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他只爱我[快穿]》 第1页 [穿越重生] 《大佬他只爱我()》作者:边浔【完结】 简介: 安染因得罪天君,被罚进司命话本历劫。整个天庭都以为她会悽惨堕落,却发现,她竟跟着帝尊一起飞上了他们头顶的九重天。 众神:…… —— 小剧场: 安染:「要在一起也行,不过我得先告诉你,我得罪了一个非常牛逼的人物。」 大佬:「除了你,没人能在我面前牛逼。」 哦豁! —— 【霸气帝王】*【软萌宠妃】(完) 【乖张少年】*【学渣校花】(完) 【妖孽摄政王】*【傀儡假太子】(完) 【老祖宗】*【道门小天师】(完) 【温润少主】*【魔教妖女】(完) 【天才村草】*【破产千金】(完) 【清冷仙尊】*【献祭少女】(完) 【白切黑质子】*【骄纵长公主】(完) ……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染 ┃ 配角:夫君他咸鱼失败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背后有大佬 立意:不要放弃自己  ? 第1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寒冬凛冽,窗外的风咋咋呼呼,似是欺负这座院子冷清无人,格外嚣张。角落里,缝隙间,皆被它钻了空子,灌入屋里。 昏暗的夜,安染裹着棉被,望着压根看不清的帘帐,默默嘆了口气。 天君挥一挥衣袖,她立刻被甩进了司命的话本里,一睁眼就是全然陌生的世界,压根不给人一丁点准备的时间。 这是第一世,她作为南郡送给大昭的和亲公主,一来便被发落到冷宫,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从一国公主沦为冷宫弃妃,之后还被自己宫里太监总管觊觎,最终不堪受辱自尽。 话本已经写好,她只要顺从地按照话本走,结束这一世,再前往下一世,继续受苦受难。如此往复,直到天君消气。 司命说,天君很生气,她必须乖乖听话,接受足够的惩罚,才能重新归位。 归什么位?又不是九重天帝尊之位,有什么好回的。 呵呵……听话是不可能听话的。 安染在被窝里缩了整夜,依然感到浑身冰凉。不知煎熬多久,终于天光大亮,门外陆续响起动静。 清风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冷宫,只是位置偏僻,坐落在皇宫不起眼的角落。因为距离皇帝寝殿最远,一般进来了,这辈子都别想见着皇上。在别人眼里,跟冷宫没什么差别。 但真要说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她是正儿八经受封的美人,有头衔有专属宫殿,内侍丫鬟也是按照同等级配置。 起码,一声令下,立即有人进来伺候自己。 虽然来的比实际少了好几个,其中还有两个自己从南郡带来的贴身侍女,但好歹围在床前,替她挡住了大部分冷风。 安染仔细看了一圈,皱眉问: 「没有捧炉吗?」 冻了一夜,现在手和脚还是僵的,她得暖暖。 「回主子,奴婢找田公公要过几次捧炉。只是公公说,这两天气温下降突然,捧炉叫其他宫里的贵人先一步要走。如今一时半会的,还没补上。您……怕是要再等等。」 红衫丫鬟是安染从南郡带来的随侍俾女之一,名唤彩衣。她旁边那位,彩梨正低着头,用手帕沾着热水,细心地给她温手取暖。 两个婢女脸上表情都不好看,偌大的宫廷,怎么可能缺捧炉。昨儿个去内务府,她分明瞧见连资历老些的宫人嬷嬷都拿着上好的银纹捧炉。 偏偏她去要,就搪塞说没有,派完了。 彩衣复述着那些拒绝的话,心里却是清楚。 主子作为和亲公主,一来就被分到最不受待见的地方,摆明了是上面的人不想主子好过。 这下面的人,便也跟着欺负她们。 见两位丫鬟面露忧愁,安染宽慰她们:「不是多大事,等等也无妨。」 她动了动手指,感嘆: 「大昭的冬天比南郡更冷,春天早点来才好。」 彩衣彩梨面色愈发悲怆,这后宫都是太后在管。她们入宫一个月,只在最初来的时候见过一次太后,便再无其他人。太后故意把小主关在这冷宫里,不让她见皇上。 赏赐的那些太监婢女也个个都是人精,知晓主子不受宠,纷纷变着法躲懒,暗地剋扣,让本就清贫的日子越发艰难。 往后的生活,也不知还能不能等得到春天。 安染闭着眼,温热的帕子轻轻拂过她的眉眼,脸颊,被冻得发白的皮肤渐渐恢复红润,细腻无暇。长长的睫毛翘起,好似正在翩翩飞舞的一对薄翅,轻盈惹人。 忽地,察觉到什么,她悠地睁眼。 正好对上一双窥探的细眸。 见她看过来,田公公立马咧开嘴: 「大昭的冬天不仅冷,还格外漫长。小主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提着食盒上前,几样清简的食物摆在桌上: 「奴才刚拿来的早膳,小主趁热吃。」 目光扫过,彩衣脸色刷地冷下来,就连始终沉默不语的彩梨这会也抿着嘴巴,眼里冷意比这寒冬更甚。 「田公公,这些是什么?」 第2页 领子上的黑色貂毛夹在两边,衬得田公公那张大而圆的脸更加肥腻,他好脾气地笑: 「回彩衣姑姑,这是养胃白粥,粗粮馒头,还有下饭小菜。小主莫要生气,近来天气恶劣,城外冻死不少百姓。太后仁慈,要求后宫节衣缩食,省下开支救济难民。」 「你……」每次都这样,拿太后做挡箭牌。 彩衣依然不服气:「可你吃的早膳比这更好更丰盛。」 田公公既不害怕也不怒,仍是笑眯眯的模样,理直气壮道: 「那是因为奴才起得早,小主贪睡,这个点,已经没多少吃的了。奴才央求好半天,才求得这些。」 换句话说,若不是他,主子连清粥小菜都吃不着。 他神态悠然,悄悄观察安染的反应。 却见女子正对着铜镜发呆。 安染着实有些意外,她虽是这个点穿越过来,脑子里却拥有过往十六年在南郡生活的全部记忆。只是,这些记忆都是文字形式,并无画面。 看清铜镜里的人,她愣住。 竟然和原来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她眨了眨睫毛,转而抬头打量眼前假惺惺笑着的田公公。 方才背着光,她其实没怎么看清他。 片刻后,安染在心底将司命骂了个狗血淋头。 「食物珍贵,小主快些吃吧。」 田公公催促,小小的眼睛黏在她脸上挪不开。长成这般祸水模样,太后绝不会允许她得圣宠威胁左贵妃的地位。小主这一生,都只能跟他在这清风苑过。 有如此美人作陪,被分到冷宫又如何? 「你先出去。」安染低头抠手指,田公公长相猥/琐,眼神油腻,实在太倒胃口。 碍眼的人请出去后,彩衣彩梨双双红着眼:「小主……」 南郡是个很小的国家,夹在大昭和大齐之间,除了山美人美,没有半点优势。国家太弱,和亲的公主连个妃位都无法得到,只封了美人。 安染小口喝粥,温声安抚她们:「你俩别哭,救济灾民也算做功德,我吃得这样少,功德肯定最多。日后,福气定然也比其他人多。」 一连吃了半个月的清粥馒头,她始终没发脾气。 她不急,田公公却着急了。 在他看来,安染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自小锦衣玉食没吃过什么苦头。他每日那般苛待她,又总是不经意让她知晓自己比她过得好。用不了多久,她定会屈尊降贵讨好于他。 一直等着安染主动低头服输,不想这么久了,她愣是一声不吭。 反倒是他,沉不住气,今日特意送些好茶糕点,准备给她尝点甜头。 「奴才替御膳房总厨跑腿半个月,总算换了些糕点,小主尝尝?」揭开食盒盖子,冒着热气的糯米方糕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田公公给安染倒茶,不知怎的,手一抖,烫人的茶水洒向少女桃红裙衫。他忙跪下,伸手就要去帮她擦。 「哎呦,都怪奴才笨手笨脚。小主息怒,奴才这就给您擦干净。」 粗粝的手就要蹭上安染的腰,却忽然更远,紧接着呵斥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不必!田公公既知道错了,去门外跪一个时辰,我便不同你计较。」 话说完,见田公公不动,安染当下冷了脸: 「怎么?我请不动你?」 「奴才不敢。」田公公沉着脸,不得宠的主子比草践,谁都能踩上一脚。他也可以不听令,她又不能拿他怎样。 只不过,眼下还不宜撕破脸。让她耍耍威风又何妨,有她吃苦头的时候。 屋外,田公公膝盖跪在冰凉的地板,冷风如刺般尖锐,颳得皮肤生疼。他本就是意思意思一下,没想跪满一个时辰。 这会实在忍不了,随口胡诌个理由就站了起来。 田公公在门口等了好一会,里面仍然没回应。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刻推门而入。一眼望去,空荡荡的寝殿,哪还有主人的影子。 此时此刻,安染早已翻墙熘出来了。正在一道岔路口,十分为难。 糟糕啊!她不认得路。 好在这边冷清人少,她又穿着一身宫装,特意绕过热闹华丽的宫殿,一路还算顺利。 在原地转了几圈,安染选了左边。 穿过一条小道,视野骤然开阔许多。 那里好像是一个练武场,十八般武器一应俱全。 武场人不多,除了几个守卫,便是两位衣着亮丽的女子。守卫瞥她一眼,大概猜到她跟那两个女子一样,是皇上某个嫔妃,任她熘达。 安染的目光定在石桌上精美的果盘,那里有一串串紫色葡萄,又红又圆大的苹果,还有一盘黄灿灿的橙子。 冬季新鲜水果难得,她快两月没吃过,无意识咽了咽口水,脚步也不自觉靠近许多。 突然,墙边的两位美人扑通一声跪下。 余光发现一行人身影,动作比脑子快一步,她也跟着跪下。 心里却在疑惑,大昭皇室礼仪如此严格的吗?妃子见着皇帝,怎么像奴才见着主子,说跪就跪了? 容不得她多想,旁边两位已经开口:「求皇上开恩!」 听见声音的瞬间,安染也立马道:「给皇上请安。」 ??? 作者有话说: 平平淡淡小甜饼,1v1。 第3页 下一本:《放开那个男配》文案—— 阿笙:那个男配,是我的。 世界一:【少年将军】x【江湖高手】 总算赶在腿断前把人救下了,他又伤了腰,鹿笙头大去解他腰带,少年极不配合。她怒:都是男人,你脸红个什么劲? 韩瑜:「男人?你确定你是?」 鹿笙:「……」她的什么时候掉的? 世界二:【暗黑小奶狗】x【慵懒波斯猫】 弥笙轻漫淡笑:费尽心思接近我,想要什么? 男人薄唇轻启:你。 她耸耸肩:ok。想要我的人可以,若是图我的钱……趁早滚! 傅修垂眼轻笑,口是心非的女人。 后来,他发现,她真的说一不二,说话算话。 世界三:【半妖囚徒】x【清冷继母】 九黎:「母亲待我这样好?阿黎何以为报?」 楼笙:「随你。」 「以身相许如何?」 「这……差了点意思。」她是那种肤浅的人吗?她是,但不止。 世界四:【东厂总督】x【端庄太后】 总督大人:太后省省吧,奴一废人,当不起您的示好。 沐笙好笑:你哪只眼睛在造谣?有空觊觎本宫,不如多看几本奏摺,瞧把你闲得。 两人相视一眼,皆笑里藏刀。 世界五:【不死亡灵】x【西域女巫】 世界六:【单灵根满级天才】x【废柴男主未婚妻】 世界七:【废弃太子】x【咸鱼婢女】 世界八:【斯文大】x【心机大美人】 世界九:【高冷孤僻小师弟】x【美艷钓系小妖女】 …… ps:拯救男配,但有底线。? 第2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武场地面铺着砂砾,硌得膝盖骨有些难受。 安染蹙起眉,却见一双黑色劲靴停在眼前。她蓦地抬头,泛着冷光的面容顷刻落入眼中。 这就是大昭的皇帝吗? 他很高,身形颀长,低头看人自带压迫感。 相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男子,轮廓硬朗,面相显凶。但架不住五官能打,差一点就要成为门神的面貌愣是被扳成英气少年。 少年……对了,他好像才十九岁。自小纵横疆场,几番死里逃生,在十六岁那年登基为帝。 难怪气场强大。 他的表情又冷又凶,安染心里有点慌。 面上却将眼睛弯成月牙状,沖他笑。 祁阎目光掠过安染的脸,没作停留,回头问: 「她是谁?」 后面一群人恭敬站着,闻言,为首的张德全上前一步: 「回皇上,这位小主当是南郡和亲来的安平公主。太后封小主为美人,如今住在清风苑。」 安染没见过张德全,稍稍抬眸望向这个张口就能说出她身份的公公。 过分普通又显得十分老实的面容,规规矩矩站在帝王身后,表情不卑不吭。察觉她的打量,又似无意透露出隐隐约约的和善,和她院里总想偷鸡摸狗的田公公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问出她是谁,皇上便没了下文。 等安染再次看过去,他已经在摆弄架子上的各种武器。 一张足够惊艷的脸虽不至于让男人一直看下去,但,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真是……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美貌产生了怀疑。 恰好此时,隔壁的蓝衣女子忽然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悽惨哭喊: 「皇上,臣妾父亲忠君为国,他是冤枉的啊。臣妾小时候,总是听父亲训诫几位兄长,有国才有家。一入朝堂,天子为大,民是根本。父亲为官二十载,一心辅佐朝堂,忧国忧民。断不可能通敌叛国,请皇上明察,还他一身清白。」 她说完,黄杉女子也哭诉道: 「臣妾父亲亦是忠心耿耿,兢兢业业,绝不会做出行刺之事。定是有人栽赃嫁祸,皇上,他没有动机,也没有那个能力行刺您。求您收回成命,放他一条生路吧。」 两位嫔妃哭成泪人,一入宫门深似海,想过得好点,要么荣获皇宠,要么有足够强大的家世当靠山。 前者不用想了,别说宠,皇上几乎从不踏进后宫。 在这囚笼般的偌大皇宫,她们能仰仗的,唯有娘家势力。所以即便以身犯险来此求情,也不能眼睁睁看它倒台。 祁阎穿的一身暗红色劲装,袖口和领口扎得严实,腰腹收紧,身板挺拔,瞧着多了些战场厮杀的肃穆之气。 长箭搭弯弓,他并未立刻拉弓,停顿片刻: 「你呢?要求什么?」 三人中的俩已经说完,这话应该是问她。 安染低眉顺眼,拢在袖里的手抠了抠指尖。皇上语气淡淡且随意,她偏偏听出几分讥讽和不怀好意。 而且,旁边两个女子说出请求后,皇上脸色明显更差了。 这话里估计有坑。 她对他完全不了解,摸不准他的心思,不敢贸然行动,怕适得其反。 于是试探着轻声道:「天太冷了,臣妾想要捧炉暖暖手,可以吗?」 祁阎的手松了下,堪堪拉满的弓跟着顿了顿,绷紧的力道瞬间瓦解。羽箭弹出,却因方才那一瞬的松怔失了力度和角度。 不仅歪了,还只擦了下箭靶就掉落在地。 第4页 全场寂静。 两位嫔妃没敢抬头,只听羽箭落地,便知射偏了。 皇上尚未登基时,她们也曾听家里父兄提过,三皇子骁勇善战,箭术精湛,百发百中。可那些终究是听说,不曾亲眼见过。 如今,见到的,是他不但没射中靶心,还脱靶了。 只觉他当年再厉害,深居宫中多年,箭术也退到如此低劣水平。 周围守卫与两位嫔妃感受截然不同,他们非常意外。皇上每日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来此训练,从未失手过。 射偏了……饶是张德全也不免有些紧张,小心揣摩他的神色。这位帝王虽然年轻,性格却十分古怪,叫人捉摸不透。 他只能硬着头皮想点好听的话圆场。 「皇上……」 「闭嘴。」张德全立马抿紧嘴巴,气都不带喘的。 完犊子,皇上生气了。 安染偷偷瞄了眼,就见他重新拿了支箭,握在手里把玩,似是在思考什么。 忽然,箭尖指向她,然后定住不动了。 !!! 你想作甚? 安染努力镇定,满是疑惑地望过去。 两只大眼睛好似粼波湖面,水润盈盈,清澈见底,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凉风拂面,几缕发丝刮过脸颊,为精緻的容颜增添几分昳丽。 这般美人,祁阎却懒得看。 垂下眼慢慢擦着箭尖,擦到锃亮,轻轻勾了下唇。 明明是笑着,却有股子恶劣,十分欠揍地说: 「害怕你就哭啊。」没瞧见旁边两个都在哭。 安染懵了,皇帝喜欢看人哭?什么奇葩毛病? 她面露为难,声音低下来: 「臣妾只有伤心的时候才会哭。」 哭是不会哭的,何况,皇上只拿了箭,没拉弓,她也不怎么害怕。 但他针对她,估计是想把一箭射偏的锅甩她身上。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帝王! 安染拢了拢手,又微微一笑:「这天实在太冷了,皇上,您不妨先把手焐热,下次肯定能射的更好。」 呵呵。 射不中你可以怪天怪地怪自己,别怪她,不背锅。 「是么,朕若是下次还射不好呢?」 再失败,那肯定是您箭术不精啊,还不赶紧练习,有什么好说的。 心里这般想,安染却摆出最温柔的姿态,笑着鼓励: 「还有下下次,熟能生巧,您会成功的。」 话落,黑色靴子朝她走来,张扬不羁的帝王用长弓挑起她的下巴。 他稍稍俯身,两人目光对上。 近距离看他这双眼,幽深晦暗,平静之下藏着汹涌风暴,可以轻易读出四个字——绝非善茬。 凝视片刻,祁阎眼尾轻挑: 「若朕射偏了,让她替上。」语气风轻云淡。 什么意思? 安染一头雾水,不等她明白,便听张德全接话: 「是。」 皇上换了个位置,他一走,张公公朝这边恭敬地施礼,瞧着态度十分恭敬,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同坠入冰窖。 「各位小主真有福气,皇上今日心情好,愿意给你们机会。瞧见没,这里有一盘苹果,小主各自领一个,顶在头上,作为活靶。若是皇上射中苹果,你们就能活下来。若是没射中,你们所求之事,便会遇到转机。」 他弓着身体,好心提醒: 「弓箭无眼,小主们千万要顶住,别乱动。」 所以,要么她们死,要么别人死,反正就是要有人死,事情才有得商量? 安染再看那苹果,瞬间觉得不香了,捧炉也不想要了。 她很惜命。 也在努力活下去,不想轻易给人当活靶。 「皇上,臣妾突然不想要捧炉。」 「哦。」 这么好说话? 安染心中一喜,眼里的色彩骤然明亮,可下一秒: 「晚了。」 于是,精緻漂亮的小脸立马垮台,秀气的眉也不自觉皱起来。 隔壁两位嫔妃瑟瑟发抖地起身,这一刻,她们突然后悔了。 刚进宫那会,她们其实听说过不少关于皇上的传言。 皇上是疆场上长大的皇子,到底隔得远,不如京城中养在先皇膝下的几位皇子得宠。 原先的太子是由先皇后所生的二皇子,可惜是个福薄的,英年早逝。 先皇大病时,其他几位皇子也在夺位中接连死去。 皇宫里,当时只剩下最小的六皇子和当今太后,他们分别是皇上的同母胞弟和亲生母亲。 最初呼声最高的继承人,并不是他,而是他的胞弟六皇子殿下。 而如今的皇上在那个时候,虽然战功斐然,但与他战功相当的,还有他传回京城的坏名声—— 天生薄情,杀戮成性,身上戾气太重,可为良将,不可为君。 否则,只会是个暴君。 从而,百官朝见,拥六皇子登基,太后摄政。 然大典那天,穿着明黄袍的三皇子骑着一匹汗血宝马,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神,领着浩浩荡荡的神兵天将,看也不看文武百官,直接先六皇子一步,坐上龙椅,对下方跪拜的百官笑: 朕即刻登基,谁有异议? 据说,那一天,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最后,无人异议,新帝登基。 第5页 那些血淋淋的过往,从别人口中听到,唏嘘多于畏惧。 包括后来,有故意接近皇上的宫妃回来抱怨,他多么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她们也只回以一笑。 总归是别人的事,又没落到自己头上。 甚至在心底里得意,那位嫔妃不如自己好看,待遇不如自己也正常。她们进宫两年虽不得宠,却从未受过罚,位份也有所提升。 偶尔想起来,还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今日来此,除了忐忑和担忧,心里还升起一股无名的期待和心动。 然此时此刻,亲自体会到他的残忍无情。所有美好幻想和自信,好似一场镜花水月,顷刻幻灭,心都凉透了,哪还有半分期待。 两位嫔妃还在哭,不过跟方才歇斯底里的大哭不同,声音低低的,伴着近乎绝望又恐惧的情绪,哭得压抑而失控。 安染也没继续跪着,揉了揉酸疼的膝盖,慢腾腾挪近石桌。她以为皇上有爱看美人哭的癖/好,眼下两位美人哭得伤心欲绝,却不见他分来一个眼神,还在那里悠闲自在地挑箭。 抬手摸了摸脸,她嘆息一声,低头看了会,拿了最大的苹果。 对面两位已经排排站好,苹果稳不住,她俩便用手虚扶着。依然是梨花带雨,泪流满面。 站在这个位置,安染才看清她们的模样。 凭良心讲,两位嫔妃长得真不赖,且各有千秋。一个美艷妖娆,身材丰腴;一个小家碧玉,清秀可人。加上此时哭得楚楚可怜,很容易勾起男人的恻隐之心。 她不禁偷斜了眼皇上,如此佳人,他真的一点都不怜惜? 皇上是否有恻隐之心她没看出来,反倒是看出他似乎很嫌弃她,余光从她身上掠过: 「你安静点。」 话落,两支羽箭同时离弦。? 第3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哦。差点忘了,她是替补选手。 安染乖巧地等在一旁,发现祁阎一弓两箭同时射,两位嫔妃再也支撑不住,惊恐地闭上眼睛,疯狂尖叫。 生死时刻,她们还记着张德全的叮嘱,不能乱动。 现在的画面就是,两个姿容上佳的美人双手护着头上苹果,全身颤抖,却依然不动如松。脸上的妆容早已哭花,这会披头散发,形容狼狈。 反观皇上,双手开弓,气势立显。整个人好似身披金光,自信的光芒闪得人眼疼。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关键是,他这样信心满满,万一又射偏了,不仅两位美人要血溅当场,连她也得跟着遭殃。 想像了下羽箭射中眉心,死不瞑目的惨状……安染没敢看,迅速抬手用苹果挡住眼睛。 几乎是她闭上眼的瞬间,就听到张德全激动的称赞声: 「好箭法!」 嗯? 红彤彤的大苹果被挪开了些,安染飞快扫了眼。 两支箭,正中两个苹果,箭连带着苹果一起稳稳扎进后方的兵器架上。 而两位嫔妃,则像被厉鬼吸干了精气神,瞬间瘫软在地,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庆幸。 安染松了口气,皇上没射偏,那她便不用当活靶。 这般想着,在祁阎看过来时,她立马弯起眼睛夸: 「皇上真厉害。」 祁阎看看安染,又看看笑得连眼睛都找不着的张德全,这两人如出一撤的表情……真是该死的讨厌。 他扔了弓箭,转身之际,两位嫔妃再次发出吶喊: 「皇上!求……」 他厉声打断,眉目冰凉: 「两位好本事,不到一刻钟,便让人厌恶透顶。张德全,看着她们,敢再嚷一声,直接赐死。」 张德全连忙应下,余光瞟向哭都不敢哭,憋得满脸通红的两人。心下嘆气,老实呆在后宫不好吗,非要凑上前惹皇上生气。 兵部李大仁行刺,还有严大将军勾结外族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些妃子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不是关心皇上如何,只在意娘家生死,一个劲在那喊冤枉。 她们可知,皇上后背的伤至今都未痊癒。 若非皇上本领非凡,只怕早就死在了荒郊野外。 安染察觉得出来,皇上心情很差,她不想触他霉头,安安静静立在一旁。 万万没料到,入口却处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田公公在安染熘走没多久就开始找她,跑到现在,满头大汗。手扶着墙,大口喘气,肥胖的脸因着巨大的呼吸幅度而微微发颤。 他远远瞧见安染的身影,便跑了过来。 不过,先遇到的是脸色不善的祁阎。 「奴才给皇上请安。」 扑通一声,他跪得异常响亮。 田公公心慌得不行,太后千叮咛万嘱咐,红颜祸水,绝对不要给安美人魅惑皇上的机会。再过段时间,悄无声息将人处理了,他便能重返慈宁宫。 这些时日,他千防万防,不想还是出了岔子。 虽然他已经不是男人,却清楚安美人这样精妙绝伦的女子,对男人有着致命的诱惑。 只要遇见,皇上十有八九会被她的美色迷惑。 安美人一旦得宠,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心里七上八下,冷汗热汗一起大量往外冒。田公公正焦急地想着应对办法,冷不丁听到皇上问: 「守卫是死的吗?什么东西都放进来。」 第6页 ……皇上您从未下令不许人进啊。 算起来,练武场好像还真没来过这么多人。以往有嫔妃想引起皇上注意,多选在崇政殿附近或上朝的路上制造巧妙的偶遇。 这里,还是第一次这般热闹。 田公公心跳如雷,颤声回: 「皇上恕罪,奴才不是故意擅闯此地。安小主突然不见踪影,奴才一路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在这附近找着小主,一着急才跑了进来。」 祁阎慢悠悠回头,却猛地眉头一跳,漆黑的眸如幽深的海重重包围眼前人。 她不是好好地站在石桌那吗?什么时候跟到他身后的? 冷风呼呼地刮,衣袂飘飘。两人衣衫下摆随风招摇,时不时彼此擦过,发出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祁阎目光沉沉,眉间隐隐烦躁,可跟他对视的姑娘只会一个劲傻笑,还偷偷摸摸往他身后躲。 田公公低着头,没注意两人之间的动静,察觉安染过来,当即抹着眼角哭诉: 「小主,您真是让奴才好找啊。」 见皇上一直看她,安染垂眸盯着自己脚尖。发现这样的视角也会看到田公公,她撇撇嘴,又抬头,小声为自己辩解: 「公公一直不让我出门,我才熘出来的。」 只能对着地面的田公公每听安染说一个字,心就跟着颤抖一下,脸色也逐渐阴沉。 呵,这么久了,一声不吭,他还真以为她是个软包子任他欺负呢。 现在算是明白了,小姑娘外表憨傻天真,实则精明得很。 前些日子装乖,定是故意让他放松警惕。 这不,才跑出来,就开始告状了。 好在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小主,奴才岂敢不让您出门,这都是太后的吩咐。皇上明察,太后说小主来自异国,不知大昭礼仪,怕她不懂规矩,出门冲撞了其他贵人,这才没怎么让小主出过门。」 头更低了些,他继续道: 「不过,太后觉得小主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好生教导一番,皇上肯定喜欢。她特意派来几个嬷嬷亲自教导小主,是以这些时日,小主都在宫里练习咱们的宫廷礼仪。太后心念皇上,只盼望有一天,皇上能体谅她老人家的用心。」 安染无语,太后这么为她着想,她怎么不知道? 她小心看向祁阎,男人负在背后的手捏成了拳头,健康的肤色因着他握力太大,指骨处处泛着青白。 如果说,皇上之前是非常不高兴。此时此刻,那便是极其生气,心情糟糕透顶。 他长得高,头顶的气压若能化成实体,绝对能压死人。 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皇上,她夹在中间,怎么看都是炮灰的命。 安染忽地抬头望天,须臾,天空变成了皇上阴郁无比的脸。 他脸上连讥讽的笑都没了,只剩薄凉冷厉,略微带茧的指腹捏着她的下巴: 「朕喜欢你?」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突然发疯似的大笑起来。 安染怕他笑岔气,也怕他真的发神经,捏碎她下巴让她断气。 抿唇静默片刻,同他商量: 「臣妾来喜欢您也行。」所以松手,给条活路吧。 作者有话说: 安染:我是求生欲最强的崽。? 第4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正值晌午,微薄的阳光穿过重重云层,洋洋洒洒地四处散落。光线太微弱,无法驱散凛冬的寒意。 一群人跪在狭小的黑屋里,只觉血液发凉。 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田公公缓缓拨弄杯盖,喝了半杯香醇热茶,才掀起眼皮扫向底下众人,尖细的嗓子透着几分凌厉: 「一群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活着也是白白浪费粮食。」 他的目光微顿,被目光锁定的两个小太监吓得面色大变,跪着上前: 「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啊!小的一直在门口守着,一步也未曾离开,求公公明鑑。」 田公公笑而不语,他知道。 他还知道,小主没走大门,她是翻墙出去的。 原以为是只娇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早已折断了翅膀,压根不会飞。没料到,她会爬墙。而且到现在,他还没找到作案工具,当真是小瞧她了! 院里的墙五尺高,单凭她一娇弱女子过不去,肯定是彩衣彩梨帮了她。 田公公小眼睛眯起,伸手轻拍小太监的脸: 「我饶了你,那谁来饶了我?小东西,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拖下去。」 出了事,就得有人担着。 彩衣彩梨小主看得紧,他不好动,自然只能找人替上。 安染昨夜没睡好,回来后睡了个午觉。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做梦了。 白茫茫的梦境里,皇上一身黑衣,像个煞神,捏着她的下巴: 「觉得自己长得美?巧了,朕最讨厌美人。」 「想朕喜欢你?做梦也不可能!」 「哭一声来听听,哭得朕满意了,饶你不死。」 始终一言不发的她这时候说:「我哭不出来。」 然后,咔嚓! 皇上轻描淡写扭断了她的脖子,一命呜呼。 好难受,空气去哪了?嗷嗷嗷,她真的要死了嘛?不要啊,她还想活的。 安染费劲地挣扎,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7页 看到的却是一片漆黑。 有那么一会,她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还在梦境里,还是她睡了太久外面天已经黑了,又或是,她真的死了? 呼吸是热的,皇上也被她的直白大胆吓跑了,她应该还活着。 棉被拉下,昏暗的天光并不刺眼,她偏头望向阴冷的窗外,喊来彩衣彩梨。 「我们一起分了这颗苹果。」 安染掏出那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皇上走时没让归还,她便顺手带回来了。 见两个丫鬟摇头拒绝,她嗟嘆一声; 「今时不同往日,有得吃就别跟我客气。给!」 彩衣彩梨看她笑眯眯的模样,不禁又想哭了。 南郡虽小,却并不穷,皇室里的生活更是富裕。 公主自小锦衣玉食,什么山珍海味,奇珍异果没吃过。如今,一颗普通的苹果就让她这般高兴,足以说明在大昭的这两月过得有多寒酸。 田公公端着晚膳进来,看见的就是主僕三人,围在一起啃苹果。 想到自己在皇上面前提心弔胆,冷汗直流,而始作俑者却悠哉游哉地在这吃果子。瞧那神气样儿,别提多堵心了。 提着食盒的手紧了紧,他故意加重脚步声,扰乱一室安宁。 今天的晚膳有三菜一汤,其中,还有道荤菜。 彩衣彩梨满脸诧异,田公公不屑哼笑,却不作解释,只道: 「小主今日私自外出,有违太后懿旨。她老人家很生气,下令小主禁足一个月。还望小主谨遵懿旨,千万别一错再错。」 他当然不可能好心主动改善伙食,这不是被安染今天擅自爬墙整怕了吗?继续剋扣下去,谁知道会发生多少始料不及的事情。 反正只要再过一个月,他便可以为所欲为,先忍忍又何妨。 一个月,加上已经过去的两月,正好就是司命话本里写的:入宫不足三月,香消玉殒。 安染眼眸微闪,南郡选择了和亲,大昭北边战事,差不多还有一个月大捷。若按照书中轨迹,那么,三个月后,战乱平息之日,便是她的死期。而且,死相十分悽惨噁心…… 等待许久没听到回音,田公公又是焦虑又是好笑,语气更加刻薄: 「小主还在妄想皇上的恩宠吗?奴才提醒小主一句,这宫里的水,深的很。您莫要不听劝阻,小心一跟头栽进深水,谁也救不了你。」 他这次比较规矩,站的稍远些,只是那黏腻的眼神仍然如游走的蛇般从安染脸上一寸寸划过。 「公公下午不是说,皇上会喜欢我吗?」安染擦擦嘴角,天真地询问,好像对于太后于皇帝之间的暗流汹涌毫无察觉。 「奴才说归说,皇上却已经拒绝小主了啊。所以,为了小主您好,奴才也给你说句贴心话。皇上不是肤浅的人,绝不会被一张脸所迷惑。小主若是想要安生过活,就乖乖听太后的话,莫要再招惹是非。」 安染想了想皇上甩袖离去的样子,无语又无情,好似听到什么禁忌之话,表情极为窘迫,态度极为抗拒,差一点就要来一句「赐死她」,确实不怎么想要她的喜欢。 看情形,捧炉无望了。 夜幕降临,巍峨皇宫被夜色笼罩,变得幽深静谧。 巡视侍卫一批接一批,经过灯火通明的崇政殿前,整齐有序的步伐自觉放慢,生怕惊扰里面的人。 祁阎坐在伏案前,换上了一身明黄龙袍。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黄袍加身,少了些白日里的杀伐果断,多了几分帝王君临天下的霸气。 在奏摺上画下一个大大的叉,他沉声: 「传朕旨意,兵部李大仁和战北将军严松即刻问斩,命苏太尉监斩。」 张德全面色如常:「是。夜里凉,皇上的伤还没好,不如早些歇下。」 祁阎揉了揉太阳穴,撂下摺子,随意瞥了眼,意味不明地说: 「死不了,朕既坐上这个位子,便会守住这个位置。」 谋反也好,行刺也罢,有多少,他杀多少。 烛火似是察觉他的怒,不安地跳动摇摆,精美的雕花装饰在窗纸投下剪影。晚风轻拂,阴影摇曳,仿佛一场纸上舞。 祁阎盯着窗纸里,自己的倒影。黑乎乎一片,只映出大概轮廓,远不及女子眼中那样清晰明朗。 那女子仗着自己眼睛大,总是正面看他,给人营造出一种满世界,只看得见他的错觉。 倒是聪明,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不过除了傻笑,也不见她耍点别的招,还不够聪明。 祁阎忽然转身,漆黑的眸居高临下盯着伏案下的人: 「张德全。」 「奴才在。」 「她为什么找朕要捧炉?」 张德全心脏提到嗓子眼,皇上居然主动提起了安美人,实属罕见。 要知道,抖机灵耍心思的宫妃那么多,得到的回应除了一顿罚便是一句「滚远点」。 这位安美人,成了例外。 他立刻打起精神,斟酌地说: 「最近太后提倡节省开支,赈灾救民。后宫小主们吃穿用度都有所节约,有些应季物件难免供应不上。清风苑位置偏僻,安美人位份又不高。估计是分到她那的时候,捧炉已经没有了。」 头顶的视线未挪动半分,气压似乎也更低沉。张德全暗嘆,这便是不满意他的回答。 第8页 于是,再次开口: 「也有可能被人故意剋扣。」 祁阎掐断张德全的话,淡淡道: 「朕问的是她为什么找我。」 不是她为什么没有捧炉,是为什么找他,重点在他。 张德全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们都是你的妃子,受了委屈,出了事情,不找你还能找谁……心里小九九突然像撞了墙,顿然停住。 他猛然醒悟,嫔妃们找皇上无一例外是投怀送抱,暗中邀宠。真要发生什么,都是去找太后主持公道。毕竟,宫里没有皇后,后宫是太后在管。 还真没人对皇上撒娇求捧炉。 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开闢出了一条新的路子。 眼中精光闪过,张德全这次放聪明许多,笑着回他: 「依老奴愚见,大概是安美人心里觉得,皇上才是她的依仗,所以特意熘出来找您呢。」 祁阎许久没说话了,盯着窗户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满室暖光,静默无言。 张德全还有圣旨要传,看了眼天色,斗胆着问: 「皇上,要给安美人送捧炉吗?」 这个点,开始越来越冷。现在送过去,安美人铁定会感激皇上圣恩。 然而,也不知哪个字惹皇上不快,他冷冷反问: 「朕为什么要送她?」 夜已深,捧炉还没来,估计永远都不会来了。 又是孤冷的一天,清晨起来还要面对田公公尖酸刻薄的脸,安染望着他: 「我说过,有彩衣彩梨服侍就行,不需要你,田公公逾越了。」 「奴才听见了,可是太后她老人家叮嘱奴才看牢清风苑。奴才也是听命办事,小主莫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田公公见她抗拒,没敢太放肆,放下手中湿帕,忽地轻笑了声: 「昨天夜里,小主房里的烛火亮到半夜,您可是在等皇上召寝?奴才早就提醒过小主,您非要妄想奴才也没办法。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不要以为得了皇宠就能高枕无忧。何况,皇上不会喜欢您的,您也得不到这些。」 既已记在太后名下,那便不可能得到皇上青睐,何必痴心妄想。 从昨天至今,这些话,田公公重复了许多次,像邪/教组织洗脑一样。若是意志力弱,很容易就被他唬住。 安染微微垂下眼帘,她的反抗,本就不是为了高枕无忧,就是非常单纯地,想要除掉这个令人反感的田公公,想要……破除宿命。 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平日里明艷精緻的眉眼微微往下耷拉着,有种可怜兮兮的脆弱美。 田公公盯着女子堪称无敌的侧脸,只觉掌心发热,颤抖的手指不断摩擦下身衣袍。 看得失神,他忍耐不住地说:「小主姿容无双,皇上不懂怜惜,自有别人心疼……」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田公公心下惶恐,青天白日,他若是曝出自己龌龊心思,纵使有十条命都不够皇上杀。连忙补救道: 「奴才说的是彩衣和彩梨两位姑姑,她们每日为您忧愁,瞧着清减了许多。」 「公公想多了,她们这是饿的。」 安染实在不想与田公公待在同一屋里,尤其昨夜发现这人在她洗澡时站院里偷听后,当真是忍无可忍。 手指攥紧,她淡淡启唇: 「至于皇上会不会喜欢我,你说的不算。我就觉得,皇上他很喜欢我。不然,你以为我们昨天吃的苹果是哪来的?」 幸好彩梨发现得早,昨夜只是以看守的名义偷听。继续任他放肆,没准明儿个就偷看了。 她搬出皇上压一压他,希望这公公能识相地收敛点。 熟料,田公公好似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完全没被威慑住。 那双泛着精光的细眼睛满是鄙夷嘲讽,似是嘲笑她在打肿脸充胖子,一个苹果就是喜欢你了,帝王的喜欢可不会那么廉价。 安染……狗太监。 就在这时,几道人影如鱼贯入。 张德全走在最前面,进来后朝安染恭敬施礼,笑着说: 「奴才见过安小主,小主想要的捧炉已经备好。皇上说了,小主想要,自己去拿即可。」? 第5章 霸气帝王*软萌宠妃 安染想起皇上那一副全世界都欠他一百万两的模样,觉得这肯定不是他的原话。 张德全倒是挺会说话,稍微润色一番,既传了口谕,也给足了她面子。 她笑了笑:「多谢公公,我这就去。」 「且慢。」 她正要走,田公公立即出声喝止,苦着一张脸,为难地看向张德全: 「张总管有所不知,太后下令禁足小主一个月,不能出门啊。她要踏出清风苑,奴才这脑袋怕是保不住。还请张总管回去跟皇上说明情况,饶奴才一命。」 他惯会演戏,眼睛一眨,便涌出满满一眼框的泪水,让人不忍苛责什么。 张德全的相貌并不出众,偏生有种近乎慈悲的和善,乍一看去,就是那种耳根子特别软,心地特别仁慈的长者。 田公公以前一直跟在太后身边,没怎么接触过张德全,只听说他脾性温和,哪怕坐上太监总管的位置,也十分宽厚仁慈。 在这宫里,活下来的人就没一个简单的,何况是太监总管。 他不管张德全是假善良还是真菩萨,他是在赌,赌张总管会不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而退让一步。 第9页 张德全的确后退了些,给安染让出一条路。 转头看向田公公,尖细的嗓子并不刺耳,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皇命难违,还是请田公公去跟太后她老人家回禀一声,安小主奉皇上口谕,去了崇政殿。」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安染感激地沖张德全颔首,他把她摘出来了,一切责任都推到皇上头上。太后要算帐,只能去找皇上。 田公公表情极为难看,呵,狗屁温和仁慈。他命都抵上了,也不见张总管忍让半分。装得再宽厚,也丝毫不妨碍他的强势。 位高权重的人就是有恃无恐,难怪他们拼了命地往上爬,难怪太后哪怕与皇上母子反目成仇,也想夺权。 他脸色铁青地前往慈宁宫,一进去便跪下哭诉: 「太后,您要为奴才做主啊!张总管要带安小主去崇政殿,奴才说了小主正在禁足,又拼命阻拦。可张总管仍是置若罔闻,小主这会,怕是已经到了崇政殿。」 张德全聪明,他也不笨。太后和皇上对峙多年,始终相持不下。 他不会傻到让太后和皇上正面对上,但,拉一个太监总管下水轻而易举。 慈宁宫坐落于皇宫靠后的角落,占地宽广,大大小小的宫殿足有几十间。 太后居住的这间屋子,从外面看,瞧不出名堂。可一旦进屋,便能感受到低调的包装下,藏了怎样的富贵繁华。 千金难求的红砂珊瑚如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青葱小树,桌椅家具无一不是用的顶尖紫檀木,木几上的白瓷茶具乃去世的齐鲁大师亲手打造,如今成了绝世孤品。 门帘用的天蚕织锦,就是那块瞧着普通的桌布,也是外邦进贡。 屋里充满檀木沉香和上好的茶香味,太后穿着一身深色云锦宫装,端庄又威严十足。 她年近四十,因着常年保养得当,瞧着不过三十出头,皮肤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依旧貌美如菊,风韵犹存。 祁阎的相貌不随她,太后更加精緻。 任由田公公跪在那,她耐心地给供台佛祖上香,祭拜。一套程序做完,她捏着佛珠,由一旁的嬷嬷扶着起身。 「奴才随主。」皇上不听话,他也不听,是一丘之貉。 太后接过嬷嬷递来的茶,低头看着被水淹没的几瓣葱翠: 「皇上翅膀硬了,哀家管不住他。既然他想要,给他便是。」 田公公心下诧异,太后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那之前为何要一直把人关在清风苑? 他已经彻底得罪安小主,如果这个时候,小主得宠,那他还能活吗? 「太后,这些时日,奴才听命办事。小主恐怕恨上了奴才,您要救救我啊。」 田公公面上惶恐,心中却感到十分愤怒。张总管,太后,这些有权有势的人都一个样,压根不在意他们这些奴才的死活,没有一个好东西! 「小奴才,慌什么。」 太后轻轻闻着茶香,姿态端庄,笑容得体: 「北边战事比预料中顺利,她得意不了几天,安心回吧。」 这话,跟没说一样。田公公心生不满,暗中冷笑。金丝雀飞出去了,太后这是用不着他了,连敷衍都省去了。 可他只是一个奴才,甚至比不上太后院里那只大黄狗,主子让你滚,他还得笑着奉承。 「姑姑,田公公好像生气了,没事吧?」 他一离开,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娴雅华贵的女子。 「生气?瑶儿真是单纯,他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生气。来,坐姑姑旁边。」 此女子名唤左瑶,是太后外甥女,也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嫔妃,左贵妃。 见太后邀请,她乖巧地坐上软塌。 太后打量左贵妃神色,拉着她的手嘆息: 「皇上召见别的女子,瑶儿伤心了?」 「没有,雨露均沾这个道理,瑶儿懂的。」左贵妃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柔声回答着,头却偏到一旁。 皇上从不临幸后宫嫔妃,哪来的雨露均沾。她只是希望,皇上今天既然开了这个先河,日后能做到这一点。 「好孩子,皇上任性惯了,哀家也拿他没办法。你且再等几日,姑姑定会给你做主。」 太后目光微沉,时局动荡,局势紧张,她本不想生出任何变故。见到安染的第一眼,她便知道,那样的美貌必须及时遏制。 于是,把安染关在了清风苑。 等战事一结束,她不需要顾忌南郡和谈带来的好名声,便可随意将人处置了。 不料,那安美人竟跑了出去。而且,还真让她招惹上了皇上。如今情况有变,她只能静观其变。 总之,先稳住眼前人,稳住左家。 崇政殿坐北朝南,位于皇宫最前方,接受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洗礼,又能整日沐浴在日光之下,比清风苑那种幽冷偏僻之处暖和多了。 如果一整日都待在这里,捧炉有没有也无所谓。 安染本是这样想的,然而,当看见伏案上花纹繁复精美,外观小巧可爱的精緻捧炉时,瞬间改了主意。 这也太好看了,想要。 张德全说皇上正在前堂上朝,一时半会回不来。她等了会,伸长脖子望向门外,见没人来,不禁上前几步,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 捧炉外面裹了层柔软的印花棉垫,材质似乎比上好的白铜还要更加有质感,炉内应该放了花料,闻着有股淡淡的花香味。 第10页 「想要?」 「嗯嗯。」 听到这样问,安染下意识回答,却忽然反应过来,这是皇上的声音。 他的嗓音其实挺特别,介于少年与成年男子之间,如流水击石般清脆干净,又带着点重拳击鼓的深沉霸道。 成熟,又没完全熟透,令人印象很深。 她沉浸在捧炉的温暖中,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但她反应很快,回首沖祁阎弯起眼睛,明媚一笑: 「捧炉很好看,臣妾很喜欢,谢皇上赏赐。」 男人大步流星,从她身边经过,随手就顺走了她怀中的捧炉。 怀里很空,心里很凉。 安染看向他:「皇上?」 手还没焐热呢,这就收回去了? 祁阎把玩着精緻的捧炉,他一早就去上朝,东西送来时,他并不在。随便看了会,不禁心下微嗤,就这个小东西? 他慢悠悠抬起漆黑双眸,就见伏案前的女子眼睛里闪烁着紧张,俏生生的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案桌,待安染的眼神终于捨得从捧炉上面挪开,他开口: 「识字吗?」 这人太不爽快了,给还是不给,好歹讲清楚。都到她手里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她有点不太想说话,却又不敢得罪皇上,沉默着点了点头。 皇室公主怎么可以是文盲,她说不上是学富五车,却也算饱读诗书,认字不成问题。 祁阎把捧炉搁在桌上,指着上面堆积成山的奏摺: 「这些奏摺,你念给朕听。念完了,它就是你的。」 「好。」 安染应得爽快,空手白拿人家东西她还有点不好心思。干点事情再拿,就心安理得了,这是她劳动所得。 祁阎淡淡的目光从女子脸上划过,方才还不开心,很委屈,现在好像又开心了。 「那臣妾从最上面开始读了?」 「嗯。」 「启禀皇上,兵部李大仁行刺和战北将军严松已于昨夜斩首示众。除去六十岁以上老人和六岁以下童子,其余家僕皆流放边关。府里财务已悉数上缴,由内务总管和林大人共同清点……」 连续读了六本摺子,安染停顿了会,小声问: 「怎么了?」 皇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安染看不懂他那眼神,却忍不住想,皇上终于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了吗? 女子一无所知,祁阎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抹细小的弧度,扬眉道: 「继续。」 张德全体贴地搬来一把椅子,安染坐下,望着比她发髻还要高的一堆奏摺,默默读了一本又一本。最后,右边小山慢慢移到了左边。 皇上时不时看她一眼,那眼神,不像是被她的美貌所折服,也不像沉迷她清脆可人的声音。 一开始她真觉得问题在皇上,可读着读着,她慢慢反应过来,是她的问题。 应该有好几个字……她都读!错!了!? 第6章 霸气帝王*软萌宠妃 南郡和大昭的历史文化有着相同的起源,用的是同一套文字。只是经历数百年的改朝换代,各自有些变化,许多字也有了细微差别。 长得很相似的两个字,读音并不相同。 和亲之前,她还特地学了一段时间两国形近字。但时间有限,学的不够全面。 现在她是按照南郡形近字的读法,落到皇上耳朵里,可不就是读错了。 安染停顿时间太久,本来闭着眼睛的祁阎悠地掀开了眼皮,褐色瞳孔淡淡疏离。 「好……好像读错了些。」她是真的有些尴尬,默默将翻开的奏摺往上抬高,挡住了脸。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阴了多日终于放晴。这个点,金乌悬空,光线明媚。 女子白皙漂亮的手指和棕黄色奏摺形成强烈的色差对比,衬得愈发惹眼。皮肤细腻而薄,小手意外的很有肉感,看上去就很软。 祁阎随手挑出安染读完的一本奏摺,垂下眼。 两国文化有差异,他倒是不在意这些细节,语气寻常: 「朕能听懂。」 差的不多,并不影响整体,他听得懂。 行吧,安染盯着捧炉看了几眼,认命地继续读。 皇上在一旁安静听着,有些摺子听完就没了下文,偶尔一些,他会拿过去写写画画。 任务繁重,安染没精力也没兴趣看他做什么。读完最后一本,终于高高兴兴地拿着捧炉回去。 张德全笑的特别灿烂,送她出门时说: 「小主慢走,皇上让您明日再来。」 他笑,安染也笑,呵呵,皇上终于找到躲懒的方法。瞧他双目乌青,唇色浅淡,明显就是睡眠不足,熬夜后遗症。 那么多奏摺,自己一个个看,沉思,做出判决,是一件十分劳力伤神的事情。 可有人帮着读就不一样了,起码能缓解眼部疲劳,身心放松。 她抱着捧炉心想,依今日之事,皇上应该不是那种得了好处不给报酬的人。继续给他读摺子,一个月内踢走田公公有望了。 一连五日,安染都准时踩点崇政殿。 她和祁阎的相处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美人在侧,他清心寡欲得像个佛门弟子。每次都是各自坐在一旁,她读着一本又一本的摺子,他时而背靠座椅,时而抵着脑袋,姿态万千,交流为零。 第11页 唯一的改变就是,垫着明黄桌垫的木几上,自第二日起,便摆放了长相喜人的红苹果。 张德全在皇上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告诉她: 「这些都是皇上给您准备的,小主若是吃不完了,可以带回去。」 安染拒绝了,虽然她很想要,但是她更想除掉那个夜夜偷听墙角的变态田公公。 她不傻,从练武场那天,田公公的话和皇上态度的转变,她就看得出来,皇上与太后不对付。 而田公公,显然是太后那边的人。 既然如此,除掉他可能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么这些天的酬劳,她应该攒着。小惠只能换小利,就像这个苹果。 积少成多,才能办成大事。 「她不要?」 连着几天,她都没拿苹果。 祁阎一开始没在意,后来让张德全去挑出宫里品质最高的苹果,可安染还是没拿。 外表晶莹剔透,成色红润有光泽,一看就质量极佳的果子被他随手抛起,又回落到他掌心,如此反覆。 此时此刻,张德全的心,就像这颗被皇上捏在手中的苹果。一口气提上来,又落下去,又提上来……快要窒息。 他弯着腰,低头的姿势遮住了脸上苍白无力的表情,声音寻常: 「回皇上,安小主确实没要。」 他都主动让她带回去,还是不行。可这会皇上心情貌似不好,他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回答十分保守,一句话不敢多说。 祁阎随手一抛,苹果扔向半空,他没再去接。 那天,她分明非常稀罕。 那些很普通的,只能用来当箭靶的劣质果子,她都悄悄藏起来带走,还以为他不知道,嘴角得意地翘上天。 今日这些好的,她反倒不要了? 祁阎看了眼窗外,太阳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下眸,沉声说: 「巳时了。」她还没来。 从去崇政殿的第二天开始,安染便没让张公公接送,让彩衣彩梨陪同。毕竟,那可是大内总管。 前往崇政殿的路上没什么人,尤其遇不到一个宫妃。 可今天有点倒霉,她出门没多久,就被几个宫女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那个穿着打扮一看就不好惹,深色系宫装让她显得格外庄重严肃。 安染第一眼就觉得她是来找茬的。 「奴婢给安小主请安。」桂嬷嬷施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动作比起一开始来教她规矩的几个嬷嬷更加一丝不苟。 表情管理得也很到位,水平可以和张德全媲美。 安染稍稍颔首,宽大的狐裘遮住了精美的捧炉: 「皇上在等我,嬷嬷若是有事,不妨晚点再来。」 说得这样直接,哪怕是事实,落在其他人耳朵里,也像极了宠妃在炫耀。 毕竟,从来没人敢,也没人能将皇上做挡箭牌。 桂嬷嬷嘴角的笑容微僵,她虽只是一介奴婢,却是太后跟前长盛不衰的红人。连左贵妃见着她,也得给上三份薄面。 但她沉得住气,躬身致歉,却并未让开半分: 「太后突发头疼,听闻南郡有种治疗头疾祖传秘法,奴婢这才特意请安小主去一趟。遇事从急,皇上孝顺,想必会理解。」 头疼请太医啊,劳什子见鬼的祖传秘法,她可从来没听说过。 找她准没好事,安染很想转身就跑,幸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止住脚,开口提出建议: 「传闻不可信,我不知道这些。太后不舒服,嬷嬷与其来找我,不如去找太医,我去了又没用。」 「已经找过了,仍不见好。」 「肯定是找的不够多,不够好,嬷嬷应当多请几位有经验的老太医。一个治不好,就请十个,一百个。人数越多,希望越大呀。」 一边说着,安染一边观察天色。 唉,亏她攒了五天酬劳,正想今日去找皇上兑现,特意起了个大早。不想遇上这档子事,眼下尚未到下朝时分,皇上肯定没发现她被人堵了。 桂嬷嬷朝旁边三位宫女使了个眼色,终于捨得让一步: 「都是太后的意思,我们这些奴婢做不了主。安小主的话,还是请您亲自去和太后说清楚。」 对面三个宫女,身形如虎,气势强大。再看自己这边,瘦得竹竿似的一阵风就能吹到。别说三对三,对面一个就能逮住她们仨。 左右跑不掉,安染放弃挣扎。 彩衣彩梨在她后面,跟着跟着就没了人影,太后只让她一个人进。 在书中剧情里,她其实已经来过一次崇政殿。不过,没什么印象。 略微扫了一圈殿内,她便没了兴致。 这里的风格太过压抑沉重,屋里摆设瞧着高档奢华,却全是暗色调,看久了让人不舒服。 站着等了会,一只手撩开珠帘,紧跟着响起里面人的声音: 「上次太匆忙,都没瞧仔细,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闻言,安染只得抬头。 太后的妆容浓厚,粉底非常白,眼周有圈不正常的黑。加上大红色嘴唇紧抿,神色威严,看着好像僵硬的蜡像。即便好看,也喜欢不起来。 她手上捏着一串佛珠,坐在蒲垫上,目光居高临下,一遍遍从安染身上划过。 「安小主果真生了一副举世无双的好容貌。」 第12页 安染笑着福礼:「谢太后夸赞。」 若是聪明点的女子,这种时候,就该自谦自贬,再花式回夸一番。 可眼前人并没有。 太后拨佛珠的手顿住,不禁多看了会这张刺眼的脸,脑中浮现四个字……恃宠而骄。 揉了揉太阳穴,她语气淡了许多: 「福宝今天心情不好,吵得哀家头疼。一宿没睡,乏极了。安美人天资过人,想必福宝也会给几分薄面。今日,就由你去照顾它。」 安染脸上露出歉意,略带羞怯地说: 「回太后,臣妾自小受人照顾。长这么大,从未照顾过旁人。怕是不能承担此事。」 除了领她来的那位桂嬷嬷,慈宁宫里的太监婢女不下十位。门口守着的,屋里站着的,还有给太后捏肩捶背的,哪个不比她会照顾人。 头疼是幌子,福宝也是幌子,太后十有八九要整她。 不能随便应下。 「若是她们有用,哀家也不会找你。行了,你进去试试,不行哀家再想办法。」 语气凌厉而强势,可眼前看上去娇软可欺的菟丝花似乎并没被吓到,仍是从容淡定,不紧不慢地回: 「皇上有令,臣妾必须每日巳时之前赶到崇政殿。看这时辰,再不去就该晚了。」 「你拿皇上威胁哀家?」 没有,她只是想拖延时间。 「太后误会了,臣妾身为皇上的妃子,当以夫君为重。当然,太后也一样重要。所以桂嬷嬷说您头疼时,臣妾也是二话不说就赶来了。不想,您要臣妾去照顾别人。天底下,再没有人能越过皇上在臣妾心中的分量。臣妾也认为,无论是谁,本就该以天子为重。」 这个朝代,天地君亲师。她这般回答,挑不出毛病。 上天对美人总是格外厚待,除了一副无人能及的好相貌,她还是有一副好嗓子。说话时,语速均匀,嗓音温和又带点少女的清脆动听。 仿佛天生就是用来魅惑皇上的。 太后轻哼,语调傲慢:「你这张嘴,倒是会说。不过今日既来了慈宁宫,就得听哀家的。桂嬷嬷,把人……」 砰的一声!重重的动静震得整个慈宁宫都在颤抖。 太后被巨大的踹门声震住,声音戛然而止。 后面的话,在来人晦暗深沉的注视下,犹如石子投入深海,消沉无音。? 第7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来的比预想中快,呵,看来,他比她预想的更在乎这个女子。 对于她来说,也算好事。 太后扯出一抹亲切的笑容,像极了慈母: 「皇上来了,进来坐。哀家前些时候刚得了一蛊好茶,桂嬷嬷,拿出来给皇上尝尝。」 祁阎踏进门槛,懒得理会太后装出来的样子,一把扯过安染,拉到自己身边。 将人上上下下仔细看了几遍后,阴沉的脸色总算拨开云雾,放晴了些。 她应该是害怕的,往日粉嫩的面庞此刻苍白得很,身体也微微颤抖。 一双大而清亮的眼睛自他出现,就一直看着他。她并没有哭,可眼里却泛着水光,瞧着有点……可怜。 祁阎抿紧唇,即便脸色稍缓,乍一看去也仿佛阴郁深沉,随时要发飙。 他抓着她的力道有些紧,安染的心也不自觉紧张起来。皇上莫不是在气她没用?又或是奏摺没人读他偷不了懒? 桂嬷嬷很快泡好了茶,太后似乎很开心,从软塌上下来,亲自端着茶杯走到皇上跟前: 「许久没看见皇上,今日一见,总觉得皇上又成熟了许多。」 「所以你着急了?」 祁阎冷笑,眼角眉梢全是嘲讽: 「朕以为李大仁、严松连你的棋子都算不上,现在看来,是朕高估你了。」 安染身体确实在抖,倒不是因为紧张害怕,真的就是皇上此刻浑身冒冷气,站得离他这么近,被他冻得不得不抖。 她想过皇上和太后关系差,却没想到会差到这般地步。 母子两个,箭弩拔张,笑里藏刀,眼神对视间好似有刀子在飞,空气满是看不见的血腥味。 太后好歹还会做做表面功夫,皇上呢,面子里子一丁点都不给,每一个字都像一拳头狠狠往太后脸上砸。 于是,假面笑容崩裂。 太后平静地说:「哀家确实不如皇上,否则,今时今日,当是另一番局面。」 君权皇位,只争朝夕。差一点,满盘皆输。 她若是厉害,三年前就不会输了。 压下心头往事,太后斜眼,看向安染时重新露出些许淡笑: 「哀家觉得安美人很合哀家眼缘,所以让桂嬷嬷接她来陪陪我。不想皇上这么快就登门,看来,也是喜欢得紧。如此,倒也甚好。」 好什么好?您那眼神,可不像有好事发生。 还有,太后从哪判断皇上不仅喜欢,还很喜欢? 确定不是因为懒,想要抓她回去当苦力吗? 「太后想利用她威胁朕?」 皇上语气森寒,安染竖起耳朵听他后面的话,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抽风来一句「直接赐死,朕才不会受人威胁」。 练武场那天他对两位美人说的那句「直接赐死」给她印象太深了,时不时就会代入自己。 听着听着,皇上的确又抽风了,忽然一阵大笑,十分霸气地对太后说: 第13页 「没有人可以威胁朕,他们都会死在朕手里!」 祁阎走了,拉着安染一起。 一路上,身边的女子非常沉默。关键是,好几次,他看她时,她都没沖他笑,敷衍的假笑都没有。 行至半路,他语气僵硬地问: 「太后欺负你了?」 听见问话,安染才抬起头: 「她让我照顾福宝。」 顿了下,她还是如实道: 「不过臣妾自小没照顾过人,怕做的不好,便回绝了太后。」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身上披了一件红色大氅。脖子周围,是一圈纯白细软的毛裘,衬得肌肤娇嫩细腻,吹弹可破。 祁阎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傻乎乎的女子,忍了会还是没忍住笑: 「福宝是只狗。」大黄狗,不是人。 安染:…… 「就因为这个不开心?」 张德全跟在两人身后,以往,他只觉得,皇上不解风情,不通男女之事。直白点说,就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 那么多嫔妃,哭着诉苦,笑着撒娇,各式各样的美人,每天变着花样往他跟前凑,无一例外被轰得再也不敢靠近。 即便是西宫有着大昭第一美人之称的苏贤妃和皇上表妹左贵妃,也从未得到半点垂怜。 哪怕朝中官员常常以子嗣问题,谏言皇上要宠幸后宫,早日诞下皇储,他仍是不为所动。 很多时候,张德全望着这个放浪不羁的君王,总有种他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的错觉。 无人陪伴,孤独终老。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他与安美人齐肩并走,二人落到地上的影子相互交叠,心中感慨万千。 皇上啊,并非不懂,只是不喜。 这一旦上心,不仅主动去慈宁宫捞人,连人心情不好都察觉到了。 安染只觉得不愧是皇上,洞察力就是敏锐。 一早上吹了两回冷风,脸上干燥,她舔了舔唇问: 「皇上是想杀了臣妾吗?」死期将至,她真的很难开心起来。 刚刚那句话,还有那话里的语气,是这个意思吧? 憋了一路,安染最终还是决定问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她要利用最近五天攒的筹码换个不太痛苦的死法。 而且仔细想想,都是死,比起被一个变/态老太监蹂/躏至死,喝点药什么的死法既能结束这一世,又不用那般噁心痛苦,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祁阎脚步顿住,冬风凉,他这个人比冬风更凉。 幽深晦暗的眼睛像一面湖,是那种结了冰的湖。 安染会从他的眼睛判断他的情绪,察觉他要发怒,她一般不会招惹他。 可这一次,她没怂。 在皇上朝她看来时,非常坚强地稳住了。 然而,只对视了不到一秒,皇上的眼珠子一转,目光便移开往上,应该是落到了她的头顶。 那眼神,怪认真的,好像是在研究她脑袋里装了什么。 否则,怎么会问出这种话。 想了半天,祁阎觉得,她这张脸估计是上天用来弥补对她智商的亏欠。 既如此,他又何必为难她。 好心拍了拍安染的后脑勺,语气难得温和: 「不杀你。」他会杀掉威胁他的人,而不是那个威胁。 安染受宠若惊:「那真是太好了。」 谢皇上不杀之恩! 祁阎双手负在背后,望着天边升起的云霞,眼底也溢出淡淡的愉悦。 她又笑了。? 第8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从慈宁宫出来后,皇上好似失去了听奏摺的兴趣,随口就要打发她回去。 临走前,他眯着眼问她:「为什么选择站朕这边?」 晨光汇聚在他眼里,形成一个闪亮的光圈,让他看上去不那么阴沉晦暗,有种少见的少年明朗。 安染微微愣了下,她并不是真的傻,只是深宫院墙,很多事,不愿多想。 瞧见他这副表情,也不怎么紧张了。 皇上这样问,应当是听到了她在慈宁宫说的那些话。 那个时候,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 真要正儿八经说理由,她一时说不上来。 斟酌片刻,她有点顶不住皇上的目光,别开脸,小声说: 「也没什么原因,我想选择你。」 总不能说,她知道田公公是太后的人,而她能预言再过不久,自己会被田公公侵害。 田公公觊觎她,太后为难她,所以註定要与太后为敌。 皇上,是她唯一选择了。 好在,他并未刨根问底。 只吩咐她:「先回去,下午再来。」 「好。」 待安染和彩梨彩衣走远,祁阎转身,喊出都快成透明人的张德全: 「去找宋廷,你们一起去慈宁宫,杀了桂嬷嬷。就在那里直接杀,朕要让太后亲眼看着她死。」 祁阎语气寻常,面色也毫无波澜。 「是。」 张德全躬身应下,没想到,皇上这次会动用宋廷。 宋廷是大内侍卫统领,也是皇上一手带出来的兵,忠君不二。 皇上不轻易调用,此刻这般,怕是气急了吧。 张德全不禁唏嘘,太后被权力蒙了心和眼,三年了,还是执迷不悟,看不清形势。自以为有了那位镇北将军的支持,迟早能扳倒皇上。 第14页 殊不知,十岁就开始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君王岂会容易对付? 祁阎神色如常地回了崇政殿,他与太后间的棋局,是一场死局。 生死博弈,他从未输过。 即便对手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一样。 …… 安染刚踏进清风苑门槛,旁边一道身影像鬼魅般突然出现: 「小主回来了。」 声音尖细,语气高兴到近乎兴奋,田公公弯着腰,所以看向她的眼睛是朝上的,居高临下看去,就看到一大片眼白。 安染蹙眉,这个田公公最近不太正常。没有往话本里写的猥琐方向发展,却日渐变态。 不再偷听墙角,可彩衣说,夜里起夜,总能看到田公公屋里大门开着,房间灯亮着,窗户敞着。他站在窗后,眼睛直直盯着她这边紧闭的大门。 他没再强势地进屋伺候,可就像现在这样,每次她从外面回来,或是从院里出去,偶尔到门口透透气,晒晒太阳,总是会第一时间碰到他。 他看她的眼神,少了些最初的大胆油腻,少了几分露骨的觊觎,变得极为古怪,很是瘆人。具体她说不上来,就是每每对上,都感到全身发麻,十分不舒坦。 安染厌恶到已经不想和他周旋,她没作声,绕过田公公进了屋。 唉,若不是皇上今日心情不好,她方才就开口了。 大门关上,田公公眼底的阴鹜逐渐显露。 太后靠不住,小主日渐得宠,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生死,只是小主一句话的事。 虽然知道生死有命,也明白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脑袋不紧实。可一旦有了实质的预判,他的脖子上就好像悬着一把刀。 时时刻刻都在切割他的神经,令他夜不能寐,终日惶惶。 他时常有股沖/动,反正要死,如果能在死之前得偿夙愿,染指这世间最美的女子,即便死了,也算赚了。 但他没敢动手。 即便卑贱如蝼蚁,他也还想活。 两种情绪交织,田公公心里开始扭曲。 时而讨好安染想要苟活,时而又觉得没什么希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结束所有的一切。 犹犹豫豫,一直拖到了今天。 他有种预感,今日若是再不行动,估计再也没有机会了。 虽然话本里,田公公入室作恶是在一个月后。但安染并不全然依照话本,为了自身安全,每每回来,都会让彩梨彩衣守在身边,寸步不离。 两人也从偏殿搬进她的屋里,日夜蹲守。 午睡时分,两个丫鬟轮流值班。彩衣和安染都已睡下,彩梨向来细心,哪怕外面动静非常细微,她依然发觉了。 她脱了鞋,轻手轻脚走到发出声响的窗户旁,缓缓推开一条缝隙。 视野太窄,她只看到一双靴子。 靴子主人似乎正在被拖走,地上有两条拖拽的痕迹。 彩梨起先以为,又是哪个小太监惹了田公公,被处置了。 以往这事不少见,他们跟田公公一丘之貉,听田公公的话却不怎么听小主吩咐。所以,小主一般也不会管。 可没等她观察一会,缝隙下面又多了一双鞋。 有人发现了她。 彩梨心下慌张,因为她认出了,来人并非清风苑里的人,他穿的是大内侍卫统一的靴子。 和小主一起去崇政殿时,她们遇到过几次巡视的侍卫,那些人都穿这种鞋。 清风苑怎么会有侍卫? 头一次见到不一样的人,彩梨难免担忧,却没退缩,装出威严的语气问: 「来者何人?岂敢来嫔妃宫殿撒野。」 「在下贺谦,大内侍卫副统领,奉皇上之命守护安小主。方才发现有人图谋不轨,在下不得已现身。姑姑莫怕,在下已将人捉拿。因此惊扰了姑姑,实在抱歉。」 彩梨懵了,贺谦?大内侍卫?副统领? 皇上派人来保护小主了? 一向冷静的彩梨这会表示,她冷静不了,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勉强维持镇静,没让自己出丑。 只是开口的嗓音出卖了她:「不……不用,有劳贺大人守卫在此,奴婢感激不尽。」 即便没亲眼看到,但她肯定,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鸡摸狗的,只有田公公。 她也是后来才发现,田公公会功夫。 倘若他强行做点什么,只靠她和彩衣,很难拦得住。现在有人帮忙收拾田公公,她感激都来不及,哪好意思让对方抱歉。 窗外的人很快接话,大约是猜到主子没醒,声音压得很低: 「田公公已拖下去,姑姑安心歇着。。」 「好,多谢。」 千算万算,田公公没算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放手一搏,连美人一片衣角都没摸着,就被突如其来的贺谦拖进天牢。 心如死灰。 终究,是他慢了一步。 外面的腥风血雨安染丝毫不知,等她一睁眼,唯一的念头就是睡过头了,有点晕乎乎的。 如今天黑得快,别看天边残留着一角天光,没一会就将被黑夜吞噬。 匆忙穿戴完毕,她便往崇政殿赶。 田公公被抓的消息,是快要抵达时,彩梨勉强追上她后告诉她的。 毫无预兆听到这个消息,安染忽地停下,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田公公就这样被处置了?皇上什么时候派人保护她的? 第15页 她小跑了一路,浑身发热,白皙干净的脸蛋似染了胭脂,嫣红如花。 腊月黄天,四周苍茫萧索,唯独她身着一袭桃色裙衫,成了天地间唯一一抹惹人喜爱的亮色。 祁阎本是随意出门透透气,哪想前脚刚踏出门槛,就看到了台阶下的一幕。 女子似乎在愣神,眼底藏着无法的欢喜,整个人如释重负,像只雀跃的蝴蝶。 他站在高台,就那么看着。 微风轻拂,在男子刚毅冷峻的轮廓晕开一抹淡笑。 似是有所察觉,安染悠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深沉注视她的双眼。 四目相对,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在她心上撞了一下。 她应该沖他露出感激的笑,然而,她的行为全然脱离了控制,非但没笑,还匆忙错开了视线。 我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你。 安染……??? 不是她干的! 「过来。」 愣神太久,皇上开始催她。声音沉沉静静,辨不出喜怒。 等她再看过去,皇上已经进了殿内。 彩梨和彩衣照旧守在殿外,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捂嘴偷笑。 安染稳了稳心神,刚进屋,就被木几上可爱的苹果吸引了注意力。 最近因为往崇政殿跑得勤,清风苑里待遇有所提高。但是在冬季,如这般质量上乘,成色极好,果味极佳的新鲜苹果依然很难吃到,甚是惦记。 走得比乌龟慢,口水都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祁阎收回目光,手指敲着桌面,唤来张德全,目光瞥了下果盘: 「削两个来。」 张德全笑眯眯地端走了果盘,安染抿着唇想,削两个,他一个她一个,是这样的吧? 殿内地龙烧得暖,她解下毛茸茸的披风,挂好,然后坐了下来。 这一落座,就察觉不对劲。 以往,所有的奏摺全堆在伏案一角,高高的像座小山。 今日,它们横成一排,分开放,每摞高度低了许多。 中间没了遮挡,她就这样与皇上面对面。 其实近距离一看,发现皇上长得还挺俊俏。侧着脸的时候并不显凌厉,面相也不那么凶,瞧着挺好相与。 发觉他要朝她这边看过来,安染睫毛轻眨,快速低下头,随手就抽了一本摺子。 却听到皇上淡淡说: 「不着急。」 「怎么了?」 祁阎目光不动,问她: 「上午,你是想说那个奴才的事?」 啪嗒,手一松,奏摺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9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安染真的非常震惊,上午那个时候,她只在分开时,有一瞬间说出口的冲动,随即又有点犹豫。 最终,还是决定下午读奏摺再说。 求人办事,肯定不能挑人心情糟糕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每次读奏摺,皇上的心情都比较平稳,应该比平时好说话。 没想到,只是一剎那的念头,皇上就注意到了,还会派贺谦守着清风苑。 压下心中悸动,她轻轻点了点头: 「嗯。」 皇上敲着伏案的手指不知何时收了回去,见她点头,黑漆漆的眼睛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深渊,平静下暗藏危险。但很奇怪,她竟然不害怕。 依然望着他,听他问: 「说说看,那奴才都做了些什么。」 安染坐下来后,便将捧炉搁在腿上。 感受着里面的暖意,她张了张嘴,坦诚地交代: 「一开始,田公公总剋扣我的膳食。他每天自己吃好吃的,却以赈灾的名义,给我清粥小菜。」 「后来,天气越来越冷。我担心手会生冻疮,想让他去内务府领个捧炉回来。他说已经派完,没有了。」 说到这个,她大概是真生气,声音明显加重,手也不自觉扣紧膝盖的捧炉。仿佛在控诉,您看,这明明还有。从崇政殿回去后,彩梨和彩衣也分别收到了上好的银纹捧炉。 祁阎安静听着,目光落到她那双手。 入目便是晃眼的白皙娇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挨不了冻。 手指纤细,看上去也很软,握着捧炉时,指腹会沿着捧炉的形状形成弯弯的弧度。指甲粉嫩嫩的,很干净,没有涂一些奇怪的东西。 瞳孔逐渐幽深,他问: 「还有呢?」 「他老盯着我看,那眼神,很奇怪。我害怕,所以才翻墙跑出来。」 安染说的认真,没注意她说害怕时,祁阎眼底骤然涌出的戾气,似是火焰在翻腾,冒出滚滚浓烟。 毫无察觉地继续道:「我觉得他真的太过分,所以想请皇上下令,换掉他。」 但他那会心情不好,她怕触霉头,没敢说。 换? 祁阎不动声色垂下眼帘,死人可换不了活人。 他何其敏锐,从安染开口第一句话,便猜到了那奴才的意图。 加上贺谦禀告的那些事,总结就是——小人的卑劣。 从小到大,他见到过太多这世间的恶劣黑暗,骯脏龌龊。包括他自己,被扔进军营时,十岁不到。一个不受宠,不被期望回到京城的皇子,在那样的地方,身边时刻都是战场。 他十一岁时,对于杀人这件事,就已经毫无感觉。 第16页 对于人世间的恶,早已麻木。 别人受苦受难,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他懒得管。 但眼前这个人,他好像,没法不管。 薄唇轻启,他正要冷笑着说「朕会处死那个奴才」,然话到嘴边,看着女子清澈如水般的目光,他随口改了个说法: 「嗯,那就换掉。」 简短的话,轻描淡写地揭过了所有的残忍血腥。 安染有些开心,改变了预定的结局,她将重新开始。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而不是被人安排的路,未来命运如何,她都无怨无悔。 去他的司命,见鬼的天君,她什么都听,就是不听他们的话! 落日下沉,侍女自觉进屋点亮烛火。 张德全也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放在桌面。 下午睡太久,喉咙很干,安染有点馋,可皇上在对面,妃嫔哪能先于皇上,她非常矜持地等祁阎先动手。 「想吃就吃。」 她偷偷笑:「好。」 皇命难违。 她吃东西一小口一小口,瞧着食量不大,速度却很快。 祁阎瞥了眼空掉三分之一的青花瓷盘底。 「皇上要不要一起吃?」解了馋,安染终于想起对面还坐着个人。而且,这人一直盯着盘子看,分明就是那种虽然我很想,但是为了保持高冷逼格,我绝对不吃。 这样的人,表面装得很无所谓,其实心里可在乎了。 如果她真的全部吃完,一瓣不留,他肯定生气。 想了想,还是决定邀请他。 甜美的果汁融化了冬日的干燥,在女子的唇畔涂上了浅浅水光。 祁阎视线掠过,问她: 「好吃吗?」 安染:「很好吃,您尝尝。」 他语气淡淡:「不用。」 好吧,猜错了。也或许是他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吃东西。 等她吃完开始干活,皇上靠着垫子缓缓闭上了眼。 哦,自从有了她读奏摺,皇上的座椅便改成了软塌,可坐可躺。 最近的奏摺有一半是关于灾区,另外占比最多的,就是边关战况。 那位镇北将军似乎很厉害,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大昭节节胜利,估计能在年底前凯旋。十本奏摺里,得有五本是称赞他。 皇上的兵权大多在南方,现在北边将领如此卓越,不知他会怎样处理? 安染趁机抬头,准备看眼祁阎什么表情。 这一看,直接愣住。 皇上表情十分安详,因为他睡着了。 定制的这把新座椅非常人性化,会随着主人体位的改变而改变。 此刻,从座椅变成了长榻。皇上睡在上面,脸朝她这边。 眼睛一闭上,那种极强的侵略感骤减,他整个人莫名变得友善许多。 初次相遇那天,他锋芒毕露,冷锐锋利。好似身披盔甲,让人不敢靠近。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觉得这人还行,起码对她是真的还行。 安染不禁多看了会。 其实之前,她对他的相貌没有太清晰的印象,就觉得长相不错,气场十足。 现下近距离仔细观察,才发现,他是薄嘴唇,下颌线有微微稜角,却又不过分僵硬。下巴那,还有一颗很小很淡的痣。 眉形非常对称,工整,粗细也恰到好处。鼻樑比南郡的人更加高挺,这让他的整个脸部也更有立体感。 至于眼睛……瞳仁漆黑,周围淡淡的褐色,眼型偏长,正好和他的脸型相匹配……安染心脏重重一跳,猛地反应过来,他睁开眼了! 祁阎只是闭眼假寐,又不是真的睡着。 她想看他,本来也算不上事,给她看又何妨。但她靠得太近,呼吸间的气息悉数拂向他。 脖颈还能忍忍,耳朵这,忍不了。 只是他还没讲话,对面女子就对着他说: 「突然发现,皇上长得还挺勾人。」安染语气寻常,眼神无辜,身姿笔直,坦坦荡荡。满脸都是你的锅,是你脸上长了钩子,她不是故意偷看他……不,她就没有偷看! 进步了,还懂得先发制人。 祁阎接了话:「哦,勾到你了吗?」 他似是随口一问,并不是很在意。问完,手按着扶手处,长榻重新转变成座椅。 位置变化,两人之间的距离也随之拉近……近到连祁阎也怔住。彼此面对面,中间的空隙不超过两指宽,差点就碰到了嘴。 呼吸纠缠,无端暧昧。 女子近在咫尺,一伸手,便能将她整个人禁锢,令她无处可逃。 但他还是任她跑了。 祁阎坐了会,低头看向伏案,她读奏摺有自己的方式,读完的跟没读完的通常会分开放。看上面摆放的位置,便知今日奏摺是没读完了。 他随手推散那摞未读的奏摺,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拨两下,挑出其中一个,慢慢翻看。 冬日的夜,天空乌黑,找不到星月的影子。 张德全十分体贴地送了安染一盏手提灯笼。 冷风呼呼拂面,等到脸上的热度消退了些,安染才慢慢回想她与皇上最后一段对话。 她非常上道地给皇上捧场,夸他: 气度不凡,风华绝代,是万千少女心中的英雄。自然极有吸引力,不止是她,换上任何女子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第17页 然后,皇上非常之平静地睨了她一眼,非常平静地说: 不需要旁人,能勾到你就够了。 ……之前是真的真的没看出来,皇上是这样的皇上。 她不淡定了,当即跑了出来。 彩梨提着灯笼,彩衣在一旁高兴地比划: 「小主,奴婢觉得皇上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太好了,小主以后再也不会受那些奴才欺负。」 安染呼了口气,看向彩衣: 「皇上没说过喜欢我,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宫里人多,小心祸从口出。」 最是难测帝王心,或许是贪图新鲜,或许是她选择站在他这边,也或许就是单纯的感受到了她的美,皇上对她是有几分纵容。但这,未必是喜欢。 她也从不奢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知道她是出于担心,彩衣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是,奴婢说完这一次再也不说啦,小主放心。」 从这一日起,读奏摺的时间从晨间改到了傍晚。 安染无所谓,外面的谣言却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往都说,安小主就是那九天狐媚子转世,天生不要脸。 仗着生得一副好皮囊,日日往崇政殿献媚,却也只争得一些端茶倒水的粗活。 众人都在暗地嘲笑,皇上这是变着法的羞辱安小主呢。也就她自己,蠢而不自知,把花式羞辱当成帝王宠爱。 可惜献媚那么久,连龙床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然而,当时间从白天改到黑夜,风向就变了,偌大的后宫突然像集体噤声。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众人没法不想入非非。 与此同时,各宫嫔妃也开始蠢蠢欲动。 后宫某殿内:「还真让她爬上了龙床,就凭她也配。苏姐姐,真不是我酸,那个……女子,我碰见过,姿色其实很一般,不及姐姐万分之一。她能魅惑皇上,那是因为姐姐太低调了。若是你也……她肯定没机会。」 另一殿内:「回贵妃娘娘,崇政殿五百米内不让靠近,奴婢没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只发现,皇上确实每日都会召见安美人……噗……」 总而言之,安染每晚读奏摺,在别人口中变成了与皇上夜夜笙歌,颠鸾倒凤。 等到传回她耳朵里,结果是这样的: 安美人日夜侍寝月余,已有孕在身。不可描述的过程更加惹火,大多数都在吹捧皇上体力,行动速度,持久时间非一般人可比。不过一月,便将安美人滋润得比人间富贵牡丹更加娇艷明媚。 描述有声有色,关于她的那部分,简直不堪入耳。 她不知皇上有没有听到这些,但她听到了超细的内容,然后……前几日勾得她忍不住多看几眼的脸,突然就无法直视了。? 第10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她读奏摺的时候,全程侧过身,几乎没拿正眼瞧过他。 「这就吓到了?」 刚读完一本,冷不丁听到皇上开口询问。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深沉,好似要将人拉进深渊。 安染微顿,听这话里的意思,皇上也听到了外面的流言蜚语。 避无可避,她只得看向他,抿唇想了下: 「我没被吓到。」 她没那么胆小,吓是不可能吓到的。就是那些话不经意间在脑海间形成了不可控制的画面,再见到真人,怪不好意思。 但害羞和害怕是两码事。 皇上这个人挺奇怪的,相遇那次,他一副喜欢看人害怕,喜欢看人哭的变态嗜好。所以,她刚有些犹豫,要不要迎合他的不良嗜好,装害怕痛哭一场。 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她真哭不出来,就不为难自己了。 说完她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按照那天印象,她说不害怕,皇上应该会生气。 可现在,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他非但不生气,似乎还有点浅浅的愉悦? 祁阎身体前倾了些,接过她手里那本奏摺,画下一个大大的叉,随口道: 「朕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胆子挺大。」 她仿佛一直都在状况外,像一种置身事外的云淡风轻。他杀别人,或是要杀她,自始至终,她都未曾害怕。即便,她确实很想活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荒唐地认为,在这个女子眼里,人命甚至不及石桌上一个劣质果子。 挺特别的,一个拼命想要活着的人,竟然不怕死。 皇上为什么对她特殊一些,安染想过无数种理由,万万没想到,自己是因为胆子大入了皇上的眼。 她的美貌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两人谁都没提外面的流言蜚语,安静的殿内,渐渐只剩下女子轻轻裊裊的声音。夜深人静,那些心底的躁动,慢慢被她的声音平息。 安染也逐渐将这些乱七八糟的非议抛诸脑后,她现在的日子过得挺不错,只需每日去崇政殿读完奏摺,剩下的时间便可躺平。 清风苑里如今各项供应都上升到了该有的高度和质量,她窝在屋里,日子逍遥自在。 有宫妃邀请她出去赏花,餵鱼,下棋,无一被拒绝。 左贵妃连着几日派人命她去请安,她也找藉口推了。 准备好了大戏的众位嫔妃们:…… 只能演独角戏了。 第18页 安染不接招,大多数人也只敢继续送来各种拜帖,没人真不长眼的往她跟前作妖。 除了一个,左贵妃。 这天,小雨淅沥,安染撑着伞,正小心翼翼提着裙摆避开地上水坑,不想偶遇到了后宫位份最高的女子。 「真巧。」女子的声音从雨中传来,变得有些模糊。 安染稍稍抬高雨伞,便看到六个宫人撑着一柄巨大的伞,足以遮住七八个人的伞下只有她一人,雨水淋不到她身上,左贵妃依旧保持着完好的妆容。 「给贵妃请安。」 隔得太远,又有雨幕遮挡,安染看不清对面神色,不卑不吭地施礼。 左贵妃:「免了吧,安美人如今正得圣宠,谁都不放在眼里,本宫可当不起。」 「娘娘说笑了。」 「本宫从不说笑。」 这就没法聊了。 安染保持着微笑,一手撑伞,一手抱着捧炉。风雨交加的天气,一只捧炉不足以御寒,冷风一吹,她冻得打了个喷嚏。 「看来安美人是个实诚人,前两日说身体抱恙,本宫还当你是为了搪塞我故意撒谎。今日一看,倒像是真的病了。」 左贵妃笑了,应该是真的开心,语气明显轻快许多: 「既是病了,本宫怎么忍心让你孤身走在雨中。皇上也是,不知道派个人照顾你。今日既然有缘遇上,本宫好心送你一程。」 听到这里,贵妃心思,昭然若揭。她制造偶遇,就是奔着皇上去的。倒是聪明,不敢直接偶遇皇上,便从她这里下手。 不过,最让安染惊嘆的不是贵妃的脑子,而是她的口才。 这也太能说了,什么话都让她说完。剩下她,无话可说。 堂堂贵妃,屈尊降贵送你,她若是拒绝,便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而且,她先前确实拿身体抱恙当藉口,拒绝了左贵妃。这会,总不能自己打脸。 安染没法,到了崇政殿,对上皇上意外的眼神,她无奈地耸耸肩,无声说—— 都是吃了嘴笨的亏。 左贵妃如愿见到了皇上,一进殿内,哪还心思管她这个身娇体弱的病人,就只顾着盯着皇上看了。 「臣妾见过皇上。」 似是满腹委屈,左贵妃盈盈施礼间,眼眶通红,满眼泪水要掉不掉的,别提多伤心。 安染一进门就脱了被雨水打湿的大氅,本来不该湿成这般。只不过一路上,左贵妃在前面领路,疾步而行,追得她很累。 左贵妃有六个宫人淋着雨给她撑伞,倒没什么。 但她就惨了,大氅被吹来的雨打湿不说,头发也湿了一大块。 眼下,左贵妃仪态曼妙,妆容精緻。 反观她,头发湿哒哒的一撮一撮黏在脸颊,唇被冻得青紫,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不复往日美貌。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她趁着挂衣服,悄悄整理刘海,正要抹掉脸上水渍,一只温热的大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怎么淋成这样?」祁阎捏着她的脸,男人的手宽大,几乎罩着她整张脸。他面色沉沉,也不讲究,直接用手给她擦。 安染觉得没什么,很是认真地说: 「我可能缺少一把能装下三个人的伞。」六个人的伞倒不用,那种不是真正的伞,她一个人撑不起。 说完,她便乖巧地站着,任由皇上不太温柔的擦着脸。 两人日渐熟悉,相处也逐渐随意起来,不太忌讳。 这样自然而然的一幕,落到左贵妃眼里,却是别样的亲昵。 她几乎是瞬间捏紧手,指甲深陷掌心也毫无知觉,像个旁观者看着他们。 不过是淋了几滴毛毛雨,冬日的雨不大,淋了也不会怎样,皇上用得着这般紧张吗?还亲自给安美人擦脸,他是天子,何须做这些小事? 他的动作不熟练,擦得很僵硬,侧脸绷着。全程没说什么,也没表现出多么心疼。可左贵妃就是觉得,皇上他……心疼了,生气了。 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仅仅是宠爱那么简单。 他是真的在意安美人。? 第11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面前的两人,似乎只有彼此,容不下旁人。 可她难得见一次皇上,不愿这么快出局。 左贵妃咬着唇,似是极其难以启齿,尚未开口,脸颊已红透。 最后摆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说:「是臣妾的错,臣妾甚是想念皇上,又担心安妹妹,便想同她一道过来。不过妹妹大概不想臣妾来此,一路上走得着急,这才淋了雨。」 安染微微睁大眼,怕淋到雨,她明明走得很慢。反倒是左贵妃,就像前面有金子等着她捡,一路飞奔。那几个举伞的宫人,淋成落汤鸡还要追着她跑,十分辛苦。 最后是守卫不给左贵妃放行,她不得已在入口处等她,以照顾她的名义混了进来。 心底不服气,安染扯了扯祁阎另一只袖口,为自己正名: 「真的是雨伞太小了,有风的时候,不够遮。」 祁阎见水擦得差不多,牵着人往里走: 「嗯,给你换个大的。」 经过左贵妃身边,他漫不经心地说: 「张德全,带下去。」 崇政殿,未经传召,不得入内。 他登基搬入这里时就定下的规矩,杀了那么多人才立起来的规矩,居然还有人敢不长眼,擅自闯入,当真是不知死活。 第19页 左贵妃大惊,脸色苍白如纸: 「皇上!」 她连求情的机会都没有,很快便被张德全拖了下去。 狼狈退场时,她看到了帝王的眼神,讥讽,冷漠,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也讽刺她虚伪可笑。 不知怎的,左贵妃突然羞愤欲死。 她想起来小时候,家里要他俩定亲。 那会,她和皇上都是十三岁,她只比他小几个月。 十三岁的祁阎,在战场上已初露锋芒。但那点光,不足以照到京城。 她一无所知,只在他出征六年里唯一一次回京时,嫌恶地说: 虽然你是皇子,但是,我不喜欢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别妄想我会嫁给你。我左瑶,哪怕只能做太子的侧妃,也不会委身于你。 她喜欢才华横溢,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才看不上这种只会舞刀弄枪,一身臭汗的莽夫。 然时过境迁,当他从一介粗鄙莽夫摇身一变成为骇世帝王,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京城文弱书生所没有的霸气精悍,她才仿佛明白何为真正的爱。 而她对太子,只是欣赏。 那点欣赏和对他死后的怀念,在帝王归京的那刻,也如过往云烟般消散。她一头扎进深宫之中,却早已忘了,当初那个午后,十三岁少年眼底的讥诮、不屑和冰冷。 以及那一句:滚远点,本殿看不上你。 张德全暗自摇头,左贵妃被太后捧得太高,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她大概还不知道,她的贵妃之位已经没了。这一去,后宫之中,再无她的位置。 想到左家和太后做的那些事,他觉得左贵妃应该感到庆幸。 起码,她还能活下来。 屋内过分安静,祁阎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见女子低着头,怔怔盯着彼此相握的手。 安染确实在走神,如果说方才皇上帮她擦脸,她可以勉强当做人文关怀。现在牵手……她真的找不到藉口来欺骗自己了。 皇上,可能对她有想法。 等她回过神,左贵妃已经不见,屋里只有他俩。 皇上目光沉静,看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 忽然,阴影落下,颀长的男人倾身,抱住了她。 「怎么这么冷。」祁阎一边说着,一边唤来了张德全。 安染傻眼了,愣愣的不知所措。 他就这么抱了她,这般突然又这般自然。身形的差距,让她几乎整个人被他圈住。 她的脸堪堪贴着祁阎的肩膀,男子的体温很高,她只觉得脸上温度越来越高,耳根也开始发烫。 此刻,她有些庆幸,自己不如大昭女子身形高挑,这样的身高差,在这种时候,可以掩藏自己的表情。 张德全进来时,安染下意识揪紧祁阎,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把脸转了个方向。 随即,头顶响起一声轻笑。 他给她披上一件新的大氅,棕黄色,带着淡淡的松香味,很大很大,穿在她身上,有种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的既视感。 暖和也是真暖和,看在这点的份上,皇上再次牵起她手时,她轻轻将手指微微弯了弯。 然后,被攥得更紧。 三人大伞在安染回去时就送来了,她那件大氅淋湿了,现在穿的是皇上的外衣。里面缝了毛绒夹层,非常暖和。 但是很不幸,她仍然生病了。 她这一病,清风苑里出现前所未有的热闹。那些蠢蠢欲动的宫妃,终于找到藉口,纷纷要来探望。 彩梨彩衣看着院里挤满的各路美人,只觉得眼花缭乱。探病穿得这般花枝招展,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到清风苑如此狭小简陋,来了客人,都没地方招待,只能让她们挤在院子里。不少宫妃暗地偷笑,一副传言不可信,原来也不过如此的表情。 有些过分的,甚至在院里尖笑着交谈起来,说话声音丝毫不收敛。 彩梨站在台阶上,扫了众人一眼,不疾不徐地说: 「有劳各位贵人挂念,小主还在昏迷,大夫也交代小主需要静养。各位贵人的心意奴婢一定传达,天寒地冻,还请大家早点回去歇息。」除了苏贤妃和左贵妃,其他人位份都不怎么高,只要言语得当,完全可以婉拒。 大多数人都在张望着门口,不愿意走。 左贵妃悄然被废的事情尚未走漏消息,她们现在并不畏惧。只觉得安美人生病,乃老天开眼,给了她们一个光明正大蹲守皇上的理由。 谁也不想错失机会。 彩梨怕她们吵着安染,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几个嫔妃随同的丫鬟给怼了: 「彩梨姑姑好本事,一介丫鬟,也敢拦我家昭仪娘娘。」 「风水轮流转,今日你家主子得宠,明日也许就是我家娘娘承蒙圣恩。姑姑最好留点余地,日后,大家也好再相见。」 「依我看,皇上未必真的喜欢安美人。瞧瞧这破败清冷的地儿,啊,安美人的位份好像也没升过。皇上若真宠爱你家主子,又怎会忍心让她受这些委屈,吃这样的苦。姑姑,不要被假象迷了眼。恃宠而骄,也要掂量掂量,这份宠够不够你们挥霍。」 院里争吵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安染只听到彩衣中气十足的一声吼: 「胡说!皇上明明就很喜欢我们小主!」 ??? 说好的再也不说呢。 第20页 之后是一阵不一般的平静,再之后,皇上来了。 安染一阵激灵,看着面色阴沉的帝王,立马坐起来。 睡觉时,彩梨将那件超大披风盖在了被子外面。 祁阎坐在床沿,把披风裹在安染身上,用手背贴了贴她额头。 「叫太医了吗?」 安染裹紧披风,小手放在膝盖上,轻轻点头: 「我没发烧,就是有点头晕。」 她躺了一天,感觉头特别重,昏沉沉的。脸颊因着睡太久呈现浅浅分红,可脸上其他地方却非常苍白。眼皮耷拉,唇色极淡,看上去就像焉了的花,无精打采。 思维也跟着迟钝许多,她能感到皇上不开心,可她想不起来皇上为什么不开心。 脑中只剩彩衣那句皇上很喜欢她。 唉,就说这话会引起麻烦。 好了吧,惹皇上生气了。 将下巴抵在膝盖,她慢慢地道: 「皇上不要当真,彩衣她乱说的……」对面是一不高兴就要杀人的帝王,这样说彩衣,他会杀了彩衣的。 安染抿了抿唇,垂着眼,小声改口: 「彩衣她听错了……」 算了,还是再改改。 「估计是我没说清楚。」 祁阎:「你说的?你怎么说的?」 他果然很在意这事,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大概知道很难敷衍过去,安染认真地想了会,既是口口相传,总不能差的太多,不能跟彩衣的话完全不着边。 于是,她道:「嗯,我说的是,我很喜欢皇上。」 几乎没什么差别,只换了个顺序,这也算给她圆回来了。她傻乎乎地笑了笑,似乎在高兴机智如她。 祁阎知道她意识混沌,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他没有因此收敛,反而伸手摸了摸安染的脸,像安抚病弱的幼崽般,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循循善诱地靠近: 「你喜欢我什么?杀人不眨眼,冷血残暴?」 他突然就靠了过来,彼此面对面。这个姿势有个好处,安染不用再费劲地仰头,目光平视就能清楚地看到他。 听祁阎问完,安染非常严肃地摇了摇头: 「你说的不对。」 清醒的时候,她绝不敢对祁阎说「你不对」这种话。但当下,她眼神茫然,神情迷濛,完全不带怕的。 慢慢掰手指数着,小脸十分认真:「不是因为这些,我觉得,皇上你长得就挺招人喜欢的,是我喜欢的长相。」 「皇上还帮我赶走了田公公。」 「还给我苹果吃,清风苑里的生活,也因为你,变得好起来。」 「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孤单又无聊。每天都去崇政殿,我其实很开心,我喜欢和皇上在一起。」 五根手指数完了四根,还剩最后一根,安染怔怔望着,非常珍惜地说: 「皇上,是第一个让我感到温暖的人。清风苑太冷了,我不喜欢这里。」环境冷,人心也冷,她不喜欢。 她说了很多个喜欢,那应该是真的喜欢。 祁阎在心里下了定论,就去扳正她的脸。两人目光对上,他用带着点哄骗小孩的语气说: 「这么喜欢我,就只是嘴上说说吗?」 嘴……只能说话吗? 不是啊。 安染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迷迷糊糊这般想着,就凑上前,吧唧一下,亲在他唇角。 还可以亲一亲的。? 第12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肌肤相触,两人皆是狠狠一怔。 安染不敢置信,发生了什么? 恍惚半天的她顿时感到寒气灌入天灵盖,冻得她浑身一阵激灵,清醒得不能更清醒了。 只是很快,便觉气血上涌,全身乏力,陷入黑暗。 祁阎脸色一变,迅速伸手揽住晕倒的女子。 确定她没什么大碍,他拨开她脸颊的碎发,也不管她是装晕还是真晕,霸道地说: 「这一次,是你主动的。从今以后,你不许再躲我。」皇上都不称朕了,估计是要跟她来真的。 安染闭着眼,虽不至于昏迷,但晕是真的晕。 听着祁阎的话,眼皮轻轻颤了颤。 这皇上,怕不是成精了,总能一眼将人看透。 她并非故意排斥他,只是突然除掉了田公公这个命运安排的最大敌人。相当于,她在这个世界里,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 而且,完成得……比料想中顺利太多。她感到庆幸高兴的同时,也产生了淡淡的对未来的迷茫。 这个世界,是司命写的一则话本。 有时候,真实得像是一个独立而真实的世界。可偶尔,她又觉得,这就是一场拥有真实体验感的幻境罢了。 如今,那个用来惩罚她的人没有了。 对她而言,这个话本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惩罚了意义。它会不会被消除,若是被消除,那这里的一切是不是也会化作泡影。 她就是,有一点点害怕,若是她当真了。到头来,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安染胡思乱想了许多,到最后,脑海只剩一个念头: 皇上的力气真大,胸膛真结实,暖和又舒适。 今夜的崇政殿,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无数人影忙里忙外,却并不喧闹。 第21页 张德全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之前也一直不懂,皇上既对安美人宠爱有加,为何不给人换个好点的宫殿。他现在依然不懂,但不妨碍他对安美人更加高看一眼。 谁叫皇上直接把人抱回自己的寝殿了呢。 按照这个行事作风,安美人怕是要有不一样的造化。 崇政殿前殿是皇上批阅奏摺的地方,中间是茶水间,后院里有两座宫殿。一间是皇上睡觉的寝殿,一间是书房。 皇上把安美人安置在了寝殿。 里面的人正在休息,他们不敢进去打扰,只简单布置了下院里布景和偏殿彩衣彩梨住处。 今夜没人读奏摺,祁阎只能自己看。 后面的事情处理完,张德全照例恭候在一旁伺候。 一本又一本奏摺被丢在伏案,发出啪地声响,显然主人心情烦躁着呢。 张德全眼观鼻,鼻观心。 心中感嘆,皇上快要20岁了,弱冠之龄,换作旁的世家公子,小孩都会走路,皇上却至今孤身一人。 眼下难得寻到一个合心意的女子,人都领进屋了,他却出来了。 真要是关心国家大事也就算了,可皇上心思明显不在摺子上。 正开着小差,上位的帝王突然看了过来。 张德全如芒在背,有点紧张。 祁阎淡淡喊了声:「张德全。」 他立刻接话:「奴才在。」 「她今年多大?」 「回皇上,安小主16,翻过年就该17了。」 祁阎看着手中的摺子,没什么兴趣地丢到一旁,意味不明地说: 「还挺显小。」 说完这话,他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后院走了。 张德全松了口气,听皇上最后的语气,应该是对他的回答挺满意。 所以,皇上在那独自纠结一晚上,是在纠结安美人的年龄?男人不都是喜欢年轻活泼的妙龄少女吗?怎么听皇上那话的意思,安美人比他判断的大一些,他好像还挺开心? 平稳睡了一整夜,安染精神好了大半,那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减轻许多。 她缩在被窝里,听着屋里熟悉的动静,知道是彩衣彩梨,便没什么顾忌地说: 「彩衣彩梨,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我亲了皇上。」 「果然是梦。我这么正人君子,怎么会可能轻薄皇上?。」 「这被子有味道……好像皇上的味道……奥,我好像还梦到皇上抱我了。他长得真结实,就是有点硬,脸贴久了,硌得慌。」 「唔……我到底在说什么,你们怎么不说话?还有,我真觉得这被子味道不对……」 何止是味道不对,花色,样式,材质都不是她那里可比的。 安染眨着惺忪睡眼,目光逐渐清明后,心却不断往下坠。 瞧眼前这明黄亮眼的床幔,普天之下,试问还有谁敢用? 这不是清风苑。 她是在皇上寝殿,睡着皇上的床,盖着皇上的被子,当然味道不对。 刚才说的那些,不是梦,是……真的。 一道颀长的阴影投映在明黄床幔,随着脚步声不断逼近,最后坐在了床沿。 安染面朝着里侧,可她知道,坐在床边的人是皇上。 难怪彩衣彩梨没回应,敢情皇上也在。也就是说,他听到了她刚才说得那些话。 被子里的人突然就不说话了,一动不动。 祁阎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些了吗?」 「不太好,还头晕,我有点不清醒。」 话落,安染便听到一声轻笑。 想起他昨夜说的话,安染有点不服气,忽地就翻了个身,挺直躺平,直接面对着他。 她才不是缩头乌龟。 睡了一夜,她发丝凌乱,双颊桃红,刚醒的眸子还带着点不自知的小迷糊。寝殿地龙烧得暖,彩梨怕热着她,昨夜睡觉时,只给留了件单薄的寝衣。 因着翻身,寝衣散开了些,露出雪白的锁骨,以及大红色里衣。 偏偏她这会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应付祁阎,压根没注意自己衣衫不整。 只觉得皇上看她的眼神有点不一样,像是一夜间打破了某种束缚,从深沉晦暗,隐忍不发变得莫名炙热,有股危险的侵略性。 祁阎把被子往上提了些,遮住女孩不经意露出的两/团,顿了片刻,才开口说: 「这是我的寝殿,从今往后,你就住这里。」 「皇上也睡这里吗?」 安染脱口而出,连害羞都顾不上了。 她这话是下意识反应,说出来之前完全不觉得有问题。 但说完之后,总感觉不太妙。 不止皇上,连正在忙活的彩衣彩梨都满脸震惊地看向她。 其实若是平时,这样反问一句真没什么。 关键是,她现在的嗓音细细软软的,说什么都像在撒娇。在睡不睡的事情上撒娇,不管承不承认,都像极了邀宠。 加上,她昨夜还主动轻薄过皇上。现在怎么听都像是得寸进尺,馋皇上身子。 紧张过后,彩梨彩衣不免开始担心。 物极必反,过犹不及。 皇上现下对小主确有些许宠爱,但前提是小主一直进退得当,从未做任何逾越之事。 这会如此大胆,不知会不会惹怒他。毕竟,皇上昨夜可不是在这睡。 第22页 看到彩衣彩梨的反应,安染当机立断,一定要解释清楚,还自己清白。 她张了张嘴,可祁阎却先她一步开口: 「太医说你尚未痊癒,再等两日。」 安染瞪大了眼,等什么等,她才不要等。 有误会就得当场澄清,过了这个点,说什么都像狡辩。 见祁阎要走,她连忙拽住他的衣服: 「不……」不是这样,她不是这个意思。 祁阎刚下朝便来了,身上穿的龙袍。衣服束得整整齐齐,连袖口都束得很紧,一丝风都漏不进去的那种。 龙袍下摆太低,安染够不着。于是一心急,就抓住了她唯一一个能抓着的东西——腰带。 手碰到祁阎腰间腰扣的剎那,彩梨彩衣几乎同时捂住脸,就差喊出一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主您矜持点」。 安染:!!! 她急红了脸,又觉得今天的皇上格外奇怪,好像在故意欺负她。 然才说了一个字,被她拽住的祁阎顺势而下。 她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然后,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吻了她。 与她昨晚莽莽撞撞,磕到他嘴角不同。 他是真吻。 动作温柔,却又强势。 因着屏风外面还有人,他倒没太放肆,浅尝即止。 「不要着急,先养身体。」祁阎放开她,往日漆黑的瞳仁有些红,还有点隐隐的笑意。 他最近好像经常笑,而且,是愉悦的,发自内心的笑。 她记得有次张德全到门口接她,十分感慨地说了句: 老奴自皇上出生起就在他身边照顾,从皇宫到边疆再回到皇宫。 一去经年,他苦了十九载。唯今时今日,方知生活里也有甜。 呵呵哒,任谁突然找到捉弄人的乐趣,都会高兴。 苦逼的只有那个被捉弄的人,比如她! 安染直接将被子捂住脸,拒绝交流。算了,她放弃挣扎,谁让她嘴笨,说不过! 等他走了,彩衣彩梨来了。 两人一致用一种「小主你也太主动了,把皇上都吓走了」的眼神看她,欲言又止。最后双双嘆气,满面愁容。 仔细回想刚才那一幕,从彩衣彩梨那个角度看,可不就是皇上要走,她却不肯让他走。不仅拽人家裤腰带,还强吻他。再加上皇上故意说的那些话,衬得她像个妥妥的女流/氓。 安染:……这下真洗不清了。? 第13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虽然皇上日渐变坏,但他的寝宫是真舒服。 而且,皇上最近似乎很忙,奏摺都没时间听。 崇政殿周围数百米是皇上圈出的禁地,四周有侍卫把守。未经传召,不得入内。后宫美人可能敢去清风苑碰运气,却万不敢往这里作妖。 安染的日子不仅悠闲,还十分安逸。身体养得好,睡觉特别香。 然皇宫另一处,慈宁宫里的太后却已大半个月没能好好睡上一觉。皇上大逆不道,竟让侍卫统领带兵直闯慈宁宫,当着她的面杀了桂嬷嬷,害她心神不宁,夜不能寐,每晚做噩梦至今。 太后从十五岁那年进宫,便开始了争斗不休的一生。从兵不血刃的宫斗,到杀四子夺嫡,再到杀亲儿子夺权失败。手上沾的人命,数不胜数。 可那些,终究是经他人之手办事。 死人于她而言,不过一句话,几个简单的字眼。 她从未亲眼见过如此凶残作呕的画面,宋廷长剑一封,桂嬷嬷的脖子便被切开一道深可见底的口子,滚烫的血喷在她脸上。 最后,桂嬷嬷倒在地上,往外凸出来的眼睛血红血红,好似随时要爆炸一样,极其渗人。 而且,桂嬷嬷并不是终点,之后,田公公被五马分尸。某天夜里,她起夜时,一脚踢到了装着那奴才尸体残肢的木匣子,差点去了半条命。 前几天,左瑶又突然被削去妃位赶出了宫。 所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皇上的反击。 那孽子冷血无情,说不准哪天刀口就对准了她。 太后披头散发,偏头望着窗外。 天还没亮,她又醒了。或者说,就一直没睡过。 其实早些年,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如今年纪越大,胆子倒是越来越小了。 「太后,需要点安神香吗?」听到屋里动静,侍女提着小夜灯进来。 「没用的。」 她这是心病,安神香治不了。连续点了那么多日,丝毫不见效。闻多了,反而伤身体。 侍女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压低声音说: 「北边来信了,您现在看吗?」 「给哀家,下去吧。」 太后语气寻常,待侍女离开,房门关上,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多日梦魇,快将她折磨疯了,立马焦急地检查了一遍信笺。 这是她和镇北将军往来的特殊密信,有独特的辨认方法。 确定信没被人动过手脚,太后撕掉封口,就着侍女留下的小夜灯一字不落地看了两遍。 光线黯淡的房间里,看完信的太后一扫近来阴霾,捂着嘴,笑得痴狂又诡异。 …… 近日,北边大捷的消息传回京城,万民沸腾,京城热闹非凡。又逢年关,祁阎应文区百官呼吁,选了个黄道吉日,祭祖祈福。保佑大昭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第23页 下了朝,张德全跟在祁阎身边,笑得十分喜庆: 「皇上承天地之运势,恩泽达济天下。不仅令北边战事大捷,南边也冰雪消融,实乃百姓之福,乃我大昭之福。」 回应他的是一声嘲讽嗤笑:「呵,张总管是不是耳背啊,怎么朕听到的恰恰相反。」 民间流言里,福源镇北将军,灾祸皆因暴君。 千言万语,可没一句说他好。 张德全暗嘆,太后这次未免也太着急了些。 镇北将军还未归京,她就迫不及待散播不利于皇上的谣言。逼急了皇上,那才叫真正的灾难。 瞧皇上最近,脾气暴躁,看谁都来气,苦了他们这些奴才。 好听的话哄不住这位帝王,张德全便道: 「一群别有用心之人恶意造谣,吴大人已经处理了,皇上不必放在心上。奴才说句实在话,咱大昭蒸蒸日上,真的全靠皇上治国有道,御下有方。」 先皇在位时,大昭并不如现在这般繁荣昌盛。 内斗之汹涌远胜于外敌制造的麻烦,哪怕先皇早早立下太子,也无法阻止愈演愈烈的皇位之争。 六位皇子,除了被送去边疆的三皇子,其余五位无论主动还是被迫,都在不遗余力地搞死手足兄弟。 国脉每况愈下,边防节节败退,却无人顾及。 唯有三皇子守在最前线,从最初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到后来,屡战屡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 不仅夺回了被敌人抢走的城池国土,还将边防线往外推出一大步,给大昭打下了一个易守难攻的极佳地理位置。 犹记得,彼时,边疆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京城却因争权有了结果,正在大肆庆祝,酒肉池林。 百姓敢怒不敢言。 后来,三皇子骑马归京,强势登基,本来死气沉沉的京城,剎那间沸腾起来,全民欢呼喝彩。 三皇子称帝,是国之所向,也是民之所向。 看如今形势,太后显然是想利用打了胜仗的镇北将军,重走皇上当年走过的路。 只不过,今非昔比,太后终究低估了这位年轻的帝王。 张德全悄悄抬了抬眼,却见前方的人已经停下,正专注地望向一处,懒得听他废话。 ……好吧,皇上貌似并不在意这些,是他想多了。 他循着祁阎的视线,就见内院一群小丫头正在踢毽子。 几个新来的宫女都是他亲自选的,和彩衣彩梨一起围成一个圈。安美人在圆圈中央,双手提起裙摆,欢快地跟着一群丫鬟嬉笑玩乐。 平时安安静静就足够美了,这一动起来,就跟个精緻的小精灵般,俏皮动人。 难怪就连冷情的帝王也忍不住为之驻足。 毽子挨个传递,安染也跟着转了一圈。一个小丫鬟将毽子踢高了,她没能接到,却与大门外的祁阎撞了个正着。 他在看她,也许,是一直在看她。所以只要她回头,总是能将他逮个正着。 安染有点热,她看懂了他的眼神。 皇上在等她过去。 不踢毽子了,彩梨很快拿来了披风,盖在她身上。 安染迎着对面的目光,还是走了过去。 祁阎见她朝自己走来,眼睛从女子红扑扑的脸蛋划过。 大病初癒,她整个人朝气蓬勃,鲜活明媚,很是可爱。于是划过的目光重新返回,他又看了眼。 「你喜欢踢毽子?」 安染一过来,祁阎便转身,她自然的跟在他身边。最近虽然不用读奏摺了,但是皇上每日都会特地来看看她。 经常是一大早下朝来,导致她每天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床边多了个人。 开始她还有点被吓到,有点害羞。渐渐地……就习惯他的出现,可以淡定地打招呼,也在不知不觉中相处得随意了许多,没那么拘谨,于是非常实在地回道: 「算不上喜欢,就是躺了太多天,想活动下筋骨。」 太无聊了,偏偏她又不敢到处乱逛。 她就算没去读奏摺,也能从附近多了将近一倍的守卫猜得出来,最近不太平。 所以一直老老实实窝在这一亩三分地,时间久了,着实无趣。踢毽子这种往日觉得幼稚无比的游戏,现在玩得不亦乐乎。 想要活动筋骨还不简单,祁阎牵起她的手,脚下拐了个弯,去了练武场。 自从上次有嫔妃闯入,祁阎特地交代,闲人勿进。这里只能他和他身边这个人可以随意进出。 空旷的练武场,他牵着安染,浏览一件件兵器,最后在弓箭架子前停下。 「学过射箭?」祁阎低头看她。 他注意到了,前面那么多兵器,她始终兴致缺缺。唯有这个,多看了会。 安染已经习惯他敏锐的观察力,摇了摇头: 「没学过。」 她努力忽视掉从男人掌心传来的热度,仰起脸蛋看他。 女孩眉眼弯弯,笑着夸: 「就是上次看到皇上射箭,觉得非常帅气。」 最是无意的撩拨,才最致命。 话落,握着她手的力度骤然加大。 祁阎侧过身体,瞧着女子无辜的模样,本来绷紧的神色突然就放松下来。 啧,养了许久的小猫,开始慢慢伸出爪子,故意挠他。? 第14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第24页 他像是没察觉出她的故意调侃,挑眉轻哂: 「是吗?我教你。」 …… 没能从祁阎脸色看到想要的反应,安染不动声色斜了眼候在一旁的张德全。 张德全总趁着皇上不在的时候,有意无意说了很多话。 什么皇上从小到大,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对此,安染保持怀疑,别说牵手,祁阎亲她的时候都不像个新手。 还说皇上从未对女子动过心,自然也就缺少和女子相处的经验。话里话外,让她多包容些。这话,有待求证,所以她方才试探了下。 现在看来,可信度也不高。 安染沖张德全眨眨眼,无声说: 你自己看看,皇上稳如老狗,哪有半点第一次心动的样子。 张德全脸上挂着雷打不动的笑,表情比她更无辜: 老奴可没说谎,是皇上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后背贴上炙热的怀抱,安染没心思再去管张德全,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身后之人夺走。 「拿着。」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因着距离太近,传进耳朵里好似被放大无数倍。男子的气息和声音一起,一瞬间淹没了她全部的神经末梢,她甚至能感受他胸腔轻微的震动。 好痒,安染忍不住躲了躲。 耳垂却不经意擦过祁阎柔软的唇畔,她懵了,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着急地忙去拿那柄长弓。 她是真没学过射箭,完全不知道,半米长的弓,会这样重。 拿到手的剎那,差点掉下去砸到脚。 好在祁阎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然后,安染更懵了。 祁阎只用单手,就轻松抱起了她不说,还转了个圈,完美避开落地的长弓威胁。她被托着举高高,第一次需要低头才能看到他。 没感觉错的话,他的手掌托着的地方是她的…… 安染不适应,超级不适应,圈着祁阎的脖子,尴尬得脚趾都缩起来了。 偏偏这时候,他用另外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胳膊,捏完平整的眉就皱了起来。 「就这么点劲。」一副难以相信的语气。 「……」 祁阎对于此时两人羞耻的姿势仿佛全然不在意,淡定地问: 「还学吗?」 嘴里这样问,可他从眼神到表情,无一不在嘲笑「箭都拿不稳,你可真是太菜了」「你真没劲,学不会的」「我已经给你台阶了,识相点赶紧顺着下来」。 她也不清楚一张脸上是真的同时出现了这么多种表情,还是她现在脑子太乱,不管看他哪里都能脑补出他嘲笑的内涵。 只觉得臀部的热度蹭蹭往上冒,从心尖流窜,扶摇直上。在她脑海中点着了一把火,烧得她神志不清,羞愤得快要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尤其瞥到张德全在那偷笑,她立即把脸埋进祁阎肩膀,闷声说: 「你才没劲。」 「没劲透了。」 ……说完,安染就神奇的清醒了。 她没敢去看祁阎的神色,默默伸手推开他,从他身上下来。低着头,一副要打要骂我都认了的样子。 风扬起尘土,也撩拨着女子青丝。 眼前的姑娘身形单薄,生无可恋,祁阎有点想笑。 她睫毛轻颤,脸上能看到的地方全部红透。绯色的红从她几乎滴血的耳垂一直蔓延到脖子,没入衣领。 他那点尚未溢出的笑转眼隐没下去,眸中一片炙热晦暗。 抱她时他真没多想,现在,想得有点多。 祁阎捏了捏眉心,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弓,张德全机灵地上前递箭。 练武场未铺地砖,黄沙在阳光映照下,光芒四溢。 安染的余光掠过祁阎侧脸,眉梢轻抬。就见他重新撑开长弓。 指骨松开,利箭破空,正中靶心。 随即,祁阎朝她看过来。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会,什么也没说,再次接过张德全递来的箭。 那眼神,有点奇怪。 安染甚至忘记了方才了尴尬,好奇地盯着他。 第二支箭依然命中红心,紧接着是第三支,第四支……一箭一箭,他不紧不慢,偏偏又气场强大,拉弓姿势潇洒帅气,瞧着也毫不费力。羽箭离弦的那瞬,劲风十足。 安染数不清他射了多少支,只看到三个箭靶,插满了黑色羽箭,没有一支偏离红心。 地上倒是有几支散落的箭,不是脱靶,是他射下来的。 年轻俊朗的帝王,明明是少年的年纪,却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举手投足之间,霸气浑然天成,怪养眼的。 直到箭篓空了,祁阎顺手往后伸,没有箭递上来,才收了手。 一回头,便看到安染满目震惊又满脸佩服的模样。 冷风瑟瑟,枯叶在她身后缓缓落下。 祁阎慢慢走近,高大的身形停在女子跟前: 「你似乎只喜欢看,并不想学。」 女孩眼中的惊艷尚未褪去,祁阎对视一会,扔了长弓说: 「那便不学。」 他一本正经,面容是常年不变的严肃,语气破天荒带了点不太明显的温柔。 莫名有点滑稽。 安染不知怎的,没忍住笑出了声。 「嗯。」 然后,就见男人紧绷的肌肉好似松了松,眼里隐隐的笑。 第25页 他在哄她。 用这样笨拙又认真的方式。 安染盯着地面默默地想,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对她真的很好。 漫天寒气里,她抬头,沖他明媚地弯起眼睛,毫不吝啬地夸奖: 「你好厉害。」一边说着,她还竖起两根大拇指。漂亮的眸子映着他,比天光更加耀眼。 祁阎喉结滑动,伸手摸了摸安染的脸。 炙热的掌心贴上柔软的带着凉意的脸蛋,他说: 「以后带你玩别的。」 话落,他掌心稍抬,安染被迫仰起头,承受着他的亲/吻。 光天化日……张德全眼皮一跳,匆忙低下头。皇上最近愈发放肆了,照这个势头,也不知道还能忍多久。不……不对啊,他是天子,何须要忍?为何要忍? 祁阎自是不会告诉他答案,只让后面跟着的这些人离远些,这姑娘脸皮薄,容易害羞。 回去的路上,祁阎没再牵着安染。 他不是个话多的人,两人慢悠悠走在路上,没多少交流,却让躲在角落偷看的人艷羡不已。无论如何,安美人都是第一个和皇上并肩而行的人。 越靠近崇政殿,暗中窥探的目光越来越少。 祁阎瞥身旁的女孩,随口道: 「后日祭祀,我要出宫一趟,一起去吗?」 出宫? 安染瞬间激动起来,天知道她每日窝在屋里,有多无聊,肯定要一起去啊。 她伸手摸了摸嘴角 ,将不经意弯起的唇角拉直,十分克制地问: 「我可以去吗?」 「当然。」 「那便一起去吧。」 哪怕只是看看山水,风土人情也好。 「可能会很危险。」 冷不丁听到这话,安染面无表情斜过去。皇上您说这话什么意思?到底是让她去还是不让她去? 不过眼下,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 她既说了要去,那就必然要去的。 于是,假笑着回: 「臣妾会跟紧皇上的。」 祁阎盯着安染虚假的表情:「嗯,跟紧点。没跟上,我不等你。」 「……」要不要再来一句,跟丢了,我不找你? 之后一段路,安染没再理会过他。 直到回了崇政殿,她无意扫过两人同时迈进门槛的脚。 皇上腿长,步子比她宽许多。然而这一路,他始终与她齐平,没有越过她半分。 默默迁就了她一路。 安染的目光忽地就移到祁阎的手上,她抿了抿唇,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祁阎回了头,她却没看他,只把他的手翻过来。 这只手,是方才拿箭的手。 连射那么多支箭矢,上面留下很明显的印迹。指腹落下错综复杂的细小伤口,拇指和食指以及掌心那块,还有一些浅浅的已经干涸的擦痕。 怎么说,他都是为了哄她才受的伤。而且,他还答应带她出宫玩…… 安染努力忽视掉头顶的目光,沉默着拿出袖中干净的手帕,折好,替他把显眼的伤口包裹住。 「皇上受伤了,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女子垂着眼,眉头不自觉蹙着,包扎时比军营里那些糙汉子轻柔太多,感受不到丝毫的疼。 祁阎眼神渐渐发热,这点小伤,本无需处理。但他却不愿收回手,任由安染在那慢慢打结,低声回: 「没事,习惯了。」 安染听完最后三个字,视线落下。 他的手,从骨骼和手背皮肤上看,与同龄人无异。手掌心却截然不同,一只年轻的手,满是厚厚的老茧。手指因着长年累月练武甚至有些变形,足以看出他以前吃了多少苦头。 「冬天恢复慢,找太医看看会好得快一些。您现在是皇上了,龙体金贵,何不对自己好一点……」 安染慢吞吞说着,不自在地别开脸。 小小的手被抓得越来越紧,最后祁阎直接一个用力,把人带到怀里,漆黑的瞳孔映着女孩粉粉的耳垂: 「自己对自己好,有什么意思?」 他捏着安染软软的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应该我对你好,然后,你也对我好一点?」? 第15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安染猛地咬住嘴唇,让她多嘴! 不过,皇上这话的意思是嫌弃她以前对他不好吗? 她觉得自己对他挺好的呀,还想怎么好? 仔细回想他刚才那些话,她突然有点怀疑,「习惯了」三个字,是皇上故意加的吧,语气都有些不一样。 正想从祁阎脸上找出点端倪,却发现,旁边空了,哪还有皇上的影子。 安染:……好个阴险狡诈、演技高超的心机帝王!压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不给,她就自己挣。 从自个儿院子门口拐了个弯,安染提起裙摆追去了崇政殿。 刚进去,便看到张德全领着一排太监宫女站那。 每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件件精美物件。超大颗夜明珠、蝴蝶金步摇、粉色珍珠发饰、绝品玉手镯…… 祁阎似乎料定了她会追上来,一点也不意外,兴致颇好地扬了扬下巴: 「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都挺喜欢的。 第26页 如果非要挑一件……都是好东西,一时半会,还真有点难以抉择。此时此刻,安染已经被眼前精美稀罕的珍宝光芒闪了眼,几乎忘记自己追来的目的。 纠结好一会,才下定决心: 「我觉得这颗夜明珠不错。」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看的却是一旁的玉手镯。好玉养人,成色这般晶莹剔透的,不仅养人,还特别养眼。可听皇上刚才的话,估摸着只会送她一样。只得忍痛割爱挑了分量略胜一筹的夜明珠。 谁知,下一秒就听到祁阎说: 「都给你。」 !!! 既然全部都给她,又为什么要让她挑选?看她在这纠结半天很好玩? 可恶!她也是有脾气的! 要不是看在这些珍贵宝物的份上,她绝对会生气。 眼下,只能非常不好意思收下这些东西。 「谢……」 安染的视线刚从夜明珠抬起,眼皮猛地轻颤,被近在眼前的男人吓了一跳。 皇上悄无声息凑这么近,还直勾勾盯着她的嘴巴看……安染对上他漆黑的眼,恍惚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在索吻。 用一堆奇珍异宝,换她主动吻他。 这么多人看着呢,怪不好意思的,她才不亲,收了东西就走。 祁阎的意图直白而明显,张德全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安染跑出去的时候,他捏了一把冷汗。 皇上如此手笔,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该不会发火吧? 安美人机智地熘了,剩下他在这,皇上若发火,倒霉的可是他。 张德全的笑容逐渐比哭还难看,偷偷瞄了眼祁阎。 却见男人正对着掌心纯净的黑曜石发呆,似是在思索什么。 见到那颗石头,张德全终于不淡定了。一贯波澜不惊的眼珠子重重一震,难得在帝王跟前失态。 好在祁阎看了会后,便没什么情绪地把那颗黑宝石收了起来。 张德全松了口气,这东西来头可不小,天下第一高僧曾说,它是皇上的本命珠。 皇上这一生的命运,因它开始,也会因它终结。 他是真怕,皇上初尝情滋味,一个头脑发热,失了分寸,就把这般珍贵的宝贝送了安美人。 还好还好,皇上不愧是皇上,并没有失去理智。 张德全自我安慰完,就听懒懒靠在椅背的祁阎对着本命珠摇头说: 「啧,太丑了。」 送出去都嫌丢人。 「……」 回了寝殿,安染再次细细打量了遍这堆宝物,不得不感嘆皇上真的大方。这个世界的制造工艺水平算不上高,但他给她的每一样宝贝无论从材质还是做工都无可挑剔。 哪怕近距离观察,也看不到一丝瑕疵。 观赏完,她心满意足地午睡。然后,又做梦了。 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皇上的脸色就跟天空中的电闪雷鸣一样可怕,冷声质问她: 「脸都给你了,为什么不亲我?」 梦里的她,完全没办法说话。 「说好的对我好呢?」 ……是你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我还没答应呢。 「不答应?你还收我那么多东西?」 ……梦里的读心术更加邪乎了,呵,又怎样?你能送,我就能收。 明明是她的梦,霸道强势的却依旧是皇上,不容置喙地命令: 「你必须亲我,乖,过来……」 最后一句话,像巫师的咒语,在她脑中不断重复。 恐怖如斯! 安染迅速睁开眼,揪着被子大口大口喘气。 屋里光线跟她刚睡时一样亮堂,没什么变化,说明她没睡多久。 她对着帐顶发呆,亮晶晶的眸子映着两簇明黄光点。好一会,狂跳的心脏慢慢恢复平静,她掀开被子起床。 皇上有专用后厨,就在崇政殿附近。 安染没来过,今日是第一次来这。 里面的人却好似都认识她,见到她的身影,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恭恭敬敬行礼。 虽然只专供皇上一个人使用,但这座厨房却很大,一眼望去竟望不到头。只见,远处冒着裊裊炊烟。粗略算下,有几十名厨子。 整座厨房按照煎炸炖煮炒等不同的烹饪方式,分为不同的区域。 安染发现自己要找的灶台就在对面拐角,微微一笑: 「你们继续忙,不用管我。」 宫人们闻言听话地继续手中事情,然而却都分了一些心神关注她的动静。 开玩笑,这可是最近风头正盛,得到皇上专宠的安美人。皇上都那般宠着,他们岂敢怠慢。 安染从未踏进后厨,现下突然来访,众人意外的同时,心底也升起一股不安,担心她是否有所不满,亲自来问罪。即便她方才说了那样的话,他们也无法完全放心,神经时刻紧绷着。 然后,就见安美人蹲在一座炉子下,和身边两位宫女一起捣腾什么。 可是不止安美人,就连她的两位宫女姐姐,也似乎对厨房并不熟悉,三个人一起围在那里干瞪眼许久,都没搞出名堂。 有大胆的厨子看不下去,问道: 「安小主可是想炖汤?这炖汤啊,食材最为关键。不如让奴才来生火,您也好专心挑选食材?」 周围众人心里翻白眼,炖汤最重要的是掌控火候好吧,得亏安小主不太熟悉这些,不然可真是尬捧。 第27页 有人主动帮忙,安染自然乐意: 「嗯,有劳你了。」 厨子主动站出来,是担心安美人下不来台,回去向皇帝告状:后厨一群蠢货,见她犯难,没一个人替她解围。 到时候,恐怕所有人都要遭殃。 开口之余,心里也十分忐忑。 这会看她面色并不不愉,说话温柔中带着几分豪爽大气,悬着的心微微踏实了些。瞧着,是个很好相与的人呢。 陶瓷炖锅用的不是柴火,而是炭火。但他非常熟练,麻利地从灶台里取出几颗烧得正旺的红炭。 安染来时便让彩梨备好了食材,待火生好,把食材放进锅里。 厨子见她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再次机灵地说: 「这羹汤十分耗时,小主不妨先回去歇着。奴才在这看着火,待火候到了,再通知您来调味。」 安染觉得他讲得很有道理,之前没睡着,加上又做了噩梦,她现在倦得很,困意浓浓。便让他帮着看火了,临走前斜了彩梨一眼。 厨子得到一袋赏钱,笑得合不拢嘴。两个时辰后,准点去找彩梨彩衣。 祁阎没有午睡的习惯,又未到读奏摺的时间,他过得极其无聊。 人一旦太无聊,就想找事。 他拿出有段时间没看的名册,随手就翻到做了标记的一页。 「张德全,后天祭祀,负责随行护送的是谁?」 「是大理寺卿赵大人。」张德全愣了一瞬,赵大人是皇上亲自定下的随行官,这才几天,他就不记得了?他脑袋里在想什么! 祁阎沉着脸,没管他怎么猜测,淡淡道: 「换成苏太尉,你明天去苏家传旨。」 「那赵大人那边……」 「后天派人去,不用太早。」 「是。」 张德全应下,心道这才对嘛。皇上明知赵大人站太后,却还是用他。 皇上虽然可能另有用意,但无论是什么,都不能以身犯险啊。 当时他都想谏言,如今看来,皇上本就没打算冒险。 他算是明白了皇上意图。 虚晃一招,又错开时间,让太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太后这些天估计已经排好兵布好阵了,等到出发那日,发现自己要用的人被换,想必会很精彩。 张德全高兴了,皇上安全,他才能安全。只是高兴没多久,就感到头顶的目光开始慢慢变了样。越来越沉,越来越锐利。 ……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 他眯起眼睛笑着抬头,只见祁阎正按着太阳穴,似乎很不舒服。 瞥了眼天色,张德全缓缓道: 「时辰还早,皇上若是觉得乏了,不若去寝殿睡会。」 后院寝殿就那一间,不用明说,也听得出他的意思。 祁阎突然就不揉了,盯着张德全的脑袋,好半天不做声。有那么一瞬,张德全甚至担心他这颗脑袋会不会就此保不住? 也不知皇上这人是怎么想得,一会看不见安美人,脾气就要上来了,分明喜欢得紧,却又迟迟未招人侍寝。行为疑惑,心情反覆,底下的人也跟着提心弔胆。 他是想推皇上一把,但不想因此丢了小命啊。 祁阎没要他小命,没什么情绪地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等殿内只剩他一个人,他再次从锦囊里拿出那颗黑曜石。这石头的神奇之处,在于光线越暗,它越亮。但不是夜明珠那种通身发光,照亮周围。 它不会发光,也照不亮任何东西。可是其里面,在昏暗中,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祁阎对着一颗珠子,独自坐了一下午。 待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他将珠子收起来,身体挺直。可进来的,是张德全。 男人脸上一下就没了表情,漠然地看着笑出一脸褶子的张德全。 「皇上,安美人说要洗把脸,待会再来。」 张德全端着一盅甜汤,淡淡的雾气和甜味从里面飘出来。 祁阎闻到了,脸色刷的更黑了。 「谁做的?」 冷沉沉的语气,让张德全心神一怔,警铃大作。糟糕,高兴过头,差点忘了,皇上不喜甜,厌糖严重。 瞧皇上这神色,哪怕甜汤是安美人做的,也可能无济于事。 他不敢隐瞒,正要说出安染,就听祁阎讥诮地说: 「太后造反,将军造反,大臣造反,现在,就连区区一个厨子,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音调越发狠厉,他盯着上好的汤盅,声音充满杀意: 「张德全,去,挖了做这玩意之人的双眼……」 啪嗒! 安染刚来就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简直吓傻了,捧炉就这么从手中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做甜品要被挖眼睛? 啊!!!她就应该在被子里睡大觉的,做什么甜品! 她没哭,但眼睛泛着红,水汪汪的,委屈又害怕。 祁阎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她了,起身上前一步,却见安染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那本就不愉的脸彻底黑成锅底,就在这时,张德全顶着压力,小声提醒: 「皇上,这汤是安美人下午特地为您熬的。」 ……静默,长久的静默。 祁阎一直盯着安染,安静的气氛僵持许久,他轻抿薄唇: 第28页 「我方才不知是你。」 他的杀意在张德全说出是她后,瞬间消失。 安染隐约明白什么,这会,倒是不怎么怕了,慢腾腾地走近问: 「我是不是做错了?」 难不成甜食犯了他的大忌? 「不是你的错。」 祁阎很快接话,当着安染的面倒了一碗银耳莲子羹,里面还加了燕窝…… 他瞥了眼安染,女孩恍若一只受惊的小鹿,眼底的水汽尚未褪去,正眼巴巴看着他。 于是,他端起小小的瓷碗,仰头闭着眼睛准备一饮而尽……然,才喝了一口,手腕便被人拉住。 微凉的手小小的,握不住他,她便用两只手。 「皇上不喜欢,就别喝了。」 哪有人喝甜汤是一副喝毒药的表情,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安染接过瓷碗,仰起脸蛋,轻声道; 「我下次会做你喜欢吃的东西。」 「这个,我来喝。」 正好,她很喜欢喝。 她说了很多话,还帮他喝了一碗又一碗他不喜欢的甜汤。 祁阎炙热的眼神落在安染一张一合的小嘴,忽地倾身扣住她的腰。 一个持久的深吻结束,他道: 「现在没有不喜欢。」? 第16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甜味入口,张德全见祁阎并无一丝嫌恶反感,心情震惊得无以复加。真是活久见,打小便厌糖的人,竟重新接受了这味道。 震惊过后,张德全又深觉欣慰。 太后在帝王幼年时期留下的伤痕,没能在岁月里淡去,却在安美人这里消了痕迹。 正笑着感慨,就见皇上朝他挥了挥手。张德全哭笑不得,连忙退下。 关门之际,他看到皇上将安美人从对面提了起来,放到跟前。高大的身影凑过去圈着漂亮精緻的女孩,把人按在伏案上亲…… 那羞耻的姿势和暧昧的声音令张德全老脸臊得慌,忙关上了门。 安染被祁阎亲过很多次,唯独这次,嘴巴肿了。 他之前一直克制,吻技说不上多好,却也没有太多诟病的地方。导致她完全不信张德全的话,真以为皇上是个情场老手。 直到今晚,她才明白,之前装得再好,那也是装出来的。稍微过火了点,他就原形毕露。 一激动,不是磕到她牙齿,就是咬痛她的嘴唇。 可以说,吻技很烂了。 约莫是心虚,皇上这两天规矩不少。她的嘴巴,到了出宫这天,总算恢复原貌。 那个说跟不上就不等她的帝王,清晨时分,一个人站在崇政殿门口,安静地欣赏日出。 安染看到男人宽阔高大的背影,悄悄咧开嘴角,不想,那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她嘴角露笑的剎那,正好回头。 祁阎的目光在她偷笑的唇边停顿一瞬,冷厉的眉眼松怔了些,朝她伸手: 「来。」 他牵着安染,走在出宫的路上。 临近宫门口时,遇见了从侧面而来的太后。 印象里,太后总是端着高姿态,闲适从容,看人的眼神就如看蝼蚁般傲慢。 可此时此刻,太后步履匆匆,形容憔悴,与上次见到的样子截然不同。 见着他们两人,嗓音陡然尖锐起来: 「皇上要带她去祭祀?」 被梦魇折磨半个多月,又每日处在焦急的等待之中,太后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变差。 祁阎没有搭理她的打算,太后却不肯轻易罢休,指着安染说: 「皇家祭祀,这样隆重又正式的场合,有哀家和苏贤妃在场足矣。安美人的位份不配入我皇陵,你带她去,于情于理都不合,望皇上三思。」 太后口中的苏贤妃比他们来得早,已经在宫门外的马车旁候着了。左贵妃被废的事情虽然处理得低调,但该知道的人基本都知道。 这次祭祀,没有左贵妃,太后只能依照规矩,让苏贤妃前往。谁让苏贤妃成了这后宫里,仅剩的一位妃子。其他人,都没那个资格。 岂料,会在宫门口遇到如此荒唐的一幕。 太后气急,对视规矩如粪土的祁阎越看越厌恶。这孩子,从小就不讨人喜欢,长大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惹人不快。 祁阎懒得周旋,挑起唇角直接道: 「多少年前的旧规矩了,对朕这个新帝没用。祖宗若是有意见,你让他们来找朕。」 不得不说,又刚又强势的皇上,有点帅。 安染还记得太后上次逼她看狗的事情呢,眼下见到太后被祁阎怼得面色发青,很不道德的在心底小小的爽了一把。 她安静跟在祁阎身边,才走出宫门,便听见一道婉转温柔的声音。 「皇上万福金安。」 即便同为女子,安染也觉得这声音得天独厚,过分好听了些。 她不禁闻声望去,就见一名穿着淡色大氅的女子。目光掠过女子面庞,安染微微睁大眼。 好美的女人。 女子皮肤很白,杏眼柳眉,琼鼻精緻,嘴巴又小又薄,一张瓜子脸十分好看。身材看上去高挑纤细,即便穿着厚厚的衣服,也掩盖不住她娇弱到令人充满保护欲的脆弱感。 上天真是……过分厚爱了。 单凭相貌,她虽然略胜一筹,但她没有对方那般轻盈动听的嗓音。 第29页 她不胖,也不瘦,挺有肉感的,不像对面女子,有种一眼就能让人产生保护她的冲动。 她看得有点久,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皇上回这位嫔妃的话,便抬头看向身旁之人。然后发现,皇上正在看她。 怎……怎么了? 皇上眼神不太友善,安染想了想,猛然反应过来,这位应该就是太后方才说的苏贤妃。 对方已是妃位,而她依旧只是个小小的美人。她见了她,也是要请安行礼的。 皇上莫不是在生气她不懂规矩? 安染稍稍低头屈膝,膝盖还未打弯,就被突然伸过来的手臂一把捞起。 「上去。」 祁阎看向停在他们跟前的大马车,几乎是半拎着安染上去。 安染……好吧,猜错了。 苏贤妃非常识大体,行完礼,待祁阎上了马车,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那辆马车,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皇上对安美人的维护。 太后最后一个出来,本来极其糟糕的脸色,在看到从转角走出来的男孩时,立马高兴起来。 「昭儿。」 「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自从祁阎登基,祁昭便被赶出宫,住在宫外的一座府邸。而太后住在宫里,不能经常和他见面。 太后用手捂脸,仔细又紧张地打量着男孩,心疼地说: 「又瘦了,也长高了。」 她慈爱地摸着祁昭的头,喃喃道: 「你长大了,长大了好啊!」 此时,祁昭转了个方向,朝撩开窗帘的祁阎作揖: 「臣弟见过皇兄。」 见祁阎目光沉沉,太后当即将祁昭拉到身后: 「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没人回应她,车队也未动半分。 太后手紧了紧,探头去望。 随行官在最前面,皇上的马车太高,挡住了视线。可赵恒是她安排好的人,听到她命令,为何不动? 祁阎不动声色勾唇,淡淡对祁昭道: 「你不能去。」 太后厉声大喝:「皇上!昭儿是你亲弟弟,他是皇家子嗣,和你一起祭祀乃分内之事。你已经是皇帝了,昭儿也被你赶出皇宫,他威胁不了你,你又何苦为难他?」 「为难?」 祁阎琢磨着这两个字,觉得好笑,于是真的笑了出来。旋即,语气骤然狠厉: 「行啊,你继续说,朕不为难他。」 「朕直接杀了他。」 混帐!畜生! 太后气得两眼发黑,一阵眩晕。 祁阎却放下帘子,不紧不慢地吩咐: 「走!」 前方被轿子挡住的苏太尉高声道:「出发!」 这嗓门……苏太尉!!! 赵恒呢? 太后两眼发直,突然不黑了,也不晕了。疾步上前,确认真的是苏太尉,气得胸口发痛,差点就破口大骂。 她又被皇上耍了! 明白过来自己被摆了一道,小儿子也没能留在身边,太后气得完全动不了,最后是由宫女扶着上车。 惨白的脸乌云密布,手指甲死死攥着掌心。她也不觉得疼,满脑子都在想皇上刚才说的话。 皇上一回来,就把她的昭儿赶出了宫。如今,竟连杀了他这种话都说的出口。自己的亲弟弟都容不下,她这个亲娘又能指望什么? 太后摩擦着指尖,她之前想着,若是奈何不了他,能有个可以牵制皇上的东西也行。 那个安美人本是一颗极好的棋子,偏偏皇上看得太紧,时刻都恨不得黏在一起,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太后闭了闭眼,事到如今,她只能另谋出路。 片刻后,她缓缓掀起眼皮,眼底泛起幽幽冷光,感觉整个人冷漠得近乎冷血。 …… 为首的马车里,祁阎正兴致盎然地把玩安染的手,那眼神,不太妙。 更羞耻的事情都做过,摸摸小手而已,安染非常淡定。 不仅手给他摸,人还往他怀里缩了缩: 「我有点冷。」 祁阎微顿,刚毅的轮廓轻转,面朝着她。 「你在撒娇?」 呵,要不是他那一副快要把她手吃了的表情,她犯得着用这招。 而且,是真的冷。 皇上估计是因为常年习武,体温高,简直就是行走的暖炉,要是能给她贴贴那肯定再好不过。 安染眨着大眼睛,皇上少言寡语,经常反覆不定,她和他认识的时间太短,交流也不够多不够深。她自认现阶段,尚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凭自己的智商也猜测不出所以然。 只能顺毛。 就是有点摸不准他吃不吃这套。 祁阎显然是吃的,没再用阴恻恻的眼神盯着她的手。 长臂一伸,将人揽在抱住,语气淡淡地说: 「这座深宫之内,没有真正的好人,宫外亦是危机四伏。对于你而言,这天底下,只有我的身边安全。」 顺毛归顺毛,冷也是真的冷,安染靠在祁阎胸膛,听着他教孩子般的话,认可地点点头: 「那我就待在你身边,哪也不去。」 祁阎看着她如小猫一样,在他身上蹭了蹭,静默片刻: 「如果你觉得实在无聊,我捉只猫给你玩。」 安染:「……」只想躺平,不想撸猫。 第30页 但她好像忽然明白皇上为什么有情绪了。 他是不是以为她在宫里没朋友,很孤独,感到无聊。所以,出门遇到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就上赶着要和人家交朋友……想不到,多看了苏贤妃一会,竟造成这样的误会。 她揪着祁阎胸前衣襟,表情真诚地说: 「不用,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喜欢现在的生活,真的。」 祁阎看着她紧张的模样,想起了那天晚上她迷糊不清地对他说: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深邃的眼,浮现笑意。 他低下头,亲了亲她。 「嗯,随你。」 祭祀地点在皇陵下方的祭台,要用的东西早已摆好,国师也已在此等候。 跟随前来的各路官员不能进入皇陵,只得待在祭台下方空旷地带。 祁阎不守规矩不是一天两天了,比起当初直接杀百官,夺皇位,带个宠妃进入皇陵算不得什么。 是以,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他牵着安染到最前面,听着国师在祭坛旁边诵经念文,脸上始终挂着讽刺的笑,态度散漫,放浪不羁。 待国师诵完经文,便要由他点香祭祖。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横生。 皇陵两旁的草丛像是有什么东西割裂开来,很快,无数羽箭出现,空中落下漫天黑色箭雨。 「来人!保护好皇上、太后和贤妃娘娘!」 苏太尉高声喝道,提剑指向天空,那些随行护卫很快形成一座人形围城。 安染被祁阎护在身前,皱眉观察周围情况。 刀剑不长眼,随行官又没保护她的打算。 皇上要顾忌她,行动不可避免地迟滞了许多。 这样下去,他俩都危险。 安染看向身旁这张质量上乘的实木长形供桌,见高度足够,想也没想,屈身藏了进去。 身后有供桌的木板遮挡,面前却没有。安染伸手将跟前的半米高木椅拉近,又翻了个边,终于严实地挡住了自己。 皇上蹲了下来,从侧面歪头看着她,好笑地问: 「你做什么?」 看在他只是单纯觉得好玩,并无嘲讽的份上,安染回了话: 「我躲一躲。」 然后,皇上捧腹大笑。? 第17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好久没见他发神经,安染有点不适应,绵绵的脸蛋红了红。 祁阎笑够了,朝缩在里面的女子伸手: 「到我身边来。」 安染拒绝了他:「皇上,我不会武功,还是不要添麻烦了。你小心一点,我等你来接我。」 供桌挺高的,她蹲在下面,并不会特别难受。 张德全就在祁阎身后,安染也是今天才知道,张总管的武功竟然这么高。别说以一敌十,怕是几十都绰绰有余。 难怪皇上信任他,把后背交给了他。 张德全就这么厉害了,祁阎的身手只会更强。也许带着她杀敌不成问题,但是拖着一个丝毫不会武又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弱女子,总会削弱战斗力。 那样,他累,她也累。 她不想拖累他。 祁阎蹲着看了安染一会,伸出的手忽然抬到她头上,轻轻揉了揉: 「好,我来接你。放心,不会有事。」 起身前,那只手再次拐了个弯,摸了摸她软嫩嫩的脸蛋。 安染老老实实躲在角落里,虽然这供桌不易被箭射穿,她还是谨慎的没贴太紧,留了点距离。 她以为,供桌会被羽箭射中。不想,竟没有一支箭射到这边。 即便如此,她仍然待着没动。 难得这么乖。 祁阎不知自己这是第几次看她,又是第几次升起一股无法自抑的冲动。 他觉得烦躁,剃了太后一眼。 那眼神,比这万支羽箭还要锋利。 太后心口好似被他这目光割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冰冷的寒风灌进她的身体里,冻僵了四肢百骸,又痛又刺。 血浓于水,她本不想下死手,他为何要步步紧逼?杀了一个又一个她手下的官员,如今,连她另一个儿子也要杀。 今日的死局,是皇上逼她的。 太后转过脸,不去看祁阎。 她站得离他比较远,周围都是可信的士兵。 望着这些突袭之人,太后面上隐隐绽放自信的光芒。他们并非普通刺客,而是镇北将军派来的,提前从边疆赶回来的沙场将士。一个顶俩,即便没有赵恒,她也能赢。 随行侍卫似不敌突袭,一点点往后撤。 祁阎眉目凛冽,环视周围一圈,轻哂: 「张德全。」 「奴才在。」 「可以了。」 「是。」 张德全跟在祁阎身边十九年,学了一身本事。虽不及祁阎年轻,却更加老练。战斗到现在,只呼吸有些粗重。 听到祁阎吩咐,那张普通的容貌划过一抹久违的威严。 只见他朝空中发射出一支系了彩带的暗箭。 须臾,地面开始震动。 不远处,似有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响彻山谷,如高台擂鼓,一声一声,重重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底下观战的文武百官脸色几度变化,从遇袭之初,火力集中瞄准皇上开始,他们便猜到,这又是一场太后和皇上的博弈。 第31页 他们这些人,分为亲皇派、太后派和中立派,交战那一刻,众人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唯独祭台边的帝王,无论出现多少刺客,无论刺客身手多么令人意外,面色始终波澜不惊。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姿态。 男人立在高台,居高临下俯瞰众生。任由周遭刀光剑影,他始终稳如泰山,仿佛这偌大天下,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反观一旁的太后,自马蹄声响起,便惊慌失措,老态毕现,一点也不像能干成大事的人。 一些太后派的官员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望着对比强烈的母子二人,纷纷在想,现在改变立场,应该来得及吧? 这一场战斗,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安染看不见外面激烈的厮杀场面,只能听到一波又一波惨烈的叫声。 她盯着大理石铺成的地面,皇上的身影一直在距离她不到一米的范围内徘徊。他没带她一起上阵杀敌,却也未曾离开她的视线。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战况差不多要平息。 偏偏这时候,平静死寂的战场,突然响起一道女子悽厉的喊声: 「皇上小心!」 因为着急,这声音提高好几度。但安染听出来了,这是早上那位苏贤妃的声音,充满担忧和着急,不再如水般温柔,却更能打动人心。 在苏贤妃喊完,一支黑色羽箭射在了木椅旁,坚韧的箭尖穿透地面,尾端的黑色羽毛不停地颤动。 安染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但她知道,苏贤妃中箭了。 刚才应该有两只箭,一支射在了这里,一支射中了苏贤妃。 她听到了箭穿透皮肉的声音,以及苏贤妃隐忍的痛呼声。 这一箭,估计是她替皇上挡下的。 脸上传来一股暖意,安染回神,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皇上来接她了,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脸,低声道: 「没事了,过来。」 安染抱着膝盖,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遍。他身上没有血,也不见伤口,看样子应该没受伤。 她朝他淡淡笑了下,自己推开椅子: 「嗯。」 她没把手给他。 祁阎微微一愣,化掌成拳,起身站在安染旁边,倒也没有强行牵她。 空气中飘着浓浓的血腥味,尸体遍布四周,祭台两旁的草丛里,格外密集,足见方才战况的残酷。 而苏贤妃,也如安染所料,肩膀中箭。淡色外衫被鲜红的血染红,十分醒目。 那张美得毫无瑕疵的面庞因着受伤变得有些苍白,这非但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衬得她更加娇弱,惹人怜爱。 底下那些大臣,看向苏贤妃的眼神,无一不是敬佩有加,满含欣赏。偶尔瞥向她时,便成了一言难尽,摇头嘆息。皆在惋惜皇上为何放着美丽勇敢的苏贤妃不要,去宠一个贪生怕死的女子。 安染…… 唉,有对比就有伤害。 都是皇上的嫔妃,一个英勇挡箭,一个只会躲躲藏藏,也难怪大臣们会这样看她。 树林里的小鸟被刚才的动静惊飞,还剩几只不太聪明的,也陆续离开了栖息的大树。 苏太尉从下方上来,拱手说: 「贤妃娘娘,女医已经带来,还请您先处理伤口,免得失血过多。」 苏贤妃捂着伤口,委身回礼: 「多谢苏大人。」 她忍痛,一一拜过皇上和太后。 转身前,眼睛似有若无地看向祁阎。 男人正眯着眼眺望远方天际,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偷看。 对于她的挡箭行为,也只字不提。 一直站在安美人身旁,袒护得刻意又明显,清清楚楚地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他就是要护着安美人,要当安美人的依靠。 皇上是发现什么了吗?苏贤妃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护着她的苏太尉并未察觉她的异常。 待她下去,清扫完战场的张德全回来禀告: 「皇上,刺客已清理干净,没留活口。」 「嗯。」 祁阎淡淡应了声,显然心情不好。漆黑的瞳孔幽深冷沉,视线扫过众人: 「朕每次出行,总有反贼想行刺。呵,活着不好吗?」 男人双手负在背后,挺拔伟岸的身姿如雨中松柏。那双犀利的眼睛堪比神话本子里的照妖镜,一眼就让人无所遁形。 大家心里清楚,皇上这是要算帐了。一个个的,屏气凝神。 天上的太阳似是惧怕了这位帝王的气势,不敢与其争辉,悄悄躲进了云层。 苍穹阴云重重,林间寒风袭来,却吹不动男人衣袍丝毫。 他单手持剑,掌心抵着剑柄,自信而霸气地说: 「朕当初在边疆,能守住这个国家。如今坐上皇位,也能守住江山。天下云云,顺吾意则生,逆吾心则死。」 话落,他掌心发力,轰地一声,长剑穿透石板,尘土飞扬。 众人惊声抬头,仰望着这位霸气侧漏的年轻帝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君临天下,睥睨众生。 他是天生的帝王,之前,他们怎么就看不清呢? 言尽于此,祁阎没再说什么。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牵起安染的手,与她并肩而立。 太后被突然逆转的局势震惊得不能自已,直接傻掉了,久久无法回神。 第32页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黑风骑……皇上居然将黑风骑驻留在京城?」 黑风骑既非守城的御林军,也不是保护他的禁卫军。他们隶属边疆,乃边防将士。皇上不仅把他们留在了京城,还堂而皇之的穿着黑风骑的统一军装出现。 她带来的人,可都是经过乔庄打扮。 皇上,竟猖狂至此。 祁阎施捨般的剃去一个眼神,笑容恶劣: 「朕岂会那么不懂事,太后睁大眼睛看清楚,他们可不是黑风骑,只是披着黑风骑外衣的御林军而已。」 太后:…… 众人:…… 我信了你的邪! 他们看得再清楚不过,那就是黑风骑。 无语的同时,他们也不禁再次惊嘆皇上的能力。 这些年,南疆边防线比那铜墙铁壁还要严实牢固,没有一个敌人能突破。说明,留在那边的兵力足够,皇上并未擅自调用那边的兵力。 京城这边,黑风骑也是说来就来。 那皇上手里到底还有多少兵力?谁也无法估量。 祁阎忍了会没忍住,再次悄悄伸手,他试探地用小拇指勾住安染的尾指。这一次没被拒绝,他脸色缓了缓,笑意直达眼底,语调散漫: 「狐假虎威的小把戏罢了,谁叫这群刺客如此窝囊,见到假的黑风骑就溃不成军,不战而败。这样的兵,也不知是谁派来的。」 「皇上问哀家做什么,哀家又不清楚。」 「是么?」 他随手指向一处,看也不看地说: 「那人死的时候一直在看太后,朕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第18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皇上问这话,岂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她弒君谋反? 太后气急,顾不上仪态,怒斥: 「皇上休要胡言!哀家只是一介妇人,深居简出,从未见过这些人。」 祁阎从不留活口,太后虽不清楚他这样做的意图,但也因此觉得庆幸。 没有活口,就没有口供。即便怀疑她又怎样,他没有证据,奈何不了她。 太后抬起那双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的眼,凝视着对面的祁阎。即便在疆场摸爬滚打多年,他看上去依然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年轻有为,也嚣张狂妄。 他太狂妄了,迟早会因为这点输给她。 就算这次失败也没关系。 太后在心底不断用这话安慰自己。 祁阎眯了眯眼,无视太后说了什么,也不在意下面那么多大臣在听,淡淡启唇: 「即便朕死了,这位子也不会给你或者你那个儿子,你们不行。」 话锋一转,他看着太后近乎扭曲的面容,笑得极为扎眼,语气颇有几分放浪不羁: 「何况,朕不会死,就更没你俩什么事了。国师,祭祀大典尚未完成,继续啊。」 底下人全部重新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听不见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姿态。 说来,他们也的确不懂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如他方才说得那样,这些年,太后及其同党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行刺。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行刺的主谋是太后。 皇上却只杀出面的官员,从未动过太后。 起初,有人还以为是皇上孝顺,顾念太后是自己亲妈。孝感动天,暗地里,不少人为他默默流了滴感动的泪水。 可渐渐的,又总觉得并不是这样。 虽然找不到证据,但一些纵横官场多年的老臣感觉,皇上另有深意。 今时今日,望着周围和自己一起低下的头颅,聪明的大臣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猜到的同时,也不禁大为震撼。 如此年轻的帝王,在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谋成他所图之事。 这样的心思,这样的能力,这世上,谁能与之匹敌? 有他这样的皇帝,是大昭之幸。 一个太后派的老臣想通这些,躬身撩起官袍,屈膝跪下: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一就有二,眨眼之间,上百名身居高位的官员接连诚服在天子脚下。空灵幽静的山林,不断回荡着「皇上圣明」的高呼声。 太后听着刺耳的跪拜声,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与皇上周旋三年了,为何她屡战屡败?为什么皇上从不留活口?为什么……皇上明知是她,却从不点破? 她推开扶着她的宫女,伸长脖子望向脑袋几乎磕到地上的几位官员。 那些,明明是投诚于她的官员,现在,却对她的注视避之不及,生怕跟她扯上关系。 太后用手捂着狂跳的心脏,两颊冷汗直流,眼睛转向祁阎,死死盯着他。 他在利用她! 太后恍然大悟,皇上当年即位,既无圣旨,也无人支持。他就像个土匪强盗一样,坐上龙椅,霸占江山。 名不正言不顺,自然也就没人诚服于他。 虽然后来,因着皇上的雷霆手段和狠辣做派,一些官员陆续倒戈,可她依然掌控大半个朝堂。 不知何时起,她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少,皇上的拥护者越来越多。 到今天,她阵营里的人已经不认她了。 皇上利用她造势,树威,用她的失败虏获人心。 第33页 三年,整整三年了,她竟到现在才认识到这一点! 祁阎与太后对视一眼便回头,全部的目光落在跟前乖顺的女子。 以前无聊,他愿意陪太后玩玩。 看太后信心满满地败给自己,看她气得跳脚,总是抑郁的心情偶尔会好点。 但是现在,他觉得没意思极了,太后在他这里,已经和皇陵里躺着的祖宗无异,掀不起半点波澜。 皇陵位于城外郊区,四周群山环绕,气温比城内低。 安染吹了一上午的冷风,脸蛋冻得少了几分红润,唇畔微微青紫。唯一能握住的温度,便是皇上的手。 察觉到她冷,他总是不着痕迹往她这边靠。她抿着唇,微微失神。 「你不高兴。」回程的马车里,祁阎和安染分坐在两边软垫。他倒了一杯热茶,将茶杯从自己这边推到对面。神色沉沉,语气肯定地说。 安染也没客气,吹了太久的风,嘴唇都快要裂开了。 她抿了一小口水,反问他: 「皇上现在觉得我对你好吗?」 祁阎非常爽快:「好啊。」 「……」不需要想一想再回答吗?张口就来,会显得不可信。 车厢里没有旁人,祁阎没再拐弯抹角,对她认真地说: 「我不需要你挡箭。」 「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留在他身边,陪着他就好。 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 隔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不大,祁阎一伸手,恰好摸到安染的腮帮,捏了捏,他道: 「你做得很好。」 他主动提起这件事,给予她肯定,夸她做得好。 安染吸了吸鼻子,突然有点感动。 她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对她来说,被强行抽离这个世界,可能就是下一秒的事情。只要不太痛苦,这一刻或下一秒死亡,没什么差别。 她并不怕死。 她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选择了对彼此最有利的生存方式。 而且在她的认识里,这位帝王,不是那种逞能之人。说了不会有事,定是有把握的。 她信他。 可苏贤妃的以身挡箭,衬得她极其卑劣。她敬佩苏贤妃的勇气,又觉得自己特别难堪,那时候有点不知所措,也不太敢去看皇上的反应。 但也就那一瞬间,很快便释然了。 每个人的想法做法都不一样,她就是这样的她。 这事涉及另外一个女人,安染没有过多谈论。 祁阎却还在继续:「你信不信,没有那个女人,那支箭,也伤不了我分毫。」 「信的。」 安染点头,大大的眼睛清澈见底,一派坦然。 她是真信。 虽然被扔到这样一个话本世界,她不再是可以御风的小神仙。但她由风化形,听声辨声的能力比普通人高许多。 她听得出,皇上挥剑速度很快。两支暗箭射来时,他迅速挥了两次剑。 一次,将其中一支箭打落在地。 另一次,因为突然出现的苏贤妃而中途停住。 所以说,没有苏贤妃,他也能保证自己不会受伤。 不过,谁也无法确保万无一失。苏贤妃又不懂这些,当时许是真的豁出命护驾。 想到这个,她飞快扫了眼祁阎,额头却撞上温凉的唇。 男人轻吻着她的眉眼,鼻尖,如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的唇: 「讨厌我这样吗?」 问喜不喜欢还有点羞耻,问讨不讨厌就比较好回答了。 安染诚实地摇了摇头。 他是个很有风度的男子,每每亲吻总会顾及她的感受,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自然谈不上讨厌。 祁阎轻笑了声,指腹在她唇上轻轻一按,再次压下来。 苏贤妃替他挡箭,他没感觉吗? 不,他又不是个死人,当然会有感觉——烦躁,无比厌恶。 他和那些大臣不一样,不觉得那女人多么了不起,只嫌她碍事。 明明他一剑就能解决的事情,那女人非要强行过来,搅乱局面。 英勇吗? 或许是,但他不稀罕。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从小就有太后那样一个扭曲的母亲,他怎么可能正常。 想到自己对苏贤妃的感受,回到马车里,他看着闷闷不乐的女子。突然很想知道清醒的情况下,她对他,会是什么感觉。 于是,他问她讨厌他吗? 不是喜不喜欢在他身边,而是,讨不讨厌他这个人,讨不讨厌他的触碰。 她说不讨厌。 祁阎心情很好地勾唇,在安染身上游走的手不小心抚摸到她的衣领。他顿了顿,情绪剎那失控,修长的手指拨开了她的领口。唇畔沿着光滑细腻的脖颈缓缓往下,一发不可收拾。 马车停下来时,安染还一阵云里雾里。 皇上今天过分热情,她被亲懵了。迷离的眼睛充满粼粼水波,白皙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微微肿起的嘴巴比绽放的玫瑰更加娇艷。画面旖旎,媚色撩人。 祁阎收回目光帮她整理衣服,面色如常地说: 「到了。」 安染找回点神智,低头看着放在她胸前的手,在心里疯狂咆哮——嗷嗷嗷!见鬼的风度!去他的君子! 作者有话说: 祁阎:我要求不高,不讨厌就行。 第34页 后来……脸好疼。? 第19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下/流! 「你在骂我。」 「……我没讲话。这是哪里?」 祁阎却不接她的话,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刚刚,你没反抗。」 反抗有用吗?有吗? 不过,她好像也确实没这个意思……糟糕!怎么感觉她要和皇上同流合污了。 打住! 安染缓了缓心神,小脸绷着: 「这不是没经验,一时忘了。下次,我肯定会记得拒绝你。」 胸口那种酥麻的感觉迟迟挥之不去,似乎还在留恋着她。安染耳垂红透,这感觉陌生又奇怪,她有点吃不消。 趁着斗嘴的机会,悄悄伸手揉了揉。 祁阎眼神暗了暗,在她的手刚触及衣领时,悠悠地说:「哦,原来,你已经在想下次了。」 安染手猛地一抖,眼眸骤然张大,满满的控诉:她不是!她没有!少冤枉人! 捏了捏她的脸,祁阎见好就收,撩开窗帘,指着外面说: 「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外面很嘈杂,人群熙熙攘攘,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座座华丽的商铺大楼坐立于马路两旁,进出的人皆是打扮不俗,一看就是有来头的。 马车外,张德全候在一旁。他耳力好,里面两人一路上都干了些什么,他心里清楚。所以即便两人迟迟不下来,他肚子饿得咕咕叫,仍是没吱一声。 他不敢。 安染出来时,便看到张德全露出标准的笑脸,和之前在皇陵里狠厉杀敌的样子判若两人。他今日穿的是一身劲装,并非太监宫服。站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瞧不出特殊之处。 想到方才车里的场面,安染小脸一红,匆匆转过脸。 太后和苏贤妃的马车不见踪影,那位苏太傅也不知去向。停在这里的,只有他们。 她没问,祁阎自然懒得提,只道: 「难得出来,带你逛逛。」 「好啊。」安染笑得格外甜,明亮的双眸在阳光下,如琉璃般晶莹剔透,泛着光泽。 祁阎看得出她是真开心,不自觉笑了,轻轻揉了两下她的头发,语气带了点微微的宠溺: 「去吧。」 周围布满暗卫,祁阎没太管束她,稍稍落后一些,低声对张德全说: 「赵恒的首级取了吗?」 豪华马车旁边,围着十几个劲装侍卫,隔开很大一块空地。两米之内,生人勿进。在此说话,不会被旁人听了去。 张德全低声回道:「取了。」 今日去赵家,自然不只是传圣旨,取消赵恒随行官这么简单。敢弒君谋反,当然要一併摘了他的脑袋。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太后。 祁阎眯了眯眼,冷冷地说: 「天黑后,送去慈宁宫。」 张德全连忙应下,心底在腹诽。皇上对安美人越来越好,对别人却越来越坏了,还特地强调天黑送。他无比庆幸,自己一直立场坚定,始终追随这位帝王。 太后不知晚上会收到一份大礼,此时此刻,还沉浸在失败的打击中。躺在软塌上,额头放着一块热毛巾,一边苦思冥想失败的原因,一边不断自我安慰: 北风将至,东风燃起。她还有机会,绝不能在此倒下。 像念经一样,她反反覆覆咀嚼着这句话,给自己定神洗脑。 …… 出发时,走在同一条道上的三辆马车,已经全部分散,各行其路。 苏贤妃和太后不对付,祁阎改道单行,不许他们跟着后,她也吩咐车夫放慢速度,远离太后,自己慢慢回程。 「皇上竟对你不闻不问!」落单后,苏太尉没再顾忌那么多,与苏贤妃同乘一车。看着女儿伤处的包扎,气愤不已。 女儿血迹未干,皇上看也不来看一眼,心思全在另一个女子身上。他们左等右等,都没等到皇上一片衣角,这般冷血无情,他如何不气! 苏贤妃握紧垂在两侧的手,沉默着低下头。 看她这样,苏太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说说你,进宫三年了,还不如一个刚入宫的新人得宠。这几年,你都在干什么!」 苏太尉□□上,气安染,更气自己这个女儿。 他们苏家当初受奸人迫害,被打入天牢,差点被满门抄斩。 是强势登基的皇上把他们一大家子从天牢里捞出来,封他做太尉。 他感念皇上恩德,把倾国倾城的嫡女送进宫。 一方面,想着报恩。一方面,也是想荣获皇宠,让苏家长盛不衰。 可事情并未如他所愿。 以前还好,朝堂上,皇上能利用的人就那么几个。即便没有后宫恩宠锦上添花,他也是最受器重的大臣。 过了今天就不一样了,他看得出来,太后那边许多位高权重的老大臣要改变立场,归顺皇上。 日后,官员竞争、朝堂争斗将会更加激烈。 他不能坐以待毙。 苏太尉看着苏贤妃精緻脆弱的脸,到底是自己女儿,他神色稍缓: 「爹不是凶你,爹是心疼你。你这么年轻,长得比你娘还好看,就该让皇上捧着宠着。」 「女儿明白。」苏贤妃低声应着,心里却在叫苦。现在心疼了,当初执意要送她进宫的,不正是他吗? 第35页 如果不是父亲一意孤行,她不会踏进后宫,更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一步错,步步错。她渐渐迷失自我,让自己落到了这样尴尬的境地。 「明白就好,你也别灰心。皇上现在已经开窍,这是好事,说明你的好日子要来了。那个女子再受宠,也只是一时。只要你争气点,定能比她更加受宠。」 哪个男人不贪新,再好看的女人,久了也会觉得腻味。 苏太尉盯着女儿的脸,信心倍增,语气温和: 「放心,为父会帮你。」 他绝不会让苏家重蹈覆辙,再次落到家破人亡的境地。 听到这话,苏贤妃大惊: 「父亲莫要冲动,你什么都不要做,没有人能逃过皇上的眼睛,你听女儿一声劝,不要动不该有的念头。」 她清楚,三年前差点满门抄斩,在苏太尉心里留下很大阴影,整个人变了很多。 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能轻举妄动。搞不好,就会适得其反。比如,今天的她……算准了时机冲上去,瞒不过皇上的。 皇上,他都知道。 她的声音充满担忧和恐慌,苏太尉心软了下,嘆息道: 「傻孩子,别瞎想。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父亲不会不知轻重。」 他不会蠢到自己去做什么,只会在别人做什么的时候,藉机推一把。 还有两天便要过年,街上这几日格外热闹。 安染虽看了不少司命写的人间话本,却没在人间生活过,眼里充满新奇。 外面比皇宫热闹太多,处处可闻烟火味。 她咬着刚买的糖葫芦,忍不住想,皇上每天待在压抑清冷的深宫之中,大概也觉得孤独吧,所以才想有个人陪着他。 思及此,她弯起眼睛:「老闆,你这糖葫芦真甜,再来一串。」 老闆见她人长得好看,嘴又这样甜,虽满身贵气,却并不傲慢,特意选了串大颗的给她。 祁阎约莫是早就打算带她玩玩,下车前给了她一个钱袋,里面有许多碎银。 安染刚付完钱,就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吹口哨。 「呦,哪里来的小美人?爷怎么从来没见过。」 ……不愧是司命写的话本,满地狗血,随便熘一圈都能让她遇着。 几名穿着质地上乘衣袍的男子本是去对面的高档酒楼,那为首的男子瞥了眼安染,脚就不听使唤地拐了个弯,走向了她。 「唉,爷跟你说话呢,转过来给爷瞧瞧。」 傅二公子只看了眼女子惊为天人的侧脸,便走不动路了,急切地想要看清她的模样。 他父亲是一品太保,天底下,除了皇上和太后,哦,还有他父亲本人,他谁也不怕。于是,不管不顾地上前。 祁阎本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安染,出了皇宫,她就像逃出牢笼的小兔子,蹦蹦跳跳,鲜活可爱。他看着她拿了一串又一串糖葫芦,吃得腮帮又圆又鼓,嘴角缓缓上扬。 然而看见什么,嘴角的弧度僵住,他脸刷地一沉,面无表情走上前。 美人不理自己,傅二公子生气,撸了撸袖子就要动手逮人。他后边几名公子注意到气势汹汹的祁阎,一看就来者不善,莫名感到心慌。 「二少,这位姑娘名花有主了,快走吧。」 那人走路姿势,一看就是大佬的步伐,怕是个不能惹的主,还不赶紧趁机跑。 傅二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因为他看到了美人的正脸,比他脑海中想像的更加惊艷。 他顺着美人的视线,看到一张冷沉刚毅的面容。 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他的美人,朝那男子甜甜一笑,飞快跑到他怀里。像是找到靠山般,她终于有胆子说话。 「我是他的美人。」 嘶! 这张脸,有点眼熟。 冷风呼呼地吹,傅二突然就麻了。 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 他不认识美人,但他认识美人旁边的男人。 皇上!竟然是皇上! 他竟然调戏了皇上的美人! 父亲!快来救命!? 第20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傅二崩溃了,他平日虽横行霸道,但并不会真的作奸犯科,也就嘴上调戏两句。女方不愿意,他顶多多看两眼就算了,跟那些无恶不作的混蛋还是有区别的。 可皇上不知道啊。 皇上只看到他差点动了他的美人,没看到他的好。 傅二是这里身份最高的,他一跪,其他人都猜到了,吓得惊慌失措,纷纷撩起衣摆作势行礼。 「免了。」 祁阎因安染的依赖和话,表情缓和了些,语气却是万年不变的冷漠。 抬脚踢了踢傅二的膝盖,他问: 「你是谁?」 傅二正要搬出自己三朝元老的父亲,却猛然意识到,父亲属于太后一派,专门跟皇上作对…… 他不止麻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闭了闭眼,他一副绝望的表情,认命地回: 「草民……傅传之。」 因为是家里老么,他潇洒惯了,不喜束缚。从未考取功名,未入仕,无任何官衔在身,只能自称草民。 傅二头更低了,以往不觉得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有什么,甚至还引以为傲。世上,谁人能有他风流潇洒? 然而此刻,在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帝王面前,看着他单是气势,就足以让他无地自容的时候,他觉得丢脸极了。要是地上有条缝,他一定立马钻进去。 第36页 张德全见祁阎完全不认识他,小声补了句: 「傅太保的嫡次子。」 祁阎表情不变,捏了捏安染的手,低垂着眼,语气淡漠地说: 「杀了他怎么样?」 安染诧异,这……这就死罪? 「不……不至于?」吧。 「可是我想杀他。」 其他几位公子吓得魂都快没了,傅二是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今天若是死了。不管怎么死的,他们都要受牵连。正要拼死求情一番,祁阎却再次开口: 「不过,既然你觉得不至于,那就留他一命。」 他又踢了踢傅二膝盖,嗓音淡淡地命令: 「回去告诉傅太保,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死里逃生,傅二几乎要哭了,生怕祁阎再改口,他急忙说: 「多谢两位贵人饶命,草民一定跟父亲讲清楚,此生必不会忘记贵人恩德。」 他虽混,却很聪明。听出了祁阎话里的意思,是要把他这条命记在旁边那位美人身上。 祁阎没再难为他,淡定从容地欣赏他的美人的手指。这双手,白白嫩嫩,肉感十足,握在掌心,比握一团棉花还要柔软。 鑑于他刚才那么给她面子,安染没抽回手,继续啃酸甜爽口的糖葫芦。 一边看完全程的张德全,忍不住在心底感嘆。 皇上,已经开始为安美人铺路了。 他似乎明白皇上为何不晋升安美人位份了。 皇上要给,就要给最好的。不是那个最好的位置最高的,他不屑于给。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他们要了间酒楼的包厢。 张德全和其他随行侍卫在别的桌子,包厢里只有他俩。 安染递过去另外一根糖葫芦:「饭菜还有一会,你要吃吗?」 今日祭祀,她穿得也素。淡蓝色裙衫外面罩了件白色大氅,长发披肩,明眸皓齿,走在街上无比惹眼。 祁阎接过糖葫芦,轻轻啧了声。 「还挺招人。」 安染呵呵:「彼此彼此。」 周围偷看他的女子也不少,尤其是傅二下跪认错后,在场的人自然明白他身份不凡,那些隐晦羞涩的目光立马变得火热。风头,直接盖过她了。 祁阎将手里这支糖葫芦搁在桌上,在安染吃得正欢之际,顺手就抢过她那支,最后一颗给他咬了一半。 味道酸中带甜,还很涩,他当即皱眉。 剩下那一半,他没吃了,对安染说: 「你还挺好养。」 这么难吃的东西都吃得下。 安染有些意犹未尽,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见祁阎打算扔了最后半颗,斥他浪费粮食,连忙夺过来,一口咬完。 「是啊,便宜你了。」 她嚼着糖葫芦,吐词有些含糊不清,但祁阎听见了。看着她毫无芥蒂咬下自己吃剩的半颗糖葫芦,神情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抹难以自抑的笑。 自从搬进皇上寝宫,安染便时常和他一同用餐,已经习惯了。 常年练武之人,饭量很大。不仅把他自己那份吃了,还扫光了她碗里剩下的大半碗米饭……嗯?吃她的剩饭? 安染蓦然睁大眼,吃半颗糖葫芦跟吃剩饭还是有区别的吧? 皇上竟也不嫌弃,一定是饿极了。为了维持他高冷的逼格,他这一路上肯定忍得很辛苦。 「再来一碗吗?」她体贴地问。 祁阎眼角一抽,眼神缓缓瞥向她: 「我不是饭桶。」 哦,那还是继续逛街去。 能在偌大京城活下来的都是人精,鑑于傅二公子之前闹那么一出,这附近的人基本都猜到了他们身份。 于是,他们选了个远点的地方。 这边几乎是街道尽头,明显没有中心繁华。 安染依然十分亢奋,停在一座小摊贩前,欣赏着上面摆着的精美石头。 「一起来看看?」 她回头问,漂亮的眼眸流光溢彩。 摆摊的小东西,谈不上多贵重,却意外地好看。 祁阎听她问,便也看过去,目光落在众多彩色石头中的黑色石头: 「这个,能卖得出去?」 「哦,你说这个啊,不用买,你买别的,我直接送你。买十块彩石,送一块黑石。」 「……」瞧着黑色石头数量最少,他还以为这东西很抢手。 免费还不高兴? 摊贩摸不着头脑,放弃他了,直接对安染介绍: 「夫人仔细看看,这些雨花石都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光滑圆润,成色清透,大小一样。用来做手串,项鍊,那肯定好看。夫人天生丽质,最适合这种纯天然形成的雨花石。」 安染拿起祁阎方才指的黑石头,还没看一会,就听他低声问: 「你喜欢?」 「还行。」 「它不好看。」 「可它很特别。」 哪里特别了?丑的特别吗? 祁阎仔仔细细看了遍她的眉眼,轮廓,确定她对这颗黑石头不反感不嫌弃。微微撇过脸,对张德全道: 「都买下。」 「……这么多,戴着不会累得慌吗?」再好看再漂亮,他们本质上还是石头啊,很重的。 「买给你玩,没让你戴。」 他状若无意的补了一句:「给你戴别的。」 第37页 「哦。」 说带安染玩,就是真的玩。他对逛街没什么兴致,但非常有耐心。默默跟在一旁,没有丝毫不耐烦。从天明到天黑,备用马车里的货物越积越多。 安染摸了摸鼻子,买得好像有点多。 临近夜晚,气温下降得厉害。回程的路上,她感觉今晚格外冷。待到下车时才发现,下雪了! 大概是刚下没多久,雪花不大,细软的如被风散的蒲公英,密密麻麻从空中落下。 她伸长手臂去接。 下一瞬,手就被旁边的男人拽走了: 「进屋。」 祁阎感受到掌心一片冰凉,眉头一拧,把安染带到崇政殿门口: 「想看就在这儿看。」 他不懂,下雪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明明那么怕冷,还非要挨着冻去接雪花。 瞥了眼安染红彤彤的鼻尖,他朝张德全抬了抬手。 驼色大氅很快拿来,祁阎将衣服披在安染身上。自己在她身后,双臂从后面绕到她身前,直接连人带衣服一起抱住。 冰冰凉凉的雪花,落在人的手背,一触及化,留下浅浅的水印。 安染怔怔望着朦胧模糊的夜空,这个世界,有她望之不及的苍穹,有虚无渺小的雪花。她的身后,也有一个温暖的,真实的,愿意无聊地陪她逛一整天街的君王。 她忽然抓住扣在她腰间的双手,转身,仰头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祁阎正不明所以,就见女孩沖他甜甜一笑,灿若明珠,点亮了漆黑孤冷的夜。 女孩眉目弯弯,足尖轻点。 在他微微错愕的目光下,柔软的唇畔轻轻印在他的嘴角。 安染轻轻闭上眼,她本就是一阵无根无垠的风,何所谓真?何所谓假? 天君说了不算,司命的话本也不算。 只要她当真了,便是真的。 她主动亲他了,在清醒的情况下,亲完,还回抱了他。 祁阎向来很懂得抓住时机,当即掐住她细细的腰肢。 一阵天旋地转,安染被抵在门板。 皇上的年少冲动,血气方刚,平日里不大能看出来。这种事上,倒是表现得淋漓尽致。她被动承受的同时,也慢慢尝试着回应。 张德全远远看两人这架势,心道,激烈至此,皇上今晚定会招安美人侍寝。 他赶忙回后厨,吩咐下人多烧水,精神十足地守在院外等候。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一直等到半夜,无事发生。 皇上和安美人,各自回房,熄灯睡觉。 冰天刺骨的冷意几乎将张德全吞噬。 他抹了把脸,面无表情摇头。 唉,白忙活一场。 他有点不理解了,皇上都……那样,竟还是没行房。 张德全走着走着,脑中一个念头还没冒出就被他慌忙压下去。 那可是皇上啊,他怎么可能不行……? 第21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顶多就是不会。 张德全目光闪了闪,心中有了主意。 第二天,崇政殿批奏摺的伏案柜子里,多了本没有题字的小册子。 此时,祁阎正在朝堂上,百无聊赖地听着各位大臣争执不休。 「雪下得大了些怎么了?瑞雪兆丰年,昨夜大雪是好兆头,预示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宋大人莫要小题大做。」 「祥瑞之兆是没错,可眼下,城外冻死的百姓暴增。不少地区,甚至易子而食,这事如何能不管?灾民容易暴动,依臣之见,还是该尽快赈灾救济。」 「死几个人罢了,边疆大战每天死的人还少了。皇上,臣认为,镇北秦将军凯旋归京才是当前头等大事。应该多派些人前去迎接,再重重犒赏三军,免得寒了那些为国拼命将士的心。」 …… 几位大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半天,祁阎眉毛都没动一下。 过了会,大概是被吵烦了,淡淡问: 「左相呢?」 「回皇上,左相感染风寒,已派人前来告了假。」 「秦将军什么时候进京?」 「报信之人说是今日下午抵达。」 他点点头,掀起眼皮慢慢扫了一圈底下,视线所过之处,声音渐渐平息。 祁阎的目光定格在一名中年大臣身上,语气寻常地说:「左相年事已高,力不从心。即日起,由魏楼魏大人接管丞相一职。」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饶是知道皇上喜欢不按常理出牌,听到这话,众位大臣一时还是不敢置信。 左家可是皇上亲外祖,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废了左相。 说得好听是大义灭亲,难听点,就是六亲不认。 魏楼是昨天表明投诚之人,皇上今日便委以重任,算是他的表示。 接下来,就看魏楼自己敢不敢接。 众人目光聚焦过来,魏楼没有丝毫犹豫,虔诚叩拜: 「臣谢主隆恩。」 「皇上。」 拥护左家的官员着急站出来:「左相只是偶感风寒,并非不能胜任丞相一职。何况,左相生病皆因这一阵子忙于赈灾。他为了灾民四处奔波,不幸病倒。皇上岂能在这个时候,不告知左相一声就夺走他官衔?」 「风寒?嗤,确定不是吞了太多灾银,撑破了肚皮?」 方大人眼皮一抖,紧张得直冒汗。可左相是他的靠山,他不能眼睁睁看左相倒台。 第38页 张了张嘴,还未说一个字,就见龙椅上的帝王双目漆黑,晦暗不明的瞳孔犹如万丈深渊。 深渊在注视他,一个不小心,便要粉身碎骨。 方大人满腔陈词咽回肚子里。 就在这时,祁阎拿出一卷帛书,丢到方大人脚边: 「捡起来,看清楚。」 东西丢过去,祁阎当然不可能等方大人看完再议。 方大人的手尚未摸到帛书,就听男人深沉冷漠地说: 「左国公私吞灾银,证据确凿。魏丞相,傅太保,你二人去左家搜。这帐簿上缺的银子,朕要他们左家一分不差的补上。」 语调微顿,他唇畔轻扬: 「苏太尉和宋统领去接镇北将军。」 张德全安静立在一旁,心道,这镇北将军的脚还没踏进城门呢,左相就迫不及待想给皇上下马威,连朝都不上了。皇亲国戚又怎样,事到如今还看不清形势,只能说是自寻死路。 天灾和功臣,他不偏不倚,两边兼顾,决策又干脆利落。 行事果断,顾全大局,还这么公平,没有因为左相是他外祖父而偏袒纵容。 这样的帝王,比起唯亲是用的太后,简直不要太好。 那些投诚的官员,再一次被他折服,虔诚地回道: 「臣领旨。」 查抄的事情祁阎没管,下午时分,他带着安染来到皇宫最高的地方——观景台赏雪景。 站在观景台顶楼,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远远望去,整个京城尽收眼底。 白雪皑皑,天地银装素裹,砖墙屋瓦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枯枝被压弯嵴樑,风一吹,便摇摇欲坠,细碎的雪花随之飘飞。 阁楼里只开了一扇窗,但还是很冷,安染戴了只毛茸茸的帽子,双手握着捧炉。 皇上刚下朝就抓着她一起来这,吹了好一会冷风了,一句话没说。 她觉得他有心事。 「皇上冷不冷?」 嘴里这样问着,她已经执起他的手,放在捧炉另一端,笑着对他说: 「我们一起暖暖。」 祁阎平日不怕冷,今日还加了件厚实貂绒狐裘,更加不会冷。 但他喉结滚动,轻声应道: 「好。」 他没把手放在捧炉上,掌心直接贴在安染手背。 远处的街道比前两天更加热闹,大街小巷,家家户户,全涌上了街。 御林军设下的围栏几乎要被热情高涨的民众踏破,那些挤不上街道的,也在家中打开了窗户,丝毫不顾及天寒地冻的雪天,纷纷伸长脖子探出窗外,焦急地等待边疆归来的英雄。 祁阎眺望那边,淡淡开口: 「三年前,我回来的时候,也下了雪。那时候,倒是没见到这么多人。」 他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声音冷了下来: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安染看过一点大昭简史,为了防止皇子自相残杀。这个朝代一贯是立嫡立长。除非嫡子长子犯了大罪,不然,就得按照这样的顺序继承大统。 当年的太后,却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直接越过他,扶持年仅六岁的小皇子继位,难怪他会不服。 他本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给太后一搅和,反倒像是他这个皇位得来不正当一样,被人诟病至今。 安染捧着他微微垂下的脑袋,用自己绵软的脸蛋蹭了蹭他的下巴。 「是你的东西就该属于你,被人夺走了就抢回来,皇上做得对。」 错的是那些一边享受着他拼命挣来的和平,一边又想着卸磨杀驴的卑劣之人。 男人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也轻轻回蹭着她的脸,一扫眉间阴霾。 再睁开眼,他又是那个叱咤风云,纵横天下的霸气帝王。 他挑起安染下巴,装着万里山河的双眼此时此刻,只装了她一人。 祁阎定定看着她,突然非常直白地说: 「我很高兴,能够遇见你。」 安染悄生生的脸蛋红了红,但她没怂,眼眸弯弯,非常应景地亲了他一口。 祁阎立马也笑了。 两人并肩站在一座小小的窗口,望着银白的天际。 城里的百姓挤在冰天雪地里,翘首以盼。却不知,他们盼望的那位镇北秦将军,此刻却在城外驿站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秦将军两日前就到了此地,已经和好几个美人在房间里共度春宵。直到侍从第三次前来敲门提醒,才不情不愿爬起来,不高兴地扯着嗓子: 「催什么催。」 一边骂着,他已经迅速穿戴整齐,气沖冲去开门。 门外的侍从无奈,对上将军那张蛮横凶狠的面容,却并不害怕。 「将军,城里百姓都在等您。再不出发,就该迟了。」 秦将军繫着腰带,没好气应道: 「知道了,让你们多往后推迟几天,结果就两天,蠢死得了!」 瞪了侍从一眼,他走出大门,望着外面的冰天雪地,粗狂的面容染上一抹凝重。 沉默一会,他拧眉道: 「走吧。」 对于打了胜仗的将军,百姓们可谓拿出了十分的热情,接天连地的欢呼声绵延不绝。 秦将军脸上挂着笑容打招呼,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第39页 太后是嫌他活得太长,还是自信过头了?造出这般浩大声势给谁看呢?把他推到这个地步,岂不是明目张胆地逼他与皇上与决裂。 那个被权力蒙蔽双眼的女人,总是这样不择手段,完全不顾别人死活。 秦将军表情不可控制地严肃起来,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与皇上为敌。 那个孩子,他三十岁和十三岁的他对上时,都没把握能赢。 如今又拿什么去胜他?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内战。 刀尖应该对着敌人,而非自己人。 秦将军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太后那个愚蠢的女人,眼里只有政权,看不清这些。 拜别接他的官员,秦将军回了将军府稍作休整。他正纳闷,为何来接他的人里没有左相,转眼就在自己院里看到了这人。 「左大人。」秦将军抱拳作揖,他虽打了胜仗,却并不傲慢。骄兵必败,他最忌讳自视甚高。 「当不起,皇上废黜老夫,抄了左家。」 一句话没消化完,左相没做停留地继续说: 「太后让老夫来传话,皇上扬言要杀小王爷。」 小王爷,六皇子。 秦将军脸色变了变,左相别有深意地盯着他,拍了拍他的肩。 「晚些还要进宫赴宴,将军好好休息。」 …… 入夜,黑暗逐渐笼罩大地。雪地结冰,气温骤降。 祁阎没着急赴宴,回殿内再次拿出独属于他的那颗黑曜石。 余光掠过石头旁边一本陌生的册子,他把黑曜石放下,疑惑地拿起翻看。 香/艷淫靡的画面冲击视觉,男人却一副看山水墨画的表情,淡定又冷漠。 确定这是什么后,祁阎轻嗤一声,不屑地扔了回去。 他似乎忘记了黑曜石,没有去拿它,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薄唇微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 小册子重新被翻开。? 第22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小册子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祁阎虽只翻了一遍,却记得差不多。 张德全来提醒他时辰到了,脸上挂着与往常无异的笑容。 祁阎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于是,张德全的笑容加大了些。 …… 秦将军未曾娶妻,连侍妾也没纳,是以这场专门为他操办的接风宴,并不用携带女眷。 放眼望去,偌大的内厅,全是大老爷们。 多年前,祁阎就曾在军营遇到过秦将军。哪怕登基后彼此没再见过面,他仍旧一眼认出了这个粗犷高大的男人。 「臣秦卫山,拜见皇上。」 祁阎微微颔首,朝他道: 「秦将军一路辛苦,无需多礼。」 明日会专门犒赏三军,今夜宴会,便不用过多寒暄。 宾主都到场,宴会开始了。 丝竹入耳,歌舞昇平。 但这场宴会并不热闹,身为主角的两人各自沉默,其他前来陪衬的官员大气不敢出。比起白天空前喧闹,此时,可谓冷得让人哆嗦。 美酒佳肴,无人动筷。 一曲结束,祁阎举起酒杯: 「北疆大捷,秦将军功不可没,这第一杯酒,朕敬你。」 终于能喘口气,一众大臣忙跟着举起酒杯,抢时间似的恭喜祝词。 祁阎面色如常,他端着酒杯没喝,起身下台阶,一步步走到秦将军面前。 随着他的步伐,大殿内的声音也悄悄归于平静。 大家望着面对面的两人,心跳到了嗓子眼。 一直以来,秦将军都是坚定的太后支持者。又手握重权,是太后最大的底牌。说句不好听的,三年前,要不是秦将军深陷北疆战火中回不来,这皇位落到谁头上,还真不好说。 两个拥有最大军权的人,一南一北,随便摩擦出点什么火花,他们都只有成为炮灰的命。此时此刻,岂能不紧张。 不止大臣,旁边几位随秦将军一同出席宴会的将领们也紧张,下意识去摸腰间佩刀的位置。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者,都没好下场。 皇上一来就给秦将军递酒,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他们这般想,秦将军自然也这样想。 按照以往的印象,他觉得皇上不至于去做这种酒里下毒的卑劣手段。 可是今天听完左相的话,他又不确定了。 亲外祖家都说抄就抄了,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还有何事不敢做。 秦将军神情复杂,迟迟未接。 气氛僵持,祁阎轻笑,眼中却冷漠到底。 痞痞地挑了挑眉,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己喝了。 「秦将军看不上朕的酒,那朕自己喝。」 祁阎一饮而尽,随手将酒杯丢到一边,动作潇洒不羁。 金属落地,秦将军在声响中回神,连忙大声告罪: 「皇上恕罪,臣绝没这个意思。身为边疆将士,保家卫国乃分内之事。臣只是做了该做的,如何担得起皇上敬酒。臣实在是,受之有愧。」 从军多年,他身上自带军人的爽快,十分痛快地赔罪: 「臣有罪,自罚一壶。」 说是一壶,就真的一壶,一滴都没剩。 祁阎轻哼一声,背着手,慢悠悠往回走。 身后,第二批表演者开始入场。 第40页 秦将军看着众多歌姬中一张熟悉的面孔,表情凝滞,不禁看向前方年轻帝王的背影。 这皇位,他夺了便夺了,他其实无所谓。 如果不是他要杀小王爷,他真的不愿与他为敌。 美艷绝伦的女子在场上翩若惊鸿,舞姿曼妙,吸引了所有人,倒是没人察觉秦将军的异常。 这批表演的女子全是异域风格,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大红色纱裙。细细的水蛇腰和白嫩嫩的胳膊就这么露在外面。 她们似乎一点也不怕冷,舞步和节律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御前表演,来的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美人。为首的那个,最为出挑。不仅身材最好,脸蛋也是难得的惊艷,很抓人眼球。 不过,大家只看了一眼,就纷纷移开目光。 这女子,很明显,是特地给皇上准备的。美人也只对着皇上暗送秋波,勾魂媚笑,没他们什么事。 一股香气飘过,众人皆心神一怔,闻香抬头。就见为首的红衫女子在不停地旋转转圈,曼妙身姿眨眼间转到皇上桌前。 女子腰肢扭动,红色纱裙里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邀人遐想。 一舞结束,女子媚眼如丝,沖皇上妩媚娇笑,纤纤玉指执起一旁的酒壶,亲自给他倒酒。 「小女子雅玉见过皇上。」 声音仿佛含了蜜,甜而不腻。众位大臣心猿意马,果然是花魁之首,只一句话就让人魂不守舍,就连不好女色的皇上此刻也被她吸引。 祁阎盯着这个异域风情的女人,悠地笑了: 「见朕没用,去见秦将军。」 噗!咳咳! 一名正在悄悄喝茶的老臣一个没绷住,听到这话,嘴里的茶喷出来,一边咳一边请罪。 赏赐美人不稀奇,但这可是特地冲着皇上来的美人,倾城绝色,又风情万种,皇上竟轻易推给了秦将军? 女子面容微微一变,唇角的笑也跟着僵住。但她没用失态,表现得非常识大体,十分顺从。 祁阎在女子后退之际,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酒杯: 「带去给秦将军。」 话落,女子眼底飞过闪过一抹慌乱和疑惑。 她做得毫无破绽,皇上不可能看得出来,到底为什么……她咬着唇,似乎觉得有些委屈。皇上不仅把她送给秦将军,连她斟的酒也不肯喝。 可对面气场强大的男人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委屈,慵懒的神情隐隐透着一股冷厉。 秦将军纠结一番,最终决定站起来帮那女子一把,拱手道: 「皇上不必客气……」 话未说完,男人便嗤笑声一打断了他。 冷峻的嗓音轻飘飘的,藏着无尽霸气与自信。看向他的眼神仿早已洞悉一切,懒懒地说: 「秦将军想多了,酒是朕敬你的,你要赔罪,喝自己的酒算什么,得喝这杯。」 打仗再不易,功劳再高,他身为帝王,该给的尊重和礼待已经给了。自己不珍惜,还妄想第二次,当他是软柿子么? 是他先理亏,这杯酒,秦将军不喝也得喝。 左右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他也知道这胡人女子擅长用蛊控制男人,自然不会让自己中招。至于酒里的药效,他随便找个花坊女子解了便是。 反倒是,若再一次拒绝,那就相当于亲手给皇上递刀子削他。 权衡清楚利弊,秦将军大步上前,不等女子把酒把给他,自己先一步喝了。 女子身上有种奇异的向香味,能让药效更快发作。 秦将军离得近,虽然这次只喝了一杯,却迅速上脸。 祁阎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变化的脸色,大手一挥: 「秦将军喝多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脸上充血,脑袋还算清明,秦将军混沌之际清楚地捕捉到祁阎轻挑起来的嘴角,心神一凛。 皇上他,是不是从一开始敬酒,就猜到他会犹豫拒绝。所以第一杯酒,其实是没问题的。 他始终一派闲适淡然,任由女子接近,下药,最后却将矛头对准已经犯下大不敬之罪的他。 于是这第二杯有问题的酒,他反而不得不喝。 他算到了开始,掌控着过程,最终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帝王起身,秦将军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望着男人刚硬的轮廓,心思百转千回。 当初那个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少年将军,如今成了执掌江山的帝王,依然和从前一样的可怕,一样的无人能敌。 晚宴落幕,外面天寒地冻,空气凝集成冰,在这无人敢出来欣赏的时候,枝丫的梅花却悄然盛开。 彩衣彩梨望着比兔子跑得还快的主子,又急又无奈。 「小主,地面滑,您跑慢些。」 「嗯嗯。」 安染笑着看两个气喘吁吁地丫鬟,伸出指尖,点了点盛开的红梅。 枝丫晃动,积雪漱漱落下。 安染微微一怔,单薄的雪幕帘后,有人。 随着她入住崇政殿,皇上便拓宽了属于他的活动范围。这座梅园,是其中之一。 周围虽不像崇政殿那样有重兵把守,却也安排了侍卫看守着,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没想到初次来看花,便遇到了苏贤妃。 她当即摆正姿态,用最标准的大昭礼仪,朝她施礼。 第41页 「妾身见过贤妃娘娘。」 苏贤妃的目光从她脸上划过,落在一朵极为惹眼的梅花上,嗓音轻柔: 「你也喜欢梅花?」 苏贤妃的脸型偏长,特别显瘦。柳叶眉,尖下巴,温柔的嗓音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哀伤,一看便是弱柳扶风的娇弱美人。她与被积雪压弯的细细树枝站在一起,竟分不清哪个更加脆弱易折。 梅花香气扑鼻,安染轻轻闻了闻,心情颇好地笑了笑: 「好看的花,妾都喜欢。」 隔壁的目光凝视着她,这次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似是在打量,她到底哪里与众不同。 安染笑起来时,嘴角会有两道弯弯的小月牙,看起来格外甜。 苏贤妃想起自己听到的消息,低声评价了一句: 「你好像很喜欢笑,我听说,你第一次见到皇上,就沖他笑了。旁边两位美人哭得伤心欲绝,只有你,一直在笑。看着别人那么难过,你也能笑出来吗?」 而且,皇上竟不觉得讨厌。 所以皇上他,喜欢爱笑的人吗? 仔细算来,自从入宫后,她就没怎么笑过了。每天困在一座牢笼里,孤独清冷,她笑不出来。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入不了皇上的眼? 安染有些无言以对,活在这后宫之中,哪个女人没对皇上抛过媚眼,送过秋波。 她也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想要活下去,过得好一些。 而且当时,比起勾引,她更多的是担心自己小命。 伸手不打笑脸人没听过么?她贸然闯入,万一皇上发难于她怎么办? 苏贤妃不喜她,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苏贤妃大概都不会满意。 她干脆道:「我没看着别人笑,我是看着皇上笑的。」? 第23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苏贤妃望着答非所问的安染,一阵失神,手上不自觉用力,折断了花枝。 她低下头,不再去看女子眼里盛开的光芒,盯着手里的花,语气淡淡地说: 「本宫去年来此赏梅,看中的是另外一朵,今年就变了。」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再招摇,再好看,也只能灿烂一时。 安染吸了吸鼻子,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去年的花,早已凋零成泥,又活不到今年,已经消失的东西如何跟现存的相比?