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成长日记》 第1页 [仙侠魔幻] 《青鸾成长日记》作者：当归矣【完结+番外】 文案： **出生时撞上父母惨烈分手，独自流落无尽海，小鸾鸟青兮摇头晃脑地感嘆：蛋生真艰难啊~ 好不容易破壳，又赶上姐姐下凡私会，鸟生更加艰难！ 挥动小翅膀，青兮决定努力长大，勤洗澡，多吃饭，早日成为一只又健壮又美丽的大青鸾！ 虽然过程艰苦了点儿，但她有好朋友作伴呀︿(￣︶￣)︿ 瑭是无尽海的一颗巨石，在岸边看海浪无穷，时光无尽。 唯有青兮，是他新生的开始，也成为此世的归途。 「我不想统御四方，我只想等你归来。」 内容标籤： 成长 魔法幻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青兮，瑭 ┃ 配角：青风，青萍，等等 ┃ 其它：小甜饼 一句话简介：又甜又萌小青鸾，外冷内热石头精 立意：不断成长，才能不断收穫！ 第1章 决裂 九重天外，仙山缥缈，层峦叠嶂之中，鸟语花香。 落影湖上空的一方天地里，却静寂无声，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越发凝滞。 青风站在碧色清透的湖水上，衣袂飘飘，宛如湖面上盛开的青莲，面容却肃然，一双凤眸泠然如雪：「萧离，我最后再问一次，你到底睡没睡这只狐狸精？」 她已经和萧离在这里面对面站了三天了，真的没有耐心再耗下去了。 况且她的身体，也不允许…… 天知道，她是如何「平静」度过这三天的！ 对面的男子一脸无奈，俊颜上露出一抹苦笑：「青风，你我百年未见，就一定要耗在这种小事上吗？我说过，我是有苦衷的，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 「夫人！千错万错都是霓裳的错，求求您不要为难萧离上神，我求求您了！」 哀婉女声传来，竟是个在湖边跪着的年轻女子。她大着肚子，却坚持跪在冰冷的湖水边上，冻得脸色苍白直打哆嗦，一边流泪一边给青风磕头。 青风连眼角都懒得斜一下，看看面前苦笑更盛的男人，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 「啊！夫人求求您！」 啪！ 「夫人！」 啪！ 三个耳光下去，萧离的脸色已经黑得如同锅底，胸口起伏，额角青筋直跳，却到底忍住了没有动手，声音中的火气却再也遮不住：「青风！你一定要这么无理取闹吗？！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和怒气勃发的萧离上神相比，青风简直平静得令人发指，眼角余光冷冷地瞥了一眼哭哭啼啼的霓裳，抬手又给了萧离一个大耳刮子：「吵死了。」 霓裳顿时不敢再哭，只是眼泪仍流个不停。 青风欣赏了一会儿萧离脸上重叠的四个巴掌印，感觉心头的杀意稍微平复了一些，道：「哦，所以你的苦衷是什么？」 萧离舔了一下嘴角的血丝，感觉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想到青风这也是因爱生恨，压住火气再次重复三天来说了无数遍的话：「我真的不能说。青风，求求你信我一次好吗？」 「好了，车轱辘话我已经不想听了。」青风打断萧离的祈求，觉得自己所有耐心都死在今天了，「你有苦衷，但是不能告诉我；你百年未归，带了个大肚子的狐狸精回来，还敢乱攀亲戚。我该信你什么啊萧离？信你没睡这只狐狸精？还是信你睡了这只狐狸精但是心里还是爱我的？」 「什么玩意儿也敢拿来脏了我的眼？你不嫌狐臭我还嫌噁心呢！」 啪！ 「你他妈真敢拿老子当傻子！」 啪！ 青风狠狠抽了萧离右边脸颊两巴掌，用力之大，左手都隐隐作痛。 霓裳的惊呼声响起，叫到一半又生生压下，变成半声哽咽，哽在喉咙里不敢出声。 「你够了！」萧离的火气终于爆发出来，上神的神威压得方圆千里小动物伏地不起，惊惧无比。「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我都道歉了还不够吗？！」 上神的威压远非普通狐族可以承受，霓裳再也跪不住，靠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喘息，眼泪糊了一脸，仍能看出是个艷丽的美人。 青风冷哼一声，满脸不屑：「搞大女人肚子都不敢认，你还有脸生气了？」 「我——」萧离语塞，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肚子里，直憋得五脏六腑都生疼。 「别废话了，践诺吧！」青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腹中翻江倒海的疼痛，在胸口虚虚一探，脸色瞬间白了三分。 青风抓出个宝光流转的朦胧光团，身体颤了颤，咬破舌尖吐了点精血在上面，随着一点红色落进光团上，宝光散去，一根青色的羽毛在她掌心缓缓出现。 「青风！你干什么！你！」萧离的目光瞬间变了，上前就要抓青风的手。太冲动了，她怎么能这样！ 青风已经压不住腹部排山倒海一般的疼痛了，眼神都有些模糊。模糊中她又打了萧离一巴掌，只不知道打在了哪儿。 她睁大眼睛，坚持盯着萧离不放，在那双描摹了千万遍的双眸中看到了愤怒和不解，似乎还有那么点怜惜。 可是有什么用呢？她已经决定不要他了，见鬼的怜惜，天知道是不是她疼得眼花所以看错了。 现在，践诺吧！ 第2页 你承诺红线相缠永不背叛，现在却带着别的女人回来！ 你承诺沧海桑田绝不欺瞒，现在却口口声声有苦衷不能说！ 你承诺妇唱夫随互相扶持，现在我即将生产你却丝毫不知！ 去你妈的承诺，都是狗屁！ 青鸾羽迎风见长，形似长刀，锋利得能与上清剑相抗，此刻被青风毫不犹豫地捅进萧离心口，刀刀穿心。 上神鲜红中带着点浅金色的血液洒在青鸾羽上，三刀过后，青鸾羽缓缓消逝。 青风仰天长啸，遽然变身，化作一只巨大的青鸾，尾翎张开，美得夺人心魄。巨大的青鸾在半空中再次悲啼一声，朝着北方飞去。 萧离看着青风毫不犹豫飞离的身影，心头又怒又痛，捂着心口，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掉进落影湖，浅金色在湖面上一闪而逝。 霓裳捂着肚子痛呼出声：「上神！上神你怎么了？」竟不顾下身流血，走进了冰冷的落影湖中。 上神，霓裳来找你了。 *** 青鸾随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巨大的鸾鸟从层层云彩之上掠过，乘着九重天外的风飘摇向前，不断地往北又往北。 她曾和萧离约定，大女儿生在了西山，将来有了老二，就去北边的暖雪山待产。那里风光秀美，生完孩子了就去泡温泉，有助于神体恢复。 如今，老二有了，却成了遗腹子，就让她自己去吧。 萧离已经践诺，她这么一言九鼎，当然更要履约。 可是她真的太疼了，眼前看不清东西，云彩都模模糊糊的，翅膀也有些无力。那个想了无数次的暖雪山，到底在哪儿呢？ 她是不是，已经飞过了？ 这北方可真冷啊，她都飞不动了。 罡风猎猎，累年不消，将环绕着无尽海的几座山峰吹得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浩瀚天空上却布满灰白的云，透着沉甸甸的感觉。 头晕眼花的青风落在其中一座布满白雪的山峰上，痛苦地翻滚，尾翎将附近山石都削下来数尺。 极致的痛唤回了部分神智，青风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这里浩瀚无人烟，从数座山峰之间望去，是片面积广阔的海，海面上波涛汹涌，泛着冷冷的波光。 她常年帮西王母送信，走过九重天和凡世间无数地方，粗粗一扫，就发现这里是无尽海。 原来是最北边的无尽海。 极北之地，无尽之海。 这里是大战的古战场，也是魔族的一部分结界所在。十万年前，神与魔在这里进行了旷古未有的一次大战，鲜血染红了整个无尽海，死伤无数，才把魔族重新赶回老巢。 四御之一的勾陈大帝，都折在了这场暗无天日的大战里。 这片海域也是从此有了无尽海的名号，取「生生不息无穷无尽」之意，为的是给这方圆千万里让之战毁得寸草不生的土地一点希望，让这里的生灵可以生息繁衍下去。 十万年过去，当年的伤痛都忘得差不多了，魔族就时不时跑出来蹦跶一下，规模时大时小。 萧离百年未归，就是去了东边的战场上，和魔族战斗去了。 他是上神，每次都身先士卒地沖在前面。 可惜战胜了，上神回来了，她的夫君却没有了。 青风嘶哑一笑，喉头沁血，她仰起头，高声嘶鸣，声震九霄。血色顺着光洁的喙流下，将羽毛染得红了一大片。 萧离，我履约了！ 我跟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再也没有关系了！ 爆发过后，巨大的鸾鸟痛得四下翻滚，锋利的双爪在地上抓出深深的痕迹，罡风更盛，强弩之末的鸾鸟竟从积雪皑皑的山峰上滚落下来，一路掉进了无尽海里。 完了，这次竟然难产了。 幸好这水温温的，还冻不死我。 青风闭上眼一路朝着海底沉去，一边下沉一边拼命收缩腹部。 她是鸾鸟，是仙人，不会轻易死去，可是她未出世的孩子却很脆弱啊。 它本该出生在温暖的窝里，有双亲陪伴，在青鸾一族最爱的大树上晒着暖暖的太阳，在温暖的泉水里飘浮嬉戏，过着朝饮清露夕餐月华的日子。 可是现在，却只能和她一起在海底挣扎，生死不知。 枉她自诩重情重义，言出必践，如今却置自己的孩子于险地，真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无尽海深深的海底，青色鸾鸟一头撞在了坚硬的岩石上。与此同时，光泽黯淡的尾翎在水底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一枚圆滚滚的蛋顺着尾翎划出的水流，静悄悄随水漂去。 无尽海上空，层云翻滚，须臾之间，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将这片没有生机的天地，轻柔包裹。 第2章 白蛋蛋 海底，一枚圆滚滚的白色蛋蛋安静地躺着，像一颗安静的石头。 白天，阳光透过层层云彩和层层海水，最终照到海底的时候只剩下微弱的一缕。 虽然那缕光弱得若隐若现若有若无，但白蛋蛋还是动了动，朝着旁边挪了一下。 可是这里的光并没有更暖，白蛋蛋感受了下，不甚开心地晃了晃，又安安静静地躺着了。 虽然以它圆润的身形，并不能看出姿势有什么变化。 晚上，白蛋蛋等了又等，发现没有月光，便朝着旁边更高的泥沙那里挪了挪，安静地睡下了。 第3页 海底泥沙迅速沉寂，这里，又是一片安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经过每天每夜的不懈努力，白蛋蛋终于移动到了海底的一个小坡上，开心地转了两圈，因为太过圆润，竟不小心摔下来了！ 再次掉到底部的白蛋蛋废了好大功夫才把自己从泥沙里拔出来，感觉蛋壳都要扭伤了。 呼呼，真是太累了，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每天晒完太阳接着晒月亮，将蛋壳的每一面都晒得格外美丽，她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壮了，甚至还有了点非常模糊的传承记忆。可是不知道这记忆出了什么问题，她现在还是懵懵懂懂的搞不清身边的都是什么东西，这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她看着太费劲，干脆就不看了。 每天安安静静地在这里躺着，攒足力气后就滚一滚，在这片小天地里私下探索。只是由于滚动的频率和距离，这个探索的范围还很小。 如此日复一日，白蛋蛋感觉自己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她能看的更远了，也能滚得更远了，小沙坡也成了每日一滚的必修课，她还把附近的沙往这里堆了堆，让这个沙坡更高些。 可是更奇怪的，是她的身体，她似乎，长出了传说中的翅膀啦！ 这变化让白蛋蛋感觉很不安，可是又晒了几天太阳后发现没有不舒服的，她的壳仍然很坚硬很美丽，便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挥舞了一下这个奇怪的东西。 啊啊啊啊她滚出去好远！ 连沙坡都远远抛在了后面！ 虽然头有点晕，可是…… 还是好开心！︿(￣︶￣)︿ 白蛋蛋瞬间兴奋起来，开心地发掘了很多新玩法，从这里滚到那里，从这个沙坡滚到另一个沙坡，甚至还发现了好多个更高的沙坡。 她原来占据的沙坡竟然不是这里最高的，喜新厌旧的白蛋蛋于是很快抛弃了曾经的最爱，欢快地往前滚去。 她真的好开心啊啊啊啊啊！ 白蛋蛋滚来滚去的时候，巨大的鸾鸟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光芒闪过，露出个身形纤瘦的女子，正是青风。 青风抬起头，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头晕眼花，好半天才缓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泡在一个巨大的……澡盆里。 「娘！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一只体型稍小的青鸾飞进来，落地时化作人形，僕僕风尘不掩俏丽容颜，正是青风的大女儿，青萍。 青萍上前扶好青风，又把准备好的琼浆端给她，看青风喝完，又帮她擦了擦嘴角。 女儿体贴的动作让青风心头大慰，休息了一会儿就准备从澡盆里出来。青萍急忙制止：「娘，你可别出来，这水是我从西王母那里求来的瑶池水，对身体有好处，你这次受伤太重，可得多泡泡。」 西王母就是王母娘娘，也是青风数万年来的僱主，隔三差五就去给西王母送信，连带着青萍也在王母面前混了个脸熟。 青风嘆了口气，不再动作，虽然蛋没了，可是她还有大女儿，不能糟践自己。「我和你生父分开了，各自践诺，也得罪透了他，你以后做事要小心。」 青萍点头：「放心，我都明白，萧离以后就是我娘的前夫了，跟我们都没关系，我会注意避着点儿的。」才怪！ 萧离上神重伤闭关，她已经去狐族狠狠揍了那老族长几顿还去青丘告了一状了！ 调皮的大女儿这次这么懂事，青风欣慰的同时又觉心痛，不用感觉她都知道自己的蛋没了，还是在没有生气的无尽海…… 「你能这么懂事娘就放心了，你的妹妹，已经没了。」青风抚了抚腹部，低头掩饰泛红的眼圈，「她已经出生了，出生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也是个女孩，可惜很快就晕过去了，都没来得及看她一眼。」 她若有灵，一定会怪我的吧。 既然不能好好对她，何必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青风越想越是伤感，酸涩的感觉从心中一路蔓延到眼底，烧得眼眶发疼。 「娘，你别伤心，妹妹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儿的。」青萍边说边给青风又餵了点琼浆，「我我问过了，太上老君说无尽海那里已经有了一线生气，我怀疑就是妹妹。」 青风眼中霎时间光彩大盛，急切地道：「真的吗？老君真的这么说？那肯定就是你妹妹了！一定是！我这就去找她！」 「你别着急啊娘，」青萍将青风按回澡盆里，「你已经昏迷快三个月了，不能随便乱动，必须休养！我把琼浆给你准备好，这就去无尽海找妹妹，好不好？我都能帮王母送信了，无尽海又空无一人，没有危险的。」 青风犹豫了一下，道：「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怕你一个人找不到……毕竟无尽海那么大。况且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谁知道无尽海现在什么样。」 青萍：怪不得好些仙二代都不喜欢爹娘要二胎，这感觉真是一言难尽啊。 然而毕竟是一只心胸宽广的青鸾鸟，青萍还是再三保证会在无尽海掘地三尺一定找到妹妹，清点了一下家当就出发了。 「放心吧！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肯定用不了一天就能把妹妹带回来的！」 青萍抖开绚丽的尾羽，往下界飞去。 「找不到就多去几天，娘身体没关系的！」青风的声音隐隐传来。 半空中的青萍身子一抖，划出个不完美的曲线，奔着无尽海而去。 第4页 妹妹，我来找你啦！等我哟！ *** 白蛋蛋日复一日地开发新玩法，很快就在海底占据了很大一块地盘。虽然周围没有其他生物，她还是圈地为王自己玩得很开心，还用越发坚硬的壳在海底划出各种奇怪的痕迹，作为一种震慑。 无数个太阳升起落下，无数个月亮升起落下，白蛋蛋晒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日月精华之后，海底突然出现了些奇怪的东西。 有的长着尾巴还会左右摇摆，然后这个丑巴巴的东西就在水里前后左右地动起来了。还有的长得更丑，而且没有尾巴，两个扁扁的丑丑的壳呼扇呼扇的，竟然也动起来了。还有些奇奇怪怪的实在难以描述的东西，也在海底悄悄地爬行。 这些东西是逐渐出现的，一天一天的多起来。白蛋蛋先是觉得不开心，觉得这是和自己抢地盘的，后来发现这些丑东西都没自己强大，便放心了。复又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小弟，毕竟先来后到强者为尊，她这么厉害又这么美丽，这些后来的小东西们应该听她的才对。 然而她很快就失望了。虽然会动，可是这些会动的东西都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也不能跟她一起玩，她虽然打得过它们，却不能让它们听懂自己的话，这真是件愁人的事儿。 看着那些丑巴巴的小东西一团一团地从眼前游过，或者一群一群地从泥沙上爬过，白蛋蛋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莫名奇怪的情绪。 这时候她已经能够浮起来在水里游动一小段距离，轻而易举地把那些成群成团的东西打散，看它们四下逃窜又重新聚集。 可是这游戏并不能让她开心，那种闷闷的感觉还是在，在她美丽坚硬的蛋壳上，在她日益强壮的翅膀上，在她小小的嫩嫩的脚爪上。 躺在晒满月光的沙堆上，生来无所畏惧的白蛋蛋，悠悠嘆了口气。 在她幼小的心里，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寂寞。 白蛋蛋对月忧伤的时候，青萍已经要抓狂了！ 她已经找了整整五年了！ 五年啊！ 一千八百二十五天！ 作为一只飞翔速度很快的青鸾，她在无尽海飞了好几圈都找不到妹妹，担心自己眼大漏神，硬生生变成人用两只脚把无尽海走了个遍啊！ 一寸一寸地走过无尽海每片土地，翻过每一块犄角旮旯，踹过每一颗大小石头，愣是没看到一个活物！ 青萍一开始还高歌一曲给自己鼓劲儿，后来就放弃了，只是时不时叫一嗓子显示一下存在感，再后来就渐渐沉默了。 和生来懵懂的白蛋蛋不同，青萍是一只飞过很多地方的青鸾，见识过天上和人间各种繁华景象，于是现在这种空寂便更加难以忍受。 头昏眼花地瘫坐在地上，青萍重重喘了口气，觉得自己已经是只废鸟了。╮(╯_╰)╭ 第3章 寻蛋 寻妹无果的青萍心中郁郁，乘着风返回了三危山。 又养了几天，青风的身体恢复不少，其实主要是知道了女儿可能还存活的消息，精神劲儿一下子回来了，整个人便鲜活许多。 百花仙子给青风送来了一罐新鲜花蜜，顺带痛骂了萧离上神，表达了自己对老朋友的支持，最后在青风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扯出个灿烂的笑容，道：「青风呀，你考虑不考虑改嫁呀？我手上可是有——」很多青年才俊！ 「你什么时候抢了月老的活儿？」青风打断了百花仙子的话，眼神玩味。 百花仙子不甘不愿地把半截话咽回肚子里，直憋得俏脸发红，实在没消化掉，满腔愤怒竹筒倒豆子似的滚将出来：「你就是太傻了！竟然被个狐狸精抢了男人？出息都掉进堕仙台了吗？就该给那狗男女一个教训才行！现在人家双宿双飞去了剩下你一个，我——」 虽然掌管天下花卉，平日伺弄花草的时候看起来人比花娇，但百花仙子却是个烈性子，也是因此才和同样烈性的青风成了好友。此刻越说越气，竟忍不住哽咽。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青风安慰地拍了拍百花仙子的肩，又道，「别太在意，神仙寿命悠长，谁能万万年不变呢？随遇而安罢了，从此萧离对我来说就是个陌路人了。」 眼看百花仙子又要炸毛，青风急忙开口：「我就是先休息一阵，有好的青年才俊你继续留意，我肯定不会孤独终老的，一定会去寻找第二春的，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百花仙子破涕为笑，眼看目的达到准备告辞，却看到远远的一只鸾鸟跌跌撞撞地飞过来。 到了近前才发现竟然是青萍。 百花仙子大惊，和青风不同，青萍受她这个美姨姨的影响颇深，对自己的形象非常在意，从小就知道要把每一根绒毛打理顺了再起飞，可是眼前这只，毛色暗淡双眼无神，尾翎上还掉了几片羽毛！ 青风震惊之后心头一沉，看大女儿这样子，小女儿八成是……强压住心头苦痛，摸了摸青萍毛糙的脑袋：「辛苦你了青萍，这次回来，就好好休息吧。」 看二人似乎有话要说，青萍也备受摧残，百花仙子识趣地告辞了，临走还不忘给青风打眼色，让她记住自己说的话。 青萍蹭了蹭母亲的手，化为人形，面容憔悴无比，好似受刑归来——事实上五年的寂无人声确实是一种折磨——对青风道：「娘，女儿无能，找了五年都没找到妹妹。」 第5页 青风点点头，声音平静：「没事，你快去歇会儿，你看看你，一身毛都糙了。」 往日听到这话，青萍早就跳起来了，今天却一反常态，坚持拉着自家娘亲陪着一起去泡澡，青风虽心中悲痛，看大女儿这么惨也不忍心拒绝，很快二人便一起泡在了池子里。 青萍摊在池子壁上靠着，耳边听着青风念叨要给她补补，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虚弱地道：「娘啊，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惨，无尽海确实有了一丝生机，但是没发现任何活物，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我自己。我就找啊找，找啊找，每一块石头都翻遍了，就是没找到。你说那一线生机，到底在哪儿呢？」 青风这才知道大女儿受了什么罪，怜惜地给她洗头发，掬起一捧温热的水浇在那头长长的黑发上，喃喃道：「是啊，那一线生机，到底在哪儿呢？」 温热的水从指缝滑过，热乎乎的，青风的动作忽然顿住，「上善若水，水是万物之源，那生机，会不会——」 「在水里？」 「在水里！」 母女二人同时叫出声来，一个眼中盈满惊喜，一个还带点犹疑。 青鸾刷拉站起来，急切地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妹妹有可能掉到了水里啊！可惜我是个飞禽，看那海深不见底，没敢下去，其实应该去海底一寸寸找过才对呀！」 你是飞禽，你妹妹难道就不是吗？哪里有鸟蛋在海底生存的？那一线生机，可能真的不是在我儿身上了。青风一瞬间想明其中关窍，暗自神伤，却不忍打击大女儿，只斥责道：「快坐下，你这样成什么样子？」 青萍嘿嘿一乐，又哗的一声坐下，兴奋地道：「娘，我们再去找找吧。虽然青鸾一族不擅水性，但是可以去找族帮忙。无尽海那里离北海最近，咱们就去北海吧！」 虽然那一线生机不一定应在妹妹身上，但还是要去找，哪怕找回来是颗化石都行。娘亲分明郁结在心，可不能让她一直这样下去。 *** 北海，龙宫 龙族性喜奢华，整个龙宫也是流光溢彩，金银珠宝，美玉琉璃，随处可见。青萍随母亲坐在案桌前，面带微笑做淑女状，对桌上的新鲜扇贝敬谢不敏，只端起茶盏小心地饮了一口。 在这个到处是海鲜的地方，生活真是太危险了，稍不小心可能就过敏了！ 旁边，青风已经迅速夸赞完龙族的人口繁盛欣欣向荣，又关心了下一代的活动范围和生活质量，成功将话题引到了无尽海。 「海域有限，子子孙孙却是无穷匮也，如果能找到新的居住地，岂不是和开疆拓土一般无二？」 主位上正是年轻的龙族王子龙十二，单看他的排行就知道龙族的人口有多少了，更别提那些低等海族们，数量更是庞大。幸亏生活的海域高低不同，还算宽敞，如果在陆地上，只能挤挤挨挨了。 龙十二早就心动了！ 作为一个年轻的龙族，他还没有到了像父王那样为子孙过于繁盛发愁的年纪，每日里打打闹闹，过得甚是开心。只是母后管得严，不能经常出去。 作为一条年轻龙，他也是很想上战场参战的，可惜生不逢时，现在格外太平，小规模战斗也轮不到他，眼下有机会去无尽海撒欢，哪里能不乐意呢？ 得了青风友情贊助的如此伟光正的理由，龙十二说了句「您稍候」就窜出去找父王了，半个时辰后带着兵符回来，兴高采烈道：「父王许我调兵三千，一起去无尽海看看，正好能帮您找孩子，一举两得。咱们这就走吧？」 青风和青萍大喜，谢过龙十二，一起出发。到了北海岸上，龙族的三千虾兵蟹将已经列好阵势，等候在一旁。 龙十二长这么大从未如此正式出发过，心中格外欢喜，强压住跳脱的心情，带着手下士兵一起出发，前往无尽海。 谁都没注意到，一条小小的黑影混在了队伍中。 *** 白蛋蛋感觉很暴躁！ 自从她长出传说中的翅膀，能够在蛋壳里发力一下子游出去很远之后，就非常热衷于在海里来来去去，像个小霸王似的四面八方游荡。 在她心里，这一大片地方都是她自己的地盘，后来的那些丑东西们，既丑，武力值又低，见了她就自动让道，她便大度地容忍了这些小弟们分走一小块地盘。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正在海水中央晒太阳的时候，她的地盘突然闯进来一群东西！一群！ 看起来好像是人，可是长得又有些奇怪，其中两个长得最好看的，还在两个奇怪的珠子里面困着，似乎是天生残疾，不能在水里待着，好可怜。 白蛋蛋脑补了漂亮姑娘被丑东西抓走的故事，自顾自地飘走了。 她虽然偶尔会有些奇怪的情绪，平时却很懂得自我保护，这群东西看起来比小弟们厉害，她还是先去巡视一下其他地盘吧，等这群东西走了再回来。 可是这群东西分散开来不走了！而且每日里都在四处飘荡，游水游得比她还快，这就让白蛋蛋不开心了。 哎呀，又有两个长着大钳子的东西过来了。 白蛋蛋嘀咕两句，悄悄地沉入泥沙中，像一颗没有生命的石头。 她自有意识以来就在无尽海，这个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生命的地方，虽然除了断断续续的传承记忆没有人教导，却懵懵懂懂地知道和周围环境保持一致是安全的，胆小的时候，有点动静就靠着大石头把自己伪装成一颗小石头，天长日久，竟发展出极强的隐匿本领。 第6页 两个士兵什么都没发现，查看一圈后又朝着下一片区域而去。 白蛋蛋恰好有些累，干脆就躺在原地睡着了。 没睡多久，忽然觉得有东西在她的壳上面磨，沙沙沙沙的，蹭得她特别痒，一翻身把那个打扰她的坏傢伙压在了身下。 这个，是条蚯蚓？ 黑乎乎的，软趴趴的，在泥沙里爬，应该就是吧。 「你好呀小蚯蚓。」白蛋蛋无聊地碾压了一下小蚯蚓，在人家身上滚了个来回。 「蚯蚓」顿时大怒，跳起来用尾巴狠狠抽了这圆石头一把，尔后抱着尾巴喝道：「大胆！本王可是北海的霸王！」 咿呀，他听得懂我说话哎！ 白蛋蛋顿时开心了，兴沖沖地滚上前，道：「霸王是什么？北海是什么？你是叫大胆吗？」 「蚯蚓」更怒了，大声道：「你真笨！我叫龙十九，是北海的王子！在海里，我们龙族就是霸主！」 白蛋蛋宽宏大量地没有跟这个黑黑瘦瘦的傢伙计较，继续好奇：「你怎么这么黑呀？哎你为什么弯成一个圈呢？好玩吗？」 什么好玩？还不是因为你的壳太硬！ 龙十九抱着尾巴尖，感觉自己的尾巴更痛了。 第4章 上岸 「小十九！你果然在这里！」 随着一声怒吼，龙十二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个甩尾捲住了龙十九，狠狠抽打了两下，怒道：「你怎么偷偷跑出来的？母后都快急疯了你知道吗！哎呀我去！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化成人形的龙十二将小黑龙拎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口中啧啧称奇，「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乌漆嘛黑的，要不是我察觉到你的气息，根本就看不见你啊。」 龙十九蔫蔫地道：「我把自己涂黑了嘛，不然怎么藏起来。」 北海王族都是青色，颜色越纯代表血脉力量越强，龙十九这个老来子就是条小青龙，资质很好，可是格外淘气，也不爱修炼，经常跑出去玩耍。只是平日里都在北海范围内，龙王想找到随时都能找到，所以不见了幼子也不惊慌。没想到这次竟然整整十天找不到龙影，可把他急坏了。 龙十二平时也带着小十九玩耍，略一思索就猜到这傢伙可能到了无尽海，当即嘱咐所有人，先把找青鸾蛋的事情放下，一起来找十九王子。 没成想最后还真是被他找到了，这就叫十九弟翻不出十二哥的手掌心呀。 龙十二得意洋洋地揪着弟弟的尾巴尖，提着自家不听话的小弟就要把他送回北海。 「嗷嗷嗷！十二哥你快放开！我尾巴好痛！」龙十九嗷嗷大叫。龙十二施了个小法术将他那一身黑色褪去，惊讶地发现他尾巴红了一片，看着好不可怜。 龙十二好奇：「你这是怎么搞的？」 龙十九怜惜地摸着自己的尾巴尖，道：「都是那个大圆石头害得，太硬了，十三哥你看——」 周围静悄悄的，那枚坚硬的圆石头早就不见了踪影。 「啊！刚刚还在这里的！那石头不算很大，但是特别特别得硬！」龙十九边说边把尾巴来回甩，可惜除了泥沙之外，什么都没有。 「小十九啊小十九，你该不会出现幻觉自己撞石头上不好意思说，才骗哥哥的吧？」龙十二边说边再次拎起了自家弟弟的小脖颈。 「放下我呀十二哥，我真的看见了！」 伴随着龙十九的挣扎，兄弟二人朝着远处走去。 现在弟弟找到了，就继续帮忙找蛋吧。 无尽海非常辽阔，在这里找一枚蛋，比大海捞针也强不了多少。方圆万里寂无人烟，那两只青鸾又长得不好惹的样子，每日里只会乘着避水珠飘来飘去，本来就是为了凑热闹偷跑出来的龙十九很快受不了，勉强找到几颗长得好看些的石头做赔礼，就被一队士兵护送着回北海了。 三个月后，龙十二也因为族中有事被召回，留下兵符给了青风：「青风姑姑，我先行一步了，剩下的区域大蟹会带人继续找的。」 「多谢十二王子。」 然而无尽海再辽阔也是有边界的，两个月后剩余的虾兵蟹将就找遍了最后一片海域，还是没有丝毫发现。 领队的大蟹心中颇觉同情，毕竟鸾鸟不同于海族，生育挺艰难的，这么多年才两个蛋，现在还丢了一个找不回来，虽然那两只青鸾看起来很平静，心里不知道多伤心呢。 安慰了青风和青萍几句，又送了十几枚避水珠，大蟹才带着士兵们离开。 青风和青萍对视一眼，俱是无奈苦涩，互相安慰了一会儿，也随风而起，很快消失在了云层中。 无尽海中，白蛋蛋终于夺回了自己的地盘儿，开心地在水中四处撞击，划出一道道痕迹，接着又螺旋状飘荡，朝着海面上飞去。 真的是飞，小翅膀呼扇呼扇的，格外有力。 她感觉自己长大了，蛋壳更大更坚硬更美丽了，与此同时，她也……更重了。如果不使劲扑扇翅膀，就只能在海底荡来荡去，根本浮不起来。 本来这也没啥，海底有小弟，上面没有，她为什么要上去呢？ 可是这群闯入她地盘的傢伙中，有两个长得好看的，竟然能飞！其中一个还在奇怪珠子里变出了翅膀！ 白蛋蛋觉得很羡慕。 她也在蛋壳里，她也有翅膀，那么，她也是可以上去的吧？ 第7页 上面的阳光和月光似乎都更好呢。 抱着这种美好的愿望，白蛋蛋费力地起飞了！朝着海面螺旋上升不知道多久之后，她成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阳光！ 而且不用扇翅膀就能浮起来，还能一荡一荡的，好舒服啊～︿(￣︶￣)︿ 啊啊啊这种感觉好新鲜！好美丽！ 阳光那么亮，那么暖，看起来比海底漂亮很多！ 白蛋蛋非常开心，又有些累了，便放弃呼扇小翅膀，顺着波浪飘动，看起来更像个球了。 云层后面，青萍小心翼翼地问道：「娘，你真的感觉到了吗？可是妹妹怎么还不出来？」 一直盯着海面，青风看得眼都花了，还是噙着眼泪坚定点头：「不会错的，我有两次这样的感觉，这是咱们青鸾一族血脉相连的感觉，肯定不会错的。我猜她一定是害羞了，所以才不肯出来。」 青风其实都做好最差的承受准备了，本来无尽海就难以生存，飞禽类的蛋泡在海水里也受不了，从她生产到现在，人间的时间都过了一百年了，哪里敢奢望能找回小女儿呢？ 去龙族请帮手，也是因为那点不甘心，即使不能亲手抚养女儿，也想带她回家啊。 万万没想到，竟然感受了非常微弱的鸾鸟气息。那一刻青风欢喜得几乎要发疯，喜极而泣，大蟹他们也觉得开心，便使劲儿找，没想到从此后再也没感受到那点气息了。青风也是才想到，这都百年了，小女儿哪里认识他们？怕不是躲起来了。 小心翼翼的青风不敢说出这个猜测，默认了大蟹他们认为自己想孩子想疯了出现错觉的说法，暗自忍耐到虾兵蟹将们离开，才带着青萍一起躲到云层之后。 天道庇佑，让她找到小女儿吧！ 「娘！」青萍忽然惊叫出声，又急忙捂住嘴，唯恐吓跑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小东西，「娘你快看，那里有个蛋！」 青风瞪大眼睛，却眼花得什么都看不见，心情激荡同时还被海水泛光，晃得眼泪直流，急得她使劲抹眼睛，眼睛红通通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青萍在无尽海找了五年妹妹，虽没下水，对这片海域的适应性却好很多，当下只以为青风是喜极而泣，说了句「我下去把妹妹抓回来」就俯冲而下，化为原形朝着海面飞去。 她刚刚悄悄梳理了羽毛，身为一只美丽的青鸾，一定能吸引妹妹的目光！ 半空中美丽的鸾鸟俯冲而下，在海面上投下一片浅浅的影子。 白蛋蛋觉得自己简直蛋生艰难！ 她好不容易打下的地盘被人闯入，好不容易等闯入者走了拼命飞上来晒晒太阳，结果半空中就有一只巨大无比的鸟冲着她过来了！ 看那爪子！看那尖嘴！ 啊啊啊好可怕！ 白蛋蛋放飞自我顺水飘荡，自然而然被带到了岸边，眼看躲不过去这里海水还浅得要命，白蛋蛋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猛地一扭一扇，朝着岸边巨石撞过去。 她的壳非常硬，在海底常常撞碎石头或者撞出个坑把自己放进去，靠这招糊弄了那些闯入者好几次。现在岸边这块石头除了个头大点没啥区别，白蛋蛋下意思鼓足劲儿就撞了过去。 「桀！」 不要啊！ 半空中的青萍惊得差点掉下来，糟了糟了，妹妹一定是误会了，竟然要自尽，天哪！情急之下青萍猛地沖向那块大石头，速度快得像个小流星，可得趁着傻妹妹撞上去之前把蛋拦住啊！ 躲在云层后的青风半眯着眼睛往下看，很快就发现了移动的白蛋蛋，顿时被喜悦之情汹涌淹没，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看到这枚蛋朝着石头撞过去了！ 这还不算，自己的大女儿也朝着石头撞过去了！ 青风大惊，顾不上眼睛发痛眼泪长流，化作原形猛扑过去。 她之前就不应该潜进海底，应该每日里站在高处看海锻鍊眼睛才对！ 风声迅疾，那巨大的爪子似乎下一刻就能抓到自己壳上，白蛋蛋不敢轻忽，砰一声撞进了石头里。 石头被撞的地方闪了闪，很快又恢复原状。 下一秒，一只鸾鸟收势不及，一脚蹬在了石头上。 「啊！！！！！」 一片死寂之后，美丽的鸾鸟捂住自己断裂了半枚指甲的脚趾，爆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不等她缓过这口气，后发而至的青风就沖了过来，出于保护子女的天性，她并没有撞到青萍身上，但毕竟重伤刚好身手不如往昔灵活，一根尾翎把青萍又拍到了石头上。 「啊——」 一声惨叫卡在喉咙里，青萍整只鸟都差点凌乱地嵌进石头里，好半天才把自己抠出来。 眼冒金星地瘫到地上，青萍颓然望天，感觉自己再次变成了一只废鸟。 第5章 石头 十指连心，何况是刚硬的脚爪生生断裂，青萍捂着自己渗血的小脚趾，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好容易缓过半口气，半睁着眼睛四下查看。 这一看才发现，妹妹不见了！ 青萍大惊，单腿跳起来就要去找，已经绕着这块大石头转了好几圈的青风制止了她，柔声道：「没事的，你妹妹肯定是躲起来了。我感应到了她的气息，只是很快又消失了。算起来她已经在无尽海待了好多年，肯定比我们熟悉环境，这次也是我太心急，才吓到了她。」 第8页 青萍哽咽：「可是妹妹撞到石头上不见了……」 青风肃容：「正是不见了才好。」 要是见了，现在就该是蛋黄流一地了哟。 青萍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对啊，不见了好啊，不见了说明妹妹是躲起来了而不是脑残撞死在石头上蛋壳碎一地啊！ 一定是脚趾太痛影响了脑子，哼。╭(╯^╰)╮ 既找到了小女儿（被吓跑了），还确定了她活得好好的（被撞的地方只有一点碎石头），母女二人就放心啦，互相安慰着休息一会儿，就离开了无尽海。 却不是往三危山，而是往北海去了。龙十二虽然有些不着调，毕竟是北海王子，眼界智慧并不缺，早已看出无尽海的价值，毕竟面积这么大，足够把三个北海海族迁过来，龙王肯定会心动。 不管将来会不会有海族往无尽海迁徙，她们都得去跟龙王报备一下，一者感谢龙王派兵帮忙找女儿，二者也是先打个招呼避免日后误伤。 两只鸾鸟一前一后地飞走，在无尽海上倒影出美丽的倩影。厚厚的云层之下，无尽海很快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太阳从天空正中缓缓走到正西，光芒越来越弱，从一颗火球变成橙色的圆盘，安静，温暖。 白蛋蛋终于醒过来了，摇摇蛋壳，发现满眼都是星星，脑袋还晕乎乎的，感觉和在海底有一次被捲入大漩涡时特别像，用晕乎乎的小脑袋想了想，觉得还是睡觉比较好，于是又闭上了眼睛，非常的随遇而安。 长长地睡了一觉之后，白蛋蛋感觉好多了，伸了个懒腰，咕噜噜滚了两圈，发现自己还靠在那颗大石头上。 这石头可真大，她都看不到边，这石头也真硬，从来都是她撞碎别的石头，还是第一次被别家石头给撞晕过去呢。 忽略自己主动撞过去的事实，白蛋蛋不是很开心地绕着这颗大石头绕了一圈，发现这颗比自己硬很多的石头，竟然也比自己大很多，她足足滚了六十二圈才回到原点。 没错，虽然传承记忆七零八落的，但是聪明的白蛋蛋已经会数数了！ 也因此发现自己比大石头小很多，更加不开心了…… 白蛋蛋郁闷了一会儿，很快开心起来，因为她已经离开海底到达新世界啦！ 这里的阳光特别多，晒得她全身暖洋洋的，比在海底温暖许多，呼吸起来好像也更加舒服的样子呢。 滚圈累了的白蛋蛋开心地晒起太阳，晒着晒着，忽然一阵风吹来，吹在她的壳上，好像有一只温暖的手，从壳的这一面抚过来，又从壳的另一面离开。 这新奇的感觉彻底取悦了白蛋蛋，第一次接触到风的她满心雀跃，似乎想做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做，下意识地想追寻那奇妙的感觉。 如果此刻她已经破壳，肯定会和其他鸾鸟一样乘风起飞，可是还在壳里，只好开心地扇动小翅膀，上下左右来回挥舞，自顾自地玩耍。 于是大石头旁边便出现了一颗小「石头」，绕着一圈圈滚动，偶尔还会跳起来几步，看起来格外可爱。 至少，瑭就看得津津有味。 甚至在这颗不明物绕着他转圈的时候，把自己悄悄变大了些。 他猜测，这应该是一颗蛋，这么活泼，生命力旺盛，应该来自一个比较强大的种族。 像他，就很强大，虽然种族还不太明确。 这么想着，瑭也问出了声：「你是什么蛋呀？」 好听！ 这声音立马俘虏了隐形声控白蛋蛋，听到这个声音后立马大声回答：「我是鸟蛋！」还非常自豪地转了一圈，以展示自己的美丽和强大。 没想到能收到回复，瑭愣了一下，毕竟撞得那么狠还没哼一声，他还以为这颗蛋是先天有缺陷，没想到还是个小雏鸟。 瑭问道：「那你是什么鸟的蛋呀？」 白蛋蛋得意地在蛋壳里舞动了一下小翅膀，自豪道：「我是美丽、强大的鸟……的蛋！」 瑭暗笑，得，这也是个和自己一样，还没找到种族的。 此刻阳光正好，洒在大石头的身上，看起来格外美丽。白蛋蛋看看自己的蛋壳，颇为羡慕，小小声道：「你是什么蛋呀？」 瑭：「……我不是鸟蛋。我叫瑭，是一颗石头。」 「哦……」白蛋蛋发出满意的欢呼，原来不是蛋，而是一颗石头，怪不得比自己大且硬了，于是欢快地又滚了两圈，心里美滋滋的。 她还是最大的鸟蛋！老大地位保住了！︿(￣︶￣)︿ 瑭看着这颗滚来滚去的蛋，越看越觉得自己眼光好。他自开了灵智就在无尽海，每日里看潮起潮落，哪朵浪花长什么样都能数清，还数了很多小石头。虽然常常无聊地一睡几百年，可是毕竟年龄大，还是见多识广的，却从来没看到这么完美的蛋。 这么圆，这么大，这么光洁白皙，从哪个角度看都一模一样，不论什么时候看都是同样的样子，多么完美啊！ 白蛋蛋也觉得自己眼光好，岸上这么多石头，她随便一撞都能找到瑭，多么聪明呀，而且瑭这么大这么光滑，她悄悄蹭了好几次壳了，特别舒服！ 在浩瀚寂静的无尽海边，一颗蛋和一颗石头都觉得心情很好，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了天。 「瑭瑭瑭！你是什么石头呀？怎么这么好看？」 「我是很强大的石头，以后会变成人的。」 第9页 「那你一定是个非常美丽的人！」 「嗯。」 「你也一定是一只非常美丽的鸟。」 「那当然！我每天都晒壳的！我的壳这么美丽！」 「这里的阳光比海底多好多，我以后要一直在这里晒太阳！」 「……这个是月亮。」 「啊！月亮真好看呀！」 自尊心略受打击的白蛋蛋咕噜咕噜地追着月亮跑了，认错了又怎样？她会跑呀，她还会游水呢！ 跑了一会儿，看到瑭还是在原地站着，皎洁的月光洒满他全身，看起来更加美丽了。 白蛋蛋为这与众不同的美心动，决定再给瑭一个机会回去找他，顺便蹭蹭壳。 下一刻，披着月光星辉的瑭动了，他一个移动，像人跨了一步似的，一下子就到了白蛋蛋面前。 好，好优雅啊～ 白蛋蛋脑海中蓦然蹦出个新词儿，仰望着一步跨越这么远的瑭，突然觉得自己滚动前进的方式很不优雅！ 于是整个夜晚，就在白蛋蛋练习非滚动前进中度过了。 天色微亮的时候，白蛋蛋终于学会了旋转前进，像一道小旋风似的绕着瑭转圈，虽然有点头晕但还是很开心：「瑭瑭瑭！我会走了！」 瑭：……其实只是前后滚动和左右滚动而已，到底有什么差别？ 非常担心这颗鸟蛋缠着自己再示范，瑭真诚地表达了赞美之情：「是啊，你真聪明，两种走路方式都特别优雅。」 白蛋蛋更开心了：「我觉得也是！」然后靠在瑭身上，呼呼睡了过去，圆滚滚的壳被跳出海面的朝阳映成暖暖的金黄色。 瑭看了会儿白蛋蛋，也悄悄睡着了。 他本来就是一颗石头，太阳升起的时候，就认真晒太阳好了。 *** 三危山上，青风正强迫青萍和她一起收拾东西，包括掉落的青鸾羽毛、捡来的孔雀尾翎、玉石小弹珠、磨牙专用桃树枝、青鸾羽毛护理香膏等等，还准备再多带两个摇篮！ 「娘啊，这个毽子就不用带走了吧，妹妹还没破壳呢，怎么可能会踢毽子？」青萍拿着个羽毛做成的小毽子，想要收起来。 青风一票否决，把毽子好生放到二号摇篮里——已经准备了三个花色不同的摇篮了——藏得严严实实，道：「这可是你小时候掉毛做的，一定要带上。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总是掉毛，一掉毛就哭。」 当然记得。青萍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那时候她掉毛，掉得简直像个芦花鸡，当娘的不但不安慰她，还要把她掉落的毛做成毽子踢着玩儿，觉得毛有点儿少，还用梳子给她梳毛，使劲儿梳掉了几根儿做毽子！ 「还有这个摇篮，这三个都带上，我先收拾着，你到百花仙子那里去采点花，回来再装饰一下。」 青萍无奈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娘你记得带点奶粉啊，妹妹破壳了可以先喝点。」 青风揉揉额头，笑道：「瞧我，连这个都忘了，算来你妹妹也快破壳了，这些东西都得准备上。三个摇篮真不够，我再去拿两个大点儿的！」 青萍：…… 算了，她还是先去要点花吧。 第6章 友谊 难得遇到这样合心意的伙伴，白蛋蛋和瑭飞快地发展出了纯真的友谊。 白蛋蛋虽然蛋龄不小，却常年在海底独自待着颇为寂寞，这会儿有个沉默识趣的听众，便一股脑地开始炫耀，隔着厚厚的蛋壳喋喋不休。 「我在海底是老大，所有地方都是我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有的沙丘很漂亮，白白的，有的就很丑，我只去漂亮的。」 「每天我都晒太阳和月亮，所以我的个子越来越大，壳也越来越漂亮。还特别结实！」在认识瑭之前从来都是一头撞碎其他石头的呢。 「海底还有一些丑丑的东西，但是听不懂我说话，所以我都不跟他们玩。」 「瑭你能听懂我说话，真是特别好。」 「你真是一颗好石头。」 无尽海终年没有生灵，何况是深深的海底，是以白蛋蛋百年来的生活真是乏善可陈，努力炫耀也撑不住场，很快就说完了，只能继续兴奋地绕着瑭走来走去，练习新学会的走路姿势。 瑭静静地听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这枚蛋。 明明之前自己在无尽海伫立了数万年，从不曾有过什么修炼之外的想法。 看白蛋蛋滚得开心，他再次真诚地夸赞：「你这种走路方式真好看。」 因为太圆了分不清她是在前后滚动还是在左右旋转，瑭只好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说法。 白蛋蛋更加开心了，抬起头准备说说海底一跳一跳的那些东西，忽然感到有东西落到壳上了。 是水滴。 可是和海底的水感觉又不同，这些水似乎更加软一些，柔一些，还带着点儿温温的感觉。 白蛋蛋打了个滚，让蛋壳的每一面都感受到这不一样的水。 她仰着头——虽然看起来只是一颗圆滚滚的蛋晃了晃——好奇地问瑭：「瑭瑭瑭！这是什么水呀？好舒服！」 瑭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道：「是雨水。天上下雨了。」 白蛋蛋边打滚边问：「为什么会下雨呀？」 瑭认真想了想：「因为夏天到了。」 白蛋蛋在不甚清晰的传承记忆里扒拉一阵，兴奋地道：「我知道我知道！有夏天还有冬天！」 第10页 瑭轻轻晃了一下：「对，你真聪明。」 