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绮罗满庭芳》 第1页 《旧时绮罗满庭芳》作者:林光曦【完结】 简介 修鬼道的臭名昭着(误)又死皮赖脸的攻x冷静自持被誉为仙门之光的受。 昊渊x白修宁 那日白修宁不过随嘴夸了一句,昊渊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他了。 不过看在这傢伙救了他又积极帮忙解决问题的份上,白修宁决定不计较了,分道扬镳后再不相见就好。 哪想到这个修鬼道的傢伙居然敢潜入守备森严的祁连仙山,就为了纠缠他示爱? 这傢伙真的疯了吧! 划重点:非,he,中短篇,每天中午11点更新。 此文是《一世长情》第二副cp的故事,一个直男无师自通掰弯另一个直男的过程。 第一章 白修宁从没有想过,那一日他在昇平镇上不过是随口的一句称赞,却引来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那人。 (题记) 「师父,您真的要一个人去吗?」 一株古树下,少年看着身边的人问道。那人眉心处的硃砂鲜艷如血,隐隐透着微光。 他最喜欢看这枚硃砂印,因为他的师父总是一副如初雪般无暇的姿态。若无这硃砂点缀出一点颜色,会让他有种师父随时都会消失的错觉。 白修宁的嗓音如撞珠般清越,他道:「颂贤,你先回祁连山去,此事为师自会处理。你尚有课业未完成,回去不可躲懒,明白吗?」 被唤做颂贤的少年虽然才十六岁,但已经高过白修宁的肩了。他忙道:「师父放心,弟子不会给您丢脸的!」 白修宁满意的点头,看着少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才将怀中收着的一纸信笺又打开看了一遍。 那是南岳白氏今日传给他的灵鸟讯息,传信的人是他兄长白修亭。 信中并未多言,只说他查的那件事已有眉目了,活尸最早开始活动的范围便是昇平镇郊外四十里一带的山脉。 白修宁蹙起眉,俊秀的面庞覆上了寒霜。他此番带着徒弟来此,便是来探路的。虽已猜到大概的方位,但真的收到白修亭的这封信后,心里还是莫名的起了一阵不安,所以才将徒弟先遣回去。 近日活尸频频现身袭击百姓,虽然各大仙门都增加了城镇的巡守人数,但还是不免被钻空子。 南岳白氏身为百家之首,而他又是白氏辅君,查活尸这种事责无旁贷的落到了他头上。 白修宁几番下山皆无进展,但前几日得到了一个消息。 有弟子说是一名柴夫在祁连山下递来的,他们检查过那柴夫,身上没有可疑的东西,也没有鬼气魔气。 白修宁打开一看,信中不过寥寥数字,却看得他心神巨震。他忙问柴夫何在?弟子将他带到祁连山脚下,柴夫说这封信是一个女子交给他的,只说让他交给白氏辅君便可。 白修宁追问女子形貌,柴夫只说那女子戴着斗笠面纱。他便知道事有蹊跷了,对方显然不想被他知道身份。但如果真的如信上所说的,那对方应该是想让他出面去处理某些人。 思及此,便让白修亭去查活尸最早出现在哪。结果白修亭查到的与信中所指的果然是同一个地方。 这片无名山虽起源于昇平镇地界,却因为山脉十分广阔,因此也连着隔壁的兴和镇。白修宁思量了片刻,昇平镇并无世家驻守,只能先去隔壁的兴和镇探一探了。 他催动剑诀,手腕上的蛇形手镯立刻化作一道剑形。他御剑而去,剑身释出的红光如一贯长虹划向天际,片刻后便停在了兴和镇驻家王氏的仙府门口。 白修宁此行并未隐藏身份,身上穿着的是南岳白氏的家服。 当门口驻守的弟子看到他衣摆上的淡紫花瓣时,立刻将他请进了大厅。 兴和王氏的宗主王传越恭敬的对他行了个礼,把他迎到了主座上,恭维道:「不知君上到访,有失远迎。」说完立刻吩咐弟子去备茶。 白修宁淡淡的看了王传越一眼。 王传越已年过四十,而他不过二十二岁。王传越是一门宗主,他只是一门辅君,本该是他敬王传越才对。如今这样颠倒,一来是南岳白氏在百家中地位够尊崇,二来,也是因他年纪轻轻便成了当今仙门中实力最强的人。 他天资过人,却沉着内敛,又不以自身的优势为傲,还经常帮助一些弱势的世家,因此名望一点也不输给白氏宗主。王传越见了他,自然是要敬的。 白修宁也不与王传越闲话,直接说明了来意。 王传越一听就吓出了冷汗,他好歹是一门宗主,却颤巍巍的差点在白修宁面前跪下了。 「君上,这,这绝不可能啊!我王氏驻扎在兴和镇也有一百多年了,从不曾听闻过附近有活尸闹事。请君上明察啊!」 看着王传越那一副称得上窝囊的皮相,白修宁隐隐头疼。 他也知道不可能轻易就从王传越嘴里撬出什么来,毕竟这王传越好歹也是一门宗主,就算对他白氏再顾忌,也不会真的乖乖听命。 他来,只是给王传越一个机会罢了。 如果王传越肯知无不言,那日后就算查出他王氏力有不逮,白修宁也不会太为难他们。如今看来,王传越是想将这颗皮球踢出去。 白修宁的眉宇间有了丝不耐,他不再多说什么,起身便告辞了。 此时刚好奉茶的弟子将茶水端了上来,王传越忙接过去递给他,讨好道:「君上来去匆忙,不如喝口茶歇一歇,王某虽没见过活尸在附近行动,却有另一件事想与君上细说。」 第2页 白修宁顿住了步伐,转头看着他:「何事?」 王传越笑了笑:「君上这样严肃,倒叫王某不好开口了,君上且坐下尝尝这茶吧。此乃兴和镇特产的醉花谢,入口馥郁芬芳,十分甘甜,很受当地百姓喜爱的。」 白修宁看了一眼王传越手里的茶盏。 那茶汤温润清亮,一阵淡雅花香钻进鼻间。这花香虽不如祁连山上的绮罗花独特,却别有一番韵味。 他接过来品了一口,确实如王传越所说的馥郁甘甜,于是将茶喝完了。 他道:「你说吧。」 王传越:「君上年纪轻轻便修为了得,又生的如此俊秀不凡,自然是不乏追求者的。王某有个女儿,不是我自夸,那是生的貌若天仙,与君上十分登对。小女一直倾心君上,不知君上今日可否行个方便,见一见小女?」 他话刚说完,就见白修宁冷冷道:「多谢王宗主抬爱,但本君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王传越见他态度忽然冷了下来,于是很识趣的不缠着他了,还将他送到了门口。 他来时已是戌时,今夜更深露重,明月藏在厚厚的云层中不见一点光,四周更是早早就杳无人烟了。 白修宁离了王氏的仙府,却没有御剑而去。他寻了附近的一株大树,足下一点便飞身而上,坐在了树干上。 他知道此事绝不可能与王传越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此时已入夜,也不便再进山去查看。于是想着先在这里候一晚,待天亮了再去。 他静坐着,繁茂的枝叶将身影藏匿的很好。他边观察王氏的仙府边在脑海中整理着整件事的来去脉,不知不觉就到了子时。 云层渐渐散去,温润的月光终于洒落大地,为世间带来了一点微明。 但白修宁却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了。 他原本端坐的身形渐渐歪到一侧,需要用手撑着旁边的枝干才能稳住。他不知这是怎么了,只觉得浑身越来越酸软,好似力气在被一点点的抽走。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立刻便想着提气。但他不这么做还好,一运气,便察觉到一股邪火顺着经脉窜行,将体内的热度点燃了,就像着凉后忽然发起的高热一样凶猛。 他难受的闭了闭眼,猝不及防的听到了鼻息间逸出的一点低吟。 他惊到了,想再次运气压制,结果这回发现了更糟糕的情况。 原本该平坦的地方被撑了起来,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但他总算反应过来体内那股高热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他清修了数十年,怎可能没来由的失控? 他想到了那杯茶。 王传越好歹是一门宗主,居然敢做出对他下药这种龌龊事? 这下白修宁惊怒交加,却无心再去思考王传越下药到底是因为他女儿,还是想趁机拿住自己的把柄,真正的目的是活尸那件事了。 他只知道,王传越下了药是不会不管他的。只是他在这树上待了一个多时辰了,却感觉不到四周有埋伏。那只能解释一点,王传越伏着不动,是在等他体内的药效发作。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着了如此荒淫不齿的道。若这消息被传出去了,不但自己名声被毁,就连白氏,以及他师父都会被他连累。 思及此,他立刻起身,趁着意识还留有清明的时候飞身下树。可他刚落到地上便觉得双腿发软,居然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的有点狠,白修宁的右脚踝崴了一下。但他没有迟疑,立刻催动剑诀,手腕上的蛇形手镯释出一道红光,却并未像平时那样化作剑形,而是渐渐消散了,又回到了手镯的形态。 白修宁又试了一次,这回的红光比刚才更暗。 他恼的不行,那王传越给他服的定不是普通的媚药,想来还有压制他灵力的功效。 白修宁本想以鬼气来催动剑诀的,但眼下极不安全,他体内有三分鬼气的事是机密,就连白氏中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若这个秘密被外人发现了,只怕比他中了媚药更能引起轩然大波。 于是他只得咬牙克制着,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再说。 第二章 白修宁一路避开光亮的地方出了城去。 虽没察觉到有人跟踪,但那药不断消耗着他的体力与灵力,因此他也不敢确定感知是否准确。 待他终于在郊外寻到一处破庙时,已经累的几乎走不动了。 他硬撑着进了那座破庙,发现庙中并无可以躲藏的地方。但他真的没力气再去找别的藏身之处,眼见那尊大佛背后是空的,于是咬紧牙关爬了上去,也顾不得那些灰尘将他一身白衣蹭脏,一坐下便开始剧烈的喘着,给自己把脉。 体内滚烫的热流越见汹涌之势,因为不清楚王传越给他下的药的成分,他只能服下万应丸先应付一下。 他从不曾如此狼狈过。 身下那处胀痛难忍,他能感觉到裤子中间都湿了,两条腿不断的打着颤,即便拼命克制也见效微末。 可他得逼自己维持住清明,决不可失了神智做出令白氏丢人的事来。 方才赶路时,发现远方有乌云渐渐飘来,此刻雷鸣声骤起,几道闪电同时划过,将天光点亮,随后便听到暴雨砸落屋檐的声音了。 他望向不远处的破窗子,窗上用来遮挡的明纸早就没影了,连窗框都是烂木头,残缺不齐的。他又看了看屋顶,虽然没有大洞,却有好几处饭碗一般的破口。 第3页 如今暴雨忽然落下,那几处破口就像漏斗一样,不一会就在地上聚起了水渍,流的到处都是。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看来今夜註定是不得安宁了。 白修宁靠在佛像后,白皙的额上满是豆大的冷汗,他却顾不得擦,用尽全部心神去对抗体内那几近失控的欲望。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道雷声轰鸣而来,把已经陷入迷离状态的他惊醒了点。恍惚间听到了点脚步声,他立刻逼自己睁开眼来。但眼前一片模糊,只得拔下发簪,想放点血恢复清醒。 可他的指尖抖得根本用不上力,刚拔下,那发簪就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根白玉簪,掉在地上后碎成了几段。这声音也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本来还有些纷乱的脚步声顿时停下了,片刻后便闯进了破庙中。 他压不住喘息声,只得用力捂着口鼻。可身体早已软的没什么力气了,如此捂着也没多大的效果,只得希望外面的雨声能遮挡住,让这些人别发现他。 只是今夜上苍似乎真的不肯眷顾他了。 他空有一身人人羡慕的修为,却被王传越的一杯茶算计至此,狼狈的躲在破庙中。饶是这样还不够,那些人一进来就看到了佛案地上的一截碎玉。 那玉色莹白温润,即便在黑夜中也泛着幽幽的光。带头的人一眼便认出了那非俗物,做了个包围的动作。身后的弟子们呈半圆形散开,渐渐朝佛像靠拢。 王传越的那杯茶里放了三倍的忘忧粉,那药粉无色无味,纵然他白修宁修为再高,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敌不过七情六慾的。 王传越不敢杀白修宁。 纵然他有办法做的不为人知,可白修宁的身份太重了,且不说白氏会怎样,光是他师父白子监就不可能轻易罢休。 王传越没那个胆子冒险。所以他能做的,便是把白修宁变成自己人。 只要白修宁睡了他的女儿,那么一切就好说了。他有了把柄,白修宁自然不会再与他为难。那么活尸源头的那件事,也就能遮掩下去了。 没什么比一个白氏辅君当女婿更叫人满意的。 王传越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人对他说的话:「你只需把这药倒进茶水里给修宁喝下就行。他虽天资过人,却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少了算计的心思。你只要表现出无害的样子,他便不会去想这茶水有毒。」 王传越的眸色冷了下来,只道那人果然可怕,对白修宁下手居然毫不留情。 「宗主!」一声疾呼唤回了王传越的思绪,他急忙抬头,只见几颗小石子飞速向面庞逼来。他正要躲,那些石子居然释出了灵力,瞬间炸开。 一阵疾风裹着地上的灰尘飞起,迷了众人的眼。 佛像后的白修宁趁着这个空档划破了手腕,指尖沾着血在佛像背后飞快的画符。 他画的是引爆符。 那佛像是由纯铜而铸的,两米多高,沉重无比,以白修宁现在的体力根本推不动它。 他想将庙宇炸塌,趁乱从后门出去。 可他尚未画完,便听到身后的墙上传来了轻微的「叩叩」声。 他全副心神都放在前面那群人身上,早已无力分心了。此刻骤然听到如此清晰的声音,顿时惊的回头。 墙不知何时破了个洞,在他腰侧有一臂宽,一条手臂从外面穿了进来。 他惊的想避开,但精疲力尽的身子行动迟缓,那手直接碰到了他的下腹部。 他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掌贴在了丹田处,一股醇厚的鬼气涌入了体内。 他顿时感觉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舒爽,下意识便漏出了声。 那鬼气绵软温和,就像有人在他腹下温柔的抚摸着,令他瞬间被叫嚣的欲望支配了。 手臂的主人显然没料到自己的行为助燃了邪火,还在一个劲的输给他。白修宁备受煎熬,明明知道王传越就在几步开外了,可他却怎么都无法逼自己专心画完符。 鬼气在他丹田中不断凝聚着,令欲望几近发颤。他难受的下唇都咬出了血,被折磨的几乎撑不下去了。 好在这时候手臂的主人似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停下了这行为。 白修宁一口气憋在胸口,双手撑住身体才勉强不倒下去,终于从那不断攀升的极乐中缓了下来。 他低头看了眼,幸好,虽然不知道那人为何会停下,但也幸好停下了。否则就这样被那只手弄泄了,他就更无颜面对了。 他抬起绵软的手臂,硬撑着把最后几笔画完了,这才在口中默念起咒文来。 可他刚念了两句,那只手又动了,掌心对着他面前的佛像轻轻一推。 他也不知那人到底使了什么法子,沉重无比的佛像居然像一尊泡沫似的飞了出去。 王传越等人虽然分成半圆形,但在靠近的时候又聚拢在了一起。因此佛像朝他们飞去的时候,他们根本来不及逃跑,便齐齐被压在了地上。 惨叫声乍然响起,那几个立刻断了气,而王传越因为身手好些,没有被压到要害,只是左手臂被压断了。 他从佛像边上堪堪爬起,一双眼已经被愤怒烧的血红,拔出剑就朝白修宁走去。白修宁想召出休宁剑,但他此刻灵力用尽,若真的要以鬼气来驱使的话,就只能杀了王传越了。 虽然王传越对他下药的行为卑鄙无耻,但白修宁出生正道,自小受的教育是教化而非夺人性命,因此他没办法轻易杀人。更何况王传越乃一门宗主,若真将他杀了,后面的麻烦更多。 第4页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腰间的手臂似乎不想浪费时间了,手指向着王传越的方向弹出一道鬼气。 那鬼气如红色的血雾将王传越重重包围了。王传越惊恐的挥剑,想把它驱散开,但那血雾却悄然钻进了鼻间,待到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目呲欲裂,七窍流血了。 白修宁看着这一幕,终于意识到腰间那条手臂并非善类了。他再顾不得隐藏自身的秘密,手掌翻飞间打出了一道深红色的鬼气,顿时将那道墙震塌了。 大大小小的石块滚落了一地,白色的烟尘肆虐着。白修宁捂住口鼻,他的视线本就被体内的高热烧的模糊,此刻更是看不清眼前的人。 但那人眼尾的两道殷红却晃进了他眼中。 他猛地记起了白天昇平镇上发生的一幕,震惊的看着那人。但不及开口,便见那人掀开了斗篷上厚重的帽檐,对着他张扬一笑。 鬼君,昊渊! 第三章 白修宁再无暇去管身后的王传越了。 他虽见过昊渊在白天时救人的模样,却也记得昊渊这个名字一直以来都是与屠戮弒杀联繫在一起的。 「鬼君」是鬼修们给昊渊的一个尊称,因为昊渊的修为在鬼修中无人能及。 没有人知道他师从何人,也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这个名字忽然间就出现了,并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鬼修们推崇景仰。而那些不服他的鬼修们,每每在与他比试过后,无一不是真心实意的敬奉了。 虽然他不曾创立过任何派系,也一向独来独往。但渐渐的,他的名字被某些人当做了作恶的理由。正道百家也开始针对他,陆续有世家放出风声,要捉拿他血祭那些被鬼修们夺去性命的亡魂,以此来震慑修鬼道的傢伙们。 但一直没人能抓到昊渊,因为他神出鬼没。 白天他在昇平镇上救了个被当地恶霸欺凌的婆婆。当时白修宁看见了,却没有想过要抓他。 一来白修宁此行有更重要的事,二来,他不是那种道听途说就去定一个人有没有罪的性子。 正道虽把昊渊的名字与那些杀戮联繫在了一起,实际上却没人见过他杀人。这个名字更像是一块磁石,吸引着鬼修们利用它来作恶。 因此白修宁在初见昊渊时并未有什么反感,反而对他会路见不平而有些诧异。 昊渊不知道白修宁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他却看清了这人脸上苍凉的白与滚烫的红糅合而成的不协调感。 白修宁坐都坐不稳了,虽然极力不让自己表现出虚弱的样子,可他真的已到穷途末路。 从他服下那杯茶水到现在,还能保持着一丝清明不断,已经堪称奇蹟。何况刚才又释出灵力打斗,还被昊渊胡乱的塞了鬼气进来。 白修宁的灵力不纯,他体内是七分灵力三分鬼气的。但这三分鬼气不能多,一旦超过了就会导致阴阳两气失衡,他会陷入难以忍受的煎熬中。 这种煎熬加速了忘忧粉的药效,他粗喘着,目光狰狞,犹如要嗜血的活尸那般盯着昊渊。 昊渊皱了皱眉,上前来捏住白修宁的手。 白修宁刚才割破了左手腕内侧的皮肤,伤口的血还在缓缓流着,已经将整截袖子都染红了。昊渊把白修宁的手腕举起,一眼便看到了伤口边上的胎记。他怔了怔,似乎想起什么般盯着看了片刻,最后伸出舌尖舔起了伤口。 异样的刺激令白修宁不可抑制的发抖,立刻挣扎着要避开。可他如今浑身绵软,在昊渊面前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昊渊勾起嘴角,暗红的瞳孔中释出了危险的光,含住那截雪白的腕子吸了几下。 白修宁再受不住了,昊渊的舌贴在他伤口上,又痛又酥麻的感觉几乎将他逼疯了,身子一晃便往旁边倒去。 昊渊急忙抱住,却在白修宁撞进怀中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低头一看,顿时明白了刚才给白修宁渡鬼气的时候为何会觉得奇怪了。 白修宁此刻已撑到了极限,意识一断,便在他怀中昏死了过去。 昊渊看向了地上倒着的人,暗红的瞳孔中鬼气大盛,那已经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王传越被他一看,像是被什么又击中了,在地上抽搐着,低声的哀嚎着。 昊渊张了一道结界,将王传越等人困住。本想带着白修宁回昇平镇去找大夫的,但刚抱起来,就察觉到白修宁口鼻中都涌出了血。 昊渊惊讶不已,赶紧给他检查,结果发觉他体内的鬼气肆虐膨胀着,助燃了之前的药力,已经化为邪火,有走火入魔之象了。 若是走火入魔,那带白修宁去找大夫就根本无用了。 昊渊情急之下只得把白修宁抱到了破庙外。此刻依旧暴雨倾盆,他张了结界避雨,可举目四望,四周皆是山野树林,根本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他只得又把人抱回了破庙中。 所幸王传越那群人要么死要么晕死了。昊渊便抱起那尊大佛放回原处,把白修宁放到了大佛后面。又看了眼,觉得这个角度应该安全了,这才解开了白修宁的衣带。 他不好男风,但同为男子,他明白该做什么才能救回白修宁的命。 他本着正直的心思将白修宁的裤子与亵裤都脱了,结果在看到了那双白皙修长的腿,以及那硬胀到发烫,颜色却浅淡幼嫩的*物时,居然再无法移开目光了。 第5页 他就像被蛊惑了一样,眼也不眨的盯着湿润的顶端,喉结动了动。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想干嘛的时候,他猛地跳下桌案,用力揉着滚烫的脸,急的来回踱步。 他不知自己怎么了,只知道头有点晕,脸有点红,心跳有点快。不,不是有点!他用手按着胸口,只觉得那里「怦咚怦咚」的狂跳。 他又回到白修宁身边去。 他跟踪了白修宁一晚上,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惊艷于这人的长相了。他虽不下流,却也是阅遍了无数美人的,但那些美妙女子哪及得上眼前这位的半点风姿秀骨? 他盯着白修宁的脸看,直到那双干燥的唇中又漏出了一点难受的低吟,他才反应过来眼下不是发呆的时候。 他终于握住了白修宁的那里。 这东西跟他自己的比还真是差距颇大,倒不是说尺寸。他仔细打量了手中之物,只觉得沉甸甸的,虽然滚烫无比,颜色形状却好看的紧。 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为何会盯着一个男子的那里研究半天,但好在没忘记要干嘛。一番有技巧的动作后,掌心虚虚一拢,接住了白修宁的东西。 白修宁本来昏过去了,但随着昊渊的动作,他的意识在越来越强烈的刺激下又渐渐恢复了过来。等他混混沌沌的想睁开眼的时候,忽然一阵难以忍受的快感从腹下急窜而来,他失控的叫出了声,腰一抬,便将滚烫的热液全部泄了出去。 这波感觉极为猛烈,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着,本就未清醒过来的脑子又一片空白了。隐约觉得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一直在抚摸着身下的敏感,为他延长这份快意。 白修宁在短暂的失神中慢慢恢复了过来,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也瞬间涌入了脑海中。他立刻反应过来,睁开眼就想起身,结果却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愣了片刻,那人显然也没料到他会清醒的这么快,却没有拉开距离,反而顺势吻了他一下。 白修宁的表情就像被雷噼到了一样。 昊渊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又继续吻他,还将舌伸进了他口中。 他本就因为过分震惊而反应慢半拍,结果被钻了空子,只觉得口中钻进了一团柔软,那舌勾着他的舌,纠缠了几下便松开,又贴着他的上颚舔了过去。 他的身体还处于方才的余韵中没有缓过来,如今被这么撩拨,还在昊渊手中的欲望又挺了起来。 昊渊重复起方才的动作。 白修宁的鼻间逸出了一点低吟,他终于醒悟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了,想都不想就一掌拍向昊渊。 可他忘了自己灵力耗尽,只剩鬼气了。那鬼气打在昊渊身上不痛不痒的,反而让昊渊眼底的暗红鲜明了许多。 昊渊一翻身便坐在了白修宁腿上,右手不停,左手撕扯着他的领子。 白修宁根本来不及阻拦就听到衣料被撕破的声音。他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不但胸口大敞,就连裤子都不见了。他居然一丝不挂的躺在了昊渊身下,而昊渊的手则握住他的最羞耻的地方不断摩擦着。 白修宁又惊又怒,再顾不得了,拼命的要将他推下去。可昊渊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手上有技巧的一摸一捏,他顿时腰软着又倒了回去。口中急喘着,双眼失了神的看着屋顶。 昊渊见他不过喘了几下就又想挣扎,再看他满脸屈辱的神色,觉得自己有必要为眼下的行为澄清一下,于是道:「你别乱动,我没想占你便宜。你中了那药太长时间了,又被我的鬼气所伤,已经有走火入魔的徵兆。要是不多弄几次出来,你这身修为就得废了。」 第四章 昊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虽然说的一本正经,手里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正经。 白修宁难堪至极,真想一脚把昊渊踹飞出去。但昊渊坐在他腿上,沉稳的如旁边那尊大佛。他如今要体力没体力要灵力没灵力的,那鬼气对昊渊又没有任何用处,情急之下居然骂了出来。 昊渊听他羞恼的骂着自己不知廉耻,可骂完以后又努力的在想下一个词,忽然觉得这样的白修宁实在可爱极了,又俯身吻住了那两片唇。 白修宁见他居然还敢亲来,立刻咬下去。昊渊的舌十分灵活,在他咬下去之前就滑走了,他咬空了,却感觉到唇上一阵酥麻。原来昊渊改吻为吸,含着他的下唇温柔的吸吮着。 白修宁看着他闭上眼一副享受的模样,怒急攻心,抬手便扇在了他脸上。 一道响亮的耳光把昊渊的脸都扇歪了,昊渊没料到白修宁会打自己,手上用力一捏。白修宁痛的脸都白了几分,唇张着,却把那声叫唤压了下去,硬是不漏出一点声来。 昊渊看着他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忽然觉得没意思了,终于松开他,抱怨道:「救你还要被你打,真是恩将仇报。」 白修宁急忙拉过衣服盖住自己,这才瞪着昊渊呵斥:「你简直无礼轻狂至极!」 他气的浑身发抖,清隽的面庞却被情慾所染,眉间的硃砂如一滴凝住的血,此刻看着居然有些妖媚之态。 昊渊见白修宁抓紧衣衫,只觉得这副不堪受辱的画面实在令人又心疼又想继续凌虐。 他虽然不解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眼下确实不宜再激怒白修宁了,于是指了指把衣袍顶起的地方道:「你若不想被我碰就自己解决吧,别逞强忍着,当心损了修为得不偿失。」 第6页 白修宁看他居然指着自己那里,顿时曲起腿来,咬着下唇瞪着他,细长的眸中已有杀意在沸腾了。可昊渊一点也不怕,反而跳下佛案道:「刚才我没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杀气,想来这群人应该不是要杀你。他们给你下这种药,估计是想毁你名声吧。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被王传越如此陷害?」 昊渊虽是「名满仙门」的鬼君,但他从不与任何鬼修交好,对仙门百家的那些事也一点兴趣都没有,因此他能认出的家服就只有追杀过的他的那些世家。 而南岳白氏,并不在其中。 白修宁顿时蹙起眉来,本以为昊渊定是认出他了才做这些侮辱的事。他凝视着昊渊,犀利的眸光如利刃切入那双暗红的瞳孔中,似乎想把昊渊切开来看个透。 昊渊被他这么直接的盯着,只得耸耸肩:「你别老是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虽是鬼修,却没兴趣害人。」 他这话说的实在无奈,只因不管到哪,只要被百家中人认出来就会被追杀。虽然他一贯秉持着逃了就好反正这些人也追不上,但次数多了还是很心酸的。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白修宁看着他无奈的挠头发的模样,又看了看地上昏死在结界中的那几个人,脑海中想起了白天在昇平镇上偶遇的那一幕。 当时他与徒弟都做了一番乔装,又收敛了气息,昊渊不可能在人群中认出他,自然也没必要故意装出救人的举动给他看了。 想到这白修宁心里的牴触稍稍缓了些,但他一看到自己的衣服,又气不打一处来。不管怎样,就算昊渊真的是想救他,为何要吻?还……还把舌伸进来! 白修宁想到这里又气恼的不行,狠狠瞪了昊渊一眼:「为何你会在此?」 「因为我跟踪你了啊。」昊渊一脸你在说废话的表情。 「你为何要跟踪我?!」白修宁怒道。 昊渊:「你白天不是夸我了吗?我对你就有兴趣了啊。」 白修宁急了:「我何时夸过你!」 昊渊骚了骚下巴,笑道:「你没有当面夸,可在我背后夸了呀,我听到了。」 白修宁被他噎了下,下一句话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明明是跟踪这么无耻下作的事,昊渊居然可以歪曲的理所当然? 见他脸上气的又红又白的,昊渊道:「我回答了,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又是何人?」 白修宁斜了他一眼,想把被他撕烂的领口扣起来,结果试了半天都没用。昊渊动手的时候完全不管不顾的,眼下他的衣带都断了,根本系不住。 昊渊见他满脸尴尬的样子,想了想便把自己的斗篷脱了下来递给他:「你穿这个吧。」 他把斗篷一脱,白修宁就看清了他身上的装扮。 昊渊穿着件黑色的华服,袖口和下摆上绣着飘荡的桃花瓣,就像被风吹到夜空中,由远及近,栩栩如生。 白修宁天性喜欢桃花,他左腕上就有一朵神似桃花的胎记,而他在祁连山的住所旁边也有一片桃花林。此刻见了昊渊这件衣服,眼底顿时现出了惊艷之色来。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逼自己收回目光,毕竟眼下情况由不得他想这些没用的。他虽然不愿意接受昊渊的好意,却也知道没其他办法了,只得用腰带把自己的衣服束好,再把昊渊的斗篷系的紧紧的。 他的身量比昊渊矮了些也瘦了点,这件宽大的斗篷完全将他罩住了。他起身一看,就连那令人脸红的地方都被挡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了,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昊渊好笑的看着他:「你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你这身修为着实不低啊,毁了多可惜。」 白修宁才不理昊渊的胡话,本想走到王传越那边去,结果刚走了两步就停下了。 他居然忘了前面跳下树时崴到脚了,又硬撑着赶了这么远的路,右脚踝早已肿起了一个大包,眼下不过走了两步就疼的不行了。 他脸上有一闪而逝的痛意,虽然立刻便掩去了,可还是被昊渊瞧见了,蹲在他身边就去掀斗篷。 白修宁立刻后退一步,结果这一下退的太快。脚踝处传来了难以忍受的刺痛,他身形一歪,又朝后倒去。 昊渊手一伸就把他拉到了怀里来。 白修宁刚站稳就推他,昊渊翻了个白眼,终于受不了了,把白修宁抱起来,又放在了佛像后的台子上。 白修宁死死拽着斗篷,一脸防备的瞪着昊渊,那凶狠的模样就像昊渊下一刻就会撕了他的斗篷又做出什么侮辱他的事似的。 昊渊实在懒得解释,拉着他的右脚掰直了,指尖一捏脚踝处,便见他死死咬着牙关,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只有那点硃砂依旧鲜红欲滴。 昊渊发现了一件事,白修宁似乎很怕痛,而且很不喜欢被人碰到。 看他又是一副受辱挣扎的样子,昊渊只觉得这人真的很有意思,于是起了逗他的心思,又顺着他的脚踝往上摸去。 白修宁果然上当了,气的一掌打向他。 虽然那鬼气来势汹汹,但打在他身上就像弹棉花一样。昊渊眯了眯眼,如入无人之境般摸到了白修宁的大腿根。白修宁慌了,抬腿就踹他,结果被昊渊抓着小腿用力一分,便被分成了两腿大开的姿势了。 白修宁没想到昊渊居然真的又要羞辱他,顿时急火攻心,体内那还未散去的邪火又窜进了经脉中。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喉咙一热,便忍不住咳了起来。 第7页 他越咳越厉害,血一口接一口的吐。这回真把昊渊吓到了,赶紧松开他想查看。 白修宁恨不得把昊渊撕成两半,哪里还肯被他碰到。昊渊忙举起双手,哄道:「你别激动!我不碰你就是。你这人怎么连是不是开玩笑都分不出来啊!你别再这么瞪我了,如果真的气血逆行就麻烦了!」 白修宁咳了半天才终于能说话了,一开口就骂他无耻。 昊渊立刻点头:「对对对,我无耻,你快冷静下来。」 白修宁从未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人,真是气也不是不气更不是,只得睁着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先平复体内翻涌的气血再说。 见他终于开始打坐调息了,昊渊这才松口气,从干坤袖内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这是治内伤的,很有效,也没毒,你先吃一颗吧。」 白修宁看都不看一眼,心中默念口诀,以白氏独门的调息法来压制体内乱窜的邪火。 本该早点用这个办法的,但此法不能被打扰,且需要全神贯注。方才他根本没有这个机会,眼下昊渊虽是个不定时炸弹,但至少不会真的伤他。而他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真的会损修为。 昊渊见他面色沉静了下来,周身的气息也渐渐平稳了,于是也不打扰他。只是翘着腿坐在旁边,不时的看他一眼。 第五章 白修宁调息了一会觉得好多了,虽然灵力没有恢复,但至少体内那股邪火已经被压了下去。 他暗自松了口气,这才看向旁边的人:「方才多谢你出手帮忙。」 虽然他实在不想对这个登徒子道谢,但昊渊确实救了他。如果没有昊渊出手,他只能杀了王传越,那么他在查的事可能就会有麻烦了。 昊渊见他道个谢也这么冷淡,心中好笑,只觉得这人不但长得十分好看,就连生起气来也这么可爱,想逗他的心思又起了。 昊渊挑了挑眉:「我救你一命,你一句谢谢就打发我了?」 白修宁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顿时更不悦了:「那你想怎样?」 昊渊双手撑在身后,一条长腿垂在桌沿晃悠着,坐的十分没型。白修宁自小到大都没接触过像他这样放浪形骸的人,心里的牴触越发强烈。 昊渊好似没看到他脸上的嫌恶:「你白天既然会夸我,就该知道我叫昊渊,可我却不知你的名字,这不公平。」 白修宁本来无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既然昊渊不认得白氏的家服,却知道了他体内有鬼气,他便不得不顾忌了。 于是道:「贱名不足挂齿。」 他明摆着不想说,可昊渊却看不懂他脸色似的,嘲讽道:「原来你们这些所谓的仙门正道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白修宁抿紧了唇。 半晌后,他才低声道:「我叫休宁。」 昊渊:「休宁?休想安宁?这名字有趣啊。」 白修宁见他如此曲解,只得纠正:「是安宁之意。」 昊渊看他一眼,那双暗红色的眸子深沉的仿佛能看穿他一样,笑道:「你该不会随便起了一个骗我吧?」 白修宁心虚了一下,白皙的耳垂有点红了,可他还是坦然道:「你若不信我也无法。」 他也不算骗昊渊,同音不同字,且休宁也是他那把剑的名字,何来欺骗之说。 昊渊:「好吧,那你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何事了?休宁~」 见他如此轻佻的直唤自己的名,白修宁顿觉尴尬了。从小到大,会这样叫他的人几乎没有。 他也没想过为何在昊渊面前会一再失态,只是下意识的避开了昊渊意味深长的目光,冷声道:「这是本……我的私事,恕不便相告。」 「本什么?」昊渊敏捷的捕捉到了他停顿那一剎的不自然,白修宁的神色越发冷了:「你这人很无聊吗?为何那么喜欢插手别人的事。」 昊渊认真道:「我本来就喜欢打抱不平,何况你我既然互相欣赏,不如交个朋友呗。」 他说完就朝白修宁伸出了右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比白修宁的手更宽厚些。他神色坦然,可白修宁只看了一眼便又想起什么似的移开目光,一动不动道:「不必了,萍水相逢而已。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他说完便跳下桌案,刚站稳,脸上又有痛意一闪而逝。昊渊好笑的看着他,却见他步履平稳,一点也不像右脚肿的厉害那般走到了王传越面前。 昊渊是用鬼气张的结界,白修宁自然可以解开。 昊渊看他拽着王传越就走,王传越那身肥肉少说也有二百多斤,白修宁的手指都拽的发白。昊渊看了一会,在他走到庙门口的时候终于下了决定,出声道:「你如今灵力尚未恢复,腿脚又不方便,外面那么大雨你能带他去哪?还是在这里歇一晚吧,待雨停了再走。」 白修宁虽然没有灵力,却还有鬼气可驱使。但昊渊说的也确实有理,他若是真的用了鬼气,万一路上碰到什么人,或被什么人暗中看到那就完了。昊渊不认得他,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认得。 如果王传越背后还有其他人,或者说盯着王传越的人也在附近的话…… 他不敢细想,只觉得这件事确实是他思虑不周了,不该贸然的来找王传越确认。他想着给王传越一个说实话的机会,可他却低估了此人背后的心思。 第8页 他本想把王传越带回祁连山去,但眼下看来,只能在这里等灵力恢复了再走才是万全之策。 白修宁虽然被昊渊多方戏耍,如今一冷静下来便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自持。他也不拖沓,又把王传越拉回原地,用鬼气张了个结界。但他并未回到佛案那边,而是就近寻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准备再打坐调息一番。 昊渊难得没有再吵他了。 白修宁一开始不敢放松的,但他毕竟被折腾了一夜,此刻已近天明,正是一日之内最疲惫的时候,而昊渊又真的安静了,他便闭上眼来歇息片刻。 