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印度我成了婆罗门》 第1章 摩诃婆罗多01 夏天的孟买可以说是个人间地狱,站在泰姬陵前的人们一边欣赏着美丽的风景,一边忍受着烈日的灼烧,痛并快乐着。 泰姬陵是象征着爱情的绝美圣地,来这里旅游的大多都是不分年岁的爱人情侣。 姑娘们挽着小伙子的手,老爷爷牵着老奶奶的手,成双成对地走过泰姬陵纯白的倒影,倒是显得靠在泰姬陵角落里怔愣着的黑发姑娘形单影只的。 那是个皮肤很白的姑娘,秀气的五官一看就知道是来自于远东,带着东方的神秘与优雅,只是那双漂亮的杏眼不知道在看向哪里,没有焦点。 她现在算是怕了微信了。 她平时和朋友聊天都用qq,只有和长辈生人才用微信。 这几年,她一共只收到了三条改变人生的重要微信。 第一条告诉她她高考落榜了,被调剂到古印度文学系了。 好,她忍,反正她也不是特别心仪原来填报的专业。 第二条告诉她她不能去美国交换留学了,名额临时给了校董的女儿,不过学校安排她假期到印度留学。 好,她忍,雇保镖的钱学校都给报销,就当旅游了。 第三条微信是一张照片,一片马赛克。起初她还没看出来这是什么,摘掉了隐形眼镜才看出这是一张赤裸裸的床照。 ……她的男朋友和她隔壁宿舍的妞儿滚上了床。 慕雪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但是她也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她和那个王八蛋从幼儿园就是一个班的,不可能认错人。 现在孟买的气温是零上四十三度,但是慕雪却感觉自己站在冰窖里,从心底里透出一股凉意。 她有点想哭。 她现在只想以螺旋爆炸飞天三百六十度翻转自由落体离心运动马赫飞行宇宙坍塌的力道把这对狗男女撕成碎片。 作为一个口嫌体正直的小仙女儿,从小能和慕小雪这种高冷逗比玩到一起去的人不多,其中一个成了她的男朋友,然后劈腿了。 你初中一百八十斤的时候是谁陪你每天跑步?你高中英语不好是谁每天帮你补习?现在想要抽身就走? 做梦。 慕雪手指蹭了蹭眼角,晶莹的泪水很快蒸发在空气中。姑娘冷着一张脸朝着旅游景点外走了出去。 她记得印度别的东西没有,硫.酸好像满大街都是。 敢给老娘戴绿帽子……慕雪双手紧紧握拳,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发出喀吧喀吧的响声。 “不好意思……”慕雪看了半天,也没看到类似硫酸的东西,不得已拉住了一个人民公仆,“请问哪里有卖硫.酸的?” 大肚腩的警察叔叔用非常诡异的眼神打量了慕雪一眼,略带迟疑地开口:“……你要硫酸做什么?” “我男朋友劈腿了……”慕雪眨了眨眼睛,笑容甜美,左脚还不自觉地在地上画着圈,活脱脱一个变态。 “非常抱歉,我想我不能帮助你。”警察叔叔非常礼貌地拒绝了慕雪的请求。 “大叔……”慕雪可怜兮兮地凑近了,无辜地眨着眼睛。 大叔不为所动。 见到警察叔叔此种态度,慕雪也收敛了笑容,换上了标准的国骂,从前男友第十八代祖宗开始,轮番骂了足足十三分钟,最终警察叔叔终于妥协了。 “你先坐二十三路公交车到底,然后沿着马路走到地铁口,坐b线到底,然后坐摆渡轮到码头然后换乘长途汽车到终点站。”大叔努力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 “嗯,好的我明白了。”慕雪破涕为笑,转身朝着公交车站走了过去。 其实慕雪不是不知道大叔在忽悠她,她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而已。想要忘掉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渣男,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有点难。 记得老妈当初给自己批过生辰八字,说自己命中注定和他有缘无分,她还不信。现在看来也许有的事情真的是注定的……慕雪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忍不住想。 热带的天气变化无常,云层遮蔽住了太阳,前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就乌云蔽日。 “你想做出改变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她身边响起。 “什么意思?”慕雪扭头看去,那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浑身裹在灰色的长袍里,虽然看起来非常奇怪,但是长得还挺帅的。 “想不想体验一次别人的人生?”男人问。 “别扯了,你以为你是大自在天啊。”慕雪笑着摆了摆手。 “我是认真的。”男人灰蓝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慕雪。 “……什么意思?”慕雪收敛起脸上轻浮的表情,问道。 “你只需要告诉我,想,还是不想。”男人轻声说。 慕雪咬住了嘴唇,脑子里又出现了那张打满马赛克的床照。 “想……我想。”过了一会,她用细如蚊呐的声音说。 “很好。”男人满意地笑了,“记住,吾之名为苏利耶。当你遇到困难时呼唤我的名字,我可以帮助你三次。” “……苏利耶?”那个男演员?慕雪一头雾水,然而还没等她问出口,眼前突然闪过一片刺眼的白光,把一切都点亮,仿佛日轮坠落。 “啊!”慕雪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然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不同了。现代的小楼街巷变成了泥土堆成的黄土房,木头的房梁被火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前一秒慕雪眼前还是壮美的黄昏,下一秒就变成了被火光染红的夜空。 慕雪拍了拍自己的脑壳,感觉有点玄幻。 一个穿着纱丽的女人一把拽住慕雪,拔腿狂奔,一边跑还一边用梵文说着什么。 慕雪想了想,随后僵住了。 这个女人在喊救命。 这是一个被强盗光顾的村子。慕雪混乱的大脑得出了这个结论。 “莲珈,逃啊。”女人用力地扯着怔愣着的慕雪。 莲珈?那是谁?慕雪被女人拉着,一路跑到了一个低矮的民居里。 这里还没有被强盗光顾过,里面躲着几个年纪穿着各不相同的印度人。其中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男人一看到慕雪就给了她一个拥抱:“莲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其他几个穿着朴素的印度人纷纷朝着慕雪行礼。 你想不想体验一次别人的人生。苏利耶问慕雪的话突然就出现在慕雪脑子里。 ……所以说,她现在,就是这个叫莲珈的印度女孩了? 这边温馨的家庭聚会还没完,那边强盗就一脚把门踹开了,莲珈的母亲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众人立刻向着后门逃去。穿着华丽的男人一把拉住慕雪,没命一样向前狂奔。 慕雪的余光看到身后的强盗拉开了弓箭,用力一捏男人的手想要让他小心,然而男人的反应却是一把把慕雪护在了怀里。 “你!”慕雪一下子愣住了。 弓箭从男人的后心穿入,从胸口穿出,刺在了慕雪的肩膀上。 “莲珈……快逃。”男人嘴里涌出鲜血,颓然倒在了地上。 因为我是莲珈……所以他才这样拼命保护我吗?慕雪有点失神。 “逃啊!”男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 慕雪后退了两步,看到男人闭上了眼睛,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朝着一个低矮的房子跑去。 冷汗顺着慕雪的脊背流了下来,慕雪退后一步,后背紧紧贴在土墙的凹槽里,努力不让那些强盗发现自己。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渐渐消失了。只剩下木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个强盗摸进了厨房,嫌弃地拿起沾血的大饼子扔到一边,继续翻箱倒柜地找有没有吃的。 他一直向前走着,走过了土墙的凹槽时,突然顿住了。 “嗨。”慕雪摆了摆手,随后一记断子绝孙脚狠狠地踢在了强盗裆部,之后也不管他什么反应,拔腿就跑,窜的比兔子还快。 这个强盗被慕雪这下断子绝孙脚踢的脸都青了,不过脸上有块布挡着也看不到。 强盗沿着慕雪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然而却没有发现人影。 ——他当然不会发现人影。因为慕雪把自己藏在了那个一人深的大水缸里,她在大学里是游泳社的扛把子,憋五分钟都不是问题。 应该走了吧。慕雪想了想,从水缸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结果下一秒就和强盗的眼睛对视上了:“我就知道你藏在这里。” 慕雪受惊之下呛了一大口水,挣扎着想要逃跑,然而水缸里无处可逃。 强盗举起了刀。 那是一瞬间的事,那个强盗的脑袋突然就不在他的脖子上了,鲜红的血液飞起老高,溅得慕雪满头满脸都是。 慕雪准备好的尖叫全都被堵回了嗓子里。 砍掉强盗的头的人是一个高大的武士,双手持着一把巨大的片斧,凌厉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姑娘。 “你……”慕雪惊魂未定。 “我来晚了。”武士朝慕雪伸出手,他的手上到处是老茧,大如铜钵,“你一定是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的婆罗门少女吧。” “我……”慕雪想了想,点了点头。如果说她现在是莲珈的话,那么她的确是婆罗门姑娘。 “没能保护好其他的婆罗门是我的过失。”武士手上一个用力,把娇小的姑娘从水缸里提了出来,“我的名字是持斧罗摩。你以后就跟着我生活吧。” 持……持斧罗摩?慕雪听到这名字,一下子仿佛被雷劈了。 慕雪大学读的是古印度文学,她期末交的论文题目就是毗湿奴的化身与印度社会进程。为了这篇论文她泡了三天图书馆,毗湿奴的那几个化身她都倒背如流。 持斧罗摩就是维持之神毗湿奴的第六个化身,是从刹帝利武士手中扞卫了婆罗门尊荣的英雄。 那这么说……那个苏利耶……其实是太阳神?!慕雪整个人都木了。 “你叫什么名字?”持斧罗摩问。 “我……我叫……”慕雪一下子卡了,“我叫莲珈。” 第2章 摩诃婆罗多02 印度的种姓制度源于印度教,距离慕雪生活的年代有三千多年的历史。这一制度将人分为四个等级,婆罗门,刹帝利,吠陀和首陀罗。 这是古代世界最典型,最森严的等级制度,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印度,种姓制度也给每个印度人都烙下了浓重的烙印。 而慕小雪非常幸运,她穿越成了一个婆罗门姑娘,在差点被杀掉的时候被持斧罗摩所救。 说到持斧罗摩,慕雪从博伽梵往世书里了解过一点,简单点说就是个婆罗门护卫者,是名扬天下的贤者和武士。 “在想什么?”持斧罗摩问。 不知道是他性格的问题还是因为慕雪是个婆罗门,持斧罗摩的态度出奇的温和。 “……不,没什么。”慕雪快走几步跟上持斧罗摩。 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春天的森林到处都透着新生的气息,清澈的泉水从石缝中汩汩流出,从树林间流过。 “去把脸洗干净吧,莲珈。”持斧罗摩伸手摸了摸慕雪被血液纠结在一起的头发,温和地笑着说。 “哎。”慕雪应了一声,小跑了两步走到小溪边上收拾脏兮兮的头发和脸蛋。 溪水映出了莲珈那张脸。作为一个印度姑娘,莲珈是少有的白皮肤,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深邃如同盛放的莲花,长长的睫毛微卷,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上翘,风情万种。 我真的已经变成另一个人啦……慕雪摸着脸颊,有些怔愣。 持斧罗摩的宅邸在树林深处,富丽堂皇,简直堪比城堡了。慕雪看着眼前高大的城堡,深深觉得自己捡到了一条金大腿。 “莲珈,这是你的房间。”持斧罗摩把慕雪带到了一个客房,“这个房子里还住着很多修道者,你可以和他们交流。” “嗯。”慕雪小心翼翼地伸头打量了自己的卧室一眼,装潢十分中规中矩,床上铺着什么动物的皮毛,看起来就很暖和。 “今天你就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可以交给佣人做。”持斧罗摩像摸小猫一样摸了摸慕雪的头,“明天开始我会开始教你《吠陀》经典。” “嗯。”慕雪乖巧地点头,“谢谢老师。” “日常用品你可以到十公里外的国都象城去买,报我的名字商人都会把东西施舍给你。”持斧罗摩嘱咐道。 “嗯嗯。”慕雪从善如流。 “那我先走了。”持斧罗摩转身离开,关上了房门。 慕雪看着房门阖上,走到了床边。她一个小姑娘,跟着持斧罗摩从般遮罗国一路跋涉到象城,风尘仆仆饥肠辘辘,全凭一个信念吊着。 她身上穿的还是沾满血污的那条裙子,不过现在她太累了,实在是没有力气换了。 慕雪伸展手臂,仰天躺倒在了柔软的床垫上,定定地看了天花板一会,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 慕雪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昏沉沉的,火红的霞光透过枝桠把世界染成一片金黄。 睡前还没什么感觉,骤然放松下来,慕雪只感觉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呻吟,酸痛难忍。 “唔。”慕雪活动着胳膊走到柜子边,想要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然而柜子里全都是男人的衣服,穿在慕雪身上都像袍子一样。 “要不然还是去象城一趟吧……”慕雪无奈地看着柜子里的大袍,又看了看窗外的黄昏,陷入了纠结。 有持斧罗摩的名头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慕雪咬着嘴唇想,转身走出了门顺着溪流走了过去。 象城座落在树林外的一片平原上,是俱卢族最大的一座城市,即使是在黄昏日落的逢魔之时,也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我是持斧罗摩的学生……您能施舍我一条裙子吗?”慕雪手指揪着裙子,细声细气地说。 虽然知道这对婆罗门来说很正常,但是慕雪就是觉得非常羞耻。 “你就是罗摩前几天救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吧?”老板娘笑嘻嘻地拿出了几条素净的裙子交给慕雪,“能跟着持斧罗摩学艺可是所有年轻人梦寐以求的事呢。” “我很感谢老师救了我……”慕雪接过裙子,恭敬地朝着老板娘鞠了一躬,“对了,我初来此地,您能不能和我说些有关这个国家的事情?” “可以呀。”老板娘的手放在裙子上搓了搓,“我们俱卢族的王是伟大的般度王。但是他此时不在象城,他带着两个妻子隐居到了森林中,国事现在由伟大的俱卢族族长毗湿摩处理。” “隐居到了森林里?为什么?”慕雪问。 老板娘看看左右,凑近了慕雪耳边,小声说:“据说般度王被天上的神仙诅咒了,所以才不得已隐居。” 太扯了吧。这是慕雪的第一个反应。 不过也对,她都见过苏利耶了,这世界没什么不可能了。慕雪想。 “今天晚上有祭拜大自在天湿婆大神的仪式,你要是不着急回去的话,就留下来看看吧。”老板娘把摊在架子上的衣服叠好,“说不定能得到大神的恩典。” “嗯。”慕雪看着张灯结彩的街道,乖顺地点点头。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来人往,这些自在的生命和世界永远这么不紧不慢地投奔忙碌重点的未来,而慕雪站在这个全然陌生的象城街头,格格不入。 “!”慕雪余光突然看到了一个出众的青年。那是个身材高挑的少年,在一群黑皮肤的吠陀和首陀罗中鹤立鸡群,皮肤比慕雪本人还白。 那是个美丽非凡的少年,面容冰冷。灰蓝色的眼睛下有绯红的眼影,微微上挑,神采奕奕。 在一群黑皮肤的人中间,慕雪难得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白皮肤的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那个少年身披金色的铠甲,看起来似乎是哪家的刹帝利武士。 这个小哥哥我好像在哪见过……在哪呢?慕雪疑惑地摸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人家瞅。 少年冷冷地一眼横了过来。 慕雪吐了吐舌头,悻悻地挪开了目光。 湿婆是印度教三大神之一,是印度神话中的毁灭之神,也是印度教主要的崇拜对象之一。湿婆和雪山神女的爱情故事当时也是撼动了印度文学系一群妞儿的少女心的传奇佳话。 不过传说中湿婆和帕尔瓦蒂住在喜马拉雅山脉中,在象城举行这样的仪式,真的能得到湿婆大神的恩典吗?慕雪忍不住想。 “请问……”一个沉静的女声从慕雪身后响起,“你是持斧罗摩的学生吗?” 慕雪扭头,看到的是一个形容憔悴的婆罗门姑娘。她看起来快三十岁,娇美的面容被紫色的莎丽遮挡住,只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眼睛里写满了仇恨。 “我是。你是……?”慕雪疑惑地问。 “我是迦尸国的公主安巴。”婆罗门姑娘一只手摘下面纱,露出了形销骨立的一张脸,另一只手拿出了一个金镯子塞到了慕雪手里,“求你带我去见持斧罗摩。” “这东西我不能要。”慕雪把金镯子塞回了安巴手里,“你找老师做什么?” “我希望……他能帮我杀掉毗湿摩。”安巴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毗湿摩?俱卢族的族长?”慕雪皱了皱眉。 “我知道毗湿摩是当世第一流的武士,除了持斧罗摩,我想不出其他能够帮我报仇的人。”可怜的安巴公主双眼渗出泪水。 “毗湿摩对你做了什么?”慕雪问。 “带我去见持斧罗摩吧,到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安巴公主说。 “……好吧。”慕雪想了想,同意了。 慕雪带着安巴公主回到修道院的时候,持斧罗摩正在静坐苦修。安巴公主想要叫醒入定的持斧罗摩,却被慕雪一把拉住。 “?”安巴公主疑惑地扭头。 慕雪摇了摇头,示意安巴等待。 “你们等了多久?”太阳升起之时,持斧罗摩才悠悠醒转,灿烂的金光照耀在他头顶,仿佛莲花上的毗湿奴。 “……没多久。”慕雪活动了一下站麻了的双腿,小声说。 “这位是?”持斧罗摩的目光落到了安巴公主身上。 “伟大的贤人持斧罗摩啊!”安巴公主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持斧罗摩座前,“求您帮帮我!” “冷静点。把事情详细地告诉我,孩子。”持斧罗摩和蔼地说。 “是这样的……”泪水从安巴公主眼眶里涌出。 ———————————————— 般度王之前俱卢族的王是毗湿摩的异母弟弟奇武王。奇武王长成后,毗湿摩便为他寻找王后。 而正当这个时候,迦尸国的三位公主正准备按照古代刹帝利习俗择婿。于是毗湿摩赶到迦尸国为弟弟求亲。 毗湿摩是刹帝利种姓中最负盛名的武士,但由于早年发过的誓言,他终身不娶。最初大家以为这位人人敬畏的英雄只是来围观的,后来知道他是来求婚的,青年王子们很丧气。他们不知道毗湿摩是为奇武王而来的。 王子们公然嘲弄毗湿摩。 毗湿摩气往上冲,要求比武。他把所有的王子都打败了,把三位公主载入车中,赶回象城。 他走了没多远,就被梭波罗国的沙鲁瓦王截住,双方打了起来。 原来安巴公主早就心有所属,她选定的夫婿正是沙鲁瓦王。 然而沙鲁瓦王不是毗湿摩的对手,很快败下阵来。毗湿摩带着三位公主到了象城,就准备为奇武王举行婚礼。安巴公主冷笑着对毗湿摩说:“恒河之子啊!经典中的规定你是知道的,我心中已经选定了沙鲁瓦王做我的丈夫。你却把我抢到这里来。你是精通经典的,现在既然知道了这种情况,你就按照规矩办事吧。” 毗湿摩认为她反驳得有理,就派人护送她到沙鲁瓦王那里去。而她的两个妹妹嫁给了奇武王。 安巴高高兴兴地去见沙鲁瓦王。然而沙鲁瓦王却说:“毗湿摩当着大众把我打败,把你抢走。我已受到侮辱。因此,我不能娶你了。你回去,听他发落吧。” 她回到象城,把这件事告诉了毗湿摩。毗湿摩劝奇武王娶她,可是奇武王拒绝跟一个心在别人身上的姑娘结婚。 安巴于是要求毗湿摩自己娶她,因为她别无出路。 毗湿摩对安巴感到非常愧疚,但要他背弃终身不娶的誓言是不可能的。 这位眼如莲花的公主在绝望和忧伤中度过了六年,她受尽了苦难,变得冷酷无情。她痛恨毗湿摩,认为他是自己一切痛苦的根源。 她在象城遇见了一些修道人,把自己的不幸遭遇告诉他们。这些修道人劝她去哀求持斧罗摩,她听从他们的劝告,四处打听持斧罗摩的下落。 直到有一天,她在市场,遇到了那个自称是持斧罗摩学生的小姑娘。 第3章 摩诃婆罗多03 “……”慕雪听完安巴公主的叙述,嘴角抽了抽,“话说……比起毗湿摩,你更应该更恨沙鲁瓦王吧。” “可怜的孩子。”持斧罗摩叹了口气,铜钵一样的大手慈爱地摸了摸安巴公主的头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沙鲁瓦王娶你。” “不,我不愿意。”安巴公主摇了摇头,漂亮的眼睛坚定地看着持斧罗摩,“我已经不想再得到结婚成家的幸福了,现在我的一生中只剩下一件事,就是向毗湿摩复仇。我所求的唯一恩典就是毗湿摩的死亡。” “……”毗湿摩真倒霉。慕雪忍不住想。 “好吧,可怜的孩子。我愿意代替你向刹帝利复仇。”持斧罗摩沉吟了一会,答应了安巴的请求。 “真的?”安巴公主喜极而泣。 “莲珈,你去准备一下,我要焚香沐浴,三日后,我将在象城校场和毗湿摩对决。”持斧罗摩嘱咐道。 “是。”慕雪乖顺地颔首。 安巴公主在持斧罗摩的城堡里住了下来。这个姑娘遭受了那么多苦难,此时终于看到了复仇的曙光,激动得夜不能寐,漂亮的眼睛下乌青一片。 “没睡好?”慕雪正抱着木盆准备去洗漱,在走廊看到安巴,主动上前搭话。 “我太开心了……对了,罗摩什么时候向毗湿摩挑战?”安巴问道。 “啊,说到这个,”慕雪想起来了,“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个事的。老师让我去象城向毗湿摩传达挑战书,但是我没见过毗湿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还是算了……”安巴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我怕我见到毗湿摩会控制不住情绪。” “……那算啦。”慕雪观察着安巴复杂的表情,轻声说,“那我自己去了。” “他很好认的。”安巴说。 “嗯嗯,那我走啦。”慕雪转身走了。 如果毗湿摩当年没有许下终身不娶的誓言,也许他和安巴会有一个很美好的结局,这一切也许都要怪逼毗湿摩立誓的的那个人。 慕雪叹了口气。 …… …… 走在雕刻着那迦和迦楼罗的堤路旁,看着那些透着历史厚重感的石像,尽管不是第一次来到象城,慕雪还是觉得像是走在梦里。曾经只在书本上的一切都栩栩如生的立在眼前,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呦!”老板娘看到慕雪走过,心情很好地打了个招呼。 “我想问一下王宫怎么走?”慕雪看到熟人,开开心心地凑过去问路。 “王宫?”老板娘收拾着摊子上的衣服,“你怎么问这个?” “老师让我找毗湿摩……有点事情。”慕雪细声细气地说。 “原来是这样。”老板娘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你顺着这条路走到尽头,然后向左走就能看到了。” “谢谢老板。”慕雪笑嘻嘻地道谢。 “做完罗摩交代的事情就早点回去吧。”老板娘嘱咐道,“最近经常有奇怪的外地人出没,年轻姑娘一个人很不安全,之前的祭典上走失了好几个姑娘呢。” “嗯嗯,我会早点回去的。”慕雪点头。 “哐!”慕雪身后的街道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吓得慕雪一个激灵,扭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老板娘也好奇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那是一个年迈的车夫,他的车翻了,青青红红的果子滚的一地都是。 “贱民!谁准许你走在象城的大路上!”一个衣着华丽的婆罗门站在老车夫面前唾沫横飞。 “抱歉抱歉……”老车夫一边捡拾着果子,一边低声下气地道歉。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五好青年,面对这种欺压弱势群体的混蛋,慕小雪能看得下去才怪,冲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了那个婆罗门屁股上。 “你做什么?”那个婆罗门一张嘴,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 “欺负老人家你以为你很厉害吗?”慕雪被熏得扭过头,“谁没有老去的一天啊!” “嘿嘿。”那个浑身酒气的婆罗门朝着慕雪扑过来,“美人,我告诉你,我们婆罗门就是比这些贱民高贵,这是一生下来就决定好的。” “我呸。”慕雪侧身躲开,一脚把这个酒鬼踹翻在地,“我看你不过就是个借酒装疯的蠢货罢了。” “所谓天生的种族贵贱只是无礼之人自己给自己找的理由罢了,难道为难一个花甲老人就是高贵的婆罗门应该做的吗?”慕雪一边说着,一边帮老车夫把散落一地的果子捡起来。 “说得好!”人群里一个皮肤黝黑的刹帝利拍着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那是一个英武非凡的中年男人,齐肩的银发被极其随意地用一根红绳绑在脑后,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睿智的光辉。 周围的人看到这个刹帝利,纷纷很自觉地退让出了一片空地。 “很难想象这样的话居然出自一个年轻人之口。”男人用赞许的眼光看着蹲在地上的婆罗门姑娘,“告诉我,你的老师是谁。” “在我告诉你关于我的事之前,你应该先说出你是谁。”慕雪眨眨眼,说道。 “理应如此。”男人说道,“我的名为天誓,恒河女神与福身王之子天誓。” “等等……”慕雪听出不对劲了,“你说你是恒河女神之子……” “没错,或者,你可以称呼我为‘毗湿摩’。”男人轻笑着说。 “你就是毗湿摩?俱卢族的族长?”慕雪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银发的英俊男人,“正好,我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毗湿摩有些意外。 “我是持斧罗摩的学生,此番前来是想向你传达一个挑战。”慕雪说,“我的老师想和你比试一场,两日后,在象城的演武场。” “可以,我接受这个挑战。”毗湿摩欣然同意了,“但是为何持斧罗摩突然要向我挑战?” “你们原都是天下无双的英雄,想要分出个高低也不足为奇。”慕雪没有把安巴的事情说出去。 “我了解持斧罗摩,他是天下无双的贤人,不该为了一个虚名奔波。”毗湿摩睿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慕雪的眼睛,仿佛要一直看穿慕雪的内心,“到底为什么?” “是因为……安巴公主的请求。”慕雪迫不得已说出了实话,“她希望……老师能打败你。” “安巴……”毗湿摩听到这个名字怔愣了一瞬,很快恢复了正常,“原来是她啊……他去求持斧罗摩了啊。我还以为她已经嫁给沙鲁瓦王了。” 慕雪摇了摇头:“沙鲁瓦王觉得丢脸,不愿娶她。她也不再想着嫁给沙鲁瓦王……她现在只想……”慕雪抬起头观察着毗湿摩的脸色,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最后两个字:“你死。” “……是吗?”毗湿摩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倒是不知道,她这么恨我啊。不过这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我害她落到这般境地的。” “……”慕雪抿着嘴唇不说话。 “哈哈,”毗湿摩大笑而行,“告诉安巴,如果有能力,就来拿我的命吧!” “唉……”慕雪看着毗湿摩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帮老车夫捡果子。 …… …… 两天的时间一眨眼就到了。 慕雪从前一天晚上就服侍持斧罗摩焚香沐浴,折腾了大半夜才睡,睡醒的时候,持斧罗摩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发了。 慕雪赶忙套上一套素白的裙子冲出了门。 “毗湿摩也是当世无双的英雄,我不能保证一定取胜。”持斧罗摩对慕雪嘱咐道,“若我有三长两短,你便带着安巴去喜马拉雅山祈求大自在天的恩典。” “嗯。”慕雪恭顺地点头。 毗湿摩和持斧罗摩对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象城,决战的那天万人空巷,所有人都一窝蜂地挤到演武场希望能观看这场旷世之战。 “持斧罗摩来了!持斧罗摩来了!”看到持斧罗摩到来,人群纷纷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让持斧罗摩和慕雪通过。 “没关系的。”慕雪感受到了安巴的紧张,轻声安慰道。 “莲珈,带着安巴公主在场边观看。”持斧罗摩对慕雪嘱咐。 慕雪点点头,拉着安巴站到了一边。 持斧罗摩手持巨斧走上演武场的时候,毗湿摩已经在那里静静地等待了。他身上穿着一件白布长袍,手里拿着一杆银色的长枪,身上背着一张巨大的弓。 毗湿摩本就是天下无双的射手,这不足为奇。只见他足尖轻点拉满弓弦,几只羽箭急射而出。 持斧罗摩发出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巨斧劈斩,凌空劈断了几只羽箭。 毗湿摩随手把弓扔到一边,从怀里抽出长枪和持斧罗摩正面抗衡。斧头和长枪抽击在一起,清澈的剑戟声在演武场回荡。 第4章 摩诃婆罗多04 持斧罗摩和毗湿摩的对决从太阳升起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他们漫长的战斗几乎让围观的群众都失去兴致,然而当太阳消失在山头时,这场战斗终于得出了结果。 持斧罗摩力竭,不得不承认输给毗湿摩。而毗湿摩虽然赢了,但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靠着银枪才勉强站直身子。 “啊!!!”安巴公主听到持斧罗摩宣告落败的一瞬间痛哭出声,因为她知道,这世间已经再没有一个武士可以帮她了。 “……”慕雪轻轻地搂着安巴瘦削的肩膀,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 然而安巴现在显然不想见人。这个姑娘一把甩开慕雪的手,拎着裙子狂奔出了演武场,围观的群众感受到她身上冲天的怨气,没有一个人敢拦她。 一旁的围观民众有人给持斧罗摩端来了一碗蜜乳。罗摩喝下这碗蜜乳之后,恢复了些许力气,谢绝了想要搀扶他的人的好意,转身也走出了演武场,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小徒弟。 “老师!”慕雪拎起裙子想要追出去,然而没等她迈开腿,一只黝黑的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唇,像铁钳一样把她拖得仰倒在地。 “唔!”慕雪踩着那个人的脚趾,希望能让他松手。 她突然想起了老板娘那天和她说的,最近的祭典上有很多个姑娘失踪。 难道说她遇到人贩子了? 慕雪见他还不松手,干脆一脚踢在了身后人的裆部。这下这个人终于放松了对慕雪的钳制,慕雪狠狠地把他的手掰开,大声喊道:“救命!这里有人贩子!” “什么人贩子!”那个人贩子反应相当快,“你别闹了!跟爸爸回家。” “他才不是我爸爸。”慕雪肺都要被气炸了。 “他们是一对父女,女儿不听话得很。”人群里有人高声喊道。 “我是婆罗门。”慕雪终于搬出了身份证。 “我也是啊。”人贩子很自然地摊开手,露出身上华丽的衣裳和首饰。 “也许真的是父女……” “婆罗门的事情还是少管……” 围观群众纷纷走开了。 “喂!”慕雪看到围观群众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拔腿就想跑,然而被人贩子一把拽住了手腕,而刚才在人群里起哄的同伙也逼了过来。 “放开我!”慕雪挣扎着。 “放开她。”一个男声说道。 那是一个清冷的男声,不高不低的声线上微微带着沙哑,标准的男神音。 抓着慕雪手腕的手被另一只手掰开,那是一只漂亮的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手腕上的青筋如同流淌的暗河。 慕雪抬头看过去。 是那个曾经在象城见过的金甲少年,那个美丽非凡的少年,面容冰冷。灰蓝色的眼睛下有绯红的眼角,微微上挑,神采奕奕。 “你是什么人?”人贩子揉着被少年掰痛的手腕。 “她可是持斧罗摩的学生。”少年答非所问,“就算这样你们还要对她下手吗?” “持……持斧罗摩……”人贩子们显然被这个名头镇住了。 “滚。”少年冷冷地说。 人贩子们赶紧夹着尾巴跑了。 “谢谢你了。”慕雪松了一口气,转身向少年道谢,“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不必道谢。这只是回礼罢了。”少年冷冷地说。 “回礼?什么的回礼?”慕雪一头雾水。 “你前天帮助过我的父亲。”少年说。 “前天……?”慕雪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好像自己前天就帮了一个年迈的车夫,“你是车夫的儿子?” 话问出口慕雪就感觉不太对,面前这个少年皮肤白皙英武不凡,就算不是婆罗门也应该是个刹帝利,怎么可能是车夫的儿子? “没错,我是车夫的儿子。”少年轻声说。 “喔。”慕雪微笑着伸出右手,“你好,我叫莲珈,你叫什么?” “……”少年定定地看了慕雪的右手一会,正当慕雪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的时候,他伸手握住了慕雪的手,“我叫迦尔纳。” “那我们就算是认识咯,迦尔纳。”慕雪说,“你有什么愿望吗?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有。”迦尔纳的眼睛微微偏移了一点,不敢直视慕雪的眼睛,“我想很随持斧罗摩学艺。” “这个……”慕雪皱着眉头想了想。 “果然是不行的吧。罗摩是不会收我这种身份卑贱的人为徒的。”迦尔纳还是面无表情,但是慕雪就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低落。 “安心。”慕雪拍拍迦尔纳的肩膀,“你长得这么白,说是婆罗门一定没人怀疑的,再加上你又救过我,老师一定会收你为徒的。” “你是让我谎称我是婆罗门?”迦尔纳问。 “你要是介意就算啦。”慕雪说。 “我不介意。”迦尔纳说。 “那,你跟我过来。”慕雪拉住迦尔纳的手腕,“我带你去找老师。” …… “老师,刚刚你把我忘在演武场了。”慕小雪委委屈屈地拉着拉着迦尔纳来到持斧罗摩面前。 “……抱歉,我太累了,和毗湿摩战斗消耗了我太多心血。”持斧罗摩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静静地站在一旁的迦尔纳,“这位年轻人是?” “老师,我刚刚在演武场差点被人拐走。”慕雪委屈地扁扁嘴,撒娇地靠近持斧罗摩,“是他救了我。” “你没事吧?”持斧罗摩一听自家闺女差点被人拐走,立刻怒目圆睁。 “事情是这样的……”慕雪挽着持斧罗摩的手臂,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下次让我遇到此等恶人,我把他们的脑袋给你砍下来当球踢!”持斧罗摩金刚怒目,但看向迦尔纳的时候却又温和了下来,“年轻的婆罗门啊,我很感谢你救了我的学生。你有什么愿望,我一定尽力满足你。” 慕小雪站在持斧罗摩身后朝迦尔纳比了个v的手势。她就知道罗摩一看到迦尔纳的白皮肤一定会下意识地把他当做婆罗门。 “伟大的持斧罗摩啊,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向您拜师学艺。”迦尔纳单膝跪在了持斧罗摩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持斧罗摩问。 “迦尔纳。” “好,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持斧罗摩的门徒。”持斧罗摩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其实对这个英武不凡的新徒弟很是满意。 …… …… “迦尔纳。”慕雪站在树后,朝着浑身薄汗的少年挥了挥手。 “怎么了?”迦尔纳收起金色的长,枪,朝着慕雪走了过来。他虽然英武,但毕竟不是持斧罗摩这等壮汉,所以只能从枪术开始练起。 虽然他还是一张扑克脸,但是跟随持斧罗摩习武,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安巴公主还没回来。”慕雪焦急地说。 “……哦。”迦尔纳应了一声,漂亮的眼睛盯着慕雪等着她下一句话。 “安巴她还没回来。”慕雪重复了一遍,“从老师和毗湿摩比武完都过去几个时辰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所以你想做什么?”迦尔纳问。 “我担心她遇到危险。”慕雪眼巴巴地看着迦尔纳,“老师入定了,我不敢去打扰。你陪我去找她好不好?” “走吧。”迦尔纳把长枪插进地里。 “从哪里找啊……”慕雪在树林里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地上有鞋印。”迦尔纳蹲下身子举着火把查看着树林间的泥土,“从大小上看应该是女人的脚印。” “真的?”慕雪连忙凑了过来,“那她往哪走了?” “这边。”迦尔纳沿着脚印走向了树林深处,女人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溪水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男人凌乱的脚印。 “这是安巴的面纱。”慕雪一眼看到了溪水边的一块紫色纱丽,立刻蹦了过去把面纱捡了起来。 “看起来她好像确实遭遇不测了。”迦尔纳淡淡地说,“我准备追着这些脚印查下去,你先回去吧。” “为什么?”慕小雪挺了挺勉强到c的胸脯,问道。 “太危险了。”迦尔纳轻声说。 “可是……”慕雪还想说什么,然而迦尔纳耳朵一动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细微声音,随手把火把扔进了溪流里,捂住慕雪的嘴蹲进了灌木丛里。 “松开啦。”慕雪拍开迦尔纳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远处有火把的火光一明一灭,那是一群穿着有好有坏的男人,只有一个女人被捆绑着双手踉踉跄跄地跟着队尾,不是他们要找的安巴又是谁? “是今天在演武场的那伙人。”迦尔纳眯了眯眼,认出了上午绑架慕雪的那个男人。 第5章 摩诃婆罗多05 “他们怎么把安巴带走了?不怕迦尸国国王报复他们吗?”慕雪虚扶着迦尔纳的手臂,小声问。 “他们连持斧罗摩的门徒都敢拐,还会怕一个小小的迦尸国国王的报复?”迦尔纳把长枪交到左手上,右手拉起慕雪,“走,我们跟上去。” “可你刚刚不是说不让我去吗?”慕雪小声嘀咕。 “那你就回去。”迦尔纳头也不回。 慕雪立刻不吱声了,像个小媳妇一样乖顺地跟在少年身后,两个人一路悄无声息地跟随着那一伙诱拐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保持着这样一个距离,迦尔纳和慕雪即使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也不会被发现,然而他们对于救出安巴这件事情还是束手无策。 跟了快一个时辰,眼见着这伙人就要带着安巴走出树林,慕雪终于忍不住掐了迦尔纳的腰一把。 ……细皮嫩肉的手感意外地不错诶。 “那边是象城远郊的村庄,”迦尔纳低声说,“时候不早了,他们一定是要去那里休整。等他们睡熟了,我们两个一起过去,如果被发现,你带着安巴跑,我留下断后。” “不行。”慕雪想也不想否决了迦尔纳的提案,“太危险了。” “我不留下,难道你留下?”迦尔纳不悦地皱了皱眉。 “你是师姐还是我是师姐?”慕雪挺了挺胸脯,“听我的。” “他们把安巴放在后院里了,一会我装作迷路去问路,你就趁这个时候带着安巴逃走。”慕雪轻声说,“他们知道我是持斧罗摩的徒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你这什么破主意。”迦尔纳轻声说。 “我觉得挺好的,至少比刚才的方案好。”慕雪凑在迦尔纳耳畔小声说,“至少能保住你和安巴。” “不行。”迦尔纳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那你说怎么办嘛。”慕雪抱着膝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圈,“要不你死,要不我被抓,怎么想都是我被抓更合适啊。” “……”迦尔纳沉默着看着慕雪的眼睛。 “怎么样?”慕雪被迦尔纳灰蓝色的漂亮眼睛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抖了一下。 “……那好吧。”迦尔纳终于妥协了,“我回去立刻就把这件事告诉罗摩,在我回来之前,保护好自己。” “放心。”慕雪比了个ok的手势。 “你怎么总是做些我看不懂的动作。” “额……”慕雪干笑两声,讪讪地收回了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裙裾,“那我去了。” “……”迦尔纳什么也没说,目送着这个名义上是他师姐的女人孤身一人入虎穴,内心油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作为车夫的儿子的迦尔纳,虽然天生英武不凡,却免不了遭遇更多的诋毁打压,尤其是那些明明高人一等却又照他差得远的婆罗门和刹帝利。 他是首陀罗,生来就是要为婆罗门死而后已的——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样告诉他。 然而这个叫做莲珈的白皮肤姑娘和其他的一切都不同。 ——他曾想过,这个纤细柔弱的姑娘凭什么能得到持斧罗摩的垂青,凭什么她是高贵的婆罗门,而他却是最卑微的首陀罗。 可下一秒他就为内心的龌蹉而羞耻。 “所谓天生的种族贵贱只是无礼之人自己给自己找的理由罢了,难道为难一个花甲老人就是高贵的婆罗门应该做的吗?”那天,在象城的街头,他听到这个婆罗门姑娘为了维护老车夫这样说。 为了这句话,他在校场救下了这个姑娘。 ……然而这姑娘好像很没常识。 正常女人谁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伸出右手?更何况他们两个的身份天差地别,是不可能结婚的。 鬼使神差地,他还是握住了那只手。 虽然这姑娘有点缺心眼的嫌疑,但却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她告诉迦尔纳,只要谎称自己是婆罗门就可以拜入持斧罗摩门下。 “你要是介意就算啦。” “我不介意。”反正我是首陀罗,满嘴谎言的,最卑贱的首陀罗。 这样,他拜入了持斧罗摩门下,她成了他名义上的师姐。 而今天,他最初的提案,是牺牲一个首陀罗的命,让婆罗门带着刹帝利逃。 然而那个婆罗门居然说:“要不你死,要不我被抓,怎么想都是我被抓更合适啊。” 听起来像个笑话,一个首陀罗的命,和一个婆罗门的命,怎么能画上等号呢。 然而她真的这么做了。 那一瞬间,即使是迦尔纳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也抑制不住地雀跃起来。 …… “你们说,我们用她勒索迦尸国的国王,能弄到多少金子?”一个男人畅饮一大口酒,问道。 “要是迦尸国另外两个公主肯定值钱,但是这个老处女。”其中一个男人横了安巴一眼,“我估计国王巴不得她早点消失呢。” 不能联姻,满世界树敌,尤其是惹了俱卢族德高望重的族长毗湿摩。这些强盗说得没错,迦尸国的国王估计巴不得安巴早点消失。慕雪小心翼翼的贴在门上听了一会。 “行了!毕竟是一国公主,国王不能不顾忌脸面。”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如果不行,就卖了吧,好歹是个公主,卖的上价。” 他们居然真的敢卖公主……慕雪抿了抿唇,敲响了那扇破旧的木门。 “什么人?”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一条小缝朝外看去,一下子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夜的美目。 “我是持斧罗摩的门徒,奉老师之命出门施舍。但是找不到回象城的路了,您能收留我一晚吗?”慕雪眨眨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慕雪的声音不高不低,一屋子的强盗都听到了。 开门的男人隐晦地回头征求了一下同伴的意见,在演武场绑架慕雪的那个男人连忙扯过一块布遮住了脸,好了之后对开门的男人点了点头。 男人过了一会打开了木门:“可以,你进来吧。” “谢谢。”慕雪乖巧地道谢,走进屋子找到一块空地坐了下来,“您们真是很大的一个家族呢,不像我,都没有兄弟姐妹。” “持斧罗摩有很多门徒吧?”开门的男人问。 “门徒只有我一个而已。”慕雪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过和罗摩住在一起的修道者有很多。” “喝水。”一个男人给慕雪倒了一碗水。 我要是喝了估计我第二天就得被卖到菲律宾了吧。慕雪端着碗想。 “和持斧罗摩修行很累吧?”男人见慕雪不喝水,主动挑起了话头。 “还好,我现在只是和罗摩学吠陀经典。”慕雪余光看到后院闪过一道白影,嫣然一笑,“还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会教我武艺。” “小美女,和持斧罗摩那种苦行僧修行一定很没趣吧……”一旁的一个男人粗糙的大手抚上了慕雪嫩白的手臂。 “老师对我很好。”慕雪皱眉躲开,咬重了很好二字,希望能借持斧罗摩的威名镇住这些禽兽。 “小美女,来喝酒。”另一个男人调戏道。 “苦修者不能饮酒。”慕雪婉言谢绝了,眼睛不断地瞟着后院,一直到看到那个穿着金甲的人影背着什么东西翻了出去,才松了口气。 “不能喝酒人生还有什么意思。”男人把酒杯怼到慕雪嘴唇边上,“喝!” “还是不了吧……”慕雪一张口,就被男人把酒硬灌了进去。作为一个江南姑娘,慕雪即使是在前世也没喝过这么烈的酒,一下子被呛得满脸通红,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群诱拐犯看到慕雪窘迫的样子,纷纷大笑起来。 ……希望这酒里没加料……慕雪捏着嗓子想。 “小美女,来陪叔叔喝一杯。”刚才灌慕雪酒的男人眯着眼抱了过来。 “!”慕雪连忙一个侧身躲开了,大声喊道,“我是持斧罗摩的门徒!唯一一个!” “老三!坐回去。”房间里唯一一个用布巾围着脸的男人厉声呵斥。 “是……”男人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 慕雪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一颗心还没落回肚子里,变故陡生。 “老,老大!”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提着裤子冲了进来,“那个,那个迦尸国的公主不见了!” “你说什么?”那个用面巾围着脸的男人震怒。 慕雪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怎么会这样?!”这群人在院子里搜了一圈,掘地三尺都没发现安巴公主的踪迹。 “怎么会这样?” “绑的这么严实还能跑,这女的是罗刹不成?” “听说她可是敢和毗湿摩抬杠的人……” “都给我住口!”戴着面巾的男人厉声呵斥,阴森的眼睛看向了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慕雪,“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看我干嘛,我是来打酱油的。”慕雪一紧张,又开始扯烂话了。 “别和我说那些没用的!”男人一把拽住慕雪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知道替那个公主出头的就是你的老师持斧罗摩。” “……”慕雪咬着嘴唇不说话。 “不说是吧?”男人扯掉了面巾。 慕雪见到他是意料之中,表情没有太大波动。 “你果然早就知道。”男人冷笑着松开了慕雪的衣领。然而没等慕雪松口气,男人又开口:“老三,你不是喜欢她吗?她是你的了。” 刚才灌慕雪酒的男人淫笑着朝慕雪伸出了手。 “!”慕雪惊愕之下被一把扯住手腕。 “留一条命就行。”男人冷笑道,“你不是想救那个公主吗?那就你来替她吧。” “美人……”那个被叫做老三的男人一张口就是一股浓重的酒气,另一只手也不安分地摸上了慕雪的脸颊。 “你放开我!”慕雪努力地想要挣脱男人铁钳的手。 “滚。”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道金光闪过,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贴着慕雪的脸颊飞了过去,把男人的左手钉在了地上。 “别用你的脏手碰她。”迦尔纳拔出染血的金色长枪,把慕雪护在身后,冷冷地说。 第6章 摩诃婆罗多06 “迦尔纳!”慕雪一看到迦尔纳就像看到了救星,完全忘了刚才挺着胸脯说自己是师姐的妞儿是谁,非常没骨气地躲到了少年身后,“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放心你。”迦尔纳长.枪横甩,挡在了身前。 “你又是谁?”为首的贼人眯了眯眼,冷冷地问。 “你没必要知道。”迦尔纳冷冷地说。 “安巴没事吧?”慕雪小声问。 “我让她先回去找罗摩了。”迦尔纳淡淡的说。 迦尔纳的声音不高不低,整个屋子的人都听到了。 “哼哼。”强盗头子怒极反笑,“原来救走那个老女人的就是你……居然还敢送上门来,省的我去找了。” “你干嘛回来?”慕雪从背后一把掐住了迦尔纳精瘦的腰,“不是告诉你带着安巴赶紧走的吗?” “我走了你怎么办?陪这里的男人挨个睡一遍?”迦尔纳头也不回,冷冷地说。 “我……”慕雪哑口无言。 ……承认吧。她还是害怕的,怕得大脑一片空白,怕得手脚都冰凉冰凉的。如果迦尔纳没有去而复返,那么等待她的就是被强暴的命运。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慕雪看着那些强盗从破布下,柜子里纷纷摸出了雪亮的兵器,有些恐惧地按住迦尔纳精瘦的脊背。 “罗摩教过你什么?”迦尔纳问。 “反正没教过打架……”慕雪几乎哭出来。 “那好。”迦尔纳一把把慕雪搂在了怀里,冰凉的手掌死死地把慕雪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 “你干嘛?”慕雪想要抬起头。 “别动。”迦尔纳冷冷地说,“我生下来身上就有甲胄,只要不伤到特殊部位,是伤不到我的。” 慕雪乖乖不动了。 迦尔纳的胸口不知道怎么长的,有一块鸽血红的宝石,颜色通透,仿佛有光芒流转。 慕雪之前没有近距离观察过这块宝石,然而近距离看的时候,才发现这块鸽血红的宝石美得惊人,甚至让慕雪暂时忘记了他们所处的险境。 “一会我走你就跟着我走。”迦尔纳冷冷地说,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你别绊倒了。” 你按着我的头我怎么好好走路啊!慕雪很像这样反驳,然而她已经听到头顶传来了刀枪相击的清脆响声。她能感受到抱着她的这个少年正绷紧着肌肉和成群的贼人对抗。 咚、咚、咚……随着时间的流逝,迦尔纳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剧烈,慕雪甚至怀疑他的心脏是不是要跳到自己脸上了,然而没等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她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粘稠的液体从自己的头上淌了下来。 她被迦尔纳按在怀里,她头顶毫无疑问只有迦尔纳一个人。 “迦尔纳?迦尔纳!”慕雪推开迦尔纳的胸膛,想要抬起头。然而迦尔纳的手死死地按着她的后脑,不让她抬头。 “……走。”慕雪等了半天,迦尔纳只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走?往哪?慕雪傻愣愣地抬起头,才发现她早已在迦尔纳的保护下移动到了门口,而迦尔纳脖子上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肌肉向外翻卷着,鲜血像泉水一样涌出来。 “迦尔纳!”慕雪从没见过这样可怖的伤口,一下子愣在原地。 “走。”迦尔纳按着动脉,冷声道,殷红的血沫沾在他苍白的薄唇上,触目惊心。 “啊……嗯。”慕雪回过神来,连忙扶起失血过多的迦尔纳,两个人亦步亦趋地往树林里逃去。 一走进树林,慕雪连忙找了个地方让迦尔纳坐了下来。 “怎么办啊……”慕雪急得哭了出来,泪水顺着眼眶流淌。 迦尔纳看她哭了,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他声音平缓地说,“我失血过多,活不下去的。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你先走。” 他一边说,血沫一边顺着嘴角溢出,把嘴唇染成一片殷红,仿佛要嫁人的大姑娘。 然而慕雪现在可没心思嘲笑他。她回想着以前看过的有关医疗的资料,想要帮迦尔纳止血,然而他的动脉血管破开了,根本止不住。 “迦尔纳?迦尔纳?”慕雪叫了他两声,却没有得到回应,抬头一看却发现他靠着树干,阖上了眼睛,仿佛浅浅地睡去了。 他失血过多,已经不能维持意识了。 “迦尔纳!”慕雪毫不犹豫一左一右两巴掌抽在了迦尔纳脸上。 然而少年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恬淡地垂着长长的睫毛,仿佛睡去了。 “你别死啊……别死啊……”慕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 “记住,吾之名为苏利耶。当你遇到困难时呼唤我的名字,我可以帮助你三次。” 穿越前那个名为苏利耶的太阳神曾经对慕雪许下了这样的承诺。 …… “苏利耶,苏利耶!”慕雪擦去眼泪,用几乎破音的尖叫厉声喊道。 那是一瞬间的事情。 仿佛日轮坠落,漆黑的树林一下子被闪耀得仿佛白昼,那个金色的神明这次没有裹在乌云的袍子里,而是毫无顾忌地闪耀着自己的光辉。 “慕雪。”他准确地叫出了面前这个女孩的真名,“你呼唤我所为何事?” “我……我要你救他。”慕雪咽了口唾沫,指了指靠在树下的少年。 “……”苏利耶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微笑,“好,我把这个灵药给你,任何伤口,只要涂上它,都会在一个月内愈合。” “一个月?”慕雪皱眉,“你不是太阳神吗?” “我是太阳神,并非极裕仙人,更非通晓不死之术的太白仙人。”苏利耶解释,“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大限度的帮助了。” 哦,对,她忘了这是印度,不是希腊。 “那你再帮我一个忙。”慕雪眨眨眼睛,得寸进尺。 “说。”苏利耶答应得很爽快。 “把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慕雪说。 “好。”苏利耶点点头,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四周的场景瞬间变换。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在小溪边喝水的小鹿被突然出现的三人吓了一跳,连忙跑走了。 慕雪看到眼熟的小溪,知道他们已经回到了持斧罗摩的修道院附近,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谢。”慕雪给迦尔纳抹上了药膏,见他的伤口不再流血,一颗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苏利耶笑得意味深长,“那我先走了,让凡人看到我不好。” 谢我?慕雪完全猜不透太阳神的意图。 ……不过……刚才苏利耶的眼神,怎么就那么眼熟呢……慕雪沉思了半天,也没得出和结果来。 慕雪扶着迦尔纳回到修道院的时候,修道院里只有一个婆罗门在等着他们。 “莲珈,迦尔纳。你们还活着真是太好了!”那个白衣的婆罗门高兴得朝毗湿奴大神的神像拜了三拜。 “是啊,幸好还活着。”慕雪撇撇嘴,拽了拽被迦尔纳的血液凝结在一起的头发,“老师呢?” “安巴公主在你们之前回来过了。”婆罗门解释,“罗摩听说整个过程之后雷霆震怒,已经出发去讨伐那些贼人了。” “唔嗯。”慕雪扶着迦尔纳朝他的房间走了过去,“那我先把他送回去啦。” “记得吃晚饭,我特意给你们留的,就在厨房。”婆罗门大声提醒,“热一下就行。” “嗯嗯。”慕雪回答得毫无诚意。 虽然说慕雪是持斧罗摩的学生,但说到底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度过了这么一个晚上,已经心力交瘁了,又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迦尔纳送回到他自己的床上,她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居然比我还白……”慕雪趴在床边,无所事事的抓起迦尔纳的手玩起了找不同,“以后找老婆都只能找比自己黑的……师弟你真惨啊……” “你在说什么?”少年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姑娘无厘头的碎碎念。 “没啥,没啥。”慕雪小心翼翼地赔笑,“师弟你醒啦,感觉好些了没。” “我……还活着?”迦尔纳皱眉,疑惑地摸了摸脖颈处的伤口。 “别乱碰。”慕雪一把拽住他的手,“上了药的,要静养一个月。” “是你送我回来的?”迦尔纳问。 “嗯哼。”慕雪很不要脸地把太阳神的功劳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我扛着你走这么远,你可要记得我的恩情啊。” “我是为了救你才差点死掉的。”迦尔纳认真地提醒她。 慕雪: “……” 第7章 摩诃婆罗多07 “啊——”慕雪打着哈欠从自己的卧室里走了出来。她昨天晚上刚刚经历了血淋淋的惊魂夜,又衣不解带地照顾重伤的小师弟,整个人累的快散架了,连脏衣服都没换下来。 “醒了?”少年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慕雪毫无形象的长音。 “迦尔纳?”慕雪愣了一下,“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静养的吗?” “你给我涂的药很奏效,伤口已经在愈合了。”迦尔纳垂下眼帘看了看自己的腹部,“放心,我不会让伤口裂开的。” “嗯?你怎么把我系的蝴蝶结给拆了?”慕雪的目光跟着迦尔纳的目光移动到他精瘦的腹部,就是重点不太对。 “太傻了。”迦尔纳冷冷地说。 “持斧罗摩回来啦!持斧罗摩回来啦!”慕雪还没来得及反驳迦尔纳,窗外就有人这样欢呼道。 “走了,老师回来了。”迦尔纳一句话把慕雪想说的话怼了回去,按着腹部小心翼翼地朝门外走。 “……还是我扶你吧。”慕雪做了会心理斗争,最终还是心一软,上前扶住了迦尔纳。 持斧罗摩曾经说过如果让他遇到拐卖慕雪的贼人,就把他的脑袋摘下来给慕雪当球踢。现在他说到做到了。 尽管慕雪不是第一次见识自家师父简单粗暴的做事风格,还是被那个血肉模糊的球状物体吓了一跳:“这……这是什么?” “是那个头人吧。”迦尔纳从血肉模糊中勉强辨认出了这个脑袋的身份。 “怎么……这样了……”慕雪嘴角抽动着,怂包地站得远远的,“他不会变成恶鬼吧……” 尽管迦尔纳面无表情,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但事实上他也看不出这颗脑袋到底经历了什么。 “别怕。”持斧罗摩安慰慕雪,“刚才安巴公主气不过,我就把这个先给她玩了。” 迦尔纳和慕雪齐齐扭头看向了一旁亭亭玉立的安巴公主。安巴公主垂着眼帘,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完全看不出这个恬静的姑娘刚刚把一个脑袋玩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球体。 也是……这位可是敢和俱卢族最强的毗湿摩抬杠的安巴公主啊。慕雪木着脸想。 “莲珈?你生气了?”持斧罗摩见慕雪木着一张脸,拎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大踏步地上前,“师父错了,既然作出了承诺,应该让你先玩的。” “不不不,”慕雪连忙摆手,飞快地躲到自家师弟身后,怂包得像个小媳妇,“我不想玩这个,一点都不想!” 持斧罗摩摸着胡子大笑起来,他就喜欢逗这个小徒弟。 “罗摩。”安巴公主突然开口了,只见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持斧罗摩面前,“求您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能杀掉毗湿摩。我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要亲眼见证他的死亡。” 慕雪和迦尔纳站在一旁,看着安巴和持斧罗摩的对话。 “没用的,孩子。”持斧罗摩叹了口气,轻柔地把安巴扶起来,“我已经尽我所能,可是还是失败了,这世上无人是毗湿摩的敌手。去祈求毗湿摩的哀怜吧。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了。” 慕雪眼珠转了转,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持斧罗摩和毗湿摩比武之前曾经这样和她说:“若我有三长两短,你便带着安巴去喜马拉雅山祈求大自在天的恩典。” 明明是有希望的,老师为什么要欺骗安巴呢?慕雪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不!我不愿意!”安巴撕心裂肺地哭喊,“要我去祈求他的哀怜,那还不如直接将我送入罗刹口中!” “我帮不了你。”持斧罗摩轻声说。 “啊!”安巴仰天尖啸,仿佛要把半生的怨气全都吐出来。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噙满了泪水,仇恨的火焰在眼睛里熊熊燃烧,仿佛要把这世界上的一切都烧尽。 慕雪被安巴的眼神吓住了。 “让开。”安巴随手把慕雪推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老师……你那时候不是说,让我带安巴去喜马拉雅山吗?”慕雪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现在又告诉她没有希望了呢。” “莲珈,我问你,毗湿摩是否是极恶之人?”持斧罗摩问。 “这自然不是啊。”慕雪想了想第一次在街头见到毗湿摩的场景,回答道。 “那我再问你,你觉得这整件事情,错在毗湿摩吗?”持斧罗摩又问。 “我觉得……沙鲁瓦王错了,逼毗湿摩立誓的渔夫错了,毗湿摩也是受害者。”慕雪想了想,说。 “那你觉得,毗湿摩是否是当世无双的英雄豪杰?”持斧罗摩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那肯定是啊,连老师你都输给他了。”慕雪小声回答。 “他并非大恶之人,而是英雄豪杰,又没有作出错事,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呢?”持斧罗摩问道。 “这……”慕雪无言以对。 “你觉得安巴为什么想要杀掉毗湿摩?”持斧罗摩问。 “我……”慕雪张了张口,“我……我不知道。” “爱得越深,恨得越深。”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的迦尔纳突然开口了。 “没错。”持斧罗摩赞赏地看了迦尔纳一眼,“她之所以那么恨毗湿摩,是因为她爱着这个男人,然而毗湿摩碍于誓言,无法给她回应。” “哦……”慕雪明白了,“所以你才要安巴去祈求毗湿摩的哀怜,你是希望毗湿摩为她破例,娶她为妻。” “不,我了解毗湿摩。”持斧罗摩摇了摇头,“他既然立下了誓言就一定会遵守。我只是希望,能够帮安巴公主解开这份心结。” 慕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持斧罗摩怜爱地摸了摸慕雪的头发,随后朝迦尔纳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几步。 迦尔纳上前几步和慕雪并肩而站。 持斧罗摩又对这两个徒弟讲授了一会吠陀和吠檀多的经典,之后淡淡地阖上了眼睛:“好了,我累了。你们两个都出去吧。” “是。”慕雪乖巧地颔首,和迦尔纳一起退出房间,顺带带上了房门。 这对师姐弟沉默着走过了长长的走廊,一起走出了大门。 “你觉得……”深呼吸了一口森林里的新鲜空气,慕雪率先开口了,“安巴会去找毗湿摩吗?” “说不准。”迦尔纳冷冷地说,“谁知道她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慕雪双手抱着膝盖蹲下,喃喃地说。她突然又想起了她和那个王八蛋的感情。 这样想想,慕雪还是有些羡慕安巴的,至少毗湿摩和安巴之间是真的有感情的。而她和他五岁认识,十八岁在一起,他二十岁劈腿,十五年的感情全都喂了狗。 她选择成为莲珈,何尝不是在逃避这段失败的感情。她承认,她是懦夫,她甚至不敢去面对这段戛然而止的感情,只能逃,逃的远远的,甚至逃到三千年前的印度。 “你说什么?”迦尔纳没听清。 “我说,”慕雪抽了抽小巧的鼻头,突然尖声叫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废物!” 慕雪这尖叫的分贝可以和安巴的海豚音媲美了。 迦尔纳没想到她突然尖叫,下意识地摸了摸被震到的耳朵,皱了皱眉,蹲在了慕雪身边:“你怎么了?” “没怎么。”慕雪闷闷地说,“师弟你以后要是娶了哪个姑娘可一定要对人家好好的。” “你怎么了?”迦尔纳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没怎么。”慕雪怏怏地垂着头,随手按着膝盖站起来,“我到树林里走一走。” “我……”迦尔纳想说什么。 “你不许跟上来。”慕雪补充。 说完,慕雪头也不回地走到了树林里。 这么长时间她不是没想过,为了一段失败的感情把自己搞得面目全非,别说家人朋友,估计就连读者都看不下去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喜欢那个人喜欢了十年,女孩最美丽的十年啊。 她是孤儿,只有一个三五不着家的养父,可以说,他在慕雪心目中的地位比慕雪的父亲还要高。哪怕只是想想那个人温柔的笑脸,她就抑制不住地想哭。 幸好没让师弟跟上来,不然让他看到自己哭影响多不好。慕雪坐在石头上,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莲珈?”沉静的女生从慕雪身后响起。 “安巴?”慕雪匆忙擦干脸上的泪珠,扭过头看向那个安静沉稳的女人。 “……你在哭?”安巴皱了皱眉,有点不确定地问道。 “……”慕雪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想和人倾诉,“安巴……我想找个人倾诉,整个修道院除了我就只有你一个女人了,你听我说好不好。” “嗯。”安巴点了点头,敛裙坐到了慕雪身边,“你说吧,我会认真听着的。” “我……我喜欢过一个人……”慕雪双手交握,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我暗恋他很多年,后来他和我表白了。” “这很好啊。”安巴轻声说。 “我和他在一起了,之后又过了五年的时间,我认识的另外一个女人却突然和我说,”慕雪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在一起了。” “你相信了?”安巴问。 “……她拿出了确凿的证据。”慕雪想了想,只能这么说。你不能指望一个和一个三千年前的人说照片吧。 “……”安巴不知道怎么安慰慕雪,只能搂住她的肩膀,希望能聊以慰藉,“那他现在呢?” “死了。”慕雪咬牙切齿。 “……那倒是蛮遗憾的。”安巴歪了歪头。 “遗憾什么?” “要是知道自己的学生被这么欺负,罗摩一定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的。”安巴轻笑着说。 “这倒是老师会做出来的事情。”慕雪被安巴逗笑了,“对了,你以后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年轻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嫁给盖世英雄,后来知道那都是不可能的,于是我想要嫁给一个我中意的人。”安巴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却也破灭了。” “是沙鲁瓦王吗?”慕雪问。 “不说这个了。你呢,以后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安巴问。 “我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侍奉在恩师左右。”该穿越回去就穿越回去。 “睁大眼睛。不要因为受过一次痛楚就把外界都隔绝,”安巴轻笑着竖起手指,“仔细看看,也许你身边还有更好的人。” 身边? 慕雪突然想起了穿越前看过的《花x骨》《x紫》,又想了想持斧罗摩扬眉奋髯和张飞有的一拼的张狂形象,连连摆手,“师生恋不道德的吧?” “……啊?”安巴一脸的莫名其妙。 “好啦,不说我了,”慕雪摆摆手,“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啊,不会真的要去找毗湿摩吧。” “啊,这个……”安巴嘴角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我想我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怎么啦,你生病了?”慕雪问。 “不,是我要结束我的生命了。”安巴说。 “你要自杀?!”慕雪吓得站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这肯定不行的啊!” “别紧张。”安巴拉着慕雪的手示意她坐下,“我说过,我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杀掉毗湿摩,现在我失败了,人世间没有人能够帮我完成这个愿望。那么我只能到地下世界寻求帮助。” “谁说人世间没人可以帮你?”慕雪一时嘴快,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还有谁?”安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慕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捂着嘴不说话。 “莲珈,你告诉我。”安巴恳求道。 “是……是在喜马拉雅山中苦修的大自在天。”慕雪只好说了出来。 第8章 摩诃婆罗多08 慕雪心直口快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安巴,后悔之下只能拉着师弟想解决方法。 “还能有什么解决方法?”迦尔纳淡漠的眼神让慕雪莫名觉得像在看智障,“你都把话说出去了,难不成你还能让湿婆大神换个地方苦修不成?” “那怎么办啊……老师会不会说我啊。”作为一个学神乖乖女,慕雪可是从没干过违背老师意愿的事情。 “先去告诉罗摩吧……”迦尔纳把作势要撞墙的师姐拉起来,拖着她往持斧罗摩的房间走去,“至少先去承认错误吧。” “我不敢去哇……”慕雪乱叫。 “你这样纠结吵闹总让我有种提前把你刻到碑上的冲动。”迦尔纳声音平缓,平铺直叙地说,“反正早晚要上的。” “呜……”慕雪沮丧地抽了口气,“你说得也对。” 说完,她乖乖地闭嘴了,被迦尔纳拖进了持斧罗摩的房间。 他们两个人进去的时候,持斧罗摩正在研读经卷,见他们两个进来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莲珈,迦尔纳,有事吗?” “我……”慕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她把大自在天的所在告诉安巴公主了。”迦尔纳叹了口气,轻声说。 “哦。”持斧罗摩半点反应也无。 “哦?”这和慕雪想象中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她还以为持斧罗摩会雷霆震怒然后把她臭骂一顿,没想到自家师父如此淡定。 “你好像很想我罚你?”持斧罗摩放下手中的经卷,问道。 “不是不是。”慕雪连忙摆手,小心翼翼地凑到持斧罗摩身边,“师父您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湿婆大神在喜马拉雅山中苦修,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持斧罗摩摸着胡子说,“就算我不告诉安巴,安巴迟早也会意识到还可以通过苦修求得湿婆大神的哀怜的。” “更何况,毗湿摩身为恒河之子,是天上仙人的转世,注定要回到天上,但是现在世上无人能杀掉他。”持斧罗摩解释,“若是安巴能求得恩典杀掉他,这也是一件好事。” “嗯……是这样……”慕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那不能让毗湿摩自己老死吗?” “傻丫头,半神是那么容易死掉的吗?”持斧罗摩问。 “唔,这倒也是……”慕雪歪着头想了想,撒娇地抱着持斧罗摩的胳膊地说,“那师父,我们要不要送送安巴公主啊。” “我们不能永远陪在她身边,”持斧罗摩正色道,“这是她自己的追求,应当由她自己去完成。” “……嗯。”慕雪点点头。 …… …… 安巴告别了持斧罗摩之后,在正午时分踏上了去往喜马拉雅山的旅途。慕雪依依不舍地送别了这个修道院里除了她之外唯一的女性同胞,由于心情太过于激动,还掉了几颗金豆豆。 看她这么激动,安巴就没好意思告诉她她已经把她之前和自己说的事告诉迦尔纳了。 “呜……杀了毗湿摩之后一定要回来陪我玩啊。不然这里一群大老爷们我多无聊……”慕雪拉着安巴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 安巴:“……” “好了,你该走了。”迦尔纳冷声提醒,“最后告诉你一句话,我们两个拼了命把你的命救回来,可不是让你扔着玩的。” “我知道。”安巴敛起裙裾,缓缓地朝着持斧罗摩的方向跪在地上,“罗摩,莲珈,还有迦尔纳,你们的恩情,若我此生无以为报,便等到来世再还。” “说什么来生啊!”慕雪连忙把安巴扶了起来,“你好好的就好了啊。” “那我走了。回见,我的朋友们。”安巴又深深地俯了俯身,背上修道者为她准备的干粮和清水,踏上了去往雪山之巅的路途。 “希望她这次去能好好的……”慕雪盯着安巴纤弱的背影,忍不住喃喃道。 “走吧。”持斧罗摩目送着莲珈的背影消失在无尽的平原上,招呼着两个学生,“回去了,今天我们该讲梨俱吠陀。” “嗯,好。” “是。”慕雪和迦尔纳连忙一前一后地很随着持斧罗摩走进了修道院。 吠陀”又译为“韦达”,是“知识”、“启示”的意思。吠陀经典,顾名思义,是婆罗门教最主要的经典,成千上万部吠陀经典的内容都是用诗记载的。 这些诗严格遵守诗歌的结构及、格律的规则,而且包含各种主题的信息:从医疗、农业、食物、时间,甚至是修炼,应有尽有。看得慕雪一个头三个大。 偏偏她身边还有个过目不忘的迦尔纳,两相对比之下更是衬得她这个说死也背不下来的理科生像白痴一样。 持斧罗摩对此表示不难解决,抄就可以了。 抄。 要知道现在可没有水笔,没有草纸,这个年代就连蔡伦都没出生呢。古印度人用的都是印章文字,慕雪都怕自己一个手抖把自己手腕开个口子。 “不行……”在慕雪第n次把刻刀捅出印章时,她终于受不了了,“我得去做根毛笔。” 虽然她上辈子没怎么用过,不过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相信自己能做出来的。 “你要做什么?”坐在她对面无所事事的迦尔纳问。 其实按理说慕雪被罚的时候迦尔纳应该是在练武的,但是由于他伤没好利索,罗摩让他再休一天,于是就留下来看慕雪挨罚。 “m—ao毛b—i笔。”慕雪字正腔圆地说。 “毛?你要薅谁的毛?”迦尔纳好奇地凑过来。 “诶……你的头发软不软?”慕雪看着迦尔纳翘起来的头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你要干嘛?”迦尔纳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头发让我拔点。”慕雪忽然笑嘻嘻地凑近迦尔纳的头顶,花瓣一样的嘴唇差点贴上少年白皙的额头。 而且这都不是重点,最要命的是,从迦尔纳的角度,正好看到慕雪空荡荡的领口和雪白的弧度。 “…………” “师弟?”慕雪心满意足地用匕首割下迦尔纳一大把头发,几乎把自家师弟脑袋上的呆毛给割没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疑惑地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迦尔纳收回目光,轻咳了两声,耳根处还带着淡淡的红晕,“你要做什么就做吧……我……我找老师还有事。” “什么事?”慕雪一把拉住要出门的迦尔纳,“你不会要去告状吧?我已经躺地上了你别再摧残我了!” “我只是去问问罗摩下午我要做些什么。”迦尔纳无奈。 “哦……”慕雪漆黑的眼珠转了转,“那我和你一起去。” “随便你。”迦尔纳甩开慕雪的手。 “喂等等我呀。”慕雪迈着小短腿努力想要追上迦尔纳的步伐,但是这个平时都会等等她的师弟今天像是火烧屁股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慕雪追得很是艰难。 “莲珈,”持斧罗摩看到远处走过来的两个徒弟,放下了手里的巨斧,“梨俱吠陀抄的怎么样了?” “一遍。”慕雪小声说。 持斧罗摩瞪圆了眼睛。 “半。”慕雪继续说。 “对了,迦尔纳。”持斧罗摩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看向了自己的另一个徒弟,“准备一下,下午我会教你弓术。” “是。”迦尔纳颔首。 “呜哇啊老师你偏心!”慕雪立刻嚎道,“为啥师弟能学武艺我就不能学?” “我怎么偏心了?”持斧罗摩眉毛顿时竖了起来,“你学你的吠陀和吠檀多,你师弟学枪术和弓术,你们两个一个做智者,一个做武者,很好啊。” “可是……可是我也想学武艺……”慕雪小声说,她已经不想再,做别人的拖累了……尤其是,不想再看到那个人浑身是血的模样,“而且师弟明明两样都学!” “噗。” “你是不是笑了?”慕雪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住了迦尔纳。 “没有。”迦尔纳面无表情,特无辜地说。 “你肯定是笑了!”慕雪扑了上去,一把扯住了迦尔纳的腮帮子,“你笑个鬼啊笑?” “松手!”迦尔纳想把这女人的手扯下来,然而她说死不松手。 “那好吧。”最终持斧罗摩妥协了,“那你下午和你师弟一起过来,如果你能受得了研习武艺所受的苦,那我便不拦你。” “哔——”慕雪心满意足地朝迦尔纳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老师,您为何……”迦尔纳不解。 “你是想问我为何同意她学习武艺?”持斧罗摩闭着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 “……嗯。”迦尔纳点了点头,想了想,“她没必要学这些的。” “你想说你会保护她?”持斧罗摩睁开眼睛,眉眼含笑地看了这个小徒弟一眼,“——我自然相信你的能力。” “不过这丫头的性格和我很像,不撞一下南墙不会回头的,你得让她知道她不是练武的料,她才会消停。”持斧罗摩继续说。 “……我明白了。”迦尔纳微微俯身。 第9章 摩诃婆罗多09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阳光透过翠绿的树枝,在地上投出一片婆娑的影子,斑驳陆离。今天持斧罗摩就是要在这样一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天气教授两个学生弓术。 “射一箭试试。”持斧罗摩把手里的巨弓递给迦尔纳,轻声说。 迦尔纳接过弓箭,神情微微波动了一下,还是按照老师所说的拉开了弓弦,对准了几十丈开外的树干。 羽箭急射而出,穿透本来就不算粗壮的树干,停在了树干中央。 “哇。”慕雪跑过去,看了看迦尔纳射出的弓箭,伸手试图把这支箭拔出来,然而拔到一半就拔不动了。 “换你了,莲珈。”持斧罗摩冷声说。 “啊……是!”慕雪小跑回来,想要从迦尔纳手里接过弓箭,然而弓箭到她手里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向前踉跄,几乎跪倒。 这也太沉了! 迦尔纳拿到弓箭时就猜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伸手就扶住了她的肩膀,把弓重新拿了起来。 “……”慕雪不甘地咬紧了嘴唇,伸手想要再次拿起这把弓,却被迦尔纳挡开了手。她看向迦尔纳,迦尔纳灰蓝色的眼睛里毫无波澜:“你拿不动这把的,换一把。” “我……”慕雪嗫嚅着嘴唇,恳求地看着迦尔纳的眼睛,“让我试试。” “……随你。”迦尔纳松开了拿着弓的手。 弓重新回到了慕雪手里,这次她有了心理准备,没有出现像上次那种差点栽倒的情况,但是想要举起这把弓,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慕雪颤抖着手臂举起了这把弓,然而她忽略了另一个问题,她是能举起弓了,可是根本拉不开弦。 慕雪不甘心地咬着嘴唇,努力地尝试着,然而一只手举着这把弓对于她本来就消耗极大,要拉开弦是不可能的。那只素白的手被勒得血红,还是没能拉开弓弦。 “……”迦尔纳静静地看了一会。他本来是想嘲讽一下这个笨蛋师姐,但是看见她这个努力的笨拙样子,嘲讽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我来吧。”迦尔纳无奈,上前一步,右手握住慕雪举着弓的,微微抖动的右手,左手握住慕雪渗血的左手,替她拉动了弓弦。 迦尔纳虽然是师弟,但却是身量快要长成的少年,比套着莲珈壳子的慕雪高出一个头。这样一俯身,一下子把娇小的姑娘整个拢在怀里。 独属于男性的清冷气息一下子把她笼罩,慕雪能感受到自己的后背贴着迦尔纳温热的胸膛,她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嘣” 迦尔纳松开了弓弦,羽箭急射而出。 “去包扎一下手吧。”迦尔纳把弓从慕雪手里拿了出来,左手依然拉着慕雪还在渗血的左手,“别逞能。” “啊……哦。”慕雪反应过来,一把把自己的手从迦尔纳手里抽回来,逃也似地跑远了。 “好好开导她一下吧。”持斧罗摩叹了一口气,对迦尔纳说。 迦尔纳想了想,点了点头。 …… 夜晚,明月清风。 整个修道院都一片漆黑,寂静沉默,只有一个人的房间透出火光,那是整个修道院里唯一一个女性的房间。 “叩叩”慕雪的房门被敲响了。 慕雪一下子从书桌前被惊醒,趿拉着鞋走过去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脸淡然的迦尔纳:“师弟?你怎么过来了?” “……你还没睡?”迦尔纳粗略地扫了一眼屋子里,问道。 “啊,是啊。”慕雪打了个哈欠,“老师让我抄的经典还没抄完,不过快了。诶,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迦尔纳自顾自地走进慕雪的房间,坐在了床上,“你为什么突发奇想想要和我一起学习武艺?” “什么叫突发奇想?”慕雪不满,又想去掐迦尔纳的腮帮子,然而这次在掐到之前就被他握住了手。 “……我……我不想拖你的后腿啊……”慕雪嗫嚅着嘴唇,只好说了实话。 “拖我什么后腿?”迦尔纳冷冷地问。 “就……上次救安巴的那件事……”慕雪小声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不会伤得那么重的。”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死在那里了,不是吗?”迦尔纳问。 “那不一样,那是——”那是因为苏利耶啊。慕雪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苏利耶的部分隐去了,“如果我也会武艺的话,不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吗?” “如果那天和你在一起的不是我,而是老师,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迦尔纳轻声问。 “……会很血腥。”慕雪想了想持斧罗摩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认真地道。 “所以说,别自怨自艾了。是因为我不够强才会受伤的,和你没有关系,听懂了吗?”迦尔纳灰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慕雪,说道。 “你这结论也太穿越了……”慕雪小声嘟囔。 “你学好吠陀经典就够了,男人的战争不需要女人来插手。”迦尔纳轻声说。 “师弟你这话就太大男子主义啦!”慕雪立刻炸了毛,扑上去要扯迦尔纳的脸颊。 “我是说,”迦尔纳躲开炸毛的慕小雪,“你只需要运筹帷幄,做一个掌握全局的智者就可以了。上战场是我们这些男人要考虑的事情。” “真的?”慕小雪嘟起嘴,“你真的觉得……我能成为一个智者?” “嗯。”迦尔纳点点头,“你能抄经典抄到天亮,为什么不能成为下一个维度罗呢?” “那……那我听你的咯。”慕小雪抿了抿唇,“说好了,你做奇武王,我做你的维度罗。” “我怎么可能做奇武王?”迦尔纳皱眉,“你别忘了我可是个首陀罗。” “那又有什么不可能。”慕雪转过头,深邃的漆黑瞳孔如同黑夜注视着迦尔纳,“梵天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又会在哪里为你打开一扇窗。就像你天生神力又过目不忘,这是多少婆罗门和刹帝利做梦都想要的。” “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将相王侯,宁有种乎?’”慕雪轻声说,“意思是所有高贵的人身上所流的血脉和平民百姓都并无不同。” “……”迦尔纳看着慕雪漆黑的眼睛,微微有些失神。 “呐?”慕雪乖巧地歪了歪头。 “……”迦尔纳挪开了视线,“这些话要是让老师听见,估计会把你吊起来抽一顿。” “这倒是。”一提到持斧罗摩,慕雪就泄了气,“老师哪里都好,偏偏在这个问题上拎不清。” “是你思想太惊世骇俗了。”迦尔纳嘴角带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吹灭了桌子上的灯,迈开长腿走出了慕雪的房间,“我先走了,你赶紧睡觉吧。” “这人……说了让我做维度罗,现在又诱惑我睡觉。”慕雪嘟囔着,赤着脚走下地把灯又重新点上,继续抄书。 第10章 摩诃婆罗多10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印度的夏天一如既往的炎热,所有的色彩都仿佛被蒸腾在物体表面,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窗外的鸣蝉吱哇乱叫,扰得人不得清净。 “啪”慕雪掂量着手里的印章,随手把刻了字的石头扔出窗外,准确地砸中了在树上吱哇乱叫的鸣蝉。 距离安巴离开已经过了两年的时间,这两年的时间里她没有一天松懈,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把吠陀和吠檀多的经典全都背下来了。 她也不再吵着要跟迦尔纳一起学武艺,因为她发现自己是真的连弓都拿不动。她只好笨鸟先飞,努力当好自己的维杜罗。 唯一令慕雪不安的是,安巴已经离开两年了,杳无音讯,而毗湿摩好端端地待在象城毫发无伤。这实在是忍不住让人怀疑安巴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莲珈。”正当慕雪想得出神的时候,一个婆罗门推门进来,“罗摩叫你有事情。” “嗯,马上来。”慕雪应了一声,把手里的石板放到桌面上,拎着裙子走了出去。她出去的时候,迦尔纳正在树林里练习枪术,而持斧罗摩就站在他的对面。 “老师。”慕雪点头致意。 “莲珈。”持斧罗摩也朝着慕雪点了点头,“今天有远道而来的修道者告诉我,在森林中修行的般度王因为仙人的诅咒已经逝去了,王后贡蒂将会带着五个王子回到象城。” “嗯……所以呢?”慕雪还是不明白老师想要表达些什么。 “象城将会举行盛大的丧礼,你们两个身为我的学生,至少也要对时事有所了解。”持斧罗摩沉声说,“去看看般度五子都是什么样子……我有预感,他们将会掀起这个国家新一轮的争端。” 迦尔纳和慕雪对视一眼。 “是。” “……是。” 两个人一前一后应下了持斧罗摩的话。 “诶,你说……老师干嘛一定要我们去掺和刹帝利的破事啊。”一走出门,慕雪就咬着嘴唇问迦尔纳。 “我们是持斧罗摩的门徒,就算你不去掺和,破事也会找上你的。”迦尔纳冷冷地说,“再说你不是想当维杜罗吗?机会来了。” “诶对啊。”一提到维杜罗,慕雪瞬间精神了,“维杜罗是婆罗多族的智者,这么说葬礼的时候他应该也在的吧。” “大概。”迦尔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喂,你等等我啊。”慕雪小跑了起来。她这两年身高一点没长,还是一米六不到的小豆丁一个,要跟上迦尔纳的步伐有点困难,“你说维杜罗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啊?” 维杜罗身为婆罗多族的智者,一直是慕雪追逐的方向,就像高中时候坐在窗边的年部第一,是只有个概念的遥远目标。 “今天的葬礼不是他主持就是毗湿摩主持,到时候你可以自己看。”迦尔纳冷冷地说。 “哦……” 今天的象城没有了平日里的繁华喧嚣,反而家家店铺都紧闭大门,人们穿着朴素,低垂着头颅来到王宫前的广场,等待着葬礼的开始。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十分诡异,慕雪有点不安地扶住了迦尔纳的手臂。只是死了个国王而已,她怎么觉得这些人的反应好像自己的亲人死去了。 看来般度王是个好国王……不过般度王一死,该由谁来继承王位呢?毗湿摩碍于誓言一定不会继位,持国王又天生眼瞎不能继承王位。 这么说继承王位的人选将从持国王的一百个儿子和般度王的五个儿子里选择出来咯。慕雪歪着头思索着。 仪式很快开始了,迦尔纳猜的没错,今天主持般度王的葬礼的正是慕雪憧憬已久的智者维杜罗。那是个身材颀长的青年,深邃的眼睛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只见他从王宫中走出,身后很随着的是毗湿摩。 毗湿摩身后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美丽女人,她穿着曳地的纱丽,亦步亦趋地跟着毗湿摩走出来,一直低着头,也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这应该就是般度王的王后贡蒂了吧。慕雪咬着嘴唇想,这么年轻就做了孀妇,其实……也蛮可怜的。 跟在贡蒂身后的便是般度王的五个儿子,他们还都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身量还未长成,但个个都是刹帝利中最优秀的武士。然而慕雪却在第三个王子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如果下巴再尖一点,皮肤再白一点,脸上再带一点微笑……这孩子活脱脱就是缩小版的她前男友啊!慕雪拉着迦尔纳的手一下子收紧:“那个第三个王子……他叫什么?” “阿周那。” 苏利耶我去你大爷的,你不会把那个王八蛋也给我弄来了吧。慕雪眼角微微抽动着,她来这就是为了躲开那个人,如果他也来了,那她穿越意义何在? “你怎么了?”迦尔纳感受到了身边人的僵硬,居高临下地瞟了矮子师姐一眼。 就在此时,台上的阿周那仿佛感受到了慕雪的目光,两双漆黑的眼睛隔着人山人海对上了视线。 在和阿周那对视的一瞬间慕雪就冷静下来了。那是一双沉静睿智的眼睛,清冷的目光中写满了清廉。那绝不是那个人的眼睛,他们只是长得像而已,不是同一个人。 慕雪松了口气。 慕雪身边的迦尔纳却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一匹饿极的野兽找到了目标。 紧随其后的便是瞎眼的持国王和他的一百个儿子。起初慕雪还阴谋论了一下,疑心是不是因为般度王比较有权势,所以般度五子走在前面。后来想想,毕竟是般度王的葬礼,人家的儿子走在前面也是应该的。 毕竟是国王的葬礼,成百上千的民众浩浩荡荡地很随着王上的尸体来到圣洁的恒河边上,尸体上铺盖着的细碎的金盏花一路随着风飘散到象城的每一个角落。 虽然慕雪来到这里已经两年有余,但是还是第一次参加葬礼,还是国王的葬礼。说实话,她还是蛮好奇的。于是在净身的时候,便站得靠前了一点。 为国王的尸体进行净身的是恒河女神之子,半人半神的毗湿摩。 毗湿摩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这个皮肤白皙的姑娘,调笑地朝慕雪眨了一下眼睛,随后就扭过头不再看她。 ……他还记得我啊。 洗净了身体之后,便是最后的火葬。慕雪抬脚便想跟上去,却被迦尔纳一把拉住了胳膊。 “?”慕雪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迦尔纳。 “……火葬的时候女性不能在场。”迦尔纳轻声说。 慕雪抬起头环顾一圈,果然发现除了王后贡蒂之外的所有女人都自觉地离开了送葬的队伍。 “哦。那我去哪等你?”慕雪乖巧地问。 “算了,我和你一起走。”迦尔纳无奈,跟着慕雪一起离开了送葬的队伍,沿着象城的大路往回走。 “……”男孩漆黑的眼睛盯着离去的少年男女,拉了拉一旁白袍男子的衣袖,“毗湿摩,他们是谁?” “谁?”毗湿摩没想到这个沉默的小王子会突然问自己话,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穿着白色纱丽的少女……还有她身边那个金甲少年。”阿周那轻声问。 “那是持斧罗摩的门徒……”毗湿摩意识到了他问的是谁,“怎么?你想招揽他们做你的门客?” “……”阿周那没有说话。 …… 许多年之后,阿周那和迦尔纳才真正地意识到,其实当他们第一次见到彼此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中只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这并非是众神敲定的宿命。 而是纯粹的敌意,和他们一并选择的业。纵使这绝非正道。 阿周那和迦尔纳却非得如此不可。 第11章 摩诃婆罗多11 “时间还蛮早的……你要在城里逛一逛吗?”慕雪双手背后,一蹦一跳地走在象城的土路上,问道。 “我很长时间没回家了。”迦尔纳淡淡地说。 “唔。”慕雪想了想,“那你介意我去你家玩吗?” “你一个婆罗门还是不要自降身份了。”迦尔纳轻声说。 “这怎么能算是自降身份呢。你可是我的师弟,当然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咯。”慕雪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要不然我回去也只能抄书。” “……随你吧。”迦尔纳随口道。 虽然说慕雪当迦尔纳的师姐当了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但是由于他自己有意遮掩的缘故,这两年里慕雪一直没有再见一次抚养迦尔纳的老车夫。 她曾经想过,迦尔纳这样英武不凡的英雄少年,亲生父母一定会是如同太阳般灿烂闪耀的人,但是不管他们再高贵,都改变不了他们抛弃了迦尔纳的事实。 慕雪自己也是个孤儿,十三岁之前都是在福利院冰冷的地下室里度过的,她的养父即使把她带走,却没有给她应有的父爱,所以说她是想的太多也好,母性泛滥也好,总之她对这个师弟格外地疼惜。 她没有告诉迦尔纳,其实对于兢兢业业地抚养他长大的老车夫夫妇,她是抱有着深深的感激之情的。 老车夫的家座落在象城最贫穷的一个角落,就慕雪的看法来说,那里甚至很难用房子来形容,只是黄土墙上搭着几块木板,勉强能挡住雨水罢了。 这还是迦尔纳修缮过的结果。 慕雪不是没想过把会建造房子的婆罗门拉来,但是如果这样的话,迦尔纳是苏多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过来吧。”迦尔纳静静地观察了一会慕雪脸上的神情,率先掀开破布帘子走了进去。 “迦尔纳……你回来了?”年迈的老车夫颤颤巍巍地迎接出来,看到这个英武不凡的儿子,混浊的眼睛里写满了喜爱之情。 事实上这位苏多在捡到迦尔纳的时候就已经年近五十了,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这已经是该颐养天年的年岁了。 “父亲。”迦尔纳恭顺地俯下身子,扶住了老车夫,语气轻柔,像是在抚慰一个孩子,“我回来了。” 相比之老车夫,迦尔纳的母亲身体就要硬朗一点,慕雪跟着迦尔纳走进屋子的时候,她正端着一盆待洗的衣物从后院进来,“迦尔纳回来啦。” “母亲。”迦尔纳把老车夫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露出了身后乍一看穿着很朴素的慕雪。 “这位是?”女人连忙把脏衣服放到一边,热情地迎上来。 “阿姨好,叔叔好。我是他师姐。”慕雪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 “你……你是婆罗门?”女人一下子收回了手,看清了慕雪身上用银线绣着花纹的白色纱丽。 “你是……那个以前帮过我的婆罗门……”老车夫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慕雪的脸。 “我……”慕雪求助地看向了迦尔纳。 “她不在意这些的。”迦尔纳开口帮慕雪解了围,“你们不必拘束。” “是啊。”慕雪一把夺过女人放在一边的脏衣服,“你们聊,我去洗衣服。” “怎么能让你洗……”女人连忙想要追上去。 “母亲。”迦尔纳拦住了她,“让她去。” “可……” 果然……这个时代,这个制度下的所有人,都不得不依照着这个严苛暴戾的制度而活,哪怕明知道这是错的……也无力反抗。 ……至少,她能让迦尔纳逃脱这个藩笼,对吧? …… 不知道迦尔纳和老车夫都说了什么,他们两个在屋子里一直待到黄昏日暮,慕雪也一直在屋外洗衣服。其实他们完全没必要紧张的,持斧罗摩的脏衣服其实都是她洗。 阿姨看她这个平易近人的样子,也终于放下了心防,和她聊起了闲话家常。 “诶?迦尔纳的耳环其实也是捡到的时候就有的吗?”慕雪有点惊讶。她本来以为迦尔纳只有金甲是天生的。 “小时候有一次他的耳环丢了一只我们找了大半宿呢……”老妇人笑着说,“因为那是找到他亲生父母的重要线索嘛,不能弄丢的。” “迦尔纳能遇到你们其实很幸运啊。”慕雪微笑着说。 “我和他爸不是没想过,也许收养他的是刹帝利或者婆罗门家庭,他能有更好的发展。”老妇人叹了口气。 “他一定不会这样想的。”慕雪轻声说。 “在说什么?”慕雪话音未落,迦尔纳冷漠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 “没什么。”慕雪换上笑嘻嘻的脸,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师弟你说完啦,那我们回去吧。” “母亲,我先走了。”迦尔纳向老妇人点头致意。 “回去吧,别让老师等着急了。”老妇人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目送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迎着夕阳渐行渐远。 夕阳的艳红铺满天际,把远处的群山万壑染成一片壮丽的红色,美丽圣洁的恒河在夕阳的照耀下仿佛披上了龙鳞的那迦,波光粼粼。 “老师最近都教你什么啦……”慕雪一边捡着路上的小石子扔进恒河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师弟聊天。 “吠檀多。”迦尔纳言简意赅。 “我学的也是吠檀多啊。”慕雪两只手抬起地上一块大石头,朝着恒河里扔了过去,“我是问你学得哪部分。” 然而这块石头却没有发出落入水中的清脆响声,反而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嗯?那是什么?”慕雪捡石子的手顿住了,她远远地看见金色的恒河上好像飘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像个人影。 她知道现代的恒河啥都有,但是这时候的恒河应该还没被污染的这么严重吧?怎么会有人往恒河里乱扔尸体,不怕恒河女神降罪吗? “有血腥味。”迦尔纳鼻尖轻嗅,像鲨鱼一样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那一丝血腥的气味。 远处漂浮的人影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还活着。”慕雪微微睁大了眼睛,随手把肩膀上裹着的纱丽往迦尔纳怀里一扔,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河,一道白色的倩影像游鱼一样朝着那个黑色的人影游了过去。 虽然莲珈的身体比慕雪的身体素质要差一点,但毕竟记忆还在,在风平浪静的恒河里救个人,对她来说还是蛮轻松的。 正当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那个人影的时候,她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随后她的手腕上便是一痛。慕雪定睛一看才看清楚手腕上咬上了一条黑白条纹的水蛇。 “!”恒河里怎么有蛇?慕雪一把掐住毒蛇的脖子,把它从自己的手腕上硬扯下来,一缕暗红色的血色很快消散在河水里。 仅仅是这么一瞬间,慕雪就感到自己被毒蛇咬到的那只手已经完全麻木了。 看来是倒霉碰上毒蛇了……慕雪无奈地吐出一串泡泡,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抱住那名生死未卜的少年,往岸边游了过去。 虽然这个男孩从身量上看还是个少年,但是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对于慕雪来说有点重。 慕雪拖着这个少年回到岸边的时候,左边的臂膀已经完全没知觉了,她只能用右手勉强把男孩护在胸前,连爬上岸的力气都没有了。 迦尔纳伸手把慕雪拎出水面的时候,她半边身子都已经麻木了,踉跄了一下栽倒在了师弟怀里。 “你怎么了?”迦尔纳是知道慕雪的水性的,照理说这样一条风平浪静的恒河不应该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啊,“莲珈?” 莲珈……那其实不是我的名字啊……慕雪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一张口却只吐出了浑浊的河水。 “咳咳!咳!”慕雪剧烈地咳嗽着,把嗓子里的河水都清理干净,才哑着嗓子说,“碰上毒蛇了……我估计这个人也被咬到了。只能麻烦你了,师弟……” “毒蛇?”迦尔纳也很惊诧,“恒河里怎么会有毒蛇?” “我也不知道……总之……”慕雪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师姐?莲珈?”迦尔纳拍拍慕雪苍白的脸颊,连忙背起纤细的姑娘朝持斧罗摩的修道院大步走去。 但愿老师能够救活她。 被迦尔纳抛在岸边的刹帝利少年身体微微抽动了一下,嘴里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河水,远处隐隐约约有皇城的士兵的身影,似乎在沿着河岸寻找什么。 第12章 摩诃婆罗多12 “你看到咬她的是什么样子的蛇了吗?”持斧罗摩听闻慕雪被毒蛇咬到,立刻迎了出来,从迦尔纳手里接过身体僵硬的姑娘,查看着她的情况。 “我没看到,只知道她是在水中被咬的。”迦尔纳皱眉道,“老师,她怎么样?” “不知道是什么蛇就没办法配药啊……”持斧罗摩叹了口气,查看着慕雪的伤口,“幸好从伤口上看应该暂时没事,但是三个时辰之后就很难说了。” “那怎么办?”迦尔纳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自持。 “如果我都看不出来应该怎样做……那么这个国家里就只有一个人能救她了。”持斧罗摩思索了一会,说道。 “谁?” “婆罗多族的智者,维杜罗。”持斧罗摩说,“带上莲珈,我们到象城去找他。” …… 此时。 象城王宫中。 四个王子全都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站在一边,看着怒气冲冠的母亲,不发一言。 “怖军呢?”贡蒂先是质问长子坚战,“你身为大哥难道不应该好端端地把弟弟们都带回来吗?” “我问了难敌……他说怖军先回城了……”坚战委屈地开口解释。 “难敌是你的亲生兄弟?”贡蒂问。 坚战摇头。 “那你凭什么相信他?”贡蒂厉声问道。 “母亲,您别着急。”沉默的阿周那开口了,“我已经吩咐士兵到森林里去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的。” “是啊,王后。”一旁静静伫立的维杜罗也开口了,他柔声劝慰贡蒂,“二王子是风神之子,寻常人没那么容易杀死他的。” 贡蒂一阵集火攻心,忍不住感到一阵头晕。一旁的维杜罗连忙扶住她,她求助地看着维杜罗:“难敌这孩子天性残忍冷酷,这次他对怖军下手,保不准下次受害的就是太子坚战,他要的是般度族的王位,这可怎么办?” “你说得没错,可是这想法千万别让别人知道。”维杜罗俯身附在贡蒂耳畔轻声说,“如果难敌受了世人的责备,他会更加恨你们。好在你的儿子们注定长寿,你不必担忧。” “王后!王后!”一个侍女提着裙子从王宫外跑了进来,“找到二王子了!” “真的吗?”贡蒂又惊又喜,连忙拎着裙子迎了出去,怜爱地把浑身湿漉漉的怖军抱在怀里,“你们是在哪找到他的?” “回王后的话,是在……恒河边上。”一旁的士兵回答。 “他落水了?”贡蒂连忙拍拍怖军的脸颊,“孩子,孩子?” 怖军毫无反应。 贡蒂哀求地看向维杜罗。 “二王子这是被毒蛇咬了……”维杜罗掀起怖军腿上的袍子,露出了肿得老高的两个牙印,“王后您放心,我曾经从行落仙人处习得能解一百种蛇毒的方子,我这就写下来,您命人去采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贡蒂连声说,“维杜罗,幸好有你在。” 维杜罗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在维杜罗的帮助下,药草很快都被采来了。贡蒂不放心这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孩子,一定要亲手熬药,看着他喝下去。 只见怖军喝下去,先是呛得咳了几声,随后犹有神助,他腿上的伤口流出了紫黑色的脓血,随后恢复了正常的血色。 怖军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贡蒂连忙握住了他的手。 其他的四个兄弟看到他醒来也一拥而上:“怖军,难敌那小子到底把你怎么了?” “你感觉怎么样?”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道。 “我……”怖军扶着脑袋坐了起来。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被表哥投毒,扔进了遍布毒蛇的恒河里……还有那道雪白的倩影和柔软的触感。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维杜罗笑着说,“二王子的体魄比以前更强健了。” “母亲。”怖军突然定定地看向了贡蒂,“我被难敌扔进恒河的时候……被一个白衣的姑娘所救,我想向您求一个恩典。” “你想求什么?”贡蒂对这个刚刚醒来的孩子充满怜爱,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我想娶她。” 全场沉默了。 “不行,万一那个姑娘是苏多或者首陀罗怎么办?”贡蒂第一个提出了反对意见,“你要是喜欢,就留在身边当个侍女算了。” “咳咳,我觉得,”维杜罗发表意见了,“有可能那个姑娘已经结婚或者已有婚约了。但是毕竟是救了二王子的人,谢礼还是要的。” “你说的有理。”贡蒂点点头,对着身边的侍女吩咐道,“明天一早你就去城门口张贴告示,把那个救了王子的女人找出来。” “维杜罗大人……”一个侍卫从外面快步跑进来,凑在维杜罗的耳边轻声说,“王宫外有人找你。” “找我?”维杜罗有些意外,“谁?” “他说,他是持斧罗摩,还有他的两个徒弟。”侍卫皱眉轻声说。 “什么?”维杜罗吃了一惊,“快快把他们请进来。” “怎么了?”贡蒂听到这边的声音,问道。 “持斧罗摩突然带着他的徒弟来访,您最好也和我一起过来,说不定能为王子们挣得持斧罗摩的支持。”维杜罗轻声说。 “好,我这就过去。”贡蒂整理了一下着装,快步跟上维杜罗,“坚战,照顾好弟弟。” 贡蒂身后,阿周那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向了王宫外。 …… …… 维杜罗迎出来的时候,持斧罗摩正在大殿里伫立着,仿佛一尊罗摩石像,而迦尔纳静默地站在一边,怀里抱着一个苍白得仿佛失去了颜色的娇小姑娘。 “持斧罗摩,久仰。”维杜罗脸上换上了春风般的笑容,迎了上来。 “我不想说那些客套的话,智者,”持斧罗摩朝迦尔纳招了招手。迦尔纳随即抱着慕雪上前,把怀里的姑娘展示给维杜罗看。 “我的学生今天在恒河里被毒蛇咬了。”持斧罗摩低沉的目光看向维杜罗,“很惭愧,我居然没办法救她,我今晚冒昧来访,是想问你是否有办法救她。” “等等……你刚才说在恒河里……”一旁的贡蒂听出不对劲了,连忙重新打量了一下迦尔纳怀里的姑娘。 一身白衣。这不就是怖军形容的救了他的那个姑娘吗?原来她不止是婆罗门,还是持斧罗摩的学生?贡蒂一下子后悔起刚刚没有答应怖军的事情来。 维杜罗轻轻扫一眼就知道这位王后心里在想些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他开口道:“我是知道救治她的方法的……” “你想怎样?”持斧罗摩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只老狐狸要谈条件,冷声问道。 “不知罗摩是否知道她为何会中毒?”维杜罗轻笑,“是为了救我国的二王子怖军,作为感谢,我自然会施救于她。” “那就好。”持斧罗摩脸色缓和下来。 “不过……我也仰慕您的才学,所以想让您的学生和诸位王子一同修行,不知您意下如何?”维杜罗问。 “这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了。”持斧罗摩摸着胡子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维杜罗脸上挂着狐狸一样的微笑,吩咐一旁的侍女把刚才怖军剩下的汤药端过来,正打算喂给慕雪的时候,被迦尔纳拦住了。 维杜罗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把手里的药碗递给迦尔纳,自己站回了贡蒂身边。 维杜罗的药确实管用,慕雪的脸色眼看着便红润了起来,呼吸也通畅了许多。女孩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睁开了深邃如莲花的眼睛:“……师弟?这是哪?” “这是象城的王宫。”维杜罗挂着微笑的俊脸突然凑了过来,“我是刚刚救了你的人。” “你是……”慕雪愣了一下,“维杜罗?” “嗯,是我。”维杜罗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 “啊我超级崇拜你哒!”慕雪一把薅住维杜罗的衣袖,“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处理那么多政务还能分毫不乱的?” “你以后也可以做到的。”维杜罗微笑着鼓励。 “真的吗?”慕雪被男神夸奖,整个人都有点飘。 “咳,”持斧罗摩咳了一声彰显了一下存在感,“莲珈,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罗摩,别忘了和她说我之前的建议啊。”维杜罗提醒。 “哼。”持斧罗摩用一声冷哼回应了维杜罗。 “老师,什么建议啊?”出了王宫,慕雪便一蹦一跳地追上持斧罗摩的脚步,疑惑地问道。 “维杜罗希望你能陪那几个王子一起修行。”持斧罗摩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只老狐狸在打什么主意,想娶到我的徒弟,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分量。” “什么意思?”慕雪歪了歪头,有点不太懂。 “维杜罗想让你嫁给般度五子中的一个,这样他们般度族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获得我的支持。”持斧罗摩解释。 “老师……我才十七。”慕雪皱着眉头提醒。 “你都十七了!”持斧罗摩恨铁不成钢地说,“要不是我舍不得你离开我身边,你这个年纪孩子都好几个了。” \\u003d \\u003d印度好可怕…… “要不然给你举办一场选婿大典吧,打得过你师弟的才能娶你。”持斧罗摩摸着下巴想,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那我明天就开始准备。” “别别别,我又不是公主,搞什么选婿大典啊。”慕雪连忙按住持斧罗摩的手,“这种事随缘,随缘……” “诶?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呢?”持斧罗摩摸摸胡子,看向了一边沉默寡言的小徒弟,“你干脆嫁给你师弟好了,人品身手都有保证,还知根知底的,多好。” “老师你别玩我了!”慕雪哀嚎。 “……”迦尔纳选择了保持沉默。 第13章 摩诃婆罗多13 事实证明,有的事情不是你不去做就能躲得过的。慕雪第二天一大早打着哈欠走出修道院的时候,突然看到维杜罗笑眯眯地站在篱笆外,身边还跟着一脸忐忑的怖军。 “维杜罗?”慕雪伸懒腰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她快步走上前,把维杜罗和怖军放了进来,“你们怎么来了?” “关于昨天的提议……”维杜罗似笑非笑地看了怖军一眼,“你没给出回应,所以我就带着王子冒昧来访了。” 事实上是他们的小王子春心萌动,非要见到那个姑娘不可,贡蒂没办法,只能求助维杜罗。 知道自己冒昧就别来了。慕雪很想这么说,但是看着维杜罗的狐狸脸她又不敢这么说,只好讷讷地背过手:“那我去问问老师……你们跟我过来吧。” “你叫什么名字?”怖军快走几步,追上了慕雪的脚步,问道。 “莲珈。”慕雪漫不经心地说。 “你多大了?”怖军又问。 “十七。” “你的父母都是什么人?” “死了。”慕雪冷声说。 “……抱歉。”怖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讪地闭了嘴。 “老师?”慕雪敲响了持斧罗摩的房门,“维杜罗带着般度族的王子来了。” “进来。”持斧罗摩厚重的声音响起。 慕雪乖巧地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婆罗多族的智者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持斧罗摩摸着胡子问。 “我只是想让二王子同您的学生一起修行……”维杜罗轻笑着说,“久闻持斧罗摩的智慧和武艺天下无双,也是时候让王子学一学了。” “象城中不仅有维杜罗,还有毗湿摩,有必要舍近求远来找我?”持斧罗摩冷哼一声,问道。 “实不相瞒……”维杜罗苦笑,“是王子他……心仪您的学生。我想为他求亲。” “开什么玩笑?”持斧罗摩还没反应,慕雪这边已经一嗓子扯了出来。 “稍安勿躁。”持斧罗摩摆了摆手,示意慕雪冷静,“莲珈,去把你师弟找来。” “迦尔纳?”慕雪一愣,“他做什么去了?” “你最近是不是太松懈了?”持斧罗摩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喝道,“你师弟晨祷都快结束了你才刚起床!” “我错啦……”慕雪可怜兮兮地抱住头,“熬夜熬多了我也没办法的嘛……” “他在恒河边上,去把他找回来。”持斧罗摩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看慕雪。 迦尔纳每天都会在恒河岸边做晨祷,这个位置对于熟知他生活方式的慕雪来说很好找。 迦尔纳正在那祈祷。他面向东方,高举双手,在沉思冥想。慕雪不忍心打扰他,只是乖巧地蹲在他身后等着。 迦尔纳专心礼拜,什么都没感觉到,直到炎热的阳光照射到背上时,才察觉到周围世界。 “好啦?”慕雪蹲在他身后,扯着自己肩膀上的纱丽给他遮挡毒辣的阳光。 “你怎么过来了?”迦尔纳有点意外。这个熬夜成瘾的师姐,按理来说是从不做晨祷的,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出现在这里,着实令他有点意外。 “老师让我找你……维杜罗带着般度族的王子过来了。”慕雪捶捶有些发麻的双腿,缓缓地站了起来。 “应该是来感谢你的吧……为什么要找我回去?”迦尔纳不解。 “我也不知道啊。”慕雪耸了耸肩,一把拉住迦尔纳的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走吧,一会老师该等着急了。” 慕雪和迦尔纳回到修道院的时候,维杜罗正坐在修道院的椅子上,不知道持斧罗摩和他说了什么,他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狐狸笑。 “老师。我们回来了。”慕雪小声说,随后拉着迦尔纳站到了一边。 “嗯。”持斧罗摩点点头,突然问,“迦尔纳,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娶莲珈?” “啊?”慕雪瞬间懵逼了。 “……”迦尔纳一瞬间也没反应过来持斧罗摩在说什么,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愿不愿意?”持斧罗摩逼问。 “我……愿意。”迦尔纳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很好。”持斧罗摩眼带笑意,看向了维杜罗,“你看到了,我的两个学生之间情义深重,恐怕莲珈无法像你所说的一样嫁给贵国王子了。” “等……等一下!”慕雪从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没说我要嫁人啊?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见?” “不嫁给迦尔纳,难不成你想嫁给怖军?”持斧罗摩问。 “当然不!” “那不就得了。”持斧罗摩根本不给慕雪拒绝的余地,“送客!” “等等!”维杜罗打断了持斧罗摩的话,“既然莲珈姑娘救了二王子,就说明他们之间还是有缘分,那从今天之后就让他每天拜访罗摩的修道院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报恩情,如何?” “这……”这下连持斧罗摩也找不出话来反驳了。 “太好了,莲珈,那我们就算认识啦。”怖军见到事情有转机,兴奋地凑过来,一把抓住了慕雪的手。 迦尔纳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维杜罗怎么教你的?女人的手能随便抓吗?”慕雪仿佛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把甩开怖军的手,躲到了迦尔纳身后。 “哦,对。”怖军后知后觉地傻笑起来,“女人的右手是只有结婚的时候才能碰的。” 慕雪捂着手抬头翻了个白眼。 要是早知道救了这货会惹来这么多麻烦,就应该把他一脚踹回恒河里去! …… 怖军说了天天来修道院,真的就说到做到。不过大部分时间他都只能扑个空,因为早上的时间慕雪是要跟着迦尔纳去恒河边做晨祷的,只有偶然一两次她睡过头了才能被怖军堵到人。 慕雪不是没试过在怖军的视线下看书。 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从你拿起书本开始,就一直有个人一直盯着你看个没完,看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都往地上掉。 慕雪只能逃到持斧罗摩和迦尔纳那里,有这两位在,她至少还能安心一点。 这天怖军又堵到了慕雪的门口。她忍受着怖军喋喋不休的唠叨,逃也似地跑到迦尔纳身边。 迦尔纳也习惯了这个师姐这几天没事就往自己这边跑的行为,什么也没说,继续研习枪术。 然而对于怖军来说,迦尔纳就没那么顺眼了。一山难容二虎,何况眼前还有一只美丽的雌虎。 他开始以各种方式给迦尔纳使绊子,故意把迦尔纳的长.枪拿走,让他在习武的时候无武器可用,或者是用剪子剪破他的衣服,不过迦尔纳有金甲,也不在乎那一层衣服。 总之怖军的手段五花八门,简直比一个女人还要势利。而迦尔纳没有实质上的损失,也懒得和他计较。 这一天迦尔纳例行地准备去恒河边上做晨祷,正要出门的时候被怖军拦住了。 “你要去做什么?婆罗门。”怖军问。 “……”迦尔纳不打算理会他,绕过他就打算走出门去。 “你要去恒河边上做祈祷?”怖军快走两步追上了迦尔纳,“我和你一起去吧。” “为什么莲珈不和你一起去呢?” “……” “也是,她一个女孩子,不应该做这些的吧。” “……” “喂,婆罗门,你倒是说句话啊。” “……”迦尔纳嘴角抽了抽,“你说够了没有?” 他现在开始理解师姐每天满世界躲着怖军是怎样的心情了。他简直就是一个噪音制造器,换作是他他也会躲着这种人的。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怖军摆摆手,乖巧地跟在迦尔纳身后。 迦尔纳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路走到了恒河边,然而没等他盘膝坐下,身后猛然伸出了一只手把他推进了水里。 怖军! 迦尔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他被推进了深邃的恒河里,四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靠,窒息的感觉开始逐渐把他包围。 岸上怖军看着那抹灿烂的金色消失在水底,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 他早就问清楚了,那天之所以是莲珈被毒蛇咬到,是因为迦尔纳根本就不会游泳,这么深的恒河,河水里还有难敌之前放进去的毒蛇,他一定活不下来的。 他会娶到莲珈的,只要这样想想,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地上翘。 “怖军?”姑娘轻柔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慕雪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是你?迦尔纳呢?” “莲珈?”怖军没想到这个姑娘会突然出现,一下子变了脸色,“你怎么在这里?” 对于一个青葱少年来说,他显然还没有维杜罗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所以一看到他的脸色,慕雪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你把他怎么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怖军没想到会被心仪的姑娘发现,还没等他解释,这个姑娘就拎着裙子冲进了恒河。 恒河虽然深邃,但对于精通水性的慕雪来说还算是小意思,她一眼就在水底找到了眉眼紧闭的迦尔纳,连忙游了过去。 迦尔纳! 慕雪拍拍他的脸颊,却发现他显然已经失去意识了,只能拖着他先游回岸上去。 “莲珈……你听我说……”怖军看到她拖着迦尔纳出水,还想解释什么。 “你闭嘴!”慕雪厉声喝道,“如果我师弟有事,我要你们般度族给他陪葬!” 怖军被慕雪此时戾气冲天的样子吓住了,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她记得穿越前在游泳馆做救生员时背下来的溺水的急救措施是……先把水控出来。 慕雪俯下身子,按压着迦尔纳的胸腔,试图让他把水吐出来,然而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妈的……老娘豁出去了。慕雪恶从胆边生,咬了咬嘴唇,俯身吻住了迦尔纳苍白的薄唇,试图帮他把积水吸出来。 然而她的猫舌把她师弟口腔上上下下都舔了个遍,连花瓣一样的嘴唇都微微发红,就是一滴河水也没有。 他到底溺水了没? 慕雪彻底迷茫了,抬起嘴唇想要先坐起来,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后脑。 慕雪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都趴在迦尔纳身上,刚刚分开的嘴唇又一次贴在了一起。 姑娘柔软的身体下,青年不知道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异色瞳孔静静地凝视着女孩如同小鹿一样惊慌失措的黑色眼睛。 “唔……!”慕雪受惊之下剧烈挣扎起来,雪白的牙齿重重地磕在了迦尔纳的薄唇上,磕出了一道血红色的裂口。 迦尔纳吃痛,松开了按着慕雪后脑的手。 正常人这时候应该是什么反应来着? 哦,对了。 慕雪涨红了脸颊,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掌就是一巴掌—— ——并没有。 她的手腕在落下之前就被迦尔纳握住了。这个平时都是冰山扑克脸的师弟此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眉眼间是写不尽的风流。 “你刚才不是亲得很开心吗。”迦尔纳面色平静,仿佛平铺直叙一般地说。 迦尔纳说话就是这样,明明每一句都是实话,但是听起来就是说不出的直球,所以有时候会造成对方尴尬的反应。 “那不是因为你溺水了嘛!”慕雪也不例外,她想想自己刚才做的事情,整张脸都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不对,你根本没溺水!” “我在落水的时候就摒住了呼吸,”迦尔纳解释,“我只是窒息晕过去了。” “总之……你没事就好……”慕雪眼神不自然地看向左下方,“这件事情不准告诉老师!听到没有!” “嗯。”迦尔纳点点头。精致的眉眼间染上了温柔。 可是慕雪羞怯地扭过了头,错过了迦尔纳这一瞬难得的温柔。 第14章 摩诃婆罗多14 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回去的时候果然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大家纷纷关心慕雪和迦尔纳经历了什么。 就连持斧罗摩都放下了手中的巨斧,皱着眉头问:“我让你们两个去做晨祷,结果你们去游泳?” “不是啦。”慕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脚尖,无奈地解释,“迦尔纳他被怖军推下水了……我为了救他也跳进恒河了。” “什么?”持斧罗摩一听这话,勃然大怒,连忙关切地看向迦尔纳,“你没事吧?” “没事。”迦尔纳舔了舔嘴唇上伤口溢出的血丝,说道。 “走。”持斧罗摩扭头就走。 “去哪?”慕雪一头雾水。 “去找维杜罗。”持斧罗摩冷哼一声,“我好心让他们般度族的王子来我这里修行,居然敢包藏祸心!我早就应该知道,刹帝利哪有什么好人!” “话不能这么说……”您上次还夸毗湿摩来着呢。慕雪默默地想。 “嗯?”持斧罗摩横眉竖目瞪向了慕雪。 “不是不是……我是说,毕竟般度族是人间王族,我们这样贸贸然地前去会不会不太好。”慕雪小声提醒,“毕竟象城里还有毗湿摩呢……” “哼,要毁掉般度族还不容易,只要让那个瞎眼的持国王……” “罗摩!”持斧罗摩话说到一半,门外就跑进来一个婆罗门,“维杜罗带着王子怖军来请罪了!” “什么?”慕雪吃了一惊,“这么快?” 这也确实太快了点,慕雪和迦尔纳前脚刚回修道院,维杜罗后脚就带着怖军请罪来了。 事实上,怖军做了错事被慕雪发现心中也是又怕又悔,他独自一个人跑回象城的王宫中坐立不安,维杜罗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再三逼问之下怖军才说出了实话。 维杜罗被这个没脑子的王子气得连话都快说不出了。他把他送去的目的本来是希望为般度族换取持斧罗摩的支持,这下倒好,他这一推,把持斧罗摩彻底推到持国王那边去了。 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带着怖军前来负荆请罪,希望至少持斧罗摩不要因此怪罪于般度王族。 “罗摩,整件事情我已经了解了。”维杜罗脸上没有了一贯的轻浮笑容,神情凝重,平时都挺直的脊背此时微微弯曲着,“这件事情是我们不对,我们般度族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持斧罗摩摸着胡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和我说有什么用?被推下水的又不是我。” 慕雪站在一边摸着下巴,觉得这场面看起来像小学生打架,班主任调停。 “这件事是王子的错,无论你要什么补偿都是应该的。”维杜罗看向了沉默地站在一边的迦尔纳,“请你告诉我,婆罗门,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是金银财宝,功名利禄,还是美酒名车,香花美人?”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你们这些刹帝利,总是自以为高人一等就自以为是。那么我要的补偿是……我要这位王子自降身份,做一个月修道院的下人。” “这怎么可能?!”怖军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 维杜罗一巴掌把怖军后面的话拍回了肚子里:“如果这样能求得您的原谅,那么我们没有意见。” “可是……”怖军还想说什么。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你就忍一忍吧。而且你的苦行说不定还能换来持斧罗摩的垂怜。”维杜罗小声解释。 “好吧……”怖军扁了扁嘴,无奈地答应了。 “太好了!”旁边慕雪欢天喜地地拍拍手,一溜烟地跑到楼后抱出了满满一大箩筐的脏衣服,“那这些衣服就归你啦。” 怖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作为皇子,他平时在皇宫中都是欺负叔叔持国王的儿女们取乐,或是和兄弟们习武,什么时候做过这种粗活。 “还不快去?”维杜罗冷声说。 “是。”怖军不满地瞪了维杜罗一眼,不情不愿地端着一筐脏衣服转身出了门。 维杜罗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位王子估计是连带着把他也记恨上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是奇武王的眷族,生来就是要守卫婆罗多族的正法的。 瞎眼的持国王不能继位,持国王的长子难敌又天性阴毒。能继位的只有般度王的长子坚战,为此他只能守护般度族的利益,即使这会损害俱卢族的利益。 “既然迦尔纳都开口了,那我就不追究了。”持斧罗摩摸着胡子说道,“你们王族之间的倾轧我不想插手,希望你们有自知之明。” “那就好,”维度罗松了一口气,“那王子就劳烦罗摩照料了,我先告辞了。” 维杜罗说完,真的就不再看这个小王子一眼,笔直地走出了修道院,头都不曾回一下。 这应该就是哲学家的冷静自持吧……慕雪看着维杜罗高挑的背影,忍不住想道,如果这样的人才算智者,那么……我真的可以成为智者吗? 眼看着维杜罗离开,持斧罗摩朝着两个学生招了招手:“莲珈,迦尔纳,你们两个过来。” “怎么了?老师。”慕雪小跑着凑到了持斧罗摩身边。 迦尔纳也一言不发地上前几步站在了持斧罗摩身侧。 “我原以为以我的威名,足以在这滚滚红尘中护得你们两个周全。但是我今天发现我错了。”持斧罗摩声音低沉,“莲珈曾经在象城差点被拐,迦尔纳被刹帝利推入恒河。” “我现在才意识到,有人的地方就没有所谓的一世安好。”持斧罗摩怜爱地看着两个学生,“所以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我决定散尽家财,然后带着你们两个隐居到森林里。” “散尽家财?”财迷的慕小雪第一个不同意了,“为什么?” “身为婆罗门的守护者,这是我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事了。”持斧罗摩解释。 “只散财给婆罗门?”迦尔纳问。 “只散财给婆罗门。”持斧罗摩说道,随即眉开眼笑地看向慕雪,“不过莲珈的嫁妆我会备好的。” “讨厌啦,人家还没想嫁人呢。”慕雪嗔怪地锤着持斧罗摩的肩膀。 …… …… 持斧罗摩散财给婆罗门的消息很快传开,是婆罗门的,不是婆罗门的,一下子全都涌到了修道院的院子里,把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一个一个来!”慕雪这点声音在拥挤的人群中显然起不到什么作用,不一会的功夫,她就差点被推倒在地。 迦尔纳伸手拽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捞了起来,厉声喝道:“没听到吗?一个一个来,要么就离开!” 迦尔纳的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这杀气腾腾的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镇住了,慕雪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去,她师弟那双异色的瞳孔此时戾气冲天。 ——[真英雄以眼杀敌。] 她突然就想起了持斧罗摩以前教给他们的话,现在用在迦尔纳身上,再合适不过。 “发什么呆?”迦尔纳在慕雪的耳畔轻声问。 “啊……哦。”慕雪才反应过来这时候该是自己出面的时候,上前两步,“我会随机询问大家吠陀经典,回答正确的人能够领取金银,大家请一个一个来。” 这是持斧罗摩出的主意,他怕有混水摸鱼的人混在婆罗门里,所以吩咐慕雪考校吠陀经典,真正的婆罗门不会不通读吠陀经典的。 就是苦了慕小雪了,持斧罗摩自己不出面,师弟只负责维护治安。她要变着法的出问题,还不能重复,坐这背了一下午的吠陀经,脑子都快炸了。 送走了最后一个婆罗门,天已经彻底黑了。迦尔纳把修道院的大门关上,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已经累瘫在椅子上的师姐:“加油啊,维杜罗还远着呢。” “站着说话不腰疼……”慕雪手指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诶,话说,我准备恶整一下怖军,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无聊。”迦尔纳异色的眼睛无精打采地看向右边的树丛,轻声说。 “怎么是无聊,我是在帮你出气诶。”慕雪漆黑的眼珠转了转,脑袋里已经有了一连串想法。 “随你高兴。”迦尔纳淡淡地说,“别太过分了,毕竟是王子。”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的。”慕雪晃了晃脑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真的打算跟老师去隐居?” 她是很明确地有这样的感觉的。迦尔纳和她这样的咸鱼不同,他是应该闪耀在苍穹尽头的太阳,是注定要在血与铁的战场中博出一个天下无双的名号的。 可是如果他很随持斧罗摩隐居的话,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变得遥远了。 “……”迦尔纳想了想,灰蓝色的眼睛看向远方,“也许我把老师的知识全都学到手之后,我会去闯荡。” “去哪闯荡?”慕雪轻声问。 “一个能给我公正评价的地方。”迦尔纳轻声说。 “……”身为苏多之子的迦尔纳,从小一定经受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不公平待遇吧。想到这里,慕小雪的母性又有点泛滥起来了。 第15章 摩诃婆罗多15 “叩叩”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院子里这对师姐弟的谈话。慕雪瘫在椅子上朝迦尔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开门。 迦尔纳走到门边,小心地打开了门闩,向外面看去,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婆罗门,他满头大汗行色匆匆,显然是远道而来。 “请问你有什么事么。”迦尔纳冷声问。 “我……我听说持斧罗摩在散财给婆罗门,所以冒昧来访。”皮肤黝黑的婆罗门喘着粗气说。 “很抱歉,老师的财产已经散尽了。”迦尔纳冷冷地说,反手就打算把门关上。 “等等!”婆罗门连忙伸手按住了门板,“我叫德罗纳,我从喜马拉雅山脚下的村庄而来的修行者,我带来了安巴公主的消息。” “安巴?”慕雪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她怎么了?” “你说你是德罗纳?”迦尔纳重新打量了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婆罗门一眼,“那个号称能够射落星辰的德罗纳?” “不过是谬赞。”德罗纳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一年前迦尸国的公主安巴借宿在我的家中,托我带一个口信交给持斧罗摩和他的两位学生,所以我就冒昧前来了。” “那你先进来吧。”慕雪打开了大门,把德罗纳迎了进来,“我们带你去见老师。” “好的,谢谢了。”德罗纳礼貌地点点头,跟在慕雪身后走进了修道院。 “安巴她现在还好吗?我和她都两年多没见了……”走廊里,慕雪忍不住问道。 安巴可以说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唯一能够冠以闺蜜名号的姑娘了,慕雪甚至还曾经向她倾诉过前男友的事情。私心里,她是非常希望这个敢爱敢恨的姑娘能够幸福的。 “……这个……”德罗纳踌躇了一会,“我还是等一会见到持斧罗摩,一起说吧。” “嗯,也好。”慕雪点点头,敲响了持斧罗摩的房门,“老师,一个叫德罗纳的人说了要来拜访你,还带来了安巴的消息。” 门开了。 “德罗纳?那位弓术举世无双,可以与毗湿摩匹敌的德罗纳大师?”持斧罗摩把人迎了进来,“快请入座。” “我去给你们倒茶。”慕雪轻车熟路地从持斧罗摩房间的柜子里摸出了茶壶。 “罗摩客气了。”德罗纳客套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传达安巴公主的死讯。” 这句话仿若平地里响起了一声惊雷。 “你说什么?”慕雪手一抖,茶壶瞬间落到地上,细碎的茶叶撒了一地,“你说安巴死了?!” “莲珈。”持斧罗摩声音沉静,示意这个学生不要太激动,随后看向了德罗纳,“德罗纳大师,您可以告诉我更详尽的情况吗?” 德罗纳点了点头:“她跑到喜马拉雅山上苦修了三个季度,把漆黑的长发修成雪白,柔嫩的皮肤老如鸡皮。她这样的苦修终于打动了天神,大神湿婆出现在她面前,赐给她一个恩典,许她在下一世杀死毗湿摩。” “所以……她就自杀了?”慕雪神情怔愣,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噩耗。 “她得到大神的垂怜后,下山托我交给你们一个口讯。她说你们三人的恩情她无以为报,只能来生再报,”德罗纳轻声叙述着事情的经过,“般遮罗国的宫门有一串永不凋零的花环,摘下那串花环的女子便是转世的安巴。” “——也是注定要杀死毗湿摩的人。”迦尔纳补充。 “没错。”德罗纳点点头。 “她……她是怎么死的?”慕雪小心翼翼地问。 “自焚。”德罗纳语气沉重地说。 “什么?”慕雪身体剧烈地颤抖一下,忍不住捂着脸颊低声哭了起来。自焚……活活烧死,她临死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别哭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迦尔纳轻声安慰慕雪,“放心,她转世之后你还能遇到她。” “下一世的她就不是她了啊……”慕雪一头扎在迦尔纳怀里哭了起来。 她们共同的记忆,全都随风消散了。曾经一同经历的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那些温馨柔软的日子,全都随着安巴这个名字的死亡消失了。 只要这样想想,眼泪就忍不住地从眼角溢出来。 迦尔纳有点不理解自家师姐为什么哭得这么凶,只能小心翼翼的摸摸她的后背安慰她。 持斧罗摩摸了摸胡子,深邃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沉思。 莲珈是个好姑娘,但她的性格太重感情,其实是不适合做维杜罗那样的智者的。若是所托非人,保不准便会落得和安巴一样的下场。 “对了,罗摩。”德罗纳静静地看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了,“我还有一事相求。” “嗯?”持斧罗摩疑惑,“何事?” “实不相瞒,我刚刚成亲,有了自己的家庭。”德罗纳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热爱我的妻子儿女,所以注意到了我一直未曾在意的财富。我听说您再散财给婆罗门……” “莲珈,我的财产还有吗?”持斧罗摩问。 “有,只剩下我的嫁妆了。”赶紧送出去我就不用嫁人了,慕雪一边抹着眼泪着一边想。 “那就很抱歉了,我的财产已经散尽。我就快到森林里去隐居了。”持斧罗摩面带歉意地看向德罗纳,“要不然你暂时在这里住下,我愿意把我天下无双的武艺教给你作为补偿。” “真的吗?”德罗纳又惊又喜。他本来就是一个高明的射手,再师从持斧罗摩,他将成为一个值得任何国王欢迎的大师。 第16章 摩诃婆罗多16 德罗纳在修道院里住下了,这几天修道院里住着的婆罗门从持斧罗摩处领得钱财,也都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分别的道路,毕竟持斧罗摩已经下定决心隐居,这座修道院是注定要荒废的。 德罗纳本身领悟力就很好,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几乎能与迦尔纳过招。不过虽然德罗纳也师从持斧罗摩,他与慕雪和迦尔纳的关系就没有他们两人之间那么亲近。 德罗纳这个人,总觉得他是在端着一种架子,给人一种远在天边的感觉。 而在德罗纳和迦尔纳忙于研习武艺的时候,慕雪恶整怖军的计划也悄咪咪地开展了。 虽然维杜罗说了让怖军老老实实地在修道院里做活,然而怖军游手好闲惯了,做什么事都做不来,叠衣服叠的乱七八糟,洗衣服染色染得五花六道,做饭更是平白无故浪费粮食。 修道院里的人碍于他是个王子,都不好意思说他什么,然而慕雪就是看不惯怖军这种搅屎棍的行为,决心要恶整他一下。 怖军做的饭,大家实在吃不下去,所以做饭的活又回到了慕雪身上,她偷偷从行脚商人那里买来了碰了就会让人皮肤起红疹的粉末。 她都问清楚了,这种红疹三天之后就会自动消除,而三天之后,怖军也要回到象城了。 “拌一拌……”慕雪把粉末倒了进去,拿起一根木棍搅了搅。 “你在做什么?”身后一个声音突然问。 “喝!”做亏心事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问话,吓得慕雪差点跳起来,她回头一看才发现是一脸疑惑的德罗纳,“怎么是你……我在准备早餐啊。” “我看你好像放了什么东西?”德罗纳皱了皱眉。 “我在放盐。”慕雪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 “……好吧,准备好了快点端出来,大家都在等了。”德罗纳想了想,转身走了。 慕雪松了口气,转身把怖军的那份饭放到了最外面。 事实证明慕雪没有买到假货,怖军吃过那份饭之后果然手上脸上都长满了红疹,活像是吃人的罗刹。他不敢出门见人,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门里。 慕雪终于不用再和怖军同屏出现,顿时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慕雪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从走廊跑过,一直跑到了走廊尽头的书房里。 “今天缺席的那个下人,他是谁?”德罗纳看着少女纤细的背影,随手拉过身边一个路过的婆罗门,问道。 “你是说,怖军王子?” “王子?”德罗纳眼神闪烁了一下。 “没错,他之前把迦尔纳推进水里了,为了赔罪才在修道院当下人的。”婆罗门说,“不过您也别真的把他当成是下人,毕竟是象城的王子。” “我知道了。”德罗纳点了点头,松开了抓着婆罗门衣服的手。 