贤妃娘娘的话真是矛盾,毫无逻辑。 她觉得,应付苏贤妃比应付皇上吃力多了。不太想继续待在这,找个理由告辞。 「这座梅园梅花繁茂,兴许还有更好看的,那妾便不打扰您赏梅。」 粉白的花瓣上覆着夜露寒霜,沾到人的温度,很快融化成水。 苏贤妃听得出安染不愿跟她多聊,视线凝在从花瓣滑落的小小水珠。余光察觉她要离开,突然加重声音说: 「当初,你是故意接近皇上吧。」 说完,苏贤妃自嘲一笑。哪怕她之前隐藏得再好,这话一出,立马让她在这个女人面前落了下风。她一直隐忍,却还是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我没有故意接近皇上。」安染低头提起裙摆,白白的雪地里,一路都是她的脚印。 她眼里笑意全无,这条路,如果她不主动开闢,就会被掩埋在冬日的某个阴暗角落里腐烂腐臭。就算她是故意又怎样?机会从来都不会白白降落,躺赢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人,想要什么,都得付出行动去争取。 皇上未必不知道这些,但他愿意给她机会接近,她当然要好好抓住。 她很庆幸,自己走出来了。 还跟她装! 苏贤妃忽然觉得自己看错了这个女人,以为她坦荡直爽,真的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潇洒自信,敢作敢当。熟料这会,却不敢承认自己对皇上别有用心。 心里正感到失望,就见安染回头跟她对视一眼,笑得狡黠又明媚,语气坏坏地说: 「我是有意接近他。」 没再看苏贤妃的反应,沿着来时的路,安染一步一个脚印,不紧不慢往回走。 而苏贤妃还傻傻地愣在原地,脑海回荡安染最后那句话。 一句话,非要分两次说,她故意耍着她玩吗?还有那得意炫耀的语气……苏贤妃深深吸了口气,冲动是魔鬼,她要冷静。 然,很多道理,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行动上又是另一回事。 她最终,还是冲动了。 祁阎不常喝酒,在边疆,为了保持清醒,他从不沾任何有可能影响他判断能力的东西。酒,女人,一概不沾。 后来回了京城,大抵是习惯,依然鲜少碰酒。女人更不用说了,这种具有潜在威胁到他安全的活物,别说碰,他完全不给女人接近他的机会。 安染是他人生中唯一一个例外。 啧,祁阎摇头失笑,脚步不自觉加快。 刚走过路口,一道白色身影从黑暗中现身。 苏贤妃从拐角冒出来,尚未看清路口的人是谁,忽地脚下不稳。轻呼一声,朝那人崴去。 她来得突然,又在崴脚的瞬间正脸转向了祁阎。按照事先预想,这个角度,这个距离,她会恰好撞到皇上怀里。 这样的手段,低俗卑劣,但苏贤妃顾不上这么多。今夜,她赌上全部的尊严破釜沉舟,无所谓招数高不高级,只要有用就行。 许久不曾笑过的她,此时已经摆出真心的笑容和一副诧异的表情。待皇上扶住或者抱住她时,稍一抬头,他也能看见笑颜如花的自己。 第42页 皇上他不是喜欢爱笑的女子?她要让他知道,她也可以。 不仅可以,还能笑得比安美人更加温柔美丽。 噗通! 苏贤妃没能一头撞见祁阎怀里,而是直接栽倒在地。 冰凉的雪被她压出深深的痕迹,无边寒意从脚底侵袭全身。 「皇上!」苏贤妃不可置信地唤道。 她预想过,最坏的结果,是皇上对她没有一丝情愫或者怜惜,只碍着君子风度稍扶她一下,就大步离去。 可万万没料到,皇上他,竟然躲开了! 他怎么能这样! 祭祀场上,即便她为他以身挡箭是故意为之,起码也表明,她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结果,他就是这样对待敢捨命为他的女子? 凛冬寒冷,祁阎有点想他的小美人了。瞥了眼崇政殿的方向,他淡淡说: 「你适可而止。」 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点燃了苏贤妃潜在在内心深处的不甘与愤怒。 同样都是他的妃嫔,同样是故意制造巧遇,为何区别如此大? 她咬着唇,撑着身体站起来,控诉道: 「臣妾进宫三年了,皇上不喜人打扰,臣妾便一直待在芙蓉宫不曾逾越半分。三年了,臣妾得到了什么?皇陵挡箭,臣妾并非想给皇上负担,只是想用那样一种方式告诉您,臣妾……倾慕皇上。」 男人沉默着没说话,苏贤妃以为自己说动了他,心底燃起一丝希望。 缓缓低下头,轻声说: 「臣妾不求皇上恩宠,但求能伴君左右。」 天寒地冻,空气好似冻僵了不再流动。苏贤妃只觉胸腔进气少,出气多。她第一次这般大胆,说出这样放肆的话,此刻紧张到呼吸都在疼。 眼睛似有若无地从男人侧脸飘过,近二十岁的皇上,比回京之时少了许多戾气,整个人看上去成熟稳重,成为了一个魅力十足的成年男子。 「朕记得当初……」 时间过去有些久,祁阎顿了顿才回想起来: 「你和你父亲说的是,愿以命相抵,什么都不求,只求保全苏家。」 三年前的话,一字不差。 没想到皇上记得这么清楚,苏贤妃脸色有些难堪。 当初,苏家朝不保夕,一无所有,能给皇上利用的,只有自己的命。于是,便以命相抵。 可今日不同往昔,左贵妃没了,她贵为位份最高的妃子,她父亲也成了一品太尉。所图所想又岂能一样? 「皇上……」苏贤妃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忽然惊觉,皇上对她挡箭无动于衷,是否因为当初那句承诺?所以无论她为他做什么,他都认为理所当然。到现在不来看一眼,正面遇上,也不说一句关心她伤势的话…… 祁阎眉目淡淡,看着苏贤妃委屈忧伤的表情,语气毫无起伏: 「命只有一次,做不成两笔交易。」 沾在衣服上的雪化了,冻得苏贤妃手脚冰凉,牙齿都在打颤。 皇上话已至此,她若知趣,便该闭嘴。 可鬼使神差地,她仍是顶着男人不耐的眼神,鼓起勇气表明心迹。 「这一次不是交易,臣妾真心喜欢皇上。」所以能不能像包容安美人那样,也给她一次机会?哪怕只能靠近一点点也好。 祁阎完全不留情面,神情寡淡,掀不起一丝波澜。 「不必,朕不喜欢你,也不需要你的喜欢。」 最后一颗粉红泡泡破灭,苏贤妃一直绷着的神经也仿佛瞬间绷断。眼看他要走,大脑一片空白,不自觉伸手去拉他。 「皇上没跟臣妾处过,如何确定你不会喜欢臣妾?谁都不是一眼就能喜欢上。」 本来摆好的笑容早已消息,苏贤妃说着说着,差点就哭了,低声抽泣: 「臣妾,只要一个机会,这过分吗?」 她没能拉到祁阎,男人冷峻的面容覆满冰霜与深沉,身体侧着,似是懒得看她,语调较之刚才,更加不近人情。 「过分啊,怎么就不过分了,朕又不欠你什么,凭什么给你?」 祁阎不想跟一个讲不通的人没完没了,但苏贤妃好似魔怔了,竟在这个时候,提到了安染。 「可你接受了安美人,皇上可知,安美人并不似外表那般天真单纯?且不说她在生死时刻撇下皇上,只顾保全自己。就说方才,安美人亲口跟臣妾说,你们的相遇,不是巧合,是她有意接近你。从一开始,她就目的不纯。」 夜很静,风过无痕,只剩满身寒凉。 长久的沉默中,苏贤妃等得身体发麻,本以为说出这种话,必定会惹皇上盛怒。 可不经意瞥过他,却见男人眼角勾笑,那张冷似冰山的脸上竟浮现浅浅的温柔。 祁阎想起了初遇安染那天的场景,表面乖巧安静,甜美可人,但他一眼看得出来,她不乖,很不乖。脸上笑得那么灿烂,也掩藏不了她一边抠手指一边在心底骂他。 大胆乖张,表里不一。 祁阎突然不烦不燥,非常平静,一字一句说: 「哦。朕就喜欢她那样的。」 为什么是她? 这是个理智和逻辑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遇上的那刻,便觉得,就是她了。 始终一言不发的张德全此刻有些遗憾,皇上第一次说如此直白的话,可惜安美人不在场。 第43页 他悄悄看向大受打击的苏贤妃,贤妃娘娘待在宫里三年,皇上视若无睹。安美人一眼就给皇上相中,这是她的造化。感情这种事,本就讲不清楚,只能靠缘分。 希望苏贤妃能想通,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衅皇上。 看在苏家效命多年的份上,皇上对她足够仁慈。若她仍然不知收敛,可别怪皇上不留情面。 崇政殿灯火通明,光线照亮周围百米远。 祁阎走着走着,随口道: 「朕记得,陆廷尉乃将士出身?」 陆廷尉,九卿之一。 张德全猜到皇上打算,小声回他: 「是,皇上,陆家老太爷在先皇时期,曾因战绩斐然被封护国大将军。不过,他的儿子没一个跟他从军,唯有嫡长孙跟他上过战场。陆老太爷过世后,陆廷尉从边关回程。此后,一直留在了京城。」 陆家子嗣不丰,陆老太爷一共两个儿子,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两个孙子,陆廷尉是唯一嫡孙。战场上生死难料,陆家显然不愿让家里少有的男丁冒险。 但是,若既能留在京城,又能掌权,想必他们会很乐意。 祁阎没再多说什么,晚风轻拂,世界变得安静又柔和。 屋里,安染正摆弄着刚摘的两枝红梅。 彩梨彩衣在一旁看得着急,方才小主去梅园,她们还以为小主是去等皇上,接皇上回来呢。结果,皇上影子还没见到,小主自己就回来了。 两人开始担心。 知道皇上今夜参加晚宴,后院里那些宫妃都盯得紧。大雪天,黑灯瞎火,个个嚷着要出来赏雪景,看梅花。 距离崇政殿不远处的路上,她们遇到好几拨人。 也就那座梅园,因为有苏贤妃在,人才少了点。 「小主,皇上今晚可能会喝酒。」彩衣没头没脑地说。 「听说,还有异域美人献舞。」彩梨红着脸补了一句。 虽然皇上宠爱小主。但是她们也最清楚,皇上还未宠幸过小主。这份宠爱,究竟还能维持多久,谁也无法预测。 自小在宫廷长大,她们也和后宫所有女人想得一样。皇宠不可靠,孩子才最重要。 小主应该趁着得宠,尽早怀上龙胎。 今夜那么多人虎视眈眈,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 两个小丫头越想越着急,不知脑补了什么,最后一副不出去天就要塌了的表情,直接就哭了。 清风苑的遭遇令彩衣彩梨很没安全感,两人虽高兴她正得盛宠,但更多的是担心她哪天失宠后该怎么活下去,安染有些头疼。 她眉头直跳,立马站起来: 「别哭,有事好商量啊。接皇上是吗?走,咱现在就去。」 彩衣彩梨擦着眼泪相视一笑,只是这笑容还没持续多久,就僵在嘴边。 「就在这儿?」门槛都没踏出去呢! 「嗯,就这里。」 不等彩衣再次哀嚎,安染便开口: 「皇上回来了。」 两人朝门外望去,眼睛一亮,太好了,真的是皇上。 「怎么又出来了?」行至门前,祁阎停住脚低头问。 倚着门框的女孩仰头看他,眉目娇俏,大大的双眸在这夜色里宛若上好的琉璃,晶莹剔透,清澈明亮。 夜雾茫茫,唯眼前人这般清晰。 在他心上,一烙成印,经年不灭。 祁阎薄唇轻抿,指腹轻轻蹭着她软软的腮帮,眸中燃起一簇簇小火苗,深邃的目光渐渐变了。 皇上之前碰她的脸多是以捏为主,享受着她软乎乎的肉感。这会……是真的摸。略微粗糙的指腹带着温暖的热度,一点点沾染着她肌肤。 每划过一寸,他眼底的暗光跟着更深一分。深不见底,又危险十足。 安染被摸得有点慌,一愣神,忘记回答他的话。 彩衣见她走神,小声地说: 「回禀皇上,小主正想去接您回来呢。」 彩衣活泼,却不够细心,没注意祁阎话里那个又字。 安染听见了,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她觉得皇上不对劲! 偏偏这种时候,祁阎抬手挥了挥: 「都退下。」 他的嗓音也比往日更加深沉沙哑,盯着她,喉结可疑地动了动。 周围的人很快退下,空荡荡的院里,只有他们彼此面对面。 安染眨眨眼,大冷天的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皇……皇上喝酒了?」他是醉了吧,一定是,不然怎么会给这种暗示。 「喝了,我酒量还行。」 言下之意就是没醉。 祁阎看着她颤个不停的睫毛,垂下眼,视线落在她手里的梅花: 「你摘的?」 明知故问。 他其实,也在紧张吧。 安染点了点头,这些是崇政殿前的梅花,开得很好,但是数量很少,只有孤零零的几棵,她捨不得摘太多,只摘了两枝。 她递过去一枝:「你要吗?」 轻轻的,尾音带着点颤抖的嗓音,挠得祁阎心尖发痒。 视线重新凝聚在安染脸上,她问的分明是花,他却直直盯着她的眼。四目相对,烟火在彼此眼中跳跃。 祁阎没去接花,托起安染的脸,低头吻上她的眉眼。 他扣住她的腰,轻轻咬了下她肉肉的耳垂,哑声说: 第44页 「当然要。」 他要的不是花,是她。 清俊的气息扑面而来,呼吸和思绪瞬间被夺走。他抱着她回了房间,陌生的感觉席捲全身。衣襟慢慢被褪去,撩起一室旖旎。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了,周一0点万字更新,感谢大家支持。? 第24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安染又做了个梦, 她本是一只活蹦乱跳的鱼,却被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捉住了。 她是水中颜值最高的鱼,男人吃她前,盯着她看了许久, 那如同火焰般的目光掠过她身体的每一寸。他亲手把她剥得干净, 放在锅里, 翻来覆去, 煎炸煮炒, 各种烹饪方式都来了一遍。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她惊悚的发现, 自己居然是一只可以重复翻炒的鱼。 男人不厌其烦, 一遍遍将她清洗干净, 吃了又吃。 她要哭了。 大概是被逼到绝境, 作为一条鱼,她竟然能开口说话: 「够了, 会吃撑的。」 那个男人笑了, 眼里满是笑意温存,哑声说: 「不会。」 于是, 她真哭了。 可能是看她可怜,男人把她放回了大海。她被淹没在海水里,身体如同一根浮萍, 浮浮沉沉, 飘荡不定。海浪激烈拍打着海岸, 此起彼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感觉自己要死了, 偏偏, 一睁眼, 居然又回到了男人手里。 要命! 安染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场景,她松了口气,却又很快蹙起眉,有种强烈的无力感。浑身酸软,身体才刚稍稍起来了些,双臂便再也支撑不住,又倒了下去。 她闭了闭眼,脑海只有一个念头。 太可怕了!皇上真是,太可怕了。 「醒了?」 现在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她就害怕。 她缩在被子里,没敢露出脑袋。 可被子仍是被退去一些,肩膀传来微微的凉意,熟悉的气息在阴影里靠近。 安染是真的怕了,慌慌张张地伸出脖子,磕磕绊绊地吐出几个不完整的音节: 「别……我……不行了……会死人的。」 这一次,皇上没笑她。 低下来的头一偏,温暖的唇贴上她露出来的肩膀。 安染一怔,祁阎亲过她很多次了。她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吻,跟以前不一样。 比往日亲昵,也多了些温柔。 男人的嗓音低得不可闻,却一字不落地听进她的耳朵里。 「下次,不会让你难受的。」 他亲自给她穿衣服,一直盯着她的目光炙热又虔诚,不带一丝亵渎。 瞧着安染满身的痕迹,祁阎蹙眉抿着唇,总是波澜不惊的面容紧紧绷着。眼底溢出星星点点的心疼,沉默着在她脖子上系了一根绳子。 绳子上挂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动作太快,安染根本来不及看清。 「这个……是什么?」 等到系好后,安染才有机会拿起来看。纯黑色的石头,比黑雨花石更加光滑圆润,比普通珍珠大许多,大概是一颗葡萄那么大。旁边裹了一圈金色镂空花纹,黑曜石镶嵌其中,用一根红绳繫着。 石头黑得十分纯粹,一点也看不出内里干坤。 他解释:「我从小一直带着的东西。」 来源说不清楚,听张德全说,是他三四岁时捡到的。反正自他有记忆起,这颗石头就在他身上。好几次,他不小心掉了,却总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再次遇见它。 很神奇,也很诡异。 但他直觉,这是个好东西。 祁阎几乎从不提他小时候,这是第一次。 说明这颗石头,对他来说,算很特殊的东西。 安染弯起眼睛,掌心托着黑曜石: 「皇上要送给我吗?」 「嗯,送你。」 安染收下了这份珍贵的礼物,在屋里休息了整整两天,又开始重操旧业,给皇上读奏摺。 她的位置从祁阎对面搬到了他旁边,方便他一抬起胳膊就能摸到她的小手,一低头,就能亲到她的脸。 他其实是一位非常勤奋的皇帝,每日准点上朝,从未告假。奏摺里上报的事情,凡是需要处理的,他也都下了旨。 只不过,可能下面的人执行不到位,开年之初,便已发生许多不太好的情况。 她慢慢地读着,咬字清晰:「启禀皇上,因左国公损公肥私,迟迟补不上缺款。城外灾民怨声载道,不少地区由于形势恶劣,死伤过多,大批灾民纷纷开始暴动。此乃大患,必须尽快遏制。然臣无能,尚未想出良策,求皇上降罪。」 这是新晋丞相魏楼的奏摺,字里行间,满是他的无奈。 左家把赈灾的钱吞了,现在让其吐出来,他们三推四拖。缺口填不上,魏楼没钱安抚灾民。而左家又是皇上外祖,他说是去抄家,却也不敢真的拿左家人怎么样。 魏楼不是没办法,只是顾忌太多。行动处处受限,难以施展。 安染见祁阎把这本奏摺搁在面前,并未扔到一边,就知道他要管这事了。 她翻开下一本,目光微微一顿。 这……这应该是名武将的摺子,字丑的有些可爱,她的声音不自觉变得轻快: 「启奏皇上,末将发现,秦将军近日和左家来往密切。尧山附近,驻扎了一批普通百姓打扮的军队。臣以为,灾民暴动乃太后与左家合谋,怕是很快就要闹到京城。末将宋廷,请旨前去镇压暴民。」 第45页 宋统领的镇压这词用得巧妙,控制得好,可能仅仅威慑就够。一旦失控,很难不保证直接屠杀。 两本奏摺,祁阎都没扔,并排放在一起。 他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子,神色如常地开口: 「你猜,我会派宋廷去吗?」 安染惊了,她就是个读奏摺的,啥都不懂,国家大事,请不要问她! 她立马抿紧嘴巴,使劲摇头。 从两本奏摺里,她猜得到,镇北将军回来了,太后坐不住了。她要利用灾民闹事,让灾民当烧向京城的第一把火。 如无意外,秦将军的兵马已经埋伏好。只待京城的火烧着,便要从四面八方包抄前来,将皇上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围之擒之。 对于灾民而言,虽是左相贪赃公款,但左相和皇上,是君臣,又是子孙两个。他们定会将这事迁怒皇上,指不定还会认为皇上才是罪魁祸首。 皇上不杀,灾民反他。皇上杀了,必将遭受舆论的攻击。 太后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不遗余力地在这事上煽风点火,越闹越大。 反正无论如何,太后都是背后赢家。 她当然不想太后如愿,可她想不出解决办法。 祁阎欣赏完安染的表情变化才说: 「你猜得对。」 等等……她猜什么了就对?她明明什么都没猜好吗? 大抵是安染的表情变化太精彩,祁阎说着说着,没忍住,自己先笑了。 「不用宋廷,我会亲自去。」 于是,三天后,从未缺席过早朝的皇上以「操劳过度,卧病不起」的理由告假了。 朝堂公务一律由魏丞相和傅太保处理。 慈宁宫,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扯断佛珠。 「皇上告假?」 太后不信,皇上是什么人?他就是死了,也绝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生病。 沉思一会,太后看向来人: 「去查探清楚,看看皇上还在不在宫里。」 告假是为了脱身,皇上十有八九,已经不在宫里了。 可惜崇政殿防守太严密,根本进不去,下人打探不到有用的消息。 太后思虑半天,这是最后一次了。背水一战,成败与否,只看今朝。她十分谨慎,一边仍然派人留意崇政殿动静,一边亲自去找了秦将军。 「皇上出宫了。」将军府里,太后带着祁昭一起,在这个小儿子面前,直言不讳。 秦将军面色不愉,似是不满她这样堂而皇之地来找自己。 太后心中冷笑,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犹犹豫豫,一点也不果断。 她今日穿得稍显艷丽,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不少。妆容也经过精心打扮,眼尾往上勾了几分,平添些许妩媚风情。 只是秦将军的注意力却不在她身上。 见状,太后表情淡了些,拢了拢袖口,继续说: 「哀家派去的人尚无回应,也不知皇上是去镇压灾民,还是领兵去了尧山。将军不打算前去探下情况吗?」 驻扎在尧山的那些人,其实并不多。她是计划,以秦将军的名义放出消息,营造出他暗中派遣大军压境的假象,误导皇上。一旦皇上去了那里,真正埋伏起来的大批军队将会从四面八方包围,一举拿下他。 秦将军望着太后一脸算计的表情,眼底浮现怒意。 私自聚集将士,乃杀头大罪。 这个女人,只想着打败皇上揽权夺势。 丝毫不考虑,但凡这个计划有一丁点破绽,他,和他手底下所有艰难活下来的将士,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秦将军声音沉沉,语气不善: 「太后,兹事体大,不宜轻举妄动。眼下还不清楚皇上那边具体情况,我等应守在原地,静观其变。」 「说得好听,哀家知道,秦将军一拖再拖,是根本就不想与皇上为敌。」 抚了抚头上凤凰发饰,太后看着他说: 「将军可知,哀家一直在等你回来。皇上他,也在等你回来。不过,哀家是等将军回来,一起坐拥这江山天下。而皇上,却是想将我等一网打尽。」 她眼里光芒带刺,表情冷漠: 「不是哀家容不下他,是他,容不下哀家,还有昭儿。」 说着,她突兀地笑了下,觉得荒唐,慢慢道: 「皇上他竟把黑风骑召回了京城,将军若再不动手,哀家担心你哪天被人悄无声息害了,都不知自己怎么的死的。」 听到黑风骑,秦将军表情终于有所松动。 那是皇上亲自培养的一支骑兵,帮皇上打下无数胜仗。 他曾亲眼见过,那支军队,个个带着黑色面罩,铁血冷酷,宛若修罗。单单气势,便能压人一头,能力远非普通军队可比。 大昭的兵力,一半在皇上手里,一半在他这里。他们两人,一南一北。 皇上动用黑风骑,只可能是为了对付他。 察觉他的变化,太后不着痕迹沖一旁的祁昭使了个眼色。 男孩从沉默中回神,稚气未脱的面庞浮现害怕,用他那副带着童音的嗓子说: 「将军是怕了皇兄吗?」 他天真地询问,待秦将军看向他时,十分难过地道: 「本王也害怕他,皇兄不喜欢我,他想杀我。」 祁昭长得几乎像缩小版太后,跟祁阎完全两个模子。眼睛耷拉下来时,简直就是个充满无助的脆弱小可怜。 第46页 他低着头,一副颓丧得没什么希望的表情,倔强又憧憬地说: 「可我不想死。」 话音刚落,他便抬起头,红了眼眶的目光直直望着秦将军: 「我想活下去。」 三个人相视而坐,秦将军定定看着少年。 半晌,终是妥协地给了他回答: 「臣知道怎么做了。」 太后轻轻拨弄杯盖,被茶杯遮住的嘴角暗暗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皇上聪明归聪明,但姜还是老的辣。 …… 秦将军的办事效率和他行军打仗速度一样快,不过这一次,他没让太后来将军府,自己前去慈宁宫禀告。 「皇上目前应不在宫中,尧山和灾区那边暂时都没发现异常。皇上有可能是去了别处,也可能正在前往的路途中。现在不好判断,臣以为,咱们应该先按兵不动。」 「两个地方,他总归要去一个。将军可以做两手准备,人手不够的话,哀家来想办法。」 「皇上没带宋廷,这京城的兵,太后怕是调不动。」 太后半躺在软塌,身体曲线被勾勒得明显。 她冲下方的中年男人捂嘴低笑,满面容光: 「皇上的兵,哀家就算能调动也不敢用。」 什么意思? 难不成,太后暗中偷偷收兵买马了? 秦将军心中怀疑,太后却不愿意继续多说。 他甩了甩手,不说就不说,他又不稀罕。 …… 京城外的林间小路上,一队低调普通的马车正缓缓行驶。 春天来临,冰雪逐渐消融,枯木开始恢复生机。枝头的鸟窝里,毛还没长齐的幼鸟颤颤巍巍地探出脑袋,看到天高地阔的外面世界,胆怯地缩回巢穴。 昨夜下过雨,地面湿滑,车轮滚动压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安染望向荒凉的四周,他们从皇宫出来三天了,一路向西,走走停停,距离京城越来越远,途中经过的地方也一个比一个贫瘠萧条。 走这么久,具体要做什么,祁阎没说,她也没问。 一路颠簸,始终安静乖巧地待在他身边。 这周围的动静不太平,安染望向山那边: 「前面有人。」 她回头看过来,祁阎对上她的目光,伸手牵住她: 「嗯,下去看看。」 「?」 安染诧异,他们是偷偷熘出宫的,为了掩人耳目,一路上,遇到人基本都会绕开。发现那边有人,她还以为祁阎会继续换道而行呢。 前方不远处是一座山,安染看到的那些人都在山脚下。这里十分荒凉,一眼望去,只有些简陋的帐篷。 他们下了车,对面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闹出的动静更大了。 祁阎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语气温和地说: 「跟紧我,别怕。」 祁阎走在最前面,他抬了抬手,后面的人便止住步伐,没有跟上去。 就他们两个去闯人家大本营? 安染诧异了下,不过很快就发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山下的「居民」认识祁阎,见着他,领头的人大喝一声「集合」。所有人迅速响应,从各个角落跑出来,眨眼便排好队,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这……这绝对不是普通「居民」,虽然他们打扮得跟普通人无异。 「他们都是我的兵。」 听到这话,排排站好的将士默默把背嵴挺得更直了些,开心又骄傲。 「后面的路,他们会跟着。」 安染望向不远处,这次出行,皇上带的人手比上次去皇陵多了很多。除了张德全和苏太尉,还有大内侍卫副统领贺谦。眼下,又加了一批便装将士。 她隐隐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从人群中跑来,看她依在祁阎身边,虽不知道她是谁,却也沖她抱拳施礼,嗓门洪亮粗犷:「末将薛鸿参见皇上。」 这些驻守在外面的将士显然不如京城里的人圆滑,率真憨厚,质朴豪爽。安染看着这些刚毅凛然的年轻将士,笑着回礼,他们身上有和皇上一样的气质。 祁阎余光掠过安染,唇边掀起浅浅的弧度,朝众人道: 「这位是朕的……」 他顿了顿,看向安染,颇有几分玩味不羁地说: 「美人。」虽然听着像她的位份,但更像没节操地耍流氓。 众将士:……他们午饭吃得挺多的。 牙有点酸,但是咬一咬,还是能忍住。 薛鸿带头,一群人气势恢宏地喊着: 「末将等见过美人。」 瞬间红透了脸的安染:「……」 祁阎在一旁,笑得不能自已。 这边声音之大,惊得苏太尉目瞪口呆。 他认识祁阎十几年,为他办事三年,何曾见过他这般开怀大笑。 心中疑惑,他不禁问向旁边的人: 「张总管,那边发生了什么?」莫不是,太后和乱/党已经伏法? 「老奴和苏大人一起在守在这,哪里知道那边的事情。不过看情况,总归是让皇上开心的事。」张德全眯眼望着前方,不由得又想起皇上与安美人圆房的那晚。 他守在院门外,本以为皇上又和之前一样,挥退他们,只是不希望有人打扰他和安美人聊天谈心。 第47页 谁知,没过多久,就听到屋里传出一声惨叫。 那声音,是真的惨,连他也忍不住为安美人抹了把同情泪。 同情完,他不免开始为自己担忧。 安美人的惨,从侧面反应出皇上的……差……咳咳,他是真怕,皇上在安美人那里丢了面子,回头找他麻烦。 一夜兵荒马乱,他没敢睡。 第二天,皇上却并不像他想得那般可怕。相反,男人精神抖擞,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皇上他,从遇见安美人,便是开心的。可在那之前,开心得非常低调。 那晚之后,就像星河破除了黑暗,晴空驱散了乌云。 他也从泥沼里一步步走了出来,立在阳光下,开始喜形于色。 张德全笑得慈爱,苏太尉却是一头雾水。他望着携手而立的两人,眼里的光慢慢下沉。无论是什么,总归是和安美人有关的事情。 …… 京城里,一连奔波多日,秦将军总算打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皇上没去尧山,带着粮食和物资,去了灾区方向,看样子是去赈灾了。运送人马并不少,暗中大概也埋伏了人。臣能安排的将士数量有限,望太后考虑清楚。」 秦将军眉头皱着,他一旦退出战场,调兵遣将不再容易。尤其人数一旦多起来,不是那么好隐藏,极易暴露,惹来灾祸。 到这个份上了,还这般推三阻四。 太后心里不满,却不点破,语气温和: 「将军只管往前,哀家会给你垫后。将军莫要有心里负担,也不必觉得对不起皇上。我们只是夺回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当年若非皇上横插一脚,哀家早成了大昭的一国之主,成了……将军的主子。你要效劳的人,一直都是哀家。」 「臣……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担心,是因为对手是皇上。 他没把握赢。 所以不想鲁莽。 太后瞧着这个最近总是愁眉不展的男人,思考了会,开口提议: 「将军若是觉得对付皇上困难,可以想点别的法子。皇上身边带着的那个女子,是个极好的突破口,就看将军能不能抓住机会。」 秦将军一下子就怒了,气得额头青筋直冒: 「太后!两军交战,不杀平民不伤妇孺。我大昭将士,铁骨铮铮,断不会行如此下作之事!」 感受到了侮辱,秦将军眼底失望流露。他不愿与皇上为敌,除了忠君之志,还在于,他其实非常欣赏皇上。可以说,很敬佩。 他这次能节节胜利,很多战术策略参考了皇上当年的打法和布局。军营里良策最多的那名军师韩修文,也是皇上登基后就派来的。 国家大事前,不计较私怨。 皇上是一位值得拥护的明君。 倒是他……秦将军重重咳嗽了好几声。 太后本来还被秦将军气得面色铁青,可看着他那副懊悔痛苦的表情,心里猛地一慌。顾不上生气,换上安抚的语气说: 「将军一身正气,是哀家考虑不周。既然将军觉得不妥,便用自己的法子。哀家和昭儿,会在宫里,等你的好消息。」 待他气沖沖地甩袖离去,太后脸上假笑的表情皲裂。政治上勾心斗角,战场上尔虞我诈,谁会不暗中使手段?愚昧无知的莽夫,就他这样能打胜仗,也是运气好。 太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还好她没有把身家性命全押在秦将军身上。只想着利用秦将军缠住皇上的黑风骑,至于皇上本人,她自有别的法子对付。 …… 有了军队和补给的加入,随行队伍越发庞大。 前行速度慢了许多,可祁阎一点不着急,悠闲地躺在马车里,说想听她读奏摺了。 安染……想想就行了,这里没有奏摺。 然后,就见他慢条斯理伸出手,拉开抽屉,拿出一则话本。 指尖点了点首页:「这个也行。」 他侧过脸,眼神渐深,看着她说: 「不读我们就做点别的。」 威胁她? 好吧,他成功了。 安染一把抢过话本,书还没翻开,祁阎突然握住她的手,非常认真地说: 「是我疏忽了,出来好几天,我们……」 以前马车外只有张德全一个人,现在是一群人。闹出动静,得丢多少人。 安染打断他:「读话本是吗?我读。」 她以为祁阎拿来的是那种痴男怨女纠缠不清的爱情故事,读着读着才发现,是一篇文。 野心勃勃的女主宁做高门妾,不作寒门妻。如愿入府之后,为了讨丈夫欢心,开始丧心病狂逼迫幼子迎合丈夫喜好,弃武从文。熟料,上天完全关掉了幼子在文学方面的天赋。别的小孩三岁能文,他七岁尚不识千字文。 女子放弃了这个孩子,并将其过继给丧子的正室。最后,孩子被疯了的正室虐/待致死,而她,踩着孩子的尸体,一步步走向富贵荣华。 以上这些,是安染在诵读过程中总结出来的。 话本润色了许多,比如女主是为爱甘愿做妾。 逼迫儿子,过继儿子,是为了儿子前途着想。 孩子死后,她痛彻心扉,华丽变身,霸气归来。利用丈夫的愧疚,和肚子里第二个孩子,成功。 这则话本看上去有些年份,虽没有经常翻阅的痕迹,但页面很旧。 第48页 她抿唇看向对面,男人靠在车架,单膝微屈,胳膊搭在膝盖上,面容沉静,罕见地出神了。 祁阎想起了小时候,先皇重文,喜欢舞文弄墨,凡是三岁以上的皇子,都要时不时受他检查。 他在文化课上开窍晚,连比他小一岁的老四都会背的东西,他支吾半天愣是想不起来。 每去一次,先皇对他就多冷淡一分。他不怕父皇冷淡,但他怕母妃会因此发疯。 约莫四岁的时候,他缩在阴暗潮湿的偏殿里,恍惚间有人踢开了房门。那一脚,像是直接踢到了他的心脏上,吓得他有种窒息的濒死感。 年轻的母妃走了过来,粗鲁地捏开他的嘴,看见他嘴里的糖,大发雷霆,一把拽住他的头发,表情狰狞地讽刺: 「你是乞丐转世吗?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你弟弟都会背三字经了,你呢?没用的废物。」 他没有经常吃糖,只是因为生病了。张德全很可恶,给他喝了很多很苦很苦的药。他吃不下饭,嘴里只剩下那股挥之不去的苦味,所以才悄悄拿了糖。 可他后悔了。 本来只有苦味的,被母妃打了一巴掌后,嘴里多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几种极为难闻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搅拌着被打得松动的牙齿一起咽到肚子里,他当场就噁心到狂吐。 温暖柔软的怀抱悄悄靠过来抱住了他,祁阎瞳孔微微颤了下,瞬间回神。 他闭上眼睛,顺势伸手圈住女子的腰,头埋在她的肩膀。 「这个话本,我一直留着。它跟我的故事有点像,又不太像。太后没那么幸运,而我,比那孩子幸运。」 但凡有一丝差池,他就会像话本里那孩子一样,成为别人上位的踏脚石。 如果那个夜晚,他没能从乱葬岗里爬出来,也会和边关牺牲的所有将士一样,黄土埋枯骨,此生无人问。 可他幸运地从死人堆里活了下来。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安染把他抱紧了些。 祁阎忍不住亲亲她的脸蛋,低声问: 「知道我们这是去干什么吗?」 马车行驶缓慢,显然不是去江湖救急。 想了想,她给了一个标准回答: 「救济灾民。」 然后,皇上回给她一个爆笑。 祁阎没配合安染演戏,非常不给面子地揭穿她: 「你明知道不是。」 上一秒可怜得让人想抱他,这一秒,可恶得让人想捶他。 安染把他的脸推开了些,耸耸肩说: 「那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祁阎把玩着老旧的话本,眼里的温度慢慢褪去: 「我九岁那年,大皇兄意外身亡。我的母妃迫不及待想把我过继给丧子的先皇后。那一天,我对上先皇后的眼神,吓得主动向父皇请缨去边疆。」 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这个霸气自信的男人说被他吓到了。安染朝他看过去,他在她面前,好像越来越能放开自己,能把自己完整的呈现给她看。 谈及祁阎的过去,话题总是沉重阴郁的。 认识到这一点,安染的心蓦地一软,主动握住他的手,软嫩嫩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祁阎握紧她的手,一脸理所当然。他也不是从出生起就这般冷血无情,他那会儿,也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当然会怕。 自从大皇子去世,伺候大皇子的宫女太监全都悄悄消失了,凤霞宫里的人越来越少。他从那经过时,时常能听到悽厉的惨叫声,人的,牲畜的,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血淋淋的动物尸体。 那时候,他非常清楚,他若去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当时他才九岁,说要去边疆也不是真的想去边疆,只是想以此来抗议这个决定,他恳求父皇解救他。 母亲指望不上,他只能把最后一丝希望寄託给父亲。 回忆起那可笑的一幕,祁阎整个人变得又刺又野,薄凉至极,讥诮地说: 「父皇表现得非常不舍,甚至当场还哭了。结果呢,他很快就把我送去了边关。」 因为南疆一直在打败仗,朝臣谏言,此时此刻,稳定军心乃首要大事,应当派位皇子过去安抚将士,万不能让将士生了怯战之心。 否则,死得就是在京城里逍遥快活的他们了。 大皇子已死,二皇子是先皇的心头肉,其他几个弟弟,年纪又小。 先皇最想派去的人其实就是他,只不过碍于人伦道德,不好明说。 他主动请缨,印象里,那是先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他那么关怀备至。 「我去边关,母妃一开始极力反对。可不知怎的,没过几天就改了主意,不仅同意,还催着我走。后来弟弟周岁的时候,我才知道,她那个时候有了身孕。她不需要我给她争那个位置了,想让我给她争功绩权势。」 此时,大昭经历了和大齐开战以来最大的一次败仗,出征的兵马几乎全军覆没。 那一年,他十一岁不到。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心中再没有光了。 结合话本里的内容,安染听得正生气,耳边传来男人不屑地说: 「嗤,她想得美。」 ……用这么嚣张的语气说着如此悽惨的过去。 表情又异常平和,像是终于挪开积压在他身上多年的大石,整个人透着丢掉包袱后的轻松慵懒。 第49页 不过这样改变不了,他一直都是被捨弃的那一个。 安染抬起胳膊摸了摸他的头。 祁阎皱了皱眉,把她的手扯下来,说: 「我不是小孩子。」 哦,明白。 她亲了亲他。 后面的事情安染大概都知道,他打了很多胜仗,在六皇子登基之日直接杀了回来,成就了今天他。 祁阎没再说往事,太后一生都在争权夺势,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他不理解太后如何能做得这么绝,他也懒得去理解。 淡淡说:「我跟太后,必有一战。」 安染猜到了,所以不意外。有些东西,打感情牌没用,只能打仗,在战场上拿到。 「你是不是害怕了?」祁阎掰过她的脸,让人正对着自己。 这句话,他问过她好几次了。 比起千篇一律的否定回答,安染更想知道: 「如果我说害怕了,皇上要怎样?」 他既然问这种话,说明这场战役不会太轻松。 安染咬着唇,她在司命话本里看到过很多类似的情况。 生死难料的危急时刻,大多数男主都会打着为对方好的名义,把对方推开,然后开始各种修罗场火葬场。最后,遍体鳞伤的两人经历重重磨难,遍体鳞伤,重归于好。 她还挺想知道,他的反应。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车里的光线变得暗淡,有种缥缈朦胧的距离感。 她的睫毛很长,根根分明,衬得那双眼格外明亮有神。琉璃般的瞳孔,像深海里的漩涡,稍不留神就被引入其中。祁阎忽然凑过去,额头贴着安染的脑门: 「是你想怎么样?我没有退路。」 ……他没把她推走,而是把这个问题推给了她。不过,听这话的意思是,她会有退路啰? 「皇上已经为我准备好了退路吗?」 祁阎回答得很快:「还没有。」 女孩眨巴着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他伸手覆在她的眼皮,盖住她的双眼,慢慢地说: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为你安排。」 安染又想起司命那一堆狗血的话本了。 在这样类似的男尊的世界里,男主的行为全是建立在他认为的基础之上。很少有男主,会去询问尊重女方意见。总是在女主不明所以的时候,以爱之名,一意孤行,然后开始各种爱恨纠缠,一路狂虐。 满地狗血,其实都是自导自演。 她那个时候,看得特别生气。 现在这样才对嘛,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不管怎么样,起码得问问她的意思。 虽然皇上脸色并不好,她也听得出来,皇上口是心非,但她笑得很开心,也认真想了想。在男人灼灼目光中,说: 「不想要,我们还是一起吧。生也好,死也好,反正能在你身边就好。」 绵软的嗓音,重重砸在心口。 祁阎剎那间心跳如雷,血液沸腾。幽深漆黑的瞳孔里,骤然星月汇聚,光芒万丈。 他克制着亲了亲她的脸,沙哑的嗓音充斥在幽暗的里: 「你挺没心没肺的,我之前一直觉得你不会喜欢任何人。」 安染……错付了。 祁阎放开了她,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腮帮,目光直视: 「但是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 这样看来,之前是他低估自己了。 安染觉得他看似语气肯定,眼里却带了点询问的意思。像是不确定,想要她亲口回答。 可响起的声音却是张德全的,从外面传来: 「主子,驿站到了。」 气氛全无,旖旎消散。 安染看着祁阎那黑着脸的样子,捂着嘴笑他。 大概是心情太好,祁阎气着气着,竟跟着她一块笑了起来。只不过,下车从张德全身边经过时,那凉飕飕的眼神仍是让张德全背嵴一僵。 张德全:……他又做错了什么?欲哭无泪! 这家驿站提前打点好了,外面看着简陋朴素,里面收拾得很干净。 连续在马车上转轴好几天,安染浑身难受,进屋就倒床睡着了。 兴许是赶路太累的原因,她这一觉睡得很沉,晕乎乎的,还做了噩梦。惊醒过来时,便看到祁阎正在咬她。 安染:? 「你做噩梦了,怎么叫都不醒。」 祁阎眉头拧着,表情严肃,语气却很温和,说着一些没头没脑的话: 「我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安染本是一头雾水,瞧着男人的神色,听着他的话,逐渐反应过来,皇上以为她做噩梦是因为要打仗怕的? 才说了要打仗,她就做噩梦。 祁阎当然会这样认为,微微粗粝的手指摩挲在安染眉间,声音沉稳: 「即便有意外,我也不会比你先死。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这样,你还害怕?」 「那我肯定不怕。」她本来就不怕,做噩梦也与这无关。 也不知祁阎信没信,但男人眉眼忽然柔和下来,语气自然地说: 「待战事结束,我们成亲吧。」 夜色朦胧,烛光摇曳,他握住安染的手,很认真地问: 「我以太平盛世为聘,姑娘愿意嫁我为妻否?」? 第25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第50页 求亲?安染愣住了。 她本想打趣一下都已经侍寝了还求什么亲……可面对男人深沉又较真的模样,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一刻,她对他似乎又多了些了解。这是一个从战场上归来的帝王,没人比他更清楚,有国才有家, 国稳民才安的道理。 这份聘礼, 弥足珍贵。 微黄的光线照在男人侧脸, 平添了几分白日里看不见的温柔。 她有些感动, 心里有些甜, 水汽氤氲的眼里笑意满满。 安静的对视中,她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 越来越烫。反观祁阎, 这男人每每第一次做什么的时候, 都稳得完全不像个新手。不显山, 不露水,比那泰山还难动摇。 她没祁阎这么强大的心脏, 很快败下阵来, 别开脸,抬手捏着发烫的耳垂, 非常矜持地说: 「你……你要能说到做到,那我……我可以嫁给你。」 她侧着脸,没看到男人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 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珍视的意味。 那张万年不会泄露情绪的面容, 也罕见地浮现些许少年人的青涩腼腆。 只有两人的房间里, 所有的感官仿佛被放大无数倍。对方的每一帧呼吸频率,情绪的变化, 迷失的心跳, 都能清除地感知。 安染看不到祁阎, 却听见了他的失控的心跳。 忽然就想起他们第一次同房,男人明明是新手上路却装得像身经百战,然而,装得不是真的,最后动真格的时候,他暴露了自己,手忙脚乱。 那个时候,大概是他们相识以来,他头一次那般狼狈。 她能清楚地感受他的懊恼和他的慌乱,可惜黑灯瞎火的,她没能看到那一幕。 这一次,机会不容错过。 安染顶着红彤彤的脸蛋,转过去看他此时此刻的模样。 须臾……好吧,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心脏狂跳脸不红,她服! 祁阎不可置否,把她抱起来,从袖中拿出一个小东西,面不改色地说: 「我现在觉得,没有万一,我这次肯定会赢。」 安染靠在他怀里,装作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指了指他拿出来的草图: 「阵型图?」 「嗯。」 「你要跟我讲这个?」 为什么忽然跟她讲这个?关键是,这个是她能听的吗? 祁阎自然地圈住她的腰,把图纸放在安染跟前,斜了眼她的侧脸,理所当然地道: 「讲清楚点好,不能让你不明不白地跟了我。」 话落,他便自在地开始解释。 他并不按照真正的行兵打仗之策去说,讲解非常简单直白,基本都是「这个框框是部分骑兵」「这条线是潜伏队伍」「我在这个位置留了后手」类似的话。 听着听着,从未接触过布阵图的安染竟也听懂了些,她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就听祁阎总结道: 「这些只是基本的攻防图,真到了战场上,还会顺势而变。 」 最后这话安染似懂非懂,正要接过图纸仔细研究研究,图纸被收走了。 她疑惑看向他,祁阎语气寻常: 「要说的说完了,该办正事了。」 秒懂的安染指尖下意识颤了下,很细微的动作,男人敏锐地发现了。 祁阎低下头看她。 安染无辜地眨眨眼,看她做什么?她为什么会这样,他心底没点数?要不是他上次太过火,开始得又一言难尽,她也不至于到这般程度。 她现在不止脑子,身体也对他有了记忆。 见她这副表情,祁阎仿佛明白了什么,握着她的手亲了亲,像是无声的安抚。 他这次不似上次那般莽撞,慢慢把安染的手带到自己腰上,手把手教她解开腰带上的盘扣。食指扣着她的食指,慢条斯理勾开了他胸前衣襟,女孩柔软的指尖轻轻扫过他结实的胸膛…… 安染:……进步神速啊,这也太会玩了。 常年练武,祁阎的身材自是不用说。即便隔着里衣,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也让人脸红心跳。 男人沉默着,用她的手将自己的衣服褪去一半,然后顿住,似是随口提起: 「你好像还没来得及回答,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收回了手,表现得并不急切。 坐在安染对面,长腿屈起。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后仰。腰带解开了,男人衣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领口敞开了些,露出一小片胸膛和锁骨。眼眸微微眯着,慵懒中透着性感。 这画面,让安染脑中划过三个字:男妖精。 祁阎的长相偏硬朗,气场很强,自带身为帝王的霸气与严肃,有种少年老成的沧桑感,跟妖这个字完全不着边。 然而此时此刻,他真的就是妖精本妖了。 妖冶,危险,又勾人。 看着他这副样子,安染鬼使神差地凑过去,轻轻咬了下他突兀得十分明显的喉结。 祁阎一愣,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整个人变得非常平和,姿态也自然随行潇洒起来,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所以,不明白安染为何会突然咬他这个地方。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顺势办起了正事。 从下午到现在,同一个问题,问了两次都没要到回答。他有点微妙的不甘心,撩起安染脸上的发丝,贴着她再次问: 「你喜欢我吗?」 第51页 「……喜欢。」 「喜欢我什么?」 「……」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 「你喜欢的非常不明显,我之前都没看出来。以后,你可以更明显点。」 「你为什么不说话?」 安染炸了:「你能不能别说话。」 沉默一瞬,祁阎:「。」 一个字都没说,他开始专注而认真地办事。 他自小在所有技术类的事情上格外有天赋,经历过一次,便掌握了许多窍门。于是,这一夜过得十分漫长。 他们在驿站待了三天,祁阎离开的时候只带了张德全和薛鸿,苏太尉和贺谦被留了下来。 长长的队伍渐行渐远,守在门口的苏太尉不满极了,等那边人离得够远,气得重哼一声: 「贺统领,皇上这是何意?将我等带到这,就丢下不管了?」 留下来的人马不算多,苏太尉当然不服。他可是一品太尉,比薛鸿高了多少等级,凭什么要驻守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贺谦跟一般的将士不太一样,长得就非常秀气,比起稜角锋利的宋廷,他温和得如同文人雅士。 说话谦卑有礼:「苏太尉稍安勿躁,皇上留我俩在这保护安美人,是对我们的重视……」 「重视?我堂堂一品太尉,你也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却被要求保护一个女人,这叫重视?贺统领未免太妄自菲薄,皇上这分明是大材小用。」 贺谦知晓苏太尉对皇上宠爱安美人冷落苏贤妃有意见,也不再和他争辩,只笑笑不说话。 苏太尉自持品阶比贺谦高,见他这般冷淡,也懒得多言。老练精明的眼睛望向后院的天字一号房位置,沉思着,看之前皇上对安美人的宠爱程度,他还以为,皇上会带那个女人一起上战场。 不料今日,却以劳累过度为由把她留在了驿站。 哼,说得好听。什么劳累过度,那女人就没从房间里出来过,能干什么。分明就是日夜笙歌,不知节制。那女人怕是连床都下不了,如何上战场。 苏太尉愤愤不懑,这个碍眼的女人,要是不存在就好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是以晚上,苏太尉值班守夜时,发现有人潜入偷袭,他不仅没去叫刚刚与他换了班的贺谦,还装困闭上眼睛打盹。 这个时间点,前来偷袭的人只可能是太后。 太后派人来此,定是想抓安美人要挟皇上,给自己多争取点赢面。只要把人抓了,这些暗卫不会恋战,很快就会撤离。放之任之的话,他很可能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平安度过今晚。 至于安美人……他又不是佛祖,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外人伤害自己的利益。 苏太尉望着漆黑的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没有趁着皇上离开之际亲自动手,算是仁至义尽。今夜的事情,也不是他干的,他对得起皇上。 后院响起咚地一声,像是什么人破窗而出。这动静太大,瞒不住贺谦。 苏太尉猜测对方应该成功劫到了安染,慢慢往里走,果然遇上焦急万分的贺谦: 「苏太尉!」 温润君子发起火来,也是相当的可怕: 「你在做什么?怎么能放贼人进来?」 苏太尉满脸诧异:「贼人?在哪?唉,人老了,不中用,老夫实在是没注意到……」 贺谦压根没理他,提剑就沖了出去。 跟在后面的苏太尉,远远就看到,一群人疯狂奔向黑夜尽头。为首的那个肩上,扛了个人。那人身上的衣服苏太尉认识,是安美人经常穿的红色大氅。 看样子,对方是先敲晕了安美人,再把她掳走的。 贺谦的身手敏捷,眨眼功夫,便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苏太尉也有模有样地牵了匹马出来,望着贺谦消失的身影在想,贺谦是和皇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此战若是皇上胜,他就算要罚,有贺谦陪着一起,总归不会掉脑袋。 日后凭藉女儿的位份和美貌,以及自己为他效力多年的功劳苦劳,想要东山再起并不难。 若是太后胜,这安美人就是他送给太后的薄礼。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皇上既然能收下归顺的太后党羽,太后也能拉拢他这个曾经效命于皇上的一品大臣。 …… 驿站距离灾区约莫半天路程,不过,队伍尚未抵达便被一群从四周窜出来的难民给拦住了去路。 此时已经入夜,月光清幽,空气湿冷。 来人身上却多是单薄又破烂不堪的粗布麻衣,身形骨瘦如柴,脸上尤其眼窝一块干瘪明显,衬得眼珠子大得有些渗人。 约莫是意外途径队伍如此庞大,每个人面上开始生出惧意。 这片地,如今连草木都不剩多少。除了流连到此的难民,几乎无人经过。他们想抢劫很久了,至今没找到一个对象。 眼前这支队伍有马车,有粮草,一看就很富有。但是也有护送兵马,那些护卫看起来凶巴巴的,而且都佩戴武器。 他们不敢抢,却又捨不得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心思一转,几十个人默契地开始下跪乞求: 「大善人,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滴水未进,快要饿死了。」 「我两岁的娃娃和七十岁老母亲也快不行了,我有没有吃的不要紧,求大善人救救我的孩子和母亲。我给您磕头了!」 第52页 「给……给口吃的吧,求……求您了……」 队伍停下了,为首的马车里响起一道清俊沉稳的声音: 「谁让你们来的?」 跪着的人面面相觑,无人回应。 短暂的沉静后,马车里的人冷笑了声: 「不说就饿着吧,敢往前一步者,格杀勿论。」 「大人饶命!我们也不认识那人,他说十里坡这几天会有车队经过。只要在这里守着,就有可能拿到食物。」 祁阎掀开窗帘,扫了一眼跪着的众人。 没一会,他朝张德全挥了挥手。 这些人拿到了一批物资。 马车重新启动,可没走多久,又遇到了一群拦路的难民。 这次,祁阎什么话都没问,直接让薛鸿甩了东西给他们。 之后,一个时辰不到,他们第三次被拦住。 这批人哭得比之前两队都大声,但是祁阎迟迟没发话。 张德全心下一沉,看向跪着不断往马车这边爬来的「灾民」,手放在了腰间软剑。 「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亲,下有未满三岁的孩子,已经七天没吃东西了,救救我吧!」 喊得最大声的人爬到最前面,张德全迅速拔剑,一招封喉。 「呦,都饿七天了,还这么有力气呢。」他笑望着跟在后面的一群人,眼里杀意迸发。 对面反应也快,知道被认出了伪装,迅速攻向马车。 「杀!」 可是薛鸿也不是吃素的,眨眼便闪身到马车边上。 刺客主要作用是突袭,他们并不如边疆战士擅长持久战,很快败下阵来。 祁阎也参与了厮杀,正要亲手解决最后一名刺客,远处响起洪亮的嗓音: 「住手!皇上,你的那个女人在我手里。想要她活命,就让你的人放下武器!」 祁阎看向身侧挨着他的,比他矮一大截的瘦弱「小士兵」,缓缓勾起了唇。? 第26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 安染一身普通士兵打扮, 混在一群将士间,属于为数不多的几个小个子。头发高高竖起,脸上抹了灰土,辨不清容貌。跟其他个头不高的人一起倒也不显突兀。 而且晚上光线暗, 薛鸿又派了些跟她身形差不太多的将士分散着守在这周围, 一时间瞧不出破绽。 祁阎目光不经意瞥过后, 他便没再看她。手拉缰绳, 翻身上马, 从黑暗笼罩的区域走出来。 对面,左国公看见他前来, 不禁松了一口气。 在心中庆幸, 抓那个女人还是有用的, 起码能把皇上引出来。 跟皇上交手, 即便他们自认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心里仍是没底。 谁知道他到底藏了多少兵力在京城? 想要更多的胜算, 他们必须另闢蹊径。 那个苏太尉倒是个聪明人, 知道押宝不能押一头,给了他们一条方便之路。 左国公骑着马, 低声对旁边之人说: 「妹妹,这孩子,留不得了。」 太后戴着深色头蓬, 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低声回:「哀家清楚。」 皇上初登基之时, 她也曾想过, 退让一步。总归是自己儿子,和他一起坐拥江山也不是不可。可皇上不肯放权, 步步紧逼, 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顿了顿, 她问: 「不是说抓到了那女人,带来了吗?」 「嗯。」 左国公见祁阎在前方百米处停下,没再往前,猜测他是要看到那女人才会做决定。 他拍了拍手。 两个蒙面黑衣人扛着一个女子现身。 太后稍稍掀开几乎遮住她整张脸的毡帽,看见眼熟的外衣,放下了心。 正要戴上帽子,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探出身,重新仔仔细细瞧了一遍。 被扛着的女子还没醒,头朝下,长发倒垂遮住了视野,看不清脸。 太后只能看到女子身形,不禁在心中疑惑,是她记错了还是怎么回事,几日不见……这安美人瞧着似乎变壮了些? 左国公不曾近距离看过安染,不似太后那般敏锐。 瞧着身形差不多,衣服发饰都一样,又是他心腹亲自去抓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出错? 他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的年轻男人身上,不怎么在意的感嘆,这个外孙是棵好苗子。 只可惜,不能为他们左家所用。 左瑶入宫多年他视而不见,朝堂之上处处掣肘于他,如今,更是说罢就罢了他的官职。 皇上不仁,现在就别怪他不义。 左国公牵着缰绳的手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手势,他当然不指望利用一个女人让皇上丢盔弃甲,只想多要一个能够杀掉他的机会。 潜伏在暗中的弓箭手收到信号,紧张地拉起了弓。 「皇上看清楚,老夫手里不止有这个女人,还有养了多年的兵。你带来的这些人,相比我这边的人马,还差得远。哦,皇上可是在等黑风骑?真是遗憾,黑风骑遇上了秦将军,皇上估计等不到了。」 狠话都放完了,弓箭手还没动手。 他神色越来越差,甚至不顾对面察觉的危险瞄了眼弓箭手藏身的方向,暗示的眨眨眼。 心中气急,什么大昭第一神射手,关键时刻给他掉链子。 黑夜模糊,他看不清祁阎脸上表情,无从判断他到底多重视这个女人。但他想要暗卫快点动手,继续一边用余光观察那边情况,一边说: 第53页 「咱们祖孙一场,皇上若愿意退兵,交出龙椅,我可以放你们走。否则,我立马杀了她!」 冷风呼啸,那些早已枯死的杂草胡乱地飞起。 砰地一声! 有重物倒在了地上。 这声音来源……左国公望过去,面色骤然凝重起来。 空旷贫瘠的地上,赫然躺着一具全身黑衣的尸体。 是他安排的神箭手! 死了,竟然死了? 那个位置……为了隐蔽,他只安排了那个射手一人,这会儿人死了,也不知怎么死的。 而就在此时,始终不曾回应他的祁阎悠悠然开口: 「没有人能够威胁朕。」 这话,似曾相识啊。 安静站在人群中的安染想起当初祁阎跟他说这话时,她还以为他要杀她。 那个时候,相识太浅,她还看不懂祁阎的眼神。 现在仔细回想……呵呵,昨晚夸她冰雪聪明的是谁? 祁阎风轻云淡的一句话,令左国公心神一凛。 他再没心思去管那死掉的弓箭手,低声对太后道: 「是不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你确定你那边的人可靠?」 左国公觉得有问题,这次行动计划缜密,除非有人泄露情报,否则皇上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精准避开他设下的陷阱? 难民那里,他可以当作祁阎头脑聪明,心思敏锐,识破了刺客的伪装。 可他埋伏的弓箭手要怎么解释?那一片,黑漆漆的,连他都看不清情况,皇上如何知道? 脑中火光闪过,左国公突然反应过来,皇上没有因为他抓来的这个女人妥协,甚至连犹豫都不曾! 就在这时,太后突然对他说:「大哥,事情有诈,她不是安美人。」 不等左国公反应,祁阎食指轻抬: 「杀。」 一个字,打得左国公和太后两人猝不及防。实在没料到,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开战了。 而且话音刚落,那个被刺客扛着的女人突然就醒了。女人身形矫健,动作迅速,在那刺客来不及还手之前就抹了他脖子,利落地隐没在黑夜中。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左国公没能及时反应,眼睁睁让那人跑了。 迂回策略全部失败,接下来只能正面应战。 他一眼望去,皇上的队伍也就几百来人。而他这边,表面看着和对面差不多,可身后这座城门之内…… 「开城门。」他大喝一声。 城门应声而开,破败的城墙后面,响起震耳欲聋的冲锋吶喊声。 从城内冲出的人,比外面两方人马加起来的总数还多。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左国公望向自己从祁阎登基时,就开始养了三年的兵,心态忽地稳了。 这群士兵之前都是以难民的身份和装扮来到这座荒城,至于原来的难民……一是本来的难民数量其实并不多,是他和太后为了给这批士兵打掩护,故意夸大了人数。二是,死得差不多了,所剩无几。 他的人替上后,不曾露出端倪。皇上应当不知,否则不会真的运送粮草前来赈灾,也不会只带这么些人。 左国公面对浩浩荡荡的人马,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畅快之意。 他在自己外孙跟前伏低做小太久,今日,终于有机会翻身。 无数人涌出来,喊声震天,战火熊熊燃烧。 这些人一鼓作气冲到半路,却不想,比之更嘹亮的铁蹄声顷刻盖过了他们,伴随而来的还有气势恢宏的浓浓杀气。 听到这马蹄声,太后扶着脑袋又是一阵眩晕。 是她高估了秦卫山吗?不仅没帮她防住黑风骑,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让黑风骑赶了过来。 想不到多年筹谋隐忍,结果就这么点用? 太后失望又痛心,却在不经意看到赶来的人后,眼底重燃希望。 居然是秦卫山! 太后赶忙迎上去,激动不已: 「秦将军,哀家果然没看错你。快,皇上诡计多端,咱们必须速战速决……」 说着她迷惑不解,指着与一同赶来的黑衣骑兵: 「黑风骑?你怎么和黑风骑一起?你想作甚?难道你不管昭儿了……」 骑在马背的秦将军没看太后一眼,在她一阵期盼中,提起刀,毫不犹豫杀了左国公。 左国公被刺穿胸膛,瞪大眼睛倒下马,血溅了一地。 太后眼前一黑,失控尖叫: 「秦卫山!」 他可是她这边的人,为何会背叛她?他怎么敢背叛她? 祁阎淡淡看着太后歇斯底里的丑态,不屑轻嗤。 秦将军不是太后的底牌,而是他早就预定的盾牌。 太后想利用他的美人要挟他,他同样也需要时间策反秦将军。所以将计就计,设计了这一出,拖延了时间。 这座城里,灾民是假,养兵是真,他也早就知道。 即便没有秦将军,他也准备了对策。只是相对而言,过程会困难一些。 更别说现在了。 结局已定。 之后的事情,他没怎么管,交给了黑风骑和秦将军。 秦将军横了太后一眼,眼底怒火几欲喷出: 「毒妇!咱们的帐,容后再算。弟兄们,跟我一起杀死反贼!」 霎时,黑风骑和秦家军一齐出动,如风一般迅猛,似猎豹一样凶狠,疾驰奔向气势锐减的猎物。 第54页 …… 此时,祁阎已经慢慢往回走,停在安染面前,朝她伸手: 「来。」 对于秦将军突如其来的倒戈,安染不明所以,却也没在这种时候问什么,把手递过去。 他拉她上了马,带着她远离了真正的战场。 走了一段路,直到彻底听不见战场上的厮杀声,祁阎放慢了速度,抱紧怀中的人,缓缓阖上眼睛: 「结束了。」他轻轻蹭着安染的脸颊,肌肤相贴,不带一丝暧昧,在这样清冷幽暗的夜晚,有种别样的亲近感。 安染坐在祁阎身前,后背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突然很想拥抱这个男人。 她扣紧祁阎的手,抬起头准备亲亲他。 男人却先一步低下头,轻轻吮着她凉凉软软的唇。 苏太尉被贺谦押着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棕色汗血宝马上,英俊笔挺的男人抱着穿着男装的安美人在那亲……男装! 此时此刻,苏太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驿站根本就没有什么安美人。亏他看见贺谦追得那么急,还真以为被劫的是安美人。 结果呢,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在演戏,唯独他被蒙在鼓里。 那个去而复返的贺谦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温和地说: 「我今早才磨的刀,很锋利的,苏太尉千万别动啊。」 沦为阶下囚,苏太尉狼狈低下头。 皇上能全身而退,说明这次交战,他赢了。 而且,安美人也没能除掉。 苏太尉自嘲苦笑,他自以为想了个两全之策。殊不知,这本就是皇上设的局,只待他自露马脚。 心情平复下来,祁阎淡淡瞥了眼苏太尉,放开了安染,用指腹擦了擦她的唇说: 「待会画面不太好看。」 「哦。」不好看那她还是不要看了。 安染回了马车休息,车帘放下,隔绝了外面的血雨腥风。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还有最后一章就结束啦,明天上夹子,明天凌晨就不更新了,更新时间在晚上11点。? 第27章 霸气帝王x软萌宠妃(完) 夜幕沉沉, 冷风萧萧。 苏太尉看向下马走来的男人,恍惚间想起了行刑之日,他救他们苏家出牢房那天的场景。 冷厉薄凉的帝王,如同从天而降的神邸, 大步流星走到破败不堪的门前, 接过手下的剑说: 「我来。」 他亲手斩断了锁链, 救了他们一家, 对他委以重任。 那个时候, 他感恩戴德,暗暗发誓, 从今往后, 他这条命就是皇上的了, 上刀山下油锅, 只要能用得着他,绝对万死不辞。 可不知何时起, 他的私心渐渐开始盖过了他的忠诚。 一步错, 步步错。 死到临头,苏太尉终于幡然悔悟, 痛声喊: 「皇上!」 奔波了一夜,远方的天际,晨光破晓, 点亮了漆黑的世界。 祁阎负手而立, 颀长的身影在清幽天光里显得十分有距离感, 整个人沉静而冷漠。 不声不响,宛若黑夜中走出来的巫使, 黑暗神秘, 又杀气十足。 恐惧浮上心头, 苏太尉跪着上前: 「皇上,老臣知错!」 「你不是知错,你是不想死。」 这一刻,他一如安染初次见到他时的那样,满身戾气,语调恶劣又冷漠: 「朕偏要你死。」 一旁,演了整晚戏的贺谦如释重负,唉,磨了一早上的刀,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他不着痕迹瞄了眼苏太尉,自小看着别人脸色过活长大的皇上,心思比任何人都要敏锐。他最厉害的不是战术和武艺,而是洞察人心的本事。 从皇陵那天,苏太尉故意针对安美人开始,皇上就对他有了防备,怎么可能真的把安美人单独留在驿站让他保护。 「皇上!」 苏太尉见祁阎丝毫不留情面,不仅揭露他的心思,还冷酷无情地要杀他,立马哭嚎着为自己求情: 「看在老臣效力多年的份上,能不能……放老臣一条生路。老臣这次是鬼迷心窍,但绝无下次。老臣愿意卸去官职,从此告老还乡。还有贤妃娘娘,她母亲前年去世,我若也死了,贤妃娘娘……」 苏太尉怕到语无伦次,男人的表情却毫无波澜,他平静淡漠地看向贺谦,手掌摊开: 「剑给我。」 贺谦立即把剑递过去,面色温和,心底却在大声感嘆,自从回到京城,皇上便未曾亲手杀过谁。苏太尉有此荣幸,下九泉也该笑了。 只可惜,皇上要亲自动手,他没机会了。 唉,他也手痒很久了,还以为今晚会有机会呢。 利刃破空,冷光泛着白,印下苏太尉最后的模样。 …… 回程的路上,祁阎跟安染讲了秦将军倒戈的原因。 太后生的第二个孩子,并不是先皇的,而是秦将军的。 一次宫宴上,太后邂逅了秦将军,有了段露水情缘。 事后,秦将军以为是自己喝多了闯下大祸,打算以死谢罪。 太后拦住了他,这种事,一旦败露,死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 秦将军本就觉得酒后逞凶对不住太后,便妥协了,隐瞒了此事。 殊不知,他以为的酒后失德其实都是太后的蓄谋已久。 第55页 太后早就在大昭所有良兵良将中,挑中了重情重义,又膝下无子的秦将军。等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始了她的计划。 事成之后,太后怀孕,诞下孩子,并告知了秦将军。从此,开启了谋权夺位之路。 其实到后面,秦将军慢慢察觉到了不对劲。但看着天真可爱的祁昭,他终究是向太后妥协了。 安染:好一出宫心计,可以和司命写的话本媲美了。 她听得起劲,见祁阎顿住,慢悠悠喝茶,便自己分析道: 「但是秦将军今晚选择了站你这边,而且看上去非常痛恨太后。难不成,是太后骗了他,她根本没怀他的孩子?」 大晚上,隔得有点远,她那会,看是不大能看得清,主要是听出来的。秦将军嗓门十分洪亮,发起火来简直像被惹怒的野兽嘶鸣,清晰可闻。 祁阎说起这些事,语气平淡,神情平静,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他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故事人,但他身旁的姑娘听得非常入神。 见她这般有兴趣,他笑了下: 「我说过,太后没那么幸运。」 她不是每次都能生下儿子。 她是怀了,但和秦将军的孩子,是个女孩。 为了保证不出意外,生产前,太后和左家早就合谋疏通好了一切,并且提前准了一个当天出生的男婴。 到时候,若太后生的男孩,男婴再悄悄送出宫。若是女孩,则让他替上。 太后生了女孩。 然后,让左家的产婆当夜送走了这个孩子,对外宣称,诞下的是皇子。 也不知是害怕她态度不好会引起怀疑,还是把对女儿的愧疚转嫁到祁昭身上,太后对这个非亲生的孩子,比对自己亲生的好了太多。 看她对祁昭那宠爱的样子,你根本无法相信,他们压根不是母子。 祁阎冷笑着说:「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秦将军。」 韩修文,他派去支援北疆打仗的军师。在今夜开战前夕,告知了秦将军。 这事他虽然早就知道,却不能太早告诉秦将军。 太后和左家暗中收兵买马他知道,具体规模,他其实并不清楚。但他知道,一旦和太后开战,他们必定会倾巢出动。想要将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就不能太早拉拢秦将军,免得露出破绽,打草惊蛇。 安染咬着唇,想不到,中间还有这样的转折。 她听得不是滋味:「那个女孩,还活着吧?」 闻言,祁阎抬头看向她: 「你很聪明。」 安染纳闷:「何出此言?难道我看上去不聪明吗?你昨晚还夸我聪明来着。」难不成都是假的? 「……」祁阎摸了摸鼻子,昨晚是在就寝,他教她换气,教她怎么样会更加舒服点。她看上去很累,不太配合,他当然得哄着点。 心里有点虚,但面色依然沉稳,他说: 「嗯,看上去也聪明。」他最初以为她有点小聪明,却不够聪明。相处久了,才发现,女孩思维敏捷,一点就通。心思的敏锐程度,也不亚于他。嘴里这样问,心里却是已经知道了结果。 明白他这是肯定了的意思,安染也笑了下。 那女孩,还活着,真好。 其实这个结论不难猜,秦将军四十岁了,迄今只有一个孩子。他为这孩子做了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情,足以证明他的重视。 若让他知道,太后骗了他,连这唯一一个孩子都不是他的。他恐怕不止恨上太后,还会于迁怒与皇上有着血缘关系的祁阎。 可现在,秦将军这么快就配合黑风骑攻打太后,说明,皇上给了可以安抚他的礼物。 能见效如此之快的,只有当年那个女孩。 祁阎不可置否,有些得意: 「我比太后幸运。」 那孩子,不仅活着,还在机缘巧合之下,让他遇着了。 当初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太后没忍心直接杀掉,而是让产婆带出了宫,放在宫外抚养。 但是左家的人认为这样太危险,做都做了,就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用了一些时日,他们依旧没能说动太后。但要动手的时候,太后也没阻止。 一夜之间,血洗了产婆所在的整个村庄。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开眼。那座村里,有两个孩子活了下来。一个男孩,13岁。一个女孩,3个月。还有因为外出侥幸逃过一劫的两个壮汉。 两名男子带着村里仅剩的两个孩子一路往南逃跑,彼时,南方节节战败,死伤无数,正在大量招兵。 于是,两名男子选择从军。13岁的男孩去军队做了后勤,把那女孩放在后勤部队,让队里的婆婆们帮忙一起抚养。 祁阎是在那女孩5岁的时候遇到了她。 彼时,他15岁,已经成了少年将军。 他对有人悄悄养孩子这事不怎么在意,只要你养得活,没人管你。可他认出了女孩脖子上的挂件,衣衫破烂,肌肤蜡黄的孩子,脖子上却挂着皇家珍品。 他找来了那村里的几名幸存者。 听着对方的供词,和小孩出生的日子,他便猜到了。那个时间点,皇宫可不就只出了一个六皇子。再加上两名男子说产婆家的情况,他更确定了。 挥退所有人后,他看向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小妹妹。她看上去有点问题,于是他招来了军医。 第56页 村子被屠的那晚,产婆护住了这孩子,保住了其性命,但她受了伤。军医说可能是当时失血太多,脑部受到影响,所以发育比较迟缓。 好在经过这些年的医治和调养,恢复了些,只比同龄孩子略逊一点。 安染轻声道:「会慢慢好的。」 好好的女孩子,遭这么多罪,难怪秦将军那么生气。 「嗯,我把她交给了秦将军。」 说到这个,他语调微扬: 「女儿多像爹,她长得很像秦将军。」越大越像,现在十岁了,几乎一眼就能看出两人是父女。尤其那对眉毛,两人如出一撤。 「而且,她怕我。」 估计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在边关,那时候的他,脑袋每天都系在裤腰带上,要担心的事情太多,几乎没有过好脸色。即便是对一个几岁的小姑娘,他也很难笑出来。 而且,浑身血腥味和杀气。 那孩子怕他,他便也很少去见她,只吩咐让人仔细照顾。 所以,他和她接触的并不多。 说到这个,他看向安染,忽然说: 「自我长大以来,你是第一个不怕我的人。」 胆子大,却表露得不明显,一个劲在那想着要怎么应付他。 安染双手攀着膝盖,大大的眼睛抬起,一脸认真地问: 「皇上说过好几次这话了,你记得好清楚,你那会就注意到我了吗?可你看上去不像啊,都没正眼看我呢。」 他表露出来的样子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嫌弃又烦躁,好像个炸毛的少年。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祁阎眼皮一抖,跟安染对视。 女孩眼眸明亮,似夜空中的一盏明灯,牵引着美好的希望。 寂静的清晨,朝阳如即将来临的春天,悄然而至,拨开了藏在心底的秘密。 当初难以启齿的心情,他毫无包袱地说了出来: 「箭射偏了,觉得丢脸。」 然后又想找回场子,有点着急。还有一种无法自控又非常陌生的情绪在干扰着他,难免烦躁。 现在回想,那是他第一次心动,慌乱的心跳早已脱离了掌控。即便是他,也有些无所适从。 十九岁的少年郎,也有着他的青涩和彷徨。 安染听着他的话,悠地扬起脸蛋,明净似水的眼眸倒映着他的模样。 一如初见,她闯入了他的世界,他印在她的眼底。 她说:「皇上,我好像没跟你说过。遇见你之前,我想的是,过一天算一天。有了你之后,我才开始想一辈子。」未来和死亡,她不知道哪个会先来,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想的。 在清风苑的日子,她假意乖巧,让田公公放松警惕,跑了出去。 她努力自救,但在这个由别人掌控的陌生世界,她无法确保自救能成功。在尝试求生的同时,也时时想着,若司命临时改话本,或她失败了,她也不会任人欺负了去。 山穷水路,大不了鱼死网破。 直到,他处置掉了田公公。 她才慢慢考虑,未来这种事。 祁阎听得出她说的是真话,凑过去,侧脸贴着安染的脸颊。 「嗯,那就一辈子跟我。」 凉凉的肌肤碰撞出暖暖的温度。 一夜过去,事情尘埃落定。 左家和乱党悉数除尽,太后被擒。 祁阎没见太后,直接命人送她去了皇寺,还把祁昭也送去了,此生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他没让人告诉太后这个孩子还活着的事情,太后不配知道。 回到宫里的第二天,秦将军背着剂杖,跪在崇政殿门口。 负荆请罪。 「草民秦卫山,自知以下犯上,罪孽深重。草民不才,不通文学,但擅长骑射,能吃苦耐劳。行军二十五载,精通战术和边关地形,一身本领略有用处。草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求皇上给一个恕罪的机会。」 他该死。 但他不能白白去死。 安染和祁阎一起出来了,秦将军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了那个女孩。 十岁左右的孩子,穿着桃红色裙衫,扎了两个丸子头。因为长得像秦将军,相貌说不上多么精緻漂亮。但胜在纯净,干干净净的模样,看着很舒服。 她的身边跟着自小照顾她的乳娘,三十来岁的样子,面相清秀,气质温柔。 小姑娘察觉她在打量,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安染沖她弯起眼眸笑笑。 她长得好看,笑起来甜,那孩子便也回了她个笑。小姑娘很羞涩,笑容腼腆,捂着嘴低下头时,不小心瞄到了她身边的祁阎。 然后,她连眼睛也捂住了。 好像还吓了一跳,嗖地一下躲到了乳娘身后。 祁阎:…… 他装作没看见,轻轻咳了声,淡淡的目光落在秦将军身上: 「秦卫山,你之前助纣为虐有罪,你昨夜剷除反贼有功。论功,朕封你为忠勇侯。论罪,朕要你交出一半兵权。」 边疆不能没有统帅,他虽有人可以调遣,但是,没有谁比秦卫山更合适那个位置,更在乎那一片土地。 秦将军这个人,或许不会忠于君王,但他一定会忠于这个国家。 砰地一声! 秦将军头磕地上,双目含泪: 「臣愿意交出虎符……」 第57页 「行了,没有兵权,如何御下?」 皇上不喜煽情,秦将军擦了擦眼泪,回头看着天使般的小女孩,刚才还没什么眼泪的眼睛瞬间决堤,哭得不能自已: 「她是个爱笑的孩子,皇上把她养得很好。臣,谢主隆恩。」 没有人知道,自从和太后发生那荒/唐事后,他虽还能人道,却再不能繁衍子嗣。 这孩子,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血脉。 不知是那位乳娘提前教导过,还是真的血浓于水,小姑娘害怕相貌英俊的祁阎,却一点也不怕粗狂显凶的秦将军。 见他个大老爷们哭得比那三岁娃娃还大声,觉得他挺可怜。 这个叫爹爹的人,今早送了她很多箱金银珠宝和漂亮衣服呢。 于是,她拿出自己的帕子,一巴掌拍到秦将军脸上: 「流到嘴里了,脏,擦擦。」 哭成泪人的秦将军傻笑着,祁昭自小养在太后身边,从不亲近他。只有需要利用他的时候,才会找上他。 他对那孩子,责任居多。 而这孩子,却是没来由地心疼。 他没想到皇上会把孩子给他,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皇上竟也捨得。他只跟她待了一会,便捨不得了。 小姑娘年纪虽小,但很懂事。 他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去边关,她回答说她是边关长大的孩子,要回去的。 她喜欢黄沙城堡,想在暖炕上,跟婶婶们一起吃大饼。 秦将军每多看她一眼,对皇上就多感激一些。他还想给磕头谢恩,然,转身一看,台阶处,空荡荡的,哪还有那两人的影子。 祁阎没兴趣看他们父慈女孝,牵着安染去逛花园。 梅花正是开得灿烂的时候,粉的红的黄的漂亮花瓣点缀这世界。许多枯枝陆陆续续长出细细嫩嫩的小绿芽,处处透着生意盎然。 「春暖花开,我们可以成亲了。」 「好。」 封后大典选的黄道吉日是在下个月。 册封圣旨下来后,无疑又在朝堂引起一阵喧闹。 大昭有史以来,就没封过外姓女子为后,这算个不成文的规定。 一些谏臣纷纷吵着使不得,要上奏。 这个时候,傅太保抹着长长的鬍鬚: 「昭元皇后秉性纯良,兰心蕙质,是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 陆公卿也前来劝道:「不论她从何而来,入了我大昭,便是我大昭之人。徐大人莫要执着于旧日规矩,应当看清今日形势。」 宋廷:「谁敢违背皇令,杀无赦!」 谏臣们:…… 册封一事,无人异议,进展十分顺利。 张德全是婚礼主要负责人,一个月的时间,忙里忙外,就没闲过。 皇后还好,基本没什么意见。 至于皇上……伺候皇上十九载,张德全这会算是开眼了。皇上挑起毛病来,那真堪比鸡蛋里挑骨头,他从来没觉得皇上这么难伺候过。 看上去就像年逾三十还讨不到老婆,担心中透着焦虑,焦虑中透着期待。 总之……一副非常想成亲的样子。 封后大典那日,天公作美,遇到个万里晴空的好天气。 皇后凤冠霞帔,长长的裙摆铺满地面。嫁衣上用金丝线绣的彩凤呈祥栩栩如生,轻盈走动间,好似鲜活起来,翩翩飞舞。女子染上红妆,眉目娇俏,容颜昳丽,整个人明艷不可方物。 皇上先入场,待在一旁等着。皇后现身的那刻,皇上神情罕见的怔住。他朝皇后伸手,接受百官朝拜,严肃且一丝不苟地完成了仪式。 成亲过后,他们的生活跟原来相差不大,平淡安宁,让人感到。 祁阎是个非常勤奋的帝王,是以安染有了很多空闲的时间。 除了每天准点给他读奏摺,她渐渐开始经营属于自己的空间。她学了插花,绘画,练字。 偶尔,也会亲自下厨做菜给他吃;还在祁阎生辰的时候,画了他的肖像画送他。 即便待在这一方天地,生活也变得充实起来。 祁阎得空的时候,会带她出宫玩玩。游山玩水,看看风景。这样的日子,像一杯酝酿的美酒,随着时间流逝,越发香醇,令人回味无穷。 他记得当初求婚的承诺,治理出一片太平盛世,给予她一世安稳。 又是一年初雪,祁阎没让她出去挨冻,在殿内画画。 他有时间会和安染一起跟画师学习,虽然学的时间没她多,但画的却不比她差。 今夜,他画的是她。 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安染夸他:「皇上记忆力真好。」 景色变了,连其他的人也没有。 那个时候,万物凋零,凄凄凉凉。哪是画像上这样,繁花锦簇,风景独好。 但确实是那个时候的她,朝他眼眸弯弯的模样。 「一般,我只记住了你。」时光模糊了记忆,唯有你还是当时的你。 祁阎放下笔,突然唤她: 「皇后。」 每次听到这两个字,安染都会忍不住心跳,她仰起脸蛋望着这个愈发成熟稳重的男人: 「嗯?」 他伸手贴着她的脸,说: 「遇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很喜爱。」 话落,他俯下身,吻着她的眉心,轻轻笑了——你是我的不期而遇,亦是我的无尽欢喜。 第58页 作者有话说: 预收《夫君他咸鱼失败了》求收藏啦 柏萱穿成了古早文里的恶毒,前期是男主的棋子,嫁入敌方阵营当细作。后期作为男女主感情催化剂,各种降智陷害女主,悽惨下线。 穿来第一天就是新婚之夜,柏萱收到了男主送来的小纸条。 喜烛正旺,她顺手烧了—— 狗男主,哪凉快哪待着去。 没了她,男主确实快凉了。 她的夫君,也迎来了原书中赴死的剧情……这不行,说好了一起坐吃山空的。 于是,柏萱在他晚膳里加了点料,想让避开被人当垫脚石的命运。 谁知,一夜过去,她和他从一个被窝醒来。 柏萱看了自己一眼,默默伸手去找衣服,却找了个寂寞。 男人翻了个身,慢条斯理地递给她: 「这里。」 「……」料加错了?不能啊! —— 谢衡一朝醒来,发现自己是一本小说男炮灰。金戈铁马,拼死拼活,最后成了太子的替罪羊,男主的踏脚石。 好像还娶了个不省心的女人……罢了,不用管,用不着他出手,这女人就能把自己作死。 意识觉醒,谢衡表示,站队、结盟、夺嫡? 关他什么事! 躺平了,谢邀! 直到某天,他发现外面有只狗子总朝他夫人吠,还偷偷摸摸地想咬他夫人…… 她是他的夫人,只能是他的。 谢衡冷笑,关门打狗!? 第28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九月的天气, 又燥又热,连风也带着一股烧着了般的焦味。 热死了,安染抬手抹了把脸才慢慢睁开眼。 远方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映入眼帘,她坐得高, 视野宽阔, 可以看到底下的街道景象, 车水马龙, 神色匆匆的行人……等等, 坐得高……高? 安染清醒了。 想起了话本内容,她在这个世界是一名普通高中生。高二时, 父母离异, 分散去外地, 她被迫转学。 十七岁的被娇养长大的女孩子, 接受不了家庭突然支离破碎,想要以死相逼, 让父母复合。自以为父母打小就疼爱她, 肯定会为了她重新和好。然而,直到她失足坠楼摔死, 她都没能再见到父母一面。 ……这次的话本可真是太简单粗暴了。是因为上个世界,她没有乖乖听话,所以现在连剧情和折磨也省了, 一来就让她直面死亡? 呵呵, 十七岁, 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潇洒造作, 死不是可能死的。 安染没再欣赏风景, 脚底悬空, 她有点慌。 这栋楼坐落在学校边缘的拐角处,后边是山,前面是一片空地。应该是刚坐上来没多久,而且这一带没见着什么人,暂时还没人发现她。 她松了口气,双手紧紧扣住栏板,就要抬起脚,心下暗道不妙……完蛋,脚麻了,完全使不上劲,她抬不起来。 ……安染抬头望向天空,这是临时改话本了吧?好端端的腿怎么可能突就麻了。 今日天气并不好,乌云重重,阴霾笼罩。空气沉闷,没一会,身上就热得有种极难受的黏腻感。 她坐着不敢乱动,用手揉着膝盖。幸运的是,背后很快传来开门的动静。 老旧的铁门,常年风吹日晒,生了锈。开关时,声音非常大。金属摩擦时,甚至有些刺耳。 但对安染来说,这可是救命的希望。 「同学,你好。能拉我一下吗?我腿麻了。」她转过脸,角度有限,她看不见那人样子,从侧面看到了黑色运动鞋。 十七岁的女生,声音清脆,带点绵软,又不过分嗲。 后面的人却没有回应。 安染心中警铃大作,经历了上一个世界,她已经知道,司命是可以改话本的。否则,她一个心宽体健,三十几岁风华正茂的女子,如何会莫名其妙得了顽疾。一天天的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生命,英年早逝。 身后的脚步声沉沉,她的心也逐渐下沉。这人,莫不会是被安排来推她一把? 等等!她还想活! 「同学,你不要误会,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想跳,我还想活的。」你不拉我算了,千万别推我。 她也不完全指望那人,说话间尝试着动动腿。 察觉那人停在了她背后,安染一闭眼,摔就摔吧,向后摔只会疼一疼…… 胡思乱想之际:「伸手。」 少年的声音,清俊,干净,像天边的晨曦,也像秋天的风,一扫阴霾和燥热。 「谢谢。」安染感激地回应,侧着身体伸长胳膊。 少年没抓她手,直接拽着她的胳膊,随手一带,就把她整个人捞上来了。 真的是好人。 双脚落地,安染再次道谢: 「同学,谢谢你。」 他拉回她便松了手,低头看着另外一只手上,刚刚才点了一半,因为要救她而不幸熄灭的烟。 失神一会,察觉被他拉上来的女孩还没走,他稍稍往旁边挪开了些,回了她的话: 「举手之劳。」 这话,加上他说这话时疏远的步伐,以及他担心被她缠上一脸想撇清的表情,成了——不是救命之恩,不用以身相许。 安染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想纠缠,只是,觉得少年的侧脸很眼熟,才多看了会。 第59页 可人一直歪着头,脸朝另一面,迟迟不肯转过来。 正这般想着,少年就一如她所想,把脸转过来了。 「看够了吗?」 是有些熟悉。 可仔细看,长得其实不完全一样。祁阎轮廓更加刚毅,骨架更有稜角。肌肤是小麦色,而且年纪轻轻就有了岁月的磨痕。 而眼前的少年,皮肤冷白,骨架窄一些,干净清爽。 唯独那双黝黑的眼里,藏着一抹化不开的冰。即便在这个燥热的夏季,他给人感觉也是冷的。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灵魂和气质才是独一无二的。 长得相似也只是相似,他们仍是不同的人。 但安染还是问了句:「你认识我吗?」 「我应该认识你吗?」 那不应该,她是转校生,今天第一次到校报到,不认识这个学校的人。 安染又一次道谢,沖他摆摆手: 「再见。」 灼热的视线终于离去,岑筝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薄薄的唇将没点着的烟重新咬住,拇指扣动开关。火还没亮,就听到: 「对不起,老师!我这堵车了!司机师傅,麻烦您找找机会开出去,我的新老师在等我去办入学手续呢!」 是刚才那个女孩的声音,从楼道里传过来,就像是经过扩音器放广播,声音大到吓不死人,但吓得他手抖了一下。 然后,刚打着的火苗又熄了。 ……操! 岑筝面无表情,目光落在手中新买的打火机,微微走神。 风扬起他额前细碎的短发,露出额头。少年眯起眼睛,抿着唇,望着女孩刚才坐着的位置,扔掉了那根点不着的烟。 开学第一天,不似上课日那般严肃压抑,学校氛围活跃,四处可闻学生的欢声笑语。 安染要去的教学楼前面有两棵标志性的观赏树,找到之后,她按照班主任说的,上了二楼。 高二,六班。 临近班级集合时间,这间教室几乎坐满了人。 班主任说,教室里只有一个多余的空位。靠门,最后一排,让她先在这坐着,以后再安排。 她这张脸,还是她的脸,微微有些肉,满满的胶原蛋白感。穿的茶色短袖和背带裤,她的头发不是很长,披散开刚好搭到肩膀。 黑色的发,白净的脸,精緻的五官,和可爱的眼睛,一齐出现在众人视野,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这个班级是理科班,男生居多,突然发现一个像漫画里走出的少女,漂亮又可爱,在这样青春蓬勃的年纪,荷尔蒙飙升,纷纷开始起闹。 「同学,进来啊。怕什么,我们都是好学生,不会吃了你的。」 「你是迷路了吗?过来啊,说说你是哪个班级,我给你带路。」 「带什么带,来了我们六班,就是六班的人,留在这里吧。」 戴着厚厚眼镜的班长朱成林起身过来问:「你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吗?」 新同学的事情没定下来,班主任只跟他说了有可能会来他们班。现在看,应该确定是在他们班了。 安染点了点头。 剎那间,男生们眼睛亮了。 「卧……好高兴,你好啊,新同学。」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教室里没有位置了,同学你是来找我们给你搬桌子椅子吗?来找我啊,我答应你了。」 「行了,新同学乖巧可爱,一看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说话都注意点。」 安染礼貌沖同班同学笑过之后,就锁定了自己的位置。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声音渐歇,她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安染,是新来的转校生。」 声音好甜!长得也好甜!比学校文科班的那些班花校花还要养眼,居然是他们理科班的。 气氛空前高涨,然而,待安染落座,方才沸腾的热闹好似遇到千年冰封,一下就冻住了。那些人眼底的热情澎湃全部褪去,瞪大眼睛看向她,一脸震惊,表情复杂。 她竟然坐在了那个位置! 教室一阵压抑的沉寂。 安染不太懂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不确定地问: 「这个位置有人?」班主任说的就是这个位置,难不成她记错了? 半晌,前来迎接她的班长朱成林推了推眼镜,声音变了许多: 「你这个位置没人,但旁边那个,是岑筝的座位。」 大家都在观察安染的反应,那可是岑筝啊,整个班级都没人敢靠近的一尊煞神。这同学竟坐他旁边,真不知道该说她勇敢不怕死还是无知者无畏。 时间静静流淌,安染脸上除了不明所以没有其他反应。 见她这样,大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可是新同学,不认识岑筝也不了解他做过的那些事。 她不知情,难怪会坐那里。 有男生望了望窗外,坐在前排还伸头看了看门外,然后回头,捂着嘴小声说: 「曾经有人,后来没了。」 安染更加懵逼:「怎么了?」 这没了是她理解的那个没了的意思吗? 「被……」 似乎连这个名字也不敢提,那男生努了努嘴: 「被他赶走了。」 安染:「……」 她笑笑:「所以说,现在没人对吧?」 第60页 就说了,她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弄错。 她本就长得精緻好看,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嘴角还有两道浅浅的月牙,可爱极了。 男生红着脸,下意识回答: 「对。」 于是,安染心安理得坐着了。 没一会,有人出声:「安染,我劝你,换个位置吧。你那同学,不好相处,他特别凶。」 看大家说得好严重的样子,安染瞥了下空荡荡的书桌,犹豫着问: 「他打人?」 若是喜欢动粗,那确实需要避一避。 男生愣了愣,打……打人?凶是挺凶的,不过好像也没有凶到打人。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男生语气愤恨地说: 「何止打人,他差点杀人了,法庭都上了。」 话匣子打开,那男生继续道: 「你在疑惑他为何没被关起来而是还在这里?哈,那是因为他有个厉害的爸爸啊。他把人捅废了,他那爸爸也能让他全身而退,逃脱法律的制裁。你坐那里,可要小心点哦。」 这个年纪的学生,听到法庭两个字,本能畏惧。大多觉得打官司是很不好,很可耻的事情。方才还嬉笑欢闹的同学,这会鸦雀无声,神情严肃。甚至,还有隐隐的厌恶。 但是安染发现了,并不是所有同学都这样。也有部分学生态度并不是那般嫌恶排斥,只是遵守少数服从多数的生存原则,沉默着没说话。 而且,真要像对方所说的,同桌爸爸那般厉害,他们又如何敢明目张胆排斥讨厌他,并且堂而皇之的数落他。 心里有了数,她轻声道: 「好的。」她才刚来,不知事情具体情况,没法跟这位同学争论什么。却也不会,因为他的片面之词,对一件未知的事情臆测什么。 男生满头问号,就这? 他在这冒着被揍的风险提醒半天,她就这反应?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色涨得通红,突然变了脸: 「好心当驴肝肺。」 安染不太在意,好心还是私心,只有男生自己心里清楚。 这个时代和上个世界很不一样,女孩子和男子同样拥有学习的权利,可以跟男子一起考取功名,竞争仕途……不,是考上大学,竞争工作。 机会来之不易,她要好好学习。 前排的女生第三次偷看她了。 第四次的时候,安染对上她的视线。 女生羞涩一笑,却是直白又大胆地夸: 「你长得真好看。」 「你真勇敢。」 「你喜不喜欢吃牛奶糖?」 话落,她已经把糖递过来了。 「谢谢,你也很可爱。」 见她收下糖,何晓玲笑得愈发灿烂,报出了姓名。 然后捂着嘴,悄悄用只有她俩加上她同桌才能听到的声音: 「其实,他就是岑筝之前那个同桌。」 安染应道:「原来是他。」 她猜到了,男生说话的语气含着一些泄恨的意味。而且,之前班长说这事时,不经意看了那位同学一下。她注意到了,那男生脸色不寻常。 何晓玲还想说什么,却猛地表情一变,深深看了眼安染,飞快转回了位置。 身后貌似有人来了,随着脚步声逼近,班上没人说话了,连偷偷看安染的目光也消失了。 旁边的位置有人坐下,安染看过去。 逆光的少年漫不经心回头,说: 「又见面了……同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7 23:04:01~2022-03-18 22:5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言之不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之不预、萌团渣渣 10瓶;深(^w^) 6瓶;柒喵 3瓶;荒野、我真的不挑食、萌萌哒&小橘子 2瓶;墨夭、小兔叽、梅子排骨、缘缘不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他叫她同桌。 这意思, 就是同意她坐这桌。 安染也歪了下脑袋:「又见面了,真巧。」 真的挺巧的,要不是刚才天台上他拉了她一把,她绝对会以为他是司命派来的间谍, 然后脑补出起码十场狗血大戏。 女孩迎着光, 嫩嫩的肌肤被光线照得更加白皙惹眼。顺滑的头发裹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 五官精緻得无可挑剔。 细细软软的声音像夏日里温凉的潺潺流水, 还挺……降火。 心底的燥意逐渐退去。 岑筝慢慢把口袋里硌着他腿的打火机和烟盒拿出来, 放进抽屉。 安染随意瞥了下,烟和打火机看上去都是新的, 距离有点远, 还反光, 看不清是什么牌子。烟盒里的烟只抽了一根出来, 但少年身上并没有烟味。 他朝她看了过来,秀气的眉微微动了动, 挑起一股子年少轻狂的张扬。 「别想了。」 话落, 他就把两个东西往抽屉里面推了推。 安染:「……」烟和打火机而已,藏得那么深, 搞得好像那种不能见人的小黄漫一样。 她就看一眼,没有想法。 她望向窗外,这里是a市七中, 水平中等。学习节奏不似魔鬼中学那般恐怖, 也不像别的那般松散, 节奏很容易适应。 开学第一课,按照惯例, 班主任发表了一篇精彩绝伦的演讲, 最后再灌一大碗鸡汤。同学们听得热泪盈眶, 恨不得立马拿笔做二十套卷子。 第61页 唯独靠门最后一排的两个同学没有受到丝毫感染。 安染一向慢热,而且这老师前前后后长篇大论半个小时,总结起来就很简单的一句话: 好好学习。 这跟她的想法一样,所以她还挺淡定的。 她的同桌压根就没听,单手撑着下巴,头朝窗外,悠闲地看着外面世界。 教室里安了空调,温度适宜,时不时还有外面的小风从门缝窗户缝里吹进来。吹得人容易犯困,同桌只撑了三分钟便倒下去,睡着了。 安染发现班主任看向了这边。 见睡着的是岑筝,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视线,放之任之。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隔壁的人果然醒了,安染没敢去看他,小声为自己解释: 「老师刚看你了。」 然后,她拽他了。就轻轻地拉了下衣摆,幅度很小。本想好心提醒他一下,免得被班主任找茬。哪晓得,结果会是这样。 她有些尴尬。 班主任带前排几个男学生去搬书了,教室里的同学低声交头接耳,有点嘈杂。 而岑筝也不知是没清醒,还是在酝酿情绪,好一会没说话。 但他的目光一直在。 安染索性偏头,两边的发丝刚好包裹到她的下巴,衬得脸更加小。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柔软顺滑的发尾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 少年应该是个起床气很重的人,明明也没睡多久,脸上的表情却挺不高兴的。 显然被人打扰了休息很不爽。 岑筝有点头疼,在教室这种人很多的环境里,头疼得更加严重。他不太舒服,趴了会,疼痛丝毫不减,还被人碰了。 心底戾气骤然升起。 他悠地睁开眼,缓缓抬起头。看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碰他的这个人是新来的同桌。 同桌似乎明白自己做错事了,一脸愧疚地盯着他,水水的眼睛映着光和他。 他抓了抓头发,声音沙哑又带着点被压下去的燥: 「哦。」 近距离看,他眼周有着一圈淡淡的青黑,脸色很白,仿佛好多天没睡过觉。神色透着疲倦,却不像是累的,而是散漫的颓废。 安染敛起心神,没再打扰人家补眠,收到书后,在每本书上,写下自己的大名。 他们高二了,班主任对课程学习抓得严,只用了一节课的时间 ,就把所有的杂事解决。没解决的,都延后。反正从第二节 课开始,就正常上课了。 数学课,讲课的是个男老师,四十多岁的样子,戴着眼镜,不怒自威。 是最喜欢上课提问的老师之一。 安染作为新来的学生,首当其冲,被叫起来了。 「新同学,我先用简单的题目测测你到的底子。」 他手写了一道题,说: 「从解题步骤开始,你来讲,我写。」 电子笔已经放在题板上了,老师等了会,催促道: 「同学,你说啊。」 数学题,上面的字母加符号她都认识,放在一起也知道什么意思。该怎么解,她不知道。 一时答不上来,她仔细想了想,是有点似曾相识,像是上一年的题型。 可被催了声后,那点熟悉的感觉瞬间吓没了,她毫无头绪。 说不出来。 她道:「对不起,老师,我不会。」 「这都不会吗?这是高一下册书上的例题,很简单的。你连这种题都不会,课后要多加把劲。行了,坐下吧。」 安染点头应下,本以为这算结束,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数理化三门课,她接连被点名。然后,全军覆没。 安染已经麻了,她记起来了,她是学渣……中的超级渣。尤其理综,那红红的成绩,看见了简直想把试卷摁马桶里沖走。 在学校的高中学生,大多都会以成绩看人。 成绩就是他们的有色眼镜。 你成绩好,他高看一眼。 学习差,又是另一种看法了。 目睹了她在课堂上一次又一次的表现,大部分同学对她的好感下降了许多。 前后的反差对比强烈,安染却没什么感觉,把三本书分开摆好,盯着它们。 何晓玲等了三节课,终于等到勇气战胜对岑筝的畏惧,转身安慰她: 「安染,振作起来。有句话叫,上天给你关了这扇门,肯定会给你开另一扇窗。」 望着安染的脸,她的话题逐渐跑偏: 「而且,你瞧瞧你这脸蛋,看看你这身材。除了学习不行,我觉得你其他都行。」 对着安染的脸蛋多看两眼后,她觉得自己说得简直太有道理了,一高兴,啥都忘了,朝旁边的岑筝随意地问: 「你说是不是?」 问完,剎那间全部垮掉。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可是岑筝啊,虽然她也觉得,岑筝帅出天际,但是这种抢手的高岭之花,她只想敬而远之,不想争他。她跟他高一同班到现在,从来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在她印象里,岑筝挺高冷的。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又野又刺。 那件事发生之前,她就憷他。那件事后,她虽然听父母讲过案子,知道他属于无罪释放,但动了刀见了血也都是真的。她一方面觉得这人勇敢,一方面又莫名对他有些畏惧,更不敢接近。 第62页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觉得岑筝压根不会搭理她。 人群涌动,他们这一片,有种格格不入的冷清。因着孤冷的黑衣少年,几乎没人从后门出去。 何晓玲正在绞尽脑汁给自己救救场,忽然,懒洋洋的调子,从少年口中说出。 「嗯,是。」 何晓玲双眼一亮,她没去看岑筝是以什么表情说了这两个字,只觉自己被人认同,有种莫名的骄傲感。 越说越起劲,鼓励道:「老师不喜欢你没关系,同学不搭理你也没关系,只要上天喜欢你,这些都不叫事。」 上天也不算事。 安染把书收好,慢慢说: 「谁不喜欢我都没关系,我挺喜欢我自己的。」 而且,她也是有人喜欢的。 隔壁起身离开的少年,余光从她身上掠过,微微顿住。 随即单肩扛着书包,不疾不徐往外走。 岑筝离开了,何晓玲胆子立马大起来了,沖安染竖起大拇指: 「精闢,潇洒,说的太对了!你这心态太好了!」 要是换上一般女孩子,接连被老师打击数落,那不还得羞哭了。 眼前的少女,漂亮精緻,安安静静,从容淡定,有种让人安心的气质。 安染嘿嘿两声:「还行。」 学习不好,那也还是要努力学的。她把所有书都收好,背上了黑色书包。 她俩都是走读,自然一起走。 傍晚的天光很温柔,风吹到身上也是暖的。 安染微微眯起眼睛,手不自觉摸了摸脖子。 「我看到我妈妈了,安染,你住哪里?家里有人来接你吗?」何晓玲指着校门口熟悉的车辆问。 电话铃声响起。 安染拿出放学后才开机的手机,沖何晓玲挥了挥: 「我爸爸打电话来了,你先走吧,明天见。」 「那好。」 安染走到校外人行道上一根樟树下,接通了电话。 「染染,今天上学顺利吗?你知道的,上学日也是工作日,爸爸实在走不开,不然肯定去学校和你一起。你妈妈也是,她那工作又不忙,也不知道请个假陪你。染染……」 安染望着公交车牌那边等着上车的一群学生,懒得听安爸爸说了什么,突然道: 「给我买辆车吧。」 「啊?」 她住在锦綉花园,距离学校骑车不到10分钟。学校入口那里有电动车停车位,很方便。 跟爸爸商量完买车的事情后,妈妈也打电话来了。 「染染,妈妈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快吓死我了。我本打算请假陪你一起去报到,假都请好了,结果半路又给领导叫回去了。宝贝,对不起啊。七中不比二中差,你在那里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个好大学。妈妈努力挣钱……」 「你这个月的生活费好像忘记打了,我还没收到。」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自从生了你,就不行了。我现在就打,多买点好吃的,不够再跟妈妈讲。」 「好。」 安染挂断了电话,父母首先是他们自己,其次才是她的父母。 感情破裂,过不下去,要离可以。但是这个家已经有三个人了,她也不是小孩子。他们离婚的事情,应该提前跟她商量一下。 或者,要隐瞒,就隐瞒得更加用心一些,别让她知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到一边,还不管。 她有过往的记忆,是这个身体实实在在的灵魂,所以,还是有一点点不舒服。 心情不好,要去大吃一顿。 …… 七中后门,黑衣少年披着满身霞光,双手抄兜,笔直的长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 一阵疾风奔来,剃了寸头的男生狂奔到岑筝身旁……然后拐了个弯,乖乖站在他旁边,没敢碰这位高贵慵懒的波斯猫一根毛。 「筝哥,你猜我刚看见了什么?」 少年背着双肩包,神情微倦,斜睨了眼这个1米8的文科男: 「不猜。」 崔浩博热血沸腾,从脖子一路红到脑门,一副春心萌动,荷尔蒙乱窜的样子,嗓音激动地说: 「看在你这么想知道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反正你个性/冷淡,17岁的年纪长了颗71岁的老年心,这辈子都不会为谁心动,对我构不成威胁。」 他独自陶醉,回想擦肩而过的一幕: 「就在刚才,我看到了我的真命天女。」 这话,岑筝没听过一千也有一百次,耳朵快起茧子了,有点烦他,脚步加快了些。 「诶,等等我啊。我说真的,真他妈可爱到我心都化了。见她第一眼,我就觉得,她比我过往101任女神加起来还要迷人。不瞒你说,我喜欢的类型是多,但最爱这一款。」 可惜,一直没遇上。 少年百无聊赖,眉头都没动一下。 崔浩博热情不减:「我知道高中要以学习为主,不搞花里胡哨的恋爱,但是我们可以先定下彼此,一起考上了大学再正式谈一场旷世绝恋……哇,这就是咱少年人的浪漫,想想就让人心潮澎湃。筝哥,为了在我的青春纪念册里留下最美的篇章,我想追她。」 岑筝:「哦,你追。」 反应好冷淡,是那冷淡实锤了。 崔浩博嘆了口气,继续说:「我以前觉得,穿着白色连衣裙,仙气飘飘的那种才叫女神。今天,我要反省,深刻反省。穿个背带裤还能让我着迷的,这才是真女神。开学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好事,必须要吃一顿庆祝。叫上金子和强子他们一起……怎,怎么啦?」 第63页 少年一身黑衣黑裤,皮肤偏白,在昏暗的傍晚,形成强烈的色彩差。淡淡静静看着吐沫横飞的男生,薄薄的唇畔微张: 「知道她叫什么吗?」 崔浩博表情窘迫:「说来惭愧,我还没和她说上话。但我听她旁边那个女生,叫她安染。」 注意到岑筝表情微妙地变了变,崔浩博福至心灵: 「怎么,你认识啊?」 「嗯,我同桌。」 「啊?啊!那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你同桌耶,那我可以追了吧!」 街道霓虹,车水马龙。 少年眉目清隽斯文,平静温凉地说: 「你追个试试。」? 第30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崔浩博顺着他的话就说:「那我必须追……」 他猛地看向岑筝, 少年沁着薄雾的面色有点冷,神情懒懒散散莫名透着狠。稀奇了,筝哥这张厌世脸竟然也出现了入俗红尘的表情。 他这人智商一般,情商很高,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筝哥也看上了, 而且还比他先。兄弟妻, 不可追。 顿悟过后, 当即话锋一转: 「追个屁追, 那是我能追的吗?那是我兄弟要追的,我当然不能。」 夜幕降临, 街边的店面纷纷点亮了招牌, 色彩缤纷的彩灯闪烁不停。 岑筝心底慢慢升起一股燥意, 被短发和夜雾笼罩的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他的手摸进裤兜, 指尖擦着烟盒。 据说,这玩意能让人平静。 但是, 也有瘾。 行至拐角, 他嘲讽地勾了下唇,手握着香菸盒, 低下头作势就要拿出来。 「筝哥同桌,安染是吧,你好啊!筝哥, 你同桌啊, 你还等什么!」 指尖颤了下, 岑筝掀起眼皮。 可爱的女孩正巧应声回头,看到崔浩博, 一脸茫然。随即, 她注意到了他。稍愣了下她便朝他弯起眼睛, 打招呼。 这只是一个同桌之间再正常不过的礼貌问候。 他却松开了拿着烟盒的手。 开学第一天,安染业务繁忙,除了父母,还有个之前学校的同桌给她打了电话。两人聊了会,对面忽地拔高声音: 「啊,我想起来了,我初中时期的男神也在七中。岑筝啊,你听说过没?超级牛逼的学神级人物,初中整整三年,一直是年级钉子户第一。成绩断层式碾压,门门接近满分。是我们初中学校的风云人物,不可复制的传说。」 说到这,安染听见有人喊她名字,然后看见了她的新同桌,话筒那边的声音也在此时降了调: 「我关注他很久了,只可惜,他后来出了事,据说在七中成绩下滑得厉害,连普通大学都可能考不上。而且,还经常和一群社会青年混在一起,彻底堕落了。啊啊啊!我的星星啊,就这么陨落了。」 电话挂断,安染已经走近。 「哇哦,我们仨真是太有缘分了,安染同学,你也来这里吃饭吗?一个人多无聊啊,一起啊。」崔浩博站在两人中间,热情地邀请。虽然不追,但是能和漂亮女孩子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完全陌生的男孩子,表现得像个相识多年的老熟人,且一点不尴尬,属实社交牛逼。 安染朝他客气笑了下,看向一旁的岑筝。 这个浑身是刺的少年,情绪似乎有些不稳定。 之前教室里,那句「又见面了」多少藏了些扎人的刺,但那个时候,他好像并非故意针对她,这种态度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所以之后,他又加了慢半拍的「同桌」两个字。 两句话,有种奇异的不协调。 就像他这个人本身,平静的假象下藏着一头猛兽。 他的脸色很差,有种病态的苍白。 崔浩博的视线在两人间徘徊,他不敢碰岑筝,便直接喊道: 「筝哥,人家在等你点头呢,给句话啊。」 岑筝看向她:「吃肉吗?」 安染:「吃。」 没什么多余的客套,他们在同一家门店前相遇,自然而然地走进去,坐在同一桌上。 由于还没来得及叫另外两个朋友便遇到了安染,所以这桌就他们三个人。 四人桌,只有两边。 安染和崔浩博先落座,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黑衣少年却像没看见似的,绕过他坐在了对面女孩的旁边。 眉心猛地一跳。 崔浩博迅速把菜单推到对面,神不知鬼不觉掏出手机,疯狂输出: 【博学多才】:有生之年系列!哥几个速来!@全体成员。 …… 【金金金子】:有屁快放。 【地表最强】:新片子? 【博学多才】:是筝哥啊!筝哥在勾引妹子,臭不要脸的,万年铁树不开花,一开就要最好的那朵。你们不知道他多心机,反正我算是见识了。跟我们在一起,一整天放不出个屁来,见着漂亮女同学,又是约人家吃饭,又要挨着人坐,还帮人涮碗。卧槽,做到这个份上……他来真的? 【金金金子】:筝哥什么时候搞过虚的? 【地表最强】:他就没搞过。 【金金金子】:废料男,请闭嘴。 崔浩博猛喝了杯凉水,心情还是难以平静。自那事后,除了他们几个,筝哥从没搭理过旁人。按照医生诊断说,他就是个潜伏期自闭症的问题少年,很难接受陌生人走进他的世界。 第64页 然而,望着对面神色自若的岑筝,他觉得,挺容易的。 才一天就接受了。 安染也喝了杯水冷静冷静,明明清楚这是不同的两个世界,两个人,她还是忘记了拒绝。 唉,心里默默嘆了口气。 视线落在少年白净秀气的侧脸,好吧,她还想再看看这张脸。 察觉岑筝的脸即将要转过来,她下意识说: 「我就看看。」 她能感觉到,岑筝不喜欢别人的靠近。这种不喜欢,比洁癖更严重,几乎达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何晓玲问他话的时候,他立马起身,在她旁边沉默着站了会,才勉强回了一个「嗯」,一个「是」。 女孩的眼睛有点红,泛着浅浅水光,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架势。 岑筝用舌尖抵了抵牙槽,身体往后一靠,长腿屈着,犹豫一会,摸出了口袋里的打火机和烟盒。 「只能看看。」别想抽。 打火机搁在烟盒上面,少年修长干净的手指推着烟盒,慢慢收回了手。 安染:? 她对这东西表现得有那么在意吗?他从哪里看出她是想看这个的? 少年压箱底的宝贝大方推到面前了,她哪好意思拒绝,面无表情看了下。 才过了两秒钟,一只干净的手伸到视野里: 「可以了。」 嗓音温和,眉目清朗。 他对她收起了满身的刺。 把烟盒塞进口袋后,安静烤肉。 第一块肉,放进了她碗里。第二块,第三块,……少年话不多,行动却很快,干活也很细緻。肉烤好了,他还会把香料作料撒好,再给她。 「谢谢,很好吃,你们也一起吃吧。」 咽了一肚子口水的崔浩博:「筝哥,我的呢。」 岑筝撑着下巴,单手用夹子把肉一片一片铺好。闻言,黑眸睨过去: 「你问我要啊?」 语调漫不经心,一贯的懒散,一贯的……无情。 崔浩博:「不,我有手有脚,作为新世纪新时代妙龄少年,我要自力更生,自求多福。」 烤肉店里生意火爆,玻璃门外的长廊坐满了人。店里肉味飘香,四处可闻油滋滋的响声。 安染垫了肚子,便道: 「换我来烤吧。」 他应得爽快:「行啊。」 一顿饭吃完,崔浩博提议正好碰上,一起玩玩。 这一次,安染拒绝了。 少年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他们一起出的门,崔浩博走在最前面,他与她并排: 「天黑了,送你回去。」 崔浩博耳朵灵,听见了这话,突然血压飙升,紧张不已。在心底咆哮,筝哥来真的了,女神快答应啊!别让他们筝哥真成了自闭儿童啊! 「谢谢,不用,我还要去买东西。」她的小电驴。 爸爸不会来了,他打了钱来让她自己买。 崔浩博:……裂开! 待安染走远了些,崔浩博小心翼翼地问: 「筝哥,你没事吧?」 岑筝慢慢走着,看他一眼: 「你没事吧?」 他又不是玻璃瓶,没那么容易碎。 …… 安染挑了个底盘稳一点的电动车,骑回了锦綉花园。 这是套老旧的小房子,两室一厅。小时候住在这里,然后搬走,如今又搬回来了。 环境是熟悉的环境,她躺在床上,很快入睡。 她又做了梦,光怪陆离的世界,一切都像走马观花,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抓不住。 醒来时,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安染抱着膝盖,沉静了会,咬着唇,伸手捂住脸,慢慢抵着膝盖。 开学第一周,学校举行了一次摸底测试。 成绩下来那天,何晓玲趴在桌上哭: 「完了,我又完了,回家要被我妈打死,下个月零花钱保不住了。今天就要出成绩,我要怎么回家面对我妈。」 岑筝一周没来上课了,何晓玲便也无所顾忌。 哭完,她回头问: 「安染,你考得怎么样?」 安染认真地想了想: 「我觉得,我考的还行。」 会做的都做了,不会的都留着。 阴影划过,她一周没来的同桌现身了。 还是一身黑,头发洗得很干净,看着像刚睡醒没多久。 精神状态也不好。 人家上次请她吃饭了,安染便问: 「你不舒服吗?」 「嗯。」鼻音很浓,估计是感冒了。 大夏天的感冒到一个星期不能来上学,他身体有点虚啊。 岑筝:「……」这姑娘的表情还能再明显点吗? 他正想说点什么,沉沉的脚步声响起,班主任脸色铁青地走进来。 看样子,六班这次考得很差。 还好,他这同桌考得还行。 岑筝在安染分卷子的时候随意瞥了瞥,这个女孩,出乎意料的整洁。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摆的整齐有序,没什么遮挡,他轻轻松松看见了试卷上红红的分数,除了语文,每科平均30分…… 还行? 是不太好,但在她现在的能力范围,确实还行。 然而,在别人眼里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只一次考试成绩,那些之前捧她为校花的人,开始改称她为笑话了。 第65页 安染的全部精力都在学习上,她现在连学习都搞不定,哪有心思管八卦,正琢磨着是不是要给自己找个家教补习,一行人突然拦在她面前。 「长得真是不错啊,对吧。」轻挑的话,伴着一群男生的起闹声,吹嘘声,以及不怀好意又色气满满的眼神。 「学妹,我叫丁建明,高三一班的学长。你真可爱,交个朋友呗。」他一开口,周围三四个小弟捧场。 「听说你这次考得很好啊,我们一起出去帮你庆祝一顿呗。放心,丁学长有钱,费用他全包。」 「学妹,你别害怕,我们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不会对你怎么样。」 「先留个联繫方式呗,找你玩起来也方便。」 安染听何晓玲科普过他们,七中校霸,为首的霸主叫丁建明,是个有钱人家的富二代,旁边跟着一堆他的小弟。 这群人,由那些不学无术,自暴自弃,还想着危害社会的混混组成,从高一高二到高三的都有。 不过,听何晓玲说,他们不怎么招惹好学生。 好学生安染:「不用了,我有作业要写,不想玩。」 静默一瞬,丁建明带头闹笑: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不行了。学妹,你这成绩比我还差,怎么表现得比我还热爱学习。」 安染明白,成绩不好,又格外漂亮的女生,很容易被人想歪误会。 她不愿和他们纠缠,调了个方向。 「诶……话还没说完呢,别走啊。你不想玩可以,这样吧,你好像是走读生,巧了我也是。我家每天有司机接送,今天,我送你回家。」 安染:「不用了,我有车。」 有车? 「她成年了?」 「估计和丁哥一样,家里有司机。」 「卧槽!有钱人家的小公主啊,不好惹,算了吧。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别闹得太难看。」 几人一边讨论一边往校门口走,在那边等丁建明家的私家车。 夏末秋初,到了晚上,空气的余温尚未消散。 依旧是难捱的闷热。 丁建明喝着冰水,忽然,一个漂亮明媚的少女,骑着红色电动车经过。 噗! 惊得呛了一嗓子水的丁建明重重咳了好久,伸手指着安染离开的方向说不出来话。 其他同学见他呛得快不行了,争先恐后要给老大拍背: 「丁哥,别激动,我们都看见了。什么车就是个破小电瓶!」 「这个学妹耍我们丁哥吗?」 丁建明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难看至极。 目光沉沉地盯着安染的背影,冷声说: 「全体都有,明天晚上,堵她。」 作者有话说: 岑筝:默默掀起衣服……我不虚。 ps:人物设定不是校霸,但他明天会治服校霸。? 第31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居然敢让他在一群弟兄面前跌面, 气死他了! …… 清晨,被窗帘遮挡严实的卧室里透不进一丝光,分不清白天黑夜。唯有床头的插座上,插了个光线微弱的小夜灯。 电话铃声响起。 修长的手探出被窝, 在桌子上摸了会才终于摸到手机。 岑筝没睁眼, 头埋进枕头里, 侧着脸。手指熟练地滑开接听键, 他便松了手, 任由黑色手机掉落在白色床褥,沙哑带着倦的嗓音: 「不吃。」 这个号码, 只有他非常熟悉的几个人知道, 而且给他设置的只有他们几个的电话才能打进来, 所以不用看也知道是其中一个。 不管是谁, 主动找他不是吃饭就是打架。 崔浩博应该是在吃他最爱的鸡蛋灌饼,吐词不清: 「吃饭这种小事哪能打扰你清眠。」 「哦, 不约。」 崔浩博也不怕, 语气吊儿郎当的还有点得意: 「我可没约你啊,就是听到一个消息, 关于丁建明要堵你同桌的。」 卧室安静,一秒,两秒, 皱眉的少年睁开了眼。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 白色被子从他身体滑落。他习惯性揉了揉脑袋, 捡起醒目的黑色手机,嗓音带了鼻音听上去有点重: 「说说。」 「你同桌长得那样好看, 不止你, 丁建明那王八羔子也看上了, 要请她出去玩。当然,他被拒绝了。可是吧,丁建明那孙子贼心不死,打算今晚堵她呢。」 崔浩博咔嚓咔嚓啃着饼,语气里藏着点兴奋: 「筝哥,英雄救美掳获芳心,机会不容错过。我去叫人了啊……」 「不用。」 岑筝放空了两秒,下床打开柜子,从一排黑色短袖里,随手挑出一件。 他撩起睡衣,腹部的肌肤白得惹眼,但并不是那种瘦弱平坦的身材。平时看着清瘦的身体,此刻衣服一脱,紧实的八块腹肌十分明显。胳膊弯起来套短袖时,都能清晰地看到大块坚硬的肌肉凸起。 肚脐上方和肩膀处,有两道明显的疤痕。 他洗漱好出来,拿起白色小药瓶倒出两粒药。 面无表情拿到嘴边,他顿了顿,放下手,垂眸看了会,把其中一粒药扔回了瓶中,只吃了一粒。 …… 安染被丁建明他们几个嘲笑的事情,第二天在班级里传得很热闹。吵人的议论声,在黑衣少年出现后,才慢慢平息。 第66页 少年凉凉的眉目一扫,压下一切喧闹。 他的短发长长了些,有些遮挡了眉毛,衬得那双幽深的眼睛锋利又冷冽。 岑筝并不是每天来上学,这一点,是何晓玲告诉她的。 自从发生那件事,岑筝就很少来学校,上一个学期,基本只有开学和几场考试出现过。尤其和前同桌闹矛盾后,几乎没怎么上过课。 但这个座位倒是一直为他保留了。 毕竟,也没人敢占他的位置。 安染瞥了眼神色疲倦,走路缓慢的少年。 他年纪轻轻的,身体好像不怎么好。 天台那天第一次相遇,他整个人就恹恹的,空空的眼里流露着对这个世界的茫然。一副「我是谁」「我来干嘛」「我为什么在这」的表情。 气质清俊懒散,且带着厌世的颓。 今天也是,一整天的课,他都病恹恹的,一直趴在桌上。偶尔动一下,那是为了换个姿势睡。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偏了下头,面朝里。 额前的短发斜下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天庭饱满,难怪那么聪明。他的睫毛不算很长,但很整齐,投下来的阴影也非常规矩。唇微微抿着,眉宇拧着,睡得不安稳。 安染只看了一眼,就把注意力集中放在了课堂上。数学课,唉,一堂课下来她简直要晕。 视线挪开后,岑筝又换了个姿势,脸重新转到外面。 他这张脸,估计是长在了同桌的审美上。 总偷偷看他。 但她说,只是看看,没想法。 ……于是,少年微微松开的眉又慢慢拧紧了些。 安染发现学习差有个很大的弊端,就是上课根本听不懂。然后作业又不会做,更不懂,形成恶性循环。这样下去不行,她得找个补习老师。 可是,刚找老爸要钱买了电瓶车,妈妈的生活费也才打来不久,不好又要钱,估计得等到下个月。 旁边的人又动了动,他今天,好像格外不舒服。 怎么说,这也是自己同桌,最基本的同桌情谊还是要有的。 安染转着笔,问道: 「你要喝点水吗?」 他出了很多汗,脸颊上覆着一层淡淡的水光,皮肤苍白,有种说不清的脆弱感。 岑筝抹了把脸,非常礼貌地问: 「可以麻烦你吗?」 小事一桩,当然可以。 教室里有饮水机和备用一次性水杯,大家基本都会自带专用杯子,那种一次性的倒是还剩很多。 安染给他了兑了一杯温水,又拿出一包抽纸。 女孩子用的纸,包装颜色鲜艷明媚,还可以看到淡淡的印花。 岑筝抽了两张,目光从她脸上划过,不是很刻意地强调: 「我这是热的。」 不是虚汗。 ? 安染慢半拍地回:「……奥。」 昨晚下过雨,空气带着雨后的清凉。学校虽然安了空调,但是提倡节约,今天就没开。 不想,把同桌热成这样。 而且,很奇怪的,他这么怕热,平时有空调的时候都懒得进来吹凉风,今天,却一直待到了晚上。 安染是走读生,一般上了两节晚自习就可以回去。 只是还没起身,隔壁少年抬头看向她: 「你回家的那条路,有人约架,不安全。」 然后,他看了眼腕錶,收起手机揣进裤兜里,眼睛睨过去: 「你再坐个十分钟?」 安染思维向来很敏锐,她问: 「你知道是谁吗?」 那校霸昨天才找她麻烦,今晚,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就有人约架。 她刚猜到什么,就听少年随口道了个字: 「我。」 「?」她猜错了? 见岑筝要走,安染还想问清楚点,一着急就拽住了他手腕。 肌肤相贴,仿佛冰与火的碰撞,一股麻麻的电流从指尖蔓延,席捲全身。 与此同时,脖子处传来一阵凉凉的又熟悉的触感。 安染瞳孔骤然一缩,顾不上拽他,伸手稍稍拽开短袖衣领。 淡蓝色的圆领短袖,圈着少女细腻白皙的脖颈。她掀衣服的动作很短暂,弧度也很小,只露出一点点白到发光的肌肤。 此时此刻,岑筝站着,视线居高临下。 清楚地看到了一小片别人看不到的肌肤,以及她脖子上挂着一颗黑黑的珠子。 她以前就戴了这颗珠子吗? 好吧,他以前看不见。 晚风习习,独属于女孩的味道混合着那一小片领域,在少年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岑筝只觉眼底发烫,头一歪,错过视线,眼睛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望着门外黑漆漆的夜。 一抹红晕悄然爬上了他的耳朵。 脑海被一些断断续续的景象占满,安染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不要哭,我会去找你。」 「我一定会找到你。」 ……这些,是她死后的画面。男人坐在床边,对着完全失去生气的她说了很多话。她之前没有这些记忆,现在却浮现在她脑海。 还有这颗珠子,之前也明明没有的,她刚刚只碰了岑筝一下,这颗珠子就出现了。 岑筝……是他。 安染蓦地回神,少年却已没了踪影。 第67页 她隐约记得他刚刚说了什么,约架? 现在根本无心学习,她骑着她的小电瓶车,往家赶。 十分钟的路程,并不远。她住的小区,也不偏。 只是要过一个公园,那边不是正门,人比较少。刚拐了个弯,她就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下,真的有一群人在约架。 两方对峙。 对面是丁建明,带着他的四个小弟,叉着腰在那活像个社会不良青年。 这边,只有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少年。 他坐在黑色踏板坐垫上,暗红色头盔取了下来,被他放在手里颠着玩。 戴着黑色腕錶的那只手,握着一个打火机。 拇指滑动,星星火苗溅出细细的火花。 丁建明是来蹲漂亮学妹的,眼下,学妹没蹲到,却半路杀出个岑筝。他先是满脸诧异,随即有一点点畏惧。他跟那些头脑发热的中二无脑傻逼不一样,否则,也坐不到老大的位置。 岑筝这个人,他初中就听说过。 那可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手上沾了血的狠人,跟他们这些成天吃喝玩乐的小混混不是一个级别。 他们表面横,其实不敢真犯事。 岑筝表面纯,但他敢杀人。 不过丁建明想不通,这几年,岑筝一直与世无争,不惹事也不找事,活得像个独行侠。自己跟他又没交过恶,大佬这是整哪出? 面子没有命重要,他看着面色不善的少年,笑了笑: 「这不是筝哥吗?你也逛公园呢?那真是巧了。」 少年把头盔挂在车前,眼皮也没抬一下,低头掏出两只拳击手套,嗓音淡淡散散: 「不巧。」 他慢条斯理地套着手套,双拳对击了下,慢慢转过脸,白白净净的面庞喜怒难辨: 「特意来的。」 听到特意两个字,丁建明目光闪烁了两下。 他混了这么久,头脑灵活得很。最近刚开学,他没招惹是非,也就对于昨天被学妹戏耍有些耿耿于怀,特地来此把想丢掉的面捡回来。 此时,他也突然想起,一个兄弟似乎提到过一句,学妹是岑筝同桌。 那会,他听见句跟没听见一样。岑筝又不来学校,上一个同桌还是被他亲手揍跑的,是不是同桌有什么关系。 现在看来,不仅有关系,关系还大着呢。 岑筝铁定是为了他那漂亮小同桌来的。 麻蛋! 看那张病恹恹的白得像鬼一样的脸,他还以为这人性无能,没想到也对漂亮女孩感兴趣……不,他这何止是感兴趣,分明就是要独占。 安染藏在角落的阴影处,望着夜色下的少年。 之前为了保持清醒,她对这人没太上心,甚至刻意保持距离,一直用理智分析着他们的不同。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个世界变了,他也的确变了。 但是他对她,没有变。 安染定定望着活动筋骨的少年,指尖轻轻碰了碰衣服下的珠子。 上次在天台,他拉她的时候没反应。 说明隔着衣服都不行,非要毫无遮挡的肌肤触碰,才能解除封印出现。 差点就错过了。 还好。 她抓住了他。 路灯下的对峙还在继续,丁建明不太想跟岑筝交手,可一众兄弟都在旁边起闹,他有点下不来台,梗着脖子问: 「奥……」 音调拖得长长的,他正想着还要说点什么,几个兄弟已经不耐烦了: 「丁哥,这小子很拽啊!敢甩你脸,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崩跟他废话,干就是了!」 「对!他一个人,咱五个人,单挑不过就群殴!」 「打架嘛,怎么打无所谓,打赢了就行。」 丁建明眼皮跳了跳,然而看着对面黑衣少年孤零零一人,他的心思微妙的变了变。 双拳难敌四手,岑筝再狠,也顶不住他人多。 他朝自己的二把手递了个眼色,二把手笑得猖狂,拳头捏得咯咯响。他们这群人,打架还是很有经验的。 少年踏着夜色而来,精壮结实的身材被包裹在黑色衣服里,平常显不出来。 但他起身的那一刻,修长单薄的身形在一剎那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强悍感。 路旁的大树枝繁叶茂,暗影交错。头顶的光落下来,少年脸上斑驳陆离,一边明亮,一边阴暗。一半像天使,一半像恶魔。 气场强大,气势逼人。 二把手咽了咽口水,大喊一声冲过去。 砰的一声! 黑影如闪电划过,噼中了他的肚子。 二把手停在岑筝半米远的地方,再不能前进一分。痛到五官都在扭曲,血红的脸青筋直冒。 后面的人,齐齐冒冷汗。单凭打架能力,二把手是他们这群人里最强的,一打三不成问题。 现在,却被对面一招打倒。 卧槽,这身手,跆拳道黑带?空手道十级?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丁建明没练过,难不成还没见过。 他一眼看得出,岑筝,是真高手。 没有小弟敢上了,丁建明两颊热汗直流,他是聪明人,当即笑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筝哥牛逼,我知道怎么做了。实不相瞒,本来就是误会一场。现在误会解除了,我跟她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第68页 岑筝脱了手套,隐约可见短袖袖子下方不断突显的肌肉。 他远远盯着丁建明,稍稍歪了下头。 丁建明:「明白,这就走。」 默默看完全程的安染:牛逼! 就在此时,少年回头,目光直直跟她对上。 黑漆漆的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竟罕见地朝她了笑了下: 「你还……挺淡定的。」 作者有话说: 安染:我心里激动。? 第32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清清浅浅的笑容, 为这个冷清颓靡的少年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机。他抓了抓额前湿哒哒的短发,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不自知的魅惑,在这样的夜晚,尤为勾人。 安染走上前, 不太认同地说: 「虚假的表面而已, 我心里可激动了, 觉得你超帅的!」 她仰起脸蛋, 第一次毫无负担, 光明正大打量他。 少年平日里冷冷清清,慵懒散漫。心底却依旧有着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青涩腼腆, 被她直白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白白净净的脖颈, 因她红得透透的。 怕过于唐突, 安染没太放肆。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认真说: 「我挺紧张的,真的。你看我手机, 警铃都调好了, 那些人要敢打你,我立刻放出来。」一打五, 就算他身手好,打得过,也难免被伤到。她不想让他被打, 一下都不行。 她没有躲在这里干看着, 丁建明要敢还手, 她肯定会想办法帮忙。 女孩说着直白而大胆的话,一步步朝他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心尖上。 岑筝捋头发的动作越来越慢, 心跳越来越快。 待她在自己面前站定, 他放下手,对上她那双落下星空的眸。 「岑筝同学。」 她第一次喊他名字,还朝他笑了: 「做好事要留名,不然你很吃亏啊。」 什么约架,分明就是除恶扬善,匡扶正义,保护同桌的英勇之举。 说着,她俏皮一笑,自言自语: 「还好你遇见的是我,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淡淡的香气扑鼻,岑筝喉结滑动。 他今天少吃了一颗药,燥了一整天,神经无时无刻不在跳动,其实每一分每一秒都挺煎熬。然而,这一刻,他却慢慢平静下来了。 静默一会,他取下黑色手套,声音放松地说: 「嗯,都是我干的。」 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他不想她被人欺负。 脸上的汗被风吹干,他白净的皮肤上还残留一丝湿气和汗味。黑色短袖也因为汗湿而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完美有劲的身材。 安染就那么看着他,好像要把之前错过的时间补回来。 没有那么多巧合,他一直都是他。 她不清楚他和这颗珠子是怎么回事,但是,能在这个世界重逢,真好。 即便,他并不记得她了。 心里的喜悦不自觉溢出,安染双手揪着书包带,感激地说: 「谢谢你,岑筝。」 长得这么可爱,笑容这么甜。 岑筝心口发烫,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公园里的路灯少,繁茂的枝叶相互簇拥着,一片漆黑。 他忍了会,须臾,又转回了脸。 他还是想多看看她。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上一次提这话的时候,他被拒绝了。 这一次…… 「好呀。」 他笑了。 牛顿说,力是相互作用的。 她不知道,他把她拉下天台的时候,她也把他拽离了悬崖。 等两人骑着各自小电驴走了,躲在公园里黑漆漆大树下的三人纷纷冒出来。兄弟要打架,他们怎么可能不来撑场子。虽然岑筝没让,但他们几个还是悄悄来了。 崔浩博:「哇哦!筝哥果然是最□□的!打得了校霸,追得上校花。」 赵强:「不枉他每天打拳比打架还积极,练得可以啊。」 金鑫:「那个女孩,真他么……嗷嗷嗷,痛!」 一连串拳打脚踢的动静结束后,崔浩博指着金鑫鼻子: 「眼睛看哪呢你,筝哥的姑娘,那是你能看的吗?」 赵强一巴掌招呼到他头上:「嘴巴洗干净点,张口闭口脏话连篇。」 金鑫:……你俩是什么讲文明讲礼貌的好青年? 漂亮女孩不能聊,他忽然想起个事: 「筝哥接受不了别人碰他,打个架都要带拳击手套。你们说,他追女孩干嘛?他能干嘛?男人该干的事情,他一件干不了,人女孩子能受得了他?」 赵强:「……」长得丑就算了,还长了张嘴。 崔浩博无语瞥他:「筝哥以前也没追过女孩啊,现在不就追了。凡事都有例外好吧,他不喜欢我们和别人碰而已。要是喜欢的女孩子,他估计巴不得人家对他动手动脚呢。」 赵强和金鑫都去了职高,崔浩博算是和岑筝接触最多的人,亲眼见证了他的改变。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深有感触地嘆道: 「咱们筝哥,这次总算活过来了。」 不再是苟于囚笼里的颓废少年。 而是走出阴影,立于阳光之下。 金鑫不服气地说:「我要追上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我还能再活一百年。」 第69页 「……」这兄弟还是趁早踹了好。 安染住的是老城区,到了之后,她没立刻进去,坐在车上,轻声问: 「你以后也不会来上课吗?那你学业怎么办呢?」 他明明很聪明,学神级别的人物,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以前成绩那样好,说明他对学习很上心。 因为别人的眼光和非议放弃自己大好前程和自己擅长的领域,这其实很不值得。 这个点,小区门口时不时有车辆经过。他俩停在路边,樟树投下的暗影笼罩着彼此。 岑筝望着眼前的姑娘,觉得很神奇。 他减少了药量,却并没有出现之前那种不安的焦躁反应。 心情平静,他整个人看上去平和许多。 长得又那般清隽秀气,如果忘记刚刚打架的那股狠劲,看起来像极了无害的小绵羊。 小绵羊开口:「我自学。」 安染愣了,她在有老师的情况下学起来都觉得吃力,他一个人自学,那该多艰难。 她道:「我以后上课,多做些笔记,回头给你好不好?你帮了我很多,我也想为你做点事情。」 一直都是他照顾她,他保护她。 如果可以,她也想这样,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岑筝没有拒绝:「好。」 话落,他似是想起什么,带着点试探的语气慢慢说: 「我把号码给你,方便联繫。」 「嗯。」 他微微松了口气,掏出手机。 夜风凉凉,安染冷得打了个寒战,手一抖,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 岑筝的手修长干净,皮肤很白,依稀能看见上面淡青色的血管。 他的手也很凉。 意外的触碰,两人皆是一怔。 因着交换号码,他俩都下了车,站在人行道的樟树下,离得很近。 岑筝只需稍稍垂下眼帘,就可以看到这个女孩可爱的额头,精緻的眉眼,漂亮的唇……虽然全身燥热,但少年落在泛着浅浅光晕的唇上的视线却并未挪开。 他似乎开始意识到,对一个女孩子心动,意味着什么。 除了接近,还想拥有。 指尖划过他的肌肤,在心底撩起层层涟漪。他压下疯狂滋长的渴望,艰难地错开视线。 安染红着脸把最后一字数字输完,抬起头: 「好了,谢谢你送我回来。男孩子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回去路上你要小心呀。」 她轻轻舔了下唇,徒增几分艷丽: 「到家发个信息给我好吗?」 「好。」 要分开了,安染深深看了他一眼,沖他挥挥手: 「再见。」 好乖……挥手的姿势跟小学生一样,标准得不行。 岑筝抓了抓头发,看着安染的身影隐入黑夜,紧绷一晚上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缓解。 被她看到了他打架的场面,他还以为,吓到她了。 没想到结果却是,帅到她了。 眼里渐渐浮现笑意,他戴上头盔,回去后的第一时间就给安染发了信息。 他跟崔浩博他们有事都是直接打电话,还真没怎么发过信息,更没有等回信的习惯。 发完后 ,他就去洗澡了。 等他出来重新打开手机,对话框里赫然多了一条回信。 【今天谢谢你,早点休息呀。】 看上面显示的时间,几乎是他刚发过去,对面就在输入回复了。 岑筝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 她一直在等他。 他剎那间有些失神,说不清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塌陷了一块。 软软的,像她一样。 他把头上棕色毛巾扯下来,一低头就看到桌上的白色小药瓶。 这是治疗他情绪的药,吃不死人,但是吃多了,会影响他的身体。短期内,会影响他的精神状态。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倒在床上,闭着眼睛,想起了安染的脸。 一个不健康的男人,不配拥有那么美好的女孩。 可他很渴望她。 少年睁开了眼,一挥手,把桌上的药瓶全扫进了垃圾桶里。 窗明几净,玻璃隔绝了外面的燥热,清幽月光洒满一室。 安染坐在书桌前,把脖颈上的那颗珠子拿下来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行吧,你以后好好跟着我就是了。」 繫着珠子的绳子还是原来那根红绳,她重新系在了脖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绘画本。 学习这么差,所以她从来这的第一天,便开始练习了画画。 她画画的功底和手感都在,多多练习,可以从这方面寻找突破,为自己日后的生活多一个选择。 手机响起了信息提示音。 安染点开,看到了岑筝回复的两个字: 【晚安。】 她也回了这两个字,然后放下手机。打开绘本封面,在空着的第一页慢慢开始描摹着夜色下的少年。 安染平时听课就挺认真,答应要给岑筝做笔记后,那就更认真了。 一整节课都没走神,不管听不听得懂,先写下来再说。 何晓玲看着她满满一页又十分工整的笔记,简直嘆为观止: 「安染,阔别一日,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我要有你这么用心,就算成绩不好,我妈妈也肯定会多给我发点生活费。」 第70页 「嘁!装模作样装得还挺像,可惜脑子不行,干啥都不行。」 「写再多笔记,也考不过30。哈哈哈,笑死人了。」 两个女生从后门出去,刻薄地说。 理科班的学生大多都不错,只有几个吊车尾,喜欢以践踏别人为乐。 岑筝在的时候,这些人压根不敢从这过。 他不来上学,他们倒是冒出来作妖了。 安染一般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但是人家都跑她面前了。 不回个话,多不礼貌。 她面无表情斜眼看向穿着短裙的两人,上下打量她们一遍: 「起码我长得很行。」 不理会两人难堪的神色,她继续道: 「我的语文,也非常行。至少在这个班级……不,在这个年级,无人能敌。这样看来,我的脑子比你们行多了。」 哪像她们,一样都不行,还有心思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 「你!」 两人面色涨得通红,此时,周遭同学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们又羞又恼,安染平时在班上安安静静,成绩又不好。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也并没有恃美行凶,或者跟校霸做朋友。 整天在座位上埋头苦读,瞧着就是自卑又懦弱的差生,跟人说一句话都不敢的那种。 看着就好欺负。 谁晓得,怼起人来,这般牙尖嘴利。 两人气走了,再没人来她这阴阳怪气。 正好今天放假,下午放学早。 安染提前给岑筝发了信息,问了他在哪里,打算把笔记送过去。 顺着他给的地址,安染找到了——篮球俱乐部。 应该是逼格挺高的俱乐部,只有会员能进。 安染报了岑筝的名字。 「岑筝啊,你叫安染?」 「对。」 「哦,他之前特地交代过了。你来的话,我通知他一声,他来接你。」 来篮球俱乐部应该是正在和别人打篮球,要是打到一半跑出来,岂不是很扫兴。 安染摇摇头:「可以告诉我位置吗?我自己去找就行。」 「当然可以。」 俱乐部场地很大,在入口处就能听见篮球撞地的回音。 安染走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岑筝。 没什么别的原因,他是一个人打。矫健的身形灵活的跑动,弹地起跳后,干脆利落地投了个三分球。 她一激动,两个字脱口而出: 「好帅。」 安染:……总算明白男生看球为什么会那么热血沸腾了,这种时候,真的很难不激动。 落地的少年黑衣短裤,脚踩黑色运动鞋。额头的短发被打湿,全部耷拉下来。身上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的脸颊往下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应该打了很久了,看上去非但不疲惫,反而前所未有的精神。 一夜之间,仿佛脱胎换骨。 听见她的声音,他蓦然回头。 安染脑中瞬间浮现一句话: 意气风发少年时。 她的少年,一手把头发捋上去,一手转着篮球,清隽的面庞泛着水光,冲着她微微扬了扬眉: 「我帅还是打球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1 23:25:20~2022-03-22 23:3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s33 20瓶;7-252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指尖停止旋转, 篮球被稳稳他掌控于手中。 少年自信耀眼,张扬不羁。 帅当然还是你帅……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安染就发现门口处,好几个人风一般沖了进来。 「我去!你都打完了?咋回事啊?」 「筝哥平时这个点还在睡觉吧, 今天有点反常啊。」 「他哪天正常过?……咦 , 你们看, 是她诶?」 崔浩博他们一窝蜂挤进来, 不满地嚷嚷。俱乐部篮球场地很贵的, 一个人打,实在太浪费了。 抱怨完后, 他们才将注意力放在安染身上。 女孩今天的打扮格外好看, 橙色碎花系带裤搭配简单白色短袖, 不太长的头发绑成了小小的丸子头。清爽可爱, 简约大气。 「安染同学,你也在啊。」 崔浩博笑着打招呼, 可是笑着笑着, 想起自己身边跟着的是谁,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岑筝。 「这是你同学?」高挑洋气的女生从几个男生身后走出来,语气满是疑惑。显然在问,你崔浩博的同学怎么一个劲盯着岑筝看? 崔浩博头大, 他们这群人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一起上小学初中, 到了高中才各自去了不同的学校。放假了, 偶尔会聚一聚。 时间久了,剩下的人自然也少了。现如今, 就只剩一个曾雨蔓。 认识这么久, 曾雨蔓什么心思, 他们都清楚。 想到此,崔浩博眼皮跳了跳,笑着回她: 「是我的校友,筝哥的同桌。」 他们说话的间隙,岑筝已经走到了安染身边。 顺手就把她的书包拿下来,单手提着,向对面的人正式介绍: 「安染,我同桌。」 安染也笑着挥了挥手:「你们好。」 「你好,你好,我是赵强。」 第71页 「幸会,幸会,我是金鑫。」 唯独女生抿着唇没说话。 崔浩博连忙圆场:「人都齐了,放假日,不出去浪一浪,天理难容啊。筝哥,你去换身衣服,我们在这等你。」 他没有邀请安染,今天算是正式见面了。这个时候,这种场合,对安染什么态度,取决于岑筝的态度。 曾雨蔓也盯着岑筝,上一次聚,他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从神坛跌落后的两年,他一直如此,终日浑浑噩噩,颓废堕落。把自己关起来,全身竖满了刺,见谁扎谁。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却又意难平。难以接受惊艷了她整个青春的少年,会变得这样窝囊没用。时不时过来,看看他有没有重新振作。 结果,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这种失望感,在自己越来越优秀,而岑筝越来越不堪的情况下,尤为强烈。 今天来的时候,她就在心底决定,这是最后一次了。 彻底失望,彻底死心。 以后再也不来见他了。 然而,进门的那刻,望着张扬不羁的潇洒少年。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初中那会,少年惊才艷艷,卓尔不凡,成为每个人的神明。她的心,再次为他跳动 她为他感到高兴,很想上前分享喜悦。却在看到少年将目光停留在另一个女孩身上时,停住了脚步。 雀跃欢腾的心情,也随之消失。 从她进门到现在,他都没看她一眼。 岑筝轻喘着气,他穿的无袖球衣,肩膀的疤痕露出一半。随着呼吸起伏,一次又一次嚣张的往外扩张。 少年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 安染不着痕迹收回目光,抬眸对上他的瞳仁,唇边漾开软软的笑。 这女孩是糖做的吧,快甜化他了。 岑筝揪着球衣狠狠抹了把脸,颠了颠她的书包: 「有肉吃,去不去?」 不去的话,他跟她两个人去吃也挺好。 安染:「有肉啊,那得去。」 三个男生起闹:「耶!你俩快去快回……」 本来还想多调侃些什么,但是因为曾雨蔓也在,到嘴边的话只得及时剎住,收回肚子里。 岑筝对曾雨蔓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分疏离,也没有刻意做什么。就是保持他们之间非常正常的……无话可说的状态。 他提着书包往外走,身后的姑娘很自觉地跟了上来。 崔浩博几个很想口/嗨一下搞点气氛,但是看曾雨蔓那脸色,瞬间怂了。 默契地往一旁挪,还没挪几步,就听到曾雨蔓的声音: 「站住!」 三人立马站定,曾雨蔓见此,心里更堵了。 「你们都认识这个女生?」 才多久没见,他们对安染比对她还热络自在。 抱在一起的三人两个摇头,一个点头。 曾雨蔓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咬唇犹豫了会,还是问出心里最想问的事: 「岑筝和她,在交往吗?」 「这……这……姐姐,求你了,放过我们吧!筝哥的事情,你去问他!」 「你们!」 曾雨蔓皱着眉,愤恨地跺跺脚,下巴一抬: 「问就问!」 出了俱乐部,岑筝带着安染进了一条商场过道。 过道很窄,一次顶多能过两个人。里面七拐八拐,四通八达。 「要去哪里?」安染左右看看,过道的尽头是门,好几扇门,长得差不多,她有点怀疑岑筝迷路了。 恰好此时,前面的人突然不走了,安染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正要拿手机出来导航一下,黑色身影蓦然调转过来。 少年手臂从耳侧擦过,掀起凉凉的风,轻轻扫着她小巧的耳垂,引起一阵痒意。 他劲瘦的身躯悠地逼近,她整个人被他禁锢在小小一角。 阴影遮住了本就昏暗的光线,少年清隽帅气的面庞缓缓下滑与她平视,他的唇畔慢慢挑起一抹肆意的弧度。 过道两侧是高高的墙,顶部的墙角挂着不太明亮的节能灯,落下来的光线十分微弱。 这样幽暗无人的角落,这样羞耻的姿势,安染长睫扑闪扑闪,心下有些紧张。 这……这是要壁咚的节奏? 「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啊,小姑娘?」 岑筝没壁咚,语调很慢地说着。 高大的身影抵着墙,视线落下: 「这要是遇到个坏人……」 女孩好像压根没怎么听她说话,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小嘴微张,白皙绵软的脸蛋浮现一层淡淡的粉。 似紧张,又似期待。 岑筝一滞,忽然也忘记自己后面要说什么了。 他慢慢收回手,懒懒散散的身体逐渐绷直,低声说: 「算了,问题不大,家属看紧点就行。」 他一退开,逼仄的压迫感瞬间减轻许多。 安染紧握的拳头松开,刚才心不在焉的,没听他说了什么,随口应付了一个字: 「嗯。」 白紧张了。 岑筝抓了抓头发,他今天没吃药,为了抵抗体内那种躁动感,他一整天基本都在运动。累了就休息,有精神了就继续。反反覆覆,到最后,快要体力不支的时候,他见到了她。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她是个神奇的女孩,能压住他跳动的神经,让他变得平和。她也能挑动他的神经,让他升起另一股少年人的冲动。 第72页 思至此,岑筝瞥了眼安染。 女孩稚气未脱,可爱的脸上带着婴儿肥,眼里满是对他的信任。 于是,他默默别开脸。 姑娘太小太青涩,想什么都是罪过。 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他领着安染拐出过道上楼。 他在这座商场的公寓租了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屋内是简单又暗沉的黑白灰风格。不过窗帘拉开的时候,其实并不压抑。 客厅只有一张沙发和单人茶几,他也没有烧水的习惯,直接拿了瓶没冰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后给安染。 「随便坐,我很快出来。」 安染接过来,笑着应下: 「好。」 第一次来他住的地方,她觉得新奇,四处看了看……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屋内陈设一目了然,单身少年住的地方,唯一让她意外的就是,他还挺会收拾的。 屋里很干净,没有乱放脏衣服。 阳台上空荡荡的,唯有衣杆上晾了件衣服。 看清那是什么,安染脸色爆红。 内/裤! 晾衣架上,竟只有一件灰色内/裤孤零零挂在那里。低调的颜色,却特别显眼。因为就那一件,旁边连只袜子也没有。 安染:…… 她很想假装没看到,然而此时,一道人影从眼前晃过。 这种尴尬的时候,她很希望岑筝能和她心照不宣地忽视彼此。 「抱歉,我去收一下。」 「……」救命!你不用特意跟我说的! 岑筝笑了笑,随意沖了个澡,五分钟不到就穿好衣服出来了,正好听到安染在打电话。 「请问你擅长哪一门学科呢?我?除了语文,我都要补习……60一小时?我查的你们这边标价是50,我补得多怎么还贵了些……基础不好我知道……这位老师,成绩要好那谁还补习啊,你怎么能因为我基础差而加价。那你们这个收费标准得改了……」 谈判不欢而散,安染看着被挂掉的手机,又气又无语。这人哪是要提价,明摆着是不想当她家教。 「在找补习班?」 安染难受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消下去,岑筝已经走到她对面,就那么随便往沙发一靠,长腿仿佛没力气一般随意耷拉着。他换了件干净的短袖,袖子遮住了肩膀的伤口。 这张清隽的脸被水清洗过后,变得越发干净清爽。眼底冰雪消融,开始锋芒毕露,却并不刺人。天生上挑的眼尾有一点点妖,很勾人。他微微歪着头,衣领因此向一边倾斜,露出骨干十分明显的锁骨以及肌理分明的胸膛。 窗外的光洒进来,他抬手一下一下擦着湿哒哒的短发,动作散漫又放浪不羁,随意又稍显出一种……介于少年与成年人之间的性感。 美色太盛。 安染瞬间忘记了电话给她带来的不愉快,下意识抿了抿唇。 随即,后知后觉地点了下头。 也不知是被美色蛊惑,还是觉得太委屈,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抱怨: 「他歧视我!」 心动的女孩,沖他……撒娇了。 岑筝指尖一紧,差点把头发扯断。 作者有话说: 岑筝:想亲! 作者:高中不早恋,想想就行了。? 第34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女孩奶凶奶凶的, 茶色瞳仁泛着澄澈的水光和委屈。微微下垂的短发衬着精緻的脸蛋,看上去柔顺得不可思议。 岑筝头发也不擦了,盯着她,缓缓地说: 「那就不要他了。」 棕色毛巾从他肩膀滑落, 少年白净修长的手指捋了捋带着湿气的黑发, 漫不经心地说: 「你觉得, 我怎么样?」 安染张口就答:「你挺好的。」 她直觉岑筝指的是当她补习老师这件事, 可转念一想, 他连自己的学业都没着落,哪还有精力顾得上她。一时间, 又不确定了, 所以给了个比较笼统的回答。 「当你的补习老师呢?」 对上安染震惊又诧异的眼神, 岑筝慢慢坐直, 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 「我没有短板,每一门都很擅长。平时遇到棘手的地方, 会自己查资料。也买了一套教学视频, 输入量足够,输出应该也可以。」 话音一顿, 他突然笑了下: 「重点是,我比较便宜。友情价,市场价一半。」 他的身上已经没有初见时的那种空洞和死气沉沉, 虽然说话做事依旧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再也不是颓丧消沉, 而是一种懒懒散散的温柔和煦。 像三月的暖阳。 安染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垂,这么卖力的推销自己, 他其实也觉得不好意思吧。她有些想笑, 忍了会没忍住, 声音轻快地说: 「这样看来,不聘你简直没天理啊。」 她眉眼弯着,为少年的蜕变感到高兴,嗓音软中带甜: 「不过半价太吃亏了,我良心上过不去,还是八折吧。」 岑筝:「还好,你看着给就行。」 没想到找来找去,竟然找了他做补习老师。安染心里有点小窃喜,以后,他们相处的时间就更多了。 她把今天的笔记拿出来,放在桌上,跟着岑筝一起去了楼下。 这片区域算是商业街,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崔浩博几个见他俩下来,默默抹了把泪,瞬间如释重负。 第73页 曾雨蔓说到底没什么不好的,就是性格比较高傲要强,给人压力很大。 她也清楚自己和岑筝这几个狐朋狗友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少跟他们联繫。 现在关系疏远了,想问点东西,都问不出来。 她倒也没着急去问岑筝,一路上,几次打量着安染。在点完菜,岑筝去买单的时候,她也跟了上去。 崔浩博连忙说:「安染,曾雨蔓是我们发小,跟筝哥没什么的。」 赵强神情紧绷:「对,我们筝哥,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金鑫一脸茫然:「也……也不是吧,你们忘记初中毕业那会儿,曾雨蔓向筝哥告白的事……啊!痛!」 崔浩博气得好想封了金鑫这傻逼的嘴,就他这智商能活到现在,也是命大。收银台离这不远,他不敢太大声,压着嗓子说: 「告白又怎样,沖咱筝哥告白的人多了去了。重点是,筝哥一个都没接受。」 赵强:「对,筝哥四大皆空,一心学习。」 崔浩博:「直到遇见了你。」 噗! 安染被他们逗得忍不住笑起来,顺着他们的话说: 「哇,这么洁身自好!抵得住诱惑,禁得住寂寞的好男生,现在可不多了。」 「那是,好男人啊,又帅又有本事,绝对值得託付终生。」 他们真的好,还一致维护岑筝,安染便也慢慢放得开些,跟他们聊着。 今天吃的是自助餐,他们要了一间开放式包间。里面摆着一张大圆桌,四周用镂空铁板墙隔开外面。透过铁皮上的空隙,可以看到曾雨蔓跟到了岑筝身边。 他们谈得应该很不愉快,曾雨蔓表情越来越差。 「我听金子说,她成绩很差。」 后面那个数字,即便不是她考出来的,她也觉得难以启齿。 见岑筝那副毫不在乎的表情,一恼怒才有勇气说: 「30分……还不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岑筝,她跟你,根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们走不到一起的。」 岑筝扫了码,也没看她,随意地把玩着手机,神情散漫冷淡: 「谁说,我们要走到一起?」 前台的光很亮,照在少年身上,为他清隽的面庞铎了层淡淡的光晕,有种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曾雨蔓微微晃了晃神,语气不自觉低了很多: 「什么意思,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岑筝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斜向曾雨蔓的眼神暗含警告: 「别乱说话哦,我们都是好学生,不铱譁早恋。」 接过收银员递来的□□,他随手揣进兜里,越过脸色苍白的女生,慢慢往回走。 自助火锅和烤肉的纸上不断冒出烟和雾气,视野不是很清晰。 岑筝抬头,就看见包厢里几人在那哈哈大笑。看起来,他们相处得还不错。 他一步一步迈着步子,目光定格在女孩的侧脸,心道: 她不用走。她只要在那里,他就会走向她。 曾雨蔓很聪明,这么多年,在学习上,也就一个岑筝能一直压她一头。 虽然最后一个问题,岑筝否定了。 那女生不是他女朋友。 可她听完,非但不觉得开心,反而比他直接承认更难受。 因为她听得出来,岑筝是故意这样说,他在维护那个女孩名声。 越是清楚,她越是难受,情绪爆发,她不受控制地朝着少年的背影低吼: 「你这样想是对的,你也知道自己什么情况。无论谁喜欢上你,都会很辛苦。无论谁跟你在一起,都会很不幸。」 说完,曾雨蔓愣住了。 似是不敢相信,她怎么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她不是这样的。 「岑筝……我……」对不起三个字卡在喉咙,几度张嘴,都没能说出来。她是个骄傲的女生,鲜少对谁低过头。即便此时很想对少年说声抱歉,却发现怎么也拉不下脸。 曾雨蔓低头揪着手,她不是有心贬低他。 少年脚步未停,瞧着丝毫不在意她的恶语相向。 劲瘦的背影,挺直如松。 只是藏在口袋里的手,猛地紧握成拳。 岑筝舌尖抵着牙槽,慢慢地笑了。他这情况怎么了?他凭什么就不能拥有正常的生活?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回来的两人各自冷着脸,气氛降到冰点。 曾雨蔓坐着难受,很想起身离开。 可刚刚的无心之言,让她心里很不安,还想再找个机会向岑筝解释清楚。 崔浩博他们几个,多少了解点岑筝的情况。 知道他心理上有阴影,见他这副表情,也没贸然开口。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变得沉闷。 餐桌上摆着满满的食物,肉类甜点饮料,乱了一桌。 岑筝喝了杯水,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突兀显眼的喉结十分明显的上下滑动。即便装作不在意,他也不可否认,自己被曾雨蔓的话影响到了情绪。而且,他今天没有吃药,情绪很容易波动。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的烟盒和打火机在他扔掉药瓶的那天,也一併丢进了垃圾桶。 现在,只剩一张薄薄的□□。 心底隐隐升起一股莫名的焦躁,岑筝还想再喝杯水,身旁的女孩便靠了过来。 第74页 「喏,羊肉串。」 安染把剩下的羊肉串递给他,语气带着点小得意: 「肉串现烤限拿,我才得了两根。这是最后一根了,特意给你留的。也不知道哪个名人说的,心和胃离得近。胃里吃饱了,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这个名人就是你吧?」崔浩博跟着打趣,经过刚才的相处,他发现,女神并不高冷,虽然有点安静内敛,但是很开朗,会接梗。性格很大气,态度不禁随意了许多。 「哈哈,是我没错了。」 岑筝靠着椅背,手臂还搭在腿上。听着女孩脆脆的笑声,伸手接了肉串。 安染立马道:「味道还不错,只比你烤得差一点点。」 她用尾指比出一小截,被热气熏红的面庞,可可爱爱。 女孩淡淡的气息轻拂,在他的心里吹过一阵风。风是暖的,味道是甜的,融化了所有的苦涩与寒凉。他张开嘴,咬下一颗小块羊肉,目光盯着她,腮帮紧了紧。 这一刻,他收敛了所有的玩味不恭和散漫,语气深沉地说: 「我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如此嚣张的话,却是如此小心翼翼的语气。 安染看着这个敏感的少年,一瞬间突然很心疼他。她虽然还不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是很不好,对他伤害很大的事情。坚强如他,也会不经意表露出脆弱的一面。 桌上其他人都在看他俩,她仰起脸蛋,白嫩嫩的肌肤红了个彻底。害羞至此,她依然笑望着少年,嗓音软软地说: 「嗯,是个值得託付终身的好男人呢。」 女孩眉眼弯弯,唇角浅浅。灿若夏花的笑颜,比太阳更加明艷,比星河更加耀眼。 喀嚓! 岑筝直接咬断了串肉串的木棍。 崔浩博和赵强金鑫见此情景,相互对视一眼,眼底八卦飞起: 「我肯定,筝哥这次真栽了。」 「看不出来,学妹挺会啊。」 「这哪是挺会,这是太会了,深藏不漏啊!」 桌上六个人,两个在那边眉目传情,三个在这边挤眉弄眼。 曾雨蔓糟心极了,无比清晰地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 桌上的食物也被吃得一片狼藉,她干脆放下筷子,时不时打量对面那个漂亮得像个玻璃娃娃的女生。 她其实也不是看不起成绩不好的人,就是打心眼里觉得,两个人差距太大的话,以后根本没有共同话题,聊不来。 对岑筝说那些的本意也是出于好心,只是他态度太冷漠,一副油盐不进,无动于衷的样子,让她感到很难堪。所以才不小心失了分寸。 曾雨蔓放下了筷子,一顿饭下来,她基本没吃几口。 这家商场三四楼主要卖吃的,二楼主要是玩的。 一群男孩子,吃饱喝足后,经过二楼电玩城,脚就跟黏住了一眼,走不动路了。 「来都来了,玩一会,就一会。」 「安染,让筝哥给你秀一手绝活。」 「抓娃娃,技术贼好,绝对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安染停在娃娃机旁沖岑筝眨眨眼: 「可以吗?」 岑筝双腿交叠,扬了下眉: 「想要哪个?」 「小黄鸭。」 崔浩博很自然地把目光转到曾雨蔓身上,大大咧咧问: 「蔓姐玩不?」 「不了,我还有事。」 意料之中的答案,崔浩博挥挥手,几个男生一起去兑换游戏币。 安染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旁边多了一道身影。 「你知不知道,岑筝曾经犯过事?」曾雨蔓看着安染的侧脸,说实话,岑筝身边突然莫名其妙多了个女生,她感到很意外,心情很复杂,甚至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要说喜欢,她早已没有了和岑筝交往在一起的想法。要说不喜欢,看到他对这个女孩那般在意,她也控制不住的在意。 抽了张纸擦干手,安染才回头,对这个瞄了她一晚上的女生说: 「这样重要的事情,你用词要精准一点。他那不叫犯事,他是正当防卫。法律文件,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麻烦你也看清楚了再来说好吗?知不知道造谣一张嘴,毁人一辈子?」 跟何晓玲相处的那些日子,她有意打听过几次。碰巧何晓玲对这个案子还挺了解,告诉了她许多细节。 岑筝是伤了人,但是他也受了很重的伤。而且是对方先动手的,虽然结果是对方更严重,但他那个时候才15岁。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下手的轻重不是他能控制的。 因为案子涉及到未成年人,对方跟岑筝的关系又很特殊,是他的继父,这个案子没有公开审理。披露的信息不多,只给了最终判决:正当防卫。 可因为对方受伤更重,终生残废。加上岑筝的母亲在判决书下来后,还跟着那个男人。 所以很多人并不相信,认为是他父亲动用权力和他母亲主动妥协委曲求全,才换来这样的结果。 从而,臆测出很多对岑筝不利的谣言。 自始至终,没有人站在岑筝的立场去看待这件事,也没有人向他询问真相。 曾雨蔓被安染坚定中带着维护的眼神看得一怔,她的父母一直都说岑筝动刀犯事了,让她离他远点。时间久了,她也渐渐忘记了最初的审判,无意识把「犯事」这两个字烙在他身上。 第75页 她本来想试探这个女孩的,然而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恍惚间跌跌撞撞,转身落荒而逃。 安染耸耸肩,扔掉手中的纸。调整好表情,走出洗手间。 她回来的时候,岑筝已经在娃娃机那里等她了。 少年身形修长,短发张扬,帅气又潇洒。 她走上前,岑筝递过来两个游戏币: 「你来试试。」 「好呀。」 她眼底闪着兴奋的光,却……失败了一次又一次。 「……这夹子是假的吧。」太松了,娃娃还没挪一步就掉下去了。 岑筝见她不玩了,扔了两个游戏币进去。 然后,不仅夹到了安染想要的小鸭子,还夹了只小兔子给她。 娃娃机里的玩具,质量说不上多好,但来之不易,安染举起两只崽崽,放在自己脸上贴贴……唔,还是很软很舒服的。突然…… 咔嚓! 手机拍照快门的声音响起,世界陷入一片安静。 其实周围很嘈杂,可因为两人离得近,拍照声又响亮又特别,很有辨识度,听起来格外清晰。 安染一脸懵懵的望着手拿相机的岑筝,他刚刚,是在拍她吧? 他似乎想解释,可话到嘴边,三只脑袋像幽灵一样,齐刷刷从娃娃机旁边冒出来。 崔浩博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压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故作疑惑地问; 「筝哥,你偷拍啊?」 被所有人盯着的岑筝:…… 作者有话说: 抓娃娃真的有技巧,就抓靠边缘的最边上那个,挑上面的抓,娃娃机正常的话,基本三个币能抓到一个。我朋友抓了一筐,然后……被老闆请走了。? 第35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岑筝还维持着拍照的手势, 一动不动。 快门声响起时,不止安染,他也吓了一跳。 他这手机,平时基本只打打电话, 信息都没怎么发过, 更不存在拍照。 没用过这项功能, 他完全忘记了按快门有声音这茬。 刚拍的安染, 是这部手机里唯一一张照片。她贴着两个毛茸茸玩偶的样子实在太可爱, 他一不留神,就摸出手机拍了。 崔浩博几个还在一旁幸灾乐祸, 他抓了抓头发, 脸上倒没有多少不自在, 慢慢把手机递过去: 「我拍得还行。」 安染抱着两只小玩偶, 侧过脸看了看,唇畔轻轻勾起: 「你送了我两个娃娃, 礼尚往来, 这张照片送你了。」 她没让删。 岑筝也缓缓勾唇,很快把手机收回拉揣进兜里, 抬起腕錶看了眼时间,回头: 「你们还玩吗?」 他语气漫不经心的,仔细看, 眼里还蓄了些笑意, 看起来亲切极了。仿佛在说, 捨命陪君子,我陪你们玩到底。 崔浩博他们感动极了, 筝哥终于良心发现, 明白冷落他们太久, 知道要补偿他们。 三人一致齐齐点头。 然后,少年冷笑: 「哦,那祝你们玩得愉快。」 他看向安染,头微微往出口方向偏了偏: 「我们走。」 崔浩博:……哥,我们错了,真的错了。不是你偷拍,是他们偷、窥…… 安染的书包还在岑筝那里,便先回了他的住处。 一进门,黑色笔记本放在白色茶几上,十分显眼。 岑筝拿起来随手翻了翻,女孩写的是正楷,字体像专门练过很多年,非常简洁工整。字如其人,很漂亮。 字里行间的上课内容,很细緻,足以说明她的用心。 她很努力的学习,也很用心的生活。 乖乖背着书包跟他说再见的样子,充满了对明天的期待。 他无意识笑了笑,抬起头来: 「补习就从明天开始,课本我这里有,你回去,先把高一到高二所有能找到的试卷找出来。」 他对她说:「我们从头开始。」 气场秒变,有补习老师那味了。 安染一想到自己即将从学渣逆袭成学霸,瞬间热血沸腾,举着两个小拳头,眼神坚定: 「好!」 现在不算晚,而且她回家的路,只要没校霸那一群人,还是很安全的。普普通通居民区,门口有保安,两公里内有警局,安全记录一直良好。 她没让他送,一来一回,太麻烦了。 约好的补习时间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安染搬家的时候,只带了一部分东西。试卷找的不全,好在各科都有一些。 从书包里拿出一大叠用夹子夹好的旧试卷,不小心瞥到上面的分数,她手一抖。 她之前并不觉得学习不好是件丢人的事情,可这会,看到试卷上面鲜红的分数,心里默默生出一丢丢羞耻感。 然后,抽出语文试卷,盖在了最上面。 岑筝瞥见她的小动作,当做没看见。刻意慢慢抽出一本高一数学书,等着她。 「吶,这些是我能找到的所有试卷了。」安染瞧着最上面那张语文试卷,满意地说。 他们现在待的地方是岑筝的书房,屋里没有床,只摆了一张带桌子的书柜和两把椅子。书柜挨着窗户,外面的光照进来,视野很清晰。 安染一抬眼,便看见了少巴处一颗很小的痣。 「嗯,我们先从课本开始。你之前那样学习……嗯……不太符合你现阶段的情况,会很辛苦。可以先放一放,平时正常去听听课就行。主要还是抓基础,我从高一的课本开始给你讲。」他显然对她的底子很清楚。 第76页 岑筝还是穿的黑色短袖短裤,今早起来后,特地又洗了遍澡。身上散发着沐浴的清香味和他自己独有的松香味,很干净,很好闻。 头发这会干的得差不多,他的发质偏硬,额前的短发像把小刷子一样,遮住了半个额头。 细细碎碎的光影从发隙间洒落,让清隽的面庞变得明亮而朝气蓬勃。 他学习的时候很认真,没注意到安染的眼神,把自己昨晚整理的课本重点拿出来时,才发现,身边的少女……在盯着他看。 清澈见底的眸子里,满是他。 岑筝指尖顿了顿,身体往后靠了靠,又慢条斯理捋了几下碎发,缓缓地笑: 「你要不要,也拍个照?」留在手机里,回去看个够。 「……」 安染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却是很利索地拿出手机,正脸侧脸前前后后拍了十来张。 他不止学习没有短板,颜值也是,无论哪个角度,都很帅气。 把照片保存下来,补习也正式开始。 岑筝针对她制定的补习计划,基本是以课本为主,例题也是课本上的。基础,也简单。她毕竟学过,虽然理解得不深刻,但这样浅显的内容很容易听懂。 他一旦沉下来做一件事,真的就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开小差。 不过,这只是安染以为的没有。 夏□□服穿得单薄,两人又挨得近,写字的时候身体总会不小心碰到。她完全没意识到,每一次触碰,都在少年心里点了一簇火苗。 气血下涌,岑筝有些头疼,在安染离开之后,立马又去浴室洗了个澡。 公寓楼下,安染正要把头盔后座拿出来,一个中年男人递过来一张传单: 「铁板烤肉,活动优惠,多吃多送。小姑娘,看看。」 「不用,谢谢。」 安染戴好头盔,摆手拒绝了。 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岁的样子,腿脚似乎不便,走路一瘸一拐。他有些驼背,腰弯着。被她拒绝,好像也没有不开心,笑着说好。 「你认识我吗?」她转动钥匙,临走前也笑着问了句。 「不……不认识。」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待她走远,驼着背的男人吃力地挺直了背嵴。在他身后,一个年轻人骂骂咧咧跑过来: 「唉,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的传单好端端放在柜子上,你拿什么拿啊你,快还我……」 年轻人急得满头汗,他去厕所放个水的功夫,一沓传单就不见了。本以为被哪个捡垃圾的叔叔阿姨拿走了,连忙追出来。 可眼前这个人,面生得很,不像这附近捡废品的啊。 他还想骂两句,中年男人忽地抬起头,目光阴恻恻地盯着他。那眼神,就像黑暗中的蛇,瘆人得很。 头皮发麻,他迅速抢过传单,一个字没说眨眼熘了。 安染没有直接回家,找了半天找到一家器材店,进去买了个防狼棒。 那个跛脚大叔,烤肉店发传单,他不发给那些进商场的人,反而专门跑到路边,发给她这个骑上电动车要离开的,太奇怪了。而且看她的眼神也很透着古怪,还是小心为妙。 她买了几样防身物件放书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很奇怪的,除了这天,之后的日子里,她没再见过那人。 …… 岑筝先巩固基础再学习新知识的补习方式初期成效不大,前几次各种考试里,她的成绩毫无变化。 但是两个月后,她在新一次月考中,进步很明显。 以前怎么也迈不过的30分这道槛,这次全部突破。 不过,20跟30的差别不大,给人印象不是那么明显。大家除了诧异一下,基本没什么反应。甚至觉得,这次试卷出的太简单了,万年吊车尾都能涨分。 安染没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她自己还挺满意的。她最近画画进展得也很顺利,有望考一个好点的艺术大学。 午休时间,她提前到达教室,发现桌上多了个信封,看上去就是个很普通的信封,没什么特别之处 ,也没贴那种粉色小爱心。 「安染,你不打开看看吗?你可知道,这是谁给你的?」何晓玲转过身来,小声说着,只是眼中兴奋又八卦的光泄露了她的小心思。 「你知道是谁?」 何晓玲一脸神秘:「你先自己看。」 安染打开了。 致安染同学: 首先恭喜你在最近几次考试中接连取得好成绩,你是一位令我非常尊敬的同学。身处困境,却没有自暴自弃。你顽强拼搏,你坚定信念。 我每次从你是身边经过,都看到你在认真看书,努力学习。你这种精神,深深令我佩服。现特地给你写这封信,是想毛遂自荐。如果安染同学愿意,我可以跟你一起探讨学习,相互取经,彼此共同进步。学习地点我已经选好,时间可以选在晚自习结束后以及放假日。 期待回信。 落款人:尤光远。 ……好礼貌的内容,好熟悉的名字。 「年级第一尤光远耶,看到他的时候我简直惊呆了!安染,他给你写信做什么呀?」 尤光远是隔壁五班的学习委员,考试从未掉出过年级前三,其中以考第一的次数最多。 何晓玲虽然知道初中的岑筝更厉害,断层式第一,无人能及。但那毕竟是过去式,现在的岑筝,要么不考试,一考也都是堪堪及格线,多一分都没有,跟尤光远肯定不能比。 第77页 安染把信折好放回去:「他说要跟我探讨学习,相互进步。」 何晓玲明显不信,捂着嘴巴悄悄说: 「学习是假,追你是真吧。唉,我还以为学习好的学生都是佛门弟子,不染红尘俗世呢。不过,谁叫你这么好看,又乖又可爱。」 安染转校之初,因着成绩差,确实受到了许多嘲笑和异样的眼光。 很多不念书的学生偷偷在背后打赌,赌这位新来的漂亮女同学会在多久内,成为校霸新宠。 后来,校霸也不知怎么回事,对安染似乎不来电,两人完全没交集。 那些人又暗地激动,下注赌安染什么时候,会跟他们一起厮混。 尤其班上那几个一上课就睡大觉的男学渣,明里暗里,骚扰了安染很多次,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学期过去一大半,有眼睛有脑子的人基本看出来了,转校生虽然学习不咋地,但人家对学习的热情,对知识的追求,执着到让他们无地自容。慢慢的,对她有了很大的改观,也不再凑她面前碍眼。 安染不太关注外界的情况,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对这个年级第一没什么感觉。 她只对岑筝有感觉。 可惜,这个世界,高中生不能恋爱。 默默嘆了口气,她给这个年级第一回 了六个字: 谢谢你,不用了。 她有补习老师了。 补习的岑老师翻她课本的时候,无意翻到了这封信件。 四目相对,两人大眼瞪小眼。 少年黑眸沉沉,似笑非笑地问: 「不满意我啊?」 安染摇头:「没有,我挺满意你的。」 这封信她随手夹在课本里,下午没有数学课,她也就没在意。而且,岑筝很少翻她高二的课本,她就更不在意了。 她这样直白,眸中毫不掩饰另外一层意义上的满意,看向他的眼神藏着说不出的欢喜。 少年眉心一跳,突然觉得,这玩意不重要了。 他把信封还给了安染,开始给她讲解高二的新知识。 安染看着少年的侧脸,心下有点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善解人意,宽容大方。分明就吃醋了,却没生气。看不出来,脾气这么好。 两周后,善解人意且没生气的少年在本学期最后一次重要摸底考中,一考封神,以接近满分的分数碾压上一次的年级第一尤光远。 安染:……哇哦! …… 天气渐冷,安染给电瓶车安了防风罩,宽大的罩子遮挡了车子前方的半个车身。 她从公寓大楼出来时,莫名感到一阵寒颤。 察觉到什么,她忽然转身,就见前方不远处的拐角,有个一瘸一拐的黑影。长长的影子被附近的灯光拉长,落在地上。 是几个月前的那人。 如果按那个角度去算,黑影其实是个身形很高大的人。 眼皮不安地跳了跳,安染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车。 岑筝刚洗完澡,就听见急促的敲门声。 从猫眼看清是谁后,他立马打开门。 头一次去而复返,还是大晚上,安染有些侷促: 「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但……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电瓶车的剎车线被人剪断了,那个驼背的男人,似乎盯上了她。 这个点,她也不敢坐公交车。因为停靠的站点,距离小区有几百米远。以她的脚力,要走将近十分钟。打的话,好费钱。而且,也不知那人会不会在她住的楼下蹲点。 察觉她的不安,岑筝忽然靠近,微微弯下腰,沾着湿气的手指轻轻摸上她冰凉的脸: 「你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可以住这里。」? 第36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棕色毛巾圈着少年的脖子, 衬着他白净清爽的面庞。他穿的还是万年不变的黑色短袖,因着是睡衣款式,显得松松垮垮。有几处贴着身体,勾勒出劲瘦精壮的身材。 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 仿佛被诱惑一般, 安染朝他走近, 软声说: 「我睡觉挺安分的, 不打呼噜也不踢被子。没有床也没关系, 有被子,我打地铺就成。我这人不认床, 睡地上也能睡得很香, 不会半夜吵你。」 女孩眼里, 装着满满的信任和难以察觉的依赖。 岑筝突然有点心虚, 他方才说那话,是为了让她安心留在这。可事实上, 连他都不信他自己。 天知道, 他在17岁这个年纪,得修炼出多大的忍耐和自制力才能让自己对她守住君子之礼。 女孩对他的欲/望浑然不觉, 岑筝压下眼底的炙热,伸手拎过她的书包,慢慢往客厅走: 「你可能不知道, 其实……」 他顿了顿, 书包放在了柜子上, 转身跟她对视,慢条斯理地说: 「我还挺会疼人的。」 他怎么可能让她打地铺! 客厅里有只大玻璃水缸, 里面放了水草, 养了几条金鱼。这两个月, 安染投餵得好,每条金鱼都肉眼可见的胖了许多。在水缸里欢快得游来游去,为这个暗色调的空间增添了生机。 安染停在水缸面前,轻轻用指尖碰了碰。 金鱼吓得一闹而散。 岑筝凑到她身边,侧过脸看她: 「女孩子身体不能受凉,睡地上不好。房间给你,床也给你,安心睡。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会在书房放张新床。」 第78页 她的耳垂红红的,被少年的话说得有些羞涩,没敢去看他。 嗓音几不可闻地回道:「我现在知道了。」 屋里比外面暖和,进来待这么会,她苍白的脸恢复了些血色。 岑筝倒了杯热水:「先喝口水。」 喝水压压惊么? 安染一口干了。 那股后怕的劲褪去不少,她没再折腾金鱼,坐沙发里抱着个枕头,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遇到了个很奇怪的男人,第一次见,是三个月前,那会他就挺反常的。第二次,就是在今晚。刚刚下楼回去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他走远的背影。我不太放心,检查了车子,然后就发现,我那电瓶车的剎车线被剪断了。」 也许男人不止出现两次,只是她发现的只有两次而已。 不清楚他为何选在今晚使坏,反正,那傢伙来者不善。 居然动她的剎车,太阴险了! 「正面碰上过吗?大概是什么样的男人?」 岑筝坐在旁边,听安染这话的意思,那个男人怕是早就盯上她了。小姑娘平时安安静静,除了他,几乎不怎么跟外人接触。他实在想不到,谁会做这样缺德事。 剪剎车线,若不是她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少年皮肤冷白,表情有点凶,黑眸沉沉的,是生气的预兆。但他表现得很冷静,非常有耐心等着她继续说。 安染点了点头,下巴搁在枕头上: 「四十出头的样子,驼背,跛脚,他右边脚有问题,长得应该还挺高的,皮肤偏黑……」 她仔细回想着三个月前那人的样子,而对面的岑筝,在她话一出口就猛地变了脸。 少年先是一怔,听到脚有问题,神情悠地冷下来,嗓音沙哑地问: 「左边眉毛中间是不是有颗黑痣?」 「嗯……是。」 意识到不对劲,安染看向他,疑惑地问: 「你认识他?你也遇见过他?」 岑筝已经站起来,拿起衣架上的外套随手套在身上: 「我们先去保安那边看下监控,确定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一般来说,监控不是想看就能看的。但是安染的车被人动了手脚,把情况说清楚后,对方倒是调出了电瓶车停车棚的监控录像。 「不好意思,那一片没安装单独摄像头。我们给你调的是门口的,也能照到那一片。」 就是隔得比较远,大晚上的,画面不太清晰。 「唉,你说的是不是这个人?穿着大棉袄子,进了停车棚……」 安染上前仔细辨认了下:「对,就是他。」 「你那车停得太靠中间了,我这摄像头只能拍到他进去,隔了会出来,没拍到他在车棚里做了什么。这个算不上直接证据,你要是报警的话,这录像用处不大……唉,小伙子,你怎么了?大冬天的,咋一脸汗?」 保安看到岑筝的脸色,吓了一跳。 明明是这姑娘摊上事了,咋这个少年看上去更紧张呢? 岑筝额头沁出一层水珠,脸白得有些不正常。 他伸手撑着桌子,沙哑的嗓音发颤: 「大哥,能把这录像拷贝一份给我们吗?」 他看上去糟糕极了。 安染抿了抿唇,默默挨过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然后抬起胳膊,用袖子给他擦满头的汗。 女孩子的手,小小软软的,贴在他额头,比一团棉花还要柔软。她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心疼和担忧。 岑筝忍不住蹭了蹭她绵软的手。 这个女孩像一束光,破碎虚空,撞入白昼,闯进他的生命里,给他这晦暗的世界添上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缓缓平复了呼吸,伸手接过拷贝好的手机: 「我没事了。」 声音这么轻,表情这么狠。 看来,他跟那个男人,不止是简单的认识。 重新回了公寓,少年这次沉默许久,似在整理情绪。脸色冷冷的,漆黑的瞳仁像结了一层冰。 半晌,他舔了舔唇,望着安染,黑黑的眼睛里泛起一抹红。 喉结几度滚动,他哑声道: 「抱歉,这个人,是我的……继父。」 自从之前丢了药瓶,他已经很久没吃药了。这段时间,情绪从未失控。但是,今晚,他的心底很恐慌。 丁建明那样的高中混混,外强中干,看似拽得不行。其实只要打一顿,把他打痛了,他也就老实了。 可他的继父李三山不一样。 安染伸出一根手指,把他低下去的头抬起来。 从相遇到现在,他们一起相处了三个月,彼此也算建立了感情与良好的信任。这种时候,问一些隐秘的事情,应该不会唐突到他? 她松开手,看了岑筝好一会,试探地问: 「他那条腿是你打断的对不对?能跟我说说吗?」 所有人都知道,岑筝身上背了件案子,也因此从神坛跌落,从惊才绝艷的天才少年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高中生。 然,包括崔浩博他们几个在内,鲜少有人知道当年那案子的具体情况。 岑筝也从未跟人提起过。 这件事,像千斤石头,几乎压断了少年的嵴梁骨。也像一个厚重的包袱,让他在后面两年里,几乎喘不过气。 可此时此刻,女孩眨着大大眼睛望着他。亮如星空的眸,承载着世间最温暖的的光,照亮了他心底阴暗的角落。 第79页 让那些骯脏不堪的恶臭垃圾,全部从他的心底清理干净。他跟她面对面坐着,说出了当年的经过。 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跟着母亲,父亲会每个月付抚养费。 从他七岁到十三岁的六年里,他的母亲陆陆续续交往过一些男人。 也不知识岑母眼光不好,还是运气不好,找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玩玩就跑了,之后杳无音信。 直到他十三岁那年,岑母终于遇到了一个愿意娶她的男人。 在他看来,这个男人也不怎么样。没个正经工作,抽菸喝酒,恶习满满。有几次,他还看见那男人出入那种地方。 可母亲说她也已经不是什么年轻姑娘了,哪个男人不在外面玩,愿意回家就行。 自从母亲嫁给这个男人,他们的生活日渐艰难。母亲一人打几份工,挣来的钱,几乎都给继父花了。这还不够,继父还会经常挪用他父亲打来的生活费。 而且,继父喜欢喝酒,隔三差五喝醉,回家对着他们母子俩不是一顿打就是一顿骂。 他不理解,明明没这个继父的时候,他们过得更好。 为何母亲不愿离开? 他时常想逃离这个魔窟,可每每看到揪着他诉苦痛哭的女人,看着她那样悲伤难受,他终是妥协了。 即便当天晚上,他被喝醉了的继父打断了胳膊,在肩膀处留下了这辈子也抹不去的疤痕,他仍没狠心离开,把所有的悲愤转化在了学习上。 那个时候,他把学业当成了全部的信仰。 一直期待着,只要能考上好大学,他便可以离开这里,开始自己的生活。 以上大学这样合情合理的理由离开,他也不用背负对母亲的愧疚。 然而,就在他以全校第一,也是全市第一的成绩结束中考时,迎接他的却是这辈子最黑暗的时刻。 李三山看着他近乎满分的成绩单,上手就甩了他一巴掌,把他踩在脚底下: 「小野种,老子祖宗三代都不是念书的料,你咋就这么能呢?」 李三山喝得面色通红,眼睛也血红血红的,可他觉得,那人的意识是清醒的,他故意挑这一天羞辱他。 酒气冲天的男人拿着个空酒瓶拍着他的脸,眼底全是折磨人的疯狂也兴奋,面目狰狞地说: 「老子想起来了,你不是老子的种,但是你还得叫老子爸爸,哈哈哈……拿这玩意回来干嘛啊,提醒老子,你是别人生的野种吗?」 男人骂着骂着,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就变了,一把捏起他的脸: 「呵,以前没注意,你居然长着这样一张祸水脸,比你妈好看多了,也比她嫩。白白净净,细皮嫩肉,比小姑娘还招人……不,你就是个姑娘,你是女的。老子来试试你是男是女……」 十五岁的少年,所有的疼痛和隐忍,在男人手摸上皮带扣的瞬间,恐惧达到巅峰,彻底爆发。 他一把抄起酒瓶,砸在李三山头上。 男人懵了一瞬,勃然大怒,想也没想捡起碎掉的半个瓶底扎进他的肚子。 李三山人高马大,他那时候,还没完全发育,堪堪一米七,也没他壮。 可在那一刻,求生的本能让他忘记了肚子的疼痛。大脑一片空白,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死死握着另外半只酒瓶,疯狂往李三山身上捅。 最后,李三山成了直不起腰的跛子,在医院里躺了几个月,每天嚷嚷着要弄死他,要把他送进去。 但是他很幸运,遇到了一位负责任的警察,仔细勘察了现场,对比两人受伤痕迹和程度,判断出是李三山先动手。十五岁的少年,面对一个要侵害他的成年男子,不拼尽全力,活不下来的。 那场官司,他赢了。 不是因为年纪小,更不是所谓的父亲庇护和母亲赔罪,只因为,他真的没有罪。 之后填中考志愿的时候,他没有去离原来那个地方近的一中,而是选择了远远的七中。 这两年,李三山没出现过。 他以为那人长教训,长记性了。 可从眼前的事实来看,那人估摸着一直在暗中偷窥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之前,他躲在暗不见天日的阴影里。李三山约莫觉得他这辈子差不多就这样了,已经被他给毁了,心里平衡了。 而现在,他有了回到正轨,回归正常人生活的迹象,那人,便坐不住了。 岑筝望着眼前的女孩,他已经不怕那个男人了,可他害怕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他没料到,李三山会第一时间把她当做报复对象。 而且这次没成功,他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继续作恶。 岑筝眼底发红,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一个字,一根细细软软的手指轻轻摁住了他的唇。 这个动作,其实有些轻挑,有点暧昧,还有一点点的……刺激。 少年心脏狂跳,剎那间愣住。 偏偏这个时候,女孩揪着他的衣领,柔软到不可思议地身体凑过来,缓缓抱住他说: 「你不要害怕,我就亲一下。」 说完,还不忘礼貌地徵询他的意见: 「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基本会在晚上11点到11:30半,等我存了稿子,我把更新时间提前一点……等等我啊……感谢在2022-03-25 23:26:35~2022-03-26 23:1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80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斐岑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安染本想直接亲, 可少年愣愣的,一副受到了惊吓、我好害怕的表情,让她亲也不是,不亲……那不行。 想了想, 还是决定先问一下。 岑筝确实傻眼了, 他正心里难受, 想要说声抱歉, 女孩却突然一记重弹砸过来, 把他砸懵了。 他下意识去看她的唇,心里眼里脑子里, 全部瞬间被她这片小小的地方占领。这一秒, 他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和歉疚, 一个好字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 然后, 橘黄色的光影伴随着女孩的气息顷刻将他重重包裹。 女孩子的唇凉凉软软的,比布丁还要香甜, 淡淡的气息轻轻冲击着他的神经, 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摆。发现安染也在紧张,他安抚似环住她的腰, 身体顺从地微微往后仰,缓缓闭上眼睛。 所有的感官被放大,他仿佛置身在云端梦境, 头顶蓝天白云, 眼前是星辰大海。整个世界, 晴空万里,干净清澈…… 他无意识收紧手, 甜甜的气息却在缓缓离他而去。 岑筝猛地睁眼, 近在咫尺的女孩脸蛋红通通的, 亲吻过的唇晶莹剔透,比盛开的玫瑰更加娇艷。 他眸色渐深,显然意犹未尽。 安染低着头,说了一下,那肯定就一下。 不能占人便宜。 她慢慢退开,贴在她背后的手却忽然加重力道,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然后,看清了少年此刻的模样。 他瞳仁偏黑,不知是之前洗澡的还是刚刚亲的,里面带着雾气。眼尾处泛起淡淡的红,薄薄的唇也红。因着半躺的姿势,黑色短发全部往后垂,白净帅气的面庞被她染上情、欲…… 这,这是她干的? 安染有些不敢看他,她只是亲了一下,他这反应也太大了。 岑筝没松手,沙哑的声音炙热,气息滚烫: 「再来一次。」 顿了顿,他也非常礼貌地问了句: 「可以吗?」 ……安染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岑筝把她扣入怀中,让她见识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反应大。 青春躁动期的少年,荷尔蒙爆棚,一记亲吻,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到最后,她的姿势已经变成了从他身上变成了身下。大脑一阵缺氧,她脸色绯红,恍恍惚惚。 岑筝低声笑了下,把头埋在她的颈间,贪婪地留恋她的味道。 他真的,好喜欢她。 克制的喜欢,冲动的喜欢。 只要是她,怎样都喜欢。 缱绻渐歇,屋里静谧。 平复了约十分钟,安染理智回笼,平静地开口:「岑筝,我来这之前,挺害怕的。因为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对未知的陌生人产生了本能的害怕。可你跟我说了他是谁后,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了。」 岑筝喉结动了动,省去了那些苍白无力地话,说: 「从明天开始,我也去学校。」 他会时刻看着她,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也不会让李三山有机可趁。 安染还在他的怀里,见他没有松手的打算,她便安心呆着,望着他的下巴: 「你暗中盯着我就行,别盯太死了,咱还得给他作恶的机会。」 「什么意思?」直觉不妙,岑筝身体立马坐直,黑眸垂下来,就那么静静睨着她。 安染敛起秀气的眉,认真同他分析: 「李三山这次没能成功,肯定还有下次。这人留着安全隐患太大了,我得想个法子让他滚出我的生活。」 ……突然就从一个香甜可口的软妹子,变成杀伐果断的女王大人。 有点可爱就算了,还有点帅气。 岑筝眼神炙热,眉间印着尚未消散的春色。他没有打断她,安静听着。 「今晚没能找到直接的证据,我们只能抓住下一次机会给他逮个现行。」 安染细细讲着自己的计划。 首先,她要去买个可以随身携带的无线摄像头藏在身上。她是李三山的直接目标,所有的侧拍都比不过她这个当事人的正面拍摄效果。 今晚的事情,她就当没发现是李三山。明天去修车的时候,再给李三山制造混乱,混淆视听,让他放松戒备。 之后,就是等着他再次出手。 「你太被动了,随时有危险。」这样不行,岑筝满脸抗拒。 安染沖他眨眨眼:「我还有你啊,岑筝同学,这段时间,可以请你当我的骑士吗?」 他没答应。 安染从他怀中出来,默默去拿自己的书包,然后一件一件地掏出防/狼喷雾,辣椒水,电击棒…… 一一摆好后,她耸耸肩,白皙的脸蛋尽显俏皮: 「躲是躲不掉的,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李三山盯上她的那天,她就有了安全隐患意识。 「坏人,就该去坏人应该待的地方。这一次,我们好好配合,别让他逃了。」 她眼底的决绝令岑筝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少年眼底锋芒毕露,哑声说: 「是,公主殿下。」 噗! 安染笑着从他身上下来,准备洗洗睡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都要高度警惕,必须吃好喝好睡好。 第81页 岑筝扫她一眼,默默去房间里挑了两件比较小的衣服。 「今晚先将就一下。」 他的睡衣可以给安染当半身裙穿了,不过她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长裤。 趁着她洗澡的空隙,岑筝去了书房。 他拿出手机,翻出通讯簿,找到了岑松,拨通。 对面接通后,他只言简意赅地说: 「我要盯个人,帮我找两个靠谱的私家侦探。」 「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行,儿子,你能给我打电话,我很开心。」 「挂了。」 「……」 结束通话,他点开私/密相册,然后指纹解锁。 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是安染抱着玩具娃娃的那张。 岑筝倚在窗户边上,长腿交叠,垂眸静静看着,指腹一下一下划过女孩的笑脸。 刚断药的那段时间,他晚上常常会做噩梦惊醒。每一次,他有了吃药的冲动,便会点开这张照片,靠着它挺过无数个煎熬的夜晚。 岑筝手指拢紧,面色冷沉,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我洗好了,晚安。」 轻快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岑筝瞬间想起了方才沙发上的画面。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压着嗓子回: 「晚安。」 临近期末,基本上所有的学生都把精力奉献给了学习。个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除了今天,路过的学生见到少年懒洋洋的身影,那简直比见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要稀奇。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充满复杂,他们畏惧少年满身恶名与戾气,又艷羡他在学习上的成绩和天赋。 岑筝上次考了全校第一后,许多人拿出他以前考试成绩。本是想怀疑他作弊了,结果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他过去的分数平平无奇,中下游水平,每科都是及格分,多一分都没有。 一两次可以说是巧合,每次都这样,那只能说是惊悚了 。 这少年,不仅可以考高分,还能控分。 多么令人绝望。 学神的光环太强大了,安染和岑筝一起出门上学,两人一起进的,结果只有他备受瞩目,她仿佛成了背景板。漂亮的脸蛋,也被学神之光挡在了阴影之下。 不过这样省去了很多麻烦,她还挺开心的。 「安染同学!安染同学!」 才开心一会,安染就听到背后有人喊她。 高高瘦瘦的男生很快跑到她身边,面红耳赤地说: 「安染同学,恭喜你这次考试再次取得进步。只要你能再接再厉,所有大学的门都会向你敞开。」 估计很难。 但对方特地来恭喜她,还鼓励她,好意她心领了,便朝男生点点头: 「谢谢。」 尤光远戴着黑框眼镜,相貌憨厚,看得出,是真心替安染高兴。 