昊渊一直坐在佛案上看他,白修宁知道他在看,但那视线却没有最初那般犀利难忍了。窗外的雨声不停,滴滴答答的从屋檐砸在泥地上,一股雨后特有的湿润气息从窗外渗了进来,伴着昊渊的目光,居然令白修宁罕有的安心了下来。 白修宁无暇去思考为何会这样,他只是刚闭上眼就觉得意识有些恍惚了。这并非好现象,他只得在心中默念起经文,希望可以维持住清醒。 昊渊见他虽端坐如松,偶尔却能看到微小的晃动,便猜到他应该是累极了还在硬撑,于是悄悄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那盒子里装着颗紫色的珠子,温润明丽,小巧可爱。昊渊用指尖捏起它摩挲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顺着他的指尖,悄无声息的漫向了白修宁的方向。 白修宁的意识混混沌沌的,恍惚间仿佛闻到了最能令他安心的绮罗花香。那堪堪撑着的意识在闻到这阵香气的时候再也绷不住了,身子又晃了晃,在即将倒下去的时候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昊渊抱着白修宁,看着他安然入睡的样子,一时间只觉得百感交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在第一眼看到白修宁时就觉得怪怪的了。 白修宁身上穿着的是南岳白氏的家服,其实昊渊认得,这也是昊渊一直跟踪他的真正原因。 而当昊渊看到他手腕上的桃花胎记时,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再听他说出自己叫『休宁』时,便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 只是昊渊怎么都想不到,当年那个又瘦又小,在他家门口行乞,被他娘捡回来的小乞丐居然会成为今日人人称颂的白氏辅君? 若昊渊没记错的话,白修宁不过二十二岁。 当年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白修宁只有七岁。 那是一个隆冬的雪夜,过几日就是年三十了,家家户户都在喜庆的筹备着过节,而他们的村子也不例外。 昊渊那时九岁,正是个什么都不懂就爱疯玩的年纪。他爹娘整日忙着地里的农活,没空管他,他便跟村子里的孩子到处去野,跟泼猴似的爬山下水,捉鸟蛋打鱼赶野鸡,什么刺激就做什么。 那天快晚上了他才回家,刚推开门便见娘膝盖上躺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穿的很单薄,看过去破破烂烂的,手脚上都是泥巴和冻疮,就算躺在火盆旁边也看得出一直在发抖。 娘见他回来了,忙唤他去把炉子上的热水兑来,再拿条毛巾。 昊渊皮是皮,却早早的也懂事了,立刻拿了木盆,把滚烫的开水兑成了温水,又把自己洗脸的巾子也拿来了。 他拧了一把递过去,娘便小心翼翼的帮小乞丐擦脸上的污渍。 小乞丐似乎睡着了,但又睡不安稳,口中时不时发出难受的呜咽声。待娘把小乞丐的脸擦干净后他才发现,这小乞丐长得还真好看。脸颊虽然被冻的通红,却能看得出肤色很白,睫毛又密又长,在烛光下晃出了一片淡青的阴影。 娘继续给小乞丐清理,因为在椅子上不方便,便让昊渊帮忙把他的衣服脱了,抱到床上去擦。 昊渊这才发现这小乞丐浑身都是伤,这些伤口几乎都泛着青黑的印子,大大小小,昊渊数了一遍居然有近三十个。 娘一边给小乞丐擦拭一边惋惜,说真是造孽,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 昊渊这才想到问是怎么回事。 娘说是在后院打水的时候发现的,这孩子在井口旁边昏过去了。昊渊咋舌,外面天寒地冻的,这么大雪,这小乞丐居然穿着秋衣待在外面? 待娘把那小乞丐身上都擦干净了,他才发现这小乞丐不但脸生的漂亮,就连身子都白净细嫩,除了那些被打到淤青的印子外,几乎没一处不是雪白的。 娘怕小乞丐冻着,便让昊渊找衣服出来给他换上。 昊渊回自己房间找了一套以前的衣服,看大小应该合身,于是出来帮小乞丐穿上。这时他娘也帮小乞丐把头发梳好了,昊渊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村子里最漂亮的那个沁沁也没那么好看了。 这时他爹也回来了,娘与爹说了小乞丐的事,他爹娘都是老实人,心也善。家里虽不算太富裕,却也过得去日子。他娘说马上了,不如等过完年再把小乞丐送出去。 他爹问了昊渊的意见,昊渊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于是这小乞丐便在昊渊家里暂时住了下来。 他睡了足足两天才醒,一睁开眼便看到床边的椅子上放着碗热腾腾的肉粥。 他被那香味吸引了,肚子里咕噜噜的发出了声响,却没有像寻常乞丐一样扑上去,而是不安的打量着这间屋子。 昊渊正好推门进来,便看到看他警惕的盯着自己的模样。 第9页 「你可算醒啦?快吃吧,这粥我刚热过,里面放了腊肠子,可香啦。」他欢喜的朝小乞丐走去,小乞丐却更警惕的盯着他了。 昊渊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反而端起碗来递到他面前。 小乞丐还是不动,昊渊以为他没力气,便舀了一勺递到了他嘴边。 小乞丐那双幼嫩的唇一触到勺子就下意识的张开了条缝,但立刻又紧紧抿住了。 昊渊不解他要干嘛,却见他转开头去,小声道:「请问这是哪?」 昊渊:「这是我家,你晕在我家的井旁边了,是我娘救了你。」 小乞丐看了昊渊一会,并未在昊渊眼中看到他所忌惮的东西,这才慢慢放松下来:「谢谢,我走了。」 见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昊渊忙按住他:「今儿年三十了,你一个乞丐要去哪啊?」 也不知是因为他提到了年三十,还是那一句『乞丐』,小乞丐浑身一震,大眼睛里毫无预兆的漫起了水雾。昊渊见了赶紧又道:「你别哭啊,我又没欺负你!」 小乞丐最终没哭,他只是倔强的把眼泪又忍回去了,待情绪稳定后才道:「我不是乞丐。」 昊渊这才知道他怎么了,又道:「那你有名字吧?你叫什么?」 小乞丐犹豫了片刻,最后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我,我叫修宁……」 第六章 昊渊与修宁成为了朋友。 那时他的家还没被毁,也没被沈流云带走,因此他也不叫昊渊,而是有个很平凡的名字,叫李大宝。 爹娘就他一个孩子,自然是把他当做了宝贝,起名的时候就把对他深沉的爱表现在了字面上,以至于他在其他孩子面前经常被取笑。 昊渊自己也很苦恼,因此把名字告诉修宁的时候,特地强调了,要叫他「宝哥哥。」 修宁很听话,每回叫「宝哥哥」的时候都特别好听。昊渊自从认识他以后就不怎么出门了,因为修宁似乎不愿见生人,所以整个年他都窝在家里陪着修宁。他们家没什么亲戚,平时都是在村子里走动。因此他家收了个小乞丐的事没两天就传遍了村子。 那个叫沁沁的姑娘和昊渊一般大,有一回来昊渊家里找他出去玩,昊渊不乐意。她瞧见修宁后也不知怎么了,就对修宁恶语相向,弄的修宁很不开心。结果昊渊就更不让人见修宁了,两个人成天都躲在房间里。 修宁似乎读过不少书,认的字比昊渊还多,也会画画。昊渊的娘便拿了纸笔让他教昊渊,结果一个冬天过去了,昊渊居然不像过去那么野了,识的字多了不少,连画也能画出个形貌来。 他的变化看在爹娘眼中,爹娘欢喜的不得了,也没有再想着把修宁送走的事。 日子就这么安逸的过了下来。 开春以后,昊渊发现修宁总是会一个人往村子的后山去。他偷偷跟了一回,结果发现修宁是坐在一株野生的桃树下发呆。 昊渊与他聊了以后才知道他很喜欢桃花,便拜託爹买回了桃花的种子,带着他在院子里栽了一株桃树。 从那以后修宁便天天盯着小树苗,悉心照顾。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不得要领,那株小树苗是渐渐长大了,却始终没有开花的迹象。 每每看着修宁失落的模样,昊渊也不开心。 昊渊知道他有心事。因为他经常会望着桃树发呆,无论昊渊问什么都不说。昊渊也问过他家在哪,为何会乞讨到这里,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临近初夏的那一日是昊渊的生日,他娘早早做了一碗寿面,里面放足了肉和蛋。昊渊却拿了个碗分成两份,另一份给了修宁。 娘见他们这么要好,什么都没说,去锅里又拿了一颗红鸡蛋放进修宁手中,让他剥开来吃。 修宁怔怔的看着这一切,毫无预兆的红了眼睛。 那是昊渊第一次见他哭。 昊渊手忙脚乱的用手给他擦脸,直把他的脸擦的跟花猫似的,那眼泪珠子也没停下过。 后来昊渊问他生日是什么时候,修宁说了个日子,昊渊说今年已经过去了,等明年给他过。修宁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一种那时的昊渊还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那一晚他们躺在床上,昊渊在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了修宁叫他。 昊渊玩了一天实在太累了,只是应了一声就又迷迷糊糊了。 那时他仿佛听到了修宁在说什么,可他没有听清就彻底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就再没看到过修宁。 修宁走了,给他留了一封信。 其实就是一张纸,放在他枕边。 上面幼稚却工整的写着感谢的话,修宁并未说要去哪,也没有说其他的。昊渊看着开头三个字的称呼,心头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随着修宁一起走了。 他没有吵闹,只是将修宁留下的信给爹娘看了,爹娘还直道可惜。他娘说,修宁这孩子太懂事了,言谈举止也不像一般人家的出生,还劝昊渊别难过,说他应该是想家回去了。 可昊渊知道,如果修宁有家,便不会乞讨。如果修宁有疼爱他的家人,便不会半年来只字不提。 但那时的昊渊毕竟刚过了十岁生日,尚不懂这世间有多少辛酸和无奈。修宁是他短短人生中的一笔灿烂,盛开的太短暂,也逝去的太匆忙。 第10页 昊渊根本没时间去缅怀修宁的离开,因为数日后,一群野匪袭击了他们的村子,烧杀抢掠毫不手软。爹娘为了保护他而死,他也被抓起来,与村子里其他孩子们一起,被卖到一处私矿做苦力。 那是昊渊人生中最黑暗的两年,那段日子里,能支撑他的幸福回忆太少,除了爹娘之外,就只有修宁了。 他无数次的庆幸修宁走了,如果没走的话,就要跟他一起过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苦日子了。 昊渊拉回了自己越飘越远的思绪,看向了怀中安睡着的人。 这颗绮罗珠原是修宁的,是修宁被他娘救回的那一晚,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修宁把它送给了昊渊,昊渊很喜欢这个香味,便一直小心收藏着。 昊渊并不知道绮罗珠与绮罗花的关系,他甚至不知道绮罗珠的香气就是绮罗花的。 因为这世上只有祁连山才有绮罗花,那花太尊贵,那是南岳白氏的象徵。 他在昇平镇上意外听到了白修宁对他的夸赞,当时他便吃惊不已。这人既然能认出他,却没想过抓他,还夸? 昊渊从不曾被正道世家的人善待过。 所以他对白修宁起了十分的好奇心,一路小心跟踪。白修宁的修为很高,但昊渊比他更高,所以一路跟下来居然没发现。 昊渊救他,纯粹是因为他的那一句称赞。可当昊渊见到他手腕上的桃花胎记时,便想起了儿时的修宁。 昊渊再没常识,也听过白氏的辅君叫白修宁。 可他以前并没有多想,毕竟白修宁是个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会与当年那个小乞丐有关联呢?昊渊把它当做了同名的巧合,但没想到,眼前这个有着桃花胎记的的人也叫修宁。 一样的胎记,一样的名字。 昊渊有很多话想问他。比如当年为何不辞而别?后来去哪了?白氏是不是他的家?如果他的身份真的那么贵重,为何当年又要行乞?还被人打成那样? 可昊渊还是没有问出来,他知道白修宁太累了,所以用绮罗珠的香气让白修宁睡着了。 他记得,刚到他家的那段日子,修宁总是睡不安稳。有一回他把绮罗珠放在枕边闻着,结果他还没睡着,修宁却先睡死过去了。 后来昊渊问了才知道绮罗珠对他来说是安眠药,昊渊不肯要了,修宁却也不肯收回去。最后昊渊便把它放在了两人枕头的中间,从那以后,修宁便睡得越来越安稳了。 昊渊笑了,眉宇间淌着如水般的温柔。这么多年了,修宁的习惯还是没有改。 他握住白修宁的脉检查了一番,确定体内的邪火真的散无影了才放下心来。他思索着白天跟踪时,隐约听到白修宁与徒弟在说着查什么活尸的事。 当时昊渊根本没当回事,也没有认真的去听,毕竟白修宁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稍微一点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发现。 现在想来,他应该马上搞清楚为何王传越要害白修宁。 昊渊把白修宁又抱回了佛案上,把绮罗珠放在他旁边,又给他张了挡风的结界。这才走过去,拎着王传越的领子飞身出去了。 第七章 外面的暴雨依旧没停,昊渊给自己张了避雨的结界,却毫不犹豫的把王传越扔到了蓄满污泥的水沟中。 王传越吸了几口泥水,顿时猛咳起来。昊渊见他终于恢复了意识,于是一脚踹在了他头上,他的脸被埋的更深了,顿时拼命挣扎起来。 昊渊看着他毫无章法的动作,心里讥讽不已。这些名门正道,空有一副端正的皮囊,表象之下又与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有何分别? 昊渊等他喝够了才松开脚,王传越赶紧抬起头来大口呼吸着。他尚未搞清楚眼前是什么情况,只觉得天地间都是一片黑蒙蒙的,暴雨跟冰豆子一样打在脸上,鼻子里生疼生疼,疼得他都顾不上断掉的左臂了。 他缓了好一会才想起来,猛地转身,果然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抱着双臂,阴鸷的盯着他。这男子面相俊朗,眼尾却有两道殷红,为他的五官平添了一份妖邪。 王传越一看到那两道红痕就认出来了,他惊恐的不断往后爬,口中不断低喃着「饶命,别杀我」之类的词。 昊渊之所以在不招摇的情况下也会被人认出来,正是因为他眼尾的那两道红痕。 那是他师父沈流云留给他的,是他这一生都抹不去的罪孽。 可惜没人知道真相,但这红痕却成为了他的标记,就连白修宁都是凭着这红痕认出他的。 昊渊忽然自嘲的笑了笑,真不知道这印子到底为他带来了幸,还是不幸。 王传越见昊渊站着不动,于是爬了几下就挣扎着站起来想跑,但很快就感觉到脚上像绑了千斤坠一样沉了。 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已有暗红的鬼气缠绕双腿。那鬼气还在往上蔓延,已经到腰了。 王传越刚才就是被鬼气重伤的,此刻再看到更是惨叫出声。但他没来得及叫出口就感觉到眼前虚影一晃,本该在身后很远的昊渊居然站在了面前,一根手指指着他喉咙处,狞笑道:「安静点,若把修宁吵醒了,我会让你知道何谓生不如死。」 昊渊爱笑,在不生气的时候看着是和蔼可亲的。可一旦动怒,瞳孔中的鬼气与眼尾的红痕便会让他的神情变得分外阴邪,令人毛骨悚然。 第11页 王传越算计白修宁不成,又落进了昊渊手里,自然知道不会有好果子吃了。但他毕竟宗主做久了,再怕,也不至于失了理智。于是很快逼自己冷静下来。 昊渊见他安静了,便移开手指,冷冷道:「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果被我知道有一句假话,别说你了,就连你的兴和王氏也会灰飞烟灭。」 就算他不曾作恶过,也是恶名在外的。眼下摆出一副魔头的样子来,还真把王传越唬到了。 王传越哭丧着脸:「你别杀我!我也不想的,我也是受人指使啊!」 昊渊:「谁指使你?」 王传越摇着头:「我不知道!那人总是通过信来跟我联繫的!修宁君上在查的事我担不起后果,正急的到处想办法,那人的信就来了!」 昊渊:「那人有什么特徵?活尸的事是你一个人做的?」 昊渊虽一知半解,却开始套王传越的话。王传越见他提到了活尸这个词,顿时像被霜打的叶子般焉了下去。 昊渊看他闭口不言了,于是又一指戳到了他眉心处。 依旧还是那个阴邪至极的笑,森冷入骨的语气,令王传越忍不住的打颤。 昊渊说:「我没什么耐心。」 王传越感觉着眉心那根冰凉的手指,他知道昊渊只要释出一点鬼气,后果都是他承受不起的。 比起死在昊渊手中,他宁可向白修宁坦白一切。至少白修宁是白氏的辅君,那件事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就算他死了,白修宁也不至于会伤他的妻儿! 想到这,王传越终于下定了决心。可他刚动了动唇就忽然掐住自己脖子,一脸惊恐的看着昊渊。 昊渊也被这一出搞的莫名其妙。 他根本没动手,王传越就像被他控制了一样,越掐越紧。脖子上青筋毕现,眼球里爬满血丝,就像马上要气绝身亡了一样。 昊渊赶紧拉他,可王传越的手犹如铁箍般根本拉不动。情急之下只得对着他后颈一拍,把他拍晕过去了,可那只右手依旧死死箍着脖子。 王传越人晕了,气息也越来越弱。昊渊猜到他应该是真的被人控制了,可谁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控制人而不被发现的? 昊渊可以很确定这一片山脉再没有别人,只有白修宁在破庙中熟睡着。 如此,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有人对王传越催眠了,在他要说出真相的时候会自缢而死。 昊渊只得弄断了王传越的右手,但还是晚了一步。 王传越在他方才分心的片刻居然发力捏断了喉骨,此刻已经气息全无了。 昊渊面色凝重的蹲在王传越面前,这种控制人的方法在鬼修或魔修中也很罕见,毕竟此种手段需要很强的修为。 王传越就这么死了,昊渊根本没来得及问出什么。但他思索了片刻,想到王传越提到的信。如果那人真的是用信来与王传越联繫的,王传越有没有可能把信留着,作为日后护身的倚仗? 想到这,昊渊又来了精神,看来要在王传越的死被发现前夜探兴和王氏了。 他把王传越又拎了回去,白修宁还没有醒来。昊渊见他睡得这么沉,不想吵醒他。可既然知道有人想算计他,就不能把他单独留在这,于是只得先找个地方把王传越藏好。 白修宁平时再累,只要有一点动静都会惊醒。但那绮罗珠的香气对他而言确实有很强的安眠效果,以至于昊渊抱着他找了家客栈他都没醒。 昊渊在房中张了特殊的结界,又给他留了一张纸条在枕边,这才夜探王氏府邸去了。 王传越带人去追白修宁的事不能明着来,所以府中的人该睡的睡,该值守的值守,并未有什么异样。 昊渊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了王氏的灵障,潜入王传越的书房中翻找。 他手脚很快,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又因为修习鬼道,眼睛在黑夜中也能清晰的视物,所以很快便将书房翻了个底朝天。 但是一无所获。 昊渊寻思了片刻,开始找暗格或者暗道之类的地方。 结果很快就在墙角的一盆铁树下发现了猫腻。 一个盒子躺在暗格里,上面有一层已经失去了灵光的灵障。 唯有布灵障的人死了,灵障才会失去灵光。 昊渊一看就知道这是王传越的东西,打开来便看到里面放着四封信。 他立刻打开来看。 信上并未署名,就连字迹都潦草难辨。他知道正道百家用的都是灵鸟来传讯,用灵鸟最大的好处就是无论是写信之人还是收信之人都必须要用自己的灵力符印方可开启,这样能避免信被其他人偷窥到。 可王传越这信不但没有灵力符印,更是普通的就像街边帮人写家书的先生所写的那么随便。 昊渊把信都看了一遍,那些信似乎是用了暗语来写,乍一看去胡乱无章,根本看不懂。 他只得把信先收起来,又翻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暗格之类的,才又熘回了客栈。 昊渊本以为白修宁还在睡的,没想到一推开房门,却看到他坐在床沿,修长的指尖捏着那枚绮罗珠,神色十分凝重。 昊渊并不打算隐瞒什么,于是坦然的走到他面前去。 白修宁抬起眼眸看他,也不问自己为什么会睡在客栈里,直接道:「为何你会有此物?」 昊渊笑了:「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 第12页 白修宁看着昊渊,神色就像昊渊的那句话十分难懂一样。 昊渊知道他一下子肯定接受不了,于是坐在他旁边道:「修宁,你当年不辞而别,宝哥哥可是伤心了很久很久的。」 白修宁浑身一僵,指尖的绮罗珠没拿稳,掉在了腿上。昊渊赶紧接住,小心翼翼道:「别摔坏了,这可是我的宝贝呢。」 他又把绮罗珠放进白修宁的掌心里,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有它就睡得很安稳。这珠子你比我有用,还是拿回去吧,换别的东西送我。」 白修宁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他看着掌心的那颗绮罗珠,视线渐渐的模糊了。 那被他深埋在心底,已经尘封了太久的过去,就像重获新生的种子破土而出,终于见到了一点光。 白修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 若只是绮罗珠,他尚可当做巧合,毕竟这世间的绮罗珠并非只有一颗。但「宝哥哥」三个字,却让他无法不去想当年那个曾陪伴过他,给过他真切温暖的少年。 白修宁合上了掌心,好半晌才看向昊渊:「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他已经整理好了方才失控的情绪,此刻再看向昊渊时,双眼中平静无澜,仿佛昊渊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昊渊知道他自小就擅长隐忍,于是干脆道:「其实我跟踪你是因为认出你穿的白氏家服,后来看到你手腕的胎记,听到名字才确定下来。」 白修宁似有不悦:「那为何当时不说?」 昊渊:「你们百家中人对我印象都很差,而那时候你看着很累,我也不想扰你心神。」 白修宁怔了怔,眉宇间的褶皱淡了许多:「所以你用它让我睡着了?」 昊渊坦然笑道:「对啊,我只是想试一试还管不管用,没想到隔着那么远也行。修宁,你到底是有多久没好好歇着了?」 见昊渊毫无隔阂的跟自己说话,语气就像小时候那般,白修宁的神色又复杂了起来。 他尚未消化这段关系,眼前还有一堆麻烦事等着他去解决。光是他身上的秘密就够惊人的了,偏偏被昊渊知道了。虽说他们儿时相处过一段时间,但已经过了十几年,白修宁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更遑论已经成为了鬼修的昊渊。 他们身份相悖,本该是完全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的。 白修宁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的疼,为何事情会忽然变得这么复杂? 昊渊见他低着头不语,便猜到他的顾忌,于是道:「你身上有鬼气的事应该是秘密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方才你睡觉的时候我去了一趟王氏,找到了王传越与人暗通的信,你看看。」 他说完便从怀中掏出那四封信递过去,白修宁神色一倏,立刻接过来打开,上面用的是暗语,一时半刻他也看不出来。 他只得道:「王传越呢?」 昊渊便将白修宁睡着后发生的事情说了,白修宁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捏着眉心道:「此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快点离开吧。」 昊渊没想到他听完后会来这么一句,顿时有点恼了:「你赶我走?」 其实昊渊没指望白修宁会开心的认他,毕竟那时候他们都太小了,如今彼此站在了对立的两面,以白修宁的身份断不会愿意有个他这样的朋友。只是他没想到白修宁会冷淡至此,做出赶他走的举动。 白修宁的指尖蜷起,心里莫名的涌出了悲凉,却并未让昊渊看出半点不对劲。他道:「你是鬼君昊渊,若继续留在这里,王传越的死只会被算在你头上。」 他说的冷漠,看在昊渊眼中还多了一份无情,昊渊果然更生气了,怒道:「你以为我会介意这些?你们这些名门正道就喜欢污衊我,没做过却被算在我头上的事还少了?」 白修宁被他如此呵斥,语气也不悦了:「你无需再说了。」 昊渊看他一脸不耐,终于气的笑了起来,起身道:「好啊,算我自作多情。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白氏辅君,而我只是个人人喊打的鬼修,本就不该再来招惹你。是我高攀了,告辞!」 他说完便推开窗跳了下去。 窗框「啪」的一声重重合上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白修宁失神的看着手中的绮罗珠,又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浊气,痛苦的闭上了眼。 他把绮罗珠小心翼翼的收进袖子里,又把那四封信打开来看了一遍。 这种暗语一般都有逻辑可寻,但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开的。昊渊走的突然,并未告诉他把王传越的尸身藏在哪了。他给自己把脉一番,发觉睡了一觉后灵力恢复了不少。于是不再耽误,打算先去王氏那边探探风。 只是他还未接近王氏的府邸,便收到了来自祁连山的灵鸟。 那是他师父白子监传给他的。 白修宁打开一看,信上只写了「速归」二字。 他此番下山前还见过白子监,白子监知道他在查什么,若无急事,断不会随便召他回去。 白修宁便不再耽误,御剑回了祁连山。 他穿着昊渊的那件斗篷,为了不被人看到,只得隐匿了气息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所幸他住的地方安静,平日也无人敢打扰,所以没人发现。 但他推开房门的时候还是被一个人惊到了。 第13页 他的小徒弟白谪正弯腰在他床上摸索着什么东西。 白谪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天性爱玩闹的少年。他是偷偷来白修宁房中放礼物的,结果没想到白修宁忽然回来了,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 白修宁看着他,二人都不说话,直到白谪顶不住压力了,主动叫道:「师父。」 白修宁:「你在做什么?」 白谪知道满不下去了,只得把背后的东西翻出来,无奈道:「弟子给师父准备了生辰的贺礼,本想着等师父回来了会有个惊喜,没想到师父提前回来了。」 白修宁看着他手中精緻的绒布包,无奈道:「你若把这些心思花在修行上,修为定会更上一层。」 白谪一看就知道他没生气,赶紧跑到他边上卖乖道:「徒儿自然会发奋修行不给师父丢脸,但师父的生辰是很重要的日子,师父从不允准公开过,那做徒儿的肯定得给师父准备贺礼,否则师父每年都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该多寂寞啊。」 白修宁从他那双讨巧的眼中看到了真切的关怀,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于是道:「那你便把它收好,等到了那天再给为师。现在为师还有事,你先出去。」 白谪立刻喜笑颜开,正要应声,忽然发现白修宁身上的斗篷。他好奇道:「师父从不穿白色以外的颜色,怎会披着这么黑的斗篷?」 白修宁生怕他多手把斗篷掀开,看到了里面,赶紧拽住斗篷道:「这次行事不方便透露身份,你出去吧。」 他说完便把白谪推出门外,白谪似乎还想说什么,一转头,便见白修宁「啪」的一声把门锁上了。 白谪挠了挠头,嘀咕道:「师父怎么这么慌?」 所幸白谪并未多想就离开了,白修宁松了口气,这才脱下斗篷,看了看身上那件被昊渊撕破的衣服,心里好不容于压下去的情绪又涌了出来。 脑海中不自觉的想到了昊渊最后说的那番话。 他知道昊渊肯定很生气,但他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与昊渊,本就不该相识的。 白修宁换了身衣服,去见白子监,却从白子监口中听到了更震惊的消息。 白子监说,日照云氏来报,他们的宗主云起在捉拿活尸时被偷袭了,而伤他的人,便是鬼君昊渊。 白修宁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他却什么都没说,也没表现出来,而是冷静的听白子监将整件事说完。 云起是一天前被袭击的,他当时正在云氏的边境收拾一群失控的活尸。之所以认出那是昊渊,是因为袭击他的人眼尾那标志性的两道红痕。 白修宁听完后却暗暗松了口气。 那个时间正是他昨日午时在昇平镇上遇到昊渊的时候,昊渊怎可能分身去了千里之外的云氏伤人? 他将此事告知白子监,顺便把王传越下药陷害他,以及昊渊救了他的事一併说了。但他掩去了昊渊对他做的那些举动,包括他与昊渊小时候便相识的事。 白子监听后果然蹙起了眉。 白修宁是他的爱徒,也是他亲手带大的,自然见不得有人暗害。听闻居然是昊渊救了白修宁,白子监便问昊渊现在何处? 白修宁只得说因为担心此事会被栽赃到昊渊身上,已经将他遣走了。 白子监捻着花白的长须道:「此事蹊跷。云起的性子耿直,应不会做出陷害人的事。想来他所见是真的,若如你所言,相信是有人想栽赃在昊渊身上了。」 白修宁:「师父再看看这些信。」 白修宁把那四封信递给白子监,白子监看后便道:「信交给为师来查,你替为师带一句话给昊渊。」 白修宁怔住了,让他再去找昊渊? 他道:「师父,弟子并不知昊渊在何处。」 白子监:「云起遇袭一事已经传开了,若昊渊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大抵会去云氏查个究竟。你且去日照山看看,切莫让他无故再着了道。」 白修宁古怪的看了白子监一眼,似乎有话想说。白子监笑道:「是不是想问为师为何要替昊渊考虑?」 白修宁点了点头。 白子监又捻着那把花白的鬍鬚,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因为他是沈流云教出的弟子,所以为师从不认为他会作恶。」 第八章 白修宁脑海中一直在想着白子监的那番话,他问沈流云是谁,白子监却不肯再提,只是将需要转达给昊渊的话交代给他,便吩咐他下山了。 白修宁御剑向着日照山而去,南岳白氏与日照云氏的距离不算远,但御剑也需要半天的时日。待到他出现在日照山的时候,发现因为云起被袭击,日照山的守备比平时森严了许多。 云起在房中休息,听闻他来了,立刻坐起相迎。 白修宁与云起有些私交,二人年岁相仿,脾性也投缘。此番云起受伤虽不重,但他还是带来了白氏最好的伤药,关怀道:「云兄伤势如何?」 云起的伤在脚上。 他追击活尸的时候被昊渊以鬼气偷袭,一时不察,双足的踝骨皆被折断了。 白修宁怕痛的事除了白子监与白修亭外,就只有昊渊知道。他看着云起脚上的伤,顿时想起了自己扭到的脚踝。这才发现自醒来以后右脚就不疼了,想来应该是昊渊帮他治好了。 想到了昊渊,白修宁心中又有异样的情绪闪过。 第14页 亏得昊渊当时就在他面前,否则没人作证的话,这件事又会被扣死在昊渊头上。 但白子监也叮嘱他了,切不可说出昊渊当时的所在,一定要先搞清楚陷害之人背后真正的目的。 毕竟此人的作为不但想陷害昊渊,更像是要激化正道世家与鬼修间的不睦。 云起嘆道:「此事也怪我疏忽了,没料到那昊渊会如此大胆。」 白修宁:「云兄为何如此肯定是昊渊做的?」 云起:「他眼尾有红痕,且出手如电。」 白修宁:「只是如此?」 云起被他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你想说什么?」 白修宁摇摇头:「昊渊与云氏并无旧仇,他没必要公然树敌。」 云起经他一提,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其实当时他忽然出现,毫不犹豫对我动手的时候,我问过他是何人。他好像怕我没看到眼尾的红痕,指着那里反问我是不是眼瞎了。」 白修宁:「然后呢?」 云起:「然后他便袭击我了。他身手如电,所使的又是鬼气,我不敌他,被困住后以为他会杀我,没想到他只是折断我脚踝。还留下了一句话。」 白修宁:「什么话?」 云起:「他说饶我不死,但我不会是最后一个。」 ======= 白修宁离开了日照山,看着四周一片苍茫的山峦,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昊渊。 他取出绮罗珠,放在鼻下轻轻嗅着。那熟悉的香气浸润了肺腑,令他的灵台也清明了许多。 他看着这枚绮罗珠,又想起了昊渊把它在自己掌心时说的话。 昊渊说一直小心珍藏着。 白修宁不知道那段过去对昊渊来说代表着什么,但在他短暂的人生中,却是唯一感受过温暖的日子。 所以他才珍而重之的藏在心底,所以当他知道昊渊的真正身份时,才会难以接受。 可他又是矛盾的。 眼下不但有人想陷害他,也有人想陷害昊渊。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同一拨人,但他不能坐视不理。且不说他与昊渊过去是朋友,单看昊渊那身份便知道若是真的栽赃成功了,只怕正道与鬼修之间又会掀起波澜。 昊渊这个名字,能带来的麻烦实在太多了。 白修宁将绮罗珠收好。他并未在日照云氏的范围内感觉到昊渊的气息,想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昊渊没来,二是来了却躲着他。 白修宁抿紧了唇,若他是昊渊也会选择避而不见吧,毕竟自己曾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既然不知去何处寻昊渊,白修宁便想着再去一趟王氏,找人打探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此行虽然还是穿着白氏的家服,却将昊渊的斗篷罩在身上,做了乔装。 兴和王氏的府邸并未有异常,已经两天了,似乎没人发现王传越已死,人人的脸上皆是平静得很。 白修宁没查到什么,正想离开时,却意外瞧见了可疑的人。 那人裹着一件披风,鬼鬼祟祟的从后门钻了出来。 此时已是入夜,白修宁蹲在树上盯着他。那人沿着墙走的很小心,似乎怕被人发现。白修宁一路跟着,发现他绕了几条街后拐进了一座建筑的后门。 白修宁打量了一眼,不禁尴尬了起来。 这建筑雕樑画栋,十分奢华。此处虽是后门,却还是能听到前面传来的莺歌燕舞之声。 这是一处勾栏院,名字还挺雅致的。 他看着『衔玉阁』三个字,犹豫了一会,最终决定还是跟进去。 那人显然不是第一回 来这里了,轻车熟路的避开了后院的龟奴们,攀上了最高那层,白修宁看着他进了最角落的那间,于是也飞身而上,轻飘飘的落在了长廊处。 这一层似乎只招待贵重的宾客,因此不像楼下那么吵闹。每间房门都紧闭着,只有红灯笼在长廊上挂着,幽暗的光在夜色下显得静谧又诡异。 白修宁屏息静气,匿于窗下,将灵识散出一点去听。 他能感觉的出房中有四个人,两名女子,两名男子。 其中一名男子是他方才追踪的目标,那两名女子应是这里的姑娘。 至于另一名,白修宁蹙起了眉。 那人压低了嗓音,且将自身的气息也藏了起来,他竟无法感觉到一星半点。 刚才进去的那名男子说话了,他仔细听了一会,那人提到了什么丹药,但一直被另外两名女子的嬉笑声打断。白修宁听的断断续续,却没有个所以然,反而是那两名女子的娇喘声越来越大了。 他再没听到房中有人说话的声音,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结果头上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了。 那人的动作毫无徵兆,且没有半点气息变动,因而他躲避不及。但他还是立刻击出一掌,迎向那人的面门。 但在看清那人的容貌时,他下意识的想收回掌心的灵力,那人却毫不犹豫的挺胸而上,主动受下了这一击。 白修宁:「……」 他从未见过这么疯狂的人,可他尚不及开口,便见那人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面前。 虽然身下隔着一堵墙,但两人的胸膛却立刻撞到了一起,脸也靠的极尽。他看到那双暗红色的瞳孔先是与他对视了一眼,继而往下望去,目光停在了他的唇上。 白修宁立刻又击了一掌出去,但这回用的是鬼气。 第15页 他不想伤昊渊,只是想拉开距离。昊渊却更放肆了,手绕到他腰后紧紧箍着,在他那一掌拍到胸口的时候低下头去,吻住了他的唇。 白修宁感觉到一阵浓重的酒气袭来,烛火晃动间,也看清了房内的动静。 那两名女子在床上纠缠着方才他跟踪的人,三人皆衣不蔽体。而抱着他的昊渊却穿的整整齐齐,华服上的桃花瓣仿若真的在夜色下飘飞,飘进了白修宁眼中,就像那在他口中不断纠缠的舌,引出了一阵陌生的心悸。 第九章 白修宁一口咬在了昊渊舌上。 这回昊渊没躲,被他咬个正着,却忍着痛没放开他。 白修宁立刻感觉到了口中的血腥味。 他不喜欢那种味道,可又不能真的再咬一回。只得撑住昊渊的肩,用蛮力分开了彼此。 昊渊不满足的咂舌,原本暗沉瞳色鲜明了起来,眼中全是意犹未尽。白修宁却觉得羞恼至极,他与昊渊不过重逢了两回,每回一见面昊渊都要吻他,这岂是对待昔日旧友该有的礼数? 白修宁咬牙切齿的看着昊渊,昊渊却在等他骂。结果两人就这样僵了片刻,直到床上又传来了令人不堪入耳的秽语,白修宁才怒而甩袖,飞身窜出了小楼。 昊渊赶紧追上。 白修宁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于是脚下不停,在建筑屋顶与树冠间不断穿梭着,身轻如燕,很快便离开了兴和镇的范围,向远处的大山而去。 昊渊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一样的距离。 白修宁知道昊渊的修为在自己之上,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察觉出来了。 但他并未介意过这个。可眼下被昊渊这样故意追着,他却感觉到了屈辱。 就像他被昊渊放在掌心里玩弄着却无法反抗。 