豫着说道,「我只是担心……你想嘛,以前没有听灰原说过家里有什么兄弟之类的吧?」 「是、是这样吗?」 「我们好像只听灰原同学说过家里有一个姐姐呢。」 这回的声音是从对面传来的。 对着他们也同样在捏捏的元太和步美回忆起来。 差、差点忘记还有这些傢伙了。 江户川柯南抽抽嘴角,飞快地带过这个话题。 「不、不过,既然小林老师都承认了那个人是灰原的哥哥,说不定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啦!」他绞尽脑汁,「你们想嘛,灰原也不是那种容易袒露心扉的人不是吗?」 这样说着,反而被步美瞪了一眼。 「灰原同学才不像是柯南君说的那样呢!」女孩子气呼呼地说道,「就算是柯南君,这样说灰原同学我也会生气的!」 哈、哈哈? 总之,能够不在让孩子们执着于这一个话题就足够了。 江户川柯南冷静地想。 如果只是普通的孩子,那么这种一个月前转学到一个学校,下一个月就因为父母的工作变动之类的原因而转走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的。 但是他也好,灰原也好,都不是所谓的「普通的孩子」。 所以,他不得不考虑更多的可能。 突然的请假,与随之而来的转学,请假期间他们也没能联繫上那傢伙,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哥哥」…… 江户川柯南眉头紧皱,总觉得在自己并不知晓的时候,在无法视见的地方,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张开。 会是那个组织吗? 他忍不住怀疑,忍不住将事情往最糟糕的地方想。 如果是那个组织的话,灰原她……现在还活着吗? 柯南的镜片闪过一道光,突然,他注意到了什么——是灰原的座位。 因为请假得突然,她的位置上还有属于她的学习用品和书籍,电光火石之间,江户川柯南飞快地找好了藉口。 于是,放学后。 「明天帮灰原同学送东西回家吗?」 留在办公室批改作业的小林澄子,听见孩子们的说法之后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因为明天正好是周末嘛。」江户川柯南给出了理由。 「而且我们和灰原同学也没有好好道别。」 四人小团体中唯一的女孩子低着脑袋,失落的模样让老师心碎。 小林澄子答应了他们。 在拨打了电话向那位「哥哥」询问了是否可以上门拜访之后,小林老师嘆了口气,在再三叮嘱了孩子们注意安全之后,便帮着他们收拾好了属于灰原哀的一应用品。 「还有这个。」吉田步美小心翼翼地捧起自己的黏土作品,「我可以把我的黏土送给灰原同学吗?」 「当、当然。」 见状,江户川柯南也高高举起了手。 「我也是,老师,我可以把我的也送给灰原吗?」 「呜哇好狡猾!我也要!」 「我也是我也是!」 最后少年侦探团的四个人都把自己今天做好的黏土作品收进了各自的包包,准备在第二天上门拜访的时候带去。 一群小孩兴致不高地回了各自的家。 在与小孩子们分别之后,再也看不见他们,江户川柯南掏出了那张小林老师给他的、写有「灰原家」家庭地址的纸条,从家里拿了自己的滑板留下一句「我出门了」,就匆匆离开。 等到明天再去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他焦急地想到。 在小林老师和那个男人通话的时候他听见了,虽然作为背景来说并不怎么清晰,但是那个男人的那边传来的是行李箱滚动的声音。 小林老师拨打的是他们家的座机,什么情况会在家里把行李箱推出来? 那一定是那个男人即将离开的预兆。 那灰原呢? 会跟着男人一起离开,还是……还是已经不在这里了? 等到他们明天再去,说不定一切都来不及了。 思及此,小男孩一咬牙,加大了马力。 …… 与此同时,「灰原宅」,和小林老师通电话的男人,赤井秀一无奈地看着坐在沙发上和自己的女友亲亲蜜蜜贴贴的灰原——或者说,宫野志保。 「你们明天准备怎么办?」他问,身后是已经垒得好好的行李箱,都是他一个人勤勤恳恳收拾出来的,「不是说要去义大利吗?你没有跟你的那些朋友说清楚吗?」 宫野志保这才从电视上分了一丝余光给赤井秀一。 「不需要等到明天,」她说道,看了看窗外,「估计待会工藤新一就来了。」 赤井秀一:? 还没和变小的侦探有太多交集&#且不知道这位boy的奇妙之处,他只知道对方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琴酒被塞了一颗宫野志保新研发的变小药物,似乎又被对方的父母拜託了要给莽头莽脑的笨蛋儿子一个教训,宫野志保也吃了颗药陪着对方玩了好一段时间的过家家。 第520页 听见宫野志保的话,他思索了一下。 「原来如此,」他说道,「也就是说,我这次是坏人咯?」 属于fbi先生的嗓音总是格外有辨识度的,宫野志保知道在一定程度上自家的姐姐会被这个男人拱就是因为他的声音,当然还有腹肌什么的咳咳(这句划掉),她懒洋洋地看了眼对方,往姐姐身边凑了凑。 「你不是么?」她冷冷淡淡地说道,「黑衣组织的成员,莱依先生?」 赤井秀一:…… fine。 因此,当江户川柯南到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漆黑的灰原宅了。 他贴在墙角,钻研了半天找到一个地方爬进去,刚刚落地,就见到一扇窗后亮起了一点灯光。 大概是走廊之类的,江户川柯南贴在那扇窗户下,隐约可以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是一个男声。 江户川柯南当即联想到了小林老师说的「灰原哀的哥哥」,听声音也与自己听见的两人通话的时候很像,当即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他紧贴着墙壁。 