他挠了挠头,鼓起勇气问: 「关于我上次的提议,安染同学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虽然我比不上岑筝,但是我这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岑筝,就是我了。我们一起相互学习的话,你肯定能很快突破及格线。」 这个女同学是他自上学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女生了。漂亮,还上进,从他关注她的那刻起,他就想帮她。 「真不用,我有辅导老师了。」 「啊……哦,好,难怪你进步这么快。也对,底子薄弱还能稳步上升的话,少不了高人指导。」 到底年纪小,又自小成绩优异,骨子里还是有股不服输的劲。 尤光远追问道:「我能问下,你找的是学校的授课老师还是大学生兼职……」后者的话,他觉得还是自己更好。 「是我。」 散漫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尤光远耳朵动了动。这声音,有点熟悉啊? 岑筝刚从拐角上了两层台阶,就听到身后风一般的追跑声。回头一看,和他一道的女孩跟丢了。 他靠着墙等她。 直到尤光远追问了最后一句,才施施然现身。 传说中的学神,突然出现,尤光远愣了好几秒。傻乎乎地看看岑筝,又看看安染。 女孩笑着扯了扯岑筝的衣服:「对,是他,我的小老师。」 女孩白皙软嫩的手和少年宽大纯黑的衣摆交叠在一起,尤光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岑筝是什么人,他独来独往,随心所欲,从不理会任何人。他愿意花费时间和心思给安染补习,那肯定不止单纯的补习那么简单。 心下微涩,尤光远沖岑筝点了点头,然后对安染说: 「谢谢你。」她是故意扯岑筝衣服,做出亲昵的这一幕给他看。 以这样一个不伤害他尊严的方式,拒绝了他。 对方是岑筝,他心服口服。 尤光远调整好心态,笑了笑: 「加油。」 「好。」 教室里,岑筝慢慢坐下来,把书包放桌上便看着安染: 「小老师?」尾音上扬。 「不然……岑老师?」 眉头一跳,他稍稍挪偏了视线,慢慢说: 「也可以,下次补习的时候,就这么叫。」 安染静默一瞬,凑过去小声道: 「别了吧,难受的不还是你吗?」 这人从昨晚到今早,起码洗了三次澡。 第82页 秒懂她意思的岑筝:……原来她都知道。 说好的不认床,睡得香呢? 安染并没有跟岑筝刻意保持距离,她的车被人弄坏,而岑筝是她最近接触最多的人。若是故意疏远,躲在暗中的李一山肯定有所察觉。 所以他们还和以前一样,把这当做一起恶□□件,但并不知对方是谁。 去修车的时候,安染气愤地抱怨: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把我这好好的剎车线剪断了。师傅,你看上面的痕迹,是剪刀剪断的吧?」 修车地点就在距离商场不远处,师傅穿着蓝色工作服,捏着两端线头仔细看了会,见他俩是学生,好心提醒: 「这上面没有磨痕,说明是很锋利的剪刀,一刀剪开。应该是个力气很大的成年男人,小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以后要小心了。」 安染一听,一脸不开心: 「师傅,我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怎么可能与人有过节。我现在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搞错对象,或者是有人故意恶作剧。你知道的,有些不努力生活的人,成天就想着搞破坏。」 说着,她撇撇嘴: 「天降横祸,我可真是太倒霉了。还好我昨晚回家的时候落了东西,车子刚发动就按了剎车,这才没出大事。这人真是太可恶了,大晚上瞎剪什么啊,害得我昨晚都回不了家,还得麻烦同学。」 岑筝蹲在一旁,默默看她演。只觉得,这姑娘,除了学习不行,真的哪哪都行。 就这演技,天衣无缝,自然得跟真的一样。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但安染依旧每天做好所有的保护工作,把微型摄像头别在身上。她这摄像头连着岑筝家里的电脑和他的手机,方便他第一时间了解她的情况。 除了之前那晚留宿了,现在每天照常回家,她的骑士暗中跟着。一学期快结束了,那人还没出现。安染并不着急,她跟岑筝发现了李一山一个秘密,知晓这人短期内一定会来的。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晚,安染依旧骑着车慢慢回家。 经过那座少有行人的公园后门,一个漆黑的身影突然从树阴下冲出来。他穿着黑色大棉袄子,戴了一顶老年人款式的毛线帽,遮住了大半个额头。 他扶着路灯杆,大口喘气,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救救我,我心脏病犯了,手抖得厉害,拿不了药。小姑娘,我身上有药,你帮帮我……」 安染停下电瓶车:「好啊。」 作者有话说: 亲太久了,剧情线写不完了,明天再送他进去。感谢在2022-03-26 23:19:11~2022-03-27 23:2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是猪你怕谁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嘴里应着, 安染却并没有直接下车,停在距离黑影一米远的位置,仔细打量对方一会,惊讶出声。 「咦, 这位大爷, 我咋觉得你有点眼熟呢?跟我之前遇到的一个人好像, 不过对方比你年轻。」 大爷两个字, 让李三山藏在帽檐下的眉头拧了拧, 对着地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冷意。 「那……那真是巧了,小姑娘, 麻烦你帮我拿药……」他仍是扶着路灯柱子, 从头顶落下的光线, 投下一道阴影。 说话时, 他故意压着嗓子,声音粗糙, 像含着沙子一样。他侧面朝着安染, 宽大的黑棉袄几乎遮到了膝盖。 里面指不定藏了致命武器,安染依旧没动。 他故意扮成这副可怜样子, 应该就是为了引她靠近,她才不会真过去。 等了会,都没等到答应要帮他的女孩过来。 李三山心下愤怒, 呵斥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咳咳, 帮我拿个药,举手之劳而已, 需要犹豫这么久?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真是, 一代不如一代了。这么小, 就如此冷漠,见死不救。」 安染心下嘲讽,这是求情不成,打算用道德施压于她了? 「大爷对我一无所知,就妄下评断,未免过分了些。你是不知道,就在前些时候,我差点被人害死。到现在了,我都还不知道那人是谁。修车的师傅都让我小心点,那我可不得小心点嘛。万一……你就是那个坑害我的人,我过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冷风呼呼地吹,弯着腰的男人沉默许久,问道: 「既然害怕,那你为何还要停下?」 安染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那当然因为我是个好人,万一你真的只是个无辜的病弱老年人,我没救你,回去寝食难安啊。」 「呵,」男人绷着声音,冷笑道:「说得冠冕堂皇,我……咳咳咳,都快死了……」 「不至于,你连晕都还没晕,死就更不可能死的。心脏病引发的猝死,有6分钟的黄金抢救时间。你身上还带了药,如果真晕了,我一分钟就能救你。」 活不活的下来,那就听天由命。她只是个普通人,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危险时,她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才会施救别人。 她笑了下,好心建议道: 「大爷你不妨转个头,正脸对我。只要确定你是真的快不行了,我肯定积极救你。」 第83页 既然命那么重要,他若还不转,可不就是做贼心虚。 李三山眼神闪了闪,到现在为止,他俩的对话挑不出毛病,每个问题,那女孩回答得也没什么漏洞。可他隐隐觉得,不太妙。 她像是真的仅仅出于谨慎,又像是在戏弄他。 今晚行动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办法,最后选这这种:先假意诱导她前来救命,待她一靠近,他便掏出藏在大衣下面的刀。 然而,拖到现在,女孩都没行动。 他藉口犯了心脏病,不能耗费太久。继续拖下去,不用露脸,也会露出端倪。 余光发现安染把脚抬上了踏板,而且还对他说: 「大爷,我看你好像没事了。那挺好,我先走了……」 李三山气急,他潜伏这么久,筹谋这么久,好不容易拦到人,怎么可能眼睁睁让她走。 安染正要发动车子,眼前划过一抹刺眼的白光,一柄将近40公分的刀横着拦在她的电瓶车前。 弯着腰的男人,在黑夜中,慢慢直起身体,嗓音沉沉地吼: 「别动!敢动老子杀了你!我倒要看看,是你那破电瓶快,还是老子刀快!」 这刀的长度,倒是有些超出预料。 她还以为,李三山採用捕猎的方法,携带的是短匕首之类的近身武器。 40公分长,一米的距离,对方若突击的话,只需一秒。即便把电瓶车速度转到最大,启动的那瞬,她差不多就中招了。 逃跑,为下策。 女孩冷静且理智地分析当前处境,既没因为对面是李三山而面露诧异,也没因为他携带的大刀感到害怕。 平静得不寻常。 李三山一把拽下帽子扔了,表情凶狠: 「臭丫头,你知道是我?」 安染平淡回他: 「没,我只是怀疑。」 目光扫过男人眉中那颗痣,她不解地问: 「你果然是之前发传单的那个大叔,不过,我很好奇,咱们之前应该没见过面,你为何总想害我?前些时候,我电瓶车的剎车线也是你剪断的吧?」 女孩眼里满是疑惑,稚嫩的面庞瞧着天真又单纯。 李三山突然大笑起来: 「原来,你并不知道是我。哈哈……」 他有些得意,也有些畅快,抖了抖刀: 「之前见你逃过一劫,我还以为你知道是我。不想,你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蠢货!我为什么要杀你?这你得问你自己啊,谁让你找谁当男朋友不好,非要找岑筝!」 听到「杀」字,安染眼神隐隐一亮。 李三山正说得激动,没注意她的异常,扯着嗓子骂: 「那个小野种,把老子害成这样,凭什么逍遥快活!我李三山,这辈子,就盯上他了!谁敢跟他亲近,老子杀谁!那小畜生,就该活在老子阴影下。我过不好,他也永远别想好!」 他看向安染,扭曲的面容露出诡异的笑: 「他敢想,老子就敢杀!」 当年那件案子,给少年的生命蒙上一层阴影。 而李三山,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他起诉岑筝,结果岑筝胜诉,他败诉。判决结果下来,他每天遭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身体也落了残疾,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他把一切都归咎到岑筝头上,暗中窥探少年的一举一动。 见岑筝从万众瞩目的高空一点点坠入暗不见天日的深渊,年纪小小就成了精神病,要靠药物维持生活。他的心里,病态的平衡了。 直到,这个女孩出现。 蜷缩在阴影里的少年,有一天突然挣脱了枷锁。 岑筝练了两年拳,那股劲,简直是要把他自己往死里练。如今17岁,长得比他还高。他已经不是那小子对手,所以他一开始选定的目标就是这个弱小的女生。 他要那小畜生尝尝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要他这辈子,都背负着血债的愧疚。 但这个弱弱的女生很奇怪,他说了这么多狠话,又拿着刀在她眼前晃。寻常女孩,早已吓得哇哇大哭。 而她,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李三山没有得到那种被人忌惮的畅快,没有被人哭着求饶的爽意。 「你不怕我?你竟然不怕我?」他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再不耽搁举起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安染,他要从这个女孩眼里看到畏惧,对他的畏惧! 脚刚动一步,一阵极其呛人刺鼻的味道犹如漫山火海将他重重包围。 他的眼睛辣得眼泪直流,任他花费再大的力气,也像是进入自我保护状态,怎么都睁不开。刚才只是装咳,这下,他是真咳,咳得心肺剧痛,神经麻木。 这根本不是人能扛得住的气味! 即便意识到情况不妙,他却再不能前进一步。 就在这时,后背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李三山倒在地上痛声嚎叫,妈的!骨头都要被踢断了!偏偏嗓子鼻子难受得厉害,他才刚张开嘴喊了一下,就因着那股无法忍受的痛苦吓得闭紧了嘴巴。 安染把超强防/狼喷雾放回前置物箱,满意地拍了拍手。这个距离,果然还是喷雾靠谱,幸好她提前放在了电瓶车的置物箱里,顺手就可以拿到。 见岑筝踢开了那柄长刀,她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被这傢伙恐吓这么久,心里嗖嗖冒火,她气势汹汹地骂: 第84页 「什么玩意,我才不怕你!」 ……果然还是要骂一骂,心里才会舒爽,难怪李三山刚刚骂的那么开心……阴影划过,温暖的怀抱突然抱住了她,安染蹭了蹭他的下巴。 少年的身体很冷,贴着她侧脸的肌肤也是冷的,心跳却异常剧烈。他抱着她的力道太紧,有点点不舒服。但他好像很紧张,呼吸急促,安染便伸手安抚般地拍拍他的背。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岑筝的声音,罕见的带上了恐慌。 李三山这种垂死之人,那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拿出刀的那刻,他就想撂倒他的。 之前也明明说好的,察觉危险,他就出来。 偏偏那个时候,安染给他递了个阻止的眼神。 「情况有变,那不得随机应变嘛。你也知道他什么情况,所以我就想着,干脆一不做不补休,断了他后路。」 安染慢慢说着,意识到李三山想在她面前耍威风而不着急出手的时候,她觉得这是个套话的好机会。 便也不着急了,一步步诱他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岑筝:「……」这姑娘,说起狠话来他都怕。 「你……你俩阴我?」李三山躺在地上,用手捂着嗓子,听着两人对话,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早就暴露了踪迹。这两人合谋,给他抓现行呢。心里怒火中烧,他忍者痛恨恨地问。 安染居高临下瞥他一眼,语气冷漠: 「少颠倒黑白,你有什么话,去跟警察说。别跟我说了,我见你就来气。」 李三山现身的那刻,岑筝便让暗中跟着的侦探报了警。警局离这两公里,很快就到了现场。 被带上车前,李三山缓过那股劲,神态清醒许多,当即就去寻找安染的身影。 两人目光对上,他对她露出一个诡异又嘚瑟的笑容,用口型说: 下次一定杀了你。 安染在男人嚣张的表情中,笑着指了指自己黑色羽绒服口袋上,特地缝上去的微型摄像头。 她知道李三山为什么这么猖狂,这人得了肝病,晚期,医院诊断活不过半年。 李三山第一次故意遇到她的那会,还没查出来。是在中间消失的三个月里,诊断出来的。 一开始,他还挣扎着住院治疗了段时间。 后来确定时日无多,他便计划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今晚计划再次失败,他还那么淡定得意,那是因为他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即便被抓,他也会利用身体患病的理由,申请监外执行。 果然,她以故意杀人未遂的罪名起诉李三山的时候,判决尚未下来,他就使用了这招。 安染和岑筝把摄像头拍的视频交给了警方。 至于她为什么随身携带这东西,那自然是因为在今晚之前,她就被人谋害过一次。 保安处那里的监控录像,也为后来的审判提供了侧面证据。 而这视频里,可以清晰地听见李三山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以及他最后向她发出的死亡威胁。 安染眼中含泪,担忧地说: 「这里面的证据,足够证明,李三山是有计划有预谋的犯罪。你看他最后说的,那是人话吗?犯罪了不知悔改,还当着你们的面恐吓我,简直目无法纪。今晚不是他第一次害我了,他若能从里面出来,肯定还会第一时间对我痛下杀手。我知道他命不久矣,可是,他对我和我的同学有着极大的危险性。我也知道他这个病有申请保外就医的资格,不过,我还知道,符合条件的人,若是存在社会危险性或者犯罪可能性,那就不得保外就医了。警察叔叔,是这样吗?」 「……是。」 那就好。 提前准备工作没白做。 确定李三山不能保外就医,安染最后去见了他一次,笑着朝他挥挥手。 既然进去了,就别再出来了。 岑筝被她的一系列操作整懵了,这姑娘跟他说的计划里,只当她自己是个诱饵,把李三山引出来就行。 可她居然把李三山的退路都给堵了,他本来聘了些侦探暗中跟踪了李三山段时间,但是那些证据,到时候还需要一个有力的律师辩护,才有可能成为李三山保外就医会再次危害他们的罪证。 然而现在,那些证据,完全用不上。 少年舔了舔唇,看着眼前的女孩笑了。 李三山的案子判的比安染预想得快了许多,结果一如他们所料。 岑筝曾经以为,他不在意李三山那混帐了。 今时今日才恍然发现,那只是,他以为的不在意而已。 判决书下来的那天,天气阴沉,空气寒凉。他却觉得,这世界上,再没有哪一天比今天更加灿烂明媚。 他倚在窗台,望着迎面而来的女孩。眼底破冰,终于有了光。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不长,微救赎向小甜饼,这周应该能完结。被编编敲过高中不能谈恋爱,所以两个崽崽很快要上大学了。感谢在2022-03-27 23:27:35~2022-03-28 23:0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学习的好孩子~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安染很开心, 辗转两世,她总算,也保护了他一次。 第85页 少年弯下腰,把她扣入怀里, 轻轻浮动的短发扫过她的脖颈, 再也不似当初那般扎人。 他蹭了蹭她, 说: 「我们一起考大学。」 然后, 把我未来的所有, 都给你。 安染目光微闪,片刻后, 回了一个字: 「好。」 李三山的事情尘埃落定后, 安染见到了岑筝的母亲。四十出头的女人, 看上去饱受风霜与沧桑, 比五十岁的人还显老。 她给了岑筝一个信封,鼓鼓的, 像是装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少年没有收, 整个人很平和,平静地说了些什么, 女人黯然离去。 回来的时候,安染还没问,他便道: 「她去了养老院当义工, 以后会有新的开始。」 他看着她, 目光悠远绵长, 轻轻笑了: 「我也有属于我的未来。」 安染仍是跟着他一起补习,她学习速度其实很慢, 普通的文化课要比别人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只能在学习空隙, 抽出时间练习画画。 一年坚持不懈的练习, 她的基本功越来越扎实。 补习休息之余,随手动动笔,便能完成一副简单的作品。 彼时,岑筝正在一旁撑着脑袋,漆黑的眸专注盯着沐浴在阳光里的女孩。待她勾完最后一笔,长指摁在画纸上,挪到自己眼前,沖她扬扬眉: 「你真是……过于优秀了。」 「你也很优秀。」 安染回完话,便默默琢磨着他的语气。他这是作为她准男朋友,发现准女朋友有着高超的独门绝技,感到压力大了?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他指尖点着画纸,眼底映着惊喜,语调慢慢的,有种说不出的撩人: 「我们这种,太单薄。除了一纸成绩,身无长处。」 安染……偏偏那一纸成绩,用处大,用处多,可真是太有用了。 岑筝继续神色自若地说: 「人有一项擅长的事情,很不容易,你这是打算考艺校?」 她之前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文化课上,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艺术方面的天赋,他是真不知道,她会带来这样的惊喜。 「对,说实话,以我的资质,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考一个很一般的大学。这不是补习多少的问题,这是我脑容量的问题。可如果选择艺校,我还有希望去个一流的艺术院校。」 高考分数线是一道坎,跨过去后,就是在各自专业领域发光发亮,她也不一定就要考综合大学。 她是个有想法的女孩,而且又有天赋有实力,岑筝自然支持。 艺校有单独的专业考试,安染根据目前成绩,选了两个学校。一个是金字塔顶尖的那种,一个是金字塔第二层。顶端那个文化课分数高一些,有风险,第二比较保险。 两所学校专业课考试虽然有时间差,但那时候快要高考了,她抽不出太多时间准备两场考试。算了,其实,排名第二的学校也不错…… 岑筝看着她的画:「我们家姑娘还没去山顶看看,这哪成啊。先考这个,文化课,筝哥给你兜底。」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安染愉快地去了那所最好的美术大学。 从她进入高三,她的父母就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无暇顾及她。 考试那几天一直在下雨,安染从考场出来,就远远望见大门那根圆柱子旁,身形单薄的少年,一手撑着双人雨伞,一手抄兜,安静站在雨雾中。 他穿着黑色冲锋衣,衣领高高竖起,微微挡住了下巴。 侧影颀长,张扬不羁。 时间过得很快,她的少年,转瞬之间,就长成了可以独自撑起一片天地的男人。 周围人来人往,雨下得很大,落在光滑地板上,溅起层层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腿和鞋子。 岑筝恍若不觉,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他稍稍抬起伞,跟刚从玻璃门出来的女孩对视。 他打着伞上前。 望着人影越来越近,安染终于回神,诧异地问: 「你一直站在这里等?」 少年从鼻腔里哼出两个漫不经心的调调。 好几个小时呢,天气这么冷。 安染鼻子酸了酸:「我爸妈都没你疼我。」 爸爸那边的新妻子怀了孕,已经将近半年没打过电话。妈妈的对象条件很好,为了不低人一等,这一年工作格外拼命。别说把时间匀给她,估计她连照顾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岑筝抬起胳膊遮住她头,把伞斜过去,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父母又不跟你过一辈子,我不一样。」 因为还是未成年,又没过高考,他没有太放肆,总是点到即止。 安染仰着脸蛋,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的面容,弯起眼睛笑。 专业课考试比她预想的简单,考试成绩,也比她预估的分高。 第一关过了,安染坐在教室里,瞥了眼黑板上倒计时数字。拿笔戳了戳她的同桌,沖他眨眨眼,慢悠悠说: 「哥哥,该你兜底了。」 岑筝出生月份大,比安染大六个月,上个月已经成年了。 他现在基本都会来上课,本来在给安染圈重点题型,冷不丁听到隔壁女孩轻声轻语说了一句话,手指僵了僵。趴着的上半身慢慢直起,盯着安染半晌,喉结滚了下。 「可能你忘记了,所以我有必要提醒一下。哥哥我,成年了。」 第86页 18岁是个分水岭,身体可能不会再长了,但是心里有一个很大的跨度。 岑筝也曾年少热血过,被崔浩博他们几个拉着看了一些小电影。他那时候丧得很,除了学业,对什么都不走心。看了也没多大印象,可有些东西,到了年纪,很自然就生出某种意识。 他现在看安染,时不时就会萌生出点限制级想法……偏偏这姑娘,还总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安染哦了声,憋着笑跟他说: 「我也提醒你一下,我还未成年。」 ……是了,她的确有有恃无恐的资本。 岑筝抓了抓头发,拿她没办法,挑着眉说: 「行,哥哥给你兜底。多大底,都给你兜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学神光环笼罩,安染高考也非常顺利。分数出来的那天,何晓玲还有崔浩博他们几个全都来了岑筝家做客。 何晓玲跟岑筝几个不熟,全程都粘着安染,有点紧张。不过她紧张倒不是因为来了学神的家里,而是她自己的家里。 「要不是怕我妈打死我,我就把你带我家里了。」她考前就一直焦虑,自我感觉不好。今天一起床,就见她妈妈坐在客厅里,估计要以那姿态,坐到12点。她怕得慌,找了藉口熘出来。 安染拍拍她的手,成绩没下来,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见何晓玲确实焦虑,嘴唇都白了,便说: 「我去倒杯水给你。」 恰好此时,崔浩博大喊一声:「卧……不愧是我筝哥,721,碉堡了!」 岑筝面无波澜,开始输入下一个准考证号码。 何晓玲已经预定了最后一个,崔浩博倒数第二,这一个,是安染的。 听到721分,安染想到自己查的历年分数,省状元……就这个分吧?好像还少一些,今年的试卷都说不容易,他还能考出比往年高一截的分数,岂不是说…… 视线移到岑筝后脑勺,黑黑的脑袋,却仿佛光芒四射。安染抬手遮了遮眼睛,光环太强,怕闪着眼睛,她还是去倒水吧。 岑筝对后面的动静一无所知,仔细对着准考证号。 崔浩博忍着笑提醒: 「筝哥,你对三遍了。不必这么严谨,输错了还可以重来啊。实在太紧张的话,我也可以帮你输。」 若不是害怕被揍,崔浩博简直要笑死。 岑筝给自己查分的时候,眉头都没动一下。到安染这,就一副老父亲帮女儿查成绩的态度,拧着的眉就没松开过,还迟迟不敢下手。 感受到了周遭嘲笑的目光,岑筝压着眉眼,按下滑鼠。 他倒也不是担心她考不好,主要还是,担心她那么努力,万一考不好,小姑娘得多伤心。 公寓网速好,分数很快显示出来。 没第一时间听到崔浩博这逼吹嘘的声音,岑筝没去看屏幕,眼皮轻抬,眼神微凉。这货,该吹的时候不吹,不该吹的时候比谁都声大。 身后有人进来的动静,余光瞥见专属于安染的那双粉色小兔子拖鞋,岑筝突然有些难受。 「我我我……」 崔浩博终于吱声了,整个人目瞪口呆,看看安染,又看看岑筝: 「一时半会,我还真不知道你俩谁更牛逼!」 岑筝眉头动了动,回头。 电脑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总分数:551。 是这姑娘整个高中生涯里,有史以来考的——最高分。 这个分数,她要报考的学校,稳了。 肩膀塌下,岑筝懒懒坐在椅子里,指腹揉了揉掌心的汗。 安染也诧异了会,她是觉得自己有点超常发挥,但还是很惊喜。她回过神,立马道: 「那肯定是岑老师更牛逼!」 她握住岑筝的手,真情实意地说: 「岑老师,你的再造之恩,我真的,一辈子没齿难忘。」 眼皮抖了抖,岑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旁边几人全都默默靠过来。 他没说话。 崔浩博:「蹭蹭学神学霸们的运气!」 何晓玲:「沾沾学神学霸们的光环!」 金鑫、赵强:「凑个热闹。」 玄乎的是,其他人还真考得都不错。 何晓玲考得不像预想的那般差,当场爆了粗口,哭着说: 「我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了!」 她之前压力真的很大,临考前,连着好几个晚上焦虑得睡不着。她知道,她妈妈也没睡着。现在这分数,能摸进本科,她起码能好好活下去。 哭着哭着,想起屋里还有好几个男生,何晓玲绝望地拉着安染去了客厅。几个男孩子还挺贴心的,没出来打扰。 两人在客厅坐了几分钟,那股劲过去后,何晓玲瞥了眼后边紧闭的房门,突然小声说: 「安染,我的青春小说里有句话:好的爱情,会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你和岑筝,真的天生一对,世间绝配。」 「其实,我们……」还没正式在一起。 明白她要说什么,何晓玲感嘆: 「唉,就差个形式而已。你俩每天在我后面咬耳朵,应该也不差这形式了。现在优质男越来越少了,岑筝这种,那可是优质中的极品,可遇不可求。可惜你还没成年,不然就可以早点把他吃干抹净,让他对你死心塌地。当然,你和他一样优秀。我总觉得,岑筝看你的眼神也……」 第87页 挺不单纯的。 话题逐渐跑偏。 岑筝出来的时候,就见两个女生低着头在那悄悄说什么。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安染的侧脸。热乎乎的小脸,红得滴血,她还一边用手扇风。 察觉到他来了,安染没回头,稳住声音问: 「你……你有事?」 岑筝还是很尊重女生隐/私的,就站那不动: 「我们准备点饭,你们,要不要选个菜?」 两人一致回:「随便点,我们不挑食,我们什么都吃!」 岑筝:…… 鑑于跟何晓玲聊得尺度有点大,甚至连长短粗细都涉及到了,吃饭的整个过程里,安染都没看岑筝一眼。 吃完过后,默默跟在离开的一行人里。 门被拉开,崔浩博走在最前面,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安染在最后面,没能走成功。 岑筝把她拽回来了,带到沙发里,目光直视着她。 屋里就剩他俩,少年眸色微深。 安染有点慌,就在她以为自己跟何晓玲对话被这傢伙偷听到了,接下来要面对怎样的修罗场时—— 「为了不耽搁你午睡,我就直接说了。」 外面很热,屋里开了空调,温度凉凉的,安染脸上的热度褪去,慢慢抬起眼。 岑筝敛起了一贯的散漫,侧着身体,与她面对面,非常正式: 「安染,我很喜欢你,想做你男朋友很久了。你应该都看得出来,但我还是想要亲口告诉你,我很想和你在一起。」 时间变得格外迟滞,他慢慢加了句: 「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有点尴尬,这三个字一出口,安染直接破功,笑了。 她本来就喜欢他,没什么好矫情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岑筝从茶几抽屉里掏出一个超大红包,厚厚的,如果是钱的话,得有小几万。 「家里唯一的小孩考这么好,家属总得有点表示。」 岑筝把红包塞进安染手里: 「恭喜你,安小染。」 ……嗯,再过三个月就成年的……小孩。 饶是安染也有些羞耻,指着他的红包说: 「谁家红包这么厚?」 岑筝:「我和你的家。」 安染心里有点甜,但还是摇摇头: 「这太重了,我拿不动。」 几万块,不是几百几千,她给他的补习费都不及这一半。 「哦,那就花掉。」 「……」 默认她收下了,岑筝舔了舔唇,身体凑过去: 「女朋友,恋爱第一天,你有想好怎么开始吗?」 安染诚实地摇摇头。 她连今天恋爱都没想到,更无从谈开始。 「嗯……那就从我开始吧。」 他抓住她的手,慢慢探进他的衣服里。? 第40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岑筝单手抓着她, 拽了一半,忽然顿住。 安染心跳漏了一拍:「你……放哪里?你想干嘛?」 另一只手才刚摸到短袖边缘,岑筝掀起眼皮,瞥了眼她手的位置, 非常淡定地挪开些, 又随手掀起衣摆, 把她贴在自己腹部, 眼底藏着笑: 「这儿啊。女朋友未成年, 我能干嘛?」 跨物种交流不合适,他还想做个人。 女孩子的手细细软软的, 好像没骨头似的, 贴在他坚硬的腹肌, 肌肉瞬间紧绷。 安染不太懂恋爱为何要从男朋友的腹肌开始, 但男朋友这么主动,她只好却之不恭了。 她慢慢放松, 也不需要岑筝指引, 整个手掌贴上去。 触感硬硬的,肌肉与肌肉之间的线条很明显, 有种精壮的力量感。她用指尖轻轻往下按了按,质感还是很不错的,不是那种虚假的强壮。 其实岑筝身高体长, 平时看着挺瘦的。属于典型的穿衣显瘦, 脱衣有肉的型男身材。而且他的肌肉是通过运动健身练出来的, 没有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无论看上去还是摸上去都不会太夸张, 很自然。 腹部这块摸完, 她的手往上游走到他胸膛, 突然察觉少年颤了下,喉咙溢出低低的声音。 ……她指尖发烫,脸也烫,却没收回手,歪着脑袋看他: 「还没完呢,你再坚持会。」 岑筝:…… 他摁住安染乱动的手,抹了把脸才说: 「再坚持,那我得完。」 慢慢把安染的手拿下来,重新放在腹部,他微微眯了眯眼: 「我记得,你以前觉得我挺虚的。」 刚坐同桌不久那会,他感冒了,被这姑娘一脸怜悯地同情着。 没等安染接话,他解释: 「我那时候身体是不大好,生了病,吃了很久的药,对体质和精神有点影响。遇见你之后,我把药戒了。之前也特地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我现在的体质很健康,没留后遗症。」 安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坦诚地交代他的过往。 然后,一切从现在的他开始。 岑筝捏了捏她的手,他倒不觉得女朋友会因此嫌弃他,只不过,他想交给她一个完整的自己。 对上安染的视线,他喉结轻滚。 小姑娘在心疼他。 他剎那间心软得不行,身体挨过去,肩膀抵着她的肩膀: 「让你检查一遍,是想告诉你。哥哥我虽然看着一股书生气,却不是那种文弱书生的体质。」 第88页 所以,他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澄清他不虚,他身材棒,体力好?男生在这种问题上的较真,真是让人惊嘆。 「我还以为你是喜欢我摸你。」 安染把手抽回来,盯着他的脸: 「你知道吧,我答应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也很喜欢你。就算你是弱/鸡书生体质,我也喜欢……的这种程度。」 少年笑了,眉眼发梢张扬肆意,再次抓过安染的手,哑声说: 「我确实喜欢你摸我。」 「很舒服。」 「来啊,继续。」 ……闭嘴吧,骚年。 高考成绩下来后,岑筝毫无意外是省状元。俩人报了同一个城市,不同的顶尖院校。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厌世颓废的少年,过往的流言蜚语也在李三山再次入狱后,烟消云散。 如今的他,鲜衣怒马,光芒万丈。 对于岑筝不仅自己能考上状元,还帮年级吊车尾逆袭的光辉事迹,学校几次请他当毕业学生代表,去校园里跟学弟学妹们讲述一下他和逆袭生的传奇故事,分享一下他们的学习心得和学习诀窍。 学校的邀请,岑筝非常礼貌地……拒绝了。最后,只讲了个简单的心灵鸡汤故事。 不过,他在学校论坛发了一个帖子: 独家学习方法,拒绝盗版转载,整套视频连结如下…… 暑假三个月,岑筝利用一个月的时间整理高中笔记,刻录。因为帮安染补习的时候,他就曾经留了备份,做起来非常快。 这些是他花了三年时间攒下来的财富,现在有机会,那当然要让财富变现。 省状元的,连学渣都能救活的学习笔记和学习方法,畅销程度可想而知,一天时间,就销售一空。他又根据预定销量,连夜找公司加刻了几千份。 为了防止侵权,每一份光碟,都单独编了码。一旦泄露,很容易追溯到源头。 按照岑筝的定价,安染算了算,好多钱啊……这就是学神的头脑和学神的境界吗?她现在也接了一些美工设计,能挣一点点小钱,但远没有他多。 新一笔款项到帐,岑筝满意地挑了挑眉。他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得先养活自己和家庭,不给社会增加负担,才能考虑慈善。 他揉了揉安染的脑袋,弯腰看着她: 「哥哥有钱了,约会吗?女朋友。」 自从正式交往后,安染便和他一起住在了公寓。当然,他们目前的交流仅限于上半身。 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她忍不住想,他们拖到现在才第一次约会,是因为他之前没钱了?他给她的那个大红包,是他全部家当? 安染仰起下巴,双手环住岑筝的脖子,把他拉下来,眼睛亮亮的: 「突然发现,我的男朋友真大方。」 岑筝顺势托起她的下巴,接了个吻,双臂撑着沙发,俯身在她身上,低低的嗓音透着性感的沙哑: 「早说了,哥哥会疼人。」 现在他所拥有的太少太少,他总觉得,这样可爱的女孩,值得更多更好的。 …… 第一次约会,安染精心打扮了一番。她很少穿裙子,今天却特地穿了件仙气飘飘的长裙,头发扎成简单的丸子头。 她的身高在女生中算高了,身材比例也很好,皮肤白皙,稍微收拾一下便让人眼前一亮。 岑筝一直知道她好看,但他最初就不是被她的脸吸引,所以也没特意去关注她到底多好看。 然而,现在,女孩大大方方在他跟前转圈圈,提起裙摆问他好看吗? 他直接把她抱起,抵在墙上,用行动证明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磨磨蹭蹭了二十分钟,才得以出门。 早饭在家里吃过了,他们约会第一项,是看电影。 安染选了一部暑假档爱情片,然后抱着水和爆米花找了个位置等岑筝拿票。 裙子的领口比短袖稍微松一些,时不时就会露出她脖子上的黑色珠子。 岑筝拿着两张票回来,视线下落便看到了这颗珠子。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夏夜,女孩若隐若现的一小片肌肤,往他身上烧了把不点自燃的火。 「你好像一直戴着它,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因为颜值实在太一般,她又那么喜欢,所以他觉得应该是个对她而言,很特殊的东西。 安染低头,她给它取名字叫小黑石,但是要怎么跟他解释? 她瞥了眼对面的少年,忽然沖他神秘一笑,凑过去说: 「它啊,叫轮回石。据说可以缔结真心相爱的两个人的灵魂,让他们一起入轮回道,生生世世都可以遇见彼此。」 岑筝眼皮轻抬:「需不需要滴个血?」 他晃了晃手指,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安染回忆了下,并没有滴血这茬,它就是这么神奇地跟来了。 她伸出手,扣住少年的手指,拇指挠了挠他的掌心,一本正经地忽悠: 「它契合的是两个人的灵魂,血没用,爱才有用。」 然后,她的手被拽过去。少年反手扣住她,深深看她一眼,丝毫不顾及大庭广众之下,缓缓吻着她的手背。 酥麻的感觉从指尖流窜,安染听到少年说: 「我们下辈子见。」 她一怔,愣愣望着他清隽帅气的面庞。一切都像慢镜头,他飘扬的短发,张扬的眉目,散漫的表情,深深刻印在她眼底,成了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依然无比清晰的画面。 第89页 安染蓦地弯起唇角,甜甜一笑: 「好啊。」 爱情片其实挺有套路,大多都是先甜后哭,制造悲情艺术。 他们看的这档也不例外,可谓是集合各种老梗,车祸,狗血于一身。 男女主最后也没在一起。 女主得了不治之症,却没告诉男主,独自远走他乡,孤单离开这个世界。男主一开始气女主不告而别,但是从朋友说漏嘴的话里,意外得知,女主有苦衷,一下子由单纯的恨变成爱恨交织。 一个人在雨夜撕心裂肺痛哭一场,恨意终是抵不过想念。 他辞了工作,背着旅行包,去找女主。 可惜,天不遂人愿。路上出了车祸,到女主死,两人都没能再见面。 剧情过于狗血俗套了,很多人在女主离开的时候也中场离开了,一小部分人在那打瞌睡玩手机。也有更少的几个人,被感动到了,在那拿着纸巾擦眼泪。 安染在喝水,爆米花吃太多,有点渴了。 喝完,她正要盖上瓶盖。 一只手横过来,把瓶子拿走了。 她偏过头,岑筝面色如常地就着她刚喝过的边缘,灌了好几口。 影片放到了末尾,周围的人陆续离席,她问: 「好看吗?」 「你比较好看。」 这操/蛋的剧情,他后面压根就看不下去。 安染没起身,避开他的视线,盯着他的喉结说: 「你开始还偶尔看几眼屏幕,大概从……女主离开后,你好像就一直盯着我看了。你不认可她的做法吗?」 岑筝捏着空了大半的水瓶,面无表情: 「本来那是别人的女朋友,我不想评判什么。但你既然问,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他侧着身,正对上安染的眼睛,言简意赅: 「我不认可。」 安染说:「如果明知道活不久,还留在对方身边。你不觉得这样的人很残忍吗?」 岑筝不太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纠结,跟她实话实说: 「这个问题太宽泛了,没有代入感,我很难回答。」 「那就假如这个人是我,你喜欢的我。」 少年的眼里忽然一片沉静。 观影厅的人散得差不多,天花板亮起了灯光。 两人面对面,岑筝忽地伸手盖在安染头上揉了揉: 「如果是我喜欢的人,她愿意把生命最后的时间留给我,那我会觉得,没白疼她。」 安染还是很在意,小声继续问: 「得到后又失去,你岂不是更痛苦?」 他看着眼睛发红的女孩,语调带了点温柔: 「傻姑娘,不是这么算的。对于我来说,我不会轻易喜欢上一个人。一旦喜欢了,那就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刻骨铭心,记一辈子那种。如果从一开始就得不到,那么,我得痛苦一辈子。可是得到了,我至少幸福过。每过一天,我的幸福,就多一天。痛苦的日子,就少一天。你该这么算。」 因为母亲经常换男友的原因,他懂事早,很小就知道恋爱是怎么回事。 从小学到初中,因为他这张脸,还有他的成绩单,他的追求者从未断过。大部分都是些各方面条件还不错的女生,他始终没什么感觉。 被曾雨蔓堵着表白过后,甚至有点厌烦。 所以对安染心动的那一刻,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对一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女孩产生兴趣。 偏偏,他还就喜欢上了。 安染揉了揉眼睛,心底如释重负。 其实,一开始她也犹豫过。可她没办法放手,她捨不得他。 她握住少年的手,郑重地说: 「我会对你好的。」 「……」 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看完,他俩去了一家甜品店吃冰。 安染想到在影院里听到的动静和声音,咬着勺子小声道: 「我开始还以为,你会选最后一排。」 然后,偷偷接个吻什么的。 他俩坐在一边,岑筝瞧着安染红红的侧脸,低下头,薄薄的唇贴着她的耳垂,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叫的时候那么勾人,我要是把你亲舒服了 ,你准给我勾一堆情敌来。」 好热,安染把他的脸推开了些,很严肃地说: 「我觉得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岑筝:「我以前没有女朋友。」 「女朋友现在让你多吃东西,少说话。」 「行啊。」 午饭结束,外面的天还很热。两人便继续逛商场,买衣服。 由于下个月开学,他们也顺便着手准备去学校要带的东西。 岑筝的学习笔记还在售卖中,因着反馈的口碑很好,生意还不错。临近开学前一周,他已经拥有了一笔可观的收入。与此同时,他的女朋友,也在这一周,成年了。 除了给安染过生日,少年努力忽视掉这一茬。 他不能想。 生日那天,他特地请了为数不多的那几个朋友来家里做客。 崔浩博他们几个给安染准备了一份礼物,然后,在寿星没发现的时候,塞了一个大纸箱子给岑筝。 「?」 「拆开看看。」 他打开了,看清里面是什么,抬头,非常冷漠地看了崔浩博一眼。 第90页 「不够吗?这没几天就要去学校了,一箱还不够你用的?」 「滚出去!」 「那必须的,我们几个早说好了,绝对会在九点之前麻利地滚。」 岑筝揉了揉额头,有点担心女朋友害怕这玩意。 崔浩博走后,他把箱子往桌底里面踢了踢。 安染觉得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是有预兆的。 像今晚,她洗澡的时候,莫名想洗干净点。从头发丝到脚指头,一根根的,全仔仔细细洗了一遍。 一出来,好巧不巧,正面撞上了岑筝。 以往她洗澡的时候,他一般都是待在房里不会出来。 偏偏,就是今天,此时此刻,命运般的巧合。 「我……我洗好了。」她擦着头发,在少年的注视下,无端开始感到紧张。 岑筝闭了闭眼,深深吸一口气。 他不是故意出来,因为她洗太久了,他有点担心,才想着来看一眼。 看完后,他瞬间想到了一句话——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女孩子刚洗完澡,皮肤白里透红,像被露珠亲吻过的樱桃,引诱着人想尝一口。 他很少看见安染出浴的样子,冲击力太大,他没忍住,低下头,唇畔擦着她的脖颈,轻轻咬了一下她的锁骨。 安染仰着脖子,身体不自觉往前倾,然后,感受到了少年激烈的反应,和欲/望。 「去擦头发,早点睡。」岑筝拍了拍她的脑袋,准备去浴室。 转身之际,衣服被一只小小的手拉住。 「我们一起睡。」 安染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他已经这样很久了。这一次,她没让他走。 她抿了抿唇,忍着羞耻试探地去摸他。 柔软的手指,贴着少年的腰线,缓缓往下。 然后,轻轻勾起他裤腰的边缘。 「男朋友,我准备好了。」? 第41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夜幕乌黑, 星月高悬。 微光清如流水,晚风软若细沙。 冷色调的客厅里,两人都没说话,安静得针落可闻。 安染穿着无袖睡裙, 胳膊小腿还有肩膀都露在外面, 不禁打了个寒颤, 手微微一松。 随即, 被滚烫的掌心握住。 少年依旧很安静, 慢慢转过身,低头看着手很凉, 脸却很红的女孩。 他抿着唇, 一手抓着她, 一手贴在她的后背。 这是一个不容逃跑的姿势。 他淡淡静静的, 可手掌的温度让安染指尖轻轻颤了下。然后,被他拽着从他的侧腰, 带到前面, 一点点往下滑。 时间剎那间静止。 岑筝没让安染用手帮过他 ,一直都是自己解决。几乎是触碰的瞬间, 他的身体便处于前所未有的激烈状态。 他弯下腰,将两人的身体贴近了些,缓缓蹭了蹭她软软的手掌。全身似有火在烧, 火势迅速蔓延。他伸手抓了抓头发, 让自己稍微清醒点。垂下的脑袋贴着安染的锁骨, 头一偏,轻轻咬她的耳垂, 嗓音低沉晦暗: 「还敢勾引我吗?」 女孩子在这方面比男生懂得晚, 了解的也更少。他做这些的本意是想吓吓这姑娘, 让她知道,男人不能乱撩。 可话落,他凸起的喉结,就被咬了一口。力气还挺重,咬的有点点疼,也有些麻,但更多的是一种兴奋的刺激。 咬完,还不算完。 她还用湿/软的小舌头舔了舔他的喉结。 岑筝:……操啊。 他低下头,就见女孩用那双要命的眼眸,要命的目光盯着他。 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她敢,她就是敢。 「行,待会不许喊停。」 因为忍得太辛苦,他白净的面庞早已沁出一层水光,眼尾泛红,满满都是渴望。 他掀起衣服随意擦了擦,余光发现安染还在看他。 女孩洗了澡,整张脸,干干净净,粉若桃花。不薄不厚的嘴唇微微张着,表情瞧着,并没有出现他担心的那种害怕,好像……担心他更多点。 岑筝忽地笑了,他直接把上衣脱了,将人摁进怀里。肌肤相贴,他咬着牙狠狠说: 「喊停也没用。」 话放得这么狠,他的动作却有着与之不相符的温柔。长指挑起安染的发丝,在她的侧脸落下轻轻的吻。而后缓缓拨开肩带,漫长缠绵的一夜,从此处开始。 安染睡到了次日中午十二点,其实疼到不怎么疼,就那一会,主要是消耗太大。她醒了,却没起。 趴在床上,望着在电脑面前的少年……不,是男人。 注意到身后动静,岑筝停下来,回头。 床上的女孩裹着被子,手臂和肩膀露在外面。光洁雪白的肌肤上,印着他留下的痕迹。他身体前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 「你是我的人了。」 脚尖用力,转椅退到床沿,他吻着她的侧脸,脸上挂着散漫的笑,声音缱绻: 「嗯,是你的了,只属于你。」 窗外阳光明媚,洒满一室暖融。 开学在即,他们提前了两天去学校。比较幸运的是,两所学校离得很近,走路十分钟左右能到。 安染住的是四人间,三个室友都很可爱,人都蛮好,而且有一致共同爱好——喜欢八卦,很快就因为一个论坛置顶新闻打成一片。 第91页 于嘉佳:「q大的新校草出炉了,据说是个大一新生。放在人群中,好突出啊,一眼就被他帅到了。」 夏利:「理科学校嘛,帅哥很多……好吧,仔细一看,他确实帅的非常明显,非常有差距感。关键是,人家不仅学习好,身材管理也超级棒。看看这逆天大长腿,隐形胸肌腹肌,我看过的帅哥没一万也有八千了。这个,质量是真好。」 孙明霞:「是好帅!但是看看就行了,现在这世道,渣男遍地走,一不小心就踩坑。这张脸,一看就容易招桃花。hold不住!」 安静片刻,三人一致看向安染: 「你一看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样的帅哥都帅不到你。」 「没,他帅到我了。」 安染是说真的,岑筝很上镜,六张照片,有短袖长裤,也有军训时穿军装的,每一张,都毫无瑕疵。 高高帅帅的少年,站在蓝天白云下,看到他,就仿佛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孙明霞浏览完下面附带的信息,忽然意识到: 「唉,安染,校草是你们省的省状元。这个学校也好熟悉……你们是一个学校的?状元是你校友啊?」 安染点了点头,笑着道: 「对,他是我男朋友。」 刚来的时候,三个室友都不在,她们没见过岑筝。话一出口,都惊呆了。 ……!!! 于嘉佳:「俊男靓女,还始于校园,这什么绝世浪漫爱情。」 夏利:「这是人家的爱情。」 孙明霞:「我收回刚才的话,是你的话,我觉得完全能hold住。你可是我们宿舍最靓的崽!」 「不过还是要看紧点,你男朋友当选校草了。这长相,这身材,完全男女通吃啊。我觉得,你最好早点吃掉他。」 好嘞,已经吃掉了。 突然,孙明霞反应过来: 「你应该……已经吃掉了吧。」 安染不是每天都住寝室,之前她们只是猜测,现在倒是确定了。 不等她回答,其他几个女孩拍手鼓掌: 「干得漂亮!」 「诶?怎么回事,这帖子怎么突然删了?谁删的?」于嘉佳把手机递过去,刚刚才热门置顶的帖子,现在变成了一片空白。 还能是谁删的,自然是岑筝。 选校草这事,他不知道。那些照片,他也不清楚是谁拍的。 被推上论坛的事,还是室友告诉他的。 他在大学选的专业是计算机,可其实从初中的时候,就自学过编程。高中那会对这个领域已经能够自行摸索,会一些不是太难的编程和黑客技术。 黑个帖子,轻而易举。 宋大川是北方人,长得人高马大,把这帖子告诉岑筝,是想恭喜一声。室友荣登校草宝座,这是好事啊。 结果,人转眼就删了帖子。 还特礼貌地跟他说谢谢。 「校草耶,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耀,你不要啊?」 岑筝正在给安染发信息,闻言回头: 「我社恐,不喜欢被太多人看。」 「啊?」 宋大川回忆了下,岑筝入学这一个月以来,除了他们几个室友,好像是不太跟人交流。军训那会,好多女生……不,貌似还有男生,暗地偷看他。 这小子……表现得也很冷淡。 原来,这不是帅哥高冷,这是帅哥社恐。 宋大川一脸可惜,嘆了口气: 「看不出来,你长得这么高调,性格却这么低调。不当校草也挺好,咱学计算机的,没几年就成地中海了。再帅的脸,也拯救不了秃头的丑。没有今昔对比,起码,以后不会那么痛苦。」 岑筝:……他用脑这么多年,头发依然旺盛,以后也不会掉。 他微微垂下头,看着和安染的对话框。 【听说我的男朋友是校草。】 【我也刚听说,你男朋友成了校草。】 【可是帖子被删了。】 【嗯,你男朋友,我,删的。】 【?】 【男朋友我,属于你的私有财产。放到公众场合,不合适。】 然后,安染给他回了一堆爱心动图。 宋大川还在一旁,趴椅子上吃香蕉。见此情形,直接啧了两声: 「哇……我咋觉得你笑得一股味。」 男生开起玩笑来,一般没什么顾忌。 岑筝知道他嘴里没好话,但他现在心情好,很是给面子地问: 「什么味?」 「骚味。」 宋大川是真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觉得此刻的岑筝就像一只狐狸,对着手机一脸春心荡漾,笑得他心慌。必须说点什么,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将近一个月的相处,他也发现了,岑筝这人虽然不咋来事,但能处。 岑筝也不恼,舌尖抵着唇,意味深长地笑: 「女朋友太可爱,忍不住,只能委屈你忍忍了。」 ……这嘚瑟的语气,好欠啊。 岑筝不是每天都住校,经常夜不归宿。 宋大川之前就猜他应该是有女朋友了,只是毕竟人家私事,没好意思问。而且,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见过岑筝的女朋友。 万一问错了,寝室室草多没面子。 这会岑筝主动承认,他也不意外,揶揄地说: 「什么社恐,我差点就信了!你删帖子,拒当校草,其实是为了她吧?啧,这得是多好的女孩子,才能让你做到这地步。」 第92页 岑筝在宋大川说话的间隙,已经又发了条信息出去。听他说完,随口就回道: 「说不清有多好,是她就行。」 「……」 见岑筝起身,宋大川下意识问: 「你要出去啊?」 「嗯,今晚不回来了。」 岑筝在附近公寓租了个一室户,也不完全是为了约会,他和安染也会在这里办公。当然,主要还是为了约会。 公寓有厨房,两人晚上都没吃饭。 安染还在书桌那边画手稿,她选定专业是动漫设计。从现在开始,也会陆续接一些人物设计的活。 赚点生活费的同时,也能让自己业务更加熟练。大学比较自由,等到大二之后,她还可以慢慢去中意的公司投稿。 岑筝煮了两碗面条,西红柿鸡蛋青菜面,他自小就开始煮饭,手艺自然没得说。一碗面,色香味俱全,看着十分有食慾。 面条上放了一个煎蛋,安染深深看了眼,嘴角的弧度尚未弯起,就发现,碗里面还有一个荷包蛋。 公寓里是用电磁炉,不方便烧太复杂的菜。他们如果在家吃,基本都是吃面条,加点别的和鸡蛋。 安染想起前几次晚上,默默夹起一个鸡蛋,放到岑筝碗里,小声说: 「我就吃一个,一个鸡蛋就够了。」 岑筝微顿,目光盯着她,慢慢笑了,把鸡蛋夹回去: 「我的次数和鸡蛋个数没关系,多吃点,今晚听你的。」 「哦。」 吃完饭,岑筝去洗碗,安染继续最后的收尾。 画完最后一笔,她转过头,望着在那认真擦碗的少年。 突然觉得,要是能和他一辈子这样,该有多好。 她好想好想,陪着他一起慢慢变老,陪他一起走过人世间,再和他一起离开。 茶色瞳孔,渐渐漫出一层水雾,遮住了视线。 所以,她没能看到,在她眼底浮现水色的时候,脖子那颗黑色珠子里面,突然像星星落入夜空,亮起一道微弱的白光。 岑筝现在除了一身黑,也会尝试穿一些安染给他挑的白色,灰色衣服。 他拎着个袋子,从后面抱住安染,捧起她的脸: 「有没有觉得我这衣服,过于单调?」 纯色系,黑白灰,上面连个图案都没有,乍一看,确实很单调,没什么特色。 最大的特色,就是上面都有一张帅气的脸。 安染抓着他的手腕:「是有一点,你想怎样?」 「咱们也没有针线,要不然你帮我画个……就你今晚给我发的那个,红色爱心,要两个。」 安染:「……」 她仿佛看到一只男狐狸,在沖她摇尾巴,嘴角翘上天。 计算机系人数多,分大课和小课。 开学第一课,便是大课,基本上整个系的人都得到。 第一天上课,学生们还是很积极的,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教室里就几乎坐满了人。 只有第一排还剩两个位置。 一个右边,靠窗户那边是个女生。 一个左边,是宋大川帮岑筝占的位置。只是这个少爷也不知昨晚忙什么去了,还没来。 「听说校草是咱们系的耶,在哪啊,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宋大川:……还没来,能找着有鬼了。 他回头瞄了眼,一起讨论的有男有女,前后的人都在凑热闹,聊得还挺开心。 「之前军训的时候,我见过他。当时就觉得,好帅!不仅仅是脸,那气质,那身材,每一项都是满分。」 「能考上咱这,谁还不是个学霸了。」 「但人家还是个颜霸,这还真不是谁都能称霸的。」 「不知道可有女朋友……诶,前面那个男生好像是他室友,我看到过他俩一起回宿舍。问问?」 宋大川……虽然岑筝删了帖子,但是毕竟挂了一天,大部人都知道校草。军训的时候,岑筝又是领队,认识他的人还不少。妥妥的风云人物。 他正要给岑筝发信息,忽然听到后面—— 「来了!他来了!」 「好帅!真人比照片帅系列。」 「主要是气质好,脸是门面,气质才是一个人的涵养。比起脸,我更喜欢有气质的男人。」 「看看就行了,我敢肯定,他有女朋友了。」 「哪里确定——」 话没说完,众人就发现了男生白色短袖肩膀稍下方处,两颗显眼的红色爱心。 爱心不是那种标准的桃形,更具有艺术性。两颗爱心挨在一起,尾端对着尾端,中间形成一个很像嘴型的形状,连起来看,可不就是一对小情侣在亲吻。 岑筝慢悠悠走进来,手上夹了本书。 他本身就很白,衣服也白,唯有肩膀那两颗爱心,太扎眼,想忽视都难。 将书放在桌上,他瞥了眼宋大川。 不知为何,宋大川福至心灵: 「岑哥,你……你这挺好看啊……」 他笑了下,顿了会仿佛才明白宋大川问的什么,轻轻啊了声,才说: 「女朋友画的。」 清隽的脸上,一副「女朋友好调皮,我能怎么办,我当然是宠着了」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30 23:18:32~2022-03-31 21:4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3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地不昭昭 264瓶;手可怡星辰 40瓶;繁华落尽 10瓶;涛涛微笑没酒窝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 高挑笔挺的少年, 从头到脚,全身上下,写着明晃晃的两个词: 傲娇-炫耀。 后面众人愣愣看着他慢悠悠落座,全都各自归位, 再没有人讨论他了。 由于上课第一天的骚操作, 基本整个系, 以及很多其他系的人都知道了, 校草有女朋友。 校草上课第一件事, 就是炫耀女朋友给他画的小爱心。 然后,一连半个月, 都穿着不重样的爱心短袖。 意思不言而喻, 他名草有主了, 并且对主子忠贞不二, 死心塌地。 大家可以歇歇了,洗洗睡吧。 宋大川默默给他竖起大拇指, 自掐桃花, 一招见效,是个狠人。 他感嘆道:「说真的, 我突然真想看看,你女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别误会,我就是单纯地好奇。」 岑筝和安染将学业与爱情分得很开, 两人不怎么在学校里约会, 基本都是回公寓。 家境的特殊, 让两个人从大一开始,就做了很多与专业相关的工作。既能历练, 又能赚钱, 平日里很忙。 宋大川见到安染, 已经是大三的事情了。 这是一个非常紧张的日子,大学生篮球联赛,赌上尊严的一战。宋大川和岑筝都是篮球社的骨干力量,自然—— 「岑哥,你连着两年都没参加了,今年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说实在的,他们也是运气不好,外战对上体校,内战对上体育系,输得一塌糊涂。 岑筝在学校里只参加了一个篮球社,没有别的社团。平时除了打打篮球,见不到人。 别人不知道,宋大川却清楚,这学霸跟其他学霸不一样,不局限于校园,不死读书,从大一就跟外面的公司搞新技术。大三就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目前算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有技术有能力,加上他之前在公司做事,扩宽了不少人脉,工作室经营得如鱼得水。 宋大川以前不敢耽搁大佬拼事业,这不是最后一届嘛。明年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公司实习,参加不了。 岑筝觉得,宋大川这人还不错,挺仗义。 冲着他帮自己代了那么多次签到,他应下了。 「我就打一场。」 「可以。」起码不用开局即出局,岑筝的实力,宋大川知道。这傢伙,表面看着斯文秀气,实则又刚又野,好像还是个练家子,真的是深藏不露。 篮球联赛的比赛场地是室内,校门后面的体育馆。 初赛那天参赛的学校最多,到场的人自然也最多。 观众席前两排留给了参赛人员。 岑筝他们坐在靠走道的位置,下一场,便是他们上场了。 宋大川望着这次抽籤抽中的对手,愤恨不已: 「咱这运气也太背了,又是体校,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他感觉自己都快有阴影了。 目光无意扫过门口,他猛地顿住: 「卧槽!这他妈什么绝世小可爱!香甜棉花糖!」 又甜又软的萌妹子,简直萌他一脸! 今天在场的女生也不少,其中好看的也有,御姐风,甜美风,温柔风,应有尽有。都好看,他都看了眼,但都记不住,也没再看一眼的想法。 毕竟,大学读了三年了,见过很多美女。 可眼前这个,怎么说呢,有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气质。 给他第一印象就是简单,可爱,憨憨的萌。 女生头发不长,薄薄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小巧白嫩的耳朵。脸上有一点点婴儿肥,皮肤白皙细腻,五官很精緻,却没有什么攻击性。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眼型像颗杏仁,圆熘熘的好像会说话般。 她没化什么妆,很干净。衣服搭配也简单,米色宽松版圆领针织衫配一件过膝格子裙,看上去非常舒适。 像棉花糖一样绵软,又甜。 虽然宋大川形容得还不错,但…… 「那是我女朋友。」 淡淡的话音落下,身旁的人已经起身。他长得高,对面那个貌似正在找人的萌妹子注意到他,迷茫的脸蛋立马绽放出可爱的笑容。 宋大川:「……嫂子威武!」 不愧是能让校草大佬忠贞不二的女人……打住,那是大佬的女人! 男朋友第一次参加篮球比赛,安染肯定要来捧场的。 她和岑筝都属于外形出众的人,一进场,无数目光投来。 美术学校的比赛不在今天,场上几乎没什么人认识安染。但认识岑筝的很多,不单因为他是q大昙花一现的校草,还有他大学三年来无比亮眼的成绩单。 无论单科总分都是年级第一不说,人还和大企业大公司合作,拿下七八位数的大合同。自己的工作室成了名气颇丰的香饽饽,不少公司都等着跟他合作。 人不仅年轻帅气,还前途无量。就算平时再低调,也很难敛住光芒。 牵着安染的瞬间,两人成为了焦点。 岑筝神色自若,把她带到自己的位置。 安染其实有点点紧张,弯起眼睛笑着和他队友打招呼: 「你们好。」 第94页 嗯……把眼睛眯起,就不会看到那么多人了。 几个男生都在看她,不过碍于岑筝,没太放肆,非常规矩地问好,然后往两边挪,空出一个位置。 岑筝并不喜欢当众秀恩爱,开学第一课,只是为了表明自己非单身,避免麻烦。 这会,跟安染并排坐着,安安静静,很是低调。 旁边的人目视前方,却竖起耳朵听这边动静。 上场前,他们听到女孩小声对岑筝说: 「你不要受伤呀。」 ……声音再小,也架不住他们耳朵尖!他们听到了! 听听这是什么神仙爱情,输赢不重要,你才最重要! 好酸!好羡慕! 岑筝最后一个起身,临走前,笑着摸了摸安染的脑袋。 后排—— 「她就是岑筝传闻中的女朋友啊,好好看,我喜欢!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喜欢女孩子吗?」 「没,我就是想说,人挺相爱的,你没机会了。」 「……」说得对,下次别说了。 「摸头杀!我以前觉得这个动作,又腻又作。现在……我错了,他真的好宠啊。」 「其实觉得油腻,是因为摸头的那个不够帅。」 …… 安染听不太清后面的话,她想起了第一次看岑筝打篮球,那个时候,整个球场,只有少年一人。 而现在,他的周围有队友,也有对手。 一个三分球投进,她看见穿着红色球衣的少年回头,沖她笑了下。 安染脸一红,伸出两只手,放在胸前,给他比了两个爱心。 体校的学生个个都很强,他们这边整体实力差了些。但是有三个特别突出的优秀队员,岑筝,宋大川,以及篮球社社长。三个打主力,另外两个打配合。 上半场,双方比分咬得很紧。 宋大川直觉不妙,前两次,他们下半场打得比上半场更差。 体校的男生自然也知道,中场休息的时候,沖这边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我日他大爷的!」 宋大川一激动说了脏话,他愣住,似是才想起来旁边坐着个漂亮小可爱。 安静一会,非常矜持地低声说: 「不抛弃,不放弃,我能行!」 岑筝像没听见似的,喝了口水,随手抹了下唇。他这个动作做起来,野性十足,有种放浪不羁的帅。 他看向安染: 「我帅吗?」 时间仿佛回到当初那个落日余晖的下午,安染终于说出了当初没能说出口的话。 她挠了挠他掌心,俏皮地眨眨眼: 「你最帅了!」 岑筝只觉心被电了下,麻麻的软软的,顿了会才说: 「嗯,哥哥帅给你看。」 宋大川:……骚得没边了。 下半场,宋大川本来挺担心,也害怕其他队员有过去的阴影发挥不好,一上场,就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 见两个人左右夹击围攻岑筝,他吼一嗓子,就要冲上去。 然而,脚还没抬起,裁判吹哨。 对方盖帽犯规,罚球。 连着两个球,岑筝都投进了。 后面又接两个三分球,比分拉开。 接连得分,对面的火力全集中他身上了。 宋大川抹了把汗:「岑哥,他们盯上你了。放心,我来了!」 岑筝拿着球,嘴角不屑地勾起。 他没等宋大川,对面两个人明显来者不善,宋大川身宽体胖,很容易中招。 那两人朝他扑来,他也不躲,身体略一旋转,直接做投篮的动作。 这个时候,去撞他肯定要犯规。 但对方明显顾不了这么多,估计就是打算用一个人换下岑筝。 然而,肆意笑开的少年放弃了投篮,用球挡着头,侧面直接与对方撞上。 他使了暗劲,并悄悄把胳膊抬起了些。 随即,那两个撞人的捂着肚子,倒下。 ko! 而且双杀! 场面瞬间燃炸! 毕竟,故意被针对,明目张胆使坏,所有都以为他要出局。逆转的那刻,别说场上观众了,双方队员也是懵逼的。 宋大川懵了会,双手捏拳,大喊道: 「痛快!最烦这些下三滥!」 对面偷鸡不成蚀把米,又挨骂,当场就要干架了。 碰地一声! 篮球撞击地面,发出震慑的威严。 红衣少年冷冷直视他们,又凶又野。 宋大川觉得岑筝此刻真的太高大了,简直要让人仰望的程度。 他从小就不怕事,当即回了个对方之前比给他们的手势: 「输不起的,才是这个!」 犯规的是他们,就算摔倒,也只能说活该。 比赛继续,这一次偷袭不成功,对面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嚣张不起来。 他们很快取得优势,即便如此,岑筝依然不放弃每一个得分机会。 最后,竟以一个大比分差赢得比赛。 赢球了,众人都很开心,调侃道: 「哇哇哇!咱岑筝今天厉害了,全场最佳!请问,是什么让你如此拼命?」 五个人一起往回走,岑筝随手抓了抓头发,走到安染面前,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十分臭屁地说: 第95页 「女朋友看着呢。」 他不得表现好点? 安染有点害羞,但看着他在喘气,还是拿起岑筝之前丢给她的毛巾,帮他擦了擦脸。 宋大川眼睛一跳,白了岑筝一眼。 这哥们,打球赛是假,炫耀女朋友才是真的吧!毛巾都提前塞人手里了,好个心机骚狐狸! 比赛结束,岑筝说打一场,那就真的只有一场。 后面的比赛他没参加,安染自然没再来。 她在一家公司实习了半年,拿到了一个动漫人物设计的资格。 不过,她最近有点烦。 「诶,安染,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堵建白?又来咱宿舍下面摆爱心了。诶,什么人啊,你都拒绝他八百回了。还阴魂不散,上次好像还堵你上课路上了?天哪,,越想越可怕,跟个变/态一样。」 「咱都投诉好几次了,他现在晚上不敢来,就白天来。蜡烛换成气球,给他得意的。嘁……这种自以为是的深情,也就他自己在那感动了。他那眼睛是怎么长得,看不见别人烦他吗?」 「而且,你都说你有男朋友了,他还天天来,膈应谁呢?狗皮膏药一样,姐妹们,这样的男人太恐怖了,真要交往一个,这辈子都摆脱不掉。眼睛都擦亮点啊,千万别被这种浮夸虚假的浪漫蒙蔽了。」 「你管这叫浪漫?白日恐怖片还差不多!」 …… 安染确实有些烦,这人是她去公司实习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 这个男生……堵建白,自称对她一见钟情,见面第一天就向她表白了,之后一直穷追猛打。不管她说几次,自己有男朋友,他都不听。 告去辅导员那里,说了这次,下次就换个招出现。 她本不想搭理,可这人的行为已经对她身边的人造成了困扰。 「安染同学,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真的喜欢你,给个机会行不行?」 来第五次了,终于等到她下楼出现,堵建白把玫瑰递过去。 安染没看那花,就盯着对方眼睛,很平静地说: 「人与人,就算语言一样,也不见得能正常沟通。我现在不骂你,也不想说你什么。我今天跟你说说我男朋友,他比你高,比你帅,比你三观正,比你气质佳,比你能挣钱,比你有道德,比你有品格。总而言之,他哪里都比你强。你吧,连他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堵建白脸白了,被人这样直白地羞辱,他心下恼怒: 「天天男朋友男朋友,骗鬼呢!我追你这么久,连你男朋友影子都没见到。」 他说着,冷笑,阴阳怪气地说: 「倒是经常见你去咱学校后面那个高级公寓。」 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之前实习公司的那个实□□监,就住那栋公寓。这个女生也住那里,又拿到了公司唯一一个合同名额。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堵建白心底鄙视,他都不嫌弃这女生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倒好,还敢跟他甩脸色。 安染简直烦透了这个垃圾,气得大骂: 「我住哪里,关你什么事!」 堵建白也来火了:「是不关我事,可你总拿男朋友当藉口,你那个男朋友呢?叫出来给我看看?」 她叫得出来吗? 到时候把那个总监曝出来,看她怎么收场! 安染忽然就冷静下来,很冷静地说: 「那是我男朋友。」 堵建白:「?」 「我男朋友,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明天结束啦,后面会写一个番外,两个世界的一起写。感谢在2022-03-31 21:44:42~2022-04-01 23:3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llogooe 10瓶;梦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乖张少年x学渣校花(完) 接连被羞辱, 堵建白气急,狠狠将手中玫瑰扔到地上,又踩了一脚。似是这样,就能把受到的羞辱还回去。 娇艷的花瓣被碾碎, 堵建白露出卑劣的一面, 恨恨骂道: 「给脸不要脸, 你会后悔的!」 他追了她这么久, 这女孩一直拿娇, 今天又这样万般羞辱他,简直太过分了。 就算不爱, 不接受, 也不该如此贬低他。 而且, 还是用一个莫须有的男朋友, 狠狠践踏他。 愤恨地瞪了安染一眼,堵建白冷哼一声, 愤怒离去。 安染:……这是什么大傻逼? 撂下这句狠话, 堵建白就消失了,没再出现过。 安染生气归生气, 却也拿这样的泼皮无赖没办法。 她的交稿日期快到了,最近这几天马不停蹄地修稿子。岑筝近几个月也在赶一笔打单子,没日没夜的工作, 忙得很, 没闲心关注那么个垃圾。 直到一个匿名帖子, 在学校论坛引起轩然大波。 论坛帖子的标题非常醒目——清纯校花以色谋私,抢走别人名额! 后面的感嘆号, 加大加粗。 标题下面放着六张她的照片, 以及一段上千字的小作文。 那些照片, 一看就是偷拍的。包括了她在学校上课,去公司实习,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谈论公事。最后三张,是她晚上回公寓,以及那个实习的总监回同一公寓。 第96页 甚至,还有一次非常巧合地两人一起乘坐电梯。 白天的照片很清晰,虽然有她跟别人一起,但是两人保持了距离,单从照片,其实完全看不出任何问题。 晚上视野不清楚,那张照片就比较模糊。 总监先进门,她紧跟其后。 门口的灯光是暖黄色,投落下来有道暗暗的阴影,很是能渲染气氛,跟狗仔偷拍有的一拼。 小作文里写着,她在公司如何勾引上司。这一块毫无事实证据,所以全是编的,跟电视里演的剧本一样,戏剧化十足。但看着挺带感,浏览量很高。 之后,便是能引起众怒的抢名额事件。 里面写道,公司本是中意其中一个表现还不错的男生。可是签合同那天,不知为何,临时改了主意。最后,名额落到了这个女生头上。自始至终,也没人给那个男生交代。 写小作文的人很有水平,整个故事,给他写的跌宕起伏。他很清楚怎么抓住读者的情绪,下面的评论不堪入目。 【我只能说,毫无下限,伤风败俗。这种女人我见得太多了,呕!】 【拜金女,下面还有说她有男朋友的,有男人了还勾搭外面的男人,脚踏几条船,我不骂她骂谁?我就骂她了!】 【可怜那个被抢了名额的男生,我们男生现在真不容易,各种被打压。凭实力拿到手的东西,就叫做性别优势。被人挤掉名额,就是咱技不如人。两头都给她们占全了,要脸否?】 【虽然我也是女生,但是这次,我站那个男生。】 【虽然我是男生,喜欢的是女生,但我,支持男生。】 …… 偶尔也有一些理中客表示: 【开局几张图,内容全靠编。】 【这女孩我见过,她有男朋友啊。人是跟自己男朋友住在公寓里,她男朋友我也见过,高高帅帅的男生,以前还经常来学校接她。】 【我也见过,她挺好的,很低调也很努力,平日里成绩好,各种奖学金都拿了一遍。拿个名额有什么问题?自己得不到,就胡编乱造诋毁别人,小人行径!】 【如今,这样的小作文太多了,写这东西的人带有明显的偏向性,里面的内容不可信。劝网友保持冷静,不传谣,不造谣,别被幕后之人给利用了。】 然而,理中客太少了,就像投入大海中的石子,尚未掀起水花,便被淹没。 有些还受到了言辞激烈的攻击,渐渐的,就没人敢说了。 安染没看了,看向一旁面色冷沉的少年。 「我是清白的。」 岑筝本来气得脸色阴沉似冰,女孩一句话,就让他破功了。 无奈摸了摸安染的脑袋,眼底浮现明显的心疼: 「多久的事了?」 他心底窝着火,一部分是气这个造谣的渣渣,一部分是气他自己。女朋友被人欺负到这个份上,他竟一无所知。 安染想了想,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你之前那么辛苦,我想着等你把事情处理完了再跟你说。后来,那人没再出现,我就忘了这茬。」 而且,岑筝的事情现在还完成。 每天看着他熬夜敲键盘,做程序,测数据,眼睛都熬红了,人也瘦了许多。 她捨不得再给他添麻烦。 加上,堵建白后来没再出现,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两人坐在电脑桌前,窗外是静谧安宁的夜空,偶有晚风吹动窗帘,掀起一阵轻微声响。 指腹蹭了蹭安染的脸颊,她20岁了,五官褪去了些许稚嫩,变得更加精緻。眉间添了浅浅的明艷,比年少时更勾人。 岑筝一直觉得,自己会有很多情敌。也早就做好了,应付各路情敌的准备。 可整整三年了,他没遇见过一个找茬的人。 事到如今才明白,不是没有,而是这姑娘亲自解决了。 也就是这次运气不好,遇到了个极品。接受不了被拒绝,就开始毁人清誉,把事情闹大,他才知道了。 他的女孩,明明这么乖,这么好。 扶着安染的下巴,他凑过去亲了亲她,嘆息地说: 「宝贝。」 安染心一抖,岑筝又过来贴了贴她的脸,语气温和: 「别怕,哥哥去解决他。」 「你要做什么?」 她紧张地抓住岑筝的手,按理说,她觉得岑筝不是那种做事不经大脑,只凭一股冲动热血的性格。但她看得出来,他生气了,很气很气,她不太放心。 岑筝笑了,眉目凉凉,眼中带笑: 「法治社会,我自然是去跟他好好讲道理。」 他把玩着安染的手,忽然认真地对她说: 「以后再有这种事,第一时间跟我说知道吗?不用担心工作,这些都不重要。」 宽阔的肩膀揽住柔软的身体,他微嘆: 「我不能失去的,唯有你。」 「好。」 安染也伸手抱住他,脸蛋埋在他胸膛,感受着他的温度和心跳。 她之前处理过不少类似的事情,也算得心应手。哪晓得这次碰到了这样一个人,差劲透了。 岑筝轻轻闭上眼,刚才看到的网上那些字符不自觉蹦跶出来,在他脑中浮现。他还是不能平静,心情实在太糟糕。 他想让她忘记今天的不愉快,于是长指挑起安染的下巴,闭上眼睛,轻轻吻她。 第97页 星海涌动,月色朦胧。 一切平息过后,他手撑着脑袋,借着窗外的月光,侧着身体,静静望着睡着的女孩。 她还保持趴着的姿势,脸埋在枕头里,软嫩的脸蛋绯红,眼角印着微湿的泪痕,嘴巴微微张着,憨傻憨傻的。 清幽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女孩白皙的背部和脖子白得近乎透明,头发散乱地披着,黑色的发,白色的肌肤,艷丽的脸,这一幕,美如画卷。 画上的女人,好似一个倾世女妖,令人慾罢也不能。 他伸出手指,指尖从自己这边,一点点往那边挪,勾住安染露在外面的手。然后,轻轻碰了下。 见安然睡熟,他缓缓掀开被子,双脚踩地,走到电脑桌前,打开之前那个帖子。 …… 美大学生第二天醒来,发现昨天置顶的热门帖子又不见了!好气! 现在置顶的是一篇新帖子: 匿名**因恶意造谣被起诉。 底下附加了一行小字,所有传谣造谣者,本人一个都不放过。附赠地址如下—— 言简意赅,下面好几页,全是之前热评的同学。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字越少,事越大。 越危险。 看到这个帖子的时候,堵建白脸确实吓得白了,他表面看着凶,其实挺怕事的。发个帖子还得匿名,此刻,他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感到庆幸。 匿名,就没人能找到他头上了。 就算找到,也没证据。 不过,他还是怕。 毕竟,黑安染的那个帖子是他凭空臆想的。里面的照片是真,但内容全靠编。他也不知真假,万一真是假的……没关系,他是匿名,查不到他头上。 「诶,堵建白,你不舒服啊?」 「嗯……嗯,是有一点。」 「我们打算出去聚个餐,你去吗?」 「不……不了。」他待会去食堂随便吃点就行,敏感时期,他得低调点。 室友们目光相对,纷纷白了他一眼,边往外走边说: 「嘁,这傢伙也不知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神神叨叨的。」 「听说,前段时间跟个变/态一样骚扰美术系系花,把人家女孩吓得够呛。而且,昨晚,那女孩还被人挂上论坛。被人骂拜金女,放荡,脚踏几条船,人间实参。」 「作孽哦,我还帮着说了几句好话,也不知那个缺心眼的,竟然问候我全家人!」 「那女孩我真见过,她男朋友我也见过。篮球联赛那次,我去给以前的朋友捧场,就看见他俩了。人小情侣挺好的,两个人看着都不错。回来的时候,我也见着他们确实去了公寓方向。」 「那个公寓,大几十层楼。附近方圆五公里内的白领,没有八成也有六成住那里。都在一个公司,碰巧一下下班回家怎么了?哪里有问题吗?」 「呵呵,依我看,有问题的是那个躲在暗中不敢露面的怂货。自己没本事,还阴阳别人。老子上次期末考试也是,难得考好一次,还被人举报作弊。红眼病到这份上了,跌面!」 …… 他们住的是六人间,五个人一起骂骂咧咧,慢慢往外走,声音丝毫不收敛。行至电梯处,堵建白都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几个室友瞧不起他,他一直知道。 说是邀请他去吃饭,其实每次去的都是他不喜欢的地方,吃的都是他不喜欢的东西。 那个作弊的室友,大学三年了,成绩都在及格线徘徊。偏偏,跟年纪第一坐一排的时候,考了90分,难道不该怀疑吗? 堵建白抚了抚眼镜,他没做错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那几个室友的原因,他走在楼道里,总觉得周围的人在看他。 堵建白面不改色按了按钮,男寝背阳,里面阴冷。而屋外天光灿烂,光线十分耀眼。 他有些不适应,抬起胳膊挡了挡。 刚用门禁卡刷开门栏,走出大楼,一双黑色运动鞋闯入视野。 高大的阴影从正面袭来,堵建白心里没来由的一慌。这人气场太强,而且挡在他正前方,明显来者不善。未见其人,先受其迫。 他缓缓放下胳膊。 岑筝昨夜幻想过无数次,欺负他女孩的是个什么东西。 没想到就这么个东西。 身高顶多一米七,形容猥琐,畏手畏脚。 被这样的人盯上,估计不止厌烦,还得有阴影。 生理性不适。 他比堵建白高一个头,就这么站着不说话,也有种绝对的气势碾压。 堵建白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被动,便主动问: 「你谁啊?」 从十五岁那年,脸被李三山踩在脚下至今,岑筝从未如此火大过。 他眯了眯眼,藏在眸底的冷光控制不住的往外溢。 堵建白这下真慌了,就在他准备直接跑的时候,对面高高帅帅的男生朝他歪了歪头,风轻云淡地说: 「挡别人路了,过来聊。」 高高帅帅四个字一出来,他浑身开始冒冷汗,腿也有些抖。跑也不跑不动,下意识跟着他的话,两人一起挪到门口的石柱子旁边。 「我不认识你。」 岑筝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说: 「网上那帖子,你发的。」 肯定的语气,不带一丝一毫疑问。 第98页 堵建白却眼睛都不带眨的否认:「不……不是。」 不管怎么样,打死不承认,他就拿他没辙了。 话落,他就看到,男生眼里寒意更甚,似有冰刀射出,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男生双手环胸,淡淡启唇: 「我不是来向你求证的。就是家里姑娘被人欺负了,单纯地来讨个公道。」 堵建白忍不住往后退,后背抵上石柱,他退无可退,扯着嗓子吼: 「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再拦我路,我就报警了。」 「啊……」 男生漫不经心地哼出一个调调,然后风轻云淡地说: 「你报。」 堵建白:!!! 原来这就是安染的男朋友!她竟然真的有男朋友!难不成真的是巧合? 不行,他不能冲动,事情没搞清楚,他现在还不能报警! 这怂样,实在没眼看。 岑筝双手抄兜,长腿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慢慢说: 「别看我长得很友善,其实我脾气还挺不好的,尤其见不得自己女朋友被人欺负。你呢,什么门路什么底子,我也摸清了。」 顿了顿,他在堵建白惊恐的目光中,有条不紊地他家地址,家里几口人,兄弟姐妹几个,什么年月日出生。家庭地址细緻到哪个村哪一户,回他家得通过哪条小路都一丝不差。 他始终从容不迫,语速不快不慢,懒懒的调子好像一根长绳,吊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几乎窒息。 全身冷汗直流,堵建白心里防御瞬间瓦解,崩溃大叫: 「你是魔鬼吗?你想对我家人做什么?」 岑筝散漫地挑眉:「嘘!你说错了,我比魔鬼更可怕。魔鬼都是假的,我呢,却是真的。」 轻轻的,带着点玩味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凌迟的刀,在他心口刻下一刀又一刀。在他神经上,切断一根又一根。 这种精神上的震慑,往往更容易让人畏惧害怕。 堵建白现在对岑筝只有一个念头:恐怖如斯,他要逃离! 他惨白着脸,捂着眼睛,再不敢看他一眼,疯狂大喊: 「走开!快走开!」 一边大喊,他一边连滚带爬往后跑。 偏偏,比魔鬼还可怕的男生在他背后冷冷嗤笑,语调如六月的雪,透着诡异的寒: 「这事没完!」 四个字,成功让堵建白往回跑的时候踉跄一崴,摔了个大跟头。 岑筝眼底的冷意嗖嗖往外冒,到这个份上了,堵建白却还是不承认,也不道歉。 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心。 堵建白躲在宿舍里没敢出去。 此时此刻,安染也在宿舍,和室友一起看最新帖子——校花男友。 这个帖子里面只有两张照片,一张岑筝侧面,一张是他和岑筝牵手的背面。那是第一次跟室友吃饭时,于嘉佳帮他俩拍的。 第一张照片里,少年穿着画了小爱心的白色短袖,短发张扬,侧脸清隽,鼻樑高挺,身材完美。 后一张,虽只有背影,但大家都认得出来,这就是之前帖子里的女主角。 而这个帖子下面,就是早上那个说要找造谣网友算帐的帖子。 两个帖子放在一起,大家点进去看里面的内容—— 【1、我的女朋友】 【2、我】 【3、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且每天都在一起。是每天!】 【4、之前的谣言全部是假的,具体证据已移交给警方,审判即将来临,正义不会迟到。】 【5、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加害者。】 有些心虚的人想压帖子,却发现,这个论坛被人控制了。现在,根本发不出新的帖子。 好几人认识坛主,联繫过后,对方很是认真地说: 都是成年人,做错了就得认。这个论坛,到审判结果出来之前,都不会有任何变动。这是咱们欠安染同学的,得还。 求助无果,这些死不悔改的人,最终还是跟着那些主动认错的人,一起在下面道歉。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算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岑筝确实报了警,警察很快就来了。 男寝里,堵建白瘫坐在椅子里,望着门口穿着制服的人,面如死灰。 他是匿了名,但他确是用自己电脑发的。 真盘查起来,他根本不经查。 堵建白恶意造谣,加上他之前三番五次骚扰,而且还暗中跟踪,偷拍,种种事迹加在一起,让人细思极恐。若是只有一项罪名,还可能留校察看,混个毕业证。 但他屡教不改,一错再错,最后被直接开除,并且拘留加罚款。 这算是安染在大学里经历的唯一一件不好且轰动的事情,之后,她便一帆风顺,顺利毕业。在之前那家公司,从实习转正,成了正式的员工。 月薪高,相应的工作也多。 这是她喜欢的事业,累是累了些,可她蛮享受拼事业的。 又漂亮又本分,能力又突出的年轻新人,一到公司便备受瞩目。 不过,并没什么人追她。 同事都知道,安染有个游手好闲,却非常有颜的男朋友。 男朋友每天都是定点来接她下班,开的车挺好,大奔驰,上百万,估计是个有钱富二代。 第99页 对此,大部分人表示,年轻,有颜有钱,还要什么工作。 当然,有人说好,背地里自然也有一些人鄙视。 安染不太喜欢把私事带到公事上,别人问起,她便说: 「他有工作的。」 只是当上正式老闆了,工作时间比较自由。 自从出了堵建白那事后,他一年365天,无论颳风下雨,都必定会接她放学,下班。 而且,她笑着抬起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十分醒目: 「我们结婚了,他是我的老公。」 高定的婚戒,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手上的戒指,同事们不是没看到,只是安染太年轻,才22岁。有些情侣没结婚也会戴对戒,但没想到,真是婚戒。 22岁,就结婚了。 不是游手好闲的男朋友,是游手好闲的老公。 天幕青灰,窗外大雨滂沱。 安染给岑筝发了个信息,让他在车里等,就匆匆拿起外套离开。 这是家非常有名的动漫公司,在全国都排得上号。公司里员工多,下班点,她等了三班电梯才得以下楼。 工作服是小西装,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把衣服拿起来,准备盖在头上。 岑筝的车子一般会停在路边,然而,她走着走着,脚步忽然放慢了许多。 透过玻璃门,望着门口颀长笔挺的男人。 他22岁了,身上少了些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衣着也从原来简单的白衬衫,变成了西装革履。 不过头发还是和从前一样,短碎发,没有全部梳到后面。 手撑着伞,安静站在雨中,像极了当初考试的那天。 她在看他,他也从行色匆匆的人群里,找到了她。 一眼望过来,温柔地笑。 安染拉开门,仰起脸蛋沖他笑: 「每天都要特地接我,真是辛苦你了,岑先生。」 男人上前,把她揽入怀中,煞有其事地说: 「是有点。」 他抱着她,慢慢往外走,声音带笑: 「不过一想到来这就能早点看到岑太太,就一点也没有了。」 两人身影渐行渐远,停在门口的两个同事感嘆: 「年轻真好。」 「又温柔又体贴,又帅气又多金。」 「还年轻。」 「有没有工作啥的,真不重要。咱工资又不低,也不是养不起一个男人。」 「嘶……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男人有点熟悉?」 …… 年底的时候,公司正在为一个大项目做标书,拉投资。 作为项目一员,安染连续加了一个月的班。 不过,最后还是很可惜,最大的投资人选了他们的竞争对手。 工作气氛有些低迷,然而年会却开得非常盛大,令人始料不及。 公司似乎要接待一位大人物,几乎全体动员,提前一周就开始布置筹办。 开始前一天,部门经理把她叫进办公室,笑眯眯地说: 「安染啊,你最近表现不错。公司这次年会,有个重要人物到场。对方缺个女伴,明天,就由你当他女伴吧。」 「?」 公司年会而已,又不是什么跨国界的大场面,没必要一定带个伴吧? 她转着手上戒指,回了三个字: 「不合适。」 经理深深看她一眼:「对方指名要你,只能是你。」 安染:「……」 年会当晚,果然不出她所料,重要人物,是她的岑先生。 男人穿着质地考究的黑色手工西装,待侍者前去拉开门,擦得锃亮的皮鞋从车里探出。那皮反光,随着男人脚的摆动,空中似有光闪过。 他慢慢走出来,挺拔高大的身影缓缓拉长。他很白,却不是那种羸弱的苍白,干干净净,很清爽。侧脸轮廓微微有些锋利,更多的是俊俏。 现身的那一刻,全场瞩目。似在震惊他们要接待的重要贵宾如此年轻,瞧着才20出头,担得起年轻有为四个字。 他们总裁今天亲自到场,上前迎接。 年轻的男人和他虚握了下手,便偏了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安染。 众人屏住呼吸,一个是将近五十岁的总裁,一个是才二十出头的商场新贵,单从视觉效果来说,对比也太明显了。年轻的那个不仅帅,气场也丝毫不输他们年长的老闆。 后生可畏。 岑筝沖安染挑挑眉,示意她该来挽着他了。 「惊喜吗?」两人并肩而走,他低声问。 「我能说我猜到是你了吗?」 「我能说我知道你猜到是我了吗?」 「……」 他俩和五十岁的总裁走在最前面,其他人陆续跟上来。 没什么人说话,但是所有人大为震撼。 是他——那个天天来接安染下班的小白脸……不,实际上是什么来着? 安恒科技ceo,最近两年经常上财经新闻和科技创新新闻的男人! 大家面面相觑,之前就说怎么眼熟呢?原来真的是大人物。 他会被邀请来参加公司年会,是因为上次那个没中标的项目,被他投资了。 主持人介绍这一段的时候,岑筝应邀上了台。 「感谢岑总选择我们公司,请问您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吗?」 第100页 他接过话筒,意有所指地说: 「我特别想我太太。」 「嗯?」 「因为想见她,所以来了贵公司。」 他看着安染,这般说道。 加班的这段时间,安染没让他来接。她有驾照,每天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处于早出晚归的状态,累得回到家,几乎倒床就睡,确实没怎么陪过岑筝。 大家的目光都跟随他,一起落到今天全场最亮眼的女孩身上。 她跟岑筝一样,都是穿得一身黑。剪裁得体的修身晚礼服,款式简约,很好地勾勒出她的好身材。 美女没有眼瞎,找的也不是只会啃老的富二代。你不得不承认,人家就是很优秀。 主持人很机灵,几句话,他就知道岑筝来的目的是什么。 当即很捧场的称赞了一番,岑筝礼尚往来,也客气地回道: 「不过选择和贵公司合作,主要还是因为觉得你们的项目值得入手。」 最后一句话,算是给足了面子。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人家今天是特地来看老婆的,年会就是走个过场。在场个个都是人精,瞧他黏着安染的那股劲,没哪个敢上前来打扰。 「岑太太,你没有因为是我投资的项目,就不开心吧?」 两人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这边离主场比较远,不怎么吵。 安染今晚很好看,她平日里纯素颜,不打扮,不化妆,就把他迷得不要不要的。现在化得这般精緻,还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对于一个月没碰她的岑筝来说,每个细胞都开始躁动了。 仿佛没注意到他火热的眼神,安染定定望着这个愈发有魅力的男人,忽然双手交叠,下巴搁在手上,沖他眨眨眼: 「老公不给花钱才该不开心,你这么大手笔,我现在只想想,该怎么才能让你开心。」 岑筝喝了口水,把杯子放下,淡淡问她: 「今晚可以早点回家吗」 「哦。」 岑筝瞥她一眼,知道她又想歪了,隐去眼底的笑: 「想给你一样东西。」 不等她问,他又补了句: 「很正经的东西。」 「……哦。」 她瞪他一眼,很是刻意地强调: 「我没多想。」 她眼睛大,瞪人的时候,非但不凶,反而有种娇俏的可爱。 岑筝喉咙一紧,这一次,直接拿起水杯,把里面的水全喝了。而后,伸手松了松领带: 「岑太太,你怎么成天勾引我啊?」 「……」 发完红包,安染就跟岑筝回家了。 他来这一趟,好像就跟他在台上说的一样,特地来看看她,接她早点回家。 安染的父母在她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把她当年住的老房子卖了。公寓也在毕业的那年,退了。 他们,如今有自己的家——一栋独立别墅。 他从后面抱住她,拿出一个精緻小盒子: 「记得今天什么日子吗?」 她亲昵地亲了亲他,点点头。 岑筝打开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条细细的脚链。脚链上面吊着一个铂金片,铁片上刻印了两个人脸。 他伸手,拿出安染脖子里那颗黑色珠子: 「你说,它能让相爱的两人转世轮回,再相遇。我有点担心它会不会到时候认错人,所以把我俩的脸刻下来,放在一起。让它和咱们一直待在一起,想来,到时候,就不会弄错了。」 细细的铂金鍊子挂在男人修长的手指,他低下头,细緻而认真地给安染戴上。 由于低着头,自己脖子上那个铂金片也跟着垂落下来。 他那上面的脸像更大一些,一面是他的正面照,一面是她笑着时候的模样。 安染忽然红了眼眶,她当初只是随便扯了个故事,没想到,在这个科技时代,这个开着科技公司的男人,却信了她编的荒诞故事。 「傻不傻呀你。」 岑筝笑,他此刻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整个人随性散漫。 扣好锁扣,他抬起头,映着女孩面容的瞳孔温柔似水,用指腹颳了刮安染的鼻子: 「傻就傻了,老婆只有一个,还是谨慎点好。」 他轻轻吻着安染的眉心,指尖从她脸颊滑落,哑声说: 「安染,我爱你。」 好爱好爱你。 唯有时光知道我有多爱你。 水晶吊灯的灯光如星月般璀璨,照在彼此眉眼。 安染忽然红了眼眶,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 相遇两辈子,这个男人,给了他全部的爱。 他一直都是他。 她扣住他的指尖,软软的唇印在男人唇角: 「岑筝,我爱你。」 对戒映着头顶的灯光,发出耀眼的光芒。 安染想起了一年前的今天,他向她求婚,也是在这栋别墅,这房间。 窗外月光幽冷,男人单膝跪地,亲昵地亲吻着她的手背,笑着说: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咱俩状态都不太好。那之后,我一直没问过你当天的事情。后来,对你有所了解以后,我知道了答案,便没了再问的必要。」 「你可能不知道,我对你有感觉,其实就是在教室,听见你说话的时候。不是你为了我的事情怼同学,而是你说「就算没有人喜欢我,我还挺喜欢我的」。」 第101页 「我当时就觉得,这样可爱的女孩,怎么可以没有人来喜欢。如果真的没有,可不可以让我来?我还挺会疼人的,却从来没遇见想要疼爱的人。现在遇到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我遇到了个心动的女孩,此生第一次心动。 所以能不能,给我一个喜欢她的机会? 「其实天台那次,我是第一次买烟。我对那玩意没什么偏见,只是认为它不健康。你可能没发现,我每一次想抽它的时候,总是会遇见你。高中那会,我状态很差。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好。很多时候,我觉得活着特别没意思,很想就这么颓废下去。可遇见你的剎那,我放下了烟。即便这个世界很不好,即便我也很不好,可我也想,为了你,变得更好一点。」 我很想很想,让自己能够配得上你。 「商场门口偶遇,我很开心,不单单因为看见了你。也因为,反覆的相遇,像是一个信号。也许,我们有缘分。我这一辈子,拥有的东西很少很少,几乎没有。那一刻,我很想抓住机会。很想,靠近你。所以,即便我已经许久许久没接触过陌生人,可我还是走向了你。」 那一天,你成了我的勇气。 「打算追你的那天晚上,我扔了所有的药。其实一开始,很难受,每天都睡不着。但我挺过来了,我得是个健康的人,才配得上你。」 「崔浩博告诉我,丁建明要为难你。我很生气,也有点兴奋,感觉,终于可以为你做点什么了。但是打架的那一幕被你看到了,察觉你也在的瞬间,我有点慌。可看到你的反应,我笑了。你……真的很特别,特别招我喜欢。那一晚,心脏剧烈跳动,我知道,我栽了。」 「可我很幸运,这么喜欢的女孩,竟然也刚好喜欢我。你第一次沖我撒娇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上天也厚爱了我一次。是你让我觉得,我是个没有被抛弃的人。」 「我的过往,你后来也知道,李三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阴影。其实我长大后,不怕他了。但是年少的那个岑筝,很怕他。他住在我的记忆里,不止一次希望李三山能够从这世上消失。你把李三山送进去的那晚,过的那个岑筝,也彻底消失了。连带着过往的阴影,一併连根拔起。」 从今往后的岑筝,便只属于你。 「我从出生到现在,遇到过很多人。唯有你,留在我的心底。成为我的勇气,成为我的信仰,也成为了我的未来。」 屋里没开灯,白色蜡烛轻轻摇曳,双层蛋糕上,铺着红玫瑰。 男人仰着头望她,漆黑的眸,爱意满满。英俊的脸,比夜色温柔。 最后,他说: 「安染,可以嫁给我吗?我想和你一起,拥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那一晚,星月灿烂,晚风和煦。 他的姑娘,红着眼睛说: 「好呀,我嫁给你了。」 他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虔诚地轻吻着。 从此,我的宠,我的爱,我的身与心,我的所有与未来—— 皆属于你。? 第44章 番外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已经过去了十个年头。 自三十岁以后,安染便开始减少工作量,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陪岑筝。 现代医疗比古代发达,安染几乎每隔半年就会去做一次全身体检。 岑筝能感受到她的焦虑, 见状, 也没说什么, 只会在她体检的时候, 固定抽出时间陪她一起。 每次的检查结果都非常正常, 他的太太,是个很健康的人, 但正常的检查报告并不能消除安染的焦虑。 34岁这年, 安染生病了。 普通流感, 外加轻微肠炎。 最近天气变化太快, 时冷时热 ,连岑筝也偶尔感到不舒服。 安染夜里总是做噩梦, 有时候, 他甚至荒唐的觉得,34岁是不是一个诅咒, 因为这一年,她的情绪明显更加焦躁不安,还把自己折腾生病了。 岑筝又气又无奈, 拿衣服出来, 给她穿上, 准备带她去医院。 「我……我可能不行了。」安染躺在床上,浑身无力, 头晕, 乏得很, 说话有气无力,瞧着十分虚弱。 屋里开着灯,穿着居家服的男人坐在床沿,眉头拧着,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事,普通感冒,你会好的。」 她的性格其实非常开朗,虽然总是在梦里说,自己大限将至,很快要死了,但是每天照样好好生活,努力工作。 平时也很少在他面前表露负面情绪。 基本都在梦里发泄了。 她自己不知道,可她每次做梦,他都知道。 34岁,好像成为了她的心魔。 她不怕死,可她捨不得他,她怕他一个人孤单。 岑筝喉结滚了滚,俯身把她抱起来。 「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你不会有事的。乖,别乱想。」 是……吗? 安染迷迷糊糊想着,上一世,她就是在34岁这一年,开始卧病不起,走向死亡。不止年纪,连过程都一样。 那个时候,感冒还不叫感冒,叫风寒。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祁阎给她请了很多大夫。从宫里各大太医,江湖郎中,有名的乡野隐士,统统找了个遍,她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她曾听到给她医治的太医悄悄说: 这不应该啊?该用的药材都用了,皇后的症状看上去也不像无药可救的急症,为何迟迟不见好转? 第102页 从外面来的郎中不懂宫里规矩,口无遮拦,在一群专业讨论中,说了句: 会不会是中邪? 祁阎不信鬼神之说,却仍然为她找来了据说可与天语的茅山道士。 只可惜,依旧毫无作用。 如今的情形,和当初一模一样。 安染靠在岑筝怀里,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的选择是对是错,但既然他和她都选择了彼此,那再去纠结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意义。 「岑筝。」 结,她一直叫他岑先生。 突然喊他名字,岑筝愣了会才反应回来: 「嗯。」 「如果我真不行了,你也不要太难过。」 「好。」 「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 「好。」 「你会喜欢别人吗?」 「不会。」 「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卡里密码你知道。不过你别转到自己帐户上面,就留我卡里。做生意有风险,万一哪天破产了,没钱了,就把我的卡拿出来。我不是说你会破产的意思,我就是以防万一,你懂吧?」 「嗯。」 「我有点累,我想睡一会。」 「好。」 岑筝抱着她出门,开车去了医院。 一路上,安染都在睡,身体软软的,头倒在了他的肩膀。 他联繫好了高级私立医院的主任,到了之后,直接去了急诊。 十分钟后,里面的主治医师出来,就看到贴墙而站的男人。 他只穿了件简单的圆领居家服,裤子也是休闲裤,脚上穿着运动鞋。鞋带松了,他却似乎没注意到。就那么安静地贴着墙,眼睛盯着地面,头微微垂着。 仔细看,额头和脸颊,竟冒出了汗。 天气这么凉,他穿得那样少,却流了汗。 「岑总。」 男人虽然比他小一轮,却已经是有名的商业霸主,有自己的商业版图,富豪榜每年都榜上有名的大佬。称呼上,他还得客气得称他一声岑总。 「我太太怎么样?」 似是担心惊扰了里面正在休息的女人,他的声音很轻。 沉稳的面容泛着白,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医师想起一些同事私下吐槽,有钱人的爱情全靠秀,实际呢,都是假的。 作为近些年来,势头最猛的科技大佬,岑筝和安染的故事经常上新闻报纸。表面歌颂两人从校园到婚纱,多么浪漫美好。 可下面评论,八成都在唱衰,说什么秀恩爱死得快。 他跟岑筝并不熟,然今天见到这个男人,阅历颇丰的他,一眼就能断定,他不是在秀恩爱,人小夫妻是真恩爱。 有些感情,藏是藏不住的。 他心下微微感嘆,认真地分析着安染的情况: 「岑太太目前生命体徵平稳,全身检查结果也无异常。我看她,睡着了都在皱眉,瞧着好像睡得不太安稳。所以她突然发烧,未必是身体器质性原因。也有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导致抵抗力下降。等岑太太恢复了,岑总不妨带她去做个相关咨询。」 「好,谢谢。」 安染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白……好半晌,她才明白过来,这是天花板。 身体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好了不少,这一次,起码没像上一次那般,一直不断地恶化,状态越来越糟糕。 余光发现一抹身影在旁边,她偏头,望着正在专心削苹果的男人: 「岑筝。」 她现在喜欢叫他岑筝,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个名字刻入灵魂,永远记住。 34岁的岑筝如今已经熟透了,一言一行,都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单是削个苹果,也让人移不开眼。 岑筝瞥她:「等你好了,我们去旅行。」 医院里开着恒温,他只穿一件单衣也不觉得冷。骨节分明的手指干净修长,皮肤冷白。 安染的目光从他的手指,移到他脸上,疑惑地问: 「怎么突然想去旅行了?」 岑筝抬起头,虽然问题不大,但毕竟病了,手上挂着水。她的脸色很差,在医院这种冷色调的灯光下,就更加显出一种病弱的苍白。 他又无奈又心疼,好好的一个人,因为情绪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惨。 「从现在开始,我们把每一天都当成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 苹果递过去,看着安染小口咬了口,吃出一颗小小的印子,他才继续说: 「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多留点不一样的回忆。这样,即便哪天只剩我一个人了,靠着这些不重样的回忆,我也能撑完后半辈子。」 他问: 「这样,你还焦虑吗?」 安染的身体没任何异常,她也意识到,自己受上辈子阴影太重,走不出来。 这不好,很不好。 如果真的只剩最后一天,她应该让他开心的。 而不是在最后的日子里,给他这样的沉重不快。 她跟着岑筝去了海边,坐在游艇上,望着蔚蓝的大海,宽阔的天空,所有的郁闷在这一刻,好似全部随风消散。 「哇!那边有人在钓鱼。」 岑筝半躺在仓板上,手摸着她纤细的腰,懒懒瞥了眼: 「我们没鱼竿。」 海风咸咸的,空气有股淡淡的涩意,但是很舒服。 第103页 安染眯起眼睛享受,伸手挡在眼睛上,五指微微张开: 「我又没想钓鱼。」 「嗯,你只想钓我。」 虽然更加深沉内敛了些,但还是一如既然的骚。 「我没竿。」 「不用竿,你也能钓上我。」 手臂用力,他把她带到怀里,拉下她的脑袋,两人面对面,呼吸纠缠,他极有暗示的挑了下眉: 「愿者上钩。」 游艇只有他们两个,但是远方有人,岑筝把她抱回了内舱。 在海上待了一天一夜,岑筝选的第二站是度假村。 「这里不错,顶层套房上面,有个露天游泳池,我们可以……」 「不。岑先生,我现在一点都不焦虑。实不相瞒,我觉得,我起码还能再活个80年。」太可怕了,最后一夜,最后的疯狂,让她还能再苟个80年。 男人深深看着她,没说话,半晌笑道: 「那我活80年零一分。」 在安染坚决的拒绝之下,第二站没能去成。 她在游艇上休息了一天,才得以下船回家。 估计是真的经历过宽广的海阔天空,这一次回来,她确实不再那么焦虑。 但是她辞职了。 在原来那家公司工作了12年,她也从一个小职员升到了经理的位置。所做的事情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她现在画画的时间变少了,主要是带新人,做审核,做标书,管理层类的事情。 可她还是更喜欢画漫画。 所以,干脆当了自由漫画家。 办公的地方在岑筝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很大,从中间,加了一道隔板,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从此之后,相处时间更多了。 由于这样的环境和相处模式,安染在不知不觉间,竟真的消除了所有的顾虑。 和所有正常的普通夫妻一样,跟岑筝一起,走完了一生。 她离开后的一分钟,躺在病床上的岑筝也闭上了眼睛。 那只枯瘦如柴的手却依旧紧紧攥着安染的手腕。 两人没有孩子,巨额资产全部捐给了社会。 但是有个附加条件,要将二人骨灰葬在一起。 岑筝在三十岁,安染第一次做噩梦开始,就选好了墓地。 此后,一直未曾改变过。 按照岑太太的话来说,这是块风水宝地——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岑筝这一生,至死都没跟任何人说话,午夜梦回,他也曾做过一个梦。 梦里,他成了一位帝王。 他的岑太太,成了他的皇后。 那是一个冬季,万物萧条,腊月黄天。 宫里种了很多外邦进宫的花种,即便在冬天,也能灿烂盛开,为这荒凉的世界添上一抹明亮的色彩。 彼时,皇后求医无果,日渐消瘦,形容不如往日那般明艷美丽。 可皇上对她依旧宠爱有加,后宫仅有皇后一人。 皇上没有子嗣,当今太子是从宗室过继的一个孩子。 那孩子身世也可怜,父亲宠妾灭妻,母亲死了,他也险些被姨娘害死。尸体运出城外的时候,恰好遇到出宫游玩的皇上皇后。 被救下来后,发现没死透,皇后仁慈,把他带回了宫。 后经盘查才发现,竟是宗室子弟。 皇上给他改了名字,为祁元,字恒之。 祁元入宫七岁,十七岁那年,通过重重考核,册封为太子。 在皇后离世前那段时间,皇上没再上朝,由太子主持朝政。 寝殿里,祁阎身着黑色便服,沉默着坐在床边,握着安染的手。 躺在明黄锦被里的女子看着气若游丝,虚弱至极。 安染直觉她的时间到了,眼睛睁不开,周围却笼罩着金光。 她的知觉退化了许多,分不清是不是有人在旁边陪她,也分不清是不是有人帮她揉手。 一切都像一场梦,但她当真了。 她想祁阎了,便用最后的力气唤了声: 「皇上。」 声音浅浅细细的,不仔细听,压根听不见。 祁阎却很快回了话: 「我在。」 然后,再没有然后了。 皇后殡天,太子为其守丧三年。 祁阎重新回到朝堂,张德全跟在他身边,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帝王,心下一阵悲戚。 自皇后离开至今,皇上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上朝也是,下朝回了崇政殿就在那发呆。 如此过去一个月,直到下雪那天,皇上望着漆黑的天空,忽然开口: 「张德全。」 「奴才在。」 「她是哭着走的。」 哭的时候,在喊他。 相遇之初,她说过,她只有难过的时候才会哭。 祁阎伸手,冰凉的雪花落在他手背,却没立刻化开。 他不知想起什么,眼眶是红的,嘴角却缓缓勾起: 「我以前觉得,她喜欢我,就只是喜欢。」 顿了顿,他嗓音沙哑地说: 「但那一刻,我觉得,她爱我。」 张德全担忧地望着他,男人却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皇上要从此消沉,一蹶不振。 然而,事实却完全相反。 祁阎亲自培养太子,教其治国之道,教其如何御下,如何攘外安内。 第104页 一生所得,皆授予他。 太子不负所望,不仅心怀天下,又聪慧过人。五年时间,便和祁阎将大昭治理得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举国欢庆那天,皇上留下一纸诏书,禅位太子,而后不知所踪。 张德全知道,皇上他,去找皇后了。 当初,皇后下葬时,墓地里面就放了两个棺椁。这些年,他一开始还没发现,后来才知道,皇上也恶疾缠身,遇上天气变化,夜里总是咳血。 张德全擦着眼泪,皇上他,太想念皇后。辛苦坚持这么久,总算能去找皇后了。 墓地有机关,只能开一次。 祁阎躺在自己的棺椁里,慢慢阖上了眼。 皇后,盛世灿烂。 吾终与汝,合墓同眠。 此生,足以。 作者有话说: 8月开。 阿笙:那个男配,是我的。 世界一:【少年将军】x【江湖高手】 总算赶在腿断前把人救下了,他又伤了腰,鹿笙头大去解他腰带,少年极不配合。她怒:都是男人,你脸红个什么劲? 韩瑜:「男人?你确定你是?」 鹿笙:「……」她的马甲什么时候掉的? 世界二:【暗黑小奶狗】x【慵懒波斯猫】 弥笙轻漫淡笑:费尽心思接近我,想要什么? 男人薄唇轻启:你。 她耸耸肩:ok。想要我的人可以,若是图我的钱……趁早滚! 傅修垂眼轻笑,口是心非的女人。 后来,他发现,她真的说一不二,说话算话。 世界三:【半妖囚徒】x【清冷继母】 九黎:「母亲待我这样好?阿黎何以为报?」 楼笙:「随你。」 「以身相许如何?」 「差了点意思。」她是那种肤浅的人吗?她是,但不止。 世界四:【东厂总督】x【端庄太后】 总督大人:太后省省吧,奴一废人,当不起您的示好。 沐笙好笑:你哪只眼睛在造谣?有空觊觎本宫,不如多看几本奏摺,瞧把你闲得。 两人相视一眼,皆笑里藏刀。 世界五:【不死亡灵】x【西域女巫】 世界六:【单灵根满级天才】x【废柴男主未婚妻】 世界七:【废弃太子】x【咸鱼婢女】 世界八:【斯文大总裁】x【心机大美人】 世界九:【高冷孤僻小师弟】x【美艷钓系小妖女】 …… ps:拯救男配,但有底线。? 第45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能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 是安染完全没想到的。周围一片漆黑,过了好一会,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次脱离话本世界, 她居然没有直接跳到下个话本。 这……是哪里? 「我的识海空间。」伴随着熟悉的声音, 黑暗的尽头出现一个金色光圈。 安染微微睁大眼, 不可置信地说: 「司命?」 寂静半晌, 响起轻微的嘆息声。 瞧不见司命人影, 但他的话却清晰可闻: 「是我,安染, 你私自违背命令, 乱了两世剧情。可知, 会有什么后果?」 安染面色清冷, 语气淡淡地说: 「十世轮回,万般皆苦。请问, 我犯了什么罪, 要受这样的惩罚?」 似是答不上来,对面迟迟没有回应。僵持许久, 两人都没回答彼此的话,司命劝道: 「你这样执拗,只会吃更多苦头。」 沉思过后, 他做出了决定: 「你动了情, 一切缘由, 逃不过一个情字。既如此,我便斩断你的情缘。」 「你要斩我情丝?」安染气得下意识就要动用仙术, 但她忘了, 她现在在司命的识海, 整个人由他控制,根本使不出任何力量。 「我一个小小司命,哪有这么大能耐。只是,我既做了你的执笔人,那么,消除你在话本里的记忆还是可以的。仙子听我一句,不要意气用事。忍一时冲动,方可早日脱离苦海。」 轻风划过,安染眼前一黑,眨眼从司命识海消失。 可恶,他竟然要抹掉她的记忆。 仙宫里,司命揉了揉脑袋,轻舒一口气,翻开自己为安染准备的第三个剧本。 看着看着,男子忽然怒目一瞪,随即疯狂咆哮: 「是谁动了我的剧本?」 摄政王明明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怎么会突然变成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 威严肃然的朝堂,群臣俯首,躬身而立。 殿内雕樑画栋,装饰十分华丽。地面上好的白玉泛着温润的光泽,檐下由上好的檀香木搭成的房梁,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蜿蜒游龙,大鹏展翅。四周墙壁上,画着精美繁复的壁画。 殿堂上方,中间摆着一张明黄龙椅,龙椅之上并没有人。 而在龙椅两侧下方,分别各坐着两位年轻男子。 左边是国家储君,太子殿下。 右边,是皇上钦定的摄政王。 安染一眼扫过底下众人,余光发现隔壁还有一个人……她刚进话本,一时还没搞清楚状况,反应有点慢。 说是进话本历劫,但司命这个小气鬼,却并未给她整本话本内容,只给了她关于她自己的最后结局: 太子身份泄露,囚于地牢,受鞭刑而死。 第105页 ……就这? 安染心下大怒,司命还打不打算做个人了?这明显是故意剋扣啊。就一句话,分明就是简介,叫什么话本? 起码得说清楚,是谁暴露了她的身份,什么时候,地点在哪,又是谁要置她于死地……等。 半吊子似的一句话,是想糊弄谁呢? 好气。 安染抿着唇,气归气,她还是迅速整理了这具身体的记忆。 她如今所在的国家叫安凌国,原本的国主,也就是她的父皇在五年前,便开始一心修仙,只想早日得道升天。 五年里,不曾上过朝。 但他亲自设立了一位摄政王,由摄政王和太子共同处理朝政……等等,20岁的摄政王? 设这么年轻的摄政王,确定是辅政而不是夺政? 安染不懂这是司命的手笔还是她那位父皇年老糊涂了,开始担心自己。 她乃皇后唯一的孩子,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 虽然她实际上是个女孩,但当初皇后怀孕的时候,皇上承诺,若皇后诞下男孩,则直接封为太子。所以,她即便不是男孩,最后也成了男孩。 如今十五岁,跟摄政王一起共事五年。 说是共同处理朝政,其实她的权利很小。因为摄政王代表的是她的父皇,又以辅佐的名义,掣肘她。大小事务,基本都是他说了算。 皇上曾说,她年纪还小,尚不足以担当大任,需再历练几年。待弱冠之龄,方可继承皇位。 可,她都被人识破身份,鞭刑处死了。皇位最后,肯定落不到她头上。 那皇位是给谁拿去了? 当今皇上一共五子三女,有两个皇子夭折,如今还剩下三个皇子:二皇子,太子,五皇子。 「殿下,可想出良策?」 思绪被打断,安染有点烦躁,斜了左边那人一眼。 二十出头的男子,黑发高高挽起,露出整张脸。他皮肤冷白,轮廓有稜有角,眉毛好似用画笔描摹出来,十分有型,而且对称。眼窝深邃,一双黑眸像被乌云遮住的星月,即便收敛,也藏不住背后的锋芒。 鼻樑挺直,看着就很正人君子——如果忽视他那带着邪气的眼神的话。 薄薄的唇畔嫣红,微微抿着的时候,有种乖顺的假象。 如果避开他鼻子以上的部分,这人长得其实挺无害,挺诱人。 但看人不能看一半,他看似放荡不拘,却不容小觑。 是个厉害角色……想到此,安染又跟他对视了一下。 摄政王跟她一起共事多年,比起别人,他有更多的机会识破她。 难不成,他就是害了自己的罪魁祸首? 「殿下?」 「本宫还在想,事关重大,应当慎之再慎,」安染高深莫测地说。 丰朔一袭暗红色长袍,如画的容貌因着深沉的颜色少了几分秀气,多了些威严。 被安染打量那么久,他一声不吭。见下方臣子着急,才想着提醒一下。 太子年纪小,又腹背受敌,上面还有他这么个掌握实权的摄政王压着,性子沉闷些也能理解。 他十分善解人意,国家大事,通常都会询问她的意见。待她回答完,非常给面子地说: 「殿下心思缜密,臣深感欣慰。」 见他转身看向下方朝臣,安染又悄悄瞥他眼。毕竟年纪和阅历摆在这,对方若真是深藏不露,她其实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就是单纯地发现,这人侧脸貌似更好看些,不禁多看了一眼。 「都听到了?」 丰朔靠着椅背,狭长的眸子扫过众人: 「事关重大,方大人三言两语,情况未曾说清楚,就想着要银钱。怎么,掉钱眼里了?」 淡淡的语气,不怒自威。漆黑的瞳孔,精光肆意。 截然不同的态度,令安染第三次看向他。 作为一个上有天子,下有储君的摄政王,他的地位其实也挺尴尬,也就比她好那么一点点。如果要谋权夺位的话,应该抓紧时间和机会笼络朝臣,为自己获得更多支持和赢面才对。 这样刚大臣们,他真的想谋权篡位吗? 她努力分析着情况,却突然察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偏头望去,看清对方样子,她想起来了,那是二皇子,她的皇兄,安煜。 安煜比她大三岁,乃梅妃所出。所以很可惜,安煜虽年长于她,却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储君之位,皇上没给他。 男人看向她时,毫不掩饰他的敌意和轻视。轻蔑中,还带着浓浓的责怪之意。 语气很沖地说:「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穆城百姓饿死无数,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命,都在等着朝廷施以援手。太子坐在深宫里养尊处优,不知民间疾苦。可知你在此犹豫的间隙,又有多少无辜之人死于非命?」 敢如此跟太子说话的,普天之下,就安煜一人。 连摄政王也会给太子三份薄面,众位大臣就更不敢参与皇子之争。 偌大的朝堂,一时间,气氛压抑,寂静无声。 安染心底并没有多少愤怒,相反,甚至有些畏惧这个兄长。 她知道,不是她怕他。 是这个身体,怕他。 安煜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会想各种办法,找各种藉口,给太子泼脏水。时间久了,太子就会对这样一个存在产生心里阴影和牴触。 第106页 她尚未登基,没有实权。摄政王保持中立,不参与储君争夺。 即便他再过分,她也奈何不了他。 而且,他的母妃虽不及她的母后尊贵,但他的外祖家却掌握着整个国家四分之一的兵权。 背靠大树好乘凉,他还真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 就在所有人闭气凝神时,一道清浅的,淡淡的嗓音如风拂过: 「本宫听闻,皇兄这次跟随方大人一起南下查探蝗虫之灾。皇兄口口声声怜悯百姓,可虫灾严重至此,也不见你留在那边救助百姓,多杀些虫子。」 少年声音不大,长得又十分清秀,看上去像个白白软软的软包子,好欺负得很。 过去那些年里,安煜也确实这样干的,太子一直就像个窝囊袋,受多少气都忍着。 然而,现在,却反击了! 安煜怔了一怔,缓了会才梗着脖子反驳: 「多一个人多一张嘴,何况,那么多蝗虫,杀又杀不完。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安染点点头,表示理解,继续温和地说: 「你说穆城吃食不够,你吃得多,非要回京也不是不行。不过皇兄长得这般高大魁梧,又自小习武,本领非凡,一个顶三。不说带几个大人,亲自去一趟,哪怕在路上捡几个孩子回来也好。本宫听说,从穆城到凉外的路上,一路都有幼子饿死。皇兄,没看见么?」 「我急着回来复命,带个孩子容易拖慢脚程。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该以大局为重。」 一路到处都是尸体,他又不是瞎子,说不出这样的谎言。也曾想救下几个小孩,可方大人劝他,他们一行人人数不多,又都是大老爷们,哪里照顾得了小娃娃。 再加上,濒死的小孩那么多,救谁不救谁? 这种事典型地吃力不讨好,不管救谁都会被剩下的人骂。 就算救了,也只能救寥寥几个,留下的人要多得多。一旦散发出对他不利的谣言,后果难以估量。 最好的办法,就是悄悄经过,不要暴露身份。 方大人嘆了口气,唉,习武之人,又不曾真正上战场上历练。 也就那一张嘴能在太子面前耍耍威风,脑子完全不够用。 几句话,就将自己的弊端展露无疑,救都救不回来。 就差在自个儿脑门上刻下——饭桶。 吃得多,又没用。 他擦了擦脸,就听上位的太子再次开口: 「所以,皇兄亲自去一趟,尚未起到任何作用,就想着跑回来。然后,换个人接下这份差事,自己好留在京城里酒肉池林?而你方才说得那样大义凛然,其实连只虫子都没抓。是吧?」 隔壁的摄政王貌似在看她,但安染没理会。方才是她大意了,差点就以为他是个好人。 现在仔细想想,摄政王和安煜,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没准是一伙的呢? 坐在这个位子,谁都不能信! 安染端坐着,仪态万千。 看着气红了脸的安煜,惋惜地摇了摇头,嘆道: 「口气那么大,用处那么小。」 话落,她温和地问隔壁之人: 「王爷,你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3 18:58:22~2022-04-04 18:5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木、 5瓶;斐岑熙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玄衣少年一双眸子生的俊俏, 一眼望去,清澈见底,干净得没有一丝污垢。尚未长开的五官有些稚嫩,瞧着天真又单纯。 那点小心思, 非但不让人厌烦, 反到狡黠得可爱。 丰朔与她对视, 眼尾天生上挑, 薄唇轻勾, 不惑自妖: 「臣与五皇子,不熟。」 安染扣着手指, 她特意问丰朔, 本是打算拉他下水。把自己和安煜摆在他面前, 二分之一的选择, 也算是个小小的试探。 结果,他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却回答了她心底的怀疑。 老奸巨猾。 看着这张年轻的脸, 她脑中却不自觉蹦出这几个字。也有种无比清晰地认知,势单力薄如她, 斗不过这位摄政王。 眼珠子转了转,一不小心转到了底下目光似火的安煜身上。 她慢慢冷静下来,呵, 四分之一的兵权而已, 有胆子嚣张, 却不可能造反,她还真不用受他那份气。 漫天金光笼罩, 少年虽容貌清秀, 眼底的光芒却十分锋利。 安煜不甘处于下风, 嘲讽地反问: 「殿下这张嘴也说得挺久了,那不知你可想出治灾法子?」 「想出来了,银钱置换物资,需费时费力,百姓们等不起。本宫以为,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乃开仓放粮。鄞城作为吾国最大粮仓之一,又临近穆城,用其赈灾最为合适。」 「不可!」 安煜快气死了,看向安染的眼神恨不得撕了她。 那么多粮仓不选,非要选他外祖仇家镇守的鄞城粮仓!太子绝对是故意的,公报私仇。 他γiんuā看向旁边数位朝臣,正义凛然地说: 「鄞城粮仓是为战事而备,随意挪用,若是外族来犯,叫我安凌将士如何生存?那些可都是保家卫国的边防战士,你要饿死他们吗?」 第107页 不少人附和地点点头,方大人眼神闪了闪,立马拱手说道: 「请殿下三思,请摄政王三思!鄞城作为最重要的粮仓之一,非十万火急,不可动用。臣以为,冀州粮仓比鄞城粮仓更为合适。」 鄞城粮仓一直是仇家管辖,安煜没去看过,他却知道,里面粮食被仇家挪用大半,所剩不多。 一旦开仓,势必会暴露仇家私开粮仓的事情。 这是大罪,无论如何,使不得。 反对的基本都是安煜这一派系,其他人保持观望,没人主动开口支持。 也就是说,没人站她这边。 头顶刮过一阵冷风,凉! 安染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多么没分量。 不过,她做出这个决策并非出自私心,把心里想法说了出来: 「冀州距离穆城远了些,光是从时间看,就得多耽搁好几天。本宫的意思是,可以先开鄞城粮仓,作为四大粮仓之一,不必运出全部粮食。最多两成,先解穆城之急。同时,从其他各大粮仓分别调派粮食运过去。挪用的这些粮食,再用朝廷拨款,收购粮食补上。」 一字一句,条理清晰,那些本没用心听的大臣,不知不觉,竟听进去了她的话。 只见那少年神色淡然,从容不迫,嗓音清浅,却字字铿锵有力: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灾难面前,全国上下须齐心协力,同舟共济,方可渡过难关。此为本宫想到的最佳办法,尔等若有更好良策,不妨直言。」 依旧没人说话,这一次,倒不是对太子有偏见。 而是,他们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从客观角度讲,太子这办法,确实最有有效。第一时间,赈灾救民。其次,再添支援。最后,补齐粮仓。 人命关天,百姓为先。 没毛病。 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这般忧国忧民,公平公正。大部分人,都藏有私心。 方大人心下着急,不说话,可不就是默认的意思? 这还得了。 他正要再次谏言,旁边一道人影却先他一步: 「说的有点道理,就这么办。鄞城粮仓,我去开!」 安煜豪爽地应下,瞬间震惊全场。 二皇子刚才不是还讽刺太子公报私仇,心生不满吗?怎么倒戈如此之快? 当事人浑然不觉,他以前讨厌太子,就是单纯的讨厌弱者,看不起明明比自己弱,却当了储君的四皇弟。方才也确实以为太子故意针对他,不顾大局,自私自利。 但听完后面的话,他突然觉得,太子说得有道理。 只抽两成,其实并不多,而且影响不大。 因为即便真的发生战乱,运送粮草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基本都是分批运送。两成的空缺,很快能填补上。 而现在,拿出两成调用,可救一城百姓。 安染的心情也很复杂,只能说,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世人之心,难以捉摸。她的脑子不够用了,反正方案通过就行。 「如此,有劳皇兄。」 淡淡的语气里,竟多了一份敬重之意。 软包子不软了,渐渐有了稜角,但并不刺人。 安煜一愣,别扭地转过脸。 完全没察觉,他身边的方大人,满脸绝望,痛心疾首。 太子有单独府邸,太子府。 安染进门时,发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她回头,就看到一袭暗红色长袍,身形玉立的摄政王大人。 正想露出个疑惑的眼神,就想起来,她的太傅因病告假。 这位摄政王能者多劳,不仅辅政,还成了她的新太傅。 不过,他并不教她四书五经这些之前那位太傅教的东西,主要教她骑射。 「今日,殿下练习射箭如何?」丰朔行至跟前,温和地问。 无论哪个朝代,摄政王和储君的关系都很微妙。到最后,总会因为权势之争,不可避免地成为敌对关系。 太子的未来并不久远,所以安染也不想想得太远。 先把握当下,隐藏好自己。 就像这位摄政王,他就把他自己隐藏得很好。 她和往常一样,乖巧地点头。 艷阳高照,太子府里,仪容华贵的男人躺在摇椅上,上方还有遮光的华盖,时不时瞥了眼在那练箭的少年。 偶尔夸几句「有进步」「不错」「再往左边一点」。 没错,摄政王教太子,就是用嘴教教而已,从未亲自上场手把手教她。 安染乐得这样,接触越多,暴露自己的危险性就越大。 离得远远的才好。 少年脸蛋热得通红,竖起的发丝沾上汗水,贴在脸颊。她身量并不高,瘦瘦小小的,细细的胳膊瞧着就没什么劲,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许多。 丰朔双手枕在铱譁脑后,见此情形,微微蹙了下眉。 回想自己十五岁,可不止这么点高。 「王爷,这一次怎么样?」 对面那孩子主动询问,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掩饰不住喜悦。 丰朔瞥了眼,抬手鼓掌: 「很好。」 正中靶心。 「都是王爷教导有方,您想试试吗?」 您? 呵,太子殿下今日,可真有趣。 丰朔眯了眯狭长的眸子,缓缓摇头: 第108页 「臣有旧疾,不宜射箭。」 但他理论知识,以及经验丰富。何况,这种技术性的东西,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勤加练习,日积月累。旁人能做的,也就从旁指导。他教她,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安染面露遗憾,放下弓箭走过来。 走进华盖里面,在阴影下乘了会凉,一脸严肃地说: 「朝堂之上,王爷对我多有关照。下朝之后,王爷又不辞辛苦,亲自教我练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爷放心,我绝不是忘恩负义之徒。王爷的恩德,我铭记于心。将来,一定好好回报您,孝敬您。」 硬刚是刚不过的,先示弱吧。 苟一苟,看谁苟得久。 这突如其来的示好,让人猝不及防。 有那么一瞬,丰朔觉得自己脸上伪装多年的面具差点掉了。 他指尖轻点,敏锐地思考,太子性子懦弱沉闷。这个时候示好,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抬头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少年一会,他笑着说: 「太子殿下有心了,臣感激不尽。」 这摄政王还挺有意思,他们相处五年了。 他一直这样,对她恭敬,也对她疏离。 就像是面对一个,一早就註定了结局,註定不能成为朋友,也不会成为敌人的陌生人。只维持着,很表面的表面关系。 安染越想越觉得,他嫌疑最大。 有没有可能,他其实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 烈日被挡住,置身阴影里,周身瀰漫着无尽凉意。 丰朔望着少年脸上几度变化,最后一脸毅然决然,对他说: 「王爷吃菠萝果吗?」 丰朔:「???」就在我以为你要跟我一决生死之际,你问我吃果子吗? 太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他不理解。 刚刚那表情,可不是要请他吃果子的表情。 不管丰朔怎么想,须臾之间,安染的确想了很多,想到脑壳都疼,最后只有一个念头——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 她端了一盘橙黄的果子出来,又让人在隔壁摆了张一模一样的摇椅。 拿起一片水润解渴的菠萝吃,惬意又享受。 「王爷不吃吗?」舔了舔唇,安染盯着盘子里切好的最后一片橙黄果子,客气地问。 见丰朔摇头,她爽快地吃了。 摇椅摇着很舒服,伴着和煦的风,安染渐渐有了困意。 用脑过度,体力也消耗过度,整个人有种透支了的疲惫感。 太累了,天大的事情,都得睡一觉再说。 丰朔眼睁睁看着她睡着,呼吸均匀,表情平和,整个人几乎裂开。 她竟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少年歪着脑袋,面朝着另一面,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风吹散她耳鬓发丝,有几缕钻进了衣领。 丰朔静默看着她,现四下无人,他无需顾忌什么,眼底的黑暗与冷意从深处慢慢浮出。 这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当上摄政王的那天,他就知道了这孩子的结局。 可是很遗憾啊。 他保不住她。 也,不打算保她。 男人起身,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道幽暗的阴影。 风扬起他的长发,他微微偏头,看向单薄脆弱的少年。 五年了,因为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未来。 所以他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她,也不曾多看一眼,只做些表面功夫。 没想到,今日却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了。 这算什么? 丰朔荒唐冷笑,负手迈开步子。 「王爷?」 脚才刚走出一步,踩到地上砂砾和石子,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她半睡半醒,声音低得像个新生的小猫。 见他不动,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似是有些冷,身体缩着,手和脚弯起,脑袋枕在手背。 安染醒来的时候,一阵云里雾里,隔壁摇椅已经空了,她的身上盖了件薄毯子。 「殿下,您醒了?」一旁的侍从上前问。 「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殿下睡着后走的,王爷特意吩咐奴才给您盖上毯子,在这候着。」 「嗯,去备水。」 身上黏糊糊的,她要洗个澡。 丰朔从太子府出去,便遇到了一宫装太监。 「奴才见过王爷。」 「何事?」 「皇上要见王爷。」 当今皇帝依旧住着皇宫里,最大最高的宫殿,只是里面的装饰全换成了道观里的模样,殿内中央,摆着一座金身佛。 皇帝穿的也不是龙袍,而是朴素的灰色道士服。 丰朔进去,皇帝熟稔地开口: 「来了。」他坐在蒲垫上,双手放在两侧膝盖,打坐。 丰朔站在门口,拱手参拜: 「臣见过皇上。」 皇帝睁开眼,望着金身佛像,语气平和: 「佛祖昨夜入梦,说朕佛缘将至。」 「恭喜皇上。」 「佛祖让朕得道,朕也该有所回报。」 年近四十的男人眼睛微微阖上,一副超然脱俗的表情,声音也是淡然冷静: 「这次穆城虫灾,你带太子亲自去一趟。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丰朔,太子自有她的命数,天命不可违。」 第109页 「臣明白。」 既然时间到了,那不管是遇上虫灾,还是水灾火灾冰灾,最终被吃掉的,都会是太子。 谁让她,不是天选之子呢?终究还是要让出位置,给那个所谓的天选之子。 丰朔淡淡垂首,忽然想起,那孩子说要孝敬他时的一幕。? 第47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少年清澈的眸底, 藏着一抹期许。 丰朔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此时,想起那孩子。 作为整个丰家唯一血脉,他在这世上,没有任何羁绊, 自小情感淡薄。 十五岁入朝为官, 二十岁被封为摄政王。 一时风光无限。 外界对他的猜测, 也开始众说纷纭。 唯有他自己清楚, 他不过是皇帝手里的一颗棋子。 皇帝一心向道, 想要成仙,手上必须干干净净。 那些不干净的事情, 就得借他人之手为之。 而那个人, 就是他。 虽然很多事情不一定是他亲自动手, 但最后都会落到他头上。 五年前被封为摄政王的那一刻, 皇帝就把太子定作了他的下一个任务对象。 原因很简单,也很可笑——皆因国师大人亲自算了一卦, 卦象显示:太子命格不详, 魂魄无真龙之气,万不可做安凌储君。否则, 运道必败,国将危矣。 真正的龙之血脉,天选之子另有其人——最小的五皇子。 据说五皇子出生那天, 紫微星闪耀, 屋里金光射出。国师解释, 此乃佛家舍利子转世,入我安凌, 必会庇佑苍生, 达济天下。 前提是, 他必须成为一国之主。 五皇子要当未来的一国之主,那太子又该如何? 当今太子是皇帝亲自册封,金口玉言,岂可更改?那自然不能。 作为皇帝,当然不能言而无信。 那么想要换个太子,又得不伤及皇帝名声,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现太子永远消失。 多么讽刺,皇帝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太子活下来。 他虽已修行多年,却一直不得法门。国师说,是太子带来的厄运挡了他的仙缘。 所以,皇上也压根就没费脑子去想,用什么样的罪名,既可以废太子又不伤其性命。 只淡淡一句,命格不详,实乃大患,留不得。 至于为什么等到今天动手,那自然是,五皇子那边觉得羽翼丰满,时机成熟了。 而皇上呢,这五年求仙未果,表面看着清冷淡然,不急不躁。实则早已按捺不住,给点苗头,就能在他心底点起一片野火燎原。 被国师装神弄鬼的法子忽悠得以为佛祖入梦,就迫不及待要升天了。 丰朔嘲讽地挑眉,就在这时,一只陶瓷小药瓶映入眼帘。他瞳孔微缩,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 坐在蒲团上的皇帝纹丝不动,和蔼地说: 「此行一去,归期不定。为免你心毒发作时无药可医,朕特意让国师提前炼出一枚仙丹,拿去吧。」 幽深的瞳孔盯着那精美的陶瓷,丰朔平静地从太监手里接过药瓶,语气毫无波澜: 「臣想请道圣旨。」 起码,要让那孩子走得体面些。 丰朔拿着明黄圣旨,扫了眼宫外的天空,低头看向手里的小药瓶。 这玩意,是用来控制死士的东西。 皇上,把它用在了他身上。 呵,可惜,他并不是死士。 …… 入夜,万物停止喧嚣,一切风平浪静。 摄政王府里,比京城街道上安静冷清许多。府里下人并不多,而且都在偏院。王爷不喜人打扰,尤其夜里,见不得人在他眼前晃悠。 久而久之,除了一个远远守在西殿院外的小厮,就只有殿内的摄政王。 西殿是一座很大的院子,里面没有偏房,整座院子,都建成了王爷的寝殿。 殿内有个大理石砌成的浴池,池里盛满热水。 白色雾气从水面升起,浮至半空,化作水汽,消失无影。 屋里因着水池热气,温度攀升,满室暖融散去了外面的寒意。 滑动门开着,丰朔倚着门框。 他刚刚沐浴过,皮肤冷白,薄唇似血。清幽月光在他如雕刻的五官留下浅浅痕迹,明灭相间,衬得一张脸更加深邃立体。 一头青丝未束,随意铺散开来,晚风轻拂,扬起一身的放浪不羁。 他长腿半屈,手搁在膝盖上,两指夹着一个细细的酒壶。指尖漫不经心晃荡,那被吊着的酒壶也跟着潇洒摇曳。 男人白色亵衣外,随意罩了件黑色袍子,衣服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的,亵衣和胸前风光露出大半。 悠地,男人仰起头,抬手执起酒壶。清透的醇酒从空中划过一抹弧度,悉数灌入他口中。 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忽地不动了。 敛尽浩瀚星辰的黑眸轻轻一转,精准地捕捉到了一抹单薄的身影。 男人半醉不醉,神情微醺,挑起眉梢的瞬间,像极了一只勾魂夺魄的妖。 白日里温和的形象崩塌,亲眼见到这样一幕,安染只想说: 妖孽,妥妥的妖孽。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尽显风情,又魅惑十足。 「殿下?」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不似白日那般温淡冷清,添了些许沙哑,像极了妖精魅惑人间的那种调调。 第110页 安染抱着一只天青色白玉瓶,悄悄伸手捏了捏,稳着声音点头: 「是我。」 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白天与黑夜,同样一个人,差别为何如此大? 男人幽深的目光未动,她慢慢开口解释: 「白日见王爷不爱吃果子,我便寻来一壶上好佳酿。」 丰朔正喝着酒,想来,她这次送对了,男人都爱喝酒。 安染下午想了许久,摆烂要不得,她还是得想办法自救。 既然现在人单力薄,那就从小事做起。 摄政王府就在太子府对门,不管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反正她来回挺方便的。 门房都认识她,而且,还都听话。 她说不让通传,给王爷个惊喜,那小厮便真没跟来。 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摄政王。 丰朔游移的目光落到上好的白玉瓶,唇边漾开一抹笑: 「殿下邀臣喝酒?」 他印象中,太子好像滴酒不沾。 皇后对太子训诫十分严格,虽然太子已独自建府,但往日那些条条框框依旧束缚着这孩子。 安染抿着唇没说话,眼神静静扫过男人面庞。 被她看到他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误以为她是想跟他共饮,也没表现出丝毫不正常。 如果知道她是女孩子,怎么也不该这么淡定吧? 心思轻转,白玉酒壶放在木地板上,她站在男人跟前,摇头: 「我还小。」 三个字落下,丰朔还真又打量了她一遍,确实觉得她小,但没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修长的手臂滑落,指尖敲了两下木地板,示意她坐: 「男人一生三大幸事,酒,权,女人。殿下不想尝一尝?」 安染:…… 她也没立马应下,很是好奇地问: 「王爷应该都尝过了,觉得滋味如何?」 摄政王25岁了,要权有权,要酒有酒喝,女人也可能有过。 星空漆黑,王府下人都离得远,现下只二人在此,享受夜晚的静谧安宁。 丰朔从后边木几上拿来两个酒杯,执起安染放下的那白玉瓶,动作潇洒地倒出两杯酒,头也不抬地说: 「说不好,这其中滋味,只有尝过才知道。」 清透的酒水抛出一条弧度优美的流水线,水滴敲击玉器,发出清脆的声音。 空气很快充满浓浓的酒味。 男人爱喝酒,男人爱女人——她现在是个男人。 好吧,安染开口: 「就一杯。」 丰朔刚把安染那杯递过去,比他小许多的手就伸过来,拿走了透亮的酒杯。 他一直知道太子小,可两只手放在一起的那瞬,他仿佛才清楚意识到她到底多小。 比他小十岁的少年,巴掌不及他一半大,手指没他一半粗,个头也比他矮一大截。 喝起酒来,却比那些文人才子猛烈太多,真的是——一口闷。 「挺好喝的。」安染舔了舔唇,酒是果酒,味道不沖,但还是辣,涩。舌头麻麻的,可那股劲过去后,留在嘴里的,便是香醇的果味。 她抬起袖子抹了下唇,跟他讨论后面两项: 「女人就不用了,我暂时还没长开。至于权势这种东西,我也不不稀罕。只不过,要不要坐上这个位置,从没人问过我的意见。就像没人知道,我所求所盼,不过是偏安一隅,平安无恙。」 就像她一出生,便被皇后及其娘家伪装成男孩。 皇后只想着用她这个太子继承江山社稷,却不知,光有身份,没有能力,要这个位置的下场还不如不要。 若是母家实力雄厚,即便是女孩,她也有可能争一争。 然而她的外祖家,既不像仇家那般掌管军权,也不是文官之首的丞相大人。 只是皇帝年轻时的太傅,靠着前半辈子的声望撑到现在。 那点声望,在她如今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形势下,根本不堪一击。 她两手空空,拿什么去争? 越是分析局势,她越是感到绝望。 不愧是天君亲自挑的话本,够狠够毒。 少年仰着头,望着漆黑的天空发呆。 亮晶晶的眸子,半是忧愁半是伤感。 真情流露也好,假意演戏也罢。 她的执棋人,终究不是他。 丰朔饮尽杯中酒,扔了玉杯,身体往后一倒: 「殿下跟臣说这么多,真是令臣受宠若惊。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七八。殿下生在皇家,就註定了一生不会平稳。」 「我知道,我就是……跟王爷共事多年,把你当朋友,才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丰朔眼角一抽,朋友? 没记错的话,下午太子可是要把他当老父亲孝顺的…… 安染没注意到他的神情,酒喝太快,后劲有点大,她刚起身便觉眼前一黑。 糟糕! 摄政王万一为了救她伸手抱她怎么办? 她这前面虽然束胸了,看着平,真上手的话,手感和真正的男人还是不一样的。 身体眼看往后坠,她的心也往下沉。 突然,一只像是人的脚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后背,把她稳住了。 「殿下小心。」 安染侧脸看过去,就见手撑着脑袋,脖子歪着,半躺地上的男人红唇轻启: 第111页 「恕臣冒犯,臣的手够不着。」 所以,只能用脚。 他没穿鞋,时下又热,安染只穿着一件薄外衣和一件亵衣。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以及,他这脚还特别不安分。 脚指头十分嚣张地动了好几下。 安染就那么望着他,不说话。 丰朔还维持着侧卧半躺的姿势,在她的目光里,慢慢收回脚,皱着眉,客观评价了一句: 「殿下的腰……还挺细。」比看上去的更加纤瘦单薄。 话落,他就看到,那红着脸的孩子一本正经地指着他: 「王爷的姿势,也很妖娆呢。」 语气……十足的恼羞成怒。 安染也不是完全意气用事,她算是明白了,摄政王根本不吃示弱,示好,装可怜这套。既然他不喜,那也不必一味忍让。 这酒太上头,她甩下「本宫告辞」四个字,便潇洒走了。 丰硕望着匆匆离去的背影。 特意跑来跟他说心里话,他却没有正面回应。再软的包子,也会生气。 何况,她还是个有血有肉的孩子。 他盯着地面隐隐透光的白玉瓶,眼前浮现她在那诉说心肠时,那一脸忧伤悲戚的样子。 呵,人瞧着乖巧安静,带来的酒倒是挺烈。 …… 安染这一觉睡得特别沉,本以为解决了蝗虫之灾,可以轻松两日。 哪晓得,第二天上朝,就迎来了一道圣旨。 太监总管读了一长串文字,总结下来就是:太子乃安凌储君,身附祥瑞之气,有真龙护体,可福泽天下。特派太子前往穆城,庇护穆城子民。 简单来说,她就是个吉祥物,能消灾,能转运,到哪哪风调雨顺。 现在派去穆城,就是要给穆城转个运。 圣旨上都是夸她的话,就是感觉不靠谱。 而且,随行的还有——摄政王。 那就更不靠谱了。 她有种预感,若这是司命话本里的剧情,那么,她应该就是在这次出行中暴露了身份,悽惨而死。 分析出这个结果,她喜忧参半。 喜的是,摄政王这会儿应该不知道她是女孩,还能苟一苟。 忧的是,她后面应该没苟住。 作者有话说: 丰朔:体面地去,风光地回。 感谢在2022-04-05 18:59:44~2022-04-06 21:4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出发那天, 天光灿烂,穹顶一片蔚蓝。 太子府前,丰朔骑着鬃毛汗血宝马,冷白的皮肤映照在阳光下, 似乎沾上了些许温度, 融化了那股冷意。 他换上了暗红色长袍, 劲靴踩着马踏在门前等候。 约莫半刻钟, 里面的人出来了。 小厮牵着备好的马匹上前, 少年拽着马绳,纵身一跃, 利落翻身上马。 「走吧。」 这次出行, 太子不用马车, 选择骑马前往穆城。 随行护卫约莫二十人, 影卫十人,外加摄政王。 丰朔眯眼望着领路的少年, 太子昨天, 把他又是当朋友又是当父亲的,今日却……对他犹如陌生人一般。 好像他是什么豺狼虎豹般, 招呼都不打一声,自顾离去。 长指揉了揉额头,丰朔忍不住想, 是因为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吗? 突然被冷落, 他竟然有些微妙的不适。 尽管, 他很清楚,这冷落, 皆因他在那孩子主动亲近时, 没有回应她。 现在的果, 是他自己导致的。 他蹬马跟了上去,马蹄声响,躲在暗处的飞鸟雀燕闻声惊叫,慌张飞离屋檐房梁等处。 丰朔偏头环顾四周,红墙绿瓦,房梁峭壁,视野所过住处,一切寻常,看不出猫腻。 他却轻轻勾唇,嘲讽哂笑。 太子第一次出京,不止皇上,各路牛鬼蛇神都出现了。 …… 鄞城靠近边界,穆城与鄞城相邻,距离京城相当遥远。就算骑马,也得五到十天。 安染当下不打算继续跟丰朔套近乎了,那人表面看着温和,内里跟石头差不多,很难被打动。有这时间,不如把自己裹紧一些,谨防被人看出破绽。 她一直走在最前端,按照预计的行程,天黑前可到达下一座城,到时在那边住宿一晚。 如今正值夏秋交换之际,出了城门,道路两旁树木葱翠,地面长满碧绿小草。奼紫嫣红的小花点缀其中,在阳光底下,映出一片盎然生机。 头顶的光线并不炙热,马跑起来时迎着风,在脸上拂开一阵清爽的凉意。 跑了一上午,行至小溪边,队伍停下休息。 丰朔刚下马,就见一行人中最小的身影从旁边经过。牵着她的马,到小溪边喝水。 不知怎么的,他挥退了要来替他鞍马的下属,也亲自牵着马过去。 「王爷。」正面遇上,安染朝他淡淡颔首打招呼。 水面波光粼粼,有些刺眼。少年眯着眼,小手捧着水,给马洗鼻子。 袖子被撸起来了些,露出一截白净细细的手臂。 丰朔扫了眼,忽然想起她昨晚说的那句「我还没长开」。 第112页 确实,连毛孔都没长开。 十五岁的少年,手臂光滑干净,连根毛都看不见。 丰朔回想自己十五岁……行吧,估计是品种问题。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了,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 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殿下,可还想喝酒?」 安染奇怪地斜他一眼,青天白日,阳光灿烂,他们急着赶路,饭都没得吃,只能吃些干粮,谁还有闲心喝酒? 她果断摇头,却在此时,顿感不妙。 小腹涨涨的,很明显是那种感觉——三急之一,小解。 不远处的大树下,随行侍卫靠着大树休息。有几个去了稍远一些的草丛里,背对着这边。 安染反应过来,她出宫了,意味着未来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都要跟着一大老爷们同吃同喝同住,以及解决所有隐、私的事。 有酒馆客栈还好,要是在这样的荒郊野外,那些男子可以随便找个草丛解决。她呢,要怎么办? 「王爷。」 安染忽而板着小脸,抿着唇,表情严肃地说: 「你也知道,本宫第一次离开京城。」 丰朔点头,好笑地看她。太子殿下这又是怎么了,脸色不大好看。 微风拂过,水面掀起层层涟漪。 少年手上残留着水渍,湿湿的,更加显嫩。 嗓音清清冷冷,一副小大人模样: 「本宫自小一个人生活习惯了,不喜与旁人一道吃睡。如厕洗漱这种事,更不能有外人在场。」 丰朔懂她的意思了,都自称「本宫」了,想来她是真不能容忍。像去澡堂子这种,肯定也不行。 自小娇生惯养,又被皇后那样严苛对待,独来独往惯了,不喜和旁人一道也能体谅。 只是有一点不解:「殿下从前在宫里,没人服侍么?」 安染上下打量他一番,面露嫌弃: 「那都是些俏丽可爱的年轻婢女,本宫自然不介意。你们和本宫一样,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被你们看,也不行!」 「……」 哦,懂了。他不俏,不可爱,还不年轻。简单来说,漂亮小姑娘才可以近身,他这样的老男人不配。 丰朔捣着地上的石头,她之前一直乖乖巧巧,今日又对他百般疏远,突然变得有些任性,反倒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他捡起一颗石子投进湖里,面朝着安染: 「其实臣也不习惯,要不我们找个远一点的草丛。」 安染打心底不愿同他一道,可望着对面一张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咬咬牙,还是跟着他走了。 他们没去草丛,找到了比草丛更合适的地方,隐蔽性极好的悬崖底部。 这里正好就是山脚尽头,前面有块大石头挡着,再安排一个人守在路口就没问题了。 真正到这时候,安染才体会到,女扮男装,真不是那么好扮的。皇后当初为何不再干脆点,直接来个狸猫换太子呢……哦,她想起来了,这是司命的话本。司命那脑子,是不能以常人角度去理解。 默默嘆了口气,她和丰朔一前一后回来后,比之前更加沉默了。 尴尬到完全不想开口。 丰朔这次非常自觉地离她远了些,没不长眼地凑上前。 他算是明白了,太子殿下表现得再冷漠淡定,实则还是小孩子心性。 把她当成孩子,那就不用再强迫自己去理解,直接全部包容她便是。 一如方才,他只是因为没听到声音,就想询问几句情况。 不料,这孩子估计曲解了他话里的意思,一个字出口,就被她怼道: 「小?你才小,你哪里都小!」 丰朔:……他并不小。 他是想问她小解好了没。 太子殿下对这方面那般敏感,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这孩子出来见着他,大概明白自己误解他了,相比之前,离他更远了。 丰朔干脆走在队伍最后面,注意着埋伏在暗处的动静。 骏马在宽阔地大道疾驰奔腾,耳边劲风呼呼刮过,衣袍和头发全部被撩起。 安染拉着缰绳,觉得自己过激了些,每一根神经都崩得太紧,她应该放松些。 天色渐暗,约莫再有半个时辰,就会到达下一座城池。 跑了一天,马累她也累,出了一身汗。想到下个站点能在客栈里,泡热水澡,睡大软床……嗯?为什么前方的天际乌云滚滚,还有闪电划过? 「殿下,王爷,看这天色,马上就要下雨了。属下看到那边有座破庙,殿下和王爷是否需要进去避一避雨?」 这个季节的雨,来得快。 那侍卫话音刚落,远方就响起哗啦啦的雨声。他们眼看着那雨幕往这边来,滂沱大雨来势汹汹。 去庙里暂时避一避的话,耽搁不了太久。 如果淋湿了…… 「先进庙里。」 安染调转方向,那座寺庙他们刚刚经过,就在身后。 庙确实很破,还小,里面一股霉味。墙面都是黑的,到处布满蜘蛛网,好几根房梁断了,横在地上。好在屋顶完好,没有大片残缺。 她慢慢进去,正要找个地方歇脚。 忽然—— 有杀气! 丰朔也在这时候开口:「保护太子。」 第113页 侍卫齐齐抽出佩刀,挡在前面。 果然,不一会儿,十几个蒙面人从雨中冲出来,一句话不说,提剑就杀。 大雨里,红衣侍卫和黑衣杀手很快打成一片。 双方都打得很凶,鲜红的血不知是从谁身上流下来,混合在雨水里面,落满一地。 安染望着眼前厮杀的场面,她一直记着司命给的一句话简介,以为自己是暴露身份后才有了死亡的危险。 可现在,她隐隐觉得,自己忽视了很多东西。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对方很厉害,他们这边,因为要保护她,只上了一半的人。那几个人明显很吃力,快顶不住了。 「你们几个,一起上。」 作为太子,她从三岁便开始学习四书五经六艺,唯有射箭差些。 武功其实不错,她拿出佩剑领着剩下的人加入了战场。 由于下雨,天色暗得很快。 没一会,在雨中便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好在双方衣服不同,凭着衣服颜色分辨起来并不费劲。 她专注地对付黑衣杀手,没有察觉到,在破庙的屋顶上方,有一双眼睛,趁着混乱盯上了她。 这是一名弓箭手,也穿着一身夜行衣,匍匐在屋顶,悄悄拉开了弓。 雨天,加上混战,锁定目标有些困难。 他盯着安染,眯起一只眼睛。 可不等他瞄准,忽然间,脖子传来一阵凉意。不等他作出任何反应,只听到咔嚓一声,世界瞬间颠倒,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丰朔蹲在弓箭手身后,暗红色外衣被雨水打湿,颜色更加深暗。 他收回手,幽深的眼睛望向混乱中那抹灵活娇小的身影。 淡淡地想,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总归不一样。 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丰朔拉下黑衣人面罩, 皇上愿给太子留个身后名,说好的是等赈灾结束,回程再动手。那么这批人,很有可能是五皇子那边所派。 既是回程才能动手, 那么, 即便只提前一刻钟, 也不行。 无论是谁, 都不行。 雨势凶猛, 大颗大颗雨滴往下落,砸在脸上, 砸在眼角。任由肆意的水从脸颊滑落, 丰朔捡起黑衣人的弓箭, 瞄准下面正要偷袭安染的黑衣人。 察觉身后有人, 安染当即转身回旋,右手持剑。长剑在黑衣人胸前割开血红的伤口, 对方毫无反击之力, 因为他的胸膛插着一支羽箭,很快倒了下去。 敌人都已解决, 安染抬起头。 雨幕之下,丰朔立于房顶之上,脚踏砖瓦, 手持弯弓。离得远, 视野又模糊, 她只能辨认出那人是他,看不清其他。 可他之前不是说, 旧疾在身, 不宜射箭吗? 在这样昏暗的光线和糟糕的天气里, 一箭命中,这可不像不能射箭的样子! 破庙里,柴堆火烧得旺,橙黄的火光随风摇晃。 刺客解决了,他们这边也损失了六名侍卫。其余的,都在另外一边,围着火堆烘烤衣服。 安染背对着他们,这边只有她和丰朔两人。 男人正宽衣解带,在她的注视下,拉起袖子,一条长长的疤痕,随着衣袖掀起,慢慢露了出来。 「臣确实有旧伤,不宜射箭。不过,偶尔一支箭,尚能承受得住。」 丰朔随口解释了下,这本只是件小事,但太子似乎有些介意,他便提了句。 外袍褪去,被扔到架好的两根木棍上,他掀起眼皮,蹙眉道: 「殿下不脱吗?」 那边的侍卫脱得只剩件大裤衩,他还算好的,留了两件寝衣。湿哒哒的白色寝衣贴着身体,里面的风光若隐若现。 安染看着他,就仿佛看到自己脱掉外袍后的样子。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这样就行。」 那人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似乎在探究什么。 对比其他人,她这行为算得上很反常了。 但她能怎么办? 她也抬起头,漠然地和丰朔对视,转移话题问道: 「依王爷所见,刺客会是谁派来的?」 就目前而言,丰朔对她,其实还不错。作为臣子,对她敬重有加。作为长辈,也很照顾她。而且,感受不到敌意,他没有把她当做敌人。 方才,又救了她。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杀她的意思。只要裹好马甲,这人能处。 至于想要她命的人,不外乎是宫里那几位。 就是不知具体是哪一位了。 她问丰朔,仅仅是想岔开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没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不料这人却说:「二皇子已经先我们一步去了鄞城,臣以为,五皇子可能性大一些。」 五皇子,安睿,才13岁,比她小两岁。其外祖父是丞相大人。文官世家,培养的刺客却也丝毫不逊。 话一出口,丰朔也有些意外。他不着痕迹扫了少年一眼,其实,他跟她,不必这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而也不知怎的,那些不必多说的话,不经控制就说出口了…… 是因为怜悯吗? 盯着安染看了许久,他仍然无法肯定。 见她小脸苍白,唇无血色,湿漉漉的眼睛仿佛水洗过一般,干干净净,有种莫名的可怜感。 第114页 忍不住再次劝道:「湿衣贴身,容易着凉。」 「衣服脱了,我也冷呀。」 安染确实冷,全身都开始发抖。继续下去,晚上十有八九要发烧。思虑再三,她指着两根木棍上,差不多半干的暗红色长袍说: 「王爷的衣服快干了,可否借我穿一会?」 丰朔满头问号,这是多穿一件衣服能解决的事吗? 他没答应也没拒绝,因为他压根就没搞清楚太子的意图。 沉默就是默认了,安染咬着唇,把他的衣服拿下来,然后清了清嗓子: 「王爷可否先转过去?」 丰朔转过去了,他想看看太子到底要做什么。 周围的人都在另一角落,没有传召,也不敢乱看。 安染把宽大的袍子罩在身上,将自己完全遮住。随即也转了个身,背对着所有人,把衣服解了。 她也只脱了外衣,把丰朔这件衣服系好,严严实实遮住自己,才转回去,将脱下来的外衣架上去烘烤。 待丰朔回身,她微微欠身,向他道谢: 「多谢王爷。」 十五岁的少年,罩在他的外衣下面,衣服宽大,少年瘦瘦小小的,仿佛幼小的孩童一般。脸蛋白白嫩嫩,墨发顺滑乌黑,瞳仁清澈,小嘴微抿,被暗红长袍衬得十分可人。 丰朔眼眸微眯,他其实很敏锐也很聪明,只是之前,没往那方面想过。 这会再回想白日里,少年光滑细腻,不见一丝毛孔的手臂,还有她白日里那些反常的行为,以及此刻她轻轻一句「多谢王爷」。 丰朔长指屈起,心里突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 这少年,似乎过于清秀了些。 柴火烧得旺,猩红的火苗在两人眼中跳跃。 对面的目光如炬,安染低下头,藏在衣服下的小手揪着湿透的裤腿,心里开始紧张。 这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他是不是怀疑她了? 她刚才还信誓旦旦要裹好马甲,现在衣服穿上了,她的马甲却好像要掉了。 马甲若掉了,这人可就处不得了! 可是怎么会这样,情况转变得太快,令她猝不及防,只觉心好累。 她曾经也看过不少司命写的话本,其中就有女扮男装从军,或是入仕。虽然她们最后都暴露了自己,但是人家能苟很久,基本能苟到快大结局才会被人识破身份。 而她呢,才一天不到。 是因为她下来便是受罚的,所以运气格外差么? 不仅要和这样一个心思缜密,敏锐狡猾的摄政王为伍,一路下来,又是刺杀,又是无端而下的一场雨,让她原形毕露。 她突然觉得,在既定的命运面前,她的反抗,她的挣扎,好像都是徒劳。 到头来,一切都会回到原来预定的轨迹。 火光相映,对面的丰朔一动不动。 安染也一动不动,她有些不甘心。怀疑又如何,她继续若无其事,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还能扒了她看不成? 长久的沉默中,两人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染伸手去拿木架上的衣服。 这一次,不等她开口,丰朔主动转过去了。 余光瞄到墙角那边一群大老爷们,他目光一沉,冷声说: 「你们几个,出去查探情况。」 十几个人有的已经穿好了衣服,有的还光着上半身。 冷不丁听到他吩咐,一时摸不着头脑,完全凭着训练有素的敏锐反应,全部起立: 「是。」 人都出去了,四周安静下来。 丰朔能听到身后换衣服的动静,心情无比复杂。 他本只怀疑个七八成,可方才,对视那一刻,忽然就十成十地确定了。 太子殿下,是个女孩。 从这些年和皇上的相处中来看,皇上并不知道她是女孩。 五皇子那边,一心想着行刺,想来也是不知道的。 皇后将她保护得很好,如果不是这次需要出宫,还恰好有他陪同,又刚好在荒郊野外遇上了一场大雨,估计还能继续瞒下去。 偏偏,在这里,被他看出来了。 其实,这一点,对他来说,是好事。 如果按照之前的计划,回程的时候,皇上派来的人就会动手刺杀太子。 不管太子怎么死的,总归是他在的时候死的。 无论如何,他都会落个保护不力的罪名。 可若太子是女孩,根本不需要等到皇上动手。只要待到回京,揭露她的身份,她和皇后一脉,都不能幸免。 反而是他,不仅可以将自己摘干净,还能博得一些功劳。 拿捏住这个秘密,对他而言,百利无一害。 这是件好事,可他貌似……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 丰朔双手撑着地面,身后没了动静,他回了头。 视野里并没有太子殿下的身影,视线下落,定住。 单薄的少年侧躺在地上,背对着柴火堆,似乎睡着了。 她换上了自己的玄色衣袍,把他的衣服重新架在了木架上。 安染现在什么都不想,她千防万防,终是逃不过摄政王的眼睛。 还有这话本,所有的走向,都像是故意针对她。 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外面危机四伏,她若一个人落了单,不用等到回京,就会死在暗中的刺客手里。 第115页 先躺平吧,起码还能好好睡一觉。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了她身上。有些热,她把那东西掀开扔到一边。 没一会,又来了。 她有点烦,忍不住抱怨: 「热死了。」 「殿下。」 是丰朔的声音。 那个怀疑她是女孩的丰朔。 他叫她殿下,对,安染想起来了,她是太子殿下,不管是男孩女孩,她都是太子殿下。 丰朔意识到不对劲,想了想,还是上前查看了下安染的情况。 穿着湿透的里衣席地而睡,毫无意外,她半夜发烧了。 男女授受不亲,他不知该如何,只能先把自己的外袍盖她身上。 可刚盖上去,就被她踢掉了。 他喊了她一声,想让她清醒点,然后好好跟她说一说她现在的情况。 少年突然很凶地说:「我是太子。」 她依旧闭着眼,但语气照样霸气: 「你站我这边,我封你做太子妃。」 「未来,你就是我的皇后。」 「你的姿色不错,我可以只要你一个。」 「一生一世一双人,山河万里各一半。」 「怎么样,干不干?」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7 22:29:38~2022-04-08 23:1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masterpiece_day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安染很清醒, 现在的她,除了太子虚名,手里没任何东西。 招揽一个人,不外乎威逼利诱四个字。 她什么都没有, 威逼是肯定不行的。 那就只剩, 利诱了。 现在, 钩子抛出去了。能不能钓到鱼, 就看摄政王的意思。 丰朔坐在一旁, 无声看着这边。少年还在睡,霸气侧漏的话语好似梦呓。 但他觉得, 她没睡着。这些话, 她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男人黑眸轻转, 看着这个语出惊人的少年。她侧躺着, 暗红色长袍被扔到一边,与她半干未干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明明这么瘦小, 却偏偏这般倔强。 而他心里, 那股奇怪的感觉也在她的倔强和诱惑之下,愈发浓烈。 火光碟机散了潮湿的寒气, 白色寝衣早已烘干,挡住了男人身上那若隐若现的漂亮胸肌。他双手撑地,仰起脖子, 喉结轻滚: 「终身大事, 容臣想想。」 竟然没有直接拒绝…… 安染睫毛颤了颤, 方才绷紧的神经此刻全部松弛,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半晌, 那件衣服重新又盖在了她身上。 夜已深, 身体那股热意慢慢被冷意取代。她有些冷, 便没再踢掉那衣服。 一场雨和刺杀耽搁了行程,第二日,晨光薄弱,雾水瀰漫,天微亮之际,一行人就开始整装出发。 听到动静,安染也跟着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就看到好整以暇的丰朔。 男人躺在她对面,只穿着薄薄的白色寝衣,双手枕在脑后,露出一截手臂。他大概早就醒了,眼睛盯着破烂的屋顶,翘着二郎腿,惬意又悠闲。 清晨比夜里更凉,他却一直没把衣服拿回去。 似是有所感应,他很快偏头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对上,昨晚的秘密,彼此心照不宣。 他知道她没睡。 那些话,都是说给他听。 天亮了,所有的遮掩随着夜色一併褪去,一切都变得无所遁形。 安染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依旧迎着丰朔的目光,强自镇定地把他衣服递过去。 缩了一整夜的小乌龟,终于从壳里爬出来了。 丰朔的视线扫向她,少年……不,少女精緻的面庞,泛着浅浅的红晕。双眸似含着晨间雾水,清透明亮,灵动可人。 柴火烧了一夜,只剩满地灰。 可手横在灰土上方,尚能感受到余温。说明这火,才熄不久。 安染微愣,她躺了一整晚,这一片,侍卫不会轻易过来。谁添的柴火,不言而喻。 她看向丰朔,不禁想。若这人不与她为敌,他身上,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心思细腻,大胆风流,又会照顾人。 一道阴影近身,接走了她手里的衣服。 离去之际,男人微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地轻轻颳了下她的手背。 很轻很浅的一下,分不清是故意调戏或是不小心碰到。 不过安染很快就从他慢条斯理穿衣服的行为,有了判断,他是故意的。 她忍不住蹙眉,昨晚才说要想想,要考虑,现在,还没给个准信,就动手摸她……这是从了她的意思?还是单纯地耍流氓? 安染飞快瞄他一眼,男人一本正经系腰带,温和端庄的表象下,看不出丝毫的风流轻佻。 可藏在这副皮囊之下的,却与之完全不相符。 指尖仿佛残留着他的温度和那一划而过的感觉,被衣服盖住,就像他们两之间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也全都掩盖在一场雨和一席夜幕之下。 安染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其他侍卫三三两两齣门了,破屋里只剩他们两个。 她蹲在丰朔跟前,不甘示弱地伸出白嫩掌心,也摸了一下他的手背。 第116页 「我等王爷一个答案,但我不会一直等。归京之日,是最后的期限。」 如果在回去前,她扔撬不动这颗石头,那就说明,摄政王这条路行不通了。 继续和他待在一起,太危险。还不如放手一搏,跑路试试。 腰带系好,丰朔微微往后仰,黑眸映着眼前人。 方才的试探,是他想要看看,太子殿下对他,究竟是十足地利用,还是九成利用之外,尚有那么一两分情谊。 然而,不等他做出判断,少女忽而倾身靠近。 亮晶晶的眸里满满都是他,瓷白的肌肤不见一丝细纹。女孩长睫轻眨,望向他的眼神,有些坏,有点可爱,有些勾人,也很迷人。 晶莹的唇微张,吐气如兰: 「本宫一言九鼎,静候王爷佳音。」 丰朔十五岁入朝为官,迄今为止,见过的女子数都数不过来。然而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没有哪一个像她一样,能让他的心为之跳动。 明明昨天,他还只当她是个孩子。 此时此刻,却迷失在她狡黠的眼波里。 他忽地轻哂,长指抓住她的衣襟,往怀中一带。他单手撑着地,暗红色衣袍散在地面,和女孩的玄色锦衣紧紧相贴,分不清谁是谁的。 另一手拽着她的领口不松,在她落入的瞬间,稍稍仰起脖子,性感的喉线拉长。随之下巴轻抬,在绵软红透的脸蛋印下一吻。 「殿下可知,与人成婚,意味着什么?」他的眸色比平日深些,呼吸乱又重。说话时故意贴着她的耳骨,温热的气息烧得她脖子一片通红。 本以为方才摸手那下算大胆的了,哪知,她低估了这个男人。 摸算什么,他都敢直接亲她了。 亲完,还一副老手的样子,暗讽她连成亲都不知道是什么,还好意思求婚。 唇与脸贴一下的这种亲,安染倒没有不能接受。 她不能接受的是他嘴里说出来的那句话,他年级大他还傲娇上了?觉得她年纪小诓他不成? 正要怼回去,目光不小心瞥到男人嫣红似血的唇,以及未喝酒,却仿佛染上醉意的眼。 春色/撩人,话到嘴边变了样: 「王爷知道的貌似挺多,我若不知,你教便是。」反正他已经算她半个师傅了,再教一项也无妨。 丰朔笑了,他很少笑。 这一笑,真应了那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淡淡疏离的眸里溢出些许风情和温度,微微上扬的眼尾有些红,嗓音低沉: 「说来惭愧,臣也只会纸上谈兵。臣希望殿下想清楚,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很多事情,一旦开始,便再无退路。 她年纪太小,涉世不深。可他年纪不小了,跟她仿佛两个极端。为她,也是为他自己,必须提醒一句。 安染茫然地看了他一会,25岁了,他都没有经历过女人吗?她父皇14岁便有了孩子,这样一对比,她莫名觉得丰朔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否则,不会是这样。 她又想,他和她周旋这么久,最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他如此在意,如此较真,是不是意味着真的在认真考虑了呢? 这样想着,她也多了几分郑重之意: 「这一点,我知道。你若跟了我,我必定会对你负责一辈子。此生,绝不纳二色。」 历史上,也曾出过几位女帝。 女子当了天子,跟男人没什么不一样。 都会广纳后宫,男人选家世清白貌美如花的年轻女人。 女人招募质量上乘的青年才俊。 她这番承诺,足够表明她的诚意。 丰朔挑了挑眉,小殿下似乎还不知道,那个位置,他其实,也想要。 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也不是去充盈谁的后宫。 他要称帝。 五年前,他就知道,太子会中途夭折。所以,他从未将她当做对手。 暗中排兵布阵,埋线藏针,都是为了对付其他两位皇子,以及那位一心升天的皇帝。 他韬光养晦,蛰伏多年,是为了自己登上那个位置。不是为了到头来,替他人做嫁衣。 虽然,这个人,是太子…… 太子殿下一心招揽他,确实诚意十足,给出的诱惑也很令人心动。但是,他难道要为了她一人,放弃整个天下吗?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他吃亏啊。 安染只当他在考虑,哪晓得这人是在想怎么谋权篡位。外面的侍卫收拾妥当,站成一排,面朝远方,等候他们。话说得很清楚了,接下来,就看摄政王考虑的结果如何。 她拍了拍腿上的杂草和灰,准备启程。 起身前,她再次看了眼丰朔。 清冷晨光里,她忽然凑过去,也轻轻亲了他一下。 本想直接接个吻,只是快要贴近时,她忽然改了主意。头微微一偏,柔软又带着温度的唇,落在了他的唇角。 既是诚心招揽,总要给人尝点甜头。 当然,一点点就好,甜过头了,他估计就不上勾了。 亲完,安染也不看丰朔反应,起身出了门。 外面天色亮了些,昨夜的雨比预想的久。一整夜的雨过后,山谷清幽,云雾缭绕,人身处其中,仿佛置身仙境。 安染深深吸了口气,她没告诉摄政王,她其实,并非单纯利用他。 第117页 总觉得,这个人,能处。 她想跟这个人,处一处。 丰朔在原地愣了愣,指腹划过安染吻过的地方,除了唇上的温度,肌肤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湿意。 长指轻点着那处,他突然无所顾忌地笑了出来。 这小殿下,还挺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8 23:11:59~2022-04-09 23:3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临走前, 怯生生地亲那么一下。让人尝到了甜头后,又浅浅舔了他一下。待人沉沦之际,却没了下文。 勾起他的欲,偏又不满足, 挠心挠肺似的吊足了胃口。 安染找到了自己的小马驹, 她没立刻上马, 也不是在等屋里那人。 而是亲完丰朔之后, 身体突然出现了一阵异常, 胸前似乎多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面色平静,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衣领, 果然摸到了一颗小珠子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 难不成是司命下的诅咒? 眼帘垂下, 她悄悄看了眼。纯黑的圆形小珠子, 不咋好看, 像一颗黑心一样,都不反光的。 凭空多出个陌生物件, 她不太想要。打算悄悄扔掉, 可肌肤贴上珠子冰凉的表面,不知为何, 她默默放下了手。 也说不定,是个好东西呢,比如转运珠之类。 先留着吧。 安染翻身上马, 余光发现慢悠悠出门的那人, 手拉缰绳, 坐于马上,沖他明媚一笑: 「王爷, 走了!」 她也不等他, 调转方向, 策马奔腾。 雨后山里空气清新,山谷幽静美丽,穿梭于这样的风景里,让人莫名感到畅快。 丰朔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风扬起她的长发,衣袂随之飘飞,少女单薄的身影如箭快速掠过。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英姿飒爽的女孩,意气风发不输少年郎。 按照计划,他们本该昨日便抵达卞城。受大雨和行刺耽搁,今日路过卞城,便没作停留。只买了点干粮,让马歇息片刻,很快又踏上征程。 将近十天的路程,用了五天,已过大半,也在客栈歇过两夜。 但由于离穆城越近,越靠近边界,附近的城池村庄明显减少。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荒郊野外度过。 在野外露宿的几天里,安染深深觉得,被摄政王识破女儿身,也不见得全是坏处。 就当下而言,好处更明显。 比如大小解时,丰朔会自觉地带她远离人群,替她把风。 夜里睡觉,也会将她和其他侍卫隔开。 连着三天没找到客栈洗澡,他会非常神奇地找到一处隐秘在山间草丛的天然温泉池。 夜幕乌黑,星月悄悄躲进云层。 黑漆漆的树林里,时不时传出几声虫鸣鸟叫。 被笼罩在这样的黑暗里,四周阴森森的,安染却一点不怕。 她骑了三天马,一身汗臭味。 凭良心讲,女孩子的汗并不香。尤其在累积多日的情况下,味道实在有些可怕。 那些侍卫们白日里路过小溪河流,直接脱光了去水里洗个露天冷水澡。 可她不行,几日下来,她身上的味道比侍卫难闻多了。 直到今夜,摄政王朝她勾了勾手指,趁着其他人休息,带她来到了山顶,给了她一池水的惊喜。 留下「殿下先请」四个字,便隐去了身影。 天然温泉四周布满岩石,池边围着茂密的树林,隐蔽性极好,路口还有人守着。 安染满足地喟嘆一声,放下之前买来的新衣裳,指尖探了探池水。 水并不热,温中带凉,很舒服。水面萦绕淡淡白雾,像一层白纱笼罩着。 她脱下衣服,外衣和寝衣褪去后,又慢慢解开束胸的绑带。 整个人缓缓往下沉,全部没入水里。 半山腰处,丰朔的旁边,还有一个黑乎乎的身影。 「你跟踪本王?」他倚着一颗大树,双手环胸,微微侧着脸,居高临下望着一身侍卫装扮的男子。 不用说,皇上在侍卫里面安插了眼线。 「属下不敢,属下奉皇上之命,协助王爷。见王爷离开太久,心下着急,这才找了过来。」侍卫名唤丁卯,行踪暴露,仍从容应对,对答如流,显然经过专业训练。 丰朔随手摘下一片叶子,头微微低着,宽大的红色衣袍在夜色下,与漆黑的夜融成一片,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幽深的眼,适应了黑暗,将对方所有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丁卯说话时,眼皮却是不断往山上瞟。 看来这小殿下,还挺能招人。 丰朔碾碎叶子,淡声说: 「你找到了,本王在这里。」 丁卯四处乱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夜光被互相交错的枝叶遮挡大半,只有几缕稀疏的暗光明灭辉映。 和摄政王这种老奸巨猾的人虚与委蛇,纯属浪费时间。丁卯忽地直视丰朔,开门见山地问: 「除了担心,属下还有一事想问。王爷忘记皇上旨意了吗?为何接二连三要救太子?」 他问的是接二连三,如果安染在这里,肯定很意外。因为除了五天前那次雨中行刺,她没再遇到任何人刺杀。 第118页 可丁卯清楚,根本不止那一次。 只是第一次之后,后面的行刺者,压根没能撑到出现在太子殿下跟前,就被暗卫解决了。 宫中暗卫,以一敌十。 那十名暗卫,唯有摄政王能调动。 救太子的那个人,必然就是摄政王。 为什么要救她? 丰朔缓缓仰起头,半夜的雾气落在脸上,留下一阵凉意。 他想起那孩子霸气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青涩又大胆地调戏他。 更深露重时,悄悄滚到他怀里,脸和手全部伸进他的衣襟,明目张胆地勾引他。 然后又像今夜这样,可以完全坦诚相见的时候,却又面露羞涩,展露出小女儿家姿态,欲迎还拒。 这辈子还没跟人这样过,感觉,还挺有意思。 他看向那面色冷酷的侍卫,没说话。 之前,他还能拿约定的时间未到,不能动手这种蹩脚的藉口说服自己。 可其实,皇上在意的只有太子死的结果,不会在意太子怎么死,什么时候死、 会在意的那个人,是他。 所以现在,他不想自欺欺人,也懒得编造理由去骗别人。 再多的藉口,也掩盖不了事实—— 救她,就是不想她死。 他救了就救了,能拿他怎样? 摄政王,默认了。 他违背了皇上旨意。 丁卯神情谨慎而严肃起来,周身释放出杀气: 「皇上跟属下说过,王爷若有二心,杀无赦。他最恨人背叛,特意嘱咐属下动手前,让王爷尝一尝心毒发作的痛苦。」 按照心毒发作的日子算,摄政王昨天就该吃了那枚解药,所以他特地等到今夜才行动。 话落,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很小的蛊。 所谓心毒,其实是西域的邪门蛊虫。 皇上在摄政王身上放的蛊虫是很常见却也很有效的子母蛊。 子蛊引入摄政王身体,母蛊留着用于操控。 这些蛊虫自小用药物餵养,形成了每月定期食药的习惯。若是到了时间,却没及时吃药。那么不用发动母蛊,子蛊也会在饲主体内作乱。让饲主如同被千虫万毒啃咬心口一般,痛不欲生。 即便吃药了,只要操纵好母蛊,子蛊同样啃噬饲主血肉。 而一旦母蛊死亡,子蛊也会死。 子蛊死亡后,虫体释放的毒素将会毒死饲主。 「太子殿下在上面吧,属下会先杀了王爷,再去杀太子。」 丁卯驱动蛊里母虫,静静等待丰朔心毒发作。 夜凉如水,乌云似墨,黑压压一片。 繁枝叶茂,此刻都成了阴森森的黑影笼罩上空。 时间慢慢流淌,倚着树干的男人却没有丝毫风反应。 丁卯大惊:「怎么回事?这不可能!」 他曾亲眼看过蛊毒发作时,饲主翻天倒地,痛苦到一心求死的场景。那画面,惨不忍睹,只看一次,就再也不敢对皇上生出二心。 摄政王也曾因为不听话,被蛊虫折磨掉半条命。自那以后,才逐渐对皇上言听计从。 只不过,皇上一直不放心他,才派了他前来监视王爷的一举一动。 但无论如何,他身体里的蛊虫做不了假,为何会没反应? 身形高大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手持一柄软体,披着薄薄的夜光,劲靴踏地,踩得地上残枝咯吱作响。眼里没有光,看向他的眼神如同看死人一般。随着步伐靠近,那细碎的声音宛若索命的咒语,一点点圈紧他的心脏。 丁卯骤然瞪大眼,望着浑身漆黑,面色冷白,如同暗夜修罗的男人,额头冷汗直冒,迅速杀死了母蛊。 摄政王丰朔,曾被誉为天下第一武学奇才。 后来被皇上折断了翅膀,所有人都觉得他将从此陨落,变成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今夜之前,他也那样以为。 然此时此刻,亲身感受他那种如巨浪滔天般令人惊恐的气势,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见蛊虫杀死,也无法撼动丰朔分毫。 他再不多话,扔了虫蛊,提剑迎上去。 丰朔冷笑,刀光剑影中,不到三招,便取了对方性命。 「本王最讨厌,用这玩意噁心我。」 丁卯捂着脖子倒下,就听他嫌恶地这般说道。 至死,都不知道,摄政王是如何摆脱蛊虫? 又是如何,在伤了四肢根骨和那么多双眼睛的窥探下,练就了一身本领? …… 三天了,难得洗一次澡。而且,洗了这次不知有没有下次,安染今晚洗的特别细緻。 洗完后,她低头看了看胸前……按照这轮廓,如果不是强行用绑带束着,她的身材肯定很好。 才十五岁,其实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胡思乱想着准备去拿衣服,刚一转身,就发现身后多了一个男人。 安染:……要不是她心大,这会肯定要叫了。 男人蹲在池边,也不知看了多久。他单手撑着下巴,面容发白,眼眸漆黑,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他居高临下,水面又清澈见底。即便光线黯淡,距离这么近,他也能全部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之前又是调戏又是暗中勾搭,但那会,大家都是一样的,都穿着衣服,没什么不好意思。 第119页 而眼下,他一身完好,她不着寸缕。 久违的羞耻心悄然冒出来,安染悄悄抬起手臂挡住胸前,恼声说: 「你别看了。」 丰朔非但没挪开视线,还伸出手,长指挑起她的下巴。 水温不高,她泡了许久,脸上也不见红润。 此刻,两颊绯红,皆因他在这,羞的。 丰朔用指腹慢慢刮蹭她白净细腻的肌肤,眼里并无半点邪念,淡声说: 「死之前……」 顿了顿,他故意盯着女孩白嫩的娇躯,轻轻勾唇: 「看到这样的殿下,便不觉亏了。」 「你怎么了?」 没有人回应她,男人忽地失去了意识,嘴角渗出鲜红的血丝,一头栽进水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9 23:30:11~2022-04-10 23:1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他就这么直直从眼前倒下, 扑通一声,落入水里,不断往下沉。 迎面扑来时,安染看到了男人苍白无血色的面庞, 额头布满细细的汗, 嘴角的血不断往外溢, 像受伤或中毒。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 那么, 便没人知道她是女孩。她应该什么都不做,放任他死去的…… 然而脑海的想法尚未形成, 她已经迅速游到男人身边。 这会儿, 他像一条濒死的鱼, 漂浮在水中, 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安染莫名感到紧张, 没有耽搁半分, 拽着他,开始往上游。浮出水面后, 男人比在水里明显重了许多,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推上岸。然后立马按压他的胸部,给他渡气。 声音有种不自知的慌乱:「你……你别死啊。」 折腾半天, 丰朔除了吐出一口水, 仍旧没有甦醒的迹象, 但他的心跳还在,脉搏虽弱, 却也是有的。 安染随手披上新的外衣, 蹲在旁边, 抿唇看着他好一会,最终还是亲手帮他脱下湿衣服,穿上了他带来换的干衣服。 好端端的突然变成这样,她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能守在一旁,时不时探下他的脉搏。 临近深夜,山间格外阴凉。 池子里的水,冒出来的似乎不再是热气,而是冷意。 他的身体太冷了,由内到外的那种冷,额头不热,不像是发烧。也不知是体质还是别的原因造成,体温在一点一点往下降。 这样下去不行。 就算没被水淹死,也会冻死。 地面全是冰凉的石头,继续睡这里太危险。 安染瞅见最近的一棵大树,把他从地上脱起来。刚一使劲,整个人直接栽倒在他怀里。 她默默盯着丰朔,这男人,看着瘦瘦的,没想到这么有分量。 嘆了口气,她认命地使出全身力气,半拖半抱,终于把人带到了树下。 他安安静静靠着树干,苍白的面色没什么生气,眼睛毫无甦醒的迹象,像是沉睡,又像昏迷。 身体歪歪斜斜,只要她一松手,他就好似随时会倒下去。 安染只得坐在旁边,让他的头靠着她的肩膀,把自己新买的外袍盖在两人身上。彼此依偎,相互取暖。 她没敢睡着,隔一会摸一下他的心跳和脉搏。 直到天蒙蒙亮,男人的心跳逐渐平稳,脉搏也变得沉缓有力。 这是好转的迹象。 她心下微松,这才闭上眼睛慢慢睡着。 天边第一缕晨光浮出地面,丰朔也睁开了眼,一眼就看到埋在胸前的小脑袋。 昨夜洗过澡,安染一直忙着救他,照顾他,根本无心收拾自己。 此刻,头发披散着,如一幅轻柔的水墨画。 她靠在他胸膛,绵软的脸蛋贴着坚实的肌肉。两人都只穿着单薄的寝衣,除了脸蛋的柔软,还能感受到别处,可以清楚的感知出,她是一个女孩。 两件干净的外袍都盖在了身上,为了防止掉落,她把腰带繫上了。 用他的腰带,捆绑住他们两个。 大概还是觉得冷,她几乎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两只手都放在了他胸前。 呼吸浅浅的,比清晨的风更加温柔。 丰朔忽然想到那个午后,她练完箭,有他在一旁时,她睡得香甜安稳。 他一走,她却醒了。 大抵是从那个时候,他便开始心软了。 然后,寸寸失守。 他轻轻闭上眼,胳膊圈着怀中女孩,下巴缓缓蹭了蹭她的脑袋。 心里记挂着丰朔,安染睡得不深,基本都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丰朔一碰,她便醒了。 当即抬头望着他:「你感觉怎么样?」 女孩长发裹着小脸,眼眸明亮清澈,肌肤压出一块粉嫩嫩的红印子,饱满绯红的唇微微嘟着。 倘若不用扮成男孩,每天醒来,她就会是这样一副颜容。 「承蒙殿下照顾,臣活过来了。」丰朔心情很好地说着。 「你现在没事了吗?」 安染不太放心,他昨晚的样子太虚弱了。说死也不像是开玩笑,真的好似随时都会死掉。 天色渐渐明亮,但清晨还是很冷,丰朔自然地把外衣往上拢,披在她肩上,不答反问: 第120页 「殿下不想臣死?」 她若是要他死,又何必救他。 安染很想白他一眼,到底没跟他作对,摇了摇头: 「不想。」 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但听她亲口说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 丰朔眼神变得温柔,弯唇轻笑: 「那臣,便和殿下一起活下去。」 他的话,别有深意。看她的目光,也和往日不同。 安染喃喃问:「一起……是什么意思?」 是从了……不,答应她的意思吗? 丰朔低着头,这些时日,她表现得总是精明聪慧,敏锐果敢。就连示好,也总透着毫不掩饰的目的性。鲜少会像此刻这般,娇憨中带着点天真的傻气。 两只大眼睛懵懵的,一脸的不确定。 丰朔没再像之前那样,和她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身体坐直,微微颔首,轻声说: 「如殿下所愿。」 话落,女孩眸底,浮现一道亮光。一双璀璨的眸子,比天边日月更加耀眼。 她灿然一笑:「本宫定不负王爷。」 丰朔不可置否,他接受她的条件,答应她的求婚。 同样的,也要她的承诺,享受自己该有的权利。 安染其实有些意外,丰朔看着脾性温和,平日里几乎没对谁发过脾气,甩过脸色。可这温和的外壳就像是他的盔甲,里面都是对这世间,对世人的无视淡漠。 正因为什么都不在乎,他才怎么样都无所谓,也自然就没人能挑起他的情绪。 所以之前,她都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甚至想好了下下策——跑路。 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她。 是因为她昨晚没眼睁睁看他死,选择出手救他吗? 思及此,她仔细看了他会: 「王爷已经没事了吗?」 昨夜水池边,他可是一副奄奄一息快死了的模样。 丰朔动了动腿,又捏了捏胳膊,确定没什么异样,才回: 「臣旧时中了毒,毒性凶猛,治疗多年,仍有些影响。不过,尚不会伤及性命。昨夜遇到一细作,交手时,引发了毒症,现已无大碍。」 此时,他说得轻描淡写,全然不当回事。 安染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不是简单地中毒,而是中了蛊。 厉害的蛊虫,能操控饲主一辈子。 丰朔曾是天之骄子,一身傲骨不折,岂愿屈于一只虫子。 自第一次蛊虫发作,便一心要除掉体内的虫子。 西域蛊虫,噬万虫,万毒炼成,轻易不可除。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被迫受其控制。 但他,偏偏不信邪。 既是活物,总有办法对付。 他选择的办法跟蛊虫旗鼓相当,以毒攻毒。 对于杀死蛊虫,他也会毒发身亡,他嗤之以鼻。 活这一世,与其任人摆布,不如死了。 他断断续续尝尽人间各种毒物,最终机缘巧合,得到了鬼医圣手「无解」。 可解万毒。 又无药可解。 据说是最厉害的毒药,但他当时没有丝毫犹豫,喝下去了。 那药确实厉害,蛊虫在他体内没了动静,后来又经放血彻底引出。 除了蛊虫,他本以为自己也时日无多。 可鬼医圣手临死前告诉他,无解是毒药,更是解药。 不会杀人,只会救人。 和他不一样,他鬼医圣手毒了一辈子的人。 最后救那么一个,就要救个彻底。要这世间,再无毒药可毒他。 所以说,他现在的身体,算是百毒不侵。 只是在喝无解之前,喝了太多其他毒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行排一次毒。待毒素清除干净,便不会再发生昨夜那样的情况。 安染这会不知这些,听完他的话,慢慢理出逻辑,疑惑地问: 「你既说,这毒不会伤你性命,为何还要说你会死?」 丰朔很坦诚,直白地说: 「臣以为,殿下不会救臣。」 不仅不会救,见他毒发晕倒,兴许还会补上一剑。 毕竟,他知道了她的秘密。 唯有一死,对她而言,才最安全。 安染张了张嘴,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他说的死,指的不是毒,是她。 他觉得她会对她见死不救,或者更狠一点,亲手杀了他。 「既然你以为我不会救你,为何还要来?」 丰朔掀起眼皮,定定看着她,悠地轻挑眉梢: 「赌一把。」 在女孩微微震惊的目光中,他有条不紊地说: 「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得到,就连殿下也是。」 她想招揽他,能使出的手段都使上了,包括她自己。 「普通人想得到什么,尚且很艰难。而殿下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尊贵之人,想要你,必定是难上加难。若不付出更多,凭什么得到?」 以性命试探她的真心。 他置之死地,放手一搏,虽然有被掩埋的风险。 但若赌赢了,他将得偿所愿。 一开始,他还会考虑亏不亏的问题。 可后来,转念一想,既是他想要的,又谈何亏与不亏? 丰朔声音不大,表情平静。然而所言的每一个字,都力量十足。 第121页 这个男人,时而妖媚,时而深沉,总是温和疏离,冷淡漠然。 骨子里却这般浓烈,如飞蛾扑火般炙热又决绝。 即便他们都知道,这飞蛾扑火的背后,藏着多少心思与计算。 却也挡不住此时此刻,依然剧烈的心跳。 他的目光太烫人,安染微微别开脸,小声说: 「我没骗你。」 真心也好,利用也罢,总归,她说的都是实话,绝不会用谎言去诓人家一辈子。 晨风轻轻拂开颈间发丝,衣襟不断摇曳。 丰朔倾身过去,唇畔缓缓落在女孩半隐半露的锁骨: 「嗯,殿下让臣,赌赢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0 23:14:52~2022-04-11 17:1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山下的侍卫都已整装待发, 安染和丰朔下山时,远远就望见,十几个人排成一排,整整齐齐站好。 为首的那人在他俩下来时, 一脸严肃: 「启禀殿下和王爷, 侍卫少了一人, 丁卯。」 丰朔脚步未停, 风轻云淡地说: 「他是奸细, 已被本王处理。」 连着赶路好几日,侍卫和骏马都瘦了一圈, 精神也不如出发那日。 安染爱惜地摸了摸她这匹坐骑, 就听隔壁的侍卫顺口抱怨了句: 「原来出了奸细, 难怪那些刺客总是能轻易找到咱们, 定是他泄露了行踪。」 总是? 不止一批刺客吗? 安染敏锐地看向丰朔,眼神带着询问。 男人也和她一样, 慢慢给马顺毛, 眼睛看着她,简单地说了句: 「一共三批, 都解决了。」 安染望着他,这个人,还在考虑的时候, 便暗中保护她了。他做得远比说得多, 让人感到心安。 心里有点甜, 她弯起眼睛笑时,也不自觉溢出几分甜味: 「王爷, 做了好事要让对方知道, 才能得到奖励。」 「殿下现在知道了, 准备给臣什么奖励?」 鸡腿。 美酒。 除此之外,还将客栈仅剩的唯一一间上好的房间让给了他。 不过,鸡腿吃了美酒喝了,房间他没要。 安染躺在床上,这是到达穆城前最后一次住客栈了。 因着距离穆城近,这座小镇也十分贫穷。 客栈里,所谓最好的房间,其实相当简陋。 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床上铺着质量很一般的陈年被褥,帘帐本来应该是白色,被年久积累的灰染成了黑褐色。 所有的家具都很旧,随处可见掉漆,破了的缺口。 好在收拾得很干净,并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她望着头顶灰濛濛的帘帐,意识很清醒—— 失眠了。 灰濛濛的帘帐突然变成了摄政王的脸。 「殿下可是在想臣?」 摄政王吱声了,是真的人,不是幻想。 纸窗户很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视野。 男人的轮廓很清晰,他双手撑着床沿,墨发从一边滑落,俊美的面庞覆着一层浅浅的银月之光,显出几分温柔。 语气透着点得意,好似在说,就知道你在想我,所以我来了。 安染眨眨眼,如果这个时候否认,会不会让他很没面子? 没面子就没面子吧,反正丢脸的不是她。 她摇了摇头。 十五岁少女怎么可以半夜想男人,这多不矜持。 何况,她方才只是感慨这世间百姓生活的参差,没想其他。 看透了她的心思,丰朔扯唇笑: 「臣很想殿下。」 大晚上,说这么露骨的情话,很危险的好不好。 「臣可以亲亲殿下吗?」 来了来了,他来得寸进尺了。 「美酒佳肴都尝过了,臣还是觉得,殿下的味道更好。」 ……竟无言以对。 安染一早就看明白了,这个男人清淡的外表下藏着一只男妖精,专挑午夜时分,跑出来勾人。 这才确定关系第一天,他就现行了。 其实如果只是单纯地亲一亲,她能接受。 怕就怕,亲了之后,他还想做点别的。 25岁的,没经历过女人的男人,给点星火就能燃,她得谨慎一点。 抿着唇对峙一会,她严肃地说: 「就亲一下!」 黑漆漆的房间里,响起男人的低笑声: 「臣试试。」 试试,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贪念。 丰朔也是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心动,常常觉得很神奇。 总忍不住多看她一眼,一会没见便开始想念,然后,出现在了这里。 他本就不是墨守成规的人,得到应允,自是遵从内心,品尝自己想要的。 俯身封住她的唇,流连辗转。 月色朦胧,小镇的夜,宁静幽深。 浅浅的吮吸交织微重的呼吸声,响在耳畔,贴着耳骨,一下一下,无孔不入地蔓延,激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他很温柔,却又大胆。 舌尖撬开贝齿,变得极其有侵略性。 第122页 安染眼皮颤得厉害,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晃动。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缓缓顺着她的发丝,安抚般蹭了蹭她的脸颊,而后,握住她推怯的细细手腕。 他的气息越来越重,给人的感觉也越来越危险。 身体覆上来时安染剎那间睁开了眼。 黑白分明的眸,水波盈盈,在这寂静隐秘的夜里,像一明亮的湖面,倒映着上方的风景。 丰朔停了下来,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但手掌贴着她的脸,女孩脸颊在发烫,肉肉的耳垂也是热热的。 他的声音深沉暗哑,透着点饱餐后的餍足: 「臣冒犯了。」 只亲一下有点难,他对她,没那么好的定力。 他只稍稍撤离了唇,并未起身,两人依然挨得近。