王子…… 或许,他应该告诉他一点什么事情了。 …… “我想让德罗纳教我箭术。”迦尔纳把长枪横扫,扎在面前的稻草人身上,对一旁昏昏欲睡的慕雪说。 “箭术?老师不是教过你吗?”慕雪晃晃脑袋从桌子上爬了起来,疑惑地问。 “我想要成为人上人。”迦尔纳把手里的长枪狠狠地向前一递,捅穿了稻草人的心口,“所以我要向最强者学习最强的技艺!” “你要证明什么?”慕雪定定地看了迦尔纳一会,轻声问。 “我要证明……血脉是没有天生的贵贱之分的!”迦尔纳低声咆哮,“我比刹帝利和婆罗门都强!” 迦尔纳口中的刹帝利此时正待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早上吃过饭之后,他的手上和脸上就开始长出密密麻麻的红疹,阴森可怖。 怖军甚至不敢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他怕自己一看到自己的脸就会被吓得浑身颤抖。要让他顶着这张脸出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叩叩” 有人敲响了房门。 “都给我滚!”怖军此时谁都不想见,就算来的是贡蒂,他都不愿她看到自己如此可怖的样子。 “王子,我是德罗纳。”门外的人如此说道。 “滚!”怖军咆哮。 “……您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害您变成如此模样的吗?”德罗纳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道。 怖军沉默了。 过了一会,门闩咔哒一声被打开了,怖军用布块遮着脸,闷声问道:“你真的能告诉我是谁把我变成这副模样的?” “当然。”德罗纳微笑,“我可以进去和您说吗?” 怖军侧身,让德罗纳走了进来。 “是谁害了我?”一关上门,怖军就迫不及待地问。 “别着急,想让我告诉你,”德罗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快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替你去做!”怖军拍着大腿说。 “你做的到的。”德罗纳轻笑,“我只是想让你把我引荐给摄政王毗湿摩。” “好说,等我一好就立刻带你去。”怖军焦急的扶住德罗纳的臂膀,“快告诉我,是谁如此狠心,将我害成如此模样?” “……莲珈。”德罗纳开口,满意地看到怖军的脸色从不敢置信转变为面如死灰:“不……不可能的……她当初为了救我能够跳下恒河,怎么现在又要害我呢?” “你不是之前要杀迦尔纳吗?”德罗纳耸耸肩膀,“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你动了一个女人的心上人,要知道女人的心眼比针眼还小。” “你怎么会知道是莲珈做的?”怖军问。 “我早上路过厨房,看到她往你的饭食里放了一包药粉。”德罗纳解释。 怖军越想越气,忍不住一拳砸在了墙上:“这个贱.人!我一定要让她也尝尝毁容的滋味!” “哦?你想怎么做?”德罗纳饶有兴致地歪了歪头。 “我记得树林边有一个马蜂窝,里面都是凶恶的毒虫……”怖军目光阴狠,手指上的骨节捏的喀吧作响。 ……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慕雪怀里抱着两本厚重的石板一蹦一跳地准备到树荫下去看书,却意外地发现持斧罗摩正躺在自己平时经常待着的石头上小憩。慕雪怕吵醒老师,连忙闭了嘴,乖巧地坐在一边静静地看书。 过了一会,外出砍柴的迦尔纳回来了。自从持斧罗摩散尽家财后,修道院里的人越来越少,所有的活计都落到了他们两个人身上。 不过他们两个配合得还蛮默契的,这么多天下来也算是把所有的活都有条不紊地做下来了。 迦尔纳看到石头上熟睡的持斧罗摩,朝慕雪比了个手势。 慕雪并没理解迦尔纳的意思。 迦尔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背着的柴火放下,走上前去跪坐在尖锐的石头上,用膝盖给持斧罗摩当枕头。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慕雪眨了眨眼,悻悻地换了个姿势,继续看自己的书。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德罗纳轻声问怖军。他是知道怖军为什么被维杜罗送来这里的,惹恼了持斧罗摩,保不准他就不用回象城了。 “我一定让那个玩弄我的女人好看!”怖军着远处雪白的背影,咬牙说道,随后拿着一根长长的棍子朝那个蜂窝捅去。 “等等!”德罗纳突然看到了树影斑驳之间露出的一截衣角,连忙伸手想要制止怖军,“持斧罗摩在那里!” 然而他阻止的还是晚了些,怖军手里的棍子已经捅到了蜂窝,零星几只毒虫飞了出来,几只飞向了德罗纳和怖军,几只飞向了慕雪和迦尔纳的方向。 “嗡……” 什么声音啊。 慕雪漫不经心地抬头,正好和那个巨大的毒虫脸对脸,吓得她立刻就蹦了起来:“有……” 说到一半她想起来持斧罗摩还在睡觉,讷讷地捂住嘴想要把这几只毒虫赶走,然而在慕雪没看到的地方,一只毒虫落到了迦尔纳的腿上。 迦尔纳怕吵醒恩师,凭借着超人的自制力忍住了这份疼痛,硬是动都没有动一下。 而此时,持斧罗摩敏锐的嗅觉让他一下子察觉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并没枕着石头,而是枕着小徒弟的腿。 “师父,你醒啦。”慕雪那边毫无所觉,自顾自地往这边走,“讨厌,这些胡峰今天怎么这么兴奋……” 没有人搭理她。 持斧罗摩看着迦尔纳腿上的伤口,神情幽深,而迦尔纳不知老师为何这般神情,也不敢说一句话。 “你们怎么啦?”慕雪察觉了这诡异的气氛走了过来,看到了迦尔纳腿上的伤口,“师弟,你被咬了?” “……好徒弟,你说实话吧。”持斧罗摩想了想,对迦尔纳说,“你不是婆罗门。这样的痛苦只有刹帝利武士才忍受得住,你到底是什么出身?” 迦尔纳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不发一言。 持斧罗摩心中的怒气更盛:“说话啊,难不成你是从恒河里飘来的不成?你到底是什么种姓,你的父母是什么人?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这很重要吗?”一边站着的慕雪开口了。 “重要?”持斧罗摩怒极反笑,“他谎称自己是婆罗门欺骗我这么长时间,亏我还想过把你嫁给他,如果他是刹帝利呢?你们两个这算什么?逆婚?!” “我不是刹帝利。”迦尔纳冷冷地说,寒星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着孤傲的光,“我只是一个车夫的儿子。” “车夫的儿子?!”持斧罗摩厉声问道,“那你怎么敢回答你愿意,你拿什么娶莲珈?” “老师,你别生气了……是我让他这么做的。”慕雪上前一步把迦尔纳护在身后,小声说。 “你也知道?!”持斧罗摩被气得几乎背过气去,“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在把我当傻子耍?你们一开始就打算违逆正法?” “老师……”慕雪嗫嚅着嘴唇想要说什么。 “别叫我老师!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学生!”持斧罗摩高高举起了手,最终还是没有忍心打下去,“婆罗门少女莲珈,我诅咒你,当你挚爱之人死去时,你将无法陪在他身边!” “老师!”慕雪瞬间哭出了声,她不敢相信这样恶毒的诅咒是从一向对她怜爱有加的持斧罗摩口中说出来的。 “苏多之子迦尔纳!”持斧罗摩充满怒气的眼光看向了一脸平静的迦尔纳,“我诅咒你,到你注定要死的时候,你就会把所有的咒语遗忘!” 持斧罗摩说完了对两个学生的诅咒,拂袖而去。慕雪想要拦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慕雪一时失神,居然没有站住,就这么倒在了地上。她该知道的……老师生平最看重正法,而他们两个欺骗了他这么长时间,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师姐。”迦尔纳突然走到慕雪身前,蹲下身子和她平视,异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莫名的情绪,“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慕雪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后悔那时候帮了我,后悔为了我欺骗持斧罗摩,后悔违逆正法。”迦尔纳轻声说。 慕雪抽泣着摇了摇头:“我从来没后悔过。” 少年的脸庞突然在慕雪的面前无限地放大,直到嘴唇上传来了一个柔软的触感。 慕雪茫然地睁大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淌,流进两人贴紧的嘴唇。 这是一个吻。慕雪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主要是这实在不像一个吻,迦尔纳只是用自己的嘴唇贴着她的嘴唇,感受彼此交织的呼吸。 鬼使神差的,她没有伸手推开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迦尔纳离开慕雪的嘴唇,异色的瞳孔仿佛春天的池水一样溢满了柔情:“嫁给我吧,莲珈。” “……我……”我不敢。 没错,她是不敢的。在一夫一妻的现代,十五年的感情,她都被人一夕背叛,更何况是在这个一夫多妻制的印度,对象是认识两年的师弟。 “你担心我会像那个男人一样背叛你?”迦尔纳轻笑着问。 “你……你怎么知道?”慕雪愣住了。 “安巴和我说的。”迦尔纳说,“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 迦尔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我,迦尔纳,以造书天,遍入天,大自在天之名发誓,今生只爱莲珈一个人。” “行了。”慕雪按住了他的嘴唇,恹恹地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不叫莲珈,我叫慕雪。” “?”迦尔纳疑惑地挑了挑眉。 “这个秘密就等到你娶我那天我再告诉你吧。”慕雪拍拍裙摆上的尘土,站了起来,“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把老师哄回来吧……” 迦尔纳快走两步追上慕雪的脚步,脸上的神情抑制不住地喜悦,仿佛刚被逐出师门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而他们身后,树荫里走出了一个人。 德罗纳。 第17章 摩诃婆罗多17 持斧罗摩离开了。 不顾两个徒弟的阻拦,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的武士第二天一早便背着早已准备好的沉重包裹踏上了归隐的道路,只留下了一个萧索的背影。 也许……他们真的做错了。慕雪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是看着迦尔纳在树荫下影影绰绰的身影,她却从未后悔过最初的决定。 ——他是应该如同太阳般照耀穹苍的人,不应该因为低贱的出身就被否定。 持斧罗摩离开的那天,慕雪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哭了好久。 她知道这个世界的设定就是这样,没有两全之法,得到什么的时候总要失去另一些什么。但是她想到持斧罗摩诅咒她的那些话,泪水就止不住地流淌出来。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如果在他临死的时候,都不能陪在他身边,那么还有什么意义呢? 慕雪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她的养父收养她,也只是付给她抚养费让她独自生活。和持斧罗摩生活的这两年,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被一个男人当做女儿疼爱着。 而现在,这个人也离她远去了。 这样想想,泪水又止不住地从深邃的眼睛中流淌而下。 这七天的时间里,安巴突然就自焚而死,把她当做女儿一样疼爱的持斧罗摩用恶毒的语言诅咒了她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打击有点大。 如果让慕雪选择是前世被爱人背叛的痛楚更大,还是作为莲珈所接受的一切痛楚更大,她真的做不出选择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体会别人的人生啊,最真实的喜怒哀乐,全都镌刻在心底。好一个苏利耶,真不愧是太阳神。慕雪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默默地想。 “莲珈?”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房间的钥匙按理说除了她自己就应该只有迦尔纳有,而这个声音又不是迦尔纳……迦尔纳把钥匙给外人了? 慕雪皱了皱眉,擦干了眼泪转头才发现推开门走进来的是温柔地笑着的维杜罗。 “维杜罗?”看到是这位睿智明理的智者,慕雪脸上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迦尔纳把钥匙给你了?”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所以托我来劝劝你。”维杜罗走到慕雪身前,“我可以坐着和你聊天吗?” “随意。”慕雪抽了抽鼻子,闷声说。 “我只是听说你们惹得持斧罗摩不快,于是他老人家便提前退休了。”维杜罗搬了一个椅子坐在了慕雪身边,“是这样吗?” “大体上是这样……”慕雪小声说,“不过这概括得有点太简洁了。” “那你告诉我事情是怎样的吧。”维杜罗双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膝盖上,摆出了一副聆听者的姿态。 “……”慕雪沉默了。 “……不能说吗?”维杜罗问。 “……不,也不是。维杜罗,我问你,”慕雪看着维杜罗的眼睛,“你认为出身低贱的人永远都应该在阴影中流亡吗?如果是苏多就一定要低人一等,为刹帝利和婆罗门死而后已吗?” “……你知道我的母亲是什么人吗?”维杜罗歪了歪头,答非所问。 慕雪摇了摇头,她只知道维杜罗是婆罗多族的智者,奇武王的眷族,却从未听说过他双亲的姓名。 “我的母亲是奇武王的妻子安波利迦的侍女。”维杜罗神情淡然,“所以,没错。我只是个杂役的儿子。” “那你还……”还当上了婆罗多族的智者,权倾朝野。慕雪有点不敢置信。 “我天生记忆力就比别人好上很多,即使是王宫里的王子公主都比不上我的领悟力。”维杜罗回忆道,“后来有一天广博仙人到王宫里做客,在所有人面前作出了一个预言。” “他说什么了?”慕雪好奇地问。 “这个孩子长大后,三界将没有人能赶得上他的道德和学问。”维杜罗褐色的眼睛神色低沉,说道。 “这句话彻底地改变了我的命运。毗湿摩把我接到了王宫中,和王子们学习同样的课程,接受同等的教育,”维杜罗继续说,“所以我才变成了现在你看到的模样。” 慕雪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朝中重臣其实只是一个杂役之子。而且既然维杜罗的事例成功在前,那么就说明迦尔纳…… “所以,我和你的观点一致。一个人将来是不是要做大事,和他的出身是没有绝对关系的。”维杜罗轻笑着说,“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好吧。”既然维杜罗都开诚布公了,慕雪也就不再隐瞒了,“实不相瞒,我的师弟迦尔纳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婆罗门,而是一个车夫之子。” “车夫之子?”维杜罗脸上稍微带上了一点惊讶的神情,“这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啊。” “其实那也不是他的亲生父亲……”慕雪解释,“他一生下来就被遗弃在河边了,是被老车夫夫妇收养,就此长大。” “我有些开始好奇他的亲生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了……”维杜罗想了想迦尔纳英武不凡的样子,点了点头,问道,“持斧罗摩勃然大怒,便是因为这件事?” “是的。”一提到这件事,慕雪的声音又忍不住低落起来,“老师最看重正法,无法忍受我们对他的欺骗,用沉重的恶意诅咒我们之后,就选择了归隐。” “诅咒?什么样的诅咒?”维杜罗问。 “……”慕雪抿了抿嘴唇,虽然不愿回想,还是把诅咒的内容告诉了维杜罗,“老师当时是这么说的:‘婆罗门少女莲珈,我诅咒你,当你挚爱之人死去时,你将无法陪在他身边。’” “呵。”维杜罗轻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慕雪湿漉漉的眼睛不解地看着维杜罗。 “我只是在想,”维杜罗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罗摩还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什么意思?”慕雪听不懂维杜罗的意思,不解地问。 “他诅咒的那个人,是作为婆罗门少女的莲珈,”维杜罗解释,“但是你是个女人啊,终有一天你要嫁为人妇的,到那时你还算是个少女吗?” “那你的意思是……”慕雪皱了皱眉。 “罗摩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诅咒你吧。”维杜罗双手交叠,放在嘴唇前,轻声说道,“好了,现在让我们说说你师弟的诅咒吧。” “嗯……”经过了维杜罗的开解,慕雪的心底冒出了一点点的小确幸,她十分希望事情真的就像维杜罗所说的那样,“我诅咒你,到你注定要死的时候,你就会把所有的咒语遗忘。——他是这么诅咒迦尔纳的。” “这倒是棘手了……”维杜罗摸了摸下巴,“持斧罗摩教过你们很多咒语吗?” “我……不知道。老师从没教授过我咒语,教过迦尔纳什么咒语我也不太清楚。”慕雪盯着维杜罗,希望这个天下无双的智者能再得出一个“这个诅咒无效”的结论。 “持斧罗摩以武艺和贤德闻名于世,我是没听说过他还像仙人一样精通咒语,”维杜罗笑着说,“所以这个诅咒的影响应该不大。你一会和你师弟聊一聊吧。” “嗯,好。”慕雪点点头,又抬起头看着这位年轻的智者,“多谢你了,维杜罗。” “不用谢。”维杜罗笑得眉眼弯弯,“反正我也是有目的而来。” “什么目的?”慕雪随口问道,问完才想起来怖军还在修道院,“你是来接怖军的?……快点把他接走吧。” “不,把王子接回去还在其次,”维杜罗笑眯眯地凑到慕雪脸前,“我是想来问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象城?” “一起去象城?”慕雪一愣。 “持斧罗摩隐居了,你们两个已经学得了他的全部本事。”维杜罗直起身子,拍拍慕雪的肩膀,“不想一展宏图吗?” “象城未来的王会接受迦尔纳吗?”慕雪低落地问。 “象城现在的摄政王是毗湿摩,他这个人最看重个人的实力。”维杜罗说,“至于能不能获得未来新王的认同,那就要靠你们的为人处世了。” “嗯。”慕雪点了点头,“我去和迦尔纳聊一聊,如果我们决定去象城,我明天就会去象城王宫找你。” “那我等你。”维杜罗轻笑,“对了,这些天麻烦你们照顾二王子了,我就先把他带回王后身边了。” “你快把他带走吧。”慕雪恨不得再也见不到怖军这个蠢货,说话顿时用力了许多。 “那我走了。”维杜罗拉开木门,修长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后。 ……去象城吗?慕雪低头看了看自己雪白但却空无一物的手心,漆黑的大眼睛眨了眨,终于下定了决心,站起身子朝门外走去。 迦尔纳难得的没有在练习枪术,只是一个人坐在慕雪平时经常待着的那块树荫下,那双漂亮的异色瞳孔愣愣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持斧罗摩送给他的那杆长枪就放在身侧,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迦尔纳?”慕雪亦步亦趋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站定,“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师姐。”迦尔纳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灰蓝色的眼睛淡淡地一瞥身边的姑娘,“不用这么紧张。怎么,维杜罗已经走了?” “嗯,维杜罗他带着怖军先回象城了……”慕雪点点头,有点不安地翘起了脚尖,“临走之前……他问我们两个,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到象城去。” “到象城去?”迦尔纳淡淡地一眼看向了慕雪,“他问你这个做什么?” “你明明知道的。”慕雪凑近他身边,急促地说,“你是持斧罗摩的门徒,无论在哪里都应该是值得任何人由衷欢迎的武士,维杜罗这样问,当然是希望你能够在象城一展抱负啊。” “维杜罗已经知道我是苏多之子了吧?”迦尔纳冷冷地问,“既然这样他怎么还会问出这样的话?” “……其实,维杜罗他自己也只是一个杂役之子。”慕雪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维杜罗的身世告诉了迦尔纳,“他非常理解你现在的感受——正因为这样,你才更应该去象城。” “维杜罗?”迦尔纳有些惊讶。 “没错,他自己和我说的。”慕雪不置可否,“既然他能够在象城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那么就证明你也可以。” “我真的……可以吗?”迦尔纳轻声问。 “嗯。”慕雪伸手把他的头抱进怀里,像是母亲保护孩子一样安慰着他,“我们一起去象城,有我陪着你,我们说好了的,你做奇武王,我是你的维杜罗。” “我倒更希望你是安波利迦。”迦尔纳靠在慕雪胸口,说道。 慕雪脸色一下子变了,一巴掌把这色胚从自己怀里拍出去:“你奶奶个腿的!老.娘好心安慰你!” “我是真的想娶你。”迦尔纳揉揉鼻子,认真地说。 “……那,那我也要考虑一下……”慕雪被迦尔纳那双认真的异色瞳孔看得脸颊通红,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总之,明天就去象城,就这么定了。” “对了,”迦尔纳突然想起来了,“你昨天和我说……你其实不叫莲珈,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啊。”慕雪脸颊上的红色还没褪去,小声嘟囔,“谁也不知道的话……我害怕我会忘记这个名字,再也想不起来了。” “什么意思?”迦尔纳没听懂。 “……你就当那是我前世的名字吧。”慕雪想了想,想出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说法,“但是那是对我很重要的,不能舍弃的前世。” “结婚那天你就会都告诉我的吧?”迦尔纳突然问。 “啊?” “你昨天说的啊。” “……” “那就等结婚那天。” “……随,随你高兴。” 第18章 摩诃婆罗多18 金色的晨光拉开了黎明的序幕,潮湿的雾气氤氲在树林间,偶尔有一只雄鹿矫健地从雾气中穿过,越过清澈的小溪,奔向远方。 从这个早上开始,这个修道院就将荒废了。慕雪站在门口,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朝这个生活了两年有余的地方拜了一拜,才转身看向静静地站在一旁的迦尔纳:“走吧。” “你要去找维杜罗?”迦尔纳问。 “先去象城看看,能找到他的话就先找他呗。”慕雪想了想,说道。 然而当慕雪和迦尔纳走到象城的王宫门口时,他们见到的不是维杜罗,而是另一个人。 德罗纳。 慕雪见到德罗纳很意外,但还是上前打招呼:“你好,德罗纳。维杜罗也对你发出了邀请吗?” 德罗纳摇了摇头:“我是来找怖军的。” “怖军?”慕雪秀气的眉毛一下子拧到了一起,“找他做什么?” “我希望他能够将我推荐给象城的毗湿摩。”德罗纳解释,“而他也答应了我会这样做。” “你本来就是出色的学者和射手,没有哪个国王会不欢迎你的。”慕雪还是不懂,“为什么非要通过这种方式找毗湿摩?” “我有我自己的目的。”德罗纳看着王宫的大门被缓缓打开,轻声说。 慕雪和迦尔纳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搞不懂德罗纳到底在搞什么鬼,但是还是抬脚跟着他走进了王宫。 象城作为一个国泰民安的国家,人民安居乐业,宫殿自然也建造得富丽堂皇,慕雪和迦尔纳好不容易按照下人的提示找到维杜罗时,却发现他正在处理成山的公务。 ……当智者也不容易啊。慕雪忍不住想道。 “啊,你们来了。随便找地方坐吧。”维杜罗揉揉自己柔顺的头发,随手指了指房间里摆放得乱七八糟的椅子。 “你……每天都这样的吗?”慕雪搬过一个椅子坐在维杜罗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今天还算轻松吧……”维杜罗手上写字的动作一刻不停,一边写字一边说话,“对了,说起来……你们见到德罗纳了吗?我本来想邀请他的,但是那天一大早他人就不见了。” “邀请他做什么?”迦尔纳靠在一旁的墙上,轻声问。 “德罗纳是天下无双的射手,还学得了持斧罗摩的一身本事,”维杜罗解释,“王子们已经学得了慈悯大师的全部本事。我想让德罗纳来教他们。” “我们刚刚……在门口见到德罗纳了。”慕雪想了想,开口了,“他说他是来找怖军的,还说怖军会把他介绍给毗湿摩。”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维杜罗写字的动作慢下来了,“我还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他野心真的这么大。” “放弃什么?”慕雪好奇地问。 “德罗纳之前为什么来拜访持斧罗摩,你们还记得吗?”维杜罗问。 “因为安巴的事情啊。”慕雪眨了眨眼。 “为了钱财。”迦尔纳补充。 “没错,德罗纳之所以想要钱财,是因为他十分爱他的妻儿。”维杜罗解释,“而在找到持斧罗摩之前,其实他还去求过另外一个人。” “谁?”慕雪问。 “般遮罗国的国王,木柱王。”维杜罗说,“他和德罗纳本事一家一家道院的同学,关系亲密,木柱王曾在年少时许下诺言,等到将来他做了国王,要把国土的一半赠送给德罗纳。” “他食言了?”慕雪猜都猜的出来,毕竟这世上不是哪个人都像毗湿摩一样说到做到的。 “木柱王不仅没有赠给他国土,而且认为他自称是故友的行为是僭越跋扈不能容忍。他对德罗纳说,一个在位的国王和一个流浪的乞儿之间何来友谊?”维杜罗耸耸肩,“德罗纳心中怀着愤怒的火焰被逐出了宫廷,他发誓要惩罚这个傲慢无礼的国王。事情就是这样。” “哦,原来是这样。”慕雪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可是天下的国王这么多,为什么德罗纳一定要选择毗湿摩不可呢?” “你不知道?”维杜罗问。 “知道什么?”慕雪问。 “般遮罗国的宫门上挂着一串永不凋谢的花环。那是战神的恩赐,”维杜罗说,“有预言说摘下那串花环的人将会是杀死毗湿摩的人。” 般遮罗国……宫门……花环…… 安巴的转世! “那后来呢,谁把那串花环摘下来了?”慕雪连忙问道。 “木柱王的小女儿束发摘下了那串花环,她也因此被她的父亲流放到森林中去了。”维杜罗说,“这就是为什么德罗纳选择了我们的原因……我们和般遮罗国,迟早会有一场恶战。” “原来是这样……”慕雪愣愣地盯着桌面,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德罗纳的妻子是慈悯大师的妹妹。算了,不说这些了。”维杜罗扔下刻刀,毫无形象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今天下午王子们将会在校场比试武艺,你们也一起过去吧。” “王子?”迦尔纳冷冷地问。 “般度王的五个儿子和持国王的一百个儿子。”维杜罗笑眯眯地解释,“这是展示自己的大好时机,别错过。” …… …… 今天的武艺展示比慕雪想象得还要人山人海,几乎快要赶上当年持斧罗摩和毗湿摩对决时万人空巷的空前盛况了。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尊贵的王子。 迦尔纳牵着慕雪的手,在人群中往前移动着,两个人好几次差点被人群冲散,不过好在最后迦尔纳还是拉着慕雪来到了人群前面。 校场上此时正在展示武艺的瞎眼的持国王的一百个儿子之一。虽然慕雪不懂这些,但是也能看得出来,持国百子和迦尔纳相比差远了。 不知道般度五子怎么样。慕雪的眼睛看向了站在场边的般度五子,重点观察了智商疑似有缺憾的怖军还有和她前男友长相神似的阿周那。 慕雪目光悄悄上移,在校场的高台上看到了笑眯眯的维杜罗,他正拢着袖子陪在贡蒂后身边,看到慕雪还隐晦地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去吧。”迦尔纳看到了维杜罗的手势,扬了扬头。 “那你……”慕雪不想丢下迦尔纳一个人。 “我一会也要上场的。”迦尔纳轻声说,“你待在维杜罗身边我放心一点。” “……那好吧。”慕雪依依不舍地送来拉着迦尔纳的手,一步三回头地朝维杜罗所在的高台走去。 “怎么?舍不得情郎?”眼见着慕雪走上高台,维杜罗调笑着问。 和维杜罗混熟了,慕雪也放得开了,立刻扑上去就想要撕了维杜罗那张嘴。维杜罗连忙躲开:“诶诶,王后还在这里呢。” 慕雪扭头,果然看到贡蒂正皱着眉头看着她,尴尬地吐了吐舌头,乖巧地站在了维杜罗身边。 “你找我上来到底要做什么?”慕雪捅捅维杜罗,小声问。 “不是我要见你,是王后想见你……”维杜罗也小声说。 “你就是莲珈,持斧罗摩的门徒?”贡蒂冷声问。 “是啊。”慕雪不知道这位王后想要做什么,只能恭恭敬敬地回答。 “你觉得怖军怎么样?”贡蒂又问。 “勇武有余,智商不足。”慕雪心直口快地把实话说了出来。 “……”贡蒂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要不……他聪明绝顶?”慕雪小心翼翼地问。 “下一个演武者是谁?”贡蒂没有理会慕雪,而是把手搭在一旁侍女的胳膊上,问道。 “是二王子。”维杜罗恭恭敬敬地回答。 怖军。 慕雪居高临下地看着校场,虽然说这家伙智商经常是处于一种欠费的状态,但是不得不说他的力气真不是盖的,别说刚刚的持国百子,就算是放在天神所生的般度五子里,他的力气也是顶尖的。 话说……慕雪的眼睛在人群里寻找着那个金色的身影,迦尔纳怎么还没打断他们的演武……难道要憋到最后吗? 随着怖军下台,下一个就是神王因陀罗的孩子阿周那。不仅仅是在这些王子中,即使是在整个俱卢族,他的天资也是出类拔萃的,从小就受到毗湿摩的特别指导,比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要武艺高强。 校场上的民众见到他们热爱的王子,情绪十分高涨,看得目不转睛,连连叫好。 阿周那……他的确足够优秀,甚至……可以和迦尔纳媲美。慕雪忍不住想。 从慕雪的角度可以看得见,以难敌为首的持国百子看到般度五子如此优秀,脸上的神情十分难看。 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一把金色的长.枪破空而出,狠狠地把演武台劈出了一道狭长的裂口。 阿周那猝不及防之下只能急退几步躲开长枪的气浪,但是他反应也很快,伸手拿起身上的长弓就朝着来人的方向连射几箭。 跳上演武台的人长.枪不在手中,身上也并无别的武器,却并无胆怯之意,反而是正面迎上了阿周那的弓箭,只见他身上的金甲光芒一闪,把弓箭弹开。 那个纤细的青年稳稳地落在了演武台上,随手拔出了插进地里的长.枪,枪尖直指阿周那的眉心:“自己一个人展示武艺有什么意思?你能做到的我一样可以。不如较量一场?” “欢迎你!武艺高强的人!”阿周那还没有反应,持国百子那边难敌先为迦尔纳欢呼起来,“天神保佑,把你赐给我们。我和俱卢族都愿意听从你指挥。” “王爷,感谢你。”迦尔纳挥舞手中长.枪摆出了进攻的姿势,“我只要求两件事,一件是你的支持,另一件是跟阿周那的一对一的比武。” “好,好!”难敌心中涌现着热爱,“我都答应你,都答应!” 难敌话音未落,一只弓箭铮然一声贴着他的脸颊钉在了他身后的墙面上。 阿周那举着弓箭,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他身上低沉得可怕的气场:“我要是杀了你,你就得立刻进地狱,地狱正是为了你们这些不经邀请就闯进来的人预备的。” 迦尔纳没有生气,反而是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阿周那呀,校场是谁都可以进来的,不是为你一个人准备的。政权是要依靠力量来决定的,正法也是以力量为基础的。还是用长枪分个高下吧。” 第19章 摩诃婆罗多19 葱郁的树影斑驳间闪过一对梅花鹿的影子。棕色的皮毛上点缀着白色的斑点,雄鹿伏在雌鹿的身上,交合的身影美丽如同天上的神鹿。 这是让人一眼看去就想要据为己有的神采奕奕的至灵之物。所有人都这样想,即使是身为国王的般度王也不例外。 如果这一箭射中,他和他的未婚妻都会有一件新的鹿皮大衣。这样想着,他举起了弓箭。 然而他错了,他做出了人生中最错误的决定。那美丽的生灵是仙人的化身,仙人临死前以十二分的怨毒诅咒他:“当你第一次尝到床第之乐时,你将会暴毙而亡。” 郁郁不乐的般度王把国事交给毗湿摩和维杜罗,带着他的新婚妻子隐居到了森林里。这位年轻的女子,就是后来的贡蒂后。 她小时候曾经侍奉在敝衣仙人左右,仙人预见她将会嫁给一个不能生育的丈夫,于是教给她一个咒语。 当她念动咒语时,她想让哪个神明赐予她孩子,她都可以如愿。 于是这样,般度王得到了天神所赐的五个孩子。 而阿周那,是般度五子中最为优秀的那一个。他是众神之王,雷火之神因陀罗的孩子,是慈悯大师和德罗纳的学生。他是天之骄子,整个象城都找不出比他更优秀的年轻人。 而今天,这个情况似乎被打破了。这个横插一脚突然出现在演武场上的年轻人,看起来和这位年轻的王子不相上下。 或者说,更为优秀。 …… “这是……持斧罗摩的另一位学生?”高台之上,贡蒂皱了皱眉,认出了这个曾经在王宫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倒觉得他说得没错……”慕雪小声嘟囔道。 贡蒂一眼瞪向慕雪。 演武场上,被迦尔纳挑衅的阿周那随手把长弓扔到大哥坚战手里,又从小弟偕天手里拿过了一杆长枪,看着动作的意思,分明是准备接受迦尔纳的挑战了。 “放心吧,王后。”贡蒂身旁的侍女看出了她的不安,低声安慰到,“三王子可是五位王子中武艺最高强的一位,他一定没问题的。” 贡蒂沉默着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突然不安了起来,但是又不知道因为什么。 就在此时,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中突然平白无故地响起了一声惊雷,吓得演武场所有人全身都是一颤,只有演武场上的两个人默默对峙着,对此时天中异象无动于衷。 迦尔纳和阿周那都没有说话,但是慕雪就是明白,就算是在天神所生的般度五子中,也只有阿周那是配和迦尔纳以这样一对一的形式对峙着的。这就是他选择在阿周那演武时打断他的原因。 不过……慕雪疑惑地抬头看看天空,万里无云,十分晴朗。但是刚刚那声巨雷又似乎并非她的错觉:“难道要下雨了?” “是雷火之神因陀罗。”维杜罗看出了慕雪的疑惑,小声告诉了她,“是阿周那的血缘父亲。” “哦。”慕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又怎样?” “神王亲自降临。”维杜罗的脸色也很难看,“这场比试是迦尔纳输了。” “我呸。”慕雪毫不犹豫地否认了维杜罗的话,“他们两个都没开始比试你怎么知道?雷火之神难不成还能帮他儿子作弊不成?” “来吧。”阿周那手中的长.枪挽出一个枪花,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仿佛没有意识到因陀罗的降临。 迦尔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许,这就是他所承认的对手,即使天神降临,也只专注于打败眼前的敌人。 迦尔纳举起了金色的长.枪。 “等一下!”突然有人打断了这场比试,德罗纳高举着臂膀在台下对着迦尔纳叫喊道,“勇士啊,准备和你决斗的这位是俱卢族的后裔,般度王和贡蒂后的儿子。” “勇士,请你也宣告你的赫赫家世和双亲的姓名。阿周那知道了你的出身,才能和你交战。”德罗纳身边的慈悯大师补充道,“否则,高贵的王子是不能与不知名的冒险家单独交手的。” 迦尔纳听到这话,却反而收起了手里的长枪,后退了半步在演武场上站定,不发一言。 “怎么?”阿周那挑衅地看向迦尔纳,“都到这个时候了,你难道要临阵退缩不成?” “……”一直高昂着头的迦尔纳此时却突然不说话了,似乎真的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话,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横亘在两人的对决之间。 “等等!”难敌站起来说,“如果这场决斗仅仅因为迦尔纳不是王子而不能进行,那很容易解决。”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了难敌,好奇他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那么,我决定封迦尔纳为盎伽王。”难敌顿了顿,义正言辞地说。 “什么?”这下子连慕雪都被吓到了,“封王?” “不行!”维杜罗想了想,立刻脱口而出反对的话,他是知道迦尔纳身份的,他赞同迦尔纳靠自己的努力提升自己的地位,可让一个苏多之子成王,这是绝对不容于正法的事情。 “有何不可?”难敌抬起手指向了迦尔纳,“这位青年如此神勇,甚至可以与天神之子匹敌,能得到他是国之幸事,维杜罗,你为何反对?” 慕雪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害怕维杜罗把迦尔纳是苏多之子的事情说出来。 “迦尔纳虽然优秀,但是封王需要国王的首肯。”维杜罗并没有把迦尔纳的秘密说出来,他双手拢在袖子里说道,“今日毗湿摩有事,并不在演武场,所以封王之典于情于理不能进行。” “毗湿摩只是象城暂时的摄政王,”难敌突然嗤笑一声,“他早已立誓不染指王位,那么封王为何要征求他的意见?” “那你想怎样?”维杜罗袖子里的双手收紧,面色上却不显。 “今日有持国王在此,”难敌指向了身后身披锦绣的中年男人,“他是奇武王的次子,俱卢族的继承者,有他在场,于情于理这场封王大典都应该举行。” 慕雪好奇地从维杜罗身后探出头,打量着难敌身后的男人。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瞎眼的持国王,虽然衣着华丽,却完全不像毗湿摩一样具有王者风范,反而就像一个邻家大叔一样和蔼可亲。 这样一个和蔼可亲的持国王,怎么会不同意儿子的请求呢? 维杜罗袍袖里收紧的手还是松开了:“如果你坚持要继续这场封王仪式的话,那我不会阻止你,我该说的话已经说到了。” “好,”见维杜罗不再阻拦,难敌满意地点点头,吩咐身旁的下人吩咐道,“立刻去准备封王大典所需事宜,马上为这位英雄举行封王大典。” 难敌的态度太过坚决,连慕雪都有点不安了起来,她拉拉维杜罗的袖子:“呐呐,怎么办呀?” “迦尔纳的身世扑朔迷离。”维杜罗摇了摇头,“于公,我是不希望他成王的,于私,我还是希望他得到这个位置的。毕竟他真的不比阿周那差,不应该因为出身而落败。” “就算你阻止,难敌也不会听你的吧。”慕雪抿了抿唇,看向了演武场边的难敌。他显然非常喜欢迦尔纳,此时正热切地举着迦尔纳未来的王冠喋喋不休,而迦尔纳只是静静地站在演武场的角落里冷眼看着他说。 “你告诉迦尔纳小心……”维杜罗叹了口气,小声对慕雪说,“难敌接近他的目的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是想用武艺高强的迦尔纳制衡般度五子。” “那也要我能告诉他才行啊……”慕雪扁了扁嘴,漆黑的大眼睛担忧地望向了演武场上即将成为盎伽王的青年。功名来得如此轻松,不得不让她心底闪过一丝忧虑。 而演武场上的迦尔纳却并没有丝毫不妥,他既没有紧张,也没有嫌弃这场封王仪式太过简陋,从容地接受了难敌赐予他的王冠。 这个男人,如今是一方土地的王了。想到这里,慕雪忍不住有点头晕。 “现在可以继续了吗?”阿周那一直站在旁边冷眼一直旁观到这场封王大典结束才开口问道。 “这样身份就对等了。”难敌满意地点点头,从演武场上退了下来。 迦尔纳上前两步,金属的鞋跟踩在地上发出了钝钝的响声。这两位有着绝世之资的年轻人的目光再一次对上了。 〔真英雄以眼杀敌。〕莫名的,慕雪又想到了这句话。 他们两个,似乎是命中注定就要一较高下的,已不必再有别的理由。就像是两颗流星,若是相遇,必将碰撞出惊天动地的火花。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场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默不作声。慕雪摒住了呼吸,默默地为迦尔纳祈祷。 天空中的因陀罗好似在给阿周那加油鼓劲,晴朗的天空中轰隆隆的雷声翻滚个不停。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两颗闪耀的流星就要碰撞出惊天动地的火花时,意外却突然发生了。 校场门口,一个拉着破木板车的瘦小老人正高举着胳膊呼喊着迦尔纳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自豪和怜爱。 是迦尔纳的养父。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老车夫呼喊的声音格外响亮。 迦尔纳即使是放弃王位,也不会怠慢抚养他长大的老车夫。只见他抛下全神戒备的阿周那,笔直地朝校场口的老车夫走去。 “别过去,别过去……”慕雪现在恨不得迦尔纳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男人,也不愿他现在走过去把刚刚得到的一切都放弃。 而迦尔纳很明显并没有按照慕雪所希望的那样去做。他走到老车夫的面前,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礼。 老人伸出细瘦的胳膊抱住他的头,亲吻他的额头,称呼他为儿子,欢喜得热泪纵横,眼泪滴在那本来已被加冕用的圣水淋湿的头上。 怖军看到这副情景,忍不住发出一阵狂笑,大喊道:“原来你不过是一个车夫的儿子!照你的身份,应该去拉车啊。你不配死在阿周那手里,也不配做盎伽王,更不配做莲珈的师弟!” “我*”慕雪气极,拎起裙子就要冲下去和怖军撕逼,她身旁维杜罗手疾眼快一把把她拉住了:“你冷静点,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啊?”慕雪甩开维杜罗,气得都快哭出来。 维杜罗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口,却突然有另一个人开口了:“怖军!你不该说这样的话。勇敢是测量武士的标准。追溯英雄的家世如同追溯大河的源头,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慕雪循着声音看去,说话的人是难敌,这位持国王的长子此时慷慨激昂地说:“我可以举出千百个例子证明许多伟大的人物也出身卑微。连你自己的出身也未必经得住人家的盘问。” 听了这些话,慕雪对这位外界传闻阴毒狠戾的王子立刻加上了不少的印象分。 “瞧这位战士!他那天神似的模样,天神似的举止,他的神甲,他的耳环,他的技巧。”难敌继续说,“这位武士的出身必定含有秘密,你说他不配当盎伽王?我却确信他可以统治全世界。” “这话说得还不错。”听了难敌的话,慕雪才算是稍稍开心一点,“迦尔纳的神甲耳环可是天生的,旁的人做得到吗?” 一旁雍容华贵的王后贡蒂听到这话却突然就僵住了。 “天生的?”维杜罗有点意外,“他不是车夫生的吗?” “不是,他是在河边被捡到的。”慕雪小声说。 一旁的贡蒂突然倒了下去,一头撞在了慕雪身上。 “王后?王后!”慕雪被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侍女呢?快过来!”维杜罗也被吓得不轻,连忙一起扶住贡蒂,“怎么样?” “没事。”贡蒂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颇有点惊魂未定的意味,“你……你刚才说他是在河边捡到,而且身上天生有金甲?” “……”慕雪疑惑地眨眨眼睛,“是啊。” 贡蒂眼睛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第20章 摩诃婆罗多20 “喂!你没事吧?”慕雪手疾眼快扶住了贡蒂倒下去的身形,求助地看向维杜罗,“维杜罗,她怎么了啊?” 维杜罗朝着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把王后扶起来,又伸出修长的手指放在贡蒂的鼻尖感受了一下她的呼吸,随后嘱咐道:“把王后先扶到后面休息。” 侍女羞怯地点点头,搀扶着贡蒂走下了高台。 “她没事吧?”慕雪看着侍女们远去的背影,担心地问。 “呼吸无大碍,应该只是急火攻心昏过去了。”维杜罗轻声说。 “急火攻心?”慕雪皱眉。 “我想……关于迦尔纳的身世,”维杜罗拢了拢被风吹动的衣袖,“王后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真的吗?”慕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转身想要跑下高台,“那我去问她。” “回来。”维杜罗一把拽住想要跑下高台的慕雪,“她还没醒。而且看她这样的反应……你问她她也未必会说。还是先看看难敌和阿周那都是什么样的态度吧。” “哦,对。”慕雪这才想起他们关注的重点,看向了场上那个如同太阳一般的青年。 迦尔纳那双异色的眼睛也遥遥地看着她。其实这个方向,这个高台上还有很多人,但是慕雪就是觉得迦尔纳在看她。 难敌的侍卫已经把难敌的马车拉到了演武台附近,难敌走上了演舞台,热情地和迦尔纳说着什么,慕雪的目光被难敌的身影遮挡住,有点依依不舍地看着迦尔纳就那样上了难敌的车驾,突然就有点憋屈。 你都不怕我跟维杜罗跑了的吗。她恹恹地想。 “想什么呢?”维杜罗笑吟吟地看向她,“走吧,晚上会有宴会,你会参加的吧?” “宴会?做什么的?”慕雪疑惑地回头。 “本来只是普通的宫廷晚宴……现在应该算是为新立的盎伽王接风洗尘的宴会了。”维杜罗解释。 “迦尔纳也会去?”慕雪问。 “当然。”维杜罗不置可否。 …… 这个晚宴比慕雪想象得还要富丽堂皇,所有来参加晚会的都是王孙贵胄,甚至白天一直不见踪影的毗湿摩到了夜晚也来到了这个晚宴,和持国王分别坐在一左一右的高位上,不怒自威。 “有什么想吃的吗?”维杜罗侧过头,小声逗站在他身边的慕雪,“我帮你拿啊。” 慕雪虽是婆罗门,却不在受邀之列,为了混进来她干脆扮作维杜罗的侍女,站在他身边眼观鼻鼻观心。 “我才不吃呢。”慕雪朝维杜罗呲牙道,随后目光巡视场内,“迦尔纳怎么还没到啊?难敌也没来?” “估计是怕挨毗湿摩的骂所以打算晚点来吧。”维杜罗自顾自地摸起了一块点心啃了起来。 “毗湿摩?”慕雪眯起眼睛朝着坐在左边最上首位置的毗湿摩看去,他的脸色果然不太好,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他怎么了?” “难敌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立王……我估计惩罚是逃不掉了。”维杜罗一边嚼着点心一边摇了摇头。 在两人小声聊天的时候,持国王的长子难敌和新任的盎伽王迦尔纳终于走了进来,因为来得晚,正坐在维杜罗的对面。 维杜罗举起糕点笑了笑,算做是打招呼了。 迦尔纳的眼睛在维杜罗身边环顾了一圈,一直到看到他身后站着的慕雪才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垂眸盯着盘子里的食物。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只有维杜罗看见了,淡淡地笑笑就扭过头去,而慕雪此时正盯着另一个人。 贡蒂。 贡蒂很明显还没有从下午昏迷不醒的状态中完全恢复过来,脸色还是很难看,勉强靠着身旁那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才能坐直,尽管如此,她的目光却一直隐晦地跟在迦尔纳身上。 坐在贡蒂身边的姑娘,听维杜罗说她叫妙贤,是贡蒂的侄女,一个安静美丽的女子。 坐在妙贤下首的是神情淡漠的德罗纳。慕雪是知道德罗纳来到王宫的,却没想到他也受邀参加这场晚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人都到齐了,毗湿摩第一件事却不是向难敌兴师问罪。 “各位,我想大家都应该知道。慈悯大师教导你们多年,”毗湿摩对着几位王子说,“他的本事你们都已经学到了。” “是这样。”坚战点了点头,“那您有什么意见呢?” “今天有一位技艺出色的大师在这里。”毗湿摩遥遥地看向了德罗纳,“我想让他来教导你们。” “不知是哪位大师?”坚战问。 “德罗纳大师,你可愿意?”毗湿摩看向德罗纳,问道。 “我自然是愿意的。”德罗纳沉吟了一会,站了起来,“能够教导诸位王子是我的荣幸,但是要我成为王子们的老师,我还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毗湿摩说。 “我想让您出兵,帮我征服般遮罗国。”德罗纳按着左胸,神情诚恳,“到那时候我将会对王子们倾囊相授。”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出兵般遮罗国?”毗湿摩问道。 “您是天下无双的毗湿摩。”德罗纳说,“应该知道一个武艺高超又技艺无双的大师对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毗湿摩目光幽深,“让我再考虑一下,德罗纳大师。” 德罗纳颓然坐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说完了德罗纳的事,接下来就要开始兴师问罪了。 “哪位是今天新立的盎伽王,请起立让我认识一下。”毗湿摩拍拍手,朗声说道。 迦尔纳站了起来。 “果然是神采奕奕,英武不凡。”毗湿摩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又话锋一转,“但是我记得今日我并不在场,是谁给你的权力擅自封王?” “是我。”难敌站了起来。 “哦,是你。”毗湿摩轻笑,“我虽然不是正统国王,但我记得你好像也还不是国王,请问你为何给这位英雄封王呢。” “我是不忍心见到此等国之栋梁白白拱手让给他人。”难敌不卑不亢地说。 “是吗?这就是你不经过我的准许擅自封王的理由?”毗湿摩并不打算放过他。 “那您想怎样?”难敌隐忍着怒气,冷声问道。 “不如这样吧。”毗湿摩笑了笑,“我便把征战般遮罗国的任务交给你,完成了,我便不再追究,如何?” 德罗纳没想到毗湿摩居然还想着他的要求,激动得差点站起来。 “好。”难敌咬着牙答应了。他很想拒绝,但是又不敢违逆这位俱卢族的老祖宗。 这种时候他总是格外痛恨自己的父王,如果持国王不瞎,能够顺理成章地继承王位,他也不用受毗湿摩的刁难。 “这位身披金甲的武士是鼎鼎有名的持斧罗摩的门徒。”维杜罗突然说。 “哦?”听到持斧罗摩,毗湿摩眼神一凛,仔仔细细地把迦尔纳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既是持斧罗摩的门徒,想必精于武艺。” 迦尔纳静静地看着毗湿摩,没有说话。 “那便和我打一场吧。”毗湿摩突然笑了,斜靠在椅子上,摆出了非常慵懒的姿态。 “开——”开什么玩笑!慕雪刚想脱口而出反驳的话,就被维杜罗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所有的话全都被堵回了嗓子眼里。 “你干嘛。”慕雪好不容易把糕点咽下去,没好气地看向维杜罗,“毗湿摩根本就是欺负人嘛。” 维杜罗知道她想说什么。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半神毗湿摩,当年连他们两个的恩师持斧罗摩都败在他手下,他和迦尔纳比武,着实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看着。”维杜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场内。 慕雪这边担心得不行,迦尔纳本人却毫无知觉,站起来一直走到门口,才问了一句:“武器用自己的还是你发?” 这句话把全场的人都造得一愣。 “哈哈哈哈!好!”毗湿摩拊掌大笑,“不愧是难敌看中的盎伽王,这份胆识对得起这个称号!” 那是不是不打啦。慕雪眼神亮晶晶地看向毗湿摩。 “——但我还是要考校你的武艺。”毗湿摩顿了顿,说道。 “等等。”斜地里突然插进来了另一个声音,坐在席间的阿周那举起了手,打断了毗湿摩的话,“我想提一个要求。” “嗯?”毗湿摩饶有兴致地看向阿周那,“你要提什么要求呢?” “我希望,能够和盎伽王,”阿周那加重了盎伽王三个字,“完成白天没能完成的决斗。” “……”毗湿摩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也好,那便由阿周那代替我考验盎伽王的武艺。” 阿周那施了一礼,算是谢过毗湿摩的恩典,转身吩咐身边的随从去王宫中拿出两杆长.枪,随后扔给迦尔纳一杆,率先走出了王宫大门,来到了门前的空地上。 毗湿摩也跟着他们两个走了出去,站在一边准备为这场神圣的比武作出裁决。 这位摄政王一走,其他人也坐不住了,纷纷走出来围在一边观看这两名出色的青年的交锋。 “你觉得谁会赢?”维杜罗拢着衣袖,轻声问道。 “当然是我师弟啦。”慕雪努力地看着空地里的两人,说道。 迦尔纳的长.枪在地上画出一个半圆形的弧线,青年精瘦的身子像一只豹子一样微微弓起,蓄势待发。 而另一边的阿周那则要干脆得多,直接拎起长.枪抽了过来,长.枪的枪尖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半圆形的圆弧。 随着清澈的枪械相击声,眨眼间两个人已经过了几招。在微弱的星光下慕雪只能看到一点闪烁的冷光,转瞬便消失不见。 毗湿摩看着两个年轻人的交锋,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赞叹。 太像了。 此时在这个空地上交手的两个青年,和当初在演武场对决的他和持斧罗摩多像啊。谁都奈何不了谁,却又不自觉地使出浑身解数,一直到有一方力竭倒地。 他已经能看到这场比试的结果了。 第21章 摩诃婆罗多21 枪械相击的尖锐声音又一次响起,空地上的两个身影刹那间交锋又分开,不分伯仲。 他们两个已经打了快一个小时了。虽然说慕雪对迦尔纳有信心,但是她真的是没想到阿周那也这么强,居然在枪术一途上和迦尔纳难分高下。 这场比赛会以平手收场。 这是毗湿摩预见到的结果。他现在理解难敌一定要封迦尔纳为王的决心了,这样一个优秀出众的年轻人,即使是和他的老师持斧罗摩比也不遑多让,换成是他也不会放过的。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也该承认了。毗湿摩摸着下巴看着阿周那和迦尔纳,笑容中带着赞许。 “不去前面看吗?”维杜罗看着慕雪努力地踮着脚的样子,轻声问道。 “我的身份站到前面不太好的吧?”慕雪歪了歪头。 站在前排的都是最尊贵的人。大多数都是男人,阿周那的兄弟们,持国王的儿子们,持国王和毗湿摩,只有贡蒂和妙贤两个女人。 慕雪虽然身份不低,但毕竟扮演的是维杜罗的侍女,是不能站到前排去的。 “跟我过来。”维杜罗笑了笑,拉起慕雪的手腕朝前排走去。 “能让一下吗?”维杜罗一直拉着她到贡蒂和妙贤的身边,问道。 慕雪疑惑地抬头,她面前是一个美丽安静的女人,金色的额饰闪烁在小麦色的皮肤上。 是妙贤。 “智者,您这是……”妙贤没想到维杜罗会因为一个侍女对她提出要求,一时间有点意外。 “她是盎伽王的师姐。”维杜罗笑眯眯地解释,把慕雪推了出来,让她站在了妙贤的身边。 慕雪尴尬地对妙贤笑了笑。 妙贤礼貌地笑了笑。 在场上交锋的迦尔纳余光看到了站到前排的慕雪,回击的动作微微一顿。阿周那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欺身上前,银色的长.枪狠狠地刺向迦尔纳的腿。 迦尔纳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左脚轻点,右脚踩在了阿周那肩膀上,纵身一跃躲过了这一击。 只见他左脚后撤一步,以身体为轴,枪尖画出了一个满月一样的圆弧,带着呼啸的劲风朝着阿周那的后背抽去。 聪明。 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引诱阿周那冒进,看来这场比赛不会是平局了。毗湿摩越来越欣赏这位年轻人了。 阿周那反应也很快,立刻把长枪从泥土里拔出来横在了背后。 如果是真刀实枪的战场,这一击足以给阿周那重创。但这不是战场,迦尔纳也留手了,他猛力的一击仅仅是把阿周那的长枪劈成了两段。 银色的枪尖飞向了人群,眼见着就要戳到妙贤的身上。 “啊!”妙贤忍不住惊呼出声。 慕雪眼疾手快一巴掌把那截银色的枪尖拍开,锋锐的枪尖顿时在素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液顺着指尖滴在地上。 “莲珈!”维杜罗担心地抓住慕雪的手。 “你没事吧?”妙贤也担心地凑上来,她已经知道慕雪不是侍女,对于她舍身相救的行为,她真的很感谢。 “哈哈!好!”难敌大笑道。他们俱卢族从小样样都不如天神降生的般度族,尤其是最优秀的阿周那,如今迦尔纳居然赢过了他,持国百子都倍感骄傲。 “迦尔纳……”难敌看向刚刚获胜的新王,想带刚刚他去觐见毗湿摩和持国王,却发现他直直地朝王后的方向走了过去。 “怎么搞的?”迦尔纳皱了皱眉,一走过来就强势地从维杜罗手里接过了慕雪受伤的手,“跟我去包扎。” 慕雪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青年。大概是刚刚结束战斗的关系,他鼻尖上有一层细密的薄汗,越发显得面色如玉。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贡蒂快走两步跟上迦尔纳和慕雪,像是请求一样说道,“毕竟她是为了救妙贤才受伤的……” “你总是这么热心?”迦尔纳没有理会贡蒂,只是冷冷地看了慕雪一眼。 慕雪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乖巧地跟在迦尔纳身后。 慕雪的手流了很多血,伤口翻卷着很是可怖,但是经过医生的包扎,流血的伤口已经止住了。 “能动吗?”迦尔纳轻声问道。 “没事,”慕雪动了动被包成粽子的右手,“不过写字应该不行,看来最近一段时间维杜罗会比较忙了。” “你们两个……是师姐弟吧。”贡蒂努力地想插话进他们两个中间。 “嗯,对啊。”慕雪微笑着回答了贡蒂。而迦尔纳只是看了贡蒂一眼,一言不发。 “你们……是恋人?”贡蒂问。 慕雪被问得一愣,过了一会才开口:“算是……吧。” “这好像跟你没有关系。”迦尔纳冷冷地说。 “我……”贡蒂失落地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您可以出去了。”慕雪把医生送出去,左手带上了门,才看向了坐在桌边的贡蒂,“我之前就想问了……王后,关于我师弟的身世,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迦尔纳闻言,抬起了头。 “我……”贡蒂嗫嚅着嘴唇,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算了吧。”迦尔纳冷冷地说,“我的身世怎样又有什么关系,你看我现在一切都很好。” “可是……”慕雪还想说什么。 “不是这样的!”贡蒂矢口否认,“其实我是你的……” “迦尔纳!”偏殿的大门被一把推开,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一下子把贡蒂要说的话打断了,难敌带着几个兄弟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准备了华丽的长袍准备为盎伽王庆贺。 这可是赢过了阿周那的英杰。只要这样想着,难敌就如同自己赢过了阿周那一样高兴。 “王爷。”迦尔纳礼貌地站起来施了一礼,“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宴会上没有主角怎么成?”难敌高兴地拍拍迦尔纳的肩膀,“干得漂亮!这下连毗湿摩都无话可说,遇见你真是我们俱卢族的幸事。” “这是我应该做的。”面对难敌的热情,迦尔纳脸上难得的带上了羞涩的表情。 慕雪在一边眨了眨眼。 迦尔纳说的没错,这是他应该做的,他这个人,对敌人毫不留情,但是但凡是对他好的人,他便愿意千倍万倍地补偿回来。以前的慕雪是这样,现在的难敌也是这样。 其实说实话,就冲着难敌在演武场说出的那一席话,换作是她也会选择这个人的。 “走吧,盎伽王。”难敌拉起迦尔纳的手,“我们回到宴会去。主角该出现了。” “嗯。”迦尔纳小心翼翼地拉起慕雪没受伤的那只手,像是在守护什么宝物,“能走吗?” “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慕雪忍不住吐槽道,但是她还是想问清楚,贡蒂她刚刚到底想说什么……慕雪忍不住看向了贡蒂。 贡蒂已经收拾起了脸上的表情,在难敌等人面前,她又恢复了平时雍容华贵,不苟言笑的样子,抬脚跟着难敌就准备走出去。 慕雪有点泄气。看来贡蒂这下是不会告诉她迦尔纳的身世了。 “走了。”迦尔纳轻声说。 “啊……嗯。”慕雪应了一声,快跑两步跟上迦尔纳。 年轻人们走在前面,很快把贡蒂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慕雪倒是有心等一下这个王后,但贡蒂好像是故意不跟上来一样,只得作罢。 漆黑的夜色中,王后深邃的眼睛里渗出了晶莹的泪水,顺着形容姣好的脸颊一直流淌而下,摔碎在石板路上。 我的孩子……为什么你偏偏要选择俱卢族,选择难敌?这样你注定和你的亲生兄弟们刀剑相向啊! …… “这位是……?”难敌好奇地打量着跟在迦尔纳身后皮肤白皙的姑娘,问道。 “我是他的师姐。”慕雪解释。 “师姐?”难敌的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迦尔纳的恩师是持斧罗摩,那他的师姐就意味着这个看起来纤细柔弱的姑娘也是持斧罗摩的门徒。 持斧罗摩的门徒会是普通人吗? “不知道这位姑娘现在平日里都做些什么?”难敌问。 “我啊,帮维杜罗打杂,批批公文什么的。”慕雪想了想,回答道。 “要不要来帮我处理公务?”难敌没有问得太直白,而是隐晦地想把她挖来俱卢族。 “等我手好的吧。”慕雪扬了扬被包成粽子的手,“这个样子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呀。” “手没事了吧?”一走进宴会大厅,迎面就看到端着点心的维杜罗。 “没事是没事,就是不能帮你干活了。”慕雪皱眉,挥了挥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 “没事,你先休息。”维杜罗笑眯眯地往慕雪嘴里塞了块点心,看到远处有人向他招手,“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慕雪嚼着点心翻了个白眼。白眼翻到一半却看到毗湿摩在朝这个方向招手:“师弟师弟,毗湿摩要找你诶。” “那我和他一起过去吧。”难敌说。 “你自己没事吧?”迦尔纳严重怀疑自家师姐的智商。 “我又不是傻子。”慕雪无奈,目送着迦尔纳和难敌朝毗湿摩走去,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第22章 摩诃婆罗多22 “那位盎伽王和你关系很好吧?”妙贤递给慕雪一个杯子,坐在了她身边。 “是啊,算得上是最亲密的人了吧。”慕雪接过杯子,对妙贤友善地笑了笑,挪了挪屁股给她让出了一个空位。 虽然俱卢族和般度族的男人们水火不容,但对于这两个女人来说并不是这样,她们两个就像普通的朋友一样交谈,感觉不到半点敌意。 “你是最近才来到王宫中的吗?”慕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妙贤搭着话。 “是啊,因为我前天刚好成年,到了适婚的年龄。所以父亲就把我送到贡蒂姑母这里来了。”妙贤笑笑,轻声说道。 “适婚?”慕雪吃了一惊,“你要嫁人?” “嗯。”妙贤点点头,“我看你跟我差不多大的样子,你什么时候成年?” “我?我……”慕雪呛了一下,“我还有很长时间呢……”她总不能告诉妙贤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莲珈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吧。 “那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呀,虽然我们不是公主,不能搞什么选婿大典,但是我一定会送上贺礼的。”妙贤歪着头笑笑,说道。 “谢谢。”慕雪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妙贤可是她除了安巴之外交到的第二个同性好友,忍不住多关心一下,“那你……来到这里,是要嫁给谁呢。” 想想的话,王宫里唯一的黄金单身汉好像是维杜罗?可是妙贤这种身份尊贵的小姐会嫁给维杜罗吗:“……你……你要嫁给维杜罗?” “维杜罗?”妙贤一时间有点懵,“我为什么要嫁给维杜罗?我来到王宫里当然是为了嫁给王子啊。” “可是王子不是你的……”表哥。话还没说完,慕雪就意识到自己又脑残了,这又不是现代社会,根本没有所谓的三代血亲之说,妙贤想嫁给谁便嫁给谁。 不过想想贡蒂的五个儿子里最恨嫁的好像是……怖军。慕雪偷偷瞄了眼妙贤,忍不住问出了口:“王后不会让你嫁给二王子吧?” “当然不是。”妙贤哭笑不得,“姑母让我遵从自己的意愿。” “那你想嫁给谁啊?” “阿周那。”妙贤轻声说。 “是他啊。”慕雪想到了那个和她前男友长相神似的三王子,对妙贤的眼光表示了认可,“他确实不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和迦尔纳平分秋色呢。” “不是输了嘛。”妙贤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鬓边的头发。 “迦尔纳还年长他几岁呢。”慕雪拍了拍妙贤的手背,指向了站在大厅中间那个皮肤黝黑身形修长的青年。 慕雪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目送着妙贤走向了阿周那。 其实她没和妙贤说,今天比试的是枪术,所以迦尔纳才赢了,如果是箭术,其实迦尔纳未必赢得过毗湿摩亲传的阿周那。 说到毗湿摩……慕雪眼珠转了转,看向了远处的难敌,但是迦尔纳却不在难敌身边。 慕雪眼睛在场里逡巡一圈,在一个角落看见了和德罗纳站在一起的迦尔纳,拍拍屁股走了过去。 德罗纳不知道和迦尔纳说了什么,迦尔纳的表情突然变得乌云盖顶。德罗纳朝着面色不善的迦尔纳举了举杯,转身走开了。 “猜猜我是谁。”慕雪笑吟吟地停在迦尔纳身后,柔软的手指按住他的眼睛。 “别闹。”迦尔纳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伸手抓住了慕雪作乱的双手。 “你在和德罗纳说什么啊?”慕雪问。 “……”迦尔纳垂下眼帘想了想,还是告诉了慕雪,“我问德罗纳大师能否教我箭术。” “那他怎么说?” “‘我不愿教授苏多之子。’”迦尔纳眼底冰冷一片。 慕雪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迦尔纳的手:“那我们不要管他了,我们去找毗湿摩学射箭好不好?” “傻丫头。”迦尔纳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手指在慕雪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毗湿摩是什么身份,会来教我?” “那你……”慕雪欲言又止。 “虽说如此我也不能顺着德罗纳的心意。”迦尔纳轻声说。 “你是说……”慕雪捂着脑袋想了想,“般遮罗国?” …… 宴会结束后又过了三天,新立的盎伽王感激难敌的知遇之恩,摆明了站在俱卢族的那一边。 难敌带着数万大军踏上了征服般遮罗国的征途。对难敌忠心耿耿的迦尔纳当然也随军出征,慕雪想去看看安巴的转世,软磨硬泡了迦尔纳三天,也没能让他松口带上她一起。 “你不跟着一起去?”维杜罗看着难敌的军队走远,侧头问慕雪。 “我当然想跟着去,可是他不愿意带我。”慕雪语气中略带哀怨。 “不带你去才是对的,哪有女人上战场的。”维杜罗苦笑,“更何况你手还没好利索呢。” “我可以做军师啊。”慕雪想了想大中华的孙子兵法三国演义,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试一试。 “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活干完吧。”维杜罗答得很敷衍,“对了,王后让你有空多去陪她说说话。” 慕雪的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她还没放弃让我嫁给怖军的想法?” 维杜罗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没有师弟在的王宫是枯燥的。虽然慕雪不想承认,但是她确实想迦尔纳了,听说前线一直很顺利,他应该就快回来了。 但她心中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般遮罗国这么大一个国家,这么容易就被打下来也太奇怪了。 事实证明,好的不灵坏的灵,第二天战场前线就传来了坏消息。般遮罗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名叫束发的将领,他用计谋分开了难敌和迦尔纳,带领三千人马生擒了难敌。 “看来那个盎伽王也不过是银枪蜡头。”怖军洋洋得意地说,“难敌这次所托非人了。” “我*”慕雪冲上去就想给他一脚,幸好维杜罗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她,“冷静点,他也就是嘴上说说。” “都安静点!”贡蒂厉声呵斥。 交头接耳的大臣们顿时安静了下来,连站在前面的几个王子也不再说话。 “我想诸位已经知道了。”毗湿摩坐在高位上,语气懒洋洋的像是在说闲话,“王子难敌中了般遮罗国的奸计被擒。你们怎么看?” “那是他自己没本事!”怖军第一个嗤笑道。 “当务之急是要讨论怎样能把难敌救回来吧。”坚战认真地说。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抓住难敌的那个人,他是谁?”阿周那想了想,问道,“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维杜罗,你怎么看?”毗湿摩看向了婆罗多族的智者。 “既然他们手里有了人质,那么一定有所要求。”维杜罗恭敬地说,“对方要的东西,我们一定不能给。” 毗湿摩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阿周那。 “对方要什么啊?”慕雪小声问维杜罗。 “毗湿摩的命。”维杜罗淡淡地说。 “既然你刚才问了抓住难敌的那个人是谁,我就告诉你。”毗湿摩看着阿周那,说道,“她名为束发,是般遮罗国国王的第二个女儿,从小被当做男人抚养长大。” 第二个女儿,是安巴的转世!慕雪一下子抬起了头。 “第二个女儿?”阿周那闻言皱起了眉毛,“可是般遮罗国……” “般遮罗国的两个公主都还尚未成年。”毗湿摩点点头,印证了阿周那心中所想,“那么,阿周那,我把营救难敌的任务交给你,你意下如何?” “定当不辱使命。”阿周那单膝跪地,接受了毗湿摩的任命。 …… “你怎么看?”走在王宫的回廊里,维杜罗突然问道。 “我能怎么看,也就想插对翅膀飞到前线去呗。”慕雪恹恹地说,“难敌被抓迦尔纳应该也很担心吧,毗湿摩这种时候把阿周那派过去,就不怕内部先打起来吗?” “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毗湿摩要派三王子去。”维杜罗摸着下巴说,“这种时候派阿周那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为什么这么说?”慕雪疑惑地问。 “照理说对方抓了我国的王子就是为了逼出毗湿摩,只是要逼出毗湿摩,一个难敌还不够。”维杜罗解释,“这种时候把般度五子里的阿周那送过去,万一他也被抓,那毗湿摩就不得不对上那个注定要杀死他的人了。” 慕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是……我觉得以迦尔纳和阿周那的能力,这场战役不会输。” “但愿吧。”维杜罗叹了口气。 “不行。”慕雪突然站定了脚步。 “怎么了?”维杜罗差点撞上她,疑惑地问。 “我要跟着阿周那一起去。”慕雪转身朝着阿周那的寝宫走去。 “你等等。”维杜罗拉住她,“你是不是和那个叫束发的公主有前世的缘分?” “……有。” “那你不如直接去求毗湿摩吧。”维杜罗轻声说,“成功率还大一点。” …… 慕雪找到毗湿摩的时候,他正在王宫的花园里联系枪术,周围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实在是一点摄政王的样子都没有。 不过这倒也是,毕竟毗湿摩曾经发誓不继承王位,虽然有王者风范,平时行事却极其随意。 “喀”慕雪脚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截枯枝。 “我不是说过不用人侍奉了吗?”毗湿摩手里的长枪挽出一个漂亮的枪花收到身侧,扭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是我。”慕雪小心翼翼地从树丛后走了出来。 “莲珈。”毗湿摩认出了这个小姑娘,“怎么样?在王宫里待的还习惯吗?” “挺好的,维杜罗很照顾我。”慕雪小声回答,“毗湿摩……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求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毗湿摩问。 “明天……能不能让我和阿周那一起去前线?”慕雪小心翼翼地问。 “……好啊。”毗湿摩眼神闪烁了一下,“但是你不能踏上战场。” “好!”慕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我先走了!” 毗湿摩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目送着白衣的姑娘跑远。 安巴……你这一世还没见到莲珈吧。 第23章 摩诃婆罗多23 慕雪挂了个军师的名头,坐在马车上跟着阿周那的军队一起上了路,作为军队里唯一的女人,她还是得到了一定优待,全程都窝在颠簸的马车里不说,还自己占了一个营帐,就在阿周那的主帐旁边。 说起来妙贤临走之前还拜托她照顾好阿周那,但是慕雪看着阿周那那张神似前男友的脸,真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星辰点缀在夜空中,清冷的风拂过,密集的营帐中传来细微的呼吸声,只有正中的主帐还点着明亮的灯火。 阿周那还没睡下? 慕雪疑惑地歪了歪头,趿拉着鞋子看向阿周那的营帐。冰冷的风在姑娘走出营帐的一瞬间就顺着她细白的脖颈灌了进去,慕雪被冻得缩了缩脖子,决定回去多加件衣服。 一道纤细的黑影从她营帐背后快速闪过,隐匿在主营帐后面。 “?”慕雪回头,疑惑地眨了眨眼。她刚刚似乎看到有个黑影闪过,是错觉吗? 慕雪裹着纱丽小心翼翼地走进阿周那的营帐,轻轻地咳了咳。 阿周那从烛光下抬起头,漆黑的眼珠看向了深夜搅扰他的姑娘:“有什么事吗?” “你怎么还不睡?”慕雪靠在门边问道,“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你这样熬夜是打算一夜不睡了吗?” “我听他们说你是盎伽王的师姐?”阿周那答非所问。 “是啊。”慕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我看来,你远不如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后,轻声说道。 “什么意思?”慕雪倒是没有生气,毕竟她不如迦尔纳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 “明天我们就要和盎伽王汇合,到那个时候我们的兵力会比现在强盛一倍。”阿周那垂着眼帘看着桌面上木头的纹路,说道,“对方的目的是抓住我,逼出毗湿摩。” “所以说,”慕雪明白过来了,“如果想要抓到你……” “今晚是最佳的时机。”阿周那说道,“你先回去吧。” “所以你才一直不睡。”慕雪点了点头转身,想了想,又提醒道,“刚刚外面好像有点不对劲……你小心点。” “……” 慕雪定定地站了一会,见他没有给出回应,转身走出了营帐。 冰凉的风一下子灌进慕雪的领口,让她有些混沌的脑子一下子变得清醒。也对,阿周那又不是迦尔纳,她留在那里也是碍手碍脚。 不过……慕雪环顾四周,眨了眨眼,她总觉得周围的环境似乎有点不对劲。 是她想多了吧……慕雪摇了摇头,想要走回营帐去。 然而她还没迈开步子,脖颈间突然感受到一股冰凉的痛楚。她惊讶地低头看去,只看到一道冰冷的寒光。 “别动。”一个喑哑的女声低声说。 慕雪惊讶地抬起头,惊慌失措的眼睛正好对上一对幽深凌厉的眼睛。慕雪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却仿佛早就认识这双眼睛的主人:“你是谁?” 这话问得像个白痴一样。大半夜的出现在象城的军队里,除了般遮罗国的人还能是谁。 “闭嘴。”女人低低地喘息着,架在慕雪脖颈间的匕首向前推进了一分。 “放开她,我让你离开。”阿周那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慕雪这时候才发现劫持她的女人腰腹间中了一箭,能如此准确地命中隐匿中的杀手,这支箭看来是阿周那射的。 “你跟我走,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女人说。 “我拒绝。”阿周那拒绝得很是干脆。 女人忍不住狠狠地磨了一下后槽牙,声音响亮得慕雪都听到了。慕雪也挺无奈的,她跟阿周那比起来,确实就没什么可比性。 “你放开她,我让你离开。”阿周那说着,又拉开了手里的弓箭,对准了慕雪和她身后的女人。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吗?”女人嘶吼,手上的匕首又往前捅了一点。 阿周那一言不发,拿弓箭的手不动如山。 女人挟持着慕雪开始退向树林。 被这边的声音惊醒的士兵看到慕雪被劫持,纷纷拔出刀剑想要跟上去,却被阿周那抬手拦住了。能够只身摸到象城的大营里,让这女人放开到手的人质,没那么容易。 “你轻点,容易飙血……”慕雪一紧张又开始说烂话。 “闭嘴。”女人一脚踢在慕雪腿窝里,挟持着她快步退进了树林里,最后还威胁道,“别跟上来,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阿周那看到慕雪脖颈间嵌入皮肤的刀刃,幽深的眸子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眼睁睁地放那个挟持着慕雪的杀手挟持着她退进了树林。 女人一直挟持着慕雪走过很远,直到确认了身后没人跟上来,才找了一棵树底下停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一根绳子把慕雪的双手反绑住,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拔了出来,浅浅的刀口一下子流出殷红的血。 “我就说让你轻点……”慕雪感觉到顺着脖颈流淌的血液,忍不住吐槽,“我就说会飙血吧。” “闭嘴。”女人把腰腹上的弓箭拔了出来,随手扔到了草丛里,血液一下子像是堵住的水龙头一样涌了出来。 “你在飙血诶……”慕雪一边挣扎,一边说着烂话。 “走。”女人一把拎着慕雪的绳结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远处迎来了几个举着火把的人影,虽然看不真切,但是慕雪也能看出那些人不是自己人。 抓着慕雪的女人看到那些人,松了口气,随手扯下了蒙面的黑布。她的脸比慕雪想像中的还要稚嫩很多,看起来似乎还不到十五岁,但眼睛却是完全和年龄不符的成熟。 天山童姥。慕雪忍不住在心底吐槽。 “公主!”举着火把的一群人看到了扯着慕雪的少女,惊喜地迎了上来。凑近了看,他们身上都穿着皮甲,似乎是哪里的士兵。 “你是公主?”慕雪皱了皱眉,又看了看那个肃杀的少女。 “把她带回去关好。”少女没有理会慕雪,冷冷地对士兵吩咐道,“明天启程返回国都。” 一个大胡子的军官点了点头,扯过慕雪的绳子,拴在了马背上。 “不是吧……”慕雪跟着马匹走了两步,忍不住想到了以前看的电影里,那些跟着马跑的奴隶。 “你叫什么?”那个冷冰冰的少女走了过来,低声问道。 “莲珈。” “你为什么会在象城的军队里?”少女又问。 “你不是也在般遮罗国的军队里?”慕雪反问。 “我是般遮罗国的将领。”少女说,“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是去打仗的。还是说……你是般度族王子的情人?” “你看像吗?”慕雪无奈地耷拉着脑袋,“如果我和他是那种关系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架着我离开。我是军师。” “军师?”少女有些意外。 “你是什么人呢?”慕雪探究的目光落在黑衣的少女身上,般遮罗国的公主和将领…… “我叫束发。”少女用手里的匕首拍了拍慕雪的脸颊,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微笑,“好好休息吧,明天会很累。” 束发……?她是安巴的转世,那个注定要杀死毗湿摩的少女!慕雪终于想起来了。 …… …… 虽然难敌被擒,但是这没逼出毗湿摩,也没能延缓迦尔纳侵略的脚步,这几日迦尔纳趁着束发不在连下几座城池,已经一路推进到了国都脚下。 这天傍晚,阿周那的援军也终于到了。 “毗湿摩根本没必要派你来的。”迦尔纳看着阿周那,冷冷地说,“我一个人就够了。” “是吗?”阿周那淡淡地说,“那难敌现在怎么还在般遮罗国的国都里呢?” 迦尔纳没有说话,握着长枪的手指微微收紧。 “开玩笑。”阿周那拍了拍迦尔纳的肩膀,越过他走了过去,“我希望你能把军队的指挥权全权交给我。” “为什么?”迦尔纳问。 “感情会牵绊太多。”阿周那说。 “如果你说的是王爷的话,那你不必担心,”迦尔纳说,“在山穷水尽之前他们不会动王爷一根手指。” “那你师姐呢?”阿周那问。 “莲珈?她怎么了?”迦尔纳皱眉问道。 阿周那:“我不知道她怎么说服了毗湿摩,毗湿摩让她和我一起过来,她在昨晚被般遮罗国的人掳走了。” 阿周那话音未落,那杆金色的长.枪就带着凛然的杀气停在了他脖颈边上,擦出了一道细微的血痕:“你说什么?” “她被般遮罗国的人带走了。”阿周那平缓地重复,“带走她的应该就是束发。” “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迦尔纳咬紧牙关,把长.枪往前递了一寸。 “把军队的指挥权交给我。”阿周那漆黑的眼睛直视迦尔纳狠戾的异色瞳孔,毫不相让,“感情只会牵绊战争的进程。” “你觉得束发会用莲珈威胁我?”迦尔纳的神情淡漠下来,长.枪挽了一个枪花收到了身边,“束发的前世欠下了我和莲珈的情债,她早晚要还。” “——我自己的人,我自己救。”迦尔纳一字一顿。 …… …… 他们两个口中的女主角,此时正瘫在束发的黑色骏马上,连动一根手指都很困难。原因是她刚刚被绳索绑在马后跑了三公里,在她第三次摔倒在地的时候,马队最前面的束发动了恻隐之心,把她救了上来。 束发看了看马背上的女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她从一开始见到这个女人,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不知从何而来,就像她对毗湿摩的恨。 “公主。”侍卫看着马背上狼狈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向束发请示。 “把她关起来吧。”束发按着太阳穴甩了甩头,示意侍卫把她抬下去,“父王在哪里?” 慕雪一直被送到了一个阴冷潮湿的地牢,有水珠断断续续地落在她干枯的嘴唇边上,偶尔有毛绒绒的触感划过小腿,不知道是不是老鼠。 慕雪缓了过来,扶着头浑浑噩噩地坐了起来,环顾着四周观察着情况。她好像被关进了一个阴冷的地牢。 “叩叩” 地牢的右边有什么人在用石头敲击着墙壁。慕雪爬了过去,在墙角发现了一条狭长的裂缝,裂缝那边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看不清脸。 “你是?”慕雪小心翼翼地问。 “莲珈,是我。难敌。”难敌低声说,“我刚看到他们往隔壁监牢里关人,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会被带到这里?” “别提了。”慕雪叹了口气,“他们本来是想抓阿周那的,结果阿周那没抓到,反而抓到了我。” “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吗?”难敌问。 “你指哪方面?”慕雪问。 “牵绊盎伽王的那方面。”难敌说。 “我没说。”慕雪摇了摇头。 第24章 摩诃婆罗多24 “阿霞渣渣……” “哔哩哔哩……” “老娘两米八!” “你到底要干嘛?”虽然狱卒睡得香甜,但是隔壁的难敌终于受不了了,忍不住出声打断了隔壁牢房里那个女神经碎碎念的行为。 “我记得师父曾经教过我师弟一句开锁的咒语。”慕雪蹲到墙角,说道。 “所以呢?”难敌很绝望。 “我当时明明听到了的……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慕雪有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你师父……他没教你?”难敌听出不对劲了。 “……”过了一会,慕雪闷闷的声音从牢房隔壁传来,“他只会教我吠陀经典催我赶紧嫁人,咒术和武艺他一点都不许我碰。” “也对,你是女人嘛。”难敌说。 “你也瞧不起女人?”慕雪声音突然冷下来了。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难敌声音有点咬牙切齿。 “我跟你说,”慕雪想了想,小声对难敌说,“现在只有一个狱卒,一会你把他喊进去,我就趁这个时候大喊,等他一回头,你就打晕他。” “好。”难敌沉默了一会,“可我要是没成功呢?” “喏,钥匙就在他腰带上,没成功就强抢吧。你可是毗湿摩教出的王子殿下,”慕雪小声哼哼,“不会连一个狱卒都搞不定吧。” “没问题。”难敌咬了咬牙。 “去吧。” “你醒醒。”难敌摆出了王子的架子,“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你们象城的人有什么好说的!”虽然刚醒过来,但狱卒大哥显然并不想理会难敌。 “怎么说我也是一国的王子,你不觉得把我囚禁在这个地方有辱我的身份吗?”难敌装作忍无可忍的样子,“我实在受够这个鬼地方了!你带我去见你们的木柱王,我把我知晓的一切都告诉他!” “这……”狱卒大哥犹豫了。 “我会告诉你们怎么杀掉毗湿摩!”难敌加了个磅。 这下狱卒大哥没有犹豫了,打开牢房的门朝着难敌走去:“但是保险起见,我要绑住你的双手……” “没问题。”难敌乖顺地伸出了双手。 “啊——” 此时隔壁牢房却突然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吓得狱卒下意识地回过头。 难敌抓住机会,一脚踹在狱卒的膝窝,狠狠地一拳打在狱卒的脸上。可怜的狱卒被打的头晕目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位王子殿下按着头砸到了墙上。 这下彻底晕了。 “钥匙……”慕雪抓着铁栏杆眼巴巴地看着难敌。 难敌从狱卒的腰间解下钥匙,凑到慕雪的牢房门口一把一把试过。 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 “你快点啊。”慕雪小声催促。 难敌倒是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一一试过。 咔哒一声,锁开了。 脚步声的主人也走到了地牢门口。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此时站在地牢门口的娇小身影正是般遮罗国武艺超群的公主束发。她看到地牢里的情形愣了一下,随即像只母豹一样弓起了身子。 “这下惨了。”慕雪看向难敌,“你能打过她不?” “你……说呢。”难敌反问。他要是能打过束发,还会被捉来这里吗? 束发显然不想让这两位继续交流下去,手里的刀刃寒光一闪,整个人就朝着难敌扑了过去。 难敌没有办法,只能勉力招架,然而他武艺本就不如束发,手中又没有武器,眼看着就要落败。 “束发!”慕雪突然叫住了束发,“你最大的心愿是杀掉毗湿摩对不对?” “……”束发没有理会她,狠狠地一刀劈下。难敌连忙躲开,差点被切掉一根手指。 “杀掉毗湿摩是天大的荣誉,你的父亲木柱王,他可以把挚友德罗纳弃置不顾,把你流放深林,你觉得如果象城输了,他会让你做杀死毗湿摩的人吗?”慕雪一口气说完。 “你什么意思?”刀刃划过一道弧光,束发一刀劈进了墙里,冷冷地问道。 “不要再为木柱王卖命了。”慕雪的手中渗出了冷汗,“如果象城能征服般遮罗国,那你以后杀死毗湿摩的机会多得是,没必要急于一时。” “……”束发犹豫了。木柱王这个父亲,的确不是什么信得过的人。当初他能因为一个预言把自己流放,现在又因为这个预言把自己找回来,根本就是在利用她罢了。 “还是说,你觉得就算给你机会,你也杀不死毗湿摩?”慕雪问道。 束发静静地站了一会。 正当慕雪和难敌以为谈判破裂的时候,束发开口了:“般遮罗国依然是般遮罗国。束发就是束发,我的姐姐黑公主也依然是公主。” “这个当然。”难敌松了口气。 “你走吧。”束发手上微微用力,拔下了刺入墙面的刀刃,对难敌说。 难敌拉开慕雪的牢房门。 “她不能走。”束发突然说。 “……诶?”慕雪一下子愣住了。 难敌给了慕雪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其实束发把慕雪留下,也不是要把她怎么样。她只是想问一些问题,有关于前世今生。 转世这个概念在印度的神话概念中并不陌生,灵魂死亡后来到新的身体。束发不是不知道,许多事情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就像那个花环,就算知道摘下它意味着什么,依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就像那个人,即使知道杀掉他有多难,却非得这样做不可。 “我前世……是不是见过你?”束发关上牢房的门,轻声问。 “是啊,见过。”慕雪干脆像个老农民一样蹲了下去。 “我前世……是个怎样的人?”束发摸摸自己脸颊上的伤疤,又问道。 是个恨嫁的老女人。慕雪很想这么说。然而看到束发腰间两把细长的弯刀,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不能说吗?”束发等了一会,没等到慕雪的回应,又问道,“那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朋友……吧。”慕雪也有点不确定,“大概。” 这么想想……连安巴的转世都这么大了,她果然已经成了一个没人要的老女人了吗? 慕雪拍拍脸颊,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开。 “怪不得。我一看到你就总有一种怜惜之情。”束发轻笑,“我们一定是前世流落的知己吧。给我讲讲我前世的事情吧。” “可是……”慕雪侧耳倾听,隐约听到了皇宫里混乱的声音。 “大概是那个王子逃跑的时候被发现了吧……”束发微微侧目,“没事,我们继续。” 束发的猜测错了。 王宫里现在一片混乱不是因为难敌丢了,而是因为,城外的迦尔纳和阿周那终于按捺不住了。 偏偏此时身为统帅的束发又不在,木柱王又不是对手。所有人在王宫中乱跑,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任性的公主。 而此时这个公主完全不管王宫里火烧屁股一样的众人,靠在地牢门口听慕雪姐姐讲故事。 “地牢!”木柱王终于想到了这个地方,“持国王的儿子被关在那里!用他来威胁,盎伽王不会不有所顾忌!” 然而他带着人冲进地牢的时候,看到的不是憔悴的难敌,而是促膝长谈的束发和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 他是听说前些天束发绑回来一个女人。不过…… “束发!你在做什么?”木柱王厉声喝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情况有多危急!” 慕雪被吓得一愣。 “我不想再帮你对付那个盎伽王了。”束发双手环胸,冷漠地说。 “你说什么?!”木柱王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反正本来也是你和德罗纳的恩怨引发的战争,就让你们自己解决好了。”束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持国王的长子呢?”木柱王稍微冷静下来,环顾左右,没看到难敌的影子,厉声问道,“难敌在哪里?” “我把他放走了。”束发从墙边走开,走过慕雪身边,“走了。” 慕雪连忙乖巧地跟上。 “等等,”木柱王突然叫住了她们,“这个女人是谁?” “只是一个女婢而已。”束发冷冷地说。 “你费劲心机潜入象城的军营,就是为了绑架一个婢女?”木柱王并不相信,他走近慕雪,“虽然狼狈,但身上穿着华丽……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雪抿紧了嘴唇。 “不想说?”木柱王突然笑了,朝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那等我在战场上把你的头砍下来我就知道了。” “跑。”束发突然抽出腰间的弯刀,刀柄狠狠地捅在其中一个侍卫的腰上,直接把他打得跪倒在地,回身又是一个手刀劈翻了一个侍卫。 其余的几个侍卫反应也很快,立刻分成两拨,几个朝束发扑了过去,另外几个跟着木柱王追着慕雪跑出了地牢。 慕雪有些不知所措。 她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跑,只是条件反射地往没人的方向跑。木柱王意识到她的身份应该深藏不露,死死地追着她不放。 慕雪茫然地往前跑着,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在她跨过大理石的台阶时,没有看到大理石上的一摊液体,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痛……”慕雪抬起手,看清了手上滑腻粘稠的液体是什么,“是血……” 慕雪抬头,才发现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两军交战的战场上,到处弥漫着硝烟和战火,飞溅的血液把纯白的大理石台面染成血红一片。 慕雪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身后的木柱王很快逼近,慕雪连忙就地一滚站了起来,沾得满身都是血淋淋的。 “抓住她!”木柱王对周围的士兵高声命令道。 一个士兵回手就抓住了慕雪的袖子。 “放开!”慕雪条件反射地拍打那个士兵,那个士兵也条件反射地对她举起了长矛。 金色的火焰在一瞬间翻涌而出,灼热的气浪贴着慕雪的脸颊刮过,瞬间吞没了士兵的身影。火焰如同莲花一样盛放,傲立其中的青年,其挺拔的身姿矫若游龙。 [日轮啊。] 第25章 摩诃婆罗多25 “师弟!”慕雪看到自家师弟,感动得一塌糊涂,立刻朝着青年的身影扑了过去。 迦尔纳愣了一下,伸手把姑娘扯进了怀里。 不是……我只是想躲在你身后…… 慕雪想了想,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乖乖地任由他抱着。他好像完全不介意她此时的狼狈,小心翼翼像捧着失而复得的宝物。 这孩子是真的喜欢自己的……两世加在一起活了快六十年的慕雪终于产生了这种想法,以及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怜爱之情。 迦尔纳身后,一个士兵举起了长矛。 慕雪张了张口,想要提醒迦尔纳。还没等她发出声音,一道箭矢瞬间划过,直直地把那个士兵钉在了身后的石柱上,入木三分。 慕雪顺着箭矢的方向看过去,人群之中阿周那神情淡漠,拉开弓弦继续瞄准了下一个目标。 …… …… 木柱王见大势已去,只能选择投降。般遮罗国从此沦为象城的属国,战胜的先遣部队已经进入了般遮罗国的国都。 德罗纳又一次踏上了般遮罗国的土地,然而这次他不是以一个苦修者的身份,而是以征服者的身份,骑着高头大马从城门踏入。 回想起上次来到这里时所遭受的羞辱与苦难,德罗纳心中感慨万千。 “木柱王啊!”他下马,看着这个童年时代的好友,“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木柱王的脸色黑如锅底:“托你的福,很好。” “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德罗纳笑道,“小时候你曾经许诺过,如果你执掌政权,将会分给我一半。” “那又怎样?”木柱王一愣。 “现在我得到了你的国家,按照当时的约定。”德罗纳笑得很开心,“我也将把王国分给你一半。” “你!”木柱王气极,指着德罗纳的手微微指哆嗦着,双眼一翻眼见着就要晕过去。一旁的侍卫连忙扶住他,“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德罗纳这算是咸鱼翻身吧了。”慕雪对德罗纳欺侮迦尔纳的事情还心有芥蒂,对他没什么好感。 “怎么弄的。”迦尔纳低下头,手指轻轻点在慕雪白皙的脖颈间,那里是一道细长的刀口,是束发前些天挟持她的时候留下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愈合。 “束发下手没轻没重的……”慕雪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脖子上已经结痂的伤口,突然眼睛一亮,“你还没见过她吧!她是安巴的转世……是个很英气的女孩子。” “她干的?”迦尔纳的重点有点不对。 “对了……你不用去王宫那边吗?阿周那和德罗纳都已经过去了。”慕雪想了想,说道,“正好你可以看到束发!” “……”迦尔纳想了想,“你和我一起去。” “我这个样子……”慕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罕见的犹豫了。 这个姑娘此时裹着迦尔纳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麻布披风蜷缩在台阶上,整个人显得小小的。脸上身上全是干涸的血液,这个造型别说进皇宫了,说是路边的乞丐都是有人信的。 “带你去皇宫里找个地方洗澡。”迦尔纳蹲下身子,“还是说你想顶着这一身走回象城再洗?” “当然不。”慕雪按住迦尔纳的肩膀,一个用力蹦了起来,“我还要找安巴玩!” 声音的末尾拖着撒娇一样的长音。 话说出口,慕雪突然一愣。自己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和眼前这个男人撒娇了吗? 迦尔纳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般度族的王子一共有五个,今天全部都很随着德罗纳来到了般遮罗国的国都中,德罗纳站在首位,他们依次站在德罗纳身后。怖军还递给迦尔纳一个挑衅一样的眼神,仿佛这场胜利全都是他的功劳。 迦尔纳面无表情站在下首。 慕雪伸出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今天……我们的王宫之中迎来了特别的客人。”高位之上的木柱王面沉如水,说话一字一顿,“象城的五位王子……” 木柱王好像当德罗纳不存在一样,看都不看他一眼。 “相信大家已经知道了,从今天开始,般遮罗国便成为象城国的属国,希望从今天开始,两国互惠互利,共同进退,永结秦晋之好!”木柱王声音沉重。 阶下般遮罗国众人欣慰地鼓起掌来。 慕雪小心地观望了一下四周,最终在人群的角落里看到了一言不发的束发。她依然是下午地牢里和她攀谈时的装束,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中。 “但是,”木柱王话锋一转,“对于我的女儿,束发公主。由于她在这场战争中的糟糕表现,一个女儿无法为我带来胜利,我决定把她重新流放到远方的树林中去!继承王国的将会是我的儿子!” 束发闻言抬起了头。 众人顿时炸了锅,纷纷交头接耳。 连迦尔纳都微微皱起了眉毛。可想而知木柱王这个过河拆桥的行为有多么的引人非议。般遮罗国能在迦尔纳手下挺这么长时间,几乎都是束发的功劳,结果木柱王转头就要把束发流放。 木柱王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按照般遮罗国使臣的要求,”木柱王再一次避开了德罗纳的姓名,“我国每年将会向象城国进贡三十头白象,三百匹战马,黄金三万两,绸缎五十匹!” 慕雪一边听着木柱王的废话,一边愣着神。 “在想什么?”迦尔纳伸出手指解开她纠结在一起的头发,问道。 “嗯?”慕雪回过神来,“已经结束了吗?” 迦尔纳看向了在侍卫的簇拥下退场的木柱王。 “好大的排场……毗湿摩都没这么夸张。”慕雪撇撇嘴。 “毗湿摩低调惯了,而且他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国王。”迦尔纳淡淡地说,“跟我过来,我向般遮罗国的皇后问问能不能让你洗个澡。” “……”慕雪看了看四周,“不用那么麻烦。” “?”迦尔纳不解。 慕雪伸手指了指靠在石柱边上的束发,这个娇小的姑娘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两个人,人群都已经散去,只有她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 “我的确也想和你们两个聊几句……”束发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脸上的表情表情也不那么紧绷了,“关于我和我的前世。” “你既然生下来就是独立的个体。”迦尔纳淡淡地说。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我实在没办法把那些感情弃置不顾。”束发苦笑,“我听莲珈说过的,你救过我,对吧?” “要是早知道救你回来你就去死,还不如让你死了算了。”迦尔纳冷声说。 “……不管怎么说,之前对你兵刃相向的事。真的抱……”束发抿了抿唇。 “你是不是想杀毗湿摩。”迦尔纳突然打断束发,“那就舍弃前世的柔软情感,把今生的一切努力都压在这一个目标上。” “……”束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毗湿摩是谁?是恒河女神之子,半人半神的人世间最强之人。多少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要除去他却从来不能成功。就连毗湿奴化身的持斧罗摩都败下阵来。 束发凭什么成功?就凭湿婆大神的一句轻飘飘的承诺吗?多少男人都做不到的事,她要怎么做到。 “时间会击败最伟大的战士,但是无法击败我!”束发坚定的目光中仿佛燃烧着小小的火苗,“从前世到今生,我只是为了杀死他!只有我能杀死他!” “如果你上辈子能明白,也不用折腾这么久。”迦尔纳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你去哪?”慕雪条件反射地拉住他的手。 “我只是去看看王子们。”迦尔纳愣了一下,随即表情软了下来,像是哄小孩一样摸了摸慕雪的头发,“你们两个女人洗澡我总不能待在这里。” “嗯……”话说出口慕雪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缩回手点了点头,目送着迦尔纳走出了束发的宫殿。 束发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 “我们准备去洗澡吧。”束发弓下腰,伸出手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今晚你才是公主殿下。” “……”慕雪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还是伸出了手,让束发带着自己去宫中贵女洗浴的池子。 慕雪和束发走到那里的时候,走廊尽头刚好走过一个侍女簇拥的背影。 那是个极美的背影。身上的纱丽繁复华丽,露出凝脂一样的后背,腰臀间的曲线丰腴秀美,浓密的黑发垂落在背后,微微散发着热气。 这背影慕雪一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有些心旌动摇,热血上涌。 “好漂亮的人!她是谁啊!”慕雪拉着束发的胳膊,忍不住问。 “你这么聪明,自己猜猜啊。”束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木柱王的妻子?”慕雪猜测。 “那你猜猜是哪个?”束发逗她。 夭寿啦!她怎么知道木柱王的媳妇儿都谁啊!慕雪木着脸看着束发,她知道反正不是束发她妈就对了。 “好啦不逗你了。”束发正色,“那是我的姐姐,黑公主。” “你姐姐好漂亮!”慕雪忍不住感叹,她是听说过黑公主艳名远扬,但是没想到一个背影就有如此的杀伤力。 “她一直是我父王的掌上明珠。”束发拉着慕雪走进浴池,“我父亲一直希望她能嫁给一个声名显赫的英雄。” “那你呢?”慕雪有点心疼束发。 “从我摘下那串花环起,他就从没把我当过女儿。”束发脱掉了紧身的皮甲和粗布衣裳,露出小麦色的结实肌肉,腰上和腿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疤,狰狞可怖。 “脱吧。看着我发愣有什么用?”束发脱光了衣服,抬头却发现慕雪直勾勾地盯着她。 “啊……哦。”慕雪回过神来,乖乖地脱衣服。相比束发,她的身体就要娇弱得多了,浑身上下哪里都雪白一片,偶尔有一个小小的伤疤也是无关紧要的事。要说伤口,就只有脖子上束发留下的伤口。 我是不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慕雪开始反思起来。 “莲珈……”束发把整个身子浸入水中,轻声说,“我有话要和你说。” “嗯?什么事?”慕雪久违地看见干净的水,一时间忙着洗洗涮涮,没有给束发过多的关注。 “这是我最后一次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和你在一起。”束发从水中站起来,接近了慕雪的背后,“今夜过后,我将成为丛林中的战士!” “你什么意思啊?”慕雪回过头,正对上束发寒星一样的眸子。 “为了杀掉毗湿摩,我必须舍弃一切。”束发贴近她的耳畔说,“包括你。” “你这是要和我绝交的意思?”慕雪也冷静下来了。 束发突然笑了,笑得很轻柔,和她平时冷冰冰的样子相去甚远:“我珍惜与你的友情,这是我前世今生得到最好的礼物。但是,人在得到一些什么的时候总要舍弃什么。” “……明白了。”慕雪咬了咬下嘴唇内侧,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下次见面,我们便是陌生人,对吗?” “是的。”束发神情恬淡。 慕雪蜷缩起双腿,把自己整个人沉没到了池水里,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就像只缩壳的乌龟。安巴是她来到这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即使转世,这份情谊仍未消失。 可是现在,她们两个要彻底再见了,就因为毗湿摩。破天荒的,慕雪心里居然开始埋怨起毗湿摩来。 束发的手伸进水里,一把捞住慕雪的胳膊把她拽出水面:“怎么?最后一点时间,不想和我多说几句吗?明天我就要被流放了。” “说什么。”慕雪声音闷闷的。 “你的那个师弟,盎伽王,他对你很好吧。”不管是安巴,还是转世的束发,好像都对迦尔纳很有兴趣,直率地提到了这个话题。 “嗯。”迦尔纳确实对她很好。 “你不打算嫁给他吗?”束发劝道,“这么优秀的男人,先占个位子总没错的。就算他以后再娶一个,你都不亏。” 这话好似一把利刃,笔直地戳进了慕雪的心窝里。 “你怎么了?”束发看慕雪瞬间变了脸色,疑惑地问。 对了……束发不知道那件事啊……那件事只有前世的安巴知道。 “你一个铁骨铮铮的老爷们怎么这么八卦。”慕雪一巴掌糊在束发头顶,“最后一点时间你能不能说点靠谱的事。” “你的终身大事很不靠谱吗?”束发耸了耸肩,“我可提醒你一句,再过三个月就是我姐姐的选婿大典。” “要娶她也是般度五子,关迦尔纳什么事。”慕雪嘴硬。 “好吧。”束发重新泡回了水池里,“但愿如此。” 第26章 摩诃婆罗多26 束发离开了。木柱王只给了她一小队士兵把她送去流离之地,她离开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像是在哀悼什么,但是慕雪知道,她还会回来的。 慕雪也跟着迦尔纳和般度五子回到了象城,重新过上了循规蹈矩波澜不惊的生活。 然而这样的平静仅仅是表面上的假象,象城这潭深水之下暗流涌动,只缺一个浮出水面的契机。 “很快了……”维杜罗拉上慕雪桌前的窗帘,轻声说,“般度族和俱卢族的战争……就快开始了。” 慕雪手腕顿了顿,什么也没说。 维杜罗坚持正法,一直维护般度族的利益,而慕雪为了迦尔纳,一定会投向俱卢族。这场战争开始的时候,大概就是她和维杜罗彻底决裂的时候。 …… “持国王天生瞎眼,无论如何不能做国王,现在也不该掌管国事。毗湿摩忠于真理,坚守誓言也不可能登位。因此只有坚战一人配做国王,只有他能公正统治俱卢族和这个国家。” 这天一早,慕雪到象城的集市中买东西,在她挑选番石榴的时候,她听到集市上的人们如此议论道。 现在象城的人心全都偏向于天神降生的般度五子,和他们相比,难敌确实就太过普通了。再加上持国王瞎眼,无论如何也无法继承王位,难敌从出身就不如般度五子。 但是难敌也不是毫无优势。慕雪垂着眼帘想,至少他用人得当,懂得用武艺高强的迦尔纳制衡般度五子。 但是就难敌的性格,这种街头巷尾的议论,如果传到他耳朵里,估计会像毒药一样忍受不了吧。 “我今天出去听到民众都在说希望坚战能够继承王位。”慕雪把切好的番石榴放到桌子上,抬起眼睛看着靠在墙边的迦尔纳,“难敌不打算做什么吗?” “现在连持国王都同意坚战继承王位,王爷就算不甘心,又能做什么呢?”迦尔纳轻声说。 “可是我总觉得……毗湿摩的态度好像有点奇怪。”慕雪疑惑地皱了皱眉,“他好像……希望俱卢族和般度族打起来?”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迦尔纳垂下眼帘,“毗湿摩信奉的是这样的法则。也就是说,最后谁赢了,毗湿摩就会支持谁。” “那毗湿摩就是中立咯……那德罗纳呢?他什么意思啊?”慕雪苦恼地趴在桌子上,问道。 “王爷和德罗纳的长子马勇关系很好。”迦尔纳说,“也就是说,德罗纳也会站在我们这边。” “这样成功的概率还是蛮大的嘛……”慕雪掰手指头想了想朝中重臣,声音突然变小,“还有……维杜罗。” 提到维杜罗,空气一下子安静了。迦尔纳低垂着眼帘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问,“你和维杜罗关系还是那么好?” “啊?”慕雪想了想,“嗯。” “那……如果俱卢族和般度族的争端开始了,你会因为维杜罗而帮助般度族吗?”迦尔纳问。 慕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她走到青年身边,把手掌贴到他脸颊边:“你想什么呢?我当然是俱卢族的人啦,维杜罗那么聪明,他早就知道这件事的。” 正因为维杜罗早就知道他们两个水火不容注定刀剑相向,还对她真心实意推心置腹,她才这么珍惜这个朋友。 “真的?”他轻轻蹭了蹭女人的手,“不会告诉维杜罗?” “我以毁灭之神大自在天之名发誓,不会告诉维杜罗。”慕雪正色道。 “你跟我来。”迦尔纳一把握住慕雪的手,把她拉出了门。 …… 迦尔纳和慕雪来到持国王的寝宫的时候,里面正传来嘈杂的争论声,有持国王的声音,难敌的声音,还有其他人。 迦尔纳看向了一旁守着的侍卫,侍卫并未阻拦他。他便拉着慕雪走了进去。 “父亲,老百姓都在胡言乱语,他们甚至对毗湿摩和你老人家这样应当尊敬的人都不尊敬了!”难敌努力地想要说服持国王。 “儿子,你不要再说了。正法是不会变的,坚战是不会失德的。人民拥护他爱戴他,我们反对他们是没有可能成功的!”持国王被儿子说得头都疼,忍不住按住了太阳穴。 “坚战要是真的做了国王,我们就完了!”难敌不死心,“你因为眼瞎才由你的弟弟继承王位,如果坚战继承王位,我们会落到什么境地,我们的子孙还有什么前途?” “人民崇拜偶像似的崇拜般度族。我们反对他们是不公正的,那时候老百姓会叛变,会杀掉我们,放逐我们,我们所得到的只会是极大的屈辱。”持国王不为所动。 迦尔纳轻咳了一声彰显了一下存在感。 “迦尔纳!”难敌一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你快帮我劝劝我父亲!” “国王。我认为你的恐惧是毫无根据的。”迦尔纳冷声说,“毗湿摩至少会保持中立,马嘶是忠于殿下的,这就说明他的父亲德罗纳也会站在我们这边。维杜罗不能公开反对我们,因为他没有力量。” “那我们应该怎样做呢?”难敌问。 “先把般度五子和王后贡蒂送出象城。”迦尔纳说,“然后把他们的势力都笼络到我们这边来。” 难敌看到迦尔纳身旁站着的慕雪,皱了皱眉:“可是……维杜罗还在象城中,万一他发现我们的目的……” “……我来盯着他。”慕雪咬了咬牙,“你要做的就是拉拢人心,还有,做好持国王的工作。” …… …… 过了一些时候,一些政客受到拉拢加入了难敌的小团体,每天变着法的用同样的话来劝告持国王。 他们对持国王说:“国王呀,你应该提防般度五子,因为他们的受人爱戴就是对你的威胁,他们实在太强盛了。” 难敌在网罗党羽方面也已获得成功。他用金钱名位收买了王室随从,也已经把大臣们争取过来。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般度族送到多象城去,到那时候整个国家都是俱卢族的。 到那时候甚至让他们回来也不要紧了。 难敌是这么和持国王说的。 持国王心动了。 然而这怎么可能呢?难敌怎么可能有这么好心。他当然是要般度五子死在多象城。 难敌把心腹的几个人都叫到自己的寝宫来:“你们有什么办法能够杀掉般度五子吗?” “暗杀?” “什么样的杀手能杀掉般度五子?”慕雪嘴角抽了抽。 “……我去?”迦尔纳有点犹豫。 “多象城有河吗。”慕雪第一时间想到了把他们淹死。 “很遗憾,没有。” “那就把他们烧死吧。”一个门客想到了好主意,“我们给他们建造一座迎风就着的行宫!” “这个主意不错。” “可问题是我们怎么造出这么一座房子呢。 “用容易着火的材料嘛。像黄麻,虫胶,黄油,油脂这些。” “好,我们就给他们建造这样一座行宫!”难敌拍板定论,“莲珈!材料的购买交给你,布罗丹,你现在就出发去多象城!” 慕雪和这些王族贵胄不同,她平时在街上瞎买乱逛,维杜罗也不管她,要是换了迦尔纳或者难敌去,估计象城的街道就要堵的水泄不通了。 “明白。”慕雪从善如流,“您开个单子给我吧。” “为了防止被别人认出,蒙面去。”难敌嘱咐慕雪,又看向了布罗丹,“抓紧时间!一定要在两个月内完工。” 慕雪点了点头,随后又疑惑地皱起了眉毛。 为什么非要赶在两个月内?早死一天和晚死一天差别很大吗? “是般遮罗国那个公主。”迦尔纳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淡淡地说,“王爷不想让般度五子娶到她。” “那他要自己娶?”慕雪问,“他不是结过婚了吗?再娶一个?” 迦尔纳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这件事情就这样盖棺定论了,难敌将会在多象城为般度族的五位王子修建一座完全由可燃物组成的美丽的行宫。在行宫落成前还为他们在城里居住安排了各种设备。 等到般度族住进这座蜡宫后,他们就可以一把火点燃宫殿,所有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般度族受到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热烈的款待可以消除一切猜疑,人们会认为那是纯粹的偶然事故,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责备俱卢族。 “迦尔纳,你留下来。”在众人纷纷准备离开的时候,难敌却突然叫住了迦尔纳,“我有事情和你说。” “你去吧,正好我还要去外面的作坊看看。”慕雪笑了笑,转身一蹦一跳地走出了门,追上了布罗丹的脚步,只留下了一个纤细绰约的背影。 迦尔纳看着那个背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王爷,怎么了吗?” “你很喜欢她?”难敌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嗯。”迦尔纳承认了。 “你对我忠诚吗?”难敌又问。 “我是绝对忠于您的,甚至甘愿为此违背正法。”迦尔纳说。 “那我和她,你选谁?”难敌一字一顿地问。 空气突然凝固了,可怕的寂静弥漫在两个人周围。过了许久,难敌出声打破了沉默,他拍拍迦尔纳的肩膀:“开个玩笑,我只是关心一下下属的情感问题。” “这不像是您会关心的事。”迦尔纳稍微放松了些。 “被看出来了吗?”难敌尴尬地笑笑,“其实我确实是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的。” “您说。” “娶了黑公主。”难敌说。 “什……”迦尔纳惊愕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难敌如同毒蛇一般的双眼。 “木柱王一直希望女儿能嫁给一个盖世英雄,所以选婿大典上的考题一定会很难,以我的身手要通过是不可能的。”难敌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窗边,“般度五子马上就要死了,我们要想成大事又必须得到般遮罗国的支持。” “我拒绝。”迦尔纳面色不善。 “我知道你对莲珈情有独钟,”难敌一点也不生气,“你娶了黑公主之后可以再娶她嘛,有了木柱王的支持,我才能彻底扳倒般度族。” …… ……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弯钩似的新月斜斜地钉在天际,寂静的夜晚只有虫鸣声伴着智者,偶尔有微风吹过,稍微唤醒他深沉的意志。 维杜罗都不记得自己批了多少的公文了。慕雪今天不知所踪,毗湿摩又没那个心情,王子们都出去游玩,所有的公文都堆到他一个人脑袋上。 “啊……”维杜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窗户对面的花园里突然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 在这个王宫里喜欢穿白色的就只有慕雪。 维杜罗想要叫住她,可是一眨眼的时间人就不见了。 “?”维杜罗不小心踩到了一摊黑色的液体,好像是从女人的裙摆上滴下的,维杜罗忍不住蹲下来嗅了嗅气味,“这是……火油?” 第27章 摩诃婆罗多27 般度五子将要出发去往多象城,象城的居民和朝中的长者都送了出来,和他们一起走了一段路才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回城。 “王子。”维杜罗脸上带着轻笑,朝人群中的坚战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智者,”坚战挤了过去,恭恭敬敬地对维杜罗施了一礼,“您有什么事情吗?” “王子,有的危险是隐藏在看不到的地方的。”维杜罗脸上的笑容稍微加深了些,“就像大火能烧毁森林可是不能伤害一只躲在洞里的老鼠。” 坚战虽然不明白维杜罗的话,但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维杜罗不会无缘无故胡言乱语,他一定是在提醒自己在多象城之行上会有危险。 “听说多象城的风景很好。”毗湿摩拍拍自己最看好的阿周那,“好好地领略那里的风土人情吧,为人民带去安乐。” “孩子们,该出发了。”贡蒂从马车中伸出头,招呼着五个孩子。 五位王子纷纷辞别热情的民众,登上了马车。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象城的街道尽头。 “坚战,你怎么了?”贡蒂看坚战心神不宁的样子,关心地问。 “母亲……”坚战有些犹豫,但是还是把维杜罗和他说的话告诉了母亲和几个兄弟。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俱卢族的阴谋?”怖军立刻拍案而起。 “情况还不明朗。”阿周那摸着下巴思索,“关键是维杜罗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虽然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但是多加小心总是没错的。”贡蒂想了想,“我们每到一个地方,你们都要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 多象城的居民听说般度五子到他们城里来了,群情高涨,全都涌到城门口迎接远道而来的王子。 般度五子看到热情的民众,因为维杜罗的话而苦闷的心情也稍稍缓解了。 “在特地为您们准备的行宫布置完成之前,就辛苦你们在城里先住几天。”迎接般度五子的官员说,“城里有各种各样的设施,都很齐全。” “特地为我们准备的行宫?”阿周那皱了皱眉,“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从您打算到多象城来啊。”官员面色如常。 后来他们还是见到了这座专门为他们建造的行宫。富丽堂皇,磅礴大气,“吉祥宫”三个大字用金粉印在木匾上。 用这个名字来称呼这个陷阱,真是尖锐的讽刺。 般度五子记着维杜罗的警告,细心四处查看,确定了这行宫毫无疑问是用易燃的材料建筑成的,这一切都是俱卢族的陷阱,为了要烧死他们。 “虽然我们明知道这是陷阱,但是不能让他们察觉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阴谋。”坚战对兄弟们说,“我们必须在适当的时候逃走,他们若是起了疑心,我们逃走就困难了。” 这下阿周那终于明白了维杜罗的话。 [大火能烧毁森林可是不能伤害一只躲在洞里的老鼠。] “维杜罗是要我们挖地道逃走。”阿周那说。 …… 般度五子现在应该已经到多象城了吧……慕雪掀开窗帘,定定地看着远去的人群。多象城的蜡宫,已经落成了,那些经由她的手购买的易燃品,会把他们送往转生。 我……这样做,是正确的吗?慕雪忍不住按了按干涩的眼角。 为了爱人放弃原则……她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莲珈?”身后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 慕雪慌乱地回头,正好对上维杜罗狐狸似的眼睛。 这几天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一直躲着维杜罗,这个时候乍一看到维杜罗有点慌乱,更多的是心虚。 “正好这个要给你。”慕雪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公文塞到维杜罗手里,“那我先走了。” “不聊几句吗?”维杜罗叫住了慕雪。 “聊什么?”慕雪垂下了眼帘。 “难敌把般度五子送到多象城,是要杀掉他们吧?”维杜罗双手拢在袖子里,问道。 “……”慕雪手指微微缩紧,一言不发。 “让我猜猜……”维杜罗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你们是想要烧死他们?” “你怎么知道?”慕雪一下子变了脸色。 “我猜的。”维杜罗指了指慕雪的裙摆,“那天晚上你去过油料作坊了吧?裙摆上沾上火油了。” 慕雪扯着自己的裙摆,果然在后面看到了一团脏污。 “……”慕雪咬了咬牙,“那又怎样?你已经告诉般度五子了?” “算不上告诉,只是随便提了一句。”维杜罗扯着嘴角笑了笑,“都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唯一在我意料之外的……我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参与进来。”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的……我会帮俱卢族。”慕雪小声说。 “为了迦尔纳?”维杜罗问。 慕雪又沉默了。她帮俱卢族的确没有别的理由,完全是为了回应那个孩子的爱。 “你可完全不像是杀伐果断的人啊。”维杜罗忍不住感叹,“爱情的力量真伟大,既能让哑巴唱歌,也能让你变成刽子手。” “对不起,维杜罗。”慕雪想了想,轻声说。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维杜罗笑了笑,“但是我要提醒你一件事。马上就是黑公主的选婿大典,如果般度五子不能活着回来,你觉得娶她的会是谁?” “……什么意思?”慕雪忍不住收紧了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木柱王的考题一定很难,凭难敌的本事一定过不了,更何况他已经娶妻了。”维杜罗神色淡淡的,“但是他一定要得到般遮罗国的支持。” 所以——如果般度五子不能活着回来,那么娶黑公主的人,会是迦尔纳。 慕雪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一片。 维杜罗脸上的轻笑终于褪去了:“我还以为……你想过这个问题。” …… 第二天,吉祥宫的噩耗传回了象城。整个行宫卷入了熊熊大火,住在里面的人,包括般度族全都遭了难,没有一人逃生。 广博大仙用美丽的文辞写出当时持国王的心理状态:“正像一池深水,水面温暖而水底寒冷,持国王的的心也是同时因快乐而热,又因悲伤而冷。” 持国王父子认为般度族已经被大火烧死了,便像一般伤心的亲属一样脱去了衣服,只穿一件表示哀悼的丧服,跑到河岸去举行葬礼,没有省略任何一项居丧者应当做的表面礼节。 毗湿摩坐在高位上,脸色铁青。他虽然从不插手俱卢族和般度族的争端,但对这些后辈的怜爱都是一模一样的,此时最疼爱的五个孩子突然全都死去了,即使毗湿摩阅尽千帆,也难以压抑心中的痛苦。 俱卢族的臣子们脸上摆出了一副悲伤的样子,眼底却隐隐闪动着兴奋的光。迦尔纳独自一人靠在墙边,冷眼看着众生百态。 然而……慕雪侧目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维杜罗。对于般度族死于大火这件事,他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神情淡淡的。不过想想这也确实合乎一个哲学家的性格。 至于慕雪本人……她很想摆出好脸色,但是她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灰飞烟灭了……慕雪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还是那样的温暖纤细,然而做的事情却完全不同了。 …… …… 般度五子的尸体已经无处可寻,但是葬礼还要照常进行,只不过火葬的时候烧的是他们的衣服。 火葬的时候女性不能在场,慕雪便跟着其他的女眷站到了一边。凄凄惨惨戚戚,在这个悲怆的环境中,慕雪都有点想哭了。 “莲珈。”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慕雪回头,正对上一双哭得红肿的美目:“妙贤?” 妙贤眼圈一红,眼看着又要哭出来。慕雪连忙安慰地搂住她的肩膀,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如果你知道阿周那是被我和俱卢族亲手送下地狱的,你会恨我吗? “陪陪我吧,莲珈。”妙贤握着慕雪的手,恳求道。 “……”慕雪看了站在恒河边的迦尔纳一眼,朝妙贤点了点头。 “这是从波斯商人那里买来的酒。”妙贤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细口的酒瓶,“你随便找地方坐就好。” 慕雪这是第一次来到妙贤的寝宫,有些好奇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妙贤也算是半个公主,寝宫装潢很是豪华,和慕雪之前在束发寝宫里看到的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妙贤递给慕雪几个银制的杯子。 “你把我拉来你的寝宫,是要我陪你喝酒?”慕雪接过杯子,问道。 “你听我说就好……”妙贤完全忘了自己刚拿了杯子,直接用酒瓶往嘴里灌,一边喝着一边流下了眼泪。 “……你少喝点,”慕雪试图从妙贤手里抢下酒瓶,她也能理解妙贤,心上人和姑妈同时去世,这得是多大的悲恸啊。 “你也喝啊。”妙贤显然有点喝高了,描着金粉的脸颊微微发红,把酒瓶里的酒倒在了慕雪面前的杯子里,“我十岁,姑妈第一次带我进宫我就喜欢他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慕雪垂下眼帘看着微微泛起波纹的酒杯,听着妙贤细碎的声音,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从般度五子到维杜罗,从迦尔纳到黑公主。般度五子死了,也就是说,最后娶到黑公主的会是迦尔纳吧。 不甘心啊……慕雪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但是她不甘心有什么用……黑公主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漂亮,身后还有般遮罗国的支持。 “喝。”妙贤举起酒杯,面色酡红。 “喝!”慕雪恶从胆边生,今朝有酒今朝醉。 …… …… 迦尔纳从维杜罗的行宫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到处都找不到慕雪,就连维杜罗也不知道她人哪里去了。 “对了,要不然……你去问问妙贤吧。”维杜罗这样提议。 迦尔纳记得妙贤的寝宫是在……这个方向。她的寝宫此时房门紧闭,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股酒香味。门口没有一个侍女,看起来这里空无一人。 迦尔纳敲了敲门。 门内毫无反应。 迦尔纳试着推了一下,门没有锁,一推开门屋内立刻弥漫出一股浓郁的酒气。迦尔纳皱了皱眉,指尖上亮起金色的火焰,瞬间点亮了妙贤寝宫中的油灯。 光线亮起的一瞬间,一片狼藉瞬间映入眼帘,两个女人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你枕着我的胳膊,我枕着你的大腿,身旁全都是打翻的酒瓶和酒杯。 慕雪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从妙贤的臂弯里滚了下去,白皙的后背眼见着就要靠上碎裂的酒杯。 迦尔纳无奈地伸出手,把这个女人抱在怀里。 “……唔……”慕雪被凉风一吹,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无力地窝在青年的胸口,“这是哪啊……” “你怎么和妙贤去喝酒?”迦尔纳冷冷地问。 “我正好想喝酒嘛……”慕雪伸手搂住迦尔纳的脖子,“我这叫借酒浇愁!” “愁?”迦尔纳有点意外。 “维杜罗说你要娶别人了……”慕雪突然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不会娶别人的。”迦尔纳轻声说,“只有你一个。” 然而最后的那句话慕雪并没听见,她问完那句话就又睡死过去了。 第28章 摩诃婆罗多28 象城里最近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流言。老百姓们都在传说,般度五子其实没有被烧死,而是流亡在外。 虽然难敌听到这个消息勃然大怒,但是慕雪听到这个消息,居然隐隐约约地有些安心。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黑公主的选婿大典的日子。维杜罗邀请慕雪一同去参加婚礼,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她没有同意。 然而当她到修道院做客时,她听说婆罗门将要结队去参观婚礼,她恳请他们带上自己。她把自己姣好的脸颊隐藏在黑纱后,任谁都认不出她。 理智上说,迦尔纳是应该娶了黑公主的,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在他的身边,他会很难办吧。但是她又不想错过这场婚礼,所以只能混进婆罗门的队伍里。 木柱王和德罗纳表面上和好了,实际上木柱王永远忘不了在德罗纳手里受到的侮辱,永远不能饶恕这个敌人。 木柱王盖了许多精致的招待所给参加典礼的求婚者和宾客住。在这批招待所的中央就是富丽堂皇的婚礼大厅。为了款待宾客,木柱王还做了种种的布置和安排,使宾客能尽情地玩乐。 这个盛大的典礼将要持续十四天之久。 婚礼大厅内放了一张铁弓。想娶到黑公主的人必须能弯弓上弦,并且用这张弓射出一支箭,箭要穿过高高挂起的旋转的圆盘中的小孔,直中高悬顶上的箭靶。 木柱王表示,谁要是想娶到他的女儿,谁就要有此等绝技。 许多人都上前尝试,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虽然迦尔纳箭术是短板……但是要想做到这样的事还是很容易的。慕雪直勾勾地盯着那把弓,忍不住想。 “你不去试试吗?”有婆罗门这样问她。 “我是女人。”慕雪无奈地笑了笑,“而且这把弓恐怕只有刹帝利武士才能拉开,我们还是别试了。” 许多王子贵胄从印度各地聚到这里来。持国王的儿子都来了,还有迦尔纳,黑天,沙利耶等等。 黑天,krishna。毗湿奴的第八个化身。 他的出现是否意味着……持斧罗摩的消亡?慕雪远远地看着那个皮肤青黑的王子,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 观众和宾客的喧闹之声惊天动地,好像大海上的波涛奔腾澎湃,而在所有声音之上又响起了千百种乐器合奏的吉祥乐曲。 一个王子骑着马在前面开路,慕雪猜他便是取代了束发的那个王子猛光。黑公主乘象在后面跟着。 慕雪对黑公主的美貌有所了解,然而今天这个女人的容光更是举世无双,秾丽无双的睫毛下面眼如莲花,朱红的嘴唇微张,似是在轻语。 公主刚刚行过婚前的香汤沐浴,容光焕发,身披着丝绸衣服,飘逸如仙,下了大象,走进大厅,全厅中好像忽然处处都是她的天生绝色的光辉在闪烁。 这是让所有女人只要看到就会自惭形秽的美貌。 她手里拿着花环,向那些默默看着她的王子们羞涩地看了一眼,登上了祭坛。 慕雪看得有些呆住了,直到身旁的婆罗门拍了拍她的手臂才反应过来,开始照例吟诵经文,把祭品投入火中。 等到经文末尾的祈祷和平的咒语诵过,音乐的花腔也奏完了,猛光拉着公主的手,引领着她走到大厅中央,用响亮清晰的声音宣告: “在座的高贵的王子们!请你们静听:这儿有一张弓,这还有箭。谁要是能连发五支箭,箭箭都穿过转盘中间的小孔,射中箭靶,而且品行高贵,容貌端正,就可以娶到我的妹妹。” 不少有名望的王子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去弯弓上弦,可是弓太重太硬,他们都失败了,包括难敌也没有成功。 轮到迦尔纳了。难敌直接把那张铁弓塞到了他的手里,他只用一只手攥着弓,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当迦尔纳走上前去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他可以成功。 慕雪忍不住收紧了手指。 第一箭,准确地命中了靶心。 全场响起一阵叫好声。 第二箭,准确地命中靶心。 难敌脸上浮现出喜色,自己不能娶又怎样,只要迦尔纳能娶到黑公主也是一样的。 第三箭……命中靶心。 这下连高台上的木柱王都看了过来,打量着迦尔纳的眼神写满了满意。他早就听说迦尔纳和德罗纳不和,如果能捞到这个盎伽王做女婿也不亏。 迦尔纳拉开了第四箭。 再次命中。 慕雪心底像是漏了个洞,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她刚刚得到了持斧罗摩的噩耗,回头又受到这样的刺激,整个人都有点站不住了。 “你没事吧?”一旁的婆罗门连忙扶住她。 “没事。”慕雪扶了扶额头,抬起头想要道谢,“谢……” 然而这个谢字说到一半突然就卡住了。一男一女两个蒙的严严实实只漏一双眼睛的婆罗门大眼瞪小眼,两厢对视都觉得十分熟悉。 “前……”前男友! 那个流言是真的! 阿周那一把捂住她的嘴。 “你在这里干什么?”慕雪掰开他的手。 阿周那什么也没说,指了指场上的迦尔纳。 慕雪白了他一眼,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场上拉弓上弦的迦尔纳身上。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就要成功时,弓弦突然从他的手指上滑落,于是那张大弓就像是活的一般从他手中蹦了出去。 于是议论四起,群情激愤,大家都觉得迦尔纳这个直接把弓扔出去的行为完全是做不到的事,用意无非是要羞辱各家王子的智商。 难敌也没想到迦尔纳会在最后关头搞出这么个幺蛾子,脸都青了。 然而慕雪此时心中却像是吃了蜜一样甜。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就是故意放弃最后的那一箭的,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然而,喧闹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因为在婆罗门的队伍中,走出了一位青年要向铁弓走去。 这位青年就是装作婆罗门的阿周那。他一向弓走去,场面又开始骚动起来,就连婆罗门中也意见不一。 慕雪冷静下来,恨不得伸手把他拖回来。阿周那的箭术比迦尔纳还要高超,要是他去的话,黑公主嫁给他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阿周那走到迦尔纳身边,从他手里接过弓箭,向猛光问道:“婆罗门可以弯这张弓吗?” 猛光回答:“婆罗门!不管是谁,只要他能弯这张弓,射中这个靶子,人品高贵,容貌端正,我的妹妹就会嫁给他,做他的终身伴侣。我的话说出口绝不会反悔。” 阿周那拿起弓,毫不费力安上了弓弦,又拿起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毫不迟疑一连发射五支箭,箭箭穿过转盘,箭箭命中,把靶子射落。 顿时群情激动,乐声大作。在场的婆罗门高声欢呼,好像是全体婆罗门都娶了黑公主似的,这一阵喧嚷简直无法形容。 “他根本就不是婆罗门,你们激动个什么劲啊……”慕雪忍不住捂脸。 黑公主容光越发娇艳,望着阿周那,眼中流露出幸福的光辉。她走到阿周那面前,把花环给他戴上。 喂喂,不是吧。难道你真打算嫁给婆罗门啊……慕雪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虽然同为印度的高种姓,但是婆罗门和刹帝利之间的关系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和谐,婆罗门一直以神权压制刹帝利,而刹帝利时刻都在想着以武力推翻婆罗门。 慕雪的老师持斧罗摩因为就是曾经六次在刹帝利武士手中维护婆罗门尊荣而闻名。 果然,一听说黑公主要嫁给一个婆罗门,那些刹帝利王子瞬间爆炸了:“这种选婿方式并不是婆罗门的风俗。如果这位公主不乐意嫁给王子,她可以一辈子不出嫁。一个婆罗门怎么娶她?我们要反对这场婚事,保护正义,挽救选婿大典不受破坏。” 黑公主怯生生地躲在阿周那身后。 一声震天响的怒吼突然响彻场馆,婆罗门阵营中突然站起一个雄壮的青年,一把把种在门口的树干拔了出来,以守护的姿态护在了阿周那和黑公主身边。 是怖军。 慕雪咬住了嘴唇,后退了两步,想要趁乱开溜。 “婚礼还没举行,你就要跑?”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 慕雪实在没想到自己混在一群婆罗门还能听到这个声音,被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在了身后人的脚面上。 “师师师师师弟,”慕雪心虚地回过头,干笑着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其实我先认出了阿周那,后来才看见你。”迦尔纳把头伸到女人的脖颈边,“你不是说不来吗?嗯?” “我师弟的婚礼我怎么能缺席。”慕雪忍不住摸了摸男人柔软的头发,小声嘟囔。 “你不会缺席的。”迦尔纳心情很好地抬起头,把她往后拉去,“跟我过来,一会这边要打起来了。” “明明是刹帝利的破事,跟婆罗门有个毛线的关系啊!”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慕雪就一脸悲愤。 这下倒好,比武招亲直接演化成阶级斗争了。 “好了!诸位都安静一下。”木柱王终于出面了,“既然诸位中没有人能完成这件事,这又是小女自己的选择,那么我的女婿就非得是他不可了。” 那些刹帝利王子听了之后,都很丧气。 “难敌要气疯了吧?”慕雪小声问。 迦尔纳看向了难敌的方向。他现在完全是在强撑着脸上的笑容,和身边笑容可掬的维杜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难怪……般度五子的死讯传来的时候维杜罗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根本就不会死?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迦尔纳不会娶黑公主,所以才让般度五子来到这里。这样既能得到般遮罗国的支持,难敌又不能再一次对他们下手。 慕雪心底突然冒出一股凉意。 第29章 摩诃婆罗多29 难敌被气得不轻。婚礼还没举行,就带着手下和兄弟踏上了返回象城的路。 迦尔纳知道他还因为自己不娶黑公主的事情生气,所以也没和他同路,留下来和慕雪一起看完了黑公主的婚礼。 慕雪知道黑公主嫁给般度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同时嫁给了般度五子。印度有一个女人嫁给多个男人的传统吗?好像也没有吧。 据说木柱王是反对这个做法的,但是最后又在五兄弟的劝告下同意了。 这种伤风败俗的想法究竟是怎么想到的?而且……黑公主她自己……就不觉得奇怪吗?慕雪皱着眉毛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 维杜罗把般遮罗国举行选婿大典的情形传到了象城。他一回来就去见了持国王,对他说:“国王啊,木柱王的女儿做了我们的儿媳妇了。我们王族比以前更强大了,真是福星高照啊。” 持国王盲目钟爱儿子,又因为难敌也去参加了选婿大典。他错认为是难敌娶了黑公主,于是他高兴地对维杜罗说:“真是大喜事。快去接黑公主来,让我们热热闹闹地迎接她。” “娶黑公主的不是难敌,是般度五子。”站在一旁的慕雪忍不住打断了持国王的话,“他们没死。” 持国王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没错,天神保佑的般度五子还活着。”维杜罗笑笑,“是阿周那比赛得胜,娶了木柱王的女儿。般度族母子现在在木柱王的照顾下生活得很好。” 持国王心里很失望,可是表面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他装作高兴的样子对维杜罗说:“维杜罗啊,这个消息叫我高兴极了。般度族真的还活着吗?我们还给他们办过丧事呢。你的消息可真让我得到了安慰。” 持国王这个样子根本看不出是欣喜还是失望啊……慕雪想了想,看向了一旁的维杜罗。他倒是毫不遮掩脸上的喜色,就差没用颜料在脸上写上“般度五子要回来了”。 “毗湿摩呢?他什么反应?”慕雪一从持国王宫殿出来,就直奔迦尔纳的方向。 他们两个人分工很明确,一个去看持国王,一个去看毗湿摩。 迦尔纳摇了摇头:“毗湿摩听到般度五子回来的消息很开心,如果真的夺位,恐怕他还是会保持中立,甚至有可能站在般度族那边。” “我看持国王的态度也不明朗。”慕雪越想越头疼,伸手拉住了迦尔纳的手,“走吧,我们去难敌那里看看。” 迦尔纳和慕雪走到难敌的宫殿的时候,里面正传来砸东西的声音。迦尔纳把慕雪护在身后,率先走了进去。 此时的难敌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困兽,脖颈间青筋怒跳,目呲欲裂。他内心中的仇恨比从前更深一倍,因为般度五子居然逃出生天,还跟木柱王联姻,变得比以前更强了。 “王爷,还是先冷静下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维杜罗知道我们的心事。”一个中年的刹帝利武士劝阻道。 “维杜罗脑袋被门挤了才会不知道。”慕雪忍不住小声说。 那个中年男人一眼瞪了过来。 “可是舅舅,他们现在和束发猛光结为同盟了,你叫我怎么办啊!”难敌喊道。 这个人是难敌的舅舅啊。慕雪又打量了一下那个中年男人,她记得这个人好像是叫……沙恭尼? “也许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不是一母所生这一点来瓦解他们,使玛德利的儿子和贡蒂的儿子彼此不和。”沙恭尼想出了一个主意。 “玛德利死的早,贡蒂辛辛苦苦把他们带大,你打算怎么使他们不和?”慕雪问。 “或者,我们可以贿赂木柱王,让他加入我们这一边。他把女儿嫁给了般度五子,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我们的同盟,世上没有什么用钱财办不到的事。”