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养成了隐忍的习惯,即便在最亲的师父面前都不会放纵情绪。但昊渊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让他生气,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白修宁越想越难受,他钻进了密林中,向着更深处而去。 直到昊渊终于不想再追了,闪身挡在了他面前。 这里是群山深处,四周都是参天大树,厚厚的树冠遮蔽着头顶的月光。风吹树影晃动间,偶尔有一点星光漏下来,把彼此的脸照的明明灭灭。 昊渊从白修宁眼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情绪。 心里一痛,他又把白修宁抱进了怀中。 白修宁气的又打他,但没有用灵力和鬼气,就是一拳重重的打在了他肚子上。 昊渊受了这一下,虽然痛,却笑了起来。 白修宁听着他爽朗的笑声,感受着他因为笑而快速起伏的胸膛,心中的恼意更甚了。 但他却下不去手打第二拳,只得怒骂道:「无耻之徒!放开!」 昊渊自然不会放,反而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自己挺无耻的,居然对着昔日旧友起了非分之念。」 白修宁顿时僵住了。 本来还抵在昊渊腰上,想要推的手就像被烫到似的松开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于是下意识的摇头。 昊渊放开他,对上他那双明明慌乱又强自镇定的眸子,道:「修宁,你当年为何不辞而别?」 白修宁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前一句明明还在说那种荒唐无比的话,下一句却问他当年的事? 昊渊见他眼中有茫然,于是又道:「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你成了白氏的辅君。能不能告诉我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昊渊握住他的手,指腹在他掌心温柔的抚摸着。这动作在他们小时候经常做,白修宁一不开心了昊渊就会这么哄他,用掌心帮他抚平心里的情绪。 白修宁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眶发烫,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本以为小时候的那些记忆被封在心底这么久了,应该淡忘的差不多了。却没想到昊渊只是一个动作便让他想起了一切,甚至记起了当时的心情。 那时候的修宁很依赖昊渊的。 也许是因为之前发生过那些事,所以他太渴望有人能护着他,伴着他了。所以他轻易的就让昊渊入侵了,让昊渊在他伤痕累累的心中修补,把那支离破碎的世界重新撑起来,不再惧怕寒风的侵蚀。 是昊渊给了他回去面对的勇气,所以当他真的站起来了,想要去找昊渊的时候,他只看到了一片焦土。 那个村子不在了,村子里的人都消失了。 曾经为他挡风遮雨的屋子塌成了一堆焦黑的烂木头,昊渊为他栽的桃树也已枯死了,树干从中间被砍成两半,就像他断掉的希望,再也看不见一点绿意了。 他没有想过还能再见昊渊,更没有想过再相见时,他们成了对立的身份。 白修宁从来不懂得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更是。但在与昊渊相处的半年里,他却总能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会对昊渊说,他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因为昊渊就像支撑着他的那棵树,不管他怎么靠都会稳稳地,让他没来由的安心。 这些昊渊都不知道,因为白修宁不曾告诉过他。小时候不会说,如今更不会了。 所以白修宁只是低下了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脚下的泥土。 昊渊并未像上次那样烦躁,而是摸了摸他微凉的脸。 第16页 白修宁下意识的想避开,却听到昊渊继续说:「修宁,宝哥哥真的很想你,你不要这么躲着宝哥哥,好么?」 那个曾在儿时被修宁叫过无数次的称呼,那个明明被小时候的昊渊一直嫌弃的本名,此刻却神奇的在两人中间架起了一座桥。 那一声宝哥哥似乎勾起了白修宁深埋在心底的情绪,他只觉得喉咙发酸,一股陌生的冲动瞬间将他支配了。 明明知道要拒绝的,他身为白氏的辅君,是要与昊渊保持距离的,可他真的好想念这个朋友,好想念这个唯一给他带来过温暖的『哥哥』。 一滴滚烫的泪从他眼中滑落,被昊渊伸出手心接住了。 昊渊终于开心的笑了,再次把他抱进怀中。 这回,白修宁没有抗拒了。 他就这样被昊渊抱着,把脸埋在那宽厚的肩上,任由当年离开后就不曾再流过的泪不断浸湿着昊渊的衣服。 昊渊没有笑他,就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一下下轻抚着背。口中温柔的哄着,重复着:「修宁别怕,宝哥哥在的。」 白修宁最终继续不下去了。 他觉得这样的昊渊好傻,可这样的自己更傻。 他忍不住唇边的笑意,微微肿起的眼睛上是一片湿润的晶莹,就像琼海上粼粼的波光,看的昊渊心疼不已,舔了舔他的长睫。 白修宁慌忙躲着,昊渊却顺着他的眼睛颊往下亲,把那些脆弱的痕迹全部舔去,只留下唇瓣湿润的余温。 白修宁的脸不可抑制的红了。 昊渊对他而言虽然很特别,但他们只是朋友。白修宁即便再清心寡欲的修行,也知道昊渊对他做的这些早已超出了朋友的范围了。 他本以为自己还会像之前一样反感,但在昊渊的舌又侵略进他口中的那一刻,他却下意识的张开了牙关,放纵了昊渊的掠夺。 这剎那的变化令昊渊忽然停下了,而白修宁也在这一刻清醒了过来。他猛地推开昊渊,转过身背对着,却无法缓下胸膛中拼命跳动的声音。 白修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怎会…… 昊渊急促的呼吸从身后传来,折磨着他的神经。他很想说点什么来缓解现在的尴尬,可他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他只想逃到昊渊看不到的地方去。 昊渊好像发现了他在想什么,从身后抱住了他,把下巴搁在他肩上。 白修宁转开头去,却被昊渊灼热的呼吸一下下扫着颈侧。雪白的肌肤被热气熏的通红,明艷的颜色爬上了耳廓,也染红了那双秀美的眼眸。 昊渊看着白修宁这样,心里已经瞭然了。 一直以为修宁在他心里,是儿时那个最让他难忘和惦记的朋友。 可在重新遇到以后,他却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眼前的这个修宁比儿时的那个让他更想护在怀中。 他不解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而这种情绪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想占有的念头。不知是否因为第一次见的时候便做了那样的事,他不止一次的在脑海中回忆起那时,回忆他所看到的,不着寸缕的修宁。 昊渊的身份註定了不可能有朋友,所以他流连花丛,喝酒寻欢,只是从不曾卧于任何人枕畔。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每每喝醉以后,都会比清醒时感觉到更强烈的寂寥。 那些奉承讨好他的女子无法填满这种空虚。 直到刚才他喝醉了,见到白修宁的那一刻,他才有种终于被餵饱了的感觉。 就像一个人渴望了一件东西太久,终于得到的那种满足感。 他本就不是一个会克制的人,所以想什么便做什么了。 白修宁极力伸长脖子却避不开昊渊的触碰,他试过挣扎,但昊渊的舌顺着他的颈子往上舔,含住了耳垂,舌尖钻进他耳孔中撩拨着,令他几乎站不住。只觉得浑身像被电流扫过一样,呼吸都不稳了。 昊渊的手也伸进斗篷中,沿着他的腰线往下摸,轻易便碰到了最要命的地方。 白修宁又觉得难堪了,他忍不住想起了上次,想起了昊渊对他做了什么。 他猛地拽住昊渊的手:「不要!」 可他的拒绝看在昊渊眼中却助燃了那份慾念。昊渊靠在他耳畔,滚烫的呼吸带出了沙哑的呢喃。 昊渊说:「修宁,我可能心悦你了。怎么办?」 第十章 白修宁知道昊渊喝多了,所以他没把昊渊的话当真。 他压下心头莫名的慌乱,挣开道:「你醉了。」说完就又飞身上树,想顺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结果他刚落在一条枝丫上就被人猛地按到了后面的树干。 昊渊对他用了蛮力,白修宁被撞的背心生疼,眼中又有痛意闪过。昊渊虽满身酒气,但那双眼却很清明,豹子似的隐隐发光。 他低笑道:「你还是这么怕痛,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白修宁被这么一撞,心里的火气又窜出来了。昊渊总在提小时候,提以前。可他有没有想过现在?想过他们如今是什么关系? 白修宁不想跟一个醉鬼浪费时间。他算是发现了,只要在昊渊身边就会变得很奇怪,就像刚才那个失控的自己,简直莫名其妙。 他怒道:「你放开!」 昊渊当然不会放,不但不放,还又低头吻了他。 第17页 白修宁见他没完了,方才心中对他的那些妥协彻底蒸发殆尽,抬起膝盖便撞向他胯下。昊渊吻的情难自禁,没有防备,被踢了个正着。 看着昊渊痛到脸色发白都不肯放开自己,白修宁心里又起了异样的情绪。 昊渊没有生气,只是笑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嘶嘶吸气:「修宁,你这是不想要下半生的性福了?」 白修宁咬着唇,脸上满是屈辱之色:「够了!你到底想羞辱我到何时?」 昊渊痛的额上冷汗直冒,但是听到这话还是怔住了:「我怎么就羞辱你了?」 白修宁掰不开昊渊的手,正想着是不是该用灵力,结果昊渊又道:「我心悦你才想吻你,这与羞辱有何关系?」 见他又把这句话轻而易举的说了出来,白修宁终于怒不可歇:「你是不是醉到男女不分了?!」 昊渊:「我知道你是男的!」 白修宁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顶的又噎住了,一句「你」梗在喉咙口,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昊渊看气氛又变成了这样,只得先服了软,低声道:「修宁,我说心悦你,你就这么受不了吗?」 对着那恳切的目光,白修宁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昊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说话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根本没想过其他的,一切都凭着意愿来。 白修宁闭上了眼。 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多到他根本没时间冷静下来去想。他不知道昊渊为何会对他动了这样的心思,他只知道不能纵着昊渊随性而为。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无论是性别还是身份,都是两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想到这,他道:「此行来找你,是家师有话要我转达。」 他强硬的转移了话题,昊渊却没有生气,反而道:「你师父?」 白修宁:「就是白氏宗主。」 昊渊恍然大悟:「白子监?我又不认识他,他要你转达什么?」 白修宁盯着昊渊的眸子看:「家师让我问你,沈先生可还安好?」 昊渊的神色肃然冷了下来,终于松开了白修宁的手,眉目间的情意也荡然无存。白修宁本就好奇沈流云的身份,如今见他这个样子,更觉得其中是有什么问题了。 无人知道昊渊的师从,白子监却能说出他师父的名字。白修宁想起了以前,那些世家在聚会时曾不止一次提过要捉拿昊渊,但白子监从未表态过。白修宁也曾问过他对昊渊的看法,可他从来摇头不语。 因为白氏一直没有对昊渊明确表态过,所以要抓昊渊来血祭就成了某些世家的口号。所谓口号,就是需要时喊一喊罢了。 见昊渊一直不答,白修宁心里的疑窦更甚了,他道:「沈流云是你师父?」 昊渊看着他,神情居然有些欲言又止。 白修宁又道:「这些年你身上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成了一名鬼修?」 昊渊还是不说话。 白修宁:「罢了,若是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还有一事。有人冒充你偷袭了日照云氏的宗主,将他打伤,还留下了一句话。」 也不知昊渊是已经知道了,还是其他的什么,反正在听到白修宁这么说的时候,他的情绪全无波动,只是淡淡道:「什么话?」 白修宁:「冒充你的人说饶他不死,但他不会是最后一个。」 昊渊蹙起了眉。 白修宁:「你有什么头绪?」 他说完便看着昊渊,此时有道夜风起,把昊渊身上的酒气吹进了他肺腑中。清冽的酒香混合着昊渊身上熟悉的味道,居然令他一直躁动的情绪安静了下来。 他们就这样站在一条粗大的枝干上,条条树影被月色洗涤,或深或浅的映在彼此身上。昊渊没有再对他动手脚,他也能平静的看着昊渊。 白修宁忽然意识到,其实他们并非不能好好的相处。 耳畔传来了昊渊突兀的笑声,白修宁看着他:「你笑什么?」 昊渊看了眼被树冠挡住的天,沉声道:「你去回覆你师父,就说沈流云早死了。」 白修宁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师父居然直唤名讳,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问道:「沈流云到底是何人?是他带你入的鬼道?」 昊渊又沉默了,白修宁也不催他,直到他再次将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那双暗红色的瞳孔深处有两道不甚明显的印迹,那是鬼修的证明。 白修宁不曾如此清晰的看到过那印迹,心中莫名一痛。当年的村子被毁成了那样,分明就是外力所致。而他们重逢后,因为昊渊一再对他胡来,以至于他根本没想过好好了解下这些年在昊渊身上发生了什么。 若是小时候认识的那个昊渊,断不会轻易入鬼道的。 看着昊渊一直低头不语的样子,白修宁放缓了语气,道:「当年我并非故意不辞而别,后来回去找过你,但村子已经毁了。」 他主动提到了当年的事,昊渊怔了怔,原本低迷的神色霎时欢喜了起来:「你回去找过我?真的?」 见他又握住自己的手,白修宁只得点了点头:「我回去的时候村子被烧毁了,一个人都没看到。后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昊渊拉着他在枝干上坐下,把当年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白修宁听到他居然被抓到私矿做了两年多的苦力,顿时难受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第18页 昊渊看他这样,心中又渐渐荡起了温柔。他摩挲着白修宁的掌心,柔声道:「当时我总在想,幸亏你走了,否则你就要跟我一起吃苦了。但是修宁,其实我心里还是怨你的。你要走,为什么不能当面跟我说?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这样不辞而别,可想过我的感受吗?」 白修宁低着头,耳畔的发被风吹起,拂到了旁边的昊渊脸上。 昊渊抓住那缕青丝,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这亲昵的动作又令白修宁尴尬了,耳廓泛起了颜色,秀丽的好似一朵桃花,看迷了昊渊的眼。 昊渊忍不住靠过去,舔了一下他滚烫的耳垂。 白修宁一惊,还不及躲,又被昊渊抱进了怀中。 昊渊的嗓音比刚才更温柔了,语气就像小时候哄着他那样:「修宁,我是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但我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你,更没想过会心悦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可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心的,我就是忍不住想碰你。这与侮辱没有任何关系。」 他说到最后有些语无伦次了,白修宁的眸光黯了黯,没有挣开他,却道:「你醉了。」 昊渊急了:「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信就摸摸看,你看我是不是心跳的很快?」 昊渊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处,白修宁立刻感觉到了掌心下失控的搏动。他下意识的想抽回手,昊渊又亲了他一下:「修宁,我不求你马上能答应,可至少给我个追你的机会,你也了解一下现在的我,好不好?」 耳廓的粉渐渐爬上了白皙的脸颊,白修宁咬着下唇,头一次不知所措了。 他于情事上本就没有经验,更是从来不曾与任何人亲近过。 昊渊对他来说是儿时唯一的念想,是这辈子第一个对他最好的人。他想寻回这个朋友,但也仅仅只是朋友。 可在他知道昊渊如今的身份时,他便明白,要逼自己断了这个念想了。 昊渊却不肯放过他,更是说出了这样荒唐的话。 心悦?心悦不是男女之间才会存在的感觉吗?他与昊渊皆是男子,昊渊对着他……怎么可能呢? 白修宁只觉得荒唐至极。 现在昊渊醉了,无论他怎么说昊渊都听不明白。他终于嘆了一气,淡淡道:「不如先找个地方歇一晚吧,有什么明日再说。」 第十一章 他们到了附近的镇上,寻了一家客栈落脚。 本来白修宁是要两间房的,可昊渊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抱着他一直耍无赖。小二与掌柜皆是好奇的打量着他们,白修宁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只得同意了。 等房门关上后,昊渊仿佛怕他会像当年那样不辞而别,于是牵着他的手上了一道结界,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白修宁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还有那像绳索一般缠绕的密密实实的结界,顿时头疼了起来。 这样怎么休息? 昊渊明明看到了他脸色不好,却什么都不管,就这么拉着他走到床边,指着里面的位置道:「修宁,你以前就喜欢睡里面的,现在还让你睡。」 白修宁已经被他折腾的没脾气了。 若真要每件事都跟昊渊计较,绝对没完没了。白修宁干脆的躺到里面的位置,背对着昊渊闭上了眼。 昊渊见他说睡就睡,又不开心了。躺下去从后面抱住他,把脸埋在他后颈处轻轻蹭着。 白修宁僵住了。 他忍了一会,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道:「你放开我吧,这样怎么睡。」 昊渊委屈道:「小时候我这么抱着你不是都睡的很好吗?」 白修宁又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昊渊这么一提,他也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的昊渊睡相很不好,不但会跟他抢被子,而且喜欢把脚搭在他身上。因为是寄人篱下,所以修宁并没有提过,直到后来他因此而冻的发烧了,昊渊的娘才想到要多备一床被子。 可昊渊的床本来就不大,睡着两个人又塞两床被子就很挤了。后来昊渊就想到可以抱着修宁睡,这样又暖和又不会挤。 那时的修宁总是很温顺,昊渊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他也不曾被人这样抱着睡过,所以渐渐的也养成了依赖性。以至于离开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是在身后多垫了一床被子才睡得着的。 白修宁想起了这些,不由得放松了紧绷的嵴背。 昊渊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嘴角又弯起了。他不再逗白修宁,而是闭上了眼,就这么沉沉的睡去了。 白修宁本以为会很难入眠,但是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屋内已经天光大亮了。 昊渊还在旁边睡着。两人的头抵在了一起,昊渊的一条腿伸在他两腿间,右手搭在他腰侧,将他虚虚抱在怀中,而两人被结界束在一起的手依旧相扣着。 白修宁身上的被子盖得好好地,昊渊却把被子踢开了,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现在是早春,雪还未化完,早晚依旧很冷。白修宁轻轻拉起被子盖在了昊渊肩上,却发现昊渊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在忍着什么。 白修宁立刻明白他早就醒了。 昊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在他面前装睡。 白修宁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决定起床。可他刚动了动就被昊渊又压住了,正想说话,结果感觉到大腿边上抵着个东西。 第19页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却见昊渊终于睁开眼看着他,赤红的瞳孔中满是浓重的占有欲。 他迟疑了片刻,就是这一下迟疑,昊渊又挺着腰在他腿边蹭了蹭。 白修宁看着昊渊眼中的欲言又止,脑子里「哄」的一声炸开了,他终于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了。 他慌忙要起,昊渊却一翻身就坐在了他腿上。 白修宁恼的不行,正要开骂,昊渊低头吻住了他,手也顺着他的小腹往下摸,一下就摸到了。 昊渊握住捏了捏,松开他的唇笑道:「修宁,你硬了,我帮你好不好?」 白修宁如何能跟他解释那只是晨起的自然现象,顿时窘的无地自容,怒道:「你放开我!」 他用力挣扎,却抵不过昊渊的动作。 昊渊才不管他愿不愿意,隔着裤子就开始有技巧的撩拨起来。白修宁挣了片刻就觉得腰开始发软了,昊渊的手指就像带着法力似的,轻而易举就点燃了本不该有的慾念。 他的身体虽然只被昊渊碰过一次,却像是已经记住了那种感觉,气息急促了起来。虽然还在反抗,却抵不过身下越来越强烈的快感。 意识渐渐的沉沦了,恍惚间他看到了昊渊居高临下的脸,一阵强烈的羞耻感顿时令他清醒了不少,抬手便打向了昊渊的腹部。 昊渊也不躲开,硬受下这一掌。白修宁用了灵力,他忍着口鼻中的血腥气,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快了。 白修宁没想过会被昊渊再一次送上了巅峰。 昊渊甚至没有脱下他的裤子,没有让他暴露出一丝一毫。但他却克制不住声音,克制不住眼底的情慾,克制不住随着高*而来的剧烈颤抖。 他难堪的不行,只能用手臂挡住眼睛,不管昊渊说什么都不应。直到昊渊忍不住了,开始咳嗽起来。 一开始白修宁还没有当回事,直到鼻间闻到一点若有似无的锈味。他移开手臂,这才发现昊渊捂着嘴,手指缝中溢满了鲜明的血色,有几滴已经落在他雪白的衣摆上了。 白修宁忙拉开昊渊的手把脉。 昊渊吐了口血,看着虽然骇人,面上却还是在笑。特别是看到白修宁手忙脚乱的从干坤袋中给他找药的样子,他脸上的笑意更欢了。 白修宁把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根本顾不得他笑成个傻子的脸,掌心抵住他的丹田处,将自己的鬼气渡了过去。 昊渊拉住他的手,抬起他的下巴吻了起来。白修宁本能的想躲开,却一下子尝到了他口中的血腥味。 一想到是自己把昊渊打伤的,他就没来由的胸闷。意识沉浮间,就这么被昊渊长驱直入,纠缠着他的舌,逼得他再没地方躲,只能承受。 白修宁不敢去看昊渊,他一直紧闭着眼,所以他没有看到昊渊眼中深沉的占有欲。直到他的手被昊渊带着,按住了昊渊身下的硬挺,他才又想起了这是不对的,不能继续了。 可他的反抗又一次淹没在昊渊的强迫与呢喃中。 昊渊靠在他耳畔,温柔的低喃着他的名字,一遍遍的唤着:「修宁」。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叫出来可以如此动听,竟然令身子都酥麻了,手也没了力气,被昊渊拉住,在那最不该触碰的地方一下下动着,主导着昊渊的快感。 这是白修宁第一次去碰别人。 他本以为会厌恶,会觉得噁心,但当他看到昊渊脸上越见沉沦的神情时,居然有些移不开眼了。 昊渊的力气很大,拉着他的手腕一直套弄着,渐渐的累了慢了。白修宁看着昊渊脸上的不满足,居然鬼使神差的加快了速度。 昊渊放开他的手,额抵着他的额,滚烫的呼吸与他的纠缠在了一起,口中依旧低喃着「修宁」二字。 他似乎想将这些年没有叫的都补回来一样,不断重复着,直把白修宁叫的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白修宁既不能跟昊渊对视,又不能看着下面,只得又闭着眼。但他刚闭上,昊渊就伸出舌尖舔他的眼,又热又湿的触感令他止不住的发颤,想躲又躲不开。 好在昊渊舔了没几下就停了,白修宁察觉到手心里的东西忽然颤了颤,昊渊挺起腰,在他手中用力的撞了几下,接着他便听到了一声带着颤音的「修宁」。 白修宁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那溅到自己掌心的东西滚烫无比,把他的意识都融化了。昊渊发泄后便把重量全压在了他身上,抱着他粗重的喘着。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很想把手里的东西抹掉,却僵硬的不敢动弹。 昊渊喘了一会就拉起他的手,他猛地抽回来,却被昊渊牢牢拽着,拉到了两人面前。 昊渊指着他掌心的那一抹白,笑道:「修宁,这回我连孩子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能再躲我了。」 他兴奋的看着白修宁,丝毫没有刚做完那种事的羞耻心。白修宁哪里听得这样的浪荡话,顿时急了,拉过他的手一抹就抹到了他手里,怒道:「你别发疯了!想生孩子便去找女子!纠缠我是没用的!」 说完就要下床,昊渊把他又拉回了怀中,在他挣扎的时候摸到了他腿间,开心道:「修宁,你又有感觉了?」 昊渊说完便要去解白修宁的腰带,白修宁怎可能让他再做一次,一怒之下又是一掌。 这回也不知昊渊是不是故意的,及时的咳了两声,白修宁的动作又堪堪的停了下来。 第20页 昊渊赶紧道:「修宁,你别再生气了。你总对我臭着脸,但心里明明不讨厌我的。你何必这样折磨我又折磨自己呢?」 白修宁顿了片刻,还是想推开他。昊渊只得放缓了语气:「修宁,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不问你的愿意就做。但是你后面明明可以推开我的,为何主动帮我了?你若是真的对我无情,根本不会管我的。你也别说是可怜,我才不信你因为怜悯就会帮别人做这种事。」 昊渊不管不顾的堵死了白修宁的退路,这些话就像冬日里的一盆凉水,泼的白修宁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怔怔的看着昊渊,明明很想说不是的,但嗓子却失了声那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看着昊渊殷切期待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堆积的委屈似乎膨胀到了炸裂的边缘。他咬着牙,愤恨的看着昊渊,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昊渊听他说着「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看着他脸上崩溃的痛苦,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做的过分了。 他抱着白修宁,手忙脚乱的哄着。但白修宁却听不进去,挣开他又要下床。 昊渊生怕他一气之下要走,又来抓他。这下白修宁彻底被激怒了,不管不顾的对着昊渊打了一掌,连昊渊的那件斗篷也不拿了,直接窜出窗外消失了。 第十二章 白修宁不想让昊渊再追上,所以毫不犹豫的回到了祁连山。 他把自己关进了房里,谁来也不见。两天以后才出来,去找了白子监,把昊渊的原话转达了。 白子监见他神色已无异样,想起他这两天来闭门不出,还是关心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白修宁对他躬了躬身,沉着道:「多谢师父关心,弟子只是有些疲累。」 白子监握着他的脉探了片刻,确认无恙后才道:「这一月多来活尸的事你都是亲自去查,不如暂时歇一歇,让修亭帮你吧。」 白修宁:「兄长身负祁连山的守备重责,断不能离开,弟子已经无恙了,师父不必担心。」 白子监捋着长须,嘆道:「修宁,你该学会放手而非事必亲躬。为师让你来做辅君,是要你替为师看着白氏,而不是要你殚精竭虑不顾自己。」 白修宁:「弟子明白,但师父真的无需挂心,弟子自会安排妥当的。不知师父有否查出那四封信中的暗语?」 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白子监是知道的。他就是这个性子,以前修行的时候也是一样,别人天资平平反而循序渐进,他天资卓绝却把自己逼到了极限。白子监对他说过无数次无需苛待自己,但他听不进去。 白子监知道他心里有伤,那一身不纯的灵力是他当年被遗弃的原因,这个伤到了如今依旧没有淡化。他站的越高,对自己就越狠。以前的白修宁至少还会与白子监说些心里的话,可自从成了辅君后,白修宁比他这个宗主更忙了,什么事都揽上身,就连白子监想要见他都要靠灵鸟传讯。 白子监并未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反而道:「明日是你爹娘的祭日了,修亭问我,你是否与他一起去祭拜?」 白修宁的眸光霎时黯了下来,他垂着眼睫,冷冷道:「祭拜这等小事兄长一人足矣,弟子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知师父是否已确定了信中的暗语?」 他冷硬的又把话题拐了回去,白子监却没有生气,只是无奈的嘆道:「修宁,他们毕竟是你爹娘。纵然当年真的做错了,事情也过了这么多年。你这样恨着,他们泉下有知也不会瞑目的。」 白修宁握紧了拳,冷笑道:「如今弟子站在了比兄长更高的位置上,若他们真的泉下有知应该满足了,又怎会在意弟子怎么想。」 白子监蹙起了眉:「佛偈有云,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你既然喜欢参阅经书,为何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白修宁的耐心终于被消耗殆尽了:「师父请恕弟子愚钝,有些道理弟子一生都不想懂。」 面对他如此强硬的态度,白子监眼底的痛惜之情越发沉重了。他摇了摇头:「修宁,你虽是为师的骄傲,但有时候,为师对你也是真的失望。」 白修宁顿时像被重击了一样晃了晃身子,他茫然的看着白子监,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了。 失望?师父是在说对他失望了吗?就因为他不肯原谅爹娘? 他拽紧了拳,用力压下心头的彷徨。可他不肯原谅那两人都已经多少年了,师父从一开始就明白的,也从未逼迫过他。所以这是怎么了?他花了两天时间才把昊渊带来的情绪埋了起来,现在轮到师父来逼他了? 白子监看他情绪不对了,怕他想岔,忙道:「修宁,为师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放过自己。你自小便受了太多的苦,却不肯任何人来为你开解心结,就连修亭与你相处都是客客气气的。长此下去,若哪日为师不在了,还有谁能再与你说这些?」 他是一番肺腑之言,此刻听在白修宁耳中却变了味道。 白修宁煞白着一张脸,对白子监行了个礼:「多谢师父为弟子考虑,方才是弟子出言顶撞了,请师父恕罪。」 白子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终是没有再说下去了。而是道:「信中的暗语尚未有头绪,但我已找了即空帮忙,他博学广闻,应该很快会有好消息。此事你莫要着急,为师看你心绪不宁,还是回屋歇息吧,莫要熬坏了身子。」 第21页 白修宁离开了,他回房把琴取了,来到山顶的一处绝壁上。 这里是祁连山的背面,如刀削一样的绝壁上栽满了野生的绮罗花,淡紫色的花瓣迎风招展,馥郁的馨香沁人心脾。 他盘坐在一块大石上,将琴放在膝间,拨了拨弦,一曲高山流水便自他指尖流泻而下。 悠悠的琴音被半山的风吹散了些许,却一点也没影响到他的情绪。他看着远方无尽连绵的山峦,虽是寒凉的早春,但绿意已覆满山涧,处处皆是生机盎然之象。 这样的绿意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那座小山。 那山的景致远不如祁连山来的磅礴,看着甚至有些寒酸,但他就是莫名的喜欢。 他喜欢那座山上唯一的一株桃花树,喜欢坐在树下望着祁连山的方向发呆,还有坐在身旁一直聒噪的跟他说话的少年。虽然他经常被吵得只想堵住少年的嘴,可他又知道,少年之所以如此,是担心他会不开心。 白修宁的眉宇间终于有了丝愉悦的情绪。虽然重逢后昊渊总在做他不喜欢的事,却也让他记起了小时候那些开心的事。他恍然发现,原来他已经许久不曾这么放松过了。 晴朗的日光当空照下,将他胜雪的容颜映的有些不真实,唯有眉心的硃砂依旧明艷,好似万丈红尘中的一滴心头血,凝在了另一人的瞳孔深处。 昊渊没想到潜入祁连山会见到这样的白修宁。 那个安静的坐在山崖边的人,明明是可以力抗千钧的白氏辅君,此刻却单薄的好似风大些都能把他刮下去。 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却什么都没有看进眼中。修长的指尖弹奏着伯牙与子期最动人的乐章,分明不是悲伤的曲调,周身却凝固着一片孤寂。 昊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样的白修宁却让他心中没来由的抽痛起来。 高山流水,这是昊渊最不喜欢的一首曲子。 虽然是它让伯牙遇到了子期,结局却是子期丢下了伯牙。昊渊从不怕生离,因为总会有重逢的一天,但他怕死别。 所以沈流云每回弹这首曲子的时候他都很排斥,特别是在沈流云将死的那段日子里,他每次听到这琴音都会控制不住戾气,想要摧毁一切。 沈流云死后,他以为这辈子都可以不必再听这首曲子了,但没想到,白修宁却弹给他听了。 那种面对死亡却束手无策的心情盘桓在昊渊心头,令他心中的戾气又深重了起来,暗红的瞳孔中有鬼气开始涌动。远处的白修宁指尖一顿,凌厉的目光扫来的同时,弦音化作一波灵流,向着昊渊的方向震荡而来。 昊渊只觉得眼前一阵幻境般的潮汐涌过,立刻飞身闪避。白修宁在看清他华服上的桃花瓣时收了攻势,昊渊几个起落后站在了他身后,抱着双臂俯视着他。 白修宁并未回头,依旧目及远方,弹奏着弦乐。 昊渊站了一会就蹲下了,按住了他拨弦的手。 白修宁转头看他,俊秀的眉宇间寻不见半点情绪,就像昊渊并不是一个擅闯祁连山的鬼修,而是这万千绮罗花中的一株。 「我不喜欢这首曲子。」昊渊直接开口。 白修宁轻轻点了点头,在昊渊把手移开后,他换了曲子。 昊渊听了一会,发觉这首不错,虽然不曾听过,但曲意悠扬,很能安抚人心。 他道:「这首叫什么?」 白修宁:「归去。」 昊渊奇了:「这名字可以啊,你作的?」 白修宁并未回答,却也未摇头。 昊渊鼓掌道:「我的修宁不光长得极好看,就连十八般武艺都样样都拿得出手。」 他是真心夸,但这一张嘴便调戏人的调调令白修宁难得的好心情又荡然无存了。 白修宁面无表情道:「为何擅闯祁连山?」 昊渊:「来找你啊。」 白修宁:「你可知擅闯祁连山的鬼修都是什么下场?」 昊渊笑道:「知道,会被你们押到祭空塔去血祭。」 白修宁:「知道还来?」 昊渊坐在他旁边,单手支着额,道:「你不捨得让我死。」 白修宁被他这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气笑了,却也没有真的生气:「你认识的不过是儿时的我,不要太妄自尊大了。」 昊渊打量了他片刻:「修宁,你说你总这样压抑着自己,活的比苦瓜还苦,有什么意思呢?」 白修宁不理他,抱着琴站了起来:「快走吧,就算你修为不低,也别小觑了祁连山的守备。」 昊渊拉住他的衣袖,仰视着他:「再陪我坐一会,我来找你是有事要说的。」 白修宁见他难得正经,于是又坐了下去,等着他开口。 昊渊:「你上回跑的太快,我没来得及跟你说。那晚我见的人是王传越身边的亲信。」 白修宁蹙起了眉:「王氏中人至今不知王传越已死?」 昊渊:「对,先说那事。王氏的府邸中有个丹炉,本来没什么奇怪的,但奇就奇在他们炼的不是一般的丹药,而是我听都没听过的一种,叫咒丹。」 昊渊话音刚落,白修宁的气息就变了。昊渊看着他骤然冷厉的面色,疑道:「你听过这东西?」 白修宁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昊渊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肯定有问题了,赶紧道:「修宁,你有什么就说,别老是自己扛着,宝哥哥会为你分忧的。」 第22页 白修宁难得没有为昊渊的胡话而情绪波动,他道:「除了咒丹,可还有其他的消息?」 昊渊:「没了。那人也不知咒丹为何物,只说炼的十分神秘,而且是他们宗主亲自炼的,从不许旁人插手。」 白修宁犹豫了片刻:「我知道了,但此事关系重大,你还是不要插手。如今有人冒充你伤人,你自己小心些。」 他前面半句话说完昊渊马上不开心了,但等后面半句话也说完了,昊渊又喜笑眉开了,一伸手就把他勾过来抱在了怀中。 