雨越下越大，交织成连绵的雨幕，那点儿温温的感觉很快就被冰冷取代，白蛋蛋觉得有点冷，想回到海底去，可是又捨不得瑭，想了想决定躲到地下，于是旋转着在地上刨坑。 瑭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颗蛋的小算盘，靠近白蛋蛋的部位悄悄闪了闪，露出个不大不小的凹坑，然后对自己莫名喜欢的鸟蛋发出了邀请：「来我这里吧，我可以帮你挡雨。」 越来越大的雨幕下，那凹坑像个温暖的巢。白蛋蛋只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跳了进去，舒服地躺下，长嘘了口气：「瑭，你真是一颗好石头呀～」 瑭轻轻动了动，又把凹坑变大了点儿。虽然硬得能撞晕白蛋蛋，但此刻这个小小的凹坑却一点不硬，甚至还有个平滑的坡度。 白蛋蛋于是躺得更舒服了，来回翻面蹭了蹭壳，她很快闭上眼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眼前一片白茫茫，一团团白乎乎的东西从天上往下掉，呼呼地打着转儿。 白蛋蛋感觉更冷了点儿，在蛋壳里来回呼扇翅膀才觉得暖和起来，跳起来蹭了蹭瑭，问道：「瑭瑭瑭！这是什么呀？」 顶着一脑袋雪的瑭回答：「是雪。冬天到了就会下雪。」 白蛋蛋「哦」了一声，突然惊讶地叫道：「哎呀瑭！夏天过得好快呀！冬天也到得好快呀！这么快就没有夏天了！」 瑭：「……是的。岸上的季节，不是特别准时。」 白蛋蛋趴在凹坑里往外看，直看得眼睛发花：「瑭，你有没有发现，这些雪特别漂亮，像，像——」 「像花一样。」瑭善良地做了补充，「所以这些雪也被叫做雪花。」 「哇～」白蛋蛋很崇拜：「瑭，你懂得真多～这些雪花真漂亮，花都是这么漂亮的吗？」 瑭想说是，但是想想这数万年他也没见过什么花，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印象，面对小心地扭着身子与其说是蹭壳不如说是撒娇的白蛋蛋，却不好说实话，只好含糊道：「是的，你看每天海里的浪花，也是很漂亮的。大风的时候就大一些，没风的时候就小一些。」 「哦，那浪花是什么时候开呢？」 「它们每天都开。」 「你会看着它们开吗？」 「会。」 「你会每天都看吗？」 「会。」 「你也会开花吗？」 「会——」 说出去的话来不及收回，白蛋蛋已经发出了更加崇拜的声音：「(*@o@*) 哇～」 瑭：…… 为了防止这颗蛋再问出什么来，瑭很心机地改变了凹坑的形状，让它更深了些，也挡住了外面更多的风雪，在白蛋蛋扭着壳要开口的时候，飞快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有名字吗？就叫蛋吗？」 白蛋蛋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名字！ 原来在海底孤身一蛋，随便怎样也无所谓，上了岸也就瑭这一颗石头，她一直「瑭瑭瑭」的叫着，却没发现到哪里不对。要不是瑭发问，她竟从没想过，她竟然是没有名字的！ 天哪，连那些可恶的闯入者们都有名字，什么十二十九的，她，一颗这么美丽这么强大的蛋竟然没有名字！！！ 白蛋蛋简直惊呆了！ 可是，她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白蛋蛋陷入了沉思。 感受到这不同以往的沉默，瑭小心地唤了一声：「蛋？鸟蛋？海鸟蛋？」 白蛋蛋：……她才不要这么难听的名字！ 白蛋蛋愤怒地撞了一下瑭：「不许叫！我的名字肯定没有那么难听！我，我应该叫——总之我肯定是有名字的！」 「等我想起来了就告诉你。」 瑭对名字并不纠结，反正这里只有他和这枚蛋，即使两个生灵都没有名字也无所谓。感觉到小伙伴似乎有些不开心，瑭福至心灵地转换了话题：「你走路那么优雅，你的名字一定也很好听。」 「那当然～」白蛋蛋重新开心起来，「我走得特别快，在海底更快呢。瑭瑭瑭，你为什么不走路呢？」 瑭把凹坑稍微调整了下，让白蛋蛋待得更舒服一些，「我一开始也是经常走路的，可是后来走遍了无尽海，发现到处都一样。」 一样的压着层云的暗沉天色，一样的泛着冷光的海水，一样的光秃秃的石头海岸，一样的每天潮起潮落。 「于是我就找了个地方待着啦。」 「我也是！」白蛋蛋更加开心，小伙伴和自己一样呢，「我每天在海底走来走去，去更高的沙丘，可是沙丘都一样，后来我就随意地来回游动了。」 毕竟她是一颗会游水的蛋，非常值得自豪。︿(￣︶￣)︿ 「海底的石头有些很美丽，我就把它们堆到一起，那里就是我最喜欢的地盘。我常常去找石头。那些石头都没有瑭你美丽。」 被这么直白地夸赞，瑭也很开心，道：「其实我也在找东西，找了好多好多年才找到一个，还有好几个不知道在哪里。」 于是他在随意滚动好多年之后，找了个地方安静伫立，一步也没有动过，直到被一枚蛋砰然撞上。 「岸上你都找过了吗？」 「是呀，我以前个子小走路快，每天都在找呢。」 瑭也喜欢找东西呀。白蛋蛋想了想，认真道：「要不，我们去海底玩吧？你要找的东西，说不定就在海底呢。」 第11页 「咱们一起，去我的地盘吧！」 第7章 海底 大雪密布的无尽海，瑭和白蛋蛋一起出发了。 离开瑭的地盘，他们要到白蛋蛋的地盘去了。 瑭很贴心地再次变化，把白蛋蛋包在了身体内部，留出个小小的口让她往外看，然后缓缓地朝海中走去。 作为一颗巨大的石头，瑭的走路姿势非常优雅，没有滚动也没有翻转，只是侧了下身便前进好远，以一个略显奇怪的姿势平稳前进，看起来有种「正在行走的是个人」的错觉。 很快就到了海边，瑭顿了顿，问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第一次上岸就赶上了夏天和冬天的白蛋蛋很蒙圈，这一片白茫茫她根本不认识呀，想了想道：「我们先下去吧，到了海底我就认识路啦。」 瑭带着白蛋蛋朝海中走去，然后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掉到了海底。 真的是掉，因为瑭的身体很重，带着白蛋蛋也一咕噜沉到了底儿，只来得及看到一串串气泡在眼前出现又消失，就到了熟悉的海底。 「哇～瑭你走路好快呀！」白蛋蛋再次崇拜。 没想到白蛋蛋都能游水自己却跟个普通石头似得直接沉底的瑭：「……嗯，我个子大，走得快。」 海面上大雪纷飞，海底却一如既往，水温不冷不热，有着非常微弱的光，不是日光或者月光，而是后来出现的会发光的一种贝壳。 一闪一闪的，像暗夜里的星子。 白蛋蛋开心地扑过去——回到熟悉的地方后她又可以藉助水的浮力在泥沙上滑行一小段距离了——在小贝壳一旁转来转去：「瑭，这里好亮呀！一定是因为我带你下来它们才发光的！」 刚刚适应了海底亮度的瑭：……海底竟然这么暗我的小伙伴眼神一定很好。 既然到了自己的地盘，白蛋蛋很大方地带着瑭巡视去了，一路上冲散了成群的大鱼和小虾，还发现了几丛珊瑚。 这些就是瑭给那些丑东西取的名字了。 瑭真厉害。白蛋蛋很羡慕，暗想要是以后想不起来名字就让瑭帮她取一个，要最好听的。 白蛋蛋和瑭在海底走走停停，终于等到了雪停，因为微弱的月光又照到海底了，那些鱼和珊瑚，看起来都更加美丽了。 白蛋蛋也看到了自己留下的痕迹——凌乱的长长的几道沟壑，其中有一道特别深——于是顺着这些痕迹将瑭带到了自己的秘密地盘，然后疯狂旋转将泥沙溅的到处都是，终于露出了下面的宝贝。 在一堆颜色偏白的泥沙中，零零散散放着几块珊瑚、十来颗圆圆的带着点条纹的石头，这些东西包围着一颗绿色的散发着幽幽光芒的不规则物体，在冷而暗的海底显得极为特别。 白蛋蛋得意地展示自己的宝贝：「看，是不是特别漂亮？我最喜欢中间那个啦，它还会发光呢。我一出生就看到它了，后来怕别的东西抢走，就把它埋起来啦。」 白蛋蛋扭头催促：「瑭你快看呀！啊瑭你怎么了？你怎么一闪一闪的？瑭你是要碎了吗？」 没有人回答白蛋蛋的问题，散发着幽绿光芒的不规则物体迳自旋转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光芒也越来越亮，然后缓缓浮起来，在半空中旋转了一会儿，砰地一声撞进了瑭的身体。 瑭的整个身体都在发光！ 他几乎是一颗绿色的石头了！ 白蛋蛋惊呆了，她小时候天天在这里玩，后来玩得实在是腻了才离开这里，只是偶尔回来巡视地盘留下痕迹，那个绿色的东西一直发光，从来没有变过，不管她把这个东西怎么撞飞、埋到地下，它都老老实实的。 今天瑭一来，它就撞瑭去了，简直欺负石头！ 白蛋蛋愤怒地跳起来想撞到同样的位置把绿东西撞出来，却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挡住，在水里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她不甘心地在壳里呼扇翅膀，以一个更加凶猛的姿势撞过去，再次被弹飞。 被撞飞好几次之后，白蛋蛋喘了几口气，蓄力之后再次撞击，这次，隔膜消失了。 猝不及防的白蛋蛋瞬间被撞晕过去，颓然如一颗废蛋般倒在了海底。 再次睁开眼睛，白蛋蛋就看到了默默守着她的大石头。 白蛋蛋：「瑭？你，你是不是更大了？」 大石头晃了晃：「嗯。」 白蛋蛋过去蹭了蹭，肯定地道：「还更硬了。」蹭起壳都不舒服了，以后可不能再随便撞瑭了，她现在都能依稀看到几颗星星。 瑭又晃了晃：「嗯，我融合了一点力量，所以又长大了一些。谢谢你，那个绿色的石头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你帮我找到了它，我才能变大。」 难得说完这么长一段话，瑭挪动了一下，蹭了蹭圆滚滚的白蛋蛋。做完这个略显亲昵的动作，他似乎有些害羞，又安静地站着了。 白蛋蛋：……虽然自己喜欢的绿色石头没有了，但是小伙伴能长大也挺好的，这样想想也不错，以后再和瑭一起找个更加好看的绿色石头好了！ 小脑袋里的念头飞快转完，白蛋蛋心情很好地绕着瑭转圈，发现整整增加了十四圈！ 白蛋蛋很羡慕：「瑭，你果然长大了好多～」 瑭的声音却有些低沉：「是呀，我长大了很多。」 白蛋蛋没想那么多，转完圈又把剩下的宝贝埋起来，然后在海底像个小炮弹似得来回移动，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第12页 她的地盘太大了，做标记是很必要的。 忙忙碌碌打理好自己的地盘，白蛋蛋热情邀请瑭继续往前走，去看看她最爱的白色沙丘。 瑭拒绝了。 白蛋蛋很不开心，跳起来就要撞瑭。 瑭的身体闪了闪，将沉甸甸的白蛋蛋放到新的凹坑里，声音更加低落了：「我不能动了，不能陪着你一起走了。」 许是因为长大的缘故，瑭的凹坑更加舒适了，竟有些软软的，白蛋蛋趴在里面，非常困惑地转了个圈，又跳出来绕着瑭转，不解地道：「为什么不能走呢？长大了不应该走得更快吗？」 像她，自从长出翅膀后就走得更快了，海底很多鱼都比不上她。 瑭蹭了蹭白蛋蛋，轻轻地道：「我跟你不一样，越长大就越重，现在突然变大，也重了很多，我能感觉到，有好长时间我都不能走路了。除非——」 「除非我能变成人，有两条腿，才能重新走路。」 「现在，我只能站在这里了。」 巨大的石头伫立在海水中，半截陷入了泥沙中，海水从他的身上流过，在和泥沙接触的地方冒出一串串气泡。 那是瑭正在往海底沉，一点点陷入泥沙之中。虽然非常缓慢，但确实在下沉。 白蛋蛋再次惊呆，她常年在海底，觉得最大最重的就是自己，可是她自己能在海底旋转着前进，还能呼扇翅膀控制方向，甚至游水到岸上去，从来没想到，原来真正的石头是会一直下沉的。 只是突然长大而已，为什么会重那么多？ 白蛋蛋着急地绕着瑭转圈，时不时撞一下，发现瑭还在缓缓下沉，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幸运的是，在没顶的前一刻，瑭终于止住了下沉的趋势。 白蛋蛋大大松了口气，要是瑭被埋住，凭着她的力量，还真是挖不出这个小伙伴。 瑭也松了口气，道：「别担心，我是吸收的力量太多才会这样，等我变成人以后，一定跟你一起去巡视地盘。」 白蛋蛋点头：「那太好了，我们可以走遍海底呢。」 瑭说道：「其实我在岸上也有地盘，我们见面的那块地方就是我的地盘，你以后上岸了能帮我去巡视吗？」 白蛋蛋：「当然可以！我最会巡视地盘了！」还会做各种不同的痕迹吶～ 瑭又问道：「那你能今天就到岸上去吗？之前有陌生人来到无尽海，还有人踢我，我很担心他们抢走我的地盘。毕竟，我好长时间都不能上去了。」 白蛋蛋油然生出强烈的责任感：「当然可以！我这就上去，一定帮你守住地盘！」想到那天从天上冲下来抓她的大鸟，还是有点小紧张，声音低了不少，「万一打不过我就下来找你，然后一起上去把他们赶跑。」 瑭认真地道：「好。」顿了顿，又道，「你快到岸上去吧。」 白蛋蛋旋转了几圈，向来活泼的她终于有些闷闷的，看着只露出一小部分的瑭：「可是你自己在这里不能动了，以后可怎么玩耍呢？」 瑭竟然笑出了声，那声音低沉悦耳，十分动听，白蛋蛋瞬间听得着了迷，在心中羡慕不已。 笑声止住，瑭温柔地说话了：「虽然不会动，但是我会开花呀。」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开花给自己看的。」 「你要不要看看？」 不等白蛋蛋回答，瑭露在外面的顶部忽然动了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涌出来，接着，一片小小的石头花瓣显现出来，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和第五片，五枚花瓣弯曲成不同的弧度，组成了一朵妖娆美丽的白色花朵。 在深深的海底，奇特的白色花朵缓缓绽放，又在无尽的海水中慢慢凋零，除了一点很快被淹没的粉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虽然开花时间很短，白蛋蛋却觉得瑭的花比雪花和浪花都漂亮！ 这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花！ 她声音都放轻了，发出一连串赞美：「瑭瑭瑭！你真美！你真是颗美丽的石头！你开花真好看！」 「那当然啦。我吃了你的宝贝，等将来送你一朵花好不好？」 「好呀好呀！」 「那你记得帮我巡视地盘。」 「好！」 「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 第8章 相认 一回生二回熟，白蛋蛋这次非常顺利就上了岸。 雪已经停了，在阳光暴晒下没有留住一丝痕迹，海面上也暖洋洋的，白蛋蛋开心地随水飘荡着泡了一会儿壳，才咕噜噜来到瑭的地盘。 上次她一头撞到了瑭身上，出师不利，这次就非常优雅了，旋转着过来巡视地盘，就看到了一个宽广的深深的大坑。 瑭个子很大，也真的很重，常年在这块地方待着，就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要不是太阳太大，这里积存的雪水都能让白蛋蛋在里面游水了。 白蛋蛋绕着坑转了一圈，发现不大不小正是刚认识时瑭的身量，于是开心地又去坑里滚了好几圈，然后非常尽职的在坑的外围划起了道道。 帮不能走路的小伙伴巡视地盘，白蛋蛋觉得很有必要在这里留下深深的痕迹，加之岸上沙子不比海底，干燥又粗糙，白蛋蛋足足用了十天才留出让自己满意的痕迹。 得意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成果，白蛋蛋非常自豪，这次的痕迹简直完美！ 第13页 就是蛋壳变得有些不光滑了，需要好好泡泡，再长大一些才能美丽起来。 欢快地滚到水中，白蛋蛋在温暖的海面上惬意漂浮，觉得蛋生非常美好。 唔，要是瑭在的话，就更好了。 这么想的白蛋蛋很快就朝着海底而去，这次没有瑭的体重加持，她花了不少力气才回到和瑭分开的地方。 冷而暗的海底一如往昔，她的小石头们和珊瑚都在，可是瑭却不见了。 白蛋蛋觉得瑭肯定是整个沉入泥沙中了，于是来回旋转着找，可是等太阳和月亮来来回回许多次，她把这块秘密地盘三倍大的泥沙都甩出去之后，还是没有找到瑭。 她找的蛋壳都疼了，瑭还是没有出现。 瑭到哪里去了呢？ 白蛋蛋在海底晒了很久的太阳和月亮，发现还是想不通这个问题，终于决定放弃，朝着温暖的海面而去。 外面的阳光和月光都暖，她还是上去好了。 说不定，还能等到瑭呢。 海底一霸白蛋蛋，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地盘，成群游过的大鱼再也不用担心有蛋撞过来搅得它们晕头转向了。 岸上的阳光更暖，月光更美，还有星星，还有风，偶尔还有雨和雪花，还能每天看浪花，一切看起来都好极了。 除了没有瑭。 白蛋蛋恹恹地躺在瑭留下的坑里，悠悠嘆了口气。 没破壳的她还不明白，这种感觉，就叫做思念。 *** 白蛋蛋晒着大太阳的时候，思女心切的青风终于装备好东西来无尽海了，青萍还额外带了个大包裹，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这次，母女二人毫不费力地就看到了坑里的白蛋蛋。 「娘快看！那就是妹妹吧？」青萍的话音里罕见地带了一丝迟疑。 无他，这颗蛋比昨天见的时候大了好多，上次还是一个西瓜大小，这次至少是一颗大南瓜了！ 青风横了青萍一眼，道：「说什么傻话呢？那当然是你妹妹，不过长得快了一点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等青萍反驳，又道：「这次可千万要人形下去，万万不能像上次那样把你妹妹吓跑了。」 青萍点点头，她的脚趾现在还隐隐作痛呢，再来一次搞不好爪子就废了。可是奇怪，当时的那块大石头怎么不见了？ 没等青萍想明白，无尽海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次，俩人早早变成了人形，然后一人提着一个大摇篮，分两个方向朝着白蛋蛋走去。 和强悍的青鸾原形比起来，青风和青萍此刻的形象都极为美丽，放在仙子遍地的天庭也毫不逊色。一温婉一靓丽，两个风格不同的女子走在岸边，让无尽海都增色不少。 可惜不包括正在晒太阳的白蛋蛋。 瑭总也不变成人，也不来找她玩，她不开心一阵后很快习惯——毕竟一颗蛋独自过了上百年现在只是回到原来的状态而已——每日里照常晒壳、玩耍、巡视地盘，还增加了泡澡项目。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对青萍来说她只是返回三危山收拾了一天东西，转眼再见就觉得妹妹长得简直太快，可是对白蛋蛋来说，这段时间她过了好几个夏天（下雨的时候）和好几个冬天（下雪的时候），这就是好几年呀，她当然要长得更大了！ 她现在，可是无尽海的老大！ 只是老大的地位马上就迎来了挑战，很久以前过来的闯入者竟然又来了，还一人提着个奇怪的东西，白蛋蛋左右转了转，看这俩人露出奇怪的笑容朝着她走来，当机立断朝着海中滚去。 打不过就跑才是真绝色，留下来二打一肯定要吃亏的！ 青萍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上次她朝着妹妹飞去，妹妹一头撞石头上了，现在朝着妹妹小步走过去，妹妹竟然要投海！ 她长得这么可怕吗？幸亏她们早有防备！ 青风手中篮子一晃，一根绿色的绸带朝着白蛋蛋飞去，不顾这颗大如南瓜的蛋滚动挣扎，愣是把她逮到了岸上。 白蛋蛋：糟糕，我被抓住了！t_t 过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女儿（虽然被绸带裹得严严实实），青风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把抱住了白蛋蛋，泪如雨下。 白蛋蛋：这个人下雨了怎么办啊啊啊！ 被人抱在怀里，白蛋蛋感觉非常新奇，距离这么近，她感觉到这两个人没有恶意，甚至还有种奇特的想亲近的感觉。 不理解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看「雨」越下越大，白蛋蛋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这一扭，就从哭泣的青风怀里掉地上了。 扑通一声，两个人一颗蛋都安静了。 白蛋蛋觉得有些受伤，旋转着就要往海里走。 青萍忍住笑，急忙扑过去把沉甸甸的妹妹拦住抱起来，连吹了好几口气，安慰道：「不哭不哭，娘不是故意的，只是你个子太大了没抱住。不疼啊。」说完又呼呼吹了几下。 白蛋蛋：「你在干什么呀？」 清脆的小声音响起，又脆又甜，青萍的眼圈瞬间红了。 这是她的亲妹妹啊，却在这不毛之地待了这么多年，痛了没人吹吹，冷了饿了也没人管，此刻一开口，却是这么无忧无虑，叫她怎么能不心疼呢？ 青风见白蛋蛋被拦住才松了口气，急忙跑过来接过白蛋蛋，虽然女儿很重还是坚持抱在怀里，哽咽道：「好孩子，我是你的娘呀。」 第14页 「娘？」白蛋蛋很困惑，这次吸取了教训没有扭动，只是轻轻地晃了晃。 「哎。」青风眼泪又淌了下来，流了白蛋蛋一身，「好孩子，娘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娘好想你，每天每天都在想你！呜呜！」 白蛋蛋悄悄呼了口气，想我？是像我想瑭那样想我吗？ 担心娘亲再次抱不稳，青萍急忙过去托住南瓜大的妹妹，道：「姐姐也很想你，一直在找你呢，你还记得姐姐吗？」 白蛋蛋又晃了晃：「不记得。」 青萍悄悄松了口气，不记得就好，就让妹妹以为上次抓她的是别人家的鸾鸟吧！ 青萍将篮子放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边拿边道：「来妹妹，快来看看给你带的东西，这个是摇篮可以晚上睡觉，你喜欢在哪个里面睡就用哪个。这个，是给你擦壳用的，擦上会更加美丽的。这几个，是让你拿来玩的，你看，一踢就滚远了，特别好玩。」 趁白蛋蛋看着大女儿的时候，青风仔细抚摸了一遍白蛋蛋的壳，确定女儿好好的才放下心来。 新鲜东西摆了一地，白蛋蛋满意地来回看了看，最终选中了插满花朵的绿色摇篮，扑通一声跳进去，开心地转了好几圈。 青风和青萍同时松了口气，幸好这篮子不是凡物，能大能小，否则女儿/妹妹肯定要伤心了。 白蛋蛋躺在舒适的摇篮里，软软的，香香的，觉得这是自己有意识以来躺过的最舒适的窝！简直忍不住要打滚！ 于是顺从本心的滚了十来圈，才呼扇着小翅膀转了个方向，看向面前的两个人，非常有老大风范：「说吧，你们为什么要找我？」 青风&青萍：……为什么还没破壳的鸾鸟就这么不好糊弄？ 「你来说。」在蛋壳里威严地挥了挥翅膀，白蛋蛋指定了青萍来说。 青萍得到钦点，飞快地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虽然在人间过了百多年，然而天庭才不过数月，是以这个不长的事件很快就讲完了，饶是青萍穿插强调了家人对白蛋蛋浓烈的爱，也没撑住场子，很快就讲完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妹妹。 白蛋蛋努力保持深沉，继而想到自己还在壳里别人看不到，又放松下来，问道：「我真的是青鸾吗？你说青鸾鸟是住在树上的，为什么我会在海底？我还会游水呢。」说完自豪地晃了晃蛋壳。 青萍：……醒醒啊喂你不是只海鸟！ 青风一脸羞愧，都是她太任性，才让小女儿掉在无尽海底，犹豫了一下，终是将完整的前因述说了一遍，道：「都是娘不好，才让你流落在外，以后娘会好好补偿你，照顾你，好吗？」 白蛋蛋想了想，宽宏大量地点了点头，在青风手上蹭了蹭，又到青萍手上蹭了蹭。 青萍简直开心到飞起，恨不得化成原形飞上几千里，按捺住心中喜悦之情，道：「好妹妹，你还有其他问题吗？娘和姐姐——」 带你回家好不好？ 和妹妹相处了这么一会儿，她和娘亲都看出来妹妹的传承记忆不完整，零零碎碎的，就想着赶紧将妹妹带回去，赶在破壳之前把青鸾一族的传承教给她。 摇篮里，白蛋蛋转了好几圈，终于开口，声音里带了点小小的兴奋：「有呀，你先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青风&青萍：…… 糟糕，怎么把这茬忘了！ 第9章 名字 青风默默地僵住了。 当初怀大女儿的时候，她和萧离你侬我侬感情正好，不知道想了多少名字，最终定了萧青萍这个听着有些怪异的名字。这样也好，两人决裂之后大女儿就直接以「青萍」为名了，和原来相差不大。况天界中人对姓氏原就看得不太重，越实力强悍的神和仙越是不看重姓氏，卜一卦取名或者感应天道获得名字的大有人在，这点倒真没什么好在意的。 只是现在，该如何给小女儿取名？ 青风很发愁。曾经的名字她是一个都不想用了，那么现在，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没有名字，小女儿会不会很伤心？会不会觉得她根本不爱她然后不跟她回家了？可是现在随便说个名字，那就太仓促了啊！怎么能这么对小女儿呢？ 还是先取个小名吧！大名回去占卜后再认真选。这样就完美了呀！ 青风为自己想出来的主意暗暗叫了声好，正在飞速思考什么样的小名合适，就听青萍问道：「妹妹，那个坑是你的吗？」声音之温柔远胜平日，显然是在给她拖时间。 青风：干得不错！ 白蛋蛋很开心，还有些小得意：「是呀，现在是我的啦。」等到瑭回来，她会再跟他交换的，现在这整个无尽海岸上都是她的地盘啦。o(￣ヘ￣o#) 青萍：「真不错，这个坑一看就，额，很结实。」转头看了眼那个坑试图再找出一点溢美之词，忽然发现坑周围的沟壑竟然是个字，虽然有些乱，还是能辨认出是个「兮」字。「这个坑旁边的字也很好看，这个也是你写的吗？」 (*@o@*) 哇～ 原来我划的还是个字呀，怪不得这个标记看起来最美丽！白蛋蛋悄悄自豪了一下，飞快承认是自己弄的，「但是不是写上去的，是我划出来的。我有很大很大的地盘，需要经常巡视，每次巡视都要留下痕迹。我常常划这个做标记的！」 旁听的青风再次僵住了。 第15页 这，这就是小女儿的名字啊。生而无教，自己懵懂着长大，还能划出个字来，这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才赐予她的指引呀！ 悄悄掐算了一下，得出个大吉的结果。青风再不犹豫，拎过小女儿——南瓜大的白蛋蛋还在摇篮里趴着享受——郑重地道：「你当然有名字，你的名字，从出生之时，就被上天定好了。」 「汝名青兮。」 话音落下，无尽海忽然起风，不知从哪里刮来的大风浩浩荡荡，吹去了厚厚的云层，本就温暖的阳光霎时热情起来，照耀着无尽海的每一个角落，无边无际的海水泛起一层浅浅的金色光芒。 青风大喜，抱起白蛋蛋对着天边拜了三拜，柔声唤道：「青兮。」 白蛋蛋也很开心，无尽海云彩很多，她还从没晒到过这么美的太阳呢，兴奋地跳下来转了好几圈，大声叫自己：「青兮！青兮！青兮！」 今天真是个好天呀，她有了娘，有了姐姐，还有了名字，现在还有了美丽的太阳，她好开心！ 青兮好开心！ 白蛋蛋欢快地转着往前跑去，时不时唤自己一声。青风找到女儿放下了心中大石，现在看青兮这么开心，忍不住笑出声来，先是轻轻地笑，很快变成了哈哈大笑。 青萍追着这个找了好多年才找到的妹妹跑，让她小心看路，跑着跑着也忍不住畅快地大笑出声。 母女三人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洒满了寂静的无尽海。 *** 坐在母亲背上……的摇篮里，白蛋蛋，哦不，现在应该叫青兮了，在度过最开始的那一点紧张后，迅速兴奋起来：她现在，正在天上飞呢！ 高远的天空那么蓝，一朵朵的云那么白，至于被远远落在身后的无尽海，现在已经变成个小小的水坑了。有或猛烈或温柔的风从蛋壳上拂过，还有或湿润或干燥的云彩被一朵朵打散又聚拢，还有姐姐轻轻地给她的壳涂上香香的油，青兮简直兴奋地要飞起来了！︿(￣︶￣)︿ 原来还有其他鸟从她们身边飞过，随着越飞越高就只剩下她们仨了，这整片天空，现在都是她的啦！ 青兮开心地呼扇起小翅膀，应和着蛋壳外的一阵阵风。 青萍毫不怀疑，若是现在已经破壳，小妹妹绝对一息也安静不下来。瞧，现在在摇篮里还来回转圈呢，她不得不稍微用了点儿力，才给妹妹全身涂完香膏。 青风虽然在飞，却一刻也没有忽略小女儿，看小傢伙这么开心，特意放慢了速度，带着女儿慢慢飞，让她感受一下高处的风景。 如此飞了大半天，后面的路程就被青萍接过，毕竟青风身体刚好，不适宜长期飞行。青风想了想，也同意了。 青萍在半空中化形，巨大的鸾鸟抖开翎毛，划出个漂亮的弧线，与此同时，青风迅速变为人形，将摇篮提在手中，飘然跃到青萍背上。 青风摸了摸大如南瓜的蛋：「青兮乖，咱们很快就到三危山了，到家了娘带你好好玩。」 青兮开心地蹭了蹭青风的手心，忽然道：「娘娘娘！上次有闯入者到了我的地盘，后来他们走了有个大鸟飞过来抓我，那个大鸟就是姐姐吧？」 如此肯定的语气…… 青风抽了抽嘴角，悄悄揪了青萍的羽毛一把，道：「是啊，那个就是你姐姐。她不是要去抓你，就是看见你太激动了，飞得快了点儿。」 身下的鸾鸟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加快了飞行速度。 青兮毫无障碍地接受了青风的解释，毕竟要不是姐姐她也不会撞到瑭身上，于是在摇篮里晃了晃，盯着外面的云彩慢慢闭上了眼睛。 到底年龄小，之前玩耍了一天，现在又第一次在高空飞，青兮兴奋劲儿下去后很快就睡着了，在蛋壳里呼呼地打着小呼噜。 青风爱怜地看着沉睡的小女儿，感觉心头缺失的一块终于被填满了，俯下身轻轻吻了吻蛋壳。 青鸾鸟的蛋壳有极强的隔绝作用，一般人都无法窥探其中，她这个当娘的也只能模糊看到一点点，她心爱的小女儿，貌似已经有翅膀了，只是还没长到可以破壳的程度。 等回去之后，一定要给青兮好好补补。这么大的蛋壳肯定也很厚，长得不健壮可出不来呀。 趁着妹妹睡着，青萍再次加快了速度，她得早点带着妹妹回家，把玩具什么的都拿出来，一定能哄得妹妹忘记之前的误会！ 可惜这路程似乎註定不顺，在距离三危山还有两千多里的时候，母女三人被数朵云拦住了。 虽然腾云驾雾姿势摆得很足，但实际上驾着云拦路的只有两个人，其一是狐族的一个长老，名唤胡依依，另一个小些的据说是她的侄女，叫做胡媚儿。 胡长老的另一个侄女，就是萧离上神当年带回来的胡霓裳了。 青萍打眼一扫就认出了对面的两只狐狸，概因青风重伤萧离也被重伤胡霓裳闭门不出据说也重伤的那段时间，青萍安置好青风后很是跑到狐族狠狠收拾了那老族长几次。 胡霓裳所在的狐族不是什么跟脚很高的妖物，和青丘狐完全不能比，只能算旁支的旁支的旁支，眼下族中不但有狐修炼有成还和萧离上神修成了正果，大部分狐狸都与有荣焉，觉得青萍是无理取闹，很有几个冷嘲热讽的，最后都在青萍的利爪下满地打滚涕泪横流。 这所谓的长老就是前倨后恭的一个，只可惜态度变化太快青萍没有来得及发挥，心中颇为郁闷。今天一看那胡长老的脸色，青萍恨不得立马上前给她两爪子，可惜母亲还在她背上，而且大闹狐族的事一直瞒着呢，只好硬生生忍下来，翻了个白眼，冷声喝道：「哪里来的杂碎挡路？还不赶紧让开！」 第16页 胡长老手中抱着个锦缎包裹的小襁褓，脸上满是得色，听见青萍这话也不恼，反而行了个礼：「胡依依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给两位问个好。」瞅着青风冷沉如霜的脸，笑得愈发娇艷，「顺道也给夫人道个喜，小公子再过段时间就要出生了，恰好能赶上萧离上神出关，岂不是双喜临门？故特来——」 「你是谁呀？」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胡长老的长篇大论，紧接着一枚巨大的白色蛋蛋晃了晃，非常有存在感。 青兮已经醒来听母亲讲了不少三危山的事情，正听得开心却被人拦住，又见这人罗里吧嗦一直绕着圈说话，实在听不懂的青兮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问：「你是谁呀？为什么一直在说话？你家小公子是什么？是你生的蛋吗？」 胡长老脸上的笑僵了僵，忽而抿着嘴笑起来，在白色巨蛋身上扫了扫，道：「哎哟，没想到夫人这么快就生了蛋，这蛋长得怎么这么大？还是上神的吧？夫人您动作可真快，就是这蛋看着丑了点儿呵呵呵——啊！」 大如南瓜的白色巨蛋旋转着迎面而来，流星般结结实实撞到了胡长老脸上。 第10章 三千里 作为一颗独自在无尽海深深的海底过了上百年的蛋，青兮是非常大度的。 这种大度体现在她对一切变化的好奇和宽容之上，比如海底把她卷进去的漩涡、游来游去就闯进她地盘的鱼虾们、岸上突然降下的大雨或者大雪，甚至还包括撞晕了她的瑭，这些突如其来的事和物在青兮眼中都是很可爱的，都愿意去碰触，去了解，从不为这些不开心，尽管有时候会蛋壳痛或者脑袋痛。 虽然敞开的小胸怀和无尽海有一比，但是这种大度的对象并不包括别人说她丑。 对美的爱好是青兮与生俱来的本能，断断续续零零散散的传承记忆都不能阻挡，她坚信自己是非常美丽的，又美丽，又强大。 在空无一人的无尽海，青兮是当之无愧的老大，母亲和姐姐找到她之后，喜悦之情和无穷的赞美马上就把她淹没了，再次巩固了青兮的认知。 如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竟然敢说她丑，青兮顿时怒了，百年来旋转撞击的技术炉火纯青，瞬间给了胡长老迎面一击。 收穫了牙齿断裂鼻樑塌陷脑门隐约有坑的红毛狐狸一只。 一时疏忽竟没躲过的胡长老倒在云朵上，瞬间化成了原形，手中的小襁褓咕噜噜滚了几圈，才被胡媚儿的腿挡住，避免了从万里高空掉到地上的惨剧。 「啊啊啊啊！」 胡媚儿这才尖叫出声，看看惨兮兮的姑姑，又看看从小襁褓里滚落的一枚蛋，竟不知该先顾哪个，团团转了几下才小心地把蛋拿出来，牢牢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小婴儿一般。 和又圆又大的白蛋蛋不同，这颗蛋是个偏瘦的椭圆形，和普通人类婴儿倒是大小相仿，蛋壳外面遍布花纹，散发着隐隐光彩，与其说是个蛋，倒更像是一个法宝。 青萍在青兮弹起来的瞬间化为人形，招来朵祥云让青风坐好，接着手一挥将撞了人往下掉的青兮捞回来，重新放回摇篮里，顺手给她涂了一遍香膏。 那什么狐狸的，简直臭死了，当然要给青兮好好擦一遍香膏去味儿。 青风脸色冷沉，看着对面两狐一蛋的眼神充满了蔑视，虽然双方高度相当，却被她看出了俯视蝼蚁的感觉。 胡媚儿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看看怀里的蛋，看看化成狐形不敢吭声的姑姑，只觉得进退不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姑姑带着她和霓裳的孩子从这里经过，是要去找出关的萧离上神，让上神看看孩子，最好再去看看霓裳，没想到半路上遇到青风两人，姑姑一时心切，竟特意冲出来挑衅这凶禽，这下出了事儿就蔫了，留她一人可怎么办？ 那个青风，可是连上神都能捅出大窟窿的人，她可不敢槓上啊。这下可好，想走都走不了了！ 「何人在此喧譁？」 不等胡媚儿想出对策，巡逻队的天兵已经到了。为首的高个子天兵扫视一眼，厉声道：「仙家重地，为何有两只狐妖闯入？」 胡媚儿顿时一抖，小声道：「大人息怒，我们，我们只是路过而已，这就走，这就走。」 「路过？」青萍冷哼，「特意路过三危山还拦住我们一家人，出言不逊，现在还敢撒谎欺瞒巡逻队，你是想被做成狐皮围脖吧！」 胡媚儿膝盖都软了，硬撑着保持站立，颤声道：「我没有，我和姑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是吗？那这只狐狸你认识吗？」青萍单手掐诀，素手翻飞，半空中很快出现了刚刚的画面，胡长老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听得胡媚儿脸都白了。 画面在胡长老呵呵嘲笑的瞬间戛然而止，青兮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在其中。 前因后果瞬间清楚，巡逻队集体尴尬了。 本来嘛，天庭上都是神仙，多数清心寡欲，有时候千百年都不见什么八卦，所以有点什么事儿就传播得特别快。萧离上神想收个狐狸精暖床却被原配青鸾捅了三刀六洞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女仙们都觉得上神是活该，特别是百花仙子，别说暗地里，明面上都嘲讽了无数次。 男仙嘛就复杂一些了，有的觉得萧离上神是自找，人家青鸾一族从来忠贞不二，你整个狐狸精算怎么回事？有的觉得青风这性子太刚烈，仙人情欲淡薄，不该这么暴躁。 第17页 只是说到底这是人家家务事，彼此践诺两不干涉，连玉帝都管不着，何况他们巡逻队呢？ 现在迎头撞上，这就尴尬了。管吧，鸡毛蒜皮，且这个莫名其妙的蛋据说还是萧离上神的；不管吧，那狐妖也忒嚣张。 青风摸了摸青兮的壳，递给那高个子天兵一枚玉符，后者扫视一遍，脸色瞬间严肃起来，还了玉符又对青风拱了拱手，这才转头道：「好大胆子的狐妖！青风仙子和萧离上神仙侣红线已断，西王母有令，三百年内，三危山方圆三千里都不允许萧离及其子嗣进入，否则当受神鞭三十。你二人为何明知故犯？」 本以为能奚落这弃妇一顿在上神那里讨个好，哪里想到这两只青鸾这么狡猾，不但留了后手还偷偷叫了巡逻队，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此刻听到神鞭三十，胡长老也不敢再装糊涂，化成人形哀泣道：「大人饶命！这仙家规矩，我们小小狐妖如何得知？哪里说得上明知故犯？只是不小心路过啊！求大人绕过我们这一次吧！小公子还等着去见上神，可耽误不得啊。」 为首的天兵长枪一横，脸色更加难看：「刚刚你还说特意来道喜，怎么可能是路过？要是路过，你们该直接往萧离上神的千星岛去，跟三危山可不是一个方向。休得狡辩，速速随我去领罚！罚完了我自会把你们送到千星岛。」说完自有四个天兵上前，一左一右分别架住了胡长老和胡媚儿，「走吧！」 「且慢。」青风曼声开口，拿出个长方形的小盒子，「劳烦你帮我送个东西吧，人家都特意上门道喜了，我也不好那么小气，这东西就送给萧离做贺礼了。」 看青风这么平静，高个子天兵已经在心中打鼓了，眼下看青风竟然还要给萧离上神道喜，年轻的天兵更加觉得不对劲儿了，艾玛这不会是什么打开就能给人戳两个洞的神兵利器吧？ 「凡物而已，无须担心。」青风笑了一下，打开盒子让那天兵看，里面是两颗硕大的明珠，放在凡间绝对是镇国之宝，只是没有任何仙力附着，在天庭不过普通珠子而已。 青风合上盖子，笑容浅浅：「你不必紧张，我已经同萧离分开，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前尘往事俱作土，这珠子就当分手礼物了，不知能否帮个忙？」 没想到凶名在外的青风仙子原来这么温和，高个子天兵连道不敢，客气两句后吩咐其余人继续巡逻，带着另外四人往千星岛飞去。 等人走了，青萍驾云继续往三危山走，青兮嗖一声从摇篮里蹦出来，盯着青萍看个不停：「姐姐姐姐！你刚刚拿出来的是什么？为什么没有我呀？」 青萍隔着蛋壳都能感受到自家妹妹强烈的视线，将左手摊开，露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球，同时右手掐诀，再次把刚刚的画面放了一遍，这次就到了天兵到来的那一刻，「这是个小法器，很容易操作的，等你破壳了姐姐把这个送给你，好吗？」 青兮晃了晃蛋壳表示同意，感慨道：「原来我飞起来的时候那么好看，我真是一颗美丽的蛋～」 噗嗤，青风笑出声来，抱过白蛋蛋摸了摸，道：「你当然是最美的，那只老狐狸不过是嫉妒你而已，当她放风就是了。我们青兮这么美，将来破壳了也会是只美丽的小青鸾呢。」 青兮略有些害羞地晃了晃，转念一想娘说的都是实话，于是又坦然了，问道：「娘，她抱着的是不是萧离上神和狐狸生的孩子？」 青风点点头：「是的。只是那孩子本该怀胎十月而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蛋里面，那蛋壳似乎是个什么仙器。」 这边母女俩一问一答，旁边的青萍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娘是什么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最是刚烈强硬，眼里揉不得沙子，早前昏迷着的时候都在梦中大喊要砍死她爹，这会儿怎么能这么平静？ 我娘不会被气出什么毛病了吧？ 这一刻，青萍和巡逻队天兵的心思，诡异的重合了。 可惜她单纯的妹妹丝毫没有感应到姐姐的心思，点了点小脑袋，青兮继续发问了：「那她为什么要来找我们道喜？娘你不是已经和萧离上神分开了吗？」 青风嘆了口气：「这世上的事都很复杂，有些东西对你来说是根草，对别人来说却是宝贝，像苍蝇喜欢蜂蜜一样拼命追逐，嗡嗡嗡的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这种时候，你只要鄙视她们就好了。」说完做了个标准的蔑视眼神，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青兮似懂非懂，颇有些苦恼地晃了晃蛋壳：「可我还是想撞她们，怎么办呢？我现在没办法用眼神鄙视她们呀。」 毕竟她现在只是一颗圆滚滚的蛋而已。╮(╯_╰)╭ 第11章 青兮生活日常 无法靠眼神鄙视坏人的白蛋蛋表示很郁闷。 因为娘和姐姐不但没有安慰她，还哈哈大笑，尤其是姐姐，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笑过一阵，之前的沉郁气氛一扫而空，青风抱着小女儿，柔声道：「娘不是说过了吗，这世间的事情是很复杂的，所以有时候可以武力解决，有时候却要靠脑子，不能和白痴一般见识。咱们三危山虽然不在九重天上，却也是天庭地界，巡逻队昼夜不息，作为一个好神仙，一定要遵纪守法，有事情就可以找巡逻队帮忙，不能太暴躁，懂吗？」 不能太暴躁……想到自己小时候被暴躁的母亲追得满天飞的场景，青萍默默抖了抖。 第18页 青兮其实听不太懂，但还是很乖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遵纪守法做一只好青鸾。 青风非常满意，温柔地摸了摸青兮的壳。 嗯，说了这么久小女儿都没提起来萧离，显然是对这个渣子没印象，非常好，呵呵。 青萍悄悄瞥见青风隐含杀气的诡异眼神，大松了一口气，这个感觉才是我的亲娘啊！ 快到家门口了，她回去了可得清楚母亲到底想做什么才行。 *** 「桀！桀！」巨大的青鸾鸟在空中优雅飞翔，鸣叫声响彻三危山。 是青萍在呼唤青兮了。 体型从一个南瓜变为两个的青兮从溪水中跳出来，在草地上欢快地滚了几圈，染上一身青草香，然后乖乖地滚到空旷处等着姐姐发现。 这两年找妹妹已经找出经验的青萍很快发现了硕大的白蛋蛋，俯冲而下，落地前化为人形，在光洁的蛋壳上轻轻拍了拍：「怎么又淘气？不是让你在老树下等我吗？」 青兮讨好地晃了晃：「我有点热嘛，就去洗了个澡。姐姐你闻闻我现在是不是很香？」 青萍一头黑线，洗个澡然后顺水飘出二百里吗？你是只飞禽不是只海鸟啊妹妹！ 心中疯狂吐槽，青萍到底还是低头象徵性闻了闻，夸赞道：「很香，是不是又去草地上打滚儿了？」 青兮非常得意：「是呀是呀，你看我写的是不是越来越好了？」 不远处，草地上扭七歪八的有几道滚过的痕迹，充满了凌乱的草茎和水珠，显然是刚被白蛋蛋滚踏过，隐约能看出是个「兮」字。 自从知道自己巡视地盘的痕迹就是自己的名字后，她更热衷于做这样的痕迹哦不，是写自己的名字了。 青萍按下良心表达了真诚的赞美：「对，越来越好了，下次我们可以去那边的山峰上写。」 是的，白蛋蛋巡视地盘的愿望很强烈，已经在三危山小一半的山头上留下标记了，妥妥的三危山新任霸主。 约好下次出门的时间后，青兮终于跳进青萍带来的摇篮里——因为有百花仙子贊助所以蓝子开满了鲜花——在美美的花香中小憩了一会儿，就到了主峰的家里面。 青风已经摆好了碗筷，她和青萍一人一副，还没破壳的青兮就在旁边的大澡盆里泡着，满满的仙灵气让青兮很是舒服。 饭菜很香，仙果也很美味，埋头苦吃的青萍心中非常感动，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是破壳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母亲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做饭，而且坚信仙人不应该多吃俗物，即使仙果吃多了也不利于仙人身体，应该每日里吸收日月精华才是，所以青萍自出生后也一直在吃上面非常素，有个爱喝果酒的爱好也悄悄藏着，唯恐被母亲再教育。 青兮被接回来后，每日里也是吸收日月精华，三危山虽不能和九重天相比，但比无尽海强出了不知多少，青兮以前晒太阳晒月亮早就成了本能，到了三危山便每时每刻都在吸收，被青风狠狠夸赞了好几回，青萍则不幸沦为对照组。 但是从一个月前，青鸾家的餐桌突然变了，每日里必有一顿是大家一起吃饭，而且美味无比。青萍胆战心惊了两天发现母亲没有不满，迅速投入了的怀抱，每顿饭都吃得无比认真。 受她影响，青兮在澡盆里也泡得更加认真了。 唯有青风一边吃饭一边心塞，终于忍不住打破「食不言」的规矩，柔声道：「阿兮，今天的饭菜香吗？」 青兮晃了晃，认真感受了一下，开心地道：「很香！还有姐姐最爱吃的果子！」在澡盆里扭了扭蛋壳，补充道，「青兮今天的午餐也很好吃，现在感觉特别有力量！」 一听就是没有感受过饭菜香的纯洁小鸾鸟，仙灵气和入口的饭食，怎么能是一个香味儿呢？心塞塞的青风看了眼澡盆里所剩无几的仙灵气，心说确实吃得很饱，便嘱咐了一句泡完早些出来，就继续默默吃饭了。 青风最近添了件烦心事儿，那就是她的小女儿青兮，明明力量足够了，但是怎么也不破壳。 带回小女儿后，青风非常心疼自家姑娘这百来年过的苦日子，亲自带着小青兮教她青鸾传承中必备的知识，又教给她各种做人的准则，很快就发现青兮天赋不弱，虽然传承记忆不完整，学东西却很快，没多久就把缺失的补上了，在青风每日里各种资源的滋养下，一日日长大，很快就大了两圈。 青风很高兴，觉得小女儿不久就能破壳，喜滋滋地准备了一堆衣物饰品和仙器。 没想到小女儿从大了两圈到大了一倍，澡盆都换了五个，力量也增长了几倍，却还是不肯出壳！ 青风试探着问过，青兮的回答是感觉还不到破壳的时候，喜欢在蛋壳里待着。 青风：…… 难道青鸾鸟不应该是嚮往天空和自由的吗？为什么她的女儿会喜欢在壳里而不是在天上？ 郁闷的青风把任务交给青萍，让大女儿没事就去小女儿眼前飞一飞，培养一下小女儿对破壳飞翔的兴趣，还因此调教了一番青萍的飞行姿势。 青萍于是常常带着青兮去放风，没想到几次之后青兮挥着小胖翅膀表示自己喜欢泡澡和游水。 