「人已经到您那边了吗?」 「是,我知道。」 「明天来的小孩么?我会处理的。」 「了解。」 对方很快就挂掉了电话。 江户川柯南在听见那句「我会处理的」的时候就已经瞳孔地震心跳骤停了,他耐心地等待男人挂掉电话,在暗处蜷缩成一团,看见对方在黑夜中走出。 黑色长发,带针织帽,目测一米八到一米九之间,背后背着小提琴盒……不,是枪。 这个长度江户川柯南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联想到了狙击枪,后背渗出冷汗。 对方出门前顿了顿,目光谨慎地扫过一片黑暗的草丛,才抬步离开。 片刻后,外面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失策了,应该给外面那台车贴个窃听器来着。 江户川柯南又等了很久,才蹑手蹑脚地行动起来。 对方极有可能是那个组织的人,所以就算是胆大的名侦探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从外部观察到了这个房子的内里,确定了这个房子里根本毫无一人。 那么灰原呢? 联繫到男人之前的话,他不由得心中一沉。 唯一的好消息是灰原应该还活着。 怀抱着心事重重的状态,江户川柯南回了家。 此时他已经不敢回毛利侦探事务所了,转道去了阿笠博士家,与对方互通了消息。 在阿笠博士同毛利家打电话报备柯南在自己这里玩一晚上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就坐在沙发上思考。 就是这里没有足球,要是有的话想必他的思绪会清晰很多。 想了一会他决定给小林澄子打一个电话,确定自己见到的确实是灰原的「哥哥」。 「诶、诶?」 ——然而,对方却给出了与自己所见的截然不同的特徵。 江户川柯南震惊了一下,旋即追问,「老师确定灰原的哥哥是棕色的短发,而不是其他什么颜色,比如说黑色的长发吗?」 「哈?柯南你是在质疑老师的记性吗?虽然年龄比你们大不少,但是老师还没有到连一天前才见过的人都忘记的年龄哦。」 「是、是这样。」他忧心忡忡,「那老师还能记起什么别的特徵吗?我还没有见过灰原的哥哥,稍微有些紧张呢。」 对方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是看起来很好相处的人,」小林老师说道,「看起来气质很温和,说话也很有条例,想必是很包容的性格。」 随着对方的话说下去,江户川柯南的心情就越发凝重,毕竟按照小林老师的说法,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让人将他和那个邪恶的组织联繫在一起,伪装竟然如此巧妙吗?! 「特、特徵呢?」他急急追问。 「特徵?」小林澄子虽然觉得这个问法有些奇怪,但是想到这群孩子平日里就喜欢玩什么侦探游戏,竟然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想起来了!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手上戴了一枚看起来就很贵的戒指,有很好看的蓝宝石的戒指……这算是特徵吗?」 最后除了确认了那个长发男不是来学校的灰原的哥哥之外几乎没有得到其他的情报,江户川柯南颓丧地瘫在沙发上,感到一种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如果真的是那个组织的话,如果他们已经查到灰原了的话,那么查到他身上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小兰、阿笠博士,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人,大家都会陷入危险。 可恶! 报备完毕的阿笠博士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江户川柯南如此一副模样。 他思索了一下,从厨房里端了一叠饼干出来。 「先来吃点东西吧,新一。」 「我没有这种心情啦博士。」 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在阿笠博士的目光下,江户川柯南还是捏了一个小饼干进嘴里。 然后敏锐地发现了什么。 「这是阿笠博士你自己烤的饼干吗?」他问。 阿笠博士也很快乐地捏着饼干吃了两个,闻言扭过头。 「不是,是隔壁的沢田先生送来的。」 原来如此。 「咦?隔壁的沢田先生?」 隔壁应该是住的疑似和他遇见了同样情况的沢田纲吉来着。 第521页 但既然阿笠博士说的是「隔壁的沢田先生」,那么就定然不是那个小豆丁。 阿笠博士端着盘子快乐地说道:「没错,似乎是纲吉的爸爸或者哥哥?是一个看起来很温和,很有包容性的男人。」 包容性。 也许是小林老师刚才才用这个词形容过了那个带走灰原的男人,江户川柯南脑内的警钟嗡的就响了起来。 「博士,你说的那个男人和纲吉长得像吗?」他问。 阿笠博士「诶」了一声。 「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吧?」他说道,「棕色短发,黑色西装……嘛,你见到就知道了。」 而江户川柯南的冷汗已经流下来了。 这个形容…… 他猛地抓住了阿笠博士的手。 「他的手上是不是还有一个蓝宝石的指环!博士!」 「欸?」还没将两件事联繫起来的阿笠博士愣了下,「好、好像确实……」 完了。 ——这一瞬间,江户川柯南已经看见了那张暗处的大网中心,就站着那个棕色短发的男人。 而这张大网铺天盖地,正朝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