白修宁本能的想推他,却听到昊渊说:「让我抱一会,我不会再乱来了。」 白修宁推拒的手僵住了,一时间居然不知该不该拒绝到底。 昊渊真的没有再乱来,只是抱了他一会就放开了。 白修宁立刻站了起来,虽然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两人毕竟只是旧友,此地又是祁连山。就算没有弟子敢踏入这里,也还是不安全的。 他催促昊渊快走,昊渊却赖着不动,对着远方青翠的山峦道:「祁连山真不愧是人间的仙山,我方才来时看到山门正对着一片琼海,想来登高可看到更广阔的美景,你不如带我去看看?」 白修宁听他提到了咒丹便心神不宁了,哪里还有空陪他悠闲的逛?于是冷道:「你若是被发现了,就算是我也保不得你。祁连山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快点走。」 昊渊哼了哼:「我不走,走了就看不到你了。不如这样,把我藏在你屋里如何?反正我只要收敛气息就连你都发现不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荒唐!你是鬼修,如何能留在这里!」白修宁怒道。 「修宁,因为宝哥哥是鬼修,所以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吗?」昊渊卸去了方才的无赖状,忽然认真的看着他。 白修宁被这句话一噎,顿时有些陌生的情绪又涌了出来。他闭了闭眼,苦笑道:「为何你总要明知故问?」 昊渊:「那如果我废去这身修为呢?能让我留在你身边吗?」 第十三章 「你胡说什么!」白修宁捏紧了手里的琴,指尖白了一片。 昊渊依旧笑的温柔:「我是认真的。本就不是我自愿入的鬼道,如今沈流云早就死了,我这身修为只会被你们正道追杀,不如废去以后待在这祁连山,日日与你作伴多好?」 白修宁从他眼中看不出任何破绽,但听他又提起沈流云的名字,于是问道:「为何要直呼你师父之名?」 昊渊看着前方开始涌动的山岚:「你想知道就坐下,我把后来发生的事都告诉你。」 虽然昊渊提到了咒丹的事让白修宁心神混乱,但听到他愿意说后来发生的事,还是又坐了下来。 昊渊:「其实是沈流云把我从私矿里救出来的。」 白修宁:「他为何会选中你?」 昊渊嗤笑道:「他说我天赋异禀,是修鬼道的好苗子。」 白修宁:「后来呢?」 昊渊:「后来我便跟他走了。那时候我哪里管什么鬼道正道的,只要能让我吃饱睡暖就可以了。沈流云待我倒是不差,吃的喝的,只要我开口他都能满足,后来教我修行的时候也没有打骂过我,还极有耐心。」 白修宁越听越疑惑了,既然沈流云在昊渊口中这么好,为何昊渊每次提起他都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 昊渊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我这么厌恶他?」 白修宁点头。 昊渊又看向远方的群山,稀薄的山岚被吹散了,很快又重新聚在一起。就像那些年的经历在他眼前缓缓而过,明明已经很久远了,却偏偏像是昨日发生的一样清晰。 他指着自己眼尾的红痕:「这印记是他留给我的,是我杀了他的证明。」 昊渊这话就像平地惊雷,惊的白修宁目光都僵直了。 昊渊:「他的身体并不适合修鬼道,我也不知他当年为何会入的鬼道。我问过他,他不肯说。在他快死的那一年里,他每天都在等我去杀他,就为了不浪费他一身修为,可以传给我。你说荒唐不荒唐?」 昊渊说完就笑了起来,枕着双臂躺了下去,目光遥遥望着天。白修宁听着他夸张的笑声,却看不到他眼底有笑意,只得道:「别笑了。」 昊渊真的不笑了:「最后那一年,他就像你刚才那样,总是一个人坐在山上抚琴,但他来来去去就只弹那一首高山流水。所以我特别烦那首曲子,就算是你弹的我也不想听。」 白修宁颔首:「以后我不会在你面前弹的。」 昊渊弯起嘴角,摸了一把他白净的脸颊,在他生气前就把手放下了,继续道:「沈流云从来没让我叫他一声师父,我与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却从不知他在想什么。他的来历,目的,我一概不知。」 白修宁:「我也不曾听闻过这个名字,但家师似乎认得他。」 昊渊忽然坐起来:「白子监?他认识沈流云?」 白修宁:「具体的家师也不曾告诉过我,只是前几日我回来,对他说起你救我一事,又说冒充之人在袭击云宗主时你便在我眼前。家师就说,因你是沈流云教出的弟子,所以他不认为你会作恶。」 昊渊奇道:「修宁,让我见见你师父吧。」 第23页 白修宁蹙着眉:「你以为这是说见就能见的?别忘了这里是祁连山,你这次闯进来没人发现,不代表接下来也无恙。」 昊渊又把手臂搭在了他肩上:「明明是担心我见了你师父会有危险,偏要说些难听的话来叫我不舒服。你什么时候能像儿时那样温柔又听话就好了。」 白修宁被戳穿了想法,顿时脸上过不去了,耳根子又开始发烫。他推开昊渊,怒道:「你儿时也不是现在这样无赖的!」 昊渊最喜欢看他动怒了,白修宁一生起气来表情就生动极了,一点也不像平时那般看了了无生气。 昊渊:「要是那时就知道长大了会对你动心,那我肯定在那时就对你做遍各种想做的事了,也不用如今忍的这么辛苦。」 「你!」白修宁见他又越说越离谱了,恼的站了起来。昊渊赶紧又拉他袖子,讨好道:「修宁,我都答应你不动手动脚了,你怎能连说都不让我说了?你这是想憋死我么?」 白修宁真的从未遇到过昊渊这样的无赖,气的正想骂过去,结果呼吸一顿,立刻道:「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不必他说,昊渊也感觉到了。此地毕竟是祁连山,昊渊一个鬼修若被人发现了,只怕白修宁真的保不住他。他立刻翻身而下,白修宁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坠下山崖,心头一紧。纵然知道他一身修为不会有事,却还是惴惴不安。 「修宁,你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温和的声音一如那人温润的气韵,恬淡不争。白修宁却在听到的时候皱了皱眉,立刻就将方才的情绪全收敛了起来,转身笑道:「兄长又怎会来此?」 见他依旧是一副挑不出破绽的笑意,白修亭抿紧了唇,看了眼他身后的绝壁:「方才这里还有其他人?」 白修宁:「我一直在此抚琴,并未见到有人。」 白修亭:「也罢,明日爹娘的忌日,你还是不愿随我同去吗?」 白修宁在看到他的时候就猜到他的来意了,于是笑道:「我还有要事未处理完,此事就劳烦兄长了。」 白修亭:「祭拜爹娘只需半日,你又怎会抽不出这半日的时间?」 白修宁:「兄长无需多言。」 他虽拒绝的直接,脸上却依旧挂着和煦的笑,令白修亭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来,只得道:「好吧,那我也不吵你了。只是有一事,方才守山的弟子似乎察觉到有鬼气涌动,虽未察觉到在哪,但还是小心为上。你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若无事便早些回去吧。」 白修宁垂着眼眸,轻抚着怀中的琴,笑道:「兄长无需为我担心,以我如今的修为,一般鬼修也奈我不得。」 白修亭皱起眉:「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修宁颔首:「那便请兄长先回去吧。此处风大,兄长穿的单薄,平日又多劳累,切莫伤了身子。」 白修亭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好半晌才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看着白修亭离开的背影,他只觉得体内仅剩的一点温度也随着消失了。风起涌动间,吹得他那身白袍猎猎飞扬,仿若随时都会随风化去的山岚。 昊渊不知何时回到了他身后,将他搂进怀中。滚烫的呼吸撞进了他颈间,把方才白修亭带来的凌冽寒气驱散了不少。 白修宁难得没有反抗,就这么温顺的靠在昊渊怀中。 昊渊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问道:「他是你兄长?」 白修宁点了点头。 昊渊看着他在暖阳下又渐渐苍白的唇,压下心头的冲动,继续问:「你不喜欢他?」 白修宁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 昊渊瞭然了:「修宁,我的过去都告诉你了,但我还不知你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你可愿告诉宝哥哥?」 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此刻听在白修宁耳中,没了平素的轻狂与不正经,却多了一份稳重,令白修宁不由自主的放松了情绪。 这样的依偎令白修宁又想起了小时候,那时的昊渊也总是会在他不开心时哄着他,让那个小小年纪就尝遍苦楚和辛酸的他感受到温暖。那对当时的他而言是很珍贵的,所以在他决定要离开时,他才没有办法当面对昊渊说出口。 他们就这样安静的站着,昊渊再也没有说一个字,直到白修宁终于妥协了,转向了他:「李大宝,你这人真的很讨厌。」 昊渊笑了,在他颊边亲了一口:「嗯,讨你喜欢,百看不厌。」 第十四章 白修宁最终没有带昊渊去见白子监,却也没有把他赶下山。毕竟白修亭已经说了守山弟子发现鬼气一事,若此时昊渊不小心被发现了,便真的完了。 白修宁把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昊渊一看到那片桃花林就呆住了。 他欣喜的穿梭在桃林间,神情就像一个孩子。白修宁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不知不觉被他感染,唇边也荡漾着温柔的笑。 昊渊转了一圈才回到他身边,兴奋道:「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大一片桃林的,是你栽的?」 白修宁踩着地上落下的点点桃粉,笑道:「当年没有种成,后来钻研了许久,才知道原来是水土不服。」 昊渊跟在他旁边,倒退着走:「难为你那时候还难过了许久,不过有一事我倒忘记问你了。方才山上的那些可是绮罗花?」 第24页 白修宁推开房门,应了一声。 昊渊跟他进屋,反手把门关上,打量了一遍屋子。 白修宁的住处简洁雅致,素白的纱帐隔开了两片。花梨木的桌椅摆在一角,整齐的放着笔墨纸砚。窗边是一张琴桌,一个白玉香炉正点着能令人安神的沉水香。裊裊青烟飘起,昊渊凑过去嗅了嗅,又转头走向白修宁的床榻。 他掀开白纱帐,见到了一张不大的床,床上只有一个软枕,却有两张被子。 昊渊疑惑的看着白修宁:「你这是和谁一起睡?」 白修宁淡淡的看了一眼,眼中似有涟漪悄然划过,立刻又被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他并未回答昊渊的话,只让昊渊在此处等他,待他见过师父再说。 他说完便走了,昊渊也没有再拦他,而是盯着床上的被子出神。 白子监听白修宁提到了咒丹,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他道:「咒丹不是早已销毁?为何会流传出去?」 白修宁:「弟子不知,但当时除了师父,弟子与谪儿之外确实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且咒丹的所有配方弟子也尽数销毁了,按理说不可能有人能制出来。」 白子监捋了把长须:「会否是谪儿言辞间没有注意,被他人知晓了?」 白修宁:「谪儿一向谨慎,应不置如此。」 白子监:「这样吧,你先去问问谪儿是什么情况。」 白修宁颔首:「那昊渊……」 他难得欲言又止,白子监道:「为师去你那见一见他。」 白修宁虽然不想被人发现昊渊在祁连山,但他知道,既然白修亭都能感觉到,就更不可能瞒住师父了。好在师父如他所料那般没有动怒,反而对昊渊冒险来告知咒丹一事颇为欣慰。 白修宁不知白子监与沈流云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他相信白子监应不会为难昊渊,于是径直去了徒弟们的住所。 他有三个弟子,大弟子白祭言与小徒弟白谪皆是白氏所出,唯有二弟子宋煜是在外游历时收的。 白祭言生性严谨,对他最尊敬。宋煜因为身世的缘故一直很拘谨,只有与他单独相处时才会放松些。唯有白谪与他最亲,也许是因为白谪的年纪最小,白修宁对他的偏爱也最多。结果惹得白谪终日没型,一见到他就会抱着撒娇,成为众人眼中羡慕又嫉妒的存在。 白修宁本是剑修,但因为对法术和医药也有兴趣,下了苦功,因此在这两门上也颇有成就。 白祭言随他习法术,宋煜习剑术,白谪则习医术。 所以当白修宁研制出咒丹的时候,白谪是跟在他身旁帮忙的,因此白谪知道咒丹的来历和功效。 白修宁当初研制咒丹的初衷,是为了压制那些一触到活人生气就会尸变的尸体。毕竟符咒只能镇住一时,咒丹一旦入体,便可永远遏制这种尸变。 但等他真的研制出来后,却发现咒丹的功效远不止于此。 咒丹可以远距离控制尸体,功效在近距离操控的驭尸符之上。此物若泄露出去,一旦有心人拿来作恶,便是又一场浩劫。 白修宁只得将咒丹的配方损毁,并叮嘱白谪切不可告知任何人。 他信得过白谪,白谪虽只有十三岁,但自小便跟在他身边,素来知晓分寸,从不会在重要的事情上出篓子,否则白修宁也不会在研制咒丹的时候还让他随侍在旁了。 白谪正在房中看医书,听他说了这事,立刻并起三指发誓:「师父!此事弟子从未告知任何人!」 白修宁是信他的,见他着急起来,安抚道:「师父只是循例问一问,你也别多想。此事蹊跷,若都没泄露出去,那王传越是如何能研制出咒丹控制尸体的?」 白谪想了想:「师父,会不会是王传越也刚好懂得研制咒丹?」 白修宁:「咒丹的配方与炼制方法太复杂,不太可能有这种巧合。罢了,此事为师去查,你切记不可对人言,哪怕是你两位师兄都不行。」 白谪忙道:「师父放心,弟子知晓轻重!」 白修宁又问了他近日的功课,这才回到住处去。 白子监已经不在了,只有昊渊一人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桃树发呆。见他回来了,昊渊眼中一亮,单手一撑便越出窗外,朝他跑来。 看着昊渊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白修宁心中暖暖的,居然没有避开他,反而站在一株树下等他。 昊渊奔到面前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头顶的一支桃花被风吹动了,扑簌簌的落下了几片花瓣。其中两瓣落在了白修宁头上,将那鸦黑的青丝点缀的温柔了许多,一如那张明丽的脸庞,洋溢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 昊渊没有将他抱进怀中,只是站在他面前,轻轻的捻去他发间的桃花。 那温柔的神态是白修宁从不曾见过的,白修宁有些失神的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昊渊替他抚平了鬓边的青丝,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支发簪来,在他的发髻上比了比,笑道:「果然很适合你,来。」 昊渊说完便拉着白修宁回了屋子,白修宁被他拉到整理仪容的铜镜前,见昊渊拔去了他束发的木簪,将一支白净温润的玉簪别了上去。 白修宁不解的看着铜镜里的昊渊:「这是何意?」 昊渊双手按在他肩上,站在身后打量着镜中的他,满意道:「还是玉簪更好看,上回你的玉簪不是摔碎了嘛,我后来路过集市看到了这支,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 第25页 白修宁怔怔的看着铜镜里的昊渊,一时间只觉得有什么涌上了心头,虽然酸酸的,却并不讨厌,反而有些心慌了起来。 他挪开视线,却没有拒绝昊渊的好意:「多谢。」 昊渊靠近他,嗅了嗅他发丝间的气息,夸道:「好香,上回我便想问你了,你身上这味道怎么与绮罗珠是一样的?」 白修宁被这亲昵的举动弄的又有些尴尬了。想避开,眼前是铜镜,身后是昊渊,左侧是床榻,唯有右侧可以躲。但他的脚步却不知为何迈不出去,只得将头转开了。 他道:「这是绮罗花的味道。」 昊渊又闻了几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居然顺着他背后的青丝闻到了后腰,又绕到了前面,从腹下嗅到了领口处。 白修宁早已被他弄的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了,昊渊看着他脸上明显的绯色,也不调笑他,反而一本正经道:「这味道真好闻,素雅不争,难怪能让你安睡。但你衣服上的味道不均匀,是熏的?」 白修宁见他终于拉开了距离,这才悄悄松了口气,道:「不是,祁连山上随处都可见绮罗花,应该是被沾染的。」 昊渊捏着下巴打量了他一会,道:「我喜欢这香味,和你太般配了。修宁,你以后便用绮罗花来熏衣吧。」 白修宁无奈的看他一眼:「我又不是女子,哪里来的那么多闲工夫。」 昊渊一拍掌心,道:「我可以帮你啊,帮你洗衣服,再熏好它。你别看我这样啊,我可是自己洗了很多年衣服的。」 白修宁并不理会他的胡话,而是收敛心神,问了他刚才白子监与他谈了些什么。 昊渊坐回床边,道:「也没说什么,我只是把咱们小时候的事都告诉你师父了。你师父夸了我一顿,还让我陪着你一起查咒丹的事。」 白修宁虽然没想过一直隐瞒,但也没想到昊渊会主动在白子监面前提起这个。他迟疑道:「家师夸你?」 昊渊:「对啊,他不但夸我,还谢谢我照顾你呢,也问了很多你在那段时间里的事。」 白修宁:「你全说了?」 昊渊眯着眼睛,笑的好不正经。他拍拍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两床被子,道:「修宁啊,你这样也太见外了。你师父说了,在身后垫一床被子才能睡得着,是你回来以后养成的习惯。」 白修宁听到这里,终于看懂了他眼里的促狭。立刻恼羞成怒,转身就要走。 昊渊又一阵风似的绕到他面前,看着他羞到通红的脸,终于再忍不住了,抱着他吻了上去。 白修宁挣扎了两下就挣不动了,因为昊渊的手移到了他的腰侧,轻轻的揉捏着。 他自小就十分怕痒,腰更是碰不得的地方。昊渊以前跟他打闹的时候就喜欢掐他的腰,每回他都会被弄的不住求饶,只觉得又痒又痛的。 但现在的昊渊却不会对他用蛮力了,而是有技巧的摸着,摸得他一下子就腿软了,鼻间居然漏出了一点不清晰的低吟。 白修宁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出问题了,不过短短几日,他居然变得不想再拒绝昊渊的触碰了。 他不知道这样到底算什么,却还是在事态失控之前就推开了昊渊。 昊渊没有像之前那样对他穷追猛打,而是温柔的看着他,等他开口。 白修宁被他看的越发心慌了,只得转身去衣柜那取衣服:「家师命我即刻带你下山。」 昊渊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明明忍笑忍到肚子疼,嘴上却正经道:「好啊,那走吧。」 白修宁丢了一套衣服过来:「把你那身换掉,这么明显的黑色,你真是不动脑子就敢擅闯祁连山。」 昊渊翻开一看,发现是一套白氏家服。他放在身上比了比,忽然笑道:「修宁,你是不是忘了宝哥哥比你高也比你大这件事了?」 第十五章 昊渊最终还是没有换掉自己的那身衣服,而是被白修宁带着悄悄离开祁连山。 因为要去查咒丹一事,所以他们直奔了兴和王氏的所在。 昊渊并未把王传越的尸体还回去,白修宁虽然觉得此举还是不妥,但昊渊说的对,如果被通信之人知道王传越死了,还死的那般蹊跷,只怕会引起对方的怀疑,还不如做成失踪的假象。 幸亏那晚给白修宁下药一事见不得光,王氏本就没几个人知道,而王传越带出去的人和他一样早就死透了。昊渊又收买了王传越身边的另一个心腹,这件事就被顺利的遮掩了下来。而宗主失踪关系着一门的安危与荣辱,故而王氏虽然派出了弟子四处寻找,却没有把这件事传扬出去。 白修宁问昊渊:「你如何收买那人的?」 昊渊挑了挑眉,促狭道:「这世上哪有不贪财好色的男人。」 白修宁瞪他一眼,继续盯着王氏府邸,想着该如何潜入。 昊渊看着他被月华浸润的五官。分明是如玉般美好,却又似迟迟不肯绽放的水仙那么清冷,惹的昊渊又想亲他了,但在靠近的时候还是忍住了。 昊渊想起了之前,就是因为对白修宁逼的太紧了才把人逼回了祁连山。虽说白子监没有就擅闯这件事责怪自己,但他也知道不能一再冒险,万一真的出了岔子,不但他要受罪,修宁也不会好过的。 他嗅了嗅空气中淡若无踪的绮罗花香,道:「何必这么苦恼,我把人再叫出来,你问就好了。」 第26页 白修宁:「不可,若被他认出是我在查此事,定不会轻易开口。」 昊渊:「那就我来,你想问什么都告诉我。」 白修宁正想说话,却见王氏府邸的东侧一角有火光一闪,很快又被扑灭了。 二人皆散出灵识去听,虽然有灵障挡着,却还是听到了点慌乱的声音。 昊渊一听就明白了:「炼丹炉里的东西失败了。」 白修宁:「咒丹?!」 昊渊:「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 他说完也不等白修宁回答,身形一闪就消失了。白修宁还没搞清他怎么潜入灵障的,就见方才火光闪动的地方有一道黑影虚晃了晃,随即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白修宁虽然披着昊渊的斗篷,却不能像昊渊这样随意。毕竟每个世家都有自己的灵障护持,灵障对一切外来力量都会有反应。他不知昊渊用了什么法子可以避开灵障,但若是他潜入,定会被灵障察觉到他的灵力。 要是被人知道白氏辅君偷偷潜入了其他世家的府邸,肯定会惹人猜疑的。 所以白修宁只得在原地等着昊渊出来。 昊渊悄无声息的潜入了炼丹房,果然看到几名弟子手忙脚乱的在收拾满地狼藉,而一名长的尖嘴猴腮的男子则站在丹炉边破口大骂。 他一眼便认出那是王传越的独子王相如。 那王相如不去灵堂给他爹守灵,却带着几个弟子在炼丹房中鬼鬼祟祟的。而且这味道实在难闻,就像开棺时候闻到的腐尸味。 昊渊蹲在房樑上,阴影将他的身形掩藏的很好,唯有瞳孔闪着幽暗的红光,像极了鬼魅。 王相如自然没有发现他,所以骂的毫无顾忌。昊渊这才知道他们是不得要领,所以一开始炼便把丹炉给炸了。 他骂够了就吩咐弟子们把炼丹房先锁起来,昊渊等他们都出去了才跳下去,打开丹炉,抓了点灰烬用布包好。又打量了一遍,炼丹房中没有多余的摆件,唯有元始天尊的画像被供在一角,但也不知是否常年被烟火熏着的缘故,那画油光发亮,就连五官看着都是油腻腻的。 昊渊冷笑一声,对玉清尚可如此不敬,这王氏一族修的到底是哪门子的道? 他不再多做停留,回到白修宁身边,把方才那包灰烬递了过去,又将见闻说了一遍。 白修宁听说王相如居然真的在炼咒丹,顿时坐不住了。那灰烬确实是咒丹的配方,若真的被王相如参出炼制的方法,只怕这数百年的清平就真的要乱了。 他让昊渊立刻把收买之人叫出来,一定要搞清楚咒丹的来源。 昊渊带他去了上次的衔玉阁,依旧开了上回的房间,点了一桌酒菜。但这次没有叫姑娘来,白修宁藏在房樑上,等着昊渊以暗号唤来那人。 那人这次来的时候面色难看了不少,虽然不知道王传越已死,但他前几天才跟昊渊接触过,自然是把王传越那莫名其妙的失踪跟昊渊扯上了关系,再看到昊渊时就如惊弓之鸟了。 昊渊冷笑道:「你这么怕我作什么。」 那人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态度比起上回不知道恭敬了多少,昊渊让他坐他也不敢坐,就这么颤巍巍的站着。 昊渊给自己斟了杯酒,端起来在鼻下闻了闻,笑道:「衔玉阁的姑娘不行,只有这酒还能如得了口。你若是一直站着看我喝,你不别扭我还觉得难受。坐吧,杀了你对我又没好处。」 他倒是说的直接,那人额上的汗却流的更夸张了。白修宁隐于暗处,本来屏息凝神的听着,结果听到昊渊说这里的姑娘不行,就想起了上次。 虽然上回昊渊连衣服都没乱,但在窗边强吻他的时候,他是闻到了昊渊身上沾着脂粉气的,看来昊渊在喝酒的时候没少抱着那些姑娘亲热。 想到这,他又气恼了起来,只觉得昊渊这人真是个实打实的好色之徒。 昊渊不知白修宁在想什么,但察觉到他的气息有一点不稳,于是瞄了眼。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就对上了白修宁那双明显不悦的眸子。 昊渊不知他为何而生气,正想着是不是刚才说了什么不妥的话,却见那人忽然道:「小人不过是宗主身边的一条狗,自然入不了鬼君您的法眼。鬼君今日找小人来,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但求鬼君事后可以饶过小人,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靠小人一个撑着,小人定不能……」 「停!你说这么多废话干嘛?我都说了不会取你性命。我且问你,王传越是什么时候开始炼咒丹的?他到底怎么得到这东西的?」昊渊被他打断了思绪,只得先解决他这边了。 那人见他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赶紧道:「约莫两个多月前吧,宗主是从何而得的小人是真的不知,但宗主也是试过很久才炼成。一开始小人并不知道那东西有何用途,直到宗主拿它在尸体上试验小人才知道。」 昊渊一拍桌子,语气森冷如冰:「你上回跟我说的可不是这样,你说不知道那东西有何用处。」 那人见他发怒了,吓得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小人,小人上次不是有意隐瞒的。是,是小人没有表达清楚让您误会了。」 昊渊冷笑道:「那还是我错怪你了?也罢,你现在给我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如果被我知道还有什么隐瞒的,你就去乱葬岗找你一家老小吧。」 第27页 他是随口一说的,但那人却当真了,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 昊渊:「你既然知道了咒丹的用处,可知道王传越用它又做了什么?」 那人:「宗主并未在王氏的范围内用咒丹,只是将炼成的咒丹送了出去。小人见过宗主与人通信了好几回,似乎咒丹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传递出去的。」 见他终于说到了重点,昊渊道:「这么重要的东西,王传越没有与对方见过面?」 那人赶紧摇头:「宗主有没有和对方见过小人是真的不知,毕竟宗主有很多事都不让小人插手。但小人知道,是从宗主把咒丹送出去开始,外间才出现了活尸聚众伤人的事。」 那人为了让昊渊放过他全家,居然把所知的一切都说出来了。白修宁听到这已经可以确定了,近日频频发生的活尸伤人就是咒丹引起的,而他销毁咒丹的配方也是三个多月前的事,时间上是很接近的。 他研制咒丹和销毁都是在祁连山上,如果真的流传了出去,只能说明一点。 嵴背一阵寒凉,他拽紧了拳。 白氏弟子门生上万,若真的有人能拿到咒丹的配方,一定是他身边亲近之人。但他相信白谪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可除了白谪之外,总不能是白子监…… 白修宁咬紧牙关,尚未从这震惊中缓过来,又听到昊渊继续问:「方才我见到王相如也在炼咒丹,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显然也是不知情的,一脸莫名道:「少主?不可能啊!宗主做这件事的时候是瞒着少主的,咒丹的配方只有宗主一人掌握,宗主又走的突然,少主不可能知道!」 昊渊见他不像撒谎,便道:「你再帮我一个忙。」 那人忙道:「鬼君请说。」 昊渊:「你去查一查王相何是怎么知道咒丹的,还有,我要他手里的配方。」 那人迟疑了片刻,为难道:「小人虽是宗主的心腹,但少主一向不喜欢小人,只怕……」 昊渊冷冷的看着他,直把他看的又不停发抖了,才端起酒杯又饮了一口,道:「这样吧,明日你找个藉口,把他弄来衔玉阁喝花酒。其他的就不必你费心了。」 那人连连点头,离开的时候跟脚底抹了油似的,跑的飞快。 白修宁等那人走了才跳下来,昊渊看他脸色很不好,便拉着他坐下,道:「你方才听了那些,可是想到了什么?」 白修宁紧蹙着眉,指甲把掌心都掐出了深红的印子来。昊渊掰开他的手指,温柔的抚着掌心,直到白修宁终于开了口,却道出了一个让昊渊惊讶不已的真相:「咒丹最初是我研制的。」 昊渊:「你弄那东西干嘛?」 白修宁只得将他的初衷说了,昊渊听后便安慰他:「你的本意是好的,这事怪不得你。但若真如你所说,应该是身边的人出了问题。你好好想想,真的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或者说你那小徒弟会不会说漏嘴了或者被人控制了自己都不知?」 白修宁本来没想到昊渊所说的被人控制这点。毕竟南岳白氏乃正道世家之首,弟子们个个以身为白氏一员为荣,从来不屑于做任何败坏门声有辱品行之事。 昊渊:「如果是有人控制了你的小徒弟,那这件事就说得通了。你白氏中有人对咒丹起了心思,通过你那小徒弟得到了咒丹的配方,转交给王传越来炼,等王传越成功了便把那东西交回去,那人再找活尸来试验。」 白修宁:「有可能,因为谪儿并不知咒丹的炼法,他只懂配方。所以王传越尝试了许久才成功,而王相何应该是不知道炼法,所以他第一次炼就失败了。」 昊渊:「那你可有眉目,此事会是谁做的?」 白修宁思索了半天,却是一脸的茫然。要他怀疑身边哪个人他都不愿,关键是每个人也都没有可疑之处。 昊渊见他脸色很差,便叫人换了一桌他爱吃的菜来。白修宁看着桌上的几盘朴素的菜色,那些菜是他住在昊渊家里时最爱吃的,可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他断断没想到这件事会越来越复杂,牵扯的越来越大。 昊渊剥了一只油焖大虾到白修宁嘴边。这道菜是白修宁最爱吃的,可小时候昊渊的家里也不算富裕,因此娘很少会做鱼虾蟹一类的菜。就算做了,白修宁碍于自己的身份也不敢碰,每回都是昊渊塞进他嘴里他才敢吃的。 昊渊把肥美的虾肉递到他嘴边,殷切的看着他。油焖大虾的鲜味钻进了鼻间,不知为何,居然令白修宁不安的思绪有了片刻的宁静。他微微张口,昊渊便把虾塞了进去,沾着酱汁的指尖故意在他唇上抹过,把他苍白的唇弄的油光水润的,这才把手指又含进自己嘴里,笑着问:「好不好吃?」 白修宁看懂了他的动作,只觉得心又开始慌乱了,只得把脸转开。 衔玉阁的厨子水准不错,这道油焖大虾做的香嫩可口,一咬就是满满的酱汁香气。白修宁刚吞下,唇边又多了一样菜。 昊渊用筷子夹着一片夫妻肺片,掌心还在下面虚虚接着,就怕肺片上的汤水滴在白修宁的衣服上。 昊渊见他有些呆的看着自己,便做了个张嘴的动作,哄道:「修宁,快尝尝这个,啊~」 第十六章 白修宁吃不下去了,他按下昊渊的筷子。但昊渊说他一天都没进食过,逼着他一定要吃,他只得自己端起碗筷,在昊渊的注视下把这顿饭吃了。 第28页 本来因为身边可能出了叛徒一事而备受打击,结果被昊渊这么一搞,他也没什么心力再沉沦了。 待吃完后,昊渊就叫人来把东西都撤了。白修宁看他似乎想在这种地方过夜,觉得不妥,昊渊却说反正明日还要再开一间房等王相何的,没必要再去找客栈了,拉着他想上床去歇息。 白修宁看着那张床,怎么都不愿移动一步。昊渊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修宁,宝哥哥答应你,今晚绝对不做那种事,就只抱着你睡觉,好不好?」 他不说还好,一说白修宁就想起了方才在樑上想到的事,冷道:「你若想做那种事,这里多得是姑娘可以服侍你。我去外面待一夜,这样你便不必忍耐了。」 他说完就要走,昊渊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这语气怎么这么怒沖沖的?赶紧拉着他:「我只想跟你做那种事,你提姑娘干嘛?」 白修宁甩开他的手,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你我皆是男子,岂可颠鸾倒凤,你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昊渊本来还没反应过来他干嘛忽然就生气了,结果听到这里,灵光一闪,喜道:「修宁,你这是吃醋了?」 白修宁斜了他一眼,这人的脑子里到底都装的什么?怎么什么都能朝他想理解的方向歪去? 昊渊却没理会他这一眼,反而更兴奋了,把他抱进怀中,开心道:「修宁你别吃醋,我不会再碰其他人了。真的,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心里也只有你,只想看到你抱着你,一刻都不跟你分开,哪里有空管别人。」 昊渊又说的语无伦次了,白修宁却觉得心里更慌了,他推着昊渊,结果两人动来动去的,很快他就觉得又有什么东西抵在小腹上了。 昊渊按住他的臀,把两人的下身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这下白修宁完全不敢动了,跟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不知所措。只觉得无论是昊渊放在他身后的手,还是抵在他身前的东西都让他羞的无地自容。 昊渊抬起他的下巴,将舌伸进他口中纠缠。 身后就是那张宽大的床,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不可以,而他的手也在推着昊渊,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吻,他的指尖一直在发颤,根本没什么力气,轻易就被昊渊推到了床上。 床梁四角的红流苏被撞的不住摇晃,带起的微风将床边的红烛吹的明明灭灭。 昊渊压着白修宁,在他口中不断汲取着温度,手也移到了他敏感的腰侧,在两旁轻柔的捏着,直把白修宁弄的浑身发软,微睁的眼眸中泛起一片水光,像极了月下的潮汐。 昊渊从未见过他如此温顺的模样,只觉得体内的火烧的更旺了,恨不得立刻扒了衣服将他彻底占有。但最终还是停下了动作,只是埋首在他颈侧,不断嗅着他颈间淡淡的绮罗花香,与他一起平复气息。 白修宁没想到昊渊会停下。 他看着顶上凤凰牡丹的红罗帐,感受着压在他身上那人混乱的心跳声,只觉得这一切都太荒谬了,但他却再没了那种厌恶到只想推开的情绪。 他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知道是不行的,为何又允许昊渊一再的乱来。 他分明知道昊渊对他的心思,分明该阻止的。 白修宁闭上了眼,只觉得有什么堵在了心头,堵的他的心一阵阵的抽痛,堵得他根本不想再想下去了。 昊渊见他一直没有推开自己,心里的喜悦之情更甚了,抱着他亲昵的蹭了蹭,在他颈间印下了一个红痕。 白修宁不知道昊渊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直到昊渊抬起头来,满意的看着他,他才伸手去摸那个地方。 昊渊又亲了亲他的唇,笑道:「修宁,我好开心。」 白修宁用手挡住了眼睛,昊渊继续道:「我答应过不会再强迫你,我们慢慢来,所以你也不要再躲着我了,好不好?」 说完又亲了他一下。 白修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点头,岂非意味着答应了?如果摇头…… 他发现自己不想看到昊渊不开心的样子。 昊渊已经说到做到,不强迫他了。虽然这个吻还是没经过他的同意,但至少懂得适时的停下了,而不是像之前那样逼着他做到最后。 白修宁不出声,昊渊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他,时不时的亲一下。最后白修宁先受不了了,昊渊抵在他腿间的东西一直没有软下去,这样僵持只会没完没了。他只得捂着眼睛道:「睡吧。」 昊渊这才换了个姿势,抱着他躺在软枕上,拉过被子盖好。 白修宁被他抱在怀中,昊渊的呼吸落在颈侧,不时拂起一阵酥麻的感觉。白修宁一开始还能坚持着不动,后来又受不了了,转身背对着昊渊。 昊渊由着他,但还是伸手绕过他的腰,把他抱在怀中。 这一晚白修宁失眠了。 昊渊在身后睡得香甜,他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脑海中一直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想着他身边有叛徒,想着昊渊对他做的那些,更想着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事在他脑海中搅成了一团,令他一件都没想明白,反而越来越头疼了,直到天亮了还没有闭眼。 昊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眼下的淤青,以及眼中细密的红血丝。 昊渊心疼不已,问他绮罗珠在哪。白修宁这才想起绮罗珠一直被放在干坤袋中,昨夜他乱了心神,居然没想到拿出来用。 第29页 好在王相何要到晚上才会来喝花酒,昊渊出去买了清淡的早点回来,让白修宁吃下就逼着他继续睡。这回昊渊把绮罗珠放在枕边,他睡的很沉,直到亥时才醒来。 昊渊为了不吵着他睡觉,在房中张了结界,外面的声音一点都没传进来。白修宁的脸色比早上好多了,一起床就看到了倒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王相何。 王相何的酒中被下了足量的迷魂药,此刻睡得正酣。昊渊问白修宁打算怎么审,白修宁想了想,他虽然不宜出现在王相何面前,但昊渊更不宜。毕竟眼下已经有人冒充昊渊在作恶了,不能让王相何这边再传出什么来。 他让昊渊到樑上去待着,披着昊渊那件斗篷,把帽子戴上,大半个脸就被挡起来了。 白修宁倒了碗冷茶水泼在王相何脸上,把他给泼醒了。 王相何刚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看到白修宁坐在椅子上,浑身裹在斗篷中,只有小半张脸露出来,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净。他一下子没分辨出来,还以为是姑娘,于是傻笑道:「小美人,这是玩的哪出?快把爷爷松开,咱们上床去玩。」 白修宁弹出一指,强劲的灵力裹着风逼过去,却在他眼球前面停住了。王相何看着这一点白芒,吓得吞了口唾沫,这才搞清楚什么情况,忙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阁下有话好好说!」 