说话时的气息也好似沾上了身体里的念想,撩得人面红耳赤。 安染伸手撇开他的脸,这人何止犯规了,他还超时了。 她现在还喘,嗓音细细软软,不自知的媚: 「那王爷记得改。」 丰朔没说话,只摸了摸贴着他下巴的手。 安染:……她居然理解了他的意思——冒犯了,但下次还犯。 夜已深,丰朔没再折腾,顺势躺在了床的外侧,单手解衣服。 他的神色和态度都太自然,太理所应当,仿佛他本就该睡在这里。 以至于安染很认真地思考好一会,才诧异地问: 「王爷要在这睡?」 指尖轻轻点在她微微肿起来的唇,丰朔眼神柔软,语气却轻挑: 「嘘!殿下小点声,被人听见就不好了。」 外袍脱了,被他随手扔到一旁。 只剩寝衣,他掀开被子,侧躺进去,手臂横在被子上,用行动回答了她。 床不大,两个人睡,只能挤在一起。 安染被他圈着,几乎整个人都在他的怀里。 之前在野外露宿那几次,她主动撩过他,有时候早上醒来,人就睡在他旁边。 现在,只是从草地上转变成了棉被里,换了地方而已。 若因此介意,倒显得矫情。 她揪着被子,只是实事求是地问: 「床这么小,王爷真不回去睡吗?」 丰朔:「无妨,臣浮沉半辈子,难得寻到对象,还是看紧点好。」 哦,行吧。 反正她也折腾累了,歇歇睡吧。 多了一个人,冷冰冰的床渐渐有了温度。 困意席捲,安染这一次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丰朔依然躺在她身边。 眸光清明,衣襟松散,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她的头发。 看样子,醒了有一会。 对上她的目光,很是悠闲地说: 「臣进来叫殿下起床。」 呵呵,真是完美的藉口,一下就掩盖了他半夜爬床的真相。 …… 下一站就是穆城,出发前,他们在这边屯了不少干粮食物。 小镇没什么奢侈的东西,买到的能保存些时日的多是粗粮。 就这些,在那些饥荒难民眼中,也算得上是美味佳肴了。 把包裹收拾好,一行人踏上最后一段路程。 临近穆城的大路小道,全部光秃秃的,连杂草枝叶都被吃了个干净。大树只剩下棕黄的树干,树皮被成片的刮掉,上面布满缺口。 穆城城门外,时不时能看到灾民尸体。 而城里的百姓,三三两两躺在路边,瘦得比枯树的枝干还要细。面容几乎瘦脱相,使得五官变得锋利。 这是个本就不繁华的地方,常年受战乱影响,物资不丰,地理位置也不好。 周边建筑破旧不堪,百姓居住的房屋瓦舍基本都是扛不住风,也挡不住雨的茅草屋。 再加上,今年的蝗虫之灾,让这座摇摇欲坠的城池更是雪上加霜。 他们骑着马从这经过,众人的目光被众多马匹吸引,对他们这群人的到来却没什么反应。朝着马咽了咽口水后,便没再关注他们的动向。 食不饱腹,哪还有精力去在意不相干的人。 而且,这批人跟前两天来的那些人不一样。那些人带了粮食,这些人,只有几匹马。虽然他们很想吃马肉,但对方带着武器,他们饿得站都站不起来。再好的马,他们也吃不到。 走过一条街,安染发现,流落街头的人几乎全是病弱无力的老人。 正这般想着,就见前方有个小孩端着一个破碗回来。 黑黑的碗里,盛着稀水般的白粥。 隐约还能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喊:「别抢!别抢!人人都有!排队!排队!不排不给!」 安染和丰朔对视一眼,他道: 「二殿下的声音。」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果真看到了安煜。 旁边的人在施粥,他和官兵控场,维持秩序,手里拿着未出鞘的剑在那喊。 今天不是第一次施粥了,底下的人还算听话。偶尔有那么两个不听话的,也在安煜的怒吼声中变乖了。 他们这一行人很显眼,安煜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 安染被派来的时候,他已经出发两天。 事先根本不知她也会来,见到她,满脸的意外,以及一些别的表情。 他们并未上前打扰,绕到粥棚后方。 第123页 安染本打算来了之后,先找本地太守了解情况。 碰到了安煜,倒也没必要再特地去找太守,直接等他就行。 施粥渐入尾声,安煜磨磨蹭蹭,从粥棚过来问她: 「你们怎么也来了?」 安染正在喝水,丰朔瞥她眼,淡淡开口: 「殿下是奉皇上旨意。」 安煜不爽了,他问自己弟弟,摄政王插什么嘴,忘记自己在朝堂上说的话了吗? 他和他,不熟! 不熟瞎接什么话! 冷哼一声,同样的话,他又问了一遍安染。 安染抹了下嘴,温声回他: 「奉父皇旨意前来。此次赈灾,皇兄辛苦了。」 半月不见,安煜瘦了,也黑了,原本俊朗的五官有了稜角,让整个人显得更加严肃冷酷。 看他刚才嗓子都快喊破,这会说话还哑着,足见吃了不少苦头。 安煜挺直背,目光落在安染身上: 「我可不是那种怕辛苦的娇气包!」 他这话是脱口而出,倒也没有特意讽刺弟弟是娇气包的意思。 换做从前,就算讽刺,他也无所谓。 然而这次,竟有些许不自在。 怕她误会似的,又多解释了一句: 「我不是说你。」 眼前的少年和他不同,个子小小的,俊俏的脸上虽有明显的疲态,但五官干干净净,沾了水的唇色泛着光泽,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乖巧温顺得像只小绵羊。 安煜擦了擦脸,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这个弟弟,越长越小,越长越嫩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1 17:18:44~2022-04-12 17:5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安染微笑着不说话, 特意加上这句「我不是说你」,比不加的时候,好像也没好多少。 她任由安煜打量,很多东西, 随着时间的推移, 是瞒不住的。 尤其她这种, 越长越水灵, 越来越漂亮。再过一年, 完全张开后,单凭面相和五官, 就很容易引人怀疑。 若是雌雄莫辩, 英气十足的长相, 她或许还会挣扎一番。 这张脸, 这命运的安排,让她註定无法长久地女扮男装。 不过, 凭安煜的脑子, 一时半会应该瞧不出什么。 她不提醒也不欺骗,随他慢慢看。 安煜确实没看出什么, 只当弟弟长得好,长得慢,白白嫩嫩, 倒也可爱……不, 可不可爱跟他又没关系! 三人都没说话, 跟着安煜一起回了住处。 太守府距离远,安煜需要每日施粥, 来回太麻烦, 直接住在了城中最气派的宅子。 这座宅子, 在饥荒之前,住的是有名的富商。 饥荒之后,富甲全家连夜收拾东西跑了。宅子成了空宅,正好可以用来置放运来的粮草。 屋外有重兵把守,里面又安煜亲自坐镇,目前还未出过乱子。 「随便坐,你吃饭了吗?」安煜刻意忽视丰朔,只问安染。哼,他这个人,很记仇! 「吃过了,皇兄先去用饭,不用管我们。」 「哦,那你随意,我还真有些饿了。」 自打来了这地方,没油水,没荤腥,顿顿吃窝窝头泡白米粥,不抵饱,饿得快。 他也不讲究,从属下那里接过餐盘,大口大口吃起来。 京城里长大的皇子,吃起窝窝头来,丝毫不嫌弃。 讲真,这人以前虽爱跟她作对看不起她,但这一刻,安染真心佩服他。 如此不拘小节,还愿与百姓同甘共苦的皇子,必须得高看一眼。 她看向丰朔,他似乎也有些意外安煜这般接地气,神情里藏着一丝赞赏。 两人安静坐着,都没有打扰他。 片刻后,安煜碗里空了,把碗筷递下去,随手抹了抹嘴,问: 「殿下这次来穆城,并非运送粮草,那你是来视察吗?」 施粥时,他有意看过几次,除了十几名侍卫,没有别的东西。 安染随身带了圣旨,听他这么问,直接把圣旨拿出来,让他自己看。 目光扫过「祥瑞」「福泽」这几个字眼,安煜额头一阵黑线。上天都降灾祸了,他那父皇,还一心指望求神拜佛保平安。真的是,修仙修得走火入魔吧。这要修成了,估计也不是仙,而是魔。 圣旨的意义不大,安染见他看完,便问了当地情况。 提到这个,安煜的精神明显变差: 「蝗虫较之上次,数量更多了。地理的庄稼被啃得一片菜叶子都不剩,今年的水稻也遭了灾,下年情况估计会非常糟糕。」 虫子太多,赶也赶不走,村民又没食物,久而久之,便没力气与之对抗。 要是能把虫子驱逐干净,重新种上秋季水稻,兴许还能补救一些。 可他去地里看过,蝗虫数量庞大,密密麻麻布满整个天空和田野。它们正往南迁徙,这批蝗虫飞走了,下一批很快就到。 要等它们彻底过境,大概要到这个季度过完。 「皇兄运来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她一问完,安煜的表情便有些不自在,难堪中带着点失望和愤怒。 第124页 似是难以启齿,顿了会才道: 「最多……半个月。」 安凌四大粮仓之一,两成粮食只能供给一城百姓20天? 她以为,起码有两个月。 顶着安染疑惑的目光,安煜眼神闪了闪,藏着袖中的手捏紧,低着头解释:「两成粮食,仇太尉认为太多,不同意。最后,只给了半成。」 他的性格向来耿直,贸然说谎,而且说谎对象还是自己以前非常不屑的羸弱太子殿下,他感到无比羞愧。 为他外祖,更为他自己。 刚到鄞城,外祖父见到他,满脸高兴,像极了慈眉善目的好爷爷。 可一听说,他要开粮仓,就立刻变了脸。 那一幕,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被训斥了很久,最后强行打开粮仓。 看到空了一大半的粮仓,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本该塞满的粮仓,为何只剩一角? 这可是安凌四大粮仓之一,用来救国救难的粮食,他的外祖竟然也敢动? 不仅动了,还差点搬空了。 他不理解。 也难以接受。 调出仅剩粮食的一半,匆匆离开了仇家,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想起外祖父那个时候说的话:如今太平盛世,不用打仗。这些粮食放在这里,很快就成了陈粮,不值钱,太可惜,不如趁着还有价值的时候卖掉。反正下半年秋收,会有新粮送来,再补上就是。 老人说得那样轻松,一点不在意,若是发生战乱,没有粮草,安凌将士面临的困境几乎是毁灭性的。 安煜正是因为知道事态有多严重,所以此时心情极其煎熬。 他终究,因为私心,掩盖了事实真相。 安染和丰朔对视一眼,没再继续追着这个事情不放。 只道:「皇兄能带我去地里看看吗?」 她的语气寻常,听上去并未起疑。 安煜的负罪感却更重了,望着单薄瘦小的弟弟,生平第一次对她起了怜爱之心,不贊同地反问: 「你?」 这么小,这么弱,去了虫群,怕会被那些虫子吃了。 安染轻笑:「我就看看。」 弟弟……这是沖他撒娇吗? 「那……好吧。」 为了方便救助,城里百姓被统一安排在城内。 耕作的田地在城外,骑马很快便到了附近。 骏马停下,他们远远就看见天空,全被这入侵之物占据。田野黑压压一片,无数只密密麻麻的蝗虫,像是大军过境,寸草不生。 田野间的农作物被吃了个干净,蝗虫们纷涌而来,落在其间,仿佛只是中途歇息,玩耍嬉戏,跳跃个不停。 「你看到了,数量太多,抓不完,也赶不走。」安煜说着,尽管已经见过多次,但每一次见到,他仍心有余悸。 他本想用火烧,可农田有水,四周都是潮湿的土壤,火势无法蔓延,这法子行不通。 蝗虫覆盖面积广,有几只飞到安染跟前,在她脚上嚣张的蹦跶,很快又回到田野里。 安染踢了踢脚,问: 「皇兄可知,冀州粮食何时能到?」 「起码一个月。」安煜神情凝住,他带来的米粮只能支撑半个月。也就是说,城内的人还要继续饿后半个月,届时不知又得饿死多少人。 他原想留两袋粮食,在最后的日子里,只供给孩子们。 可亲眼见过饿极了的人做出的那些疯狂行径,当即打消了念头,准备走一步算一步。 「殿下想出办法了?」丰朔安静站在安染身旁,瞥见女孩从一脸沉思,到面露霁色,猜到她有了主意。 闻言,安煜也看向她。 安染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试探地说: 「既然赶不走,那就吃了它?」 「吃?」安煜惊得目瞪口呆,嗓子都破音了。 那可是虫子啊,如何能吃?吃了不会闹肚子生病? 这个朝代,还没发明农药。所有的农作物,都是天然化肥。 吃了农作物的虫子也是纯天然,安全无毒。 蝗虫这类虫子,营养价值比白米粥高,只要烤熟了,吃了对人身体有好处。 但是这些,没法同安煜解释清楚。 她只简单地说:「先试试?粥米不够用,我们先捉些蝗虫回去。若是吃了没问题,百姓的口粮也算有了着落。等冀州粮食运来,这场灾荒便能熬过去了。」 比起安煜迟迟不能回神,丰朔很快接受她的建议: 「我们尚有些干粮,二皇子可否去招些人来。凡是前来抓蝗虫者,每人每天发一块大饼。」 吃虫子靠不靠谱安煜不清楚,但他清楚,这个节骨眼,大饼的分量。 一个饼,全城里能动弹的人都喊着要来。 他最后挑了20个劲头比较足的年轻男子。 城里有能现用的细网,网破了的可以用绸布帘帐代替。 蝗虫成堆扎根,捕捉起来很容易。 一个下午的时间不到,便扛了20担回城。 自从闹了饥荒,城里总是死气沉沉。 这次捕虫,倒是引起久违的热闹。 百姓们并不知道安染的身份,见他们衣着不凡,连施粥的皇子殿下都对她毕恭毕敬,只觉得她是比皇子更尊贵的人。 贵人不仅捉虫,还要亲自教他们如何吃这虫子。 第125页 不管能不能吃,绝大多数人都前来围观。 说是亲自教,却并不用安染动手。 她只需动动嘴,让下属按照吩咐,将一锅蝗虫用开水烫一遍,去掉翅膀捞起来,然后放在平锅底,用小火慢慢烤至金黄,再撒上油和盐。 油水不多,盐也只放了一点点。 但是快熟之际,便有一股香味逸出。 不是他们以为的虫子的臭味,而是真正的属于食物的香味,能让人不自觉咽口水。 在众人殷切期盼的目光下,安染伸手拿起一只焦黄的蝗虫,打算尝给他们看看。 还没送入嘴里,手腕就被扣住: 丰朔看着她:「臣尝尝。」 「啊?」 安染望着他,今天一整天,他都十分低调安静。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凡是要出头的事情,都置身事外,让她处理。偶尔帮她,也只会暗地悄悄的。 这会,竟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 她看看他,又看看那只被他吃掉的蝗虫。 忽然抿唇偷偷笑了下,他是不是以为她怕这虫子,却因为要给百姓做个好示范,故意强撑? 其实真不是。 「好吃吧?」她笑眯眯地问。 入口味道香脆,丰朔诧异地看向她,见女孩眼里藏着满满的欢喜,心下松怔: 「嗯,很好吃。」 安煜看不过眼,忍了一会没忍住: 「要吃你就吃!拽着人手不放是几个意思?松手松手!」 他以前就觉得摄政王不是个好人,年纪一大把,迟迟不肯成家,定是有问题。 摄政王有问题,是他的问题。 可别祸害他们。 他把丰朔的手拉下来,挡在安染跟前,狠狠拧着眉: 「一边去。」 摄政王看他弟弟的眼神,哪里是男人看男人,分明就是看心上人的小情郎。他不管摄政王有何特殊癖好,太子是储君,将来继承大统,要给皇室绵延子嗣,可不能让他给祸害了。 丰朔无情地甩开安煜,退了一步,正好退到安染旁边。 安煜:!!!就好气! 这些尊贵的人都吃了,围观的人跃跃欲试,咽了咽口水问: 「我能尝一个吗?」 「当然。」 那人捏着金黄的蝗虫,虫子烤熟了的颜色很漂亮,香味十足,他一口吃完,眼睛亮了: 「好吃!」 一锅烤蝗虫很快被前排人分食完,大伙激动不已: 「好吃!真的好吃!」 「这么多蝗虫,咱有盼头了。」 「明天我也要去抓,不要饼,我就抓这该死的蝗虫。」 …… 百姓沸腾,安染望着他们,温声说: 「那从明日开始,稀粥减半,加食蝗虫。蝗虫不宜过食,吃个五分饱即可。再等一个月,会有新的粮食送到。届时,日子会好起来的。若是运气好,我们还能赶在这个季度结束前,种上秋稻。」 她大气从容,一身贵气。 声音不大,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说的话充满了希望。 人们的目光全聚焦在她身上,不禁问: 「请问您是?」 短短四个字,在安染心底划过一道光。 她第一时间看向丰朔。 他很高,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安染想起之前训练时,他经常俯视他,一脸沉思,估计就是在疑惑她为何这么矮。 自从知道她是女孩,他就再没用那样的目光审视过她。 刚开始,还会若有似无的试探。 如今,他对她,是显而易见的包容。 也可以说是——宠爱。 一如此刻,男人沉默着站在稍后于她的位置,将自己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却把她置于光芒之中。 她沖丰朔悄悄眨了眨眼,明亮的眼眸扫过众人,一字一句说: 「本宫,是太子。」 清淡如流水的声音,令所有人为之一振。 竟然是……太子殿下。 高贵如谪仙般的人物,如神邸般降临于世,解救了他们。 安染又介绍了丰朔和安煜,三人站在一处,这些终于从饥荒中找回点精神的百姓,望着他们,忽然一个接一个,虔诚地行礼: 「草民,拜见太子,拜见二皇子,拜见王爷。」 一切有了好转,安染悬着的心放下。 派发完剩下的蝗虫,群众散去。安染和丰朔也回了宅邸,他俩被安煜安排在了一东一西两个客房,相距最远,意思不言而喻。 安煜先走了,临走前,警告地瞪向丰朔。 此刻只有他们两人,行至岔路口。 安染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轻轻踮起脚尖,亲了亲男人下巴。 「早点休息。」 丰朔却拉住她,俯身凑近她耳边。非常小声地说: 「殿下今夜,不要锁门。」 有钱人家的宅邸,门窗比简陋客栈严实,不太好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2 17:53:37~2022-04-13 17:2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下浅浅 20瓶;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夜晚的风微凉, 天上的星月高悬,幽静的路口朦朦胧胧。 第126页 所有感官被放大,他的气息吹得她有些痒。 距离这么近,她只要稍微动一下, 便能贴上他的侧脸。 然后, 安染动了动, 凉凉软软的脸蛋蹭着男人清俊的轮廓。 「这可是皇兄的地盘。」 她的语气里, 并没有多少担心和害怕。 偏偏, 贴着他的动作又带着女儿家的依赖和温柔。 丰朔指尖微麻,克制地控着声音, 开玩笑地说: 「嗯, 所以臣这不是, 得偷着点么。」 目光微凝, 感受到安染脸上的温度攀升,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别担心, 臣会小心点。」 「……哦。」这样说得, 真的很像偷那什么。 穆城粮食不够,水却多得用不完。 安染泡了澡, 寝衣里面没绑束带。除了影响她长身体外,主要是不健康,不想绑。 她躺在床上, 慢慢回想今天的事情, 隐约好像明白了丰朔的意思。 月上枝头, 那人还没来。 她睁着眼睛望着头顶,默默嘆了口气。娇生惯养长大的东宫之主, 夜里认床。 之前在野外, 在客栈, 她总是睡不着。 但是每每滚到他身边后,她就会神奇地有了困意。 这是个可怕的习惯,可她还偏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在床上翻了个身,她听到点动静。 没一会,有人摸上了床,熟悉的味道密密麻麻缠住她。 总算可以安心睡了。 她再次翻了个身,滚到丰朔怀里。 这下意识的行为让丰朔心头发软,开口唤她。 「殿下。」 「嗯?」 不设防的时候,她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脆生生的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清灵,因泛着困意,嗓音软软的。尾音微微上扬,似挂了钩子,轻而易举勾起他身体里的火。 丰朔揉了揉额头,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年纪大了,连一个男人最基本的欲/望都无法控制。 「臣跟你讲点正事。」他必须做点什么,打乱满腔的念想。 安染迷迷糊糊应着,有些倦,却在慢慢清醒。 丰朔听着她的呼吸声,慢慢讲着: 「饥荒有了应对办法,实乃幸事。殿下可知,皇上此次派臣跟随殿下一同出行,是为了什么?」 皇上,她的父皇。 安染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她由皇后亲手带大,自出生就很少见过他。努力回忆了会,也找不出片刻父慈子孝的记忆,便作罢。 犹疑地吐出三个字:「辅佐我?」 「是杀你。」 怀中的少女,年纪虽小,却不是经不起风雨的菟丝花。 遇到困难险阻,她淡定从容,沉着冷静,总是努力地想着解决办法。 她很柔软,又很强大。 选择在今夜说出这个事情,一是丰朔对安染有了一定了解,小姑娘心大胆子也大,不会被这事吓到。二是,到了该说出来的时候。 夜似深海,海底浪潮翻涌,汹涌澎湃。 安染彻底醒了,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转,跟丰朔对上,好半晌,无比诚恳地说: 「谢王爷不杀之恩!谢王爷救命之恩!」 虎毒不食子啊,她那皇帝爹爹要是不想她继位,把她废了就是,竟想着杀她!简直比那牲畜都不如。 她仰躺着,丰朔侧卧着,向下垂着的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 周围都是沉重的黑,唯有她的眼里,是明亮的光。 丰朔抬手轻轻颳了下她的侧脸,又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他说皇上要杀她,她没有任何怀疑,完完全全信赖着他。 「殿下,就不怕臣骗你?」 安染眨巴着眼,小手规矩地放在被子里: 「说实话,有一点。」 立场不同,权力相争,很多东西,谁也说不好。 抛下太子这个身份,她自认为,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姿色是不错,但对于有钱有权的人来说,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只要他想,一年那么多天,可以每天换不重样的。 这点优势,实在不算优势。 「但是,我愿意相信王爷一次。」 不只是他在赌。 她其实,也在赌。 他拼上了性命,她又何尝不是赌上了一切。 男人狭长的眼睛拉直,将她抱紧了些,吻着她腮上的软肉: 「殿下……」 他的声音,让安染想到了那瓶果酿,味道清淡,后劲十足,让人脸颊发烫。 安染莫名紧张,忽然张嘴: 「王爷没有杀我,回京后如何向父皇交代?」 长久的安静,男人的呼吸和心跳都变得格外清晰,一下一下,撕扯着神经。 丰朔缓了缓,压着嗓子回: 「出发之前,皇上说,他佛缘将至。想来,用不了多久,定能得偿所愿,皈依佛门。」 他身体的温度不断上升,没有降下来的趋势。 声音却依旧四平八稳,不疾不徐地说: 「既已入佛门,自是不再理红尘事,臣也无需向他交代。皇上得道,殿下当了十五年太子,这个时候登基为帝,不早不晚,刚刚好。」 安染猜到了他有意扶持她,也知道这事不容易。可她身为储君,若是无法顺利继承大统,註定就要被人踩在脚底,被人踏着尸骨上位。 第127页 身在这个位置,她无路可退。 「皇上要杀我,是要把位置给安睿吗?」 天家薄情,只剩生死博弈,她连喊他们都懒得喊,直接以外人的身份称呼他们。 丰朔没觉得不妥,说: 「是。五皇子三番两次行刺,估计也是皇上默认的。我本向他请旨,待回程再动手。显然,五皇子那边等不及了。」 也或许,皇上也等不及。表面假惺惺地答应,背地里下手。 继续淡淡说:「天高皇帝远,咱们远在穆城,京城里的手伸不到这么长。臣这些年也攒了些势力,可保殿下平安回京。」 他有办法弄死皇帝,之前不杀,只因为皇帝下面还有三个皇子。便想着先让几个皇子内耗,他最后再补上一刀。 皇上杀太子,立五皇子为储君,二皇子一脉不可能坐视不管。 当今太子,别的不说,起码是正儿八经的嫡子,身份摆在那里。 可五皇子呢,母家不如仇家尊贵,自己又比二皇子小许多。强行越过二皇子,难以服众,势必会引起争端。 他只需安静当个旁观者,适时添一把火,暗中收揽权势,这天下,自会落到他手中。 百姓不会在乎谁当皇帝,只会在乎能不能吃饱穿暖。 而朝中大臣,只要上面那个人能足够强势,他们自会臣服。 利弊权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桿称。 皇上修行久了,怕是早已忘了,这朝中局势,可不是他一句话说了算。 只不过,如今情况有变,他的计划也在跟着她改变。 他手里的势力在暗处,可以抗衡两位皇子。 但他还在等,等一个绝佳时机…… 有什么东西摸进了他的衣服里,丰朔喉结轻滚,深邃的目光往下,就见女孩攀着他的肩膀,轻声问: 「王爷现在还打算动手吗?」 她的手探进了寝衣,贴着他的肌肤。 丰朔笑了,笑容带着危险,也极尽克制,威胁地说: 「殿下这手若不拿走,臣现在就要动了。」 香软在怀,他又不是柳下惠,禁不住任何的撩/拨。虽然她作为女孩已经十五岁,下半年就十六,可他总觉得她还小,没太放肆。 安染抿着唇,手还贴着他。 这个男人,一字一句,都在为她考虑。 也一直,用行动,守护着她。 她也想,对他好一点。 手从男人肩膀缓缓往下滑,抚过胸膛时,他的呼吸明显加重。 安染没停,继续往下。 第一次这样,她有些害羞,又想缓解此刻紧张的气氛,硬气地抬头: 「小王爷太嚣张了,继续让它嚣张下去,我今晚不用睡了。」 丰朔不闪不避,跟她对视,眼里沾上了欲,声音带着点期待说: 「嗯,交给你了。」 「……」果然是老男人,脸皮厚,都这样了,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还这么嚣张。 女孩瞧着凶巴巴的,丰朔却只觉她可爱至极,很是喜爱。身体的感觉也越来强烈,他忍不住轻轻哼了声。 嘶哑的声音令安染耳根都红透了,因为,这是她干的,是她让他这样的。 丰朔依旧没觉不好意思,为了方便她,还摆出妖娆的姿势,一副任君为所欲为的样子。 安染:…… 还真是,给根杆子,就会往上爬。 她青涩却又温柔。 丰朔仰起脖子,闭上了眼睛。 他是个男人。 不可能拒绝。 也没法拒绝。 午夜的汹涌被黑暗掩藏,天光破晓时,房里归于平静。 次日,丰朔醒得早。 一如往常那样,他醒来,总喜欢就那样安静看着安染。 这个时候的太子,粉面桃腮,呼吸浅浅,红红的嘴巴微微嘟着。很乖巧,很可爱,也不用对谁伪装,露出了最真实的、他喜爱的样子。 她睡得很香,每次他在她身边,她总能睡得香甜。 丰朔眼里蓄起笑,待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才慢慢起身,轻手轻脚走出房门。 门外有个二皇子。 两人视线对上,火花碰撞。 安煜气得眼里冒火,他绝不是因为担心安染被摄政王欺负。就是觉得摄政王作风有问题,会损害皇室名声,牵连到他身上。他还没娶皇子妃呢,可不能让这人毁了清誉! 卯足了劲正要骂丰朔,就见男人十分妖娆地伸出一根手指,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行为放浪,却态度冷漠,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一边走一边低声说: 「去外面。」 去就去! 出了院子,丰朔没走太远。 刚停下,安煜就噼头盖脸指着他: 「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以后更新时间应该会固定在18:00~19:00。 感谢在2022-04-13 17:20:43~2022-04-14 16:3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s33 20瓶;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人的感情很复杂, 安煜以前千百般瞧不上太子弟弟。 可这些日子以来,他亲眼见证那娇弱弟弟果敢聪慧,大胆稳重,体格比不上他, 但脑子比他好。 第128页 不像他, 四肢发达, 头脑不行。 竟没看出仇家那般贪婪, 亏空粮仓。 若是他当了皇帝, 恐怕那天国家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人一旦离开困住他的那个圈子, 便会通透很多, 也能看清许多东西。 他不得不承认, 太子比他更适合那个位置。 而且, 他本就不喜朝堂斗争。 放下以前的偏见,他觉得太子这个弟弟, 还挺好的。 就是运气不好, 遇到了摄政王这样的坏人。 旭日东升,天际镶着金边。 晨间露水微凉, 空气瀰漫轻雾。 丰朔负手而立,对上安煜,不卑不亢: 「殿下无恙。」 这算什么回答? 安煜不满意, 气势汹汹瞪他: 「你为何从他的房间出来?」 「殿下认床, 需臣夜里守着方能安睡。」 认床……果真是个娇气的主。 安煜想到安染那单薄娇弱的样子, 竟无法生气,只对丰朔没什么好脸色: 「怎……怎么守?你们……」 你们之间不对劲! 他昨夜先走一步后, 不放心安染, 又中途折返。 然后就看到, 太子弟弟,主动亲了摄政王。 那一刻的心情,复杂得不知该如何形容。 心道要完,一切都晚了。 摄政王已经祸害了太子。 匆忙回去后,他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着。纠结万分,一大早就来了安染门前,果然看见了晦气的摄政王,心里猜了个七八分。 现在问,也就是想知道,两人到哪一步了,安凌的下一任储君还有没有着落。 丰朔自是不会同他讲这些:「臣与殿下的私事,就不跟二皇子说了。」 他的声音有了些情绪,冷漠地转移了话题: 「近日虫灾占据了我等大部分精力和注意,二皇子似乎还没发现,西南有异动,更大的问题要来了。」 穆城临近安凌西边边境,西南方向接壤北蛮。 西南异动,那便是北蛮要搞事了。 如今正值夏秋之交,北蛮往常不会在这个时候挑战,多是粮食不丰的冬春之际。 安煜一向嚮往战场,自小对此关注颇多。 遇到这样严重的情况,很快被转移了注意,神情严肃起来: 「这事有蹊跷,可需再派人探探情况。」 丰朔狭长的眼眸望向远方,淡声道: 「臣已派人查清楚,对方当是冲着我们几人来的。你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不过时间不多了,我跟殿下不会等你。」 他没有隐瞒自己暗中带了人来,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摄政王把持朝政多年,暗中培养势力不奇怪。 安煜对此兴趣不大,对他的话倒是有些在意。直接忽视后半句令人不爽的话,问: 「冲着咱们?你的意思是,有人要谋杀本殿下?」 他就说,现在还不到开战摩擦的时候,原来是要杀他! 丰朔瞥他一眼,目光清淡,只道: 「虫灾可以交给太守去办,此地不宜久留。二皇子若是愿意,安排一下,我们今夜离开这里。」 北蛮的人擅骑,长得人高马大,不容易对付。若将人引到这里,穆城的百姓也得跟着遭殃。 安煜没意见,也丝毫没察觉,这场对话,不知不觉,变成了丰朔主导。 察觉人影闪动,他捏紧拳头: 「你去哪?」 他转身的方向,正对来时的路,十有八九是去安染房间。 「早膳时间到了,臣叫殿下起床。」 多大人了,还要别人叫着才起……安煜腹诽,忽然想起,十五岁的弟弟,十五岁……确实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难怪这么令人头疼,简直让人操碎了心。 安煜心中五味杂陈,或许是知晓外祖家的不堪,那些光下亮丽的表面之下,藏着骯脏恶臭,他心有芥蒂。在感情上,开始不自觉偏向这个慢慢改观的弟弟。 他本是担心摄政王欺负弟弟,可从昨晚情景看,两人更像是两情相悦。 作为半熟不熟的哥哥,他也不知该如何。 但这不妨碍他不爽丰朔,看着他的背影,刚消下去的火蹭蹭冒出来,气沖沖地骂: 「她还小,王爷做个人吧!」 丰朔没理他,回房时,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如墨长发披散在白色寝衣上,正坐着发呆。 听到开门声,便朝他望过来。 惺忪睡眼逆着光,白皙粉嫩的脸蛋软若春水。 丰朔轻轻啧了声,他从前不懂,男欢女爱,为何能让人失智,变得疯狂。食之髓味,他现在懂了。 一看到这个人,便会想起入骨的销/魂。 他上前给安染递衣服,俯身温柔地亲了亲她额头,说: 「我刚遇上了二皇子。」 安染指尖一抖,有种偷/欢被人抓的感觉。 「那他说什么了?」 丰朔低头,看着她葱白的手,长臂轻转,亲自替她穿外袍。 「让臣伺候好殿下。」 安染瞥他,她信了才有鬼了! 衣服穿到一半,突然没了动静。 安染揉揉眼睛,再一看,就发现坐在床沿的男人正盯着她胸前风景看。 那眼神,不太妙。 「我……我自己穿。」 第129页 耳畔响起一声低低的笑,刚裹住她肩膀的外袍随着这一声气音被褪去。腰肢环山劲瘦的手臂,她被带入他怀中。他贴着她脸,低声蛊惑: 「臣来伺候殿下好不好?」 …… 早膳推迟了半个时辰。 这男人还算有点良知,顾忌着她小,只敢动动手和嘴。 待安染用完早膳,他才把北军压境的消息告诉她。 这事比皇上要杀她的事更加棘手,丰朔昨夜没说,是不想她压力太大,睡不好。 今日就要动身离开,不说不行。 好在小殿下接受能力远超他想像,听完也没表现出任何慌乱。 独自思考一会,仰起绯红的脸蛋望着他。 阳光明媚,空气中每一颗尘埃都十分清晰。 安染看着慢悠悠喝茶的丰朔许久,双手捧着脸颊,忽然问道: 「王爷,是不是也想要那个位置?」 手握大权,暗中揽势。而且,还养了兵马。 军,政,权。 把控一个国家的三大要素,他全都有。 是为了什么,再清楚不过。 之前她是真没看出来,眼下,她再看不出来,可就是真傻了。 她第一时间,思考的是他。 这种被人放在首要位置的感觉,让人上瘾,也让人沉沦。 丰朔只觉心弦被狠狠拨动一下,眼里浮现浓浓的愉悦。他既跟她讲这些,便没打算再隐瞒什么,直接承认,带着点开玩笑的语气说: 「不想当权的摄政王,可不是好摄政王。」 皇上以那样卑劣的手段操控他,他怎么可能真的替他卖命? 若不是为了顺利坐上皇位,他早弄死了那人。 软软的手摸上他的脸颊,丰朔抬头,对上女孩闪亮的眸,挑眉。 安染认真地说:「我最初所图,不过是好好活着。到了如今,依然如是。王爷若喜欢纵横朝堂,可以永远做我安凌摄政王。就……你懂吧,即便我当了皇帝,你也可以与我平起平坐。但是,这个皇帝,得由我来当。」 江山易主,朝代更迭,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江山易姓,改朝换代,却截然不同。 必定会引起天下大乱,四海纷争,各路势力蠢蠢欲动。最终受苦受难的,是那些底层的普通百姓。 在这个朝代,这样的生存条件下,普通人,想要活下去,已是万分艰难。若入了乱世,註定水深火热,民不聊生。 她既在这个位置,就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丰朔拉下她的手,垂眸看着这个年纪小小的女孩: 「殿下可能没发现,但臣发现了,日后,殿下会是一个好皇帝。」 她顾及百姓,顾及江山,愿为这天下安稳妥协。 比起那一心只想长生升仙的皇上来说,好得不能再好了。 上位者,有如此胸襟和悲悯天下的善意,实属难得。 他发自内心的笑了,看向安染的眼神如看这世间珍宝: 「只是,殿下还缺一个好谋臣。」 安染歪着脑袋看他:「我的谋臣他想当一个好摄政王,如果这是他想要的,那我给他。」 即便她不给,他也能得到。 只不过,他为她退了很多,也放弃了很多。 安染想到山间温泉池边的那个早晨,男人对她说「赌赢了」时的眼神。 他说他赌上了性命。 可这性命的背后,还藏着更多她不知道的权势,那是他拼尽前半辈子才拥有的全部。 没道理,要为了区区一人,放弃那么多。 她招揽他,是利用,也是真心,是想和他一起并肩天下,也想和他白头到老。 并非要他为了自己牺牲掉自己半辈子。 他们各退一步,这是她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平衡办法。 「殿下的谋臣,已经是个称职的摄政王。他现在,更想当一个好男人。」 丰朔把玩着她的手,掌心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好似也跟着软了下来。他以前,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就是不甘心,不服气这一身傲骨被折。 可如今,他很想要她。 他侧着身体,跟安染面对面,狭长的眼尾勾出风情: 「若殿下为君,丰朔,甘愿为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4 16:33:02~2022-04-15 17:1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丑拒 20瓶;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日暮西沉, 星月皎洁,清幽夜光落入山间。 一行人骑马在树林里穿梭,视野晦暗,前行速度并不快。 尚未走出大山, 寂静山谷赫然响起另外的马蹄声。 一阵阵战马嘶鸣, 为首的人猛然拉直缰绳。 「他们追来了!」安煜喝道。 今夜走的是山路, 浩浩荡荡, 并未做掩藏, 被暗中注意他们一举一动的人追上也是预料中。 只是,比他预料的要早些。 他派人去请的援军估计赶不及前来支援。 地平面的尽头, 很快出现了异族打扮的骑兵。 这是支负责偷袭的骑兵, 人数约莫百来个, 个个人高马大。 发现他们这边才几十人, 兴奋不已,手举阔刀在马背上喝彩。 第130页 安染听不懂他们说的外族语, 见前头那人提刀做了个沖的手势, 其他人纷纷快马加鞭跑了过来。 她看向一旁的男人。 黑白分明的眸里明明白白写了三个字:靠你了。 他既说用他们自己做诱饵,远离穆城, 想来安排好了后路。 看他那风轻云淡,临危不乱又运筹帷幄的样子,安染不得不承认, 此刻的摄政王, 有点帅。 帅气的王爷从马革上取出弓箭, 利落射出后,两旁黑漆漆的林间倦鸟惊飞, 整齐有序的铁蹄声轰然撩响长空。 前方的异族人正面沖向这边, 行至半路, 却被两侧横空出世的黑甲兵左右夹击,拦住了去路。 黑甲兵人数和异族人相差无几,与之对上时,丝毫没有落了下风。 一个个的,全是精兵良将。 安煜刀都拿出来了,敌人却突然过不来。望着激烈厮杀的将士,他转过脸。 摄政王神色平静,太子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两人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王爷的人?」 太子有多大能力他还是知道的,皇后母家什么势力他也清楚。搞不清楚的,只有这个摄政王。 丰朔慢慢抽出了剑,淡声说: 「都是前来保护殿下的人。」 局势打平,摄政王和娇弱的太子并马齐驱,迅速加入了战场。 安煜心下震惊,揽权跟招兵买马还是不一样的。眼下他却顾不得这个,不甘落后,也很快冲了上去。 北蛮人高大,在马背上占据优势,可一旦落下马,便不如他们灵活。 安煜有意靠近安染,想着作为哥哥,可以适时保护一下羸弱的太子弟弟。 然后就见,太子弟弟用细细瘦瘦的胳膊杀死了块头有她两倍大的壮汉。 她比任何人都灵活,很会找准下手的时机,看着弱弱软软的,下手却够快够狠够准。不轻易与人对上,若是对上,很快将对方毙命。 约莫一个时辰,厮杀结束,他们赢了。 安煜一转眼,就看见安染在那用袖子擦着脸上的血。她应该是很嫌弃血腥味的,小脸绷着,嘴巴抿着,显而易见的不开心。 「这些人能这么快追来,路上应该很顺利。百来个人,动静不小,为何没人阻拦?」安染喘着气,她技巧还行,可体力不咋行,累得很。 丰朔扔了剑,伸手擦干净她额头上淡淡的血印子: 「安南王。」 「皇叔?」安煜接话道。 安南王是皇上胞弟,镇守西南的边防。敌人轻易越过边境,还这么快这么顺利找到他们,皆因这边境之门是安南王主动开的,这路是安南王指的。 如今太子和二皇子都在这里,对于五皇子一脉来说,是个除掉二人的绝好机会。若两位皇子都在此殒命,五皇子连争斗不用争了,皇位直接落到他头上。 为了阻止殿下回京,五皇子不惜勾结外族。 真是,讽刺。 「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丰朔道:「五皇子那边许了好处,这次偷袭不成,北蛮应该会正式开战。安南王不会派兵应援,现在,只能由我们带着仇家军去。」 一个冬季的物资供应,加上一座城,换太子一条命。 论败家,谁能比得上五皇子。 安煜脑子转不过弯,转了好一会,才明白两人话里意思,怒道: 「五皇弟?弒兄卖国,他疯了吗他?」 疯了还是傻了,谁知道呢。 解决了偷袭队伍,他们没有耽搁,继续赶路。 大概凌晨时分,与仇家军汇合。 仇老是安凌大将军,前来支援的是其嫡长孙,仇承司,也是安煜的表哥。 他带的人并不多,丰朔拎出仇承司身边的下属,冷声吩咐: 「回去跟仇老将军讲,西边外敌来犯,本王请他派兵前往支援。你家少将军和二皇子都在这,我想仇老一定知道怎么做。」 仇承司一头雾水,他是奉爷爷之命,前来保护二殿下。 爷爷说了,不用管太子,死了最好,但二殿下不能死。 可现在听摄政王的意思,好像是爷爷不派兵,他和二殿下都得死? 摄政王竟敢拿他和二殿下威胁爷爷? 还有,西境何时开战了? 仇承司迷迷糊糊跟着走了,留下那下属,丰朔带着所有人前往边境。 一如他所料,抵达那边时,战火已经点燃。 他们的到来,很是突然。 但丰朔跟西境大将军卢嘉年貌似很熟,热情地前来迎他们进军营。 「末将见过太子,二皇子。」 「卢将军不必客气,如今战况如何了?」 安染坐在主位,和丰朔一左一右。长得白白净净,看着手无缚鸡之力。 卢嘉年三十多岁,因着常年生活在边关,比同龄人更糙更显老。 他长得高大健壮,一脸黑乎乎的鬍鬚,为人粗犷,心思却细腻。 不着痕迹看了眼丰朔,他才嘆道: 「唉,北蛮那些人,这次出其不意,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前两天死伤严重,这两日缓过来,才稍微好了些。末将已经请旨将情况禀廷,顺道请求粮草和兵马支援。不想殿下却亲自前来,末将和众将士不甚感激。」 听到粮草两个字,安煜又感到心虚,不禁看向仇承司。这位表哥也和自己一样,抬不起头。 第131页 西境的情况确实很不好,硝烟瀰漫,战火连天。 城内城外随处可见濒死受伤的将士,加之,战争来得突然,许多人还有些缓不过神,整体精神和气势不佳。 对方似是也察觉到了这点,反而越战越勇,大有要一举拿下边城之势。 北蛮增兵了,安染隐隐觉得,北蛮所图,已不再是五皇子许诺的那点物资和这一座城,他们有了更大的野心。 而安凌这边,粮草未到,援军还在路上,每日死亡人数都在不断攀升。不少士兵甚至有了退战,恐战的心理。 局势很不妙。 丰朔也已经调兵了,整个安凌的兵力,仇家占四分之一,守东北一带。西南王和卢嘉年占四分之一,守西边一带。他手里,三分之一,守西北。其余的比较分散,一时难以集中调动。 仇家的兵马一定会来,但是粮草不够,会拖慢行程。 安南王那边指望不上,唯有打胜这场战争,才能端了那老傢伙。 他手里的兵,有军队,也有散兵和骑兵。 除了上次破偷袭的百来骑兵,他暗中并未带其他兵马。 虽已在察觉西南异动时,就第一时间去调集兵力,可远水救不了近火。 短时间内,只能靠自己。 帘后传来动静,丰朔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的面孔,她束起高马尾,白净精緻的脸蛋明媚娇俏。少女银装铠甲裹身,身形单薄,但挺直如松,一身气势并不弱。 「殿下这是?」 「上战场。」 安染回答的简单,今夜一战,安凌不能再输了。否则,城防一破,便再也守不住了。 丰朔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既然能带她来,自然也能带她走。 能不能打赢这场战役,他并没把握。他是人,不是神,纵使做了再多预备方案,也有时间和人力的限制,更何况,也许还可能有其他意外。 但他不管做什么决定,都给她留好了退路。 即便逼至绝境,也能保她安染无恙。 可这一刻,对上女孩弯若星月的眸,他喉结滚了滚,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接过安染怀中的银色头盔,亲自为她戴上。 「臣和殿下一起。」 城墙之上,卢嘉年望着底下黑压压的外族大军,一张威严十足的脸上,布满了凝重和担忧。 补给和后援的迟滞,严重影响了士气。 若今夜被对方破城,国将危矣。 大军压境,身后响起踏踏马蹄声。 卢嘉年心情烦躁,他还没下令呢,谁他妈敢动? 一回头,就看见那娇小的太子殿下。 人没丁点大,翻身下马的动作倒是利落。 她直接上了城墙,站在战鼓旁,伸出两只小小的手。 不知她要搞什么名堂,但卢嘉年这一刻的心情有点微妙。 居然不焦虑了,反而在想,这太子殿下,着实小了些,那两个拳头,还没击鼓的鼓槌大。 那两只不及鼓槌大的手,握住的鼓棒,重重敲向鼓面。 鼓声震耳,卢嘉年神情一凛,和底下所有将士一样,不自觉看向少年。 「本宫今年十五岁,受尔等庇护,平安长大。见过世间繁荣,也尝过百姓疾苦。唯今时今日方知,一切兴衰更迭,皆是边关将士所吃的苦。」 「苦难终有尽,长夜终有时。都是铁骨男儿,不说矫情的话。咱吃了多少苦头,就从敌人身上讨多少回来。」 「最后一站,无论生死,本宫,都将和你们同在!」 这小孩,比她皇帝老子强。 卢嘉年心潮澎湃,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剑指夜空,高声大喝: 「头可断,血可流,城门不可破!众将士听令,开城门!杀!」 「杀!杀!杀!……」 安染说上战场,不只是说说而已。 鼓舞完士气,很快下了城墙,骑着马沖在了前头。 「二殿下……」 安煜刚上马,就被仇承司拉着。 跟安染相处这么几天,他好像长大了许多,起码看见一个人表情,就能猜到他什么意思。 仇承司这是让自己躲在后面,随太子去送死。 他面无表情甩开仇承司,淡声道: 「太子都敢上,我怕什么!」 行兵打仗,士气有多重要,即便他未曾上过战场,只在今夜,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 他没管仇承司,纵马跟上。 两军对垒,战火纷飞。 丰朔用□□击穿敌人心脏,回头看向背着箭篓,提着大刀的小姑娘,沖她笑: 「殿下,要活着。」 不要死。 安染也笑了:「好。」 你也是。 她目光扫过前方,忽然一顿,迅速拿起弓,抽出一支箭。 后背传来一阵痛意,安染咬着牙,都这样了,一定要射中! 她松了手,利箭射出。 安煜正和北蛮一名大将单挑,他练了十几年功夫,今夜得以施展,杀敌杀得十分畅快。 对方要单挑,他当即迎上去。 统帅单挑,对两方气势影响很大。 这野蛮子虽然厉害,但他也不弱,绝不能输。 他实力不弱,终究少了些心眼。 丝毫没察觉,不远处的弓箭手,悄悄瞄准了他。 第132页 等他发现时,只觉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耳边飞过,一支敌方羽箭擦着他扎进了脚边的土壤里。 对方使诈! 那边将领也面色铁青,射偏了! 安煜气炸,立马叫来周围的人: 「来人,跟我一起杀了这个阴险小人!」 几个来回,他们合力杀了敌方将领。 安煜砍下那人的头,正要向太子弟弟炫耀一番,回头时,瞳孔却狠狠怔住,剎那间猩红。 「阿恒!」太子,字恒之,寓意长久不衰。 安煜第一次喊这般喊她。 少年银色铠甲被血染红,胸口被箭刺穿。 手里还握着弓。 刚刚那支救了他的箭,是她射的。 为了救他,她受伤了。 安染有些疼,迷糊间看见安煜在那哭。 背后有人抱着她,她知道是谁,轻声道: 「王爷,能再扶我一会吗?」 战事未结束,她不能倒下。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比昨天长一丢丢。 感谢在2022-04-15 17:18:36~2022-04-16 18:4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刘啊嘛刘炊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浓烟滚滚, 遮星蔽月。 军营火把烧得通亮,帐篷间人来人往。 安煜在一军帐前来回踱步,气得跳脚,急躁地骂: 「丰朔!他算什么, 凭什么不让本殿下进去?区区一个异性王爷, 还能越过本殿不成?」 太子殿下受伤, 众将士非但没有慌乱, 反而像打了鸡血一样, 犹如一群保护幼崽的成年凶兽,凶猛地冲上敌营, 奋力厮杀, 势如破竹, 很快赢得了胜利。 可一回来, 丰朔便将太子藏进军帐,任何人都不许进。 任何人, 包括他。 他可是太子的亲哥哥, 丰朔无名无分,还能比他亲? 守在门口的人快要哭了, 皇子和王爷,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但是他们将军都听摄政王的,他自然也得挺听王爷的。 哭着劝道:「王爷有令, 二殿下还是先回去歇息。若有消息, 属下一定立马去向您禀告。」 丰朔不让他进, 继续在这嚷嚷也无济于事。 安煜目光闪了闪,似是想到什么, 冷哼一声走了。 帐内血腥味浓郁, 拔出的箭被丢在了地上。床边的水盆里, 清水被染红成了血水。 一条浸满腥红鲜血的布条被扔了进去,迅速化开,加深了血色。 床上趴着的人,脸上又白了一度。 久病成医,丰朔受的伤多,会处理的伤自然也多,箭伤便是其中之一。 有条不紊地将安染胸口的箭拔出,清理伤口,包扎完,他才撩开帘子,吩咐门口的人: 「喊军医过来。」 「……好……是。」下属心里直哆嗦,摄政王的脸色,好吓人! 丰朔静静坐在床边,脸色不比安染好多少。薄唇抿着,狭长的眼睛妖而不媚,就显得异常凌厉可怕。 他指尖发凉,轻轻探了探安染冰凉的额头。 军医进来时,他替她裹好被子,抓住军医要去掀被子的手,冷冷说: 「伤口本王处理好了,你替她把个脉,再开一些预防伤口感染的药。」 军医:「……是。」 他能怎么办? 照办吧。 太子殿下露了一只手出来,军医看了眼,心口一跳。 他在军营里当大夫当了十几年,看过的伤患比普通大夫多了太多,经验自然更加丰富。 看人在骨不在皮,太子殿下这手一看,就不对劲。 十指纤细,手背厚手心软,肌肤细腻粉嫩,腕骨平滑不宽,这……这分明是女子的手。 他也算有几分胆气,神色如常地替太子把脉。 「如何?」 「未伤及心脉,殿下脉象平稳,略有虚弱之势,当是失血过多导致,老夫再加些补气血的药材一起熬制。」他见过太多濒死受伤的将士,没有哪一个是太子这样。说完,他后背被冷汗汗湿。 丰朔恍若不觉:「走吧,去拿药。」 军医有些诧异,摄政王这是打算亲自熬药? 等他再回过头,就见男人起身站在床沿,深邃狭长的眼睛盯着床上的人,眉头轻敛,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瀰漫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安煜在帐篷外守了许久,终于等到丰朔跟着军医离开。 门口的守卫还在,为了避免麻烦,他绕到军帐后方,用匕首切开一个口子,钻了进去。 满室的血腥味让他狠狠皱了眉 ,脚步放缓,呼吸都不敢大声。 几步走到床前,他蹲下来。 床上的人还没醒,也对,她那么娇弱,若是醒着拔箭,不知道要哭多久。 现在睡着,被子盖到了肩膀,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她头发散开了,裹着毫无稜角的脸蛋,睡颜让人心头发软。 安煜的视线扫过她的眉眼,鼻子,到嘴巴,下巴……目光渐渐变了。 以往,他只当太子长得俊俏清秀,有些女气那是因为年纪尚小,可她快16岁了,按理说,该发育的地方都发育了。比如,他从未见过的喉结,鬍鬚,骨架…… 第133页 安煜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好像,发现了什么……非常严肃的什么…… 为了确定心中猜想,他凑上前,仔仔细细看了遍安染的脸。她的皮肤太细,男人就算手上皮肤干净细腻,但脸上一定不会这么毫无瑕疵,几乎连毛孔都看不出来。 不知是不是他心跳声太大,还是呼吸声太重,吵到她了。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安煜立马道: 「哪里不舒服?」 「……疼。」 安煜怔住了,女孩昏睡着,声音没经过丝毫伪装,和他以前听到的都不一样。清灵可爱,因着受伤,又格外虚弱,很是招人心疼。 他怔怔望着她,太子弟弟,不是弟弟,是个妹妹。 当了十五年的弟弟,眨眼间,变成了妹妹! 狂跳的心,在她说了疼后,他竟神奇地接受,也没去纠结或者在意她为何会是个女孩。见她眉头紧蹙,睡不安稳,还小声说着疼,他慌了,完全不知所措。 「你……你哪里疼?我……」 箭伤肯定疼,一箭穿心,拔箭后留下的伤口大男人都扛不住,何况她这么小的小姑娘。可他能做什么?他没法替她疼,也不是大夫。虽爱习武,可他终究是在京城长大,身边护卫比刺客还多,从小就没受过伤,根本不知该怎么处理。 我了半天,他懊恼不已。 盯着脸上疼出细汗的女孩,忽然冷静下来,小声却又坚定地说: 「你别怕,无论如何,哥哥都,站你这边。哥哥以后,也会保护你的。」 太子是个女孩,若是传出去,她要面对的压力和危险难以估量。但是,再大也大不过千军万马。太子今晚能顶住压力,日后也能。 她很强大,也很了不起。 巾帼不让鬚眉,女孩怎么了,又不是没有过女帝。 「那个位置,我不会争。不是因为你救了我,我才不要。是因为我发现,我不适合。我更喜欢舞刀弄枪,尤其今夜这一战,让我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我不要当储君,我想做大将军。你登基后,一定要封哥哥我做安凌最大的大将军。」 「你好好当皇帝,这边疆,哥哥来守。阿恒,你早点醒过来好不好?」 丰朔掀开门帘就看到安煜蹲在床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后边军帐还破了个大大的口子。 他端了一碗汤药过来,剩下的还在熬制。 见他来了,安煜只稍稍让开了些,问他: 「大夫怎么说?什么时候能醒?」 「好生照料,明早会醒。」 丰朔把托盘搁在床头柜,斜他一眼: 「二皇子可否把那道缺口缝好?漏风。」 「……知道了。」 他不会缝,去找了人帮忙。 两人难得没有争锋相对,摄政王竟然没对他甩脸色,他也就不计较他之前不让进屋的事情。 丰朔再次探了探安染的额头,没发烧,他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却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殿下,臣餵你喝药,张嘴好不好?」 她很乖。 清醒的时候其实一点不乖,还敢在大战中不顾自己安危去救别人。但是,现在的殿下,非常乖。 安静躺在他腿上,配合着喝闻着就很苦的药。 丰朔没怎么被人照顾过,更没照顾过别人。可这一夜,他却将安染照顾得很好。迷迷糊糊睡了一整晚,第二天,天一亮就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他躺在她旁边。 大概是怕碰到她的伤口,他睡在了里侧,重新拿了被子,面朝着她。 她一睁眼,他也很快睁眼。 四目相对,安染沖他弯起眼睛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安抚和哄他的意味。 「殿下可有不舒服?」他应该一夜没睡,眼里布着红血丝,眼底印着青影,唇色稍淡。 安染看着他:「没。」 男人笑了,眼神危险: 「嗯?」 她立马改口:「有点疼。」 「那这样呢?」 他撑起身体,阴影落下,温热的唇贴上了她的。 轻柔的吻不激烈,却让人头皮发麻。 时不时轻轻啃咬一下,更多的是简单的舔,带给她最纯粹的感官上的刺激。又因为沾了欲,轻易引人沉沦。 一时间,忘记了痛。 丰朔亲了她很久,安染望着男人深邃的五官,有些心虚地问: 「你不怪我吗?」 「是有点生气。」 他的眼睛总是有点往上勾,平日里就够撩人的,这会唇上沾着水色,眼底幽暗深沉,涩涩的,更显风情妖媚。 安染望着他,自觉地哄他: 「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说好的,下不为例。」他没有过多的提这事,只那样看着她。 「好。我这伤口,是你处理的吗?」她昨晚昏昏沉沉,不清醒,隐约知道是他,但是后来,又好像听到了别的声音。 亲了那么久,女孩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红扑扑的。 丰朔伸手摸了摸她腮上的肉:「嗯,是我,殿下这会知道害羞了?」 「还好,反正,迟早要给你看的。」 「……」这已经不是哄了,这是诱惑。 「我还小,还能长。」 明白她说的是哪里的丰朔:「……」这小姑娘,说起话来,当真是无所顾忌。 第134页 丝毫不考虑下,老男人年纪大了,禁不起撩/拨。 他有些头疼,长指抵在安染的唇: 「殿下受了伤。」 「需要静养。」 「别撩我了?」? 第59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昨夜给她换衣服处理伤口, 他没心思不代表他没看见。 这会再躺着,竟觉得被子里有些热。 丰朔坐起来,眼眸垂下,慢慢说: 「五皇子和安南王通敌叛国, 臣已经命仇将军和林大人前去捉拿反贼。」 「昨夜一战, 安凌大胜。」 丰朔把情况说给她听, 见安染眼里的光芒渐渐亮了, 心里的郁闷也随之散了: 「待殿下痊癒, 我们便回京。」 对于她为了救安煜忽视自己安危,丰朔昨夜其实很生气, 后半夜冷静下来后, 怒意淡了许多。安煜在她眼前遇到危险, 但凡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都不会无动于衷。 被敌军偷袭,是她无法预料也无法掌控的。 就像他一样, 冥冥之中亦是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选择了一条与当初截然不同的路。 他们都是普通人,没有谁能保证万无一失。 温软的手指覆上他的手背, 丰朔瞥一眼,对上女孩弯弯的笑眼,反手握住她。 安染真挚地赞扬他:「你怎么这么好呀。又能干, 又温柔, 还这么善解人意。」 女孩子声音甜, 说的话也带着甜味。 就是这话里的内容,怎么听都像夸小媳妇呢? 门帘闪动, 外面传来声音: 「太子醒了, 我可以进来了?」 安煜……昨晚, 他貌似也进来陪了她好一会。 丰朔下了床,起身撩开门帘,正要接过安煜手里的早膳,那人绕过他直接到了床边。 屋子里收拾过,几乎闻不到什么血腥味。 「皇兄。」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安煜听得不是滋味: 「你以后不必这般辛苦,安睿那混帐罪无可恕,这辈子,就在寺庙里赎罪,别想出来。我志不在朝堂,如今,便只剩下你了。你是安凌太子,没人能跟你争。往后,你做你自己就好。」 安染一动不动,他知道自己是女孩了,昨夜听到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就她这外形和骨架,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定会暴露。 但是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并没有那么糟糕。 水汪汪的眼珠子转了转,她道: 「好。」 安煜默默看了她一会,再次对自己的智商感到羞愧。这么水灵灵的小姑娘,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要是早点看出来,妹妹就不会被摄政王拐跑了。 「一晚上没吃东西,饿了吧,这粥很补的,你多吃点,很快就能好起来。」 粥里面加了肉和一些滋补的药材,他特地问过军医,选了安染能吃的补药放进去。 补是挺补的,味道不咋地。 安染悄摸摸望向丰朔,男人很是认真地问: 「殿下要我餵你?」 好吧,躲不掉了。 她这一吃,就吃了将近一个月。 一个月后,京城那边传来消息,乱臣贼子皆已拿下,皇上如愿飞升成仙,百官盼望太子和摄政王早日回京,主持朝政。 安染的伤彻底好了,便选择骑马回去。 从边关回京,快马加鞭,也要半月有余。途中经过一座座城池,风景各异,但民间百姓的议论却大同小异,皆在歌颂太子的丰功伟绩: 「太子殿下实乃人中龙凤,此去西南,治理了蝗虫灾害,救活了无数快要饿死的穆城难民。安凌有这样的储君,未来,就有指望了。」 「不像那个五皇子,为了争权夺势,竟敢勾结外贼,犯我安凌边关。这等阴险狡诈之人,遗臭万年。」 「邪不胜正,他赢不了太子的。」 「对,多亏太子及时赶到西境,和守城将士并肩作战,这才击退了北蛮外贼。幸好打赢了,否则我等……都要任人鱼肉,肆意践踏了!」 「听说太子即将回京登基,太子好啊,登基好啊。」太子登基,他们是不是就有盼头了? 每经过一座城池,总能听到类似的话。 这不像是故意说给她听,更像是,有人提前传开了消息,百姓们自觉凑在一起讨论时下最受瞩目的事情。 马儿停在草坪间吃草,侍卫们都在休息。 安煜拉着安染摘树上的果子,摘满一兜,一起去小溪边洗。 「快要到京城了,我跟你说点认真的。你对摄政王,到底什么想法?」果子都是他摘,他洗,他拿着。他挑了一个最大的洗干净,递给安染吃,低着头问她。 丰朔太强了,而且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还有多少势力。 就这一路的称赞歌颂,没有足够的人力和物力,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传播得如此快。几乎人人皆知,家喻户晓。 更别说,他还在短短一个月内,清理了整个皇室和实力不弱的安南王。 安煜越想越心惊,他再笨再迟钝,到这个时候了,也看得出摄政王的意图。 如此庞大的势力网和行动力,那人必定是有力争皇位的图谋。 虽说摄政王目前看上去是为了太子,歇了争夺天下的心思。 但这种事,谁说得准呢? 负心汉太多了,万一以后,摄政王变心了,太子该怎么办? 第135页 这位皇兄是真的关心她,安染便也说了句真心话: 「我想他永远在我身边。」 女孩的嗓音跟溪水一样,清清凉凉,精緻的眉眼,藏着女儿家的娇俏可爱。 安煜听得出她是真的喜欢丰朔,狠狠搓着手里的果子: 「你不觉得,摄政王太老了点吗?他比我还大,老男人一个,有什么好的?」 不仅老,还危险。 他是一把锋利的刀,用得好,能杀敌,用不好,就会伤了自己。 那是个比狐狸还狡猾心机的男人,很难驾驭。 安染咬着果子,青果还没完全熟透,表皮有点涩,但是果肉清甜,水水的,有股果香味。 她嘎嘣嘎嘣吃得欢快,过了会才回道: 「老是老的点,但也算风韵犹存对不对?而且,年轻人吧,嫩是嫩,却护不住我。」 「你是因为这个和他在一起的?」 这话听起来就像「你就是贪图他的权利」「你一定是贪图他的美色」「我知道,你贪图他的钱财,就是不贪他这个人」之类的渣渣语录。 安染懵了一瞬,发现和安煜这种直男说话,必须跟他一样直接,不然很容易造成误会。 把果核埋进土壤里,安染慢慢洗干净手上的泥,脆生生地说: 「这是我招揽他的原因,却不是我喜欢他的原因。」 「那你喜欢他什么?」 「嗯……」 真要直白地说,安染有一丢丢不好意思,为了不让安煜想歪,还是开口,别开脸道: 「感情我说不清楚,要说喜欢什么,他哪里我都挺喜欢的。」 不害臊。 安煜心里腹诽一句,却莫名其妙地笑了。 然而安染的话还没说完。 女孩子说话慢慢的,却并不令人着急,清清浅浅的语气里充满了珍视的意味。 她说:「他让我,觉得安心。」 模模糊糊的感觉之中,安染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 有你,即是心安。 初秋的风,挟着凉意。 掀动湖面,扬起墨发。 安煜看着女孩白净绵软的侧脸,细细打量,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很漂亮。如今还有些青涩,却也初见美人轮廓。再过不久,完全长开后,绝对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找个连护都护不住她的小年轻确实不行。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安染回答了他的每一个问题。 把他当做兄长,介绍她的心上人。 心口慢慢发热,他又递过去两个刚洗好的果子: 「既然你喜欢,那就先留着。但是要小心点,那摄政王,可不是好人。」 安染想笑,憋住了,接过来,乖巧地答应: 「嗯。」 「你吃啊,多吃点。」 「我吃了,皇兄也吃呀。」 「哦,这果子甜吧?」 「甜。」 …… 待她吃饱,真的吃不下,安煜才将剩下的拿回去,分给其他人。 安染洗洗手,也准备回去。没走两步,就见一身黑衣的丰朔在那。 午后的阳光不烈,照在身上暖暖的。 他很高,身姿挺拔,微微朝后仰,双手交叠,放在袖口里面。因为逆着光,眼睛眯着,看不清里面神色。 「我给你留了两个。」安染把果子举起来,淡淡的青色衬得她小手肌肤更加白嫩。 丰朔瞥了一眼,没接: 「好吃吗?」 「皮有点点涩,果肉甜。」 「我尝尝。」 「嗯……」 高高挺直的男人双手还藏于袖中,只缓缓弯下腰,随着一起落下的还有印在安染嘴角的唇。 他的心情很好。 这是安染从这个轻轻的亲吻中感受到的。 光天化日,他毫不避讳。 不远处的大树下,一群侍卫看到两人亲吻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相处两个多月,不少人察觉出摄政王和太子之间有点不大对劲,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让人为之震惊的画面。 安煜远远瞧见丰朔那样子,气得差点就把手里的果核砸过去。 一低头,看见身边的侍卫吓呆了,他没好气地凶: 「看什么,这有什么好看的?」 老男人,不要脸。 众人:……其实,还挺好看的。两人皮囊都是绝顶的好,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只不过,为了保住脑袋,他们是不敢再看了。 回京的过程很顺利,抵达城门那天,百官朝拜,万民相迎。 欢呼喝彩的声音接连不断,太子风头无二。 在一阵全民欢庆声中,太子顺利继位。 然而,登基大典前两日,却发生了变故。 民间不断有传言,说太子是假太子,实为女儿身。 「不能吧,那可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十五六年了,若是女孩,先帝怎么可能没发现?」皇上都能飞天成仙,不可能这点问题都看不出来啊! 「若真是女孩,只能二皇子继位了。」 「二皇子好像没争夺的意思,他更想当大将军。」 「……那还有谁?」摄政王? 摄政王会造反吧?他位高权重,年纪又不小,岂会甘愿被一个姑娘压一头? 这样猜想的不止民间百姓,自然还有不少各路官员。这段时间,摄政王府前,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第136页 来访者,一是求证,二是怂恿。 但最终,都是一场空。 摄政王,根本不在王府。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7 18:11:28~2022-04-18 17:2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妖孽摄政王x傀儡假太子 太子搬去了宫里住, 与之一起住在宫里的还有,一众大臣四处寻找的摄政王。 先皇的嫔妃们都迁到了西边宫殿,太子住在东边的主殿。 偏殿修建了一座巨大的温水池,专门用来泡澡。 池子里放好了温度适宜的热水, 雾气蒸腾, 水波荡漾。 「殿下最近, 似乎又长大了不少。」 丰朔替安染洗着手, 细緻地擦拭每一根手指, 眼睛时不时看点别的地方。 女孩长大了,隔段时间就仿佛换了个样, 出落得愈发标志漂亮。身材也渐渐有了起伏, 曼妙身形再也掩盖不住。 安染终于得以休息, 靠在池边嗔他: 「呵呵, 王爷你承认吧,你就是贪图我的身体, 贪图我的美色吧。」 丰朔:「可以这么说。」 她的全部, 他都要。 安染见他又盯着自己的手,眼皮都开始打颤, 像只被惹毛的小猫,突然非常严肃地说:「年纪一大把了,就不要可劲消耗了行吗?」 虽然没真的身体力行那啥, 但她手快废了。他又不是什么二八小伙子, 还天天要这要那。她好担心, 这样下去,他会不会因此死在她手上? 池子里的水是恒温, 泡久了肌肤变得红润。她和丰朔都只穿了里衣, 在水里湿透后, 贴着身体,里面的风景若隐若现。 丰朔扔了布帛,将她拉到怀里,垂眸看她,眼睛眯了眯,语气危险: 「殿下今天已经几次说臣年纪大了,是在暗示什么吗?」 女孩脸蛋熏得嫣红,唇畔娇艷似火,烧得他眼里星火簇燃。 他的目光很烫,气势也挺能唬人,不过鑑于前几次比这更凶猛的时候,都没发生什么,安染也不怎么怕。 微微嘆了口气,好心地说: 「没,我就是想提醒王爷,注意身体,长命百岁……」 丰朔忽然笑了,唇角勾起,眼底的光几乎要将人灼伤。 他一步步靠近,这次是真吓人,安染不自觉后退,慢慢被他抵在池边。男人沖她轻挑地扬了扬眉,双手撑着池沿,身体形成一个环抱的姿势。俊脸慢慢逼近,低沉的嗓音暧昧又朦胧: 「臣年纪是大了些,身体和精力不比年轻人差。殿下可以试试!」 老男人忍得太久,还没做什么,只简简单单几句话,身下就开始嚣张起来。即便在水里,也可以清楚地看到。 虽然寻常女子,在她这个年纪都能生孩子了。但丰朔总觉得,她还小,没想真的动她。 眼下见她缩在池边,别开脸不敢看他。 无奈嘆气,正要退开。 悠地,一只纤细的胳膊从水里横过来,圈住他的脖子往前带。 距离一点点拉近,两人面对面,各自睁着水汽氤氲的眼睛,长睫轻眨时,几乎能碰到彼此。 眼前人的模样,清晰又深刻。 丰朔狭长的眼尾勾出点点殷红,似三月挑花,沉醉迷离。 他的手下意识摸上安染的后背,声音带着难以自持的颤: 「殿下……」要做什么…… 话没说完,女孩的身体轻轻往上躬起,蹭了他一下。 她咬着他的耳朵,软软的舌尖扫过,脆生生的嗓音勾魂摄魄: 「那就试试。」 理智瞬间崩溃。 …… 登基大典前一日,大臣们终于找到了消失多日的摄政王。 入夜,王府灯火通明,院里挤满了人。最后一天了,支持摄政王的朝臣基本都来了,比安煜那一派的多出两倍还多。一个个的,见他回来,着急地说: 「王爷,最近坊间有传闻,太子殿下并非男孩。她其实……是个女孩。」 「女子称帝,这……这成何体统!此事万万不可啊!」 「不知王爷可知此事,我等今日前来,就是想同王爷商议。太子殿下若真是女孩,这天下,是否该另谋君主?」 丰朔心情不大好,用力过猛,他是被赶回来的。今夜,不许踏进宫门半步。 屋里一群老头子,堵得人更不开心。 长指敲着桌子,众人眼神飘过来,心里暗道不好,这节奏,是要发火啊! 犀利的视线从头顶划过,他们不约而同低下头,却听见主位的人似乎在笑,声音和蔼可亲。 丰朔先看最后那个问话之人:「本王知道。」 头一偏,对另一个道: 「有何不可?」 目光定格在最先开口的那人身上,他平静地说: 「太子殿下,本就是女孩,一直都是。」 「啊?女孩当太子?」 大家一头雾水,也搞不懂摄政王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迷惑地询问。 听王爷的语气,仿佛一早就知道太子是女孩。而且,貌似也并没有造反易主的打算。 可,不对啊? 摄政王野心勃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沉浸官场几十年,年纪大,心眼多,个个精明着呢。瞧见摄政王大权在握,非常有眼力见地倒戈相向。 第137页 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就跟着他起义了。 二皇子那边确实也有一部分人,却远不及他们这边人多势众,不足为惧。 今夜前来,还以为能看到摄政王带领群臣争夺江山呢。 然而眼下,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今天以前,是太子。今天以后,是天子。」 淡淡的声音不怒自威,丰朔盯了众臣两秒,轻轻勾唇,十分友善地提醒: 「众位明日,可别喊错。殿下若是不高兴了,本王,也救不了你们。」 ……好嘞,明白王爷的意思了。不仅不会造反,还会对新帝百依百顺。 没有人明白他为何转变得这样突然,也没人知道,那太子殿下如何能让摄政王俯首称臣。 但是太子既然做到了,那便是她的能力。 于第二日,他们才知,殿下的能力远不止此。 除了摄政王,那个从前事事与她作对的二皇子,也愿奉她为君。 摄政王和二皇子一左一右,立于群臣最前方。 众人凝神屏息,待新上任的太监总管高喝「吉时到」,方小心翼翼抬起头。 高台之上,缓缓步入视野的赫然是一名女子。她身着玄色锦绣华服,宽大的服装上面绣着显眼的龙凤呈祥,天边流云。衣服并不过分华丽,却处处彰显雍容华贵。头发高高挽起,添上几只金步摇,简约而不失大气。 视线扫过,那张脸确实是太子的脸,精緻明艷的容颜抹了淡妆,并没有为了增加气场,刻意浓妆艷抹。 淡雅如菊,清丽无双。 接受百官朝拜前,需先带领百官祭拜天地宗祠。 安染并未过多解释自己身份,这些事,自然有人替她解释。规规矩矩跟着礼仪大臣走,这个过程很长,忙活了大半天后,才能回到议政殿。 她走在最前面,龙椅旁边的两把小椅子已被撤走,主位之上,如今只剩下一把金灿灿的龙椅。她目不斜视,迈着平稳的步伐,越过一层又一层台阶。 接过玉玺,站定,转身。 底下,丰朔和安煜率先俯首参拜: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铿锵有力,并无不服。 权势最大的两人都低头了,他们还能有什么犹豫,众臣忙跟着一起恭敬行礼。 巍峨宫廷内,上百位位高权重的大臣齐声参拜,浩荡的声响在偌大打殿内不断徘徊。 上位的女帝神色淡淡,不喜不怒,平静又强大。 她神情端庄略带威严,不疾不徐开口: 「众爱卿,平身!」 清浅的嗓音,敲定了一国之主。 如此,登基大典正式完成。 这一天,过得风平浪静。安染除了累,没什么问题。 至于平静的表象下,藏了多少暗潮汹涌,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自第二天起,女子称帝一事传遍大街小巷,跟归京那天的无限风光相比,这一次,显然是诟病居多。 不过,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句话,左右不外乎是荒唐,不可,成何体统! 唯一特殊些的便是,一些有心之人,散播侮辱性言辞,用以刺激摄政王。 说白了,就是激将法。 彼时,被外界轮番怂恿的摄政王正睡在新帝身旁,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腰带。 大清早的,丰朔睡不着,揪着带子转了个圈,他撑着下巴,很是不愉地说: 「陛下,外面都在传,臣徒负虚名,被一个小姑娘骑在头上。」 空荡荡的寝殿,只有均匀浅浅的呼吸声,没人回答他。 丰朔就那么直勾勾盯着枕边人,盯到她终于捨得掀开眼皮看他一眼,嘴角撩起笑: 「陛下,不打算坐实传闻吗?」 小姑娘醒了,丰朔满意了,十分自觉地躺下,瞥她一眼,一边勾着手指头一边说: 「乖,上来。」 安染简直给他整疯了,无语又无奈,气得一口咬住他下巴: 「上什么上,去上朝吧!」 这老男人,毫无节操,毫不节制。 尤其是初尝□□的这几天,身体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全用她身上了。 丰朔没走,慢悠悠摸着被她咬过的地方,故意轻嘶一声: 「陛下,现在还觉得臣老吗?」 时间短暂的静止。 安染眨了眨眼,好一会才想起之前调侃他年纪大的话。 她闭着眼睛,牙齿磨得咯咯响: 「怎么可能!当然不,绝对不,王爷正值大好年华,身体好,体力棒,持久力也无比惊人。世间仅此一绝,我可真是捡着大宝贝了。」 这几句话里,他想要的自尊和荣誉应有尽有,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自然没有。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丰朔好脾气地说: 「距离上朝时间还早,陛下可以再睡一会。」 安染迷迷糊糊睡了,她是真的困。 天色尚早,远方的朝阳还未升起。 丰朔走在清幽的长廊间,衣袍轻摆。 先皇生前居住的宫殿一直有人打扫,那些道家用的东西也完好地保留在此。 他径直越过蒲垫上方的金身佛像,去了后院。 这座院子很大,是先皇和前国师炼丹打坐的地方。空旷的地面,摆着几只巨大的青铜鼎,不同的仙人铜像摆在各个角落。 第138页 屋里光线幽暗,潮气瀰漫,到处都是陌生的雕像。 乍一看去,很是吓人。 丰朔面不改色走到最里面,从床底的暗格里拿出一卷老旧的圣旨。 起身时,余光发现窗台的桌子上,竟摆了一副棋盘。 倒是不知,先皇除了成仙,还对下棋有兴趣。 上次来是天黑的时候,他没注意。 这会看到了,他走过去,随意瞥了眼。 棋盘上落了些灰,这不是安凌黑白围棋,而是外邦进宫的新玩意。 他略懂一些,大致看得出,被护在中央的是先皇。 棋盘下方,那个出局的棋子是安染。 而棋盘边缘,即将出局的棋子,是他。 丰朔拿起下方出局的小棋人,放在了他的旁边,轻轻勾起唇角。 做不了她的执棋人又如何? 他可以跟她一起,成为局中人。 破了这死局。 无论下朝后多累多困,上了朝堂,安染总会让自己保持良好的精神风貌,不会让人看出疲态。 新帝登基,时节正好,全国各地,都没发生太大的灾害霍乱。 目前最大的祸乱,当属人心。 想要人服气,那得做出成绩。这不是三两天能解决的,安染也没太在意,大多数人都因为她的性别和年龄轻视她,但也不敢真的忤逆她,多是口服心不服。 两者皆不服的,她自会出手驯服。 到现在为止,她和朝臣相处也算融洽。 然而这一天,摄政王突然拿出一道陈旧圣旨,泰然自若地鬼扯: 「奉先帝遗诏,待太子登基,将此圣旨公布天下。」 他有模有样地宣读,圣旨里写着:皇后嫡女出生之日,天上真龙蜿蜒,紫微星闪耀,降下祥瑞之兆。特赐字恒,封恒为太子。以其福瑞,恩泽安凌。 圣旨一出,非议骤歇。 众人恍然大悟,就说嘛,先皇都能成仙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子是女孩。当初的女太子,如今成了女帝。 而这女帝之所以能当太子,并非因为嫡出的身份,而是因为她乃紫微星转世,是天命之女。 储君之选,非她不可。 既如此,还争论她是男是女有何意义? 你有真龙护体吗?你有祥瑞之兆吗?你是紫微星下凡吗?没有?不是?那还不闭嘴! 不少官员偷瞄过来,别说,这么有沧桑感的圣旨,瞧着还真挺像回事。 不管朝中大臣信不信,反正民间百姓是信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这女娃娃当太子当天子,肯定有她的特殊之处。」 「先皇都得道成仙了,仙人说得话,自然是真的。」 「据说,仙人还能预料将来呢。你们看,咱安凌今年又是天灾又是人祸,差点就国破家亡。可太子一出来,所有困难都解决了。现在想想,得亏当初立了这位太子,咱们才能躲过今日灾祸。」 「而且,听闻太子离京那日,先皇还特地下了一道旨。说得好像跟这个差不多,就是要让太子的祥瑞福泽天下,庇护咱老百姓。结果,果真转危为安,平息了所有祸事。」 「那她当皇帝,可真是太好了。」 …… 寻常百姓,谁管天子是男是女。他们只知道,今年赋税减免,收成颇丰,日子好起来了。那这皇帝,自然就好。 至于朝中官员,有摄政王和二殿下两大护法在,掀不起风浪。 偶尔有些想掀风浪的,风浪未起,自己就先沉入海底。 于是,其他人:……女帝就女帝吧,瞧着,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国家未来可期。 秋风扫落下,光秃秃的树枝上,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摇摇晃晃,落在泥土。 安染与丰朔并肩立在大殿前,仰起脸蛋问: 「王爷,什么时候写的圣旨?」 天地苍茫,宫中红墙绿瓦,以前觉得厌恶,如今倒觉是好颜色。 丰朔习惯双手藏于袖口,置于身前,闻言,笑着答: 「回京的第一天。」为了更具有真实性,他挑了最陈旧的圣旨,写完又立刻放回原处。 安染慢慢说:「我离京之日的那道圣旨,也是你办的吧?」 那个时候,他应该并不打算救她。 秉着最后一丝怜悯,给她求了一个身后名。 「是我。」 很奇怪,这个人,明明长得就很锋利,很不温柔。行为举止,也跟温柔不搭边。可给她的感觉,却总是温柔的。 唇边的笑容加大,他俯身凑近安染,轻轻啄了下她水润嫣红的唇: 「陛下现在,是不是更爱我了?」 「……」 这样一笑,方才的温柔被揉碎在风里,成了一种错觉。 温柔,幻灭。 他更像是勾人的小妖精,可相处越久,安染越发觉,他的妖,不单是相貌上的妖媚风流,更是一种…… 智多近妖。 每做一件事,下一步还没开始,他便想好了下下步的出路。 他用两道圣旨,给她铺了一条康庄大道。 那么,日后,她还他一片锦绣山河。 安染弯起眼睛,也笑了。双手捧着男人清爽好看的脸,把他拉下来,重重啃了一口: 「是呀,更爱你了。」 这姑娘,笑起来,空气都泛着甜。 第139页 丰朔唇角止不住地上扬,亲昵地蹭了蹭她绵软的脸蛋,哑声强调: 「那就,多爱我一些。」 …… 浮生半世,我纵横过朝堂,也尝过世间薄凉。 蓦然转身,遇见了一抹暖阳。 她说,要和我做彼此唯一。 要跟我携手山河。 要同我并肩天下。 我贪恋此刻的温暖,亦贪恋此刻的她。 赌上一切,终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夫君他咸鱼失败了》求收藏啦 柏萱穿成了古早文里的恶毒女配,前期是男主的棋子,嫁入敌方阵营当细作。后期作为男女主感情催化剂,各种降智陷害女主,悽惨下线。 穿来第一天就是新婚之夜,柏萱收到了男主送来的小纸条。 喜烛正旺,她顺手烧了—— 狗男主,哪凉快哪待着去。 没了她,男主确实快凉了。 她的夫君,也迎来了原书中赴死的剧情……这不行,说好了一起坐吃山空的。 于是,柏萱在他晚膳里加了点料,想让避开被人当垫脚石的命运。 谁知,一夜过去,她和他从一个被窝醒来。 柏萱看了自己一眼,默默伸手去找衣服,却找了个寂寞。 男人翻了个身,慢条斯理地递给她: 「这里。」 「……」料加错了?不能啊! —— 谢衡一朝醒来,发现自己是一本小说男炮灰。金戈铁马,拼死拼活,最后成了太子的替罪羊,男主的踏脚石。 好像还娶了个不省心的女人……罢了,不用管,用不着他出手,这女人就能把自己作死。 意识觉醒,谢衡表示,站队、结盟、夺嫡? 关他什么事! 躺平了,谢邀! 直到某天,他发现外面有只狗子总朝他夫人吠,还偷偷摸摸地想咬他夫人…… 她是他的夫人,只能是他的。 感谢在2022-04-18 17:24:20~2022-04-19 15: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殭尸老祖x小天师 夜黑风高, 乌云闭月,天地间一片漆黑,茂密的树林阴森诡异。 一座巨大的山脉形如拱桥,山底部有好几处洞口。 洞口乌黑, 像一只足以吞噬全部的网, 充满着未知和危险。 近日总有殭尸捉人的消息传出, 镇上居民花了大手笔, 分别去三大有名的道门请来最厉害的捉鬼师。天地门的周道长, 归一道的齐道长,以及清风观的洪道长带着各自弟子前来, 势必要一举捉下那害人的殭尸。 连续追查几日, 只收了一些低等殭尸。几只高等殭尸行动速度非常快, 一路跑到了这座山里。 「师傅, 好……好冷,我感觉不太妙啊。」这个地方的阴气和煞气太浓, 就好似修为高的人对低一等的那种绝对碾压之势, 令人几乎喘不过气,那弟子冷得直打颤。 洞口阴风阵阵, 风中可闻浓浓的死尸味。 周道长带了六位弟子,三个内门弟子,三个外门弟子, 感知到危险, 都有些惧怕。 殭尸咬人, 即便是被低等丧尸咬,若是不及时救治, 也会尸化。如果是落到高等殭尸手里, 被咬一口, 神仙也救不回来。 他们,多少会怕。 除了一个,神色相比其他人的苍白畏惧,可以说是非常茫然平静了。 安染也不是不怕,她在等司命给话本剧情。 不是让她走剧情吗?怎么还不给? 五个弟子纷纷往周道长身上靠寻找安全感,背上桃木剑都快挤掉了,他嘆气: 「身为道门天师,职责就是捉鬼。你们一个个怕成这样,遇到殭尸阵法未出腿就先软了,还捉什么捉!」 目光扫过发呆的小徒弟,他总算欣慰了些: 「瞧瞧小师妹,多淡定,多冷静,多自信,都学着点,别让其他门派看了笑话。」 「好的,师傅。小师妹真厉害!」 安染:……过奖了。 「都打起精神,跟我一起进去。先看看情况,我并非一定要你们死拼。若是打不过,那再跑嘛。」周道长看向一众弟子,调侃着说完,拿出照明灯和桃木剑,率先进入洞府。 附近的殭尸逃命时,皆往这里跑。 这座山里,或许藏着很重要的秘密。 趁着三大门派都来了,今晚定要一探究竟。 周道长领路,安染垫后,倒不是因为她多自信觉得自己多厉害,纯粹就是她没其他人跑得快,好位置抢没了。她懒得继续等司命传送剧情,掏出法器,戒备地跟在后面。 山洞漆黑,源源不断有风吹来。越往里走,那股死尸味越呛鼻。 这洞连着整座山脉,空旷庞大,真正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另有干坤。 「都跟紧我,小心点。」 周道长神色凝重起来,这座山脉不出意外,是座古墓。 如此容易进来,想必早已被者光顾过。他们和那些人目的不同,影响倒也不大。 「啊!」忽然,紧跟在他身后的年轻男子尖叫一声。 「怎么了?」 「我……我踩到了个东西。」陈松庆吓得立马跳开,他是外门弟子,能力不如三个内门弟子,胆子也不大。但是为了难得的历练和在师傅面前刷好感的机会,咬牙跟着一起来了。一路吓了不知多少回,这次是真踩到了硬茬。 第140页 「你别动,我看看。」周道长提着照明灯,光影晃过,地上的东西立马现行。 安染瞥了眼,是具骷髅头,□□腐化了,只剩下骨干,能不硬嘛。 身上的衣服是几十年前那种青年常穿的深蓝外套,脚上是系带的登山靴。估计是个小贼,不知为何死在了这里,并未化成殭尸。 可那尸骨和眼睛比寻常骸骨颜色又要深一些,这是尸化的徵兆,若是再过段时间,很有可能会成为一具新殭尸。 周道长在那尸骨额头贴上一张黄符,嘴里念完咒语,示意陈松庆走开点: 「没事了,走。」 沿着隧道往里,空旷的墓穴深处,温度骤然下降。 墙壁上陈旧的燃油灯亮着,想来是其他两个门派的人先他们一步抵达此地,点亮了油灯。 借着摇摇晃晃的黄色光线,他们看清了墓穴模样。 这座墓穴有好几处入口,他们正处于其中一道门。 在他们前方,摆着一口开了盖的檀木棺材,上面雕刻着繁复图文。 安染看不懂那些符文古字,可她知道,棺材里的东西出来了。 就是,不知,是不是之前袭击残害镇民的那一只。 周道长数了数,一共六道门。 他拿出聚灵盘,对着每一道门测了一遍。挑了三扇阴气薄弱的门,朝三个内门弟子道: 「你们几个,跟我学艺多年,有多少本领我知道,这三座门后的殭尸顶多是尸魃。凭你们的能力,足以对付。现在,你们仨,各自带一名内门弟子,分别进这三道门,处理掉那些乱跑的小殭尸。」 「若真遇到无法解决的殭尸,便先用八卦镜和黄符防身,然后用传音符向为师传音,我自会来救你们。」 至于他自己,自然要去寻找那只从他手里逃跑的尸王。 殭尸按照年限和能力的不同,从低到高分为尸傀,尸魃,尸王,尸霸,尸魔和尸魇。 尸傀等级最低,相貌最丑,其行动迟缓,对人的威胁不大。 这一路,他们捉拿的多是尸魃。行动速度快,弹跳力极好,必须使用法器才能将其擒拿。 跑掉的那只,大概是只尸王。 比尸王等级更高的,暂时还没人见过。 只是根据祖师爷推算,殭尸有这么多种。其中尸魇最为厉害,九魔一魇,若进化成尸魇,基本都有千年道行,非常棘手。而且,传说真正的尸魇是黑眼黑发,从外形上与普通人差别不大,唯独没有灵魂,本质还是那个行尸走肉般的殭尸。 安染作为三个内门弟子之一,带着陈松庆进了左边的门。 「小师姐,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啊。」安染是三个内门弟子中最小的,别人可以称她小师妹。外门弟子却万万不行,不管年纪辈分,总要喊声师姐。 陈松庆家里有钱,但他跟一般的富二代不同。别的公子哥喜欢把妹泡吧,他喜欢玄门法术。毅然拜入天地门,做了两年外门弟子。 他帮安染提着灯,紧紧跟在她旁边,自以为潇洒阔绰地说: 「等回去了,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都买给你。」 玄门弟子多贫寒,十个里面九个半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这小师姐也不例外。唯一例外的,就是他了。 陈松庆有点骄傲,这些穷人家的孩子进玄门,说到底,还是为了谋生挣钱。 俗气得很。 只有他,是为了热情和理想。 可惜的是,周道长只收三个内门弟子。他必须等到其中一个内门弟子出师,才有机会晋升。 安染在这个世界确实穷,所以还挺爱钱的。不过她这人有个洁癖,她只喜欢属于自己的钱。 别人的,不稀罕。 瞧见陈松庆那一脸优越感和嘚瑟劲,平静地说: 「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会买。」 买不起的,她也不想要。 超负荷消费不可取。 「灯举高点。」 「是。」 陈松庆笑嘻嘻地,眼里却闪过一抹鄙夷。 心里不屑轻嗤,假清高。 大师兄和二师兄之前不也和她一样,嘴里说不要他买,结果呢,他买回来后,哪个没要? 后背一凉,陈松庆手抖了抖,这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这几日,几乎每天都要感受几次。 阴冷的,凉飕飕的,尸气。 他不敢动,眼神求助地看向一旁。 安染的运气有点背,那么多尸傀,那么少的尸魃。偏偏,让她遇到了后者。 那傢伙趴在石壁上,面色青紫,眼珠偏红,尖尖的的獠牙露在外面。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只剩几片布条挂在关键部位。 殭尸以活物鲜血为食,若他们是普通人,闯入此地,不等进来,这些尸魃就会主动出去吃了他们。眼下那尸魃四处躲藏,伺机而动,主要还是因为之前打怕了,知晓他们手里有克服殭尸的法器。 尸魃并没有多少自主意识,攻击人也好,潜伏躲避也罢,完全是凭着猎食和求生的本能行动。 进阶到尸王,会开启部分灵智,届时对付起来,就更难了。 石壁上的尸魃忌惮她手里的桃木剑和黄符,在上面来回跳跃,忽然沖向提灯的陈松庆。 「小师姐!」 「火符!」 安染迅速飞出一张黄纸火符,拦在半空,烧了起来。 第141页 殭尸都畏光怕火,那尸魃见着火引,掉头回了石壁。 有点奇怪,这只尸魃一直在石壁那端打转,并未逃跑。 要知道之前,都不等师傅出手,这些尸魃就跑没影了。 是看出她道行不如师傅,想拼一把吗? 这只尸魃身上有血腥味,虽然不似先前那只尸王浓烈,却也闻得出来。 安染不再犹豫,将黄符贴在桃木剑上,主动出击。 桃木剑泛着金色光晕,尸魃这次不再留恋石壁,试图逃跑,可分散袭来的好几张黄符却阻挡了他的退路。 无路可退,他迎着剑沖向安染。 「封!」安染使出灵力最强的黄符,趁机贴在殭尸脑门。这张符是师傅亲手所画,硃砂里面混着他的血和灵力,威力强大,她只有两张。 用掉一张了,好心疼。 陈松庆望着女子灵活矫健的身影,目光艷羡。 他的资质不比小师姐差,如果有机会做内门弟子,他一定学得更好,比她更强。 灵符时间有限,要想彻底消灭殭尸,便要破了其灵府。 安染摘下铜钱剑上一枚铜钱,用火符包裹好,从天灵盖扎进殭尸脑门。 解决了。 她没立刻走,上前来到殭尸放在蹲守的石壁旁,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墙上貌似藏着一道石门。 「小师姐,这墙好奇怪啊?会不会有什么机关?」陈松庆也察觉出异常,在门缝旁摸索着。 他道行不高,学的挺杂。道门捉鬼,风水玄门,都有所涉及。 很快便看出了些端倪,找到了一处机关。 师傅说过,凡是设了机关的墓穴,里面藏的东西都不是他们这些道行浅薄的小天师能碰的。 安染只是看看,没打算真的进去,她有自知之明。 横了陈松庆一眼,开口制止: 「你别乱碰,先去找师傅……」 轰隆! 话没说完,陈松庆手欠地转动了机关。 更让人吐血的是,石门在石壁上,机关也在石壁上,可打开的石门却是安染脚下的石板。 ……就很邪乎。 不愧是专门为她选的话本,果然专门针对她。 好在她反应快,立马抓住和她一起坠下来的藤条。 下面空荡荡的,阴风阵阵,铺天盖地的阴气让人极其不适。 安染皱眉,喊来陈松庆: 「你拉我……」 三个字出口,她脸色慢慢变了。 站在石板边缘的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往常笑嘻嘻没个正形的面容没了笑,有些冷,目光凉凉,冷漠又无情。 他不会伸手拉她。 也或许,方才,他本就是故意开启机关,害她掉下来。 这人懂风水,她知道。 陈松庆蹲下来,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比魔鬼还可恶: 「小师姐,你也太不小心了。就这么掉下去,我好伤心啊。这底下,好像有好东西呢。小师姐慢慢享用吧,我人微力薄,救不了你。不过,我可以替你,好好孝敬师傅他老人家。」 他关上了石门,眼里没有丝毫波动。 等不到机会,那他就自己主动争。 只要小师姐没了,他必然有办法得到那个位置。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师姐,你可别怪我。」陈松庆冷声说着,耸了耸肩,起身离开这里。 石门关上,隔绝了陈松庆那张丑陋的脸。 也……夹断了吊着她的藤条。 就在这时,安染收到了剧情: 落入地穴,被尸魇吸干血。 尸……魇! 安染:……麻了。 不是说连尸霸都不存在吗?尸魇哪来的?这该不会是只专门对付她的尸魇?吃完她就沉睡的那种? 思考间,她掉在了冰冷的地面,不止心麻,身体也麻了。 好痛! 要是让她出去,一定要锤爆陈松庆那个混帐东西! 对,大仇未报,她必须要出去。 安染掏出传音符,可绝望的是,传音符在这个鬼地方根本不起作用。 砰!砰!砰! 巨大的,撞击棺材板的声音一下一下从一旁传来。幽静深邃的墓穴,这声音,仿佛能敲碎灵魂,震碎血肉,总结就是四个字:恐怖如斯! 安染循声望去,黑漆漆的,隐约能看见石棺震动。 不一会,像是山崩地裂般,轰隆一声,震得她心肝颤了颤。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照明灯在陈松庆那,她什么都看不见,其他感官相对更敏锐了些。 可以清楚地察觉有东西从棺材里出来了,带出一阵风,极速捲来。那东西停在她旁边,长长的尖尖的指甲从她脸颊划过。对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看不见,摸得着。身体冰得吓人,她缩回手。 脖子被阴冷似冰的手指掐住时,安染放出所有法器,依旧毫无用处。 这就是,绝对压制。 好了,这下是真绝望。逃不掉了,吾命休矣。 她嘆了口气,黑暗中,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舔她。舔她的脸,舔她脖子。 是太黑了找不到血管还是咋地?可是弄得她很难受,又黏又凉。 安染:……别舔了。 作者有话说: 殭尸分级和法器,参考了百度和电影。 感谢在2022-04-19 15:59:17~2022-04-20 18:4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42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殭尸老祖x小天师 脖子凉凉的, 耳朵也凉凉的,能感到尖尖的牙齿抵在了她的颈侧。可迟迟没咬下去,总是舔在了其他地方。 反覆的摩擦和撕扯,让人从紧张变得颓丧。安染生无可恋, 莫名有些累, 干脆放瘫, 提醒道: 「诶, 你舔错地方了。」 要吃就吃, 别再折腾她了。 殭尸不是喜喝血吗?干嘛逮着她耳朵使劲舔,耳朵都是毛细血管, 塞不下他那大尖牙。 虽然知道没用, 但她仍捏着黄符, 凭着感觉拍了殭尸一脸。 随即, 又是砰砰地声音。 黑暗骤然点亮。 挂在石壁上的油灯,全亮起了小火苗。油灯沿着四周石壁围成一个圈, 照亮了这座墓穴。 黄符被这只尸魇嫌弃地拿下, 安染也看清了眼前的殭尸。 心道,不愧是尸魇, 真的和常人无异。 按照老祖宗的说法,他能维持容貌,并非尸体不腐不烂。人死后, 尸体多少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腐化。所以大多数殭尸, 外貌一言难尽, 浑身散发腐臭味。 像尸魇这种历经千百年,原来的尸体早已化成枯骨。 如今这副与常人相似的容貌是在长久的岁月里, 因其吸收太多日月精华, 有精气护体, 和灵蕴滋养,重新滋生出了一副靠精气和灵蕴维持的不老不腐的新躯体。 而且,近距离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与常人的不同。精气入体,不是真正的血肉,他的皮肤阴冷,苍白无血色,泛着淡淡的青影。整个人有点干干的,即便五官生得眉清目秀,可因着干,看上去不怎么水灵。 殭尸头发并不是长发,身上的衣服腐烂得看不出轮廓,无法判断他到底是哪个朝代的人。 那双黑漆漆的,空洞又略显麻木的眼珠子正微微垂着。 顺着他的视线,安染往下瞥了眼,心情无比复杂。 她不仅遇到了千年难遇的尸魇,还是只色尸魇。舔完她还盯着她的胸看,目光一眨不眨……余光发现个胸前多了颗黑黑的珠子,安染有些奇怪,想到殭尸舔她耳朵时脖子上那股凉凉的触感,是那个时候,他给她的吗? 给了她,又一直盯着这玩意。 完全不理解殭尸到底想怎么样,但她想熘了。 他好像没有吃她的意思,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手刚动了一下,殭尸蓦然抬起头。 安染简直想哭:「我不动了,你也别动我成吗?」 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她,他脸上毫无表情,显然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看了会,便低下头,舔她的锁骨。鼻子轻嗅,似乎在闻她的味道。 谁能拒绝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就连殭尸,也稀罕。 闻完,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颈窝。 像是小狗遇到什么心爱的玩具般,殭尸忽然一把抱住她,眨眼间闪进了棺材里。他安详地躺着,将她放在身上,贴着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安染:……这剧情崩得稀烂,事情走向完全摸不着头脑。 可她不要躺棺材里啊! 尸魇还在沉睡,一副天塌了也叫不醒的样子。她艰难地撑起身体,试探地后退。 墓穴阴气太重,她本就是八字纯阴体质,不能在这种地方待太久。 手刚摸到石棺边缘,尸魇再次刷地睁开眼。无神的眼睛没有焦距,却精准地锁住了她。 和这双眼对视,安染没脾气了,小声妥协: 「我……我不走了。」 他盯着她的嘴巴,依旧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待她嘴巴停下,朝她伸来了手。 动作很快,几乎瞬间就抵在她胸前。 长长的指甲从她领口滑下,他的指甲又长又硬,甚至有些尖锐,触碰在柔软的地方。 安染觉得继续下去,她得被这只殭尸磨疯,恼羞成怒地说: 「这是很不正经的行为,你住手!」 其实,她清楚,殭尸只是个没有灵魂的死物,无从谈论七情六慾。 师傅说过,她是极阴之体,很容易招来阴秽邪崇之物。 殭尸属阴,最是喜爱她这种体质的人。 他舔她,抱她睡在石棺里,皆是本性使然。 可她不是啊,她可是个正常又正经的人。这只尸魇虽辨不清是何方人,起码能看得出来是个男性。总在她身上作乱,她不适应。 尸魇没听她的话,指甲一勾,突然用力一扯,扯着安染脖子上的红线,将她拉至眼前。 安染低头看了会,总算反应过来了。 他这次的目标不是她,是她脖子上的这颗珠子。 本来就不是她的东西,她索性拿下来。 她低着头,没发现,黑色珠子从她身上取下来时,尸魇面色变了,苍白的脸色忽然浮现无数黑色筋络。像妖藤不断生出细枝,四下蔓延,布满整张脸。 那空洞无神的眼珠子里,闪过一抹血红。 「来,还给你了……干嘛又掐我?」 安染取下红绳顺手就往尸魇头上戴,却看到他的手又在掐她。 紫黑的指甲较之方才长了些,脸也是,长了许多密密麻麻的脉络丛,瞧着,比刚才像殭尸多了。 也让人,感受到了危险。 安染捂着嘴巴憋气,这种小计俩是普通人面对低等殭尸的应急之策,尸魇估计不吃这套。但她实在没办法,小心翼翼往后挪。 第143页 那颗珠子挂到了他的脖子上,纯黑的球体里面好似有点点亮光浮动。 而这只尸魇,在戴上黑色珠子后,突然就从狂暴的状态转为平静。皮肤上恐怖的黑色纹路开始褪去,很快恢复成干干净净的模样。更神奇的是,除了脸,他长长指甲里的紫黑色也消失了,指甲跟皮肤一个颜色。 漆黑不见底的眼珠子,隐约有了瞳仁。再看她时,竟有了神采。 如果说,刚见时,他像个人。 那么现在,他真的就是个真正的人了,连那头毛草堆般枯萎没营养的头发都泛起了光泽。 安染震惊好半晌,目光停在那刻晃来晃去的珠子上。 这东西,似乎能阻止他尸化,甚至能唤醒他因为沉睡太久而有些迟滞的神智。 话本说她是死于他口中,虽然现在没吃,但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吃,她不太敢跟他待在这。 可他盯她盯得紧,她也不敢轻举乱动。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好一会。 尸魇迷茫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黑色瞳仁一缩,身体绷直,顷刻飞出石棺。 与此同时,安染听到石壁爆破的巨大声响。 「齐道长,洪道长,想不到这里竟有只尸霸,看样子,那尸王跑来此处,是找这尸霸庇护。我等皆已受伤,此地不宜久留,劳烦你们带我的几个徒弟出去。我的小徒儿不知去向,我还要去别处寻她。」 「多谢周道长为我等开路,应该的,大家互相帮助嘛。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周道长多加小心。」 「此处阴气浓郁,最易滋生阴物。这次是我们大意了,只得先行回去。周道长,保重。」 三大门派在墓穴中央碰面,本是来捉拿那只逃跑至此的尸王。不想,这墓穴竟藏着尸霸,结果,反倒被那尸霸追着跑,十分狼狈。 若是只有三位道长,未必不能齐力拼上一拼。可随行的还有许多小弟子,他们绝不是那尸霸对手。为了弟子们的安全,只得先退了。 后方有尸霸,几人用火符破开前方石壁,留周道长垫后。 一转身,就发现炸开的道路尽头,有个陌生男子。 「你是……哪位高人?」 安染紧张死了,这是师傅的声音。师傅他老人家迟疑了,应该是察觉出殭尸不对劲,却又不敢相信。 她要不是有话本剧情提示,也不相信,那是千年难遇的尸魇。 师傅对她很好,他不是纯阴之体,这尸魇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安染朝上面喊:「师傅,你们快跑,他是尸魇。还有,陈松庆心思歹毒,故意害我掉进机关,你可别被他骗了。」 尸魇…… 一只尸霸就让所有人焦头烂额,再来一只尸魇……这次栽了。 周道长嘆了口气,似乎是在回安染的话: 「陈松庆,我知道他心术不正。」 但人家有钱,他是被钱砸进师门,并非是他中意他。 前些年,道门生意不好,难以维持生计,他还得养三个孩子,不得不收了陈松庆。这些年,各地都有殭尸鬼怪出没,他们收入提高不少。却也不好在富贵时把人利用完就赶走,他也就任由陈松庆当个门外弟子。 之前,他只觉这年轻人急功近利,本性不坏。哪晓得,竟敢残害同门,真是看走眼了。 「小染啊,不是师傅不想跑,这后面的尸霸见人就咬,跑不掉啊。这只尸魇,看上去脾气还不错,比后面那只尸霸温和多了。你且等等,为师这就去找你。」 左右跑不掉,索性大家都一起,好歹有个伴。 陈松庆被尸霸追了一路,一条命跑掉了半条命,累得虚脱。冷不丁听见周道长如此不留情地揭短,整个人羞臊难堪极了。可为了苟命,只能忍下屈辱,继续躲在人群中。 最前排的洪道长和齐道长面面相觑,若说方才他们对周道长只是表面恭维,这会,倒是确有几分佩服。 面对尸魇,他俩别说说话,眼睛都不敢动一下。这周道长却若无其事同弟子讲了那么多,也不怕惹怒尸魇。 阴气沉沉的尸魇漂浮半空,双手环胸,外形近乎常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打量着他们。瞧着并不着急攻击人,也不知在想什么。 说好了要去找小徒弟,周道长试探地往前小小挪了一步。 他曾在祖师爷手札上看到过,殭尸若是进化到了尸魇,便不会再以人血为食,只需吸收日月精华,便可不死不灭。 尸魇不像其他殭尸那般嗜血杀人,他才敢试探一小步。只不过,终究没有人的跟这种级别的殭尸打过交道,经验不足,还是小心为妙。 一脚出去,尸魇没反应。 大家都看出来了,这只尸魇有点呆,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周道长试探地往前,他眼睛不动,反而鼻子动了动。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他们这边。 「他出手了,大家小心!」齐道长冷汗直流,他方才还有所怀疑,这傻乎乎的殭尸,除了皮相似人,和老祖宗记录的一样。其他的,也看不出特殊之处。 然而,当他动手的时候,他立刻感受到了尸魇的那股强势气压。 狂风暴雨般的阴气扑面袭来,齐道长忍不住后退,余光发现一道身影从他旁边飘过。 陈松庆本是躲在人群最中央,最不容易被发觉的地方。 第144页 可忽然很诡异的,他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一般,不由自主地从地面浮起,犹如一只漂浮的幽灵,不断往前飘,就这么飘到了尸魇跟前。 脚底悬空,他直哆嗦。 只觉这尸魇像索命的黑白无常,阴气森森,他哭着喊: 「师傅!救我!我错了!小师姐,我错了!救救我啊!」 尸魇吸食/精气,日月精华是精气,活生生的人气也是精气,这尸魇挑中他,怕是因为他命格好,要吸干他! 黑黑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尸魇慢慢歪了下头,指尖指向陈松庆背包处的侧面口袋。 一只小巧精緻的照明灯从里面飞出,漂浮半空。 众人看到,那尸魇沖照明灯闻了闻,伸手拿过那灯,身影眨眼消失。 而没了尸魇控制的陈松庆,在他消失的瞬间,开始自由落体。很快,响起一道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 安染爬出石棺,就见上空掉下来个东西。 定睛一看,是陈松庆四朝八仰摊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轻轻啧了声,这大概就叫现世报? 下一秒,那尸魇拿着她的照明灯堵在她面前。 他用尾指勾着灯上的带子,已经熄灭的等在空中晃来晃去,活像沖主人邀功的小尾巴。 所以他刚才针对陈松庆,是因为闻到了这灯上有她的味道,特地拿回来给她? 「谢谢?」安染小声说着,看着他的脸色,慢慢伸手。 这照明灯跟了她好几年,她还挺喜欢的。 可不等碰到那灯,尸魇手一扬,把灯拿远了,老神自在地看她。 故意逗她玩?关键是,这么幼稚的游戏,他觉得好玩? 安染:……灵智三岁,不能更多了。 墓穴上方,随着尸魇消失,那股极有震慑力的威压也跟着消散。 所有人慢慢往前探出脑袋,就见底下是一座非常大的墓穴。只放了一具石棺,三人在下面,陈松庆躺在一旁,貌似摔断了腿。但他不敢哭喊,只能抱头忍着痛。 尸魇和周道长的小徒弟在石棺旁,玩你追我躲的抢灯游戏。 小徒弟明显兴致缺缺,但那尸魇瞧着心情极好。一会把那灯拿到女孩面前晃,待她真伸手去拿,又仗着自己长得高,调皮地举起手,让她够不着。 如此反覆,估计是为了生存,见他玩得开心,小徒弟只得耐着性子陪他玩。 众人:…… 周道长咳了咳:「祖师爷说,尸魇刚醒时,灵智确实如三岁孩童。但是他们成长极快,能迅速适应环境。」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反而最好对付。待他真的如正常人般聪明,那就不是咱们能对付得了的。」 周道长:「咱们现在,应该也对付不了。」 他回头,追上来的尸霸和尸王趴在入口的石壁上,犹犹豫豫,想吃他们,又忌惮底下那位。 周道长之前就觉得不对劲,一座山脉,有只尸王就罢了,怎么还有尸霸。 看到底下那尸魇,他想明白了。 尸魇乃汇聚天地精气所形成,所在之地,灵气充裕。即便只外溢很少一部分,也足够这些殭尸快速进阶。各路殭尸聚集在此,借着尸魇身上溢出的灵气,纷纷提高了等级,这才导致高等殭尸在此扎堆。 此座山脉,相当于殭尸老巢,巢穴里有只修为极高的尸魇坐镇。对殭尸们来说,是绝佳的栖息之地。 于他们,却是极为不利。 罗盘显示,山脉之中,不仅只有这两只高等殭尸。其他的,或许在沉睡,或许在赶来的路上。 即便这只尸魇不攻击人,待那些殭尸聚集过来,想跑都跑不掉。 这也是他们为何,急着要离开的原因。 齐道长望着底下一幕,忽然心生一计: 「他没打算食人,对你那徒弟又很是喜爱。也许,我们可以利用他出去。」 周道长皱眉:「齐道长想让小染牵制尸魇?此事不可,尸魇心性不定,这会不食人,不代表一直不食。我万万不会丢下徒儿,自己逃跑。」 齐道长心下不满,那女孩只有一人,而他们这,有二十来人。就算让她留在这,以一换二十,那也不亏。何况,他又没说不带她走。 不过眼下,还需要人家帮忙,他压下火气: 「周道长莫要误会,我这罗盘显示,前方出口聚集了起码五只高等殭尸。若是硬拼,即便底下那尸魇不出手,也难保其他弟子性命。所以我认为,可以让你那小徒儿带着尸魇跟我们一同出去。待出了这山洞,我三个合力布下梵天阵法,困住那尸魇一段时间,再一起离开此地,回去从长计议。」 这里的所有殭尸都忌惮那尸魇,有他在,便不会被殭尸袭击。 只要稳住那尸魇,他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出去。 梵天阵法,需消耗极大的法力,非性命堪忧的情况不用。他们用此阵法为那弟子拖延时间,寻得逃跑机会,也算回报那孩子了。 此次遇到的情况完全出乎意料,他们来时,以为和之前一样,是些小殭尸作恶,带了许多弟子前来历练。 可遇到的情况明显要比预想的严重,眼下,自然是保命要紧。 周道长心中明白,越耽搁下去,只会越危险,便道: 「只能先这样了。」 墓穴爆破,里面浓郁的阴气散了许多。 第145页 传音符恢复了用处,安染听到周道长跟她说的计划,便回: 「好。」 她看向因为高兴,又凑过来舔了她一口的殭尸老大。 从出石棺到现在,不到半个小时,他的智商却在以极快的速度增长。 从最初的木讷,变得有了情绪。他会因为捉弄了她而高兴,因为舔了她一口而满足。 但她感觉很不好,吸了太多纯阴之气的缘故,头昏眼花,体虚。继续待下去,就等着鬼差来索命。 眼看那灯又凑过来,她沖他弯起眼睛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在他眼前晃了晃。彩色糖纸反着光,非常漂亮。趁着他分神之际,安染迅速跳起来,伸长手去够,抢下灯。 他没有生气,看看糖又看看灯,似乎在考虑要哪个。 安染把糖放进他手掌里,轻声商量着: 「这个地方让我很不舒服,可以换个地方玩吗?」 尸魇没动,仍是盯着她。 他听不懂她的话,可他看得清楚,她皱着眉,脸色发白,嘴唇泛紫。身上那些好闻好香的味道淡了许多,气息渐弱。 安染眼睁睁看他伸手过来,用掌心贴着她的侧脸。 她没躲,咬着唇,轻轻扒下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观察他的表情,脚尝试着往外走。 他好乖。 被她牵着,不反抗也不生气,跟着她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出墓穴,乖巧又温顺。 安染很难相信,这样一只毫无攻击性的殭尸,她真的是死在他手里吗?还是说,这世上,其实存在两只千年尸魇? 后面的人见状,虽然无比震惊,却很快跟了上来。 外面不出所料,确实有好些殭尸趴在石壁的不同角落。 三只尸霸,五只尸王,还有一群尸魃。 大家看得心惊,心想,这次,真的是来了殭尸老窝。要不是前面有只尸魇领路,只怕他们今天,都得死在这。 众人心惊胆战了一路,只有那只尸魇,盯着安染看了一路,时不时就凑近闻一闻。 他喜欢她的味道,还有她的身体,很适合跟他一起躺在棺材里…… 走近洞口,月光照进来。 殭尸对光极为敏感,他怔住,才发现自己跟着她走到了外面。刚才一直是安染牵着他,他就那么被她牵着,也不知道反握住她。 可是这一刻,像是有所察觉,他迅速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就是现在!快!」 三位道长早就给每人发了传送符,这黄符传送距离不远,阴气过重的地方会减弱符文效果。所以,等到出洞再用最为合适。 用传送符送出所有弟子,三位道长立即启用梵天阵法。 太虚弱了,安染第一次这么虚弱,只觉下一秒就要倒下去。忽然,一道长长的火幕横在她眼前,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然后就再也睁不开了。 脑中最后一幕,是那只尸魇尸化的模样。 他似乎极其生气,眉头皱出好几道褶子,白白的脸爬满纹路。黑黑的眼映着红红的火光,龇牙咧嘴的瞪着她的方向,露出了尖尖的獠牙。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封面又出了问题,重新做了一个,耽搁了时间。这章多补了三千字,我的赔礼,请收下! 感谢在2022-04-20 18:42:31~2022-04-21 22:0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柠萌 10瓶;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殭尸老祖x小天师 安染在小镇镇民的家中醒来,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乡下村民住的都是两三成的独栋楼房,每户人家都有好几间多余的客房给他们住。 「小师妹,你醒了?」安染昏迷了一整夜, 周道长和两位师兄轮流给她守夜, 此时, 正好轮到大师兄当值。 安染看到他, 就猜到他们一行人应该顺利逃出了山脉。 「大师兄, 师傅呢?你们没事吧?」 外面阳光明媚,灿烂的天光削弱了夜晚残留的阴气, 让人好受许多。 殭尸畏光, 尤其不能见阳光。暴晒在阳光之下, 其躯体会被烈日灼伤。所以白天, 特别是晴天,殭尸不会出来活动。 给安染倒了杯水, 大师兄递过去。他和周道长一样, 穿着黄色道士服,为人温和, 笑着和她讲述现在的情况。 「这次的殭尸数量和等级都远超预估,三大门派的外门弟子,今早已全部离开了此地, 只剩三位道长和其坐下内门弟子。」 他看向安染, 单独解释说: 「陈松庆也走了, 不过,他腿断了, 不是自己走的, 而是花钱请镇上居民抬运回去。他那腿, 救治不及时,想必,是要落下后遗症。」 安染咧开嘴:「嘿嘿,便宜他了。我若没晕,定要再揍他一顿。」 大师兄一直在看她脸色,安染明白,师兄是怕她不满意这结果。怎么说呢,他们几个虽师从道门,却也是活在法治社会下的良好公民,不能越过法律报复坏人。 而且,师傅和大师兄两人都学过中医,对跌打一类的伤症颇为熟悉。若是及时施以援手,陈松庆的腿很可能保得住。他们没及时救治,也算给她出了气,这很可以了。 见她并无不开心,神色自在地开着玩笑,大师兄松了口气。 安染喝了水,双手捧着铁制茶杯,状似随口一问: 第146页 「那个尸魇,后来怎么样了呀?」 她昨晚做梦,梦到了那尸魇。 梦里一开始的时候,尸魇变成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男孩,眼中含泪,质问她: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很奇怪,在她的梦里,她竟说不出话。没做出任何反应,画面忽然扭转,可可爱爱的嫩糰子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殭尸,颇有股霸道总裁范地说: 「你是我的,没人可以带走你。」 最后的印象,是那片火幕,那双充满火焰的眸子几乎充斥了整个梦境,他的声音蓦然低下来,乖乖巧巧地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可怜: 「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一句话,就让她变成了负心染染。 安染不明白她为何会做这般奇怪的梦,一整晚都睡不踏实。 大师兄不知她做梦的事情,听她提起那尸魇,便道: 「我等昨夜先行离开,没亲眼看到你们后面的情况。只听师傅说,梵天阵法困住了尸魇,能解一时困境,却不是长久之计。」 他顿了顿,面露担心: 「师傅和另外两位道长都元气大伤,若再遇上那尸魇,恐怕凶多吉少。所以,三位道长昨晚连夜联繫了玄天门的玄真道长,请求他老人家帮忙。就是……你也知道,玄真道长已隐退多年,能不能请动还是未知数。」 那尸魇昨夜脾气温和,是因为刚醒不久。 听师傅说,他们离开山洞时,那尸魇勃然大怒,若不是受制于梵天阵法,当场就会将他们撕碎,非常危险可怕。眼下,三位道长受伤,法力大减,无法再启用梵天阵。那尸魇若是晚上前来报复,大家都难逃一死。 外门弟子走时,师傅问他们走不走。他和二师弟拒绝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他们既然来了,便不能半途而废,撂摊子不管。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玄真道长……嘶,这名字挺熟。 安染想了会,问:「玄真道长,是不是那个因为弟子遇难,心生愧疚,从此隐退的玄门大佬?」 「对,是他。二十年了,他一如当初所说,不曾出来过。」 玄天门,真正的玄门鼻祖。 擅长看风水,捉鬼,也捉近几年出现的殭尸。道法极高,其掌门人威名远扬。据说厉害到,可以徒手撕恶鬼。 安染入行时,玄真道长便隐退江湖了,她也只听说过,这位天赋异禀的道长本领高,好胜心强。 有一次,遇到只积怨颇深的恶鬼,与其大战三天三夜,才险胜一筹。 他赢了,本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回去后才发现,他最心爱的弟子,竟被另一只恶鬼吸食了阳气,死于非命。 那恶鬼并非独行游鬼,而是阴阳双煞,成双成对。 其中一只趁着他对战之时,吃了他徒弟。 玄真道长自责因为自己的疏忽,害得弟子丢了性命。 解决阴阳双煞后,便解散了玄天门,把自己关在里面,再没有出现过。 行内人士,将其传得神乎其神,想来确有本事。否则,师傅他们几个不会打扰人家。 不过能不能请来,尚且不得而知。 即便来了,他退隐多年,法力如何还很难说……安染也不知是在担心自己,还是担心别的,伸手揉了揉脸,干脆道: 「我去看看师傅。」 说是看看,她就真的只是看看。 师傅和另外两位道长正在打坐疗伤,恢复元气。 她没打扰,去外面逛了逛。 小镇坐落在乡下,比较偏僻,四周群山环绕。远处有座坟山,村里去世的人都会葬在那里。坟山往后,便是通往昨天那座山脉的路。 大白天的,对面一派安静祥和,看不出什么名堂。 安染折返往回走,去了家杂货店,买了一袋零食。 回去后,她从里面拿出一袋饼干和水,剩下的放在了楼下: 「昨晚,多谢两位师兄照顾。来,请你们吃!」 大师兄:「何必客气。」 二师兄:「那我就不客气了。」 三人坐在一楼门口,安染吃着饼干,大师兄喝着碳酸汽水,二师兄啃着他最爱的辣条。享受完闲暇的休息时间,吃饱喝足后,三人分别开始画符。 「今晚不知能不能熬过去,画完符,我还要吃两包辣条。」二师兄一脸感慨,死也得做个饱死鬼啊。 「唉,真拿你没办法。水喝太多不方便,辣条吃多了闹肚子。可乐我就不喝了,辣条你记得分我一半。」大师兄无奈地说着,倒是没提到安染,小师妹喜甜不喜辣。 安染宽慰道:「会有办法的。」 「也对,只要那尸魇和昨夜一样好脾气不出手,我们就算赢不了,也能自保。」 用符箓和八卦镜沾上硃砂和指尖血,可令邪崇不敢靠近。他们不主动出击,在阵法里待着,等到师傅们恢复元气,自会有转机。 大师兄不太贊同,心道,难。 师傅说,那尸魇昨夜尸化严重,心智受到影响,或许无法自控,如何能保证不攻击他们。 不过,为了师妹师弟不那么担心,这话,他没明说。 化沉默为力量,积极画符。 安染看了大师兄一眼,这表情,看样子,那尸魇的确气得够呛,情况很糟糕啊。 要不……她再给他舔舔? 第147页 画符一直画到下午,傍晚时分,他们三个和另外两个门派弟子挨家挨户,给每家居民大门贴上驱邪黄符。 做完这一切,天色黑下来。 三位道长依旧虚弱,却传来一个好消息,那位二十年不曾下山的玄真道长,居然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愿意前来相助。 「这是真的吗?」 「自然。」 「玄真道长明日抵达此处,大家再坚持一晚上。」 「据说玄真道长这些年虽不问世事,却从未停止修炼。法力相比从前,只强不弱。」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齐道长抬手打断说个不停的几人: 「稍安勿躁,现在,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每个人回到自己的位置,注意观察动静。我和两位道长在此疗伤,一旦发现异常,立马用传音符禀告。」 「是。」 安染住在民舍二楼,跟着几人出来,听他们激动兴奋地谈论那个玄真道人,心情很平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 几十年不曾下山的高人,突然下山了,总感觉不会那么简单。 她回到自己房间,白日里因为睡觉,她把窗帘都关上了。 晚上要观察外面情况,自然要打开。 走到窗户前,她拉开帘子,冷不防吓了一跳。 透明的玻璃窗上,趴着一个男人……准确地说是那只尸魇。 屋里开着节能灯,冷色调的灯光照亮满室,衬得外面的世界越发漆黑。尸魇扒着玻璃,鼻子一个劲地吸了吸,像小猫挠抓般,手指不断去掰玻璃。 她反锁了。 发现窗帘打开,有光照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皱眉,却仍然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剎那,漆黑的眼珠里,浮现明显的欢喜。 然下一秒,像是想起了昨天的不愉快,他骤然龇牙咧嘴,怕她再次跑了似的,急忙抬手,作势就要拍碎玻璃闯进来。 安染第一反应是,这可是别人家的玻璃。 「你等会!」她开口制止,心情有些复杂。 真的没想到,这只尸魇会寻着她的味道找过来。 他已经褪去尸化了,身体在月光下,有些清冷,也有些狼狈。那头短发上扎满了各种杂乱干枯的杂草,身上满是灰尘,扒着窗户的手沾上了带着湿气的泥,一爪子就留下个大印子。 脖子上系的黑色珠子隐约有光流动,还有他的眼睛,相比昨天,里面竟然也闪着光。 真像师傅说的,他们能很快适应环境,也能很快进化。 只一天时间,就能慢慢听懂人话。 她说等会,他便没动。 眨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她。 即便隔着一面玻璃,也能清楚地看到,他满肚子的委屈。 这可是只超强的殭尸啊,要冷静,不能被表面所迷惑。 「咳!你想进来可以,不能破坏人家东西。看好了,这是窗户,只要这样就可以打开了。」安染开窗了,他要进来,她阻止不了,还不如识相点。 「看,对吧……唔……」 刚拉开一道缝隙,眼前刷地闪过黑影,她迅速被扑了个满怀。 尸魇跟只八爪鱼一样,双手抱着她,脚也圈着她,力道太重,直接把她给扑倒了。这房间不大,窗户后面连着床。她倒在床上,他也跟着倒下来,姿势非常不雅观。 可尸魇没感觉也不在意,凉凉的脸埋在她颈窝,脑袋蹭着她,鼻子使劲嗅着味道,隔一会就伸出舌头舔一口。 又来了。 他又来了。 舔完脖子舔她腮帮的肉,顿了顿,他像发现新大陆般,还伸出爪子捏了捏。 再没脾气也要折腾出脾气了,安染捉住他作乱的手: 「我可是很有骨气的,你别太过分,可以舔,不可以捏。」 安染瞪着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威慑力些,他捏的不止脸。万一以后,舔的也不止……思至此,连忙改口: 「不,不对,只能碰脖子以上的地方。」 尸魇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巴,好似她这张嘴是镶了金钻的稀罕物,左看看,右瞅瞅,忽然像是学她说话般,唇畔张开,吐出两个字: 「小……染。」 「?」 尸魇是不是说话了? 他竟然说话了! 见她的嘴巴不再动,他歪了歪头,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她微微抿着的唇。 对于女孩子来说,唇上的亲昵总归还是不一样。 安染被他舔得一阵激灵,满眼控诉。她现在严重怀疑,这殭尸装着糊涂占她便宜! 女孩子眉头皱着,尸魇盯着她的眉心,也跟着皱起了眉。抬起凉凉的指尖,轻轻落下,用指腹慢慢抚平皱痕。 再次开口:「小染。」 他的声音说不上多好听,沙哑的有种颗粒感,因为很久没说过话,不熟练,两个字之间说得不连贯。 可连在一起,是她的名字。 昨夜那么多人,乱七八糟地一起说了那么多话,他智商不怎么样,却从那些话,那么多陌生的词里,找到了她的名字。 他没有鲜活的心,也没有聪明的大脑。 但他,记住了她的名字。 安染说不清什么感受,目光微闪,正眼打量他。 讲真,这尸魇要是洗干净了,绝对是帅哥一枚。他不像昨天那般干了,皮肤没什么血色,但沾了湿气,水灵了很多,整个人柔和不少。 第148页 眼型偏长,瞳仁漆黑,轮廓清爽,五官十分好看。 她伸手摸摸他的头,那黑眸斜了眼她的手,并无不满。还非常机智地用脑袋拱了拱,眯起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 再大的脾气也被蹭没了,安染冷静下来,盯着他。其实只要把他看作一只宠物猫的话,这些行为就都能接受了。 「行吧,我们好好聊聊。你直说吧,你想怎样?先声明,我不跟你回石棺。那地方克我,待久了我会死掉。」 他把她抱得更紧了,抿着唇,一言不发。 安染抚额,他的头发正对她的鼻子。那么久没洗,味有点沖。 「我知道你听得懂,如果你想不出来,那我来问,你回答好吗?」 「那我问了,你记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若是能问清来源,他又愿意沉睡,可以用招魂幡,帮他超度。前提是,得知晓他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身上的人一动不动,沉默。 「非常好,下一个问题,你追来这里,是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沉默。 「好,咱简单点,就一句话,你到底要什么?」 「小染。」 「……你该不会,看上我了吧?」他们八字不合啊,在一起真不合适。 他没说话,想想也对,殭尸是没有感情的死物。他寻着她的气味而来,就只是单纯因为她的体质吸引他,无关感情。 安染有些头疼,累得想睡觉,声音低了几度: 「你要这样一直抱着我吗?但是,我不能跟你回石棺哦。」 脖子被探出的舌尖舔了下。 不知为何,安染竟懂了他的意思。 这代表,他同意了。 「也就是说,你要跟着我,就得跟我在外面的世界生活。」 又舔了她。 安染抹了抹他舔过的地方,不再问了。 这事忽然就变得很简单,他追过来,跟定她了。 他不会走的,强行像昨晚那样,只会让他再次抓狂。 这会平静无害,只是因为他顺利找到了她。 她觉得,最好不要三番两次去刺激一个尸魇,谁也无法保证他下一次会不会杀人。 想通一切,她也平静下来,温和提醒: 「我跟你说,人和殭尸生活的地方差别很大。我现在劝不动你,也拿你没办法,你自己试一段时间。」 人类的生活,单是接受阳光对他而言,就是个无法突破的难题。 让他自己知难而退,也好。 「先约定好,你得听我的话,绝对不能咬人。」 一声不吭。 「沉默就是默认,我当你同意了。」 行吧,就先这样吧。别人养猫养狗都行,她养只殭尸,那当然也行!有什么不行的!惹毛了他,才叫不行。顺毛了,那怎么样都行。 做完心里建设,深深吸了口气,她道: 「现在,你先起来。」 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慢慢减轻,果然听得懂。就像刚学说话的幼儿一样,听得懂,不会说。 安染披上道袍,拿出罗盘。 罗盘可以感知尸气,若是有殭尸来袭,罗盘会有反应。可她面前坐着一只最强殭尸,罗盘没任何动静。 那是因为进化到尸魇级别,身上便不再有尸气,全是吸收的精气。 昨夜的他,也只是沾了太多墓穴阴气。 她突然突发奇想,尸魇没尸气的话,会不会不怕太阳? 天刚黑,他就找来了。可瞧着他这样,显然已经找了很久……不,不能细想,再想她就后悔了。 「现在是晚上,山洞里的殭尸很可能会下山袭击镇民。我得看着,你……」 她望着坐在旁边,眼巴巴盯着她手的尸魇,话锋一转: 「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 总不能一直你来你去,她想了会,取名往往是缺啥取啥,这只千年殭尸,最缺的该是阳气。于是,她说: 「跟我一个姓,名旭,安旭,可以吗?」 他凑过来,安染及时用手摁住他的脸: 「好,我知道了,你同意,那就安旭,我以后就叫你阿旭。」 「小染。」 安旭很喜欢这个名字,不过他不会笑,只能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她。 「嗯,我要开始工作了,你不能打扰我。」 安旭大致能听懂她的话,本来他想做点什么的,可安染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他立即抿紧嘴巴,安静坐在一旁。 殭尸不需要睡觉,两人就这么坐了一整夜,异常和谐。 第二天,房门被敲响。 安旭对外界的动静好像并不在意,只用那要命的眼神一个劲盯她。盯了一整夜,还没够。 「你站这儿,我去看看。」安染将他拉到一旁,门口看不见的视角,严肃叮嘱。 于是,刚揪着她道袍的手微微松开了。 安旭有点不高兴,他不喜欢她离他太远。 等她回来了,他要多舔两口。 门外是两位师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大师兄面露担忧:「昨夜没殭尸出现,师傅和两位道长方才去看了。那山洞里,没有殭尸,也没尸气。想来,是被那只尸魇给消灭了。」 二师兄补充说:「师傅说,应该是尸魇被咱们惹怒,又困在梵天阵法出不来,就找那些小殭尸出气。下一个,估计就轮到咱们了。玄真道长已经在路上,下午便能赶到。玄真道长吩咐,尸魇容易入魔,应尽早除掉。今夜,他会带着大家一起,合力围剿那只尸魇。」 第149页 啊? 安染忍不住帮安旭说话:「他消灭那么多高级殭尸,算间接帮助了咱们。而且,若是他想攻击我们,昨夜就该出手了。可他没有,我觉得,他可能,也许,并不会攻击人类?」 「他连同类都杀,难保不会杀人。昨夜没来,有可能是跟那些殭尸打斗时受了伤,来不了。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趁机主动出击最好。而且,玄真道长发话,师傅们都没异议,咱,还是算了吧。」 懂了,趁他病,要他命。 但是他好端端的,没受伤,谁要谁的命还不一定。 安染扶着额头,虚弱地问: 「都必须去吗?包括我?」 大师兄见她脸色不好,体贴地说: 「你若不舒服,我向师傅说一声,你就不去了。」 「多谢大师兄,我确实还头晕。」 二师兄道:「那墓穴里的阴气果然厉害,小师妹你休息吧。有师兄在,没事的。」 两人走了,安染关上门。 墙角边的安旭探出一个黑黑的脑袋,眼睛盯着她,身体还在墙后面,像个怯生生的小孩。这副样子,莫名有点可爱,萌萌的。 安染笑了下,熬了一晚上没睡,这会又发现那些殭尸已经被解决,她如释重负,困意袭来,对他说: 「我沖个澡,待会咱们好好睡一觉,晚上还有大事要干。咳,你不要偷看哦。」 房里有单独卫生间,她迅速沖了个澡。知道她是要睡觉,安旭明显兴奋了,待她出来,立刻就要来抱她。 「等一下。」 好不容易洗干净,安染看他那一身脏兮兮的样子,朝他伸手: 「来,你也洗一洗。」 她牵着他进了浴室,但,千年殭尸,并不会用淋浴。 安染料到了,她都做好了养孩子的准备,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耐心地把花洒塞他手里,放缓语速: 「认真听我说哦,先把衣服脱了,然后像这样……水就出来了……嗯?」 当了二十几年的淑女,忍不住飙脏话了。 他为何脱得那么快! 不过这殭尸……男人该有的,他都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1 22:07:40~2022-04-22 18:4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尼古拉斯丁凯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把奶罐揣兜里 14瓶;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殭尸老祖x小天师 关键是, 一点也不干,不像殭尸的,更像个活生生的男人。 托这个行业的福,安染见多识广, 人体每个部分都了如指掌。 她背过身, 叮嘱说:「好了, 就是这样, 用花洒从头淋到脚, 洗干净点。」 出了浴室,仿佛泄力般, 昨晚一夜无眠的困意和倦怠感袭来, 她摸到床上, 挨床就倒下去, 盖好被子,沾上枕头就睡了。 熬夜让人身心俱疲, 睡都睡不安稳, 竟然又做梦了。梦到有男人爬她床,还胆肥地对她动手动脚。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 安染常年住在道观里,二十多岁了,至今没人被人追过。她对这种事情无所谓, 赚够钱自己逍遥就够了, 要男人碍手碍脚做什么。 梦里也不需要, 她决定醒过来。 然后就看到了枕边有个睡美人。 美人黑发肤白,清清爽爽, 干干净净, 薄嘴唇, 眉形工整,眼睛闭着,没有呼吸,睡得特别安静。美中不足的是,头发湿哒哒的在滴水,弄湿了半张床。 视线从他的头发挪到肩膀,安染撩开被子一角,悄悄看了眼。 他没穿衣服。 她只教他脱,没教他穿,而且,他也没衣服穿。 不管了,先睡吧。 反正床已经湿了,反正……她这边没湿。 她把被子翻了个面,目不斜视,重新盖好后,发现安旭睁开了眼,头也不回地说: 「睡吧,你就在那,不要贴我太近。」 有那么一秒钟,她想过让他下床随便找个角落自生自灭。可一想到,他一丝不/挂,刚冒出头的想法瞬间熄火,太不雅观了。 安染是被外面的闹声吵醒,这个房间在二楼,可以清楚地听到很多人在那议论: 「玄真道长下高速了,我们几个现在就开车去车站接他。早点去,别让大师等我们。」 「行,去吧,机灵点啊。」 大师来了。 有什么东西抵着她的额头,安染睁眼,就见安旭不知何时挨过来,还贴上了她。 好粘人的小妖精。 她无奈扶额,拿过自己道袍披在也要起来的安旭身上,一字一句说: 「你看,人都是要穿衣服的,你没衣服,会很奇怪,不能跟着我。所以呢,我现在离开一会,去给你买衣服。你乖乖坐在房间里,等我回来?」声行并茂,一边说,她还一边指着自己衣服,试图让他听明白。 安旭静静听她说完,伸出指尖点着她额头: 「波西米亚长裙,碎花的。」 了不得啊,竟然还知道异域风情。 而且,这裙子,是她心心念念好几年,却从未穿过的最爱之一……嗯?不对劲! 千年前的大男人要穿波西米亚长裙? 她一把扯下他的手指,惊嘆许久,才回神问: 第150页 「你该不会,能窃取别人记忆?」 安旭一脸天真无害:「好像是。」 ……碉堡了。 贴她那么久,不仅有了她的记忆,语言之门也彻底打开。也就是说,她会说的,他都会了。 但是就这么被人夺了记忆,她心里有点不爽。 偏偏,安旭毫无察觉,似是在慢慢整理得到的记忆,隔一会吐出一句话: 「34c。」 「1米2的腿。」 「要不要买内裤。」 安染:「……好了,别说了。拿了我的东西还在我面前炫耀,你这样非常不礼貌……」 黝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从她脖子转到胸前,然后停在她的腿上。 这是在干嘛?讽刺她的幻想都是痴心妄想吗? 「看什么看,我身材无敌!」没有34c和1米2大长腿又怎样,她可是黄金比例。 安旭眨眨眼:「你好看。」 什么? 安旭又说了一遍:「你好看我才看的。」 无耻的这么理直气壮。 安染抬眼,和那双黑瞳撞了个正着。 窗帘关上了,外面的日光没那么亮堂,屋里光线偏暗。 他全身上下只披了件不合身的道袍,双手往后撑,松松垮垮的道袍顺着肩线和手臂滑落,搭着劲瘦的腰。 腰线以上的胸腹和肩膀全部露着,冷白肌肤也抵不住这一幕的艷丽。 活色生香。 她有些不自在,却依旧强调了句: 「我当然好看。」 下床去卫生间换好衣服,出门前,她看向仍旧坐着一动不动的安旭,严肃地说: 「你就待这里,我买了衣服就回来。」 安旭:「我要的。」 「什么?」安染听不太懂,他是接收了她的记忆,也掌握了语言,但是目前来看,用的并不熟练,说话没逻辑,想到一句是一句。 「内/裤。」 安旭掀开被子,又看看她,眼巴巴地说: 「你有的,我也要。」 她穿了,他看见了。 「我有的,你可要不了。」 安染挺了挺胸,看他吃瘪茫然的样子,总算顺气了些。 将安旭一个人留在这里,实在是无奈之举。 可她没有他能穿的衣服,找师兄们借的话还不如自己去买。 道袍在安旭身上,平日里,若是没有工作,她也经常不穿道袍。一身鹅黄色卫衣加休闲裤出门,没引起任何异常。 小镇的东西不贵,安染就也大方了些,给安旭买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和一顶鸭舌帽。另外,也给自己买了两套放在袋子最上面挡着。 回来的时候,小镇入口处聚了一堆人。有这一路结识的道士,也有镇上居民,全都围在一辆吉普车前。 她的师傅亲自上前开门,很快,从后座下来一个人。 从外面上看,是个大概三十岁的中年男人。也穿着道袍,蓄了一头长发,不过头发扎了起来,面相普通,身形挺阔。 「我等见过玄真道长。」 众人齐齐朝他参拜,很是敬重。 安染目光闪了闪,如果她没算错的话,玄真道长起码五十岁了,就算常年保健养生,待在深山老林,这副样子,也过于年轻了些。 周道长发现安染,连忙沖她眨眼示意。 他的小动作逃不过玄真道长犀利的眼睛,也朝安染看了过来: 「那是?」 「回禀大师,那是小徒。」 五十岁的玄真道长看上去比自己四十岁的师傅还年轻,却能让师傅低头。 安染见他俩看着自己,便也跟着行礼。 「晚辈见过大师。」 玄真道长两袖清风,不拘于世俗礼仪,淡淡颔首后,便进了镇子。 正好碰上了,安染只得跟着一起去了大礼堂,站在最后一排。 玄真道长坐在主位,目光淡淡一扫: 「大家莫要拘谨,我最不喜这些繁文礼节。」 「是。」 玄真道长牢记来此目的,简单的客套后,就牵起话头: 「我本隐退多年,此次听闻出现了尸魇,这才破例下山。尸魇是老祖宗手记里殭尸最高等级,千年难遇,在下也想一睹其风采。」 修行之人,若是像她此刻这般,脱了道服,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不工作的时候,她也刷手机打游戏上网冲浪,下网就去淘好吃好喝好玩的。 一穿上这身衣服,就会不自觉变得跟这位道长一样,说话都不咋利落,一股复古味。 大家都习惯了,齐道长接话: 「我等见他时,除了形似真人,倒也无特殊之处。只不过,今早才发现,那尸魇确实厉害,一夜之间,消灭了一整座山脉的所有高阶殭尸。」 玄真道长稳如泰山,面沉似水,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大场面的模样,波澜不惊地开口: 「那他现在何处?」 安染揪着袋子,她这人哪哪都好,唯独眼神特别好。 方才可没错过,玄真道长眼里一闪而逝的深思和探究。 他对尸魇有兴趣——猎人对猎物的那种兴趣。 「应该还在那座山里,不过尸魇身上并无尸气,我等也不知他具体藏在何处。」 赫赫有名的大师破例出关,所有人都悄悄看他。 安染的打量并不突兀,忽然,那道长看向她,目光隐有波动: 第151页 「这位弟子身上的气息倒是有些与众不同,不知是为何?」 他没有直接说阴气太重,问得十分宽泛。 可在场都是内行人,自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 大师兄率先出来解释:「大师慧眼如炬,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小师妹被那尸魇挟持过一段时间,沾了尸魇和石棺里的阴气,到现在都尚未消除,身体也有所损伤。」 玄真道长瞭然地眯了眯眼,好奇道: 「听你的意思,你们遇上了那尸魇,他却并未出手伤人?」 「是的。」 另一弟子道:「大概因为那时候刚醒,尸魇不仅没伤人,也没杀其他殭尸。只是……」 然而,只过了一夜就性情大变,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狂下山来杀他们。那弟子瞥了眼安染,欲言又止。 玄真道长态度温和,神色十分慈祥: 「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只是瞧着很喜爱这位小师妹。」 周道长皱了皱眉,小徒弟招人喜欢有什么问题?这位弟子要说就说,偏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好像小徒弟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 前晚若不是小染,这些人能出得了石洞? 周道长心里不舒服,却也不多做解释。 哪知道,心直口快的二弟子很快接话: 「道长莫要误会,小师妹八字纯阴,自小便容易被阴物盯上。殭尸喜阴,这才将她掳了去。」 周道长更不舒服了,八字,尤其他们信风水的玄门弟子八字,是非常隐/私的秘密,岂可随意同外人说。 他明白老二是为了替小徒弟说话,可这实在不妥。 然,说都说了,为时已晚,他除了嘆气,就只能暗自伤心了。 玄真道长也知窥探了人女孩子八字,十分过意不去,温声道: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周道长看安染一眼,想起老大说她不舒服,便道: 「小染身体不适,今夜的行动,她就不去了。」 玄真道长表示理解:「当然。她这体质,确实不宜再去。」 安染:「多谢大师,师傅,那我先回去休息,不打扰你们议事。」 周道长一脸慈爱:「休息去吧。」 此座大堂是镇上公祠,距离安染住的人家有段路。 出了门,她便加快了步伐。 那个玄真道长,给她感觉很不妙。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玄真道长,不像好人啊。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年轻,总感觉怪怪的。 回到房间,上身赤着的安旭依旧坐在床上,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一动不动。 在大师眼皮子底下藏了一只尸魇,安染心里有些慌,这次顾不上男女有别,上去就给他套衣服: 「快快快,我们得快点离开这。来了个非常厉害的大师!」 上衣穿好了,安染拿出四角内/裤,闭着眼,脸却被捧起,安旭委屈又认真地说: 「我也很厉害。」 「你厉害你能自己穿这个吗?」 「你教我。」 呵呵,想得美。 安染用被子盖住他的关键部位,把下身的衣服全套他脚上: 「好了,起来自己提上去。」 忙着收拾安旭,她没发现,自己裤腿边,贴了一张白色小人样式的纸符。 如果看见,她就会知道,这是追踪符。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可惜,这是玄真道长亲手制出的符纸,就连周道长等都未发觉,这些小弟子就更不行了。 她迅速去收拾别的衣服,背好背包后,催促道: 「我们悄悄离开,你别说话。」她有手机,等离开镇子,她会跟师傅说清楚。 一只冷白的手过来,揪着她的衣角,不解地问: 「大师来了,为什么要离开?你不是说,我们要干大师?」 那双有了清明瞳仁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走啊,去干……大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2 18:45:35~2022-04-23 18:2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爪木三 4瓶;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殭尸老祖x小天师 安旭蹲在床上, 头发有些长,搭在眉眼,像只柔软的毛茸茸。 穿着很普通的灰色短袖和黑色休闲裤,表情呆萌, 瞧着温软又无害。 可他既然接收了她的记忆, 没道理分不清干大事和大师。 安染眯了眯眼, 也微微俯身: 「你要去找大师干架?」 「对啊, 比比谁更厉害。」 ……该死的好胜心, 耽搁了她珍贵的一分钟。 安染牵过他,没再跟他掰扯:「衣服都不会穿, 你能比得过谁啊你。」 重要的是, 两个大佬巅峰对决, 大佬自己估计没事, 但周围的人必定会有事。 那个玄真道长的底细没摸清楚,她不太想现在跟他对上。 安旭跳下来, 指尖夹着一个纸片小人: 「染染, 这是什么?」从她的记忆里,他看到了很多人叫她小染。他想做特别的那个, 即便称呼也得不一样,不再喊她小染了。她是他一个人的染染,只有他会这样喊她。 薄薄的白色小纸片, 安染眼神瞬间变了, 没在意他改变了称呼, 嘆道: 第152页 「糟糕!」这是式符,另类监视器。 就在这时, 房门被大力踹开。 屋外走廊上, 一群人望着他俩。目光里, 有震惊,有厌恶,更多的是畏惧。 玄真大师和三位道长站在最前面,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安旭。 「这就是那只尸魇?」玄真大师指着安旭问。 本来害怕的人,听到这声音,纷纷找到了主心骨,有种傍上大树的傲娇感,背嵴挺直。 「正是。」 齐道长恨铁不成钢地气道:「小姑娘,你怎可与尸魇为伍?」 他那嫌恶的表情,分明在说,你怎么能与殭尸狼狈为奸。 洪道长也嘆息:「这尸魇看中的是你的体质,你藏着他,可知,他很快就会吸干你。」 式符可以听到两人在房间里的对话,从方才的交流看,他俩……还挺熟,关系挺好。 安染看向周道长,沉默稍许,情真意切地说: 「师傅,我曾在祖师爷手札上看到『赶尸人』,曾几何时,我们玄门也有过可以控制殭尸的辉煌时刻。徒儿觉得,人活一世,一定要有远大的理想。我现在的理想就是,当新世纪最强赶尸人!」 赶尸人那只存在于传说中,而且传说里,能控制殭尸的人,道行极高。眼前这个小天师几斤几两,她自己不清楚,他们可清楚得很。 道行不咋地。 「你这孩子,总是这样争气,悟性高就罢了,理想也这么高。」 周道长不理会周遭的嘲讽,看着乖顺又黏他小徒弟的尸魇,十分为难地说: 「玄真道长,这尸魇很是厉害,降服不易,确实可以尝试驯服。他对我这小徒儿言听计从,没准真能驯服成功。」 「周道长说什么胡话,殭尸是死物,心性不定,吸人精气。留着后患无穷,我既然来了,便不能坐视不管。大家跟我一起,摆阵法……」 嗖! 众人好像听到一个「跑」字,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那尸魇以极快的速度抱起安染,破窗而出,眨眼熘了。 「为什么要跑?我还没比试呢。」 安旭有些委屈,听她话是下意识的反应。她说跑,他便跑了,可,为什么呀? 高阶殭尸移动速度就很快了,安旭更不用说。他可以瞬移,几步就从窗户的视野里消失,传送符也不及他。 风从耳边呼呼地刮过,安染不得不闭上眼睛。 安旭不需要呼吸,在疾风里奔跑说话完全不受影响,她不行,这样的速度她嘴巴张不开。 她不说话,安旭就不停,一直往前沖。 直到耳朵被拽了下,他感觉很奇怪,顿住步伐。 低下头,女孩靠在他怀里,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脖子,额头贴着他的下巴。 她很软,他很硬。 她也很暖,而他很凉。 安旭抱紧了些:「怎么了?」 「可以了,不用再跑。」 歇了好一会,安染才能开口。 他的瞬移距离很大,这里,已经出了小镇,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仔细观察了安旭一会,现在太阳尚未落山,霞光漫天,可他丝毫不受影响。橘黄色的夕阳笼罩下来,他整个人都有了些温度。 他不怕光。 「先放我下来。」 安旭没放,执着地道:「不跑了,那我们回去。」 他还没比比谁更厉害呢。 黑色的瞳仁,渐渐有了明显的情绪。 安染看得分明,好笑又无奈: 「你要比试得挑只有玄真大师在的时候,单挑才能公平比一比。可这会,他们人太多了,这不叫比试了,这叫围剿,你很吃亏。」 她笑了。 茶色瞳孔蒙上了一层金色迷雾,好看得不真实。 安旭喜爱地凑过去,舔她眼角。 「……放我下来。」 这次,他乖乖放她下来了。舌尖伸到唇边,意犹未尽。 他现在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交流讲话,现又四下无人,安染问他: 「山洞里那些殭尸,真的是你消灭的?」 「真的。他们吸了我的精气才能进阶,我现在醒了,自然要拿回来。」他有一颗内核,可内核并不完整。将那些外溢的精气全部吸回来,还是不够。 就在这时,安染的手机响了。 她没穿道袍,跟安旭一样穿着最简单的卫衣,和普通人无异。 手机里有一条师傅新发来的信息:玄真道长带着其他两个门派的人去追你们了,万事小心。赶尸人很了不起,小徒儿努力修行,师傅等你回来。 这些话里,没有一句指责埋怨。 安染有些感动,拉下安旭的脸,一副望子成龙的语气: 「你可要争气啊!」她也得争气点。 刚刚还很开心,现在好像又很伤心。不过她没哭,她的记忆里,她好像就没哭过。 安旭抬起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眼角,低声应道: 「好,我争气。」 她和安旭相处的时间太短,短到她没把握他是否真的无害。 所以,她暂时没乘坐公共运输工具。 在手机里点了点,给其中一个人发了定位,问: 这附近有活吗? 没一会,对方给了回信:你运气不错,还真有,老规矩啊。 安染:成。 第153页 对方发来的位置距离这边十公里,开车的话确实快,可她现在不太敢带安旭坐车。 「过来点。」朝安旭勾勾手,她把手机递给他看: 「我们现在要去这个地方,如果我走过去的话,要很久很久。如果你还有力气的话,也可以像刚才那样,或者背我过去?」 安旭抱起她。 「累了就停下休息。」 「不累。」 「为什么不背我?背着应该会轻松些。」 「抱着,我才能看到你。」 他不喜欢,她离开他的视线。 「哦。」 得亏他是个没有血肉没有感情的尸魇,换做一正常男的说这种话,她都要误会是故意撩妹了。 她从三年前开始,便会和其他两位师兄一样,独自接活。 玄门道士其实没多少人,有名的门派就更少。中间人跟他们几个都很熟悉,通常会根据他们的水平介绍活计。 安染这次接到的是比之前那个小镇还小的村庄,不少村民都说自己在夜里看到了脏东西。 村里目前没人伤亡,但有人得了怪病。 几次送去医院检查,结果总显示正常。可那年轻男人精气神每况愈下,日渐消瘦。短短几天,就一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样子。 躺在家里,进气多,出气少。 「这就是村长请来的大师?好小的女娃,她能行吗她?」 「我咋知道,反正只付了定金,不行,咱就不给钱。」 「可怜强子,就是被脏东西附身了。夜里总做噩梦,说胡话呢。」 …… 村民不太相信这个年轻的姑娘,包括村长也是,在心里埋怨那黑心商家,收了钱不好好办事。 可钱已经花出去了,他只得领着两人来到强子家里: 「就是他了,小道长可否看出名堂?」 「容我先看看。」 安染淡淡说着,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强子眼底青黑,面色阴沉,身体发凉,典型的沾了尸气。桃花宫带煞,估计是具女尸的尸气。 她屏退众人,只留下村长和强子家人。 拿出罗盘放在强子身上,使用追踪符,罗盘指针便会自动追寻和强子体内一样的尸气。 顺着罗盘的指引,她找到了一条河。 安染看向安旭,认真叮嘱: 「阿旭啊,你能不能留在我身边,就看今晚了。待会,我不许你动她。」 就目前来看,他对人是真没兴趣。 他不食人精气,这是好事。可他食殭尸,那些殭尸虽沾了他的精气,可殭尸本身带着很浓的阴气。若吸食过多,他很容易尸化。 尸化的尸魇,可不是她能控制的。 她第一时间带他一起收尸,主要是想试一试,他是否可以克制自己。 河里的女尸,他才不稀罕。 安旭答应得爽快:「哦。」 他只喜欢她的味道,不喜殭尸。吃石洞里那些,是要拿回属于他自己的精气。 出了石洞,他谁也不要。 除了她。 她很香,还甜甜的,他要每天都舔一舔。 干嘛对着她咽口水…… 安染别开眼,专心对付河里的东西。 根据罗盘所测,女尸等级不高,鬼魂里的深重怨气比她的尸体难对付多了。 既是魂魄更为厉害,便先用招魂幡,将其引出。 河面水波晃动,掀起一阵又一阵波澜。 夜幕已黑,四周凉意习习。 跟来的家属和村长莫名感到害怕,不一会,有个黑乎乎的和人一样的影子浮出水面。 影子披头散发,湿哒哒的长发遮住了整张脸。头低着,双臂耷拉,步伐机械。 安染打量片刻,是尸傀,再过不久,大概就要进化成尸魃。 旁人只看得到这尸傀行动迟缓地上岸,可安染却看到了尸傀背后的女鬼。 她是天生阴阳眼。 鬼魂是人死前的模样,怨鬼通常都是死前含怨,面相颇凶。 不过,安染习惯了,劝道: 「生前吃了那么多苦头,死后何必再受男人拖累。你要永远为了他沉溺在臭水泥泞里?那种渣渣,值得吗?」 「我不甘心,我被害死了,连帮忙收尸的人都没有。那害死我的坏人凭什么能好好活着?」 「你杀了他,会赔上你的下辈子,他不值得。」 「可我不甘心!」 怨气徒增,女鬼相貌更加丑陋。 安染面上毫无波动,冷静地说: 「我寻常不太捉鬼,便是觉得人伦太复杂。今日既管了,就会管到底。这阳间的因,我替你消除。你也听话些,别再自食恶果。我会封住你的尸体,寻来你的家人,帮你下葬超度,引你入轮回。」 「真的?」她是怨恨,却也想得到解脱,更想重新开始。只是等了太久太久,都等不来一丝希望。 「我穿着道服,说不得假话。姑娘,及时止损,早些安息。」 鬼魂回体,那殭尸也停住了脚步。 安染嘆了口气,封上一道黄符。 女尸沉河太久,尸体其实早已腐化,眼下只剩副骨架在撑着。 她回头,看向几乎快吓死过去的几人,问: 「臧小芳是谁?」 两位家属眼神闪躲,村长自己掐着人中,好半晌才回神,惊魂不定地说: 第154页 「村里的女娃,一年前和男人私奔了,至今没消息。」 「哦。」 「这……这是什么?要怎么处理?」 「臧小芳。」 什么?跟男人私奔的臧小芳? 村长再次使劲掐着人中,安染给了他点时间缓缓,走到抖个不停的两位家属旁: 「把这包药粉给你儿子喝了,明日辰时,他自会醒来。」 「大师!你要救救我儿子呀!求你救救他!」妇人去拉安染的手,亲眼见她招魂收尸,再也不敢小瞧她了。 只是,手还未碰到她,一阵冷风狂卷,直接把她吹到了一旁。 安染笑眯眯地:「我这不是给他药喝了吗?赶紧回家喝药啊,其他的,等他醒来再具体说。还有麻烦镇长,通知臧小芳的家里人一声,好生将人安葬了吧。」 她和安旭没在村里留宿,理由很简单,留在这里的话,强子父母不会让她睡上安稳觉的,不如打车去镇上的酒店。 「你不开心?」安旭坐在后座,几乎凑到她脸上问。 「有一点。」遇上不开心的事,自然会有些不开心。 她毕竟还年轻,做不到真正的心如止水,六根清净,情绪会受世俗影响。 安旭盯着她,先是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颈窝,然后伸手抱着她,很是亲昵地问: 「那我们去做点让你开心的事情。」 恰好此时,的车停在酒店门口。司机师傅听到后面的对话,不禁望向后视镜。 樱花落海洋 现在的年轻人……太不含蓄了。 安染:……大哥你误会了。 偏偏这时候,安旭又来舔她,眨巴着眼睛,软声问: 「这样你开心吗?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开心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3 18:26:19~2022-04-24 17:4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 30瓶;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殭尸老祖x小天师 安染:……再这样, 她也得误会。 她连忙拉着安旭下了车,嗔他一眼: 「现在乖乖去睡觉,我就很开心了。」 「哦,那好吧。」语气隐隐有些失望。 明天得早起, 安染订了个双人房。 安旭带了鸭舌帽, 大大的帽檐落下阴影, 遮住了半张脸。 跟着安染转身时, 他多看了眼旁边的小情侣。男人送了一束花给女人, 女人就笑了。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也弄来了一大瓶花。 安染洗完澡出来, 就被满面的花扑了一脸。 「开心吗?」安旭期待地问。 擦了擦脸, 安染这才睁眼去看。 真的好大一束花, 养在精緻的复古花瓶里 , 底下有土壤滋润着,鲜花盛开, 馥郁芬芳。这应该是专门做的花艺, 大大的花瓶里,放了不同颜色品种的鲜花, 好看肯定好看,就是有些眼熟。 安染擦着头发,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哪来的?」 「楼下, 都没人拿, 我就拿了。」安旭单手托起花瓶底座, 指尖拨弄着花瓣。这花比小情侣那花大,还多, 也更漂亮, 染染却仍然不喜欢, 她果真是个特别的女孩。 哄她开心可真不容易。 安染咽了咽口水:「有人看到吗?」 「没,我手一伸,它就来了。」 安染点头,懂了,他能隔空控物。 □□/炸了。 真让人羡慕。 这是一只尸魇,安染时刻谨记,所以对于他做的任何奇怪行为都能很快接受,并迅速想出解决办法。 至于安旭给她添的麻烦……呵呵,新世纪最强赶尸人岂是那么好当的? 淡定穿好道袍,她沖安旭勾勾手,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现在跟我一起,把这花瓶放回去。」 白拿了吗? 安旭不甘心,抽出一枝向日葵,在被训之前,低头软声说: 「我喜欢。」 见安染没立马答应,伸手小幅度地扯了扯她的衣服,有些委屈: 「就留一枝行吗?」 如果他现在的外貌是他死前的样子,那么他在他的那个时代,大概也就十六七岁,而且涉世不深,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千年尸魇,千年难遇,不是随便死一死就能形成。 他太年轻了,言谈举止也不像道门子弟,应该是有什么特殊之处,被人施了诅咒,封印在石棺千年不灭。 然而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过去那么久,很多事情无从查证。 安染没养过宠物,也没养过孩子,但好歹自己也是从小孩长大的。这来路不明的尸魇,目前来看,心智也就几岁孩童。 她突然想到了小鸭子,鸭宝宝刚出生时,对外界的感知很弱,容易将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做妈妈。 刚从石棺里醒来的安旭,跟刚出生的鸭宝宝,挺像的。 烤鸭那么好吃,她生出些许怜爱: 「行吧,留一枝。」 安旭咧开嘴。 笑容不甚熟练,像是硬挤出来的,嘴角两边浮现两个浅浅的弧度。 他都会笑了,成长得真快。 带着花瓶下楼,安染抱歉地朝前台施礼: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正在温习道法,置换术。不小心,把这大厅的花瓶给换来了,实在抱歉。来,还给你们。」 第155页 前台附近的人比办入住时多了好几个人,估计是来寻找消失的花瓶。 此刻,都诧异地盯着他俩。 科技时代,竟然看到了一名小天师,而且,还是个会法术的小天师,自然稀奇。 前台也感到诧异,看看一旁的花瓶,又看看从容淡定的安染,再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监控,这会儿,不得不信。 那花瓶,可不就是凭空消失的么。前一秒还好端端在电梯旁,下一秒就没了。 看过监控的人,谁不说一声邪门。 原来是玄门。 眼前的女子虽年轻,却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天师,道歉得也挺真诚,她自然没揪着这点事不放。 瞥了眼完好无损的花瓶,尽量露出微笑: 「没事。您待会还要练法吗?」 「放心,不练了。」 前台这下真心实意地笑了:「好的。」 安染瞥安旭一眼,他乖乖把花瓶放在了原来的位置。 啧,委屈啥呀委屈,带你去买好吃的。 酒店两旁是吃喝一条龙,安染买了些水果和炸串,窝在房里,打开电视,看着小甜剧,捧着小吃水果,逍遥惬意。 斜了安旭一眼,她道: 「你好像不用吃东西,那给你闻闻味。」 她打开一份酸奶果切,白白的酸奶里,加了香蕉猕猴桃,芒果草莓,还有几颗车厘子,色香味俱全。 安染用叉子叉了颗车厘子放入嘴里,开心得眯起眼睛。 这个地方不繁华,可水果质量很棒。 车厘子甜润多汁,将唇上的红染深几分。 水水的,香香的,看上去,又甜又软。 安旭想到方才看到的马路下那一男一女,抱在一起……他也想那样。 朦胧的阴影从头顶笼罩下来,挡住了光线。紧接着,凉凉的唇贴上了她。 安旭碰她,那必定要舔。 不出所料,他探出了舌尖,舔她唇角的溢出的果汁,像是尝到了甜头,慢慢游移到她的唇畔,不太熟练地探了进来。 男人在这种事上,一向天赋异禀,即便,他只是个男殭尸。 很快找到了窍门,汲取着他想念的味道。 安染懵了一瞬,吻和之前的舔不一样。 他舔她,就跟她现在吃果切一样,来自纯粹的食慾。 可他吻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但她有。 活生生的人,被人抱着啃,要没点感觉,她都得怀疑自己有问题了。 其实他亲得还挺舒服,她对他,很奇怪地竟也不排斥。 不过,她推开了安旭。 近在咫尺的面庞冷白清爽,迷离的黑眸有光浮动,似是带上了一丝情/欲。被推开,不满地皱眉,舔了舔嘴巴: 「我还想要。」 安染忍者心痛,递过去果切盒子: 「哦,给你,吃吧,管够。」 安旭瞥了眼,没接,继续盯着她的唇。 她好软,他还想继续。 安染不为所动,轻咳一声: 「我可以给你贴贴,但是不能这样,你会吸走我的阳气。到时候,我就会死掉。死掉你明白什么意思吧?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了。」 他是实打实的尸魇,这种负距离肉/体的交流,即便他不刻意来吸,她的阳气也会因为修为的差距,被动流失。 才亲一会,她就有点晕。 「那我不这样了。」 安旭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小声说: 「你不要死。」 好孩子啊,这大概是世上最乖巧的孩子了。 安染正欣慰的感慨着,就见安旭推了果切盒子,他不要吃这个。 笑意尚未达眼底,安旭的脑袋缓缓往下,抱住她的腰。脸埋在她的腰间,一如她方才所说—— 贴贴! ……感动神马都是浮云。 无论如何,这一夜,安染睡了个好觉。 而另一边,玄真道长率领众弟子追了一路,最后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追到了一张替身符。 玄真道长捏着明黄符纸,脸上清白交错,手里的符纸顷刻化为粉末: 「小姑娘心眼挺多,是我小瞧她了。」 安染虽然逃出了那间民舍,可房里全是她的味道。 玄真道长以聚气符,聚满安染的气息。再使用追踪符,便可追到一模一样的味道。 哪晓得,折腾一路,追到的是这个假的。 那小姑娘倒是聪明,这替身符纸定是她常年戴在身上的东西,上面全是她的味道。她在替身符上,还贴了张传送符。 黄符叠用,需以施术者鲜血为引。这反而加强了替身符以假乱真的效果,只要她再使用点手段,暂时掩盖自己身上的气息,便很容易误导他们。 齐道长又累又气,可他不敢沖玄真道长出气,便把所有的气愤转移到安染身上,怒声说: 「狡猾的小丫头,竟敢耍我们!让我再遇着她,定要狠狠教训一顿。」 「她身边跟着一只听她话的尸魇,怕是不容易对付。」 「有玄真道长在,怕什么。」 齐道长不以为意,谁也没亲眼见过尸魇到底多厉害,传说这东西,多少带了些夸张的成分。依他看,那尸魇就算厉害,对比玄真道长,还是差了些。 否则两人相遇,他就不会跑了。 第156页 殭尸骨子里,是很好斗的。 「多谢大家信任,我一定竭尽全力,早点除了那孽障。」 玄真道长温和地说着,目光扫过众人,在某个弟子身上微微停顿了下,笑着说: 「天色已晚,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再做打算。」 没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只在第二天,有人发现: 「师傅,宋师弟不见了。」 洪道长皱眉,命人四下找了个遍,都没找到他的小徒儿。 车站附近的小旅社,条件简陋,也没个监控啥的,那弟子未曾留下个只言片语,就这么不明不白消失了。 …… 安染踩着辰时的尾巴,抵达强子家。 年轻人醒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的父母应该已经说了昨晚的一切。 她一来,两个老人家就对她三拜九叩地,重复着昨晚那话: 「大师菩萨降临,活佛转世!我儿真的醒了,求您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我们家就这一个男丁,他不能出事啊!」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安染淡淡说着,对两个老人家的眼泪没什么感觉,居高临下盯着强子,威严十足地开口: 「冤有头,债有主。你往日做了恶事,今日承担恶果,此乃因果循环。」 老人家听得不对劲,尖声叫起来: 「什么因果?大师在说什么,你可是我们花钱请来辟邪救人的!说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打算救我儿子了吗?你怎么能这样!」 这人好吵,都吵到他专心看染染耍帅了。 对,认真工作时的染染,是个酷女孩,帅呆了,所以叫耍帅。 安旭横了老妇人一眼,凉飕飕地说: 「对大师不敬,会遭天谴哦。」 作者有话说: 安旭:我唬人有一套哦。 感谢在2022-04-24 17:45:50~2022-04-25 18:1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殭尸老祖x小天师 声音不大, 却很能唬住人,两个老人家抱成一团,抹着泪不敢再吱声。 安染望着一脸无害的安旭:……她就知道,他有点东西。 乖顺是真的, 乖张也是真的。 强子勉强捡回一条命, 精神依旧不大好。 他最近日夜做噩梦, 梦到小芳变成恶鬼来找他索命。她的样子好可怕, 生前清秀可人的小姑娘, 死后竟那般丑陋恐怖。 今早醒来,父母跟他说了, 小芳的尸体已经找到, 正办着葬礼。 村里来了个非常厉害的大师, 收服了小芳, 他很快就会没事的。 小芳死了,死无对证。 只要他嘴巴闭紧, 小芳的死就跟他没关系。 尽管, 他和父母都知道,小芳是他害死的。 可他什么都没说啊, 为何这个大师还是知道了? 强子看向心虚害怕的父母,又看看年轻的女大师,精神一阵恍惚。 安染对上他虚弱的眼神, 淡淡启唇: 「我有办法让你开口, 不过, 只有你自己主动恕罪,才能减轻怨气。若是需要强制用道法, 不仅有损你的阳寿, 还会增加你的罪恶。坦白一切, 你这辈子还有救。否则,你下辈子都没救了。」 强子的精神忽然好了些,眼珠子转了转,从安染身上,转到屋外的晨光。 他记不清多久没走出这个房间了,从上个月回家开始,便一直躺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像个活死人般,腐烂腐臭。 太痛苦了,自一年前发生那事,他就再也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 强子张了张嘴,两个老人在一旁沖他摇头,他没管,慢吞吞地说: 「我不是故意的。」 村里上大学的人不多,他初中就辍学出去打工了。打拼好几年,攒了点钱,买了辆近十万的车。过年开回村里,风光得很。 农村里,有车长脸,愿意跟他相亲处对象的女人也多了起来。不过他都看不上,约会也只是为了应付父母,待到年后,就出门继续打工了。 臧小芳是个例外。 少女十八岁,刚从高中毕业,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可长得很清秀。 他看不上那些相亲对象,倒是对她有意。 两人暗地里暧昧了段时间,但是因为没确定关系,又没跟大人讲,总是偷偷躲着去县城里约会。 而且,臧小芳家里人觉得女孩子多读点书好,考不上大学,就去读个大专,学护理,以后也好找工作,也能找个好对象。他们的关系,就更不敢让家里人知道。 但是臧小芳不太乐意,她看强子读的书比她还少呢,也能挣钱买车,再多工作几年,兴许还能买房。那些读书,读到二三十岁的,别说房子了,连个车都没有。 同样的年纪,混得还不如强子。 她也想跟强子出去,一起挣钱。 与家里意见不合,她只能悄悄地,趁着大家都睡着,去找了强子,准备私奔。 可毕竟年纪小,到了真要走的时候,又感到害怕。 家里人对她挺好的,是村里,少有的几家不重男轻女的家庭。想到父母,她犹豫了,总觉得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同他们商量一下。 临时改变主意,强子难以接受。又是凌晨,他一激动,不顾臧小芳拒绝,就在车上强迫了她。 第157页 他一时头脑发热,行事凶狠,为了防止臧小芳喊人,全程死死捂着她嘴。 谁知,竟将人活活捂死。 强子吓得六神无主,悄悄喊来父母。 最后,三人合力,在臧小芳尸体上绑了块大石头,将她沉入河底。 随即,又用臧小芳的手机,给她家里人发了条信息。说她要跟人出去打拼,有出息了再回来。 那个时候,强子有些庆幸,臧家看不上他。所以他只得跟臧小芳偷偷摸摸,约会也就一两次,大多时候都只是暗地里眉来眼去,没人知道他俩。 做完这一切,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村里人喜欢说闲话,很快就将这事传成了臧小芳在外面与人交往,说是打工,其实就是跟人跑了。 而他,还留在村里,自然怀疑不到他头上。 这一段不为人知的关系,随着臧小芳的尸体沉入湖底,也彻底被掩埋。 直到一年后,他回来看望生病的父母,被恶鬼缠身。 过往的一切,慢慢浮出水面。 臧小芳的父母就在门外,听着强子的自述,痛不欲生。 而强子父母,也在他开口之际,面如死灰。 事情告一段落,安染在臧小芳坟前替她超度三天,离开了这里。 安旭揉了揉蹲酸了的腿,明明很高兴,却笑得不明显,矜持地说: 「我抱你。」 他终于,又可以抱她了。 三天!他都三天没抱她了,好难受。 他要是抱着她在田野间瞬移,窜来窜去,估计要吓晕一片人。 届时,还得她来善后。 那样,她永远也别想离开这里。 安染拒绝他:「被人看到不太好,回房间再说。」 工作结束,安染便脱下道袍,回酒店里换上了休闲服。 和安旭相处了些日子,她对他的信任又多了些。 他的世界很简单。 简单到,就好像只要让他待在她身边,那么一切都好说。 他不会打扰她工作,在她为臧小芳超度的三天里,一直蹲在旁边。觉得无聊了,就一边扯地上的草,一边悄摸摸偷看她。暴躁了,会伺机找机会,趁着她闭上眼,凑上来闻几下。 很容易满足。 她基本能摸清他的脾性。 没有什么是贴一贴不能解决的。 这会,他蹲在墙角,为刚才没能抱到她而生气。 安染上前,她比他矮一截,可是只要她手够上他的头发,他会自动低下头,乖顺地让她摸。 他的头发有些长,洗干净后柔软又蓬松,每次蹭她掌心时,怪痒的。 因着要「生气」,脸还对着墙角,身体却在往她这边靠。可是又看不见,只能盲靠。好不容易挨到了一角,他窃喜地低下头。 忽然,后背被温暖又绵软的女孩贴着。 安旭傻了,茫然地眨眨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抱了他。 她第一次,主动抱他了。 「还生气吗?」安染轻声问。 安旭呆呆地,他的身体没温度,可渐渐有了情绪。 此时此刻的情绪是陌生的,他不明白这是什么。 没说话,只摇头。 抬起凉凉的指尖,搭在环住他腰的小手。 不仅乖,还好哄。 安染轻轻拍拍他,正要松开。 手腕却猛地被攥紧,似是怕伤到她,那股大力只一瞬便松了。 安旭依旧面对着墙角,看不清神色,头耷拉着,抓着她的手,腼腆地请求: 「你再抱我会。」 抱抱不会害她损失阳气,可以的。 …… 连续三天,每天都有一名弟子失踪。 从最初的八名弟子,如今只剩五人。再加上齐、洪两位道长,和玄真道长,一共也就八人。 五个弟子魂不守舍,面色惨白。 他们连着追那尸魇这么多天,尸魇没见着,自己人却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不见了。 搁谁,谁能不慌? 「师……师傅,我突然觉得,周道长说得有道理。那尸魇既厉害又不伤人,何必执着于消灭,驯服他也是一个办法。」 齐道长失去了两名弟子,心情也很沉重。隐隐觉得,他们这批人里,有邪物作祟。不知是不是在殭尸老巢,沾了不该沾的东西。 这弟子最近估计确实是吓怕了,说话不过脑子。也不想想,当时,可是玄真道长亲口反驳了周道长的意见。他现在说周道长有道理,岂不是暗讽玄真道长无理……玄真道长…… 刚捕捉到一丝异常,另一个小徒弟就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尸魇那么听安师妹的话,跟她一起跑出去好几天,也没消息传来。这种事,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那尸魇没作乱。」 话匣子打开,忍了几天的弟子们再也忍不住,纷纷应道: 「师傅,回去吧。」 「这邪物能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作恶,本领定在我等之上。」 至于玄真道长,命都快没了,谁还理他! 最后一句话,仿佛神来之笔,让齐道长和洪道长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的猜测。 确实,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掳走他们弟子,本领肯定要高于他们。这么多人中,只有玄真道长…… 这下,不止弟子们脸色白了,两位道长也欲哭无泪,无比羡慕不与他们为伍的周道长。 第158页 在一片议论声中,玄真道长甩了甩拂尘,幽幽开口: 「那只尸魇,我是一定要抓到的。还有那个女弟子,贫道也要。众位若是能助我一臂之力,便可自行离去。」 追踪多日无果,别说其他人,玄真道长也没耐心了。 他本以为此次下山,可以速战速决,捉了那尸魇。 殭尸好斗,尸魇应该也好斗。 本是打一场架就能解决的事情,到如今,好似要折腾个没完没了。 他一出声,两位道长被吓了一跳。 帮了忙才能走的话,潜在意思不就是,要没能帮上忙,就都别想走! 两位道长:……这下栽了! 玄真道长刚来的那天,面若三十岁的年轻人,一身道袍,清风玉骨,神色间清淡如流水,仿佛仙人降世。 奔波几日,容貌竟现出老态。 起初他们并未在意,只当这些日,累着大师了。眼下仔细看,他的样子实在有些奇怪。不像殭尸那般阴气森森,青皮绿眼的。有点像是……精气不足。 两位道长再次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的后怕和后悔。 玄真道长仿佛没发现他俩的异常,慢慢捋着拂尘,瞥向二人: 「众位可想好了?」 齐道长看出了名堂,冷汗直流: 「想……想好……好了。」 洪道长也擦着脸,越擦脸越白: 「但凭道长吩咐。」 打不过,只能妥协。 玄真道长面色如常,朗声问: 「不知,各位可否帮忙找到周道长?」 那姑娘,既然找不到,便不找了。 他要她,主动来找他。 …… 想成为最强赶尸人,那必然要带着她的殭尸到处历练。鑑于现在对安旭有了基本的信任,安染做了一项重大决定——带着安旭坐火车,去找介绍人选个大单子。 乡下高铁还在建,只通绿皮车。 好在现下不是高峰期,人虽多,却不拥挤。起码,过道上没站什么人。 安染本来有点担心安旭会不适应,结果这孩子,全程无视周围所有人,只盯着她看。 坐车无聊,她逗他: 「干嘛老盯着我看?」 他喜欢贴贴抱抱是因为喜欢她的体质,她的气息。 老盯着她,难不成,还瞧上她这张脸了? 安旭一直戴着鸭舌帽,半张脸隐匿在光下。视野范围有限,总盯着一个地方,也因此让那双黑眸衬出一种专情的错觉。 手托着腮,黑眸专注看了许久,就在安染以为他会说「你好看呀」,或是学着电视里说「世人千千万,我的眼里只看得见你一人」这种土味情话时,他小声道: 「你今天打算抱我吗?」 ? 「你不抱的话,我就不等了。」安旭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坐车实在太无聊,抱着她坐,就不无聊了。 安染:……她奇奇怪怪的用处又多了一项。 车里没开空调,正值上午,有些闷热。 靠着他,倒也舒服。 中途到站停车时,她的手机恰好又响了。 是微信提示,图片。 一点开,便看到了师傅和两位师兄被人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块乌黑的麻布。 【今夜戌时,不见不散。】 【晚了,就回来帮他们收尸吧。】 地点是他们天地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5 18:15:19~2022-04-26 18:2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2瓶;河图洛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殭尸老祖x小天师 绑架还专门去别人家里绑, 欺人太甚。 安染望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指尖轻点胳膊。她这个人吧,该怂的时候,比谁都怂。该勇的时候, 也比谁都勇。 师傅抚养她长大, 又教她本领, 回肯定是要回去的。 「我跟你一起去。」 不等安染开口, 安旭便殷切地望着她。 目光隐藏着行兴奋。 安染转过脸, 对上他的眼,轻嘶一声, 忽然想起: 殭尸, 好斗。 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天, 真是为难他了。 不过, 有他帮忙的话,总比没有好。 她想了会, 耐心说:「可以, 你得小心点。人吧,厉害的不仅仅是一身本事, 心眼也多。」 而他,根本就没有心。 自然也不会担心,回答得十分爽快: 「好啊。」 天地门名声很响亮, 却很偏僻, 离她现在的位置又远。安染中途下车后, 改买高铁票。和之前一样,成年人加一全价儿童票的两个座位。 看着上面的价格, 安染睫毛颤了下, 心里怨气陡然暴增。 四个小时的高铁, 再加20分钟的计程车,最后走路半个小时——这一项倒是有些不一样,由安旭代劳,不到五分钟便到了天地门门口。 此时,已临近傍晚。 暮色四合,彤云向晚。 远方天际还镶着金边,道观屋顶已黑云笼罩,迷雾淼淼,有种不祥的感觉。 天地门建在山间,由最前端的大门,中间的修行楼和最后排的宿舍三部分构成。 大门前,镶了一块赤底金字的牌匾。 第159页 牌匾是门面,安染在道观里时,隔三差五就会踩着木梯子擦一遍。这座道观,最新的就是这块牌匾。 安染深吸口气,伸手牵着安旭: 「要进去了,你抓紧我啊。」 她不知玄真道长底细,多少有点虚。说是让安旭抓紧她,可还不等他有动作,她已经拽着他死死不松手。 纯黑色的眼,稍稍向下,落在两人交握的手。 安旭舔了舔唇,有些开心,乖乖跟在她身边。 道观不大,以往从大门进去,不到三分钟就能走到底。 这一次,路程似乎变长许多。 但仔细一看,中殿明明就在前方。只是无论她怎么走,殿门跟她之间的距离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她一直在原地踏步,永远也抵达不了那里。 奇怪…… 更奇怪的是,眼前的画面像电影切换一般,晃个神的功夫,场景便从她熟悉的道观化作陌生的古代老宅。周围景象跟真的一样,只有她是透明的,来往的人皆看不见她。 可她能看见他们,也能听到屋里屋外的声音: 「哎呀,生了,终于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太好了,我秦家孙子辈的第一个男孩,终于来了。」 「秦家有后了,恭喜老太爷,恭喜老太君!」 「好好,赏,都赏!」 声音和画面跳转得很快,刚刚才感受到一个大家庭对生命的喜悦,眨眼间,喜气的氛围便切换成悲戚的哭丧声。 安染看到一座灵堂,死的是那个老太爷。 之前估计是子孙里无男丁,放不下心,撑着最后一口气,不愿意走。 有了襁褓里的男婴后,他没几日就离开了人世。 秦家是个大家族,爷爷辈兄弟三个,儿子辈兄弟八个,到了孙子辈,就只有刚出生的秦旭一个。 老太爷享年七十岁,底下的儿子侄子,大点的已经五十多,最小的也有三十好几。 迄今为止,也只有最小的那个得了一子。 其他几位,全生的闺女。 在古代,男丁不兴,也就意味着家道衰败。 偏偏这唯一的一个秦旭,资质非常一般,未来想必难成大器。 众人愁绪万千。 秦家男儿不服老,还在不断地娶小妾生孩子。又接连生了五六个女孩后,开始想别的心思——去清虚道观,找清虚道长向天请求,为他秦家降下更多男孩。 然而,清虚道长嘆息地摇摇头:秦家已有一子,此生再无儿郎。 为何呢? 清虚道长高深莫测地捋着鬍鬚:天机不可泄露。 除非,用金钱砸出一条通道。 重金之下,没有秘密。 清虚道长利用秦旭的生辰八字算了一卦,对秦家人说:秦家本该有九子,可惜,先诞下的男婴乃百年难遇的九元纯阳之体,以一抵九,再无他人。 秦家人听懂了,他们本该每一家都有一个儿子的,却因为老么那儿子八字纯阳,吸走了其他家的阳气,这才生不出儿子。 他们问:可有解决之法? 只要钱给得够,那自然是有的。 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在秦旭十八岁,元阳最盛之时,将他以九阴石制造的石棺封印在秦家公祠。想要儿子的秦家子弟,在他这儿买个聚元炉鼎,贴上自己生辰八字。 炉鼎自会吸收阳气,转给贴了八字的那人。 此法需谨记一点,必须保证秦旭的童子身,不得让他娶妻纳妾。 秦家人自是照办,其余七个长兄去道观的事情并未告知秦小郎。回来之后,十分默契地将此事隐瞒了他们那一家。 秦旭十八岁时,大一点的伯伯们都六十多了。 但他们要儿子的心情反而最为强烈,不顾秦旭父母的阻拦,依照道长给的办法,封印了秦旭。 安染看得大为震撼,秦旭被封印时,只是被迷晕了,没死。 还活着,就被封进石棺。 在那之后,活活闷死。 惨无人道。 再之后,秦家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妾,是添了不少男丁。 可到底是不是秦家的种,很难说。 她觉得,更像管家儿子和其他年轻力壮的家丁的。 这些遥远的画面如同走马观花,转瞬即逝。 安染清楚,这是幻境。 幻境里的场景,是安旭的生前事。 因为秦旭那孩子,长得跟安旭一模一样,却比安旭更鲜活些。 小时候白白胖胖,长大了俊朗清隽,唇红齿白,生的一副好样貌。 她在安旭的幻境里,得等他清醒了才能回到现世世界。 或者,强行破除幻境。 安染使出几件法器,连八卦镜都用上了,依旧没什么用。 而安旭,也无丝毫清醒的痕迹。 她拽他好几次,还暗戳戳掐了几下,这人跟块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忽然,阴风袭来,危险逼近。 安染将桃木剑抵在身前,以为是邪物作祟,来的却是一只属于人的手。 靠近,抓着她的肩膀。 安染重重拍向安旭:「快醒醒啊,我要被人抓走了!」 下一秒,她脱离了幻境,落到了玄真道长手里。 几天不见,玄真道长眼底青黑,大大的黑眼圈比熊猫眼还严重。嘴唇发紫,人的皮囊之下,透着一股死气。 第160页 他一手抓着她,一手竖起招魂幡。 安旭的幻境,是他开的,让安旭想起了生前的记忆。 「道长这是做什么?」安染作出疑惑的表情,下垂的手悄悄摸出了道服里藏的法器。 「纯阴之女,纯阳之子,一阴一阳。贫道寻了多年无果,却遇到了你们二位,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玄真道长说着,发出魔性的笑声。 安染打断他:「我师傅师兄他们呢?」 「小姑娘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你师傅呢,倒是个有情有义……」 冷光划过,玄真道长语音顿住,面色一变,表情凶厉。 臭丫头,竟藏了匕首。 匕首,普通的冷兵器,非法器,无法以法术克制。 他不能受伤,也不能在吸干她精气前杀她,只能先松手。 哪想,安染的目的根本不是刺伤他,而是他手里的招魂幡。 故意用匕首引开他注意力后,迅速送过去一张爆破符,招魂幡烧成灰烬。 火花四溅,其中一簇火焰溅到他脸上。 安染惊讶地发现,玄真道长的脸居然遇火就燃,烧掉好大一块皮,露出了里面的黑色腐/肉。 黑色的血,黑色的肉,血腥味里有股腐臭味。 玄真道长没料到一时不察,会造成这样大的失误。耐心全无,怒目瞪圆: 「臭丫头,你找死!」 他的躯体,一旦受伤,不能修复,必须及时吸收活人/精气。 安染皱着眉,刚才得手,完全是因为趁他不注意偷袭成功。 这会,玄真道长真动怒,铺天盖地的气压几乎让她窒息。 如此强大的压制,她根本使不出法术。 唉,她本指望让安旭先拖着玄真道长,自己去找师傅师兄,然后一起对付他。岂料,安旭开局就入了幻境出不来。 眼下,她只能用体术,好歹手里还有把刀。 在玄真道长那只橡皮一样可以自由拉长的手伸过来时,安染握紧匕首,眼前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阿旭!」安染眼睛一亮,脸上的笑还未绽放便凝住。 安旭他,尸化了。 他没说话,面朝着她。脸上爬满黑色纹路,青白的指甲长长了,变得又黑又尖。 不仅脸,他的手臂,脖子,露在外面的肌肤,全浮现同样的黑色纹路,尖锐的獠牙很是嚣张。 那双黑眸,变得灰白空洞,看着她跟看个陌生人一般。 他不认得她了。 「烧了招魂幡又怎样,他已经尸化,不会有自主意识!」 玄真道长冷笑,他一笑,被烧伤附近的皮肉脱落得更快,看着有些瘆人。 招魂幡能唤醒殭尸死前记忆,正常的道长,会帮其消除前世怨恨,指引其魂归安息。 但他不一样,他的招魂幡也不一样。 作用恰好相反,招来的记忆只有一个用处——反噬! 一旦被他招来的记忆占满躯壳,这殭尸将会在满满的怨气下,不死不休地战斗,撕碎他遇到的所有活物。 玄真道长的脸色越来越阴冷,目光阴鹜地盯着安染。敢暗算他,行啊,他就在这不动,让这尸魇先吃了她,他再吃了尸魇。 山谷幽冷,天地寂静。 玄真道长这副样子,安染心里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他应该,已经不是人了。 躯体死了,「人」还不死,最大的可能,是用了禁术,让自己变成了一只『活的』殭尸。 如此,就能很好猜到他的目的。 纯阴纯阳之体,精气最纯,他想吸干她和安旭提升自己。 按照这样推算,玄真道长顶多是只尸魔,比安旭差点,但他还能使用道士的术法。与安旭对上的话,相当于二对一,很占优势。安旭若输了,他俩都得完。 这怎么行! 夜风轻拂,安旭耷拉着肩膀,一步一步缓缓靠近安染,一边机械地走着一边慢慢抬起锋利地爪子。那双灰白的眼没什么焦距,像是在看她,又仿佛只是恰巧对着她的方向。獠牙森然,嗓音沙哑,毫无情绪地吐出一个字: 「走!」 安染愣了下,这个时候了,还知道让她走。 还有得救。 如此,便救一救吧。 成不成,总得试过才知道。 她笑了,弯弯的眼里有光流动,明艷娇俏,飒气十足地说: 「那不行,我养了这么久的小可爱,岂能白白便宜别人。」 作者有话说: 快五一了,我努力点。争取五一节那天,加更。 放假,就得要双倍的快乐。 感谢在2022-04-26 18:25:12~2022-04-27 18:4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梅酒—黑加仑 6瓶;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殭尸老祖x小天师 他八字纯阳, 她八字纯阴,阴阳相剋。 若以她的血为引,开启五行血煞阵,或许能压制他的怨灵, 让他清醒。 幸好安旭还处在迷茫犹豫之际, 给了她点时间。安染迅速用匕首划开掌心, 鲜血从裂痕流出, 滴在她从锦囊里拿出来的五行符纸上。 念完咒语, 五张黄符飞向安旭,将其包围, 祭出阵法。 等了一会……安旭的反应差了点意思, 安染准备再加一道铜钱印, 每件法器都以她的血为引, 对安旭的效果会更强。 第161页 眼看鲜血不要钱似的流,她没好气白他一眼, 嘀咕着: 「我都这样了, 给点反应呗。」 别让她的血白流啊,割手挺疼的。 夜里带出一阵冷风,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了些。 安旭脚步顿了顿,鼻尖轻嗅,血的味道, 是她的味道。 可他的脑子被陌生的记忆占满, 没有她的位置。 他忽然, 想不起来她是谁。 这风阴冷,很不寻常。 安染视线微微撇开, 就见靠在屋檐下柱子旁的玄真大师变成了真正的殭尸。 他那脸的颜色, 比殭尸的青白皮要深一些。 五官染上淤血般的紫红色, 下巴那的肉掉完了,形成一个黑黑的洞。 尖牙利爪原形毕露,而且,他仍有自主意识。 目光精准地锁定安染,犀利又冷冽,以极快的速度眨眼闪到她跟前。 安染:……她费这么大心血开启的血煞阵,非但没唤醒安旭,反倒招来了另一只殭尸。 太背了。 维持血煞阵,不仅要一直以她的血为引,还会消耗她极大的灵气。简而言之,这阵法跟梵天阵一样,用完就虚。 面对虎视眈眈的玄真道长,安染想到司命给她的话本结局。无声嘆息,兜兜转转,她还是落到了殭尸口中。 变成殭尸了,玄真道长却依旧会笑。沖安染露出个得逞的笑容,便沖向她。 既然那只尸魇磨磨唧唧,他自己动手得了。 「阿旭啊,你以后,没得贴了。」安染朝安旭说着,打算用铜钱印和桃木剑做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时,沖向过来的玄真道长像是身后挂了个弹簧一样,刚要碰到她,嗖地弹回远端。 而她为安旭设的阵法已经失效,符纸散落一地,他转身背对着她。 毫无疑问,玄真道长,是安旭弄走的。 单手甩开玄真道长后,攻击目标也变成了他。 玄真道长化作了殭尸,反应也跟着提了上来。及时扒着柱子,并未让自己撞到。 他有些惊讶安旭的转变,却比并不畏惧,挑衅地说: 「我也想知道,我俩谁更强。」 局势陡然扭转,安染突然从夹缝中生存,变成了观摩两大殭尸死斗。 大眼睛望着那边,安旭显然是被刺激出了骨子里的胜负欲,指甲划过利空,释放出一道闪电般的冷光。 他的速度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完全是呈跳跃式的移动。 瞬移灵活又矫健,身躯劲瘦高挑,在月华下,只留给她一个模糊的阴影。 玄真道长的速度虽快,可比起安旭,还是逊色许多。 等级也比安旭低,被他穷追不捨,四下逃窜。 安染拨开被吹乱的发,眼睛追着那两道身影。 她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个物种的好斗,为了一较高下,食物都可以不要。 玄真道长比安旭低一阶,但他还保留了人的精明和道法,一边同安旭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四处躲藏。一边使用法器,给安旭制造障碍。 见状,安染及时扔出一串铜钱剑,击落他偷袭安旭的桃木剑。 似是嫌她碍事,玄真道长挥手掀起一阵强烈的阴风,直接将安染卷到了静室内。 外面的打斗好像更激烈了,安染却无心顾及,摔得太疼了。房门都让她撞碎了,后背火烧火燎,特别难受。 她侧着身体,不让背贴地面。 刚扶起身体,眼神怔住。 就见对面窗台下方,躺着一排人。 除了她的师傅和师兄,还有之前一同去小镇的其他门脉弟子。 粗略数了数,少了好几人。 安染蹙起眉,最里边那人,黑乎乎的,嘴巴张着,骨骼突出,皮肤凹陷,一副被人吸干精气的样子。 剩下的人,没有甦醒的迹象。 她爬过去,拿起木几上冷掉的紫砂壶,泼向师傅,顺便大喊: 「醒醒!不醒的要挨打哦!」 水不够,又是紧张时刻,只能採取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他们都是被揍晕过去了,有了外界环境的刺激,陆续甦醒。 周道长最先醒的,见到安染,很快想起来怎么回事,自责地说: 「好徒儿,是为师拖累你了。」 他给旁边两个徒弟各一记拳头,二师兄尚未睁开眼,便哀嚎: 「救命啊!小师妹!有人要杀你最爱的师兄!」 被绑着拍照时,二师兄以为是拍视频,用尽最大力气喊,结果听到咔嚓一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反正有了意识,那肯定要将之前没说完的话说出来。 大师兄双手交叠在肚皮上,安静看向安染一会,眼里泛起感动的光: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打住!」 安染鼓着腮帮,天地门就他们四个人,性格没一个正常的,但都不坏。不过眼下她没时间陪他们玩,认真说: 「师傅,玄真道长是只食人的殭尸,可他又能使用道法。阿旭正跟他打着呢,容易吃亏。他若输了,咱也完了,都得成为玄真道长腹中餐。你们若有力气,就去帮他一把。」她是不行了,手上没包扎,后背也在流血,虚得很。 旁边的人接二连三醒了,听见她的话,没时间害怕和愧疚,全都点点头。 当务之急,自是齐心协力,除了那入了邪门的老道士。 第162页 齐道长和洪道长看了眼那个被吸成干尸的小弟子,不忍地别开脸,率先沖了出去。 安染跟在最后面,周道长看见了她的伤,不让她去,命大师兄留在这里照顾她。 「师傅,让我跟着吧,安旭他……也出了点问题。我没大问题,回头买点好吃的补补就行。」安旭尸化,状态不对。虽没攻击她,可不能保证不攻击别人。 她不太放心。 静室里点燃了烛火,暖黄的光线照亮院子。 空中的两道身影还在交手,一会没见,安旭身上添了许多伤口。 可他的身体不像玄真道长那般奇怪,破口细小,不流血,边缘干净。就是那些粗综复杂的黑色纹路布满全身,一眼看去有些恐怖。 大家都看出他尸化了,几个年轻的弟子回想起玄真道长当着他们的面吸人-精气的画面,一时作呕,恐惧地往后退。 三位道长没管他们,仔细分析半空中的战斗情况。 论速度和战斗力,玄真道长比不上安旭。可他有道法加持,便能和安旭耗着。 瞧见底下众人出来,玄真道长无语又焦灼。 目光从安染身上扫过,谁能想到,这么年轻的女孩,会是他们所有人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从一开始能控制尸魇,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到后面又故意使诈误导他,害他扑了空,万般皆是她。 方才也是,这尸魇都尸化了,还能对着她手下留情,实在是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认知,令他一步步陷入眼下的窘境。 她本人也命硬,几次栽到他手里,都被没弄死。 狡猾至极,着实可恨。 「玄真道长这模样,应该是用了禁术将他的魂魄封印在他的尸体里。在玄天门里,不知用何秘法吸收了天地精气维持了其尸体不腐。看他自从下山来了咱们这后,基本每天都要食人的情况来看。出了玄天门,那法子就不管用。」 周道长看向旁边两人,掐着手指: 「我等一起用锁魂阵困住其魂魄,魂魄离体,他便成了一只普通殭尸,应当斗不过那只尸魇。」 装得再像,终究不是人,可以用对付恶鬼的法子对付他。 两位道长点头同意,折腾这么多天,他们身心俱疲。然这一刻,全都来了精神。 三人分好站位,大师兄接过周道长扔来的干坤袋: 「等会待我们将其魂魄抽出,你立刻打开干坤袋,收了他。」 「是。」 锁魂阵不似梵天阵那般耗神,何况,天上还有只尸魇分去了玄真道长大部分精力。三人很快祭出阵法,一名弟子准备好贴着五行黄符的招魂幡插阵法中央,此乃阵眼。 那个虚弱的小师妹非常仗义,又放了许多鲜血在黄符和招魂幡上。 纯阴女子的血,最招鬼魂。 添上了,能让阵法的威力大大增加。 二师兄笨手笨脚地给安染包扎伤口,他是心疼,却也没办法。 若是普通恶鬼,无需小师妹献血。可玄真道长的修为远在他们之上,师傅几人最近又法力大减,不加血,就会增加失败的风险。 一旦失败,谁也活不了。 安染不太在意,扶着门框,望向夜空。 锁魂阵启动后,成功拽出了玄真道长的魂魄。 他并不甘心被招魂幡招来,可安旭360度无死角,一刻不停歇地攻击他。一时之间,他顾得了这边,顾不上那边,气急败坏地骂: 「你是殭尸啊!不吃人,揪着我,有什么用!下面那么多人,你该去吸干他们。」 安旭仿佛没听见,锋利的爪子划出一道亮光,削断他的发髻。 油盐不进的傻子! 玄真道长披头散发,活像恶鬼本鬼,继续试图诱导他: 「殭尸与人为伍,没有好下场!等我没了,下一个就轮到你。那群道士,不会放过你。清醒点啊!」 尸体与魂魄渐渐分离,意识到他的魂魄即将不受掌控,玄真道长惊得语无伦次。全然忘了,让安旭丧失神智的就是他自己。 两面夹击,玄真道长很快处于下风。倘若只有招魂幡,他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然招魂幡里添了那女孩的血,一旁还有干坤袋,祖师爷留下来的古董宝贝,威力巨大,就算他不愿,还是被强制吸进了干坤袋里。 他的灵魂变得扭扭曲曲,桀桀地吼: 「该死!放我出去!」 没了魂魄,那半空中的玄真道长变成了一只彻底的殭尸,再不能用道法给自己争取求生的机会。 尸魔对上尸魇,眨眼便被撕得粉碎。几道黄符趁机飞过来,清理了残余尸体。 战斗结束,安旭从天空中降落,身上露出来的皮肤没一处完好。玄真道长作为一只尸魔不怎么样,可他作为玄门道长,却是这个世界最强的。 跟他过招这么久,安旭也十分狼狈。 他依然是尸化的状态,眼球发白,面色青灰。目光没有焦距,神情非常茫然。 其实这个时候,他的视力很不好,看不清任何东西。眼里只要死物的冷白色,和活物的暖黄色。鼻息间的血腥味很浓,也很熟悉。 他想去找她。 「大家小心,他尸化了,都别过去!」 齐道长沉声说着,目光掠过安染。虽然很残忍,但她必须接受现实,尸化的殭尸会无差别攻击所有活物,十分危险。 第163页 该说的话他必须说。 安染斜了齐道长一眼,正要去找安旭,然转头一看,黑漆漆的夜空下,却没了他的身影。 ……风中凌乱。 他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下章完结啦,感谢在2022-04-27 18:47:32~2022-04-28 18:4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游小绮 32瓶;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殭尸老祖x小天师(完) 玄真道长的魂魄被超度时, 生前种种如浮光掠影,一晃而过。 他们这才知道,当年与阴阳双煞交手的玄真道长,其实也和他的徒弟一样, 被恶煞啃噬, 死于非命。 只不过, 玄真道长不甘就此死去, 用了玄门禁术, 封魂夺魄,反噬了阴阳双煞, 直接吃了他们。又以自己的尸体为容器, 玄天门的聚灵池聚集天地灵气滋养尸体, 这才保证不腐不烂的外形。 聚灵池本是玄天门为弟子们修行所建, 最后倒是便宜了他。在那里苟了十几年,逐渐令一大宗门销声匿迹。 玄天门乃绝佳修行之地, 玄真道长运气好,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了,很快便从一只普通殭尸变成尸魔。然后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瓶颈期, 迟迟无法突破到尸魇。 尸魔畏光怕火,身上还有死后的尸气。 可尸魇不同,基本与常人无异, 他自然想尽快突破进阶。 他翻遍古书, 尝尽各种办法, 仍然一再失败。眼看聚灵池的灵气越来越稀薄,留在天地门的弟子也早已被吸光, 精气不足, 他甚至想下山当个游尸算了。 正是这个时候, 齐道长给他稍来了小镇有尸魇出没的消息。 玄真道长自然兴奋不已,当游尸始终是下下策,意味着他这辈子都不能见光,还要到处东躲西藏。道士他不怕,可这是个现代世界。捉鬼没人管,一旦吃了太多人,外界必定对他布下天罗地网。 眼下有只尸魇,他只要吃了那尸魇,便再不用担心尸体腐烂,也不必以人为食。 而且,还能永生。 当即决定出来,之后便遇到了安染和安旭,一路挫败到怀疑人生。 玄真道长魂魄强大,几位道长跟活下来的其他弟子们需得全部一起施法,才堪堪镇得住他。 安染在自己房间里休息养伤。 她的小殭尸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追不上,她也没力气追了。 失血过多,昏昏欲睡。 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入目是熟悉的场景,她却感到有些清冷。 主要还是手冷,虽然是在被窝里,可手背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凉意。伸出来看了眼,白白嫩嫩,没留下什么痕迹。 她抬眼四处望了望,视线扫过房梁,角落,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罢了,他若要躲,她是找不到的。 道观里负责厨房的一直都是大师兄,安染养伤的这段时间,大师兄每天变着花样给她炖补品。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血气。 有了点精神,她就闲不住,不肯在房里待着。 大师兄找了一圈,无奈嘆气,将黑乎乎的药碗和几颗糖放在桌上,走到院子里,仰头一看,她果然又在屋顶上。 「怎么又爬上去了。」他老胳膊老腿,还恐高,无法上去逮她下来,只能站在院里。 远处山峦连绵,蓝天镶嵌在青葱山林,连成一副优美的画卷。 安染手杵着下巴,眉眼淡倦,耸耸肩说: 「站得高望得远,我开开眼界。」 又调皮。 大师兄心下微嘆,这一次的磨砺,让小师妹变了许多。她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时常还在那自言自语,十分生气。 万般情绪,当是因为那尸魇。 也不知那尸魇去了哪里,之前一直粘着小师妹,突然间,这说不见,就不见了。 小师妹估计伤心得很,可姑娘长大了,他也不好说什么,温声劝道: 「那你……看开点。」 嗯? 安染垂下眼帘,看开啥呀看开,她是想看看她的小殭尸到底藏哪去了,天天神出鬼没的,占完她便宜就跑,像极了提起裤子不认帐的渣男。 山里长着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她看了几天,也就是看个风景,看不出他藏哪儿。 待到七天一过,众位道长和弟子终于超度了玄真大师的魂魄,其他门派的弟子都下山离开了,道观里只剩他们四个。 晚上,安染睁着眼欣赏天边的星月,随口道: 「人都走了,你还不出来吗?」 轻风徐徐,夜凉如水。 话音打破沉静,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可她清楚,他每晚都来过。 殭尸不需要睡觉,人不行。 没有回应,安染掀起被子盖住头,睡觉。 次日,安染去找了周道长。 见她来,周道长挥退了大师兄和二师兄,亲自去关门。 转身回来后,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块黑色玉石。 黑玉又称辟邪玉,经大师开过光的,可以吸收阴气,最适合阴气重的人。 安染眼神亮了,直接说: 「师傅,这是给我的吧?」 辟邪玉难寻,尤其随着时代变迁,玄门沦为旁门,开过光的辟邪玉,早已有价无市,算得上宝贝。 