青萍：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青风于是咨询了不少朋友，其中食物引诱这招最多，青风于是苦练了半年厨艺亲自上阵，想要靠美食让小女儿感受下破壳后的美好。 第19页 尝试了一个月，未果。 从这方面看，小青兮真是一颗意志坚定很有原则的蛋。︿(￣︶￣)︿ 晚上，青兮按照惯例站在高处晒月亮。 三危山虽然冷清了点儿，也是典型的仙山，层峦叠嶂仙雾缥缈，山林间流水潺潺花木繁茂，从高处往下看，月光照到的地方都似落了一层银纱，带着白日没有的沉静之美。 青兮站在高高的峰头，俯瞰着大片大片的地盘，感觉浑身洒满月光的自己真是美极了。 忽然有小鸟从空中飞过，一只之后又是一只，紧接着，一大群鸟从空中飞过去了。 这群鸟的目的地似乎是一样的，虽然没有队形但都在呼啦啦朝着一个方向飞，很快就到了星光闪烁的银河边上，接着，这成群的鸟一只挨着一只地排起了队，在宽阔的银河上搭起了一座窄窄的桥！ 已经能辨认星辰和星座的青兮大为好奇，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座神奇的桥，就看到两个人出现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两人都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但长裙曳地的肯定是女人没错了。 这俩人出现在银河两岸，站了一会儿，然后飞快地跑到了「桥」上。 会撞上的呀。青兮刚刚担忧完，就见这俩人抱在了一起，并没有相撞。 哦～ 热心的小鸾鸟青兮轻了口气，看了会儿觉得一直抱着的俩人很无聊，遂继续专心地晒月亮，晒着晒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找到姐姐，才知道母亲早早出门了今天不会回来。 青兮已经知道了母亲日常送信的工作，虽然略有失落也并不在意，玩了一会儿便跟姐姐说起昨天晚上看到的景象，着重夸赞了银河的宽广和那些鸟搭起的桥。 「那些鸟真多，有那么多～」巨大的白色蛋蛋在地上滑出好长一段距离，「至少这 ——么多！他们搭起了一个桥，你看到了吗姐姐？」 青萍点点头，想了想觉得这种事儿不应该瞒着妹妹，于是边给青兮擦着特制香膏边解释道：「那些鸟就是喜鹊，你还在壳里看的不是特别清楚，破壳后会看得更清楚。」为了鼓励妹妹破壳绝不放过任何机会，「它们搭起来的桥叫鹊桥，横跨银河，是为了让七仙女和牛郎能够见面才过来的。」 青兮转了半圈示意该擦这一面了，道：「七仙女，是王母的第七个女儿吧？娘上次告诉我仙女姐姐可会织云锦了，特别漂亮。那牛郎是谁呢？」 青萍手上动作不停：「对，七仙女手特别巧，有个外号叫织女。牛郎是织女在人间找到的一个男人，家里特别穷，只有一头牛，后来牛还死了。王母不喜欢织女和牛郎在一起，就在织女生完孩子后把她叫回了天上，牛郎想办法求了关系，也到了天上，昨天王母破例允许，让他和织女见一面。」 第12章 勘镜 「那见一面之后呢？织女姐姐和牛郎的孩子呢？」 涂完香膏，又是一枚香喷喷的蛋了，青兮一边顾影自怜一边开始连珠炮地发问，「织女每天在天上，比三危山还高，她怎么忽然就到人间去了呢？姐姐姐姐，你去过人间吗？人间是什么样子呀？人间好玩吗？人间都是牛郎吗？他们的牛也是吃草吗？」 青萍：……忽然觉得脑袋有些痛好想出去给王母送信啊。 这么多问题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想到妹妹自出生就在无尽海窝了百年，虽然那里勉强也算人间地界，但太过荒凉了，别说和繁华之地，和牛郎在的破村子都不能比，青萍眉头一皱，忽然计上心来，道：「娘有一面镜子，可以看到人间景象，姐姐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一听能看到稀奇东西，青兮立即蹦蹦跳跳地跟着青萍走了。 那镜子名曰「勘」，外形朴实无华，除了往人间看看也没甚作用，是西王母随手送给青风的小礼物，被压在了箱子底，姐妹俩找了半天才找出来。 青萍将镜子擦了擦，光滑的镜面如水波般开始晃动。青兮急忙凑过来，就见上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横卧在萧索的平原上，几户农人在地里耕种，兴奋地议论着什么。 一名相貌颇俊的男子从唯一的黄土路上慢慢走过来。 青萍一指：「看到没，这个人就是牛郎。」 镜子里，牛郎沿路打过招呼，回到自己家，收拾了一下又去隔壁接回两个孩子，开始给孩子做饭餵食，两个孩子也不哭闹，吃完饭就乖乖睡着了。 牛郎安顿好孩子，从怀里掏出颗珍珠，那珍珠大如鸡卵，光泽圆润，一拿出来简直满室生辉。 青萍：「你看，那珍珠肯定是织女给他的，牛郎肯定会再去买一头牛的。」 青兮：「一颗珍珠能换一头牛，是这样吗？」 青萍虽然见多识广，到底没在人间生活过，犹豫了一下道：「可能吧，我觉得能换两头牛。」 结果牛郎用这颗珍珠换了一袋银子和一小块金子，买了两头牛、两个僕人，还雇了人去盖新房子，然后把剩下的银子和那块金子藏到了床底下，不到一天时间就改头换面成了镇上都有名的富人！ 青兮感嘆：「哇，牛郎买了好多东西呀。」 青萍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织女给他的珍珠值钱好吗！他自己过了快二十年也就一头牛，娶了织女之后才有了儿女，现在又有了房有了地，这才叫一步登天呢。」 第20页 青兮晃了晃：「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牛郎呀？」 青萍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刻薄，想了想还是道：「当然不喜欢。姐姐听说，织女本来也不是要嫁牛郎的，但是她贪玩下凡间玩耍，结果，结果洗澡的时候被牛郎把衣服偷走了，不得已才和牛郎在一起的。」 青兮纳闷：「咦？为什么没有衣服就不能上天？织女不会飞吗？」 重点怎么歪得这么严重……青萍戳了青兮一指头：「咱们青鸾一族都有翅膀，当然可以飞，织女却得靠仙衣才能飞回天庭。你说这牛郎，不但偷看姑娘家洗澡，还偷人家衣服，骗人家成婚，多无耻呀！」 青兮更加纳闷了：「为什么织女没有揍牛郎呢？牛郎看起来并不厉害呀。」 自然是因为织女一时鬼迷心窍看上了牛郎那个小白脸！ 然而这话并不适合说给没破壳的妹妹听，青萍正思索该怎么说，就见镜子闪了闪，重新恢复了平静，映照出青萍的一张俏脸。 「哎呀，时间到了，镜子该休息了。」青萍顺手收起镜子并略过上一个话题，「勘镜是有时限的，只能看这么一小会儿，再看就得到明天了。」 青兮不舍地朝镜子看了两眼，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忽然跳起来惊叫：「姐姐姐姐！太阳还在天上呢！」 青萍笑道：「太阳当然在天上了，现在时间还早呢，你看那边的日晷，才走了一点点。」 青兮晃了晃：「不对呀姐姐，镜子里的太阳都升起又落下了呢，为什么呢？人间的太阳，和天上的太阳不一样吗？」 青萍解释道：「是同一个太阳，但是人间和天上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人间的时间过得很快，人间的凡人也老得很快呢。仙人却是不老的。」 「所以牛郎垂垂老矣的时候，织女还是貌美如花，这种生活怎么可能长久呢？仙人不应该和凡人厮守，因为时间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沧海桑田，是仙人都无法扭转的。」 青兮听得似懂非懂。她在无尽海的时候常年孤身一蛋，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没什么时间的概念，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困了就睡，醒了就去玩。来到三危山之后，每日里更加快乐，终日不觉时间之流逝，猛一听青萍的解释，恍惚觉得时间是很残酷的，至于怎么个残酷法，却是她现在的小脑瓜无法理解的了。 「姐姐，什么是沧海桑田呀？」青兮在蛋壳里歪着脑袋继续发问。 青萍不得不讲了一遍沧海桑田的故事，格外强调了时光变迁的不可阻挡：「最厉害的仙人都不能让时间倒流，最多只能在小范围内静止一小段时间，就已经非常厉害了。」 青兮：「哦，那娘厉害吗？」 青萍：「娘也很厉害，但是没有那么厉害，不能让时间停止。」 青兮：「我也觉得娘很厉害，前天我看到，娘一翅膀就把一个人给打飞了，那个人还吐了点血。」 青萍大惊：「你当时在哪儿呢？怎么看到的？你见到那个人了吗？」那个被打飞的就是萧离哟，真不知道一个刚刚养好伤的人是哪根筋没搭好敢偷偷跑到三危山来，结果又被人抬回去养伤去了。 青兮晃了晃蛋壳表示没有：「我当时就在石头中间呀，我藏在那里你和娘都没发现，嘿嘿嘿嘿。」兀自得意地笑了一会儿，又道，「我没看清，就看到那个人飞出去了，娘打完人还是很生气，一爪子就抓裂了一块大石头，我怕娘不小心抓到我，就偷偷滚回家了。」 没看到就好，青萍松了口气，忽然想到母亲这么凶的一面被妹妹看到，而且这淡定的样子也不像第一次见……完了完了，母亲苦心孤诣在二胎面前营造的温柔形象估计早破灭了她老人家还不知道呢！哎呀！ 如此一想全家竟然只有自己一个正常人，青萍顿觉压力更大了。 为了防止妹妹继续追问什么古怪之处，青萍非常熟练地岔开了话题：「阿兮呀，你晚上想吃什么？今天母亲也不回来，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 青兮嗖嗖转了好几圈——天生精力旺盛她几乎一刻也不肯停歇，能把一颗蛋玩出无数花样——盯着青萍看了一会儿道：「姐姐你忘啦？我现在只能泡澡，而且你不会做饭。」 青萍：……我妹妹该傻的时候为什么一点也不傻？ 青兮继续道：「姐姐你是有什么事不想告诉我吗？我看今天别人问牛郎哪里来的钱买房置地，他就说要请人家吃饭庆祝。」 青萍：别问了妹妹再这样你很容易挨揍的好吗！ 青兮绕着青萍转了一圈：「姐姐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是因为心虚吗？」 青萍：再说下去你会失去你姐姐的知道吗！ 挤出一抹笑容，青萍坚强地道：「怎么会呢？姐姐只是有点累了而已。今天一直给你讲牛郎织女的事情，还催动了勘镜，我也很累呀。」 青兮终于体贴地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道：「姐姐，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可是又想不起来。」 忘了也好呀！青萍内心发出吶喊，保持住微笑：「不要紧，阿兮你慢慢想，咱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费了半天劲终于把妹妹泡进澡盆又给自己整了点吃的，青萍含泪吃掉了两大碗饭，她今天过得真是太不容易了！ 第21页 晚上青兮继续去晒月亮，盯着银河看了又看，始终不见有喜鹊飞过，于是又开始追着青萍问十万个为什么，青萍终于受不了了，抓起青兮扔进摇篮，强行带着她在天空遨游了一大圈，把这个精力过剩的小傢伙绕得睡了过去，才小心拎着她一起躺到床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青萍还没睁眼，就被一阵地动山摇给惊醒了，发现是青兮在兴奋地上蹿下跳。 见她醒来，青兮在床上开心地又打了几个滚，「姐姐姐姐！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青萍睡眼惺忪：「你想起什么啦？」 青兮非常得意：「我想起来了，我要穿衣服！」 青萍瞬间睁大了眼睛：「啥？」 于是，两天后站在高处迎接忙碌归来的青风的，就是一颗裹着大红锦缎的白蛋蛋了。 青兮：美美哒～︿(￣︶￣)︿ 第13章 教女 巨大的白蛋蛋裹在大红锦缎做的婴儿款衣服里，欢快地迎着风跑过来的时候，青风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滚动的大红灯笼！ 弯腰抱了抱自家「红灯笼」——青风人形的时候已经抱不起来白蛋蛋了——又轻轻地亲了一下，青风才跟着小女儿一起回家。 九重天上四季如春，三危山却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此时正是夏末秋初，天高气爽层云漫捲，入眼到处是黄黄绿绿的树木，其间虫鸣声声，别有一番意趣。 青兮叽叽喳喳地诉说这几天积攒的新鲜事儿，特别是星辉闪烁的银河和那座窄窄的鹊桥，说着说着，非常愉快地就交代了和姐姐一起偷偷用勘镜往人间瞅了瞅的事儿。 青风笑容不变，心里却决定回去了立马给两个女儿耳提面命一番，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偷熘出去，这世间可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安全。再者，青萍也差不多该考虑找个伴侣了，万一哪天随性一把，啧。 晚上，两只鸾鸟围着一颗蛋，开启了第二次家庭会议。 第一次这么严肃的时候，还是刚把青兮带回家要商议她的教育计划的时候呢。 青风本就严厉，又常常在王母面前，气场全开的时候分外慑人：「牛郎织女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我也跟你们说几句。咱们家历来都是为西王母送信的，背靠着王母才能在三危山过得自在，所以织女的事情，你们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出去不要乱讲，时间长了自然会淡化。毕竟小女儿下凡吃了苦，王母不是很开心。」 青萍点头应是，本来她也不是个八卦的人，只是为了回答妹妹的十万个为什么才说的多了些。 青兮也晃了晃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问道：「可是娘，我那天看见织女和牛郎在鹊桥上抱在一起，好像很喜欢的样子，为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呢？」 青风悄悄在背后拧了青萍一下，递过去一个「都是你让青兮瞎看回头再跟你算帐」的威胁眼神，道：「小孩子家家的，没事别瞎看。你要记得，仙凡有别，仙人是不能和凡人在一起的，否则对凡人不公平，对仙人也是一种伤害。」 青兮：「是因为天上一日人间就是一年吗？姐姐告诉我啦，说两个人要一起老去才能在一起，所以仙人和仙人在一起，凡人和凡人在一起。」 青风满意颔首，道：「就是这样，你姐姐说的没错。结为仙侣的夫妻彼此恩爱，就叫做『比翼齐飞』，你看我们青鸾，都会和仙人在一起，要么是有翅膀的要么是能飞的，否则就只能自己在天上飞了，怎么能称得上比翼齐飞呢？」 青兮恍然大悟：「怪不得要有鹊桥呢，因为牛郎不会飞呀。」 青萍：#我妹妹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奇怪# 青风：「……对，他家的牛不寻常，披上牛皮就能飞，但是他留住织女的手段不光彩，即使织女后来原谅了他还生儿育女，王母也不会原谅他，所以才把他仍在了银河对岸，不让他过来。」 青兮满意了，青萍倒有些不解：「娘，那牛郎再怎样，也不过一个凡人，王母这般高高在上的神，看他就如蝼蚁一般，为何这次格外宽容呢？ 青风微微一笑：「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天，青风将两个女儿叫到跟前，示意她们看面前的勘镜。 只见镜子中是个繁华的小镇，街上人来人往，其中一个坐着轿子，风吹过轿帘，露出青年男子的脸。 青兮惊叫：「哎呀是牛郎！他怎么换地方了呀！」 青萍看了看道：「不是牛郎，此人应是牛郎和织女的儿子。这小镇就是当年的村子，想是三十年间逐渐繁华起来了。」 清风颔首：「不错，阿萍看得仔细。你们再看看，这条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青萍和青兮挤在一起看了会儿，青兮对那棵缠满了红布条的大树非常感兴趣，青萍则发现了那个小小的仙女祠，祠虽小，香火却颇旺，时不时会有人经过，进去拜一拜。 青风这才收起勘镜，道：「凡人有生老病死，脆弱非常，所以对仙人也更加崇拜，常常自己生出诸多幻想，发展出各式各样的演绎。那棵缠满红布条的就是槐树，因为织女牛郎曾在树下相约，所以人们靠这个祈祷自己能获得好姻缘。旁边的仙女祠就是供奉织女的，希望能保佑自己心灵手巧。今天不是七月七，如果到了那天，晚上会有很多人向织女祈祷，她会收到很多供奉呢。」 第22页 「咦？织女还会保佑凡人心灵手巧吗？姻缘不是月老掌管的吗？」青兮更加困惑了。 「凡人又见不到仙人，就容易妄加揣测，」青风解释道，「但是织女受供奉久了，神力会更大，也就有护佑的本领了。凡人心诚，仙人也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从看到仙女祠起，青萍就在低头沉思，此刻终于想通了，两眼发亮：「我明白了娘！王母将织女召回天庭，也向世人昭示了织女的身份，所以凡人不敢欺辱她的后代，反而会更加尊重，织女也能得到人间供奉，在天庭过得更好，对不对？」 青风这才满意：「不错，正是如此。所以别看王母没什么动作，她只是因势利导而已。为织女如此筹谋，也是煞费苦心。」 青兮听得似懂非懂，忽然道：「那牛郎呢？」 「自然是转世投胎去了。」青萍道，「人间有句话叫『人活七十古来稀』，算算他都六十多岁了，寿终正寝去转世，再正常不过了。」 「那他不去见织女了吗？」 「织女哪里顾得上去见他？现在每日里织锦游玩，过得多自在呀。」 「那喜鹊还去搭桥吗？」 「当然不去，银河又没有谷子吃。」 听着这姐俩一来一往的对话，青风恨恨地戳了白蛋蛋一指头：「你呀你，怎么傻兮兮的呢？喜鹊有什么好看的？娘要讲的是道理啊！」 青兮顺势在青风手掌心蹭了蹭：「娘你要讲的是什么道理呀？」 这充满撒娇意味的姿势让青风无奈地嘆了口气，道：「成婚是大事，不能草率，生孩子就更是大事了，更要认真。你们俩都不许任性，娘可没有那么大本事给你们善后。特别是青萍，更应该三思而后行。」 青萍洒然一笑，容颜更盛，道：「娘，咱们仙人生来自在，为什么要给自己强加束缚呢？况仙人寿命悠长，哪里有什么迈不过去的人和事？自由自在地在天上飞几圈，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这话一语双关，既表明自己不会像织女那般为情所困，也劝慰青风放开过往不要挂怀。 少女容貌娇美，自信洒脱，透着一股不羁的风流之态，真的很像年轻时的自己。青风怔怔看了一会儿，道：「你说的对，是娘着相了，咱们青鸾，就应该自由自在的！」 看娘和姐姐对视，青兮也奋力凑过来，大声道：「对！自由自在！谁阻挡就揍谁！」 「哈哈哈哈！」青风大笑出声，「你懂什么呀？自己都是颗蛋，想揍谁呢？」 青兮想了想，道：「我可以撞飞的，像娘那天挥翅膀打人一样，我能一下子把人撞飞！」 青萍捂脸，好想揍妹妹一顿肿么破？ 青风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自己发威被小女儿给瞧见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娘那天打的人是谁，你知道吗？」既然决定放下，就该坦诚一些，总瞒着小女儿也不是个事儿。 青兮：「知道！」 青风心中瞬间一沉。 青兮大声道：「让娘不开心的人！」凡是让娘不开心的人，都要揍！ 青风无语：「……那个是你生父，就是萧离上神。」 青兮：「噢。」 青风略有些艰涩地开口：「娘问你，假如有一天萧离要来看你，甚至想带你走，你会跟他走吗？」 青兮晃了晃：「当然不会啦，上神都有别的蛋了，我却只有一个娘呀！」 青风瞬间红了眼眶，俯下身紧紧抱住了白蛋蛋。 这是她的小女儿啊，她拼尽全力生下的小女儿，辛辛苦苦找回来的小女儿，怎么能让萧离那个贱人带走？看一眼都是做梦！ 再有下次，她就直接砍死萧离！ 热热的泪水流了青兮一身，她乖乖站着不动，任母亲抱着自己宣洩情绪。 母女二人之间充满了温情的泡泡。 青萍：#突然感觉自己好多余肿么破# 第14章 故地重游 自说开之后，母女之间相处更加融洽，青风抓紧时间趁着女儿还小的时候灌输给她各种为人处世的方法，捎带将早已知晓这些的青萍再教育一遍，让性子跳脱的青萍暗地叫苦不已，却为了给妹妹做出个好榜样不得不强自忍耐。 盼啊盼，终于等到了王母业务繁忙青风一个人分身乏术的时候，青萍当仁不让地披挂上阵去送信了。 「我走了！」开心无比的青萍迎风飞去，每一根羽毛都透着洒脱。 青兮乖乖地晃了晃送走姐姐，左右旋转着回到了家。 唔，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了，做什么好呢？ 还是去游水吧！上次姐姐帮她把溪水改了个道，她现在已经能绕着水路游遍半个三危山了呢。 作为一只甘于寂寞的蛋，青兮是非常善于自娱自乐的，有了想法立刻去实施，先扭啊扭把衣服脱下来放好，然后连蹦带跳带旋转地就到了溪边。 平日里青萍如果在，就会要求青兮来回动动算是做准备活动，不过现在，青萍出门了，青兮又觉得刚刚一路跳过来运动量挺足的，于是象徵性转了几圈后就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啊，好舒服呀～ 青兮发出了满足的喟嘆。顺着溪水飘飘荡荡。阳光将溪水晒得暖暖的，飘在里面，好像在泡一个流动的温泉。 她个头越来越大，有的地方地势不平溪水偏浅，直接就搁浅了。碰到这种情况她都是毫不犹豫地撞过去开通新航道，结果有一次被青萍碰见，大为心痛。 第23页 「青鸾的壳那么珍贵怎么能做这么粗糙的事情啊！」愤怒的青萍一怒之下把溪水流过的地方都挖深了，足够青兮再长大两圈也能轻松飘走。 青兮拜服，第一次觉得姐姐原形时的脚爪那么可爱～ 顺着溪水飘飘荡荡，看着蓝色天空中白白的云，看着看着，青兮慢慢觉得困了，不再呼扇小翅膀，她放任自己顺着溪水前进了。 姐姐拿爪子划过之后，溪水里再也没什么石头、水草能绊住她了，她可以放心地一路飘到目的地，那里被挖了个小小的湖泊，她还特意要求放了个蓝色的摇篮呢。 青兮在水里幸福地睡着了。 泡着暖暖的溪水，晒着暖暖的太阳，这种在无尽海极少体会到的感觉让青兮觉得很舒适。睡着睡着，她忽然被叫醒了——有人在外面拍她的壳，力度小小的，隔一会儿拍一下，像是在敲门。 是哪个精怪想闯进三危山吗？青兮想着，也不以为意，继续随水飘荡，飘着飘着就停下了。 今天游得真快呀，这么快就到了摇篮里～青兮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跳到这个温暖的大摇篮里的，是娘和姐姐回来了吗？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呢，就是有点苦苦的，可能是送信的时候去了哪个奇怪的地方吧。 青兮心里想着要睁开眼睛给娘和姐姐打招呼，然后……可惜她实在太困了，还没想到然后怎样，就又沉沉地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弦月高悬，天幕上洒满了熠熠生辉的星星。星光下的青兮迷迷糊糊地爬不起来，带着摇篮一起翻到了水里。 夜晚的溪水已经凉了，青兮扑腾了两下迅速清醒，这才发现她真的游到了摇篮里。夜晚水凉，娘和姐姐总是拦着她下水，青兮已经好一阵没有在晚上泡过溪水了。 月亮不圆，星星却很亮，无数星星投影在溪水尽头的这个小小湖泊里，巨大的白色蛋蛋也安静地站在水里，好像站在了无数星辰之中。 如果去银河游水，应该也是这样子吧，有无数星星在身边，多漂亮呀。 青兮扭了扭壳，搅碎了一湖星星。满湖的星光破碎，在夜色中闪烁着浅浅的光，静谧，又温柔。 月色星光之下，重峦叠嶂的三危山一半白，一半黑，投下黑黢黢的影子。有风从高高的山头吹过，吹到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时，只剩下轻柔的微风了。 微风中，青兮站在晃动的满湖星子中，悄悄地忧郁了。 她想瑭了，不知道瑭现在，变成人了没有。 如果没有变成人，他一个人在海底，还那么重，可能已经被泥沙埋住了吧？那样既不能走路也不能晒太阳，瑭会不会觉得很难过？ 瑭说他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变成人，娘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姐姐说无尽海在天界和人间的交界处勉强算人间，那么，瑭在无尽海已经过了快一千年了吧？ 瑭那么聪明，一千年的时间应该能变成人了吧。 如果变成人了，瑭会来找她吗？ 应该不会，瑭不知道她跟着娘和姐姐回家了。 万一瑭早早变成人然后看不到她，岂不是会离开？变成人就有了腿，瑭说不定还会长出翅膀，早早就去了其他地方。 那样，她岂不是再也见不到瑭了？ 可是她很喜欢瑭呀，瑭又聪明，又优雅，还会给她挡雨挡雪。 瑭还会开花。 她从来没见过比瑭更好的石头了。 对青兮来说，思念是一种令人不那么开心的情绪，平日里丝丝缕缕很少出现，可是这天晚上，在浅浅的月色星光之下，这种情绪突然出现，来得迫切而又猛烈，汹涌地包围了青兮，让这颗自出生后不识愁滋味的蛋，悄悄地忧郁了。 *** 「你要回无尽海？」 过了两天，挂心女儿的青风匆匆返回三危山，刚进门就被青兮的要求给震了一下。 大且圆润的白蛋蛋裹在一身蓝色的衣服里——由于体型问题样式很简单只是腰带能自动系上——非常端庄地站在最爱的牡丹花旁边，认真地晃了晃：「是的娘，我想回无尽海，去看看我的好朋友变成人了没有。」 青风更震惊了：「你在无尽海还有个好朋友？」 倒不是瞧不上小女儿的交友能力或者觉得她在说梦话，只是无尽海荒无人烟四海皆知，当初为了找小女儿把无尽海几乎翻了个个儿，也就最后幸运找到了这枚充满生机的青鸾蛋。如果无尽海还有第二个生灵，应该被发现了呀。 青兮认真地又晃了晃：「是的，他叫瑭，是一颗石头，很大，很优雅。」 青风已经被震得麻木了：「兮兮呀，瑭能听懂你说话吗？」 青兮道：「当然能了，瑭很聪明。」 青风问道：「那瑭已经有灵智了，他在哪里呀？」一块大石头，她不应该眼花漏掉的呀。 青兮道：「瑭在海底，他太重了，泥沙把他埋住了。只有变成人，他才能出来。」 青风瞭然，原来是在海底，怪不得她从没见过。 既然这样，那就带女儿回去看看好了，说不定还能找到破壳的契机呢！ 这样想着，青风立刻同意了小女儿的要求，然后匆匆收拾了一下东西，第二天一早带着青兮往无尽海去了。 岁月匆匆，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却没给无尽海留下什么痕迹。这片广袤无边的海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冷光粼粼，浩渺中带着压抑。 第24页 故地重游，青风不由想到了前几次无尽海之行，一时间思绪万千。她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第一次飞过无尽海了，印象中第一次落地，就是在这里生下了青兮，然后是来这里寻找青兮，带她回家。 好在小女儿活泼可爱，又贴心又懂事，已经渐渐抚平了她心中的伤痛。再见无尽海，她已经不会被愤怒痛苦悲伤等情绪所包围了。 故地重游，青兮倒是很开心，撒着欢飞快地前后滚动或左右旋转，在岸上留下深深的印痕。玩得兴起，还迅速地在沙地上写了好几个「兮」字。 个头大了，她现在巡视地盘也更加熟练啦！ 转着转着，青兮忽然顿住了，她，她答应了给瑭看地盘的，可是现在，她找不到当年的标记啦！ 这，这可怎么办？ 她成了颗不守信用的蛋蛋了！ 扑到母亲怀里嘤嘤嘤一番，青兮郁闷的不得了。 得知原委的青风哈哈大笑，把女儿放到摇篮里带着她飞上高空，很快扫视了整个无尽海，找到了当年带回青兮的地方。 她擅长记路和各种标记，找回小女儿的地方更是不会忘记，即使这里的沙子平得毫无特色，她仍然准确地将小女儿放到了这里。 青兮对母亲非常佩服，等到在沙地里滚了滚找到了自己当年埋下的大半截珊瑚，佩服之心更上了一个新台阶，「娘！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厉害！」 「好呀，」青风笑容满面，「但是你要先破壳。等你破壳了，娘就带着你一起去天空中飞，好不好？」 「好呀！」青兮答应得很痛快，然后没一会儿就扑通跳进了无尽海。 不会水的青风：…… 她真的很希望小女儿早日破壳，真的。 青兮如今虽大了一倍有余，灵活度半点不减，速度还提高了不少，很快就到了海底，在这个生活了百年的地方，青兮迅速找回了自己曾经做老大的感觉，冲散了好几个大鱼群，又留下了几个新的标记，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秘密地盘。 也是瑭和她分别的地方。 可是，这里空荡荡的。 还是没有瑭。 第15章 破壳 徵得母亲同意后，青兮开始了在无尽海每日泡澡并巡视地盘的生活。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北海龙王始终没有往无尽海迁移族人，于是青兮要巡视的地盘就很多了，不但要在岸上咕噜噜滚一圈做标记，还要到海底不定期巡视，当然，最主要的是去看看有没有瑭的踪迹。 千年之后的无尽海岸上还是没什么生灵，海里倒是变化明显，鱼虾贝类等都增多了，连珊瑚和水草都比以前多了很多，还有不少漂亮的小石头。 青兮很开心，虽然在三危山见了不少好东西，也攒了一笔钱充实自己的小仓库，可是那些都是母亲和姐姐送的，这里的则不同，都是她找到的呀。︿(￣︶￣)︿ 开心的青兮于是又朝秘密地盘里划拉了不少宝贝，为了更加美观，她还费劲儿拖了几大丛水草过来，让它们在这里生长，顺便在她不在的时候做个遮掩，免得被其他人觊觎了去。 青风看她玩得开心，在这里陪着待了几天就走了。 她的女儿从来不是温室的花朵，而是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青鸾，自然不能总是把女儿带在身边。且无尽海空无一人，虽然寂寞，却也安全，等小女儿玩够了将她带回来便是。 至于破不破壳，还是随缘吧。上天有好生之德，她且尽人事便是。 就算一辈子都是一颗蛋，也是她最爱的小女儿。 于是青兮一人欢快地玩耍了起来，个头变大后她的力量也在增强，重新回来撞碎了不少石头。只是为了避免青风担心，撞的都是海底的大石头。 如果瑭现在出现，我说不定能撞出一个坑来呢。青兮暗自想着。 如是过了几个月，青兮终于将无尽海岸边写满了「兮」字，在海底也留下了不少标记。 「这下子瑭不管什么时候回来，都能看到标记了～」松了口气，白色蛋蛋躺在沙滩上开始休息——她在这里刨了个坑，恰好容纳三个南瓜大的体型，靠着靠着，天上忽然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这阵子每隔几天都会下雨，细细密密的，在风中飘来荡去，青兮已经习惯了，任凭雨水打在壳上，仍然安静地躺着，好像在家里洗淋浴一样。 可是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同，这次的雨，越来越大了，先是如同姐姐拿着瓢往她身上浇水，没一会儿就像姐姐端着盆儿往外面泼水了！ 大雨倾盆而下，很快把青兮打得没有立足之地，深深的坑已经被灌满了，旁边还被大雨打出了无数凹坑，个个都能装下曾经的白蛋蛋。 雨越来越大，青兮很快就看不清外面了，只觉得眼前到处是水，从天上哗哗落下的水和海里一层层涌动的水交织在一起，让天地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澡盆儿。 只有巨大的蛇形闪电偶尔亮起，噼开半边天空，带来那震人心魄的一丝亮光。 青兮忽然觉得自己的壳有点胀。 天吶，我不会是泡发了吧？青兮忧郁地想。 不知道是不是自小在无尽海生活的原因，她喜欢泡澡和游水，每天吃饭时都能在澡盆里泡上一个时辰，完了还去小溪里滚着晒太阳，姐姐青萍总是说她不像飞禽更像海鸟，让她没事多晒太阳少泡水，不然就把自己泡发了。 第25页 青兮见过泡发的木耳，还见过泡发的黄豆，吸饱了水的黄豆能涨大三四倍，鼓鼓胀胀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好像下一刻就能把外面那层薄薄的透明皮儿给撑破，露出内里给人瞧。 泡发的黄豆是什么感觉，青兮并不清楚，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壳越来越胀越来越胀，好像下一瞬就能变成瑭那么大似的。 在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的时候，涨得难受的青兮一咕噜，朝着海底沉去。 曾经大雪的时候，她和瑭一起躲到了深深的海底，无尽海很深很深，外面再大的动静，海底都平静如昔。 这次，她也选择往海底沉去。 可是这次的海似乎不同了，凭着青兮如今的体型和体重，竟然沉不下去！ 青兮不得不呼扇着小翅膀往下游，却发现格外费力，海中滔滔巨浪汇聚在一起，没有规律地来回搅动，把她搅得晕头转向，想顺着水随波逐流，这水竟然把她往岸上抛！ 青兮：…… 百年时间对无尽海来说只是弹指一瞬，对青兮来说却几乎是她目前短短人生的全部。她对无尽海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出生后的摸索，也因此觉得无尽海虽然寂寞了点儿，却很安全，偶尔有个小漩涡或者大雨大雪，都可以跑到海底避一避，风平浪静了再出来。 凭她的体重，虽然不能像瑭那样一路沉底，顺利到达海底却不是问题。 没想到，竟然下不去了！ 青兮也不觉得害怕，继续呼扇小翅膀努力朝岸边去。可是很快发现连岸边也去不了了，滔滔巨浪把她困在了一望无际的海中央，三个南瓜大的体型在茫茫海面上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只能沿着浪头起伏打转儿，很快就更加胀了。 青兮头一次觉得疼痛难以忍受。 她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皮实得让青风头疼，偶尔磕磕碰碰了也不以为意，毕竟有美丽坚硬的蛋壳阻挡。 可是现在，隔着厚厚的蛋壳，青兮觉得自己全身都疼起来了，疼得想打滚。 灼灼的的闪电再次亮起，咔嚓将天空噼成了两半。这次的闪电离得太近，恍得青兮眼前都一片白。 没一会儿，咔嚓声再次响起。 等到第四道闪电亮完，青兮才反应过来，不是闪电离得近，这大闪电根本就是噼在了她的蛋壳上！ 青兮瞬间就怒了，强撑着眼睛往外看，在下一道闪电噼下来的时候果断旋转滚走，躲开了。 哈哈，我果然是最棒的！青兮在蛋壳里得意地笑。 可惜没得意一会儿，更多的闪电噼头盖脸打下来，密密麻麻的好像下了一场闪电雨，任凭青兮左躲右闪也没逃过，咔嚓声不断在耳边响起，眼前也越来越亮，被闪电晃得白花花一片。 青兮也顾不上发怒了，因为她的壳，裂开了。 美丽又坚硬的蛋壳顶部裂开一条小小的缝隙，蜿蜒出一片细碎的纹路，雨水和海水顺着这个小小的缝隙渗进来，滴在身上，凉凉的。 闪电还在不停地往下落，一道接一道地噼在壳上，光洁的蛋壳上很快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胀痛感渐渐消退的青兮骤然感到一阵心慌，下一刻，她引以为傲的蛋壳突然裂开，碎了。 闪电骤然变小，在半空中闪烁一下，留下道白光就彻底消散。雨却没有停，冰凉的雨水和海水混在一起，扑面而来，瞬间打湿了端坐在残余的半片蛋壳上的小青鸾。 青兮：「！」 这个世界怎么了？！ 眼前是茫茫海面，天水一色，之前恼人的闪电和大雨消失无踪，只剩下偶尔闪过的蛇形小闪电和绵密的雨丝，远处光秃秃的山峦好像一笔涂抹出的小山丘，在雨中氤氲出团团雾气，和遥远的天际线连在一起。 眼前，是无边的海浪和层层翻涌的海水，其间还夹杂着零星几条小鱼和水草。 空旷辽远的天与地，山与水，如此安静又喧嚣，就这样突然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青兮忽然觉得眼睛有点热。 她一直生活在蛋壳里，对自己的壳非常在意，她的壳那么美丽，那么结实，让她觉得无比安全和安心，只要壳还好好的，她就什么都不怕，可以随便撞石头，也可以随便去游水。 只是拜青鸾蛋壳强烈的隔绝作用所赐，她只能用生来强大的神魂力量往外看，像隔了层薄薄的半透明的膜，而且无法自如地往里看。 现在，眼前的一切都被撕开了那层薄薄的膜，那么清楚，那么直接，每一滴雨水和每一滴雨水都不相同，每一朵浪花和每一朵浪花也不一样。 小小的青鸾低头，看到了自己美丽的羽毛和两只有力的小翅膀。她和姐姐的翅膀很像呢。 从前她是一颗美丽又强壮的蛋蛋，从今以后，她就是一只美丽又强大的青鸾了！ 坐在半片蛋壳里的青兮自豪地挥了一下小翅膀，发现绒毛被打湿了整个翅膀都沉甸甸的。常年挥舞小翅膀的青兮不以为意，张开翅膀就要往岸边飞。 一下，两下，三下……很多下之后还是没飞起来，青兮非常纳闷，自己明明模仿得很像了呀。 多次尝试不但累得呼呼喘气没飞起来，脚爪下的半片蛋壳还被海水捲走了！ 掉到海里的青兮丝毫不惧，呼扇着翅膀准备往岸上游，这一呼扇就发现——尼玛她不会游泳啊！ 在浪涛中乍起翅膀苦苦挣扎的时候，青兮终于明白了青萍的苦心： 第26页 「你是飞禽不是海鸟！要勤扇翅膀少游水！」 第16章 不悔 一条小鱼被浪头卷过来，挥舞着小翅膀死命扑腾的青兮立马伸出小爪子——没抓住，那鱼太小太滑了，只是在脚趾上滑了一下就熘走了，或者是被海浪捲走了，转瞬不见了踪影。 青兮：我不胀了但是我感觉自己越来越重了怎么办？ 一大团形状可疑的水草在水中若隐若现，被迫喝了满肚子水的青兮再次伸出小爪子，噢抓住了哈哈哈！啊被水草裹着更沉了完全扑腾不动了啊啊啊！天吶终于摆脱了那团破草感觉好累啊好像还掉了一点毛毛真的没问题吗？ 青兮继续在水中瞎扑腾，企图抓住个救命稻草，没道理人间用稻草都能救命她却只能淹死在这里啊！ 咦？这条长长的是海蛇吗它游得好快啊，筋疲力尽的青兮再次伸出了小爪子，发现自己竟然抓住了这条海蛇！ 不对，这条不是蛇，应该是条龙，它有两只角！ 这条突然出现的龙简直是救星啊，青兮急忙蹦了几下挪到他的头部，小爪子牢牢抓住龙脑袋上的鳞片，翅膀揽住一根犄角，把自己固定住，然后猛地往犄角上撞了一下，腹部疼痛的同时跟个小喷壶似得吐出一股水柱，感觉全身都轻了不少。 青兮抓住龙角重获新生的时候，被抓住的龙不乐意了，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响起：「什么东西？快从本殿的头上下来！」边说边摇头晃脑地要把脑袋上的不速之客甩下去。 龙是海中等级最高的生灵，天生具有行云布雨的能力，在海中更是如虎添翼，周边的海浪都随着翻涌起来。 这救星竟然要抛弃自己！青兮脚下更加用力，牢牢抓住凸起的鳞片不放，小翅膀也把犄角抱得牢牢的，任凭脚底下的龙如何翻腾也不松开半分，口中叫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看这条龙折腾得狠了，直接低头啄了几下，喊道：「你老实点儿！到了岸上我就把你放开！」 这条龙也不大，犄角还是新生的，短短的一截儿，这会儿不但被鸟抓住还被啄得生疼，更加生气了，在海水中摇头摆尾几乎要把自己甩成一条麻花。 青兮：…… 青兮于是抓得更用劲儿了。 眼看甩不下去脑袋上的傢伙，更加愤怒的青龙尾巴一摆，一个猛子就要往海底扎去。 青兮：！ 恰在此时，天空中的闪电骤然增多，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狰狞成数条大树粗的蛇形闪电，在半空中不停闪烁，骇人无比。 紧接着，一条闪电朝着海中央噼下，恰恰打在青龙面前。 青龙连带着脑袋上的青兮都被电得一个激灵，青龙再也顾不上折腾，掉头往岸边游去，快得像一枝离弦的箭。 雨中冒着被闪电噼到的危险往前沖，即使是一条龙也不轻松，好不容易到了岸边，身长三丈的青龙猛然往前一蹿，扑到了沙滩上大口喘气。 抓着龙犄角的青兮顺势被甩出去，咕噜噜滚了好几圈，撞到块大石头才停下。没了蛋壳的小青鸾顿时被撞出了个包，眼冒金星地捂着脑袋摊在地上喘息。 海中，越来越多的粗大闪电朝着他们刚刚逃离的地方落下，好像有人往无尽海中扔了一把闪电捆成的柴禾，烧得无尽海中央沸水般翻滚不休。 骇人的异象持续了大约一炷香，随着最后一道闪电的落下迅速消失，大雨悄悄停下，无尽海也转瞬恢复了平静。 夕阳已经沉入了地平线，天边只留下绚烂的晚霞，橙黄与鲜红燃烧交融，像盛开了大片大片的花朵。 霞光映在无尽海上，照得波光粼粼的海面也开满了花。 夕阳下，微风徐徐，带着潮湿的水汽和雨后特有的味道。 安静下来的沙滩上，一龙一青鸾同时张开嘴巴，吐出积压在胸腔的那口闷气。 「刚才真是吓死龙了。」 「刚才真是吓死鸟了。」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青龙倏然转头盯住小小的鸾鸟：「刚刚抓住本殿龙鳞的就是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北海的十九王子！冒犯王族，我是可以处罚你的！」 啥？处罚我？ 本想抓紧时间晒晒阳光的青兮，瞬间乍起全身羽毛，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 三危山千里之外的小山峰上 青风面沉如霜，冷冷看着眼前的男人，怒声道：「好狗不挡道，还请萧离上神行个方便。」 萧离上神是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此时却半弯着腰，满脸恳求：「青风，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让我看看我们的女儿，就一眼，好不好？」 「接着装。」青风冷笑，眼中的嘲讽浓得能溢出来，「上神法力无边，自然不把小小的三危山放在眼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不是早见过我女儿了吗？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可怜？」 萧离顿感尴尬，他伤好之后确实偷偷去过三危山一次，万万没想到青风防得这么严密，察觉之后立马把三危山的防护大阵和自身绑到一起，但凡大阵受一点损伤都能反馈到青风身上而大阵毫无损伤。 结果就是今天他偷偷过来就被抓了个正着，还害得青风吐了血，现在连靠近她一点都不敢，只好继续示弱：「都是我的错，你怎么罚我都行！但是女儿也是我的女儿啊青风！」 青风神色更冷：「你女儿？萧离上神好大的脸面，你女儿出生的时候你在哪儿呢？你在那只狐狸精的身边寻欢作乐呢好吗？现在来跟我说什么女儿，你配吗！」 第27页 萧离更加尴尬，低声道：「我哪有啊青风，当时我被你捅了三刀六洞，一直闭关养伤，连你生了女儿的消息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哪里有什么寻欢作乐？」 「闭关养伤？呵，」青风满脸鄙夷，仿佛在看一个垃圾，「上神你是狐狸精睡多了也跟着爱上演戏了吗？」伤虽重，却不能让一个上神闭关这么久，所谓闭关，不过是躲着罢了，当她是傻子吗？ 这话里的嘲讽意味着实太浓，萧离终于变了脸色，道：「青风，你就非得这样吗？你我之间，难道一丝情分也没了吗？」 青风勾唇一笑：「情分？当然有。」 萧离顿时狂喜，眼巴巴地看着青风。 青风继续道：「除了那一星半点的情分，还有好大一只狐狸精，和你们俩的孽种呢。」 萧离脸色霎时涨红，随后变得惨白，最终定格在铁青上，屈尊降贵地表演了一番变脸。 青风欣赏地津津有味了一会儿，在萧离越发难看的脸色里不屑地咂了咂嘴，随手扔了枚铜板，嘲讽道：「演得不错，赏你了。」 萧离大怒：「青风！你！你怎能——」 「嘘！」青风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唇前，待萧离憋着气安静了才道，「小声点儿，吓到你女儿了可怎么办？」 萧离满腔怒火跌回胸腔，又是酸涩又是喜悦：「你，你终于同意我见女儿了？」青风到底心软，嘲弄他一番后还是允许他见女儿，他们毕竟上万年的情分，说不定…… 「你见你自己女儿，还要我的同意做什么？」青风一脸不耐，随手指了个方向，「你女儿在那儿呢。」 萧离偏头一看，一身白衣的胡霓裳正抱着个小婴儿缓缓走在山道上，山路崎岖怪石嶙峋，衬得她越发清瘦。 萧离顿时像被人拿重锤砸了脑袋，深深吸了口气，却觉得胸中更加憋闷。望着眼前高傲如女王的青风，满心都是无可奈何：「青风，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才甘心吗？」 青风正色道：「上神严重了，我一没有给你下药强迫你睡女人，二没有纠缠不休影响你再娶，三没有借着孩子死乞白赖碍你的眼，哪里敢羞辱你一分一毫？」看了看迈着小碎步也走得不慢的女人，「上神的家眷就要到了，还请上神不要打扰我三危山的清净。」 「好走不送。」 话音未落，青风驾云而起，很快回了三危山。 萧离站在原地，想追追不得，想走走不了，只觉得整个胸腔都被无名之火填满，偏又发泄不出。想要仰天长啸，才发现上万年的上神形象让他根本张不开嘴，烦闷之下，一拳砸到旁边的石壁上，碎石屑簌簌落下，整只手顿时鲜血淋漓。 山道上，胡霓裳抱着孩子款款而来，在三步之外盈盈下拜：「霓裳见过上神。」 萧离沉声道：「谁让你来的？」 胡霓裳顿了顿，笑容清浅：「霓裳想上神，自然就来找上神了。」将手中的襁褓递出，「这是霓裳那日生下的女孩，霓裳为她取名不悔，『萧不悔』，上神意下如何？」 萧离沉默半晌，终是没有伸出手接过孩子，道了句「知道了」，转瞬腾云离去。 胡霓裳面带浅笑，再次盈盈一拜。 「霓裳多谢上神赐名。」 第17章 异象 「哈哈哈哈哈哈哈！」青龙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笑得整条龙都在抖，「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这只鸡真是哈哈哈！」 青兮大怒：「没见识的蚯蚓！我是青鸾！」 「哈哈哈哈哈！」青龙笑得更厉害了，笑声中浑身腾起一阵柔和的光芒，须臾光芒散去，竟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 少年捂着肚子又哈哈笑了一阵，才对青兮道：「哎呀你赶紧把小短腿放下吧，看得我都累得慌，哈哈哈！