他倒是反应的快,白修宁也不与他废话,压低嗓音道:「你那丹炉里的东西怎么得来的?」 王相何愣了片刻,眼珠子转了一圈,道:「我兴和王氏的丹炉里炼的都是疗伤的药,有上百种之多。阁下指的是哪一种药?」 白修宁冷笑一声:「你既说得出咒丹的名字,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装傻了。如果我把那个丹炉和你一起交给南岳白氏,你知道后果的。」 王相何方才还一脸赔笑的神情,现在却阴霾了下来。他虽受制于人,也感觉得出眼前这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上,但这人既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来也不是光明正大来追究的其它世家。 思及此,他又换了副嘴脸,手脚并用的坐起来:「我不过是随便弄了堆东西想试试提炼新的香罢了,怎就入了阁下法眼,还要把我交给白氏?那白氏还能管我王氏炼香?」 白修宁见他如此狡猾,正想着该怎么找破口。那位梁上君子却耐不住性子了,直接跳下来,道:「和他说那么多干嘛,这厮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种。等我把他打一顿,打到他开口为止。」 昊渊边说边掰着指关节,「咔咔」的声音配上他狰狞的神情居然很有威慑力,但其实最有效的还是他眼尾那两道无人不识的红痕。 白修宁还不及拦他,就听到王相何惨叫一声,完全没了刚才的淡定,边退边嚎:「昊渊?!你怎么会在这!你……!你别碰我!我招,我全招了!」 白修宁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昊渊也停了下来,咧嘴一笑,却还是一副又痞又横的样。他蹲在王相何面前,掐着王相何尖瘦的下巴道:「那就一五一十全说了,否则我让你这辈子都碰不了女人。」 王相何在认出昊渊的瞬间就知道躲不过去了,虽然很好奇昊渊身边的人是谁,但他却没胆子在昊渊眼皮底下乱来。毕竟前几天日照云氏的宗主云起刚被昊渊打伤了,要知道日照云氏可是继南岳白氏之后的第二大世家啊。那云起的修为能是草包吗? 王相何抖着肩膀道:「我,我只是在我爹的房中找到了一本藏起来的手稿,上面写着咒丹的配方,但,但我爹没写用法,我也不知那玩意到底是干嘛用的。一时好奇才,才收集了材料想要炼的。」 「你不知道是什么也敢炼?」昊渊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打发,指尖戳着王相何的太阳穴,直把王相何戳的犹如惊弓之鸟,抖得声音都不稳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我房中找那本手稿。我,我就是好奇啊。我爹藏的那么隐秘,他又一直在炼长生不老的仙丹,我就,就以为那是啊!」王相何虽不算昂藏七尺,却也是一门少主,如今被昊渊几句话就逼得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白修宁在旁看着,只觉得实在无奈。 昊渊看他这窝囊样也有点问不下去了,这傢伙摆出这么一副德行,倒让他有种自己在欺负弱者的感觉。他只得站起来看着白修宁,低声道:「怎么办?」 白修宁看了王相何一眼,王相何刚好也抬头看他。虽然白修宁的眼睛隐在斗篷的阴影中,但还是立刻转开了。他道:「先把那本手稿找来。」 昊渊问了王相何手稿在何处,然后就把王相何噼晕了,又在他身上张了个结界,这才对白修宁道:「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 白修宁示意他千万小心。昊渊笑了笑,推开窗正想跳下去,忽然又折了回来。 白修宁正想问他怎么了,却见他抱着自己的腰,头一低就靠了过来。 白修宁顿时瞪直了眼,但昊渊只是在他唇上一触即分,并未像之前那样将舌伸进来。 看着昊渊一脸满足的跑了,他捂着嘴,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窗子。 方才昊渊靠过来的时候,他竟没想到要躲开……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的头又开始疼了,就像有针在刺一样,痛的他只得坐下等,既希望昊渊赶紧回来,又不知道回来以后该怎么面对。 第30页 但他有种预感,如果继续和昊渊这样下去,只怕真的会铸成无可挽回的错。 等这件事结束后,也许该和昊渊划清界限了吧。 昊渊并不知道刚才那个吻会让白修宁心绪不宁,他根据王相何交代的,轻易就找到了那本手稿,又在王相何的房中翻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其他的,于是又熘进王传越的书房,随手拿了两本王传越手抄的书籍回去了。 白修宁翻着手稿,上面确实详细记载了咒丹的配方,但字迹他不认得。他又比对了昊渊拿来的两本书,发现手稿的字迹也不是王传越的,想来这本手稿应该是交给王传越的人写的。 眼下既然一切都指向了祁连山,那他只能再回到祁连山去查。 昊渊问他怎么处置王相何,白修宁身为正道世家的人,自然不可能草菅人命,昊渊虽修鬼道,却也不是随便杀人的性子。可就这么放王相何回去也是不妥,毕竟王相何已经知道了咒丹,又知道昊渊因为咒丹而审过他。 昊渊见他愁眉不展,于是道:「这样吧,让他以为今晚的一切都是做梦好了。」 白修宁:「他并非傻子,如何掩饰的过去?」 昊渊咧嘴一笑:「看我的。」 说完便蹲在了王相何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对精緻的宫铃,在王相何耳边晃了晃。白修宁立刻听到宫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犹如晨间雀鸣,而昊渊也同时伸出一指点在了王相何眉心处,一道红色的鬼气钻进了王相何脑海中。 片刻后,昊渊收回了手:「好了,把他再弄回刚才的房间,给鸨母点封口费就行了。」 白修宁疑惑的看着他手里的宫铃:「这是何物?你方才做了什么?」 昊渊把宫铃放在他手中,道:「这是沈流云给我的法宝,可以窥探妖兽一类的记忆。对人虽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搅和一下记忆还是可以的。」 白修宁这才打量起手中的宫铃。 这对宫铃雕工精细,乃纯银铸造,惦着很有分量。他把宫铃还给昊渊,道:「只能以鬼气驱使?」 昊渊笑道:「是啊,所以你也能用。若是喜欢我就送你,用一根红线串起来给你系在腰上,和你这身家服很般配。」 昊渊说完就把宫铃贴在他腰侧打量着,白修宁被这个动作弄的又有些别扭了。退开一步道:「你师父的东西还是自己收着吧,先把他弄回去,别再耽误了。」 昊渊把宫铃收起来,扛起王相何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回来,手中却多了一样东西。 白修宁看着他用红线串起了那两枚宫铃,真的在自己腰带上打起结来,又想拒绝了。 昊渊凝视着他,目光似水一般温柔:「修宁,我的东西也是你的。这铃铛声音很好听,你就繫着嘛,这样你一走路我就听得到。你若是嫌它吵,我也可以把它的声音封住,但你不许摘下来,就繫着好不好?」 白修宁不知道昊渊干嘛这么坚持,但见他如此期待的模样,心一乱,居然没办法再拒绝了。只得转开头去,由着他在自己腰上系了个如意结。 昊渊满意的看着自己刚从鸨母那学来的手艺,这才问道:「接下来怎么办?你要回祁连山吗?」 白修宁被听他这么一问,立刻想到了刚才昊渊离开时自己想的那些。 他确实该回祁连山了,也许这次就是个好机会,可以与昊渊真正划清界限,至少可以暂时不用见了。 他看向昊渊,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心里想的话。 只因昊渊又是那副期待的模样看着他,细长的眸子中清晰的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只得道:「此事我须得回祁连山去查,不如……」 他刚说到这里就被昊渊打断了:「好,那你先回祁连山去,我还有点事要办。」 白修宁怔住了,他没想过昊渊居然会主动提出分开。 但他立刻就压下心中那阵莫名的失落,笑道:「好,那便在此别过吧。」 第十七章 昊渊并未说要去哪,白修宁也没有问,只是各自分道扬镳了。 白修宁心里不太舒服,却没有犹豫的回到了祁连山。他将王相何交代的事告知了白子监,白子监听后并未说什么,只是让他多加注意。若王相何真不知咒丹为何物还好,就怕利用王传越的人会再联繫他。 白修宁便开始安排人日以继夜的盯着兴和王氏,同时也着手查祁连山的内奸。虽然他不愿接受身边人会做出这种事,但他知道若不早点把人找出来,只怕对方会掀起更大的风浪。毕竟对方敢公然拿活尸来试验咒丹,摆明了是在布一盘大局。 有事可忙的日子时间就过的飞快,虽然刚回来的时候经常会想起昊渊,但每每强迫自己不准想后,次数一多就真的不再想了。 若非白谪给他整理屋子,翻出了他放在枕下的宫铃,他真的不知道原来有些事不是躲就可以过去的。 那日白修宁正在药室研究可以遏制咒丹配方,白谪神秘兮兮的进来,一副有话想说又犹豫不决的样子。 白修宁并未多想,只是随口问他到底何事。但在白谪拿出那对宫铃时,他却一下失手了,正在铡药草的刀居然切到了手指。 白谪吓得叫了起来,把宫铃一扔就过来看他的伤口。他则飞身过去接住那对宫铃。 白谪见他接住宫铃后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也顾不得问他了,直接捞起他的手看伤势。 第31页 铡药草的刀极为锋利,幸亏白修宁刚才用的是小号的,否则肯定切断了。 看着他食指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白谪自责的不行,赶紧帮他敷药包扎。 白修宁心不在焉的握着宫铃,看白谪忙前忙后的,直到包扎好了才放下心来。 他好笑的看着白谪:「这么点小伤也值得你如此紧张。」 白谪完全不理会他的取笑,一本正经道:「师父方才在弄的曼陀罗和弥岫草都是有剧毒的,师父自己也是医师,怎可如此大意?」 白修宁看他大有一副又想反过来教育自己的姿态,赶紧止住他的话:「你来何事?」 白谪这才想起那对宫铃,他犹豫了片刻,想起了近日白修宁经常神游天外的模样,想了想还是要问:「师父,那对宫铃是邪物吧。」 白修宁的屋子平时没人敢去,所以他并未想到要防着谁。只是近日诸事烦扰,以至于他忘了,白谪偶尔会去给他洒扫。 翻白修宁枕头的事也就白谪这个最受宠的小徒弟敢做了。 白修宁握紧了宫铃,觉得有必要给白谪科普一下:「不是所有非正道的法宝都是恶的。」 白谪:「师父从不碰邪物,为何会将这对宫铃收在枕下?如此岂非日日不得安眠?」 白修宁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宫铃的由来,而且一看到宫铃就会想起昊渊,于是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了,他道:「为师还要忙,你先出去吧。」 白谪急道:「师父回来后便经常心不在焉,徒儿不知其他人有否看出来,但师父在徒儿面前都表现出好几回了,像今日不小心铡伤手的事从未有过。师父方才见了宫铃神情就不对了,徒儿自小就跟在师父身边,师父肩上的担子徒儿还没能力分担,但师父心里若有什么为难或苦楚,为何不能告知徒儿?徒儿不想师父终日郁郁寡欢的,徒儿希望能成为师父可以依靠的人!」 这番话他早就想对白修宁说了,平时白修宁将他照顾的很好,整个祁连山上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无忧无虑的弟子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源于白修宁的爱护,因而他比两位师兄都更加敬爱师父,他比白子监更见不得白修宁的不好。 白修宁摸着白谪的发髻,脸上满是欣慰的神情:「你有这份心师父就很满足了,但有些事尚不是你这个年纪需要考虑的。」 白谪抓住他的手:「师父总说徒儿小,那师父在十三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师公说过,比起师父当年受的苦,徒儿就是在温室里养出的幼苗。可徒儿不愿做幼苗!徒儿不是吃不得苦,徒儿早已不是稚子了,不需要师父再分心来照顾!」 白修宁无奈的笑道:「所以你要为师揠苗助长?那你赶快回房去,把今日的功课做完了拿来。」 白谪一跺脚,终于不再跟他打哑谜了:「师父为何非要绕圈子?这对宫铃究竟是谁给的?为何师父如此珍视?师父可是有心上人了?若这东西是那人送的,师父可是在顾虑那人的身份?」 他这一串放炮仗似的发问终于逼的白修宁脸色变了。白修宁蹙起眉,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直把他看的又低下头去,才沉声道:「回房去吧,宫铃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白谪不甘愿道:「这么多年了,师父为了白氏从不顾自己的感受,难道连有了心上人这件事也要忍吗?即便对方真的非正道中人,但只要师父喜欢,徒儿相信对方的品行一定是善良的!」 白修宁见他涨红了脸,明明低着头却一点也不肯退缩的样子,只得嘆道:「你从哪里看出为师有心上人的?」 白谪赶紧道:「师父自己没发现吧,你回来后的样子一直不对劲,就连二师兄都来问过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修宁疑道:「宋煜?他问你什么?」 白谪:「二师兄说师父看起来总是一副人在心不在的样子,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自然不能告诉他咒丹那件事,最后还是二师兄提醒的我。」 白修宁:「他提醒你什么?」 白谪见有人可以替他背锅,顿时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也更加无所顾忌,把他的二师兄卖了个干干净净:「二师兄问我,师父你是不是……」 白修宁等他继续,白谪尴尬了片刻,决定还是把那个词说出来:「他说,师父你像是思春了!问师父是不是看上哪个女修了!」 白谪说完就不敢去看白修宁的脸了,但白修宁也一直没说话,他等了一会还是这样,只得偷偷瞄了一眼,结果发现白修宁又按着太阳穴在揉了。 白谪赶紧接替他的手,道:「师父别气!徒儿也觉得二师兄说的太过了,但二师兄也是担心师父。而且徒儿也觉得二师兄不像是胡诌的,所以今日才,才想跟师父问个清楚。」 白修宁的头又像是有针在扎一样疼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徒弟们居然会在背后这样想他,更用那种词来形容。什么叫思春……他乃堂堂男子,简直荒唐至极! 他恼的不行,又不能冲着白谪发火,只得把白谪赶了出去。 白谪也知道今日说的有点过了,于是主动去领罚,打算等迟一点再过来请罪。 白修宁坐了一会,实在缓不下心头的气闷,于是草草收拾了一下,锁上门就离开了。 他并未通知任何人就离开了祁连山,御剑朝东方而去。 第32页 他的目的地是东边琼海上的一座小岛——暮光寺。 他虽是修道之人,但受白子监的影响,自小就对佛法很有兴趣。虽然不方便公开听禅论法,却有位十分要好的朋友。就是暮光寺的禅师,即空。 即空与白修宁年岁相仿,年纪轻轻便在佛法上有独到的领悟。但他一向深居,从不出世,因此名气不大,但这也方便了白修宁与他来往。 白修宁有烦心事而不得解的时候就会找他喝茶,听他诵经静心。虽然很多事即空帮不上忙,但他却是唯一可以让白修宁卸下一身重担的人。 暮光寺建在琼海中央,在一座小岛的山顶上。寺中僧人不多,仅有一条小船往来。平时没有什么人来参拜,十分安静。 白修宁刚靠近便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可心中的烦闷却并未减少,他知道这个时间即空都会在后山的一株菩提树下打坐,于是直奔那一处。 他并非生人,靠近的时候也没有掩藏气息,因此暮光寺的灵障并未挡着他。 休宁的剑光在天边划出一道炫目的长虹,随后消失在后山的树林间。白修宁看着菩提树下正闭目的打坐的僧人,却不收剑,而是握着休宁朝他面庞攻去。 即空头一歪就避开了,两指捏住了休宁剑刃,睁开眼道:「趁人不备偷袭,算什么君子。」 白修宁松手,任由即空拿着休宁剑,一掀下摆就坐在了他身边,道:「我本就不是君子,干嘛不能偷袭?」 即空这才笑道:「你这本性啊,也只有在我这里敢表露出来。怎么,这回又是被什么事憋坏了?」 白修宁不答,四处看了看,道:「怎么今日没有备茶?」 即空把休宁还给他,看着他把休宁收回手镯形态后才站起来,道:「我的茶上回被你糟蹋光了,现在只剩住持师兄那边匀来的一点,你这回就喝清水吧。」 白修宁皱眉:「哪有你这么待客的?」 即空右掌置于身前,道了句『阿弥陀佛』就往禅院走去,白修宁只得跟上。回到即空的院子后,却见那人也不招呼自己,径直取了溪水去烹茶,不一会就把一杯飘着竹叶香的茶水捧到了他面前。 白修宁笑着接过来,还不忘损他:「不是说让我喝清水吗?」 即空又给他添了一杯,这才在他对面坐好,问道:「何事烦心?」 即便他并未表现出分毫的不快,即空还是能读懂他。他把茶水饮尽,这才从腰间取出一对宫铃递过去。 即空接过来一看,疑道:「你怎会有此物?」 白修宁:「一个朋友赠的。」 即空将宫铃还给他:「鬼道中人何时成了你的朋友?」 白修宁知道即空聪慧,和他说话从来不需要拐弯抹角,于是道:「你也觉得这样不妥?」 即空摇头:「妥不妥并非我等外人可道,而在于你自己怎么看。」 白修宁垂下眼睫,看着掌心的那对宫铃。昊渊系的如意结已经散开了,他想凭着记忆绑回去,但试了许多次都不成功。他看着那条红线,只觉得红线两头空空的模样无比讽刺。 即空看了他一眼,又道:「看来赠铃之人于你而言十分特别,若你只是苦恼对方的身份,我觉得没有必要。」 白修宁笑了,笑意却并未进入眼底:「你们说的都很。」 即空:「修宁,你既然愿意收下此物,至少说明对方在你心中已是不可轻视。以我对你的了解,若对方品性有问题,你断不会与之往来。那你又何必介怀这东西是不是邪物,对方是不是鬼修呢?」 说完又给白修宁倒了杯茶,白修宁并未端起来,只是看着清亮的茶汤,以及面上飘着的嫩绿的竹叶发呆。 即空从未见过他在感情上苦恼,却觉得这种苦恼于他而言是好事:「你来见我之前,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白修宁握紧了手中的宫铃。 他以为不去想就没事了,但刚才白谪的那番话却让他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又失控了。 他不知道原来昊渊在他心中已经深深扎了根,已经可以左右他的情绪而不自知了。 他不喜欢这样,这种情绪会让他无法抑制的想见昊渊。可他与昊渊的身份又是不可能的,难道真的要像之前说的那样,把昊渊的修为废了,藏在祁连山上陪他一辈子吗? 白修宁做不出这种事,更不可能为了昊渊就辜负白子监对他多年的栽培和期望。 他对白氏辅君的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他不能因为私情就忤逆师父,抛下师父交给他的担子。 更何况现在白氏出了内奸,他又怎能在这时候允许自己去想那么荒唐的情爱呢? 他来找即空,是希望即空可以分析利弊,阻止他的。 可即空却给了他完全没想到的一击,即空问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决定?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茶杯中漂浮的竹叶,他能有什么决定? 窗外的暖阳通过明纸渗进来,将白修宁纤长的眼睫照的根根分明。即空看着那上面沾了点不明显的微尘,脑海中想起了一首偈。 他朗朗道:「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白修宁恍然抬头,看向他的眸中隐隐有了动摇之意:「若是劫又该如何?」 即空嘆道:「谁能在一开始就分得清缘或劫?三藏法师慧根深重,尚不能在取经路上分辨出人与妖,你我皆是凡人,又何必将自己逼得这么紧?」 第33页 白修宁不说话了,他端起茶一饮而尽,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正要起身时,又听即空继续道:「修宁,你的心已为你做出了决定,就不要否定它。人生苦短,你为白氏承担了太多,是时候该为自己想一回了。」 第十八章 半个月后,祁连山 「师父,师父?师……」 白谪第四次停下捣药的动作,无奈的看着坐在旁边出神的人。他的叫声终于引起了白修宁的注意,但在看到白修宁又表现出的歉疚时,他终于忍不下去了,把手中的石捣一放,擦干净手便推着白修宁往外走。 「怎么了?」白修宁疑惑道。 白谪将他推出药室:「师父别在这里陪徒儿了,还是出去散散心吧。」 白修宁不解的看着他:「为何?你不是尚未研究清楚分量?」 白谪:「师父如此心神不宁的,连带着徒儿也没法专心了。」 白修宁这才反应过来,只得咳一声,叮嘱他注意分量便离开了。白谪看着他消失在长廊尽头,无奈的嘆了口气。 师父依旧不肯告诉他到底在想什么,白谪从怀中摸出一个精美的布包,现在只能寄望今晚给师父一个惊喜了。毕竟今日是师父的生辰,虽然师父一向不准旁人为他庆贺,但每年他们师兄弟三人都会帮师父庆祝的。 他将药室中的东西收拾清楚,跑去找两位师兄商量今晚的事了。 白修宁这些日子确实不在状态,虽然并未被旁人看出来,但白子监都问过他两次怎么回事了。 他无法说出口,只因那原因连他自己都不知该怎么接受。虽然即空已经开解过他了,但他还是没办法坦然面对,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查内奸的事上。只是这一月来完全没有进展,幕后黑手似乎发现了他在查,居然连活尸伤人的事都不再发生了。 事情陷入了僵局里,他急的坐立难安,偏偏外间又陆续传来了昊渊伤人的事。 眼下再不是想不想见的问题了,他有必要找昊渊问清楚。只是这念头刚冒出来,他就发现这苍茫天地间,若昊渊不主动来,他便无处可寻那人的身影。 诸事压在心头,令他的焦虑和彷徨从未有过的强烈。他只得又回房去,抱着琴去了后山那片栽满绮罗花的绝壁上,打算抚琴静心,但他却没想到早已有人候在那了。 他尚未靠近,便隐约听到了飘摇的箫声。那声音伴着山风,空灵却不悲凉,带着淡淡的忧思飘了过来。 白修宁一下便听出了那是他作的《归去》。 这曲子他从未当着别人的面弹过,心中有个猜测钻了出来,立刻像疯长的竹笋那般失控了。他绕过大石,果真看到了那立于绝壁之上,正迎风吹奏的人。 那人束于背后的青丝被风吹起,如一道浓墨泼在了空中。华服下摆的片片桃花凌风招展,秀丽的花色染红了白修宁的眼。 他猛地抓住身旁的大石,没办法再向前一步了。 那人并未停下,而是将《归去》吹完了才回头。修长的指尖捏着一支玉箫,箫身碧绿温润,尾端繫着红色的冰丝穗。 看到白修宁脸上复杂的神情时,那人笑了。眼尾的红痕将五官妆点出了邪魅,却没有逼人之势,他就这样静立在绝壁边上,好像伸手一推就会掉下去。 白修宁心中泛起一片酸楚的痛意来,他咬紧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发觉那失控的情绪怎么都压不下去。 昊渊把箫往后腰处一插,朝他伸出手:「修宁,快过来。」 话音刚落,这具身体就像被他控制了一样,居然真的照他说的走了过去,被他拥进怀中。 昊渊的气息随着体温钻进了肺腑里,他看着昊渊身后连绵无际的山峦,忽然有些难以自抑的冲动。 他从来都是独自看着这片风景的,所以不知道,原来从别人的怀中看去,居然有些不同。 「修宁,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昊渊埋首在他颈间,嗅着淡淡的绮罗花香。白修宁靠着他,明明知道不该回答的,却不由自主的回抱住他。 昊渊开心极了,轻轻抓住他脑后的发,吻上了那两片微凉的唇。 本以为他会拒绝,却发现他不但打开牙关让自己进去,更是没有一点闪避,由着昊渊掠夺。 昊渊没想过仅仅只是一个月不见,白修宁就变成了这样。他顿时有些后悔了,当初真不该答应白子监那个要求的。 白修宁被昊渊吻的几乎要站不住了,昊渊才意犹未尽的松开他,握着他被山风吹到冰凉的指尖,紧紧扣住:「修宁,我这次来是想送你一个东西。」 白修宁没有抽回手,虽然脸颊通红,却总算缓下了方才心中强烈的激荡。他道:「什么?」 昊渊从领口翻出两条项鍊,取下其中一条放在了白修宁面前:「这是我找人做的,给你当生辰的贺礼。」 白修宁怔住了:「你知道我的生辰?」 昊渊笑道:「你当年来我家时说过的,我怎会忘。」 白修宁被昊渊过于坦诚的视线弄的又有些慌乱了,只得避开目光,接过项鍊来看。 链坠是用银丝缠绕成绮罗花的形状,中间嵌着颗半圆形的珠子。珠子呈淡紫色,泛着幽幽的绮罗花香。而被切开的那一面上则雕刻着个『宝』字。 他又看了昊渊那条,与他的一模一样,再翻到背面去,上面果然刻了个『宁』字。 第34页 他不禁莞尔:「为何要把宝字的给我?」 昊渊替他戴在了脖子上,笑道:「你戴我的,我戴你的,这样就算不在彼此身边,也能有个念想了。」 听到他这么说,白修宁的眸光又黯了。道:「你这一个月都去哪了?」 昊渊拉着他坐了下来,打趣道:「怎么,想我了?」 白修宁不接这话,而是认真的看着他。昊渊只得道:「被你师父关着,前两天才放我出来。我一得空就马上找工匠做了这个,还好,赶得及你生辰这天。」 白修宁讶异不已:「家师关着你?为何?」 昊渊:「这是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时就达成的协议,否则你以为我为何会主动跟你提分开?」 白修宁急道:「为何要关着你?」 昊渊冷笑道:「还不是因为有人冒充我伤人。虽然你当时为我作保,可你师父不想把你卷进此事,想用他的方式来为我证明。」 白修宁这才明白了白子监的盘算,悬着的心也归位了:「那家师将你关在何处?」 昊渊:「我也不知道是哪,应该是你们祁连山的范围吧,就是个山洞。他还给我下了灵障,虽然一日三餐不缺,但是无聊死了。」 白修宁:「这一个月来依旧有人冒充你伤人,百家已多有微词了。想来师父这么做也是为了日后能替你作证,但你当时为何不告诉我?」 昊渊看着他怪责的神情,心里不由的暖了起来,勾着他的肩搂到怀中,在他耳畔低声道:「我不想你担心,但是没想到什么都不说你反而更担心了。是我不好,以后去哪都告诉你,不会再让你这么难过了。」 白修宁这才后知后觉的听出了不对劲,忙推开昊渊:「谁难过了!我只是频频听说你伤人的事,觉得不妥才……」 「修宁,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若不是为了做这个礼物,我前天就来见你了。」昊渊打断他,将他拉回怀中又吻了上去。白修宁想躲,却被昊渊强势的压倒在石上。 那石头是斜面的,两人刚倒下去就滑到草丛里。草丛中的小石子把白修宁的背硌的生疼,他却顾不上了,只因昊渊居然拉开他的衣领,含住喉结舔了起来。 那把琴被丢在了一旁,他睁眼便能看到头顶无边无际的苍穹。这种幕天席地的羞耻感顿时逼得他清醒了过来,抬腿就想踢昊渊。只是昊渊坐在他胯间,不管他怎么挣扎都稳稳的。 而且也不知昊渊是不是故意的,居然坐在了那里。白修宁挣了片刻就不敢动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了昊渊在拿腿间的缝隙蹭他。 这身体被昊渊碰过两次,此刻熟悉的气息一靠近,立刻被勾起了之前的记忆。被昊渊舔过的地方就像被点着了一样,烫的他难耐的喘着,即便用力推着也无法令那舌头停下,最终变成了他的那里抵着昊渊的尴尬局面。 昊渊本来答应他不用强的,只是太久没见了,再加上他这样毫不掩饰的思念与关心,叫昊渊怎么能忍? 他脸上满是羞愤的神情,秀美的眼眸被一层水雾挡着,虽然难堪,却难掩情动。昊渊不想再让他逃避,因此纵然难忍,有些事也该在继续下去前问清楚,于是道:「修宁,这段日子你想我吗?」 白修宁闭上了眼,他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他不答,昊渊却继续问:「我很想你,修宁,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这一个月我想的很清楚了,我会去找你师父谈这件事,我会求他让我们在一起。」 听到昊渊居然要去找白子监,他又睁开眼,急道:「此事不可让我师父知道!」 昊渊:「为何?」 白修宁:「你我身份相悖,师父纵然再开明也不会同意的!」 昊渊:「所以你顾虑的始终是我们的身份问题。那修宁,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曾考虑过自己对我是否有情?」 白修宁愣住了。 昊渊趁热打铁:「这本该是最先想到的问题,可你却从一开始就只在介意我们的身份。修宁,你若不愿,谁能像我这样一再对你做这种事?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会默许我的作为?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看到我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我这么说出来不是想自喜,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比自己以为的更想见到我,更想被我碰!」 这番话说完后,白修宁已经完全作不出反应了。 昊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姿势本来会让他有种被支配的错觉,会让他难堪。此刻他却发现,原来被昊渊这么看着,被看的这么透的时候,他却有种如释负重的轻松。 就像那个总是被逼着站在人前,扮演着完美无缺的自己,终于可以脱下厚重的盔甲,得以喘息。 他在即空面前能不顾虑身份,已经觉得是上苍对他的眷顾了。所以他根本不敢去想,在昊渊面前也能放纵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他至今都没想明白昊渊对他来说到底是缘还是劫,但他却知道,刚才被昊渊看穿的时候,并未有恐惧,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心和冲动支配了他。 他再也顾不得心头混乱的思绪,拽着昊渊的领口把人拉了下来,堵住了昊渊的唇。 他的主动无异于回答,昊渊喜不自胜,在他口中夺回了主动权,直把他吻的涎液都来不及咽下了才停,又拉开衣襟,直接含住了右边那颗茱萸。 白修宁的身子顿时僵硬了,他捂住嘴,手指却渐渐失了力气。 第35页 昊渊用舌尖扫着那从未被触碰过的地方,湿软的触感带出陌生的悸动,异样的感觉沿着胸口涌向了腹下。他咬着牙,却克制不住那越见汹涌的快意,直到感觉又麻又痛了,昊渊才放开他,却埋首到左边,重复刚才甜蜜又折磨的爱抚。 白修宁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他茫然的看着头顶的苍穹,一时间居然分辨不出距离。脑海中还有个声音在阻止着他,一直说着不行,可他却不想再逼自己去推开昊渊了。 他知道眼下的行为有多荒唐,可他却抑制不住心中另一个更疯狂的念想。 昊渊说的对,他想被昊渊碰…… 白修宁努力放松了紧绷的身子。这微妙的变化看进昊渊眼中,令昊渊欣喜不已,沿着那白皙的胸口一路往下舔,在肚脐周围绕了一圈,引来他一阵难耐的颤抖。 虽然他还是捂着嘴,却捂不住鼻息间漏出的低吟。 那喘息就像阵前的鼓,激励着昊渊继续。但在昊渊在刚碰到亵裤的时候却被他按住了。 白修宁喘着气,强烈的羞耻感烧红了双眼,这强忍的姿态看在昊渊眼中,简直像最烈的酒。他拉拢了衣服,对昊渊道:「不行,不要在这……」 即便已经决定了,但毕竟是在祁连山上。这里虽不会有弟子来,可没有任何遮挡。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在这种地方与昊渊做那种事。 昊渊抱着他道:「那回你房去好不好?」 白修宁没有回答,他将脸埋进昊渊怀中,不断发颤的肩昭示着他的情绪。昊渊知道他能做到这样已经太不容易了,于是抱起他,寻了上次他带路的方位便走。 第十九章 昊渊怕再被人发现,因此不敢用鬼气,好在这里距离白修宁的屋子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那满园的桃树依旧纷飞着鲜艷的花色,昊渊抱着他穿行而过,踏碎了一地的旖旎。直到把他放在了床上,才捻去落在他发间衣上的花瓣。 白修宁紧闭着眼,根本不敢看他。 昊渊锁上门,拉下床边的白幔帐,将一床春色藏在了自己眼中。 =======(中间部分请移步长佩论坛搜本文来看。嗯,昊渊的直男首秀~) 白修宁尚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下面一阵撕裂般的痛袭来,那阵疼痛太过猛烈,痛的他脸色发白,把舌尖都咬破了才压下喉底的声音。 昊渊看他痛成这样也吓到了,赶紧抽出来检查,结果发现那里真的被撑裂了,殷红的血丝顺着褶皱蜿蜒而下。昊渊心痛的不行,想摸一摸,刚碰到又听到白修宁的抽气声。 他不敢再碰了,赶紧抱起白修宁,道:「修宁,修宁,是不是很痛?是我不好,太心急了,你放松啊,我帮你上药。」 昊渊说完就放下他,手忙脚乱的从衣服里找出伤药来给他抹上。那药膏有止血镇痛的功效,涂在伤口上凉丝丝的,白修宁忍了一会终于缓下来了,这才有力气去看昊渊。 他自小便受过无数的伤,却从未有哪一次像这回这样痛到难忍。他看着昊渊满脸愧疚的模样,于是道:「我没事了。」 他说的有气无力,苍白的脸色看进昊渊眼中,令昊渊更加自责了。只怪自己刚才一时心急,居然误伤了他。 白修宁只得撑着身子坐起来。昊渊赶紧扶他,他一动又觉得刺痛难忍,但还是摆出一副没事的模样,对昊渊道:「别再说了,我真的没事了。」 昊渊噘着嘴,就像儿时做错事那样低着头。白修宁最见不得他这样了,又见他那里依旧胀的不行,虽然还是有些别扭,却安抚性的握了握。 昊渊抬头看着他,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 白修宁被他这样一看,顿时又有些退缩之意了。昊渊眼疾手快的把他抱到怀中,边吻他边带着他的手动作。 这回白修宁没有再躲,他甚至试探着回应。生涩的舌刚触到昊渊的,就见昊渊气息都乱了,抱着他就倒了下去。 他的衣服还挂在手臂间,半遮半掩的挡住了大半的春光。倒是昊渊刚才脱的一丝不挂,刚倒下去的时候就抱着他换了个姿势。 白修宁一向是被昊渊压着做那种事的,此刻忽然坐在了昊渊身上,尚未反应过来就忽然脸色一寒,朝着门那边释出一个灵障。 昊渊也同时坐起身,却是把白修宁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拉拢,又抓过他的裤子给他套上。这时耳边才传来了敲门声:「修宁,你在吗?」 第二十章 来人是白修亭。 他在靠近门边的时候感觉到了白修宁忽然释出的灵障,顿时蹙起了眉。 但他还是按下疑惑,敲门询问。 只是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屋内的人却惊的脸色都白了。 这一室荒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白修亭看到,白修宁只得捂住昊渊的嘴,强自镇定道:「兄长何事?我已经歇下了。」 此时不过傍晚,他这么说着实勉强。白修亭道:「这么早?可是身子不适?」 白修宁:「有些疲累,所以服了安神的药。兄长若无急事就先回吧,明日我再去找你。」 他说完后外面就安静了,白修宁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偏偏昊渊这厮不怕死的用舌尖舔了下他掌心,他呼吸一岔,瞪了昊渊一眼。 昊渊弯了弯眼睛,没有再闹他了。 白修亭过了一会才道:「那好吧,我也没什么事。只是今日是你生辰,我带了礼物过来,本想和你一起用晚膳的。那你好好歇着,明日再说。礼物我放在门口,你若有起来记得拿一下。」 第36页 白修宁这才知道他的来意,眸色黯了黯,道:「多谢兄长。」 隔着一扇门,白修亭看不到他的脸色,昊渊却能看到。待白修亭走后,昊渊揽过他的腰想吻,可他却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昊渊看着他泱泱的神情,道:「你为何这么不喜欢他?」 白修宁靠在昊渊怀中,情绪本来有些低迷的,但一眼瞥见昊渊胯下还撑着的东西,又想起了刚才荒唐的情事,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难过了,只得道:「你……难不难受?」 昊渊见他终于能正视自己那里了,赶紧装可怜道:「很难受啊,但是你那里伤了,这回没法做。修宁,你用手帮我弄出来好不好?」 白修宁听他还敢提,顿时羞恼道:「你还说,方才怎能如此荒唐。」 昊渊继续装可怜:「我哪里荒唐了,男子本来就是用那里交合的。我这两日去做链子时搜罗了不少那种书,你若不信我就找给你看。」 他说完就要去衣服里翻干坤袋,白修宁立刻按住他,俊秀的容颜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昊渊最喜欢看他这样了,正想逗他几句,结果马上惨叫了起来。 白修宁一口咬在昊渊手臂上,咬的毫不留情。 昊渊口中不断发出「痛痛痛」的哀嚎,却没有推开白修宁,由着他咬够了才松口。 昊渊嘶嘶抽着凉气,可怜兮兮的看着手臂上两排清晰的牙印,边摸边呼痛。 白修宁虽然气恼,却还是拿捏了分寸,没有咬出血。但看着那两排紫红色的牙印,心里又后悔了,想下床去拿药箱,结果被昊渊拦腰一抱又弄回了床上。 昊渊把他抱在怀中,舔了舔他泛红的耳垂,道:「修宁,既然心疼就帮宝哥哥弄出来。乖,我真的快忍不住了,好想被你摸。」 他说完就用满含着欲望的眼神凝视白修宁。 白修宁被他过于直白的话弄得又想逃了,但看着他那么期待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被那眼神所蛊惑,居然犹豫了片刻就把手伸下去。 昊渊本来不觉得他会做,没想到他真的握住自己套弄起来,但是闭上眼不去看。 虽然指尖的动作有些生涩,而且力度不对,但昊渊根本顾不得这些了。他紧紧抱着白修宁,在那雪白的颈项间印下一个个红色的印记,粗重的喘息落在了肌肤上,烫的好似冬天的炉火,把白修宁的羞耻心又点着了。 事已至此,白修宁知道不可能再退回去了。