难敌说。 “这不过是说空话。”迦尔纳说。 “我们总得使般度族绝不回来我们现在掌握在手里的国土。”沙恭尼说,“我们可以派遣一些婆罗门到木柱王的都城散布谣言,说般度族的人如果来象城就会遇到危险。” “你这不是废话吗。”慕雪忍不住吐槽道,“他们要是会被吓到,那还是般度五子了吗?” “当初他们在象城的时候,还只是一群雏鸟。那时我们尚且不能杀死他们,”迦尔纳的观点是这样的,“现在他们羽翼丰满了,又在木柱王的保护之下,欺诈手段毫无用处。要在黑天带着雅度族军队加入他们以前杀掉他们。” “或者……”慕雪弱弱地开口,“我们可以问问毗湿摩和德罗纳的意见?” “正当的做法是迎接他们回来,分一半国土给他们。”毗湿摩的观点是这样的,“国内的老百姓也希望这样处理。这是维护王族体面的唯一办法。” “关于蜡宫失火,外面已经有了不利于你的流言。”德罗纳也赞同毗湿摩的意见,“如果你把他们接回来,给他们一半国土,所有对你的谴责和怀疑就会消除。这就是我的忠告。” 持国王被说服了,不顾难敌的反对,他决定分一半国土给般度五子,跟般度族言归于好,还找来了维杜罗,让他去般遮罗国把王子和公主接回来。 象城的街道泼上了水,扎上了花朵,人民热烈欢迎这些长期在外受难的王子归来。持国王按照决定把国土的一半交给般度族。坚战依礼加冕成国王。 般度族把废弃的甘味城修整一新,盖起了宫廷和堡垒,改名为天帝城。 般度族统治天帝城,政绩辉煌,过了不久,坚战王甚至还进行了“王祭”。 那是收到各国国王尊敬和归顺的人才有资格举行的祭祀,坚战也邀请了包括难敌和毗湿摩在内的俱卢王族。 这场祭祀虽然顺利完成了,但是难敌却痛苦得无法忍受。他在天帝城参加王祭大典时,见到坚战的大殿上有明晃晃耀眼的水晶门户和很多品质精美的艺术品,一切都显示着无比的富饶和空前的繁盛。 沙恭尼问他:“你为什么叹气?为什么愁苦不安?” 难敌回答说:“那个坚战,有兄弟环绕身边,就像天神之王因陀罗一样了。那些国王就像行商的吠舍一样,用自己的荣誉,珠宝和财富去交换坚战的好感。看到这些我怎么能不发愁?” “如果我说……我有一个办法,能不打仗,不流血地把坚战王逐出天帝城。”沙恭尼问,“你愿意试试吗?” “真的吗?”难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舅舅,你有什么办法呢?” “坚战喜欢掷骰子,可他是个外行,其中的诀窍一点也不懂。内行人能看到的好机会他看不见,如果我们邀请他来玩骰子,他会遵守刹帝利的传统规矩接受邀请的。”沙恭尼神秘的笑了笑,“我懂得这玩意儿的种种窍门,可以替你赌。我可以不流一滴血替你把他的国家和财富赢过来。” 持国王不想再由着儿子错下去,他对难敌说:“亲爱的孩子,你是王后和我的长子,是我们光荣伟大负有盛名的家族继承人,不要对般度族心怀怨恨。亲属间的仇恨只能产生悲痛和死亡,仇恨无罪的亲属更是如此。你的高贵不下于他,你不应该妒忌他们。” “忍耐和满足是平民应该有的美德。”迦尔纳开口了,“但是治理国家是另一回事,刹帝利的职责就是追求胜利,不管道德与否。” “您先听完我们的计划。”沙恭尼插进来了,他把邀请坚战赌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持国王听,并保证这件事万无一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坚战打败,夺取他的一切。 迦尔纳虽然是持斧罗摩的门徒,却从没学到过赌博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只能选择了沉默。 持国王说不过儿子,只能无力地扶住额头:“你们的意见怕不正当。把维杜罗叫来吧,我想听听他的意思。” “不行!”难敌立刻拍案而起,“不能去问维杜罗!”维杜罗一心向着般度族,要是听他的,那他寸步难行。 “国策政略从来都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迦尔纳也反对持国王去找维杜罗的行为,“更何况维杜罗一向偏爱般度族,他不会做出公正的决断的。” “那至少把莲珈喊来吧……”持国王说,“让我听听她的意见。” 侍从找到慕雪时,她正和维杜罗在偏殿里批公文。难敌和持国王治理国家的能力不强,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她和维杜罗整天忙得不可开交。 她本来以为维杜罗会跟着般度族一起去天帝城,然而维杜罗却选择了留下来。有时候半夜加班的时候,慕雪有时候会想,维杜罗留下是不是怕她累死? “找我干嘛?”慕雪问。 传话的侍卫隐晦地看了一旁的维杜罗一眼。慕雪瞬间明白,点了点头走出了门:“难敌找我?” “是持国王请您去他的宫殿。”小哥弯了弯腰,施了一礼。 “如果没有别的办法的话,也只能这么做。”慕雪听了沙恭尼的主意之后这样说,“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我劝你别这样。” “为什么?”难敌没想到慕雪也反对他,立刻问道。 “用这种方法夺取来的国家,你觉得人民会真正听你的吗?”慕雪皱眉道,“而且虽然经典里没有写,但是我一直相信邪道得来的东西终究要失去的。” “掷骰子怎么会是邪道呢?”难敌立刻反驳,“这是刹帝利经常用来消遣的一种古老的娱乐。如果这种娱乐可以使我们不用流血就达到目的,那又有什么害处?” 慕雪说不过难敌:“你是主君。你想怎样就怎样,但是我确信这种方法对未来一定是有隐患的。” 持国王被他们的争吵说得脑仁都疼,看到劝服儿子毫无希望,只能表示同意,命令仆从预备一个赌博大厅。 “莲珈。”在人群散去的时候,持国王偷偷地把慕雪留下来。 “国王?”慕雪不知道持国王把自己留下要做什么。 “我想了一下,这件事情还是告诉维杜罗吧。”持国王疲倦地靠在椅子背上,“就算已经无法改变了,我仍然希望他能给般度族警示。” “你要我把这件事告诉维杜罗?” “让维杜罗去吧……去天帝城邀请他们来赌博。”持国王说。 慕雪从持国王的宫殿中走出来的时候,迦尔纳正站在树荫下等着她,婆娑的树影映在他身上,斑驳陆离。慕雪一看到他,眼睛里立刻漾起一股笑意,朝他伸出了手。 “国王和你说什么了?”迦尔纳笑了笑,伸手拉住女人的手把她拉进怀里。 “他要我把这件事情告诉维杜罗。”慕雪从迦尔纳怀里抬起头,“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 “维杜罗已经无法阻止这场赌博了。”迦尔纳眼神渐渐冰冷,“这将是赌上一切的豪赌。” 慕雪想了想。他们两个都不懂赌博,但是迦尔纳的直觉一向很准,所以还是让维杜罗去做信使吧。 “对了,”慕雪又想起了一件事,“象城东边的郊野有一伙山贼,帮我灭了他们,好不?” “好。” 第30章 摩诃婆罗多30 慕雪确定维杜罗是一定会警告坚战王的。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坚战王居然答应了参与这场赌博。 如果真的说起来,其中大概有三方面的原因:第一,人们常为情欲,赌博和醉酒所驱使,明知故犯,葬送自己,更何况坚战王可能就是那种天性好赌的人。第二,按照刹帝利的风俗,接受邀请是一种有关礼貌和荣誉的事,不好拒绝。 第三点也是慕雪猜测的一点,坚战应该是不想拂了难敌的面子,所以明知道难敌心怀不轨,还是从天帝城来到了象城。 难敌给般度族准备了华丽的行宫,在休息了一晚之后,坚战便到赌博大厅去了。 “国王啊,赌博可不是好事情,赌博是靠运气,不是靠勇武和德行。”坚战王一开始是这样说的,“对刹帝利来说,在战场上获得胜利才是正当的途径。” “口嫌体正直。”慕雪小声嘟囔。 “赌博有什么不好?”沙恭尼立刻反驳,“战争不也是跟赌博一样吗?甚至研究吠陀的学者在互相辩论时不也是跟赌博相同吗?有学问的总会战胜无知识的。假如你害怕,你就不用玩,千万别用正当不正当做借口。” 沙恭尼的激将法成功了,坚战握紧了拳头,站到了赌桌前:“好吧,谁来当我的对手呢。” 难敌说:“我负责这场赌博中财富和珠宝的赌注。沙恭尼代替我扔骰子。” 坚战认为自己虽然能打败难敌,却未必赢得过精通赌博的沙恭尼,于是他踌躇了,说道:“别人代替掷骰子,没有这种规矩吧?” 沙恭尼笑了:“我知道你又找出新的理由来推脱了。” 坚战脸红了。他把一切谨慎小心都丢到九霄云外,回答说:“好吧,我们这就开始。” 大厅里挤满了人,德罗纳,毗湿摩,维杜罗和持国王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对峙的坚战王和沙恭尼。他们知道,这场赌博肯定没有好结果,但是他们阻止不了,只好保持沉默。 慕雪和迦尔纳对赌博实在是一窍不通,但是慕雪还是拉着迦尔纳站在了靠近赌桌的地方。 从概率学的角度看,机会都是均等的,想要赢过坚战王,就必定会出千,她想近距离看看沙恭尼的手段。 他们最初赌珠宝,然后赌金银,车马。当然了,输的人总是坚战。这些全输光了,他就把仆人押上,可是也输掉了。他咬了咬牙,赌上了象和军队,可是又输掉了。 慕雪看着坚战王双目赤红的样子,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躲到了迦尔纳身后。 她不明白,骰子在沙恭尼手中好像能听话似的,他要什么就是什么,如果这是出千,那这能瞒过维杜罗和毗湿摩眼睛的手段未免太高明了些。 牛,羊,城市,乡村,市民以及其他一切财富都让坚战王输掉了。厄运仍然揪住她不放,他输去了兄弟们和自己的一切装饰,甚至身上的衣服也输掉了。 厄运仍然驱使着他,或者倒不如说他逃不过沙恭尼的诡计。 怖军看着自己的哥哥把一切都输得一干二净,气得脸颊泛红,侍从要脱下他的衣服,也被他抓住手腕摔了出去。 “算了。”难敌心情很好,挥挥手放过了怖军。 相比之下阿周那就要淡定得多了,他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侍从来脱他的衣服他也只是顺从地脱了下来,露出了精瘦的上身。 “你还有什么可以下注?”沙恭尼问。 坚战的脸色阴晴不定:“这是我的弟弟无种。他也是我的财产,我把他押上了。” “哥哥!你在想什么啊!”怖军忍不住一拳砸在了墙上。这下连阿周那都不能当做没听见了,他抬起头皱眉看着坚战,漆黑的眼睛里写满了谴责。 坚战无视了弟弟们的反应。 沙恭尼笑了笑:“真的吗?我们跟愿意把你爱的王子也赢过来。”沙恭尼一边说一边掷骰子,果然不出他所料,又赢了。 全场震动。 坚战王又说:“这是我的弟弟偕天,他以精通各种技艺着名,我不该把他押上。可是我还是把他也押上。来掷吧。” 慕雪快看不下去了。她突然觉得,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里,最可怕的不是阿周那或迦尔纳,也不是毗湿摩或者维杜罗,应该是那个站在赌桌前面不改色的沙恭尼才对。 坚战又把偕天输掉了。 然而沙恭尼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他又开口讽刺道:“怖军和阿周那是你的亲弟弟,自然比玛德利生的半亲兄弟要更亲些。我知道你不会赌他们。” 坚战被沙恭尼的冷言冷语刺痛了:“你想分裂我们吗?那好,我把身经百战战无不胜的阿周那和勇力超群的怖军也赌上。” 他又输了。 “你还有什么可押的?”沙恭尼讽刺的笑笑,这笑容在坚战眼里不吝于罗刹的微笑。 “有,还有我自己。如果我赢了,我就做你的奴隶。”坚战王的脸上流下泪水。 奇迹没有发生,沙恭尼又赢了。他高声叫喊着般度族每一人的名字,并且大声宣告他们五人都已经成了他的合法的奴隶了。 全场的人寂静无声,面面相觑。 这……这么简单就把般度族压垮了?慕雪眉端忍不住抽了抽,突然觉得之前忙着建造蜡宫,和维杜罗斗智斗勇的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 “你还有一件宝物。赌上她,你还可以获得自由。”沙恭尼突然说,“你愿意把你的妻子黑公主也押上,再赌一回吗?” “我愿意。”尽管声音发抖,坚战仍然想也不想地说。 “等……”这下连慕雪也看不下去了,出声想要打断这些男人把战火引向女人的行为。 “你疯了吗?”一声咆哮把慕雪要说的话堵回了嗓子眼里。慕雪第一次见到维杜罗如此暴怒的姿态,他像一只保护领地的雄狮,脖颈之间青筋毕露,“你竟冲向必然的毁灭。你正像是靠一根细绳吊在万丈悬崖之上,总有一天会掉入深渊!” 这话不是在斥责坚战王,而是对着得意洋洋的难敌说的。果不其然,听了维杜罗的话,难敌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坚战自己已经失去了自由和权力,他就没有权利再押黑公主了。”维杜罗冷声说,“我看俱卢族的灭亡就在眼前了,持国王的儿子已经自己走上去地狱的道路了!” 说完,维杜罗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从赌博大厅中离开了。 难敌把维杜罗的离开当作是落荒而逃,于是对身旁的侍从吩咐道:“去把黑公主带来。她该在我们家里扫地了。” 侍从很快回来了。黑公主不愿意到这里来,她想问问坚战王,他是先输了自己,还是先输了妻子。 坚战无言以对。 难敌对侍从说:“让她自己来问这个问题。你去把黑公主带来。” 虽然般度族已经输了一切,但余威还在,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胆量迈出第一步。 难敌大怒:“迦尔纳,你去!就算是用拖的也要把她拖过来。” 迦尔纳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站在角落里也会无辜中枪。 “我去吧。”他身边的慕雪举起了手臂,“我去把黑公主带过来。” 难敌不想让慕雪去,但是既然她都提出来了,也只好点头同意。 慕雪一直走到了黑公主的寝宫。她已经穿戴好衣物,想必是猜到了接下来即将遭遇的事情,她柔美的背影微微瑟缩着。 “跟我走吧,夫人。”慕雪叹了口气,示意侍卫停在门外,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你今天是非去不可的,难敌不会放过你的。” “一会出去,你去找持国王的妻子。”慕雪压低了声音,“她会保护你,机会只有一次。” “走吧,夫人。”慕雪牵着黑公主的手腕,把她带出了寝宫。 黑公主在马上就要到达赌博大厅的时候,突然用力推开了身旁的侍女,浑身发抖,满怀悲痛,向持国王的后宫跑去,想到那里避难。 侍卫们想要冲上去抓住她,却被慕雪不动声色地制止了。 持国百子从赌博大厅中冲出来,追上了那个双腿还在微微颤抖着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拖回了大会上。 黑公主一走进会场,就抑制了自己的悲痛向在座的尊长们求援:“这位国王受了精通赌博的坏人的欺骗,自己陷入了圈套。你们怎么可以允许他把我作为赌注?” “如果你们爱过也尊敬过生育你们的母亲,如果你们也珍视妻女姐妹的体面,如果你们相信神明,遵守正法,那么就不要让我落进这种比死亡还残酷的灾难中吧。” 这一阵凄厉的哭诉声像一头受伤垂死的小鹿的呼声一样。 然而这段哭诉声并没有打动难敌,他对身旁的侍从说:“去吧,把他们的衣服都剥下来交给沙恭尼舅舅。” “等一下。”毕竟是束发的姐姐,慕雪还是起了恻隐之心,“当初是般度五子合娶了这位夫人,凭这一点,这个赌注就不合法,因为黑公主不止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黑公主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而且按照掷骰子的规则,任何一方都不能要求对方押上指定的赌注,而黑公主做赌注却是沙恭尼提出的。”慕雪叹了口气,努力无视难敌想把她生吞了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必须承认,我们赢得她并不合法。” “莲珈,你忘记这里有长者在座了。如何轮得到你一个女人来制定法律?”沙恭尼反驳,“坚战还是自由人时,就失去了一切,所以当然黑公主也是我的。喂,侍从,把他们的衣服剥下来吧。” 慕雪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把黑公主护在了身后:“刹帝利啊,这件事是男人的恩怨,何必为难一个女人?” “莲珈。”难敌对慕雪的耐心已经被消耗殆尽,“如果你不想和她有同样的命运,那么现在就乖乖地从她身边离开!” 一旁的侍从伸手扯上了慕雪肩膀上的纱丽。金色的火焰从女人纯白的纱丽上点燃,瞬间把恬不知耻的侍从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这个可怜人顿时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迦尔纳。”难敌看到站在慕雪不远处的男人,本来就黑如锅底的脸色更是乌云盖顶,“你这是什么意思。” 迦尔纳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静静地站在那两个女人身后。 “都给我停下!”持国王突然颤抖着声音大吼。从不发怒的持国王这一嗓子吓住了大厅里所有人。 “莲珈,把黑公主带到我身边来。”持国王说。 慕雪愣愣地点了点头,把黑公主从地上扶起来,一直扶到了持国王身边。持国王安抚地摸了摸黑公主的手背,用温言软语安慰她。 持国王又回头对坚战王说:“你是个毫无过失的人。望你宽宏大量,饶恕了难敌的恶行,把这件事忘了吧。把王国和财产以及别的一切都拿回去,恢复你的自由和幸福,回天帝城去吧。” “父亲!”难敌想要说什么。 “你住口!”持国王颤巍巍的手把手杖重重地敲击在地上,“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维杜罗对你说的话都是印刻在正法上的真理!如果你不想着改变,而是成天想着这些邪门歪道的话,俱卢族会消亡的啊!” 第31章 摩诃婆罗多31 “同意赌博的是他自己,没有人逼迫他点头同意。”一片鸦雀无声中,最先提出反对意见的居然是迦尔纳,“如果这件事这样不了了之,岂不是把王族的颜面放到地上踩?” “没错。”松开了扶着黑公主的手,慕雪也还是选择站在难敌那一边,“一国之君如果连他说出口的承诺都不能兑现,那他也不配成为一国之君。” “这件事很明显是奸诈小人设计的一个圈套,目的就是陷害坚战王!”怖军拍案而起。 虽然没有明说奸诈小人是谁,但是大家都听得出他说的是难敌。 “好了!”持国王大声喊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谁都不要再提了。” 好不容易把般度族打入地狱,转眼间一切成空?难敌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这场赌博是俱卢王族亲自提出的,也是般度王族亲自答应的。”慕雪硬着头皮说,“迦尔纳说的没错,如果这件事不了了之,那就是有失王族体面的事。” “那你想怎样?”事关王族体面,毗湿摩坐不住了。 “再赌一局吧。”慕雪弱弱地说,“这次双方提出对等的赌注。” “笑话!”沙恭尼第一个反对,“他们还有什么可赌的!” 那你是想看着他们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吗?慕雪看着沙恭尼,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地底去。 “般度族流放。”难敌提出了条件,“我赌上他们输掉的一切,他们的赌注,就是他们的自由身。如果赢了,你们得到之前失去的一切,如果输了,你们永远不能回到这里!” “德罗纳,你怎么看?”毗湿摩摸摸下巴上新长出的白胡子,看向了一旁的德罗纳。 “我觉得可行。”德罗纳到底还是偏心难敌,同意了慕雪的提议。 “嗯……”毗湿摩想了想,“十二年。般度族最多被流放十二年,不能再多了。” “行。”难敌咬了咬牙,“十二年就十二年,但是我要附加一个条件,第十三年,他还要隐姓埋名地度过,如果在第十三年被人认出来了,就要再流浪十二年。” “你同意吗?”毗湿摩这会才想起征求另一个当事人的意见。 “我……同意。”坚战艰难地点点头。 沙恭尼上前两步。 “等等。”阿周那抬起手臂,叫停了这场赌博,“既然赌注条件是难敌提出的,按理说不应该沙恭尼替他赌,应该他自己来。” 阿周那说完这话,又是一片寂静。他说的话是挑不出错处,然而难敌上的话……赢得过坚战吗? “好。”难敌颊边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居然答应了阿周那的要求。慕雪想要拦住他,然而难敌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孤注一掷地走到了赌桌前。 如果他不答应这场赌博,持国王一样会把属于般度族的东西还给他们,只有赢得这场赌博,才是他唯一的机会。 揭晓生死的一瞬马上就要降临,般度王族究竟是被流放,还是安然无恙,全都看难敌掷出来的骰子。 当俱卢族的人看清骰子上的点数的时候,瞬间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叫好声,就连难敌自己都不敢相信地倚靠在桌子上。 赢了。是他赢了。 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天命在这一刻和所有人开了个玩笑,行恶的人将要穿着丝绸,戴着金饰,统治这个国家。而有德的人却要披着树皮在森林中生活。 坚战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跪倒在了地上。 慕雪看到难敌赢过了般度族,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持国王身边,想要走到迦尔纳身边去。 黑公主伸出脚,踩在了她的裙摆上。慕雪踉跄了一下,跪倒在了地上,膝盖磕在大理石的台阶上,磕出一点血色。 慕雪回头看了黑公主一眼,什么都没说,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迦尔纳身边。 “我要和他们一起去。”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大厅的角落里响起,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人们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看到一个神情悲戚的美人。“妙贤?”慕雪认出她来了,“她在想什么?” 妙贤走出人群,朝着持国王和毗湿摩的方向跪下:“我是黑天的妹妹,贡蒂的侄女。般度五子是我的表哥,也是唯一有资格娶我的人,我可敬的尊长啊,请您允许我和他们同去。” “妙贤!”慕雪忍不住低声呵斥,“阿周那已经娶了黑公主,你别再这样了!”而且把黑天的妹妹往般度五子身边送,不就等于是在给他们送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妙贤跪着的身影纹丝不动。 “好吧,我同意了。”毗湿摩看向持国王,“你怎么看?” 持国王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了。 般度族出发到森林里去的时候,人民中间起了一阵喧嚷恸哭声。他们蜂拥到街道上,爬上了屋顶,攀登上高塔和大树,看着般度族远行。 这些王子过去本来是关于乘坐镶着珠宝的车子,或是骑着威严的大象,在吉祥的音乐声中走动的,现在却在群众的悲嚎中靠自己的双足跋涉了。 “如果今天被流放的是持国王的儿子,你觉得还会有这样的场面吗?”维杜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慕雪的身边,轻声问。 “我知道俱卢族不如般度族得民心。”慕雪想了想,这样回答道,“但是事在人为,我相信难敌能学着成为一个明君的。” “染色的乌鸦经不起雨水的冲洗。”维杜罗笑了笑,双手拢在袖子里。 “至少他知人善任。”慕雪指了指维杜罗身后,“就算你一心向着般度族,他不是也没拿你怎么样吗?” 维杜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回了头,看到一个侍从:“维杜罗大人,持国王找你。” 瞎眼的持国王把维杜罗叫来,只是要听他讲一讲般度族被放逐出走时的情形。 “坚战王脸上蒙着一块布,怖军眼睛看着手臂走在他身后,阿周那一边走一边往地上撒沙子。”维杜罗原原本本地说,“无种和偕天满身都是尘土。慈氏仙人伴随着他们,唱着赞颂阎魔王的《吠陀》经文。” “慈氏仙人也在?”持国王连忙问道,“那他怎么说?” 维杜罗难得的沉默了。 “怎么了维杜罗,难道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吗?”持国王逼问道。 “‘从今天开始再过十四年,俱卢族就要因为难敌所犯的罪行而灭亡。’”维杜罗吞吞吐吐地说,“慈氏仙人……是这么说的。” 这话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顿时间大厅中的所有人都沉默了。难敌有些恐惧,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兄弟们,然后是迦尔纳和慕雪,最后是德罗纳和毗湿摩。 “王爷,”慕雪知道他想问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不会离开你的,这是我的意思,也是迦尔纳的意思。” 迦尔纳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这种说法。 德罗纳轻咳一声:“我和智者同样相信,般度五子是神生的,不可战胜的。可是我吃的是持国王父子的饭,他们信任我,我将全心全意为他们战斗。但是,命运是躲不过的。难敌,和坚战和好吧,这是我的忠告,当然,听不听由你。” 德罗纳的话难敌一点也不想听。 “我们把慈氏仙人请来吧……听听他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持国王想了想,做出了决定。 持国王求慈氏仙人赐福,并问他道:“大仙啊,你当然看过我亲爱的侄子般度五子了。他们都好吗?我们家族中的和气还会存在下去不受损伤吗?” “我还奇怪,毗湿摩和你还活着,居然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慈氏仙人说,“我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是希望你们和般度族言归于好。” 难敌听了慈氏仙人的话,脸色更差。 “般度族不只是自身勇武,而且是木柱王和黑天的至亲好友。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应该伤害般度族,而应该和他们和好。”慈氏仙人再次劝慰道。 然而倔强的难敌并不想听他的话,只是轻蔑地拍着大腿,理也不理他,就转身走了。 慈氏仙人勃然大怒,他对持国王说:“除非你的儿子和般度族言归于好,否则我的诅咒一定会实现!”说完,就消失在宫殿中了。 “我说的吧。”维杜罗小声说,语气轻快,还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道。 慕雪无奈地扶住额头。 也怪难敌脑子过热得太快了些,不过慈氏仙人想要改变难敌的想法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般度族背后还有黑天和般遮罗国的支持,十三年后必定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又是一场恶战。 不过也不用慌,至少他们这边还有德罗纳,迦尔纳,毗湿摩,维杜罗虽然心不在好歹人在这,真要打起来,俱卢族未必会输。 好歹压制了他们十三年……但是感觉就像养了一条随时会反咬一口的毒蛇在身边一样。 慕雪睫毛轻轻颤了颤,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持斧罗摩当年对她的诅咒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婆罗门少女莲珈,我诅咒你,当你挚爱之人死去时,你将无法陪在他身边。” 这条诅咒……会在十三年后变成现实吗。 慕雪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迦尔纳的手腕。 “怎么了?”他回过头,冷冽的眉眼在看到她的时候稍微温和。 “迦尔纳……我们结婚吧。” 第32章 摩诃婆罗多32 “你说……什么?”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没事……算了。”慕雪在他的目光下有些怂了,讪讪地松开了手。 “别说算了,”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欢喜在异色的瞳孔中仿佛烟花一样炸开,他伸出手抱住女人的腰,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兴奋地转了半圈,头靠在了她的心口。 慕雪微微踮着脚。她第一次看到这样情感外露的迦尔纳,她这个师弟平时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喜悦。 大厅中还未散去的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好了,我会嫁给你的。”慕雪无奈地笑了笑,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先把我放开。” 迦尔纳放开环着慕雪腰肢的手,转身面向了大厅中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得很起劲的众人:“诸位,我有事情要说。” 虽然他还没说是什么事情,但是在座的各位也多多少少猜出来了。 “我,持斧罗摩的门徒,盎伽王,迦尔纳,”迦尔纳左手按在心口,单膝跪倒在了慕雪身前,“我以这个名字起誓,我会用生命守护莲珈的贞洁和尊严,永远和她在一起,直到阎魔王把我们分开。” “干嘛这么认真……”慕雪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阎魔王不会分开你们。”人群里突然有人说,慕雪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过去,说出这句祝福的正是维杜罗。 “好,好。”刚才还因为慈氏仙人的诅咒而愁苦不已的持国王看到这桩喜事神情也舒畅得多,“双方都是持斧罗摩的门徒,一个是才智超群的才女,一个是勇力超群的英雄,这的确是天造地设的夫妻呀!”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呢?”毗湿摩摸摸自己的胡子,问道,“在举行符合婆罗门传统的婚礼之前,她就不能算是你的妻子。” “三天后。”迦尔纳根本不给慕雪反对的机会,自顾自地做出了决定。 这三天里,慕雪彻底进入了待嫁的状态,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迦尔纳要娶她,不是和她说百年好合就是早生贵子。 听说结婚之前的三天,新郎和新娘是不能见面的,所以就连迦尔纳也不能来陪慕雪,她只能乖乖地坐在房间里听着婆罗门诵经。 可问题是她自己就是婆罗门,早就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去维杜罗那里上班,维杜罗却笑眯眯地和她说:“没关系,我忙得过来。” 慕雪有点郁闷。 “如果你不能反抗,”维杜罗竖起一根手指,“那就好好地享受吧。” 说完,门贴着慕雪鼻尖被关上。 “维杜罗!维杜罗!”慕雪拍门,试图把他叫出来。她来找维杜罗,是要向他确认婚礼需要注意的事情,然而维杜罗不理她,她还能找谁呢? 贡蒂? 慕雪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自己脑子里甩了出去。 她就这样一直发呆到了晚上,突然来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迦尔纳的养父母,老车夫罗陀和他的妻子,他们站在慕雪宫殿的门外,试探着往里看。 这么多年没见,他们也变老了啊。慕雪看到他们的时候怔愣了一下,随即麻利儿地迎了出去。 这可是公公婆婆,殷勤点总没错的。然而当她看到老夫妇身后的维杜罗的时候,又是一愣:“你来做什么?” “迦尔纳的家人来了,你的家人呢?”维杜罗问。 “他们……”都死了……啊。 “所以啊,”维杜罗把手里的一个锦囊郑重地放到桌子上,“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是说……你来做我的家人?”慕雪问。 “不止是我,还有毗湿摩。”维杜罗从桌边给两位老人家拽了两把椅子,示意他们坐下,“能劳动婆罗多族的族长进行婚礼仪式,除了般度王之外你还是第一个。” 慕雪愣愣地张着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按照习俗,婚礼的前夜要由新娘的亲人赠礼给新郎的亲人。”维杜罗微笑着面对二位老人,从锦囊中掏出两块拳头大小的宝石,递给了他们。 老车夫一辈子没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本来想推辞说不想要,但是这是婚礼前夕,拒绝新娘的亲人是招来厄运的行为,还是收下了。 老夫妇和慕雪寒暄了一会,就打算离开了。在他们走出门之前,慕雪一把拉住维杜罗:“迦尔纳呢?他怎么没来?” “婚礼前夕是不能见面的。”维杜罗无奈地解释,“放心,你明天就能看到他了。” 慕雪不情不愿地放走了维杜罗。 门被关上了,寝宫里又一次只剩下她一个人。慕雪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躺下。她有预感,今天将是个不眠之夜。 虽然她前世和另一个人有过十年的感情,但是结婚这还是两世以来第一次。这或许意味着身份,责任,还有情感的变化。 她准备好了吗? ——好紧张。慕雪忍不住从被子里伸出手捂住了脸。 “紧张?”她床边突然有人说话。 慕雪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精神了,手指分开两条缝确认了来人的位置,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婚礼前夕不能见面的吗?” “想来看看……就来了。”迦尔纳轻咳一声,有些别扭地看向了另一边。 “不怕招来厄运吗?”看着他不太适应的样子,慕雪松开搂着他的手,问道。 “我从来不相信那些所谓天命。”迦尔纳认真地说,“我也相信我的力量能够守护好你,还有我们的婚姻。” “嗯……”慕雪拉着他的手,示意他坐在床边,“那你不用陪叔叔阿姨吗?他们应该难得到王宫里来吧。” “他们已经睡下了。”迦尔纳没有坐下,而是蹲在了床边,“还有……其实不用叫叔叔阿姨也可以的。” “这要等到明天吧?”慕雪眨了眨眼睛,“你说……我们两个结婚了,老师知道会不会很开心?” 迦尔纳难得的沉默了一会,他想了想之前被他们两个人活活气走的持斧罗摩,实话实说:“老师会打我一顿。” “当然啦,他白养了这么大一闺女。”慕雪笑道,随即脸上的神情又落寞了下来,“其实……要是老师能来就好了。” 她心目中父亲的位置,一直是属于持斧罗摩的,就算是给了她极大帮助与鼓励的毗湿摩也替代不了。 “别想太多,早点睡觉。”迦尔纳站起来,手指轻轻蹭了蹭慕雪的头发,“我走了。” “抱一下。”慕雪张开双臂。 迦尔纳无奈地和她拥抱了一下,转身悄无声息地从门口走了出去。 慕雪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那是迦尔纳红宝石的位置。这个拥抱仿佛给了她勇气,她突然觉得一点也不紧张了。 第二天叫她起床的是侍女。这些姑娘显然也是被逼急了,连掀被子都干出来了。 “现在什么时候……”慕雪迷迷瞪瞪地爬起来,看着外面刚蒙蒙亮的天色,“让我再睡会。” “姑娘,”侍女们很是着急,“你现在就必须起来了,梳妆打扮可是很费时间的!” 姑娘们连拖带拽地把慕雪拽去洗头洁面,这妞儿才算是终于清醒了些:“还要洗头的吗?” “您就洗吧。”侍女们把她的一头黑发按进水里,随后来了几个巧手的侍女给她梳头。 “姑娘,红色和白色,你想穿哪一件?”另一个侍女走过来,左右手分别拿着不同颜色的婚服。 “红色吧。”慕雪想了想,选了红色。可能是因为自己以前成天穿白色,今天想换换,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看到这个颜色想起了曾经的故土。 那是一件红色镶金边的纱丽,繁复华丽,裙摆拖到地上,灿烂仿若鎏金。姑娘们搞定了头发,很快又开始武装起了脸,最后甚至连手都不放过,要一笔一划地描出图案。 “好了吗?”慕雪看着自己的手被勾画完,问道。 “马上就好了。”侍女温柔地笑笑,从身后的桌子上端来了一盘金灿灿的首饰,堆得像小山一样。 慕雪震惊了:“等等……这,这都是要戴在我身上吗?” 她承认她不是合格的印度女人,她从不戴首饰,耳洞都快合起来了。 侍女拿起金色的首饰,笑得人畜无害。 “我能进来吗?”维杜罗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进吧。”慕雪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维杜罗推开门进来,一眼看到一袭红衣的女人坐在桌前,灿烂的裙摆拖到地上,繁复华丽的妆容精致美艳,回眸一眼风情万种。 迦尔纳真是好运气。连维杜罗看得有些怔愣。 “维杜罗?你来找我干嘛?”慕雪十分怕自己一说话头顶上的额饰就掉下来,于是按着额饰和他说话。 “一会我把你带去婚礼会场。”维杜罗伸出胳膊,“走吧。” 慕雪松开按着额饰的手,扶住维杜罗的胳膊,跟着他走了出去。 婚礼是在一个四根杆子支起来的帐篷下进行的,维杜罗带着慕雪走出来的时候,迦尔纳已经等在那里了,他身后的伴郎难敌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虽然迦尔纳求婚时难敌没在场,但是他发誓一定要给自己的两个得力助手准备一场完美的婚礼! 女主角踏出来的一刻,全场都安静了,连喋喋不休的难敌都闭嘴了。 和平时白衣白裙素颜朝天的她比起来,今天的她简直可以说是一顾倾人城,金色的细碎光点映照下,仿佛头顶的太阳都比往常炽热了一倍。 迦尔纳后悔了。他不应该让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众人眼睛下的,这个姿态应该属于她一个人。 新娘到了,婚礼的仪式正式开始了。印度的婚礼仪式很简单,只有三个步骤。 第一个部分是洗脚,新娘的父母用牛奶和清水为这对新人洗脚,祝福开始他们的新生活。 但是慕雪并没有父母,所以代劳的是毗湿摩。老实说让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族长给自己洗脚,慕雪心肝都在颤。 第二个部分是牵手,新娘的右手被放到新郎的右手中,牧师诵读完圣经,在新郎和新娘的肩头缠绕24圈白布,象征他们的结合。 然后,在帐篷中央点燃一小堆火焰,新娘的兄弟带领新娘和新郎围绕火焰走数圈。 这个,就要交给维杜罗了。 “请跟着我吧。”维杜罗笑得很开心,他的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他不是所有时候都这样笑的,但今天他是真的高兴。 最后,新郎的兄弟们向新人抛洒玫瑰花瓣以驱除邪恶。 迦尔纳没有兄弟,难敌便带着持国百子代其劳,随着他们的抛洒,满天的玫瑰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一场磅礴的雨。 最后双方的亲友——维杜罗和老车夫两个人,分别用拇指沾了鲜艳的朱砂,划过这一对新人的额头。 这场婚礼结束了。 第33章 摩诃婆罗多33 如果按照中国的婚礼的话——新娘这个时候就应该回闺房乖巧地等着了。可是如果慕雪没记错的话,她现在应该陪迦尔纳招待宾客才对。 她伸手拉了拉身边人的袖子,黑漆漆的眼睛看了过去。 “你回去等我。”迦尔纳轻轻地拍了拍慕雪挺直的脊背,示意她先回寝宫,“乖。” 慕雪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然而突然透过迦尔纳身后看到了另一个人,顿时愣了一下。迦尔纳看到她怔愣的样子,也转过身看过去—— 是贡蒂。 有维杜罗和毗湿摩的袒护,贡蒂并没有和般度五子一起被放逐到森林里,但是自从般度五子被流放,她就把自己关在寝宫中,终日不出门。 然而今天慕雪和迦尔纳的婚礼,这位王后居然屈尊来参加了。 只是贡蒂如今形容憔悴,哪里还看得出当初那个雍容华贵的贵妇形象。看来般度五子被流放的事情真的对她影响很大啊……慕雪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贡蒂后。”迦尔纳拉住慕雪的手,从容地迎了上去,“不管是谁来参加我的婚礼——只要她愿意送上祝福,她就是我的客人。” “你今天真漂亮。”贡蒂没有理会迦尔纳,而是看向了慕雪,眼神里微微带上了些慈爱,“你当初没有嫁给怖军是个遗憾……” 迦尔纳脸色一黑。 “但是现在这样也很好。”贡蒂微笑着说,“我以般度王妻子,奇武王的儿媳妇的身份真诚地祝福你们。” “谢谢。”慕雪也腼腆地笑了笑。 “那我……先走了。”贡蒂看着这对新人,在俱卢族有些敌视的目光下有些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婚礼大厅。 “你不想问吗?”慕雪突然问。 “问什么?” “贡蒂后……她好像知道你的身世。”慕雪说道。 “知不知道又能怎样。”迦尔纳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你看我现在一切都很好。” 慕雪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慕雪实在不适应身上戴着这么多的首饰,随便扯了个理由溜走了。迦尔纳也不愿意她穿得这么漂亮给别人看,乐得她溜走。 慕雪回到寝宫,把自己身上的首饰一件一件地摘掉,唯独摘掉脚环的时候顿了一下,她记得,结婚的女人是必须戴着脚环的吧。慕雪想了想,还是把脚环戴上了。 慕雪拉开门,想要吩咐侍女给自己打些热水,却发现平时守在门口的姑娘们此时一个都不见了。 难道都去凑婚礼的热闹了?慕雪看了看满手的花纹:“算了,那就不洗了吧。” 慕雪坐在床上翻了一会经书,过了一会又心烦意乱地扔到一边,开始无所事事地看太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太阳好像格外的灿烂,就连夕阳都壮美得不像话。 太阳落山后不久,迦尔纳就回来了。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似乎是喝过酒了。慕雪轻轻地扶住他的胳膊:“你喝酒了?” “嗯。”他看起来神色如常,“……不得不喝。” “……我知道。”慕雪理解,婚礼上新郎是不可能不喝酒的,“你喝了多少?” “不记得了。”迦尔纳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躺一会。”慕雪连忙把他扶到床边。迦尔纳从不饮酒,她也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只是有点担心:“很难受吗?要不要叫人看看?” “不用。”迦尔纳坐在床上,有些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我躺一会就好。” “嗯……那我叫侍女给你准备点热水,洗洗脸可能会好点……”慕雪絮絮叨叨地说着,准备起身去找侍女,这个时候婚礼结束了,她们也该回到岗位了。 然而没等她走出去两步,就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拽住手腕,拉进了怀里,慕雪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他缠着手脚滚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我连妆都没卸呢……”慕雪有点哭笑不得。 “不用,这样很漂亮。” “至少让我让我洗个手吧?”慕雪无奈地看看手上已经微微晕开的花纹。 迦尔纳没有说话,微凉的手指伸到绣着金色图案的红纱下,蹭着她腰间细腻的皮肤。 慕雪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迦尔纳这个人,虽然战斗风格和品德都像太阳一样,但是手却和他的表情一样,总是冷的。 “好了,我有事和你说。”慕雪感受到他的手还有向上的趋势,连忙按住他的手,正色道。 “嗯?”他的脸颊蹭蹭女人脖颈间素白的肌肤,发出了一声魇足的鼻音。 “我曾经和你说过……我不叫莲珈,你还记得吗?”慕雪说。 “没错……”迦尔纳也想起来了,“我问你那是什么意思,你只告诉我到结婚的那天才会告诉我。” “嗯。”慕雪看着他的眼睛,脸颊上的红晕微微褪去,“那就是今天。” “你说吧。”迦尔纳伸手搂住她的腰,把他整个人禁锢在怀里,“我听着。” “你认真点。” “我说过的,‘知不知道又能怎样,我现在一切都很好’。”迦尔纳轻声说。 “那我说了。”慕雪声音闷闷的,“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被神送过来的。” 迦尔纳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只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另一个世界?是指天界?” “也是人间界。……你发现了?”慕雪后知后觉地问出这个问题。 “你太蠢了。”迦尔纳毫不留情,“我们两个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你对我伸出了右手……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话问出口,慕雪反应过来了,“右手相握……是婚礼仪式吧。” 迦尔纳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我们那只是普通打招呼的方式。”慕雪轻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不会那个时候就想娶我了吧?” 迦尔纳依然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我们俩那时候才多大啊。”慕雪伸出手戳了戳迦尔纳的脸颊,“小色胚。” “是吗?”迦尔纳眼神一黯,翻身把慕雪压在身下,“……倒也没说错。” 慕雪怂了,偏过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女人胸口的衣物微微散开,露出雪白的沟壑,黑色的长发挡着脸,看不清表情,然而微微发红的脖颈倒是暴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其实我是想说……”迦尔纳声音突然低柔下来,“你是谁都没关系的。我喜欢的只是这个人,这个陪我度过十年的灵魂。” “真的?”慕雪转过头,脸上的绯红还未褪去,“你发誓只喜欢我一个人?” 迦尔纳愣了一下:“我记得我发过这个誓了。” “哦对,”慕雪也想起来了,她慢悠悠像是不情不愿一样伸手搂住了迦尔纳的脖颈,把自己朱红的嘴唇送了上去,成功地在迦尔纳的嘴角留下一道绯红的印记。 迦尔纳舔了舔嘴角。 “那我可把我自己交给你咯。”慕雪目光闪烁地说,“你可要好好对我。” 迦尔纳没有说话,细密的吻落在女人修长的脖颈间,一路向下,蔓延过锁骨,一直落到胸口。 红色的纱丽飞扬,纷纷扬扬地落到了地上。 慕雪有些不好意思地蜷起了身子:“灯……” 迦尔纳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暖黄色的火焰,又看了看女人素白的身体:“没关系,你很漂亮。” 慕雪害羞得雪白的肌肤都染上了点粉红。 她的灵魂被一寸寸地燃烧,爱融化在灵魂里,灵魂死在灰烬里,灰烬飞在尘世里,漫天飞舞,不是爱在消散,而是爱在狂欢。 ——这不是欲望,是灵魂的盛宴。是两个灵魂在战栗着彼此拥抱。 她是如此深切地爱着迦尔纳。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确信过。 第34章 摩诃婆罗多34 清晨的阳光透过朦胧的树影,洒在微微有些潮湿的草地上。清晨的皇宫还带着些许靡靡的气息,婚礼的大厅里摆着东倒西歪的金杯,一直到早上才有侍女陆陆续续地来收拾。 慕雪纤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抖了抖,缓缓睁开了眼睛。包括身上的铠甲在内,身旁人每一处都是温暖的,让她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她钻进迦尔纳怀里,柔软的胸口贴上男人的心口。迦尔纳睁开眼睛,瞳孔在短短一瞬间的失焦后看向了怀里的姑娘:“醒了?” “嗯……”慕雪倒是毫不避讳,微凉的脚趾轻轻蹭上迦尔纳的腿,“我……总不能穿昨天的婚服出去吧。” 你倒是有金甲在怎样都好,可我不行啊。慕雪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这句话。 “去那么早做什么。”迦尔纳一翻身,压住女人柔滑的身体,手不安分地又要顺着腰肢摸上去。 “别闹!”慕雪被他摸得脸颊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春色,她不自在地咳了几声,“你去帮我喊侍女,我要洗澡,一会还要去拜见持国王和毗湿摩呢。” 昨天一晚上的时间,她手上的花纹都乱成了一片,此时粘在胳膊上,让她感觉很不好,她还没照镜子,估计脸上的妆应该花得更厉害。 “快去。”慕雪捂住脸颊,伸手推了推迦尔纳。 迦尔纳想了想,真的翻身起来帮她叫侍女了。没多长时间,姑娘们就端着一个一人高的木盆进来了,随即一个接一个地往里面填热水。 “夫人,衣服放哪。”女官抱着两套干净的衣服,走到慕雪跟前,毕恭毕敬地问道。 “桌子上。”慕雪拿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说道。 女官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地微笑,转身把新衣服放到桌子上,随手收拾起地上凌乱的嫁衣:“那我先告退了。” 我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慕雪看着侍女一个个笑得意味不明,忍不住想道。 “走了。倒完热水的都跟我出来。”女官招呼着侍女。 慕雪扭头看过去,侍女一个接一个地把水壶里的热水倒进木盆里,几乎所有的姑娘都在偷眼打量着他们新的姑爷,其中一个看迦尔纳看得手里的热水倒光了还不自知。 迦尔纳脸上没有表情,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除了天生的金甲可以说什么都没穿,修长的身形和紧绷的肌肉一览无余。 慕雪脸有点黑了。 “咳!”女官看慕雪神色不虞,连忙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小侍女回过神来,急忙退后,水壶差点被扔到地上。 迦尔纳往这边看了一眼。 小姑娘的脸色更红。 女官看不下去了,一把把小侍女拽了出来。就算这位是出了名的好相处,你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觊觎人家的丈夫啊。当年在安波利迦身边做出同样事情的那位,就算是维杜罗的母亲,不是照样死在安波利迦后手上了吗? 侍女们不敢再多说话,很快排着队出去了,顺便把门带上。慕雪气鼓鼓地把被子掀开,柔美的身形毫不遮掩地露在了空气中。 她赤裸着足踝,一瘸一拐地走到浴桶前,想要伸腿进去,进去之前才想起来,回头呲着牙对自己的丈夫大喊:“你不准过来!” 刷啦一声,纱帘被拉上了。 不准他过去?迦尔纳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回想起了她刚刚的样子,满面羞红,呲牙咧嘴,那样子简直就像一只发情的小野猫。 这是邀请……吧。 慕雪把整个身体都浸没到了热水里,才终于有一种活过来了的感觉,全身的酸痛一下子舒缓开来,手臂上的颜料也晕在水里。慕雪捧起一泓水,拍在脸上,想把脸上的妆容全都洗掉。 带妆过夜对皮肤很不好的——尤其是对于她这么个大龄女青年。她只能把一切都归咎于师弟的诱惑。 正当慕雪就着热水想要揭掉脸上贴着的金钿时,她刚刚还在腹诽的迦尔纳就掀开帘子很从容地走了进来。 慕雪手一抖,差点把眼睫毛也一起薅下来:“我不是叫你不准进来的吗?”她的脸颊泛起红晕,很没气势地吼道。 “我也要洗澡的啊。”他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很从容地走到了浴盆边,“而且你看,两个人明明也可以的。” “你就不能等我洗完吗?”慕雪蜷起身子,不想给他看。 “水会凉。”迦尔纳说。 “而且,一会还要去见持国王和毗湿摩。”迦尔纳补充。 “好吧,那你过来吧。”慕雪不情不愿地同意了,纤长的小腿往边上偏了偏,给他留出了一大块地方。 然而事实证明,慕雪还是太甜了。夫妻一起洗澡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呢。慕雪红着脸,蜷着身子坐了没一会,迦尔纳就凑了过来。 “你干嘛?”慕雪没好气。 “你脸上有金钿。”迦尔纳伸出手指点了点她脸颊上没摘掉的金钿。 “……”慕雪没吭声,默许了他帮她揭掉金钿的行为。迦尔纳揭掉第二个金钿,随后手指轻轻下移,顺着慕雪羞红的脸颊一路向下,划过修长的脖颈,优雅的锁骨,带起一串鸡皮疙瘩。 “你干嘛……唔!”慕雪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喉咙。迦尔纳的手指继续向下,放到了女人柔软的胸口,双腿也强势地压了上来,把女人蜷缩着的腿强行掰开。 “唔!”慕雪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滑进水面,然而迦尔纳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两个人在水面下吻得如火如荼。 这种程度的水对她来说就是小意思。这点他是知道的。 慕雪微微张开嘴唇,露出一点气泡,水下的世界如梦似幻,波光映照在两个人的脸颊上,黑色的长发和银白的短发在水中飘动,纠缠不清。 过了很长时间,慕雪伸手把迦尔纳推出水面。两个人相对无言了一会,慕雪突然笑了:“来吧。” “慕……雪。”他吻着她的耳侧,轻声说,“我记得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雪。”慕雪突然一翻身把迦尔纳压在了下面,“这样叫就可以了。” …… …… 维杜罗不是很明白。 明明迦尔纳夫妇要拜见的人是持国王和毗湿摩,难敌为什么非要把他也找来? “你不是新娘的亲友嘛。”难敌是这么和他说的。 “那你怎么不把罗陀夫妇也找来?”维杜罗更不明白了。 “他们的身份不配和持国王毗湿摩坐在同等地位上。” “我的出身也没好到哪里去啊。”维杜罗提醒难敌。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难敌看向了维杜罗:“维杜罗,我好奇很久了。你的母亲虽然不是王族,但也不至于下嫁给一个苏多,当年她做了什么让安波利迦后这么恨她?” 维杜罗听到这个问题,脸色突然变了。他还算礼貌地对难敌说:“这件事情与您无关。” 说完,维杜罗也没等新婚的夫妻到场,就急匆匆地走了。难敌看着维杜罗的背影,摸了摸下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连喜怒不形于色的维杜罗都会变了脸色,看来当年这件事一定是惊天动地的秘密啊。 事实证明,维杜罗早早就走人是个正确的选择。因为主角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来! “我派人去找他们吧。”难敌等不下去了。 “诶,”毗湿摩抬手,阻止了难敌,“小夫妻嘛,我们不介意多等会。” 可是我介意。难敌很想这么说,看了看上头坐着的持国王,又没敢说出口。 日上三竿时,迦尔纳和慕雪终于姗姗来迟,彼时毗湿摩已经喝了一壶茶水了。 两人穿着女官给他们准备的新衣服,一个神情淡漠,但却能感受到明显的喜悦,另一个看着一边不说话,粉红的脸颊上春色未退。 看来昨天过得挺好。毗湿摩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心想。 持国王听到脚步声,知道他们两个来了,用温和的声音和小夫妻说了些体己话,就让难敌送他们两个去见罗陀夫妻了。 “我有些事情想拜托你,莲珈。”在走在长廊里的时候,难敌突然说。 “什么事,直接说吧。”慕雪说。 “你知道,维杜罗的身世吗?”难敌问。 “知道。”慕雪点点头,“他的妈妈是奇武王的妻子安波利迦后的侍女,父亲则是一个普通的苦役。” “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难敌沉声说,“维杜罗的母亲从小和安波利迦后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安波利迦后不会把她嫁给一个苏多。” “这可是违背正法的。”难敌说出这句话才发现不对,“啊……我不是说你们。” “没关系……”慕雪摇摇头,“可是,这和维杜罗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维杜罗的身世一定不只是一个苦役之子这么简单。”难敌皱眉说,“否则他为什么能得到毗湿摩的垂青?” “不是因为那个预言吗?”慕雪不解。 “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总之……你帮我调查一下这件事。”难敌说,“可以吗?” 慕雪点了点头。 第35章 摩诃婆罗多35 和难敌说的一样。维杜罗的身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当初的确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安波利迦后才把他母亲嫁给了苏多。 作为王后的侍女,她勾引了奇武王。 安波利迦后无法容忍这样的背叛,尤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一样的她,一怒之下把她嫁给了一个最底层的苏多。没人敢阻拦暴怒之下的安波利迦,甚至连奇武王都选择了沉默。 这就是宫中女官口中的,事情的真相。 ……可是,这和维杜罗又有什么关系呢?慕雪皱了皱眉,觉得难敌要调查维杜罗纯属没事找事。 “殿下……”女官突然说,“其实宫中这些年来一直有一个传闻。维杜罗大人的父母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安波利迦后毒死的。” 慕雪点了点头。 换了她自己,被人这样背叛,也要疯掉的,别说只是毒死一个侍女,就是毒死奇武王都不稀奇。 慕雪把调查到的,维杜罗的母亲嫁给一个苦役的原因告诉了难敌。 难敌点了点头。总觉得事情还有哪里不对:“既然她毒死了维杜罗的父母,那为什么不连同维杜罗一起杀死呢?” “可能是手下留情吧。”慕雪说,“殿下,维杜罗是几岁被毗湿摩接来和你们一起学习知识的。” “大概十五岁左右吧……那时候我才五岁。”难敌说,“怎么了吗?” “那他又是什么时候被广博仙人做出那个预言的?”慕雪继续问道。 “预言?”难敌没有反应过来。 “广博仙人不是说‘这个孩子长大后,三界将没有人能比得上他的知识和学问’吗?” “那应该是同一年发生的事情吧。”难敌说。 “据我所知维杜罗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慕雪皱起了眉毛,“毗湿摩对他的庇护也应该是十五岁之后的事情。那……维杜罗是怎么在这个王宫中顺利地长到十五岁的?” 能在这种吃人的地方活下来,无非有两种可能。第一种,真的舍弃了很多东西,遭受了很多苦难而成为了坚强的人。第二种,有什么人在暗中保护着这个失悛的孩子。 维杜罗小的时候一定吃过不少苦吧,难为他现在还是一副良善温柔的样子了。慕雪下意识地把维杜罗归为了第一种,忍不住想。 然而难敌却不这么想:“我不相信安波利迦后会无端端地放过他。他能在王宫中长大,没有死在安波利迦后手上,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就算维杜罗一心向着般度族,你也没必要这么针对维杜罗吧。慕雪忍不住叹了口气,生怕难敌连维杜罗的出生年月都要调查清楚。 “不行,我还是觉得事情不对。”难敌有些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莲珈,你能不能帮我查查看维杜罗小时候在宫中的遭遇。” 你是不是爱上维杜罗了。慕雪好悬没把这句话问出来,只是木着脸点了点头。 可是这一查,却真的查出问题来了。 维杜罗从出生开始,其实就处于毗湿摩的荫蔽之下。他从小接触到的,无一例外都是毗湿摩派去的人。 这就奇怪了。如果说毗湿摩看重他,让他和王子们一起学习是因为广博仙人的预言,那为什么从维杜罗小时候就那么关心他?那时候广博仙人明明还没有说出那句预言才对啊。 莫非……慕雪忍不住脑洞大开。 莫非维杜罗其实是毗湿摩的儿子?!慕雪不无激动地想了想,毗湿摩虽然当年发誓终身不娶,但是也不是不能睡别人家的姑娘啊!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毗湿摩。慕雪咬着手指,决定在收集到更多证据之前先保持沉默。 诶?等等……安波利迦后是在夏天把维杜罗的母亲下嫁的,而维杜罗是在冬天出生的…… 维杜罗是早产儿吗? 慕雪忍不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迦尔纳,而后者用一种类似于同情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从各种方面来看,你不觉得维杜罗是王子的可能性更大吗?” “王子……”慕雪有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维杜罗其实是奇武王的儿子?!” “只是推测。”迦尔纳说。 如果维杜罗真的是奇武王的儿子……慕雪整个人都木了,那难敌和坚战这么多年争王位争得头破血流是为了啥啊!最应该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是维杜罗啊! “不过,”迦尔纳话锋一转,“不管维杜罗是什么人,毗湿摩很明显知道他的身份。既然他没有捅破,应该还是有自己的顾虑。” “你是说……毗湿摩不想维杜罗继承王位?”慕雪眼珠转了转,问道。 “我都说了这只是推测。”迦尔纳伸出手摸了摸爱人的头发,“我们并没有证据能证明维杜罗其实是王子。” “那……这件事情要告诉难敌吗?”慕雪犹豫着问。 “既然是王爷吩咐你调查的,还是告诉他吧。”迦尔纳说,“但是千万要制止住他,不能让他鲁莽行事。” 慕雪点了点头。 然而事实证明,难敌想做什么事,不是她想拦就能拦得住的。 “王爷,王爷你不能去找持国王啊,这只是推测而已谁也没说维杜罗真的是奇武王的儿子啊!”慕雪费劲口舌试图在难敌冲进持国王的寝宫之前拦住他。 “不管维杜罗是不是我的叔叔,”难敌顿了顿,“这件事父王一定知道,只要问问他一切就有结论了。” 难敌越想越气,怪不得持国王对维杜罗那么好,血脉相连能不好吗? “怎么了,一路吵吵嚷嚷的。”持国王从棋盘上抬起头,两只无神的眼睛看向了慕雪和难敌的方向,“几百米外就听到你们来了。” “父亲。”难敌义正言辞地站定。 慕雪使劲扯着他的衣摆。 “维杜罗是不是奇武王的孩子?”难敌没有理会慕雪的暗示,深吸一口气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咔哒”持国王手中的棋子落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持国王整个人都木了,脸上的表情仿佛是被雷劈了一样。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半晌,持国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 持国王不知道这件事情?难敌清了清嗓子:“事情是这样的……之前我问到维杜罗为何他的母亲会被下嫁给一个苏多,但是维杜罗的行为很反常,所以我就让莲珈调查了一下。” “胡闹!”持国王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莲珈,他没分寸你也跟着乱来?别人的家事是能刨根问底的吗?维杜罗的母亲的确做过错事,但那不应该由维杜罗承担后果。” “维杜罗的母亲夏天嫁了人,维杜罗冬天就出生了。”难敌幽幽地说。 持国王一下子哽住了。 慕雪无奈地扶住额头,给持国王仔细地捋顺了了一下这件事的细节,包括毗湿摩对维杜罗特别的照顾还有安波利迦后的反常。 “这么说……维杜罗真的有可能是我的弟弟?”持国王也有些凌乱了。突然有了一个小快三十岁的弟弟,换谁都会凌乱的吧。 “如果是真的,那如果有一天维杜罗想要争夺这个王位怎么办?”说来说去,难敌最关心的还是王位。 “毗湿摩应该是知道维杜罗到底是不是王子的。”慕雪想了想,把迦尔纳和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既然他没有说出来,那就说明应该还是有所顾忌。” “那你的意思……” “我们去找毗湿摩吧。”慕雪提议。 …… “你们找我做什么?”毗湿摩看着持国王父子,“蝗灾的事情我交给维杜罗了。” “我们找你就是问维杜罗的事情。”难敌盯着毗湿摩的眼睛,说道。 “维杜罗?”毗湿摩愣了一下,随即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一头白发,“你们找到我这里来,应该是差不多都知道了吧。” 众人点点头。 “那好,把维杜罗也找来吧。我一次说清楚。”毗湿摩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说。 “我去找。”慕雪自告奋勇。 慕雪找到维杜罗的时候,他正在堆成山的文件前打盹。 “维杜罗。”慕雪推推他,“醒醒,有大事。” “什么大事。”维杜罗眯着眼睛,话语中是浓浓的起床气。 “你的身世。”慕雪神秘兮兮地说。 “我什么身世你不是早就知道吗?”维杜罗有点不耐烦。 “跟我过来。”慕雪硬拉着他,把他拉到了毗湿摩的宫殿。看到难敌,持国王, 毗湿摩都在,维杜罗也终于清醒了些。 “维杜罗,你其实是奇武王的第三个孩子。”毗湿摩收起了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正色道。 “啊。”维杜罗的表情不像大家想象得那么惊讶,他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此时从毗湿摩嘴里说出来,他脸上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你知道?”慕雪忍不住问。 “有所察觉。”维杜罗苦涩地笑了笑,“你都能查出来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慕雪眼角抽了抽,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蔑视。 “那我就挑明了说。”毗湿摩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维杜罗是奇武王的第三个孩子。但是奇武王曾经向安波利迦发过誓言,继承王位的一定会是她的眷族,再加上维杜罗的母亲下嫁,为了防止维杜罗争夺王位——奇武王选择了永久封存他的存在。” “原来是这样。”听说维杜罗对王位没有威胁,难敌立刻放心了。 “所以说,维杜罗能在安波利迦后手中活下来,其实是因为毗湿摩的庇护?”慕雪问。 “一部分原因吧。”毗湿摩坐直了腰,“他是个天生的维杜罗(智者)。” “那现在维杜罗是王子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慕雪问,“现在应该怎么办?” “看维杜罗自己的意思吧。”毗湿摩看向维杜罗,“你想怎么做?”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维杜罗苦笑。 “不行!”持国王突然高声反对。他从来就喜欢维杜罗,现在知道他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之后更是如此,维杜罗身为王子却遭受了那么多苦难,身为长兄,他应该补偿他。 “父亲。”难敌连忙拉拉持国王的衣角。早知道维杜罗是一心向着般度族的,他仅仅是个苦役之子的时候都那么难对付,真的成了王爷般度族岂不是要咸鱼翻身了? “如果我真的恢复了王子的身份的话,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般度族从森林中接回来。”维杜罗淡淡地说。 持国王被他这一句怼得差点上不来气,难敌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所以还是现在这样最好。”维杜罗轻轻地笑了笑。 “你总是这样向着般度族,”持国王却似乎突然被维杜罗的话语激怒了,他厉声呵斥,“般度是你的哥哥,难道我就不是吗?他从没给过你帮助,而我却帮了你那么多,我们俱卢族到底哪里比不上般度族!” 维杜罗脸上的笑容淡下来了。 “国王。”慕雪试图阻拦盛怒之下口无遮拦的持国王。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他们的话,就和他们一起吧!”持国王恶狠狠地说,“和他们一起过吃树皮,喝露水的生活吧!” 说完,持国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36章 摩诃婆罗多36 众人都沉默了。 谁也没想到持国王会在这个关头爆发,看来维杜罗拒绝他帮助的方式实在是不怎么讨他的欢心。 不过说来维杜罗也有错,持国王明明是抱着极大的善意想要帮助他,他却偏偏选择了那样尖锐的拒绝方式。 众人纷纷看向了维杜罗。维杜罗脸上神情依旧是那样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冷静自持的维杜罗能够很好地处理好这件事情时,维杜罗却突然失踪了。 “你确定?有人看到了维杜罗离开了王城?”慕雪看着手下人交上来的报告,脸色阴晴不定。 下面的仆役怯生生地点头。 慕雪心中莫名生出一种荒唐的感觉。那可是维杜罗啊,才智超群成熟稳重的维杜罗啊,怎么这个时候偏偏像是青春期没过的毛头小子一样玩起了离家出走? 智者失踪了,可不是小事,更别提这个智者还是个王子。慕雪头都大了:“他出王城朝哪个方向去了?让侍卫去找一下。” 但是慕雪也清楚,多半是找不到的。 持国王得知此事,也是万分悔恨。其实他昨天刚回去就回过味了,维杜罗并不是真的要帮般度族,他只是寻个理由搪塞自己罢了。可是自己却当了真,还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您别生气……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一定能找到的。”慕雪看着持国王不太好的脸色,言不由衷地说。 “般度族。”迦尔纳突然开口了,他那双异色的瞳孔冷冷地看着持国王,“他是去找般度族了。” 这话一出,持国王本来佝偻的身子更加摇摇欲坠,连难敌也瞬间变了脸色。 慕雪扯了扯嘴唇,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其实她也有这样的猜测……只不过没当着持国王父子的面说出来而已。 “不行。”持国王捏着扶手的手愈发用力起来,“我们得把维杜罗找回来。” “是得把维杜罗找回来,”慕雪无奈地扶住额头,“马上就是秋猎大典了,没有他忙不过来的。” 秋猎是一年一度的由皇室出面检查牲畜的盛会。慕雪身为一个女人,地位相对较低,力量也相对较弱,无法出面主持这样的盛会,如果维杜罗这个时候失踪的话,难道劳驾毗湿摩? “莲珈,”一旁站着的难敌开口了,“你带人去般度族隐居的森林里,无论如何要把维杜罗找回来。” “要不然……干脆去般度族隐居的森林围猎。”迦尔纳提议,“正好把维杜罗带回来。” “好!”难敌欣然同意。他早就想亲眼看看般度族如今的惨状,秋猎正好是个极佳的机会。如果不去看看他们如何受罪,那过去所做的一切岂不是枉费心机了吗? “那谁主持呢,”慕雪有些犹豫,“毗湿摩?” “不行,不能让毗湿摩和我们一起去。”难敌双手背后来回踱步,“如果让他看到般度族的惨状,他一定会心软帮助他们,那我们去那里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慕雪不置可否地看着难敌。 “这样吧,我们提前出发到那里,先找到维杜罗。”难敌做出了决定,“如果能找到他,就由他主持,如果找不到,我就亲自主持。” 慕雪微微皱了皱眉,眼睑微微抽动了一下。主持这样的仪式,难敌还真的是把自己当成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啊。 不过这倒也是应该的,他的确是现在的象城里最应该继承王位的那个人。 “记得多带些人手。”迦尔纳神情淡漠地补充,“要把维杜罗从般度五子身边带回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那里离边境很近。” …… 慕雪睡了三天书房,提前把这个月的国库收支轻点完,又跑了几位大臣的府邸把秋猎的相关事宜落实,操心操肺得简直像难敌的老妈子一样。 由于考虑到可能会和般度五子起冲突,难敌把迦尔纳也带上了。虽然有迦尔纳,但是持国王还是不放心自己这个搞事的儿子,所以干脆放他们夫妻俩一起上路了。 慕雪前一天晚上熬夜处理公务,第二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靠在迦尔纳瘦削的肩膀上小憩。 “停下!就在这里扎营吧!”马车外传来难敌的命令。 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慕雪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刚刚枕着的肩膀。 他怎么还是这么瘦……回去得好好补一补。 “莲珈。”难敌屈起手指敲了敲马车,“现在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要去森林里寻找维杜罗吗?” 迦尔纳下了马车,伸手把慕雪也扶了下来。 “我带人去找吧。”慕雪下了马车,“我会尽量在天黑之前回来,如果我没回来,也别在晚上去找我,等到明天早上再进树林。” “我和你一起去。”迦尔纳说。 “你得和难敌待在一起。”慕雪摇了摇头,“这里离摩差国太近了,万一真的遇到了军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和国王交代。” 迦尔纳微微皱了皱眉。 “而且我也算是帮过般度五子,他们都是遵守正法的人,应该不会伤害我的。” 迦尔纳眉宇之间闪过一摸纠结的神情,半晌后,松口道:“……好吧。在黑天之前回来。” 慕雪笑了笑,亲亲他的下巴,转身跟着难敌走开了。 最后慕雪带着一队士兵出发,走向森林的深处。这片森林是一片典型的热带雨林,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葱郁的枝叶间偶尔漏下一缕轮廓分明的阳光。 一路走来,这片雨林好像格外地安静,没有看到任何大型的生物,只有一两只小巧的鸟掠过枝头,仿佛在象征着暴风将至的宁静。 慕雪带着身后的士卒,沿着树林里细小的涓流一直朝土坡下走去,小溪的尽头是一个水塘,阳光在水面上映出粼粼的波光。 慕雪无声地抬起了手,示意身后的士兵停下脚步。透过一片波光,她看到水塘的那一边,有着另一队驻扎的士兵,从人数上看绝非般度族。 倒霉,刚好碰上摩差国的军队了。慕雪扯了扯嘴角,伸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想要绕过他们继续前进。 可偏偏队伍里一个年轻的士兵在走到水塘边的时候一脚踩空,滑下了土坡,噗通一声摔进了水池里。 慕雪心下猛地一跳,条件反射地朝水塘另一侧看了过去,那边的士兵有的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声音,正朝这边看过来。 “把他拉上来!”慕雪厉声道。年轻的士兵们较忙七手八脚地把落进水池的同僚拉上来。 “你们两个,立刻原路返回,向王爷报告我们的情况。”慕雪伸手扯过傻站在一旁的士兵,低声吩咐,“和他说我们遇上摩差国的军队了,对方来意不明,还是让他带人过来。” 被吩咐的士兵点点头,一猫腰钻到树丛里,很快不见了。 慕雪回头看过去,对面摩差国已经有一队士兵悄悄地围上来了。 慕雪抿了抿唇,举起双手,张开手指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你们是摩差国的士兵吗?我是象城的使节,请给我一个机会拜见你们的领袖。” 慕雪身后的士兵见状,也都收起了攻击的姿态。 摩差国的士兵并没有因为她手无寸铁就放松警惕,他们看了看慕雪身后装备森严的士兵,手上的长矛朝前递了递:“女人?” 慕雪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一个士兵小跑着在举着长矛的士兵耳边说了什么。 “好吧,你可以拜见我们的统帅。”士兵说着,手上的长矛微微后撤,“但是他们必须留在这里,被我们的军队看管。” 慕雪颔首,被士兵押着送进了摩差国主帅的营帐,营帐外一个苏多打扮的男人跪在地上卖力地磨刀,营帐中坐着的是一个强壮勇武的中年男人。 慕雪垂下眼帘,她记得摩差国的主帅是王后的哥哥空竹,据说摩差国老国王的威名都是倚仗他得来的。 空竹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这个进了营帐就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女人几眼,挥挥手示意其他的士兵可以下去了,那个诡异的苏多也脚步虚浮地走远了。 “你说你是象城的使节?”空竹眼神放肆地在慕雪身上逡巡了几圈,慢悠悠地问,“象城的男人莫不是都死绝了?居然让一个小娘皮来和我讨价还价?” “性别很重要吗?”慕雪突然笑了笑,“如果我没记错,这里是般度族隐居的森林,于情于理应该是我们的领土。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的领土?”空竹不屑地嗤笑一声,“谁不知道般度族和俱卢族早已反目成仇,般度族那些天赋异禀的神降之子怕是做梦都想着把自己的国家夺回来吧?” “就算事实如此,那也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来至喙。”慕雪嘴角自然勾着冷漠而疏离的微笑。 她大概能猜到这个人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了。想要联合般度族推翻俱卢族的统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先不说般度族会不会背弃誓言离开森林,就算这件事真的成了,般度族也不会让象城轮到摩差国手里。 “你似乎不是个聪明的女人。”空竹突然说。 “这话怎么说?”慕雪嘴角的笑容逐渐淡漠。 “如果我是你,在这种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情况下,我是不会什么话都说出来的。”空竹站起来,一步一步逼近了慕雪。 “是吗?那你是想杀了我?”慕雪问。 “怎么会?”空竹失笑,伸出粗糙的手指摸上了女人白皙的脸颊,“你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 慕雪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余光估算着自己和出口的距离。 “能带这么多人来探望般度族,你应该是象城的贵族吧……还是说你其实已经嫁人了?”空竹俯身凑近女人的脸,灼热的气息喷到慕雪脸上,激起了她生理性的厌恶。 慕雪见势不妙,快速后撤,扭头就想跑,然而还没跑出去的时候,却被空竹一把拽住头发,狠狠地拽了回来。 “啊!”慕雪忍不住痛呼出声。 空竹把慕雪推倒在地,俨然是一副完全不怕得罪象城的架势,粗糙的手顺着女人纤细的锁骨向下摸去,另一只手急不可耐地撕扯着她的衣服。 慕雪挣扎不开,狠狠地一口咬在男人的脖颈间,咬出了满嘴的血腥味。 空竹抬起头看着身下狼狈的女人,眼神里写满了暴戾。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箭光突然撕裂了营帐的羊皮帷帐,瞬间把空竹的身体穿透,狠狠地钉在了一旁的床榻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极其绚烂,人间一箭不过如此,雷霆一击。 慕雪傻眼了。 第37章 摩诃婆罗多37 这雷霆般的一击居然还不止是一支箭,三支锋锐的长箭分别钉在空竹的喉咙,心口和腿上,箭尾还在微微颤动,发出嗡鸣声。空竹猩红的眼睛不甘心地圆睁着,已经没有了活着的气息。 慕雪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向营帐外。然而在营帐外,她只看到了巡逻的士兵,根本没看到射出这一箭的那个人。 这样天下无双的箭技,除了毗湿摩外她就只能想到一个人。 在这片森林里隐居的雷神之子,阿周那。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在这种时候救了自己……慕雪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凑近空竹的尸体,那箭矢并不是军队里通用的样式,看起来是手工制造的。 慕雪小心翼翼地从营帐里摸出去,才刚走了没两步,就被外面巡逻的士兵发现。慕雪干脆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走了出去。士兵们知道她是象城的贵族,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拦住她还是不拦。 “元帅死了!”营帐里突然有人尖声叫道。 慕雪头皮一麻,立刻俯身跳进了水塘里,柔软的身体像一条游鱼一样滑出去老远。 摩差国的士兵这下也反应过来了,会水的干脆跳了下去追赶慕雪,却赶不上这个人鱼一样的女人。等到士兵带着弓箭跑过来的时候,慕雪已经被水塘另一边的象城将士拉出了水面。 慕雪一出水面,就被腹部撕裂一样的痛楚痛得跪在了地上。 “夫人……”侍卫询问她的意思。 “如果他们动手,那我们这边也别光站着。”慕雪忍着小腹的坠痛说,语气颇有些恶狠狠的。 阿周那救了她,却甩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她。空竹死的时候营帐里就她一个人,她的嫌疑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空竹的死势必会引起两国的争端。 慕雪话音刚落,她身旁的士兵突然就倒了下去,胸口插着一支从水塘对岸射过来的箭矢。 慕雪立刻后退几步:“弓箭手!” 慕雪带来的士兵数量不多,她自己也不是优秀的将领,短兵相接立刻便落在了下风。 不过好在难敌的支援很快就到了。金色的焰光闪过,迦尔纳太阳一样的身影所到之处,摩差国的士兵便像割麦子一样倒下。 外有强敌,主帅又横死,摩差国的士兵很快溃败,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难敌牵着马匹的缰绳,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想要追上去。 “别追了。”慕雪阻止了难敌,她环着胳膊,打了个寒战,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流到肩膀上。 迦尔纳看到她浑身湿透的样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条毛皮大氅,把她整个裹在里面,抱在怀里。 “你特意带来的?”慕雪摸着毛皮厚重的质感,感觉刀刮一样的痛楚缓和了些。她自己都记不住生理期,迦尔纳却想着。 迦尔纳低敛着眉目。他在大多数时候体温都偏低,但是现在抱着她的时候,却温暖得像个小太阳。 “怎么回事?”他低声问。 “碰上了摩差国的主帅空竹……”慕雪略带些委屈地说,“差点被欺负。” 迦尔纳搂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他人呢?” “已经死了。”慕雪说,“被暗处射来的弓箭钉死,如果我的感觉没错……射箭的人多半是阿周那。” 听到这个名字,迦尔纳微微有些愣神。 “谁给了摩差国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撒野!”难敌翻身下马,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一回去我就禀明父亲,踏平摩差!” 难敌虽然看起来粗放,但很显然他也注意到了摩差国军队出现在这片森林里的目的——帮助般度族夺回天帝城,在俱卢族和般度族厮杀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 以难敌的脾气,自然不会看着般度族得到摩差国的支持。 “空竹的尸体在哪?”迦尔纳问。 “就在那座营帐里。”慕雪指了指水塘对岸,跟在迦尔纳身后走了过去。 迦尔纳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蹲在尸体旁边观察着他的伤口,清俊的脸上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样?”慕雪小心翼翼地问。 迦尔纳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握住了空竹脖颈上的箭矢,猛地用力,把长箭拔了出来。 那是支比慕雪想象中还要长上许多的箭,加上箭尾的白羽,几乎有接近三尺的长度。之所以之前没看到它的全貌,是因为它的大半箭身都隐没在翡翠雕刻成的床榻中。 而这只射穿翡翠的箭,甚至没有钢铁打造的箭头。 迦尔纳面无表情地看了手中沾血的长箭一眼,随手把它折成几段扔在了一旁:“他似乎拿到了一把好弓。” 慕雪悻悻地站在一旁。她从以前就发现了,阿周那和迦尔纳互相之间总是有种莫名的敌意,这就是中国话的一山不容二虎吧? 迦尔纳的余光看到慕雪苍白得仿佛褪去颜色的脸颊,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肚子有点疼……”慕雪言不由衷地说,“可能是因为泡了凉水。” 不是有点疼的问题,她以前生理期顶多闷疼一会,但是这次却疼得像是被刀刮一样。 慕雪打了个喷嚏,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头。她可还没忘记,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寻找维杜罗。 估计明天空竹身死的消息就会传回摩差,到时候这块边陲之地一乱起来,要想找到维杜罗就更难了。 “在这里扎营,分出一半军队在森林里寻找维杜罗吧。”慕雪提议,“战争一触即发,秋猎看来也只能暂时搁置,当务之急是找到维杜罗。” “如果碰上了般度族呢?”迦尔纳伸手把她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了些才站到一边。 “摩差国的军队出现在这里,绝对和般度族脱不了干系。”慕雪明亮的眼睛看向难敌,“要看王爷的意思了。” 难敌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脸上的神情愈发阴沉:“传我令,如果遇到般度五子,不计任何代价也要把他们请过来。” 慕雪下意识地看向迦尔纳。 “乖乖等我回来。”迦尔纳明白她的意思。普通的士兵遇上般度五子和炮灰无异,想要带回般度五子,只能迦尔纳亲自去。 慕雪捂着肚子到刚刚搭好的营帐躺了一会。再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隐没在山头后面,夜色把低沉的天幕染成绛紫色。 难敌却突然叫住了她:“还有一个春秋的时间般度族的放逐期就要满了,我们应该怎么做?” “您当初既然用那种方法得到权力,就该知道他们迟早会卷土重来的。”慕雪脸色苍白地靠在干枯的树干上,“般度族有黑天和木柱王的支持,对付他们绝非易事。” “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离间他们呢?”难敌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木柱王的大女儿嫁给般度族,小女儿又和毗湿摩不死不休,黑天和阿周那是至交,又把妹妹嫁给了他,想要离间他们不太现实。”慕雪叹了口气,“而且我也只是举了其中比较有力的两个人而已。” “……还有谁?”难敌脸颊的肌肉缓缓抽动了一下。 “摩德罗国的国王沙利耶是玛德利后的哥哥。”慕雪无奈地提醒,“不过他不一定趟这趟浑水就是了。” 难敌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外围的士兵喧嚷起来,是下午外出去森林中搜寻维杜罗的军队回来了。迦尔纳从阴暗的树影中走了过来,左手还拖着什么东西。 “亲爱的……你手里拖着什么?”慕雪问。 迦尔纳随手把手里拖着的人形物体扔到火堆前,众人这才看清了这个人,居然是满身伤口的维杜罗! ……维杜罗好像比迦尔纳高吧。 维杜罗看到慕雪,礼貌地笑了笑。 慕雪疑惑的目光看向迦尔纳。 “他差点被老虎撕了,”迦尔纳淡淡地解释,“就这样还不想跟我走。” “好歹人找到了……”慕雪对维杜罗的幼稚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她无奈地扶住额头,“那般度族呢?维杜罗没和他们在一起?” “说到这个……确实有点奇怪。”迦尔纳看向难敌,“我搜查了大半个森林,只找到了空的修道院,但是没有般度族半个人影。” 慕雪有点不相信地瞪大眼睛:“不对啊,可是白天阿周那不是才杀掉了空竹?” 维杜罗听到这句话,看了过来。 “他们一定是早就预谋着反叛了!”难敌一眼看向维杜罗,又被维杜罗一脸无辜的表情气得火冒三丈。 “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慕雪狐疑地看着维杜罗。 维杜罗笑而不语。 …… 要说和维杜罗没关系……那当然是不可能的。维杜罗一开始的确是被持国王气到了,不过他出走也确实是抱着来拜访般度族的目的。 “维杜罗啊,我们在森林中度过了这艰苦的十二年,但是我们仍要隐姓埋名度过十二个月,不被人识破。”坚战王问,“很多美丽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去住,您觉得我们应该去哪里呢?” “去繁荣富强的摩差国吧,”维杜罗建议,“沙利耶是您的娘舅,木柱王是您的岳父,摩德罗国和般遮罗国都会支持你,如果能够得到摩差国的支持,胜算会大很多。” 而且摩差国现在正是野心勃勃的外戚当权,国王又无主见,利用得当会是一股强大的助力。 “好,”坚战想了想,应承了下来,“那我们马上动身。” …… 不过……维杜罗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他还真没想到阿周那为了挑起摩差国和象城的争端,居然一出手就杀了空竹,还把屎盆子扣在难敌脑袋上。 空竹一死,凭阿周那的心智,要得到国王的支持不是件难事。 第38章 摩诃婆罗多38 “有点奇怪……”慕雪坐在床边,皱着眉头喃喃。 “怎么了?还难受?”迦尔纳抱着她的腰,像只撒娇的大猫一样靠过来亲了亲她的脖颈。 “……”她要怎么说,坦言告诉他自己生理期乱掉了?可是自己明明没到生理期,昨天为什么肚子痛成那样? “晚了?”迦尔纳问。 “你怎么知道?”慕雪回过头,有点惊悚地看着他。 “从维杜罗那里回来之后,就没再嗅到血腥味了。”迦尔纳歪了歪头,猫一样的异色瞳孔无辜地看着他。 “你!”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鼻子这么灵?慕雪一下子哽住,脸涨的通红,恨不得咬他。 “……那我之前下水,为什么肚子那么疼啊?”慕雪怏怏地滚进被子里。 “着凉了?” “着凉了应该不会这么痛吧?” “去找维杜罗看看吧。”迦尔纳提议。 …… “你昨天……都做了什么?”维杜罗收回骨节分明的手指,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歪着头看着慕雪。 “也没什么,就是摩差国的士兵要抓我,我就跳到水里了。”慕雪看着维杜罗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有点心慌,“喂,我不会是得什么绝症了吧?” 慕雪身后的迦尔纳气压低了一点。 “不是,不是绝症。”维杜罗轻咳两声,换上了一副正经八本的表情,“我只是想说,这个孩子,对你还真是不离不弃啊。”这么作都没流产。 “啊?”慕雪一愣,她身后的迦尔纳也怔愣了一下。 “恭喜你啊,你怀孕了。”维杜罗拢了拢袖子,脸上带上了温和礼貌的笑容。他不是什么时候都发自内心地笑,但是现在他心里还是挺愉悦的。 自己的至交好友要做母亲了,而且,慕雪进入待产期,难敌手下也就少了一员大将,对般度族也是好事。 “真的?”慕雪一嗓子尖叫出声,兴高采烈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把搂住迦尔纳的脖子,笑得像朵花儿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家妙贤生的孩子都能上战场了,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迦尔纳不介意,她心底也多少有些残念。 “小心点。”迦尔纳脸上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他伸手扶住女人因为激动东倒西歪的身体,重点护住了腰部。 “你确实得小心点。”维杜罗凉凉地说,“人家年轻的小姑娘生孩子都要遭罪,你这种老女人很容易发生意外的。” “你才老女人!”慕雪炸毛。 “你好不容易有个孩子,我也不会劝你打掉,”维杜罗懒洋洋地拄着头,“但是在他出生之前,你最好好生调养,毕竟你是个大龄产妇。”一年后的大战,你还是别插手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妇产科医生?”慕雪靠在迦尔纳怀里,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维杜罗一眼。 “你说我是什么?”维杜罗一愣。 “没什么。”慕雪收回目光。 “好了,就这样。王爷你也看着她一点,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阎魔王面前走一遭,要好生照顾的。”维杜罗从桌子上堆得乱七八糟的文件中抽出一份,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那现在怎么办……”慕雪站在走廊上,拉着迦尔纳的手腕问道,“怎么和难敌说?” “我去和他说,你先回去歇着吧。”迦尔纳轻声说。 “我和你一起去吧,要歇着以后有的是时间。”慕雪歪着头说,“要不然我们先去告诉持国王,这样难敌也知道了。” 迦尔纳皱眉想了好长时间,最后艰难地点了点头,走在左前方给她挡着阳光。慕雪牵着他的手,跟在他身后走到了持国王的宫殿。 不出意料,难敌果然也在持国王的宫殿里,父子俩相对而坐,促膝长谈,不知道在谈些什么。 迦尔纳像往常一样行了跪拜礼,慕雪犹豫了一下,直挺挺地站在一边。 “你们两个来的正好,我有事情和你们商议。”难敌倒是没注意慕雪今天的反常,毕竟就算是国王也要尊重精通经典的婆罗门,“不论如何,摩差国和象城的梁子已经结下了,战争随时有可能会爆发,秋猎是不成了。” “摩差国还没动静吗?”慕雪问。 “空竹一死,摩差国没有拿的出手的将领,不会急着寻仇。”迦尔纳说,“如果要做什么,这是很好的机会。” “哈哈,果然还是你最懂我!”难敌赞许地拍了拍迦尔纳的肩膀,“秋猎不成,我想在王都举行王祭。” “王祭?” “表面上是王祭,实际上是要把我们的势力全部集结到一起,”难敌说,“不仅是为了应对摩差国,更是为了一年后可能发生的大战。” “可是我应该忙不过来的……我刚从维杜罗那里回来,他说我……怀孕了。” “你怀孕了?”难敌阴沉的眼睛有些惊讶地看向慕雪。 慕雪被他的眼神看得后背发凉。她这些年不受孕,难敌没少给迦尔纳做媒,虽然迦尔纳统统拒绝了,但是慕雪还是有点怵难敌。 “还是我负责吧……”迦尔纳微微侧了侧身,把慕雪护在身后,“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会询问她的。” “好。”难敌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笑着移开了目光。 慕雪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迦尔纳一眼瞪了回去。慕雪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手:“好了,我发誓从明天开始我连房间都不出,好不?” ……她最看不得他夹在自己和难敌之间左右为难的样子。 “这些事情你们都自己处理吧……”高位上的持国王疲惫地拄着头,“虽然我觉得现在不是举行王祭的好时机,但是如果你们一定要这么做,一定要听从毗湿摩和德罗纳的意见。” “那我们就先告退了。”难敌微微躬身,对持国王行了一礼,随后带着其他人走出了持国王的宫殿。 “般度族的下落,有线索了吗?”慕雪握着迦尔纳的手指跟在难敌身后,问道。不过她也知道,多半是没结果的,维杜罗不配合,又不能真的对他严刑逼供。 难敌摇了摇头:“还用猜吗?他们肯定是躲在般遮罗国!” “木柱王那里?你怎么肯定?”慕雪疑惑地偏了偏头。 “会给他们提供容身之所的只有木柱王和沙利耶,如果他们想要到摩德罗国,首先要穿过象城,万一被发现,他们就彻底翻不了身了,所以他们一定在般遮罗国。”难敌解释。 “那你想怎么做?般度族在木柱王的羽翼下,我们根本伤不到他们啊。”慕雪扶着额头,有气无力地说。 “你先回去吧。”迦尔纳微微俯身,把她护在怀里,轻声说。 慕雪看了难敌一眼,她挺好奇难敌最后会怎么对付般度族的,但是实在头晕的难受,只好扶着一旁侍女的手臂,脚步虚浮地走了。 迦尔纳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却被难敌叫住:“我有事情和你商讨。” 迦尔纳顿住脚步,低敛着眉目顺从地站在难敌身后。难敌目送着慕雪和侍女消失在走廊尽头,随后脸上带上了疏离的笑容,从一旁的树枝上随手摘下一朵细小的白花。 “花朵经常用诱人的芳香和美丽的外表解下人们的心防。”难敌的手指碾过那朵白花的花蕊,“但是你要知道,她最本质的目的其实是……吸引虫子。” 迦尔纳的眼睛闪过一抹幽暗的光,什么话也没说。 “这次虽然是般度族陷害我们的手段,但是空竹的死和她脱不了关系。”难敌随手把碾碎的花扔到地上,“反正我也早就想吃下摩差国了,所以我不会计较这件事。但是你要知道……我信不过她。” 迦尔纳抬起眼睛看着难敌,孤狼一样的眼睛里闪着冷光。 难敌看出了他眼里的不认同,无奈地笑了笑:“她和维杜罗一样,你根本看不出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迦尔纳还是不说话。 “既然她怀孕了,就学着做一个好母亲吧。我不打算让她插手接下来的事了。”难敌笑着拍了拍迦尔纳的肩膀,“空竹一死,摩差国就是块无主的肥肉。” “战争要开始了。” 慕雪一怀孕,她手上的活全都交给了迦尔纳,他一直忙到很晚才回来。 “回来啦?”慕雪手里抱着一个装满了葡萄的银盘子坐在床边,一边吃一边问一边吐了一地的籽。 迦尔纳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抱了抱她,自从知道她怀孕以来,他连抱抱她都小心翼翼的。 “这下知道我之前多累了吧?”慕雪纤柔的小腿垂到床下,含糊不清地说。 其实维杜罗应该是能帮迦尔纳分担一下的,但是王祭在即,难敌说什么都不肯把重要的事交给维杜罗,所以什么事就只能迦尔纳亲力亲为。 “对了,王爷准备怎么对付般度族?”慕雪晃着莹白的小腿,漫不经心地问。 “既然找不到般度族,王爷想先增强自身实力。”迦尔纳坐到床边,说道。 “他打算进攻摩差国?还是拉拢摩德罗?”慕雪咬着葡萄,歪着头问,老女人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毫无违和感。 “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迦尔纳亲亲她的脸颊,低声安慰,“别的事情都交给我。” “我在家待着也没事,只能瞎想呗。”慕雪笑嘻嘻地往迦尔纳嘴里喂了一颗葡萄,“诶对了,我跟你说,进攻摩差国就算了,如果难敌要拉拢摩德罗国,你可得劝着点。” “为什么?” “摩德罗国的国王是玛德利的哥哥啊。”慕雪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他不会真的帮我们的。” “可是如果般度族胜利……当上国王的也不会是玛德利的儿子,你为什么肯定他不会帮我们?” “就连摩差国都想在这场争端中分一杯羹,你觉得沙利耶会没动静?”慕雪趴在迦尔纳肩头,掰着手指头说,“帮亲不帮理,更何况我们也不占理。” 第39章 摩诃婆罗多39 王祭如期而至。 周边国家不计其数的客人涌入这座繁华的城市,让本就热闹的街道更加拥挤,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婆罗门穿着华丽的衣饰,大理石的寺庙里传来诵经的声音。 一切都显得繁荣祥和,但在这祥和的表象之下却是暗潮涌动。 当象城举行热闹的王祭之时,远郊却已经集结起了一支大军。金色的阳光从灰沉沉的云间倾泻而下,把士兵身上的鳞甲染成一片灿烂的金色。 一旁的营帐里,难敌正坐在上首,下方坐着远道而来的各位国王。当然,能坐到这里的国王,都是和难敌站在统一战线上的。 至于站在般度族那边的沙利耶和木柱王,现在还在都城中。虽然他们知道难敌要进攻摩差国,可是除了护卫之外,一兵一卒也没给难敌带来。 黑天更是不给难敌面子,压根来都不来。 “十二年前流放的般度族已经离开了栖身的森林。”难敌双手撑着下颔正色道,“按照约定,他们已经可以离开那片森林,虽然当年的赌注双方都同意,但我认为他们不会放弃攫取权力。” “那您觉得般度族会在哪里呢?”坐在客人席位上的一位国王问道。 “不管在哪里,既然他们躲起来了,就一定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难敌说,“与其白费力气,还不如抓紧这个时间,壮大自己的力量!我相信我国和摩差国的龃龉大家也都听说了,我打算先发制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愿意带领军队从南方进攻,到时候您就带着俱卢族的军队出其不意自北进攻。”三穴国的国王支持难敌。 此时皇宫里不仅没有郊野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连王祭刚刚结束的热闹都看不出来。 慕雪起床的时候,迦尔纳正坐在床边擦拭着持斧罗摩给他的长枪,面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你不和难敌一起去吗?”慕雪随手放下床边的帘子,疑惑地问。 “……还不到出发的时间。”迦尔纳随手把长枪立在墙角。 “那你现在是不是能陪我玩啦?”慕雪抱着被子滚到他身边,躺到他腿上,“话说空竹都死了,摩差国还有谁值得让你出手啊。” “轻敌是兵家大忌。”迦尔纳声音低柔地说。 “不说那个了,”慕雪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你猜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我倒希望是个男孩,生女儿的话,我肯定要吃醋的。”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嘛。 迦尔纳无奈地笑了。 “……军队今天出征,还有些事情没准备好。”迦尔纳安抚地摸了摸女人的长发,低声说,“我该走了。” “那好吧……我自己玩,”慕雪撇了撇嘴,“你忙你的,难敌的事情比较重要。” 迦尔纳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颅,在妻子白皙的额头上烙下一吻。 维杜罗来拜访的时候,慕雪正坐在花园边上百无聊赖地数太阳。 “迦尔纳果然不在啊……”维杜罗左右看了看,驾轻就熟地一屁股坐到慕雪对面。 维杜罗现在权力被难敌架空,闲得蛋疼,成天不是骚扰持国王就是来找她。 而且她最不爽的是,这货每次来都从自己这里套出一堆话,偏偏自己的嘴巴紧的跟蚌壳似的,她到现在连般度族到底在哪都没套出来。 这货来的频繁以至于外面甚至有了智者绿了盎伽王的流言。也不知道迦尔纳听见了会不会把这只老狐狸扒皮抽筋。 “给他倒水。”慕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一旁的侍女吩咐。 “难敌这小子……已经做好进攻摩差国的准备了吧?”维杜罗手中的扇子敲了敲石制的桌面,漫不经心地问道。 自从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奇武王的第三个孩子,持国王的亲弟弟,难敌的亲叔叔之后,他就一改之前恭敬的态度,一副长辈的口吻。 “你猜到了?”慕雪歪着头,好奇地看向维杜罗。 “这茶水不错,”维杜罗慢悠悠地摇着扇子,文不对题地说,“走的时候能给我装点吗?” “别转移话题。”慕雪眯了眯眼,略带威胁地看向维杜罗。 维杜罗笑了笑:“空竹都死了,摩差国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没了,墙倒众人推,他想要插一脚不是件奇怪的事。” “可说到底杀了空竹的是阿周那……”慕雪眼神微冷,“你不会不想把摩差国交给般度族……为什么这么沉得住气?” 维杜罗拄着下巴低笑:“就算空竹死了,摩差国好歹也是老牌强国,自然有能人异士,吃下摩差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什么意思?”慕雪拉下脸,瞪着维杜罗。 “你猜?”维杜罗挑了挑眉。 “般度族不在般遮罗国……他们其实在摩差国对不对?”慕雪猜出了维杜罗话中深意,受惊之下带翻了椅子。 维杜罗轻呷杯中的茶,笑而不语。 “不对,按照约定,如果他们在第十三年被认出来,他们就要再流浪十二年,”慕雪扶着桌子定了定神,“现在还有一个月才满十三年!” “我就说一孕傻三年,你还不信。”维杜罗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亏你还是精通历法的婆罗门,你难道忘了,当年般度族流放的日子正是‘消失的一天’。” 慕雪宛如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印度的历法中一年有三百六十天,和中国的三百六十五天不同,所以每年都会出现“消失日”。 而般度族被流放的时候,正是二月份的消失日,也就是闰年的二十九日。 也就是说……其实般度族的放逐期已经满了。 慕雪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笑得一脸风轻云淡的维杜罗,恨不得把茶壶都掀到他脑袋上。 “送客。”慕雪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剜了维杜罗一眼,提起裙子冲了出去。 “夫人?”一旁提着热水的侍女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冲了出去,有些疑惑。 “还不跟着?”维杜罗给小侍女使了个颜色,“万一出事你可是要连带的。” 慕雪怀着孩子不能骑马,只能去找持国王,然而等她冲到持国王的宫殿的时候,持国王却告知她难敌已经带着军队出发了。 “怎么了?”持国王问。 “……不,没什么。”慕雪抿了抿唇,隔空给沙恭尼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沙恭尼不知道这个本应该安心养胎的女人找自己什么事,疑惑地问。 “般度族不在般遮罗国,”慕雪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多半在摩差国。” “摩差国?怎么可能?空竹还是阿周那杀死的呢!”沙恭尼下意识地反驳。 “有证据吗?”慕雪问。 沙恭尼卡住了。 “听着,现在王爷不在,那些探子都在你手里,得到摩差国把般度族找出来。”慕雪说,“另外安排人快马把这件事告诉王爷。” 沙恭尼点头。 傍晚的时候,火焰一般的晚霞把天空染成秾丽的绛紫色,从遥远的东方到来的不止是清冷的晚风,还有带来首战告捷消息的信使。 般度族的事情还没传到难敌耳朵里,反而传回来了捷报。 三穴国的军队已经占领了摩差国边境的几个重要城镇,据说一路势如破竹,估计很快就能打到国都。 但是这样的轻松却让慕雪无端端地担心起来。她想着维杜罗下午说的话,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三穴国的国王善佑从南面入侵摩差国,一路上夺取牲畜,践踏田园和牧场,摩差国的百姓苦不堪言。消息很快传到了毗罗吒王耳朵里,毗罗吒王多么希望空竹还活着啊,要是空竹还活着,一定能打退侵略者的。 这样想着,他对象城的怨恨又深了几分。 “国王,不用烦恼。”突然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我虽然是个隐士,却也是个军师。我会帮你赶走你的敌人的。” 毗罗吒闻言大喜:“那你想要什么?是军队铠甲,还是骏马尖刀?” “我只希望国王能让几个人和我一起作战。”坚战伪装成的隐士笑笑,“这几个人分别是您的厨子,马童,还有牧人。” 毗罗吒对坚战的要求感到十分诧异,但他没有多问下去,而是很干脆的给了他军队和战车。 这样除了阿周那以外的般度族王子都加入了摩差国的军队。 一开始的时候,摩差国的士兵并不甘心被几个来路不明的人支配,善佑趁机进攻毗罗吒,包围了他的战车,逼得他下车作战,乘机俘虏了他。 摩差国的军队一见国王被俘,军心涣散,纷纷四散奔逃。坚战拍拍怖军的肩膀,示意他去解救毗罗吒王。 怖军怒喝一声,空手止住了战车的攻势,远处的无种偕天乘机射箭,救了毗罗吒,俘虏了善佑。 坚战集合逃兵,重新编队,进军打败了善佑的军队。 善佑战败的消息传到难敌耳朵里的时候,他正披挂上马准备从北方进攻摩差国,他以为没了空竹的摩差国根本不会做出有效的反抗。 “什么?善佑被俘虏了?” 这边难敌还没压下心中的惊诧,那边来自象城的使者也到了。 “王爷,般度族不在般遮罗国,他们在摩差国。”使者小声说。 “真的?”难敌眼角带上了些许喜色,按照约定,如果般度族这时候出现,他们就得被再流放十二年。 “莲珈夫人从维杜罗口中打探到的,”使者小心翼翼地说,“另外她还让我提醒您,按照吠陀中的历法计算,现在已经满了十三年了。” “为什么?”难敌顿时一愣。 使者沉默了。 难敌紧紧地咬着牙,颊边的肌肉不时地抽动,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慕雪不会无缘无故和他说这话,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说明十三年的期限已经到了。 难怪,难怪善佑会输…… 迦尔纳静静地站在一旁听完后开口:“还要按照原来的计划进攻吗?” “打!为什么不打!”难敌一拳头砸在桌子上,“般度族现在一定在南方战场上,如果不抓紧这个机会,等他们回来想赢就更难了!” 第40章 摩诃婆罗多40 “太子啊,俱卢族来了!”从北方逃来的牧人扑倒在摩差国的宫门前,声泪俱下地哀求着,“国王到南边和三穴国作战去了,没有人保护我们,为了王族的荣誉,求您去收复失地吧!” 听到牧人在老百姓面前特别是在宫中女眷面前这样向自己哀求,优多罗太子顿时感到勇气十足,于是他傲然答道:“只要有人给我驾驶战车,我愿意独力收复失地。老百姓将会知道,我的武艺不在阿周那之下。” 听到这样的豪言壮语,站在他身后的宫娥忍不住勾起了嘴唇。她悄悄地离开了大殿,找到了公主:“公主,灾难来了,俱卢族来进攻我们了。” 年纪尚轻的公主听到这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那怎么办?哥哥能拦住他们吗?” “不用担心,”伪装成宫娥的黑公主安抚道,“我告诉你,我当年侍候黑公主的时候,听说巨苇曾做过阿周那的御者,还和他学了箭法,请让他去给太子驾车吧。” 公主还是有些犹豫:“你是说……老师曾做过阿周那的车夫?” 黑公主微笑颔首。 公主想了想,松开了攥着裙摆的手指,跑到舞厅找到巨苇:“俱卢族那些坏家伙趁我父亲不在,抢走了父亲的财产和牲口,听说你做过阿周那的御者,去给太子驾驶战车吧。不用害怕,太子会保护你的。” 阿周那忍住笑出来的冲动,装出踌躇不愿去的样子,勉强答应了。他装作穿不惯甲胄,笨拙地披挂起来,引得公主妇女一阵嬉笑。 “太子会胜利的。”他牵着骏马的缰绳,这样向公主承诺。 阿周那御马的本领是一流的,他们一路无阻,马不停蹄,不久已经能望见敌军。起先只隐约看到冲天的尘埃,紧接着就是阵列森严的大军。 优多罗一看到这样的阵仗,豪情万丈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嘴里发干,四肢因为恐惧微微颤抖。 “我怎么能单独抵抗这样一支大军呢?我没有军队啊,我父亲率领所有的将士作战去了。让我一个人对抗这只军队,是不可能的啊,我们回去吧。”优多罗哀求道。 阿周那劝阻:“太子,你上车时多么慷慨激昂,多么意志坚定。妇女们盼你成功,老百姓也信赖你,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回去,就会成为大家的笑料了。别害怕,我们会赢的。” 优多罗不想和他多说,越过他就想逃跑。 阿周那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扯住优多罗的衣领,把他拖了回来:“逃避是没有用的,您放心,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只需要爬到树上把武器拿下来。” 优多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人们说,那挂在树上的是个老猎妇的尸体,你怎么能让我做这样一件事。” “那不是尸体,那是般度族的武器。”阿周那看着优多罗的样子,彻底无语了,飞身踩着树枝爬上了老树的树冠。 正当他往碰到树上的蛇皮口袋时,一只羽箭带着凌厉的劲风擦着他的脸颊钉进树里。阿周那微微偏头躲开了这支箭,一个翻身跳下了树,从蛇皮口袋中摸出了一把金色的弓。 迦尔纳面无表情地抽出了第二只箭。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给太子驾车的人,正是阿周那。 这把金光闪闪的弓把优多罗惊呆了,他兴奋地问道:“御者啊,多奇怪!这些弓箭不是属于隐居的般度族的吗?” 阿周那一巴掌按在他脑袋上,把他按在地上,躲过了激射而来的羽箭:“侍候国王的刚伽是坚战王,厨子牛牧正是怖军,看马的法结是无种,管牛的索护是偕天。我就是阿周那。” “什么?”优多罗听到阿周那的话,顿时愣住了。 “躲在我身后。”阿周那拎起优多罗的衣领,一个用力把他提上了战车。 远处的迦尔纳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换上了金色的长枪,“现在站在战车上的人是阿周那。” 难敌咬紧牙关,恨恨地盯着远处的人影。 “不用恐惧。”迦尔纳驱策着身下的战马,踱步上前,“我愿意独自去阻挡他,就算其他的人都不上前,也没关系。” “……我会分一半的军队给你,剩下四分之一的军队把牲畜财宝带回去,四分之一保护我。”难敌说。 迦尔纳左手按在胸口,微微颔首。 战车上的阿周那已经拉开了甘狄拨神弓的弓弦,但却迟迟没有松开拉着弓弦的手,迦尔纳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做好准备。 果然,在迦尔纳离开难敌十丈开外时,阿周那松开了手上的弓弦,羽箭像流星坠落一般落下,同金色的火焰碰撞出绚烂的光芒。 随着铮然的弦响,几道箭光闪过,跟在迦尔纳身后的士兵像是割麦子一样倒下一片。 凛冽的狂风卷起戈壁的风沙,士兵和战马受惊之下开始后退,金色的光芒在沙尘中一闪而过,重重地朝着阿周那的方向劈下。 阿周那拎着优多罗的衣领后撤了一步,躲开了迦尔纳的长.枪,手中的甘狄拨宝弓横了过来,带着劲风狠狠地抽向迦尔纳。 迦尔纳反应也很快,拔出插进地里的长.枪挡住了阿周那的弓。 金属相击,凛冽的风沙中时不时地亮起火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手上的长枪和弯弓碰撞了不下十次。虽然甘狄拨神弓牢不可破,但在近战上还是输给了长枪,阿周那被迦尔纳压制得单膝跪倒在战车上。 优多罗在他腿边哆嗦着缩成一团。 阿周那两只手都撑着弓,腾不出精力拿箭,只能低声咆哮:“太子殿下,搭弓上弦!” 优多罗抬起头,被阿周那青筋毕露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按他说的做,从一旁的蛇皮袋子里抽出一支长箭,搭上了弓弦。 迦尔纳看到了优多罗的动作,但是他全副精力都放在和阿周那的力量角逐上,根本没功夫阻止他,眼见着那支箭搭上了阿周那手中的弓,刺目的锋芒直指自己的眉心,迦尔纳果断放弃了对阿周那的压制,飞身后退几步躲开了那支箭。 阿周那逃脱了迦尔纳的压制立刻摸出几支箭,拉起弓弦,顺势追击,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 正当迦尔纳挥舞长枪凌空劈断阿周那的箭之时,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弥漫起了满天的烟尘,漫天的烟尘中出现了军队模模糊糊的影子。 是摩差国的援军……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迦尔纳微微侧目,余光看到沙尘里奔来的战车,一枪刺了出去。战马被锐利的杀意惊吓,高高地扬起前蹄。 战车上的怖军死死地勒住战马的缰绳,手中的重锤朝着迦尔纳狠狠地锤下。 怖军?!迦尔纳眼角微微抽动一下,身形急退,回到了难敌身边。一旁的军士也严阵以待,里三层外三层把难敌身边围得像个铁桶。 “王爷,般度五子回来了。”迦尔纳提着长枪劈断朝难敌飞来的羽箭,冷声说。 “摩差国的军队也到了……”难敌因为怒火攻心,连声音都微微颤抖着,“善佑这个蠢货!没有空竹的摩差国居然都打不过!” “王爷,请下命令。”迦尔纳提醒他。 难敌脸色气得青一阵白一阵,但是好在到底还剩下些理智:“撤退!能带走的东西带走,带不走的就直接烧了!” …… …… 兵败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慕雪正在床上小憩。听到这个消息,她下意识地从床上蹦起来,不顾侍女的阻拦就要去找毗湿摩和德罗纳。 虽然一开始就有预感,进攻摩差国没有那么容易,但她也没想到俱卢族和般度族的正面冲突竟然来得这么快。她必须确认一下毗湿摩和德罗纳的态度,否则无法安心。 “我自然是站在难敌这一边的。”毗湿摩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脸上流露出一抹哀愁之色,“既然十三年的放逐期已经满了,现在到了选择的时候了,他是想要光荣的和平……还是毁灭的战争?” 虽然看起来有两个选项,但对于难敌来说只有一条路可走。他是不会选择和平的:“我连一个村庄也不给般度族。我选择战争。” 德罗纳早知道难敌的尿性,所以干脆不发表意见。 “不行,要想赢得这场胜利,我们必须得到更多国家的支持。”难敌握紧手指,阴沉地说,“为了这场战争我们必须尽力笼络同盟。” “比如?”德罗纳问。 “毗提诃国,陀沙那国,羯陵伽国,甚至是摩德罗国,他们的力量,我们都必须争取!”难敌双手交叉在身前。 “摩德罗国的国王是玛德利的哥哥。”毗湿摩提醒他。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只要他不是贡蒂的哥哥,我们就要试一试。”难敌说。 迦尔纳站在墙边,突然想到慕雪曾经和他说,如果难敌要拉拢摩德罗国要尽力劝阻他,他开口:“沙利耶为人刚正不阿,于情于理都不会帮助我们。” “不,”难敌突然笑了,“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帮助我们。” …… …… 天空中万里无云,皎洁的月光如水倾泻在地上,仿佛水的波纹。慕雪一个人在月光下玩着踩影子的游戏。 “夫人,披上衣服吧。”一旁的侍女送上一条织锦,对自家这个小孩子一样的夫人无可奈何。 “不要,我又不冷。”慕雪吐了吐舌头,往走廊深处跑去,“走了,回家,一会迦尔纳该回来了。” 慕雪刚拐过走廊的拐角,就看到阴影里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受惊之下一脚踏空向后摔去。 阴影中的人也被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把她拉了回来。慕雪站稳之后才惊魂未定地看向面前的女人:“……贡蒂后?” 她经历了孩子被流放的痛苦,现在整个人都憔悴得不像样,瘦骨伶仃的样子连慕雪看了都心疼,完全没有以前雍容华贵的样子。 “你怀孕了?”贡蒂看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轻声问。 慕雪点了点头。 “恭喜。”贡蒂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我想和迦尔纳……你说点事。” “什么事。”慕雪狐疑地看着贡蒂。 “我听说,般度族和俱卢族已经起了争端,是吗?”贡蒂双手垂在身前,小心翼翼地问。 “从他们被流放开始你就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和平解决的。”慕雪小声说,“你特意过来就为了问我这个?” 想知道这件事去问维杜罗不是更快吗? “不,当然不是。”贡蒂摆摆手,“其实我是想找迦尔纳。” “找我有什么事?”男人清冷的声音从两个女人身后传来,慕雪和贡蒂下意识地回头,正好对上那双异色的冷冽瞳孔。 第41章 摩诃婆罗多41 “我……”贡蒂一看到迦尔纳的眼睛,本来就乱如麻的心绪更加慌乱。 迦尔纳微微躬身,按照既定的礼节向贡蒂请安,随后拉住了慕雪的右手:“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我要离开了。” “等等!”贡蒂伸出手,想抓住迦尔纳的手腕,却被后者微微侧身躲开,冰冷的眼光扫过,贡蒂一下怔愣在原地。 “进屋慢慢说吧。”慕雪看着贡蒂失落的样子,出言抚慰道。她用拇指轻轻蹭了蹭迦尔纳的手背,拉着他走向了厅堂。 贡蒂走到厅堂中,依然拘束地站在原地,似乎有看不见的禁制一般。迦尔纳权当她不存在,自顾自地把慕雪按到椅子上。 “王后,您还是坐下吧……”慕雪看着贡蒂拘束的样子,心底突然生出一种怜惜之情。这个女人也不容易,中年丧夫,儿子又被流放,名为王后却处处受人掣肘。 “我有话想对迦尔纳……盎伽王说。”贡蒂扯了扯嘴角,看向慕雪,“能请你先出去一下吗?” “那你们两个聊。”慕雪会意,抬脚就要往外走,“我去给你们两个倒水。” 迦尔纳抿了抿唇,抬手抓住了慕雪的手腕:“不用去,你就在这听着。” “可是……”慕雪看向贡蒂。 “我要说的是关乎你身世的秘密,即使这样你也要让她听吗?”贡蒂问。 迦尔纳无动于衷。 ……这个女人真的是他深爱的人啊。贡蒂嘴角噙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把目光从慕雪身上挪开,看向迦尔纳,那双棕黑的眼眸中写满了怜爱与苦痛。 “迦尔纳,”她开口了,声音轻柔,“你不是罗陀的儿子,那车夫也不是你的父亲。你别以为你真的是属于那卑微的种姓,你是太阳神的孩子。” 慕雪闻言,顿时被口水呛到了,咳得面色微红。相比之下迦尔纳就要淡定多了,他伸手拍拍妻子的脊背,面无表情地说:“说下去。” “你在王族的普利塔腹中孕育成长,普利塔的另一个名字就是贡蒂。”贡蒂忧伤的目光紧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未婚的我和太阳神生下了你,出于无奈我只能将你遗弃。” “你,身披甲胄,戴着金耳环出生,”贡蒂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你不知道般度五子是你的亲兄弟,跟难敌结盟,仇恨他们。你不该依赖于持国王的儿子。”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迦尔纳低垂着纤长的睫毛看着手中的金杯,轻声问。 “去和阿周那在一起,成为国王之一吧。”贡蒂想伸出手抓住迦尔纳的手,却被他躲开,“整个世界都将属于你们,有五个兄弟环侍左右,你就像梵天一般光辉了。” 迦尔纳沉默着,金杯在他的指尖摇晃着,似是他此刻跌宕起伏的心情。 贡蒂看出他的犹豫,说道:“处境为难的时候,应当首先满足慈爱的双亲的愿望。这正是我们的经典所规定的最高的正法啊。” 迦尔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眼帘:“‘母亲’,你不觉得你说的话才是违背正法的吗?你把我抛在河里,剥夺了我生来应有的刹帝利的权力,而现在你却要求我尽刹帝利的责任?当年你拒绝给我母爱,而现在,为了你其他儿子的利益突然来告诉我这个故事。如果我现在站到般度族那边,人们会怎么看我?” 贡蒂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吃的是持国王儿子的饭,他们把我看做他们的勇将,无微不至地关照我,”迦尔纳随手把金杯扔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而现在,战争将至,你却要我背弃主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忘恩负义更无耻吗?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和般度族战斗。” “可是他们是你的亲兄弟啊!”贡蒂忍不住喊道。 “是吗?”迦尔纳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那无种和偕天也是我的亲兄弟吗?” “这个……”贡蒂一下子愣住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把无种和偕天看做亲生儿子,几乎都快忘了无种和偕天其实是玛德利的孩子。 “但是,你毕竟是我的母亲。”迦尔纳的眼光透过窗户看向窗外,眼神里写满了迷茫和痛苦,“不管般度族怎么对待我,我只会杀掉他们中的一个。这样即使战争结束,你仍然有五个儿子。”或者是我,或者是他,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他想杀的人是阿周那。 慕雪听出了他话中的未尽之言,忍不住蹙起眉心,鼻头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贡蒂神情闪烁,只道迦尔纳想杀的是玛德利的儿子。她听到迦尔纳说话语气这样决绝,她心中也充满了矛盾的情感,她缓缓伸出双臂,给了迦尔纳一个拥抱,这次迦尔纳没有躲开,而是默默地承受了。 他最终还是选择接受了这份既定的情感和责任。 “愿神保佑你。”贡蒂说完,转身走进了夜色中。 “迦尔……”慕雪张口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她看到月光下,有一行银色的痕迹从男人绯红的眼角划过。 慕雪心中原本想好的话顿时一句也说不出来,她抿了抿唇,站起来把迦尔纳抱进怀里。 迦尔纳靠在慕雪胸口,伸手紧紧地抱住女人略显臃肿的腰。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的。”慕雪轻声说。 …… …… 既然般度族需要隐姓埋名的第十三年已经结束,他们也不用再乔装打扮了,他们离开了摩差国的都城,冠冕堂皇地住到了水没城。 黑天带着妹妹妙贤和阿周那的儿子激昂,率领着雅度族大军从多门岛来到水没城,摩差国的国王也表示会尽全力支持般度五子。迦尸国和塞比耶的国王也带着军队来到这里。不过给他们助力最大的还是般遮罗国,木柱王带着束发,猛光和黑公主也到了这里。 很显然般度族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难敌把俱卢族的将领都召集在一起,共同商讨如何对付般度族。饶是现在战事一触即发,以毗湿摩和德罗纳为首的老一代还是不想选择战争。 “我们的将士无意作战。他们恐惧那手持神弓的人,更不愿意同族相戮。”德罗纳沉声说。 “我愿意独自阻挡阿周那。”迦尔纳突然说。 “这纯粹是胡闹!”慈悯大师忍不住呵斥,“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去进攻阿周那,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成功,别夸口你不要别人帮助能单独对付他,连毗湿摩都不敢如此信口开河!” 迦尔纳伸手拔出了身边沙恭尼腰间的短刀,面无表情地把刀刃划过自己的手心。他举起染血的手:“在杀死阿周那之前,我不会喝一滴酒吃一口肉,也不会拒绝任何人的任何要求。” 这狠绝的誓言镇住了所有人,就连刚刚还在质疑他的慈悯大师也住了口。 过了一会,难敌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好!迦尔纳有这等壮志是好事,那我就等着你把阿周那的人头提到我面前!” 迦尔纳放下了手,神情稍霁。 “战争是无法避免的,我们和般度族之前已经发展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如果奢想和平,”难敌看向德罗纳和慈悯大师,“那是决计不可能的!所以我们要壮大我们的力量。” “你想怎么做?”毗湿摩身体微微前倾,问道。 “我已经得到消息,摩德罗国的国王沙利耶已经带着军队出发了,预计还有一天的时间会到达我们的边境。”难敌说。 “你想要带人伏击他们?”毗湿摩问。 “不,”难敌得意地笑笑,“我不仅不会攻击他们,我还要好酒好菜地招待他们!” “这又是为什么?”沙恭尼问。 “沙利耶为人耿直真诚,从来都是有恩必报。”难敌说,“如果我们好好照顾他们,挟恩图报,就算不能让他帮我们,也至少可以让他插手这场战争。” “我觉得可行。”毗湿摩想了想,点了点头。 德罗纳轻哼一声,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迦尔纳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发表意见。 “明天我去接见沙利耶。”难敌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得意。 迦尔纳没有说话,微微低下了头,垂下的手心里,除了血迹已经不见伤口。 …… …… 虽然说沙利耶是玛德利的哥哥,是无种和偕天的亲舅舅,但是难敌实在是没想到沙利耶居然带了这么多人。那军队扎营休息时,占地竟长达十五里。 难敌提前下了命令,给沙利耶和他的部队一切方便,并且盛情招待他们,充分供给食物和淡水。 如难敌所想,沙利耶对这一切极为满意,他本以为这是坚战布置的,却忘了坚战在象城并无权力。 “你们对我的部下太热心了。我要答谢你们,请转告你的主人必须允许我这样做。”沙利耶对使者说。 使者把这话禀告了难敌。 难敌心下窃喜,他出现在沙利耶面前,这让沙利耶大吃一惊。 “你真是宽宏大量,我该怎样报答你呢?”沙利耶问。 “我要你率领军队帮我打仗。”难敌开门见山。 如他所想,沙利耶虽然犹豫,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但是他对难敌说:“相信我,我已经许下了诺言,可是我必须见一见坚战,把我做的事情告诉他。” 难敌心情一片大好,挥手就同意了沙利耶的请求。 “祝你好运。”他说。 沙利耶到水没城的时候,般度族极其隆重地接待了他,无种和偕天看到自己的舅舅,欢喜得无法形容。般度族兄弟们想要对他倾诉这些年来遭受的苦难。 当谈到当前的战争需要他帮助时,沙利耶把答应难敌的事情说了出来。坚战立刻意识到当初不该以为沙利耶帮助他们不成问题,反而让难敌钻了空子。 坚战努力忍住失落和愤慨:“伟大的战士,你答应了难敌,不能失信。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和黑天媲美的御者。因而难敌一定要你为他们驾车,杀死阿周那,你要怎么做呢?” “我的孩子,”沙利耶说,“难敌骗取了取了我的诺言,让我与你们作对。但如果迦尔纳和阿周那作战的时候,我恰巧是他的御者,我保证他会因此受挫,而阿周那会平安无事。” “你们遭受的苦难会成为往事,很快你们将迎来好运,”沙利耶安慰道,“谁也不能改变命运。” 第42章 摩诃婆罗多42 慕雪自打怀孕之后,就很少做梦,然而今天,她做了个十分真实的梦。 她在梦里看到迦尔纳划破自己的掌心,立下誓言,在杀掉阿周那之前,他不会饮酒食肉,也不会拒绝任何人的任何要求。 另一双眼睛出现,那是一双和迦尔纳很像的眼睛,但却没有迦尔纳的清冷。 是苏利耶。 “不要答应任何人的任何请求。”苏利耶说,“不管合理不合理。” 这是什么话?这不是和迦尔纳立下的誓言自相矛盾吗?慕雪疑惑地皱起眉。然而苏利耶并不愿多说,转身离开了。 慕雪从梦中惊醒。 她焦虑地在房间里来回走了走,然后颓然坐在床上,不到三秒钟,又站了起来。 她曾经想过,迦尔纳的亲生父母一定是如同太阳般耀眼夺目的人物,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迦尔纳的父亲他就是太阳。 那是否说明,在迦尔纳十六岁那年身受重伤差点死掉的时候,苏利耶其实就已经知道迦尔纳其实是他的孩子了? 那段记忆沉浸在过去那么多年,慕雪已经忘了当时的细节,但她确实记得当时苏利耶的行为是有点反常的。 迦尔纳也真是倒霉,遇上了贡蒂这么个偏心的妈就算了,连亲爹都这么不靠谱。慕雪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立刻把苏利耶拉出来问个清楚。 正当她开口就想喊苏利耶的名字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苏利耶当初对她承诺遇到困难时呼唤他的名字,我可以帮助自己三次。 只是三次。去掉刚穿越时的那次,只剩下两次机会了。 慕雪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叫出口。 这两次机会,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然而她没想到,这个不时之需来得这么快。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身形高挑的男人和门外的阳光一起走了进来,然而他的脸上却无半点喜悦之意。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慕雪有些惊讶,随即高兴地迎了上去。 “今天难得有空,多陪陪你也好。” “迦尔纳,你听我说,”慕雪想到那个诡异的梦,忍不住央求道,“不管别人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他,好不好?”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迦尔纳微微侧目,眼神里带着探究。 “我……我做了个梦。”慕雪小声说。 “梦境里的事情都是假的,”迦尔纳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妻子乌黑的鬓发,轻声安慰道。 慕雪点了点头,强压下心头的不安,轻轻地靠在迦尔纳怀里。 迦尔纳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阴暗的眼底闪过一抹幽深的光芒,他轻轻抿着嘴唇,把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了些。 梦境里的事情都是假的……吗? 他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他必须遵守他所发下的誓言。他在三天前发誓在杀掉阿周那之前不会饮酒食肉,也不会拒绝任何人的任何要求。 按理说这件事应该只有参加会议的几位将领知道。然而,今天早上,他却见到了一位奇怪的婆罗门,这位婆罗门张口就要他施舍他金甲和耳环。 迦尔纳顿时一愣,他的金甲和耳环是生来就有的,随着他一起成长,如何能施舍给其他人? 然而婆罗门一语就点破了迦尔纳在众人面前发下的誓言:“太阳之子啊,若你不遵守你的承诺,你便没有堂堂正正站上战场的资格,太阳也会因你而被乌云遮盖的。” 他还知道自己是太阳神的儿子?迦尔纳更惊讶了。他恭恭敬敬地把婆罗门请进营帐,拔出墙上挂着的匕首向自己身上划去。匕首的尖端微微弯曲,迦尔纳的身体却毫发无伤。 “不是我不想给您,实在是取不下来。”迦尔纳无奈地说,“除非我直接和你走,可是大战在即,我怎么能这么做呢?” “不用担心,太阳之子。”婆罗门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我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自然有办法实现它。明天早上,你到这里来见我。” “迦尔纳?迦尔纳?”慕雪看着丈夫愣神的样子,忍不住喊了两声,“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 “没事。”迦尔纳回过神来,“你身体还好吧?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还不早就找医生看啦。”慕雪笑眯眯地依偎在他肩头,享受着难得的温情。 自从她肚子越来越大,他也越来越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就越来越少。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着孕育新的生命。这个小小的生灵的存在,足以让她忘记一切纷纷扰扰。 慕雪靠在迦尔纳肩头,没一会的功夫,就浅浅地睡着了。 迦尔纳伸出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如果我骗了你……你会怪我吗?一定不会的吧。你曾经说过,不管我做什么事情,都会站在我身边。 慕雪醒来的时候,迦尔纳已经不在了。她似乎睡了很长时间,醒来的时候天色绛紫,远处的山岚隐隐透出鱼肚白。 不是吧。慕雪有点懊恼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她居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以前她起床的时候,身边早就没人了,今天才发现,原来迦尔纳走得这么早的吗? 慕雪披上绸缎,裹住裸露的皮肤,走出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湿润的草地上,散发出泥土的芬芳。 慕雪顺着倾泻而下的阳光穿过花园,门口只有几个侍卫在把守着王府。 “夫人。”他看到慕雪出来,立刻跪下行礼。 “起来吧。”慕雪柔声说,“王爷呢?他去哪了?” “王爷有事出去了,他还吩咐属下,一定不要让您出府。”侍卫低着头,声音低沉。 “为什么?”慕雪顿时一愣,心底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属下也不知。”侍卫头低得更低了。 慕雪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然而还没等她说出口,一声惊雷就把她所有的话都堵回了嗓子眼里。 “晴天怎么会打雷……”慕雪惊讶地长大了眼睛,突然想到了迦尔纳和阿周那年轻的时候在演武场的比试,那时候也平白无故地打起了惊雷。 她记得维杜罗那时候说那声惊雷是因为……因陀罗! 慕雪咬了咬牙,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侍卫,迈开大步顺着阳光走下去。 侍卫想上前拦住她,却被她恶狠狠的一眼瞪了回去:“谁敢拦我?” 侍卫平时看见女主人都是笑眯眯的样子,第一次见到她如此色厉内荏的样子,顿时也都不敢拦了。 慕雪大踏步地走了出去,跟着那一缕明媚的阳光一直往西走去。慕雪怀胎已经有八个月了,肚子已经凸出好大一块,才走了几步脚腕就抽疼起来。 慕雪皱了皱眉,捡了支木棍拄着往前走,谁知手下一滑,木棍断在石缝中,慕雪整个人也顿时一歪,崴到了脚踝,不过好在腹中的宝宝没事,慕雪松了口气。 慕雪试图站起来,然而扭伤的脚踝根本无法支撑她站起来。 “莲珈?”毗湿摩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你怎么在这?” “老太公?”慕雪看到毗湿摩也是喜出望外,“我是听到雷声所以过来的,您怎么也在这?” “我也是听到雷声才找过来的。前面不远处就是军营了。”毗湿摩牵着马说道,“你脚扭伤了吧,我先送你去军营找迦尔纳怎么样?” “不……”慕雪摇了摇头,从地上爬起来,“迦尔纳应该在雷声传来的地方。” “……”毗湿摩想了想,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可要在马背上坐好了。” 慕雪点头。 “失礼了。”毗湿摩把慕雪扶上马背。 慕雪看到迦尔纳的时候,他正屈膝跪在一把金色的长枪前,苍白的身体遍布着伤口,身上脸上头发上都是血,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腿流进沙地里,晕出一大片黑红的痕迹。 灿烂的阳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照亮这方寸之地,仿佛是一副圣子受难图。 “迦尔纳!”慕雪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毗湿摩扶了她一把才站稳脚步,她不顾扭伤的左脚,整个人亦步亦趋地扑上前去查看迦尔纳的情况。 他本来覆盖腰间和腿部的金甲此时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血淋淋的伤口,连耳朵上的耳环也不见了。 “先把他带回去吧。”毗湿摩提议。 慕雪此时已经完全慌了神,下意识地按照毗湿摩说的去做。毗湿摩把失去意识的迦尔纳放到马背上,还想让慕雪也坐上去,却被慕雪拒绝了。毗湿摩牵着马在前面走,慕雪一个人一瘸一拐地在后面跟。 军营里的医生被毗湿摩全部召集了过来,给迦尔纳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就连难敌也听说了这个情况,派人去象城请维杜罗来诊治了。 难敌心里有些愤怒,也有些恐惧。愤怒是因为有人居然敢对自己的爱将下手,恐惧是因为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能把迦尔纳伤成这个样子。 而慕雪就要沉默得多了,她只是坐在床边,握着迦尔纳的手出神,就连维杜罗来了也不知道。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维杜罗查看了一下迦尔纳身上的伤口,从背来的药篓里拿出几只草药,把迦尔纳身上仍在渗血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 “多谢。”慕雪抿了抿唇,有气无力地说。 “你也要好好休息。”维杜罗看着乌青的眼圈,无奈地叹了口气,“今晚能捱过去,他应该就没事了。” 慕雪眼里亮起一丝希望。 然而好景不长,维杜罗一走,迦尔纳就发起了高热,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两朵红晕,额头热得烫手。 这是在军营中,没有侍女,慕雪只好拖着伤残的脚自己去打水,给迦尔纳额头敷上凉毛巾,就这样折腾了半宿,迦尔纳的高烧依然没有褪去,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慕雪累得眼前发黑,她靠在一旁的椅子背上缓了一会,最终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苏利耶。” 第43章 摩诃婆罗多43 没有耀眼光芒,慕雪说出这个名字之后什么都没发生,微风吹过,火把上的火焰微微一黯。 一个修长的影子被亮起的火焰映照在地上。突然出现的苏利耶静静地站在慕雪身后,他长出了拉碴的胡子,神色和慕雪记忆中相比有些颓废,但那双灰蓝色的漂亮眼睛,还是和迦尔纳一模一样。 “他还是把金甲交给了因陀罗……”苏利耶轻轻叹了口气。 慕雪和迦尔纳交握的手微微握紧了些:“……因陀罗?” “他发下誓言,在杀掉阿周那之前不会拒绝任何人的任何要求。”苏利耶解释道,“因陀罗预见到迦尔纳和阿周那之间不可避免地要发生一次剧烈地战斗,就乔装成一个婆罗门。” 苏利耶言尽于此,但是慕雪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尽管因陀罗以这样过分的要求欺骗他,迦尔纳依然不愿背弃自己的誓言。慕雪心里一阵抽疼,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苏利耶站在火焰下,静静地看了迦尔纳苍白的脸颊一会,开口道:“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所获。因陀罗收下礼物后答应了迦尔纳一件事。” “什么事?”慕雪蹭了蹭脸上的泪水,问道。 “因陀罗把一击必杀的法宝交给了他——那是遍入天的恩赐,即使是我,也无法从那耀眼的光芒下生存。”苏利耶说着,走到了床边,“可惜吝啬的因陀罗只准许他用这件宝具杀死一人。” “阿周那?”慕雪神情有些惶恐。因陀罗明知道迦尔纳要杀阿周那,为什么还交给他这个? “不用担心,”苏利耶说着,跪在床边,俯身吻了吻迦尔纳的额头,“他是我的孩子,太阳将永远保佑着他,每一次苦难都会使他变得更强大。当阳光照耀到他身上时,他就会醒来。” 听到苏利耶的保证,慕雪才定下心来,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眼前一阵模糊。 苏利耶连忙抬手扶住慕雪的手臂,把她扶到了椅子上:“我也该谢谢你,来自异界的女孩,是你填补了这孩子生命中的空缺。虽然我一开始只是受盖亚……” ……谁?一股困意袭来,慕雪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倒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迦尔纳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他定了定神,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似乎是在军营,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过。 