第164页 周道长被她逗笑,摇头失笑: 「你这丫头!」 他倒也爽快,递过去: 「嗯,给你的,拿着。」 安染不客气地收下了,她也不问这黑玉从何而来,反正到她手里了,就是她的东西。 本来周道长是不打算说的,可她不问,他反而想说了,悄悄压低声音: 「你可知,玄真道长为何能掩盖他的气息?」 「为何?黑玉吗?」 「他吸了精气后会暂时掩盖尸气,可他是死人,阴气太重,这黑玉便是他的另一道保护符。他尸体爆裂的时候,这黑玉也跟着掉下来。别人都没发现,就你师傅我,瞧见了它。」 漆黑的夜,漆黑的玉。 不得不说:「您真厉害。」 周道长看着她,目光慈善: 「你戴着她,便不用怕那尸魇损你阳气。」 安染藏好黑玉,撇撇嘴,头也不抬地说: 「他跑了。我才不是因为他要这玉。」 「总会回来的。」周道长越发和蔼,他也年轻过。 哪对小年轻不吵嘴,没点矛盾。不过,既然那尸魇没真的离开,那大概是不会走了。 话落,两人对视。 安安静静,心照不宣。 就说嘛,安旭可以瞒得过大师兄和二师兄,却瞒不过师傅这双……慧眼。 可她不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低下头,闷声道: 「我不会一直停在原地等他。」 时间流逝,没有谁是停滞不前的。 她有她的路要走。 周道长心说,你不等,他肯定会跟上去的。 瞥了眼安染不愉的神色,没说这话,心里生出些许感慨: 「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你想去便去,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 「好。」 睿智的长者,无需说太多。 临走前,安染向周道长施以大礼,拜别了道观。 二师兄抹着泪:「小染啊,你真要走?」 安染没穿道服,长发束成高马尾,背着个超大旅行包,沖他点点头: 「对。我要当赶尸人。」 大师兄之前就有预感她要下山,倒不像老二那般失态,只是有些担忧: 「你的殭尸……他走了。」 没了殭尸,如何做赶尸人? 安染潇洒得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跑了我就再去抓一只。」 大师兄深感欣慰,他们修道之人,虽没严格禁止七情六慾,但感情一事,应该比普通人看淡许多。如此,才能保持道心不受影响。 小师妹能看得这般通透开明,实乃好事。 只是不知为何,她话音刚落,这幽深山谷忽然阴风习习,冷意狂肆,令他不安地打了个寒战。 安染没管,她下山了。 高高的石阶从山底蜿蜒,两边繁盛的树木伸出长长的枝丫,挡住头顶的光。从高处往下看,仿佛将整个世界尽收眼底。 这是她选的道,她要走的路。 她弯起唇,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而就在她露出笑容的那一刻,石阶一旁的树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撞到了树干上。 发出的声音在这清幽寂静的山谷,如钟鼓一振,清晰可闻。 安染好似没察觉,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第一站她已经选好了,还是上次那个介绍人,不过,这一次,她明确提出,自己不捉鬼,要捉殭尸。 地点也和以往不同,是在城市的一处墓地。 估计是一只尸魃,有风险,但价格很美丽,让人心动。 三大玄门因上一次元气大伤,最近都在休养,接活少了。整个行业价的基本盘涨了许多,再加上城里人,特别是附近居民,又捨得花钱,加起来有六位数。 这……真的拒绝不了啊。 夜黑风高,安染在墓地守了大半个晚上,躲在一处墓碑后面快睡着了,也不见那殭尸现身。 她用罗盘测过,很确定,那殭尸之前就在这。 背靠着石碑,她仰望星空,淡淡道: 「这位道友,暗地抢人生意,不太好吧?」 风过无痕,声音消散。 安染磨着牙:「你再不出来,我真生气了。」 星河长明,皓月当空。海边的风吹出一股涩意,闻着有些难受。 须臾,有道阴影悄悄落在一座石墓上。 那是最边缘的石墓,上面有茂密的山林遮挡,落下一大片阴影。一眼望去,只看得见模糊的轮廓,完全不知其貌。 安染却知道,是他。 终于肯现身了。 她懒洋洋支起下巴,语气带着愠怒: 「不能过来点吗?」 安旭蹲在石墓上,没说话,犹豫一会儿,轻轻摇了头。 简单的一个动作,让安染表情皲裂。 乖孩子……不听话了。 虽然他犹豫,但最终还是不听话! 似是察觉她这下真的动怒,安旭慢慢开口: 「它吃人,不干净。」 没头没尾地一句话,安染听懂了。 沾了人命的殭尸确实不干净,它们会对人的血和精气有贪念,容易失控。留不得,必须驱除。 驯尸通常会找低等尸傀,它们弱,容易控制。 安染指尖点着自己软软的脸蛋,她来这,本也不是为了收养那殭尸,纯粹是为了钱,为了生存。 第165页 想到这,眼神一凛,她问: 「它是你处理的,那这佣金,分你一半?」 「好。」 「行,你过来,我给你。」 「……存你那。」 就是不过来是吧? 得了,那她过去。 安染起身,迎着晚风开口: 「你不要动,我看不清,着急的话,会摔倒。摔了,我会疼……」 脚刚挪动一步,她就被抱了个满怀。 他是从后往前,圈住她。 安染察觉出异常,正要回头,这人忽然放低声音: 「别回头……」 「说个理由。」 圈住她的力道收紧,安旭用脑袋蹭了蹭她。他的身体很凉,还戴着她给他买的那顶鸭舌帽,在他蹭的时候,帽檐总是刮着她的肌肤。 好一会,就在安染失去了耐心,强行转身时,背后响起更低的声音: 「我丑。」 两个字,得仔细听,才能听清。 说实话,安染觉得,自己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玄真道长是尸魔这种事,她都能平静淡定。 然而,这两个字,着实让她大吃一惊,不淡定了。 不确定地重复: 「啥?」 安旭有些委屈,他明明很好看的,死前好看,死后也好看,可是突然就变丑了,一点都不好看。 又蹭了安染几下,才慢吞吞地说: 「我不好看了。」 尸化的时候,他连别人都看不清,更别提自己。 可是,八卦镜不一样。 房樑上悬挂的那只八角八卦镜,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他在意识逐渐回笼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那样面目狰狞,丑陋不堪的自己。 若是以前,无所谓。 可现在,他在意极了。 安染想起那天带着他一起回道观,下高铁时,安旭扯着她衣服,腼腆地问: 「你为什么愿意带上我啊?」 即将面对这个世界最强的道士,她那会其实很紧张,故意开玩笑缓解心情,便说: 「你厉害强大,又很听话。最重要的是,还特别好看,入股不亏啊。」 最重要的——特别好看。 所以,他觉得自己不好看了,就躲起来了。 只敢在半夜三更,她看不见的时候,悄悄潜入她房里,摸摸她脸,舔舔她手。 逻辑简单又死板。 安染扶额,这一刻,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平复心情,才抬起自己肉肉的小手,搭在他凉凉的手背,认真道: 「美人在骨不在皮,你的好看,是藏在骨子里的。就算皮相和以前也不一样,我也觉得,你和以前一样好看。」 他很简单,不适合讲太多大道理。 不如也直接一点,用最直白的话解释。 「真的吗?」小心翼翼的声音里藏着不确定。 安染想了想,这般说: 「人类的世界里,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论好看不好看,主要还是看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的分量。若是在意,那便好看。」 「那我做你的-情人。」 安旭舔了舔唇,他很高兴,高兴过头,忘记自己还贴着安染,这一舔,就舔在她后颈,怀里的人一抖,他抱紧了些,羞涩地说: 「我也觉得你好看,你最好看。」 安染:……不,这话倒也不是这意思,她就更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真要这样……好像也行。 反正他们的本质关系,是一直在一起的关系,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也改变不了本质。 她转了身,借着月色打量眼前人。 安旭已经被她的话迷得有些晕,这会不再嫌自己丑,也不觉窘迫,仍由她打量。 冷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更显白,同时也衬得他脸上的那些黑色纹路更加可怕,像是某种古老的咒印,阴沉沉的。 他脖子上还挂着那颗珠子,安染攥着看了看,眼下天色正黑,可以清楚地看见,珠子里面,有三个白闪闪缓缓涌动的光点。 从古墓那次,以及他恢复意识来看,他的尸化确实能被压制。只是不知为何,这些纹路迟迟没有褪去。 安染轻咳一声,伸手轻轻挑起他的下巴,眸色清明,脸蛋明净: 「我可是在师傅面前放过话的,要做最强赶尸人。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先讲清楚,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养娃不容易,费时费力,耗神得很,她不想中途换个养。 安旭想到她离开道观时,对那个大师兄说的话,再次楼住她: 「你不要找别人,我会在你身边,永远都在。」 安染点点头:「我活着的时候,这是肯定的。若我死了,你自可另寻新主。」 「我不要别人,我就要你。」 安旭说着,语气罕见地有些冷,似乎很排斥她的话。 这一次,轮到安染问了: 「只能是我?」 从一开始,他就选择了她,一直没变过。 如此坚定地认可她,看来,他们八字真的很合啊。 安旭抿着唇,他觉得她很好闻,香香的,身体软软的,长得又很漂亮。拥有这样一个人,便不再需要其人了。 她活着,他就跟着她。 跟到她死了,他就把她抱回古墓。 第166页 让她跟着他,一起永远沉睡。 可是看着眼睛亮闪闪的女孩,他没说这些,侧脸贴了贴她的脸,理直气壮地说: 「是你把我吵醒的,当然由你负责到底。」 「……行。」 安旭牵着她的手,偏过头,嘴角缓缓翘起。 有了世上最强的殭尸,她也得给力点,成为世上最强的道士。 如此,才配得上最强赶尸人称号。 安染带着安旭走遍大千世界,天涯海角,哪里有殭尸邪物,哪里就有他俩。 所过之地,皆留下一段传奇。 渐渐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世上有个非常厉害的赶尸人。 她没有名号,也从不暴真名。 穿着米白色连帽斗篷,身边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同款男子。据说那男子是她的殭尸,对她百依百顺,对她千般宠爱。 大家称他们为灵师。 起初,安旭并不时刻跟着安染出任务。总是藏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默默看着。 只在她遇到棘手的殭尸时,才会在紧要关头现身帮忙。 村里的孩子见到比怪物还要厉害的灵师,崇拜地哇了声,问: 「灵女姐姐,他是谁啊?好厉害!跟你一样厉害!」 安染在做最后的收尾 ,她是个非常负责任的灵师,驱除殭尸后,会在墓地贴上黄符。驱除尸气和阴气,防止再生事端。 闻言,轻轻一笑,有些骄傲: 「他啊,是我的伙伴。」 小朋友们瞪着星星眼:「跟我们小伙伴一样的伙伴吗?」 「当然不是。」 安染贴上黄符,拍拍手说: 「是会永远陪着我的伙伴。」 小地方给的佣金不多,可安染依然很开心。 后来渐渐有了名气,就不再是她找生意,而是生意找上她。 不缺钱了,她接活也比较随意。遇事从急,从重。 很快,便颇负盛名。 他俩的生活也不仅仅局限于捉殭尸,闲暇之余,脱下斗篷,安染会带他去人类的活动区域,吃喝玩乐。 随着一起做的任务越来越多,他脸上的印迹慢慢净化褪去,恢复了白白净净的一张脸。 自从安染说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安旭已经不在意外貌。 可他喜欢这张干干净净的脸。 有了这张脸,他可以陪染染做很多事。 比如,一起去看叫「电影」的东西。 他喜欢看爱情片。 隔壁小情侣离得远远的,在那嘴贴嘴。 安旭收回视线,盯着安染的唇,扯了扯她。 手被拂开,他没放弃,又扯了扯。 安染看着大屏幕,目不斜视,平静地说: 「注意场合,被人看到不好。」 上次她也是这样说的,所以这一次,安旭早有准备。 他拎起提前准备好的外套,抖开,罩在彼此头顶,顿时,陷入一阵昏暗,他开心地说: 「好了,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了。」 可以贴贴了。 唇被吻住,安染还在发懵,他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样,别人怎么就看不到了? 是更奇怪了好吗? 安旭依旧是殭尸的生活方式,他不睡觉,但在安染睡的时候,会跟她一起闭着眼睛躺到天明。 他也不需要吃东西,可他会陪安染吃她所有想吃的。 她很好看,吃东西也好看。 那些食物,他虽不吃,可他会在她吃完时,慢慢舔着她唇上的味道,细细品尝。 他说:「你的味道,让我着迷。」 「……以后少看点电视。」 安旭没有鲜活的心,可他知道,她关心他,纵容他,也从未放弃过他。 她会以自己的血,拯救他。 她敢孤身一人,走向他。 也会在漆黑的夜里,等着他。 他不懂情,不懂爱。 他只会,永远陪着她。 安染从不刻意去纠结她和安旭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只知道,这个人,陪了她一辈子。 默默无闻时,身边是你。 名扬四海时,身边是你。 黄土白骨,依然是你。 一直都是你。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比较短,会补一章日常番外。 感谢在2022-04-28 18:49:04~2022-04-29 21:4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番外 夏天是阳气最盛阴气最衰的时候, 对于安染来说,最近工作比较清闲。 经过这一年的拼搏,她在一个很一般的城市买了个两室小房。 不外出工作的时候,基本都和安旭宅在家里。 安旭很喜欢看电视, 而且非常上进, 是个好奇宝宝。 此时此刻, 液晶屏幕上, 女主娇声骂男主: 「滚啊!你还要不要脸?」 男主:「要你就够了, 还要什么脸。」 然后,被子一掀, 盖住两人, 拉灯。 「他们在做什么?怎么就没了?为什么不让看?」安旭激动地拔高嗓门, 切换画面前, 被子动了,里面的人还发出了声音。可是太黑了, 他看不清。 安染正趴在沙发上, 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书。房子不大, 沙发自然也不大。 第167页 腿一伸长,自然就横在了安旭身上。 两人都习以为常,听到安旭激动的声音, 她瞥他, 懒洋洋地说: 「因为, 少儿不宜啊。」 安旭更不理解了,不服气地问: 「那我为什么不能看?」 他都千岁了! 安染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连盖被子后是干嘛都不知道, 他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宝宝。 他生前虽活到了十八岁, 但因为要保持童子身,家里并未在该教的年纪教他人事,不懂也理解。 不管做什么,做得多了,自然就有经验。 安旭看了这么多电视,深谙其中精髓,越是这种不能放出来的,越是关键。 他觉得,染染肯定知道,瞧她那沉着冷静的模样,一看就是早已洞悉一切。 手搭上安染的脚踝,她很爱干净,每天早晚要洗两次澡,总是把自己洗得白白嫩嫩。全身上下的肌肤,是奶-白色,细腻光滑,粉嫩如玉。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下她的脚踝内侧,顺着她的小腿,大腿,爬过去,撑在她的身上。这是方才电视里,关灯前,男女主最后的姿势。 舔了舔唇,他小声说: 「我也想……」 安染摸摸他脸:「别想了,这真不是你能想的。」 「哦。」 晚上,当灯被熄掉,被子蒙上头,安染顿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就听安旭说: 「电视上没有,我就用手机搜了。盖上被子后,要先这样,再这样,然后再那样……」 安染:…… 手机是把双刃剑。 安旭脸上的黑色纹路尚未完全褪去,又正值盛夏,出去的话,他要戴帽子戴口罩披外套,容易引来异样的目光。所以,要是出门买东西,她都让他留在家里看电视。 仲夏的气候,变化多端。 她出来买个卫生棉的功夫,就下起了雨。 为了图近,她来的是小区里面的零食店。 这家店里,只有两样商品,零食和卫生棉。以前只有零食,卫生棉还是后来,因为临时来问的人多,老闆才单加了件置物架摆上。 而且,她已经出来了。 算了,也就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隔了几栋楼加几百米。 她抬手挡在头上,却看到熟悉的身影踩着湿滑的地面,踏步而来。 他撑着伞,冷白的手臂上布着一圈又一圈类似于刺青一样的纹身。腮帮,后颈,都有。 「这是纹身吧?好酷!」刚从外面上完补习班的小学生从旁经过,十分震惊地夸了句。 安染把袋子藏在身后,面不改色地说: 「这是纹身贴,回家洗洗就没了。」 男孩诧异,好想问这纹身贴哪买的,比真的还真啊。他也想要,可是,他已经被他妈妈拎着耳朵推进了门。 安旭对这个小插曲完全不在意,眼巴巴盯着安染,小声道: 「你不能淋雨。」 他也想听话乖乖待在家里,可他更担心她。因为阴气重,每个月的这几天,她都特别难受。 安染瞧着他担心的模样,心头一软,沖他笑: 「嗯,下次,你陪我一起来呀。」 他既然不在意,那便没什么可介意的。 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安旭愣了下,也笑了。他如今常常笑,不再像那样僵硬,笑容自然又可爱。抿着唇,却始终控制不住嘴角上扬,伸手揽着她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 「我肯定会陪你的。」 安染和安旭第一次正式外出约会,是在这个夏季的末尾,即将开始工作前。 彼时,安旭的脸恢复了七八成,只剩最后一点点痕迹。虽未好全,却也能见人。 所以,最近特别想约会。 他已经知道,大部分普通人都要结婚。 最初驱除殭尸的时候,他还不怎么露面,只暗中跟着,没什么人知道他。有一次,在一个镇上,由于安染表现太好太强势,那镇长又听到安染居无定所,无房无车。 当即强烈请求她留在他们镇上,不仅待遇丰厚,还包婚配。 在安染离开前一晚,召来镇里最高、最帅、最有钱、最有房的几个单身男青年。 起初,大家一听女灵师,以为肯定是那种古板又老气横秋的灭绝师太,都不大愿意。 可见着真人后,别提多想脱单了。 不过那会,不愿意的人已经变成了安染。 安旭大概是那个时候开始意识到--人类的,男女关系。 男女确定关系后,第一步就是约会。可惜,他的脸到现在才好,一直没机会完成第一步。 迟了这么久的约会,自然让人格外重视。 安旭学着电视里的男主,拿安染的梳子,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上自己最喜欢的黑色短袖,等着房里的女孩。 出门前,安染也鬼使神差地打扮了一番。 墙上的挂钟慢慢转动,听到动静,安旭立刻挺直背嵴,转身。 女孩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无袖及膝连衣裙,材质贴身细腻,好身材一览无余。头发特意编成细细的麻花辫,沿着她的轮廓,在尾部打了个结,还别了个亮闪闪的水晶发夹,脸蛋化着很淡的妆。 精緻,漂亮,温柔。 两人目光对上,均愣了好一会。 安染眼神闪了闪,别开脸说: 第168页 「走吧……」 话落,她就被扑了个满怀。 这一次,他没有拿毛茸茸的脑袋蹭她,也没在她怀里撒娇卖萌。就只是抱着她,轻轻吻了吻她的发,指尖扣住她的手,语气轻缓: 「手交给我可以吗?」 她俏皮地挑眉,反扣着他的手指: 「可以呀,牵好了!」 第一次约会,安染没带安旭去人太多的地方。选了一家大众品牌的服装店,给自己和他买衣服。 他俩挑衣服的习惯很像,都是先全部看一遍,然后挑出觉得还可以的一起拿进试衣间,一件一件试。 安染每换一件衣服出来,总能跟安旭撞个正着,然后就听他非常捧场地夸她: 「好看。」 「这件也好看。」 「每件都好看。」 最后,他手抵着门,潇洒地撩了下耳边的发,佯装不解地问: 「怎么有人穿什么衣服都能这么好看啊?」 他俯下身,目光和她的眼睛齐平,眯起眼睛笑: 「仔细一看,我才发现,好看的不是衣服,是你啊。」 安染知道他看电视不只是看电视,他在努力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会从自己接触到的所有事物里,努力学习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她一般没什么意见。 不过此刻:「这土味情话,过于土了。」 安旭现在懂得可多了,不仅会学,还会举一反三,得意地道: 「我是土狗我爱说。」 「……」 憋不住了,安染哈哈爆笑。 他看着她,也跟着笑。 周围人本来都替他尴尬,可是看到这一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帅哥,脸皮是真厚,脾气也是真的好。 瞧着单薄精瘦,可随便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 眼见那女孩因为笑得不能自已,穿着不熟练的高跟鞋差点崴了下,小帅哥眼疾手快,只用单手,就托起了她。 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把她抱起来,轻轻松松又稳稳噹噹地放在旁边的沙发上。 男友力瞬间拉满。 很man。 买完衣服,见果饮店人少,安染便点了杯果茶,拿了根吸管。 安旭沉默会,在她转身之际,也拿了根吸管。 一杯果茶封口上,插了两根吸管。 他也想喝吗? 倒是她疏忽了,安染说: 「我再去买一杯。」 安旭拉着她:「我不喝。」 「?」 他把椅子挪近了些,几乎贴着安染的胳膊,悄悄用余光瞥了瞥窗台那边: 「约会,要有仪式感。」 看在他说的不是「别人有的,你也得有」这种尴尬情话的份上,安染默许那根吸管的存在。 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轻啧一声: 「约会的终极仪式感,是这个——」 吻。 约会结束,工作开始。 这个秋天,安染一战成名。 主要是这一次的任务比较特殊,原本,是别人接的活。可最后,殭尸没杀掉,接活的人却全死了。 任务失败,意味着殭尸数量可能会成倍增加。 很快,这里便出现了尸群。 这事引起很大轰动,又非常棘手,没人敢轻易接下。 除了她。 安染和安旭抵达时,尸群已经扩增加到上百只,且因为食人,进阶很快,等级都在尸魃之上,难怪令人生畏。 一年来不断的历练,她的修为也突飞猛进。 在尸群中游刃有余,再加上安旭,清扫这片战场,只是时间问题。 「这是哪位大师?可有人知道她的名号?」 「名号不知道,她自称是赶尸人,神秘得很。」 「赶尸人!是她!那个横扫西南一带的那个赶尸人!」 「我也听说过,她身边那个男子是只尸魇。厉害非常,却十分听话。」 「尸……魇,她竟敢驯化尸魇!」 「关键是还驯化成功了,你不得不服!」 「我服!心服口服!」 …… 闻讯赶来的其他道门弟子远远望着周旋在尸群中的两道身影,纷纷喟嘆不已。那个年轻的女孩,世上唯一的赶尸人,直接以上百道黄符圈地为牢,堵死殭尸逃跑的路。 将自己和那群殭尸一同困在阵法里面,以其强大的法术消灭一只又一只殭尸。而她身旁的那只尸魇,更是简单粗暴,直接徒手撕碎尸群。 场面庞大而震撼,殭尸数量逐渐减少至无,她也在一天之内,名声大噪。 变成业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最强赶尸人。 这次报酬极为丰厚,安染也奢侈了一把,和安旭一起去海边度假,住最好的假日酒店。 傍晚,橘黄色的夕阳没入海里,红通通的惹眼。 青空之下,两道身影被暮光拉长,交叠在一起。 安染趴在安旭背上,圈着他的脖子,惬意地享受这一刻的悠闲浪漫。 沙滩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到这对小情侣从眼前经过的围观群众感嘆: 「第三圈还是第五圈?」 「第四圈了,那个男人体力也太好了点。他那么瘦,背着一个不瘦的女朋友,沿着这么长的海岸线来来回回,慢悠悠走了起码有两个小时吧。」 第169页 「看起来一点都不喘,」 安旭耳尖,听见了这话,特地回头,傲娇极了,牛逼哄哄地补了句: 「我还一点都不累!」 众人:「……那你女朋友可真幸福。」 这话,安旭爱听。 笑得愈发灿烂。 不过显然,他没听懂,话里有话。 安染微微偏头,看着他削瘦又好看的侧脸,轻轻捏了捏: 「你还真是……可爱呀。」 这话,安旭更爱听。 安染瞧见他勾起的唇角,也弯起眼睛: 「回去吗?」 「不。」他要这片沙滩的每一颗沙子,都留下他的脚印。 「太阳下山了。」 「你冷吗?」 「天黑了。」 「……现在就回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9 21:49:44~2022-04-30 12:4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甘文崔摧毁停车场 5瓶;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1 天上下着濛濛细雨, 打湿了葱翠的竹林。 竹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小水珠,风一吹,水珠坠落,混着满地鲜血, 一起沉入泥里。 「哈哈哈, 魔教余孽, 今日我等定要你们杀个片甲不留!」半空中, 踩在竹林顶端的黑衣男子猖狂大笑, 声音嚣张。 上个月,武林正道各大门派一齐围攻魔教, 无差别杀死一大半魔教中人和其教主。 自此, 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几十年的魔教陨落。 教中之人纷纷丢盔弃甲, 落荒而逃。 斩草要除根, 武林盟主号召全天下正义侠士一定要乘胜追击,绝不能让魔教余孽继续留在世上害人。 一个月过去, 外逃的人也被杀了所剩无几。 完全杀光是不可能的, 袁盟主眼见差不多了,大手一挥, 选了个好日子,办庆功宴,宴请豪侠豪杰。随即, 拍拍手走了, 回家办酒宴去。 至于各大门派会如何折磨魔教中人, 他没管。 黑衣男子是正道门派之一,五虎门的二当家, 二虎。 袁盟主一走, 许多武林人士也跟着回去, 为赴宴做准备。 他不一样,参加宴会无聊极了,哪有杀魔教有意思。他顺着弟子探来的消息,一连寻找多日,总算找到了余孽的踪影。 站在高高的竹尖,他感觉自己也变得高大起来。俯视底下身手重伤的几人,用一种看蝼蚁的眼神看向他们。 这批人以魔教三大护法之一的媚音为首,魔教遭难那日,她本就收了很重的内伤,拼死带了十几名弟子出教,一路被追杀,死的死,伤的伤。 她躺在一名年轻女子怀里,面色很差,身上布满血淋淋的伤口。 眼见二虎肆意嘲笑,她心里恨意滔天,却无力反击。 周围的人,除了抱着她的年轻女子,全是奄奄一息。 见状,二虎反倒不着急了。 抱臂用轻功半空,仿佛他是这群人的天,畅快地看着他们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铜铃大的眼睛时不时掠过那名轻纱湿透的红衣女子。 据说,合-欢宫的魔教妖女在双修之法上造诣匪浅。 二虎摸着下巴,眼里兴味渐浓。 媚音阅男无数,只一个眼神,她就知道那男人在打什么主意。 落到这样的男人手里,只会生不如死。 她慢慢望向这个最小的弟子,用虚弱的声音说: 「你向来愚笨,入宫多年,不说学到为师的精髓,你连皮毛都没学到。」 安染爽快认错:「徒儿惭愧。」 她来这个世界五年了,从十三岁到十八岁,一直待在媚音门下的合-欢宫,却没学过合-欢之法。所以,她在宫里一向不讨师父喜欢。但她老人家,也没将她赶出师门。 竹林里的雨不大,湿透的衣服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水。 媚音嘆气,悄悄塞给安染一个小东西,认命地说: 「我知道,你不喜欢学媚功,一门心思全用在了轻功上面。」 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她忽然有了些力气,语气平稳许多: 「可有句话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女儿家在外,终是要有门功夫傍身才行。为师毕生的媚功心法,都在里面了,你……噗!」 一枚暗器正中媚音心脏,她吐了口血,说了最后一句话: 「若是学成,记得替为师……报仇!」 「师父!」 安染探向媚音鼻息,她没气了。 二虎沖她吹了声口哨,兴致勃勃地说: 「嘿,暗器学得不错啊。想不到,你们合欢宫的女子,竟也会除了床上以外的功夫。」 嫌媚音话太多,二虎飞出五只飞镖,却有四只被打落,只有一只击中媚音。 他的暗器虽比不上黑木堂少庄主,可在五虎门,没人是他的对手。不想,底下这个娇娇软软的女子只比他差一点点。 安染没理他,她不比他差,她只是,暗器用完了。最后四个,在数量上占了下风,无法抵御他的五只飞镖。 周围的同教弟子皆已丧生,她的暗器,救得了他们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躺在血泊里的,除了魔教弟子,也有部分二虎带来的手下。 第170页 还剩将近十人,将她重重包围。 视线扫过一圈,她慢慢站起来,抹掉脸上的水: 「我会的可多了。」 就剩这个最漂亮最年轻的小弟子,孤零零站在雨幕里。被雨打湿的长发贴着白净精緻的面庞,悽美又朦胧。 落魄成这般,还能如此迷人。 这才是真绝色! 虽然他唾弃魔教孽障,可这不妨碍他垂涎妖女美-色。 二虎纵身一跃,几息间飞到安染面前,流里流气地打量她,接着方才的话题: 「是吗?还会什么,说来听听。」 他的语气非常不正经,旁边的几个手下都在那猥琐地对视,发出一阵闹笑。 安染撩了撩脸颊的发,白嫩的手腕上,银质手镯微微晃动,她轻声说: 「我呀,还会……杀了你。」 「哈哈哈……有意思!不错,够味,我喜欢!」 二虎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猛地再次大笑起来。对她的兴趣也更大了,然而,笑着笑着,他忽地脸色一变,捂着胸口重重咳出了血: 「咳咳咳!」 咳血还不算,心口还感到撕心裂肺地疼,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心脏,痛得他面目狰狞。 「妖女!你对我做了什么!」 二虎怒目圆瞪,难以承受的痛,让他很想立马杀了这个妖女。可只要他一动,心肺的疼就加剧十分,硬生生制止了他。 而那妖女,害完他就想跑。 脚尖轻点,轻盈的倩影便如天边流云,如林中轻风,翩翩飞向空中。 「别……跑。」倒是先把解药给他。 见那几个手下要追她,安染头也不回地说: 「想追我?不要你们主子了吗?」 她使用着仅剩的内力,加快了速度,很快飞出这片竹林。 暗器和毒药都已用完,刚刚偷袭二虎的,是她养的蛊虫。 这些年,她在合欢宫,除了没学男女欢爱之事,其他多多少少都涉猎了一些。 蛊虫,是她最不擅长的一项。养了许久,也养不出多厉害的虫子。 刚刚那只,是个只知道吃的小傢伙。随便用点毒药或者内力逼出,就能让它歇菜。 它要不了二虎的命,却能为她争取逃生时间,她得趁机跑远点。 她还年纪不大,内力不够深厚。连日的消耗,让她没法飞太远。 飞出一段距离,便开始用双腿走。 二虎他们很快便会追上来,如果找不到藏身之地,她也得歇菜。 她现在打不过那么多人。 好在因为下雨,天色黑得快。 夜幕降临时,安染感到有人奔向这边,没一会,隐约能听到二虎的唾骂声: 「该死的妖女,竟敢暗算我!让老子逮着她,定要餵她含癫七步笑,弄死她。」 七步笑,外号吃不消,中毒后,全身发痒,皮肤溃烂,人极其痛苦,表现的却是痴痴傻笑。像个疯子一样,死相丑陋悽惨,是毒中剧毒。 听着就让人害怕,手下不禁讨好他: 「二当家消消气,那妖女内功虚弱,又受了伤,她跑不远!」 「跑不远,你还追不到,没用的东西!还不给老子加把劲,找啊!我他妈就是捅破天,挖穿地,也要把她找出来!」 「是!」 黑漆漆的竹林尽头,有一个小小的光点。 随着距离拉近,光点渐渐变大,是一家灯火最亮的客栈,照亮了那块超大牌匾——悦来客栈。 安染用手撑着树干,放缓呼吸,隐匿在阴影里,看到一行人进了那家客栈。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红衣男人摇着摺扇笑着对女子说着什么,另一白衣男子默默在一旁不搭话。 悦来客栈,江湖中十分有名,师父曾戏称悦来客栈干脆改叫钱来客栈得了,价格贵得吓死人。而且,规矩特别多。光有钱,还不一定能住得上。 不知道,二虎能不能进得去。 反正她,是进不去的。 可是,她跑不动了。 今夜星云重重,月光无华。 客栈门前的灯光通明,最近正值袁盟主举办盛宴,前来赴宴的江湖侠士都会在此歇脚,生意十分火爆。 堪堪戌时,悦来客栈已满客。 二虎在安染面前横得很,在这,也只能笑着打马虎: 「客满没事,我来找人。你看看,是我啊,五虎门二当家。」 他拿出五虎门当家令牌,小二这才正眼看他: 「楼上住着的都是贵人,不知您要找哪位?」 二虎沉默,他并不确定那小妖女在不在这。 见状,小二打了个哈欠: 「实在对不住,我们这打烊了,找人还是找事,都请明天再来吧。」 「别啊,实不相瞒,有魔教余孽熘进了你们客栈。」 悦来客栈卧虎藏龙,小二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凉凉道: 「每位入住的贵客,都是经我亲手盘查核对身份,才给了房牌。我也实不相瞒,这住着的,都是熟客,我都认识。」什么魔教余孽,这人分明是来找茬。 一个小打杂的而已,还挺能装。 二虎心里不满,为了抓安染,却也只能忍着脾气: 「小哥慧眼,那魔教余孽定进不来这大门。可万一,她不走正门呢?我知道这里住的都是贵人,她不可能潜入客房。我啊,就怕她藏在某个不起眼的旮旯角,回头给人发现了,砸了你这悦来客栈的招牌。」 第171页 他递给小二一片金叶子。 「二当家想参观下客栈那当然没问题,只是,千万别打扰了贵客休息。不然,咱俩都没好果子吃。」只要不上楼,给他找也行。 「明白,我绝不给你添麻烦。」 二虎也清楚,安染不可能从正门进,也就意味着,她不可能在楼上客房里。 他根本就没考虑客房,找遍了后院,连灶台里的灰都要搅一搅,愣是没发现安染的身影。 难不成,她还真没找地方藏身? 够能跑的啊! 与此同时,住在长廊尽头最里面的楚千尘打开窗户,拎了个人进来。 他本以为又是哪个叔伯派来的刺客,可推开窗,看清来人模样,当即扔了剑,单手将人拎了进来。 随后,松开她。关好窗户,稍退一步,诧异地问: 「是你?」 尽管两人上次也是初次见面不太美好,但这人好似一点也不记仇,脾气真不错。 语气又这般客气,安染也轻轻点头: 「是我。」 「真不好意思,我又迷路了。」 楚千尘没说话,因为他听到有人来了。 果然,门外很快响起沈流风的声音: 「楚兄还没睡吗?我方才听到动静,这才过来看看。」 楚千尘看了安染一眼,她很狼狈,远不如上一次光鲜亮丽。却还是跟上一次一样,迷路迷到了他房里。 门外的人还在等他回复,楚千尘转过身,面色温和,声音毫无异常: 「无妨,是只小猫。」 一只,又迷了路的小猫。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我对小时候的武侠只有两个印象:美人和报仇。 今天晚点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2-04-30 12:47:02~2022-05-01 02:1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柠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2 一年前。 魔教合欢宫里, 年纪最小的弟子也十七岁了。 宫里规定,凡是十六岁以上的弟子,皆要开始学习媚功心法。这个十七岁的弟子,却找尽各种理由推三阻四, 迟迟没能学到媚功精髓。 某一天, 媚音亲自带安染去了天下第一青楼, 恨铁不成钢地训: 「别的师姐都是自己寻这其中门道, 也就你, 非得为师亲自出马。基本功已经教过你多次,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安染乖巧点头:「知道的, 师父。」 媚音瞧着她这模样, 气泄了一大半, 半晌, 问了句: 「食色性也,男欢女爱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为何不愿?」 这是师父第一次问这种问题, 安染便也认真想了想, 摸着自己的脸: 「我这么好看,绝大多数男人都配不上我。随便找个男人睡, 我很吃亏。」 「你!」 媚音气笑了,刚消的火气又冒出来: 「咱图的又不是男人那张脸!」 「我也不图男人身体。」 「可你得图他的功力!」 安染不说话了,低头揪着腰带把玩。 她脸蛋好, 身段也极佳。合欢宫有独特的丰胸秘法, 只要是十五岁以下, 都有办法让她长出令人喷血的身材。 眼前这个,腰是腰, 腿是腿, 凹凸有致, 身姿曼妙。 媚音有经验,这样的身体最适合她的媚功心法。 她狠了狠心,没让安染矇混过关,板着脸: 「各大门派都在蠢蠢欲动,妄想围攻我魔教。当下形势不容乐观,身为魔教弟子,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这一次,你做就做,不做也得做。」 横了安染一眼,她没好气地说: 「你不想随便找个人,行。楼下那么多男人,你自己去挑,挑中哪个回来跟我说。」她跟这里的老鸨熟得很,打个招呼就成。 安染清楚师师父退让了很多,再争执下去,真要把人惹毛。 揪着衣带,慢吞吞吐出一个字: 「哦。」 她俩正在二楼,安染走到窗边,缓缓推开一条缝隙。 楼下热闹得很,仙女撒花,曼妙舞姿,一群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安染观察了会,伸出指尖指了指: 「他也是客人吗?是的话,就他吧。」 那个白衣男人是唯一一个眼睛不直,对着清凉美人神游发呆的。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感,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而且瞧着温温静静,少言寡语,气质羸弱,应该比较好欺负。 媚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赫然是个清秀少年。 穿着皎白如月的上好丝质锦袍,长发束起,皮肤白净,五官清俊。身形有些单薄,好在气质儒雅,是个翩翩公子。 不过,怎么看,都像个玉面书生。 她委婉地提醒:「这种男人,看看就行了,床上不行的。你瞧瞧他旁边那个穿红衣服的,他不错。」 白衣少年是挺符合十七岁少女审美,可一看就没经验,她这个徒弟也没经验,容易吃苦头。红衣男子风流倜傥,瞧着很有风度,是个不错的人选。 安染关上了窗,腼腆地回: 「我就爱这一款,不行没关系,我行啊,我可以教他。」 媚音:……纸上谈兵跟实际行动还是有差别的。 第172页 算了,总不好打击徒儿信心,她道: 「确定是他不改了?」 「不改了。」 待楼下的人散去,媚音也出去了。 青楼人蛇混杂,作为天底下最大最出名的青楼,关系网自然非同一般。 无论正派魔教,都有交情。 老鸨说,那男子并未点人。 媚音捂嘴笑:「没点正好啊,我送个人进去,他要就当给你挣了生意,不要你也没损失。」 回来后,她告诉安染那男人在哪个房间。 今天是楚千尘十八岁生辰,沈流风特地带他来长长见识。客房早已提前约好,要不要女人,他看着办。 那人带着个女子去了对面的房间,楚千尘无奈摇头,要是知道沈流风说的长见识是逛青楼,他不会来的。 既来了,自行离开不礼貌,只得等他一起。 安染推开门进来,就见白衣少年盘坐在轻如蝉翼的大红色纱帐里,双目微阖,薄唇轻抿。一对眉毛颜色不深,边缘平整,没有任何毛刺稜角,很是温和。 从骨相来看,应该很年轻,清隽的轮廓并不锋利。 她带上门,再转身,便对上一双浅棕色的瞳孔。 疏离温淡,无波无澜。 「我没点人,你出去吧。」嗓音清润,虽是逐客令,却并不惹人不快。 他仍是一动不动,估计是在运转内息,偏白的皮肤染上些许红润,添了三份媚色。 安染掩好门,恍然大悟似的道: 「不是你啊,不好意思,我迷路了,找错了人。」 见她诚心道歉,漂亮得过分的眸里并无轻浮之意,楚千尘紧绷的神色缓了缓。 下一刻,却见女子不但没离开,反而更近一步。 她双手负在背后,慢慢弯下腰,娇艷的红唇轻轻张开: 「要不,我们将错就错一下?」 这种事如何能将错就错? 因为太震惊,他浅棕色的瞳仁睁大了些,正要开口拒绝,女子一个闪身跳到床上,双手擒着他腕骨。 楚千尘没防备,亦没料到她会做出这般大胆的行为,被她扑倒。 女子跨坐在他腰上,接连说着轻挑的话语: 「你这腰……挺不错啊。」 「会叫吗?叫两声来听听?」 「你别哭啊,我也不想欺负你……」谁让师命难违呢? 安染想到这,忽觉一阵眩晕,顷刻间,两人便转换了姿势。 她慢慢眨了眨眼,望着覆在身上的男人,糟糕!看走眼了! 瞧着弱不禁风,内力却十分深厚,她学着他方才反击的方式,却没能将他掀下去。 楚千尘也看着身下的女子,渐渐蹙起眉,这姿势,过于暧昧,他松了手,一个利落翻身下床,背过身淡淡说: 「姑娘既是被逼无奈,你现在出去,我便不同你计较。」 说得温和,他却释放了浅浅的内力,算是示威。 感受中周身满满的内力,安染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瞥了眼男人挺直的身影,心道,惹不起惹不起!走了! 「打扰了,我这就走!」从楚千尘身旁经过,她手突然不听使唤,竟放肆地摸了人家细腰。别说,手感挺还真好,难怪惹人手痒。 察觉那人身子一僵,她扔下枚玉佩,飞快地跑出去: 「赔礼。」 楚千尘目光微动,盯着桌上的小玉佩,方才,他明明,可以避开的。 一盏茶尚未饮完,小徒儿就回来了,媚音一脸嫌弃: 「这也太快了点……不,你没成事?」 看清安染的模样,以及她身上毫无变化的味道,媚音冷了脸。 「我按照媚功心法教的,先用声音诱惑,若对方冷淡,再用软指调戏,可他还是不理我!」 安染丝毫不心虚,她说的可都是实话,步骤是媚功心法里的,就是可能,技术不到家,效果不行。 观察媚音脸色,她重重嘆气: 「唉,我连这么弱的男人都搞不定,兴许,真的没这方面的天赋。」 「哼!休想糊弄我!行了,你不愿就罢了。我以后,不管你了!」 「师父息怒!」 息怒是不可能息怒的,媚音一年都没理她。 哪想,最后一次关心,竟成了生离死别。 …… 客房里,楚千尘支走沈流风后,温温静静的目光落在安染身上。 她浑身是泥,头发间落了细小的枯枝,湿透的发和衣服贴着身体,多看一看都显得轻薄。漂亮的脸蛋上,布着好几道细细的红色伤口。 虽是灰扑扑的面庞,那双明净璀璨的眸子却依旧清澈闪亮。 万千繁星,不过如此。 纵使落魄成这般,她依然坦坦荡荡。 他稍稍错开视线,眼里无半点居高临下的轻视,语气寻常地问: 「你怎会在此?」 「我能坐着说吗?」 腿快支撑不住,安染也不讲究,正要随意席地而坐。 一只白净的手拉住她,清润的嗓音从头顶落下: 「且慢。」 恰好此时,随行小厮在门口轻喊: 「少主,水拿来了。」 安染非常自觉,躲到幕帘后面。 楚千尘前去开门,让人抬进来: 「放这就行。」 小厮将水桶放在门口,自然不会多问: 第173页 「是。」 待门关上,安染慢慢探出脑袋,就见楚千尘弯下腰,提起搁在门口的水桶。 他一身窄袖劲装,腰带束紧,身体施展不开。那双干净白皙的手,指骨分明,却一看就是有身份的少爷手,从未干过粗活,本也不宜做这样的体力活。可他一言不发,将水桶提到屏风后,倒入浴桶里。 哗啦啦的水声打破了房里的寂静,安染托着下巴,在楚千尘出来时,撑起身体慢慢走过去。 湿衣服贴得紧,女子曼妙身材过于明显。楚千尘别开目光,没再正面看她: 「女孩子的身体,不宜受寒。你先洗洗,我出去一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1 02:11:01~2022-05-01 18:0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爪木三 10瓶;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3 说完, 他便真的走了。 安染受宠若惊,讲真,她和他上一次的相遇真心不美丽。脾气这么好的男人,当时气得脸都红了。 再次相遇, 又是以这种奇奇怪怪, 不太靠谱的方式。 他没对她动手把她赶出去都算好的了, 竟还这么照顾她。 诶!真是个好人! 悦来客栈天子号房, 房间宽敞, 有单独的净室,屏风后有洗澡的地方。中间相当于客厅, 放了张檀木桌。一道幕帘后面, 便是床。 水温正好, 适宜泡澡。 身心俱疲, 安染褪去衣衫钻进浴桶。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进来, 似是感受到她的紧张, 楚千尘放轻脚步,声音比薄雾还轻: 「是我。」 他只走到桌边, 就停了下来,温声说: 「衣物用品我放在了桌上。」 他又出去了。 所以说,他刚才是出去给她买衣服? 安染瞥了眼扔在地上的湿衣服, 这些肯定不能穿了。她捡起两卷手卷, 迅速穿好衣服, 把手卷藏好。 她没去开门,坐在椅子里, 等楚千尘回来。 洗了个澡, 缓解了疲惫, 精神好了许多。 等到里面动静平息,楚千尘再次推门进来。 他买衣服只报了个大概身高体型,让店家帮忙选了件鹅黄色鸭绒裙衫,比她之前那薄纱红裙稍厚一些,尺寸也稍微大了点。她皮肤白,穿这样浅亮颜色的衣服,更衬得清丽可人。 听到开门动静,安染起了身,向他福礼: 「多谢公子照顾。」 明眸皓齿,眉目娇艷。端的是温婉娴静,刻意得明显又坦荡。 楚千尘端着托盘,盘里装着几样点心: 「不必客气,姑娘请坐。」 落座时,点心放在了安染的面前。 被人追了三天三夜都没好好吃过饭,对安染来说,这盘点心简直太诱人。 她连客套都省了,拿起一块吃着。 点心温热,软糯可口,像是现做的。他第二次离开的时间不长,也就是说,在第一次出门时,他便去厨房吩咐了点心。 热水澡,衣服,食物……刚吃几口,一杯热茶递了过来。 安染看着杯中浅浅摇晃的清水,淡淡想着,落魄见人心。 这人能处。 「谢谢。」她小声说着,端起水杯小口小口地喝。 两次见面,安染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名字,可从良好的教养和生活习惯来看,他身份不低。 还有方才门口那小厮称呼他为少主。 待她吃完,楚千尘自报家名,潇洒又磊落。 「在下楚千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他只知她并非当初那家青楼里的风尘女子,其他的,便打探不到了。 姓楚,少主。 天下第一剑庄——御剑山庄少庄主,楚千尘。 果然,身份不低。 安染听过很多江湖故事,楚千尘年纪尚轻,在江湖上的名气,多源自他家剑庄。但他父亲楚慕肖却威名远扬,是老一辈的四大高手之一,与当今武林盟主齐名。 据说,当年,若不是楚慕肖嫌弃当盟主太麻烦,根本就没去参加盟主大赛,那个姓袁的未必能当上盟主。 安染扣着茶杯上的精緻花纹:「叫我十七就行。」 她咽了咽喉咙,抬头望向一旁的男子,眼眸波光闪烁,似有水光流动,小声说: 「就在今天,我的家里人,都死了。公子不要问我姓什名谁,来自何处。」 在魔教生活了五年,谈不上多么刻骨铭心,起码她好好活到了现在。 只不过:「都没有了。」 楚千尘猜到她这副模样,定是糟了磨难,却不想,竟是家里被灭了门。 触到人家伤心事,他有些过意不去,声音很轻,似风般温柔: 「抱歉,十七姑娘。」 安染摇头,眨眨眼,压下所有情绪: 「不关你的事,我被那人一路追杀,跑了许久跑到了这客栈附近,恰巧看见了你。我当时有些害怕,那群人想对我不轨。可我跑不动了,这世上,我如今只认识你,这才想来你这里躲一躲。」 手放了下来,揪着新的腰带,她继续说: 「你也知道,自从魔教被灭后,这世道,反而更乱了。以前,大家都是打着魔教的名号杀魔教中人。而如今,却是打着魔教的名号杀想杀的人。」 第174页 只要被冠上魔教余孽四个字,是与不是几乎不用求证,人家想杀你便杀你。 多少人在这段时间借着公愤发泄私慾,楚千尘自然也清楚。 这也是父亲为何不许御剑山庄所有人插手魔教之事的原因,一笔算不清的糊涂帐,只会越描越黑。 可惜,他的几个叔伯并不认可父亲的想法,一意孤行。 楚千尘眉目微敛,袖袍轻拂,问她: 「姑娘今后,作何打算?」 「还没想好。那些人没有走,就在隔壁那栋常来客栈。外面也有他的眼线,我现在若是出去,定会被逮住。」 她说着,抬起头,洗干净的面容白净无瑕,眼底浮现淡淡青影,可眸光依然比星火更闪亮: 「楚公子,我能不能在你这里,躲一宿?我就一直坐在这里,不会打扰你睡觉,也不会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 鑑于两人第一次是那样的相遇,安染补上了后面那句话。 楚千尘不经意瞥了眼她纤细的手指,声音辨不出情绪: 「这,于理不合。」 没直接拒绝,就说明,还有挽回的余地。 安染连忙抓住机会:「那就看在咱们见过两次面的交情上,收留我一晚?」 想到什么,安染忙追问了句: 「楚公子是成亲了吗?」 楚千尘:「并未。」 安染:「有心上人吗?」 楚千尘掠过她,比之前慢了些许: 「……并无。」 安染松了口气:「您安心睡,好梦。」 烛光熄灭,漆黑的屋里,透进缕缕清幽月光。 楚千尘躺在床上,双目清明。 而那个信誓旦旦说,会一直坐到天明的女子,早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浅浅的呼吸声并不大,可习武之人耳力好,他又习惯了一个人。听着这清浅的声音,居然一直没睡着。 上一次,这姑娘轻挑,却不轻浮。碰他时,都是隔着衣衫。 瞧着来势汹汹,可除了放几句狠话,啥也没干。跑得倒是快,像落荒而逃。 他没想到,两人会在一年后,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被子掀开,床上的人轻轻下床,借着微暗的月光,走到桌边,缓缓抱起趴着的女子。 「唔……」 轻嘤一声,女孩子的脸一转,靠在了他胸膛。 楚千尘身体僵住,一动不动,轻声哄她: 「睡吧。」 翌日,太阳才露出个头,客栈便开启了新一天的热闹。 店小二在跟伙伴吹牛:「你是不知道,昨夜,五虎门的二当家跑进来跟我说,咱店里进了魔教余孽,非要搜店。结果呢,啥都没找到。也不想想,我在悦来客栈当了十年的小二,这双眼睛,什么时候看漏过。」 「什么魔教余孽,都追杀了这么久,早死光了。现在这些人啊,都是借着魔教的名义,做着昧良心的事。」 客栈这样的地方,人多口杂,又不是特属谁的管辖,没什么忌口的,说话随意得很。 只是小二没发现,门外有个偷听墙角的二虎。 「嘿,谁昧着良心啊,那是真的魔教妖女!」一大清早就来门口蹲点的二虎走进去,这条街上每家客栈,他都派了手下蹲守。 最大的悦来客栈,由他亲自蹲。 只是没想到,两个小伙计,会在背后编排他。 就这进门的功夫,他的眼睛都没放过任何一个人。 他走到柜檯前,不善地瞪着那小厮: 「你为何帮魔教余孽说话?莫非你也是?」 「莫要血口喷人,小的在这家店做了八年的伙计,身家清清白白。」 「呦,现在流行空口无凭,冤枉无辜了吗?」 这骚气十足的声音,二虎熟得很。 他在沈流风这人手上吃过太多亏,几乎有阴影。 二虎一转身,就见沈流风和另外一女正吃着早膳。 目光扫过,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嗓门不自觉低了许多:「沈少侠如何判定就是我冤枉无辜了?」 沈流风喜爱艷丽的红,年复一日地穿着大红袍,手摇摺扇,一双桃花眼风流多情。他笑,笑容有些锋利: 「自上次成功围剿 ,这世上再无魔教。袁盟主都已经回了,你成天蹦跶什么,闲的吗?」 长得讨厌,话也讨厌。 二虎忍了忍,梗着脖子怼他: 「有仇不报非君子,那死妖女,她暗算我。这笔帐,我一定要从她身上讨回来。」 所幸那偷袭他的虫子是个水货,就开始那一会要命。待他吃下解毒丸,再用内力一逼,便歇了动静。 明白在这群人手里讨不了好,二虎不打算继续做口舌之争,转身寻找空桌。住不进来,总能吃上一顿早膳。 只是,他刚背过身,忽觉膝盖弯一软,摔了个四朝八仰。 「谁!谁暗算我?」 既是暗算,又怎么可能承认,傻缺。 沈流风用摺扇抵着下巴,摇头轻笑: 「自己摔了,赖别人做什么。我们可都是正人君子!」 言罢,桃花眼斜向一旁安静吃包子的男人。 看不出来啊,玉一般圆润无稜角的人,也是有脾气的。 上次带他逛花楼,他都没生气呢。 沈流风眼神戏嚯,坐在他隔壁的桃色裙衫女子,孟萱瑶扯了扯他袖子: 第175页 「流风哥哥,你少说两句。」 他这张嘴,开口必得罪人。 明明不说话就好了,他还非要嘴欠地说上两句。 沈流风嘆息:「哥哥我无聊啊,春天的大好时光,猫都发-情了,哥哥我却一直没个着落。」 孟萱瑶松了手,低头吃煎饺。 才爬起来的二虎:「……」丢死人了,他哪里还吃得下早膳。在这一刻都待不下去,起身迅速跑了出去。 发现桌上又上了一份早膳,孟萱瑶有些疑惑。 她自小跟着沈流风长大,认识楚千尘也是因为沈流风,本身跟楚千尘不熟,也不好多问。 沈流风哪闲得住,笑着用摺扇点了点孟萱瑶的头发: 「咱们少庄主养了只猫,啧啧,这猫,胃口挺好啊。」 孟萱瑶有些惊讶:「猫?」猫喝红豆粥? 楚千尘不理会他的调侃,擦擦手起身: 「我吃饱了,两位慢用。」 安染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了床上,她昨晚那么累,不至于梦游到爬床……吧? 八成是楚千尘把床让给了她睡。 这人,可真是太好了! 她掀开被子,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床这里隔了张幕帘,倒也不用担心会让外人看见。 安染确认地唤了声:「楚公子?」 她的声音本就甜软,这刚醒,软中带棉。 楚千尘抿着唇一顿,温声开口: 「是我。」 他把早膳搁在桌上,并未离开。 安染估计他有话说,便拉开帘子过去。 早膳丰盛有营养,粥,鸡蛋,肉包。 楚千尘瞥她一眼,站在原地说: 「用完早膳,我便要离开此处。」 安染懂了,他是来告别的。 她得另谋活路了! 其实如果只有二虎,她未必会输。但二虎底下,还有十来个手下。打起来,她没把握赢。 女子秀气的眉轻蹙,漂亮的眸里浮出些许愁绪。她托着腮,细细的手慢腾腾搅着粥。满头长发只随意用只玉簪挽着,偶有几缕垂落在白皙的后颈,添了些许妩媚。 上一次她还只是个骄纵肆意的小姑娘,一年过去,她已经开始为了活下去感到苦闷烦恼。 楚千尘想得出神,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他才猛地回神。 站在门外的不是沈流风那傢伙,还能是谁。 安染刚喝一口粥,就看到了当初和楚千尘一起逛青楼的男人。 她抿了抿嘴,他和楚千尘是一起的。所以,他是来催楚千尘出发的吗?? 第75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4 「这位是?」摺扇轻指门内, 那双桃花眼却是看着楚千尘,满眼的八卦,似是在说,这就是你的猫啊? 楚千尘顿了顿, 却也只一瞬, 便道: 「我的朋友, 十七姑娘。」 沈流风继续笑, 一起睡一个屋, 睡前得他忙前忙后,端水买衣服, 睡醒了还得他伺候着吃早膳的……朋友? 他和楚千尘从穿小裤衩开始, 就认识, 当了十几年的朋友, 怎么从不知道自己这位朋友居然还有这样的热心肠? 要知道,楚千尘这次离开御剑山庄, 被逼着跟他一起参加那劳什子天下群英宴, 就是因为楚伯父觉得他太过冷漠无情,没有一丁点江湖儿女该有的豪情热血, 非要他出来历练一番。 现在看来,楚伯父的心愿要成了。 安染咽下一只煎包,听到这两个字, 心口发热。再看沈流风那骚包暧昧的表情, 目光回到温淡清雅的楚千尘身上。 她本来真没多想, 可他说,她是他的朋友诶! 她不禁认真打量楚千尘, 身板很正, 腰细腿长, 臀还翘,长得像个娇贵的小公主,却没半点公主病,反而温柔体贴,细緻入微,很会照顾人。 这个男人,很好啊。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不是她的呢? 指尖敲着桌面,安染很快释然。这有什么好烦恼的,现在不是,那就努力一点,把他变成她的不就好了? 背后的目光如芒在刺,楚千尘直觉女孩的眼睛在他的……臀停留许久。是放肆又直白的打量,可他,并不反感。 母亲说过,姑娘家相对象,那势必要仔细瞧一瞧,里外看一看,才知是否真的合心意。 他只觉面上微热,皮肤通透的手指忍不住轻轻蜷缩起来,摁在袖口。 不行了,沈流风赶紧别开眼,再看兄弟这副仿佛被人相看的紧张样,他怕自己会砸兄弟场子笑死。转过脸,礼貌地打招呼: 「十七姑娘,在下沈流风。」 他身后的小姑娘笑容可爱:「十七姑娘,我叫孟萱瑶。」 安染点了点头:「两位好。」 人女孩子还在吃早膳,沈流风没打算进去,桃花眼轻眨: 「我们即将启程去袁家堡,不知十七姑娘要去哪里?」 这是楚千尘半路遇到的朋友,未必跟他们同路。估计楚千尘自己都不知道她要去哪,不过,他还是要替这位问一下。 安染低着头,眼神悠地发亮。 来了,她攻下他的机会来了。近水楼台,日久生情,花前月下…… 「我也要去袁家堡,可否和楚公子一道?」她是真的要去袁家堡。 魔教教主死前曾将他的绝学修罗杀的武功秘籍给了她。 交给她没别的原因,只因为当时他还没死透,逃命那天,他回光返照醒来时,从他身边经过的人恰好是她。 第176页 教主临终前嘱咐她,修罗杀是魔教的,一定要从袁老贼手里拿回来。 这事,安染只能看着办,不保证能办成。 修罗杀有上下两册,上为阳,下为阴。她怀里揣着的这卷是上册,理该由男子修炼为好。 教主是被袁盟主杀死的,从教主身上夺走的秘籍是下册,其实只适合女子修炼。 只不过,那袁盟主估计并不知道修罗杀有两册,顺走魔教教主的秘籍就想熘之大吉。又怕被人发现他贪图魔教的东西,秘籍到手后,他是最先撤离的。 根本没想到,教主留了后手,把上册藏了起来。 那袁盟主若是想练修罗杀下册,得先变成女人才行。 安染幸灾乐祸地想着,抬起头时,姣好的面容却是干干净净,眸光闪亮。 然后就见那清风朗月般的公子,缓缓转身,也不知是外门太阳大晒着了怎的,白净的面庞泛着浅浅的红。 他只跟她对视了一眼,便垂下眼帘,温声问: 「十七可会骑马?」 十七……他叫她十七!省去了姑娘两个字,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晨光初露,并不刺眼的淡金色光线将他笔直挺拔的身影笼罩。他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养眼,温暖。 安染舔了舔唇,正要矜持地说出一个「会」字。 忽然,楼梯那边传来响亮的笑声: 「哈哈哈!找到了,没看错吧?确定是在少庄主的房里?诶,没事没事,御剑山庄少庄主,尊贵大度,为人和善,大白天的,只是去他房里看一眼而已,怎么可能会生气?他大有人大量,不会与我这个粗人计较的!」 人未到,声先闻。 二虎嘴上打趣,心中冷笑。 他就知道,那妖女跑不远。 得亏他留了个心眼,离开时,叫了个机灵的手下去后院守着。竟发现,楚千尘多要了份早膳。他自己下楼吃,却特意端一份回房间。说明,他房里藏了人。 这个节骨眼,不敢下楼的人,除了那妖女,他想不到别人。 一上来,就瞧见三个人都在门口,他有些奇怪,堆出假笑上前。 实则心里肉疼得紧,悦来客栈二楼,必须是定了房间拿了房牌才给上。 今早有几个客人早早退了房,他花了十两银子才踏上这楼梯。 迎上去时,楚千尘依然背对着他。 声音响起时,楚千尘下意识去看她。 可房间里吃着包子的姑娘已经,不见了。 上一次,他不知她是谁。 这一次,他已然猜到她的身份。 这种时候,待在他的身边,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她为什么又跑了? 而他,居然又让她跑了…… 「在下见过少庄主,沈少侠!实在不好意思,我手下说那个暗算我的妖女闯进了少庄主的房间。那妖女诡计多端,心思歹毒,少庄主莫要被她骗了!让在下去把她逮出来!」门口三个人,没一个拦他。二虎自是趁机熘进去,眼珠子贼熘熘转着。 桌上的早点尚未吃完,一眼望去,没扫到妖女身影。他皱眉,躲哪儿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极其危险锋利的剑气带着主人的怒意,直面朝他袭来! 二虎一个闪身,那并未出鞘的剑被人内力控制着,以比他更快的速度也跟着拐弯,真的太快了,以他的目力,只能看到一晃而过的残影。随即,精准地击中他的膝盖。 如果说,昨晚被蛊虫啃咬是九级疼痛。 那么此刻,断筋碎骨,就是十级折磨。 偏偏,那剑柄像转剑花似的在他背部点了几下。 哑穴! 他发不出声,痛得直打滚,都喊不出一嗓子,憋得满头大汗。 「二当家。」 太惨了,两个属下看着如陀螺般转个不停的主子,吓得腿直哆嗦。 「你……你……」痛入骨髓,二虎挤了半天,也只挤出一个字,死死瞪着楚千尘。 而这人却未看他一眼,风轻云淡地甩了甩衣袖,手掌一摊,那传说中的绝世宝剑——破影剑便从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稳稳落在他的掌心。 他慢慢系好佩剑,面容藏在光里,瞧不出喜怒。不薄不厚的唇微张,声音温雅清贵,完全不敢想像这样一个人随便一出手就是折骨断腿的狠招。 「她若在我这,那便是我让她在这。我既留下她,就不许别人动她,你来了又如何?」 明明这么温柔,可二虎只觉凉意从脚底灌入,疯狂蔓延。 楚千尘回身,居高临下瞥他一眼时,他竟差点不争气地产生溲意。 他看着他,语气文绉绉的: 「在下废二当家一条腿,算是罚你今日樾门之过。」 沈流风掩面失笑,以为楚千尘长着一副好人脸,就真当他软包子好欺负呢? 想想人家里招牌,天下第一剑庄,前面四个字是,「天下第一」! 他们家,是明目张胆地这么狂! 从他老子到他,方式不一样,但家风是一样的啊。 这些蠢货,咋就看不出来呢?吓跑他心上人,他能不生气? 二虎被抬了出去,楚千尘面容清淡,仿佛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事情。 他看向沈流风,眼里露出些许歉意。 不等他开口,沈流风便看出他的意思: 第177页 「你要去找她?」 他承认地坦荡:「我不放心她。」 二虎虽废了一条腿,可他摸不准她的功底,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好。 「那我和瑶儿先走一步,我们袁家堡见。」沈流风倒是有些意外,那姑娘在时,楚千尘跟个闷葫芦一样,又呆又傻。那姑娘走了,他这张嘴倒是利索了。 他多情又无情,不曾真正为谁动过情,不大懂这种反差,带着孟萱瑶回屋收拾东西。 安染拿了一只煎包和一个蛋熘出来,一边啃着煎包,一边感嘆,世事无常。 美好的幻想,总是破灭得如此之快。 二虎那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指不定要怎么抹黑污衊她。 不知楚千尘发现她是魔教之人会是什么反应? 仔细想想,她虽没直接挑明,却也不算骗他。 他不能因为这点生她气。 二虎的手下眼尖地看到她,立刻激动起来: 「是她!快,通知二当家!妖女来了!」 「你们几个先跟上她,我去找二当家。」 身后马蹄声奔来,安染勾唇,她正愁没钱买马呢,这就送上门了。 而且,听那人的意思,二虎这会不在。 好机会啊。 她把鸡蛋塞进怀里,如灵鸟般轻盈翻身飞起,同时抽出腰间长鞭,一鞭子甩下第一个冲过来的人。 成了,她飞过去,坐马背上,手拉缰绳,脚夹马腹,如风一般疾驰掠过。 安染跑了半天,二虎没追上来。 她觉得不对劲。 因为中途,天上出现一道信号烟。 起初,她只瞄了眼,没在意。 却逐渐发现,那些原本追着她的二虎手下,断断续续地一个接一个也不见了。 她也慢慢停下来,回头望向空无一人的树林。 怎么回事? 他们回去围攻楚千尘了? 不说身份,二虎的实力远不及楚千尘。 若不是因为师父她们之前被其他高手伤得太重,是绝不会落到二虎这种人手里。 更别说,楚千尘是楚慕肖唯一的孩子。 二虎但凡有点脑子,就知道不能招惹楚千尘。 可万一,他没脑子呢? 他实力比不上楚千尘,小心思却多得很。 楚千尘那人,太温柔,太善良,又没什么心眼。否则,第一次也不会被她扑倒。 若二虎耍阴招,很难保证他不会中招啊。 要不,就悄悄回去看一眼? 安染是回去看楚千尘的,却没想到,会先遇到二虎。 「住他娘的破客栈!赶紧把老子送回五虎门,跟大哥说清楚。御剑山庄那小崽子竟敢废我一条腿。呸!小畜生,我弄不死他,有的是人弄死他。」 家业越做越大,意味着利益分歧也越来越大。 天下第一剑庄庄主楚慕肖一共三个亲兄弟,只有一个儿子。 另外两个人如何甘心,偌大家业就这么白白便宜了楚千尘。 比起他,那俩更想要楚千尘的命。 单干不行,他们就一起联手。 手下慢悠悠骑着马,二虎腿上打着绷带和夹板,横趴在马背,骂完楚千尘骂安染: 「还有那妖女,不能让她死得太痛快。老子今天吃的苦,要在她身上百倍讨回来。不仅要废她双腿,我还要挑断她手筋脚筋。等老子腿好了,我还要对她先……」 「二当家!」 「你要死啊!那么大声!」 「她……」 「谁啊?老子他么看不见,调个方向啊,蠢货!」接连受挫,脾气见长。 手下战战兢兢调头,二虎手撑着马腹,抬头就看见他恨得牙痒痒的妖女。 看见他这副样子,妖女先是诧异,随即笑得比背后的春阳还要明媚灿烂。 她换下了之前那一身红纱,穿着鹅黄色裙衫,像丛林间的百灵鸟。轻盈一跃,就飞了起来。 二虎激动大吼:「妖女!你来干嘛?」 春日西斜,茂密的树林,枝叶层层叠叠,光影斑驳,薄薄的叶子几近透明。 身形曼妙的女孩从半空缓缓下落,指尖葱白的小手从腰间抽出一道长鞭,笑容恶劣极了: 「你命挺硬的,一次杀不死,我来再杀一次。」 二虎哪晓得这女人跑了后还会回来,看她那意外的样子,肯定不是来找他,估计是找楚千尘那小子。 偏偏和他遇上了。 他废了一条腿,战斗力大大削弱,此时硬碰硬,很吃亏。 眼珠子转了转,他冷笑,故意说: 「行啊,你来啊。老子是废了一条腿,楚家那小崽子却是差点丢了一条命。还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也不知是在等谁。你要杀就来杀啊,看看我和他,究竟是谁先死。」 安染没有犹豫,九黎鞭横扫对面,趁着空隙说了一句: 「自然是你先死。」 听到二虎这腿是楚千尘断的,安染就放心了。他能出手废二虎一条腿,说明不是愚善之人,起码不会栽在二虎这种人手里。 「都愣着干什么,上啊!」 九黎鞭长约六尺,分为九节,每一节间的连接不是很明显。手柄里,有机关。按着开关,鞭子里面的倒刺便会探出,十分锋利。 这几个手下身手很一般,尤其,他们昨夜一夜未眠,今日又要忙着给二虎善后,个个面容憔悴。而且,莫名其妙的,每每想拼死最后一搏时,总好像有什么东西偷袭他们。 第178页 可定睛一看,除了风中落叶,并未见任何暗器。 十个手下解决得比想像中顺利许多,最重要的是杀了二虎。 风水轮流转,上次二虎嚣张地踩着那么多女子的尸体作威作福。此时此刻,他却只能大声喊: 「你别过来!我大哥是五虎门门主……」 安染呼了口气:「又怎样,我朋友,那可是御剑山庄少庄主。」 骄傲的语气,令隐匿在暗处的楚千尘微愣,指尖捻着衣袖,眉目柔和下来,无奈笑了。 安染没发现楚千尘,抖着九黎鞭,看向二虎。 五虎门撑死只算个二流帮派,御剑山庄可是顶尖的,谁怕谁啊。 二虎的腿是新伤,他从受惊的马上掉下来,站都站不稳,便疯狂扔暗器。 几枚暗器飞过来,但对面女孩明显是特意训练过,身姿灵活矫健,轻轻松松就避开了他的暗器。 「该死!」 眼看长鞭飞来,他顶着满头大汗,咬牙拔出刀。就算没有废掉一只腿,安染也可以和二虎搏一搏。现在他这样,胜负无悬念。 脖子被鞭子勒住,二虎使出内力,一挣扎,却被束缚得更紧。 他额上青筋暴出,面红如血,翻着白眼骂: 「你胜之不武。」 安染笑:「彼此彼此。」 她使出内力,二虎脖子转了向。 总算死了,安染蹲下来,静静盯着地上的尸体,这样,也算给师父们报仇了吧。 身后传来声响,她回头。 一眼望见翩翩白衣少年。 茶色瞳仁睁大,目光意外又复杂。 他看见她杀人了。 安染咬着唇,不知为何心情有点乱。她别开脸,杀就杀了。他肯定已经知道她是魔教妖女,妖女杀人不是很正常吗……他是来为正道除魔的吗?交情是交情,命是命,她是不会看在交情的份上束手就擒的…… 恍惚间,空旷的树林除了风声和鸟声,还有浅浅的呼吸声,不断逼近。 楚千尘侧过脸,浅棕色的眼映着她此刻的模样,温声问: 「我备好马了,十七可要来看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1 22:41:28~2022-05-02 18:1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s33 10瓶;安闲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5 安染茫然片刻, 呆呆地愣了好一会,才从他的温柔里回神。 在她心慌意乱的时候,他温和地邀她去看马。半点不提让她慌乱的事情,仿佛这些, 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只有此时此刻的她, 才值得他上心。 她舔了舔唇, 忽然开口问:「你知道我是谁吧?」 已经吃过一次隐瞒的亏, 不能重蹈覆辙。 知根知底才能放心, 若是一路同行,必须把话讲明。 她的语气里, 带着试探, 藏着一丝不安。 楚千尘对上她漂亮如琉璃般的眸, 声音温和: 「你是十七, 只是十七。」 彼时,安染不知这话里的深意, 只觉这人的意思是不介意她的身份。 他真好。 而且, 这一次,是他自己来的。 来了, 就不许走。 她不会让他走掉的。 安染歪了下脑袋,忽地凑近。 女孩子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一靠过来, 味道越发清晰, 几根飘飞的发丝轻轻刮过他的侧脸。 楚千尘抿着唇, 指尖摁着袖口,一动不动, 听她说: 「你比我大一岁, 那我以后, 叫你千尘哥哥可好?」 早上她听见了,二虎出现的时候,沈流风后面那个小姑娘就说『流风哥哥,他怎么又来了呀』。沈流风笑得那么浪,想来,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是喜欢被叫小哥哥的。 绵软的声音,落在他的心口,心跳加快了几分。 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他喉结轻滚,回她一个字: 「好。」 安染伸了个懒腰:「走吧,我们去看马。」 两人站起来,树林里起了风,光影浮动,枝叶沙沙作响,掩盖了不规律的心跳声。 楚千尘稍落后一旁的女孩,眼角余光时不时掠过清理的倩影。走出一段路,待空气里的血腥味淡去,变成清幽花香和林间木香,才缓缓开口: 「十七可还觉得伤心?」 她昨夜做梦,说了许多梦话。 什么「大师姐,这个男人送你,不不不……真的不要钱,师父追究起来你尽管说是我逼你收的」「师父你别逼我,沈流风他不干净了呀,不干净的男人不能要」「他不行我行,我真的行,一定把他吃干抹净」「唉,人呢,怎么突然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狼狈落魄时,她都没哭,可梦里,清泪湿枕。 安染并不记得昨夜梦到了什么,只是清晨醒来时,发现枕头是湿的,应该不是口水,那便只能是眼水。 她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五年,和那么多师姐朝夕相处了五年,不可能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可她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沖楚千尘摇摇头。 大眼睛望着他,突然问他: 「千尘哥哥,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可怜我啊?」 想想也是,他们这个年纪,正是热血心肠,侠肝义胆的时候。突然遇到一个落难的弱女子,少不了怜香惜玉,英雄救美。 第179页 司命话本里,多的是这样的剧情。想不到,她竟也亲身经历了一遭。 楚千尘自小到大,还不曾可怜过谁。 这两个字对他而言,陌生又遥远,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安染将他的沉默当作默认,心道,她猜对了,果然是因为可怜她才多加照顾她。 不过没关系,她掩唇轻咳,严肃地说: 「你可怜我,就要可怜到底啊,不能半途而废知道吧,不然我会伤心的。」 楚千尘:「我不会……」母亲自小教导,男人要有责任感,不能做那三心二意,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他不会做让她伤心的事。不,他们好像还没确定……想到这,他的心有些乱,一时又顿住了。 「那就好。」 安染接了话,对此不太在意。可怜就可怜吧,先可怜着,剩下的她再慢慢想办法。 离那片血腥之地越来越远,她的心情不禁和这逐渐显现的天空一样,慢慢清明晴朗,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千尘哥哥,你长得真好看。你是像母亲多些还是像父亲多些呢?」 「相貌随母亲,性格……大概随父亲。」 楚千尘轻瞥她一眼,父亲总说,他年轻的时候对母亲一见钟情,认定了她就是一辈子,费了很大力气才求娶成功。他对母亲情比金坚,不畏艰辛,几经波折最终抱得美人归。他过去不太相信,哪有人只看一眼,就非她不可了。亲身经历后,他想,应该是真的。 「母亲是大美人,父亲温柔体贴,怪不得能养出你这般好脾气的孩子!」 楚千尘:「……」不,父亲好像跟温柔这个词,不搭边。 「袁家堡的群英宴,据说各路江湖侠士都会参加,估计不只是单纯的吃饭。我尽量不给你惹麻烦,但我不保证,麻烦不惹我哦。」 「我身上的麻烦事也挺多的,十七莫要嫌弃才好。」 「是吗?虽然这样讲不太好,但我突然有些开心。总是我单方面麻烦你的话,那太不好意思了。朋友嘛,就得有来有往,相互帮忙才合适。你可能看不大出来,其实我,脸皮很薄的。」 安染摸着脸说,媚音师父不仅有独门丰胸大法,还有美肤秘籍。合欢宫的师姐们,个个出落得亭亭玉立,肌肤吹弹可破。 楚千尘偏头看她,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性情潇洒。说着说着,竟把自己说笑了。 她笑,他便也悄悄弯唇。 经历颇多磨难,她还能露出这样的笑容,真好。 「咦,是这两匹马?」瞧见系在树干上的两匹鬃毛马,安染小跑过去。 这马儿胆子大得很,两只硕大的眼淡定地看着她跑来,头都没偏一下。 「对,十七看看可满意?」楚千尘绕到后面,去解绳子。 马儿鬃毛顺滑,一看就是有人精心照料过。身形十分威武,四条腿都很健壮,这样的马,耐力十足,非常能跑。 「满意,太满意了,那我们……出发喽。」 此处距离袁家堡有两天路程,从中午时分到天黑,中途一刻未曾歇过,这马比安染想得还要更强悍。 她都累了,马儿还没累。 见她放慢速度,楚千尘猜她累了: 「要不要歇一会?」 安染指着黑暗的尽头:「前面是不是有客栈?」 「应该还有半个时辰。」 「那继续走。」眼下天色已黑,四下没有歇脚的地方。春夏之交,树林草丛里开始有毒蛇毒虫出没,还不如坚持会,去客栈里,躺柔软暖和的大床。 「不过,我有点渴了。」被太阳晒了一下午,出了一身汗,她有些难受。喉咙很干,正好停下来了,不如喝口水再走。 听她说口渴,楚千尘下意识去摘系在马腹上的水袋。 可递过去之后,他才恍然反应过来,这水袋是他喝过的。 想开口阻止,却见安染已经打开喝了。 女孩子喝水跟大男人不一样,两只小小的手揪着水袋两边,一小口一小口往下咽,几乎没什么声音,秀气又可爱。 沾了水的唇在清冷月色下泛着惹眼的光,引人不自觉多看了会。 楚千尘自知失礼,艰难地别开视线。 是他失策了,买马的时候,忘记多买个水袋。 「千尘哥哥,你喝吗?」安染当然知道这水袋是他的,也察觉他似乎有些为难情。但是她不啊,她想和他做的可不仅仅是喝同一口水。只是,这人好像,还挺纯情,又害羞内敛,有些事情,不宜操之过急,撩也不能撩得太明显。 「我……」 一个字刚落下,四周剎那间风云变幻。原本很是静谧的环境,骤然掀起翻天覆地的变化。 狂风怒卷,树枝摇摇晃晃,枝叶承受不住摧残,刷刷往下落。 林间栖息的飞鸟和虫惊慌乱叫,混乱的声响,昭示着暗中涌动的不寻常。 忽然,一阵诡异的杀气从树林冲出来,像凛冬寒风,将人重重包围。 很快,许多个黑影像鬼魅穿梭在丛林,以迅雷之势,飞速沖向这边。 杀气很重。 这批黑衣人的实力远在二虎之上,应该说,每一个都比二虎厉害。 这也是来杀她的吗? 高手如云,如此大的手笔,她竟不知该用什么心情面对。 安染觉得不可思议,尚未抽出九黎鞭,一抹身影更快地抱起来她,耳边是疾驰掠过的风声和无奈的嗓音: 第180页 「冒犯了,十七。」 楚千尘将她放抱着,一跃而起,放在一棵有枝叶遮挡的树干上,轻声解释: 「是沖我来的。抱歉,我很快回来。」 他纵身往下,把黑衣人引到另一边。 安染捂着心脏,心跳太快了,这块完全是因为楚千尘的速度很快,别看他又是抱她,又是解释的,可一切快得好像只在眨眼之间,令人始料不及。 当初被他反下为上,禁锢着丝毫动弹不得,她就看得出,这年轻人很强。 然而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他到底多强。 万籁俱寂,天地萧索。 白衣少年孤身立在十几个高手的人形墙内,背着一柄长剑,劲瘦的身体笔直而立,好似能撑起一片天。 黑白双方都没一个人说话,开场就杀。 黑衣人的武器也都是剑,十几把剑一齐高高举起时,黑暗的世界仿佛被反出来的冷光照亮。 他们从四面八方,一起围攻那个白衣少年人。 安染双手搭在树枝上,手指不自觉去扣树皮。 杀气瀰漫,强大的压力瞬间释放开来,令人不适。 几人腾空而起时,白衣少年抽出佩剑。 那剑非同寻常,一出鞘,幽幽冷光折射向各个角落。安染不太懂剑,他们用剑的江湖人士都知一句名言:破影一出,谁与争锋。 它堪堪露个脸,其余十几个黑衣人的剑就好似立马消失了光华,在天地间黯然失色。 安染以为,像楚千尘这般性子温吞内敛的人,打起架来,多半是会以守为主。 可看他出手的第一招,她就明白,自己又看走眼了。 那温润如玉少年郎,眉目凌冽,单手以一剑横扫天下的气势,挥出一阵极强极为浓烈的剑气。 剑气所过之处,皆一分为二。 其中,就包括三名黑衣人的身体,和数不清的大树。 他那剑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竟光滑异常,血溅在上面,凝结成珠,如落在荷叶上的水珠,很快滚落在地,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一剑杀三人,十几个人,约莫五六剑便能结束。 楚千尘的身法是极快的,可身影再快,起码能认得出是他。那剑法就不一样了,快出了数不清多少道重影。看着就像是有成百上千道分身一般,多看一会,眼睛就花了。 黑衣人是厉害,可他更胜多筹。 一如他所说,很快就解决了。 然而,他却没能很快回来。 黑衣人倒在血泊里后,那树林里又走出来一个身形魁梧的蒙面男人。 楚千尘单手执剑,淡淡喊了声: 「二叔。」 安染瞬间瞪大眼,二叔?楚慕肖的弟弟? 叔叔不仅派人暗杀侄儿,还亲自上场? 楚慕石脚步微微停顿了下,干脆扒了蒙着脸的黑布,露出一张略显粗狂的面容。精锐的眼神落在那桶身玉白的剑身上,藏着势在必得的气势,朗声哼道: 「破影剑,不愧是咱御剑山庄的镇庄之宝,当得起天下第一剑的名号。」 好剑人人都想要,谁抢到就是谁的,叔侄关系又如何,他这个当叔叔的爱剑成痴,也不见侄子把剑孝敬给他。 「乖乖把剑给我,我可以放你一马。」 破影剑法一共有九重,第九重极为难练。想要突破到第九重,除了剑,还需悟性和心性。相对应的,一旦练成,这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将会成为天下无敌的超强剑客。 所幸,楚千尘就算再怎么天赋异禀,也只练到了第八重。 他必须趁着这孩子突破前,扼杀掉。 即便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楚千尘仍是冷静从容,简明扼要地说: 「二叔出招吧。」 「行,叔叔成全你。」 楚慕石是御剑山庄三当家,所持之剑虽不及楚千尘手里的破影,却也十分了得。 青色的纹着蛇纹的剑身亮出来,便释放出一股阴冷之气,仿佛真有条蛇从黑暗中爬出来。此剑本名为碧蛇剑,后来被楚慕石改成了碧影剑。 他年纪摆在这,深厚的内力和丰富的战斗经验都比楚千尘强。 只不过,这场战斗,并不如他想的那般轻松。 楚慕石心中震惊,这孩子……成长得太快了。上一次,他在他手里,撑不到一个时辰。 如今,竟和他不相上下。 继续放任下去,御剑山庄哪还有他的位置。 眼里划过一抹毒光,他加强了攻势。 安染看得咂舌,楚千尘也就比她大一岁,强得却好像是上一辈的老高手。 跟那个年纪大他一倍的中年男人交手,完全游刃有余。 可突然间,她察觉到什么,再坐不住。 不禁在心底骂,当叔叔的,也太缺德了,跟侄子交手还使用暗器。 这种时候,喊已经来不及了。非但不能提醒他,反而会害他分心。 御剑山庄的人都是练的剑术,习武的精髓,在精不在多。将一种武器,一门武功练到极致,便能以有化无,以不变应万变。 是以,楚千尘没料到楚慕石竟会使暗器。 但他反应很快,几个剑风,就扫开了所有暗器。 只不过,跟他交手的是和父亲差不多的楚慕石。就这个间隙,楚慕石便找到机会,刺伤了他。 第181页 得亏他避开及时,没伤到要害。 而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侧面袭向楚慕石。 他方才偷袭楚千尘,这东西从后面偷袭他。 后背没长眼,他只能冒险退一招。 跟他刚才的操作一样,趁着他避开后面暗器的机会,楚千尘也给了他一剑。 两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出手速度极快,很多时候,伤与不伤都只在一瞬间,避无可避。 他伤在楚千尘胳膊,而楚千尘一剑扎进他肚子。 而他,也看到那个袭击他的暗器像是某种鞭子的手柄。 后面树林里藏了人,是那个跟着楚千尘的女子。 一路跟踪楚千尘到这,他自然知道他身边有个女子。 可他也知道,那女子很弱,完全没放在心上。而且,因为要保持距离,他并未看到楚千尘将人藏在了身后的树上。 楚慕石冷笑,这侄子果然像他那爹,是个情种。他最烦情种,为了个女人一意孤行,坏他大业。 「原来藏在了那里,你这么护着她,我就先杀了她。」 话落,向来温润儒雅的少年罕见地变得锋利,眉目冷若冰霜,整个人像他手里那把出鞘的剑,处处充满杀意。 但是两人并未再打起来,因为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天而降。 那人看着降落得慢,却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就闪到楚千尘身边。然后,简单又粗暴地推他。 糟了!这个帅大叔好像更厉害。 安染忍不住从树上下来,想拉过楚千尘就跑。 然后就听帅大叔朝楚千尘摆摆手: 「一边去。」 嗯? 略微深沉却依旧清朗的嗓音跟楚慕石不一样,有点嫌弃,有点无奈,但没有敌意。 「父亲。」楚千尘好似习以为常,没有半点不快,微微躬身,语气很是尊敬。 父亲?那就是天下四大高手楚慕肖? 帅是帅,可好凶啊,就是单纯的面相显凶,眉毛入鬓,眼睛狭长,轮廓硬朗,瞧着十分不好相与。 瞥了楚千尘手臂的鲜红伤口一眼,楚慕肖眉头拧紧,牙齿咬得咯咯响,全身紧绷起来,开口就是: 「这让我如何跟芙儿交代!」 他目光沉沉,很是严肃地提出建议: 「我把你二叔废了,受伤的事情,就别跟你母亲提了?」 楚千尘:「多谢父亲出手相助。」 这就是答应了。 好孩子啊。 楚慕肖掏出一瓶金疮药,语气和蔼极了,俨然一副慈父的口吻: 「带着你的小姑娘走吧,找个地方处理一下。」 「是。」 安染跟着楚千尘走了,她感觉,楚千尘一点不像他父亲啊。长得不像,性格也完全不像。他是如何说出自己与他父亲像这种话的? 「呵呵,还以为你真让他单独出来历练,原来也跟着呢。」楚慕石没走,楚慕肖不让他走,他就走不了。干脆留点力气,和他拼一拼。 「还不都是因为你!」 两个年轻人一走,楚慕肖瞬间变了脸,气沖沖地提剑,声音似凛冬寒冰,冷锐逼人: 「你要不跟着,我用得着跟过来?混帐东西,老子一手建起来的天下第一剑庄,传给自己儿子有何不可。什么玩意,就你,也配跟我儿子抢。」 兄弟?笑死人了。 当年他母亲被害死,他只是一介不入流的小流氓时,他们可没人当他是兄弟。父亲不闻不问,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都喊他小乞丐,滚远点,别脏了楚家的门。 他老子风流,娶了几房小老婆。几个儿子都不是一个娘,哪来的兄弟情。 妈的!连他儿子都敢杀,去他的兄弟。 半刻钟后,武功尽废的楚慕石躺在地上,只能任楚慕肖羞辱: 「废物,永远都是废物!」 …… 安染发现,楚千尘虽然长得精緻,活得却很糙。 手臂流着血,他完全不在意,好似没受伤一样。 「真不要包扎一下吗?」 「小伤,没事。」现在天色不早了,如果不快点赶路,可能住不上好房间。 「你父亲……」 「父亲他很厉害,二叔不是他的对手。」 「奥。」 眼神几次掠过他的胳膊,白色的衣袖,鲜红的血格外刺眼,安染喊住他: 「你停一下。」 楚千尘拉住缰绳,旁边的女孩已经下马,径直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她牵了他的手…… 手心的指尖轻颤,安染忙松了手: 「弄疼你了吗?」 耳根微热,好在夜色昏暗,看不真切。 同样,有了黑夜的遮掩,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轻颤的指尖稳住,缓缓弯曲,没让她彻底放开他,轻声说: 「没。」 他的动作很轻,幅度也很小,让人以为是下意识的动作,加上又是这种时候,安染压根没往害羞的纯情小男生欲拒还迎那方面想,只想着先让他下来。 两人站在马旁,她盯着他的伤口,没发现,他也在看着月色下的她,目光温柔又专注。 「还在流血,我帮你包扎一下。」 没有回应。 安染抬头看他: 「你不疼啊?」 「不疼。」比起小时候跟父亲训练,这点小伤,算不得疼。 第182页 「你不疼我疼。」 「?」楚千尘面色微变,正要问她是不是被剑气所伤,哪里疼。 就见女孩目光直直勾着他,很认真地说: 「我看着都疼。」 楚千尘愣住。 看他表情松动,安染满意了,再次问: 「包扎吗?」 「好。」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解锁新地图啦~别说染染土,土的不是她,是我t^t 感谢在2022-05-02 18:13:25~2022-05-03 18:1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eko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6 荒郊野外, 条件简陋,安染撕了半截袖子。这件裙子有里中外三层,她撕了相对干净的中层下来。 「你这衣服撕了话,可能牵扯到伤口。」 血干了后会粘着衣服, 这事必须尽快, 安染脱口而出: 「我帮你脱了吧。」 话一出口, 她有那么一瞬想着, 是不是孟浪了些。却也只是一瞬,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主要是, 待血完全干了, 脱的时候, 他得吃苦头。 女孩子家这般大气坦然, 楚千尘又如何会小气扭捏,自己动手解开了腰带: 「有劳十七。」 「诶, 小事, 我们就应该相互照顾嘛。」 安染把撕下来的袖子别在腰间,动作轻缓地脱下他的腰带, 外袍,中衣。里衣只脱了一半,露出半个肩膀和腰身。 她尽量目不斜视, 余光仍是不经意扫过他。身材紧緻, 皮肤很白, 胳膊上的肉硬硬的。 因着要包扎,两人距离拉近。不知是谁乱了心跳, 两人皆没说话。 「好了。」 鹅黄色的带子, 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安染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趁着重新帮他穿衣服的间隙,悄悄抬头,飞快瞥他一眼。 碰巧,跟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他向来温淡疏离的眼里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这是感动了吧? 应该的,她手艺这么好,用了最大的耐心和耐力小心替他包扎,还给他呼呼了,如此上心,感动也正常。 很好,感动就是心动的开始。 走出第一步,才能更进一步。 她正要再过去一点扶他上马,头顶传来一阵温温的暖意。 楚千尘克制许久,仍是抵不过心中那抹冲动,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谢谢十七。」 他的温度和他这个人一样,不冷不热,刚刚好。 安染觉得,和这样一个人生活,一定是幸福的。轰轰烈烈的情爱纵然难得,可细水流长的陪伴同样珍贵。 生活最后的样子,总是要归于平淡的。 额……还没开始,她怎地就想到了以后……大概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失去了在这个世界认识的所有人,不禁想得有点多。 「我们走吧。」她沖他弯起眼睛笑,藏起了潜伏在深处的情绪。 半个时辰左右,他们来到了一条新的街道。 除了酒楼客栈,这里也有不少商铺。 两人备了新的衣服,安染还去小摊铺买了些简陋的暗器。 至于水袋,他俩都仿佛忘记了这茬。 两间房,安染住在楚千尘隔壁,临睡前,她叮嘱: 「夜里如果不舒服,尽管喊我。」 楚千尘想了想她夜里睡着后的样子,就是被人抱走拐跑了她都不一定能醒来。 可他仍然说:「好。」 「怎么了?」见他似乎还有话想说,安染便主动问。 楚千尘紧了紧指尖,缓缓开口: 「十七,可还会不告而别?」 安染想了想,他们两次相遇,她一次撩完就跑,一次偷偷逃跑,连句谢谢都没说,是挺不道义的。 她摆摆手:「不会的,我若要走,一定知会你。」 楚千尘微愣,她的意思是,她还要走吗?要怎么样,她才能不走呢? 这个问题,他想了一夜,最后不知想到什么,又梦到什么,竟是不敢再想了。 御剑山庄有专门的药师,特制金疮药效果非常,一晚上过去,他的伤口便已结痂,可以自己穿衣服。 安染换了一条新的粉色裙子,女孩正是最好的年纪,面若桃花,身形窈窕。 灵动的双眸总是充满了朝气活力,染上晨光时,仿佛蒙了一层浅浅的水雾。 楚千尘看着她,眉眼不自觉揉出浅浅的笑意。然而想到她还有可能离开,那笑又自动隐去了。 两个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快要抵达袁家堡时,在城外茶馆歇脚。 点了一壶茶,两盘点心。 茶馆简陋,位于交叉口。一方天地,几张老旧的桌子,这几天的生意却很好。 来的基本都是参加群英宴的侠士,即将到达城堡,这会,不禁在此闲聊起来。 「都听说了吧,群英宴,其实就是相亲宴。袁盟主给她女儿相夫婿呢!」 「我就说呢,这一路上碰到的怎么都是年轻侠士。可为什么是招女婿啊?袁盟主不是还有个未成家的儿子吗?」 「有是有啊,不成器能咋办呢?哪个女人愿意嫁给那种住在花楼的的酒囊饭袋。」 几桌人磕着瓜子,喝着茶,聊得越发起劲: 第183页 「我见过袁盟主的女儿,袁韶凝,那可是大美人啊。长得国色天香,家世又好……」 旁边一人打断他:「可惜瞧不上你是吧?哈哈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叔叔在袁家堡当差呢。我可听说了,袁盟主心里有了人选。按照整体条件选了好几个,只是还没定下来。」 这话一出,其他人哪里还坐得住: 「什么?那我们岂不是前去陪衬的?」 「陪衬也得去啊,帖子下了,你敢不去?」 「如今魔教已除,外患没了,内患成了最突出最严重的问题。最近,各大江湖世家冲突激烈,矛盾尖锐。甚至有人说,到了该另立新盟主的时候。我猜啊,这次招婿,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联姻。袁盟主的心仪人选,只怕家世不低。」 方才那人吐了一嘴瓜子皮,乐呵呵地说: 「都是聪明人啊,据说,袁盟主首选的最佳女婿是御剑山庄那位——楚千尘,楚少庄主。」 噗! 安染刚抿一口水,听到这话,立刻咳了咳。 目光斜向楚千尘,盯着他看。 她的反应引起那人注意,嘿嘿两声: 「呦,这位姑娘如此激动,难不成也看上了少庄主?」 还真是。 安染擦了擦嘴,看清她的样貌,男子瞪大眼,满目惊艷。直到耳旁响起调笑声以及一股不名的冷风,才回神,嬉皮笑脸地说: 「不是我说风凉话,姑娘你啊,抢不过袁家。那少庄主,必然是袁家的。」 安染瞥了楚千尘一眼,反问: 「你如何确定少庄主会答应这桩婚事?」 「怎么可能不答应?我叔叔说了,袁盟主很宠爱他那宝贝女儿,打算将毕生绝学赠与女婿。那可是袁盟主,我相信,这世上任何习武之人,都不会拒绝这样诱人的条件。」否则,这些人为何抢破了头,当陪衬也要前来凑热闹。不还是为了那千分之一不到的渺茫机会么。 他抖着腿,隔着两张桌子,看小姑娘不满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多提了一嘴: 「不过你的姿色不比那袁姑娘差,只要不选少庄主,也不愁觅不到良婿。这次群英会来的都是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侠士,你多看看,说不定就看中了呢。」 只要不选他…… 楚千尘本是背对着那边,这会儿,偏头看过去。 一群不认识的人,在那说什么不选他。 饶是再不想理会,这一刻,也有些难以忍受。 淡淡启唇:「在下并不需要别人的功法,亦无意与袁家结亲。」 「你……」 楚千尘很少露面,尤其这种人多的地方,除了十八岁花楼那一次,便是这次了。其余时间,基本都在习武,在父亲手底下讨生存。 对这些人来说,是很陌生的面孔。可看着少年温淡疏离的样子,再看他背上那只露了个剑柄在外的长剑,结合他的话,众人诧异: 「你是御剑山庄少庄主?」 他们并无恶意,从小良好的教养让楚千尘没法为一段茶余谈资迁怒谁,只淡声道: 「正是在下。」 「原来是少庄主,失敬失敬。」 众人纷纷起身拜礼,故作轻松地笑着,额头却不断冒冷汗。 这里没人认识他,更别说了解他。 楚千尘虽没表现出要杀他们的意思,可有些人,本就是这样性格。在表现出杀意之前,你已经被杀了。 唉,越想头越大! 大家没见过他,人群里却有人听说过他。 天下第一剑的主人,破影剑法练到了第八重,只比他那老子差一点点。削他们就跟削着玩一样,谁能不慌? 安染不慌,甚至有些开心。 瞧瞧,不愧是她看上的人,巨大诱惑摆在面前,丝毫不为所动。 「十七在想什么?」那些人似乎很畏惧他,楚千尘忽然觉得没意思,和安染一起去牵马,却不经意看到女孩嘴角挂着的笑。心底的郁闷散了些,忍不住开口问她。 「在想我眼光很好呢,看上的人别人也看上了。」 快到袁家堡了,届时也不知他的身边还有没有她的位置。 有什么话,就得趁现在说。 安染抓着马绳,迎着他的目光,仰起脸蛋感嘆: 「你好抢手啊。」 她说,她看上了他…… 楚千尘不自觉收紧手里的绳子,心口滚烫,耳根通红。他的心为她这话失了控制,有些难以自持的激动。 低声唤她:「十七……十七也很受欢迎。」 现在是白天,他红通通的耳垂在阳光下,十分显眼。 安染知他害羞,可话说到这个份上,当然要继续说下去。她望着逆光而立的少年,近水楼台,既是她想要的人,自是要借着别人没有的机会,先下手为强。 「可我只想要你啊,千尘哥哥,不知十七可有机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3 18:11:02~2022-05-04 05:4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丑拒 3瓶;小兔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7 她说, 她只想要他。 只,想要他。 清脆悦耳的一句话,被他放在心口,反覆辗转。 第184页 骄阳夺目, 眼前的一切恍如白日梦。他置身梦里, 又无比清醒。 楚千尘捏着手指, 使了劲, 暗自掐了自己一把, 一回神便听笑颜如花的姑娘在那掰着手指数: 「你看看我,长得漂亮还不粘人, 而且, 而且……总之优点挺多的。你别着急拒绝, 行或不行可以先处着试试呀。当然, 你也别着急答应。这种事也不能中途反悔的,你得想清楚了再给我答案。」 瞧瞧, 她多么知分寸, 懂进退。既给了他选择,也存了自己的面子, 双方都不会觉得难堪。 他这么细心的人,应该看得出她这种秀外慧中的优点? 楚千尘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若是想也不想地答应, 会显得操之过急, 反而让人不那么相信你。 他郑重地回她:「好。」 茶棚里的众人这会都不喝茶了, 聚在一起望着不远处的两人,又小声磕了起来: 「嘶, 我咋瞅着, 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劲啊?」 「猪脑子吗你, 才发现啊,我早就看出来了。孤男寡女,形影不离,这肯定不简单啊。你瞧少庄主,眼睛简直要长在那小姑娘身上。美人一笑,他魂都飘了。」 「楚家出情种,他倒是和他爹一样。不过,难啊。」 「什么意思?」 「我方才只说了一半,那袁盟主的女儿袁韶凝美则美矣,性格却骄纵要强,蛮横泼辣。她若认准了少庄主,那肯定不许有人跟她争。」 「不一定吧,御剑山庄也不是吃素的,任人拿捏。」 「我又没说少庄主有事啊,我指的,是那个姑娘。这天底下,可没有哪个女子的家世比得上袁韶凝啊。她若看上少庄主了,又不会对少庄主不利,只会对别人不利。」 …… 袁家堡位于连城,为了招待此次赴宴的江湖侠士,袁盟主特地花了大手笔,包下了城内所有客栈。 每个拿到请柬的江湖侠士,最多可以分得两个房间。 这几日,不仅城内热闹非凡,城内亦是人来人往,拥挤非常。 待到城门外,一眼望去,都是各种摆摊的,吆喝的,喧嚣又嘈杂。 人太多了,根本骑不了马,两人只能下马步行。 楚千尘在一处卖武器的摊贩前停住,拿起一根鞭子检查一遍,皱了皱眉又放了下去。 「十七的九黎鞭做工很是不俗,上次真是……可惜了。」 习武之人找到一把称手的武器并不容易,这一路,他看了不少鞭子,不说遇到与九黎鞭相当的,连稍微能用的都没有。 若不是为了救他,那鞭子不会损坏。 安染要了根外形好看些的鞭子,别在腰间: 「是有点可惜,不过,千尘哥哥更重要。」 随口的情话,不带一丝调戏。 楚千尘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对他说的所有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这个认知,让他很快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的目光落在安染纤细的腰,粗制的长鞭与精緻珍贵的云锦交缠在一起,明显不搭。 「如果十七不嫌弃,我想亲自给十七做根新的鞭子。」 安染拍拍手,瞥他:「九黎鞭的水平?」 「嗯。」 「那不嫌弃,太差了,我还是会嫌弃的。你知道吧,这和喜不喜欢你没关系。我再喜欢你,也不可能眼瞎,连最起码的审美都没了对不对?」 她犹记得以前无聊看司命写的话本,看得牙酸。 实在不敢相信,连猪都不吃的东西,只因为喜欢上了做食物的那个人,就觉得是人间美味。 喜欢难不成还能让难吃的食物变得好吃吗?不可能的好吗! 楚千尘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温和的脸上露出笑意。 「十七说得对。」 就在这时,一名男子从人群中挤过来,也来摊贩这选武器。 只是不知故意还是无意,脚没收住,朝着安染身上扑过来。 楚千尘不是第一次见证这姑娘对男人的吸引力,从最开始的意外到现在,已经相当娴熟。 将安染拉到身边,掌心微抬,内力使出,那人便硬生生停止往前扑。 然而这一次,他好像没控制好力道。 那男子朝后倒地,而这边,安染也撞进了他怀里。 楚千尘自认为今天脸红心跳的经历已经足够多,自己可以适应了。 可女孩子柔软馨香的娇躯贴着他时,耳热,脸热,脖子也热。 偏偏这时候,软软的嗓音划过他的胸膛: 「诶,我们身高也好合适啊。你知道吗?这是传说中的最佳身高差。拥抱时,我的脸刚好靠着你的肩膀。踮起脚尖,就能亲吻你的脸庞。」 他的心跳,好快。 所以,他是不是,其实也有一点点喜欢她? 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安染抬起头,却没踮起脚尖,无辜沖他眨眨眼: 「我是在跟你解释最佳身高差。」 楚千尘性子温吞了些,又不是个傻的,哪能不知道,她故意撩他。 可偏偏这样的她,他也喜欢。 张了张嘴,还未说什么,就见地上的男子爬了起来,瞅见两人贴在一起,酸熘熘地哼了声: 「臭小子,方才是你暗算我?」 楚千尘淡淡看他:「不是暗算。」 「你……」男子臊得慌,最后泄力一般:「你至于吗你!」 第185页 他就是想跟美女套个近乎。 发泄似的说完这话,他跑得贼快,眨眼便熘进了人群中。他也不傻,打不过当然要跑。 怀里的人已经退开,楚千尘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安染身上: 「你知道的,我至于。」 她方才,听到了他的心声。 应该,也知晓了些他的心意。 两人对视着,皆在天边最后一缕夕阳下,面色通红地别开脸。 城内,尤其是靠近袁家堡附近,人数骤然减少。 这里的客栈都已提前被安排好,呈上请柬,自会有人发房牌。 接过楚千尘的请柬,登记的那人高喊: 「御剑山庄少庄主,楚千尘,两间房。」 安染和楚千尘刚接到房牌,就察觉角落有道杀气直面冲来。 紧接着,响起女子冷酷娇喝的声音: 「你就是楚千尘?哼,想娶我没那么容易,接招吧。」 这位不速之客,想来就是袁韶凝了。来得这么快,估计早就在暗中守株待兔。听到楚千尘的名字,立刻就现身了。 人是来找楚千尘的,安染自觉后退。 恰好此时,街道另一边,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慢慢晃悠着。瞧见一身紫衣的袁韶凝又在招惹人比武,不屑撇撇嘴: 「疯丫头,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 视线一转,待看到客栈门口,明黄灯笼下的那道倩影,袁绍阳瞬间来了精神。 「哪里来的美人啊?走!去看看。」 花楼逛多了,他最近有点不太想去,觉得没劲。突然遇到一个比她妹妹还好看的美人,顿时又来劲了。 一边走着,一边整理衣袍。装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笑着上前问:「姑娘好,在下袁绍阳,袁盟主的长子。请问姑娘芳名?」 安染随意瞥了眼,差点吓吐了。 这到底是人是鬼啊? 眼底黑眼圈几乎挂到鼻子上,黑乎乎的一大圈,占了大半张脸。皮肤青白,是那种病态的白,因着气血亏虚地厉害,白中泛着青。唇色发紫,脚步虚浮,声音夸张,却没什么气势。 整个就一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肾虚公子。 关键是,他身上有味。 很难闻,令人很不适的味道。 看一眼就够够的了,看多了,她怕当场吐出来。 袁绍阳自认为摆出了最潇洒的姿态,却见美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一言不发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又一步……一副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要熘了的表情。 ……就很迷。 「嘿,本少爷跟你说话呢?」 眼看他跨过来,摺扇拦在她身前,安染皮笑肉不笑: 「希望你能看出来,我不想理你。」 袁绍阳:「……」有生之年,居然碰到了敢这样直白嫌弃他的人,真是活久见。 要不是父亲之前,拿剑架在他脖子上嘱咐,不许对参加群英宴的女子下手,他这会早交代属下把人绑回他床上了。 可什么也不做,他咽不下这口气。 坏笑一声,他流里流气地想吹声口哨,可惜中气不足,没吹响,只能继续用语言使坏: 「本少爷看出来了,你想勾引我。过来呀,小美人……」 吃不到,起码也要碰一碰过过手瘾。 那边,袁韶凝已经和楚千尘过了十来招,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不满。 这就是父亲说的最佳夫婿? 她给了他八个字评价:「浪得虚名,不过尔尔。」 温淡似水般的少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躲过几招后,淡淡开口: 「就此打住,我不打了。」 哼!不仅没用,还窝囊。 才几招,就生出的退战之心。父亲什么眼光,怎么选来选去,选了这么个废物! 袁韶凝唯爱紫色,紫为尊,最能彰显她的身份。她的衣服,妆容,包括手里鞭子颜色,全是一片紫。 傲娇地昂起高贵的头,她颐气指使地用鞭子指着楚千尘说: 「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配不上我!」 即便她这般说,少年依旧不为所动。 几乎没拿正眼看过她,似是发现了什么,径直绕过她,挡在一个娇滴滴的粉衣女孩面前,愠怒地开口: 「这就是袁家的待客之道?」 袁韶凝眼神悠地变了,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刚刚使用的步法——逍遥游。整个江湖,她知道的,只有当初的四大高手才能用到这种效果,包括她父亲。 提到袁盟主,袁绍阳就怂了,他爹彻底放弃了他。 他毫不怀疑,他爹会为了面子打死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熘为敬。 楚千尘不愿与袁家人纠缠,正要转身,背后再次传来袁韶凝的声音,这次带了明显的怒意: 「你耍我?」他分明就很厉害,却装作不敌她。 「在下没有。」 冷淡到近乎冷漠的声音和表情,跟他旁边那个女孩方才对袁绍阳的态度一样。 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没有耍她,只是不想理她。 袁韶凝觉得丢脸极了,尤其对上安染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愤然地甩了一鞭子,转身离去。 诶,人虽然走了,但她不会甘心的。 安染瞪楚千尘一眼:「你这也太能招人了点。」 说罢,提起裙子进了屋。 第186页 楚千尘有些好笑,他哪有她招人。 一路上,多少人往她跟前凑,她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安染跟楚千尘的房间就在隔壁,刚进屋,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拉开门,微微低下头: 「我不是生你的气。」她没那么无理取闹。 就是可能有一点点,闹心。 她直白又坦率,洒脱又可爱。 楚千尘眸光温柔,唇微张: 「十七。」 「嗯?」 听他喊她,安染慢慢抬起头,视线却在掠过他手里的玉佩时,停住没再动。 「当初,你给了我一枚玉佩,我一直留着。」 楚千尘一字一句说着,手托着方方正正的羊脂玉,面上微热,声音却平稳: 「我其实,倾慕十七已久,也找了你许久。再次重逢,我很高兴。这是我自小带在身上的玉佩。」 他顿了顿,慢慢抬起眼。 「十七说的问题,我想得很清楚。」 安染心跳漏了一拍,扶着门框,手指一点点收紧。 忽然受不住他过分温柔,甚至可以说是宠溺的眼神,她垂眸仔细看他手里的玉。 玉面很干净,只刻了一个字,琰。 琰,应该是他的表字。 轻风拂过,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彼此。 楚千尘面容温和,唇边的笑意柔柔,微微弯腰双手递过玉佩: 「阿琰将此枚玉佩赠与十七,十七可愿收下?」 作者有话说: 加更了,大家青年节快乐呀~ 感谢在2022-05-04 05:48:48~2022-05-04 18:3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清最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nnie 20瓶;安闲玖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8 收下信物, 就算定情。 即便已知她也对他有意,这种时候,楚千尘仍然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直到手里的玉佩被柔软的小手拿走,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眼中笑意加深。 却在这时, 女孩缓缓靠近, 双手攀上他的胳膊。而后轻踮起脚尖, 亮闪闪的眼映着此刻的他, 软声说: 「千尘哥哥想不想,体验一下最佳身高差的感觉?」 安染属实没想到, 也没敢想, 第一次那般糟糕透顶的相遇下, 楚千尘竟然会对她动心。可她并不纠结, 情之一字,本就没有逻辑可言。 心动的那刻, 自己也无法控制。 她对他, 不也是这样? 那枚玉佩,其实没多大寓意, 就是她随手淘来的小玩意。当时觉得,人家一好好的,逛花楼都不叫姑娘的纯情小少年, 被迫遭她毒手——虽然没成, 但总归是不美好的经历, 多少要给点补偿,便将玉佩留下。 他居然一直留着。 她又回想重逢以来的种种, 那一晚的体贴, 之后的包容, 还有一路随行到现在。他对她好,似乎并不是因为可怜。 而是,因为喜欢。 你想要的人,也刚好喜欢你。 她甜甜笑开,很开心,很想对他做点什么,让他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明亮的眸划过少年温暖白净的侧脸,安染笑容狡黠,手上一用力,就把他带了进来。关上门,她将他抵在门上。闭上眼,脸轻轻一偏,樱红水润的唇贴了上去。 猝不及防被她以这样的姿势亲了,楚千尘心口热浪滚滚,指尖微颤,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却也只一瞬。 怕她辛苦,他伸手楼住了她的腰。 女孩子的腰肢细细软软,让人不自觉收紧胳膊。 彼此忽然更紧一步,她的气息清清浅浅,缠绕着他全身。 「十七。」清朗温润的声线有些低沉,似乎有了动情的迹象。 媚音师父说过,少年人青涩,最经不起撩拨。 安染以前确实学过许多理论知识,这会,那些知识才好像是有如实质。 她还没亲嘴呢。 就只碰了下脸。 他身上好烫,脸烫,身体也烫,呼出来的气息也是热的,身体紧绷不已,像块滚烫的烙铁。 怎么紧张成这般?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她松了力道,正要放开他,扣在她腰上的手却把她往上提了提。 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楚千尘倾身而下,回吻着她。 略显笨拙的动作轻轻描过柔软的唇,待到终于摸索出门道后,紧密相贴,没有一丝缝隙。 他的吻和他这个人一样,温柔,缱绻,令人沉迷。 半晌,胸膛起伏,他气息微乱,一时之间,抱着她也不是,松开也不是。 才亲完人家姑娘就把人推很不礼貌,可他身下的反应,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安染继续使坏:「其实,我不介意。」 她脸上也红得像熟透的果子,琉璃眸水汽氤氲,唇畔仿佛被花汁染过,娇艷惹眼。 轻声软语的一句话,令楚千尘呼吸一滞。 然下一刻,她话锋陡然一转,嘆息: 「可惜,这是在别人的地盘。」 他搂着她,一动不动,无奈地笑: 「十七,别欺负我。」 安染也很无奈:「我也不想啊,谁让你长得这么想让人欺负呢。」 她本来都没考虑过男人,可谁让她遇上了他,并且惦记上了他。 第187页 脑袋在楚千尘怀里蹭了蹭,安染揪着他的衣服: 「你再抱我会。」 「好。」 他抱着她,似轻风环月,缠绕温柔。 次日便是群英宴,宴请天下群雄,摆出的场面自然盛大。 城里所有的酒楼皆宾客满席,偶然差那么一两个人没来,也无人知道。 反正大家都清楚,吃饭是幌子,饭后比试,才是重点。 楚千尘就是没去赴宴的人之一,在客栈和安染一起点了菜。 清炒春笋,浇上一层红油,是安染喜欢的素菜。她吃了好几口,忽然发现楚千尘在想心思,便问: 「你有心事?」 「我和沈兄约好在此相聚,这个时候了,还没见到他人。」 沈流风喜欢流连温柔乡,因为这点耽误正事的次数也不少。但这次,孟萱瑶也在。 只要有孟萱瑶在,他向来不会出岔子。 「要去找他们吗?」安染对沈流风的印象不深,除了那一身骚气红衣,就没别的了。他身边的小姑娘,她记得清楚,长得非常水灵。 楚千尘摇头:「若是需要我,他自会派人来寻我。」 沈流风比他大三岁,是主掌消息和暗器的黑风堂堂主。自小就没跟他客气过,需要帮忙的时候,一定会派黑风堂的影卫第一时间来找他。 既没消息,便是没事。 何况,他又不知他身在何处,也无从找起。 安染应了声,想到待会的以武会友,比武招亲,手托腮,眼睛睨他: 「下午的比试,千尘哥哥也要参加吧?」 各路高手云集,机会难得,所有人都盼着能相互切磋一番。 早在清晨,各大客栈门口就贴上了通知。 宴席过后,以武会友。 比试规则为十人一组,一人胜出,进入下一轮,一直比试到最后。二十五岁以下的,数出前十名的武林高手,便可有资格参加他那宝贝女儿的比武招亲。 等到比武招亲,因为人数少了,便是两人一组。 胜者有五人,单数。袁韶凝届时会亲自上场,最终五名选手可以抽籤,以此决定谁跟袁韶凝一组,决出胜负。 楚千尘练习破影剑法,在第八层停滞一年多,迟迟未能突破第九层。 这次来袁家堡,便是参加武林大会,寻找契机。 他看向对面,女孩今天穿的水蓝色长裙,比起鹅黄的灵动,粉红的娇嫩,今日更加唯美。长发只用一根蓝色丝带绑住,容颜精緻如画,气质仙气飘飘。 此刻用膳的画面,仿佛落入凡尘的仙女,食了人间烟火,看起来不再那么遥远缥缈。 想起昨夜和她在门上的肌肤相亲,楚千尘面上发热,耳根蒸红,却很认真地说: 「我只参加比武,不会参加招亲。」 温和又殷热的目光望着她,他放轻了声音: 「我和十七已交换信物,待回了御剑山庄,我便会禀明父母,向十七提亲。」 他会向她提亲,才不稀罕袁家的比武招亲。 安染弯起眼睛:「奥,好呀。」 她笑了。 是不是说明,她愿意嫁给他。 楚千尘不敢相信自己的娶亲之路会这般顺利,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尤其是母亲生他气,不让他进门时,总要重复一遍,他的追妻路有多么艰辛,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差点连命都丢了。 她让他免了许多苦和罪。 他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想到她的身份,他有些不放心: 「十七来袁家堡办事,可需要我一起?我并非故意打探……」 「嘘!疑人不亲,亲人不疑。我都对你盖章定下了,自然会信你。」 安染伸出白嫩柔软的手指摁着他的唇,沖他眨眨眼: 「只不过,我确实没什么大事要办。就是想寻一样东西,至于能不能寻到,我只能说,尽力一试。说真的,在这个地方,我都自身难保了,哪还顾得上别的东西。千尘哥哥专心比试,起码我今天不会去找。我还要看你比武呢!」 她愿意试一试,已是仁至义尽了。 目光不小心瞥到他红红的耳垂,安染觉得很神奇,尤其昨晚,她秉着一颗好奇心碰了下,用手碰的,都没用嘴,这人浑身一颤,差点拧断她的腰。似是难以忍耐什么,迅速跑走了,也不知是去干嘛。 双手捧着脸,她笑眯眯地评价: 「千尘哥哥这耳朵,好敏感啊。好想亲一口!」 楚千尘:「……」 比武场地非常庞大,三面环着城墙,一面是主看台。 场内划分了两个超大比试擂台,用彩带围起来。比赛过程中,若是掉出界外,便算输。 靠着墙的三个方位,摆了层层递高式座椅,充作观众席。需要参加比试的人坐一方,随行家属或贴身小厮坐另一方。 排座位也是有讲究的,托楚千尘的福,安染有幸坐在第一排。 坐她旁边的也是一位年轻女子,落座没一会,便开始打听她: 「这位姑娘,是少庄主的什么人?」 今日人多,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安染戴了面纱,遮住半张脸。 容颜半露,只从光洁饱满额额头和精緻漂亮的眉眼,依稀可见,是个不俗的美人。再加上她人虽年轻,可身段却十分曼妙,又和楚千尘一同进场,引来许多好奇的目光。 第188页 安染羞涩低下头,声音轻柔: 「群英荟萃,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比武场上,不谈私事。」 矫揉造作。 明明就不是个害羞的性子,装什么娇羞啊。当她没看见吗?方才少庄主送她来这,光天化日,朗朗干坤,她竟能说出「真遗憾,这样我就亲不到你了」这种不知羞耻的话。 说完,也不见她害羞,倒是少庄主,在那难为情得很。 这会儿,跟她装什么装。 好气!她到底什么来头啊,少庄主为何要处处忍让她? 可人摆明了不会跟她说,她也拉不下脸来问第二遍,索性偏过头,眼不见为净。 很好,别看她,看她没结果。 安染整理着衣服,却觉得对面好像有人在看她。 除了楚千尘,还有一个陌生人。长大人高马大,在那一排人中挺显眼,样貌挺普通。就是看她的眼神很不善,带着杀意。 他谁啊? 她沖楚千尘抬了抬下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人。 楚千尘看了眼,然后,回了她五根手指。 五虎门。 安染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楚千尘薄唇轻启,用嘴型无声说了两个字:别怕。 他在。 作者有话说: 安染:这人,能处。 感谢在2022-05-04 18:30:17~2022-05-05 15:3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瓜?西瓜吃西瓜 5瓶;宝宝、是余不是鱼 4瓶;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9 他在, 所以别怕。 清风徐徐,拂动心弦。 安染感受到自己心跳加快了。 讲真,她胆子挺大的,怕到是不怎么怕。可这种被人时刻惦念, 被人放在心尖呵护保护的感觉, 陌生却又美好, 在她心里牵出一丝丝甜。 女孩比天空还要明净闪亮的眸子弯了弯, 笑意满满, 仿佛在说: 好呀。 看懂她的意思,楚千尘也微微笑了。 「爹, 你看!我就说那楚千尘拈花惹草!」 主看台后面的阁楼上, 袁韶凝望着底下那两人眉来眼去, 心里窝火极了。她清楚地记得, 昨日,楚千尘是如何敷衍她, 如何护着那个女子。 作为武林盟主的女儿, 她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从没有人敢那般轻视甚至说是无视她。这楚千尘, 气得她昨夜,一晚上没睡着,势必要在今天给他好看。 袁盟主笑呵呵地打趣:「凝儿不喜欢他, 待会爹爹让他出局。」 「不行!」 袁韶凝跺跺脚, 晃着他的手臂撒娇: 「爹呀, 他让我不好看,我也要让他不好看。你非但不能让他出局, 还必须让他参加比武招亲。我就是要让他知道, 得罪本姑娘的后果。」 「好好好, 都依凝儿。」 袁盟主笑着应下,眯起的眼睛看向端正坐着的白衣少年。 御剑山庄少庄主,顶着天下第一剑庄继承人的身份,那孩子即便很少露面,也成为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他对他了解不多,可他了解他父亲,了解御剑山庄。 选他做女婿,选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们家剑庄。 魔教没了,许多人开始盯着他们袁家,盯着他武林盟主的位子。眼下,袁家需要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震慑那些蠢蠢欲动之人。 不管楚千尘如何,他背后的御剑山庄都是首选。 至于他对面那个女孩,呵呵,魔教妖女,晚些时候,自有人收拾她。 …… 群英落座,铜锣敲响,首先由主办人袁盟主讲开场话: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赏脸,今日比武大赛,以武会友,点到为止,莫要伤及性命。若是对方没有及时收手,大家可举手认输或者弃权。看到手势,必须停止比赛。违规者,老夫便要插手了。」 近四十岁的袁盟主,身材微胖,络腮鬍,说话中气十足。 瞧着,并没有自宫变成女人。 也对,秘籍到手时日尚短,事关男人尊严,他肯定要犹豫一段时间。 安染收回目光,随着开始正式比赛的鼓声敲响,隔壁又响起酸不拉几的声音: 「呀!原来少庄主也要参加比赛啊,他带了个女人一起来,我还以为他只是凑个热闹,不会参赛呢。」 这一次,隔壁联合着隔壁的隔壁,一起嘲讽: 「头脑清楚的男人精明着呢,红颜知己哪比得过袁家女婿带来的好处。我要是男人,我也会选袁家女。」 「唉,谁说不是呢,可怜的最终还是女人。」 那女子娇笑着瞥向安染,却见她也正看着她,不禁吓了一跳,心虚一瞬,又壮起胆子问: 「怎么了?」 说说又怎样,还能打她不成? 安染歪头打量她:「你不是女人啊?」 这里是家属区,说话的女子应该也是某个侠士的家属,这么讽刺她合适吗? 女子挺直腰板,轻蔑地说: 「我是青焰堂堂主的妹妹。」 原来如此。 安染很是自然地接话:「我也是妹妹。」 她比楚千尘小一岁。 女子明显不信:「少庄主是家中独子,你是哪门子妹妹?」 第189页 安染:「情妹妹。」 「你!」 再看不出来这女子故意耍她,她这脑袋就真白长了。 怒气沖沖地怼:「等正夫人进门,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人的心态很奇怪,御剑山庄少庄主是她们想也不敢肖想的人。按理说,他身边跟着谁,与她们毫无关系。可就是忍不住去在意,尤其发现,跟着他的女子是个根本排不上号,空有美貌,毫无背景的小人物,她们不禁更加在意。 她们争不过袁韶凝,因为袁韶凝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她们确实比不过。 旁边这个,明明比不上她们,却拥有了她们想都不敢想的人。 心里,自然不平衡。 不过,谁管她们平衡不平衡。 坐久了腰酸,安染揉了揉腰,声线慵懒妩媚,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 「我等着。」 嚣张至极。 还有,她为什么揉腰? 比赛按照抽籤制,为了让比赛有看头,江湖青年榜上前二十的高手,被分在了四个不同的场地,确保他们不会全部撞一起。 楚千尘榜上无名,跟其他人一起抽普签。他是第一个上场的,跟他同场的人都是陌生的面孔,可周围人似乎很熟悉。 「哇,少庄主这手气,真是应了他家剑庄的名号——第一。一抽,就抽到了一号场地和排行榜第一的凌云阁阁主,凌霄。」 「他们家跟第一真的有缘,不过,其他几人也挺厉害的。」 「开场就这么刺激,不知道他们紧不紧张,反正,我已经紧张起来了。希望我哥哥能赢!」 「你哥哥比起凌霄差多了好吧,这少庄主不知道身手怎么样。听闻,他平时的训练对象,是他父亲。楚慕肖可是当年的四大高手之一,他应该也不错。」 「父亲厉害儿子就一定厉害?袁绍阳第一个不服。」 「就是,要真厉害,早就出来威震江湖,名扬天下了。一直缩在剑庄不出来,肯定就是功夫不到家,出来了也是丢人现眼,所以不敢出来,哈哈哈!」 「我们这么说他,他应该听不见吧?」 「……」 楚千尘不是没出来过,也不是没跟人交过手。他只是,没跟年轻人打过。今天的比武会友,基本都是青年人。 他耳力极好,那些人讲的话,一字不落地从他左耳进,然后又从右耳出。 上了战场,就不能分心。 他不在意那些人的话,只悄悄看了眼那边的蓝裙姑娘。 姑娘两手置于胸前,给他比了个「爱心」。 「久闻少庄主盛名,在下凌霄,今日倒要好好同少庄主领教……领教。」凌霄一身黑衣,跟楚千尘的白衣对比明显。他抱拳客套地打招呼,却见对方并未听他讲话,眼睛盯着别处,心情似乎很好。 他略有不愉,却见这人在这时淡淡回礼: 「不敢当。」 凌霄一愣,望着眼前少年。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不见半点稜角,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武吗? 擂鼓敲响,战斗一触即发。 十个人一场,其实大家会不约而同先去攻击最厉害的那个。 这是一场对高手的考验。 众人目光紧随比武场,果然见三个场地上的人都率先围攻排名最高的那个。 袁韶凝坐在袁盟主旁边,骄傲又冷漠地看着场上人厮杀。 只有最强的侠士才配得上她,十个人一组,她够仁慈了。若是这些榜上有名的高手,连十个无名之辈都打不过,又有何脸面站她身边。 眼睛一转,发现一场不一样的比赛,她多看了会,很快就看见那个讨厌的白衣少年。 楚千尘的打法的确跟别人不太一样,其他人是先抱团。 他呢,从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开始动手。 由近及远,一点点扫清障碍,对上了排行榜第一的凌霄。 安染周围的群众全体噤声,最后不知是谁最先发出感嘆,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的天,他……他这也太厉害了!一招一个,那几个人根本没有还手余地。」 「以我的目力,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招的。手随随便便挥一下,人就飞出场外了。」 「还有他的步法,是老一辈才会的逍遥游吧。他能用到这种有影无踪的境界,简直不像个人了,像本来就会飞的神。」 「光着步法,今儿个在场的,就没人能追上他。再加上他的剑法,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庄。要么不出来,一出来,第一就稳是他们家。」 「话别说得太早,破影剑法到底如何,咱也没见过。盲目吹捧不可取,继续看吧。」 …… 安染感觉楚千尘是有些意外的,意外场上的对手竟那么弱。 不怪那些人没看清他怎么出手的,因为他压根就没开始真的动手。 怎么说呢,主要是他以前的对手太强大。随便一个就是楚慕石这种叔叔辈的高手,这些几乎差了一个辈分的年轻人根本比不了。 也就最后一个凌霄还行,可以在他手底下过几招。 他的步法很灵活,剑招也并不复杂,每个动作,简单,快,准,而他本身又内力深厚,功底不俗,一个回旋杀加反手杀,剑尖直抵凌霄脖子。 凌霄:「多谢承让,在下认输……」 第190页 安染正看得津津有味,却忽然感到一阵杀气扑来。 是暗器——飞雨针。 她对暗器了解颇丰,也深谙其道。 做出判断的瞬间,便着手反击。 然而,一柄白色长剑却比她更快地挡住了那根飞来的银针。 金属碰撞,银针掉落。 安染看向离她最近的三号场地,五虎门门主大虎就在那,正跟人打得专注激烈,仿佛方才偷袭她的人不是他。 旁边的女子搅着手帕抱怨:「这是偷袭还是误伤啊?能不能禁止使用暗器,万一使歪了,倒霉的可就是我们。」 一个小插曲而已,哪有争名夺次,做盟主女婿重要呢? 没人在意…… 奥,不,还是有人在意的。 提前结束一号场地比赛的楚千尘,杀到了三号场地。 「这样也行?」 「规则里,好像没说不能这样啊?」 「他是为了连赢,还是为了……」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眼睛倒是朝安染这里歪了歪。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看到场上情况,有眼睛就能看他是为了谁—— 蓝裙姑娘。 因为,楚千尘只攻击大虎。 刚下场的凌霄抬头一看,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对比大虎,少庄主方才,对他真是手下留情啊。 少年的白色身影疾驰如风,快得根本无法捕捉,剑气扫过,地裂墙倒。 大虎满身暗器,完全不知往那边投。 他避不开楚千尘的剑气,身体伤了好几处。 深知敌不过,大虎咬牙: 「我认输。」 「我不是在跟你比试。」 楚千尘眉目微冷,面容沾了一缕黑发,淡淡开口: 「我来杀你,所以,认输不行。」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二更~我要继续保持? 第81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10 父亲说过,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快意恩仇。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当两者皆没有,就看自己所站的立场。 他在十七这边。 所有伤她的人,便都是他的仇人。 他没有收手的打算, 大虎慌了, 连忙向袁盟主求救。 「贤侄且慢!」袁盟主总算从楚千尘过于惊人的身手中回神, 与大虎对视一眼, 忙出声阻止。 怕楚千尘动手, 他使了内力,打算拉远两人距离。可结果, 只有大虎被甩向一边。那白衣少年衣袍浮动, 人却丝毫不动。 袁盟主诧异, 他用了六成内力, 这小子…… 场外观众不知他使了多大内力,只从两人截然不同的状态, 也看得出, 楚千尘内力深厚。不禁再次为之震撼,19岁的少年, 功底竟如此了得。那御剑山庄庄主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训练的他?简直一次又一次刷新他们的眼界。 有人即便只有19岁,也可以在武林盟主手底下不动如松。 楚千尘稍停顿了会,倒不是在意袁盟主的话, 主要是大虎飞远了, 而袁盟主趁机来到两人之间, 慈眉善目地看着他: 「今日比武,不伤及性命。你给袁伯伯一个面子, 剑下留人。」 少年比袁盟主高一些, 平静与他对视, 眸子温淡疏离。 他没有过多争辩,只不紧不慢地谈论往事: 「从小,我父亲就问我,为何习武?十八岁以前,我都回他,因为想超过他。父亲每次都说我不是习武的料,悟性太差。我以前不明白,可如今,我懂了。我楚家的剑道,不是超过哪一个人,而是这天底下所有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珍视的人。」 他自小谦逊,一直称家里剑庄为御剑山庄。父亲总会纠正他,御剑山庄是原来的名字,现在是天下第一剑庄,天下第一,超越天下人。 这些时日,他大概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只是他的起点,而不是他的终点。 所以,他的目标,不该是他,亦不能是他。 少年面对当今武林第一人,没有半点怯意,用最清淡的语气说着最猖狂的话。偏偏,大家竟一点都不觉得他狂,不知不觉被他所吸引,听他温声继续说: 「我身边的姑娘,是我非常在意的人,不能白白受人欺负。此人放暗器偷袭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在下,亦不会就这么算了。也请袁伯伯,给侄儿一个面子。」 袁盟主眼神变了变,谁说这小子木讷愚笨,人性子温吞了些,脑子精明着呢。煽情一番,三言两语,就让自己站在有理的一方,把问题踢给了她。 大虎偷袭在先,便输在了一个理字。 他睨了眼大虎,眼里有不满。 事先说好不许在比赛期间动手,这人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现在,周围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他用暗器,暗伤一小姑娘,叫他如何给他收场? 大虎也机灵,袁盟主说了,今日不许提魔教,他要报仇,可以,等到比赛之后,他自会帮他把那魔教妖女弄来。 他不能折在这,更不敢得罪袁盟主。 见状,当即作出悔恨的表情,愧疚地道歉: 「实在抱歉,我一时失手,这才不小心射偏了。」 还算识相。 有了这个契机,袁盟主立刻开口圆场: 「既是无心之失,那位姑娘又没受伤,贤侄可否暂退一步?」 楚千尘面色缓了些,瞧着好说话得很,点点头: 第191页 「既然袁伯伯为他求情,在下自然要给袁伯伯一个面子。」 孺子可教。 袁盟主心下满意,虽还有诸多缺点,但日后好好调-教一番,未必不是一把好剑。 笑容刚爬上脸,又听少年清润的嗓音温和地说: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在下不伤其性命,废他一只手。愿大当家能接受教训,改过自新。」 袁盟主:「……」 一道白光闪过,众人被那闪耀刺眼的光芒刺了眼。只见少年单手轻转,那飞出的长剑便随着他的控制直冲大虎。 中途似乎遇到一股阻力,可那剑像是有了剑灵附身般,灵活地在空中转了漂亮的圈圈,以极快的速度破除阻力,刺中大虎使用暗器的那只手。 群众看得目瞪口呆,这一次,不单是为了他的实力,还有他的聪明圆滑。 一番你来我往的拉扯,理他占了,面子他给了,仇他也报了。最后,还宽容又善良地给了大当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亦不用落人口舌。 实在是妙。 尽管他一直低调无名,然而今天,那白衣少年,一举惊艷了所有人。 安染也不例外。 她想,大智若愚讲的就是楚千尘这样的人吧。 感动的同时,她不禁再次感嘆,自己眼光可真好。 因着楚千尘这一波操作,看向她的目光骤然剧增。其中就包括袁韶凝,那姑娘嘴上逞强,可心里慕强。楚千尘表现出的实力越强,她对他,越在意。然后对她,充满敌意。 不过比起袁韶凝,安染更疑惑大虎为何暗算她。 那天,她很确定二虎死了,不可能回去向大虎告状。可大虎故意针对她,除了二虎的事,她也想不出别的原因。那么,他如何知道二虎是死在她手里的? 视线扫过一圈,安染默默嘆息一声:唉,对不起了教主,四面楚歌,危机重重。小命要紧。修罗杀下册,她只能以后再寻机会来找了。 这一次,她能安然离开袁家堡就算万幸。 破影剑入鞘,楚千尘才勉强收手。 袁盟主面色变了变,他忽然觉得,女婿太厉害了,并非好事。一把控制不住的剑,能威胁到别人,也能威胁到自己。但他背后的御剑山庄,又让人十分垂涎。 要是能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既能得到御剑山庄的支持,又能压制住这位少年。 心中思虑重重,命人抬大虎下去。他只能强行撑起场子,比赛继续。 所有比赛结束,因为楚千尘连胜两场——废了大虎后,三号场地的其他所有选手,皆主动弃权了,算他赢。 于是,他也晋级了最后的比武招亲。 这时,早已等得不耐烦地袁韶凝从看台上跳了下来,指着楚千尘: 「不用抽籤了,我就要跟你比。」 其他好不容易晋级的九人:??? 就这样出局了?那他们拼死拼活是为啥? 袁盟主低声呵斥:「凝儿,莫要胡闹。」 「爹,我没闹。他比这里所有人都强,抽籤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跟他比。」 围观群众又开始瞟向安染,袁大小姐摆明了看中了少庄主…… 楚千尘:「在下弃权。」 啥? 今日这一桩接一桩的事儿,可真有意思,比比武有意思多了。尤其家属区,被一次又一次的反转揪着心,看得十分带劲。 袁韶凝一身紫衣,长鞭也特意涂了成紫色。闻言,美眸一瞪,蛮横地说: 「不行,我不许你弃权。」 「规则里,黄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方才,袁盟主也亲口说了,可以弃权。」 家属区这边,一袭水蓝色裙衫的少女站起来,轻柔温和的姿态,愈发衬得袁家人的无理霸道。 周围的人也觉得荒唐,少庄主凭本事打赢,又随着心意弃权,都在规则内。 倒是他们袁家人,自己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 合着,这规矩是定给外人的,他们袁家人不用遵守? 察觉众人不满的情绪,袁盟主双手负在背后,眯眼盯着安染。 他之前吩咐大虎,不要为了私人恩怨,毁了今日的武林大会。 可事情发展到现在,大虎也退场了,这比赛,仍是被破坏地不成样子,远不如闹事的人精彩。 此魔教妖女,真当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呢? 他若是现在揭露她的身份,她铁定走不出这个武场。 但是想到什么,他移开了目光。 她是目前已知的最后一个魔教余孽,他还有私事要问她,不宜现在暴露她。 淡淡喊了声:「凝儿。」 袁韶凝咬着唇,爹爹这个语气,说明他真的生气了。 她盯着楚千尘,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忽然从比赛场上跳下去,几息间,飞到安染跟前: 「行,不跟他比,那你来,我跟你比。谁赢了,楚千尘就是谁的。」 安染:「???」没听错吧? 这石破天惊的话,真是令人震惊到无语。 今天穿的水蓝色仙女群,仙女不宜翻白眼,安染止住翻白眼的冲动,淡淡回了三个字: 「我不比。」 袁韶凝哪里受得了一再被人拒绝打脸,怒道: 「爹,你帮我拖住楚千尘。」 袁盟主:「凝儿。」 第192页 「我无理取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差这一次。今天,我就是不讲道理,就要跟她比一场。在我袁家堡,我看谁敢拦我。」 袁盟主没说话了,估计也是觉得,今日一再被忤逆,有损袁家威严。若不逮个人出来教训一顿,在场的还以为他袁家好欺负呢。 他看向面容沉冷的楚千尘:「小姑娘闹一闹,无伤大雅,贤侄和我都不插手如何?」 询问的话,却没询问的意思。暗示楚千尘若出手,他必然也会出手。 楚千尘没说话,也没看他,一个闪身,落到安染身边,牵起她的手: 「我们走。」 袁韶凝:「爹!」 一个字落下,袁盟主释放出强大的内力,在场的多是年轻人,一时痛苦不已。 内力本就是安染的弱项,若非有楚千尘的内力护着,她只怕要受严重的内伤。 可楚千尘毕竟年轻,对方是武林盟主,这又是在袁家地盘,真打起来,他们很吃亏的。 所有人都知道,袁盟主是故意示威。 强者就是强者,打不过,只能认怂。 没有人敢为他俩说话,甚至不敢看他们。 安染对上袁韶凝傲慢的小表情,忽然揭下面纱。 女孩皎白如月的肌肤被水蓝色衬得更加莹白透亮,精緻漂亮的容貌令袁韶凝目光一凛。 他们抵达城堡那天,是傍晚,天色昏暗,灯光模糊,看不真切。 可眼下,天光大亮,女孩一颦一笑,一帧一幅,落在眼里,惊为天人。 她一笑,明眸皓齿,干净清澈的眸子弯弯的,好看又可爱。 嗓音像风一般柔软,听着很舒服: 「袁姑娘这么喜欢比试,我可以陪你比一比。但是千尘哥哥,他已经是我的人。我不会拿他当赌注,无论输赢,他都是我的。」 他和她已经交换了信物,他可不就是她的人了,没毛病! 柔情似水的小姑娘,说出的话却这般大胆孟浪,这强烈的反差,让她变得更加惹眼。 楚千尘温柔的嘴角牵起一抹弧度,将她攥紧了些。 袁韶凝就知道她不是什么纯情小白兔,冷哼一声: 「不知羞耻。」 安染笑,到底谁不知羞啊?她自己心里没点数? 仗势欺人,可比这羞多了。 她不接话,袁韶凝只能硬着头皮补了一句: 「如果我非要以他为赌注呢?」 「袁姑娘。」 安染轻声喊她。 语气听起来娇娇弱弱的,似无奈又似妥协。 袁韶凝心里窃喜,她服软了! 她就知道,没人敢真的跟她对着干! 正这般想着,就又听到安染说: 「鱼死网破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5 23:52:03~2022-05-06 14:4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4瓶;是余不是鱼 2瓶;丑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11 「这姑娘, 敢爱敢恨,其实,还挺可爱的。」方才,坐在安染身边的女子别扭地开口。 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 酸几句, 安染也以开玩笑的方式回怼了, 这事就过了, 谁也没真的计较。 另一女子也小声道:「对呀, 而且,她长得真好看。又仙又漂亮, 还这么仗义。别说少庄主, 我都有点喜欢她了。」 两人悄悄拉着手, 一起偷偷咬耳朵。 他们早听闻袁韶凝嚣张跋扈, 可耳朵听见的,远不如亲眼看见的冲击力大。 这袁韶凝不守规则, 一句话就让比武招亲变成笑话。又不尊重人, 无视另外九个晋级选手。少庄主都主动弃权了,她却像个强盗一样, 非要跟那姑娘抢。 真的是,仗着有个武林盟主爹撑腰,就可以随意作践别人了?还拿少庄主当赌注, 也不想想, 少庄主是什么人, 她有什么资格拿他当筹码?她赌得起么? 大家气愤担忧的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们自己。 天下第一剑庄少庄主, 袁韶凝都敢这般蛮横霸道。这要换成他们中间随便一个普通人, 碍着这位大小姐的眼, 或者惹了她不快,岂不是任她践踏宰割? 察觉到周围人情绪的变化,袁盟主神情微冷,心往下沉。 犀利的眼神盯着安染,那姑娘,故意的。 以一个正义弱者的姿态,激起民愤。 若继续任由凝儿闹下去,他们袁家,今日就坐实了权势压人,仗势欺人的恶名。 这与他举办比武大赛的目的背道而驰。 权衡清楚利弊,袁盟主冷静下来。 有些事情,不能放到明面上。 他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笑道: 「赛场规则,不伤性命。你们一个个都不把我这个老头子放眼里了是吧?」 袁韶凝本来想说『来啊,谁怕谁』,听到袁盟主的声音,不满地嘟起嘴: 「爹!我还怕她不成!」 「你天不怕地不怕,怕过谁啊,是我怕了你了。少庄主是你想赌就能赌的?臭丫头,再怎么喜欢,也不能这般没规矩。」袁盟主无奈,却在无形中美化了袁韶凝的行为。把她所有的无理取闹,都说成是少女心事,以爱之名。 「我才不喜欢他呢!」袁韶凝瞪了楚千尘一眼,气得脸通红。 第193页 父女俩一唱一和,自己给自己台阶下。 最后,袁盟主看向安染: 「小姑娘做事别这么极端,动不动就鱼死网破,传出去,还以为我袁家欺负你了呢。你既然也想同凝儿比一场,那老夫就给你这个机会。还是那句话,切磋武艺,点到为止,不可伤及性命。」 安染也望着他,无语地耸耸肩,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合着他女儿闹出来的破事,到头来,都是别人的错? 楚千尘没看袁盟主,微微垂眸,很认真地对安染说: 「我总算明白父亲为何非要让我来此了,定是为了让我见识人心险恶。」他连争辩都不屑于争辩。 噗! 哈哈哈,够损! 袁韶凝看安染笑得那么开心,楚千尘那么宠溺,安染笑,他也傻呵呵地跟着笑,只觉这画面刺眼极了。 当即一鞭子甩过去,怒喝: 「看招。」 这第一招,楚千尘抬一抬衣袖,化解了。 袁盟主沉着脸,声音不怒自威: 「贤侄,小姑娘的事,咱还是不插手的好。」 说到底,这是他们袁家的场子。 他不想闹得太难看,愿意给一点体面,他们才体面。 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忤逆他,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安染捏了捏楚千尘的手:「我会会她,千尘哥哥帮我看着点,别让袁盟主使坏。」 不打一场,袁韶凝不会善罢甘休的。 看了一下午的比试,听了一下午后面那些人的议论。安染忽然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她仔细观察过青年榜前二十的身手。第一的凌霄,第三的大虎,其实并没有高出她多少。若她也有机会上榜,她能排前十。 袁韶凝排第二。 不管这个第二含不含水分,安染都没掉以轻心。 她身上有长鞭,暗器,毒药,蛊虫四种武器。毒药禁止使用,其他三样并未规定不许用。 再加上她的轻功很好,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袁韶凝都没能伤她一下。 大小姐耐心耗尽,紫鞭狠狠甩到地上: 「你能不能别飞来飞去!」 「轻功好,也要怪我?」 「按你这比法,得打到什么时候?」 「你满意的时候。」 袁韶凝语噎,死丫头,字字句句都在讽刺她无理取闹。 她看了一眼袁盟主,嘴巴一扁,委屈死了。 安染是打算先用轻功耗一耗袁韶凝,她俩的武器都是鞭子,但对方的鞭子不是她这根地摊货能比的。 武器差了档次,必须靠别的地方补回来,她只能利用自己的长处——轻功。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身在半空的她忽然感到气压重了许多,轻功受到了压制。 好端端的……她看向袁盟主,那人的手还对着她的方向,没来得及收回去。 「二打一,要脸否?」安染简直要被这大小姐无语死。 袁韶凝也学着她方才的语气,趾高气扬地说: 「出身好,怪我吗?有本事,你也投个好人家啊。」 一人一句说完,安染发现,压制她内力的力量消失了。 她瞥了眼楚千尘。 他的手可比袁盟主的手好看多了,白皙干净,温如暖玉,替她挡住了外力。 安染抽出腰间长鞭,全神贯注起来。楚千尘再厉害,也只有19岁。跟袁盟主消耗内力,绝对要吃亏。 这场比赛,必须速战速决。 她道:「我认输。」 这是最快的方法了。 「不行。」 袁韶凝语气得意:「你只有两条路,打败我,或者,被我……」 话未说完,对面的长鞭已甩至跟前,同时,携着淡淡的话: 「那就打败你。」 声线随意而平静,可这种平静,听着又像是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袁韶凝快气死了,因为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在安染身上找到自己想要的优越感。或许是急于想证明什么,她出招非常狠,几乎鞭鞭冲着安染的头和脸去。 卑劣又可恶。 但袁盟主坐在了家属区观战,没人敢说话。 压力解除,轻功得以使用,安染避开了袁韶凝的攻击,同时,也在努力寻找机会。 过了几招后,终于让她找到了空隙。 就是现在!用暗器! 「什么东西……啊!」 袁韶凝正想了个大招,打算给安染点颜色看看。招式耍到一半,还未放出去,突然有个东西飞向她。 等她意识到是暗器,手臂已被射中。 使鞭子的人竟然也会用暗器? 她自己不会,所以压根没想过别人会。 大小姐自小就没怎么受过伤,更别提见血。胳膊破皮流血,她第一反应是绝对不能留疤。 然后,脖子被长鞭圈住,再看过去,就见对面的蓝裙少女抬了抬下巴: 「打败你了。」 一个失神的功夫,她就被锁住了脖子。 袁韶凝瞬间就哭出来了:「你用暗器!」 「不能用吗?」 「……」哭声断地打了个嗝。 家属区,与楚千尘来回过招一炷香的袁盟主脸颊冒汗,气血虚浮的样子。 宝贝女儿哭,都没能第一时间起来。 歇了会才撑着身体,淡声说: 第194页 「好了,输了就输了,下次赢回来就是。走吧,跟爹爹回去。」 天色已黑,练武场点起火把。 安染跳下赛场,俏生生的脸上没有半点赢家的高兴,牵着楚千尘离场。 「辛苦你了,千尘哥哥。」 楚千尘笑着夸她:「我才知道,十七这么厉害啊。」 他的声音也有些力气不足,安染用袖子替他擦脸: 「一般般,我来背你吧。」 楚千尘:「……」 牵手就很好。 回了客栈,安染便开始收拾东西。 袁家父女都是小肚鸡肠的性子,睚眦必报,赢了袁韶凝,他们势必会报复回来。可不赢,袁韶凝绝对会让她下不来赛场。 为今之计,当然是尽快跑路。 窗外是什么声音? 安染有种不好的预感,打开窗一看……下雨了。 ……这天,跟她有仇。 她去了隔壁楚千尘的房间,发现晚来两天的沈流风竟然也在。 见她来了,沈流风摇摇摺扇: 「我先回房,有事喊我。」 说完,勉强沖安染牵起一个不明显的笑。 几日不见,这人有点丧。 「沈公子怎么了?」关上门,安染随口问。 楚千尘也不知道,沈流风就是来打个招呼,告诉他,他来了。 明日,可以一起回去。 明天……安染表情有些担忧。 楚千尘看她:「十七可是要找东西?」 她今日一直在比赛场,明日走的话,她想要的东西就找不到了。 安染咬着唇:「不是。」 这个时候了,跑路要紧,还找什么东西啊。 可瞧着楚千尘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她说不出来这话。 内力消耗最伤人,外面又下雨,这种时候出去,再厉害的人再好的身体也吃不消。随便一个风寒,就可能要了命。 她眼里的焦虑和担忧很浓,楚千尘追问了句: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安染坐在床边,低下头,小手揪着床单,小声说: 「千尘哥哥,我有点害怕。今晚,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她也知道,此话,此举,跟之前的嘴上调戏相比,过于放浪了些。可她确实很担心,不在一起的话,心里不踏实。 一小撮床单给她揪得不成样子,还没听到他的回答。 安染忽觉脸热得不行,打算走了:「当我没……」 手猛地被抓住,她抬起头。 朦胧灯影里,脸色熏红的少年温柔看着她: 「十七喜欢睡里面还是外面?」? 第83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12 他在努力平静, 可是手上力道出卖了他。明明这么内敛的一个人,却总是对她无限包容。 安染愣神片刻,扑过去抱住他,脸颊蹭了蹭少年温凉的耳窝: 「里面。」 同床共枕,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宽衣解带, 直接和衣而睡。 安染侧着, 面朝外, 双手枕着脸。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轻闪, 借着夜色,一眨不眨盯着身旁的人。 他的睡姿好正, 平躺, 双手交叠于腹部, 呼吸起伏平稳。 这种情况下, 楚千尘自然不可能睡得着: 「十七在想什么?」 「想亲亲你。」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又是彼此喜欢的人, 有点想法太正常了。 安染期待地问:「我能亲亲你吗?」 楚千尘这种人,向来做的比说的多。 沉寂的房间, 他手臂动了动。却被摁住,眨眼的功夫,旁边的女孩便覆在他身上。水汪汪的大眼睛, 在这深暗的夜, 如明珠一般闪亮。 她捧着他的脸, 很认真地纠正: 「是我亲你。」 距离拉近,她的气息清浅幽香, 缠绕着静谧的夜, 在他身上流连忘返。 楚千尘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便没动,任由她索取。 浅浅的亲吻,密密麻麻落在他下巴,薄唇,鼻尖,上至眉眼。像蜻蜓点水,风过无痕,只留下一抹如梦如幻的柔软。 「十七。」青涩的少年,还不懂得如何控制,情难自抑,哑声唤她。 「嗯?」 安染呼吸渐乱,眼底蒙上一层波光嶙峋的水雾,目光微微迷离。 夜影重重,风雨拍打窗纱,交织清凉的节奏。 楚千尘不知该如何回她,喊她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第一次和姑娘这般,毫无经验可说,全凭本能。 望着安染眼底的迷濛和晦涩,他喉结轻滚,伸手扣住她的后颈: 「十七可亲完了?」 差不多,他露出来的部分除了耳朵,她全亲了一遍。至于耳朵,既不会真的在这发生什么,她便不碰了。 楚千尘下颚稍抬,轻轻碰了下她: 「那到我了。」 他们仍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清风纠缠着花瓣,贪恋又温柔地吮咬。屋内的温度和轻喘渐渐盖过外面的风雨,久久才缓缓平息。 温存过后,楚千尘依然抱着安染没松手。他能感到这姑娘的不安和害怕,她好像,总是没安全感。这样一个自我保护意识极强的女孩,接受他时,必定抱了很大的勇气与果敢。 每多了解她一些,他总会忍不住更加珍惜她。 「十七现在害怕吗?」 第195页 「不了。」 安染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摸索一番,只一会,便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千尘哥哥别多想,我是给你介绍点东西。摸到没?除了长鞭和暗器,我还会用毒药和养蛊。蛊虫养得很一般,但我毒药用得不错。关键时刻,能保命。所以你别担心,我现在不怕了。」 他在担心她。 安染不介意跟他兜底,让他放心些。 她方才是有点着急,可她这个人,适应能力很快。 改变不了客观环境,那就改变自己的心态。 眼下,袁盟主和楚千尘一样,内力受损,应该不会轻易动手。这客栈又住满了各路侠士,奥,对了,沈流风也在隔壁。若真有事,还能相互照应。 而她,也跟楚千尘待一个房间,一个被窝。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保险的过-夜方式。 楚千尘仍是没松手,温声说: 「那十七能不能答应我……」 「什么?」安染来了精神,这好像是楚千尘第一向她提要求,她还挺期待。 许是氛围正好,楚千尘向她要了一个承诺: 「不管发生什么,别再离开我可以吗?」 她丢下他,跑了两次。 不想再来第三次。 他的身体很温暖,有些许紧绷,显然非常在意这个事。安染用脸蛋拱了拱他脖子,忽然仰起头,轻轻吻了下他的喉结,软声说: 「我答应你,不离开你。」 清晰又明确的八个字,是最好的回答。 楚千尘淡淡想,他真的很喜欢她。初见时的心动,之后的念念不忘,再相遇时的惊喜,到现在,日渐浓烈的感情。让他这白水一般寡淡的人生,充满了不一样的味道。 得到想要的回答,他才慢慢阖上眼。 夜里的雨不大,可空气沉闷,让人睡得不踏实。 半梦半醒间,脑袋昏沉。 楚千尘是被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的,意识尚未回笼,他刷地睁眼。瞬间清明的目光看着空荡荡的里侧,另一半的位置,并没有他的姑娘。 「十七?」 他一遍一遍喊着,却未得到半声回应。 房里没人,她不在这里。 楚千尘翻身下床,利落地系好佩剑。 他一向敏锐,即便昨日与袁盟主周旋后有些许疲倦,亦不可能连身边人离开了都没有察觉。 刚走出几步,楚千尘感受到胸前的异常,低头掀开衣领一看,衣襟里赫然多了一张手卷。 他本没心思看这东西,可想起昨夜迷迷糊糊睡着之际,似乎有一双手摸进了他衣领。 想到这,他才随手打开一看,捲纸上醒目的三个字落入眼底: 修罗杀。 魔教教主毕生绝学。 下面还有两个小字——下册。 他忽然明白安染要找的东西,应该是修罗杀上册。 房门被推开,沈流风今日换下了大红衣袍,穿着卷边云纹黑色锦衣,表情复杂: 「你身边那姑娘,又跑了?」 楚千尘抬头看他,向来温和的人此刻,如芒如刺: 「谁说的?」 沈流风知道他这是动怒了,连忙摆手,无辜道: 「外面人说的。」 他是听到了,才过来找楚千尘问个清楚。 可这会,楚千尘摆明了没时间搭理他。 一句话没说,转身去了楼下。 昨天一举成名,让大家都记住了他。 但众人,今日对他的态度,跟他昨天的表现和给人留下的印象却截然不同。 随着他一步步往前,周围的人缩着一步步后退,畏惧而远之。 门窗上,昨天才贴上的比赛规则被揭下,换上了新的消息。 捉拿魔教妖女! 楚千尘目光扫过众人,淡声问: 「谁贴的?」 隔壁客栈,正在继续贴通缉榜的小厮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弱弱地回: 「回少庄主,小的贴的。少庄主饶命,小的也是听命办事。袁盟主下的命令,小的不敢不从啊。求少庄主饶命!」 楚千尘双手负在背后,没人看见,他拢在袖口的手悠地攥紧了。 「发生了什么,说清楚点。」 见他这般问,有人开始回他: 「少庄主还不知道吗?跟在你身边的姑娘,是魔教余孽。」 「原来少庄主是被她骗了,难怪不知道,那魔教妖女,胆子大得很,趁着昨夜风雨交加,竟然潜入袁家偷袁盟主的东西。」 「长得那么有欺骗性,别说少庄主了,咱们不也被她骗了吗?你们有谁认得出来,她是魔教妖女?」 没,因为魔教的女子,基本都在合欢宫。而这合欢宫的女子,每个人的额上,都有一个特殊的红色花钿的印记。 「那少庄主应该也不知道,妖女会妖术,不仅成功潜入了袁家堡,还偷走了袁盟主的武功秘籍,风云掌。」 「妖女心思大得很,风云掌可是袁盟主的独创掌法。她偷了去,定是要偷偷修炼,回头炼成神功,再回来找我们这些正派人士报仇。」 「她利用少庄主混进袁家堡,利用少庄主和袁盟主交手,让他们两败俱伤,好方便她偷秘籍。这等歹毒心思,也只有她这种魔教妖女才想得出来。」 昨日,楚千尘和袁盟主的暗中博弈,大家看破不说破。 第196页 其实,都知道。 楚千尘安静听着,温温静静的眸子一片沉寂,看向众人,只说了一句: 「她没骗我。」 『我答应你,不离开你』。 她亲口答应他了,不会一声不响去寻东西。 执剑斩断繫着的马绳,他翻身上马。 沈流风一言难尽,常言道,无情之人一旦动情,便是痴情。 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这种。 他虽来得晚,尚不清楚发生什么事。 却也知道,那女子便是二虎之前说的魔教妖女,知道是那女子主动闯进了楚千尘的房间,知道昨夜,他们二人是一起睡的。 以楚千尘的功底,若有外人闯入房间,他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不可能被人劫走他的枕边人。 没发现那女孩不见,他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楚千尘被她下了毒。 他对那女孩没防备,只有她能给他下毒。 这也间接说明,那女孩是自己走的。 跟上次一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 摺扇拦在楚千尘马前,他问: 「你去哪里?」 楚千尘瞥他一眼:「让开。」 「这里是袁家堡,你可想过后果?」 魔教妖女是跟着他一起来,他现在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做。 可看楚千尘这架势,明显就是要独闯袁家堡啊。 这人瞧着性子温吞好相与,实则极为固执偏执。 沈流风有些头疼,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千尘被情之一字困住,他不能眼睁睁看他继续偏执下去。 然而……他不是楚千尘的对手。 他真要闯,他真拦不住。 看在过往交情的份上,楚千尘淡淡丢下一句: 「十七在他手里。」 「你应该明白,她是自己走的。清醒点吧,她又一次离开了你。」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波剧情啦~? 第84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13 楚千尘居高临下, 平静看他: 「是又如何?」 沈流风被他问住,脑海中一张可爱灵动的娃娃脸一闪而过,喃喃吐出两个字: 「什么?」 马蹄扬起尘土,带出一阵劲风。 楚千尘没再回答他, 且不说, 十七不是自己走的。 就算是, 又如何。 他既猜到她已落入袁盟主手中, 那不管是不是, 他都会去。 至少,要让他知道, 她平安无恙。 楚千尘不再理会任何人, 快马加鞭, 前往袁家。 在袁家堡, 袁家处在非常显眼的位置。这座城堡,袁家占了几乎一半的地盘。 即便身在某个不起眼的旮旯角, 也能很清楚地看到, 袁家中心那座标志性建筑——宝塔楼。 紧张了一路,真正抵达袁家堡门口, 楚千尘反而逐渐冷静下来,对门房道: 「在下要见袁盟主一面,劳烦通知。」 昨天的大名人, 门房自然认得。 去了没一会, 便出来给楚千尘领路。 刚起床的袁绍阳打了个哈欠, 一连几日未去逛花楼,他精神恢复了些, 瞧着不再是那副被妖精吸了精气的死尸样。 走到拐角处, 一抹身影晃过, 以为是他爹,他伸出去的脚立刻缩了回来。 意识到不一样后,他探出头,看了眼。 随即,悄悄跟在后面。 楚千尘。 他惦记他身边那姑娘。 厅堂里,袁盟主正和袁韶凝喝茶聊天。 「爹,你的武功秘籍真被那妖女偷了?」袁韶凝气呼呼地追问,消息是从袁家传出去的,可昨夜发生的一切,她并不知道。 袁盟主笑:「嗯。」 「你还让那妖女跑了?」 「嗯。」 茶杯一盖,袁韶凝瞪他: 「那你还笑得出来?」 袁盟主慈爱地看着她,钓到了大鱼,当然笑得出来啊。 「今天会有好事发生,待会机灵点,想要什么,自己争。」 他的教育一贯这样,想要什么,就去争,争不到,就去抢。不争不抢,天上难不成掉馅饼给你? 乍一听,袁韶凝还有些似懂非懂。 然,当门房进来通报,楚千尘拜访,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夜的功夫,他已然恢复成清风朗月,端方如玉的翩翩公子,不见半点疲态。 她咬着唇,既生他气,又忍不住偷偷看他。 袁盟主宠溺地睨她一眼,袁家大小姐,何时有过这般小女儿姿态。 儿子没用,他自是偏爱女儿一些。袁韶凝想要什么,他都会帮她得到。 「贤侄找我何事?」 楚千尘不喜欢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 「袁盟主可否将十七还我?」 十七,十七!又是那个十七! 袁韶凝一下就炸了:「她是魔教妖女,你竟还对她念念不忘?」 袁盟主无奈,魔教妖女怎么了?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可他们那一辈却清楚,楚千尘他老子,当年不也是被一个魔教妖女迷得晕头转向,要死要活,非她不可。 他们楚家,都这副德行,就爱妖女。 楚千尘站着不动,目光直直对上袁盟主: 「什么条件?」 袁韶凝正想说,什么十七,她们家可没有十七,开玩笑,武林盟主家里怎么可能窝藏魔教中人。 第197页 目光掠过袁盟主,脑中灵光一闪,到嘴边的问立刻拐了个弯。 她咬住唇,时不时瞥袁盟主一眼。 父女俩目光交汇,彼此心照不宣。 袁韶凝上前,双手叉腰: 「对,她在我们手里。你想救她,必须答应我的要求。」 她抬起下巴,傲娇十足: 「我的要求是,你和我成亲。」 即便知道这父女俩一丘之貉,楚千尘仍问袁盟主: 「你也是这意思?」 袁盟主:「我很看好贤侄,若能结亲,当然再好不过。」 他要他背后的御剑山庄。 袁韶凝喜笑颜开,连忙接话: 「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成亲。」 时间拖得越长,变故就越多。 虽然这么快,肯定不是一场她满意的婚礼。可,这新郎是她满意的人,也算弥补了些遗憾。 他现在不喜欢她没关系,有爹爹撑腰,晾他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感情嘛,可以慢慢培养。 爹和娘也是这样过来的,她这么漂亮,他以后肯定也会慢慢喜欢上她。 总之,先把人弄到手。 楚千尘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道: 「我得先见一见十七。」 袁盟主摇摇头:「人在我手里,你没资格和我讨价还价。晚上辰时,准时过来成亲。正好天下豪杰都在,让大家当你俩的见证人。」 在所有江湖侠士眼皮子底下,举办婚礼,日后,他没法抵赖。 若真想赖,那必须要赔上一笔丰厚的损失费。 到时,又是他掌控主动权,提要求。 袁盟主心中算计着,慢悠悠品了口茶。 门外,楚千尘离开后,袁绍阳听见里面喊了声: 「进来。」 他腿一抖,差点栽倒在地,忙扶住门框,进去,白着脸说: 「爹。」 他脸色差,出门前抹了粉。白白一层,涂满整张脸,脖子没图,色差明显。 袁韶凝已经将自己当做新娘了,成亲之日,自己哥哥顶着这样一张白得跟鬼一样的脸,她气沖沖地骂: 「晦气!」 哥哥不争气,父亲对他视若无睹,袁韶凝一向不怕他。 骂完,也没听到袁盟主说什么,她得意地挑眉。 袁绍阳知道妹妹不待见他,父亲早当他死了,他也以为自己早就堕落惯了,不在意这些。 然这一刻,父亲的冷漠,妹妹的侮辱,竟让他感到了难堪。 难堪……哈哈哈,多么讽刺的两个字,从那一年,父亲知晓他根骨不佳,不是练武的料,放弃了他后,他都忘记难堪两个字怎么写了。 袁盟主瞧着儿子这副邋里邋遢,气血虚浮的样子就有些厌恶,淡声问: 「你在门口偷听什么?」 多年的习惯,让袁绍阳第一时间掩藏了那点微不足道的难堪,作出大惊失色的表情: 「没有!我不是偷听!我……我就是想来找父亲,比武大赛已经结束,我今天,可不可以出门?」 「你最好没有!我告诉你,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你别捣乱。」 说到这,袁韶凝嫌弃地别开脸,对上袁盟主,立刻露出笑嘻嘻的表情,抱着袁盟主的胳膊撒娇: 「爹爹,让他走吧。这副样子出现在我的婚礼上,也是丢人现眼。我不想让他来!」 「好好好!」 袁盟主安慰着她,头也未沖袁绍阳抬,冷漠地说: 「听见了?你去吧。」 袁韶凝补了句:「去了别回来,起码,这两日,不许回来。」 袁绍阳去了,然后在小巷口……被人劫了。 应付完袁韶凝,袁盟主独自坐在厅堂喝完茶,回了房间。 用内力感受四周,确定没人后,他启动房间的机关。 一扇红木柜子从中间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幽暗的通道。 等袁盟主从通道进去,木柜又自动合上了。 通道的尽头,一名女子坐在伏案前,正奋笔疾书。 而地上,躺着一名男子。确切地说,是男子的尸体。 凑近一看,这男子,赫然是昨天偷袭安染的大虎。 「写出来了?」 安染低着头,就着一盏油灯一边想一边默写修罗杀,闻言敷衍地哼了声: 「嗯。」 清晨,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这个鬼地方。 对面,是色气满满的大虎,和一脸冷漠的袁盟主。 大概是觉得她无路可逃,大虎又想显摆一番,不等她问,便嘚瑟地说: 「睡仙散,特意为你俩准备的。哈哈,死妖女,总算逮住你了。以为没人知道你杀了二虎?你很倒霉啊,跟着二虎的手下里面,有个会龟息功。他没有死,而是装死。」 睡仙散,有名的迷药。 其实,若是平时,还真不一定能成功。 偏偏是昨夜,楚千尘受了内伤,外面下着雨。他一直等到三更天,才敢悄悄用最精细的暗器,释放睡仙散的迷烟。 而且,为了防止惊醒楚千尘,他并不是只迷他俩的房间。而是,整个客栈。 所有人都不知不觉中,陷入沉睡。从而,捉来了安染。 本想报复楚千尘,可怕惊醒他,最终还是没敢动那人。 因为覆盖面广,他选的低浓度,易散发的迷烟形式。只需几个时辰,便能醒来。 第198页 安染嘆气,原来漏网之鱼,是一个手下。 大虎眼冒精光,盯着灯下美人,沖袁盟主道: 「小妖女放心交给在下,袁盟主可以用她威胁楚千尘。」 袁盟主虽有事要问安染,却也不急于一时,知道大虎要做什么,为了自己女儿,他乐得其成。 淡淡又不失威严地吩咐一句: 「别弄死了。」 大虎走到安染面前,目光极其噁心,却不忘回话: 「明白,在下明白。」 「你明白什么呀你?」 擦擦口水吧,死得体面点。 安染绕过他,看向对面的袁盟主: 「你那修罗杀,练得不对劲吧?」 修罗杀,魔教教主绝学。正派武林盟主怎么可能练修罗杀……无意发现袁盟主脸色变了,两人目光对上,大虎瞬间如同坠入冰窖,周身冰冷。 死妖女,故意的! 故意在这个时候,让他知道这个秘密! 袁盟主浑浊的眼微沉,转身回来: 「你果然知道。」 「我是知道,可你不知道啊。」 安染指着大虎,语气急转直下: 「但你若让这东西碰我一下,我保证,世上再没人知道修罗杀的秘密。」 「威胁我?」 是的,威胁你。 袁盟主一步一步走向她,身上气场全开,反问道: 「你觉得,我很在乎修罗杀?」 「是的,我觉得,你很在乎。」 不在乎,就不会拿到手就熘,生怕别人知道他抢走了魔教绝学。 生怕别人,和他抢。 安染的手被反绑在椅子上,对上男子充满威严的眼神,笑眯眯地说: 「据我所知,你当年,可是楚慕肖的……手下败将。」 四大高手,袁盟主排第二,楚慕肖第一。 当年,楚慕肖争得天下第一。回去就给他家御剑山庄改名为——天下第一剑庄。 嚣张得让人嫉妒发狂。 天下第一四个字,只有楚慕肖敢明目张胆的用。 也成了,袁盟主一生的心病。 有生之年,他想同楚慕肖再比试一次。 他想,从楚慕肖手里,夺回天下第一。 单凭风云掌,他没什么胜算。若是再加上修罗杀,胜算就大了。 手下败将四个字,让袁盟主顷刻间迸发出骇人的杀意。 简陋幽暗的囚室,确实有人死了。 只不过,不是安染,而是一旁的大虎。 袁盟主眼睛都没眨一下,目光沉沉看着安染: 「你知道的比我想的还要多,价值更大。看看,我给的诚意如何?」 他指的,当然是地上死去的大虎。 安染不敢掉以轻心,谨慎回他: 「自然诚意十足。」 袁盟主直起身体,冷声问: 「修罗杀在哪里?别和我耍花样,楚千尘那小子还在外面。你耍我,吃苦的可是他。」 「那我可捨不得。」 安染假笑着,歪了下脑袋: 「修罗杀,在我的脑袋里。那么重要的东西,我这么一个弱女子哪敢带在身上。不过,来袁家堡前,我已经记下来了。不信,给我松绑,拿只笔来,我默写给你。」 见男人犹豫,她又多说了一句: 「修罗杀分上下两册,上册男人练,下册,是留给女人练的。」可惜,他们魔教教主打了一辈子光棍,没能找到称心的妻子。 袁盟主微愣,难怪无论他翻看几遍,总不得其法。强行修炼时,总感觉与自己的内力相冲。 原来如此。 之后,袁盟主再来时,还带了个婢女。 婢女给她全身检查了一遍,除了媚音功法,没找到其他东西。 媚音功法没人要,她捡起来拍了拍收好,这才开始默写修罗杀。 …… 安染确实背下了修罗杀上册,从被抓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 她只默写了一半。 袁盟主拿起来看了看,许多内力的游走方式和功法运行与他手里的下册确实不太一样。 「你没写完?」 安染揉着手:「手酸。」 写完她就死了。 她没那么傻。 袁盟主哪能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思,将手写版修罗杀收好,忽然笑着说: 「我再给你半天时间,今夜楚千尘和我女儿成亲。届时,我要拿到完整的修罗杀。否则,你和他,必须死一个。」 这妖女太冷静太有恃无恐,饶是他,也有些不爽。 想着拿这个事,刺一刺这妖女。 然而,他非但没在妖女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反而听她小声骂: 「真下作。」 袁盟主拿楚千尘威胁她,安染很清楚,在楚千尘面前,袁盟主肯定是用同一招,拿她威胁楚千尘。 「我还以为,你会要死要活呢。」袁盟主心情好,也不介意她的态度,轻讽了句。 安染笑着仰起脸蛋,冷凝的眸里尽是轻蔑和嘲弄,一字一句说: 「他可是我的男人,你的女儿,无福消受。」 没她这么招人喜欢,就别招惹她喜欢的人。 他们,惹不起。 不用等到夜里,楚千尘便来了。? 第85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14 第199页 晚上成亲的事由袁韶凝亲自操办, 袁盟主只需在这里守着里面的人。 午后时分,他一如往常小憩了会。 又做了一场梦,依然是20年前,他与楚慕肖比斗的场面。 一剑定干坤, 他输了, 得了个袁老二的称号, 万年老二。 袁盟主心里难受得慌, 可就忽然间, 白茫茫的雪地变成了他家的练武场,和他比武的人也从楚慕肖变成了楚千尘。 少年人厉害归厉害, 却不是他的对手。 被他一掌拍飞, 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一幕, 让他难受的心情变得好受了些。 治不了他爹, 他还治不了他吗? 紧接着,他又梦到了楚千尘与袁韶凝成亲的画面。 见楚千尘跪在地上, 朝他磕头。 袁盟主笑醒了, 梦境零碎,好一会, 他才回神,现在是白天。 所有的开心,都只是一场白日梦。 他会醒, 是因为察觉有人闯进了这里。 熟悉的剑气, 让他想也没想, 噼出风云掌第一式。 噼中了! 心下庆幸,却又有些疑惑。 凭楚千尘的身手, 他应该能避开这一招。 袁盟主飞出窗外, 一眼就看到被他噼晕的人并未楚千尘, 而是袁韶凝。 「凝儿!」袁盟主是真痛心,他的一掌,可让袁韶凝五脏俱损。他的宝贝女儿,死不了,却十有八九要成为废人。 余光瞥见袁韶凝身后之人,他勃然大怒: 「楚千尘!你敢动我女儿。」 「她是被你伤成这样。」 楚千尘淡淡说着,情绪不明显。 他最开始挟持的是袁绍阳,逼问安染最可能藏在哪里。 袁绍阳虽是个酒囊饭袋,却总能歪打正着知道一些袁韶凝都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他知道,父亲卧室有一条密道。 出门前,被袁韶凝接连羞辱,落到楚千尘手里后,都不用他动手,袁绍阳便将自己知道的全交代了。 抓袁韶凝是一时兴起,刚好看见便顺手抓来了。然,还没开始起作用,就让袁盟主一掌拍晕。 阴差阳错。 又想起白日梦中的片段,袁盟主将袁韶凝搁置一边,命人前来带她下去。 随即,双手绕圆,搅动气流,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你非要跟我作对,老夫饶不了你。今天,就是你父亲来了,我也绝不放过你。」 楚慕肖来了又怎样,他儿子大闹袁家堡,害他女儿受伤,想一走了之? 绝无可能!他必须从他儿子身上讨回来。 「你若把十七还给我,我也用不着跟你作对。」 「那妖女已经死了,你去地下找她吧。」 即便知道这话是假的,楚千尘还是没克制住动怒,召唤出破影剑,淡声道: 「她若死了,你们都活不成。」 有他在,他会杀了他们。 若他也死了,父亲肯定会为他报仇。 这袁盟主对上他也只是略胜一筹,若跟父亲打,活不过一炷香。 两人交手,不再试探,皆开大招。 楚千尘的破影剑法对上袁盟主的风云掌,丝毫不逊色。 从地上,慢慢腾至半空。 地砖掀飞,尘土漫天。四周的气流被强大的内力席捲,成为一个又一个像是要吃人的漩涡。 风声呼啸,天边流云滚滚,好似随时要裂开。 僵持一炷香后,楚千尘将剑柄飞向袁盟主,忽然极速往下坠。在袁盟主方才出来的地方,凝聚内力,提剑从高空往下噼。 剑光削裂白昼,如一条蜿蜒游龙,所过之处,夷为平地。 卧房顷刻化作虚无,那作为机关的木柜,也随之粉碎,露出一条幽暗深邃的通道。 袁盟主的卧房背靠后山,这通道便是通向后山之中。 楚千尘避开了连接之处,只斩破搭建好的卧房。 「十七。」 喊了一声,他不作丝毫停留,转身回旋,正面朝着紧随而来的袁盟主。 就在这时,从幽深的通道里,飞出好几枚暗器。 楚千尘微愣,蓦地松了口气,唇角微掀。 他找到她了。 安染的内力跟他们两个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一排暗器出去,袁盟主都用不着躲。长臂一挥,便挥开了所有的暗器。 可就这么片刻功夫,楚千尘已经迅速抱起安染。 他的目的是找她,不是要和谁一较高下,所以并不恋战。 抱起安染,便使用轻功,飞出袁家。 袁盟主大喝:「休想跑。」 交手这么些时候,袁盟主虽着实惊讶楚千尘的身手。 可他也看得出来,这小子的破影剑法并未练到巅峰。欠了点火候,虽可支撑一时,可若继续与他交手,必输无疑。 他没犹豫,全力跟了上去。 安染没让楚千尘抱太久,她自己的轻功也很好。出了袁家堡,便一边使用暗器,一边从抱着的姿势改为牵着手一起飞。 这个节骨眼,有力气说话,不如留着力气跑路。 他和她没说一句话,少年紧紧攥着她的手。力道之大,都捏疼她了。可安染只是回握着他,没吭声。 半个时辰后,安染再次感嘆,自己真的倒霉。 跑着跑着,竟跑到了一处断崖。 第200页 身后是穷追不捨的袁盟主,前方是深不见底又迷雾重重的断崖。 这命运,就像故意跟她作对。 方才在密室里,迟到了五年的话本终于传了剧情给她。 开局即死。 话本只有最后的结局——死于袁盟主的风云掌。 安染看向身边的少年,她和楚千尘都清楚,现在的他不是袁盟主的对手。 即便这样,他仍然义无反顾地来救她了。 临近悬崖边,安染回了头。 由于暗器和毒药的耽搁,袁盟主虽一直跟着,却也始终没跟上来,总是在快要抓住他俩时,遇到了那丫头乱扔的暗器。 从暗器变成毒药药粉的那次,他确实迟滞了些许,很快又缩短了距离。 瞥见前方断崖,他倒是不急着追了,自顾自地说: 「御剑山庄少庄主,和魔教妖女承受不住流言蜚语,跳崖殉情。老夫真想知道,楚慕肖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表情?」 他大笑起来,为找到一个可以掩饰自己杀人的好藉口,也为终于可以在楚慕肖面前耀武扬威一番。 楚慕肖,他太狂了。 年少轻狂,年老发狂。 我行我素,从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他若杀了儿子,再添上一个污名,也算在他手里扳回一局。 到时,还可以看看楚慕肖精彩的表情。 越想越激动,袁盟主使出十成功力。 霎时,地动山摇,空气迅速流失。 这一掌,他们承受不起。 安染唤了声:「千尘哥哥。」 「抓紧我。」 楚千尘明白她的意思,他不是非要逞能的性子,打不过,避不开,自然要寻找别的求生办法。 他攥着安染,也挥出十成内力。 两股力量在空中交汇,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了一样,彼此皆受到强烈的冲击。 待冲击平息,悬崖边上的两人已经不见了。 袁盟主飞至崖边,怒不可遏:「想跑?没那么容易。别说跳崖,就是粉身碎骨,老夫也要将你俩找出来。」 「你找个试试。」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这声音…… 太熟悉了,总是出现在他的噩梦里。 袁盟主没有回头,因为不等他回头,那人便闪至他跟前。 嘴里叼着根草,冲着他呸了声。 「为难年轻人,还污衊人家,你说说你,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不要脸。」 楚慕肖。 「你……你何时来的……不,你一直跟着你儿子?」 楚慕肖背后背着一柄黑剑,身穿一身黑衣,伸了伸胳膊: 「是啊,我夫人让我看着点。说儿子要有个万一,她就休了我。我不得跟着?」 他本不想管的,还没回去,府里人就带了话来。 袁盟主听着他的话,觉得不对劲: 「你刚才也在?」 「在啊。」 在还让他儿子跳崖? 楚慕肖瞥了眼悬崖,不屑轻嗤: 「就这?我儿子不是你儿子,不会这么没用。」 天下第一剑——破影剑拿着玩吗? 他又道:「哦,对了,你别想跑。」 袁盟主气急败坏:「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俩如今,谁更厉害,还不一定呢。出招吧!」 「不了。」 楚慕肖吊儿郎当抱着后颈:「我儿子的仇,等他亲自来报。你是不知道,那小子,脾气臭的很。我要杀了你,他肯定要怪我多管闲事。然后找他妈收拾我,烦!他肯定要回来报仇的,你就在这,等着他回来。」 若是他方才看得没错,楚千尘这一次,离突破不远了。 破影剑法第九重,万剑归宗,一旦炼成,别说袁老二,就是他,也不说能稳赢那小子。 袁盟主:……嚣张得没边了。 不过,既然楚慕肖不动手,不跑是傻子。 他已经拿到修罗杀了,假以时日…… 铮!!!! 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声音瞬间令人头晕目眩,待袁盟主回神,一柄不起眼的黑剑一横着的笔直的姿态,指着他的脖子。 楚慕肖声音充满不耐:「老子让你在这等着!你他妈就老老实实给我等!」 欺人太甚。 袁盟主忍无可忍,放手一搏。 三分之一炷香后,他躺在地上,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楚慕肖随意地坐在一旁,单手抱剑,嘀咕着: 「也不知那小子什么时候能上来,你要是饿死,可不能赖我。反正我饿不死……」 他有吃的。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树上随手摘的野果子。放在衣服上擦了擦,无聊地啃得咯嘣响。 悬崖中段,安染和楚千尘并未掉下去。 他的破影剑十分有韧性,而且削铁如泥。 两人掉落下来时,稳稳扎进悬崖里,可以支撑住他俩。 就这么间断往下跳,在半空中,寻到了一处石洞。 楚千尘抱着她进去,仔细观察周围。 「里面没有危险。」 话音刚落,他就被扑了个满怀。 「让我抱抱。」安染圈住他的脖子,像小猫儿般,轻轻蹭了蹭。 「好。」 楚千尘也抱着她,失而复得,他破天荒地主动,往日温柔的亲吻此刻变得有些猛烈。 第201页 「十七。」 每次亲吻,他总会喊她,温淡的声音多了几分亲昵和情-欲。 安染感受到他的不寻常,忽然捧着他的脸,外面天光逐渐暗下来,朦胧间生出一种暧昧。 她抿了抿唇,轻啄一口他的下巴: 「千尘哥哥,我们,一起修炼媚功心法吧。」 少年喉结忍不住轻滚,安染笑了笑: 「袁盟主还没追来,应该是不会来了。媚功心法练得好的话,可以在短时间内突破瓶颈。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想要你。」 柔软的手指从他的唇,慢慢往下摸索,停留在他的喉结,来回划过。 最后,她咬着他滚烫的耳垂,软声说: 「我现在就想要,千尘哥哥,愿意给我吗?」 「十七。」 「嗯。」 「我愿意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7 17:45:22~2022-05-07 23:2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方无隅 5瓶;花溪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15 夜风轻拂, 暗香浮动。 微微喘息片刻,楚千尘撩开女孩脸颊碎发,温声问: 「累吗?」 意识有些迷糊,脑袋恍恍惚惚, 如白驹过隙般, 掠过许多画面。 安染闭上眼, 轻轻摇头: 「不累。」 他很温柔, 除了最后, 总会顾及着她。 外面的光线已经暗下来,视觉削弱, 楚千尘捧着怀中女孩的脸颊, 指腹感受着她脸上的余热。 眼底的幽暗还未褪去, 他慢慢开口: 「我曾听闻魔教的媚功心法, 可助你们吸取内力。十七,可觉得内力有所提升?」 安染不太明白他说这话, 是介意她吸他内力, 还是单纯地关心。但她的脑袋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占满,没多余的地方去思考他的话。 再次摇了摇头。 她现在都有点怀疑媚功心法的功效了, 还吸他的内力?她没被他吸干就不错了。 窝在楚千尘怀里,她习惯性地用脸蛋蹭了蹭他。 然,两人现在皆不着寸缕。她蹭着蹭着, 腿一抖, 眼睫轻抬。 楚千尘抱紧了些, 彼此的感知更加清晰,他丝毫不回避, 也不闪躲, 吻着她额头: 「一次不行, 那我们多试几次看看?」 安染:……他绕这么一大圈,扯着不着边的理由,其实就是还想呗。 她有点想笑,又觉得这个时候真笑出来,会破坏气氛。双手环住楚千尘的脖子,将他拉下来,柔软的唇贴上他的喉结。随即,探出里面的湿润轻轻舔了舔。 「那哥哥,要好好疼我呀。」她的声音还带着他给她的媚和她自己独有的甜软,混合在一起,就好像他与她融为一体。 娇媚痴缠,情难自禁。 「好。」 楚千尘的声音哑透了,焦灼又炙热。 他直接抱起了她,换了一种姿势。 身体悬空,安染只能攀附他的肩膀。这一次,他来势汹汹,疯狂搅动平静的夜。 持续到最后,安染只有一个念头。 楚千尘他,不温柔了。 他们在此待了一夜,安染却觉得,还没睡多久,就被外面升起的朝阳刺到了眼。 她乏得很,睏倦极了。可想起昨夜种种,以及脑海中的画面,睫毛动了动。 琉璃眸印着天光和少年,沉静又幽远,仿佛一眼万年。 楚千尘正在打坐,运转内息。 一夜过去,他完成了少年到男人的蜕变,整个人很不一样。 仔细看了会,安染目光微变。 不,他的改变好像不单是成为一个男人。 他突破了。 周身气息比之前淡了许多,达到巅峰境界才会这样,无声胜有声,无形胜有形。 安染悄悄探了自己的内息……更弱了。 她知道,这是单纯累的。 可昨晚的事,是两个人一起做的,为何只有一个人晋升? 「十七。」 在她尚未察觉间,他便抵达她身边,亲昵地亲了亲她。 他很高兴,眼里浮现明显的笑意。 安染便也抛弃杂乱的念头,跟着他一起笑。 「阿琰。」 昨晚情浓之时,这人也会缠着她说些羞涩不已的情话。 他觉得,他们已经有夫妻之实,跟成亲没差别,便哄着她唤他的字。 她言笑晏晏,妩媚又俏皮: 「我们家阿琰,深藏不露呀。」她仍是趴着,身上盖着他的外袍,玲珑娇软的曲线包裹在宽大的锦袍之下,衬得她愈发娇小。 讲真,就楚千尘这温吞内敛的性子,她开始觉着,一晚上的时间,他要把这事办成,那便算大功告成。 结果,人不仅办成了,还办得绘声绘色,渐入佳境,折腾了大半个晚上。 还挺意外的。 听着她的调侃,楚千尘目光宠溺,眼里笑意温存,嗓音温和: 「十七喜欢就好。」 这话,安染听得耳朵发麻。 向来大胆的她,默默缩回了他的衣襟里。 主要是因为,昨晚的每一个阶段,他都会问一句「十七觉得如何」「十七喜欢吗」,不管由哪里起的头,最后的收尾都是「十七喜欢就好」。 第202页 整得好像,全程都是他伺候她,特地服侍她一样。 脸有些热,继续想,她得热死。安染闷声问: 「你可是突破了?」 「是。」 比起这个,他的开心,更多是因为她。 她带给他的,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他念着她,亦爱着她。 楚千尘瞧着外袍下拱起的一团,轻嘆,他怎么会这么喜欢她啊。 他明明是个清冷寡淡的人,却爱得这般热烈深沉。 伸手将白色外袍往下拉了些,他把躲在里面的姑娘抱出来,搂在怀里,无奈地说: 「别给闷坏了。」 才一件衣服而已。 安染顺势倒在他的肩膀,舒服地喟嘆一声,忽然讲了个不着调的事情: 「阿琰,你知道吧,我原来的名字,不叫十七?」 合欢宫的女子皆是按辈分起字,在字后面加上名。 媚音这一代,取的一个媚字,除了媚音还有媚琴等一共十二个女子。 待媚音执掌合欢宫,其手底下的女弟子,皆取字为红。 到她这,媚音赐给她的名字是红袖——红袖添香的红袖,意思再明显不过。 楚千尘的母亲就来自魔教媚字辈的一代妖女之一,他自是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 他点点头,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 「那你为何叫自己十七?」 安染揪着他的一缕发,真心觉得,这个少年,年纪不大,心思却很细腻。 他问的是她为何取名十七,而不是问之前,那个被她放弃的名字。 红袖是师父对她的要求,她做不到,自然不再用。 可十七…… 她歪了歪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和楚千尘对上: 「我十七岁,遇见了你。所以想叫十七,只做你的十七。」 话落,她感觉到,抱着她的手微微一颤。 少年突兀的喉结狠狠滚动两下,才缓缓平复剧烈的心跳和呼吸,满腔的爱意和热情化作一声: 「十七。」 「嗯?」 「阿琰,此生定不负你。」 他郑重说着,安染听的感动。 感动过后,忽然觉得这话很耳熟啊。 笑嘻嘻地摸他脸:「阿琰哥哥,你可知,渣男负心汉最喜欢说这话哄骗小姑娘。」 楚千尘:「……」 被她这么一闹,方才那些过于浓烈沉重的感情,倒是轻松了许多。 安染笑得不能自已,半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想到昨夜下落至此起码下滑了百来米。 估算了下高度,大概有十座宝塔楼那么高。 她看向外面,用手比划了几下:「上是上不去了,我们继续慢慢往下,寻找出路?」一直待在这里,会饿死。折腾一晚上,她已经有点饿了。 楚千尘攥住她的小手,轻声说: 「能上去。」 「???」 安染不知道,破影剑法第八重和第九重虽只差一个级别,难度和实力却天差地别。 一旦突破,他不仅功力大涨,内力也会有很大的飞跃。 真正做到万剑归一,人剑合一。 楚千尘背着她,破影剑在他脚下,足尖轻点,剑和他俩,一路往上,竟是真的飞了上来。 牛逼! 男人这种时候,肯定也是非常期待被夸的。 安染咬了口他的下巴,眼睛亮闪闪的,唇角弯弯,夸他: 「阿琰好厉害啊。你怎么哪哪都这么厉害呢!」 地面不远处,等了一夜的楚慕肖瞧见楚千尘这小子总算上来了,刚想凶一句,几百米高而已,一晚上,就是用爬的,也早爬上来了。 然,他还没开口,就听楚千尘怀里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又亲又夸的。 风中凌乱楚慕肖:? 再看一眼,自己那年纪轻轻就如枯木一般的儿子……啧,枯木逢春了。 都是过来人,他瞬间瞭然。 磨磨牙,到嘴的话吞进了肚子。 安染刚夸完,便感到了不对劲。余光发现地面上有人,还不止一个。 听楚千尘恭敬地喊了声:「父亲。」 安染:…… 救命!!!她要尬死了! 她连忙从他身上下来,朝对面施礼,顶着熏红的脸喊了声: 「伯父好。」 「咳。出门着急,没带什么好玩意。姑娘有时间去御剑山庄玩玩,我御剑山庄的武器,你随便挑。」 楚慕肖其实还好,连楚千尘都面不改色,他更不会觉得尴尬了。 唯一觉得不好意思的是安染,她紧紧拽着楚千尘的衣服,慢慢沖楚慕肖颔首: 「谢谢伯父。」 楚慕肖活动了会筋骨,指着地面上的袁盟主: 「人给你扣住了,剩下的你自己来。我先回去了,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多谢父亲。」 楚慕肖的身影眨眼便消失了,安染瞅瞅楚千尘毫无变化的脸,不禁竖起大拇指。 看着她红通通的脸蛋,楚千尘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她也是这般,明明很紧张,却还是朝他走来。 关门时,紧张得夹到自己的手指,还要若无其事地说「要不我们将错就错」。被扑倒的人是他,满眼慌张无措的却是她。嘴里说着调戏的话,脸却红的似天边红日。 第203页 那一刻,他觉得,若不将这姑娘推开,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这一刻,他伸手,白净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摸着姑娘粉红的脸颊,好笑地说: 「我自小习惯了,父亲也经常这般夸母亲。」 母亲曾说,女孩子的撒娇,是对男人的肯定和信任。 十七刚刚,对他撒娇了。 他不觉得尴尬,只觉得开心。 「这样啊,那我以后,也多夸夸你。」 楚慕肖走了,安染便不紧张了,指了指地上的人: 「他好像,还活着。」 袁盟主当然还活着,穴道早解开了。只是楚慕肖盯了他一夜,他只能躺一夜。 确定楚慕肖真的走了,眼珠子转了转,双手一拍,立刻从躺着变成立着。 眯眼仔细打量了楚千尘许久,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破影剑法,只有楚慕肖和楚千尘深谙其道,他自是看不出来。 见没什么异常,心下微松,开始为自己挽尊: 「老夫命大得很,就那楚慕肖,也只能跟我打个平手。」 反正这两个也不晓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袁盟主释放出内力,窥探四周。 眼睛像老鹰盯着猎物一样,死死盯着楚千尘,心道:楚慕肖啊楚慕肖,你目空一切,不可一世。我偏要搓搓你的锐气。 既把儿子留在这,那他便不客气。 反正楚慕肖最终还是会为他儿子出头的,最终,他定会来找他算帐。 若是能在死之前,杀了他儿子,他也不亏了。 楚千尘没理他,将安染放在远处一棵大树上,亲了亲她的脸: 「十七想吃什么?等打完这一场,我带你去吃。」 「想吃你可不可以?」 「可以。」 两个字出口,他又说: 「只要十七吃得下,我随时都可以。」 「……」 悟性真好,她快成了被撩的那个了。 安染眨眨眼,吻他的唇: 「小心一点,我等你。」 「好。」 清晨的风拂过脸颊,带来浅浅的凉意。 安染望着少年的背影,从衣领掏出一颗黑色珠子。 这颗珠子,是她第一次碰楚千尘的手时,忽然出现的。 她有些奇怪,直到昨夜,她和他那样之后,前尘往事,都记起来了。 这是他的本命珠,也可以说是摄魂珠。 他们一起走过了四个世界,这黑漆漆的珠子里面,有了四个白色光点。 三魂七魄,还差六个。 司命封了她的记忆,之前,如论他俩多么亲密,她都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 然而,现在可以。 如果她没猜错,随着魂魄的收集,藏着这颗珠子里的,属于他的魂力也会慢慢提升。她戴着这颗珠子,所以,这里面的力量帮她解除了封印。虽然,解除封印的方式有点一言难尽,但总归是解除了。 而且,好像还在无形中,化解了很多话本里原本悲惨的安排。让她在这些世界,并没有吃太多苦。 仅仅一小部分魂力,就可以与天命抗衡。 那他本来,该有多厉害?那么厉害的人,会是谁呢? 安染双手撑着树干,黑白分明的眸静静望着远处的少年。 她想,他们最终,一定会见面的。 将珠子收好,她认真而专注地看着远方的打斗。 袁盟主今日抱着必杀楚千尘的决心,招招狠毒,招招致命。 两边的丛林和脚下的地面,都畏惧他强大的力量,不断剧烈摇晃。 他的风云掌,最后一掌,几乎真的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心好似一个小小独立的天地,漩涡越聚越深。 与此同时,楚千尘头顶的漩涡也在不断盘旋扩增,中间形成一个巨大又十分恐怖的无限黑洞。 他身处黑洞洞眼,仿佛随时要被吞噬殆尽。 少年衣摆被风捲起,刷刷飞舞。墨发在空中飘扬,有几缕发丝贴着他白净清爽的脸颊。他双手执剑,将内力聚传入剑身。 破影剑法,第九重,无影有踪,万剑归一。 剎那间,白色的长剑,化出千万道重影。少年置身那根本看不清的重影之中,目光温和又凌厉。 袁盟主瞧着慢慢在剑光削弱的风云漩涡,着急大喝: 「收!」 他面露青筋,脸色涨红,吃力地慢慢收拢五指。 而天上的漩涡,随着他的动作,也一点点缩小。越缩小,那漩涡的引力便越大。 两边的树木被拽起,地上的砂石漂浮,混乱的一切不断被捲入那个收紧的漩涡里。 就在这时,少年轻声吐出一个字: 「破。」 剑气应声分裂,剎那间,像一个硕大球体的剑气圈砰地炸裂,无数道猛烈又震撼的剑气波带着席捲一切的气势吞山并河,斩天噼地。 顷刻间,一切化作虚无,风停云歇。 少年单手执剑从天而降,衣袂飘飘,墨发轻舞。 浅淡的眼眸平静无波,自信而从容。 「你!你!」 袁盟主不可置信,才过去一夜而已,这小子昨天明明打不过他,凭什么今天能打过? 他20年前打不过楚慕肖,努力了半辈子,仍是打不过。 凭什么,这小子只花了一天,就做到了他半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第204页 他们楚家的破剑法!有什么了不起!他才不会输! 袁盟主眼睛一转,忽然朝安染飞去。 却在半途中,白光浮现。 一柄长剑如流星划过,以雷霆之势一剑封喉。 楚千尘收回破影,缓缓抬头,与乖乖坐在树上的女孩遥遥相望。 悠地,少年轻笑。 剑者,心之刃也。 我的心里,装的是你。 我的剑,护的便是你。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下章写完啦~感谢所有宝的支持! 感谢在2022-05-07 23:25:36~2022-05-08 16:5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温润少主x魔教妖女 16(完) 客栈附近, 搬着小板凳出来,准备参加婚宴的各路豪杰等了半天,没能等到袁韶凝大张旗鼓的婚事。只等了一夜的凉风和冷板凳。 自打婚事的消息一出,有脑子的人都猜得出来, 定是袁家用那魔教妖女逼迫少庄主就范。 尽管再怎么不待见魔教妖女, 他们也觉得袁家的做法, 太过分了些。 却也没人敢得罪袁盟主, 不仅不敢得罪, 还得装成开开心心的样子,去参加婚宴。 然, 等到下午时分, 只听远方轰地一声。 那动静着实太大, 像是天塌了般, 没法不去关注。 众人纷纷探出窗外,涌上大街小巷。 一抬头, 就看见, 楚千尘和袁盟主打得激烈异常。 那一刻,他们心中的震撼不言而喻。 同样的年纪, 他们只敢躲在角落里,做着与内心相悖的事情。 而那少年,如同他手里的剑, 冲破长空, 无所畏惧。 即便面对袁盟主这样的高手, 亦没有一丝胆怯。拼上所有果敢与勇猛,只为那个女孩。 天边的人越飞越远, 有些人, 想前去观战。 却在这时, 有人用内力传音,淡淡的声音暗含威严和警告: 「私人恩怨,婉拒围观。」 楚慕肖主要是嫌麻烦,一圈小孩子,肯定会站袁老二那边,到时还得要他清场。 能内力传音者,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 大家歇了前去观战的心思,坐在客栈里,想着袁家这亲今晚能不能成,袁盟主和楚千尘,究竟谁会赢,还有这个内力传音的大人物到底是谁…… 疑问重重,一整晚睡不着。 待第二天,听见如灵鸟出谷的声音,众人纷纷打开窗户。 街道上,穿着蓝裙的少女和背着剑的少年手牵手,一起走。 女孩娇声笑着,说着琐碎的话,讨论待会要点什么好吃的。 而那少年,安安静静,时不时温声回她一句,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 简单又温馨的画面,让人莫名觉得岁月静好,甚至一时忘记了讨伐魔教妖女。 行至客栈门前,楚千尘脚步微顿,慢慢转身,温淡的目光朝四周扫过一圈,谦逊有礼地说: 「十七姑娘,是在下的未婚妻。我会护她一辈子,还请大家,不要为难她。」 他回来了,说明,袁盟主,输了。 众人忙道: 「不会不会。」 「不敢不敢。」 「放心放心。」 …… 背地里,大家却炸开了锅: 「袁盟主输了!咱们武林盟主,居然输给了一个19岁的小子。」 「袁盟主当年输给楚慕肖,如今输给楚慕肖的儿子,只能说,这楚家,太恐怖了。」 「到底是什么魔鬼训练方式,能让十九岁的少年,赢得过四十岁的前辈。」 「你没听说过吗?我之前就说了啊,楚千尘,是楚慕肖亲手训出来的人。你们当时不是还酸,老子厉害,不见得儿子也厉害么?」 「谁说的?我们可没说。」 「我看他昨天打得也挺艰难的,你们想想,从昨天打到今天,他肯定赢的不容易。当然,他还是赢了。为了那姑娘,他能做到这份上。咱以后,还是别提什么魔教妖女了。」 「哪来的魔教妖女?那十七姑娘,明明是他未婚妻好吧!」 众人:……上道还是你上道。 楚千尘点了早膳,又吩咐后厨烧好水。 吃完早膳,安染舒服地泡了澡,昨晚的酸胀减轻了许多。 桌上放着新买的裙子,各种颜色都有。 安染选了件玫红色,头上发带也换上了相同的颜色。 今日添的妆,也改成了桃花妆。 对着铜镜照了照,她满意地笑了笑。 她在袁盟主身上寻到了修罗杀下册,加上楚千尘手里的上册,就凑齐了。打算先回一趟魔教,然后去御剑山庄。 朝阳当空,楚千尘已经换上干净的淡蓝色衣袍,牵着马绳在外面等候。 见他要走,那些或是想要示好,或是想要试探的人断断续续走出来,鼓起勇气问: 「少庄主这就要离开?」 「是。」 他没说去哪,那些人也识趣的没问。 最后磨蹭了会,凌霄出面,干脆道: 「你赢了袁盟主,日后,由楚兄来做咱们新的武林盟主如何?」 楚千尘在武学之上,只想钻研属于自己的剑道,无心这些事。 第205页 他看向凌霄,温润的眸子清清冷冷,淡漠疏离: 「在下不合适,袁盟主已死,请众位另觅他人。」 楚千尘和安染,饭也吃了,澡也洗了,袁盟主迟迟未出现,大家纷纷猜测,他应当是不会出现了。 不过,这会听他亲口说出来,依然忍不住惊嘆和唏嘘。 上一辈的四大高手之一,折在了一个19岁少年手里。 只能说,此少年,不能惹。 他身后的姑娘下楼了,少年缓缓转身。 如三月桃花般的少女闯入视线,他冷淡的眸渐渐浮现温度。 安染在他跟前提起裙摆,转了个圈圈,笑得明媚灿烂: 「我今天好看吗?」 楚千尘看着她:「好看。」 她一直都很好看。 安染接过他递来的马绳,葱白的小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暗示他: 「我特意打扮过呢。」 女为悦己者容。 楚千尘脑中蓦然闪过这话,明白了什么,温淡的面容露出浅浅的笑,唇抑制不住上扬,耳根又有些热。 福至心灵地说:「嗯,特别好看。」 知他明白了,安染没再打趣,翻身上马。 一直到他们走远,身后的人才将憋着的一口气吐出,七嘴八舌地说: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天,无法活着离开袁家堡呢。」 「呜呜呜……我也是!上次我就坐在那妖女……不,是十七姑娘旁边,说了她好多坏话。我以为,她会向楚公子告状,回来报复我呢。」 「我还活着,她真的好善良。」 「唉,咱们也是没办法,灭魔教是以前的袁盟主吩咐的。现在袁盟主死了,咱们立个新盟主,以后万事以和为贵,专心钻研武道。」 「就凌霄怎么样?为人和善,又是排行榜第一。」 「凌兄不错,我也贊成。」 …… 来时只有他俩,离开亦是他俩。 沈流风留下一封信,提前走了,说要去找孟萱瑶。 楚慕肖昨天内力传音,别人听不出来,他却是当时就认得,来人是楚伯父。 有他在,楚千尘不会有事。 魔教坐落在黑风崖,周围环境十分贫瘠,当日被灭之后,又被人放了一把大火,许多东西烧成灰烬,辨不出原来的样貌。 各大宫里,只剩黑乎乎的石壁。 安染来时,买了香纸和笔,和几块无名牌位。 合欢宫里空荡荡的,她在这里待了一整天,用毛笔沾墨,将自己记得的名字全部写在牌位之上。 最后,把牌位放在了魔教大教堂。 烧了许多纸钱,又恭恭敬敬磕了头。 「万分抱歉,我无法重整魔教。时至今日,也只寻到您的修罗杀。修罗杀是教主毕生心血,我资质愚钝,学不到精髓,烧了又有些可惜。思来想去,现在决定,将修罗杀放在您的牌位之下。您若在天有灵,就请庇佑它寻到有缘人。」 楚千尘在教堂之外,没跟进来。 他的母亲,亦是曾经的魔教中人。 跟父亲成亲后,便退出魔教。 但是因为母亲的关系,父亲从一开始就下了死命令,楚家人不得掺和围剿魔教之事。 除了旁支的两位叔伯,他不曾来过这里。 可这里,是母亲和十七长大的地方。 如今,已化作一片废墟。 安染今日换上了一身白裙,出来时,楚千尘抱住了她。 他没说一句话,抱了她很久很久。 离开魔教,安染便跟着楚千尘一起回御剑山庄。 她有点紧张,一路上总觉得少点了什么,可因为太紧张,迟迟没能想起来。 直到到了御剑山庄门口,看着超大超豪华超气派的——天下第一剑庄牌匾,才抬起自己空荡荡的两只手。 第一次来人家家里,居然连点水果都没带。 楚千尘被她拉着,说要去买水果,简直无奈,哄着她: 「十七,就是最好的礼物。」 安染抬头望天:「这话,并不能安慰到我。」 她又瞄了眼那超大存在感超强的牌匾,想想,还是算了。人家里牌匾都镶的金边框,她身上,穷得叮噹响。买也是用楚千尘的钱买,左口袋进右口袋,何必多此一举。 他们进去了,楚千尘是很体贴,全程牵着她的手。为了缓解她的紧张,还强迫自己说了很多话。 御剑山庄很大,他们走了好一会,楚千尘尽量不冷场,很是僵硬地主动牵出话题。 「十七可知,父母为何赐琰作我表字?」 「命里缺火?」 「……是,十七真聪明。」 两个火,这很明显啊。 安染见他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忽地笑出声,娇声说: 「我咋觉得,你火气挺旺,一点也不缺。依我看,你啊,是命里缺我。」 少年人的需求,真的很旺盛,火气憋都憋不住,哪里缺了。 真要缺了,才叫好。 楚千尘一愣,笑着点头: 「对,我命里缺你。」 「真没想到,他也有这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不远处,一名衣着宽松,挺着孕肚的女子扶着楚慕肖的胳膊,慢慢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评价: 「这小姑娘真是可爱,能忍得了咱家臭小子,性格自然没话说。楚慕肖,我告诉你,回去教教你儿子。平时木讷就罢了,跟女孩子,尤其闺房里,千万别当闷葫芦。」 第206页 「他挺行的。」 一整晚呢! 楚慕肖补充了句:「虽然比我差点。」 芙蓉想怼一句,比你差点那能叫行,目光瞥到自己大着的肚子,撇撇嘴,没说话。 他们本不打算再要孩子,这个,是意外。 她还年轻,如今也才三十六岁,因着常年习武,身体很好。