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右手上,让自己只想着昊渊对他的好,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手腕都酸到发麻了,昊渊才终于泄了出来。 白修宁暗暗松了口气,昊渊枕在他肩上,喘了一会才放开他,从衣服里抽出一条方巾擦净了他的手,笑道:「修宁,谢谢你。」 白修宁尴尬的转开头:「这有什么好谢的。」 昊渊亲着他的脸颊,低声道:「嗯,你我之间做这种事是天经地义的,以后不道谢了。」 白修宁推开他,不想再继续这么没意义的话题了。昊渊见他想去衣橱那边拿干净的衣服,于是道:「我的斗篷还在吧?」 白修宁:「在,我拿给你。」 昊渊:「等等我穿上斗篷,带我去见你师父吧。」 白修宁顿时停下脚步,道:「为何要见家师?」 昊渊穿上衣服,道:「我说了要跟他说我们的事。」 白修宁:「不可!」 昊渊朝他走来,将他又抱进怀中,抚着他背上的青丝,温柔道:「修宁,就算我们不说也瞒不住的。」 白修宁的眼中又有了难堪之意。 他知道对于白子监来说,他是最引以为傲的弟子。所以他又该如何对师父开口,说他不但喜欢男子,这男子还是与他身份完全相悖的昊渊? 白修宁不知道白子监听到后会是怎样的表情,但他不想伤害对他有养育教导之恩的师父。他回抱住昊渊,道:「不管以后会怎样,但如今白氏有内奸还未查明,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再让师父烦心了。能不能等我查出内奸再……」 他一向是骄傲的,如今这样放低姿态,看的昊渊顿时心疼了,忙顺着他道:「好,就听你的。那眼下我们怎么办?」 白修宁想了一会:「师父既然将你关了一月,可有跟你说过他打算如何帮你作证?」 昊渊:「没有,他只说已经证明了我并未作恶就放我走了。」 白修宁:「不如我先去问问师父,你就在房中等着,哪里也不要去。」 昊渊答应了,又抱着他吻了好一会才放开。白修宁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打开门就发现白修亭的礼物放在门边上,他拿起来,看都不看就扔进房中,把门关上了。 他在屋子四周施了灵障,这才朝白子监那边走去。 只是刚到白子监那就见到了有弟子匆忙跑出来,看到他以后赶紧行礼:「君上您来的正好,弟子正要去请您。」 白修宁:「何事?」 弟子:「暮光寺的贵客来了。」 白修宁立刻进去,果然看到即空一身棕色袈裟,坐在客座上与白子监谈着什么。 见白修宁来了,即空对他微微一笑,道了句「阿弥陀佛」。 白修宁向白子监行了个礼,便在即空身边坐下:「是不是那四封密信有好消息了?」 第37页 即空并未说话,白子监将桌上放着的几页纸递给白修宁:「即空译出来了,你看看。」 白修宁立刻接过来看,但只看了一页就倏然瞪直了眼,一副不敢相信的看着即空:「你会不会搞错了?」 即空知道他定然无法接受,只得道:「修宁,事实便是如此。」 白修宁捏着纸,一时间只觉得心慌气促,怎么都没办法翻到下一张去。白子监看他这样,安慰道:「修宁,事关重大,你冷静点。」 白修宁自然知道事关重大,就因为这件事干系太大了,他才不能接受,为何背叛他的人居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是因为灵力不纯而被爹娘遗弃的,可白修亭却自小就天资过人,非但灵力精纯,更是早早拜入了白子燊座下,成为首徒。 要知道白子燊可是白子监的师弟,是南岳白氏地位最高的长老。 白修亭一生顺风顺水,无论名利还是修为得来都不费功夫。他有什么理由要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要知道这事一旦被拆穿了,非但白氏名声不保,就连他自己也可能会没命的! 白修宁按住太阳穴用力揉着,他的头又在疼了。 白子监看他这样,便对即空道:「你陪他一下,我去安排一些事。」 即空起身送他出去,白子监走过白修宁的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但一句话都没说就把门关上了。 即空回到桌边,倒了杯茶递给白修宁:「我带了些竹青来,方才请白宗主泡了,你喝一杯缓缓吧。」 白修宁看了一眼即空手中的茶杯,杯里飘着数根青绿的竹叶,那是他每回去暮光寺时即空都会泡给他喝的。这种茶是暮光寺的僧人自己栽的,并不名贵,但胜在香气独特,有绿竹恬淡的清香,却没有泥土味。 白修宁很喜欢这种茶,此刻却推开了,苦笑道:「你不如给我来点酒更实际。」 即空道了句『阿弥陀佛』:「修宁,我知道你难以接受,所以找白宗主确认了不少细节。我也希望是译错了,但与他谈了一下午,此事,没有可疑了。」 即空的话就像一把重锤,将白修宁仅剩的希望也砸了个支离破碎。 他是不喜欢白修亭,因为这个兄长和他不一样。他自小便受尽苦楚,兄长却安逸的享受着一切,甚至在他被白子监寻回后,也并未表现出欢喜。 他知道,兄长和爹娘一样介意他不纯的灵力,觉得他的存在是给家族蒙羞,认为白氏一脉的血统怎么能生出他这么个怪胎。 后来爹娘都去了,兄长为了堵住旁人的口,便维持住了与他表面上的兄友弟恭。只是这样虚伪的亲情让白修宁无法面对,他与白修亭保持了距离。 他是怪兄长,却没有恨过兄长,因为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他没办法接受白修亭是那个想要害他的人,他没有办法接受,他可能再也没有亲人了这个事实。 即空是唯一一个知道他身世的外人,也知道他与白修亭之间的纠葛,但此刻的即空却不知该如何劝解白修宁了。 他知道白修宁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道理都懂,并不是真的需要他多言。也许比起这杯竹青茶,酒更能解了白修宁心里的苦吧。 即空安静的坐着陪他,可他的心却渐渐不在这里了。 从刚才提起酒开始,他便想起了另一个人。 即空是出家人,严守佛门法度,自然不可能真的陪他放纵,但那人却可以。 他苍白着一张脸,拒绝了即空担忧的好意,一路上避开了人回到自己房中。 昊渊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山涧不知想着什么。 他一推开门就看到昊渊转了过来,一双眼好似弯弯的月牙儿般看着自己,眼尾的红痕邪魅中带着点狷狂,却一点也不讨人厌,反而让他燃起了冲动,很想舔一舔那红痕,尝尝看是什么滋味。 他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 昊渊接住他的身子,磕绊间被他推倒在床上。白修宁什么都想不到了,爬满血丝的眼中只能看到昊渊,看到这个在他儿时,在他最痛苦无助的那段日子里,像个兄长一样护着他的人。 他不是没有人爱的。 至少昊渊爱他。 白修宁失控一样吻着昊渊,可他根本不懂该怎么接吻,只是胡乱的将舌伸进昊渊口中搅着。 昊渊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但见他眼底似有失控的癫狂,怕他发生什么事,于是硬生生遏制了他的举动。 可他却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拽着昊渊的领口,逼问昊渊为什么会心悦上他。 他分明一脸狠厉,指尖却抖得厉害。分明在不断的逼问着,气息却越来越弱。昊渊心疼的不行,吻着他的眉心哄他,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白修宁失控了没一会就冷静下来了,他想下床,昊渊却把他紧紧的抱在怀中,又去碰他的下身。 他没有抗拒,只是枕在昊渊肩上,有气无力道:「别做了,我们下山去,你陪我喝酒。」 昊渊低垂着眉目看他,柔声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白修宁闭上了眼,神情仿佛卸下了全部的重担,哑声道:「想要害我的人是白修亭。」 第二十一章 昊渊最终没有陪他下山,因为白修宁彻底冷静下来后,又恢复了平时那个自抑的性子。 第38页 身为白氏的辅君,他如何能喝醉?他想放纵,也是只能想一想罢了。 昊渊陪着他去了后山的那处绝壁,抱着他吹了一夜的冷风。 今日是他的生辰,也是昊渊第一次陪他过生辰,可他却一点也快意不起来。 昊渊用斗篷将他遮的严严实实的,让他靠在自己怀中,不让冷风吹到他,可他的脸依旧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那一夜,昊渊陪着他看了月满星疏,共同迎来了日出。而他也终于将自己的身世都告诉了昊渊。 他出生自白氏的旁支一脉,虽是旁支,却是很重要的一脉。所以他爹娘对他们两兄弟的期待都很重。 他兄长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一生下来便什么都是最好的。他却差点害的母亲难产而死,出生后又经常病着,以至于终日活在兄长的光环下,处处被拿来对比。 但这些都可以忍,爹娘那时对他还是有寄望的。 只是在他六岁那年,灵力不纯的问题终于被发现了。爹打他,娘怨他,兄长嫌他。幼小的他尚不知灵力不纯会给他带来怎样的灾难,就在一个雨夜被爹送下了祁连山,远远的丢弃了。 他爹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东西,不论是银子还是果腹的食物,就这么将他扔在一间破庙中,为了防止他追上来,甚至把他弄晕了。 昊渊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体内暴戾的鬼气了,白修宁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鬼气渡过去平息他的怒火。 昊渊的心痛的像是被人撕扯过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更用力的抱紧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不见了。 白修宁靠在昊渊怀中,脸上却始终荡漾着柔软的笑意。那段日子对他来说分明是这辈子最痛苦的经历,可他却轻描淡写。只说后来到处流浪,不足一年就到了昊渊他家所在的村子,然后被昊渊的娘捡回去了。 昊渊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却因为怒气而沙哑了不少:「那后来你为何要离开?」 白修宁悠悠的看着远方:「也许是命中注定吧。那时师父为了查异像路过了村子,碰巧我从后山回去,被他认出了。起先他怎么都不敢相信我爹娘的所为,后来回去问明白了就震怒了,无论如何都要带我回去。」 昊渊:「可你当时灵力不纯,他为何没有介怀?」 白修宁:「师父测过我的根骨,他说我与寻常人不同,虽然灵力不纯,但只要对症下药,便可压制我体内的鬼气,做到不被人发现。」 昊渊:「他给你吃药了?什么药?有什么副作用?」 白修宁见他一脸紧张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师父不会害我的,那药只是在我幼年时候才服用。因为那时的我并不知该如何控制鬼气不被人发觉。」 昊渊这才放心下来,道:「他待你倒是不错,可你当初走了也该同我说一声。」 见他还在怨念这件事,白修宁又在他怀中换了个姿势,与他面对面道:「以后我去哪都告诉你,但你也是。」 昊渊亲了他一口:「一言为定。」 白修宁又靠回昊渊怀中。四月的天已经没那么冷了,可他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怕冷,只想靠着昊渊,一点也不想离开。 昊渊将他肩上的斗篷又拉高了些,道:「那白修亭与你又是什么情况?」 白修宁:「他那样优越的人,不待见我这个怪胎弟弟也是正常的。」 昊渊捏着他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你哪里怪了?我方才看遍你全身上下,明明哪里都很正常,只是那里比为夫小了点。」 虽然知道昊渊是想让他开心,但白修宁的脸又红了。他拍开昊渊的手,佯怒道:「你能不能正经些。」 昊渊摇头:「不行,我对着你正经不起来。修宁,你答应我,不要再为了过去的事痛苦了。从今以后我陪着你,有疼爱你的相公,护着你的师父,听话的徒弟,你说你还奢求其他人什么?」 白修宁看着昊渊认真的模样,一时间阵阵暖意涌上了心头。虽然那句『相公』让他觉得很荒唐,但他却自动过滤了这个词,只听清了其他的。 他道:「当年若不是遇到了你娘,也许我就冻死了,也就没有后来的这些。」 昊渊赶紧捂着他的嘴:「不准说死不死的,我没死你都不准死。」 白修宁拉下他的手道:「其实我很想拜一拜你爹娘,但没有机会了。」 昊渊:「我给爹和娘立了衣冠冢,你若想的话我随时能带你去拜。不过你得答应我,要以李家媳妇的身份去。」 见他越扯越荒唐了,白修宁终于直起身子,道:「出来了一夜,师父可能会担心,先回去吧。」 昊渊伸了个懒腰,牵着他往回走。此时刚天明,正是弟子们做早课的时候,路上一个人都看不到。 白修宁让昊渊留在房中睡一会,自己去找了白子监。 即空已经离开了,但托白子监转交了一封信给他。 白修宁拆开一看,上面只有短短的两句话: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他将信收了起来,问白子监打算怎么处理白修亭一事。 白子监打量了他片刻,见他情绪确实好了些,便捋着花白的长须道:「你可知昨夜与昊渊在一起的事被谪儿瞧见了?」 白修宁顿时僵住了,他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快被师父发现,而师父还说谪儿也看见了? 第39页 若白谪能发现他却不知道的话,想来应是他刚回到房中,情绪极不稳的那阵子。想到当时他与昊渊的亲密可能都被小徒弟听到了,顿时就觉得羞愧难当,好在白子监没有让他继续尴尬:「为师替你安慰过谪儿了,这孩子比为师想像中更懂事。他并未因为昊渊的身份生你的气,反而希望为师不要为难你们。你这个徒儿教的好,为师也很欣慰。」 白修宁怔怔的看着白子监,他并未做好准备就被揭穿了与昊渊的情。本以为白子监会怪他的,却没想到…… 「师父,我……」他心中愧疚难当。白子监却走过来,拍拍他的肩:「修宁,昊渊应该跟你说过为师关了他一个月的事吧。」 白修宁缓缓的点头。 白子监:「为师这么做是为了证实他的青白,毕竟你幼年与他的关系并不适合作证。」 白修宁低下了头:「多谢师父替弟子考虑。」 白子监:「你与昊渊的事为师不会插手,昊渊是沈流云带大的,本性不坏,就是有时候做事不顾后果。你若是决定与他在一起,就要提醒他收敛一些,莫要真的与正道百家作对,陷你于两难的境地。」 白修宁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子监的,但听他又提起了沈流云,忍不住道:「师父既然这么了解沈流云,可否告知弟子他究竟是何人?」 白子监:「有些事并非为师不愿告诉你,而是为师答应过不能说,所以你不要再问了。」 白修宁:「师父答应了谁?昊渊吗?」 白子监:「为师曾答应了沈流云。还是说回修亭的事吧。」 白修宁:「那师父打算如何处理?」 白子监:「为师想先听听你的意见,毕竟他是你的亲兄长。你可有打算?」 白修宁:「此事弟子不会说一句,全凭师父处理。」 白子监疑道:「修宁,你无需在师父面前也如此避忌。为师知道你对修亭并非真的怨恨,你若是不在意他,昨夜又怎会情绪波动的那么厉害。」 白修宁弯起唇角,笑意却显得很无力:「师父知道我与兄长的心结,虽然我不愿接受真相,但事实摆在眼前,兄长做错事了就要承担后果。」 白子监停顿了片刻,见他确实态度坚定,便道:「其实为师怀疑修亭背后还有人。」 白修宁一惊:「师父是指师叔?」 白子监无奈笑道:「为师一提他背后还有人,你便马上想到了子燊,想来你对这个师叔也是有怀疑的。」 白修宁只得道:「其实弟子怎么都想不通兄长为何要这么做。以兄长如今在白氏的地位,根本没必要做这种可能自毁前程的事。」 白子监:「那你有没想过,修亭可能是被迫,也可能是自愿的?当年他对你坐上辅君之位从头到尾都是反对的。」 白修宁:「咒丹并非俗物,若真的被大范围使用,必然会给当今的清平带来动荡。后果如此严重,他断不会为了拉我下来而去害那么多人。」 白子监知道他心中还是不想把白修亭想的十恶不赦,于是道:「若子燊是修亭背后的人,那他们的目的应该不止是你了,可能连为师都一併被算在内。」 白修宁:「师父的意思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可能是宗主之位?」 白子监:「你想,若咒丹引起了动荡,最终有人指出是你研制的,那么不光是你,身为你师父的我也无颜再立足于白氏。那么真正受惠就只有子燊和修亭了。只是目前整件事还不明朗,但他们既然发觉到你在查了,定不会轻易再出手,为师需要一个契机来引诱他们。」 白修宁:「师父有主意了?」 白子监按住他的肩,严肃道:「修宁,为师的办法虽然险,但事成之后可以揪出幕后之人,更可以让你与昊渊的感情从此光明正大,你可愿帮忙?」 第二十二章 白子监那日与白修宁谈了许久,数日后,一则消息就忽然在白氏的弟子门生之间传开了。 没人知道这流言是谁传出来的,开始大家都觉得荒谬不可信,但后来守山的弟子们发现真的有鬼气不止一次在祁连山中出现,这才将流言推到了明面上。 白修宁这几日都在沧澜殿内,他似乎对那则流言一点兴趣都没有,纵然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那般淡定。每日不是处理公事,就是指导三位弟子的课业,其余时间照旧都待在药室中。 只是他能无视,有人却不能了。 白谪这边厢刚在早课上与人打了架,领了罚,那边就冲到沧澜殿去找白修宁了。 他作为白修宁的小徒弟,虽然大部分人都让着他,却还是有人会找茬的。 就比如一向不满意白修宁的白子燊。 此人贵为南岳白氏资历最高的长老,又是宗主白子监的师弟,自然把比他辈分小又不如白修亭听话的白修宁当眼中钉了。他那一脉的人也是顺着他的心意,平时有事没事都会挑剔一下辅君,这次的流言闹得这么大,更是不遗余力的四处挑拨点火。 白谪一贯看不顺眼这群人,但他谨遵白修宁的叮嘱,不主动闹事,也不理会这些人的挑衅。只是这回的流言他实在忍不下去了,才在早课上对着那群公然诋毁辅君的混蛋们动了手。 虽然负责早课的夫子已经罚过他们了,但白谪知道这样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失控。 第40页 白修宁正坐在桌前洗笔,清澈的溪水被墨汁搅浑了,就像窗外风云涌动的天空。白谪连礼数也不顾了,推开门就沖了进来,他也没生气,继续盯着白瓷笔洗中的水搅着。 白谪刚挨完二十戒尺,两个掌心都痛的厉害,却不如心更痛。眼见师父依旧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他就憋不住火了。 「师父你怎么还坐着?」他愤愤的跪在桌前,白修宁将笔取出来,打量着笔头是否都洗净了:「为师正在处理事务,不坐着难道要站着?」 「师父明知徒儿指的是什么!」他恼道。 白修宁本不想理他,但见他袖下的双手又红又肿的,还是道:「今日早课是孟夫子吧,他下手最重,你快去上药吧。」 「师父!」白谪终于忍无可忍了,刚叫完就有两行泪从眼角滚落。白修宁没想到他居然激动成这样,只得把笔放下,过去扶起他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的?」 他为白谪擦去眼角的泪,白谪却像是被这个动作激出了全部的情绪,根本控制不住泪了:「师父自己不在意,可徒儿听不下去!那帮混帐东西平时就喜欢挑剔师父,这回更是有多难听就说的多难听!师父是没有在场,也亏得没有在场,否则定会气到吐血!」 白修宁笑道:「那看来为师今日运气不错,不必吐血。」 「师父!」白谪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只觉得满腹委屈无处发泄,居然抱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胸口大哭了起来。 白谪一贯是懂事的,白修宁已经很久都不曾见他这样哭过了。但不管再怎么懂事,毕竟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白修宁摸着他的脑后,哄道:「既然知道他们平日就在挑剔为师,你又何必与他们较真?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住,那便做好自己。何必争一时长短?」 白谪埋在他胸前不肯抬起头,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哭腔:「师父能大度,可弟子做不到。他们这样诋毁师父,弟子如果视若无睹,岂非不孝又大逆不道!」 白修宁嘆道:「那你与他们争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们服你了?你这双手是用来习医炼药的,孟夫子打人可从不手软,要是打伤了怎么办?」 白谪顿了顿,一个『我』字卡在喉咙口,却没办法再说了。他知道师父说的对,也知道刚才是他冲动了,不该在这种时候与人打架,把事情闹得更大。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他不像两位师兄那么懂事自抑,更没办法像师父这样冷静。 那些人,欺辱的是他最尊敬的人,他怎么忍? 想到这,眼泪又溃堤了。他把白修宁抱得更紧了,心里头一回开始埋怨起昊渊来。 都是那个王八蛋害的!明明是个鬼修,要追他师父就低调点啊,居然被人一再发现擅闯祁连山,还被人看到他向师父表白心意。这不是把师父往火坑里推吗?! 白谪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只觉得师父明明这么好,为何总是有人要伤害他。 白修宁由着他发泄,等他哭够了才道:「谪儿,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白谪抬头看他:「师父为何要由着他们非议?你可是白氏的辅君,更是师公唯一的弟子,他们根本没资格对你说三道四!」 白修宁耐心道:「此事并不光彩,待风波过去就好了,听为师的。」 白谪怒道:「怎么不光彩?师公都告诉徒儿了,昊渊并未作恶过。师父若真的心悦他,徒儿与师公一样都会支持的!师父不要管什么鬼修不鬼修,咱们白氏虽是正道,但有些弟子下作的品行还不如鬼修魔修!」 白修宁听他提到那件事,耳根子发烫,却还是板起脸来让他别胡说。只是话未出口就感觉到外面有人靠近了,只得捂着白谪的嘴道:「你先回去,有什么晚些再说。」 白谪也感觉到有人靠近了,他立刻松开白修宁,胡乱抹净脸上的痕迹,退出去了。 他出去后向来人行了个礼,那人则关心的问了他伤势如何。白修宁在屋内听到了那人的声音,只觉得疲累。 白修亭总算忍不住找来了。 他坐回桌边,拿起笔正想沾墨,就见到白修亭直接推门而入。他只得无奈的又放下笔来,怎么今天来找他的人都不管礼数了? 「修宁,谪儿早上那么一闹,这件事就再也压不住了。你到底怎么想的?怎能纵着流言这样乱传?你还要不要名声了?」白修亭也是罕有的动了怒,一进来就走到他桌边斥责。 只是他这番话听在白修宁耳中,却少了白谪的情真意切,更像是觉得自己的污名连累了他。 白修宁笑了。 自那日答应白子监起,他就知道有些人会趁机把他推下去。只是没想到,这个平时对他表现的还算亲切的兄长居然会忍了这么多天才找来,一开口不是关心的问他原由,而是让他去处理流言? 白修宁单手支着下巴,难得没有摆出一副疏离感:「兄长怎么不问我此事是否真的?」 白修亭呼吸一窒,显然没料到他会主动提到这个。顿时蹙起了眉:「我知你不会如此荒唐,但旁人不会这么想。你好歹是白氏辅君,就算不顾自己,也不能连累师伯和爹娘的名声。」 白修宁又笑了,碧清的眼眸中好似有流光淌过。白修亭从未见过他笑的这么真,心中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下一刻,他果然说了句令白修亭震惊的话:「兄长,那些不是谣言,我与昊渊是认真的。」 第41页 白修亭:「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他不但是个鬼修,还是个男人?!」 白修宁:「知道。我没疯,也没瞎。」 白修亭见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一口气顿时压不住了,一掌将桌子拍的震天响:「修宁,我知道你从不把我这个兄长放进眼里,所以你平时怎样我都能忍,可你这次是不是太荒唐了!祁连山上多少倾慕你的女修?外面又有多少世家的姑娘想嫁给你?你通通看不上,居然跟个鬼修混在了一起?你不是不知道他名声有多臭!如今百家对他多有微词,你在这种时候跟他在一起,你是要将白氏置于何地?将爹娘和师伯的颜面置于何地?将我这个兄长又置于何地?」 见他说的义愤填膺,白修宁终于合上面前的文书,起身道:「兄长说了这么多,始终是为了面子问题,那为何不问我怎会与昊渊在一起?」 白修亭:「好!那你说,你到底是被他灌了什么迷药?」 白修宁:「昊渊待我是真心的,只是这真心兄长应该体会不了。毕竟兄长平时总是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来,时间久了,兄长不腻,我都替兄长觉得累。」 「白修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白修亭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一点也没了平时谦和的仪态。 「我当然知道。昊渊这件事我不会退让的,就这样吧。」他说完就越过白修亭,白修亭拽住他的手,他冷漠的扫了一眼,也没有抽回手,只是笑道:「兄长是想教训我?若真的在这里动手,只怕事情传出去更难听,兄长还是忍忍吧。流言而已,时间久了就没人会在意了。」 最终白修亭没有与他动手,只是怒气沖沖的离开了。这件事只有当时的守门弟子知道,但不知为何,两日后又传遍了祁连山,就连厨房的伙夫厨娘们都在休憩时讨论的津津有味。内容无非是他们的辅君居然承认了跟昊渊在一起,而白修亭则是去劝阻的,但没用,两兄弟大吵了一架,还差点打起来。 这种流言更加煽动了那些有异心的人的情绪,趁着白子监这些天不在,身为白氏长老的白子燊终于出手了,私下招集了白氏一门中偏向他的有辈分的人,打算处置白修宁。 第二十三章 白子监数日前便离开了祁连山,带着几位辈分很高的宗亲们去了日照云氏,商谈昊渊伤人一事。本来该是在南岳白氏谈的,但云起的脚伤一直没好,白子监便将地点改在了云氏的仙府云水瑶。 他离开后,日常的事务依旧是交给白修宁主理,而祁连山的守备工作则是白子燊和白修亭负责。 那些流言也是在他离开后才出现的,因此他并不知晓。 正是平时偏向白修宁的那些人都被白子监带走了,所以白子燊趁机发难,想要就着这件事毁掉白修宁的名声,挑起全族对他的反感。 而他发难的时机也挑的好,在白氏每周一次的例行早课上,公然斥责白修宁。 白修宁正在高台上做训诫,忽然有弟子站起来,当着整个广场上其它弟子的面,将近日流传的谣言说了出来,要求白修宁给大家一个交代。 能参加例课的都是白氏一族中有一定资历和身份的,这些人都是白氏血统,每个人都有资格说话。而站出来斥责白修宁的那人,正是平时在背后诋毁他最多的那群人的领头者,白丛生。 他忽然发难,白修宁倒是十分淡定,可广场另一头马上有数人同时站了起来,最先开口的便是白修宁的大弟子白祭言:「白丛生,你明知此事是无稽的谣言,为何要在例课上提出来?」 白丛生冷笑道:「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还有人亲眼看到了。现在整个祁连山就连倒粪桶的王老头都把这事当做笑料,咱们白氏的脸都被你师父丢尽了,你还好意思说这是谣言?」 白祭言尚未回他,旁边的白谪怒道:「谁不知道王老头前些年死了儿子神智不正常了,你居然跟他一般见识?你也死了儿子神智不正常了吗?」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广场四处传来了笑声,那白丛生根本没成亲,又哪里来的儿子? 白丛生是知道白谪那张嘴有多厉害的,他懒得跟白谪浪费时间,继续看着白修宁道:「君上,您该解释一下了,咱们这么多人都在等您给个说法。君子敢作就敢当,若您真的与昊渊苟且,您干脆大方承认吧。免得咱们终日活在这些流言揣测之下,平白叫百家看了笑话。」 他说完,又有几个人陆续站起来应和着。白修宁扫了一眼,都是白子燊那边的人。而白子燊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身边的白修亭则一语不发的阴沉着脸。 白修宁并未开口,坐在白子燊对面的一位年轻男子则冷笑道:「还以为这种一天到晚掰扯无稽之谈的,只会是那些修为低又非我族类的闲人,怎么?大长老座下居然会教出跟倒粪桶的老头一样思路的弟子来?这到底是大长老收徒的时候眼睛刚好没睁开,还是这位弟子以为在大长老座下可以为所欲为,当众羞辱白氏辅君?」 他既然能坐在白子燊对面,地位自然不低,故而一出声,那白丛生就收敛了态度,不敢造次了。 白子燊笑道:「忆寒君真会说笑,本座知道你与修宁君上谈得来,但此事关系到我白氏的颜面,若继续让谣言传下去,只怕日后便是百家宗主上我白氏来质问怎么回事了。你平时从不过问族中事,此次又何必替人强出头?」 第42页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既然与修宁君上谈得来,就了解他的品行。若由得你们这么污衊他,岂非把我也一同拉下水,莫非在你们眼中我爹和宗主都识人不明?」 白忆寒笑的温和,说出来的话却犀利的很,一点也不给白子燊这个长辈面子。 白子燊捏住椅子扶手,额角青筋毕现,语气也森冷了许多:「忆寒,本座念你是子尧之子,所以才让你几分,你可别得寸进尺了。」 白忆寒翘着二郎腿,把玩着手里的一对玉球,笑的漫不经心:「大长老既然提起了我爹的名字,就该知道当初是宗主和我爹决定让修宁君上坐这辅君之位的。如今他二人皆不在祁连山,又哪里轮得到旁人来踩一脚?」 「白忆寒,你说谁是旁人?!」白子燊身边的另一人开口了。 白忆寒看都不看对方一眼,站起来对白修宁道:「君上,依我看这早课不如散了吧,反正有些人满腹算计,根本没空听你说正经事,你又何苦浪费时间。」 白修宁蹙着眉看他。 今日的事早在白子监的盘算之内,而白修宁之所以一直不出声,就是想让白子燊把事情闹大,将自己赶出白氏,所以白子监才把倾向于自己这边的几位长辈都带走了。 只是没想到,平时与他不算深交的白忆寒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替他出头。 白忆寒是白子尧之子,而白子尧是白氏宗室一脉身份最高的人,在白氏的名望一点也不输给宗主白子监。因此就算是白子燊平时看到这两父子也是笑脸相迎,不会主动交恶的。 如今白忆寒插了这么一脚,白子燊明显动怒了,却碍于白忆寒的身份而不敢贸然发难。就在白修宁思索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白修亭站了起来,对白忆寒道:「此事关系修宁的清誉,还请忆寒君不要插手,让修宁当众给大家一个交代,无畏让谣言继续蛊惑人心。」 白忆寒冷笑道:「照你这么说,白丛生他们今日煽动闹事还是为着修宁君上着想了?」 白忆寒的一句话就怼的白修亭说不出话来,白修宁看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只想笑。 白修亭分明知道他与昊渊的感情,却在这种时候当众要他解释清楚。这不就是将他往绝地上推? 他若是撒谎,要么激怒昊渊,不知昊渊会做出什么来,要么就是事后被找出证据来反咬一口。可他若是不撒谎,那下场显而易见了。 虽然白修亭这番助攻歪打正着,让事态朝着白子监算好的那一方发展,可他却再次心灰意冷了下来。 这位亲兄长原来不待见他到这种程度,看来想除掉他的心思早就有了。什么被迫,不过是白子监为了让他好受些才那么说罢了。 他巡视了一遍广场上的人。那些人都盯着他,目光或善意期待或恶意揣测,反正各怀心思,都在等他开口。 本以为就算是假的,也多少会对接下来发生的事而感到难过,却不想白修亭一人就将他打击的不想再站在这里了。 他弯起唇角,分明在笑,周身气息却阴郁了下来。唯有眉心的硃砂依旧透着微明的灵光,为他清隽的容颜添上了一抹明艷,就如他谈起昊渊时眼中的神采:「本君与昊渊一事并非谣言。」 话音刚落,广场上四处就传来了议论声,有些人不敢相信,有些人则立刻嘲讽叱骂他。而一直站在他这边的白忆寒也怔住了,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白祭言与白谪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白修宁会承认。白祭言是不知真相,而白谪是明知真相却不知师父为何会这么做。 白谪急的想上去,被白修宁一个眼神制止了。那边白丛生大笑起来,指着白修宁道:「好啊,大家听到了,这是白修宁自己承认的!身为白氏辅君,居然跟个鬼修搞在了一起,如此恬不知耻!他有什么资格再站在那?大长老,弟子提议罢免辅君,还请大长老清理门户,免我白氏名誉扫地,沦为百家笑柄!」 他说完就有不少人站起来纷纷附议,白修宁扫了一眼,差不多有一半了。这些人好似提前演练好的一样举臂高呼,情绪激动,要求白子燊清理门户。 白子燊冷冷的看着白修宁,眼底得胜的嘲笑已经藏不住了。对面的白忆寒冷着眉目看着广场上的人,剩下坐着的不是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交头接耳,还有不少人将目光停在他身上,明摆着在等他说点什么。 白忆寒走到白修宁身边,压低声道:「君上此举何意?」 白修宁笑道:「阐述事实而已。」 白忆寒的脸色更难看了:「修宁,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把柄被那群人抓住了?」 白修宁摇了摇头。对于在这种时候依旧想护着他的白忆寒,他是打心里觉得意外,也很感激的。但事已至此,他不想白忆寒无辜被牵扯进来,只得道:「我没有把柄被他们抓住,我与昊渊在一起时就没想过隐瞒了。」 白忆寒显然是气急了,差点没压住嗓音:「你不是不知道昊渊是什么身份,你不要冲动,事情闹下去你会身败名裂的!为了一个昊渊放弃你现在拥有的,值得吗!」 他以为这番话能劝住白修宁,却没想到白修宁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他:「值得的。」 白忆寒再说不出话来了。 他知道白修宁行事一贯光明磊落,所以今日的事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第43页 且不说白子燊发难的时机挑的太好,而流言又是从宗主和爹他们都不在的时候开始传的。光是白修宁的性子就不是这种会冲动误事的。 白修宁在十九岁那年登上白氏的辅君之位,靠的是他那身无人能及的修为以及白子监和白子尧的支持。 他虽非白氏宗亲,却是旁支中最重要的一脉出生,又拜了白子监为师,后来修为超过了他兄长白修亭,一路问鼎。 一开始很多人质疑他太年轻,能力不足当不起辅君的重任,但他只用了短短三年就证明了自己。如今不但在白氏中人望颇高,就连百家中都有不少人将他立为榜样,希望能达到他这样的成就。 可以说,他如今什么都有了,为何会为了一个鬼修而自毁前程? 白修宁并不是个会冲动的人,所以白忆寒想不通。 但见白修宁一脸坦然无畏的面对广场上的众人,好似心中已有盘算了,他只得又压低嗓音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白修宁道:「这件事就由子燊师叔来定夺吧。」 第二十四章 白丛生提议罢免白修宁的辅君之职,自然引起了白修宁这一派人的反对。 虽然白忆寒听了白修宁的话,暂时按下不动了,但不代表白祭言他们会听话。 为了不让这件事引起白子燊那边的怀疑,白修宁只得隐瞒所有人,其中也包括了他的三名弟子。 眼看着广场上的人分化成了三块,一边是坐着观察的,另两边是白子燊和白修宁的人。这两方对峙着,除了不断谩骂之外,也有人开始动起手来。推搡不够,居然还拔剑相向了。 要知道之人的剑是不能对着自己人的,一旦对自己人拔出,就意味着生死相向了。 这下事情彻底激化了,白子燊也不知是不是想把事情闹大,一直没有阻止。白修宁只得斥责了那几个带头闹事的。 宋煜身为外姓弟子,没有资格参加这种例行早课,因而不在场,所以闹得最凶的是白祭言和白谪。 他们带着袒护白修宁的一拨人与白丛生那边对峙,而最先动手的是白丛生旁边的弟子。 那人趁乱推了白谪一下,还用上了灵力。白谪本就在气头上,吃了这么一掌如何再忍,立刻就还击。哪知对方似乎就在等他出手了,居然拔出剑来抵御。 这下场面顿时失控了,拔剑声纷纷而起,一时间四处都是晃眼的剑光。 这下只坐着不动的那群人又开始交头接耳,白修宁又看了白子燊一眼,见对方还是没有动作,只得出手了。 他身形疾如闪电,众人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就见那些持剑之人个个捂着手腕呼痛,那些剑则落了一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只是白修宁刚停下来,就听到白丛生嘲讽道:「君上好身法,方才你若想要了我们这些人的命,只怕也是眨眼间的事吧!」 白修宁还未说话,就听到白谪怒喝道:「既然知道就闭上你的狗嘴!忆寒君说的一点也没错,以后大长老收徒时应该把眼睛睁开些,别什么渣滓都收入座下。如此恶意煽动人心,也不知是在算计着什么!」 见他非但出口诋毁自己,更是连白子燊都敢指责。白丛生顿时火了,却不与他纠缠口舌,而是转向众人:「大家都看到了!这便是白修宁教出来的好弟子了!当众都敢侮辱大长老,可见私底下的品行还不知怎么乌糟!」 白谪见他居然还敢歪曲是非,怒极攻心,一掌打向白丛生。 而白丛生身边的人也伸出一掌来还击。 这两人的攻势皆携着强劲的灵力,若真的碰到了一起必然会造成损伤。白修宁伸出两掌,将他们的攻势同时化去了。 「师父!」白谪急的眼眶血红,白修宁却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白谪被打的耳朵里嗡嗡直响,白祭言赶紧护住他,对白修宁道:「师父不要迁怒谪儿,他方才说话是气急了才会如此不顾的!」 