还青鸾呢，你现在简直是个落汤鸡哈哈哈！」说完随手话出面水镜，抛到了青兮面前。 镜子里映出只浑身湿透的小青鸾，两根短短的翎毛蔫哒哒地贴在脑袋上，浑身毛毛都湿透了，奋力乍起也只是凌乱地随意翘着，还一滴一滴的往下淌水。 要命的是，这只小青鸾胖乎乎的，像个圆滚滚的小南瓜，在满身乱毛的衬托下，像个扎刺的南瓜！ 更要命的是，小鸾鸟的两只翅膀又短又肥，一前一后地伸出来，像两根短短的小树杈。 在胖如南瓜的身体下面，还支愣着一条短的几乎看不见的小腿儿！ 整个看起来……一点都不美丽！ 青兮挥挥翅膀，镜子里的小胖鸟也跟着挥挥翅膀； 青兮放下一条腿改成双腿站立，镜子里的小胖鸟也出现了两条腿； 「啾啾！」不是吧！ 青兮歪着小脑袋发出一声小小的鸣叫，镜子里的南瓜也跟着歪了歪！ 青兮：「啾啾啾啾！」这么丑不可能是我！ 青龙，也就是北海的龙十九，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艾玛这个小鸡仔真是太可乐了，连之前被抓住犄角的仇都不想跟她计较了，哈哈哈。 自己已经这么丑了而那个讨厌的傢伙还在嘲笑自己，青兮圆熘熘的眼睛中迸发出两道怒火，她，她要啄死这个坏蛋！ 愤怒地扇起翅膀往前沖，没了蛋壳后第一次在陆地上行走的青兮扑通一声栽倒了。 对面的少年捂着肚子笑倒在沙滩上，霞光印衬下的脸庞更俊了三分。 第28页 看在青兮眼中，就显得更加可恶了！ 正准备再接再厉，空中忽然传来了熟悉的鸣叫，是青风匆匆赶来了。 在半空中逡巡没发现熟悉的白色巨蛋时，青风心中大痛，眼睛都急红了。小女儿被放到了无尽海，萧离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的，之前无尽海异象出现天雷滚滚，她简直恨不得立马飞过来看看小女儿是否安好，结果却为了跟萧离赌气硬是把他挤兑走了才离开，这一路上简直越飞越后悔，恨不能穿越回去揍自己一顿。 青兮对背后的这段插曲丝毫不知，看见母亲到无尽海了，立马昂起脑袋拼命大叫：「啾啾啾啾！」我在这里！ 青风也是关心则乱，才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小女儿，这会儿隐隐听到幼鸟的叫声，循着方向很快就发现了青兮。 天哪，女儿不但没事儿，还顺利破壳了！简直太好了！ 短短时间内心情大起大落，青风抱住小女儿，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淌。 青兮伸出翅膀想帮青风擦眼泪，发现翅膀太短了够不着…… 青兮：不开心╮(╯_╰)╭ 青风也发现了女儿的窘迫，破涕为笑，脸颊在那对小翅膀上蹭了蹭，夸赞道：「阿兮你真了不起，这么快就破壳了，娘真开心。」而且女儿胖胖的，一看就营养充足，「之前无尽海汇集了无穷雷电，你没受伤吧？」 青兮骄傲地昂起了小脑袋：「啾啾！啾啾啾！」没有，我抓住一条龙游上岸了！ 龙十九：……厉害了这只鸟。 沉浸在喜悦中的青风这才发现了龙十九的存在，赶紧道谢：「多谢你啦年轻人，要不是你，我女儿可能就回不来了。」言罢郑重地深深一拜。 龙十九不笑的时候还是个美少年，非常有礼貌地避开，说道：「青风姑姑不用多礼，我乃北海龙宫的十九王子，今日也是偶然路过无尽海，这才救下了小鸡，啊小青鸾，都是缘分，缘分。」 青兮再次乍起了小翅膀，这条龙太虚伪了！什么缘分？分明还想把她甩到水里的！ 青风却是惊喜了，笑道：「果然是缘分！十九王子还记得当年来无尽海帮忙找蛋的事儿吗？多亏了你和十二王子帮忙，我才找到了自己的孩子。」伸手一指青兮，「瞧，这就是托您帮忙找的孩子，青兮，来，快谢谢十九王子。」 原来他和这胖小鸡之间还有这等渊源，龙十九瞬间得意起来，眉眼飞扬，虽然没说什么，每一片龙鳞都散发出自豪之气。 青兮也被这孽缘震了一震，可是做人最重要的是恩怨分明，心胸宽大的小鸾鸟非常诚恳地挥了挥翅膀道谢：「啾啾。」谢谢你。 龙十九笑容满面：「不用客气，我小名十九，你可以叫我十九哥哥。」 青兮不甘不愿地张开小黄嘴：「啾啾啾。」十九哥哥好。 龙十九满意了，趁着小鸾鸟发呆的时候飞快冲上去摸了一把毛毛：「小胖青兮你乖乖的啊十九哥哥先走了！」说完转身要跳入无尽海离开。 青兮扑通跳到了少年的脚背上死死踩住，小嘴巴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乱啄一气。哼，居然敢这么叫她，她要啄死这个讨厌鬼！ 龙十九的感觉自己的脚像被石头砸了似的，这石头还蹦蹦跳跳的，话说这小胖子胖成这样没想到竟然还挺灵活的啊。 青风上前抱住青兮，用了点劲儿才把这胖胖的幼鸟抱起来，道：「十九王子可是要回北海？这里异象刚刚消失，不知道是哪个生灵引来的，走海路恐不大安全，不如和我们一起从天上走。」掂了掂青兮，没掂起来，「你看，青兮也很捨不得你呢。」 大凡孩童，在年幼不能说话或者说话不利索的时候，都曾经被父母拿来做由头，青兮也不例外。在她张开小黄嘴想反对的时候，被青风一把捏住，只好含恨闭上，用两只圆熘熘的眼睛表达了真诚的鄙视。 龙十九本无意和青风一起走，海中多方便呀，这会儿看这小胖鸟一脸不甘愿，心中一乐，立马同意了：「那就多谢姑姑了，正好青兮还小，我抱着她还稳当点儿。」免得因为太胖从半空中滚下来了，哈哈。 青风看看女儿的小短翅膀，会心一笑，将青兮递给龙十九，化为原形载着一大一小往北海飞去。 在她们走后，无尽海陷入了更深的平静中。夕阳残留的余晖很快消逝，灿烂的晚霞仿佛燃尽生命的花朵，成片凋谢，和茫茫夜空融为一体。 明月初升，在云层后露出小半张脸，随着海水的不停涌动，渐渐行至中天。仿佛触动了什么，月光陡然大盛，洒遍整个无尽海，为这片白日里气势骇人的海域添了几分独特的美。 海中央忽然泛起了旋涡，在银色的月光下越旋越快，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带动着半个无尽海都在颤抖，无数海水加入其中，让这个漏斗越来越大，仿佛要把这一方天地都卷进入。 忽然，漏斗中间出现了个小小的黑点，跟着旋涡的旋转不断上升，最后哗啦一声跃出海面，竟然是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 这男子浑身□□，肩宽腿长线条流畅，披着满身月光站在海中央，缓缓睁开了眼睛，是一双比乌墨还黑比寒星还亮的深邃眼眸。 仿佛是第一次看到这世界，男人转头看了一会儿，随手一挥，身上出现了一件和月光同色的纱衣，颜色极浅却莫名有种厚重感。 第29页 穿着长长的纱衣，披着满身月光，男人迈开长腿在海面上踏浪而行，一步一步，端庄如君王。在他赤着脚踏上海岸的瞬间，海中的旋涡消失了。 盛极一时的月光也悄悄消散，和海水同归于平静。 男人在海滩上站了一会儿，忽然动了，他走路的姿势极为优雅，速度却很快，看不到什么缩地成寸的法术，每一步却走出很远，很快停在了一处浅浅的沙坑旁。 白日里大雨滂沱，海滩上的痕迹几乎全被冲去，这里也只有凌乱的几道，绕着个浅坑横七竖八的，里面横躺着几截破碎的珊瑚。 男人却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之处，站了好一会儿，忽然发出一声极低的笑声，然后轻轻挥手，沙子无声地涌过去，将这块略有狼藉的地方填得平平整整，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做完这一切，男人才继续向前走，像一道跳跃的银光般在极短时间内将无尽海走了一遍，然后盘膝坐下，红唇开合，吐出一连串充满奥妙的音符。 月光隐去，红日将升，在那轮红彤彤的太阳跳出海平面的瞬间，男人结束了长长的吟诵，直起腰来，深深了吸了口气，用比夜间更快的速度，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朝阳在他身后，喷薄出万道金光。 第18章 学飞 「不对！右边翅膀低了！」 「翅膀抡起来！」 「嗯，就这样。」 「很好，再来两遍今天就可以休息了。」 树荫下，青兮累得毛毛都湿透了，终于等到了休息的时刻，啪叽一声瘫倒在石头上，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一只废鸟了。 鸟儿难道不是生来就会飞的吗？为什么她的两只翅膀这么不给力？天天做练习还是飞不起来！ 结束了教学时光，青萍也从「严肃教官」的模式切换到「知心姐姐」，贴心地端出来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澡盆：「别趴着阿兮，快过来洗洗澡，今天放了精油呢。」 幽幽的香气迎面扑来，青兮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坚强地站了起来，迈着两条小短腿来到澡盆，呼扇着两只小翅膀奋力一跃，成功把自己卡在盆子边儿上，然后一个翻身，咕咚一声砸进盆里，在热乎乎的水里舒服地嘆了口气。 没错，这个二尺深的澡盆，就是青兮现在能飞跃的最高尺度了。 青萍发现，无论看了多少次，她都无法理解飞禽爱洗澡这种事情。看着舒服泡澡的妹妹，青萍拿了个毛巾搭在一边，道：「你泡吧，我先走了，晚上做你爱吃的虾仁儿饺子。」 这就是趁着完成任务去人间偷熘的后果了，被母亲困在三危山照顾妹妹的一日三餐，根本不能飞出去一爪子，唉。 澡盆里，青兮举起湿淋淋的小翅膀，热情挥手：「姐姐再见！我喜欢吃二百个饺子！」 无知的人就是幸福啊，青萍默默爱怜了自己30s，贤惠地回去包饺子了。 二百个，妹妹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 青萍走后，青兮在澡盆里开心地划拉着试图浮起来，碍于体重问题没有成功，只能哗啦啦玩水。玩了一会儿后跳出来，在毛巾上滚来滚去，蹭得全身毛毛都蓬松起来，才蹦蹦跳跳地往家里走。 她最喜欢吃虾仁水饺啦！ 破壳后的青兮几乎是迎风见长，没几天就胖了一圈，看得青风格外开心，青萍却有些担忧，觉得妹妹光长肉不长翅膀很成问题，这样子就算化成人形也是个短腿小胖妞呀，哪有青鸾的美丽纤长？ 没想到，还没等青兮能化形，新的问题就出现了——她飞不起来。 小雏鸟并非生来就能飞，翅膀太小的时候都是在地面滑翔，渐渐地离地越来越高，可是青兮完全飞不起来，她的翅膀很有力，却带不动身体起飞。青风和青萍大惊之下悄悄问了博学的太上老君，得知是因为太胖了。 「现在刚出生太胖了，等以后活动起来瘦了，也更有劲儿了，自然就飞起来啦。」 得知原因的母女二人哭笑不得，却狠不下心给青兮节食——这小傢伙第一次吃到饭的时候开心得眼泪都留下来了——于是只好增大活动量，轮流教青兮学习青鸾舞等种种族中法术。 幸好青兮虽胖了点儿（？），却非常聪明勤奋，一教就会，每日里辛勤练习，从不偷懒。 就是饭量也跟着长了不少。 翠绿的荷叶形小餐桌上，迎接青兮的是整整二百个虾仁水饺，饱满的浅粉色虾仁在半透明的饺子皮下若隐若现，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 青兮欢快地叫了一声，谢过姐姐后就扑到了餐桌上，一口一个，一口一个，很快就吃掉了一多半，然后慢慢啄食着剩下的。 青萍心中一喜，小心翼翼道：「吃得这么慢，是今天没有胃口吗？」 青兮摇摇头：「当然不是啦，我特别喜欢吃，但是饺子就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我要慢慢品尝才行。」 青萍：「……好吧，吃完了咱们再吃点水果。」 耶！青兮欢快地挥了挥小翅膀。 经过前阵子的突击训练之后，青兮虽然还是飞不起来，但已经能滑翔了，可以离地半尺高往前滑翔出七八米。 青兮于是格外兴奋，每日里滑翔不缀，吃完饭就乖乖地出去滑翔消食了。 这次她尝试着站在一块比较高的石头上——为了爬到这块大石头上她来回滚了三块儿小石头垫脚——然后努力弹跳并滑翔，成功到达了小溪的对面！ 第30页 虽然从这里流过的小溪比较窄是特意选择的，但什么都不能抹杀青兮能够滑翔渡河的事实！ 兴奋的青兮在对岸翩翩起舞，小翅膀舞得虎虎生风，奈何身形太过圆润，跳着青鸾舞看起来像只小南瓜在转圈圈。 转完了圈儿啊不，是跳完了舞，青兮非常自觉地完成了下午的训练功课，开开心心地回家找姐姐。她都看到了，姐姐分明藏起了五盘虾仁饺子，她都能过河了，一定要让姐姐奖励一下才行。︿(￣︶￣)︿ 「姐姐姐姐！」青兮来回转了一遍没发现青萍的身影，跳到卧室床上也只是找到了一床鼓鼓的被子，并没有姐姐。 深情呼唤之后还是没找到人，青兮放弃了，拖着疲惫的小身躯找到被藏起来的五盘饺子，一口一个吃掉了。 她从小就独自待在无尽海，青风和青萍也不是特别溺爱孩子天天盯着的人，所以青兮很习惯自娱自乐的生活，找不到姐姐就不找，乖乖地吃饭，睡觉。 只是有一点点想念每天晚上的花瓣澡。 以及晚饭吃得有点儿少，略忧桑。 第二天早起，青兮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青萍站在床前，非常温柔地看着她。 青兮瞬间抖了抖毛：「姐姐你怎么了？眼睛怎么变小了？」 眼睛笑弯了的青萍：……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啊。 于是收起笑容严肃地道：「快起床了，不要偷懒，今天要学习新的功课，要是学不会，这个月就不要再吃饺子了。」 青兮点点头：「噢。」 今天要学的，是另一种舞蹈，叫回旋舞。 一回生二回熟，青兮又学得很认真，于是很快便学会了。 就是跳起来的时候，更像转圈圈了。 青兮转完了圈儿，问道：「姐姐，你昨天晚上是去人间了吗？」 青萍正在偷笑，猝不及防被青兮追问，当即否认：「怎么可能？姐姐是有点儿事儿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你都睡着了。」 青兮慎重地摇了摇小脑袋，下了结论：「你骗鸟。」 青萍：……万万没想到我妹妹竟然这么犀利，「我们一起包饺子怎么样？今天还做虾仁水饺？」 青兮摇头：「你去人间了。」 没有一点证据到底是为什么认定她去了人间啊！青萍傻眼，想要掩饰过去，却发现越掩饰青兮越伤心，只好忍痛承认自己是偷偷熘出去玩了。 青兮委屈道：「你偷偷去人间玩儿都不带我。」 青萍：「……阿兮呀，不是姐姐不带你，只是你刚刚破壳没多久，现在还不能化形，法术运用也不熟练，姐姐也没有教你变化之术，你这样下去，很容易被人抓起来的。」 青兮：「不会呀，我可是神鸟，我力气也很大的！」 青萍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人类是很狡猾的，他们寿命短，没有咱们在天上的这么无忧无虑，故而心思多，有的还老奸巨猾。别说是你这只不大的小青鸾了，就是几百岁的妖怪都可能被人类抓起来呢。」 看青兮不信，青萍带着她去看勘镜，薄雾散去，里面出现了一个高高的宫殿，似是正在举办什么庆典，载歌载舞的，座中人觥筹交错，每个人都带着笑容。 青萍：「这是下界的一个小国，他们就抓了只孔雀精，关了好长时间呢，你看！」 随着礼冠的唱和，歌舞暂歇，宫殿里的人都安静下来，然后叮叮噹噹的风铃声中，八个人合力抬着一个巨大的笼子走进来。 那笼子方方正正的，栏杆上缠满了鲜花，里面铺着一看就很舒适的绿草，还有几个精美的软垫，软垫中央，一只蓝绿色羽毛的孔雀懒洋洋地卧着，小眼神不屑地扫视了一圈，又悠哉地合上了眼睛。 青兮：「哇～它的羽毛好多！」 青萍：「多又怎样？还不是被人类关在笼子里？」 笼子被抬到宫殿的正中央，抬笼子的八个人对着孔雀行礼后退下，音乐声为之一变，那大孔雀却毫无反应，就是不动，一直等到殿中人齐声欢迎了足足八遍才懒洋洋地站起来，从笼子前面鲜花织就的门帘中走出来。 青兮：「姐姐你看！它出来了！」 青萍：这死孔雀，净会拆台！ 大孔雀走出笼子之后，悠悠迈了两步，然后缓缓张开了尾羽，霎时间整个大殿的宝物都被比了下去，满室生辉。 众人齐齐跪拜，赞美声不绝于耳，开屏的大孔雀骄傲地在每个人面前走过，有好吃的食物就吃上几口，食物被吃的那桌人就格外激动，把自己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双手奉上，由跟在后面的僕从将东西放进孔雀笼子里。 走了一圈之后，孔雀笼子已经从鲜花环绕变成珠光宝气了，大孔雀又表演了一次开屏，然后悠悠走回笼子里，被人抬着下去了。 宫殿中的人瞬间炸了。 「神鸟收了我的珍珠，我要为神鸟做一篇赋，赞美神鸟大人的美丽！」 「一篇赋算什么？我要为神鸟大人写一百首诗！」 「神鸟大人终于吃了我的食物！不枉我早早准备！」 「美丽的神鸟大人看了我一眼！真是太美了！」 「神鸟大人骄矜高贵，能看它一眼真是三生有幸！」 …… 青兮：「这只孔雀，好像不是被抓走的哎姐姐。」 青萍：「小孩子别瞎猜。」在心中默默把孔雀的毛拔了一遍。 第31页 青兮：「我没瞎猜，你看这些人类很崇拜它，它在人间生活得好像也很开心。」 青萍：「那都是表象，孔雀都爱面子，说不定正在暗地里悄悄掉眼泪呢。」 青兮：「那我们再看看？」 青萍：「……行吧。」 勘镜中场景变换，大孔雀在一间略小些的宫殿里欢腾地跑来跑去，口吐人言：「哈哈哈哈！这次又赚了又赚了！这些珠宝我喜欢！哈哈哈！就是一年才能收一次，真是太少了！」 青萍挥手关掉了勘镜不看这让人糟心的骚包大孔雀，道：「你别看它现在开心，它，它就是——」 「它就是很开心呀姐姐。」青兮歪了歪小脑袋，「你眼睛出问题了吗？」 青萍：「……没有，姐姐就是刚刚不小心看错了。」 青兮：「哦，那就好。姐姐姐姐，你带我去人间好不好？」 青萍：……完蛋，怎么还是绕到这上面了。「你想去人间干什么呀？」 青兮挥起小翅膀：「我也想做神鸟！」 青萍：……出息呢？ 第19章 界壁 「姐姐，我错了，放我出来好不好？」青兮可怜巴巴地卧在一个小笼子里，眼泪汪汪地看着青萍。 青萍冷酷地摇了摇头：「不行，必须待够一炷香时间，至少体会一下下神鸟的感觉。」 一进了笼子就认错，这没骨气的小鸾鸟真的是她妹妹吗？ 青兮用水汪汪的眼睛瞅了姐姐一会儿，发现这冷酷无情的女人丝毫不为所动，于是愤愤地扭过头用屁股对着姐姐。 青萍：…… 「哎呀你长尾翎了阿兮！」青萍忽然叫起来，也顾不上什么一炷香不一炷香的，一把将青兮抱出来，轻柔地摸了摸，肯定道，「你确实长了尾翎！天哪！」 大凡飞禽，都以羽毛为美，青兮更不例外，也不跟姐姐赌气了，欢喜地道：「真的吗？真的吗？」边说边伸出小短翅膀试图够到新长出的尾翎，团团转了几圈都没够着。 青萍忍笑，拿来了两面镜子，让胖乎乎的小鸾鸟站在中间，仔细调整角度让她看，「尾巴中间，还有右边，你看这两根新生的毛，就是尾翎呀！」 青兮端庄地站在两面镜子中间，开心地来回呼扇翅膀，小身子却一动不动，专心致志地观察自己的尾翎。 看了好一会儿，小傢伙发出由衷的感嘆：「我的尾翎，真——漂——亮——呀！」 青萍：……只是短短的不到寸许长的两根绒毛到底漂亮在哪里了？ 青兮美滋滋地又欣赏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有尾翎了姐姐，带我去人间好不好？」 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青萍无奈，只好实话实说：「不是姐姐不带你，是你现在根本就下不去，你还不会飞呢。」 青兮不解：「我虽然飞不起来，但是我能往下掉呀，人间不就在天的下面吗？」 青萍失笑：「你呀你，想的太简单了，走，姐姐带你看看去。」 抱着妹妹来到外面，青萍纵身一跃往下飞去，然后在半空中停住了，她此刻是人形，既没有翅膀也没有云彩，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了半空中，像在悬空一样。 「天上与人间，哪里只是高度的差别呢？界壁才是最重要的。姐姐脚下踩着的，就是界壁，它分开了天上和人间，让凡人不能靠什么法术随便上来，也让天上的仙人不能随意下去。想要穿过这层看不见的界壁，且得费一番功夫呢。」 青萍解释完，随手把青兮丢了下去。 此刻她们所在的地方，距离人间已经比较近了，加上天气晴朗无云，能隐约看到万丈高空之下的峰峦叠嶂。 青兮猝不及防被姐姐丢下，「啊」地大叫一声，闭起眼睛呼扇着小翅膀就往下飞，飞着飞着就发现，咦怎么不动了？ 小心睁开眼睛，青兮这才发现，她正悬浮在青萍脚边，身体仿佛被看不见的隔膜挡住了，不扇翅膀也不会往下掉。 青兮好奇地用脚爪挠了挠，什么也没挠到，站起来使劲儿蹦了蹦，发现真的不会掉。 看看不远处漂浮在层云之中的三危山，望望脚下万里之遥的人间，青兮仿佛忽然间感受到了什么，开心地在界壁上滑翔起来。 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真的飞翔在万里高空一样！ 「我会飞啦！」青兮大声欢呼起来，瞬间滑翔出去老远。 青萍：…… 你高兴就好。 *** 界壁的存在简直给青兮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开发出了各种新玩法，比如跑到高高的山峰上练习飞翔，飞不出几米就开始往下掉，然后呼扇着翅膀让自己掉到界壁上，再开心地滑翔几圈。 比如拿着自己的玩具到界壁上玩儿，悬空式滚铁圈啦、踢球球啦等等，所有玩具都被试了个遍。 青萍毫不怀疑，要不是澡盆太大不好带，青兮一定会来个悬空泡澡的。 （界壁：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这日，青兮正在界壁上花样滑翔并滚球，恰好遇到百花仙子路过。在真诚地表达了对青兮飞翔姿势和技术的夸赞之后，百花仙子成功将小青鸾拐带到了百花苑。 青兮生来爱美，于是对时时刻刻都美丽精緻的百花仙子很有好感，隔着蛋壳第一次见面就凭着「百花姐姐」的称呼俘获了对方的芳心，后来破壳后更是收到了百花仙子不少礼物。 第32页 只是她出门少，这还是第一次到百花苑来呢。 百花仙子也很开心，她只是偶然路过，没想到就看到小青兮在界壁上踢球，那胖嘟嘟的样子哟，简直叫人爱不释手，趁着带她来百花苑的时候抱了一路，悄悄解了解馋，然后不舍地将她放到地上，笑眯眯地道：「小青兮，你先在这里玩一会儿，百花姐姐给你拿点好吃的，好不好呀？」 青兮点点头：「好的，花姨。」 百花仙子：「哎呀，小青兮你真是太严肃了，百花姐姐这就去了噢。」说完如花间蝴蝶般翩跹而去，不给青兮再次改口的机会。 青兮认真地补完下句：「花姨再见～」然后才在百花苑中慢慢踱步，欣赏起来。 虽然她是第一次过来，可是之前百花仙子已经给她看过好多次百花苑的画了呢。 百花苑是百花仙子一手改造的花园，端的是奼紫嫣红百花齐放，组成各式各样的形状，各种花香浮动，混合成或浓郁或清香的味道，幽幽间动人心魄。 青兮还体会不到这种艺术，只是觉得很美丽，于是慢悠悠地来回看，哎呀这棵树开满了红色花朵，真是好看，那棵矮矮的开满了紫色的大花，也不错，她该去哪一朵下面休息好呢？ 缓缓地绕了一圈，青兮最终选择了一株高大的芍药，这株芍药显然是个新品种，花朵一半鹅黄，一半大红，美得格外突出。 青兮踢球也踢累了，便乖乖地坐在花下，等百花仙子给她带新做的糕点——厨艺是百花仙子的另一大爱好，青兮从前收到的礼物除了花全是吃的——不知道这次是桂花糕，还是玫瑰冻呢？ 正思索着，一片鹅黄花瓣悠悠掉落，与此同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喜欢。」 接着一片大红花瓣掉落，一个略清脆的声音响起：「不喜欢。」 青兮脑袋上冒出个问号：？ 鹅黄花瓣和大红花瓣依次掉落，喜欢和不喜欢的两道声音也轮流响起，于是青兮眼睁睁看着左边的一朵鹅黄芍药和右边的一朵大红芍药挨个往下掉花瓣，你一声我一声，最终定格在了「不喜欢」上。 剩下的唯一一片大红花瓣上瞬间滚落一大颗水珠，好像这花在哭泣似的，「唉，果然是不喜欢么，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呀～」然后这片花瓣也悠悠飘落，啪嗒落在青兮前面。 青兮只觉得满脑袋都是问号：？？？ 「我喜欢你们呀，为什么要掉花瓣呢？」 黄芍药和红芍药同时发出轻柔的笑声，花朵晃来晃去，齐声道：「我们也喜欢你呀小青兮～」 「可是我们迷上了上次飞过的仙鹤，」 「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我们，」 「所以才在这里数花瓣，」 「连白色花朵都开不出来了。」 黄芍药和红芍药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完，齐齐嘆了口气，道：「我们也想开花的呀～」 因为不知道仙鹤喜欢不喜欢自己所以连花都开不出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青兮更加困惑了：「你们为什么喜欢那只仙鹤呀？九重天上的仙鹤很多呀。」 黄芍药和红芍药齐齐摇头，瞬间给青兮下了一场花瓣雨。 「他是不一样的！万千仙鹤中，他的羽毛最白，他的腿最长，他的身姿最优美动人，他的叫声最好听！」 青兮回忆了下自己短短鸟生中看到过的仙鹤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身体太圆了看不到两条小短腿——蓬松美丽的羽毛，真诚地道：「你们可以喜欢我呀！这样不就能开花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 拿着小吃过来的百花仙子哈哈大笑，瞬间盖住了两只花妖轻柔的笑声。 「青兮呀，你还不懂，这是男女之爱，和喜欢你不一样。」百花仙子笑眯眯地解释，递给青兮一块诱人的玫瑰冻，「男女之爱是唯一的，彼此都只能喜欢一个，否则便是背叛和不忠。但是朋友之间，却可以喜欢很多个。」 黄芍药和红芍药也跟着附和。 青兮叼着玫瑰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从来没想过，喜欢不喜欢的，竟然这么复杂。 还是玫瑰冻好吃。︿(￣︶￣)︿ 第20章 比翼齐飞 时间像溪水潺潺流逝，眨眼就是一个月过去了。虽然母亲不知道为什么闭关修养了，姐姐还时不时偷跑下凡，青兮都顽强地挺住了，不但在三危山看家护院，还学会了短途飞翔！ 不是滑翔，而是真正的飞翔！ 每当太阳刚刚升起，山头雾气还没有消散的时候，青兮就已经扑棱着小翅膀连飞带跑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山峰，站在悬崖边那块高高的大石头上，非常认真地做完每日功课，然后展开翅膀，优雅地朝前飞去。 她的翅膀长大了一点点，也更加有力了，呼扇着往前飞出去了三米远，然后就开始往下坠。 下面空无一物，青兮也不慌乱，乘着下坠的速度体会飞翔的美妙感觉，在心中默默数了十个数，砰地一声掉到了界壁上。 爬起来欢快地鸣叫一声，青兮张开翅膀滑翔出去很远。 空无一人的半空中，青兮独自一鸾自娱自乐，玩得格外开心。 自从发现了这个能直接跳到界壁上的小悬崖，青兮就每日过来，飞得不亦乐乎，幻想很快就能从界壁直接飞到悬崖上，而不是单向跳崖。 第33页 某日，天清气朗，青兮因为昨夜贪玩睡得晚了些，早起就不可避免的赖床了，直到太阳升到高空才爬到小山峰上，一丝不苟地做每日功课，用圆润的小身体练习青鸾舞，跳完了才开始飞翔练习。 往常一样，飞出去三米远就开始往下掉，可是这次才掉到一半，就被一只小红鸟给托住了！ 小红鸟的个头不比她大不少，全身火红，好像燃烧的火焰，在青兮身旁绕来绕去地飞，带起的风竟然把青兮托起来了。 小红鸟声音又脆又甜：「你别怕，我托住你了，我们凤凰的翅膀是很厉害的。你叫什么名字呀？你为什么跳崖呀？你是飞不起来掉下去了吗？」 青兮紧紧闭着嘴一声不吭，尽力扇动翅膀延长自己在空中的时间。 可惜下坠的力量越来越强，即使有小红鸟加持也不行。默默数了五十个数之后，青兮和小红鸟一起掉到了界壁上。 青兮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扭头啄了啄小红鸟表示感谢：「谢谢你带我下来，我这次在空中飞了好长时间呀，呼～」 「我叫青兮，我每天都在这个悬崖学飞，飞累了就到界壁上玩。你是谁呀？」 小红鸟：「原来是这样，我叫凤珂，是一只凤凰，我很早就会飞了呢。你看我的翅膀！」小凤凰骄傲地展开翅膀，盘旋着飞了一圈。 青兮很羡慕，但是忍住了没说，而是跳起来滑翔了好长一段，道：「我教你玩这个吧。」 姐姐说过的，要扬长避短！ 生来没几天就会飞的凤珂，从来没做过滑翔这种雏鸟动作，他是偶然迷路才飞到了这里，这会儿看新认识的小伙伴这么热情，也跟着加入了滑翔的队伍。 同是飞禽，又都年龄不大，两个小傢伙很快熟悉起来，看青兮学飞困难，凤珂非常机智地提出了一个好办法：「我带你一起飞吧！」 青兮星星眼：「好呀好呀！」 找到个高处站好，凤珂的左翅膀放在青兮的右翅膀下面——因为翅膀长短不一看起来有些不协调——试探着扇动起来，寻找一个合拍的频率。 折腾了好半天，落地无数次之后，两只鸟终于飞起来了！ 一青一红两只翅膀相交叠，稳稳地扇动着，凤珂和青兮一起飞翔在半空中了！ 凤珂还好，青兮简直激动坏了，她都悄悄数了一百个数儿了还在天上呢！开心！凤珂真是一只好凤凰！ 蹭蹭脑袋！ 凤珂：「别歪头，保持直线飞才飞得最快。」 青兮：「噢，知道了。可是我想拐个弯。」 凤珂：「……也行吧。」 应青兮的要求，两个小傢伙在空中盘旋飞翔了一圈，还飞出了两个「s」形，然后才朝着三危山主峰飞去。 凤珂是只健谈的小凤凰，或者叫话痨，变飞边说话。青兮刚刚学会这项技能，一说话就飞不稳，只好言简意赅长话短说。 「你住在三危山呀？我住在栖梧山，那里很大很大。」 「哦。」 「我一百多岁了，你多大了呀？」都会飞一百多年了呢。 「我也是。」光在壳里都滚了一百多年了呢。 「我特别喜欢飞，我飞起来是不是特别美？」 「嗯。」虽然炫耀党最讨厌但是看在带她一起飞的份上还是勉强贊同吧。 「你将来想做什么呀？」 「嗯？」 「你长大后想做什么呀？我想去打仗。」 「啊？」难道不能一直这样吃吃喝喝玩玩吗？ 「我想去打魔族，做一个英雄！」 「打魔族？」不是已经打跑了吗？ 「是呀，虽然十万年前的大战已经让魔族元气大伤，但是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疼，近千年来动作频频，我们家好几只凤凰都上过战场了，我长大了也要去，做个萧离上神那样的英雄！」 「谁？」青兮愣了下，翅膀都忘了扇，圆润的小身体直线下坠。 「萧离上神呀！」凤珂边说边费劲拉回下沉的小伙伴，悄悄大喘了口气，这只小青鸾真是够胖的呀。 但是对女孩子不能说她胖，否则就会挨揍，他已经被揍过好几次了…… 「上神很厉害，好几次带兵打退了魔族。」凤珂放慢速度，带着青兮继续往前飞，「你知道萧离上神是谁么？」 「知道，」青兮终于找回节奏，又开始享受空中飞鸟的惬意，「是我娘的前夫。」 「啊！」这次忘记扇翅膀的换成凤珂了。 幸而他是一只飞翔技能满点的凤凰，很快就重新飞回来和青兮翅膀搭着翅膀一起飞，边飞边道：「天哪原来你就是那只小青鸾！」 青兮：「你知道我？」她已经不知不觉中很出名了吗？ 凤珂：「当然啦，你破壳的时候天降异象，整个无尽海都快被雷噼没了，很多人都看到了，后来一打听就知道是你出生了。」 青兮：……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感觉很骄傲的样子。 两只飞了好一会儿，青兮终于撑不住喊累了，强烈要求凤珂带着她飞出个「兮」字然后才一起落到一棵低矮的小梧桐树上歇脚歇翅膀。 坚持非梧桐不栖的凤珂本来是要继续飞的，幸亏青兮眼神好，及时发现了这棵小梧桐树。 不用憋着气努力飞，青兮顿时恢复成了热情的小青鸾，问题一个接一个：「你见过魔族吗？魔族长什么样呀？跟我们一样吗？你身上热乎乎的，是发烧了吗？我还不会化形，你会吗？」 第34页 凤珂：「……没见过，看画像又黑又丑。我天生就热，不是发烧。我已经会化形了。」 青兮：「哇～魔族都是又黑又丑吗？他们高吗？有像我们一样会飞的吗？你一直住在梧桐树上吗？要是没有梧桐树怎么办？」 一个一个的回答完，凤珂觉得自己非常需要一口清泉！ 太渴了！ 青兮双眼亮晶晶的：「你人形是什么样子呀？能让我看看吗？我请你吃三危山最好吃的——嗯，好吃的！」 凤珂人形正是掉牙的时候，虽然见过的人都夸他可爱，但是他自己并不喜欢呀。 好容易遇到一个这么崇拜自己的小伙伴，凤珂觉得有必要保持住自己的形象，于是拒绝了小鸾鸟的要求，道：「等到了三危山吧，现在还要往回飞，没有翅膀飞不动。」 青兮：「你说得对。」 又歇了一会儿，青兮小声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之前有股奇怪的味道一直跟着我们，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什么都没闻到的凤珂：……谁说飞禽的嗅觉不灵敏来着？ 青兮也不沮丧，很快换了个话题，然后邀请凤珂继续带她飞，这次换另外一边的翅膀。 将小小的左翅膀压到凤珂的右翅膀上面，青兮欢快地再次起飞了。︿(￣︶￣)︿ 这里离三危山已经很近了，照之前的速度，过不了两刻钟就能到家啦。 「飞起来的感觉真好呀！」青兮发出了由衷的赞嘆。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再次起飞的小鸾鸟明显比之前气息要匀，能连续说出好几个字了。 「那当然！」凤珂很骄傲，「我们现在可是比翼齐飞呢！」 青兮看了看一起扇动的两只翅膀，暗暗记下了「比翼齐飞」这个词儿。 「你去过人间吗？」青兮再次发问。「没有。」凤珂摇头，「人间的梧桐树不够高，泉水也不够清澈，所以父母不许我下去，会吃坏肚子。」 「我也没有。」青兮道，「姐姐说，穿过界壁，就到人间了。」 虽然年幼，凤珂对人间却并不好奇，倒是对不远处的三危山更加好奇一些，问道：「你说的那个好吃的，到底是什么呀？」 「好吃的可多了！特别好吃！」青兮默默咽了口口水，「我最喜欢的是虾仁——啊！」 半空中的小鸾鸟忽然直线下坠，任凭凤珂怎么施力都没用，像颗石头似的直直掉了下去。 「水饺」两个字余音裊裊，青兮已经不见了踪影。 凤珂：…… 凤珂：！ 智商回笼的凤凰奋力扇动双翅，像一道流星朝着三危山飞去。 第21章 和瑭重逢 掉下去的瞬间青兮并不慌乱——毕竟掉了很多次业务非常熟练——而是非常冷静地呼扇着小翅膀，努力让自己保持平稳，试图以一个较为比较优美的姿势落地而不是「啪叽」拍到界壁上。 万万没想到，往日能把她弹起来的界壁今天像个漏了气的皮球，把她陷进去了！ 这感觉非常奇妙，明明是看起来很薄几乎一戳就破的界壁，青兮却直直陷进去，扑棱着翅膀往下落了好一会儿也没到底。 青兮又想起了自己爱吃的虾仁水饺，这一刻的她，和被姐姐包在透明薄皮里的虾仁真像呀。 翅膀越来越沉，越呼扇越费劲，几乎要抬不起来。 青兮终于后知后觉的出现了一丝害怕的情绪，接着深深吸了口气，憋住，使劲儿往下坠。 姐姐总说她是个小秤砣，她应该能沉下去穿透这层饺子皮吧！ 终于，在这口气憋得青兮眼前冒金星的时候，她终于离开饺子皮，像个小秤砣似的往下掉了！ 青兮还没来得及欢呼一声，就被迎面而来的猎猎罡风糊了一脸，一声「啾」卡在喉咙里，全身绒毛乱飞，变成了一个风中凌乱的毛球。 此刻，这毛球正在呼呼下坠，飞快地从一朵又一朵的云彩中穿过，带走一身水汽，又被大风迅速吹干，几息之后，高高耸立的山峰出现在视野之中，紧接着是错落的城池和宽广的河流，倒着生长的大树—— 不对，不是大树长倒了，是她现在头朝下了！ 风中凌乱的青兮终于反应过来，本能的想把自己正过来，可惜她先是飞了很久又在界壁中挣扎一回，此时已经头晕眼花强弩之末，更兼下落速度越来越快，青兮还没来得及矫正姿势就大头朝下地往一座城池中落下，流星般砸进了一个高大男人的怀里。 陈国都城 「啊啊啊！」卖豆花的小贩惊叫起来，「天上掉石头了！」边叫边手忙脚乱地收摊。天降流星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一会儿砸了他的摊子就不好了，还是赶紧收了吧。 小摊前，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长身而立，正准备掏钱买豆花，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却忽然眯了眯，接着不着痕迹的在胸口揉了一下，才递出手里的三个铜板：「先别收摊，来一碗豆花。」 小贩鸡飞狗跳的动作一停，这才发现面前站了个非常俊的男人。 俊也不行啊他又不是小娘子！「你这人怎么还站着啊没看见天上掉——」 小贩的惊呼戛然而止，扭着脖子来回扫视，妈呀，刚刚他明明看见天上有个石头砸下来了，就在眼前呀，这地上怎么一点痕迹也没有？ 难道他这么早就开始老花眼了？ 第35页 小贩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发现真的什么都没有，这才接过男人递出来的铜板，连连道歉：「对不住客官，小的眼花了看见天上掉石头，哎哟，这就给您盛一碗豆花来！」 「无妨。」男人声音沉稳，又拿出了六枚铜板，「再来两碗吧。」 「好嘞。」小贩喜滋滋的接过钱，把刚刚的一瞬惊吓抛到脑后，动作麻利地盛了两碗豆花。 那男人坐在小矮凳上，也不见怎么动作，三碗豆花都见了底。 小贩回过头来的时候，桌子上只有三个空碗了。 「看着挺俊的，吃起饭也是舔碗底嘛，啧啧。」 不理身后小贩的嘀咕，男人快步来到一处小院，关上门之后噗的吐了口血，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觉得胸口钝痛缓了过来。 靠坐在床边，男人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只绒毛凌乱的小青鸾。 「怎么越来越重了？都被你砸出坑来了，哎。」 *** 青兮又梦见了瑭。 这次，梦到了她和瑭刚见面的场景，她一头撞在瑭的身上，蛋壳疼得不行，干脆晕了过去，醒了就发现瑭变成人。 那人影模模糊糊的，她看不清，心里却是高兴的，拍着小翅膀道：「瑭瑭瑭，你真美丽！你什么时候变成人了呀？」 瑭却不理她，只静静地站着。 青兮又问了一次，那人影才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你是谁呀？」 青兮乍起小翅膀飞快地转了一圈：「我是那颗白蛋蛋呀！我破壳了。你看，是不是特别美丽？」 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有点丑。」 什么？！ 青兮瞬间跳起来，却一脚踏空，瞬间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在哪儿？她从「饺子皮」里出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青兮转动小脑袋，发现她正躺在一床柔软的被褥上，身上还盖着个小毯子，又软又暖和。 外面正是黄昏，夕阳橙黄的光柔柔地洒进来，照得整个房间都暖暖的。窗边站着一个男人，高大，修长，一头黑发随意束在脑后，只看背影，也是很美丽的。 青兮敏锐的察觉到这里和天上不同，哪儿哪儿的感觉都不大一样，这里的空气似乎没有天上好呢。 她是掉到人间了吗？那这个人又是谁呢？ 掉下来肯定很疼，可是她现在好好的，应该是这个人帮了她。她是不是要去感谢一下？ 可是她身上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来感谢呢？ 说几句好听的？ 万一这人把他当妖怪抓起来怎么办？或者像那天从勘镜看到的鸟似的，被人抓走每天唱歌说话才能吃饭？ 青兮犹豫的当口，那男人已经回过头来，含笑看着她：「你醒了？」 多么美丽的一个人呀！ 声音也那么好听！ 青兮瞬间沦陷了，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要吃点东西么？」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青兮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花，白嫩嫩的豆腐，绿绿的芫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咕噜」，一天没吃饭的小肚子适时发出了呼唤。 豆花悬浮在眼前，显然不是人间凡人能会的法术。青兮这次爽快地感谢了这个好心人：「谢谢你呀～那我吃了噢。」 深深吸了口香气，青兮张嘴吃起这陌生却诱人的食物，可是身子胖嘴巴短，豆花又滑熘熘软哒哒的，啄好几下才能吃到一点点。 青兮懊恼地抖了抖翅膀。 男人从窗户旁走过来，眼中带着不甚明显的笑意：「我来帮你吧。」边说边托起了那个白玉大碗，让青兮稍微仰起头一些。 香味儿就在眼前，青兮开心地「喝」起来。这种食物真是美味呀～ 男人很体贴地时不时停一下，让青兮喝得格外舒服，没一会儿一大碗豆花就见了底。 青兮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男人微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低沉悦耳：「你不认识我了吗？」 啥？ 青兮一脸蒙圈，莫非她曾经认识这个美丽的人？ 男人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我可是等了你一千年呢。」 一千年……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一个名字在脑海中呼之欲出，青兮张开小嘴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我是瑭呀。」 伴随着这个有几分熟悉的好听声音，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和瑭有关的记忆从脑海深处中纷纷涌出，沖刷着青兮的每一片羽毛，让她心头泛起了极为陌生的又酸又痛又带着喜悦的蓬勃感情。 这茫然而强烈的感情让青兮鼻子一酸，竟有些恍然。她使劲儿眨了眨眼，忽然小炮弹一样弹起来，扑到瑭的怀里，大叫道：「瑭瑭瑭！我终于看到你了！我好想你！」 瑭瞬间被撞得闷哼一声，说道：「我也很想你呢。」 小傢伙真是越来越重了呵，当年初见的时候他还能用一层石头壳子保护自己，把蛋壳里的小傢伙撞晕过去，再见可不敢挡着，硬生生受了这一下，倒是阴差阳错把肺腑中的那口淤血吐了出来。 瑭掩饰得好，青兮并没有察觉，欢快地在瑭怀里扭来扭去，道：「我有名字了瑭！我叫青兮！娘和姐姐把我带回家了，后来我就破壳了，现在还能飞了呢！」 第36页 瑭笑笑：「青兮？好名字。」 青兮傲娇挺胸：「嗯，我也觉得！」 原本的各种担心都在遇到瑭之后烟消云散，只剩下重逢的喜悦，青兮叽叽喳喳地讲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又全方位夸赞了瑭的美丽，仰慕之情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 瑭觉得好笑，没想到青兮对他的感情这么强烈，倒是他在人间待了千百年，心如古井无波，还是今天凭着血脉中的牵引悸动认出青兮后才有了这许多情绪，还破天荒买了三碗豆花。 这世间事，真的是很奇妙啊。 摸摸青兮的小脑袋，瑭说道：「青兮也很美丽。」 青兮骄傲地再次扭了扭，想谦虚一下又觉得自己确实很美丽，于是略羞涩地转过了小脑袋，然后瞬间僵成了一块石头—— 「这这这，这是镜子吗！」 瑭：「是呀。」抱着青兮往前走了几步，正对着镜子，「是我新买的镜子。」 青兮小心地从瑭的怀里探出头，看见镜子中映出的美丽的瑭，和一只浑身绒毛凌乱不堪、嘴角还挂着点儿绿色碎菜叶的小青鸾。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对比…… 「嗷嗷嗷！」 青兮悲愤地将脑袋埋在瑭怀里，任凭瑭怎么呼唤也不肯抬头。 瑭：…… 到底发生了什么？疑惑.jpg 第22章 西山寺 清晨，迎着初升的朝阳，一只小青鸾站在院子正中央的石头上专心舞动，每一根羽毛都光滑妥帖，在霞光中煜煜生辉，美不胜收。 瑭在一旁观看，眼神专注，嘴角带笑，一舞结束后非常真诚地表达了赞美之情：「真是太美了！青鸾舞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小雏鸟跳起来就像在一直转圈圈。 青兮展现了自己最美的一面，又收穫了小伙伴的肯定，终于满意地和瑭一起去吃饭了。 瑭忍住笑，让青兮落在自己肩膀上，一起出门觅食。 他昨天晚上想了好久，才隐约猜到青兮为什么突然不理自己了，等到今天早早被小青兮叫起来看她跳舞，才确定青兮是觉得美丽被比下去了不开心。 于是瑭充分地用语言和神情表达了对青兮的赞美，果然获得了友爱的蹭蹭。︿(￣︶￣)︿ 其实瑭只猜对了一小部分。 青兮昨日的悲愤，更多的是一种害羞和惭愧，试想，你和从小相识的伙伴几年没见，结果因为一场意外喜相逢了，可是小伙伴已经变成了英俊美丽的美男子，你自己却凌乱得像个毛球！ 多么残酷的对比！ 然而自己之前还觉得非常美丽，还来回展示羽毛，当站在镜子前的时候—— 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是以青兮今天非常坚决地要求瑭看他跳舞，并早起了半个时辰来梳理全身毛毛，果然，瑭都被惊艷了呢！ 完美～︿(￣︶￣)︿ 心中满意的一人一鸟结伴出门，把一条小吃街从头吃到了尾。 青兮非常开心：「瑭你真好！请我吃这么多东西！」 瑭点点头，传音道：「慢慢吃，中午还可以吃点别的。」边说边给青兮又要了份吃的，放到她的小白碗里面。 摊主看那小灰鸟吃得头也不抬，打趣道：「您家这鸟儿个头不大，胃口可真大啊。亏得客官您大方，一般人家可养不起哟。」 青兮愤怒地抬起头：「啾啾啾啾！」愚蠢的凡人，你懂什么？！ 她已经知道自己掉到人间了，但是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母亲和姐姐都不在家，她回去了也是无聊，于是应了瑭的邀请在人间玩耍。 「仙人也有入世出世之说，你年龄还小，虽然聪颖，对世情却不甚了解，在人间能看这世间百态，喜怒哀乐聚散离别，岂不是一种历练？况且你还不会飞，也回不了天上，不如跟我在一起，待学会飞了再走，也让家人惊喜一下。」瑭一本正经地劝说，眉眼如画。 青兮想了想觉得非常有道理，她只是玩耍一天嘛，小事儿！ 于是瑭就对青兮使了个障眼法，凡人眼中的她不再是一只小青鸾，而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灰色小鸟，时不时往前飞出去几米，然后又落在主人肩头，啾啾地叫两声。 