胎位又很正,孕期也没什么反应。于是,便犹豫着没打掉。 芙蓉哼了哼:「反正他能娶到媳妇不容易,你多帮帮他。」 楚慕肖有点酸:「我还没帮他?我这次来回多辛苦,他一根头发没掉,我呢,瘦了多少你没看出来?」 「乖!亲一个!」 「两个。一边一个。」 安染走着走着,就看见湖边凉亭对面,似乎有人在亲热。 「那边……」现在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楚千尘习以为常,淡定牵着她走过去: 「母亲,父亲。」 楚家家规第一条,父亲和母亲同时在场,必须先问候母亲。 来时的路上,楚千尘顺口聊了,安染记住了,便也道: 「伯母,伯父。」 「诶,好孩子,别客气,来来来,我们去里面。」 芙蓉怀孕七个月,身子重,走得慢。 她没管楚千尘,拉着安染: 「我就叫你十七好吗?」 「好。」 「你看伯母这身子,太重了。我本是要去门口接你的,走到半路实在走不动了,十七可别怪伯母。」 「不会不会,您别客气,身子要紧。这月份好大了吧?」 「七个月。不用管这货,你放心,你和阿琰的婚事,我已经命人去操办。所有成亲流程和一应物件,待人准备好,就会拿来给你亲自过目。」 回来之前,楚千尘已经给家里来过信。当着安染面写的,她自然知道写了些什么。 他要成亲。 她答应了。 家里人照顾得这般周道,安染非常感激。 他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没有过分的客套,像说家常一样聊天。不知不觉间,她竟也不紧张了。 芙蓉说着说着,忽然惆怅地感嘆: 「说起来,我也是来自魔教。咱俩,真有缘。来,这见面礼你先收着。我们家其实随意地很,家里规矩……其实没什么规矩。总之,十七以后,就把御剑山庄当成自己的家。」 楚千尘适时开口:「母亲,我和十七成亲后,住千影阁。」 芙蓉摆摆手:「知道你不跟我住,我的意思是,御剑山庄是十七的家,千影阁是你俩的家。」 安染一怔,忽然懂了她的意思。 成亲那天,楚千尘是从千影阁来御剑山庄接的她。 楚千尘第一次穿大红色,比起往日的清冷寡淡,今天倒像一支盛开的玫瑰,漂亮得不像话。 「你为什么不住御剑山庄啊?」那么那么大的御剑山庄呢。 入了洞房,喝了合卺酒,安染眼巴巴地望着他,红唇微嘟,似是觉得这酒烈,唇畔张开,舌尖舔了舔唇。 楚千尘眼神暗下来,轻声说: 「成了亲,不方便。」 身体腾空,芙蓉帐暖。 安染想,就这动静,确实挺不方便的。 他们是五月二十这一日成的亲,成亲头三日,如胶似漆。 三日之后,楚千尘就没腻歪她了,不知去了哪里。 安染趴在床上看新的武功秘籍,看久了,思绪就有些不集中了。 想起成亲那日,芙蓉亲自替她盘发,很是动容地跟她说: 「十七,嫁到我们家,不要有任何负担和压力。阿琰这孩子,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性子特别冷淡孤僻,从不与人交心。就连沈流风,也只是比点头之交多一点,算不上真正的朋友。」 当了母亲,总是忍不住为孩子操心,她道: 「世界那么大,他却总是一个人,我总觉得他的心里什么都没有。心是空的,他这样活着,未免太孤单。」 「你能走进他的心里,对他而言,便是最好的恩赐,亦是我们楚家,最大的幸运。」 世界那么大,她却整日窝在房里。 这怎么行! 扔了秘籍,安染掀开被子下床,却忍不住轻嘶了声。 慢慢晃荡着去了书房。 推开门一看,他果然在这里。 她没进去,就在门口,轻哼着: 「别人都说,七年之痒。我们才成亲半个月,你就整日不见踪影!」 楚千尘好笑地望着她,温声回: 「我晚上都在的。」 正说着,他已经起了身,上前去抱起她。 安染憋着笑,依旧没放过他: 「你为什么只晚上在?你把我当什么?」 楚千尘:「宝贝。」 什么? 安染瞪大了眼睛,这……这是她夫君楚千尘能说出来的话? 她本想给他无趣的生活添些情趣的。 哪晓得,他倒是给她添了更大的情趣。 以前,楚千尘自是不知这些。 成亲之前,沈流风送了他很多奇珍异宝,他都没要,去沈家挑了一本情话宝典。 父亲提醒过,他性子过于寡淡沉闷,不太好。 他成亲了,有了夫人。 从今往后,不再是一个人。 第207页 两个人的生活,和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他可以适当改改性格中不足的地方,当然,也不需要改变太大,适度就好。 坐下来后,楚千尘亦没松手,将安染搁在腿上。 「十七看看,可喜欢?」 他打开桌上的方形盒子,里面是一根长鞭。 长六尺,分为九节。赤色,黑柄。手柄处,有暗格,有一个活扣。 扣子里面,镶嵌着一颗红宝石。 鞭身用的材质安染不认得,可从质地和手感来看,是极其珍贵的稀罕材料。 「你还记得这回事啊?」 安染拿起长鞭,是她喜欢的款式喜欢的颜色,质感绝佳,她爱惜地看着。之前,这人一回来就急着要成亲,他还以为他忘记这茬了呢。 「我记得。」 楚千尘见她喜欢,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她的事情,他都记得。 「这些时日,你都在忙这个?」 「白天忙这个。」 「……」 这男人,一成亲,就变了。 安染咬他一口,把心里想法说了出来: 「你变了。」 「嗯。我也觉得,我变了。」 人这一生,本就不可能永远一成不变。 他想为了身边的姑娘,变成更好的人。 楚千尘抬起手,指腹轻轻蹭了蹭安染细腻的肌肤,浅棕色的眼睛映着她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把自己的心展现给她看,温声说: 「变得越来越喜欢你了。」 「!!!」吃不消,身体吃不消,心里也吃不消。 「你再这样……」 「嗯?」 「我也更喜欢你了。」 楚千尘微微一怔,垂眸看着怀中的姑娘,清润俊美的面庞,晕开温柔如风的笑。 轻声唤她:「十七。」 …… 我遇见一个姑娘,她说她叫十七。 我知这是假名,亦知她来路不明。 可我愿意接受她的全部。 不问来处,不问去处。 从此,她只是我的十七。 作者有话说: 《夫君他咸鱼失败了》文案来啦—— 柏萱穿成了古早文里的恶毒女配,前期是男主的棋子,嫁入敌方阵营当细作。后期作为男女主感情催化剂,各种降智陷害女主,悽惨下线。 穿来第一天就是新婚之夜,柏萱收到了男主送来的小纸条。 喜烛正旺,她顺手烧了—— 姐姐独自美丽,狗男主哪凉快哪待着去。 没了她,男主确实快凉了。 她的夫君,也迎来了原书中赴死的剧情。 柏萱看着自己这位少年夫君,明明是个弟弟,却总像个爸爸——用金子塑身的爸爸,万贯家财,任她肆意挥霍。还不贪图她的美貌,清心寡欲似佛子。 于是,柏萱在他晚膳里加了点料。想让他睡上个三天三夜,避开被人当垫脚石的命运。 谁知,三天过去,她和他从一个被窝醒来。 柏萱看了自己一眼,默默伸手去找衣服,却找了个寂寞。 男人翻了个身,慢条斯理地递给她: 「这里。」 「……」究竟是谁动了她的药? —— 谢衡一朝醒来,发现自己是一本小说男炮灰。金戈铁马,拼死拼活,最后成了太子的替罪羊,男主的踏脚石。 好像还娶了个不省心的女人……罢了,不用管,用不着他出手,这女人就能把自己作死。 意识觉醒,谢衡表示,站队、结盟、夺嫡? 关他什么事! 躺平了,谢邀! 咸鱼之余,谢衡发现自己记错了。 他家夫人明明乖顺可爱,安分守己。 直到某天,他发现外面有只狗子总朝他夫人吠,还偷偷摸摸地想咬他夫人…… 谢衡笑,她是他的夫人,只能是他的。 —— 小剧场: 柏萱发现,她那提前过上养老生活的少年夫君,近来不太对劲。 谢衡:说来惭愧,多亏夫人让我发现,自己还年轻。 ……狗还是你狗。 感谢在2022-05-08 16:50:22~2022-05-08 23:1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1 夏日的闷热就像心里的火气, 无孔不入,遍布每一个角落。 如今天黑得迟,下午五点,太阳还悬在天边, 金黄色的光芒晕染出一片艷丽晚霞。 从早上六点开始, 转了两趟大巴和一趟面包车, 头晕目眩, 为了防止吐车里, 安染不敢吃东西。饿得前胸贴后背,无暇注意她即将开始的新环境。 「诶, 你!到了, 下车啊!」 面包车和中型客车不一样, 没有固定站点。见人就拉, 报出地点,到了就下。 安染报的清河村, 星月桥。 她在这里出生, 却不是在这里长大。 小时候,逢年过节, 偶尔会跟父母一起回来探亲。自从上了高中,至今已经六七年没回来过。 面包车不大,限定七人的座位, 加塞了一条长板凳, 一共坐了九个人。 司机师傅还嫌空隙大, 人不够多。中途遇到路边走路的人,都要喊一声「坐车不」。 第208页 他们说的都是当地方言, 在大城市里, 习惯了普通话的安染不适应, 也听不太懂。 她一开口,司机就知道她是外地口音,在她进入客运站前用不熟练的普通话说: 「小姑娘,叔这可不是黑车,正经载客,有证的。你坐大客车还得等,我这不一样,上车就走,还比大客车便宜一块钱,方便又划算。」 小面包有小面包的好处,车窗开着,没大客车那么晕。 车子停在星月桥一端,安染付钱下车。 面包车里面的空间不够,她的行李箱被司机放在了车尾的后备箱。地儿不大,塞不下大号的箱子,司机熟练地从两边抽出麻绳,将合不紧的尾盖绑好。 收完钱,利索地过来帮她把行李箱拿下来。 服务很周道。 这一点小小的惊喜,让安染烦闷焦虑的心情好转了些。 握着拉箱杆,目送面包车走远,安染愣在了原地。 她家,好像在桥的另一端。 清河村依山傍水,四面环山,中间是一座大水库。水流四通八达,养着河上河下的千家万户。 星月桥是一处交通枢纽,是以这里也算得上「繁华」。开了很多日用百货店,买一些生活用品,却也仅此而已。 她的父亲,便是从这里发家,攒了钱去外面闯荡。几年时间,还真让他闯出点名堂,在她两岁那年,接她去了大城市。在她22岁这年,又送她回了这里。 安染庆幸,自己今天穿了平底凉鞋。 年久失修的老桥,桥面损毁严重,坑坑洼洼。她小心地避开,往最边上去。 身后忽然传来响亮又聒噪的发动机运行的噪音,由远及近,从她身边擦过,掀起一阵风。 天干物燥,这一带常有运沙运土车经过。 桥面落满了黄色的沙土,被这股风一吹,尘土飞扬。 安染捂着嘴,被吸入鼻的砂砾呛得咳嗽了好几声。眼里沁出了泪水,薄薄的一层。 「干哥!快看!小仙女被你欺负哭了!」蓝色三轮车边上,李成林抓着靠背,回头望着那抹越来越远的身影。 高挑纤细的美女,一头飘逸的其肩短发打理得非常顺滑,就像电视上的gg照进现实。不像他们这些人,大夏天的跑来跑去,头发天天热得冒油,再大的风也飘不起来。 他只粗略扫了眼,美女穿着材质轻薄却完全不透的碎花套装,脚上穿着他从未见过的米色坡跟凉鞋。 令他印象最深的,是女子通身雪白,白到发光发亮的皮肤。 随着距离的拉远,一切都变得模糊。 可她仍是风景中,最惹眼的那一抹纯白。 金干瞥了眼后视镜,很快收回目光,轻啧了声: 「别赖哥,哥不背锅。」 「她真好看,像个小公主。我要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做梦都能笑醒。」李成林恋恋不捨地坐直,忍不住夸。他已经21岁了,不念书的人,在这个年纪,是重点催亲对象。他相过好几女孩,有看不上他的,也有他看不上的,就是没有能看对眼的。 车停了,金干转动钥匙,熄火,瞥他: 「去吧,去那跟她一块哭。」 金干长得高,冷白皮,学生时代书卷气重。可自从离开学校,那股子书生气便被生活的气息沖淡。 穿着灰色短袖,脸依旧很白,胳膊偏黄。 他随手扛起一袋五十斤的大米,短袖上扬,露出藏在里面色差极为明显的白色臂膀。 李成林也跳下车,确实回头看了眼,不过,刚才在这端的十字路口拐了个弯,已经看不见那边。 嘆了口气,他从车厢里,拿出他妈交代的米面和油:「不带你这么打击人的啊,我娶不到,我还不能想想啊。笑话我,你不也娶不到。」 卸完边上的大米,金干扛起一袋新鲜大白菜,一听,乐了,笑出牙床: 「要什么小公主啊,娶回来还得伺候着,哥可没这么蠢。」 李成林拿好了东西,准备回家,今天不用再蹭干哥的车了,意味着可以不用迁就他,走之前飞快的刺了句: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金干也不生气,放下大白菜的时候,想的是——葡萄剥了皮吃,其实挺甜的。 落日西斜,山水之间,映出最后的余晖。 安染拖着行李箱,凭藉记忆往前走。 小地方变化不大,分叉口的两条路两边,建的房子都是同一类型。一家挨着一家,一层两层三层都有。 店铺并不多,卖的东西很杂。更多的是啥也不卖的老年人,路过一家平房,客厅里只有一位中年大叔,躺在摇椅上,扇着扇子,听着「夏天夏天悄悄过去……」,悠闲又惬意。 零几年,像这种乡村小镇,并不是每家都用得起电视。安染走过半条街,只看到一家客厅摆着方方正正的电视。 她实在太亮眼,尽管选的是自己衣柜里最低调简单的服装,在这个乡村气息浓重,满大街老年花衬衫,和年轻人的几块钱短袖相比,依旧过于高调,也格格不入。 坐在门口闲聊家常的那些人都开始将注意力聚焦在她身上,安染听不太懂,却也知道,他们在讨论她是谁,哪来的,去哪里,以及逃不开的长相打扮。 她这一次是胎穿,从小条件优渥,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第209页 一朝破产,迫不得已,独自来到这样一个陌生又贫瘠的山沟里,心情还是很微妙的。 安染又走了几步,忽然停住。 她看到了方才的蓝色三轮车。 灰尘是环境所致,她对这车和这车的主人没意见。 就是……没记错的话,这车停的位置,是她家门口。 居然是她邻居。 邻居家也是开店的,绿色的招牌悬挂在门樑上,写「金干菜场」。 下午的菜,比早上的便宜。 这会儿,生意很好。 店里说不上拥挤,却人来人往不断。 安染绕过三轮车,走到水泥刷过的门口,站定,望着自家的二层小楼发了会呆。 「哎呦,金干啊。我家那电灯泡又坏咧,咋回事呀!一天得坏八回!」 家里只有金干一个苦力,卸了半车货,他的灰色短袖早已湿透,湿衣服熨帖着,显出劲瘦的腰身。 他刚从屋里出来,就见李成林口中的「小公主」在他车旁边,扁着嘴,不知是委屈还是生气。 嘿,这是找他来算帐了? 被后面的大婶一拍,他回了神,小公主也回了神。 两人目光对上一瞬,很快错开。 金干揉揉发麻的背,农村里的大妈大婶,都是干农活出身,甭管年纪多大,下手都很重。 他掀起领口的衣服擦了擦脖子,回她: 「灯泡坏了,你找卖你灯泡的人呗,找我有什么用。」 「你妈说你会换,待会去给我换下。」 「哦,我妈有没有跟你说,我收费啊?」 「嘿!你这小子,换个灯泡,顺手的事,收什么钱!」 「我前天帮刘婶修水管,昨天给宋伯修屋顶,收了他们钱。现在给别人干活,那得一视同仁啊。活不分轻重大小,只分收不收钱。」 金干说的不客气,态度却很客气。嬉皮笑脸的,又婶婶地叫她,倒不会伤了和气。 但他也不会为了和气浪费自己的时间和体力。他是卖菜的,顺手的事情是卸菜,挑菜,不是去给人当免费劳动力。 那婶婶走了,金干继续卸货。 眼睛随意瞄了眼隔壁。 隔壁的门开了,他心口一跳,目光落在安染背后。这精緻干净的女人,住他隔壁? 她还在发呆,眉头皱着,脸色发白,迟迟没有进屋。 安染现在很难受,她晕了一天,饿了一天。怀着满心期待,打开自己新家,迎接她的却是铺天盖地的霉味和满屋子的积灰。 来之前,妈妈怎么说的来着——家里什么都有,你带点衣服去就行。 有什么?有灰吗? 明明什么都没有,像是被人搬空了一样。偌大的客厅,连张板凳桌子都没有。 忍着难受的感觉,她进去转了一圈,唯一的印象就是灰尘太厚,看不清底下是什么。 所以,她要在这种随时会晕倒的情况下,先打扫一座两层楼高的房子吗? 最后一袋米搬完,金干抹了把脸,趁着周围没什么人,低声叮嘱他妈: 「你以后别给我揽活。」 金妈妈听到了金干方才跟大婶的对话,觉得没面子,有些不大高兴: 「一点小事情,你就不能帮一下?」 「能啊,给钱就行。两块三块,五块十块,都行。」 金妈妈更生气了,扭头回了里屋。 金干没什么情绪变化,把手套脱下,转身就看到跟前站了个人。 白白净净,精緻漂亮的像洋娃娃般的小公主。 小公主声音很轻地说: 「你好。」 「?」 安染舔了舔唇,虽然大家以后就是邻居了,可眼下是第一次见面,她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 「请问,你除了卖菜,还卖什么?」 本来这样问很失礼,可她听到了方才他跟大婶,以及跟他妈妈说的话,这才开口。听他那话的意思,只要给钱,他愿意卖劳动力。 他们之间,很符合供需关系。 可以做一笔友好的交易。 金干看她一眼,笑了: 「哥卖艺不卖身。」 安染哦了两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刚听你说,你会修水管。」 「会啊,你家要修啊?」 何止修,她连水管在哪都找不到。 点点头,又问: 「还有别的可不可以?」 金干眯了眯眼,因为热,他脸颊和脖子全是汗,满不在乎地用手擦掉: 「美女,你得说啊,不说清楚,我咋可能乱答应,哥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于是,安染开始问了: 「就……打扫家里呢?」她家里别说住人,连个坐着蹲着的地都找不着,得先打扫干净。可是,她没力气了,低血糖,干不了活。虽然,她本来也从没干过这些。 金干微愣:「?」 「煮饭呢?」 「??」 「我可以长期包你。」她手里有一笔钱,按照这里的物价,和他刚谈及的工钱,她包得起。 「!!!」 安染有些疑惑,他一直不说话,是默认的意思吗? 这是谈妥了吧? 「我会付钱的,你开个价。」 先解决当前最紧要的两样,以后想到别的,再谈。 金干:「……」 第210页 扫地做饭都不会? 这何止是小公主,这是小祖宗。 他可伺候不起。 作者有话说: 当前背景大概是零几年的时候,乡下。 抱歉,周末连续两天日万,有点累,今天更得比较晚。我明天尽量早点更 感谢在2022-05-08 23:18:45~2022-05-09 23:3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柠萌、甜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凉の冰淇淋 10瓶;第52829029章安闲玖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2 金干家里三个孩子, 除了他,还有弟弟和妹妹。 他六岁开始煮饭,人没灶台高就站板凳上。小时候,父母去种地, 他不仅要煮饭, 还得看两个孩子。 自己不动手, 就得饿肚子。很多事情, 不得不学。 等弟弟和妹妹到他那个年纪, 他就跟着妈妈去种地,家务由弟弟和妹妹承担。他是这么长大的, 周围的所有人, 也和他一样。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就已经学会了基本生存技能。 还真没见过饭不会煮, 地也不会扫的……这么大一个成年人。 直觉告诉他,这笔买卖不能干。 谁知道她是不是连洗澡也要人伺候, 睡觉也要人哄? 指尖捏着衣服扯了扯, 凉风灌入衣领。一身的汗味和浓浓的集市味抖了出来,小公主却保持着良好的教养, 没做出任何失礼或者嫌弃的表情,眼巴巴望着他。 金干慢慢松了手,指了指自己家: 「你看看, 我的长期业务是卖菜。我要给你包了, 偌大的家业怎么办?」 这几年进货卖货, 他早已变得圆滑而世故,拒绝了人, 很快搭了句: 「还没问你呢, 新来的邻居, 你叫什么啊?」 安染听得懂,他拒绝了。 比起方才拒绝大婶,他拒绝她时,稍微委婉了些。 她小声回了句: 「安染。」 还有,她不是新来的。 不过,黑暗降临,她没有攀谈的欲望,要回去,孤独地忍受飢饿与黑暗。 金干沉默着看她转身,被拒绝,她不尴尬。 就是伤心,近乎绝望的伤心。 天塌下来了,大抵不过如此。 临近晚饭的时间,生意淡下来。 屋里有人喊了句:「哥,吃饭。」 厨房就在一楼后面,摆了张小木桌。 金干靠着墙,湿透的灰色短袖渐渐干了,不再黏着身体。他瞥了眼桌上,突然开口: 「妈,再加两个菜。」 「怎么了?」金妈妈顺嘴问了句,倒不是她捨不得。主要是金干一向好养活,有口饭吃,他绝不提要菜。这会儿,有点反常。 「隔壁邻居回来了。」 「唉,好。回来第一天,肯定没收拾好。去叫他们来,我们一起吃顿饭。隔壁家的安叔可是个厉害人物呢,在外面发达了,挣了大钱……」金妈妈一向热心肠,知道儿子是要请刚回来的邻居吃饭,下午那点不愉快立马消散,爽快地答应。 金干小时候并不住这,而且每逢过年过节,就去了外公家,没怎么见过金妈妈口中的安叔。 可想到安染那模样,提了句: 「只有安叔女儿回来了,就请人吃顿饭,你待会少说两句。」丢下这句话,他又出去了。 「啊?」金妈妈疑惑,女儿回来了?往年不是只有大人回来,小姑娘好些年没回来过呢。 金干没再说什么,过了六点,天色黑得很快。 被山水包围着,这一带到了晚上,比城里凉许多。 别人家都开灯了,他家隔壁没有。实木大门开着,两边不知哪年贴的大红色对联褪了色,淡得快成白色。 他走了两步,就听见里面在讲话: 「妈,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天黑了,没有电。我饿了,没饭吃。我想洗澡,连水都不知道在哪。」 挂了电话,她的声音才带了哭腔,闷着头自言自语: 「我不回去,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回去。」 金干打量了眼,空荡荡的屋子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这姑娘,坐着的还是她带来的那个高级拉杆箱。 他就站在门口,也没说话。 直到她察觉到他的存在,猛地抬起头。 有那么一瞬间,金干心跳漏了一拍,她眼底的不安和慌乱惊到了他。 可看清是他,那双比星空还要清亮的眸子闪过一抹光,悲伤顷刻化作欣喜。 金干这才发现,她其实并没哭。 目光相对,他随意地开口: 「我妈喊你去我家吃饭。」 话落,那欣喜又变成了淡淡的失落。 金干眼皮一跳,忽地就明白了。 她看到他,是以为他改口了,要当她的长工? 抱歉哦,并不是。 安染也就失落了一瞬,毕竟有饭吃,她不用饿死,还是很感激很开心的。等挨过这一阵,她就去囤饼干和牛奶,应该就能活下来了。 箱子平着放的,对她而言,有点矮,坐着更像蹲着。 忽然站起来,她只觉眼前一黑,意识卡壳。 金干眼疾手快,上前抓住女孩细细白嫩的手腕。心道,不仅生活不能自理,还身娇体弱易晕倒。 第211页 眩晕的感觉只是一瞬间,安染回神的时候,他已经松了手,问了句: 「你该不会,一天都没吃饭?」他之前就听到了她肚子咕噜噜的叫声。 「嗯,不好意思。」 「啊,那你来得正是时候,我家饭好了。」 他朝安染歪了歪头,示意她跟他一起。 走之前,又提醒了句: 「你那箱子挺值钱的,把门锁好。」 「哦,好。」 他家门口放了张长木几,上面摆着水果,苹果,梨,葡萄,地上纸箱子里还有大西瓜。 安染停下来,问: 「葡萄怎么卖?」 「五块钱一斤。」 「我要三斤,分两个袋子装。一份两斤,一份一斤。」 金干垂眸看她一眼,她适应能力很快,才这么一会,她就改掉了那一口读书人的腔调,省去了许多客套。 他又看那包裹在纸壳里的紫葡萄,葡萄在这,算是比较贵的水果。 大多数人只会用目光欣赏,不会买,销量最好的是五块钱四斤的梨。 她一出手,就是三斤五块钱一斤的葡萄。 啧,公主即便落魄了,也依然是公主。 这玩意不好卖,也不能放太久,他每次批的不多,剩的也不多。 三斤半,全给了她。一份两斤,一份一斤半。 安染给他钱。 她提前备好了小额度的零钱,十块,五块的都有。 提着那份两斤的葡萄进去,她看到了一个大概在上高中的小姑娘。 金玉见到金干身后的美人,嘴巴张成o字: 「姐姐,你可真漂亮。」金玉跟许多高中女生不太一样,她的朋友同学都喜欢看帅哥,莱昂纳多之类。她喜欢看美人,收集美人大图贴,海报。 安染把葡萄放在外面的大桌子上,沖她笑: 「等你上了大学,会打扮了,你也会更漂亮。」 「哎呦,人长得漂亮,说话也漂亮。」 金妈妈洗好手过来,热情地招呼: 「唉,你这孩子,来婶婶家吃饭还客气啥,下次不许再带了啊。来来来,坐。」 安染性子慢热,矜持地站在入口处。 刚舔了舔干涩的唇,眼前蓦地多了杯水。 金干问:「要加糖吗?」 「不用。谢谢。」 后面两个字,她说的极小声。 奔波一天,她确实好渴。 默默在那,一口气喝完了整杯水,全程没发出一点声音。 对此,金干是服气的。 不知怎的,扯唇笑了下。 「简单的家常菜,也不知你吃得习不习惯。」因着金干方才的嘱咐,金妈妈没问东问西,一个劲说多吃点。 安染咽下嘴里的饭,忙道: 「习惯的,我家里,也经常是我妈妈烧饭。」 有帮佣阿姨,可妈妈也会下厨。 何况,她现在没有挑剔的资格,矫情要不得。 她吃饭慢,空了一天的胃渐渐好受了些,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唇红齿白,杏脸桃腮。 金干吃饭快,大口大口扒饭,中途有人来买东西,也是他放下碗,去外面招呼。 再进来时,安染已经吃好回去了,金妈妈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说: 「你翠婶和她侄女待会要过来,吃完去楼上洗个澡,换身好看点的衣服。」 金玉对此情况十分熟悉,可这次的对象……想起来是谁,陡然提高了声音: 「妈!你不是吧?翠婶侄女脾气特别火爆,她跟我哥,不合适啊。」 她担忧地看了眼一旁沉默的金干,以前,哥哥对相亲这事,极为抗拒,极为反对。 有些时候,她觉得哥哥还没放弃,不会真的甘心一辈子待在大山里。 他想去寻找属于他的领地和世界,只是被现实绊住了脚。 可这么多年过去,他再不提当初的壮志豪言。 让她时常有种,他向现实妥协了的错觉。 对于相亲,反抗是无效的。 金干已经麻木,吃完饭就去大堂,摆放明早的菜。 头顶的光线照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纹粗粝,皮肤因为常年浸了菜汁和果汁,落下怎么也洗不掉的颜色。 不像隔壁那小公主,白得毫无瑕疵,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这个时候,她大概又坐在她那精贵的箱子上,一个人在黑暗中,脸埋进膝盖,倔强地跟悲伤做抗争。 金干想起下午,小公主第一眼看到他时的反应,再看自己手中的大白菜……低低草了声,无语地抓头发。 「上辈子欠她的吧。」 安染跟父母通了电话,知道家里不是没电,是没开电闸。 按照妈妈给的提示,她摸到墙壁,借着翻盖手机散出的光,照在墙上。仰长脖子看了会,还挺高的。 她拉过行李箱,拍了拍: 「委屈你了。」 再次将箱子横过来,她踩上去。左边第一个阀门,往上提。 灯亮了。 可她还没去开灯啊? 安染回头,就看到剪短碎发,高挑挺直的男人倚着门,喊她一声: 「安染是吧?」 「是的。」 金干:「……先说好,我不做长工,按次数算钱。我们这的工钱是一百一天,帮你打扫这屋子,工程可不小,无论时间长短,五十块。」 第212页 「谢谢。」 安染从箱子下来,她的鞋面很白,本来同样干净的箱子这会布满好几个脚印。 他给她打扫,应该是有些邻里情分在里面。 她便说:「我可以一起打扫。」 那多买了一斤葡萄,她是买回来给自己吃的,放在箱子一旁。 金干想,她一定从小就喜欢吃葡萄,吃了这么多年,长了一双和葡萄一般的眼睛。眼珠子圆圆,眼中似含了水,水汪汪的。眼型像杏仁,娇憨中带点纯纯的天真。 「好啊。」他不客气,这么多年,早忘了客气俩字怎么写。 回家捞了个大盆和扫帚抹布,他接了盆水,放在后面的灶台上,指了指地上: 「扫地会吗?」 她没说会,也没说不会。 接过他的扫帚,去了前面客厅。 附近的房子构造都差不多,金干干活一向利索。换了好几盆黑水,总算将灶台清理干净。 蹲在黑漆漆的炉灶口,听着外面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起身出去。 「我来吧。」 「啊?」 「歇着吧,我还等着老闆发钱呢。」别又晕了。 安染有些羞赧,她不想矫情的,可身体还没适应这里的环境。 她乖乖把扫帚递给他,脸色微红。 金干站着没动,瞥了眼她那一身已经被灰尘染黑的裙摆,嘆道: 「你家太阳能的水存太久,要先放掉,重新上活水,今晚不能用。你要洗澡,就去我家,二楼。」 她眸光闪烁,显然是又开心了。 小公主还挺容易满足。 还特别客气:「谢谢。」 「我妈说的,邻里间要相亲相爱,相互帮助。」 那就,却之不恭了。 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她确实好想洗澡。 打开箱子拿衣服的时候,金干去了厨房。 等他再出来,客厅没人了。 他心无旁骛,刚扫完地,就被金妈妈领了回去。 「你收了小染多少钱?」 「50块。」 「半天工钱呢,你……算了,现在收拾也来不及,就这样吧。」 到了家门口,金妈妈收了话,笑着上前: 「来,这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小莲妹妹,今年刚刚21岁。」 金干点点头,连说了两个好字,就去倒水,闷头喝。 翠婶和小莲坐在板凳上,挑剔地打量满是米和菜的大堂,拿起冰镇西瓜边吃边说: 「不是我说,我家小莲啊,漂亮又年轻,追她的小伙子一大把。要不是她爸妈捨不得女儿外嫁,也不会便宜你儿子。讲真,就金干这条件,在小莲的追求者中,真不够看的。也就是我这姑娘心眼实诚,看人不看钱,只要人好。」 双方年纪都不小,相看都是奔着结婚的。 小莲前些年一直在外面打工,跟金干岁数相近,却不怎么熟悉。对他最深的印象,就属他是那年的中考状元,轻轻松松进了县城里最好的高中。 记忆中的金干很有书生气,白白瘦瘦,不怎么说话。 可眼下的男人,灰色短袖外面的肌肤偏黄,也就一张脸还能看。 身量,皮相都符合她的要求。 就是家境一般,卖菜卖一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 她对这桩婚事的态度,也很一般,可有可无。 嫁也行,不嫁也行。 喝完水,金干转过身,看到正脸,小莲心一紧,他跟少年时期相比,长开了许多。秀气斯文的面容有了硬朗的线条,肤色不再比娇滴滴的女孩子还白了,却因此变得很男人。 身材紧实挺拔,手臂肌肉线条明显,表情有点玩世不恭,不太正经,可这样反而比那股死板的书生要吸引人,跟其他卖菜的男人很不一样。 金干还要回去扫地,闻言,笑嘻嘻地说: 「真不好意思,我啊,哪里都好,就是这人品吧,没保证。」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小莲方才那点好感瞬间全无,不高兴地哼: 「确实不怎么样,人不怎么样,别的也不怎么样。」 金妈妈也有点生气,一方面是因为翠婶一开始就贬低他们家,一方面是因为金干。 她叮嘱过很多次,要他在这种场合,当哑巴闭嘴。 多少次了,还是不听。 眼下,任由他被人骂,气得都不想替他说话。 翠婶及时给小莲帮腔,扔了西瓜皮起身: 「金干相了不少女孩子吧,你这儿子,眼光挺高啊……」 因为要做生意,金干向来不会轻易得罪人。 以往不欢而散时,女孩子家也会说很多不好听的话。 然而,今天,也不知是情绪积满需要发泄,还是有别的原因,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其实,他也才22岁。 他的人生,他的婚姻,他的未来,一切都像握不住的沙,变得缥缈无望。 徒留他一个人苟延残喘。 他斜了翠婶一眼,几年来头一次为自己怼了一句: 「是啊,眼光高不行啊?哥就想挣最多的钱,娶最靓的妞。」 作者有话说: 年轻人,梦想还是要有的~哈哈感谢在2022-05-09 23:34:45~2022-05-10 18:4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糊涂仙 2瓶; 第213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3 不等翠婶开口, 小莲就起了身。她出了名的脾气火爆,忍到现在,再也忍不住,笑着讽刺: 「就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她的笑容尚未达到眼底, 楼梯口, 慢慢走下来一道窈窕柔美的身影。 女孩刚洗完澡, 齐肩的深棕色中长发落在白皙圆滑的双肩, 衬着一张精緻白净的脸蛋。眼睛很亮, 仿佛揽尽星河,星光闪烁。被水洗过的肌肤白里透红, 看不见一丝瑕疵。 身段纤细高挑, 穿着淡紫色肩带无袖长裙, 外面披着镂空白色披肩。 长相明艷漂亮, 可置身节能灯下,整个人有种淡雅清纯的气质, 美得不似那张脸那般具有攻击性, 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温柔。 这个女子,从头发丝到脚指头, 无一不精緻优雅,像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又像落入凡尘的小仙女。 金干也回头看了眼, 正好看到公主一脸状况外, 站在他身后, 疑惑地探出脑袋。湿漉漉的小鹿眼怯生生地瞄了下就缩回来,看向了他。 猝不及防和她的目光对上, 金干指尖微蜷, 若无其事地问: 「洗完了?」 「嗯。」安染点头, 她只听到楼下似乎在吵架,用方言吵,她听不太懂。金干和她讲话时,会自动切换成普通话。他的口音很正,嗓音也好听,很适合做播音员。 美色太盛。 金干多看了会,她的好看,不止是皮相。 气质和教养让人觉得很舒服。 小公主确实有一身公主病,却没公主气。她过去的条件应该很不错,可来到这里,她并没有那种城里人看乡下人的优越感。看她的谈吐,应该是上过好大学,却不像他弟弟那般,一股子读书人的傲娇与清高。 与众不同的小公主,自然第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惊人的美貌,与乡村气息截然不同的气质让小莲和翠婶晃了晃神。 再一看,她和金干四目相对,搁那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 小莲这暴脾气蹭的上来了:「好你个金干!屋里藏了人,你相什么亲!有病吧你!」 金妈妈这次没再袖手旁观,起身解释: 「误会误会,这是隔壁安博的女儿安染。今天刚回来,屋里还没打扫呢。我让她来我家将就一晚,等明天家里收拾干净了再进去住。那屋两年没人住呢,哪能住人啊。」 提起安博,翠婶有了点印象。 婚事吹了,她没心情客套,拉着侄女走了。 金妈妈白了金干一眼,对安染依旧很客气: 「让你看笑话了,小染啊,婶婶刚才说真的,你今晚在我家住一晚。楼上还有间空房,铺上被子就能睡。」 金家是这条街上少有的三层楼大户人家,上面两层,脚底下还有一层,金妈妈和金玉住在楼下。金干和弟弟金鑫住楼上。不过,金鑫上了大学,暑假没回来,房间空着。 说干就干,金妈妈一想到儿子收了安染50块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立刻就去楼上收拾。 安染犹豫了一瞬,因为她家里,眼下的确不宜住人。就这一瞬,金妈妈已经上了楼,只剩她和金干面面相觑。 他灰扑扑的,头发,脸上,胳膊沾了灰,唯独一双眼,总是充斥着一抹不灭的光。好像无论生活多么沧桑,都无法暗淡那抹光。 两个人不说话,冷场容易尴尬,她主动开口: 「你在相亲?」 金干放下水杯,指尖弹了弹额前的碎发: 「没人能懂哥的心,哥这相的不是亲,是单方面的——」 他漫不经心地,总结出最后两个字: 「找骂。」 噗! 安染被他逗笑了,待金干看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热: 「嗯……我是觉得你很幽默。」 以自嘲自黑的方式,去面对和吐槽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还是没说话,那双比头顶灯光还闪耀的黑眸沉沉看着她。 生气了? 见她紧张,金干稍稍侧开目光,笑着调侃: 「幽默可是褒义词。」 「对呀,怎么了?」 「许久没被人夸过,我还挺稀罕的。」 金干要继续打扫,边走边回忆着,他上一次被夸,好像还是高中最后一次摸底考,考了全校第一。这样一想,他人生至今,高光时刻似乎都在校园,在学业上,不在卖菜上。 走了几步,金干转身,看着身后穿着真丝睡裙的女孩,挑眉。 安染回他:「我拿手机。」 她洗个澡的功夫,这人就将她未扫完的客厅,扫差不多。临走前,安染真诚又感激地说: 「辛苦你了。」 在乡下,只要给了钱,没人会说你辛苦了这种话。好一点的人家,会发根烟。 金干低笑了声,还真是新鲜。 这个地方,最大的好处是夜里不那么燥热,很凉快,晚上不用空调也不用风扇。 安染再去隔壁,正好碰到金妈妈下楼,底下金玉正大声喊着妈妈。 金妈妈不耐烦:「来了来了!臭丫头,多大人了还成天要妈妈。」 发现安染,她笑着招手: 「我闺女,唉真烦人。小染啊,屋里收拾好了,我家老二住的,条件一般,你将就一晚。上去吧,楼上左拐那间就是。」 第214页 「好,谢谢婶婶。」 「诶,好孩子。」 人走了,安染轻呼口气。她其实感觉,金干和家里的关系有点微妙。金妈妈提起金玉,和那个她没见过的老二,跟提到金干是不一样的。 她放轻脚步声,上楼,左边这间。 房间不大,一个老式衣柜,一张一米长的书桌,一把靠椅一张床。桌上放的东西不多,所以那本《西方经济学》就十分显眼。 原来,他弟弟也是金融专业? 倒是跟她一样。 安染没有乱动东西,打开2g网,点开自己收藏的网页,想睡前看一波财经新闻。 可刚沾上床,眼皮就开始打架。加上大山里,网速比蜗牛还慢。只一会,她便听从心里的声音,关灯睡觉。 金干花了两个小时,赚到了五十块钱。这额外的五十块,是用额外的体力劳动换的。任务完成,他感到累。回家从阳台上拿了衣服,草草沖了个澡,熟门熟路摸到房里。灯没开,倒床就睡。 ……床上有点问题。 手摸到什么,肾上腺素狂飙,他猛地跳下床。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清浅的光照进来,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清了床上模糊的身影。 金干:…… 为什么小公主会睡在他的床上? 今天做了很多超出预估的事情,他莫名有点烦躁,习惯性的抓头发,手一抬,想到自己这手方才碰到的是什么,眼皮一跳,他没抓头了,放了下去。 床上那抹身影一动不动,睡得很香。 金干靠着墙,站在原地,花了五秒的时间考虑,是叫醒她让她去隔壁弟弟的房间睡,还是维持现状。 五秒后,他走了。 门一关,憋着气的安染才悠悠睁开眼,翻了个身。 被金干袭击的时候,她差一点就喊人。 只是,他反应更迅速,几乎是碰到的瞬间就翻下了床。 然后,在床边注视着她。 那会,她不敢动。 倒不是害怕,就是特别尴尬。 可以想像,若是那个时候醒了,面对金干,会是什么样的修罗场! 打乱的心跳慢慢平复,安染嘆了口气。 她应该,是进错了房间。 现在仔细回想,金妈妈说左边时,是面朝着她说的。 她上楼后,还是以在楼下的方位选的左边,却刚好与金妈妈相反。 就这样吧,当做不知道。 他没让她换房间,安染便继续睡了。 睡着前,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是他的房间,那本《西方经济学》难不成也是他的? 夜晚的山间很安静,不像城市那般喧闹。 安染一夜睡到天亮,楼下很早就有人买菜,各种交谈砍价的声音,她听见了,没起。 现在应该六点不到,她真起不来。 又睡了个回笼觉,一睁眼,外面的太阳已经很大,红彤彤的像烧着了一样挂在天上。 她下了楼,往外看了眼,金干在那给客人称西瓜。这家里的生意,好像是他照看,不是金妈妈。 「姐姐,快来,吃早饭啦。」 「我还没刷牙。」 「没关系,我也没刷,吃完再刷更健康。来呀,今天早餐是我哥买的,好多好吃的。」 也好,吃饱了才有力气去买东西。 安染坐下,金玉目光艷羡地看她的头发: 「姐姐,你这发质真好,真丝滑,一点都不毛躁。」 「我剪短了,长发的时候也分叉的。」 金玉去锅里拿出温着的油条和鸡蛋,又端了碗粥给她: 「是吗?正好我今天要回学校了,我也去剪短一点。高三留长发,太麻烦。」 安染有些意外:「你今天就去学校?」 「是啊,家里太吵了,没法安心复习。我跟我妈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早点过去,早点复习。」 金玉看了眼外面,神秘兮兮地凑近: 「唉,我压力大呀。我哥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就没掉出过年级前三。我呢,连班级前三都没进过。」 「金干吗?」 「嗯。」 金玉做出一副哭出来的表情,家里最聪明成绩最好的孩子,却因为是老大,要承担养家的责任,没能继续上学。 反而是她和二哥,这种资质平平的普高生得到了哥哥没有得到的机会。二哥已经成功上岸,只有她还在苦海里挣扎。 安染稍抬了抬眼,看向外面笑嘻嘻跟人讨价还价的男人,再想到昨晚那本西方经济学,小声问; 「你和婶婶都去吗?」 「嗯,我妈陪读。」 「那家里,岂不是就你哥一个人?」 「对呀,所以,我妈着急让他娶个媳妇。唉,不过怎么说呢,我觉得,我哥,心不在这。」 金玉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心思其实很敏感。 妈妈着急给哥哥相亲,她能猜到一点。或许,妈妈也感觉到,哥哥的心不在这,想让他早点成家,将他彻底束缚在这。 她觉得,这样对哥哥不公平。 可她也理解妈妈,二哥考上大学就很少回家,等她也考上了大学,家里就只剩大哥和她,妈妈肯定不想大哥走。 成人的世界很复杂,她只是个学生,什么也做不了。 安染又看了眼外面,这一次,她居然和金干来了个意外的对视。 第215页 想到昨晚的尴尬,她笑不出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别开眼,听着金玉说话。 吃完早餐,道完谢,她回去,看着焕然一新的家,默默给金干竖起大拇指。 不仅扫干净了,楼上房间里的柜子抽屉也都打开了,床上还放了两床被子。 趁着今天太阳好,安染晒了被子。然后去对面的日用百货店,屯干粮和牛奶。 等她再去隔壁,金妈妈和金玉已经走了。 正值上午,太阳比较烈,卖菜高峰过去,这会,金干正在大厅看书——证券投资基金。 「要什么?」 他熟练地将一个记帐本盖在书上,转身。 看见是安染,又坐回去,指了指自己对面: 「坐。」 她家里连柴火和锅都没有,应该不是来买菜。 安染是来付工钱,顺便给了他一袋自己买的零食: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拿了些我……觉得挺好吃的东西。」 金干这次没拒绝,他今天换了件黑色短袖,头发和衣服是一样的颜色。 脸白,眼底有青影,轻笑着说: 「你这老闆可以啊。」 有钱拿,还给福利。 安染面色微囧,什么老闆,她爸爸都要破产了。 白天天气有些热,客厅天花板上有吊扇, 安染坐下来,好奇地指了指桌上的书: 「你也对金融学感兴趣?」 金干抬眸看向她,沉默一瞬。 一个高中文凭,大学的门都没摸一下的人,天天在这摸大学里的课本。 被她这个上过大学的人看到,肯定要嘲讽他吧。 他犹记得,金鑫那小子第一年大学寒假回来,发现他在看这些书时,那张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至极。 说话刺得很,句句往人心口扎。 「哥,你什么意思?我学金融,你也看金融?基本课程没学,你看得懂?」 「当初是你自己放弃高考的,不是我逼着你回来卖菜挣钱。你现在这是做给谁看呢?想让我愧疚吗?」 「说真的,你看了又有什么用?没文凭哪家公司会要你?」 「既然不甘心,你当初就不该装大度,装善良。现在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怪不了任何人。我知道,我上大学的钱是你赚的你给的。你放心,等我毕业了,一定如数奉还。」 金融学是他在高二就定下的专业,第一年没来得及高考之后,金鑫上大学之前,他就利用挣到的钱,陆陆续续买了这些书。 他没有想做给谁看,谁看了都没意义。 他这是买回来,给自己看的。 触及心里那点所剩无几的自尊心,他顺口就说了句: 「想笑话哥啊?」 不等安染回答,他又道: 「笑呗,当着哥的面笑。」 她笑起来,还挺好看。 看两眼,能消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0 18:46:01~2022-05-11 22:4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意 15瓶;一朵花芽 10瓶;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4 安染抿着嘴, 水汪汪的眸子有些严肃,轻咳一声: 「我不笑,你让我笑,我就笑, 那我可真是太没面子了。」 金干一愣, 抿着唇摇头, 似乎有些遗憾。 头上的吊扇三片扇叶, 风大, 声响。 可是凉快。 山里晚上是凉,可白天, 太阳高照, 依旧很热。 安染怕冷也怕热, 换上了一件天蓝色无袖长裙。 肌肤雪白, 胳膊均匀,腰很细, 没有一丝赘肉。 因为热, 白嫩嫩的脸泛着娇艷的红润,鼻尖冒出细细的汗, 薄薄一层,清透明亮。 长得好看的人,真就怎样都好看。 金干起身, 绕到她身后打开冰柜: 「来, 喜欢什么口味的, 你自己挑。」 家里以卖米面粮油菜为主,冰棒一类多是自己吃。 他显然是要请客的口气, 安染便也不客气, 选了绿豆味。 「你……」 金干吱声, 欲言又止,在安染看向他时,指尖点着柜门,说出后面的话: 「这有巧克力味的。」 他也没催她拿,就像是不经意的随口提醒。 「巧克力没绿豆解渴,我好长时间没喝水了。」不适合吃糖分过浓的东西。 「你没买水?」 买这么多零食,不顺带一瓶水?吃着不齁吗? 安染撕开绿色包装袋,伸出舌尖轻轻舔了口。冰凉凉的舒爽感,让人觉得满足。 她睨他一眼:「我买了,还没烧。」 就算是矿泉水,她也得烧开了才喝。 不过,她早上只买了吃的,还没来得及买厨房用具。 这些琐碎的事情真办起来有点复杂,急不来。 她坐下来,小口小口啃着冰棍。 樱红的唇颜色渐深,变成了玫红。 玫瑰的颜色。 金干别开眼,只觉有些热,也拿了一支绿豆冰棒,和她一起慢慢吃着。 以往这个时候,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永远坐在这个位置,一个人等着。等客人,等天黑,等天明。四季交替,日复一日。 第216页 「你这样自学,会不会很吃力?」 甜软的女声打破了沉寂,金干一回神,目光和她对上。 这是第一次,有人不以嘲讽的口吻和他谈论这个事。 半晌,他垂眸,掩盖眼底的情绪。 拨开挡在上面的记帐本,耸了耸肩,深深嘆了口气。 「讲真,有点。」 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每天三四点去县城进货,马不停蹄回来后,六点准时开张,早上的生意常常要持续到九十点。中午,他也只能看一会,然后趴在桌上补眠。 到了下午三四点,又开始进入新一波生意高峰。 妈妈和妹妹在家的时候,情况稍微好点。可她们,基本都不在家。一个寒暑假,在家待的时间半个月不到。 纵然头脑再好,可他没时间,没精力,效率很低。 安染稍稍坐直了些,指着他的书: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圈重点。」 对面的人忽地抬起眼,眼神仿佛带着烫人的光,灼热明亮。 她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解释: 「我恰好是这个专业毕业。」 金融学虽然有许多硬知识要背,但也有不少旁白。 主要的原理和重点计算方式是需要提炼出来的。 他没上过课,看书的方式肯定是广普式。 从头看到尾,什么都看了,又像什么都没看。 他那本书的翻阅痕迹十分明显,看上去不止翻阅过一次,一定是长期反覆的翻看才会这样。 被金干盯了许久,安染摸不准他的想法,吶吶问: 「你在想什么?」 「我啊,我在想,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同样都是金融专业,这妹妹,跟他那弟弟,差别可真是太明显了。 安染以为他说的是他自己和她,以为戳到小哥哥的伤心事,伤了小哥哥的心。 冰棍吃完,心口有点冷,她用包装袋装好木板,缓了缓才开口: 「金融这个行业,多的是后起之秀。有些人,拿了文凭仍然无用武之地。也有许多人,凭着对这个行业敏锐的观察力,做得风生水起。」 前者,像她,毕了业却逃避至此。 后者,像国外许多金融寡头,甚至像她父亲这一类人,没有华丽的文凭,也能在这片领域拥有属于自己的辉煌时刻。 「我觉得,你能在这样一个贫瘠的地方,坚持充实自己,真的很了不起。」 不管以后能不能做出一番了不起的成就,起码现在,他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早上从金玉口中,听到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再想到他房间里那些书。 她感觉,这个人,一直在和命运做抗争。 别人都放弃了他,唯独他没有放弃自己。 在这样的环境,坚持这么多年。 就挺,让人佩服。 两人相视须臾,金干笑: 「啧,人长得好看就算了,话也说得这么漂亮。那我就借你吉言,哦,还要借你点时间。」 他的短发早上汗湿了,被吊扇吹这么久,完全干了,随着风飘来飘去,渐渐遮住了眉眼。 因着身板瘦而且硬朗,体脂低,他的脖子很显长,喉结突兀明显。 随意动了两下,惹得安染好奇地看了看。 她没有太失礼,就像是不经意的一瞥。 金干也吃完了冰棍,擦了擦手才把书合上,推到她这边: 「吶,圈吧。」 他想起来自己还有本书,顺嘴一提: 「你应该看到了,我房间里还有本书……」 余光掠过对面,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昨夜种种,就该相忘江湖,他脑抽了提这茬。 本来只有一点点尴尬,可金干说了一半卡壳后,这尴尬的气氛没在沉默中灭亡,而是在沉默里爆发,忽然就让人有些呼吸不畅。 风扇扇出来的风好似变热了。 安染热得不行,伸出手,把书慢慢挪过来,拿起,起身: 「我拿回去圈。」 金干瞥了眼她红通通的,在盛开的光芒里近乎透明的耳垂,抬手抓了抓头发,开口喊住她: 「你中午吃什么?」 安染回眸,视线落在桌上红色塑胶袋里的饼干和牛奶。 意思明显。 金干毫不意外,沖她勾了勾手,示意她继续坐会: 「这不能当饭吃啊,大夏天的吃多了准上火。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来烧饭,烧我俩的,你呢,坐这里,帮我看会店。」 「有人来了要怎么办?」 「喊我啊。」 有饭吃。 对现在的安染而言,真的是个巨大的,大到难以拒绝的诱惑。 她站在原地认真地思考了会,矜持地点头: 「那好。」 脸上的余热还未褪去,皮肤红红的,她整个人,像一朵盛开的玫瑰,开在贫瘠的土地,明艷不可方物。 金干尽量让自己不过分的注意她,去厨房前,回身问了句: 「你喜欢吃什么?」 安染乖乖坐着,没说随便: 「就清淡点的。」 金干好笑地看她:「还真怕上火啊。」 他随口开个玩笑,结果姑娘认真地点头: 「上火长痘。」 他忽然觉得她挺逗,真笑了: 第217页 「行啊,烧清淡点,再煮锅绿豆汤。」 不到一个小时,他做了拍黄瓜,肉末蒸蛋,清炒瓠子,以及青椒土豆丝。 一旁的炖锅里,逐渐传出绿豆的味道。 「绿豆汤需要炖久一点,你可以午睡起来了,过来喝。」 「好。」 她应下了,轻轻的一个字,惹得金干看了她一眼。 昨晚也是在这吃,可她今天跟昨晚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安染确实很意外,她对金干的要求就是能把菜烧熟。可摆在桌上的每一道菜,色香味俱全。还有那土豆丝,切得顺滑均匀,刀工真的惊艷到她了。 土豆丝用水洗过,不是很粉,是很脆的那种,反而是她喜欢的口味。 青色的瓠子有淡淡的甜味,不是加糖,是瓠子本身的甜。想要吃到这样的甜味,必须精确地控制好放盐的量。 她记得,妈妈跟佣人阿姨做出来的味道就不一样。 「好吃。我觉得,你何止了不起,你简直太伟大了。」安染由衷赞嘆。 金干微顿,目光凝在女孩洋溢着幸福的脸上。 他也想对她说,你这张嘴,何止是漂亮,简直太甜了。 不过,他也就在心里说说。 哥不是那么轻浮的人。 见她是真的喜欢,吃的真开心,金干也莫名有点开心。 他是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轻松愉快过,不知不觉多吃了一碗饭。 安染回去睡了午觉,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圈出老师上课讲的和考试考的重点。 跟他随口聊着:「金融这一块,理论是基础。实际要根据政策和市场的改变做出相应的改变,总结就是,要紧跟时事,紧跟热点。」 但是,在这个山里,2g网都加载不出来。 「县城里,有网吧。」 他话里有话。 安染看向他:「你也看财经新闻?」 无论是对于他看书,还是他看经济日报,女孩都没有一丝嘲讽,眼里干干净净。 她这样不带丝毫偏见,让金干不自觉卸下防备,抿唇点头: 「理论需要实践,我偶尔也会试试水。买基金,票,看风向。不过,按照西方资本垄断和金融危机周期爆发时间来算,接下来几年股市风险很大,有崩盘的可能,暂时不适合入手。我已经陆续卖出。等这轮金融危机之后,起来的是什么行业,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是这些行业逐鹿了。」 他挣的钱,会分三份。 四成给弟弟妹妹和金妈妈三个人用,三成存在家庭存摺里,最后三成,留给自己。 自己这份,他基本是用来做这些。 无论赔还是赚,都当是学费。 不过,他还是赚了。 想到此,他那双深黑的眼浮现淡淡的骄傲。 原来,不止是纸上谈兵。 他讲的都是对的,何止是接下来几年,就这几年,已经开始有了崩盘的迹象。时代的改变,新产业的兴起,还有资本运转不可避免的危机周期,都对当下的经济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她们家,算是受到波及最早的一批。 金干翻着做了笔记的书,他的睫毛挺长,在节能灯光下,落下一排阴影,加重了眼周的青黑。他虽然做了几年卖菜的小老闆,可与周围那种真正市井气的人还是很不一样。 背嵴挺直,骨架宽阔。 主要是,眼睛里,有股劲。 「我不是小白菜。」 「?」 「别这么看我。」 「??」 「除非你觉得我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1 22:46:35~2022-05-12 21:5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5 安染被他逗笑, 捧着脸看他。 屋里没中午那么亮,微薄的光线朦胧清幽,变成冷色调。 男人在这样的氛围下,显出几分清冷的气质。 他的五官很耐看, 眉目略显锋利, 鼻樑很正很挺, 嘴唇偏薄却又不会特别单薄。组合在一起, 恰如其分, 不多不少,刚刚好。 「你确实挺帅的。」打量完, 她给出这样的评价。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非常客观的事实, 从语气到神态没有半分调侃。 有些话, 确实需要界限分明的态度, 免得让人多想。 金干明知她没什么别的心思,夸他一句帅, 兴许是六分实事求是里带了四分礼貌的客套。 然这一刻, 玫瑰香气袭来,迷人心窍, 诱惑着他产生别样的情绪,问了句界限不明的话: 「帅到你了吗?」 安染毫不犹豫:「帅到了。」 她落落大方,没有半点遮掩, 反而打消了金干刚冒出来的念头, 也跟着调侃: 「彼此彼此, 你也美到我了。」 商业吹捧告一段落,瞥了外外面天色, 他语气自然地问: 「你晚上想吃什么?」 安染有些不好意思, 手指插在发间, 顺了顺头发。 她原本是长发,毕业后剪短,又做了个柔顺。 若是穿上职业装,会是典型的职场形象,简约大气,干练精明。 可她现在穿的是公主裙,更多的是柔美与精緻,乖顺与娇气兼具。 第218页 她抿着唇,抬眸看向对面: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邻里间,友爱点。」 金干合上书,很是随意地笑了笑: 「再者说,哥不怕麻烦。麻烦怕哥还差不多,它从不敢来不找哥。」 之前大家不熟,安染保持沉默。 现在,她觉得,他俩挺熟,起码也算得上是饭桌上的朋友。 想了想,开口纠正他: 「其实,我俩同岁。」 金干已经站直,闻言,沖安染笑出牙床。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摇了摇,飙了几个否定的英文: 「哥这20岁的皮囊下,住着一颗200岁的心,看谁都是弟弟!」 目光落在女孩微愣的脸色,他轻咳一声: 「你是妹妹。」 安染这一愣神的功夫,金干去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既如此,她只有好好帮他看店。 待有人要买东西,她立马哒哒哒跑进去喊他。 厨房里,放着他备好的菜。 都是和中午不一样的菜品,除了一个,瓠子——中午她最喜欢,吃得最多的菜,连盘底都给刮干净。 安染没烧过饭,父母从不让她碰这些,对她一贯是採取娇养精养富养的方式。 年纪小的时候,她没想太多。 可自从她十八岁成年,听从父母的意见放弃艺术设计,选择金融专业。又经常出席各种名流盛宴,有些宴会,以她家的背景和地位远远不够入场资格,最终她还是拿到了入场券。穿着最昂贵精美的礼服,把自己打扮得比花瓶还要惹眼漂亮,去结识身价远超她们家的名门新贵。 她隐隐地,猜到了父母的意图。 想要一门有利于公司发展,且还能让女儿衣食无忧的好亲事,这无可厚非。 安染并没有太多的情绪,甚至没去猜测,这里面,究竟是功利多一些,还是为她考虑多一些。 那会想的是,她已经过惯了20多年养尊处优的好日子,确实是,找个家底丰厚的人家,当阔太比较合适。 只要有钱有势,给她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即便男方很一般,也不是不能接受。 然而,现实教她做人。 她发现,她高估自己了。 男人不行,那是真不行,真不能接受。 金干回来了,安染关掉水龙头: 「我来洗菜。」 客人如果找不到人,会在外面喊他。其实,让她看店,可有可无。他只是,给她找了合理的蹭饭理由。但大家现在已经这么熟了,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金干低头应下:「行啊。」 瓠子要削皮,安染洗干净递给他。 金干顺手接过,掌尾不小心蹭到她的虎口边缘。 和那天拉她的手腕时一样,柔若无骨,肤若凝脂。 这双手,被养护地这般精细,没道理到他这变糙了。 「好了,又到了哥秀厨艺的时候。我发现……」 他顿了顿,尾音拉长,看着安染说: 「你还挺喜欢吃甜食。」 下午那绿豆汤,她喝了三碗,每碗都要在他调好味的基础上加糖。 见他把菜盘子接过去,安染洗干净手,如实道: 「我喜欢甜品,但我不喜欢菜里面放糖。就像红烧排骨我爱吃,糖醋排骨我是不吃的。」 金干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你觉得我挑剔?」 「女孩子,挑剔点没毛病。」 毕竟是小公主嘛,难伺候了点也是应该的。要是什么都不挑,那就不是公主了。 他只是觉得,这姑娘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放得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好,他晚上烧的菜也格外香。 本着邻里间相亲相爱的原则,安染尽心尽力帮他看店,尤其中午的时候,会交换着值班。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让他休息。 两点之后,她休息。 金干并不是每天都午睡,但他每天都烧饭。 一起搭伙过日子过了将近一周,晚饭时间,安染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金干看了眼,她的手机是诺基亚最新款,滑盖的。 她和电话那头的人聊得应该不太愉快,从认识到现在,第一次露出烦躁的表情。 电话里,是安妈妈的声音:「染染啊,我特意观察过,齐总并没有不良嗜好,反而特别洁身自好得很。去风月场所的那些老总,个个都点姑娘陪着,只有他没点。」 呵,他要为白月光守身如玉,肯定不能点。 再说,就齐爵峰那傲视天下的性子,风月场所的姑娘,他看不上的。 安染没说话,跟妈妈说私事,她有些尴尬,打算起身避一避。 可桌上只有她和金干,吃饭吃到一半,贸然离席,总觉得不太礼貌。 而且,她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还是坐着。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安妈妈苦心劝道: 「他外面也没包养小情-人,私生活非常干净,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安妈妈想不通,齐爵峰长得一表人才,身家过亿,各方面条件都很好,还不乱搞男女关系。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对象,女儿愣是看不上。 她有意安排安染跟齐爵峰见过一次。 齐爵峰对安染印象很好,不仅答应联姻,还给出丰厚的聘礼,也愿意救安通公司避免破产。 第219页 这等天大的好事,她还没来得及开心,安染就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并且连夜收拾东西跑回乡下。 当时,她只当她任性不懂事,要回乡下冷静冷静也可以。 自己养出来的女儿,她自己清楚。 安染绝对适应不了乡下的环境。 她只要耐心地等。 等安染到了乡下,面对简陋苛刻的条件,无法自己生活,定会哭着回来找她。 安妈妈就这么等着,一个星期过去,她等不下去了。 主动打电话过来,问她过得如何。 安染说她过得还可以。 她不淡定了,又开始推销齐爵峰。 讲了许久,安染只回了一句: 「我不考虑他。」 齐爵峰是这次司命为她安排的话本里的男主角,话本名字叫霸总的替身小娇妻。 齐爵峰是那个霸总,她是替身小娇妻,长得像齐爵峰的白月光。 所以,第一次见面,他就看上她了。 按照话本里剧情,她为了不让家里破产,不让父母伤心,嫁给了齐爵峰。随即,展开一系列狗血虐心的操作。 被他婚内用强,强完用语言疯狂羞辱,床上热情,事后就冷暴力。 几次怀孕流产,仍是换不来浪子回头。 惨兮兮的去了半条命后,他似乎终于动了点恻隐之心。 偏偏这时候,白月光回国。 白月光不想打扰他的生活,可是碍于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想把最后的时间留给曾经最爱,如今依旧忘不掉的初恋。 这一波爱的暴击,成功打破齐爵峰的壁垒。 他看着自己只有更惨,没有最惨的小娇妻,毫不犹豫地挖她心挖她肾,给白月光续命。 作为人间悲剧女主角,她倒霉催的正好跟白月光的肾匹配上了。 被挖了肾,挖了心,死无全尸。 最后,齐爵峰疯了似的跪在她的床前痛哭流涕,说什么我不能没有你。 活过来的白月光也嫉妒不已地哭着骂,你虽然失去了心,失去了肾,也失去了生命,但你得到了他的爱,你是幸运的。 安染:…… 但凡不会这么惨,她也不至于连夜就跑(才怪)。 她跟妈妈解释过,齐爵峰不是好人。甚至找出来他前任白月光的模样,讲真,其实不太像她。毕竟,她这张脸,无可复制。 所以她跟妈妈说了齐爵峰见她时说的话,虽然并不能改变什么。 「想和我结婚?可以,不过我先把话撂在这。」 「不要贪图不该想的东西,你可以得到的我人,别妄想试探我的心。」 「你是我的女人,属于我的私有财产。我不喜欢我的女人招摇过市,这是别墅的钥匙,以后你去那里住,没我的命令,不许离开别墅。想要什么,直接联繫我,我给你买。有时间的话,我也可以带你一起买。」 「想跟我结婚的女人多得如过江之鲫,你该庆幸,你长了这样一张脸。否则,齐太太的位置,轮不到你。」 「记住,我才是这场关系的主导者。」 「奥。」 她风情万种地撩着发丝,青葱手指端起水杯,从齐爵峰头上浇下,居高临下朝他耸耸肩: 「你该庆幸,你命好。否则,我就不是泼你一脸,我是砸穿你的脑袋。」 砸开看看,什么样的脑残,才能讲出这种欠税言论。 安染回想着那一幕,当时爽是挺爽的,就是后劲大,她拔腿就跑。 算是破罐子破摔吧,最坏的结果,就是被齐爵峰抓回去,走话本剧情——不,走剧情是不可能走剧情的,她一定在死之前先杀了齐爵峰。 比最坏好一点的结果是什么,她没想过。 只想先离开那个窒息的环境,喘一口气。 原来,是个逃嫁小公主。 一个电话,小公主伤心了。 金干隐约听到了些安妈妈的话,将某个女儿不喜欢的人夸得天花乱坠,虽然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都隐隐让人觉得,不嫁就好像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比他相亲夸张多了。 心情不好,小公主没有胃口。 烦心事藏在心里会憋坏的,得剖开了丢掉才能不受其扰。 他看了她一会,问:「老男人?」 安染想了想:「25岁吧,是不年轻了。」 ……金干诧异,按照她妈妈说的,应该是条件很好的人,而且,才25岁。 「那就是,长得丑?」 「嗯,非常丑。」 鑑于她刚说的25岁老男人,这个丑,有待确认。 不过总归,是她不喜欢的人。 她明艷的眉间染了愁绪,说明,她还是在意父母的。 金干喝了口水:「你可以跟父母说说,你喜欢的人。」 安染微怔:「我喜欢的人?」 金干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喉结轻滚,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用力: 「怎么,没有?」 「暂时没有。」 力道大到发白的指尖微松,他喝完一整杯水。 就见漂亮精緻的姑娘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眼巴巴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聊。 顶着这样的眼神,他只能继续: 「既然你不喜欢他那样的,那就跟他们说说,你喜欢的人大概是什么样的。」 这姑娘,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她…… 第220页 金干眉稍轻抬:「看我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咱就是说,明天加更~ 感谢在2022-05-12 21:58:50~2022-05-13 17:3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丑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6 看他好看, 还是…… 所有幻想只在一瞬间,一秒甚至不到一秒,他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可能。心随着她渐渐仰起的脸蛋无端紧张起来,忍不住暗自操了声。 压着唇角和她对视着, 就听她迷茫地眨眨眼, 颇为苦恼地说: 「你问倒我了。」 安染捧着腮, 可可爱爱的脸蛋落于白嫩的掌心: 「我没想过理想型是什么样, 而且, 理想与现实有差异。很多时候,理想的类型并不是心动的类型。不过, 单就喜欢这件事, 还是很简单的。他让我心动的那刻, 就是他了。」 讲得很有道理, 他只抓到了最后一句话。 单是心动两个字,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这颗心, 跳了两百年, 都没为谁心动过。 金干目光扫过她的眉眼,管他理想还是心动, 起码此时此刻,她眉间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吧,不太能受委屈。」 声音绵软, 即便说着这种自黑的话, 也坦然依旧, 不为一个缺点纠结。 金干今天修了头发,他这个人别的地方都糙, 唯独发型一定不能乱, 算是他留给自己最后那一点可笑的体面。 修剪得非常清爽干练的短碎发, 真就只比板寸头长一点点,前额,耳朵,后颈,全部毫无保留地露出来。 他的皮肤原本应该很白,看金玉和金妈妈就知道,这是家族遗传的好皮肤,天生白。在后天的磋磨下,他稍有变色。脸依然清朗白净,其他部位是健康的肤色。他们这样的,等一个冬天过去,能恢复不少。 在冷色调的节能灯光下,有种清冷质感,偏偏,他的五官有些锋利,乍一看,其实挺具有攻击性。 可仍是很帅,张扬不羁,又带着点野性难服的痞气,总结就是——带感。 安染盯着他,忽然想起他刚才问的那话「看我做什么」。 她慢慢攥紧手指,心道,别的不说,这人,长得还挺符合她的审美。 和齐爵峰给她的感觉不一样。 凭良心讲,齐爵峰长得不丑,毕竟是司命话本里的男主角,脸还是要的。可就是太装了,举手投足间都是满满的贵妇范。 看得人汗毛都起来了。 金干见她盯着自己,猜她大概和方才一样,打算继续跟他聊会。 姑娘满眼期待,亮闪闪的眸子很晃神。 他便也没含糊,努力调出身体里沉寂八百年的感性细胞,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句话: 「人本来,就得先学会爱自己。」 爱自己,才有能力爱别人。 他态度洒脱得很,字里行间到他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在表达「不想受委屈,应该的,没毛病」。 她又想到他身处的环境,下意识反问: 「那你呢?」 厨房里的灯开着,外面的风吹进来,清爽凉快。 他的短发太短,一根根嚣张地迎风而立,纹丝不动。 黝黑的眼斜过来,他摸着下巴思考。 这姑娘实诚,这一刻的他,便也带了些真诚: 「我啊,应该还在学爱自己的阶段。」 责任太重,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学爱。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爱这种东西,奢侈又虚幻。 晚上做个梦就行了,天一亮,眼一睁,都是生活的烟火。 在安染的观念里,爱别人挺难,爱自己不难。 她道:「爱自己的宗旨是,给自己最好的。」 真是新鲜的人,总能说出新鲜的话。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爆笑。 金干胸腔震荡,眼底的笑意真了几分,半开玩笑地说: 「以前不觉得,可我这会觉得,也许,现在就是最好的。」 夏日天气变化多端,傍晚时分凉爽舒适,到了夜里入睡时,反倒闷热不已。 天边黑云卷卷,偶有亮光破入白昼,时不时划过一道刺眼凶猛的闪电。 在城里,这个点,几乎没什么人睡。 可在这,外面家家户户熄了灯,黑漆漆一片。 外面电闪雷鸣,安染闭着眼,没睡着。 九点整,手机响了。 应该是妈妈,她不太想接。 磨蹭了会,铃声还在响,才慢慢伸手摸到柜子,滑开。 「你闹够了没有。」 这声音!!! 「闹够了就回来。」 真的是他! 齐爵峰。 见鬼了,大晚上的,他竟然愿意屈尊降贵打电话给她。 安染惊醒,立刻坐起来,谨慎地回答: 「我没闹。」 她在很认真地保心保肾保平安。 对面静默片刻,呼吸加重,似是带了怒意,声音沉沉: 「我开的条件,买十个你都绰绰有余,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安染笑了,很直接: 「你。我不满意的,是你。」 这一次,她没给齐爵峰一丁点噁心人的机会,抢在他开口之前继续说: 第221页 「说实话,齐爵峰,我瞧不起你。喜欢就去追啊,她逃,你追。你有时间在这找个替身,不如把这时间花在她身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水滴穿石,还有什么来着?你自己去多看点书,大家都是成年人,别做令自己掉价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她的声音也带了些怒: 「我可不为你的爱情买单。」 话落,她听到一声嗤笑: 「为我买单?这门亲事,是你父母求我,不是我求你。」 电话挂断,安染重新躺回被子里。 细细想着齐爵峰最后一句话。 想那个「求」字的意思。 毕业前的实习,她是在自家公司实习,秉着继承人的心态学习了解公司的一切。 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中,公司一开始出现问题到濒临破产期间,她提出过很多次,分股融资,降低风险,分散风险。 父母捨不得一手经营起来的公司被别人分一杯羹,不同意。 拖到阻止不住破产的时候,她在离开前,也建议过,时代变迁,旧产业受到冲击太大,救不回来可以换,以旧换新。趁着底盘还在,把公司盘出去,卖掉换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家那公司,能卖不少钱。 他俩可以留着钱养老,也可以寻找机会东山再起。 提议再次被否定。 还是那个理由,捨不得公司。 所以,把她捨出去了? 安染闷在被窝里,无声感嘆,不愧是司命专门为她写的话本,果然专门针对她。 一夜雷鸣闪电,她睡得不好。 早早起来,推开门,站在阳台上,迎接清晨的第一缕光。 昨夜下过雨,远处青山绿水,烟雾缭绕,半山腰全是缓缓腾升的茫茫白雾,恍若仙境。 尘事纷扰,唯这一片风景独好。 安染伸手,扣着头发,顺了一把发丝。 余光发现什么,她头一偏。 清幽晨光里,女孩漂亮水润的杏眸在金干诧异的目光里,缓缓睁大。 凉风徐徐,柔软的发丝随风而动。 在她眉间,在她脸上,在她唇边,轻舞飞扬。 长睫扑闪扑闪,眼眸眨了几下,她慢慢挪开视线,转过身,红着脸进了屋。 光着上半身出来拿衣服的金干:……操了。 一夜燥热大雨,他也睡得不好。 三点不到就醒了,六点不到从县城进货回来。 一身汗臭味,沖了个澡,只穿了黑色短裤。 因为干活容易出汗,他每天都要换不下五件短袖。他没什么讲究,一切图个简单省事。基本上整个夏季,他的短袖就一直晾在阳台,随时可以拿一件换上。 他夜里睡觉也不会穿上衣,洗完澡顺手就出来捞件干净的衣服。 隔壁的小公主,来这到现在,从没在七八点前起来过。 哪能想到,今天会在,还让他遇到了个正着。 金干随手拽了件灰色短袖套身上,瞥了眼隔壁空荡荡的阳台。他们之间,尴尬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何况,街上穿着背心,赤着上半身的大有人在。 这不算什么,保持平常心。 转身之际,他脚步微顿,忍了会没忍住,还是伸手撩起衣摆,低头默默看了眼自己的腰腹。 多亏常年锻鍊,肌肉很明显。 而且,跟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肌肉不一样,纯天然无添加,线条很漂亮,腰身精瘦,又不失美感。 安染靠着墙,冰冷质感的墙面让她没那么热。 等了会,她摸着脸上的温度,轻轻呼出一口气。 悄悄拉上窗帘,头埋进被子里,打算睡个回笼觉。 下乡半个月,她一直在自己家和隔壁两栋楼里转悠。 加上烦心事接踵而来,这天吃饭的时候,她问金干: 「你下次去城里,能带我一起吗?」 「我出车很早。」 怕她误会他是故意拒绝,金干又道: 「三点动身,你起得来?」 说完,他在这姑娘眼里看到一丝迷茫,显然不懂半夜三点的概念。 这也简接说明,她之前过得很好,衣食无忧,无需体验人间疾苦。 安染的生活一直很规律,即便是在压力巨大的高中,晚上十二点也一定准时上床睡觉。 美容觉,养肤必修课,每日一课。 大学里,她也鲜少放纵自己。 由于时常要参加各种晚会,她一向克制自律。 熬夜是女人天敌,所以她从不熬夜。 但今时不同往日,听着金干说三点动身,她有短暂的迷茫,第一个念头就是,三点的话,天亮了吗? 可看着眼前这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她又想,既然他能做到,她也能做到? 于是迷迷糊糊点了头。 金干直觉不太可能,却还是跟她交换了号码。 「行,明早我喊你。」 他是一款黑色直板手机,二手,100块从人手里淘来的。 只能打电话,发简讯,没有摄像头。 屏幕很小,上面的按键有些掉了漆。 两人手机一起拿出来,同时出现在视线里,对比简直不要太惨烈。 这个时候,金干没法不去看她。 小公主昨夜应该没睡好,精神不如往日足,看着没什么劲,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他这不起眼的破手机,自然不可能引起她的关注。 第222页 玫瑰落了霜,有些蔫巴巴。 金干本只打算交换个号码,没想真的喊她。 因为他感觉,喊不起来的。 可眼下,看她这副模样,第二天一早,狠了狠心,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响到快要自动挂断,终于接通。 「餵。」 软软沙哑的,带着点慵懒散漫的,惺忪未醒的嗓音,像夏末的雨后,脱去夏日的燥,染上秋天的凉,比这半夜三更天的夜空更叫人迷惘。 金干拿过刚放好的毛巾,重新抹了把脸,隔了会才吱声: 「喂,你起来没?」 他等了会,没有回应。 又等了会,听到了浅浅均匀的呼吸声。 意料之中的结果。 金干悠地轻笑。 他没再说话,挂断电话,载着满天星和天边月,奔向黎明。 一连三天,安染都没能起床。 第三天,她苦苦挣扎过,最后放弃了。 也是这时候,她才开始意识到,凌晨三点是什么概念。 一个和她同岁的人,在比如今的她还要小好几岁的时候,便几年如一日的,在这样一个叫都叫不醒的时间点,一点点扛起了整个家。 她很想夸一夸他,可望着这个年轻又帅气的男人,突然觉得,再华丽的词藻,搁他面前,都太单薄。 起不来,安染只能坐面包车。 金干叮嘱道:「六点半开始,去桥头那里等着,两条路上都会有车经过。你一伸手,师傅就会停车。下午回来,你也只要去下车的那个车站,坐车上来。」 已经九点了,最近开始立秋,太阳不再那么毒辣,早晚还有些凉。 安染带的衣服全是夏天的,她要去一趟城里,办很多事。 听着金干讲这些坐车的注意事项,她也没不耐烦,尽管她都知道。上一次,她是自己坐车回来的。 待他说完,她沖他弯眸一笑: 「好呀。」 她是个很会调节情绪的女孩,总能很快脱离不愉快的情绪,永远明媚,娇艷,不带一丝阴霾。 金干看着她走到桥头,肩膀被人拍了下,他回头就看到李成林笑得一脸贼眉鼠眼: 「干哥,厉害呀,这么快,就和小公主混熟了。她刚刚对你笑了,她笑起来真甜,妈的,我可以一个月不吃糖了。」 金干拿掉搁在他肩膀上的手,好笑地瞥他: 「你也说了,她是对我笑。」 李成林差点踉跄了下,一头雾水。 特别迷茫特别疑惑地抬眼,就听金干继续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 再一回头,她走了。 李成林也伸长脖子望,他没金干高,只得踮起脚,看不见美女他看向金干,瞧着男人淡下来的表情,心里萌生出个大胆的猜测,惊讶又夸张地喊: 「干哥,你……」 金干一个眼神甩过来,打断他: 「回家吃你的糖去。」 那眼神,有点凶。 李成林抱着买好的豆腐和肉,瘪瘪嘴后退,幽怨地说: 「干哥,你变了。」 顶着金干平静的目光,李成林忽地变脸,笑得特别欠。 一边朝后跑,一边大声朝他喊: 「是谁说的,要什么小公主啊!哥可不伺候!」 金干:「……」 竟然,无力反驳。 今天又是一个人,没人换班,他和以往一样,拿着书在客厅看。 不得不说,有她圈出的重点,这书,看起来轻松很多,也能记住关键知识点。 一直看到下午三点,他仍是毫无睡意。 就这么耗到了傍晚,迎来新一波人潮高峰期。 「金干啊,秋天到了,西瓜吃着凉,你多进些梨,苹果回来。香蕉不行,香蕉不能放。」 他脸上挂着招牌笑容:「行啊,还要什么,趁早说。明天,记得早点来买。」 「嘿,你这小子,叔还能诓你不成,我肯定是最早的一个。」 金干收下钱,随意扫了眼,就知道多少。 他笑了笑,手放进口袋,摸到手机。 快到晚饭点了,不知道她今晚想吃什么。 县城车站,有时间限制。 夏季最后一班车是六点,秋季是五点。如今立秋了,时间应该已经改到了五点。 不晓得她知不知道…… 思维短暂地停住,金干舌尖抵着腮,脑袋一瞬间空白。 她会不会,压根就不知道有时间限制? 瞥了眼外面的天色,金干指尖点着手机,点了一会,他终是拨通了号码。 对面很快接通,却没能第一时间听到她的声音。 各种声音混入,足以听得出,她那边环境很嘈杂。 夜幕降临,人龙混杂,意味着不安全。 又过了会,他才听见她在跟别人交谈: 「你,你说什么?不不,我不坐车。我不是等车,我没有等车,我……我就是来找个人。」 她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与周围的方言对比十分清晰。 话落,还能听见粗糙的男人笑着调侃: 「找谁啊?是不是找我啊。小姑娘,怕什么?哥老开车的,不是坏人。要去哪里,我送你啊。」 「不……不用,我哥哥马上就来。」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应该是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尾音发颤: 第223页 「金干。」 叫着他的名字,藏着满腹委屈。 金干闭了闭眼,尽量稳住声音: 「抱歉,忘记告诉你五点后就没车了。」 现在六点多,围在她附近的基本是黑车和的车。 金干用手指勾起钥匙,喊来李成林帮忙看店,边往外走,边说: 「车站附近有超市和小餐厅,你进去吃点东西,我现在过来。」 「好。」声音要多乖有多乖。 金干等她那边挂断电话,才将手机揣兜里,启动发动机。 季节交替,最近天气一直不好。 灰濛濛的天空,布满乌云和浓雾,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金干抵达县城已经七点多,车站边上没什么人了。 他熄了火,下车去找安染说的那家超市。 「金干。」 背后传来清甜柔软的声音,金干勾着钥匙,黑衣黑裤隐没在夜色里。听到声音,他回了头。 目光相接的剎那,他看到,那个漂亮的小公主卸下满眼防备,清澈干净的眸子映着他的模样,唇角弯弯,露出惊喜的笑容。 一如李成林所说,她笑起来,格外甜。 她提着白色长裙裙摆,小跑着,跑向他。 金干望着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星河落下帷幕。 月亮奔我而来。 作者有话说: 没加到万把字,我就没分章了。但我确实加了字数,是肥章,明天应该也是肥章。希望明天比今天的肥,也比今天的甜,晚安~? 第94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7 老旧的街道, 昏暗的光线,唯有她这一抹纯白的亮色。 像无尽星河里,高悬的云中月。 金干注意到她的表情,视线落下, 伸手接过她的手提袋。 他颠了颠, 语气故作夸张: 「呦, 这么重呢。」 而后, 没再还回去, 很是大气豪爽地说: 「哥给你拎着。」 他手指上还勾着那串钥匙,安染的目光从他的指尖移到他的脸上, 堆积了一下午的情绪在男人的注视下, 自动破了道口子, 不自觉向他倾诉。 「我到县城的时候, 十点多。然后花了五块钱,打的去找网吧, 下载文件。之后, 又打的去找列印店。列印完,我看时间还早, 又找了家新网吧。」 金干适时问了句: 「干嘛?」 「追剧。」 金干家里有电视,在金妈妈的房间,他基本不看。 瞅着姑娘并不高兴的神色, 他试探地说: 「剧情崩了?」 安染重重点头:「非常糟心, 还耽搁了时间。等我看完, 都下午四点多了。可我还没买衣服,我就想着去步行街买点衣服。所以, 又打的去了步行街。」 金干低头看了眼, 她手里只有一个袋子, 显然没买到衣服。 身上穿的也是早上离开时那件白色长裙,她的衣服质感都非常好。 无论是夏天的短袖还是秋天的长裙,白色的还是红色的,一点都不透。 她没买,可能是看不上这些小地方的衣服。 「可是到了步行街,我突然又不想买衣服了。我想起来,我还没吃午饭。我想回去,赶上晚饭。」 从计程车里出来,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看着周围眼花缭乱的店牌,就很莫名其妙地失去了逛街的兴致。 加上那会肚子又很饿,她突然就很想回去。 奥,原来不是看不上,是想吃饭 ,吃他做的饭。 金干指尖微蜷,认真分析着她的话,很快发现了盲点: 「按照你这个行程安排,应该赶得及最后一班车才对。」 女孩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交织着她一整天的情绪,不过更多的还是难过和委屈。 安染确实不知道最后一班车,这里的所谓班车其实就是很简陋的小客车,车很破,开在路上声音大味道重。她一上车,就难受得想睡觉。 下车巴不得离车百米远,压根没注意哪里是否有提示。 她晚了的主要原因,是步行街出口的公交站牌。 「我今天打的花了很多钱,当时,就想着也不是很远,打的五块钱,公交一块钱。就在那里,等着公交车。」 对,没错,她就是为了省四块钱,错过了末班车。 那个时候,那个想法,真的就像是心血来潮,一瞬间的事情。 现在回忆起来,她已经想不起来为何会突然想要省钱。 而且,就四块钱。 如果她知道末班车时间,她肯定不会等公交的,可问题是她不知道。 还突然特别懂事地,想省钱。 这就是她满怀期待进城,度过的一整天。 拎着手里重的要死的资料,追了半天糟心的剧。 关键是……安染最后这句话,是真的带上了委屈: 「我等了近半个小时,都没等到公交车。」 最后,还是打的去的车站。 ……那这一天,不止糟心,简直伤心。 金干心道,这儿是小县城,公交车的点和客车首末班点一样,并非24小时候着。 而且,巨慢! 运气不好的时候,四十分钟也等不来一班车。 「公交没来,哥哥来了。」 金干勾着车钥匙,金属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第224页 他逗她:「走啊,妹妹,回家。」 转了身,后面的人没吱声,也没跟上。 金干只迈出一步,便想着回头看看。 却在这时,腰间的衣服被拽住。 白白嫩嫩的,小小柔软的手轻轻拉着他,力道轻得几乎可以忽视。 他停了下来,侧着脸,黝黑的双眼往回看。 女孩正脸无懈可击,侧颜同样无敌。 事情全部讲了出来,那股难受的劲缓了许多。 她小声说:「谢谢。」 「没事……」 金干本想开玩笑,搭句『邻里间,友爱点』。 上一次,他能毫不犹豫说出这句话。 然而这会,他垂眸,视线落在黑色短袖上,白净的小手,默默把这话咽回肚子里。 安染以为,按照金干的性子,他会插科打诨两句。 可男人只说了两个字,没了后续。 夜色笼罩,她跟在他后面,在沉默中,似乎渐渐察觉到他与往日的不同。 包括她自己,也有些不太一样。 周围车水马龙,老旧彩灯闪烁,处处都是浓郁的市井气息。 他们这一点小小的变化,无人察觉,无人知道。 安染甚至都不能确定,金干的变化是否是她想的那样。 没准,心境改变的只有她一个呢。 哥也许只是刚好,懒得说。 折腾了一天,回程的路上,安染很安静。 又累又饿,精神上的疲倦,真的让她特别乏。 金干也没打扰她,目光随意扫过后视镜,就见女孩扒着栏杆,额头枕在手背,闭着眼,摇摇晃晃地休息。 他没说话,只不知不觉减了车速,将近九点才到家。 「坐着歇会,现在太晚,我下碗面条给你。」 金干捡了一袋水果,递给李成林: 「谢了。」 「客气。」 李成林接了水果,却没走,熟练地上前,关切地问候: 「安染姐姐这是……错过末班车了?」 「嗯。」李成林经常来金干家,安染也算和他混了个脸熟。而且这人嘴特别甜,一口一个姐姐,喊得特别自在。 「哎呦,下次别坐车了,跟着干哥。」 李成林笑得眼睛都看不见,积极建议: 「逛街吃饭刷夜一条龙。」 「刷夜?」 「对啊,网吧刷夜。我和干哥,隔段时间就会刷夜呢,下次带你一起。」 晚上生意不忙的时候,金干偶尔关门比较早。 李成林很机灵,嗅觉十分灵敏,总能在金干去县城的时候摸过来,一起去网吧。都是刷夜,不过干的事情不一样。他主要打游戏聊美女,干哥……看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安染猜,网吧刷夜应该就是金干浏览财经新闻的方式。 他每天三点起来,已经严重睡眠不足了,还要抽出时间去网吧刷夜补短板,真是过于心酸了些。 亲眼看安染点了点头,李成林才高高兴兴地拎着水果回了家。 应付完李成林,安染去了厨房。 青菜鸡蛋面,他十分钟就烧好了。 金干见她坐着发呆,吹了声口哨唤她回神,笑着调侃: 「你这胃,挺有脾气。」 饿着它了,跟抗议似的,叫个不停。 他要不是听见她肚子咕噜咕噜叫,还真不知道她连晚饭都没吃。 安染被他逗笑。 金干会开玩笑,不冷场,而且懂得分寸。跟他相处,是种很轻松很愉快的体验。 她不用披上华丽的外衣,伪装成高不可攀的豪门千金。也不必担心惹恼了不该惹的人,而闭紧嘴巴不说话。更不用像个精緻的傀儡般,全程保持得体又不失礼的微笑,供人打量估价。 唉,转场不同的高级宴会,游走在各路商界巨头的时候,她就该明白的。 父母都结交不到的人,攀不上的关系,她凭什么能攀上? 当时置身在那个环境之中,她云里雾里,看不真切。 如今离开了那个圈子,从前种种,倒是看明白了。 安染低头,尝了口简单又干净的面条,也笑着回他: 「是难伺候得很。」 挂了电话,她其实去了车站附近的饭店。 店里透明的玻璃门成了黑色,她伸手去推时,都能清晰地摸到上面常年积累的油渍,粘手得很。 进去后,她点的也是青菜鸡蛋面。 却只尝了一口,就被不正常的油味刺了味蕾,当场难受得不行。 付完钱,匆匆出了门,去了一家小超市。 她平时也会吃点零食,可那会,风凉,身体凉,甚至心都是凉的,她想吃点热的东西。 在超市里转一圈,忽地什么都不想买,在一家五金店门口,等着他来。 金干坐在她对面,一晚上了,她的笑终于不再敷衍浅显,多了些真实感。 他撑着下巴,眼睛藏着她的笑容,也带上了些许温度: 「还好,就一碗面的事。在哥这,不算事。」 安染看他一眼,脸蛋被碗里冒出的热气熏红。 许是今晚夜色正浓,气氛与往日不同。 连带着,置身夜雾中的人,都感觉有些不一样。 夜晚,容易让人错乱。 安染轻轻咬了下舌尖,默默吃完面,回了家。 第225页 她要等天亮,再做出判断。 因着连日下雨,这两天生意比较淡,夜里气温降下来,菜放在大厅地上也不会坏。 这意味着,金干不用明早三点去城里进货,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麻利地洗完碗,收拾干净厨房,他上了楼,去卫生间洗澡。 手拽上黑色短袖时,他低下头,眼前浮现女孩怯生生拉着他衣角的一幕。 他看得出来,姑娘家脸皮薄,麻烦了他一趟,有些不好意思。 难得羞涩的模样,却是可爱得紧。 金干提起衣摆,面无表情脱掉短袖。 同一件衣服,他每天都脱 。有时候一天脱几次,从来都没什么感觉。 那姑娘只轻轻碰了下,他这身体里的感觉就压都压不住。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脑中想的却是她。 仰头默默放空一会,金干无奈嘆气,揉着头发。 这一次,他洗澡的时间格外长。 从卫生间出来,瘫倒在床上,望着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云端遥不可及。 但他这辈子,不会止步于此。 云不来就我,那便,我去就云。 今晚,註定是个不寻常的夜。 安染洗完澡没立马睡,坐床上翻看着列印的资料。 也是这个时候,她收到了一条简讯。 鑑于近几日,父母和齐爵峰的一系列操作,她对手机的提示音,几乎有了阴影。 花了好一会平复心情,才慢慢点开。 看清是谁,她松了口气。 【金干:睡没?】 【安染:没睡。有事?】 【金干:没事。】 安染:……金干头一次给她发信息,她还以为他有什么事要找她。 隔了会,手机又响起信息提示音。 【金干:晚安】 ……没什么事,就想跟你说一声,晚安。 两个字,让今夜的所有错觉,都不再是错觉。 安染放下手里的资料,低头无意瞥到白纸上,列印出来的齐爵峰那张脸,觉得这张脸实在太破坏气氛,她将资料反过来,压在最下面。不用看见那张糟心的脸,心情立马好起来了。 微微抿着唇,盯着发光的屏幕。 她一通电话,他就能放下手里的事情,亲自去接她。 会在晚上九点,还记着她没吃饭,给她下面条。 即便知道她是落魄至此,却从未有过半分轻视。就好像,她还是从前那个骄矜的小公主。 夜色正浓,安染轻轻按着小按键。 另一边,金干的房里。 他正趴在床上,手机搁在枕头上,与手机对视了数不清多少秒。 每一秒,都十分漫长。 没收到回信,他紧张得无法入睡。 信息跳出来的那刻,他又觉得,这提示音吓人。 眼皮一跳,他暗骂了声,无奈极了,凶巴巴瞪着亮起来的屏幕。 哥就这一颗心,麻烦温柔对待! 夜凉如水,他的手掌心却冒出了热汗。 点开简讯。 【安染:晚安。】 擦了擦手心的汗,手指插进短发,他无声笑了。 可没笑一会,唇角弧度僵住。 心思辗转千百回,不确定地想,小公主不是杀马特,会不会,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中二流行语的暗含的意思? 晚安可能真的只是晚安。 单纯地让他去做个梦。 她的晚安后面还加了句号,让他找不到藉口继续逗留。 行吧,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 不用去城里进货,金干提前一个小时开张。 随着这几年的发展,附近开店的人家越来越多。 好几家百货店,像他一样卖菜的,也有两三家。 只不过,凌晨三点不是白熬的,他家菜最新鲜,品类最多。物美价廉,依然最受欢迎。 早间高峰期过去,金干接到了宋伯的电话。 「生意不忙了吧,让成林去看会,今天还要麻烦你来修下屋顶。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我这破瓦挡不住,漏得凶。不整一下,这屋就得倒了。」 宋伯比较特殊,是村里的老光-棍,无儿无女,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土砖砌的老破小旧房子里。 一到夏天,总要漏个十回八回。 他那屋,其实怎么翻都会漏,翻修一次维持的时间不长,只能重建。 可重建哪那么容易。 宋伯找了不少人,钱给的不多,有些时候甚至只有一包五块钱的廉价烟。 最后只剩金干还愿意去捣腾一番。 李成林今天有事,脱不开身。 金干找了安染。 他们俩其实还挺相似,不会让彼此陷入昨夜的尴尬。 夜里发生的一切,都掩埋在黑暗中。 天一亮,都跟失忆了一样,继续当相互友爱的好邻居。 列印的资料很多,安染坐在客厅慢慢翻看。 在他家待了这么长时间,她差不多摸清了价格。偶尔来那么一两个客人,也能应付。 大概十点左右,基本没人了。 因为,下雨了。 金干出门的时候,没带伞。 入秋的雨不像夏天那般凶猛,宋伯见屋里不漏了,一瘸一拐给金干递了盒烟和十块钱。 他没接,理了理微湿的头发。 第226页 宋伯又给了他把伞,黑色的,铁柄生了锈,顶部的黑布有些烂了。 但他清楚,这是这个家里唯一一把伞。 他笑,抹了把脸: 「伞给我,你待会拿什么去看人打牌?我反正淋湿了,不差这一会。」 这一会,大概十分钟。 一大半是没修过的山路,杂草横生,路面泥泞。 走一趟,回去必须要换鞋。 雨水淅沥沥落在他的眉眼和脸上,需要时不时抬手抹掉水渍。 金干又一次抹了把脸,眼皮一抬。 望着分叉口那姑娘,被水洗刷过的瞳眸悠地狠狠一震。 眸光浮动,胸腔涌出无限不受控制的情绪。 天青雨霁,她撑着一把深蓝色的波点伞,在原地四下张望,似乎很是困扰。 心一下一下狂跳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那个站在原地茫然不已的姑娘,远远看见他,眉间愁绪散尽,俏生生的面容绽开一抹笑。 即便隔着雨幕,也依然明艷惹眼。 「来接我?」没有调笑,不再掩饰,他单刀直入,直白地问。 安染点点头:「我问了路,但是走到岔路口,有点分不清方向……」 主要是李成林的说辞跟那晚金妈妈说的很像,左右左右,谁的左和右,她不确定,不敢乱走。 这里的山路崎岖不平,坑坑洼洼,到处是水坑。 就这几分钟的路,她走得已是分外艰难。 上次去城里,没买到衣服,她身上穿的短袖和阔腿裤,脚上依旧是凉鞋。 走起路来,费劲。 这伞不大,是她的单人伞,她把伞举高,叽叽喳喳跟他解释。 发现他全身都湿了,又补充了句: 「我在你家,没找到伞。」 金干耐心听她讲完,咧嘴一笑: 「我妈收的,我就从来没找到过。」除了他妈妈,谁知道放哪了。 他接过她手中的伞,往日,他的手总是热的。淋了雨,这会很凉。 可安染的手更凉,她应该来了有一会,吹了许久的秋风,脸蛋泛白,唇色没那么艷丽,仿佛需要润个色。 不过,金干是不敢的。 他顶多,也只敢原地不动,问她: 「我可以,不把这当做邻里间的关怀吗?」 白天了,所有被黑夜掩埋的心思皆暴露在光芒之下,无所遁形。 他的目光比头顶的天光更加强烈,直白又热烈,像一团火,再大的雨,也浇不灭的火。 安染跟他对视一会,被他看得有点羞赧,别开脸。 金干举着伞,垂眸看着身前的姑娘,缓缓低下头。 露出一截白若天鹅的雪颈,红着脸,点了头。 他想了一整晚,他们之间相隔太远,相差太大。 纵然他满腔孤勇,依然底气不足。 他需要她,哪怕是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肯定,才有勇气伸手拥她入怀。 奥,不是,浑身湿透的他不适合拥抱,只牵了个手。 他大大咧咧又小心翼翼,单手滑落,握着安染的手说: 「路不好走,我牵着你。」 安染不是矫情的性子,跟在他身边,感受着他手掌逐渐攀升的温度。 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好似被水淋了一遍,湿衣服紧紧贴着身体,好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湿湿的掌心甚至有了发干迹象,偶尔抬头,总能看见他上扬的唇角。 这感觉,还不赖。 一路上,金干都牵着她。 他牵手的方式不太一样,挨着安染这边的手打着伞,另一只手牵着她。 大半个伞,倾向她那边。 远远看去,好像她整个人被禁锢在他跟前。 天空的雨落在伞上,沿着伞骨,一点点汇聚,在边缘凝结成小水滴,一滴接一滴落下。 金干眼角下压,瞥见她脸上薄薄的笑容,嘴角愉悦地勾起。 回到家里,他迅速沖了个澡,随手拎了件干净的短袖。 安染没淋到雨,换了双鞋子。 仍然坐在客厅,之前那个位置,看着相同的资料。 金干擦着头发下楼,走过去,余光随意一瞥,正好瞥见齐爵峰三个字。 底下,似乎还附赠了一张黑白色调的照片。 他问:「这是什么?」 安染看他一眼,洗干净了,他很清爽,像半熟不熟的少年,还挺养眼。 她指着封面回他:「风行证券的资料。」 齐爵峰是风行证券的总裁。 「分析数据?我能看看吗?」 「吶,你看。」 金干注意到她强行压着嘴角,很努力地憋着笑。 他忽地乐了,大大方方道: 「好吧,我承认。」 他翻着资料,定格在有齐爵峰照片的那页: 「我是想瞅瞅,情敌有多丑。」 作者有话说: 安染:他真的很丑!巨丑! 金干:宝贝说什么都对! 感谢在2022-05-14 18:28:10~2022-05-15 21:2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柠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8 目光触及照片上那张脸, 金干睁大眼。 这是一张发布会的合照,齐爵峰稳稳的c位,先别人一步。乍一看,仿佛照片上只有他一人。可后面其实有一排人, 只是他往前面一站, 后边的人瞬间成了背景板。 第227页 他是人群中最高的那个, 穿着西装西裤, 打了领带, 头发精心打理过,短而干练。 五官很出众, 像小说里写的那样, 刀削脸, 雕工眉, 薄嘴唇,深邃眼。单看能看, 组合在一起更能看。 客观来说, 挺帅。 主观上看,巨丑。 安染见他看差不多, 非常嫌弃地说: 「不止丑,还不健康。」 女人嫌男人不健康,这里面的含义可就多了。 金干不耻下问:「你指哪方面?」 要是那方面不行, 那确实真不行。 「心里有疾, 脑子有坑。」安染总结了八个字。 金干附和:「变—态?」 安染眼神亮了, 夸他说得好: 「精闢。」 同仇敌忾,骂得爽了。 她开心得很, 漂亮精緻的脸蛋做出各种小表情, 可可爱爱。 显而易见的, 心情很好。 情绪是能感染人的,金干目光扫过她,眉眼舒展,也跟着她笑。 他笑容清朗,没有因为齐爵峰的一身精英范,而敏感自卑。亦没有因为对方的风光矜贵,冒酸水说酸话。 就只是,单纯地站在她的立场。 安染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突然反应过来,同样一件事,无论她如何抗议,解释,父母都坚定认为齐爵峰是不可多得的良配。从开始到现在,哪怕是一秒钟,都不曾为她犹豫过。 人不顾一切反抗的时候,其实很需要支持。 父母没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也正因为如此,安染愿意主动向他提及这事。 不止话本里的内容,就上次和齐爵峰见面,以及这两次他打电话的声音,语气,到态度,无语到令人窒息。 她忍不住骂:「我没说谎诋毁他,他真的,就是这样一个表面风光内里骯脏的狗男人。」 她将和齐爵峰唯一一次见面时,交流的内容简略地说了下,愤愤不懑: 「你听听,他那狗嘴里,真就说不出人话。他想囚-禁我,还要求我必须表现出一副感恩戴德,叫他爸爸的态度。我不同意,他就觉得我不识抬举。打个电话过来,说什么是我高攀。价格已经谈妥,别妄想用欲擒故纵的把戏加价。我只值这个价,别高估了自己。」 对面始终安静听她讲着,安染深吸口气,摊了摊手,很是郁闷: 「我是真看不上他,但他,好像就真不信。」 这大概就是,身为霸总的盲目自信。 觉得世上女人都巴不得倒贴他,所有的拒绝都是欲擒故纵。 安染很无奈:「说实话,我除了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法治社会,她顶多只能泼杯水,不能真的砸他脑袋。 入了秋,不用开弔扇,屋里没了风扇哗啦啦的声音,难得的安静。 金干专注听她说着,再看页面上的齐爵峰,他只想到了四个字形容——狗皮膏药。 他合上资料,手指快速点着桌面: 「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洗耳恭听。」 这姑娘,挺逗的。 可这种时候,不适合笑,他绷着眼角,随意而轻狂: 「怎么办?干就完了。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谁还不是个热血少年了。 安染:……不愧是哥。 金干语气寻常:「你都不怕他了,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安染有些诧异,她的确不是怕齐爵峰。 逃避至此,只想图个清净。 可这是她自己的想法。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以她现在的处境,和她逃避至此的行为来看,怎么看都像是害怕那个男人。 金干看出她的疑惑,好笑地道: 「你说了这么多,我没听出怕,只听出一个字——烦。」 话里话外都是,他怎么那么烦,简直烦透了。 不然,为什么说是狗皮膏药呢? 她说的这些,给他的感觉就是这四个字。 他真的很聪明也非常敏锐,和这样的人聊天,轻松又省心。 安染心里轻快许多,不过,该面对的现实还是要面对: 「我是不怕他,可我也干不过他。」 她不是齐爵峰的对手。 金干指了指资料,忽然问了句: 「他是私生子啊?」 安染忽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看出来的?」 心如明镜就算了,眼睛咋也像照妖镜呢? 任他哪路妖魔鬼怪,在他的注视下,都会原形毕露。 作为狗血霸道总裁话本,身为男主角的霸总自然也会有一个狗血身份。 什么狗血? 当然是自小不能见人,被放逐出去,长大后华丽回归,疯狂打脸的私生子啊。 与当下流行的热门小说一样,齐家正室生了两个儿子,都是无能之辈。 如此,才能突显私生子的超然卓越,非同一般。 齐爵峰的身份,从他回到齐家开始,便不再是秘密。 可金干应该是不知道的。 他道:「我从资料上分析出来的。」 金干睨她一眼,女孩眼里多了几分欣赏和一点点的可以称之为崇拜的神色。 她是个很直白的姑娘,会害羞,却不会遮遮掩掩,亦不会扭扭捏捏。 率真得近乎天真,却又不失机灵聪明。 第228页 他便跟她说了缘由:「说来挺巧,他父亲的公司应该是叫飞鹰证券。我买的第一支股票,就是飞鹰证券。砸了不少钱,也挣了不少钱。了解的,自然多一些。」 齐爵峰的资料并非官方资料,是安染整合到一起,再列印出来。 他的名字下面,第一排简介就是:父亲,齐振明。母亲,不详。 可飞鹰证券老总齐振明的官方认证里,只有正室的两个儿子,并没有他。 他刚只看了一眼,大概就猜出了齐爵峰的身份。 「那可真是挺巧的。」 安染这次得到了完整的话本,按照话本里所写,在未来几年的金融危机里,飞鹰证券股价大跌,跌穿底盘。 书中男主角齐爵峰,正是趁着那个时候,收购了他一直看不上的飞鹰证券,狠狠报复正室和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按理说,有话本剧情这个金手指在手,她可以利用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买股,买潜力股,一飞沖天。 可司命缺德就缺德在,把所有的挂和成功都按在了男主齐爵峰一人身上。 她作为书中悲惨女主角,就只负责在他后院起火,被火烧成炮灰,悽惨下线。 没有得到,除了齐爵峰之外,一丝有利于自身发展或者能够自我救助的信息。 就像个旁观者,观看男主角事业爱情双开花的精彩人生。 这剧情不能想,一想就容易冲动。 安染沉默片刻,跟金干说: 「他的确是私生子,但他是个非常嚣张且狂妄的私生子。人生就跟开了挂一样,赢麻了。」 是挂壁本挂,在为了身患绝症的白月光鞍前马后的同时,还能轻轻松松干翻原配和原配的两个儿子。 她坐姿笔直,精緻的脸蛋有些严肃,认真地看着金干,认真地说: 「我说这么多的意思就是,你若跟我在一起,会面临一个非常棘手的情敌。现在后悔的话……」 金干看向她,笑出了声: 「怎样?」 他一笑,就破坏了安染刚刚拧好的那股劲。 她有些羞赧,话锋一转,凶巴巴地说: 「后悔也来不及了,你牵了我的手,就得跟着我走。」 金干:「行啊,我跟。」 简单直接,不带一丝犹豫。 安染愣住,怔怔望着对面的人。 金干也抬头,直勾勾跟她对视。 两人似乎较着劲,谁也没低头。 半晌,安染捧着脸,视线掠过桌面,亮闪闪的眼睛望向对面,沖他眨了个电眼,软声说: 「你把资料拿走,我就没得看了。」 语气突然转换,话题也忽然转变。 金干直觉,她要进击他。 他喉结轻滚,看她一眼,没说话,默默推资料过去。 安染视线落下,很快重新抬起,继续说: 「这样,你就没得看了。」 金干:……他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一次,不止资料过去,他也过去了。 坐在她身旁。 家里是长形板凳,可以坐下三个人。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他挨得还挺近,边上空着。 安染偏头,如有实质的目光描过他的侧脸。 他抿着唇,呼吸微乱,神色如常,表面还算冷静。 可他的脖子和耳垂发红,实际心里应该是小鹿乱撞…… 她的心里也有只乱撞的小鹿,因为金干忽地也转头,目光和她对上,勾唇: 「哥这脸,挺养眼吧?」 金干对自己的认知一向很清楚,清河村里的村草,学生时期的校草,纵使今朝平凡普通,他也是曾经的风云人物。起码,皮相不错。 他很潇洒,并不轻挑。 所以即便是这种装逼轻佻的动作,被他做出来,丝毫不会令人反感。 而且,他不会让女生尴尬。 知道才牵了个手,女孩子家比较拘谨。总能及时圆场,笑着说: 「送你了,免费的,随便看。」 安染其实有点慢热,可一旦做出决定,她能很快进入状态。 比如,现在,被金干带着走,她感觉自己很被动,反应过来立马开始反击。 顺着他的话,眨巴着眼,反问道: 「只能看看吗?」 金干:…… 小公主这波路子还挺野,但凡他怂一下,都得被她玩坏。 见招接招,他挑眉: 「不只啊。」 指尖点着自己的轮廓,他完全算明示了: 「如果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都是成年人,进度快一点。 感谢在2022-05-15 21:20:34~2022-05-16 22:1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是我不配! 18瓶;烧烤我的心头好 10瓶;今天也是个小文盲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9 屋里只有他俩, 这个点,外面也没什么人。 金干潇洒得很,俨然一副老道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的脸很清隽, 尤其刚洗完澡, 皮肤清爽, 鬍渣清理得非常干净。 近距离看, 也只能看到皮肤底下青色的毛渣。 这张脸, 清俊又不失英气。 第229页 其实,还挺……秀色可餐。 安染打量完, 凑近他, 故作不解地问: 「做什么都可以的意思是, 任我为所欲为?」 她不强调这一句, 金干只有一点点紧张,更多的是期待。 待她特意强调后, 他忽然, 只剩迫不及待,不紧张了。就很想见识见识, 她想怎么为所欲为。 他莫名笑了下,偏过头,和安染正对着。 女孩的气息仿若化成了风, 细微, 清浅, 裹着淡淡的香味,如撩云拨雨般, 在他荒凉的心头, 开出一片花田。 微风拂过, 香气袭来,令人无法冷静。 可无论心里多么汹涌澎湃,他嘴上依旧在倔强地使坏,很是嚣张地说: 「是啊,你来。」 安染弯起眼睛笑,没动,下巴轻抬: 「我才不来。」 就知道这姑娘有贼心,没贼胆。 金干正要回她一句「不来就不来,哥哥不着急」。 姑娘小小的爪子却猛地拽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扯。他没防备,被她带过去。 她用那双能要人命的眼睛正以要命的眼神盯着他,得意又狡黠。虽然没有明说,可奶凶奶凶的模样,无一不在清晰地写着「我不来,你才要给我过来」。 然后,很有气势,很有魄力地亲了亲他的脸。 金干没处过对象,主要是,没遇到过哪个人,让他有处一处的欲望。 生平头一遭和女孩子亲密,还是被动的那个,他懵了一瞬,大脑短暂宕机。 直到她的唇与他的脸毫无缝隙相贴,他算是清晰又深刻地意识到,这种感觉。 心脏狂跳。 他一动不动,常年锻鍊的肌肉紧紧绷着,骨架不宽不窄,因为体脂低,身体很硬。 而近在咫尺的姑娘却是软的,身体软,眼神软,呼吸也软。 太软了,轻飘飘的,仿佛缠绕指尖的丝带,若不紧紧抓住,就会被风吹走。 他想留住她。 却又没什么经验,只凭着本能扣住。 黝黑的眼缓缓垂下,已然染了几分难以克制的少年青涩。 脸上的绵软一触即离,对他来说,显然是不够的。 金干伸手,掌心托着安染缓缓退开的下巴。稍稍上勾,四目相对。 他道:「这就完了?」 不可置信又不能接受。 安染反问:「还要怎样?」 好歹她还亲了,他可什么都没敢干。 男人的眼睛锁住她,比平日更加深沉。眸色很浓,眼底深处藏着贪恋与渴望。那些隐晦的情绪,在彼此对视中,渐渐冲破禁锢,浮出水面。 金干和她对视一会,指腹从她的腮帮边缘,轻轻摩挲,一点点往中间挪。最后停在她的唇边,带了点暗示的意味,使了点劲。 「这样。」 他说着,目光胶着在安染的面庞。 但凡她有半点排斥或者不情愿,他不会乱来的。 可姑娘只望着他,在他犹豫不决时,还悄悄伸手,扯了扯他的短袖衣摆。 像是鼓励,更像诱惑。 他的眼里,露出些许笑意,再不犹豫,托起安染后颈,俯身低下了头。 摸着她的脸,吻着她的唇。 安染其实很慢热,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排斥他。 他的气息清越,虽然吻技一言难尽,却也在努力长进了。循序渐进中,除了咬,还知道轻轻舔一舔。 她攥着他的衣摆,因为他迟迟不肯罢休的纠缠,而无意识越攥越紧。 小手不小心碰了下他的侧腰。 太痒了,抱着她的金干,似乎颤了颤。 她觉得好玩,五根手指都慢慢贴了上去。 金干睁开眼,静静看了安染好一会,才慢慢放开她。 他垂下眼眸,看着她还没拿开的小手。 忽地勾唇,抓住她的手腕。 安染见他很是豪爽地撩起衣服,眼皮一跳: 「你……你干嘛?」 金只掀起一片衣角,指着自己线条明显,又不过分粗狂的腹肌,热情地邀请: 「我的腹肌还不错,你要不要验个货?」 他是真觉得自己腹肌不错,不止腹肌,全身肌肉都很可。 手感和视觉效果兼具,上手稳赚。 安染咬着唇,他只掀了朝她这边的一片,后背没什么影响。从外面看,看不出名堂。 他的腹肌瞧着确实很可,但这个地儿,距离下面太近,有些危险。 若是没掌握分寸,容易失火。 而此时此刻,金干的注意力都在她的唇上。 之前不敢想的画面,眼下照进了现实。 一如他想像的那般,润色一番,她的唇,变得比玫瑰娇艷。 让人上瘾,让人贪恋。 恍惚间,感觉她轻轻戳了下他的肌肉。 金干浑身一紧,立马抓住她的手,对上安染疑惑的眼神,他哑声跟她说: 「宝贝,咱不能这样玩。」 他的声音,很不一样。偏偏表情,跟个没事人一样,淡定得很,一点也看不出痕迹。 强烈的反差,有种别样的旖旎。 安染:……突然有点害羞是怎么回事? 为了避免出现更大的尴尬,金干握着安染的手没松,打算主动教她。 却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夸张十足又震惊万分的声音,来自李成林: 第230页 「干哥,青天白日,你耍流氓啊?」 金干:……不好意思,被耍的是哥。 他回头,不是很欢迎: 「你怎么来了?」 李成林沖安染笑,他今天穿的是新衣服,深蓝卫衣,海的颜色。 嘴嗨完,他熟稔地坐下,嘿了两声: 「哥你忘记了,今天是我生日啊。」 金干慢慢放下衣服,却依旧没松开安染的手,随口应付他: 「奥,没忘。」 李成林眼睛一亮,瞬间感动。 金干啧了声,吊儿郎当: 「哥就从来没记过。」 李成林不在意,笑得特欢: 「那你现在知道了。哥你今天不是我的哥,你是我的神。我李成林在此向神明许个小小的愿望,愿能在生日这一天,会一会我的英雄。」 金干补充:「就一游戏。」 游戏,是安染非常陌生的领域。她没说话,安安静静在一旁。 李成林看出他和安染成了,瞅着两人相握的手,再接再厉吆喝: 「再说,今天也是干哥和染姐牵手成功的日子。双喜临门呢,怎么着也得庆祝一番啊。」 金干看向安染,女孩脸蛋还是粉嫩嫩的,比往日红润许多。 他忽地想起,她自来到这里,除了一个人去了趟城里,就没有过别的活动。 见惯了城市繁华,她却能忍得住小镇寂寞,也能适应小地方的贫瘠。 这姑娘,挺让人佩服的。 他捏着她软软的手指,问她: 「你去不去?」 安染:「刷夜吗?」 呵,还记得刷夜呢。 他笑:「好啊,刷夜。」 安染每天待在这一方天地,无所事事,说不无聊是不可能的。 只是,上次亲自进了城。 发现,城里并没好多少。 她便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但是,眼下有人带着,她点了头。 有一段时间没打游戏,李成林手痒得很,终于又能刷夜,超级兴奋: 「好耶,晚上七点,不见不散。哥,姐,你俩继续,我这就走。」 被中途打岔,气氛早没了,继续啥呀继续。 安染抿了抿唇,瞥了眼已经合上的资料: 「资料还看吗?」 金干回神:「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必须看。 两人坐一起,看着有关齐爵峰的资料,即便没有明确交流,也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想着该怎么对付他。 目前来看,齐爵峰是挺棘手。 可未来发展变化多端,天有不测风云。 指不定哪天凉了,风行证券就破产了呢。 看了一段时间资料,到了下午,金干忙完了生意,六点就去厨房烧了面。 不是夜宵,可以吃好点,他烧的西红柿鸡蛋肉丸面。 肉丸全是瘦肉做的,汤汁鲜美不油腻,见安染吃得多,金干也没说话。 他看得出来,她吃不惯外面那些饭店里的食物。 没办法,多是地沟油做的,她这种从小精心细养出来的公主,肯定吃不下。 家里的菜虽不及外面的花样多,起码健康干净。 吃完饭,安染习惯喝杯白开水。 金干家里,现在有了她专用的水杯。 喝最后一口的时候,她还没咽下去,忽觉头顶落下阴影。 紧接着,下颌被托起,他吻过来,捏了捏她的腮帮,手上稍稍用了点力。 安染被迫张嘴的同时,悠地瞪大了眼。 她的水还没喝完,而且,他故意的,故意挑这个时候。 她刚是靠在拐角喝的水,金干猝不及防转身偷吻,她无路可退。 他闭着眼睛,虔诚而专注。 安静幽秘的厨房,她听到了十分清晰的水渍声和呼吸声。 吻完嘴,他开始一点点吻她唇边的水。 浓浓的气息洒在她脖颈时,一本正经地说: 「我也渴。」? 第97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10 晚上七点, 一切准备就绪。 金干开车,安染和李成林坐后面,前往城里的网吧。 初秋的夜,无风也凉, 坐三轮车会更冷。 安染来时没带外套, 上次也没买成。 身上批的是金干的衣服, 黑色运动装, 他十八岁那年买的。是他迄今为止唯一一件名牌衣服, 只穿了一次。 打从做生意后,便再没穿过。 套在安染身上, 即便尺寸风格都不合适, 却也毫无违和感。 他启动发动机, 踩油门前, 朝后视镜看了眼安染。 似是有所察觉,安染眼皮轻抬, 正好与金干对视。她脸上的热度尚未褪去, 红扑扑的即便在这暗黄的车灯下,也格外明显。仿佛提醒她, 这人之前有多放肆。 那股劲还没缓过来,她只与金干对视了一下,便匆忙别开脸。 胆子大, 也还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恼羞成怒, 不理他了。 得, 他的错,他受着。 金干笑了笑, 没说什么, 稳稳地开车去了步行街附近的网吧。 他给了李成林钱:「林子, 先去定个包厢,我们要买点东西,待会过来。」 大晚上,村里没有车来县城。 李成林主要目的是蹭车上网,不太在意他俩。收下钱,麻利地进了网吧。 第231页 八点多,步行街仍在营业,各种不同颜色的灯光,汇聚出这条街的热闹繁华。 金干下了车,他也穿的黑色外套,休闲款。 双手插在口袋里,他稍稍俯身,黝黑的眼映着对面门店的光,看向安染: 「还生气呢?」 两人本就离得近,他这一倾身,几乎没什么距离了。 吹了一个小时冷风,安染逐渐冷静下来,长长的睫毛往上掀: 「我没生气。」 她不喜欢误会,尤其两人才开始,就更不想让对方产生误解。 可心里的想法就这么说出来,又感觉有点丢脸。 于是,她伸手扯了扯金干的脸。 男人不在意,视线掠过她的手,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瞧着确实不像生气。 安染捏过瘾了,才说: 「我就是有些惊讶。」 秒懂她意指什么的金干:「实不相瞒,哥这是吃了没谈过恋爱的亏。」 有些反应,控制不住,他也很无奈。 噗! 终于笑了。 看出她是真的不是别的意思,金干便又牵着她的手: 「我们先去买衣服。」 安染拉住他,待男人回头,眼睛与他对上,忽然说: 「我没被吓到。」 金干:「……?」 「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什么意思? 大晚上的,别玩他啊。 安染挠了挠他的掌心,很是认真地说: 「对,就是你理解的意思。有点意外,但是不害怕。」 这姑娘,怎么这么可爱。 率真又坦荡,太招人喜欢了。 金干攥着她的手,舔了舔唇: 「一回生,二回就熟了……」 「你想得美。」 金干:……天地良心,他真没想。 啧,小公主摆明了又在玩他,能怎么办呢?给她玩呗。 不过,此时此刻,安染对漂亮衣服的兴趣更大,走到一家女装店前停下。 推门进去时,热情的导购员迎上前,笑容甜美: 「喜欢哪一件,可以随便试。」 「好,谢谢。」 安染没试,她买过太多衣服,看版型和尺寸就知道,自己能不能穿。 看中了款式便直接按照尺寸拿。 衣服拿完,金干很自然地去付钱。 安染由着他,没有拒绝。 只在出门后,进了家男装店。 金干在门口看了看门店牌子:「给我买?」 这是个平价男装店,和安染方才选的品牌差不多,衣服质量不错,价格不算太贵,百元左右。 安染拉着他进去,迅速扫了圈店里衣服,发现有几件还不错,便没走,回他: 「我知道你有衣服,可是,你没有我买给你的衣服。」 「……」是的,有道理,他很缺女朋友亲自买的衣服。 金干的脸,骨相,身材都是一流,丝毫不逊色于店里海报上的男模。 他的衣服确实不少,夏天的短袖可以十天半个月不重样的换。 但是廉价。 跟他不搭。 安染清楚,他是因为干活,穿十块钱和一百块钱的衣服差别不大。 不需要体面,也无人在意,无人欣赏,所以无所谓。 可她还是想给他买。 她这张嘴,很会说话,让人无法拒绝。 金干跟在她身后,默默看她认真选衣服的模样。 他给她的外套,是金爸爸在世时,亲自带他来城里买的。 是他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名牌,质量很好,四年了,除了款式旧了些,挑不出毛病。 金爸爸去世后,他的衣服,基本都是金妈妈买。 金鑫和金玉上的同一个高中,金妈妈在那边陪读,并且一边做裁缝。 做的都是地摊小摊货,便宜。 如果员工从厂里直接买的话,更便宜。 他的衣服,便是金妈妈从厂里带回来的。 金鑫和金玉因为在学校里,要体面点,自然不能穿得太廉价。 都会另外买,在这条街上买。 「试试这件?」 笑容甜甜的姑娘映入眼帘,金干挑眉,双手环胸,正要傲娇地来一句『哥就是行走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帅爆了』,再学着她方才的样子,淡定地报个尺寸,范儿十足。 然,他才刚露出个自信狷狂的笑,就见女孩眼巴巴望着他,把衣服在他跟前比划几下: 「我想看。」 金干:……女孩子撒娇的威力,见识到了。 撕拉! 拉链拉开,他接过她手中的外套,穿上,转身。 落地镜中焕然一新的气质型帅哥,让金干有些失神。 是他,很不一样的他。 安染选的立领,直版,黑色宽松外套,衣领一立,气质立显。 他的脖子长,喉结明显,身材紧实,换上这样的衣服,潇洒有气场,像大学校园里肆意张扬的少年,也像个行走的荷尔蒙大帅哥。 「就这件,诶,你别脱,让我来。」 安染挺满意的,亲自给他脱下来,又选了三件,搭配了同色系的长裤,一共四套。 付了钱,金干两手拎着满满的购物袋,没法牵她。 安染便挽着他的胳膊,开心地感嘆: 「花钱的感觉,豪爽。」 第232页 她眯起眼睛,感受着夜晚的气息,忽地睁眼,手指戳了戳金干的胳膊: 「你怎么不说话?」 金干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哈?这就好吗?他对她,可比这好多了。 然而,安染突然想到了金妈妈和那个时候的金干。 她感觉,金妈妈或许也是爱金干的。却因为要跟他较劲,总是故意冷落他。 可这种冷落,其实很伤人。 走到拐角,人行道上栽满树,挡住了路灯,变得幽暗。 安染抱紧他的胳膊,轻声说: 「因为,你值得呀。」 值得喜欢,值得温柔相待。 她偏头,男人下颌揉在细碎的光里,昏暗,晕黄,有种冷冽的金属感。 突兀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似在压抑某种情绪。 好半晌,才开口: 「话说……」 金干张了张嘴,只说了两个字便顿了顿。 「嗯?」 「我现在,算有名有份地跟你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瘦了点,明天会肥起来的。? 第98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11 噗! 「你别老逗我笑。」 「那不行, 谁让你笑起来好看。」 安染一向是直球选手,笑够了就说: 「有名有分的话,你打算怎么跟我?」 「死心塌地。」 哇! 「生死相随。」 哦豁! 逛完街,将近九点, 街道两边的小店渐渐熄了灯, 城市陷入黑暗。 凉风习习, 灌入衣领。 金干长腿往前跨一步, 挡在安染跟前。拉长脖子眯了眯眼想, 做了最后总结: 「一辈子都甩不掉的那种。」 「……」 安染的脸很凉,他依旧很热。 她靠过去, 一边蹭着他身体的温度, 一边无情打击他: 「突然就从恋爱片窜到了恐怖片, 换做别人, 你这是要注孤生的。」 金干眼里荡漾着笑意,随着她古灵精怪的话, 忍俊不禁, 亲昵地碰了碰她的下巴: 「所以啊,就你了, 不换人。」 这一片是网吧后门,从里面走出个人,一头黄毛, 嘴里叼根烟。 目光从安染身上划过, 痞痞地, 不帅,给人的感觉就像个喜欢挑事打架的地痞流-氓。 于是, 安染默默转了个方向, 脸贴着金干的脖子, 待人走远,才小声道: 「这网吧,有保安?」 黄毛小子看过来的那瞬,金干也有些愣。 突然意识到了同样都是刷夜,带女生和带李成林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金干望向马路对面,开口说: 「对面有警-局。」 他蹭了蹭她的脸,安抚道: 「这里,有我。」 「当然,我们也可以回去。」 这网吧位置还挺好,闹市中,警-局对面,安全系数还是可以的。 外面越来越冷,金干的外套是敞开的,安染不客气地伸手贴上去,用他的胸膛捂了会手,朝网吧甩了个眼神: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怕啥,进去。」 网吧有两层,李成林发的位置在二层,靠拐角的包厢,四人间。 他那台电脑的界面是游戏画面,仙气飘飘,人物精緻,还挺好看。 打了个招呼,金干带安染坐在对面。 网吧基本没人讲话,即便在包厢里,也得压低声音。 两人趴桌子上,小声交流。 金干问:「你想玩什么?」 「看剧?」 「想玩游戏吗?」 「说实话,不太想。」 金干松了口气,讲真,他没怎么玩过游戏,玩得还不如对面的李成林。 他拿了个耳机出来,让安染选剧。 上次看婚恋家庭剧,气得肺疼。 这一次,安染长记性了,选了部武侠剧。 跳出来的界面下,有许多相关视频,她用手捂着脸,悄悄说了选这部剧的理由: 「都是美人。」 金干:「不用特意照顾我……」 话没说完,就见安染古怪地睨他一眼,认真纠正: 「啊?没有啊,想啥呢你,是我想看。漂亮的美人,谁不喜欢,我也喜欢。」 「……」 他定定看着她,没说话。 金干帅得很有攻击性,短发衬得眉眼有些锋利,眼睛是双眼皮,深邃又幽暗。 专注起来时,真的很吸引人。 他那张嘴是没说话,可眼睛却像在说: 我就不喜欢,我只喜欢你。 他的眼里,是她。 长久安静地对视中,安染默默红了脸。 她慢慢坐直,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桌底下,没人看见的角落,偷偷把手塞进他的掌心,轻轻握住。 夜深人静,她渐渐不怎么说话,然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20多年规律的作息,不是一朝能打破的。 熬到凌晨,实在熬不住,趴在桌上,浅浅的呼吸均匀。 李成林接到金干递来的票子时,也接收到了他递来的眼神,当即明白的了他的意思。 包厢,要最好的。 四人间包厢,有两张沙发。 见安染睡着,金干抱起她,轻轻放在沙发上,盖着新买的几件外套。 第233页 半睡半醒间,知道是他,安染没醒。 待她睡了,金干起身去了李成林旁边。 发现他过来,李成林指了指电脑界面: 「来一局?」 「没意思。」 天宫落下一个白衣仙子,穿得清凉动人,笑嘻嘻邀请他扮演的角色进入新地图。 李成林那带着青影的熊猫眼瞬间亮了,咋没意思啊,这多有意思。 比他那一堆密密麻麻红的绿的数字,有意思多了。 不过,今天的干哥,只看了一会股市,便去搜别的。 李成林时不时瞥一眼,发现界面跳出个人模狗样的西装帅哥,问: 「这谁啊?」 金干:「我情敌。」 李成林瞪大眼,惊讶地偏过头。 仔细看完屏幕,他忍不住望了眼熟睡的安染,伸手捂着嘴,小声说: 「你这情敌,很厉害的样子啊。」 就下面那一排介绍,什么公司总裁,身价数亿,手腕铁硬,能力了得。 这么多优点,放在同一个人身上,真的很吓人好不? 金干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他又不瞎,看得见。 给了一句评价,李成林哈欠连天,对齐爵峰不怎么感兴趣。一回头,看见自己电脑上又来了个青衣仙女,立刻来了精神。 没人打扰,金干开始认真起来。 网上关于齐爵峰的信息跟安染打出来的大差不差,金干直接进了风行证券官网。 这家公司目前规模挺大的,只比飞鹰证券少了些资历。 而且,是从国外逐渐发展到国内,也就是说,可以两边吃。 当然,也有可能是两边败。 查完风行和齐爵峰,金干搜了另外一个名字,孟兰芝—齐振明的夫人。 这两人的信息比齐爵峰多,金干发现,齐振明实际是靠他那位夫人发家。 入赘,岳父去世后,上位。 他虽是目前飞鹰证券持股最多的人,可孟兰芝和她两个儿子加起来总的股份,要比他多。 只不过,那俩儿子在飞鹰证券的职位虚得很,没有实权。 而且,即便知道他们多了一个强势又同父异母的弟弟,好像依旧没什么上进心。 最近的花边新闻,就在这周,玩得正开心呢,要什么家业。 金干也笑了笑,这样,挺好。 他把齐爵峰和齐振明的浏览界面都删掉了,最后锁定了孟兰芝女士。 凌晨四点,安染醒了。 一坐起来,就看到对面两人顶着两双黑乎乎的眼睛,很像妖怪。 李成林沖安染招招手,瞥了眼时间,十分义气地跟金干说: 「哥你去批发市场吧,安染姐交给我。」 仿佛听错了般,金干重复了一遍: 「交给你?」 「是啊,有问题?」 李成林的游戏瘾其实很重,他家里开杂货铺,由他父母经营。 他平日里无所事事,李家父母也无所谓,他们对李成林唯一的要求就是尽早成家,生下继承人,继承他们家的杂货铺。 20多岁了,在家成天玩游戏机。 一出门就泡网吧,上网玩网游。 有时候,会跟着金干一起去批发市场一起回去。 玩过头了,就自己搭车回去。 没压力,也没烦恼,就这样过着他觉着挺好。 金干不管他如何,只回了他一句: 「不给你。」 他想到了昨晚的黄毛,李成林个头不高 ,又胖,虚得很。 把安染交给他,太不放心了。 关掉电脑,他回了安染那边,瞧着还在揉眼睛的姑娘: 「还睡吗?」 揉完眼睛,安染继续揉脖子。 她想摇头,可脖子缩了好几个小时,又僵又酸,摇不动,声音嗡嗡的: 「不了。」 别人刷了一夜,她睡了一夜。 这不是她原来的生活,亦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如今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无可奈何。 金干垂眸,压下心中的情绪。 伸出手,帮她捏了捏脖子。 力道轻柔,舒适又惬意。 安染夸他:「你咋什么都会啊?」 「你也很会啊。」 她这嘴,可比李成林会说话多了。 说出来的话,漂亮又好听,别提多舒心。 跟她聊天,容易长寿。 安染:「不不不,跟你一比,感觉我什么都不会。」 金干换了个位置,捏她侧颈的肌肉: 「都是小事,不会没事。」 女孩的肌肤白嫩细腻,他的指腹略糙,像砂纸的磨砂感。稍一用力,就红了。 他只得再放轻力道,看她眯起眼睛享受的模样,也跟着乐了,扯唇: 「何况,你有我啊。」 有他,可不就什么都会了。 安染重重点头,严肃接话: 「你说得对。」 李成林:还好他戴耳机了,可以装作听不见。 脖子不酸了,安染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跟着金干去批发大卖场。 李成林玩了通宵,过足了瘾,也懒得麻烦自己待会还要搭车转车,也跟着一起。 现在才四点,天还没亮,开车需要开灯。 清晨的风很冷,安染加了件外套。趴在栏杆上,歪头望着前方男人的侧脸。 第234页 对于每天夜里必须睡够八小时,白天还要小憩一小时的她来说,如果每天三四点就要起床为生活奔波,在黑夜中穿梭。 这真的,又是人间另一悲剧,惨烈万分。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有更好的生活。 如果可以,她想努力,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 金干有几家固定的货主,去了只要搬货上车。 熄了火,他让安染坐在他方才的位置,利索地开始上货。 他不抽菸,但他身上随时都带着烟,十五块钱一包的,逢人就递一根,笑着在那讲价。 李成林一开始的时候,也会帮忙上货。 但他太胖了,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跟着安染,一同坐在车上。 「安染姐,我干哥,靠谱啊。你跟他,他绝不会让你吃苦的。」李成林打从心眼里佩服金干,学生时代,或许有那么点嫉妒。不上学后,就只剩佩服了。 昨晚见识了金干的情敌后,还有些同情。 若是按照干哥的成绩,现在肯定是名牌大学毕业,跟网上那什么总有的一拼。 可惜了。 安染回头看着他一袋一袋运货,店家偶尔会搭把手。 他脱了外套,只穿了件短袖,没一会,头发便汗湿了。 风吹动她的发,她说: 「他跟了我,我也捨不得让他吃苦。」 「啊?」 啥意思? 安染只神秘地笑笑,没回答他,漂亮的眸子映着忙碌的男人。 不到一个小时,三轮车车厢里堆满了货。 前面只有一个座位,李成林主动去了后面,往米袋上一趟,开始补眠。 金干拎着衣服走过来,随手拨了几下额前湿哒哒的碎发。 忽然间,一双手贴上他的脸,替他擦着脸颊的汗。 脚步顿住,他抬起头。 瞳孔浮动,目光灼热。 安染下了车,仰起脸蛋,眼眸弯弯地夸他: 「突然发现,我眼光真好,运气也好,找了个这么能干的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像迪厅里疯狂扭动的音符,在金干心上欢腾地蹦迪。 他一向脸皮厚,这会,竟有点不好意思。 脸上热热的,她的手那么凉,肯定发现了吧。 发现就发现,金干勾唇一笑,喉结轻轻滚动几下,才开口说: 「我也突然发现,我好像,真的是个挺不错的人啊。」 你总这样夸我,让我觉得,我也许,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安染捧着他的脸,傲娇道: 「当然,如果不是周围有这么多人,我肯定要亲你的。」 李成林:……恕他眼拙,看错了!小公主这气势,可以啊。 社会我干哥,人狠话不多。 社会我染姐,人美路子野。 他俩,绝配! 至于他,安静当个透明人就很好。 五点返程,大概六点,回了家。 安染立马补觉,去桥头那家早餐店买了早餐。又给电饭锅烧了一锅开水,保温,把早餐放上去热着。 她赖床起不来时,金干每次都这样干的。 看得久了,这种简单的家务,她也会了。 先吃完,她立刻回家睡觉。定好闹钟,八点准时来了这边,对金干说: 「我来看店,你去休息。」 这个点,人还挺多。 金干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招呼客人,顶着两个浓浓黑眼圈,精神和往日一样。 收了钱,把安染带到里面,防止人撞了她。 好笑地道:「他们说方言,说不来普通话。」 没法沟通,咋卖货? 后面半句话,让安染犹豫了。 人少的时候,还好。听不懂,也能看出个大概的意思。可人多的时候,不行,顾不过来。 估计一上午,都得耗在跟人掰扯上,甭挣钱了。 抿着唇,她道: 「那我陪着你,就在这。」 「行啊。」 说是这样说,上午十点,金干仍然关门了。 「我们都睡会?」 他边往里走边说:「我还年轻,别这么拼。」 噗! 安染笑,沖他摆手: 「拜拜。」 「拜拜就拜拜,我待会过来。」 金干待她那边关上门,也反锁上了门。 路口那边还有两家店呢,给同行留条活路。 安染在这边待了一个多月,这完全超出父母的预期。 近几日,打电话的频率越来越高。 国庆最后一天,安妈妈再次来了电话,声音带了哭腔: 「小染啊,你爸他……」 「爸爸怎么了?」 「身体不好,住院了。你……你回来看看他吧。」 安染捏着手机,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夜空清幽,星月交辉。 光芒冲破云层。 她缓缓勾唇:「好。」 挂了电话,安染给金干发信息: 【男朋友,我要回家一趟。】 然后,回来接你。 房间里,节能灯的光落下来,在白色纸上投下阴影。 金干专注画着远方陌生的关系图,圈出了最中间的孟兰芝。 安染的专属信息提示音一来,他停下勾线笔,点开一看,目光顿住。 第235页 城堡里的公主,即便不小心落入民间,也迟早要回到属于她的公主窝。 金干其实一直都清楚,她是娇养的玫瑰,不会永远留在贫瘠的土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8 22:50:52~2022-05-19 22:5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5瓶;斐岑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12 日出日落, 小镇和往日没什么不同,老人起得早,大清早的奔着来买最新鲜的菜。 「诶,大米打折啦?」 金干麻利地给人称菜, 耳朵夹了根烟, 刘海长长了些, 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 「是啊, 八折, 买到就是赚到。就这几天,过时不候。」 「诶, 你这小崽子, 不容易啊。」 仗着自家东西好, 他可从来不打折, 抠得很。 老太太吐槽完,当即大声吆喝: 「唉, 都来咧都来咧, 大米打折诶,今儿个一过就没了。」 夏天一过, 气温逐渐下降,米可以放家里存着,屯点不会坏。 难得打折一次, 听闻消息的人自然忙着赶来。 金干一直忙到将近中午,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 就看见了楼下的李成林。 连着两天,李成林都看到安染家的大门上了锁。 往家里仔细瞅了瞅没人, 李成林不由问道: 「干哥, 染姐走了?」 十月份, 金干依旧穿着短袖。 湿透的短发耷拉下来,更显清隽。 他擦着头发,随口应了声: 「嗯。」 「啊?那她还回来不?」 金干拿杯子倒水,他的玻璃杯旁,是安染专用的水杯,上面还贴了张卡通图贴,元气满满。 他喝着水,慢慢回道: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他也从未想过将她留在这里。 怎么突然就走了呢?还不回来了! 李成林突然就想到刷夜那晚,干哥搜出来的精英情敌。 染姐她莫不是反悔了? 乡下贫穷又落后,干哥再帅再厉害,也只是个个体户,不比人家规模庞大的大公司。 真要反悔,也正常。 他看向金干,其实染姐在这待的时间并不长,不足两个月。 这么短的时间,也培养不出多么深的感情。 走了就走了,干哥看上去也没有特别伤心。 他一低头,就发现摆放货品的客厅几乎空了,震惊地问: 「这是咋了?被抢了?东西呢?」 「卖了啊。」 方圆十里乡亲父老,谁敢抢他的东西。 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李成林问: 「哥,你咋想的?」 「出去闯闯。」 金干倒也没瞒他,头发一甩,意气风发: 「找份工作,发光发热。」 四年了,如果在一件事上,屡战屡胜,并且持续四年,他觉得,自己在这事上,是有天分的。 天分比努力难得,人人都可以努力,却不是人人都有天赋。 他想趁着自己还年轻,去闯一闯。 也想,见她。 「你也要走啊?」该不会是,去追染姐? 李成林懵了,看着眼前这个闯荡了四年,依旧少年感十足,腰板挺直的男人,忽然间又觉得,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总看着不一样的书,做着和他们不一样的事情,迟早,会走上不一样的路。 「干哥。」 李成林非常伤心,非常痛苦: 「以后,就没人带我去刷夜了。」 「熬夜伤肝,最好别干。我戒了,你自己斟酌。」 金干没再去城里进货,家里的货清完,给金妈妈打了个电话: 「我不卖菜了,打算出去看看。存摺放在老地方,我另外打了一笔钱进去,就这笔钱,够你们这一年生活。等明年,金鑫毕业出来了,让他挣钱养你。存摺里的钱,你留着养老。我要挣钱了,会定期打到摺子里。」 「你……你能不能别成天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能安生过日子呢?」 「因为……」 金干靠着墙,抬手捏了捏额: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 你们都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唯独我没有。 「想要想要,不是你想,就能要到!你怎么就不明白,妈不会害你的。你一个高中文凭,去了外面,也只能做打工仔。会被人瞧不起的,哪有自己在家当老闆轻松自在。」 「轻松?」 金干气笑了,对面那家强子去电子厂,一个月几千块,一天能睡八小时。上次相亲的小莲,在裁缝厂打工,一天工作八小时,多劳多得。 他呢,每天睡三四个小时,全天伺候着客人。 嗓门像着了火,逮谁喷谁: 「对,是挺轻松的,是不像你们那么辛苦。不过我吧,天生反骨,就爱自找麻烦,自讨苦吃。就这样,我挂了。」 「不是,妈妈不是那个意思……」 都斯破皮脸了,谁还管几个意思。 电话一挂,金干发现,自己神奇地不生气了。 突然感觉,一身轻松。 真正的,轻松了。 第236页 金妈妈赶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 她红着眼睛去找存摺,打开一看,确实有一笔新进帐款。 数了一遍,她诧异不已,似是不敢相信,又数了一遍。 没错,是六位数。 在这个出门打工一年只能挣个三四万的,这笔钱,如当头一棒,狠狠敲打着她。 她其实,只是不想那孩子执着于已经失去的东西,希望他能接受现实,并且踏实生活。 可她似乎,忽视了更多更重要的东西,也忽视了他。 …… 城里的节奏比乡下快许多,夜色笼罩下,城市里依然灯火通明,街上人潮涌动。 安染提着保温盒,走进一家私人医院。 高级病房里,安博躺在病床上,安妈妈彩英往走廊望了会,没发现安染的身影,连忙回病床前,扶起安博,有些担忧: 「小染一向心细,也不知她有没有看出端倪。」 安博手一挥:「我这心脏,确实不好。就算没病,也需休养。以此为藉口让她回来,倒也不算骗她。」 彩英搅着手,郁闷不解: 「以齐总的条件,是我们家高攀。不懂那丫头,为何死活不答应。」 「她不是说了嘛,不喜欢齐爵峰那个人。」 「喜欢能当饭吃啊?」 彩英摸着手腕成色上好的玉镯,嘆了嘆气: 「我那般养着她,本就不是让她找什么喜欢的人,是找合适的人。」 她以为,安染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关于这一点,彼此心照不宣。 现在看来,倒是她一厢情愿。 家里快破产了,那孩子仍是无动于衷,她这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安博躺在床上,早年的拼搏,让他落下了病根,身体确实不好。 很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白手起家,不能以公司破产收场。 就算退休,也得等到公司起死回生再退位。 前两日,齐总放话了,安氏集团记在他名下。除了他,没人敢跟他们合作。 他看得出来,齐爵峰对安染有意。 站在他的角度,齐爵峰亦是最好的选择。 安染不同意,他只能想点法子。 「先这样吧,反正她留下来了,后面慢慢来。去看看,她到哪了。」 彩英又出去看了眼,没看到人。 进屋坐了会,五分钟后,病房的门被推开。 安染提着家里保姆熬的汤,搁在床头柜上: 「妈,你回去休息,换我来守着。」 接连两天,都是她俩轮流守夜。 彩英和安博对视一眼,笑着说: 「好,那我先回去,明早再过来。」 安染舀出一碗汤,细心地餵安博,眼睛盯着他: 「唉,爸爸,看你这憔悴的样子,我可真心疼。」 语气真挚,情真意切。 安博眉头一抖,略有心虚。默默喝汤,不敢说话。 嗓门太大,中气十足,容易露馅。 安染看着他,继续说: 「这些年,爸爸几经波折,一路拼搏,艰难地将咱家公司发展起来,越做越大。我一直都想跟您说声,爸爸,您辛苦了。」 咳咳咳! 好在汤喝完了,安博揪着被子,和蔼极了: 「小染啊,你有话直说。在爸爸这,不必见外。」 安染弯起眼睛,笑得特别甜: 「那当然不能啊,你可是我亲爸。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就是你的,总之都是自家的,肯定不能见外。」 「说得对,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不管爸爸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安染点头,非常认同: 「我明白的,就像我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爸妈好一样。」 不知为何,安博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安染神色如常,捧着脸,眼睛亮闪闪,就那么看着安博: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 搁在白色床单的手指一抖,安博始终耷拉的眼睛瞬间睁大,惊喜万分: 「小染想明白了?」 「是啊,爸爸辛苦这么多年,劳心劳力,身体都熬垮了,如今变得有心无力。那么,我作为爸爸唯一的孩子,在这种危机时刻,肯定要承担自己肩负的责任。」 这话,听着咋有点不对劲呢? 在房里躺了两天,脑子似乎也跟着变钝,安博不确定地问: 「你的意思是?」 安染挺直腰板,非常认真且严肃地说: 「我决定了,我愿意替爸爸分担压力,帮爸爸接手公司。」 啥? 安博愣住,他装个病,除了安染,几乎无人知道。女儿突然要从他手里接管大权,毫无预兆,毫无准备,他哪能立刻答应。 「爸你别担心,我这不是看你病倒了,实在不宜再劳累。我知道自己还年轻,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先去公司暂代你的职位,有什么事情及时向你汇报,一切事项,还是由你定夺,我嘛,只负责当个中间人。」 她垂下眼眸,漂亮精緻的面庞因这一动作,稍有伤感,让人揪心,轻声说: 「我心疼爸爸,不想你那么辛苦。」 安染虽从小富养,却很乖巧。 不傲慢骄纵,亦不眼高手低。 第237页 迄今22岁,唯有在齐爵峰这件事上,和他们反抗过。 她眼里的心疼不作假,安博看得也有些不是滋味,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 「年纪大了都这样,爸爸还能坚持。」 安染低下头,抿着唇,隔了会,还是说出埋在心中许久的想法和疑惑: 「我是你唯一的孩子,公司不是迟早要交接到我手上?还是说,爸爸您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培养我吗?」 「不……爸爸不是这个意思……」 「我一直很崇拜爸爸的,虽然我是年轻了点,资历嫩了点,但我背后,有最伟大的您啊。我从来都不担心自己做得不好,或者不行。因为我觉得,你会支持我。有爸爸的支持和栽培,我一定不比任何人差。」 安染说得认真,打完感情牌,开始跟他讲实际的: 「齐爵峰是很厉害,他有钱,能帮我们一把。但受制于人,保不定哪天,会被反制住。他能从你们手里,要走我。未来,同样能要走咱家公司。」 她能想到的事情,安博自然也能想到。 不是不忌惮齐爵峰,只是,那人威逼利诱,堵死了他们其他的路子。 眼下,只能受制于他。 可安染说得对,这个时候,他们受他控制。未来,同样如此。 不管安博之前如何想,但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从长远来看,齐爵峰的弊大于利。 瞧着眼眶红红,满目担忧的女儿,安博心头一软,嘆道: 「我就你一个孩子,公司自然早晚是你的。你想进公司当然可以,只是目前情况不太乐观,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商场如战场,水深得很,你一女孩子,容易吃亏。」 安染摇摇头,俏皮又可爱: 「所以,决定权还在爸爸手里,我就是个负责传话的。」 有这句话,安博放心了。 他的确是为安染考虑,可他自己也才四十出头,没想这么早退休。 安染不揽权,只想去公司体验一番,倒也可以。 让她见识了商场的尔虞我诈,再知难而退,兴许,不用他逼他劝,就会主动嫁给齐爵峰。 这么一想,他倒是爽快地答应。 「好,我这就打电话给宋秘书,让他安排一下。」 嘿嘿,安染笑眯眯地望着他,一脸乖巧。 待那边安排好,安博准备休息,她提着保温盒,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 没走多远,在护士台那边,遇上了个人。 安染朝他淡淡点了点头:「齐总。」 齐爵峰轻哂:「欲情故纵的把戏,你不腻,我腻了。」 作者有话说: 我爱你们~ 感谢在2022-05-19 22:53:05~2022-05-20 17:5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闲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13 齐爵峰这个点过来, 是安妈妈给了他暗示,告诉他安染在这。 在他看来,这一家人,搁他跟前唱双簧呢。 安染唱红脸, 她父母唱白脸, 合着一起在他面前演戏。 不过, 他没耐心陪他们演。 医院的灯光幽冷, 齐爵峰跟金干差不多高, 骨架更宽,西装革履裹身, 是挺人模狗样。在灯光下, 还有点冷峻斯文的气质。 可惜, 长了张嘴。 太欠了。 安染挑了挑眉, 拎着保温桶继续往外走,放轻声音说: 「齐总不相信我的话, 我也没办法。现在, 我就跟你强调一点,我不会跟你在一起。奥, 对了,我爸爸打算让我接手公司了。所以,我最近会很忙, 没什么事, 不要打扰我。」 既然避不开, 那就正面battle。 狭路相逢勇者胜,看谁玩过谁。 走到电梯口, 齐爵峰秉着绅士的原则, 准备伸手去按按键。 一只白皙小巧的手却先他一步, 他目光凝住,被她的手吸引住,沉默不语。 他见过很多女人,职场里,生活中,各式各样。 许多女人身材纤瘦,十指自然也跟着细细瘦瘦,骨感明显。指甲上,还涂着花哨的指甲油。 眼前的女人在这点上,倒是很有自己的特色。 看起来挺瘦的,手却意外的很有肉感,瞧着就很软。骨架不大,指甲很干净。 齐爵峰用余光目测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总在有意无意跟他保持距离。 给他造成一种,她好像,真的对他没想法的错觉。 抬手摸了摸自己精贵的袖口,他望着上方不断变化的数字,轻嗤: 「你们家公司?你打算怎么接手?」 齐爵峰语气里的轻蔑很明显,似乎是觉得,安染装了这么久,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一边说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一边又故意抛出她要接手公司的消息。 安氏集团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资金周转不畅,说到底,就是缺钱。 而他,最不缺钱。 这不就是变着法的找他要钱吗? 想到这,他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之前,他心里某个角落还真的存了些,她也许真不似他想的那般不堪的猜测。 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本性。 也对,长得再像她,也终究不是她。 这世上,像尚青梨那般与众不同,不落俗套的女人少之又少。 第238页 她只是她,无可替代。 齐爵峰正想得出神,就见隔壁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进了电梯里,十分好笑地看他,很是傲然地抬了抬下巴: 「这等商业机密,我怎么可能跟你说。」 她按下了电梯,金属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她与他。 俏皮灵动的女孩逐渐被挡住,他的脸慢慢倒映在门上。 他看见了自己的表情,怔愣,意外,混杂着些微的赞许。 电梯门合上,安染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不想在齐爵峰面前失了气势,可实际上,她心里确实没底。 公司什么情况,她很清楚。 资金短缺,如果不能得到资金支持,新项目无法顺利完成,他们熬不过今年。 有齐爵峰挡着,融资会很困难。 唯一庆幸的是,现在的齐爵峰还未收购飞鹰证券,目前只算中上游的商场新贵,远不及日后的只手遮天。 宋秘书是跟在安博身边的老人,办事效率很快。 以安博要去外地出差的理由让安染暂代公司事务,周一早会直接由安染出席。 安染在清河村期间,头发长长了些。回来后,她又剪短。 将落下来的发丝别在耳后,穿上最简单的黑色女士西装加阔腿裤,一如她之前所想的那般,漂亮大气的职场白领。 安染直接坐在安博的位置,朝在场的众位淡淡一笑: 「大家好,从现在开始,由我暂时接替爸爸的工作。初来乍到,请多关照。」 继承人空降,究竟是暂代,还是以暂代之名任职,在场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猜测。 能在这个会议室,基本都是公司董事,和安博差不多大的人。 印象里,安染只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 唯一的优势,就是那无人能及的美貌。 唯一的作用,是利用仅有的优势帮安博,也帮公司钓个金龟婿。 据说,她被齐爵峰看上了。 之后,又莫名消失了一段时间,也不知是去干嘛。 安染和齐爵峰之间,包括她跑到乡下去,都只是私事。 事关齐爵峰,也没人敢去查。 两边口风都紧,他们知道的并不多。 不过,他们对安博很了解。 安博不会轻易放权,公司摇摇欲坠,他想了那么多办法,就是没想过放股放权,自然不可能一朝之间,让年纪轻轻的女儿顶替自己。 所以,安染今天能坐在这里,很有可能是齐爵峰的手笔。 男人追女人嘛,总是喜欢显摆自己的权势和能力。 若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对安染,得比对安博还要客气才行。 可猜测毕竟只是猜测,有些精明的人则直接问: 「关照不敢当,不管是你还是你爸,都是和我们同乘一条船,大家都是自己人,叔叔我就不见外了。小染你也知道,公司面临资金鍊断链的危机。最近一直是拆东墙补西墙,治标不治本。安总之前说想到办法了,你可知是何办法?」 安博的办法,就是和齐爵峰联姻。 这事,其实大家都清楚。 拿到明面上问,主要还是试探这婚事是否成了。 倘若危机解决,毫无疑问,两人定会好事将近。 反之,她未必能嫁给齐爵峰。 「知道啊。」 安染笑容明艷,气场十足,很是自信地说: 「拿出可靠的项目,去竞标。想让人给钱,你首先得自己手里有东西,不能让人白给啊?柴叔说是吧?」 柴副总看着元气满满又过分年轻的女孩,没立刻回答。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齐爵峰答应投资,但要吃项目? 还是,齐爵峰没答应,要吃下整个公司? 如果是后者,那是不是说明,齐爵峰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女人,而是吞下公司? 可这些依旧只是猜测,他也摸不准事实如何,只能先道: 「当然,最近几个新项目都已经有了雏形,你要有兴趣,自己去挑挑。」 有项目,没人敢跟他们合作,做了也是白做。 搁置了两个月,依然无人问津。 安染让宋秘书带她去项目部,边走边笑: 「宋叔跟了我爸爸多少年?」 宋秘书戴着黑框眼镜,跟在旁边,一路保持着微笑。想了想,有些感嘆: 「快二十年了。」 安染开玩笑:「那您可是咱公司的开朝元老。」 宋秘书也跟着道:「哈哈,可不是。20年起起落落,突然卡在这个节骨眼,就像心梗了一样,说不难受是假的。」 他孩子都没20岁。 安染挑出一个文件夹,手搁在上面: 「路由人走,事在人为。遇到关卡,想办法过了就是。爸爸总想着给我找个依靠,可我觉得,这世上,还能有谁比他,比你们这些功臣名将更可靠呢?」 年纪轻轻,说的话这般好听。 宋秘书心里除了应付,倒是多了几分真诚。 瞥了眼她挑出来的两个项目,问: 「可是看中了这两个?」 「对。」 安染指着封面说:「当下提倡环境保护,现在包括咱们公司的电池都存在两个极端。要么不稳定,要么污染重。跟着政策走,未来新能源电池和充电电池前景很好。我觉得,把这个项目做得再精细些,竞标时优势很大。」 第239页 他们家做了20年的电池,在行业内口碑销量都还行。 真去拼一拼,未必所有人都不买帐。 反正现在被齐爵峰卡着,没出路,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好。 但她即便顶着继承人身份,也终究是新面孔,不如元老讲话有用。 这事,让宋秘书出面更好。 「你说得不错,我这就去项目部把这事交代下去。」 宋秘书露出笑意,他之前,其实一直觉着,安博对齐爵峰,过于忌惮亦过于依赖了些。 联姻这种事,得旗鼓相当,才能得益双方。 若是一方过于强势,一方过于弱势,很容易形成被动甚至被吞的局面。 与其因为不确定的一门亲事在那犹豫不决,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放手一搏。 安染回了安博的董事长办公室,门一关,她重重呼出口气,扯了扯衣领,坐着揉肩膀。 装腔作势大半天,全身肌肉都开始反抗。 不过好在有效果,一个月后,安染跟着宋秘书亲自去跟投资商谈判。 烽火投资——齐爵峰名下的另一个公司。 知道是他,她依然去了。 没道理因为一个狗男人跟钱不过去,如果可以,她还想钱跟齐爵峰过不去呢。 约定的时间是七点,安染六点从公司出来,在门口等车。 临近十一月份,天黑得早,风愈发凉。 安染撩开被风吹乱的头发,忽然间,仿佛察觉到什么,偏过头。 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都是陌生的面孔。 她捏了捏冰凉的耳垂,见宋秘书已经在打招呼,便没再关注,上了车。 谈判地点是安染选的,一家西餐厅,二楼大厅。 齐爵峰对此非常嫌弃,落座后,嗤笑道: 「好久不见。」 安染没说话,朝某个方位深深看了眼,确定了什么,才开始露出笑容。 她笑得很突然,也很得体,好像非常开心的样子。 偏偏齐爵峰只感受到了敷衍,甚至觉得,她并不是对他笑。 安染没有及时回应,宋秘书坐在一旁,连忙打圆场: 「确实好久不见,谁让齐总日理万机呢。」 这个餐厅的档次,对齐爵峰而言,显然太低了。 他连餐具水杯都没碰一下,坐在那,眼睛盯着安染: 「呵,过奖了。我哪比得上你老闆,放长线,钓大鱼。」 「齐总都说自己是大鱼了,不知这次,打算投多少钱?」 安染慢条斯理喝着水,笑容大方,语气客套: 「我们公司的项目已经不必我赘述,咱直接开诚公布聊一聊。齐总给个大概数目,分几期给,我们也好做个预算计划。」 她今晚,是明晃晃地奔着他的钱来的。 和最初,他对她的印象一样。 可此时此刻,他的心境,却与初次见面时不一样了。 这个女人,真的很狡猾。 齐爵峰没带助理,瞥了眼一旁的宋秘书,没说话。 安染与宋秘书对视一眼,问他: 「刚才车是不是没停好?」 车子他亲自停的,在底下车库,宋秘书清楚,齐爵峰是想支走自己。 他倒不会为了一次谈判弃安染于不顾,只不过,她亲自发话,就另当别论。 一个月的相处,他深有体会,这小姑娘,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宋秘书起身,温声道: 「好像是,我去停一下,有事随时喊我。」 西餐厅里放着浪漫的奏乐,四周的人穿的十分亮丽,唯独他俩,特别正式,一身正装。 见齐爵峰没点餐的意思,安染便也放下菜单: 「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多少钱?」 「什么?」 齐爵峰受够了无休止的试探和拉扯,直接道: 「你要多少钱?报个价。」 他神情慵懒,像个高高在上的王,藐视一切的目光与安染对视: 「别和我装,你应该清楚,我要买的是你。」 安染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喜欢我吗?」 话落,齐爵峰就笑了,鹰隼般的眼里就差甩出:痴心妄想四个字,语气讥诮轻蔑: 「我如果喜欢,就不会买了。」 安染满眼不耐烦:「可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你不仅喜欢我,而且还是要死要活地喜欢我,非我不可。若这是我的错觉,那也是你给的,责任在你。所以,我再拒绝你一次。」 她掷地有声:「我有男人了。」 水晶吊灯,光线明亮。 齐爵峰蓦然想起尚青梨出国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也是西餐厅,灯光比这里更高级,她说: 「我有喜欢的人,不是你,对不起。」 情绪再也克制不住,他悠地变了脸,怒而拍桌: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就知道,和这狗子做不成生意。 不过无所谓,反正她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 齐爵峰吼这一嗓子,整个餐厅的人都看了过来。 早就撕破脸了,还差这一点吗? 当然不! 安染淡定看他发火,怕他口水喷到杯子里,也不再喝了,慢悠悠地开口: 「当众撒泼不是我的风格,一对一单挑干一架才是!讲真,我忍你很久了。真以为我怕你啊,来,谁也别怂,打一架!」 第240页 狗男人,搁这侮辱谁呢! 真当她没脾气吗? 袖子撸起来,安染攥了只杯子和一个玻璃水瓶。 她又不傻,赤手空拳跟他过招。 但凡齐爵峰真动手,她肯定用东西要砸他。 女孩气势汹汹,明明比他矮一截,看上去却比他还凶。 袖子往上撸,白得晃眼又细得脆弱的胳膊拎着个水杯,随时会连水带杯地朝他砸过来。 浑身透着股凶狠劲。 不是虚的,她来真的。 大庭广众之下,若真跟一个弱女子动手,他明天别出来见人了。 齐爵峰也不知自己是气过头还是怎的了,只觉心脏跳得有些失去掌控,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他总不可能真的跟她动手。 「不打了是吗?那我不奉陪了。」 安染放下手里的东西,清了两声嗓子,一字一句说: 「我身上安了微型监视器,你要敢背地对我下黑手,警--察第一个找你。」 齐爵峰:!!! 这究竟是个什么女人? 安染撇撇嘴,要不是这人还有点用,能让她利用一番,今晚可真是浪费时间。 她转身就走,差不多走到电梯门口那,颠覆认知的齐爵峰好像终于回神,大步流星往前沖,气势汹汹地去拽她: 「你别不知好歹……砰!」 手还未碰到她,旁边的楼梯口忽地冒出一个鬼魅般的身影。 拽着齐爵峰的肩膀,往后狠狠一甩。 身体撞到后面的墙,他的脸也被人正面揍了一拳,力道大到仿佛要打碎他骨头。 猝不及防被打,齐爵峰只觉眼冒金星,鼻樑要塌。 心中屈辱与怒火交织。 却在这时,听到了一道冷冷的声音: 「你别碰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0 17:53:29~2022-05-21 23:3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柠萌 6瓶;原是我不配! 5瓶;安闲玖、肉丸是我丸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14 男人的声音? 呵, 齐爵峰拭去脸上的血,戾气在眸间翻滚,正要反击。 才刚起身,就见对面, 安染已经扑进那男人怀中, 双手抱着对方的腰, 黑熘熘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 嗓音又软又甜, 跟他说话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你什么时候来得呀?」 齐爵峰:…… 怔怔望着这刺眼的一幕, 他想起了和安染为数不多的三次见面。 第一次,她泼他一身水, 落荒而逃;第二次她将他隔在电梯外, 疏远又冷漠;第三次, 她公事公办, 还扑了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 这一刻,他如醍醐灌醒, 清晰地意识到, 她或许,真的没有在钓他。 不知为何, 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可他并不喜欢她,所以,这应该只是被莫名其妙的人揍了之后, 产生的不爽和愤怒, 跟感情无关。 齐爵峰攥紧手, 目光沉沉,冷眼旁观着两人腻歪, 努力镇定。 忽地被扑了个满怀, 金干似乎有些意外, 愣了愣,嘴角疯狂翘起,眼里笑意汹涌。反应过来,立刻俯身抱住安染。 「就你来的时候。」 他来这座城市,一个多月。 总会忍不住关注她,每天下班了,都想去看看她。 有时候能看到,大多数时候看不到。因为她下班点不固定,而且,并不是每天都去公司。 今天,不是第一次去公司楼下找她,倒是头一次被她发现。 这段时间,他找了家公司,有了份工作。从他老闆那里得知,齐爵峰早年发家,黑白通吃,不干净。 近些年,虽逐渐洗白,慢慢脱离灰色地带,可他不放心这个人。 打探到要跟安氏集团合作的是齐爵峰名下的子公司,他便也留了个心眼。 知道安染今晚来见齐爵峰,也跟着来了。 安染仰起脸蛋,所以,她方才没看错,公司大楼下,一闪而过的身影是他。 他没有主动现身,而是等到这会儿。 她大概知道他顾虑什么,心疼又无奈。 牵起他的手,没刻意在齐爵峰面前秀恩爱,就只用柔软的指腹悄悄挠了几下他的掌心。 「上次见你还是上一次,我们快走吧。」 她这急不可耐的样子…… 凡事一旦有了对比,尤其对比强烈的时候,总要在人心底掀起波澜。 齐爵峰看她笑得那样甜蜜,后背贴着冰冷的墙面,心里却有把火在燃烧。 火势凶猛,融化了墙面的凉意,衬得后背也火辣难受。 他面容淡淡,声音冷沉: 「走?他打了我,就这么走了,你觉得可能吗?」 安染本来就不怕他,有金干在身边,更不怕了: 「你要给我男朋友的见义勇为,正义之举发锦旗吗?不用了,不守信的人不可信,我们才不要。」 她在指责他今晚没有履行商场规则,竞价了却不给钱,诚信崩塌。 如果她真不是在钓鱼,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测和误会。 那么今晚的事,确实是他的错。 可一码归一码。 第241页 他跟她的事,他与那那男人的恩怨,不能混为一谈。 然,似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还不等他开口,安染已经抢先一步: 「刚是你不对在先,说几次了别碰我,你非不听。当着人家的面调戏人女朋友,不打你打谁?如果你还想动手,那我不介意二打一。」 这张嘴,伶牙俐齿,占尽了便宜与道德制高点。 说来说去,一切错在他。 她的维护之意如此明显,齐爵峰察觉心里的不愉更加强烈。 金干感受到了齐爵峰的情绪变化,不过,身边的姑娘都不怕,他便什么可忌惮的。 捏了捏安染的手,笑着逗她: 「他从国外回来的,是条素质教育漏网之鱼。」 安染也笑了,他在骂齐爵峰没素质。 她没管齐爵峰什么情绪什么心态,注意力都在金干身上。 不管他什么时候来的c市,总归也就一个月左右。 今天又是在这样的场合重逢,金干多少有些拘谨不自在。 倘若齐爵峰没追上来,他会不会现身还是未知数。 出身和成长经历造就了他的不自信,可他依然愿意不顾这些,为她挺身而出。 她也就不计这些了。 回去再算帐。 按下电梯按键,她最后看了眼齐爵峰: 「今晚是你理亏,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公司公事上的来往当然欢迎,私事免谈。」 离开前还要按头指责一次,齐爵峰也放狠话,指了指自己的脸: 「沖这,所有的帐一笔勾销。咱们今后,一切免谈。」 一个濒临破产的小公司而已,有什么地方值得他投资。 跟她之间,若没私事,那也不必要谈公事。 安染无语,啧,还挺自恋。 在她眼中,齐爵峰这张脸可不值钱。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以后他不会再纠缠她。 像撕掉了贴着的膏药,呼吸到新鲜空气,她浑身轻松。带金干去了一家中式餐厅,喜滋滋地点了菜,把菜单递过去: 「你来这里多久了?」 金干意思意思点了个素菜,回她: 「一个月。」 按这样算起来 ,也就是她回来不久,他就来了。 「来这么久,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俩每晚都打电话发信息,他可一次都没透露。 安染双手捧着脸,亮晶晶的眼一眨不眨望着他。 非常敏锐地发现,金干害羞了。 不再是自卑不自信,而是像个青涩大男孩,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有些不一样,总想给对方看到更好的自己。 可他一向怀着满腔孤勇,害羞也只是一瞬,开口道: 「我打算,混出点名堂再跟你说。」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来之前,见面之前,他确实有过不自信,每天都胡思乱想一通。 毕竟,他们认识的时日尚短,交往的时间更短,情敌还那么优秀那般富裕。 就像李成林说的那样,他和她,来不及发生点什么,来不及培养深刻的感情,就分开了。 之后的一切,什么都说不好。 然而,真正见面,她充满惊喜的眼神,扑向他的那一刻,所有的顾虑和不安瞬间化为泡影。 她也和他一样,期盼着见到彼此。 她的喜欢,是他最大的底气。 安染见他笑,不由得轻松起来,调侃他: 「哦,那你现在可混出名堂了?」 除了最开始的矜持,金干也放得开,回答得干脆: 「还没。」 他给安染倒了杯水,递过去,黝黑的眼轻抬: 「可我等不及了。」 很想很想,来见你。 金干穿的是安染之前买的秋季外套,立领,短发,眉目清隽,五官无可挑剔。他比之前收拾得更加熨帖,整个人好像还白了些,有种很干净的气质。 偏偏,眼里时刻带了些熟男的味道,喉结十分突兀,特别吸引人眼球。 他不是斯文禁-欲的类型,而是,容易让人产生欲-念。 一个月不见,变得越发勾人。 还是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别胜新婚? 安染只觉有点渴,一杯水下肚,才勉强冷静。 「那你现在住哪里?」 「公司宿舍。」 「公司?」 「嗯,找了份工作。」 「哪个公司?」 「蓝天投资。」 ……有点耳熟啊。 上菜了,金干顿了顿,待服务员走了后,又说: 「公司董事长是齐振明的夫人,孟兰芝。」 安染点的是地方菜系,还有条鱼,她夹了鱼嘴巴给他。 听到孟兰芝三个字时,悬在筷子中间的鱼嘴巴直接掉落到他碗里。 巧合? 金干没打算卖关子,吃了她给的鱼嘴,利索地一併说了: 「我找到孟董的联繫方式,给她发了我这四年在股市投行的战绩,跟她讲,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她说,我的成绩比齐爵峰好。但是来路不明,十有八九居心不良,不敢用我。」 金干没有学历,没法通过正常招聘途径。可是下一次冬季招聘得到年底,他等不了那么久,便私信了孟兰芝。 齐爵峰这两年势头很强,几乎没有缺点,唯一不算缺点的缺点,就是资历低了些。 第242页 起码在c市,没人敢与他为敌。 纵使孟兰芝再气,再怎么想压一压齐爵峰嚣张的气焰,也无法单独与之分庭抗礼。 这么些年,始终找不到一个愿意和她一起对付齐爵峰的人。 却在半路遇到个毛遂自荐的,不敢轻易用他很正常。 她怀疑他是齐爵峰那边的间谍,又想要他的天赋。 所以是不敢,并非不想。 要是真不想用,就不会给他回信。 一个月没见,他成熟了许多,内敛了许多。 眼底,亦藏着浓浓的思念,克制又炽热。 安染感到很神奇,明明也没相处多久,可他对她的爱意,她对他的喜欢,都出乎意料地浓烈。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跟他对视: 「那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金干目光定格在她唇上,停留得有点久,待粉粉的舌缩回去,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 思念泛滥成灾,他艰难移开视线: 「实话实说,抢妻之仇,不共戴天。我跟齐爵峰,是死敌。」 他很聪明,该市侩的时候市侩,该真诚的时候真诚。学历不够,实力来凑,很懂得抓住机遇。 孟兰芝的蓝天投资,是她发现齐振明在外面乱搞时创立的。 商业夫妻,利益捆绑,离婚的损失太大。 何况,她还得为她那两个儿子考虑。 她没有离婚,而是慢慢把资产和齐振明的分开,单独创办了投资公司。 公司虽以学历为条件筛选员工,可她们一家都没一个学习好的,照样打下一片江山。 作为她自己,其实并不以学历轻视任何人。 这两年,经济不景气。 专业人才的培养战线太长,天赋型选手可遇不可求。 确定金干不是齐爵峰那边的人,甚至还和她一样,跟齐爵峰不对付,自然愿意收入麾下。 关于工作上的事情,金干也没隐瞒她: 「蓝天投资虽不及风行证券那般锋芒强盛,这些年,中规中矩,发展得也还行,是个不错的平台。」 齐爵峰的手,已经慢慢伸进飞鹰证券,若不趁早採取措施,很快就会到蓝天投资。 而齐爵峰的可怕,在于他自己本身就是非常厉害的投资大佬,十投八中。 而他,十投十涨,从未失手。 孟兰芝需要他,他也需要蓝天这个平台。 合作,是双赢的选择。 他愿意说,安染很开心,可涉及公司内部商业机密,她没有打探太多。 只夸他:「你真的很秀啊。」 见金干有些不好意思,她忽然问他: 「你那边有门禁吗?什么时候回去?」 金干看她一眼,公司宿舍没门禁的,他还想再跟她多待一会。 他说:「我先送你回去。」 宋秘书先回了家,金干是自己开车来的。 刚进公司的第一次买股,就大获成功,孟兰芝给他的待遇非常可观。 有车了,房子还没定的原因,主要是老婆还没着落。 他一个人,住哪都差不多。 安染沖他弯起眼睛笑:「好呀。」 上了车,她刚摸到安全带,身体就被人提起来。 地下停车场光线幽暗,车子也是黑色的,隐蔽性很好。 金干把她抱在腿上,手扣着她的腰,唇畔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我很想你。」 狭小的空间,幽暗的氛围。 安染贴着他的额头,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伸手拽了拽他的脸,不太满意: 「就这,也不像是很想的样子啊。」 金干轻笑,手上稍稍用了点力,没再说话,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有多想。 分不清白天黑夜,今夕何夕,安染只觉自己像溺水般,迷离茫然好半晌才得以喘息。 他仍是抱着她,在那平复呼吸和心跳。 安染戳戳他的胸膛,小声道: 「去趟超市。」 「好。」 「我住的单身公寓,家里没有你的洗漱用品。」 金干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她抱得更紧。 安染还在继续说:「我觉得,你今晚,回不去了。」 他立刻接话:「那就不回去。」 话落,两人分开,对视一眼,似乎都嗅到了不太寻常的意味。 匆忙别开视线,安染回了副驾驶,金干沉默着开车,去了超市买生活用品和换洗的衣服。 路过某个置物架,他瞥了眼上面的东西,没拿。 安染的公寓是上大学时买的,就在学校附近。 地方不是很大,一室一厅……打量完整个屋,没有看到多余的房间,金干只觉心跳漏了一拍。 他们之前虽住得近,可从未同床共枕过。 金干假装很平静,打开购物袋,在那拆包装。 刚拆完内-衣袋子,他摸到个小盒子,再也无法平静。 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拿这个。 恰好此时,卫生间的门开了。 安染穿着很居家的睡衣,长袖长裤,擦着头发走过来,瞥了袋子一眼。 发现金干目光灼灼盯着她,她眨眨眼,湿湿的睫毛扑闪扑闪: 「看我做什么。」 她转了个身,拖鞋里,脚尖蜷缩,嘴上依然倔强: 「这得看你。」 第243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1 23:31:02~2022-05-22 21:4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安闲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15 月影重重, 清风摇曳。 金干用指尖轻轻点了下安染额头,眼如泼墨,浓稠热烈: 「怎么样,我够意思了吧?」 说了让她为所欲为, 他真的随她折腾。 安染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一副成年男人的身躯和生理特徵摆在面前, 看和实际接触的感受很不一样。 她是过足了瘾, 可捣腾半天, 仍不得法门。 太累,她打算歇了。 金干却没松手, 单手扣着她的腰, 另一只手撑起身体, 和她逐渐贴近, 勾唇一笑: 「你这样,可就不够意思了。」 夜色撩人, 空气寂静。 他本就偏白的皮肤覆上一层月华, 清隽似漫长星河,神秘, 悠远,勾起人的好奇和探索之心,想对他了解更深更透彻。 安染半坐着, 俯身轻轻亲他: 「我没力气了。」 「好。」 金干摸上她温热的脸蛋, 彻底翻身而上, 眼中带笑,难得温柔正经: 「我来就行。」 两人目光对上, 一切不必多言。 双手交缠, 十指相扣。 弹奏出, 只属于他们的最浪漫的乐章。 半夜,金干侧着身,深邃的眼底余热未消。 身边的姑娘呼吸浅浅,细细的胳膊露在被子外面。 她很怕热。 盖了几次被子,都被她掀了,手非要露出来。 他无奈,也只得随她去。 看她半晌,金干伸手将她揽过来,虚虚抱在怀里。 小公主确实挺难伺候的,一晚上,要求颇多,折腾来折腾去最后发现折腾的还是她自己,委屈又后悔,好不容易才给哄睡。 「染染。」 金干轻声喊她,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虔诚而亲昵: 「我爱你。」 …… 安博被迫休养一个月,尽管每天都能听到宋秘书汇报公司情况,却还是坐不住,大清早来了公司。 公司分为生产车间和市场运营两个部分,前者在郊区,后者是个两层高的办公楼。 员工没车间的人多,几十个,各自在忙碌着。 繁忙的景象,积极的工作状态,以及充满朝气活力的精气神,令安博很是诧异。 宋秘书知道他今天要来,一早来接他,笑着夸安染: 「安董将小染那孩子教得真好,年纪轻轻,既能镇得住场子和底下的人,也非常聪明,有您当年的风范。」 这话既夸了安染,也恭维了安博。 即便知道是场面话,依旧令人舒心。 何况自己女儿优秀,他与有荣焉。 「那孩子,是不比旁人差。小染呢?」 「她忙了一个月,没休息过,今天正好休一天。该做的工作,她提前做好了规划,思虑很周道。」 安博坐在了董事长专属位置,见状,宋秘书尽责地交代了这两日的项目进程。 「项目部的两个项目,烽火投资看中了。小染昨晚去见了齐总,我被齐总支开,没听到具体内容,只知道最后没谈成。」 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能谈成才怪。 安博想到方才的画面,没谈成,那些人在忙什么? 宋秘书把带来的文件递过去,简明扼要地说: 「小染事先就想出了两份计划,若齐总那边能谈成最好,若齐总并非诚心合作,便利用他营销造势。」 简而言之,炒作,炒热。 竞标是齐爵峰出尔反尔,安染当然要想办法弥补损失。 最快最能见效的,就是营销造势。 她提前找人蹲点,在和齐爵峰见面,故意在开场时笑得那般开心,营造出两人合作愉快的假象。 拍下这一幕,再匿名泄露,散出安氏集团要跟烽火投资合作的消息。 一来,齐爵峰有热度,带上他,连营销费都省了,就能被人所熟知。 二来,冲着齐爵峰,也会有不少人关注公司项目。 几十个里面有那么几个看看,一两个谈成,便是她赚了。 至于齐爵峰,竞标大会秉着公开公正的原则进行,他是在大会上,当着所有投资同行的面,拍下了他们的项目。 在外人眼里,他们的合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安染做的,只是藉机造势,多拉几个合伙人而已。 倘若齐爵峰那边否认合作,那便是打他自己的脸,败了他们烽火的口碑。 总归,这事闹大,对她而言,有利无害。 安博怔怔点头,感嘆道: 「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混迹商场,手段和谋略是必须的生存技能。只要不违法不违背道德,所有的策略便都合理。 他倒是挺欣赏安染的心计和头脑,一如宋秘书所说,不愧是他女儿。 …… 公寓里,安染一觉睡到了中午。 昨晚,带金干回公寓后,她便跟宋秘书打了招呼,休息一天,见外面太阳灿烂,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意犹未尽。 金干去上班了,临走前,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话。 第244页 安染不大记得,赖了会床后睁开眼,一眼看到床头柜上的衣服。 昨夜,散落一地的睡衣,此刻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了柜子上。 厨房里温了早餐,猜到她会起很晚,金干温的是水煮蛋和红豆粥。 床上伺候得舒服,床下照顾得周道。 就是,过于心机了些。 安染感嘆,摸出脖子上的黑曜石。 一夜缠绵,她的记忆恢复了。 这么多世界过去,她慢慢发觉了一个问题——这珠子有问题。 她一向慢热,对感情也比较谨慎。她也许会在短时间内欣赏一个人,却绝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 而且,还是这般炙热浓烈的爱。 一见钟情在她这是不可能的,长久的陪伴才有可能让她交付真心。 可随着经历的世界越来越多,她好像,越来越容易喜欢上他。 这不是她的问题,是这颗珠子。 他的灵魂在这里面,影响了她。 不过,她并不纠结。 既能被灵魂影响,也说明,她跟他之间,是刻在灵魂里的爱意。 小世界里由于成长经历的不同,他的性格是有不同。可骨子里,灵魂深处,依然是他。 她爱的,始终是他。 安博回归公司对安染的影响不大,她依旧在跟进自己的项目。 消息放出去后,陆陆续续有两家公司递来了合作意向。 都是比较有名的老牌投资公司,其中一家,是蓝天投资。 安染:…… 男朋友,真给力。 有蓝天在,就不怕齐爵峰从中作梗了。 然而这次,即便没有蓝天,也不用怕齐爵峰搞事。 因为,他的白月光,提前回国了。 尚青梨比话本里提前了三个月回来,但是剧情还是原来的剧情,她是带着剧情一起回来的,依旧身患绝症。 她和齐爵峰坐在真皮沙发,面对面。 「怎么突然回来了?」齐爵峰双腿交叠,姿态优雅,势必要在得不到的白月光面前保持最好的姿态风貌。 看他一眼,尚青梨苍白的脸色绽放一抹温柔清淡的笑: 「回来看看你,怎么,不欢迎我?」 齐爵峰蹙眉,尚青梨脸色很差,也瘦了许多,几乎只剩个骨头架子。 嘴唇发绀,说话有气无力。 她穿着一身白色碎花连衣裙,外面裹了件同色针织衫。 若是以往,会显得仙气飘飘。然此刻过于削瘦,倒有些弱柳扶风之姿。 他没回她的问题,只问: 「你怎么了?」 尚青梨眼眶泛红,终究还是只有他最了解她,最关心她。 即便她不明说,他也能从蛛丝马迹里,找出异常。 一滴泪从她眼角不经意落下,搅得齐爵峰心口翻滚,无法平静。 「说清楚,你到底怎么了?」他眼眶发红,脸上肌肉抽出,忍耐极了。这要是安染,他肯定已经动手逮着质问。 眼前的女人,和别人不一样,他不能冲动,用尽了全部的耐心克制。 在齐爵峰强势的攻击下,尚青梨轻声啜泣: 「我生病了,时日无多。说来可笑,当初,我那么想远离你。可生命的最后,我想见的人,却也是你。」 齐爵峰怔住。 这么美好的女人,怎么可能生病?老天怎么敢让她生病? 他眼底似突然充了血,红得更加渗人。 嗓音里含着颤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 「不会的,肯定有办法。尚青梨,你记住,我不让你死,你就不会死。我一定会找到,治疗你的办法。」 所以,安染努力搞事业的这几个月,齐爵峰在忙着给尚青梨找肾-源。 这一次,安染没和他在一起,所以他没那么容易发现,安染和尚青梨的肾-源匹配。 但是见鬼的,他最终还是查到了。 至于用什么办法查到的,估计也只有鬼知道。 安染不知道,以至于,齐爵峰带着尚青梨找上她的时候,她一头雾水。 公司隔壁的咖啡厅,齐爵峰望着对面容颜娇俏的女子,有片刻失神。 几个月不见,她比之前更加明艷漂亮。 眼波流转间,仿佛还多了些从前没有的妩媚,有种成熟-女人的魅力。 尚青梨有些意外,除了她,齐爵峰眼里从未有别的女人。 对面的女子,是个例外。 她有些不安,忍不住咳嗽了声。 齐爵峰惊觉回神,表明来意: 「这一次来找你,是想和你做一笔新买卖。」 「什么?」 下意识说出两个字,安染很快补充道: 「先声明,我不卖身不卖肾,全身上下,连根头发都不卖。」 懵逼归懵逼,可她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齐爵峰诧异,他还没开始说什么,她如何知道的? 还是说,有人泄露了信息? 她如此迅速地拒绝,不留余地。 齐爵峰忍了忍,再次开口: 「人有两个肾,你是女孩子,失去一个影响不大。可你若不同意,青梨……」 心里难受极了,他顿了顿,才慢慢说出后面的话: 「会死。」 安染看看一旁沉默不语的尚青梨,年纪轻轻,肯定不甘心就这么死掉。 第245页 抛开司命的狗血话本,她实事求是地说: 「少一颗肾,我可能不会立马死,但我的身体肯定会变差。以后生活质量,直线下降。这位小姐,我很遗憾。可是,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愿为了不相干的人,贡献自己的肾。」 齐爵峰一忍再忍,接她的话: 「多少钱都行。」 还是这个死德行,把别人的话当耳旁风。 安染声音冷了下来:「我还没穷到要去卖。」 齐爵峰忍无可忍,立刻霸总附身: 「我今天来,不是找你商量。是想通知你一声,你的肾,我要了。」 安染:……为什么连台词都跟话本里一样,虽然地点不同,身份不同,可他说的话,却和话本相同。 「我都说了不愿意,你这样,是违法的知不知道?」 「那又如何?」 尚青梨听得感动,他果然还深爱着她,为了她,什么都可以不顾。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齐爵峰突然想笑,呵,天真。 他好整以暇望着她,语气悠悠: 「为了你和你家人的安全,我建议你,乖乖配合。」 明目张胆的威胁。 安家在他面前就跟只蚂蚁一样,她那个男朋友,他查过了,农村里的乡巴佬。 一窝人凑在一起,也就是个蚂蚁窝。 他一脚踩下去,可以不留半点痕迹。 齐爵峰虽还没混到翻云覆雨,只手遮天的程度,可对付这样一窝蚂蚁,实在不需要顾忌什么。 他的霸总光环,让尚青梨崇拜又懊恼,当初怎么没有紧紧抓住他。否则,她未必会落到这般境地。 安染撩着头发,也嘆了口气: 「你这只臭狗子,可真会乱咬人。」 还真就逮住她不放了,那大家就走着瞧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2 21:48:34~2022-05-23 21:5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闲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丸是我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16 齐爵峰脸色铁青, 臭狗子? 她在心里就是这般称呼自己的? 安染的表情让齐爵峰肯定,她真的是。 咖啡厅里播放着轻缓舒适的小调,却丝毫降不下他心里的火。 除了窝火,齐爵峰还有种不知名的烦躁。 他扯着领带, 正要怒声反击, 一旁的尚青梨已经开口维护他: 「安小姐怎可出口骂人?虽然我们有求于你, 却也不能任你这般践踏。」 求? 他们这是求人的态度? 安染也拔高声音:「就只允许你们威胁人伤人, 不准我骂人?什么强-盗逻辑。」 女孩子发起火来, 脸蛋都气红了,漂亮精緻的面孔似一朵艷丽的玫瑰。 惹眼, 带刺。 齐爵峰讨厌自己总忍不住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刻意忽视心底的蠢蠢欲动, 轻嗤: 「敢骂人, 看来,安小姐今天没带监听器。」 不好意思, 猜错了。 特殊时刻, 她只要出门,必定会佩戴定位器和监听器。 不过, 就刚才的那些谈话内容,在齐爵峰採取实际行动前,是没什么法律效用的。 即便闹到局子里, 他也能以尚青梨病危, 情急之下, 一时冲动,才口不择言的藉口推脱。 何况, 他还有钱, 到时候, 别说送他进去,估计连句口头道歉都得不到。 当然,她也不稀罕他的道歉就是了。 安染不想做无用功,这段对话,她有别的用处。 她慢慢起身,高挑的身形逐渐拉长。 对面两人仍是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里,她居高临下,轻瞥一眼,自信又骄傲地勾唇: 「带不带,都不妨碍我骂你。」 又刺又野的玫瑰傲然盛开,散发致命的诱惑,亦遍布荆棘,不容靠近。 齐爵峰冷笑地摸着下巴,刚才那一刻,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她不一样。 这个女子,在他面前毫无优势,可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未曾放低过姿态。 明明卑微如蝼蚁,却敢与大象抗衡。 勇气可嘉,可他偏偏,要她在他面前底下那高贵的头。 天鹅折颈,该是怎样的惨烈悽美。 男人双手交叉,眸光凛冽,猜不透在想什么。 尚青梨眼眶发红,揪着衣服,脸色更加惨白。 方才她那般维护他,他的反应却远不如她期待。 现在,自安小姐走后,他就没看过自己一眼。 尚青梨难过地低下头,感情一事,什么都可以不是问题,但距离一定是问题。 两年的分离,跨越海洋的遥远,终究还是改变的很多东西。 他或许依然在意她,却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不如以前那样在意她了。 今天是工作日,下午还有工作。 走出咖啡厅,安染径直回了公司。 她不答应给肾,齐爵峰十有八九会想法设防强买强卖,得早早做好准备。 不过,好刀要用在刀刃上,这份谈话内容,她得找个最好的时机公布。 …… 蓝天投资连着两次正确买股,荷包鼓鼓的同时,工作量也相应上来了。 第246页 金干坐在自己的专属工位里,分析完一批数据,开始掰手活动筋骨。 城里的网络全天在线,不用等加载,不用为了查资料专门跑县城刷夜。有利的条件,让他能更好的发挥自己的优势。 进公司短短几个月,便显着提高了业绩。 再加上孟兰芝对他显而易见的器重,说话带了三分客气,让他在众多同事心中的分量也随之提高。 他的位置在靠墙那排,最前面,基本没什么人经过。 忽然,一杯热咖啡递了过来,放在他的桌上。 金干抬头,便看到一个不太熟的女同事对他说: 「多谢干哥,自从有了你,我的奖金翻了一倍,请你的。」 职场男女,都是成年人。 从眼神,到表情,说话态度,表达的意思其实很直接。 接下这杯咖啡,女同事应该会问他下班有约吗? 他直视对方的眼睛,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年轻,炙热,闪耀。 眼角的笑似带着光,十分扎眼,嗓音半熟不熟,回她: 「发奖金的是孟董。」 以前做生意,他世故圆滑,到哪都摆出一副灿烂笑脸。 皮都快笑皱了。 如今,不需要再逢人就虚与委蛇,为人处世随意了许多。不主动得罪,按照心意来。 女同事若是聪明,应该听得懂他的意思。 她确实听得出自己被拒绝,却仍是问: 「干哥,有女朋友了吗?」 年轻有能力,长相又帅气,自然会吸引不少对他感兴趣的人。 他来这的时间尚短,跟安染没在这边见过面,之前又一直住男职工宿舍,大家当然以为他是单身。 可他很奇怪,从来不跟人亲近。 女同事不是第一个向他示好的人,不过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 等到今天,终于不耐地问了个究竟。 这个问题,后面有男同事替金干回答。 闷头加班了一个月,众人精神不佳,气氛低沉。 遇上一个八卦,都来了兴致,七嘴八舌地说: 「嘿,小丽落伍了啊。咱干哥,都好久没回宿舍住了。」 「他啊,外面有人了。」 「干哥,你今天正式承认了吧,你不是单身。」 金干笑了,比起方才的应付,此时笑得很臭屁,得意挑眉: 「嗯,就等着你们问呢,哥不是单身了,哥有对象。」 他没上过大学,在正式员工中是最小的。可能力有目共睹,以开玩笑的方式自称哥,倒也没人不服气。反而因为他卓越的能力,尊称他一声哥。 他没啥诟病的,就是话里话外的嘚瑟劲,实在太烦人。 于是,女同事把咖啡拿走了。 金干拿出手机,给安染发信息: [每天夜不归宿,同事们都知道我脱单了。] 安染:[拖到现在才知道?这观察力是不是太低了点。] 金干:[是,不过重点不是他们,是我们。] 安染:[……嗯,下午我来接你。] 交往的事情安染并没有刻意隐瞒。 父母知道后,不满意金干,嫌他出身低微。 安染说:「我们和他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他是咱家邻居。」 谁也别嫌弃谁。 安博:…… 转而又说:「今时不同往日。」 安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安妈妈:…… 过去22年没发现,这个女儿,看着软,实则性格硬得很。 安染又单独住公寓,根本无法管。 齐爵峰这边自上次闹掰后,也没了后续。 僵持了一个月,安博和安妈妈都没再管。 实在是,管不了。 无论怎么挑剔,安染都能怼得他们哑口无言。 而且,他们渐渐发现,公司目前最大的投资人孟兰芝,是金干的老闆。 几次洽谈中,孟董都隐隐暗示,安氏集团是前景不错,不过,她愿意投资,很大部分原因,是金干的强力推荐。 慢慢的,恋爱也就谈成了。 这段时间,每天下班,都是金干去接她。 安染头一次来这边,穿着考究的职业装,柔顺的齐肩短发衬出几分温柔,精緻明艷的容貌吸引着进进出出的投行精英。 她坐在一楼大厅,裙子下方小腿露出来,白皙纤细,匀称修长。 现在是下班时间,这栋楼的员工匆匆往外走。 本来这里只有安染一个人,没一会,对面有个瘦瘦斯文的男人落座。 金干刚出电梯就注意到了这边,戴着眼镜的小白领坐在安染对面,频频抛媚眼。目光每每落下,都要从她腿上过一圈。 ……他脑子抽了,才要她来接。 抬手扯了扯领带,他大步流星上前。 在安染起身时,把她摁下去,勾起她的下巴,俯身吻她。 安染笑嘻嘻抱着他脖子:「大庭广众,不太好吧。」 说是这么说,她却没松手。 金干憋着的那股气,瞬间泄了,顺势抱着她起身: 「嗯,听你的,先回家。」 手里多了一个齐爵峰的把柄,安染很开心,她没隐瞒他任何事,回去后兴致沖沖地跟他说了。 「这一段对话,从法律层面来讲,效用不大。可在舆论方面,操作的空间很大,就是我觉得眼下还不到时候……唔唔唔……」 第247页 话到中途,金干又亲上了。 安染明白他年轻,基本都会乖乖配合。 两人躺在床上,她准备好了,金干却只亲亲她,没进一步动作。覆在她身上,目光深沉地注视她,轻轻摸着她的头发,神色罕见的凌厉: 「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安染怔住。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 尽管,他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做了。 无论在哪里,以什么样的身份相遇,他一直,都没让人欺负过她。 有些细节,不能深想。 她弯起眼睛,敛起情绪,沖他笑: 「好呀,只让你欺负。」 「……」操。 金干抱了她许久,最终,还是更进一步了。 夜色信步而来,床上的女孩已经熟睡,他起身下床,将安染的录音复刻了一份。 戴上耳机,听着齐爵峰那气炸肺的声音,很想给他扎小人。 …… 他和安染一样,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碰巧这年年底,就像雪山崩塌般,西方陷入了严重的经济危机。 国外的经济形势很快蔓延至国内,经济下滑,股市崩盘。 一时间,破产的破产,跳楼的跳楼。 有人在这场危机中陨落,也有人,趁机崛起。 股市的崩盘让飞鹰证券很快跌穿底盘,面临破产危机。 而齐爵峰凭着敏锐的商场嗅觉,在这场风波之前,转手了风行证券,进入电子信息产业。 淡然从容地看着齐振明一夜白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时,抛出橄榄枝,说他要收购飞鹰证券。 金融危机有周期,周期已过大半,再过不久,经济重新复甦,飞鹰证券也能起死回生。 这个时候收购,很划算。 然而,随着一则消息的扩散,经济回暖了,他却越来越凉。 凉到齐爵峰开始怀疑人生。 办公室里,晋升为经理的金干看着投屏上,再一次跌停的飞鹰股价,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手机响了,安染的专属铃声,他点了接通,听对面女孩子清脆的笑: 「嘿嘿嘿,他凉了。」 金干被她愉悦到了,啧啧两声,逗她: 「你这笑声,可真带劲。」 不过,才开始而已,还远远不够。 凉不行,破产才行。 作者有话说: 这事还没完,下章再细说。我喜欢让自家崽崽来收尾~ 感谢在2022-05-23 21:54:46~2022-05-24 22:3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柠萌 6瓶;肉丸是我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17 紧张数月, 终于得以喘息。 安染站在落地窗前,沖朝阳伸了个懒腰,声音掩饰不住好心情: 「带劲是因为我高兴啊。」 压制齐爵峰手底下的飞鹰证券,让其一路飘绿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金融危机爆发之前, 金干没日没夜的做市场调研和数据分析, 说服孟兰芝低调从飞鹰撤股。 飞鹰证券虽由孟家发迹, 可自从孟老爷子去世, 公司大权渐渐被齐振明拿走。 若齐振明能为她挣钱, 继续当个分红的股东也不是不行。若不能,她自是不会留恋。 孟兰芝最欣赏金干的地方在于, 就算前面屡战屡胜, 他也从不以过去的成绩来决定当下的事情。 而是将实际情况摆在孟兰芝面前, 让她自己做决定。 孟兰芝不仅决定撤股, 还和齐振明离了婚。 这一笔巨额资金在后来帮蓝天度过了经济危机,改变原来的命运, 也让齐爵峰陷入经济危机。 飞鹰集团转到他手里的那日, 他的负面消息也随之曝出。 #商圈大佬威胁小姑娘卖-肾# 词条迅速登顶经济日报。 连续两周,股市都在疯狂下跌。 如今, 跌无可跌。 以他手里的财力,完全可以给飞鹰证券兜底。 然而这时,他却到了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 「齐总, 飞鹰证券股票作假, 公司帐目也有问题。」 齐爵峰手背青筋突出, 嗓音阴沉: 「第一天上班吗?有话不会一次说完?」 「是。飞鹰证券最大的股东在咱们收购之前,就退股了。可他们隐瞒了这个事情, 并在帐目上做了手脚。经我们测算, 这里面有一笔非常大的资金缺口。」 对面报了个数, 直接让齐爵峰的神情降到冰点。 这么大的漏洞,齐振明他竟然也敢…… 是觉得他是他父亲,即便东窗事发,他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吗? 可笑。 齐爵峰咬牙切齿:「没有人能耍我。」 很快,齐振明恶意操控股市,做假帐的事情被揭露。涉及金额过于庞大,面对他的将是无限刑期。 对于齐爵峰来说,这亦是个无底洞,最后不得不宣布飞鹰破产。 人品不行归人品不行,在这件事上,他是受害者。 对于安染给他制造的网络舆论,齐爵峰原本想的是用钱压下去。等过了这阵风波,谁还记得这点口头威胁,忘了就没了。 可当下,看着网络上的新一波评论,他开了场发布会。 第248页 当众向安染道歉,严肃而庄重: 「关于上一次的事情,我在此向安小姐郑重道歉。我有个很重要的人身患绝症,即将死亡,心下悲戚过度,情绪失控,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过,我说完便完了,从未想过真的对谁不利。安小姐现在完好无损,便是最好的证明。当然,我依然感到抱歉。因为,吓到你了。」 说最后四个字时,他如鹰隼般的双眼直直盯着屏幕,就好像在看着屏幕前的安染一样。 能屈能伸,做到这个份上,还是有不少人买帐。 评论两极分化,对齐爵峰而言,既挽回了部分口碑,又炒出了热度。这次发布会,没白开。 啪! 笔记本被金干单手合上,他抖着鸡皮疙瘩,给出三个字: 「辣眼睛。」 就齐爵峰那演技,骗骗不知情的局外人还行,在他们这,怎么看怎么尴尬。 噗! 安染趴在床上翘着腿,也跟着道: 「他好像仍然贼心不死,惦记着我的肾呢。」 最后那个眼神,分明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只是,她仔细想了想,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 比起之前的恶意,现在多了些势在必得的执念。 安染有个大胆的猜测,很快又抛诸脑后。 他的感情戏,她才不愿入戏。 如果是,那齐爵峰就自个儿唱独角戏去吧。 金干瞥她,惦记你的肾还是你这个人,不好说。 他轻啧了声,拍拍她的脑袋,也懒得管,接着她的话说: 「怕啥,我跟着呢。」 过了一个冬天,他已经彻底养白了。 皮肤薄薄的,凑近了看,能看见里面淡青色血管,不明显,有几分清冷和干净的气质。 落在她头顶的手,也不再像过去那般粗粝难看。 掌骨宽,手指修长,掌心略带薄茧,却丝毫不影响这只手的美感和力量。 安染慢慢挪到他怀里,轻轻蹭了蹭。 「嗯,有你呢,我不怕。」 这一周,金干辞职了。 齐振明入狱,飞鹰证券破产,齐爵峰和孟兰芝之间的博弈到此结束。 他继续留在这边也没什么用,孟兰芝聘他是要他赚钱,不会为了他的私人恩怨承担风险。 何况,打工有打工的局限。 单干后,他不需要再顾忌集体,一切以自己的利益为准。 金鳞非池中之物,孟兰芝早就知道,毫不意外。 金干在位期间,给她谋利颇多,还让她免于受齐振明牵连,也算报答了她的信任和知遇之恩。 他们谁也不欠谁。 孟兰芝爽快地批了辞职信,未来,仍是友好的合作伙伴。 …… 飞鹰证券和通讯信业相当于齐爵峰的左膀右臂,失去一个,少了许多助力。 比起话本的一飞沖天,而今,东山再起要艰难许多。 别墅里,尚青梨见他又一次醉酒回来,心知这次应酬肯定不太顺利,吩咐保姆煮醒酒茶,上前扶他: 「我说多少次了,少喝点酒,你总是不听。」 她身体的问题越来越严重,除了肾,心脏也开始衰弱,脸色很差。 齐爵峰却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甚至有点烦她在耳边唠叨,吵得头疼,开口不由得带了火气: 「不喝酒,怎么做生意。不做生意,哪来的钱给你看病。」 尚青梨的状况很糟糕,需要透析,在顶尖的私人医院做最昂贵的保养治疗,每天光治疗费就高达好几万,多的时候几十万都有。 她一直清楚自己的情况,可此刻,听男人亲口说出来,只觉难堪,松开他的胳膊: 「所以,你觉得是我连累你了对不对?是我没用,工作上帮不到你,生活里,也需要受你照顾。我就不该回来,既然你厌烦了我,那我马上收拾东西走。」 几个月来,类似于这样的争吵每天都要上演。 齐爵峰的身价和地位大不如从前,出去应酬少不了赔笑脸,回了家还要不厌其烦哄着她。 稍微说了句不好听的话,或者语气重点,她就这般,哭着愧疚,字字谴责。 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很大,光芒刺得人头晕。 层层光晕像古老的咒文将他笼罩,越束越紧,胸口发闷。 齐爵峰突然觉得疲惫至极,他在外面受够了重金属交响乐,烦透了彩光灯,还有形形色色的人,调笑,猥琐,骯脏的模样。 回到家里,只想图个清净。 可现在,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成了奢求。 