迦尔纳撑死身子坐了起来,看到挨在床边的慕雪,她似乎累坏了,嘴唇毫无血色,眼睫在眼眶下投下一片青黑的阴影。 慕雪眼睫轻轻颤了颤,额前的头发落到眼前:“你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迦尔纳晃了晃还有些恍惚的脑袋,试图捋顺昨天发生的事情。 “我不在这在哪?”慕雪霍然抬起头,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如果不是我自己发现你还打算一直瞒着我不成?”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迦尔纳轻声说。 “你不知道你这样我会更担心吗?”慕雪气得都快哭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还会把你绑起来不让你去找因陀罗吗?” “……抱歉。”迦尔纳张了张口,最终只说了两个字。 “以后什么事也别瞒着我?”慕雪闷声说,声音中略带鼻音。 “嗯……”迦尔纳点点头,怕她不信又补了一句,“我可以发誓。” “算了,你可别发誓了。”慕雪揉揉微微发红的鼻头,嗔怪道,“我可不想因陀罗再敲诈你一次。” 迦尔纳脸上的神情轻柔了些,伸头轻轻吻了吻妻子的鬓角。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门口的难敌忍不住轻咳两声,彰显了下自己的存在感,毗湿摩和德罗纳站在他身后,该是来找迦尔纳商讨军事的。 “请进。”慕雪蹭掉脸上的泪水,下意识地站起来,“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倒水。” 然而她刚一站起来,麻木的左脚就传来一阵锥心的痛,慕雪一惊之下身子向前一歪,差点扑倒在地。 迦尔纳从榻上扑了出去,腰腹间的伤口因为用力过猛渗出了红色的血液,染红了绷带。 毗湿摩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伸出手扶住了慕雪的肩膀,慕雪一站稳就单腿蹦到了迦尔纳身边:“没事吧?” “你脚上有伤。”毗湿摩皱了皱灰白的眉毛,“你是把这事忘了吗?” 慕雪神情有些尴尬。 “维杜罗还没走……”德罗纳深吸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对夫妻,“让他来看看吧,正好给迦尔纳换药。” 难敌要商讨军事,自然不会当着维杜罗的面,他搬了张椅子坐在一边,等待着维杜罗给他们两个处理伤口。 慕雪的脚扭伤一个晚上也没处理,此时已经肿得像截萝卜似的,脚上银制的脚环都显得没那么合适了。 “你们还真不愧是夫妻。”维杜罗的手指轻轻按了按慕雪扭伤的脚腕,忍不住凉凉地嘲讽,“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慕雪张了张口想要反驳维杜罗,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气呼呼地咬着嘴唇。 “国王,帮忙压着她。”维杜罗说。 难敌顿时一愣:“压着她?我?” “我来吧。”慕雪身后的迦尔纳伸出微凉的手指,按在了慕雪的肩膀上。维杜罗看他身上的伤口刚换完药无甚大碍,也就没说什么。 慕雪不明白,不过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先一嗓子叫了出来,疼得差点跳起来。 维杜罗收回手:“这下应该没事了……静养几天就差不多了。” 慕雪痛得精神恍惚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恶狠狠地瞪着维杜罗。 “别这么看着我,”维杜罗颇有些无奈地说,“我考虑到你不方便,特地从宫中给你带来了几个侍女呢。” “……不过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维杜罗眼神略带怜悯地看了看慕雪颜色发青的脚腕。 “我这就叫人把她送回去,你们该商讨什么就商讨什么,”维杜罗走到门口,语气轻快地说,“……不必顾忌我。” 维杜罗一走,屋里立刻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慕雪已经有半年没有插手政事,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其他人也是各怀心事的样子。 过了一会,几个侍女进来,扶起慕雪,出门登上了马车。 “他到底是奇武王的儿子……”毗湿摩出声打破了僵局,“我们本应是毫无隔阂的一家人,可是现在却比陌生人还要冷上三分。” “俱卢族和般度族曾经也是一家人,您觉得我们和他们能和平共处吗?”迦尔纳轻轻咳了咳,虚弱地说。 “持国王和般度王都是奇武王的孩子,按照传统,两人都有权利继承奇武王的遗产。”毗湿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更显老态,“可是现在持国王的孩子独占全部财富,般度族却得不到千分之一,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难敌还没说出反驳的话,迦尔纳就开口了:“维杜罗也是奇武王的孩子,照这种说法,难不成这个王国还要分给他一份?” 毗湿摩沉默了。 “奇武王曾经立下誓言,维杜罗决不能继承这个国家。”德罗纳说,“这样说来的确不太公平。” “没错,既然没办法做到一视同仁,那公平这样的高谈阔论不是太讽刺了吗?”迦尔纳冷笑一声,“正法是永远有效的,但就算是正法,也是以力量作为基础的。” “迦尔纳,你说的是一派胡言!”毗湿摩忍不住呵斥道,“战争没有任何好处,只能带来灭亡!” “没人希望战争。”迦尔纳冷冷地说。既然说了,他就索性替难敌全说完,“如果般度族一生龟缩在幽暗的丛林里,自然不会有战争。这是他们一定要强行改变现状所引发的战争。” “你!”毗湿摩被迦尔纳的诡辩气得脸色发白,“般度族落到今天的境地是谁之过?难不成你以为上了战场,沙恭尼还能用骰子帮你取胜不成?”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德罗纳站出来当和事佬,“战争是无可避免的,我们利益相关,谁也不能分开。” “战争将至,比起争执战争的正确性,倒不如花些时间做好作战的准备。”难敌面无表情,面向毗湿摩的方向站了起来,“现在,王国中最有威望,武艺最高强的人都在这里,你们觉得,谁更适合做元帅呢?” “你宠信的迦尔纳,太阳神的儿子,”毗湿摩语气中略带轻蔑地说,“反对我的领导,不喜欢我的意见。如果你愿意,可以从一开始就让他担负起领导全军的责任,我并不反对。” “我并不能担任这个职位。”出人意料的是,迦尔纳否决了这个提议,“我没有了金甲,很难在大战开始前恢复到最好的状态。还是让老太公带领我们吧。” 难敌看向德罗纳,德罗纳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于是难敌恭敬地向毗湿摩行礼:“请说求你率领我们获得胜利,远播威名,像天神鸠摩罗一样。” “那就这样吧。”毗湿摩说,“但是你该明白,我心中一直有一个坚定的念头。我看待般度的儿子就像看待你们一样,我会尽我的责任领兵作战,但我不会杀害般度五子。” 难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迦尔纳早料到毗湿摩会这样说,他疲惫地阖上纤长的眼睫,像是浅浅睡去了。 第44章 摩诃婆罗多44 马车从军营驶出,一路向西,扬起飞扬的尘土。慕雪抱着胳膊,缩在铺着锦缎的角落里,时不时地抬起眼皮看坐在对面的维杜罗一眼。 ……怪不得外面都传维杜罗跟她有一腿,哪有年轻男人觍着脸跟已婚妇女坐一辆车的? 维杜罗倒是云淡风轻,拄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 随着马车越驶越远,经过皇宫也不停下来,慕雪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你要带我去哪?”慕雪忍不住问。她倒是不担心维杜罗要对她做什么,毕竟要不是她怀孕,维杜罗都不一定打得过她。 “别紧张,我又不是把你卖给般度族,”维杜罗打了个哈哈,“只是有个人想见见你。” “……谁?”慕雪犹有疑虑,仍不放心。 “你见到了就知道了。”维杜罗眉眼弯弯,笑得像只狐狸。 马车一路驶出象城大门,驶过城边树林,慕雪看着越来越熟悉的景致,眼皮微微一跳,神情有些恍惚。 马车压过小溪,溅起高高的水珠,停在了废弃的修道院门前。 “下来吧。”维杜罗下了马车,颇为绅士地伸出了手。 慕雪没有理会维杜罗,单腿蹦下了马车,拖着脚走进了熟悉的修道院,一旁的侍女看到她下来,连忙扶住了她。 慕雪一言不发,扶着侍女的手臂径直地走向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耀眼的阳光中那高大的轮廓仿佛是曾经守护这里的恩师归来。不知道是因为阳光刺眼还是怀念从前,慕雪眼眶微微湿润了。 慕雪闭上了眼睛,定了定神重新看去,只看到一个皮肤青黑的年轻男人站在窗前,他赤裸着胸膛,胸口用金粉画着梵文的图案。 他身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女人,这个女人是慕雪的故人——妙贤,她看起来比以前憔悴了,但却闪耀着母性的光辉。 慕雪突然猜到了。 这男人该是黑天。他是妙贤的哥哥,马图拉的国王……和持斧罗摩的转生。 慕雪和黑天对视,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持斧罗摩那双睿智的双眼。慕雪的瞳孔猛地收缩,不知道是否因为恐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靠在了侍女的身上。 “好久不见了。”最终是妙贤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她朝着慕雪轻柔地笑着,“距离我们上一次分别,已经过了整整十三年。” 那你……还好吗?慕雪张了张口,却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当然是不好的吧,在森林里度过了野人一样的十三年,换作是谁都不会幸福。 “没关系,”妙贤好像看出了她的顾虑,“被流放了十三年,只要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我依然觉得很幸福。” 就算你全心全意地爱着阿周那,他也永远不可能只爱你一个啊。慕雪看着妙贤喜悦的样子,嘴角噙起一抹苦涩的笑。 “那今天……你找我来又是做什么呢?”慕雪试探着问。 “是我要找你,芭芙。”黑天缓缓说道,声音低沉婉转。 芭芙,那是梵文中雪的意思。 “你叫我什么?”慕雪顿时惊呆在原地,眼角轻微地抽动着。 “我无生、无始,是一切世界的上帝。”黑天竖起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深邃的眼睛,“我虽在众人之中,却不受蒙蔽。” 对了……他不止是持斧罗摩的转世,还是维持之神毗湿奴的化身……慕雪没来由地恐惧起来,甚至担心起这场风云变幻的战争来。 “别害怕,我的孩子,”黑天轻笑,深邃的眼睛看着慕雪,“我无意伤害你。我带着和平的希望而来,战争只会毁灭知识,聪明的人择木而栖……那么,你肯定到我这里来。” 不……他不是持斧罗摩,慕雪咬着嘴唇,强自定了定神,倔强地直视着黑天的双眼:“不,我已经选择了为俱卢族战斗,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我就不会半途而废。” “还是因为迦尔纳?”黑天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盲目的爱情一次就够了,不需要一辈子都作为准则。” “既然我嫁给他,成为夫妻,我们两个就是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慕雪说,“就像是妙贤一样,她不是也愿意陪阿周那流浪吗?” “可浴血奋战是男人的职责,并不需要你一个女人插手。”黑天说。 “我尊敬您曾经是我的老师,但你决不能否认我身为‘人’的职责。”慕雪越说越激动,“就算我是女人,是孕妇……但是我首先是一个精通典籍的婆罗门!” “别激动。”黑天突然笑了,笑容里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味道,“你要尽的是‘容器’的责任,未来很快会迎来新的生命。” “你!”怀孕本就影响荷尔蒙分泌,慕雪没想到说了这么多他居然还把自己当生殖工具看,一怒之下气得差点骂出声。 “哈哈,”看到她火冒三丈的样子,黑天反而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半晌后他正色道,“这个问题我只会问你一遍,你真的打算插手这场战争,帮助俱卢族吗?哪怕会迎来这一段生命的终结你也要这么做吗?” “当然。”慕雪没好气地说。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倔。”黑天叹了口气,俊美的脸上神情轻柔,“好吧,你总是这样,去找你的丈夫吧,但愿你们能一直在一起。” 一直到回到家里,慕雪一路上都在想黑天话里的意思,他似乎话中有话,每一句话都能引出旁的意思,但仔细一想,似乎又没有别的意思。 他和持斧罗摩实在大不相同,持斧罗摩更像是一个人,而黑天却是让人猜不透的神明。 难道他带着妙贤不顾暴露身份的危险来到象城,就是为了见自己一面?慕雪不安地撕扯着绣着金纹的裙摆,脸上尽是忐忑与不安。 过了这么多年,她几乎都忘了曾经看过的薄珈梵歌的内容,然而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是黑天交给阿周那的箴言。 正当慕雪撑着头无比纠结时,侍女却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夫人,夫人!要开战了!” 慕雪扶着额头的手顿时一颤,她厉声问道:“你听谁说的?” “外面,外面都在传……”侍女怯生生地说,“般度族和俱卢族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了,军队就在城外对峙,家里有军人的人都这么说。” 已经停不下来了……这场宿命般的战争。慕雪咬着嘴唇把脸埋在双手间。这一刻她不是智者,不是贤臣,她只是一个担心丈夫的妻子。 侍女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这位孕期脾气古怪的王妃。 “收拾东西,”慕雪突然放下捂着眼睛的手,冷静地说,“我们去王宫,我想找持国王。” 就算她不能插手这场战争,但至少,她希望能够知道更多关于这场战争的事。 而此时的持国王,也迎来了般度族的使者。这个人是最后一点和平的希望,若他也空手而归,那这场战争就会爆发。 这个人是白天才见过慕雪的黑天。 他千里迢迢来到象城,自然不会只是为了和慕雪叙叙旧。 持国王佝偻着身子坐在椅子里,显得格外苍老:“我也不想选择战争,战争只会带来毁灭,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和般度族和解。可我早已老去,我并不是主导这个繁华富庶的国家的人。” “把难敌叫来吧,持国王。别让你全族都陷于毁灭。”黑天一针见血。 “我可怜持国王和甘陀利后,难敌的胡作非为一定要使他们陷入这等境地。”维杜罗低垂着眼帘,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茶杯。 “那又如何?”难敌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他大踏步走进大殿,愤怒地瞪着黑天,“你偏爱般度族,因此责备我。在场的人也都谴责我,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不认为我哪里错了。般度族自愿参加赌注,赌输了,失去国土是自然的。” “停。”黑天叹了口气,打断了难敌的话,“这场赌博是你和沙恭尼两人串通了陷害他们的,亏你还能厚颜无耻地说出自己无错?” “他的确没错。”迦尔纳面无表情,扶着门框慢悠悠地踱步进了大殿,他身上雪白的绷带还隐隐透着绯色,“沙恭尼所赌的一切都已经还给坚战了。坚战现在的境地是咎由自取,至少难敌和他赌的那场是绝对公平的。” “迦尔纳。”黑天微微眯了眯眼睛,观察着这个瘦削高挑的盎伽王。他似乎还和以前一样高傲,就算在尘埃里也该死的高贵。 “那这样说,你们是不准备接受这和平的希望了?”黑天手里微微用力,捏碎了一颗明珠。 “这是命中注定的战争。”难敌说。 “确实命中注定,宿命决定了你们会输。”黑天撒掉指尖的粉末,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难敌气极,他挥了挥手招来了一队士兵,“我要把你抓起来!” 黑天面不改色,倒是迦尔纳伸手拦住了暴怒的难敌:“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哈哈,”黑天突然笑了起来,他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迦尔纳,赞许道,“你倒不愧是太阳之子,莲珈认定的丈夫,有见地。” “只可惜跟了难敌。”过了几秒,黑天略带嫌弃地说。 “给我把他抓住!”难敌气极,指挥士兵把他团团围住。 黑天也不气恼,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意,他抬起修长的手划过虚空,仿佛把空间划出一道裂缝,裂缝中是无垠的星空,日月星辰流转,竟似是宇宙万象。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皮肤青黑的英俊男人已经不见了。他就像是一阵风吹过大殿,仿佛从没出现过。 持国王见到如此神迹,跪下来朝黑天离去的方向拜了一拜,他身旁的维杜罗面无表情,拢着袖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敌倒是被气得不轻,正暴躁地说要在战场上把黑天剥皮抽筋。 迦尔纳只是站在原地,神情微微有些怔愣。 那阵风吹过他身边的时候,黑天轻声和他说了一句话。 “——你真的知道,你的妻子,是什么东西吗?” 第45章 摩诃婆罗多45 毗湿摩率领俱卢军,怖军率领般度军,将军对阵,杀声震天。战鼓声,号角声,法螺声,响彻云霄。马在嘶鸣,象在叫嚣,战士们在咆哮。 密集的羽箭像流星一般飞过天空,父子叔侄骨肉至亲也不顾往日情谊,相互搏斗,不死不休。这场战争就像是一场疯狂的屠杀。 大战第一天的上午,般度族连连失利。毗湿摩的战车驰骋在战场,就像死神在舞蹈,激昂忍受不了,向他冲去。 最年老的战士和最年轻的战士杀在一起,平地忽的刮起一阵凛冽的风,带着战场的血腥味吹过城墙上的迦尔纳。 他身上的伤未痊愈,少说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回到战场。不过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也许用不着他也说不定。 不过……他清冽的眸子扫过战场,认真地找了一圈,却并没看到阿周那的身影。他是觉得有儿子在场上就能对抗毗湿摩了吗? 毗罗吒之子骑着一头大象向沙利耶猛冲过去,沙利耶战车上的马被象踩死了。沙利耶立刻向优多罗投掷标枪,不偏不倚刺中了他的胸口,他当场死去,可大象却不停下,向前撞去。 沙利耶……难敌给他安排的御者。迦尔纳微微皱了皱眉,从一旁的士兵手里拿过弓箭,拉开了弓弦。 一缕火光一闪而过,箭矢带着金色的火焰穿过半个战场,射穿了横冲直撞的象,沙利耶趁机割断了象的鼻子,翻身上了另一辆战车。 迦尔纳刚刚放下弓,柔软的手指就轻轻地搭在了他的手臂上,身后的女人声音低柔:“还当你是有金甲的时候呢?伤没好怎么能射箭呢。” “你怎么上来了。”迦尔纳把弓箭扔回了士兵手里,伸手握住女人温热的手指,把她往后带去。 慕雪顺从地笑了笑,跟着他走到了城墙里边。她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看到血腥暴力的战场,“情况怎么样?”她问。 “表面上还不错。”迦尔纳声音微微有些气结,“般度族在隐藏实力。” “怖军能挡得住老太公?”慕雪其实不是很想这么称呼毗湿摩,在她心里,毗湿摩永远是初见时英武的刹帝利。 “很艰难,但是可以。”迦尔纳轻叹了口气,“这是建立在巨大的伤亡基础上的。” “对了,束发呢?她参战了吗?”慕雪问。 迦尔纳摇了摇头:“暂时还没看到她。” 慕雪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迦尔纳打断:“好了,你别操心这些事了,休息好最重要。” 慕雪吐了吐舌头,转身走下了城楼,她不是关心战争如何,只是纯粹是闲的没事做了而已,要不然她一个要临盆的妇人,是不该到处晃的,更别提到战场这种戾气冲天的地方。 大战第一天,般度族方面死伤很重。难敌乐不可支,其他人却没有他那么乐观。般度族这样明显是在保存实力,连对付毗湿摩的束发都没出现,很难让人不怀疑这是不是般度族的什么阴谋,毕竟束发是注定要索取毗湿摩性命的,这是湿婆许下的诺言。 难敌由于第一天的成功很是自负。他站在全军中央,大声对他的将士致辞:“武装的英雄们,我们的胜利是毫无疑问的。大家奋不顾身地打下去吧!” 王都中的刹帝利几乎倾巢而出,王宫里也没留下几个臣子,只有慕雪陪着瞎眼的持国王在不安中打发时间。 维杜罗偶尔过来看看他们,每个人都神情低落。然而不同的是,持国王神情低落是因为般度族和俱卢族手足相残,维杜罗神情低落是因为战争只会带来死亡,慕雪神情低落只是单纯地想念丈夫罢了。 前线的线人时不时地传回战场的消息,三个人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毗湿摩带着俱卢军去猛攻般度军,冲乱了般度军的阵势,歼敌无数。 “如果这样下去,谁也阻止不了毗湿摩。”阿周那对驾驶着战车的黑天说,“除非我们杀了他。” “那就准备好。”黑天勾起嘴角,驱策着战车向毗湿摩冲去。 毗湿摩连射几箭,都被阿周那的神弓拦截在半空,狂奔的车子闪电一般闯来闯去,一路压过兵卒的尸体,冲到了毗湿摩面前。 难敌看着这场战斗,心跳得越来越快。他是知道毗湿摩曾经发下的誓言的。先不说毗湿摩能不能杀掉阿周那,就算他能,他也不会这样做。 无数利箭对射,箭跟箭在空中相遇。毗湿摩的箭有时伤到黑天。黑天就不以为意地站在那,鲜血顺着紧实的线条留下,仿佛盛开红花的铁树。 黑天受伤逼出了阿周那的潜力,他射着弓箭,双方势均力敌,打了很久。 “阿周那,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了。”黑天驾车躲闪着毗湿摩的箭时,忍不住说,“你该坚持你的决定,不要逃避杀死毗湿摩,德罗纳的责任。你必须杀了他!” 阿周那脸上的神情闪过一丝痛苦,他很快冷静下来:“前进吧。” 当战场的一方进行着惊人的大战时,另一边,德罗纳和他命中注定的敌人猛光也展开了一场恶战。德罗纳的攻击很猛,猛光受了重伤,他满腔仇恨,咬牙切齿,不断向德罗纳投掷标枪和铁锤,却被德罗纳一一射落。 猛光抽出宝剑,像一头雄狮扑向大象冲上前,然而又被德罗纳射伤。怖军看到猛光有难,把围在自己面前的持国百子一锤抡飞几个,朝猛光冲了过去,把他栽上了自己的战车。 德罗纳的追击很猛烈。他杀了猛光的御者和马匹,又击碎了他的战车,般度族终于溃败,德罗纳受到俱卢族的欢呼喝彩。 消息传回王宫,持国王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是无神的双眼中流出了泪水。战争才开始没有几天,持国王已经失去了二十多个儿子。持国百子,已经名不副实了。 “我像一个船破落水的人只凭游泳度过狂风暴雨的海洋,总有一天会被淹死。”持国王忍不住哀叹,“般度族会把我的所有儿子杀尽的。我不信我们军中那些懦夫有谁能保护他们!” 瞎眼的老国王说着话哭了起来。 维杜罗听到这话,隐晦地看了慕雪一眼。这应该算是把迦尔纳也一起骂进去了吧。 “平静一点吧,国王。”慕雪被持国王哭得有些心烦,“你的儿子们是勇武的刹帝利,在战场上死去是光荣的事。更何况我们还有毗湿摩,德罗纳,甚至是沙利耶的支持。” “是啊,”维杜罗泼冷水,“即使不占正理,如果按照刹帝利的传统堂堂正正作战没准还是能活下来的。” 持国王一听这话,哭得更伤心了。慕雪行动不便,否则简直想给维杜罗一脚。 大战第五天的时候,束发终于出现了。她一出现,毗湿摩立刻就退出了。因为束发是女人,他不允许自己攻打一个女人。 德罗纳看到毗湿摩走开,便上前猛攻束发,迫使她退却。 阿周那的战车飞速向毗湿摩赶去。毗湿摩发射几箭,迎面而来笼罩他的战车。阿周那弯弓连发三箭,射断了毗湿摩的弓,毗湿摩立刻拿起另一张弓,又是同样的结果。 毗湿摩不怒反笑:“英勇的战士,好啊!”他又取一张弓,射出几箭。 黑天不满意阿周那的所作所为。毗湿摩的箭来势汹汹,可阿周那却手下留情,这是对自己的轻视,也是对敌人的不尊重。 “如果你不肯杀了毗湿摩,那么我就亲自动手了。”黑天威胁道。 阿周那看到黑天的不信任,心里很难受。“别对我失去耐心。”他说,“我发誓不会再逃避责任了。” 另一边,难敌的兄弟们为了援助沙利耶,对上了怖军。怖军高举着大杵,把持国百子吓得胆战心惊。难敌见了大怒,立刻驱使大队巨象向怖军冲去。 怖军一见象群冲来,便跳下车,手持铁杵,狂打巨象,象惊慌逃窜,反而冲散了俱卢军的队伍。 难敌被巨象掀下战车,紧接着就迎来了大象的巨足,他连忙就地一滚,躲开了大象。怖军不愿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手中巨杵带着风声砸向难敌的头颅。 难敌躲闪不及,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金光闪耀,带着火焰的箭矢如流星般落下,逼得怖军不得不举起巨杵打飞了两支箭,剩下一支擦着难敌的脸颊钉在了地里。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德罗纳已经甩开了缠着他的猛光,冲过来护住了难敌。 怖军恼怒地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城墙上却空无一人,仿佛刚刚三箭只是幻觉。 这一天,难敌有八个兄弟死在怖军手中。难敌自己要不是迦尔纳出手也已经死在怖军手下了。 “今天我们不能继续打了。”精疲力尽的毗湿摩对德罗纳说,“我们的将士也累了。” 老族长命令军队停战,回营过夜。报信的亲兵照例把战况报到宫里去,神情委顿的持国王免不了又是一场哭。 第46章 摩诃婆罗多46 “疼吗?”慕雪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迦尔纳身上新缠上的雪白绷带,柔美的侧脸神情诘难中带着疼惜,“维杜罗都说了这几天不让你插手战事……这下好了,又得多等几天才能痊愈了。” 迦尔纳活动了一下缠着绷带的臂膀,没有告诉妻子他迫不得已出手的原因。 他若是不出手,难敌就要死在怖军手里了,所以他不后悔。 “对了,”迦尔纳突然抓住妻子的指尖,“我在战场上看到束发了。” 慕雪愣了一下,随即问道:“那她和毗湿摩交手了吗?” 迦尔纳摇了摇头:“毗湿摩一看到她就避开了,应该是不想和女人交手。” “虽然我不喜欢这样的对女人的偏见,但的确是毗湿摩会做出的事。”慕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难敌呢?他会怎么看这件事?” 迦尔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低垂着眼帘,定定地看着跳跃的烛火。 慕雪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难敌的确对毗湿摩不肯与束发交手一事感到恼火,战斗开始前,他去找了毗湿摩,诉说自己对战争进行情况的看法。 也许是因为贴近死亡的恐惧,或者是失去手足的悲恸,他言语刻薄,像尖刀一样专挑激怒毗湿摩的话说。 毗湿摩听着难敌恶毒的话语,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悲哀地说道:“像把奶油投入祭火一样,我把生命奉献给你了,我已经用尽全力,你为什么还要羞辱我?” “那你为什么恐惧和束发交手?”难敌问,“就因为她是安巴公主的转世?你觉得亏欠了她?” “我并不恐惧她会杀死我的预言,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安巴的转世,”毗湿摩声音里有遮盖不住的失望,“你要我射杀一个女人是办不到的事,这是战场的规矩,也是一个刹帝利应该遵守的准则。” 难敌张口刚想说什么,毗湿摩又打断了他的话:“作为一个刹帝利一样战斗下去吧。那样,不管结果如何,荣光都将属于你。” 难敌被这句话说得一愣,嚣张的气焰顿时委顿。 毗湿摩看着难敌若有所思的样子,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是大战的第十天了。 黑天拉着战马的缰绳,停下车对阿周那说:“阿周那,你们兄弟十三年来一直在等待这个日子。去杀了毗湿摩吧,别犹豫了,这是你作为刹帝利的责任。” 阿周那低下头,漆黑的眼睛不敢仰视黑天:“我宁愿在森林中过流放生活,也不愿杀害老太公和几位师长。” 阿周那无心作战,怀着痛苦的心情,万分无奈上前迎敌。 般度军看到阿周那的战车向毗湿摩赶去,纷纷上前阻拦。黑天不慌不忙,熟练地驱使着战车前进,所到之处血溅五步。阿周那的神弓多次射断了毗湿摩的弓,但却没伤到毗湿摩一根毫毛。 黑天眼里升腾起怒气和杀意,他低声对阿周那呵斥:“你这样不是打仗!” 阿周那下意识地松开手里的弓弦,箭矢如坠落的流星,贴着毗湿摩的肩膀擦过。 黑天怒上心头,他一掌把阿周那推下战车,俊美的脸凌厉如修罗:“别忘了你对我承诺过的话!若你做不到,便不配站在我身后!” 黑天言出即行,把阿周那推下去以后就真的不再管他。周边的俱卢族士兵见状一拥而上,阿周那只能举起手中的神弓格挡攻击。 长刀划破空气,砍下冲得最前面的士卒头颅。阿周那趁机架开其他士兵的刀,行云流水般射出五箭。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从他身后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上了自己的战车:“黑天怎么把你推下来了?” “束发?”阿周那定了定神,认出了面前这个长得男人一样俊秀的女战士,“我对他承诺要杀了老族长……可是我却没做到。” “怪不得。”束发的御者似乎已经死了,此时这个女人一手扯着缰绳,一手举着长刀,鲜血淋漓仿佛地狱爬出的恶鬼,“那就现在履行这个承诺吧。” 阿周那神情纠结了一下,随即平静下来。 “好,那就请拿起缰绳驱车去毗湿摩那里吧。”阿周那说,“这一次我一定亲手杀死我敬爱的老太公。” 仿佛是预见到悲剧即将降临,天空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灰黑色的乌云笼罩着天空,云间时不时地响起惊雷。 坐在皇宫里的慕雪听到惊雷的声音,吓得轻颤了一下。她现在算是怕了打雷了,不管是不是正常的打雷,她都害怕是因陀罗出来作妖。 维杜罗轻呷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你在想什么?”慕雪看了看维杜罗,忍不住问。 “没什么。”维杜罗摇了摇头,仍是面无表情,“迦尔纳的伤快好了吧。” “嗯,”慕雪点点头,“他跟难敌去军营了。” “他应该可以上战场了。”维杜罗低声说——俱卢族的统帅,很快就要换人了。 阿周那坐在束发身后攻打毗湿摩。束发的长刀刺向毗湿摩的胸膛时,这个老人眼睛里突然亮起了明亮的火焰,就像要把束发烧成灰烬似的。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毗湿摩会和束发交手时,他只是虚晃一枪躲开了束发的刀。他克制地远离了这个女人——和女人交手不是刹帝利武士应该做的。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末日近了。 束发驱策着战车,毫不理会毗湿摩的避让,步步紧逼。染血的长刀削过毗湿摩飞扬的白发,削下一缕碎发,飘散在风中。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哪里呢……是在迦尸国的选婿大典上,还是在般遮罗国的王宫里?束发微微有些出神。 那时候他还是个英俊的年轻人,是刹帝利种姓最负盛名的武士,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来求亲的……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许下了那样的誓言!束发心下一痛,手上的攻势也愈发凌厉了起来。 安巴和束发的所有不幸全部来源于这个男人。这前世种下的仇恨的花,该在今生收获成熟的果实了。 阿周那也硬下心来,从束发身后瞄准毗湿摩铠甲的脆弱处,趁老太公挺身直立不动时,弯弓搭箭射去。 无人能形容那支箭的灿烂,仿佛人间一箭,雷霆一击。 那只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和凛冽的气劲突破了长枪的防守,穿过了毗湿摩的肋骨。毗湿摩笑了笑,嘴角溢出一丝血丝。 “这是阿周那的箭啊,”他对冲过来的难敌说,“这不可能是束发射的箭,他们撕裂我的身体,就像金翅鸟吞噬毒龙。”毗湿摩一边对难敌说话,另一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枪把束发的刀挑飞。 然而他没有乘胜追击伤害束发,而是对阿周那掷出了手中的长枪。阿周那连发三箭,射落了长枪。 毗湿摩重要结束这场战斗。他一手执剑,一手执盾,像是要跳下车来,可是还未来得及下车,他的盾就被阿周那的箭射的粉碎。 毗湿摩浑身插满了羽箭,从车上跌落。细密的小雨混合着暗红色的血液把周围的土地都染成鲜艳的绯色。 这位伟大而善良的英雄,就这样倒下了。 毗湿摩的身体并未接触地面,因为他全身被箭支撑着,他衰老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像睡在这箭矢上一般。 双方军队这时候停止作战了,所有的战将都赶来围住这位伟大的英雄。 “我的头悬着,没有依靠。”毗湿摩说着,嘴里涌出血液。 站在他身边的将领们面面相觑,最终拿出了可以充当枕头的东西,可毗湿摩却摇了摇头。 这是束发走上前,从一旁的箭筒中抽出三支长箭插在地上,让毗湿摩的头枕在三支箭上。 “这枕头不错。”毗湿摩露出一个微笑,无神的双眼看着不甘心的束发,“别再纠结那些陈年旧事了……在太阳北移的时候,我的灵魂就会离去,而你也将得偿夙愿。” 束发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军队默默地离开了。 远处一匹雪白的战马驰骋过血迹斑斑的战场,越过众人的头顶,稳当地落在了毗湿摩身边。 迦尔纳慌乱地从马背上下来,跪在毗湿摩的身前。他身上没有了金甲,也没有其他的甲胄,只是一袭黑衣。 “老族长,罗陀的儿子无心得罪了你,现在向你请罪。”迦尔纳低着头说。 “太阳之子啊,我并非不喜欢你,只是不希望你仇恨自己的兄弟。”毗湿摩说,“我希望这份仇恨能结束。” 迦尔纳恭敬地倾听着:“我知道般度五子是我的兄弟,但我为难敌做事,一定会忠实到底。” “那就照你的意愿做吧。”毗湿摩抬起沾满鲜血的手,轻轻地按在迦尔纳的脑门上,“我把一切都交给你。” 说完,毗湿摩的手无力地垂下,手指在迦尔纳额头上划出一道血痕。 曾经战胜我的老师的人,你如今为束发所伤,战死沙场。像你这样纯洁正直的人都这样手上倒下,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以功德获得好结果呢。迦尔纳低垂着眼帘想。 “今后俱卢族给般度族的打击将更沉重,他们将来的忧患也必然会更深了。”迦尔纳抬起头,冷冽的眼睛看着阖上眼睛的毗湿摩,“望你那双慈爱的眼睛能永远注视着我,我已经接受指挥全军的职务了。” 第47章 摩诃婆罗多47 “你说什么?”听到前线传回来的消息,慕雪失手打翻了手边的杯子,“毗湿摩死……了?” “是……”传回讯息的士兵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三位大人的反应,“迦尔纳大人已经接手了我军统帅的位置。” 慕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维杜罗连忙扑上去把她推回了椅子上,持国王喉咙中吐出一串混浊的哀嚎,像是溺水之人找不到任何依靠。 维杜罗看着面前慕雪和持国王失神的样子,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这是这场战争必然会导致的结果,即使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们。 失去毗湿摩对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铅灰色的云层从北方飘过来,天空在几分钟里黑了下去,随着一声惊雷,成千上万吨水向着大地倾泻而下,像是谁打开了闸门。 大战也因为这场大雨暂时搁置了。 染血的战场被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从远处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几个裹着斗笠的人影悄无声息地穿过雨幕,来到了皇宫门前。守门的侍卫一看到帷帽下难敌憔悴的脸,连忙打开了宫门。 难敌只带了迦尔纳和几个侍卫回到皇宫看望持国王。在这样的暴雨中,即使他们都穿戴了斗笠,也免不了被淋得湿透的命运。 慕雪看到许久未见的丈夫,兴奋地靠了过去,想要抱抱他,或许是想给他安慰……或是汲取温暖。 迦尔纳怕身上的寒气传给她,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身上的水顺着肌肉的线条流下,在地上留下一摊水渍。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慕雪夫妻相见一样喜悦,持国王和难敌父子之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谁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毗湿摩……真的死了?”过了很长时间,持国王哑着嗓子打破了沉默。 难敌沉默着点了点头,半晌后想起持国王看不见,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慕雪想起这件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哀戚起来。 “我早就劝过你,你应该和般度族讲和。同属王室……你们本可以共享富贵。”持国王脸上老泪纵横。 “战争只会带来毁灭。”维杜罗语气轻幽地补充了一句。 难敌脸上的神情悲伤中带着懊悔,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委屈。 “战争已经开始了。”迦尔纳突然说,“不管我们现在怎么想,这件事都已经不能改变了。俱卢族已经杀了毗湿摩,我们也杀了优多罗。我们能做的只有堂堂正正地遵照正法作战。”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慕雪轻声安慰道。 难敌和迦尔纳等雨小了些的时候就离开了皇宫。慕雪虽然想和迦尔纳待在一起,却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乖乖地待在皇宫里不去给他找麻烦。 在这阴沉的苍穹下,每个人的心情都被压得抬不起头。 迦尔纳刚回到军营,就有士兵来报,三穴国的国王善佑正在营帐中等着他和难敌。善佑想出了一条计策,他们决定立下决死誓言,向阿周那挑战,把阿周那从坚战身边引开。 迦尔纳知道善佑的用意,活捉坚战王,和杀死他完全是两回事。 如果杀了坚战王,非但什么也得不到,还会火上加油,激起般度族更大的愤怒。战争会因此格外猛烈,这意味着一个鱼死网破的结局。 虽然不甘心,但是这是能让战争最快结束的方法。迦尔纳双手指尖轻轻触碰额头,思考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愿去活捉坚战。”德罗纳突然说。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德罗纳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拼上了性命也会做到。由于他的战力勇武,他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迦尔纳和难敌交换了一个眼神,迦尔纳微微点了点头。 “那好,”难敌深吸了一口气,“我把一半的军队交给你。” “我负责引开阿周那,”迦尔纳解开裹在身上的兽皮大氅,苍白的手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军队的指挥调度还是要您自己把握。” 难敌点了点头,他知道,迦尔纳要应付阿周那和怖军,德罗纳要活捉坚战王,两人都没有多余的精力调度军队了。 乱战刚刚开始,迦尔纳和阿周那就对上了,金色的光芒流转,这两个天之骄子命中注定成为战场上的焦点。 阿周那离开了主要战场去跟迦尔纳作战后,德罗纳把军队布置成尖刀阵,猛攻坚战王。般度族的大将纷纷上前抵挡德罗纳,可是德罗纳的袭击异常猛烈,他们简直无法招架。 阿周那和妙贤公主的儿子激昂,虽然还是个少年,他的勇武已经开始被人认为可以和父亲并驾齐驱了。 坚战王呼唤这位年轻的孩子,对他说:“好孩子,德罗纳大师在蹂躏我们的军队。阿周那不在这儿,如果我们在他不在的时候打了败仗,他会失望的。你知道,除了你谁也挡不住锋芒毕露的德罗纳。” “我能。”激昂回答说,“毫无疑问我可以冲入阵中,但我不知道怎样冲出来,德罗纳大师不会放过我的。” “勇敢的孩子,你把这个难以攻破的阵型冲开,给我们打开一个缺口,我们都会紧跟着你的。”坚战循循善诱,“我们会跟你一起面临一切困难,绝不会抛下你。” 耿直的怖军也支持坚战王的意见,说:“只要你攻破这个阵型,其余的事情都交给我们。” 激昂看了看远处和迦尔纳战意正酣的父亲,又看了看至亲的叔叔,应下了这件事情:“我要让卓越的父亲和舅舅夸奖我,让这件事情来考验我的勇气吧。” 激昂的战车朝着德罗纳的战旗闪电般冲去,激昂一路上催促御者:“快快,快赶上去!” “选天神保佑你。”御者对激昂说,“在冲进德罗纳的阵势以前再好好想想吧。” 激昂笑着回答:“我是黑天的外甥,阿周那的儿子,恐惧是不敢接近我的。” 御者服从了。 年轻的骏马带着金色的战车飞驰而至,俱卢族将士看到激昂的战车飞快赶到,很是惊慌。 在激昂的冲击下,俱卢族阵型起了波动,波动很快变成一个缺口,可阵容很快合拢,般度族其他将领没有来得及按照计划跟进,激昂被孤立了。 德罗纳眼睁睁地看着激昂泥足深陷,嘴角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 激昂扑进俱卢族军中,仿佛幼狮扑进牛群,所到之处血溅五步,到处都是阵亡战士的断头,折臂。 难敌看见激昂在大肆杀戮,怒不可遏,亲自冲上前去抵挡这个年轻的勇士,德罗纳看到难敌在亲自跟激昂作战,眼睛差点瞪脱眶。他连忙派兵遣将去保护太子。 他们费尽精力好不容易救下难敌,激昂叫难敌逃走,大失所望。 此后,一大群久经战场的老将竟不知羞耻,忘了战士风度,联合起来围攻这位孤单的年轻人,把他团团围在中间。 激昂即使深陷重围也毫不畏惧,他挥舞着长刀攻打周围的将士,杀死大批敌人。随着那些进攻他的士兵一个个消失在他的箭下,他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 他毕竟不是永动机,没办法屹立不倒。 眼见着自己的儿子深陷重围,阿周那立刻按在了黑天的肩膀上。黑天知道他的意思,调转战车想要冲入德罗纳军中。 然而还没等他冲出去,就被迦尔纳和沙利耶挡住了去路。 “除非你杀了迦尔纳——”黑天低声说,“否则他是不会让你去救你可怜的孩子的。” “……”阿周那的嘴角抿了抿,“你是神的化身,是世上最好的御者,难道连你也毫无办法吗?” 黑天微微眯了眯眼,随后叹了口气,执起了缰绳,银色的战车流星般划过战场,把沙利耶驾驶的战车远远地甩在身后。 迦尔纳看沙利耶追不上黑天,也并不责备他,而是拉起了长弓,瞄准了乱军之中苦苦挣扎的激昂。 “射断他的缰绳!射断他的缰绳!”远处有人对迦尔纳大喊。 是阿周那的儿子啊……迦尔纳看着箭尖所指的年轻人,微微有些晃神,莫名的想到了怀孕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他的儿子也会是这样的少年英杰吗?迦尔纳神情有些犹豫,他微微松开了手中的弦。 沙利耶怕他真的对激昂不利,胳膊肘重重地打在迦尔纳的手腕上,迦尔纳手中的弦顿时松开了,羽箭偏离了轨道,一箭射断了激昂手中的剑。 德罗纳乘势追击,一箭射碎了激昂手中的盾牌。 激昂失去了手中的武器,于是他拿起车上的一个车轮,站立起来,把车轮挥舞得好像一张铁饼。可是不多久,他周围的将士联合起来向他猛攻,趁他要起身的时候,用铁杵把他打死了。 “妙贤公主的儿子像一头大象进入了莲花池,孤身一人在俱卢军中横冲直撞,搅得人仰马翻,最后是寡不敌众,被残酷地杀害了。”沙利耶愤怒地对迦尔纳叫道,“这是可耻的勾当!你们违反了武士的规则了,你们应该感到羞耻!” 迦尔纳看着不远处激昂血肉模糊的尸体,并不想和沙利耶争辩什么,神情微微怔愣。 阿周那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空,眼泪混合着血渍从眼角划过,从灵魂深处流露出悲伤与痛苦。 黑天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微微垂下了眼帘,眼睛里神色不明。 第48章 摩诃婆罗多48 难敌趁着阿周那失神的时候,自己带领着一队兵马朝着阿周那所在的方向赶去,般度军看见了,连忙全力进攻俱卢军,想要抢回激昂的尸体。 猛光为此率领军队一再冲击德罗纳,结果是俱卢军不得不在三线作战,兵力大大削弱。 猛光赶车一直向德罗纳冲去,进行猛烈攻击。德罗纳的栗色马和猛光的灰色马纠缠在一起,宛如黄昏的云彩。猛光抛下弓,一手持刀,一手执盾,跳上了德罗纳的车。 两人互相攻击着,从马上纠缠到车轭上,猛光看着命中注定的敌人,眼含凶光。 德罗纳看准机会一脚把猛光踹下车,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拉起弓弦,张弓发箭。这一箭要不是被流矢弹开,直接就会要了猛光的命。 德罗纳忍不住发出不甘的怒叫,仿佛眼镜蛇的嘶吠声。 怖军也从另一侧驱马上前,一直到了阿周那视线范围内,发出了震天的吼声,然而阿周那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倒是黑天看了他一眼。 怖军知道阿周那还沉浸在失去激昂的悲恸中,于是带领着士兵想冲入敌阵,可是却遭到了难敌的阻拦。 难敌率领部下到达怖军身前,可是他很快就战败,返身跑了。 迦尔纳回过神来,长枪横扫挡住了怖军,两人很快战在一起。 战场上不止一条战线处在长久的疯狂的战斗中。战线蔓延得很长,以至双方的后方都受到威胁。 怖军不想跟迦尔纳作战,也不想和他纠缠过久,他一心一意要到阿周那身边去。可是俱卢军不让他过去,流箭如雨般落下,眼前还有虎视眈眈的迦尔纳。 这两位战士的差别还是很显着的——怖军总想远离迦尔纳金色的长枪,可偏偏这杆枪像是金色的毒蛇一般纠缠不休,而迦尔纳不顾飞来的利箭和飞镖,一味想逼近怖军。 迦尔纳似乎做什么都是不慌不忙,从容不迫,怖军却是性情急躁,暴跳如雷,尽全力施展他那惊人的膂力。 长枪从怖军的肩膀擦过,留下一道刮伤,流下淋漓的鲜血,但他仿若没有知觉一样继续攻击迦尔纳。 他魁梧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生生把迦尔纳的战车打烂,御者也摇晃着倒了下来。 迦尔纳一把拉住沙利耶的衣领,带着他一起跳下了战车,手中的长.枪撺刺,去势如龙。 这一枪本能穿透怖军的胸口,可是迦尔纳却偏偏想起了对贡蒂的承诺。 枪刃微微偏移,穿透了怖军的肩膀,鲜血喷涌而出。 怖军非但不后退,反而还顺着肩膀上的长枪扑向了迦尔纳。迦尔纳愣了一下,随后身形急退,想抽出自己陷入对方血肉的长.枪,然而怖军反应更快,仿佛察觉不到痛苦,他将左肩一低,硬生生地用肩骨夹住了长.枪! 迦尔纳怒极反笑,他和怖军开始了角力,就像月圆之夜的汹涌海潮,怖军虽然负伤,此时也和迦尔纳僵持着不相上下。 怖军想着弟兄五人和黑公主遭受的一切侮辱和损害便奋不顾身,直逼得迦尔纳松开了握着长枪的手。怖军的黑马撞上迦尔纳车前的白马,仿佛雷雨交加的天空。 迦尔纳失去了长枪,拿起身边的弓对怖军连发几箭,带着沙利耶飞快地后退。 难敌看到迦尔纳情况不利,叫来了一旁的弟弟难胜,让他去接应迦尔纳。 然而还没等他到迦尔纳身旁,七支箭矢如流星一般坠落,顷刻间要了难胜的马匹和御者的命,难胜自己也身负重伤,翻下车来。 迦尔纳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只看到阿周那冰冷的眼睛。 ——他是故意没有杀死难胜的。迦尔纳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张弓搭箭朝着怖军射出几箭,想要救走躺在地上像一条受伤的蛇似的难胜,然而怖军并不停止战斗,依然对他步步紧逼。 难敌派另外一个兄弟去援助迦尔纳。 怖军看到又有人支援,并不恐惧,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痕,没受伤的左手挥舞着巨杵迎了上去,迦尔纳自然不能让他伤害王子,反手拔出了腰间的短剑迎了上去。 就在迦尔纳即将攀上战车的那一瞬,灿烂的羽箭凌空而来,射穿了驾车人的铁甲,只一击就要了这个可怜人的命。 毫无疑问,这一箭又是阿周那射出的。 迦尔纳见到这位王子浴血倒在自己身旁,神情有些发愣。 然而战场上变幻莫测的形式不允许他继续发愣,阿周那的下一支箭对准了迦尔纳,利箭穿过他的肩膀,一旁的怖军见状,也继续进攻迦尔纳,大有要让他葬身于此的意思。 迦尔纳眼见着难敌的兄弟因为自己的缘故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心里难以言喻地痛苦。肉体的创伤加上心灵的痛楚,使他神情低落,差点被阿周那一箭穿心,幸好德罗纳及时赶到,接走了他。 这是作战的第十四天。 很难说现在的局面是哪一方占优势,般度族失去了年轻的战士激昂,俱卢族也同样在这一天失去了两个王子。 持国王听到儿子们惨死的消息,忍不住谴责起败退的迦尔纳来:“难敌那笨蛋还说迦尔纳的勇气和武艺举世无双,现在,他该眼见怖军打败迦尔纳了吧?我们真要灭亡了!” 慕雪坐在下首,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波澜。可坐在她身边的维杜罗已经看到她把自己的手心都抠破了。 “国王,不是你听信难敌的话才造成这深仇大恨的吗?”维杜罗忍不住开口了,“这场大祸追根究底罪魁该是你。别责备迦尔纳以及其他尽力作战的勇士了,没人能赢得过联手的怖军和阿周那。” 持国王叹了口气,想着想着又哭了起来。 维杜罗对慕雪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默默地退出了持国王的宫殿。一出宫殿,还没说什么,慕雪眼泪就先落了下来,把维杜罗吓得不轻。 “国王他也是慌不择言了……毕竟父爱如山,你也要理解。”维杜罗无奈地说。 慕雪含着眼泪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怪持国王……我怕迦尔纳出事。” “……”维杜罗斟酌了一下语言,“别瞎想了,迦尔纳是俱卢族的统帅,除非俱卢族输了,否则他不会出事的。” 话外之意,迦尔纳出事那天,也就是俱卢族覆灭之日。 慕雪捂着脸颊,垂着眼帘想了好久,久到维杜罗都准备走开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不行,我要去找他。” 维杜罗闻言差点喷出来,他上下看了慕雪一眼,重点打量了一下她高耸的腹部:“……你知不知道你马上要临盆了?” 慕雪不说话,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维杜罗。聪明如维杜罗立马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不行。我要是去军营搞不好难敌再给我扣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 慕雪想了想,特无辜地问:“你不想吗?” “……” “开玩笑。”慕雪笑了笑,“不过我还是得求你这件事,我想去军营。” “你为什么非要去军营?”维杜罗不明白,“你是个孕妇啊。” “维杜罗,”慕雪正色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的老师持斧罗摩发现迦尔纳不是婆罗门的时候,对我们说出的诅咒?” “我记得,不过那个诅咒应该没什么效果的吧?”维杜罗也想起来了,“毕竟你现在已经嫁人了。” “那我也要待在他身边。”慕雪说,“你要是不能去的话就帮我找个靠谱的大夫。” “算了,”维杜罗屈服了,“我陪你去吧。” “谢谢你,维杜罗。”慕雪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别误会,我只是怕换了别的医生一尸两命。”维杜罗口不对心地说,“去找几个侍女和产婆——我们下午出发。” 白天作战,夜晚休息。这是战场的规矩,可随着战火愈演愈烈,双方愈发的苦大仇深,已经不满足于这条规约了。 第十四天,太阳已经落下,战争却并未停息。一辆来自皇宫的马车悄然驶进了军营,往来的将士看到车上下来的是维杜罗,也没太在意,继续忙碌着战争的事。 慕雪裹着黑色的斗篷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帷帽的阴影下漂亮的眼睛好奇地四处看着。 维杜罗起初还想遮掩一下。军营里到处都是伤病残将,有的人断了胳膊腿,有的人肚子上被开了一个大洞,血流得一地都是。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慕雪还是被吓得有些反胃,差点吐出来。 “战争只会带来毁灭。”维杜罗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进去吗?” “我们进去。”慕雪用手背掩着嘴唇,匆匆地走向了最大的营帐。 难敌不在营帐里,德罗纳也不在,他们两个此时正在战场上对抗般度族的阿修罗部队。营帐里只有迦尔纳安静地坐在烛光里,俊美的侧脸透出一片剪影。 他的右肩被阿周那的神弓所伤,暂时还不能活动自如。迦尔纳对着烛光看了看自己肩头的伤,眉宇之间闪过一丝焦虑。 “王爷……”外面守门的小士兵怯生生地通报,“有王宫来的客人想见您。” “王宫?”迦尔纳微微皱了皱眉,“谁?” “维杜罗大人……还有……” 行了,这下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谁了。迦尔纳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她以为这里是哪?这是战场,是血与火弥漫的地方,她在这里随时有可能有危险,更何况她还怀有身孕! 迦尔纳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然而当他看到帷帽下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的时候,他突然又什么训斥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49章 摩诃婆罗多49 慕雪一看到他立刻喜笑颜开,明明年纪不小的人,此时笑起来高兴得像个小姑娘。迦尔纳看着她烛火下明媚的笑容,下意识地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温暖的脸颊。 “你受伤了?”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慕雪脸上的表情就瞬间拉下来了,她一脸心疼地盯着迦尔纳染血的左肩,看得迦尔纳几乎忘了受伤的人其实是他。 “嗯,阿周那伤的。”迦尔纳言简意赅,“不过没时间养伤了。” “传讯的士兵说你被怖军和阿周那两个人夹击?阿周那也会抛下武士的尊严群殴?”慕雪问。 “激昂的死激怒了阿周那。”迦尔纳说,“是我们先打破了规则。” “是哦……”慕雪神情低落下来,“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和妙贤说呢?” “所以明天天一亮,你就跟着维杜罗回王宫去。”迦尔纳一边说,一边掀起帘子走进了营帐,“如果你出事,我只会比阿周那更疯狂。” “我会乖乖的……再说还有维杜罗……”慕雪说到一半卡住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维杜罗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溜的无影无踪。 本来迦尔纳看到慕雪跟维杜罗一起过来脸色就不是很好了,现在看到维杜罗失踪了脸色更差。毕竟维杜罗说到底还是站在般度族那一边的,让他在军营里乱跑实在是太危险。 “找几个人,去把维杜罗找过来。”迦尔纳对营帐外守卫的士兵吩咐。话音刚落,一个战甲染血的士兵从斜地里冲了出来,迦尔纳认出他是难敌身边的亲兵,于是站在营帐口等着他开口。 “大人,太子殿下被包围了,瓶首正在攻打他!”士兵说。 迦尔纳曾经听过瓶首的名字,那是怖军和一个阿修罗女人生下的孩子,是和激昂齐名的年轻英雄。 “乖乖待在营帐里等我。”迦尔纳左手提着长枪,右手搂过妻子,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慕雪没有给出回应,只是看着他手中的长枪,神情微微怔愣。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把枪,上次她见到这把枪,是在大战开始前。 迦尔纳满身是血,低着头跪在长枪前的场景,仿佛刻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那是因陀罗舍与他的神枪。 可这支枪应该杀死的人是阿周那,不是瓶首。慕雪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杆枪,但是抬头又看见迦尔纳沉静的眼睛,她安慰自己是她想多了。 阿修罗会在黑夜增加力量,更何况瓶首本就是坚强刚毅的武士。就连德罗纳也被他暴雨般的攻击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迦尔纳啊,快杀死这家伙,否则我们就全军覆没了。别再犹豫了,快杀掉他吧!”被困的难敌远远地看见迦尔纳,大声呼喊着。 迦尔纳降临战场,仿佛是璀璨的日轮升起,金色的火焰红莲般点亮了昏暗的战场,本来猛攻德罗纳的年轻巨人退后几步,躲避着金色的火光。 德罗纳趁机摆脱了瓶首,大举进攻,所到之处般度军大批死亡,人人惊惧。 瓶首想要挡住他,还没追上德罗纳的战车,就被迦尔纳拦在半路。 “要按照战争的规则,谁也杀不了德罗纳。”黑天对阿周那说,“除非违背正法,我们得想办法对付他。现在得有个人去告诉德罗纳,他的儿子马嘶已经阵亡。” 这个提议从黑天嘴里说出来,不禁让人毛骨悚然。阿周那是决不允许自己说一句谎话的,在他身边的一些人也反对这件事。 “我来承受这份罪孽。”怖军沉默了好一会,说道。 他走近德罗纳的军队,高声吼叫,叫得人人能听见:“我杀死马嘶了!”怖军在这之前从未做过,甚至从未想过要做这样不荣誉的事,他说出这句话后,羞愧得无地自容。 德罗纳闻言,手中的武器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他对坚战问道:“坚战啊,我的儿子真的阵亡了吗?” 黑天眼波流转,看向坚战,眼睛里透着一股威胁的意味。 坚战想想自己要做的事,也不禁不寒而栗,然而在内心深处,他也想要获得胜利。他硬下心来,“如果有罪孽,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 “是啊,马嘶的确是死了!”他高声喊道,在一片喧闹声中,这几个字却清晰可闻。 德罗纳一听说爱子被杀,顿时失去了战斗的意义。他万念俱灰,好像从未想过要活。 这时猛光手持利剑,上了他的战车。尽管战场上周围的人全都高声劝阻,可是猛光还是毫不犹豫地挥下了利剑,割下了德罗纳的头,完成了命运交给他的任务。 维杜罗回到营帐的时候,迦尔纳已经不见了,只有慕雪一个人盯着跳动的烛火神情一愣。 “他上战场了?”维杜罗问。 “维杜罗,你说……这场战争最后的赢家,会是谁?”慕雪答非所问。 “要我说,这场战争不会有赢家。”维杜罗靠在木桌上,漫不经心地说,“战争只会带来毁灭。”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还不说实话吗?”慕雪抬起头,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维杜罗。 “如果般度族想赢,那么首先就要对付你的丈夫。”维杜罗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他们虽然不知情,可迦尔纳毕竟是他们的长兄。如果他们赢,他们就会背上弑兄的罪孽。如果他们输,那么反过来对于迦尔纳而言也是同样。所以不会有赢家。” “但是,”维杜罗顿了顿,“从我的角度看,难敌不会赢。” 营帐外声音嘈杂,隐约能听到德罗纳的名字。 “喏。”维杜罗指了指营帐外。 德罗纳也战死了。慕雪想编个理由欺骗自己都做不到,从毗湿摩到德罗纳,俱卢族这座大厦将倾。下一个会是谁?迦尔纳吗? “真话听着就是比假话刺耳。”慕雪疲惫地眨了眨眼睛,“维杜罗,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维杜罗问。 “如果有一天,我和迦尔纳都死了,你能帮我们照顾我的孩子吗?”慕雪坐在椅子上,眉目低柔地看着凸起的小腹,问道。 维杜罗是智者,这场战争结束后,不论赢家是俱卢族还是般度族,都会对他以礼相待,自己的孩子有维杜罗照顾,即使俱卢族输了,也能让他平安地长大。 “你自己照顾不好吗?”维杜罗有些发愣。 “坚战王掷骰子的时候,我也出了一份力,他们的耻辱我也有一份,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慕雪垂下了眼帘,“我求你也只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我能活下来,我就带着他离开。” “什……什么意思?”饶是维杜罗,此时脑子也有点转不过弯。 “维杜罗,”慕雪抬起眼睛看着他,漆黑的瞳孔深邃得渗人,“我可能要生了。” 阿周那率军进攻把瓶首逼得节节败退的迦尔纳,怖军紧跟在车后助战。怖军忍着笑意自言自语道:“这下你逃不出去了,今天我要实现曾经的诺言。我等待完成这个誓言也等待得太久了。” 阿周那,怖军,瓶首从三个方向扑来,几乎把迦尔纳所有可能的退路都阻断。怖军想着当年遭受的苦难便怒从心起,无法遏制。他扔了武器,跳下车来,饿虎扑食般扑向迦尔纳。 难敌见迦尔纳被围困,连忙带兵冲上前厮杀,然而还没等到迦尔纳面前,就迎来了阿周那流星般的羽箭,前排的士兵顿时割麦子一样倒下一片。 瓶首看到难敌过来,立刻放弃了迦尔纳,扑向了难敌。他一把将难敌摔倒,扭折着他的手臂,难敌顿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迦尔纳想去救难敌,却难以摆脱纠缠不休的怖军。 在难敌惊恐的眼神中,瓶首的刀凌空劈下,他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迦尔纳足尖轻点急退几步,凌厉的眼睛看向了握刀的瓶首,凶狠的异色瞳孔中凝聚起骇人的杀意。 [日轮啊——] 他把所有的信念都集中在右手的枪上,炽热的火舌从枪刃喷涌而出,火焰如红莲般绽放,把漆黑的夜空染成一片绛红,无限壮丽。 [如果能救下那位大人的话——] [即使放弃这个夙愿……我也——] 炽烈的火焰如同脱缰的巨龙一般随着下劈的枪刃朝着远处持刀的巨人咆哮着冲去,把所经之路上的一切存在化为虚无,怖军的御者和战车被整个笼罩在业火中,怖军躲开得稍慢一些,半个身体都被烧得皮开肉绽,站都站不起来。 火焰击中瓶首的身体后瞬间炸开,绽放出红莲般的艳色。凛冽的气流呼啸着刮过战场,一些体弱的士兵直接被卷起。 所有人都被这份毁灭的美丽深深地震撼。就连阿周那也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再给我一把枪。”迦尔纳对沙利耶说。 “啊……啊。”沙利耶对迦尔纳说,“全军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要和阿周那单独作战,赢得地上永恒的荣耀。” 迦尔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在这个血腥的黑夜中,女人痛苦的呻吟声如同暗夜里尖锐的猫叫,仿佛诅咒一般,回响在这个军营中。 在城门都快被般度族攻破的现在,大多数人没时间也没兴趣去好奇女人的呻吟声从哪里来,有心情去探究一下的,也被营帐外眼神冰冷的维杜罗逼退了。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慕雪最后一点神志都消失不见,她下意识地向床边看去,却没看到想看到的那个人,阴影里空无一人。 对了……他要上战场的,他是般度族的统帅啊。 维杜罗已经对她许下了承诺,即使般度族落败,他们的孩子也会在智者的照顾下平安的长大。 但是……难敌真的会输吗?他们费尽心机筹划了这么久,真的会输吗?慕雪不想想,也不敢想。 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瞬间把她脑海里所有有的没的通通清空,她忍不住呻吟出声,汗水顺着曲线流下,没入褶皱的床单。 好痛啊……他剔下金甲的时候,遭受的也是这样的苦难吧…… “夫人!用力!用力!”产婆高声喊着。 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慕雪很想这么说,可是她连动一下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 “前面好像快要打起来了。”门口有人小声议论。 对了……他还在战斗。慕雪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淌而下,随着孕妇最后的一个用力,婴儿的啼哭声终于在产房中响了起来。 “夫人!是个女孩……”产婆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毕竟所有人都希望慕雪能生下一个和迦尔纳一样勇武的孩子。 产婆只能把孩子抱到慕雪面前。 新生的婴儿还未长开,五官都纠结在一起,像只没长毛的小老鼠。但是眉眼中还是依稀可以看出爱人的样子。 慕雪如释重负地笑了,她伸出手指摸了摸婴儿的脸颊。是女孩啊……她还说过会吃眼前这个小可爱的醋,想想真的好笑。 看着眼前眉眼和他有七分相似的孩子,慕雪心中百味杂陈,她鼻头一酸,几乎哭出来,但还是忍住了。 “把孩子交给维杜罗。”她强忍着泪水,轻声说道。 产房里的众人皆是一愣。 慕雪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翻身坐了起来,踉跄着冲向了墙壁,扶着墙壁才勉强站住。 “夫人!您还在流血啊!”产婆想要阻止她。 然而慕雪只是一意孤行地朝着外面移动。 看到她出来,站在外面的维杜罗愣了一下,随后看向了一旁的产婆。 “小公主平安的生下来了,”产婆说,“但是夫人非要出去!我们拦不住啊!” “拜托你了,维杜罗。”慕雪轻柔地笑了笑,“还有,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以来都这么照顾我,谢谢你一直以来给我的引领向导,谢谢你即使身处不同阵营却没有对我心怀芥蒂。 “你……你不会要去战场吧。”聪明如维杜罗,立刻就猜到了慕雪要做什么,“你别闹了!” “夫人,你这个出血量要出事的呀!”产婆也试图阻止她。 “我要过去。”慕雪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作为一个女人,她此刻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安全感……仿佛只要放手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细蛇一样的血液顺着纤细的脚踝流下,在走过的地上留下一串痕迹,仿佛是神女走过雪山,身姿摇曳之间步步生莲。 战场是血与火交织的盛宴,是男人的决斗场,当死亡的颂歌响起时,这里本不应该有一个女人出现。 她裹着鎏金的纱丽,雪白的裙摆上沾染着泥土和血污。苍白面容平静得仿佛只是进行一场祈祷。 这个美丽的女人身上仿佛有些魔性,她走过的地方,厮杀的士兵动作都停顿了下来,面面相觑,完全不清楚情况。 天空微微亮起,看不见太阳,云层颜色灰蒙蒙的,空气也闷闷的,远处漆黑的乌桕伸向天空,整个世界都死气沉沉的。 士兵们此时像是被人按下了休止键一样相顾无言。 他们在等待一个结果。 一个足以左右战争走向的结果。 阿周那和迦尔纳的对决,似乎是命中注定的。迦尔纳答应了贡蒂只会杀掉一个兄弟,他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人,所以从始至终,他的敌人就只有阿周那一个。 今天的战场,注定是阿周那和迦尔纳的独角戏。 迦尔纳拉弓射箭,羽箭带着绚丽的尾焰直向阿周那射去,仿佛是金蛇吐信。 阿周那的御者黑天在这紧要关头,顺势把战车压入泥土五指深,使瞄准阿周那的箭只刮到了他的头顶,阿周那却毫发无伤。 阿周那也抽箭搭在弓弦上,准备进攻迦尔纳。 这时,迦尔纳的命定时刻到了,正如预言中所说,他那战车的左轮突然陷入了血泊。他看了正在奋力把战车拔出来的沙利耶一眼,干脆自己走到地上,要把车轮从泥泞的血地里拔起。 他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手段,因为他知道阿周那是一位遵守正法的战士,不会在这个关头趁人之危。 可是阿周那没说话,黑天却笑出了声:“哈哈,迦尔纳,现在你处境艰难,想起了公平和道德。可是当初你和难敌,沙恭尼引诱坚战去扔骰子的时候,你怎么完全记不得呢?” “忘记那些纷杂的束缚吧。”阿周那的御者黑天如此低语道,“想想他们当初怎么对你们兄弟,怎么对那可怜的黑公主?正法对他来说是不合适的。” 当黑天怂恿阿周那下手的时候,迦尔纳还是在试图拔出陷在血地里的车轮。可是任他使尽力气,车轮还是动也不动。 他也没法使用从持斧罗摩那里学来的咒语,黑天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冷笑,那是因为他曾经的诅咒。 黑天继续循循善诱,仿佛诱惑浮士德的梅菲斯特。而回应那恶魔的低语的阿周那,也必将终生抱憾。 他一方面知道这是不合理的,是违背正法的,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雀跃起来。 阿周那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他就带着这个令人恐惧的笑容,举起了手中的神弓。 可是没等他拉开弓弦,他突然在魁梧的士兵中间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那双眼睛平静而睿智,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 他悚然一惊。 慕雪记得她和阿周那的初见,那时候他才十岁,眼睛对上时,他平静如水,她却慌乱不堪。时隔二十年,这两双眼睛再次对上,可各自的角色却仿佛倒过来了。 这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战场上,面色苍白,腰背挺直,神情高傲,不像是来赴死的,倒像是来结婚的。 迦尔纳顺着阿周那的眼睛看过去,正看到女人的眼睛,清澈而明亮。 看到她,连黑天都愣住了,然而当他看到迦尔纳和她恨不得对视到地老天荒的样子,却又怒从心生。 “阿周那啊,别再浪费时间了!”黑天大喊,“射你的箭,杀死你那狡猾的敌人吧。” 迦尔纳转身拉起了弓。 阿周那和迦尔纳都,互相使出浑身解数紧绷弓弦—— 成败在此一举。迦尔纳知道,此时他背负的不止是他自己的命,也不只是作为刹帝利的荣耀,还有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爱。 这是一场豪赌,慕雪却乐意把命也押上去。 最终,阿周那的弓射落了太阳。 那双清澈的眼瞳里,羽箭如流星般落下,穿胸而过,血液顺着箭尖喷洒在大地上。下一秒这残酷的一幕就被泪水模糊在慕雪的视网膜。 她痛哭着跪倒在地,然而她发出的哀嚎却比不上身后般度军铺天盖地的叫喊声。 迦尔纳一死,俱卢族失去了主心骨,军队纷纷溃退,将士们连兵器都顾不上拿,连滚带爬地逃走。 而般度族的军队则是士气高涨,乘胜追击,拥挤的军队推搡着,踩踏着慕雪的白衣。慕雪被无数的脚踩过,五脏六腑几乎都挪了位置。她舔了舔嘴角的血,挣扎着想要去够迦尔纳的手。 然而对于她来说,这几步的距离仿佛穷尽一生也达不到。 一支箭穿过人群,准确地穿透了慕雪纤细的脖颈。脊椎神经被阻断,慕雪立刻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停在迦尔纳手边。 ——咫尺天涯。 第50章 fate apocrypha 01 仿佛石头投入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慕雪的意识融入了春水里,在一片黑暗里昏昏沉沉,随波逐流。 “她手指动了!动了!”耳畔有什么声音叫喊着。 仿佛有电流通过指尖,蔓延过肢体,在心脏点燃了沉寂许久的孤独灵魂。 慕雪缓缓张开了眼睛,目之所及是一片刺目的雪白。慕雪不适应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忍不住咳嗽起来。她有多长时间没有嗅到过这个味道了? 恍若隔世。 她之前在做什么?慕雪秀气的眉心轻蹙,通透的瞳孔突然猛地收缩,整个人像突然触电一样从病床上弹了起来。 她应该在俱卢之战的战场上……迦尔纳被阿周那杀掉了……想到这里,慕雪的泪水顿时模糊了眼眶。 她抬起手想要擦拭泪水,可抬起手的瞬间顿时一愣。 这是慕雪的手,但不是莲珈的手。 床边戴着鼻环的女护士被她突然坐起的动作吓得愣在原地,一声不吭。病房里一阵诡异的尴尬气氛蔓延开来。 慕雪尴尬地沉默着,直到她的手机发出了尖锐的铃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也许是因为病房里太静,也许是因为慕雪手机铃声调的太大,这首惊情四百年的经典曲目一响起来把病房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护士咳了咳,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慕雪冷静了一下,伸手拿起了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串熟悉的数字。 这串数字……慕雪深吸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小雪,你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里男人惊喜的声音响起,“你听我说,我和姚音真的没关系,我听说你出事当天就买了飞机票,可是叔叔不肯告诉我……”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连声音都跟阿周那这么像。慕雪有些怔愣。 “慕雪,慕雪?”电话里男声久久没有听到她的回应,疑惑道。 “啊,哦。”慕雪回过神来,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和善的微笑,“祝你们幸福。” 说完,她也没等电话对面反应过来,飞快地挂断了电话。刚一挂断电话,慕雪就果断地把这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手机上显示现在的日期是八月一号,同她上次看日历连一天都没过去。 这真的是一场梦吗? 慕先生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在来的路上还买了一束洁白的百合。 他本来没想买花,但是他不懂印度语,那个卖花的女孩又纠缠不休,他只能狼狈地买了一束白百合。 至少这个花还挺适合他的女儿的。他想。 慕先生来到病房门口,一眼看过去,柔弱苍白的纤细少女坐在病床上,让他想到的不是百合,而是白骨或者细雪这种无生命的东西。 慕先生在门口踌躇了一会,确认自己没有衣衫不整的地方,伸出手指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说:“小雪?” 然后他看见许久未见的女儿机械地扭过了头,在看到他的两秒后哭出了声。 慕雪在看到养父的一瞬间崩溃,痛哭出声。对她来说,在这个一别经年的世界里,他就是唯一的亲人了。 慕先生有点发懵。按理说正常父亲的反应此时应该给女儿一个宽厚的怀抱,可慕先生却偏偏不是很敢这么做。 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工作上。就连毕业典礼上,慕雪也是唯一一个背后没有家长的学生。她站在最耀眼的第一位,身后却空空荡荡。 在慕律有限的脑容量里,慕雪是个清冷高傲的女孩,就算他家长会放了她的鸽子,她也只是淡定地说没关系,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哭成这个样子,活像死了亲爹。 这个形容不太合适,但是很恰当。 慕律抱着百合,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医生过来毫不留情地怼开了他。 死鱼眼的医生显然没有那么怜香惜玉,一进来就招呼护士抽血,一把扯过慕雪的手腕摸了摸心跳,随后留下一句话:“十分钟后二楼做b超。” 说完,夹着床头的病历本扭头走了。 慕律想和医生交流,然而医生压根不搭理他。他也想和护士交流,可是护士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不过所幸他终于联系上了大使馆,也算是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中国女留学生孟买街头中暑晕倒# 居然还上了热搜。 可是他还是搞不清楚女儿为什么哭得这么凶,难道在印度被欺负了?想到印度男人的尿性,慕律觉得很有可能,顿时义愤填膺。 慕雪哭了十分钟,终于冷静下来了些,红肿的眼睛看着绛红色的天空,时不时地抽噎着。 慕雪出院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黄昏已经谢去,夜幕早已铺开。 高高的法国梧桐,被刺眼的白色路灯照亮。在黑色的夜空里镶了一圈又一圈攫绿,有时被拂过的夜风飘动,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只那么一阵,就消失在无限的宁静之中。 慕雪裹着慕律的外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迦尔纳以前也总是这样,把他的衣服全都堆在自己身上……慕雪这样想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小雪……你,你到底,”慕律有些踌躇,“发生了什么事?被谁欺负了吗?和爸爸说,爸爸帮你出气。” 慕雪闪烁着泪光的眼睛定定地看了慕律一会,摇了摇头。 就算她说出来……慕先生会相信吗? “不会是徐杰那小子欺负你了吧?”慕律终于想起了住在自家隔壁的臭小子,“我早就觉得他对你心怀不轨!” 慕雪有种翻白眼的冲动。 “我跟他交往了,然后他劈腿了。”想着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也不错,慕雪小声说。 “什么?”慕律顿时震惊了。 “我跟他都在一起五年了。”不过早就分开了,分开了一个世纪。 慕律顿时风中凌乱。自家女儿谈了五年的恋爱,最后分手了竟然自己才知道。 慕雪看着自家老爹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的反应,对他的不靠谱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父女俩在机场边上找了个旅馆。 现在正是孟买的旅游旺季,中高等的旅馆都人满为患,慕雪和慕律走了快三个小时,最后才在机场边上找到了一个小旅馆,还只剩一间双人间了。 不大的房间里放着两张单人床,脏污的天花板上有着点点霉斑,所幸寝具都还算干净。 慕律个没心没肺的和衣趴下不到三分钟就睡得呼噜震天响。慕雪却睡不着,抱着膝盖在床上看手机。幽幽的白光照在女孩脸上,活像是只女鬼。 她在看维基百科。 她输入的关键字是“苏利耶”。 [年轻未婚的女子贡蒂出于好奇,使用了从仙人那里学来的求子咒。结果招来了太阳神苏利耶。于是贡蒂生下了施舍的英雄——迦尔纳。] 她的指尖微微顿了顿。 翻过那些无用的信息,这一段话突然吸引了慕雪的注意。 她想了想,在搜索栏里输入了迦尔纳。 页面很快加载出来,慕雪低垂着眼帘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不知不觉中又模糊了视线。 ——这短短的几千字,就是她所爱之人的一生。 其实她不怪阿周那最后杀了自己,因为就算他不射那一箭,她也会死在乱军之中,阿周那反而给了她一个痛快。只是—— 慕雪抬起白皙的手掌,虚抓了一下。 她最后也没能和迦尔纳在一起。人总是贪心的,就算前尘已逝,也会奢求今生。 ——想要再次见到他。 这执念仿佛被刀刃镌刻在心底,在此之前,慕雪从未想过会有这样强烈的愿想。 神明啊——如果您能听到我的祈愿,就实现我的愿望吧。我愿为此付出一切。 哪怕生命。 …… [你的愿望,我已经听到了——] [没有人能够改变命运。] …… 慕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自家女儿正靠在窗台上,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青黑的阴影,浅浅睡去。 慕雪睡得很浅,一点轻微的响动就让她清醒过来了。也许是因为哭得太多,又或许是因为熬夜,慕雪的眼睛红肿,眼圈青黑,看起来十分憔悴。 “我买完飞机票了,下午的飞机。”慕律看着女儿憔悴的样子,莫名心疼,“你可以多睡会。” “不用了,我回学校收拾东西。”慕雪疲惫地深吸一口气,掀开身上的被子,白皙手背上绯色虚影一闪而过。 “?”慕雪眨了眨眼,抬起了右手。手背上一片繁复的红色花纹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是朱砂画出的图案。 可是印度人会画这样的图案吗?这个看起来应该更像西方的图案吧?慕雪抬起左手蹭了蹭右手背上的绯色花纹。 花纹丝毫不乱。 慕雪疑惑地歪了歪头。 “怎么了?”慕律疑惑地走过来,一眼看到慕雪手背上的图案,嗓子眼里的话顿时卡住了。 “你画的?”慕雪看到慕律的反应,疑惑地问。以慕先生的脱线程度,没准真是他画的。 “怎么可能……”慕律身上轻浮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语气低沉,面色阴暗,和以前那个轻佻脱线的男人判若两人。 慕雪有些不安,她看了看手背上的诡异图案:“那……这是什么东西?纹身吗?”难道昨天晚上进小偷了。 “小雪,我问你,”慕律正色道,“你有无论如何也要实现的愿望吗?” 慕雪点了点头。 “好吧……”慕律叹了口气,掏出了手机,“把飞机票退了,我们去英国。” 第51章 fate apocrypha 02 从上飞机开始,一直到踩到英国的土地上,慕雪一直是一头雾水,不管她怎么问,慕律的嘴始终闭得像个蚌壳。她也曾试图洗掉手上这个红色的东西,然而任凭她把手背搓红,这个图案纹丝不动。 “如果你还想实现愿望的话,”慕律斜乜了一眼慕雪发红的手背,“最好别乱碰那个东西。” 闻言,慕雪顿时萎了。 她实在太想了,想要再次见到那个闪耀的身影——为此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一会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会告诉你这是什么东西……”一下飞机,慕律就絮絮叨叨地说,一副要托孤的架势,“我闺女英语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慕雪被慕律拉着穿梭在伦敦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就好。”慕先生露出了白牙,“你爸英文就没及过格。” “……” 慕雪知道慕先生其实是个有钱人,也知道他其实很抠,所以对他抬手就招来了伦敦的出租车感到很诧异。 “闺女,跟他说去大英博物馆。”慕先生正襟危坐,看起来还真像个成功人士,就是小肚腩有点煞风景。 此时正是伦敦的旅游旺季,多的是像他们一样来自外地的旅游者,他们在路上堵了两个小时,才摸到了大英博物馆的门。 “shit”慕先生在看到账单的一瞬间骂出了声。 \\u003d \\u003d你之前没坐过伦敦的出租车吗……慕雪挑了挑眉,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慕先生肉疼地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大钞拍在了司机手里。慕雪眼尖,在他的钱夹里瞄到一张色彩明艳的照片,可惜没看清。 父女两个在门口排队买了门票,可一进去,慕先生就拉着慕雪径直穿过了几个主要场馆,在庭院里转起了圈。穿过庭院中的树林,眼前是一座高大的英式建筑,这座建筑的东北角还树立着一座高大的时钟塔。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屁,这就是哈利·波特。慕雪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慕律本来以为女儿会很惊讶,结果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木着一张脸看着他。 “咳,你知道魔法吗?”慕律干巴巴地开口了。 “这里是……霍格沃兹?”慕雪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哈利·波特,”慕律无奈道,“我们传统认知中普通的魔法,其实就是魔术,而持有魔术回路、可以行使魔术的人,我们称之为魔术师。” “比如说你?”慕雪狐疑地看着慕先生。 “我只是个半吊子而已,从帽子里变出鸽子的魔术师都比我强。”慕律无奈地摊手。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慕雪瞳孔微微收缩,“我又不是魔术师。” “这个会有人跟你解释的……”慕先生的眼光越过慕雪看向她的身后,“喏,他来了。” 慕雪猛地回头,对上一双因为眼镜而无神的眼睛。 浓郁的大吉岭红茶被倒入骨瓷的杯子,氤氲起一片浓稠的雾气。慕雪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装饰。 这个房间是典型的古典欧式装修风格,每一个角落都透着华贵和大气,只是……摆在柜子里的那些东西,那是什么?九头蛇……许德拉吗? “加糖吗?”老人放下手中的茶壶,问道。 “不用,不用了。”慕雪连忙摆手。 比起慕雪的拘谨,慕律倒是更放的开,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一趟,停在了泡着九头蛇的罐子前面,吹了声口哨:“这可是好东西啊。” “你想要?”老人一边问着,一边把红茶推到慕雪面前。 “算了,给我不白瞎了。”慕先生笑笑,坐在了慕雪身边,“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吧?我女儿被那个选上了。” 老人无神的眼睛微微上翻:“不是我置疑你,你的弱我是知道的,如果遗传的是你的魔术回路……那多半是负担不起作为御主的魔力消耗的。” 慕先生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她是我养女。” 老人重新打量了一下慕雪。 慕雪被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出声:“你们……在说什么?” 老人一愣,看向慕先生:“她什么都不知道?” 慕先生点头。 “好吧。”老人无奈地深吸一口气,坐到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罗科·贝尔费邦,时钟塔召唤科学部部长。” “我有问题。”慕雪抬起手。 “一个一个问。”老人很有耐心。 “时钟塔是什么?” “魔术师协会的总部。” “那,我手上的是什么东西?”慕雪看了看手上的红痕,问道。 “问到关键了。”老人说,“这是魔法所能达到的‘奇迹’,圣杯。就像传说中那样,它的魔力能实现一切梦想,甚至到达根源。” 实现……一切梦想?慕雪心脏顿时一震。 “但是,如果要触碰圣杯,到达根源,还要进行‘圣杯战争’。”老人继续说,“所谓圣杯战争,是围绕着传闻能实现万能愿望的圣杯所展开的战斗。是指魔术师之间将英灵作为servant召唤、相互厮杀直至最后一人的极其特殊的战争。” “英灵?”慕雪疑惑。 “逝去的英雄,把他们以使魔的形式召唤出来。”老人解释道。 逝去的英雄…… “当然,这次有些不同。”老人骚骚头发,有些苦恼地说,“在三个月前,我们发现了失踪的大圣杯。我们派出了五十位狩猎者,只有一位生还。” 她现在相信这不是哈利·波特了……慕雪对这件事的危险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我方的七名master,”老人顿了顿,“除了你都是实力超群的魔术师。其中一人,是由圣堂教会派来的监督官兼master,你们到图利法斯就会见到他的。” “背叛的尤格多米雷尼亚家族已经集结了七名master,所以我要其他显现令咒的魔术师帮助我们。” “令咒?”慕雪抬起手,“就是这个东西?可我也不是魔术师啊?” “按理来说圣杯不会挑选一个普通人……”老人说着,看向了一旁安静如鸡的慕先生,“放心,如果你愿意帮助我们,召唤英灵所需的圣遗物我们会帮你准备好。” “用不着。”慕雪声音冷硬地拒绝了。 老人和慕先生顿时都是一愣。 慕雪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眼神哀婉,似嗔似怨。 要是连自己男人都召唤不出来,还打个狗屁的圣杯战争。 慕雪和慕律父女俩在伦敦只待了不到两个小时,就马不停蹄地踏上了去罗马尼亚的飞机。尽管慕雪还不是很清楚应该怎么做——她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罗科·贝尔费邦教授把能想到的都写在羊皮纸卷里,交给慕雪。 至于慕先生,他有在圣杯战争前教会慕雪使用魔术的责任,同时他的确也不放心自家女儿,所以跟着她一起飞到了罗马尼亚。 慕先生给了机场的翻译一点钱,租下了图利法斯郊外一间偏僻的农舍,也算是方便行动了。 “我有点想去图利法斯城里逛逛。”慕雪嚼了嚼嘴里的泡泡糖,坐在干净的床单上说。 “太危险了。”慕先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在你召唤出servant之前,最好别自己出去。” “好吧。”慕雪无奈地躺倒在床上,无聊地滚了两圈,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一个激灵又蹦了起来,“那我们什么时候召唤?” “午夜。”慕先生起身,坐到客厅的木桌前,“过来,小雪。” 慕雪凑过去。 “试着感受自己的魔术回路……是能够将生命力变换成魔力的回路,”慕先生顺手拿起一根烟,“试着用自己全部的精神来联通外界的元素……就像这样。” 慕先生手中的烟冒出一簇小小的火苗,转瞬即逝,慕律把烟叼在嘴里,对慕雪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还以为魔术要画符念咒呢……”慕雪看上去有点失望。 “画符念咒当然也是必要的,枪支弹药这些我也会教你,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学会运用魔力。”慕先生含糊不清地说。 “好吧。”慕雪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所谓精神……灵魂的形状……一簇细小的电流从蜷缩的胸口穿透,沿着凌乱的脉络迅速窜过,仿佛在心脏炸开花火。 “砰” 慕先生面前的木桌突然整个烧了起来,窜起的火苗有半米高,直接把他嘴里的烟烧得只剩下烟头。一张桌子显然不够烧,火焰显然还有沿着地板向外蔓延的趋势。 慕雪无辜地后退了两步,躲开了炽热的火焰。 慕先生显然没想到自家闺女有这么大杀伤力,顿时愣在原地,两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冲到地下室去拿灭火器。 一片狼藉。 一片白灰中,慕先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我都忘了……” “你为什么不用魔术灭火呢?”慕雪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我只是个半吊子魔术师,一共只有五条魔术回路。”慕先生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等我凝聚起水元素,这房子也该烧没了。” “我看贝尔费邦教授给我的羊皮卷里说,魔术师对于魔术回路的传承很重视,甚至会为此不择手段。”慕雪歪着头看着慕先生,“那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收养我的吗?” “……不是。”沉默了一会,慕律轻声说。 “是吗?”慕雪抿了抿唇,“我没有长袖衣服……而且家里也没有吃的,我去趟集市,傍晚前回来。” 第52章 fate apocrypha 03 俯瞰图利法斯的黄昏,宛如天河里坠落了一弯金色的月亮亲吻着田园,从村寨里不时地传几声狗吠鸡鸣,仿佛是一个遥远、朦胧的梦。 图利法斯是罗马尼亚一个边陲小城,官方语言是罗马尼亚语。慕雪不懂罗马尼亚语,用英语和当地人交流也很勉强,但她最终还是找到了那座位于山顶上的教堂。 根据罗科教授给她的羊皮卷——除了魔术师协会的五位魔术师外,剩下的一人,是由圣堂教会派来的监督官兼master。 圣杯战争,由于其名称的原因必然会将一方势力吸引而来。那是能与魔术协会对抗的独一无二的势力——即“圣堂教会”。 据传教会曾经就介入过冬木的第三次圣杯战争。——但真相不见天日。 慕雪站在黄昏里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敲响了教堂古朴的木门。 这是只关乎她个人的战役,她不需要慕律为她付出更多了。 吱呀一声,木门突然打开,扬起一地的落灰。慕雪逆光看去,门边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白发的神父坐在教堂的长椅上,扭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令她意外的是,这个年轻的神父长着一张亚洲人的英俊面孔。 “初次见面,我是天草四郎,担任这次圣杯大战的监督人员。”神父合上手中的圣经,拍了拍祭衣的红色衣摆站了起来,带着得体的微笑伸出了手。 ……日裔?慕雪愣了下,下意识地握住神父的手:“你好,我是慕雪。这次圣杯战争‘红’之一方master。” “我知道,贝尔费邦教授已经交给我必要的资料了。”神父环顾四周,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意外,“你还没有召唤属于自己的servent吗?” “抱歉……我作为魔术师的资历实在太浅,也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我明白,”慕雪还没说完,神父就反应过来了,“放心,我会帮你把一切都准备好。” 面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似乎达观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一抹诡异的违和感从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快消失。 “那就多谢了。”慕雪笑了笑,“对了,我能问问你的servent是什么职阶吗?” 真名不能问,问问职阶总行吧。 “她是assassin。”神父笑着转身带路,“那么,我就尽快报告现状吧。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已经保有了六名servant。saber、archerncer、rider、berserker、caster…………似乎唯一只有assassin还没能会合。” “我们这边呢?”慕雪问。 “saberncer还没出现。”shirou神父英俊的面庞在烛火中明明灭灭,“除了你,还有一位亡灵术士还没到达这里。” “那我们现在是?”慕雪快走两步,走到了和他并列的地方。 “你不想见见其他几位master吗?”神父问。 不是很想……慕雪想了想,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如同王之间一样,shirou和master们相隔甚远。不仅如此,五人的面前还拉起了薄窗帘。shirou的视界被遮蔽,只能隐约看见人影。 “报告,”神父仿佛参拜一般放低了姿态,俯身贴近了薄窗帘,“已经接到了第六位master。” 慕雪颇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这仿佛主仆之间奇怪的氛围。 “是那个低劣的死灵术士?”帘子里有人说话,声音低沉。 “不,是个可以说对魔术一无所知的丫头。”慕雪仗着帘内的人看不到,朝天翻了个白眼。 “干脆交给shirou神父吧。” “不过是一个魔术刻印粗劣的丫头。” “英灵的真名是什么?” “职阶呢?” 帘内七嘴八舌地响起了讨论的语言。 神父微微侧身,对慕雪露出了一个包含歉意的眼神。 慕雪早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只是慕先生从孤儿院收养的孩子,魔术刻印和回路都是一种不明的状态,也没有家族的传承,被看轻是必然。 “如果你不介意——”神父小心翼翼地从房间里退出来,语气轻柔,甚至带了些蛊惑的意味,“我希望你能把servent托付给我,使役servent的责任,就由我来承担。” 慕雪本能地感到了恐惧。她下意识地否决了神父的提议:“不,这样一来,我的存在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你可以像刚刚那几位一样——”神父低低地笑了起来,自说自话地否决了自己的话,“算了,你都还没召唤出servent。” 慕雪松了口气。 门被轻轻阖上。在门关上的一瞬间,烛火轻轻晃动了一下,照亮了白色布幕后麻木苍白的人脸,那些人睁着眼睛,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生”的气息。 “英灵召唤最好在午夜进行,现在距离午夜还有三个小时。”神父再一次带慕雪回到礼堂里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清澈如水的月光透过教堂的琉璃窗,折射出七彩的颜色。 “你还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神父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雪盯着脚尖踌躇了一会。在真正卷入这场战争的洪流之前,她确实还想做一件事。她想和慕先生道别,感谢他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可她又不想因为自己的心软把作为局外人的父亲牵扯进来。 神父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在纠结什么,但是还是很有风度地微笑着等待着她作出决定。 可是还没等她纠结出一个结果,空旷的教堂里却突然响起了柔美的钢琴声。 慕雪有些尴尬地掏出手机。 “eversleeping?我也很喜欢这首歌。”神父笑笑,走到门外等待着她接电话。 那是惊情四百年的歌曲,翻译成中文就是“永眠”。慕雪本来很喜欢这首忧伤的曲子,可此时此刻,她却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雪,”电话里传出的是慕先生的声音,声音里夹杂着尖锐的电弧声,“这是一段电话录音,你听到它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 慕雪瞳孔微微收缩。 “听着,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动摇,不要怀疑。”慕先生话音未落,听筒里就穿出一片刺耳的杂音,十秒钟过后,这个电话被彻底挂断。 慕雪愣在原地足足十秒的时间,随后疯了一般冲出教堂,往山脚下窜去。 神父看她的反应顿时愣了一下,随后条件反射地去拦她:“尤格多米雷尼亚的人早就监视了图利法斯全境了,你没有servent,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我父亲出事了!”慕雪挣不开shirou的手,急得都快哭出来。 “你是说……慕先生?”shirou问。 “你知道?”慕雪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冷静了一点。 “知道。”神父点了点头,“尤格多米雷尼亚的人得到大圣杯后,魔术师协会派遣了五十位狩猎者前往调查……慕先生是十年前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人。” “你是说……我父亲曾经接触过圣杯?”慕雪有些不可置信,“可他从来没对我说过!” “可能是为了保护你吧。”神父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毕竟尤格多米雷尼亚一直想要向他复仇。” 慕雪定定地看着脚尖,一言不发。 “那我陪你去看看吧——毕竟你没有servent,一个人太危险。”神父提议。 “好。”慕雪像是扯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飞快地答应了。 事实证明shirou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们还没有下山,就遇到了尤格多米雷尼亚的埋伏。 那种由石块和青铜堆成的庞然大物毫无疑问是魔术造物,而那些长着同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显然也并非人类。 “assassin,石像鬼交给你。”神父从祭衣的里怀掏出几枚刀柄一样的东西,说道。 “嗨嗨。”女人慵懒的声音突然从慕雪身边响起,吓得她差点跳起来。她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黑发金眸的苍白女人正对着她笑得妍丽。 随着石像鬼前进的步伐,树林的枝叶都纷纷抖落,凄艳的女人抬起手,天空中瞬间亮起几个魔法阵。魔法阵中的光束打中石像鬼最脆弱的连接部分,直接把他们轰成了一堆碎石。 神父闪电般的身影穿过零落的碎石,手中的黑键干脆利落地割下人造人呆滞的头颅。 “assassin,带她撤到城里。”神父躲开碎石,扭头嘱咐道。 “了解。”assassin一把把慕雪扛了起来,直接顺着树枝跳下了山坡,掌心里的金锥硌得她腰背生疼。 事实证明,虽然图利法斯全境几乎都是尤格多米雷尼亚的地盘,但是对于魔术师公约,他们还是会遵守的。月世界的残酷血腥,是不应该被带到表世界的。 assassin一把慕雪放下,人就消失不见了,慕雪揉了揉腰,忍不住扶着墙咳嗽了两声,顺着小道向前走去,不远处就是慕先生租的房子。 房子外停着两辆警车,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看热闹了,慕雪心底凉飕飕的,她一边祈祷是自己猜错了,一边走上前去。 警察装束的中年大叔一看到她,立刻迎了上来,用蹩脚的英文问道:“慕小姐?” “我是。” “今天下午三点十八分,慕先生被发现死在这间房子的后院里,发现者是邻居***”警察还没说完,就被慕雪染着令咒的手狠狠推到了一边。 慕雪径直走进了农舍里。 警察试图拦住她,却被她直接推到了一边。 死的人的确是慕律。他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钉死在了墙上,周围流淌的都是暗红色的血,多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把血放干了。 慕雪后退一步,脚下踩到了一个凸起的东西。她俯身捡起那个东西,那是慕先生的钱包,上面溅上了几滴血。 鬼使神差的,她打开了这个钱包。钱包里放着一张小女孩的相片,背景是游乐园。小女孩看上去只有六七岁,无论是眼睛眉毛嘴巴,毫无疑问就是慕雪本人。 可是她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被慕先生收养的啊?慕雪想起了孤儿院地下室那扇窗户,和阳光下的浮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3章 fate apocrypha 04 按照她的记忆,十二岁之前的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慕先生面前啊。一股阴凉的气息缠上慕雪的脊梁,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想更清晰地看看这张照片,然而越看越觉得诡异。 她记忆中,那个时候她还在孤儿院,每天待在地下室里看着明亮的天窗,像是坐在容器里看着瓶口。 然而除了这一个映像,她十二岁之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在认识前男友之前,她也并没有记得自己去过游乐园——尤其是和慕先生一起。 “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神父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吓得她心脏一滞,差点跳起来。 “不,没什么……”慕雪把疑惑收在心底,把慕先生的钱包揣进怀里,上前两步想要看清慕律的容颜。 这个男人低垂着头,英气的眉宇下眼睫轻轻阖上,如果忽视鼻梁和嘴唇上沾染的红色,看起来他就像是浅浅睡去了。 “应该是从者下的手。”神父简单地查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这个房间里设定了魔法结界,魔术师不可能悄无声息的侵入这里的。” “可是……我父亲不是魔力供应不足的吗?”慕雪问。 “他可是能被魔术师协会派遣的狩猎者,”神父走到墙边放下慕律的身体,轻声说,“总有自己的本事吧。” “……是尤格多米雷尼亚,”慕雪微微哽了一下,“下的手吗?” “我想是的——”神父把手按在一地黑红的血液上,指缝间发出微光,点亮了魔术回路,“能在附近感受到人造人的魔术残留。” “……”慕雪垂着头,一言不发。 “也正是因为如此,你也要振作起来。”神父低声安慰道,“只有我们拿到大圣杯,一切才有回转的余地。” 没错……只有拿到大圣杯,才能问慕先生,那张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到迦尔纳的梦想,作为“魔法”的圣杯战争本身的机制就能实现,她本以为得不得到圣杯并没什么关系,现在她却有了新的愿望。 她想要十二岁之前的记忆。 也想为慕先生报仇。 “先把慕先生的尸体带到教堂去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召唤servent,”神父微笑,“圣遗物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圣遗物?”慕雪本来想说用不着,她狐疑地看神父一眼,“什么圣遗物?” “一把十字架,”神父说,“是十字军东征时的圣物。如果运气好,能召唤出saber,就算运气不好,技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慕雪摇了摇头,谢绝了神父的好意:“不……我不想用圣遗物。” “你确定?”神父有些意外,“虽说不用圣遗物会召唤出相性相合的servent,但是风险很大。” “嗯,我确定。”慕雪跪在慕律的尸体边,濡湿了指尖晕开了慕律脸上的血痂,用衣袖擦拭干净,“越早越好——” 神父用魔术修改了警察的记忆,轻而易举地扛着慕先生的尸体爬上了后山。慕雪一方面对魔术的神奇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另一方面又觉得让神父搬尸体不太好,有点尴尬。 “对了,”她突然想起来,“您为什么不让servent来搬呢?” “你觉得她像是会搬尸体的样子吗?”神父头也不回,声音中颇有些无奈。 慕雪想到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美艳女人,显然她是个高傲华贵的人,生前一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王,让她搬尸体的确太折辱她了。 这时候她就想起迦尔纳了。他从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就算是因陀罗让他自残,只要不违背正法,他也会立刻照做。 神父把慕先生的身体放到了教堂长椅上:“assassin,帮我一下,我要探查他的回路刻印。” “明白。”assassin纯黑的身影出现在神父身边,苍白的手一抬便打开了几个法阵。 过了一会,assassin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向一边的shirou神父。然而神父却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反应。assassin脸上的表情也淡漠下来。 这一串变化,坐在神父身后的慕雪显然是看不到的。 “几乎可以确定是黑之一方的servent的杰作。”神父收回戴着手套的手,转过身对慕雪说,“从伤口上看应该是枪箭类的武器造成的致命伤。” “麻烦您了。”慕雪微微躬身。 “这是我该做的,”神父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摘下了手套,“那慕先生的尸体——” “有什么方法能先保存下来吗?”慕雪问。 “有是有的。”神父皱了皱眉。 “那就拜托您了。”慕雪深邃的黑瞳定定地看着shirou的眼睛,“我先去一下卫生间。” 看着慕雪的身影消失在回廊,assassin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神父:“怎么回事?这男人的身体里怎么会有令咒的构架?” “也许只是个赝品。”神父把手指贴在嘴唇边,轻轻摇了摇头。 慕雪说是上卫生间,当然不是真的要去卫生间。她关上卫生间的门,从怀里掏出了慕先生的钱包。一打开照例是六七岁的慕雪在游乐园的照片,她略过这张照片,开始往里翻。 最终她在钱包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片,看材质好像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她抽出这张纸片,上面只有一行标题。 [十一岁少女被变态杀害肢解] 旁边还有一张模糊的图片,隐约可见血腥的现场和残破的肢体。 慕雪奇怪地翻过这张报纸,除了正面的报道外,背面只有一些无聊的广告。 慕先生为什么要把这节报道放在钱包里? 除了这张报纸和这张照片,钱包里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慕雪把纸片放回钱包里,把钱包放回了衣兜里。 她回去的时候,assassin和神父正在礼堂里等着她:“慕先生的身体我已经冷冻起来了,就在里面的房间,你要看看吗?” “不用了。”慕雪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直接准备召唤吧。” 神父和assassin对视一眼,神父开口道:“不管你召唤出什么职介,我希望你能把servent交给我,我会把胜利带给你。” 慕雪心头闪过一抹狐疑,看了看神父,他的脸上没有一点不妥,依然是如沐春风的神情。 应该是我想多了吧。慕雪这样安慰着自己,还是拒绝了他:“还是算了,毕竟我不太了解魔术,只能依赖servent。” “那好。”神父并没有不爽,很爽快地同意了。反而是着手开始给她准备召唤的魔法阵,assassin也不帮忙,就站在一旁干看着。 神父本来为慕雪准备的圣遗物是十字架,所以召唤的法阵也是水银画的。慕雪看着他勾勒出银色的魔法阵,感到由衷的敬佩。 这要是换了她画,估计都画不圆。 “开始吧。”神父对慕雪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 看着他的笑容,一抹诡异的危机感从慕雪的脑海一闪而过,只是可以忽略的违和感,她很快就把它抛之脑后。 “纯银与铁。与基石订定契约之大公。为之奉献之色为“红”。 ” 咏唱一开始,慕雪的身体里就同时传来内脏被他人玩弄般的钝痛与不快感。 她的魔术回路立刻活化,不断转换大气的魔力,激活魔术刻印加以辅助。 “筑壁阻降临之风。闭四方之门,自王冠出发,在通往王国的三岔路上循环吧。”慕雪伸出勾勒着绯红令咒的左手,流畅地背出召唤的咒语,仔细听起来,女孩细弱的尾音还在微微发颤。 一旁的assassin无声地笑了笑,轻巧地走到了慕雪身后,然而她却没有察觉。 全身在由人类向物体切换,承担世界奇迹的装置,机械部件,亦或是齿轮。意识到自己正在成为这类物品,慕雪为了进一步加快体内循环的魔力,深深地踩下加速踏板。 召唤阵发出红光。终于开始的奇迹之具现,也不能令现在的慕雪分心。 ——如果圣杯真的是“奇迹”的话。 ——请让我再一次见到我爱的人。 “关闭吧。关闭吧。关闭吧。关闭吧。关闭吧。”慕雪语气急促地重复五遍,手背上的令咒泛起红光,全身的魔力仿佛漩涡一样被缓缓抽干。 晶莹的水银暴起绚丽的红光,翩飞的灵力因子逐渐凝聚起了修长的肢体。慕雪紧紧地盯着魔法阵中出现的身影,几乎哭出来。 红光散去,魔法阵中的男人身披金甲,手握长枪,异色的瞳孔下绯红的眼角微微上挑,毫无疑问就是她的丈夫。 她想扑到那人怀里,然而不知道是否太过激动,她的身体没有移动一丝一毫。 慕雪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此时除了大脑,没有一个器官还属于自己。 “serventncer,应召唤而来。”迦尔纳微微躬身,对此时场中的两个人行了一礼。 ncer,”神父又一次露出了那种“得体的微笑”,“你的master对你下达的命令是帮助我。” 他看向完全僵硬的慕雪:“对吗?” 慕雪点了点头,脖颈发出喀吧一声,然而这全都并非出于她的本意。她此时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完全的控制权。这让她想起了死在阿周那箭下时的无力感。 爱人就在眼前,可是自己却触碰不到。 assassin把手轻轻放在了慕雪肩膀上。 她惊恐地看着assassin嘴角的笑容,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第54章 fate apocrypha 05 筋力b 耐久c 敏捷a 魔力b 幸运d 宝具ex 看着眼前俊美的英灵,神父的眼神微微一黯。除了幸运稍低之外,这个英灵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没想到这个对魔术一窍不通的小姑娘能凭空召唤出这种等级的英灵。 神父隐晦地看了一眼麻木地坐在长椅上的东方女孩。这具身体已经完全被assassin控制,只是个傀儡罢了。 在神父打量着迦尔纳的时候,迦尔纳也在观察着在场的几个人。黑衣的凄艳女人很明显和他一样是servent,红衣的神父眼底藏着有几分扭曲的清廉,显然是个偏执的人杰。 而他的master——迦尔纳看向坐在长椅上的少女,那是个像百合花一般洁白纤细的东方少女,此刻正低垂着眼帘,漆黑的瞳孔中没有半点神采。 他十分确定自己记忆中是没有这个人的,然而第六感却叫嚣着想亲近这个姑娘。把这归咎为servent对master的忠诚似乎也不太合理。 “你的真名是?”神父微笑着转移了迦尔纳的注意力。 “……迦尔纳。” “太阳之子。我对你所经受的考验和苦难抱有崇高的敬意。”神父微笑着说,“ruler在前往图利法斯,她无论如何都会成为我们的阻力,请你抹杀掉她,迦尔纳。” “……”迦尔纳的目光在神父背后的少女身上流连半晌,最终还是选择遵从她的命令,“明白。” 慕雪是被黑火药刺鼻的味道熏醒的。她一睁开眼只看到发霉的天花板,她晃了晃头坐了起来,下意识地观察着周围糟糕的环境。 她坐在一间逼仄的套间中,身下的铁架床正发出刺耳的吱嘎声,房间的墙面上贴满了报纸和便利贴,裸露出的墙面已经发霉了。 怎么回事……?她不是应该在教堂吗?慕雪晃晃昏昏沉沉的头,伸出手想要摘下墙上的便利贴。 然而在伸出手的一瞬间慕雪又收获了一个惊喜。 这不是她的手。 骨节明显,脉络分明,这很明显是一只男人的手。 难道又穿越了?慕雪触电般缩回手,忍不住想,可是这只手上的令咒却明明就是自己的令咒啊? 慕雪定下神来,细细地看着手背上的令咒,突然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这个令咒乍一看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但是却在中间多了短短的一横。 那这具身体是谁?慕雪试图用令咒和servent交流,然而还没等她调动魔力,这具身体立刻像鱼离开水一样发出干涸的剧痛。 慕雪被这枯竭的剧痛疼得弯下了腰,缓了好一会。 她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走到桌边观察着墙上钉着的报道和便笺。所有的报道说的无外乎都是一件事,一个女孩放学后被杀人分尸,凶手已经被判处死刑。 慕雪一下子想到了慕先生钱包里那篇短小的报道。 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边是一把手枪,似乎是柯尔特系列的某一把。慕雪拿起手枪观察了一会,绕到了桌边,那里放着更多的军火。 她不会是穿越到什么毒贩身上了吧?慕雪忍不住怀疑。 卫生间和这个套间一样的逼仄,除了马桶之外,只能站下一个人,以慕雪此时的身形,站在水池前有些拥挤。她伸出手在墙上摸索着打开了灯。 在看清镜子里的人脸的一瞬间,慕雪顿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镜子里是一张胡子拉渣的俊美容颜,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嘴唇。虽然和她认识的慕先生还有些区别,但是慕雪现在的这个身体……确实是慕先生没错。 想不到慕先生没发福之前长得这么帅? 慕雪摸了摸腰间,嗯,还有八块腹肌。想不到她人生第一次呼吸到180的空气居然是用老爹的身体。 所有线索在脑海中纠集成一团,一簇灵光闪过,然而慕雪还是无法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 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她走到桌边,打开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慕雪很快在邮箱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时钟塔发给慕律的邮件,署名是贝尔费邦教授。 致 慕, 今尤格多米雷尼亚已夺得第三法天之杯,成为反叛者,吾等魔术师协会众人决定予以制裁,夺回大圣杯,打开根源之涡。 请你务必以狩猎者之身,同其他人通力合作,从图利法斯尤格多米雷尼亚城堡深处夺回圣杯。作为代价,魔术师协会定会通力满足予之所求。 注:对方很可能会派遣servent,吾方并非敌手,请千万小心行事。 ——罗格·贝尔费邦 看起来贝尔费邦教授并不知道慕先生持有令咒的这件事……慕雪挑了挑眉,不过就慕先生这糟糕的回路,有跟没有也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刚刚关掉邮箱,桌面上一个加密的文件就吸引了慕雪的注意,那个文件夹备注只有一个字……“雪”。 文件夹设有八位的开机密码。慕雪想了想,随手打下了一串数字,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她输入的密码竟然是正确的。 她只是输入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她不记得自己是那一年出生的,还是掰手指头数出来的。 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呢?按理说她应该不记得十二岁之前的事啊?一抹疑虑出现在慕雪脑海里,很快闪过。 文件夹里都是一个女孩的照片,从出生开始,有自己的,也有和慕先生的合照,从照片里,能看出慕先生对女儿满满的爱。诡异的是,这个女孩长着一张和慕雪一模一样的脸。 难道说慕先生收养她是因为她和这个小女孩长相相似?她拖着鼠标,把文件夹向下拉去。 最后一排照片画风突变,隐约可见绿色的草坪上一片幼童血腥的残破肢体。这是慕先生关注的那起刑事案件的图片,可是为什么这张图片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这起案件中死掉的其实就是慕先生的女儿?慕雪眼神移到了文件夹的名字上。 “雪”。 姓慕的,十一岁死掉的,雪。 慕雪顿时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慕雪看到报纸边露出的笔锋,忍不住撕掉贴满整张墙的报纸便笺,露出了写满了整张墙的“慕雪”。这些名字一开始还很整齐,到后来就凌乱了起来,仿佛笔者乱如麻的心绪。 这整张墙的笔迹,每一笔每一划无不透露着慕律深刻的愿望——他想要再一次见到“慕雪”,为此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警告” 机械的声音同沙沙的响声一起响起,把慕雪吓了一跳,定睛看去才发现是桌面上的对讲机发出的声音。 “十分钟后入侵尤格多米雷尼亚位于图利法斯的城堡。再次确认,狩猎者是否就位?”机械的女声问道。 慕雪皱起眉头。 现在的情况是,她穿越成了十年前的慕先生,而且好死不死偏偏卡在了入侵尤格多米雷尼亚的前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是慕雪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她只能硬着头皮代替慕先生激活圣杯。 就像传说的祖母悖论,既然未来的慕先生成功开启了圣杯大战的机制,那么现在的慕雪就一定不会失手……对吧? 慕雪想了想,拿起了桌面上的柯尔特39别在腰间,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小屋外是一条幽深的小巷,走到尽头就能轻易地看到山上尤格多米雷尼亚的城堡。 从慕雪移动开始,对讲机就没有传来更多信息,也并不知道其他的狩猎者都分布在哪里,慕雪只能硬着头皮靠近了尤格多米雷尼亚的领地。 花园里的魔法阵已经被破坏,结界消失还不到十分钟,慕雪想了想,沿着前一位狩猎者打开的路线潜入,不多时就看到了前人的尸体。 [低头!]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慕雪脑海里突然响起。 慕雪下意识地低下头,躲过了飞来的箭矢,还没等她看清敌人,长箭立刻紧随而来扎进她脚边的大理石。 是亚种servent。慕雪心中立刻有了计较,理论上说她也有servent应该是不会输的,但是慕先生的魔术回路实在太差,只是维持servent的实体化都要流尽魔力。 阴影中的敌人不想给慕雪更多思考的时间,长箭破空而来。慕雪无计可施之下只能用尽全身的魔力使自己的servent实体化。 金色的火焰顿时喷涌而出,灿烂如日轮坠落,只是一击就击溃了亚种servent。 然而此时慕雪已经彻底呆住了。 慕先生的servent,是……苏利耶。 第55章 fate apocrypha 06 灿烂的火光只是昙花一现就变成魔力因子消散在空气中,身体里魔力被抽干的枯竭感令她一阵恍惚。 怪不得只是让英灵实体化就要耗费如此庞大的魔力,最糟糕的魔术师偏偏召唤出了准神级别的servent吗? 慕雪缓了缓神,脚步逐渐加快,朝着幽深的走廊尽头跑去。苏利耶一击清空了前方的道路,慕雪一直跑到楼梯口都没有遇到新的敌人。 慕雪踏上暗红色的地毯,心里略有些不安,这深不见底的螺旋楼梯,看上去颇有些请君入瓮的意味。 慕雪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向下移动。她已经没有多余的魔力了,如果这个时候遇敌,那多半是没办法的。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一直到她走到楼梯的底部,都没有敌人跳出来挡住她的去路。这条楼梯仿佛是尤格多米雷尼亚的禁地,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丝光芒。 慕雪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走到门前。那是一扇镂花的红木门,足有两人高。慕雪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沉重的木门,一缕莹白的柔光顿时从门缝中溢出。 在看清那样东西的瞬间,慕雪忍不住摒住了呼吸,很难有什么语言能够描述出那种仿若神迹一般的美丽,圣母的雕像站在半圆形的容器之上,仿佛树根交错,散发着莹白的光芒。 这种光并不耀眼,但却把周遭照得一片明亮。 这就是“大圣杯”。慕雪这样确信着,这样的美丽,是法则难以企及的魔法产物。 拍手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祥和和静谧。慕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靠在墙上,朝着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 阁楼上站着一个长发的男人,他长着一张典型的日耳曼人的面孔,狭长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只狐狸。高挺的鼻梁让他看起来年轻又英俊,但是慕雪知道他起码得有六十岁了。 贝尔费邦教授交给她的资料里详细记述了这个人的生平。达尼克·尤格多米雷尼亚,尤格多米雷尼亚的家主,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就活跃在台前的魔术师。 “魔术师协会的狗。”达尼克脸上的的笑容带着些许轻蔑和不屑,“居然能走到这里,运气真好。” 是啊,运气真好。慕雪对此深有同感,能毫发无伤地走到大圣杯面前,这简直是欧皇级别的运气。 “不过到此为止了。”达尼克的笑容冷了下来,他举起手中的手杖,周身顿时凝聚起魔力因子,几道炽热的闪光顿时朝着慕雪飞去。 慕雪下意识地蹬地,慕律高大的身体顿时蹿了出去,躲开了魔术炸开的火花。 只要碰到圣杯……慕雪咬了咬牙,像条脱了缰的野狗朝着圣杯狂奔而去,达尼克的攻击在她脚边炸开一簇簇炽热的火花。 就当她离圣杯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火焰瀑布从天而降,达尼克终于放弃了小打小闹似的攻击,直接封闭了慕雪所有的出路。 如果是慕雪自己的身体的话,她肯定毫不犹豫地直接冲过去,可她现在代表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慕先生的身体。 “虽然我很想夸赞你,但是到此为止了。”达尼克顺着楼梯走了下来,“作为奖励,我不会杀你,你还有剩下的价值。” 慕雪微凉的指尖轻轻碰上了腰间别着的柯尔特39。其实她用手枪的全部经验都来自百度,但这个时候也只能拼一次了。 “剩下的价值?”她问。 “给魔术师协会传话,”达尼克说着,逼近了慕雪,深邃的瞳孔微微发亮,“这也是你人生仅剩的价值了。” 慕雪眼中达尼克的眼睛开始出现恍惚的重影,她连忙眨了眨眼,移开了目光,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达尼克显然也见到了她的动作,立刻抬起手杖:“den zauber l?sen(魔法消除)!” 随着达尼克的吟唱,空气中立刻出现一层暗绿色的薄膜,然而这层能够消除魔法的结界却没能挡住柯尔特39的子弹。 达尼克显然没想到魔术师协会的人会使用手枪,这颗子弹似乎还经过慕律的改进,带着旋转的气劲穿透了达尼克的肩膀,给他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慕雪趁这个机会,大衣套头穿过了火焰的壁垒,随后在地上滚了几圈扑灭了身上的火,一把扒住放着大圣杯的架子爬了上去。 达尼克强忍着肩膀的疼痛,举起了手中的手杖,几道火焰顿时朝着慕雪飞了过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顾忌圣杯,他的攻击明显收敛了很多。 在达尼克的攻击下,架子立刻变得摇摇欲坠,慕雪想要够到大圣杯,然而每次都只差一点。 要是能用servent就好了。慕雪忍不住咬着牙想。 [让我实体化。]正当慕雪这样想着的时候,苏利耶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的声音凝重而坚定。 拼了。慕雪看了看手上的令咒,把全身的魔力都交给了苏利耶,苏利耶一出现就全面压制了达尼克,慕雪也忍着身体里的疼痛成功跳到了大圣杯边上。 这个身体里的魔术回路在崩溃……慕雪看了看手上逐渐淡去的令咒,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按在了圣杯上。 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幻,慕雪站在摩天轮前,明媚的色彩浮在夏日的表面上,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夏日的鸣蝉吱哇吱哇叫个不停。 这是……哪?慕雪有些发愣,下意识地抬起素白的手遮住灿烂的阳光。诡异的是,明明阳光灿烂,天空中却没有太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纯黑的圆。 不远处摩天轮上走下一对父女,爸爸眉目清俊,俨然是年轻的慕先生,而他带着的女孩,和慕雪长得一模一样。 其实看到这里,慕雪几乎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但她就是不愿意相信。她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父女二人笑得开怀。 她只是个局外人。 或者说,她可能连“人”都不是。想到这里,慕雪忍不住手脚冰凉。 [羡慕吗?还是嫉妒。]女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慕雪耳畔响起,慕雪下意识地看去,身旁空无一人。 [不用紧张,我乃圣杯的意志。]女人的声音顿了顿,[也是你的造物主。这里是圣杯内侧,你所看到的就是慕律的愿望。] “慕先生的……愿望?” [慕律的愿望是再次见到“慕雪”。]圣杯说,[然而真正的“慕雪”已死。我虽是万能的许愿机,但也无法扭转因果,只能以我自己的方法实现愿望。] “这又是……什么意思?”慕雪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指甲抠进掌心。 [你便是慕律和苏利耶的愿望结合的产物。]圣杯的声音中带着讥讽的笑意,[换句话说,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实现他们两个人的愿望。] 画面一转,游乐园的场景消失不见,纯黑的海浪顿时淹没了慕雪的脚踝,一具素白柔嫩的躯体从漆黑的海浪中伸出手,抓住慕雪的小腿爬了出来。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相互凝视着,仿佛镜子的里外两边。 那是十二岁的她。慕雪一看到这个从圣杯中爬出的东西,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慕雪开始干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漆黑的海浪一波比一波高,很快把女人整个淹没,没顶的窒息包围了她。 “我是你们的玩偶吗?!”绝望与不甘包裹住了她,慕雪逐渐感觉到一阵窒息。 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落到了漆黑的海洋里。 然而这片海水的污秽却远不及她内心的崩溃。 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吗? 她忍不住想。 或者说,她是有着“存在”这个意义的人吗? 慕先生关切的脸浮现在眼前,过了一会,又变成了苏利耶,紧接着是迦尔纳,最后是她那一出生就被她抛下的女儿…… 慕雪看着自己的一生,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些都是假的吗…… “这是你应该受到的惩罚!”圣杯原本带着诱导的声音突然充满了恶意,女人恶毒的声音贴在慕雪的耳畔,像是某种审判一般重复道:“这是你应该受的!” “不,不止是这些!”尖锐的女声中带上了悲怆与怒火,原本用慕雪的声音在说话的圣杯,在逐渐变成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是你的罪孽!!!” 海浪翻涌着,慕雪像是被沼泽吞噬地尸体一样,逐渐被漆黑的液体淹没。 从脚腕,到小腿……最后整个人都被吞噬。 慕雪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圆点。 她感觉自己被拉扯着,并不是肢体皮肤能够感觉到的拉扯,而是另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仿佛灵魂在被撕扯着与肉体分离。 “我……” 我做错了吗? 我做错了……什么呢? 一滴鲜红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留下,是泪水?还是血液? 这些都无所谓了。 慕雪的眼睫毛绝望的张开着,像是死去的人永不瞑目的眼睛,永远憎恨地看着这个世界。 …… 慕雪醒来时,她正躺在一间昏暗而狭窄的房间里,同样在房间里的还有其他几个双目无神的人,他们手上画着暗红的令咒,显然是其他的master。 慕雪深陷在刚刚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她的灵魂仿佛被切割开来,虽不同于肉体的痛楚,却是另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苦痛。 慕雪神情恍惚,她想站起来,刚一动腿,直接跪倒在地,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听自己的。 是assassin的毒吗? 还是因为梦中那漆黑的海浪? 慕雪眼睫上带着泪珠,大口呼吸着浑浊的空气,仿佛是在证明着自己还活着。 “这是你的罪孽!!!” 女人尖锐的声音犹在耳畔,像是对她的审判。 她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为了实现慕先生和苏利耶的愿望吗? 慕雪忍不住想。 但是没时间给她继续恍惚下去了。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忍着灵魂的痛苦强行思考。 对了……苏利耶曾经向她承诺过,可以帮她三次……在古印度时她曾经用掉过两次机会,现在……可以吗? 在身体与灵魂的双重痛苦刺激下,慕雪终于想到了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细如蚊呐地说出了苏利耶的名字。 就在那一瞬间,慕雪很明显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一份契约解除了,这份契约深埋在魔术回路里,陪伴了她很多年。 苏利耶出现了,然而他的身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他看到慕雪疑惑的眼神,露出了一个笑容:“令咒已经消耗殆尽,我很快就要回归英灵王座。要我做什么得抓紧时间。” 令……咒? 慕雪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消失的契约就是与苏利耶的契约。 但是如果说这份契约就是令咒的话…… “你不是爸爸的英灵吗?”慕雪问。 “……因为他无力支出魔力,所以他把令咒埋进了你的身体。”苏利耶解释,“只是我和他都没想到,你会再一次被圣杯选上。” “我所说的三个承诺……其实就是埋藏在你身体里的三撇令咒。”苏利耶说。 “原来如此啊……”慕雪讽刺地笑了,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朝苏利耶伸出手:“把我带出去。” 魔术回路被阻断,在这里联系不上迦尔纳……只能先出去再作打算。 也许……迦尔纳的爱,是她唯一真实拥有过的东西了。 第56章 fate apocrypha 07 回到久违重逢的自由的世界,初心却已是一片狼藉,而世界依然在自顾自地运行着,天空中的银河像是从北极星之上倾泻而下的星砂,无边无涯。 苏利耶把少女麻木的身体放到一块碎石上,指尖微微透明,溢散出点点魔力因子。 “……所以,你从一开始找上我就是因为我是圣杯的产物?”慕雪定定地看着清澈的星空,问道。 苏利耶选择了默认。 慕雪垂下了眼帘,眼眶微微泛红。 “我虽是太阳神,却也没有回溯时间的能力,我借助圣杯的力量把你送回过去。”苏利耶轻声说,“别多想,我从未想过让你改变过去,就连和迦尔纳的相遇,也全都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 慕雪没有说话,看她的神情,显然是不相信苏利耶的话。 见她不信,苏利耶也不多说,和迦尔纳七分相似的眼角染上笑意。 苏利耶靠在枝叶繁盛的法国梧桐树下仰望着星空,从手臂开始整个身体变得透明,化作点点灵力因子逸散在空气中,像是夏夜的萤火,又像是天边的星河,美得让人想哭。 “在这之前,还能见到你,真好。”苏利耶最后的末语被吹散在夜风中,和他这个人一样,完完全全地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迦尔纳本身是苏利耶的孩子,死后与苏利耶一体化,拥有了最高的神灵适性……同时也把自己身为人类的感情抱负交给了苏利耶。 苏利耶作为神本不应该具备感情,迦尔纳的情感是光,苏利耶就是躲在影子里的小人。 不过……好吧,对于苏利耶来说,一切都结束了。 这里是图利法斯的郊外,虽然夜已深了,但偶尔还有一两辆车过路,苏利耶挑得地方还算安全。 慕雪低着头,努力尝试着打通自己阻塞的魔术回路,再次抬头的时候苏利耶已经完全消失了,空气中只剩下点点逸散的光芒。 慕雪扶住法国梧桐的树干,勉强站了起来,不过也只是站起来而已。多余的动作她也做不出来,assassin的毒阻断了她身上所有的魔术回路,要想打破这局面,除非……使用令咒。 她看了看手上的三划令咒,咬了咬牙,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吱呀的刹车声响起,一辆大货车停在慕雪面前,开车的司机是个面容和蔼的中年大叔,他摘下帽子问道:“小姑娘,看你一个人在这,需要帮助吗?” 慕雪的目光越过大叔,落到了他身后的少女身上。那个女孩有一头灿烂的长发,编成一束麻花辫垂在身后,端庄圣洁。 “这辆车开向哪里?”想着车上还有一个女孩,应该不会有危险,慕雪问道。 “我要去图利法斯城里,要不要捎你一程?”大叔笑了笑,问道。 “好啊,”想着先到城里再作打算,慕雪伸出了右手。车后面的女孩抓住慕雪的手,微微用力把她拉了上来。 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图利法斯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圣杯大战的相关人等,这个端庄地坐在慕雪对面的金发女孩自然也不例外。 她是圣杯战争的监管者ruler,英法百年战争的圣女贞德。此时她附在了一个普通女孩身上现世,正前往图利法斯。 作为圣杯战争的监管者,她当然也不会觉得半夜一个人出现在图利法斯郊外的慕雪会是什么普通人,慕雪把手背挡得越严实,她就越确定她是master。 “红,还是黑?”她轻声问。 慕雪无奈地叹了口气,露出了左手上光芒黯泽的令咒:“红。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ruler,这次圣杯战争的监管者。”贞德轻声说,“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这个说来话长了。”慕雪耍了个滑头,选择了保留意见。 贞德见她不想多说,也不再搭话,侧着头看着前方,微风吹动她金色的长发。 慕雪垂下眼帘,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魔术回路……还是阻塞得厉害,一丝魔力都难以流通。 assassin生前一定是靠下毒成为assassin的。慕雪忍不住想。 坐在对面的ruler脸上的神情突然紧绷了起来,她侧着头,不知道感受到了什么,俯身对开车的大叔说:“请把我们放下。” “这怎么可以?”大叔顿时愣了愣,“我怎么能把两个女孩子单独留在这种地方?” “拜托了。”在贞德的坚持下,大叔最终还是把慕雪和贞德留在原地,独自开车离开。 “怎么了?”慕雪在夜风中打了个寒颤,她魔术回路被切断,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问贞德。 贞德没有说话,目光越过慕雪看向了她的身后。 温暖的触感顿时掩盖了冰冷的夜风,赤红的火焰从肩膀的边缘窜起,挡住了女孩素白的肌肤。就像以前无数次似的,他又一次帮她遮挡风霜。 慕雪鼻子一酸,差点直接哭出来。 “master,为什么会和ruler在一起?”他和她擦肩而过,上前两步,对ruler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他没认出她!这些天的委屈不甘加在一起,慕雪顿时呜哇一声哭了出来,迦尔纳和贞德的动作顿时都是一滞。 迦尔纳下意识地向后看去。 只是一眼,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睛的第一眼,迦尔纳忽然就意识到了眼前的少女是谁。这样清澈的眼睛,曾经是多少次午夜梦回时枕边人温柔的眼眸。 几乎是下意识地,迦尔纳毫不犹豫地用指尖抹掉了慕雪脸颊上的泪珠,仿佛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慕雪抽泣了一声,一下子扑进了迦尔纳瘦削的肩胛微微颤动着,黑发挡在脸颊边。慕雪有满腹的的委屈和牢骚想和他诉说,然而当他们真的再次相遇,慕雪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前世种下的花,会开在今生的路边。 她在让人面前,总是端庄从容的样子,只有在爱人面前被宠得像个孩子。 “咳。”贞德静静地看了一会,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再会,“红方ncer,太阳神之子,英灵迦尔纳,对吧?” “没错。”迦尔纳面容冷峻,私底下却没有放开拉着慕雪的手。 “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贞德问。 “这是我的master——”迦尔纳看了看身边的少女,“不,天草神父的命令,杀掉你。”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贞德握紧了手中的旗帜。 “不知道。”迦尔纳回答得很耿直。 “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慕雪深吸了一口气,“你的master是我,别再听那个神父的鬼话!” “发生了什么?”贞德问。 “圣堂教会的神父,他用毒药控制其他的master,然后使用他们的servent,居心叵测啊。”慕雪脸上的表情像是跟班主任告状的小学生。 “我会调查的。”贞德颔首,“那你决定要单独行动了?” “嗯,能把毒药的问题解决我当然要单独行动。”慕雪点点头。 “多注意,黑方到底是你的敌人。” 一语成谶,贞德话音刚落,一个男人的嗓音就响了起来:“saber,干掉他!” 金属相击的铿锵声顿时响彻原野,迦尔纳身上暴起的赤炎被持剑的黑影扑灭,直到两个人相击又分开,众人才看清楚突然出现的人影。 那是个英俊的英灵,手持宝剑,面容坚毅……不知道是不是慕雪的错觉,他的眼神总能让她想起阿周那。 而他的master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看上去还颇有几分猥琐,此时他正卖力地讨好贞德,“ruler呦,真是千钧一发。” “黑方master吗?”贞德问。 “是的,我是戈尔德.穆吉克.尤格多米雷尼亚。”男人喘着粗气,“我是来迎接您的。” “我不会去任何一方,还请放心。”贞德点了点头。 “既然黑方出现了……”迦尔纳手中的长枪挽出一朵枪花,“那么首先就要从你们开始。” “闭嘴!”男人指着迦尔纳大喊,唾沫横飞,“你就乖乖地束手等着我的saber还有ruler……” “红方ncer和黑方的saber要对阵,我不会插手。”贞德淡淡地说。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慕雪倒是破涕为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慕雪的笑声,戈尔德一下子就把目标转移到了慕雪身上,他举起手:“die mme das schwert!” 