摊主倒没想到这小灰鸟这么通人性，哈哈笑了两声就去招呼其他人了。 怪不得模样长得这么平常还有人养，这小灰鸟很聪明呀。 瑭摸了摸青兮的羽毛，道：「多吃点，等下带你去看戏。」 青兮开心地啄了啄瑭的手指，继续埋头吃饭。 人间真不错呀，在天上一天的时间里，她能吃进去好多东西！ 饭毕，瑭带着青兮出了城，迳自往西山而去。他走的路人烟稀少，便用了点儿法术，片刻就到了山脚下。 青兮星星眼：「瑭你走得真快呀！你怎么学会的法术呀？」 瑭眼中浮起一抹笑意：「多亏了你，我才找到了丢失的东西，获得了曾经的记忆，于是自然而然就会了。」 青兮飞到瑭的肩头落下，同情道：「你丢失的东西一定很重要，都失忆了。」 瑭：「……对，确实很重要。我丢失的，是自己的精魂，是我全身力量和魂魄的凝聚。」 「我曾经死去，就把它们散了出去。后来侥幸活过来，就想慢慢把它们找回来。」 青兮使劲儿蹭了蹭瑭：「天哪，那你当时一定很疼吧！」 第37页 暖和的绒毛在脖子上蹭来蹭去，瑭痒得笑出了声，道：「其实没关系的，能活下来就好。它们被我分成了九块，现在我已经找回了四块，不会再失忆了。顺利的话，今天还能再找回来一块呢。你愿意帮我吗？」 没想到小伙伴还有这么坎坷的经历，青兮顿时觉得责任重大，大声道：「愿意！」 瑭满意地笑了，带着青兮往西山上的护国寺走去。 他们走的是北边寂无人烟的小路，说是路，其实不过是杂草略少一些而已。实际上往护国寺去的人都是从西山南边上来的，当青兮和瑭一起来到山顶的时候，瞬间被眼前的人山人海震惊了。 「好多人啊！」青兮瞪大眼睛小声感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而且还男女老幼全都有！ 她生来在无尽海，后来就去了三危山，神仙们的世界本来就地广人稀，况青风捅了萧离三刀凶名赫赫，还背靠王母不许对方踏入三千里范围之内，让本就人口不多的三危山更是冷清，连精怪都安静老实。 青兮长这么大，还真没一下见过这么多人，特别是熙熙攘攘的一大群人。当即也不飞了，蹲在瑭的肩膀上，转着脑袋来回看，不时发出惊嘆的啾啾声。 「其实我刚刚化成人形到了人间的时候，也是很不适应，」毕竟是独自在无尽海待了数万年的石头嘛，「后来待的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瑭边走边解释：「这里是陈国的西山寺，因为方丈佛法高深还支持了皇帝，后来就被封了护国寺，香火很鼎盛。你看，整个寺庙都有一层金光，金色最多的就是方丈的禅室了。」 青兮顺着瑭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层非常浅的金光。除了方丈禅室金色浓一些之外，其他地方都很浅。 护国寺有个极大的万佛殿，青兮看看那些跪拜祈祷、虔诚焚香的人，不解地道：「这里很多佛像，也有这么多人拜佛，你看那边的女人，都要哭了。那个老太太头发都白了还一直磕头，为什么这里的金光这么少呢？」 何止是少，简直是几近于无啊。 瑭挥手在青兮眼睛上盖了一下，然后拿开，道：「你现在再看。」 青兮眨了眨眼，发现每个人在她眼前都不一样了，身上带了各种不同的气，有的是白的，有的是黑的，更多的是灰扑扑的。特别是衣饰最华丽的那群人，光鲜衣裙上盖着层灰色，瞬间看起来脏兮兮的了。 那个头发全白还坚持磕了九个头的老太太，虽然慈眉善目，身上的气却接近纯黑了。 瑭伸出手，飞快地掐算了一下，道：「那个老太太是陈国的皇族，还是个公主，但是这一生杀人太多，因为脾气不好还折磨了很多人，现在在夫家当家作主，也把后辈们折磨得厉害，人命太多，这都是实打实的罪孽，磕头拜佛不会有任何用处。倒是那个求子的妇人，或许能有转机。」 青兮歪着小脑袋，困惑道：「即使拜佛没用，这些人为什么还要烧香磕头呢？还花很多钱，你看！那个人手里的钱，够，够——」 她初到人间，对人间钱币的换算还不熟悉，眼瞅着有人拿着银票塞进功德箱，愣是说不出来多少，急得直扇翅膀。 瑭从袖子里摸出块核桃酥递给青兮，接上了下半句：「够你一天三顿的吃饭，吃上整整两个月。」 青兮被美味的核桃酥转移了注意力，一边吃一边贊同点头。这人简直太浪费了，这些钱她能吃好久呢！ 瑭带着青兮往护国寺深处走去，边走边道：「凡人寿命短，百岁之人都很少见，有句话叫『人活七十古来稀』，活到七十岁的老人都不多。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经历生老病死，还要生儿育女，还要读书做官或买卖经商，所以他们每一天都很忙碌，有些人忙碌有成，有些人只是庸庸碌碌。凡人百态，看久了你会发现，都很有趣。」 青兮认真听着，忽然惊叫道：「天哪，我已经一百一十六岁了！放到人间，就是老太太了！」 「哈哈哈哈哈！」瑭大笑出声，「你是青鸾，青鸾一族寿命悠长，这点岁数不过是人类的三岁稚儿，哪里说得上老？等你老了，这人间都沧海桑田了。」 青兮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那我就放心了，姐姐说我现在还小，能吃了就玩，长大后就不能了。我还想多玩几年呢。」 瑭摸了摸青兮的小脑袋：「别担心，你还有很多年可以自由玩耍呢。况仙人不似凡人，要为五谷饭食忧愁，大多数仙人，都是悠闲自在的。」 青兮开心起来，又道：「瑭，你这么了解仙人，肯定也是仙人了，对不对？」 瑭想了一下，认真点了点头。 他现在虽然不完整，也算神仙吧。 青兮欢呼一声，两只小翅膀努力搂上瑭的脖子，小脑袋使劲儿蹭了蹭：「真是太好了瑭！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我好开心！」 凡人的寿命太短了，她之前还有点小担心呢，还好瑭也是个仙人，时间并不能隔开他们。 感受到青兮的情绪，瑭也轻松起来，难得带着一丝微笑，跨步走进了那间方方正正的禅室：「方丈，我来了。」 第23章 取回精魂 禅室内端坐着一个大胖和尚，慈眉善目，不笑的时候也像个佛陀，正是护国寺的方丈，了无大师。 只是这素来被称为笑弥勒的大和尚，此刻却苦着一张脸，成了个哭脸弥勒，连木鱼都放到了一边。 第38页 满室茶香中，瑭毫不见外地坐到了了无大师对面的蒲团上，道：「我来了，还请方丈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了无大师端详着面前这年轻人的脸，发现比前几日更加看不透了，长长嘆了口气，道：「施主执意要拿走护国寺镇寺之宝吗？」 瑭面无表情：「不是。」 了无大师的小眼睛瞬间迸出精光。 瑭继续道：「我是要收回自己的东西。」 了无大师含恨闭上眼，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青兮看得有趣，啾啾叫了两声。「瑭，他为什么这么心痛呀？那不是你的精魂么？」 瑭并不传音，而是直接说了出来：「我的精魂有安人心魄、助人修行的作用，在普通人眼中，就是无上宝物，虽然不是自己的，可是在自己家里放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这家中后辈都以为这是自己的传家宝了，自然捨不得拿出来。」 青兮再次啾啾两声，表示自己听懂了。 瑭这话，既是说给青兮听，也是说给了无听。 果然，了无大师胖胖的脸似乎红了那么一瞬，接着胡乱敲了会儿木鱼，又长长嘆了口气，道：「施主说得对，既然如此，就跟老衲走吧。」 他站起身，非常郑重地将旁边的袈裟穿上，脸上苦色消去，肃容而立，倒是和外人口中相传的弥勒大师一模一样了。 了无大师站起来，对着墙上的佛祖像焚香叩头，一番仪式之后，将佛祖画像拿开，露出后面一尊小金佛，接着把小金佛往左旋转了整整十圈，就听吱呀一声，原本挂着佛祖画像的地方缓缓出现了一道石门。 石门窄窄的，以了无大师的身材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挤进去，喘着气道：「随老衲走吧。」 瑭并未开口，托着青兮跟在无大师身后，闲庭信步般穿过石门朝地下走去。 石门后是一段长长的楼梯，曲曲折折，幸而这楼梯宽敞许多，了无大师还能顺利往下走，否则真的要被卡住了。 青兮：「啾啾，啾啾啾啾！」这里面好深啊，你要找的精魂就在里面吗？ 瑭轻轻点了点头。 走了快一个时辰，两人一鸟终于到了尽头。这里是一间巨大的石室，四壁嵌着闪闪发光的明珠，中间建了个椭圆形的像祭坛似的东西，最中心在支架上供着不规则的宝石状物体，大如鹅蛋，碧色莹莹，外表是浅浅的金色，在四周明珠的辉映下—— 「真是太美了！」青兮发出了由衷的赞美，声音又脆又甜。 了无大师惊得一头撞到了墙上，指着瑭肩膀上的小灰鸟：「这这这，这鸟是妖物吗？」刚才分明是人声啊！ 瑭摸了摸青兮炸起来的绒毛：「这是神鸟，不需大惊小怪。」 了无大师深吸了几口气，在心中默默诵了几遍佛号，这才平静下来。他最近总是见到这些超出理解的东西，也算波澜不惊了吧。 青兮：才不是…… 瑭的精魂寄在这宝物之中，天长日久，已经融为一体，辗转之下到了一得道高僧的手上，后来高僧建寺，这宝物就成了西山寺的镇寺之宝。 西山寺的上一任住持在皇帝立国之时帮了忙，寺也成了护国寺，这镇寺之宝就被深深藏到了地下，庇佑着这一方僧侣。 护国寺僧人众多，香火旺盛，宝物也受到了僧人和香客的供奉，有一层淡淡的金光。 瑭自然可以直接拿走，但受了这么多年供奉，也算有了因果，便不好强取，只能争取了无大师的同意，让他虔诚诵经，才能平安取下宝物。 了无大师毕竟心胸宽广，也是一代高僧，虽然肉痛又不舍，前后拖延了很久，但在瑭轻易突破寺中护法僧之后，还是无奈同意了。 跪坐在蒲团之上，了无大师开始诵经，低低的梵音响起，在这方经室内形成小小的回响。 青兮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等她流着口水在瑭的怀里醒来，就见了无大师面色灰败，颓然跪在镇寺之宝前面，小眼睛中竟然泛着泪光。 青兮眨眨眼，又眨眨眼，好奇地瞅着了无大师。 「惭愧，老衲心生贪念，连这小妖都看不下去了。」了无大师自嘲一笑，忽然咬破食指，将滴血的手指放到了宝物之上。 那不规则的宝物瞬间光华大盛，幽绿光芒盈满石室，片刻后迅速消散，留下一枚滚圆如鸡蛋的绿色石头。 青兮惊叫：「啊这个好像——」 「不是像，」瑭温柔地摸了摸青兮的小脑袋，「这一枚和你当初送我的宝物一样，都是我的精魂。就是吸收了它，我才重新恢复了记忆。」 「谢谢你，青兮。」瑭扭头，轻轻在那小脑袋上吻了一下。 青兮的脸悄悄红了。 瑭、瑭可真好看呀，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脸也热热的，连羽毛都有点热。 青兮不安的抖了抖翅膀，这才发现了无大师已经从跪坐改成了瘫坐，呼呼地大口喘着气。 了无大师虽是个胖子，但仍然是个矫健的胖子，精气神很足，现在却明显衰颓了，如果他留着头发，估计头发都该白了。 瑭站起身，缓缓走到绿色石头前面，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下。那石头似有感应，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又被瑭瞬间收入手中，消失不见。 青兮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牢牢盯着瑭。 第39页 瑭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也跟着眼对眼，好悬没把自己看成个对眼儿。青兮才小心翼翼地道：「瑭，你这次还会睡很久么？」 瑭心中一暖，原来是惦记着自己上次沉入海底的事情，道：「我现在强大了一点儿，不会再沉睡了。」 青兮这才放心，指着了无大师道：「他怎么办？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了无大师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老衲何止不太好，是太不好啊！ 瑭看了看，道：「没事。」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只是单手推了一下，了无大师就感到全身一阵轻松，逝去的心头血似乎补回来不少。 他起身盘坐，庄严地念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惭愧，生贪念以至心不诚，用了偏门才取出这宝物，多谢施主援手了。」 瑭淡淡地道：「客气。」 了无大师表情复杂：「了无了无，临到了空无一物，师父当年真是一语成谶啊！哈哈哈哈！」 他一声一声地颂着佛号，脸上似哭似笑似癫似狂，渐渐归于平静，整个人仿佛笼罩在无形的光晕中，宝相庄严。 瑭单手竖起，对着了无大师行了一礼。 青兮也跟着举了举翅膀。 接着瑭带上青兮，沿着原路返回禅室。 青兮感嘆道：「那和尚变化真快啊，看着像他又不像他，人真是奇妙。」 瑭：「他是顿悟了，本来就差这一层屏障，现在已经突破了。凡人虽渺小，却不可小觑。此间事了，我们回去吧。」 青兮：「哦。」乖乖跟在瑭身边扇动翅膀。 飞到万佛殿附近，青兮突然欢喜地叫起来：「瑭瑭瑭！我会飞了！你看！我飞了那么远！」 瑭伸出手，稳稳托住了因为开口说话从半空中掉下来的小鸾鸟：「嗯，你会飞了。」又补充道，「姿势也很优雅。」 青兮惊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昨天她才只能飞出去一小段呢今天就能飞出去一大段，她简直太棒了啊！ 「今天我们飞回去吧，怎么样？」 「好。」 瑭一口答应下来，又餵青兮吃了口核桃酥：「吃完再飞。」 于是回城的路上就出现了这样的景象，相貌俊美的男人身边，不远不近的飞着一只小灰鸟，飞得快了就在前面等等主人，飞得慢了男人还会等等这只鸟，看到的人都在心中暗暗称奇。 瞧瞧人家的鸟，虽然毛色不起眼，多有灵性呀！ 青兮虽然不能像瑭那样望气，但生来感官敏锐，选择性地只听夸赞的话，听得心里美滋滋的，她多聪明呀～ 眼看飞过小吃街就到家了，青兮顺势提出再去吃一遍，把早上吃过的好吃的都多点一份。瑭自然无有不应，跟着青兮大吃一顿才继续往回走。 一路飞一路练习，青兮非常快的学会了直线飞翔和「s」形飞翔，吃得饱饱的，在天上惬意地扇动翅膀，展示着自己美丽的身姿。 拐进街口，迎面走来一男一女，手挽着手，言笑晏晏，男人手中还提着个篮子，装满了蔬菜，显然是要回家做饭。女人偏头说着什么，脸上满是笑意。 最重要的是，这年轻女子长得和青萍一模一样。 姐姐？ 青兮好奇地飞了过去。 女子也发现了青兮，僵硬了一瞬，斜斜飞过去一枚眼刀。 和青萍一模一样！ 半空中的青兮：「……」 「啪叽」一声摔到了地上。 第24章 无盐鸟 青兮瞬间撇了嘴。 瑭箭步上前，将青兮从地上捡起来，来回吹了吹毛——其实是悄悄用了个小法术——又摸了摸脑袋，安慰道：「不痛不痛，毛毛也都干净，别哭啊。」 青兮瞬间眼泪汪汪，麻蛋掉地下被瑭看见了！好丢脸！ 对面的年轻女人伸手就要接过青兮，被瑭侧身避过。 悄悄下凡被抓个正着的青萍：「？！」 看青兮眼泪汪汪（丢脸丢的）被陌生人拎（？）在手里，还傻乎乎（？）的不知道挣扎，青萍也怒了，目光凌厉：「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抓了我家的鸟？」 提着菜篮子的年轻男人：……完蛋我娘子又抽风了，分明今天早上还说自己是鸟王，所以院子里的麻雀都不敢随意叽喳。 瑭奔过来打眼一扫就发现了青萍，认出这是千年之前在无尽海找蛋的那只青鸾，应是青兮的姐姐，本想客气一下的，没想到对方这么不客气，出手就要把青兮带走，于是也板起了脸，道：「姑娘何出此言？我不过是带着爱宠从这里经过，怎么就变成你家的鸟了？」 青兮弱弱地「啾啾」一声。 这个，好像真的是我姐姐啊！ 青萍大怒，什么好像？不过一会儿没见自家妹妹怎么变得傻兮兮了？「好像什么？难道连家里人都不认识了吗？」想要恨恨地戳妹妹一指头，碍于蠢妹妹在别人手上，只好作罢。 年轻男人一脸问号：…… 瑭温柔地抚摸着青兮的绒毛，道：「你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没听懂？」 年轻男人顿生知己之感，悄悄捏了捏自家媳妇的手臂，收穫一枚眼刀后又飞速败退，作壁上观。 媳妇时不时就抽风，他已经习惯了…… 青萍大怒，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妖怪真是太狡猾了，仗着自己不敢在相公面前暴露真实身份，竟然装傻充愣！ 第40页 瑭和年轻男人交流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儿，道：「天色已晚，两位是要回家做饭了吗？正好，我也要带着我家爱宠吃晚饭了，就此别过。」 「哦对了，我家就在隔壁街上第三家，有时间可以来做客。」 说完，抱着青兮逸逸然走了。 走了…… 那背影充满了炫耀之意，看得青萍非常想冲上去给他一爪子。 偏偏青兮牢牢记着不能在无知凡人面前暴露自己会说话是个神鸟的事实，所以只啾啾了两声就跟着走了。 姐姐姐姐，我会飞了！等我吃完晚饭就飞过来找你！ 青萍：「！」 年轻男人急忙拦住自家怒火冲天的媳妇大人，温声道：「萍儿，不要动怒，你身体又不好，我们还是先回家吧。你若喜欢那只小灰鸟，为夫明天去早市买上几只相似的，都要灰扑扑的，然后再去拜访刚才那位兄台，跟他换一下，岂不美哉？」 青萍更怒：你才小灰鸟，你全家都小灰鸟！ 想到自己和这个傻乎乎的男人已经是一家人了，青萍暗自忍下吐槽，非常贤惠地道：「都听你的，咱们回家吧～」 两人手拉着手，漫步回家，身后长长的两道影子越来越近，渐渐融为一体。 *** 晚上，青兮吃饱喝足后兴致勃勃地要去找青萍，展示自己新学会的飞翔技能—— 经过练习，她能飞出个「8」字形了呢。 一只小麻雀扑稜稜飞到窗台上，叽叽喳喳一番又很快飞走。 青兮疑惑不已：「姐姐为什么要让我明天早上再去找她？我今天没有跟她走，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呀。」 不是像，是就是很生气。 当然这话就没必要告诉青兮了。「别担心，你姐姐肯定是晚上有什么事要做。况且人间的夜晚没什么可消遣的，平常人都是昼出夜伏，你姐姐又不愿意让那个男人发现她不是凡人，自然要遮掩一二。」瑭边说边慢条斯理地给青兮泡了杯茶，「来，尝尝刚泡好的消食茶，味道还不错。」 被一番道理说服的青兮立马飞到杯子旁边，美滋滋地啜饮起来。 嗯，味道真的很好～ 第二天早上，小麻雀又来了，这次青兮直接跟着它一起飞走了。青萍住的院子和瑭相距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院子不大，四四方方的，种满了花花草草，水井旁边还有一架葡萄，葡萄架上整整齐齐地站着八只麻雀，每三个排成一排，最上面的一排只有两只，都在安安静静地梳理羽毛。 带着青兮飞来的小麻雀扑稜稜飞过去，将空出的位置补上，加入了梳理羽毛的队伍。 青兮欢快地「啾」了一声。我来了！ 「小没良心的，你还知道过来？」青萍大步从房间里出来，如愿以偿地戳了青兮一指头，「昨天跟你在一起的是谁？你怎么到人间来了？你是偷偷下来的吗？」 青兮：「啾啾？」不是姐姐让我昨天别过来的吗？ 青萍：「……说人话！」 青兮：「啾啾啾啾？」你不怕那个男人发现吗？ 青萍又给了青兮一指头：「什么那个男人？那是你姐夫。他出门去早市买鸟了，你随意说话吧。」 青兮「哦」了一声，突然瞪大眼睛：「姐夫？你你你，你成婚了？！天哪！」 青萍：小混蛋怎么净在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 「那个不是重点，姐姐就是在凡间找个人过日子罢了。」青萍挣扎着遮掩了一下，「你怎么到凡间的？娘知道吗？」 青兮摇摇头：「不知道，我是掉下来的，眼看快回家了，结果飞着飞着就从界壁掉下来了。」 掉下来？ 和青兮掉到哪里算哪里不同，青萍瞬间想到了很多，母亲把三危山打理得很严密，又因为青兮喜欢去界壁上学飞，三危山所有地方她都时常检查，从没发现什么不对。 青兮体力也很好，怎么会突然就掉下去了？ 肯定有哪里不对！ 青萍敏锐地想了很多，最后决定先给母亲传个信儿，然后让青兮在人间待一段时间。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先待够两天再回去，也让青兮在人间避一避风头。 让她知道是谁盯上小青兮，她一定让对方讨不着好！ 打定主意，青萍叮嘱道：「既然已经下来了，你就在人间多玩一阵子，说起来，人间真是个度假的好地方，过了好几年回去，在天上也不过几天。」 青兮还没体会过这种好处，好奇道：「姐姐，你是不是在人间过了很多个好几年了？」 青萍：重点错！ 青萍：「没有啦，姐姐也不过是偶尔下来。对了，既然都到了人间，你就过来和姐姐一起住吧。」 青兮：「也要和姐夫住在一起吗？」 青萍恨恨地又给了青兮一指头，凶巴巴地道：「看到那边的葡萄架了吗？你就去最上面待着吧。」 九只麻雀一起歪头看过来。 青兮：「……不要吧，葡萄架肯定会塌的。」 青萍：「……开玩笑的，那边的房间才是给你准备的，等你过来了我会给你布置好的。你姐夫做饭手艺很好，你肯定会很喜欢的。」 青兮也歪了歪脑袋：「姐姐，你就是因为姐夫做饭好吃所以才和他成婚的吗？」 青萍觉得自己这一早上简直太心塞了，愤怒道：「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因为你姐夫救了我，我才和他和他在一起的。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瞎猜。」 第41页 青兮也知道人间有句话叫「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可是想来想去都觉得这句话无法套用到青萍身上，「你可是青鸾，有什么是需要一个凡人相救的呢？」 青萍：…… 青萍想暴揍青兮一顿的心都有了，却不好明说自己那点儿女情怀，只好含糊道：「凡间做什么都需要花钱，姐姐的钱被偷了，你姐夫帮忙找回来的，还挨了那偷儿几拳头。我看他人还不错，他又苦苦追求，我才和他在一起的。」 青兮大惊：「姐姐你竟没有把那个小偷打死么？」毕竟你是一只连葡萄架上的麻雀都必须排队的凶残鸾鸟啊！ 青萍顿时悲愤，知根知底就是这点不好，想玩个欲擒故纵都秒秒钟被拆穿。看掩饰无望，只好破罐子破摔，生硬地转移话题：「别老问我，你老实交代，昨天那个男人是谁？」 青兮自觉是只坦荡的鸾鸟，很痛快地就把和瑭相识的经过交代了一遍。 「原来这就是你在无尽海认识的朋友，」青萍蹙眉，「他是石头成精么？真是奇怪，我以前在无尽海找了你五年，竟然没发现有这么强横的妖物。」 青兮：「可能在海底泡澡吧，瑭特别爱干净。」 青萍点点头，不再追问，她确实没有下海，遗漏了这石头精也正常。 爱泡澡的石头精·瑭：…… 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了人间生活，正说到护国寺，院门忽然被推开，伴随着细细碎碎的鸟叫声，青兮新鲜出炉的姐夫卫晏，提着三个鸟笼子缓步而来。 「萍儿，我买到这种无盐鸟了，你看是不是很相似？」 第25章 拜访瑭&逛街 无盐鸟…… 不就是丑鸟吗？！ 青兮瞬间炸毛，冲上去就要啄这不长眼的一口。 无盐？你才无盐，你一年四季都无盐！ 青萍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可不能让妹妹去啄自己相公，青鸾的战斗力可不是说着玩的。 「啾啾！啾啾！」放开我，我要啄死这个凡人！ 「闹腾什么？你现在灰扑扑的难道生得很好看不成？」青萍使劲儿捉住青兮，对卫晏露出微笑，「相公，你回来啦。」 卫晏相貌俊秀，是个表里如一的温和之人，在青萍面前几乎是千依百顺，这会儿提着三个鸟笼子也是瞪大了眼睛：「娘子，这，这是昨天看见的那只鸟吗？你把它……抓过来了？」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是别人家的鸟…… 青萍瞪了卫晏一眼：「怎么可能？是这只鸟今天早上自己飞过来的，她分明是喜欢我，才找过来的。不信你看，」撒开手的同时给了青兮一个「听我的不然要你好看」的眼神儿，「去葡萄架上吧，回头我再给你搭个窝。」 青兮犹豫了片刻，乖乖飞到葡萄架上站好，和惊呆了的卫晏大眼瞪小眼。 卫晏：「娘子你真厉害！这小灰鸟看起来简直就是麻雀精啊！」 青兮：你才麻雀，你方圆十里都麻雀！ 「什么麻雀？我看挺好看的。」青萍悄悄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这个死呆子，再这样说下去你就把小姨子得罪透了好吗！ 我也觉得好看！青兮贊同地在葡萄架上蹦了两下。 「哗啦」声夹杂着九只麻雀受惊的叽喳声中，不堪重负的葡萄架轰然倒下，九只麻雀四散开来，飞了几圈又到房檐上排成了一排。 卫冕急忙上前将青萍揽在怀里，焦急道：「娘子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青兮瞪大眼睛：……这凡人的眼睛是坏掉了吗明明姐姐离葡萄架还很远。 青萍一脸娇羞地靠在卫冕怀里：「我没事，相公。」 青兮炸起绒毛：艾玛太可怕了这真的是我姐姐吗？ 夫妻俩你侬我侬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分开的迹象，青兮忍不住大声「啾啾」了两声，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青萍从卫冕怀里探出头来：「咦？你怎么还在？」 青兮：心塞，感觉自己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害！ 青萍：「时间不早了，一起吃个早饭吧。」 卫冕：「娘子你是在跟这无盐鸟说话吗？」 青萍恨恨掐了卫冕一把，后者福至心灵地立即改口：「是为夫口误了，既然这样，为夫就去做饭，也给这小灰鸟撒一把谷子吃。」 青兮愤怒了！ 「啾啾！」我要回去找瑭吃好吃的！ 青萍此刻颇有种娘家人与丈夫不和的心力交瘁之感，只得来回安抚，好不容易才让两人一鸟和平地坐到了饭桌前。 卫晏感嘆：「这小灰鸟貌不惊人，没想到饭量如此之大。」 青兮头也不抬地继续吃。 就是要吃穷你这个凡人，哼！o(￣ヘ￣o#) *** 饭毕，卫晏坚持陪着青萍一起去拜访瑭，将三个鸟笼子都拎上，肩膀上还扛着青兮，结果被看似小巧实则分量不轻的小青鸾压得一边肩膀都悄悄低了些。 万幸瑭的住处确实不远，一刻钟之后，站在瑭家的大门口，看着那只被媳妇取名「青兮」的小灰鸟飞进去，卫晏悄悄松了口气。 肩膀好酸…… 青萍忍笑，趁外面没人悄悄给他锤了几下，锤得卫晏一脸甜蜜。 于是青兮刚刚带着瑭来到门口，就被秀恩爱二人组迎面糊了一脸。 瑭率先打过招呼，请这夫妻俩进来，互相介绍之后，不等卫晏开口就道：「青兮对我来说，就像家人一样，她又聪明，又美丽，又优雅，还帮过我很大的忙，我是绝不可能让你们带走她的，更不要说交换了。」 第42页 然后鄙夷地看了看那三只笼子，「何况这些粗鄙不堪的丑鸟，如何能与我家青兮相比？」 青兮骄傲地在瑭的肩膀上「啾」了一声，抬头挺胸非常自豪！︿(￣︶￣)︿ 青萍：这狡猾的石头精！ 卫冕一脸无语，这不都是无盐鸟吗？一样的品种怎么就一个粗鄙不堪一个聪明优雅了？ 但是君子不夺人所好，唐兄这么直白，他也不能勉强，道：「既然如此，小弟不敢勉强，青兮能有唐兄这样的主人，真是难得。」 青萍颇为不甘心：「我也觉得青兮秀外慧中，而且她还爱吃我包的虾仁水饺，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跟我走呢？」 瑭微微一笑，笑容意味深长：「既然这样，不如让青兮自己来选，如何？」 卫冕颇为意动：「如此也好，这鸟儿颇有灵性，想来能给自己找个合心意的主人。」 青萍和瑭同时退开三步，相对而立。 青兮一不留神就占据了主动权，给了卫冕一个鄙视的眼神，接着毫不犹豫地伸出翅膀指了指瑭，「啾啾！」 最近我都要和瑭在一起！ 一息不到，石头精·瑭胜出。 青萍顿觉受伤，想要再争取一下却被卫冕按住。作为一个贤惠的妻子，青萍在外很少驳卫冕的面子，况且这是青兮自己的选择，她也不能硬来，只好含恨作罢。 青兮：「啾啾啾啾。」 姐姐别伤心，明天我们可以一起逛街去呀～ 青萍暗道逛街作甚，给你买鸟笼子么？转念一想出去逛街的话妹妹就和这石头精分开了，于是矜持了下就提出明天带着青兮去逛街：「毕竟是只有灵性的鸟，不能总在小院子里闷着，还是要出门走走。」 瑭自然答应，道：「青兮什么时候想出去就出去，我给她准备了个小袋子，装了些吃的，明天出门可以戴上。」 青兮感动地蹭了蹭，瑭真是太贴心了！ 卫冕：「唐兄真是有爱心之人，这无盐鸟相貌普通，肯养得这般精细的人真不多见。」 场面瞬间寂静，两人一鸟都默默垂下了视线。 卫冕：#为什么我一开口就冷场# #宝宝到底做错了什么# *** 第二天，青兮兴沖沖地跟着青萍逛街去了。 已经跟着瑭去过小吃街了，这次，她要去卖首饰衣服的那条街！ 青萍：「你想买什么首饰？鸟链子？或者打个戒指套到爪子上？」 青兮一挥翅膀：「我要买梳子！」 青萍：「好吧，这倒是个你现在能用上的首饰。话说你都挂着个袋子飞一早上了，不累么？」 青兮非常得意：「不累～我现在能飞很远，瑭说了，这叫『厚积薄发』。」 狡猾！青萍在心中给石头精重重打了个叉。 姐妹俩一走一飞，眼看快到首饰店了，青萍忽然眼尖地看到有个小贼在偷钱袋，随意地踢了一下，地上一枚小石子凭空飞起，正正打中小贼的手。 石子力道甚重，那小贼「哎呦」一声，瞬间被钱袋主人看出不对，一把抓住手腕：「好啊，又是你！看爷爷今天不打死你！」 小贼被打得连连告饶，好容易才从拳头下挣脱，一熘烟儿跑没影儿了。 青萍颇为自得：「你姐姐就是这么善良，在人间日行一善，现在连买菜时遇到的大叔都要拦着我多给两颗菜呢，真是太淳朴了。」 说着肩上猛地一沉，青兮落了上来了，啾啾着说道：「姐姐你骗我！」 青萍不解：「哪里骗你了？」 青兮：「你说你的钱被偷了然后姐夫帮了你，你才和他在一起的。可是你分明比那小贼厉害多了，为什么还要让姐夫给你抓贼？你是故意等着贼来偷然后好跟姐夫走的吗？」 虽然有点偏差但其实八九不离十了，青萍顿生一种被人拆穿的羞恼，又不想跟没化形的妹妹说得太清楚，只好含糊道：「你姐夫的优点很多，姐姐早就认识他了，抓贼那时不过是小小试探而已。你小孩子家家的，不用懂那么多。」 青兮撇嘴：「我都一百多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这就叫『欲擒故纵』，对不对？」 青萍老脸一红：「谁教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青兮：「才不是乱七八糟的呢，这是瑭昨天晚上讲的兵法，很有趣呢。」 青萍：这么说倒是她冤枉那石头精了，只能怪自家妹妹太会活学活用了么…… 青兮昂着小脑袋：「我现在懂很多东西呢。姐姐你一定是看姐夫长得美丽，所以才试探他的对不对？」 青萍：这糟心妹妹哟…… 「你怎么知——猜的？」 青兮一挥翅膀：「你看那边！」 只见斜对面的首饰店门前，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正含羞而立，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个丫鬟和两个家丁，面前则杵着个富贵人家的年轻公子，挡在门口不许她进。一个往左，另一个也往左，一个往右，另一个也往右。 好似做游戏一般。 第26章 闭关 那姑娘跺脚：「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年轻公子笑嘻嘻的：「谁让许妹妹不理我，我只好到这里找你了。」 二人你来我往说了好几句，那年轻公子强塞给姑娘一枚玉佩，藉机摸了下姑娘的柔荑，又约好过几日一起放花灯，这才闪开门口，心满意足地离开。 第43页 青萍一脸无语地看着青兮，觉得自己胸口好像噎了个鸡蛋：「你就是特意让我看这俩人打情骂俏的？」 「当然不是，」青兮挥了挥翅膀，认真地道，「在这个好看的人堵门之前，还有个又胖又丑的人也在门口堵着，那姑娘可凶了，直接就让家丁把他打跑了。诺，就是拐角的那个胖子。然后又等了一会儿，等到这个好看的人过来堵门，就没人打他了。」 青萍觉得鸡蛋已经变成鸭蛋了，「那是这姑娘不够自重，人的外貌并不是最重要的，记住了吗？」 青兮点头：「记住了。」不等青萍松口气，又道，「姐姐姐姐，要是那个胖子帮你抓了贼，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青萍看了看角落里体重至少二百满脸肥油还暗搓搓偷看姑娘家的胖子，眼前一黑，恶狠狠地道：「不要把我和那么丑的人相提并论！」 青兮绒毛一抖，小声道：「你看，你连个抓贼的机会都不给人家。」 青萍：…… 她只是出门买个梳子而已，为什么头发都快愁掉了？ #宝宝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青兮的兴致勃勃和青萍的心塞不已之中，姐妹俩终于买上了梳子，桃木的，从大到小一共十个，足够梳十年的头发了。 青萍从没带青兮逛过街，以前在三危山的时候一直觉得青兮自娱自乐什么都能发掘出乐趣是个好习惯，现在才发现这习惯也是有利有弊，比如现在—— 「姐姐，那边有个带着猴子喷火的我先去看看！」 「姐姐我想吃这个花一样的糕点！」 「啊那边真好玩！」 「这边！」 青萍：心好累。 妹妹又贪吃又贪玩又不听话，想扔。o(╯□╰)o 由于瑭的爱心袋子其实是个小小的干坤袋，里面装了很多吃的，青兮飞一会儿吃一会儿一点都不饿，又贪图新鲜，便一气逛到了下午，直到青萍带着她绕到卫晏的书店才停下。 青萍并未直接进去，而是先绕路买了两个烧饼，随手一动，变出个食盒来，里面三菜一汤，热气腾腾的，色香味俱全，又将两个烧饼放进去，这才步履款款地进了书店。 卫晏的书店生意并不红火，也不算萧条，此时正有两三个书生挑好了书付帐，看店主人的娇妻前来，打趣了几句小夫妻真恩爱就离开了。 卫晏满心欢喜，接过食盒道：「娘子辛苦，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大的食盒做什么？累了吧？快坐下休息。」 青萍摆好菜餚，这才和卫晏一起坐下吃饭：「就知道你中午不肯好好吃饭，现在饿了吧？赶紧趁热吃。」 卫晏笑得满口白牙：「还是娘子最体贴，我最爱张记的烧饼了。」 青兮：「啾啾？」那我呢？ 青萍头也不回，道：「你不能再吃东西了，你看你肚子都鼓起来了。」 青兮摸了摸肚皮，果然鼓鼓的，不满地啾啾了两声。 怕她无聊，青萍起身转了转，随手从架子上抽了本书放到桌案上，道：「过来看看书吧，这本就很不错。不许乱跑乱啄啊，吃完饭一会儿就带你回家。」 在三危山的时候，青兮的教导很多时候都由青萍来做，此时一个做起来顺手，一个啾啾得痛快，颇为默契。 于是一只小灰鸟就跳到书桌上看书去了，每隔一会儿还会用爪子翻页！ 卫晏看得啧啧称奇，暗道娘子真是驯鸟有方，她自夸鸟王，倒也名副其实呀，乐滋滋地给青萍夹了两筷子菜心：「娘子，尝尝这个。」 青萍吃得格外开心：「相公你真好，我最喜欢吃菜心了。」 正在翻页的青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发腻的感觉…… 青兮看完这薄薄一册书之后，青萍和卫晏已经吃完了饭，开始下围棋，下着下着就变成了卫晏教青萍下棋，一边下一边低语。 青兮：「啾啾啾！啾啾！」非礼勿听！我要回去找瑭了！ 低头在脖子上系的袋子里啄了啄，吃掉两条肉干，张开小翅膀飞了出去。 青萍：「……你不许乱跑！」 卫晏：#今天的娘子格外可爱# *** 青兮是只非常善长自娱自乐的小鸾鸟，虽然和母亲姐姐在一起很开心，但独处的时候也很开心，飞出书店后就往一家高高的酒楼去了。 瑭给她的袋子里有钱，但青兮并不热衷于买东西，况且她孤身一鸟，不想飞出去太远，毕竟人间不比天庭安全，万一被坏人抓到笼子里可怎么办？（来自青萍的恐吓）或者迷路了找不到瑭没有好吃的怎么办？（来自瑭的诱哄） 想来想去，还是去那家酒楼好，里面还有人说书呢。 听完了她就回去！ 结果一听就听到了华灯初上。 说书先生已经念完经典台词「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收起了赏钱准备走，青兮还兀自沉醉不已。 天哪，这个人讲得太有趣了！她要发一枚铜钱给他！ 于是也叼出个铜钱丢到说书先生面前，还啾啾了两声。你说得真好！ 「这鸟真有灵性啊！」说书先生大声夸赞。他生意显然不错，一枚铜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稀罕的是这是一只鸟给他的，说出去多有面子呀。 陈国的说书先生这么多，谁能像他一样把鸟都说动了？趁着看客还没走完，赶紧透个风先！ 第44页 青兮并不知自己被说书先生拿来做了噱头，发完铜钱就要飞回去找瑭。 没想到一扭头，瑭就在她身后，拿着两串热气腾腾的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东西，含笑看着她。 虽然这笑容在别人眼中和面无表情不差多少，青兮仍然从那双微弯的眼睛中看出了笑意，欢快地啾了一声，扑到瑭的怀里。 瑭一手托着青兮一手将新鲜的烤串送到她嘴边，道：「看你一直没回来，就出来找你了，我们回家吧。」 瑭的步子很快，青兮边走边吃，回到家的时候，将将吃完，擦了擦嘴巴道：「瑭，我今天听说书了，特别好听，太有趣了！」 瑭问道：「那说书先生说了什么？」 青兮一脸兴奋：「说的是大将军虎落平阳被犬欺，探花郎深夜私会后花园，听得特别好笑！」 听到「私会」心里一紧的瑭瞬间放松：「怎么好笑了？」 青兮又蹦又跳还挥舞翅膀，恨不能还原现场：「那个大将军的我就听了个尾巴，好笑的是后面那段，一个人考中探花了，竟然还娶不上媳妇找不到配偶，只能偷偷去别人家翻墙，还不带梯子，足足翻了十几次才进去，简直笑死了哈哈哈！」 瑭：「……哈哈，那后来呢？」 青兮：「后来那家人可怜他，又看他长得俊，就把女儿嫁给他了，太好笑了，难道不应该找大夫给他吗？那个探花郎的腿都要断了吧哈哈！」 瑭：…… 两人又聊了几句，瑭便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青兮，本就黑亮的眸子越发显得深邃迷人，长长的睫毛投下扇形的阴影。 青兮蹲在特制的舒适大窝里，欣赏了一会儿瑭的美貌，心中一动，忽然道：「瑭瑭瑭，你是不是要睡了？」 瑭：「……是啊，天色不早了。」 青兮思索后换了个更精准的词儿：「不是这个，你是不是要吸收精魂然后沉睡了？」 瑭轻轻笑了：「是啊，快要睡了，青兮你愿意在我沉睡的时候待在我身边，保护我吗？」 青兮瞪大眼睛：「当然愿意！」 瑭笑了，眼睛弯弯的：「谢谢你，青兮。趁我还没开始沉睡，我们明天再出门玩一天，好不好？」 青兮挥翅：「好！」 于是第二天，青兮和瑭先是吃了两条街，又买了几把梳子，然后去酒楼听了说书。 只是这次说的，却是那学子不学无术剽窃他人作品才当了探花郎，更因深夜爬墙之事被权贵人家打断了一条腿，最后还被革除功名，只能悽惨度日去街边给人写信了，连烧饼都买不起。 不管食客看客们如何嘘他，说书先生坚持摇身一变改成说道，告诫世人不可心存侥幸要谨慎行事，光看脸是非常不靠谱的特别肤浅，特别是小姑娘更要擦亮眼睛，且深夜不要乱逛免得撞鬼最好是太阳一落山就回家。 青兮：「为什么今天的听起来怪怪的？」 瑭：「许是这说书先生江郎才尽了吧。」 说书先生：……要不是看你昨天给的银子分量足，今天一定要冲上去好好理论一番啊！我忍！ 开心地玩耍一圈，回家时顺带和青萍打了招呼，在对方的眼刀之中，瑭带着青兮慢悠悠归家，正式开启了闭关生活。 第27章 放火 青兮在人间每日里守着瑭的时候，遥远的三危山，青风已经快气炸了。 她昔年和萧离决裂，虽然重伤了对方，自己也同样伤得不轻，更因生产之痛、丢失青兮之殇，心中郁结，一直没恢复过来，断断续续地调养着。 本以为现在大女儿日渐稳重、小女儿也破壳了，可以放下心来闭关修养，没成想一出来就被小凤凰凤珂带来的消息砸中，顿时又惊又怒，浑身血液都气得冰凉。 好端端的，青兮为什么会掉下去？还恰好陷入界壁里出不来！ 这要不是有人捣鬼，她能去跳堕仙台！ 凤珂在三危山飞了好大一圈才找到青风，赶紧报信儿，果然这只凶名赫赫的青鸾非常生气，立马就要载着他去找青兮。 凤珂虽然是只凤凰，到底年龄不大，在成年青鸾的威压下强忍住炸毛的冲动，飞到青风的背上指路。 谁让他翅膀短飞得慢被人嫌弃呢？ 还没哀嘆完，凤珂就被骤然起飞又骤然降落的青风给抖到了地上，啃了一嘴青草。 凤珂：…… 抬头就看到青风面前飞着一只小小的纸鹤，说了几句话，就化为灰烬了。 这纸鹤正是青萍的传讯，告知妹妹到了人间，安然无恙，她怀疑事有蹊跷，想让妹妹在人间先暂避风头，过一两天再回去。 这个一两天，就是天上的一两天了。 得知小女儿平安无事，还有大女儿在旁照顾（？），青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然后就看到了在草地上滚成一团的凤珂。 青风：「……真是对不起，你还好吗？」 凤珂一脸菜色：「没事。」都怪他力气小，才被掀下来/(ㄒoㄒ)/…… 青风满腔怒火迅速消退，这会儿面对凤珂就觉得非常抱歉，虽然小凤凰坚持要走，还是给他带了一堆好吃的和三危山特产，聊表谢意。 凤珂脖子上挂着个小口袋，拍拍翅膀迅速飞走。 麻麻三危山的青鸾真的好可怕，我要回家！ 送走凤珂，青风拿出勘镜看了看，恰好看到青萍带着青兮去买梳子，和乐融融的，这下彻底将心放回去，传讯给青萍让她带着青兮继续在人间待着，然后收拾了下东西就封闭三危山，展翅直奔萧离的千星岛而去。 第45页 千星岛在第四重天上，由一座大岛屿和连片的小岛组成，形状如星辰抱月，青兮和萧离成也在千星岛居住了很久，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萧离居住的小岛。 作为上神，萧离有个略奢侈的习惯，喜欢隔一阵子换一座岛住，于是千星岛上几乎每个岛屿都修建了亭台楼阁，只是在萧离居住的时候会布置得更加奢华一些。 青风在半空中长鸣数声，看下方零零星星的僕人迅速探出头来发现了她之后，翅膀一抖，数百个火球流星般坠下，迅速烧了起来。 青鸾一族不比凤凰，天生就能浴火，但毕竟同宗，在火系法术方面颇有天赋，这数百火球砸下去，千星岛瞬间变成了火星岛。 青风收起翅膀化为人形，站在云彩之上，冷冷地盯着下面的乱象，她也不伤人，只是看哪里的火快被扑灭了就补一发，还特意往萧离所在地多扔了几个。 果然，没过一会儿萧离就披散着头发冲到了她面前。 青风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大耳瓜子抽到萧离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萧离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心中升起的那点隐秘至极的喜悦潮水般退去，他呸的一声吐出口唾沫，上神仪态一滴不剩，硬压着火气道：「青风！你找我来，就是撒气的吗？！」 青风冷笑：「撒气？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今天来，是要你偿命的！」她越说越怒，语速越来越快，「萧离，你对婚姻不忠，我不怪你，彼此践诺两不相欠罢了，我青风不是没了男人活不下去的贱人！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青兮头上！狐狸精睡久了，你也变得像个妖物一样下作了吗！」 这番话简直句句如刀，字字诛心，萧离气得头都在发晕，怒吼道：「青风！我堂堂一个上神，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堪吗？」 他气得狠了，手都在抖，指着青风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你瞒着我偷偷生下女儿，还不让我见她，我想对她好都见不着人，现在你居然跑来指责我，你凭什么！就凭你天天把女儿困在三危山吗！」 青风和萧离曾经有过漫长的恩爱岁月，从不见他这般失态，此刻见了，心中恍然，却没有心痛的感觉了。 也是，一只没了青鸾羽的鸾鸟，哪里还会想这些情情爱爱的。 青风抽空又往下扔了几个火球，冷冷地道：「你以为青兮还在三危山吗？她遭人暗算陷入界壁，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你还有脸跟我提女儿？你不配！」 什么？萧离大惊，顾不上发怒，急道：「青兮掉进界壁了？掉在哪儿了？我这就去找！」 女儿有危险，怪不得青风这么生气，可是——电光火石间，萧离心中忽然一动，不对，要是女儿真的身陷险境生死不知，青风绝不会过来跟他斗气，只会在事情了结之后提刀杀过来，现在这样，分明是迁怒！ 至于为何迁怒—— 萧离毕竟是上神，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拼凑出了大概，青兮遇险，侥幸无恙，但是青风怀疑是霓裳在背后动的手，只是不屑跟只狐族计较，才来到千星岛发威。 亏他先前还以为青风是有心修好，只要做小伏低就能换回她回心转意，原来是为了杀鸡儆猴。 想到此，萧离心中不知是痛是悲，这滋味儿沖得他心口苦涩不已，连带着脸色也晦暗下来。 「现在你知道着急了？可知道青兮遇险之时我有多心痛？」青兮并未察觉，或者说没想着了解萧离那点小心思，见他还黯然销魂起来，抬手又是一耳光，「三危山是我多年居所，铁桶一般严密，除了你这个上神隔三差五当贼一样熘进来，就是你那狐狸情人靠近过了。青兮是为什么受伤，你比我要清楚，这一巴掌，我是替女儿打的。」 萧离脸上顶着两个巴掌印，表情越发痛苦：「青风，我——」 青风面无表情：「这一次，看在上神的面子上，我不杀你的狐狸情人，再有下次，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萧离，你且记得，我女儿但凡伤到一根手指，我就活剐了你的情人和那个孽种！到时候，看你是后悔还是不后悔！」 青风说罢，化为原形腾空飞去，在半空中又丢下一片火球，烧得整个千星岛浓烟滚滚。 萧离站在原地，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须臾又恢复成威严的上神模样，死死盯着下方乱成一团的千星岛。 