沉默半晌,待保姆往桌上放好醒酒茶,他抬手挡住额头: 「你要走,就直接点。不必重复跟我提,我不留你就是了。」 本来,他也没留住过。 何况自那一次之后,他没再想过留住。 这一刻,他想起了和安染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姑娘,被她气得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就在他觉得她要哭出来的那刻,她反倒是泼了他一头水。 她似乎依旧不解气,想把玻璃杯直接扣他头上。 后来,不知为何算了。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都像只骄傲的孔雀。 只不过,从未在他面前开屏。 她把她最美好的一面,留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第249页 一旁,尚青梨落下眼泪,顶着红通通的眼眶看向他,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她悽苦地笑,边笑边哭: 「你为什么就是不承认,你变心了。你不再爱我,你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好,我承认,我喜欢她。」 又有什么用呢,已经迟了。 他如今,只能以最卑劣的手段,才能离她近一些。 如此,那就卑劣吧。 制作电子电池的安氏集团在短短一年里,受到了第二次资金封锁。 与此同时,安染收到了一束蓝色妖姬,以及一张卡片。 [蓝色妖姬花语:最深沉的爱] 没有落款,但旁边放了一支郁金香颜色的女式摺叠手机。 金干也在投资手机这个行业,不过,他跟齐爵峰不一样,投的不是这种数字手机。 而且仅在国外流行,尚未引进国内的……叫智慧型手机。 手机是礼物,卡片是表白,花是邀请。 安染懂了他的意思,然后,找了快递小哥,把东西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麻烦稍等。」 金干喊住小哥,笑着往花束里塞了张纸条。 里面写了一句话:我最讨厌小三。 笔力锋利,行如流水。 安染没再收到花了,但是她发现,金干被针对了。 他开的安心投资公司最近频频被人碰瓷,但凡是他花费心血招投的项目,要么中途被截,要么最后被人放鸽子。甚至还有一次,签了合同,对方宁愿赔违约费都不愿合作。 就很莫名其妙。 安染很疑惑:「有人故意抢你项目啊?」 金干无所谓:「抢呗,能抢得走的,都是哥不要的。」 短短两年,他已然成为了有才华有气质的商场大佬,在投资界做得风声水起。 唯有在安染面前,还是和从前一样,随行自然,一副社会哥的气势。 他坐在沙发里,轻松将安染提起抱在腿上,抬起她的下巴吻她: 「我不会让别人抢走你。」 「嗯,靠你了。」 「好啊,现在,先去给你洗澡。」 「……不用你洗。」 「我的小公主,我得伺候着。」 「你24岁了。」 「嗯?嫌我老了?」 「不是……」安染连忙否认,她只是觉得,他已经经人事两年,又24岁了。意思就是,他已经不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可以缓缓。 可金干已经抱起她,拉开门,啄了下她的唇: 「你说得对,趁着我年轻,得抓紧时间。」 「……」也不是这意思。 齐爵峰知道自己冲动了,然金干心太黑也太毒,一句话就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屈辱感。 强迫自己冷静失败,他便彻底跟金干槓上。 那人不止心毒,眼光也毒。 看中的每一个项目,在他这的评估都是a级以上,属于可投范围。 可投不是最佳,应该和最佳按比例去投资。 然,他每每看到金干在竞标的最后一刻输给他,在那抓头发懊恼,就觉得无比畅快。 像是上瘾了般,一次又一次从他手中横刀夺过。 投资是高风险,高回报。 到底是哪一报,连着两个季度赤字财报给了他答案。 亏得血本无归。 齐爵峰命人调出金干过往的投资战绩,他之前就查过,那人有点实力,不过具体多厉害,此前他没细看。 这会,仔细浏览过资料上显示的,百分之百赚,零次亏本。 瞳孔地震似的颤了颤,猛然反应过来,他被耍了! 装作要投,演得伤心。 故意给他营造胜利的假象,而他,在一次次挫败和尚青梨的纠缠里,早已失去了最开始的冷静和自信,被这假象所蛊惑,一步步错下去。 这一天,齐爵峰收到了一束花——向日葵。 里面有张卡片:放长线,钓到大鱼了。 他当初用来讽刺安染的话。 如今,被金干,用来讽刺他。 股市收尾,金干轻咳一声,问安染: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心机啊?」 他感觉,安染会喜欢上他,定是厌恶了资本家的尔虞我诈,乍一看到乡下单纯天真的帅小伙,觉得耳目一新,才瞧对了眼。 可他现在,不纯洁了。 果然,她也说:「会啊。」 金干:「你听到没?」 安染:「什么?」 「我心脏裂开的声音。」 「哇,里面是什么?我吗?」 好吧,他说不过这姑娘,嘆道: 「是你。」 手痒,他将才站起来一会的安染抱过来,搁在怀中,闷声问: 「你还愿意待这里吗?」 「商场如战场,你这心机也叫策略。若是在战场上当军师,你一定是最棒的军师。雄才大略,稳定军心,可遇不可求。」 安染弯起唇角,水盈盈的眼眸映着窗外的天光,对他说: 「最是难寻心安处,所以,我愿意。」 金干笑了。 她说,心安处,是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4 22:34:04~2022-05-25 22:5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 5瓶;肉丸是我丸 1瓶; 第250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天才村草x破产千金18(完) 投资的亏本令齐爵峰大为受挫, 可真正击倒他的是迅猛生长的手机行业。 仅仅两三年的时间,智慧型手机几乎全面覆盖按键手机。 他主营的女性翻盖手机很快被新浪潮流淹没,再也掀不起水花。 源源不断的资金石沉大海,因着股市投资的连续亏本, 他已没有资金自救。 要么破产, 要么转手。 齐爵峰想不通, 他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了? 直到竞标大会上, 他看到了金干, 以及金干身边的安染。 两人都是以竞标者的身份进入会场,坐在最前排。 许久未见, 齐爵峰只觉一切恍如昨日。 初次见面那杯水, 令他印象深刻。之后被冷遇的不甘心, 再之后, 便是想再看看她。 可他没有机会了。 他曾经那么执着地想她向他低头,不断採取极端偏锋的办法。最后却只有他深陷泥潭不可自拨, 她早已成为高山之巅的靓丽风景。 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目光相接, 他俩同时朝他淡淡微笑。 不是胜利的炫耀,也不带一丝鄙夷。 因为, 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往后再无交集。 他的公司不值钱了,来竞标的自然也不是什么牛逼人物, 除了那两位, 其他人给的价格很低, 大概就是买个现成的工厂价,技术被他们贬低得一文不值。 一群人在那嘲讽, 跟不上时代, 被淘汰的东西, 凭什么要钱? 齐爵峰惨澹一笑,过往有多么辉煌,如今就有多么凄凉。 他看向金干,除了跟他作对,这人品行不错。 没有像别人一样,践踏一个产业。 他出价不高不低,很合理,却是别人的好几倍。 明明不用这样,可他依旧留着中间这么大的空档,坚持以合理价格收购。 自己已这般落魄,公司得保留最后的体面。 他同意金干收购,不过,在签合同之前,仍是骂了句: 「你对我的打压,还真是不留余力!」 这几年,钱翻钱,倍翻倍,金干从无败绩的投资,令他的资产几乎呈指数增长,膨胀得可怕。 然后,疯狂发展智慧型手机。 他这么快面临破产,眼前这位投资大佬,功不可没。 金干穿着一身西装,系了领带。 他本不爱系这玩意,可自从安染喜欢扯他领带强吻他,便每日带着。 在合同上籤下大名,他喟嘆一声: 「我这个人,一向以和为贵。」 玻璃门外,安染正在喝果汁,她实在不想再看齐爵峰那张脸,干脆在外面喝喝茶。 金干心道,她果然很适合玫红色。 一头大波浪卷,脸蛋精緻漂亮,气质优雅淡然。牛奶般白嫩的肌肤和玫红色的长裙,像晴空万里中,云端上的玫瑰,骄阳似火,却依然无法掩盖她半点光芒。 只端坐在那里,已是明艷不可方物。 他朝着安染笑,即便她没看向这边,他仍是笑意温存,语气温柔: 「唯独这朵玫瑰,谁也碰不得。谁抢,我跟谁翻脸。」 齐爵峰听懂了他的话,做生意,可以以和为贵。 对付情敌,必须斩草除根。 他彻底败了。 每个行业,都像一条长长的银河,栽满无数颗星星。 有星星陨落,也有星星诞生。 金干27岁的时候,因为越来越大的名气,第一次上了财经访谈节目。 节目播出时,清河村里的乡亲父老都不追剧了,一起看这个年年给乡里投一大笔钱,修路修房子的清河村名人。 从他离开至今,过去五年了,经济条件逐渐好起来,电视多起来。大家都有电视看,不过今天,还要数金家的人数最多。 「凤啊,你这大儿子,厉害啊。当年读书就是,村上村下,没一个人读得过他。我那会就知道,金干这孩子,有大出息。」 「发家不忘本,还让咱的生活也跟着好起来,这孩子有良心。」 「还没结婚吧?没看到你家办婚礼啊。」 「没结婚,可是好像有对象啊,叫什么女朋友?」 「外面的女孩子不容易娶,要求高,就算结了婚也不会来咱乡下生活。金干要跟外面女孩结婚,那跟做上门女婿没啥区别啊。那你这儿子,可就白生了。」 节目播出时间是八点,还有十来分钟,屋里满是人。 盛情难却,金妈妈一边搓着手,时不时回他们一句。 如今是年底,金玉回了家,金鑫仍是没回来。 金玉在那啃苹果,冲着这几年,金干给她打那么多生活费,她代金妈妈应付这群人: 「咋白生了?是没赡养老人还是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了?笑死我了,不管我哥娶谁,做不做上门女婿,该尽的义务他都尽了,没白生。」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他要被外面的女人拐跑了,你妈怎么办?就他现在这个女朋友,是不是因为她,金干才不接你妈去城里生活?」 「对对对,金干哪哪都好,就是这点不地道。整个一媳妇奴,亲妈都不管了。这要是娶个同村的,那不得天天侍奉你妈啊。」 「我说得对吧,凤?」 第251页 电视台开始播放先导片,屏幕里一闪而过的男人,熟悉,又陌生。 相貌气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满身灰尘的社会哥。 他是夜空中,闪亮的星星,让人仰望的存在。 金妈妈摇摇头:「干子说了接我去城里,可我这个年纪,在乡下呆惯了,还去啥城里啊。路上那么多车,看着就吓人。像个不夜天似的,晚上吵得睡不着觉,我可不去。」 那孩子,确实提过好几次。 如果她想去城里生活,他就去给她看房子。 「诶,你咋说着说着,还哭了呢?」 「没,我这是高兴。」金妈妈连忙擦眼泪,神情恍然。 金干十八岁高考那天,金爸爸车祸去世。 出车祸时,她觉得天塌了,六神无主,要金干扶着才能去医院。 接回金爸爸的尸体,是当天晚上,白天的考试,金干都没去考。 第二年,她依旧未从伤痛中走出来。 金鑫要考大学,金玉升了初三,家里只有开始卖菜的金干能撑着。 于是,她便跟着金鑫和金玉一起走了,去陪读,把养家的重任丢给了金干。 那孩子是个闷葫芦,一声不吭,埋头干活。 唯一一次提出要求,是说想要复读重考。 金爸爸的车祸是疲劳驾驶,责任在自己,没有赔偿金。 他也要重考的话,钱从哪来? 所以,她对金干说:「错过了就过去了,你成年了,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和你爸爸一起出去给人干活,挣钱养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他是家里老大,她理所当然觉得,他应该先出来养家养弟弟妹妹。 现在,金鑫和金玉毕业了,一个金融专业,因为业务能力一般,又嫌工资待遇不好,换了一家又一家公司。毕业五年,仍是底层员工。 金玉考了县城编制,回来当老师。 大家都是很渺小,很不起眼的尘埃。 唯独他,成了有光的星星。 她看着那星星,只能望而却步。 星空下的另一座城市里,安染和父母也在别墅里一起看节目。 金干出了趟差,刚回来就去了电视台,说是播出的这天,要补录个彩蛋。 八点整,随着慷慨的前奏结束,金干和主持人出现在屏幕上。 客套的开场白过后,主持人问: 「金干先生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你是如何走上投资这条路?」 金干朝镜头看了眼,说: 「跟着月亮走的。」 主持人被他逗笑,瞬间感觉轻松不少。 採访前上司说了,有钱的是大爷,让她小心点,别出岔子。 开始她还以为,要面对的是个很严厉的商圈大佬,现在他这般幽默,她便也自在了许多。 打趣道:「我能问问,月亮是谁吗?」 「我女朋友。」 主持人心思缜密,见他一直盯着镜头,多问了句: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这个问题,逾矩了,可对方并没有丝毫不高兴。 显然,他就是在等这个。 金干坐得很直,语气寻常地说: 「这得看她什么时候嫁我。」 「那您得求婚啊。」 「求过了,还没成。」 主持人震惊,她知道金干女朋友是安染。一家老牌电子厂老闆的女儿,身价跟金干远不能比。 眼前这个男人,年轻,帅气,还专情,从未有过绯闻。 被偷拍到的照片里,身边的女人,永远是他女朋友。 她做财经新闻的,接触了不少大佬。自然也清楚,有多少人,挤破头了想招揽他,当他岳父。 真没想到,那姑娘,竟会拒绝他的求婚。 「能问下为什么吗?」 「这不能,我要脸。」他是在床上求婚的,女朋友觉得不够真诚,自然不可能答应。 主持人憋住笑了,底下的人没憋住。 实在想不到,他这般接地气,幽默十足。 金干沖玻璃外的助理使了个眼色,私人问题结束。 接下来,是正式的奋斗历程。 安染在客厅里,被父母揪着问: 「他求婚啦?什么时候的事?你这孩子,怎么不说一声。求婚是大事,他既开了口,肯定是认真考虑过。你……你明明对他很满意,为何还要拒绝?」 安染义正严词:「得到的太容易,他就不珍惜了。」 「话是这么说,可你拒绝得太干脆,他万一当真了,不继续求了怎么办?」 「……他说会重新求。」 可这话,依旧不能让他俩放心。 郑重叮嘱安染,事不过三,下次一定不能再拒绝。好男人一向不多,有幸遇到一个,可别给自己折腾没了。 讲了一个小时,金干的採访也差不多结束,主持人做最后收尾: 「感谢您参加我们的访谈,听您一席话,受益良多。希望我们的观众,也能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最后的彩蛋,是问他此时此刻最想说什么。 他看着镜头笑,说: 「我想你了。」 金干去接安染了,车子从夜雾行驶,远远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身影。 无论交往多久,每每看见她,他就开始兴奋,永远对她保持热情。 第252页 这是病,没得治。 车窗摇下,安染哼了哼: 「金先生。」 金干朝她伸出手,手掌摊开,掌心向上: 「安妹妹,赏个脸呗?」 安染瞥了眼,非常矜持,没动: 「你没听说吗?秀恩爱,死得快。」 「听说了。」 金干动了动手指,稳稳摊着手不晃,眼巴巴望着傲娇的美人: 「所以我想证明,谣言止于智者。」 他可是刚在一堆研究生面前测过,iq超两百,太智了。 安染上前一步,和他在一起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在人前,他是风光无限的投行大佬,可是人后,他只是她的男朋友。 为她洗手作羹汤,为她梳头,为她穿鞋,为她保留了不曾改变的初心。 安染看着这张略有不同,却依然熟悉的面孔,慢慢递过去手。 轻轻捏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弯下腰,亲了亲他。 金干伸了舌头:「上车,宝贝。」 「你能不能……」 「我能。」 「……」 金干把她抱上车,拿了个精緻的盒子出来,清了清嗓子: 「我反思过了,上次求婚失败,肯定是戒指买得不够好,不够大,不够漂亮。再买一个!」 之前都没笑,这下安染笑了,看着可以用来收藏的粉钻: 「嗯,这个够好,够大,够漂亮。」 安染察觉什么,抬头,就见男人正专注而深沉的看着她。 黝黑的眼,满是思念。 虽然,才几天没见。 金干贴着安染的脸,他说: 「我在节目里说的话,不是开玩笑。」 安染小小地吻了下他的轮廓:「我知道。」 她是他的小公主,亦是他的心中月。 金干回吻着她,虔诚地说: 「那你知不知道,我可以跟你走一辈子。」 像星星追随月亮的轨迹,我永远追随你。 她说,不止一辈子。 金干笑了,手臂攥紧,拥月入怀。 ——是你说的,我就当真。 作者有话说: 《夫君他咸鱼失败了》文案来啦—— 柏萱穿成了古早文里的恶毒女配,前期是男主的棋子,嫁入敌方阵营当细作。后期作为男女主感情催化剂,各种降智陷害女主,悽惨下线。 穿来第一天就是新婚之夜,柏萱收到了男主送来的小纸条。 喜烛正旺,她顺手烧了—— 姐姐独自美丽,狗男主哪凉快哪待着去。 没了她,男主确实快凉了。 她的夫君,也迎来了原书中赴死的剧情。 柏萱看着自己这位少年夫君,明明是个弟弟,却总像个爸爸——用金子塑身的爸爸,万贯家财,任她肆意挥霍。还不贪图她的美貌,清心寡欲似佛子。 于是,柏萱在他晚膳里加了点料。想让他睡上个三天三夜,避开被人当垫脚石的命运。 谁知,三天过去,她和他从一个被窝醒来。 柏萱看了自己一眼,默默伸手去找衣服,却找了个寂寞。 男人翻了个身,慢条斯理地递给她: 「这里。」 「……」究竟是谁动了她的药? —— 谢衡一朝醒来,发现自己是一本小说男炮灰。金戈铁马,拼死拼活,最后成了太子的替罪羊,男主的踏脚石。 好像还娶了个不省心的女人……罢了,不用管,用不着他出手,这女人就能把自己作死。 意识觉醒,谢衡表示,站队、结盟、夺嫡? 关他什么事! 躺平了,谢邀! 咸鱼之余,谢衡发现自己记错了。 他家夫人明明乖顺可爱,安分守己。 直到某天,他发现外面有只狗子总朝他夫人吠,还偷偷摸摸地想咬他夫人…… 谢衡笑,她是他的夫人,只能是他的。 —— 小剧场: 柏萱发现,她那提前过上养老生活的少年夫君,近来不太对劲。 谢衡:说来惭愧,多亏夫人让我发现,自己还年轻。 ……狗还是你狗。 感谢在2022-05-25 22:54:06~2022-05-26 23:0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烧烤我的心头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1 乌云遮月, 星河搁浅。 残风卷苍穹,寒意漫长空。 夜幕之下的一座丛林里,隐约可见火苗跳跃。 茂密高耸的参天大树连城一片,像一块巨大的幕布, 挡住了从高处落下的夜华。 黑暗重重包围, 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阴森, 潮湿, 寒冷,几簇不安的火苗倒成了唯一的亮色。 火苗是供台上的白色蜡烛, 供台上方, 是一座黑石祭祀台。 台上躺着一具化形的妖骨。 此骨本是一具死了千百年的猫族老祖, 早已只剩森森白骨。 然这会, 白骨之上,却慢慢长出皮肉。 这是餵食了四十八个年轻猫妖后辈的成果。 还差一个。 得献祭足足四十九个活妖, 老祖才能甦醒。 「最后一个了, 你倒是个乖巧听话的,不错。待老祖复活, 你们这些献祭者将永远与老祖一体,长存于世。此乃天大恩赐,之前那些个傻孩子, 偏偏不懂我的苦心。」 第253页 负责祭祀的猫妖长老仔细打量着跪在烛台下方的小身影, 半是威胁半是诱骗地告诫。 猫妖一族近年来衰败严重, 修行受阻,寿命骤减。甚至, 越来越多的猫妖幼崽无法化形。 隔壁的狐族千百年前, 与他们相差无几。如今, 猫妖一族凋零,狐族日益壮大。这一届的妖王便出自狐族,还有狼族狼王已是厉害非常,差一点就打败了妖王取而代之。 唯独他们猫妖,一方面修为停滞,一方面群狼环伺。需得时刻警惕其他妖族,也要防止被界的修士取了妖丹。 一直过着东躲西藏,暗不见天日的生活。 受够了这股子窝囊气,以及整日提心弔胆的生活,猫妖长老偶然寻得秘法,发现可以用逆转之术,复活他们猫妖老祖。 这位老祖曾与狐族之长,狼族狼王媲美。 如他复活,定能庇佑猫妖一族长盛不衰。 代价是尚未失去元阴元阳的四十九个猫妖后辈。 为了长久的利益,只能牺牲少数眼前人。 安染便是这最后的献祭者。 子时已到,四周暗黑斐然,森气幽幽。虫鸟不哼不叫,皆藏在角落看热闹。 长老拿出那把杀了四十八只猫妖的短刀,行至安染面前,无奈嘆息一声: 「去吧,孩子,老祖会庇佑你。」 「且慢。」 向来乖顺安静,不吵不闹不反抗的小妖在这时出口阻止。 长老心下微怒,面上不显,淡声问: 「何事?」 安染笑了笑,也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首,已出刀鞘,泛着冷冷刀光。 虽然女孩脸上挂着友善的笑,长老仍是被凛冽的白光闪得后退一步。 手上沾了太多血,杀了太多同类,他自然不可能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脚向后挪,他很快站定,神情越发恼怒。 安染在他发火前将刀尖对准自己,用她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做出最无辜的眼神,诚心十足地说: 「长老您已连续处刑四十八天,累得脸色都变了。复活老祖乃整个猫妖一族的大事,不能让您一人承担。」 她举起匕首,在长老发话前刺向自己胸口,忍着剧痛,十分体贴地说: 「我可以自己动手。」 少女粉白的衣襟渐渐流出猩红的血液,祭台上的尸体在第一次活妖献祭后,闻到血腥味,便能自主吸收。 鲜血溢出,老祖的尸体开始抖动,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字音。 随着他越来越狂躁,少女的血流失更快。 浓稠的血液化作血雾,不断飘向祭台。 少女蓦然回首,沖长老甜甜一笑,哀求道: 「据说咱们猫有九条命,又嫉恶如仇。九次轮回,有八次寻仇。我身上还留有长老的封印,万一我死后的魂魄不记得这些前尘缘由,只记得长老封印,恐会酿成大祸。我体谅长老的用心良苦,不想死后还找长老报仇。看在我即将死去的份上,长老可否为我解开禁制?」 只记封印,暗示的意思不就是—— 她是他害死的。 长老脸色难看起来,复活老祖是所有老辈猫妖的一致决定,并非他一人做主。 他只是个行刑者,凭什么找他报仇! 瀰漫的血雾中,少女眉心轻蹙,红唇抿紧,因着失血,脸色似乎苍白了些。只是映着晕黄的烛火中,看不大明显。 猫是骄傲的,即便面临死亡,她的姿态依然挺傲如松。 每一个被选为祭品的小猫妖开始总反抗得厉害,所以无一例外,他后来干脆先下一道禁制再说。 任由怎么反抗,也无法逃离他的掌控。 只有这个,乖巧得不像话。 像是屈服于命运,又像大义凛然,为了猫妖一族,甘愿献祭,自始至终都没反抗过。 之前,长老其实不太确定这只小猫妖,是装的还是真的。 然而这些时日的隐忍,此刻她的主动就义,逐渐流失的生命力,以及慢慢浮现水光的猫眼,都让他感觉到了——真实。 此等年轻小辈尚敢英勇就义,此等大无畏精神面前,他又如何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恶意揣测。 何况,被老祖吸了血的小猫妖,直至被老祖吸干之前,都无法逃脱。 解不解禁制,没什么区别。 这是这孩子死前最后的请求,长老手一动。 一道橙光划过,安染感觉禁锢她四肢的束缚消失,一身轻松。 却在这时:「啊!救命!长老救我!」 距离供台最前面的花色猫妖忽地腾空而起,待大家抬头望去时,就见他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进老祖的嘴里,被他整个吞下。 吃完,老祖仰天怒吼: 「血!血!血!」 残暴又可怕的一幕,令长老失神,喃喃道: 「老祖……醒了?」 可为何他只感到浓烈的不详之气,并无太多高兴的情绪? 除了几个资历老的猫妖,其他小辈皆瑟瑟发抖,惊恐地望着祭台的动静。 老祖人形猫脸,忽地睁开眼。 那眼是血红色,眼珠子往外凸,枯燥的指尖,迅速长出尖尖的指甲。 他看不见,却能凭着活妖的气息,精准地又抓住一只黑猫妖。 嘴里断断续续吐出一个音节: 「血!」 第254页 长老目光空洞,神情恍惚,这……就是他复活的老祖吗?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安染简直无语,被吃掉一个同族的时候,可以当作震惊。都第二个了,还傻跪在那里不动。他们不跑,她跑。 她的声音引来长老和老祖的注意,不过,她毫不在意,一边跑,一边在二者的注视下,掏出提前准备好的血包,扔掉。 看见这一幕的长老:……她装的!她演他! 安染神色如常,用活人复活死尸,实在荒唐。 谁能保证复活的是猫妖还是其他怪物? 她看到的古籍里可不是这么说的,逆转之术逆天而行,会遭反噬。 复活的东西十有八九不正常,而且,一定会嗜血。 日后,仍是要按照复活前的标准,给他供血。 届时,不等他复兴猫妖一族,就得因他濒临灭绝。 也就那些冥顽不灵的老顽固,听不进年轻猫妖的劝,非得这样。 所以,她提前放了点血,将止凝草的汁混在血里,用袋子封好,确定不会泄露气味,随身携带在身上。 然后在祭祀的时候,上演方才那一幕,解除禁制。 只有这样,才能跑路。 否则,有禁制在身。不管她跑多远,只要长老施咒,她都会被传送到他跟前。 安染边跑边哼,事实证明,她猜对了,复活的这个可不就是只怪物。 估计尝到甜头了,这会专吸同族的血。 这还没完全复活,就没谁能阻止它残杀同类。 真要继续给它吸血,灭族指日可待。 众人见安染跑得那么快,也跟着一起跑,落后的那个没能跑掉。 刚复活的老祖双目血红,没有瞳仁,眼睛满是血色。 他很饿,也知道周围有食物。 庞大又看上去笨拙的身躯行动速度很快,一连抓了三只猫妖吞进腹中,仍觉不够。 他要更多的血。 「爷爷,老祖他复活了吗?」被老猫妖抱在怀中的幼崽狐疑地问。 对面的另一只幼崽茫然回头,语气空泛地说: 「老祖动了,肯定活了。」 「那他,为什么不保护我们?还要杀我们?」 没人回答他。 因为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长老望着又一个眼熟的小辈被抓,喊声哭天抢地,不忍地别开眼,朝跟在他旁边的另外两位长老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分开跑,最好有人能引开他。」 「说得对。」 安染反应最快,跑在最前面。 忽然,胳膊传来一阵割裂的痛意。赫拉 这下,是真流血了。 安染回头,和长老对视。 「刀刃不该对着敌人吗?」 「你不听命令,妄图逃跑,背叛了妖猫一族,已然成为我等敌人。」 长老见她表情诧异,不为所动,使用妖法让她伤口的血液流得更快: 「今日,本就该由你献祭。眼下,只是换了个方式。去吧!」 话落,他在安染身上下了一道疾风咒。 随即,带领众人朝着与安染相反的方向,跑得也更快。 咒语令安染不受控制的往前跑,血的气味比活妖更有诱惑。 身后的老祖停顿片刻,循着味道确定方向后,猛地加速,冲着她这边狂奔。 长老的咒语撑了不到一刻钟,随着距离拉长,逐渐变弱。 以她自己的速度,在没有障碍和老祖不停顿的情况下,她跑不过。 雪上加霜的是,她在此时此刻,竟然发现前方来了个人。 太远了,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一身白衣,可能是身体不好,脚步比寻常男子还要慢,身上也没带个武器。 像个人,但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修行之人。 听着越来越近的吼声,安染使用为剩不多的妖力,提了速,飞奔过去,人未至声先到: 「有怪物,你快跑!」 这人瞧着笨笨的,跟那几个被吃掉的猫妖一样,反应迟钝。都说让他跑了,还在那不动。 就算不听她的话,难道还听不见怪物的怒吼? 那声音,像鬼魅傀儡的桀桀撕扯,难听又渗人。 跑近了,安染脸色更差了。 化形的妖族和修士一样,身负灵气。并且可以通过感知灵气,大致判断对方修为。 眼前单薄瘦弱的年轻人身上,感知不到灵气。 他果真不是修真界的人。 「你……」 她这才发现,自己跑出了猫妖栖息的山脉,到了山下的河边。 山脉为界,分隔人界与妖界。 在这附近,确实能看到普通人。 若是有人因妖被害,轻则被修士追杀,重则触发天雷,遭受天谴。 长老竟然将自己推到人界,真是可恶。 安染快气死了,凶这个呆头呆脑的傻瓜: 「你倒是跑啊!」 男人长得很好看,就是气质很寡淡。 如水般的双眼似落了霜雪,清冷像一张空白的纸,什么也没有。 可求生是本能啊,怎么能不会呢? 安染绝望了。 不得不将最后的妖力释放出来,没什么希望地说: 「我送你一程,回去后,去找个厉害的修士过来。这怪物虽是追我来的,可我是被人下了咒,被人控制了。冤有头债有主,别算我头上。」 第255页 她不敢耽搁,说话间,已使出妖力。 河水潺潺,衣袂飘动。 安染眼眸缓缓映出一道白光,是她方才使出的妖力,却以更强更大的气流弹回。 气流不走直线,是曲线绕行,绕开她,如白昼撕裂黑夜,割出一道极光。 她回头,就见那些白光全部汇聚成一个圆形光点。 光点越聚越小,径直飞向刚追出丛林的老祖。 白色光点从内向外,化作数万把长剑,粉碎了老祖的身体。 然而安染却看见有一缕血色烟雾从身体里逸出,极快地逃了。 ……居然没死透。 而且,男人没有去追的意思,随他跑。 轻风拂过,男人目不斜视,从她身边经过。 他之前就是往这边来,这么慢悠悠地走着,既不是去追老祖,可能本就是来这边。 方才不动,亦不是因为傻,而是没有必要,没有谁能挡他的路。 他好强。 安染眼珠子一转,飞快地跟上去,笑眯眯夸他: 「你可真厉害!」 「你这是要去哪里呀?跟你说,我对这里很熟的,可以给你带路。」他既不出手伤她收她,应该不是那些收妖捉妖人士,就是…… 「你……不会说话吗?」 「没关系的,你不会说话,我会啊,我可以说给你听。」 「我会。」男人不咸不淡地开口。 安染眼中溢出光彩,替他高兴: 「那真是太好了,你会,我也会,那我们可以一起聊天,这样,你就不会无聊。」 「我不无聊。」 「当然啦,有我在,你不可能无聊。」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6 23:07:46~2022-05-27 18:2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柠萌 3瓶;肉丸是我丸、嘿嘿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2 黎渊一向独来独往, 不喜身边有人跟着,尤其是话多的人。 小猫妖已完全化作人形,收起那对猫耳。茶色眼睛圆似宝珠,亮而有神。 虽吵人了些, 身上灵力却纯粹, 并非邪妖。 一眼睨过, 黎渊淡声问: 「为何要跟着我?」 她是妖, 他是仙。 妖遇上仙神一类, 除非是妖王,皆避之不及, 哪有上赶着的。 黎渊压根就想不到, 此妖年纪尚小, 并未看出他是仙。而且, 他对她没有杀意。此时此刻,老祖已经逃回山里, 为了防止自己被抓, 不管他是人是仙,安染都会跟着他。 见他终于停下来, 安染站在他身侧,闪闪的眸子直直看过去: 「不跟着你,我要是被老祖杀了怎么办?」 目前为止, 她遇到的所有人中, 只有他打得过老祖, 当然先跟着他比较好。 如谪仙般的人没回答她,转身就走。 黎渊觉得, 这小猫妖问了个他非常不能理解的问题。 他与她并无瓜葛, 她被杀与否, 自然也跟他扯不上边。 小猫妖却以一副他俩交情匪浅的口吻问他这种问题,实在让人无言以对。 既与她没交集,那便无需多说。 这条路非他所创,总不能不让她走,当她不存在便是。 黎渊是这般想的,然而,小猫妖的存在感强烈到清心咒静心咒都失了效。 「我叫染染,请问你叫什么呀?」 「奥,对了,你那么厉害,我却感受不到你身上的灵力波动,你是不是进入化神期了?」 「化神期修士在修真界很厉害吧,不过我们妖界的妖王也非常强。也不知道你俩谁更强,若是碰上了,你还是小心为好。」妖化形前多是灵兽灵草,修真界通过杀灵兽采灵草提升修为。二者算得上天敌,一旦碰上,很可能起冲突。 不知是不是错觉,安染觉得,男子脚力似乎快了些。 她便也提了速,好心叮嘱: 「再往前走一段,是狐族的领地。狐族是这座山脉最大的妖族,你这么贸然闯入,很危险的。」 男子充耳不闻,安染有些犹豫。 强大的妖族领地意识很强,像狐族和狼族都划了领地范围,一旦越界,陌生的气息容易招来攻击。 可往另一边走的话,等于又回到了猫妖一族的领地。 肉身毁灭,老祖定会回到猫族,找个同类当容器。 他尝过她的血,认得她的味道。她若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想到那几个被老祖吸干血的同族,安染不再犹豫了,又跟了上去。 献祭者为了保持血液的纯粹,献祭前一天不允许进食。 她饿了,顺手从树上摘了几个灵果。 这里的灵果比她们那边的好,果大,汁甜,吃两个便能抵饱。 安染递过去一个:「你吃不吃呀?很甜的。」 她已经习惯了他不说话,自然地收回来: 「你现在不想吃的话,我可以先帮你收着,想吃了就跟我说。」 「啊!越过边缘地带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狐妖前来,我还是不要给你添麻烦比较好。」 听到这话,黎渊慢慢松开了拳头,心下总算松了口气。 想不到这小猫妖虽难缠,却是个懂分寸的,还知道不给人添麻烦。 第256页 然一口气没泄下,忽地窜过一道白色身影。 那小傢伙本是往前跑,不知遇到什么,猛地打了个回旋,直直扑进他怀中,两只小爪子紧紧揪着他的衣襟。 「喵!」安染是只纯种白猫,化成兽形后,通身白色柔软的皮毛,两只圆圆的眼睛更加无害可怜。 她感知到了狐妖正在赶来,打算化作原形,找个地方藏起来。 可还没找到藏身之地呢,迎面而来的浓浓狐骚味立刻让她夹紧尾巴往回跑。 来得好快! 黎渊两指捏着小东西的后颈,正要将她扔掉,冷不丁听她一声「喵」,不禁微微一怔。 就是这一松懈,让她逮到机会,变身更小,一骨碌熘进他胸前衣襟里。 黎渊自然不可能任由她胡作非为,捏指掐诀,正要用法术将她丢出去。 忽然间,后面袭来一阵风。 躲在他怀里的,毛茸茸的,软软的,又暖暖的小傢伙开始瑟瑟发抖。 不过几只低阶狐妖,她如何怕成这般? 黎渊向来不多管闲事,亦不想沾惹尘世。 譬如方才,他向那邪物动手,是因为邪物挡了他的路。 清理完,路道无阻,他能得以前进,那邪物便无需再动手。所以,即便是跑了,他也懒得追。 眼下也一样。 于是,法诀一出,安染感到一阵凉意,眨眼间从他的胸襟出来飘在空中。 正好和对面的狐妖撞上。 红狐:「……我道是谁那么大胆,竟敢擅闯狐族领地。原来是一只小猫妖,哼,不知死活。」 有个当王的老大,这些狐妖说话的语气都高了不知多少等。 不仅傲,还很狂。 二话不说,便用妖法攻击。 一抹红光直冲门面而来,安染实在无奈。 对方不是下死手,应该只是因为她擅闯领地,想要教训一番,再驱赶出去。 确实是她不对在先,还是站着挨打吧,起码能保命。 若跟她们对着干,小命又该悬了。 她没闭眼,强迫自己面对危险,然后就看见那凶狠的红光迅速飞至面前,随即……自动化解消失了。 安染回头。 今夜月光并不耀眼,树林里更加黑暗。她的猫眼可夜视,依旧能清晰视物。 只见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的男子面色清淡,手上握着一颗红色灵果。 黎渊把她挥出去后发现,她落了颗果子在自己怀里。 若她就这么死了,那这果子再也没法还回去,倒成了他欠她。 在把果子还回去之前,她还不能死。 「还你。」 黎渊伸手,果子弹向对面, 白色灵活的小身影轻轻一跃,用嘴叼住果子,再次扑了过来。 毛茸茸的猫脑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他又救了她一次。 安染:「喵!」 然后,她又被丢出去了一次。 攻击失败,狐妖没着急出手,纷纷仔细看过去。 那是个活物,却闻不到气味。 为首的红狐冷声质问:「你是谁?」 蹲在树干的安染默默吃果子,按照她的经验,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黎渊:「这不重要,我只是路过。」 红狐一听愣了,猖狂道: 「你们俩一个个的,当我云罗山是什么地方。以为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吗?不可能,你俩今天谁也走不了。」 红狐是真生气,妖界一向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 他们妖王辛辛苦苦跟那么多妖打了八百年,才占领这片山脉,圈地为王。 除了狐族,一律不可随意进出。 就算是狼族,在狼王打败狐王之前,也不可踏入此地。 眼前这两个……弱得连他们都打不过,就更没资格了。 他正要再次发动攻击,却在这时,脸色大变,下一瞬,果然听到了狐王的声音: 「退下。」 声音从远处传来,尚未见其身影。 安染便感受到了一束极强的光芒。 她不禁朝那边看去。 狐王的出场非常骚气,他周身自带红光,与老祖那不详的血光不同,他的红光艷丽如火,十分强烈。 他置身于红光的光圈之中,一头赤发非常张扬,赤眼,红唇,踏风而来。 「仙尊……黎渊?」 赤炎微微歪头,忽地似发现了什么,看向树干上的安染。 「嗯?这是……猫?」? 第108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3 安染咔嚓咔嚓咬着果子, 狐王很强,他的强外放,张扬,远远便能感受到, 让人不敢靠近。 不过, 她悄悄瞥了眼那白衣男子……原来她一路跟着的, 是个仙人。 仙神为天, 其下分为四海八荒, 有人界,修真界, 妖界, 魔界。地下还有修罗界, 冥界。总之, 都在天界之下,受仙神管辖。 小仙游仙通过捉邪妖, 恶魔, 恶鬼等来增加功德晋升。 通常来说,等阶高的仙神常居天上, 不轻易下界。若是下天界,必定是发生了大事,要来下界清理祸源。而这祸源, 多在妖魔界。 反正, 妖遇上仙, 准没好事。 自然避之不及,敬而远之。 安染没见过仙君, 像仙尊级别的, 仙气大通, 自融于天地,就更难辨认,她当然认不出来。 第257页 赤炎作为一只千年老狐妖,是因为曾有缘见过一次,才认出了他。 相安无事的情况下,仙君并不会随意插手凡间事。 黎渊不仅来了,还来到了狐族领地。 所以赤炎才喝停手下,打算亲自来问个究竟。 没想到,发现只雪白可爱的小猫妖。 纯种白猫,在猫妖界几乎绝种。而今存在的,多是黑猫,花猫,鬃毛猫。 猫妖一族修为停滞不前,与他们血统不纯正有很大关系。 本来混血也不算大事,妖界对双修繁衍一事向来随意。 可猫妖一族异常倒霉,混出来的后代,皆继承了父母双方中,较弱一方的血统。年年复年年,日日复日日,便越来越没落。 赤炎打了个响指。 他将那只白猫召唤至跟前,可传来的,是一个人形女妖。 左看看,右看看,赤炎哼了声: 「变回去。」 虽然女妖长得也很是漂亮,可他在妖界称王多年,见惯了各路美人,早已审美疲劳了。再美的美人,也不如一只纯种白猫可爱。 这些时日,正好无聊,可以捉了回去,养着解闷。 狐王没有拦路的意思,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按理说,黎渊该走的。余光却发现小猫妖在狐王的威压下,自动现出真身,抖得比之前还要厉害。 安染是真没想到,堂堂狐王,竟然有撸猫的爱好。 当了妖王多年,他习惯称王称霸,说话时有妖气外溢。 即便她不愿,也被他逼着变了身显出原形。 她是有灵智有灵魂的猫妖,并非真的猫宠。 若是落入狐王魔爪,真被他撸几下,那还得了。 这绝对不行。 总算现出原形了,赤炎满意地哼了声。这才想起对面还有个黎渊仙君,开口问: 「仙尊路经此地,可是察觉异象?」 黎渊应声停下,容颜似雪山清莲,眸子淡若碧波寒潭,如实回道: 「异象在别处,我经此是为去冥海。」 冥海在极北之地,环境十分恶劣,遍布凶兽,极其危险。因着危险,少有人能踏入,倒是蕴出许多世间珍贵的稀罕物。 只是,有凶兽看守,过于凶险。若要去一趟,得做好豁出性命的打算。 便是妖王赤炎,再怎么眼馋冥海的奇珍异宝,也不敢擅自闯入。 可倘若,是和他同样强大的仙尊一起呢? 据说,冥海生了一棵千年紫晶玄灵果树。各界将那果子吹得神乎其神,给赤炎平淡无聊的生活投下一枚惊雷,叫他惦记上。 赤炎摸着下巴,手一痒,正要去撸一把他刚得来的小猫。 手伸出去,却摸了个空,目光一转……他的猫呢? 安染早趁着黎渊说话间隙开熘,路过黎渊脚边。她小心着不碰到他,藏到了一旁的树后。 赤炎并非不知道她躲在树后,可有个黎渊横在中间,看上去又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他便给他三分薄面,没有越过他动手。 暂且收回手,笑着说: 「巧了,我亦正好要去冥海寻点东西。仙尊似乎未乘仙鹤,可愿试试我这艘赤龙?」 赤龙是狐王坐骑,乃一艘豪华游船,可上天,可下海,火烧不毁,风吹不动,算是他颇为喜欢的一件宝物。 瞧出黎渊的拒绝之意,他耸耸肩,朝树后懒洋洋地说: 「小猫,你身上有腐蚀之气,应当是被族里的亡灵做了标记。若是逃出我狐族领地,定要被捉回去继续行刑。若是,在我狐族四处乱窜,那就更糟糕了。我那些可爱的同族们,对外来者的胃口特别好。」 不能去寻宝,干脆回去撸猫得了,赤炎张开双臂: 「来本王怀里,本王可保你性命。」 黎渊抿着唇不说话,赤炎能看出的事情,他自然也看得出来,只是之前不在意。 这会儿,不知为何,却有些计较。 不管有意无意,小猫妖都是多亏他才能活到现在。 妖王尚未做过保护她的事情,如何说得出保护她的话? 他一向秉行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 兴许是因为有人打破了他的原则,才会生出心绪。 这般想着,黎渊探了探干坤袋。 他确实有只仙鹤,修为颇高。 遗憾的是,贪嘴了些。 出发前,将酒酿当成果酿,喝了一壶,醉了七日。 他只得使用自身灵力行至云罗山山脚,消耗了许多灵力,才想着边走边歇,等仙鹤过了酒劲醒来。 仙鹤没醒,有只小猫妖跟了他一路。 在妖王的震慑下,她缓缓从树后走出来。却没去妖王那边,小心翼翼挪到他的脚边。 先用爪子轻轻碰了下他的衣摆,见他没挥开她,立马得寸进尺,用毛茸茸的小猫脑袋蹭了蹭他。 「喵。」 黎渊垂下眼帘,淡如水的眸静静看着那可怜无助的小白猫。 他是一名清修,清清冷冷,无趣又无情。 这样的性子,其实多少有些讨人嫌。 所以他没有朋友,一向独来独往。 也没哪类生灵愿意亲近他,袋中这只仙鹤,乃是他刚得道成仙之时,天君按照标准派发给他的,同届的每位仙君人均一只。 跟了他很多年,没用上几次,倒是养成了好吃嗜睡的性子。 第258页 他亦无所谓。 这只小猫妖却是不太一样,宁愿冒险过来,也不愿去妖王那里。 想必,确实厌恶极了被人当宠物。 毕竟,她不是真的猫宠。 在被小猫妖蹭了十下后,他掐诀,带着她一起乘坐那艘豪华赤龙,并用灵识向她传音: 「你刚才特意帮我摘果子,我也帮你这一次。」 自此,两不相欠,下不为例。 安染已经很满意了,妖王方才说的两条路都是死路。 她想活命,要么做他宠物,要么跟着黎渊。 两者,她择其后。 黎渊仙尊因为她摘的那个果子,愿意帮她两次。 一颗果子换两次相助,是她得了便宜。 他说了没有下次,那她确实不能再麻烦人家。 朝他应道:「喵!」 安染:……忘了她现在是猫身来着,他应该听得懂吧。 选择冥海这条凶险之路,是她最后的挣扎。 若是能寻到个有助于提升修为的宝物,那再好不过。 不行的话,那就……摆烂吧,她累了。 赤炎眼睁睁瞧着一仙一猫目不斜视飞上了他的赤龙,他们,当他空气吗?不,空气有啥用,他好歹还有条船可以用。 黎渊既愿搭乘赤龙,当是答应与他同行合作。 都是聪明且要面子的上位者,很多事情无需明说。 除了合作,他和他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赤炎仰起头,咧开嘴,笑出尖尖獠牙,也飞上去,不满地问: 「小猫……妖,你对本王有意见?」 猫妖又恢复了人形,身着一身浅色襦裙,头发有些凌乱,更衬得脸蛋明艷逼人。 和黎渊一同上来,却隔着最远的距离,一仙一猫坐在船的两头。 赤炎停在船头的甲板上,一身红色长袍拖地,几乎与她身上的襦裙缠在一起,赤色妖瞳居高临下盯着她。 小猫妖化形后比真身硬气多了,见着他也不抖了,无辜摇摇头,小声说: 「没有。」 「那为何不愿做本王宠物?」 「我不做宠物。」 「啧,不做宠物,你想做什么?妖妃?妖后?」他依旧笑着,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讥诮,似在讽刺她的不自量力。 他是狐族最纯正的血统,只跟同样纯正的纯种血狐繁衍后代。其他杂妖,休想癞-□□想吃天鹅肉。 安染再次摇了摇头,给了两字: 「猫王。」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苟且偷生,攀附别人。 可不这样,她只有死路一条。 只能先苟一苟。实在苟不动了,再摆烂吧。 赤炎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立刻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肚子……咕噜一声,滚下了甲板。 笑容瞬间阴沉,赤炎朝黎渊挥出狐爪,一道残月般的光刀飞向对面。 「黎渊,你什么意思?」 坐着他的船,还敢对他这船长动手,当他冤大头么? 黎渊甚至都没动,那血刀便在空中消散,无法近身。 他面似轻风,无波无痕,淡淡道: 「你太吵了。」 话落,安染忍不住飞快瞄了他一眼。 嫌别人吵到了他,他是这般反应么? 之前她吵了他一路,他不曾对她动手……啊,她懂了,修行者讲究动心忍性。都很能忍,定是之前她尚未突破他的忍耐底线。 妖王魔性的笑声,成了最后的一根稻草,压迫底线,触底反弹。 好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8 22:55:57~2022-05-29 18:0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凉 20瓶;潇潇夜雨红尘中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4 据说, 通往冥海的路上,有三道死亡关卡,分别是,蚀雾谷, 骷髅岛, 和冰火崖。 天幕暗下来时, 安染远远望见了这第一道关卡, 蚀雾谷。 狐王在抗议无效以及进攻无效后, 终于安静下来。 蹲在船舱中央,杵着下巴独自生闷气。 过了许久, 才重新回到甲板, 望向前方, 傲娇地说: 「小猫妖, 知道那是什么吗?」 茫茫灰雾,在天地之间, 瀰漫开来, 充斥着个个角落。分不清何为天,何为地。 安染:「蚀雾谷。」 赤炎多看了她眼, 小猫妖知道的不少嘛。 他还以为,猫族没落了,对外界知晓甚少呢。 挥了挥手, 红光闪过。 船的上方多出一道赤色屏障, 将他们笼罩其中: 「雾谷的雾气有腐蚀性, 沾到了,肉身必将溃烂, 幸运的能留有一身尸骨, 长埋于谷底。骨头松些的, 则化作一滩血水,蒸发成雾气,染上这峡谷的腐蚀之气,成为蚀雾的一部分。」 他偏头,见女孩脸上并无意外,显然也是知道的。 一时间有些无趣,便逗她: 「你觉得,你属于哪一种?」 狐王神色坦然,并不为败给黎渊而羞恼。 他和她有些地方还挺像的,话多,心大。 既然,他没再提做他宠物一事,安染便不再和他作对,起了身。 第259页 拍了拍衣服,她道: 「都在同一条船上,我自然是你和仙尊这种。」 狐王又哈哈大笑。 除了张扬,这模样瞧着还有点中二属性。 估计是有了方才的阴影,笑了一会,他忽地笑不出来,刷地变脸,阴沉沉的扫了眼黎渊。 墨发白衣的仙君,独自站在另一头的甲板之上。 视野模糊的迷雾里,他像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白莲,寻常者不敢轻易接近。 仙人有仙气护体,达到尊者级别,早已不畏惧区区蚀雾。 黎渊根本不需要乘他的赤龙,而且,一开始,他确实并不想同自己一道。 可现在,他们确实在一条船上。 赤炎不由得再次看向身旁的少女,黎渊仙尊中途改主意上船,难不成是为了这只猫? 他狐狸眼眯了眯,忽地勾唇: 「小猫妖,本王决定了,不要你做我的宠物了。」 安染面无表情:「多谢妖王大人。」 「回去之后,我要收你为徒。」 ??? 是不是中二过头了? 赤炎傲娇挑眉:「怎么了,高兴得傻了?」 他可从未收过徒弟。 其实要真能做妖王徒弟,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总比回到猫妖一族被老祖吸干血强。 就是,狐王说着收徒的话,却看不出要收徒的意思。 万一他是借着收徒的名义,拐骗她做猫宠…… 她望向另一头的黎渊,仙尊孑然而立,侧脸清清冷冷。 黎渊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禁将背嵴挺直了些。 心道,罢了,总归相识一场,帮她亦不过举手之劳。 她若开口要跟他,答应也无妨。 反正,她本就是跟着他来的。 安染没向他求助,指向蚀雾前方: 「看!那里有片花海!」 是她的声音,黎渊循声看去。 灰雾尽头,确是花海。 各类颜色都有,紫色为多。 那一片没有树木,满目皆是艷丽繁花和青青绿草。 与这灰濛濛的雾镜天差地别,仿佛两个世界。 黎渊眸光淡淡,仙界风景美丽富饶,这片花海在他眼中,并无特色。 小猫妖倒是喜爱得紧,她并未向自己求助,与狐王并肩立于船头,一猫一狐皆为妖,与他亦是两个世界。 黎渊移开视线,头顶的金光渐弱,隐隐有破碎之势。 他抬手,白色仙力环绕。仙气化为弓,化作箭,随着他做着拉射的动作,如有实质的仙气直冲雾海,甩出一条极光长线。 极光所过,灰雾散尽,开出一条清净之路。 安染心里想的是,仙尊确实很厉害,可她不想无底线麻烦人家。又不能把话说死得罪妖王,只能僵硬转移话题。 谁知,背后突然冲过来一道白光。 白光碟机散了雾霾,即便头顶屏障消失,他们依旧安然无恙到了花田里。 赤炎是个十分记仇的性子,被黎渊摆了一道,他才不承他的情。 头一撇,对安染说: 「小猫妖,你喜欢这些花就去采啊。蚀雾有毒,花可没有。」 妖王性情多变,分明厌恶她的人形,却突然转了态度。亲近得这般莫名其妙,而且故意的痕迹太明显。 安染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这船上的两个人,一个张扬肆意,一个沉默寡言,都是大佬。 她惹不起,躲得起。 默默去花丛中,欣赏这些美丽的花朵,用余光留意他们的动静。 赤龙本身是一只灵兽,可化作船型。飞了这么久,耗尽灵力。又吸入少许蚀雾,需要时间缓缓,无法继续乘坐。 黎渊不在意,他本就不需要坐骑。 他脚步未停,转身之际,目光扫过万花丛中的小姑娘。 她闷闷的,一脸不开心。 是的,从遇见她开始,她身上就有这种极其容易察觉的郁闷烦躁。 只是,一路遇到的人都比她厉害。 在他和狐妖面前,她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黎渊抬脚,前方自动开闢一条道路。 小猫妖虽是他带来的,可这条路亦是她自己选的。 她选的路,她得自己走。 他亦有他的道,有他肩负的责任。 大道茫茫,苍生为重。 这是他的路。 「我曾听说,在蚀雾中死去的生灵,血肉之躯会融于大雾之中,灵魂堕入轮回。可生灵死后,总得留下点痕迹,证明自己来过这世间。那痕迹,是什么,仙尊可知?」 赤炎收了赤龙,慢悠悠跟在后面,见黎渊不答,自顾自地说: 「好像,就是这些花吧。」 小猫妖在最前面,手上捧着一束她自己搭配的花。 听见他的话,表情可谓精彩。 赤炎轻哼,逗猫果然好玩。 美中不足的是,她此刻是人形身。要是化出真身,猫瞳一瞪,猫毛倒竖,炸毛的样子实在堪称完美。 他遗憾地摇摇头。 黎渊回眸轻瞥,捧着花的小姑娘本就不开心,这下,简直要哭了。 她精心搭配的花束,放在手里,丢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狐狸生性狡猾,猫类终是憨了些,少不得吃亏。 想了想,他开口: 第260页 「血肉灵魂都有归处,何来多余的痕迹?」 对啊,安染眼眸一亮,狠狠松了口气。 她差点就信了。 她算是明白了,妖王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没事也要找事,忍不住悄悄白了他一眼。 重新低下头,手里的花看似是她边走边随手摘的,其实每一朵都不一样。虽叫不出名字,可都好看。 中间那朵大红花堪称花中魁首,她在旁边点缀了鹅黄的小花。整体看上去,还是很美的。 好看的东西,让人心情也跟着美丽了些。 她捧着花不着痕迹朝黎渊仙尊靠近,不太想继续被妖王捉弄。 命运已经够惨了,她不想更惨。 安染才过去,便察觉黎渊在盯着这些花看。 他那般清冷的人,也会有关注一个东西的时候,想必很欣赏她的手艺。 安染正打算把花送他,却发现,妖王也来凑热闹了。 「这是……」似是怕认错,赤炎凑近,仔细辨认了会,认出来后,嘴角抽了抽。 「是什么?」安染抬头看他。 赤炎没看她,摸了摸鼻子,往旁边走出一段距离才回: 「有毒的花,它的毒在它的刺上,只要你没被扎到手就不会有事。」 安染捏了捏指尖:「要是被扎到手了呢?会怎样?」 妖王指的是中间那朵最漂亮的花,她採花的时候很小心,只是这朵花生长的位置非常不起眼,藏在其他花朵下面。刺又小又尖,与根茎形成一片,这才扎了一下。 不过,安染狐疑: 「大王刚才不是说,这里的花没毒?」 赤炎红色瞳孔闪过一抹尴尬,挠了挠头。 之前安染不看他,他不爽。 这会,因着想要知道答案,她一个劲盯着他看,他仍是不爽。 双手抱臂,疾步往前走: 「它也不算毒。」 七日情花。 说毒不算毒,说不毒,却也叫人难受,唯有情-事可解。 赤炎直接炸毛了,一头红发风中乱舞。 他的赤瞳一目千里,方才扫过花田时,确实没看到有毒的花。 哪想,会有这种花藏在看不见的角落。 而且,真要说起来,情花确实不算毒,只是会…… 他对这只小猫妖的兴趣仅限于逗弄着玩,此刻见她直勾勾盯着他,不禁生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想法。 然后,真跑了。 妖王遁走,安染自是追不上。 看他那反应,被这花的刺扎了真的会有事。 可她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安染只得看向黎渊,有点不安地问: 「仙尊可认得此花?」 从他方才的神情来看,他应该认得,就是不知可愿意明说。 事实是,他比妖王靠谱。 不仅告诉了她花名,还给了她一颗清灵丹。 待她吃下丹药,说:「七日之内,你须回到猫妖族内。」 ……安染有个不好的预感,她似乎,猜到了这是什么。 她舔了舔唇,问: 「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9 18:04:14~2022-05-30 21:0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名字真难取98 10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5 应该没有, 因为仙尊撂下话便就走了。 清灵丹也只是让她在情花之毒发作前,好受一些。 安染:……又是想摆烂的一天。 手里的花顿时不香不美了,她将其放在了青青草地上,不敢再碰。 被扎一下, 七日发作。这要不小心再扎一下, 时间减半…… 安染看向黎渊的背影, 跟了上去。 通往冥海的这条路, 非常奇怪。 出蚀雾谷, 有那样一片花海。 可刚走出花海,与之接壤的是荒凉贫瘠的黑土。 一半明艷, 一半黑暗, 中间形成一条明显的分隔线。一边繁华璀璨, 一边寸草不生, 形如焦土,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一旁的花海夺走。 黑土是软的, 脚踩上去, 隐有下陷之势,约没入鞋底半寸。 然前方之路, 一路平坦,像是无人来过此地,没有脚印。 安染回头, 方才走过的地方, 脚印已经不见了。 这黑土, 确实邪乎。 她不敢乱走,一直不远不近跟着黎渊的步伐。 虽看不见脚印, 她无法一模一样复制他走的每一步。可仙尊走得慢, 她能跟上他, 按照他的轨迹走,他俩差不多在一条直线上,平风浪静。 而前方,为了甩开她而先跑的妖王却没这么幸运,被一群黑色骷髅头攻击。 骷髅头,是不是说明,这就是骷髅岛? 原来,骷髅岛的骷髅不在表面,而是隐藏与黑土之下。 无论是花海还是此处,天空都是灰暗且压抑的,四周苍茫模糊,看不清边际是何处。 安染也不敢乱看,悄悄提了速,拉近了与黎渊的距离。 据说,骷髅岛分为生门和死门。 踩中生门,一路畅通。 踩中死门,九死一生。 这条路,不能走错。 她都是听说的,所知有限,就这么多,不懂分辨生死门。黎渊仙尊应该有特殊的识别办法,只要他没事,她跟着他,总不会出错。 第261页 忽然,他停下来了。 ……是嫌她靠得太近吗? 安染正要后退几步,男人回眸看她: 「别动。」 仙尊不轻易开口,他说别动,那就真不能动。 安染一动不动,眼巴巴望他: 这是又怎么了? 黎渊对上她的眼神,心道,你踩到了死门。 他比安染知道的多些,骷髅岛在凡间还有一个名字,叫地修罗,指的是那些掩埋于地下的骷髅头。 和修罗一样,黑土之下的骷髅头个个带煞,极为好斗。 一旦破土,必定要和外来者不死不休。 骷髅头,便是这座岛上的死门。 以死门形容,是因为,还有一道生门。 无人知晓这道生门在哪,为数不多的能从冥海之路活着回去的人也说,生门无迹可寻,生死全靠运气。 就像此刻,他们三人里,狐妖踩到了死门,被骷髅头轮番攻击。 他俩,暂时安全。 不,她也不安全了。 黎渊目光落下,生门其实有迹可循,有规则可破。前提是,有足够强大的修为。 骷髅为阴秽之物,自带煞气和阴气,与修行者的真气与阳气相剋。 高阶修行者可凭藉自身积攒的浓厚灵气感知骷髅锁在,从而避开。 狐妖是妖,妖魔一族与阴鬼之间有相似的煞。是以,即便修为高,他们亦很难分辨。 这只小猫妖倒是机灵,知道循着他的路线走。 可生门,是一道活门。 底下的骷髅会动,一旦踩到,骷髅碰到活的生灵气息,就像恶鬼遇到童子,从沉睡中甦醒,疯狂追之食之。 若非他用力量遏制住底下蠢蠢欲动的骷髅,只怕她此刻连根骨头都不剩。 黎渊微微蹙眉,这姑娘,运气着实差了些。 狐妖踩的死门下,关着的只是数量中等,力量中等的中阶骷髅。 她一脚下去,却踩到了这片黑土之下,最大的死门。 以他的瞳力探识这么久,竟还未探到那群黑骷髅的底。 「黎渊,小猫妖,你们……」 赤炎被数百只骷髅围攻,骷髅本就是死物,打一下不痛不痒,必须以妖力将其震碎。即便单个攻击力不强,数量一多起来,一次震碎一个,也颇为耗神耗时。 地上两个还在那无动于衷,他简直要烦死了,吼道: 「你们不来帮一把吗?」 安染面露为难:「我好像,也自身难保了。」 嗯? 黎渊略一沉吟,看向她: 「你去狐妖那边,飞快些。」 他来断后。 最后三个字,令安染心中不详的预感更强烈。 她用了最快的速度沖向妖王。 黎渊面色微霁,性子倒是不错,关键时刻,很果断。 而且,她似乎,很信任他。 安染在越来越近的距离中,看见了妖王那对赤瞳狠狠震颤了下,似是看到了什么超级恐怖修罗的东西,突然改口大喊: 「不、不!你别过来,本王不需要你帮忙!」 赤炎在云罗山日天日地,跟谁都要斗个高下,从来没怕过什么。 此时此刻,望着那密密麻麻,争先恐后,追着小猫妖而来的庞大骷髅群,表情实在有些绷不住。 若将他方才带出来的骷髅头比作一截枯枝,那么,小猫妖带出来的,便是一颗大树,连根拔起的那种。 先不论战斗力,单是这画面,就让人头皮发紧。 黑色骷髅头像座山,随着长度不断拉长,渐渐变换成一条瀑布,像他偶然听到的凡间那首诗——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瀑布慢慢汇聚成天幕,笼罩在上空。 厚重,沉闷。 慢慢地,有些支撑不住。忽地哗啦一声,似天塌了般。那些飞来的骷髅犹如千军万马,大军压境,铺天盖地,将他重重围住。 赤炎:…… 即便他现在是只大象,也遭不住这么多蚂蚁。 得亏他修为高深,反应快。 而且,这群骷髅猎捕的是小猫妖,对他的气息不执着,才让他找空隙飞出来,远离了这片诡秘的骷髅。 安染回头也看到了,占据半个天空的骷髅头层层叠叠,上下颌骨桀桀作响,吵得人毛骨悚然。 她摊开手掌,化出猫爪,甩出一道妖力。 然后,削了一个骷髅头。 一个,只有一个…… 要想全部削完,只怕耗尽十个她身上的所有妖力也不够。何况,在那之前,她怕是早被它们分食了。 心似断崖般下沉时,一大片骷髅海中冲出一个暗红色骷髅头,上下颌像都筛子般磕着,嘴巴张开时,居然可以张成一条直线。黑色的齿轮间,仿佛能吞下她整个人。 她后退闪开,猫爪再次噼过去。 对方跟着她拐了弯。 她的力量只让对方停顿一瞬,并未消除。 片刻过后,它仍是紧追着她不放。 后面群山大海般的骷髅群速度虽比这个慢些,却也不断靠近。 赤炎忽然开口:「你……」别想逃跑,越跑情况越糟糕。 然而,话未说完,已经晚了。 赤炎额头一阵黑线,骷髅头难纠缠的一个地方在于,它们会根据活物的气息和速度做出相应的变化。 第262页 一如他方才,知道这些是死物,本不欲动手,打算直接一走了之。 可他一加速,骷髅头以更快的速度拦住他的去路。 本来他和小猫妖的情形差不多,骷髅头都跟在他后面。 他一准备熘,骷髅头立刻形成包围的状态。 四面八方,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只能硬砍。 果不其然,发现小猫妖后退,不止那个冲出来的暗红色骷髅头,后面那一大群,像受惊的蝙蝠,四下散开,遍布个个角落。 赤炎扶额,这下,小猫妖更是插翅难逃。 「小猫妖,你变个身,我用狐火试试……」 试试还有没有得救。 其实很难,黑土下的骷髅对踩到最初它们那个人的气味最为疯狂。 就算她跑向这边了,它们也会穷追不捨追上来。 耳边充斥着骨头摩擦的响声,赤炎那点声音,尚未传过来,便被淹没。 安染望着扑面而来的骷髅头,心想,起码她不是顺着司命的话本死去…… 朝她袭来的骷髅头忽然间,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住。 扑到半途,竟离她越来越远。 她微微偏头,这才发现,有一座九层高塔立于黑土之上。尾部的骷髅头不知何时消失了,围着她的骷髅头亦不断被吸入塔中。 高塔顶端,清冷谪仙踏在塔尖,周身仙气缭绕,层层光晕铺开。 两指併拢,施咒收伏。 九层玲珑宝塔……上古神器。 赤炎眼神闪了闪,摸着下巴探感嘆。还是做天上的神仙好啊,一出手就是他们无法企及的神器。 看到什么,他目光一顿,眯了眯眼。 一群骷髅中似乎混杂了个不一样的——小猫妖。 是了,玲珑宝塔乃降妖伏魔神器。 他所幸离得远,小猫妖在骷髅中央,可不得把她一起收进去。 进去了也没关系,黎渊仙尊可以再捞她出来。 问题不大,他便没吱声。 安染不知这些,想求救,却发不出声音。 不禁绝望地想,黎渊仙尊正全神贯注念咒语,眼睛都没睁开,肯定没发现她。 她随着引力越来越接近宝塔,隐约能看见里面无数骷髅头争相逃窜。 神器内部,自带净化之力。 妖魔鬼怪,在里面待着,迟早会被净化成虚无。 就是不知道疼不疼,她挺怕疼的…… 忽地,一道白光闪过。 细长的像长鞭一样的白色光线穿过层层骷髅,缠绕着她的腰。 安染只觉有股力量在与玲珑宝塔的引力对抗,两方较劲,她被扯出骷髅群,随着腰上的力道飘向半空。 身体没有支撑点,依旧是不受控制,她的妖力亦无法与之抗衡,仍在不断地往远处漂浮。 她不知自己会飘向何处,这种感觉很不好,莫名有点慌。 就在这时,白影从她身边掠过。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被一股力量稳住。 安染抬头,就见黎渊仙尊同样漂浮半空,与她面对面。 四目相对,他道: 「没事了。」? 第111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6 什么叫没事了? 赤炎揉着发酸的胳膊, 有些不满: 「仙尊有此等神器,为何不早点拿出来?」 要是在他砍骷髅时用上,不仅能早点离开,他还不用这么辛苦。 给小猫妖用不给他? 大家都乘同一条船, 怎么还厚此薄彼上了? 黎渊收回宝塔, 淡道: 「身外之物, 非性命之忧不用。」 修行者修的是本身, 过于依赖法器, 则是本末倒置,不可取。 妖界一向直来直往, 没谁说话这么文绉绉的, 听得他狐毛都竖起来了。 虽然仙尊此话, 也可当作夸赞之意, 但赤炎觉得,自己并不受用。 他看向死里逃生的安染, 再次问: 「小猫妖, 做本王徒弟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从蚀雾谷到骷髅岛, 安染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情花之毒,险些丧生,接连的不幸遭遇让她不想再苟了。 若生命只剩最后七日, 她想随心所欲地活。 「考虑好了。」 「如何?」 「不行。」 竟敢拒绝他, 难道她不想在妖界混下去了? 赤炎眉头扭动, 似是想起什么,摆摆手道: 「当本王徒弟, 作为见面礼。本王会帮你消除亡灵标记, 吩咐猫王给你解情花之毒。这样如何?」 这一次的语气, 较之方才,多了些威慑之势。 赤炎觉得,仙尊几次出手救这只小猫妖,约莫和他一样,是想收了这只妖宠回去玩。 既如此,他偏要夺他所好,以解这一路被其冷待的郁气。 谁知,小猫妖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他,气场十足地拒绝: 「不用。」 安染现在理解了,仙尊之前为何想甩掉她。 就像她此刻想甩开妖王一样,确实有点烦。 赤炎更气了,小猫妖怎如此愚蠢,就算不想做他徒弟,也别在黎渊面前把话说绝啊,害他多没面子。 他正要发难,却见黎渊已经腾空飞走。 小猫妖身上的仙索未解,黎渊一飞,她眨眼被带着飘向远方。 第263页 赤炎:……为何他总觉得仙尊有些偏心? 奥,对了,仙尊也想收猫妖做宠物,不是收他做宠物。 这般想,他倒是不纠结了。 空中领域同样分生门和死门,只不过最大的死门已破,剩下的容易对付,很快便抵达最后一道关卡,冰火崖。 冰火崖以崖底岩浆为界,一边冰封万里,一边火山喷发。 安染瞧不出特殊之处,只听说,冰火崖藏龙卧虎,两边各有只沉睡的凶兽,火龙,白虎。 两座悬崖之间,有一座铁索制成的浮桥。 浮桥上空,时不时有火喷出,高耸入云的冰雕遇火融化,尖尖冰锥杂乱地往下掉落。 安染咽了咽口水,她感觉,凭她的运气,不但肯定会被砸中,还会是砸得最惨最重的那个,不敢轻举妄动。 腰上的仙索忽地消失,一白一红两道身影飞向浮桥之上。 霎时,悬崖两边同时发出兽鸣嘶吼。 「吼!」 一只通身晶莹剔透,由冰柱成形的白虎冲破冰层,扑向仙尊与妖王。 而崖底的岩浆里,亦刷地飞出一条巨型火龙。 白虎与火龙,像两只有灵识的凶兽,目露凶光,龇牙咧嘴。火龙能喷火,白虎可凝冰。 无数颗火球和冰刃从它俩口中喷出,射向浮桥上的两人。 安染发现,她这个位置,竟不会受到攻击。 偏头看了看,她尚未进入悬崖之间,恰好停在了边缘之外。 她不禁望向那抹白色身影,仙尊,是特意把她留在这里的? 赤炎一个闪身避开火球,拧眉道: 「黎渊仙尊,别藏着掖着了,还有什么好法器快点拿出来用上。我们是去寻宝,不该在此浪费太多时间和精力。」 他只是想尝一口传说中的顶级灵果,看看能不能涨修为。 之前虽料到此路艰难,却没想到如此难缠。 蚀雾谷消耗了他的赤龙,骷髅岛消耗了他一半的妖力。剩下的一半,他是要留到冥海对付凶兽,不是折在这。 而且,白虎和火龙非血肉之躯。 那冰和火化成的躯体,不死不灭。 断一条腿,甚至削去脑袋,它们亦能迅速重新长出完好无缺的新身体。 二者身躯来自冰山火海,若是不能移山倒海,只怕两只凶兽会永无休止地再生重生。 这样打下去,没完没了。 他们这些活着的人不断被消耗,那两只却始终能保持原来的样子和力量,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他俩必输无疑。 黎渊飞向上空,睨了眼乖乖待在原地的小姑娘。 话是多了些,性子却乖顺,待在那里未动半分。 见他看她,立马举起两个小拳头,眉眼弯弯沖他笑。 黎渊微怔。 身后的白虎发现他要去崖上,攻击速度越来越快,下冰刀像下雪似的。 黎渊掐诀,给自己结出一道屏障。暂时抵御攻击,争取点时间。 世间万物,相生相剋。 有死门的地方,亦有生门。 战斗间隙,他亦有所察觉。 两只化形兽虽可再生,每次再生时,都会在增强攻击的同时,后退靠近悬崖边。 黎渊站在悬崖边上,反身发出一道白刃,将白虎一切为二。 半个身体掉下岩浆,剩下的一半自动返回这边。 就在这时,他发现位于冰封雪地上的一处洞口,有一个冰雕飞出,形状和白虎掉落的半个身躯一模一样。 生门之眼,就是那了。 黎渊捏着一枚火龙珠,珠子比赤炎的那一身的火焰色更深更纯粹。小小的珠子里面自成一方天地,源源不断有岩浆旋转涌动。 指尖轻弹,火龙珠飞向那洞口。一边飞一边扩大,至洞口时,竟与其一般大。 从里面溢出仿佛用之不竭的滚滚岩浆,不仅堵住了洞口,还逐渐融化了那一座小冰山。 无法及时得到新身体的白虎在屏障处挣扎稍许,掉入底下岩浆,没能重塑新生。 只剩一条火龙,从一对一变成二对一,他俩边打边往浮桥另一边挪动。 忽地,安染的目光再次跟黎渊对上。 剎那间,她懂了他的意思—— 可以过来了。 别的不说,这种被带飞的感觉,还真爽。 要是哪天,她能成为那个带飞的大佬,应该更爽。 安染没犹豫,轻身一跃,飞向那边。 白虎没再出现,火龙被他俩拖住,期间好像要折返攻击她,却被一道白光牵制住。 安染抓紧机会,躲避火龙偶尔喷来的火球,顺利抵达黎渊身边。 少女一身浅色襦裙,青丝飘飘,紧紧跟在他身旁。 黎渊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他方才的意思其实是——让她先走。 冰火崖两边的边界像一道禁制,火龙追了他们一路,追到这,却寸步难行。只能在边缘咆哮几声,气呼呼地折返。 赤炎喘了口气,客气道谢。 「总算出来了,这次,多谢仙尊了。」 一抬眸,白衣飘飘的谪仙正与桃粉裙衫的少女相互对视。 女孩圆而亮的双眸弯成月牙,笑得确实甚是可爱。 尤其在接二连三地死里逃生之路上,她这么一笑,像极了恶劣环境生出的彼岸花,让人见了心生欢喜。 第264页 就是不知为何,他居然感到自己有点多余? 天高地阔,海风咸涩。 黎渊别开视线,淡声回赤炎: 「无妨。」 赤炎耸耸肩,他也就是客气一下。 「前方就是冥海吗?」 安染望向远处,出了冰火崖,这一片天地倒是和外面差别不大。 落日黄昏,天色昏暗。 远方天水相接,海岸一望无际。 他们此刻处的位置,有点像海边沙滩,礁石四散。 看见什么,安染忍不住感嘆: 「好神奇啊,海上竟能生树。」 她起先还以为是海中岩石小岛,仔细看了许久才发现,那不是石头,是海上的树。 只是因着天光暗下,衬得一片漆黑,远远望去,黑乎乎的一团像岩石。 实则是枝繁叶茂的活树,树根漂浮在海面,向四面八方蔓延。 是以,经过大树周围的海浪起伏更大。 赤炎嗤笑一声,想说这有什么稀奇的。 海里不止有树,还有吃人的凶兽。 然他才刚扯了一个笑,就有人先他开口: 「到了夜里,树会开花。」 冥海之冥,便是这里的万物,皆喜阴。 月为阴,水为阴。 月上枝头,水中浮树,悄然盛开,花如夜间萤火。 安染感觉他没之前那么难相处了,也不再处处强调保持距离。 她望着男子侧脸,接话道: 「仙尊以前来过此处吗?」 「嗯。」 即便只有一个字,也比他不搭理人要好,安染有些开心,相比妖王,跟仙尊相处更为舒坦。 他愿意和她说话,她的话不禁又多了起来: 「那你这次来寻什么?长什么样子?我妖力虽弱,眼力尚可,可以和仙尊一起寻找。」 黎渊想了想,她说得也对。 他眺望远方,眉目沉静。 大道讲究□□,一方天地,一名尊者。 任何一名尊者,只需让自己的领地维持基本的平衡,不会界限崩塌即可。 他的管辖范围在东焦,那是个贫瘠荒凉之地,生灵不多,管理起来不麻烦。 可东焦与玄武大地相连,自成一脉。 东焦日益增长的瘴气对本土影响不大,对玄武大地的凡界而言,却是个巨大的威胁。 身为一条河的上游执掌者,这个威胁生在他这,自然由他来解决。 此行来冥海,便是为了寻找可以清除瘴气的清灵树。 这树长什么样,不好形容。 他直接以手作笔,以仙力为墨,画出了清灵树的样子。 看着两人凑在一起讨论一棵树的画面,赤炎挠挠脖子,不是错觉,他真的是多余的。 他是妖王,存在感强烈的妖王,受不得被人忽视。 赤炎哼了哼:「小猫妖,本王饿了。你兜里那几颗果子,分两个来,回去后,十倍还你。」 安染有点捨不得,可好歹乘了妖王的船,给两个就当还礼了。 她慢腾腾地摸了会,挑了两个不大不小的灵果,递过去。 「捨不得啊?」 「……」吃都吃了,就别问了。 赤炎笑了,忽然发觉,不是逗猫好玩,是逗她好玩。 吃人嘴软,他找了块石头瘫坐下来,多说了几句: 「冥海夜里阴气重,海底的凶兽比白日更为厉害。夜里不宜下海,找个地方歇着吧,等明日太阳出来再动身。黎渊仙尊是仙人,仙人也要睡觉吗?」 「不必。」 「那就麻烦你守夜,明日赤龙应该可以继续使用,届时我来开路。」 这样安排最为妥当,黎渊盘坐在海浪拍打的礁石上,想了想,还是施法画了一道保护屏障。 忽然之间,他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垂下眼眸。 白袍旁边,放了一个秀气的小兜,兜上搁置了两颗大灵果。 他也有灵识,自然知道,这是她兜兜里,最大的两颗灵果。 不是留着给自己吃。 是留给他的。? 第112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7 安染啃着最后一个果子, 紧张地用余光注意着黎渊。那两颗大灵果是她最后的家当,仙尊若还是不收,她可真没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好在稍顿片刻,黎渊收了灵果。 她微微松了口气, 没再去打扰他。 夜晚的冥海, 暗潮汹涌, 海浪此起彼伏, 一波接着一波。 生长于海水中的那些树, 随着海浪一起翻滚。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漂浮的海树在某一瞬间, 集体开出了绚丽的花朵。 安染眼睛顿时亮了。 竟然是会发光的花。 每一棵树上, 像挂了无数只亮晶晶的小灯笼。 花开满树, 萤火粼粼。 一眼望去, 好似另一片绚烂的星空。 妖王懒懒瞥了眼,并不觉多么特别, 重新阖上眼睡觉, 五识关闭。 黎渊就更无动于衷了,静静打坐。 安染轻轻咬唇, 将手里的果核扔进海里,抱膝坐在石头上独自赏景。 熟料,果核刚咚的一声落入水中, 海中央就猛地掀起层层沖天巨浪。 什么情况? 她睁大眼, 就见一只约莫有半个九层宝塔那般大的甲壳海兽浮出水面, 嗷呜两声,一头扎进一棵树里。 第265页 这只最先出来, 后面迅速跟了一批海兽, 个个争先恐后挤出海面。 它们似乎在争抢那些树, 花朵越多,光芒越亮的树明显最受欢迎。别的树周围三两只在打架,最亮的那棵,有近十头海兽相互撕咬。 这场面,震撼又强烈。 安染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招来某只海兽。 黎渊见她过于紧张,便说: 「冥海每一处都有单独的结界,只要不入海,海里的凶兽不会上岸。」 可是,这世上,有种动物叫两栖动物。 安染悄悄转过脸,也许,他说的那什么结界真的很厉害,能够阻拦凶兽上岸……刚这般想,她坐着的石头忽地颤了颤,一只大地色满背长刺的海兽从她脚边的海水里涌出来。 左看看又看看,最后,还回了个头。 它的嘴型呈自然张开状态,恰好对着安染。 说话的明明是黎渊仙尊,海兽为何看她? 海兽三角形的头伸长,探了过来。 安染再无法淡定,嗖地飞向对面。 她不敢说话,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那砸吧着嘴的海兽。 无声控诉,你看看,你看看,我没下海也照样要被吃。 黎渊有些疑惑,按道理说,浅海区域不会有凶兽。今夜却蛰伏了一只,还刚好在这姑娘跟前。 她的运气确实差到离谱。 难不成是亡灵印记的原因? 瞧着躲在他身旁的小姑娘,黎渊犹豫片刻,伸手探上她的额头。 凉凉的指尖贴了过来,安染身形一僵,睫毛狂眨。 黎渊怔了怔,如羽翼展翅般的睫毛横扫他的掌心,感觉陌生又怪异。 他抿唇,为了安抚她,再次开口: 「你额上印记在此处多有不利,解除为妥。」 亡灵印记解除,那猫妖老祖便不能轻易追踪到她。 也算一件好事,安染点点头。 心想,既然他能讲话,她应该也能。 她看向男人侧脸,乖乖不动,轻声说: 「多谢仙尊。」 黎渊见她这般乖巧,多说了一句: 「结界内设有障眼法。」 他说的是对的,海兽虽回头看了,却好似并未瞧见他们,张牙舞爪瞧着可怕,其实就是因为刚醒打了个哈欠。 没发现异常,它很快遁入海里,游向前方。 「它们,是在争夺那些花吗?」 「嗯,那些花亦是灵气晶体,相当于修真界的灵果。」 安染懂了,凶兽身躯庞大,花朵小小的,它们抢花,肯定不是为了果腹,而是提高修为。 浅水区没长树也没开花,即便如此,安染也不敢再去那块石头上睡觉。 她看向黎渊,充满期待地问: 「仙尊,我能歇在此处吗?」 此时此刻,她正位于黎渊仙尊的身后。仰起的小小脸蛋,表情有些小心翼翼。 海上萤火闪烁,明明灭灭。 她置身此中,略显出几分羸弱之感。 黎渊想,冥海非他管辖之地,此处亦与他无瓜葛,他无权不让她在这。 于是,看她一眼,说: 「随你。」 小姑娘和他不一样,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 得了他的应允,立马露出个娇俏可爱的笑,化出猫身,趴着睡了。 石头不是很大,以人形睡这,估计有点挤。安染选择化出真身,少占点地方。 黎渊安静打坐,他设的保护屏障虽有障眼法的功效,可以迷惑凶兽,却不能阻止自然界的海风和空气。 半夜,海边的温度下降得厉害。 黎渊微微睁眼,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盘腿间平铺的衣摆中央。 小小的一团,正缩在此处。 这只猫,刚睡时,十分规矩。 在他身后,保持了距离。 后来,不知不觉,挪到了他腿边。 又过了没多久,从他腿边,爬到了他交叠的膝盖中央。 底下有他的腿垫着,她正好贴着他材质较好的锦袍,自是比硬邦邦的石头舒服,她睡得很香。 黎渊虽是清修,却也懂得男女有别。 他抬起手,拎开这只小猫妖,淡淡的眸子眺望远方。 由奢入俭难,小猫在礁石上睡得不安稳,自然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没一会,又爬了上来。 黎渊不太理解,他身体的温度低。 刚才给她解除印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温高出他许多。 便是此刻,小猫仍是温暖的,他依旧没什么温度,与这海风一般薄凉。 小傢伙为何要执着地窝在这里? 转念一想,罢了,他既说了随她,总不能出尔反尔。 如此,他没再动手拿开她。 安染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得以呼出,真的是,差一点,就装不下去了。 黎渊的包容,让她有些依赖,也有些期待。 她这样的性子,摆烂是不可能摆烂的。 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会努力抓住。 而现在,她想抓住他,想他给她解了情毒。 她在猫妖一族没对象,而且老祖还在族里等着她呢,回去就是送死。 寻别的出路前,她得想办法解了身体里的情毒。 虽说生命诚可贵,但她的眼光也挺高。 第266页 目前为止,她也只觉黎渊仙尊尚可。 如果真要用节操换命,她只能接受他。 至于黎渊仙尊愿不愿意,她这不正在争取吗? 别的不说,黎渊仙尊这套衣服的质量真好,丝质顺滑,柔软舒服。 安染不仅睡着了,还做了个梦。第二天,梦一醒,眼一睁。 她急忙问:「仙尊可曾娶妻成家?」 因着急说话,她自动变成了人形。 赤炎刚睁开眼,便看到对面如此旖旎的一幕,眼皮跳了跳。 才过去一夜,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那两人,为何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 睡觉时,闭上五识,可以更快恢复妖力。 他昨夜见黎渊布下结界,又悄悄给自己单独设了禁制,屏蔽五识入睡。 不曾想,醒来就是这样的画面。 这是有多不将他放在眼里? 赤炎牙酸,揉了揉肩膀刺他俩: 「你们注意点……我还在这儿呢。」 安染这才发现,自己是人形。 这一次,纯属意外。 她真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有意为之。 她看黎渊一眼,仙尊一如既往地清冷淡漠。 身上多了个貌美俏丽的少女,还是在清晨这样敏感的时刻,他眼里仍是没有半点波澜。也不知是真的柳下惠还是真不行,又或者,单纯地对她没兴趣。 无论哪一种,都不太乐观。 她有点头疼,仙尊似乎,有些难搞啊。 沉默的对视中,她慢慢从他腿上下去。 被妖王打岔,这种隐-私的问题,此刻也不好回答。 黎渊倒不是觉得不好意思回答才沉默,而是在想狐妖说的那句「你们……」。 这两个字,狐妖讲过好几次,他到此时,才后知后觉,他的不断默许和包容,已经渐渐让这姑娘,从狐妖那边,来到了他这边。 因果循坏,讲究顺其自然,一切随缘。 黎渊并不深究这变化的缘由,淡声回她: 「未曾。」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快乐~? 第113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8 红日险险浮在天边, 海面风平浪静。 轻柔的风在女孩脸上漾开一抹明艷的笑容,那双圆润的猫眼,藏着喜悦和狡黠。 黎渊很少有过情绪,自迈入仙门, 基本没有过情绪的波动。 世间万物, 一花一木, 一人一树, 皆是生灵, 一样平等。 沧海桑田,和这水中风浪没什么不同, 终究会归于平静。 万生众相尚且如此, 一张在晨风中化开的笑脸, 不该过于在意才是。 黎渊敛下眉目, 开口问她: 「你可愿化出真身?」 「怎么了?」 赤炎召唤出赤龙,闻言扬眉一笑: 「我们这一动身, 便会搅乱结界。你昨晚也看到了, 海底凶兽数不胜数。结界变幻,凶兽甦醒。届时, 会无差别攻击所有闯入者。以你的修为,很难闯过去。」 懂了,为了不让她拖后腿, 最好化作猫身藏起来。 「喵。」好吧。 安染特意变小一些, 非常自觉地缩进黎渊衣襟里。 他的身体僵了僵, 安染不免有些紧张。 仙尊脾气是好,多有包容, 却并无亲近之意。 就像之前树林那一次, 他可是毫不犹豫将她拎了出来。 这么一想, 她伸出猫爪,悄悄捏住他的衣袍。 黎渊仿若未觉,那短暂的僵硬也像是错觉,面色十分平静。 神色淡然地踏上赤龙,进入海域上空。 海树上生的那些花,放在冥海外面的世界也算难得的宝贝。 在此处,就显得不够瞧。更好的东西,在海的对面。 赤龙冲破一层形同虚设的结界,安染便感知到周身环境有些变化,可此时尚不明显,她没有太多感觉。窝在黎渊怀中,小小的猫脑袋探出衣襟,并用两只前爪抓住两边,观察底下动静。 冥海的海水是蓝黑色,在礁石平行望过去,除了颜色暗些,与外面的大海区别不大。 可从上空往下看,发黑的水里暗藏汹涌,巨大的海兽像一只只游动的虫子。说是沉睡,却也不完全睡着,缓慢地游来游去。大概是它们在不断转圈圈的原因,看久了,眼花缭乱,安染有些头晕。 忽然间,一根凉凉的手指摁在她的脑门,将她摁回衣襟里。 薄薄的布料,隔绝了视野。 他没说话,安染却很快感受到了不对劲。 连着砰砰几声,强烈的动静破出海面,直冲上空。 紧接着,响起妖王的声音: 「来了。赤龙,变身。」 海风骤然加快,天边黑云滚滚。 潜伏的凶兽似是被人打扰清梦,一只接一只弹出海平面。 赤龙的船身不够灵活,此刻,化出四爪展翅兽型,载着赤炎一个人,身姿矫捷地穿梭。 「黎渊仙尊,我就送你到这了。」 赤炎释放出狐火,远远望见对面海岛的悬崖边,有个紫色灯笼样的小光点。 他勾起唇,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我先走一步。」 是它了,千年紫晶玄灵果。 五百年开花,五百年结果。 千年时间,一棵树只结一枚果子。 不知先前是否已有人来过此处,赤炎扫了眼,果树是有好几棵,果子却只剩下最后一个。 第267页 一颗果子,相当于一千年的灵力修为。 吃下它,未来一千年,妖界再无对手,他还能当一千年的妖王……不,何止是王者,兴许,这次的机遇,能让他也和黎渊一样,成为一名尊者。 赤炎狐爪捏得咯咯响,赤色双眸露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海里的凶兽多,大而笨拙,赤炎出手速度快,被数量众多的海兽围攻时,不以击杀为目的,只为清出一条道路,冲出重围。 于是,黎渊这边的海兽逐渐倍增。 不仅有主动扑来的,还有赤炎那边踢过来的。 黎渊:…… 他亦不恋战,见怀中小猫安分了,乖乖待着没动,当即施咒开路。 白色身影速度同样极快,跳跃在海域上空。 那些追过来的甲壳兽被他释放出来的强大冲击波击退,想要再扑上去时,已经追不上他了。 几乎同一时间,黎渊和赤炎抵达玄灵果树下。 赤炎轻笑:「仙尊不去找你的清灵树吗?」 黎渊没什么表情,淡声道: 「这果子你摘不下。」 赤炎脸色一变,感觉有被羞辱到! 看不出来,仙尊还挺记仇。 不就踢了几只……几十只海兽给他吗? 他给他三份薄面,不代表就怕他了,冷笑着露出獠牙: 「那我还偏要摘下。」 紫色灵果发出浅浅的光晕,赤炎刚刚近身,还未来得及伸手去摘,便被一道紫色气波弹开。 他惊了一瞬,果子也能攻击人? 不信这邪,连翻攻击三次无果后,赤炎咬咬牙,看向黎渊,厚着脸皮改口: 「仙尊方才所言,难不成是要帮我?」 他皮笑肉不笑,凉凉的目光里,清冷仙尊摇摇头: 「无主之物,谁拿到,便是谁的。」 黎渊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帮狐妖,他虽顺便搭乘了他的赤龙。可冥海之路上的三道关卡,大部分是他所破,包括方才过海,亦是他垫后。 他不欠他什么,无需谦让他。 赤炎笑不出来,冷声道: 「之前没跟仙尊说,其实我,就是冲着这果子来的。仙尊若是要抢,我只好奉陪到底。」 安染听得摇头,这果子长在悬崖上,又没进妖王兜里,他却以一副所有者的口吻,说仙尊跟他抢,实在狡诈。 她抬起肉乎乎的爪子,轻轻拍了拍黎渊胸膛,以表安慰。 「你……」 「喵。」 「不可乱动。」 「……」隔着衣服,以猫的形态拍一下都不行。情花之毒,看来无望了啊。 安染略有沮丧,却并不埋怨,他有选择的权利。 她开始回想,猫妖一族的众多猫妖们…… 赤炎不死心,一边提防着黎渊,一边换了个角度再次出手。 依旧无功而返。 察觉底下有异动,黎渊没再等,上前以手为掌,噼开树根。 果子摘不下,树却可砍断。 赤炎一向聪明,当即察觉出问题所在,悟出什么: 「要先砍下树,才能摘下果!那为何周围这些树没被砍掉,灵果也没了?」 自然是因为:「本就只有这一颗。」 千年灵果岂是那般容易结成,一片树林,能结出一个已十分难得。 天地灵气就那么多,怎么可能每棵树都结果。 砍下树根,黎渊摊开手掌,那树便自觉飞向这边。 旁边的狐妖迅速闪身,得逞又狡猾地笑了: 「说好了,谁抢到就是谁的!」 他以最快的速度往中途拦截,突然间认可了黎渊方才的话。 眼看越来越近,灵果触手可得。 赤炎却砰地撞上一块坚硬的石头。 不,不是石头,这里方才明明什么都没有。 感知到危险,他急忙退开,仍是不小心被尖刺一样的东西扫到,身体被击飞。 没想到,玄灵果树下也有上古凶兽看守。 赤炎目光凝重起来,飞快在手臂上施下一道止血咒语,便看到觉醒的凶兽从天上俯冲而下。 凶兽身上百尺,身上覆有石化的鳞片,一条尾巴,八只爪。 那是……八爪上古腾蛇,石头身,坚不可摧。 应对办法唯有以柔克刚。 可赤炎擅长的是火术和硬兵器,偏偏这两样,制不住它。 他看向一旁,黎渊手上拿了一根软鞭,白色的,简简单单的款式,跟上古神器九层玲珑宝塔比起来,过于简陋粗糙了些。 心里突然没了底。 想过冥海里的宝物不好拿,却不想这般艰难。 石化腾蛇尾巴扫过,赤炎闪避的同时尝试着使用狐火与血刃。腾蛇没有躲避他的攻击,因为根本不需要。两招精准地击中了蛇身,腾蛇却未停顿一下。 它的速度比赤炎更快,眨眼间,凶狠地立于他眼前,张开嘴嗷嗷叫了两声。 趁着他它不能再前进,赤炎闪身熘走,就见黎渊手里不足七尺的鞭子,此时已伸长至几十尺,缠绕着腾蛇的蛇尾。 「嗤!」腾蛇怒吼,巨大的声波掀起狂风巨浪,被砍下的灵果树,本搭在另一棵树杈之间,此时摇摇欲坠。 赤炎眼疾手快,他经历诸多波折,费了这么大力气,就是为此果。 怎么着,也要拼一拼。 第268页 察觉他要去拿灵果,腾蛇竖起蛇瞳,挣开鞭子。 巨大的蛇身须臾之间靠近,将他缠绕其中,越缩越紧。 赤炎此时才发现,腾蛇身上有灵力压制。 一时之间,他竟逃脱不开。 果子没拿到,命也要折了吗? 不……一颗果子而已,不值得他用命换。 赤炎不可能束手就擒,化出九尾血狐真身,使出强大的血脉之力,勉强挣得一丝空隙。 玄灵果树随着腾蛇游动坠落,安染听到黎渊淡声说: 「你去拿。」 咻! 猫身飞出来,变大了些,沖向不断往下坠落的果树。 安染虽不及旁边几位大佬厉害,追一棵树倒是没问题。 而且,追到一半,这树居然不仅停止下坠,还折返上升,升到了与她同样的高度。 安染化出人形,一伸手,就摘下了那颗闪闪发光的千年紫晶玄灵果。 她抬头,就见黎渊用白色长鞭拽开石化腾蛇,落下一个字: 「走。」 得以喘息,赤炎再不耽搁,冲上悬崖,飞走时还不忘带走底下的小猫妖。 跳出悬崖范围,赤炎朝安染伸手: 「果子拿来。」 安染后退一步。 赤炎逼近一步,赤瞳颜色加深,威慑地说: 「不肯给我?」 安染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了?」眼看黎渊要来,赤炎有些不耐烦,语气加重。 安染眨了眨眼,她看向缓缓从天而降的白衣仙尊,茫然地说: 「好像……拿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2 22:26:21~2022-06-03 21:5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朱颜辞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9 安染发誓, 虽然她真的很想,但她真的没有偷吃。 是这果树中途折返,她顺势摘下灵果,果子便主动飞入她嘴里。 已经到她肚子里, 总不能让吐出来。 何况, 也吐不出来了。 赤炎看到她无辜吞咽的动作, 气得直接破音: 「你给吃了?」 安染又后退一步, 应该说, 是谁给她吃了…… 赤炎隐有发火之兆,赤色双瞳里赫然出现白色身影, 他有种不好的念头: 「黎渊?」 「嗯, 我给她吃的。」 「……」 就算这样, 亦不能消除他的不甘, 又气又无奈,凉凉道: 「小猫妖, 你可真让人嫉妒。」 他突然一点也不想养猫宠, 要是按照这个养法,有什么好东西不给自己先紧着一只宠物, 迟早要被这宠物骑到头上。 安染悄悄瞄他一眼,什么意思?他要背后捅刀子吗? 见黎渊挡在身前,她梗着脖子说: 「嫉妒可以, 你别欺负我就成。」 嘶!到底谁欺负谁啊? 他现在还肉疼着呢, 自己不痛快, 就想找别人不快,再次开口说: 「仙尊可真大方, 猫妖一族最年长的长老也不过七百年修为, 世间没有千年猫妖。这小傢伙吃了千年灵果, 得了千年修为,回去猫妖一族,可以横着走了。届时,想找谁解毒就找谁,倒也不用担心谁敢不从。呵,不愧是仙尊,想得可真周道。」 小猫妖之前不是说要做猫王吗? 这下,梦想成真了。 他倒要看看,比起猫王,她还会不会愿意做黎渊的猫宠。 哼了声,赤炎瞪了黎渊一眼。 傻缺,好处给过头了。 来冥海一遭,总不能空手而归。 千年紫晶玄灵果没了,他再去寻点其他宝贝。 从那棵灵果树折返开始,安染就猜到是黎渊。 仙尊心如止水,没妖王那么多心思。赤炎的话,她听听就过,没当真。 心里觉得,他应该是因为收了她两个普通灵果,这地方暂时又没发现别的东西可以当作回礼,便顺手把紫晶玄灵果给了她。 还真是,一丁点都不愿跟她扯上关系,时刻算得门清。 唉。 这可如何是好? 黎渊余光注意到她情绪有些低落,不免疑惑。 「不好吃?」 安染摇头,她还没来得及尝出味道,果子就入了腹中,好不好吃她也不知道。 估计还没开始消化,暂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们去找清灵树吧。」 她好像仍然不开心。 是怕狐妖报复吗? 黎渊摸不准,只好宽慰道: 「你已多了千年修为,日后即便与狐妖遇上,亦不用惧怕。」 能不能打得过他不敢担保,但肯定能跑得掉,不至于命丧狐妖之手。 突然多了千年修为,是件天大的好事。 可一想到,自己剩下的时间又少了一天,她实在笑不出来。 安染一向越挫越勇,听出黎渊话中隐有安抚之意,立马顺杆往上爬,再给自己争取争取。 猛地顿住脚步,她回头望向挺拔清冷的谪仙,没头没脑地说: 「其实,我也还没嫁人,亦不曾找过对象。」 抿唇沉默地看了黎渊一会,她扭头走了。 第269页 面对这样一个纤尘不染,清净如水的人,脸皮再厚,她也做不出太过分的举动。给点那方面的暗示,已是她最大的勇气。 黎渊微怔。 小姑娘根本不是在想狐妖。 她说她没嫁人。 婚嫁与否,乃男女之事。 她问过他一次,亦为自己强调一次,对象皆是他…… 黎渊鲜少沾染尘世,并非不懂尘世。望着那跑进丛林的小身影,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千年灵果的好处,吃进肚子时,没太大感觉。 可跑起来后,却察觉出了明显的不同。 她的行动速度比以前快了许多,跑动起来,身体轻飘飘的。 脚尖轻点地面,一跃腾空而起。 果子应该还未完全吸收,说明,她的潜力远不止如此。 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安染找清灵树便格外认真。 她记得黎渊仙尊画的那棵树,长得挺特别,树干粗且直,分枝少,叶子集中在树的顶端,样子有些奇怪。 妖王不知寻到了什么宝贝,又跟一头凶兽打起来了。 安染远远望见,妖王化出了真身,他引出的凶兽,像一头猛虎。巨大的獠牙,粗壮的四肢,身上毛发像长刺。 双方对峙许久,白衣仙尊也加入战场。 安染不再看了,专心找东西。 距离较远,那边的战火烧不到她这边。 黎渊仙尊说过,清灵树本身就有驱邪之效。是以,周围没有凶兽看守。 她如今修为大涨,倘若遇到普通凶兽,应该能对付。 这座小岛在冥海中央,四面环水。 约莫是少有人踏足,树木花草看上去都十分繁茂。 那么,光秃秃的,不长叶子的树就会比较显眼。 安染找着找着,不知为何有些热。 她歇了会,眺望前方,战斗歇了一阵很快再次响起。 厮杀对象,也从凶虎变成了一只她根本叫不上来的凶兽。 打斗声会激起凶兽的战斗欲,亦会吵醒沉睡的凶兽。这样下去,纠缠的凶兽只会越来越多。 安染用河水抹了把脸,低头时,却见水中倒映着熟悉的阴影。 她抬起头,果然看见岩石中央,长出一根光秃秃的树。 是或不是,拔了去找仙尊辨认即可。 安染轻轻运转内力,脸上不自觉露出个灿烂的笑。 一步登天的感觉可真好。 她越来越不想死了。 唉,为啥突然这么热? 是情花之毒发作了吗? ……不是说七日发作,这才两天不到……对的,她怎么可能那么倒霉。应该不是,可能是玄灵果的功效。 安染拍拍脸,眼神一凛,迅速噼出一记利刃,斩破树边岩石。 她用妖力缠住树干,正要返回,却忽然间,轰隆一声,一条四爪黑龙从对面冲过来。 黑龙来得猝不及防,而且两只凶狠的兽眼,不偏不倚恰好对上安染的双眼。她小小的身影,还没一只龙眼大。眼看黑龙逼近,安染条件反射地扯开嗓子: 「啊!!!」 为什么跑不掉?她的千年修为去哪了? 身体怎么像僵住了一样,完全动弹不得! 简直了!说好的不会有凶兽……一瞬间,安染幡然大悟,定是司命临时改话本害她! 另一边,赤炎得了一颗五百年火焰果,吃下后,本想试试效果。 哪知道,一记血刃飞出去后,招来两只更大的凶兽。 他隐隐感觉,隔壁飞来一记冷眼刀子。 赤炎:……仙尊再清冷,也是有脾气的。 玄灵果没了,黎渊帮了h他一起对付凶兽,之前的事也算一笔勾销。 眼下他搞出这么一茬,有些心虚,便道: 「我也可以帮你找清灵树。」 火焰果树后面,隔着一条长河,是一片冰湖。 冰湖上生长着折霜树,上面结了圣冰果。 此果性寒,有可能延缓情花之毒。 黎渊帮了赤炎一次,不太想继续帮他。 没回他的话,越过两头凶兽,飞向河水对面。 情花之毒,七日为限。 是说七日之内一定会发作,不代表一定要到第七日才会发作。 他的清灵丹其实可以帮她抑制情毒,可一路走来,他发现,那姑娘运气着实不太好,清灵丹未必能帮到她。 那姑娘方才离开之时,他注意到了,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过于红润,眼角发红,是毒发的徵兆。 黎渊取了一颗圣冰果,本想多摘一些,却在这时,听到了小姑娘的叫声。 她瞧着小小软软的,心性却非常坚固。 一路诸多磨难,不曾听她有过埋怨。 这般失控,说明,情况极为糟糕。 按理说,凶兽在北不在南。 可他此刻顾不上这么多,也不飞了,直接消耗仙力,破碎虚空。 长长的龙鬚擦过脸颊,安染感到毛骨悚然。 这条黑龙一直死死盯着她,像是认识她一般,故意在杀她前,释放血脉压制以及眼神的震慑。 它在讽刺她的渺小,亦残忍而冷酷。 示威完毕,张开漆黑盘口,就要将她吞入腹中。 安染心凉了半截,这黑龙看她的眼神,让她似曾相识。 不是说,下界的惩罚,上界的天君不可干涉吗? 第270页 「丑人多作怪。」 安染骂了一句,闭上眼,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顷刻将她淹没。 然而,转瞬之间,她却闻到了淡淡的幽兰花香。 熟悉的气息裹着她,安染抬头,看到了男人白净好看的下巴。 黎渊仙尊,来救她了。 清冷的眸光转过,黑龙对上这双眼,气焰全消,愣了半晌,都没敢开打,直接熘了。 安染:……若是上界的天君,不该害怕下界的仙尊才对,是她猜错了吗? 不管了,仙尊身上好凉。 她现在好热。 像酷夏遇见凛冬,安染瞥了眼环在她腰间的手,澄澈的瞳眸闪了闪。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果断伸手,反抱住他的腰。 她表情微讶,想不到,黎渊仙尊腰这么细。 黎渊被她这大胆的举动惊了一瞬,低下头,却见小姑娘双眸含水,眼泛波澜。 她的眼睛圆而亮,有种不自知的憨傻。 过于烫人的体温让黎渊纵容了她的放肆,想必她此刻已失去神智,亦是身不由己,何必与她计较。 他拿出那颗圣冰果,说: 「张嘴。」? 第115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10 他干脆, 安染亦干脆,乖乖张嘴。 冰晶形成的果子入口凉飕飕的,还好不冻人,顺着她的喉咙咽下, 掀起一阵冷意。 安染打了个寒颤, 约莫知道, 此果当是为了压制情花之毒。 体内似有冰与火在相互冲撞, 一会烧得厉害, 一会冷得发虚。 安染略有迷茫地歪了歪脑袋,仰着脸蛋, 小声说: 「这果子好像不是花毒的对手啊。」 她还是觉得热。 头昏沉沉的, 安染只觉黎渊的脸在她眼前一直晃, 难受地闭上眼, 用手指着下面那棵连根拔起的树问: 「仙尊看看,那是不是你要的……」 话未说完, 安染陷入黑暗。 居然, 昏过去了。 黎渊微微蹙眉,后知后觉意识到了, 她只是个脆弱的小姑娘。 短短半日,她吃了千年紫晶玄灵果,圣冰果, 体内还有属性为火的情花之毒。 三种效应交织在一起, 她小小的身体支撑不住。 他本想多备些圣冰果, 眼下见她无法耐受,只得作罢。 因为晕了, 她的手已经从他腰间滑落。 黎渊只能单手托着她, 右手两指併拢点在她的额间, 输些仙力帮她舒缓症状。 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慢降落,去寻她方才指着的那棵树。 确实是,清灵树。 赤炎那边,黎渊走了,留他一个人对付两只凶兽。 他吃下去的那颗火焰果几乎全被耗尽,仍处于劣势。 一对二,打不过,只得寻找机会跑路。 「吼!」 两只凶兽发现他生出退战之意,兵分两路,一前一后将后撤的赤炎夹在中间。 前方赫然出现一抹白色身影。 「仙尊!」 赤炎着实有些打累了,不得不再次向他求助。 险险避开一头凶兽的攻击,他抬眸,就见茂密葱翠的树林前,白衣谪仙信步前来。他面色淡淡,衣袂轻舞,三千墨发随风摇曳。 不染红尘的仙人,却单手抱着一个粉衣少女。 黎渊为何不将小猫妖化出猫身? 起码那样,抱着她不占地也不费力。 远远望着两人,赤炎眉头拧来拧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无论怎么看,他俩都不像主人和宠物的关系。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没放在心上,自己都要小命不保了,当务之急,是自救。 黎渊仙尊与那小猫妖一现身,两头凶兽自有一只掉头扑向那边。 须臾,一道白光划破天际,几乎将这无穷无尽的天幕一斩为二。 赤炎正艰难万分地与另一头凶兽纠缠。 蓦然被这隐有破天之势的光芒刺了眼,只得一退再退,头一转。万丈光芒之中,那仙气飘飘的仙尊仍旧抱着粉衣少女,单手掌刀,一刀割苍穹,身姿飘然,眉目清冷。 若有似无的杀意令人心神一震。 赤炎狐眼轻眯,这好像,是黎渊仙尊第一次动杀心。 再去看被他稳稳护在怀中的小猫妖,他忽地明白了哪里不对劲。 那两人,哪里是主人与妖宠,分明就是一对啊。 忽地,男子那双淡若无物的眼睛看过来,只轻轻一个对视,便让赤炎脑袋发翁。 一瞬间,他简直又羞又恼。 想他堂堂天不怕地不怕的妖界之王,竟会被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震慑住! 赤炎抿紧嘴巴,钮开脸,轻哼一声,瞪什么瞪,他不乱说话就是了。 安染醒来时,他们三人已经离开了冥海范围。 她睡在柔软的床铺,赤龙应该在天上飞,四周有风呼啸而过。 那颗冰凉凉的果子好像还挺有用,她这会,一点也不难受。 她在船舱里,听见外面妖王的声音: 「我记得东焦一带贫瘠荒凉,并无多少生灵,仙尊要这清灵树何用?」 清灵树,清除瘴气,蕴出灵气。 多用于救助大面积范围广的瘟疫,瘴气之类灾难。 赤炎想着,相识一场。即将分别,不妨聊聊天,就当交个朋友。而且,他吃了一颗五百年火焰果和三百年七星琉璃果,也算不虚此行。 第271页 纵然仙尊多次让他不爽,临别之际,也该放下成见,对多次相助的仙尊表示适当的关心。 稍顿片刻,黎渊简单地回他: 「为河下苍生。」 赤炎顺势夸赞道:「仙尊心怀大爱,乃苍生之福。」 黎渊淡淡静静立于一旁,大仁大爱,需有一颗慈悲心。 他并不觉得自己慈悲为怀。 以苍生为重,所做的一切,皆出自责任二字。 尽到自己的责任,便守住了自己的道。 赤炎本是真心实意地夸他一句,哪知,话音刚落,就见黎渊表情莫名,竟离他远了些。 ……夸他还有错了? 他鲜少夸谁,难得夸一次,得了这么个回应,忍不住腹诽,这天上谪仙,性子清冷,捉摸不定,着实难相与。 罢了,他瘫坐下来,抖着腿,想了想,仍是有些遗憾未能吃到紫晶玄灵果,不禁感嘆: 「来冥海一趟,我们各自皆有收穫。啧,小猫妖也得了莫大的好处,身怀千年修为的妙龄少女,回到族里,定会受到万千追捧。以后在妖界遇上,连我也得给她三分薄面。」 黎渊没说话。 赤炎睨他一眼,忽然很想撕碎仙尊这面具一般万年不变的表情,坏笑道: 「妖界在□□上,可没凡间那么讲究。随时可以来段露水姻缘,有些妖物,甚至以此当做修炼之法。修为强大者,更是荤素不忌,来者不拒,一夜多风流的不在少数。不知小猫妖情毒发作时,会召唤多少只雄猫妖交合。仙尊也知道情花之毒的性……仙尊要去哪里啊?唔唔唔……」 黎渊喜静。 狐妖太吵,他直接施了一记禁语咒,封了狐妖的嘴。 没人再说话,总算清净了。 可他望着空荡荡的苍穹,心却无法平静。 他知道,小姑娘醒了。 她没有黏上来。 修为大涨,出了冥海,她可以独立生存,确实不用再依赖自己。 所以大抵,不会再来了。 ……她来与不来,他如何会这般在乎? 黎渊闭上眼,默念静心咒。 「仙尊?」 是她的声音。 静心咒,断。 黎渊睁眼,一张明媚俏丽的面庞映入眼帘。 她……来了。 「我打扰你了吗?」安染蹲在船头,见他表情有些不太一样,小声问他。 听到了他和妖王的对话,她明白,他要去拯救苍生。 此乃大事,他应该很快要走了。 他远在东焦,是一方天地之主,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领地。 而世间磨难,亦并不会频繁发生。 也就是说,此行一别,他俩很难再见。 犹豫了会,她还是想来见一面。 女孩扎了两个少女髻,颈边留有少许细发。 脸上恢复正常,眼里不再水波潋滟,更加清澈纯净。 她望着他,目光仍带着欢喜。 黎渊不动声色收拢手指,回她: 「无碍。」 于是,她高高兴兴撩起裙摆,在他旁边坐下。 笑眯眯地捧着脸说:「冥海此行,多谢仙尊一路相助。」 黎渊心道,你也帮我寻到了清灵树。 然而一偏头,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这话,忽地就说不出口。 安染又问:「仙尊以前,也总这样帮助别人吗?」 她也爱说话,某些时候,甚至比狐妖的话更多。 可她声音轻柔灵动,并不聒噪。 虽总问一些他很陌生的问题,但他却不觉心烦。 当下这个问题,黎渊想都不用想,便道: 「不是。」 他活了很长时间,整日面对茫茫沧海与荒凉焦土。每隔百年,助苍生渡劫。 其实见到过很多人,亦遇到了很多事。 然每每回想起来,除了渡劫苍生,他的回忆里,空无一人。 所以,她是特别那个的吗? 安染望着男人好看的下巴,心里蠢蠢欲动。 一方面觉得,他是清冷天上月,不可亵渎。一边又觉得,自己既是特别的那个,何不摘了这月亮? 要不,再明确地试试? 人生最怕错过。 对,就得试试。 最后一次了,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安染咽了咽喉咙,紧张得手心发汗。 缓缓靠近中,本来平静看向前方的黎渊忽地低下来头。 安染瞬间攥紧十指,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男人微微垂下眼眸,和她的目光正对着: 「你……」 不说话就够吓人了,要是说些不中听的,她可就真没勇气亲下去。 安染心一横,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黎渊仙尊对她,应该也有点喜欢的。 黎渊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凑近的女孩堵住了唇。 她的心跳很乱,睫毛扑闪个不停,眼里渐渐有水光溢出,哭了。 安染不仅哭了,还心碎了。 这可是真亲诶,他居然没感觉! 竟没有感觉! 所以,喜欢不是感觉,是她的错觉! 赤炎在一旁幸灾乐祸,小猫妖没察觉出,可他感受得清楚。 黎渊仙尊,被亲懵了。 使得他这禁语咒,不破自解。 第272页 看着这两个身处迷雾的感情白痴,他捏了捏嘴巴,趁着黎渊发愣,使出妖力一挥: 「小猫妖,咱到了。赶紧回去解毒吧。」 他带着羞窘的安染迅速飞进妖界的结界,还不忘回头看那渐行渐远的仙尊。 哼,你封我的话,我就拐你的猫。 回到熟悉的丛林,闻到熟悉的味道,安染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等等!」 赤龙未停,赤炎嗯了声,说: 「你们那亡灵老祖已不是你的对手。」 「停下。」安染想的可不是这个。 赤炎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记得,前两天刚去冥海之时,这小猫妖怕他得很。 吃了那颗紫晶玄灵果,现在就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他没停。 安染不打算跟他废话,纵身一跃,飞到半空,却被一道屏障拦住。 赤炎冷声问:「你去哪?」 「我要去找仙尊……」 赤炎不耐烦打断:「他又不会给你解毒,找他还不如去挑只强壮的猫妖。」 黎渊回神之时,发现自己竟在妖界的结界处。 他和她,在此处相遇。 如今,亦在此处分别。 一切,好似回到了原点。 他的耳力有穿透之效,只要他想,十里八荒,皆可听闻。 他听到了狐妖与她的声音。 她要去找猫妖吗? 黎渊闭了闭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清冷的面庞罕见地浮现冷沉之色。 悠地转身,飞进了结界。? 第116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11 黎渊只飞了一会, 便停了下来。 因为行至半空,那亲了他的小姑娘蓦然出现,奔他而来。 远远见到他,脸上绽放惊喜的笑容: 「仙尊, 你还没走?」 黎渊顿在半空, 神色松怔。她没去找猫妖, 来找他了。 两人在空中相遇, 各自停下, 望着彼此。 脚下绿意盎然,山脉之间, 丛林叠嶂, 繁花万千点缀。 置身其中, 却无心赏景。 沉默片刻, 黎渊靠近,垂眸看她, 应道: 「嗯。」 安染想通了些事, 此刻有些高兴,亦有些羞赧, 努力镇定地跟他对视,轻声问: 「仙尊身上可还有清灵丹?」 黎渊静静看她没说话。 方才那般亲昵,她不打算给他个说法吗? 向他讨要清灵丹是何意? 小姑娘像一团火, 炙热发亮, 光芒万丈。面对他这般冷清的人, 依然时刻保持鲜活灵动的模样。 没有得到回答,眼里的光丝毫不减, 兴致沖沖地说: 「身上没了的话, 我能随你一同回去再借一颗吗?」他沉默, 安染默认为他没有丹药了。 她有些喘,发髻微散,几缕青丝贴着脸颊,黑白分明,朦朦胧胧。 察觉他在打量她,眼神有些许变化。 安染不自在地抬手整理头发,解释: 「刚才跟妖王切磋了下,还没来得及收拾。」 他脚程快,她担心他走远,来晚了找不到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 她脸上挂着明艷的笑,对于之前那一吻,黎渊虽既不脸红心跳,也没任何回应。 可他亦没推开自己。 想通这一点,她便强行冲破妖王的禁制,又跟他打了几个回合。 稍落下风,却成功脱身,找到了他。 到了这一刻,她不怎么紧张,安静又期待地等着黎渊会如何回应。 男人动了动衣袍,轻风拂过,一团白白胖胖的大白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赫然出现在安染跟前。 与此同时,一股混着酒味和鸟味的味道扑面而来,呛鼻得很。 安染轻咳几声,抬手挥了挥一嘴的味。 大白球其实是只仙鹤,红鹤顶,黑鸦羽,通身白色羽毛。 很胖,圆圆的,去掉头和尾巴,真的就是个圆鼓鼓的球。 长睫轻掀,她看向黎渊。 白衣谪仙脸色并不好看,却仍然温声说: 「路途遥远,你乘着它。」 圆熘熘的猫眼瞬间一亮,露出欣喜。 他答应带她走了? 仙鹤身子笨重,瞧着不灵活,也不知能不能飞。 安染丝毫不嫌弃,坐上仙鹤的背,拍拍身旁的位置: 「仙尊一起?」 他的脸色始终有些冷,薄唇轻抿,似拧着一股气。 安染大约明白他在气什么,默默低下头: 「我……方才有些冲动,是我不对。」 一眼看过去,只看得到小姑娘黑熘熘的脑袋,声音闷闷的,似诚心悔过。 黎渊仍是郁闷,他想问,为何冲动就会亲他,而不是亲狐妖。亲了之后,又为何要哭?哭了之后,为何一走了之? 可小姑娘此刻甚是落寞,想起她亲自己那会,委屈巴巴的模样。只怕继续追问这个问题,她又要哭了。 他正想着不追究了,等小姑娘愿意的时候主动跟他说。 想法刚冒出来,便又听她道: 「下一次,我一定徵得仙尊同意,再亲。」 「……」 黎渊终是看向她:「你这是何意?」 安染说了实话:「如果一定要那样才能解情花之毒,我想那个人是仙尊。」 仙鹤轻轻鸣叫了两声。 第273页 醉酒甦醒,头还痛着。 背了个陌生小姑娘不说,这姑娘手劲还挺大,紧紧攥着它的羽毛,抓得它好疼。 安染连忙松了手,轻轻帮它顺毛,小声道歉: 「对不住啊……」 黎渊看她在那急急忙忙哄那笨拙的仙鹤,面色凛然。 他以为,会听到喜欢,中意之类的话。 可他低估了这姑娘,竟敢说出如此大胆狂放之言。 若是将她驱逐,她行至绝路,大概真要回去找同族猫妖……想起自己缘何行至此处,黎渊微微拢紧手,忽地眸光一冷,低声启唇: 「出来。」 一阵清风呼啸而过。 几只瑟瑟发抖的猫妖从树后磨蹭现身。 都是安染熟悉的面孔,两日不见,他们憔悴许多,像是经历了一场大劫,个个蓬头垢面,神色恐惧,面如白纸。 数量亦少了很多,而且,只剩下年幼和年迈的,其他的,都没了。 那个行刑的长老还在,手上抱着表情麻木的小猫妖,哆哆嗦嗦地指着天空: 「我还以为看错了,真的是你。」 「安染,你怎地又回来了?不,你不能回来!」 「老祖吃光了族里年轻猫妖,放话要去找你。你在这,他在外面没找到你,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届时,大家都要死。」 「你赶紧走吧!别再回来了。」 …… 几个年迈的长老一个接一个,抱怨老祖嗜血成性,耳目不识,竟残忍地杀害同类。 又埋怨安染私自出逃,若是活祭老祖,兴许能复活出正常的老祖,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怪物。 安染骑着仙鹤,听着他们一句又一句将责任推在她头上,推在老祖头上,甚至数落这一代年轻猫妖太没用,合力都打不过老祖。 总之,就是不提他们自己。 不说,是他们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他们也杀了同类。 她下巴轻抬,冷哼一声: 「走就走,当我稀罕这里啊。」 老祖记得她的气味,又吃了那么多同类,修为肯定也涨了。现又跑出妖界,定要兴风作浪,俨然是个不小的麻烦。 乘着仙鹤飞出一段距离,安染低头揪着手指,小声问: 「你还愿意带我走吗?」 黎渊没乘坐仙鹤,孤身在前方御风飞行,保持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安染知道,他听得见。 片刻后,男人似有若无地嘆: 「我既已带上你,便不会丢下你。」 他真是个好人。 就是不知道,这一趟新的旅程,她最终收穫的,是一颗药还是一个人。 安染低头看四周漂浮的白云,眼神飘向前方。 白衣男子置身云雾之中,隔着迷雾重重,总叫人琢磨不透。 这般纵容她,不知是出于道义,还是有那么点情义。 若是只有前者,那她一定要把眼光放长远点,看看还有别的能入眼的人。 对,就是这样,绝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纵然仙鹤体态不佳,笨重不灵活,可终究是仙鹤,载着她飞了两天一夜没歇过。 最后到了一座热闹的成都,进了一处繁华壮丽的宫殿。 双脚落地,仙鹤眼冒金星,摇摇晃晃走向黎渊。 仙尊轻轻一挥手,将它收回干坤袋里。 青云台上方,几名男女匆匆前来。 黎渊看了眼,转身走到安染旁边。 安染转头看他:「这是何处?」 「朝云国皇城。」 黎渊不动声色动了动目光,小姑娘还穿着之前那件粉色裙衫,虽然每日使用清洁咒,干净如新衣,来来回回,就这一件,着实简陋了些。 「黎渊。」 「仙尊。」 一男一女走过来,黎渊余光发现安染正用手抠手指。 她无聊或紧张的时候,就会做这个动作。 此刻,约莫紧张多些。 他主动开口,为她介绍: 「这位是玄武大陆的玄华仙君,这位,是朝云国大祭司。」 玄华与黎渊一般高,身着大地色云锦袍。 一眼看出安染只是猫妖,饶有兴致,故意问: 「这位姑娘是?」 他一问,一旁的女祭司月影也好奇地看过去。 年轻的少女,未施粉黛。 相貌清透精緻,五官秀气可爱,一双眼睛生得极好,圆润清亮,是天生的笑眼。 脸上有些肉感,所以显出一股娇娇的憨态。但仍是一副不可多得的好样貌,若是添上桃花妆,定是个不俗的绝色佳人。 黎渊现出那颗清灵树,回道: 「此树,是她帮忙寻得。」 她之前自称染染。 刚才听猫妖叫她安染,应该是她的全名。 但他并不想告诉这些人。 玄华顺着黎渊的话,向安染道谢: 「此树对朝云国极为重要,多谢姑娘相助。」 月影也跟着道谢。 安染摆手说不用。 她并不是那种自来熟的性子,客观来讲,有点点怕生。 黎渊亦发现了她的拘谨,心中诧异。 从他俩第一次遇见,小姑娘在他跟前一直表现得十分活跃,完全看不出来她怕生。 她对他,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心里生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绪,黎渊将清灵树挥向玄华: 第274页 「准备好长生石与佛莲露,今夜子时,布阵除瘴。」 玄华自是应下,玄武大陆,一共四洲八国。 如今,一大半都已遭到瘴气侵蚀。 只剩以朝云国为界的三个国家尚未沾上瘴气。 此次,由他在朝云边境布下结界,黎渊去冥海寻清灵树。 结界用的是天上神缪,只此一件,也有时限,抵御不了多少时候,还是应当尽快驱使清灵树。 他带着月影去做准备。 月影有些疑惑,怀疑自己方才可是试探错了,不禁问: 「仙尊旁边那位,可是妖?」 玄华点点头:「不错,年纪小,修为高的猫妖。」 「难怪能和仙尊一同去冥海,」月影语气有些羡慕,据说冥海遍地是宝,可让寻常人延年益寿,修士得到成仙。像她这样有法术的祭司,无论得到那种,都是极好的。 「不过,她是只妖,仙尊如何会带只妖回来?」 月影确实不解,她记得,黎渊仙尊独来独往,不喜打扰,连个侍从都不肯要。即便猫妖帮忙寻了清灵树,给她点别的好处就是,完全不必带来朝云国。 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玄华叮嘱她:「仙尊的事,你莫要多说。」 说到底,玄武之事,不归黎渊管。 他愿意出手相助,已是莫大恩情。 愿意带猫还是带妖,都是他的私事,他们不该打听。 月影面露羞愧,她是朝云国祭司,玄华是玄武大陆之主,亦是她的上司。被上司敲打,多少有点憷。红着脸道: 「是。」 安染跟着黎渊去了他的住处,一座雅致的小院,有几个房间,没有人,清冷得很。 男人回身,给了她一个青瓷小瓶。 ……好大方。 但是,收了这药,是不是意味着,她得走了? 「这药……治标不治本吧?」 黎渊:「……」 她千里迢迢跟来,不就是为这……想起她那番大胆之言,好像,确实不只是为这药。 安染继续说:「而且,味道不好。苦苦的,涩涩的。」 整座院子,只有她和他。 安染胆子大了许多,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就算丢人,也只丢这一人,不会让别人看了笑话。 她上前一步,大眼睛眨啊眨,与黎渊对视,软声说: 「不好吃,没你甜。」 瞧见男人手指发紧,她再接再厉: 「你说带我来了,就不会丢下我。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只要我不想走,就不用走了?」 作者有话说: 高考啦,祝大家一切顺利!? 第117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12 女孩明目张胆地调戏, 伶牙俐齿地逼近。 是轻佻,也是她孤注一掷。 半晌,她闷声收下药瓶。 黎渊没走,看她那委屈又闷闷不乐的样子。沉默一会, 问她: 「你打算待到何时?」 安染猛地抬头, 小手攥着瓶子: 「仙尊允许的话, 我可以在这一直待下去。」 俏皮的话里, 三分客气, 七分狡黠。 但凡留下来了,就不可能走的。 她打心眼里觉得, 自己方方面面都还挺好的, 招人喜欢, 不招人厌。 然而, 男人开口: 「恐怕不行。」 安染笑容一僵:「?」 打脸这么快的吗? 不等她说什么,黎渊便转了身: 「待完成阵法, 我便要回东焦, 不会长久待在此处。」 朝云国是玄武大陆最富庶的国家,建筑恢宏, 民风蓬勃。环着青山绿水,连头顶的天空都比别处蓝。 可他的归处,是东焦。 黎渊回眸, 女孩听懂了他的意思, 俏生生的脸展开明媚的笑。 他问:「你可知, 东焦是何处?」 安染摸了摸唇角,收敛了几分欣喜: 「知道, 东焦是八荒之一。生灵稀少, 黄沙枯木, 荒凉贫瘠。仙尊常年驻守那边,一个人总归清冷了些。不过没关系,等我去了,就有人陪你解闷了。」 她总这样直白。 黎渊心想,他在东焦独自待了数不清多少年,不曾觉得闷。 一个人,在哪呆着都一样,没什么感觉。 那边颜色多是焦土的暗黄与他这一身白,单薄又晦暗。 不像她,明艷闪亮,与东焦截然不同。 她一看,就不像是能在东焦呆得下去的人。 小姑娘现在对他怀着目的,说的话,不可信,亦不能作数。 不过,即便心知肚明,他也只是道: 「随你。」 已过去三日,她身上的情花之毒还有四日发作。 布阵后,需要用法力催熟清灵树,让其在长生石上永不凋零,常年释放净化灵气。 黎渊让她在此歇着,去找了玄华。 他走了!没赶她走!让她歇在此处! 安染当即躺在窗边精緻的摇椅里,打开小瓷瓶看了看。 一瓶药,就三颗。 想来,这是很珍贵的丹药。 她揣进兜里,摇椅是宫里管事给备的。 凡间人不知仙尊惯用什么,房间的配置是按照国主规格准备,雕花精美的屏风后面有个大澡池子,床榻在一扇内门后面。这外面放着软垫摇椅和桌子,生活所需用品应有尽有。 第275页 天光明媚,春风徐徐。 摇椅摇了半天,安染真给摇睡了。 她修为大涨,感知能力强了许多。 半梦半醒间,悠然睁眼。 月影端着食盒刚踏进门,一记眼风扫来。 她转头,笑盈盈地将东西放在桌上,温声说: 「姑娘,是我。」 大祭司。 安染双手撑住摇椅两边,起身上前: 「这是?」 「午膳。」 月影打开食盒,一共六层。 她贵为大祭司,在朝云国地位极高,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笑容温婉,温柔,也依旧有距离感。 只是不像妖王那般傲然不羁,更像仙尊那种两袖清风的清冷。 她道:「我问过仙尊,他说不知道姑娘喜欢吃什么。我见姑娘真身是猫,便准备了三道不同做法的鱼,再配了两素一荤。姑娘尝尝,若是不喜,我晚上再命人更换。」 「多谢。」 大祭司和那个玄华都不是普通人,被看出真身,不足为奇。 安染不太在意,往门外看了眼,院里没人。 月影帮她摆筷子,安染忙道: 「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就行。」 月影穿着大红色祭司衣袍,闻言,红唇勾起,淡笑: 「姑娘既是仙尊带来的人,便是我朝云国的贵宾,不必谦虚。」 她绕开安染的手,一一摆好碗筷: 「我听玄华仙君说,黎渊仙尊总是孑然一身,不喜外人靠近。不免有些好奇,姑娘是如何跟仙尊来了此地?」 安染也不争了,站在一旁想如何回她这个问题。 她想跟,就跟了。 至于仙尊,为何愿意让她跟。 她本来觉得他有点喜欢她的,留着她跟身边可以解个闷,做个伴什么的。 但那一吻之后,她又不太确定。 不确定的事情,自然不方便乱说。 也笑了笑,找了个藉口,轻声说: 「我想亲眼看看清灵树的威力。」 月影指尖微顿,仙尊说清灵树乃这个姑娘所寻,她借着灵树跟随,是不好拒绝。 「清灵树需要仙尊施法才能催出其功效,约莫要花上四五日。黎渊仙尊是清修,最忌施法时有人打扰。姑娘可在此好生歇着,五日之后,我可以带你去观灵树是如何清除瘴气。」 五日? 月影一直观察她,女孩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瞧见安染表情有异,忙问: 「姑娘有事找仙尊吗?你尽管说,我可以帮你稍话。」 月影此番话不作假,仙尊说今夜子时布阵,已提前去催化清灵树。这会,正和玄华仙君一起合力施法,周围有灵童看守,外人不得入内。 仙尊并未特意说要带这姑娘过去,她若想找他,自是先由她带话问一问比较好。 安染摇摇头:「没有。」 五日呢,黎渊未必一直不回来。 兴许,今晚就回来了。 她这事,不好经她人之口,有需要,还是得她自己和黎渊说。 月影看了看外面天色,也不再多问: 「那你吃着,今夜,我也需要护法,不能前来招待姑娘。我待会命人前来院里候着,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吩咐他们。」 「好,多谢。」 月影笑了笑,小姑娘乖是乖,却比她还难亲近。 走至院落,一抹黑影疾快掠过上空,月影脚步忽顿。 抬头去望时,天空清澈无痕,白云缥缈,不见一丝阴霾与浊气。 是她看错了吧,这里是仙尊住的地方,阴秽之物怎么可能敢来。 午膳很丰盛,安染没什么胃口。 动几下筷子,便让院里的人收走。 她吃得不多,却犯困得紧。 迷迷糊糊又摸上摇椅,睡得不沉,意识混沌。 天色暗下来时,隐约察觉又有人来了。 她侧躺着,手枕着半边脸,小声嘟囔: 「我不饿,不想吃。」 「那你睡。」 黎渊的声音? 安染下意识伸手。 黎渊见识过这姑娘运气有多差,不太放心,便回来瞧一眼。 她还挺会享受,躺在摇椅里,窗户打开,小风吹着,摇椅摇着,惬意得很。 脸色倒也正常,白里透红,是淡淡的粉色,不是热的那种熏红。 额头也不烫,暂时没有毒发的症状。 既睡得舒服,那便继续睡着。 布阵即将开始,他没打算多留。 正要离开,手却被拉住。 小姑娘眼睛半阖,似醒非醒,声音带着点鼻音: 「你要离开五日吗?」 「最多三日。」 安染放心了,她其实很难受。 不热,可脑袋非常晕,昏沉沉的厉害。 但她也清楚,黎渊仙尊要做的是拯救苍生的大事,耽误不得。 没再说什么,身体软绵绵的。 她缓缓伸出小拇指,勾上黎渊的尾指,乖巧得很: 「说好了,三日,我等你回来。」 黎渊垂眸,肉肉的手指,手感自然也十分有肉感。 柔软似轻风,带着一股暖意。 他看着女孩重新阖上眼,呼吸清浅不均匀,猜她睡得不深,不用叫醒也能听见,便道: 第276页 「我在这屋外施了结界,只要你不出去,外面的妖邪伤不到你。」 凡人伤不了她。 安染没听见他这话,她这困意来得不正常,直接睡了一天一夜,口干舌燥,醒来喝了一大壶水。 膳食按点送来,还是昨天那个宫人。 食盒放下后,他没走,躬身说: 「大祭司命奴才来传话,姑娘若想看除瘴阵法,务必要在午时之前赶去天云台。」 这事,安染只跟月影说过。 她既要她去,那便去就是了。 朝云国皇宫像座迷宫,庞大,路多。 安染绕来绕去,忽地又开始头晕,不想走了: 「你等等,天云台在何处,你指个方位,我自己去。」 宫人停下了,却没回她的话。 悠地,那躬身驼背的小太监挺直背嵴,一阵黑雾之后,蓝色宫服变成了黑色长袍,眨眼变了个人。 这是……妖气。 不纯粹的妖气,混着一股腐尸的死气。 安染诧异,该不会,是老祖? 「小猫妖,你可真能跑。」 真的是他。 老祖慢悠悠转身,声音粗哑有种割裂感。 他吃了太多人,相貌似杂糅了不同人的五官,拼凑在一起,怪异得很。 眼睛很大,眼白多,含着红血丝,像画了烟燻妆般,浓浓的两个黑眼圈。 安染后退一步,警惕起来: 「你也挺能追。」 竟一路追到了这里。 老祖的嘴唇是紫色,他现在不单单吃人,还吸收了许多瘴气。沖淡了血腥味,多了股浑浊之气。 他咧开嘴,一排黑红的牙齿露出来: 「我可比你早到这,整个猫妖一族,就你最能耐,居然跟了个仙人。」 这种时候,废什么话,当然是跑! 「出了黎渊的结界,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老祖伸出舌头,扫过上唇,紫色眼睛充满阴鹜。 七七四十九个祭品,必须一气呵成,他才能彻底复活。 最后这个,中途断血,他只复活了一半,仍是只亡灵,只能寄魂托生。 吸再多人也只能维持亡灵不散,想要复活,必须将这个祭品吃下。 安染一转身,就见老祖堵在她面前。 他说什么结界,她完全不知道。 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别的,不止累,还热。 从昨天就不对劲,她没中过情花之毒,哪里晓得毒发是什么症状。 现在发热,倒是知道了。 但是时机很不妙,黎渊仙尊还有三日才回来,如今才过去一日。 还没开打,怎就喘上了?脸也红红的,气味也不正常。 老祖活动黑黑的爪子,眼珠子转了转,恶劣地笑她: 「你这是……」 「不关你的事!」? 第118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13 小姑娘人没丁点大, 脾气倒不小。 调戏一句,眼神骤冷,灵气汇聚,飕飕利刃如疾风骤雨密密麻麻将他包围。 老祖心中诧异, 他喝过她的血, 那时候, 她的修为远不及现在。 不再小觑, 他化作一团雾气, 在另一处重新聚成人形。 「小妖,你长进不少嘛。」 指尖黑气缠绕, 他眼神下压, 又冷又狂: 「正好便宜我。」 总归是要吃她, 在修为高的时候吃了, 比修为低时赚了。 罡风猎猎,安染浮在半空, 远远望见视野尽头是一片浓浓紫雾。 约莫是她和紫雾中间的位置, 升起裊裊清烟。 那烟太纯净,白而透明, 仿佛能净化世间所有浊气与阴秽。 一抹青绿像破土春生的嫩芽,在茫茫雾气中,缓缓长大, 茁壮耸立。树干粗大, 枝叶稀疏, 顶端却长出片片青叶。 树干隐隐没入云端,分出来的枝干向四面八方蔓延。白净雾气像渺渺仙纱, 一圈又一圈将其环绕。 云端之下, 是一座巍峨的高台, 周围铺着白瓷地砖。 安染看不见楼内,却也猜得出,那里,应该就是天云台。 仙尊和大祭司正在那里布阵施法,参天青绿是清灵树,雾气当是清灵树散发出来的灵气,可以清除给凡间带来灾难的瘴气。 她吃了一颗清灵丹,不知丹药有用还是心里作用,吃下她便觉清醒了许多。 抬手正面接下老祖一掌,两人各自后退。 老祖这具身体乃夺舍所得,灵魂也由各种死灵拼凑,在彻底恢复人形前,不能轻易受伤。 否则,极易溃散。 所以他之前,基本只挑弱者下手。 逐渐变强之后,才慢慢选了越来越强的猎物。 眼前这个,是没得选,想要复活,他必须吃掉她。 瞥了眼自己的手,他怒喝: 「你……臭丫头,你找死。」 老祖干脆以黑雾的形式与之对战。 黑色雾气像一条滑熘的泥鳅,四处穿梭,只留一抹残影。 安染双手向外画圆,为自己画出一道屏障,静立于里面,观察黑雾踪迹。 忽地,好几只似重影却很真实的猫妖真身从各个角落涌现,张开嘴,尖牙咬着淡淡的妖气屏障。 屏障被化作铁丝般的黑影破开一道口子,几只猫妖嗅到了食物的气味,一同扑过来。 …… 第277页 天云台内,所有的建筑皆以白色为主。 巨大的莲池里,一颗花色石头位于池水中央。 清灵树置于石头之上,两边是两座雕塑,嘴里源源不断吐出佛莲露。 受这露水的滋养,长生石的催化,以及两位仙人的法力牵引,小小的树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参天大树,溢出越来越多的净化灵力。 黎渊与玄华相对而坐,月影是凡间大祭司,有些道法在身,可以替他俩护法,阻止妖邪靠近。 只是,不能催熟这棵灵树。 说来也怪,黎渊仙尊主掌东焦那样荒凉之地,成了寥寥可数的尊者。 玄华仙君拥有的是灵力充沛的玄武大陆,却只是一名君者。多年迟迟无法突破,无法成为和黎渊仙尊同样厉害的尊者。 月影疑惑,难不成荒凉的东焦更能崔进修炼? 她在朝云国当了二十年的大祭司,见过妖邪鬼魅,也见过天人仙尊。 活到这个岁数,想有点别的机遇。 比如,拜入一名尊者门下。 即便只让他指点一二,亦能受益良多。 就像玄华天君说的,那只猫妖,年纪那么小,本来顶多百年妖力,如今却身怀千年修为。 看她同黎渊仙尊一道前来,想必,这千年修为与黎渊仙尊有关。 她倒不那么贪心,不用千年,百年就够。 黎渊收了手,月影忙问: 「仙尊可有吩咐?」 「晚膳换了人?」 月影过了会才明白他所指何事。 他带来的小猫妖住在他先前住的流云殿,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仙尊还是得有基本的待客之道。吩咐定时给猫妖送膳食,送完后来这边传个话,看看那猫妖可有异常。 月影要驻守此地,便派了一名机灵的宫人候着那边。 每日三顿膳食过后,宫人都会前来回话。 今日早膳午膳后,宫人说小猫妖一直在睡觉,不曾吃过东西。 月影听得咂舌,心道这猫妖真真太能睡了些。 想到宫里贵人们养的波斯猫,确实也是这般整日除了吃就是睡,她便也接受了,让宫人傍晚早点送些吃的过去,然后回到阵法内,对黎渊仙尊说: 「一切如常。」 天色将黑,按照时间,的确到了宫人回禀消息的时间。 月影起身,恭敬地说: 「没换人,我去看看。」 白色身影从眼前掠过,风过无痕,留下男子淡淡的声音: 「我去吧。」 月影目光稍斜,见仙尊打坐的地方落下一颗白色珠子。 聚灵珠。 里面大概存了他的仙力,此刻,白色仙气从里面冒出,代替他滋养清灵树。 月影发现对面那人也睁了眼:「玄华仙君。」 玄华看着空荡荡的白瓷石:「他时刻记挂那猫妖,定有要事,你且跟去看看。」 「是。」 流云殿内没人,那宫人亦不见踪影。 月影追进流云殿,正巧碰到黎渊回身。 她怔了一瞬,被仙尊看了一眼后,茫然的表情变得有些慌张。 向来风轻云淡,无情无欲的仙尊,眼里有了情绪——冷漠的,隐忍的怒。 只一眼,便让人背嵴发凉。 「仙尊……」 男子身影眨眼消失,没回她。 月影飞进屋内一看,身形晃了晃。 餐桌上,摆了明显不止一顿的膳食。 她不知道,因为安染一直在睡,宫人每次把膳食摆好后,并未收走。都是等下一顿,新的膳食送来,再收走上一顿的。 傍晚,来的是被老祖俯施了傀儡术的宫人。 他自己进不来这结界,便利用宫人骗出安染。 把人骗出去了,他哪还会收拾桌子。 月影再次追了出去,这事她确有疏忽。 只当那猫妖惫懒成性,想着是妖,一两顿不吃,亦饿不死,没怎么放在心上。 看黎渊仙尊方才那表情,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黎渊以为的如常,是她吃喝睡一切正常。 昨夜她那般睏倦,他以为是连着赶了几天路,累着她了,所以睡得沉些,没多想。 今日听月影说她一切如常,他稍稍放心。 哪想回来一看,人都没了。 空气里有亡灵的死气,瘴气,以及猫的味道,带着些许异样的甜。 她遇到了对手。 黎渊闭了闭眼,竟是在这个时候情毒发作。 男子敛眉,识海打开。 凡间的这一方小天地,如何抵御得了仙尊的灵力。 剎那间,风云涌动,树影婆娑。 白衣谪仙墨发张扬,面庞清隽,仔细看,那凉凉的眉眼似蒙了一层阴翳,叫人不敢窥探。 开灵识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尤其,他这样全面打开,风险很大。 黎渊面色沉冷,顿在半空,双目阖紧。 强大的识海犹如疾风掠过,遍布每隔角落,极速扫过每一寸土地。 须臾,一抹黑影被他捕捉到。 老祖觉得自己着实低估了那小猫妖,按理说,他吸来的修为加起来超过千年,在她之上。 打斗过程,越到后面,越是他占上风。 可那小丫头拧着一股劲,不像猫妖一族里其他的年强猫妖那般见到他就怕,就凭着一股狠劲,不要命地跟他直刚。 第278页 直到后面,她身体出了点问题,精神无法集中,才一边战一边退。 她大约是知道了流云殿内有结界保护,有意往那边退。 他哪能让她得逞,偏要堵在那个方向。 谁知,这竟然是那丫头的圈套。 虚晃一招,让他误以为她要往流云殿跑,实则她早就预判了他的预判。 他往流云殿去了,她却朝着相反的方向熘了。 她身上的气味很浓,本来应该很好找。 可入了丛林,他才发现,小丫头跑得太快也太狡猾。 循着她的味道,他绕了一圈又一圈,居然又回到了原点。 「小东西,你可真会藏。」 「小小年纪,中了那种毒,真是可怜。」 「总归是要死,与其痛苦,不如快活地死去……算起来,你也是我的小辈,我吃你的时候一定不让你受太多苦。我知道你在这附近,别藏了,出来吧。」 「哈哈,我找到你了!」 这自然是假的,唬她的。 不过,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倒是觉得有趣,笑得猖狂。 仰起脖子,哈哈大笑中,一抹白色身影蓦地闯入眼帘。 他踏空而来,昏暗夜空,黑雾沉沉,唯他这白影显眼。 老祖大惊失色,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特意挑了个避开他的时间去捕猎。 他偷听到那位大祭司和宫人说话,说布阵至少需要五日,这才冒险闯入。 岂料,仙尊会来得这么快。 月影追来时,远远就见浓浓阴暗里,仙尊白到在黑夜中发光的修长手臂做了个掐举的动作。 他手中是空的,可是在他前方,一个阴秽之物的化身缓缓浮上夜空,双手拼命扒着什么都没有的脖子,呼吸不能,神色扭曲。 邪物发不出声音,随着仙尊虎口收紧,化身散成一团黑雾。 黑雾中,飞快划过几只不同花色的猫的重影。 一切只在眨眼间,那黑雾很快就像破裂的碎片,随风而逝,不留半点痕迹。 清冷仙尊,竟也有下手这般狠厉不留情的时候。 月影摸到额头一片冷汗,发现仙尊又要走,连忙跟上去。 却在这时,狂风猎猎炸响,她踏着的树干重重一弹,瞬间将她弹出丛林。 等她想再次进去,一道看不见的结界将她拦在外面。 里面的光线骤然变得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 黎渊在一棵大树前停下,长臂一挥,被人设的障眼法消失。 树根处,赫然是个巨大的树洞,洞口露出一双小巧的脚丫。 安染混沌得厉害,分不清来的是谁,见障眼法被破坏,凭着本能使出妖力。 「是我。」 这声音…… 她被人抱了出来,熟悉的味道,凉凉的温度,她顷刻贴了上去,眼里蓄满委屈,哑声说: 「你的药,不管用了。」 她控制不住往他身上蹭,双手环住男人脖子时,听他问: 「为何选我?」 「那你为何纵容我?」 黎渊抱着她的手一紧,又听小姑娘轻声说: 「我不想是别人,只想是你。」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没及时得到回答,她也不管了,身体很难受,她只能继续蹭他,不忘指责: 「你的药,没有用。」 「我三颗都吃了,不管用。」 「它不管用。」 凉凉的手托起她的下巴,她目光迷濛,其实已经看不清什么,却仍见男人专注深沉的注视。 他在看她。 也不知看出了什么,然后,轻嘆一声: 「我管。」? 第119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14 黎渊生来便是冷清的性子, 入道修仙,向来顺其自然。 唯独在怀中这个人身上,做什么都要一个缘由,生了执念。 哪怕他看透生死, 看惯世间百态, 却看不清这执念为何。 寥寥几日的相处, 他纵容她留在身边, 时刻护她周全, 不经意的偏袒,一步步的退让妥协, 直到这最后一步, 心底执念未消。 反覆问她, 直至方才, 他懂了。 他要她一句喜欢。 夜色幽幽,浅浅月光模糊朦胧。 林间安静, 偶有徐徐轻风拂面而过, 捎带熟悉的淡淡男子气息。 得到他一句「我管」,安染直接揽着他的脖子, 凑上去吻他。 舒缓的凉意沿着唇蔓延至身体,缓解了体内的燥热,同时又引出一种难忍的渴望。 她仍是很热, 双手不再攀着他的脖子, 自顾去摸索, 顺着他微冷的肌肤,滑进他的衣领, 贴着他如泉边清石般的蝴蝶骨。 空气潮湿, 她能听见呼吸声渐渐急促, 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又或是,他们都是这般。 黎渊单手抱着她,任她胡作非为,却只是被动承受,没有回应。 温度攀升,热浪翻滚,安染难受地蹙起眉间,撕咬着他的唇: 「你是不是不行……」 「还是让我来吧,唔唔唔……」 清冽的味道开始与她纠缠,由淡变浓,唇上的感觉也从疼痛中,生出点点悦人的欢愉。 他们的姿势变了,身下并不是预料中冰凉坚硬的杂草丛,空气里也多了许多花香味。 喘息之际,安染迷迷糊糊睁眼。 第279页 夜幕上空,长河万里,繁星点点。细碎的光流转,隐约照出模糊的影子。 四周不再是那样杂乱的树林,在一层薄纱笼罩下,数不清的根茎上,开着柔软的,漂亮的花瓣。 她躺在一片巨大的红色花瓣中央,微微捲起的花瓣尖像春色无边的芙蓉帐,给他们支起一方小小的天地。 风景太盛,安染有一瞬间的清醒,问他: 「这是……哪里?」 「幻境。」 变幻出来的一处虚境,设有他的结界。在他仙力控制期间,这幻境也是真实的环境,所有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黎渊撑起身体,她的双手仍扣着他的后背,两人依旧挨得很紧。 那双清淡如水的眸,此刻浸了夜的深沉与幽暗,从眸底深处,缓缓浮出独属于男人的欲/念。 黎渊抿唇看着身下的小姑娘,她带给他的感觉是陌生的,是新鲜的,也是强烈的,让他难以置信的——她轻易走进他的心里,牢牢占据一席之地。 他丢不开,亦放不下。 为这突然闯进生命里的小东西感到不可思议。 停顿这么会,她又生气了。 膝盖顶了他一下,发泄自己的不满。 黎渊眼里蓄起笑,不再纠结。 他选择遵从本心。 衣服被震碎,无边凉意袭来,像熔岩遇上冰雪,安染更难受了,将他搂得更紧。 男人的吻落下,印着肌肤,轻柔的啃噬,酥麻的痒意,瀰漫的战慄渐渐冲散了那股难受劲。 某一瞬间,他又停顿了,深深看了她一眼。 箭在弦上,安染哪有心思跟他眉目传情,狠狠咬他肩膀: 「你一定是故意的。」 「就你这样,还不如不解毒呢。」 「早知道,我应该做两手准备……啊,你干嘛咬我?」 薄唇贴着她的耳骨,他清越的嗓音蒙上些许沙哑: 「两手准备?你还想找谁?」 淡淡的语气,无端带着杀人不见血的狠厉。 他根本没给她辩驳的机会,全然吞噬了她。 夜里掀起了风,穹顶的星星像漂浮在水中的片片落叶,随着层层波澜摇摇晃晃。 风声呼啸,幻出重影的星星剧烈颠簸,落在她如波如潮的眼眸里,形成一闪而过,来回旋转的光线。 她脖子上戴着一颗黑色的珠子,点点白色的光芒比星辉更惹眼。 长河瞬息万变,海面惊涛拍岸。 疾风骤雨过后,安染抬眸凝视着额头覆着薄汗的男人,眼神像踏过千山万水,走过荒山雪原,经历时过境迁,由远及近,将他仔仔细细瞧了个遍,看了个透。 「为何这般看我?」 黎渊有点看不懂她这突然的眼神,深情几许,又藏着委屈依赖。 她说她有点点喜欢他,但这,看着可不止一点点。 不知又脑补了什么,他耳根微热,面上发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女孩纤瘦白皙的胳膊再度圈住他,将他拉下。眼角微湿,有点鼻音: 「我就想看看,是不是你。」 「是我吗?」 「嗯,是你。」 听见这话,薄唇轻碾她的锁骨,重新捞起她。 安染浑身一紧,她掐着他的就肩膀:「我觉得,毒差不多解了。」 「嗯,我再努力一次,想必能完全解了。」 「……」 骨子里,还是坏的。 黎渊喜欢她此刻的模样,也喜欢此刻的心境。 就像贫瘠的土壤,一夜之间,春风掠过,开出最美的花朵。 …… 月影在树林外等了一整夜,是她疏忽了,她必须第一时间向仙尊赔罪。 昨天那阴秽的邪物,仙尊直接将其撕碎,散了他吞噬的亡灵,唯有那邪物成了碎渣,不得重新转世。 下这样的狠手,必定是做了大恶。 这般恶徒,却是追着那猫妖前来,也不知二者有什么恩怨。 月影担心了一晚上,一直到第二天,晨光破晓,林雾散开,才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 黎渊仙尊换了衣服,此前是纯白长袍,今晨换上了月牙锦袍。 他抱着一位姑娘,她看出来了,那姑娘身上盖着的,是他昨日那件白色衣袍。 月影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这模样,实在太明显,一眼就能看出两人做过什么。 她瞳孔颤了颤,目光睨向俊美无俦的高挑男子。 清冷谪仙,也会沾染红尘俗事么?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因为眼前的两人,忽地凭空消失。 安染太累了,直接昏睡过去。 黎渊抱她回了流云殿,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 聚灵珠可以代替他支撑一天一夜,此时才早晨,他还有半天时间,可以在这陪她。 一只小手搭进他的掌心,黎渊看过去,她并未睁眼,眉间倦色浓,仍有些红肿的唇轻轻嘟着。 「不用走的话,一起睡会。」 她翻了个身,将他的手带过去: 「你抱着我睡。」 她变得亲昵许多。 黎渊掀开被子,如她所愿。 「东焦有花么?」 「有。」 「好看吗?」 「食人花,一般。」 第280页 他的手搭在她的腹部,反握住她。 安染把手抽出来,翻了个身,脸埋进男人胸膛: 「那你还挺会变花样。」 话中有话,一语双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8 22:56:44~2022-06-09 22:5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15 活在一片焦土之中, 却能变出那样独特又美丽的繁花盛景。 风景太盛,置身其中,即便什么都不做,心情也跟着愉悦。 更别提, 最后一次, 时长与姿势千变万幻, 惊得她一度以为中途换了个人, 总忍不住悄悄睁眼看他。 不期与男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不再是白日里清冷平静的谪仙,眼尾发红, 沾了三分欲, 七分情, 十分轻挑地说: 「是我。」 安染脸色爆红, 呼吸一滞,轻蹙眉尖, 咬唇撇开头。 每个世界, 无论开局遇到怎样的他,最后, 他都会因为她变成本来的那个他。 骨子里,就不是个好东西。 而且,他好像总是很厉害。 不像她, 孤身千年, 终于攒够灵力化形成仙。 却只是最底层那个, 随随便便任人拿捏。 如果早知道修炼成仙后,会是这样的境遇, 她宁愿不要开启灵智。 永远做一阵无拘无束的风, 起码自由快活。 安染闷声问:「如果, 我好好修炼,也能变得跟你一样强吗?」 破碎虚空,三千小世界,来去自由。 十世轮回,灵魂破碎重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以拥有选择的权利。 黎渊想了想:「可以。」 安染轻声哼了哼,调戏他: 「你这张嘴,果然很甜。」 她闭上眼,有些困了,没多说什么,嘟囔一句: 「虽然我是猫,也受不住天天吃鱼。下一顿,不要再给我鱼了,我不想吃。」 「好。」 怀中的呼吸声很快平稳均匀,黎渊任她靠着,闭眼浅寐。 他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想要跟他一样强,可行的办法有很多。 虽然过程有些困难,但并非不行。 一直到落日西沉,她仍在睡。 黎渊召唤出仙鹤,将它放在院子里,吩咐: 「你且在这守着。」 他重新化出一道结界,这结界,除了他,谁也进不来。 转身出去,便遇到了跪在外面的月影。 白袍衣角踏入眼帘,月影抱手道: 「是月影疏忽,月影知错,请仙尊降罪!月影这次会加派人手守住流云殿,一定不会再出差错。」 黎渊负手而立,稍稍侧向一边,不让月影跪他,淡声说: 「不必。」 他带来的人,本就该由他照顾,他没想把她交到别人手里。 只是月影之前主动请缨派人看守这边,他便想着先解决祭坛的事。 此番意外,是月影的疏忽,亦是他的疏忽。 他答应不会丢下她,却一来就将她置于一边。 是他不对。 这一次,他不再假手他人。放了一块回溯镜在枕边,也把仙鹤留了下来,可以随时观察她的动静,亦能让她随时来找他。 两个字落下,他大步流星离去。 月影脸色一阵青白交错,她本打算清除了瘴气,拜入黎渊门下,跟他去东焦修炼几年。 如今出了这样的岔子,连开口的机会都没了。 经过一夜大半天,聚灵珠里的白色仙力逐渐稀薄,变成一颗近乎透明的珠子。 黎渊收了珠子,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打量清灵树。高不见顶,枝繁叶疏,灵气渐渐充沛。 他有些讶然,小姑娘在自己的事上运气不佳,却帮他找到了一棵极好的清灵树。 「什么事,这么高兴?」玄华瞧见面庞清淡的男人眼里蓄起浅浅笑意,开口打趣。 他虽尚未到尊者级别,但在身份上,不输黎渊,同样是一方天地之主,语气随意得很。 对面的注意力在清灵树上,并未回答他。 玄华也不在意,黎渊不说,他也猜了个差不多。 朝云国能让黎渊仙尊在意的,除了眼前这树,便是他带回的那只猫妖了。 一夜未归,回来眉眼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餍足的意味,定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他好奇道:「天界那么多美丽仙子倾慕你,你如何会选一只猫?」 作为为数不多的九尊之一,黎渊的追求者可比他多了太多。 这人是清修,并非无情道。 然面对各种美人,他可比无情道升上来的仙人更加无情,一心只追求自己的道,无情无欲,六根清净。 去东焦是黎渊自己选的,他本也可以去物源丰富,山美人美的西渡,偏偏选了东焦那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图的就是个清净。 如今,竟为了一只猫,甘愿捨弃那份清净。 黎渊虽做不到安染那般炙热直率,却并不否认喜欢她,坦然应道: 「是只很可爱的猫。」 没有具体明确的理由,但『可爱』二字,足以说明一切。 玄华失笑摇头,调侃: 第281页 「你的性子,总是这般独特。」 叫人捉摸不透。 猜不透,才越发好奇。也正因为如此,才特别招仙界女子青睐。 巨大的祭台内,只有他俩,玄华往后看了看,疑惑道: 「月影呢?怎么还没回来?」 黎渊缓缓阖上眼,没回答,月影却在这时现了身。 神色稍有木然,依旧坐在大祭司的位置。 气氛不太对,玄华知趣地没追问。 催化清灵树比他预估的快些,只用了三天时间,便枝繁叶茂,灵力充沛。 安染一大早乘着仙鹤出来,远远就望见天云台那边白雾缭绕的仙境。 天云台靠近皇城门口,城门外,数不清的百姓涌上街头,纷纷跪在地上,做着祈祷的举动。 而此时此刻,一身大红色祭司服的月影正在祭台之上,施法祭天,撩起嘴角朝万民道: 「大家稍安勿躁,我已寻得仙人相助,灵树也已经成熟。众位看到的白色雾气便是可以净化瘴气的灵气,且再等些时日,有我和几位仙人在,瘴气定会被清除干净,还天下苍生一片清净的土地。」 对于底下百姓来说,有没有仙人不知道,仙人在哪也不知道。从半边天变紫,无数人在紫色天空下死去开始,他们看见的就只有大祭司,没看到什么仙人。 认可的,自然也只有眼前人。 望着苍穹浓郁的白色灵气,以及停止侵蚀过来的紫色天空,万民敬仰,高声吶喊: 「大祭司!大祭司!大祭司!……」 月影听着如浪潮般沸腾的呼喊声,面对黎渊的那些心虚之感总算消散了些。 天上的仙人并不直接接触凡间凡人,所有的事情都是由身为大祭司的她代为传话,经她之口告知天下。 清灵树催化完毕,玄华仙君和黎渊仙尊亦不会留在这里,将会亲自引渡灵气去瘴气之眼,彻底除干净瘴气来源。 凡间的事情,皆由她来处理。 有万民的拥护,她想,即便不去东焦修炼,凭着这些功德值,百年之后,她应该也能有个好去处。 安染只看了会收回视线,坐着仙鹤飞到黎渊身边,笑着说: 「你忙活这么久,却没一个人知道,除尽瘴气是你的功劳。」 黎渊不在意这些,讲出自己的道心:「大道维-稳,天下太平。心明如镜,万般皆空。」 安染重复了句:「你心里是空的?」 黎渊眉头轻跳,唇角缓和。 女孩凑上来,亮晶晶的眼望着他: 「那你不准备装点什么进去吗?」 他对上那双璀璨的眸子,如她期待的那般,问: 「什么?」 「我啊。」 黎渊静静看她,清冷的面容忽地如三千风雪遇春晖,一片柔和,给她回应: 「好。」? 第121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16 安染靠过去些, 与他并肩而立,指尖勾起他的尾指。 半紫半白的天空行云如流水,匆匆而过,留下越来越亮的光芒。 底下万众欢呼声此起彼伏, 皆沉浸在劫后逃生的喜悦之中。 无人知晓这小小的一角。 安染视线不错地盯着他, 好整以暇地将他的手勾过来, 笑眯眯地问: 「你没处过对象吧?」 黎渊没说话, 算是默认。 以前确实没有, 现在有了。 她是第一个。 安染唇角弯弯,低着头, 他的肌肤很白, 冷白冷白的, 如雪如霜, 捏在手里凉凉的。 指骨长,掌宽, 清透有力, 掌心很柔软。 两只手搁在一起,衬得她的手又肉又圆。 她稍稍用点力, 肌肤摩挲,不自觉轻笑: 「怪不得,连牵手都不会。」 女孩子手递来了, 都不知道牢牢抓住。 黎渊:「……」 唇角微抿, 他垂眼, 小姑娘白净脸蛋看着就很软,唇色樱红, 不是很薄, 亦不是很厚, 和带点肉感的脸一样绵软。 长而浓密的睫毛轻眨,像轻风拂过湖面,缠绵卷出一阵涟漪。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黎渊手指轻抽,瞥她一眼,顺势捉住她的小手。 瞬间听到噗嗤一声,她哈哈大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条细细的缝。 是很令人舒畅的声音。 绷直的唇缓了缓,黎渊清幽的眸底,也蓄出点点的笑。 抓手的动作生涩又笨拙,安染笑过一阵,抬抬下巴指着远方: 「你要等到瘴气完全散尽才走吗?」 「不用,我要去清除瘴眼,很快便走。」 他顿了顿,喉结微乎其微动了下,补了一句: 「和你一起。」 黎渊眺望远方逐渐淡去的紫色瘴气,慢慢开口: 「每类生灵都有其修炼法门,妖类生来就有妖力,只要不走邪门歪道,修炼起来比凡人灵兽要更快些。」 温淡瞳仁与盈盈水眸对视,目光温和,他说: 「变强的法子很多,炼体,炼器,淬魂,借外扶内,也有像朝云国的大祭司,本只是个普通人略通道法,但她可以用生前善事功德加身。天道轮回,自会降下该有的回报。还有天界九尊之一的奇山仙尊,一生都在不停战斗,在战斗中一次又一次突破极限成为所向披靡的战神。这些,都是变强的途径。」 第282页 他记住了她说想要变强的话,仔细向她分析其中学问,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这般有耐心。 安染呼吸略急促,无论妖修还是人修,修行者首先是要找到一条合适自己的道。 炼体是童子功,需要从小长久的坚持训练。 炼器……她兜里只有几颗新宫人送来的果子和蜜饯。 淬魂更不用说,她的魂魄来自,有可能淬着淬着就被这个世界规则像清理瘴气一样清除掉。 至于借外扶内? 她没听太懂,她只是普通的小猫妖,大祭司的路子显然也不适合她。 心思一转,她脆声道: 「战斗人,战斗魂,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很适合我。」 女孩子细胳膊细腿,黎渊的目光在她腰间停留一瞬,收回。 他一直看得清楚,瘦瘦弱弱的小姑娘骨头硬,脾气倔,并不似表面这般羸弱柔软。 安染见他这模样,秀眉轻蹙,不高兴地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不够壮不能打?」 黎渊声音四平八稳,一点也不心虚: 「身材并不能决定战斗力。」 他从她清亮的双眸里看见自己的脸,微愣一瞬,抬起手,轻轻抚平她皱起的眉: 「若这是你想选的路,我可以带你试试。」 安染见他起身,略感诧异: 「现在吗?」 「嗯。」 男人孑然而立,目光飘向遥远的天际。 修行者第一次择道,常以心意为主,哪怕这条道并不适合,也想先顺从本心,避免遗憾,他能理解。 奇山仙尊的道是杀道,永无休止的战斗,杀戮。 小姑娘似乎尚未意识到这其中的残酷,他亦觉得这道不适合她。 她心性虽硬,却也有着柔软的一面。 会心软者,便不适合杀道。 但,既是她想要,不妨先成全。 云雾浓郁,遮住了天光。 风是冷的,身边的人亦没什么温度。 侧脸刚毅,冷白的面庞,背嵴直直,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然安染一眼望去,是男人平静中带了些许纵容的眼神。 她其实也明白,他方才那样看她,定是觉得她选的道有问题。 可他没着急否定,愿意和她尝试渺茫的机会。 男人落在眼里,清冷疏离的外壳下,裹着无限温柔缱绻。 安染勾唇,细细嫩嫩的指尖捏住他垂着的袖口,将高高挺直的人拉歪,斜过来。 脚尖点起,粉粉的唇,轻轻印在他的侧脸。 黎渊偏头过来,浅色瞳眸里,女孩坦坦荡荡,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两人挨得近,同样白净的脸面对面,清浅温淡的气息乱了节律。 绵软的唇仿佛骤然盛开的夏花,瑰丽娇艷,释放馨香。 黎渊与她对视一会,在她俏皮的笑容中,牵起她的手。 这一次,牵对了。 「我带你去瘴气之眼,你有千年修为在身,点到即止的话,不至于太危险。此次就当练手,你不妨先试试。」 他一本正经的表情让安染笑得更加灿烂,好奇地问: 「瘴气之眼里面有什么?」 「阴秽之物,魔物,也有堕神,邪妖。」 黎渊解释地认真,叮嘱: 「按照此次瘴气范围,瘴眼里面的东西应该很多很杂。不过,通常来说,不会太厉害。」 「跟冥海的凶兽相比呢?」 「没法比,比不过。」 「那还好。」 安染松了口气,转念一想也对,练手嘛,当然从简单的开始。 白色灵气盖过天际紫色瘴气,黎渊指尖亮起平安扣大的仙力光点,弹入安染眉心。 「简单的防护罩,防止瘴气侵蚀。」 「可以维持多久?」 不知是不是错觉,安染好像看到黎渊眼里一闪而逝的笑意,他大言不惭: 「我活多久,便是多久。」 「……」 这么夸自己可还行? 月影正在祭坛边安抚百姓情绪,冷不防余光发现一抹白光,抬头看去,隐约看见那两人身影。 仙尊竟带了猫妖去瘴眼,妖与仙不同,灵气不纯,极易走向邪恶。 瘴眼里指不定就是一群妖物作祟,他居然堂而皇之带了只猫妖过去。 她有些担心,忍不住用玉简传讯给玄华。 刚用仙力滋养完清灵树,玄华原想休息个几天,听到这消息,也颇为意外。 「是吗?」 黎渊……他不累吗? 捏了捏眉心,玄华无奈: 「他做事有分寸,倒不用担心。不过,早去晚去,都要去。他既然去了,我也即刻动身。」 瘴眼其实就是个巨大的妖魔鬼怪窝,深不见底,暗色沉沉。 从高处望下去,可见各种身上覆着黏液,奇形怪状的生灵在那相互撕咬。 跟冥海海兽抢夺食物不同,它们更为凶残,长得不正常,行为也不正常。 全都杀红了眼,不管摁倒谁,直接上去啃噬殆尽。 每啃噬掉一个,血雾沖天,四下弥散。 再混合这些傢伙口中吐出来的黑色血色浊气,升到半空,变成了可以威胁凡间的瘴气。 「它们杀死彼此会产生瘴气,我们杀它们,是不是也同样产生瘴气?」 第283页 安染不由疑惑,那这样,这群怪物还能杀吗? 「所以,要先找到清灵树才能清除瘴眼。」 女孩贴着她,柔软的身体跟他挨着,黎渊目光稍落,便看见她满面愁容,不禁开口: 「听说过练蛊么?万虫撕咬,最后剩下的那个,叫蛊王。瘴眼里的妖魔也一样,若放任他们厮杀下去,最终剩下来的那个,将会极难对付。届时,就是冥海凶兽也比不过它。」 拥有灵智,极为狡猾。 一旦打不过,它们会逃跑。 它们是无数瘴气浓缩,拥有极端的恶和毒,无论跑到凡间何处,都将是灭顶之灾。 所以,才要及时来清除干净。 安染点点头,表示懂了。 黎渊并不干涉太多,让她自己观察,自己判断,然后从中挑选对手。 在她选好,强调一句: 「点到即止,有事喊我。」 「好。」 瘴眼里的妖魔鬼怪很丑,样子真的很难恭维,味道也非常难闻。 安染却很兴奋,她拥有小世界的记忆,这个世界和自己原来的世界最像。 要是她真能变得和黎渊一样厉害,不说回去报仇,起码能逃离宿命。 她的顶头上司只是三重天天君,上面还有六重天天尊,九重天帝尊,轮不到他一手遮天。 若能拥有点反抗之力,兴许回去后能换得一线生机。 清澈的瞳眸在一瞬间,似着了火,滚烫炙热,坚定无比。 小小的身影穿梭在身形奇异的怪物之间,速度极快,若非黎渊眼力好,根本找不到她在哪。 她是猫妖,拥有妖力的活物,对瘴眼里的妖魔来说,是极好的食物。 逐渐发现有闯入者,数百只妖魔慢慢停止互杀,迅速群拥而上,抢夺最美味的新鲜食物。 妖与仙是不同的,仙人身上的仙气自带净化之力,是瘴眼的克星。 她刚好相反。 黎渊面色一沉,小姑娘没喊她。 他知她要强倔强,却不知,她这般不要命。 安染其实并非不要命,她只是记得黎渊说的一句话,极限才是突破。 她并未到极限,还能战。 这一刻,宿命的桎梏让她前所未有的生出咬牙坚持与反抗到底的念头。 只要把瘴眼里的妖物想像成天君,她就觉得,不能停下。 她没发现自己伤痕累累,自以为的未到极限,在别人看来,离死不远了。 直到落入熟悉的怀抱,转身擦过他的胸襟,看见胸前白袍被她的鲜血染红一片,才后知后觉,身上,好疼。 仰起脸蛋,就看到男人下颌线绷紧,呼吸沉重隐忍,冷白的肌肤落下寒霜。 安染张了张嘴:「黎……渊。」 他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0 22:52:49~2022-06-11 23:2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方无隅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17 她伤成这样, 黎渊脸色自然不好看,当即施了仙力止血。 随即单手抱她,召唤出诛魔剑,一剑挥斩, 簇拥而来的各种脏东西化为粉末。 强烈的白色光束从悬崖底处直破长空, 玄华一来就被刺眼的光芒闪了眼。 不免擦了擦汗, 这般大动干戈, 黎渊仙尊, 真不累吗? 还是说,这就是尊者级别与他们普通仙君的差距? 连续三日输出仙力滋养清灵树, 他只觉脑袋沉重, 眼冒白光, 赶半天路, 呼吸都喘。 一剑斩杀十几只邪物,清出一处干净空间。 黎渊脚尖落在一块石头上, 低头看着怀中苍白的姑娘, 眉头微拧: 「是我考虑不周,你这般小, 还有心结。」 最后两个字,声音稍重。 瘴气带煞带邪,被瘴气侵蚀的妖物, 大多都会激发出残暴的一面, 从而造下杀孽, 成为邪妖。 她年纪小,千年修为乃外力所致, 又藏了心事, 身处在瘴眼之中, 容易迷惑心智。 安染心道,原来如此。 她就说,怎么突然想起天君那个晦气傢伙。她不甘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何会在这个节骨眼失了分寸,连受伤了都不知道疼。 声音弱弱地感嘆:「这瘴气可真厉害。」 黎渊眼神暗了暗,她并不打算跟他说心中癥结。 新鲜的血太有诱惑力,那些污秽黑暗的邪物全都围在半空,一圈一圈绕着弯。 龇牙咧嘴地眼馋食物,却又忌惮那仙力强盛的男子,只敢时不时凑近怒吼一声,被瘴气浸透的眼血丝可怖。 忽地,四周疾风掠起。 玄华正准备下悬支援,冷不丁被一阵撼天动地的强烈剑气逼得躲进了岩石后的角落。 剑风嗖嗖不断,底下嘶哑的吼声连连。 他从一片嘈杂混乱中冷静分析出,执剑人,心乱了。 待一切平息过后,再飞过去一看,已经看不见什么了,邪物清理干净,紫色瘴气浓郁到看不见五米之外的东西。 直到黎渊抱着那猫妖从身旁经过,他才回过神,一切已结束。 黎渊他,心情很不好。 风中血腥味让玄华怔了怔,小猫妖……受伤了? 第284页 他想问问黎渊,要不要带猫妖回朝云国疗伤。 可一回头,啥也看不见。 黎渊带着安染在东焦与玄武交界的一座小镇住下,这里距离瘴气之眼最近,所受破坏自然也最多。 镇上不见几个活人,活着的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安染醒来时,身体不怎么疼了。 简陋的窗边坐着一个白袍男子,手里拿着本书在那看。 一刻钟过去,他还在那看。 安染望着头顶,吶吶出声: 「我醒了。」 「我知道。」 她带了些情绪:「书比我好看?」 到底见不得她委屈,黎渊坐到了床边,偏头看她。 两人对视,静默半晌,他先开口: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厉害。」 安染正要琢磨他这话的意思,凉凉的指尖轻点在她额头。 白光闪过,她看到了一个少年的过往。 半妖出生,在人界与妖界都讨不到好。 小时候,少年跟随母亲在人间生活。 家运不顺,府里死了一个又一个人。 请来道士作法,说家中藏有妖气,不干净,这才招来霉运。 六七岁大的孩童被五花大绑,施以火刑。 然临刑前,孩童母亲偷偷解了绳子,抱着他痛哭: 「是我害了你……」 「你也害了我,我恨你……」 女子一边哭一边骂,将孩童从后门放出去后,发现端倪的家丁追了过来。 女子疾声厉色:「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听不懂人话吗?跑啊……」 小孩眼眶黑黑的,在女子声泪俱下,痛苦又悲愤的骂声中跑入黑夜。 他听家里下人说起过,母亲被一只妖怪骗了,生下了他。 他俩被关在一个院子里,母亲总掐他脖子,问他怎么还不来接她,骂他负心汉。 骂完又哭着说,她爱他。 他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情情爱爱,亦没什么割捨不去的感情。 待在这个地方,是因为妖界比这里更危险,待在这里才更容易活下来。 这是求生的本能。 今夜,依然是这样。 为了活下去,他跑了。 跑进黑夜后,回头看了眼。 后门起火,一个被火包围的身影在火海里兴奋跳着舞,哈哈大笑,似疯癫似解脱,慢慢变得模糊。 他没有离开人界,跟了一个铁匠打铁。他人虽小,力气却大,村里人说他是天生神力,铁匠捡到宝了。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是他体内的妖怪之血在觉醒,妖力加强了他的力量。 铁匠每天给他的食物只够一个七岁孩子的量,对他而言远远不够。 他很饿,夜里偷偷摸摸找吃的。找到什么,吃什么。 第二天,总有邻居说家里少了口粮,东西被偷。 没人知道是他,但游历道士来村里的那天,他悄悄离开了。 这一次,他去了妖界。 一半的妖血,让他顺利进入了结界。 在人间生活十年,没剩下点什么,只有一本书。 最后一个夜晚,从道士房里拿的。 道士去作法,没人敢进他们房间,他敢。 收穫了一本修行之法。 他记住了一句话: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方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靠着这句话,他熬过了无数个被打的日子,慢慢成为可以打别人的那个。 他的血脉并不厉害,但他知道如何提升自己。 在妖界待了百年,他再次离开。 去跟修真界的人抢灵果灵泉灵草,抢灵兽晶核。 还会去人界除妖,涨修为加功德。 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修炼成仙,他要做最强者,要去最高的地方。 所以一直掌握分寸,不会无缘无故杀生,不走邪修之路。 除了修炼,什么也不想。 如此这般,变得越来越强之后,心境也越来越单一。 直至最后,他才悟出,这叫清修。 红尘俗事,爱恨嗔痴,少有人能不沾,他可以,所以修道成功。 当然,这只是黎渊自己心里的想法。 安染看到的,却是六七岁的孩童,要每天面对一个失心疯的母亲,全部家长的冷暴力。 成为所有人的背锅对象,从天真变得麻木。 死里逃生后,在铁匠打铁。 因为知道他能干,铁匠揽的活日益增多。 他看着越来越长的客单,一言不发,抿着唇,没日没夜滚烙铁。 待遇从每天三个饼提高到四个饼,他吃不饱,夜里饿了没人管,就去别人家。 回到妖界,他开始了最血腥的日子。 他很抗打,也很聪明,知道装死,然后在敌人放松的那刻,趁机逃跑。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找地方藏起来,伤好点了他就会立刻再次出来。 安染看到这,隐约懂了,他应该是用这种方式,炼体。 后来炼出点本事,就去外面与修士竞争,与凶兽博弈。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恶的,恶的怕不要命的。 他是最后那个,谁也不怕。 每次与人相争,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干坤袋里那么多法器,便是这一路积累下来的。 第285页 从最初别人看不上眼的一颗低阶灵果,到最后,别人根本得不到的绝世神器。 他跟她说的修炼方式,都是他自己亲自经历过的。 短短几瞬,看完了他的过去。 安染伸出双臂,收到了黎渊一记疑惑的眼神。 「扶我起来,我抱抱你。」 然后,她被黎渊放在了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腰。 「哼,你自己修炼起来,比我还不要命。怎的到我这,就不许了。」 黎渊说:「我以前没有你。」 「你现在有我了。」 「嗯,所以,不能不要命了。」 安染想起他的道,便问: 「清修可以谈情吗?我在你身边,会不会影响你的道?」 「修行之道,并非一成不变。只要始终在正道,变也不算变。」 他讲话像是娓娓道来,声音清透好听。 与之交谈,受益良多。 安染轻嘆,脸蛋贴着他的肩膀: 「我心里的事情,并非不愿意同你说。只是这事吧,它不太好说。」她知他方才介意她没说心结所在,以为她故意瞒他,但真不是。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这真不好说。 「为何?」 「实不相瞒,我心中焦虑不安的癥结在于……」 安染仰起脸蛋,与男人落下的视线相碰,无奈又无语: 「我得罪了一个非常牛逼,牛逼到根本惹不起的大人物。怕他整我,所以想快点成长起来。」 她小心观察黎渊神情,有点想知道,要是知道她得罪了一个惹不起的人,他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不在同一个世界,但总归是同一个人啊。 性格略有不同,骨子里是一样的。 他现在做出的选择,也是以后的选择。 脑补这么多,安染越想越觉是这么回事,不免催促: 「你怕了?」 他总是没什么表情,现在这样,面色淡淡,沉静如水,瞧不出个所以然,着实不好判断。 黎渊回她:「我在想。」 「想什么?」 怪认真的。 黎渊确实想了很多,想这个世界有几个厉害人物。 这些人中,又有谁能在他面前牛逼。 最后,脑中剩下的,只有他和她。 于是,平静地回: 「除了你,没有我惹不起的人。」 「……」果然,他还是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1 23:20:10~2022-06-12 23:2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下浅浅 17瓶;爪木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18 大言不惭, 装是装了点,帅也是帅的。 何况在他人看来的装腔作势,对他自己而言,纯属实话实说。 也正因为如此, 安染感到有点甜。 仰起脸, 亲了亲黎渊清净的下巴, 瞬间感到抱着她的手收紧了些。 眼皮掀起, 跟男人漆黑的眸正好相对, 她咧嘴一笑,眼神狡黠: 「你不是吧, 反应好大。」 他并不是那种逗一下就脸红心跳的人, 始终保持高冷之花般淡淡清冷的表情。 只看表面, 永远吃不透他。 可身体很诚实。 黎渊眼里似生出些笑意, 垂眸观察她的脸色。 小姑娘刚才还在那怅然若失,这会已经眉目舒展。 他把她放回床上, 紧跟着俯身而下, 薄薄冷冷的唇吻她。狭小的屋子,暧昧横生。男人双臂撑在枕头两侧, 支起独属于彼此的空间。 即便做这种亲密的举动,他依旧是那副不显山露水的样子。 可安染不一样,亲吻来得猝不及防, 她懵了一瞬。 纵使清冷淡薄, 他也是个男人。见安染发呆, 趁机闯了进来。 清俊的气息无孔不入,女孩睁大的双眼愣愣瞧着男人温淡的眉宇。逼仄的小房子里, 隐约可以听到唇舌纠缠的轻响和吸吮的声音, 与男人浅淡的表象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 唇瓣又麻又软, 安染紧紧揪着不知是他的衣摆还是床单,迫切地想要后退。但她的身下是床,退无可退。 无奈用脚跟撑着往上挪,他立即追上来,继续扣着她的下巴。 最后分开时,两人都喘着气。她俏脸通红,眼波盈盈,似瞪非瞪。 黎渊浅淡的唇色被染得深了些,只微喘了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缠着一股温柔: 「你的反应,也不小。」 安染:「……」 这么狗,他自己知道吗?现在就这样了,等他变回本来的面貌,得狗成什么样? 她抽了抽唇角,闭上眼,在这里休息了一天。 清灵树的净化之力很强,第二日再出门,天空中的紫色瘴气淡得几乎不见。 黎渊带着她在小镇逛了一圈。 街上萧条,路上的尸体似乎被统一清理了,基本没发现死人,但地上有残留的发暗的血痕,空气也有种呛鼻的腐尸味。路过的屋子没什么人气,只偶尔听见某个屋里传出来的病弱咳嗽声。 一次瘴气,苍生折半。 安染皱眉望着四周的破败萧条,问: 「他们,会活下来吗?清灵树可以清除瘴气,能不能治好他们?」 第286页 「可以,但必须在清除瘴气之后,灵树方可用于制作解药。」 黎渊站在尽头,负手而立: 「这天底下,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人,少之又少。世道轮回,福兮祸兮,更迭不休,有其规律。即便是我,亦无法左右。」 他也不是无所不能,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也有很多办不到的事情。 小姑娘心底有执念,因心结而产生焦虑。 黎渊希望她能看透这一点,焦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命运本就不可控,可控的,只有当下的自己。 安染听着不远处一声又一声的干咳,忽地看向黎渊。 这一世的他,好像菩提树下的僧佛,给心有迷惘的她开解心结,化解执念。 寥寥数语,她的心却因此平静。 歪头笑了下:「你想教我可以直说的,这么含蓄,万一我听不懂,你岂不是白费苦心?」 「这不是,怕你要面子。」 「噗!哈哈哈……」 他一本正经逗她的样子实在太有趣,安染笑得不能自已。 清脆的笑声彻底驱散了她潜藏在心底的焦虑不安,笑过之后,情绪特别平和,心性特别平静,好像所有的烦恼都很遥远。 未来无法预料,她唯一能做的,是把握现在。 黎渊感知到她的情绪像雨后留白,清爽而冷静。不禁笑了笑,性子倔强,性情却很好,愿意包容,不是那种执拗到听不见劝的人。 修道者,择道为其一,稳住道心是其二。 道心不稳,则无法成道。 她的心境平和下来,黎渊便不再逗留。 人间的事情自有人处理,他带安染回了东焦。 安染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迎接她的是灰濛濛的天空,一望无际的荒芜,暗流涌动的黑海。 她从前只听说过这个地方贫瘠荒凉,亲眼看见毫无人烟的孤冷,忍不住扯了扯黎渊的袖子: 「没……没个房子吗?那我们晚上睡哪?不,你以前睡哪?」 还有,她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焦黑的土壤,似乎不适合种菜。 发黑的海水,也不像是有鱼能活下来。 她左看看,右望望,眼里有新奇和愁绪,却不见多少失望。 黎渊心头有些软,收回仙鹤,亲自带着她,飞离这片荒土,往相反的方向。 眼神柔软,嘴里却继续逗她: 「现在才担心,会不会太迟了点?」 安染抿了抿唇,在云雾之中看底下一成不变的风景: 「我才不担心,没房没床,我就睡你身上。」 黎渊低头看她,眼神不太妙。 讲真,他不这么看她,安染真不至于多想。 被他这样盯着,再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心底难免有点不好意思。却偏偏不肯在他面前落了下风,梗着脖子说: 「就是那个意思。」 「好。」 语气稍有些轻快,放在他身上,这算显而易见的开心。 安染:「……」失策了。 这何止是落了下风,简直下下风,便宜全给他占了。 狠话放出去了,收是收不回来的。 她别开脸,偏头看去,云雾底下,荒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座山。 光秃秃的山由岩石堆成,没有花没有树,全都是一种颜色——岩石的颜色。 山顶倒是建了一座宏伟壮丽的宫殿。 安染松了口气,还好,起码有个睡觉的地方。 至于吃的喝的,以后再想办法。 第一次来黎渊生活的地方,她觉得新鲜,正想参观一番,就被黎渊带进一处内殿。 这座宫殿外面瞧着气派恢宏,里面陈设反倒简单。内殿摆着一张桌子,茶几,床,少得可怜的家具,让屋子显得大而空旷。 黎渊指尖搭上她的脉搏,又查探了下她的识海,确定没什么问题,牵着她往床边去。 飞了一天,确实累了,该休息会。 安染刚躺下,尚未感受下床如何,身体悠地被腾空,随即趴在了黎渊身上。 他躺在她身下,摸了摸她的脸,指尖从耳骨滑向她的唇,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调调,语气平常地说: 「我检查了,你可以。」 对上他的眼神,安染秒懂。 想起上次,清冷谪仙浓烈到几乎令人抓狂的行动力,她不禁咽了咽喉咙,心里有些慌。 「可以什么……我不可以……」 「那先试试。」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2 23:27:54~2022-06-13 22:5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君 5瓶;嘿嘿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清冷仙尊x献祭少女19(完) 狠话是自己说的, 安染骨子里其实有那么点好面子。 被黎渊抵到这份上,还真就试了,而且试成功了。累到极致,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她一觉醒来, 窗外的世界变了个样。 远方依旧灰濛濛一片, 但这座山, 依山傍水, 繁花锦簇, 青木成林。 有风吹来,空气裹挟了淡淡的花香味, 干涩的鼻子舒缓许多。 茂密的树林满是葱翠, 可有几片树林比较特别, 全是果树, 脆弱枝丫吊着各种各样的果子。 第287页 山洼里还有一汪碧绿水池,流水潺潺, 偶尔可见一条鱼蹦出水面。 一眼望去, 满目盎然,尽是生机。 安染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确定自己不是眼花。 对面灌木花丛中,黎渊白衣而立, 其余八个容貌各不寻常的人在那你一言我一语, 和他商量着什么。 此八人乃九尊里的另外几位, 从功德簿上看到黎渊名下又舔了一笔成绩斐然的功德值,纷纷赶来道贺。 骤然见到大变样的东焦盘山, 不免惊嘆: 「弄成这般花哨, 你可是想念外面的花花世界了?」 「早让你别来此处, 非不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跟我们回去。北鼎开闢跑一处新地界,尚无人管理,你去正好。」 「对对,北鼎离咱们也近些,以后相互探望,也省去不少脚力。」 黎渊待他们说完,方问: 「可是有事?」 他这地方偏僻,就算道贺,也不必亲自过来。 黑衣男子看他木木的样子,没好气道: 「你呀,一个人过得不知何年何月了。可知到了什么日子?」 瞧他真的拧眉思索,那人更气了: 「魔兽潮啊!」 天地运转,日新月异。 有干净的灵气产生,自然也有浑浊的魔气产生。前者能让正道修士修炼晋升,后者亦可以让堕落之物变大变强。 魔兽潮的规模极为庞大,因着时间和魔气的流转,有其特定的来袭周期。 千年一遇。 每到这个时候,天界与魔界都会有一场大战。 身为九尊之一,黎渊非去不可。 「什么时候出发?」 「后日……咦?有妖气?」 众人循着黑衣男子的目光望去,就见阁楼窗户边,倚着一个蓝衣少女。 他们目力极好,即便相隔甚远,依然看清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稚嫩漂亮的脸蛋木木的,眼神有些茫然。 乍一看到他们这么多人,好像还有点害怕,但是没躲,手抓着窗沿,眼睛盯着黎渊。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可是黎渊的卧榻,外人勿进! 「那位是?」 安染在黎渊的示意下,轻轻一跃,从阁楼窗台飞下来。 不等她飞到身边,黎渊便踏上空中来接她,顺便回了底下人的话: 「我的道侣。」 安染飞快甩了个眼神给他,唇角不自觉弯起。 其他人:「……恭喜恭喜。」 个个表面笑眯眯,心底超震惊。 都成为天界尊者了,他们对七情六慾淡漠得很。 九尊里,只有当年飞升之前,在凡间就已成婚结亲的禾木仙尊有妻有子,其他都是孤家寡人,也没找道侣的意思。 作为清修的黎渊,对于找道侣这种事,按理说应该比他们更不上心才对。 却不声不响地,找着了对象。 且这对象,看上去除了脸蛋特别漂亮,也没啥特殊之处。 千年修为,百年年龄的一只猫妖。 安染落落大方,任他们打量。 面对天界九尊,不怯场,不退缩,起码,心性强大。 众人对她的印象不禁变好了些,再说恭喜时,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黎渊答应后日出发,开始冷着脸赶人。 待清净了,轻声问: 「满意这里吗?」 安染点点头,揉着腰,舒展筋骨: 「做得不错,但这树上的果子,水里的鱼都能吃吗?」 黎渊的手落在她的腰间,替她轻轻揉着: 「可以。」 这并非幻境,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一颗尘埃,都是他用自己的空间域装着带回来的。 以灵力滋养,取之食用不仅能果腹,亦可涨修为。 黎渊抱着安染坐在一棵树干上,随手摘下一片叶子,语气缓和: 「我想了一天一夜,你若跟我走一样的路子,炼体,炼魂,炼器,按部就班,便只能永远跟在后面追逐。」 因为他会继续变强,走他的路,追不上他的。 「想变得跟我一样强,最好换个法子。」 安染不耻下问:「什么法子?」 黎渊垂下眼帘,女孩眉目温静,漂亮的面庞落了几缕细碎的光。 他不动声色咽了咽喉咙,握着她的手: 「藉助外力。」 「比如呢?」 「很多,灵丹妙药,晶核灵草,一柄称手的上好武器,一些突破的机遇。」 这世上,每个人的机遇和命运都不同。 九位同样强大的尊者,有像他和奇山一样吃尽苦头上来的,也有一帆风顺的,更有运气好到爆的。 想要变得一样强,不一定要走一样的路。 藉助外力提升自己,也是一种好办法。 那些像他这种,只能靠蛮力吃苦头的,纯粹是当时没有这样的条件。食物都抢不到,哪来的灵丹妙药。 她既已遇到他,便不用再吃那么多苦。 弯弯绕绕说这么多,其实就一句话,不想她吃苦头。 安染瞳仁闪了闪,眼波轻盈,直白问他: 「你捨不得我吃苦啊?」 黎渊渐渐习惯了她直来直去的性格,有时候也觉得,能够将心里话说出来,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这代表,你有信任的人,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亦有能够依赖的另一半。 第288页 人生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实在不易。 多少人,终极一生,也没有这样的好运。 他牵着小姑娘,漫步花海,声音吹散在温柔的风里: 「嗯,捨不得。」 「挺巧,我正好不喜欢吃苦。」 安染嘿嘿一笑,她不是死脑筋,也不会钻牛角尖。 有更好更简单还可以少吃点苦头的法子,她何乐而不为? 她小心看着脚下,避免踩坏漂亮的小花朵,状似不经意地问: 「那个,我听说,结为道侣好像要定什么契约。」 话落,身边的男人顿住。 他个头高,比安染高出一个头。 淡淡静静的视线斜过来时,有丢丢奇怪,语气也带了点意外: 「你难道不知道,与尊者欢爱,会自动结契吗?」 抓过安染的手,他将自己的掌心覆上去,再拿开时。女孩小巧的巴掌里,赫然亮起一个白色印记。 他低头笑,轻声呵斥: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选我。」 安染不服气,盯着还挺好看的印记看了会,怼他: 「知道了我也选你。」 无所谓知不知道这些,重点是他。 最是无心的话,最让人心动。 黎渊摊开自己的手掌,宽大的掌心也亮起一个白色印记,和安染的有点像,又不太一样。 他主动解释:「此为,同心生死契。」 眼睛撩过愣着的姑娘一眼,他没说,不同等级的结合,结契有所不同。 身为尊者,若与级别过低的人结合,会拥有绝对的主导权。 结那种契,由他说了算。若要中途更改,也只有他可以改变。 同心生死契,并不好结。 首先是同心,意思不言而喻,必须结契者双方真心在意彼此,方可结契。 有些凡间修真道侣为了表示忠诚,会用此契明志。然而,很多却在结契过程中,失败了。 那些道侣,自然也就分道扬镳。 也因为如此,再后来,愿意结下此契的人越来越少。至少,不会在一开始就选择这个契约。 他们那次欢爱过后,小姑娘直接晕了过去。 黎渊当时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尝试了下,反正他们相识不久,成与不成,不必过于在意。 若现在不成,那便在日后努力培养感情。 他等了一夜,结果大出意料。 此契,结成。 那一刻,他忽然惊觉,自己并非无所谓。 他要她一句喜欢,也要她的真心。 安染只觉头顶的视线渐渐变得灼热,她有些顶不住,青天白日呢,而且昨天才刚累得直不起腰,这个时候,她真没想法。 低着头,伸手推了黎渊一把,小小声有些得意: 「你还挺喜欢我的。」尊者可与天地同寿,别的不说,跟她结同生共死的契,明显他吃亏啊。 黎渊:「……」他没法反驳。 安染看着他深邃的表情,唇角掀起笑: 「但你可能不知道,我更喜欢你。」 再喜欢,他也只有这一世的记忆,这一世的爱恋。 可她不一样,每一世的感情和记忆叠加在她一个人身上,是无法言说的,也是无尽深沉厚重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也不亏了。 黎渊微愣,定定看她许久。 天高地阔,他抿着唇,弯下高大的身影,俯身抱住了她。 …… 与魔界大战是一场硬战,安染跟着黎渊一起。 虽说她天天吃灵果灵药,还得了一柄追云剑,但是补了太多,也需要消化。 魔兽潮是个很好的历练机会,黎渊这次留了个心眼,放手任她去了。 天界与魔界的大战了将近一年,战火涉及妖界,魔界,天界,因着九位仙尊共同设下结界保护人间,战火併未波及凡间。 一年之后,安染修为大涨,功德加身,成功位列仙班。 她没去天界,跟着黎渊回了东焦。 在战场上历练回来,从无数次惊险中死里逃生,她渐渐懂得黎渊当初修心的要领——不因外物而强之,不因内情而夺之。 要做真正的自己,无论何时,强大内心,无所畏惧。 即便这一刻回到自己的世界,她也能冷静从容面对。 东焦的生活如细水长流,只有她和黎渊两个人。 黎渊最近喜欢看书,当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普通灵果灵药就没用了。 必须使用更高阶的外力。 他翻看书籍寻找高阶灵果,翻完一本又一本,忽地翻到了云翼送他的贺礼——《合欢宗至尊宝典》,里面详述了双修大法。 ……怎么就没想到这茬。 外力,他可不就是最强大最有用也最长久的外力么。 安染进门就瞅见白衣谪仙讳莫如深的眼神,这眼神,她太熟悉了。 刚踏进门槛的脚收了回来,她站在门外问: 「这次去哪?」 黎渊每次看完书,都会带她出一趟门,去不同的地方,找遍对她有用的一切东西。 然而,这会,他语调稍懒: 「哪也不去。」 「哦,那用什么修炼?」安染语气也随意,就随便问问。 她现在已经很强了,虽然跟黎渊有差距,但是放眼天下,除了九位尊者,还真没几个是她的对手。 第289页 黎渊放下手中的书,看她扒着门一脸警惕的模样,眼里闪着笑意,身影瞬间掠至她跟前,轻声说: 「我。」 ……? 第125章 白切黑质子*娇纵长公主1 「阿什, 伞打过来些,晒着我了。」约莫三四尺高的小女孩娇声吩咐,嫩嫩的小脸蛋皱成一团,窝了一肚子火。 不仅因为天气烦躁闷热, 更因为, 她竟变成了才五六岁大的小不点。 安染一化形便是成年女子, 不曾经历过孩童的幼年时段, 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的短胳膊短腿, 心情十分微妙。 她不知道如何当一个小孩。 表现太过成熟,别人肯定觉得她有问题。她只能根据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些经验, 当作参考, 折中一下。 一旁的女官看她脸蛋红扑扑的, 忙将罗伞挪过去, 温柔地笑: 「公主可觉着凉快了些?」 阴影挡住太阳,安染舒服地眯起眼, 小腿往前迈: 「嗯。」 今日是她第一天入学的日子, 作为当今皇帝的嫡长女,她一出生便被封为长公主, 赐名怀乐。 帝王赋予的荣耀,在年幼时,让她过得逍遥快活, 顺风顺水。到了年长, 逐渐变成一道枷锁。曾经将她捧得有多高, 届时将会摔得有多惨。 不过,总归是很久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安染将此事搁在一边, 打算先好好享受几年可以作威作福的日子。 「那就是怀乐长公主?此前只听闻公主大名, 如今一见, 长得真是冰雪可爱。」 「方才对女官说话还笑了呢,性子想必也是极好。」 「女孩子嘛,多少都会温柔善良,端静娴雅。」 …… 迎着一路的吹捧,安染行至宗学门前,才听见一道不合群的声音: 「见鬼的温柔善良!就她,心黑得很,一肚子坏水,从小就会欺负人。我劝你们,离她远点,免得惹了咱公主不开心,要了你的小命。」 熟悉的声音,安染傲然挺直背嵴,抬着下巴跨过门槛。 她是长公主,并非唯一的公主。 说话之人,便是另外一位公主的同胞哥哥,二皇子北辰琸——整个皇宫里跟她最不对付的人。 二公主喝水呛了咳一声,都要怪她头上,说是她吓的。 进了门内,可以避于阴影之下,安染这才放下裙摆回头一瞪,小小的人气势十足: 「你现在就惹我不开心,我要你的命了吗?」 北辰琸九岁,比安染大三岁,个头高出一大截,表情凶凶的。 他的同母胞妹因为比怀乐晚出生几天,就处处低她一等。身子都差了许多,瘦得跟竹竿儿似的,还要受这位姐们的欺负,眼泪没停过,看得人心痒痒。 至于长公主,自然就让人恨得牙痒痒。 瞧瞧这目中无人的嚣张劲,简直想抽她。 北辰琸心里不痛快,一脚踢向身侧。板着脸冷声回怼: 「我的命,你要不起。」再怎么说,他也是位皇子。他就不信,父皇会为了一个女儿真对他这个儿子怎么样。 安染不怎么在意他的话,清晰地听到一声闷哼,目光稍错,便见北辰琸旁边站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单薄少年。 身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个头比北辰琸稍微高一些,瘦许多,脸上有几块青紫的痕迹。 刚才挨了北辰琸那重重一脚,脸色有点发白。 约莫是察觉她的打量,少年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瞳仁沉静,嘴唇轻抿,眸光清明带点淡淡的脆弱感。 无人察觉,无人在意的一眼碰撞,随着少年缓缓垂下眼帘归于平静。 安染双手叉腰,朝北辰琸哼了声: 「你那不值钱的命,我才不要。等着吧,下学了我就去找父皇告状。」 北辰琸:「……」 脸色青了又青,白了又白。 还以为多能耐呢,说到底也就一招——告状。 偏偏她这招,堪称无敌。 但凡她开口,那是一告一个准。就算不要命,也要挨一顿打。 父皇也不知怎么想的,对长公主的宠爱超越所有人。 他平时并不轻易惹她,今日见她神采奕奕地来上学,想搓搓她的锐气,想她被孤立,想得冲动了就忍不住当众抹黑她。 毕竟也才九岁,半大不大的孩子,一听安染要告状,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受罚,心情不免紧张。 一紧张,就想找点什么撒气。 旁边这个出气筒正好派上用场。 南阳国的质子,他如今的书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北辰琸勾勾手指,掉头去了一个没人的角落,眼皮子甩向跟来的瘦弱少年,朝对面努努嘴: 「知道她是谁吧,给我盯着她。你要是有办法让她吃痛,我以后,就不再打你。」 母妃总说南宫止聪明,留在他身边好生培养,日后指不定是颗好棋子。 他倒要看看,这南阳质子有多聪明。 要是能坑怀乐一顿还不被发现,他不介意换个脚靶子,将他用在别处。 扔给南宫止一记别有深意的眼神,他拍拍少年削瘦的肩膀,笑呵呵地走了。 南宫止背着经笥,眼睛盯着成色破旧的衣摆,两个灰色脚印落在上面。 少年面庞瘦出骨相,皮肤蜡黄,瞧着就没什么营养。一张脸,唯有眼睛不曾蒙尘,依旧清净明亮,也暗黑幽深。 第290页 他弯腰,轻轻拍了拍衣袍。 没什么用,衣服太旧,拍不掉。 「阿什,刚刚那个,是什么人?」宗学按入学年龄将学子们分在不同的客堂,安染边走边回想刚才那一幕,抬头问道。 「是二殿下的书童。」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阿什将随堂物件放在第一排的桌上,收了伞,递水给安染。 看着稚嫩的脸庞因喝水鼓起腮帮,蹲下身: 「慢点喝。」 六岁的小公主,由她和奶娘一手带大,大多数情况下乖巧又单纯。 也偶尔会像现在这样,难以糊弄。 阿什帮她擦擦嘴,四处瞅瞅,见夫子还没来,轻点她的鼻子无奈: 「你呀,人小鬼大。那是南阳国的一位皇子,六岁送来咱北凉当质子。一年前做了二殿下的书童,一直到现在。」 发现安染似乎在沉思,阿什问她: 「公主在想什么?」 安染板着腰,圆熘熘的大眼睛掠过一抹坏笑: 「北辰琸当众毁我声誉,不能就这么算了。」 总要吃痛,才长记性。 初阶教学,从千字文开始。 夫子说,今日第一天,只教八个字:天地玄黄,宇宙。 每一个字,回去各写十遍。 安染下学就去找明镜殿找皇帝,北辰晁。 年轻美艷的妃子正与皇帝一同歪在榻上,餵他吃冰镇过的葡萄。瞥见她的小身影,两人麻熘地分开了。 安染习以为常,面色如常上前施礼: 「怀乐拜见父皇。」 如珠如玉般精緻的小姑娘,声音脆脆的,明眸皓齿,稚嫩可爱。 北辰晁深深看她几许,似乎忘记了挨着他的美人,俯身抱起乖女儿。转身一看,软塌上竟坐了个人,冷沉着脸呵斥: 「还不退下?」 「父皇好凶啊。」 安染嘟着嘴,从他身上下来,爬到木几旁边,抱着果盘,自顾自地吃葡萄。 美人面上惶恐,心中却震惊不已。 御前之物,如何能随便动? 长公主竟这般没教养? 皇上他不管吗? 安染不着痕迹瞄了眼美人的表情,似笑非笑地勾唇,低头抱怨: 「这葡萄真好吃,比我那的甜。有好吃的都捨不得给我,还说疼我呢,哼!父皇好坏,跟二皇兄一样坏。」 宫中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除了皇帝,就是先紧着长公主那边。 北辰晁哪能不清楚不是葡萄的问题,是她有问题。 他目光宠溺,纵容她的娇蛮,佯装嗔怒: 「吃着朕的葡萄,还骂朕坏。朕好冤枉!」 安染只剥了一个,阿什便过来接过葡萄,帮她擦干净手。 嫩白似芽尖的小手一根根擦干净,北辰晁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说说看,老二怎么欺负你了?」 安染实话实说,倒也不添油加醋: 「他骂我心黑,说我不温柔不善良,还不让别人跟我玩。」 似是满腹委屈,她低下头,嗓音低低的: 「我才不想跟他们玩呢。」 她咬着唇,水润的大眼睛,不用哭,也晶莹剔透。闷头抠手指的模样,明显就是受了委屈又倔强着不肯流眼泪。 憋着一股气。 茶杯搁在木几上,发出一声重重声响。 阿什和周围的宫人皆屏住呼吸,唯有安染噗一声吐出葡萄籽。 北辰晁黑沉的脸色稍缓,抬手拍拍她的小脑袋,深幽的眼定定看她,略微粗哑的嗓音轻哄: 「怀乐是这世上,最温柔善良的女孩。放心,父皇会给你做主。」 「嗯,我就知道,父皇对怀乐最好了。」 安染摘了一颗葡萄,笑嘻嘻地递过去,然后把剩下的一盘全部了回去,留着慢慢吃。 开学第二日,便下起了雨。 安染出门前,披了一件粉色斗篷,再自己撑伞,穿着靴子刚走进宗学大门,便听到不远处似乎有动静。 打人的动静,在另一个方向。 闷哼的声音有点熟悉。 「公主。」阿什见她拐了个弯,不贊同地喊住她。 虽说长公主得皇帝宠爱,但处在深宫之中,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多管闲事最要不得。 安染摆摆手:「我就去看一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4 23:18:55~2022-06-15 22:5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嘿嘿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2 夏日的雨很大, 颗颗雨滴砸在伞上,发出阵阵声响。 脚下的地面,溅起层层水花。 安染稍抬雨伞,就看见角落里, 四五个人围着一个□□打脚踢。 躺在地上的那个单薄少年一手捂着头, 一手拽着裤子, 侧躺在地上, 不哭不喊, 只偶尔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痛苦闷哼。 湿哒哒的脚步声敲击石板,几个男孩回头, 脸上挂着凶狠。 然而, 迎面走来的小女孩并未吓到, 漂亮的眸子怒目一瞪, 比他们还凶。 小小的人单手叉腰,下巴傲娇抬起, 娇声大骂: 「一群人打一个人算什么本事, 丢人现眼的东西!」 第291页 几个男孩都是北辰琸的同窗,昨儿个听到了北辰琸对这位长公主的评价, 不管真假与否,都有点憷她。 他们依照北辰琸的暗示,教训这个南阳国质子一顿, 一路经过的贵族公子没一个敢阻止。 不想长公主竟会特意从初阶学堂绕路过来。 被骂是小, 若是长公主告到皇帝跟前, 那才头疼。 一边是二皇子,一边是长公主, 几人犹犹豫豫, 想把二皇子供出来, 又不敢做第一个。 没人说,安染也能猜到一些。 父皇昨夜就罚了北辰琸,两巴掌,跪一整晚祠堂,外加抄家训一百遍。 北辰琸刚领完罚,这少年就挨了一顿,多少和她沾点关系。 扭头看向周围,她冷着小脸: 「都给本公主滚!」 轰完人,她撑着伞,抿唇上前。 围在四周的男孩悻悻退开,给她让路。 地上的少年衣襟湿透,贴着单薄的身体,好像没长肉似的,只剩一副骨架子。宽松的旧衣服沉重地搭在肩膀,被人扯破一块,露出削瘦见骨骼的锁骨。 黑发沾着面颊,隐约可见那双格外幽深漆黑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沉静。 目光往下,才发现少年双手紧紧拽着裤腰带。 因着用力过度而有些突兀的指骨,是唯一泄露他情绪的地方。 安染蹲下身,手中雨伞往上挪过去些,遮住了少年的脸。 脆弱的睫毛轻眨几下,他才掀起眼,静静望她。 被雨水淋湿的脸颊满是水色,几颗圆滚滚的水珠从额角滑落至眼尾,还没来及停留片刻就融入发间,留下一道浅得几乎看不出痕迹的水印。 安染感嘆,人各有命。 此少年命苦,她何尝不是。 心里有那么点同病相怜的意味,再看少年浑身上下湿透,衣衫褴褛,难得生出几分怜爱之意。 她解下斗篷,盖在少年身上,清脆如玲儿的嗓音落下: 「今日我给你解了围,下次你再挨打,可就跟我没关系,别赖我头上。」 她的东西盖在这,其他人再想动手,就得掂量掂量轻重。至于北辰琸,有没有她,这少年都是他的出气筒。 斗篷盖了,伞也留了。 萍水相逢,做到这个份上就够了。 安染起身,回眸沖阿什一笑: 「阿什,快来给我遮遮。」 十五岁的姑娘,总是温柔如水,面上带笑,对这个自小带大的孩子百般宠溺。 当即牵着安染的小手,待走远些,才开玩笑地说: 「公主气势汹汹,奴婢还以为你要去抢人,好生担心一场。」 安染摸不着头脑:「我抢他做什么?」 阿什笑笑没说话,一把伞几乎全拢她那边,仔细照看着。 背后那双隐匿在雨伞下的眼睛半晌才转了转,骨头散架般地痛,南宫止躺在雨中,忍痛翻了个身。 挨了这顿打,今日可以早点回去。 北凉国的皇子要等到十五岁才能去宫外独自开府,他目前住在二皇子的偏院里,太监总管对门。 「呦,南宫殿下今日回来得够早啊。」刘公公正在院里喝茶,每日这个时候偷闲。 瞥见少年拖着步伐进门,听声音就知道又挨打了,幸灾乐祸地刺他。 少年充耳不闻,面色沉静,一手撑伞,一手卷着粉色斗篷。 他六岁来北凉,第一年待遇还算可以。 从第二年开始,便逐渐遭受欺负。 最后,被贵妃相中,成了北辰琸的书童。 当年他来北凉时,带了一个比他大四岁的宫女和长他五岁的小太监。如今,也和他一同在这个地方苟延残喘。 宫女清荷和太监小德子住的地方更差,是他那屋子后面随意搭起来的一个小隔间。 两人听见刘公公嘲讽的声音,忙放下手里的活出来接他。 刘公公在门口看笑话,清荷和小德子眼里泪光打转,只待进了门才敢上前询问。 「没事,退下吧。」 南宫止不以为意,又不是第一次这般,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湿衣服穿久了容易生病,在这样一个吃人的地方,没人管他死活。 生病就会死,他还想活。将手里的斗篷扔下,他慢条斯理解腰带,脱掉湿透的外衣。 衣裳退到腰间,手指顿住,他没回头,冷着嗓子: 「滚出去。」 清荷咬唇,心疼不已,眼泪止不住: 「殿下!」 难受归难受,她和他始终是主僕关系,清荷不能忤逆主子,哭着退到门外,坐在地上哭。 殿下这种时候不愿人伺候,小德子将门关上,坐在门口另一边,眼眶发红。 愤恨地想,这水深火热的日子,究竟何时能熬到头? 南宫止打开箱子,里面都是穿旧的衣服,他随手拿了件套在身上,掀开被子躺下。 屋里没药,他也领不到药,身上的伤,新旧加在一起,几乎不剩一块好地方。 但只要不死,只要耐心等,就总有好的时候。 他睁着眼,定定望着桌上那件粉色斗篷。 明媚的颜色,与这灰扑扑的破屋格格不入。 但是,正好,不是吗? 下学时候,雨停了,路面泥泞,回来鞋子脏得没眼看。 北辰琸脸还痛着,心情不佳,进了下人院子,浓眉一拧: 第292页 「南宫止呢?」 刘公公早早迎了上来,谄媚道: 「早回来了,一个书童,过得比殿下还逍遥,睡到现在还没起。」 长公主为南阳质子出头的事,一早进了北辰琸耳朵。 这会再听刘公公火上浇油,一脚踹开房门。 床上没有人。 北辰琸往里走,房屋背阳,一年到头晒不到什么太阳。 屋里一股霉味,北辰琸捂着鼻子,万分嫌弃。 走至后院隔间,正要破口大骂,就见南宫止蹲在地上洗衣服。 粉色的,有点熟悉。 知道他来了,南宫止微微弯腰,算是行礼。 把衣服抖开,晾好,镇静开口: 「我有话同殿下说。」 内地里再怎么欺负,表面上,南宫止仍是南阳皇子,并不用自称奴。 这小子一向不怎么说话,难得开口,北辰琸挥退刘公公,留下自己随身侍从,双手抱臂,居高临下,指着晾衣线上的衣服: 「怀乐的?」 「是。」 「呵,打算投靠新主子了?」 北辰琸摸着嘴角,不小心摸到痛处,疼得嘶了声,面色骤然阴沉。 冷冷视线往下,吊儿郎当定在少年裤腰之下。 怀乐是公主,除了内侍,便只有宫女。 如何能让一个带把儿的男的伺候? 除非,南宫止他,不想做男人了了。 南宫止不回答他的话,忽视他的目光,只道: 「殿下要整治长公主,我想到了办法。」 话落,北辰琸顿时来了精神。可一看那醒目的斗篷,小眼睛滴熘熘地转,贼得很,并不轻易相信。 他怀疑着,又听南宫止说: 「我若能让长公主吃苦头,殿下可否也能说话算话?」 北辰琸茫然了会,仔细想了想才想起,他好像是说过,整到怀乐,就不打他。 所以这傢伙,是为了不挨打,真的想出了整治怀乐的计策? 他仍有些不相信,质问道: 「怀乐衣服都收了,还不承认,你就是想去她身边。」 故意用肯定的语气施压。 然,少年抬头,眸光清亮,一字一句说: 「我去不了她身边。」 明晃晃的眼神,就差直接说一句,我想当个男人,不做太监。 北辰琸嗤笑,也对,命根子呢,哪能割捨。 如果是他,宁愿死,也不愿太监。 心里对他的话信了几分。 他的生母是贵妃,宫中无皇后,大皇子乃外族胡姬所出。 母妃说过,他是未来的太子。 这南阳质子既做了他的书童,以后,就没人敢要他。 怀乐那边,留不得男子。 南宫止想要活得好一些,确实只有哄他高兴,替他卖命这一条路。 拧着的眉有些松动,南宫止好似未察觉,继续说: 「收这件衣服,是另有用处。」 北辰琸眼神骤然一亮,声音拔高: 「怎么个用法,仔细说说。」 南宫止看了看两边。 「麻烦,都滚。」北辰琸不耐烦,急忙挥退所有下人。 院子里只剩他俩,南宫止缓缓说出计划,北辰琸眼睛越来越亮。 最后,眉眼闪过一道戾气: 「我突然不想整她了,干脆一不做不二休,弄个毒一点的,直接毒死她。」 南宫止声音平和,语气为难: 「我,没抓到更毒的。」 北辰琸看他一眼,要是南宫止迫不及待答应,他反而会怀疑。 现在,他犹豫不定,他反倒信了些。 更何况,这事会经南宫止之手去办。 若查到他头上,怀乐别说丢命,就是少一根头发,他也得陪葬。 但是他看得出来,这少年,不想死。 北辰琸狠了狠心,咬牙道: 「你等着,我去弄。」 他冷眼望着单薄少年,声音沉沉: 「南宫止,这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出了差错,你们三都得死,我就不一样了,顶多再抄一百遍家训。」 「我知道。希望殿下能遵守承诺,还有,我既是殿下书童,还请殿下能允许我一同入学堂。」 北辰琸攥紧手,事情还没办成,就开始跟他谈起条件了。 哪那么大的脸! 他没应下,狠狠甩袖: 「成了再讨赏吧。」 送走北辰琸,小德子回来轻声禀告: 「殿下,二皇子走了。」 少年安静立在院里,背影单薄,好半晌,才缓缓开口: 「嗯。」 南宫止抬起骨骼明显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粉色斗篷。衣料是极好的,他用清水洗的,手指抵着鼻樑,轻轻捻了捻,仿佛还能闻到小姑娘身上独特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5 22:57:28~2022-06-16 23:0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努力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3 在北凉, 未及冠皇子皇女幼时同母妃居住。