空气中顿时凝聚起火焰的长箭,朝慕雪飞了过来,慕雪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那两支炽热的火焰长箭还没飞到慕雪三米范围内,就被迦尔纳一枪抽飞。 戈尔德见一击不中,顿时气急败坏地握着拳头大喊:“无耻小人!servent对决,就让我戈尔德来做你的对手!” 慕雪从迦尔纳身后探出一张脸,对戈尔德做了个鬼脸,十足小人得志的样子。 “我曾经见过和你一样眼神的人,”迦尔纳看着黑saber,举起了手中的长.枪,“那人毫无疑问也是一个英雄。如果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会使出浑身解数击败你。” “当然,”迦尔纳顿了顿,“加上你的master也是一样。” 黑saber嘴唇嗫嚅着,轻声说了什么,随后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堵上耳朵。”迦尔纳轻声说。 慕雪还没反应过来,两道敏捷的身影重重撞到一起,惊天动地的爆鸣声顿时爆破开来,凛冽的风呼啸而来,卷着砂石扇到了众人脸上。 世界一片寂静。 慕雪摸了摸有些痛楚的耳朵,摸到了点点鲜血……她的耳膜被震破了。 第57章 fate apocrypha 08 “这样下去我们就要战斗到太阳升起了。”迦尔纳枪尖指着遥远的地平线,“虽然我无所谓……但是你的master好像有些不耐烦了。” 慕雪顺着枪尖看去,远处那一线翠绿犹如用水墨抹在天际一般明丽,朝阳还藏在层峦叠翠之下,山岚后藏着一颗红宝石,璀璨如火焰跳跃。 这个清冷的早晨让她想到在恒河边度过的每一个清晨,潮湿而冰冷的空气充斥着鼻腔,激起让人颤抖的欲望。 “希望下一次能和你一决胜负。”saber点了点头,算是跟迦尔纳示意。 眼见着戈尔德和黑saber消失不见,半睡半醒间的慕雪也清醒了过来。她小步跑到迦尔纳身边,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眼见着黑saber离去,迦尔纳轻轻地叹了口气。慕雪疑惑地看过去,却发现阳光从身边人的指尖透过。 现在的魔力供应已经不足以让迦尔纳维持实体化了。她下意识地看向迦尔纳的眼睛:“神父切断了魔力供应?” 迦尔纳点了点头:“如果其他master都和你一样的话,那就说明天草四郎一个人支付了五位servent的魔力支出。” 那个神父,是比英灵还要破格的存在。想到这里,慕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如果是在担心魔力供应不足的话,master和servent短时间的亲密接触是可以补充魔力的。”ruler状似不经意地提醒道。 金发的少女拉起拖杆箱,身上的概念礼装也切换成了便装。 “你要去哪?”慕雪看着贞德渐行渐远,忍不住问道。 “我会到图利法斯镇中,这样我的感知能力能够感知图利法斯全境。”贞德挥了挥手,算是告别,“你们最好也找好根据地,黑方可不是会顾忌普通人的存在。” 而此时迦尔纳已经维持不住实体化,身体化作点点灵力因子散落在空气中。慕雪和迦尔纳对视了半晌,把自己柔软如花瓣的嘴唇送了上去。 血色朝阳光芒万丈,灿金色的光芒给拥吻的情侣镀上了一层金光,仿佛是天堂一般的盛景。慕雪柔软的嘴唇在迦尔纳的薄唇上辗转厮磨,把深埋在身体里的魔力和爱意毫无保留地交给面前的人。 正当迦尔纳想要回应她的热情的时候,她却突然一把推开他,笑得像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怎么样?” 有了补充的魔力,迦尔纳暂时的灵体化已经不成问题了。 “你想做什么?”迦尔纳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saber和她的master没有被神父控制,我们要找到他们。不过……”慕雪吐了吐舌头,“不是现在。” “没错,”迦尔纳点了点头,眼神中带了一点胁迫的意味,“在那之前,你得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慕律的衣服对于迦尔纳来说都太大,慕雪只能到图利法斯的商场给他买了一身正装。她想看迦尔纳穿西装想了很久了。 “看看,怎么样?”慕雪笑眯眯地把笔挺的上衣拎了起来。 [……为什么买这个?]迦尔纳问道,他没有实体化,但慕雪能感觉到他就在身边。 “好不容易被召唤到现代,你就不想体验一下现代的生活吗?”慕雪一边说着,一边把纸袋放到一边。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伸手拿走了纸袋。 迦尔纳虽然不算特别高大,但瘦削的身形让他显得高挑成熟,穿上黑色的西装更是被勒出流畅的线条,看起来十分诱人。 “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迦尔纳一边说抬起手臂,方便慕雪对自己上下其手。 “我们总不能饿着肚子聊天。”慕雪意犹未尽地在迦尔纳腰间揩了一把油,说道。 两人来到了道路尽头的一家西餐厅,那里刚刚开业,此时只有他们两位客人。 不愧是英灵,迦尔纳学习使用刀叉的速度也非常快,但很明显西餐不是很合他的口味,他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叉子。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我是被神送到那个时候那个地方的。”慕雪也放下了叉子,声音淡淡的,“事实上,是苏利耶和我的父亲向圣杯许下了愿望,圣杯才制造了我。” 听到苏利耶的名字,迦尔纳眼神微微一凛。 “真正的‘慕雪’已死,我只是按照模具制造出的替代品,目的是实现慕先生和苏利耶的愿望。我不知道苏利耶的愿望是什么,但之所以我会回到从前,其实都是因为苏利耶。” “父亲……”迦尔纳垂下了眼帘,神色晦暗不明。 慕雪以为他是在因此而不满,于是握住他的手,“至少我们的感情全部都出于自己的意愿。”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迦尔纳笑了,他的手轻轻摸了摸妻子的脸颊,“事实上,我对父亲并没有怨怼,他虽为养我,但生我之恩我已十分感激,能和你相遇,我更是十分开心。” 慕雪立刻笑了,她知道,自己的爱人是最清廉正直的人,他的心里永远不会出现怨恨,是自己不应该以怨怼的心情揣测他的想法。 慕雪张开嘴唇,正想说什么,窗外发出轰然一声爆炸声,慕雪座位边的窗户顿时被掀飞,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重重地砸了进来。 迦尔纳反应很快,一瞬间就换上了概念礼装把慕雪护进了怀里。 “这是……石像鬼?”慕雪看清了砸进店里的东西,忍不住看向了迦尔纳。她中了毒,感觉不到石像鬼的存在,可迦尔纳为什么也没有察觉? “是红方的saber。”迦尔纳看出她的疑虑,解释道。 “真的?”慕雪顺着被开了一个大洞的墙面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甲胄包裹着的娇小人影。她仿佛绞肉机一般穿梭在人造人和石像鬼之间,所到之处横尸遍野。 “能看到他的属性吗?”迦尔纳低声问。 慕雪摇了摇头:“不行,他应该有能够伪装属性的宝具。” 慕雪和迦尔纳打量着红saber的时候,红saber也注意到了一旁废墟里的主仆,她面具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散发出野兽一般的攻击性。 “你们是什么人?黑方的servent吗?”他的声音沙哑,雌雄莫辨,剑尖直指慕雪。迦尔纳被激怒,正想具现化长枪,却被慕雪抬手按住。 “我是红方的master,他ncer。”慕雪解释。 “红方?”红saber有些意外,“红方的servent不是都……” 慕雪知道他想说什么,按照神父的打算,红方的sevent应该都在他手上。 “我是从圣堂教会逃出来的。”慕雪看着saber面具下的眼睛,“我能和你的master谈谈吗?” saber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侧身露出了身后的男人。那是个身材魁梧,面色凶恶的男人,左眼下划着一道长长的疤痕,是一眼看过去很有威慑力的外貌。 “你好,我是狮子劫界离。”对视了半晌,男人先开口了,“死灵法师,saber的master。” “我是慕雪。”慕雪和他握了握手。他的手上有和慕律一样的老茧,看得出是个善于使用枪械的人。 “你已经去见过神父了?”狮子劫界离问。 “你们呢?见过那个神父了?”慕雪反问。 “我们采取单独行动,所以只在圣堂教会待了几分钟。”狮子劫界离说,“但是我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逃过的。”慕雪深吸一口气,“那个神父用毒药控制master,使用他们的servent,我就是受害者之一。” “我早就觉得那个assassin不怀好意。”saber双手环胸,冷哼一声。 狮子劫的脸色难看,他深吸一口气,又无力地吐了出来。 “怎么了?”saber注意到他颓然的样子,忍不住问。 “这样一来,圣堂教会成为了不得不对付的敌人,前进的路上还有监管者,还有尤格多米雷尼亚虎视眈眈。”狮子劫哀叹,“这简直是地狱级别的圣杯战争啊。” “要和我联手吗?”慕雪问。 狮子劫墨镜下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向了慕雪身边的迦尔纳。确定了迦尔纳的等级,狮子劫点了点头:“请多指教。” “你应该有自己的阵地吧?”慕雪问。 狮子劫点点头:“啊,有的。” “请带我去吧。”慕雪得寸进尺。 “你没有自己的魔术工房吗?”狮子劫顿时一愣。 “我的水平还不允许我有魔术工房。”慕雪说。 狮子劫疑惑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慕雪身上,又看了看等级颇高的迦尔纳,无奈地出了一口气:“好吧,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不介意。” 狮子劫界离作为一个死灵术士,他的魔术工房依然也跟别的魔术工房不太一样,他的魔术工房建造在墓地里。直到回到了坟墓,saber才脱去了礼装,出乎意料,她居然是个长着虎牙的年轻女孩。 从战斗风格来看完全不像呢。 狮子劫埋头从储物袋里翻出了一张地图,铺在了慕雪面前,他的手指指向了尤格多米雷尼亚的城堡:“这里是敌人的大本营,这边是圣堂教会。中间的森林和这片平原就是战场。” “圣堂教会没有saberncer,理论上应该处于下风。所以我们一开始的目标应该是尤格多米雷尼亚。”慕雪嗓子痒痒的,她轻咳两声,说道。 “尤格多米雷尼亚的servent中有一骑可以确定身份,”狮子劫接着说,“罗马尼亚的王者,穿刺公弗拉德四世。” “那个有名的吸血鬼?” “在圣杯战争中,应该是作为英灵召唤的吧。”狮子劫说。 慕雪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腥咸的暖流顿时从嗓子里涌了出来,慕雪一口血吐在了面前的土地上,看到自己吐出的血,慕雪顿时一愣。 第58章 fate apocrypha 09 “喂,你这是怎么了?”狮子劫也被慕雪吐出的黑红血液吓了一跳,脸上带上了些许惊愕的神色。 “我……我也不……”慕雪话还没说完,嘴里立刻又涌出黑红的血液。这个出血量,显然超出了正常人能承受的范围。 随即,熟悉的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再次降临,这次伴随着身体的疼痛,一下子就让慕雪绷紧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惨叫出声。 “这是你的罪孽!!!!”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女人尖锐的嗓音,慕雪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随后又涣散开来。 眼见着妻子已经疼到痉挛,迦尔纳立刻上前把慕雪抱了起来。 狮子劫皱了皱眉,他可不想刚刚找到的盟友莫名其妙地疼死,于是他用右手搭上了慕雪纤细的手腕。 慕雪身后的迦尔纳眯了眯眼,想要有所动作又生生忍住。 在他的判断下,眼前的凶恶男人是可以信任的盟友,这是“贫者的见识”。 “灵格插入(install)完毕。”狮子劫粗糙的指尖微微亮起,细微的灵力因子穿过手臂,点亮了慕雪左手的魔术回路。 随着灵力因子的深入,狮子劫脸上的神情越发紧绷起来。看着他的脸色,迦尔纳也皱起了眉毛。 “有什么问题吗?”迦尔纳问。 “不,没什么问题……”狮子劫收回手,看着慕雪痛苦到扭曲的表情,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倒不如说……好得有点不正常了。” “那她为何会如此痛苦?”迦尔纳问。 “我也不知道……”这题对于他来说有些超纲了,狮子劫界离只能摇头。 迦尔纳眸色一黯,立刻抱起慕雪打算去图利法斯城中寻找医生。 “咳、咳……”就在这时,慕雪终于从疼痛中找回了神志,她虚弱地攀住迦尔纳的臂膀,“不用、不用去……我没什么事情。” “真的没事?”在迦尔纳的判断中,慕雪没有对他撒谎,但很明显的,她在隐瞒些什么。 慕雪虚弱地点头。 “我们以前见过吗?”一旁的狮子劫突然插嘴问道,神情颇有些恭敬。 “不,我想应该是没有吧。”慕雪躺在迦尔纳怀里,轻轻合上了眼睛,细细地喘息着。 “此等得天独厚的魔术回路,简直像是传说中的人物。”狮子劫语气中带着一些惊叹,一些羡慕,“也许是我太过夸张,可是就算传承十代的世家,也未必具有这样精纯的魔术回路。” 听到这话,慕雪垂下眼帘,神情阴晴不定。 她并不能算是正统意义上的“人类”,说到底,她只是为了实现愿望的容器,圣杯的魔术产物。 但这一切,都不能告知目前还在同一阵营的狮子劫,甚至,连迦尔纳她都不想告诉。 她仍旧在介怀那个梦境,以及梦境中的声音。 她的罪孽…… 就在慕雪沉思着的时候,翅膀扑动的声音从夜空中传来,她下意识地看向漆黑的夜空。 独眼的夜枭扑棱着翅膀,停在了狮子劫的手臂上。 狮子劫一把攥住夜枭的爪子,食指并着中指捏碎了夜枭的眼球,随着血浆四溅,他脸上的神情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怎么了?”慕雪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红方的berserker发动突袭,深入敌阵,已经被黑方控制了。”狮子劫说,“这是红方和黑方的第一次冲突。” “突袭?听起来不像是士郎神父会作出的命令。” “也许是因为狂化程度太高吧。”狮子劫撇了撇嘴,“不是理智能控制的类型。” 慕雪沉吟了一会,刚想开口,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这首柔美悲怆的永眠在一片寂静的墓地中听起来有点渗人。 “抱歉,我接个电话。”慕雪掏出手机,在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件之后,这个手机只剩下区区的百分之五的电量,却不影响它履行职责。 打电话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慕雪接起电话,电话对面苍老的声音响起:“是慕小姐吗?我是罗根.贝尔费邦。” “您好。”慕雪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打来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慕的事情我很遗憾,但还是要请你继续履行职责。”贝尔费邦教授说,“最近出现在锡吉什瓦拉的连环杀人事件,你已经听说了吧。” 慕雪皱了皱眉:“不,我并不知情。” 贝尔费邦教授的声音不低,对面的狮子劫显然也听到了:“我记得那个事件中被害的都是当地的不良少年和混混之类的存在吧?” 慕雪干脆按下了免提:“那么,这件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魔术师协会派往锡吉什瓦拉的魔术师全部被杀。”贝尔费邦教授声音平缓,“一击致命,几乎可以肯定是servent的手笔。” “servent?”慕雪眼珠轻轻转了转,第一个想到了shirou手下美艳的assassin,“那,士郎神父那边怎么说。” “他说除了saberncer两骑之外红方的英灵都集中在他那里,不可能会犯下案件。”贝尔费邦教授说。 “saber一直跟在我身边,而且她也不是什么杀人鬼之类的形象。”狮子劫抬起头看了看慕雪和她身后ncer,ncer也并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我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贝尔费邦教授更正,“犯下这起案件的毫无疑问是黑方的从者,但尤格多米雷尼亚的从者应该都集中在图利法斯,不应该出现在锡吉什瓦拉。” “第三方吗?” “不论这个从者是什么身份,如此高调的杀人事件显然违背了魔术师协会低调隐秘的行事准则,”贝尔费邦教授说,“我希望你们能查清真相,清除违反规则者。” “心累,不止要和千界树和教会为敌,现在又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杀人鬼。”狮子劫仰天长叹,随手摸出一根雪茄,“介意我抽烟吗?” “你要抽烟就等我离开再抽吧。”慕雪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她已经完全从刚刚的疼痛中脱离出来了。 “你要去做什么?”狮子劫问。 “我们至少得先搞清楚这个杀人鬼是哪个阵型的从者。”慕雪伸了个懒腰,对靠在树上的迦尔纳抛了个wink,“走吧,亲爱的,我们去黑红双方的战场看看。” 太阳升起之前,东欧苍翠的群山丘陵隐没在薄薄的雾气之中,远处的天际微微泛红,把天空染成深邃的紫色。 阴翳的树林中还是一片漆黑,偶尔有枝叶抖动的摩擦声响起,英灵和少女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以一种近乎挑衅的高调出现在尤格多米雷尼亚的领地附近。 慕雪伸出手,轻轻触碰着看不见的结界,激起微弱的电光。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行,这样进去一定会被发现的。” 迦尔纳手触碰上结界,微微一个用力,穿透了结界。就在他穿透结界的瞬间,泥地上突然凝结起巨大的石像鬼,在月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你想收集黑方从者的资料,战斗是最好的方式了。”赤红的火焰闪过,迦尔纳身上披上了概念礼装。 [魔力放出.炎] 咆哮的火焰如同长龙瞬间打碎了笼罩在丛林外的结界,同时也打破了这片森林的宁静。石像鬼一个接一个从地上爬起,又被迦尔纳一个接一个击碎。 “你也太直接了吧!”慕雪无奈地翻身一滚躲到了树根边上。 战斗仍在持续,然而奇怪的是,结界被打破这么长时间,黑方的从者居然没有一个人出现。 “有点奇怪。”慕雪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黑方这是准备当乌龟吗?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 慕雪话音刚落,远处尤格多米雷尼亚的森林中突然暴起磅礴的魔力。 “这是……黑saber?”慕雪立刻反应过来,朝迦尔纳伸出了手。迦尔纳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单手把她抱在怀里,朝着魔力放出的地方移动。 还没等迦尔纳穿过树林,他突然感受到了另一个存在。 ——圣杯战争的裁定者,圣女贞德。 她显然也没想到会在黑方的地界上看到迦尔纳和慕雪,下意识地就停下了脚步。 “……你?”慕雪顿时也是一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还有其他红方的从者?” “这应该是我问的问题吧?”贞德摆出了一个防备的姿态,“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黑方的地界?” “我们是来调查锡吉什瓦拉的连环杀人事件。”慕雪实话实说。 “如果没事,请尽早离开。”贞德收起了手中尖锐的旗帜,点了点头,“搅进这种混乱的情况对你们没有好处。” “到底发生了什么?” 贞德没有要回复慕雪的欲望,抓紧手中的旗帜在林间跃进。 迦尔纳看向了慕雪。 “跟上去。”慕雪说,这也许是个搞清楚黑方战力的好机会。 迦尔纳抱着慕雪落到了树枝上。现场的情势十分混乱,黑saber此时正压制着一个纤细的美少年,看起来不像是红黑双方的冲突,更像是黑方的内讧。 黑saber的master此时正站在他身后气喘吁吁,神情急躁,连树枝上多了两个人都没感觉到。这大概要归咎于对黑caster无谋的相信。 一个纤弱的人造人少年嘴角挂着鲜血,虚脱地躺在树根下,半死不活的样子显然快要不行了。 “让开你这个傻子!”被saber击倒的少年忍不住声嘶力竭地斥责,“我要救那个孩子!我是查理曼大帝十二勇士的阿斯托尔福,你是要我忘记我活着的时候拥有的慈爱勇武与公正吗?” 听到这句话,迦尔纳眼底流露出一丝赞许。 “你为什么想要救他?因为他这样请求吗?”黑saber不为所动。 “我自己想要救他啊!”自称是阿斯托尔福的英灵大喊。 黑saber眼神一黯。 贞德看不下去,扶住了人造人的肩膀:“够了,都停手吧!” “master,”黑saber走到自家master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想要拯救他,请你治好他。” “什么?”戈尔德听到这个请求,顿时火冒三丈,“开什么玩笑,区区的一个使魔,只要闭嘴乖乖听从……” “那么,那边的小姐,你能救治他吗?”黑saber轻声打断了戈尔德的话。 戈尔德顿时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四周。 “很遗憾,我并不会治愈魔术。”慕雪露出一个愧疚的微笑。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千界树的地界!”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戈尔德和黑saber的声音同时响起。 戈尔德话音刚落,就被黑saber重重地击中了腹部,顿时软倒在地,吐出一地秽物。 众人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们更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黑saber左手硬生生地挖进了腹部,从肋骨一路向上,活生生地掏出了自己的心脏。 “你这是做什么?”两辈子加起来,慕雪第一次见到有人活生生地挖出心脏,震惊之下声音都变得微微尖锐。 “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黑saber把心脏放到人造人少年的心口,“这大概就是我的愿望吧。虽然这愿望肤浅而可笑……” 失去了作为灵核的心脏,黑saber再也无法维持实体,身体逐渐化为点点灵力因子,流进空气中。 “真是个温柔的英雄呢。”慕雪忍不住轻声说。 尖刺与枪尖相击的火花溅起,几乎落入慕雪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她腿脚发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靠在了身后人的身上。 迦尔纳手持长枪,以一种绝对的姿态把慕雪护在了自己的庇护之下。 “rider,”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黑方的英灵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众人四周,而罗马尼亚传说中的王者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穿刺公,弗拉德三世。 第59章 fate apocrypha 10 慕雪定了定神,环顾四周。黑方出现的从者一共有六骑,缺少的那个应该是assassin。 她记得shirou神父曾经和她提到过,截止到那时候为止,黑方的assassin应该还没有出现。 那么,此时这个缺失的assassin,是根本就没有加入黑方的阵营,还是说他正隐匿在暗处,虎视眈眈地了望着他们的对峙呢。 “你是谁?红方的servent吗?”弗拉德三世没有得到黑rider的回应,把注意力放在了迦尔纳身上。 “红方ncer。”迦尔纳手里的长枪挽出一朵枪花,刃尖垂在身侧,映射着冷冷的月光。 弗拉德三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眼神中迸发出浓烈的危机感。相比下saber和rider的冲突,此时解决这个敌对阵营的英灵似乎更为重要一些。 黑方其他的英灵感受到了王者的战意,纷纷摆出了准备进攻的姿态。戴着面具的caster抬起手,地上顿时爬起几只石像鬼,把迦尔纳和慕雪围到了中间。 正当双方战意正酣之时,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箭光突然带着凛冽的劲风从遥远的丛林中飞来,击碎了慕雪身侧的石像。 弗拉德三世身下的马匹受惊,后退了一步。 毫无疑问,这支箭是由红方的archer发射出来的。 下一秒,黑方的archer就抬起弓箭,准备回以颜色。 迦尔纳抓住这个机会,一把把慕雪扛在肩头,迅速击碎了四周的石像鬼,准备脱离战场。 弗拉德三世哪有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他抬起枪刃,地上顿时冒出无数荆棘似的尖刺,然而却没有一根能突破迦尔纳的概念礼装。 虽然不知道shirou神父又在打什么算盘,但是远处的红archer显然是友军,她连续的箭光接连击碎挡路的石像鬼,甚至把黑方archer的箭矢击落。 在saber情况不明的现在,和红方爆发冲突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弗拉德三世脸色深沉,握紧了手中的缰绳,默许了迦尔纳在archer掩护下撤退的行为。 脱离战场后,迦尔纳带着慕雪穿越了大半个森林,然而两个人紧绷的神经都没有松懈下来,因为跟在他们身后的两骑英灵。 黑方的英灵毫无疑问没有追上来,那么跟着他们的应该是红方的英灵,也就是shirou神父的servent。 慕雪被迦尔纳扛在肩膀上的姿势颠得有些晕,她伸手轻轻地拍拍迦尔纳的脊背:“把我放下来吧。” 她和神父的恩怨,总是要解决的。 在他们两个停下之后,跟着他们的两个英灵很快显出了身形。年轻的男人面容英俊,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笑,他身边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白人少女,长着猫一样的耳朵和尾巴。 “呦,你好啊ncer的master,”男人率先进行了自我介绍,“我是rider。” 相比之下,女人就要言简意赅得多:“servent archer。” “很感谢你们刚刚的帮助……”慕雪调整了一下嘴角的弧度,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神父要找你。”rider把手里的枪扛在肩膀上,漫不经心地说。 迦尔纳轻轻握住了慕雪的手。 “好啊,我这就跟你们去见他。”她反握住了爱人的手,她倒想看看,神父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rider和archer所带的路,依然是去那个偏僻的教堂的路。 “说起来,小姑娘,你见过我们的master吗?”rider漫不经心地问道。 慕雪下意识地想到了教堂深处那些毫无血色的脸。她好像明白了神父为什么要派archer协助他们。 “不,我并没见过。”话到嘴边,慕雪还是选择了撒谎。 当他们到教堂的时候,shirou神父正站在琉璃瓦下,面色被初升的日光染成金色。 “你来了。”他转过身,脸上依然带着那种得体的,令人舒适的微笑。assassin就站在他身边,丝毫没有要隐匿身形的意思。 “让我和慕单独聊一聊,可以吗?”神父声音柔和。 rider,assassin和archer的身形顿时隐没在灿烂的霞光里。慕雪朝迦尔纳微微点了点头:“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使用令咒的。” 迦尔纳点了点头,走出了教堂的大门。 “你最近看起来过得很好?”神父英俊的面容带着柔和的笑,拉起了家常,“要不要来一点红茶?” “说正事吧。”慕雪翻了个白眼。 神父笑容加深了些,还是给慕雪倒了一杯红茶,问道:“你把御者的事情告诉rider和archer了?” “不,我没说。”慕雪婉拒了神父的红茶。 “你是个聪明人。”神父也不恼,收回了红茶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难ncer会选择跟你走。” 慕雪面无表情。 圣杯战争非同儿戏。说到底她和神父是在同一阵营,在结果还未知晓之前和神父撕破脸皮,太危险了。 “找我来做什么?”慕雪心底自嘲地笑了笑,问道。 “圣杯战争已经开始了五天——是时候发动全面战争了。”神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需要你的帮助。” “全面战争?”慕雪重复了一遍。 怎么发动全面战争?虽然说对方失去了saber,但我们这边的saber也是单独行动,而且还失去了berserker,从各种意义上也不占优势啊。 “assassin有决定战争走向的宝具。”神父正色,“你只要选择,辅助我,或是单独行动。毕竟我又不能再给你下毒,对吧?”神父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慕雪仍在犹豫。 “跟我来。”神父站了起来。 慕雪跟了上去。assassin已经等在了教堂的后门。 “请。”assassin露出一个妍丽的笑容,伸出手作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教堂后是一片花园,那里遍地开着紫色的小花,清晨的霞光氤氲过清澈的小溪流,美得像是一场梦境。 这个后花园确实很美,美得像是罗马帝国的后花园。然而美又有什么用呢?花园又不能上buff。 assassin看出了她眼中的疑虑,轻笑着打了个响指。众人脚下的土地顿时剧烈地抖动起来,像地震一般,高大的宫殿拔地而起,巨大的塔尖直指苍穹。 慕雪被突如其来的加速度吓得差点跪倒在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片繁荣的宫殿像海市蜃楼一样飞上云端。 “hanging gardens of babylon!(虚荣的空中庭院)”女帝声调激昂,她伸出双手,拥抱着凛冽的风,鸽子的双翅披着霞光把她围在中间。 “这就是我们的空中要塞。”神父虚扶了一下腿脚发软的慕雪,微笑着说,“按照这个速度移动,今晚我们就可以到达尤格多米雷尼亚的城堡。” 慕雪定了定神,扶着栏杆站稳了身子。 “和我们一起赢得胜利吧。”神父背对着太阳,微笑着朝慕雪伸出了手,英俊的面孔在霞光下,极具诱惑性。 慕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saber那边呢?你问过他们了吗?” “他们决定单独行动,自己判断加入战场的时间。”神父说。 “那我这边也这样就好。”慕雪说,“放心,我会在战争开始时到场的。” “最好如此,毕ncer是不可或缺的战力。”神父说。 “最近出现在锡吉什瓦拉的杀人事件,贝尔费邦教授已经告诉你了吧?”慕雪转移了话题。 神父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些什么?”慕雪问。 “不是很清楚。”神父脸上的笑容无辜又纯良,“但是如果你想搞清楚,今晚去尤格多米雷尼亚的城堡看看不就得出结论了吗?” “今晚?” “发生在锡吉什瓦拉的杀人事件,你知道凶手的目标是什么吗?”神父答非所问。 “魔术师?”慕雪想了想,有点不太确定地开口。 “确切地说,是魔术师的心脏。也就是灵核的位置,灵核可以帮助servent快速恢复魔力,这也就是为什么被害者都被挖去了心脏的原因。”神父说,“而此时,锡吉什瓦拉已经没有活着的魔术师。” “你是说,”慕雪明白了神父话中深意,“如果他想得到灵核,一定会前往图利法斯?” “不仅仅如此,这个servent也一定会出现在今晚的决战中。” “为什么?” “因为今晚尤格多米雷尼亚的人造人会倾巢而出。”神父笑了笑,“人造人的灵核,可是不弱于魔术师心脏的大补之物。” 第60章 fate apocrypha 11 这是一个没有风的黑夜。若图利法斯的城市是深海的话,这一边只是纯粹的黑暗。群星如撒出去的宝石般在闪烁着。 月是深穴。在夜空这个黑色画纸上,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深穴。 而在这个幽暗的月之世界里,在普通人肉眼所难以企及的地方,战争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森然的白骨像是罂粟花一样从泥土中伸展出肢体,和人数惊人的人造人大军在平原中交锋。 红archer也解放了宝具,灿烂的箭光从天而降,仿佛荆棘暴雨,瞬间踏平人造人的前锋部队。 尤格多米雷尼亚顿时落了下风。 “他们的心脏都被挖掉了……”慕雪翻看着街道阴影中人造人的尸体,忍不住对这残忍的手法感到恐惧,“神父说的没错,杀人鬼的目标就是人造人。” [有这么好的新目标,恐怕杀人鬼也未必会找上我们。]迦尔纳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错过今晚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慕雪在人造人衣领上蹭了蹭手指上的血,“我们去图利法斯,人造人应该都集中在那里。” 图利法斯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在双方的英灵面前,人造人和龙牙兵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英灵的对决才是压轴大戏。 慕雪和迦尔纳赶到平野的时候,正好看到黑方的英灵冲锋,无数的尖刺拔地而起,穿透龙牙兵的肋骨,把他们死死地卡在原地。 穿刺公,弗拉德三世。也是黑方的王。 慕雪一点也不想这个时候和他们爆发冲突,悄悄地收回了步伐,退回了树林中。 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悠扬的钢琴声,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慕雪差点把手里的手机扔出去。 shit,忘了调静音了。 这突兀的声音自然逃不过英灵的耳朵,战场上的弗拉德三世顿时被吸引了目光。 事实上,虽然弗拉德三世闻名世界的契机是布拉格。斯托克的小说《德古拉》,但其实弗拉德三世最厌恶的便是被别人把自己和生活在黑暗中的低劣怪物相提并论,而慕雪的手机铃声,正是和吸血鬼小说《德古拉》,或者说《惊情四百年》相关的音乐。 这首歌名字叫eversleeeping,中文译名为“永眠”。 弗拉德三世轻而易举地被激起了怒意,他眼中闪过一抹凛冽的光芒,下一秒,无数尖刺拔地而起,团团将慕雪包围,就当纤细少女就要被捅成蜂窝的时候,尖刺炸开金色的火花,实体化的迦尔纳手里握着长枪,和弗拉德对峙起来。 “哦?”弗拉德三世颇有些意外,“不是普通的英灵呢。” 慕雪被迦尔纳护在身后,神情有些尴尬,她接起电话,声音中颇有怒意:“这时候打电话来做什么?!” “呦,小慕,”电话里传来狮子劫粗犷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里呢?我和saber正往图利法斯去,要不要捎你一程?” “我已经在图利法斯了。”慕雪无奈地捂住脸。 “什么?你已经到了?”狮子劫大惊失色,“saber,快点开,我们迟到了!” “好嘞。”话筒里隐隐传来saber的声音和引擎的响声。 下一秒狮子劫就惨叫起来:“你慢点!” “抓紧咯御主,小心咬到舌头。” 慕雪无语地挂断了电话,对这一组的脱线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你们男人间的斗争就别带上我了吧?”慕雪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躲到了树丛中。 此时迦尔纳和弗拉德三世战意正酣,尖刺和火焰不断地在平原上炸开灿烂的烟花。 迦尔纳倒不担心弗拉德三世会对慕雪下手。对王者来说,对女人下手是耻辱,就算这个女人是魔术师,用着惊情四百年的手机铃声也同样。 更何况,如果真的有危险,她还有令咒。 “这是……人造人?”慕雪走在赤红的土壤上,仿佛置身于血海之中,碎骨残肢铺满地面,英灵碾过的战场一片狼藉,“心脏还在……” 难道说他们都猜错了?锡吉什瓦拉的杀人鬼并没有出现在图利法斯? 慕雪左右看了看,刚想趁着没人注意她开溜,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道电光挡住了去路。 身体纤弱的berserker像野兽一样呲着牙,手里拿着几乎有她身体重量的重锤,挡住了慕雪的去路。 “我说,”慕雪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回答她的是一道雷光。 慕雪狼狈地就地一滚,往丛林深处逃去,一边逃一边看了眼手上的令咒。 实在不想这么轻易就使用令咒啊。 “真是狼狈啊。”男人清朗的声音突然从前方的阴影中响起,shirou神父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丝毫没有要来帮忙的意思。 “你就站在那里干看着?”慕雪喘着粗气,没好气地问。 “我帮你拦住berserker,你也帮我一个忙吧?”神父上前两步,身影在月光下映出一片阴影。 berserker不多的理智判断神父也是敌人,顿时把他也列入了消除名单,一锤子砸了上去。 “什么忙?”慕雪终于松了口气。 “ruler在到处找我呢。”神父手里闪过银光,几只黑键四两拨千斤般抽开了berserker的重锤,“帮我拦住她,怎么样?” “你……为什么要躲着ruler?”慕雪皱起眉头。 “你猜?”神父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可是这个笑容只让慕雪觉得瘆得慌。 在一场游戏中,什么情况下玩家会想要排除裁判? 还没等慕雪给出反应,两人头顶的夜空中突然发出一声爆炸声。慕雪下意识地抬头,只看见月光下的空中花园,以及从高空中坠落的纤细身影。 她记得那是……黑方的rider。被神父的assassin解决掉了吗? 野兽的直觉往往更加准确,此时berserker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更强的男人身上。 而神父从容不迫地掏出了三只黑键,轻松地压制了berserker。 慕雪后退两步,脊背有些发凉。 如果说作为圣杯造物的她不是人类的话,这个神父显然比她还不像人类。 神父驾轻就熟地抽开berserker的攻击,余光略过慕雪:“怎么样?要到我的空中花园来吗?好戏马上就要开幕了。” “如果那里安全的话。” 话虽这么说,但从魔力的输出量来看,迦尔纳此时也承受着不小的压力。毕竟对手是罗马尼亚的王者,而她能做的也只有提供充裕的魔力。 到空中花园,也算是解决了迦尔纳的后顾之忧,而且还能随时用令咒让他脱离战场。 这样想着,慕雪同意了神父的邀请。 慕雪实在是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空中花园此时正停在尤格多米雷尼亚城堡正上方,下端的魔法阵卷起凛冽的狂风,震碎墙壁和窗户,甚至打穿地面,露出了灿烂的莹白色。 那从城堡深处,和水浪一起被掀起的物体,那样莫名的熟悉感,那样的美丽,无疑是大圣杯,她的造物主。 攻守交替。 “黑”方的servant们必须在被夺走之前把大圣杯拿回来。“红”方的servant则必须在完全夺取之前守住大圣杯。 伴随着攻守的变化,状况也发生了逆转。原本号称难攻不落的要塞的米莱尼亚城寨如今已经变成毫无用处的废物,现在掌握着压倒性优势的是“红”方。 无论“黑”方还是“红”方,又或者是ruler——他们都明白这完全是一场时间上的较量。在大圣杯被剥离灵脉、完全收纳到空中庭园内部之前的这几分钟里,他们都必须拼死命地竭尽全力去战斗。 “迦尔纳,听得到吗?”慕雪轻声呼唤着远在大地之上的爱人,“我在空中要塞等你。” 不止是红方的英灵,连黑方的英灵也为了夺回大圣杯而侵入了空中庭院。女帝看了看入口的情况,微微皱了皱眉。 ——完全是压倒性的状况。 “……果然如此。”迦尔纳以平淡的声音说着,逐步把弗拉德三世逼进绝境。那丝毫不留情面的精准攻击,确实有着无愧于大英雄之名的冷血感。 但是,在不久之前还跟他势均力敌的英雄弗拉德三世,现在却一直处于压倒性的劣势。 弗拉德三世自身也感觉到了这种异变。力量在下降。如果说刚才自己发挥的力量是十成,那么现在最多也只有六成而已。 铁桩唰的从弗拉德三世自己身上冒了出来。但是,无论其速度还是锐利度都跟刚才有着天壤之别。根本不需要燃起火焰,迦尔纳光凭枪和铠甲就将其尽数弹开了。 “这座空中庭园,是我方的assassin所支配的领域,并不属于你的领土。也就是说——只要身在这座庭园里,你就不是救国的英雄了。” assassin的宝具“虚荣的空中庭园”是能够支配一定领域的城寨宝具。换句话说,这里并不是弗拉德三世作为英雄受尽崇拜的罗马尼亚。因此,他的知名度就等于零了。 当然,“红ncer迦尔纳的知名度也同样接近于零。但是,迦尔纳和弗拉德三世相比,其作为基准的力量本身就完全不一样了。 即使知名度等于零,只要世界的某处依然存在着有关他的传说,迦尔纳就毫无疑问是一位大英雄。另一方面,一旦走出罗马尼亚,弗拉德三世就只是一个嗜血的吸血鬼而已。 只要源自英雄尊严的“黑ncer的战意稍微有所减弱,之后就会像雪崩一样迎来终结的时刻。 忽然间,一个近乎于确信的念头掠过了“黑ncer的脑海。自己的败北,当然就意味着“黑”方全体的败北。 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力量有所不足,过分深入敌阵了。更重要的是,他实在没想过对方会做出强夺大圣杯这样匪夷所思的操作。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正当他这么想、怀着这样的确信、并且做好了这个觉悟的时候,跟自己订立契约的master——却如同魔法一般出现在眼前,就像恶魔似的细语道:“不,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取胜——只要你愿意释放出那个宝具的话。” “达尼克!”慕雪盯着水镜中男人狡黠的面孔,忍不住咬紧了牙关,在她看来,这是最有可能杀害慕律的嫌疑人。 远离servant们战斗的开阔地点,站在近似神殿风格的柱子上睥睨着众servant的达尼克,弗拉德三世感到莫名其妙的恼火。 但是比起这个,刚才他说的话才是远为严重的问题。在使出一记强力攻击后,“黑ncer就跟“红”方的servant们拉开距离,盯着自己的master说道:“……达尼克,你刚才对我说什么了?” 那并不是开玩笑,是名副其实的杀意。 然而魔术师却若无其事地承受着他的目光,继续说出了不逊的话语:“领王啊,我是说叫你释放出宝具,要取胜就只有这个选择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早就说过不会使用那个宝具的,你难道忘记了么!我将会死在这里!我将会带着遗憾葬身于此地!但是,那就是败者的命运!达尼克!我从来没想过要使用那个变成遭人唾弃的存在!绝对!是绝对啊!” “是你自己忘记了。我们无论如何也必须得到大圣杯!为了以那个作为象征,向魔术协会报上一箭之仇。或者说是为了到达根源。即使是领王,也应该有着切实的愿望。既然如此——就只有使用宝具这条路了吧。” 说完,达尼克就举起了一只手。上面是散发着红光的三画令咒。 “哦?要使用令咒了吗?”女帝的手轻轻放在脸颊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而慕雪死死地盯着她面前的水镜,仿佛要用眼神把达尼克绞杀。 “你这家伙……!?”弗拉德三世又惊又怒,错愕的表情几乎失去了王者应有的风度。 达尼克向怒目圆睁的弗拉德三世付之一笑,以冰冷无比的声音宣告道:“我以令咒下令,英灵弗拉德三世,立即发动宝具——‘鲜血之传承’。” “达尼克——你这混帐————!!”就连弗拉德三世灌注了强烈憎恶和强烈绝望的吼叫声,也无法打动达尼克的决心,“——我、决不是吸血鬼……我不是、不是啊……!” 这颤抖的自语声,恐怕是英灵弗拉德三世的最后理性吧。然而,身为master的达尼克却将其彻底粉碎了。 “不,你就是吸血鬼。吸血鬼德古拉,是由于创作而被迫背上可悲的污名的怪物。我以第二令咒下令,‘在得到大圣杯之前一直生存下去!’” “黑ncer发出咆哮,朝着master达尼克飞扑了过去。 达尼克在露出了浅淡笑容的同时,欣然承受了那一击。 唰的一声,胸口轻而易举地被贯穿,达尼克的身体倒了下来。鲜血飞散,溅落在弗拉德三世扭曲的脸上。 然而发出狂笑声的——却是达尼克。 “哈哈哈哈哈!真是失礼了,我的servant啊!作为赔罪,就请你吸我的血吧!你果然是吸血鬼,统治暗夜的王!你根本不需要什么愿望。只要把我的梦想、我的愿望、我的存在留下来就好了!我以第三令咒下令,‘把我的存在铭刻在你的灵魂之上吧ncer’!” “什——么?” 这是谁的声音呢?慕雪的惊叫吗?还是说在场的全员的惊叹呢?“黑ncer杀害了master,对于master说出来的以令咒下达的第三命令,所有的人都愕然了。 “太荒唐了,不可能……!!”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令咒。不,即使那样也不可能。达尼克……不,现在的你……既不是达尼克,也不是弗拉德三世吧。” “黑ncer……”近似于达尼克又与弗拉德三世及其相像的“某个人”笑着说道:“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快给我停下来啊……!!我乃瓦拉几亚之王,弗拉德二世的儿子——不要进来我这里啊啊啊啊啊啊!” 弗拉德三世以充满怨念的姿态拼命叫喊道。但是,他的脸已经逐渐变化成既像达尼克、也像弗拉德三世的模棱两可的模样。简直就像一个不定形的怪物。 达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莱尼亚。他现在正以等同于癌细胞的恶劣方式寄生在弗拉德三世这位英灵的灵魂之上。 ——不行了。 慕雪终于回过神来,她定了定神,轻声唤醒了迦尔纳的神志。 一直保持着“旁观”状态的迦尔纳,这时候迅速逼近“黑ncer,准备以自身的枪从背后刺穿对方的胸口。 他的枪贯穿了灵核所在的心脏。对几乎所有的servant来说,在这种状况下都会瞬间死亡。假如是以耐久力着称的英灵,说不定还能维持着跟现世的联系,但是丧失了知名度的弗拉德三世却并不是那么强大的servant。 没错,假如迦尔纳所贯穿的对象还是弗拉德三世的话。 第61章 fate apocrypha 12 那已经不能被称为英灵,用怪物来形容似乎更加合适。原本优雅的黑色贵族服被撕裂成破破烂烂的样子——从其内侧露出来的并不是血和肉,而是不断漏出拥有质量的影子。 “黑ncer弗拉德三世原本所持的枪在他作为英雄的侧面彻底消灭的同时,也化作尘屑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迦尔纳手中的长枪暴起金色的火焰,他脚下微微用力,以超越声音的极速朝ncer的胸口捅去。 然而那具诡异的肉体在被剖开的瞬间就开始愈合,这翻涌的血肉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不知道是出于达尼克的夙愿,还是吸血鬼的本能,ncer瞬间闪现到人造人群中,像是狼入羊群一般肆虐着。 不能让他离开。眼见着吸血鬼的同伴越来越多,所有人心中都很清楚这一点。 而此时吸血鬼却突然顿住了动作,猛然朝着别的方向看去。黑暗中走出一个纤细柔美的身影,那毫无疑问是法兰西的圣女。 “啧。”看到贞德的侧颜出现在水镜中,女帝有些不爽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鼻音。她手指在空中一划,声音顿时传到了千米外,“我说那个什么圣女……来着,这应该是破坏圣杯战争的最大原因了吧。” 银光一闪,贞德手中的旗帜画出一道银弧,斩下了两个吸血鬼的头颅。 正如红assassin所说,现在无论如何也必须优先将他打倒。如果他到达了大圣杯,并且从空中庭园解放出去的话……罗马尼亚恐怕就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地狱了。 “为了维持圣杯战争的秩序,现在必须请你们结成暂时性的协力关系。”贞德微微颔首,高高地举起了左臂,“我以ruler——贞德的名义,凭令咒向聚集于此地的全servant下达命令!立即将曾经是弗拉德三世的吸血鬼打倒!” 刻印在左臂上的令咒瞬间散发出强烈的光芒,“黑”archer、“黑”caster、还有“红”archer、“红ncer、“红”rider都被扣上了约束之锁链。 英灵与吸血鬼的战争,就此开始了。 …… 神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慕雪身后时,她并没有察觉。此时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空中庭院入口处的战争上。 魔力像是开闸的洪水一般消耗着,好在她的魔术回路足够纯净,换作普通的魔术师,只怕早就被榨干了。 “到你帮我的时候了。”神父的声音突然从耳畔响起,吓得慕雪一个激灵回过了头,对上了神父带着笑意的眼睛。 “帮你……什么?”慕雪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帮我挡住ruler啊。”神父神情温柔,一点也不像在算计别人的样子,“ncer的实力,要暂时阻挡ruler很容易吧。” “现在的重心难道不应该是放在吸血鬼身上吗?”慕雪问。 “那个怪物我会想办法。” “如果我拒绝呢。”慕雪眼神中满是防备,“ruler对从者有绝对的手段,我不想冒险。” “那就没办法了。”神父摊手,走上了阶梯,站到了assassin身旁,脸上的神情依然是那么温柔而深情,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手脚发凉,“assassin,抹杀archer和rider的御主。” “等一下!”慕雪立刻想要阻止神父,然而话音未落,水镜中的archer和rider顿时化作破碎的灵力因子消失在空气中。 吸血鬼抓住这个机会,从rider留下的空隙中闪电般消失,这样的速度,就算是迦尔纳也很难追上。 随着刺目的红光闪过,一划,两划,最终archer和rider的令咒完全复刻到了神父骨节分明的手上。 慕雪敏锐地感到了身后传来了一股寒气,她没有回头看,毛骨悚然的危机感让她下意识地使用了令咒:“以令咒之名,来到我身边!” 话音未落,长枪和指甲碰撞的锵然之声顿时在她耳畔炸响,磅礴的烈焰铺天盖地而出,把吸血鬼整个吞没其中。 迦尔纳是太阳神之子,他的攻击对吸血鬼还是很有效果,此时吸血鬼正狼狈地趴在地上,身上燃烧着小簇的火苗。 “你把其他的master怎么了?”慕雪恶狠狠的一眼看向了高台之上的神父。 “用和平的方法……让他们把令咒转让给我而已。”神父脸上虽然带着微笑,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慕雪气极,但是又偏偏拿他毫无办法。 “怎么?想要和我站在对立面吗?”神父问,“在那之前你最好想好。” assassin抬手打了个响指,几个魔法阵顿时将慕雪围在中间。迦尔纳见状立刻放弃了对吸血鬼的压制,转身回到了御主身边。 而此时红方archer和rider的身影也已经出现在了神父身边。 吸血鬼趁着众人剑拔弩张之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放弃了迦尔纳,扑向了前方的神父。 神父早有准备,手里的黑键轻松地捅进了吸血鬼的胸口,燃起了净化的火焰,顿时让吸血鬼哀嚎起来:“你——你是——” 神父面色如常,左右开工又在吸血鬼身上开了六个窟窿,彻底打断了吸血鬼最后的哀嚎。 是什么?吸血鬼最后想说什么?慕雪忍不住咬了咬牙。 正当吸血鬼彻底被化为灰烬的时候,贞德和黑方的英灵终于也姗姗来迟。 “现在就不必再继续红黑双方的战争了吧?”神父转过身,“根据目前的状况,我劝你们还是归顺我。” 黑方的archer直接否认了,然而黑方的caster却同意了:“只要能支持我完成夙愿,继续制作魔偶,我在哪里都无所谓。” “caster,你!”黑archer喀戎没想到相处还算愉快的同伴会在这时候背叛,忍不住厉喝出声。 “不必紧张。”慕雪对喀戎说说,“至少现在,我跟你是在同一阵营的。” 她实在是受不了神父喜怒无常又毫无节操的操作了。 “哦?是吗?”坐在高位上的女帝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几个深色的魔法阵顿时包围了慕雪。 迦尔纳反应很快,一把扛起慕雪躲开了魔法阵里发出的激光,刚刚落地,一排灿烂的箭矢立刻又贴着迦尔纳脚边射进大理石中。魔偶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两人面前。 “你是……”贞德紫水晶般的瞳孔在看到天草四郎的一瞬间紧绷,露出了讶异的神情,“难道说……你是第十六位servent吗?” “诶?”慕雪顿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置疑。 “不,”神父摇了摇头,“确切地说,我是第一位servent。你应该可以看到我的职阶,我和你是一样的,ruler呦。” 这在圣杯战争中就已经属于异常状态了。而且,现在是ruler作为“红”方的master参加了圣杯战争。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天草四郎。难道你就那么想得到圣杯吗?”贞德忍不住质问。 “assassin,我们的master怎么样了?” 身披翠绿色衣服的“红”archer阿塔兰忒向她诘问道。她的眼光如野兽般锐利,看上去仿佛要一口咬破对方的喉咙。 “是前master才对吧?” 红assassin若无其事地补充。archer正要飞扑上去,红rider却迅速制止了她。尽管如此,红rider的表情也同样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敌意。 “你不用担心,当然还活着啦。我不是说过吗?我已经让他们以和平的方式把master的权力移交给了我。毕竟太过可怜,还是请你不要吵醒他们吧。” 听了shirou的这番话,“红”archer和rider几乎同时展开了行动。archer挽弓搭箭射出了箭矢,rider的枪则直取shirou的喉咙。 但是,两人的攻击都分别被“红”assassin抵挡住了。assassin以左手挡住了枪尖。当然,她并非单纯地把手伸出来,而是在自己的手臂上展开了一块黑色的鱼鳞状的装甲。 “rider,你刚才这样做可是自杀行为呢。因为你现在的master是我。” 然后,魔像们以无比敏捷的动作从上方、左右和背后被几个方向把两人团团围住。因为前方集中着“红”方的多名servant,慕雪和迦尔纳现在可以说已经变成了笼中鸟。 “坦白跟你说,虽然这种手段实在很卑劣,也并非出于我的本意——但是慕,你是一个很大的障碍。所以必须在这里把你们和‘黑’archer一起消灭掉。以令咒之名,杀掉黑方的archer,ruler,ncer,太阳神之子迦尔纳!” 跟shirou那冷冰冰的宣言相呼应,“黑”caster弹了一记响指,魔像们猛然发起了袭击。 本来对慕雪几人毫无杀意的rider和archer此时在令咒强力的作用下不得不调转刃尖,对准了被泥潭深陷的几人。 黑archer在空中庭院失去御主的魔力支持,已经渐渐的有些力不从心。 这下真是糟糕了……要用令咒增强迦尔纳的力量吗? 就在这时候,一道红色的雷霆轰隆一声闯了进来。 对于这出乎意料的伏兵,除迦尔纳以外的“红”方servant都不禁大吃一惊。如同一阵疾风般闯进来的少女,在释放赤雷的同时挥出手中的大剑,一下子就将两具魔像一刀两断了。 “……来了。” rider迅速踏前一步刺出长枪。但是saber却以巧妙的剑技挡开这一击,同时纵身攀上对自己做出反应的魔像的身体,朝着相当于其头盖骨的部分举剑直刺下去。 “……原来如此。” shirou马上明白了过来,以面带浅笑的表情迎向闯入者。 最初见面时戴着的头盔早已摘掉。艳丽耀眼的金发,充满野性的眼眸,还有——无畏的笑容。 “‘红’saber原来是你啊,结束了荣耀光辉的亚瑟王传说的人——叛逆之骑士莫德雷德。” “哼!少在这里随便乱喊我的名字!” 在发出大笑的同时,“红”saber挥起大剑尽情肆虐,让“红”assassin不禁为之咂舌,大声喊道:“saber!你难道想要背叛吗!?” “你是白痴吗!背叛的是你们吧!你们之前不是卖弄奸计想要杀死我的master么!从那一刻开始,你们就已经成了我的敌人!” 伴随着这充满霸气的宣言,描绘出圆弧轨迹的斩击在礼拜堂内一闪而过。就像要划出分界线般的这一击,把shirou和ruler完全分开了。地板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四周顿时弥漫着无数的木屑和碎石片。 下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礼拜堂的远处被投掷了过来。尽管残存的魔像反射性地挥起拳头迎击,但那东西似乎是有机关的,瞬间就喷出了大量白烟布满了整个礼拜堂。 “现在马上撤退!赶紧,赶快!” 三骑servant以无言表示同意,黑archer和红saber,连同抱着慕雪的迦尔纳,马上有如脱兔一般奔出了礼拜堂。 第62章 fate apocrypha 13 “谢了,帮大忙了。”落到地上,被迦尔纳扛在肩膀上的慕雪抬头对一边的狮子劫竖起了大拇指。 “真没想到那个神父……”狮子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神父那里是回不去了……”迦尔纳把慕雪放到地上,慕雪无奈地把鬓边的长发掖到耳后,“我现在就想在图利法斯城里,先找个地方住下。” “这样也好。”狮子劫想了想,把手里的烟盒揣了回去,“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 慕雪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了森林里。 慕雪在图利法斯城边安顿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农舍的主人看她是个孤身一人的小姑娘,给了她一个阁楼当安身之所。 她连着两天两夜没睡觉,此时已经困得连走路都在打瞌睡。在沾到枕头的一瞬间,慕雪就已沉沉睡去。 沉寂的房间里,迦尔纳的身形伴随着魔力因子出现,伸出手替她盖上了薄被,随后再次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慕雪是很少会做梦的人。但是这个疲惫的深夜,她却反常地做了一个梦。 她从锦幛中醒来,身下是棉滑的丝绸,丝绸边点缀着精致的蕾丝。 这是哪?慕雪拉开厚重的窗帘,目之所及,天上地下一片寂静的雪白。 她赤裸着脚踝,踩着红绒地毯走到了一楼。她看到苍白的手推开了门,走了出去。脚底一片刺骨的冷,但是她像感受不到一样一路向前。 路过喷泉,走过树林,枯枝败叶像是黑色的墓碑一样直指苍穹。 道路的尽头站着一个白衣白发的女人的背影,她仿佛和天地间的白融为了一体,听到响声,肩头才微微动了动。 女人回过头来,出乎慕雪的意料之外,她的眼睛是鲜艳的绯色,仿佛阳光透过红墨水般的迷人绯色。 慕雪张了张口,似乎想要问什么,然而还没等她问出口,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把她从梦里惊醒。 她被吓得不轻,从床上直接弹了起来。迦尔纳脚踩着低矮的窗台,就那么看着她。 “怎么了?”慕雪理了理蜂窝一样的头发,问道。 “千界树那边出事了。”迦尔纳看来已经看了很久,对事因很了解,“似乎是caster的宝具。” “那个黑caster?”慕雪对这个一秒钟叛变的英灵有点印象,“他的宝具?很难对付吗?” “ruler已经对剩余的servent下达了召集令,看起来很难办。”迦尔纳说道,“要过去吗?” “可以不去吗?”静了一会,慕雪试探着问。 “应该问题不大,saber已经过去了。” “那我不要去了。”慕雪一头埋进了枕头里。 然而她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她却再也没有梦见那个诡异的银发女人。那样的银发红瞳,看起来并不像是人类,反而更像是……人造人。 “在想什么?”迦尔纳轻声问道。 “做了个奇怪的梦……”慕雪眨了眨眼把梦里的情景抛到脑后,“对了,ruler那边已经没事了吧?” 迦尔纳点了点头。 慕雪看出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歪了歪头:“你想说什么?” “昨晚对caster的作战中,同时出现了红黑双方的saber。” “诶?黑方的saber不是……”已经自杀了?慕雪惊讶之下声音都微微变高。 “那个人造人继承了黑saber的职阶和能力。”迦尔纳冷冷地说,“或者说,继承了黑saber的意念。”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慕雪看出了迦尔纳的战意,轻轻吻了吻迦尔纳的脸颊,“不必担心我。” 迦尔纳目光稍微柔和了些。 慕雪还想说什么,还没等她说出口,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慕雪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确定迦尔纳已经完全消失在空气中,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脸上带着淡淡的疤痕,凌乱的短发垂落到肩膀上的蕾丝连衣裙上:“阿姨,你好!” “你好。”慕雪也没想到敲自己门的是这样可爱的小姑娘,“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可以抱抱我吗?”女孩脸上带着无辜的天真,伸开了双臂。 慕雪突然被这么要求,顿时一愣,但是灵魂深处的母性又发挥了作用。面前的小女孩让她想到了失之交臂的女儿。 “好吧。”她说着,张开双臂搂住了小女孩。 “我刚刚走上楼,”女孩脸上的笑容微微加深,“发现楼下的叔叔婶婶都死了呢。” “你说什么?”慕雪顿时一愣。 “我喜欢你,你身上有妈妈的味道。”女孩回抱住慕雪,在她鬓发之间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突然变冷,“但是那边的男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背后一股寒气让慕雪脊椎骨发麻,她下意识地回头,匕首的寒光顿时晃入了她的眼睛。这把匕首握在女孩的手里,而女孩的手腕又被迦尔纳握住。 慕雪反应过来,立刻急退几步拉开了和女孩的距离。而此时女孩也已经披上了独属于英灵的概念礼装。 “你是黑方的assassin?”慕雪很快反应过来,“那一连串的杀人案是你的手笔?” “你是说那些甜点?是我吃掉的啊。”匕首在女孩手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她无所谓地说道。 女孩声音末尾诡异地上扬,她闪电般扑身上前,锵然之声顿时响起,迦尔纳手中的长枪拦住了女孩的斩击,追出了门外。 看着两个英灵一路破坏着屋子里的装饰打到了一楼,慕雪扶着栏杆也蹭到了楼梯口。迦尔纳目送着assassin逃走,想了想,还是没有追上去。 慕雪正想走下楼,迦尔纳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别下来。” “诶?”慕雪顿时一愣,“为什么?”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难道要他说,一楼都是血迹和飞溅的内脏碎片,怕她看到会反胃吗? 慕雪披着外套走下了楼,一看到血腥的客厅,她顿时一愣,弯腰干呕起来。迦尔纳连忙扶住她。慕雪恶心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 男女主人都已经被杀了,一击毙命,连心脏都被挖了出来。 果然是assassin的风格。 查看过后,慕雪发现迦尔纳正定定地看着她。“怎么了么?”慕雪被他直勾勾地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 “有两个心跳……”迦尔纳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 “两个心跳?”慕雪背后顿时一凉,屏息静听,整个屋子里只有她自己的心脏跳动声,“只有我一个人啊?” 迦尔纳目光微微下移,:“在你身体里… “怀孕了?! 第63章 fate apocrypha 14 ——从回到二十一世纪就开始了。 ——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她的身体里。那是种奇妙的触感,仿佛拥抱新生的世界。 迦尔纳低着头,脸上看不到表情。慕雪顿时慌了神,她动作幅度掀翻了身后的椅子背。却被迦尔纳一把拽住,迦尔纳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不悲不喜。 “你在现世有别的爱人?”迦尔纳问。 “有过……但是什么都没发生!”对于迦尔纳的诘问,慕雪顿时慌了神。 迦尔纳听出了她的慌乱,摸了摸她头顶柔顺的黑发,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容:“没事。” 看到迦尔纳的态度,慕雪也安下心来处理自己的事,她总要搞清楚,她肚子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么,虽然不太妥当,但是不如从眼前的servent开始查起吧。”迦尔纳提议。 “对,先问问其他人。”听到这里,慕雪仿佛找到了定海神针,颤抖的手伸向了手机。 …… 第一个接电话的是saber,她听了以后大喇喇地盘腿坐着,完全没当回事:“你是怕我的master也怀孕?那种事不可能啦……” “他一个大男人当然不可能!”慕雪没从saber嘴中问到想要的结果,愤愤的挂断了电话。 “如何?”迦尔纳换了一只手撑着下巴,“果然一开始打给黑archer比较好吧。” 迦尔纳的提议不是没有道理,黑archer是古希腊的贤者,他的贤德举世闻名。如果咨询他,的确是比咨询saber要靠谱的多。 “你怀孕了?!”喀戎听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也吃了一惊,不过他毕竟是贤者,很快接受了现实。“你真的确定过没有和别人发生过关系吗?” “当然。”慕雪对此事非常确定。 “其实我一直想邀请你来到尤格多米雷尼亚的城堡。现在saber,ruler都还跟我们在一起。” “诶?”慕雪没想到喀戎突然提起这个,顿时一愣。 “目前我们最紧迫的其实还是黑assassin的事情。” “那就没有办法了……”喀戎的声音带上了些许苦恼,不如你先来尤格多米雷尼亚的城堡 “,那到时候我们就在那里见面。 喀戎声音低沉,这种长辈的声音真的让人感觉很靠得住,“到时候我和saber,还有ruler就在城堡中等你,到时候再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挂断通向喀戎的电话,慕雪定了定神。 “希望一切顺利。”慕雪有些无助地转着圈。 迦尔纳被她绕得头疼,伸手抓住她冰凉的指尖:“这里距离尤格多米雷尼亚的城堡大概是四十里路,”迦尔纳打开民宿的门,凛冽的狂风顿时卷了进来。 咋一碰到刺骨的寒风,慕雪顿时抖索一下,下一秒就被身边的小太阳抱进了怀里。 慕雪抬头亲了亲他的鼻梁。 “你休息一下吧。”迦尔纳坦然接受了妻子的亲近,“尤格多米雷尼亚还很远。” “刚从床上起来,我应该不会再睡觉了吧……”话音未落,迦尔纳抱起慕雪闪电般冲了出去,气流如刀刃分别刮过左右两侧,唯独慕雪所在位置温暖。 虽然觉得不会睡着,然而在迦尔纳的怀抱里,她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困意。还没等到尤格多米雷尼亚,她就点头睡过去了。 在一年四季中,慕雪最讨厌冬季。苍茫茫的冰雪盖住整个世界。 慕雪又梦到了同一个地方。苍茫茫的白雪把天地都掩盖住,漆黑的乌桕树直指云霄。那个女人背对着她,背脊挺直,线条柔软。 看来今天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脱了和冬之一词的纠缠了。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到来,戴着头纱的女人转过了头。她的眼睛是鸽血石一般的红色,这双眼睛仿佛是女人的灵魂,穿透慕雪眼睛,直达她内心深处。 这女人……看起来不像人类。 慕雪也不开口,两个女人在冰天雪地里对视,谁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女人收回了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低垂着眼帘,拎起裙子走到了慕雪身边。慕雪顿时僵直了身体。 “别紧张,”女人左手握着一柄银色的刀刃,微笑着送到慕雪手里,“这是你应得的。” 说完这句话,还没等慕雪反应过来,下一秒女人就握住慕雪的手,将她手中的刀刃狠狠扎进了她自己的小腹。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一地白雪。 女人娴静美丽的脸骤然变得狰狞,猩红的眼睛写满了对慕雪的恶意。 “这是惩罚……不对,是天罚。”女人看着慕雪的惨状,眼底闪过一抹扭曲的快意。 慕雪痉挛着倒下,模糊之中听到女人说:“这是对你抛下了那个孩子的惩罚。” 那个……孩子? 慕雪的脑海中快速闪现着自己如提线木偶般的一生,随后定格在了一张在阴影中看不真切的红色小脸。 慕雪被这一连串的事故吓得脸色有些发白,顿时惊醒。 “怎么了?”迦尔纳关切的目光立刻落到了她身上。 “没……没什么,”慕雪晃了晃晕晕的头,“做了个梦罢了。” “做梦?什么样的梦?”喀戎从一旁走了过来,循循善诱。 “我在冰天雪地里梦见一个女人。”慕雪想起那仿佛身临其境般的痛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会是魇住了吧。”saber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忍不住说。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喀戎无视了saber,继续问了下去。 “她有着银色长发,红色的瞳孔……” “你说什么?!”慕雪还没有说完,尤格多米雷尼亚的胖子大叔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有什么问题吗?”喀戎还保持着理智。 “啊不是不是,”戈尔德也知道自己过于冲动,连忙摸着头道歉,“我只是想说,银发红瞳应该是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的特征。” “爱因兹贝伦?”几个不同的声音顿时从大厅中响起。除了慕雪迦尔纳,还有菲奥莱姐弟,众人的注意顿时都停留在这个爱因兹贝伦上。 “诶……这个什么贝伦……很强吗?”慕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可是魔术回路最顶级,最强的家族!”听到慕雪的话,考列斯连忙回应。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戈尔德沉下面容,“第三次圣杯战争以后,爱因兹贝伦应该已经消亡了才对。” “大叔你对爱因兹贝伦又爱又恨吧?”saber捅了捅戈尔德。 “我没有!只是在制造人造人上……” “那我怎么还会……梦到这些?”慕雪问道。 “虽然很没有预兆,但我觉得你做的梦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有一定的关联。”这是喀戎的看法,“先检查一下吧。” ———检索开始 ————检索完毕 ————一件吻合 ————体格适合 ————灵格适合 ————血统适合 ————人格适合 ——无论是哪里,都挑不出一点错处。作为一个人类来说,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即使这是圣杯的造物也同样。 [无论如何,这是你的宿命] [作为容器的宿命] [只有你] 随着睡意加深,反而是耳畔的话语愈发清晰。穿过模糊的水面,梦里穿着祭祀服的银发女人神情空洞地看着她。 也是奇怪,她们明明只见过三次,却莫名的熟悉。 “我是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在这样说的时候,女人神情有些不自然,在说完后,她喃喃地补充一句,“大概还算是。” “那你找我做什么呢。”大概还算是?慕雪想问,但是在羽斯缇萨直勾勾的目光下,她有些瑟缩。 羽斯缇萨轻笑着扶住慕雪的肩膀,发丝略过面颊。在慕雪惊恐的目光下朝着慕雪苍白如枯萎花瓣的嘴唇亲了下去。 慕雪下意识地推开羽斯缇萨。 “或者说,我是圣杯,圣杯是我。”羽斯缇萨脸上带着虚无缥缈的笑容。 “那你找我做什么?” “大圣杯坍塌了三分之一,按照现在的魔术回路无法完成御主的愿望。” shit!随着周围涌动的黑泥。她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女人想把他拉进圣杯里,她立刻挣扎爬向头顶的光源。 爆裂的火焰炸开,迦尔纳落到燃烧的黑色液体上,一只手把慕雪抱在怀里。 所有人都被爆炸的火光惊醒了,顿时落到了四面八方。黑色的粘稠液体在众人出现时消失不见。 “喂……那是,那是什么东西啊。”半晌之后,saber问道。 众人表情凝重。 第64章 fate apocrypha 15 和此时鸡飞狗跳的尤格多米雷尼亚城堡相比,空中花园就显得格外静谧安宁。成群的白鸽双翅披着霞光。 rider此时完全沉浸在这宁静的氛围中,丝毫不关心身后大厅里心乱如麻的女帝。 archer阿塔兰忒倏然出现在阿喀琉斯身后,面色不愉。从遇到黑方assassin开始,她的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 “怎么?你的愿望不是拯救所有孩子吗?”阿喀琉斯声音里带着调笑的意味。 阿塔兰忒被他轻佻的语气激怒,拉起弓弩,刃尖直指阿喀琉斯。 “冷静点冷静点,他们现在应该没空处理assassin。”阿喀琉斯连忙举起双手,后又指了指身后。 在空中花园的大圣杯此时正在剧烈地衰变,如果不是空中花园托着,几乎都要直直地坠落下去。 “见鬼!不是说圣杯是绝对的魔力源泉吗?怎么这样还会碎裂!那些消失的魔力都去哪里了?!”眼见着好容易得来的圣杯逐渐碎裂,女帝开始抓狂。 “冷静些。”神父倒还保持着平日里温和的样子,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顿时出现魔力流通的渠道,一条接着一条,最后流通到了尤格多米雷尼亚的城堡。 女帝也反应过来了。她下意识地等待神父的反应。 “……优先处理assassin。”神父轻声留下一句话,让阿塔兰忒瞬间变了脸色。她不明白为什么神父要在这个关头处理assassin。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assassin能够感受到爱]她本是这样期冀着的。 rider阿喀琉斯拍了拍阿塔兰忒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阿塔兰忒躲开他的手,歪着头一言不发。 “阿塔兰忒,没问题吧?”神父微笑着问。 阿塔兰忒咬紧了牙关,最终选择了屈服:“没问题。” 反正就算有问题多半也会收获令咒的强行命令吧。 从清晨开始,慕雪的腹部开始了隐约的抽痛。就连喀戎都找不出原因。 迦尔纳抱着慕雪,静静地坐着不说话,本来今天该出门引诱assassin的是他们二人,而此事不得不临时替换成ruler和齐格,喀戎辅助。 “上一次我和你这样还是我怀孕的时候吧。”慕雪攀上迦尔纳的肩膀,侧着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道。 正当两人依偎在一起时,耳畔突然响起了喀戎的声音:“情况有变。” “怎么了?” “图利法斯飘起了一片浓雾,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喀戎微微松开弓弦,锐利的双眼试图穿透雾气,然而只是徒劳。 “能联系到ruler吗?”慕雪问。 “很遗憾不能。” 慕雪突然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冀:“我想去。”她从那个assassin眼睛深处看到的,是深深的寂寞,那是一个母亲很难忽视的东西。 听到这话,迦尔纳眼神中明摆着不放心。然而还不到十秒,他就在慕雪的眼睛中落败了,“别离开我身边。” 随着道路通往浓郁的雾气之中,最开始慕雪还紧紧地攥着迦尔纳的手,可是随着道路蔓延,身旁的人影开始若隐若现。整个分开。 慕雪很快发觉了她和迦尔纳被这诡异的雾分开,贴近墙壁,抬起头看了看古朴的建筑。 这好像不是图利法斯的建筑? 而且这个……慕雪从地上捡起一张溃烂的报纸,好像是英文的报纸。 街头跑过一群小孩子的身影,可是细看又看不真切。 灿烈的火焰把雾气烧出一个窟窿。慕雪顺着墙壁走过去,在道路尽头看到了一个柔媚的年轻女人。她的身体被整个划开,脸皮仿佛成了两块。 慕雪乍一看心下也是一惊,走了这么长时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活人。 “喂,你没事吧?”慕雪连忙扶住女人。 “杰克……”女人喃喃低语,显然已经失去了清醒意识。 远处火焰不断清扫战场,慕雪的消失已经让迦尔纳战力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在火焰中不断后退。 是assassin,此时她正在迦尔纳的进攻下落到濒死的女人身边,想要带走她,却被迦尔纳不断击退。 “以两道令咒叠加许愿,”靠在慕雪怀里的女人声音低沉,“杰克,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坚强地活下去。” 说完,女人安心在慕雪怀中闭上了眼睛。 “妈妈,妈妈!”assassin的眼睛里顿时渗出泪水,她仇恨的眼神顿时盯上了作为迦尔纳御主的慕雪。 “maria the ripper(解体圣母)!”随着assassin解放真名,仿佛无数溃烂的女人和孩子蜂拥而来。她下意识地抬头寻找迦尔纳,可是他仿佛突然失踪,消失不见。 “啊——”慕雪腹部传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跪倒在地,血腥的裂口涌动着喷洒而出,剧烈的疼痛一瞬间席卷她的躯体。 [想要活下来吗?] 废话。慕雪已经痛得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胸部以下开始溃烂。 [那么,契约成立。] 什么契约?你不要自说自话好不好?慕雪惊恐地看着从腹部开始溃烂,泪水逐渐漫出眼眶。 一丝天光乍现,迦尔纳终于突破了解体圣母的固有结界,把痛得浑身无力的女孩捞了出来。 “没事吧?”迦尔纳顿了顿,这的确不像没事的样子。 慕雪惊魂未定,一把抱住了迦尔纳的脖子,死不松手。 破空一声响起,迦尔纳眼神一凛,拿起长枪抽飞了闪电般飞来的几道箭矢。 黑暗的街道尽头,射出这几只箭的人影逐渐出现在月光下。那标志性的猫耳和尾巴,是红方的archer。 “assasin在哪?”她微微有些威胁地呲着牙,似乎处于巨大的愤怒之中。 “逃走了。”迦尔纳脸上的神情淡淡的。 archer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迦尔纳没有说谎,一言不发地扭头离开。 慕雪定了定神,抬起手腕。刚刚的腐朽溃烂仿佛只是一场梦,她的手臂还完整,令咒也还在。 assasin的宝具……就只是这样而已?慕雪有些意外。 “现在做什么?”迦尔纳问。 “你问我?” “你是master。” “……”慕雪愣了一下,依靠迦尔纳成了习惯,她都忘了自己才是御主。 “追上去吧……至少让assasin把这个雾气收起来。”慕雪说,“至少让我们联系上后方的archer。” 雾气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的,一线天光从远处升起,点亮了雾蒙蒙的伦敦。而此时喀戎的支援也已经到了,远处隐隐有兵刃相击之声。 迦尔纳和慕雪赶到的时候,红方的archer正和贞德激战,这位闻名遐迩的女猎人此时怀抱着巨大的愤怒,姣好的容颜完全扭曲,甚至不管喀戎的攻击,用意就是要强杀贞德。 “怎么回事?”慕雪拉起跪在一旁的齐格,问道。 齐格脸上出现了纠结的神色,他在考虑从哪里开始说,是贞德杀了assasin,还是阿塔兰忒希望用圣杯来拯救这些孩子,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得到了阿塔兰忒对贞德刻骨的仇恨。 眼见着敌方的英灵越来越多,阿塔兰忒只能抑制住满腔仇恨暂时撤退。 “这么说……”慕雪看向不远处女人的尸体,声音有些低落,从临死前的愿望看,她是真的深爱着杰克吧。 即使是恶灵,这份感情也有着存在的意义吧。 “走吧。”慕雪从女人尸体上撤回目光,面无表情地跨了过去。 空中庭院在天空缓慢地移动着,预计三天后将离开罗马尼亚的领土,尤格多米雷尼亚现在只能背水一战。从总战力上看,尤格多米雷尼亚略占上风。 “我们三天后会乘坐飞机进攻空中庭院,”菲奥蕾敲了敲桌面,“虽然空中庭院对我方不利,但是我们必须在空中庭院离开罗马尼亚地界之前结束战斗。” “有问题吗?” 一片沉默,没有人提出异议。 正当菲奥蕾满意地点头时,突然响起一声闷响,顿时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慕雪似乎是睡着了,头不自觉地磕到了桌面上,一旁的迦尔纳连忙扶住了她的肩膀。 “是这些天太累了吗?”菲奥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大家准备三天后的战斗。” 并不是这些天太累。迦尔纳眸色暗沉,从前天开始,慕雪无缘无故出现了嗜睡的症状,每天至少要睡十二个小时以上,就是走路都会睡着。 有时候,他甚至感觉她会一睡不起。 “嗯?我又睡着了吗?”慕雪睡眼惺忪,一头靠在迦尔纳身上。 “睡吧,我陪着你。”迦尔纳轻声说。 第65章 fate apocrypha 16 战争是在深夜爆发的。 女帝不愧为assasin,轻而易举地闯入了尤格多米雷尼亚的结界,径直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那个令人讨厌的女人此时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容恬静,完全没有意识到女帝的降临。女帝无声地出了一口气,朝着床上的人伸出了手。 火焰亮起,照亮了整个房间,一柄金色的长矛从斜地里刺出,去势如龙,直奔女帝心口而去,毫不留情。 女帝后退一步,左手浮起一层暗色的鳞片,挡住了迦尔纳的撺刺,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迦尔纳的实力,暗色的鳞片裂开了一条缝隙,随后碎成了几块碎块,化作了魔力因子飘散在空中。 “不愧是太阳之子,只用一击就穿透了‘神鱼的鳞片’,”女帝倒退几步,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你来做什么?偷袭是没有意义的。”迦尔纳手里的枪仍指着女帝,刀锋般冰冷的杀意挤压着女帝。 然而就在这落入下风的情况下,女帝反而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吗?” 女帝身后的阴影中响起了轻笑声,穿着红色祭服的shirou神父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手指间的黑键瞬间弹出三把寒光凛然的刀刃,用意不言而喻。 “我来做你的对手,没问题吧?”神父微笑着看着迦尔纳。 迦尔纳神情中流露出一丝纠结之色,他下意识地看向了睡得人事不省的慕雪。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她居然还在自顾自地睡着。 一丝担忧闪过迦尔纳心头。 慕雪听不见,不代表别的人听不见。三道锐利的箭光飞速朝着神父而去,是喀戎的支援到了。而他的master菲奥蕾此时正一脸深沉地推着轮椅进了慕雪的房间。 “你打算怎么办呢?”女帝感觉到红saber飞速靠近的气息,忍不住看向了神父,神情间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是啊,怎么办呢。”神父颇有些苦恼,“那就只能强行把她带走了。” 忽然走廊里传来轰然一声巨响,saber的前冲之势顿时被打断,她刹住车,护住了身后的狮子劫和ruler:“这里交给我,你们ncer那边。” 烟尘渐渐散去,打穿房顶的人抬起头,神情轻佻地看着saber,saber面具下的脸色微微变了,红rider,可不是好相与的。 贞德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说完,朝前急奔而去。 “别开玩笑了。”红rider的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狰狞,“居然只用一个人对付我?” “那就加上我吧!”雌雄莫辨的声音从窗外响起,红rider骑着他的狮鹫,沐浴在月光下,身后坐着齐格。 迦尔纳神情微冷,颊边的肌肉微微收紧。既然rider和assassin已经出现,剩下的红archer想必也盯着战场。 saber帮不上忙,喀戎要警惕阿塔兰忒,那就意味着他要同时面对女帝和神父两个人。 ——他不是惧怕,只是让他离开身后的慕雪全心全意地战斗是做不到的事。 女帝看出了迦尔纳的后顾之忧,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抬起手,面前顿时出现了几个魔法阵,浓郁的魔素顿时凝结起来。 菲奥蕾脸色愈发难看,她抬起手腕:“不能让你们再继续在我们尤格多米雷尼亚的城堡乱来了!archer!” 作为举世闻名的贤者,喀戎是古希腊几乎所有英雄的老师。他的技能绝不止是箭术,还有超人的近身能力。然而没等他接近,几道箭光闪电般朝着他的面门而来,逼得喀戎急退几步。 果然,红方这是倾巢而出了。迦尔纳心里清楚了双方的实力,他想了想,欺身上前,打算先解决神父。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神父的实力。虽然神父被自己被压制,但是要在短时间内解决他是做不到的。而迦尔纳身后,还有女帝的魔法阵。 然而奇怪的是,不管是阿塔兰忒的箭,还是女帝的魔力光束,都巧妙的避开了慕雪沉眠的床榻。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ncer!”援军终于赶到,贞德旗帜一甩抽开了神父的黑键,分担了迦尔纳的压力。 然而众人没想到的是,在看到ruler后,远处的阿塔兰忒突然陷入了暴走状态,她撞碎了玻璃,锐利的猫爪狠狠地划向贞德。 “agrius——”阿塔兰忒厉声咆哮,漆黑的魔素顿时凝聚。眼看着阿塔兰忒即将释放宝具,所有人顿时严阵以待。 “archer。”神父冷冷的一句话打断了阿塔兰忒的宝具,顿时让阿塔兰忒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是和ruler决战的时刻,他们的首要目的是带走床上的那个女人。 对于尤格多米雷尼亚城堡中爆发的战争,慕雪一无所知。在梦中,她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白发红眼的女人。她带着绣着金边的冠冕,身上的裙摆拖在雪地里。 “你到底是谁?”慕雪忍不住问。 “我说过的,我是圣杯。”女人轻笑着。 “开什么玩笑,圣杯……”慕雪下意识地反驳。无论是英雄传说还是坊间传言,圣杯都应该是一个杯子,至少和面前的女人相去甚远。 “我是御三家挑选出作为圣杯容器的羽斯缇萨.冯.爱因兹贝伦。”女人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一只手按着高耸的胸口,另一只手伸向了慕雪。 虽然知道对方绝无善意,慕雪脑海里仍然有一个声音驱策着她把手伸向了羽斯缇萨的手。 羽斯缇萨脸上的笑容愈发地动人。 “那么你找上我做什么?”慕雪握住羽斯缇萨冰凉的手指,大脑清醒了些。 “我的力量已经不足以作为圣杯的容器了。”羽斯缇萨轻声说,“而你,圣杯的造物,将继承我的位置。” “本来这一切该由御三家承担。但是在第四次圣杯战争中,御三家倾覆,所以只能由你承担容器的职责。” 慕雪脸色顿时有些发青,她立刻松开了羽斯缇萨的手:“我拒绝。” “没有用的,契约已经成立了。”羽斯缇萨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只要再吞噬两个英灵,你就将迎来分娩之日。” “你说我肚子里的东西是圣杯?”慕雪顿时失声。 羽斯缇萨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谁知道呢?” 慕雪一醒来,顿时被戳到自己面前的刀刃吓得整个人都木了。迦尔纳的长枪在头顶挡住了神父的黑键,护住了身后的女人。 瞬息之间刀枪剑戟激扬起刺目的火花,迦尔纳和神父数次交锋,明显是迦尔纳处于上风,然而迦尔纳照顾身后的慕雪,处处掣肘。 神父被逼退几步,朝着女帝点了点头。 女帝收到神父的讯号,双手上的魔法阵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脚下巨大的魔法阵,把漆黑的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sikera——”女帝高声吟唱。 “不好,快打断她。”贞德一枪逼退面前的阿塔兰忒,想要阻止塞米拉米斯释放宝具,然而她还是低估了阿塔兰忒近身搏斗的能力,顿时被几道箭光束缚在原地。 神父借着迦尔纳长枪的力道,连退几步。 “usum——” 随着女帝释放真名,法阵中钻出一颗巨大的蛇头,眼如明灯,三角形的脑袋彰显了无与伦比的剧毒。 那条巨蛇足有三十米长,抬起头时直接顶穿了天花板。 慕雪在一阵迷茫之中总算搞清了目前的状况。如果她还是看不出神父的目标是自己,那她也就不用混了。 “醒了?”神父脸上露出了一个亲切的微笑。 慕雪下意识点了点头,下一秒她就被迦尔纳护在身后,仿佛母鸡护崽。 巨蛇从穹顶探下,口中喷出紫色的毒雾,顿时把房间都变得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不好,有毒。”菲奥蕾顿时捂住口鼻,“我们撤!不能留在这个房间!” 喀戎飞速靠近,一把把双腿残疾的主人抱了起来,退出门外。迦尔纳也想这样做,然而他的去路完全被那条巨蛇挡住,还有神父虎视眈眈。 女帝本来就白皙的肤色在召唤出巨蛇之后愈发苍白,神父面带微笑站在她身边。 除非击杀这条巨蛇,否则他们离不开。 塞米拉米斯不愧为人类最古之毒杀者,巨蛇吐出的毒雾,连迦尔纳都感到了身体开始渐渐迟钝,他还有一只手抱着慕雪,顿时被神父全面压制。 慕雪的身体早已没有直觉,只有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别管我了。”她轻声说,“我身上的魔术回路被切断了。” 很明显的,这种毒和她之前中过的毒一样,上一次有苏利耶帮她转移了毒素,这一次,却没办法解决了。 令咒消耗完的苏利耶本来就要消失,虽然这样说对苏利耶有些抱歉,但慕雪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迦尔纳像苏利耶一样吸收了毒素后消失。 没有魔力的支持,迦尔纳很难释放宝具,甚至连维持实体化都很勉强,但他至少还存在着。 “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你,那么先杀了我。”迦尔纳仍然在试图攻击巨蛇,然而在巨蛇和神父的夹击之下,败绩已露。 慕雪眼帘中最后的映像,是爱人化作魔力因子飘散在空中,而她的魔术回路,至此彻底封闭。 慕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双手被缚,双脚着地被束缚在大厅的高台上,大厅里空无一人。 “以令咒之名,迦尔纳,来到我身边。”她轻声说。随后便是一股刺痛从身体里传来,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别做无用功了。”女帝的身形突兀地出现在高台前,“你的魔术回路已经被我完全封闭了,别想着找你的小太阳了。” “可惜,我没有手段嫁接英灵。”塞米拉米斯颇为遗憾地说,走上前,手指挑起了慕雪的下巴,神情柔媚祸人,看得慕雪一愣,“别想着逃跑了,在这座空中庭园中你逃不掉的。” “assassin,”慕雪突然开口问道,“shirou神父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我说,”塞米拉米斯背过身子,“他的梦想是拯救众生,你信吗?” 慕雪第一反应是感到荒唐,那个生杀凛冽的神父的愿望居然是要拯救世界?这简直……像个笑话。 “别多嘴,assassin。”神父从走廊里走了过来,脸上依然是得体的微笑,实在是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没有别的表情。 “你已经知道我们找你来做什么了吧?”神父走上高台,走到慕雪面前,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要想着逃出去哦。” 第66章 fate apocrypha 17 而此时,以菲奥蕾为首的尤格多米雷尼亚阵营已经做好了随时突入空中庭院的准备,要是他们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就太迟钝了。 真相摆在眼前,慕雪一定与圣杯有关。 然而阻挡在他们面前的并非女帝,也并不是阿喀琉斯或阿塔兰忒,而是本来站在同一阵营的迦尔纳。他面色阴沉,身后卷起滔天的火焰。 “怎么——”骑在狮鹫上的阿斯托尔福忍不住失声。 “应该是被神父威胁了,”远处的喀戎面色沉静,“最差的结果,是慕的令咒被神父剥夺了。” 喀戎说得没错,迦尔纳之所以出现在他们面前,完全是神父强行促成的结果。 一小时前。 正当慕雪吊着手臂昏昏欲睡的时候,神父突然叫醒了她:“你的同伴很想来救你吧?” 慕雪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心头略过一丝不安:“你要做什么?” 神父笑了笑,抬起了手上的令咒。伴随着魔力的流动,迦尔纳终于在慕雪面前出现,只是现世的那一瞬,迦尔纳染火的长枪就直奔神父而去。 “怎么,你这是要对你的master下手吗?”神父轻笑着退后几步。 “你不是。”迦尔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有一件事情我想你有必要认识清楚,”神父被迦尔纳逼退,脸上的神情依然轻松,“现在给你供给魔力的人是我,如果我切断魔力供给,那么你就什么都不是。” 迦尔纳神情狠戾,恨不得用眼神把神父洞穿。 “你还要不要脸啊!”慕雪挣扎着大喊。 “我这样做的确下流,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神父声音沉稳,“甚至,我还可以做的更过分。” “你还要做什么?”慕雪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以令咒之名——”神父声音突然压低,“迦尔纳,杀掉入侵空中庭院的人。” 令咒,对于servent具有无与伦比的征服力,即使是a级的对魔力,最终也要在令咒面前屈服,更何况,迦尔纳还没有那么高的对魔力。 迦尔纳的身体顿时一顿,表情痛苦地跪在了地上,脸上的神情扭曲,看得出他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抵抗这一划令咒。 “迦尔纳!”慕雪挣扎着,白皙的手腕被锁链勒出了一圈血丝。 “以另一条令咒命令,”神父一点也不想给他们机会,“杀掉入侵空中庭院的所有人。” 慕雪看着迦尔纳痛苦的样子,鼻头一酸,这个场面多像是他被因陀罗剥离全身铠甲的样子。 “算了,别抵抗了,”慕雪哽咽着说,“就按他说的办吧。” 听到这句话,迦尔纳颤抖的身体突然一顿,他疲惫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古朴的大门。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结果。” 阿斯托尔福和他的狮鹫沐浴在月光下,身后的齐格伸出头来,看着守护着空中庭院的迦尔纳,有些力不从心。 “呐,我说,”过了一会,阿斯托尔福开口了,“要不我们还是先把这件事情告诉下面的人吧。” 他绝对不是怂了,不是。毕竟此夜并非新月之夜,就算加上他柔弱的master,都未必是太阳之子的对手。 齐格定定地看了一会,完全没听到阿斯托尔福的话。 “master?master!”阿斯托尔福说。 齐格回过神来:“啊……先回去吧。” 两人回到地面上时,众人正在等着他们。没等他们开口,喀戎就打断了他们的话:“看来是最糟糕结果,慕雪的令咒被剥夺了。” “有那种能够剥夺令咒的方法吗?”狮子劫还是有些不相信。 “既然他有手段转移红方其他master的令咒,当然也能剥夺慕雪的令咒。”喀戎说。 “幸好我们当时没上当。”saber把手搭在自家master肩膀上,颇为自得地说。 “好了。我们需要制定一个方案。”喀戎拍了拍手,“我负责对付敌方的rider。” “就算我想多帮忙,一进去就会被archer缠住的吧。”贞德有些无奈地说。 “那我就对付assassin好了,一看到那个女人就烦。”saber说。 “那么——最重要的,”喀戎说,“迦尔纳谁来对付。” 一片寂静。 众人看向阿斯托尔福。 “没问题,交给我吧。”阿斯托尔福拍了拍平坦的胸口,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齐格面色沉静。 “你?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贞德关心则乱,顿时失声。 “我得到齐格飞的馈赠,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 “可是——”贞德还想阻拦。 “那就这么决定了。”喀戎板上钉钉,把贞德的话堵回了嗓子眼里,“放心,我们会支援他的。” 然而一切都没有众人想得那么容易。迦尔纳的强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阿斯托尔福完全不是对手。 正当长枪就要贯穿阿斯托尔福的喉咙时,齐格举起剑刃挡住了迦尔纳的攻击。虽然拟态成齐格飞会消耗他的生命,但是此时他也不得不出手了。 正打算趁阿斯托尔福拖延时间进入空中庭院的贞德顿时停下了脚步,满眼都是担忧。 “你们先进去吧。”齐格警惕地看着面前的迦尔纳,说道,“阿斯托尔福你也一起。” 迦尔纳看着齐格的眼睛,神情微冷,似乎要从眼睛里看穿他的内心:“我接到的命令是杀死所有入侵空中庭院的所有人,除了你还有其他人。” “但是现在我才是你的对手。”齐格压低了身体,摆出了警惕的神态。 迦尔纳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齐格的说法。其实在他心里,他还是希望尤格多米雷尼亚的众人成功入侵庭院,救出慕雪的。 “那么,来接受我的挑战吧!”齐格举起长剑,厉声咆哮,剑光一闪,瞬间来到了迦尔纳面前。 慕雪偷眼看着高台上的塞米拉米斯。 女帝面前的几面水镜清晰的映出了空中庭院各个地方的情况。阿喀琉斯和阿塔兰忒站在下首,等待着神父的命令。 对于被侵入的情况,神父丝毫不慌张,静静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圣经。 “神父……”阿塔兰忒看到了快速逼近的贞德,眼底忍不住露出了一抹仇恨。 “着急了吗?”神父合上手中的圣经,安抚姓地笑了笑,“那么,就去吧。去找你们宿命的敌人。” “我也一起吗?”阿喀琉斯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好,就等你这句话了!” 虽然他并不想和自己的恩师为敌,但是他作为战士,堂堂正正的战斗是战士的本能,他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么——剩下的,”女帝看向了最后一面水镜。水镜中,红saber莫德雷德正和她的master直奔这里而来,即使是这种随时可能受到攻击的情况下,两个人依然走得闲庭信步,仿佛身处的不是敌营,而是自己家。 “狂妄。”女帝冷着脸,吐出了两个字。 “由你对付她吧。”神父笑了笑。他伸出双手,束缚慕雪的锁链顿时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神父握住锁链的顶端,把慕雪拽得一个趔趄,“我就先带她去后花园了。” “是是,费力的活都是我干。”塞米拉米斯撇了撇嘴,随后嫌弃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远方苍翠的山峦背后,隐隐放出一抹金色的光芒,照亮了空中庭院。这个漫长的夜晚终于迎来了黎明。慕雪被此时眼前壮丽的美景震撼,久久不能回神。 “很漂亮吧?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和你一样震撼。”神父牵着慕雪,像遛狗一样把她拽到了大理石的长凳上。 既然不能反抗,那不如享受。本着这样的想法,慕雪坐到了神父身边:“assasin说你的愿望是要拯救世界,是真的吗?” “是真的哦。”神父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我听到了人们的叹息,所以我作出了回应,我赌上了性命战斗,可是结局却不如人意。” “战争只会带来毁灭。”慕雪突然想到了维杜罗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或许吧。”神父背对着朝阳站了起来,“但是要修复这件事,只有圣杯做得到,那样超脱尘世的庞大魔力,一定能实现我的愿望。” 慕雪心底居然有点认同他的愿望。然而想到自己就是圣杯的容器,想到神父可以说是卑劣的手段,那一点认可也消散了。 “那你呢?你参加圣杯战争是因为什么?”神父反问。 “我……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如果还要多祈求一点的话,”慕雪垂下眼帘,“我希望我能再见到我的女儿。” “据我所知你好像没有女儿。” “调查得真是清楚啊。”慕雪冷笑道,“那么八面玲珑的你也应该知道谁是杀害我爸爸的人了。” 神父嘴角的笑容淡了下来,两个人之间的气场顿时紧张起来。 “啊,我知道。”在慕雪漫长的注视下,神父忍不住投降。 慕雪本以为这件事是达尼克所为,但是想想达尼克又没有非杀慕先生不可的理由。现在她倒是比较怀疑shirou神父。 “是谁?”她阴沉着脸问。 “是我。”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长廊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佝偻的身躯。 在看清那个人的瞬间,慕雪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标志性的金丝眼镜,眼镜下呆滞无神的双眼,毫无疑问就是时钟塔召唤科的部长——罗科.贝尔费邦。 “是你?”慕雪顿时失声。 第67章 fate apocrypha 18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神父无奈地笑笑,转身看向了贝尔费邦教授。 “怎么?难道我应该在你拿到圣杯后再出现吗?”贝尔费邦推了推眼镜,反驳道。 慕雪漂亮的眼睛微微张大,她攥紧了拳头站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怨毒,地上的铁链被牵动,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杀掉我父亲?” “哦?”贝尔费邦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质疑,“事到如今你还把慕律当成父亲吗?你应该知道你只不过是他实现愿望的工具。” “那他也是照顾了我十年的人!”慕雪忍不住湿润了眼眶。除了迦尔纳之外,慕律是慕雪唯一的亲人了。 “如果你想报仇,就等你能动再说吧。”教授露出了一个虚伪的笑容。 “你……”慕雪被气得微微发抖。她想扑上去杀死眼前这个身材矮小的老人,然而她被锁链牢牢地束缚着双手,挣脱不开。 “别乱动哦。”神父威胁地拽了拽手中的锁链。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慕雪嘴角的肌肉微微抽了抽,“还是说……你们一开始就已经串通好了?” “嗯,可以这么理解。”神父笑了笑,“所有与圣杯战争有关联的人和英灵,其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圣杯。” “也就是,完整的你。”贝尔费邦补充,“我之所以杀了慕律,是因为他拿走了不该拿走的东西。” “什么东西?” “你。”贝尔费邦教授指向了慕雪的心口。 慕雪对这个答案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然而在听到的一瞬间还是怔愣了一瞬。 她是圣杯而非人类,这个结论无论听过多少遍都还是令慕雪接受不了。 但是……很奇怪啊。 圣杯能实现的愿望只有一个,那么,是什么理由让shirou神父和罗根.贝尔费邦站到了统一战线呢? 这是慕雪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的事情。 远处隐隐传来了刀枪相击的清澈脆响。在这个各怀鬼胎的战场里,也许只有这些英灵还保留了纯粹的骄傲与战意。 ——远远的,远远的,远远的,远远的。 ——心化作了无数细小的碎片,思念也在空中溶化消失。 ——啊啊,那些都是可悲而微不足道的什么东西。 乌云被风吹动,逐渐在圆月下投出一片阴影。传说阿斯托尔福就是在月光之下失去理智,而在月光消失的这一刻,他将无人可挡。 作为查理曼十二勇士之一的阿斯托尔福,其巅峰的能力并非女帝远程攻击所能击杀的。 于是,被神父作为最后手段ncer出阵了。 在印度最古老的叙事诗《摩诃婆罗多》中被传颂的施舍的英雄迦尔纳,是足以和“红”rider阿喀琉斯相媲美的最强的一人。 正因为迦尔纳的强大,让他成为了shirou神父实现愿望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助力,所以神父宁愿女帝用出消耗巨大的宝具,也不想放过迦尔纳这个得力的工具。 而迦尔纳的表现也无愧于神父这个判断。 尽管被齐格和阿斯托尔福两面夹击,迦尔纳并没有流露出一丝败绩,相反还隐隐处于上风。金色的火焰把夜空照得一片绛紫。 如果连那个大英雄的攻击也不管用,那我也没招了。塞米拉米斯这样想着,干脆停手,颇有兴致地看着迦尔纳同时对付那对主仆。 然而没等她看一会,另外的不速之客却突然推开了大门。saber和狮子劫仿佛在自家庭院散步一样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女帝被这样的蔑视激怒,抬起手,身后顿时出现在了几个巨大的魔法阵凝聚起光炮。 这点攻击还不算什么,saber躲得很轻松。相比较之下狮子劫就没有那么从容,他几乎是连滚带爬躲过了塞米拉米斯的攻击。 “太逊了master。”saber换上了概念礼装,长剑一甩就朝女帝攻去,“你还是在一边等着我吧。” 狮子劫听话地走到一旁,吃了一颗魔法药丸压了压惊。 …… “我要、杀了你。”红archer,阿塔兰忒如此宣告着。 “那是不可能的。”ruler回答。 话音刚落,阿塔兰忒便以闪电般的速度快速接近ruler。 速度快得只留下了一连串的影子。 阿塔兰忒——曾经有过赛跑的传说而留名于世的她,那双骏足比起阿喀琉斯还要迅猛。 “ruler——!!!” 阿塔兰忒咆哮着,她手中弓箭射出箭矢。 没有其他敌人要对付了,现在需要注意的就只有眼前的红archer阿塔兰忒。 虽然贞德不明白,身为archer的阿塔兰忒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近身战斗。 不过,兵来将挡,ruler也不会退缩就是了。 于是,她快速击落朝着自己射来的箭矢,迎上了阿塔兰忒。 阿塔兰忒,她曾经作为一名女英雄登上了“阿尔戈号”,这样想来,她绝非只精于弓道一途。 她的近身战也不弱,更何况,还有她身为archer的敏捷度加持。 一时间,两人斗得不相上下。 这对于红archer本来应该是个不错的战绩。 可是她太着急了。 她是如此急着为孩子们复仇。 所以,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只是看上去就让人毛骨悚然的黑色皮毛。 结合传说稍微想想,ruler就明白过来,那是—— “卡吕冬的魔兽!”ruler瞳孔收缩,下意识地喊出了声,“你疯了吗?!” 没错——就算是失去理智,失去纯洁,变成怪物——她也决定要复仇! “做好准备吧,ruler。”阿塔兰忒如野兽一般喘息着,将毛皮放在了自己的皮肤之上。 …… 阿塔兰忒的杀意是如此强烈,甚至作为圣杯容器的慕雪都感受到了这份强烈的情感。她下意识地看向了空中庭院轰鸣的方向。 “怎么了?”神父问。 “不……没什么。”慕雪垂下眼帘。 “那么……好了,闲谈就到这里吧。”贝尔费邦教授推了推眼镜,“你该到你该去的地方了。” “我该去的地方?” “跟我来吧。”神父牵着慕雪手上的锁链,一路向下,一直走到了空中庭院的底部。 残缺的大圣杯就安置在这里。比起慕雪上一次见到的大圣杯,此时的大圣杯破败不堪,本来傲立其中的圣女像因为皮肤的剥落和身体的破碎,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魔。 在大圣杯面前的空地上,用水银画着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在慕雪站到魔法阵前的时候,这个魔法阵仿佛有生命一样泛起了粼粼的波光。 “去吧。”神父微笑着,似是在鼓励着她。 来吧……来吧…… 流动的魔法阵仿佛在对着慕雪低语。 慕雪有些惊恐地后退了两步,踩到了身后男人的脚尖。神父看起来丝毫不介意被踩,只是伸出手扶住了慕雪的肩膀。 慕雪被神父的手吓得一个激灵,扭头看向了身后的神父。他的脸一半隐没在黑暗中,那张笑脸对慕雪来说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 如果她踏入这个魔法阵就不会再离开了——慕雪莫名的有这种想法。 然而她是没办法不踏入这个魔法阵的。先不说魔法阵奇异的吸引力,单是身后虎视眈眈的shirou神父和贝尔费邦教授也不会放过自己。 慕雪硬着头皮走上前,轻轻地踩到了流动的水银上。就是在踏入魔法阵的瞬间,慕雪的心脏突然暴动,剧烈地跳跃起来。心底仿佛多了几双眼睛,正在战斗的英灵们的心情,也都看得见了。 “站到中间去。”神父说。 慕雪咬了咬牙,站到了魔法阵中间的位置。 在她踏上这个位置的瞬间,大圣杯发出了嗡鸣的响声,本就破败不堪的圣女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石像了。 在那个瞬间,魔法阵发出了纯白的刺目光芒,磅礴的魔力仿佛扭转的旋风一般注入慕雪的身体里,令人窒息。 慕雪被这超出法则的魔力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想逃离。却被神父随手扔出的黑键阻断了去路。 不行……无论如何要离开这里。慕雪深吸了一口气,她有种预感,如果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就完全脱离“人”的范畴了。 第68章 fate apocrypha 19 谁都没有想到,最先脱离这个战场的会是“黑”archer喀戎。 “从古希腊的时候就想要如此说了——非常感谢你,老师。”阿喀琉斯如此说着,手下攻击的动作却丝毫不减缓。 最终,他的枪刃没入了恩师的胸膛, “应该感谢的是我才对,”喀戎无声地摇了摇头,嘴角溢出鲜血,“红‘rider’……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之一,一直如此。” “我的力量,我的武艺,完全都是您所教导,可以说正是因为有您的教导才有我的今天。”阿喀琉斯说,“到现在这个时候,我已经不想问您是否后悔这样的鬼话了,一切都结束了。” 哈哈——尽管嘴唇中渗出鲜血,喀戎依然神情轻快地笑了起来,他躺在地上,仰望着星空。 胸口的致命伤已经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生前的时候是由喀戎为他送终,这次圣杯战争的情况却完全反过来了。 这次他没再死在恩师前面,尽管恩师的死亡是由他一手所致。 所谓战争就是如此,最亲密的父子兄弟都会反目成仇,但战士所能做的就只是全力以赴。 所以他并不后悔。 阿喀琉斯想。 “你就不要再叫我老师了。我现在已经失去被你这样称呼的立场了。既然那场决斗结束了,你就应该把我称呼为‘黑’archer。” 阿喀琉斯还想说些什么,但喀戎却制止了他。 “你看,虽然苟延残喘,但是我现在仍然还活着……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还是你的敌人。现在的我们并不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而是红黑双方对立从者的关系。已经到时间了,给我最后一击吧。” 喀戎如此说道,他已经放弃了一切抵抗,张开四肢,闭上了眼睛。 他只希望,他作为老师的才能还仍然存在着,他的学生能够延续他的星火,继续闪耀。 比如他的御主,菲奥蕾·霍尔威治·尤格多米莱尼亚。 她实际上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和ncer的御主一样,他们并不具备英雄之才。 尽管作为魔术师的水准可以说不错,但是这也并非是什么稀世的才能。 但是她们非常努力。 在能力的范围内,完成所有自己努力能够达到的事情。 这样很好。 不如说,平凡是一种很好地才能。 正因为这世界上有平凡的存在一直努力着——人类才能亮起名为“文明”的星辰。 但愿作为自己最后的学生的那两个少女余生能闪烁出耀眼的光彩吧。 喀戎想着,阖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化作点点金色的光点,溢散在了天地之间。 “太狡猾了啊,老师。” 阿喀琉斯的目光中带着怀念与悲戚。 作为从者,作为战士,他已经履行了消灭敌人的任务。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受到了致命伤。 阿喀琉斯之踵被击穿,他能够存留于世的时间不多了。 …… 第二个回归英灵王座的人是“archer阿塔兰忒——这位同样来自于古希腊的女英雄。 虽然她的姿态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英灵。 用魔兽形容或许更加恰当些。 但是,在明知道一切后果的情况下,是她自己作出了化身为魔兽的选择。 她抛下了作为英灵的自尊。 只剩下憎恨。 她憎恨着这个对孩子们残忍的世界,憎恨着对孩子的苦难视而不见的ruler,同样——也憎恨着无能为力的自己。 她的理智在消失,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憎恨着什么了,只剩下一股无名的怒火,指引着她向目标前进。 圣杯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然而,斜地里,一只手突然伸出来,重重地扯住了她漆黑的羽翼。 “!”ruler,也就是贞德,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她并没有发现阿喀琉斯的靠近。 不如说,阿喀琉斯如果攻击她的话,她大概也是躲不开的。阿喀琉斯尽全力奔跑的动作,即使是已经变为英灵的她,也很难捕捉。 阿喀琉斯拖着被贯穿的脚踝,一路奔跑到这里,为的就是拯救这个可怜的女人。 “住手吧,别再玷污她了。”阿喀琉斯憎恶地轻声说,不知道是说给archer身上的怪物听,还是说给ruler听。 说着,他强行把那漆黑的皮毛从阿塔兰忒身上扯了下来,流了一地的鲜血。 红archer阿塔兰忒终于恢复了丝许理智,她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拥抱着自己的男人:“rider……” 然而恢复意识的开始,同样是死亡的开始。 被贯穿脚跟的阿喀琉斯,和被强行剥离魔兽的阿塔兰忒,已经注定了出局的命运。 “抱歉了大姐,我不能让你以这样的姿态死去。”阿喀琉斯低声说。 “是吗……谢谢你啊。”说完,阿塔兰忒像是睡去了一样,头轻轻地靠在阿喀琉斯怀里,疲惫地阖上了纤长的眼睫。 贞德看着化作点点星光消散的两人,神情中隐隐有着悲戚的神色。 她收起了沾染着鲜血和皮毛的旗帜,朝空中庭院的深处走去,金属的鞋跟敲击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伴随着英灵一个接一个的逝去,慕雪逃脱的希望也开始熄灭。她的身体正在一步一步地,变成一个没有意识也没有行动力的容器。 冰凉的泪水划过脸颊,可是她已经连拭去眼泪也做不到了。 就像羽斯缇萨说得那样,当所有英灵都回归英灵王座之时,她就将彻底变成圣杯。 尽管这样,她的心底仍然埋藏着一分希冀。 脚步声从黑暗中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抑扬顿挫的话语。 “来吧,我的宝具(剧场)要开幕了!请坐下!禁止吸烟!谢绝拍摄!拒绝一切粗鲁无礼的骂声!现在,世界就在我手中,是我的舞台!开演——请献上轰雷的喝彩!” 看到caster的身姿,shirou 就轻轻挥手迎接了他。“那么,caster。我这边的宝具已经准备好了。” “恩,master。我的宝具也准备好了。” 天草四郎时贞的宝具——“右臂·恶逆捕食(righthand evileater)”和“左臂·天惠基盘(lefthand xanadu matrix)”。 “红”caster的宝具——“开演时刻将至,在此献上轰雷的喝彩(first foilo)”。 两人的宝具,既不是神赐予英雄的武具,也不是在冒险中获得的名马。 天草四郎的宝具,是少年授予人们的奇迹实体化而成的东西。 “红”caster的宝具,是他生前没能写下来的“书本”。 不管是哪一样,都只是对他们所留下来的传说的升华。 既无法用来对抗军队,要用来对抗敌人也完全是天方夜谭。 如果按照servant的水平来考虑的话,这两个人毫无疑问都是属于三流的英灵吧。 没办法在武力上抗衡那些闻名遐迩的大英雄,也没办法像assasin或者caster一样收集情报,以此为基础攻击。 但是,在某一瞬间——两人的宝具发生相交的这个瞬间,所有的价值都会发生逆转。 如果只是想要破坏圣杯的话,圣剑或是圣枪之类的宝具就能做到。 但是,如果说,能“支配”圣杯的存在,在参加这场圣杯大战的所有英灵中,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虽然慕雪已经被他们完全掌握在手中,但是神父显然还不安心,一定要再上一层保险才行——毕竟如果他失败了,拯救人类的计划也就完了。 “‘线’已经连接上了,因为你们的魔力供给也会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补充的。” 换句话说就相当于开关的on和off。而神父接下来要进行的作业,却跟那些东西没有什么太根本的差别。 说白了就是,他要制造出新的开关。 这并不是对系统(圣杯)进行调整,而是追加一个新的系统。 根据自己的需要,给圣杯加上一个新的启动器,通过另一个方式使役圣杯。 并不是向大圣杯,而是对慕雪——这个女人本身进行改造,真是疯狂的想法。即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同样是这样。 本质被强行改写带来的痛苦即使是身体已经麻木的慕雪也无法承受,她忍不住哀嚎出声,身体中的每一条回路都被摧毁然后重建。她想爬出魔法阵,却被贝尔费邦一脚踢回了魔法阵里。 “很快了——”神父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而喜悦的笑容。 …… 刀枪相击的铿锵响声伴随着冷风传出很远。暴起的火光照亮了一方天空。迦尔纳和齐格主仆势均力敌的僵持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齐格变成黑saber的时限只有短短的几分钟,然而他像是在燃烧生命一般,不停地发动着变身,以至于到最后,他真的达到了齐格飞的程度。 虽然二对一是英雄的战场上不应该存在的事,但是齐格却并非是英雄,他只是一个追寻理想的少年。 从这点上看,齐格其实和shirou神父相似。 随着时间的推移,迦尔纳心中的不安正以疯狂的速度增长。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是要用出那个绝对的必杀一击,也不能再陪着他们僵持了。 然而没等迦尔纳发动进攻,齐格却率先解除了宝具。也许他也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再消耗下去了。 他的现界就只剩下短短的三分钟。大概是为了尽可能充分地利用这段时间吧,齐格的斩击有着锐不可当的气势,更重要的是他对宝具的启用根本没有丝毫的踌躇。 “‘幻想大剑——天魔失坠’!!” 美丽的昏黄色极光爆裂散发,能量之强,甚至将迦尔纳弹飞了。 但是,虽然是很强的攻击,但并没有对迦尔纳造成什么伤害。 “虽然是很美丽的极光。”迦尔纳喟叹着,举起了长枪,低声说道,“但是很遗憾,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火焰形成漩涡,迦尔纳的魔力开始注入到因陀罗所赠予的神枪之中。 [魔力放出·炎]! 火焰在他的身旁扭曲聚集,此刻,他就是这世界上唯一的太阳! “去吧——‘梵天啊,诅咒我身(brahmastra kund)’!!” 迦尔纳猛地抬起脚,以足以踏裂大地的力量向前一步。 瞬间,如火龙般的长枪,朝着仍然肆虐着的黄昏极光而去。 于是,这个本来没有月光的黑夜,忽然间却充满了太阳的光辉,本是黑夜的天空此刻亮如白昼—— 那是神代绝无仅有的奇迹,那超过法则的神力甚至可以消灭一切生命。 咆哮的金色火焰仿佛一朵盛放的莲花,瞬间吞噬了齐格渺小的身影。一直等到过了几分钟,火焰才微微散开。 然而令他不敢相信的是,齐格的身体居然还能保持住原本的形状。虽然不能说是毫发无伤,但确实还存在着。 这怎么可能。迦尔纳微微睁大了眼睛,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在那一瞬间,骑着骏鹰的黑rider挡在了御主的面前。她的空间转移帮齐格逃过一劫,然而代价是自己被火焰吞噬。 尽管牺牲了阿斯托尔福,但是弑神之枪的威力是不可小觑的。 齐格失去了全部意识,再也无力维持齐格飞的状态,瘦小的身体缠绕着金色的焰火,从七千五百米的高空坠落,仿佛一只折翼的鸟。 迦尔纳并没有追上去,反而是朝空中庭院中心飞速移动。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ruler。 而此时,ruler正在一步一步靠近空中庭院底部。 第69章 fate apocrypha 20 这是无法触及的星星,看不见的光明。怀着渴望度过人生,却依然无法实现的心愿。 能够实现这个愿望的就是圣杯。 不管这是不是它原本的用途,可以实现愿望的事实都不会改变。 即便是“红”saber,在“虚荣的空中庭园”内部跟“红”assassin战斗的取胜几率也是很低的。 然而,面对已经触手可及的星星,当然没有不伸出手来的道理。 毕竟就是为了伸出这只手,狮子劫和“红”saber才来到了这座幻想的庭园啊。 于是,两人就跟“红”assassin正面相对了。 “能来到这里实在难得——不,这么说恐怕不太恰当吧。毕竟给你们引路的是我呢。”女帝轻轻地笑了起来,“你们想要抢走的大圣杯就在下面。不过话虽如此,你们一路上经历重重苦斗才来到这里,就先好好接受一下款待吧。” “说是款待,这里连一盘吃的都没有啊。”saber吐槽道。 “不不,”女帝咯咯笑了起来,“我要款待你们的可不是吃的。” 看着女帝的笑容,一股无法形容的危机感突然涌上saber心头。 她飞速转身,一脚把狮子劫踢出了这个大厅,狮子劫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saber从门缝里踢了出去,狼狈地滚了几圈。 大门轰然一声关上。 狮子劫从地上爬起来,条件反射地想要通过使魔观察大厅中的情况,然而使魔已经全部被塞米拉米斯的毒侵蚀。 狮子劫咬了咬牙,他知道现在没时间给他纠结,他果断地挖下了自己的左眼,在最后一刻丢了进去——这是他作为死灵术士的最后一招了。 透过血丝遍布的眼球,他看到saber——自己的servant正跪在地上。光是看到这一幕场面,狮子劫就莫名地涌起一股怒火。 视觉已经丧失,引以为傲的王剑也离开了她的手。实在小想看到这样的saber。她——那个小丫头,应该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傲然姿态。 来吧,快点推开门。 就算肌肤被腐蚀,就算视觉被夺走,但是狮子劫单凭刚才的声音就把握到了她所在的地点。 虽然吸入一口气就会让脏腑腐烂,但是心脏却依然在跳动。 如何吃饭的问题就等以后再想,现在只要稍微维持住自己的性命就够了。 “站起来吧,国王陛下。” 狮子劫低声这么说着,同时将手枪型注射器抵在saber的脖子上。 扣下扳机,将血清打了进去。 这是能够对抗让众多英雄在痛苦挣扎中死去的九头蛇毒的唯一手段。虽然是临时制作的东西,但是其效能已经足以让saber重新苏醒过来了。 在被注射的瞬间,saber的全身再次迸发出剧痛。但是,这些剧痛并不是被吸走力量时的那神痛楚,反而是仿佛在体内引爆了什么东西似的冲击。 女帝心知不妙,在逃跑和战斗中果断选择了逃跑。 挥下来的王剑从肩口切入到破坏灵核的深度,和她的嘴唇咏唱完转移术式几乎是在同一时刻。 “红”assassin的身影消失了。 虽然“红”saber对此感到愕然,但确实是有相应的手感。毕竟是重复过几千几万次的作业了,自己的身体记得非常清楚.那一击毫无疑问是致命伤。 在看清突然出现的女人的时候,神父也被吓了一跳,他实在没想到,能够制服迦尔纳的塞米拉米斯会被伤成这样。 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劈开了她的肩膀,划过锁骨,留下一道狰狞的印记。 “是红saber?” “不然呢?”塞米拉米斯捂着手上的肩膀,语气不善地反问。 神父无奈地笑笑,手指轻轻点在了女帝的额头,念动了治愈魔法。然而效果不大,缠绕在伤口的赤雷阻碍了治愈的绿光。 “算了,”塞米拉米斯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活动了一下肩膀,“姑且告诉你一声,那个圣女过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神父还没反应,一旁的caster先跳了起来,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莎士比亚和贞德不对付,这是英法战争的历史遗留问题。作为一个英国人,莎士比亚没少编排贞德。 “淡定,caster。”神父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无奈,他看向caster,“使用你的宝具,不能让ruler打扰我们盛大的仪式。” …… saber看着无人的王座,心满意足地回过头来。 ……刚才出现的大蛇已经消失不见了。“红”assassin果然是受了致命伤,现在已经连让自己召唤出来的大蛇继续维持现界状态的力量也没有。 毒气也全部消散,现在的王之间里就只剩下“红”saber和—— “master!” 她刚想要奔过去,狮子劫界离则制止了她,然后以虚弱的动作站起身来。 虽然低着头蹲在那里,但状况看来真的相当糟糕。看到他这个样子,“红”saber也不由得泄了气,在通往王座的阶梯上座了下来。她解除了身上穿的铠甲,恢复成轻松的便服姿态。 狮子劫摇摇晃晃的步伐走到“红”saber身边,然后长舒了一口气。嘴唇中还流出了黑色的血滴。 “……赢了吗?” “那当然了,你没看到吗?” “我看不到。” “……我已经让她受了致命伤,可以凭直觉确信,那家伙一定会死。” “那样,也好啦。” 充满倦怠感的回答。“红”saber尽管稍微有点不满,但马上就恢复了好心情。 “我不是还好好活着嘛。” “啊啊,说的也是呢。老实说,我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的。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有效果。” “效果?对了,你给我注射的是什么东西啊?” “红”saber摸着自己的脖子问道。在被注射进去的瞬间,伴随着仿佛全身都发生了爆炸般的剧痛,力量也急剧恢复了过来。 “是血清。” “……血清?” “为了对抗九头蛇的毒,我事先制作好了。……在知道‘黑’archer是喀戎的时候,我就隐约预感到说不定会遇到这样的情形了。我当时就想,如果是那个坏心眼到极点的女帝大人,搞不好真的会这么干啊。” 毒之女王塞米拉米斯。 如果拥有原初之毒,或许就可以制作出任何神类的毒物而如果能制作所有神类毒物的话,她究竟会选择制作怎样的毒呢? 尽管也觉得这样想有点钻牛角尖,但幸好还是为了慎重起见预先做好了。 “是这样吗!是吗、是吗!好厉害哦,我的master!” “红”saber边笑边拍着他的肩膀。狮子劫也笑着挺起胸说道:“哈哈哈,好好称赞我吧。那么,很抱歉在你称赞我的时候说这个,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什么啊。” 咳唔——狮子劫清了清嗓音说道:“——我要死了啊,saber。” 自己能不能承受住血清的冲击?就算能承受住,思考会不会变得模糊?在这一切全是未知数的情况下,狮子劫却依然向百分之一的取胜概率发起挑战。 讨伐女帝是成功做到了。但是,狮子劫的身体却很快就到达了极限。本来他就只是普通的魔术师,就算和英雄做出同样的行动,也不可能会获得成功。虽然通过注射血清避免了即死,却因为注射了血清而导致最终死亡。 “是吗……那么,我也会消失吧。” “红”saber满不在乎地以无所畏惧的态度说道。狮子劫无言地摇了摇头。 “——如果抓紧时间的话,或许还能来得及。因为这里还有两名master在。” 那就是菲奥蕾和她的弟弟考莱斯。……实际上,菲奥蕾已经脱离了空中庭园。但话虽如此,如果能找得到考莱斯,要重新订立契约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红”saber稍微抬起腰——但马上又重新坐了下来。 狮子劫惊讶地瞪大眼睛问道:“喂,怎么了啊?” “……不,我的战斗到这里为止就好了。”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把视线转向天盖。天花板上盛满了水还真是奇妙的景色呢。仔细观察才发现,水面上还反射出自己和master的倒影。这还真的有点意思嘛——saber心想。 “那一点都不好吧,saber。” “当然,如果是求生欲强的留恋现世的servant,那说不定是一个好的选择吧。但是,我还是到这里为止就好了。就算这里是终点,我也完全不介意。” 虽然有过梦想,但是梦想消失了。 当然还有留下的回忆,自己决不会忘记,而是百般珍惜地铭记于心。就好像master发誓一辈子都决不忘记自己心爱的女儿那样。 “是吗,还真是吃亏的性格呢。” “再怎么说也比不上master你吧。” ……那时候,master明明是可以逃出去的——“红”saber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根本没有必要拼上性命来救自己。如果是只要能得到圣杯就算死也不在乎的话,那还可以理解。但是他的愿望却是只有活着才可以实现。明明如此,他却愚蠢地向百分之一的概率发起挑战。 之所以这样做,恐怕是因为他把这看成是让身为servant的自己活下来的战斗吧?所以,如果自己在这时候把狮子劫一个人扔下,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抱歉了,master。要是我再强一点的话——” “说起这些如果假如的话就没完没了啦。无论是我还是你,都已经竭尽全力去战斗了。这就已经足够了吧?” 虽然是有点自暴自弃的态度,但狮子劫真的是这么认为。不管结果如何,在过程中并没有任何令自己觉得不满的部分——他打从心底里这么想。 “那么……晚安,master。” 没有人回应她,现在这片大厅中,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了。 第70章 fate apocrypha 21 这一条幽暗的长廊中,埋藏着无数陷阱。每踏出一步,就会触发暗紫色的魔法阵,散发出无色无味的毒气。 塞米拉米斯作为毒之始祖,如果魔力和原料充足,她可以制造出世上所有的毒,比如杀害了大英雄赫拉克勒斯和红saber莫德雷德的九头蛇毒。虽然她如今身受重伤,然而她的毒药还是令贞德手脚发麻。 贞德尽量跳跃着避开魔法阵,穿过这条长廊的瞬间,她却突然迎来了一道炽烈的白光,她还没看清地下室的样貌,就被吞入了caster的宝具中。 “开演之刻已至,此处应有雷鸣般的喝彩(first folio)。”莎士比亚拿着自己的十四行诗,嘴唇上的胡子轻佻地翘了翘。 “这个骗子能行吗?”女帝双手环胸,满脸都是对莎翁的不信任。 “只要能争取一点时间就可以了。”神父微笑着看向了幽深的长廊,“我们的太阳到了。” 金色的火焰席卷阴暗的长廊,把空中庭院的地下室照耀得一片明亮,金色的长枪去势如龙,直奔神父而去。 塞米拉米斯不顾肩膀的伤口,抬起的左手覆盖上一层神鱼的鳞片,却被迦尔纳轻易击穿,在她苍白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女帝有些生气:“你在做什么?ncer,别忘了谁是你的master。” “你说的是那边躺着的女孩吗?”迦尔纳冷冷地问。 “没关系,”神父拍灭衣摆上的火焰,安抚性地朝女帝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这样,人就到齐了。” 慕雪听到迦尔纳的声音,本来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她想要从魔法阵里爬起来,身体却完全不听她的命令。 “首先,assassin,杀了caster。”神父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变,说出的话却令人恐惧。 “什——”caster还没来得及发出这短促的置疑,就被assasin穿胸而过。 caster,莎士比亚。他本身并不是英雄,如果忽视他的作品,那么他和普通人就并无分别,猝然之间完全没有抵挡assassin的能力。 女帝收回了染血的手。caster踉跄一下向前扑去,他张开染血的嘴唇:“言峰士郎,我诅咒你——” 三只黑键准确地钉入他的后背,把他钉在地上,caster还没来得及说完诅咒,就化作一团魔力因子炸开。 “下一个。”神父微笑着看向了assassin,温柔的瞳孔中带着一丝深情的味道,然而assassin却只看到了绝望。 “真是冷血的男人啊。”女帝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早就发誓要帮你实现愿望了。” 女帝染血的左手狠狠地抠进了自己高耸的胸脯,活生生地把自己的心脏挖了出来。 “啊……谢谢你,塞米拉米斯。”神父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难得带上了一点悲戚。 “不用谢,”女帝染血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你是注定要赢到最后的人啊。”说完,纤长的手指缓缓用力,捏碎了手中的心脏,化作了魔力因子炸开。 神父眼角划过一道泪光,但他很快收敛好情绪,看向了迦尔纳。 慕雪突然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她翕动着嘴唇:“不……不要……” 不要再让我失去挚爱。 “以令咒之名,”神父举起画着令咒的手,“迦尔纳,自戕。” 慕雪眼角划过泪水,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支配着早已不属于她的身体坐了起来:“停下!” 迦尔纳手中的长枪调转方向,对准了他心口的红宝石,虽然他脸上面无表情,但谁都能猜出来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不不不不……停下停下,”慕雪瞳孔紧缩,惊恐地看着枪尖离迦尔纳的灵核越来越近,泪水溢满眼眶,逐渐模糊眼前的世界。 可就在这个时候,缓缓下落的长枪突然停住了。金色的火焰暴起,席卷向shirou神父,迦尔纳抓住手中的长枪,狠狠地抽向了神父。 神父猝不及防之下被枪尖划破了胸口,流出暗红色的鲜血。 他抗住了令咒……慕雪终于松了口气,昂起的头颅又被魔法阵的力量压回了冰凉的地面上。 “我小看你了。”神父看了看衣服的缺口,干脆把衣服都脱了下来,露出了遍布伤痕和烧伤的身体,与其说是可怜,不如说是可怕。 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慕雪的瞳孔瞬间紧缩,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在头顶,手脚冰凉。他的后背和贞德一样,画满了暗红色的令咒。 是了,他是圣堂教会的管理者,是拥有过去的圣杯战争的令咒的。 “那么,我以第二道令咒命令,”慕雪最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迦尔纳,自戕。” 枪尖再一次对准了红色的灵核。能看出来迦尔纳正努力对抗第二道令咒,俊秀的脸微微扭曲,枪尖颤动着,发出仿佛昆虫振动翅膀的声音。 “以第三道令咒命令,”神父面无表情地说,“迦尔纳,自戕。” “我以第四道令咒命令。” “第五道。” “……” 神父的令咒仿佛不要钱一样,一道接着一道,慕雪都不记得他到底下达了多少令咒,只看到那金色的枪尖击碎了鸽血红的灵核,发出一声类似于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 “啊……”慕雪看着长枪穿透灵核,把迦尔纳整个钉在地上,溢满泪水的双眼顿时充满仇恨。 两次看着爱人在眼前死去,慕雪终于崩溃,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黑色的海潮翻涌而起。 …… 贞德从莎士比亚的宝具中挣脱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那些悲伤的过往是如此真实,就连被称为圣女的她也忍不住哭泣。 她仿佛又一次死在了火焰中。 她剧烈地呼吸了几下,才冷静了下来。 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破碎的大圣杯,以及……那个魔法阵中的金色圣杯。 贞德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魔法阵,鬼使神差地,她轻轻地伸手触碰到了金杯的边沿。 第71章 fate apocrypha 22 ——说到底,诞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死也没有任何理由。 ——就连其中的过程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东西。 ………… 今天是慕雪二十一岁的生日。 黑发的苍白少女从凌乱的被子底下爬出来,揉了揉太阳穴,手在枕边摸索几下,成功地把手机摸到了手中。 才八点啊。 慕雪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准备睡个回笼觉,然而没等她睡着,突然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不会着火了吧。慕雪瞬间清醒过来,从床上蹦起来打开了房门,客厅里弥漫着浓浓的油烟味,慕雪看向厨房,厨房里是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背影。 “爸,你怎么回来了?”慕雪有些惊讶,她拉开厨房的玻璃门,疑惑地问。 “小雪。”慕先生有些狼狈地回过头,他的脸上还沾着一点碳灰,锅里是已经黑成碳球的煎蛋,“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回来看看你。” 慕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把慕先生推到一边,关掉了煤气:“你还是别碰厨房了。” “我只是想给你煮一碗长寿面……”慕先生被慕雪推到客厅里,颇有些委屈,“爸爸今天有事,一会就得走,我想陪陪你。” 你不负责任的时候还少吗?慕雪无奈地扶住了额头,把电视打开:“你先看电视,我给你弄点吃的。” 慕先生乖乖坐在了沙发上,像是一个等着班主任检查作业的小学生。 慕雪从冰箱里端出了昨天晚上剩下的白米饭,打了两个鸡蛋在锅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爸爸,蛋炒饭要放葱吗?”慕雪高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 慕雪退到玻璃门边朝客厅看去,客厅里只有电视嘈杂的声音,空无一人。 又走了。慕雪无奈,把蛋炒饭盛了出来,端到客厅准备边看电视边吃早饭,然而余光却突然看到白瓷碗里一坨面糊,这坨面糊还勉强能看出是面条的样子。 慕先生煮的面,不会有毒吧。虽然这样想,但慕雪还是用筷子挑起来一点,嚼了嚼。 根本没法吃,还是倒了吧。慕雪虽然怀有这样的想法,但还是把嘴里的面条强行咽了下去。 正在慕雪准备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新闻的时候,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吓了慕雪一跳。 是徐杰吧。他要是忘了自己的生日,那他们俩也不用继续交往了,慕雪哼了一声,整理了一下睡裙,打开了房门。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门口站着的不止是徐杰,还有一个打扮时髦的漂亮女孩。好像是学校寝室隔壁的姑娘,慕雪记得她是叫姚音。 “小雪。”徐杰手里提着一个生日蛋糕,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慕雪却没来由地后背发麻。 “生日快乐,慕雪。”姚音把手里拎着的礼物递到慕雪手中,那是个巨大的布朗熊。 她怎么知道我喜欢布朗熊的?慕雪有些疑惑,但还是侧了侧身让他们进来了:“请进吧。” “要喝什么?橙汁还是可乐?”徐杰的喜好她是知道的,一定是橙汁,可姚音的喜好她却完全没头绪。 “我也要橙汁,谢谢慕姐。”姚音十分乖巧地说。 “哦。”慕雪淡淡地回应了一下,“那中午饭是打算在这里吃吗?” “我最近打工挣了一点钱,不如我们去下馆子吧。”徐杰提议。 “好啊!”没等慕雪作出反应,姚音先表示了赞成。慕雪有些心累,她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本来是想在家里躺一天的。 最后三个人去了慕雪家门口的一家餐馆。服务员拿上菜单,慕雪刚看了没几眼,徐杰就表示要去卫生间。 “慕姐你点菜吧,我吃什么都可以的。”姚音有点坐不住了。 慕雪顿时看向这个丫头:“我们两个是同岁的吧?” 所以你为什么非要叫我姐姐? 姚音干笑着站了起来:“我去洗手。” 慕雪懒得理她,把菜单上贵的东西全都点了个遍。等到服务生拿着菜单去厨房的时候,徐杰和姚音两个人还没回来。慕雪想了想,走向了卫生间。 徐杰和姚音就在卫生间门口,姚音抱着徐杰,徐杰的背影对着面无表情的慕雪。姚音似乎是看到了慕雪,踮起脚尖亲在了徐杰嘴唇上,徐杰就像块木头,一点反应也没有,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然而对于慕雪来说,他没有拒绝这件事就足够了。 慕雪冷眼看了一会,转身离开了走廊,徐杰这时候才从镜子里看到了慕雪,连忙推开姚音追了出来:“小雪,小雪你听我说……” 慕雪连眼皮都懒得抬。 徐杰一把抓住慕雪的手腕:“小雪……” 慕雪也不怕走光,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徐杰腰上,直接把他踹得一个踉跄撞倒了身后的花瓶。 慕雪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然而下一秒就狠下心来。 “别跟着我。”她冷冷地说,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馆,径直上了开来的公交车。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徐杰和姚音抱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中没有悲伤,也并不愤怒,有的只是一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 慕雪坐上了公交车,车上除了她只有一个白色长发的白人女性,她牵着自己的女儿,笑得温柔而开怀。 至于慕雪怎么看出来那个小女孩是白发女人的女儿——当然啦,母女俩长着一模一样的白头发和红眼睛。 真美啊。 慕雪忍不住如此想道。 是白化病患者吗?总不会是吸血鬼吧。 “小姐?小姐?”司机师傅的话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这里是终点站了,如果您想坐回去的话还要再投两元钱。” 