这一天，先是胡霓裳抱着女儿萧不悔来哭诉，被他打发走了，接着是青风怒火中烧过来放了一把火，还又动了手，女儿青兮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 萧离越想越头疼，他这一天过得，真真是一团乱麻。 虽然霓裳柔弱，但确实有出手的动机，不管怎样，他也该去告诫一番。 青风可不比霓裳柔弱性子软，是个杀伐果断的人，这次肯定是没有证据才会过来放火，要是真的有什么蛛丝马迹被她抓住，她能直接要了胡霓裳母女的命！ 思及此，萧离再不犹豫，驾着云朝千星岛西边飞去。 他不喜这个女人，却不能就这样扔下她，干脆把她安置得远远的，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找胡霓裳。 不知道这个小女人，在知道他的目的后，会怎么伤心，唉。 萧离速度很快，没想到行至半途就看到了被捆仙绳捆成个粽子吊在大树下的胡霓裳，她脸颊红肿，嘴角带血，显然是被人打了，至于这打人的是谁，看那片嚣张扎在树上的青色羽毛就知道了。 第46页 萧离没想到青风下手这么快，苦笑一声，上前将胡霓裳从捆仙索中解脱出来，道：「霓裳，你怎么——」 「上神快救救不悔！」胡霓裳扑通跪倒在地，不顾自己形容狼狈，艰难地道，「上神救命啊！青风大人拦住我和不悔，凌辱于我便罢了，竟带走不悔，还说要将她闷死！」 萧离只觉自己头顶的乱麻更乱了：「当真是青风带走了不悔？」 胡霓裳的眼泪滚滚而下：「上神！不悔是我的命啊，我怎么会骗您！」言罢砰砰地磕头，本就悽惨的脸顿时流血不止，「求上神救命！」 胡霓裳态度卑微，萧离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儿了，思及过往，终是扶起胡霓裳，道：「你不用这样，我会去救不悔的，只是天庭广袤，四海无涯，你可知道不悔被带往何处了？」 胡霓裳哽咽道：「青风说，她要把不悔带去给她的女儿陪葬。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女儿是在哪里掉到界壁中的啊！」 萧离沉默片刻，身上的威势渐渐加重：「你怎么知道，我的女儿是掉到了界壁之中？」 胡霓裳还没来得及为「我的女儿」这四个不悔怎么也盼不来的字心酸，就被萧离话中的冷意惊得冒出了冷汗：「我，自然是青风大人说的，我并不知道……」 萧离垂下眼：「你不了解青风，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千万年来从无半句虚言。她说要让不悔陪葬，就是真的。」 「现在，告诉我，你知道青风把不悔带到哪儿去了吗？！」 这话中的意思太明白了，想明白前因后果的胡霓裳软得几乎要站不住，可是萧离强硬地拽着她不许她倒下。胡霓裳只觉得浑身都在冒汗，说不清是冷是热。 在手臂快被掐断之前，她终于咬住牙，从喉咙里一字字挤出句完整的话，每一字都渗着血： 「求上神带霓裳，同去找不悔。」 第28章 青兮化形 清晨，朝阳初升，金色的阳光洒遍人间。 临近的街巷里，传来早起做生意的小贩的叫卖声，有卖花的，卖豆腐的，还有一大早卖柴火的。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反将这清晨衬得更加安静了。 在精心搭建的假山上，迎着温暖的阳光，青兮正专心地跳着青鸾舞。 身材圆润，动作有力，一看就是只健壮的小青鸾！︿(￣︶￣)︿ 跳完舞又练习法术，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完成今日功课，感受到体内蓬勃的力量，青兮骄傲地叫了一声，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法术，又用两个小法术把毛弄得蓬松顺滑，这才跳下假山去找瑭。 高大得几乎占据小院一半面积的假山，悄悄裂开一条不堪重负的缝隙。 「瑭！」 伴随着青兮的呼唤，愈发俊美的瑭推开门，含笑道：「青兮，过来吃饭吧，今天中午的饭菜都是你爱吃的呢。」 经过一年的闭关修炼，又有青兮在旁帮忙，瑭顺利吸收了这部分精魂，容貌虽然不变，气质却更加沉稳，另有一种光华内敛的魅力。 闻到饭菜香，青兮欢呼一声，拍拍翅膀飞了过去。 瑭身臂接住，让青兮落在他的胳膊上，稳稳将这只体重渐长的小青鸾带到了餐桌前。 幸亏九枚精魂石已吸收大半，也就剩三枚流落在外，不然他还真举不动这小傢伙。 看青兮跳到桌前，吃得头也不抬，瑭轻轻一笑，也坐到对面开始吃饭。 吃着美味的烤肉，青兮心中飘满了幸福泡泡，她真是好喜欢瑭做的饭呀～ 这一年来，青兮信守承诺，牢牢守在这方天地里保护瑭，和瑭一起修炼，只是瑭天赋异禀，不到三个月就吸收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巩固，青兮也得以每日出门一趟自由玩耍。 就在这段闭关时光里，青兮爱上了四处飞翔考察世情。 俗称，听壁脚。 对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瑭一无所知，还以为青兮是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开窍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无知即幸福。 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惯，青兮埋头苦吃，扫荡完一桌子菜之后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擦擦嘴巴，这才对早就吃完的瑭说道：「瑭～你做饭真好吃～」 瑭笑眯眯地接受了每日例行夸赞，道：「还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下次给你做。」顿了顿，他缓缓伸出手，在虚空中一抓，一个半透明的光团悄悄浮现在掌心，扭曲的光影变幻之后，骤然出现茵茵绿草，接着又转瞬枯萎。 扭曲，时间流逝，在他五指之间，竟是一方小小的天地。 青兮看得屏住呼吸，等那光团消失才呼出一口气来：「瑭，这是你的神通吗？」 瑭眼中带笑：「算是吧，我已吸收了这枚精魂石，力量大涨，等完全恢复后，我就送你一方小天地，你可以随意赏玩，好不好？」 青兮大为崇拜：「好呀好呀～瑭你真厉害！」 瑭每日被夸，现在已经淡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哄这小鸾鸟开心，才小小露了一手。 青兮绕着瑭的手转来转去——她现在体型变大，已经不适合在瑭的身边上下翻飞了——眼中满是好奇，忽然听到瑭一如既往的磁性声音响起：「阿兮，你想化成人形么？」 青兮猛点头。 她当然想！ 也不知道这凡间有什么奇特之处，她的饭量与日剧增，在保护瑭的这一年里，更是到了闻者惊嘆的地步，体型也越来越大。现在飞出门，即使有瑭的法术遮掩，原本的小灰鸟看起来也胖了不少。 第47页 那个姐姐养在凡间的男人（→_→卫晏）大大前天还嘲笑她「唐兄把鸟养得这么胖该不是想过年宰杀吧」，被姐姐打得满院子乱窜。 她想变成人，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间了。 就算变成个姐姐口中的小胖妞也不怕。 青兮将自己的强烈决心传递给瑭，后者沉吟了一会儿，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开始准备吧！」 青兮内心泛起点小激动，她是要像凡人去西山寺拜佛那样斋戒沐浴焚香祷告吗？要不要买点新的精油来泡澡？买一把新的梳子？ 瑭托起青兮出了门，临走前扫了眼假山上疏落有致的裂缝，默默记下要换个新的。 两天后，大包小包被摆到了房间里，包括大量青兮喜欢的也适合人类婴孩的食物、好几套女童衣裙以及一小包头饰。 食物的分量占比极大，如果卫晏在这里肯定会以为唐兄脑抽了要去逃荒。 「有备无患，化形会消耗大量能量，虽然有丹药，但最好还是靠食物补充，这样对你身体更好。」瑭是这么解释的。 青兮也极为贊同，她饭量大，饿得也快，这满满当当的食物，即使不吃，光看着也心情很好呀～︿(￣︶￣)︿ 虽然这准备工作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瑭飞快地在院子里堆起一座新的假山，比之前的更高，山石摆放也颇讲究，又把结界重新加固一遍，然后招呼青兮：「上来吧。」 青兮紧张地抓了抓地，这才扇动翅膀飞上去，然后按照瑭的指示坐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瑭。 瑭失笑：「阿兮，不用紧张，你的力量已经足够化形，只是破壳前在无尽海另有机缘，所以才迟迟不能化形。现在只要稍微引导一下就可以了。来，闭上眼睛，伸出翅膀，跟着我的手一起动。」 青兮点点小脑袋，伸出翅膀跟着瑭舞动起来，边动边想自己的人形是什么样，会和娘亲一样是双眼皮吗？还是像姐姐说的那样是个小胖妞？变成人就能用到很多法术了，到时候还可以驾着云四处飞，她都压塌好几个假山了，一定要找一朵胖胖的云才行！什么颜色的云彩跟她的羽毛最相配呢？红色？还是—— 「阿兮，专心。」瑭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按照青鸾的年龄推算，你化形后大约是个三岁小娃娃，很漂亮。」 小心思被看穿，青兮脸红了一下，忙忙收束心神，跟着瑭动作起来。 这动作和她每日练习的青鸾舞有些类似，只是越来越快，青兮很快就顾不上想别的了，专心跟着瑭舞动。初时还不觉得，渐渐就有些累，想到这是关系到化形的大事，青兮丝毫不敢懈怠，硬是跟着瑭，一丝也不出错。 日落月升，清辉遍地。 月光下，身姿挺拔的瑭临风而立，双手动作不停，眼睛牢牢盯住面前漂浮的光团，眸似寒星。 光团像一个硕大的茧，里面包裹着那只小鸾鸟。 由内而外，散发出磅礴的力量。 那么美味，那么诱人。 他当年身死魂消，精魂被分成九块，散落在不同的地方各自辗转。其中无尽海的三枚精魂石合而为一，终让他获得了一丝生机，然后就在海边风吹日晒，过了几万年，直到被颗傻兮兮的蛋一头撞上。 阴差阳错之下，找到了第四枚精魂石。 化形后来到人间，很快又找到两枚。 如今的他，已经吸收完六枚精魂石，力量恢复大半，再也不是一颗残缺的石头。 只是一念生一念灭，面对这精纯的力量，还是不自觉露出一丝感慨。 来自血脉灵魂中的吸引，是这世间最深的羁绊吧。 面前的光团不安地动了动。 是察觉到危险了吗？瑭心头一跳，神念探出，才发现是睡得口水横流的青兮，在梦中蹬了蹬腿。 瑭的嘴角悄悄勾起，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一个日夜匆匆而过，月亮再次升到中天的时候，青兮所在的光团已经出现了变化，逐渐拉长、变大，光芒也越来越盛。 瑭轻轻松了口气，注视着这团倾注了力量的光团，看它在半空中缓缓旋转，像一朵明亮的云。 光团越来越亮，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终于伴随着一声清亮的鸣叫，譁然四散，好像夜里升起了一轮太阳又骤然落下一般。 遽变中，一个朦胧的人影从半空跌落。 瑭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闪瞎眼，只是下意识伸出双臂，接住那半空掉落的人影，好一会儿才睁开泪水涟涟的眼睛。 怀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他。 小姑娘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但显然是个美人胚子，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像盛满月光的两泓秋水。 刚刚化形的小姑娘，如同刚出生的婴儿，充满信任和依赖地偎在他怀里。 瑭：「……」 瑭：「！」 天道救命！ 第29章 人形第一天 瑭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说好的三岁小娃娃呢？为什么变成个小姑娘了！ 刚刚为什么没有被闪瞎眼呢这样就不用这么尴尬了…… 幸亏这是大半夜没有人……哦不，我设了结界没有人会看到……不然一个衣冠禽兽的名头肯定逃不了…… 幸亏那只大青鸾不在否则肯定要啄死我…… 第48页 幸亏我伸出了手不然青兮就掉到地上去了地上这么冷晚上这么凉…… 不对我为什么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得冷静啊！ 冷静的石头精僵硬无比，木着脸将怀里的小姑娘放下，然后抖着手将自己的外衫脱下，兜头罩住青兮，这才从本体状态恢复过来，悄悄松了口气。 青兮被糊了一头一脸，好容易才探出头来，兴奋喊道：「我化形了！我化形了！我化形了瑭！」 她一兴奋就要挥舞翅膀，这会儿变成人了习惯还在，两条白嫩胳膊眼瞅着就要从从玄色长衫中伸出来—— 瑭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穿好，别着凉。」 青兮满眼都是笑：「没事我有毛……哎呀我现在没有毛了，也得穿衣服呢！」 看小姑娘乖乖裹在衣服里不再乱动，瑭这才觉得周围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呼吸也顺畅了，道：「阿兮，恭喜你顺利化成人形，赶紧回去休息吧。」 可是青兮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一点不累！ 她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兴奋不已：「瑭瑭瑭！你快看我！」 瑭：「……」 瑭用眼角余光瞟着面前的小姑娘。 青兮不满：「瑭！那样看我！快！正面！」边说边要伸出胳膊把瑭的脸掰过来。 瑭……乖乖把脸正过来，眼中映出一个裹在玄色衣衫里的小姑娘，肤白如玉，眉若远山，眸似秋水，唇角翘起，正兴奋地笑着。 青兮认真看着瑭眼睛……中的自己，越看越开心：「我的人形真美丽啊！」又找瑭求证，「瑭瑭瑭，我是不是很美！」 瑭：「……是的。」 青兮美滋滋地欣赏了好一会儿，这才在瑭的催促下往房间走，结果两条腿陡然变长还不习惯走路，瑭的衣服对她来说又过大，刚刚迈出两步就被绊了一跤，重重跌进瑭的怀里。 下意识抱住小姑娘的瑭：「……」 青兮委屈地撇了撇嘴：「没有羽毛摔得我好痛！瑭，你抱我回去好不好？」边说边撒娇地蹭了蹭。 感受着怀中的软玉温香，瑭再次僵硬成本体。 不忍拂了小姑娘的意，石头精僵硬着将小姑娘抱回了房，然后坚持给她盖了两床被子：「现在天气冷，不能像以前一样趴在窝里了。」 青兮眨巴眨巴眼睛：「那为什么我们不在一个房间呢？」明明她的窝就在瑭的床头，那张好看的小床也在呀～ 因为我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瑭心说，然后给青兮掖了掖被子，道：「你现在化形了，作为一个人，可以自己单独拥有一个房间了，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布置。」不等青兮说话，又道，「正好离过年不远了，可以顺便採购些年货，今年我们可以在人间放松地过一个年呢。」 青兮迅速被转移了注意力，双眼亮晶晶的：「好呀好呀，瑭出关了，我也不怕火星烧着羽毛了，这次要买多多的烟花和鞭炮，还要去李大狗家扛一头猪，要一整头!」 笑意从瑭的眼中溢出来：「好，都依你，还可以去王记买两只鹅，我会做烧鹅。」 青兮猛点头：「好好好！」 瑭摸了摸青兮散落在枕边乌黑如鸦羽的头发，轻声道：「阿兮，明天见。」 青兮挥手：「明天见，瑭。」 第二天醒来，青兮就看到床边挂了好几套衣服，一应俱全，都是漂亮的裙子。 变成人真好啊！青兮感嘆，迅速爬起来挑衣服，最终选了一套宝蓝色镶白色绒毛边的。 冬季衣物繁琐，青兮穿错几次后才找到方法，将一整套衣服穿到身上，然后美美地去照了照镜子，得意地嘿嘿笑了出来。 她真是美丽呀～做蛋的时候是一颗美丽的白蛋蛋，破壳后是一只美丽的小青鸾，现在化形了，也是个美美的小姑娘，完美～︿(￣︶￣)︿ 自觉完美的青兮跨出门，得意洋洋地去找瑭：「瑭，谢谢你买的衣服，真是特别好看！」 瑭打量了小姑娘一眼，真诚地道：「非常美，再梳梳头发就更好了。」 虽然衣服美颜值高，但睡了一大觉之后那满头黑发已经变成了草窝，此刻歪七扭八地四处凌乱着，和搭配整齐的衣服对比格外鲜明。 青兮皱了皱眉头：「我觉得也是，可是我不会用，这个梳子跟我以前梳毛的梳子一点不一样。」边说边拿出了一把桃木梳子，上面还挂着几根头发。 瑭：「……我帮你梳吧。」 *** 「天吶青兮！你真漂亮！」 青萍绕着青兮转来转去，对穿着一身新衣服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妹妹赞不绝口。这么早就能化形，还这么漂亮，她妹妹可真厉害！ 卫晏：…… 卫晏心中充满了疑问，比如那只小灰鸟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唐兄突然牵着个漂亮小姑娘过来娘子也不惊讶为什么这小姑娘和鸟一个名字为什么娘子刚一见人家就叫出了名字看起来还挺熟的为什么…… 种种为什么充斥脑海，卫晏看看热情的娘子，看看一脸淡然的唐兄，默默咽了下去。 也许是他少见多怪吧，还是先不要打扰娘子了。 接受完青萍的全方位无死角称赞，又强迫卫晏称赞了两句，青兮满意地拉着瑭离开。 快过年了，姐姐姐夫也要布置房间，她就陪着瑭去逛街买东西吧。 瑭很有钱，对青兮的要求从不驳回，看上什么就付帐，只是在李大狗家拦了一下。 第49页 青兮很惊讶：「昨天不是说好了要买一头猪吗？」 瑭小声道：「买可以，但是你不能自己拎着一头猪上街，会被人当怪物的，我多付点钱让他送家里就好了。」 一个纤瘦的美貌小姑娘单手拎着一头大肥猪，这画风简直太奇怪了，没看李大狗的眼睛都直了吗？ 青兮想想自己「体察世情」时看到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乖乖把手中的猪放了回去，道：「李叔，你可千万给我送过去噢，就要这头最肥的。」 李大狗诚惶诚恐地点头：「小姑娘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收拾一下立马就给您送过去！」 哎呦喂一个瘦巴巴的小姑娘都能单手拎猪，他这天天杀猪的都不行啊，哪里敢不小心？ 瑭看着膀大腰圆的李大狗小心翼翼的样子，笑而不语。 买好猪，青兮又蹦蹦跳跳地去买烟花，边走边对瑭说自己化成人形之后的种种感受，小声音又脆又甜。 「我以前都在房顶上或者半空里，现在矮了好多，终于不用总是看人的脑袋了。」 「真没想到我变成人之后这么瘦这么美！我还以为会是个小胖妞呢！」 「瑭你什么时候变成人的呀？你是从小娃娃长大的吗？你那时候每天吃什么呀？」 「我现在的力气好像太大了，李叔都吓坏了，你说我以后去拦路抢劫是不是很有前途？」 瑭无奈：「幸亏你说话声音小，不然巡捕都该把我们抓起来了。」 青兮大笑，声若银铃。 毕竟是做人的第一天，青兮看什么都新鲜，晚上也不睡觉，坚持要去放一批烟花。 「我去那边放，离得远一点，你一定要去房顶上看啊！」青兮说完，抱着一大捆烟花蹿了出去。 瑭答应下来，乖乖站到房顶上。 大约一刻钟，远处的爆炸声密密响起，大团大团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四四方方的花球，在夜幕下简直闪瞎人眼。 过了一会儿，青兮又窜回来，绕着瑭晃来晃去。 虽然相处时间并不算很长，瑭却很了解青兮，见状就知道这小傢伙在等夸奖，非常善解人意地道：「烟花很漂亮，你放的很好。」 青兮等了等，发现没有下句，又等了等，还是没有！只好主动询问：「你没看出来它像什么吗？」 像什么？ 瑭认真想了想，迟疑道：「花球？」 青兮摇摇头。 「绣球？」 青兮又摇摇头。 「难道是假山？」 青兮眼睛一亮：「接近了！」 「额，那是被你踩碎的假山？」 青兮扁了扁嘴：「不是啦，那个是你呀！你在无尽海的时候，不就是这个形状吗？开满花以后就更漂亮了！」 她说着说着又开心起来，「开花的石头精，多美呀！」 会开花的石头精·瑭：「……谢谢你的礼物。」 第30章 父与女 青兮成功化形后的兴奋劲头直到除夕都没消褪，挂完灯笼后兴致勃勃地问瑭要不要明天一起去姐姐家走亲戚，捎带吃饺子。 化形后可以光明正大听凡人说话，她又学到不少新词儿。 瑭果断拒绝了：「陈国有风俗，初一这天不能互相串门，可以自己家出门，你姐姐肯定会跟着你姐夫一起去祭祖。」 青兮并不曾参加过这种仪式，缠着瑭问来问去。瑭便详细解释了下祭祖之事，末了总结道：「大凡这世上生灵，都是希望自己能永久存在的，或者是肉身不灭，或者是名声永存。凡人更是如此，但是他们寿命不过百年，不能肉身永存。多数人也是庸庸碌碌，不能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于是就格外看重子嗣，靠后代的繁衍生息来达到另一种层次的『永存』。虽然早已投胎转世，至少每年还有人祭祀他们。」 「在凡人之中，卫晏倒是非常难得，看得很开。」 青兮从没见瑭夸奖过谁，没想到竟然对卫晏这么欣赏，好奇道：「你很喜欢卫姐夫吗？」 瑭嘴角抽了抽：「不是喜欢，只是欣赏他的豁达，上次无意间听到，他安慰你姐姐，说不要孩子也很好。看他的命数，已经没有子嗣了。」 青兮大为好奇：「瑭你还会算命！」 瑭：「……不是算，是看。」 青兮指指自己：「那你看看我呗？」 瑭：「……命数是很玄妙的，不能轻易看，仙人看凡人的更为随意一些，不会折损功德。」 青兮想了想，道：「那你看，如果我姐姐没有悄悄下凡和卫姐夫在一起，他的命数应该是什么样子呀？」 瑭微微一笑：「卫晏的命数比较奇特，有几分仙缘。认真说起来，他本来就没什么子嗣缘，如果没有你姐姐，他原该是一代高僧的，就是西山寺了无大师的弟子。」 只是这未来高僧现在每日娇妻在侧，在滚滚红尘中不亦乐乎，已经和了无大师无缘了。 了无大师的师父，的确是一语成谶。 「啊竟然还和了无大师有关！」青兮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叫道，「我想到了！我明天要去西山寺烧头香！我飞得这么快，肯定没人抢过我！」 没想到小姑娘思维跳跃这么快，瑭轻笑出声，道：「那就去吧，记得多带香油钱，也算给了无一点安慰。我就在家里等你，正好把烧鹅做好。」 第50页 青兮开心无比：「瑭你真好！」 她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当年一头撞到瑭身上！\(^o^)/ *** 烧头香要抢在新年的第一刻，也就是子时，是以没过多久青兮就打包好迫不及待出发了。 天很黑，对青鸾来说却不算什么，青兮伪装成小灰鸟，飞得好似一枝离弦的箭，很快就到了西山寺。 她已经学会完整的变化之术——瑭坚持要求先学这个——能够在化形的同时随心所欲变换衣物，于是找了个僻静地方化成一身蓝衣的小姑娘，兴沖沖往万佛殿跑去。 结果被熙熙攘攘的凡人给震惊了。 原来已经有不少达官显贵通宵达旦地赶过来了，还带着僕人和行李，就等着新年一到立马敲钟烧香。 人虽多，却都轻手轻脚的，不敢放肆，只凑近了小声交谈。 「我家老爷今年非要来敲第一下钟，为这个可是准备了一万两香油钱呢。」 「我们家是定了烧头香，早早捐了五千两香油钱。」 悄悄旁听的青兮：……了无大师真有钱啊。 捏捏荷包里的十两银子，青兮顿感气短，况且人家都「买」下烧头香的权利了，她也不好跟凡人争抢，遂施了个隐身法术，在钟声敲响的瞬间悄悄上了三炷香，对着佛像拜了拜，转身离开。 刚刚走到小路上，就被人拦住了。 对方是个相貌很好的男人，突然现出身形，站在棵枯树下，轻声道：「青兮，我等你很久了。」 青兮大叫一声：「鬼啊！」撒腿就跑。 跑了两步发现还在原地，那个突然冒出来吓人的男人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她，道：「我不是鬼，你别怕，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又有些小心，一字一字道：「我，我是萧离，你的——」 「啊我知道！」青兮停下脚步，拍着胸口大喘气，「你是我娘的前夫！」 我娘的前夫！ 萧离瞬间被这称呼雷得外焦里嫩，心头颇不是滋味儿：「我是你的父亲，青兮。」 青兮摇摇头：「你已经和我娘分开了，所以你现在只是我的生父了，萧上神。」 萧上神：…… 萧离万万没想到自己特意跑下凡蹲点看望小女儿竟然是这个待遇，可是这个女儿因为他的疏忽受了大罪，在无尽海那破地方空耗百年，又间接因他被困在界壁里落入凡间，他实在是没脸要求女儿叫自己一声父亲。 对着这张和青风幼时相似却带着自己两分痕迹的脸，他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怪我，就叫上神吧，我也没资格强求什么。我今天来，就是想来看看你。」 青兮其实也没见过萧离，只是从母亲、姐姐和百花仙子等人口中听过，对他的印象实在一般。萧离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仔细看萧离，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长得还是更像母亲，暗自满意，非常痛快地对萧离道：「看完了，我走了啊！」 萧离心头苦涩，道：「你就这么恨父亲？」 青兮发出了真诚的疑惑：「我为什么要恨你？」大概是萧离的脸色太惨，她又耐下心多解释了两句，「我真的不恨你，我出生的时候你已经和娘亲分开了，你不对我负有责任，大家就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挺好的？ 女儿说这样做陌路人挺好的？ 萧离只觉得心头如遭重击，远处鞭炮声此起彼伏，人间的新年已经拉开序幕，他站在滚滚红尘之中，却只能一个人茕茕孑立。 这悲伤意味流露得太明显，青兮都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仔细回味了刚刚说的两句话，觉得挺对呀，于是绕开萧离就往前走。 萧离：…… 萧离几乎是下意识就伸出手拉住青兮，迎着小姑娘清澈的目光，近乎哀求道：「不要走好吗？陪父亲待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我曾经和小青萍一起过了好多个新年，却没有跟你一起过过年呢。」 青兮抽出袖子，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过年呢？」 萧离也是没想到小女儿对自己这么绝情，转念一想青风已经恨透了自己，在小女儿面前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便继续软下声音道：「阿兮，别这样好吗？父亲真的很伤心，我知道你娘肯定恨死我了，你也不会喜欢我，但是我毕竟是你的父亲，血缘关系是抹不掉的，我，我真的很想你，又不敢来见你。」惨笑一声，「果然，你都不认识我了。」 青兮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在她的认知里，想做什么就去做，做不了就算了，这能做而不做同时又难过的事情，对她来说太复杂了点儿，虽然面前这人没有恶意，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于是也放低声音，道：「我要回去过年了，再见啊。也祝你新年快乐。」 说完化成小灰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萧离：…… 萧离满头黑线，满腔苦涩心酸都化成了郁闷，他知道小女儿不会对他有什么孺慕之情，想像中的乳燕投林般奔到他怀里叫父亲的场景不大可能发生，甚至很可能指责他为什么不要她们母女，为什么不照顾她。 他设想了不下十种情况，唯独没想到，小女儿把他当成个陌路人，既不恨他，也不喜欢他，也没有像青风那样故意无视他。 青兮真是彻头彻尾的，把他当成了陌路人。 第51页 比她的母亲还彻底。 *** 作为天界名头响亮的上神，萧离的智商多数时候都很够用，至少在青兮对他的态度上，想的是一点不差。 青兮根本没把这次「偶遇」当成事儿，直接飞回城里，彼时天色将明，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她看得眼热，也化成人形落地，手里举着两个小烟花，一边走一边放，笑意盈盈。 结果走到一半又被萧离拦住了。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父女俩相对而立，默默无言。 萧离：「我——」 青兮伸手递出去一只烟花，非常大方地道：「给你！」 萧离接过，未出口的话转了个弯，终于忍不住道：「青兮，你真的要不认我了吗？」 青兮心中对上神的智商表示了怀疑，纳闷道：「我为什么要认你？」 萧离瞬间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只烟花都燃尽了才道：「我是你的父亲啊！」 父女血脉的羁绊何等深厚，岂能视作无物？ 「我知道呀。」青兮把手里的小木棍扔了，又拿出一只点上——她喜欢这种火树银花的东西——在闪烁的火光中声音清脆：「但是你和我娘断了仙侣红线，已经当不得我父亲了。」 「我娘说过，天下没有狐狸精能强迫萧上神，所以你是自愿和胡霓裳睡到一块儿生孩子的，无论表面看起来多痛苦，也不值得同情。」 萧离脸色黑了又红，暗道青风怎么这般教孩子，难怪两个女儿都不肯与他亲近，可是…… 没等萧离想好措辞，青兮手中的烟花已快燃尽，她脆生生地道：「你要是想过凡人的年，应该陪着现在的妻子和女儿呀，你来找前妻生的孩子做什么呢？」 「我们并不熟呀。」 第31章 第七枚精魂石 小姑娘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里面是真诚的不解和疑惑，不见一点杂质，纯净如瑶池最深处的水波。 这真诚和纯净瞬间将萧离击倒，好似酷暑时分当头给了他一桶冰水，浑身上下都凉透了。 他的女儿，是真的把他当陌生人啊！ 偏偏，他还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 甚至小女儿会流落无尽海，孤苦伶仃地长大，也是他害的。 但是…… 眼看青兮掉头就走，萧离急忙跟上，急匆匆地道：「我唯一的妻儿就是你娘和你，还有你姐姐，没有别人！我没有再娶！青兮你就原谅父亲吧，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青兮觉得真是不可思议，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你没有和胡霓裳睡觉然后生了个女儿吗？听说好像是叫萧不悔？你说的没有别人，是说你把她们俩都杀了吗？」 活生生存在的人，怎么能说没有呢？ 萧离一时语塞：「我，我……」 青兮上下打量了萧离一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娘都跟我说了，你一直不告诉她睡没睡，她非常生气，日思夜想都好像有人拿刀戳她的心，疼得不得了。渴求一个答案而不得，多痛苦呀。」 萧离：「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张口闭口……的，我真的是有苦衷……」 青兮将手中又燃尽的烟花扔掉，露出个得意的笑，说道：「后来我就告诉娘我想的答案，娘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心情很快就好了。」 萧离心中惴惴，小心翼翼道：「你说了什么？告诉父亲，好不好？」 青兮眼睛弯弯，笑容狡黠：「你猜？」 看萧离还要追问，青兮把最后一只烟花也递了出去：「你别跟着我了，你自己也知道为什么，事实就是这样，不要去想什么前因，毕竟想清想不清，都得承担后果呀。你说对不对，上神？」 说完飘然离去，像风中的蝴蝶般从萧离身边翩跹飞过。 萧离这次没有再伸手阻拦，只是静静站在这空无一人的街口，望着青兮蹦蹦跳跳的背影，眼中头一次出现了迷茫。 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不管萧离如何在心里百转千回，青兮兀自开开心心地回了家，进门就被浓郁的香味儿包围，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瑭！你真是太棒了！」 看青兮喜欢，瑭也很是开心，难得露出个非常明显的笑容，道：「回来了就好，等你一起放鞭炮呢。」 青兮将早就买好的鞭炮挂起来，和瑭一起点了火，两人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互相道新年快乐，眉眼间皆是喜悦。 将过年的步骤走一遍之后，青兮才开始每日聊天日常，兴致勃勃地道：「瑭瑭瑭！你知道我今天遇见谁了吗？」 瑭其实并不好奇，但还是配合着道：「谁呀？」 青兮指了指天上：「萧离上神，我遇到他了。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呢，我忘了告诉你，萧离上神就是我娘的前夫，也是我的生父。」 瑭：「那一定是他来找你了。」从没听青兮提过她的父亲，看来是真的没什么印象。 青兮：「对呀，他在西山寺外面拦住了我，不然我早就回来了。」 瑭顿了顿：「他是想带你回天庭么？」 青兮摇头：「当然不是呀，萧离上神和我娘已经分开了，我现在只是我娘的女儿，我姐姐的妹妹，他可没权利带我走。天庭的天条律法我学得可好了！像我这样的，就归属于母亲，跟父亲没什么关系啦。」 瑭：「……你真是好学又聪明。」 第52页 青兮更加得意：「那是当然啦。」 她在无尽海飘荡百年，获得的传承记忆也不完整，青风和青萍将她找回去后，很快就发现她在常识方面欠缺颇多，想了想干脆先学天条，一来是认字，二来是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起码不犯大错。 至于人情世故世情练达之类的，那只能等青兮长大后再慢慢体会了。 谁也没想到，青兮熟悉天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家这点事儿分析个底掉，还特意问过青风和青萍自己分析的对不对，把两只成年青鸾惊得目瞪口呆，细细思量后又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便把当年旧事的来龙去脉和以后的打算都说给青兮。 在演练或者说模拟过很多次之后，青兮已经完全知道面对萧离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了。 （青萍：不枉我夹带私货让妹妹站在正义的一边！） 「我娘生我的时候特别痛苦，她那时候很伤心，现在好多了。」虽然从不曾对母亲和姐姐之外的人说过这些事，青兮对着瑭却什么都想告诉他，「我姐姐也很生气，虽然她瞒着我，但是我知道她去人间揍狐狸了。」 瑭摸摸青兮的小脑袋，道：「难为你了。」还能长成这么开朗活泼的性子，又纯真又善良又心软。 青兮蹭蹭瑭的手心，觉得舒服又蹭了几下：「我不难过呀，因为我没见过萧上神，自然也没有感情，没有爱，就没有恨呀。现在这样做陌路人，我觉得就挺好的，倒是我娘觉得很难过。」 瑭想了想这段时间在人间的见闻，猜测道：「你母亲可能是觉得你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的保护，心疼你吧。」 青兮瞪大眼睛：「当然不是！我娘说过，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我为什么不是遗腹子，那样她就能一心一意保护我了。」 瑭：……这么看来青兮她娘最大的遗憾可能是没捅死青兮她爹啊。 眼看再说下去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内幕，瑭机智地转移了话题，和青兮讲起了人间各个地方不同的风俗。 瑭的声音真好听呀～ 青兮听着听着，嘴角弯弯的睡着了。 天快亮了小傢伙却睡了，自己的声音就这么能助眠吗？瑭无奈一笑，小心地抱起青兮将她放回房间里，又盖上被子，在枕头旁放了压岁钱，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就在刚刚，他感应到第七枚精魂石的下落了。 *** 陈国皇宫，灯火通明，却丝毫没有过年的气氛，只有女子的痛呼声一阵阵响起。 「啊！好痛啊！」 「娘娘用力！小殿下就快出生了！」 装饰华美的偏殿里，接生医女大声鼓劲儿，手上也在小心地推拿，只是生产这道鬼门关并不因贫贱富贵而有任何差异，产床上的女子疼得浑身冷汗湿透也没有将孩子生下来。 透过女人高高鼓起的肚子，瑭清楚的看到莹莹绿光若隐若现。 那是他的精魂石。 不知怎么搞的，竟然和这个婴儿同在母腹了。 看起来，应该在婴儿的肚子里。 如果这婴儿生不下来，他可以在他死去后顺手拿走精魂石，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一丝麻烦。 可是…… 「我娘生我的时候特别痛苦」，青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像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小姑娘虽然没多说，他却能看出来，她深藏于心底的自责，自责不能分担自己母亲的痛苦，更自责这痛苦是她带来的。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孩子的心，因其格外纯净，更加叫人怜爱。 如果青兮在——瑭眨了眨眼睛，看到精魂石的光芒淡了下去，这婴儿，已经没有多少活力了—— 仿佛慢动作一般，瑭缓缓伸出手，朝着产房内划出个手势，点点光芒飘散而去，迅速落入苦苦挣扎的产妇体内。 偏殿外，鬍子花白的老太医正和高高在上的皇帝小声汇报：「胎位不正，很可能生不下来，再这样下去，不但皇后娘娘命在旦夕，小殿下也是凶多吉少。陛下您要早作决断啊。」 而立之年的帝王满脸疲惫，想到不安分的兄弟、虎视眈眈的叔伯，还有朝堂上天天劝他没有嫡子也要先生庶子稳固皇权的大臣们，只觉得心头坠了铅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半晌，终于低低地下了命令：「再看看，再等……再等半个时辰，还不行的话，就，就——」 一声嘹亮的啼哭打破了皇帝的话，也打破了皇宫中压抑的气氛。 「生了！是个皇子！」医女大声报喜，有条不紊地给新生儿擦洗身体，用柔软的锦缎包裹起来。 皇帝接过这小小的襁褓，看着新生儿又红又皱的脸，听着那震破耳膜的哭声，欢喜得红了眼眶，这是他的长子，他的嫡长子！ 他要把这个孩子封为太子，把江山传承给他！给这孩子，一个太平盛世！ 产房内，终于生下第一胎的皇后娘娘力竭昏迷，嘴角却挂着幸福的笑。 训练有素的医女各司其职，开始产后的服侍和照料。 瑭悬空而立，看了那新出生的婴孩好几眼，也没看出有什么可爱之处，倒是精魂石确在这孩子的腹中，流光溢彩。 瑭想了想，终是施法将精魂石的存在遮掩起来，这才转身离去。 凡人寿命短暂，他便等一等又何妨？ 第32章 花灯节 第53页 瑭折返家中，对皇宫中事并未提起，和青兮一起安安稳稳地过了几天新年生活，然后正月十五的晚上一起出门去看花灯。 毕竟是国都，虽然不能和天庭相比，但主街上到处是花灯，还有人放孔明灯，到处是喜气洋洋的人走来走去看灯，还有酒楼举办赛诗会，热闹无比。 「好漂亮啊！」这火树银花的浩大景象让青兮兴奋地睁大了眼睛，不断张望，「那边的花灯真精緻啊，还是个走马灯！天哪，这陈国的人很富足呀。」 瑭牵着青兮的手，在人群中自如地往前走，轻声解释道：「这是为了庆祝。春节当天陈国的皇后诞下皇子，三天后就被封为太子，皇帝一高兴，下令今天举国同庆，本来就是花灯节，就花钱把整个都城都布置了一番。民间尚可，皇宫里金丝银线都用了无数。」 青兮大为惊奇，感嘆道：「因为一个小娃娃的出生就这么大张旗鼓，这孩子可真金贵呀。」 瑭笑而不语，一个有精魂石庇护的孩子，当然比金子还贵。 没走多远就到了酒楼前，这家「客似云来」是老字号酒店，平常就客人多，今天更是竖起了高达三丈的花楼，挂满了形形色色的花灯，交五枚铜钱就能去猜灯谜，猜对相应的灯谜就能拿走花灯。 越到高处的灯笼越大越精緻，下面则是小花灯，无数猜灯谜的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青兮并不爱凑热闹，看了眼就对瑭道：「咱们不去挤了吧？我想买个大大的花灯去河边放，好不好？」 小姑娘仰头看着他，眼里酝满了星光，比最美的花灯还要漂亮。瑭心中一动，不自觉地眨了眨眼，道：「好，我们可以买个荷花灯。」 青兮笑容更盛：「好！还要再买个那样的兔子灯，胖胖的！」她本想给瑭指一指看中的兔子灯，没想到一瞥之间恰好看到个鹅黄影子闪过，竟然是青萍。 青兮瞪大眼睛来回看，发现果然是青萍，穿着一身鹅黄裙衫，梳了个她叫不上名字的新发型，更衬得芙蓉如面。 最重要的是，这个早上还声称「姐姐不舒服就不陪你去看花灯了」的女人，正和卫晏一起兴致勃勃地猜灯谜！ 还特么猜对了好几个那手里都拎着四个花灯了！ 青兮：「！」 眼看青兮鼓起小脸像吞了个杏子似的，瑭忍住笑，拉住要上前的青兮，解释道：「你别生气，今天是元宵节，很多少男少女都会出来看花灯，和七夕节有些像，青萍自然也想跟卫晏一起过节，甜甜蜜蜜的。她今天特意嘱咐我带你去放河灯，还给了我十两银子呢。」说罢拿出个钱袋晃了晃，「你瞧！」 青兮这才气哼哼地将头扭过来，不去看那两个黏黏糊糊的人，道：「我就是生气姐姐居然骗我，她以前从不骗我的！现在竟然贪图美色把我放到一边！哼！」 那是因为以前骗你没被你撞见…… 瑭默默想着，一边牵着青兮往前走一边道：「你觉得卫晏那样的长相算美色？」 「当然不算啦！姐姐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哼。」青兮毫无防备地就被套了话，「我最喜欢瑭你这样的长相！多美呀！」说完还眨巴着大眼睛认真注视着瑭，以加强语言的可信度。 我最喜欢瑭你这样的长相！ 我最喜欢瑭 喜欢瑭 喜欢…… 瑭猝不及防之下听到这样的夸赞，只觉得心头一片花开，满街的灯笼都在青兮的眼神下黯然失色。他少见的心神动荡，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紧了紧握着青兮的手，道：「青兮也很美。」 青兮「嘿嘿嘿嘿」地笑了一会儿，小声道：「我觉得也是。」︿(￣︶￣)︿ 瑭也跟着傻笑了几声，然他到底严肃惯了，很快醒过神儿来，发现已经有凡人看着他们俩偷笑了，于是板起脸，拉着青兮继续往河边走，中途买了四个花灯，和青兮一人两个，加入了放河灯的队伍。 各自写下祝福语，放了两盏莲花灯，一盏兔子灯，剩下的一盏美人灯被青兮留下，想挂到自己房间去。 还在蛋壳里的时候，青兮就喜欢顺水漂流，顺便巡视一下整个三危山，这会儿看着放出去的花灯摇摇晃晃往前走，心痒不已，简直恨不得也顺水飘出去才好。 瑭看她扭来扭去几乎要抓耳挠腮，忍不住问道：「阿兮，怎么了？」 青兮看着河中央飘飘荡荡的花灯眼热，小声道：「我也想顺水漂一漂。」 瑭：…… 青兮指着一盏远去的鲤鱼灯：「你看那条鲤鱼，还没我的兔子游得快，还有那个——」 河对岸的萧离浮空而立，举起手中酒壶对青兮打了个招呼。 他站在半空中，衣袂飘飘，周围凡人却无法得见，只是兀自放着河灯祈求神仙保佑，殊不知真正的仙人就在咫尺之间。 毕竟是认识的人，不好当做没看见，于是青兮也挥了挥手，还指给瑭看：「喏，那个就是萧离上神，我娘的前夫。上次去西山寺我就遇到他了。」 那叫守株待兔，不是偶遇。瑭心说，然而为了照顾小姑娘的自尊心，并未说出来，只是跟着挥了挥手，权作招呼。 萧离：…… 萧离临风而立，容貌英俊气质不凡，若是不隐身，不知道要惹得多少姑娘受相思之苦，只是此刻那脸上的表情着实说不上好看，在瑭朝着他挥手之后，就更难看了。 第54页 他都快气炸了！趁人不备悄悄下凡，辛辛苦苦想要修复和两个女儿的关系，结果先是被小女儿当成陌生人，又被大女儿花式嘲讽，只能一个人四处游荡。 好不容易等到元宵节想找个理由和女儿小聚一番，结果大女儿青萍拉着个野男人的手笑吟吟的，告诉他如果他敢现身她就敢让野男人叫爹！ 区区凡人，也配做他的女婿？妄想！ 萧离憋着一肚子火借酒消愁，本想一个人静静，就看到小女儿走过来，可惜还没来得及感嘆父女缘分，就发现小女儿也被野男人拐走了！ 萧离越想越气，待发现这野男人和卫晏不同，竟然看得见他还敢挥手挑衅，顿时怒了，小小出手试探，一道法诀打了过去。 青兮没动，瑭也没动。 试探的法诀好像打在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上，消失无踪，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泛起。 萧离这下真是吃惊了，他是上神，法力高强，这试探的法诀当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至少得有点反应啊，能这样轻松化去他的力量，这个叫瑭的男人，是什么来头？ 青兮则被萧离直接略过了，不足千岁的小青鸾有什么神通，他自认还是清楚的。 九重天上的神仙没有他不知道的，不可能漏掉这么强的存在，莫非，只是巧合？ 这样想着，萧离又打了一道法诀过去。 瑭微微皱眉，看向萧离，寒星般的眸子中冷光一闪而逝。 这道法诀再次落空。 不想再看到这种无聊的试探，瑭对着萧离甩了个眼刀，清楚表明就是他干的。 萧离身居高位，又因绞杀魔族战功赫赫，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对他这么无礼了，多日来在两个女儿身上碰钉子积累的火气瞬间爆发，怒道：「无耻鼠辈，仗着我女儿不谙世事取信于她，存的什么心思！青兮，到父亲身边来！你旁边这个男人，连他的底细都不知道，怎么能——能这么不矜持？小心被他伤害了才后悔。」 青兮将眼睛从一河花灯上拔出来，看着萧离道：「我知道瑭的底细，」无尽海的石头精嘛。 「他不会伤害我。」这是女孩子的直觉。 「今天元宵节，为什么要矜持？你看那边。」好多人都是手拉着手呢。 「纵使他将来伤害了我，我此刻也是快乐的。