待到五六岁后,移至皇子专门的住所,皇女们依旧住在母妃的院子。 长公主生母去世早,得了一座单独的院子, 一应物件都是最好的。 第293页 夏日蚊子多, 别的宫里薰香味道重, 这里基本闻不到刺鼻的薰香。门窗也贴了上好的透风帐纱, 防止蚊子跑进屋里。 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 安染睡得香,早膳吃得不多, 只要了几样, 胜在精緻, 口味极好。 意犹未尽地喝了口水, 望着外面的朝阳,笑道: 「阿什, 我想去採莲蓬。」 御花园后面有一座活水湖, 夏日养了许多荷花。如今,荷花盛开, 莲蓬鲜嫩,摘来吃正好。 花一般年纪的姑娘正收拾桌子,闻言柔柔地笑: 「你呀, 要去也得等下学堂了才能去。」 「奥。」安染没什么精神, 语气恹恹的。和一群六岁的小孩子上课堂, 浑身不自在,着实没意思。 让阿什备了两份糕点, 她才慢悠悠出门。 北辰琸是孩子王, 其生母贵妃出生将门, 和京城一众勛贵交好,北辰琸的朋友自然也多了起来。 他走在人群中间,与迎面而来的安染打了个照面。 眼底藏着幸灾乐祸,故意加快步伐。 他个子高些,两步走到门槛,杵在那笑: 「长公主不问问我那书童去哪了吗?」 安染不紧不慢上台阶,眼神都没给一个: 「谁管他去哪,跟我有什么关系。」 北辰琸目光沉沉,咧嘴看她: 「没关系你亲自送衣服?」 安染翻了个白眼,小手摇着阿什给她做的蒲扇,回头扫一眼身后,底下那几个可不就是昨天揍质子的顽童。 她面带嫌恶,语气微沖: 「世风日下,伤风败俗。打人就算了,还扒人衣服,什么下三滥的路子。那是本公主能看的吗?」 「……」不能看,你还主动跑过去看? 几人面色涨红,他们可都是正经世家公子。昨天那是打红了眼,不小心失了分寸,不是故意的。 公主这般辱骂,骂的不是手段,是他们。 傲娇的小公主骂完,冷哼一声,斜眼北辰琸。 他耸耸肩,给她让路,眼神却一直黏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虽然今日,以养伤的藉口让南宫止留在了院里。但北辰琸仍然有些不放心,早早来,打算试探一番怀乐对南宫止的态度。 小女孩穿着清爽的蓝色薄纱裙,五官精緻,眉目娇俏。才六岁,有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提起南宫止,秀气的眉轻蹙,但不是关心担忧,而是不耐排斥,一脸的都他妈给我闪开,别挡道。 看样子,她的确不是为了抢南宫止才故意释放善心。 安染转身,就听见后面的人再次围上北辰琸,调笑起闹: 「二殿下,我记得南宫止挺抗打,怎么没来?」 「本来能来,我昨个回去后,又揍了一顿,这会还躺床上呢。」 闹笑声更加肆意嚣张,有人吹口哨问: 「晦气东西,老惹殿下生气。」 北辰琸点头:「就是,明知道我跟某人不对盘,还收人家东西,看我不打死他。」 其他人小心翼翼抬眼,很快收回,没敢再议论什么。 安染置若罔闻,提起裙摆踏进学堂。 今日课业还是八个字,写十遍: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很好,作业越堆越多了。 她不大会用毛笔,即便有记忆,仍用不好,写字费劲,慢。 因此略微惆怅稍许。 待看到满池荷花,青翠的莲蓬,那点惆怅也就消失了。 落日西斜,湖面凉气轻拂。 这个点,后宫嫔妃们都忙着想办法讨好皇上,御花园里没几个赏花人,池塘这边人更少。 安染踏上小舟,撸起袖子。 阿什眉眼一跳,忙劝道: 「公主小心,好生待着,奴婢来摘就行。」 小舟穿梭于湖面,荷叶相互接连,形成一片碧绿,粉红荷花从叶间冒出。 宫人谨慎撑船,稳稳不晃荡。 安染笑着拨弄荷叶,俏皮沖阿什眨眨眼: 「好啊,阿什摘给我吃,我摘给阿什吃。」 河上泛舟,就得最点有趣的事情才好玩。干坐着,很无聊的。 她腿短胳膊短,只能摘就近的莲蓬。 阿什哪里敢去摘,双臂护在两边,盯得仔细。 待摘下三四个莲蓬,安染捏着根茎,喜滋滋地炫耀: 「看,我能行!」 小女孩天真明媚,干净的面容没有一丝阴霾。 阿什看着她,温柔笑笑,不再看得那样紧张。挨着她,就在隔壁摘。 摘了小半篮莲蓬,安染觉得够了,准备打道回府。 傍晚时分,湖面颳起风,小舟摇摇晃晃。 阿什先下船,正要将篮子放下,忽地听到噗通一声,脸色惊变: 「公主!」 她急忙要下水救人,身旁悠地掠过一道身影,比她更快跳入水里。 安染只觉运气真背,太倒霉。 临下船一步,腿忽地抽筋了。 刚要下船,小腿一抽,脚一瞪,不仅让船往后退,踏了空,还因为船身摇晃不稳,直接一跟头栽到了水里。 阿什和撑船的宫人都不会凫水,她自己是会的。 只是这个世界里,没有人教过她,贸然游得太熟练,容易让人起疑。 打算先扑腾几下,装作半熟不熟地扑向岸边。 第294页 熟料,一个身影跳入水中,沉默不语地抱住她,带着她往岸上游。 这个时候,不能乱动。 她也不挣扎,抹了把脸,一眼就看见少年削瘦的侧脸。 橘色夕阳如薄雾笼罩,少年苍白瘦弱的脸有种模模糊糊的距离感。 他力气很大,死死圈住她的腰,骨瘦如柴的胳膊抵着她的腰侧,硌得疼。 安染轻轻抽气,咬唇不语。 阿什面上惊慌失措,惨白着一张脸,伸长手来够她。 南宫止先把她抱起来,送上岸。 他太瘦了,浑身上下没丁点肉。不像安染,瞧着不大,其实挺重。 一把将她举起,他已然累得虚脱,浮浮沉沉在水中。 阿什紧紧抱住安染,嗓音颤抖: 「公主,你吓死奴婢了!」 「没事。」 她推开阿什,折返回去。 南宫止发现他高估自己了,连着几年营养不良,让他变得虚弱。在水里带着个小孩游上来就够他受的,再托举小公主,瞬间眼冒白光,头晕目眩。 没人管他,划船的宫人丢了船桨上岸请罪,那个大宫女一个劲拍胸后怕。 他咬牙,费力伸手去够岸边木板。 手臂不够长,没人拉一把,他够不着。 他垂下眼皮,举起的胳膊仿佛千金重,不得不放下来。 胳膊肘刚一曲,一只湿哒哒的小手猛然伸来,攥紧他的手腕。 心中一震,他悠地抬起头。 看到背光的小女孩拧着一股劲,面色涨红。 好险,抓住了。还好少年胳膊长,这要再短一些,她真够不着。 安染知道自己这会表情不太雅观,毕竟才六岁,拉一个九岁少年,也有点吃不消。 得亏他人在水中,又不是真的要拉他上来,只需要一点外力便可维持他漂浮的状态。 宫人和阿什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一时半会怕是顾不上水里那个。 她只得先自己上,待抓着南宫止,两人反应很快,当即上前把人拉上来。 「你怎么来这了?」安染坐在木板上,拨开脸上湿发,随口问了一句。 南宫止规规矩矩在一旁喘气,眼神看向木板一侧: 「我来还公主衣服。」 安染眼皮轻抬,呵,见了三次面,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即便才六岁,那也男女有别。 阿什忙捡起那件粉色斗篷,围在安染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安染偏头看一眼,被水洗过的双眸映着少年病弱柔美的面庞: 「你如何知道我在这?」 少年也和她一样,衣服滴着水。 他没看她,侧过身,垂眸盯着自己脚尖: 「问了人。」 天色渐晚,凉意从脚底瀰漫。 安染拢紧衣服,不想耽搁时间,直白地开口: 「你救了本公主,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阿什连忙低喝:「公主!」 安染也抬手,阻止阿什继续说,看向少年垂在身侧的拳头: 「你想要什么?」 少年转过身,直面她: 「我想留在公主身边。」 「你可要想清楚,本公主身边,留不得男子。」 南宫止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宫里的皇子皇女,三岁就有教习嬷嬷教导规矩。 六岁孩童都清楚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他九岁了,如今才和七岁男孩般大小。 继续待在北辰琸身边,他也不可能长成一个健康高大的男子。 不如,趁早做选择,早点做打算。 世间安得双全法,有得,必有舍。 少年极缓地动了动喉咙,艰涩开口: 「我知道。」 「好啊。」 安染递给他一块令牌,淡声吩咐: 「一个时辰内,来紫薇殿找我。」 这是,皇上的令牌。 见牌如见君。 南宫止微愣,一个时辰…… 他抿了抿唇,看小女孩一眼,一言不发接下令牌。 安染回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喝着热茶,吃着糕点,惬意享受。 阿什给她添茶,再次开口: 「公主,那是皇上给您的令牌。」 「对啊,给我了就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这般任性的话,也只有长公主可以说。 阿什斟酌一番,柔声道: 「公主不觉得,南宫殿下出现得太巧了些吗?」 当然巧,他就是奔着她来的,能不巧吗? 安染不甚在意,笑着打趣: 「阿什是想说,他不单纯对吧?」 眼眸弯起,她声音清脆地说: 「深宫之中,单纯的人早都死光了。」? 第128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4 南宫止到皇子殿时, 北辰琸已经回来了,在下人院里等着他。 抬头就看到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年拖着一身水,陈旧的地板被他踩湿,印出一串脚印。 脏死了, 不懂送个衣服为何会掉水里, 但这不重要, 他懒得问。 北辰琸嫌弃得皱眉, 语气不善: 「事情办得怎么样?今晚能成?」 弹了弹衣服, 余光发现少年顿住,转身。 眼睛上抬, 湿成落汤鸡的落魄男孩目光格外沉静, 他才惊觉不太对劲。 第295页 脸色猛变, 冷淡的话语从对面砸来: 「从现在开始, 我是长公主的人,不能再替殿下办事了。」 淡淡静静一句话, 如平地惊雷, 砸得北辰琸七荤八素,云里雾里。 他的书童, 怎地就成了怀乐的人? 不是要去整治怀乐吗?这算什么,倒戈? 虽然他视这个质子为草芥,但莫名其妙被怀乐抢走了东西, 就算是一根草, 也令人极度不爽。 北辰琸气得肺都要炸了, 撸起袖子一副要去找安染算帐的架势: 「她是强盗吗?无法无天了她,我的东西也敢抢……」 骂着骂着, 他突然觉得不太对, 犹疑的眼神一滞: 「嘿, 去她那边不正好,近水楼台先下手,正好方便你今晚弄死她。怎么就说不能替本殿下办事?」 「一仆不侍二主。」 少年随手找了块干布,擦了擦脸,毫无波澜地说: 「我选了公主。」 北辰琸混归混,脑子不笨,七七八八听懂了他的意思。 怀乐瞧上了南宫止,南宫止也觉得跟怀乐比跟他好,决定离开他去怀乐那边。 简直好笑,他嘲讽地指向少年裤腰之下: 「你要当太监啊?」 南宫止不说话,他不要当太监,不要当北辰琸的书童,也不要当质子。 他不要的事情很多,但是没用。 沉默就是默认,北辰琸表情一僵,脸色阴沉冰冷。 南宫止竟然宁愿跑去当太监都不要当他的书童? 他这是做什么,用这种方式反抗? 不,不对,他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今天本来的计划是什么? 让南宫止以还衣服的名义接近怀乐,那衣服上做了手脚,涂了特制的药粉,可以吸引一种毒蛇。 衣服送过去,毒蛇也准备妥当。 只待夜深人静,放蛇,咬死怀乐。 正值夏季,到处蚊虫出没,被蛇咬死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他就等着晚上放蛇呢,结果,南宫止跟他说,改主意不整了? 哈,笑死人。 改个屁的主意,都是假的! 北辰琸冷冷注视少年,眼里戾气迸发: 「你骗了我!你根本没想整怀乐,从一开始,你就是冲着她去的!你他妈利用我!」 最后几句话,完全是吼的。 一出计划,讲得跟真的似的。他还就当真了,到头来发现,自己就是一冤大头。 南宫止是在骗他,把他骗的团团转,就为了得到一个离开他掌控的机会,去接近怀乐。 他不知道南宫止如何让怀乐要他,但是,南宫止既能利用他搞这一出,骗取怀乐信任,也不是难事。 毕竟怀乐才六岁,比他更好骗。 总之,南宫止成功了,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想明白了,北辰琸头疼欲裂,胸口炸响,暴怒: 「我杀了你!」 他从来没被人这么耍过! 身上没带武器,北辰琸抡起最近的椅子,高高举起,却定住不敢动。 南宫止掏出了块金牌。 父皇的,见牌如见君。 金牌被少年削瘦的手捏住,挡在身前,他再怒,再火大,也不敢砸下去。 ……肯定是怀乐那死丫头给的,知道他不会放过南宫止,故意给这东西让他防着他。 「好!好得很!你和怀乐狼狈为奸,背叛本殿下,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哈哈,你去吧,当你的太监,这辈子再也不能做男人。娶不了妻生不了子,无后,不能人道。」 北辰琸咬牙,再狠狠咬牙,椅子砰地扔到地上: 「你敢反水,我不会放过你。我倒要看看,怀乐能护你到几时。」 妈的,父皇真的偏心到没边了。 金牌说给就给,好像就怀乐一个是亲生的,他们都是捡的! 他记下这笔帐了,等他当了太子,定不会让父皇好过。 「殿下,你……你真的要去长公主那里?」北辰琸气沖沖走了,让他们赶紧滚。清荷这才敢出来,眼里蓄满泪,颤声不能自已。 小德子跪了下来,抓着他的裤腿: 「殿下!不行,这不行的!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你……你不能去长公主身边……」 一国皇子,怎么能当太监,宁死也不要这样。 南宫止看了看天色,从回来到现在,让北辰琸那么一闹,已过半个时辰。 他不怎么在意清荷和小德子哭,淡声吩咐: 「收拾东西。」 说好了一个时辰。 他准时抵达紫薇殿。 三个人,站在门口。 清荷揪着洗得发白的衣角,这些年,被欺凌惯了,一见到宫人,她条件反射地紧张。 小德子也低头发抖。 只有中间的南宫止面色平静,等那提着灯笼的宫女走近。 应该是个掌事宫女,十七八岁的模样,脸上挂着笑,却并不温柔。 态度倒还算客气:「这位,可是南宫殿下?」 「是。」 阿檀有些意外,这个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小的南阳质子倒是有几分勇气。 她稍稍侧身,举着灯笼照路: 「请进。」 公主早已吩咐过,她领着三人进去。 安染刚吃完晚膳,阿檀先进门,让他们仨在院里候着。 第296页 「公主,他们到了。」 吃得有点撑,安染没说话,抬手示意领人过来。 清荷一路低头不敢多看,饶是如此,也从余光窥探到的一角,感受到了紫薇殿的气派奢华。 一个公主住的地方,竟比三个皇子宫殿加起来还大。 她暗自心惊,进门就和小德子一起行礼。 「免了,你俩先退下。阿檀,你负责安排他们。」 「是。」 屋里只剩下他俩,南宫止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端正安静站着,任由小姑娘打量。 安染随意扫过他裤腿,挑眉问: 「你可去敬事房了?」 南宫止中规中矩,他并未摸透长公主的脾性,只从她的只言片语揣摩出一些意思,却无法肯定。 轻声回:「一个时辰,尚未来得及。」 「那你现在去?」 「时限已过,这是公主新的命令吗?」 「哼,如果我说是呢?」 他没犹豫:「那我去。」 安染起身,慢慢走上前,小小的腰板挺直,叉腰望他: 「你很聪明,我也不笨。别以为我年纪小,就可以欺负我。」 南宫止准备走的,见她过来,便停住。 先前她刻意强调一个时辰,但是要去宫刑的话,一个时辰压根来不及。他斟酌一番,估摸着长公主并非真的要他当太监。才六岁的小姑娘,会心软,自己心中也存了一丝侥幸。 到方才,她咄咄逼人,那丝侥幸破灭,他亦接受。选中她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对别人狠之前,必须对自己狠。 没什么,去就去。 然而再到现在,小姑娘昂首挺胸到他跟前,把话挑明。 他才惊觉,她早已看透了他。 从他出现,是他的局,亦是她的局。 小小年纪,倒是聪明,他选对了人。 这一刻,他不知怎地,紧绷的心有了一丝松懈,郑重承诺: 「我不会欺负公主。」 安染哼了声,她可不会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 看着这个比她也高不了多少的少年,板着小脸,恶狠狠的威胁: 「谅你也不敢,你若背叛我,我就让你成为真太监。」 南宫止微愣。 这意思是,不欺负不背叛她,就不用当太监了吗? 看着女孩软嫩可爱的脸蛋,他的心底,好像生出些浅浅不明显的开心。 「发什么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想利用我扳倒北辰琸?没门!」 安染实话实说,他故意接近,她成全他。 谁也不欠谁了,以后的日子,她可不会帮他出头。 南宫止与她对视,一双眼睛沉静似海,深不见底,声音总带着一丝脆弱感,低低冷冷: 「我没这么想。」 他是真的没这么想,北辰琸,他会自己对付。 来她身边,他唯一想要的,是一个成长的机会。 「想也没用!」 安染把话跟他挑明,娇声说: 「我知道你今天是冲着我来的,我不介意收下你。但是我要你承诺,永远忠臣于我,不可以背叛我。」 话落,少年单手举起,三指举向天发誓: 「我南宫止在此起誓,永远对怀乐公主忠臣,绝不背叛公主。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安染坏笑,逗他: 「你对北辰琸也发过毒誓?」 少年淡声:「没有。」 既然收下他,规矩威严也立了,那也没什么好矫情。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能不能培养成真正的忠臣,且看未来。 当下嘛……安染摸着肚皮转身,听到后面的人自觉跟上,弯唇笑,脆声道: 「我第一次收人呢,别让我失望哦。」 南宫止还没来得及说话,迎面砸来一沓纸。 他接过,就见小公主轻咳一声,理直气壮地指着他: 「咳,每个字,你抄九遍,我抄一遍。以后所有的课业都是如此,我一你九。南宫殿下,开始吧,让本公主见识见识,你有几分能耐!」 作者有话说: 都是亲生的,不刀。 感谢在2022-06-17 23:12:16~2022-06-18 23:4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名字真难取98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5 南宫止的字, 丑的一言难尽。 他没上过学,六岁到北凉至今,认得字还不如安染多。 写作业完全就是照葫芦画瓢,凑出来的。 字体歪歪扭扭不成型, 观感极差。 沉默着交到小公主手里时, 他抿唇不语, 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拢紧。 圆润的小姑娘没对他的字做任何评价, 胖胖的手指头挨个数, 从一数到九,再轻轻搭上她自己写的那份, 合在一起, 正好够十份。 「你想吃什么, 去问阿檀要。」到了睡觉的时候了。 扔下这句话, 她撑着下地,离开视线。 没一会, 大宫女阿檀进来。 这里的人, 都叫他殿下。 南宫止面色不改,微微垂眼, 回她: 「我不挑食,能吃饱就行。」 清荷与小德子已经吃过晚膳,阿檀给他重新准备了一份。他只说吃饱, 阿檀便在分量上下了点功夫。 第297页 等两荤两素一汤加一大碗米饭端到南宫止面前, 瞳仁微怔, 盯着桌面出神。 他们三人住在西厢院,三间房, 一人一间。 待送饭宫人离去, 清荷和小德子从屋里出来, 眼泪汪汪。 「殿下,趁热吃吧。」 「长公主比二皇子好,起码管饱。」 小德子今年十四,年纪大看得也透彻。 从南宫止不去净身直接来紫薇殿,又毫无异常地回了西厢院,他约莫猜到,殿下兴许,不用当太监。 想想也是,才六岁的小姑娘,如何能做出那般残忍血腥的事情。 南宫止没说话,他没读过书,抄字全靠硬抄,不得笔法,费劲难受。 手腕这会还止不住发颤,疼意往心口钻。 但他心情前所未有的激动,发了狠似的抄起筷子闷头大口吃饭。 削瘦的脸庞被撑出高高一块,经脉纹络一鼓一鼓。 住在紫薇殿,没人特殊照顾他们。 可只要手脚麻利,做事勤快,生活相比以前好了太多。 吃完饭,可以洗热水澡,有新衣服换。 清荷和小德子穿的统一宫女太监装,南宫止另外得了两件新衣裳。 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搁在床头,他早早睡下。次日早早起床,去正殿门口候着。 待穿戴整齐的精緻小女孩出来,他自觉接过书袋。 安染没说什么,今日课业完成,她背嵴挺得格外笔直,昂首阔步,明媚骄傲。 12岁以前,入学按年纪分。12岁以后,才会将男女分开。 一群几岁的小孩子,有男有女。 南宫止虽年纪大些,有九岁,但因为营养不良,发育不好,只比六七岁男孩子高出一点,并不显突兀。 且和他站在一起的是长公主,更没人敢说什么。 夫子检查课业,瞄安染一眼。 见小公主坐在第一排,将十根手指头全部搁在桌面。 雪白娇嫩的小手印着沉沉木色,嘴巴一噘,秀眉一拧,不高兴地吩咐一旁的书童: 「还疼着呢,给我吹吹。」 夫子:「……」 好了,可以了,我知道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好歹写了一遍,没全让别人代劳,也算给了面子。 他别开脸。 少年仍按照吩咐,轻轻给她吹了几下。 只是这样简单的小事情,就可以换来求学问的机会,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做北辰琸书童时,他不被允许进入课堂。能进去的,是皇帝为二皇子选的另外两个世家子弟,他负责看大门。 「好了。」安染揉揉手,疼是真疼,演也是真演。 今日仍然是八个字,重复同样枯燥的事情,结果就是,越来越无聊,她睡得越来越早。 南宫止认真听夫子教学,余光发现她睡着时,脸上表情莫测。 当真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她不屑一顾。 所有学生都是,男孩子带男书童,女孩带婢女,唯有长公主,一女孩,随身带着个九岁男孩。 外人面上不敢说,底下早传了个遍。 这个消息传到皇帝北辰晁已经是下午,北辰琸一下学便跑去找他。 有样学样,北辰琸算是明白了,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怀乐总到父皇跟前哭一哭,卖委屈,再撒个娇,就什么都有了。 他也来哭,未踏入门槛,便已声泪俱下: 「父皇!求您为我做主!怀乐她……她真的好过分。」 此时尚不到美人献殷勤的时候,屋内只有北辰晁一人。 北辰琸眼睛一亮,好机会啊,没旁人打扰,他发挥的余地可就大了。 重重抹了把眼睛,迎着帝王的目光,哭着说: 「怀乐她竟敢用金牌抢走我的书童,金牌啊,那么贵重的东西,父皇亲自送的,她却用在这样的小事上,简直儿戏。」 北辰晁二十有六,长得颇为英俊,骨架宽,性子温和,鲜少与人动怒。但是除了怀乐,谁也不亲近。 放下手中毛笔,他也没看这个二儿子,语气辨不出喜怒: 「怀乐才六岁,你指望她做什么大事?」 他也没明着讲,不过听话里的意思,显然是不打算追究怀乐抢人的事情。 北辰琸本来只是装着委屈,这下,是真委屈。 「父皇!怀乐她……她这是明抢!」 坐在伏案后的男子缓缓抬头,幽深目光隐隐闪烁北辰琸看不懂的光芒,他觉得有些奇怪,又感到一丝畏惧。 冷不丁听他变了声:「难道不是你先惹她?」 北辰琸如坠冰窖,他这是,又来晚了一步吗? 让怀乐捷足先登,先告了一状? 就算是这样,父皇为何只听怀乐的,不肯为他做主? 他只在言语上挑衅几句怀乐。 怀乐却是实实在在抢走的他的东西。 论损失,他更惨。 与帝王深沉黑眸对视,这一刻,他隐约懂了些东西。 偏心,不需要理由,也不讲道理。 北辰琸失望而归,刚出大门,就见迎面而来的小姑娘,眉目一沉: 「你又来?」好处都她得了,怎么还有脸过来?也不怕撑死。 安染一头雾水,她怎么就不能来了? 「我有事。」 随口应付一声,她不想多聊,提前裙摆上台阶。 第298页 北辰琸脸色难看得很,恨恨走出两步,一眼看到守在门口的南宫止。 第一反应是去看他□□,他昨夜命人蹲在紫薇殿守了一整晚,自然知道,这人没被送去净身。 他九岁,虚岁十岁。 皇室子弟,开蒙早的,再过三年,便有教事宫女。 他平日又混,模模糊糊地知道点男女之事。 瞧着低眉顺眼,面色冷白的单薄少年,出声讽刺: 「不用做太监,打算做公主面首了?童养夫?」 南宫止还没长开,比他矮一截。 平静的眸子看过去,气势丝毫不输,淡淡回怼: 「能伺候公主,是我的福气。」 绵里藏针。 北辰琸瞬间被激起脾气,一下就气笑了: 「怎么着,靠女人作威作福很爽?哈哈,没用的废物,也就怀乐那蠢货眼瞎,栽在你手里。」 北辰琸仰天大笑,痛骂一顿,出气不少,心里舒爽了。 哼着调调悠哉悠哉,此时的他,绝对想不到,给怀乐准备的那条毒蛇,会在今晚,爬上他的床,滑进他的被窝。 南宫止静静矗立,待人走远,才轻轻捻着指腹,将手中压根看不见的残粉碾碎,随风消散,直至闻不出一丁点味道。 儿子走了,女儿来了。 北辰晁的态度却截然不同,笑着调侃: 「你也是来找父皇做主的?」 安染没坐,挥退公公,说几句话就走。 「我有事跟父皇说,刚见到了二皇兄,想必父皇已经知道,怀乐收了个人。」 北辰晁意味不明:「男孩子?」 「对啊。」 小小的人叉着腰,理直气壮: 「男孩子粗糙,用着不心疼。」 「哦,说说看,你要用他做什么?」 小姑娘低头扳手指,一件一件数着: 「很多啊,让他抄字,背书,拎东西。等他再长大点,做我的随身护卫,鞍前马后,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你要一国皇子,做你的侍卫?」 安染下巴一抬,嗓音稚嫩又清亮: 「我是北凉最尊贵的公主,有何不可?」 人小,语气却狂到极点。 北辰晁定定看她许久,忽地开怀大笑,起身上前,眼里光芒灼热,称赞她: 「说得好!我北辰晁的长公主,就得让皇子做侍卫。」 他俯身蹲着,与小孩子视线齐平,温声说: 「做侍卫不用贴身伺候,把他扔到军营里历练几年,回来再给你用如何?」 安染摇头:「不放在眼皮子底下养着,不放心。」 「那把他阉了?」 「不行,那样他会记恨我,肯定不会真的忠臣于我。」 北辰晁看着她稚嫩天真的面庞,轻声问: 「怀乐如何看上了他?」 「他是二皇兄的书童,二皇兄找我麻烦,我就抢他东西。二皇兄其他有的东西我都有,就这个南宫止,我没有。」 简单又好笑的理由,北辰晁真的被她逗笑,佯装嗔怒地训: 「可你是女儿身,他是男儿身。让一个男子随侍,怀乐可想过,以后要如何嫁人?」 这一次,小姑娘态度更随意: 「嫁不了又怎样,我还不愿意嫁呢。永远留在父皇身边,和父皇一样,养千百个美人……不,美男子。」 北辰晁再次大笑起来。 南宫止在外面等了一炷香,他约莫知道,公主今日是为了他的事来找皇帝。 能不能守住男儿身,就看今天。 天色渐晚,余热尚未褪去。 小公主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要他打扇,至回到紫薇殿前,才敛着神情,沉静看他,娇声说: 「我只要最有本事的男人,你明白本公主的意思吗?」? 第130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6 清荷与小德子发现他们殿下今天有点不太一样, 吃得多,桌上饭菜一扫而空。 去公主那边抄完字回来,也不着急洗澡。 手里端着一碗剥好的莲子,搁在桌上, 关上了门。 「你们去歇着。」 两人应下, 出门相视一眼, 各自回房, 都没睡觉, 注意着主子屋里动静。 烛光一直亮着,隐约可以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 小德子熬得眼水直流, 才听到有人开门。 他连忙出来, 台阶处, 南宫止手提木桶,往日清汤挂面般的苍白面容, 此刻竟满面通红, 额角两鬓汗津津的。从侧面的火光中,映出一片水光。 气息粗重, 胸膛因着喘气此起彼伏。 大晚上的做什么了?出这么多汗? 小德子擦擦眼睛,快步过去: 「殿下,我来我来, 奴才没睡呢, 你喊我声就成了。」 「不用, 我自己去。」 南宫止抹了把脸,湿透的袖子沉甸甸的, 再加上木桶, 分量不容小觑。 他主意已定, 小德子无法,小声问悄悄正扒在窗子上偷看的清荷: 「殿下这是怎么了?」 清荷摇头,殿下待她不如待小德子亲,她哪里知道。但她想,应该跟长公主有关。 自打跟了长公主,殿下彻底变了样。 南宫止睡得晚,早晨照样准点抵达正殿。 宫里今日发生了件大事,二皇子昨夜被毒蛇咬了,太医们忙活一整夜,总算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第299页 躺了一晚上,今日上不了学。 「二殿下可真够倒霉的,在自己屋里睡,竟然被蛇咬了。」 「幸好宫里太医多,救治及时,这才保住了命。」 「好端端的皇子殿,怎么会有毒蛇出没?」 「疑神疑鬼啥,天气闷热,哪里都有蛇啊。昨儿个回家的路上,我也被蛇拦了路。」 「我前两天也遇上了,大家最近小心点,注意脚下。」 …… 安染今日穿得翠绿色裙衫,天气热,穿这种小清新的裙子,心情也跟着清爽了些。 在八卦声中,慢悠悠进学堂。 二皇子突然被蛇咬,连着几日在院里养伤。 探病的人一波接一波,第三天,安染递给南宫止一个小盒子: 「你替我跑一趟,我不想去。」 但是为了面子过得去,总得做做表面功夫。 笑盈盈盯着少年,她问: 「殿下能去?」 南宫止:「能。」 是蛇咬的,又不是他,当然能去。 北辰琸身体僵硬麻木了整整两天,敷了药才渐渐能动弹。 下床第一天,就看见个堵心玩意,气得抄起水杯就砸过去。 削瘦的身影矫健一闪,躲开,静默如水的眼睛无辜得很。 「公主挂念殿下,特让我来看看。」 北辰琸眼神似冰,冰封三尺,热气凝滞,语调森森: 「我没死,你很失望吧?」 他全身水肿,皮肤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呼吸都变得难受。 最令他午夜噩梦,辗转难眠的,是冰凉凉的蛇慢慢爬进被窝的感觉,毛骨悚然,寒毛直竖。 南宫止淡漠看着北辰琸肿大的脸,眼睛肿得眯成了一条细缝,废死已久的心头浮现一抹爽意。 他道:「不失望。」 未来还很长,他们以后再较量。 这算什么? 一点点回礼而已。 北辰琸被他这副淡然度外的态度激怒,大声吼: 「果真是你害我!我不会放过你,我要去告诉怀乐,这条蛇是你为她准备的。你就是潜伏在她身边的毒蛇,继续留着你,她早晚有一天,会像现在的我一样,被你反咬一口。我看她还会不会留下你!」 对,这混帐玩意敢阴他,那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六岁的女孩子最怕毒蛇虫子,他要去怀乐跟前告发南宫止。 只是还未等他动作,站在门口的少年衣襟往旁边挪,给他让路。 「这事,我已同公主说清楚了。殿下与我的说辞不一样,但我想,公主更信我的话。」 南宫止低头,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把这事闹到公主面前,这才故意现编了个谎言套住北辰琸。当然,如果套不住,他亦淡定。 他一外来质子,无权无势,如何能弄到一条西域毒蛇? 这条蛇,本就是北辰琸托人找来的,打算让他用在公主身上。 他没用,公主那边,他便问心无愧。 倒是可以趁机,利用此事再参北辰琸一本,将毒蛇一事彻底盖他头上。 三言两语,北辰琸清醒过来,知晓其中厉害。 首先,南宫止一个与下人无异的质子,如何弄到外邦毒蛇,说是他弄来的倒有人信。 事情一旦捅出去,他难辞其咎。 再加上,他已经亲眼见识过了父皇的偏心。届时,让怀乐再哭上一哭,父皇定会把一切扣他头上,怪他自食恶果。 闹大了,他讨不了好。 就这样算了的话,他咽不下这口气。 是以,练习骑射那日,他当场报仇。 除了宗学的课程,南宫止还被安排和其他所有皇子世子一起,学习六艺。 长公主亲自送到校马场,师傅不得不收。 北辰琸重新上学这日就看到练习场多了个熟悉的身影,当即冷笑,兜兜转转,还不是落他手里了。 「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随手一抬,招了几个脸熟的世家子弟,耳语一番,众人露出默契的笑容,纷纷点头应好。 唯独一人,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长公主出了名的护短,我……我们这样做,她肯定要生气。」 「哦,怀乐可怕,本殿下就是好惹的?」 北辰琸目光扫一圈,在说话那人身上定了定,一副我记住你了的眼神。 但连翻经历几次波折,他不再那般冲动,压着眉眼,沉声说: 「何况,我做什么了?南宫止初来学艺,技巧生疏,摔下马断了腿,关咱们什么事?怀乐真心疼他,干脆单独给他找个师傅,一个人练啊。」 都是人精,一点就通。 明白他话中深意,纷纷挺直背嵴,附和: 「对啊,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你看他那骑马的样子,一个时辰之内,准会被马儿牵着跑,不摔才怪。」 「宗镇你嘴巴小心点,别什么都赖咱。走走走!」 安染下午没课,有时候会学点弹琴和画画,不是每天都学,一周四天,各两天。 其余三天下午闲着没事,太无聊了。 「阿什,我要去校场看看。」 南宫止最近挺用功刻苦,就是不知道成果怎样。 校场来过一次,她认得路。照例带了一群人,远远望着,很符合长公主的排场。 第300页 怀乐公主在所有皇子皇女里最尊贵无二,校场几位师傅见她来此,免不了上前迎合说几句好听的话。 小姑娘一双眼睛清澈又精明,浑身上下打扮得十分娇贵,站地上望不见,去了看望台。高冷地挥了挥手: 「你们去忙,不用管我。」 南宫止被人围住了。 他今天穿的青灰色衣服,很老气的颜色,在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里,反倒格外显眼。 骑着一匹成色精神偏中等的骏马,在赛场上进退两难。 马场每日课业结束,会进行一次演练比赛。 所有学子都有各自赛道,一直往前跑,先到终点者赢。 非常简单的规则。 眼下,那混乱的场面,说明大家并没有遵守规则。 台下几位老师面面相觑,长公主是尊贵,但之前,她人不在这啊。 那稍逊一筹,但同样尊贵的二殿下,就说一不二了。 再者,他们几个做得隐晦,不是那种明目张胆的使坏。 跑到中途,好似马突然不听话,一时失控,全涌向占着中间赛道的南宫止。 那孩子技巧生疏,偏偏得了一头和他一样倔的马。 慌乱中,马儿没有发狂发疯,被少年死死勒着的绳子控住。他双腿夹紧马腹,几次险险颠到半空都没掉下来。 马蹄纷踏,掉下去就会死。 南宫止将绳子捲住手腕,卷了一圈又一圈。麻绳收紧勒破皮,被血染红。 他白着脸,倔强地没求饶也没喊人。 求饶没用,喊人也不会有人来。 那几个师傅就在外场看戏,要是来,早就来了。 他想起暮色下,小姑娘冷冰冰的神情。 她要他做最有本事的男人。 那么,他就不能倒在这里。 还撑着呢! 北辰琸倒吸一口冷气,曾经任他打骂践踏的瘦弱少年,此刻变成了一根折不弯的硬骨头。 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傢伙,不是怂包,他是个硬茬。 不知是羞恼还是心生畏惧,他扯着嗓门: 「折不弯,那就打断。」 竟敢害他被蛇咬,他打他怎么了,谁敢拦他? 北辰琸眼眶发红,眼里布着血丝,大喝: 「给我打!」 安染无语地瞪向台下那一圈事不关己的几个成年男子,娇声怒骂: 「你们几个是死人吗?」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两只眼睛都闭上,不如麻熘地捲铺盖走人。 死字的刺激实在太大,话落,几人风一般上马追过去,远远高声大喊: 「够了!不许打架!不许违反规则!都给我回来!」 北辰琸这时候哪里听得进,不管不顾地继续怂恿: 「不用管!」 但是没人上,围住的人悄悄往后退。 最近这段时日,因着长公主露脸作妖,大家对她受宠的程度有了新的了解。 回家又被家里长辈敲打一番,没人敢明面上和怀乐公主作对。 南宫止回头看一眼,发现看台那抹亮眼明媚的身影,睫毛颤了颤。 手掌心麻麻的,他这会儿才慢慢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 北辰琸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安染。 他气不过,仍是不肯罢休,抡起马鞭,一鞭子甩过。 然,对面的少年纵马扬身,掉头回转,极速奔向那边,眨眼逃出他鞭子的范围。 南宫止没管身后,策马奔驰,停在看台下,少年气息微乱,声音轻喘,有几分浑厚感。 「公主。」他仰起头,面容被汗水打湿,几滴汗珠沿着轮廓,往下滑至喉骨。 「走吧,回去。」 安染没多说什么,和往常一样,吃吃喝喝睡觉长身体。 不过今天有一点不一样,南宫止不用抄书写字。 他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突然不肯用他了?是嫌弃他字丑没长进,还是嫌弃他这个人没用? 终究才六岁的小孩子,心性不定。 她是不是,后悔收他了? 单薄的身影站在门口许久,心里,罕见地有些难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9 22:58:49~2022-06-20 22:5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丸是我丸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7 待前方烛火熄灭, 南宫止拖着疲倦的身体慢慢回去。 他的屋里亮着,有人影闪过。 眉棱骤冷,他加快脚步,一向克制隐忍的面庞绷紧。 阿檀正将东西放下, 便听到身后疾步声, 回头就看到少年一脸错愕的表情。 愣愣的目光盯着托盘里的纱布和药瓶。 阿檀稍稍欠身:「公主命奴婢前来送药, 殿下早点休息, 奴婢告退。」 公主没要求她亲自给他上药, 阿檀作为大宫女,自然不会主动揽这样的活。殿下院里有人, 也用不着她。 人走了好半晌, 南宫止还傻傻僵在原地, 许久才收回视线, 缓缓摊开手。 削瘦的掌心没一块好地方,全是被绳子勒过后留下的淤痕。 他洗过手, 手背是干净的, 手掌的大大小小伤口错综复杂像蜘蛛网。青青紫紫,指腹红肿未消。 第301页 因为这样, 才不让他抄书吗? 少年漆黑的眸底燃起一点火星,瞳仁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清荷端着水进来,小德子跟在后面, 满眼心疼: 「殿下, 奴才给你上药。」 手心的疼痛烧灼难忍, 清清凉凉的药膏抹上去,先是一阵冰冷与火热争斗摩擦出刺痛, 但是很快, 清凉舒爽的感觉占据上风, 渐渐感知不到疼。 小德子闻着药味,清淡微醺不刺鼻,是宫廷御制的疗伤好药,他忍不住赞嘆: 「长公主待殿下当真不错。」 清荷正在替南宫止缠绷带,闻言手一顿,扯了下绷带。 她心里一慌,忙松手请罪: 「奴婢知错!」 南宫止到此时才回神,大概想起方才发生了什么,把手交给小德子: 「你来。」 清荷头更低了,咬唇脸色发白。 涂了贵重的药,这一夜,南宫止没做体能训练,早早躺在床上,闻着被窝里的药香味,在异国他乡三年,头一次感到心安。 安染除了培养南宫止,做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存钱。 她领到的月例,得到的赏赐最多,除去用掉的一些,还能攒下不少。 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喜欢出宫逛街。 因为每次出宫前都可以去内务府领一笔银钱,领到十分,她用去六分,攒下四分。 十二岁的南宫止如今成了她的随身护卫,男孩子长个快,他估计是前几年该长的没长出来,都攒一起呢,这两年,长得比其他人快。 三年前比同龄人矮一截的南宫止,如今,样样都是拔尖,包括身高。 安染瞥他一眼,心抽了下,无奈嘆气: 「你又要做新衣服了。」 南宫止的月例远远低于他的开销,衣食住行就不说,上学学费,买书钱,六艺的成本,学杂费,一大堆,比她自己花的还多。 练习骑射,马儿还好,没让累死。 弓箭却费了不少,基本隔天就要换一批新的。 知道他训练刻苦,但是花钱的时候,她仍然难过好久,她自己都捨不得花呢。 安染以前不知道,培养一个人这么费钱。 只到他胸口的女孩秀眉轻敛,语气抱怨,饱满小巧的唇不高兴地嘟着,俏生生的脸蛋红润稚嫩。 南宫止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轻声说: 「我买便宜些的就行。」 安染更不高兴了,嗔他: 「你说得我好小气。」 骑马射箭练武,哪一样都特别费衣服。质量好的尚能撑久一些,质量差的,一天都顶不住。 安染瞧着少年低眉顺眼,什么都她说了算的受气小媳妇样,昂首挺胸进了京城上好的衣店,撇撇嘴: 「我大气着呢。」 少年跟在身后,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弯唇轻笑。 店里卖的成衣,南宫止试衣服只试试大小,款式花样皆随意。 他如今约莫五尺高,骨架不宽,肌肉紧实,小小年纪,纯靠一身健壮的身材将衣服撑起来。 挺人模人样的。 从店里出来,安染摸摸心口,忽然停住,转身正面直视寡言少语的少年: 「无私奉献是佛祖才会做的事,我们凡人呢,讲究礼尚往来。今日我给了你的,未来你若发达了,你也得好吃好喝供着我。」 才九岁的女孩子,直来直去,什么话都说。 南宫止并无不快,他接受了她的性子,很多时候觉得,这般坦诚,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简单款式的衣裳将他默默锻鍊出来的健硕身躯包裹,但他面色沉静,唇红齿白,气质清俊,不像顽童,更像个斯文秀气的温润公子。 声音平和温静:「无论未来如何,我不会忘记公主……的恩惠。」 安染不可置否,张望四周,想不起来还缺啥没买: 「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不远处的人群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安染没看到。 南宫止发现了,是宗镇。总喜欢凑到公主跟前晃悠,想和公主做朋友的世家子弟。 这几年,大家都慢慢长大。 宗镇觉得,长公主性子骄纵了些,本性不坏。 从她收留南宫止,并尽心培养可以看出,她是个善良的好女孩。 不管别人如何,反正他这样认为。 上次花灯节在街上碰到,她也非常大气的把一盏漂亮花灯让给了他妹妹。 今日再见,宗镇有些开心。 街上人太多,他不敢直接喊名字,远远在人群中朝那边招手。 南宫止稍微侧身,挡住了安染的视野,仿佛没看见那边拼命打招呼的人: 「没别的东西要买了,公主上车。」 少年伸出胳膊,任由女孩白嫩柔软的手搭在自己手臂,虚扶一把送她上马车,把身后那人远远甩开。 三年时间,南宫止练出一手好字,骑射永远都是第一。 当年围攻他的那些人,如今见到他就绕道走。 从前,他们是因为长公主拿他没办法。 如今,却是因为南宫止这个人本身,不敢惹他。 犹记得,一年前,安分许久的二皇子北辰琸再次找他麻烦。 少年不跑不躲,直接跟北辰琸扭打起来。 他们这群围观的人,当时说是上前劝架,实则以劝架的名义,暗中帮着北辰琸一起揍他。 第302页 那一天,每个人都挂了彩,打斗持续很久。 南宫止势单力薄,硬生生扛到最后。 他不管别人怎么打,只揪着北辰琸一个人,出手狠厉,专挑痛处打。 将北辰琸的头按在地上,阴冷凶狠的眼神如疾风扫过,满是鲜血的嘴张开,露出一嘴殷红的牙,表情幽暗嗜血: 「谁想弄死我,我一定先弄死他。」 平日里疏离淡漠少言寡语的人,突然从一个安静小鹌鹑,变成了咬人脖子,鲜血横流,断筋断骨,拉着你一起入地狱的恶鬼。 那是南宫止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露出那种不正常,阴狠可怕的样子。 落日黄昏的那一幕,深深印在脑海里,像藤蔓缠绕着他们,时不时做噩梦,被那一口鲜血浸染的牙齿咬破喉咙,发不出声音。 画面太惨烈,以至于,即便后来,南宫止都表现得人畜无害,大多数人也见着他就绕到走。 再者打架那天,他们头脑发热,站了北辰琸那边。 然而,回去后,仔细一想。 别的不说,南宫止是长公主亲自罩着的人。 真要弄死了,少不得要拉几个人陪葬。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再想远一些,他们帮北辰琸,是因为北辰琸有望成为太子。 可这两年,皇帝丝毫没有要立太子的意思。 反而因为北辰琸越来越嚣张,而有所忌惮,刻意打压贵妃一脉。 这种时候,最忌讳和北辰琸扯上关系。 慢慢地,南宫止清净了。 大概是因为常年训练的原因,他长得比一般人高大一些。 十六岁已身长六尺,个子拔高,挺直宽阔,成了校场最高的人。 十三岁的安染现在看他,总要仰起脖子。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 两人都长大了,这大晚上的,他来她院子,不合礼仪。 安染挑了挑眉,正要开口呵斥,一把精巧的匕首递过来。 她喜欢新奇好看的小玩意。 脸色瞬间放晴。 十三岁的女孩子,不再是小时候那般圆润。身体抽条,骨架纤细,曲线虽未完全突显,但那细腰随意一收,便勾勒出极其曼妙的身段。 她扎了个少女髻,头上只一根玉簪,没有多余的饰品。 逐渐长开的五官,隐约可见日后的倾城绝色。 微微垂首,笑意清甜: 「匕首?你赢来的?」 「嗯。」 校场每天都有比赛,南宫止一直是榜首。 很多人想要跟他单独比一场,他并不是每次都答应,只有对方押赌的筹码合心意,才愿意接受挑战。 至今从无败绩。 有些人,不适合锋芒毕露。 但南宫止适合。 安染□□看了看,刀鞘精緻,刀刃锋利,精巧又实用。 她收下了,抬眸看向对面,却只看到高挑少年隐隐绰绰的胸膛。 不得已仰头,眼神清澈又带了点别的意思: 「明天出宫踏青,你准备准备。」 「好。」 他要走的路,已经慢慢破出宫门,蔓延至更远的地方。 阿什过来,轻声道: 「公主,皇上找您。」 「我睡了,下次吧。」 安染打了个哈欠,转身时,不经意和南宫止的眼神擦过,她恼怒地回瞪一眼。 她长大了,父皇的变-态属性也日渐显露。 南宫止是个人精,在皇帝第一次露出不正常的眼光打量她时,就察觉出了猫腻。 目送她回到房间,他才离开,隐匿在黑夜里的双眼平静下藏着汹涌。 原来,小姑娘当年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回到偏院,南宫止简单洗漱一番,换套干净长衣长裤。 打开房门,屋里漆黑,借着幽幽月光,模模糊糊能看见里面有个人。 没穿衣服。 南宫止冷笑,抽出腰间匕首——今日赢了两把,一把给公主,一把他自己留着。 刀刃冷光飕飕,里面的人似乎吓到,细声抽噎哭泣: 「殿下,是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0 22:55:18~2022-06-21 23:2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丸是我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8 匕首未做丝毫停顿, 利落从手中掷出。 黑暗中刀光闪过,割裂寒冷空气。 凌厉的冷风从耳边刮过,清荷捧着脑袋: 「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她等了实在太久,殿下已经十六, 她也二十岁。 换做其他皇子, 十三岁便有人教导开蒙。殿下这边迟了好多年仍不见半点动静。 过不了多久, 殿下肯定要回到南阳。届时, 身边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机会稍纵即逝, 她哪能不急。焦虑等到今晚,终是想破釜沉舟, 做出这等大胆出格之举。 哪里知道, 回敬给她的是主子冷冰冰的刀。 停在门槛的人没再往里走, 清荷听他沉声命令她把衣服穿上, 一瞬间极其难堪,脸上羞得滚烫。忍着屈辱一点点摸过衣服, 穿好。 待里面没了动静, 南宫止才慢慢踏入门槛,黑色衣袍与暗夜融为一体。 第303页 他背着光, 清幽月华照映他的侧脸,明明灭灭,阴影交错。 轻轻脚步声, 敲击沉静的夜, 也在清荷心头疯狂打擂。 她被高大的身影逼迫得屏住呼吸, 开始感到害怕。 「你来做什么?」他淡声问。 「我……奴婢……伺候殿下……奴婢知错……」 今夜的事,是她自作主张。 南宫止没提过, 清荷不敢提, 总觉得南宫止不会要她近身侍寝。一旦开口, 她就彻底没机会,只能孤注一掷,先斩后奏。 可惜,她输了。 「伺候。」 南宫止重复这两个字,想到了长公主骄矜的模样,一时竟笑了出来。 但看向地上跪着的清荷时,眼里冷意乍现: 「用不着你,从现在开始,不许再踏进这里一步。滚!」 他自己换了新的被套床单,即便这样,上榻睡觉前,仍觉得生气。 他是公主的人。 谁也沾染不得。 这一夜,南宫止睡得不踏实。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做了个梦。 梦里,娇小的身体缠住他,嘴里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他听不太清,只大概知道她要求颇多。他难耐隐忍,低头去看,一张略带青涩的娇颜填满他的脑海。眼波盈盈,那张平日里甚是张扬的小嘴此刻嫣红饱满,见他呆住,不满地嘟起,在他尖尖的喉结咬了一口。 南宫止:…… 翌日踏青,安染带上南宫止,阿什和几名护卫,以及藏在暗处的影卫。 阿什小心翼翼看她脸色,小声开口: 「公主,您不去见见皇上再走?」 安染沐浴在晨风里,扶着南宫止的手臂上马车。 她如今长高了些,不用扶,自己也能上车。 只是似乎已经形成了习惯,南宫止手臂伸过来,她自然地搭上去。 车帘子掀开,扔给阿什一句话: 「这会正是上朝的时候,父皇日理万机,我不能总去打扰他。」 她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南宫止骑马在前面领路。 踏青的小伙伴都是高门贵女,以及几个熟悉的世家公子。 地方是京城一处有名的风景胜地,需得有券才能进。 安染此前得了一张入场券,给门口的小厮看了下,她并未让人收走,随手递给身后的南宫止。 「我要吃城东那家的糖葫芦,还有城北那家的烤鸭,嗯,再去买点城西的甘泉露。」 小厮:……这也太难伺候了,吃个东西,就得跑遍全城。 低着头,他忍不住看向今日换了一身天青色长袍的南宫止。 心道,你可真不是一般人,就这样还笑得出来。 南宫止接过入场券,轻声答应她。 两人对视一眼,平静错开目光。 安染一入场,便迎来一阵吹捧。 「长公主来了,快快快,大家都到了,就等你呢。」 「公主今日这身云罗水仙裙可真好看,走起路来仙气飘飘。这上面的绣花针线是双面绣吧,瞧着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花香,待会可别招蜂引蝶来呀。」 「都说人靠衣装,依我看,这衣裳,才要靠人呢。」 …… 恭维的话不绝于耳,安染始终保持恰到好处的微笑。 这些年,皇上又添了三位公主和两位皇子。 但是,长公主依然独得皇宠,是宫里除了皇上外,最尊贵的那个人。 前几年,贵妃偶尔还会使绊子。 如今,贵妃娘家罢官的罢官,放逐的放逐,贵妃一脉,再也掀不起风浪。自然,也无人敢找长公主麻烦。 前方有座桃园,三月挑花盛开,河边垂柳发出青翠嫩芽。 在不远处摆上一桌好酒好菜,赏景谈笑,正是十几岁少年最大的乐趣。 安染应付完一番,觉得闷,起身自己走走,其他人当然没意见。 阿什跟在她身旁,看着少女日渐长开的脸,心下时不时颤抖。 长公主的相貌,一点不像皇上,像她那个逝世的母亲。 偏偏最让皇上上心,惦记。 随着越来越像,身上那人的影子越来越重,皇上也跟着日渐魔怔。 隔三差五就要见公主,没见到,就要发脾气,惹得下面人心惶惶。 一道身影走过来,阿什歇了心思。见是熟悉的面孔,放下心来。 「那边桃花开得最好,公主可要去看看?」宗镇停在距离安染三尺之外的地方,不敢看少女精緻容颜,红着耳朵,略显侷促。 安染回眸,双手抱臂,姿态随意又潇洒。 她清楚宗镇的心思,近来已很少接触这人。 但宗镇已不是当年打个招呼都要被护卫拦截的毛头小子,懂得自己寻找机会。难得南宫止今日不在,他无论如何都要主动一些。 满怀期待的眼睛,在少女不为所动,平静淡漠的表情下,也慢慢凉透。 「不去了,我在等人。」 在等谁,不言而喻。 宗镇低下头,他十六了,家里开始为他说亲。 错过这次,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他上前一步,见女孩并未因他逾越的行为吓到,不禁更勇敢了些: 「公主,我能问一问,公主和南宫止,是什么关系?」 说是护卫,但一个待嫁女子,让一个十六岁少年随身伺候,两人形影不离。外界流言在这两年,早已变了味。 第304页 质子是公主面首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 可宗镇不信。 只要公主否认,他就信她。他不会介意,会一如既往地喜欢她。 安染嗤笑一声,冷了冷脸: 「不管我跟他是什么关系,都跟你没关系。」 她下巴一抬,示意他走开点。 小时候骄纵可爱的小女孩,长大了,变成了一朵带刺的花。 永远孤傲,永远骄矜。 宗镇默默走远了些,在半路停住,鬼使神差地回头又看了眼。 杨柳树下的少女,衣袂飘飘,身影昳丽,侧脸倾城。 望着那孤独骄傲的背影,他心底那股郁闷难受莫名淡了些。 除了她跟南宫止的流言,他其实,还听到了不为人知的,皇上跟她的事情。如果是真的,他想,起码对怀乐而言,南宫止比他更合适。 城外,南宫止跟一位蒙面中年人交谈完,提着安染吩咐的几样小吃准备回去。 蒙面人喊住他:「九皇子,你为何迟迟不肯回去?属下以为,你还是早点回去,早一些把控朝局更为稳妥。」 再不走,鸭子要凉。 南宫止淡淡睨他一眼:「我自有打算。」 他去的时候,踏青的小伙伴们都去了一下轮。 只有安染还在桃园的亭子里,吹着风,享受着自由自在的短暂安宁。 望见南宫止的身影,她抬手,挥退了阿什。 这边空旷,凉亭四周藏不住人,小声说话,不怕被人听了去。 安染接过他递来的糖葫芦和水,笑吟吟问: 「南阳的人,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她一直知晓他暗中与南阳国的人有来往,也常常像今天这样,以踏青郊游的藉口为他打掩护。 不过,未曾细问。 眼下第一次问,南宫止也没瞒她: 「三年前。」 他锋芒毕露,被有心之人知道,找了过来。 最近找他的频率频繁很多,安染也猜到一些,南阳国国君年纪比北凉皇帝大许多,疾病缠身,时日无多。 皇子夺权,进入白热化阶段,死了好几个人,剩的不多,到了最后角逐的时候,南宫止自然被很多人盯上。 「你要走了吗?」 南宫止正在剔鸭肉,匕首他用火烤过,也洗干净了。他刀工好,鸭肉切成薄片。来时,水和糖葫芦他拎着,烤鸭用油纸袋包好,捂在胸膛,此刻还是温热。 剔好一小半肉,他才回: 「我会走的。」 他必须走,成为最上面的掌权者,然后回来接她。 但是,他走了,她将要一个人面对那个不正常的皇帝。 「公主……」南宫止看向腮帮鼓起的女孩,欲言又止。 「少说两句,现在的你,带不走我。」 糖葫芦外面的糖衣甜,吃到里面,嚼得牙酸。 安染揉揉脸,不想吃了,将糖纸盖好,扔回桌上。 「你回去吧,当了南阳王后,记得置办一处好一点,大一点,守卫森严的院子,给本公主留着。」 她看着南宫止,一字一句说: 「两年,我只给你两年时间。你必须成功,接我过去。我忙碌了小半生,下半辈子,就想偏安一隅,过点咸鱼生活,安稳余生。培养你这么多年,这点要求,不过分哦?」 南宫止低垂着眼,为什么是一副养老生活的语气? 她才十三岁。 他把她那串糖葫芦好好收起来,轻声道: 「两年后,公主可以说亲了……」 还想试探地问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就被打断了话: 「免了。」 南宫止抬眼看过去,提到说亲,女孩脸上没有小女儿家的羞涩姿态,蹙着眉不太乐意: 「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挺好,才不要找个男人碍手碍脚。」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1 23:28:13~2022-06-22 23:2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肉丸是我丸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9 安染回来午睡过后, 皇帝派人过来接她。 皇帝北辰晁三十三了,面容染上了些许岁月的痕迹,笑起来有眼角纹。 他直直看她,目光专注, 瞳孔却是涣散游离。 眼里是她, 心里想的却是别人——她的母亲。 「怀乐过来些, 坐这。」北辰晁指着自己隔壁的软塌, 嗓音温和。 见她乖顺听话, 眼角笑意加大几分,语气随意: 「今日踏青好玩吗?」 「还行。」 「那就不是很好玩, 怀乐长大了, 该收收性子, 不能总想着跑出去。想要什么跟朕说, 朕都会替你办到。」 坐得近了,北辰晁越发能看清她的模样。 俏脸娇媚, 肤若凝脂, 一张脸长得毫无稜角。 仔细去看,和她母亲差别很大。 但是模子很像, 远远望去,仿佛孟瑶在世。 安染不接他的话,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老沖他笑, 低着头, 心存疑惑地问: 「父皇为何唯独对怀乐这么好?」 六岁时, 可以单纯的将这当做偏爱。如今她十三岁,面对皇帝不正常的状态, 多少该看出些猫腻, 否则可真就是大写的傻白蠢。 第305页 北辰晁神色如常, 胳膊撑在木几上,唇畔轻勾: 「怀乐是朕最喜欢的孩子,不疼你还能疼谁?」 不管什么,一旦多了,就不值钱了。他那么多孩子,就一颗心,给了这个,哪有闲心再去管别的孩子。 至于为什么独宠她,理由是有,却不能说出来。 跟怀乐死去的母亲一样,永远不为人所知。 北辰晁眼神幽幽,低头喝茶掩盖眼里情绪。清透的茶水映着他如今的面容,有一层水光模糊着,他看起来年轻了些,摇晃的波光让他一眼想到多年前。 将门出虎女,孟瑶却是例外。 身为大将军孟广的嫡次女,她柔软,善良,生得一双鹿眼,胆小得不行。 他第一次见她,十六岁,孟瑶十三岁。 滂沱大雨夜,鲜血染红佛祖脚下,浸湿他的衣襟。 他被人追杀,一路躲躲藏藏,与下属做了一出调虎离山之际,自己跑进了寺庙,挑了个侍女刚离开的禅房。 在门外他就听见了,里面是个女孩,某个大臣家的女儿。 那时候,先帝七个皇子分为四派,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朝臣也跟着各自站队,躲女子房间比男子安全许多。 他行事干脆利落,推门而入就听里面软糯糯的声音: 「这么快回来了?」 人在屏风后面换衣裳,他抬起眼睛,只看得到隐隐绰绰的黑影。 但,足够了。 衣裳一件件剥落,娇小的身体曲线,一览无余。 他红着眼睛,往里面走。 屏风后的人只穿了亵衣亵裤,随便套了件外衣,随意而松散。 不等她出来,一把匕首从背后抵住她的后颈: 「别出声。」 小姑娘僵硬成一块木头,一动不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北辰晁在她身后,只看得到精緻软嫩的侧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好乖。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一张滋然欲泣的小脸逐渐呈现,对视的那一刻,她眼底蓄满的泪断断续续溢出,磕磕绊绊开口: 「见……见过五殿下。」 「你认识我?」喉咙有点痒,他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暗哑了些。 孟瑶慌慌张张点头,跟兄长一起在饭店吃饭前,她曾看过一眼。兄长说了,这位是五皇子,与太子殿下不对盘,让她以后见着了,绕道走。 如今来寺庙祈福,人却主动跑进了她屋里。 其实周围有守卫,估计因着雨势太大,守卫没发现他。母亲在另外一间禅房抄经书,她一个人在这,也不敢喊。 门再次打开,离开的丫鬟回来了,端着一盆热水。 「小姐,水打好了……」 接收到北辰晁阴狠威胁的眼神,孟瑶懂了他的意思,喝退婢女: 「放那吧,我自己来就行,你先下去歇着。」 等到房门再次关上,抵着她脖子的匕首也挪开了,男人却靠得更近: 「乖女孩,你继续这么乖,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明天一早就会离开。」 孟瑶回头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明天?」 这怎么可以,他已成家娶妻,她是尚未出阁的姑娘家。男女有别,如何能共处一室。 孟瑶咬着唇,看他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 「殿……下,这不妥。」 父亲是太子一脉,她虽不了解朝堂,却偶尔能听到他们一起商量着如何对付五皇子这个最大的对手。 看他这一身伤,兴许里面就有父亲的手笔。 孟瑶跟他单独在一起,心底不踏实。 北辰晁挺自在,问出她的身份后,嘲讽笑笑,拽着她到桌边,冷声命令: 「给我洗脸。」 他把她当丫鬟使了。 可他手里拿着刀,她怕死。 拧干手帕,细緻地替他擦脸。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比烛光还有温度。 孟瑶被看得不自在,她知道这样不对,偷偷摸摸想熘走时,被北辰晁一把楼住,抱回床上。 两人一起躺下,孟瑶吓得大惊失色,尖叫声几乎溢出喉咙。 「不对你做什么。」 男人附在耳边,沉声吓她: 「但是你若敢喊,我现在就亲你,让你喊不出来。」 她抖个不停,眼泪沾湿枕头。 北辰琸将她困在床内,用匕首割断她的中衣,潦草地给胸膛的伤口包扎。 低头看床上的姑娘咬被子,哭也不敢哭,无声流着泪,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不断往他心口砸。着实没想到,孟扶那般强烈的虎女,会有这样一个软包子妹妹。不过,她倒是比她那个太子妃姐姐顺眼许多。 「不让你走,是担心你出去喊人。今夜就这样,你乖一点,我们就可以相安无事。」 「你别碰我。」 北辰晁没说话,禅房的床不大,他从小练武,身材高大魁梧,这张床勉强够他一个人睡。里面再塞个女孩,并排躺着,她就算缩到床板里,后背也贴着他的胸膛。 她很软,也很香。 唇畔像糯米糕点一样,甜甜软软的。 他没想对她怎样,只想藉此地休息一夜,等明日援兵一到,立刻回京。 然半梦半醒间,唇上一痛,他被咬醒。 就见昏暗中,女孩眼底闪着泪光,双手捂着终于得救的唇,委屈极了。 第306页 他以为是梦,却不想,是真的轻薄了她。 「抱歉。」他讪讪后退,声音四平八稳,心中涟漪万千。 短短一夜的相遇,抵过半生春光。 以至于,后来,北辰晁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那个感觉和她的味道。 他有些遗憾,她是孟将军之女。 只要太子在世,他就不能要她。 等他除掉太子,孟将军流放,他想去把人捞出来,却发现,孟瑶不知何时,已经被孟家悄悄嫁给了翰林院的一个六品杜编撰。 他成了皇帝。 她却嫁人了。 成亲不到半年。 北辰晁坐在高台之上,冷笑着看那个弱柳扶风的小女子。 从前得不到也就罢了,如今,他必须得到。 嫁人了又如何? 抢过来就是。 宫宴那一夜,编撰夫人被宫妃拉着叙旧,一夜未归。 杜编着次日下朝,在宫里没走,想要去接夫人回家。 见到的却是一身明黄龙袍的帝王,笑吟吟地对他说: 「江南是个好地方,杜大人愿意去吗?」 调任是件很寻常的事情,杜编撰自然不敢抗旨,眼巴巴等夫人出来,皇帝让他先回去。 他回去就看到一家老小全都打包妥当,马车停在门外,一副要出行的架势。 他人老实,却不是个傻的,意识到出了问题,忙阻止: 「父亲,瑶儿还没回来,我等她……」 屋里阴沉,头发花白的杜老大人摇头嘆气: 「她不会回来了,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回来。」 杜编撰只觉荒唐,心口滴血,脸色惨白,坚决不走: 「不行,她是我的妻,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她是个很胆小的姑娘,夜深了总要躲进他怀中才睡得安稳,打雷下雨,他没回来,她就不睡。平日里,也很怕生,唯一信任依赖的只有他。 突然被皇帝强行抢了去,不知该有多害怕。 大丈夫不畏生死,天子敢做出此等有悖人伦之事,他就是死,也得进宫。 「你不能丢下她,就能丢下我们这一大家子几十口人?」 他被打晕,扔进马车。 一觉醒来,身边空荡荡的。 半年后,文弱书生出生的杜编撰因长久咯血,英年早逝。 这件事,被北辰晁压了下来。 夜里,他抱着汗津津的柔软女子,贪婪地吮吸她的气味。 「你终于是我的了。」 他唯有在她面前,才自称我。 孟瑶没什么感觉,她在深宫里,不是睡觉,就是被睡。过得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北辰晁并不独宠她,可歇在她这里的日子,比其他人加起来还多。 一个月三十天,只在她来葵水的那几天,才去别的女人那里。 莫大殊荣,她并不稀罕。 但北辰晁以杜家一家人性命要挟,她必须乖一点。 惹他生气一次,就会杀掉杜家一人。 她很乖,乖得像个提线木偶。 北辰晁不介意,照样日日留宿。 她在宫中第二年,怀了身孕。 也是在这一年,她去御花园散步,听到了夫君死去的消息。 那些人,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知道。 去问北辰晁,看男人反应,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北辰晁不屑说谎,只觉杜编撰懦弱,冷声说: 「他自己寻死,你不能怪朕。」 对北辰晁而言,他按照约定,没暗中对杜家下手,已经足够。 看孟瑶为那个姓杜的哭泣,给他脸色,心中怒火滔天,当即将显怀的女子按住。如果她不肯对他上心,他便强行挤进去。本来这一切都是他强求夺来,她不肯服软,他便强硬到底。 孟瑶日渐消瘦,孟家流放,夫家落魄,夫君已死。 这世上,再没什么值得留恋。 临盆那日,她极其不配合,难产而死。 本打算带着腹中孩子一起,最后不知怎的,只她一个人去了,孩子生了下来。 孟瑶死了,北辰晁从未想过,那般柔软的女子,会做出这样刚烈的事。 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只编造了一个身份,封她留下的孩子为长公主,宠爱有加。 可安染知道,这些年,北辰晁的变态属性日渐严重。 宫里没有皇后,各个美人,争相斗艷,他不怎么管,只是隔段时间,总有那么几个美人会莫名其妙被处置,再也不见踪影。 皇子皇女不算特别多,因着后宫阴私,少不得折去一些。 他也没多少情绪,更看不出难过。 一双眼,一颗心,都在长公主身上。 若是按照司命话本写的,两年后,待她及笄,北辰晁再也忍不住,将她当做孟瑶替身,囚禁深宫。 但是,现在,他就开始束缚她了,不许她随意出宫。 余光发现有什么东西伸过来,安染起身,抬头一看,竟然是北辰晁的手。看这姿势,是打算摸摸她的头。 她表情无异,没让他碰到: 「时候不早,我的下午茶该凉了,怀乐先回去了。」 北辰晁没拦她,反正,他的意思已经传达,以后她不能再出宫,会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用担心见不着。 待人转身,幽幽目光一直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和她母亲很像,表面很无害柔软,骨子里通透清明,他以前怎么没早点明白。 第307页 北辰晁思绪悠远,十三岁,他与她初相识,她也是十三岁。 外面下起蒙蒙下雨,苏公公撑着伞要送她,安染挥手,拒绝。 心情糟糕透顶,撑伞更闷。 她慢悠悠晃着,才走几步,尚未下台阶,便看到不远处,撑着青烟色雨伞的男子信步而来。 他很高,伞举得高高的,倒是不那么闷。 「怎么是你?阿什呢?」 南宫止平静说:「她不太舒服。」 他看她一眼,轻易转了话题: 「公主不高兴?」 安染白他一眼:「见到你这副丧气脸,我能高兴得起来?」 话落,他就笑了,高大的身形罩住她,剑眉舒展,嘴角微扬: 「现在有没有高兴点?」? 第134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10 七年了, 她就没见他笑过。 也许总是在她背后笑,也许是笑得不明显,她从来没发现。 他容貌不俗,身形高大, 因着年少, 并不显粗犷。才十六岁, 脸上带着少年英气和朝气。平日里沉默内敛, 端得老成。乍然一笑, 清隽的模样袒露出这个年纪独有的少年感。 十分难得的画面,让安染静默片刻, 心中生出些奇怪的感受。 她和他并排走着, 心跳和情绪都有些乱, 开口依旧毫不留情: 「强颜欢笑, 衬得我像个恶毒公主,你故意的。」 今日格外难哄, 想来心情真的很差。 南宫止撑着伞, 大半边倾向她那边,不接她的话, 问道: 「皇上同你说什么了?」 「他不许我出宫!」语气很沖,火冒三丈。 少年人脸上的笑不见了,眼底覆上一层薄薄的阴鹜, 薄唇紧抿, 转而想到什么, 又划过一抹阴沉的诡笑。 身旁的人全身心沉浸在无法出宫的巨大悲痛之中,没注意他的改变。 约莫是越想越气, 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是不是有病!他就是有病!」 气到极致, 也仍知道克制着压低声音。 宫里到处都是人, 听墙角的那么多,她才不傻。 南宫止等她发泄般的骂完,才慢慢开口: 「有病之人,不会长久……」 什么意思? 他想弒君啊? 安染横他一眼,他挺能忍的,应该不至于这么冲动。 可是一想到他才十六岁,正是冲动的年纪,便劝了一句: 「你……别乱来啊。」 弒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退一万步讲,就算成功了,他要怎么脱身?一命换一命不太划算,皇帝比他大了将近二十岁呢。 南宫止睫毛轻抖,心底的贪念冲破禁锢,抵挡不住。 他垂着眼,问她: 「公主,是在担心我吗?」 「废话!」 安染坦率得很,没察觉出他话里的小心思: 「你要出事,我可就白忙活了。」 培养他这么多年,耗了她近一半的小金库。他要是就这么没了,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即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南宫止仍感到一丝朦朦胧胧的快乐。 不管因为什么,起码,她担心他。 心情明朗几分,嗓音也跟着轻松: 「我不会乱来的。」 「最好是这样……」 「怀乐。」 迎面遇上三皇子北辰靳,双方停下来。 十五岁的北辰靳跟二皇子北辰琸不一样,低调,谦逊,存在感不强。 长相普通,才华一般,母妃娘家势力也是中等。 安染与他见面次数不多,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觉得,这个皇兄还可以。至少,从未像北辰琸那样故意跟她作对。 听他主动打招呼,她沖他点了点头: 「三皇兄。」 北辰靳露了个亲切的微笑:「我在宫外刚开府,怀乐得空了,可以去玩玩。」 安染也笑笑:「好,恭喜皇兄。」 北辰靳表情温和,临走前,他还朝南宫止颔首,礼仪处处周到熨帖。 待回了紫薇苑,安染将南宫止留在屋里,挑了挑眉: 「你什么时候与三皇兄勾结到一起的?」 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三皇兄,突然这般热络亲切,还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刻,安染很快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饶是知道她直白大胆,听到勾结两个字,南宫止也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他惊讶于她的敏锐聪慧,又想起她六岁时收留自己的那阵气场,眼底不仅多了欣赏,也藏了越积越深的星火炽热。 稍稍捏紧指尖,目光与她对视: 「也没多久,我与三殿下,相互利用,各有所图。」 从察觉皇帝对她不太正常开始,他暗中想了计策。 平平无奇三皇子,实则野心勃勃,韬光养晦,和他很像。 利益关系才是最牢固的关系,他们可以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 他离开后,若要找个人照看公主,三皇子最为合适。 安染也就随便问问,这个朝代,对女子限制颇多,她不想活得太累,有时候不明不白,才能过得轻松开心。 她没打算细问,只叮嘱一句: 「放聪明点,别被坑了。」 不得出宫去浪,安染每日待在紫薇苑,憋闷了就带一干人去逛御花园。 看几个宫女太监採花扑蝶,她坐在凉亭里昏昏欲睡。 第308页 南宫止在一旁观察她,除了外形,怎么看都不像十三岁的女孩子。 她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很少有东西能让她提得起精神。 从小到大,唯一有点执着的,就是逃离皇帝掌控。 花一般的年纪,混身透着懒散劲。 偏让他看得移不开眼。 有长公主在,御花园里人不多。一些宫妃远远看见她,纷纷原路折返,谁也不敢上前打扰。 春风吹着吹着,又把她吹睡着了。 等安染醒来,天幕黑沉,花园里只剩她和南宫止。 其他人都被南宫止挥退,安染渐渐习惯他的自作主张,总归不是什么大事,还落得清净,她没跟他计较。 回去吃饭洗漱,两人一起漫步夜色下。 安染感觉有些不对劲,南宫止最近,待在她身边的时间比之前多了。 早中晚膳,清晨起床,夜里就寝,都有他的身影。 他悄无声息,又无处不在。 她看他一眼,身姿飒爽: 「你若要走,就干脆点。别磨磨唧唧,时间不等人。」 「……」他的一颗少男心,早被她揉得稀烂。 估计是深静的夜容易让人上头,南宫止心情微妙地不爽,语气带了些情绪: 「公主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你干嘛这样说?」 南宫止别开脸,看着路旁挂着的灯笼: 「你总赶我走。」 安染也不满,压低声音,情绪却高涨: 「少污衊人,我这是大局为重。」 南阳国的局势刻不容缓,时机只在一瞬间,错过就没有了。 他再不走,她怕他没机会走。 到时候,还谈什么养老,大家一起去地下哭吧。 离别的情绪和不被理解的郁闷,让南宫止彻底撕下伪装,赌气般地说: 「我有分寸。」 安染瞪大眼睛,他这是,跟她吵架? 这一世,得了这样一个身份,迄今为止,她就没吵输过。 她不甘示弱,梗着脖子怼他: 「我看你是想偷懒。」 沿路都有人,两人各自怼完,对视一眼,默契地都选择闭嘴。 并肩走着,安静一路,回到紫薇苑,南宫止跟着安染进了屋里,继续方才的话题。 「我没有。南阳要回,但我不能一走了之。留你一个人,如何应付得了皇上?」 「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我没说你不行,可是有风险。」 「没听说过吗?富贵险中求,想要得到,总要付出点什么。我有主意,你先把你那边的事情整好了再来说我。」 安染语气一顿,忽然抬眸,狐疑地望着他: 「嘿,我从来没听你提过南阳的事情。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搞不定那边,还想留在这里让我罩着你。告诉你,没门啊,本公主都快自身难保了,你想都别想!」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南阳的情况,她都是通过他暗中与线人来往的次数,以及每次回来后的情绪大致判断事情进展得应该顺利。可没准,她判断错了呢? 南宫止心里也憋着口气,听她这般想他,咬牙切齿,语气稍重: 「我没这么想!」 「你凶我?」 女孩子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眼睛瞪大,圆熘熘的杏眼满含震惊,清晰地倒映他的模样。 脸上还留着带点肉感的婴儿肥,即便生气,也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有种憨憨的娇俏可爱。 才十三岁,兴许还没开窍。 南宫止忽地就心软了,心中无奈嘆气,整个人变得特别心平气和: 「我很快就会走的,这边的事情,在做最后的收尾。我知道公主聪慧,只是,承蒙照顾这么多年,临近分别,我也想为公主做点什么。」 他倒了杯水,陶瓷水杯并不烫,他递过去给她。 女孩冷哼一声,咬唇接过,喝水润润吵得冒火的嗓子。 他盯着她水润樱红的唇,在她放下杯子时,别开视线,若无其事地说: 「三皇子住在宫外,公主若想要寻新奇好玩的东西,或者遇到困难,都可以找他。皇上总召见你,若看看倒也无妨。若想欺负你……」 眼底的阴冷一闪而过,语气平稳: 「公主还记得我给你的那把匕首吗?」 「我连鸟儿都没杀过,你指望我杀人?」 很容易被反杀的好吗? 南宫止知她对皇帝没什么父女之情,说话无所忌惮: 「你不杀他,便要吃苦头。」 反正二皇子被贬,皇上死了,三皇子正好继位。他这些年,帮过三皇子很多,只要了一个承诺——永远保住怀乐公主。一旦继位,这对三皇子而言,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安染哪里知道他早就同北辰靳勾结,哼了声: 「我才不要吃苦。」 「那你怎么办?」 真没办法的时候……「那就死了算了。」 谁还不会摆烂了! 空中划过一抹阴影,逼迫的气势压过来,两个字像头顶天雷般砸过来: 「不行!」 比刚才更凶。 第一次距离这般近,他的衣袍几乎要贴着她,给人压迫感很强。 她被他逼退在桌沿,仰头望着男人稍有稜角的面容,看他一会,忽地抬手,啪地一下拍在他头顶。 第309页 「反了你了!」 打人都没力气,南宫止理解了她方才为何拒绝杀人。其实匕首里,他放了东西。他要她对皇上动手,当然不会让她硬拼。若是他应下,他会教她使用方法。但是,瞧着安染细胳膊小身板,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会走的,你不可以死。」 他放软了声音,身体未退,双臂撑在桌边,拢出一个圈,高大的身影几乎盖住身下娇小的姑娘: 「离开之前,我会去找皇上,不会让他欺负你。」 安染睨他,凉飕飕地说: 「你要威胁他,我死得更快。」 他低声笑,忽地凑近,贴着她的耳边: 「我不威胁他,我就悄悄的。」 越矩了,安染推他,命令道: 「你过去点。」 「我就要走了。」 「那又怎样?」 他抱了她。 安染从来不知道,他身体这么烫,而且,好壮……硬邦邦的身体,跟块石头似的。不,不对,重点不是他的身材,他竟然抱了她!真想反了吗? 脸色涨红,她蹙眉呵斥: 「你放肆!」 南宫止收紧手臂:「那就让我放肆一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4 18:06:12~2022-06-25 18:4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方无隅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11 翅膀硬了, 就开始不听话。 安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抱着被子恨恨咬牙: 「不听话,白养了。」 南宫止同样辗转难眠, 他十六岁, 正是气血翻涌的时候。 今夜抱了她, 身体滚烫如火, 久久不能冷静。 他侧着脸, 望向窗外,幽暗星眸陷入沉思。他的母妃是西域圣女, 在西域, 是地位很高的人。嫁到南阳, 一落千丈, 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妖女,最后施以火刑, 葬身火海。他成了冷宫不受宠的弃子, 在南阳没落时,被当作棋子, 送往北凉。 十年质子路,天明自有时。 来时忐忑,早年诸多折磨, 如今要走了, 心中却有了牵挂。 想起小公主恼怒不已, 俏脸熏红地骂他是「登徒子」的模样,南宫止轻哂, 唇畔不自觉上扬。 她太软了, 永远用最狠硬的话掩饰最柔软的心。 长夜漫漫, 他开始想她。 十年期限已到,南阳那边派了大使前来接他。 南宫止早早起来,阳春三月,晨露依稀可见,鸟儿栖息枝头。正殿那边安安静静,他从紫薇殿出来,缓缓仰头。天朗气清,朝阳灿烂。所过之处,一路繁花。 与北凉帝见面次数不多,小时候随着公主一起进殿见过几次。后来年纪增长,他只能在外面候着,不允许进来。 被苏公公领进门,一道视线急忙看向他。 南宫止不紧不慢给北凉帝行礼,目不斜视。 陌生又高大,仍带着几分少年气的大男孩跟六岁离开南阳时,完全不像。他的五官继承了母妃一族的立体感,鼻樑高挺,眼窝微深。俊脸稜角不过分,但身材很是硬朗。 使臣诧异,他在南阳也略有耳闻,九皇子作为质子在北凉,被北凉长公主相中,精心培养,出类拔萃。人未归,声先传。 别的尚看不出,只看最表面,他是所有皇子中最为高大的一个。 「来了。」 北辰晁态度不冷不热,语气随意: 「南阳使臣,这位就是你们九皇子。」 使臣早已候在一旁,恭敬行礼,又转而盛赞: 「北凉遵守礼乐,有大国风范,微臣感激不尽。」 「行了,都退下吧。」 北辰晁不耐烦,大门一关,两人面对面,他扔了手中佛珠,目光一抬,不怒自威: 「走了就别回来,断得干净些。朕知道你那龌龊心思,看在怀乐的面子上,朕放你一马。希望此生,永不相见。」 他也没说是谁与谁永不相见,可两人皆心知肚明。 南宫止指尖轻轻摩挲,不回北辰晁的话: 「她是个刚烈的女孩,在下也望皇上,三思而后行,好自为之。」 有些事情,不能放到檯面上说。 他偏要挑明。 北辰晁拉下脸,他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什么不能要?这辈子,他也就惦记那么一个人,多要点给自己存些念想,有何不可?君临天下,容得别人说三道四? 浓眉倒竖,手掌怒拍桌面: 「不知好歹,朕看你是不想走了……大胆,谁允许你上前?」 南宫止不管他,一步步上前。高大的身形投下一道阴影,落在伏案,随着他的不断靠近,渐渐挡住背后的光。 他风轻云淡地笑,单手自顾自倒茶: 「一点心意而已,皇上既是公主父亲,当得起在下一杯茶。请!」 反反覆覆提父女关系,嘲讽意味如此强烈。 北辰晁许久没被人这么气过,要不是不能让南宫止死在宫里,他一定立刻处死他。 面上浮现骇人的戾气,呼吸起伏不定,他抄起陶瓷茶杯,怒摔向门框,大喝: 「滚!」 发烫的热水泡开了上好的龙井,热气腾腾,茶香四溢,掩盖了悄然多出来的淡淡香气。 第310页 殿内整日点着薰香,北辰晁即便是平日里,也未必闻得出。更别提此时此刻,气血倒流,五识不敏,丝毫没察觉异样。 更没瞧见,少年人转身后,脸上露出个得逞的笑。 「九……九殿下,您惹北凉帝生气了?」殿外,使臣跟在南宫止身侧,额头冷汗被风吹干,又冒出,一张脸惨白无比,就怕今儿个走不出宫门。 他和苏公公候在门外,清楚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不由得心肝发颤。 可身旁的这位主子,从容淡定,自信潇洒,好似笃定北凉帝不会把他怎样。 如此胆识和气魄,使臣暗自心惊。想来,此次回南阳,势必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 昨夜失眠,安染起得有点晚。得知南宫止去见了皇上,领着一行人,带了些东西去偏殿。 清荷与小德子收拾好了行礼,安染送的这些,都是精贵值钱的好东西,阿檀不放心,亲自整理。 安染不太想正面遇上南宫止,着急回去,扯扯阿檀袖子: 「让他们自己弄吧,走了。」 向来乖巧可爱的阿檀也不听话了,小声说: 「这块玉要用透风偏凉的蚕丝锦布包裹,不然成色会变暗。还有这织金绢,需得与尖锐物件分开放,要是勾丝就可惜了。公主,让奴婢来吧。」 她其实挺捨不得的,若未出紫薇殿就被弄坏,她的心要滴血。 马上就要送去异国他乡,和它们多待一会是一会,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瞧着阿檀摸着丝滑柔顺的冰蚕丝唉声嘆气,依依不捨,安染松了手。 怕说多了,她得伤感得哭出来。 阿檀长得不错,她见不得美人哭。 闲得无聊,她漫无目的转了转。 偏院冷清,只住着南宫止主僕三个人。 阿檀那边不用帮忙,清荷与小德子便在院里装箱。匆匆行了礼,安染让他们随意。 她没进去南宫止的房间,只在外面随意扫了眼。搬空了,没看到。 安染耸耸肩,打算抛下阿檀,自己先回去。 往前走几步,她忽地一顿。 就见南宫止那个婢女手里拿着一叠白色布料。 亵衣亵裤。 很隐/私的贴身之物。 光天化日之下,不藏好,就这么搁在手中把玩,成何体统。 还有,主子的贴身衣裤,是婢女可以碰的吗? 小德子眼神闪了闪,想接过来。 殿下早就命令过,不许清荷碰他的东西。 他犹豫着,最终没伸手,被清荷冷漠的眼光阻止。 安染疑惑归疑惑,却也没有偷窥别人私物的癖好。 无所谓地收回目光,就听身后的清荷说: 「这套是殿下昨夜穿过的,夜里弄脏了,还没洗,不能跟干净的衣裳放一块。小德子,给我拿块布,我要单独包起来。」 并不算好听的嗓音,泄露出绵绵情义和娇羞,跟安染小时候听到的,宫妃向北辰晁撒娇的声音很像。 她十三岁了,懂了很多事情。 贴身婢女,和皇子,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安染回头,笑眯眯沖阿檀道: 「阿檀,把东西都收回来。搬到你屋里去吧,都送你了。」 「公主?」 「搬。」 一锤定音。 阿檀与其他几分都笑开了花,公主养了南宫殿下这么多年,临走前还要倒贴,付出太多,值不值得还是未知数。好东西,还是得留在自个儿这里才安全。 公主说是都给她,但她如何要得了这般贵重的东西。 只先搬回去,放在她那,回头慢慢收进库房。 安染这次扭头就走。 像是要把昨夜沾染的晦气和污浊之气拍掉,一边走一边还拍了拍衣服,抬头挺胸,气场十足。 小德子默默瞅了眼清荷,殿下留着清荷,是打算给他做对食。 但是看清荷这样,一门心思扑在殿下身上,被拒绝被冷落仍不肯死心,眼里根本没有他。 苦笑一番,小德子小声开口: 「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再包庇你。」 每一次包庇,都是对殿下的背叛。 他喜欢清荷,也忠于殿下。 总是不能两全,他满心煎熬。 「知道了。」清荷不怎么在意,最后一次四个字,小德子说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后面,永远都会有下一次。 一路上,安染没遇上南宫止。 这很好,眼不见为净……他在她院子里。 周围的人默默退下,安染轻哼一声,瞟他一眼,头一偏,绕开他。 「公主还在生气?」南宫止抓住她的手腕,皱眉不解。即便是昨晚刚抱她的时候,她也是惊讶居多,并不见多么生气。 一想到他昨夜抱完她,回去就和婢女厮混,这会,亵衣亵裤还在婢女手里攥着,安染便觉怒不可遏。 「混帐东西!你敢碰我!」 越说越气,她使劲甩手,男人力气大到压根撼不动他分毫。 这下不止气,她还恼,用脚踩他。漂亮的金丝木屐鞋摁他的脚背,看他仍是不为所动,羞恼气氛之外,还多了莫名的委屈。鞋子从他的脚背,到脚趾,再到脚尖。 「你放开我!」 她累到气喘吁吁,男人纹丝不动,看着她精緻的娇颜,只淡淡说一句: 第311页 「真这么生气?」 安染实在太累了,突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甩甩手,甩不开,开始动嘴: 「你这混帐,伤风败俗,三心二意,生活□□,竟然还敢给本公主看那种东西……」 南宫止抓住重点,打断她。 幽深的眼肃穆沉寂,隐藏着危险: 「什么东西?」 ……「你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5 18:45:08~2022-06-26 22:5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名字真难取98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12 骂他不要脸, 自己不止脸红,脖子也红了。 南宫止拧着的气悠地卸去,眼底浮现淡淡的笑: 「我没做你说的那些事。公主看到了什么?跟我说清楚行吗?」 「说不清楚。」 女孩盯着他一字一句说完,忽地唇角上勾, 抬手拔下发上玉簪。 安染倾身, 玉簪抵着南宫止脸颊。 他没躲。 凉凉的尖端从他侧脸, 慢慢滑落至颈侧, 停住不动。 南宫止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 偏偏这种撩而不自知,让他身体紧绷。 玉簪尖端顺着她的力道, 稍稍摁进肌肉间隙。他仍一动不动, 一双星火旺盛的眼发出灼热的光。 安染觉得没意思, 撇撇嘴, 玉簪继续往下,轻轻挑开男人衣襟。翻开外衣, 中衣, 里衣…… 「公主。」声音不太一样。 「闭嘴。」 他呼吸都烫,气息冒火。 安染不去看他, 手顿住没动,拨了两下里衣: 「这个。」她看到的, 「什么?」 「就是这个。」 「……」 「还有……」 玉簪终于从他的胸膛挪开, 南宫止喉结滚了滚, 艰难喘口气, 就发现难以忍耐的痒意已经蔓延至腰腹。 他闭了闭眼,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我知道了。」 「你知道?」 「嗯。」寄人篱下多年, 他的心思和洞察力敏锐异常, 一点苗头, 足以让他猜出个大概。 安染柳眉瞪他,仍然生气: 「知道还敢碰我!」 不止碰手,他一把将她扯过,又一次抱了她。 下巴搁在她头顶,力道不重,用的巧劲,让她挣脱不开。 头顶似有若无地响起嘆气声,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轻俯在她的耳畔说了句悄悄话,惹得半大不大的女孩子脸红成煮熟的螃蟹。 她的脸贴着他的锁骨,即便隔着衣服,南宫止仍然感受到了骤然攀升的热度,将她抱紧了些: 「除了你,我没碰过别人。」 「要不要我给你负责啊?」 「好。」 「你今天三岁?」 时候不早,安染推他,南宫止松了手。 拿出一个小木盒交到她手里,声线恢复低沉: 「这里面的东西,不致命,但可以帮你应付皇上。公主以后再去见皇上,带着这个,会安全些。」 具体什么,他没跟她说。她还太小,一件亵衣亵裤且让她这般难堪羞恼,这个要说出来,他怕小姑娘有阴影。 对付北辰晁,南宫止本来是想下蛊,昨夜想想还是算了。 一是风险大,二是虫子吓人,干脆换个法子。 安染有些好奇,正要打开来看,被南宫止摁住手: 「公主等我走了再打开。」 刚刚的香气,他也闻了。 一种西域香,单用没什么危害。但是配上盒子里的东西,气味混在一起,能让男人提不起兴致。接触多了,将会慢慢不能人道。 南宫止摸了摸鼻子,杀人不行,蛊虫她怕,思来想去,只能下药。 她母亲西域圣女的身份,到南阳不受待见,在西域却很受爱戴,百姓奉她为神明。 可惜辉煌时刻很短暂,自从嫁到南阳,神明失去了供奉,悄然陨落。 临死前,也只留了一本西域虫草录给他,好在还有点用。 安染收下了。 南宫止走了。 他的东西少得可怜,两个随侍拎着几个包袱,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阿檀追到宫门口,大声喊住他,递过去一个不小的箱子: 「这是公主为殿下准备的。」 方才两人在院里吵架,她听见了,又多说了一句: 「本来不止这些。」 后来惹公主生气,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哄好了点,公主让她挑些送过来。时间太匆忙,阿檀捡了分量最重,最实用的一箱金银珠宝。 安染站在宫门内,静静望着门口的场景。 两辆马车,两个随侍,一个大臣,一个他。包袱扔进车里,车帘晃动,马儿踢腿,作势要走。 这画面,突然就有了几分离别的气氛。 一早就知道他要走,所以这段时间她其实很平静。 然而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平静。 南宫止最后看了她一眼,安染转身,几步便走出他的视线。 他笑了笑,等他回来时,她就长大了。 使臣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北凉,只是他带来的人马被拦在了京城外的驿站,北凉帝要求他独自进京。 第312页 一路战战兢兢,终于能走了,使臣一刻不敢耽搁。 匆忙出了城门,他心心念念要回去,没注意到暗处危机四伏。 马车里,南宫止打开一个单独的包袱,里面装着弓箭和一柄长剑。 他雇的人可以抵挡一阵,到了驿站,他把使臣单独叫到一边: 「我们分开走,东西你们带着,在卞河一家常来客栈等我。」 「殿下?这,这是怎么了?」使臣是个文官,对打打杀杀那一套不太敏感。只是瞧着南宫止的神色,察觉事情不简单。 南宫止只说:「去那边等着,护好我的东西。」 「是。」 他说,护好他的东西。 他亲自拿着的,只有宫门前那位宫女送的箱子。 那么,另外两个人和车厢里的东西呢? 「什……么?殿下一个人走了?」 小德子嗓音颤抖,看看清荷,又低下头,眼里泪光闪烁。殿下从公主那回来,脸色就很差,浑身透着不许靠近的冷漠感。 他真的生气了,不管他们了。 使臣也没有故意对他俩怎样,小心吩咐: 「路不平,都机灵点。」 南宫止弃了马车,骑马走,待到靖州,将会换水路。 清俊的脸覆着薄薄的寒意,皇上要他的命。 可他这条命,属于公主。 除了她,谁也要不走。 远方响起一声炮响,南宫止抬头望去,赤色狼烟,是三皇子的信号,他安排的人在那边。 …… 偏殿与正殿隔着一堵高高的墙,平日里,他们三个人存在感很低。其实走了跟她这边关系也不大,她照样吃喝睡。可躺在摇椅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把摇椅,是南宫止亲手做的。 安染不摇了,起身回屋里睡。 她喜欢水晶透亮的东西,南宫止跟着骠骑将军外出时,总能带回来一些精緻又可爱的小玩意。 水晶帘,玛瑙珠,分别放在门口和后院水池里。 门没关,风一吹,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吵得人睡不着。 「阿檀!」 很快有人进来。 安染侧身躺在床上,指着门口: 「把帘子给我摘了。」 「好。」 人都走了,还不消停。 越想越气,她翻了个身,就见阿檀搬来椅子,正垫着块布巾,打算踩在上面摘帘子。 安染别开脸,视野里,桌上放的,屋里摆着的,一盏茶壶一株花,都是南宫止寻来的。 他悄无声息,侵占了她全部的领地。 安染忽地没了睡意,下床往窗边走: 「阿檀,算了吧,别折腾了。」 真要消除他的痕迹,怕是要把整个紫薇殿搬空。 「是。」 阿檀回头,只看见一个清冷孤傲的背影。她倚着窗户,头贴着边框,微微仰着,仿佛在看偌大天空。实则,在发呆。 殿下走了,公主似乎,更孤独了。 南宫止走后的第二天,北辰晁便派了人来接她。 阿什领着一个脸熟的太监进来,微微一愣。 屋里散发着浓浓的药味,长公主躺在床上,额头蒙着一块沾湿的白布。 「公主?」 「怎么?」 「您不舒服。」 「有事?」 阿什眉眼淡淡,这些年,公主有意疏远她,渐渐让她去了院外,不让她近身伺候。主僕关系,逐渐疏远。 一句话不回她,显然是不打算回。 她也不再追问,上前弯腰,放低姿态: 「皇上派周公公来接您。」 「不去。」 她跟南宫止说有办法,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就是装病。 虽然他给了她那个盒子,但是,她不去的主要原因,是不想看见北辰晁那噁心的样子。 最近胃口本来就不好,再看他,真吃不下饭。 阿什只负责传话,周公公知道长公主脾气大,也不敢触霉头。 两人对视一眼,悄悄退下。 夜里,阿什又带了个太医过来。 安染拒绝诊脉,她有自己的女医官。 送走太医后,阿什回来,在床边嘆气: 「公主,您不去见皇上,难道也不想打听一下南宫殿下的消息么?」 安染看都没看她:「阿什,你的生死,只需我一句话。少自作聪明,滚远点,别烦我。」 她要他做天底下最本事的男人,若连一道城门都走不出,一条边界都跨不过。 此生,他俩也就这样了。 她信他。 她等他。 别的,没有过问的必要。 安染还是被惹毛了,踢走了阿什。 三天后,北辰晁亲自来了。 安染将南宫止给的东西混进香囊里,穿戴整齐,在客堂见他。 她马上就14岁,开始长身体。 几天不见,就变了个样。 北辰晁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笑容宠溺: 「怀乐可好些了?」 安染不在明面上得罪他,神色恹恹,面带愁容: 「太医说这是郁气堆积,需要静养。」 北辰晁的不爽一闪而过,意有所指地问: 「哦,怀乐尚未及笄,这就有心事了?」 第313页 南宫止刚走,她就患了心病,北辰晁没法不多想。他原以为姑娘还小,不懂男女之事。她和南宫止之间,是南宫止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这会觉得,似乎不全然是。 他那一脸邪样,就差直接说,你才14岁不到,就少女怀春,想男人了? 死变态! 安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要笑不笑地说: 「我是闷的。」 北辰晁脸色稍缓,跟她又聊了几句,说了很多好听的,就是没说放她出宫。 那小子没抓到,这个时候放她出去,他怕她被南宫止拐跑,自然不可能同意。 到最后,安染烦他,揉着太阳穴: 「父皇,我要静养,您回去吧。」 她还想看看南宫止这香料的功效呢。 可是不知道见效慢还是怎么,一段时间里,毫无动静。不过,来她这里的次数日渐减少。 然后,过了一整个夏季,在某一天,三皇子北辰靳前来看望她。 兄妹俩在后院水池边,北辰靳瞧着她似乎清减不少,便笑: 「他没事。」 「好。」 只说这一个字,她便没有追问,北辰靳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父皇他,病倒了。」 安染直觉,这是北辰靳干的。 至少,他掺了一脚。 作者有话说: 最近应该都是晚上11点左右更新,白天太热,快热晕了。感谢在2022-06-26 22:53:47~2022-06-27 23:2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13 他话里藏了恨, 透着狠。不明显,但她听得出来。 北辰靳有些诧异她敏锐的小心思,扔了个石子进水里,看水面波纹荡漾。 南宫止只要一个怀乐, 对付父皇的那点雕虫小技, 只能保怀乐。 但他不一样, 他要这个天下。用在父皇身上的东西, 自然也不一样。 最近父皇状态很奇怪, 脾气阴晴不定,母妃说她很害怕, 她总觉得父皇藏着一股火。时间越长, 火势越大。一旦爆发, 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北辰靳看向一旁专心餵鱼的女孩, 父皇是个疯子。谁也看不上,心里只有怀乐, 纵着, 宠着,恨不得把这天下给她, 就为博美人一笑。 要是只沉迷女色也就罢了,怕就怕那个疯子做出让人无法接受的举动。真的一纸诏书,让长公主继位。 那他们这些皇子, 可就成了笑柄。 他必须先下手。 北辰靳捻起她碗里的鱼食, 扔到鱼群中, 看着一群红鲤蜂拥而上,扯了扯唇。 「多事之秋, 怀乐待在殿内更安全。父皇那边, 我会看着。」 他与安染相视, 拍了拍手: 「南阳若有消息,我再来看你。」 安染听懂了他的意思,父皇病了,消息并未传出来。 他让她当作不知道,不用去看望父皇。 南宫止要夺位,他也要。 可北凉的情况与南阳不同,起码,北凉有一个正值壮年的健康皇帝,而南阳的老皇帝卧榻病床,离死不远。 两边情况截然不同。 北辰靳想要皇位,就只有弒君这一条路。 他确实这样做了。 但安染感到不安。 弒君哪有那么容易,北辰晁一向精明,连南宫止也只能用无色也几乎无味的西域香料保她一时,不能真的对他怎么样。 这样一个人,如何就栽到北辰靳的手中? 在北辰靳离开之前,她伸手拦住他: 「皇兄出手,可是同南宫止商量好的?」 她不问他具体对北辰晁做了什么,也算不上打探内幕。 然而,北辰靳却不肯透漏一个字: 「火烧不到你身上,怀乐每天过得开心就行。」 呵呵,大言不惭。 当晚,安染就被强行接到了北辰晁房间里。 她往里走几步,听到了里面人的咳嗽声。喘息声重,气短,可五官依旧灵敏。 「怀乐来了。」 「是。」 「走近些,让朕好好看看你。」 安染没动,站在屏风旁看他半靠在床头,小声说: 「我最近也感染了风寒,离得近了,过气给父皇不好。」 床头的红木柜子上搁着一碗药,热气氤氲,看样子没喝几口。 北辰晁转头看向她,面容略有倦态,眼下青黑,嗓音无力: 「无妨,父皇不怕。」 「我怕,您也生病了。」 北辰晁愣了片刻,忽地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这么一看,倒是一点不像病秧子。 他确实感到了久违的舒心畅快。 长公主自小骄纵蛮横,嘴上没个把门,说话从不忌讳。北辰晁喜欢她那样,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刻意宠溺,外界流言蜚语,他自小千娇百宠的小姑娘越来越沉闷,性子收敛太多,早失去了年幼时的随性潇洒。 对此,北辰晁一直颇觉遗憾。 如今,突然听到她这般放肆的言辞,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格外开心。 「行,你不过来就不过来,坐那陪父皇说会话。」 苏公公搬来椅子,安染坐下来,也不主动开口。 第314页 因为她看出来了,北辰晁有话对她说。 今日非要把她带过来,就是要她听他的话。 装模作样等了会,他抹了抹鬍子,笑里藏刀似的说: 「朕有五个儿子,四个女儿。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可以飞了。不将父皇放在眼里,整日想东想西,就是不想好。」 目光落在安染脸上时,他收起带刀子的冷锐,笑得慈爱: 「只有怀乐,最为熨帖。」 「……」 安染揪着手,看来,她想的没错。 北辰靳不是北辰晁的对手,他败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南宫止。 见她低着头,看不到脸。 北辰晁重重咳嗽一声,语气稍重: 「怀乐知道么,父皇这病,就是有心之人所害。害我的,是我的亲儿子,你的三皇兄。平日里缩得像个鹌鹑,要杀我的时候比谁都勇。这次是我看错了他,以为他是个好的,朕以后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大皇子十八岁,二皇子十六岁,他俩都被北辰晁敲打过。眼下十五岁的三皇兄要是没了,那么能顶上来的,只有十三岁的四皇子。 「朕听说,老三最近常常去看你?」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安染没心思开小差。 她皱着眉,不太满意北辰晁的说法: 「就一次。」 「找你做什么?」 「我托他带点宫外的新玩意给我瞧瞧。」 在宫外建府,还能自由行动的只有北辰靳一个人。她这理由,没什么不妥。 小姑娘坐得正,腰板挺,一脸从容淡定,语气理直气壮,完全不带虚的。 即便知道她说的是假的,北辰晁也没计较。 他喜欢她此刻明媚傲娇的样子。 屋里没有别人,北辰晁看向她的眼神渐渐幽深: 「怀乐今晚可否在这守夜?」 安染摇摇头:「我还小,睡觉才能长个子。父皇,怀乐不想当小矮子。」 北辰晁再次捧腹大笑,他最近烦心事多,确实没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 又看几眼,没再为难她,让她走了。 安染没问他如何处置北辰靳,将整个事情重新理过一遍,她几乎可以确定,暗害北辰晁,是北辰靳一个人的主意。 问多了,反而牵连更多。 她回去了,后来,再也没见过北辰靳。 听阿檀说,北辰靳逃了,不知所踪,想来早就为自己安排好了后路。 又过了一段时间,阿檀打探到消息,北凉与东临打起来了。 外面的世界越来越乱,硝烟四起,她待在紫薇殿里,只能打听到一些边角料的消息。 她常常称病要静养,北辰晁忙着战争和抓住在逃三皇子,将近一年多的时间没顾得上她。 十五岁生辰这天,却专门来见了她。 一年的时间,北辰晁变化很大,和从前相比,满脸青灰,眼神充满戾气,精神状态很不好。 安染其实一直怀疑这人有病,喜欢她母亲,对她母亲有执念就算了。亲生女儿都不放过,这就不是执念了,这是病。 这会看他渗人的模样,确定他是真的病得不轻。 他一步步靠近,伸手似乎想碰她的脸,发现她歪头躲,布满血丝的眼睛微微眯起。不善的目光锁住她,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我的怀乐,长大了,真漂亮。和你母亲一样,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外面发生了什么,安染不是很清楚。但她清楚,北辰晁,真疯了。 他喝了酒,说话带着浓重的酒气,颠三倒四,口齿不清: 「那小子,竟敢威胁我。哈哈,他算什么东西。你是我的,就凭他也配娶你?他也配!」 以前不配,现在挺配的。 南宫止现在,是南阳新帝。 安染静静看他发疯,身体慢慢往桌边靠,待北辰晁扑过来时,抄起桌上茶壶,捧一声砸他脑门。 正提着棍子准备偷袭后脑勺的阿檀:「……」 「公主?」 「死不了,没事的。」 阿檀咽了咽喉咙,她不是这个意思。 安染让阿檀先出去,待没了旁人,再拿出南宫止送给她的匕首。 临走前,那人留给了她一个锦囊。 让她若察觉危险,便打开锦囊。 里面是一张纸,画了几只奇怪的虫子。这蛊虫很神奇,待在暗格那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常年是休眠状态。可一旦打开开关,会迅速复活。 底下写了虫子和匕首宝石里面的开关用法,简而言之,就是教她如何下蛊。 安染简直给他整无语,有这么好的办法,为何不早点说。 幸好,现在也不晚。 趁着北辰晁喝醉,她当然要利用好机会。 打开开关,安染把那只小小的虫子放进了北辰晁脖子上,然后看着那虫子蠕动,缩小,进了北辰晁的身体里。 做完这一切,她招呼人把躺在地上的北辰晁送了回去。 第二天,北辰晁再次召她,指着头上的伤口询问她怎么回事。 他其实都记得。 已经到这个份上了,安染也不怕他。抬起下巴,俏脸微冷: 「我砸的,父皇发酒疯,我当时害怕极了。」 「如此说来,倒是朕的不是。」 第315页 北辰晁好笑地看她,神色也冷,不再是纯粹的迷恋和喜爱。提起另外一件事: 「南阳国君想娶你,派了使臣前来提亲。」 他语气恶劣,故意说: 「朕拒绝了。」 安染心说,那你,可要倒霉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7 23:27:16~2022-06-28 23:2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倾凉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14 子母蛊, 分别藏在匕首正反两面的两颗宝石里面。下在北辰晁身体里的是子蛊,她手中剩下的这只,是用来操控的母蛊。 安染没当场动手,回去后, 才用图纸里教的办法驱动母虫。 天气越来越冷, 棉衣外面还要再加一件大氅才能抵御风寒。 对于民间百姓来说, 冬季比夏天难熬。御寒之物不够, 粮食短缺, 随便有个小病小痛,就能要了命。 再加上, 边境战火不断, 硝烟瀰漫。 周遭城池一座座沦陷, 处处一片水深火热。 就在这个时候, 南阳国君主动提出与北凉联姻,迎娶北凉长公主, 一起抵抗日渐强盛的东临。 万民欢呼, 总算盼来了希望。 然而他们的国君北凉帝却拒绝了,理由是南阳太弱, 不配与北凉联盟。 可事实却是,自认为强大的北凉与东临交战,节节败退。而弱小的南阳严防死守住了边境线, 没让东临兵马踏上南阳的土地。 民间怨声载道, 朝堂上每日都有文官死谏, 各种争斗愈演愈烈。 北辰晁依旧不松口。 下雪这天,天地萧索冰冷, 朝堂仍在为和亲与否, 是战还是降争吵不休。 老话重提, 每日上演。 北辰晁看得暴躁不已,还没来得及呵斥,心口忽地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底下上百个大臣,中立派的在那神游发呆,主战派和主降派吵得面红耳赤。 这么多人,竟没一个注意到他。 最后,还是一旁的苏公公察觉不太对劲。 往日这个时候,早有人血溅当场,皇上今日还没发火。 北辰晁实在是绞痛难忍,在苏公公看过来时,颤颤巍巍朝他伸手,面色痛苦,无声说: 「救我。」 看懂了口型,苏公公忙上前扶他,大喊: 「太医!快传太医!」 内忧外患之际,皇上病倒了。 与之前对三皇子的将计就计不同,他这一次,是真的生病。 这病来得蹊跷,发作得也很奇怪。 没什么规律,总是莫名其妙的,他什么都没干,就腹痛难忍,冷汗直冒。 渐渐地,不知是从谁开始,传出了谣言: 「有没有听说啊,皇上他,其实不是生病。」 「啊?不是生病,那是什么?」 「中邪!」 「皇上一意孤行,违背天命。害得百姓民不聊生,国将不国。这是上天,在降罪于他呢。」 「这……有罪之人,如何能当一国之君?」 谣言,比这冬季的寒气传播更快。 北辰晁尚未下床,苏公公就回来禀告,宫外流言四起,各地藩王势力蠢蠢欲动。 「反了!都反了!传护国大将军,捉拿反贼,一个不留!」 这事没成,因为北辰晁疼晕过去了。 也是这个时候,北辰靳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穿着银色铠甲,高马尾,银枪锋利,骑马走在一群铠甲将士最前面。 北辰靳在两年前被北辰晁下了追杀令,无论死活,抓到就行。 眼下看他浩浩荡荡回京,没人敢动他。 直到行至宫门前,禁卫军拦住他。 北辰晁凌厉的目光扫过,比当年狼狈逃跑时沉稳冷硬许多,淡声道: 「本王在边境拼死杀敌两年,如今回来,过家门竟不得入?」 他身后跟着的,都是南边边境驻守的名将。 即便是普通百姓,也有许多人认得出来。 能从边疆活着回来,就表示没到穷途末路,北凉还有救。 宫门里,躺着不动的那个,他们是指望不上了。所有希望,全倾注在眼前人身上。 跟在后面的百姓喜极而泣,异口同声高呼: 「靳王!靳王!靳王!靳王!」 边喊边往前走,人声鼎沸,禁卫军后退。 安染看到这里便转了身,从高台下去,慢慢往紫薇殿走。 历史长河中,没有哪个朝代能长盛不衰。 北辰晁继位时,享受着先帝留下的功业,拥有一个强盛的北凉。 可不到二十年,隔壁的东临就超过了它。 如今,迎来了新的接班人,一切都是未知数。 她一深宫女子,做不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中,为自己某一个安稳未来。 北辰靳来找过她一次,明里暗里表示感谢,说他俩是一条船上的人。 安染笑笑不接话,她是为了自己,却也为北辰靳铺了路。 他来感谢,她受着。 其他的,不参与。 就这么平静过了几个月,开春的时候,朝堂动荡。养病无果的北辰晁下了一道圣旨,圣体有恙,为保北凉昌运,由三皇子继位。 第316页 北辰靳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南阳结盟,共同对抗东临。北凉长公主怀乐,将在一个月后,嫁给南阳国国君,成为南阳皇后。 联姻的举动,让边境的战火有了反扑的迹象,在临近成亲前几天,东临签了停战协议。 北辰靳的呼声一天高过一天,以碾压之势压倒反对派的声音。 出嫁前一天,苏公公推着木制轮椅,带北辰晁来了紫薇殿。 不到四十的北辰晁,憔悴得像个五六十的老年人。 他没死,北辰靳刚继位,不会让他死的。 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头。 皮肤黯淡,眼神飘忽,身体瘦骨嶙峋,双腿不良于行,颇为悽惨。 他在长廊上,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死命盯着她。 和从前一样,看的是她,想的是别人。 许久,他似笑似哭,双手捧着脸: 「为什么,我们不能有个好结果。」 安染没说话。 为什么,他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么? 强取豪夺,无休止的伤害折磨,谁受得了? 她让苏公公把人带走,在院子里坐了一下午,看着自己一眼就能看到边界的紫薇殿。 北辰晁问她为什么? 就她自己,在这个如囚笼般的小地方,待了十五年。好吃好喝供着,不用疼不用怕,她仍觉得每日都是煎熬。更何况被囚禁在一间小小屋子里的孟瑶。 能坚持两年,全靠着对家里那点念想。 最后夫君死了,她那唯一的念想没了,走向极端有什么奇怪的。 北辰晁难不成自恋的以为,孟瑶会为了他继续活着?真是自恋又可笑。 这一夜,安染睡得很香。 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她只带走了小金库和阿檀。 出嫁那日,没哭没闹,没一丝留恋。 北辰靳也算给足了她面子,和亲队伍庞大,嫁妆十分丰厚,场面十分热闹。 两国和亲,先由本国使臣送至边境,再交接给对方迎亲队伍。 从京城到边境,用了将近一个月。 安染坐马车都快坐吐了,实在熬不住,到了边境,找了间客栈休息,先歇两天。 全身骨头跟散架似的,她趴在床上,听到开门声,懒得抬头: 「阿檀,你也累,去睡吧,不用伺候。」 除了阿檀,没人能进她的房间……脚步声还在继续,这不对! 安染悠地睁开眼,头一偏,因着动作太快,牵扯到酸痛的肌肉,忍不住皱起眉头。 眯起的眼睛透过一条细缝,看到了一抹高大精壮的身影。 「你……」 太熟悉了。 两年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壮了很多。 但仍然很熟悉,他们一起相处了七年。只一个模糊的影子,她也能知道是他。 分开两年,稍稍有些陌生感。 重逢完全不在预料中,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见他越来越近,突然反应过来,他竟敢夜闯香闺,实在是孟浪。 想也没想地蹙眉呵斥:「滚出去。」 他停顿一瞬。 屋里静悄悄的,安染脖子僵硬,没法抬起来看他是什么表情。 只能在心里猜测,应该是有点火气的吧,好歹也当了国君,成了最尊贵的人,估计受不了被人呼来喝去。 身侧的阴影像缩水一样,一点点变小,蹲在床边。 安染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比以前黑了点,五官长开了,是一张英俊硬朗的脸,黑点也不影响他的好看。 他似乎在笑,一双黝黑的眼睛倒映着她的模样,看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公主,好久不见。」 安染不太习惯这种温情脉脉的气氛,没接他的话,问他: 「你亲自来接亲?」 南宫止应下:「嗯。」 他的公主,当然得他亲自来接。 这好像不太合规矩,一般不都是派使臣吗?而且,他越境了。南阳的接亲队伍,应该在南阳等她。 可是与南宫止对视,她突然不想纠结这些细节了,眉目闪烁,不确定地问: 「你该不会,是真想娶我吧?」 她之前,起码有六成左右,是怀疑他求亲只是藉口,带她离开北凉的藉口。 此时亲眼见到这个人,不知为何,那六成,突然降到了两成。 南宫止低下头,声音听着有些紧张: 「院子,护卫,公主喜爱的所有物件,我都准备好了。公主,可愿跟我去看看?」 他没直接回她的话,这事,确实是他以公徇私,藏了私心,藏了卑劣。 安染想,得亏从小一起长大,这要换成别人,真听不懂他这不着调的话。 她哼了哼,说娶就娶,都不跟她商量一下。 才当皇帝没两年,就敢安排她了。 哪那么容易。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 两个字出口,一根软软的手指伸过来,摁住他的嘴,堵住了后面那个字。 南宫止心跳漏了一拍,耳朵微红,顺从地任她用一根手指挑起自己的下巴。 女孩神色孤傲,嗓音柔中带劲,一字一句说: 「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不用向任何人低头。」 「公主不一样。」 她傲娇地扬眉,终于展眉笑了: 第317页 「那当然。」 还行,不忘本,没白养。? 第139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15 该守的规矩要守, 南宫止没在这过夜。默默看她一会,便离开了。 阿檀端着热水进来替安染擦手擦脸,笑容藏着深意: 「两年没见,陛下很是记挂公主。来院里站了小半夜, 还是奴婢看不下去, 主动露面, 他才敢进来。」 本是不合规矩, 阿檀诧异归诧异, 见南宫止在门口停住不前,便当做没看见。 尚未入夏, 夜里湿气重。 阿檀去厨房烧好水, 发现他还在那, 不免有些担忧。而且, 她从厨房回来,势必要与南宫止遇见, 索性就去客气一声, 问他: 「公主在里面,陛下, 要去看看吗?」 男人紧绷的肩膀松了松:「也好。」 回答很淡定,脚下却生风,着急得很。 若是不问, 他怕是要在门外站一夜。 安染展开胳膊, 有些好笑, 他哪是不敢,就等着阿檀问呢。这点小心思, 无伤大雅, 随他去。 许是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她最近情绪颇为开朗,没什么烦心事,睡眠质量出奇地好。 次日便要进入南阳境内,北凉的使臣需折返回去。 安染听着外面的动静,撩开车帘。 下一瞬,就和南宫止转过来的视线对上。 「……」 真巧。 帘子放下了,使臣临走前小心抬眸,那个全程对他冷着脸的南阳国君,这会,抽风似的笑了。侧着脸,眯着眸,也不知笑在什么。 国君亲自迎亲,他着实捏了把冷汗,时刻紧张着。这人生得高大,气场很强,再者,他也听过关于他的传闻。 质子回国,并没有顺利回到南阳国都,而是被困在发生战乱的边境。 据说,九皇子身手了得,头脑聪明,从独自作战到带兵上阵,几次死里逃生,无一败绩。 他令人敬仰,又因为冷血无情,杀戮成性,下手残暴,让人闻风丧胆,心生畏惧。 但无论如何,他从战场上活着回到了南阳国都,成为当时南阳皇室仅剩的唯一血脉,成功继承皇位。 使臣施礼拜别,转身之际,瞥了眼豪华马车。 公主于南阳新帝有恩,又得他亲自接亲。莫大殊荣,让她一开始就站稳脚跟,未来,应该不会太差。 双方作别,南宫止勒令回程。 在自己的领地,南宫止渐渐不受拘束。 安染摇摇欲睡中,感受到一阵轻柔的风,吹着很舒服,她不禁多睡了会。 等她醒来,赫然看见马车里多了一个人。 她从来没指望他单纯无害过,对他这不合规矩的行为适应很快,伸了个懒腰问: 「来多久了?」 「没多久,公主尝尝南阳特产?」 桌上摆着精緻的小碗,她眸光逐渐清明: 「这是什么?」 「冰酿小丸子。」 虽未真正进入夏天,可这四月底五月初的天气,在太阳下赶路,仍是有些闷热。 安染看他一眼,赏脸地打算尝一口。 「我餵你。」 南宫止立刻端起碗,用汤勺舀出一勺,递到女孩嘴边。唇角抿着,眼神微深。 从前,看到阿檀阿什无微不至照顾她,餵小姑娘吃东西,扎可爱的小辫子,穿漂亮衣服。 他也想给她做这些。 她这么可爱,照顾她,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眼下愿望成真,他想,他今后要照顾她一辈子。 安染不太乐意,她从四岁就开始自己吃饭。后来因为胖,一些汤汤水水容易撒湿衣服的东西,她才让婢女帮忙。 如今,她都这么大了,让人餵食,成什么样子。 她瞪南宫止一眼,却见这人还举着汤勺,定着不动。 被他看得不自在,她别扭地说: 「我……就吃一口。」 略带凉意,不冰嘴,圆润顺滑的小丸子很有咬劲,汤汁甜而不腻,解渴又解馋。 不愧是特产,味道真绝。 可她说了只吃一口…… 脸皮厚,她没好意思继续要。 看那碗一眼,垂眸抠手指。 勺子再次递过来,两人都没说话,安染犹豫片刻,张嘴吃了。 她始终低着头,就着嘴边的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南宫止的视线钉在她的侧脸,两年没见。 离开时,他知道,再见面,她就是大姑娘了。 那么多个日夜,他只要一闭上眼,就忍不住想像,长大后的公主,是什么样。 也会幻想,两人重逢时,是何场景。 想了无数次,昨夜短暂的相处,让他所有的担心和忐忑都落到实处。 她记得他。 还和从前一样对他。 从质子到国君,周身的一切都变了。 唯有公主,从未变过。 南宫止想着想着,不自觉发笑,抬起眼睛前,又悄然压下高涨的情绪和眼底的狂热,平稳地递勺子。 纤细雪白玉手轻摆,他睫毛颤动: 「公主吃不完了?」 安染摇头。 甜食,用比她……不,比南宫止的脸还大的汤盆盛着,这谁能吃得完? 路上弄这种食物不容易,安染想说拿回去冰着,歇会再吃。 第318页 一抬下巴,猛然睁大眼。 南宫止竟然在吃她剩下的! 她瞳眸抖了抖,一脸不可置信。 男人吃东西的动作一点都不斯文,直接拿碗仰头大口大口往里灌。一个愣神的功夫,碗里干干净净。 对上安染震惊的目光,他平静地不像话: 「我来喝完。」 他是故意的吧,哪有给女孩子用那么大的碗。 她想说点什么,可看着男人穿的大红色喜服,一时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要成亲了,是既定的夫妻,共用一个碗算什么,以后还要同睡一张床……不,想多了,她有自己的院子。 白嫩嫩的脸越来越红,南宫止看着她此刻嫣红似水的模样,心跳越来越快,呼吸急促,猛地撩起衣摆,起身下车。 「……」安染不明所以,这又是怎么了? 甜品喝完,第二天,南宫止又送来了新摘的樱桃。 安染想起他昨天落荒而逃,眼下,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淡定地简直不像一个人。 说真的,她忽然有点佩服他了。 只是这一次,她坚决不要他餵。 他表情有些遗憾,想到什么,倒是顺了她的意。 赶路的这段时间,南宫止每天都跟安染同乘一辆马车。 国君亲自接亲,还每天亲自照顾公主生活起居,不管是不是做给外人看的,这个外族公主的地位总归很高,让人不敢轻视。 尚未正式举行成婚仪式,南阳各地,就传遍了国君对新皇后十分钟爱的消息。 然而,繁复的封后大典结束,宫里的传言悄然变了风向。 暗地都在窃窃私语,讨论帝后关系: 「依我看,陛下对皇后敬重有加,是因为过去曾受她恩惠。咱陛下懂得报恩,娶她为后,给她殊荣。但是作为男人吧,他不爱她。」 「所以不宠幸她?」 「是啊,没听说吗?新婚之夜,陛下是在广明宫睡了一整夜,连皇后的房门都没进,也没要过水。」 「这么说,他们只是,表面恩爱?」 「嘘!小声点,都散了,别让人听了去。」 入夜,南宫止再次来到凤榆宫。 昨夜洞房花烛夜,他其实也来了。 但那时,她睡了。 他有些摸不准,她是太累,还是刻意躲他? 如果她不愿意,他不会对她怎样。 可若她愿意呢? 「陛下。」阿檀出来了,没办法,这么大个人,在门外来来回回,晃那么久,不可能当作没发现。 阿檀打了声招呼自觉退下,里面的身影慢慢走出来。 长发松散,随意披在肩上,衣袍微松,裙摆拖地。精緻漂亮的脸蛋在月光下似打上了清幽柔光,整个人说不出的柔美诱人。 南宫止瞬间生出无数勇气,上前: 「院子可还喜欢?」 整座皇宫,被他分成三份。 一份给他,一份给她,一份住着先帝的人。 这座院子是重修的,大到割据了三分之一的皇宫。里面装修也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诚意十足,都不好意思说不喜欢。 安染没接他的话,低头看着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影子: 「我听阿檀说,后宫没别人,就我一个。」 他没纳妃子。 「以后也这样吗?」 南宫止看她,掷地有声: 「是,我属于公主,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 安染让他进屋了,也让他上床了,缩在被子里阻止他的靠近。 南宫止并无不快,现在这样,已经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画面。 见她要睡,起身去熄了灯,帮她掖好被子。 听着浅浅的呼吸声,空白的心,好似被填满,有些模模糊糊的甜和满足。 他规规矩矩躺在床沿,漆黑的氛围里,身旁的人忽地摸过来。应该是想抓他的手,却不甚熟练,抓错了地方。 两人同时僵住。 饶是南宫止,这个时候也红了耳根,悄悄捏住外边的被角,塞在腿间。 安染确实只是想牵着小手,打算先培养感情和习惯,转换一下心态。 突然碰到不该碰的东西,她触电般缩回手。 心里震惊又有点害怕,默默往床里面靠,远离他。 南宫止:「……」这 就伤人心了。 约莫是察觉到他的低气压,安染舔了舔干涩的唇,努力挽救这尴尬的局面,小声说: 「那个……我不是不行,但今晚不行。」? 第140章 白切黑质子x娇纵长公主16(完) 清晨, 安染是在南宫止怀中醒来的。 她睡觉一向规矩,夜里什么姿势,白天睁眼,还是那个姿势。 今天, 她整个人缩在南宫止怀里。 两人都只穿了里衣, 她脑袋枕着他的胳膊, 发丝拂过男人清爽的气息。柔软的脸蛋贴着他紧实的肌肉, 硬硬的, 其实不太舒服。好在他的手臂横在她的脖颈间,上面还能蹭着枕头。 怎么说呢, 从马车里共喝一碗凉粉, 到回来, 他丝毫不避讳在她院子里转悠, 直至摸上床。像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 小火慢炖, 极有耐心,又不放过一丁点亲近靠近她的机会。 是心机, 也是他真实的心意。 约莫有之前那些事情铺垫,她早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刻。 第319页 这会,倒也没有特别排斥。 抬起一只脚, 踢了踢被子里南宫止的小腿: 「陛下该去上朝了。」 头顶似乎响起一声轻笑, 轻松的, 惬意的,引起胸腔震动。 仿佛想起他年少不苟言笑的样子, 安染被这笑声感染, 轻抿唇角, 慢慢睁开眼,看站在床边不动的男人,似笑非笑: 「你不会是想我……」给他穿衣服? 「我没这么想。」 「哦,想也不行。」 她还得让阿檀帮忙穿衣服呢。 窗外有光,安染不适地翻了个身,当他不存在,捧着侧脸继续睡。 她不打算起床。 南宫止这才慢条斯理拿起外袍,修长的手指系腰带,心头瀰漫难以言喻的甜。哪里敢让她做这些事情,他想的是,若她也起床,他可以帮她穿。既然她不愿意起,那他穿自己的。 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 出了凤榆宫,男人脸上的笑意不复存在。 刚毅的面容肃穆冷然,稜角分明。阳光映照,眼里光芒锋利。他大步流星,衣摆猎猎,浑身散发战场上尚未收起的肃杀之气。 清荷和小德子不见踪影,安染也没问。 如今,站在他身旁,手握拂尘,躬身低头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南宫止亲自选的人,刘公公。 今日略晚了些,朝堂百官早已在此恭候。 文人墨客,对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战士,总有那么几分忌惮。 饶是今天要谏言的事情关乎国运,关乎他们每一个人,寂静许久,仍没人敢第一个开口。 最后还得三朝元老木丞相站出来:「陛下,皇后已立。臣等以为,陛下应尽快甄选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充入后宫,绵延子嗣。」 多娶,才能多生。 南宫止皇袍跟北凉不一样,黑色,绣上祥云金龙。他腿长,膝盖耸高,手肘随意搭在上面,坐姿松散,姿态嚣张又随性。 闻言,薄凉眼皮一掀,不屑冷笑: 「充后宫,生孩子,然后自相残杀,让你们看笑话?」 不发火的时候且像个煞神,这发起火来,压迫感暴增。 外面长大的皇子,大家本来就不熟,摸不清他什么脾性。 只听过他在战场上的凶名。 木丞相擦了擦鬓角的汗,再过几年他就可以告老还乡,不能倒在这里。忙躬身致歉,朗声说: 「臣不敢。」 南宫止眉目淡淡,眼底印着不满和薄薄的戾气,声调含着满满的不爽: 「不敢就闭嘴,国运兴盛与否,在于你们这些朝臣行不行,扯上朝堂外的女子做什么?想在自己不行的时候推卸责任吗?有这心思不妨多想想怎样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废物。朕今天把话放在这,只要朕活着,后宫便只有皇后一人。有本事,你们就弄死我。不过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先弄死你们。」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可以说是啪啪打脸了,但是大家竟然平静地接受了。 谁让这皇帝从第一天登基,就没说过好听的话呢? 骂他们一句废物还是好的,不高兴的时候他们连废物都不如,领的俸禄都吃到了狗肚子里。 就是这么一张嘴,谁能奈他何? 打了胜仗,民心所向,拥有兵权,仅剩的唯一皇室血脉,谁也奈何不了他。 反正听后面的话,不催他纳女人,不跟他对着干,啥事没有。 想想,也挺好的,还不用操心。 挨一顿骂,气氛出奇地和谐。 窝在院里餵鱼浇花的安染显然不知道南宫止是这么当皇帝的,水里锦鲤活力满满,旁边水仙花开得美丽,她趴在凉亭吹风赏景,惬惬然眯起眼睛享受。 阿檀端着几样水晶糕点过来,远远就看到一身华贵宫装的女子慵懒妩媚。 不管爱不爱,至少,如今的公主比过去开心。 她情不自禁跟着笑起来,端着糕点过去,把晨间听到的话给她复述一遍。 昨夜南宫止留宿,宫里话风骤然大变,纷纷后悔不迭: 「哪里是皇后不受宠,分明是陛下不受宠。」 「我可听说,陛下在凤榆宫门外等了很久,皇后都不让他进屋。」 「关键是,陛下竟然不生气,真就一直等皇后松口。」 「我真是,当了这么多年太监,第一次看到陛下宠幸后宫女子,还得看对方乐不乐意。」 「这说明什么?」 「什么?」 「皇后更压皇上一头啊。」 噗! 安染笑弯了眼睛,从前她丝毫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如今,每日过得轻松悠闲,无事听听这些有趣的话,也颇觉高兴。 阿檀被她的笑声感染,递过去一个绿豆糕: 「陛下很重视皇后,已经放话,后宫一切事物,全凭皇后做主。」 来之前,她多少有些担心。 人心难测,身处低谷,他对你好,是有求于你。 当他翻身成为天底下最尊贵之人,不再需要你的帮助,谁也无法预料他会怎么做。 话本子那么多故事里都写了,男子功成名就之时,便是抛弃糟糠之妻时。 还好,公主眼光独到,选了个不错的人。 安染把糕点推过去,言笑晏晏地打趣: 「我的阿檀这么能干,后宫的事情,你比我合适。」 第320页 她询问过阿檀的意思,若是想嫁人,她自会为她谋一个不错的夫家。 但阿檀拒绝了,她这一生,自八岁起入宫,从没没离开过。只会在宫中谋生存,不懂如何伺候夫家公婆,亦不愿,只愿长久留在她身边。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 安染也喜欢,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很疲惫,精神倦怠。像是经历了很多事情一样,却又记不起来。灵魂好似一个容器,装满了东西,陷入一种惫懒的状态,很想闲下来,休息休息。 凉亭和水池是新建的,两边还有据说是依据外邦进宫的图纸设计的两座高楼。 西域的建筑风格,里面有很多个小房间,因着独特的建筑方式,冬暖夏凉。坐落在两边,不仅可以为这个地方挡住烈日,亦能收揽凉风。 初夏的天变得很快,没一会,太阳暗下来,风大力吹着,实在太舒服了,安染又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南宫止已经来了,漆黑的眸子静静注视她。 她睡在他怀里。 他从不掩饰对她的渴望。 四目相对,安染抬眸睨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 南宫止明白她问的什么,却故意装傻: 「什么?」 呵,跟她装? 纤纤玉指摁在他胸膛,明眸含笑: 「喜欢我啊。」 安染其实不太确定,她察觉的时候,应该是十三岁左右。 南宫止低头看她,长大后的公主,比他梦境里,比他想像中更加精緻漂亮。 她不是那种羸弱娇柔的美,脸不尖不长,稍有些圆润,眉毛不细,但平整,颜色略浅,一双杏眼漂亮得让人沉沦。饱满的唇,水润艷丽。 见她只盯着自己不说话,安染蹙眉: 「不能说吗?」 南宫止眸色微深,嗓音微沉; 「会吓到你。」 安染这就不开心了:「我难不成是被吓大的?」 「第一眼。」 「……」 这确实有点吓人。 她又不满了:「我那时候,才六岁,你禽兽啊!」 想了想,她狐疑地看他: 「你那会,也才九岁吧。」 南宫止也不懂,单手抱着她,恍若想起初见时的画面,唇边扯开一抹笑: 「无关年龄,你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哪怕是爬,我也要爬到你身边。」 拳脚打在身上,他不管不顾,只一个劲看她。 「所以,你是故意的,从小就开始勾引我?」 不然,哪有那么多巧合。 偏偏她随意一瞥,就恰好和他目光对上。 他让她看到他的悽惨,也让她看到他的隐忍和坚强,勾出她那点少得可怜的同情心,顺利到了她的身边。 宿命是件很神奇的事情,南宫止其实讲不清楚,可他清楚一点,怀中这个人,是他想要的。那么,他便要拼尽一切得到。 他想亲吻她,却又克制着,只敢稍稍拢紧手臂,哑声回: 「那会我还小。」 没有别的法子,能利用的,只有他自己。 安染瞥了眼腰间,悠悠开口: 「长大了也还是这德行啊。」 南宫止笑了,也不反驳。 天色暗下来,仿佛要下雨。 出来时没带伞,安染准备回去了。 才走一小半路,大雨倾盆,不断往身上砸。她的裙摆很长,没淋湿时,随风飘飘。沾了水,又重又粘,挡事得很。一个不小心,踩在上面,差点栽倒。 下一秒,就被人单手抱起来。 这种时候,打横抱着,淋雨更严重。 南宫止手臂绕过她的膝盖弯,让她的臀坐在他的臂弯,侧身抱她。 这个姿势,安染比他还高一些。 唇贴着他的耳朵,呼吸全洒在男人脖颈,染红一大片。 她有些不好意思,稍稍别开脸。 没看到,正好对面,阿檀拿着伞跑了过来。 没看到,抱着她的男人,沖阿檀狠狠甩了个眼刀子,让人走。 阿檀:……抱歉了,公主。陛下为了让你开窍,也是煞费苦心。 她回去准备热水。 南宫止直接把人抱回浴房,热水备好了,两人份,里面没有别人。 他放她下来,抬手替她擦干脸上水珠。 指腹擦过温凉水水的唇,两人同时一怔。 安染睁眼看他,漂亮的瞳仁撞上炙热的视线,睫毛轻颤,总觉得他此刻太危险。也不是,他一直都很危险,目的性很强,从来不掩饰。 只要她不拒绝,他肯定要得寸进尺。 但是愣了一会,她没推开他。 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细细密密包裹着她,醇烈,带有侵略性。 夏天的吻,总是格外焦躁难忍。 南宫止也才十九岁,多年的忍耐,多年的渴望,在这一刻爆发。 他给她洗了澡,穿了衣服,回到屋里,又亲手脱下。 强健的体格,自小的锻鍊,在战场上驰骋过的身体,健壮又精悍,饱满紧实的肌肉处处充满力量感。 年轻人充沛的精力和堆积许久的感情需要宣洩,但她年纪小,完全经受不住他的强悍。 疾风骤雨,一次便歇。 安染缩在床脚,开始赶他。 南宫止当然不会走,端水进来亲自给她清理干净,看她仍然抖个不停,脸色不愉,掀开被子。 第321页 安染仿佛受惊的鸟,一下就炸了: 「你真禽-兽啊!」 南宫止此刻是温柔的,轻轻触碰她,捏着她粉嫩的足尖,笑意温存: 「禽-兽过了,这次当人。」 他撑着肩膀俯身,用自己最柔软的唇,抚慰她的疼痛和不适。 记忆回笼,安染倒没那么害羞。 两人以前,更大胆的事情都做过。 他很适合当皇帝,或者说,是上位者。 南阳在他的治理下,再也不用受别国欺凌。后宫始终只有她一人,清净得很。 夜雾笼罩,两人一起站在月光下,望着漆黑的苍穹。 蓦然回想到最初,安染想起很多画面,不禁看向身侧的人: 沧海桑田,千帆过尽。 我的身边,依然是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30 23:43:00~2022-07-02 11:5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zydjj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风不自由, 随波逐流,漂泊不定。 只是嚮往自由。 安染发现自己有意识,却仍不能化形,便开始往灵气充沛的地方漂流。 无法化形, 没有五官五识, 只能凭着仅有的一丝灵识去感知——她停留的这片灵蕴范围不大, 灵气极为浓郁。 白天与黑夜的灵气很不一样, 前者清爽, 后者浑浊,根源却是同一个。 固定的灵气难找, 正好这里气流不往外通, 她可以一直待着。 无垠之森, 位于天地衔接的尽头。 一座高山谷底下, 混沌灵兽千离匍匐在此数万载,吸收天地最纯净最浓郁的灵气。单论修为, 青云上下, 难逢敌手。但他一身本领,却无处可用。被天道法则束缚在无垠谷底, 难以挣脱。 千离知道原因,因为他是混沌之体,双魂藏于体内, 亦正亦邪, 分不出类别, 无从安排,自然没有归处。 若想挣脱命运的枷锁, 必须在此之前, 分化出主魂。 是神是魑, 看他造化。 偏偏造化捉弄,他至今未能出谷。 白天,真身是上古神兽金龙。夜里,真身化作四爪双翼腾蛇。一阳一阴,一神一魑。 谷底阴冷,狭长幽暗的深谷只在顶端有个洞口,时不时灌入飕飕冷风。 最近有些奇怪,风是暖的,静止的,比他还邪乎。无论白天黑夜,总是故意靠近他。 千离起初懒得理,静心修道,不为外事所干扰,琢磨万年不能挣脱的命运枷锁究竟是什么。 后来,实在是被她缠烦了。 怒而睁眼,真气外溢,将周身气流搅乱冲散。 墙壁重重一震,寂静许久的黑暗空间里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弹飞撞到墙壁结结实实痛了一阵,安染痛呼几声,须臾,抽气声变得惊喜万分。她居然,就这样化形了? 谷底太暗,分不出日夜。可从头顶的洞口看得出,现在是白天。 真龙之气,虽是暴怒所致,却也让她收穫颇丰,有了实实在在的真身。 是人形。 安染摸摸脸,掐掐腰,脸很嫩,腰很细,是个女孩子,她很满意。 唯一可惜的是,这里太暗,没有镜子看看自己长得如何。 一抹凉凉危险的气息逼近,近在眼前,光线太暗,安染只能捕捉到隐隐绰绰的轮廓和暗黄的颜色。 她鼻子灵,闻出来这气息是自己最近蹭的灵气根源,当即认真道谢: 「多谢天神……」 也不知哪个字触了这个大爷霉头,又是一声—— 吼! 化形第一天,就要面对这样的修罗场。 安染也跟着大声尖叫,这一次,她没被强大的气流震飞,因为她抓住了两根长长的鬍鬚。 竟然是只长了鬍子的兽类?灵兽不都是吸收灵气的吗?怎么还有往外溢的呢? 千离简直要被气死,他独自被囚在这个鬼地方,真身不得出谷,识海却可以探到外面世界。 森林里一只兽,一只禽,一棵树,一朵花,一株草,都有化形的,唯独他还是老样子。 如今,就连一阵风也有了人形,还嚣张地在他面前化形。 嗅着她身上的灵气,分明和他一样。 这阵风,故意接近他。 利用完他,还敢在他跟前炫耀,讽刺他天神? 这一刻的心情,糟糕透顶,气炸了! 安染也懵逼了。 明明前几天非常安静,气息非常稳,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发火发疯,让人措手不及。 她一直劝他有话好好说,死命拽着他的鬍鬚不松手,最后察觉他要动真格,几乎要哭出声: 「你到底想怎样?大不了我把灵气还给你。」 本来就不是从他身上吸来的,是他自己主动外溢的。飘到外面,混入空气里,落到谁身上,不就是谁的吗? 她感知到,这座山谷的花草树木都比别处要茂盛许多,成精化形的也多。 也没见他把那些东西弄死,怎就逮着她不放呢? 癫狂的发怒忽地停了下来,头顶一声冷哼,声音冒着寒气: 「行,你还。」竟然会说话! 「……」 安染小小声,非常谦虚地问: 第322页 「怎么还?」 「先松手,别碰我。」 「好。」立马放手,反正她能飞,不会掉下去。 气息离远了些,无情地说: 「自废内丹,真气外溢。」 安染不乐意:「那样,我就死了。」 对面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他应该在看她,也不知她看不看得清楚,看到了什么,语气变得嫌恶: 「不那样,你也要死。」死在他手里。 「慢着!」 不管他要不要动手,安染都先开口制止。她意识形成有段时间了,学到了不少东西,此刻紧张地手心发汗,努力回忆,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小声同他商量: 「我曾听说一句话,办法总比问题多。能不能等等,容我想想别的法子。」 千离没说话,金色真身盘旋半空。 龙尾忽地一摆,漆黑的空间亮起数道光芒,金光闪闪,安染这才看清山洞以及对面真实的样子。 洞底很大,放眼望去,远处还有一面平静的湖,再远一些,是各种闪着微弱冷色光芒的奇珍异草。 最闪的,是眼前的金龙。 全身都是鎏金龙鳞,尾部有段长长的龙鬚,和下巴处的不太一样,更细一些。 头上有龙角,底下有四只龙爪。 纯色金龙,非凡之物。 要么是上古神兽,要么起源更早。反正在如今的时代,除了九重天,她没听过有金龙血脉存在。 难怪牛逼到灵气往外冒,这绝对是神尊之上的大神。 不过,真身不是一向不外露吗?若是受伤,可比化形难治,许多大神因着真身受损,从此陨落。级别越高,越不轻易显出真身。他这样反常,是因为受伤了无法化形吗? 鑑于刚才说的话里有神这个字,惹他发火,安染咽了咽喉咙,没提这茬。 换了敬称。 「您可有需要用得到我的地方?在还您灵气之前,我都算受了您的恩惠,有需要随时可以差遣我。」 有用得着的地方,就不用被处死了。 「就你,能做什么?」 说话也是用真身。 安染心中有个猜测:「您是不是受伤了啊?」 因为受伤,所以才无法化形?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蔑嗤笑:「谁能伤我?」 「你真厉害。」 恭维了声,她继续道: 「无垠之森是青云大陆有名的草药之乡,您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去采一些回来,尽早让恢复化形。」 看出来了,这是只要面子的金龙。就算真受伤了,也未必会承认。 可是这种级别的大神不能化形,除了受伤,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金龙转了几圈,停在她面前,巨大的龙眼直直看她: 「草药能化形?」 他没吃过,也许可以试试。 安染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她没搞懂他到底在问什么。 她的重点是疗伤恢复,但是他的重点,好像是化形二字? 这么在意,难道他没化形?这不可能。 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千离也在短短几瞬做出决定: 「你去。」 安染眼眸一亮:「好。」 话落,锁骨吃痛。 那尖尖的龙爪指甲毫无预兆摁在她的肩膀处,戳进锁骨。 安染挺怕疼的,虽然这个不是很疼,但足够她不开心,皱着脸: 「你那么大个,能不能别欺辱弱小?」 弱小,是她没错。 千离收手,不经意看她一眼: 「你可以欺负回来。」 安染低头看自己的手,粉粉嫩嫩,肉乎乎的,指甲圆润有光泽。她默默蜷起手指,梗着脖子: 「下次再说。」 她走了,干脆利落,一直到天黑也没回来。 山洞里的金色光芒幽幽转暗,变成一道青绿冷光。 千离变成了赤色四爪腾蛇,但是白天在那小东西身上刻下的印迹仍在他指尖。 手指轻点,空气中浮现一个巨大金线转盘,上面有个移动小点。 盯着那小点,千离指尖动了动,语气意味不明: 「还挺能跑。」 可他抓住的东西,就没有能跑得掉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2 11:53:39~2022-07-03 23:3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方无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下浅浅 67瓶;西瓜公子 10瓶;小小柠萌 5瓶;肉丸是我丸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龙鬚轻震, 千离冷哼。 正要召回那跑路的丫头,却双眸一滞,转而打开了镜中幻象。 金线形成的小点顷刻变成精緻的小姑娘,蹲在河边, 对着河里的自己顾影自怜。 安染着实惊了一把, 回神过后, 大喜过望, 伸手捏捏软乎乎的脸颊, 笑弯了眼: 「哎呀我竟然这么好看,妥妥大美人啊。」 「这是哪里来的仙女啊?哈哈, 简直仙女本仙。」 「这胸, 这腰, 这腿, 还有这脸蛋,天下无敌。」 「我要爱死我自己了!」反正周围没有人, 自吹自擂, 纯当自娱自乐,又不会被人听了去。 第323页 「……」 千离同样震惊万分, 着实难以理解,为何这姑娘可以自言自语,叽叽喳喳一个时辰。 最后实在说累了, 才一边哼着小曲儿, 一边往回赶。 「我回来了。」 声音轻快飞扬, 笑脸明媚灿烂,白色薄纱长裙拖至脚踝, 如果忽视她方才的行为, 看着倒挺正常。 安染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 脚尖轻点,飞上半空,打开用硕大绿叶包裹好的草药。 「我都仔细清洗过,不脏的,你吃吧。」 金龙真身上看不出外伤,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受了内伤。 她采的药草专治内伤,其中还有一串紫色灵垚果,可固本回元。这种草药难寻,找了半天,也只得一棵。不过,对面可是金龙啊,上古血脉,本身就有极强的复原能力。这些药材对他而言,应该只算锦上添花,让他好得更快些。 千离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东西,久到他已经忘了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 绿色的药草,紫色红色灵果,被水洗过,干净清澈,摆得整整齐齐。 他心底有些别扭,硕大的眼扫过对面的女孩。她本是一阵无形无具的风,一吹就散,如今确有属于自己的皮囊,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想到此,别扭之外,又生出些许渴望。 龙爪轻挥,掀起一阵狂风。 安染手里的东西化作一缕金色烟雾,被金龙吸收。 药草的味道,涩,苦,还有点臭。那几颗小灵果,瞧着长得不错,吃起来涩得发苦。 再一抬头,那姑娘不知从何处又摸出几个大而多汁的青色果子,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他没吃到,但闻得到——清新,香甜,可口。 气氛不太对劲。 和他对视一眼,安染默默掏出兜里剩下的灵果: 「一起吃?我特意多摘了几个。」打算留给自己慢慢吃。 天色渐黑,森林的夜,危机四伏。 她的灵力并不强,方才还被蛇精追着跑。很奇怪,她在这座森林看到许多化形开智的兽类,却没看到和她一样的人形生灵,都挺厉害。 晚上不能随便出去晃悠,多备些吃的,防止夜里饿。 冷淡的目光划过,对她的果子颇为不屑,傲娇扭头,盘在岩石上闭眼休憩。 安染却看呆了:「你……你变色了……你没事吧?」 金龙变成了赤色腾蛇,气味也变了。难怪她吸收的灵气随着日夜变化而变化,原来,他是一体双魂。 千离见她发呆,却不是怕的,就是单纯的呆傻,懒声笑: 「你没事吧?」 不怕他吗?为何听不出害怕的意味? 「我没事啊。你这是怎么了?」 大概像新生的雏鸟,生在哪,就把哪里当做自己的窝。 安染突然在这山洞里化形,面对一条庞然大物,竟从未觉得怕过。有新奇,有担心,也有纠结,到现在为止,她还不清楚自己类属,是妖是神,是人是魂,尚无定论。 按理说不该这样,她吸收的是金龙真气,应该和他一样,同属于神之一脉。 可新神诞生,应当要接受天道召唤,位列仙班。她都出去晃悠大半天了,却迟迟不见仙门踪影。 金龙没回答她。 安染自己到了答案。 因为她发现,这条金龙,不是没有恢复原形,而是,压根就不能化形,只能在两种真身里随日月切换。而且,好像,无法离开这座山洞。 一连大半个月,她找遍山上有用的草药,没日没夜地餵食,金龙还是那条金龙,腾蛇还是那条腾蛇。 盘旋在洞里,未曾踏出一步。 安染抬头望天,阳光耀眼,金龙游过,划过长长的阴影。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如同白昼蒙上一层阴翳,糟糕极了。 吃药也没用。 转了三百圈,千离接受了这个事实,目光落下: 「你走吧。」 「你赶我?」这就嫌弃她了? 巨大的阴影忽然加速,掠过的疾风带着她一起,停在那座壮观而平静的湖面。 然而,龙爪从她眼前拂过,湖面的景色立刻变了样。 湖水还是湖水,可湖底一览无余,全是森森白骨。胡乱堆砌,一层又一层,像一座座凹凸不平的小山丘。 「这是?」 「死在本座手里的生灵。」 安染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变得苍白。 千离悬浮湖面之上,第一次看她露出害怕的表情,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冷声说: 「这座山谷,容不下第二个活物。」 他的真龙之气,这姑娘想要,在此之前,也多得是妖和兽想要。一个个闯进来,妄想杀他,最后统统死在他手里。她给了找了那么多药草,他给她充足的灵气,彼此两清,谁也不欠谁。 如今不再需要彼此,就没必要待在一起。 这么大条金龙,不能化形。还在她面前屡屡失败,骄傲如他,肯定觉得没面子。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生气,负气道: 「走就走。」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顶多是路过。 终于安静了。 她很吵。 不分昼夜的吵,天南地北,天上地下,什么都能讲。 自从她来,这座山洞,每天都是她的声音,吃个东西也不消停。 第324页 走了,就清净了。 千离匍匐在岩石之上,洞口的风声徐徐掠过,悄然熘走,吹不到他身上。 风停了,黑漆漆的山洞,静得有些遥远陌生。 眼皮轻颤,他却没睁开,像一座封闭的孤岛,永远陷入沉睡。 相处时间不长,对于金龙莫名其妙发脾气,安染有些不开心,却也不是太伤心。 天大地大,走哪是哪,还怕没个去处。 「无垠之森,果然是个好地方,灵气充裕,养出了许多好东西。瞧这小东西,回去训练一番,起码是九级契约兽。」 「殿下说得对,可惜,结界只开一天,时间有限,这么大的地方,肯定逛不完。」 「挑好的捡,能带多少是多少。」 「是……诶,殿下莫要再往前走,天君说过,无垠之森的南边尽头,有咱不能惹的东西,不可越界。」 轩辕封年轻倨傲,眯眼望向远方,金光笼罩,绝非凡物。 但那又如何? 他的父亲无妄天君才是天地间最厉害最尊贵的神。 看到里面冒出个人影,他脸色变了又变。 「不是说,凡化人形者,会自动被结界弹出无垠之森吗?那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她可以在这?」 而他,好不容易来此一趟,还得藉助神器开路,且,只能维持一天。 一旁的仙官也感到诧异,狐疑道: 「莫非,是刚化形的小仙?」 「仙?」 「对啊,她身上无妖气,灵气稍有混沌,但这对于初化形者来说,很常见。过几日,原本浊气散尽,她身上自会只剩下纯粹的灵气。」 轩辕封摸摸下巴,眯眼笑了笑: 「既是小仙女,本殿做个好事,顺便带她回去。」 他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仙,能待在他不能待的地方。 走着走着,安染被一陌生男子拦住去路。 男人长得还行,面相不善,表情略猥琐,盯着她的眼神不怀好意。 「喂,跟我走吧,捎你一程。」 安染摸了摸自己的脸,默默嘆气,长得太招摇,也有坏处。 她摇摇头,做好后撤的准备: 「我们不顺路,不麻烦你了。」 轩辕封不耐烦地啧了声,眉眼一压,沉声道: 「顺利,不麻烦。」 安染后撤一脚,慢慢啊了声: 「你知道我去哪?」他好像连问都没问,开口就说带走她。 「知道。」语气非常肯定。 安染觉得好笑,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就知道了? 她按捺住脾气,温柔笑笑: 「我就是出来摘个果子,现在要回去,晚了,家里人该担心了。」 家里竟然还有人? 轩辕封心中更怒,什么狗屁丛林法则,合着还挑人呢? 他拦着她没松手,态度强硬: 「天是晚了,姑娘可否请我们几个去你家里做客?荒郊野外,我走一整天,都没看到哪里有能落脚的地方。」 这人什么脑子?她看着是那种会随便带一群陌生人回家的傻瓜吗? 「你们且先等等,家里哥哥脾气不好,容我先回去同他商量。」 男人答应了。 安染有些意外,却没耽搁,脚底生风。 走了几步,回头,用眼神询问几个意思? 说好了等等,怎么她走一步,他跟一步? 轩辕封摆出风度翩翩的笑,那笑却不达眼底: 「你走你的,我跟我的。」 一旁的仙官有点担忧,可是看着面前羸弱的小姑娘,便没阻止轩辕封。他是天君唯一的儿子,年轻,心高气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若阻拦,回头兴许被记恨上。 安染没辙,带他们绕了一圈又一圈。 第四圈的时候,轩辕封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可以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耍我?」 「啊!!!」 惊鸟飞,空谷静。 几位仙人都被这尖锐刺耳的叫声震得嘆为观止。 断骨而已,至于吗? 山洞里。 金色瞳眸悠地睁开,戾气横生。 千离仰头怒吼,龙吟呼啸,震天动地。 他似乎看到了一抹虚无缥缈的透明罩子,怒气直冲天灵盖。 远方的尽头,一束金光冲破山谷,直上云霄。 紧接着,一条巨型金龙盘踞上空,愤怒垂眸,眼里的火气几乎湮灭整座山谷。 安染不可置信,他竟然,出来了。? 第143章 金光漫天, 招摇耀眼。 众位仙官纷纷倒吸凉气,轩辕封也忍不住拧眉,眸色凝重: 「金龙?」他只在龙之谷见过两角青龙。 「殿下看那个方位,好像就是天君叮嘱的禁地。」 「要不, 我们先撤吧?」对方似乎在发火啊, 殃及池鱼多不划算。 轩辕封脸色不太好看, 心里掂量片刻, 伸手去拎前面的女孩, 他要带她一起走。 碎骨之痛直击心底,安染额头冒冷汗, 脸颊惨白, 手不停颤抖。对轩辕封产生心里阴影, 瞧这人又朝她伸来恶魔之爪, 忙求救地沖金光呼唤: 「救命啊!龙哥哥!」 直冲而来的巨大身影被这话阻止片刻,龙眼瞥过, 不耐地开口: 「哭什么?」他不是来了吗? 第325页 鬼知道他怎么出来的, 但他真的,离开了那幽禁无数岁月的黑暗山洞。 本来有那么几分激动, 一看那姑娘哭丧着脸,好心情都没了。 他什么时候成她哥哥了?他是金龙一族仅剩的血脉,不是她哥。 仙官脸比安染还白, 颤颤去拉轩辕封的袖子: 「殿下, 他俩认识。」 赶紧松手跑吧! 「来不及了。」 轩辕封召唤出本命剑, 剑端抵着安染后颈,冷笑: 「认识正好。」 单手叉腰, 他挑衅地望向已经盘旋在头顶的刺眼金龙, 指了指安染: 「你敢动一下, 我立刻杀了她。」 再厉害的神兽,摘了内丹,就是废物一个。要是他能利用这个女孩,抓住头顶的金龙…… 噗! 一口老血淹没了他的异想天开,轩辕封血沖脑门,面色涨红,青筋毕露,像是随时要炸开一般,扭扭曲曲,鼓囊突起,分外瘆人。 他和旁边几位仙人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完全动弹不得。 「这是……」 「血脉压制。」仙官嘴角溢出鲜红的血,艰难吐出几个字。 千离上一次打架战斗,还是在上古时期。神兽,凶兽,魔兽混乱厮杀,杀到最后,生灵越来越少,留下来的也渐渐被天道法则约束。一如他,尘封许久,终见天日。 他没跟底下那种生灵交过手,也不清楚自己的力量,在如今的世道,属于什么水平。 但好斗是兽类天性。 那人敢威胁他,挑衅他,他便要他死。 先倒下的却是最前面那个纤细瘦弱的小身影。 千离:「……」他只发了火,还没出手呢。 这么弱的小东西,离开他就被人欺负。 他把她捞起来,扔到后背。 至少,不能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欺负。 仙官发现金龙把小女孩捡起来后,注意力再次落到他们身上,那金色瞳仁,释放出杀气。背嵴发凉,急忙求情: 「抱歉,打扰了阁下。我们对这位姑娘并无恶意,只是想向她问个路,这都是误会……」 废了一番口舌,金龙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 仙官悻悻呼口气,就见锋利龙爪极速伸来,像老鹰抓小鸡般,抓住轩辕封。然后,从天上砸到地上,从地上甩到树干,踢皮球似的来回砸。 向来嚣张惯了的封殿下,在龙爪下简直就是待宰的小羊羔,毫无还手之力。 「这……使不得,使不得啊!阁下手下留情……噗!」 仙官倒了,轩辕封还清醒着,因着清醒,所以明白金龙是故意的,故意整他。 浑身骨头砸成粉碎,剧痛瀰漫全身每一处,四肢百骸痛到他想死。 偏偏,他死不了,也晕不了,只得硬生生承受。睚眦欲裂,一双恨意不甘的眼珠子遍布红血丝,突出的眼球随时要爆。 轩辕封第一次遇到无法挣脱的困境,恨不得给自己一刀直接结果了。 可那金龙非要刻意折磨他,意识渐渐模糊,濒死之际,他受到一股大力冲击。 睁开眼,就发现,他们竟然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我们离开的无垠之森。」 「是那结界的作用,时间到了,它驱逐了咱。」 「也救了我们。」 「太好了,殿下,您没事吧?」 轩辕封无力地跪在地上,恨恨记住左手边这个说风凉话的老东西。 眼瞎吗?他都快死了,看着像没事? …… 千离甩着甩着,还没玩尽兴,人突然没了。 他漂浮空中,目光幽幽盯着前方。 那里,刚刚有一道无形屏障。 看不见,但是他感受到了结界的波动。 这个地方很古怪,他不打算去追,暂时也不想探究无垠之森的秘密,先处理背上那个小傢伙。 安染醒来时,不仅手疼,头疼,背疼,腰疼,腿也疼,全身就没一处好的。 天空碧蓝如洗,耳边风声呼啸,风很大,凉飕飕的,吹得她冷。 翻身缩了缩,她便看到身旁的金龙。 他变得小了很多,约莫两三人长,盘踞着龙身,脖颈笔直伸长,精神抖擞看风景。 安染这才发觉,自己是睡在一块岩石之上。 超硬,超硌得慌。 太疼了,她一时起不来,就这样侧躺着,小脸倔强: 「不是我要回来的。」 她走了,只是没走掉。 千离一个眼神都没给,有恃无恐:「哦,那你走。」看今天这情形,她不可能走得出无垠之森。 「谢谢你救了我。」 开口第二句话,千离甩了个眼神,笑着戏嚯: 「哥哥救妹妹,天经地义,不用谢。」 安染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之前说的蠢话,轰的一声,脸颊红透。 慢慢支起身体,侧过脸不看他: 「你要是想当我哥哥的话……」 「我不想。」 「哦,那算了,反正我刚要说你想得美。」 静默一瞬,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沖对方冷笑甩脸,背对着背。 夜幕降临,气人归气人,好歹他没有见死不救,身边也算安全,安染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负气出走,拿性命开玩笑。经历白天那一遭,她都想,能不走,尽量别走了。可以跟着金龙修行个三年五载,有了自保能力再走。 第326页 就这么坐了一夜,她没再说要走。 身后的金龙,也没开口赶她走。 到了白天,红日升起,两人坐在崖边看日出。 之前的不愉就像天边暗云,被阳光冲散。 安染心情好起来,又主动搭话: 「你好像,真的不受那座山洞约束了。」 日夜交替,他仍在这。 千离沉吟片刻,认可了她的说法。 隔壁的小身影挪过来了些,千离偏头,这姑娘不记仇。 赶她走的时候,分明就很生气。 重新把她带回来,她就消除了之前的火气,还冲他笑: 「这是不是说,那些草药还是有点用的。如果再继续吃,你也许很快能化形呢?」 「你很想我化形?」 「我觉得,是你很想。」 他给她灵气化形,又救了她的命,嘴上再怎么吵,她心底记得他的恩情,能还一点是一点。在这个地方,她能为他做的,也就采点药草。 千离似乎看懂她的想法,慢悠悠地说: 「我也出来了。」 「恭喜。」 「……想要什么,自己能行,用不着你。」 「挺好的,那你去。」 他认识?分得清是药草还是毒草? 脸色好臭,安染不逗他了,笑眯眯地说: 「我们一起去。」 有他在,再也不用担心被蛇追。 千离没反驳,刚直起身体,一个小身板毫不客气坐在他后背,不是安染还能是谁? 合着一起,是让他给她当坐骑? 他气笑了,凉凉讽刺: 「你又要晕?」 「没,这太高了,我灵力不够,万一飞一半掉下去,可就摔死了。」 安染趴在他背上,龙鳞层层叠叠,底下是柔软的肉,脸贴在上面凉凉的,比起方才睡的石头,可以称得上非常柔软舒服。 绵软温暖的脸蛋贴在他颈窝的一瞬,千离猛地一滞,差点把人甩下去。 安染抬起头,不满嘟囔: 「稳一点啊。」 龙颈相当于人形的脖子,她在这一块,又贴又摸,气息拂过,掀起一阵完全陌生的感觉。 千离心里烦躁得不行,要不是不认识灵草,他真甩下她。 咽下怒火,恨恨咬牙,却依旧暴戾难忍,低喝: 「闭嘴!」 「好呀。」 「……」 掐架归掐架,找灵草,安染十分用心。 这一次,吃了比之前更多的草药,千离身体有了反应。 最开始表现在他的双形态不再依照日夜规律变换,有时变得很烫,有时候很冰。 他重新找了一座石洞,窝在里面,把身体变小,变得只比她大一点点,像个颀长的成年男子那么长。蜷缩起来,忍受着身体变化带来的痛苦。 安染帮不了他,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但偶尔,听见他呼吸声粗重,会凑上前,摸摸他的脑袋。在他热的时候,用微薄的灵力化出一阵凉风。灵力用完了,他冷得颤抖时,她咬咬唇,最后还是上前,伸手抱住他。 她其实不太明白,那么强大无敌的金龙,化形为何如此艰难痛苦。 他煎熬了许久,没日没夜的疼,依旧坚持吃药,从未说停。 「你那是什么眼神?嫌弃我?」 安染无语翻白眼,我这分明是怜爱你。 她呛他:「你又是什么眼神?污衊我?」 他不接话,自顾自地道: 「你信不信,我现在出去,依旧是最强。」 「我信,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你分明就不信!」 好难聊啊。 安染麻了,抱着他,倒头就睡。 千离睡不着,他也不明白,明明对于别的生灵来说,很简单的一件事,到了他这,竟如此艰难。 越到后面,药草对他越没用。 药草没用,意味着,安染的用处也不大。 「你是不是想走了?」日出日落,千离看着坐在崖边的女孩,一整天了,她望着外面的世界,满脸嚮往,满眼憧憬。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哼!」 安染小小声,尖尖下巴搭在膝盖。 相比刚化形那会,她瘦了很多,声音有气无力: 「你现在又用不上我了,我走,这不正好顺了你的意?」 千离沉默着没回话。 女孩蓦然回头,伸手拍拍他的脑袋: 「美得你,我才不会顺你的意。」 她笑得很坏,露出白亮的牙: 「我就不走,但是我要出去一趟。」 「干什么?」 「摘果子。」 存粮吃完了,再不去找点吃的,她就得饿死在这。 安染习惯性地摸摸他,轻声叮嘱: 「你别乱跑,等我回来。」 丢下这句话,她走了。 然后,再也没回来。 三天后,山洞里,身形高挑的黑衣男子慢慢走到山洞边缘,抬起手掌。 他的皮肤又白又薄,近乎透明,掌心化出一个金色圆盘。 圆盘空荡荡的,那抹小点消失了。 这说明,她不仅走了,还离开了无垠之森。 彻底,走远。 千离眉目冷沉,狠狠咬住后牙槽。 第327页 摘果子! 他信了她的邪!? 第144章 「初入仙门者, 从此试仙台过一趟,测出尔等仙力,再依此分派至不同部门。众位听懂了?懂了就开始吧,一个个来。」四周白茫茫一片, 云雾缭绕。说话的白鬍子仙人守在一道拱形台后, 待人进去, 看一眼头顶仙力值, 转头跟发牌子的小仙童嘱咐什么。 安染落在最后一排, 满眼茫然,无措。 身边并排站着一个女子, 等得无聊, 凑过来小声问: 「你也是修士吗?哪个门派啊?我以前都没见过你, 果然高手都低调。你看着好小啊, 这么年轻就遁入仙门,真是厉害。」她的外貌虽维持年轻时候的样子, 却已经六百岁。 仙门? 安染面向温柔和善的仙女姐姐, 又去看看周围,都是人形的模样。 她本是出来摘个果子吃, 却被一道无形结界弹了下,飞至陌生地界。回去无门,只有一道云雾天梯, 踏上天梯, 便被自动带到这个地方。 「这是天界?」 「是啊, 神奇吧,我也是第一次来。我们宗门也曾有师兄师姐得道成仙, 只是再未见过他们下凡, 无法得知天界长什么样。这里是仙门入口, 真正的仙境得过了前面那道坎才能看见。」 也不知道金龙怎么样了。 安染小小声问:「我们还能下凡界去吗?」 「仙人来去自由,应该可以?」想到自己方才提的消失的同门,女子顿了顿,看向白鬍子老神仙: 「也有可能是相对自由,大仙说我们要按仙力分派,约莫是,派到哪,就去哪。」 「多谢姐姐。」 「哎呦,嘴真甜。」 安染勉强扯出一抹笑,仙力测试很快,过一趟门,什么都查得出来。 轮到她,白鬍子大仙端详许久,疑惑地说: 「怪了,怪了,你仙气蓬勃,仙力却十分微弱。这……这该分至何处啊?」 「分给本殿。」 突如其来的一声,不是轩辕封还能是谁? 安染傻眼了,这人才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没几天,就全好了。 一身金色铠甲,威风凛凛,身后跟着一群陌生的面孔,不是上次那班人。 轩辕封从旁路过,意外发现安染,有点难以相信,仔细辨认好一会,确认是她,眼里兴味,唇角勾出冷笑。 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慢悠悠上前,神色倨傲: 「一年不见,这就忘记了本殿?」 「您是……」 「装,继续装。」 「我确实不知道你是谁。」 安染捏着手指盘算,她那边才过了一个月,眼前人却说几年不见。也就是说,无垠之森的一天,抵得上这边的一个月。 感觉很不妙啊。 轩辕封看她表情几番变化,双手抱臂,心头暗爽。 那次受伤回来,他特意问过,得知无垠之森那条金龙是混沌之灵,是老早就被封印在无垠之森的上古血脉。如今的天地灵气相比上古时期,弱化许多,无法满足金龙化形。 他不化形,便出不去无垠之森的结界,将会被永远囚禁在那里。 若是这女人在外边出了点什么事,那金龙再厉害也无可奈何。 欣赏够了精彩的表情,他冷傲转头,沖白鬍子仙人轻哂: 「这小仙灵根不错,本殿要了。」 「啊?迎新大会马上就要开始,殿下可否稍后再谈此事?」 迎新大会,天君会到场。 轩辕封想了想,视线在安染身上滚一圈,点头同意。 他睇给安染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带着人走了。 白鬍子仙人松了口气,回头一看,急忙招手: 「唉,小仙子,你走错了,回来,往这个方向去。」 没走错,但是走不掉了,仙门已关。 安染低着头,跟在人群最后面。 她看懂了轩辕封的眼神,他要整她。 唉,想不到,化形之后,生存竟然比从前还要艰难。一样的不自由,也更危险,时刻都得担心小命不保。 要怎样才能回去呢? 迎新大会最主要的就是看天界天君长什么样,免得以后碰到,认不出人。 安染随大流,抬头瞄了眼。 看不出年龄,很年轻的一张脸,气场却很强,是轩辕封完全不能比的。但听方才一路同行的那些仙人们说,天君是轩辕封的父亲,三重天最尊贵无比的君王,除了上面的六重天九重天以及看不见摸不着的天道,剩下的天上地下所有生灵,都要受他主宰。 人瞧着刚正不阿,威严十足,就是不知道是否真的公平公正。 看轩辕封那嚣张跋扈样,悬。 「修行无止境,任重而道远。」 安染听到这一句,猜这大会差不多要结束。 散场时,跟在白鬍子老仙身边,这人看着不坏。 「跟我没用,小仙子,封殿下的仙侍已经在那等着了,你去吧。」 没用商量的余地。 安染被逮到了封臣宫。 天君唯一的儿子住处,自然华丽气派。 轩辕封手里拿着一根长鞭,纯黑色,带毛刺,手腕粗,一鞭子下去,足以打断一根骨头。 他回头,目光掠过安染纤细的手腕: 「从今往后,我来教你,带你修行。」 第328页 施出仙力,长鞭绷直,飞到安染面前: 「这是训诫鞭,用来惩罚不听话的下属。你要是听话,自然用不上。怎么不说话?」 「哦。」 神色恹恹的,表情丧丧的,声音有气无力,全身上下都是对他的不满意。 那张狡猾又可恶的小脸,此刻蒙上了浓浓的悲伤和绝望。 和初见时,大相迳庭。 他就这么不堪吗? 轩辕封见她那丧气样,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怒甩袖子: 「滚出去。」 安染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找到自己的小窝,睡了一天一夜。然后再次被逮起来,提到轩辕封跟前。 「下个月,我要去魔海杀魔。你在本殿阵营里,必须跟着一起去。你很弱,这段时间好好特训。」 轩辕封说着,睇她一眼,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伸出脚,虚虚一踹,与他一同站在悬崖边的纤细身影飞出去,直直往下坠。 人没了,轩辕封目光转冷: 「为什么没哭?为什么不喊?」 小仙子掉了下去,这话问的自然是一旁的仙侍。 「殿下……」小仙子没哭,仙侍想哭。 天界的法则比凡间更严格,殿下平日里蛮横无理,耍点小性子,问题不大。可看今日这做派,是要玩大发了啊。这要真把那小仙子整死了,殿下便要受到天道法则的惩罚,他也好不到哪去。 下面那个不称心,身边这个不如意,轩辕封烦躁地往地上抽了一鞭子。 「去告诉她,今日特训,是跳崖一千次。少一次,抽一鞭。」 这,这是酷刑吧?只有犯了大罪之徒才要遭受鞭刑,小仙子啥也没干啊? 轩辕封眼刀子甩向仙侍,语气阴沉: 「你不抽她,我就抽你。」 不哭不喊,他偏要她哭,她喊。 要让她知道,在他的地盘,无论她怎么哭怎么喊,都不会像上次那样,不会有谁能来救她。 现在的绝望,不是真的绝望。 真正的绝望,是他给的。 扔下鞭子,轩辕封甩袖离去。 除去最开始那一瞬有些不知所措,掉下半空时,安染很快稳住身体。 她也不上去,就坐在悬崖中的一棵树上,靠着岩石发呆。 直到仙侍下来找她,抖了抖那根黑色长鞭,说要她跳崖一千次。 「哦。」 费力气能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 她跳了,每次只跳三尺高,基本就是左脚捣右脚,用仙力平衡身体。 仙侍目瞪口呆:「这样行?」不应该是跳至崖底,再回来,再下去吗? 安染面无表情:「当然行。」 一千次,即便只左右脚切换,还是累。 第二天,她还没醒,就被强行吵醒。 这一次是修仙台。 昨天的事情,仙侍一五一十禀告。轩辕封听了,黑眸沉沉,笑意森森。 「想耍我?呵!」 天上也有日月转换,这会,月亮浅浅挂在头顶,虚幻得像是随时要消失。太阳远在天边,似浮似沉。 轩辕封一步步走来,银白色铠甲,黑色长鞭拖地。 他把长鞭扔给安染: 「接好。」 女孩子稳稳接住,眼底淡青,形容憔悴。 他毫不怜香惜玉,声音冷冰冰: 「你挺行啊,那么今天,挥一千鞭。若是少了,都补在你身上。」 说完,仙侍走了,他没走。今天,他要亲自看着。 「挥一千鞭,我这双手就得废了。」 轩辕封无所谓怂肩:「废物没资格讨价还价。」 安染神色渐冷,凝神聚力,手腕轻转,软声说: 「天君的儿子,就能这么欺负人吗?昨天要我跳崖,今日要我断手。我们辛苦修炼,是为心中大道,为天下大义,不是为了上天来给皇族折辱的。士可杀,不可辱,你干脆直接杀了我。」 先前一声不吭,吃了一天苦头,一张嘴倒是能说了。 轩辕封听得皱眉,却仍是不着调地笑: 「杀了你多没意思,这样才比较有意思。挥吧!」 「我不。」 安染拒绝,脸色越发苍白,两鬓冷汗直流,声音却坚定如磐: 「我是弱,但我比你强。起码,我不会因为输给强者,就去折磨比自己小的弱者。上天赋予力量,是为了保护弱小,你逆天道而行,天君知道吗?」 前面字字戳到痛处,轩辕封暴怒,压根懒得听后面说了什么,挑起长鞭。 「你找死!」竟敢句句讽刺他! 黑色长鞭逆风袭来,距离安染脸颊一寸之地,猛然停住。 空中传来威严凛冽的声音:「住手!」 云雾拨开,尊贵威风的天君现身,看不出岁月痕迹的面容肃穆冷酷,浓眉拧紧,朝轩辕封低斥: 「你在做什么?」 淡淡的声音,不怒自威。 轩辕封懒洋洋叉腰,不以为意: 「训新人啊。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来? 给了轩辕封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天君这才看向安染。很普通的小仙子,放在那么多新人里,属于过目即忘的那一类,他没什么印象。 年纪轻轻,倒是不傻。 还知道用仙力传音,全身上下,就那么点力气,全使在这上面。 第329页 方才那一番豪情壮志之言,不少人听见。 他要再不来,轩辕封就坐实了欺负新人的罪名。 收回视线,他负手在背,没什么情绪地说: 「底子这么弱,禁不起你训人的那套。」 两人对视,轩辕封混归混,脑子灵光,父君这眼神,代表在给他台阶下。 心里虽有不服气,但他一向听天君的话。 表情从容,没所谓地嗤笑,丝毫不心虚: 「我向来一视同仁,哪里知道,她这么弱,诶,弱成这样,你怎么成仙的?」 父子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来一往,撇干净自己,把问题推到她头上。 安染抿唇不语,无论凡间天上,所谓公平,就是个笑话。 以天君的身份,这些小辈的事情,点到即止,不必参与过多。 此事因轩辕封而起,小仙子虽弱,他的命令也确实过于粗暴,总要有个了结。 天君佯装发怒,呵斥道: 「行了,如何成仙自由天道去判,轮不到你。既然她说这训练不行,你换个法子。」 甩下这句话,他像一阵烟雾,身影渐渐消失。 从头到尾,都没问安染一句,根本没她说话的地方。 天君的道来,让轩辕封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小仙子又耍了他。 难怪昨天说不出话的那张嘴,今儿个说那么多,感情就是在等着他呢。 鞭子收回来,抵着下巴,他轻哼出气音,笑了笑: 「不喜欢我这法子啊,好说,那换个。明天这个点,在这等着我。」 安染缩在小屋里,地处天界,即便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周围环境依然美不胜收。 她无心欣赏,也不觉好看。 趴在窗沿,望着天空发呆。 很清楚,明天一定比今天更艰难。 床上的被子很柔软,比又硬又冷热无常的金龙舒服。可抱着这团舒服的被子,她却满脑子都是那条脾气差的金龙。 还没见过他化形后的样子呢,要是就这么被折腾死了,那可真遗憾。 轩辕封今夜同样辗转难眠,他知道自己脾气差,心性高,以往也不是没遇到过不长眼的闹心玩意,但是没哪一个像她那般,无时无刻都让他情绪膨胀。 之前一直模模糊糊没搞懂,躺了这么久,冷静下来,眼前浮现那姑娘倔强又冷清的眼神,他似乎懂了。 她倔,她傲,她不服他。她见过自己最狼狈,最想忘记的一幕。 所以,他想把自己受过的屈辱反噬回去,让她也遭遇一遍那羞愤难当的经历。此后,大家都一样,谁还能看不起谁? 想通一切,轩辕封闭上眼,现在是挺硬气。 「死到临头,骨头自然就软了。」 第二天,安染被轩辕封带去了魔海。 笑容恶劣的铠甲仙君擦着剑,幽幽开口: 「特训你看不上,那如你所愿,带你去实战。你不是说,成仙是为了天下大义。待会可别保留实力啊,让我看看你多能耐。」 她从没轻视他的训练,只说超出自己能力范围。 故意歪曲她的意思。 坏透了。 安染双目无神跟在浩浩荡荡的行军末尾,心思飘到了远方。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来的,所以,找不到回去的路。 轩辕封的宫殿只收了她一个新人,又不允许她出去。 独自被关在小屋里,彻底断了与外界联繫,她连找个人问问的机会都无。之前那个热心仙女姐姐,也不知去了何处,彻底没了希望。 天界每年都会派天兵天将下凡除魔,这是第一支去魔海的队伍,比以往出发的早一些。 除了金装铠甲的将士,后排也有一些需要实战经验的散仙。 那么多面孔,全是陌生的。 他们,跟她不是同一批。 魔物横行,杀戮四起。 与魔交战,大家神情凝重。 轩辕封把她扔在这里后,到双方开战,都没再管过她。 打定主意让她自身自灭。 自己盘踞在上空,调遣千名天兵天将。 魔物繁衍极快,魔界人满为患,就会想要越界,去人界和妖界争抢地盘。 妖界不归天界管,主要保护的是凡间。 这一场战役,是要击退魔物回到魔界边界以内。 战况分外激烈,安染身处混乱之中,别说杀魔,自己不被杀死就是万幸。 她没打过架,自身仙力易守难攻,只求个自保。偶尔发现危险,也会出手给同伴争取个回神的机会。有意退避,身体却不受控制被一股外力牵制,丢到了魔物中央。 不用抬头,轩辕封已经用了传音之法,秘密传音: 「求我啊,你求我,我就救你。」 四周的魔物扑过来,安染急中生智,化出真身。 她是一阵风。 真身一出,就跟消失了一样。 低阶魔物战斗力强,智商却一般。 四处寻找她的影子,最后竟一致看向上空。 他们自然无法对付轩辕封,但他们的魔王出现了。 轩辕封正等着安染求他,熟料,她依然是那副讨厌的样子。歪主意一堆,就是不服软。 魔物不知道,他却清楚她是那阵虚无的风。 施了仙术,让她真身消失,以化形的身份出现。 第330页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隐身悄然靠近的魔王近身突袭,杀得轩辕封措手不及。 他本一直留意魔王何时出现,只愣神了这一刻,便遭到毒手。 所幸反应快,只让魔王掏穿胸膛,没将内丹给掏了去。 双方厮打起来,这一边,安染也被顷刻围攻。 饶是之前觉得轩辕封无理取闹,也从没像这一刻觉得,他根本就没有脑子。 忍不住低声骂:「简直有病。」 敌我战场,不搞敌人,搞自己人,他有没有搞错?私人恩怨,私下解决不行? 身上受了好几处伤,肩膀被魔物爪子擦出了血。 来不及跑,安染以为自己死定了。 千钧一发之际,染血的肩上,冲出一道金光。 数只围着她的魔物被这金光一照,剎那化作粉末。 不聪明,但本能懂得趋避利害。 没有魔物敢再靠近她,安染咬着唇,白色仙裙被血染红,捂着肩膀找了个石头藏起来。 肩膀……金光……她想起来,金龙那时候,却是用他那爪子在她肩膀戳了一下。 这是,保命符吗? 安染没心思想太多,肩膀是濒死之际最后一道伤,她身上还有其他很多伤。 失血过多,直接晕了。 等她醒来,就发现自己跪在天君脚下。 周围气氛沉沉,天君面色恐怖,不好的预感降临。 「身为将士,临阵脱逃,此为无德。陷上司于危难之中,弃之不顾,此乃无义。」 大概是天君的身份让他保持最后一丝风度,可那神情,可怕得像是要一口撕碎她,眼神寒凉似刀: 「德行缺失,道义不复,你没资格成仙。今日,本尊在此,剥夺你的仙籍,抽掉你的仙根。罚你入轮回,尝尽世间苦,好生反省。」 噼头盖脸一顿骂,再抽去她仙根,置于轮回道前,安染才从询问的第一百零一个仙君,司命星君口中得知: 魔海之战,持续了三个月。 与魔王的单独交战,轩辕封输了。 人死了,魂灯没灭。 安染一脸麻木,轩辕封输了,关她什么事? 打不过金龙,要找她出气。 现在,打不过魔王,还拿她出气。 这些人,就不能自己争气点? 但凡轩辕封自己有用,什么事都没有。 看着满脸茫然的年轻小仙子,司命嘆气: 「小仙子,你听点话。我这话本,皆是虚妄,你不必较真。眼一闭,忍一忍,就什么都过去了。等天君气消了,你自然能重回天庭。」 司命知她无辜,但封殿下成了活死人,天君正在气头上,谁也没办法。 小姑娘眼底发红,眸中含泪,却没哭出来。 跳下轮回道前,她问他: 「司命仙君,你知道怎么去无垠之森吗?」 她没想回天庭,她想回金龙身边。 这是个不谙世事的仙子。 司命想起天君亲自挑的那些话本子,不免有些同情,跟她多说了几句: 「无垠之森是混沌之地,除非有天君无极令,其他人,出来了,再也回不去。」 话落,那始终憋着一口气没哭的小仙子,长睫轻眨,眼泪不要钱地往下砸。 似乎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坚持,都在这一刻崩溃。 作者有话说: 前尘到此结束,下一章重逢啦。? 第145章 脱离上个话本, 安染不再进入新的世界,陷入无限黑暗。唯有她脖子上的那颗摄魂珠,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 记忆慢慢回笼,她想起了这场漫长旅途的所有事情。 他和她一起走过八个世界, 三魂七魄, 还差两个。 幽暗的空间破开一道缝隙, 金色光芒照进来。 黑色摄魂珠受到外力吸引, 挣脱绳子, 逐渐飞向对面。 是他来了吗? 安染睁着眼睛,看那团金光朝中心汇聚, 一点点缩小, 最后凝结成一颗金色的小珠子。 两颗珠子, 相互旋转, 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融合到了一起。 碰撞之后, 淡金色的光圈向她靠拢, 细细密密裹住她。沿着她的身体缠绕,盘旋, 如游龙蜿蜒……这龙的形状,很眼熟。 安染的心跳越来越快,小声吶吶: 「金龙?是你?」 「吾名千离。」 伴随声音落下, 金龙化作一道颀长的身影, 与她面对面。 他的人形与真身看不出任何关联, 一头黑发,白净的面孔, 琉璃般瞳眸, 唇瓣清透有光, 皮肤薄而通透。外面裹着淡金色长袍,长手长脚,比她高一截。 几个世界里,他的相貌大差不差。 隐约有现在这副面孔的影子,但与此刻精緻到犹如神邸的容颜相比,倒是显得逊色许多。 他很好看,面容上一层浅浅的神之光晕,有种虚无缥缈的距离感。像隔在彼此之间的薄纱,看得见,看不透。 错乱时空,情绪交织,安染的心情很复杂。 她对金龙是同伴的依赖,感情纯粹。 和与她一起经历那么多世界的他,才生出了异样的情愫。 然而现在,事实证明,他俩,是同一个人。 他说他叫千离。 千离和金龙,都是他。 情况复杂,安染干脆抛到一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非常为他高兴: 第331页 「你化形成功后,出来找我了?」 小世界那么多记忆,她消化挺快,装得挺淡定。 千离淡淡瞥她一眼,觉得不冷点镇不住场子,也全然当做不在意,笑她: 「这就感动哭了?」 还是熟悉的语气。 安染想起轮回道前的绝望,一下没剎住,眼泪直掉。感觉很奇怪,她不是爱哭的性子,一共就流了两次眼泪。 一次是以为再也无法回去见他。一次是重新见到他。 千离没料到她说哭就哭,记忆里,她脾气倔着呢。一时略无措,抬起袖子贴她一脸,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意味,但是声音放轻许多,慢慢帮她擦脸,若有似无地轻嘆: 「哭什么,我不是来了。」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安染越哭越来劲,他擦不够,自己双手帮忙,委屈地控诉: 「你怎么来的?还找到了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去,司命说,我回不去了……」 是真伤心。 千离想到自己回溯轮回道,看见她跳下之前,撕心裂肺痛苦的画面,心头攒动。 本来一肚子火气,但那一瞬,全消了。 气氛逐渐安静。 腰肢被扣住,一只手轻松环住她,稍一用力,身体轻盈上抬,慢慢被他带过去。视野被泪水浸染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安染不明所以,只能感受微凉柔软的唇落下来。 被刻意忽视的记忆画面怦然甦醒。 他的吻和所有的世界如出一撤,从唇边游移,顺着脸颊,白皙的脖颈,抵达她的锁骨处。 他总喜欢这样亲她。 可是现在跟小世界里不一样,大家都很熟了,这样搞,装都没法装下去。 锁骨轻咬,千离伸出一根手指摁在安染额头,稍稍推开她一些,觑一眼锁骨: 「这个印记,是我下的。」 锁骨有一块纯金色印记,泛着纯净的金色亮光。 出了无垠之森,他便是靠这个印记知道她去了天界。只是找到时,她已入轮回道。 安染没去看印记,她看他,直勾勾盯着他。 就这么吻她,亲她,表情却没丝毫暧昧或尴尬。 老神自在,一点都不知羞耻,一点都不可爱。 千离轻轻勾唇,淡笑了下: 「嗯,你比较可爱。」 安染一把拽回衣服,不干了,质问: 「你竟然能读出我心里的想法?」 就算夸我可爱,也不能原谅! 千离站直,实话实说: 「印记亮的时候,能知道。」 而让印记亮,只需肌肤之亲。 和之前,魂珠出现的法子如出一撤。 安染忍不住脸红了红,不理解地问: 「你为什么总是用这种法子?」 千离懂她在问什么,乐了,坦然承认: 「我是龙。」 蛇性本淫。 龙比蛇更甚。 他以前没开窍,跟她在一起后,才模模糊糊明白了这些。 确实,想要和她维持关联的渠道很多,但本性使然,让他选了这种。 「这不公平!」 话落,安染眼皮重重一跳。 就见他已经抬手,随意掀开衣领,露出如雪般冷白的肌肤,非常大度: 「来,你也咬一口,弄一个。」 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只有他俩这片小小的地方,有莹白的光,能看见彼此。他很高,手指修长,搭在金色长袍边上,指着清晰可见的骨头。 他对她丝毫没有生疏,甚至比从前更加熟稔亲昵。 安染低头咬唇,没被他绕进去,悄悄翻开自己衣领,发现那印记还亮着。 「要怎样才能让它消失?」 白送都不要,得。千离耸耸肩,手掌一转,从空中划过,轻轻落在安染头顶,揉了揉。他微微俯身,脸颊轻转,对着她的侧脸: 「两个法子,我死,或者,你不爱我了。」 在无垠之森的时候,印记是在,但不会亮。因为那时候,她并不爱他。 这次回来后,什么都变了。 安染回味他这话,反过来理解,他不就是在说,她现在爱他? 她下意识揪想否认,不想遂他的意。 下巴轻抬,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彼此呼吸交缠在一起,目光相对,她心神一凛,看见男人眼底的纵容和淡淡的宠溺,心尖发麻,忽地就压下那番话。 撇撇嘴,小声问: 「你都记得?」 「当然,你不记得的,我都帮你记着。」 「可之前,你分明不记得,每次都忘了我。」 千离明白她什么意思,索性一併解释: 「自碎灵魂重淬,每一片灵魂碎片都是独立的。那个时候,是不记得。可融入主魂魄,所有的记忆,便全在了。」 「你为何要重淬灵魂?」 她能以完整的灵魂进入平行世界,他应该也能。如果只是找她,没必要这样。 千离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也不知他看什么,表情微变,冷傲不屑: 「天道要我去六重天,我没答应。重淬灵魂,可以突破九重天结界。」 他用一句话,直白表明: 「我要当九重天帝尊。」 六重天算什么,他有本事,要做就做最强的。 他在这,就表明重淬灵魂成功。他又是上古金龙血脉,直上九重天指日可待。 第332页 但她真好像不是特别高兴,不想刻意强颜欢笑。 闷闷地说:「谢谢你帮我渡劫。」她上不去九重天,等到分开,以后就没机会再见。答谢的话,还是得尽早说出口。 提到这个,千离就来气,轻扯安染脸蛋: 「谢早了点,仇还没报呢。还有,我们不会分开。」 他是双魂之体,双魂一起练,其中一颗魂珠给了她。在不断穿梭过程中,魂珠里的魂力早已给了她。加上锁骨的结契,即便不成婚,他也能带她入九重天。 无论生与死,都会在一起。 女孩黑白分明的眸,如漆黑的夜里流星划过,悠然发亮,光芒闪烁。 缓缓笑了。 千离松一口气,与她对视,也再次勾唇。 还挺好哄。 这会,他也不着急离开自己的识海空间。 重新低下头,轻轻含住柔软温凉的唇,辗转几下,看她一眼,又探了探。 安染主动抱他的腰,有点贪恋这一刻的静谧与美好。 他找到了她,让她免于苦难折磨,将她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 啧,终于抱他了。 千离眼带笑意,呼吸越来越急促,腰上的手不断收紧,她软软唤了一声: 「千离。」 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 他在亲吻中,听到她的心声,情绪一度失控。 好半天,才喘着气,轻咬她耳朵: 「我也是。」 他带她离开的时候,安染才知道这是他的识海空间。 心头一暖,稍稍握紧他的手。 知道他要带她回天庭,她该受的罚一点没受,天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有些担忧。 千离低头,目光掠过两人交握的手,再回到她脸上,轻笑: 「别担心,这一次 ,我抓紧了,不会再让你丢了。」 安染不服气,还没开口,又听他说: 「真丢了,我就再去找回来。」 她不愿一直这么被动,反怼一句: 「你都在身边了,我还能让自己丢了吗?我有那么蠢?」 说话时,安染偷偷看他。 他的性格和小世界里的都不一样,性格比长相狂野,更像最初那条脾气古怪的金龙。只不过,两人关系有所改变,他对她的态度也有了很大转变。可是她发现,她依然爱他。 无论怎样的他,她都为之心动。 长进了,也不拘谨了。 千离回头,就见女孩抿唇微笑,他一愣,也跟着笑,伸手过去揉她脑袋,眉宇飞扬: 「不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7 00:46:15~2022-07-10 02:0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爪木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6章 自魔海一战, 轩辕封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不曾甦醒过。这些时日,天君天后忙着给他牵引魂灯,重塑肉身。又亲自去魔海, 杀了魔王。天庭之事, 反倒无暇顾及。 司命察觉出话本里的异样, 几次想去禀明情况无果, 最后干脆待在司星阁躺平。望着半空漂浮的一串串文字, 开始还会挣扎一下,封了小仙子记忆。发现于事无补后, 绝望几日, 忽然笑出了声。 给那小仙子的话本, 皆是天君亲自挑出来的, 听君指令,办君之事, 他没法改变什么。而且, 为了防止有变,他亲眼看到, 天君施了法力封存进话本,打定主意要小仙子吃苦头,他也无能为力。 那捣乱之人当真有本事, 愣是把他虐出心肝脾肺肾的话本变成了小甜饼。 轩辕封□□重塑这日, 司命接到天君口谕, 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小窝,前往议事殿。 约莫是轩辕封甦醒在望, 天君脸色稍霁, 不再像之前那般阴鹜暴戾, 风雨欲来。冷淡甩个眼神,问: 「如何了?」 是如何了,不是结束了。 司命回过神来,猛然发现,天君真正的意图并非惩罚那么简单,他是要毁了那小仙子。 让同一个灵魂,带着记忆反覆遭受永无止尽的变态折磨,永远陷在没有希望的黑暗深渊里,成疯成魔是迟早的事。 封殿下毁了肉身,他就要毁了那仙子的灵魂。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天君行事,受天道规则约束,不能明着公报私仇,却在暗地里藏私心。 司命惊出一身冷汗,转而感到一阵庆幸。 得亏那位跟着小仙子一起进入小世界,免遭罪,否则,那小姑娘就得折在他手里。 「说话!」 「是,回禀天君,出了点意外……」 司命放慢语速,斟酌措辞,却在这时,头顶忽然天雷滚滚,金色闪电划破天际,云层汹涌翻腾,像沸腾的热水,咕噜咕噜冒泡。一道如巨幕般粗犷刺眼的雷电噼下,好似要将整个苍穹割裂开来,强盛又震撼的画面令所有人心中警惕。 凡间雷电乃天庭所降,天庭的雷电乃天道所降,代表有大事发生,或者大人物登场。 众仙哪还有心思听司命在那支支吾吾,纷纷循声望去,蓦然瞳仁皱缩,眼眸睁大,满满不可置信。 就见滚滚浓云金光之中,一条粗壮蜿蜒的纯色金龙穿破云雾,硬生生抗下那些噼里啪啦砸下的恐怖闪电,直朝这边。 第333页 他从远方天际而来,被聚集的乌云细密缠绕,那些巨响天雷好似天罗地网,密不透风地追着他,一下又一下鞭挞着硕大的龙身。距离拉近时,他们能清晰地看到从龙鳞上面溅出的火花。 偌大的殿内,响起整齐划一的吞咽声。 真的是,看着就觉得疼,承受不住的那种疼。 他们毫无怀疑,这种程度的雷劫,别说一道,半道也挺不过去。 可那金龙受了不知多少道雷劫,一旁的云朵都被烧焦了,四周空无一物,鳞片上冒着烟,他仍是直挺挺不紧不慢游来。 「这是……」 「金龙?」 「荒唐,龙之一族血脉稀少,青龙黑龙尚且不多,哪来的金龙……」龙族血脉极难传承,难以延续子嗣。随着越来越多龙族与外族交合血脉,纯种龙很少见了。渐渐演化成四爪腾蛇,蛟龙,双翅翼龙等。 「可这不是金龙,又是什么?」 说话之人不小心与千离对视一眼,下意识后退。心下惶恐,瞧这金龙眼神,只怕来者不善啊。 大家不禁求助地看向天君,等着他给出答案。 天雷未停,谁也不敢妄动。 等到雷声渐歇,却见那金龙化作一道人影,怀里还抱着个娇小的女子。尚未落地,就抬头望向穹顶,十分不爽,语气很沖地来了句: 「你搞什么!」 神奇的是,他一句话落下,感觉那些正要收回去的金色闪电抖了抖,似乎惧怕他发火。连周边的滚滚黑云也如潮水褪去,恢复宁静。 千离活动几下筋骨,被雷噼,不疼是假的。就算扛下来了,这会儿全身都是麻的。还好,那东西有点良心,没乱噼,怀里的小姑娘完好无损。正一脸心疼地盯着他,想帮他做点什么,又不知如何是好。 指尖颳了刮鼻樑,他偷笑,忽地好像就不那么疼了。 安染望着他的眉心,张了张嘴: 「你……」 「没事,不疼。」 「额间有个金色印记。」 千离:「……」 他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安染感觉这样的他好真实,很鲜活。这一刻的感觉非常踏实,眼神不自觉柔软下来,柔柔看他,漂亮的瞳孔藏着他与自己的小心意,让人软得一塌糊涂。 真要命! 千离磨了磨牙,干巴巴地解释: 「帝尊印,以后你也会有的。」 方才恐怖的画面还未散去,安染抱着他的手臂,声音颤颤地问: 「也要被那样的雷噼?」 她如今的相貌和小世界一模一样,身上一袭白色仙裙,皮肤白白净净,要说不一样的,唯有这双眼。和从前不同,装满了他们的故事与感情,令人毫无抵抗力。 知道她是真的害怕,千离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不逗她了,伸手摸摸她的脸: 「当然不会,我可捨不得。」 直白地情话,染红女孩的小巧精緻的耳朵。 千离眼眸微深,忽地低下头,凑近她耳边,清爽的气息拂过颈侧,蔓延至更深的地方。 「帝后印记,成亲即可。」 众目睽睽,交颈耳语,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但是低人那么多等,该行的礼不能少。 吃瓜众仙浩浩荡荡弯腰,齐齐高喊: 「小仙拜见帝尊!」 天君看得头疼欲裂,帝尊印,九重天新帝尊竟然就这样诞生! 本来也没什么,可看到安染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就知道,事情大了。知道九重天帝尊好端端地为何不去九重天接受天雷,而是来了三重天。这位新帝尊,是特意来找他算帐来了。 他猛地回头,正好与司命对视。 一个眼神,什么都懂了。 金龙帝尊,就是司命说的那个意外。 一股强大的威压逼来,天君心口一滞,差点就这么去了,仓皇抬头,就见那嚣张放肆的年轻面孔单手抬起,化出一个圈。 圈圈里像回溯谁的记忆一样,呈现着之前魔海之战的画面。 众人亲眼看到轩辕封是如何故意刁难一个手上没有武器的小仙子,力气不留着对付敌人,反而把自己的兵丢到敌营。结果反倒自作自受,被魔王钻了空子。 当年的真相,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去追查。 封殿下受重创,小仙子活得好好的,天君一句话定了罪,没有回旋的余地。 千离收手,淡淡问: 「看清楚了?」 他竟有回溯时空的本领。 天君稍稍弯腰,压下心中紧张,不卑不亢,态度淡定: 「清楚了,是我处理不当。这位小仙子,有何要求,尽管提,我会尽自己所能满足你。」 六重天管三重天,九重天双管齐下。何况,事实摆在面前,一如当年没有回旋的余地一样,此时此刻,不宜硬刚。 安染与千离对视一眼,猜不到他到底想怎样,没有贸然开口。反正他大动干戈,来此一遭,定有他的主意。既然是她摆不平的事情,那便不能贸然开口。抿着唇,安安静静依偎在他身边,一双含水大眼睛静静的,充满信任和依赖。 这姑娘,总有办法让他为她不顾一切,疯狂奔走。从前是,现在依然是。 千离心下失笑,捏捏她的手指,女孩柔软温凉的肌肤像上好的绸缎,抚平他的躁动。 第334页 他没接天君的话,视线淡漠扫过一圈: 「别把问题引到她身上,事你干的,罪你犯的,规则你打破的,这最后的果,理当由你来担。」 要罚他吗? 「帝尊想我如何?」 「简单,你当初怎么对她,我如今怎么对你。天道轮回,便是这个理。」 周围战战兢兢,不敢喘气,听这意思,是要废君啊? 天君自然也听出其中之意,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风度,脸色有了变化,沉声道: 「我乃天君,入轮回道,这偌大三界,谁来管理?何况,我当初实在是爱子心切,一时情急之下,才没将事情来龙去脉搞清楚,只听信几个属下所言有些武断。此事,是我处理不妥,但罪不至此。帝尊如今因为喜欢这个小仙子,便要故意重罚我。如此行径,与我当初有何不同?」 都是以公谋私,若要他不再做天君,那这帝尊,是不是也得先下位? 「她没错,你错了。这就是不同,至于别的……」 千离冷了脸,眉间印记幽深,顿了顿,怒意十足: 「本尊来了,用得着你?」 根本不给天君开口辩解的机会,他再次扫过众仙,凉凉指着大殿上方的宝座: 「所谓轮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这么简单。也不用觉得,他是天君,这刑罚就重了。本尊这般罚他,就是想给大家提个醒。大道茫茫,众生平等。功过罪德,皆有规则。本尊按规矩办事,没有逾矩之处。」 没看天上一个响雷没打么,说明他做得对。 「本尊会同天道一起,尽快选出新天君。就按你们各自能力和功德来算,胜者为君,可有异议?」 一片沉默。 千离挑了挑眉,出声: 「意见高度统一,高度认可,这非常好。」 废君岂是小事,天君当然不愿自己就这么被人拽下来,施法与天道沟通。然,天空一片祥和,没人理他。 还想继续申辩几句,千离嫌烦,嗖地一抬脚,猛然踹向他。就是这一脚,直接将他踹入轮回道。 众仙:……大为震撼。 司命:……是个人物。 他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给出的理由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对此,千离是这样跟安染说的: 「这个世界包罗万象,需要那些循规蹈矩的人,也需要我这样简单粗暴的人。每个人的处事方式不一样,在不违反规则的情况下,我有话语权,那就按我说的办。」 「你真的好会说。」安染是服气的,能逻辑自洽,自圆其说也是一种本事不是? 千离乐了,单手抱起她,十分臭屁: 「我什么不会?」 他带她直上九重天,边飞边聊: 「大仇得报,什么感觉?」 安染想了想,窝在他怀里,毫不吝啬地夸他: 「你好厉害。」 「说实话。」 「好痛快。」 「我也是。」 ……他们,果然是一路人。 九重天。 这里接近虚无,渺无人烟。金灿灿的霞光铺满天际,蓝天白云慢慢流逝。 四处坐落着不同的仙树,开着各式各样的花。 虚空之中,神兽漂浮。 脚下土壤,蕴着灵草。 一身水蓝色仙裙的女子蹲在青青草地里,正照顾几只幼小的兽崽。 九重天除了安染和千离,没别人。 但是有神兽仙树灵草陪伴,这里一草一木,皆能蕴出灵气。神兽不多,可每一只都极为珍贵。成长周期很长,大概每逢劫难之时,便会成熟一只。届时,将会被派到下界,平衡天地,化解劫难。 安染也是来了之后才晓得,所谓天地灵蕴之源头,便是这九重天。 两个人的世界并不无聊,她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而且,每过段时间,千离可以和她一起离开九重天,去看这人世间,一个又一个故事,去消除一场又一场灾难。她在不断磨鍊中,一次比一次强大,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多。 她也很喜欢这里,怜爱地摸摸幼崽的小脑袋,温柔地微笑。 千离不知看了多久,双手环胸,嫌弃地说: 「这么弱,折腾它干嘛?」 安染反驳:「我没有。」 千离自顾自地继续:「还不如来折腾我。」 他蹲在她身旁,偏头直直看她,淡金色的琉璃眸映着女孩侧脸,一本正经: 「我比较经得住折腾。」 安染的额头也有一枚金色印记,和他眉间的一模一样。每次看到这个,他眼神总变得格外温柔。每每对上这样的目光,安染总会想起成婚那晚,他抵着她,哑声说: 你绝对是这世上,最难追的女人。 他用最凶狠的行动,最狂妄的语气,最温柔的眼神,交织出一场最美好的回忆。 安染弯起眼睛笑了,软声唤他: 「千离。」 「嗯?」 「你是不是无聊了?」 「是啊,所以来找你了。」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千离稳稳不动,眼里有了认真: 「你在身边,我就喜欢。」 时间漫漫如长河,很多被沖淡。 千离回想最初的记忆,只剩一片黑暗,一个洞口,一方三尺宽的天地。 第335页 而后,这小小的世界,来了一个姑娘,闯进了他心里。 他没告诉她,他其实,对外面的世界没兴趣。 他好像,永远被禁锢在了那个小小的山洞里。能容纳的,也就她一个。外面好不好无所谓,他的身边,有她就好。 这人真的是……还好她不像从前那般害羞。 安染也跟他面对面蹲着:「你会不会厌倦此处,想要换个地方?」 「不会,其实哪里都一样,有你就行。」 这地方挺好,不管做什么,都没人打扰。 他挺满意的。 安染不吭声了,过了会,又看向他: 「我们回去吧。」 篮子里小崽崽还是个宝宝,在它面前说这些不好。 千离眼风扫过来,眼里多了点别的意味,笑容不单纯了。 安染推开他脸:「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哪样?」 「就那样。」 「我每次都不重样,你不说,我可真不知道。」 他伸手轻轻一捞,让她坐在他的手臂上,这个姿势,可以让她的脸贴着他。 回去的路上,仙境风景一晃而过,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宁静而美好。 云端有风来,他的姑娘,紧挨过来,声音干净柔软: 「千离。」 「嗯。」 「我爱你。」 男人身形猛地怔住,忽然不管不顾,低头狠狠吻她。他只用一只胳膊就能完全承载她,空出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后颈。在这种事上,他向来凶猛,骨子里的野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阵又一阵风拂过,他却久久停不下来。 安染完全想不到他反应这么大,在她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是一句简答的我爱你能概括,也不需要这种形式化的三个字。 她说这话,仅仅只是因为此刻一切都刚刚好,好到她随口就说出来了。 千离也明白自己反应过激,但他不在意,很久很久才放开她,哑声重重道: 「再说一遍。」 「……」 他催促:「我爱听,你说。」 一只漂亮的神兽从空中飞过,安染早已将这里的每一只神兽都当作生活的伙伴,不禁缩了缩脖子,咬着他耳朵撒娇: 「回屋说好不好呀?」 千离收紧力道,狠狠亲她一口,学着她的语气: 「好呀。」 他的手已经摸到她的腰了,掌心滚烫,安染这下连手脚都缩了起来,抬眸问他: 「下次下界,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后吧,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下。」 千离闷闷地笑,显而易见的好心情。 安染慢慢放松下来,靠在千离肩头,也缓缓弯唇。 我们要的都很简单,不用轰轰烈烈,就这样平平淡淡,细水流长。 有你,有我,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