慕雪摸了摸钱包,发现只剩下一枚硬币了。“我下车。”她无奈地说。 终点站正是市中心的位置,慕雪毫无目标地在商场里游荡了半个小时之后,坐到了楼上的水吧里。 “一杯榛果拿铁,谢谢。” 扫码付完款,慕雪坐在吧台前玩起了手机。 “您的咖啡。”服务生把咖啡递给她。 “谢谢。”慕雪接过咖啡杯。然而还没等她把咖啡放到桌面上,突然有一个女声大喊一声她的名字,慕雪的手顿时一僵,碰翻了咖啡杯,哐当一声,咖啡流了一地。 她顾不上咖啡,惊恐地回过头去,只看见一个气喘吁吁的白人少女,她有着一头灿烂的金色长发,编成一束麻花辫垂在身后。 …… 贞德被吸入这个由圣杯构筑的虚假世界已经三个月了。从罗马尼亚到英国,从印度到中国,这三个月来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女人。 因为就算魔力很庞大,就算充满了神秘,就算是万能的愿望机——归根究底,这个圣杯也还是会归结到一个女人(容器)的身上。 贞德已经确认过了,这个圣杯内侧的世界是没有魔法的,也就是没有“月世界”。她作为英灵,也不能动用那些神奇的宝具。 “你是谁?” 面对这样的质问,贞德张了张口却无从回答,如果说自己是圣女贞德的话,多半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现在必须马上跟我走。”贞德说。 “为什么?”慕雪仍是不解。 “因为有两个人也在找你,他们找到你就会杀了你。” 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之前在英国的时候她就发现了,神父和贝尔费邦也在圣杯构造的幻境里,如果他们成功抹除慕雪,那么也就证明圣杯将失去自己的意愿,变成傀儡一样的许愿机。 慕雪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不信。 “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贞德有点崩溃。 “想起来,什么?” “他们杀了所有人,包括你心上的servent!”贞德激动之下有点口不择言,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她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ncer和他的master是恋人的关系。 虽然不清楚一个神代的大英雄是怎样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女构建出这样深厚的羁绊的,但这并不妨碍贞德用ncer来让她清醒清醒。 慕雪愣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她脑海里闪过一颗被枪尖击碎的红宝石,一晃而过。直觉告诉她,面前的少女说得都是真的。 “回我家说。”慕雪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慕雪带着贞德回到了家。慕雪示意贞德坐在沙发上:“果汁还是可乐?” “谢谢,不过我现在没有心情喝东西。”贞德露出一个苦笑。 “那好吧。”慕雪从冰箱里轻车熟路地拿出一罐可乐,啪地一声打开。她坐到贞德身边:“好了,开始说吧。” 贞德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总之,现在有人在追杀你,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贞德言简意赅。 “我还是觉得很扯啊。”慕雪扯了扯嘴角,毫不犹豫地收到贞德白眼一枚,“那我们应该往哪逃呢?” “逃跑是没有用的,他们总会找到你。”贞德双手交叠,“我们只能选择杀了他们,或者死。” “你要我杀人?”慕雪有些惊恐。 贞德刚想开口,余光瞟到远处高楼闪过一道白光。她来不及解释,一把把慕雪扑倒在沙发上,玻璃骤然碎裂,子弹在地板上留下了漆黑的弹孔。 贞德迅速的翻身起来,一把拉上了窗帘。 慕雪被吓得不轻。然而这件事也让她知道,贞德说的都是真的。 “你……”慕雪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这只是个虚假的世界,”贞德说,“在真正的世界里,你父亲是一位魔术师,我认识你时,你父亲已经死了,而你的爱人是你召唤出的英灵。” 慕雪张了张口想问什么,却被贞德示意不要说话。随着贞德娓娓道来,慕雪脑海里仿佛有一个奇怪的开关被打开了,无数让人崩溃的记忆走马灯一样出现在她脑海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慕雪闭上了湿润的眼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她一闭上眼睛,都是长枪击碎红宝石的画面。 “杀了他们。”贞德轻声说,“如果你不动手,死的就是你。” “你父亲在这个世界里应该也不是普通的职业,他很有可能藏有枪支。”贞德一边说,一边把窗帘都拉上,“这里没有魔法,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现在的最佳选择就是枪支了。” “我带你去我父亲的房间。”慕雪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道。 慕先生的房间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他平时不知道在忙什么,很少回家住,房间里落了厚厚一层灰。 “这里应该什么都没有吧。”慕雪有些惴惴不安。贞德一言不发,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时不时用手敲一敲墙壁。 “不,这里有什么东西。”贞德握了握手,一拳打向了墙壁上,直把木板都打穿了。卧室和书房中间的墙被掏出了一个洞,里面放着一把手枪,和一些子弹。 慕雪此时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了。 第72章 fate apocrypha 23 黑夜降临。弯钩似的斜月斜斜地钉在天际,璀璨的银河仿佛是宝石的粉末流入无尽的夜空,熠熠生辉。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过,给这个漆黑的房间带来了一丝光亮。 贞德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从中午开始,她就没松懈过。相比之下慕雪就要轻松的多了。她只是抱着腿躲在窗帘的阴影下,木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贞德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本来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这个女孩拥有一切,父亲,朋友,爱人。是她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贞德甚至在想如果她和神父都没有出现,她会不会按照这个虚伪的剧本继续下去。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那段穿越了千年的爱恋,被镌刻在她心底,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会被唤醒,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悔恨。 就像现在的慕雪。她低着头,漆黑的长发挡住了脸上僵硬的神情。 她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自己可笑的一生……两次在自己面前惨死的爱人……她那因为她的自私而被抛下的女儿…… “你藏好,我出去看看。”贞德把手枪强硬地塞进了慕雪手里。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危机就要来临了。 听着贞德关上门的声音,慕雪的手指轻轻蹭了蹭手里的手枪。半晌,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冰箱走去,从冷冻层拿出了一把刀柄冰凉,锥刃雪亮的冰锥。 恨。 恨。 恨。 不知为何,此刻她的心中只剩下这些。 只是推开房门,浅薄如水的月光下,身姿挺拔的男人就站在草坪中央,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宛如毒蛇吐信一般让贞德浑身紧绷。 神父眯了眯眼,笑容加深了一些,他从里襟掏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贞德。 ——虽然失去了概念礼装,也没有了宝具,但是英灵依旧是英灵,要用子弹击中她是很难的事情。 神父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扣动扳机之后便松开了握着手枪的手,五指握拳,带着劲风砸向了欺身而近的贞德。 贞德身子一矮,勉强躲过了神父的拳头,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向了神父的膝盖。神父迈出一步,抓住了贞德的脚。 贞德顺势,就着神父的手翻了个身,另一只脚狠狠地抽在神父的肩膀上。 神父退了两步,摸出了一把匕首。 形式发生了变化,本来占着上风的贞德没有武器,被神父逼得步步后退。 如果是在真实的世界中,神父一定赢不了贞德,因为贞德有强力的宝具,但是在这个没有魔法的世界里,却是经历了修罗地狱的shirou神父略胜一筹。 很快了,我们的夙愿很快就要达成了。 阴影里的贝尔费邦看着月光下缠斗的两人,心脏因为激动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噗嗤。 贝尔费邦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了穿透自己脖颈的冰锥。 慕雪抽出冰锥,血液喷洒而出,溅到女孩脸上,她脸上明明还带着惊恐,杀人的动作却毫不犹豫。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年轻女孩的心里,已经被仇恨填满了。 血液顺着冰锥留下的圆孔流出,贝尔费邦教授靠着墙壁软倒在地。慕雪看也不看他一眼,提着冰锥走向了神父。 贞德想要阻止她走过来,却在看到她的眼睛的时候闭了嘴。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仿佛从血海中爬出来,充满了仇恨与混沌。 慕雪提着冰锥走向神父。神父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笑容,但还是出于礼貌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慕雪脚步加快,冰锥带着寒光狠狠地刺了下去。 当然,这种鲁莽的进攻是不会给神父带来伤害的。神父手中的匕首轻易地划开了慕雪的虎口,挑飞了她手里的冰锥。 贞德连忙挡住神父,用身体把慕雪护在了身后。 如果能够更强就好了。 过去她无数次这样想过,在迦尔纳为了救她濒死时,在慕律被贝尔费邦杀害时,在迦尔纳第二次在自己面前消失时。 慕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珊瑚似的血珠从开裂的虎口流下,滴在草地上。 神父不想和贞德纠缠了。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杀了慕雪。到那个时候,他的夙愿就要达成了。 慕雪一步步走向了神父,花瓣一样的嘴唇被牙齿咬得青白。贞德拉住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神父有些不明就里,但是他还是遵循着最初的目标,向慕雪刺出了匕首。暗沉的刀刃穿过慕雪的心口,血瞬间濡湿了衣领。但是慕雪走上前的动作毫无停顿,那匕首就像是刺中了空气一样。 慕雪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神父一样加快了脚步。shirou被慕雪抱了个满怀。女孩柔软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神父愣住了。 下一秒冰凉的触感从颈侧传来,女孩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手枪对准了他的脖子。 神父迅速回神,一掌把女孩推了出去。 “嘭”的一声枪响过后,慕雪顿时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跌进了草丛中。 这一枪没能完全击中shirou神父,他的脖子仅仅是被子弹擦伤了。 神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已经彻底没了耐心,慕雪那一枪差一点就能切开他的动脉。 “慕!”贞德连忙护住了慕雪。 神父提起匕首刺向了慕雪,却被贞德握住了刀柄,两人顿时开始了僵持。他们两个都知道,谁能拿到这把匕首,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shirou到底是男人,他渐渐在这场拉锯战中占了上风,刀尖一寸寸埋入了贞德的胸口。血液渗了出来。 慕雪颤抖的手指在地上慌乱地摸索着,想要拾起被神父击飞的冰锥或者手枪,然而就当她即将摸到冰锥的时候,一只长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先她一步拿起了冰锥。 慕雪惊愕地抬头,却看见了捂着后颈的贝尔费邦。虽然动脉被划开了,但是喉管还在,他还有几分钟的生命。 贝尔费邦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冰锥扔进了远处的树丛里,自己软倒在地,头靠在了慕雪雪白的裙子上,迅速晕染出一片血红。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吧。 反抗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什么都换不回的话。 如果说自己是在用生命战斗的话,那么倒下的贝尔费邦教授不也是同样吗? 慕雪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ruler,真的对不起……”她轻声说,声音微微沙哑,“我已经没有希望再继续下去了。我所爱的人都已经离我而去了。” “不,”贞德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那把匕首几乎将她捅了个对穿,“还有希望,你会再一次见ncer的。” “你说什么?”慕雪顿时愣住了。 神父并不想让贞德说出来,他手下微微一用力,整把匕首都没入了贞德的胸口。 “逃出去,然后开始新的圣杯战争……”血从贞德口中涌出,她说话像是只破败的风箱一样嘶哑。 对啊。 还是有机会的。 她可是圣杯啊。 然而没等她回应贞德,贞德的身体已经化作了碎片炸开了。 神父看向了慕雪。 慕雪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 第73章 fate apocrypha 24 慕雪身上不知何时充盈着愤怒的力量,她有种莫名的想法,被选中的自己是能够杀掉shirou神父的。 以人类之躯对抗英灵,这是很难做到的事。 但是慕雪知道,她能做到。 因为她被一个什么东西选中了。 不,也许不只是一个。 总之,当慕雪拿着冰锥冲向神父的时候,身后的月光下,突然映出了一个影子。 女人脸上带着嘲讽的神情缓缓拍着手掌。 那是——慕雪在公交车上看到的,带着女儿的女人。 或者说,“羽斯缇萨”。 shirou神父看着白发女人,瞳孔骤然收缩:“你是——” “我还以为我挺有名的呢。”“羽斯缇萨”笑吟吟地说,“我当然就是天之圣女——” “不可能。”神父却斩钉截铁地说,“你不是天之圣女。你是谁?” “可是我没有说谎啦。”羽斯缇萨那张圣洁的脸上突然带上了十分之人性化的撒娇表情,“虽然只有一部分是。” “——一部分?” 由于羽斯缇萨的突然造访,慕雪和shirou神父的决斗不得不告一段落,两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羽斯缇萨身上。 “谁知道呢。”羽斯缇萨故作哀愁地歪着头,“也许我只是一个想为女儿报仇的母亲罢了。” “我明白了。”神父面色凝重,“你不是羽斯缇萨。你是——” shirou神父一字一顿的说出了那个名字:“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啊啦。”羽斯缇萨,不,应该说是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露出了笑容,“被发现了。” shirou神父那张从来都从容不迫的脸上头回露出了裂缝:“不可能!作为小圣杯的你,自我意识应该已经完全消散了!为什么?” “我刚刚不是说了嘛。”爱丽丝菲尔面无表情地说,“我是要为女儿报仇的人。” “原来如此。”神父的额头流下了冷汗。 想到爱丽丝菲尔的女儿伊莉雅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的凄惨死状,shirou理解了现在的状况。 然而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个再糟糕不过的消息了。 本应作为圣杯容器,失去自我的这个女人——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并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消失,而是凭借着强烈的执念污染了圣杯,甚至吞噬了原本在圣杯中的天之圣女羽斯缇萨! 这也就意味着,这样一个圣杯,根本无法实现他的愿望! 他的努力,一路来所有人流下的鲜血,全都失去了意义。 多么讽刺。 shirou甚至有种自杀谢罪的冲动,但他的勇敢和坚毅不允许他做出这种临阵脱逃的举动,他只能勉强运转大脑,思考着能够扭转局势的办法。 于是他看向了慕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很明显的,这个女人也是“容器”。 如果她同意,说不定能和爱丽丝菲尔争一争。 但是……shirou嘴角露出苦笑。 让迦尔纳自戕,他已经把慕雪得罪得死死的,别说帮他对付小圣杯,不反过来帮着小圣杯对付他就不错了。 “不行哦。”爱丽丝菲尔看到了shirou神父在偷瞄着慕雪,她的双手比了一个大叉,“这孩子已经是和我同一阵营的人了。” 慕雪皱眉:“我什么时候和你一个阵营了?” “因为我们的命运是一样的啊。”爱丽丝菲尔笑了笑,“你是被我选中的人。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夙愿。” 慕雪可不想听她扯淡:“我的愿望是再次见到我的丈夫,你的愿望是为女儿复仇,我们的愿望并不重叠。” “不对吧。”爱丽丝菲尔的神情突然阴鸷,“你的女儿呢?” “你那被你扔在战场上……从小就失去母亲的可怜孩子。”爱丽丝菲尔说。 慕雪的心脏骤然收缩,但是她并不想在爱丽丝菲尔面前露怯,于是她硬着头皮说:“我把她托付给了我的朋友,他足以保证她一世无忧。” 爱丽丝菲尔、不、应该说是小圣杯,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嘲讽地摇了摇头,眼带怜悯地看着慕雪:“你真可怜。” 慕雪咬紧了嘴唇。 “那我就让你看看吧。那个可怜孩子在失去母亲后悲惨又毫无意义的一生。”小圣杯面无表情地说,血红色的眼睛仿佛一个深邃不见底的漩涡。 “不过现在得先解决这个多余的家伙——”她话锋一转,看向了shirou神父。 慕雪虽然对小圣杯的话十分介怀,但是她说得对,在她们两人的对话中,shirou神父显然是多余的。 眼见着两个女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shirou无奈地苦笑了起来:“难道我的道路就到此为止了吗……” 他忍不住想。 然而慕雪和爱丽丝菲尔面面相觑了一会,两人眼睛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快上”,但是没有一个人动弹。 慕雪十分无语。 拜托,这里可是圣杯内侧诶,难道不是小圣杯的主场吗? “别这么看我。”爱丽丝菲尔很无奈,“你难道没感觉到吗?你已经被‘那个’选中了。” “?”慕雪感觉莫名其妙,“什么‘那个’?” “哎呀,就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灵基啊。”小圣杯撒娇般地跺了跺脚,眼底却带着深不见底的恶意,“只要你接受,你就拥有英灵的能力了,解决这个神父不难吧?” 慕雪点了点头。 她的确感觉到了——自己被什么东西选中了。 然而就当她选择了接受这样东西的时候—— 铺天盖地的恶意突然如洪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恨 恨 恨 女儿 母亲 复仇 恨 恨 恨 这样粘稠又疯狂的恶意,让慕雪觉得自己的身体由内而外地被污染了。 理性在消磨……头疼欲裂。 慕雪的眼睛缓缓蔓延上红色,她的瞳孔因为被侵蚀的痛苦紧缩,她想要嘶吼尖叫,嘴唇中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慕雪只能选择紧紧咬着嘴唇,因为一张口,仿佛就会吐出污泥一般。 她的外貌也在发生着变化,头颅的两边伸出两只狰狞的鬼角,双手之上青筋毕露,尖锐的爪逐渐取代了修剪整齐的圆润指甲—— 印度风格的概念礼装覆盖了她柔美的身躯,她的样子既疯狂又圣洁,像是恶鬼,又像是神明。 “你对她做了什么?”shirou看着慕雪此刻异常的状况,忍不住质问。 “哦,我差点忘了你了。”爱丽丝菲尔的表情十足冷漠,她仅仅是挥挥手,shirou神父就被排斥出了圣杯内侧。 如此轻易地排斥了神父,看来,她刚刚让慕雪对付神父也只不过是诱骗她接受不知名灵基的一种方式。 什——么? 对于慕雪来说,外界的一切都不重要,她的内里正被不知名的疯狂灵基侵蚀着…… 不,不能说是不知名的灵基。 她已经知道了这个灵基究竟是属于谁的。只是她不明白,作为神明的她——随着佛教传遍世界,护法二十诸天之一的鬼子母神、欢喜母,到底为何会有如此疯狂污浊的灵基! 其实如果她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鬼子母神的传说,就应该知道鬼子母神[诃梨帝母]原本就是罗刹恶鬼,因被抛弃而流产惨死的她,英灵化后得到averager或是berserker的职介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在灵基的侵蚀下,慕雪已经很难思考了。 印度英灵+母亲+不甘+仇恨 爱丽丝菲尔说得没错,这的确是再适合慕雪不过的灵基了。 大脑在逐渐停摆。 意识模糊间,慕雪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银发少女。 她一手执枪,一手驾车,高洁的姿态凛然而不可侵犯。那灰蓝色的眼睛,微微上挑的红色眼角,以及那张综合了她和迦尔纳所有优点的俊美容颜。 “啊……啊啊……”泪水浸湿了眼眶,慕雪拼命地想要伸出手触碰这位少女,却怎么也碰不到。 那是—— 她的女儿啊…… 第74章 fate apocrypha 25 清冷的夜风从遥远的山峰上吹来,吹过焚风冻土的荒原。 事实上,古印度地处亚热带地区,国土面积内是很少有这样冰冷的地方的,但是这里的土地都覆盖着霜雪,也就是说,这里是人迹罕至的高原地区。 银色长发神情清冷的少女看着摇曳的树影,不发一言。 “怎么了?阿罗伽。”男人披着厚重的毛皮大氅从营帐里走出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虽然样子憔悴得多,脸上也带上了饱经风霜的皱纹,但是仍然能看出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男人是维杜罗。 他曾经是婆罗多族的智者,但是当他决定带着阿罗伽离开的时候,他就不再被世人所接纳。 因为阿罗伽是盎伽的公主,而盎伽,在那场毁天灭地的战争中,是毫无疑问的输家。 “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我。阿罗伽想了想,最终没有说什么:“没什么。老师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很冷。” “你在外面发呆,我怎么睡得着。”维杜罗笑了笑,“好了,快进来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在战争战败后,盎伽就回归了般度族的统治。可是盎伽的臣民感念盎伽王的仁慈恩惠,都决定跟随盎伽王唯一的女儿离开。 就算阿罗伽身为女子,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唯一的领袖,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盎伽王。 民众的向往,友军的期盼,阿罗伽从出生开始就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锁,但她从没有抱怨过一句,只是默默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维杜罗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阿罗伽实在太像她的父亲。 但阿罗伽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或是母亲,只能在旁人的描述下勾勒父母的形象。 她的父亲,迦尔纳,是清廉正直的王者,坚韧勇敢,忠贞不二,身负刹帝利的荣耀战死于沙场;她的母亲,莲珈,是足够与自己的父亲并肩的智者,在丈夫死后也坚定地追随他而去。 也许对于父亲而言,母亲的举动是忠贞,但是对于阿罗伽而言,母亲扔下自己的举动无疑是自私的。 但阿罗伽没有怨恨过母亲,这个孩子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一切优秀品格,淡薄到了快要具有神性的地步,她只要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就完全理解了母亲。 她实在是太过于善解人意,以至于将自己的全部人生都奉献给了他人。 没有怨恨,也没有抱怨。 因为这些重担和枷锁都是她生来就背负着的。 她所背负的不只有压力,还有与生俱来的荣耀。 她必须坚持下去,因为她是盎伽的公主,她所背负的是一个国家,是父母的名声,是刹帝利的荣耀。 “还要继续向北吗?我们已经进入喜马拉雅山区了。”看着掀开帘子进来的阿罗伽,维杜罗忍不住问道。 阿罗伽沉默着点了点头。 在那场战争中,俱卢族毫无疑问是失败的一方。墙倒众人推,追随着难敌的盎伽臣民成为了流放者,只能在这片土地上漫无目的地流浪。 而阿罗伽必须做的,就是为他们寻找到一个新的家园。 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呢。 也许是身为女子的原因,自己那些荣耀加身的叔叔们早就忘记了自己这个侄女,盎伽得不到庇护,只能任人欺辱。 没有人愿意给这些什么也没做错的人们一些土地生活。 为此,盎伽的臣民必须一路向北。 “老师,你的腿还撑得住吗?”阿罗伽轻声问,眉宇间尽是担忧。 “没问题。”维杜罗强忍着双腿钻心的疼痛,故作强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从长出第一根白发开始,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已经不复年轻,开始显露出颓靡老态了。 阿罗伽知道他在说谎。 这是遗传自父辈的能力,阿罗伽对于情绪十分敏感,轻而易举地就能辨别出其他人的真心话,虚情或假意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但是她没有戳穿维杜罗的谎言,而是问道:“老师,你为什么不回到天帝城去呢?你的兄弟和侄子侄女都在那里,你本应该荣耀加身,受着万人敬仰的。” “傻丫头。”维杜罗伸出手,爱怜地摸了摸阿罗伽银色的秀发,“我离开了,还有谁能陪着你呢?我曾经答应过你母亲,要照顾好你的一生啊。” “您爱着我的母亲吗?”阿罗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单刀直入地问道。 维杜罗一愣,随即垂下了眼帘:“大概吧……或许当年只是一些单纯的喜爱之情,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母亲的样貌在我脑海中却越来越清晰。” 阿罗伽没有继续开口劝维杜罗离开。 她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执念,他们所需要的并不是劝诫,而是支持。 就这样,阿罗伽带着自己的臣民在喜马拉雅山区住下了。 …… 慕雪的泪水溢出眼眶,她此时仿佛已经忘记了诃梨帝母灵基给她带来的痛苦,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儿,心中涨溢着母爱。 是因为诃梨帝母灵基带来的影响呢?还是因为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母爱一夕爆发的原因呢? 慕雪不知道。 她已经深陷在小圣杯呈现给她的幻境中了。 那是她的女儿啊……她和迦尔纳唯一的女儿啊…… 她是那么的圣洁高贵,又和善可亲。 “你是不是以为你的女儿过得虽然艰苦,却也十分幸福?”爱丽丝菲尔充满恶意的嗓音透过层层污泥,传到了慕雪的耳朵里。 慕雪已经完全被染成猩红色的眼珠艰难地转动着,她十分想回答“难道不是吗?”。 阿罗伽虽然肩负着责任与重担,可是有维杜罗一直陪在她身边,也有可爱的臣民们一直追随着她。 爱丽丝菲尔叹了口气,似乎在嘲笑着慕雪的天真。 “那你就继续看下去吧。”她说。 …… 半夜的时候,原本闪烁着的星空已经完全被乌云笼罩住了。 在所有人都在沉睡的时候,一队人马悄悄地摸进了盎伽臣民的营帐中。 他们在帐篷的角落,堆放着粮食的营帐里点起了火。 小小的火苗像是蛇一样舔上了帐篷的聚落,很快变得粗壮,卷成了燎原的烈火。 阿罗伽嗅到气味惊醒的时候已经晚了,烈火已经连成了片,将夜空都染红。 不少人已经在睡梦中被火焰吞噬了。 阿罗伽立刻将维杜罗喊醒,随后又冲进了火海中营救其他人。 维杜罗想要拦住她,奈何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压根跑不过阿罗伽年轻矫健的身躯,只能照顾照顾伤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火焰越来越大了。 维杜罗嗅着夹杂在烟雾中那一丝火油的气味,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第一次变得狰狞。 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阿罗伽背着一个老人从火场中冲了出来。 她的脸已经完全被烟熏黑了,汗水在流出的瞬间就被火焰的高温蒸发。 火焰已经吞噬了整个营帐群落,但是阿罗伽仍然想要回到火场中去。 因为现在逃出来的人,还不到原本人数的一半。 维杜罗想要拦住她,却被阿罗伽一句话止住了动作。 “我是盎伽的公主。”她说。 维杜罗露出了一抹颓然的神色,随后没有再阻拦阿罗伽。 可是火实在是太大了啊,阿罗伽的皮肤已经被烧伤起皮,接连出入火场已经让她重度烧伤,身上的皮肉像是架在火焰上的烤肉一样滋滋作响。 她的全身已经找不出完好的皮肤了。 终于,她倒下了。 哪怕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四分之一神的血统,她到底只是个人类,经不起火焰的灼烧。 维杜罗看着阿罗伽的惨状,没有贸然去扶起她,而是指挥着逃出来的人去寻找治疗烧伤的草药,就地开始给阿罗伽治疗。 没有受伤的人们打起精神,开始寻找药草,为了他们的公主,也为了身边受伤的亲人朋友。 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转瞬间变成了倾盆大雨。 可是他们能够避雨的地方已经被大火烧光了。 人们哀泣起来,悲伤的乌云笼罩住了幸存的人们,此刻他们除了哭泣,再做不了别的事情。 阿罗伽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次移动了,但是偏偏天降大雨,为了防止雨水感染伤口,维杜罗只能用大氅将重伤的阿罗伽包裹住,勉强找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十分狭窄,只能勉强容纳阿罗伽一个人避雨。 维杜罗在将草药汁涂抹在阿罗伽身上后,便和盎伽的流民们一起站在大雨中等待。 他们在等待着神明的决定。 受了这样重的伤,如果阿罗伽还能活下来,那么他们就还有希望;如果阿罗伽活不下来,这世上从此再也没有盎伽。 但是,就算阿罗伽活不下来,维杜罗也必定会为她和死去的族人复仇。 他们什么也没做错,不该受这无妄之灾。 “逝去之人啊,请不要哭泣。”维杜罗神情哀戚,他轻声说,“你们的灵魂注定要升入天堂,而放火之人的灵魂注定要进入地狱。” 这并不是祈祷,而是审判。 作为阎罗转世的维杜罗,是有这个权利的。他并不是在祝福或是诅咒,而是如此宣判着。 第75章 fate apocrypha 26 “可惜了,怎么是个女孩呢?” “这下盎伽彻底完了……” “难敌元帅也死了……” “如果是个男孩就好了。” 从生下来开始,这样的声音就从来没有从阿罗伽身边离开过。 她的父亲曾经被视作俱卢族的救命稻草,这场战争最后的救赎。 可是,还是轻而易举地死掉了。 从出生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阿罗伽都在努力提升自己。 后来,当她的能力和手腕都无限趋近于父亲的时候,盎伽人民也彻底认可了她。 但是,这并不代表世人的偏见就此消失了。 因为她是女子,所以盎伽受尽欺辱。 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哪怕坚战王就是她的亲叔叔,盎伽仍然没有得到可以安身立命的土地。 但是这些她都不在意。 只要这些追随着自己的善良臣民们能自由快乐,这些她都可以不在意。 然而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无尽的火光。 滋滋作响的血肉。 哀泣着的人们。 这里还是人间吗? 这里是地狱(确信)。 …… 我…… 果然是个失败的领袖吧? 如果可以重来就好了。 阿罗伽这样想着。 如果重来的话,自己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惨剧发生。 不…… 如果父亲没有战死的话就好了。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做得比自己更好吧。 她不想复仇,复仇是没有意义的。 她只想时间倒转,一切重来。 可是时间怎么能逆流呢? 不过是空想罢了。 …… 雨渐渐停下了,可是乌云仍未散去。 众人站在灰暗的天穹下,等待着阿罗伽醒来。 从昨夜开始,泪水已经流尽了。 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了。 祈祷着公主能够醒来。 他们知道,公主死后,灵魂是一定会升入天堂的。 但是他们自私地希望公主能够留在人世间(地狱)。 因为他们还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臣民的祈祷,在暴雨之后,露出第一缕阳光的时候,阿罗伽睁开了眼睛。 那一双灰蓝色的眼瞳里什么都没有,宁静,辽远,仿佛广袤的天空。 “这里是……”天堂吗。 可是自己明明应该下地狱的啊。 “阿罗伽!”维杜罗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看着老师担心的眼神,阿罗伽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维杜罗的脸。 他的脸庞看起来更加苍老了。 可是…… 疼。 好疼。 全身上下都在抽疼。 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冲进了火场,却没能救出所有的人,反倒自己落下了一身烧伤。 “我一定会……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维杜罗握住了阿罗伽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聪明如维杜罗,已经猜出了放火之人是从何而来。 那是附近的一个小部落,甚至连国家都算不上,他们的人口总数还不如盎伽的流民多,如果盎伽的流民打定主意争抢他们的土地,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 哪怕盎伽并无此意。 “盎伽被人放火烧了?”当部落之主听闻维杜罗的来意,脸上却露出了轻蔑的神情,“先不说是谁做的,当年你们的盟友,马嘶,不也是半夜潜入敌军阵营杀害了敌人吗?” “这可不是什么卑鄙无耻之人做下的行径,而是正直之人的见义之举啊!” 他哈哈大笑,维杜罗却被气得浑身发抖。 那场战争中,辩解到底谁对谁错已经毫无意义,双方无疑都有过错,这场战争带来的罪孽已经浓重到无法单纯用“业障”来形容。 这些毫无疑问都是事实。 可是阿罗伽又做错了什么呢?那场战争结束时,她才刚刚出生。 盎伽的男人在那场战争中几乎伤亡殆尽,只剩下老弱妇孺艰苦地寻找着新的家园。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生平第一次地,维杜罗恨起了自己。 复仇的念头如火焰般在他心头跳跃。 他突然理解了马嘶——到底为何在深夜潜入敌营,犯下正法所不容的罪孽。 实在是太愤怒了。 对于如此厚颜无耻的—— 于是,他下定决心,哪怕是抛却自己的颜面,自己的荣耀,也要向罪人们复仇—— 已经等不到他们进入地狱了。 现在、立刻、马上—— 于是,带着重伤的阿罗伽和盎伽剩下的老弱妇孺们,维杜罗来到了距离最近的王国,马图拉。 如果可以的话,维杜罗原本不想带着阿罗伽来到这里。 因为她的父亲,迦尔纳,正是在马图拉国王的教唆下——被阿周那无视了战场上的规矩射杀。 “看看这是谁——”伴随着拍手声,高台上的声音远远地传到了维杜罗耳朵里,“这不是天上地下最有智慧,婆罗多族的智者,维杜罗嘛!” 黑天的声音抑扬顿挫,仿佛是在表演史诗,或是歌剧一般,他站起身来迎向维杜罗:“真是——好久不见了。” 坐在高高在上的台阶上的另一人——阿周那,也淡淡地看了过来。 那眼神,像是对万事都不关注的淡漠,也像是对一切都不理会的麻木。 维杜罗眼神中带了些许怜悯。 曾经高洁傲岸的少年,终究变成了被毫无意义的战争折磨成了麻木的样子。 只有在看到阿罗伽的时候,他的眼神才勉强打起了精神。 因为阿罗伽没有被烧伤的那半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 和他的宿敌——因他一时思差想错的卑鄙念头而战死的迦尔纳—— 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或者说,如果迦尔纳生为女性,应该就是阿罗伽的的模样。 阿周那那已经麻木的脑子突然意识到了—— 在迦尔纳战死之前,他的妻子,莲珈,原本是怀孕了的。 所以…… “她是迦尔纳的女儿?”阿周那麻木不仁的眼睛终于亮起一丝神采。 他的孩子,还有他兄弟的孩子们,全都在那一夜马嘶夜袭营地时死去。 也就是说,阿罗伽,其实是阿周那唯一血脉相连的后辈。 当他看到阿罗伽身上溃烂的烧伤的时候,他久违地感觉到了“愤怒”的情绪。 那是他的侄女……没错,那是……迦尔纳和莲珈的女儿。 阿周那这样想着,扶着座椅的扶手站了起来,从高台之上走下,蹲下身子,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阿罗伽没有烧伤的半张脸。 “阿……”阿罗伽嗫嚅着嘴唇,想要和这位血脉相连的长辈至少打个招呼。 可是她脸上的烧伤还很严重,颊边肌肉牵动伤口,痛得她根本说不清楚话。 这实在是……太失礼了。 阿罗伽无奈地想。 她其实是知道的,阿周那就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并且是以不正当的手段。 可是她看着阿周那麻木不仁,毫无高光的眼睛,突然就原谅了他。 一位正直的人,一旦犯下错误,就会铭刻在心底,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那场战争带来的伤害,不管是对赢家,还是输家,都实在太大了。 阿罗伽如是想。 黑天冷眼看着高台之下叔侄相认的狗血剧目,眼仁中没有半点感动,甚至可以说,有点不爽。 阿周那是自己的妹婿,是英雄……是毫无疑问的大英雄,死后会升入繁星之间的英灵。 他该是完美的。 一切影响他的人或事都不该存在。 更何况……那是莲珈和那个苏多子的孽种。 也是他的污点。 他最疼爱的学生,一手带大的婆罗门,莲珈,居然逆婚嫁给了一个苏多之子。 他绝对无法接受。 如果他还是持斧罗摩的话,也许会伤心地远走,但是黑天不一样,睚眦必报的他绝不会留下任何污点。 说起来,当年持斧罗摩对于莲珈那假惺惺的诅咒,今朝也该实现了。 未结婚的少女最爱的也许是恋人,但是当她生下孩子后,第一最爱的人就只会是孩子了。 这样想着,黑天冷冷地收回了目光,对着维杜罗问道:“那么,你们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你们想要居住的土地,我毫无疑问会慷慨地割让。”黑天的语气看起来十分和善,却莫名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 “不。”维杜罗握紧了拳头,“我所希望的恩赐……是替死去的所有盎伽族人复仇!” “嗯哼。”黑天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可是,你旁边那个女孩,她所希望的,真的是复仇吗?” 是复仇吗? 阿罗伽的眼珠动了动。 不……复仇根本就是完全没有意义,毫无作用的举动。 因为复仇什么也改变不了。 将放火的人全杀光就能换死去的族人回来吗? 不可能的。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复仇了。 如果能重来就好了……如果没用的自己能换族人重生就好了。 但是…… 办不到的。 黑天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阿罗伽脸上细微的神情,眸光中闪过一抹厉色。 施舍的英雄…… 不愧是迦尔纳的孩子,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如果阿罗伽能更像慕雪一点的话,说不定黑天还会生出些怜悯之心。 可是阿罗伽和迦尔纳实在太像了,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出母亲的样子。 所以……消失吧。 没有作用的东西统统都该消失。 只要剩下的是完美的,就行了。 想到这里,黑天扬起笑容,痛快地答应了维杜罗的要求。 就算他不答应,爱侄女心切的阿周那也一定会发兵替盎伽复仇,不如自己卖一个面子。 宾客尽欢。 阿罗伽伤重,不便移动,于是维杜罗带着盎伽族人暂且留在了马图拉。 黑天也一副关照晚辈的样子,天天都会去探望阿罗伽。 而阿罗伽面上一如既往地礼貌温和,但是她能够感觉得出来,这个人厌恶自己。 直到有一天,黑天带着微笑来到了阿罗伽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想重来吗?”黑天看着阿罗伽的眼睛,循循善诱地问。 仿佛勾引人堕落的恶魔。 “一切都能重来……不管是俱卢之战,还是你的父母,或者是你死去的族人,都能重来。”黑天微笑着说。 “代价是什么。”阿罗伽没有被恶魔的话语所蛊惑,而是冷静地问。 “你自己。”黑天轻声说。 “很合适吧?只要你一个……换所有人重来……”黑天俯下身,贴着阿罗伽的耳畔说,“这个样子的你还能做什么呢?不如牺牲自己完成你的心愿……不是么?” 躺在床上的阿罗伽阖了阖眼。 她知道这是和魔鬼的交易…… 但是她还是和曾经的阿周那一样,一脚踩了进去。 阿罗伽点了点头。 于是,她踏上了和伊莉雅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同样的道路。 身为小圣杯血亲的她们,本身和小圣杯是一样的。 全部都是…… “容器”。 于是…… 马图拉国王那收藏着宇宙间万般珍宝的收藏室里,又多了一件藏品。 金灿灿的圣杯。 ……………………………… 大家还记得持斧罗摩对慕雪的诅咒吗? “挚爱之人死去时,你将不在身边” 当然啦,阿罗伽惨死的时候慕雪确实没在她身边,因为那时候“莲珈”早就死了嘛。 所以说慕雪现在最爱的人其实是阿罗伽而非迦尔纳。 不过虽然阿罗伽的结局是个悲剧,但是小公主的愿望还是实现了的,虽然是以她大概率不会接受的方式 第76章 fate apocrypha 27 “奎……师那(黑天),奎师那……!!!” 发出着如同饥饿野兽一般的喘息,发出的话语带着刻骨的仇恨…… 慕雪的面目狰狞,皮肤也已经渐渐染上罗刹特有的青黑色,在看到女儿的悲惨结局时,她像只失去了幼崽的母兽一样咆哮:“奎师那(黑天)——” 在averager灵基的侵蚀下,慕雪已经完全想不起来持斧罗摩对于她的恩惠,此时满心满眼都是奎师那那张铺盖着完美假面的俊美容颜, “杀了——杀了——” 慕雪的牙齿已经完全变成了野兽一般的尖齿,甚至獠牙已经伸出唇外,她疯狂地咆哮着,仿佛即将出笼的饿兽。 而她现在和饿兽也没什么区别了。 为女儿复仇——这是她唯一的念头了。 咬断奎师那(黑天)的喉咙,嚼碎他的骨头,让他那张虚伪的脸上再也露不出笑容。 慕雪凄厉地尖啸着,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在唇外。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她对面的话,一定会被吓得瘫倒在地—— 实在是太恐怖了……青黑的皮肤,狰狞的獠牙,还有两只长短不一的鬼角。 完全和罗刹恶鬼没有区别了。 在仇恨的驱使下,她不再对诃梨帝母的灵基抗拒,灵基和她的融合速度一下子加快,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狰狞鬼面的虚影。 “乖孩子……乖孩子……”爱丽丝菲尔神情温柔,她从痛苦挣扎的女人背后伸出双手,温柔地抱住了她,嘴唇里吐出诱导的话语,“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女儿……她是多么像她的父亲啊……” 她在诱导着慕雪把对迦尔纳的爱也加诸在女儿的身上。 “只要重来就可以了……你的女儿也如此希冀着……”爱丽丝菲尔的语气温柔缱绻,吐出的却是引导向地狱的路,“那个可怜的孩子还在等待着母亲的救赎……” “只要重来就可以了……”爱丽丝菲尔的神情忧伤,她想到了自己那可怜的女儿。 这也是她选中慕雪的原因。 她们的命运都是一样的……爱上一个牺牲自我的男人……生下一个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孩子……孩子们最终都作为“容器”,凄惨死去。 爱丽丝菲尔知道,慕雪知道真相后,会痛快地接受她为她挑选好的灵基的—— 回到过去,一切重来。 不管是俱卢之战……还是圣杯战争…… 爱丽丝菲尔笑了起来。 她的脸上不再带有任何恶意,善良而纯洁。 现在的她终于有天之圣女的影子了。 “一定……要按照我准备好的道路走下去啊……”爱丽丝菲尔抚摸着慕雪狰狞的脸,神情温柔地说,“这样的话……那两个孩子,都会得到救赎。” 说着,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莹白色的光点从她身上飘散,随后聚集向慕雪(诃梨帝母)的身躯。 她知道,鬼子母神只是低阶神明,完全无法和毗湿奴化身的黑天相抗衡。 但是,如果加上圣杯的力量的话,就不一样了。 言峰士郎说的话有一点错了。 圣杯其实没有被完全污染,爱丽丝菲尔还保留着作为人类的一丝善意。 出于对这个和自己遭受了相同命运的母亲,她不介意帮她一把。 一切都可以重来……只要牺牲“母亲”……包括她……还有慕雪…… 按照既定的命运走下去,一切都会改变。她的伊莉雅,她的阿罗伽,都会得到救赎。 爱丽丝菲尔神情温柔地想。 她的身影已经几乎完全消失了。 圣杯的魔力已经完全注入了[诃梨帝母]的身体,她也该消失了。 没错,这些都是命运。 命运是无法被改变的。 只要按照命运指定的轨迹走下去。 就能够拯救。 爱丽丝菲尔失去了容身之所的圣杯,只有消失殆尽一个结局。 但是,没关系的,她的牺牲只是开始。 慕雪[诃梨帝母]会改变一切。 最终,爱丽丝菲尔,这个可怜的女人完全消失了。 她的一生中写满了牺牲……但是没关系。 只要她的女儿能够被拯救就可以了。 而此时,被爱丽丝菲尔强行注入魔力的慕雪感到了刻骨的疼痛。 她的骨骼支离,浑身发出着难以承受压力而发出的噼啪响声。 好疼……好疼…… 比神父将她转化为圣杯之时还要痛上千百倍。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散发着痛苦的哀嚎。 血液仿佛在沸腾。 头疼欲裂。 仇恨在不断地侵蚀着她的心灵。 和想着拯救的爱丽丝菲尔不一样,在诃梨帝母灵基影响下,慕雪已经变成了满脑子都是复仇的野兽。 奎师那(黑天)。 他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 这样虚伪卑劣的人会是神明的托生。 难道说,神明本就是如此虚伪的吗? 那么,只要杀掉就可以了吧。 [杀掉所有神明,就是复仇。] 慕雪的脑袋越来越混乱,只有这一个念头愈发的清晰。 “杀……杀……” 慕雪喘息着发出模糊不清的话语。 她的灵魂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叫嚣着复仇,另一半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呢。 因为想不清楚,另一半灵魂已经完全沉寂下去了。 仇恨占领了她的脑海,眼前是红与黑交织的世界。 在超出认知的‘魔力’扭曲下,历史开始发生了断层。 在某个地方,断掉了。 就在慕雪直起身子的时候,她的耳畔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你真的,打算这样吗?” 男人的声音清越,充满担忧,听起来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是谁……是谁? 慕雪努力思考着,但是被仇恨污染的大脑已经完全思考不出什么结果了。 “不该是这样……不能是这样……”男人继续说着,似乎像是某个恨铁不成钢的长辈或是朋友一样。 好吵…… 慕雪猩红的眼珠转动着,她决定咬断说话者的脖子。 ——仇恨的冲动只能以鲜血来止息。 “唉……” 男人的声音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个说话的人终于出现在了慕雪交织着红与黑的视网膜上。 俊美儒雅的男人伸出手,扣住了慕雪的眼睛。 慕雪怔怔地,看着男人伸出手将她的眼睛遮住。 那个男人是…… ……是…… “维杜罗。” “别说话,静静地听我说就好了。”维杜罗的声音低沉温和,一如既往地给人可靠的感觉。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维杜罗问。 她是谁? “容器”、慕雪、诃梨帝母、莲珈、复仇者…… 她是谁?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维杜罗继续说,“我可以告诉你。” “你是——” “维杜罗(智者)。” “你是我们中的一个。” 维杜罗如是说。 “我是……维杜罗(智者)?” 慕雪恍惚着呢喃。 “[维杜罗]这个名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维杜罗说,“这个名字象征着古印度历史中全部有智慧之人。” “换言之,我们是集合体,只是因为我的知名度最高,所以你现在看到的是我。” 化作英灵的[维杜罗]并不仅仅是单纯的“维杜罗”的概念,而是智者,印度历史上所有的有智慧之人…… 也就是说,作为“莲珈”存在过的慕雪,也在[维杜罗]灵基的收容范围里。 但是这些概念对于现在的慕雪来说有些难理解。 “你真的觉得阿罗伽想要的是复仇吗?”维杜罗的手放开了慕雪的眼睛,诡异的是,慕雪再次睁眼时,眼前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红与黑。 “我们都错了啊。” “只要……只要回到我们(维杜罗)之中……你就可以再次见到阿罗伽和迦尔纳了。” “怎么样,很简单吧?” 面前是维杜罗温和地笑着的脸。 迦尔纳、阿罗伽…… 慕雪黑漆漆的大脑里终于闪过了其他的画面。 那是她青梅竹马的丈夫,是她最爱的女儿啊……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慕雪狰狞的面颊上滚落。 维杜罗将手伸到慕雪面前:“只要握住我的手……” 慕雪颤抖着,压抑着诃梨帝母咬断男人脖子的冲动,坚定而坚决地—— 将手放在了维杜罗手中。 那一瞬间,女人皮肤上的青黑色如潮水般褪去,慕雪仿佛脱下了一层恐怖的画皮一般,迅速地恢复了正常。 身上的概念礼装瞬间变成了她曾经在古印度穿过无数次的雪白鎏金纱丽,足上的金环叮铃作响。 那是她和迦尔纳成婚之时带上的标志……从此她就变成了一个有丈夫依靠的女人。 她头上的金枝花环是曾经的持国王送给她的礼物,代表着她作为女性“维杜罗(智者)”独一无二的荣耀。 没有了[诃梨帝母]的影响,慕雪的思维迅速恢复正常。 她很快整理清楚了思绪,眸色复杂地看向面前微笑着的维杜罗。 不管是她,还是维杜罗,还是这个虚假的世界,都在渐渐消失。 “别紧张,只是我们要回到该去的地方了而已。”维杜罗微笑,“我承诺过的,带你去见迦尔纳和阿罗伽。” “怎么样?”维杜罗问,“这是比复仇更加重要的事情吧?” 慕雪沉默着点头。 维杜罗笑着,垂下了眼帘。 这次……他终于能拯救了吧? 在慕雪(莲珈)去世时,他没有阻止;在阿罗伽去世时,他无能为力。 但是,这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但是,这次能够拯救她真是太好了。 虽然…… 维杜罗的目光透过慕雪,看向了她身后的青黑身影。 诃梨帝母并没有因为慕雪接纳维杜罗的灵基而消失,而是化作了青黑的鬼影,在原地无声地咆哮着—— 那张狰狞的脸上,依稀可见慕雪的影子。 最终,世界轰然碎裂。 第77章 fgo2.4由伽·刹多罗01 风景优美的草坪上开着小花,不少小型动物在这里生存着,这里的气候十分适合生命生存,阳光照在小溪上,氤氲出迷离的水雾。 突然,模糊的巨大船影出现在了草地上,伴随着呜呜的声音,船影逐渐凝实,从一个虚幻的影子变成了真正存在着且有质量的物体。 潜航舰的舰门打开了,一个黑发蓝瞳的少年率先走下了潜航舰。 “只能在这里召唤当地的英灵啊……”他像是社畜一样丧气地弯着腰,“我真的好累啊——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请打起精神来,master。”粉色短发的少女——也就是玛修.基列莱特拍了拍藤丸立香的后背,语气温和地劝解道。 “而且这个异闻带的敌人很可能是异闻带之王——”藤丸立香一边走下潜航舰一边说,“福尔摩斯先生是这样说的。” 没错,这个黑发蓝眼,满脸丧气的少年——就是人类最后的御主,和同伴们穿梭在异闻带中,砍伐空想之树的——藤丸立香。 “好了少年,努力去寻找新的明天吧!”潜航舰中传来达芬奇亲的声音,“看看远方的天空,如此巨大的空想之树正等待着你——” 达芬奇虽说是在鼓励着,可是藤丸立香看起来更丧气了。 “好了,这次的情况已经比在中国或是北欧好很多了。”福尔摩斯拿着烟斗,出现在了舰门边上,说道,“情报收集得已经够多了,不过我的建议还是先寻找城镇。” “当然了。”大腹便便的指挥官先生——戈尔德鲁夫摸着圆润的肚子走到了门边上,对藤丸立香嘱咐道:“还是得先在外面召唤英灵——这个流程你已经很熟悉了吧?” “嗯……”藤丸立香点头,他朝着逐渐消失的潜航舰挥了挥手,“那我出发了。” “再见~我们会看着你的哦~”达芬奇亲活泼的声音传了过来。 “事不宜迟,”潜航舰彻底消失之后,藤丸立香才正色,露出了手背上鲜红的令咒,“画召唤阵吧……防护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玛修,莲偶小姐。” 被他称作莲偶小姐的,是他在上个异闻带召唤出的英灵,虽然被称为莲偶,可是她更加知名的名字,应该是“哪吒”。 中国神话传说中的英雄,天界首屈一指的精锐武将,以莲花化身而复活的英灵。 而接到御主命令的玛修和莲偶,也立刻对周围摆出了警戒的姿态。 藤丸立香熟练地在地上画着召唤阵,对此他熟的不能再熟了,他至少已经画过两位数的召唤阵了。 画完召唤阵后,他拍了拍手,然后双手合十,不停地碎碎念:“希望这次召唤出的两骑英灵都是可靠的家伙——” 他只画了两个召唤阵,因为早在潜航舰航行过程中,达芬奇就已经告诫过他:“剩下的能量只够你召唤出两骑英灵,不要试图超纲哦。” 祈祷完毕,藤丸立香伸出手臂开始咏唱,随着他的声音,他手上的令咒也发出鲜红色的光芒—— “汝之身托吾麾下;吾之命运附汝剑上, 响应圣杯之召唤,遵从这意志、道理者,回应我! 吾乃成就世间一切善行者,吾乃集世间万恶之总成者, 缠绕三大言灵之七天, 穿越抑制之轮出现吧,天平的守护者啊!” 魔法阵亮起,平地卷起狂风,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事物要从其中爬出一般—— …… 而此时,在世界树的印度史分支的英灵王座上,正上演着一场家庭闹剧。 慕雪(维杜罗)拎着一口铁锅,敲锣打鼓:“阿罗伽,快点跟上,你爸爸他被召唤啦~” “所以父亲被召唤到底关我们什么事。”阿罗伽躺在床上,满脸平淡地翻着书,这张扑克脸简直跟迦尔纳一模一样。 迦尔纳也已经熟悉了慕雪如今的性格。 自从融合了维杜罗的灵基之后,她就莫名地变了活泼不少,维杜罗的稳重可靠她是半点没学到,反而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一模一样。 “当然有关系。”慕雪扑到女儿的床边,眨了眨大眼睛,说道,“我们是一家人嘛,当然是连锁召唤啦~” “好了没有。”看着妻子和女儿,迦尔纳脸上依旧是稳重的表情。 由于被召唤的原因,他的身体开始发出光芒,眼见着就要消失的时候,慕雪终于劝动了阿罗伽。 “来了来了,孩子她爸,等等我们~!” …… “从者,saber,”从第一个魔法阵中顺应召唤而来的少年如此说道,“吾乃伟大的拘萨罗之王,罗摩。” “是熟人呢,太好了,master。”玛修满脸惊喜地看向藤丸立香。 “确实太好了。”藤丸立香也松了口气,看向了第二个魔法阵,“这个魔法阵会召唤出谁来呢——” 一阵光芒闪过,迦尔纳那看似瘦削实则有力的躯体出现在魔法阵中,他用长枪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从者ncer,真名为迦尔纳,请多指教。” “太好了,又是熟人!”藤丸立香差点喜极而泣,这两位他熟的很,都是十分靠谱的人啊。 迦尔纳察觉到藤丸立香的心情,有些欲言又止。 他自认为的确是很可靠没错—— 但是非要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他那个活泼得过分的妻子可就不一定了。 在迦尔纳离开魔法阵后,这个魔法阵依然在亮着——这很明显不符合常理,于是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魔法阵。 魔法阵中很快凝结起了另外两个身影—— 慕雪牵着女儿出现在魔法阵中:“我是caster,你们可以叫我维杜罗。那边那位大英雄是我的丈夫,这边这位是我的女儿,阿罗伽。” ncer,阿罗伽。”比起母亲的聒噪,阿罗伽的语言要简练许多。 藤丸立香:“维……维杜罗?是女孩子?” 玛修:“维杜罗居然是迦尔纳先生的妻子?可是……” 福尔摩斯:“按照传说来看,维杜罗应该是迦尔纳的叔叔才对。” “唔嗯,如果你们说的是《摩诃婆罗多》中,阎摩转世的那位维杜罗的话,他也是‘我们’中的一个。” 慕雪笑嘻嘻地解释,“我是集合体,作为迦尔纳妻子的我也是维杜罗(智者)之一,你们说的那个维杜罗不想出来,所以你们现在见到的是我。” “可、可是……”藤丸立香结结巴巴地小声寻求场外援助,“达芬奇亲,你不是说能量只够召唤出两骑从者吗?现在怎么……”多出来了两个。 “是连锁召唤吧,就像在美索不达米亚召唤出伊什塔尔和艾列什基伽尔一样。”达芬奇满不在乎地回答,“再说这不是好事吗?人多力量大啊。” “在说什么悄悄话?”慕雪踮起脚尖,轻巧地绕到年轻的御主身后,直接搂住了少年的脖子。 感受到身后女人柔软的身躯,藤丸立香的脸一下子红了,而一旁的玛修也差点炸了,二话不说就想拉开慕雪。 藤丸立香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迦尔纳。 迦尔纳面色平淡,哪怕妻子正搂着别的男人的脖子也面不改色:“慕雪,别闹了。” 他了解妻子,当年曾经因他死去而选择了殉情举动的她——是不会背叛这段婚姻的。 她做出这样的举动,恶作剧的意思更多些。 慕雪撇了撇嘴:“没意思。” 说完,便松开了藤丸立香,回到了迦尔纳身边。 “慕……雪?”藤丸立香摸着脖子,疑惑地重复,“听起来不像是印度人的名字啊,而且这位小姐的长相似乎……”也不像印度人。 浅淡的轮廓反而更像黄种人一些。 “唔,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慕雪半点不矜持地搂住迦尔纳的脖子,挂在了他身上,“所以我就不说了。” “呃……”藤丸立香的目光在阿罗伽和慕雪之间来回逡巡,“所以你们是……母女?” 阿罗伽和慕雪一致地点头。 英灵所保持的一定是一个人一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样子,所以此时的慕雪看起来只有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和阿罗伽站在一起不像是母女,反而像是姐妹。 而且还是阿罗伽是姐姐的那种。 “master你也觉得我很年轻吧~”慕雪得意地捧起脸,“啊,好开心。” 藤丸立香:“嗯……这个说话方式有点熟悉。” 像谁呢? 就在这时,耳机中传来了达芬奇的声音:“好了,该开始行动了,先从探索周围开始吧~” 对对,就是这个语气。 诶?!所以说、他是召唤出了第二个达芬奇亲吗??? 第78章 fgo2.4由伽·刹多罗02 “所以说,我们现在是迦勒底一方的从者……”听完了藤丸立香的解释,被召唤出的几骑从者都理解了现在的情况。 慕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绕到了藤丸立香身旁,伸手要去摸少年滑嫩的脸蛋:“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吓得藤丸立香立刻躲开。 虽然他知道慕雪并无旖旎之色,这个女人更多的是在怜爱后辈的样子……但是迦尔纳就在一旁看着,还是躲一躲吧。 阿罗伽咳了咳。 罗摩更是大咧咧地说:“真是一趟辛苦的旅程啊,不过你已经召唤出在下,拘萨罗之王!我的退魔之剑会为你击碎敌人!” “更别提还有‘施舍的英雄’迦尔纳,以及智慧的集合维杜罗小姐!”少年国王昂首挺胸,骄傲地说道,“master啊,迄今为止你到底积累了多少善行啊。” “虽然我不是个值得各位如此高兴的英灵……但说得没错。”迦尔纳点了点头,赞同道,“没想到要同那位王一起并肩作战——这是刹帝利的无上光荣。我不否认我也很幸运。” 慕雪没有说话,她用手托着下巴,看向罗摩的目光中隐隐泛出冰冷的杀意。 阿罗伽注意到了母亲的目光,连忙伸出手拧了下慕雪的腰。 慕雪回过神来,恢复了温柔的样子:“啊,阿罗伽。”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罗摩敏锐地察觉到了慕雪对自己的恶意。 于是他转过身去,看向慕雪:“奇怪、奇怪,我们生活在不同时代,彼此之间完全没有交集,你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呢?” 慕雪眨了眨眼,眼中冷光明灭,没有说话。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眼神——”罗摩完全不觉得尴尬地追问了下去,“我们有什么仇怨吗?” 他原本以为迦尔纳——这位大英雄的妻子应该同他的悉多一样温柔善良,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抱歉。”阿罗伽上前,替母亲道了歉,“她并非是在仇视您……只是因为您是毗湿奴大神的化身……而我曾经恰巧也是因毗湿奴化身的某人而死去……” “原来是这样。”罗摩不以为意地甩了甩手,“即便是我,也不能保证每一个化身都是绝对正直的,所以吾不在意,你是个慈祥的母亲。” “多谢您的理解。”慕雪知道是自己失态,于是对着罗摩行了一礼,“您和奎师那(黑天)不同——您是个正直的英雄。” 《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虽然不是同一时代的作品……但是英灵化后的众人对彼此都有所了解。 想到《摩诃婆罗多》中记载的巧舌如簧的黑天……罗摩也很难说出什么夸赞的话,所以他转移了话题:“互相恭维的话就到此为止好了——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附近的环境有些不太对劲?” 眼见着罗摩主动转移了话题,慕雪也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这里的气候和植被……与其说是处于热带的印度,更像是亚温带的某些国家……” 寡言少语的迦尔纳也点了点头,附和妻子的话:“的确……这里的风很干燥——感觉很寂寥。” 寂寥?慕雪看向迦尔纳,迦尔纳这完全出于直觉而说出的语言让她有些无法理解。 也许是同为大英雄的关系,罗摩倒是立刻就理解了迦尔纳的意思:“噢噢,确实有这个感觉——虽然我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为了理解这两位大英雄想要表达的想法……众人暂且陷入了沉思。 “而且……”罗摩神色有些悲伤地左顾右盼,“理所当然的,余每次现界都会寻找妻子悉多的气息——但总是没有反应。” “说是寂寥也没错啦……”少年国王悲伤地叹了一口气,“余的悉多,这次也无法相见吗……” “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感觉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迦尔纳眺望着远方,随后看向了自己的妻子,“尽管很微弱,但是我的身体擅自表现出了战斗之前的紧张感。” “与之相对的……还有些熟悉的气息……”迦尔纳说。 “看来我们能遇见不少熟人了。”慕雪对于迦尔纳的感觉向来是十分信任,她轻率地下了结论,“希望都是好沟通的家伙。” 迦尔纳的目光仍落在妻子身上。 奇怪……他似乎……感觉到了两个慕雪? “这么看着我干嘛?”慕雪一把将迦尔纳的脑袋按到胸前,“是想要了吗?不过现在不行哦。”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藤丸立香轰地红了脸,左右看看,发现所有人看天看地,全都好像没听见一样。 就连他们的女儿——阿罗伽,对此也表现出了完全无视的态度。 已经习惯父母这样了吧,阿罗伽小姐的话。 “很抱歉让您看见这样失礼的一幕——”迦尔纳从妻子的臂弯里挣脱出来。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半点责怪妻子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试图在年轻的master面前维持一下形象。 “对了,”远在潜航舰上的福尔摩斯突然出声打断了欢快的气氛,“对于远方能够眺望到的那个立方体——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那个东西?”慕雪一开始压根没注意到,直到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了那个巨大的纯白立方体,完全在状况之外地说,“作为艺术品的话,只能勉强算合格吧。” “说实话,不清楚。”罗摩也这样说,“余虽然为了寻找悉多在各个国家中周旋,但是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东西。” “只看外形的话,倒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迦尔纳说,“但是您想听到的相必不是这种答案。抱歉,master。” “也对,”一道和慕雪音调极其相似的声音伴随着沙沙的电流声响起,是莱昂纳多·达芬奇,“看上去作为艺术品的确只能算是平庸的存在——但是不管它是不是艺术品,我现在关注的是它的本质。” “哼,既然身为正史从者的你们也不知道,那相必就是异闻带的某种特殊存在了吧。”一个听着就是大肚腩大叔的声音伴随着蓝色的虚影冒出来,“既然如此,那关键肯定在这个异闻带里。按照预订的计划、还不快去找——” “啊啦。”看到胖子大叔的虚影,慕雪惊讶地用手掩住了嘴唇,“这不是戈尔德大叔嘛。” “你认识我?”指挥官先生——戈尔德鲁夫如此问道。 慕雪小声地吐了一口气:“不认识我了?……嗯……原来如此,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戈尔德先生啊。” 曾经作为御主的慕雪,现在遇到的并非是作为千界树一方参加过圣杯战争的戈尔德·穆吉克·尤格多米雷尼亚,而是作为迦勒底所长的戈尔德鲁夫·穆吉克,他们并非是同一个人。 或者说,他们是同一个人,但却不是同一时间线上的同一个人。 对于这个自称维杜罗的女人熟稔的模样,戈尔德鲁夫只是沉思了一秒就将其抛之脑后:“这可是世界级的危机!快点动起来啦你们!” “话说御主,”罗摩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这男人不过是你的上司,为什么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余可是王啊。” “抱歉抱歉!”藤丸立香双手合十,“但他是个好人!” “好吧,算了。”罗摩撇了撇嘴,“余现在是从者之身……不妨展示一下余的宽容好了。” “确实自以为了不起,但是、无害。”一直没说话的莲偶小姐也如此说道,“推荐、无视。” “噗嗤。”慕雪看着戈尔德憋得发青的脸色,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该行动了。”靠谱的福尔摩斯先生代替指挥官下达了指令,“从你们周边开始探索吧。” “虽然可能会有怪兽之类的存在、但是对你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吧?”达芬奇欢快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所以,前进吧~!” 也许是因为异闻带扭曲的原因,此间的野兽比现实世界的野兽体型要大上一倍,而且性格十足凶猛,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扑上来。 不过这些都不算问题。 毕竟他们这边有四骑从者在,还有玛修——尽管慕雪宣称自己是caster不擅长近身战斗一直在摸鱼,剩下的三位也完全足以应付野兽了。 慕雪完全在摸鱼,她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四周。 自从被召唤出来——不,是连锁召唤之前,她就察觉到了维杜罗灵基不同寻常的躁动。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迦尔纳现世的原因——维杜罗的灵基在发出警告,而且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也许与阿罗伽有关。 于是她拉上阿罗伽蹭着迦尔纳被召唤的机会一起现世—— 果然,这里很奇怪。 她感觉到身上属于维杜罗的能力被减弱了——对于因为史诗在印度闻名遐迩的她——维杜罗来说,这是不正常的。 踩在印度的土地上,就算她的力量没有增强,也不该被减弱吧? 而且,虽然那位少年国王她不知道,但是具她观察,迦尔纳的力量也明显被削弱了。 现在的情况,简直就像迦尔纳踩在踩在赛米拉米斯的领土(宝具)‘虚荣的空中庭院’上时一样。 所以,这里绝对不是印度。 至少,这里绝对不是正史上的印度。 有什么东西正包裹着这里。 也许就是迦尔纳所说的“寂寥”。 这可能并不是一种感觉,而是真实存在的事物。 “哎呀,这反应是……” 众人刚刚清理完一波饥肠辘辘的野兽,就听见福尔摩斯的声音响起:“bingo!只要是适宜生存的世界,就一定会有人类,只要有人,就一定会有城镇。正如我所料——” “发现城镇了吗?”藤丸立香问。 “是的,”福尔摩斯回答,“就在你们前进方向上,我将坐标发给你们。” “先谨慎地靠近、注意安全——” 第79章 fgo2.4由伽·刹多罗03 能看得出来,曾经的确是一个繁华的城镇。 广场中央有喷泉——虽然歪掉了。 建筑也很结实——虽然看起来不太好。 绿化也到处都是——虽然已经被野草覆盖了。 “这里有种荒废的感觉。”慕雪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忍不住说,“如果换一个管理者,好好收拾一下的话,应该是个很美的广场。” “我觉得应该不是管理者的问题……”玛修四下看了看,“民众们对于外来者也并不友好的模样……这不像是一个繁华都市该有的。” “唔嗯,的确。”罗摩点头,“虽然有人,但是都在远远地观望呢。” “怀有戒心,却感觉不到敌意,”迦尔纳说,“考虑到他们面对的是陌生的来访者,这反应也算恰当吧。” “他们在揣摩着我们吧。”福尔摩斯的声音从通讯器里响起,“我不希望让他们产生无谓的戒心,所以我们这边先暂停通讯吧。收集情报时要小心。” 说完,潜航舰与御主一行人之间的通讯就被福尔摩斯单方面切断了。 “好的,那么接下来——”玛修转过身,准备开始收集情报,却看见慕雪已经带着盈盈笑意靠近了一个带着狗狗的小女孩。 “狗狗真可爱,是你养的吗?”慕雪弯下腰,和小女孩保持平视。 “是!它叫维翰!”原本还有些瑟缩的女孩在说起自己的狗狗时滔滔不绝,“可爱到能吓人一跳吧!” “是很可爱。”慕雪笑着摸了摸狗狗的头,随后点了点女孩的鼻尖,“但是你更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年长女性散发出的善意,女孩一下子红了脸:“爱夏,我叫爱夏。” 爱夏的家庭里并没有母亲的角色,母亲是什么样的,她也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来的,但是如果爱夏有母亲的话,她希望是像大姐姐一样温柔又漂亮的人。 爱夏和维翰,在印度语中,是希望和黎明的意思。 “好名字。”慕雪低声说。 爱夏红着脸:“那大姐姐,你们是什么人呢?” “我们?”慕雪揉了揉爱夏的脑袋,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们,“我们是旅行者。” 其他的几个人已经看傻了。 罗摩:“还真是可怕的亲和力呢……没有孩子能抵抗这样慈爱的善意吧。” 藤丸立香:“嗯……与其说是善意,不如说……” 阿罗伽:“母爱爆棚……对吧?我已经习惯了。” 于是众人派出了看起来最为和善的玛修小姐,靠近了正和慕雪交谈的小女孩:“我叫慕雪,爱夏你好,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嗯,问吧。”爱夏此时已经对慕雪完全放下了戒意,对于作为慕雪同伴的玛修也十分和善。 于是众人也大着胆子上前,向女孩作出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是玛修·基列莱特。”玛修指了指身旁的御主,“这位是藤丸立香。” “余之名为罗摩。”罗摩带着爽朗的笑容靠近爱夏,“这位是莲偶小姐。至于这位……”罗摩看向迦尔纳和阿罗伽。 “这是我的丈夫迦尔纳。”慕雪一手搂住迦尔纳的胳膊,一手搂住阿罗伽的胳膊,“这是我的女儿阿罗伽,你可以叫她姐姐。” “阿罗伽……姐姐?”爱夏歪了歪头。 带领盎伽臣民生活了那么长时间,阿罗伽对于安抚幼童已经十分熟稔,她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神情,摸了摸爱夏的头:“嗯,你好。” 罗摩嘿嘿笑道:“也许你会疑惑为何余与传说中的大英雄同名——不过无需在意。” 爱夏:“?” 她脸上的疑惑神情不似作伪,于是众人皆是一愣。 她不认识罗摩? 爱夏忽略了这个说话奇奇怪怪的大哥哥,看向了慕雪:“如果是旅行者的话,那么姨姨你们是没有家吗?” “至少,在这座城镇里是没有的。”慕雪思考了一下,这样说。 没想到女孩大惊失色:“那不是很糟糕吗?糟糕透顶——!” 说完,她拉着慕雪就往自己家跑,剩下的所有人,都被丢在原地。 “不是余说,你妻子对于幼崽的亲和力真是可怕。”罗摩拍了拍迦尔纳的肩膀,迈开腿跟上爱夏和慕雪,“就连余的光辉都被压制了——” 迦尔纳歪了歪头,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神情,随后也跟上了慕雪。 不管是慕雪,还是维杜罗,在俱卢之战的年代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即便如今化作了英灵,迦尔纳还是对慕雪的战斗力半点不放心。 虽然爱夏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如果她真的对慕雪下手的话——他敢打赌,他那母性泛滥的妻子有99%的可能躲不开。 而被爱夏拉着跑的慕雪忍不住问道:“爱夏,你这是带我去哪?” “爱夏要带姨姨去爱夏家里!”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说,“不然……不然下次迦利到来的话,会被吃掉的!” “什——”什么?慕雪睁大了眼睛,曾经作为婆罗门而努力学习的她,当然知道“伽利”意味着什么,虽然她并未亲眼见过“迦利”的存在。 “迦利的话,不是……”罗摩也想到了什么。 印度传说中,恶魔的名字。就像希伯来神话中的“撒旦”一样,“迦利”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就是恶魔的意思。 “爱夏!”男人的暴喝声响起,一双黝黑的大手将爱夏从慕雪身边夺走,“你在做什么?!迦利要来了!” “爸爸……”爱夏的一声呼唤让慕雪成功停下了将爱夏夺回的动作,只见爱夏被面容凶狠的父亲抱在怀里,还朝着慕雪的方向伸手:“姨姨——!让姨姨也来我家祈祷吧,好不好,爸爸。” “你个呆瓜(猫头鹰)!”面容凶狠的男人禁锢住女儿蠢蠢欲动的身体,“你没看见她还有那么多同伴吗?我们可没空去管这些家伙——!” “等一下!”慕雪叫住了抱着女儿的男人,“你是这孩子的父亲吧,能不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我有名字,我叫阿贾伊。”男人不耐烦地说,“一个呆瓜(猫头鹰)已经是我照顾的极限了,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吧!” “想什么……办法?”哪怕慕雪现在拥有维杜罗的智慧,她也不明白。 “迦利啊迦利!”男人暴喝,“你们不会没见过吧?你们是刚出生的婴儿吗!” “居然说余是婴儿啊。”罗摩忍不住伸出了小拇指,“还真是过分的说法啊……” “总之,”爱夏的父亲并不想和他们多说,他抱紧女儿,随时准备冲回自己家里,“我们所能做的,只有锁起房门躲在家里,向神明祈祷罢了!” “以免被神明视作不需要的存在,那样的话,我们就会变成被迦利吃掉的不完美、不虔诚的存在了!” 说完之后,男人抱起女儿,拔腿就跑。 爱夏在父亲怀里,对着他们大喊:“旅行者们——快点找个可以祈祷的地方躲起来!你们应该知道,迦利会——” 她的父亲动作实在是太快,爱夏还没有说完,就被父亲抱着一溜烟地不见了。 “御主,其他人也都躲起来了。”玛修靠近藤丸立香,低声说,“现在还在外面的好像只有我们了。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尽管她让我们躲起来了……” “现在躲起来应该也来不及了吧。”慕雪拍了拍手,自然地站到了藤丸立香身边,特殊的探测技能让她在其他人之前发现了“迦利”的到来,“有什么,过来了。” “御主,请呆在慕雪身边。”迦尔纳说。 慕雪战五渣,那是相对于他们这些英灵来说的,对于柔弱御主来说,她还是挺能打的。 烟尘满天,一条巨大的,像是鳄鱼一般的身影扭动着痴肥的身体在城镇中横冲直撞,在看到了他们后,更是坚定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真丑。”慕雪龟毛的性格在此时展现了出来,她用手背掩着嘴,嫌弃地撇开了眼。 没有鳞片,三对肉足,紫红色的身体——与其相比,鳄鱼都成了可爱的存在了。 眼见着迦利就要冲过来,罗摩慢吞吞地举起了剑刃:“虽然跟我知道的迦利的本体不太一样,但是——” 他还没出手,阿罗伽就先一步挥起手上缠绕着火焰的枪刃,劈向了迦利。 与父亲迦尔纳的太阳火焰不同,由于生前的经历以及阎摩(维杜罗)的祝福,她枪刃上的火焰是青色的幽冥鬼火。 “别抢猎物啊。”罗摩忍不住嘟囔。 但是很快地,他就不再计较阿罗伽抢他猎物的行为—— 因为战斗声响的吸引,拐角处又爬出好几条迦利。 整座城市的迦利都在朝这里靠近。 “一只、两只、三只……”慕雪在灵视中数着朝他们靠近的迦利的数量,“啊,数不过来了……” 被声音吸引来的迦利越来越多,每个人都被好几只迦利缠住,眼见着迦利就要靠近藤丸立香,慕雪挥了挥手,想要发动维杜罗的宝具,召唤出鬼魂—— 什么都没有发生。 慕雪:? 维杜罗灵基中,属于阎摩部分的宝具都不能使用了? 于是慕雪只能放弃,用起了魔术师的攻击手段来,虽然杀不死迦利,但是也能有效阻止他们的靠近。 就在这时,远处的房屋中传来细微的呼救声:“救——神明大人!请救救我——我不想死——” 听到呼救的声音,藤丸立香立刻朝着求救声发出的方向跑了过去。 慕雪没办法,只能陪在他身边保护。 然而还是来晚了一步,当慕雪和藤丸立香看到那个求救的人的时候,他已经被迦利咬断了脖子……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无论如何也治不好的致命伤了。 而此时,迦尔纳也甩开缠着自己的迦利追了上来,看到眼前的惨状,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怨恨吧。来晚了一步。” “这里的民众没有武装。”接下来,罗摩也赶到了这边,他观察了一下尸体周围的环境,神情忧伤,“也就是说,如果建筑物被破坏,这里的民众只能被吃掉。真让人不爽。” “尽管我们已经在尽力解决盯上脆弱房屋的迦利了……但我们的人手还是不够啊。”迦尔纳说。 …… …… 设定:维杜罗宝具[灵视]:能够第一时间观测到半径两千米范围内一切存在之物及其形状,用通俗的话解释就是实时更新的3d立体地图。 在[灵视]范围内,普通的隐匿技能无效。只要是存在着的东西就会被探测出来,短距离内是十分方便的探测技能。 缺点是只能观测形状或外表,通过外表推测内容,而无法辨别本质。 第80章 fgo2.4由伽·刹多罗04 慕雪叹了口气。 如果维杜罗的宝具能够正常使用就好了,《摩诃婆罗多》传说中,智者维杜罗是夜摩天王、死神阎摩的转世。 而[死界之君王]阎摩是能够召唤并驱使亡灵的存在,更别提还能召唤那两条属于地狱的恶犬。 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何,维杜罗灵基中所有和死神阎摩有关的宝具全都处于没有办法使用的状态。 为此慕雪有些忧愁。 由于火烧行宫的经历,她自己虽然也有宝具啦,但是[业火红莲的王宫]是对人宝具,对这么多的迦利而言根本没有效果。 近身战斗——这个肯定不行,如果没有召唤术的话,慕雪、或者说维杜罗就和普通的魔术师没有区别了。 但好在她的身体好歹也算是小圣杯,魔力倒是够用得很。 可是这些迦利实在是太多了……简直像是无穷无尽一样。 就在这时,在城市东边,一群纯白色的野兽便快速闯入了慕雪的灵视中。 “白色的……”慕雪喃喃。 “啊呀呀,原本是为了不妨碍你们收集情报才切断了通讯,”福尔摩斯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接通了通讯,“稍等,有区别于迦利的反应出现了,他们在快速接近你们。” 这些新来的野兽看起来实在和迦利大不相同——如果说迦利看起来就是邪恶的化身的话,这些纯白的野兽反而处处展现出圣洁来。 圣洁的野兽……这本身就是个矛盾的描述。 “过来了。”迦尔纳低声说,他一枪甩开纠缠不休的迦利,朝着白色野兽奔袭而来的方向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等等。”慕雪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蓝色,她在专心盯着灵视,“他们在攻击迦利。” “是友方了?”藤丸立香问。 白色的野兽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们的后腿肌肉紧绷,竟是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嘴,朝着迦尔纳便咬了过去。 “看来也不尽然。”迦尔纳轻轻地说,持枪迎上了白色野兽。 “尽管不清楚他们是会与迦利一样攻击人类的野兽,还是把吾等误认成迦利了,”罗摩无奈地叹了口气,“总之他们冲过来了。” “那就没办法了。”作为御主,藤丸立香闭了闭眼睛,下达指令,“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再破坏下去了,请战斗吧,大家。” 在这个指令下达后不久,迦利的数量没有再增加,而是在众人的攻击下不断减少——那看起来圣洁的白色野兽,也是同样。 终于—— “敌对反应全部消失。”玛修长吁一口气,摘下了目视仪,“结束了,master。” 在事情变得稳当之后,福尔摩斯先生也出声了:“现在看来,那些白色野兽应该和迦利是敌对关系吧?毕竟互相攻击了。” 就在这时,躲在房屋中的居民也三三两两地结伴出来了。 慕雪看到小姑娘、也就是爱夏小跑着朝自己过来:“姨姨!你们没事吧!” “托你的福,我们平安无事。”慕雪托起爱夏的腋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爱夏呢?你也平安无事吧?” 而爱夏的爸爸,也就是阿贾伊并没有靠近,而是用一种冰冷的,审视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原本以为这些不知道祈祷家伙和山里面的家伙是一起的……原来只是单纯的呆瓜(猫头鹰)吗。 “爱夏和爸爸都没有事情!”爱夏声音响亮地回答,随后低落下来,“可是、可是维翰他……” 只见灾难来临前还活泼可爱的小狗,此时瘸了一条腿,走路踉踉跄跄,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没关系。”作为通读经典的婆罗门,慕雪对医术也有浅薄的了解,她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维翰的脚,“只是皮外伤,休养几天就好了。” “那、那维翰这几天,都要这样瘸着吗?”爱夏小声问。 慕雪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却看见小姑娘的脸色越来越低落,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怎么了吗?”慕雪连忙问。 “姨姨,”小姑娘的大眼睛里氤氲起水雾,她抽噎着问道,“无法奔跑的狗,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当然。”慕雪摸了摸爱夏的头,“维翰是你很重要的伙伴吧?正因为他在你心中如此重要,所以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都有存在的价值。” 就在这边气氛其乐融融的时候,一道惊恐的声音划破天空。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止是迦利,连圣兽也被杀死了?!” 原来是靠近这边的其他村民发现了白色野兽的尸体。他们的脸惊恐到扭曲,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其中一个胖老爷子的嗓音格外高亢。 于是,藤丸立香走过去问:“您是?” “我是这座城镇的镇长,我叫普拉喀什。”蓄着白胡子的胖老爷子回答,他的脸上写满了惶恐,“你们是旅行者吗?对这惨剧,你们知不知道什么?” “唔嗯。因为被袭击,所以把他们都杀了。”罗摩耿直地说。 “…………………………哈?” 长久的沉默后,老爷子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质疑。 “还需要其他说明吗?”罗摩咧嘴,露出了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的笑,“那就将史诗的撰写者带来吧?” “光顾着听余的精彩事迹,却不写成故事未免太可惜了吧?”罗摩还在读不懂空气地继续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镇长越来越黑的脸色。 或者说,他注意到了,但是少年国王的傲气让他懒得理会。 “噢、噢噢噢噢噢啊啊啊啊啊——”镇长的喉咙里溢出一段仿佛溺水之人的响声,随即变成高亢的尖叫,“你们、你们干了什么好事啊——!!!” “居然将守护我们的神之使者,杀掉了!!!” 神、之、使、者? “毕竟遭到攻击了……我们也是被逼无奈……”藤丸立香试图解释,却遭到了镇长更加激烈的反应。 “不可能——!!神之使者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攻击人类!”镇长斩钉截铁地说,“你们一定做下了神不能饶恕的野蛮行径!!” “假如触怒了神明,认为我们的城镇都在鼓动这种行为的话——我们就完蛋了!” “唔……”慕雪思考了一下,走上前去,“镇长,不如告诉我们你们所信奉的是哪位神明呢——?” 说不定他们能搞定。 毕竟这边有阎摩转世的维杜罗、毗湿奴化身的罗摩、还有苏利耶之子迦尔纳,这背景,这配置,就算是在神界,也能横着走吧。 谁知镇长却露出了被冒犯而勃然大怒的神情:“什么叫‘哪个神’?!神就是神,是独一无二的,天上地下唯有一位的真神!如果你曾遇到两个神的话,那么我敢断言,你绝对被骗了!” “一个……?”慕雪忍不住露出了和罗摩一样挫败的神情,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 这里真的是印度异闻带吗?不是什么传颂着希伯来神话的地方吧? 印度神明可是非常、非常、非常多的,就算没有多到日本号称八百万神明的程度,但“唯一的神”这种称呼在印度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滚出去!滚出去!” 随着看到圣兽尸体的人愈来愈多,想要将慕雪他们赶出城镇的意愿也越来越响亮。 “怎么办啊御主?”罗摩头一回受到如此待遇,他蹲在地上,一脸挫败的样子,“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被扔石头咯。” “没办法。”眼见着周围民众真如罗摩所说捡起了石头,藤丸立香只能选择撤退,“我们就暂且,退出城镇吧。” 就这样,进入城镇——战斗——被赶出去—— 结果根本就是毫无收获反而还倒搭上了力气。 “看你们这副狼狈样。”指挥官——戈尔德鲁夫先生打开了通讯,训斥道,“只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却没有任何收获吧!” “唔咳——”紧接着,福尔摩斯的投影出现在了众人身侧,“也不能算毫无收获,就算一开始吃点亏,也没有关系。” “说起来……”慕雪的眼睛往旁边的大石头扫了扫。 一直有条小尾巴跟着他们呢…… “爱夏,该出来了吧?”慕雪温和地问。 “姨、姨姨……”小姑娘揪着衣摆,扭扭捏捏地从大石头后面走了出来,小脸红彤彤的。 “镇民们对我们避之不及,你为什么要跟过来呢?”迦尔纳语调平缓,非常直球地问。 慕雪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这么唐突直球地发言,也只有读不懂空气的迦尔纳能问出来了吧。 也不怕吓到孩子。 迦尔纳坦然地和妻子对视。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能跟着他们一路从城镇走到这里的小姑娘——应该不会被区区的一个问句吓到吧。 “因为、因为……”爱夏不好意思地揪着衣角,“因为我觉得,你们刚才救了我们……所以想来送个谢礼……” “那是什么谢礼呢?”慕雪蹲下,目光温柔地和爱夏对视着。 “是、只是香蕉……”爱夏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几根新鲜的香蕉,“我、我没带多少……所以你们每人只能分到一根……对不起。” “不用为此道歉。”慕雪温柔地摸了摸爱夏的小脑瓜,“你能送香蕉给我们,我们都很感谢你。” 罗摩第一个上前接过了香蕉:“说起来,余的盟友哈奴曼也曾经为我摘过不少香蕉,那可是天上果实……” 爱夏看着这位少年国王,歪了歪头,再次露出了那种疑惑的神情。 “从刚才为止我就很在意了。”慕雪蹙了蹙眉,语调温和地问,“你是不认识他吗?爱夏。” “那边的大哥哥吗?”爱夏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罗摩,“当然认识啦!我们不是刚刚做过自我介绍嘛。” “不,我是说……”慕雪斟酌了一下语言,“在此之前,你听说过‘罗摩’这个名字吗?” 爱夏摇了摇头。 “那,‘迦尔纳’或者‘维杜罗’呢?’”慕雪继续问。 爱夏还是摇头。 “那么也就是说,你也没有听过《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的存在,是吗?”慕雪问。 “那是什么?”爱夏小心翼翼地问。 慕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 在这里——在这个异闻带的历史上,不管是罗摩、迦尔纳、或是她,都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也是这几位印度英灵踩在这里,能力反而受限的原因。 当然啦,因为一丁点的知名度都没有嘛。 也许她无法使用阎摩的宝具也是同样的理由。 说不定在这个世界里,连死神阎摩,也从未存在过呢。 没有的东西,当然无法使用。 但是,她作为“莲珈”的宝具却还可以继续使用。 真是奇怪。 第81章 fgo2.4由伽·刹多罗05 “那么,爱夏,”慕雪回过神,温和地询问女孩,“我们在寻找可以栖息的营地,这附近有什么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吗?” “那边有个洞窟……虽然很简陋,不过遮风挡雨是没问题啦。”爱夏一脸的天真无邪。 “多谢你,爱夏。”慕雪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脸蛋,淋漓尽致地展现着作为已婚女人的母爱。 “没关系!”爱夏笑得眉眼弯弯,“我很喜欢姨姨!” “应该询问一下关于空想树或是迦利的情报了吧?”藤丸立香的耳机中传来达芬奇亲的声音,“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还太少了。” 于是,藤丸立香开始疯狂地朝慕雪暗示,仗着爱夏看不见,又是使眼色又是手舞足蹈的。 慕雪余光早就注意到御主眼睛好像要抽筋的表情,但是属于维杜罗的坏心眼让她装作看不见,直到藤丸立香差点手舞足蹈,她才慢悠悠地开口。 “爱夏,对于天边的那棵巨大的树,你知道些什么吗?”慕雪问。 “啊,果然很显眼吧。”爱夏也抬头看向高耸入云的巨大空想树,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它就在前不久,‘砰’地一下长出来了,大家都吓了一跳……” “其他的呢?你还知道什么吗?”慕雪问。 爱夏摇了摇头:“不知道,毕竟离我们很远嘛。” “不过镇子里很多人觉得这是和神明有关的东西。”爱夏小声说,“就像‘神之空岩’一样。” “神之空岩?”慕雪怔愣片刻,“你是说远方山上那个白色的巨大立方体吗?” 爱夏点头。 “我其实挺疑惑的……”慕雪歪着头问,“爱夏身边的人是把‘神之空岩’当做与神有关的东西吧?那么神之空岩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姨姨的说法好奇怪哦。”爱夏露出了一个既欢快又纵容的表情,“神之空岩不就是神之空岩嘛……就像太阳、月亮和大地一样,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东西,对吧?” 看着女孩脸上无奈又纵容的表情,慕雪知道自己是被当做毫无常识的傻女人了,于是她用力揉了揉爱夏的脑袋瓜:“抱歉呢,姨姨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从来没有见过神之空岩,什么都知道的爱夏真厉害!” “嗯,那么下一个问题……爱夏,可以向我介绍一下,‘迦利’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吗?”慕雪问。 “姨姨你们的城镇不会出现迦利吗?”爱夏吃了一惊,“而且也看不到神之空岩……姨姨你们一定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的吧。” “你们这里,经常出现那种恶魔吗?”慕雪蹙了蹙眉,神情中带上了忧伤和爱怜,“看你的样子,城镇遭到袭击似乎是常事……” “嗯,由伽快结束的时候经常出现。”爱夏说。 “由、伽?”慕雪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听到这个词,几位属于印度的英灵都愣住了。 作为通读经典的婆罗门,慕雪当然知道“由伽”所代表的意义,“由伽”是印度特有的,世界在循环着四个时期的观点…… 讫利多由伽、特雷达由伽、德伐波罗由伽,以及迦利由伽。 “而且明天就是最后的迦利由伽了,所以迦利的数量会比今天还要多哦。”小姑娘的脸上没有惧怕的神色,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每天被袭击的生活。 迦利由伽……最后的由伽,世界最黑暗的时期,传说中迦利由伽结束后,世界将会重启,重返新的轮回。 在一个轮回中,越接近迦利由伽的时候,世界上的正法就会更少,邪恶会开始充斥着世界。 在迦利由伽结束后——神会毁灭世界并重新创造世界——然后,世界进入新的轮回。 但是,在这个认知被扭曲的异闻带中,关于“由伽”的定义也许也不一样。 “那么,在迦利由伽结束之后,会发生什么呢?”慕雪问。 “当然是所有人都在神明的裁决下死去啦!”女孩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完全没有对死亡该有的恐惧,“但是没关系,认真祈祷的我们——很快就会复活的。” 看着慕雪蹙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模样,爱夏歪了歪头:“姨姨,你不高兴吗?不过爱夏没关系啦!就像太阳落下又升起,黑夜变成白昼一样……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呀。” 慕雪嘴唇轻轻动了动,最后没有说话。 “没关系,姨姨不要不高兴!很快就会到下一个由伽了!”爱夏笑着,“爱夏会来找姨姨玩的!” “爱夏,你们这里,是以四天为一个由伽吗?”慕雪皱着眉问。 “不是的。”爱夏摇了摇头,“第一个由伽会持续四天,第二个由伽会持续三天,第四个迦利会持续两天,最后一个迦利会持续一天。” “虽然听说古老的由伽似乎有像‘年’和‘月’这样的单位……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爱夏说。 “对了对了!”爱夏一拍小手,想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在几天前……大概是最初的由伽的时候——镇上来了个和姨姨们很像的人。”爱夏说,“而且那个人、还自称‘神明’……结果被镇子里的人赶出去了,现在应该在山里吧。” “虽然镇子上的人都说她是在说谎,但爱夏觉得,说不定是真的哦,”爱夏说,“因为她和姨姨们一样,强大到不像人类嘛。” “说不定是从者。”玛修如此下了定论,“如果能得到帮助的话,说不定就能够增加战力了。” “我是很想带你们过去啦……”小姑娘的眉眼低落下来,“可是再不回家会被爸爸骂的……” “没关系。”慕雪为爱夏理了理鬓边的头发,“要姨姨陪你一起回去吗?” “没关系的,只要跑回去,很快就会到了。”爱夏红着脸拒绝了慕雪的提议。 “那,姨姨,爱夏要回去了哦!再不回去爸爸会生气的。”爱夏凑上前,红着脸大胆地亲了慕雪的脸颊一口,“爱夏好喜欢姨姨,如果姨姨是爱夏的妈妈就好了。” 慕雪一愣。 原来小爱夏已经没有母亲了吗。 她没有露出怜悯的神情,而是微笑着摸了摸爱夏的脸蛋:“没关系,如果想我了随时可以来找姨姨,我们这几天都会待在那个洞窟里。” 爱夏点了点头,随即踏着欢快的脚步朝着城镇的方向跑去。 “阿罗伽。”慕雪直起身子,突然开口呼唤女儿的名字。 阿罗伽灰蓝色的眼睛看向了母亲。 “那个孩子回到镇上的路线上,说不定会有危险。明天就是迦利由伽,迦利的数量实在让人难以放心。”慕雪朝着女儿笑了笑,“所以,麻烦你保护那孩子回镇上吧?注意别让她发现了。” “明白。”阿罗伽点了点头。 “谢谢你,阿罗伽。”慕雪用摸爱夏——同样的动作摸了摸阿罗伽的脸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阿罗伽坦然接受了来自母亲的亲昵,随后身影闪动,跟上了跑走的爱夏。 “真是对幸福的母女啊。”罗摩抱着退魔之剑,开口说道,“不过那个‘由伽’……” “说起来,我刚才就很想问了。”藤丸立香摸了摸后脑勺,问道,“‘由伽’、‘迦利由伽’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感觉她说出来的时候,气氛都变凝重了。” “唔嗯,那就让余为你们解释一下吧。”罗摩咳了咳,“由伽是在印度传说中很重要的一个概念……” …… …… “原来是这样。”听完了罗摩的解释后,几位不属于印度的英灵御主也了解了“由伽”的概念。 “不过我们所知道的‘由伽’,似乎和这里——这个异闻带的由伽不太一样。”慕雪说,“至少,我知道的‘由伽’是以年为一整个轮回的,可是这里——” “时间太短了,对吧?”罗摩反问,“余也很惊讶,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见证一次由伽的轮回……” “不过爱夏真的是个善良的孩子呢……”玛修喃喃道,“居然为了道谢跟到这么远的地方……” “和那些大人完全不一样……对吧?”慕雪笑了笑,“这也是我对幼崽和成人经常持有不同态度的原因。” “可是……”玛修的神情中带了难以言喻的窘迫和悲伤,“不管是她,还是她的父亲……最终都会……” “容我说一句自私自利的话。”福尔摩斯突然冒出来,出声打断了玛修的话语,“和他们越亲近,就越容易得到情报。换句话说,我想给你们一个忠告——不要对这方面的事情太过在意。” 慕雪眨了眨眼,看来御主还有小秘密啊。 不过犹如测谎仪一般的丈夫没有反应,所以应该不是重要的事情吧。 这样想着,慕雪沉默下来了。 随后,气氛陷入了僵硬中。 第82章 fgo2.4由伽·刹多罗06 “我回来了。”就在这时,来自于洞口的声音打破了僵硬的气氛。阿罗伽高挑的身影在洞口投出一片阴影,“母亲,我已经把她送回去了,如她所说——脚步稳健、笔直地跑回去了。路上并没有遇见迦利,连野兽也没有。” “那就好。”慕雪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阿罗伽,过来坐。” “如果真如爱夏所说,明天迦利的数量会激增的话……那么城镇受到的攻击也一定会更加猛烈吧。”藤丸立香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拳头,“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唔嗯!御主说的没错。”罗摩发出了赞同的声音,“余的退魔之剑可不是为了坐视不理而挥动的。” “不过如果明天迦利的数量——我是说如果,出现了今天两倍以上的迦利,那么我们的战力可以说根本不够。”慕雪冷静地分析,“虽然能保护御主不受伤啦……但是保护镇民可就吃力了。” “所以我们需要增加战力——对吧?”罗摩说,“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山里寻找那位‘神明’吧,说不定还会是熟悉的存在呢。” “当然,如果是余的悉多就再好不过了……”少年国王的脸上露出了憧憬的神色,“毕竟她是拉克什米的化身,被当做神明也很正常吧。” “尽管我也希望你能和所寻之人重逢。”迦尔纳开口就是泼冷水,“但是在整个泛人类史上,神明囊括的范围太广了,不一定是印度的神,说不定会是西洋或其他地域的神。可能性很多。” “能碰到熟悉的神是万分之一的概率——”迦尔纳如此下了定义,“你还是不要太期待为好。” 慕雪扶着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尽管丈夫所说的话语都是正确的——可是因为太直白了,有时候反而破坏气氛。 “总而言之,”藤丸立香下了结论,“那位不知是何处神明的小姐是我们必须争取的盟友,先出发去爱夏所说的那座山上找找看吧。” 对于御主合理的命令,众人自然是无有不从。 但是…… 荒芜。 荒芜。 荒芜。 还是荒芜。 这座山上别说是神明,简直是一个活物都找不到嘛。没有土壤也没有植被,到处都是嶙峋的山石。 “我这边没有检测到从者反应。”福尔摩斯的投影出现在藤丸立香身边,“你们那边呢?感觉怎么样?” “似乎,感觉到些许神明的气息。”迦尔纳说,“但无法断言。” “同意。”罗摩附和迦尔纳的话,“看来并非找错了地方,再仔细找找看吧。” 众人分散开来,认认真真地寻找着。 慕雪更是已经将灵视开到了最大范围,可是两千米范围内,只发现了一个人类和一座看不清原貌的石像。 那个人类虽然很可疑没错啦……但是有神像的地方会有人类活动也是很正常的吧。 “我能用、风火轮、飞行。”莲偶小姐开口说,“从空中、进行搜索。” “唔,是个好主意。”慕雪点了点头。 如果飞得够高的话,应该能看得比她的灵视更远吧,可惜除了莲偶之外,在场的英灵都不会飞。 “请多加小心,莲偶小姐!”眼见着莲偶脚踩风火轮就要飞走,玛修连忙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别走得太远啊!” “放心吧,”罗摩说,“那家伙也是被讴歌的大英雄,在空中的机动力应该少有人能匹敌吧。” “……”迦尔纳微微侧目,看向了某一个方向。 慕雪注意到了丈夫的目光注视的方向,于是问道:“那个人类有问题?” 迦尔纳侧目的方向,刚好就是慕雪灵视范围内那唯一一个人类的方向。 “人类?”众人纷纷看向夫妻俩,看来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有人发现那位“普通人类”。 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只见迦尔纳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即抽出长枪,小腿肌肉绷紧,眨眼间就从原地消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奔袭向了那个距离在五百米左右的人类。 于是、那个人类在迦尔纳的攻击下,被迫显现出了身形。 那是个面容十分中性化,却和娘这个形容半点不沾边的男性。 与其用性别来形容,倒不如说他是介于男女之间,人类的均衡体。 “哎呀呀,从者竟然挥枪攻击无辜的人类。这样真的好吗?”男人说着,走了出来。 “若是对无力的普通人这样做,我会感到羞耻。”迦尔纳说,“但我觉得你不会因为这点程度就死去。实际见到你本人之后,这个印象并没有改变。” “马后炮~”男人娇笑着说,“我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呢,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你是……佩佩隆奇诺先生!”玛修认出了男人。 “是认识的人?”慕雪挑了挑眉。 那就是说……是个魔术师咯。 可是灵视探测时只是发现那里有个普通人类……嗯,是隐匿气息的能力吗? “好久不见,佩佩先生。”见到熟人,玛修的脸色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喜悦,反而带着说不清的沉重,“您在这里,也就是说,您是负责这个异闻带的隐匿者,对吧?” 隐匿者……慕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材颀长匀称的男人,还真是合适的称谓呢。 “所以,你打算培育这个异闻带吗?”藤丸立香问。 “………………” 长久的沉默过后,名为佩佩隆奇诺的男人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比起这些话题,我得先给你们一个忠告呢。” 藤丸立香:“忠告?” “比起在这里和我聊天,你们最好还是担心一下不在这里的那个孩子哦。”佩佩隆奇诺说。 “莲偶?”慕雪皱了皱眉,眼睛再次由棕黑色转蓝,“应该没关系,她刚刚飞出我的灵视范围——呜?!” 慕雪的喉咙里发出惊讶的喊声。 “怎么了?”迦尔纳连忙靠近妻子。 “莲偶……在下坠。”慕雪的声音有些颤抖。 莲偶的身体从她看得见的范围之外——快速坠落下来,像是被大气层燃烧消磨的陨石。 可是,很快地,灵视范围内出现了另一个莲偶,除了颜色不同之外,两个莲偶几乎没有其他的差别。 “轰隆”一声巨响,莲偶破败的身体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了地上,掀起一阵尘土。 地面甚至被砸出了一个大坑,坑上遍布着碎裂的细纹。 从慕雪出声开始,只过了短短的两秒——莲偶就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倒在了地上。 而追杀着破碎的莲偶而来的——居然同样也是莲偶,只是颜色略微变得不一样了。 灵基是一样的。 至少,慕雪的灵视分不出两个莲偶的差别。 “主人、非常、抱歉。”倒在地上肢体碎裂的莲偶磕磕绊绊地说,“倘若、只是败北……我多想……” 话还没说完,在致命的伤害下,莲偶的身躯就化作金色光点消散了。 “这是——怎么回事?”玛修看着两个莲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不对。”就在此时,潜航舰上的福尔摩斯终于凭借着高科技为众人解了疑惑,“那是莲偶,却不是你们所认识的莲偶。我就直说了,迄今为止与你们同行的莲偶的灵基已经消失了。” “现在这个恐怕是……隶属于这个异闻带的敌人。” 福尔摩斯话音刚落,就听见深色的莲偶小姐说道:“即刻,剿灭发现的异物。” “异物,我们吗?”慕雪忍不住指了指自己。 就在莲偶如炮弹般朝他们攻击过来的时候,迦尔纳突然语气平静地开口:“报告,那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不知不觉消失了。” “我是很在意没错啦……”藤丸立香指着和罗摩枪剑相交炸起火花的场面,“但是这种情况我们也没有余力去搜寻了吧?!” 可是,就在此时—— 战斗正酣的莲偶似乎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口中喃喃道:“回想起优先目的,选择脱离。”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对罗摩的压制,直接飞走了。 “什么情况?”罗摩有点懵,“逃跑了吗?……难道是御主的指示?” “不清楚,但是那个莲偶身手相当了得。”迦尔纳说,“应当是针对这片土地进行了最优化吧。” “如果放开了打的话,我们这边就有人要解放宝具了吧?”慕雪语调轻快,“总之,不用轰飞这座山就能息事宁人,也算是一件好事。” 作为同行了仅仅不到一天的存在,慕雪等印度英灵对莲偶的感情谈不上多么亲厚,更多的只是对于英雄迟暮的感慨而已。 不过对于玛修和御主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莲偶是从彷徨海开始,就一直和他们并肩作战的从者……如此不清不楚地消失,恐怕对他们来说打击不小。 “刚才的从者,敌方莲偶的分析就交给我们吧。”福尔摩斯出言打断了悲伤的气氛。 随即达芬奇亲说道:“话虽如此,我们也没办法这么快得出结论,还是先在这座山上寻找神明的踪迹吧。” “好,那就赶紧行动吧。”罗摩脸上复又带上了乐观的笑容,“此乃王命,打起精神来,即时一脸沮丧也于事无补。” “不过……我从刚才就想说了……”慕雪悄咪咪地举起手,“这座山上额外的东西除了刚才那个人类,还有一座石像……如果刚才那个人不是普通人的话,说不定石像也不是普通的石像吧?” 第83章 fgo2.4由伽·刹多罗07 “呃……这、”罗摩上下打量着慕雪口中所谓的“神像”,“这怎么看都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啊?” “是的,我可以确定这块石头上的青苔灰尘之下是一座石像。”慕雪微笑,“我原本觉得这只是普通的神像。可是想想看的话,这山上也没有其他和神明有关的东西了吧?” 说着,她试图去拉扯石像上的藤蔓。 “不管怎么说,这块石头作为歇脚的地方还算合格。”罗摩一边说,一边不以为然地坐在了石像上。 可是就在他坐下的时候,屁股底下突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叫声:“嘎哦哦哦哦哦——” 罗摩被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美少年!美少年美好的肉体!唔呼呼呼呼呼呼~” 石像发出一连串怪叫,伴随着故作威严的长音,很难让人不觉得这是什么变态。 眼看着所有人都一脸空白地看着她,石像立马咳了咳,努力正经地说道:“吾乃神明是也~!尔等速速离去,则可保家宅安宁,财源滚滚~!” 慕雪脸上带了若有所思的笑容。 她围着石像神绕了一圈,随后饶有兴致地问:“如果我们不想离开怎么办?” “你们是想冒犯神明吗~~~!”石像的声音带上了急躁,“小心受到天罚!” “我倒想试试看神明大人的天罚。”慕雪笑了,她挥挥手屏退了想要上前帮忙的罗摩和阿罗伽,亭亭玉立地站在了石像神的对面。 “姑且就把我当做冒犯神明的小人吧。”慕雪对着神像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战斗也好,惩罚也罢,请把我当做对手吧。” “你你你你~!”石像被气得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像个任性的小女孩一样。 但是看着慕雪不动声色地模样,石像神还是发动了攻击,巨大的石像凭空飞起,随后毫不犹豫地朝着慕雪砸了下来。 这样的攻击——就连敏捷是d的慕雪也打不中的。 “就这样?”慕雪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后带上了即将收拾熊孩子的快乐,手掌上瞬间出现了大大小小层叠在一起的几个魔法阵,“那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哦,神像小姐。” 其实石像的声音听不出男女,但是慕雪就是笃定石像之下是位女神,而且心理年龄不大。 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是第六感吧。 这个龟缩在石像中的神明给她非常熟悉的感觉。 火焰如龙一般喷射向石像神,随后便舔上了石像。 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坏心思,慕雪调动了宝具红莲王宫的力量注入了火焰中,火焰的温度瞬间高了几十个度,外围几乎出现了青焰。 石像上的干枯藤蔓早就被引燃,燃烧发出的黑烟把原本是白色的大理石像都熏黑了。 “停下、停下——!”石像神鬼哭狼嚎,“要被烤熟了!油脂要冒出来了!可恶啊——就算是慕雪妈妈也不能这样对神明嗷嗷嗷~!” 慕雪的脸上带了些意外的表情。 这个熊孩子石像神认识她? 于是慕雪收了手,手上又出现几个魔法阵,冰蓝色的光芒被她扔向着火的石像神,冰蓝色的光弹在接触到石像的时候猛地炸开,化作锋利的冰簇。 冰火相融,石像神身上燃烧的火焰被灭了。 “呼——”石像中的熊孩子神终于从石像的脑壳里爬了出来。 由于石像被冰块冻得邦硬的原因,她只能从高大的石像头顶跳下来,落地的时候浑身的肥肉都颤了一颤。 “崇拜我吧……赞美我吧……溺爱我吧……”石像神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现在比较想吃冰激凌……谁能去便利店帮我买一个吗?” 理所当然的,谁都没理她。 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嗯,就是体重有点超标。慕雪上下打量着石像神,那点傻妈妈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可惜这孩子不是她女儿,否则她一定不会让这孩子长到这样的体重的。 石像神一看慕雪那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肉肉的手臂在胸前比了个大叉:“不要不要!吉娜可不要再减肥了!” 她一边说,一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柔软的小肚子:“真是的,吉娜可差一点就要变成不好吃的烤肉了……” “迦尔纳先生?”她抬头就看见冷着脸的迦尔纳,于是疑惑地问,“话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啊?”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迦尔纳面无表情地反问。 看着石像神这副熟稔的模样,慕雪也想清楚了情况。 在某个时间线、某个圣杯战争中,她和迦尔纳曾被眼前的小姑娘召唤出来过——想必又是连锁召唤。 不出意外的话,参加过圣杯战争的英灵会被抹去记忆,所以他们也不例外,但是潜意识中还是留下了些许熟悉。 他们不记得,但是作为御主的吉娜可还记得。 想到那段时间她被慕雪妈妈逼迫着每天锻炼吃草的日子,吉娜可的脸就不自觉地绿了,她肉嘟嘟的小脚脚动了动,默默地离慕雪远了些。 “吉娜可……”慕雪喃喃道。 直到迦尔纳的目光落在了慕雪身上,她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真奇怪,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呢? 而且……现在又想不起来刚刚说了什么了。 看到妻子探究的目光,迦尔纳默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 “很奇怪,我的心中涌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迦尔纳说,“仿佛遇到了姐姐……遇见了人生导师……遇见了无可救药亟需拯救的生命。” “真是我的知识难以言表的某种复杂的存在。”迦尔纳点了点头,如此盖棺定论。 慕雪则是苦笑着,满头黑线:“差辈了耶……” 迦尔纳觉得吉娜可是姐姐,吉娜可觉得她是妈妈,迦尔纳和她是夫妻。 真是混乱的关系啊。 “哦哦,原来是一见如故啊。”吉娜可点了点头,露出了胖橘般的笑容,“实不相瞒,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那种仿佛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是都想不起来的感觉~我也有哦!”吉娜可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像以前的rpg里流行的丧失记忆系主角?不过觉醒力量的情节还很远啦。” 原来如此。慕雪扯起嘴角笑了笑,想要隐瞒作为她和迦尔纳御主的曾经吗……那她只要保持沉默就好了吧。 “不过……”迦尔纳冷冽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吉娜可,“你毫无疑问是个人类,身上为什么会带着神明的气息?” “喵哈哈哈哈~”吉娜可、不应该说是石像神小姐露出了猖狂的笑容,“很遗憾,就算迦尔纳先生的眼力多么出众,也没办法看出我身上发生的事情的!” “因为我就是那个家喻户晓的神明嘛~!”石像神笑得得意洋洋,“请叫我伽内什神明小姐!” “原来如此。”慕雪的右手握成拳砸在左手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伽内什神!怪不得刚才说保佑我们家宅安宁,财源滚滚。” 伽内什,智慧、财富、繁荣、幸运、生意兴隆、消除灾祸…… 传说中掌管着各种职责的神。着实令人兴趣盎然。 但是又确实是个人类没错。 所以说这个女孩是伽内什灵基的拟似从者吧。 “怪不得,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罗摩的眼神略微飘了飘,“可是这连神明的气息都挡不住的、废柴人类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不愧是罗摩,一眼就看出了这生命的本质。”迦尔纳面不改色,面无表情地说着毒舌的话语。 “不要说得像是真心佩服的样子好吗!”吉娜可、不,伽内什小姐脸都气红了,吐槽道。 “总而言之呢,”伽内什神说着,就要爬回自己的石像中,“不管你们想让我做什么,都是不可能的啦。” “我只想在这舒适的空间里享受家里蹲生活啦~”伽内什钻回了石像中,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了起来,“别看外表这样,里面可是弹性感十足,软绵绵得足以令人变成废柴,当然还附带温度调节功能。凭借不可思议的富饶之神能量,甚至还能弄到掌机耶。roguelike 类游戏果然越玩越停不下来啊。仿佛在里面耗费多少时间都愿意~” 一大长串吐槽话音刚落,慕雪就矫健地跳上了石像的头顶,硬是拎住了伽内什的衣领把她提了出来:“给我做正事啊你这只会吐槽的阿宅!” 这份轻快气愤的样子和之前那个惫懒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所以说……以慕雪小姐的性格遇见熊孩子、就会这样吧……”玛修忍不住说道。 待在这个死宅神身边,大家仿佛都被传染上了吐槽之气一样,就连迦尔纳居然也面无表情地喷出了恶毒的吐槽。 “干得漂亮,”他对于妻子暴力的行为给予了夸赞,“对于这种家里蹲的死宅就该斥以暴力,这是为了她好。” “不要~~~!!!”伽内什在慕雪的毒爪下嚎得比杀猪还大声,“打扰家里蹲享受生活之人必遭天谴!!!” “可恶啊!你们这对恶毒的夫妻又在唠叨些没用的大道理了!”等到被扯出来时,伽内什眼泪都飙出来了,她气呼呼地看着这对狼狈为奸的夫妻,熊孩子本色尽显,“你是我爸啊——还是你是我妈啊——” 谁知慕雪整理了一下乱掉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以后我就是你妈。” “呜!”怎么说了和上次同样的回答! 伽内什泪眼汪汪,最终还是在慕雪和迦尔纳的双重镇压下乖乖地爬出了自己的狗窝。 …… …… 发一下慕雪[维杜罗]的设定 能力等级 筋力d 耐久e 敏捷d 魔力a 幸运c 宝具c 对魔力b 道具制作c 固有技能:神性、魔力放出、高速神言 宝具: [灵视]等级c:能够第一时间观测到半径两千米范围内一切存在之物,用通俗的话解释就是实时更新的3d立体地图。 在[灵视]范围内,隐匿技能无效。只要是存在着的东西就会被探测出来。 缺点是只能观测形状或外表,通过外表推测内容,而无法辨别本质。 [业火红莲的王宫]等级b:对人宝具,最高捕捉目标为五人,能够困住对魔力在c以下的英灵七个小时,对魔力在c以上也能够困住一小时,与此同时被困之人会接受火焰高温锻烤。 是兼顾控制和攻击的宝具。 [亡者之王的召唤术]等级b:召唤宝具,可以唤醒亡灵战士为自己而战斗,只要是在印度土地上死去后灵魂收回冥府的战士都可以召唤,是相当强力的召唤技能。 可召唤物除了亡灵战士之外,还有印度神话中守卫着地狱的两只恶犬。 [夜摩天灵识]等级d:沿袭自死神阎摩神性的灵感识别,可以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一个人是否在说谎,这个人是正直或邪恶。 判断标准是吠陀经典所记录的正法。 第84章 fgo2.4由伽·刹多罗08 “呜呜,好过分,我的乐园套装……” 伽内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慕雪的暴力行径:“我要投诉呜呜呜……这是什么怪力妈妈……” “不如说,母亲只有碰到这种不听话的孩子的时候才会变得暴力……”阿罗伽摸着下巴说,“母亲平时是很懒……柔弱的。” “你刚才想说的是懒惰吧!努呼呼呼呼~你这个女人也被我抓到把柄了吧?”伽内什笑了,在慕雪毒爪下不断挣扎,“大家都是家里蹲还分什么中毒深浅啊!不能理解一下吗!” “不能。”慕雪冷着脸说,“另外我是居家贤惠型女人,和你这种万年宅女可不是同一种家里蹲。” “不偶尔外出运动一下对身体可不好。”迦尔纳对于妻子的举动没有半分谴责,反而是赞同。 “唔……真不可思议。”迦尔纳说道,“我和伽内什神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缘分才对。但不知为何,就是有种不能放着她不管的感觉。” “难道说……生前的我是伽内什神的粉丝吗?”迦尔纳摸着下巴,得出了非常不得了的结论。 伽内什:“……” 慕雪:“……” 英灵座上家长里短的枯燥生活已经让你连生前的事情都忘记了吗迦尔纳?! “打赢了吗?打赢了吧!”戈尔德鲁夫胖胖的身影出现在藤丸立香身边,脸上带着得意地笑容,“既然打赢了的话你这不明来路的从者就要协助我们了吧!” “这肥……胖子大叔是谁啊?”伽内什问。 “你刚刚想说的是肥猪吧?!”戈尔德鲁夫一下子炸了毛,“我这可是成功指挥官应有的雄伟体型!” “真讨厌啊,这种理所当然地对其他人下命令的样子简直像我那讨厌的初中老师一样……”伽内什摸了摸象耳朵,一脸烦躁地吐槽道,“我可以滥用职权……不对,滥用神权来惩罚他一下吗?” “算了算了。”脾气温和的御主出来调解纠纷,“能先听一下我们的说辞吗?” “唔,其实从刚才开始,你身上散发的普通人的气息就让我很有亲近感呢。”伽内什绕着藤丸立香走了两圈,“真拿你没辙,那我就姑且听一听你要说什么吧。毕竟这对夫妻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而且老实说,我也没有搞清楚周围的情况。”伽内什说。 “可是你也已经成为神灵的容器了考虑到这点,其实已经无法将你称作凡人了吧?”罗摩问道,“为什么执着于普通人的感觉呢?” “我就是普通人啊!”伽内什说,“只是被伽内什先生选中了而已……” 迦尔纳:“……” 伽内什:“我说迦尔纳先生!哪怕是撒谎也可以,帮我说几句好话啊!帮我说话啊!” 迦尔纳:“………………” 伽内什烦躁地摸摸头发:“啊,还是算了,反正你肯定会毫无恶意地说出什么‘她并非凡人。而她的体重与肚腩正是与其他人类截然不同的稀有特征’这种话来吧!” 慕雪:“正解~” 自己的丈夫就是这种会一本正经地说出吐槽役话语的人呐~尽管他从来不带恶意。 迦尔纳如慕雪所想,一本正经地说:“你为什么会知道?真不愧是……足以被伽内什神选中的人物。” “或许你的确是个凡人,但你也具备凡人所拥有的闪光点。尽管并没有记忆,但我确实知道。”迦尔纳正色道。 “迦尔纳先生你又一本正经地这么说……!哼!”伽内什一脸傲娇地哼了一声。 “在这方面御主也一样。”迦尔纳说,“我不善言辞,所以也许无法表达清楚。但你也拥有很多闪光点。即便不是强大的战士或是魔术师,也是位优秀的御主。” “谢、谢谢……”藤丸立香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夸奖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而慕雪看着丈夫一脸正经地夸奖着别人的模样,忍不住撅起嘴唇,雪白的臂膀像条水蛇一样缠上了迦尔纳的脖颈:“一本正经地夸奖别人却不理会我……我要生气了哦。” 面对妻子的痴缠,迦尔纳面不改色:“你需要的应该不是夸奖吧?” “谁说的,我……”慕雪面色愈发不爽。 “我爱你。”迦尔纳突然说,“不如说,我一直很爱你……比起夸赞之类的话语,你更需要的应该是这种表白的话吧?” 面对丈夫的直球告白,慕雪的脸一下子爆红,她收回手臂捂住了自己的脸:“突、突然说什么呢……” “咳咳。”觉得如果让他们继续说下去可能就要浪费很多时间,于是藤丸立香打断了几人的谈话,简单向伽内什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总而言之,事情是这样的……” “异闻带……空想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听完之后,伽内什的眼睛变成了几个圈圈,“完全搞不清楚。” “不过看起来,她应该是来自抑止力的召唤……所以应该和我们是同一阵营没错。”达芬奇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身旁,“那么,为什么到现在为止只是待在这里呢?” “也不是一直待在这里哦。就算有怨言,我姑且也知道有些事是不得不去做的。”伽内什说,“所以我就在周围随便走了走,也去城镇看了下情况,但除了和平就是和平,简直就是世界大同。” “和平得就连家里蹲的我都会觉得:‘啊,世界真美,花田最棒了。’所以根本无事可做嘛,心想伽内什先生肯定是搞错了时机或是其他什么了吧,于是我就跑到这座山中荒废度日了。” 解释完,伽内什便一脸得意地看着众人。 “我想问一下,那是什么时候呢?”慕雪问。 伽内什:“大概是五天前吧。” “五天前……”按照爱夏告诉他们的由伽算法,那个时候大概是一个轮回最先开始的,讫利多由伽的时期。 “那个时候城镇还没有遭到破坏吧?”慕雪问。 “什么破坏?”伽内什一脸不解,“城镇非常漂亮整洁哦。” 所以是因为这5天内遭受了迦利的袭击,城镇才会变成那副模样的吗。 “你稍微有点…不,是粗心大意到有些自以为是了,伽内什啊。”罗摩忍不住说,“如果你继续留在城镇里,或许就有机会正确行使神明拯救民众的本分了。” 伽内什扁了扁嘴:“我也没办法啊,当时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嘛……” “在刚刚的战斗中,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位伙伴。”玛修阖了阖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已经尽是坚定,“但无论如何,我们会带着她的意志一起走下去。所以,伽内什小姐,我们十分需要你的力量。” “好吧好吧。”伽内什说,“我本来觉得肯定有哪里搞错了……但现在我真的身负拯救世界的责任了。既然城镇遇袭事件的g已经插满了,那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吧。” “谢谢您,伽内什小姐!”玛修眼睛一亮,“真是帮大忙了!” “在夜晚行动是十分危险的……”慕雪说,“所以说,先到之前的洞窟中暂住一晚如何?明早再继续行动。” “我赞同慕雪小姐的提议。”玛修说。 “那么,就沿着来时的道路回去吧。”藤丸立香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 夜晚,洞窟中。 慕雪已经躺在迦尔纳的臂弯中睡着了,而阿罗伽就在他们旁边擦拭着自己的长枪。 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应该和父母睡在一起了。 而对面的罗摩也还未睡,他看着对面依偎在一起的夫妻,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惆怅的神情。 “您在想什么?”阿罗伽轻声问。 罗摩叹了口气:“当然是余的悉多啊……看着你父母如此恩爱的模样,很难让余不想起余可爱的悉多……” “悉多?”一旁毯子下的象耳朵动了动,还没睡着的伽内什从毯子下爬了出来,“唔、唔。是你的妻子啊。你一直在寻找她吗?” “没错,假如你哪天遇见她的话,请一定要告诉余。”罗摩惆怅地说。 “可是我没见过那位悉多小姐啊……”伽内什说。 “那都是小问题。”罗摩说,“假如你见到一位和余有夫妻相,可爱又楚楚可怜,并且内心坚强资质最佳的女性,那就是余的悉多了。” 伽内什:“哦,这样啊……” “我会留意,请放心。”阿罗伽也点了点头。 “虽然帅气的正太王者是很不错啦,但既然有官方盖章的cp,就不太好拿来妄想了呢。”伽内什叹了口气,说道。 “尽管有些人会觉得这样也能接受,但这不符合伽内什小姐我的审美。”伽内什一边说一边点头,“没办法,只能把握好妄想的尺度,继续观赏罗摩,品味素材的原汁原味好啦!” 罗摩愣了一下:“尽管余不太明白,这是类似于某种佑护吗?那余就感激地接受吧。” 迦尔纳:“………………” 慕雪:“别相信那家伙的鬼话啦。梦女口中的话毫无可信度。” 说着,她支起胳膊,从丈夫怀中抬起了头。 “什么啊!慕雪妈妈你是在怀疑伽内什神的节操嘛!”伽内什立刻反抗。 “你们没睡啊。”罗摩说。 “这里需要睡眠的也只有我们可爱的御主了吧?”慕雪用手指梳理着凌乱的头发,说道。 “喂喂,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伽内什气恼地捶床,“再这样下去我要粉转黑了啊!” “哦?我怎么不知道伽内什神还是我的粉丝?”慕雪梳理着绸缎般的长发,赤着足走到伽内什面前,手指抬起了伽内什的下巴,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女人的风情。 伽内什的小脸被慕雪撩红了,忍不住大声说:“好啦好啦!我承认——我是你们的cp粉头!” 慕雪忍不住笑了,阿罗伽也笑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迦尔纳和罗摩也笑了。 真是个其乐融融的夜晚。 过了一会,躺在藤丸立香身边的玛修支起身子,对着几位英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慕雪笑着点点头,随手甩出一个水球熄灭了燃烧的火堆,随后摸回了床上,重新躺回了丈夫的怀抱中。 一夜寂静。 第85章 fgo2.4由伽·刹多罗09 第二天一早,藤丸立香就带着从者们踏出了洞穴。 可是,怎么说呢? 正常的情况下,环境在一天之内会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吗? 原本盛开着的花没了,氤氲雾气的溪流也没了,土地龟裂,甚至有些地方类似于矿石的东西已经暴露在地表了。 不是晴天也不是雨天,严格来说的话,应该是沙尘暴一类的天气。 如果说,昨天的气候还处在亚温带的话,今天的环境就已经完完全全是热带沙漠了。 真是……十分萧瑟了。 完全看不出有生物活动的迹象。 而且…… “空气中那种‘干燥’的氛围又提升了一个阶段。”迦尔纳说,“不同于这个世界中一开始就压迫着我们的不可思议的气息……是今天特有的感觉。” “说不定会对我们的战斗产生影响。”迦尔纳对藤丸立香说,“请您注意,御主。” “好。”虽说不太理解迦尔纳抽象的描述,但是藤丸立香大致可以了解他想要告诉自己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表示会放在心上。 众人靠近城镇之时——还没有到达慕雪的灵视范围,众人就远远地看到了城镇中蔓起的烽烟。 “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啊,御主。”慕雪蹙起眉头,远远地看着沙尘之中若隐若现的城镇,“已经开始了。” “那我们更要抓紧时间了!”藤丸立香握紧了拳头,“诸位,请向着城镇,全力进发吧!” 于是,三骑擅长近身战斗的英灵——罗摩、迦尔纳、阿罗伽脱离了队伍,全速朝着城镇前行。 而脚程稍差的慕雪,便留在御主身边,和玛修一起保护藤丸立香前往城镇。 去往城镇的路上有许多野兽,虽说野兽不算强大,很轻松就解决了,但是,他们的攻击性还是强的吓人。 “不愧是由伽轮回中的末法时代,迦利由伽啊。”慕雪忍不住说,“就算只是野兽,也受到了如此大的影响吗。” 总而言之,慕雪和玛修护送着御主来到了城镇之中,先行出发的三骑英灵已经抵达了城镇。 只是……城镇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昨天还只是设施坏掉了一些,不影响正常居住,今天却已经可以说是一片废墟了。 看来在他们抵达之前,迦利们就已经来造访过了。 “啊!”在看到她的瞬间,原本躲在房屋后观察着的小女孩立刻跑了出来,“姨姨!你来了!” “爱夏!”慕雪伸出手,将朝她跑过来的女孩一把抱了起来,“你没事吧?” “嗯!”爱夏用力地点头,“爱夏和爸爸都没有事情。不过……” “今天是最后的迦利由伽嘛。才进行到一半而已呢。”面容凶恶的男人走出来,用一种防备的眼神看着慕雪。 对于这种防备,慕雪并不生气,而是对着爱夏的爸爸点了点头:“阿贾伊先生,您也平安无事就太好了。” “姨姨,你们快找地方躲起来!”爱夏抬头,大声对慕雪说,“迦利还会过来的!没有地方祈祷的话会被吃掉的!” “可是,接下来,建筑物损毁只会更严重吧?你们准备躲在哪里呢?”慕雪问。 “嗯……”爱夏低下头,脸上带着低落,“爱夏的家也被破坏掉了……要想办法才行啊。” “躲进还完好的房屋中,躲进瓦砾中……或者逃跑。”爱夏小声说,“总之要去做才行啊。” “怎么又是你们!你们到底来做什么!”爱夏话音未落,另一个高亢的嗓音便突然响起。 原来是那个把他们赶出城镇的胖老爷子镇长。 “镇长先生,看来城镇已经遭到相当程度的破坏了。各位难道不打算齐心协力战斗吗?”玛修忍不住问。 “你在说什么蠢话。到底要我重复多少遍,这是神的试练、神的旨意!”镇长普拉喀什说,“只要诚恳地祈祷,圣兽们就会来拯救我们。根本不需要战斗!像你们这种完全不打算祈祷的亵神者待在这里只会玷污这座城镇!” “所以说,你们信仰的到底是哪位神啊?”伽内什忍不住抠着手指问。 “什么叫哪位神!”再次听到这个问题,胖老爷子勃然大怒,“从最初由伽开始的遥远过去,从这片天地被创造出来起——就不存在其他的神明啊!” 又来了又来了……这对单一神性过于坚定的发言……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唯一的神性吗?难道自己无法使用阎摩的宝具就是因为这里不存在阎摩的神性吗? 慕雪忍不住想。 可是不对啊,伽内什的力量和神性明明就还好好的。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跑过来拉住了爱夏:“爱夏,快来我家躲避吧,我好不容易说通了我家那口子……” “哦,好的,谢谢阿姨。”爱夏乖巧地拍了拍慕雪的手臂,示意她把自己放下。 眼看着爱夏一家人有地方躲避,慕雪也依依不舍地将爱夏放下了:“一定要小心,爱夏。没有地方躲就来找姨姨,好吗?” 爱夏重重地点头。 阿贾伊等不下去了,他抱起女儿,就要到可以躲避的安全空间去。 “等等,爸爸,还有维翰!”爱夏拍了拍父亲的手臂。 阿贾伊不耐地“啧”了一声,但还是将后腿受伤的小狗也一把捞了起来。 就在这时,慕雪眼中一道蓝光闪过,她立刻拍了拍爱夏的手:“快点,快躲起来!” 看着她焦急的模样,阿贾伊立刻抱着女儿就逃跑了。 这个旅行者似乎有非凡的能力……既然她这样说,想必是迦利要来了吧。 阿贾伊的想法没错,慕雪正是因为在灵视范围中发现了迦利的身影——才如此急迫地让孩子藏起来。 看到妻子这样的表现,迦尔纳沉默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过了几分钟——迦利大军就跨过了几千米的范围,侵入了城镇之中。 胖老爷子镇长还没来得及寻找庇护,只能尖叫着逃跑:“啊啊!来了!又来了!神啊,我履行了身为镇长的义务,请务必保护我!” “少废话,快找地方躲起来!”慕雪对胖老爷子大喊,她的手里出现几个魔法阵,发出几束光炮轰向了入侵城镇的迦利。 而其余的从者们,也纷纷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另一群不速之客造访了这座城镇。慕雪的灵视中出现了一群白色的野兽。 慕雪:“是圣兽!他们也来了!” “尽可能地让他们和迦利战斗吧。”战斗间隙中,罗摩说道,“如果他们攻击我们的话……” “那就只能干掉了。”阿罗伽声音平淡地说。 “就是这样!”眼见着阿罗伽接上了自己的话,罗摩满意地点头。 然而,战斗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敌人还是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甚至于,那些圣兽也开始优先攻击起了他们。 “看来这股袭击的势头要持续到今天结束了。”慕雪甩了甩酸麻的手腕,说道,“啊啊,真讨厌。” “真是个不好的消息呢。”罗摩忍不住说,“这样一来岂不是变成持久战了。” “不过,只要持续下去,就能减少人员的伤亡吧。”阿罗伽甩了甩长枪上脏污的血液,说道,“所以也还不错。” 伽内什吐槽:“你这话简直是插满了g啊……” “什么意思?”战斗之中,阿罗伽抽空问道。 “你看,果然吧——”伽内什看向了遥远的天空,“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伽内什神感觉到了哦。” 与此同时,慕雪的灵视中也猝不及防闯入了一个身影。 那人影的速度实在太快,慕雪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外貌,他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是和莲偶不同的从者反应——要多加小心!”达芬奇的声音适时响起。 “啊啊……”来人皮肤黝黑,有着一头如燃烧火焰般的红色短发,金色的眼睛中都是狂气,他看向了目瞪口呆的慕雪和表情平淡的迦尔纳,开口道: “真是令人火大!我可是察觉到维杜罗的气息才过来看看的——怎么是你这女人啊?!莲珈!” “啊啦。”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慕雪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用手掩住嘴唇,在自己肩膀处比划了几下,“这不是马嘶嘛,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才这——么高,现在已经长的如此健壮啦。” 藤丸立香:“你们认识?” “当然啦。”慕雪捂嘴偷笑,“不仅是我,迦尔纳也认识他——毕竟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嘛。” “好久不见了,马嘶。”迦尔纳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随即向众人介绍道,“他是我曾经的战友,同为俱卢族战士的马嘶。” “现在是你的敌人,迦尔纳。”马嘶补充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不是朋友吗?”伽内什忍不住问。 “曾经是这样没错啦。”慕雪说,“不过现在我们都是从者嘛,从者都要听御主的命令,所以相互为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啊!没错!说得没错!”马嘶脸上充满着愤怒的表情,“理所当然到令人烦躁!我以愤怒表示同意!” “这个人为什么总在生气啊。”伽内什忍不住小声问慕雪,“看起来像是闹系或是不良系,尼特族我表示这种人物最难对付了。” “嗯……”慕雪拄着下巴想了想,“他曾经应该更加沉稳一些才对……” “话说回来,马嘶。”迦尔纳沉着又不经意地问,“你的御主是谁。” “呵。”马嘶发出一声轻蔑的,类似嘲笑般的声音,“这问题我也以愤怒回答——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是佩佩先生的从者吗?”玛修小声问。 “不好说,应该不是——毕竟莲偶的御主是谁现在也没有结论。”达芬奇的声音顺着耳机传过来,“而且敌对从者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 “啊,没错!我是来阻止你们肆意妄为的!”虽然耳机中的声音很小,但是马嘶还是听到了达芬奇的话语,他举起愤怒的轮毂,朝着迦尔纳冲过来—— “即使曾经在老爹那里修行我也从未对你刀刃相向过——”马嘶露出了张狂的笑容,“不过现在,你可要拿出全力对付我啊!迦尔纳!” “自然。”迦尔纳面色依然很平淡,只是手中的长枪发出铮鸣声,露出了金色的枪刃。 第86章 fgo2.4由伽·刹多罗10 很明显就能看出来——马嘶拥有着这块土地所带来的加成。 他本就是足以和迦尔纳媲美的战士,在加成的效果下,几乎隐隐压制住了迦尔纳。 “真令人不爽——!!”一把击飞迦尔纳的长枪,马嘶不爽地进攻,“拿出全部本事来啊你这家伙——!” “唔唔……”丈夫被压着打,但是慕雪并不担心,她好整以暇地观察着二人的战斗,马嘶能够拥有这块土地的加成的话……也就是说,马嘶的御主不是普通人咯。 会是异闻带之王……吗? “原来如此,与迦尔纳不相上下所言非虚啊……”看着二人酣畅淋漓的战斗,一旁只能打打迦利的罗摩忍不住手痒难耐,问道:“话说,你们介意我也加入吗?” 迦尔纳还没说话,马嘶先放出了大话:“这有什么可介意的,就算再多出一个人,胜利者还是只会有我一个!” 于是罗摩还真就毫不矫情地、加入了这场战斗。 有了罗摩的加入,二打一马嘶当然落了下风,在被罗摩的退魔之剑击飞后,他用大拇指比了个割喉的手势:“虽然令人烦躁,但臭小鬼,你不也挺能打的吗?!” “话说你的气味和谁很像呢……”马嘶怀疑的目光落在了罗摩身上,“持斧罗摩……?不对,奎师那(黑天)……?” “那当然,毕竟他们和余同为毗湿奴的化身。”罗摩笑着解释道,“余乃拘萨罗之王,罗摩!” “哦,是这样啊——”马嘶的声音拖着不成调子的长音,“不过,在这异闻带中啊,区区神之化身就敢妄自尊大,可是会后悔的。” “这是什么意思?”