我娘说过，不要为了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瞎担心，要享受现在，将来至少还有回忆，不会为现在的快乐而后悔。」 「我肯定是不会后悔的，萧上神你就别担心了。」 许是血脉里对生父并不反感，又或者是今天元宵节心情格外好，青兮并不恼怒，说话声音又脆又甜，还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绵软。 萧离却彻底呆住了。 「我娘说过，不要为了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瞎担心，要享受现在，将来至少还有回忆，不会为现在的快乐而后悔……」 青兮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掀起滔天巨浪。 她说不后悔！ 青风说她不后悔！ 青风不后悔跟他在一起过了那么多年，她不后悔！ 这才是真正的不悔啊！ 萧离眼眶发热，几乎要落下泪来，执起酒壶一饮而尽，忽然放声长啸，啸声清越，好似空旷辽远的风从远处吹来，带着说不尽的情绪一起宣洩。 长啸已毕，青兮双眼亮晶晶的，小声道：「这叫声真好听呀～」 萧离：…… 瑭：…… 萧离：「这是青鸾长歌的一种，你可以和父亲一起练习的。」 青鸾长歌？瑭的脸色瞬间变了，又很快恢复成面无表情。 青兮微微蹙了眉头：「可是，我不会唱歌呀。」 第33章 惊艷 不会唱歌？ 怎么可能！ 萧离心中讶异，长啸是青鸾一族的天赋，生来就会，这种独特的啸声并不是为了抒发胸臆，而是可以呼唤同族，震慑敌人，还能做为攻击手段使用。 他刚刚用的，正是最简单的一种，是当年和青风在一起时学的，带着青风独有的洒脱之气。 意外发现小女儿竟然不会，萧离惊讶一瞬后寻了个空隙落下，显出身形站到青兮身边，同时将瑭挤走，道：「不会长歌不要紧，父亲可以教你呀，等你学会了，肯定很好听！」 「啊哈哈，谢谢上神啊，可是我并不喜欢唱歌。」青兮果断拒绝了萧离。她并未意识到不会长歌有什么不对的，她也没听过母亲和姐姐放声长歌，萧上神这种叫声虽然好听，可是其他叫声，也是很不错的呀。 萧离：「……可是这是青鸾的天赋，浪费了多可惜。」 瑭将青兮往后拉了一把，声音也冷下来：「萧上神，我要和青兮一起去下游看花灯了，上神自便。至于什么歌不歌的，你就自己唱吧。」 估计沧海桑田直到你轮回了都不会有青鸾跟你一起唱和了。瑭不无恶意地想，握着青兮的手悄悄紧了紧，提醒她还有花灯要看。 萧离不怒反笑：「我是青兮的父亲，自然为他着想，你又是哪根葱？」 瑭想了想自己的年龄，还是决定换个角度，道：「我与青兮相识在无尽海，她还没破壳的时候就在一块玩耍了，那时候上神你在哪儿呢？」不等萧离回答，他自顾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一个字没多说，脸上却写满了讽刺。 第55页 这件事简直是萧离心头的刺，然而却无法辩驳，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兮挥挥手要走，还不敢上前阻拦。 想他萧离这一生，何曾这么憋屈过？ 越想越憋屈，回忆从前和青风两情相悦的日子，何等快活痛畅？萧离追忆往昔，心头越发苦痛，一时悲从中来，寻了棵大树席地而坐，敲击酒壶放声长歌。 歌声清越，隐带悲凉，偶尔婉转流泻出一缕相思，恰合了这元宵节情境，很快就吸引了一圈人纷纷围拢而来，更有不少女子悄悄红了脸。 这歌声听在平常人耳中，最多觉得好听，听得让人心旷神怡，青兮则不然，她停步回望，只觉得心脏都在随着歌声的节奏跳动，满腔都被莫名的冲动占据，恨不得立刻抒发。 瑭莫名觉得不好，正要说什么，就见青兮挣脱他的手，飞到半空中去了！ 下一瞬，青兮舒展手臂，跳起了每日练习的青鸾舞，挥袖折腰，时而婉转如春日嫩柳，时而婀娜似鲜花初绽，又在下一刻变得铿锵有力，举手投足间挥洒着无尽战意。 瑭看着半空中尽情舞蹈的青兮，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片虚无之中，天地虚无，大道渺渺，无穷无尽的时间和空间中只有这一个人，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轻而易举就攫取了他全部的心神。 瑭尚且如此，何况是人间的普通人，凡是看到这一幕的凡人无不跪拜，向突然出现的「神女」祈祷。 空中，青兮越舞越快，长歌的伴奏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韵律响在耳边，潺潺若流水，飒飒如清风，是她听过的最美的声音。 伴着这似有声似无声的韵律，青兮身姿愈发舒展。她没有发现，随着她的动作，满河花灯都在摇摆，粼粼河水与昏黄烛光相映，摇曳出难以描摹的美景。 瑭最先从迷醉中醒来，看到满地的凡人，皱了皱眉，手掌轻动，若隐若现的雾气悄悄散开，随着风从每个人身上拂过。 青鸾舞，瑭其实很熟悉。在青兮还是一只胖胖的小青鸾的时候，瑭不知看了多少次，从没想到，一朝长开化为人形，曾经的转圈圈会是这么美。 美得让人心醉，让人恨不得将时光永远停驻在这一刻。 树下，萧离敲击酒壶的动作早已停下，仰头痴痴地看着半空中的青兮，透过少女的舞姿看到另一个人。 「青风，青风……」萧离轻轻呢喃，恍惚中看到青风踏月而来，朝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啊！」 下一瞬，萧离惊叫出声，捂着脑袋上的包跳起来，语无伦次地道：「青风，你你你，你怎么到人间来了？」 青风脸色难看：「关你屁事！」转而一脸冷肃地盯着半空中的青兮，眼中浮现不易察觉的欣慰。 瑭上前打招呼：「见过青风仙子。我是青兮在人间的朋友，我叫瑭。」 青风恍然，打量了一番，道：「你是青兮在无尽海认识的那个小伙伴？」 瑭：「……对，正是在下。说来还要感谢青兮，要不是她帮忙，我也不会这么快化形。」 青风用一种看小辈的慈爱眼神看着瑭，道：「你的人形很不错，想来天赋很好。」 眼看这两人竟然聊上了气氛还不错，萧离顿生悲凉之感，强行插话：「我们的女儿才最聪明，你看她的青鸾舞跳得多好。」 这话一出，青风和瑭同时冷了脸色。 萧离：…… 恰在此时，摇曳的满河花灯停下，继续顺水漂流，青兮合着奇妙的韵律跳完一支完整的青鸾舞，这才发现满地跪拜的凡人，顿时吓了一跳，几乎是从半空跌了下来，幸好被瑭及时揽住。 还没来得及感谢瑭的人美心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阿兮」，紧接着，青风的脸出现在面前。 青兮瞬间从瑭的臂弯里跳出来，欢快地大叫一声「娘」，小炮弹一般窜进了青风的怀里，声音软糯：「娘～我好想你～」 青风终于露出到人间后的第一个微笑，拍了拍青兮的背，道：「娘也很想你，所以来接你回家。」 青兮更加开心：「好呀好呀！」对瑭挥了挥手，「瑭，我回家去了呀～再见～」 青风感激瑭帮青兮遮掩——这些凡人显然一个都没记住青兮的样子有的甚至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对他的态度也很和善，道了声「我们走了」，就带着青兮一起消失了身影。 瑭：「……再见。」 讨厌的萧离没有把阿兮带离他身边，反而是青风这么快就把阿兮带走了……瑭扫了一眼萧离，眼神复杂中竟带着一丝幽怨。 萧离：「……」 第34章 人间客栈 青兮这一趟凡间行，下去时很艰难，回去有青风带着，就……更艰难了。 青风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女儿被置于险地，痛定思痛，决定必须加快对小女儿的教育进度，而且这么快能化形，还能靠青鸾舞引动天地之气——虽然范围小，这天赋也是惊人了——足见青兮是个可造之材，先前在三危山每日淘气，说不定正是因为无聊呢。 多学点儿东西，既能保护自己又能发泄旺盛的精力，多好！ 青兮于是苦逼地在界壁中穿来穿去，像个勤快的绣娘，足足飞了十几个来回，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被青风带着一起回三危山。 青风夸赞道：「阿兮的悟性很强，以后多用原形练习，会学得更快的。」 第56页 青兮点头应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娘，我都能化形了，为什么还没有长大？我看了看羽毛，都没有变长。」而且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胖！ 青风没有察觉女儿点隐藏的小心思，道：「咱们青鸾族寿命悠长，长得自然也慢，你的元身，要到掉毛一次之后才能长开，然后逐渐长大，像阿萍一样。」 青兮：「哦。」既然掉毛还有段时间，她就先用人形出现吧！ 母女俩坐在一朵胖乎乎的云彩上走着，恰好在路上遇到了凤珂和他的母亲凤夫人。凤夫人笑起来温温柔柔的，身边跟着个纤瘦的少年郎，正是化形了的凤珂。 青风自然大为感谢：「上次多亏令郎传讯，我才能及时找到青兮，正准备择日去上门道谢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不如去三危山坐坐？」 凤夫人掩嘴笑：「都是缘分啦，上次凤珂非要自己去看他姨母，结果就迷了路，恰巧遇到令爱。今天我带着他一起去看我那妹妹，结果就遇到仙子带着阿兮回家，可见缘分多么奇妙呀。」 风夫人很会说话，对青兮的喜爱也不似作假，在青风诚恳地邀请他们以后有时间一定过来之后，爽快地定了一个月后见。 青兮也趁机给凤珂塞了个小礼物：「谢谢你上次带我一起飞。」 凤珂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学得也很快。」 风夫人再次确定了见面时间，然后带着凤珂离开。 走出近千里之后，凤夫人得意洋洋地道：「凤珂～你看娘今天有没有什么不同？」 凤珂想了想：「笑得特别假？」 「傻儿子呀，你看不出来娘在帮你找媳妇吗？」凤夫人给了儿子一个大大的白眼，「那小姑娘我看着很不错，人美气质好，血脉力量也很强，你以后没事多往三危山这边飞飞。」 凤珂的耳朵悄悄红了，急道：「哎呀您也太着急了吧！我刚刚化形都没多久，哪里用得着这么早就开始找媳妇？你以前不是一直说要找个凤凰吗？」 「说你傻你还真傻了，」凤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掐了儿子一把，对美少年的龇牙咧嘴视而不见，「凤凰族人口稀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年轻一辈除了你，剩下的也就两枚蛋，一千年多年了也没有破壳的迹象，破壳了也不一定是小姑娘！就算小姑娘长大，你也早成年了！如果不提前找媳妇，让娘算算，你至少要打八千年的光棍！」 八千年的光棍…… 凤珂成功被这数字惊到：「我明白了我会多迷路啊不是多飞过来的娘你可以松手了疼！」 *** 回到三危山之后，青风感嘆道：「你上次遇险，多亏了凤珂，当时我就觉得这孩子很不错，没想到他的人形这么秀气，真不愧是凤凰族的血脉。倒是凤夫人惯来严肃，今天这么好说话，估计是心情好吧。」 青兮骄傲抬头：「我的人形也很美丽呀～」 青风笑出了声：「是啊，阿兮也很美。」 青兮很会长，继承了她和萧离容貌的长处，虽然还有点婴儿肥，也不难预见以后张开了会是何等昳丽的容颜。 定定地看了小女儿一会儿，青风忽然开口：「阿兮，关于青鸾长歌的事，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青兮眨巴眨巴眼睛：「娘想让我问什么，我就问什么，」 「真是只狡猾的小青鸾。」青风摸摸青兮的脑袋，嘆了口气，「罢了，还是告诉你吧，早晚你也会知道。」 「长歌是青鸾的天赋，变化万千，用来对敌其实没什么大用，但可以抒发胸意，排遣生活，就好像人类会琴棋书画一样，有了固然好，没有也不要紧。本来小鸾鸟应该在破壳前被同族引着自然而然学会长歌，可是，因为娘的失误，让你，让你在无尽海待了上百年，娘心里——」 一百多年啊，本该千娇万宠的小女儿在死气沉沉的无尽海待了一百多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陪伴，独自一颗蛋，该是何等的孤独和寂寞啊！ 只是想一想，青风就觉得心里疼得要命，她的小女儿，要不是流落在外，哪里会连长歌都不会？甚至现在教她长歌都晚了，不管什么时候，青兮都只能以正常的音调说话，从不曾高声呼喊过哪怕一次！要不是当初…… 「娘你别哭。」青兮递上一张手帕，打断了青风的自责，「我虽然不会唱歌，但是我会跳舞呀，还跳得那么好！这样难道不是很好嘛？」 「对，很好，这样就很好了。」青风边说边擦眼泪，擦完一看手帕，「这是人间的东西么？怪不得如此粗糙。」 那手帕四四方方的，很普通的绸缎，上面绣着两团绿色的草，跟天界的东西完全不能比。 青兮：「啊真的吗？我觉得这个还挺好看的呀。」 「好看？」青风顺手清洁了手帕让它迎风招展，「阿兮你还是多在天上待着吧，看看你才去了人间多久，连美感都不正常了。这两团草有什么好看的？还乱糟糟的。」 青兮看着那块帕子，觉得好像也没那么丑：「……这是我绣上去的呀，绣的是娘和我。」 青风：「？！」 仔细看了又看，还是没能从两团乱草和青鸾原形中找出相似点，瞧那混乱的针脚、凌乱的线头、毫无审美的布局，还有这粗糙的布料……青风瞧了又瞧，到底没看出什么值得夸奖的地方，索性发挥本色，非常耿直地道：「丑是丑，但毕竟是凡人的东西，学不会也没什么。我女儿难道还要长大了做绣娘不成？」 第57页 没有得到想像中的夸奖，青兮迅速将手帕收回来，道：「可是姐姐就会呀，我看到她绣的荷包了，特别漂亮。」 青风哼了一声：「那是她为了哄人间的那个小子叫什么卫晏的开心，自己买和自己绣，都没什么差别的。」 青兮：「啊？」 天哪我娘居然什么都知道而且还默许了！当年织女下凡她不是很生气么亏我还一直小心不说漏嘴原来娘早就知道了…… 心中一时间转过无数念头，青兮满眼都写满了问号，结结巴巴地道：「啊娘你，你都知道啦？」 青风捏了捏小女儿的脸，好笑道：「我当然都知道，阿萍答应了我只是去人间经历一世，不然我早送那卫晏投胎去了。」 青兮：信息量好大的样子啊。 乍然知道自家娘亲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开明，青兮惊讶之后很快开始连珠炮地发问：「娘你怎么知道的呀？你不怕姐姐吃亏上当吗？姐姐万一像织女姐姐那样沉迷到情爱中怎么办？天上和人间的时间也不一样，姐夫老了姐姐怎么办？姐姐会回到天上吗？」 「母女连心，我自然是知道的。」青风耐心解释，「吃亏上当是什么？咱们神仙对上凡人，根本没有吃亏上当这一说，你对着蝼蚁，会吃亏会上当吗？哪只咬了你肯定早早被踩死了。」 「至于时间，这才是我放心让阿萍下凡的原因，时间是很残酷的，会改变很多东西，脆弱的感情更是经不起时间流逝。只有亲眼见过这种残酷，她才会明白为什么天庭不允许和凡人相恋。」 「人间对仙人来说，就像客栈一样。到了时候，她自然会回到天上的。」 青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蹙了眉头：「可是，那样姐姐会很难过吗？」 青风怔了怔，肃容道：「无论难过与否，路都是她自己选的。凡人一生短暂，仙人寿数悠长，甚至有生物朝生而夕死，但不论长短，都是一生，充满了喜怒哀乐，但凡开了灵智的生物，都会为各种情所苦。苦不要紧，只是别困住就行。只有超脱世外，才是真正的仙界中人。」 青兮恍然大悟：「我懂了！就好像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一样，是不是一个道理？」 虽然差的有点远，青风还是体贴地点了点头。 既已回到三危山，又赶上自己有空，青风抓紧时间把仅剩的一点青鸾传承教给青兮，在她的恳求下，还把长歌的种种也说了一遍，并告诫她不要钻牛角尖。 青兮哈哈笑起来：「娘，我是鸟，为什么要钻牛角的尖尖呢？哈哈哈！」 青风嘆气，默默在心里祈祷小女儿傻人有傻福。 学成后认真练习了数日，青兮便忙不迭地要去凡间。 「娘……就让我去嘛，去嘛～有危险我就踩死坏蛋，你昨天还说我又变重了呢。」青兮摇着青风的袖子撒娇。 青风扶额，上次趁机教育青兮，没想到她只抓住了对自己有利的一点，坚持认为下凡不会有危险，本想反驳，奈何这话是自己刚说出去不久的，唉。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小女儿真是活学活用啊。 青风长嘆一声，终于还是同意了青兮的请求，只再三叮嘱不可贪玩，一世之后必须跟着青萍一起回来。 青兮点头如捣蒜，背上小包裹一熘烟飞了出去。 母女俩都没想到，这短暂的一次分离，会带来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改变。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不可捉摸的未来正若隐若现。 第35章 日行一善 青兮迫不及待地穿过界壁回到凡间，一落地就小小地惊讶了。 她离开时正是新年，草木凋零，猛兽潜伏，街上的小摊都晚出早归，没想到这次来竟然是春末夏初的好时节，草长莺飞，杂花生树，到处盎然生机，竟和三危山有些相似了。 为避免被人围观，青兮特意将地点选在西山寺附近的树林里，装作个拜佛下山的小姑娘，熘熘达达地往城里走。 走着走着，青兮掐起手指一算，发现人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年，西山寺都扩建了两间大殿。 昔年她曾见过一面的小和尚，如今已经是个大和尚了。 不知道瑭变成什么样子了。青兮歪着小脑袋想，脚下步子更快了些，飞快地在崎岖小路上跳来跳去地前进，在快到山脚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救。 那声音细若游丝，多亏了青兮耳聪目明才没有忽略，顺着声音来到一个小土丘旁边，从茂密的杂草中扒拉出一个全身染血的人。 这小土丘并不隐蔽，但一侧有个不起眼的凹陷，恰恰能容下一人，外面杂草茂盛，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这人浑身是血，瞳孔也有些涣散，使劲儿看了看青兮就闭上了眼。 青兮：「哎你醒醒！你怎么晕得这么干脆啊！」 想拍拍这人把他拍醒，可是看着那血糊糊的脸也下不去手，青兮想了想，看四下无人还是施了个清洁法术，又从随身带的丹药上刮下来一层粉末灌到这人嘴里，然后把人藏回原地，这才拍拍手离开。 幸好跟瑭学会了看人相面，不然她都不知道这人该不该救。 今天日行一善，说不定会有好运的呀。这样想着，青兮美滋滋地继续往回走，准备给瑭一个惊喜，同时也把带过来的礼物给青萍。 这样两个人肯定都很惊喜，她真是只聪明的鸾鸟～ 第58页 「阿兮！你回来了！」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青兮偏头一看，瞬间呆住了，颤抖着手指道：「你你你，姐姐？！」天哪，她姐姐怎么变成这样了？姐姐怎么会老呢？她那么爱美怎么能允许自己长皱纹呢？小细纹也不行！到底发生了什么？ 拎着个食盒的女人笑意盈盈：「是呀，就是我。认不出来啦？」 「姐姐！」青兮这才放心地扑过去，瞪着眼睛使劲儿瞧，满脸惊讶，「你怎么了姐姐？是受伤了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看青兮都快哭出来了，青萍悄悄凑近点儿变了下脸，一瞬间又是娇艷如花的美青鸾，接着不等青兮看清，又回到了现在这幅样貌。 青兮：「……姐姐你的爱好变化真大。」被青萍狠狠戳了青兮一指头，力度不减当年，终于让她找回了曾经的熟悉感，「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皱纹吗？还说要永远十七岁呢。」 青萍一笑，颇有温婉之气：「你可以隐身跟着我，等会儿就知道了。」 十五年时间，陈国都城并未发生太大的改变，青萍很快带着食盒来到了一家书店前，给卫晏送饭。 和当年一样，卫晏很开心地把自家娘子迎进去，两人一起吃饭，笑语盈盈。 青兮看着整个人老了一层的卫晏，瞬间明白了青萍变化样貌的缘由。 其实三十五岁的卫晏也称不上老，放在人间也是个翩翩美男子，眼角细纹不减风采，反而更添一种成熟的气质。但是和十五年前相比，那种少年人的意气风发，那种鲜活如饱满的葡萄的清澈和活力确实不见了。 如今的卫晏和青萍，就像人世间的所有夫妻一样，平凡而，带着旁人插不进去的默契和温暖。 青兮慨然，原来这就是姐姐的情意。她喜欢卫晏，便随着他一起变老，像人间所有的平凡夫妻一样，慢慢地长出皱纹，白了头发。 这样，也就是一生了。 可是，一生之后呢？ 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青兮慢慢走到了瑭的门口。 人间十五年了，她的瑭，也会变老吗？ 咦你问为什么会觉得瑭是她的？大概也是一种直觉吧。︿(￣︶￣)︿ 抬起手正要扣门，两扇门扉忽然自动打开，露出了门后长身玉立的男人。 正是瑭。 黑发如鸦羽，浓眉似墨画，那双眼睛，仿佛盛满了满天星子，深邃又明亮。 她的瑭，一点都没变！ 青兮开心地扑了上去：「瑭瑭瑭！你真好！」 莫名被发了好人卡的瑭：「青兮，欢迎回来。」他难得露出如此明显的笑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青兮的小脑袋。 青兮蹭了好半天不肯下来，瑭不得已，只好把这只小青鸾从身上撕下来，带着她来到翻修一新的房间里，道：「来看看你的新房间。」 房间还是当年的房间，大小没变，只是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换过了，不管是浅蓝色绣花的床帐，还是天青色蒙蒙的窗纱，还是窗前挂着的一串贝壳状风铃，都透露着柔和温馨。 和以前布置简单的房间相比，现在的房间看起来更像是一间闺房了。 「(*@o@*) 哇～」青兮开心地瞪大眼睛，飞奔到床上打了个滚，在凌乱的被褥中扬起明媚的笑脸，「瑭！你真是太好了！」 「心情好点了吗？」瑭看着来回打滚的小姑娘，眼中带笑，优雅地倒了两杯茶。 「嘿嘿嘿嘿。」并不惊讶瑭能看出自己的心情，青兮滚得舒服了才下来，随手理了理头发，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接着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先前见到青萍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感嘆道：「我真没想到，姐姐也有情根深种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瑭看了看，默默端起另一杯没喝过的茶，慢慢缀饮几口，才说道：「那阿兮来看，我变了没有？」 青兮凑过来盯着瑭仔细看，这才发现，瑭也用上了遮掩之术，乍看是个而立之年的美男子。 她先前看到瑭容貌未变，只是瑭在她面前撤下了法术而已。 青兮惊讶不已，忽然脸色巨变，声音都抖了抖：「瑭瑭瑭，你，你也爱上凡人了吗？」 瑭无奈地掐了掐自己的脸，好笑道：「你钻牛角尖了阿兮，仙人不会老，凡人寿命却短暂，我还要在这人间待着，自然要把样子变化一下，不然，凡人肯定会当我是妖怪，没得麻烦。」 青兮想明白前因后果，瞬间感觉智商受到了嘲笑，想了想道：「你可以说你修道了长生不老呀。」 瑭：「那样会被无数人找上门求仙丹的，甚至还要人想吃了你呢。」 青兮眨巴眨巴眼睛：「十五年很长你还可以说你生了个儿子！」 「噗！」 瑭一口将刚刚喝下的茶水喷了出来。 *** 青兮对新布置的房间很满意，然而只感受了一天，就被不速之客给打扰了。 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 为首的是个非常富态的公公，言语殷勤，言道姑娘日前救了陈国太子，宫里特意赏赐，说完挥挥手让人把箱子抬进来。 恰好瑭有事出门，青兮站在门口，透过箱子往里扫了一眼，急忙制止：「不用了，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你还是抬回去吧。」 这是真的，她虽不是个奢侈的人，但天界之物，哪里是人间的东西能比得上的？ 第59页 看小姑娘一脸真诚，王公公也困惑了。他伺候了两代帝王，还真是从没见过这么视钱财如粪土的，况且这可是皇家赏赐，哪里能用金钱来衡量？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王公公想到太子的一再嘱託，正准备命人把东西抬回去，身后一个侍卫却忽然上前，目光灼灼地道：「日前蒙姑娘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还请姑娘收下这小小礼物吧。」 王公公默默翻了个白眼，说好的绝不出现绝不捣乱呢？太子殿下您都多大的人了哟。 青兮打眼一瞧，这人正是那天草丛里的血人，此刻洗干净了脸，气色也好了很多，看起来倒是不难看。 对于好看的人她向来宽容，于是也很大度地挥了挥手，道：「举手之劳，不用谢。你们还是回去吧。」 容貌绝色，心地善良，不贪钱财，也不会假意逢迎，更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眼前的少女简直是太子的梦中情人！看着少女一开一合的粉嫩唇瓣，他脑子一热，酝酿已久的心里话脱口而出：「姑娘，跟我去东宫吧！」 青兮不敢置信地拧了拧眉：「你说什么？」 不等太子回答，王公公已经喜笑颜开：「哎哟大喜呀姑娘！太子爷对您可是真心实意呀！」 青兮并不笨，相反她还很聪明，在瑭的刻意教导下更是很快了解了人间的弯弯道道，非常不可置信地道：「你是太子，我救了你，然后你想让我去东宫给你当小妾？」 太子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 瞧瞧人家姑娘，不为钱财欢喜，倒是因为能去东宫乐傻了，可见对他也是有意呀。 作为专业补墙角的，王公公急忙帮腔：「姑娘您别嫌弃，您虽救了太子，但身份卑微，能做太子的妾室，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呢。」 青兮：「呵呵。我想跟，嗯，这位太子殿下，单独说两句，可以吗？」唇边绽放朵笑容，明媚鲜妍的模样瞬间晃花了太子的眼。 太子瞬间想起被救之时迷迷糊糊看到的少女笑容，心头一片火热，想着小姑娘应是有私密话要说，吩咐完王公公等人不可靠近后就跟着青兮进了院子。 青兮关好门，微微一笑，挥起拳头砸了过去。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太子扶着院门出来，脸色发白脚步虚浮，只说了句「赶紧回宫」，就命人抬着自己匆匆离开。 王公公：…… 第36章 魔气 晚间用饭时，青兮犹自唏嘘：「那凡人胆子好大！」 她所见所闻，凡人对仙人都是很畏惧崇敬的，狡猾如牛郎，也不敢对着织女沾沾自喜，而是每日里勤谨侍奉。 距离她最近的姐姐呢，甚至不用露出真身，都能将卫晏降服。 怎么会有凡人如此大胆，想让她做小妾？莫非这就是「狗胆包天」的由来？她有点后悔刮下来的丹药了…… 「阿兮莫恼，」瑭顺了顺青兮的翎毛，「子夜时我带你入梦，想做什么都可以。」 青兮双眼更亮：「好呀。」她挥动翅膀，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瑭瑭瑭，你看我的尾翎长了吗？」 她化形即是少女模样，青鸾舞也练得纯熟，按青鸾族的说法，已然是长成的鸾鸟了。 可是不知何故，原形仍是小鸾鸟模样，除了日复一日地变大变重，并不曾长出母亲和姐姐那般长长的绚丽飞羽。 青兮为此很苦恼，让瑭在院子里给她搭了个窝，每天孜孜不倦地晒月亮晒太阳，并在镜子旁边划了各种刻度，时不时检查羽毛长了没。 瑭看看又胖了一点的小鸾鸟，真诚道：「左起第二根翎毛长了些，但不明显。」 青兮努力盯住这根出类拔萃的尾翎时，瑭又道：「我寻了些天材地宝，可以增加羽毛光泽度，不如试一试？」 说完取出梧桐木做的大澡盆和一堆瓶瓶罐罐，边拿边解说用途。 青兮颇以美貌自豪，当即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开心心跳进澡盆，由着瑭动作轻柔地为她护理羽毛，双眸惬意眯起。 她一定能长成又美丽又强壮的大青鸾！ 将全身羽毛弄得香喷喷、蓬松松，就到了快子时。 瑭将心满意足的青兮抱进窝里放好，盘膝坐在她旁边，掐诀进入陈国太子的梦境。 仙凡有别，仙人稍微下手重些，凡人就要去轮回，仙人也要被惩罚。熟读天条的青兮自然不会明知故犯，故而下手很轻，白日里只将那大胆凡人揍了两下。 梦境中没有这般顾虑，青兮于是开开心心地将在云中踏青的太子胖揍一顿，扬长而去。 瑭带着她，又去了陈国皇帝的梦中，仙气凛然降下神谕，要求严加管教太子，并提出了至少五年内不得近女色等若干要求。 仙人威仪赫赫，神光缭绕，皇帝不敢轻忽，醒来就召集群臣，开坛祭拜，并加派人手将太子牢牢盯住。 一觉醒来浑身酸痛的太子：「……」 「瑭，你真是太聪明了！」青兮化作原型，在笼了结界的院子里快乐飞舞。 其实青兮也是会入梦术的。 这法术是她跟瑭学的，第一次练习就入了瑭的梦。梦境里繁花遍地，珍馐满桌，还有个可大可大的溢满仙气的泡澡盆。 目之所及，处处合心意，青兮拍打着一对小翅膀，吃得好不痛快。 第二天醒来才知道，她没进入瑭的梦境，反而是把瑭拉进了自己的梦。 第60页 青兮感觉失了面子，再不肯用入梦术。瑭也不勉强，只在需要的时候带她入梦。 此次一物降一物，不过小惩大诫而已。 *** 暑气渐浓，雨水也多了起来，院子里的石榴花红艷似火，深绿藤蔓爬满了新换的假山，生机盎然。 但青兮觉得有点闷。 她因生在无尽海，喜欢泡澡也喜欢漂流，可是不喜欢下雨，更不喜欢连雨都不下的潮湿湿的天气。 揽镜自照，青兮歪头疑惑：「是不是我的尾翎变长了，羽毛变多了，所以才会觉得潮气困扰？」 瑭：「……」 他觉得应该不是。 翌日，空气越发湿沉，伸出手仿佛能攥到无形的水汽。青兮跳完今日份青鸾舞，张开小黄嘴吐气：「有点累。」 好像背了块石头似的。 瑭含笑看着青兮，忽然仰头望天，神色沉凝。 青兮跟着仰起脖子，就见天边捲起层层黑云，像涨潮的海浪般迅速涌来，夹杂着细小的黑色闪电。 在凡人眼中，只是天气不好，阴云欲雨。但在青兮和瑭的眼中，能清楚看到天幕被撕开一道口子，源源不断的黑气在其中翻涌，整片天就像个黑中泛灰的锅，要倒扣下来。 青兮皱眉，她觉得很不舒服，胸口闷闷的，想一爪子把这锅踢碎。 瑭顺了顺青兮的翎毛，慢慢举起手，并指如刀，向北边斜斜一划。 雷声炸响，虚空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那黑色的「锅」，将其甩向北方。层层黑云翻滚着，嘶吼着，却挡不住这一指之力，不甘不愿地退去。 阳光重现，在石榴树的花叶间投下如丝如缕的金色。青兮抖抖羽毛，双眼晶亮：「瑭瑭瑭！你真是太厉害了！」 她想像瑭一样强壮！有力！ 瑭将手背到身后，声音平缓：「是魔气。」 魔气泄露，意味着魔族现世，他要去履行自己的使命了。 「阿兮，你在这里看家，等我回来，好不好？」 按住青兮摇晃的小脑袋，瑭声音平缓，「魔族噬杀，曾为祸仙凡两界，这次敢沖向凡间，恐是想捲土重来，你留下可保护此界生灵。」 「我去去便回。」 青兮想了想，伸出翅膀左看右看，取下最小的一根绒毛递给瑭：「这是信物。」 瑭忍不住笑了，他将那根宝贵的绒毛收好，再次顺了顺青兮的翅膀，很快离开。 无尽海也是人间地，没有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烦恼，他不会让青兮久等。 青兮是一只信守诺言的鸾鸟，她答应给瑭守地盘，就认认真真地巡视、标记，现在答应看家，就认认真真地守门、巡逻。 还在街上捉到四个小贼、三个拐子和两个骗子，使此地治安为之一新。 青兮很得意，飞去青萍家中炫耀，并蹲在仙木所制的凳子上，品尝虾仁水饺。 青萍要给青兮梳毛，卫晏忙道：「我来吧娘子，这小灰鸟很重，当心砸到你。」 青萍：「噗嗤。」 她又给自己长了条鱼尾纹，但笑起来不显老态，反而有种温婉的感觉。 卫晏心头一动，拿起梳子给青萍梳起头发来，还念什么「青丝最可怜」。 青兮：「……」 青兮低下头，小黄嘴铎铎铎地飞快进食。她早晚要吃穷这个愚蠢的凡人！ 快买虾仁去吧，哼！ 青兮每日里勤苦练习，努力吃饭，终于将尾翎长长了半寸，不用对比刻度也能看出来。 她极是开心，转着圈在两面镜子之间来回照，照着照着又想起了瑭。 不知道瑭此刻在哪里，是在他口中的极北之地，还是已经打到了魔族的老巢？ 瑭说过，魔族并不厉害，为什么还没回来呢？ 「去去便回……」青兮趴进窝里，不满地啄了啄瑭留下的法阵。 她长大了，已经知道什么是时间了，不会以为下一场雨就是一个夏天，落一场雪就是一个冬天了。 她还学会了画消寒图、消夏图，在人间真真切切地过了两个新年。 她的瑭，为什么还没回来呢？ 她都学会自己护理羽毛了。虽然没有瑭打理得那么蓬松美丽。 青兮爱怜地蹭蹭自己日渐美丽丰盈的翎毛，闭眼入睡。许是日有所思的缘故，梦里她伸展翅膀迎风飞翔，飞着飞着就变成了母亲那样的大青鸾，长而华丽的尾翎从风中划过，将朵朵云彩打散，好像在放烟花。 青兮开心地上下翻飞，前后滑翔，在天幕上划出一个个「兮」字，忽然觉得翅膀沉重起来。 下雨了。 雨一滴一滴落下，将她的翎毛打湿。青兮落在大树上向远处张望，就见雨滴密集起来，先是像瓢泼，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哗哗作响。 青兮觉得这雨有点熟悉，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了—— 她破壳的时候，无尽海不就是下了这么大的雨吗？还有许多闪电呢！ 想到破壳时的胀痛难忍，青兮挥翅击水，将雨幕划开条长长的缝隙。 她现在是美丽又强壮的大青鸾了，什么风雨雷电也打不倒！╭(╯^╰)╮ 然而击水的翅膀忽然痛起来，仿佛被火烧炙一般，青兮愤怒地飞起来，拍翅击水，终于扑腾着从窝里掉出来，「啪叽」摔到地上。 她急忙站起来，顾不得感慨梦中的自己何等美丽，就看到瑭为她做的窝在发光，莹润柔和，比三危山的明珠还漂亮。 第61页 青兮惊讶片刻，就发现她的翅膀的确沉重起来，特别是右翅，仿佛还残存着梦里的触感。 昂首望去，透过小院的结界，能看到天幕漆黑如浓墨，有大雨倾盆而下。 青兮眨眨眼，忽扇着翅膀飞向青萍和卫晏的家。 青萍已经醒了，容貌鲜妍如花：「你待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出去一趟。」 青兮摇摇头：「我要去找瑭。」 说完展开翅膀，一头飞进了雨幕，眨眼消失不见。 没有瑭的力量支撑，那口「锅」又破了。她留在这里，已经不能为瑭看家，也不能保护生灵了。 她要去找瑭。 「阿兮！」 青萍大急，却不知妹妹何时飞得这么快，令她追之不及，只得返回家中，就发现卫晏已经醒来，眼神清明地望着她。 青萍：「我……」 罢罢罢，左不过当个负心人罢辽！ 第37章 意外之喜 青兮一路向北，但见雨水倾盆，绵延不绝，随处可见凡人在哀嚎哭泣，连水中的鱼儿都成片死去。 青兮心头发沉，飞得越发快了。 她将青鸾舞的动作分解开来，配合从瑭那里学到的术法，乘着风势雨幕，像一支离弦的箭，一往无前。 中途遇到一艘非常漂亮的花木船，在急流中摇摇摆摆。青兮落脚稍歇，发现船主人是一只大孔雀，还挺眼熟。 等那只孔雀用绚丽的尾翎捞起掉落水中的珠宝，青兮马上想起来了，这是她和姐姐从勘镜中望到的、收了供奉喜不自胜的那只孔雀呀！ 青兮好心劝道：「雨越下越大，你的珍宝太多，船会翻的。」 大孔雀骄矜摇头。他捨不得。 青兮诚恳道：「你这么美丽，以后肯定会收到更多珍宝的。」 她歇了会儿，展开翅膀重新起飞，临走还帮大孔雀打捞了一颗珠子。 花木船上，孔雀望着扑稜稜飞走的小落汤鸡，嘤嘤片刻，狠下心扔了一小袋金子。 他先扔一点，就一点……呜呜！！！ 不知飞了多久，青兮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远山和无垠的沙滩。 她到达无尽海啦！ 青兮心头一阵雀跃，猛地往前一冲，「砰」地掉落在地，眼冒金星。 举起翅膀揉揉自己，青兮爬起来仔细看，才发现是结界。 在青兮眼中，天上地下，最厉害的结界莫过于界壁了。界壁之上是仙人的地盘，界壁之下是凡人的世界。 隔着一层厚厚厚厚的界壁，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不但空间分割，时间也不同。 她能穿过界壁，就能穿过眼前的结界。 忽扇着翅膀撞了又撞，青兮终于寻到了稍薄些的空隙，一头冲过了这层结界。 还没来得及赞嘆自己，就被眼前景象惊得抽了口凉气。 青兮一路飞来，感觉人间种种，已经足够悲惨无助，没想到破开结界阻隔，无尽海才是真正的残酷凛冽。 只见空中、地上、水里，到处是乌漆嘛黑的魔族，他们嘶吼着青兮听不懂的声音，和无数天兵厮杀。 从间或露出的尾巴看，还有大量龙族加入了战斗，正在奋力绞杀魔族。 半空中有个喷火的矫健身影，青兮看了几眼，认出那是小时候带着她学飞的凤珂。 凤珂曾经说过，他想上战场打魔族，做一只英雄凤凰。 现在，他做到了。 青兮心头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昂首四望，终于在天空的东北角发现了瑭的身影。 和厮杀的战场不同，那里黑云滚滚，黑色浓得仿佛要淌下来。如果不是瑭忽然盘膝而坐，浑身散发出月华般的流光，压根看不出里面有人。 青兮振翅飞起，朝着瑭前进，中途遇到认识的天兵，才知道青风去了东边的战场，听说已经胜利在望。 青兮谢过对方，继续高飞。 她并不担心青风。青鸾，凶禽也，何况青风在鸾鸟中凶名赫赫，不是等闲之辈。 她要像娘一样做凶禽！斩杀魔族！把瑭救出来！ 瑭四周丝丝缕缕全是黑线，好像一枚蚕茧，他肯定被对面的魔族困住了！ 青兮一口气飞到瑭身边，落在他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瑭的脸颊：「我来帮你！」 瑭颇感诧异。他还有三枚精魂石没有融合，其中第七枚在陈国太子身上，余下两枚始终感应不到，现在仅有鼎盛时期的一半实力，故而被魔君困在此地，互相僵持。 这个角落看似在无尽海上空，实则勾连着魔界之域，是新任魔君诞生的地方，有精纯魔气的加持，寻常仙人不可靠近。 怎么青兮毫无所觉，就慢悠悠地飞过来了？ 瑭不敢大意，分出个小结界包裹住青兮，让她尽快离开。「魔君出世，不可小觑，你还是只小青鸾，到下方斩杀魔族便是。」 「我已经消耗了魔君三成实力，天长日久，总会将他打成虚无。」 青兮不肯：「你上次就骗我。」 瑭：「……」 犹豫间青兮已撕开结界，用力啄着困住瑭的黑线。这线极细，但有魔君和瑭的力量僵持，啄起来铎铎有声。 青兮全神灌注，所有力量都集中到小黄嘴上，竟将那细线啄断了两根！ 瑭见状，确定魔气伤不到青兮，便分出一缕心神护着她，再次投入和魔君的拉锯战。 第62页 啄着啄着，青兮也发现了，她的术法虽精，可惜法力不高，和困住瑭的东西不能比。但她的喙和翅膀很强！ 仿佛是这黑线的克星！弄断之后它就不能再接起来了！ 青兮大喜，更加卖力地投入战斗，在瑭身周四下翻飞，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密密实实的蚕茧状黑线里，啄出了两个小小的圆洞。 青兮喜滋滋道：「瑭快看，像不像你的眼睛？」 瑭：「……很像。」 受到鼓励的青兮愈发努力，啄出了五个圆圆的五官，并称之为瑭的画像。 瑭默然无语，继续和魔君对抗，青兮则爱上了另类的画画，在「蚕茧」上给自己啄了好些自画像。 不知过了多久，厮杀声渐弱，青兮透过越来越大、越来越薄的空隙往外看，发现无尽海的魔族出现颓势，大部分或死或退，天兵们已经开始清理残局，甚至有两条龙族在半空飞出了青色波浪庆祝。 青兮被这欢腾的气氛感染，喜滋滋道：「我们要赢了！」 话音未落，四周浓如墨色的黑云忽然翻滚起来，露出一双猩红的巨眼，不见嘴巴，却有声音闷闷传出：「本君因你而生，岂可……」 瑭身上光华大盛，将巨眼打得溃散开来，那道声音却没有消散，反而将青兮团团围住，像一张无形的网，净说些「因你而生，魔君可为」的胡话。 青兮被这絮絮之声吵得心烦气躁，振翅飞起，冲着黑线奋力一啄。不知扯到了哪处关窍，竟将那黑云都撕开了缝，露出内里一团莹莹的绿光。 有点眼熟。 青兮看看那团与魔君很不般配的绿光，又看看手捂腹部面露痛苦的瑭，想到瑭一日日苍白下去的脸色，电光石火间，忽然明白过来缘由—— 瑭的第八枚精魂石，竟然被魔君吞了！ 难怪瑭那么强大，却要和丑陋的黑云慢慢耗着、磨着，只因对方握着他九分之一的精魂石！ 精魂石是瑭的力量和魂魄所化，却被魔君用来消耗他，此举不啻于刮骨割肉，瑭……该多疼啊！ 一念及此，青兮被厚实翎毛覆盖的心口跟着疼起来。这疼不同于她在蛋里撞上硬石头的感觉，也不同于她破壳时差点被海水泡发的滋味，它细细的，小小的，不怎么起眼，也不怎么强烈，却让小小的青鸾湿了眼眶，乌黑透亮的眼中泛起自己不甚理解的疑惑。 莫非这就是姐姐说过的心疼？ 层层黑云停滞片刻，忽然更猛烈地翻涌起来。 黑云很快遮住那团绿光，四周光芒却更加强烈，原来是瑭捧出了一小块绿莹莹的光团，缓缓伸手递给青兮：「这法器是我的精魂所制，阿兮，你拿着它，帮我取回第七枚精魂石吧。」 「魔物未成气候，纵使耗尽生机，不过能将我重伤罢了。等阿兮拿回新的精魂石，他更不是我的对手。」 魔君能在极尽萧条的魔界诞生，深谙谨小慎微之道，被迫用他的精魂石消耗他的力量，可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但一力降十会，魔君撑不了太久。 奈何青兮与无尽海渊源太深，他很怕魔君穷途末路之下同归于尽…… 青兮接过瑭忍痛所制的精魂法器，又将他传授的术法牢牢记住，最后在瑭的脸颊上蹭了蹭，又抓了黑云两爪子，终于张开翅膀，冲着来路返回。 第七枚精魂石与陈国太子生而合一，恰逢那凡人近日有死劫，她一定能顺利取回瑭的精魂石，打败魔君！ 青兮雄赳赳气昂昂地飞往陈国皇宫，近千里后才发现她的翅膀长长了！不但翎毛更多更密，连色泽都更加丰富了！ 青兮大喜过望，她只顾着打魔君，都没发现自己长大了些，真是意外之喜诶！ 想像一番自己长大后的威风模样，青兮飞得更快了，降落在皇宫的九层塔顶时犹自得意，对着琉璃瓦边梳理羽毛边寻找太子的踪迹。 有瑭的精魂指引，太子虞羊又是皇宫未来的主人，非常好找，没多会儿青兮就在处处披红挂彩、灯火辉煌的东宫大殿里发现了那大胆凡人的身影，他正红光满面地试穿衣服，准备成亲娶妻呢。 青兮悄悄飞到一棵高大的桂树上，侧耳倾听，才发现在她孜孜不倦打魔君的时候，五年时间匆匆而过，她长了翎毛和力量，虞羊也长了些年龄和胆量，竟找了位神妃仙子供奉多时，然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打动了对方下嫁于他。 这位太子妃应是有些本事的，满宫里上上下下，提起来都是赞嘆，仿佛是仙女下凡。 青兮暗道可惜，她在凡间多时，很知道这时候的凡人爱重儿子，轻待儿媳，眼下虞羊马上要应死劫，却不知他那太子妃将如何自处？ 但此刻什么都比不上瑭重要，青兮在桂树上小憩片刻，就隐了身形飞入东宫，牢牢守着虞羊，不肯稍离片刻。 她对卜算之法不甚熟悉，又是头一次办这么重要的事情，万一错过死劫可怎么办？ 青兮尽职尽责地守着，直到夜色深沉，忽然察觉小小的法器在微微发热，顿时紧张起来，在心中将术法背了又背。 她一定能成功取到瑭的精魂石！ 然而飞到近前一看，那虞羊仍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面色红润，并没有要应死劫了神魂溃散然后泻出精魂石气息的徵兆。 青兮一阵迷惑，莫非瑭的卜算有误？ 第63页 这怀疑刚从心头升起，床头一幅笔墨浅淡的山水画忽然「活」起来，画上濛濛的雨雾无风自动，柳枝飘摇。紧接着，一个虚幻的女子身影从画中「走」了出来。 她在画上只是柳树下一颗不起眼的小黑点，走下来却成了个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举止婀娜，容貌亦颇明艷。 青兮顿时悟了，原来虞羊的死劫，竟应在妖物身上！ 不出她所料，那女子几步走到虞羊身前，凝神看了片刻，面上虽依依不捨，出手却不含糊，几个手诀打下去，就见虞羊皱起眉头，半透明的魂魄从身上浮起，四肢小幅度地挣扎着。 虽然看起来孱弱无力，似乎随时能消散，但任凭那女子双手舞出残影，虞羊的魂魄就是不肯离体，仿佛生了根的细柳条。 盯着虞羊魂魄中的隐隐华光，青兮忽然间心头猛跳—— 瑭曾经施法遮掩第七枚精魂石的存在，虞羊亦因此受益，所以他的魂魄比常人更为凝实，那先前的感应，岂非是另一块精魂石？ 殿内不过一人一妖一鸾鸟，青兮再不犹豫，遽然现身，一翅膀将女子挥舞如风的动作打断。 翎毛下小心珍藏的精魂石热得几乎滚烫，然而更热的是青兮的眼神：果然如此！ 瑭的第七枚精魂石在虞羊身上，第八枚被魔君所获，没想到她能在虞羊这里找到瑭的最后一枚精魂石！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青兮几乎要笑出声来，她化出人形，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始施法，转眼就将那女子的精魂石强拽出来。 青兮心头更喜。和虞羊这种与精魂石生而为一的情况不同，那女子的精魂石应是被做成了什么护身法器，虽有些契约掣肘，但在瑭的精纯力量面前不堪一击，眨眼就要脱开己身掌控，被青兮收入囊中。 「咔。」 女子手腕上的红色珠串忽然断裂，虚影如电闪现，竟然是萧离！ 萧离一现身，就挡在青兮身前，打断她施法，微微皱眉道：「青兮，手下留情。」 青兮大吃一惊，她娘的前夫怎么会出现在陈国东宫，而且明显护着那女子？ 下一刻，倒在地上的女子跪坐起身，含泪道：「父亲，妹妹要杀我，不悔心里……」 她眨眼间哭得梨花带雨，竟比魂魄归位后捂着胸口痛苦咳嗽的虞羊看起来还要惨上三分。 青兮：「！！！」 原来这个取虞羊性命的妖物就是狐狸精给萧离上神生的孽种，居然还敢自称她的姐姐…… 青兮抖抖胳膊，暗道幸好此刻不是原形，否则肯定噁心得全身翎毛都要炸起来，未免有点失面子。 夭寿哦，她明明只有青萍一个姐姐！！ 第38章 决战 虽然被噁心得难受反胃，但青兮是个有原则的人，不会轻易偏离方向。 心念电转间，她看看长身玉立的萧离，又看看还在流泪的萧不悔，指尖流光一闪，就要取虞羊性命。 「青兮！」