白修宁冷冷的看了白祭言一眼:「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当众拔剑,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白祭言被他一句话问的低下了头,虽然心中愤愤难平,却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再辩解了,否则那群人只会把他们的过错都加诸于白修宁身上。 见白修宁当众惩罚了两个徒弟,众人皆面面相觑,站在白祭言身后的人实在不甘心,道:「君上不是不知道一切都是白丛生那群人惹出来的,今日之事明摆着是他们要针对君上。君上性子好不愿计较,可我们忍不了!」 白修宁:「不必再说了。大家同为白氏中人,怎可因为我一人而起龃龉。与昊渊一事是我有错在先,甘愿领罚。大长老本就是掌罚之人,自然有资格处置我,你们都坐下吧。」 有人还想说话,但见他主意已定,且宗主不在,这么闹下去确实不是办法,只得都不甘愿的坐下了。 他们这方先妥协了,白丛生那群人又狂妄了起来,白丛生嗤笑道:「修宁君上人前如此自律,人后却为何要与那昊渊搞在一起,平白坏了自己和我白氏的名声。」 白修宁面无表情的看向白子燊:「丛生是大长老的弟子,本君不会越矩行罚。但大长老既然掌罚,便该知道不尊上礼下是何等重罪。今日丛生一再口出恶言针对本君,还望大长老不要偏驳。」 白子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了。 第44页 白丛生脑筋转的极快,立刻道:「师父若要罚弟子,弟子甘愿领受。也请师父不要放过今日之事的罪魁祸首!若不罢免辅君,只怕这件事传出去,我白氏又多一件让百家可以嘲笑的话柄了。」 他以退为进,再次把罢免白修宁的提议摆了出来。而他身后的那群人也再次聚臂高呼,要求罢免白修宁。 白修亭安静的坐着,除了对白忆寒说过的那句话之外,从头到尾就像个摆设。好似被声讨的人根本不是他的亲弟弟,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门人。 白子燊扫视了一遍众人,终于起身道:「罢免辅君一事关系重大,如今宗主不在,未免日后有人说本座偏驳,今日起便锁住白修宁的灵脉,关进祭空塔中,等宗主回来后再做决断。」 此话一出,众皆譁然。 要知道祭空塔乃是白氏一族专门用来处置魔修与鬼修的地方,不但污秽难忍,更是布满了瘴气。若是正道修行之人长时间待在塔内,就会被瘴气侵入体内,痛苦不堪。 而且还要把白修宁的灵脉锁住?这与要了他的命有何区别? 白谪第一个窜起来,白祭言也不拉他了,方才坐下来的那群护着白修宁的人又纷纷站起来反对。 一直没有再说过话的白忆寒也道:「不可!修宁君上仍是我白氏辅君,怎可受如此重罚。」 白丛生道:「君上如今乃是戴罪之身,若不受任何刑罚,如何能平息我等连日来因他而遭受的嘲笑与屈辱?」 白谪怒吼道:「你受什么屈辱了?整件事分明就是你们这群人散出去的!若不是你们在后面煽风点火,又怎会闹得人尽皆知?!」 白丛生嘲讽道:「做得出就不怕被人知道!你不去怪你师父行为不检,反而来怪我们这些无辜受牵连的?如今看你这般是非不分,我倒是明白了为何修宁君上也是非不分,能做出与鬼修苟且的事了!」 白谪气的浑身发抖,眼看又要动手了,白修宁冷冷道:「无需再争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吧。」 白忆寒猛地起身:「修宁!你可想清楚了?」 白修宁无力的点头,眼底满是疲惫之色,他不想再看这齣闹剧了。虽然是白子监的主意,他也是提前知晓的,但真的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们不止想昊渊死,也想他死。 他自嘲的笑了笑,花了三年的时间去努力,以为至少能认可他了。却没想到还是有那么多的针对,还是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的辅君之位,甚至不惜藉机把他弄死。 他让白祭言看着白谪,也看着那些不甘心的人, 在白子监回来之前切不可妄动。随后他便被白子燊锁住了灵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押进了那座乌黑的祭空塔中。 只是白修宁进去了不过一日,就有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开了。 鬼君昊渊潜入了祁连山,将祭空塔外看守的弟子全杀了,救走了白修宁。 第二十五章 白修宁是在一间陌生的房中醒来的。 他本想起身,却发现浑身都没力气,甚至连动一动腿都难。 他撑着酸软的手臂翻了个身,结果正好有人推门进来。那人手中端着碗热腾腾的酒酿圆子,一看到他就惊喜的跑过来,把碗在床头一放就扶起他,担忧道:「修宁,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的?」 白修宁借着昊渊的力道坐起身,这才看了看四周:「我怎么在这里?」 他一说话就觉得嗓子疼的仿佛刀割了一样,声音沙哑的几乎听不清。他咳了几声,好不容易缓下了喉咙里的血腥味。 昊渊赶紧倒了杯水给他,才道:「你在塔里被瘴气所伤,那瘴气中又混合了毒粉,所以你才会如此虚弱。但你放心,谪儿已经看过你了,你体内的毒已经被他用药清除,只需好好休息两日就能恢复。」 白修宁疑道:「谪儿也在这?这到底是哪?」 昊渊:「这里是空庭岛,是沈流云以前住的地方。是谪儿领我去的祭空塔,所以我带你离开的时候把他也带出来了。」 白修宁急忙抓住昊渊的手:「是你把我从祭空塔救出来的?」 昊渊:「对啊!幸亏我去的及时,否则你真会被他们害死!那群该死的混帐东西,居然暗中下毒手,我看这点连你师父也没想到吧!你当初就不该答应他的计划,好端端的成了众矢之的,还差点没了命!」 昊渊说到这里就气的不行,白修宁却头疼的靠回了枕上。昊渊这么做固然是为了他,但这下更坐实了昊渊的恶名了。 「修宁,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我叫谪儿进来给你看看吧?」昊渊不知道他在烦扰什么,但见他脸色又很难看了,赶紧起身去找白谪。 白修宁并未阻拦,他是要见一见白谪,了解清楚当时的情况。 白谪在厨房煎药,昊渊叫他去,他惦记着炉子上快好的药,叮嘱昊渊在这里看着,一阵风似的跑到白修宁房中。 白修宁在他进来之前已经给自己把脉过了,白谪确实给他除了体内的瘴气和毒,但他的灵脉还锁着。以白子燊的功力,白谪是没办法解开的,而昊渊作为鬼修,更不可能解得了灵脉的封印。 白修宁让白谪把事情详细说来,白谪一提起这个就气愤不已。说当时若非昊渊强闯进去,只怕不出两日白修宁就算不死也要废了。 第45页 「为师中的是什么毒?」白修宁道。 白谪咬牙切齿:「师父肯定想不到!是妖兽琊蚩的诞液晒干后磨成的粉!」 白修宁紧蹙起眉:「琊蚩?你确定?」 白谪:「徒儿若不能确定又怎能立刻对症下药给师父解毒?徒儿知道师父不愿把他们想的那么无耻,但有些人就是没人性,顶着正道的身份行卑鄙事!连琊蚩的毒他们都能搞来,真不知道平时背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现下师公应该也回来了,我看白子燊那老不死的怎么交代!」 见他直呼白子燊为『老不死的』,白修宁严肃道:「谪儿,你要改改这冲动的脾气。师父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有没想过,你这一点就着的性子很容易就着了对方的道?何况他是你长辈,怎能如此无礼?」 白谪看他满面憔悴还在教导自己,不忍心在这种时候跟他顶嘴,于是乖乖的认了错。 白修宁又道:「是你传消息给昊渊的?」 白谪:「不是,徒儿本来是偷偷熘下山,想去日照山通知师公马上回来的。怎知刚到山下就遇到了昊渊,他听说师父的事后气的不行,徒儿拉不住他,为了免他被抓,只得带他闯塔。幸亏昊渊听了徒儿的话没有杀人,只是将那些守塔的弟子都打晕了。这样就算救出师父犯了戒,也不会严重到哪去。」 白修宁这才松了口气:「如此还好。你把他叫回来吧,我有话问他。」 白谪看了白修宁一眼,忽然跪在床边道:「师父,徒儿有一事怎么都想不通!」 白修宁:「你说。」 白谪咬着唇,终于问出了这两天来一直徘徊在心头的疑惑:「为何师父明知他们不安好心还要当众承认?师父是辅君,师公不在便是你说了算,为何要忌惮白子燊那老头?他一向看师父不顺眼!师父是不知道,那日他根本没有惩罚白丛生,只是让那混帐闭门思过一周!当众侮辱辅君却只是闭门思过?这算什么惩罚!他包庇的也太明显了吧!摆明了叫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会为了你而惩罚自己的弟子!」 白谪仿佛受尽了屈辱,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白修宁见他如此气愤,只得朝他招了招手。他刚靠近,就见白修宁把他拉进怀中,拍着他后背道:「此事是为师没有考虑清楚,连累你们也受了委屈。」 白谪一靠进他怀中就失控了,搂着他又是一番无声的发泄,就连昊渊站在门口了也没发现。 白修宁给了昊渊一个眼神让他离开,昊渊却没有动,反而靠在门边笑道:「想不到谪儿外表看着可靠,私底下这么会撒娇啊。」 他话音刚落,就见白谪放开白修宁,顾不得擦脸上的痕迹就冲着他喊:「还不是你这个王八蛋害的!要是没有你哪来那么多事!看看师父被你害成什么样了!居然要躲在这破岛上养伤!」 昊渊并未因为白谪的这番话而生气,他道:「这座岛有哪里不好的?你昨日来的时候还说这里鸟语花香,空气甚好,很适合养伤啊。」 「你!」白谪被他怼的说不出话来,白修宁见状立刻道:「好了谪儿,你先出去吧,我与昊渊有话要谈。」 白谪不会忤逆师父的意思,但在路过昊渊的时候看到他手里端着的药,便拿过来喝了一口,确定药没问题了才又塞回昊渊手里,气沖沖的出去了。 昊渊看着白谪跑走,忽然拔高嗓音道:「谪儿,我方才去镇上买了新鲜的菜和鸡回来,都在厨房,你去叫哑仆做好来给你师父吃,别再哭了啊。」 那跑远的身影一歪,昊渊就见白谪一阵风似的拐了回来,指着他的鼻子气的脸都红了:「只有师父能这么叫我,你别乱喊!」 昊渊笑道:「你师父已经是我的人了,说来我也是你的长辈,他能叫得我怎么叫不得?」 「你!你简直放屁!」白谪第一次在嘴皮子功夫上遇到了对手,被昊渊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昊渊见好就收,安抚他道:「你师父刚醒,我们就别吵他了。你快去找哑仆吧,我不会这些,若是指望我做东西给你师父吃,他可能会上吐下泻的,你也不想看到这样吧。」 白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最终不甘的又跑了。 白修宁头疼的看着昊渊关门:「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欺负孩子?」 昊渊没有回答,走过来将药碗递到他嘴边:「先喝药。」 白修宁把药喝下去,昊渊又端起床头的酒酿圆子,舀了一勺到他嘴边:「这是谪儿做的,他说你喜欢吃。药很苦,你快吃几口。」 那碗酒酿圆子已经不太烫了,白修宁又顺从的吃了两口,这才推开:「对了,哑仆是谁?」 昊渊把碗一放,坐到他身后,抱着他就吻了过去。 白修宁刚吃完酒酿圆子,口中满是甜甜的酒香。昊渊觉得这味道实在好,不断汲取着他的津液,把他吻的又没力气了,鼻息间涌出滚烫的低吟来才停下。 白修宁边喘边拉住昊渊伸进被子里的手,正色道:「别闹了,我有话跟你说。」 昊渊见他拉着右手,便把左手又钻进去,在他腿根处来回抚着,又在他耳畔低喃道:「你说你的,我摸我的。」 白修宁的耳廓顿时红了,紧紧闭着腿,但昊渊的手仿佛一条滑腻的泥鳅,摸了没几下就覆上他沉睡的地方揉捏了起来。 「李大宝!」白修宁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第46页 昊渊听他叫出这个名字,一下没忍住笑了起来,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 「好了好了,宝哥哥不闹你了,说吧。」昊渊在他颊边亲了一下。 白修宁压下在胸膛里乱窜的情绪,道:「谁是哑仆?」 昊渊:「是沈流云的僕人,也在这空庭岛上住了十几年了。他是聋子,又说不了话,放心吧。」 白修宁:「我不是让你这几日不要靠近祁连山?你怎会去的?」 「我担心你啊!虽然你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你看结果呢?幸亏我去了!若他们真的把你害死了,看我会不会毁了祁连山!」昊渊说完脸色又阴沉了下来,白修宁知道他的性子,只得安抚道:「此事确实是我疏忽了。」 昊渊疑惑道:「不是说此事是你师父算好的,就算有偏差也在控制范围内吗?为何他们敢对你用毒?你何时与他们结的仇怨?」 白修宁苦笑道:「并非仇怨,只是我当初坐上辅君这位置,师叔那一派的人就一直在反对。后来我花了数年时间,以为努力就能被他们接受。但经过这次的事才知道,原来不管我怎么做都没用。」 昊渊:「所以他们一直都想杀你?」 白修宁:「以前的事如今也说不清了。此次的谣言是师父散出去的,在我答应师父的时候就想到会受罪,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迫不及待的加害。」 昊渊:「你这个什么辅君不做也罢!等你师父回来了,你去跟他说不干了,省的我担惊受怕的。这次要不是谪儿说了半天利害,我不弄死那些害你的人都咽不下这口气!」 见昊渊体内的戾气又有些失控的迹象,白修宁只得捡好听的安抚他:「我会小心的。方才谪儿说师父应该回来了,我想回祁连山去看看什么情况。你就先留在这里,不要掺和进来,免得又生是非。」 昊渊方才还只是隐隐有些怒意,此刻听他居然不让自己陪着回去,顿时气的朝他大声了起来:「你如今灵脉还锁着,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万一事情超出你师父的控制怎么办?万一你师父护不住你怎么办?你当自己有几条命?你替我想想好不好!」 白修宁怔住了,这是他们重逢后昊渊第一次对他大声说话。他靠在昊渊怀中,明显感觉到身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昊渊的眼眶红了,暗红色的瞳孔深处倒映着他的模样,不知为何,居然令他心中有了些不合时宜的暖意。 他不由得摸上昊渊的脸,轻声道:「可我已经答应了师父,不能半途而废。而且冒充你伤人的那件事闹得越来越严重了,若不由此来证明你的清白,只怕日后会有更多的人想除掉你。」 昊渊哀求道:「修宁,你就不能不管这些吗?陪我住在这空庭岛上,不要去过问外面的事不好吗?沈流云在这座岛上布下了结界,外面的人是找不到这里的。白氏有你师父就够了,既然那些人这么不愿接受你,你又何必回去自找苦吃?」 白修宁的长睫颤了颤,似乎是无法承受昊渊的乞求。他低下头去,任由散落的青丝挡住了脸,也挡住了昊渊的视线。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昊渊也没有再说话,留下一片沉默在两人间缓缓铺开。 许久后,白修宁才终于嘆道:「对不起。」 昊渊收拢手臂,将他紧紧的抱在怀中,委屈道:「我不要你道歉。修宁,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白修宁靠在昊渊肩上,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心跳声。他何尝不想安逸于这样的日子,何尝不想像昊渊说的,远离那群想要害他的人。这辅君做的有多累他比谁都清楚,可他不能因为和昊渊在一起了,就什么都不管了。师父对他有救命之恩,有养育栽培之恩,他怎能在白氏出了叛徒的时候弃师父而去? 他如何能躲在一旁看着师父独自支撑? 他无法做到昊渊期待的那样,所以不指望昊渊能理解他。可他却没想过,又一阵沉默之后,昊渊主动服软了。说可以让他回去,但前提条件是自己要陪着。 白修宁没有再拒绝。 待体力恢复一些后,便带着昊渊与白谪潜回祁连山。 第二十六章 白子监独自在房中看书,本来该守在门外的值守弟子并未见人影。白修宁观察了一番,确定没问题了,才带着昊渊悄悄潜了进去。 白子监一点也不惊讶他会带着昊渊同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立即起身,一句话都没说就捏住他两侧手腕,一手探灵脉一手探经脉。 白修宁也未说话,只有昊渊担忧的站在他们中间。 「修宁,你坐下,为师先替你解开灵脉。」白子监示意白修宁坐下,将白子燊封住的灵脉解开。白修宁体内停滞的灵流总算恢复运转了,苍白的脸色红润了许多,眉心的硃砂也重新透出了微明的光。 他将灵力运转了一个小周天,感觉到畅通无阻后,这才对白子监道谢。 白子监却自责道:「今次是为师害了你。」 白修宁忙道:「师父别这么说,谁都没料到事态会忽然失控的。」 白子监:「有一点为师想不通,若子燊他们的目的只是将你拉下这位置,又为何要对你用毒?」 白修宁正想开口,就听到旁边的昊渊冷笑道:「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他们想除之而后快,一劳永逸呗!」 白子监看着他,却严肃的问了另一件事:「为何要将祭空塔外的弟子都杀了?」 第47页 昊渊怔了怔:「什么杀了?我哪有,我只是打晕了他们啊!」 昊渊一头雾水,白修宁却立刻反应了过来,急道:「师父,昊渊动手的时候谪儿就在一旁,谪儿亲眼所见昊渊并未杀人。师父为何如此问?」 白子监捋了把花白的长须,冷道:「那看来又是子燊在动手脚了,我回来时听说昊渊擅闯祭空塔,将守卫的弟子都杀了才把你救走。」 昊渊一旋身坐在椅子上,把左腿翘在扶手上摇晃着,嗤笑道:「好,又一桩了。不过我早就麻木了,反正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天生跟我犯克,什么事都喜欢栽赃给我。虱子多了不痒,随便吧!」 白修宁见他在白子监面前如此随意,只得道:「你先别动怒。」说完又看着白子监:「师父此次去云水瑶商谈的结果如何?」 白子监:「云起的性子你也懂,为师不便将真相告知其他宗主,只得私下与云起说了,也检查了云起的脚伤。他的伤迟迟不愈,为师发现除了鬼气所致之外,也是中了毒。」 白修宁:「中毒?何时中的?他刚受伤的时候弟子去看过,并未发觉他体内有毒。」 白子监:「中了一段时间了,具体的为师也判断不了,但那是妖兽的毒。」 白修宁脑海中立刻闪过了一个名字:「琊蚩?」 白子监奇道:「你怎知?」 白修宁就把白谪给他诊出的情况说了一遍,白子监思索了片刻,道:「莫非云起中毒也是子燊他们背后搞鬼,而他们认定昊渊会来救你,所以对你也下了此毒,不管你会变成怎样,最终都能一併赖在昊渊头上。」 昊渊听后翻了个白眼,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白修宁却看向他:「那日谪儿是如何带你去的祭空塔?」 昊渊:「他没办法解开灵障放我进去,可我知道怎么闯进来。」 白修宁:「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昊渊:「没有啊,一路畅通无阻的上了塔。」 白修宁摇头道:「不对,若师叔将我关起来,多少会忌惮你可能闯入。毕竟之前已经多次发现了鬼气的踪迹,他必然要加强祁连山和祭空塔的守备,又怎会松懈了?」 白子监看着昊渊道:「祭空塔当时有多少弟子?」 昊渊想了一会:「不足十人吧。」 白子监:「那些弟子的身法如何?」 昊渊傲慢的笑道:「极差,面对我毫无还击之力。」 白子监和白修宁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数了。 昊渊见他们同时陷入了沉默,自己也反应了过来,赶紧起身道:「不是吧?连我去救修宁都被那老鬼算计在内了?是陷阱?」 白子监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云起已知你是被人陷害的,他同意我的提议,必要时会与我一同为你作证。」 昊渊:「做不做证无所谓,反正我没做过,怕什么。」 白子监皱着眉:「你是无所畏惧,但你须得考虑修宁的立场。如今他与你一起,若你德行有失,众人就会将矛头指向他,而非你。」 昊渊愣住了,白子监说的这点他真的没想到。但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心里的火气也窜出来了:「白宗主,现在不是我德行的问题,而是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就被你们强行嫁祸了一身。你既然会说修宁与我在一起了,那我也问你,他能不能不做这个辅君?这次的事你也看到了,你的计划把他推到了火坑里。谪儿跟我说了,若我晚来一日,修宁不死也会被那毒弄的废了。你那个师弟想他死,他要是再留下来,鬼知道会不会哪天又被害了!」 他一鼓作气的说完,也不管旁边白修宁一个劲的眼神暗示,说完就盯着白子监看,无礼至极。 白修宁的头又开始疼了,昊渊这性子就是这样,脾气一上来了想什么就说什么。他只得替昊渊给白子监道歉:「师父,昊渊他无心的,他并非那个……」 白子监抬手阻住他未完的话:「为师明白昊渊的想法,此事让为师想一想。修宁,如今你暂时不方便回来,且与昊渊先离开。子燊那边为师会安排,待时机合适了为师再找你,到时一併出手,永除后患。」 白修宁忙道:「师父怎可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 白子监一改方才的沉重,对他笑道:「此事虽只能背地里进行,但子尧也猜到了一二,为师会与他商议,无论是你还是昊渊的名声为师都会护住的,你且放心。」 白修宁:「弟子并非在意自己的名声,只求为师父分忧!」 白子监:「为师知道你不在意,可为师不愿你多年付出却换来这样的结果。若不是为师,你也不会负重这么多年。好了,不要再说了。」 他看向昊渊道:「好好照顾修宁。」 昊渊郑重的点头:「白宗主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他。」 白子监又道:「此事不可让谪儿知道,还是让他留在祁连山上,免得引人侧目。你们先走,谪儿那边我会交代。」 白修宁颔首,虽然还是担心白子监,但他知道师父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再改变。只得叮嘱师父千万小心,与昊渊一起回了空庭岛去。 只是刚回到岛上,他却没有放松下来,把自己关在房中,着手准备另一件思虑了许久的事。 昊渊修的是鬼道,时间久了会损心性更伤身。白修宁不愿昊渊失了本性,于是想趁着这段时间编一部类似《清心咒》的法诀,可以助昊渊化去修鬼道所带来的戾气和影响。 第48页 昊渊不以为意,但看他日日为此伤神,甚至到了茶饭不思,更没时间陪自己的程度,越发心疼和不满了。 开始白修宁还有精力跟他讲道理,编一部法诀非容易事,希望他理解自己的苦心。但昊渊却听不进去,他对这个可以修心养性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次数多了他们之间的争执也越来越厉害了。 这一日昊渊又来哄他出去,但见白修宁不理睬自己,终于失了耐心,嘲讽道:「我真不懂你担心这个干嘛?天天在房中哪也不去就闷头写这些。沈流云那体质不适合修鬼道,但他修了一辈子也没见反噬啊!」 白修宁这几日正绞尽脑汁的改手稿,本就熬的肝火旺盛情绪不稳了,此刻见他在旁说的好像局外人一样轻松,顿时也来了火气,把笔用力一放道:「你出去吧,我不想再与你争。」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已经就这件事争论好几回了,虽然每次都是昊渊主动服软,但次数多了,昊渊也觉得累。 他不比白修宁什么事都会先思虑清楚的性子,他想的很简单,就比如喜欢白修宁这件事,他只是刚认清自己的心意就接受了,可放在白修宁身上,却要顾虑太多。 昊渊见他一言不合又要把自己赶出去,心里堆积了许久的憋屈终于压不住了,一把抓起那本被他视若珍宝的手稿,作势就要撕毁。 白修宁见他忽然发神经,哪里顾得上劝阻,想都不想就去抢。那份手稿花了半个月的心血,已经有了初步的效果了,若在这种时候被昊渊毁了,只怕重来未必会那么顺利。 昊渊见他为了这本破手稿真的跟自己动起手来,一时间被愤怒遮蔽了双眼,居然毫不留情的跟白修宁过招了。 白修宁不愿伤了昊渊,只是用鬼气跟他打。两股红色的气流频频爆开,很快就把房间摧毁了,桌椅书柜等都被轰成了一堆木头,连床都被击穿了个大洞。 烛火烧着了书籍,又蔓延到被撕毁的纱帐上,火光立刻烫红了两人的眼。 眼看横樑都掉下来了,昊渊终于不想再打下去了。他把手稿往白修宁怀中扔去,暗红的瞳孔中涌动着暴戾的鬼气,眼尾的红痕在火光下仿佛会发光,活像一只想要嗜血的恶鬼。 白修宁从未见过他如此可怖的神态,心一惊,立刻意识到他真的动怒了,是鬼气在反噬。正要开口,却见他冷笑道:「也罢,你要是觉得这本手稿更重要,今日起便抱着手稿过日子吧。老子不奉陪了!」 说完就飞身窜出不见了踪迹,白修宁紧紧握着手稿,被胸口一阵莫名的剧痛袭的站不稳,直直跪了下去。 他捂住刺痛的地方,看着被昊渊差点毁去的手稿,封面的《炼魂术》三个字好像是用血书写过一样,在火光中闪动着诡异的红。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这是他们从相识到现在第一次吵架,可他却不知为何会吵成了这样。 昊渊不可能不知道修鬼道的弊端,可为何不能理解他的苦心?比起眼前一时的欢愉,难道不是长久的陪伴才更重要吗? 第二十七章 十日后 空庭岛 白修宁又一次在朝阳升起时放下手中的笔,想起身试试新改的部分,但发现昨日受的伤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越发严重了。 他放下手稿,正准备脱去上衣检查,结果听到有人敲门。 「哑仆,今日不用早点了,你端走吧。」每日这个时辰哑仆都会来给他送早膳,但今日他吃不下,外面的人似乎踌躇了片刻,很快离开了。 他解开衣带,把身上的白氏家服脱了下来,可还不及检查就猛地抬头。 昊渊悄无声息的蹲在了窗子上,手里拿着碗热腾腾的豆浆。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就像本来想笑,却忽然僵住了一样。 他赶紧拉拢上衣,背过去匆忙的繫着衣带,身后那人却一阵风似的刮到了他面前,本来端在手里的豆浆则连碗一起落在了窗台上,泼了一片刺眼的白。 昊渊怎么都没想到,他主动来和好,却会看到白修宁浑身是伤的一幕。 而白修宁更加没有想到,已经消失了十天的昊渊会在这种时候出现了。 上次大吵一架后,昊渊就不曾再出现,是哑仆帮忙把屋子修复好的。 虽然他担心过,但知道昊渊再生气也不会真的丢下他,应该只是想冷静一下。所以他一门心思放在了撰写炼魂术上,甚至为了尽快改出适合昊渊体质的法诀,他在自己身上试验,经常被反噬的浑身是伤。 昊渊根本不知道他会做到这种程度。 其实在刚跟他吵完架时,昊渊已经后悔了,可他们之间从未闹的那么严重过。昊渊想做点事,至少要让近日被诸事烦扰的他开心些,所以在空庭岛那座无名山的后山开闢了一座绮罗花田。 绮罗花之所以珍贵,不只是它乃南岳白氏家徽,更因为它栽种的特异性。 绮罗来自东洋,花期极短,但祁连山四季如春,加上白氏有不外传的栽种手法,因而它生生不息。 昊渊找白子监问了方法,绞尽脑汁才成功移植了一片到空庭岛来。 也亏得空庭岛与祁连山一样四季如春,泥土肥沃,而昊渊又肯用心,所以成功了。 今早他看着这片淡紫色的花田,只觉得这段日子的辛苦和忍耐没有白费,兴沖沖的去厨房做了早点,结果刚敲门就被白修宁遣走了。 第49页 白修宁以为他是哑仆,他就悄无声息的熘到窗户那边,正想给白修宁个惊喜,没想到惊喜变成了惊吓,居然看到白修宁浑身是伤的样子。 昊渊还以为是自己那日失手把他打伤的,吓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慌忙检查着他身上的伤。 白修宁被昊渊按在床上,挣了两下挣不动,便放弃了。 炼魂术只会对鬼气有引导作用,而白修宁体内有三分鬼气,所以他可以在自己身上试。只是他的体质毕竟特殊,还有七分灵力在,那灵力会自发与炼魂术冲撞,经常是他刚吟诵完法诀就觉得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等待冲撞的反噬结束后再去改。 次数一多,他身上便到处都是紫黑色的淤伤。那些伤口有的开始淡了,有的则很明显,而昨日刚受到反噬的地方是在腰侧,有一道约莫六七寸长的淤痕,从腹部横向后腰。他昨日忍过反噬后实在太累了,倒在床上就睡着了,醒来后也忘记敷药,所以伤口开始变黑,皮肤表面也渗出了细密的血点。 看着他身上几乎像被人施过酷刑一样,昊渊心痛的几乎要失控了,暗红的瞳孔中又有戾气在肆虐。白修宁赶紧解释:「我没事,这些都是小伤,你别冲动。」 昊渊粗喘着,眼也不眨的瞪着他,神态像极了那天吵架时的样子。白修宁心里一阵慌乱,想都不想就把他勾到自己怀中:「你冷静下来!我真的没事,这些伤不是你弄的!」 昊渊似乎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半晌后才哑着嗓子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在空庭岛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白修宁垂下眼睫,不出声了。 昊渊一看他这样就没来由的火大,总觉得体内有股怒气怎么都控制不了,不想再伤了他,于是用力掰开他的手道:「你若是觉得有些事不必告诉我,那我也不会再勉强你。只是有一点,你我如今都是这样的关系了,你还不愿对我交心。白修宁,其实在你心里我是可有可无的吧。」 他说完就直起身子,还没下床就被拉住了。白修宁急的也顾不上身上凌乱的衣服了,怒道:「你别再误会我了!若真的不在意,我又怎会执着炼魂术?又何必弄的浑身是伤?」 昊渊一再的误会终于令他心里压抑的委屈和痛苦爆发了。 自从遇到昊渊后,他的人生就被颠覆了。他好不容易努力赢得的一切,或多或少因昊渊而拱手交出去了,如今只能躲在这空庭岛上。可昊渊居然还这样想他,认为自己是可有可无的? 白修宁不擅表达,但不代表没有情绪。他不擅解释,也不代表可以一再被误会。 他实在受不了昊渊因为这么无聊的原因而失控,一次次的被戾气控制。昊渊自己没发现,可他看得见啊! 滚烫的液体渐渐模糊了视线,却在即将滚落的瞬间被他以灵力逼了回去。昊渊看着他咬紧下唇,明明忍的辛苦,却还要倔强的和自己互相瞪着,这个样子与小时候的他简直一模一样。 昊渊只觉得胸膛里重新暖了起来,暖的那颗心又开始乱跳了。 他看着白修宁,嗓子还是沙哑的,却温柔道:「修宁,宝哥哥想听你说一句话,你欠了我很久了,该说给我听了。」 白修宁没想到他忽然变了态度,一下没反应过来,怔怔的问什么话。 昊渊笑道:「我心悦你,那你呢?」 白修宁还是没有回答,却用了一个动作来令他明白了一切。 他被白修宁拉回床上,看着白修宁第一次用主动的态度向他索求亲吻。他又失控了,却是被狂喜所支配的。 他激动的吻着他的修宁,手在那具稍显瘦削的身上胡乱的摸着,白修宁忍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了,拉着他的手喘道:「别这么用力。」 昊渊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道:「弄疼你了是不是?你这身伤到底怎么回事?别再瞒我了,你再瞒着只会让我继续乱想的。」 白修宁沉默了片刻,终于将炼魂术在自己身上反噬的事说了。 昊渊心痛的难以言喻,白修宁本想安慰他这些都是小事,却见昊渊忽然放开他,左右开弓对着自己的脸用力扇了起来。 昊渊打的毫不留情,白修宁立刻拉住他问干什么。昊渊痛苦的看着他,最终还是忍不住,用力把他抱进了怀中,哽咽道:「修宁,你对我这么用心,我却还误会你,是我该死!我以后再也不会逼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再也不离开你了!我发誓!」 白修宁听着他的这番话,只觉得之前受的那些苦楚和委屈一点也不重要了。他回抱住昊渊,在那人耳边笑道:「若你违背誓言怎么办?」 昊渊赶紧放开他,三指併拢发誓:「我李大宝在此立誓,此生愿与白修宁同生共死,互相扶持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当受魂飞魄散之罚。」 白修宁本来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越说越离谱了,赶紧捂着他的嘴:「谁叫你说这些的?誓言是随便可以立的?」 昊渊伸舌尖舔了舔他微凉的掌心,在他缩回手的时候牵住,十指扣在了一起:「就因为不能随便才要立,就当我误会你的惩罚。修宁,以后我不会再误会你了,但你也要答应我,有什么都要跟我说,不能瞒着。很多时候你以为不说是为了我好,可你不会明白,我担心却没办法帮到你的那种焦虑,我会失控。」 第50页 白修宁被他热情真切的视线看的又有些不知所措了,转开头道:「我尽力吧。」 昊渊开心的吻了下他的脸颊,相扣的手拉到了身下,让他摸自己硬起来的地方。 白修宁想躲,却听到昊渊在他耳畔吹热气,蛊惑的嗓音仿佛在撩拨着他压抑了太久的另一种情绪:「修宁,我们做吧,我想要你了。」 白修宁僵硬了一瞬,没有说话,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随后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倒回软枕上,趴着不去看昊渊。 昊渊没明白他这是干嘛,他闭着眼睛等了一会没动静,便睁开眼。结果看到昊渊一脸犯傻的表情,只得道:「还要我给你脱么?」 说完又闭上了眼,虽然看着还挺凶,但泛红的脸颊和脖颈都出卖了他。昊渊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答应了,立刻扑在他身上摸了起来,又在他耳畔道:「修宁,宝哥哥没手可以给自己脱裤子了,你不帮我,我难受。」 说完就用硬挺的地方去磨蹭白修宁的臀缝间。虽然两人都还穿着裤子,但昊渊这明目张胆的动作搞得白修宁呼吸一顿,下意识的抓紧了枕头。 他不去看昊渊,极力克制着昊渊在他身上点燃的慾念。 =======(中间部分照旧移步长佩论坛搜本文看哦) 昊渊趴在他背上,明明累的直喘气,却还是不忘揉捏着他饱满的双臀。 白修宁的脸又红了,他想拉开昊渊的手,昊渊却干脆起身,在两瓣浑圆上亲了两大口。 「李大宝!」白修宁又咬牙切齿了。 昊渊笑了,笑的特别欢。但看到白修宁腿间满是欢爱之后的痕迹时,他的眉目又变得温柔了。擦去自己的子子孙孙,道:「修宁,这次会疼吗?」 白修宁不想回答他。 昊渊就当他不痛了,恋恋不捨的又摸了一把白嫩的臀肉,在白修宁发火之前干脆的跳下床去:「我给你打水清理,你等一下,很快。」 说完就随手捡起自己的长袍穿上,也不管裤子了,推门就跑出去。 白修宁拉过被子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 后面不断传来酸麻的刺痛感,这感觉令他怎么都无法忽视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真的与昊渊做了。 这种躺在别人身下承欢的感觉没有想像中难忍,甚至让他羞愧的同时有了些贪恋。可他无法想像如果做这一切的人不是昊渊,那会怎样。 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 原来他对昊渊的情早已深的回不了头了,原来在昊渊发誓与他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的时候,他就想完全交出自己了。 第二十八章 自从那日和好后,昊渊就再没有闹过白修宁了。他每日都待在房中陪着白修宁撰写炼魂术,在需要试验的时候也不肯白修宁亲自来,而是主动的献出自己。 因为昊渊的理解和配合,短短数日便有了初步的大成。白修宁欣喜的把修改过的炼魂术交给昊渊,让他试着练一练。 昊渊只花了半个时辰就记牢了那些经文一样的法诀。结果发现照着练,真能疏导体内的鬼气和脉络,甚至可以治癒他因为修鬼道而累积下来的一些旧疾。 昊渊大呼神奇,兴高采烈的抱着他。白修宁也是一副轻松的神色,心头的大石落下了一块,总算有件好事可以开怀一些了。 昊渊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提议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白修宁答应了,却看到昊渊从怀中拿出一条白帕子,对着他笑的不怀好意。 「什么事这么神秘?还非要遮着眼睛?」虽然觉得有古怪,他却没有扫昊渊的兴。顺从的遮着双眼,由昊渊牵着,七拐八弯走了许久才停下。 昊渊:「说了是礼物了,当然要有点神秘感。」 说完就解开了那手帕。 白修宁的眼睛被捂的久了,一开始没看清,只觉得眼前一片紫色的重影。待到适应了光之后,顿时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与昊渊都戴着绮罗珠的项鍊,因此早已习惯了身上有这种香气,对绮罗花香也就不那么敏感了。 所以当昊渊把他牵到这里的时候,他闻着这花香,却并未多想。 只是他没想到,昊渊居然瞒着他,在空庭岛那座无名山的后方栽了一大片绮罗花田。 他看着眼前这片温柔的紫,一时间仿佛回到了祁连山上。昊渊满意的看着他欣喜的模样,只觉得这番努力总算值得。 白修宁看了好一会才将目光移到他身上:「你怎么做到的?」 昊渊笑道:「有心自然能做到,花是你师父给的,栽种的办法也是他教的。」 白修宁也笑了:「没想到师父居然会同意把这么珍贵的绮罗给你,那你可要好好培育它们,别让它们枯死了。」 昊渊拍胸脯保证:「这当然!不过我不止要种绮罗,还要种桃树。」 白修宁疑道:「为何?」 昊渊牵住他的手,俊朗的眉宇间满是醉人的温柔:「因为这是你小时候想做却没完成的心愿。」 昊渊说到做到,真的去外面买了不少桃树的种子,在空庭岛上栽了两大片桃林。 这两片桃林的面积可比绮罗花田大了许多,为了照顾好它们,这回轮到昊渊每日大把时间都耗在这上面了。白修宁不止一次跟他说过无需如此费神,可昊渊却说这里是他们以后的家,一定要布置到他满意了才能住的舒服。 第51页 白修宁便由着他了,每日亲自备了三餐食物给他送去。 这样的日子安逸却也短暂,桃树依旧还未开花,白子监的灵鸟就传来了。 白修宁打开看完,舒朗了许久的眉又深深的凝起。 昊渊:「出什么事了?」 白修宁把信递过去:「师父那边有进展了,他说这段日子已经令师叔他们完全相信我叛离了白氏,稍稍放下了戒心。