萧离神色不虞地制止她，「此子不过一凡人，又身怀龙气，你与他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仙人生来不凡，但无故夺人阳寿，也会被天道惩戒。 青兮闪身躲开，继续攻击虞羊，直到被萧离阻了三次才收手。她眨眨眼，面无表情道：「我偏要杀。萧不悔杀得，我却杀不得吗？」 萧离站在原地，无声地沉默了。 他和青风之间尚可以说爱怨纠缠，对青兮这个小女儿就只有愧疚爱怜了。偏这个女儿也随了青风的脾性，从来视他为陌路，连指责半句都嫌多余。 原来女儿心中，也会仰慕他这个父亲，会为他的偏爱恼怒么…… 如果不是只有个分神在这里，而是本尊，该多好……萧离在沉默中眼眶发热，萧不悔却恨得暗自咬牙，眼泪都凝住了。 那蠢鸟不知她是谁，她却早在胡霓裳教导下认识了所有跟青风有关的人，更对青兮这只与她前后脚出生的鸾鸟知之甚详，在凡间亦是悄悄见过一面。 所以她故意不敌，甚至都没反抗，为的就是让父亲看到她被蠢鸟欺凌的情形。 不过两只扁毛畜牲，哪里是她和母亲的对手！ 眼看萧离还有继续沉默的趋势，搞不好就要责问自己为何杀虞羊，萧不悔垂下眼，猛地吐了一大口血，斑斑血迹溅落衣襟，好不可怜。 「父亲，女儿知错了。」萧不悔哽咽开口，神色愈发凄楚，「我不该为了自己神魂不稳，就想取走凡人宝物，父亲，我……」 她哭得说不下去，青兮只冷冷翻了个白眼，一语不发。 萧离更沉默了。 他很清楚不悔的身体状况，概因这孩子就出生在他身边，胡霓裳又总是对他提起不悔当年因母体受伤，是如何的先天不足，体弱气虚。 所以他才千方百计寻到灵物，为不悔炼制出孕养神魂的法器，可是现在青兮虎视眈眈，又指责不悔要杀凡人…… 萧离心头升起丝丝缕缕的疑惑，然而没等他在两个女儿之间明断是非，另一个青兮忽然出现在虞羊身边，像拎着一只小鸡仔似的拎起虞羊脖颈，径直朝萧不悔攻去。 她显然拼了全力，眉宇间漾出青鸾一族独有的华彩光晕。 萧不悔万万没想到青兮敢当着萧离的面攻击自己，大惊之下跃起躲避。她好容易再寻到灵物，岂能伤在蠢鸟手中！ 第64页 然而青兮只是虚晃一招，真正的目的在于萧离。她越过萧不悔横撞过去，行止间威势赫赫，术法中又裹着点龙气，竟是将那道分神打散了！ 眼睁睁看萧离的分神散去，碎在地上的红色珠串也化作齑粉，面无表情站在萧离面前的「青兮」才缓缓消失，只留下片小巧羽毛打着旋儿悠悠飘落。 青兮长长吸了口气，不顾胸腔内气血翻涌，转过身袖子一卷，将萧不悔和虞羊悉数袖入芥子空间，又在墙上划了几个字，然后抖抖翅膀，从容飞出了东宫。 …… 青兮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吐出淤血后更是乘风滑翔，在空中纵情长啸，每根羽毛都透着畅快得意！ 这次陈国之行不算顺利，但是她买一赠一，找到了瑭遗落在外的最后一枚精魂石，正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哈哈哈！ 青兮越想越开心，恨不得下一刻就回到无尽海，把瑭救出来再把魔君打死。飞着飞着，忽然察觉到芥子空间内有动静。 她被迫停下，将愤愤不平的萧不悔放出来，猛禽式揍完然后重新扔进去，继续向无尽海前进。 满眼惊愕的萧不悔：「……」 她先前分明是假装示弱，不曾还手，一时不慎才被青兮制服，为什么现在正面对上，还是没有还手之力就被打败？ 青兮对萧不悔的想法一无所知，否则只会毫不客气地大声嘲笑—— 萧离的分神都不能打败她，何况是只狐狸精？做梦！ 早在萧不悔从珠串中召出萧离的时候，青兮就发现那只是一点分神，不及本尊万一。毕竟魔族大举进犯，萧离作为上神，还在东边战场上，不可能被萧不悔随叫随到。 而仙人的分神，无论强大弱小，皆有种种限制，否则人人都能化作身千亿，掌控三千界了。 况且萧离有分神，难道她没有分身吗？ 瑭为她做的分身能够以假乱真！︿(￣︶￣)︿ 至于像萧不悔那样争取萧离的怜爱与支持？她娘和萧离可是做了成千上万年的恩爱夫妻啊，就这都不能从胡霓裳手中抢回丈夫，最后孤身一鸾重伤产蛋，几乎死在无尽海。 她一个前妻的女儿，怎么会和胡霓裳的女儿争抢？ 有这种想法都可笑！都可耻！ 她就是要堂堂正正打散萧离的分神，给他个教训！ 至于萧离本尊是否会通过分神看到此处发生的种种，青兮非常无所谓。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打败魔族更重要？没有！ 理直气壮的青兮越飞越快，心头畅意，趁着四下无人，放声高歌起来。 她生来不会青鸾长歌，后来学也没学会，但其实心里是很爱的，这会儿悄悄唱起来，发现并没有仙鸟走兽四散奔逃，也没有灵花仙草凋零飘落，越发志得意满。 她一定能长成歌声动人的大青鸾！ 如此又飞两日，青兮终于来到了无尽海，远远就看到那团熟悉的黑云在涌动，间或露出瑭的身影。 青兮忙飞上前，亲昵地蹭了蹭瑭的脸颊，三言两语说明原委，然后将虞羊和萧不悔从芥子空间放出来，喜滋滋道：「快把这两块精魂石取回来吧！」 瑭：「……」 难怪他始终感应不到剩下的精魂石，原来是这般缘由。 他谢过青兮，当先将萧不悔身上那枚取回来物归原主，又和虞羊商议，愿以三缕功德金光，换他自愿交出精魂石。 「你死劫已至，有功德续命，可延寿三十载。」 虞羊左看右看，竭尽心力拼命思索，仍旧满眼茫然。 他好端端睡在雕花床上，再睁眼就到了黑云翻滚的半空，见到了仙人……和当年救过自己的小仙子。 结果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小仙子，是一只青鸾，而他满心欢喜准备迎娶的太子妃，竟是一只蔫耷耷的赤色狐狸。 还因不停嘶吼，被仙人用一张看不见的网扣住，浑然不似往昔模样。 他自己呢，原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陈国太子，竟然马上要死了…… 虞羊捂住酸胀的心口，勉强撑着不肯晕过去，却是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见状，瑭伸出手，在虞羊眼前轻轻拂过。 虞羊心神巨震，他看到自己逃过一劫又一劫，竟在过年前被发狂的牛马踩踏而死，非但死状悽惨，还连累母后抑郁而终，父皇为国事操劳，最后呕血而亡。陈国眨眼间朝堂动荡，民生凋敝，前路茫茫不知所踪。 「不！」虞羊睁开眼，额头遍布冷汗。目光四下一转，才发现他还站在原处，只有天边流云悄悄变换。 这就是仙人术法么…… 虞羊到底是被作为帝王教导长大的，为人并不孱弱，此刻大惊之后反倒平静下来。他抚了抚心口，道：「我自出生以来，小病大灾接连不断，父皇母后都说是仙人庇佑，每每总能化险为夷，原来并非虚言。今日得见仙长，羊当谢之。」 说罢俯身三拜，郑重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涌泉之恩，可以命相酬。请仙人作法，物归原主！」 瑭点点头，双手结印，虞羊只觉浑身剧痛，咬牙苦忍之际，又被暖融融的金光拂过，顷刻间剧痛全消，如置春日花间。 待瑭收回精魂石，青兮忙将虞羊袖入芥子空间，又嘱託一名天兵，将虞羊送回陈国。 第65页 她可是在东宫墙上写了「潜修勿扰」四个大字的，得尽快将虞羊送回去。以凡人之身得功德金光，虞羊肯定能继承皇位，给陈国带来中兴也未可知。 「愿以魔君之名，臣服我主！天不绝生……」 黑云翻滚间，闷雷般的声音忽然响起，滚滚炸裂在青兮耳畔。 青兮心神剧震，仿佛被人当头锤了一棒，眼前发黑的同时又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吸引力，勾着她往前走。 这股吸引力来得浓烈刚猛，好像在饿了几十年的人面前突然放了盆红烧肉似的，那肥美鲜香的滋味诱惑唇舌，引动肠胃，自内而外地推着人往前走，像只决绝的扑火飞蛾。 「不，不吃！」青兮用力摇头，想张开翅膀飞走。 她不喜欢这种味道。 尽管本能地知道其中蕴含着精纯的力量，是无数人的渴盼，但她就是不喜欢。 细细密密的沙沙声响起，青兮一抖翅膀，发现下雨了。 她仰头望天，天上到处是灰色的云，无边无际，还有细小的闪电乱窜，带起簇簇火花。 「咦，我怎么会在这里？」青兮疑惑歪头，下一刻却忘记了在疑惑什么，旋转着笔直朝海中沉去。 她不喜欢雷电暴雨，每当天气异常，就会沉入深深的无尽海底。那里又安静又平稳，是能庇护她的地方。 「青兮！」 瑭看着青兮摇摇晃晃栽倒在地，瞬间明白中了魔君之计，当即盘膝而坐，玄妙符文无声诵出，击得漫天黑云都黯淡了两分。 现在除了落入魔君手中的那枚，他已经集齐所有精魂石，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先将魔君除掉！ 瑭和魔君对峙数年，还被魔君用自己的精魂石消磨，整个人消耗极大，连人形都瘦了许多，不得不加持幻术稍作遮掩。 此刻青兮被拖入魔瘴，瑭撤掉幻术，周身迅速泛起浅绿色的柔光。 这是他的本命力量，是他的精魂在燃烧。 虽然剧痛无比，但他可以在打败魔君后将剩余两枚精魂石吸收掉，总不至身死道消，再度沉眠。 闷雷声滚，黑云涌动，魔君的猩红双眼若隐若现，淌下两条血泪。 瑭深恨魔君狡诈，越发竭力攻击，那黑云中的血泪跟着越流越多，显然受伤不轻。 …… 青兮沉入海底，用沙子蹭了蹭壳，越埋越深。 熟悉的震动感忽然传来，她在壳里动动翅膀，隐约看到前方浮起熟悉的绿色光芒。 青兮歪着脑袋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了—— 这是她的小伙伴瑭呀！瑭还是一颗会开花的石头精呢！ 「瑭瑭瑭！」青兮欢快地叫着，朝着绿光奔去。 她要去找瑭！ …… 余光看到青兮眼皮颤动，要从魔障中醒来，瑭心头稍定，手诀为一之变，磅礴煞气冲着魔君奔涌而去。 滚滚黑云四散崩裂，痛苦的嘶吼声响彻此方天地，瑭神色沉肃，面容愈发苍白。 千钧一发之际，角落蜷缩成团的赤色狐狸骤然跃起，不知怎的咬破网子窜了出来，利齿森白，直奔青兮脖颈。 竟是要趁她陷入魔障，取其性命！ 变故突生，瑭惊怒之下挥手重击，要将狐狸斩杀当场。 「锵！」 金石相击之声响起，余音震颤不绝，无尽海中的浪涛跟着翻涌不休，无数鱼儿惊惶逃窜。 「且慢！」萧离的身影转瞬即至，边说边抛下法宝灵钟将萧不悔罩住，口中道，「小女无状，并非本心，望——」 勾陈大帝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萧不悔悽厉惨叫，竟是在进入灵钟瞬间被瑭剁掉了大半截尾巴，鲜血如泉涌出，染得四周云层绯红。 那灵钟受此重击，崩开道道裂缝，露出抱着断尾痛哭的萧不悔。 萧离：「你！」 他在东域斩杀魔族，大获全胜，恰从分神处得知青兮将不悔掳走，心知不妙，忙忙追赶到无尽海。 可恨那勾陈，竟敢对不悔痛下杀手，真当他这个上神是摆设吗？！ 萧离怒色上脸，然而瑭连半个多余眼神都没给，驭使所有精魂熊熊燃烧，连方取回的两枚精魂石都投入其中。 他本就面色惨白，先前又被神力震得大口吐血，此刻爆发精魂，周身光芒逼人，纯然一副同归于尽的决绝模样。 萧离心下暗惊，这才看到不远处躺着个眉头紧皱的少女，四肢舒展，两手却紧握成拳。 是青兮！ 「天不亡我！哈哈哈哈哈哈！」 被打散的黑云重又聚拢，虽连双目也化不出，气焰却极嚣张，「生机不绝，魔族不灭！哈哈哈哈！」 狂妄笑声中，魔君託身的黑云迅速消散，仅余鸡卵大小一团乌石，流星般坠入无尽海。 …… 青兮游来游去，撞开许多大鱼，见到许多石头，但一直没找到瑭。 还被网住了。 那网眼不小，但是她太大了，怎么也沖不出去。 正在烦恼间，网子外面飘来一团看不清形状的东西，对她说道：「吃了我，你就有力量了。」 青兮忙摇头：「我不吃你，我只晒太阳和月亮。」 那东西转了两圈，又道：「不吃我，你永远出不来。」 「能出！」青兮自信旋转，「我能破壳飞出去！我会飞！」说罢横冲直撞，硬带着那网子动了动地方。 第66页 「你看，我肯定能靠自己出去的，我不吃你！」青兮说着，瘫在网中晒起了太阳。 虽然很多事记不太清楚，但她可是无尽海最美的蛋，怎么会吃那么丑的东西呢？ 她要靠自己破壳飞出去！ …… 第39章 相依 魔族大败，魔君溃散，仙界上下俱是欢喜，龙族的宴会更是一场接着一场，热闹喜庆，还向人间降了数场甘霖。 然而无尽海方圆万里，却更加冷厉肃杀了。 两个虾兵手持□□，沿岸巡逻，其中一个冻得抖抖鬍鬚，道：「奇了怪了，分明是夏天，怎么越来越冷了？莫非是那位大人心情不好？」 另一个晃晃脑袋，喝了口果酒才道：「你我巡逻百年，什么时候见过那位大人心情好？」 抖鬍鬚的顿时不吭声了。传说勾陈大帝统御无尽海，呼吸之间能让海浪滔天，一不高兴就颳风下雪，他前后巡逻数百回，还真没见过好天气。 同伴反被勾起谈兴，伸手一指灰濛濛的天：「你生得晚，错过了三百年前的大战。当时我就在天上，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啊！」 「那位大人对战魔君，眼看要胜了，不想魔君狡猾，用魔障捲走他意中人的魂魄，沉了无尽海，那叫一个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年轻虾兵很是不解：「没听说大人有意中人啊？那他后来为什么和萧离上神打起来了？听说上神还在闭关养伤呢。」 「听说听说，你怎么那么能听！」老虾兵挥动□□敲打同伴脑袋，「能不能听点儿正经东西！要不是上神糊涂，无尽海可成不了如今这副德性！」 巡逻无聊，又是第一次和这么年轻的愣头虾一起，老虾兵索性将自己听说的陈年八卦倒了个干净，又拉他对着海中央行礼叩拜，祈祷回程顺利。 「九十六年前我在此处巡逻，赶上暴雨连天，不小心被卷进了海里。那浪大得哟，能把龟丞相的壳掀了！」 「我就求那位大人保佑，把我送上岸，以后每次巡逻给他老人家带酒喝。你猜怎么着？我真就被推上岸了！连根须子都没伤着！」 老虾兵回忆往事，满眼感慨。他虽是虾兵，但并不喜欢大暴雨，有种虾壳都要被打碎的感觉。而且无尽海自从坠了个魔君，那水就邪气得很，好多年寸草不生，要没贵人相助，他恐怕要成为第一只淹死在海里的虾精。 年轻虾兵望向海中央，只见重重旋涡间，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任凭风吹浪打，岿然不动，浑然不似传说中的英雄模样。 但老虾兵说得坦诚，又的确每次都奉上一瓶果酒，他没多想便跟着拜了拜，捎带许了三五个不大不小的愿望，这才抖抖鬍鬚，继续向前巡逻。 谈笑声远去，这片海域又恢复成冷寂模样，唯有海水一浪连一浪的，不停涌动。 ……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又飘起了雪，细细密密的，连绵不绝。 无尽海浩瀚无边，将每一片雪花无声消融，海中央的巨石上，却一层层堆叠起细密的雪，渐渐白了顶。 巨石上站着同样白了头的瑭，他眸光清冷，双手却画起了柔和的线条。 冷风呼啸，漫天飞雪在风中旋转起舞，渐渐组成一朵朵盛放的花，长瓣娇蕊清晰可见，折射出点点微弱月华。从半空望去，整个无尽海到处是绚丽的冰雪花儿，仿佛仙境降临。 「好看么？」瑭微微俯首，对着无尽海面低语，片刻后手心虚握，满天花瓣缤纷飘落，投入无尽海的怀抱。 无尽海波涛如旧，只有条瘦伶伶的鱼儿被惊醒，跃起吐泡又迅速消失。 瑭静立半晌，深深吸了口气，拂去心头几不可见的失落，再次隐入石中。 当年对战魔君时，萧不悔受魔气侵染欲杀青兮，分去他一分精力。原本不碍大事，偏巧萧离赶来，反手还击，就被魔君觑了空子。 他不惜燃精魂为薪，仍然被魔君带走了青兮，纠缠着沉入无尽海。 纵有毁天灭地之能，却投鼠忌器，只好选择等待—— 等待青兮战胜魔君残念，等待她呼扇着翅膀飞回来，和从前一样。 萧离不同意，甚至想将无尽海水一併收入法宝，分离出青兮的魂魄重入轮回。 彼时瑭的神魂俱被重创，然而盛怒之下，他仍将萧离打成重伤，逼回仙界。 「你以为青兮和那杂毛狐狸一样软弱卑劣吗？她是生于无尽海的青鸾，未破壳便造就此方生机，她才不会被魔君打败！」 萧离言辞凿凿，看似为了青兮，实则不过是怕她被魔君蛊惑，选择入魔成为新任魔君罢了。 魔物生来便擅于蛊惑，然后魔君没有蛊惑到精魂受伤的瑭，也没有蛊惑到被包围辖制的青兮，甚至连虞洋这个凡人都做出了选择，反而是被小小余波殃及到的萧不悔，能借着入魔的力道去残杀青兮。 教出这样的女儿，萧离有什么资格来决定青兮的命？ 他不配！ 瑭重伤萧离，又传讯于青风，此后便日夜守在无尽海。 因精魂受损过重，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沉睡养伤，醒来就巡视无尽海，像曾经划地盘的青兮一样。 经过无数个日升月落，无数次潮起潮退，瑭已经能自由行动，青兮却还没醒来。 任凭无尽海的风雪百年一开花，巡逻的虾兵蟹将换了一茬又一茬，瑭始终没等到他的小姑娘。 第67页 瑭有些失落，但并不着急，他隐入石中将本体移动两步，搅碎旋涡重重，然后悄悄开了朵石头花，封住盛开的瞬间藏进海底。 青兮非常喜欢寻宝，等她醒来找到这些石头花，应该会很开心吧。 她是无尽海诞生的第一缕生机，兜兜转转，又被无尽海蕴养。 不管再醒来要千年万年，他都愿意等待，一如在心底对青兮许下的诺言—— 「我不想统御四方，我只想等你归来。」 直到沧海桑田，海枯石烂。 …… 当石头花开到第九十九朵，无尽海已经从魔气侵扰中彻底恢复，水中鱼虾成群，岸边花树繁茂，唯有海中央的巨石巍然不变。 瑭数着日落月升，终于在一个晚霞漫天的黄昏，感受到来自海底微弱的震颤。 「青兮……」 瑭恍惚片刻，纵身投入深深的无尽海底。 在日光和月光都很难停留的地方，在层层珊瑚水草的包围中，在散发着细碎光芒的海底生物的环绕下，一颗巨大的蛋茧咔嚓裂开，分崩离析。 海水潮涌间，翎羽华美的青鸾腾身而起，张扬肆恣。 在她身前，是逆着鱼群和水流，毫不犹豫向她奔来的瑭。 青兮昂首高飞，绕着瑭转了又转，最后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跨过千万年的时光与分离，他们终于在深深的海底，再次相依。 …… 第40章 番外1 升仙台 据仙史载，鸾鸟青兮生而不凡，在之战中捨身除魔君，庇佑生灵无数，终因大功德加封上神，泽披后世，声名远扬。 然而对青兮来说，最称心得意之事，是她成了无尽海的王！ 以鸾鸟之身，掌一方海域，多霸气呀，完全可以写进《仙界奇谈录》！ ︿(￣︶￣)︿ 得意归得意，青兮还是很低调理智的，震慑无尽海方圆千里后，就正式拜访北海龙宫，迁了大批海族过来。 毕竟一个人不能让无尽海生灵繁衍壮大，她甚至都不是海鸟，哪有天天挥着翅膀游水的道理？ 对族人迁徙之事，北海龙王极为配合，并一力承担了无尽海的所有宫殿建造，特别是青兮的主殿，盖得那叫一个珠光璀璨宝气沖天，是阴雨天看见也要小心被闪瞎的奢华靡丽，单是夜明珠就用了数万颗。 青兮非常满意。 北海龙王也非常满意。 他不像其他三海龙王，什么小河小溪小水沟都看得上，子子孙孙地往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派。他老人家就喜欢海，阔气，舒坦，游得开。 奈何龙族子孙繁盛，北海也不例外，一年又一年的，就慢慢拥挤起来，至今还有几个龙子龙孙因为宫殿太小娶不上媳妇。 因距离相对最近，他早有向无尽海迁徙的打算，偏那边生机不足，怎么卜算都是凶卦，后来还出了个魔君，北海龙王只好将这点打算按进肚里，只派兵将巡逻，帮着维护秩序。 「天降福缘啊！正所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多亏父王高瞻远瞩，早早与青兮姑娘结下善缘，方有今日北海之福！」 龙十九疯狂输出彩虹屁，将北海龙王夸得通体舒坦，神清气爽，末了小声道，「那儿子就带队过去……」 「不可！」北海龙王顿时清醒，「你小子在家中就不肯听话，跑到北海还了得？怕不是要再打一万年光棍！」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属于龙十九的那本格外难念。北海其他子孙早早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偏偏十九这么多年了还是条单身龙。在家中有王妃押着尚能隔几年见见亲族好友家的闺女，展望一番多子多孙的未来，放出去真要连片龙鳞都捞不着哇。 一提这个话题，龙十九顿时蔫了，龙族花名在外，找不到媳妇真的是他心头大痛，可是就此放弃又不甘心，便绕着北海龙王一圈圈地转，软磨又硬泡，终于在老龙王头晕眼花之前获得准许—— 「下月是无尽海第一次宴客，你带队去帮着招待，至少要认识十个女仙，把北海特产的珠宝送出去！送不出去就再也不许去无尽海！」 龙十九嘿嘿乐了：「父王你就放心吧！」 他新制的珠钗非常受欢迎，到时候打上八折，认识一百个女仙也没问题！ …… 龙十九为了自己的小生意积极努力时，青萍正持着问仙境，在升仙台上神色肃然。 她在考问新入境的仙人。 准确来说是即将升仙的人。凡人或有无上功德，或有炼体，都能叩响天道，寻求升仙。但必须通过问仙境的试炼，才能真正超脱生老病死、转世轮回之苦，进入仙界。 要是通不过……不好意思，哪来的回哪儿去吧。 至于回去后是重整旗鼓明年再战，还是心态崩溃一蹶不振，甚或重伤难愈步入轮回，就不在青萍的考虑范围内了。 此刻，登天梯上，正有一女子莲步轻移，款款步入问仙境。 仙雾涌起，遮住境中情状，青萍盘膝坐在问仙境前，唇角微微勾起。 * 「小公主，该去太庙了，凤车已恭候多时。」 「走吧。」 萧不悔被侍女扶着起身，金银线织就的披帛在身后迤逦拖行，华美不可方物。 她是梁国最尊贵的公主，出生时彩霞漫天，凤鸣声传遍京师。父皇本就宠爱她母妃，当即下旨将她封为天凤公主，连皇贵妃都母凭女贵，一举被晋为皇后，母仪天下。 第68页 出身尊贵，又得盛宠，萧不悔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要天上的月亮，都有人抢着搭□□。 但是萧不悔并不满足。 她始终觉得自己不该止步于此，却追寻不到冥冥中的指引，为此很是烦忧。 就这样金尊玉贵地过了十年，她才因偶然救下佛门大师，知晓自己乃仙人转世，托生到梁国只为积功德升仙。 「公主福缘深厚，不须苦熬打磨，只要稳稳噹噹度过此生，不沾杀孽恶行，就能顺利成仙。」 萧不悔眼前那层薄雾霎时被揭开，只觉耳清目明，从此一改往日做派，开始研习佛法，同时施粥送药，铺路架桥，连荤腥都一併戒掉。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凤公主的美名和善良传遍梁国上下，远及外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凤车所到之处，无论百姓权贵，尽皆跪拜求祷。 待她及笄，有意求娶的高门贵族更是踏破门槛，连外祖胡家都不得清净。 萧不悔既立志升仙，如何会把凡夫俗子放在眼中？统统让皇后胡氏以「捨不得女儿早早出嫁」为由婉拒了。 梁王更是放出话来，要求驸马必须十全十美，否则宁肯让女儿终老皇宫。 此举一出，天凤公主美名更盛，今年还有番邦小国，不远万里跨海而来，奉上无数奇珍异宝，只为求公主一顾。 想到宫外的盛况，萧不悔眼中笑意微露，又很快收敛—— 婚嫁之事不过尔尔，祭拜太庙才是头等大事。今天敬告先祖后，她就要进入朝堂，经纶天下事务，造福更多人了！ 想到以后能积攒更多功德，早日升仙，萧不悔心头火热，面上愈发端庄自持。 凤车走得不快，到达太庙已是临近正午，众人稍作整饬，就由司礼官按着祖制开始祭拜。萧不悔站在梁王身后半步，眸光灼灼，只在瞥到右边的大公主时露出抹转瞬即逝的厌恶。 自打出生起，萧不悔万事顺心，所有兄弟处处护着她捧着她，她没跟人起过冲突，对僕婢们亦是言语宽和。 唯有这个大皇姐，仿佛生来就是克她的，令人见之生厌。偏对方是先皇后所出，为人做事死板守礼，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最重要的是，立下升仙之志后，萧不悔心中隐有所感，对皇姐出手可能会有大麻烦，于是就这么任对方碍眼了十多年。 连她好容易争取到的入朝机会，被大公主跟着蹭了一半，都硬生生忍住了。 她是要升仙的人，万不能因小失大！ 萧不悔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沉着完成一次次跪拜祝祷，终于到了巫祝卜卦的环节，起身和大公主一同走上高高的巨石坛，站在巫祝面前。 鬚发皆白的老巫祝躬身行礼，尔后手舞足蹈起来。随着他的动作，石坛上迅速升起四道石墙，牢牢挡住周围人的视线，将三人困在其中。 「天佑大梁！」 老巫祝将龟甲投入火中，口中念念有词，很快便有龟甲爆裂声响起。他不顾火烫取出龟甲，面色登时剧变：「双凤夺珠，大不祥也！」 此言一出，在场两人都抽了口凉气。 无他，梁国玉玺就是由一颗罕见的宝珠雕琢而成，坚硬剔透，举世无双。而梁王登基数十年，子嗣众多，女儿却只有大公主和天凤公主两个，「双凤夺珠」的意义，不言而喻。 巫祝说出惊世之言后，自顾自举着龟甲跳起来，状如癫狂，高呼着复杂的卦辞，要卜算出于国不利的那只「凤」。 萧不悔站在原地，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狂跳：母后曾说太庙是她的机缘，莫非应在这里？ 是了！她身负凤命，生来不凡，是举世皆知的天凤公主。而皇姐出生便剋死了先皇后，虽痴长她五岁，却处处平庸不堪，至今无人求娶。 那只于国不利的 「凤」，必是她这大皇姐无疑了！ 她最看不惯的人，今天就要消失了哈哈哈！ 萧不悔强自冷静下来，故意面露担忧地看了看大公主，一双眸子仿佛诉说着无尽的担忧。 大公主漠然相对，一言未发。 萧不悔暗骂对方不识抬举，然后就见黑漆漆的龟甲扑面而来，正正停在她身前半尺处，化成一缕黑烟，扭曲虬结。 许是耗费太多心血，紧追龟甲的老巫祝颓然倒地，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爬都爬不起来，只牢牢盯着萧不悔，喉间哬吓作响。 萧不悔：「？！」 巫祝费力喊道：「黑凤现世！除之大吉！」 萧不悔：「！！！」 石墙阻挡了视线，却挡不住声音。萧不悔清楚听到太庙外兵甲之声窸窣响起，甚至恍惚间听见梁王命人擒拿黑凤。 大公主不紧不慢开口：「皇妹莫惊，相信父皇自有圣裁。」 「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萧不悔低声嘶吼，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是要升仙的人，怎么可能不吉！「肯定是算错了对不对？一定是你收买巫祝诓我！」 大公主还是那张漠然脸：「皇妹莫惊，先出去再说。」 出去……对，出去！ 石墙外的动静越来越大，萧不悔看看半死不活的巫祝，又看看板着脸的大公主，想到黑凤之事将会带来的可怕效果，心中陡然升起个疯狂的念头—— 她要先发制人！ 一星落，万火生。此刻萧不悔的内心恰似被火星燎着的草原，转眼间火势熊熊。她脚下生风，利索取下祭坛上装饰用的长剑，反手捅进大公主心口。 第69页 「萧长青，是你逼我的！」 这一剑刺出，仿佛破开了什么迷障，萧不悔只觉血液沸腾，畅快无比，多年积怨尽在此刻迸发。 并非她故意要对皇姐出手，她是要自保！ 萧不悔拔剑，出剑，再次将大公主捅了个对穿，然后踩着老巫祝干枯的手，照样刺了两剑。 反正活不成了，不如为她做点事，担上「保护天凤公主被大公主所杀」的名头，葬礼都更加隆重呢。 四面石墙轰然倒塌，萧不悔已然想好了说辞，甚至理了理凌乱的鬓发，哽咽开口：「父皇……」 围墙外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萧不悔：「？？？」 清风吹拂，乳白色的仙雾飘荡聚拢，半空重现「问仙境」三个大字。 记忆霎时回笼，萧不悔 「噗」地吐出一大口血，踏上登天梯的豪情壮志全被不甘和怨愤取代。 她伸手指天欲斥，奈何仙凡有别，刚张开嘴巴就被送出问仙境，消失得无影无踪。 …… 「切～自作自受。」 升仙台上，青萍望着萧不悔离开的方向，不屑冷哼。 这位前·上神女儿为何落入凡间，屡次升仙失败，说来还是因为大战。 当年萧不悔趁青兮为魔障所困要害她性命，恰逢萧离赶来，最后害得青兮被魔君捲入无尽海，命悬一线。 萧离不说惩戒萧不悔，反而想连着魔君和青兮一併除掉，说什么「将青兮魂魄送入轮回，转生归位，才是上策。」 彼时青萍和青风都在南域战场，多亏了瑭脑子清醒，非但将萧离打成重伤，还顺带噼了萧不悔，直接将她打入轮回。 萧离气得够呛，奈何伤得重，还理亏，只能闭关养伤。 青风半途收到消息，直接拐到萧离所居的千星岛，熊熊大火烧了一天一夜。青萍身为女儿，不好明着做什么，便接了升仙台轮值的差事，每逢萧不悔要升仙，都亲自掌控问仙境。 问仙境乃仙界至宝，是筛选仙人的一道槛，能够自主根据升仙者的心性气质，制造幻境考验，并不由仙人操纵。 所以青萍跑来当值，并非为了徇私报复，而是为了防止别人徇私，并准备好一旦萧不悔升仙，拼着去惩仙堂受罚，也要趁萧不悔仙灵不稳时，先暴揍她那么一两顿。 青萍在升仙台磨刀霍霍，有好事仙甚至开了盘口，结果萧不悔一次也没通过问仙境的考验。 青萍好奇之下四处询问，得知原委后飞回三危山，和青风俩人笑得差点流出眼泪。 原来萧不悔有狐族相帮，又仗着萧离上□□号，在地府甚为风光，连孟婆汤都没喝，自个儿从三千世界中选了个修真界进入，投身成顶级宗门的天灵根弟子，修炼进度一日千里。 可惜天道最公，直接在她结婴时降下紫雷劫，将人噼死了。 吃过亏的萧不悔再入地府，老老实实喝了孟婆汤，忘却前尘旧事，心无旁骛修炼入道。奈何修了三生三世，每次都是没熬到大乘期便寿元终结。 此路不通，萧不悔就开始走丹药的路子。有胡霓裳从仙界相帮，二十年就把萧不悔堆到了顶峰，送上登天梯。 可惜又被问仙境中的考验逼出本性，因滥杀无辜被打落凡间，抑郁而终。 多次升仙失败后，萧不悔改走善人路线，想要种善因得善果。概因三世善人可得一世富贵，十世善人便可得仙家机缘，甚至能在人间做个散仙。 她一世难成仙，就把十世、二十世的功德积攒起来，早晚有水到渠成的时候！ 但是天道非常公平，不但考问善人的功德，也考问善人的心志，论心又论迹。萧不悔几次上升仙台，不是在「心」上暴露，就是在「迹」上有损，每次都被青萍送走。 「真想积德，你倒是行善啊。」青萍嘀咕着起身，准备收起问仙境。 虽说没什么来往，但她旁观了萧不悔十几次上升仙台，对其颇有些了解。萧不悔属于那种想要的特别多又受不了苦的人，譬如方才在问仙境中，她所谓的善事没有一件是自己亲手做的，就连掏银子铺路修桥，都不能妨害她的吃穿用度，而是挪用大公主的。 就这点「善心」，还想蒙蔽天道，简直痴心妄想。 青萍正漫无目的地想着，忽然察觉到登天梯异动，竟是又有人要升仙。 「奇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青萍迅速站好，神色肃然地持着问仙境，就见一个高大的男子身背长剑，大步迈入问仙境。 看清男子面容，青萍顿时索然无味。 是萧离。 这位前·上神肯下凡历劫，说来还是多亏了胡霓裳。 胡霓裳只有萧不悔一个女儿，自然如珠似宝，甚至曾潜居陈国蛊惑人心，要帮萧不悔取走虞羊身上的精魂石。 结果女儿被精魂石的主人打入轮回，胡霓裳万般筹谋都落了空，又理亏不敢鸣冤，便把全部心思放在助女儿升仙上。 再次落空。 连青萍都看得出萧不悔心志不坚难成仙，胡霓裳更是瞧得分明。一次次失望积攒下来，她就找上了刚出关的萧离，在千星岛日日哭泣哀求。 闭关数十年，萧离对胡霓裳的情爱淡去不少，但对方确确实实跟了他许多年，柔婉可人，萧不悔又是他亲女儿，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第70页 可惜青风和青萍都不是好脾性的，青风更是扬言要彻查到底，但凡萧离敢给萧不悔行方便，她就敢把萧不悔魂魄打散。 「青兮在无尽海生死不知，我就是跳堕仙台也要那野种永世不得超生！」 论战斗力，青风远不如萧离，但她向来说得出做得到，千万年没有半句虚言，一口铁齿名扬仙界。 萧离不敢赌。 他一搪塞二敷衍的，胡霓裳就等不及了。 概因萧不悔次次投胎转世，血脉中的神力在不断被分薄，长此以往，恐怕真的要泯然于凡间。 胡霓裳深知女儿才是自己和萧离的牵绊，一旦没了这个女儿，她早晚要被萧离丢在身后，于是求得更加殷切。 随着萧不悔一次次升仙失败，胡霓裳越发焦灼，萧离慢慢顶不住了。 他当初有多欣赏胡霓裳的小意温柔深情似水，后面就有多窒息难受。试想这么多年过去，九重天上上下下都知道胡霓裳对他多么多么痴情，对女儿又是多么多么思念，偏他不肯拉女儿一把，连个正经名分都不肯给，算什么上神？ 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如此磨了三千年，萧离自请下凡历劫了。 他留下一半神魂在千星岛，另一半神魂投胎到修真界，做了一名剑修。 有神力加持，还有上清剑万年薰陶，萧离在小世界中一日千里，成为当世剑圣，最终问鼎升仙台。 结果他这个做爹的，和萧不悔一样，都没挺过问仙境。 今天是他第三次入幻境，青萍百无聊赖地看着，就见萧离在幻境中成了个美貌小姐，与竹马成婚后恩爱两不疑，然后没两年家道中落，不得不洗衣做活，帮补家用。丈夫却在街上被公主看上，要收为驸马，主动休妻弃子，独享荣华。 萧离反抗不得，最后带着儿女亡命天涯，多次刺杀失败后藏入深山，在怨恨中不甘死去。 …… 阵阵清风拂过，乳白色的仙雾飘荡聚拢，半空重现「问仙境」三个大字。 高大男子已不见踪影，地上唯余碎裂的长剑。 青萍收起问仙境，幽幽嘆了口长气。 平心而论，萧离的意识是非常坚决的，每次升仙都靠自己修炼，历时颇久。但她旁观了萧离的每次问仙境考验，次次都一样！每次都是进入幻境成为一个被情人/丈夫辜负的悲惨姑娘，然后在仇恨中度过一生，从头再来。 其实只要稍微放下，他就会发现所处的是个修□□，自己还是个有天赋的剑修，完全可以超脱世外，以剑入道。 但萧离就是不行。 哪怕书房里时刻挂着把古剑，街角就是个打铁铺，迎面撞上的就是个剑客，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种执着让青萍都感到纳闷：你对负心人必要杀之而后快，怎么就不想想自己也是个负心人呢？还是幻境中最瞧不上的「我有苦衷啊」类型。 莫非这就是天道的制衡与公平？ 一念及此，青萍收起嘲弄之心，正要离开升仙台，就见一团金光自下而上缓缓升起，其色如金，其光柔润，竟是罕见的功德光芒。 能被登天梯直接送上仙界，连问仙境都不需进入，可见升仙者是百年难遇的大功德之人。 「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居然赶上三个人升仙……」 青萍暗想着，忽然心头一跳，狠狠打了个喷嚏。 莫非是青兮在无尽海念叨她？ 正思量间，那团功德金光停到面前，从中走出个身着僧袍的年轻男子。他手捻菩提珠串，头顶却没有受戒香疤，诵了声佛号后，就对青萍合掌行礼：「好久不见。」 青萍愣住，心说这个眉眼、气质确实有点熟悉，但她好像从没认识过佛修……啊不对！是他！ 不等青萍将那个滚到舌尖上的名字念出来，年轻男子已经主动开口，声音温润如昔：「贫僧卫晏，曾和娘子做过一世夫妻。」 他顿了顿，又道：「情深缘浅，从此不敢入红尘。」 青萍：「……」 她只是曾经渣过那么一次而已啊为什么这都能被人找上门来！为什么！！！ 内心疯狂咆哮，青萍飞快开口：「恭喜啊你快往东边去吧有仙人接引呢我先走了！」边说边迅速后退。 「且慢。」卫晏飞快握住青萍的手，「佛曰，有因必有果，贫僧想请娘子接引。」 青萍用力往回抽：「别瞎说，哪个是你娘子！」 「阿弥陀佛。」卫晏庄重地诵了声佛号，「佛曰，玩弄凡人感情，是会付出代价的。」 青萍：「？？？」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第41章 番外2 无尽海 因相距过远，青萍为「玩弄凡人感情」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尚不可考，青兮只知道，无尽海第一次大宴时，姐姐是和卫晏一起过来的，还以夫妻名义送了份厚礼。 青兮很开心。 年龄上她早已超过万岁，但因长期在无尽海底和魔君日夜相抗，彼此消磨，大部分时间处在混沌期，万年前的记忆对她来说最是鲜明。 那时候她和瑭住在陈国的一处小院子里，相隔两条街的地方，就是姐姐青萍和卫晏的家。他们家中有个大大的葡萄架，总是整整齐齐站着几只麻雀，还被她压塌过。 没想到上万年过去了，无尽海岸的石头风化成沙，人世间早已沧海桑田，还能看到姐姐和卫晏并肩而来。 第71页 青兮又感慨又欢喜，脆生生道：「谢谢姐姐、姐夫！」 青萍：「……」 傻妹妹哟，你是不是在海底待得太久被泡发了？姐姐满眼的疲惫和辛酸都看不出来吗！ 卫晏倒是挺开心。他头戴纶巾，仍是书生打扮，气质却更加从容，温和道：「妹妹不必客气。我修佛多年升仙，惜无所成，唯有斋菜做得很好，你以后可常到三危山来品尝。」 青兮猛点头：「嗯！」 两人就虾仁水饺的口味友好交流片刻，青萍终于藉口要早早入席把卫晏拉走，并在袍袖遮掩下恶狠狠掐了卫晏两把。 目送两人越走越远，青兮后知后觉地发出疑惑：「三危山不就是我家吗？为什么姐夫也住在山中？」 然而今天实在太忙，连瑭都去殿前接待他曾经的同僚了，青兮很快便将这点疑惑按下，步履匆匆地巡视了厨房与后院，尔后换好衣服去往千波殿。 千波殿乃是无尽海占地面积最大的宫殿，专为了宴客而建，和主殿处在同一中轴线上。青兮分水而行，没多久便到了附近，但见虾兵蟹将来来往往，大小龙族说说笑笑，甚至有热情的龙女包围了不知何时到来的凤珂，又是送花又是跳舞，大有将他留在无尽海的架势。 龙十九则被百花仙子打头的女仙们围着挑首饰，和面红耳赤的凤珂不同，龙十九侃侃而谈游刃有余，活脱脱的仙女之友。 青兮从不讲究排场，但她已成为无尽海的王，即拥有掌御无尽海水的力量，对水中所有生物皆有天然的震慑，特别是水族，感受更深，甫一露面就被发现。 众水族一拥而上，凤珂等天界来客也跟着上前打招呼，一群人说说笑笑地簇拥着青兮往殿内走。 「我从没来过无尽海底，没想到这般华美，当真叫人艷羡。」 「托王的福，无尽海才能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好事成双啊，我们王值得最好的！」 「和王多般配呀，海上打鱼的都知道呢。」 「说来十九王子也不小了，你要不要……」 「哎！快看我这新花簪，繁复多姿，摇曳生光，明天打八折！」 「我瞅瞅我瞅瞅！」 青兮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试探开口却被岔开话题，干脆也不问了，只随着人流坐上主位，宽慰自己一切有瑭，瑭肯定不会出纰漏。 果然，待宾客们先后入座，宴席开场，瑭也含笑坐到了她身边，一边品尝美酒佳酿，一边与众人谈笑风生。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话很少，但殿中仙妖人人满意，连素来不喜海水的百花仙子都笑得鲜花绽放，和身后装饰珊瑚的彩色水母相映生辉。 青兮十分满意：这可是她头一次做东道主，感觉真不错。 当然，要是娘亲青风没有顿悟闭关，就更圆满了。 瑭一眼看透青兮的心思，低声道：「下次大宴人就全了。」不全他也不敢开宴。 青兮疑惑道：「什么时候？」 瑭轻笑出声：「这就看你的了。」 青兮更加疑惑，然而瑭只揉了揉她的脑袋，便起身道：「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他打了个手势，仙乐骤停，满殿宾客也齐刷刷看过来。坐在中间位置的昴日星官高声道：「勾陈仙君，你这是要作甚？可是要给青兮上神送贺礼？」 瑭颔首应是，然后走到千波殿正中的空地上，肃容道：「诸位皆知，我因大战身死魂消，得无尽海蕴养而重获新生，今已万年矣。」 「在万年前的今天，青兮破壳出生，我亦化形为人，所以今天，是个非常好的日子。」 他转向青兮，神色越发严肃：「青兮，我想在今天向你求亲。你愿意做我的伴侣吗？从此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青兮：「！！！」 她数数儿不太好，自己都不记得哪天破壳，方才听瑭提到是今天，感动得眼眶都湿了，怎么突然急转弯要求亲？ 原来瑭说的礼物，就是他自己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 青兮迅速眨掉眼中泪意，大声道：「我愿意！」 青萍：「……」 我的傻妹妹哟，你那么大声做什么！要矜持！ 然而青兮已经非常不矜持地跳下主位，喜滋滋跑到瑭身边，还拉起他的手晃了晃，重复道：「我当然愿意！我们从前没有分开过，以后也不会分开。」 青兮笑得灿烂，眼中全是惊喜，毫不犹豫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许了诺，瑭心头顿时一松，严肃感如春水融冰迅速消散，笑意从那双沉静似渊的眸子中溢出，漫上眉梢嘴角，让他整个人更多了三分柔和俊美，煜煜生辉。 「咳咳！」 「咳咳咳！」 「仙君！」 「仙君醒醒！」 咳声四起，还有人小声提醒，饶是青兮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害羞，也不禁有些赧然。 瑭捏捏青兮的手，轻笑道：「这个才是贺礼。」 话音落，脚下的水晶砖无声分开，自中间升起一座玲珑宝塔，塔身七层，外刻繁复符文，内蕴五色华光，显然不是凡品。 「此物为我昔年所炼，今注入你我二人神魂，可镇海伏波，保生机无尽。」 以鸾鸟之身统御无尽海，时间长了总有各种不便，青兮年幼想得少，他须得护她周全。 伏波塔用了他积年的宝物和一点精魂所炼，打上青兮的神魂烙印后，不管多少龙族或其他水族来到无尽海，青兮都是此方天地的王，说一不二。 第72页 青兮刚被求亲，正欢喜时又收到这份礼物，显然是瑭为了她专门准备，一时间心里甜得要命，仿佛泡进了蜜糖海。 满腔的甜不停发酵，不停胀大，甜蜜里又生出点酸酸的胀，只叫那份甘甜越发动人。 或许，这就是爱的滋味？ 直叫人说不清，道不明，偏又欲罢不能。 青兮仰脸望着瑭，两人相视而笑。须臾，便有一金一绿两点神魂自两人额前出现，与此同时，一道星芒从天而降，随着两人神魂没入宝塔。 水波涌动间，塔身光华大盛，直冲云霄，灼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妙啊！真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昴日星官闭着眼大声夸赞。 这一声仿佛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满座宾客纷纷跟进—— 「恭喜恭喜啊！」 「百年、呸呸，天荒地老！情比金坚！」 「男才女貌！」 「早生贵子！」 「恭喜恭喜！」 「琴瑟和鸣！花好月圆！」 青萍：「……」 她一边看着那七层宝塔沉入海底，一边听着众仙闭眼狂夸。有的词儿多些，譬如昴日星官，那是夸了又夸，不停带动气氛，比自己成亲还积极。 有的词儿少些，譬如龙十二，就混在其中不停恭喜，且充热闹。 最纠结的非月老莫属，头上桂树狂掉叶子，手中红线都打成了结。 反倒是卫晏开始翻腾芥子空间，准备再送一份礼。「如此喜事，合该再恭贺妹妹。」 青萍深深吸了口气，拦住卫晏道：「不必麻烦。」 她算看明白了，今天这宴席，根本就不单纯！ 可让她去挑这个妹夫的毛病，又找不出来，可恶啊简直！ 然而妹妹并没有察觉到她复杂的内心活动，青萍只好混在一众喜气洋洋的宾客里，足足欢庆了五天，才振翅飞往三危山，牢牢蹲守在青风闭关的山洞外，等人一出关，就噼里啪啦把无尽海之事倒个干净。 末了道：「阿兮说她想尽快成亲，我总觉得不太妥。」 「有什么不妥？」青风戳大女儿一指头，「青兮都上万岁了，瑭又和她贴心，成亲有什么好奇怪的？」 青萍：……无法反驳。 服侍青风梳洗又用过饭，青萍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道：「娘，你不是说阿兮没有情丝，体会不到情爱吗？如何又能成亲呢？」 她们青鸾一族，生来便多情种。那情丝就蕴在最宝贵的青鸾羽中，一旦认定一个人，就会牢牢刻在骨血里，永不变更。 当初她娘和萧离定情，就曾以青鸾羽立誓，有天道约束，所以情断后才能化情丝为利刃，将萧离刀刀穿心，彼此践诺。 可是却苦了阿兮。 出生前逢此劫难，阿兮非但没长出情丝，还在无尽海孤寂百年，对世间悲欢喜乐无所感悟。但青鸾舞正因咏歌不足，故舞之蹈之，阿兮先天不足，自然不会青鸾长歌，连辛苦练习的青鸾舞也和传承有所不同。 娘和她小心翼翼地瞒着，唯恐阿兮哪天发现真相难过，没想到她竟突然要成亲…… 瑭虽然千好万好无可挑剔，但身为四域之一，神通广大，如果他和妹妹一个用情至深，一个就没生出那根弦，可怎么琴瑟和鸣过日子？ 「我的傻闺女呀。」青风笑着拍拍青萍肩膀，「此事都怪为娘任性，激愤之下用青鸾羽重伤萧离，酿成后患。但大道五十，天机存一，青兮自有她的机缘。」 「你要知道，阿兮在无尽海捨身除魔，有功德降世，又得仙君这么多年陪伴，已经不是当初的小青鸾了。」 「世间最难得，从来『相守』二字。娘只盼你和阿兮都能开开心心。」 * 「哈哈哈！我是一只大青鸾了！哈哈哈哈哈！」 无尽海上空，青兮盘旋着上下翻飞，长而华丽的尾翎穿过云层，在夕阳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成亲后她和瑭周游四境，看遍千山万水，阅尽人生百态，在数不清的地方留下足迹与传说，兜兜转转又回到无尽海。 三百年过去，她终于长成一只又健壮又美丽的大青鸾了！哈哈哈哈哈！ 青兮畅快大笑，飞落到梧桐树上放声高歌。 长大了真好！现在她的歌声非常动听，再也不用担心一开腔就让海中鱼儿翻肚皮了！ 以前唱不好，果然是因为年龄太小发育不良！ 此刻，她已经是一只完美的大青鸾了！哈哈哈哈！ 完美大青鸾在空中又飞又唱，好不快活，直到晚霞渐起，暮色四合，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夫君去了海底，半晌没露面了。 青兮拍拍翅膀，正要下水去寻，忽见海面波浪层层涌动，一座半透明的七层宝塔譁然出水，塔顶上长身玉立的男人，可不就是瑭？ 他身披霞光，双手飞快结印，很快就将伏波塔加固完成，重镇海底。 青兮挥动翅膀：「瑭！」 夫妻数百年，瑭一看就知道青兮是爱怜新长出的鸾羽，捨不得下水。他也不戳穿，挥手召了朵胖乎乎的祥云，慢悠悠飞过去，拱手道：「无尽海诸事皆宜，王可有吩咐示下？」 青兮「噗嗤」一乐，又抿嘴作严肃状，哼道：「我要一块大石头，会开花的那种。」 「好，这就带你去看。」 「开九十九朵。」 第73页 「太多了。」 「那……九朵吧。」 绚烂晚霞在西天燃烧，给无尽海披上一层红橙的暖光。岸边，青兮和瑭掰着手指讨价还价，没多会儿就十指相扣，依偎在一起。 回首前路，他们是彼此新生的开始。漫漫余生，也将是彼此的终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