他要你随我回去,按之前商议好的辞掉辅君一职,还要与他断绝师徒关系。」 昊渊:「然后呢?」 白修宁:「师叔已经提议让兄长做辅君。师父说,安排在师叔那边的人也递了消息回来,兄长这几日又开始找活尸试验咒丹了。」 昊渊:「你师父果然没算错,他们又在蠢蠢欲动了。你回去断绝关系也好,这样把自己摘出局了,他们就不会因为忌惮而再加害你。」 白修宁却担忧道:「师父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收集师叔和兄长以咒丹害人,冤枉你我的证据。可如今我不在,只靠子尧师伯帮他,我怕……」 昊渊安慰他道:「你师父如此安排,必然已经想好整盘棋该怎么走。你且听他的,把这齣戏演完,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 白修宁却更加忧心了:「还有一事,师叔趁着师父这几日闭关就擅自联繫了百家,说要讨伐你。」 昊渊听后反而不以为意了,冷笑道:「讨伐?他们有什么能耐动得了我?且不说我在这空庭岛上无人能找得到,就算出去了,那些个饭桶联起手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我还怕他们不成!」 白修宁皱着眉看他,却始终没有把心里想的话说出口。 昊渊是不怕,可他却怕了。他开始担心这件事不会这么顺利,担心万一师父的计划失败了,那昊渊就真的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只靠自己,真的能护住昊渊吗? 白修宁按下心头的不安,与昊渊一起回了祁连山,照事先商议好的演了一齣戏,不仅当众辞去了白氏辅君一职,更是直唤白子监为「白宗主」。惹的满殿之上的人都觉得他疯魔了,为了个昊渊居然连师父都不认了。 白子燊是最激动的一个,当场就与他动起手来。奈何他本就不是白修宁的对手,旁边还站着个昊渊,根本没捞到便宜。 白子监不愿看到事态如此恶化下去,当众毁掉了白修宁曾送他的玉佩,又抹去了昔年亲手为白修宁点上的硃砂,说了句「此生师徒缘尽」便放他们离开了。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白修宁真的面对那一幕时,心里还是有些压抑和恐慌的。 他与昊渊回到空庭岛,又过了数日后,再次收到了一个消息,立刻以灵鸟传讯给白子监,要求见面。 白子监将他约到了祁连山边界,一座隐匿在群山深处,被树荫杂草遮蔽的十分不起眼的「三秋亭」中。 昊渊陪他来,到的时候白子监已经在这里等候了。 昊渊没有打扰他们师徒的谈话,站远了负责盯梢。 他将近日所查的事汇报了,白子监听后并未说什么,只是轻抚着他的眉心,道:「那日为师抹去了你的硃砂,这是昊渊点上的?」 他眼底满是慈爱,白修宁的神色顿时有些羞赧了:「昊渊明白师父那日并非是真的要将我逐出师门,所以便……」 白子监满意的点头:「他倒是心思清明,也不枉我将你交给他。」 「师父……」白修宁有些尴尬。清冷的容颜就像融进了一滴水彩,逐渐晕开了越来越明显的颜色来。白子监难得看到他这样,不由得捋须大笑:「好好,为师不说了。」 「那件事师父打算怎么处理?」白修宁正色道。 白子监:「你如今明白为师当年为何要坚持由你来做辅君了吧。」 白修宁蹙眉道:「师父,我白氏门生上万,基业数百年,您无需因为一些人的行差踏错便如此。」 白子监:「你真能做到大义灭亲?」 白修宁:「若是为了白氏,修宁自当可以。」 白子监:「可他是你唯一的亲人。」 白修宁:「师叔也是师父唯一的亲人。」 白子监深深的看他一眼,终是嘆一声「罢了」,看向了被阴云遮蔽的天空道:「你先回去吧,此事待为师考虑一番再定夺。」 白修宁便告辞了,临走前又被白子监叫住:「子燊联络百家一事已成定局,不日后百家便会上白氏声讨你与昊渊。但你无需担心,到时为师会将真相说出来。你让昊渊切莫冲动,为师会护着你们的。」 白修宁笑道:「弟子从不担心,我也与昊渊解释过此事乃是师叔趁着师父闭关时做的。」 白子监又满意的点头:「昊渊虽修鬼道,但他心思单纯,又一心为你,与你确实般配。待此事了结后师父便为你们证婚,你也不用再被白氏辅君这个位置困着了。」 白修宁显然没料到白子监会这么想,他震惊不已,一句「师父」尚未出口,便被白子监拍着肩堵了回去:「修宁,你的性子并不适合坐在高位上。为师强迫了你这么多年,如今遇到了昊渊,是该好好去过属于你自己的人生了。」 白修宁眼底的动容如烟波浩渺,浸润了整片山色。 他自幼便是被白子监带大的,一向视师如父,从未想过离开,更不曾想过白子监会为他着想到这种程度,就连他与昊渊那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感情也从不避讳,甚至还说要为他证婚?叫他如何能不感动? 第52页 白子监又道:「对了,谪儿也随我来了。他在瀑布那等你,你去见见他吧。」 白修宁去了山脚下的瀑布。 一名身着白氏家服的少年正对着面前的瀑布而立,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连白修宁来了都没有发现。 「谪儿。」白修宁温言道。 白谪猛地转身,几乎是刚看到他便红了眼眶,连礼数都不顾了,径直扑进了他怀中:「师父!徒儿想死你了!」 白修宁抱着他,任由他将脸埋在自己胸前蹭着,嗓音是罕有的温柔:「为师也想你,你是不是又高了些?」 白谪终于抬头看他,神情却像一只讨赏的猫儿那般乖巧:「师父离开了许久,徒儿自然要长高的。但是觉得自己长得太慢了,还不能好好的护着师父。」 白修宁宠溺道:「师父无需你来护,你可有好好的吃饭修行,听你二位师兄的话?」 白谪撇嘴道:「大师兄管得太严,二师兄又不管,我还是想师父。师父带我走吧,我已经和师公说好了,他说你答允了就可。」 白修宁无奈的摇头:「为师眼下是被逐出师门,你怎可跟来?」 白谪:「师公都跟徒儿说了,师父是忍辱负重。」 白修宁讶异道:「师父怎会连这种事都告诉你,还有谁知道?」 白谪终于放开他,正色道:「师公并未告诉任何人,是我缠着师公说要去寻你,他被我缠的没办法了才说的。师父你放心吧,徒儿嘴严的很,我都没告诉二位师兄这些。」 白修宁这才松口气:「如此便好。此事机密,切不可泄露出去。」 白谪急忙点头:「师父,那你还是不肯带我走?」 白修宁无法,只得道:「你若真要跟来,那你二位师兄那可想好了藉口?」 白谪顿时喜笑颜开:「师父无需担心这些,徒儿多得是鬼主意,您知道的。」 「你啊!」白修宁再次无奈的笑了。白谪仰脖吹起哨子,一头白羽苍鹰刺穿了云层而下,稳稳的落在了他戴着护腕的手臂上。 「师父你看,青岚被我养的可好?」他骄傲的问道。 白修宁笑着点头:「是比之前看到的又大了不少。」 说完就牵着白谪去了昊渊所在的地方。昊渊一看到白谪就起了逗弄的心思,白谪却看都不看他,只顾着跟白修宁说话。 昊渊也不介意,跟在他们身后一路慢悠悠的走着。只是渐渐的,他的眼神越来越温柔了。 眼前一大一小都穿着一样白净的白氏家服,衣摆上的紫色绮罗花似假还真,仿佛伸出手就能摘下两瓣来。 而白修宁低头看着白谪的神态是他从未见过的慈爱,这模样激起了他心中的爱意,忽然遥想着若他与修宁能有个孩子该会多美满。 昊渊一路走一路笑,沉浸在自己的遥想中,直到一声悦耳的嗓音撞进了他脑海里。 白修宁转过身看他:「你一直傻笑什么?」 一阵山风吹起,将白修宁脑后的发带吹到了他眼前。他伸手捞过,贴在唇上亲了下,当着白谪的面道:「想你给我生个孩子,应该会比谪儿更讨喜的。」 此话一出,不但白修宁立刻羞红了脸,就连白谪都惊的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昊渊赶在白修宁发火之前闭了嘴。他强行插到两人中间,也不管这一大一小是不是愿意,牵起那两只手,用瞬行术带着他俩消失了。 方才他们站着的地方又起了一道风,风中夹杂着不知何处吹来的蒲公英花瓣,还有一道白修宁在瞬行术发动前咬牙切齿的叫唤。 远处的昊渊晃了晃脑袋,他其实听清了白修宁刚才又喊他大名,可他反而沾沾自喜,就像赢得什么奖励似的。 这个儿时被自己处处嫌弃的名字,只要是他的修宁叫的,就格外的悦耳动听哪~ (去沧澜殿对质这里,因为在《一世长情》第73章 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所以我就一笔带过了哈。忘记剧情又像重温的可以自己去翻一下。) 第二十九章 「昊渊!你这王八蛋又乱动我的东西!」白谪的声音大老远就吼了起来,惊扰了坐在岸边垂钓的一双人。 昊渊正把白修宁抱在怀中亲吻,听到白谪这么一吼,作噁心顿起,手上越发没有节制了,开始往白修宁的腰下面摸去。 白修宁一口咬在他舌尖上,他见好就收,转头去看白谪。 白谪气急败坏的朝他这边冲来,一副要宰了他的神情。昊渊挑了挑眉,故意松开白修宁,朝白谪招手。 「谪儿来啦?你师父也在这,快过来。」 白谪的脚步一顿,差点把自己绊倒了。等他看清那个尴尬的从昊渊怀中离开的人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愤愤的又转身跑了。 「谪儿?」白修宁看到白谪一熘烟跑远了的身影,疑惑的看向昊渊:「你又弄坏他什么东西了?」 昊渊从怀中拿出个雕的有些粗糙的小木头人,促狭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白修宁接过来一看,虽然雕刻的手法很生涩,但木头人的形貌还是能看出一点他的影子,特别是眉心处还有一点圆圆的小硃砂印。 白修宁轻笑出声:「你雕的?」 他这几日心情甚好,因而一点也不吝啬对昊渊笑。 从前身为白氏辅君,他在人前必须端着自持的姿态。可自从来到空庭岛后,在这个远离了纷扰的世外桃园中,他可以卸下重任,从那些卑劣的算计和伤害中暂时抽离,偷得浮生半日闲。故而就连笑,都像卸下了铠甲一样真实了起来。 第53页 昊渊最喜欢看到他笑了。 他一笑,昊渊的眼前就好似展开了画卷,看到作画之人悉心描绘的青云出岫,一点点浸润了山河,也惊艷了流年。 昊渊忍不住在他颊边偷了个香,低喃道:「修宁,你说你怎么能笑的这么好看?你都快把宝哥哥榨干了,再这么下去我要让谪儿开点补肾的汤药来吃了。」 白修宁虚虚一巴掌打在了昊渊脸上,一声「下流」骂的直接,白皙的耳垂却染上了明丽的颜色。 昊渊看醉了,抱着他倒了下去,暗红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也让耳垂的明艷渐渐爬上了秀丽的容颜。 昊渊情不自禁的想吻他,却在堪堪要碰到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扑通」的水声。白修宁立刻推开他,起身便去拉钓竿。 那钓竿已被扯弯了,显然钓上来的东西很有分量。白修宁手腕一翻,用巧力把鱼拉了上来,果然是一头肥硕的鲈鱼。 昊渊看他把鱼放进水桶中,眯了眯眼,打算晚上做鲈鱼汤,把这头坏了自己好事的鱼吃的骨头都不剩。 白修宁还想再钓,昊渊却拉着他往回走,说已经很晚了,该回去做饭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日暮已西斜,确实该回去了。于是由着昊渊牵着,一起走向残阳尽头处的那座小屋。 瀑布上的金樱子树被一阵风吹的沙沙作响,数朵盛开的花随风落下,如白羽轻飘飘的荡着,眼瞧着就要落到溪水上了。 昊渊忽然松开白修宁,飞身而过,在其中一朵即将落在水面上时伸手接住,又回到了白修宁身边。 白修宁不解他要干嘛,却见他忽然说了句「别动」,然后伸手将自己鬓边的青丝都别到耳后,接着将那朵如雪浪般的金樱子戴了上去。 白修宁一惊,正要取下,昊渊赶紧拉住他双手,笑道:「果然很好看!先别拿下来,让我看一会。」 鬓边簪花乃是女子的作态,白修宁如何能做得?他板起脸来让昊渊别闹了,昊渊却越发兴致高昂了,甚至拉着他走到溪边让他自己看。 白修宁不肯,昊渊就不放手,耍赖一样「嗯嗯啊啊」的求他,净捡些肉麻的话来形容他。白修宁被闹得终于撑不住了,只得跟他说看一眼就拿下来。 昊渊立刻同意,巴巴儿地看着他探出身子。白修宁只看了一眼就要拿掉,昊渊又耍赖不让了。 白修宁蹙眉道:「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老喜欢耍无赖?」 昊渊觍着脸道:「那是因为你这样真的很好看嘛,你就让我多看一会嘛,好不好嘛修宁!反正这里又没有别人,你就让我开心一下嘛,就一小会儿?」 他抓着白修宁的手,伸出一根食指来,说的可怜巴巴的。白修宁实在受不了他这种德行,但想了想眼下确实没有旁人,不如遂了他这个心愿,免得等等回去他还要继续闹别扭。 昊渊满意的看着白修宁又一次妥协了,跟打了胜战似的昂首挺胸,牵着他的修宁回去了。 白修宁一路都别扭极了,就怕白谪或哑仆忽然从哪里冒出来,看到了他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好在这回没人坏昊渊的好事,在快到小屋的时候,昊渊帮他取下了那朵金樱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铜镜旁。末了还补一句:「今晚睡觉前再戴一次给我看吧。」 白修宁无奈的看着昊渊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只觉得最近是不是太纵着昊渊了。似乎从那日和好后昊渊说什么他都答应,有几次是真的想拒绝的,但是一看到昊渊可怜巴巴耍无赖的样子他就有些不忍心了。 他头疼的按着太阳穴,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昊渊见他神色有些不好了,赶紧问他是不是又头疼了?白修宁说没事,让他把水桶拿去厨房,叫哑仆做晚膳。 昊渊却拉着他坐在了床沿,担忧道:「修宁,你是不是还在担心炼魂术手稿外泄的事?我查的很清楚了,确实跟哑仆没有关系。这件事是怎么外泄的我也不清楚,但是你信我,我绝不会把你的心血交给别人。」 白修宁见他难得如此正经,连气氛都有些凝重了,只得宽慰他:「我与你如今这种关系,又怎会不信你?这件事既然发生了,再去追究也没有意义,还是等着看百家会作何动作吧。」 昊渊冷哼道:「他们能做什么?谁见到你撰写炼魂术了?光靠白修亭的一张嘴就能把什么都栽到你头上?他白修亭还真把自己当白氏辅君了?」 白修宁嘆道:「他眼下已是白氏辅君了。」 昊渊还想说什么,白修宁忽然站起来,走向房中的坤位,默念了一道口诀。 白色的灵光乍现,一只灵鸟凭空而出,轻飘飘的落在了他掌心里。 一见到灵鸟,昊渊的神色更阴沉了。 白修宁皱着眉打开,那是白子监传来的消息。他看完了信中的内容,这些日子偷来的闲暇顿时烟消云散,再次被沉重的现实缠上了。 昊渊接过他手里的信,看完后也冷笑了起来。 「要不要通知谪儿?」昊渊问道。 白修宁没有回答,目光却落在了桌上那朵金樱子上,苦笑道:「看来今晚没办法戴给你看了。」 昊渊心痛的把他拥入怀中,闻着他发丝间恬淡的绮罗香气,道:「没关系。等这件事解决后,你每个晚上都可以戴给我看。只要我们始终在一起,就没关系。」 第54页 白谪坐在自己房中,正绞尽脑汁想着今晚该怎么跟师父告状,说昊渊偷他小木头人的事,结果等到月上高枝了都没看到有人来叫他吃饭。 他疑惑的打开门,看到哑仆正在不远处踌躇不前。他问怎么回事,哑仆比手画脚了半天,他连蒙带猜还是没懂,最后跑到昊渊与白修宁房中一看,哪里还有人影? 他打开桌上的信,行云流水的字迹一看便是白修宁的。 可他刚看完就跌坐在了椅子上,就像是被人狠狠一锤砸到了脑袋,愣怔的半天反应不过来。 白修宁并未多说,只留下匆匆数言:「谪儿,明日百家发难,为师与昊渊先回祁连山应对,待结束后回空庭岛接你。你且待在这,哪里都不准去,切记!」 (绮罗马上就要完结了~目前已开了新文《风和日丽》,现代纯爱,写了两个大长篇太累了,打算写个轻松点的谈恋爱的故事。有兴趣的可以点我名字的专栏去看,也可以直接搜文的名字。) 第三十章 那日回到空庭岛后,白谪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虽然白修宁依旧每日都要检查他的功课,也未允许他放过多的时间在偷懒上。但他就是觉得轻松,这种轻松是在祁连山根本感受不到的。 虽然有讨厌的昊渊经常会来找茬,但他却没有真的生气,只因这样安逸的日子对他而言实在珍贵,珍贵到他甚至开始觉得能让师父笑的那么开心的昊渊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不过维持了一周,他就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六月初六那天,是他人生中最无法忘记却也最不愿记起的日子。 这一天,他不但永远的失去了他最敬爱的师父,更是连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白修宁留下了一封信命他留在空庭岛上等着,自己却和昊渊一起回去了。可他深知白修宁此行会面对的凶险,又如何能乖乖的坐着等? 他只是刚刚开始学习御剑,因而花了近一天的时间才赶回祁连山。 可等待他的,却是满殿之上各种各样的尸体,以及摇晃的仿佛要崩塌的沧澜殿。 那些昔日的同门如今都横尸在象徵着白氏荣耀的沧澜殿,每个人身上的白氏家服都沾了不同程度的血污,把那高贵的绮罗花染成了曼珠沙华一样妖冶的血色。 白谪从未见过这样惨烈的画面,这一幕让他想到了书中画的修罗地狱。他的双腿抖着,心中有道声音不断的在阻止他前进,可他却忽然想起了那个眉心有着一点硃砂的人,那人转身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青白淡雅,犹如寒潭中的水仙,透骨清绝,凛然生姿。 那是他的师父,是这世上待他最好最亲的人。 他咬紧牙关,一脚踏入殿中,白色的靴子顿时被血河浸透了,可他却什么都顾不上。他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找他的师父,很快就找到了。 大殿中央跪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的白衣依旧如雪般干净,可怀中抱着的人却被血浸透了,连衣摆上那些飘飞的桃花瓣都像受不了鲜血的重量,终于落到了地面。 那人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的抱着怀中已经没了生命迹象的人,就像一尊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完全感觉不到外界。 白谪嘶吼着,拼命朝那人冲去,却有太多还未死绝的人挡在了他面前,求他救他们。 白谪看着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嘴脸,每个人都是七窍流血,可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满脑子只剩下白修宁,昊渊死了,白修宁怎么办?他的师父怎么办啊! 他拔出剑,开始发了疯的砍倒面前这些同门,可他只砍了几下就想吐了。 他狼狈的撑着膝盖,又一声「师父」从沙哑的嗓音中涌了出来,连带着污秽的呕吐物一起溅到了地上。 其实他的胃里什么食物都没有,只有酸水。昨夜他本来等着白修宁和昊渊一起吃晚膳的,昨夜他明明看到昊渊的房中放着白天出去时带走的水桶,而水桶里,明明游荡着四只鱼的。 那是他们的晚膳,那本该是他们的晚膳啊!!! 白谪被仇恨烧红了眼,远处跪坐着的人却仿佛终于听到了他的叫唤,对着他的方向缓缓抬起了头。 他没有看到白修宁动嘴,但脑海中清晰的传来了白修宁的声音。 他知道白修宁对他用了传音入秘。 这种法术难度很高,白修宁教了他很久,他都没有认真学。可此刻他却无比的后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用功? 他听到白修宁叮嘱他以后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要想着报仇。 他不解的摇头?为何要提到报仇?师父没有死啊!死的是昊渊啊!师父是不希望他给昊渊报仇吗? 可他还没理清思绪,就看到白修宁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面走去。 他急得想叫,忽然发现他的二师兄宋煜爬到了身边。宋煜浑身是血,身体软的仿佛没有了骨头,用比他更沙哑的嗓子叫着师父,说着不要! 不要?白谪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不要什么?师父要做什么? 他看着白修宁走到殿门口,那人的身影在这一刻居然依旧挺拔,像平时走在他前面那样让他安心。 随后他看到白修宁不知用了什么法诀,开始结印。 有白光从白修宁的掌心涌出,如大片云雾踏空而去。那些灵力见人就钻,钻进丹田中,很快外面那些在地上拼命挣扎的人都停下了痛苦的哀嚎,纷纷昏了过去。 第55页 白谪知道外面的人都是前来声讨昊渊的百家中人,而殿内堆积如山的尸体都是白氏一族的。如今白修宁这么做,想来是想救百家之人。 虽然他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却发现灵力不断的从白修宁掌心漏出去,没完没了的,就像不断流失的生命力。很快白修宁便连走路都不稳了,却还是没有停下。 白谪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根本没理会旁边宋煜发出的悽厉哀嚎,发疯似的要往白修宁那边跑去。但方才击退的那些将死之人又纷纷朝他扑了过来,没完没了,似乎想求他救命,又像是要把他也拖下地狱。 白谪心神剧震,应对的十分吃力,根本没办法往白修宁那边靠近。 他杀红了眼,心中被仇恨蒙蔽了,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出生在哪,只觉得这些白氏中人为何不赶紧死绝了? 待到他终于把这群人砍死后,才发现白修宁已经回来了。 他急喘着,喉咙里满是血腥气,鼻子什么都闻不到了。可他还记得要走到师父身边去,只是他的师父却来不及等他了。 白修宁用尽了全部的灵力,单薄的身躯仿佛用力一吹就会飞走的纸。眉心的硃砂再不见灵光,像一滴干涸的血粘在了苍白的脸上。 他走的很慢,似乎每一步都要用尽全力。他很想再抱一抱昊渊,可他却永远的倒在了离昊渊只有两步远的地方。 白谪的脑海中再次传来了白修宁最后的叮嘱,让他放下仇恨,好好活着,一定不可以报仇。 喉咙一热,白谪觉得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不停的从口中涌出去。他用力咳着,朝白修宁伸出了手,最终却什么都没有握住,而是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谪……儿……谪儿?你在想什么呢?鱼要跑了。」白修宁的声音忽然钻进了脑海中,白谪猛地睁开眼,看着与方才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容颜,却一时间根本没分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白修宁见他还在发呆,于是接过他手中的鱼竿,手腕一翻就把鱼拉了上来,昊渊拿起水桶,笑眯眯的送到他面前。 他把鱼放进桶中,转过来把鱼竿还给白谪,笑道:「好大一尾鲈鱼,今晚有鱼汤可以喝了。」 白谪依旧愣怔着,根本没去接白修宁递来的鱼竿。今日的太阳很刺眼,把白修宁的脸照的有些虚晃,白谪心头溢满了难言的悲凉,居然伸出手去,摸上了白修宁的脸。 「师父……」他怔怔的唤着,眼中渐渐涌起了沉痛之色。 白修宁一怔,还没有开口,昊渊就靠过来道:「怎么了这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难不成是今日太晒给晒傻了?苏情,你有没有祛暑气的药膏,快拿来给你师父抹一点,我看他脸红成这样,是中暑了吧。」 白谪被昊渊的声音打断了思绪,这才发现昊渊身后有一抹妖红的身影,那人闻言立刻跑了过来,捏着他的脉搏就检查起来,还关切的用手背贴在他额上探了体温。 他看着苏情那张脸,又看了看苏情旁边的白修宁,再看白修宁后面的昊渊,而昊渊身后则安静的站着凤长曦。 这几十年来的记忆排上倒海一般撞回了脑海中,把他砸的一下没站稳,苏情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脸上写满了真切的担忧:「师父你这是怎么了?真的中暑了?你快坐下。」 白修宁也捞起白谪另一只手检查脉息,片刻后疑道:「谪儿无恙啊,不过为求保险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明阳君,劳烦你先回去煮一锅绿豆汤,给每个人都分一碗吧。今日确实太晒了,还是都喝一碗去去暑比较好。」 凤长曦点了点头,先一步回去煮了。 (本章前面的部分如果没有看懂,或者想细看的话可以翻阅《一世长情》的102章中后部分。因为本文是长情的独立番外,所以有部分剧情会和长情出现关联的。) 第三十一章 终章 因为白谪看着情绪不太对,所以昊渊收拾了众人的钓具,提早回去了。 白谪看清了四周,才发现这是在空庭岛上。混乱的脑海中也渐渐想起了另一些事,是关于现在的。 苏情和凤长曦在春天时大婚了。 而凤长曦身为凤氏辅君,要忙的事情太多,就一直拖到了荷花都开了才来空庭岛看他们。 这里也算苏情的第二个家,一来就住了十多天。 明日他与凤长曦就要回碧临熙岸去了,所以他提议由凤长曦做一顿佳肴,大家一起吃吃喝喝闹一晚。 自从白修宁和昊渊也回到空庭岛后,白谪就扩建了原来的两间小屋,加盖了一间大屋和用来休憩的凉亭。买回了不少谷物备着,开垦了一片田地种起蔬菜,又把鸡鸭牛羊圈养了起来,这样可以免于日日都要出岛去买。 昊渊不会做饭,白修宁虽然会一些,白谪却不肯他动手,于是日常三餐都是白谪来做。做着做着,白谪的厨艺比起以前养苏情的时候好了不知多少。以至于这次苏情回来,光是吃他做的饭腰围都粗了一圈。 苏情一边走一边观察着白谪的神情,白谪被他看得不自在了,于是咳了一声,道:「看什么?为师脸上有东西?」 苏情摇摇头:「师父刚才在想什么?你可从不会当众失神的。」 白谪:「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苏情看了眼身后几步远的两人,压低声音道:「与师公有关?」 第56页 白谪无声的默认了。 苏情:「弟子这次回来,看到师父的气色比以前都好,想来师父多年的心结也解开了吧?」 白谪勾了勾唇角,依旧默认。 苏情笑道:「既然心愿都了了,那师父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师娘回来?」 白谪的笑意僵在了唇边,看着苏情一脸促狭的笑,只觉得这傢伙怎么好的不学,净跟昊渊学一些惹人厌的本事,于是一巴掌拍开他脑门,不理他了。 苏情夸张的捂着额头,跑到后面的白修宁面前卖惨:「师公,弟子问师父什么时候添个师娘,结果把师父弄的生气了。师公你快劝劝师父,总不能就这样一个人终老啊。」 苏情根本就是说给白谪听的,所以大声极了。白修宁还没说话,就见前面的白谪气沖沖的转过身,一个眼神就瞪得苏情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昊渊笑了起来:「对啊,如今就剩谪儿还是孤家寡人了。修宁,你可得给他好好谋划一下娶亲的事。」 白修宁是知道昊渊这个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的,他看了白谪一眼,有些为难的对苏情道:「这种事急不得,若你师父真的有心仪之人,我想他应该会带回来。」 白谪暗自松了口气,走过去把苏情拎回来。这个徒弟真是死性不改,以前不省心,现在都成亲了还一样爱闹腾。要是他能学会凤长曦十分之一的端庄稳重,白谪都要感天谢地了。 被白谪惦记的凤长曦不但端庄持重,更是手脚麻利,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有绿豆汤喝了。 白谪不是真的中暑,他也不知怎会忽然陷入过去的回忆里,也许是因为近日与白修宁谈的多了,频频勾起往事,才会如此吧。 不管怎样,这些前尘旧事真的恍如隔世了。 白修宁走到他旁边,道:「为师陪你回房去歇一下吧。」 白谪看着那张与当年一模一样的容颜,心头回荡着浓浓的暖意,跟在白修宁身后回了房。 白修宁关上房门,示意他在桌边坐下,道:「方才在河边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白谪知道自己的失态定然瞒不住白修宁,于是将方才回忆起的过去简略的说了。 本以为白修宁听后可能会有些低落,没想到他的笑靥依旧如春风:「你可是因为近日与为师聊了许多当年之事所以才会想起?」 白谪坦然的点头。应该是的,否则也找不出其他理由了。那段过去对他而言是人生中最不想被记起的一段岁月,这数十年来他从不愿回想,方才却那么清晰的一一流露眼前。 白修宁:「谪儿,为师已经放下了,你也该向前看了。」 他说的语重心长,白谪心头却被酸胀的疼痛感再次浸满了。 昔日的少年白谪如今已成为别人的师长,而昔日的白修宁却被岁月善待,容貌依旧如数十年前那般不变。眉心的硃砂虽不见当年的灵光,却鲜艷明亮,与白谪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那日白谪在祁连山上昏倒后,是大师兄白祭言拼死把他救出去的。因为二师兄宋煜发了狂,把整座祁连山都烧了。 那场大火烧了二十一天。等灭了以后,他与白祭言再回到祁连山时,别说师父和昊渊的尸骨了,就连白氏中上万弟子门生都被烧成了一堆堆焦炭。 那些生前喜欢耀武扬威的人,喜欢欺负他师父和昊渊的人,如今全死了,而且死的惨烈,连具全尸都没有。一堆堆焦黑的骨头凌乱的堆叠在一起,谁也分不出谁。 可白谪一点也不觉得他们可怜,他甚至觉得宋煜这把火放的真好,这些人就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但他也恨宋煜为什么不把师父和昊渊的遗体先送出去? 只是放火后宋煜就失踪了,他们找不到他,这件事就没有了下文。为了避免百家追杀,他与白祭言只能隐姓埋名的躲在空庭岛上。后来白祭言寻了一处世外幽谷独居了,又捡了个女娃回去养着。他见过那女娃,白祭言给她起名叫思宁。 白谪知道他也一直放不下。他们都想过给白修宁报仇,但白谪每每真的忍不住要动手的时候,脑海中都会想起白修宁死前的叮嘱。 他知道以白修宁的性子是绝不会允许他们做那种事的,而且就算做了,白修宁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日子就这样一日复一日的过着,白谪偶尔会离开空庭岛去行医救人,名声时好时坏。好的是他救人的本事和医者父母心的态度,坏的是他是白修宁的弟子,而白修宁永远都洗脱不去与鬼修勾结,连累白氏满门灭亡的这个重罪。 直到十年前,宋煜为了复活白修宁而算计了日照云氏,连带着把镜湖苏氏的二少主苏情也卷了进来。他才知道,原来宋煜失踪以后一直在谋划着名要复兴南岳白氏,让白修宁复活。 但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当年昊渊与白修宁死后,是尚有一口气的白子监将他们救走了。 白子监以鬼道禁术救活了白修宁与昊渊,但他们却没有呼吸心跳,就像两具有思想有意识的活尸。 白子监也因为用尽了最后一点灵力而仙逝了,在临死之前,他终于跟白修宁说了那个秘密。这禁术是沈流云教的。而沈流云与白子监居然是惺惺相惜的故友。这一点无人知晓,只因沈流云不愿坏了白子监的名声。 白修宁那时才知道为什么白子监会愿意信任昊渊,多番袒护了。 第57页 埋葬了白子监后,白修宁与昊渊远离了祁连山,找了一处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隐居了起来。这一躲,就是数十年的光阴。 白谪曾埋怨过白修宁为什么不直接回空庭岛去。 白修宁没有说话,他自己却忽然记起了在给白修宁的身体融咒丹的那一次,昊渊曾说过,白修宁不愿被自己的弟子看到如今这不人不鬼的模样。 白谪的眼眶渐渐红了,他按住了白修宁放在桌上的手,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却再次凝聚成了一声「师父……」 白修宁拍拍他的手:「好了,别再想那些了。方才我没接苏情的话,是为了在苏情面前让你这个做师父的留点面子。可你也是真的该想想终身大事了,莫非你想孤独终老?」 见白修宁又提起自己最不愿想的问题,白谪的情绪又不佳了,却不是刚才那种低沉,而是有了些羞恼之意:「灵隐他胡闹,弟子已经习惯了。师父怎么也拿这个说事?」 白修宁噗嗤一笑:「我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别以为你现在看着比为师老成就能不听话了。」 白谪本想回嘴的,可看到白修宁那一如往昔般温柔的神态又说不出来了,只得郁闷道:「此事弟子自有分寸,师父就不要凑热闹了。」 白修宁抿着唇,却止不住眼底的笑意。白谪被他瞧的耳根子发烫,想把他请出去,结果苏情又来敲门,说可以吃饭了。 凤长曦果真做了一大桌美味的佳肴。鸡鸭鱼肉样样都有,还有三盘绿油油的青菜,一大碗喷香的鲈鱼豆腐汤。昊渊去酒窖抱了两坛自己酿的酒,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碗,率先举起来道:「干杯!」 苏情打趣他:「没头没脑的干什么杯。师娘,你总要想个理由出来啊。」 昊渊被他怼习惯了,早就知道怎么应付他了:「为了你明天就走,终于没人再气我了干杯!」 苏情哈哈笑了起来,白修宁无奈的摇头,白谪倒是干脆的端起碗跟昊渊碰了下,难得有了回一样的想法。 凤长曦看苏情只顾笑,只得站起来给昊渊赔罪:「师娘,灵隐他并非故意气你的。你也知道,他就这性子……」 凤长曦话还没说完就被昊渊喊停,昊渊最受不了他这种一本正经的性格,只得解释:「我刚才随口说说罢了,作为长辈又怎会跟他这个小辈计较?你莫当真啊,来来来,这碗酒师娘敬你,今天你辛苦了,做了这么丰盛的一桌,可比你家那位有用多了。」 昊渊说完就把酒喝了个底朝天,凤长曦只得奉陪,苏情被昊渊逮着机会吐槽,却一点也不介意。反正他与昊渊一碰头就是这么个模式,不是你吐槽我就是我怼怼你,闹来闹去谁也没当真过。 一顿饭在吵吵闹闹又分外的气氛中结束了。凤长曦贤惠的又把洗碗收拾的活儿包揽了下来,苏情给他打下手。白修宁让昊渊先去沐浴,叫上白谪去了无名山后面的那座绮罗花田。 绮罗花需要十分精心的照顾,所以当年他们离开后,不知道该怎么种绮罗的白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凋谢枯死,最后成了一座荒芜的田地。 这是白谪的一处心病,所以白谪没有再来过这里。苏情在空庭岛住了十年,也不知道这片荒地曾经是一片绮丽动人的绮罗花田。 白修宁指着重新透出一点绿意的地面道:「昊渊花了许久才在祁连山上找到了几株存活下来的绮罗花,他照着当年你师公教的法子移植过来,如今已经有点成效了。应该过不久,这里就能恢复成往昔的那座花田。」 白谪不知道昊渊近日居然在忙这个,顿时惊讶道:「绮罗花不是被烧尽了吗?这么多年了还有活下来的?」 白修宁:「他把整座山都翻遍了,才在一处绝壁缝隙间找到几株,是野生的,十分不易。」 白谪虽然恨白氏中人,但他却生在白氏,长在白氏,对绮罗花也是自小就有着深厚的感情。如今听说可以再现当年的景象,喜悦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白修宁与他走走停停,就当饭后消食,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才各自回了屋子。 但在分开之前,他把一物交到了白谪手中。 那是一对雕工精美的宫铃。 苏情是听昊渊提起宫铃一事,才知道原来白谪当年给他的法宝居然是昊渊的,而当年昊渊送给了白修宁,后来白修宁把它放在空庭岛,并未带走,因此辗转到了白谪手上。 白谪私心里曾希望苏情可以继承白修宁的衣钵,所以把宫铃赠给了苏情,被苏情拿来当发带上的饰物。 如今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却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白修宁道:「谪儿,这对宫铃虽是昊渊送的,但对为师来说已经是过去之物了。你帮为师交给苏情,让他留着吧。为师与昊渊都觉得如今的生活更好,不愿再记起过去。所以你也不要再想了。答应为师向前看,不要被过去的事耽误了一辈子,可好?」 银白的月光自树影间穿梭而下,将大地包裹在柔软的月华中。白修宁就站在白谪触手可及的地方,眉宇间是他熟悉的关切与温柔,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的白谪总是要抬起头才能看到师父眉心的硃砂,如今,却需要微微俯视了。 这变化在白谪心头融成一股暖流,他情不自禁的又去摸白修宁的脸,却在将要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第58页 因为他看到白修宁身后不远处,那座小屋的门打开了,有个傢伙把脑袋探出来,一如以往那般惹他不快:「怎么?谪儿又在撒娇啦?」 悲伤的气氛被昊渊一搅就不见了踪迹,白谪恼的瞪了昊渊一眼,对白修宁道:「师父早点歇息吧,别老纵着昊渊,免得他终日在弟子面前吹嘘一晚上能几次,然后又找弟子要补肾的汤药。」 白修宁一僵,尚不及反应过来,就见白谪示威般看了昊渊一眼,一拂袖转身走了。那神态居然看着莫名的眼熟,令白修宁眼前一花,居然出现了白谪少年时的背影。 昊渊被白谪将了一军,顿时急了,生怕白修宁生气,赶紧跑过来解释白谪都是瞎说的,没有的事之类的。 白修宁无奈的看着昊渊跟当年一样没什么长进的样子,眉眼弯弯的,却没有生气。 昊渊心里松了口气,把人哄回房去。只是在关门的时候,昊渊不知是不是眼花,居然看到已经走远的白谪回过身来,对着自己笑了。 那笑容是昊渊不曾见过的释然,就像是放下了什么? 第二日一早,苏情和凤长曦就来辞行了,只是谁都没看到白谪在哪。白修宁去白谪的房中一看,只看到了桌上的一封信。 他展开来,上面是白谪的字迹。 白谪说,既然白修宁和苏情都希望他能有归宿,那他就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去寻找自己的归宿,等找到以后就回来。 苏情看完无语了,直说师父为什么走的这么急。倒是昊渊想起了昨晚白谪的那个笑,他与白修宁对视了一眼,彼此的心中都已经知道答案了。 谪儿,此去经年,无论岁晚,盼归。(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