慕雪忍不住插嘴问道。 她觉得马嘶应该是清楚的——她身上死神神性消失的原因。 “慢着!又有什么从城镇外接近了!”顾不得场上还有敌人,福尔摩斯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身边,“既不是迦利也不是圣兽——存在数个反应!” “人类的外表……”慕雪的灵视中也看到了来人,“这是……从者?!” “嘿嘿,看来时间要到了哦,马嘶。”一个蓄着白胡子的帅大叔如此说道。 他身上穿着是很现代的美式服装,至少可以肯定,不是印度地区的英灵。 “不建议继续玩耍。毫无意义。” 这是曾经攻击过他们的莲偶。 “我同意,确实毫无意义。”这是一位身材瘦削,带着乌鸦面具的少年,“真是的,叫我们作陪究竟有何意义?” “加上莲偶……”三骑从者? 慕雪的面色凝重起来,她挡在藤丸立香身前,手上出现复数个的魔法阵,随时准备战斗。 “先等下,小姑娘。”一开始说话的那位帅大叔开口了,“我们并不打算战斗。” 慕雪:? “嘁……太让人火大了。”马嘶忍不住说,“特地让我过来看情况,结果你们也来了啊。” 唔……马嘶,白胡子大叔,莲偶,加上面具少年……他们四个是同一御主吗。 而且……她总觉得那位白发的戴面具少年身上散发着让她觉得十分熟悉的气息。 “御主,注意到了吗……”慕雪小声对藤丸立香说,“迦利和圣兽都消失了。” “嗯。”藤丸立香点了点头,“至少,一开始定下的保护城镇的目标完成了。不过现在又有新的问题了。” “话说,你们不打算战斗,来这里做什么?”罗摩问。 “我们只是作陪罢了。”大叔说道,“因为他要来,还叫我们跟来,我们才会来。仅此而已。” “那——指的是你们的御主吗?”罗摩问。 其他三骑英灵都没有说话,依然是那个白胡子大叔回答了罗摩的问题:“唔,差不多吧,不过严格来说可能还有不同。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当然是听命于他的。” “毕竟他可是这印度的唯一神明,也是最后之神——!”大叔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们看,他——来了!” “呜——”慕雪突然发出了哀鸣声。 有什么东西进入灵视范围内了! 那是什么——?光?火焰?太阳?总之——是不可直视的某种东西。刺目且耀眼的光辉令慕雪短暂失去了灵视的画面,于是理所应当的——她漏掉了紧随着光芒之后进入的罗刹女。 “快看天空!”达·芬奇忍不住大声说,“身为印度英灵的你们或许会有印象。” 巨大的白色的、镶嵌着宝石的飞舟—— 那是—— “其实我们也知道。毕竟见过与印度毫无关系的英雄王搭着那玩意兜风。”达芬奇继续说道,“那是…翱翔于天际的战车兼船,诸神的载具兼宫殿,据说甚至能抵达宇宙,‘神用于在空中飞行的存在’——维摩那!” 迦尔纳:“白色的维摩那?乘在上面的人是谁?” 灵视失去了作用,慕雪只能改用眼睛看,可是当她看清维摩那上的二人之时——她却愣住了。 “外形发生了变化,然而昔日风貌仍在。”迦尔纳声音平静地说,“我绝不会认错——我可以断言,那家伙是阿周那。” 没错,虽然变成了白发,神情变得更加幽深冷漠、但是毫无疑问的,那家伙是阿周那—— “至于另一人。”迦尔纳的目光移向了跟在阿周那身后,怀抱着人类婴孩的罗刹女神,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你是……”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那个三头六臂,皮肤青黑的女神,竟赫然长着一张和慕雪一模一样的脸! 在看向怀中婴儿的时候,她的脸上带着柔美的母性,可是看向他们——敌人的时候却又带上了狰狞和怨恨。 和拥有维杜罗灵基的慕雪不同,这位女神身上满溢着黑色的怨气,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仇恨,呲起的尖牙似乎要将世界都嚼碎! 即便长着一样的脸,所有人也能瞬间看出不同来。 avenger?罗刹女?鬼子母神——诃梨帝母! “原来如此,你把我拉到这个时代,除了那个号称最后之神的阿周那,主要目标其实是诃梨帝母吧。”慕雪抬头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罗刹女神,口中喃喃道。 她并非是在对某人说话,而是在和身体里维杜罗的灵基沟通。 于是,一直沉睡着的,维杜罗的灵基终于给予了她回应。 毫无疑问的——是肯定。 “阿周那——?是那个、”御主、藤丸立香已经被惊讶得语无伦次了,“而且那个女神——还是罗刹,怎么长着和慕雪小姐一样的脸啊!” “不是存在于迦勒底记载中的阿周那,而是拥有不同形态,不同灵基的存在——”福尔摩斯如是说。 “——非也。” 听到福尔摩斯的话语,“阿周那”如是说,“或许……过去曾存在……被称为阿周那之人……” “但……我是……神。” “呜噫!”罗摩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夸张的叫声,他摩挲着自己的胳膊,“这让人汗毛直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呜,确实。”伽内什的反应和罗摩差不多,她抖得肥肉都快出波浪了,“令人浑身不快——” 就在这时,一阵婴儿的高亢啼哭声突如其来地抢过了自称为神的“阿周那”的风头。 “阿周那”像个机器人一般地,扭头去看抱着孩子的诃梨帝母。 诃梨帝母自知理亏,立刻用极其标准的姿势安抚怀中婴儿。 然而,不知是她长相太过凶恶,还是她让婴儿感到不安,婴儿啼哭起来,没完没了。 然而诃梨帝母并不生气,只是一个劲、温柔地安抚怀中的孩子。 地上的慕雪面色复杂。 诃梨帝母曾经是她的一部分——她对于诃梨帝母当然比谁都要了解。 她真正的女儿——阿罗伽就在她眼前,可是她却忙着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人类婴儿——当然啦,罗刹怎么可能生出正常皮肤的婴孩来。 因为仇恨的洗脑,已经完全忘记了女儿到底是谁了吗…… 慕雪忍不住想。 如果她当时没有握住维杜罗的手的话……她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不、不如说,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出乎意料的,婴孩的啼哭声并没有激怒作为唯一神明的“阿周那”。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诃梨帝母每天在他身旁上演的母慈子孝的戏码,于是直接无视了啼哭的婴儿,继续自己本来打算要做的下一步动作。 “来自外部,拥有神性的存在……”“阿周那”喃喃自语,“毗湿奴的化身……帕尔瓦蒂之子……还有……苏利耶的子孙……仅此而已吗。” 慕雪攥着裙摆的手紧了紧。 并没有提到自己——作为阎摩转世的维杜罗——所以,自己的神性早在进入这个异闻带的时候就被收缴了吗。 “神……”听到这个词语,沉浸于哄孩子的诃梨帝母终于给出了不同的反应,她的脸上一下子变得狰狞,“杀!” “会……”出乎意料的,冷漠的神明对于她的的反应给出了回答。 “还有普通人类哦。”藤丸立香忍不住补充道。 “没错,还有御主,以及身为其从者的我!”玛修立刻支持藤丸立香的话。 一旁的马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眼他们:“哈……非神的家伙无所谓啦。不过你们还真是蠢啊,蠢到令人恼火。正因如此,你们已经被顺带认知到了。所以说,你们完蛋了。” “你亲自前来,并亲眼看到了他们,有何感想呢?”白发的面具少年问。 “本以为……或许……会有感觉。但是……并没有。”身为神明的阿周那如此回答道,“对于现在的我而言、这些零星的异物,全部都——一样。” “不完美,不成熟,无价值。” 他如此下达定论,仿佛在做最后的审判。 “从不应该存在于完美世界的……意义来说……这些是……邪恶。”阿周那断断续续地说道,“神看到了,邪恶的存在。” “在下次由伽中……” “不需要。”这三个字是从诃梨帝母口中说出来的。 他们两个简直就像是专门表演什么以极慢语速说相声的拍档一样……如果忽略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的话,确实,还挺好笑的。 第87章 fgo2.4由伽·刹多罗11 下一秒,阿周那手中凝聚起了一团浓稠到简直像个黑洞一般的巨大能量—— 慕雪已经完全不敢用灵视去看了,仅仅是肉眼,都能观察出其中蕴含着的巨大能量。 “糟了糟了,这下真糟了!”船员慌张的虚影出现在众人身边,“那个阿周那在聚集非常骇人的力量——” “宝具……”福尔摩斯先生紧随其后说道,“不,是已经无法用宝具说明的,过于巨大、过于庞大的能量——事实上,我们这边已经有好几台观测装置过载了。” “什什什什什什么——”戈尔德鲁夫慌乱的声音随之响起,“这光是听起来就很糟糕吧,快点想办法,总之快点想办法!” 忽略了这边的兵荒马乱,迦尔纳的脸上居然少有的带上了些许愤怒,他握紧长枪:“你评价我为——不完美,不成熟,无价值吧。阿周那啊——” 作为神的阿周那不发一言,用那种目空一切的眼神盯着虚空,手中依旧不断凝聚着巨大的能量。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拿起你的武器——现在就将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阿周那!”迦尔纳如是说,“若不这么做,我的这把枪将会沦为卑劣之枪!……尽管这并非我所愿。” 然而,面对迦尔纳近乎于挑衅的话语,阿周那还是不发一言。 “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无动于衷吗?阿周那!”迦尔纳厉喝。 正如迦尔纳对阿周那那带有宿命感的敌意一样,慕雪此刻也正眼神复杂地看着诃梨帝母。 而阿罗伽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母亲啊——你到底—— “迦尔纳啊,你和那家伙有些因缘吧。俱卢战士应该也有自己的作风。”罗摩握紧了手中的退魔之剑,“但是,那与余无关。因此余认为那家伙已经进入了战斗态势。” “你应该清楚。无论敌人有没有将吾等放在眼里,余都是该出手时就会出手的男人!”罗摩说道,“御主,余要全力制止那家伙。请允许使用宝具!” “我允许,释放吧!”藤丸立香许可了罗摩的请求。 “那么——”罗摩后退一步,左脚坚定地踏在了地上,他手上的退魔之剑开始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仿佛溢散的星光—— 正如阿周那在积攒着能量一样,罗摩手上的剑刃同样开始积蓄起力量—— 随后,巨大的光刃狠狠劈向了阿周那。 然而…… 无事发生。 罗摩的攻击好像完全没有效果。 “我说罗摩,这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吗?!”伽内什忍不住哀嚎,“是不是出bug了啊?!” 罗摩自己也不可置信:“什么?!这可是曾经斩杀了魔王罗波那的退魔之刃,怎么可能……” “不是什么防御之类的机制,就只单单是没有效果啊。”慕雪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可怕的对魔力。” “哎,不过所谓的王是不会放弃的——”罗摩说道,“如果这种程度就放弃,那余也找不到心爱的悉多了——” “再来一次。”罗摩看向了迦尔纳,“王者在使唤别人时也不会有所犹豫,所以,太阳神之子啊,请助我一臂之力——” 迦尔纳:“…………” 与此同时,身为御主的藤丸立香也说道:“拜托你了,迦尔纳!” “………………既然是御主的命令,我唯有服从。”迦尔纳说着,也举起了长枪。 “那这次就由两人同时——”藤丸立香说道。 “啊啊真是受不了!”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众人中间,正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佩佩隆奇诺,他似乎是趁着慕雪灵视失效的时候用隐匿技能来到了这里。 “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他开口怒斥,“没用的啦!正如字面意义,那家伙是统合了印度所有神性的超级存在啊!” “佩佩先生!” 虽然是敌人,但是玛修见到故人还是很开心。 佩佩隆奇诺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下来了:“真是的,我本来没打算出现的,但是你们的观察力实在是差到令我不忍直视了……” “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还不赶紧、逃、命!”佩佩隆奇诺一字一顿地说。 “敌人的话怎么可信——” 戈尔德鲁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佩佩隆奇诺打断:“事先说好,那个莲偶之所以放弃追杀你们是因为要优先追杀我。所以我和那家伙也是敌对的关系,明白了吗?” “我觉得他的话可信。”慕雪说道。 迦尔纳也点头:“我认为……至少在这点上他没说谎。” “那么,就按他说的做吧。”藤丸立香下达了指令,“至少,突围出去!” 马嘶挡在了众人前进的道路上:“我不会让你们过去——烦死了!” “马嘶,你现在是站在阿周那的立场上阻止我们吗?”迦尔纳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错——!那家伙所希冀的完美世界、我是赞同的,因此,你们这些多余的东西、在下一个由伽不应该存在!”马嘶说着,挥舞着巨大的轮毂朝着他们进攻而来。 然而他一个人,还是难以阻挡数骑英灵突围的攻势。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像是苍蝇蚊子一样时不时来一下!”先不说罗摩和迦尔纳的正面进攻,马嘶显然对神出鬼没不断骚扰的两个魔术师——佩佩隆奇诺和慕雪十分不满,于是就近选择了进攻佩佩隆奇诺。 “先御主,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说着,巨大的车轮朝着佩佩隆奇诺砸下。 先……御主? 佩佩十分快速地一个闪身躲过了马嘶的攻击,神色上带着些许惆怅:“看来契约已经被全部覆盖了啊……” “这样下去简直没完没了。”慕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拍拍迦尔纳的肩膀,示意杀手锏该用还得用。 于是迦尔纳身上的金甲突然散发出刺目的光芒——随后从他身上剥离,组合成了新的弑神之枪。 “[日轮啊,顺从死亡]——!!!!” 长枪如火龙般张开巨口,朝着马嘶的身影吞噬而下。 “击中了。”慕雪露出了一抹微笑。 作为妻子的她——对于迦尔纳宝具的强度是十分之信任的,这可是因陀罗赠予的弑神之枪,所以马嘶…… “嘶……”一个人影从未灭的火海中站了起来,“怎么了迦尔纳。我还没死哦,就这点本事,可杀不掉我哦。” 是马嘶。 他竟然毫发未伤! 或者说,并不是没有造成伤害,而是他的身体极速再生了。 “看来和我认识的你有些许不同呢,马嘶。”迦尔纳并没有因为这一击没有效果而气馁。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毕竟,你死的,可是比我更早啊!”马嘶咬着牙说道,“就因为、输给了阿周那、那种家伙——” 迦尔纳:“没错,这是事实,我无法否认。” 慕雪垂下了眼帘。 作为英灵的她——如今已经知道了俱卢族最后的结局。 在她和迦尔纳死后,马嘶由于父亲德罗纳被卑劣的手段谋杀而愤怒夜袭营地,杀害了般度族所有的战士,这是正法绝对不允许的卑劣行为。 于是,他在神明的诅咒中死去。 然后,难敌也死了。他被怖军踩断了髀骨,在欺辱中死去。 至此,俱卢族全部消亡。 没有什么敌强我弱,不过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不过,造成的伤害已经足够了。”慕雪抬起手,掌心中跳动着青色的火焰,“毕竟我们的目的是突围,而不是杀死他。” “换句话说——” “只要困住他就好了。” 慕雪说完,手腕扭转,将掌心上的火焰丢出:“[业火红莲的王宫]——” 只见青色的火焰瞬间变成漫天的大火,随即变成了宫殿的形状,将马嘶整个人都关在了里面。 看起来只是火焰所构成的宫殿,很好突破,但事实上这东西是比托塔天王的宝塔还要结实的东西。 马嘶挨了迦尔纳的宝具都能活下来,红莲宫殿那点伤害肯定是干不掉他的,不过至少能困住他一个小时吧。 慕雪这样想着,招呼着众人:“抓紧时间,赶快突围!” “该死,莲珈、你这女人——给我、站住!”红莲宫殿中传来马嘶的怒吼声。 然而慕雪听他的才怪,毫不犹豫就带着御主逃之夭夭了。 “伽内什小姐毕竟是伽内什小姐,虽说外表这幅样子,但跑起来速度还是比人类快的。而且也不怎么会累。” 伽内什一边逃跑一边吐槽:“但还是会产生疲惫的感觉啊。这对前尼特族来说是最难受的事啊!世界上最讨厌跑步这种行为的人种!那就是尼特族!” “再怎么说丧气话也不会变得更轻松。闭上嘴巴快跑。”慕雪飘到伽内什身边,敲了敲她柔软的象象脑壳。 “我说这话是希望慕雪妈妈带着我一起飘哦。”伽内什看着慕雪脚不沾地的模样,发出了羡慕的声音,“真好,我也想飘来飘去啊!” “别想了。”慕雪毫不犹豫地给予伽内什打击,“飘不起来的哦,伽内什神的神格实在太有分量。” “你就是在说我胖吧!”伽内什炸毛。 “我说你们啊。”看着一边跑一边闹的两人,佩佩隆奇诺忍不住说,“这种时候就别说话了,多动腿不好吗?” “话说你这家伙为什么也跟着我们一起逃啊。”罗摩问。 “因为出手帮你们,现在我也被认作‘被世界不需要的东西’了。”佩佩隆奇诺无奈地说,“也就是说,我被你们牵连了!” “话说……”柔弱的御主弱弱地插了一句话,“我们到底应该逃往哪里啊?!” 现在这不就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呢吗?! “讨厌啦~!?不会吧,还处于这种一无所知的程度吗!?” 佩佩隆奇诺一脸浮夸的惊讶,“真是拿你们没辙,那就边跑边听我讲吧!” “那个阿周那呀,接下来将彻底破坏并重新创造这异闻带内部。”佩佩隆奇诺说,“归灭与再生、破坏与重构、毁灭天地与创造天地,那家伙能做到这些。因为他是最后之神。” “唔,看来印度三相神的神性他已经全都收容了。”慕雪一边飘一边点头,“话说,死神的神性不会也被他收容了吧?所以我才无法动用阎摩的宝具?” “嗯?阎摩啊。”佩佩隆奇诺抽空看了眼慕雪,“如果是死神的话就没办法了,他不仅给收走了,甚至还借给其他人了呢。” 慕雪:“诶?!” “不、不会是那个白色头发戴着面具的小子吧……”慕雪的脸色彻底拉下来了,“怪不得我总觉得他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 “对对,就是他,阿斯克勒庇俄斯。”佩佩隆奇诺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不对不对,跑题了,现在是在回答小御主该往哪里逃的问题。” “令整个世界归灭的超范围回归宝具该如何才能回避,你应该知道吧?”佩佩隆奇诺对藤丸立香说,“你们是唯一拥有回避手段的人。我就是看中了这点,才会跟你们一起逃跑的。” “潜航艇的……虚数潜航?”藤丸立香问。 “那是什么?”慕雪忍不住问。 但是无人为她解惑。 佩佩隆奇诺忍不住笑了:“这不是挺明白的嘛。” 第88章 fgo2.4由伽·刹多罗12 虽然慕雪还是搞不懂这个“虚数潜航”是什么原理,不过十分明显的,这玩意儿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对抗阿周那宝具的东西。 “御主,集合地点已经发来了!”玛修看着达芬奇亲发来的坐标,对藤丸立香大声说道。 “那好,全速朝着集合地点出发!”藤丸立香下达了指令。 于是,在这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就连慕雪和伽内什也不再打闹,全速朝着集合地点跑去。 就在这时,一道蓝色的光芒覆盖了天地,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的方向追来——天地万物突然为之一滞,随即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压迫感。 “呜——!”慕雪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浓烈几千倍的压迫感——来了!” 覆盖着天地的蓝色光芒已经蔓延进了灵视的范围——尽管慕雪已经第一时间关闭了灵视,她的眼睛还是受到了影响。 光——铺天盖地的光。 那覆盖天地的蓝色能量,就是不可直视,如大海一般广袤的光芒。 慕雪的视网膜一片漆黑,已经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迦尔纳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异常,靠近她身边,把漂浮着的慕雪拉到了自己身边。 慕雪虽然眼前漆黑,但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后,立刻从善如流地伸出手臂环住了迦尔纳的脖颈。 他们两个的身影交叠在一起,看起来简直就像迦尔纳在背着慕雪奔跑一般。 但事实上慕雪还是飘着的,并没有多余的重量放在迦尔纳身上,所以速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甚至于——慕雪还被迦尔纳的脚程带得快速了几分。 随着蓝色的光芒越来越近,伽内什浑身的肥肉都抖出了波浪:“啊啊……不行了,真的不行了!颤抖已经停不下来了啊!” “我也、理解了。”就连非印度英灵的玛修都忍不住冒出了冷汗,“要回避,那是非得回避不可的某种存在……” “所以,快点!达芬奇亲!”藤丸立香大喊。 “好啦好啦~”随着达芬奇的声音响起,潜航舰缓缓出现在了众人不远处,“舱门已经打开啦,让你们久等了~快上车!” 于是,众人一个接着一个,像是没头苍蝇一样撞进了潜航舰中。 甚至于,伽内什没刹住车,还直接撞到了戈尔德鲁夫身上,直接把他当成了肉垫。 “你这无理的女人——”成功的指挥官先生哪能就这么放过让他出糗的伽内什,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戈尔德鲁夫扭着肥胖的身躯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带着笑容,额头上却都是冷汗:“哈哈、哈哈哈——这不是赶上了吗!可恶的福尔摩斯,摆出一副吓人的表情……” “问题还没结束。”福尔摩斯脸上所谓“吓人”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问题是,虚数潜航的准备——” “什么?!”戈尔德鲁夫的脸色青了。 “虚数潜航可不是按个按钮就能自动进行的,虽说我已经尽可能地做了准备……”福尔摩斯说,“但……还是不行。” “五秒——距离敌方宝具到达还有五秒……”福尔摩斯眉眼低垂,“来不及的!” 就在这时……慕雪怀抱中的身体突然消失了。 虽然慕雪的眼睛依然没有恢复视线……但是她知道,迦尔纳灵体化出去了。 慕雪心念一动,也把自己变成了细碎的灵子,跟着迦尔纳飘了出去。 她知道迦尔纳恐怕又想自我牺牲了……她爱上的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但是,在此之前,至少让她先试一试—— “慢着,刚才是谁灵体化出去了!”一下子消失了两个人,达芬奇忍不住抓狂了。 如果没有虚数潜航的保护—— 世界将一度毁灭,然后被重新创造。如果被卷入其中的话,就会消失,这是确切无疑的事情。 “迦尔纳先生?!”舷窗处传来藤丸立香的喊声。 他看见了屹立于风沙之中的迦尔纳。 很快,慕雪的身影也在迦尔纳身边凝实:“至少,让我先试试吧。”她对丈夫说。 转瞬之间,迦尔纳便权衡了利弊。 时间还来得及、 于是,他握住妻子的手腕,指向了天边。 慕雪的灵视没有修复,视力也受到影响,以现在的距离,她无法确定释放宝具的位置。 所以,迦尔纳握着她的手腕为她指引了方向。 没时间犹豫了。 “[业火红莲的王宫]——”慕雪手中亮起青色的火焰,随即变成滔天大火,阻挡在了阿周那宝具蔓延过来的方向—— 有效果。 蓝色光芒的蔓延速度被停滞了。 但即便是能够困住马嘶的宝具……在这样改天换地的伟力下也仅仅维持了三秒。 就算这个宝具在传说中就是用来对付阿周那的宝具——在现在这个集合全部神性的、作为最后之神的阿周那面前,也是没用的。 眼看着妻子的宝具短暂地生效,迦尔纳毫不犹豫地把慕雪往后一甩:“回去!” “可是!”慕雪想拉迦尔纳一起回去。 可是电光石火之间,她通过舷窗看到了福尔摩斯沉痛的眼神。 于是她明白了,自己拼尽全力争取的这三秒——也是不够的。 迦尔纳想要松开妻子的手,可是慕雪的手指仍恋恋不舍地勾连着他。 “身为从者这样做才正确。”迦尔纳轻声说,“这就是我的愿望,无需为此烦恼。” 没错,他们是从者、还有柔弱的御主要保护——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她留在迦尔纳身边也于是无补,只会多送人头而已。 而且,迦尔纳即便被阿周那的宝具吞噬,也不会真的消失,最多只是回归英灵座罢了。 没必要,再次选择殉情那种无意义的举措。 权衡利弊后,慕雪回到了潜航舰上。 看着母亲脸上落寞的神情,阿罗伽忍不住上前一步:“母亲,父亲他——” “他就是这样一个牺牲自我的人。”慕雪嘴角带了一抹苦笑,“在他心中,很多事都排在我的前面,不过,我并不后悔爱上他。” 阿罗伽没有说话,她听出了母亲话语中的些许不满。 但没办法反驳,因为她和父亲是同样的人。如果某天阿罗伽找到伴侣的话,这个伴侣估计会和慕雪有同样的想法吧。 可是——慕雪并没有不满,她只是叙述事实而已。 她怔怔地看着舷窗外迦尔纳模糊的身影。 玛修看不下去了,扭头去看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 “我在准备!”福尔摩斯大喊,“马上就好了!” “居然不事先向余打声招呼!”慕雪的耳畔传来罗摩愤怒的声音, “如此独断专行,不可饶恕。要深刻反省,迦尔纳啊。你是伟大的施舍英雄,高洁的战士中的战士!这名号也太名副其实了吧!” 连少年国王罗摩都如此说——通过燃烧迦尔纳的一切而闪耀的太阳、这几秒恐怕会让阿周那那个家伙重新意识到迦尔纳的存在吧。 正如当年在俱卢战场上的一样—— 那个身影,就是慕雪心中唯一的太阳。 撇过眼睛,慕雪不再去看迦尔纳。 她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船舱里雪白的墙壁。 很快地,舷窗外发出巨大的,仿若白昼一般耀眼的光芒——就连潜航舰里的明亮灯光都成了与月亮争辉的虫豸。 慕雪背着光的身影在潜航舰中投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好了!虚数潜航、准备航行——” 耳畔传来福尔摩斯的声音,但慕雪影影绰绰地听不真切。 总是这样、他总是这样——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各种各样非去不可的事情抛下她。 可是,不能愤怒,不应该愤怒,她早在他们相识的少年时就意识到了迦尔纳是这样的人,是她自己选择了爱上他。 所以,不能愤怒。 否则岂不是和那些活在名为家庭与爱情的虚假幻影里挣脱不开的善妒妇人一样了吗。 但,还是会感到惆怅。 “慕雪妈妈,你没事吧……”伽内什小心翼翼地蹭到慕雪身边,问道。 “我没事。”慕雪笑了笑,“只要回到英灵座就会再次相遇——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仿若白昼的光芒渐渐淡去,潜航舰也渐渐消失在了沙漠之上。 成功了。 他们成功躲过了这次事关生死存亡的危机。 但是谁也笑不出来。 因为迦尔纳牺牲了。 “虽然付出了沉痛的代价……”理智到极致的福尔摩斯先生开口打破了沉默,“但总算保护好了应该保护的东西。” 罗摩忍不住叹了口气:“虽说是倾注了太阳神力量的无敌铠甲,可也抵挡不住立足的世界本身遭到粉碎啊。” “倒不如说,真亏他能坚持那么久呢。”罗摩对于迦尔纳的坚韧给予了高度的夸赞,“那行为等同于以一人之力阻挡全部海水,以一人之力抵御坠落的星辰啊。虽说只有数秒,但能够承受下来而没有灰飞烟灭的人,遍寻古今东西也难以觅见。” “那数秒,无疑是左右吾等命运的数秒。”罗摩说。 “也许我说这话有些冷血。”福尔摩斯先生继续说道,“但是执着于过去是无法向前的。” 出乎意料的,第一个点头的人是慕雪:“同意。我们继续做该做的事情吧。” “那么,”等到了回应,福尔摩斯先生继续说了下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听听距离真相最近之人的回答。” “斯堪的纳维亚·佩佩隆奇诺先生,”福尔摩斯看向身材修长的男人,“我想问的问题很简单,那个最后之神,他究竟是什么——” “ok,”佩佩隆奇诺妖娆的脸上露出了兴致盎然的表情,“那我们就开始聊天时间吧。” 第89章 fgo2.4由伽·刹多罗13 “我觉得你们应该也已经明白了。他,阿周那就是这印度异闻带的核心。”佩佩隆奇诺说,“他就是这世界成为剪定事象的原因哦。” “我想想……如果与福尔摩斯亲刚才的问题联系起来的话,也就是说,正是因为历史演变到让他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这里才会被视作剪定事象吧。” “但具体是发生了什么啊?”藤丸立香忍不住举起了手,问道。 “我倒是可以说,不过大部分都是我的推测哦,毕竟到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去求证真相是什么了嘛。”佩佩捻着手指说,“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是何时与泛人类史产生了决定性差异——但那应该就是他、阿周那获得这种力量的时间。” “只能说是遥远的过去——”佩佩隆奇诺说,“但不难想象,恐怕就是《摩诃婆罗多》的时代吧。在史诗描述的大战争结束后,发生了某些事,导致他获得了印度所有神性。”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做到这种事……”藤丸立香还是不理解。 “这也只是我的想象啦,他应该是阶段性得到神性的。”佩佩回答,“最大的可能,他一开始获得的是毗湿奴的神性……因为他身边最好的朋友奎师那(黑天)就是毗湿奴的化身嘛。” “奎师那(黑天)就算在毗湿奴的化身中,也是尤为强大的一个嘛。”佩佩说着,想起了现场还有个罗摩,“哦,我没有说你弱的意思哦?” “余也是懂得看场合的。”罗摩无奈地说,“那种事情无关紧要,继续说吧。” 站在罗摩身边的阿罗伽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动了动,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可慕雪一直垂着头坐在椅子上,不去看其他人,也一句话也没有说。 “而且,你们注意到她——阿周那身边的那个女人没有。”佩佩隆奇诺看着一直垂着头的慕雪,脸上带着探究的神色,“那个女人——恐怕就是这个阿周那和泛人类史中的阿周那产生差异的原因。” “虽然那个女人从未出手过,但是从她的举措和外形来看,如果不是迦梨,就是诃梨帝母。”佩佩隆奇诺盯着慕雪说,“我觉得迦梨女神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诃梨帝母跟《摩诃婆罗多》根本没有关系嘛。” “但是从她那对孩童慈爱的样子来看……又不太像迦梨女神。” “所以——这位自称维杜罗的慕雪小姐,”在长久的铺垫下,佩佩隆奇诺对慕雪质问,“你,和那个疑似诃梨帝母的女人,是什么关系?” 慕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不要试图逃避我的问题哦——”佩佩隆奇诺说,“毕竟,你这张脸,任谁来看,都能看出来和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 “双胞胎?亲属?母女?”佩佩隆奇诺猜测着,“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母亲……”阿罗伽担心地看向被佩佩隆奇诺追问的慕雪。 慕雪深吸了一口气:“好吧。看来现在的情况下,我不全盘托出也不行了。” “虽然史诗中并未提到过——但我和迦尔纳有一个女儿,你们也知道,就是阿罗伽。”慕雪闭上眼睛,娓娓道来。 “但事实上,我并不是从一开始就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有人对圣杯许愿,希望迦尔纳能够获得幸福,所以我从二十一世纪来到了古印度。”慕雪说,“这也是御主觉得我的面相不像印度人的原因。因为我本来是中国人嘛。” “有人对圣杯许愿?”佩佩隆奇诺皱起眉头,“谁?” “这不重要。”慕雪说,“总之,我来到了古印度,我和迦尔纳一起的一生很短暂,但我感到很幸福。可是,在我死后,圣杯再次选中了我。” “因为我——本来就是圣杯为了实现某某人心愿而创造出来的容器嘛。”慕雪自嘲地笑了,“圣杯给我看了、看了我女儿失去了我之后悲惨的一生。” “母亲——”阿罗伽快步上前,想要说些什么。 “在我愤怒到失去理智时,诃梨帝母的灵基选中了我。”慕雪说,“那本来就是个侵蚀理智的灵基……就在我即将变成只会复仇的怪物的时候,维杜罗出现了。” “母亲!”阿罗伽锲而不舍地打断她,脸上的表情也更加急切,似乎想要说什么。 “这位在古印度时对我亦师亦友的朋友给了我救赎,”慕雪并没有理会女儿,她继续说道,“在那之后,我被维杜罗的灵基收容,成为了英灵,回到了英灵王座。” “我——的确短暂地成为过诃梨帝母,”慕雪抿住了嘴唇,“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存在的当下,诃梨帝母也在这里——” “母亲!!”阿罗伽加大分贝,终于打断了慕雪的话。 这个高挑的少女,眼睛已经红了脸上带着隐忍又不甘的表情,她声音中带了哽咽,像个在母亲面前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母亲……我……我当时许愿了的。”阿罗伽低声说。 “什么?”慕雪一愣。 “在变成圣杯……在被黑天变成圣杯的时候,我是许愿了的。”阿罗伽脸上就露出了些许不知所措的神情,“我许愿,一切都能重来。” “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阿罗伽单膝跪倒在地,将脸颊靠在母亲的腿上,“我只是——” 只是不甘心罢了。 想要父母不要离开自己。 想要枉死的族人都能回来。 甚至于,想要没用的自己消失。 她太贪心了。 所以一切只能重来。 “不是你的错。”慕雪伸手摸了摸女儿银白的长发,眼神复杂地说,“是我被仇恨和愤怒遮蔽了眼睛。” 也就是说,事情是这样的。 在失去女儿的不甘和痛苦之下,慕雪分裂成了维杜罗和诃梨帝母。 而阿罗伽又曾经许下了一切重来的愿望。 于是诃梨帝母在爱丽丝菲尔的引导下——通过圣杯的力量,来到了遥远的过去。 她已经不记得女儿了,但还记得复仇。 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 但是她引导阿周那吞噬了奎师那(黑天)的神性——随后,得到了毗湿奴神性的阿周那,又接连吞掉了所有神明的神性。 真是可怕到贪婪。 但是慕雪知道原因。 在短暂地成为诃梨帝母的时间里,她的脑子里曾经闪过这样一串念头。 奎师那(黑天)是神明的化身, 奎师那是卑劣的。 所以、神明是卑劣的。 卑劣的神明不该存在。 所以—— [杀掉所有神明,就是复仇。] 这个短暂的念头,成为了诃梨帝母生存的准则。 对于复仇者职介的她来说,复仇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而复仇又和杀掉神明等同。 也难怪,诃梨帝母在听到神这个字的时候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理清楚了慕雪所说的过程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次,第一次开口的依然是福尔摩斯先生:“唉,听起来是个时间差造成的悲剧。” 玛修:“……” 藤丸立香:“……” “我虽然对你们遭遇的悲惨命运表示同情啦……”佩佩隆奇诺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可是这么一来,这个剪定事项的出现,不是完完全全——就是因为你嘛。” “不过我的工作是培育异闻带——”佩佩摸着下巴想了想,随即对慕雪正色道:“这位夫人,十分感谢。” “是。”慕雪无视了佩佩的阴阳怪气,她抱着女儿,朝着御主深深地低下了头,“非常抱歉,御主,都是因为我的愚蠢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啊哈哈,”藤丸立香摸了摸后脑勺,“也不能全怪你们嘛,毕竟谁也想不到——” 就像那句话说的,真正的悲剧不是刻意营造的悲惨,不是绝症或者死亡,而是平常地去生活,每一个情节都合乎常理,每一个转折都并不突兀,可是最后依然渐渐走向了毁灭的结局。 就像慕雪和阿罗伽悲剧的循环——在当时的背景下,她们每一个人的选择都没有错,每一个人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可是,最后仍然变成了这样的悲剧。 由于诃梨帝母的原因,重新来过的世界成为了剪定事项,最后发展成了异闻带,长出了空想树。 诃梨帝母又是慕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分裂出去的、说到底,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阿罗伽许下的愿望,也只是希望死去的族人能够回来。 怪谁呢?圣杯吗? 就连罗摩都忍不住感叹:“天意弄人啊。” 迦尔纳已经回到英灵座了。慕雪并没有丈夫可以依靠,就算是为了女儿,她也必须强迫自己坚强起来。 “宿主。”摸了摸阿罗伽的脑袋,示意她站起来后,慕雪也站了起来,认认真真、标标准准地,对藤丸立香鞠了一躬:“真的非常抱歉,宿主。我向你保证,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帮助您完成砍伐空想树的目标!” 阿罗伽也同样垂下了头颅,深深地鞠了一躬。 “哈哈,没关系啦。”藤丸立香倒是十分看得开,“听到你这样的保证——我就放心了,我的工作就是一直工作嘛,没有这个异闻带也会有下一个异闻带的,所以你们不用有压力。” “而且,”藤丸立香斟酌了一下语言,随后和伽内什说出了一样的称呼,“慕雪妈妈是很靠谱的英灵嘛,这一路来多亏了你保护我——所以我相信你!也相信阿罗伽小姐!” “非常感谢,御主。”慕雪按着胸口,深深地垂下了头。 “好了好了,主从情深的戏码就等以后再表演。”静静地看了半晌之后,佩佩隆奇诺开口了,“让我继续说下去——” “除了现在已经确定是诃梨帝母的那个女人,阿周那的身边还有其他奸臣喔。”佩佩隆奇诺做出了一个十分夸张的表情,“诃梨帝母只对神明感兴趣,可那个家伙简直就是搅屎棍哦。” “那是什么样的人?”藤丸立香问。 “是‘异星之神’的使徒。”佩佩说,“那个家伙是个穿着和服的年轻男子。尽管他自称贫僧,但怎么看都是个落魄阴阳师。” “虽然是个美男子,但是从根子里就坏掉了。”佩佩摆了摆手,“所以我完全没去接近他,我怕忍不住跟他掐个你死我活。” “可是啊,我不去接近他,那个家伙却不放过我呢。”佩佩叹了口气,说道,“于是我召唤出的第一骑从者,马嘶,就这样被阿周那夺走了。” “后来,也许是觉得马嘶很好用——他又另外召唤出了几骑从者。”佩佩摊手,“事情就是这样。” 第90章 fgo2.4由伽·刹多罗14 在结束了互相坦白的聊天时间后,潜航舰开始上潜,回到了一开始下潜的地方。 可是—— 这遍地盛放的繁花,这氤氲着七彩雾气的溪流,这迎面而来,温和又湿润的风—— 和他们下潜之前那风沙漫天,砂石裸露,干燥枯竭到毫无生命迹象的、真的是同一个地方吗? “没错哦,你们现在的所在地和潜航前的地点,在位置坐标上几乎是相同的哦。”达芬奇给了他们肯定的答案,“只能说是世界的样貌发生了改变吧。” “真是肉眼可见地,回到了讫利多由伽时期啊。”慕雪叹了口气说道,“虽然说景色真是美极了——我却有种从生理上就感到不适的感觉呢。” “啊啦。”佩佩撅起嘴唇,“我们俩的想法难得的一致呢。虽然我已经经历了好几个由伽,但是还是有生理性反胃的感觉哦。” “而且,我建议你们先去比丘镇上看一看。”佩佩的脸色突然变得正经且凝重起来,“地形和植被的变化只不过是由伽的基本性质。阿周那的行为所引起的最大的变化——是‘人’。” “那就先前往城镇吧。”藤丸立香说。 “知道了。”罗摩点了点头,“但是御主,请务必时常留意潜航舰的位置。余可不想像上次一样慌忙逃命了。” 藤丸立香点了点头。 于是,藤丸立香便带着剩下的几骑从者,离开了潜航艇,前往了城镇。 不出意外的,就像野外的环境一样,城镇里的样子也焕然一新—— 并不是那种重新修缮过的感觉,而是仿佛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开始建造完成时的样子。任谁来都得夸一句“真是文明又美丽的城镇啊。” “城镇完全没有遭到破坏呢……”伽内什小声说,“不如说,这就是我到这个世界时所看到的样子。” 玛修也不可思议:“简直就像从未遭到过迦利的破坏……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就连‘人’都大不一样呢。”慕雪环顾着四周,说道,“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对我们也毫无敌意……真是幸福啊。就连……” 就连曾经把他们赶出比丘镇的,那个镇长普拉喀什也是同样。 胖老爷子大笑着张开手臂,以一个拥抱的姿势朝他们走来:“哎呀呀!你们几个都平安无事吗?真是太好了,哎呀太好了!” “这一定是神的旨意吧!”普拉喀什脸上看不见丝毫恶意,一脸为他们高兴至极的样子,“啊,不,不对,我得先向你们谢罪才行。” “谢罪?”伽内什肉嘟嘟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虽然说是紧急情况,但是我对你们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普拉喀什说,“尽管这么做也许算不上补偿,但请让我今后为你们的平安而祈祷。请你们千万、不要讨厌这座城镇的人们。” 慕雪的眼睛微不可见地眯了眯…… 这纯善的圣光都闪到她眼睛了啊!这态度和上次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呃,不会……”藤丸立香代表众人弱弱地说,他很明显不是擅长应对这种太过热情的人。 “啊,对了!”普拉喀什想到了什么,看向了他们,“你们肚子饿吗?要不要光临寒舍,我会为你们准备美味的饭菜哦……也有美丽的鲜花可以装点几位小姐的容颜。” “不,不用了……”藤丸立香小声说,“我们想先在城镇这里逛一逛……” “啊,那样也好。”对于藤丸立香的拒绝,老爷子半点不生气,而是笑眯眯地指了指远处高大的房屋,“对了,那栋房子就是我的家。如果你们愿意光临寒舍的话,我会随时欢迎你们。” “那我先告辞了……”老爷子摆了摆手,离开了。 “那家伙怎么回事啊……”伽内什一脸菜色地看着普利喀什远去的背影,“是突然变成好人了吗?还是兴奋过头了……” “毕竟这里是‘讫利多由伽’时期嘛。”慕雪倒是不奇怪镇长身上发生的变化,“这是最善良的由伽,在这个时期,所有人都会变得很善良,不奇怪。” “啧,又是你们啊……”男人的声音传来,几人侧头看去,发现是爱夏的爸爸,阿贾伊先生。 “看来也有例外呢。”佩佩小声对慕雪说。 慕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毕竟就算变得再有善意的话——一个人最根本的性格也不会改变的。 倒不如说,阿贾伊就是这么一个面冷心冷的人……嗯,也许这个由伽会是面冷心热。 不过更重要的是…… “爱夏呢?她也平安无事吗?”慕雪问。 “……”阿贾伊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慕雪,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小女孩跌跌撞撞地朝着慕雪跑了过来:“姨姨!是你们啊——” “爱夏!”慕雪把她抱了起来,“你也平安无事啊,太好了。” “嗯!”小姑娘满脸笑容地点头,“因为我也很努力地祈祷——所以没事的!” “那就好……”慕雪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总是跟在爱夏身边的那条小狗不见了,于是问道,“维翰……你的小狗还好吗?” 谁知爱夏并不回答,侧着头看着慕雪。 “?”对上爱夏那奇怪的眼神,慕雪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可是很快的,慕雪便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维翰……是谁呀?”爱夏歪着头,天真无邪地问道。 慕雪愣住了,她还想再问。 佩佩隆奇诺却在此时上前两步,拍了拍慕雪的肩膀,神情凝重地对她摇了摇头。 于是慕雪也明白了什么,她面不改色地和爱夏聊了几句,确认她和她父亲都平安无事后,跟随着御主离开了城镇。 “走到这里就可以了吧?”回到野外,慕雪叫住了佩佩隆奇诺,“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字一顿地问。 面对她的质问,佩佩隆奇诺十分淡定:“这世界是按照由伽的循环机制进行——当然,不是普通的由伽。” “你应该知道吧?正确的由伽要历经接近两万年的时间,而且这还是以‘神年’为单位。总之,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佩佩隆奇诺说,“但是在这里,由伽的周期只有十天。” “这就该说道你想问的问题了,为什么那条狗会消失。”正准备长篇大论佩佩隆奇诺看着慕雪越来越不耐烦的脸色,缩短了自己的演讲,“这跟原本的由伽观念没关系,而是这里的阿周那才会做的事情。” “他会趁着由伽循环满一个时期的时候,从世界中剔除不完美、不需要的存在。”佩佩隆奇诺如此说道,“那个阿周那坚信,通过重复这种行为,最终就会迎来不存在‘邪恶’的完美世界。” “虽然这差不多是出自阿周那自己的想法,但是其中恐怕也有诃梨帝母的影响吧。”佩佩又qiu到了慕雪,“呐?维杜罗小姐。” “首先,我和诃梨帝母虽然是一个人,但是很早就分开了,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慕雪平铺直叙地说,“其次,阿周那的身边也不仅仅只有诃梨帝母吧?你说得那个奸臣和尚呢?” “他啊。”佩佩隆奇诺撇了撇嘴,“他是教唆阿周那缩短由伽周期的罪魁祸首——曾经这里的由伽也是以几百年为单位的,这点你也从镇民的口中听到过了。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然迦利以这个频率出现的话,人类早该灭绝了。” “阿周那为了尽快完成完美世界的成就,于是不断缩短周期,”佩佩无奈地摊手,“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原来如此。”福尔摩斯开口了,“剔除的东西里,也包括生物啊。” “没错。”佩佩隆奇诺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情,“如果被剔除的是生物的话……就会变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呢。” “就像那只腿部受伤而无法奔跑的小狗一样……对吧。”罗摩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憎恶。 “嗯……真是令人悲伤啊。”伽内什垂下了头。 “不仅如此,被迦利所杀害的人类也会不由分说地被打为‘不完美’呢。”佩佩说,“不过也有好消息。” “阿周那发动那个宝具需要漫长的充能时间,所以平时想必不会想其他从者一样活跃。”佩佩隆奇诺说,“不如说——据我所观察,他大部分时间就是乘着那艘维摩那在空想树周围的空域乱晃,也许是在观察世界吧。” “这倒的确是个好消息。”慕雪点了点头。 当然,前提是……事情的确如佩佩所说的那样才行。 “正因为这样,他才需要那些部下一样的从者啊。”玛修理解地点了点头,“马嘶好像提到过……那是……” “应该是护世神,对吧?”慕雪开口了,“那是原意是印度神话中的‘世界守护者’,也就是方位护法……持国天王,广目天王,多闻天王,以及增长天王……虽说也是出自印度教,但这是佛教的概念。” “四位啊……阿周那手下同样是四骑英灵呢……”罗摩说,“反正应该就是差不多的概念,护法天王什么的……真贴切啊。” “总之,这个异闻带的基本情况应该讲清楚了——你怎么看呢?藤丸立香。”佩佩双手合十,眼睛看向了御主。 藤丸立香垂下了眼帘:“………………我讨厌这样。”长久的沉默后,他这样说道。 “嗯……”玛修也点头了,“此前爱夏小姐和维翰真的十分亲密,就像家人一样……就算他再怎么不能奔跑,不能看家,也应该是爱夏小姐身边只要陪伴着就好的存在……” “既然神明出于自身的需要删除掉了这种关系,”玛修声音越来越低落,“那这种高兴的,幸福的感觉,究竟到了哪里去呢。” 藤丸立香:“……说得对。” 佩佩隆奇诺脸上带了些许欣慰的神情。 曾经像人偶一样的玛修……竟然也成长成了现在的样子啊。感觉……自己都快哭出来了呢。 慕雪感受到了佩佩隆奇诺身上伤感的气息,微微侧头看了过去。 看来,所谓的“隐匿者”也不是封心锁爱之人啊…… 第91章 fgo2.4由伽·刹多罗15 “话说回来,罗摩从刚才起就面露难色呢。”伽内什看着罗摩,忍不住问,“怎么了吗?” “余意识到了。”罗摩脸上带着懊恼的神情,“你们说,阿周那在这异闻带的历史中,统合了全部神性,既然如此——那其中,也包含了悉多。” “不一定哦。”慕雪并不是在安慰罗摩,而是在陈述事实,“虽然我的阎摩神性被收走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阿周那把这个搞笑神忘了……你看,伽内什神的神性明明就还好好的嘛。” 伽内什炸毛了:“谁说我是搞笑神!——虽然我这副象头人身的样子回头率的确很高啦……” “所以,你的悉多——克什拉米的神性也不一定就被吞噬了吧?”慕雪拍了拍罗摩的肩膀,“还是继续找下去吧。” “就算悉多真的被阿周那吞噬了,我也一定会救她出来。”罗摩的眼神变得锋锐而坚定,“因为余就是这样的存在。” “看来又多出了一个要打倒阿周那的理由呢。”佩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因为爱吗……真耀眼啊。” “信念真是坚定——”慕雪说,“虽然我是很想这样夸奖你啦,不过接下来还是讨论一下怎么打倒阿周那吧。” “就目前来看,我完全没有主意哦~”说完,佩佩忍不住大笑起来。 罗摩眼神一黯:“这可不好笑啊。连余的宝具都被那家伙轻易地弹开了……” “那是由于那家伙作为神的存在强度……”慕雪说,“无关技术或魔术,纯粹就是因为那家伙是这样的存在。” “连存在本身都透露着作弊的气息!”伽内什皱着小脸喊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说实话,由于迦尔纳亲已经不在了。我方的战力,尤其是近战方面——可以说是锐减了。”佩佩叹了口气,“就算罗摩亲和阿罗伽亲再怎么努力,也很难补上他的空缺吧。毕竟是以一当千的大英雄啊。” “我会、努力、不堕父亲的威名。”阿罗伽坚定地说道。 “唔……说起来,抑止力不会只召唤伽内什一位从者吧?”达芬奇的身影出现在众人之间,“既然这样的话,只要去寻找第二位伽内什小姐就好了吧?” “确实,这里未必没有其他落单从者。”福尔摩斯对于达芬奇的话表示肯定,“倘若能顺利找到,那可是最最简便的补充战力的方法了。” “唔,如果还有像伽内什一般的存在的话——说不定镇民会知道。”慕雪沉吟道,“这么说,还是要回比丘镇上一趟啊。” “那就出发吧~?”佩佩说着,伸了个懒腰,“路上闲聊的话题就交给我好了,绝对不会让你们感到无聊的。” 罗摩:“不,没人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如果要询问这个问题的话……果然还是……”慕雪想了想,随即“啪”地一声双手合十,“果然还是小爱夏吧~” “其他的神明啊……”面对众人的询问,小家伙摇头晃脑地想着,“唔……唔……” 爱夏支支吾吾地想了半天,最后露出了沮丧的神情:“对不起姨姨……爱夏想不到……” “也许是神明这种问法有问题。”佩佩提醒道,“试着从其他方面思考看看。” 慕雪想了想,再次问道:“爱夏,你听说过不遵从神明教诲的坏孩子吗?……当然,是除了我们之外的。” 果不其然,小姑娘一下子雀跃起来:“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镇长应该会知道吧!” “啊,那个镇长啊……”罗摩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耐的神情。 “今天是讫利多由伽,所以我想应该没关系吧。”告别了爱夏,慕雪如此对罗摩说,“所以,去问问吧。” 来到了镇长家,众人向普拉喀什述说了来意,谁知道普拉喀什突然急得满头大汗:“那些人并不坏哦,并不坏。因为活在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神赐之子。我只是稍微有些遗憾,那些人眼中的事物有些偏离正道。” “那么,请问,这些人现在在哪里呢?”藤丸立香问。 “这样的人啊……”镇长想了想,“最近我听说他们聚集在山对面的邻村。那里有一群拿起武器,与恶魔迦利展开战斗的人。尽管与这座城镇真诚接受神赐苦行的做法不一样。不过我觉得那应该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吧……” 尽管镇长的声音中还带着些许质疑,但是和一开始那暴躁又愚蠢的印象——简直是天差地别了。 “不管怎么说,得到了有用的情报了。”慕雪说。 “太好了,母亲。”阿罗伽也由衷地感到高兴。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前往那里吧。”藤丸立香说。 “不过,这个时候往那边去的话,天黑之前可能没法到达哦。”达芬奇亲冒出来说,“黑夜不好活动——所以只要路过可以野营的地方,就要安营扎寨休息,明白吗?” “交给我吧。”伽内什笑嘻嘻地说,“我最讨厌的步调就是强行军,最喜欢的步调就是我行我素。只要我伽内什小姐还有一口气~你们就休想勉强我赶路!” …… 众人在路上的一个山洞中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就重新踏上了前往山中村庄的路途。 然而,还没走多久,慕雪的灵视中就出现了成群结队的圣兽。他们似乎在目标明确地列队前进。 “御主,先躲一下吧,有不少圣兽往这边来了。”慕雪对藤丸立香说。 自从上一个由伽过去之后,圣兽对他们就展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简直跟把他们当成迦利没有区别。 和这么多的圣兽迎面撞上,那就跟没事找事一样,所以,虽然怀疑这些圣兽成群结队到底要做什么,他们还是躲在了两边的树丛里。 等了许久,久到藤丸立香的腿都蹲麻了,成群结队的圣兽终于过去了:“有好多……” 他扶着玛修的手,站了起来。 “所幸没发现我们呢。”慕雪也拍了拍手,拉着女儿站了起来,“省了一场恶战。” “总之,继续赶路吧。”罗摩也从草丛中站了起来——他们这些英灵,不管蹲多久,都不会出现腿部血液循环不畅的问题的,“就快要到了。” 果然,在继续跋涉了两个小时后,众人看到了山中村庄的全貌。 高高的墙壁——完全超过了比丘镇最高建筑的高度,无愧于这个村庄“壁之村”的名称。 “哎~竟然还砌起了壁垒,觉悟很高嘛。”伽内什拿着一个白色的糕点边啃边说,“有种反抗军村庄的感觉呢。” “毕竟听说他们有在和伽利战斗,”罗摩说,“这种反抗军村庄一般的大门也可以理解。” “让我想起了,盎伽的人民。”阿罗伽也说道,“不屈又顽强。” 就在这时,一队手持武器的男女从树丛中急急忙忙地穿梭回来,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一样,都没注意到站在另一边树丛中的藤丸立香几人,就急匆匆地跑向了村庄大门。 “我们回来了!”他们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喊着,“快点!快开门!” 于是,村庄的大门打开了,这一行男男女女就这样进入了村庄中。 “怎么了?这急急忙忙的样子。”慕雪说,“简直像有疯狗在追一样。” “同感。”伽内什表示赞成,“我们离得这么近,他们都没发现。” “但你们发现了吗?”罗摩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虽然只比农具好一些,但那些家伙都武装起来了。跟传闻一样,他们跟比丘镇的居民不同,说不定能打听出新的情报。” “说得对,那我们去看看吧~”慕雪兴奋地说。 然而,等到他们上前,大门却紧紧闭着,就算再用力地敲门,也没有半点反应。 如果不是他们刚刚看见那队人进去了,说不定还会以为里头根本就没人呢。 “喂,能麻烦你们开一下门吗——?”罗摩扯着嗓子喊,“大部分国家都会举国欢迎余的光临哦!” 而慕雪则没有说话。因为靠近了之后,她的灵视已经完完全全把里面那乱成一锅粥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的声音是什么?有人来了吗?!” “难道是……啊啊!啊啊啊!” “糟了,这下糟了!我们暴露了!”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啊!” “就算你问我怎么办——!” 不管男女,所有人的脸上,都一致地摆出了大难临头的扭曲表情。 “光靠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啊。”村庄之中,终于有一个能保持理智的男人站出来说话了,“在那位大人回来之前,也只能紧闭大门固守下去了。” 听到这话,慕雪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再一睁眼的时候,瞳孔中的蓝色已经消失不见:“御主……他们好像,很怕我们,似乎把我们当成了别的什么人……” “而且,他们提到了某一位‘大人’,也许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慕雪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全都说了出来,“除非暴力突破,否则他们不会开门的。总而言之,我们就先在这里等待‘那位大人’吧。” 于是,仅仅再原地等待了十几分钟之后——就有一个女人速度飞快地从反方向进入了慕雪的灵视范围。 没多久,众人就听到了女人暴怒的咆哮:“——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是从者反应呢。”福尔摩斯不紧不慢地说,“请容我感慨一句,您的运气真好,御主。” 伴随着女人而来的,是冷冽的刀光。 罗摩立刻上前去挡住了女人的攻势。 与此同时,福尔摩斯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但这究竟算不算中奖,还有待商榷。” 第92章 fgo2.4由伽·刹多罗16 “福尔摩斯先生请你不要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啊——”藤丸立香被冲到眼前的刀光吓得后退两步,忍不住吐槽道。 女人似乎没有要向他们攻击的意思,用了一刀逼退了藤丸立香后,便从侧面高高跃起,落到了高大的城墙上。 众人这才看清楚了女人的真面目。 她有着一头雪白的长发,穿着红白相间的制式军装,皮肤黝黑,高鼻深目,是个典型的印度美人。 “是没见过的英灵呢。”玛修小声说。 “如果是熟人解释起来就方便了。”佩佩隆奇诺说,“可惜。” “对面一副气到爆炸的样子啊,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吗?”伽内什忍不住说。 “神明的气息……呜。”女人的目光落在了伽内什身上,喃喃道,“明明我都这么小心谨慎了……还是被发现了吗。” “看来你们就是传说中的神将(护世神),”女人大喊,“是伪神的仆从吧!” 慕雪:? “这——这是误会!”藤丸立香立刻大喊。 罗摩则是掏了掏耳朵:“慢着慢着,护世神应该就是阿周那的几骑仆从吧?竟然说我们是护世神?开什么玩笑。” “少胡说八道了。”女人并不相信他们所说的话,“你们会在这种时候现身,怎么可能是偶然。” “啊啊,说不通呢。”慕雪不耐烦地双手环胸。 她的耐心只给自己的女儿和未成年的小姑娘,至于像这个女人这种明显成年不知道多少个来回的——还是算了吧。 “果然,你们是在密谋翻越这座堡垒进攻这座村子吧。”女人美目圆睁,“既然我的存在——这座抵抗伪神轮回的村庄的存在终于被发现了,那我既不会逃避也不会躲藏——唯有一战!” “气势不错,可惜用错了地方。”慕雪继续说风凉话。 女人并不想再听他们解释,而是从高高的墙壁之上跃下,抽出长刀朝着众人攻去—— 玛修和罗摩立刻上前,挡住了女人的攻势。 “拜托了……请听我们解释,”玛修一边防御着女人的攻势,一边说道,“我们才是反抗护世神的人,我们来这里是寻找能一起并肩作战的人!” “哼。”女人并不相信玛修所说的话,“空口无凭。装作友方然后背叛,这种事情我早已司空见惯。” 而此时,城墙之上也传来欢呼雀跃的声音。 “啊!大家快看,她回来了!正在为我们而战!” “得救了……!” “那么他们果然就是护世神吗……” “可恶,终于连这村庄都被……!” “拜托您了,请救救我们吧!” “一回到村庄这些人就来了……我们只能闭门不出!” 女人听到村民们的话,冷冽的目光投向了众人:“他们也这么说……果然,你们这些家伙是——!” “误会召来更多误会。”慕雪飘在离地十公分的地方,优雅地交叠双腿坐下了,一边说还一边拍拍阿罗伽的手臂,“你可不能像他们一样,有问题就尽早解释清楚,明白吗?” “是,母亲。”阿罗伽从善如流地点头。 她已经习惯了慕雪时不时的说教。 “慕雪小姐请你不要说风凉话——!”藤丸立香惨叫,“快想想办法啊!” “唔,这样说的话……”慕雪调整了一下倚在半空中的姿势,“罗摩,你注意到了吗?” “嗯。”罗摩战斗中的罗摩抽空点了点头,“这感觉……尽管稀薄,但这是神明的气息。” “看来和伽内什是同类。”慕雪下定结论,“这位小姐,你自己明明就有神明的气息,为何因为我们也有就非要把我们敲定为护世神呢?” 女人并不说话,手下的动作却愈发凌厉。 藤丸立香:“……被当做耳旁风了呢……” “不相信啊。”慕雪叹了口气,“不过没关系,证明自己的机会就近在眼前了。” 阿罗伽手中出现长枪,她面对着众人的身后,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只见成群结队的圣兽,正从树丛中冒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 “这边的圣兽就交给我们吧。”慕雪拍了拍手,“罗摩,玛修,你们继续对付那个女人。不过,为了她的村民,想必她也不会再继续跟你们打下去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圣兽就咆哮一声,朝着这个方向扑了过来—— 阿罗伽和伽内什立刻顶了上去,而慕雪留在藤丸立香的身边,时不时地给予她们火力援助。 对于慕雪的冷嘲热讽,女人沉默了半晌,随即从战斗中脱离,落在了高大的城墙上。 “和刚才的那些不是同一群吗?偏偏挑这种时候,真是倒霉。”女人喃喃道。 随即,没等他们解释,女人便大声对他们说:“既然是护世神,当然也会拥有使役圣兽的手段。是打算进入村庄,假净化之名,行傲慢之举吧。今天早上确实有一名男人因衰老而死。” “都说了不是了嘛——”伽内什忍不住大喊,“真是受不了,游戏里这种冥顽不灵的角色应该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才对啊!” 然而,就在伽内什话音刚落的时候,女人突然从城墙上掉了下去。 罗摩:“怎么了?那家伙掉下来了,是遭受到什么人的攻击了吗?” 玛修:“不……在我看来,好像就是脚滑了一下,掉下来了……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英灵是会在战斗时脚滑摔倒的存在吗??? “你们看……”伽内什弱弱地补充,“她还在掉下去的地方挣扎着……脚好像被地面的洞穴卡住了。” 慕雪也无语了片刻:“那陷阱……应该是挖来对付迦利的吧……” 女人也沉默了片刻,随即对他们说:“稍等片刻,我马上会拔出来。” 慕雪做了个“请随意”的手势。 在场的众人都是恪守正法的正直英灵,不会趁人之危突然攻击的—— 但,人是这样,野兽可就不一定了。 眼见着女人被困住,成群结队的圣兽一下子就放弃了对阿罗伽和伽内什的攻势,转而扑向了被困在陷阱里的女人。 “虽然如此,我们不能放着她不管啊……”玛修看向了藤丸立香,“御主,请下命令,打倒圣兽吧!” “好!拜托各位了!”藤丸立香气势十足地说道。 于是,玛修和罗摩立刻改变了攻击目标,朝着围困着女人的圣兽扑了过去。 一阵苦战过后—— “嗨嗨~灵视范围内没有圣兽的反应了~”慕雪拍拍手掌,“辛苦各位了~” “…………”女人闭上眼睛,长久地沉默着。 “这样一来,你该清楚,吾等并非你的敌人了吧?”罗摩看向女人,问道。 “……正如你所言。”女人睁开眼睛,回答道,“再怎么说,这下我也明白了。” “与圣兽战斗的人类不可能是那个神的同伴——看来我产生了非常不得了的误会呢。”女人从地上站起来,面对众人鞠了一躬,“请容我真心实意向各位谢罪,感谢各位的救助。” “请告诉我你们的……不对,应该先说明我的情况才合乎礼节吧。”女人笑了起来,说道。 “说得对。那余先问你,你是神明吗?”罗摩似乎有些着急,抢着问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女人回答,“我只是一介从者。但现在有某位女神寄宿在我身上,并借给了我力量,从被召唤到这片土地上起,就变成这样了。” “听起来和伽内什挺像的。”慕雪看向了可爱的象象神。 “虽说是偶然,但我想,恐怕是因为我的名字和那位神一样吧。”女人说,“那个名字是……拉克什米。而和她同名的我,名为拉克什米·芭伊。” “久闻大名。”慕雪笑了笑,“印度的护国英雄,大名鼎鼎的章西女王。” 就算是在遥远的故乡——中国,这个名字也是足以被编入教材的响当当的名字呢。 她是在19世纪的印度,在[印度民族起义]的战争中名垂青史的人物。 为了守护名为章西的王国,即是拉克什米·芭伊贵为王后,依然提剑指挥起义军,她的将帅之才和领袖气质闻名遐迩,是当时最伟大的女性人物之一。 “看来大家都知道章西女王的经历。”达芬奇说,“接下来,就说说作为神明的‘拉克什米’吧。这方面几位印度英灵应该比较了解——印度神话中的幸运,丰收以及美之女神。而且——” “而且,还是毗湿奴的配偶神!”罗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此时的他简直就像是个看到了骨头的小狗狗,“对,没错!也就是说——” 说着,他便靠近了拉克什米,拉克什米后退一步,他便向前两步,一直侵入到了拉克什米的亲密距离。 “余乃毗湿奴的化身,悉多是拉克什米的化身。”罗摩近距离地观察着拉克什米,“难不成,余的悉多就在那里吗——!如果在的话,余一定能感受到——” 受不了罗摩的登徒子行径,下一秒,拉克什米一把抓住罗摩的脑壳,将他暴力地撂倒在地。 “唔……”罗摩颤颤巍巍地说,“相信看到余的脸被她一把抓住,头盖骨发出嘎吱嘎吱快要碎裂声音的这种状况,大家也应该都知道了,但姑且还是说明一下。很遗憾,这个人身上并没有悉多的气息。” “竟然用求婚的气势逼近第一次见面的女性……”拉克什米掐着罗摩太阳穴的手由于用力都暴起了青筋,“我可以捏爆他的头吗?” “……”慕雪沉默了片刻,还是为罗摩说了一句好话,“不,我想,还是不要吧。” “唔,确实是容易引发误会的说法呢。”拉克什米想了想,却没有松开捏着罗摩脑壳的手,“看来我应该更加准确地告诉你们才对——我体内的女神拉克什米大部分都是以能量的形式存在的,几乎感觉不到‘意识’。” “所以,很抱歉。”直到这个时候,拉克什米才松开了罗摩,“我并非女神拉克什米,请把我视作身为人类的王后拉克什米·芭伊占主导的存在。” “也就是说,”罗摩的脸上露出了败犬一样的表情,“你体内果然没有悉多吧。” “余甚至没法辨别出你身上的神性是女神拉克什米……”罗摩满脸沮丧,“看来,是因为没有意识的原因吧。” “伽内什小姐也没注意到呢。”伽内什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一块点心,“哎呀,虽然说是与我母亲[帕尔瓦蒂]同格的女神,但我们之间也不亲近就是了。” “伽内什……神?”拉克什米惊讶地上下扫视着伽内什,“这……确实能感觉到神的气息,不过你的外形简直就像开玩笑。” “很遗憾,这就是现实。”伽内什努力板着脸说。 “余是拘萨罗之王,罗摩。”罗摩此时也恢复了正常,礼貌地对拉克什米进行自我介绍,“你应该知道余和余一直在寻觅的悉多。” 眼见着罗摩和伽内什都进行了自我介绍,慕雪也拉着阿罗伽开口了:“我是被维杜罗灵基收容的慕雪~这是我的女儿阿罗伽。关于我的传说不多,不过那位‘施舍的英雄’是我的丈夫哦。” “那接下来说说我们的情况吧。”玛修和藤丸立香对视一眼,上前道,“也许说来话长,但希望你能听一下——” 第93章 fgo2.4由伽·刹多罗17 “……好了,我们这边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哦。”达芬奇亲将己方的情况讲述了一遍,看向了拉克什米。 “等等,我呢?!”戈尔德鲁夫一直听到最后都没有听到达芬奇介绍自己,忍不住打开了投影,出现在了众人身边,“为了给人留下冲击性的印象,一直留到最后才介绍的我呢?!” “当然没忘了你哦~”达芬奇亲露出了“抱歉就是忘了”的表情,嘴上却安慰着可怜的指挥官,“这是戈尔德鲁夫·穆吉克,看体态就知道,是我们的指挥官哦。” “哼哼,说得对,体态富贵就是精英的体现。”戈尔德鲁夫这才捻着胡子得意地笑了起来,“要一直对我心怀敬意。” 话音刚落,新的伙伴、拉克什米就冷着脸问:“你是英国人吗?” “不……不是啊。”戈尔德鲁夫被这话问得愣住了。 “那你呢?”拉克什米转向了第二位一看就是白种人的佩佩隆奇诺。 “我嘛,当然也不是啦~虽然在时钟塔受到了不少照顾。”佩佩笑眯眯地说。 于是拉克什米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 她不是歧视着谁,只是参与了护国战争的她——条件反射地厌恶着侵略了他们领土的英国人而已。 然而,他们之中还有一位白种人男性,正磨磨蹭蹭地不想出现—— “沉稳可靠的福尔摩斯先生~”慕雪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语气缠绵地呼唤着福尔摩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呼唤情人,“躲在哪里做什么呢?快来给我们的朋友做自我介绍啊~” “我并没有躲避,只是在寻找机会而已。”在慕雪幸灾乐祸的声音下,福尔摩斯终于显露出了身影,“我只是想等事态平复后再说。” 但现在显然来不及了。 于是福尔摩斯正色道:“你好,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一名侦探。” “英国人?”拉克什米问。 “没错。”福尔摩斯点点头。 于是拉克什米肉眼可见地皱紧了眉头,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同伴的面子问题,她什么都没说。 御主还在傻fufu地问:“怎么了?” “我的历史不太好啦……”毕竟她是理科生嘛。慕雪说道,“但是印度的护国战争,其抗争的侵略者,就是英国人嘛。章西女王也死在了那场战争中,所以心怀芥蒂不奇怪嘛。” “那场叛乱时,我才出生没几年。”福尔摩斯说,“所以我对此无可置评。” “抱歉。”拉克什米合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幕后,“是我冒犯了。刚才的问题没有什么意义……只是我想确认一下。” “没关系,”对此,福尔摩斯表现得很豁达,“我并不会对这种心情是否应该存在妄加评论。” “既然皆大欢喜——我有问题要问。”慕雪拍拍手,飘到了拉克什米身边,问道,“和伽内什一样,带着神明气息的你应该也是抑止力召唤而来的吧——你是什么时候被召唤的呢?” “十天之前。”拉克什米记得很清楚。 “十天啊……”慕雪想了想,“那你应该被卷入过重塑天地那个宝具了吧,为什么能平安无事呢?” “因为没有被‘认知’到——对吧?”佩佩隆奇诺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但是我得提醒你,我们已经被那家伙——阿周那盯上了。如果你跟我们一起行动的话,也会被顺带‘认知’到。” “这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吧?”拉克什米反问,“而且我觉得你们应该拥有规避的手段,对吧?” 被说中了,藤丸立香只能点头。 “真名和来历都已经清楚了,我倒是不介意她登上潜航舰。”指挥官雄壮的身体出现了,戈尔德鲁夫如此说道,“不过最好还是在那个宝具发动之前解决掉吧?” “关于这点,我有个想法。”足智多谋的福尔摩斯先生提出了意见,“现在是最和平的讫利多由伽时期,我认为应该趁着新战力加入而开始行动。” “不用说,会很危险,但回报率很高。”福尔摩斯补充道。 “我知道我知道!”慕雪兴奋地举手,表现得像个小孩子,“是去调查那个那个奇怪的装饰品对吧?” “……装饰品?”藤丸立香疑惑地重复。 “就是那个立方体啦……喏,在这里也能看得见。”达芬奇好心地给他指了指方向。 “‘神之空岩’啊……”藤丸立香顺着达芬奇指的方向看去,随后下达了命令,“那就出发!朝着神之空岩!” 于是,众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前往遥远的神之空岩的道路。 “我跟你们说,那个大石头超级奇怪。”赶路的众人之中最轻松的就是飘在空中的慕雪,她一副街头巷尾说八卦的大姨姿态,对众人说,“那个石头,用眼睛看的话明明就在那里。可是我有种感觉,灵视可能看不见那个,不过这个还得等到靠近之后才能验证。” “对了,拉克什米小姐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玛修看向拉克什米,问道。 拉克什米摇了摇头:“我被召唤到这里的时候,那个东西就在那里了,之后应该也没有改变……大概。” “大概?”玛修问。 “因为我没有一直盯着看那边……所以,抱歉。”拉克什米脸上露出了歉疚的神色。 “我有一直在盯着看喔~”佩佩立刻举手,“完全——没变化呢。” “你也对那玩意儿一无所知吗?”罗摩问。 “当然,”佩佩眯起眼睛笑,“我只是觉得,从这个异闻带出现开始,就有个立方体在那里。” “事实上,不论那个立方体,还是那棵巨大的树,我都能看见。”拉克什米说,“但我有其他应该履行的职责。比起不明的存在,我认为应该优先引导那些被迫服从不当神明的群众。” “这么做是很了不起啦……不过你离开那个村子没有问题吗?”慕雪问道。 “在由伽早期应该没问题,迦利还没走出现。”拉克什米说,“虽然只是勉强武装起来,但是战斗方式已经教授给他们了,需要担心的大概只有……圣兽了。” 说圣兽,圣兽就到。 慕雪棕黑色的瞳孔逐渐变成通透的蓝色,她抬头望向远方:“有圣兽来了。” “那我们姑且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藤丸丽香说。 于是,众人前往了前方的灌木丛—— 可是灌木丛里有一具尸体。 藤丸立香忍不住看向慕雪。 “我的灵视虽然是看到啦……但是没有温度,从外表上看也是自然死亡,只是一具尸体而已,所以我就没报告。”慕雪摊手,解释道。 “这样。”藤丸立香点了点头,“虽然对尸体先生很不礼貌,但是我们姑且就在这里躲一下吧。” “不行哦,御主。”慕雪提出了反对意见,“那群圣兽在沿直线前进,目的地恐怕就是这具尸体。我们不能躲在这里。” 于是众人只能寻找其他可以躲避的地点。一路上,慕雪还在疑惑:“那怎么看都是一具普通的尸体,圣兽为什么往那里去?还是说我判断失误了?” “不,夫人。”拉克什米给了慕雪答案,“你的判断并没有失误,那的确就是一具普普通通的尸体,只不过——圣兽还肩负着净化意外死亡的人类尸体的作用,这也是这个世界的错误之一。” “净化?不会是……吃掉吧。”慕雪一阵恶寒。 “不是,”出乎意料的,拉克什米给出了否定的回答,“虽然我也不明白那些野兽的运作方式……但并不是直接吃掉。” 她的眉目低垂,脸上蕴藏着愤怒:“恐怕是出于像那样横死的尸体不应该存在这样的想法吧。” “原来如此。”福尔摩斯先生说,“假如这个世界是一个生命体的话,这些圣兽恐怕就是白细胞、免疫系统这样的存在吧。” “那也就是说,阿周那就是大脑?”慕雪问。 “说是中枢系统,也许更加妥当些。”福尔摩斯说道,“他有着自己的一套严谨的运作规律,但并不是一直在思考。” “那迦利就是病毒吧~”伽内什笑着说,“伽内什小姐可是刚刚看完了工作の胞哦~” “人就是人,”对于他们的比喻,拉克什米并不是十分赞同,“当其生命终结时,不该被那样清扫掉。” “人一旦失去了生命,就应该根据今生的行为来决定来生——虽然我很讨厌印度的种姓制度,但在这一点上我是深信不疑的喔。”慕雪赞同拉克什米的话,“说得很不错。” 众人相互聊天,交换着自己知道的情报,在轻松的氛围下,很快来到了“神之空岩”脚下。 “好大……”伽内什仰头看遮天蔽日的立方体,嘴巴都张大了。 而慕雪满脸都是忧愁:“唔……我的感觉没错,灵视果然看不到这个东西……为什么呢?” “而且……好多迦利。”慕雪喃喃道,“再靠近下去——一定会被攻击。” 然而她说晚了,脚程最快的罗摩已经惊动了迦利。 迦利成群结队地扑了上来。 “这么多的迦利到底是怎么回事?”罗摩一边抵抗,一边忍不住说道,“不是说讫利多由伽不会出现吗?” “我觉得不是时间问题。”慕雪飘过去,帮罗摩抵抗迦利,“应该是地点问题。这么多的迦利,与其说是聚集在了这里,不如说是,一开始就在这里。” “这个数量……”慕雪看了看灵视,周围已经挤满了迦利,“御主,我觉得开溜比较好哦,这完全打不了嘛。” “没办法……”藤丸立香看着近在咫尺的神之空岩,不甘地下达了命令,“率先撤退!” 第94章 fgo2.4由伽·刹多罗18 “跑到这里应该就安全了吧。”回到了野外,慕雪说道。 “虽然已经有遇到危险的准备,但是这个数量的迦利……并不是我们增加了一位伙伴就能解决的啊。”福尔摩斯叹了口气,说道。 “真是抱歉,我没有可以一口气把他们轰飞的宝具。”拉克什米声音中带着不耐。 福尔摩斯立刻解释:“我不是在讽刺你,真的不是。我只是在感叹我的预估过于天真了。” “迦利……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慕雪忍不住问,“如果说他们是病毒的话,那为什么阿周那不干脆在天地重塑的时候把他们一起解决了呢?” “是不想,还是不行?”慕雪一字一顿地说道。 “也许是作为判断人类完美与否的工具而被阿周那留下来的呢?”佩佩猜测道,“这样的话,只要打倒阿周那,迦利就会消失吧。” “说来说去,还是绕回了一开始的主题啊。”慕雪叹了口气,“打倒阿周那。” “总而言之,虽然没能接近神之空岩,但是得知了神之空岩是由迦利把守的情报也算是有收获。”福尔摩斯粗略定下了接下来的行动方针,“总而言之,先回壁之村稍作休整,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吧。” 于是,众人在拉克什米的带领下,回到了壁之村。 与上次不同,这次村民们看到了拉克什米,表情都变得很和善。 “拉克什米大人,这是我们的同伴吗?”其中一位女人问。 “是的哦~”慕雪抢先说道。 女人不理会她,等待着拉克什米的回答。 “是的。”拉克什米点头。 于是女人脸上露出了微笑:“能成为伙伴真的是太好了,请跟我来。” 在走路的过程中,慕雪忍不住上前去与女人攀谈:“你们平时的生活方式是什么样的?你刚才是出去巡逻了吗?” “是,我刚才出去是做例行的巡视工作。”女人点了点头,“我们——在拉克什米大人不厌其烦的说明下,总算是意识到了——” “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很奇怪,现在的世界……很讨厌。”女人说道,“而且,我总觉得我应该有一位非常重要的恋人……可是我完全记不起他的名字。” 慕雪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同情。 看来她的恋人是被卷入天地重塑中消失了吧…… “被视作不完美,不需要的邪恶,是不会被留到下一次由伽的。”佩佩虽然眼带怜悯,但是张嘴就是大实话,“也许是与之相关的世界参数调整起来太过繁琐,即便经过了天地重塑,也还会有‘记得曾经有过什么’这种程度的残渣吧……” 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悲戚起来。 虽然脸带哀伤,但女人并不生气:“也有人是看到家中的礼物想起来的……甚至还有人留下了书信等物品。” “只能依稀回想起来,一定很难受吧。”伽内什感同身受,胖嘟嘟的小脸皱了起来。 “是的,我感到非常不甘心……”女人说着,握紧了拳头,“无法回想起来实在是太悲哀了……所以我才会决定战斗。这座村庄中的人多多少少都是这样的。” “既然各位是拉克什米大人的同伴,那么也同样是我们的同伴。”女人把他们带到大门前,城楼上的村民也打开了大门,“请进来吧。” “等一下。”原本还笑眯眯的慕雪此时表情突然变得凛冽起来,“我们还不能进去。……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把不速之客一起带进去。” 接近的速度太快了——从进入灵视开始,到接近他们身边,只用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 这种强悍的机动力,来人是—— 莲偶! 果不其然,一身黑色旗袍的莲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状况更新,发现目标。” 见到来人,藤丸立香忍不住惊讶地感到:“……莲偶!” 谁知,黑色的莲偶竟皱起了眉头:“警告、轻率的称呼引人不适。” 可是你不就叫莲偶吗?慕雪很想吐槽。 “就算认识莲偶以外的莲偶,也并非这个莲偶。”黑色的莲偶像说绕口令一般说道。 但是所有人都理解了她说的意思。 现在站在这里的已不是从彷徨海就和御主一起战斗的莲偶,而是作为阿周那麾下护世神之一的莲偶。 “那就是伪神的仆从吗。”拉克什米执起长刀,像猫一样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根据传闻,那些家伙似乎妄称自己获得了神赐予的力量……” “肯定、他将体内的一部分神性分给了我们,若说他是伪神,那我们亦然。”莲偶听到了拉克什米的话,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来访理由,已经足够。”莲偶执起长枪,摆出了攻击的姿态,“不能容忍不服从法则之人。神罚、必然!” 说完,她便朝着这边,一枪攒刺而来。 抢在罗摩之前,挡住莲偶攻势的——是阿罗伽! 尽管没有像父亲一样拥有武艺冠绝天下的教导者,阿罗伽的身手也不在那些男性英灵之下。 可以说,她完完全全继承了父亲的骁勇善战。 “佩佩隆奇诺!”指挥官,戈尔德鲁夫雄伟的身形出现在众人身侧,他对佩佩颐指气使,“你不是说,此前在伽内什的山上,莲偶是在追杀你吗?现在你也应该去帮忙!” “可是那两个孩子的战斗,我完全插不进去啊。”佩佩指着战斗得如一团烈火的二人,说道。 青色的火焰明显被金红色的火焰所压制,即便阿罗伽的武艺不弱于莲偶,在这片不属于她的土地上,她还是会被得到了地域加成的莲偶所压制。 “为什么啊……”玛修握紧了拳头,“就算作为不同侧面被召唤,我们所认识的莲偶小姐也应该是心怀正义之人,但是,为什么……!” “御主,请准许我加入战斗,为阿罗伽小姐提供增援!”玛修对着藤丸立香正色道。 “同意!”藤丸立香回应道。 眼见着玛修加入了战斗,莲偶也不再和阿罗伽纠缠,而是干脆地掏出了宝具,直接击飞了阿罗伽,随后快攻玛修。 玛修长于防御,一开始还勉强能抵抗住,可是当莲偶掏出更多宝具时,她也开始支撑不住了。 于是,原本旁观着的罗摩,也加入了战斗。 可是莲偶的宝具实在太多了,就算是三打一,也只能勉强保持在平局的局面。 “哎哎,她宝具数量也太多了吧!怎么回事啊!”戈尔德鲁夫惨叫道。 “与其说是宝具,不如说是封神演义中记载过的法宝吧。”作为中国人的慕雪,当然读过《封神演义》,“她的师父可是太乙真人,拥有这些法宝不奇怪吧。” “可是,这和我们认识的莲偶也差太多了——”藤丸立香忍不住说。 “她说,阿周那将神性分给了她。恐怕这就是关键。”福尔摩斯说道。 “既然是被给予了守护方位的护世神神性的话……从我的阎摩神性被给了那小子来看,莲偶获得的应该是北方之神俱毗罗的神性吧。”慕雪猜测道,“那是象征财宝与财富之神,所以她才能这么奢侈。” “呀,”看到御主疑惑的目光,慕雪笑了笑后解释道,“这个名字对于日本人来说是不太熟悉,如果换成‘多闻天’或者‘毗沙门天’应该就比较熟悉了吧?我不是之前提到过嘛。” “俱毗罗吗……罗波那同父异母的兄弟啊……”罗摩在战斗之中抽空说道,“这样看来,也并不是与余……或者说余的悉多毫无关系的神啊。” “要求、沉默!”不专心的罗摩被莲偶一枪挑飞,“无需说明,只要战斗即可!” “不过,我可以承认一件事。”莲偶说,“莲偶体内,确实拥有财神的神性。” 随后,她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脚下的风火轮喷出熊熊烈火,金色的光点开始朝她身上聚集:“因此、你们唯有败北一途——!” “哎哎!又想拿出其他超级道具了吗!”伽内什小脸皱起,惨叫道,“我能感觉到bug增加的超级差距啊!太作弊了吧!” “那么,无敌的伽内什神就去帮罗摩他们吧。”慕雪飘过去敲了敲伽内什的象象脑壳,“御主这里有我就够了。我保证御主不会伤到一丝毫毛的。” 于是,伽内什也加入了战斗。 四对一,局面终于好转起来。 莲偶的魔力明显开始不连续起来。 “虽说是财富之神,但做得太过火了。”佩佩说,“简直就像厌恶自己的财产,主动破产的富豪一样。” “同意,”慕雪也附和他的意见,“这也是一种……另类的放水啊。” “如果她能够更加细致地规划一下的话,败北的说不定就是我们这边。”福尔摩斯先生说,“但是,现在的场面……” 完完全全,是他们这边占据了上风。 “这样啊……”此时,正在场上战斗的四骑英灵也意识到了莲偶是在有意地放水,“难怪我觉得你使用道具的方式有种亲切感呢……原来是故意的啊……” 伽内什说。 阿罗伽的脸色更加复杂。 之所以没有在和她单独战斗的时候掏出宝具,是因为想只使用武技,酣畅淋漓地打一把吧。 可是后来其他人加入战场,就只能换一种方式,不动声色地、放水。 “故意、有意图地使用超出必要范围的力量,到了连财神的神性也无法承受的量级。”罗摩一言道破了莲偶行为的本质,“为什么?”他问。 莲偶的脸上带上了哀伤的表情:“俱毗罗、是与莲偶父亲有关的神……” “啊!”慕雪惊呼,“我想起来了。在中国,莲偶,也就是哪吒的父亲托塔李天王,通常被视作和多闻天、也就是俱毗罗同样的存在。” 这中间有佛教道教很多复杂的关系,虽然说俱毗罗是个印度神,但很明显的,在中国,俱毗罗和托塔李天王是可以划上等号的。 曾经被父亲剔骨削肉的哪吒,对俱毗罗的神性有所抗拒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甚至,也许她父亲至今仍然恐惧着莲偶。 “莲偶乃中坛元帅·莲偶太子。并非托塔李天王。”莲偶说道,“因此,目前处于二者合一状态的莲偶的思考与感情,充满了极端未知。” “但唯有一点,可以断言。”莲偶满脸写着厌恶,“莲偶体内有托塔李天王这件事,很奇怪。荒诞离奇\/荒唐可笑!” 她的身上开始溢散金色的光点。 也许她就要消失了,但她浑不在意,而是严厉地指责着这一错误:“真相、这并非正确的莲偶!这并非莲偶的正确机能!” “所以就选择了自我毁灭……啊。”慕雪叹了口气,“在中国的传说故事中,哪吒是相当悲情的一个人物了。” 第95章 fgo2.4由伽·刹多罗19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这场危机要过去的时候,慕雪的灵视里突然又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慕雪的瞳孔骤然收缩:“御主!诃梨帝母在靠近!” 对于慕雪来说,最棘手的无疑是阿周那,接下来就是诃梨帝母了,就连获得了阎摩神性的阿斯克勒庇俄斯都只能排在第三位。 慕雪和诃梨帝母是同一个人,她知道诃梨帝母的脑回路,顽固地认同着自己所相信的真理,并为此付出行动,这样的脑回路比起averager,更像是berserker。 最重要的是,慕雪无法判断诃梨帝母是不是也获得了圣杯的魔力,甚至于,诃梨帝母所获得的力量是不是远在她之上。 这都是未知的。 “诃梨帝母?她应该是一直待在阿周那身边的,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佩佩隆奇诺疑惑道。 “神。”福尔摩斯先生说道,“诃梨帝母既然平等地仇视着神明,那么,对于我们队伍中几位神明化身的从者,会有狩猎的欲望也很正常。” 达芬奇亲的身影也出现了:“灵基反应确定为诃梨帝母——她靠近了!准备迎敌!” “既然是我搞出的烂摊子,就由我来解决掉吧。”出乎意料的,主要工作一直是保护御主的慕雪站了出来,对藤丸立香说,“御主,请允许我作为先锋,试探诃梨帝母的深浅。” “当然可以。”对于慕雪的请求,藤丸立香点了点头,“但是,请务必注意安全。我们不能再失去一位伙伴了。” 慕雪微笑着点头:“请放心,这些我都明白。” 进入灵视的诃梨帝母并不像莲偶一样快速靠近他们,而是以正常人走路的速度靠近了他们。 在看到诃梨帝母的时候,还未完全消失的莲偶瞳孔缩了缩:“你怎么——” 诃梨帝母伸出青黑色的爪,似乎想要抚摸莲偶的身体。 然而下一秒,那不似人形的青黑色手爪便穿透了莲偶的胸膛。 “——!!”莲偶的脸上带着惊愕,“你——!” “还有……嗯……”诃梨帝母看着手中被掏出的灵核,面容平静,“……五个。” 她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下一秒,莲偶的身体彻底化作光点炸开。她身上俱毗罗的神性也自然而然地消失了,也许是回归了原点,也许是回到了阿周那身上。 谁知道呢。 接下来,诃梨帝母的目光转向了他们这边。 她的手中出现几支由雷霆组成的长枪,朝着这边扔了过来,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这几位神明化身的从者。 伽内什,罗摩,以及拉克什米。 而慕雪身边也凝聚起几条火焰的长龙,咆哮着冲向了雷霆的长枪。 火龙吞噬了雷霆,身体被雷电撑得迅速膨胀,然后发出剧烈的爆鸣声。 第一回合,勉强算是平手。 眼见着一击不中,诃梨帝母原本站在地上的脚飘了起来,身形十分轻盈,却以一种快速到可怕的速度飘了过来。 是和慕雪同样的走路方式。 由于近代印度和西方文化的融合,西方关于死去之人的灵体,也就是幽灵的观念影响了印度的地狱,印度人开始认为灵体是没有重量的。 所以作为维杜罗的慕雪才可以双脚悬空,以灵体这种没有重量的方式飘着前进。 这和神性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她是维杜罗,是冥府之主,所以才能以这种方式行动。 而现在,很明显,诃梨帝母的前进方式和慕雪是一样的。 没时间思考这是为什么,慕雪身影闪动,快速地朝着另一边飘去,同时手中出现魔法阵,几束光炮朝着诃梨帝母射去。 诃梨帝母的手中再次出现由雷霆组成的长枪。 长枪在她手上挽出了一个枪花,随即将几束光炮全部抽开。 很明显的,除了远程攻击的能力,诃梨帝母近身战斗的实力也十分不俗。 真是让人不爽、明明都是同一个人——诃梨帝母怎么连武艺都如此精湛! 这是当然的了,毕竟从这个异闻带出现开始,从由伽轮回的千万年前开始,诃梨帝母就一直待在阿周那的身边。 那时候的阿周那还不是容纳神性如机器人一般的空壳,所以,诃梨帝母能够从他身上习得武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靠近了! 慕雪一直在试图用远程攻击阻止诃梨帝母的靠近,可是效果都不明显,她只能一边躲避一边试图阻止诃梨帝母靠近几位神明从者。 “一直躲避是没有用的。”诃梨帝母的嗓音低沉,像是某些歌手特有的烟嗓。 但是现在谁都没心情欣赏。 “唔,虽然余知晓她和诃梨帝母之间的业障,但现在还是帮帮她比较好吧?”罗摩的手已经按在退魔之刃上,蠢蠢欲动。 “母亲……可以。”阿罗伽声音平淡地说。 诃梨帝母在阿周那身旁待了千万年,慕雪同样在迦尔纳身边待了无数的年岁,在古印度时,在英灵座时,她不是什么都没学到的! 慕雪停住了躲闪的身形,周身凝聚起炽热的烈火,这些火焰组成了一条咆哮的长龙,空气都被炽烈的温度扭曲,即使众人站在一旁,也同样能感受到火龙中蕴含的恐怖的爆裂能量。 魔力放出·炎! 火龙咆哮着咬向了诃梨帝母,将诃梨帝母整个包裹在其中,冲向了树丛中。 树丛并没有烧起来,只是火龙经过之处,所有的草木都化为了漆黑的焦炭。 但至少,慕雪没有放火烧山。 诃梨帝母被击飞了,哪怕她周身闪动着细小的雷霆也没有用,火龙吞噬了雷霆,反而给诃梨帝母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唔……”罗摩的神色有些踌躇,“我刚才就想说了,我是对诃梨帝母不太了解啦……不过诃梨帝母的生平中,有和雷霆相关的传说吗?” “并没有。”已经查询了鬼子母神生平的福尔摩斯先生说道,“不如说,鬼子母神并不是高位的神明,她有着这样的力量本就不同寻常。” “因为圣杯。”阿罗伽轻声说道。 曾经化作圣杯许愿重来的她十分清楚那个金色杯子里蕴含的能量。 如果诃梨帝母和慕雪同样获得了圣杯的力量的话,那么即便鬼子母神是低位神明,也同样能变得十分强大。 更何况…… “恐怕不止是因为这个。”福尔摩斯先生说,“看到她周身的雷霆了吗?据我推测,她应该被赋予了雷火之神因陀罗的一部分神性……或者说,全部神性。” “那慕雪小姐……”藤丸立香忍不住攥住了胸口的衣服。 被火焰吞噬的诃梨帝母形状十分恐怖,她脸上的皮肤溃烂,肌肉细却在快速再生,看上去简直像是长出了一个一个肉瘤一样,像是什么恐怖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场面。 诃梨帝母狼狈地直起了腰,她青黑色的爪并起,天空中开始聚集起铅灰色的云层,庞大的恐怖威压笼罩住了他们。 “看来你说的没错,她果然获得了因陀罗的神性。”罗摩抬头看着天空中闪动着电光的云层,脸上带上了忧心忡忡的表情,“——这是要放大招了啊。” 玛修的灵基外骨骼已经出现在了身体上:“御主,请求支援慕雪小姐!” “同意!”藤丸立香当机立断。 由于雷霆笼罩的范围实在太大,玛修不得不释放了宝具:“——[已然脆弱的理想之城]!!!” 眼看着玛修释放了宝具,慕雪也当机立断地撤回了玛修宝具的笼罩范围中。 下一秒,覆盖方圆几百米的巨大雷霆从天空中狠狠劈落—— 哪怕有玛修宝具的保护,众人的头发还是不受控制地炸了起来,身上也出现了酥酥麻麻的感觉。 而此时,诃梨帝母脸上和身上的伤口也恢复了原状。 并不是毫无伤害——只是和马嘶一样,快速再生了而已。 但这伤害并不是毫无意义,诃梨帝母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趁她病要她命,这可不是远在古印度所有人都遵从正法的时候,只要能够解决敌人,群殴也是可以采取的行为。 “快上!所有人都上!”戈尔德鲁夫颐指气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身边,“只要能干掉她,毫无疑问就会削弱敌方的实力!” “余也是同样的判断!”罗摩说。 “那好,”藤丸立香点了点头,“以令咒命令——全力进攻诃梨帝母!” 于是,除了玛修留下保护御主之外,其他的几骑英灵全部出动,攻向了诃梨帝母。 在数骑英灵的围攻下,诃梨帝母开始左右支绌。她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态:“可恶——神就应该乖、乖、去、死!” “呦西!”伽内什的攻击成功击中了诃梨帝母,象象神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打中了!不愧是伽内什神!” “刚刚释放了攻击范围如此之大的宝具,就算是圣杯,接下来也该有一段疲惫期了吧。”罗摩说,“而此时,正是余等全力进攻的时期!” 然而,下一秒,几道箭光射向了众人。 由于是来自于灵视范围之外的攻击,慕雪并没有及时察觉到。 战士强大的第六感让罗摩和阿罗伽下意识地抽飞了射来的箭矢,拉克什米也矫健地躲开了箭矢。 慕雪周身都是火焰,虽然抵消了箭矢的一部分攻击,但还是被箭矢将身上的纱丽钉在了地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而伽内什就要惨一点了,她的象象脑壳被箭矢插了个正着,虽然没受到什么伤害,但是疼是真的疼。 “呜呜呜……是谁啊!背后偷袭可是很可耻的行为!”伽内什捂着脑袋看过去。 而此时,发动攻击的两骑英灵也进入了灵视范围内。 他们正是阿周那手下的护世神之二,那位白色胡茬的大叔,还有获得了阎摩神性的阿斯克勒庇俄斯。 “是威廉·退尔吧。”慕雪还没张口,佩佩就猜出了发动攻击的是谁,“他是archer,只有他能在你的观察范围外发动攻击。……唔,看你的脸色,阿斯克勒庇俄斯也跟他在一起吧?” “你猜对了。”慕雪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啊啊,真是的,你突然跑出来做什么。”阿斯克勒庇俄斯抱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门诊室里最忌讳的就是随便乱跑的病人,你就乖乖地待在他身边不好吗?” “嘿嘿,别这么说。”大叔——威廉·退尔说道,“毕竟我们的这位女神一听到神明二字就会有抑制不住的冲动嘛。你刚被召唤出来的时候不也被她劈了?” 他们二人的到来让众人都如临大敌。 一个获得了雷神神性的诃梨帝母都如此难对付,再加上获得了神明神性的两骑英灵,而他们身后又是村庄—— 想必是一场恶战。 “诶呀,”看到他们戒备的样子,威廉·退尔神色轻松地道,“放轻松放轻松,我们暂且没有要和你们交手的意思。我们只是来把这个任性的女神带回去的。” “好啦,麻烦的患者快跟我们走。”阿斯克勒庇俄斯朝着狼狈的诃梨帝母挥了挥袖子,“真是的,我还赶着回去工作呢。要真是奇怪的新型病症那还好了……这不就是普通的神经性疾病嘛。” 诃梨帝母声音低沉:“是他让你们来的吗?” “当然了。”阿斯克勒庇俄斯不耐烦地说,“你留在他那的婴儿都快要把人烦死了。能不能请你下次找专门的保姆,你一把婴儿扔给他,他就会找我们解决,这可是不必要的工作量。” “好吧,既然是他的意思,那也没办法了。”诃梨帝母说着,飘到了威廉·退尔和阿斯克勒庇俄斯身边。 “再见了,小朋友们。”临走前,威廉·退尔还心情很好地和慕雪他们告了个别。 第96章 fgo2.4由伽·刹多罗20 “真可惜,只差一点就可以把诃梨帝母留在这里了。”罗摩收起自己的退魔之刃,望着敌方的三骑从者远去的背影说,“不过现在这个情况,追击是不可能了。” “没错,异闻带中获得神性的从者整体实力高于我们。”福尔摩斯先生说,“在这个时候发生冲突显然是对我方不利的行为,最佳的方案是把他们分开,各个击破。” “要各个击破的话,威廉·退尔和阿斯克勒庇俄斯确实是各自镇守自己负责的方位的……”佩佩隆奇诺说,“不过诃梨帝母大部分时间都和阿周那待在一起,要碰到她单独行动的情况不容易吧。” “说起来,我有个想法。”慕雪摸着下巴,喃喃道,“诃梨帝母既然平等地仇视着每一位神明,那么她所仇恨的对象其实也包括护世神和阿周那吧。毕竟是最后之神。” “这么说起来,诃梨帝母反而成了我们可以招揽的同伴了?”罗摩问道。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慕雪摊了摊手,“不过比起己方的神明,她可能会更优先解决我们这边的几位拟神从者吧。” “这是个不错的提案。”福尔摩斯先生插嘴道,“从她对莲偶的态度来看,她的确也是仇恨着护世神的,所以说不定可以拉拢。” “说得轻巧。”佩佩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个女人可是陪在阿周那身边成千上万年,我们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离间他们呢?” “嗯……这个问题值得思考。”福尔摩斯先生说。 “对了,那利用她身边带着的婴儿呢?”藤丸立香灵机一动,说道,“虽然我并不打算伤害还是婴孩的存在啦……不过用那个孩子做诱饵,说不定可以做到吧。” “做不到哦。”佩佩隆奇诺说,“那个婴儿并不是她的孩子,只是普通的人类。” “不如说,那根本就是她从哪里偷来的孩子,那个孩子一旦长大,她带在身边的就会变成别的婴儿。至少我能看见的,她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了。” “可以随意更换的,扮演着‘女儿’这一形象的人类婴儿,比跟她待在一起千万年的阿周那重要,这本身就不太可能吧?” 佩佩说。 听到这里,慕雪抿起嘴唇,垂下了眼帘。 她能够理解的——诃梨帝母对于婴孩的执念,曾经——在遥远的过去,在俱卢之战的战场上,她生下了阿罗伽,只来得及看尚且是婴孩的她最后一眼,便自私地选择了殉情。 没能像个普通母亲一样,陪伴着阿罗伽长大,这是慕雪心中的一大缺憾。 想必对于诃梨帝母来说,也是同样——即便她已经不记得阿罗伽。 不过……想到鬼子母神“食尽城中小儿”的传说,慕雪还是很担心那些孩子。 “别露出那副担忧的面孔。”佩佩扬了扬下巴,“诃梨帝母对那些孩子很好,那些孩子长大后就会被送回去,不如说,在这里,被神明照顾长大的孩子,人生只会更加坦荡。” “那就好。”慕雪松了口气。 “就算暂时没办法策反那个女人的话,我们也不能就此止步不前吧!”戈尔德鲁夫胖胖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身边,“能吃下迦尔纳的攻击而不受伤——那个马嘶想必不好对付。” “决定了!”戈尔德鲁夫大笑起来,“就从威廉·退尔和阿斯克勒庇俄斯之间选一个作为优先针对的目标吧!作为指挥官的我来说,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个archer。” “为什么?”福尔摩斯先生问。 “这问题太蠢了!”指挥官先生毫不留情地指责以智慧闻名遐迩的侦探,“如果藤丸立香被archer狙击怎么办?!这家伙可是我们这里的要害吧!” “确保他的安全才是最优先事项。应该先排除掉被archer狙击的风险才对。”戈尔德鲁夫煞有介事地解释了自己的观点。 “我理解你的心情。”福尔摩斯先生说,“但这究竟是不是最佳选择还有待商榷。就算对方的王后很强,也不能让我们这边的国王一个劲儿地冲锋陷阵吧。” 王后和王,指的都是国际象棋中的棋子。王后是棋盘上最强也最灵活的棋子,而国王虽然不强也不灵活,但国王一旦被打倒的话,就check mate了。 “出于我的看法的话,”第二个发表观点的是慕雪,“应该会选择优先对付阿斯克勒庇俄斯吧。如果能取回阎摩神性的话,我的能力会强大许多,到时候也能更好地保护御主呀。” “余同意维杜罗的观点。”罗摩附和慕雪的看法,“我们这边近战的角色更多,就算是作为caster的维杜罗,也没办法和archer的攻击范围相比,万一解决不了archer,反而被对方喊来援军,那我们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嗯,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性。”福尔摩斯先生说。 “另一方面,尽管caster都是优秀的魔术师……但是在战力上肯定有所短缺。毕竟优秀的魔术师不一定是优秀的战士。”慕雪耸了耸肩膀,“和archer相比的话,caster会好对付一些吧。” “你的意思是先解决掉好对付的家伙,逐渐削减对方战力吗……”戈尔德陷入了沉思,“好,我知道了。那我们这边的最初目标就定为caster吧。” “嗯嗯~决定先对付阿斯克勒庇俄斯亲了吗?”佩佩眯着眼睛笑,“他负责的方位是南方哦,所以朝着南方出发吧。” “话说!”指挥官先生这才想起了队伍中还有个隐匿者,“你的任务是培育异闻带吧?!混在我们的队伍里对付自己的队友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伺机给我们提供错误情报吗!” “没有哦~”佩佩立刻举起了双手,“那些家伙不能说是我的队友吧?完全不顾我的死活呢。” “但培育异闻带是你的工作,这点总没错吧?为什么帮助我们呢。”藤丸立香问。 “因为这个异闻带已经完全错误了。”佩佩微笑的嘴角落了下来,“如果是无法培育的异闻带的话,也只能放弃吧。就算是基尔什塔利亚问起来的话,我也只能回答‘我已经尽力了’这样的说法。毕竟保住性命要紧嘛。” “……御主,我相信佩佩先生。”短暂的思考后,玛修这样说道。 “谢谢~小玛修。”佩佩勾起嘴唇,又恢复了那副轻佻的样子。 “好吧。”出于各方面考量,藤丸立香决定将佩佩隆奇诺留在队伍中,毕竟这家伙真的提供了很多可靠的情报。 “南方的话……”关于佩佩隆奇诺的讨论有了结果,拉克什米言归正传,“我听说南方也有城镇。既然监视居民也是工作的一环,那么他有可能会在城市里现身吧。” “ok~那么下一个目的地就决定了吧。”达芬奇亲的身影出现在指挥官身边,“具体的情报就向村庄中的人打听一下吧,准备出发~!” 时间已经很晚了,众人在村庄中歇息的一晚,第二天才出发前往南方的城镇。 而这一天,正是第二个由伽——特雷达由伽的第一天。 “和昨天相比,鲜花和水源都明显减少了,真是肉眼可见的变化啊。”观察着野外的环境,罗摩忍不住说。 “这片土地的状况真是和由伽周期息息相关呢。不过我很好奇,这里的人吃些什么。”慕雪说道,“这样的由伽循环完全没办法种植粮食吧。” “的确,比起第一个由伽,土地的丰饶程度明显降低。如果到了迦利由伽的话,农作物完全无法生存吧。”罗摩点了点头,“给人一种过于现实的感觉。不过这里的人应该习以为常了吧。” “话虽如此,我们却禁不住这种不自然和突兀感。”福尔摩斯先生叹了口气,“就算某处突然产生了世界级别的扭曲,我也不觉得奇怪了。” “对了,我对希腊的英雄不是很了解。”慕雪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达芬奇老师可以给我讲讲阿斯克勒庇俄斯的生平吗?” 比起福尔摩斯,她更想听这个和自己语气音调都很相似的小姑娘来讲解。 “好的!”达芬奇亲不知何时戴上了眼镜,“就让达芬奇老师来开始授课时间吧~你们边走边听我说就可以了。” “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在希腊神话中登场的英雄,其父亲是奥林匹斯的太阳神阿波罗,其母亲是名为科洛尼斯的女性。” “唔,是半神啊。”慕雪说,“难怪威廉·退尔说他一被召唤出来就被诃梨帝母用雷劈了。” “阿斯克勒庇俄斯拜人马贤者喀戎为老师,习得了医术,并在这方面展露出了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才能。”达芬奇继续讲解,“原本他的父亲就是医药与瘟疫之神,他应该是继承了这份才能吧。” “喀戎……我知道我知道。”慕雪连连点头,毕竟她还曾经作为御主和喀戎参加过同一场圣杯战争嘛。 “他有一位十分优秀的老师,本身也十分有才能,所以他将喀戎的草药学方面的知识成功带到了‘医学’的概念。”达芬奇推推眼镜,继续说道,“他被称为‘医术之祖’或‘医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受人信仰的神明。” “听起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嘛。”伽内什笑着说,“不过我还是觉得作为真神的伽内什小姐名气更大~” “是是~”慕雪飘过去摸了摸伽内什的脑壳,“伽内什神是非常靠谱的存在呢~” “城镇还有多远?”阿罗伽难得地开口问道,“如果今天无法抵达的话,最好开始寻找可以过夜的营地比较好吧?” “好像,大概,似乎是到不了。”慕雪的灵视范围内反正是没看见半个人影。 “那也没办法了。”藤丸立香叹了口气,“那就听阿罗伽小姐的吧,准备找地方过夜。” …… 而另一边,诃梨帝母已经回到了维摩那上。 “唔唔……您已经回来了啊。”看到她回来,一个头发劈叉,一半黑一半白的落魄阴阳师搭话道,“贫僧一直有好好地帮你照顾这个孩子喔。总是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扔给他也不太好吧。” 诃梨帝母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limbo,也就是作为alterego的芦屋道满一眼,说道:“不是问题。他已经习惯了。” “可是现在可是大由伽的末期了哦。”芦屋道满说,“今时不同往日,他在全力赶工完成完美的世界,这种小事就不用麻烦他了吧?” 对于芦屋道满看似劝谏实则带着指责的话语,诃梨帝母还没有什么反应,坐在高位之上的阿周那先看了过来。 “没……关系。”他说,“……是……同伴。” 诃梨帝母的表情也柔和下来:“谢谢。让你帮我照顾孩子,真不好意思。” 得到了诃梨帝母的回应,阿周那阖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而诃梨帝母则是从芦屋道满手中接回了婴儿,动作熟练地哄了起来。 离开了诃梨帝母和阿周那两位神明视线范围的芦屋道满,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扭曲的表情:“唔唔……人性的碎片吗?真是讨厌的女人……不如想办法解决一下吧……” 第97章 fgo2.4由伽·刹多罗21 第二天一早, 众人离开了野营的营地。 走了几个小时之后,总算是接近了目的地。 至少,慕雪的灵视范围内终于出现了人的身影。 “御主,前面有人过来了,要不要打听一下情报?”慕雪问道。 “当然了。”藤丸立香肯定地回答,并主动接近了对面步履蹒跚地走过来的老伯,“您好,我们想打听一些事,请问方便吗?” 在获得了肯定的答案之后,藤丸立香交代了要去往前方城镇的事情:“就是这样,但我们对那座镇子不了解,请问您知道些什么吗?” 谁知,在听说他们的目的地后,老伯脸色大变:“哎哎?你们打算去前方的城镇?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去!” “咦?为什么啊?”伽内什问。 “是瘟疫啦,很严重的传染病。”老伯脸上带了忧愁的神情,“我儿子还在那座城镇里,但现在我无论如何都得避开,万一染上疫病,我这把老骨头就完了。” “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尸横遍野了。”老伯摇了摇头。 为了防止吓到普通人,慕雪改飘为走,她凑到阿罗伽身边,小声和女儿咬耳朵:“这可是医神的领地诶,出现瘟疫很奇怪吧。” “但是我们必须得去。”阿罗伽面色平静地说,“不过御主需要做好完备的防疫措施。” “当然、”藤丸立香立刻说。 老伯看他们一副铁了心要去前方城镇的样子,也不再劝阻:“总而言之,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 说完,老伯就迈开蹒跚的步伐走向远方。 “话说,他这是要去哪啊?”看着老伯的背影,伽内什忍不住问。 “想必是不想拖累儿女而独自离开吧。”佩佩说,“当然也有可能单纯的只是想躲避瘟疫。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哦。毕竟一个老人家怎么可能在野外生存嘛。” “虽然我厌恶护世神,但我现在由衷地希望阿斯克勒庇俄斯能够早点解决城中的瘟疫。”拉克什米放在刀柄上的手松了又紧,“希望他不是徒有虚名之辈。” “盛名之下无虚士。”慕雪说,“能够成为英灵的阿斯克勒庇俄斯,怎么想都不是碌碌无为之辈吧?虽然是敌对关系,但我觉得他能解决。” “没时间继续讨论瘟疫了。总而言之,我们现在要继续朝着城镇出发。”福尔摩斯先生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身边。 “那么,按照原计划,继续出发吧。”藤丸立香说。 然而——当他们真正进入到城镇里,别说想象中尸横遍野的场景了,不如说,这里根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甚至还是幸福指数十分之高的城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咦,奇怪?”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御主忍不住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是座普通的城镇啊。看上去也不像疫病正在蔓延的样子。”罗摩说。 “看来这个护世神也不是徒有虚名啊。”慕雪走到女儿身边,伏在她的肩头,“呐?阿罗伽。” “没错,母亲。”阿罗伽像个毫无感情的捧哏机器。 拉克什米上前去叫住了一位经过的镇民:“抱歉,能打听一些事吗?我听说这里在流行疫病……是真的吗?” “哈哈哈,过时啦。”镇民哈哈大笑,“你的情报过时啦,旅行者小姐。前不久确实发生过那样的事。” “好几个人倒地不起,还发起了高烧,甚至传染起了看护的人。”想到那个时候,镇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大家都觉得这座城镇要完蛋了,神明的庇佑也要消失了。” “就是说曾经流行过疫病……但现在已经平息了?”玛修问。 “是的,当我们都觉得没救了的时候,有一位医生来到城镇,救活了大家。”镇民说。 “唔,看来护世神还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呢。”慕雪继续搂着女儿的胳膊吐槽。 “是的,母亲。”阿罗伽继续做一个莫得感情的捧哏机器,甚至懒得问一句雷锋是谁。 “做好事不留名,单纯作为医生拯救受难的普通人……”玛修喃喃道,“说不定他心底已经意识到了这世界的错误。如果他是这样的人,只要我们试图劝说,说不定——” “这样的话,不如直接问本人吧。”慕雪的眼睛变成了冷厉的蓝色,“来了。” “这是什么、怎么回事?”阿斯克勒庇俄斯一过来,就是严厉的职责。 虽然语气有点不好,但至少他没有什么偷袭或者和他们动手的意思。 “来了啊。”罗摩的手按在了刀柄上,“一来就碰到了,说不定是拜御主平日积德所赐呢。” “来得正好,阿斯克勒庇俄斯先生,我想和您谈谈,这座城市的疫病是你——”玛修试图和他沟通。 谁知阿斯克勒庇俄斯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吵死了,闭嘴。这里是我用来实验的城镇,等同于我的诊室。” “是你们做的好事吗?!”阿斯克勒庇俄斯厉声呵斥,“我本来才刚刚准备调查这里的疫病,病例的数量对于医术研究可是尤为重要的,结果居然一次性归零了?!开什么玩笑!” 他看起来真的气坏了。 “呀,看来那位好心的医生并不是他呢……”慕雪掩着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不看好玛修试图策反护世神的行为。 怒气、或者说力气十足的马嘶先不说,阿斯克勒庇俄斯和威廉退尔那副样子,明显是习惯了阿周那的所作所为。 再说,阿周那的洗脑能力可不是盖的。 那可不是什么魔术洗脑,可以说是直接物理性的暴力洗脑了。 莲偶的例子只是个例,她是这么认为的。 “说得一副以自我为中心的样子,”伽内什拿着点心看着阿斯克勒庇俄斯,“感觉像是技能点全都点在智慧上那种人吧?” 罗摩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连余也猜到这种宵小会做的事情。回答余,这场疫病,是你散播的吗?” “哈?你的脑袋是黏菌吗?”罗摩的质问迎来了阿斯克勒庇俄斯毫不犹豫的呵斥,“我想让医术更加进步,想搜集病例,但为此增加患者的数量不就是本末倒置吗?!” “唔,看来和莲偶完全不一样呢。”慕雪说。 “哈?原来如此,是这样啊。”阿斯克勒庇俄斯嫌弃地甩了甩长长的袖子,“难道你们以为我和莲偶一样,内心对于那位神有所不满吗?” “看来……不是呢。”玛修小声说。 “当然不是了!”阿斯克勒庇俄斯露在面具外的眼睛愈发露出嫌弃来,“我说你们啊。不完美的存在逐渐从世界上消失,这不是很好吗?理所当然的吧。” “御主,这个人……”玛修的眼睛坚定起来。 “看来有本质性的偏差呢。”藤丸立香说道,“没办法了。” “哦!”慕雪发出了如同胸毛大汉一般雄浑的声音,“是要开打了吗?我准备好了!” “尽管医术十分重要,但你也不能因此忽视人们的感情。”拉克什米也对着阿斯克勒庇俄斯露出了敌视的眼神,“哪怕医术再怎么精湛,也无法拯救从世界中零落的人民的哀叹!” 对于拉克什米义正言辞的职责,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嘴巴并没有半分怜悯:“麻烦你看看治疗项目!有些病就算是我也救不了!比方说人类的愚蠢。” “噗。”听到阿斯克勒庇俄斯犀利且一针见血的吐槽,慕雪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了慕雪。 “咳咳。”慕雪这才正色起来,她煞有介事地咳了咳,站到拉克什米身边义正言辞地指责起阿斯克勒庇俄斯来,就是说的话怎么听都不对劲。 “无良医生!失德医生!挑患者就算了,治病都治不全!我要是你干脆就切腹谢罪了!” “哈?”阿斯克勒庇俄斯也被这女人无理取闹的指责激起了火气,“你这笨蛋女人竟然质疑我的判断?!我可是阿斯克勒庇俄斯,是能让死人复活的存在!这难道不是医术的最高境界吗?!” “he~tui!”慕雪啐了一口,“要不是……我也能让死人复活的!你快把我的神性还给我!” 她终于说出了真实目的。 “你的神性?”阿斯克勒庇俄斯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慕雪,“啊,你是说他赠、予我的死神神性吧。你这女人,是和阎摩有关的什么人吗?” 阿斯克勒庇俄斯重点强调了“赠予”二字。 果不其然,慕雪炸了,她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说不通了——御主,这说不通了——果然还是打一架比较好吧!” “没错!”身材臃肿的指挥官先生站在了慕雪这一头,“给敌人迎头痛击吧!不过是一个caster职介的医生罢了,你们一起上!” “罢、了?”阿斯克勒庇俄斯周身凝聚起浓郁的黑色死气,“你们是把我刚才说过的,被阿周那赋予神性的事情忘记了吗?” 慕雪瞳孔一缩,下一秒,飞快地推开藤丸立香:“小心!” 御主——藤丸立香被推开的瞬间,一道漆黑的影子擦过他身边,那雪白利齿上的涎水甚至滴到了他腿上—— 黑影一击不中,落到了地上。 众人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只半人高的黑色猎犬,它长着奇特的四只眼睛,呲着雪白的利齿,朝着慕雪咆哮。 而在它身边,浓郁的黑色死气逐渐凝聚起了第二只猎犬。 “去吧。”阿斯克勒庇俄斯说道。 于是,两只黑色猎犬便快速地朝着众人扑去—— 罗摩刚刚拔出退魔之刃,就被猎犬咬住了刀背,他试图拔出来,猎犬却僵持不下。 最后他只能在退魔之刃上凝聚起魔力,逼迫地狱猎犬松开退魔之刃。 “呜,这种速度和力量,简直和迦利一样……不,比迦利更强,强的多。”罗摩甩了甩手腕,说道,“这种家伙不会还有很多只吧。” “好消息,这种地狱猎犬一共只有两只。”慕雪看着自己的乖狗狗被阿斯克勒庇俄斯策反,心情非常不好,“不过还有坏消息。” “坏消息是什么?”罗摩问。 “坏消息是……”慕雪还没说完,阿斯克勒庇俄斯身边就凝聚起了更多黑色的死气,那些死气逐渐组成了一个个人形。 “坏消息就是,阎摩的召唤物可不只有两条猎犬。”慕雪镇定地将这个糟糕的消息说完。 第98章 fgo2.4由伽·刹多罗22 “不如说,印度历史上的所有亡灵,除了回归英灵座的英灵之外,全部都可以是阎摩的召唤物。”慕雪面无表情地说,“他这已经是完全将我的宝具复制过去了。” “这么说,会是一场恶战了。”罗摩拔出退魔之刃,“正合余的意思,只有酣畅淋漓的战斗才是符合王者身份的战斗!” 阿罗伽和伽内什也上前一步,挡在了御主面前。 随着越来越多的亡灵战士出现,众人不得不开始了厮杀。 近战类的英灵全部杀入了亡灵堆中,而唯一作为caster的慕雪则留在御主身边,时不时地支援一下前方战场。 对于这样激烈的战场,阿斯克勒庇俄斯就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动作也不发一言。 古印度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存续时间超过了大部分国家,就算是在现代,也是人口第一大国。 基数如此巨大,其中优秀的战士不胜凡几。 虽说他们照进入英灵座的英雄们还要差上一截,但架不过数量太多,每个人都同时对付着好几位亡灵战士,左右支绌。 战斗逐渐白热化。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个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被卷入战场,眼看着亡灵战士的刀刃就要朝着他落下,而所有人都难以脱身无法拯救—— “危险,快躲开!”藤丸立香大喊。 然而这个举动并没有拯救那个孩子,反而让那个孩子在惊惧之下被石头绊倒在地。 尽管亡灵战士在阿斯克勒庇俄斯的操控下第一时间停下了攻击,但男孩喉咙里还是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咿啊啊啊——!”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动了,他闪电般靠近男孩,将男孩从亡灵战士的刀下抱走,脸上是罕有的温和。 “摔倒了吗。膝盖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他语调平和地跟小朋友说,说完,便卷起男孩腿上的布料。 “神、神明大人……”男孩抽噎着。 他仍然很恐惧,但此时庇护着他的是神灵,是他们所信仰着的神手下的护世神。 有神在,他就不会死亡。他一直是个虔诚的孩子,所以他这样认为。 “唔,被石头割伤了吗。”阿斯克勒庇俄斯看着男孩腿上的伤口,轻声说道,“虽然是城镇里,但道路修的还是不平整啊……” “别担心,”他的声音还是很平淡,却给孩子一种安心的感觉,“只是普通的伤口,现在最合适的治疗方法是先用清水冲洗伤口……然后贴上这些药草。” 阿斯克勒庇俄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铁盒,里面装着磨碎的草药,他将铁盒塞进孩子手里:“自己涂。” “血……止住了?”原本汹涌流出的血突然停下来了,尽管是自己涂上的草药,但孩子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呆了。 “当然了,因为我已经处理过了。”出乎意料的,对于这个受伤的孩子,阿斯克勒庇俄斯表现得并不像面对慕雪等人一样暴躁,而是十分的有耐心,“听好了,在疼痛消失之前都不可以取下来,既然是患者,就要听从医生的指示。” 看着阿斯克勒庇俄斯冷冽的眼睛,男孩笑了起来:“嗯,我绝对会遵守的!万分感谢,神明大人!” “这算啥,感觉挺冷漠的但其实是个好医生……?”伽内什忍不住说。 “你在说什么?”阿斯克勒庇俄斯一个眼刀飞过来,扎向了伽内什。 他又恢复成那副暴躁又冷漠的样子了。 “唔唔……”慕雪殷勤地为御主提供肩膀按摩服务,一边按还一边对御主说,“看来是我判断失误了啊……那家伙,说不定还是可以策反的。” 但是、阿周那那简直堪称是物理式的暴力洗脑,真的会给他们留下机会吗? 不过…… “至少死神神性在这个人身上,那位夜摩天王不会生气吧。”慕雪小声说。 “你的志向很远大。”战斗之中,拉克什米抽空问道,“但为什么要把这顽固地摆在第一位?甚至将世界的扭曲,众人的哀叹都放在一边呢?” “为什么?你问我理由……真新奇。”也许是对拉克什米的问题很感兴趣,阿斯克勒庇俄斯挥挥手暂停了亡灵战士对她的攻击,“因为太过理所当然了,所以我的内心也没有答案。” 看来还是被阿周那洗脑了啊。 慕雪想。 已经把洗脑,或者说改变观念这件事本身当做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如果能阻止洗脑的话…… “不,解释就是白费力气。”见拉克什米还是一脸不认同的表情,阿斯克勒庇俄斯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挥手让亡灵战士继续进攻,“还是将碍事者赶出诊室吧。” “你这个人啊,”罗摩气笑了,“才刚救了一个孩子,就去操控死者了——你到底想要赞誉还是骂名呢?” “两者都不需要。”阿斯克勒庇俄斯平淡地说,“越是不理智的患者越会采取令事态恶化的行动。你们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被我当做医术进步的基石吗?” “呜!”突然,慕雪的喉咙里发出哀鸣,随即栽到一旁,她难以遏制疼痛,手掌不自觉地捂住了眼睛。 光——都是光—— “慕雪小姐!”藤丸立香被她突如其来的哀鸣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去扶她,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阿斯克勒庇俄斯开口了。 “都因为这意外浪费了时间……他、们、已、经、来、了。”阿斯克勒庇俄斯一字一顿地说。 “其他的稍后在解释!”福尔摩斯先生难得失去仪态地大吼着,“全员立刻终止战斗!逃离现场!” 福尔摩斯先生这样的表现,加上阿斯克勒庇俄斯所说的话——所有人都明白了,来的人是阿周那,也许还有诃梨帝母。 抬头看去,果然,是巨大的维摩那。 “哎哎哎哎?!你们不是说他平时只在空想树附近飞行吗?!”伽内什惨叫道,“这也太倒霉了吧!” “没有什么比外行人想出的独门偏方更糟糕的东西了。”阿斯克勒庇俄斯事不关己地吐槽着。 显然,“阿周那只会在空想树附近活动”,这条推测出的信息——完全就是错误的! “有那样的能力和维摩那的机动力,根本没必要贴着那棵树守护它吧?”阿斯克勒庇俄斯走到了众人逃跑的路线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只是没什么活动的必要而已。” “被前后夹击了!”藤丸立香的冷汗忍不住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没错,现在已经是,糟糕到令人发指的局面了。 但其实还能更糟糕。 抱着婴儿的诃梨帝母动作熟练地将婴儿塞进阿周那怀里,掏出了雷霆的长枪也加入了和阿斯克勒庇俄斯一起围堵他们的战场。 阿周那看着婴儿:“……………………” 也逃不掉了。 这样想着,拉克什米拔出长刀指向坐在维摩那上的阿周那:“你就是,这世界上唯一的神吗?吸取了所有神性的——!” 阿周那:“………………?你也是……神……吗。但是……很弱小。” “闭嘴。”面对阿周那对自己身上女神的诋毁,拉克什米隐忍地皱起了眉头,“那么,就让我来谴责你的傲慢不训吧。解放你体内的神明!” “所言甚是。”罗摩赞同道,这个憨憨也没有半点要逃跑的意思,“你拥有余的悉多的神性吧!余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们就是说,现在能不能先放过人家呢?”达芬奇的身影满脸苦笑,“不是我说,你们根本没有胜算啊~?” “现在只能想办法逃离了吧。”慕雪说。 “可是,前面是诃梨帝母,后面是阿斯克勒庇俄斯,天上还有阿周那……”伽内什委委屈屈地说,“我完全想不出要怎么逃跑啊。” “就算逃不了,也只能战斗了吧?”慕雪已经从灵视带来的伤害中缓过来了,她的手腕上出现魔法阵,“至少,也要解决一个吧?” 看到她,诃梨帝母的身形闪动,快速靠近。 这一次她没有先攻击那些拟神从者,而是优先攻击了上次和她交手的慕雪。 看来,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和慕雪之间的联系。 两个都是自己。 两个人的想法却背道而驰。 那么一定是有一个人发生了错误。 所以,只要除掉,就好了吧。 两个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想要斩杀掉对方。 然而,还没等慕雪的光炮甩出去,阿罗伽却抢先一步迎上了诃梨帝母,向着诃梨帝母步步紧逼。 然而,诃梨帝母却并没有攻击阿罗伽,而是在被动地防御。 慕雪眼色复杂。 她已经隐约认出阿罗伽……了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阿罗伽小姐独自就可以拖住诃梨帝母是好事。至于你,慕雪妈妈,”伽内什忍不住朝着慕雪喊,“别发呆,快过来帮忙啊!伽内什神要被亡灵淹没了!” “好,这就来。”慕雪回过神,深深地看了诃梨帝母一眼,随后帮助伽内什他们对付起了亡灵战士。 阿周那就这样冷眼旁观着世间百态,眼神是那样的虚无空洞,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既然什么都看不到,那看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吧。 这样想着,他阖上了眼睛。 一直闲着的阿斯克勒庇俄斯看到了阿周那的反应,忍不住问道:“怎么样?这段消遣的时光过得满意吗?” “…………不……失望与……看破…………”阿周那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没有了彷徨之色,“这些人……撑过了我的……天地重塑……我还以为……” “结果……并没有……确认的价值。”阿周那说着,便操纵着维摩那飞向远方。 不过……他想要确认的,到底又是什么呢。 他并没有停留等待诃梨帝母,不知道是已经忘记了这个同伴,还是知道诃梨帝母结束后会自己回来。 神的想法,谁知道呢。 而阿斯克勒庇俄斯则是不爽地说道:“喂,特地让我叫你出来,这就打算回去了吗?这些家伙该怎么处理?” “我已……毫无……兴趣。”阿周那说。 至于诃梨帝母,她跟阿罗伽打,本来就一直是在被动防御,看到阿周那离开,她立刻脱身离开战场,回到了维摩那之上。 她也需要时间来理解,或是确认,胸臆中涌动的这份陌生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啧,怎么连你这女人也……”对于诃梨帝母,阿斯克勒庇俄斯很明显少了许多的敬畏之心,“好吧好吧,就我一个人工作,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这样就有突围的可能了呢,御主。”尽管这份可能性是出自阿周那与诃梨帝母的无视,但是保命要紧,玛修忍不住激动地对藤丸立香说。 “但是……”藤丸立香犹豫地观察了一下英灵们的表现。 尽管大家都在硬撑着,但是真正还能战斗的,应该就只剩下阿罗伽一个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而阿斯克勒庇俄斯的亡灵战士也全部消失。 “呜,怎么会这样,我的亡灵们居然全都被……”阿斯克勒庇俄斯后退了一步。 “呀,戴比特~”佩佩隆奇诺看到来人,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啊~” “隐匿者?”藤丸立香问。 是熟人就好……重点是,他身后跟随着的从者。 慕雪看向了戴比特身后裹着黑袍,看不清面庞的从者。 尽管包裹着浓厚的瘴气,然而…… 错不了,让亡灵消失的,就是他。 那是……比她的灵基,不,比阎摩本人的灵基还要更加高位的存在。 “冠位灵基……”慕雪听到了达芬奇小声喃喃的声音。 第99章 fgo2.4由伽·刹多罗23 虽然对于藤丸立香一行人来说,隐匿者是敌人,但是现在人家帮他们解了围,而且只是和佩佩聊了几句就离开了,这哪里是敌人,简直就是恩人。 不过,那个把隐匿者送到这个异闻带的狐狸让慕雪有点在意。 异星之神的使徒……所以说和佩佩隆奇诺口中那个落魄阴阳师是同伴……吗? 但是那只漂亮的狐狸,与其说是敌人,不如说是不择手段的军火商……这一类的称呼应该更适合她吧。 说不定也是可以拉拢的同盟呢。 这并非是出于对付阿周那的立场考虑,而是迦勒底对抗异星之神的立场。 不过现在考虑这个还太早了,如果能活着陪伴御主到其他异闻带,再考虑这些吧。 慕雪想。 戴比特……那个给他们解围的隐匿者和佩佩聊天时,曾经提到过,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有人信仰才为神明。 所以,也许,说不定,拉克什米组织的反叛行为,也不是全然白费力气。 如果越来越多的人对神明产生质疑,那么作为最后之神的阿周那的实力是否会减弱? 而拉克什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带了激动与开心的神情:“是吗,是这样啊。看来我所组织的反叛行为并不是全无用处啊。” “是的,如果能将拉克什米小姐的英雄举动扩散开来的话,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胜利的方法了。”藤丸立香也很开心,毕竟他们终于找到了战胜阿周那的希望。 看着他们这么开心,慕雪也就不忍心给他们泼冷水。 如果拉克什米没有被阿周那注意到的话,这个计划无疑会进行的十分顺利,但是啊…… 拉克什米跟随着他们去讨伐阿斯克勒庇俄斯,毫无疑问已经被阿周那注意到了。 那么,拉克什米所领导的那个村子,还会安然无恙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等到众人回到壁之村的时候,只见到一片断壁残垣,圣兽已经在这里肆虐过一轮了。 而站在废墟之前等待着他们的,赫然是之前还在追杀他们的诃梨帝母! 众人脸上全都露出了惊讶甚至是惊恐的神色。 他们已经用最快的脚程回到这里了,可是诃梨帝母——为什么先他们一步来到了这里?! “打飞的当然比用脚跑快咯。”慕雪轻声说,“至少,阿周那没有出现在这里,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好消息了。” 对比起神明,诃梨帝母显然对平民并不感兴趣,她没有出手攻击壁之村的村民,但是在他们被圣兽攻击的时候,也并不出手相助。 就是那么冷眼看着。 而壁之村的村民们应付圣兽已经捉襟见肘,在拉克什米不在的现在,壁之村的村民们显然不敢去主动攻击疑似护世神的诃梨帝母。 “拉克什米大人!您回来了!”被圣兽击伤伤亡惨重的村民们看到了拉克什米,激动地喊了出来。 “你们……回来了。”诃梨帝母也注意到了他们,那双血红色的眼看向了他们,手中溢出噼里啪啦的闪电,组成了一支雷霆的长枪。 毫无疑问——她即将要对他们发动攻击。 阿罗伽手中握住了长枪,可是还没等她上前,就被罗摩伸出的手拦住了。 “虽然她不攻击你,但是总不能一直让你和她对弈,”罗摩说,“她也算是你的母亲不是吗?” 阿罗伽垂下眼帘,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后后退一步,意思是让罗摩先上。 “好。”罗摩活动了一下手腕,握住了自己的退魔之刃,“让我先来会一会这位女神吧。已经是第二次交手的对手了呢。” 在征讨阿斯克勒庇俄斯的时候,和诃梨帝母对阵的一直是阿罗伽,所以严格来说,这次罗摩是第二次对阵诃梨帝母。 只要对手不是阿罗伽,诃梨帝母都不在意。 反正,只要都杀掉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诃梨帝母手中的雷霆长枪猝不及防地扔向了罗摩。 “来得好!”罗摩发出一声爽朗的笑,身形闪动,迎上了诃梨帝母投掷的雷霆之枪。 一声爆炸声过去,烟雾散去,诃梨帝母和罗摩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尽管罗摩的实力依然在被压制着,一开始的时候居然也和诃梨帝母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得益于罗摩强大的战士精神。 他实在是一个十分成熟优秀的战士,在上一次交手的时候,他已经隐约摸清了诃梨帝母的攻击方式。 毕竟,诃梨帝母的武艺虽然师从于阿周那,严格来说,还是不如阿周那的。 但是,诃梨帝母本就是神,现在又拥有了雷神的神格,还有这片土地带来的加成——所以罗摩的优势只保持了短暂的片刻。 因为诃梨帝母片刻之后就拉远了和罗摩的距离。 看来她也知道近身战斗会被压制,所以选择远处攻击。 师从阿周那,并且拥有因陀罗神性的她,显然同时具备了archer和caster的资质,在远程攻击上要比近身攻击更加出色。 这下罗摩只能狼狈地躲了。 他是saber,对于这种超远程的攻击只能躲了。 这下,其他的英灵也纷纷介入了战场。 现在、这里,可不是必须遵循正法的远古战场,这里是人理崩坏的异闻带! 所以多打一什么的,也完全能够理解吧。 这样想着,伽内什和玛修加入了战斗中,而慕雪也远程攻击诃梨帝母。 然而,拉开了距离的诃梨帝母显然更加强势,对于众人的围攻,诃梨帝母并不落在下风,甚至,她还能完全将罗摩和玛修等人拦在安全范围外。 “这下不行啊,完全碰不到她嘛。”击飞了一支雷霆长枪之后,罗摩忍不住甩了甩酸麻的手腕,“得像个办法啊。” “阿罗伽,你来保护御主。”慕雪说着,飘离了藤丸立香身边,“其他的各位,请掩护我,只要能用我的宝具控制住诃梨帝母,那么就有机会将她击杀——” “没问题。”罗摩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我会保护好御主的,母亲。”阿罗伽点了点头,退到了藤丸立香身边。 “那么,准备好了吗?各位。我们要开始冲锋了。”慕雪的手上出现了一个个魔法阵,而伽内什、玛修、罗摩则呈三角状将她围在中间,拉克什米殿后。 五人呈尖刀状的阵型,朝着诃梨帝母插去。 诃梨帝母显然不能让他们接近自己。 她朝着天空抛起自己的雷霆之枪,伴随着细密的闪电,漂浮在空中的雷霆长枪逐渐分化成了几十个……也许是几百个,总之,是数不过来的数量。 很明显,这漫天雷霆的覆盖范围是他们前后左右几百米的距离。 玛修来不及等待藤丸立香的指示,毫不犹豫地用出了宝具:“[已然脆弱的理想之城]——” 霎那间,虚幻的宫殿拔地而起,遮挡住了几人的身影,并且护住了身后摇摇欲坠的壁之村。 玛修的宝具并没有完全挡住诃梨帝母的雷霆之枪,但是在穿透理想之城的时候,那些长枪就已经被消去了大部分能量,伽内什和罗摩很轻松就能抵御这些枪矢。 壁之村也受到了理想之城的维护,拉克什米眼中的担忧也散去了些:“非常感谢,玛修小姐。” “没关系,举手之劳。”玛修说道,“比起那些,还是快点进攻吧,我的宝具维持不了太长时间。” “好!那就向前冲锋吧!”罗摩掂了掂手中的退魔之刃,一马当先冲向了诃梨帝母。 眼看着越逼越近的几骑英灵,诃梨帝母当然不可能束手待毙,她并起五指,指尖朝天,显然还是要用上次的那一招。 要杀掉他们的话,只要击碎那座虚幻的城池就可以了吧—— 天空中凝聚起铅灰色的云层,云层间闪动着细蛇般的雷电。 “要来了!”慕雪喊道。 玛修将盾牌放在了地上,准备咬牙硬抗诃梨帝母的落雷。 “让伽内什神来帮你吧!”象象神笑了笑,随即双手合十,“[肉弹啊,明天再开始努力吧]!!” 诃梨帝母被逼退一步,雷霆的攻击也出现了一瞬的的缝隙。 “就是现在!”拉克什米大喊。 众人以最快的速度靠近诃梨帝母,慕雪随后伸出了手,掌心中出现跳动的火焰。 “[业火红莲的王宫]——!!!” 小小的火苗卷起漫天大火,这些火焰瞬间组成了一座燃烧的华丽宫殿,将诃梨帝母包裹其中。 成功了,困住诃梨帝母了! 但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慕雪看向罗摩。 罗摩点了点头:“看我的吧!” 他举起手中的退魔之刃:“[穿透罗刹之不灭]——!!!” 刀光跳动,伴随着罗摩挥出的气势,仿佛能够遮天蔽日的雪亮刀光朝着禁锢着诃梨帝母的宫殿劈去—— 轰然一声巨响,爆炸席卷了周围几百米的土地。 在爆炸的冲击波下,众人不得不后退。 “成功了吗?”退到安全范围内后,伽内什忍不住问。 “应该是成功了吧。”慕雪苦笑,“如果没有成功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她的魔力已经全部注入到宝具之中了,如果不成功,她也没有魔力再来第二回了。 所幸福尔摩斯带来了好消息。 “各位,averager·诃梨帝母的灵基反应确认消失!”一向冷静自持的福尔摩斯声音中都带上了喜悦和激动,“你们,成功了!” 成功、成功什么了——? 众人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慕雪发出一声欢呼,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成功了! 他们成功击杀了诃梨帝母——! 就在众人欢呼雀跃时,阿罗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真的有这么容易吗—— 然而,就在他们庆祝之时。 一片阴影投在了大地上。 这次慕雪反应很及时,成功在阿周那进入灵视范围前关闭了灵视,这次她的肉眼视力没有受到影响。 她终于看清了端坐于高天之上,维摩那之中的最后之神—— “阿周那!!!” 冷汗从藤丸立香额头中渗出。 怎么办?对抗诃梨帝母已经耗尽了大家的力量,现在要怎么对付阿周那? 所有人的脸色都青了。 因为—— 没办法了。 完全想不出什么办法能从阿周那手下逃脱! “呜!”伽内什忍不住发出一声哀鸣,“他不会是来给二号机报仇的吧?!我们怎么办啊?罗摩、慕雪妈妈!” 就在所有人神经紧绷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阿周那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随后就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操纵着维摩那飞走了。 好像他就是普通的过路人一样。 众人傻了。 “他、他不是来给二号机复仇的?”伽内什忍不住问。 罗摩粗神经地问:“我刚才就想问了,二号机是指诃梨帝母吗?” “对啊,”伽内什点头,“诃梨帝母不是慕雪妈妈的双相嘛,所以说她是二号机也没什么问题吧?”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阿周那能够无视了他们—— 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第100章 fgo2.4由伽·刹多罗24 结果—— 虽然成功剿灭了诃梨帝母,路过的阿周那也并没有对他们出手的意思,但是…… 壁之村几乎已经被圣兽完全破坏了,这样的建筑,无论如何也难以抵抗这次迦利由伽的袭击。 “不幸中的大幸……”慕雪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低声说道,“虽然建筑物已经几乎完全损毁了,但好在死伤者并不多。” “但是……这下怎么办啊?”伽内什的小脸皱到了一起,“这座村子原本是为了抵御迦利才存在的吧?结果却变成了这副惨状……” “别说战斗了,这个样子简直连日常的生活都很艰难吧?”罗摩说。 “那么,身为王的您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慕雪问。 “倘若让身为王的余给出建议的话……”罗摩想了想,沉声说,“只有暂时舍弃这座村庄了吧。” 拉克什米抿紧了嘴唇,无言地看着他。 “别这么看我,余理解你的心情。”罗摩无奈地摊了摊手,“但这样很明显无法在下一个迦利由伽到来前完善防备。” “我赞同国王的看法。”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阿罗伽破天荒地赞同了罗摩的话语,“如果没办法生存的话,那就只能迁徙了吧,这点我深有体会。” “离这里最近的城镇……只有比丘镇了吧。”慕雪苦恼地皱了皱眉,“现在不是讫利多由伽……那个镇长想必会很难缠吧。” “那也没办法了。”拉克什米阖了阖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暗红色的眼睛里已经是一片坚定,“开始迁徙吧,寻找新的可以生存的土地。——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的话。” 毕竟,在她的错误领导下,壁之村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垣了。 “确实只能这样做,拉克什米大人。”拿着弓箭路过的女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停下脚步对拉克什米说,“要舍弃生我养我的村庄确实很难受,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这就去组织村民,准备出发。” “谢谢你,芭妮。”拉克什米露出了微笑,真心实意地对着这位普通又勇敢的村民道谢。 谢谢你们,愿意相信我。 “我一定会让你们安全抵达的,相信我!”藤丸立香也拍着胸脯保证。 “master,我有点担心到城镇之后的事情……”玛修持着和慕雪一样的悲观心态。 “站在这里想破脑袋也无济于事啦。”伽内什笑着说,“还是先出发吧,再说那个镇长似乎洗心革面了,所以没关系吧。” 她像只伸懒腰的大橘一样笑得毫无压力。 之后的事情,就如伽内什的想法一样,比丘镇的镇长普拉喀什对于壁之村村民们的遭遇大感同情,双手双脚地同意他们住进来。 “毫无疑问,这根本不需要大家一起商议,对受难者伸出援手是每一个人应当做的事情。”镇长老爷子如是说道。 “感激不尽!”拉克什米感激地对普拉喀什鞠了一躬。 “总之,今天就先在我们的礼堂呆一晚上吧,我们这里也没有更好的能提供给你们的地方了,实在是对不起。”普拉喀什愧疚地说。 “没关系,您能收留我们我们就感激不尽了!请不要道歉!”拉克什米作为壁之村的领导者,和普拉喀什亲切地寒暄起来。 “看吧!”一旁的伽内什看着其乐融融的两人,得意地说道。 “看来确实没什么问题了呢。”就连保持着悲观态度的慕雪和玛修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然而,佩佩却用一种及其挑剔的冷冽目光看着这个其乐融融的场面。 …… 第二天。 一大早,慕雪就从女儿的身边飘了起来,拉着女儿的手把她叫醒。 她想去探望一下曾经给他们引路的,住在这个城镇的小姑娘爱夏。 这对母女出门的时候,伽内什和罗摩也已经醒了,他们一同走到街道上,本来是阖家欢乐的场面,然而,突如其来的厉喝声打断了他们的笑声。 “你们几个!” 众人抬头看去,发现是昨天还对他们和颜悦色的镇长普拉喀什。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弥漫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普拉喀什接着叫骂道:“我听说了,我听说了哦!我听说你们被赶出村庄的理由了!” 慕雪后退了一点,小声对阿罗伽说:“我记得这个拉克什米不是昨天就对他说过了吗?” 阿罗伽皱眉摇了摇头,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不如说,同样的政治阴谋,她当年带领盎伽臣民流浪的时候,已经见过了不少这种阴谋。 一开始假意欢迎,博得一个慈善的名声,后来又因为其他国家的施压或是人民的不满等这种原因,翻脸不认人,悍然撕裂已经约定好的条约。 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流浪者只能屈辱地接受。 “圣兽袭击了你们的村庄?!”普拉喀什满脸厌恶地大喊,“如果是这样,那无疑是村庄有问题吧?太恶劣了,恶劣至极!我们是绝对不可能接受这种人的!” 拉克什米不在,慕雪只能认命地飘上前去和普拉喀什交涉:“慢着,这跟昨天说好的不一样。这件事拉克什米昨天已经和你说得非常清楚了,你不是说这些都没关系吗,还说人们应该互相帮助——” “没错,没错!我当然有听到,你们这群人不相信神的教诲,用肮脏的双手举起屠刀,不分圣兽恶魔一起夺去性命!我还当你们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但你们的村庄和我们毫无关系,居然敢厚颜无耻地来求援!” “无礼,傲慢,何等不敬!”普拉喀什厉喝。 “啧。”慕雪唇角向下压了一下。 看来对方是打定主意要赶走他们了。 生前一直作为婆罗多国臣子的她,偶有外交,享受的都是强国待遇,就算是女人也都得到了十足的尊重,这还是她第一次碰见如此龌蹉的阳谋。 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毫无军事实力可言的弱国身上。 但是,作为拥有六骑从者的己方,在武力上,毫无疑问能压制住比丘镇。 然而,这并不是国与国之间的外交,而是两个村镇之间的交涉。 武力镇压当然可以,不过这样一来这就不是交涉,而是战争了。 不管是藤丸立香,还是拉克什米,他们都不会同意的。 头疼了。 不管怎样,还是先跟拉克什米和御主商量一下吧。 慕雪三言两语搪塞住了镇长,几人也没有了继续溜达的兴趣,全都回到了村民们居住的礼堂里。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怎么看?”慕雪讲述了一下他们碰到镇长的事情,无奈地摊了摊手。 “听起来,真是恶劣的态度啊。”拉克什米叹了口气。 伽内什立刻添油加醋:“何止恶劣啊,和昨天比简直是截然不同!让人怀疑是不是碰到双胞胎的程度!” “虽然已经有预感了,但是还是太极端了。”佩佩无奈地摇了摇头,“毕竟,已经接近迦利由伽了啊。” “没错,就算是原本的由伽中,越接近迦利由伽的时候,人心也就会越颓废。”慕雪叹了口气,环着臂膀说,“只是这里比起原本的由伽,还要更加极端。” “拉克什米大人!不好了!”昨天曾和拉克什米攀谈的女村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们,他们和本地人吵起来了!” “什么!”拉克什米立刻站了起来,“带我过去。” 出于担忧等各种心理,御主和其余从者也跟随着拉克什米来到了发生冲突的地点。 “闭嘴!你们根本不理解我们的心情!”村民中已经有人拔出了刀剑。 “我们相信神明大人!”激动的本地人并不畏惧他们的刀剑,越发逼近。 慕雪无奈地撇了撇嘴:“所以我才讨厌某些狂信徒啊。神灵再强大也不可能替你们抵挡刀剑啊。” 比起母亲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阿罗伽则是真心实意感到了危急,“再这么下去,就要发生人类之间的战争了啊……” 她用的形容词是战争,而不是冲突。 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村镇之间如果发生流血事件,是有很大可能发生战争的, 所有的超级大国,也都是从部落之间的战争中逐渐形成的。 “大家,快住手!人类彼此之间不该争斗!”拉克什米立刻去阻止已经拔出刀剑的村民。 “我说啊。”慕雪的眼睛露出一抹冰冷的蓝,“比起人类自己的争斗,接下来要发生的应该是和别的东西发生的战争吧?” “慕雪小姐?”藤丸立香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 慕雪:“总而言之的话就是……” 达芬奇亲:“迦利来了!” 她们两个声音并语调都十分近似,乍一听上去好像是一个人说出的话语一般。 “唔,毕竟是德伐波罗由伽(第三由伽)了,迦利也开始活动了嘛。”佩佩一只手叉着腰,无奈地说。 而来自壁之村的村民,和比丘镇的本地人,反应也截然不同。 “大家快点——祈祷吧——” “——战斗吧——做好战斗的准备!” “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敢于反抗的人类。”慕雪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虽然有时候反贼很讨厌。” 她曾经也和迦尔纳一起处理过婆罗多的几处叛乱……虽然规模都不大就是了。 “慕雪小姐,请不要说风凉话了……”藤丸立香苦着脸,指了指严阵以待或是四窜逃跑的人们,“迦利要来了。” “好的,让你们看看慕雪妈妈的激光大炮!”慕雪一边说,一边飘向了半空中,双手握在一起比了个瞄准的姿势,随后手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光炮略过人类的防线,直直朝着迦利群砸去,原本集中在一起的迦利顿时被炸的人仰马翻,全都分散开来了。 罗摩刀光一挥,圈住了三只迦利,一边进攻一边还不忘了夸赞:“漂亮的开局!” “嗯哼~”慕雪得意地抬头,“就像台球桌上开球嘛,只要全都分开就可以了吧!” “好!伽内什神也不能落后啊!”象象神得意洋洋的挥了挥拳头,同样也帮助村民减轻迦利的压力。 而玛修、阿罗伽、拉克什米自不用说,一人圈住几只迦利,迎了上去。 第101章 fgo2.4由伽·刹多罗25 在英灵们的帮助下,村民们的压力开始变小,原本来自壁之村的村民们更是掏出了武器开始与迦利们战斗。 原本生活在比丘镇的人们自然是不想改变自己原本的生活方式。 然而,墙壁已经被迦利破坏掉了,源源不断的迦利涌了进来,他们无处可逃。 甚至,爱夏也在其中。 眼看着迦利靠近了她,爱夏被吓得浑身颤抖,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慕雪立刻抬起手臂,朝着爱夏面前的迦利攻击,然而,好像来不及了。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小姑娘至少要少一条胳膊的时候,一个身影坚定地击飞了张开大嘴的迦利。 爱夏瞪大了眼睛:“爸爸!” 没错,挡在爱夏面前的男人正是她的父亲,阿贾伊。 虽然一直以来都是依靠祈祷生活,但是,在自己的女儿陷入危险的时候,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挥舞起手中的镰刀。 下一秒,慕雪的光炮追上了被阿贾伊挑飞的迦利,彻底将这只不知好歹的怪物轰成了好几块。 眼看着逃不掉,那些原本只会祈祷的镇民们,也都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开始反抗迦利。 他们并不都是为了躲避、逃离迦利,更多的,是为了帮助受伤的人而选择了反抗。 “果然——最能鼓舞民众的,就是同为民众反抗的身影。”眼看着众志成城的场景,拉克什米嘴角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虽说如此,领头者的光辉也是很重要的。”一刀砍翻了迦利,罗摩对着拉克什米比起了大拇指。 然而,看着他们之间的友好交流,玛修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奇怪的难堪神情。 在她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拉克什米和罗摩都敏锐地看向了玛修。 “……我一直很在意,你们时不时地就会露出这种神情。”拉克什米问道,“是我的领导方针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你们觉得让民众参与反抗不妥,还请告诉我。” “不,不是……”这下不止是玛修,就连藤丸立香也露出了同样的难过神情。 “哦,对了,”福尔摩斯的投影出现在藤丸立香身边,“一直以来都忘了告诉你们了,砍伐空想树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什么事?”拉克什米皱了皱眉。 然而,福尔摩斯并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干脆地关掉了投影:“要不要说出来还是由御主决定吧。” 拉克什米和罗摩又看向了藤丸立香。 “……这不是一边战斗一边聊天就能讲清楚的事情。”藤丸立香嘴角抽了抽,“还是先战斗吧,之后我会和你们说。”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闪烁着光芒的箭矢突然从遥远的地方飞来,一箭扎进了迦利的脑壳之中。 那只迦利连挣扎都没有,立刻就断了气。 虽然这支箭攻击的对象是迦利,然而—— 慕雪的灵视范围内并没有搜索到弓手的身影,也就是说,这支箭矢是从她的灵视范围外,也就是两千米之外飞来的。 想也知道,这肯定不是普通人应该有的攻击范围。 现在,在这个异闻带中,已知的,唯一一个能够达到这个射程的英灵,是阿周那的护世神,archer威廉·退尔! 如果是他的话,毫无疑问,除开迦利,也一定是会攻击他们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道箭矢如流星般落下。尽管慕雪躲开的动作已经很及时了,但是这支箭实在太快,还是擦过了她的肩膀,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看来威廉·退尔也知道,他们的阵容中的突破点就是慕雪这个战五渣的魔术师和御主。 慕雪连痛呼都来不及,立刻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提着御主的衣领,带着藤丸立香一起飘到了玛修的身后:“麻烦你了,玛修小姐。” 玛修立刻点头:“好的,防御的工作就交给我吧!千万不要从我身后探出头来哦,御主!” “我明白!”藤丸立香立刻点头,随后抬起慕雪受伤的臂膀,念动了治愈咒语。 很快,那道看起来无比狰狞的伤口逐渐合拢。 眼见着一击不中,远处的威廉·退尔也并不气馁,而是转而攻击起了迦利。 与此同时,圣兽群也来到了城镇中。 在圣兽和威廉·退尔的辅助下,众人很快清空了这一波来袭的迦利。然而—— 如果没有了迦利的话,那圣兽和archer的目标就会变成他们了。 “嗯,没有发现阿斯克勒庇俄斯和马嘶实属万幸。”慕雪逡巡了一圈灵视,“或许这不是archer什么有计划的活动,只是在清理迦利的时候发现我们了吧。” “别悠哉悠哉地分析了!还不快找地方躲起来啊!”戈尔德看不惯慕雪躲在玛修身后说风凉话的行为,夺过福尔摩斯手中的话筒大喊,“找掩体!” 慕雪在玛修的掩护下是找到了掩体没错啦…… “但是……”慕雪看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箭矢,忍不住吐槽,“这不是完全没用嘛!这箭怎么好像会拐弯似的!” “说不定事实就是这样呢?也不是没可能。”佩佩钻过来,和藤丸立香蹲在一起,“我觉得,那家伙体内的‘护世神’,恐怕是风神伐由吧。” 风神伐由啊……怖军的父亲,同时也是神猴哈奴曼的父亲。 掩体没啥用,罗摩此时已经和阿罗伽形成了背靠背防御的姿态。 伽内什的象象脑壳上已经插了好几支箭,要不是她皮下脂肪够厚,这会说不定都血流成河了:“不行不行!这样下去完全不行嘛!” 拉克什米垂下眼帘,暗红色的眼睛中闪过一番挣扎的神色。 虽然还是很在意他们——迦勒底的众人到底在隐瞒着什么……但是,他们没有恶意,努力战斗的心情也是确实的。 那么,应该就够了。 拉克什米睁开眼睛,看向众人:“我有办法。请帮我找一辆马车……不,马和板车就可以了。” “交给我吧。”慕雪立刻灵体化出去。 “需要我们帮忙吗?”罗摩问。 “不需要。”拉克什米说,“你们只需要待在板车上,等待着靠近archer就可以了。” “可是这很危险吧?”伽内什忍不住说,“说不定是车夫还是马,万一被击中的话……不不不,万一御主被射中的话,不就全完了吗!” “无法解释,但是,我确实有达到此目的的办法。”拉克什米看向藤丸立香,“请相信我。” 看着拉克什米坚定的眼神,藤丸立香点了点头。 很快,慕雪带着板车和马回来了。 这些都是她以最快速度从民户中摸出来的……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之后会还回去的,如果还不回去的话,就让御主想办法吧。 “准备上车吧,我先说好,你们只需要防御攻击御主的箭矢就可以了,明白了吗?”拉克什米说。 众人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乖乖点头。 毕竟除了相信拉克什米,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嘛。 于是,冲锋—— “如果是我的话,第一时间会攻击马匹吧。”为了防止受伤,慕雪已经灵体化了,但这不耽误她说话。 然而——被击中的,是马背上的拉克什米。 第二箭也是同样。 “拉克什米小姐!”玛修惊呼。 “没事。”拉克什米擦去了嘴角溢出的血丝,“专心!” 慕雪的灵视看得清清楚楚。威廉·退尔瞄准的的确是马匹没错,但是,出于各种各样的意外,最重被击中的,是拉克什米本人。 “小心!”慕雪出声提醒。 攻击马匹的目标达不到的话,下一箭,瞄准的应该就是御主了! 然而,一只鸟撞翻了这支箭运行的轨迹,这支箭,最终又落在了拉克什米身上。 藤丸立香已经在给拉克什米治疗了,甚至连令咒都用上了,才堪堪保证了拉克什米的生命体征。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重伤之下,拉克什米还是坚韧地骑着马匹冲到了威廉·退尔身边! “能够到了!”慕雪第一时间实体化,她是魔术师,是己方射程最远的人,“[魔力放出·炎]!” 巨大的火龙咆哮着冲向了山巅之上的威廉·退尔,在慕雪对魔力的精准操纵下,火龙并没有击退威廉·退尔,而是咬住了他。 这也就成功争取了时间,众人靠近了archer,这下就算是罗摩,也能够到威廉退尔了。 威廉退尔好不容易才挣脱了火龙,看着围上来的众人,他忍不住说:“这可比恶霸总督难搞多了啊……看来只能撤退了。” 恶霸总督…… 福至心灵,电光石火之间,藤丸立香想起了关于威廉·退尔的传说:“退尔!你应该是不能容忍暴政的正义之人啊!” “没错……”慕雪对于威廉·退尔的传说也有印象,“他原本该是为了保护家人而战,意志顽强的勇者。” 前提是,如果他没被阿周那洗脑的话。 …… 与此同时,空想树附近,乳海。 巨大的维摩那悬停在了乳海中央,距离水面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我们来这里是要……?”乳海中蕴藏着的恐怖能量扑面而来,就算是limbo也受不了,“贫僧喘不上气来了……” 真是的,诃梨帝母刚死,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阿周那带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阿周那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了维摩那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的乳白色海洋。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就当芦屋道满忍不住想要再开口问的时候,突然,海中央传来了“哗啦”一声水声,浓稠的乳白色海洋中突然伸出了一只藕白的手臂。 那条手臂曲线柔软,纤合有度,很明显是一个女人的手,或者说,是个美女的手臂。 limbo一惊。 这个乳海……没错,就是印度传说中的大乳海,如传说中一般蕴藏着毒龙的毒液。就算是湿婆也无法破解的剧毒,里面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女人?! 然而,在那条手臂伸出海面的瞬间,白皙的皮肤像是切开的苹果一样迅速变得青黑,五指也变成了青黑色的爪子。 这下limbo认出来了:“诃、诃梨帝母?” 这条手臂一把抓住了维摩那的边缘,随后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破水而出,踩在了维摩那上。 诃梨帝母身上乳白色的水珠顺着姣好的曲线滴落在宝石铺就的维摩那上,她喘着粗气,两只尖锐的犬牙不自觉地伸出嘴唇,眼中都是嗜血的野性。 阿周那伸手撩开诃梨帝母挡着脸的头发,对上她嗜血的眼神,无奈地歪了歪头。 “理智……又……消弭了,但是……幸好,提前……让你喝了……甘露。”阿周那断断续续地说。 甘露? limbo从看到诃梨帝母的时候就已经呆住了。再听到“甘露”的时候,他更是瞪大了眼睛。 可恶!可恶!阿周那居然把乳海中的甘露给了这个女人!这么一来,这个臭女人不就和诸神一样拥有不死性了吗?! 第102章 fgo2.4由伽·刹多罗26 虽然说,这次又是差了临门一脚没能击溃威廉·退尔,但是击退了他也勉强算是胜利……吧? 不过说起来,慕雪更在意的还是拉克什米。她到底是怎样让所有的箭矢都准确地落到自己身上的啊? 据她本人的说法,这是由于她体内依存的女神拉克什米的神性,但是据慕雪所知,拉克什米并没有什么和这种与其说是幸运不如说是倒霉的运气相关的传说。 除非……她体内的女神其实不是拉克什米。 这样一想就豁然开朗了,这样的“霉运”,与其说是拉克什米造成的,不如说是阿拉克什米的权能。 阿拉克什米,吉祥天女拉克什米的姐姐,掌管不幸与霉运的女神。 名字在魔术中是非常重要的,而同样的,阿拉克什米的名字也和拉克什米·芭伊有所关联。 慕雪几乎可以确定,拉克什米身上寄居的女神就是阿拉克什米。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罗摩明明对拉克什米有熟悉的感觉,却没有察觉到妻子的气息。 因为拉克什米体内的神明,其实是他的大姨子嘛。 这点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猜出来了……慕雪看向用打量的眼神看着拉克什米的佩佩隆奇诺,这个人应该也猜出来了吧。 毕竟隐匿者……a组的各位,都是人类中的精英嘛。 不过比起这个,御主现在应该在意的事情是…… “——已经够了吧。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一进入城镇,拉克什米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知道,而我不知道的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里,慕雪和阿罗伽也看向了藤丸立香,毕竟她们也很好奇。 藤丸立香脸上的神情变得纠结起来,很明显还没有做好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备。 “唔咳,这里还是让身为指挥官的我来说吧。”戈尔德鲁夫的投影出现在藤丸立香身边,他煞有介事地咳了咳,“毕竟在场的人也都需要正确的情报。” “——听好了,打倒异闻带之王,切除空想树之后,这异闻带就会消失,连同住在这里的民众一起消失。” “呜?!”拉克什米发出了惊讶的悲鸣。 看她这副样子,戈尔德也维持不住冷酷司令官的样子,垂下了眼帘:“这是事实。就算我们战斗、打倒了神明,这些家伙也没有未来可言。也就是说,胜利的意义只是属于我们的。” “我已经隐约意识到会是件悲伤的事情了……果然是这样啊。”想到了小姑娘可爱的笑脸,慕雪也叹了口气,靠在了阿罗伽肩膀上。 这样云淡风轻的安慰对于拉克什米来说是没有用的,她暴怒地拔出了长刀,逼近了藤丸立香:“你!明明一直都知道——!!” “御主!”慕雪立刻想要攻击,逼退拉克什米。 出乎意料地,藤丸立香抬起手掌阻止了慕雪的攻击行为。 这个年轻的御主低垂着眼帘,面对拉克什米的长刀无动于衷:“我很抱歉——但总之,我想大家都需要时间来冷静一下。” 于是,这几天,众人都在以破坏神明的信仰为目的,在城镇中活动着。 阿罗伽和罗摩每天都会出去训练愿意加入战斗的镇民和村民们,而慕雪和伽内什,则负责传播原本属于泛人类史印度神明的信仰。 各司其职,又各怀心事。 总之,时间就这样,来到了[迦利由伽](终末由伽)。 成群的迦利如潮水一般涌入了城镇。 一开始,镇民们还能单独抵抗迦利的入侵,但是随着数量的增加,和巨大化迦利的出现,英灵们也不得不出手了。 镇民们开始不断出现伤亡,就连爱夏的父亲阿贾伊也因为救助普拉喀什而伤到了腿部,好在已经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不愧是最后的由伽,数量真多。”罗摩甩了甩手,不耐地说。 “呜……圣兽也来了哦,数量……好多。”慕雪的灵视范围内出现了数量和迦利几乎持平的圣兽们,而且,圣兽群之后的那个人是—— 似乎感觉到了来自远方的目光,阿斯克勒庇俄斯抬起长长的衣袖挥了挥手。 “没错,是我。”他不耐烦地说,“虽说这里不是我负责的范围,但是收到了跑腿费,至少也要出一下诊。” “……”慕雪阖上了眼睛,对藤丸立香说,“是阿斯克勒庇俄斯,他带着圣兽过来了。” 跟随着圣兽的脚步,阿斯克勒庇俄斯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好久不见,我是来清理你们的。” “不得不说,他虽然身为神,倒是挺大方的,我和他说神性不够,他就给了我新的神性。”阿斯克勒庇俄斯自顾自地说着,自顾自地召唤出了地狱猎犬和亡灵战士,“总之,准备好被清理吧。” “新的神性?!”玛修惊呼。 慕雪此时已经陷入了女人丑恶的嫉妒嘴脸,后槽牙咬的嘎吱作响:“这不还是一样吗?把我的阎摩神性还回来!” “不一样。”阿斯克勒庇俄斯看了一眼慕雪,义正言辞地说,“还有——这样。” 说着,他的手中出现了莹绿色光芒的水流,水流包裹住了被罗摩砍伤的猎犬,飞快地治愈了猎犬的伤口。 这下连佩佩的神色都变了:“这是……水神伐楼拿?!” 印度神话中,水神伐楼拿是西方护世神……而且,还是用医药治愈人类的神明! 也就是说,伐楼拿就是印度的医神! 不用说,这份神性和阿斯克勒庇俄斯的相性肯定比阎摩的好!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这家伙毁掉了镇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战斗的勇气。”罗摩挥起刀刃,“战斗吧,就算对方是拥有两份神性的英灵——” “我也不觉得我们会输!”慕雪兴奋地接话,她正跃跃欲试地准备抢回阎摩神性。 尽管阿斯克勒庇俄斯多了一份神性,但这对于想要夺回阎摩神性的慕雪来说不是坏事,一个戴着两个戒指的人,当然比带着一个戒指的人更容易遗失戒指。 没错,就像莲偶那样——过度使用外载神性会引起本身灵基的崩溃。 但很明显,阿斯克勒庇俄斯现在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罗摩简直像个绞肉机一样——从他手里经过的圣兽全都当场死亡,再怎么治疗都没用。 毕竟药性再怎么强大的医药,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嘛,这是不被神明准许的事情。 生前因此而遭到迫害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才对。 其他英灵看到罗摩的成果,也纷纷开始朝着致死处下手。 没一会,试图治愈每一只圣兽和亡灵战士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就陷入了过载状态,他召唤出来的亡灵战士们维持不住形体,如沙土一般消散了。 “呜——!这是——!!”阿斯克勒庇俄斯发出了神性被剥落的哀鸣。 与此同时的,慕雪脸上却是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神情:“拿回来了。” 局势一瞬间倒转,现在手握亡灵召唤术的慕雪,完全能够抗衡圣兽群。 被剥落神性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阿斯克勒庇俄斯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灵基受损!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阿斯克勒庇俄斯歇斯底里地哀鸣。 “一骑从者的身体里有两份外置的神性。”佩佩隆奇诺说,“而且其中一尊,还赋予了医术已臻极致的你进一步的治疗能力。这再怎么说也太过火了啦。” “如果没有像阿周那那样的特殊背景,只会自取灭亡吧。” “我想他自己应该也很清楚。”佩佩说。 “既然如此为什么——?!”阿斯克勒庇俄斯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家伙——!!!” 自己被放弃了吗?原来如此……就算自己会落得死亡的下场,对于那位神明来说也都是琐事吗?! “不理解医术的愚蠢之神,原来都是一个样!”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口中喷出鲜血,“过量的药会成为毒……我竟然连这么基础的东西都忘了吗!” “阿斯克勒庇俄斯,真是讽刺啊。”罗摩挥起长刀,准备给他最后一击,“追求优秀之人不会死去的世界的你——最后却因为太过优秀而灭亡。” “我看起来——真的很奇怪吗?” 这是阿斯克勒庇俄斯消弭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奇怪倒是不至于啦,违和感……应该这么说吧。”慕雪握了握拳,感受了一下阎摩神性回到体内的感觉,“追求优秀,追求拯救他人并没有错,不如说,这才是英雄应该有的想法。” 然而这句话,阿斯克勒庇俄斯听不到了。 “直到最后都满嘴牢骚……真是让人讨厌的男人。”伽内什撇了撇嘴,如此评价道。 而玛修则是摘下了护目镜:“阿斯克勒庇俄斯的灵基反应,确认消失,判断已将其完全击败。” 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远方突如其来地射来了一只箭矢,目标是御主,藤丸立香。 来不及防御,阿罗伽立刻侧身,用身体挡住了这支箭。 玛修也立刻举起盾牌摆出了防御的姿势:“master,小心,是威廉·退尔!” 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威廉退尔从容地走到了他们面前,在大约一百码的距离处停下了脚步。 亡灵战士一个接一个地被召唤出来,围在御主身边守护。 威廉退尔拉了拉弓弦:“嗯,果然还是这个距离比较舒服……猎人就是要在一百码左右的距离进行射击嘛。那么,准备好了吗?我要来取我的猎物了。” 众人全都拱卫在一起,围在藤丸立香身边,就算只有一百码的距离,他们还是不能保证能保护好御主。 一百码的距离,慕雪的攻击应该可以够得到。 但是,还要保护御主,提防archer的箭矢。 “还要用上次的方法吗?”慕雪凑到拉克什米身边,小声问。 拉克什米斟酌了一下:“应该……不行。” “是嘛,那样也好。”慕雪叹了口气,“这样至少不会让你独自一人受伤了。” “来了!”玛修将盾牌重重地砸在地上,挡开了archer的箭矢。 拥有风神伐由力量的archer,即使不用远程狙击,也是不可小觑的对手,众人光是拱卫御主就已经尽了全力,任何一个人离开都会导致御主受到攻击。 必须得想个办法……所有人都在这样想着。 第103章 fgo2.4由伽·刹多罗27 就在这时,一个原本就在慕雪灵视范围中的小女孩,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 慕雪原本还不知道爱夏要做什么,但是当爱夏捡起地上遗落的弓箭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 这个小姑娘,是想要帮助他们对抗迦利! 或者说,是对抗……护世神。 “停下!别过来!”慕雪立刻急声厉喝,试图阻止小姑娘的动作,然而下一秒,一道箭光飞来,擦破了慕雪的耳垂。 慕雪被箭光绊住了手脚,其他的英灵也是同样——拥有伐由力量的威廉·退尔,完全有力量压制住他们所有人! 当然,威廉·退尔也注意到了朝这边跑过来的小爱夏,但是他并不觉得这么一个小姑娘能对他产生什么有效的伤害。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纵容,爱夏用那个简陋弓箭射出的箭,居然真的击中了威廉·退尔,尽管连他的油皮都没蹭破。 于是,威廉·退尔沉默着,调转弓箭,指向了那个颤抖着双腿的小姑娘:“抱歉,虽然不想伤害平民……” 应该攻击的——尽管对方是平民,但是既然攻击自己了,就应该是敌人。 但是,为什么……手指僵硬着,完全不能动作。 仿佛松开了就会永远失去什么一般。 威廉退尔想。 “慢着!你不能伤害孩子!”慕雪立刻急声厉喝。 “你本应该是为守护孩子而战的!”藤丸立香也大喊。 “没错!我们都知道你的经历!”伽内什大喊,“快回想起来,想起你的儿子!那个被恶霸总督将苹果放在头上,然后被你用箭救下来的儿子!” “没错。”慕雪抿起嘴唇,随时准备替爱夏挡下攻击,“唯独射杀孩子这件事,他一定不会做。” 然而,虽然她这么说着,心中仍是忐忑不安。毕竟,眼前的人已经被阿周那洗脑过,不是那个纯粹的英灵了。 “儿子……儿子?”既然无法射出弓箭,威廉退尔也就放下了手中的弓,皱着眉头思考,“你们说的儿子……是、谁、啊?” “该死。”慕雪啐了一口,“果然被阿周那洗脑过了。” “他的记忆,被当做不完美的东西删除了。”佩佩隆奇诺脸上露出了怜悯的神色,“如果我也变成那样的话,恐怕要堕入天狗道了吧……” 很明显的,日本人的说法。 佩佩隆奇诺——虽然长着一张白种人的脸,说不定故乡却是日本吧。 然而,战斗总要继续。 虽然这么做有些不讲武德,但是,趁他病,要他命,现在是最好的进攻时机。他们完全能一举拿下威廉·退尔。 于是,趁着威廉·退尔陷入思考的时候,罗摩和阿罗伽联手逼近了他。 威廉·退尔这才回过神,却也来不及再拉弓了,只能举起弓箭勉强抵抗。 然而,一个archer被saberncer近身,怎么可能抵抗得了,于是,他的身上被罗摩砍出一道巨大的伤口。 鲜血喷了出来,仿佛雨水般落了下来。 红色的雨点落在了阿罗伽的脸上,但她没有伸手去擦拭,而是一心一意地要威廉·退尔的命。 突然,一个大喇喇的人影进入了慕雪的灵视范围,随后快速接近这里。 慕雪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大喊:“后退!是马嘶来了!” 罗摩并不在意,胜利就在眼前,他不能放弃—— 罗摩不后退,阿罗伽自然也不能扔下他,他们一心一意地围攻威廉退尔,而威廉退尔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只是还少一处致命伤。 然而,就当阿罗伽的长枪要贯穿archer的胸膛时,远处传来了雷鸣般的响声,随后,一个巨大的车轮像个绞肉机一样飞速朝着这边过来,只要碰到,绝对没办法全身而退。 没办法,阿罗伽和罗摩只能后退。 那个车轮逼退了阿罗伽和罗摩,又回到了主人身边。 “啊啊……该死,真是火大。”马嘶依旧是那副咬牙切齿,仿佛要将世界上一切都燃尽的愤怒表情,“上一份工作都没处理完呢,但是既然看到了,也不能置之不理。” “马嘶!”佩佩隆奇诺皱紧了眉头,“这档口简直是糟糕透了!” 他这个前御主可十分清楚这家伙的能力,阿斯克勒庇俄斯,威廉·退尔,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是一个只知道愤怒,燃尽一切的怪物! “对了,我暂且提一句,”福尔摩斯的身影出现在藤丸立香身边,“你们应该没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吧?——是发生天地重塑的最后的由伽。” 也就是,迦利由伽。 “如果想顺利地返回潜航舰,你们最好现在就出发离开城镇,可是——”福尔摩斯继续说道。 他的未尽之意所有人都明白。 可是——现在马嘶挡在他们面前,他们根本回不去! 慕雪试图和马嘶打感情牌:“马嘶,虽然我们俩不熟,但是你看在迦尔纳的面子上,至少也当做没看见吧?拜托了。” 慕雪双手合十,猛地低头。 “哈?”马嘶立刻又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这世界上怎么这么多傻子?!太让人火大了——维杜罗的灵基,居然容纳了这个白痴女人?!这么说起来,说不定白痴的是维杜罗才对吧?! 马嘶愤怒地想。 他都懒得回复这个女人的白痴请求,只是懒懒地看向威廉·退尔。 “醒了吧?醒了就自己处理吧。”马嘶扬了扬下巴,“说到底,这些都是你的工作。” “呜……”威廉·退尔喘着粗气站了起来,他浑身是血,但还是听话地举起了弓箭。 一切都没问题—— 如果他的弓箭对准的人不是马嘶的话。 箭光逼近马嘶,被马嘶扬起车轮挡掉。 “你做什么?!”马嘶厉喝。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威廉·退尔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甚至露出了沧桑的微笑,“但是,我终于想起来了——他令我忘掉了某件事。” “对,没错。我的脑子里原本应该有非常重要的事才对。”威廉·退尔眼中的光芒开始变得坚定,“但现在却不存在了。——被你们、被那个神给夺走了!!!” “内讧?”慕雪皱了皱眉,第一时间转身逃跑,“总之,是个好机会。大家,快跑啊!!!” 于是,众人没命一样狂奔—— “喂!慢着!”马嘶被威廉·退尔绊住了脚步,只能看着他们逃跑,“真他妈让人火大!老头,别以为我会放过你——” 然而,下一秒,威廉·退尔就消失在原地,只剩下一摊血液证明他曾经来过这里。 “不见了……用风神的力量逃跑了吗。”马嘶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受了那种伤,再乱来的话,应该会死吧……可恶。” 他啐了一口,不知道在厌恶些什么。 “要追的话,也要追那些看得见的家伙吧。”马嘶将目光放在了快要跑出他视线范围的慕雪一行人,“该死,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迦尔纳怎么会爱上那样的女人。” “有人追上来了!是马嘶!”第一个发现马嘶追上来的还是慕雪,她的灵视一直开着,马嘶一进入灵视范围,她就感觉到了。 然而,正当罗摩准备转过身去对付马嘶的时候,马嘶却突然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重重地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无法站直身体了,更别提战斗了。 “虽然不太明白,但是个好机会。”罗摩疑惑地歪了歪头,“总之,先逃跑吧。” 而慕雪看着马嘶的样子,眼眸中多了一抹沉思。 被诅咒……了吗。 印度的诅咒千奇百怪,一时间,她也无法确定马嘶到底受到了什么诅咒,但是她至少能确定,马嘶就是被诅咒了。 虽然马嘶一直觉得她是个蠢女人,但事实上她的基础特别扎实,做不了名扬天下的谋略家,但是做个治理国家的普通臣子是完全没问题的。 诅咒这一块,早在她作为莲珈的第三年,就已经听持斧罗摩讲过,并全部背下来了。 不过,暂时没有注意力思考到底是什么样的诅咒的问题。 先逃到潜航舰上再说吧。 然而,就当他们登上潜航艇,准备关门的时候,福尔摩斯突然开口:“是从者反应,在集合地点的侧面。” “马嘶追上来了吗?”慕雪问。 “不……是没有记录的从者反应,而且,看这数值,应该是个身受重伤的从者。”福尔摩斯说,“总之,还是先看看什么情况——” 当看清窗外的一瞬间,就连福尔摩斯都沉默了。 只见一只粉色的狐狸站在窗外,满脸谄媚的笑容,爪子……哦不,手上还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请各位带我去虚海吧~”后头还画着一个波浪号。 “啥呀。这是。”戈尔德面色开始发青。 “啊啦。”慕雪惊讶地掩住嘴唇,“这不是送戴比特来的那只狐狸嘛。看来是想要搭便车呢。” “要让她上来吗?”她问。 “她似乎,遍体鳞伤呢。”藤丸立香看着可怜巴巴的狐狸精,轻叹了一口气,“毕竟是在中国时并肩战斗过的人……姑且让她上来吧。” “不过她是alterego吧,没问题吗?”慕雪问。 她虽然不知道在上一个异闻带发生了什么啦,但是她是异星之神的使徒,这件事她还是知道的。 “不行!我坚决反对!”戈尔德鲁夫大喊,“你忘了我们上回被她坑的多惨了吗!” “可是……”慕雪指了指外头一边微笑一边聚集能量的高扬斯卡娅,“她满脸都写着‘不让我上来我就自爆哦~’话说,这艘潜航舰能顶住吗?自爆的话。” “当然顶不住啦!”戈尔德面色铁青。 “看来只能让她上潜航舰了吧。”藤丸立香一点不意外这个结果。 “唔,呜……”戈尔德鲁夫发出了类似于小动物呜咽一样的挫败声音,“好吧,就当是收到求救信号了,我同意了。” 于是,粉色的狐狸精,高扬斯卡娅亲开开心心地登上了潜航舰。 第104章 fgo2.4由伽·刹多罗28 毫不意外地—— 高扬斯卡娅从登上潜航舰开始,就被诸位明里暗里地刺探情报,然而这只狐狸的嘴严得很,透露出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但是有一个情报还是有用的。 虽然高扬斯卡娅和limbo同属于alterego,但是这两个人并不和睦。不如说,简直是恨不得对方立刻原地去世的关系。 高扬斯卡娅如今这副身受重伤的模样,也全拜limbo所赐。 “alterego明明只有三个人,居然能搞出如同甄嬛传一样的职场啊,真恐怖。”慕雪飘在一旁,事不关己地吐槽道。 “唔——关于你,”高扬斯卡娅注意到了一旁慵懒地飘着的caster,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提醒你一句,不要太低估你自己的魅力了。” “?”慕雪一头雾水,“你是在夸我吗?” 然而,高扬斯卡娅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很快转移话题,揭起了limbo的老底。 当然有魅力了,慕雪和诃梨帝母是同一个人,一个在古印度嫁给了迦尔纳,另一个更是蛊惑得阿周那心甘情愿喂她喝下甘露,眼前这个caster虽然看着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但说不准其实是个比自己还妖孽的绝世妖妃啊。 迦勒底一方的人当然想从高扬斯卡娅口中套出更多情报,但是这只滑不溜手的狐狸只透露出了自己想让他们知道的东西,而且,在潜航舰上浮之后,毫不犹豫地跑掉了。 高扬斯卡娅并不是他们的俘虏,不如说,在对付limbo这方面,他们还是盟友,当然不可能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只能看着她逃之夭夭。 眼见着高扬斯卡娅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丛林之中,潜航舰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 “呃……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伽内什小心翼翼地说。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脸上都带着营业式的灿烂假笑:“是呢是呢~快下船吧~” 明明每个人都在笑着,但藤丸立香莫名地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连忙带着玛修窜出了潜航舰的舱门。 慕雪见状,也带着阿罗伽下了潜航舰。 此时的异闻带,已经回到了由伽轮回的第一天,也就是讫利多由伽。 天空慰蓝如洗,白云点缀其中,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清风带来花朵的芬芳。 毫无疑问,是一幅美景。 但是,只要想到这幅美景只会保持不到四天,谁都没有心情欣赏美景,只是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安全感。 毕竟,在讫利多由伽,不会出现迦利,就连圣兽都不再活动,完全不用担心有敌人突然跳出来。 “好了,很抱歉,这次还是这种一成不变的指示。”福尔摩斯已经从假笑状态迅速地投入了工作状态,“这已经是固定套路了,前往比丘镇吧。” “好的,这就出发吧。”藤丸立香点头。 从潜航地点前往比丘镇,这条道路已经走过好几遍了,现在就算没有导航,他也能找到目标地点。 众人来到了比丘镇。 比丘镇如上一次讫利多由伽的时候一样美好幸福,唯一改变了的就是,似乎没有了以往的繁华。 “总觉得不太对劲……”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藤丸立香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 “的确,”佩佩隆奇诺也点头,“寂寥了很多。” “话说啊……”慕雪飘了过来,眉头微微蹙起,“我有点担心小爱夏,我们能先去看看她吗?” 毕竟上一次由伽,这个小姑娘可是对着威廉·退尔拉开了弓箭。 “时间还很宽裕,而且也能获得情报。”福尔摩斯对于慕雪的请求得出了结论,“没问题,出发吧。” 众人来到了爱夏家的土坯房,顺着窗户看了进去—— 爱夏坐在房间里,脸上闷闷不乐。 而她对面坐着一对慕雪他们并不认识的男女,他们点着蜡烛,似乎在给爱夏庆祝着什么。 在看到爱夏的时候,慕雪松了口气,她一直害怕爱夏因为反抗护世神的举动被阿周那当成不完美的东西清除掉,但是还好,阿周那根本没注意到她。 然而,她这一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她几乎将脑袋伸进窗户里了,却还是没看见另外一个重要的人。 爱夏的父亲,阿贾伊,他在哪里呢? 慕雪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妙的感觉。 原本垂头丧气的爱夏注意到了从窗户中偷看的慕雪,立刻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姨姨!” 说着,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冲到了窗户边:“大家都在啊,是来做客的吗?” “快进来吧。”爱夏连忙打开了门,让众人进来。 塞进来了两个御主五个英灵,本来就不宽敞的土坯房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爱夏,你在庆祝什么吗?”慕雪看了看桌面上插着蜡烛的糕点,问道。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阿贾伊在哪里。 但是她没有问出口,因为她已经有了预感,最后得到的会是个悲伤的答案。 “是啊,”原本坐在爱夏对面那个陌生的女人说道,明明没有遇见过,她却对慕雪一副熟稔的态度,“平安地迎来了讫利多由伽,而且今天是爱夏出生四千天的生日!” 慕雪被妇人熟稔的态度弄的一懵:“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哎呀,客人可真会说笑,我是爱夏的阿姨啊,我们见过好几面的。”妇人笑着说。 慕雪盯着妇人的脸看了一会,终于想到了她在哪里见过这个妇人。 第一次迦利由伽的时候,这个妇人曾经带着爱夏和她爸爸到自己家里避难过。 这时候,妇人身旁的男性也开口了:“托你们的福,我们平安度过了上次迦利由伽,对于收养爱夏扶养她长大我们一点后悔都没有,只希望她能平安长大。” ……收养?长大? ……那阿贾伊呢? 慕雪皱起眉头,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浓重。 “姨姨,怎么了?”看到慕雪脸上的神情,爱夏疑惑地问。 “没什么,”慕雪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姨姨是来祝你出生四千天纪念日快乐的,要每天都开心啊,爱夏。” “可是,姨姨你的表情好像要哭出来一样……”爱夏垂下了眼帘,轻声说道,“而且,我总觉得这里应该有另一个人才对……” 慕雪抿着嘴唇,她已经无法面对爱夏了,于是狼狈地躲到了阿罗伽身后。 阿罗伽也很悲伤,但她还能维持面上的平静,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爱夏的脑袋:“不要在意,妈妈只是太高兴了,爱夏要开心。” 慕雪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表情面对爱夏的,直到离开了爱夏家,她的脸上仍然是一副恍惚的神情。 她是个容易共情且很重情感的女人,不然当初也不会陪着迦尔纳殉情,又为了阿罗伽分裂。 因为这个特点,她似乎总在做蠢事。 但这就是她的本性,想改也改不了。 阿罗伽已经抱住了母亲的脑袋,轻声安慰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似乎阿罗伽更像是母亲一些。 “就算是我,也笑不起来啊。”佩佩隆奇诺拍了拍慕雪的肩膀,安慰道,“我理解你,面对那个孩子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露出笑脸。” 伽内什也是一脸悲伤:“不会吧,那个孩子的爸爸脚受伤了,就因为这点事情……” 就因为这点事情,就被阿周那当成不完美的东西、不需要的东西,清除掉了。 “和维翰一模一样吗?!”比起悲伤,罗摩脸上更多的是愤怒,“太蛮不讲理了!” “慢着!”拉克什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出现了惊恐的神情,“难不成、难不成——!” 说着,她拔腿跑向远方。 “拉克什米小姐——”藤丸立香伸出手,想问她怎么了。 “让她去吧。”慕雪和佩佩隆奇诺都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更加悲伤且低落的神情,眼睛中还有些许同情。 拉克什米先是狂奔到了原本壁之村村民安置的礼堂里,可是礼堂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她看到街角的一个身影,是普拉喀什,那个比丘镇的胖镇长。 拉克什米立刻叫住了他:“等一下!” 普拉喀什转过身,看到拉克什米后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哎呀,怎么慌慌张张的,要不要来我家喝杯果汁啊?” “这些都无关紧要!”拉克什米厉喝,“告诉我,原本在礼堂中那些人哪去了!” “……谁?”普拉喀什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别装蒜!”拉克什米恨不得上前去揪胖老爷子的衣领,“就是原本从壁之村迁移过来的人!就是暂时住在这里的人,明明有几十人的!” “啊啊……真头疼,”老爷子露出了越来越迷惑的神情,“你在说谁啊?这个礼堂里从来没住过人的啊?” “怎么……会……”拉克什米头脑空白,就连支撑身体都做不到,朝着后面摔下去。 跟过来的藤丸立香连忙扶住了她。 “看来是我们的设想太天真了。”福尔摩斯眉眼低垂,也露出了伤心的神情,“没想到他在判定是否完美的时候,还会将每一个人的生活都算在其中……” “可是壁之村一开始露出战斗意识的时候,也挺过了好几次由伽轮回啊?”慕雪提出了反对意见,“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吧。” “嗯,如果只有神一个人的话,区区平民百姓的信仰变化,自然会被他当做琐事视而不见……”一个甜腻而阴暗的女声从街角响起,居然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扬斯卡娅,“但是,他身边现在有一位非常喜欢打小报告的副官。” “……你跑回来就是为了揭limbo的老底?”慕雪当然猜到了高扬斯卡娅口中的副官是谁,毕竟limbo和高扬斯卡娅互扯头花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 就是高扬斯卡娅这个行为有点幼稚。明明走了,为了告状还非得跑回来。 “镇民之所以消失,是那家伙害的吗?”罗摩的手搭在刀柄上,眼睛里露出了杀意。 “不,是我的错……都是……我害的……”拉克什米已经从失神的状态回过神来,只是她脸上却依旧带着悲怆的神情。 “拉克什米小姐……”玛修想要安慰她,却见拉克什米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愤怒且决绝的神情。 “是我……让他们遭受了我的不详与厄运的牵累!所以才会被当做一开始就不存在!!”拉克什米咆哮。 第105章 fgo2.4由伽·刹多罗29 听到拉克什米如此说道,慕雪基本可以确定心里的猜想了。 拉克什米身上的神明,并不是吉祥天女拉克什米,而是不幸女神阿拉克什米。 所以……这是要开始坦白局了吗? “拉克什米……”罗摩想要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对。”拉克什米对自己的名字予以否定,“我说谎了。也许这就是一切的元凶。” “你……在说什么呀?莫名其妙,”伽内什不明白,小脸都皱在了一起,“你不就是拉克什米吗?” “…………”在长久的沉默后,拉克什米阖上了眼睛,终于吐露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在隐瞒的事实,“寄宿在我身体中的女神,并非拉克什米。” 罗摩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下来了。 “幸福与丰收的女神?”拉克什米自嘲地笑了起来,“别笑死人了。恰恰相反,我体内的女神名为阿拉克什米,是执掌一切不幸的女神!” “原来如此。”内心的猜想得到了肯定,佩佩隆奇诺也阖了阖眼,“这就是真正的你吗?” “尽管存在于我体内的只有没有意识的力量,但事实如此。”拉克什米低垂着眉眼,肯定了佩佩隆奇诺的说法。 “原来如此。”罗摩也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余似乎能够在你身上感觉到和余的悉多有关的拉克什米的神性,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可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伽内什不理解。 “阿拉克什米的愿望很单纯。”拉克什米低声说,“她告诉我,她想要救出被吞噬的妹妹。” “目的不是一样的吗?”伽内什还是不理解。 “可是,真的会有人希望和身缠不幸和厄运的女人一起战斗吗。”拉克什米的声音无力中带着自嘲,“我……我只是、没错,一开始我只是想单方面利用你们。一旦说出真面目,就会被敬而远之,这样一来,不就离我的目标越来越远了吗。” 慕雪皱了皱眉,拉克什米这是钻牛角尖了。虽然这么说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慕雪还是想说,拉克什米想的实在太多了。 然而,拉克什米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嘲自怨的情绪中了:“什么引领民众的王后啊,我不过是个沾满了丑陋算计与低劣谎言的愚蠢女人罢了……!受我所害,他们全部消失了,现在连你们的希望也要被磨灭了……” “这你就错了。”藤丸立香平静而坚定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拉克什米的自怨自艾。宿主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坚强和倔强,冷静地反驳了拉克什米,“的确,也许你不是拉克什米,但是,这一切都不是你造成的。” “没错,”玛修也附和,“无论是阿贾伊先生,还是壁之村的村民们,抹消掉他们的都不是你,而是最后之神阿周那。” “唔嗯。”罗摩点头表示赞同,“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受到的所有挫折都是因为你?” “这想法就过于失控了,拉克什米!”罗摩义正言辞地说。 少年国王的声音仿佛振聋发聩一般,击碎了拉克什米脑海中的彷徨与自厌。 “一个人的厄运是无法左右这个世界的,迄今为止,从今往后,所有的结果都是吾等凭借着实力与责任得出的!”罗摩训斥道,“余允许你唉声叹气的对象只有不小心从壁垒上摔下来,或是不小心扭伤脚趾这种小事!你以为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慕雪的手指动了动,她现在特别想为罗摩振聋发聩的演讲拍手,但是意识到这很破坏气氛,所以还是忍住了。 “这种无聊的寻找罪魁祸首的行为该停止了吧?”眼看着拉克什米被罗摩骂醒,慕雪煞有介事地咳了咳,“该把目光凝聚在今后的事情上了吧?” “说得没错。”免费看了一场笑话的高扬斯卡娅又露出了那种阴暗又甜腻的笑容,“拉克什米也好,阿拉克什米也罢,这对于那位神明都没有影响。” “没错,”阿罗伽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想要鼓舞民众改变信仰的作战没有办法继续进行了,没想到阿周那……那位神能够把群体性的行为也作为排除隐患的条件。这样说起来,说不定下次就连持起武器也算是排除条件了。” “说得没错,现在还是思考一下今后的对策吧。”藤丸立香点了点头,“反正迄今为止连魔兽女王冥界女神之类的存在都遇到过了,和不幸女神一起同行根本算不了什么问题。” “御主你的人生经历很丰富嘛。”慕雪飘到藤丸立香身后,忍不住调侃,“有空也让我听听你的冒险经历嘛。” “有机会会的。”藤丸立香点了点头。 “说起来那个……退尔,对,威廉退尔,他怎么样了?应该撑不到这次由伽结束了吧。”高扬斯卡娅换了个话题。 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慕雪回答:“是的,他伤的实在太重,而且也已经和阿周那站在了对立面,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他活到下一个由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哎呀呀真是可惜。”高扬斯卡娅眯起眼睛,狡黠的笑容很难让人判断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能让他加入我们的阵营就好了呢~对吧?” 谁跟你是“我们”。 众人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高扬斯卡娅。 高扬斯卡娅半点感觉不到尴尬:“那这个不能作为突破点咯。有人有其他意见的吗?” “说起来,余之前倒是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罗摩蹙了蹙眉头。 “什么事情?”伽内什问。 “就是马嘶啊,”罗摩回答,“那家伙虽然也是护世神,但是却给我一种和其他人有决定性差异的印象……” “唔唔,从马嘶入手啊。”高扬斯卡娅笑眯眯地点头,“着眼点挺不错的嘛。我很赞同这么做哦,毕竟我和他也有私人恩怨。请务必——把他狠狠教训一顿~?” “我现在知道你一身重伤是谁打的了。”慕雪忍不住吐槽。 “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嘛~”高扬斯卡娅不满地瞪了慕雪一眼,用能让人骨头发酥的声音嗔道。 “可是,要怎么对付他那个不死之身呢?”玛修问。 “嗯哼~不死之身,没错,没错。”高扬斯卡娅眼含恶意地笑了起来,“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不得不陷入服从阿周那的境况。” “什么意思?”众人一下子全都看向了高扬斯卡娅。 “诶呀诶呀,”面对众人探知的眼神,高扬斯卡娅却恶趣味地捂住了嘴,“高扬斯卡娅亲多嘴了呢~” “是因为诅咒吗?”对于这方面,慕雪倒是有些猜想,“上一次由伽我就发现了,他的身上似乎背着不轻的诅咒。” “呜呼呼呼~”高扬斯卡娅用奇怪的声音笑了起来,“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维杜罗小姐。总之,你们要去收拾他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慢着!”众人还没有动身,多疑的指挥官戈尔德先生先提出了质疑,“你这提议很有建设性却十分可疑!你这毒妇的指路中充满了陷阱的气息!” “怎么能这样嘛……人家是抱着百分百的善意建议的诶。”高扬斯卡娅做出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情状。 “母亲、还有御主。”阿罗伽突然叫住了慕雪和藤丸立香,“关于那个诅咒,我可能知道一些。” “嗯?说来听听。”慕雪十分感兴趣,毕竟前世她和迦尔纳都死在马嘶前面,对于马嘶之后的遭遇,有了解的应该只有阿罗伽了吧。 “马嘶……应该的确是被诅咒了的。”阿罗伽说,“诅咒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黑天。” “大家也许都了解有关马嘶的传说,他由于父亲被谋杀而感到愤怒,因此趁着夜色袭击了般度族的营地,这在正法中是不被容许的,因此,他也招来了同样的愤怒。奎师那(黑天)怀揣着巨大的愤怒诅咒了他。” “有关于诅咒的具体内容我并不了解,但依照黑天的能力与马嘶的罪恶来判断,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诅咒。” “嗯……”慕雪想了想,“这么一想的话,有着黑天的毗湿奴神性的阿周那能拿捏得住马嘶确实就不奇怪了。不过就这这里干想也不会有结果,我们去见一见马嘶吧。” 藤丸立香点了点头,对高扬斯卡娅说:“高扬斯卡娅小姐,请带路吧。” 于是,众人无视了指挥官的大呼小叫,踏上了去寻找马嘶的道路。 然而,在这段谈话里,本应该最了解马嘶的人,他的前御主,佩佩隆奇诺却保持了沉默,一言不发。 …… “诶呀找到了找到了~”早在马嘶出现在灵视范围的时候,慕雪就发现了,但是她丝毫不在意,笑盈盈地捧着脸颊。 马嘶:“……” 马嘶:“这是我的台词。” 他无语的表情只持续了半晌,随后勾起了大大的笑容:“你们这是怎么了?自己送上门来?!难不成都被这女人传染了?” “这样说很失礼诶。”慕雪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不过,对于马嘶这样的反应,高扬斯卡娅倒是很开心:“一如我预期的反应。察觉到我们这边的气息不躲不避,等待着我们靠近……你真是一如既往地自大到让人火大。” 说着,她勾起了甜腻的笑容:“不过,幸好你的精神构造这么单纯。让我们来一场复仇之战吧。” 慕雪:“我们?谁?” “当然是你们了。”高扬斯卡娅理直气壮地后退了一步,把众人暴露在马嘶的攻击范围内,“上吧!迦勒底的诸位!” 众人:“……” “你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分不清敌友啊。”马嘶也被这只狐狸精无语到了,“不过也算是好事。” “马嘶,余姑且问你一句。”威风凛凛的少年国王暂且把歪楼的画风掰了回来,“你还不准备全盘托出吗?” “啊?”马嘶露出了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余是宽宏大量,懂人心的王,保证不会因为这件事嘲笑你的。如何?”罗摩义正言辞地说,就是说出来的话语不咋对劲。 “完了,罗摩也歪了。”伽内什小声吐槽。 马嘶:“…………” 马嘶:“——令人火大!令人火大!你们到底在胡扯些什么?!” “罗摩。”经常被马嘶说成蠢货的慕雪都看不下去了,“这就是你说的你有办法解决?” “余是有这个打算,但是事情貌似没有单纯到能靠语言解决。”罗摩一脸“我也没想到”的表情,“所以还是暂且限制住他的活动吧。” 伽内什惨叫:“所以还不是得战斗?!” 第106章 fgo2.4由伽·刹多罗30 马嘶——实在是太难缠了。他不仅仅有天下无双的武艺,还有堪称不死之身的肉体。 英灵们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哪怕是致命伤,几息之间也全都会愈合得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 然而就当每个人都因为无休无止的战斗感到烦躁的时候,马嘶却自己先出现了问题。 他似乎被什么由内而外侵蚀的力量支配,就像个由内而外腐烂的苹果一样突然断裂,单膝跪倒在地上,脸颊肌肉不断地抽搐,可见他努力想要去维持面部表情了,可是巨大的痛苦让他的肌肉生理性地抽搐。 “马嘶,你——” 慕雪神情复杂,她想起了第一次和马嘶见面时那个倔强的少年,差点伸出手去扶倒下的男人,可是理智告诉她,他们现在是敌人。 于是她只能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她能做的仅仅是不再继续攻击而已。 尽管马嘶曾在俱卢战场上犯下无法被饶恕重罪,但是在面对他的时候,所有人都像是回到了远古的战场一般遵守正法。 就连给了马嘶数道致命伤的罗摩都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表情痛苦的马嘶:“果然啊,马嘶。……你,被诅咒了吧。” “是黑天的诅咒吧。”慕雪也叹了口气。 可是随即她又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面无表情的佩佩隆奇诺。 如果说马嘶从一开始就背负着这样的诅咒的话……那作为前御主的佩佩隆奇诺应该是最清楚的人吧?可是…… 佩佩隆奇诺感受到了慕雪带着怀疑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马嘶:“在刚召唤出来的时候,他并不是这个样子。” 于是慕雪心下了然。 这诅咒恐怕……也是阿周那用来拿捏马嘶的手段吧。 毕竟,阿周那吞噬了黑天的神性,并以此为基础吞掉了印度所有神明的神性,以黑天,或者说毗湿奴的力量在马嘶身上施加诅咒,应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吧。 取回了阎摩神性的慕雪心有所感:“所以,这个诅咒其实就是……因无法死亡而永远持续的痛苦,对吗?” “那么,是他威胁你说如果不帮忙就不会解除诅咒吗?”伽内什说,“那确实很难受啊。” “或者,是你觉得只要达到阿周那所求的一切都完美的终点,这不完美的诅咒也会随之解除,是这样吗?”作为前御主的佩佩隆奇诺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哈……”马嘶咬紧的牙关吐出一丝浊气,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闭嘴……” 然而,佩佩隆奇诺却自顾自地讲了下去:“不管怎么说,除了服从他的命令,按照他的目的行动以外,你也没有其他选项了吧。” 也许是被佩佩隆奇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态度激怒了,马嘶发出了极度愤怒的嘶吼:“闭嘴——!!!!” 说着,他的身体肌肉绷紧,青筋毕露,皮肤上更是亮起了红色的闪电,他站起身子,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我很愤怒、我在愤怒——!对于被诅咒的我,对于由于自身的痛苦而不得不服从于仇敌的、软弱的我!感到愤怒!我唯有不停的愤怒下去!没错,唯有愤怒!!!!” 说着,马嘶身上细蛇般的闪电骤然加粗,巨大的轰鸣声中,红色闪电激起了火花,随后燃烧成烈火,盘旋在马嘶身边。 他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暴龙的感觉。 “小心御主。”罗摩淡定地甩了甩手腕,将藤丸立香护在身后,“他看起来状态不一样了。” “又要打架嘛?!”伽内什的小脸都皱了起来。 “唔……有点心软了……”看着人高马大的马嘶,慕雪却不自觉地又母性泛滥了。 马嘶是德罗纳最疼爱的儿子,如果德罗纳看到如今的他的话,哪怕拼上老命,也会给阿周那最后一击吧。 而马嘶也是同样。 他是真心臣服于阿周那的吗?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然而,对于现在的那个阿周那来说,马嘶的所有反抗恐怕都和虫豸的挣扎没有区别。 也许,因为反抗,他——马嘶,已经被杀死过了。 或者——已经被杀死过很多次了。 反抗、死亡、复活、反抗、死亡、复活、反抗、死亡、复活……重复过不知道多少遍。 才成就了如今的马嘶。 他臣服于了阿周那,臣服于了自己的软弱,而愤怒是他最后能做的事情,如果停止了愤怒,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存在了吧。 “要用那把退魔之刃将我碾作碎屑吗?”马嘶看着手握退魔之刃的罗摩,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好啊,来吧,尽管动手吧。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就算碾成碎屑,你的身体还是会再生。”罗摩淡定地说。 “恐怕是与你相连的身为神的阿周那用几乎无限的魔力强行促成了这种情况吧。罗摩放下了退魔之刃,说道,“随后诅咒会再度折磨你。永远地,折磨。” 这本应该是个很沉重的话题,罗摩却突然笑了起来:“呵呵。但是啊,问题很简单。余就不卖关子了。余有办法应付这份诅咒。” “真的吗?” “不愧是罗摩!” 伽内什和藤丸立香的声音同时响起。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慕雪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毗湿奴吧!罗摩是毗湿奴的化身,和黑天的力量来源一样!所以罗摩一定有办法吧!” “没错。”罗摩挑眉,扬起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朝着马嘶的方向伸出了手。 马嘶紧紧皱着眉头,却没有打断罗摩的动作。 只见马嘶的胸口亮出巨大的光芒,随后,一个光球从他的胸口飞出,朝着罗摩飞去,直到消失在了罗摩的身体里。 从那个光球接触到自己身体的一瞬间开始,罗摩的脸色就青了,额头不自觉地渗出冷汗:“唔。这倒是相当……” “喂!你不会是把诅咒挪到了自己身上了吧!”慕雪被罗摩的脸色吓了一跳,立刻说道,“这样做没有意义呀,说到底我们还少了一人!” 她是对马嘶心软了没错,但是敌我她还是分的清的! “呵。”高扬斯卡娅发出了讽刺的笑,“我最讨厌这种自我牺牲、自我奉献的戏码了,请赔我精神损失费哦?” 然而,罗摩的举动并不是毫无收获,只见马嘶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随后,他用黝黑的手掌将头发全都顺到脑后:“那我怎么可能、怎么可以不对原本的敌人、同伴的仇人,满嘴胡言自以为神的那个阿周那扬起反旗啊!!!” “同伴……是指我吗?”慕雪呆愣愣地指了指自己。 看到这个女人又犯蠢,马嘶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我说的是迦尔纳。” “哦。”慕雪扁了扁嘴,不过她早适应了马嘶对她的嫌弃,于是鼓起腮帮子不再说话。 马嘶从慕雪身上快速挪开了目光,他看向罗摩:“不过,虽然从我身体里解除了诅咒,不过你代我受过,不是完全没有意义吗?你连战力计算都不懂吗?!令人火大!” “这个我当然想过。”罗摩老脸一红,“不过余是毗湿奴的化身,黑天的诅咒在余身上并没有那么明显,效果会有所减弱。所以只能算是减少了半个人。用来交换你——俱卢族的勇士,一流的战士兼军师,也不算亏。”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笨拙。”佩佩隆奇诺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值得信任。” …… “哦,是这样。利用人们的信仰把他从神之座上拉下来啊。”同行了半天,马嘶对于他们之前做的事情也有所了解了。 “可是,没想到那个神会丧心病狂到……把产生反抗情绪的民众一并抹消掉。”拉克什米神色晦暗。 “总而言之,我们已经无计可施了。”佩佩摊了摊手。 他的性格和外形虽然和马嘶截然不同,但是两人之间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感,也难怪会成为一对主从。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慕雪小心翼翼地问。她总觉得自己一张嘴就会被马嘶骂成蠢女人。 “…………”马嘶看了慕雪一眼,并没有如她所想地羞辱她,而是姿态随意地沉思了半晌后回答,“想让阿周那脱离神的框架这个想法是对的。这恐怕是现在唯一能打倒他的办法。” “可是……”藤丸立香快走两步追上了马嘶,想要说些什么。 “我知道。”马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明摆着的。你们尝试过的方法,引导民众这招已经不管用了。” “你有何高见?”慕雪小心翼翼地问。 “啊——真让人火大。”马嘶瞟了她一眼,随即抻着长音说,“真不想说出来。完全就是孤注一掷嘛,令人火大。” “所以你有办法?”藤丸立香也小心翼翼地问,毕竟,马嘶现在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一旦失败必死无疑,就算成功,也也只是勉强增加一点胜算。”马嘶深深地看了年轻的御主一眼,“即便如此,你也想要听吗?” 藤丸立香坚定地点头:“我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沉吟半晌,马嘶开口,“阿周那之所以能成为君临这世界的神,还有一个更大的理由。因为那家伙在轮回由伽。” “能够破坏并创造世界的存在,不可能不是神这理所当然的概念强化了那家伙。只要那家伙还在做那件事,他就是完美的神。” 伽内什开口赞同:“毕竟重塑世界这种事,如果不是非常厉害的神,是不可能做到的嘛……” “就是我们这样认为,所以他才是完美的‘神’。”尽管经常被马嘶称之为愚蠢,但是慕雪还是凭着这么多年的阅历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从反方向想,只要能够否定重塑天地这件事情的话……” “不错。”马嘶难得地给了慕雪一个赞赏的眼神,“只要能够否定他的由伽轮回,哪怕只有一点,他也不再是完美的神了。” 第107章 fgo2.4由伽·刹多罗31 “可是,具体要怎么做呢?”虽然想清楚了这点,可是怎样去做还是慕雪不清楚的。 也许是因为诅咒解除心情不错,马嘶对于她的疑问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耍小聪明的做法是没有意义的。你……我们必须做的,并不是从那个覆盖全世界的宝具下逃脱,而是正面将它承受下来,让持续不断的自身一直存在,这才是真正否定他的方法。” “什、什么?硬扛那个宝具?”想起那铺天盖地如太阳般不可直视的巨大能量,慕雪一下子胃疼起来。 指挥官先生的反应比她更大:“什么?!不可能!这是纸上谈兵!就算理论正确,不能实现也毫无意义!” 对于戈尔德,马嘶很明显就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你烦死了!真令人恼火!所以我都说了前提是如果可能的话吧!” 指挥官先生被骂得脸都青了,只是现在大家只能仰仗马嘶,所以他只能硬是把长篇大论憋了回去。 “姑且问一句,”马嘶懒得理会戈尔德这种人物,转过身来面向几位英灵,“一旦失败,就会瞬间毁灭,这是近似于自杀的持久战,你们有谁能做到?” 一阵沉默过后,出乎意料地,第一个站出来的居然是伽内什。 “我来吧。”她说,“由我……来试试吧。” 慕雪目光复杂地看着伽内什。 她一直将伽内什看做自己晚辈一样的存在,要说让她去冒险,慕雪决计是舍不得的。 可是,现在已经是生死关头的时刻了,她没法阻止,也不能阻止。 于是她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也来帮忙吧。我的宝具应该能帮上忙——当年阿周那从业火红莲的皇宫中脱身,现在我也希望这个宝具能够骗过他。” “别着急。”马嘶意味不明地瞟了她一眼,“有你起作用的时候。” “我也要试试。”拉克什米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目光坚定地说,“我应该能做到。” “我再问一句,你们真的觉得你们可以做到吗?”马嘶问。 伽内什笑了起来:“不相信我啊,不过趴窝可是尼特族最擅长做的事情了。用我的第二宝具……” “再加上我体内女神的宝具,和维杜罗小姐的宝具的话……”拉克什米接上,“应该可以做到。” “哼。”马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必然如此,我要进行下一步解说了。这也是最重要的一项。” “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慕雪在马嘶面前难得的有了一点自信心。 ““我说你们啊……不会就打算像平时一样迎来终末由伽,然后承受那家伙的天地重塑吗?”马嘶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不可能。就算是那家伙,也肯定会注意到突然出现的异物,哪怕他没发现,他身边的小丑也会发现。” “那要怎么办?”玛修问。 “若想瞒过阿周那的双眼,必须让他认为你俩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也就是说——”马嘶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我,要将你们送回过去!在诃梨帝母出现之前,更加遥远的过去!” “啊?怎么做啊?”慕雪一脸天真的愚蠢。 马嘶忍不住“啧”了一声:“别装傻,你和你女儿是怎么把诃梨帝母送到过去的,现在就怎么把她们俩给送回去!” “啊、呃……这……”慕雪“阿巴阿巴”了起来,不是她不想帮忙啊,可是圣杯的魔力被诃梨帝母分走了一半,她身上的魔力根本不够一次送回去两个人的。 要想成功,恐怕只有献祭自己祈求大圣杯降临这唯一的途径了。 这样想着,她也就这样说出来了。 马嘶看着她的表情愈发不耐烦:“啧,蠢女人。这不是还有你女儿呢吗!你们两个小圣杯加一起,再加上我的宝具,难道还不行吗?!” 阿罗伽默默上前两步,并肩站在了母亲的身边。 虽然她的身体里混入了人类的血统,不像慕雪一样是百分百的圣杯造物,但是和伊莉雅斯菲尔一样,她也可以连接圣杯。 “那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慕雪一下子又可以了。 “听着,一旦被那家伙认知为‘世界之外的存在’,作战就失败了。”马嘶认真地说,“所以你俩必须像太阳一样,像天空一样,成为‘理应存在的事物’。” “保持那种状态,不断承受那家伙的天地重塑……” “必须一直坚持到证明他的不完全性这件事变得拥有意义的‘现在’才行。若想打倒那家伙,这是必要且唯一的事。” “那具体需要多久呢?”慕雪忧心忡忡地问。 “也许几百年,也许几千年,也许更久,总之一直要从由伽开始前一直持续到现在。”马嘶这样说道。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为拉克什米和伽内什担忧起来。 这么、这么长的时间啊……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还有足够的时间给伽内什纠结的时候,成群结队的圣兽突如其来地从四面八方的每一个方向如潮水般涌来。 慕雪立刻发出了警报:“是圣兽!多到难以想象的圣兽!每个方向都有!” “啧。看来是阿周那察觉到我解除诅咒采取的行为吧。”马嘶撇了撇嘴,“抓紧时间,现在就开始!” “可是真的来得及吗!”伽内什惨叫。 “不用担心,我会争取足够的时间。”拉克什米说着,发动了宝具,“如今我也可以毫无保留地把力量注入到宝具中去——也就是全力使用阿拉克什米的力量。除了厄运,还有一些不可回避的反作用……” 慕雪:“是迦利!迦利也过来了!” 拉克什米表情晦暗:“不用担心,他们是被我唤来的。” 戈尔德惨叫:“你说什么?!” “原来如此,”慕雪恍然大悟,“我就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传承称阿拉克什米是恶魔迦利的第二任妻子!” “我虽然没有问过,但是我体内的女神的确与那些家伙有因果性的联系。”拉克什米说,“比丘镇不是出现过巨大迦利嘛,那恐怕是我行使女神力量产生的连锁效应。” “一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联系。”拉克什米悔恨地闭上眼睛,“如果能早点发现的话,也许就可以避免它们侵犯城镇带来的伤害了……” “你能控制和指挥他们吗?”慕雪好奇地问。 “最多只能指明一个笼统的方向。”拉克什米睁开眼睛,“所以不要太过于指望我。但我会尽可能地命令它们和圣兽战斗并加以阻拦。” “诸位,动手吧!” 没有时间继续犹豫了! “嘁,没办法了。”马嘶啧了一声,“莲珈!还有那个……是叫阿罗伽对吧!立刻准备开始!” “好嘛好嘛。”慕雪连忙拉着女儿上前,“不过先说好哦,在此期间我和阿罗伽完全没办法动弹,防御的事情要全都交给你们哦?” “没问题。唔唔……”罗摩刚回答完,就一副腰间盘突出的表情发出不自觉地呻吟。 “你还是不要逞强比较好。”慕雪无语。 她深吸一口气,阖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无机制的红。 [verbindungs start(连接开始)] [materialumwandlung(物质转化)] 她的手和阿罗伽的手牵在一起,两人一起形成了一个环形的循环,庞大魔力带来的狂风拔地而起,金色的光芒点点溢散,随后向着马嘶身上聚集。 “唔,我也要开始了。”马嘶说着,笑了起来,“顺便说一句,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是不能动的,防御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什么?!”罗摩的脸色一下子青了,整个人又变成了腰间盘突出的状态。 “罗摩,你没事吧?”御主连忙问。 “哈……哈……正好,就当是……余……给他们放水了!”罗摩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没事。 那之后的声音,慕雪和阿罗伽已经听不到了。 她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伽内什和拉克什米的身影。 “母亲。”阿罗伽比她醒得要早的多,此刻看她爬了起来,立刻伸手去扶她。 “不仅笨,而且虚。”靠在另一边墙上的马嘶说。 慕雪没工夫,也不想和他吵架,于是转移了话题:“成功了?” “看一下也知道吧。那两个家伙已经成功了。”马嘶面无表情地看了慕雪一眼,“等天一亮,去迎接那两个完成了超他妈漫长工作的大功臣就行了——!” 说完,他就大笑起来。 他笑着笑着,却突然卡住了。 慕雪也受惊到立刻从毯子上弹了起来:“卧了个大槽!!!!!” “怎么了?诅咒还在我身上啊?”罗摩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人。 “阿周那来了!” “维摩那在靠近!” 两人异口同声地大喊,成功让所有人都手忙脚乱了。 “快快快快快转移!” “我们要去哪里去找伽内什她们啊!!!!” “我可不知道那具体是个什么玩意儿。如果是无意识下塑造的,或许连本人也不知道吧。”马嘶不紧不慢地说。 福尔摩斯跟他一样淡定:“那已然是全力无视外界的不可侵犯领域,沦为某种实体异界,拥有形体的阻断概念。难怪无法进行数值观测。” 看来这二位已经知道应该往哪里移动了。 “我明白了。我知道是哪里了。”罗摩说,“那时候只觉得它是个不知为何存在的,意义不明的神秘方块而已。” “接来它将会被赋予意义。我们走!我们走吧,前往‘神之空岩’!”藤丸立香说。 …… “……”维摩那上,阿周那阖着眼睛沉默着。 “那位女神……鬼子母神怎么不在?”limbo环顾四周,疑惑地问道。 自从诃梨帝母从乳海中爬出来开始,他好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她了,就连她照顾的婴孩也没有出现过。 “重生……她……需要……休息。”阿周那看上去就像困倦得神志不清的人一样,断断续续地回答。 “唔唔,是这样。”limbo随意地点头,倒是理解阿周那把诃梨帝母藏起来的做法。 毕竟,那个从乳海中重生的女神,看起来真的不像能正常思考的样子,放出来就会变成一只疯狂乱咬的野狗也说不定。 不过,那个女人……到底藏在了哪里呢? 如果让她发疯乱啃,说不定阿周那这位狗主人就会生气地把这只母狗炖成一锅汤呢? limbo恶毒地想。 他当然不会真心实意地为阿周那着想,他正盘算着如何让诃梨帝母和阿周那内讧起来,他可以从中得利…… 不过说起来,如今身为神明的阿周那,真的能杀死拥有不死之身的诃梨帝母吗? 应该……可以吧。 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起来。 第108章 fgo2.4由伽·刹多罗32 神之空岩。 那个神秘的立方体。 从一开始就伫立在那里。 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是为什么出现的。他们只把它当作是和太阳、月亮一样出现得理所应当的东西。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它才能在阿周那的眼皮底下,经历过成千上万次的由伽轮回。 慕雪原本也并不知道“神之空岩”到底是什么。 但是现在她知道了。 那是两位顽强的女性英灵,用自己的意志砌筑的堡垒,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 现在,该是迎接她们回来的时候了。 …… 在维摩那的驱赶下,众人和神明的距离越来越近,为了防止被追上,一直以来徘徊在异闻带之外的潜航舰也不得不在异闻带中浮出水面,载着众人一路狂奔。 而在这崎岖路上,手握方向盘的,居然是—— 戈尔德鲁夫指挥官。 他以一手堪称秋名山车神的车技狂飙,甚至躲开了维摩那全部的炮击,真是值得称赞,如果忽略他已经青到发黑的脸色的话。 “哈哈,加油哦。”佩佩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仿佛现在坐在被炮击的潜航舰上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要说风凉话!”戈尔德怒吼。 佩佩笑容不减:“毕竟我们现在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嘛。我们现在的命运可都在你手中的方向盘上……唔,还有这个世界的命运。” “不要给我施加压力了!!”戈尔德再次怒吼,他的脸色看上去像是马上要窒息了。 慕雪没有参与这场闹剧,她正观察着舷窗外的环境。 随着维摩那的追逐,周遭的环境也在发生变化。 草木枯黄,水源断流,暴露的大地龟裂出丑陋的裂口……这简直像是,从特雷达由伽一下子跳到了迦利由伽一样。 是由伽轮回的时间再次缩短了吗? 还是……这个世界已经开始承受不住接连不断的由伽轮回了呢? 不过,看着距离潜航舰越来越近的“神之空岩”,慕雪也没时间再胡思乱想。 “好了好了,车到站了。”她像只慵懒的猫一样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飘了起来,“我们是下车呢,还是不下车呢?” 神之空岩是由伽内什和拉克什米二人的魔力共同混合而成,尤其是拉克什米,她的宝具提纯了女神阿拉克什米的力量,因此也吸引得作为阿拉克什米半眷属的迦利成群结队地聚集在这里,甚至把这里当成了大本营。 “下车肯定不行,一旦放慢速度就会被狙击的。”福尔摩斯沉着冷静地说。 “可是再这样下去,迦利要爬满潜航舰了喔。”慕雪指了指窗外成群的迦利,他们被撞得血肉横飞还在试图攻击潜航舰。 “没办法了。”玛修手中出现盾牌,“福尔摩斯先生,打开侧面车门,我们得清理一下这些迦利。” “我去车顶吧。”一直以来沉默着的马嘶也站了起来。 “加油~要在不会摔下车的范围没努力喔~”慕雪嘟起嘴唇,做了一个十分恶心人的表情。 至少马嘶被恶心到了,他一个字都不想和这个蠢女人多说,直接抓着车门框,跳上了车顶。 “啧,连我也要上嘛。”高扬斯卡娅呲着尖牙,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慕雪和阿罗伽已经开始动手清理迦利了。 “就差一点了!”在靠近神之空岩的时候,戈尔德怒吼。 随后,潜航舰……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完美地把自己藏在了神之空岩的阴影下。这样就可以躲避来自维摩那的空中袭击。 “干得漂亮,戈尔德鲁夫指挥官!”慕雪飘进车里,对胖大叔竖起了大拇指。 …… “嘁,潜航舰躲进那个东西的阴影处了。”维摩那之上的limbo对于无法再攻击的情况感到十分不满,但是,“尽管不知道为了什么,那些家伙的目标就是神之空岩吧。”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上,收束神力,直接轰过去,如何?!”limbo瞳孔收缩,兴奋地对阿周那谏言,“就算那个不明玩意儿能撑过天地重塑,只要您集中精力去破坏它……” “…………” 然而,回应他的,是阿周那长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正当limbo以为这位高傲的神不会回应他的时候,阿周那突然开口了:“……所谓。……空岩,是指什么……?” limbo整个人都懵了:“您从一开始……就没看见?!它从一开始就在那里啊?” “难不成……!”随后,limbo快速地反应过来,他终于明白迦勒底的那群人想要做什么了。 …… “快快快,下车!”慕雪推着阿罗伽,玛修扶着一瘸一拐的罗摩,几位英灵簇拥着御主,“终于到了……!” “好……我们,这就,迎接完成了漫长工作的两位吧。”因为诅咒带来的疼痛,罗摩断断续续地说。 “能够打开这个立方体的方式……”几位英灵看向了年轻的御主,“拜托了,御主。” 藤丸立香坚定地点头,随后,缓慢而坚定地,将渲染着令咒的手放在了神之空岩光滑的表面上。 巨大的立方体闪烁起绚烂的光芒,随后收束成了一个人体的形状。 在御主触碰的瞬间,神之空岩的外壳变换成了拉克什米的身影。 一出现,她就跪倒在地:“过了……几百年……几千年……?” 罗摩连忙把经过了漫长等待的大姨子扶了起来:“这吾等也无从得知,但是,你做得很好,拉克什米。” “伽内什呢?”比起构造外壳的拉克什米,慕雪明显更担心伽内什。 伽内什才是核心,这个活泼的女孩子必须清醒着,保持着精神正常,撑过漫长黑暗,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 没有意识的拉克什米尚且如此,接收到了更大精神摧残的伽内什令人担忧。 她的话音刚落,伽内什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虽然还是那副滑稽又可爱的外形,但是慕雪并没有错过,她眼睛里巨大的空洞和绝望。 慕雪连忙飘上前,扶住了伽内什的肩膀,焦急地问:“你没事吧?还能保持精神清醒吗?” 伽内什空洞的目光落在了慕雪脸上,她在努力辨认着眼前这个早已在漫长时间中遗忘的女人的脸。 过了许久,伽内什的眼睛终于亮起光芒,随后水雾弥漫。 “呜哇——”她大哭着扑进了慕雪怀里,“你们、你们怎么才来接我——” 慕雪没有说话,只是按住了伽内什的象象脑壳,把她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像是拍宝宝一样一下一下拍着伽内什的后背。 阿罗伽淡定地看着,对于母亲将母爱分给其他人的行为,她并不会感到嫉妒,尽管那是她生前最渴望的事物。 福尔摩斯“通过在这里确定了她们的实际存在,‘证明’,就应该完成了吧——证明了阿周那并非完美的神。”忽略了正在抱头痛哭的一对“母女”,福尔摩斯在一旁说,“正因为这是藉由跨越天地重塑这种浩大行为而进行的瑕疵证明,他的神威应该也会大幅衰落。” 马嘶也笑了起来:“很好,顺利得令人火大。” 然而,就在众人欢欣鼓舞的时候,马嘶的身体突然溢散出点点光芒。 “马嘶?!”作为前御主的佩佩隆奇诺最先反应过来,但他对于马嘶的选择只是发出了一声似嗔似怨的,“哎呀不要啦~!” 就连安慰着伽内什的慕雪也抬头,看向了马嘶,目光中隐约含着忧虑。 “你,打算在这个时间退场,为什么?”福尔摩斯问。 马嘶“啧”了一声说道:“真令人火大,你这家伙应该很清楚吧?理由有好几个。” “第一,用湿婆的力量将别人送回过去,老实说完全是乱来得不能再乱来的行为。就算有那对母女的魔力支持,我现在也只剩下空壳了。” “第二,我依然是阿周那的从者。留下来的话,说不定会再次加害你们。” “在这些的基础上还有第三点。没法战斗的家伙只会碍事。尽管令人无比火大。但我的灵核还有利用价值。” “可是立香亲还以为能和你战斗到最后哦~”佩佩隆奇诺没有提到自己,但是很明显他是舍不得这位自己一开始召唤出的英灵的。 “前御主,我要说声抱歉。”马嘶看着佩佩隆奇诺,“到最后,我都没能为最初召唤出我的你效力。作为从者太不够格了,作为赔罪,你有权利对我愤怒。” “呵呵。”听到这话,佩佩隆奇诺反而笑了起来,“我不会愤怒啦,没办法的事就是没办法。我还是理解的。” “哈,那我就没有遗憾了。”马嘶露出了狂野的笑容,他眯起眼睛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散发着母性的慕雪,“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了,毕竟那个要和我交换的家伙是个方方面面都很笨拙的男人嘛。” 慕雪一怔:“你是说……?” 然而,马嘶没有回答她,消失前留给众人的,是那一抹张狂的笑容。 随后,由光芒组成的风暴来临。 “这是、怎么了?!”指挥官先生哀嚎。 “干涉了时间的因果,就算马嘶有湿婆的力量也无济于事,他卡住时间燃烧自我,只留下了心脏处的灵核。”达芬奇说,“他看准了阿周那被评判为不完美的一瞬间,以自己为楔,让某人回来。” “没错,就是我们都很熟悉的——在场某人的丈夫与父亲,‘施舍的英雄’——” “迦尔纳!”看清楚光芒中的人影的瞬间,慕雪激动得喊出了声音。 ——没错。 她一直在等待着。 等待着丈夫的陪伴。 等待着丈夫的回头。 可是……没有。 从来没有。 她总是在等待着,丈夫却从来没有回来。 这是第一次,她等到了归来的丈夫。 她想,她该像一个最普通的妻子那样,露出微笑,然后用温柔的声音说。 “欢迎回来。” 看到迦尔纳归来,伽内什也抽抽噎噎地从慕雪妈妈怀里退出来,抹着眼泪对迦尔纳说:“欢迎回来,迦尔纳先生。” 而迦尔纳真正的女儿,阿罗伽,只是略微低头:“父亲。” 而站在维摩那上的阿周那也看清楚了那抹如太阳般的身影,瞳孔骤缩,瞬间露出了狰狞的眼神:“……迦尔……纳……!!” 对阿周那闪瞎人眼的宝具心有余悸,慕雪此时对于阿周那深怀恐惧,她担忧的眼神落到了丈夫身上。 迦尔纳感受到了妻子担忧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没关系,除了灵核之外,马嘶还留给了我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慕雪喃喃地重复。 “现在的我……能一定程度上使用湿婆的力量。”迦尔纳回答。 第109章 fgo2.4由伽·刹多罗33 “这样,马嘶持有的性质直接转让给你了。”慕雪垂下了眼眸。 这样,加上自己的阎摩神性,迦尔纳如今身上的神性足以和阿周那抗衡了。 迦尔纳一出现,她的心立刻就安定下来了。毕竟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丈夫是多么可靠的存在。 “让你担心了。”迦尔纳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妻子,轻轻地弯了弯眉毛。 “这倒是个好消息。”佩佩隆奇诺挑了挑眉,“只不过——就算你回来了,我们也不能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毕竟对手是——他来了。” 佩佩隆奇诺话锋一转,看向了飞在天空中的维摩那。 迦尔纳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到阿周那身上。 “阿周那……下来!”迦尔纳厉喝道,“就算你不下来,我也会上去。” 从古印度,从俱卢战场上开始,迦尔纳和阿周那就是一对宿敌。不仅事实如此,史书记载,广泛认知更是如此。 在他们二人心中,对于彼此的印象更是如此。 时至今日,已经被破除永恒与完美的阿周那已经没有了能够凌驾于迦尔纳头顶上的立场,于是,维摩那落地了。 “迦尔纳……我认识你……”阿周那那忙于计算一整个世界数据的脑子终于从遥远的角落里翻出了有关于迦尔纳的记忆,“你是……迦尔纳。” “没错,就是我。”迦尔纳神情坚定,如此宣告着,“并且,我要打倒你。” “为何……为何要……妨碍我……”阿周那在真情实意地疑惑着。 因为那场愚蠢的战争,眼前的男人,他的妻子,甚至是他的女儿全部迎来了鲜血淋漓的死亡。按理说他是最不应该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但是,为什么…… 【因低劣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理由,从而引发的悲惨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战争。 令一族濒临灭亡的…愚蠢战争。 成千上万的死亡埋没了整片大地。 知名勇士们的死,轻如被马踢散的花瓣一般,在空中飞舞消散。 毗罗吒的儿子优多罗死了。 他的兄长白净也被毗湿摩杀死了。 怖军杀死了羯陵伽王。毗罗吒的长子商佉也死了。 持国百子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宴丰,被杀死了。 我在束发的协助下杀死了毗湿摩。 ……激昂,被杀死了。 死了。杀了。死了。杀了。死了。杀了。死了。杀了。死了。杀了。死了。杀了。 不断见证众多伙伴之死。不断见证众多敌人之死。百般思念消逝而去。万般感情枯竭凋亡。 最后,徒留疑问。为什么。 无法,舍弃恶? 我祈祷。也许其他世界的情况会有所不同,但这个世界的我,祈祷了。 望能如愿。 可是,在那场战争结束后,我注意到了。 被同胞们的鲜血染红的大地,卑鄙招致卑鄙的愚蠢报复的连锁,铭刻于射杀劲敌的这双手上的感触胜过任何雄辩。 世界不会自然地纠正邪恶。 ……所以,必须有人主动去做才行。 ……假若所有人都不愿意去做。 ……那就只能由我去做了。 ……因为, ……在那片土地上造成了最多流血之人, …最能象征邪恶战场之人 也就是最为邪恶之人是——】 随后,天地突然震颤起来,大地剧烈地抖动,天空中遍布红色的光芒与雷电,山峦折断,地壳开裂,仿佛是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 然而,在这可怖的景象下,阿周那反而微笑了起来:“这……就是……证据。由伽的……终焉……来了。完美的、和谐的世界,即将……来临。” “我没有亲眼见证过这世界正确与否,所以我无法置评。”迦尔纳面容平静地说,“但是,我信赖的人应该能替我说出来。” 藤丸立香下意识以为迦尔纳说的信赖之人是慕雪和阿罗伽,抬头却发现慕雪妈妈正一脸慈爱地看着他,阿罗伽也正看着他。 迦尔纳先生说的信赖之人原来是我吗?! 对于迦尔纳的信任,年轻的御主感到十分自豪。于是他挺起胸膛,义正言辞地说:“这世界——并不正确!!!” “哎呀,一刀两断,真痛快。”这么危急的关头,佩佩隆奇诺还不忘了吐槽。 而福尔摩斯先生的措辞显然更加官方:“那我就用文明代替世界来反驳你说的话吧。” “文明的基础并不是神,而是人类。由于你剔除了你眼中‘不完美’的人类,所以造就了一个‘或许更加精炼,但却不会发展’的世界。” “这就是所谓的本末倒置。” 然而,阿周那并不理会他们的劝说。 他疲倦地闭上眼睛:“无法……理解。何等……愚蠢……” “唔唔唔——正是,正是!”一直在维摩那上旁观的limbo这才出声,“事到如今只能由神亲自降下制裁了吧。没错,没错。” 看到这个倒霉和尚,高扬斯卡娅冷笑起来:“你也忍不住要出场啦……不过也正常,毕竟这个神是最后的要塞了嘛。” limbo挑了挑眉,没有回应高扬斯卡娅的话。 他是终于出场了……但是要说阿周那是异闻带的最后要塞……可就不准确了。 毕竟,现在这个异闻带里还藏了一条不死的疯狗呢。 藤丸立香看了他半天,随后恍然大悟:“你是、你是那个——” 玛修疑惑地问:“御主,你认识他?” 代替藤丸立香回答她的是福尔摩斯:“与自称caster limbo的从者灵基特征一致,但我想,他真正的职介应该是alterego。也就是说,他是与拉斯普京一样的,自称为异星之神的使徒的存在——!” “呵呵……”limbo笑了起来,“正是,正是。在下乃是为了树立即将到来的空想树而来的,将下总变成地狱的辛勤劳作者——” “啊,他就是您说的——”玛修想起来了,她下意识看向了高扬斯卡娅,却发现这只狐狸已经跑路了,只留下了一张小纸条。 “营业时间结束,恕我先行告辞~”纸条上这样写着。 “没错,没错。她也只能逃跑了。”limbo大笑起来,“毕竟,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站在迦勒底一方都是无法容忍的!” “原本应该站在幕后的你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是因为事态已经紧急到你不得不出面了吗?”福尔摩斯问。 “唔唔……贫僧只是想要近距离观赏而已。”limbo回答,“不过如果你们非要让我上的话,也不是不能露几手。” “那你就替那个混蛋神明打头阵吧。”慕雪冷笑,和阿罗伽一起挡在了limbo前面,“这家伙就交给我和阿罗伽对付,迦尔纳你专心对付阿周那吧。” “那么,”拉克什米也勉强站了起来,“周围的圣兽就交给我吧,我可以召唤迦利。” 对于协助他对付敌人的妻女和章西王后,迦尔纳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的感激:“谢谢,其它的,就交给我吧。” 然而,就算是削弱了阿周那的力量,并且同时拥有湿婆、阎摩、和苏利耶的神性,迦尔纳和阿周那交手,还是落于下风。 “骇人的力量,就算拥有湿婆的神威,还是无法奏效吗——”爆鸣声过后,落在大地上的迦尔纳感慨道。 “神……没错……我是……神……”阿周那这个机器神明现在只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字眼,“吞噬所有神性,收束归一的我,成为了,完全之神。” “获得了,湿婆之力的,苏利耶之子迦尔纳啊。”身为神的阿周那如此宣告道,“倘若,你要阻挡我,那也,无妨。真正完美的神,只有一个。我只需粉碎、你。” “完美吗……”听到这个说法,迦尔纳并不生气,而是反问,“那我问你,说到底,你为什么要吞噬诸神,你就如此渴望力量吗?” 随后,他又自顾自地下达结论:“我了解阿周那。这个男人就算要执行正义也不会选择为正义而残暴无情,我很清楚。既然如此,做出这种事情的,到底是谁?” 阿周那的瞳孔骤然收缩。 “换句话说,你是阿周那吗?”迦尔纳一字一顿地质问,“还是阿周那心中‘黑’(奎师那)的那一面呢?” “本应该存在于内心中的性质,被某人反转,表露在外的他由于贪婪而获取了神性,”迦尔纳毫不在意他目眦欲裂的表情,一字一顿地下达了定义,“最终诞生的存在——就是你!” 听到迦尔纳如此清晰地道出了眼前所谓“神明”的本质,哪怕limbo正在被这对母女双重夹击,还是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既是阿周那,也非阿周那的反转者。”迦尔纳说,“在我眼里,你仅此而已,我不认为你是完整的神。” “呜,唔……………………我、是……………………?”“阿周那”猛地扶住额头,紧缩的瞳孔中满是惊恐。 他在回忆过去。 他是……怎么出现的……来着? “其有疾病……无儿息者……飨食荐之,咸皆遂愿……” 耳畔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遥远、慈爱、又飘渺。 第110章 fgo2.4由伽·刹多罗34 “唔唔,这可不行。”limbo看阿周那因为迦尔纳三言两语就开始动摇,皱起了眉头,“身为最后、终极之神,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摇呢?” “让贫僧来帮你吧。”limbo击退纠缠着他的阿罗伽,转身脱离了战场,回到了维摩那之上,“都到了这个时候,只能动用那个了吧……” 阿周那被limbo唤回了神志,他用狰狞的眼神看了迦尔纳一眼,随后维摩那回到了天空中,眼见着就要远去。 “不好,他要离开。”福尔摩斯说着,立刻对众人说,“快上车,我们得追上去。” 这个世界已经快要崩坏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不赶紧解决掉异闻带之王,天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装甲车形状的潜航舰追着维摩那一路狂飙,距离那棵巨大的空想树越来越近。 可是临到空想树脚下,他们却无法在前进了。 只见一片乳白色的海洋围绕着巨大的空想树,堵住了他们所有能够靠近空想树的路。 看到这片乳白色的海洋,慕雪的脸色变了。 “这是什么?”藤丸立香问。 他还是有经验的,尽管好奇,他并没有直接去触碰乳白色的海水。 “慢着。”佩佩隆奇诺皱起眉头,“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没有这东西啊?” “这反应……!原来如此。”高科技的分析告诉了福尔摩斯答案,“虽说我能看出这肯定不是普通的水,难不成……!” “乳海。”女人平静中暗藏风暴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下子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慕雪妈妈。 “在印度神话里出现的那个——?”佩佩隆奇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也变得苍白。 “没错,”慕雪点了点头,“天神们与阿修罗们为了制造出不死灵液而制造出来的东西——” “顺便导致了太阳和月亮的诞生——是吧?”罗摩接上慕雪的话,“现在的重点不是那个。” “问题是那片乳海的性质。”戈尔德指挥官总结,“能渡过去吗?” “从客观上来讲,应该很困难吧。”福尔摩斯说,“但是我对这东西的了解肯定不如几位印度的英灵,怎么样,诸位,能看出什么吗?” “有毒。”慕雪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定义,她随手从地面上捡起一块石头,扔进了乳海里。 那块石头一触碰到乳海,立刻发出了“嘶嘶”的响声,并且冒出了白烟,尽管肉眼很难辨别,但是几位英灵都看到了。 “喏。”慕雪指了指那块被溶解的石头,“只要随便查一下就知道,那是能轻易溶解钢铁,人体,甚至灵体的毒药。你们的潜航舰能顶住吗?” 福尔摩斯脸色苍白:“潜航艇本身具有密闭性,冲进去不是没有可能。但是——” “会被溶解,对吗?”罗摩问。 “没错。”福尔摩斯回答。 “搅拌乳海的龙王吐出的婆苏吉之毒吗……”对于印度人来说,这个传说是能倒背如流的,所以罗摩很快意识到了这个毒药的本质,“故意让它混在里面的吗……” 慕雪点头:“神话中最终由湿婆吞下了这致命之毒,湿婆也因此被人称为青喉者。” 迦尔纳若有所思:“不知道我身上的湿婆之力能否解除……但我自己一个人应该可以跳到树那边。” “我也可以。”慕雪紧随丈夫身后,“毕竟我走路都是用飘的嘛。” “我不推荐这样做。”福尔摩斯反驳了他们夫妻俩的想法,“从刚才的结果来看,阿周那是为了获得来自空想树的某种支援才来到这里的。恐怕除了集结我们全部的力量之外,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对付他了。没有比被各个击破更加愚蠢的结果了。” “那怎么办?”玛修问。 众人面面相觑。 一旁的戈尔德还在催促:“快点想!圣兽要追上来了!” “……我明白了。”沉默了半晌之后,拉克什米开口,“让我来解决吧。” “你怎么解决?”慕雪问。 “拉克什米和阿拉克什米是从搅拌乳海中诞生的神明,所以相性应该还不错。”拉克什米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就像击败威廉退尔时一样,只要运用女神阿拉克什米的力量——说不定能够将毒素全部凝聚在我体内。” “唉,你总是这样。”一直以来都沉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小个子船长尼莫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我可不希望你次次都落得一个‘她像是圣者般死去’的结尾。” “嗯?你有办法?”慕雪看向了这个一直不说话的小个子英灵。 迦尔纳的重点则是放在另一个方面上:“你认识她?你也参加过护国战争?” “参加过。”尼莫说着,摆弄起了操纵台,“只不过我半路逃跑了,没有像她那样坚持到最后。” “你——”拉克什米本人也很意外。 “不需要你去牺牲——”尼莫强硬地打断拉克什米的话,“我一直在准备的配件就是为了今天。达芬奇,帮我一下——” “我知道你在偷偷摸摸做什么哦。”达芬奇说,“现在就要揭晓答案了吗?” “毕竟希翁改造这艘船就是为了这个。”船长回答,“船只就要航行在水面上嘛。让你们看看真正的潜航舰!” “呜哇!” 伴随着舰艇的震动,潜航舰的前端突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其名为【鹦鹉螺号】!”船长一下子激动起来,“无论什么样的海域,什么样的深海,都能够制霸的希望之船!!!” “我不关心别的哈,这个船真的能够渡过乳海吗?”慕雪有点不放心,于是举手问道。 “当然。”看起来像个小孩子的尼莫船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眼慕雪,“不要再反驳船长了哦,不然就算是同伴,我也会生气的。” “一下子变得好有气势……呜……”慕雪立刻像是被班主任训斥的小学生一样萎掉了。 “哦我明白了!”这时候又传来福尔摩斯恍然大悟的声音,“这是冲角对不对?鹦鹉螺号的象征!” “呵呵,猜对了。”船长对于福尔摩斯的表现非常满意。 “鹦鹉螺号……冲角……”慕雪思考了一下,终于想起自己小时候看过的某篇小说,“你的真名是——” 尼莫船长摆出了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不止于此吧。”迦尔纳还感受到了一点别的什么,“这是西方神明的气息……” “没错。”对于他们的猜想,船长全盘收纳,“我是热爱并治理着深邃海洋的存在!海神之子,伟大的特里同!而且,也是反对奴役与蹂躏的船长,尼莫船长!” “……”慕雪想破头也想不出这两者到底为何出现在同一个英灵身上。复合从者都很复杂…… 总而言之,能够顺利渡过乳海就是好事。 鹦鹉螺号——这艘人类史上最有名的舰艇之一,带着御主和他的英灵们乘风破浪,越过广阔无垠的乳海,来到了生长着空想树的彼岸。 彼岸长满了曼陀罗华。 …… 另一边,维摩那落在了空想树的树枝上。 “……”眼看着诃梨帝母这个疯女人到现在这种紧急关头都不出现,就算是limbo也忍不了了,对着阿周那质问道:“诃梨帝母呢?在这种最终决战的紧要关头她还在休养不太好吧?” 阿周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就在……这里。” “?”limbo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向脚下踩着的维摩那,维摩那之下的空想树枝干,最后是空想树扎根的彼岸,向来成竹在胸的表情逐渐裂开,“你不会——?!” 看着阿周那面无表情默认的样子,就连limbo都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疯子”。 还以为他对那个疯女人多么情深义重呢。 但是,limbo还是会错了意。 他以为阿周那是将诃梨帝母喂给了空想树,然而实际情况却截然相反。 第111章 fgo2.4由伽·刹多罗35 乘坐着人类文明所化身的‘鹦鹉螺号’,众人终于抵达了被乳海所间隔的彼岸。 彼岸长满了曼陀罗华。 曼陀罗华是曼珠沙华的别名,意为“天上的白莲花”,人们普遍用曼陀罗华这个名字来形容白色的曼珠沙华,也就是石蒜花。 石蒜花,又称彼岸花,在印度教所支配的印度和佛教遍及的中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文化地位,这种花往往象征着分离与死亡。 遍地开着曼陀罗华的彼岸景色很美,却暗示着死亡与终结。 而对于慕雪来说,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那些漂亮的白花,而是那棵空想树。 从她的灵视接触到空想树开始,她就发现空想树的能量在增加,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它的蕴含的热量不断增加,温度也在上升。 这棵树在她的灵视中就仿佛是哺乳动物站在蛇的红外线视网膜上,从边缘的蓝色变换成了中央如熔岩般的红色。 而达芬奇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空想树内的热源正在无止境地提升!诸位,抓紧时间!” “明白!”玛修回答,“就这样徒步接近空想树!” 就在众人默默加快脚步之际,被伽内什搀扶着的罗摩突然出了声:“等下。” 互相搀扶着的罗摩和伽内什堪称是队伍里的老弱病残,一个维持了千年的宝具,一个收容了马嘶的诅咒,众人已经默认他们俩没办法参与战局了。 “怎么了?罗摩。”扶着罗摩的伽内什担忧地问,“是疼痛无法忍受了吗?” “倒还不至于如此。”罗摩勉强地笑了笑,“虽然如此,这诅咒也不好对付……余还以为花些时间能适应呢……而我们的敌人,那个家伙恐怕就在树下等着我们吧。迦尔纳,我有话对你说。” 迦尔纳于是停下脚步,面对罗摩,尊敬地问道:“怎么了?拘萨罗之王,你的身体果然很不舒服吗?” “正是如此,所以——”罗摩面色也严峻起来,说道,“苏利耶之子啊,余要将这[穿透罗刹之不灭]交给你。” “哎?”离得最近的玛修一愣。 “……告诉我理由。”迦尔纳说。 “正如你所见,余正在接收来自黑天的诅咒的侵蚀。”罗摩勉强勾起笑容,“老实说,我甚至不认为我能参与接下来的战争。所以,没有比太阳神之子,俱卢族首屈一指的战士更值得托付的对象了。” “而且啊,这世界没人知道余的冒险。是叫知名度补正吧?这样余可发挥不出实力啊。” 迦尔纳沉默了一瞬,回答:“这方面我也一样吧。” 罗摩笑了:“不,不一样。你至少比余多几个人。” 罗摩搭着伽内什的肩膀,看向了正平静地看着这边的慕雪和阿罗伽:“你看她们的眼神——那是坚信你就是英雄的眼神,也是表明她们灵魂深知你是真正英雄的眼神。” 迦尔纳微微偏头,看向了在英灵座上相伴了千年的妻女。 他们曾经有过短暂的分离……也曾经有过苦难的人生……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现在他们所面临的是更大的挑战。 这不是某一个种族的战争,也不是因为某人一己私欲的屠杀,而是维护人类的未来,维护人理的战争。 所以,他们都不能退后。 接受到了来自妻女孺慕的目光,迦尔纳阖了阖眼,随后看向罗摩。 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罗摩打断了他:“先别急着答应……你已经有了来自马嘶的湿婆的力量,来自你妻子的阎摩的力量,再加上我的毗湿奴的力量,你可以说是左拥右抱了……因此,余不允许你失败!” “那个男人的体内存在着作为余的妻子的女神——!”罗摩严厉地说,“因此,迦尔纳啊,你不能失败!请你代替余,救出悉多吧!” 迦尔纳一震。 他也有妻子,能够理解罗摩如今的感受。 “这样可以吗?不算先斩后奏吧?”罗摩挑起眼尾看向了作为御主的藤丸立香。 “当然不。”藤丸立香回答,“迦尔纳,为了打倒阿周那,请助我一臂之力。” 于是,迦尔纳缓慢而坚定地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我能理解拘萨罗之王的感受,因为我也有妻子。虽然我不是拘萨罗之王的臣子,但我是藤丸立香的从者。” “因此,现在我愿诚心垂首,将你们二位的命令视为至高无上之物并甘心接受,并这样说——” “遵命。我将用借于此身的一切,打倒那个阿周那!” 话音刚落,“呱唧呱唧”的鼓掌声突然响起,不是一般的破坏气氛。 众人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是慕雪正笑盈盈地为自己的丈夫鼓掌。 于是,众人全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迦尔纳也笑了。 他的发尾燃起烈火,席卷了他的整个身躯——并非是金色的火焰,而是暗红色的火焰,就连他手中的长枪也被烈火包裹,变换了样式。 从烈火中涅盘的迦尔纳的外貌完全改变了,蓝灰色的眼睛变成了金红异瞳,银色的短发变成了和火焰颜色一样的暗红色,原本铠甲心口处的红宝石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一样的纹路。 只有眼中坚定的信念还和往常一样。 “呜哇——”一阵沉默后,伽内什第一个叫出了声,“怎么头发和武器都变换了?!” “这是啥这是啥!太厉害了吧!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啊?!” 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叫着,作为迦尔纳妻子的慕雪却在神游天外。 她想起了小时候看的奥特曼……主角只有到最危急的关头才会变身成奥特曼……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他们一定会成功不是嘛。毕竟小怪兽是打不过奥特曼的。 慕雪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迦尔纳扫一眼就知道她的脑袋里又在想些奇怪的东西,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唔唔,不错。”罗摩也肆无忌惮地点评起来,“你没有将余和马嘶的力量当做外物,而是认真与之融合,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就连拉克什米的瞳孔都放大了:“很好,已经没有停下脚步的理由了。出发吧!” 她抽出长刀,指向了高耸入云的空想树。 他们沿着空想树的方向笔直前进,没过多久,就碰到了正在空想树下等待着他们的阿周那。 明明迦尔纳的外貌已经完全改变了,可是阿周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迦尔纳。 “迦尔纳、迦尔……纳!”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嚼碎。 “没错,是我。”迦尔纳平静地回答,“虽然是个连我自己都觉得新奇的我。” 湿婆和毗湿奴的力量……这就是伟大之神的一鳞半爪吗…… 阿周那很快察觉了如今迦尔纳身上的力量,大笑起来:“是,这样啊……呵呵呵……你也、靠近了、最高之神吗?!没错,挡在我面前的你,就该这样才行!” “……”迦尔纳沉默了半晌,说,“你说的话真奇怪。” 阿周那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和你都并非完美的神,只有这点非常明显。”迦尔纳冷淡地下达定义,“如果是完美的神,你还会如此拘泥于这场战斗,拘泥于我的姓名吗?这毫无疑问……是人性啊。” “阿周那,你的身体里还存在着‘他’。”迦尔纳淡淡地说,“感谢吧……站在这里的并非是神,而是两个战士。” “你……!”阿周那目眦欲裂。 “没想到施舍的英雄意外地伶牙俐齿呢……”在树上看了半天的limbo终于舍得下来了,“这样可不行呢,完美之神怎么可以因为这一言半语而动摇呢。堵住神明耳朵的任务,就交给贫僧吧。” limbo微笑着摇头晃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为人着想。 “这片土地上的神啊,神啊,神啊!”他用歌剧一般的咏叹调说道,“假如你认为自己还有所不足,那为您消除疑惑正是贫僧的责任!” “来吧,来吧!请接收真神的赏赐吧!此乃宇宙之阶梯!乃是将万物转换为正确事象的天鹅绒银幕!井非追求宽广延伸的未来,而是安于狭隘固定的未来!” “空想之根已然落下,空论之树已至尽头!来吧!开花吧,新世界的基础啊!其名为空想树旋涡!乃环绕这颗行星,众多有限的‘尽头’是也!” ”随着他慷慨激昂的声音,大地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不,不应该说是大地,而是那棵巨大的空想树! 那棵原本还保持着平静的空想树转瞬之间温度上升了几千度,缝隙之间喷出烈火,席卷了整个树身!被烧毁留下的并非木炭,而是代表着虚无的宇宙! 伴随着熊熊的烈火,空想树进一步伸展枝干,几乎覆盖了肉眼可见的全部天穹! “不知道变黑究竟有何意义。但我觉得构造上和当时没什么变化。”福尔摩斯说,“包藏着独立次元的空想树展开然后,显现出内部的银河。” “所以,你们已经经历过类似的情况了?”慕雪摊手,“怎么样?能分析数据吗?” 福尔摩斯叹了口气:“解析已经来不及了。意义仍不明了。知道的只有一股骇人的魔力正从那里流进阿周那体内!”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来。”慕雪的瞳孔此刻已经变成了晶莹的蓝色,看起来像是一对毫无生机的宝石。 在她的灵视视野中,灿烂如星河一般的魔力洪流正从空想树中连接到阿周那身上。 不过……奇怪,用外形判断,这条魔力洪流似乎有点说不出的蹊跷…… 但是现在的重点是对付阿周那,慕雪又不是花匠,搞不清楚空想树的生长周期和饮食习惯。 “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周那张狂得大笑起来,他现在看起来多少有点像一朝得志的小人,“这简直就像我第一次成为神的时候……不,这已经超越了当时——!” “无论你吸收了多少力量——都改变不了什么啊。阿周那。”迦尔纳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情,“曾有人告诉我,我并非总是画蛇添足地多说一句,而是少说了一句。” “其实只有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你的主体正是你自己眼中不完美的存在。而且说实话那对我而言并非不完美的存在。对你而言,你自身的邪恶、你自身的不完美,究竟是什么呢?” 迦尔纳神情悲戚地说,“你可曾试过,亲眼审视也许并不完美的自身呢?我所认识的阿周那不是神,但他拥有这样的眼光。” 阿周那怔愣了一下:“啊啊……眼睛……你的那双……眼睛……” 那双,如同澄澈天空一般的眼睛。 他曾经见到过…… 是在…… 一张被烧伤的脸上…… 那是……迦尔纳的女儿……也是……诃梨帝母的女儿。 没错,早在看到诃梨帝母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是来复仇的。 因为自己杀死了她的丈夫,又没有保护好她的女儿…… 但是,没关系。 因为在这片土地上,造成了最多杀戮,最应该被惩罚之人,就是…… 他。 第112章 fgo2.4由伽·刹多罗36 “嗯,这才是最后一步。”看着带着滔天气势对峙的双方,福尔摩斯云淡风轻地点评,“让神怀疑自己的完全性,没有比这个更能让神威失坠的了。” 想到诃梨帝母,阿周那猛然回过神来,他咬紧牙关:“你又想用,你那双眼睛。让我发现我发现我体内的什么东西吗!此乃,罪恶。此乃邪恶!我要……亲手,将你,裁决!” “我所注视着的,只有你已经无法无视我的枪这一事实。”迦尔纳语气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令人不快的无视已经消失,这个时刻来临了。” 随后,迦尔纳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什么时候都显得游刃有余的男人百年难得一见地露出了狰狞的神情—— “跟是否是神无关。我所在意的,只不过是一直凌驾于你之上这个事实而已——!!!” 宣告。 此为人神之战。 此番话语,则预示着战争的开始。 这只是他们两人的战争。 此时此刻,其他的所有人都无法再插手这场战争。 就像用手臂遮挡战车的螳螂,只要一瞬就会被碾碎。 但是,现在在他们眼前的,还有另外一个敌人—— 慕雪一直开着灵视注视着上空的战斗,哪怕被巨大的魔力量刺激到大脑剧痛,也没有停下—— 突然,她好像注意到了什么,那双像蓝宝石般无机制的钴蓝色眼睛转动了一下,随后朝着某一个方向加速追去—— 而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的两条体型健壮的猎犬也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那正是不知何时消失的limbo脱离战场的方向。 随后,她的身躯周围冒出和迦尔纳同种颜色的暗红色火焰,巨大的火龙朝着limbo的方向飞去! 她和迦尔纳是绑定在一起的英灵,他们可以被连锁召唤,可以随时替换彼此的位置,也能共享两人身上的力量。 也就是说,慕雪此时身上的力量,是limbo完全无法抗衡的! 火龙准确地咬住了灵体化的limbo,发出了剧烈的爆鸣声,随之而来的还有limbo的闷哼声。 这家伙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但是在灵视的范围里,跟裸奔没区别。 而在他显现出身形的一瞬间,两条猎犬也张开血盆大口撕咬住了limbo的腿。 “你这女人——!!”limbo那张轻浮的俊脸露出了扭曲的表情,他的眼白已经因为暴怒完全变成了黑色,看起来十足恐怖。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疯女人果然永远一个样!!! 然而,他也清楚。 湿婆加上毗湿奴加上阎摩——这个力量他反抗也无济于事。逃又逃不了,这个疯女人就是要将他当场击杀! 慕雪也不想和他多废话,抬手间又召唤出几只亡灵战士将limbo围在了中间。 limbo知道头顶的阿周那现在没空救他,他这次恐怕难逃这个疯女人的魔爪……好在他提前留了一手,这个疯女人就算把他这具身体干掉也干不掉他的本体…… 想到这里,limbo干脆停止了反抗,任凭亡灵战士的刀枪穿透了他的胸口。 伴随着地狱猎犬的撕咬,limbo的身体逐渐变成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然而,limbo的脸上却始终带着嘲讽的笑容。 眼见着limbo的灵力反应消失,慕雪皱了皱眉头。 没有灵基消除的感觉……到底还是被他逃走了吗…… 慕雪想了想,钴蓝色的眼睛看向了天空,天空中,代表着人与神的两位战士正在进行最终的厮杀。 这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对决,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从两人第一次相遇的决斗台上,到俱卢之战的战场上……现在又到了异闻带的天空中。 曾经的阿周那在黑天的蛊惑下射杀了迦尔纳,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然而,这一次,结局变得不一样了。 阿周那有着空想树的魔力支持,迦尔纳同样能够通过慕雪从圣杯中抽取魔力。 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起来,这两人都旗鼓相当。 但是,阿周那已经产生了自我怀疑。 一个怀疑自我的战士在面对势均力敌的敌人的时候是不会赢得胜利的。 所以,最终,迦尔纳的长枪穿透了阿周那的胸口。 那毫无疑问,是致命伤。 “成……成功了!御主!”玛修的脸上带了雀跃的笑容,“那毫无疑问,是致命伤!” 慕雪也笑了起来。 “————为什么?”阿周那咬紧牙关,可是鲜血还是止不住地从嘴唇中溢出,“应该,比不上、哪怕你取得了、湿婆和毗湿奴的力量……” 他拥有的力量远比迦尔纳要多!他有全部的神性!除却湿婆和毗湿奴,还有阿耆尼、因陀罗、梵天、苏摩……全部,全部! “迟钝的男人。你还在寻找理由吗?”迦尔纳叹了口气,“那就由我告诉你吧……不对,其实我也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发现的。” 阿周那的瞳孔紧缩,他看着迦尔纳的脸,像是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就由我告诉你吧。”迦尔纳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你少了一件重要的东西,一件我有,你没有的东西。” “什么……不……这是……不可能的。”阿周那断断续续地说,他虽然还能站着,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明明……拥有……全部神性……” 迦尔纳却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后指向了藤丸立香:“就是,那个啊。” 藤丸立香一愣:“我?” “与神同在之人。”迦尔纳解释,“反过来说——神,之所以与人同在,才会是神。神无法仅靠神来成立。” “依靠空想树这种来自世界之外的东西,而舍弃世界中人的存在的你,或许接近全知全能,独立便可完成创造与毁灭的创世与灭亡之神……但是,这样的神并不是神。” “与人……同在……?这就是,神的……强大之处?”阿周那咬紧牙关,眼睛空洞地望向天空。 “看来你已经理解了。”迦尔纳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不过,看来这次是我赢了,阿周那。” “噢噢噢……迦尔……纳……”阿周那挣扎片刻,靠在了空想树的枝干上,“这种不甘的感情——不就是不完美,无用,不需要的邪恶吗——”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这次的确是我输了。但是啊,迦尔纳……这并不代表是你们的胜利。” 大地突然发出嗡鸣声。 原本因为阿周那被打败而在灵视中黯淡的空想树突然从内而外发出了刺眼的光芒,这份光芒比起阿周那的灭世之剑有过之而无不及。 慕雪顾不上眼睛的刺痛,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回归战场,可是还是晚了。 只见空想树从中心裂开,无尽的星空中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脸。 ————诃梨帝母!!! 她似乎完全和空想树融为了一体,此时她的身躯巨大无比——因为整株空想树都成为了她的身躯。 皮肤上流淌着星空,身躯是雪白的枝干——此时新生的诃梨帝母脸上是刚睡醒的懵懂之色,无端给她添加了神圣与怪异的感觉。 虽然此时空想树下的御主和英灵们没有一人患有巨物恐惧症,可是看着如此身躯巨大的女神,他们忍不住都感觉到了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不可能!”就连从来都理智且冷静的福尔摩斯都慌乱了起来,他盯着一起检测出的数值,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空想树的魔力反应正在转化为诃梨帝母的灵力反应!” “看出来了……”慕雪没能阻止空想树的转变,等到她回到这边的战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怎么——为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们明明已经击败了诃梨帝母……但是……为什么,诃梨帝母此时却出现在了空想树之中,甚至已经和空想树融合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此时奄奄一息地靠在树干上的阿周那笑了起来,从低笑到狂笑,“果然,果然,我就知道——你的宝具能够到达这样的程度——” “我已经失败了,但是你会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阿周那眼神狂热地盯着头顶从枝干中探出身躯的女神,“幸好,幸好我提前做了准备……” 如果limbo在这个异闻带的身体没被慕雪干掉,此时估计也要骂娘。 他本来以为阿周那终于迷途知返,把诃梨帝母喂给了空想树,恐怕说什么也想不到,诃梨帝母的宝具能够让她和空想树融合,并获得空想树的力量。 阿周那从一开始,就没想把诃梨帝母喂给空想树,现在的情况是,他把空想树喂给了诃梨帝母! 阿周那的笑声吸引了诃梨帝母的注意。 巨大无比的女神垂下头颅,盯着阿周那定定地看了半天。 她的眼神中尽是陌生的神色,似乎已经不认识这个陪伴了她千万年的同伴。 正在众人警惕着,害怕新生的诃梨帝母与阿周那联手时,阿周那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只见一根雪白的枝干穿透了他的胸膛,染上了鲜红的血液。 那只雪白的枝干,赫然连接着诃梨帝母的身躯。 “这……!”就连罗摩都愣住了,“他们……不是同伴吗?” 慕雪也瞳孔紧缩,她的灵视看到了阿周那身上的魔力正以令人恐惧的流量回归到空想树,也就是现在的诃梨帝母身上! 感受到了诃梨帝母的冷漠与仇恨,阿周那反而笑了起来:“没错、没错……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去复仇吧。” 这是……我欠你的。 说着,阿周那的身躯随着诃梨帝母恐怖的吸收速度变得透明。 他最后的目光看向了迦尔纳:“带着你的妻女……赶紧离开这里吧……她已经……喝下了甘露……” 说完,他渐渐溢散成了金色的光点。 “甘露……?”听到这个词,慕雪先是愣了一下,“是……甘露?!” 是了!这里都有大乳海,为什么不能有不死甘露呢?! 阿周那已经消失了,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喝下甘露,他并不是不死之身……所以,现在真正拥有不死之身的人,是诃梨帝母?! 疯了……真是疯了!! 潜航舰上的所有检测仪器都在发出疯狂的嗡鸣声,福尔摩斯的额头上渗出冷汗:“数值在持续上升……她已经接近beast了!” “beast?!!”藤丸立香立刻叫出了声。 他不是没对付过beast,正是因为对付过beast,才知道beast有多难对付。 当初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他,藤丸立香的英灵,加上caster职介的吉尔伽美什召唤的英灵,他们牺牲了十五骑英灵,其中包括一骑冠位英灵,一骑冠位候补。 其中王哈桑以生命为代价,才斩掉了提亚马特的不死性。 然后现在告诉他,这里又冒出来一个有不死性的灭世之兽?! 他们这既没有冠位,也没有冠位候补,迦尔纳是很强没错,但是也还没到达能够斩杀beast的程度。 这要怎么办?! 第113章 fgo2.4由伽·刹多罗37 吞噬空想树—— 这绝不可能是随便一骑英灵就能做到的程度。就算诃梨帝母拥有阿周那给的神格,对于空想树这种来自于天外星体的侵略武器,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掌控。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恐怕是源于诃梨帝母的宝具。 和天草四郎的[天惠·左臂基盘]一样,诃梨帝母拥有毫无武力值可言,放在平时可以称之为鸡肋的宝具。 但是,这种宝具,只要使用得当,完全可以在某一点上扭转局势,甚至创造出超出人类幻想的恐怖野兽。 只要,简简单单地反转一下。 诃梨帝母是在印度某些地区和中国沿海地区深受信奉的神明,她保佑婴儿和孕妇。 然而,这两个地区却有着一个根深蒂固的陋习。 ——重男轻女。 鬼子母神——诃梨帝母每天听到最多的祈愿,并不是保佑孩童平安,保佑孕妇平安,也不是祈求孕育的开始。 而是—— 女神保佑,让我(肚子里的这一胎/我生下的女儿/我即将孕育的头胎)——是个男孩吧。 而诃梨帝母的宝具,正是来源于此。 它没有强大的力量,也没有神奇的效果。 它所能做到的,仅仅是反转。 反转某一样事物的某一个属性。 比如,左和右,男和女,上和下,再比如——里和外。 诃梨帝母正是用这个宝具反转了自己和空想树的内与外,才成功获得了这份恐怖的星球武器的使用权。 其名为—— [父系母氏的恶意反转] …… 在吞噬了阿周那后,诃梨帝母巨大的脸庞露出了餍足的神情。 然而,这份满足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随即,她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藤丸立香一行人身上。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令她仇恨的东西,随即张开嘴唇发出了尖啸。 这尖啸仿佛是传说中曼陀罗被拔出根的尖叫声,听到这声尖啸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声波笼罩的范围内,仿佛连空气都被震荡出了涟漪。 “这是类似于戈耳工的[怖畏的咆哮]效果的宝具,会令生命体产生本能的畏惧。但是看起来效果似乎更强,连你们都被影响到了。” 福尔摩斯已经重新冷静下来了,他已经接受了眼前糟糕透顶的一切,无力地靠在躺椅中说道:“我虽然没有参与过曾经发生在巴比伦尼亚的那场大战,但现在的场面,想来相差不多吧。” “福尔摩斯先生,请你不要再说风凉话了!”可怜的御主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快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她会撕裂这个世界的!” “嗯,真是十分危急的时刻啊。”佩佩隆奇诺附和道。明明是附和的话语,却莫名给人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佩佩先生也是,快想想办法啊!”藤丸立香捂着脑袋喊。 “哦呦,打住打住。”佩佩隆奇诺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你没忘了我们的约定吧。我们的合作只到‘打倒阿周那’为止喔。” “什么?”藤丸立香完全没想到这个危急关头合作伙伴要离他而去,整个人都懵了,“可是现在的情况……” “对我没什么不好不是么。”佩佩勾起了一抹诱惑的笑容,眯着眼睛得意地说,“我是隐匿者,我的目标是培植空想树——现在空想树都长腿会跑了,虽说她已经不是空想树了,不过这个世界注定失败,现在这样——对我没有什么不好的不是么?” “您——” 玛修也想说什么,却被佩佩抢先截住了话头:“好好的空想树变成了beast,我这次的任务算是彻彻底底失败了。但是我也没有义务继续帮助你们迦勒底了。” “如果你们能逃过这一劫,也许我们还会在未来的某一个异闻带相见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佩佩的身边出现了那只粉红色的狐狸,正是高扬斯卡娅。 “不过说回来……你们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啊。”在离开之前,佩佩隆奇诺还是好心得帮他们分析了一下局势,“马嘶的灵基恐怕撑不了太长时间了——你们就快要失去迦尔纳这个战力了吧。老实说,如果是我的话,现在完全不知道如何翻盘了。” 迦尔纳欲言又止,他想在消失之前把灵基还给马嘶,让他短暂地现世,和前御主见上一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佩佩笑,“不过我跟那孩子没必要再见面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应该还会召唤出他吧。到时候再好好聊吧~” “而且你们是迦勒底嘛。这么容易被打败的话,就不会活到现在了吧。期待再见到你们喔~★” 说完,佩佩便跟着高扬斯卡娅消失了。 诃梨帝母对于佩佩隆奇诺的消失没有展现出半点的反应,毕竟佩佩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类,此刻她金色的眼睛正紧盯着罗摩和伽内什。 不妙的预感降临,在诃梨帝母那双金色眼睛的注视下,罗摩和伽内什连动作都迟缓上了几分。 下一秒,伴随着女神撕心裂肺的尖叫,空想树的枝干疯狂蔓延,朝着罗摩和伽内什涌去。 诚然——阿周那死后,罗摩身上的诅咒已经解除了,然而,他们现在面对的是接近beast的存在,所以两人身上还是留下了不同程度的伤口。 眼见着罗摩和伽内什就要被树海吞噬,玛修坐不住了,立刻上前要去帮他们,迦尔纳见状,自然也是一起。 阿罗伽也想上前,可是看向母亲时却发现慕雪正用一种空洞又若有所思的眼神盯着她看。 “母亲……?”她不自觉地发出声音。 慕雪没有说话,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忧伤。 有了迦尔纳的帮助,四人勉强抵挡住了枝干的攻击。然而很快,更糟糕的事情就降临了。 “她在积蓄力量发动宝具!”福尔摩斯大喊,“这个魔力储备量……她准备将世界的内外反转!” 这个概念有点抽象。于是藤丸立香问道:“会有什么后果?” 迎接他的是福尔摩斯劈头盖脸的斥责:“您不会以为这个世界还完好无损吧!在阿周那死去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就开始崩坏了,如果让她成功发动宝具,别的不说,人类未来及过去,都会被崩溃的世界取代!到时候人类就全完了!”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越到紧急的关头,藤丸立香反而冷静了下来。 “十分钟,我已经努力往长的方向说了。”福尔摩斯说,“她的根系现在在吸收大乳海,她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个世界的一切了,她准备到异闻带外面去。” “十分钟……” 十分钟…… 十分钟…… 在这十分钟内,他必须想出解决的办法!他,人类最后的御主,曾经经历过无数场灾难与战争,他能够,也必须想出办法! “达芬奇,现在的能量还能够召唤英灵吗?!”虽然知道冠位英灵不是普通召唤就能够出现的,但是藤丸立香还是想赌一把运气。 “不够。”回答他的是达芬奇斩钉截铁的否定,“先不说魔力够不够,这个世界已经不足以支撑再多一骑英灵了,只要你召唤了,不管被召唤出的是谁,这个世界都会彻底崩溃。” “可恶!”藤丸立香用力攥住自己的头发。 想啊! 快想…… 不想出办法的话…… 然而,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他们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突然,耳畔传来女人轻轻的叹息声。 众人寻着声音的来源,看向了慕雪。 这个女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平静,她苦涩地笑了笑,随即说:“也许……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藤丸立香和福尔摩斯异口同声地问。 “福尔摩斯,你刚才说她接近beast,也就是说,她还不是一个完全体的beast,对吗?”慕雪问。 “是,还差一点。”福尔摩斯实话实说,“但又没有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没有差别。” “足够了。”慕雪垂下眼帘,笑了起来,“这样,就算没有冠位英灵,我也有信心让诃梨帝母消失。” 当beast出现时,只有冠位英灵能够击杀他们——这也是迦勒底培养冠位英灵的目的所在。 但是,诃梨帝母还并非是完全体的beast,她只是无限接近于beast而已。 所以,就算没有冠位英灵,他们也有击败诃梨帝母的可能。 慕雪自嘲地笑了笑。 最终,一切还是没能逃脱你的控制啊—— 爱丽丝菲尔。 慕雪能想到的方法有一个,也只有一个。 燃烧灵基,召唤圣杯,回到遥远的过去,从因果上扭转局面。 并不是回到这个异闻带的过去——这个崩坏的世界已经经受不住再一次的时空穿梭了。 而是回到圣杯战争的过去——回到第五次,甚至是第四次圣杯战争的过去,他们要做的不是夺取圣杯,也不是毁掉被污染的圣杯,而是拯救。 拯救爱丽丝菲尔,或者,拯救她变成了圣杯的女儿,伊莉雅斯菲尔。 只要爱丽丝菲尔没有和圣杯融合,那么她也就不会在第六次圣杯战争(f\/a)中选中慕雪,将她分离双相,又把诃梨帝母送到异闻带的过去,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或者,只要爱丽丝菲尔的女儿没有牺牲,她就不会有这样的执念,而是乖乖地消弭理智,彻底成为圣杯的容器。 总之,机会有两次,很充足,全看御主能不能把握住了。 ——最终,她还是踏上了爱丽丝菲尔为她准备好的道路,那个女人说得没错……只要她按照命运编织好的道路走下去,她的女儿,和她的女儿,都会得到救赎。 其实慕雪并不喜欢被人掌控的人生……但是,现在已别无他法。 只能按照爱丽丝菲尔准备好的道路走下去了。 恐怕,那个女人也是预见到了这一天,才会将诃梨帝母的灵基注入她的身体吧。 真是,不要小看一个母亲的执念啊…… 慕雪苦笑,她看向年轻的御主:“我会燃烧我的灵基,召唤出圣杯。请您向圣杯许愿,回到第四次圣杯战争,然后,拯救一个名叫爱丽丝菲尔的女人。” “好。”藤丸立香坚定地点头,“请放心,我也曾经到过冬木市,我向你保证,我会做到的。” 他没有询问为什么,而是选择了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并不靠谱的女人。 “好啦,放轻松。”慕雪也笑了起来,她拍了拍藤丸立香的肩膀,“机会不止一次——要完成还是很容易的。” “机会不止一次……是什么意思?”藤丸立香有点懵。 看着年轻的御主一头雾水地样子,慕雪终于大发慈悲地对他解释了:“爱丽丝菲尔,她是第四次圣杯战争的小圣杯。她原本该接受这命运,可是在第五次圣杯战争,她的女儿惨死。” “母性让她产生不甘与执念,污染了圣杯,”慕雪说,“于是,在第六次圣杯战争,也就是千界树和圣堂教会的战争中,她选择了我,并将诃梨帝母的灵基与我融合,分离出了诃梨帝母。” “所以,”她拍了拍御主的肩膀,“虽然这么说有点不甘心,但是请拯救这对母女吧。这是解除眼前危机的唯一办法了。” “母亲——”阿罗伽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发声了,“我也可以——” 然而,慕雪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阿罗伽:“不行。” 看着阿罗伽不甘的眼神,慕雪飘到她面前,摸了摸她银色的长发:“我曾经为了你父亲抛下了你……这是我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这次,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走在我前面。” “所以,阿罗伽,代替我,保护好御主,好吗?”慕雪声音温和地问。 阿罗伽能够怎么说呢? 她只能点头。 慕雪笑了,她看向了迦尔纳。 迦尔纳的身躯已经透明了。 看到妻子看过来的目光,他没有说多余的废话,而是说:“抓紧时间,我能留存的时间不多了。” 他如果消失的话,仅靠罗摩的力量,顶不住诃梨帝母的攻势。 “明白。”慕雪点头。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成爪,掏进了自己的胸口,活生生将“灵核”(心脏)挖了出来。 鲜血染红了洁白的纱丽。 那颗灵核在被掏出的一瞬间,便燃烧起了暗色的火焰,随后,火焰在大地之上组成了一个复杂的魔法阵。 第114章 f\/z+f\/sn 01 “慕雪小姐!” 藤丸立香被她凶残的动作吓到了,立刻惊呼出声。 然而失去灵核的慕雪看着年轻御主手足无措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 不知为何,她总是能碰到对自己残忍到挖出心脏的人,从齐格飞,再到赛米拉米斯。 他们有的是为了拯救他人,有的是为了成就愿望,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们都拥有无比坚定的信仰。 但是现在她居然也有机会体验一把这种为了信仰抛弃一切的感觉。 这真是…… 太酷了。 她终于也能帅气地说出这句话:“之后的一切就拜托你了……master。” 回忆吧。 回忆在遥远国度的一生。 慕雪知道。 她不是个完美的人,也有很多缺点。 但人不是神。 人没有十全十美的。 她任性又自我,幼稚又自以为是。 但同时,她短暂的一生遵守正法,勤勉肯干,哪怕没有维杜罗那样的智慧,也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智者,否则也不会被“维杜罗”的灵基收容。 她对恩师恭敬,对主君忠诚,对朋友和善,对丈夫忠贞。 她是个好学生,好下属,好友人,好妻子,却唯独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她慷慨赴死,是忠贞,也是勇敢。 但她的任性和自以为是终究铸下了大错。 她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她的女儿。 她以为把女儿托付给维杜罗就能保她一生平安,可是她却忘记了,这场战争早已不是维杜罗能够阻止的。 她的女儿被当做了战争的祭品。 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这次,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女儿再为她牺牲。 慕雪含笑的眼睛看向阿罗伽,随后对藤丸立香说:“我的力量只够传送三个人到过去……出于私念,我想让阿罗伽与您同行,可以吗?” 眼看着身躯变得透明的慕雪,藤丸立香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好,我答应您,我相信阿罗伽小姐会帮助我出色地完成任务的。” 拉克什米和伽内什对此也并无异议。 罗摩看了眼和他并肩作战的迦尔纳,无奈地叹了口气:“余也不是非要参与进拯救世界的战斗的虚荣之人,所以没关系。” 毕竟是人家的父母用燃烧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历练,他这个一把年纪的长辈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没错,他自认和迦尔纳平辈相交,那也就是说,他也算是阿罗伽的长辈了。 他相信阿罗伽的武艺和心性不输给任何人,再加上玛修,肯定能保护好年轻的御主的。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 阿罗伽也是小圣杯,如果用游戏的话来说,带上她无非就有了一次续命的机会……这是不到万不得已之下不会使用的方法。 如果拯救爱丽丝菲尔和伊莉雅斯菲尔都失败的话……由阿罗伽燃烧灵核,藤丸立香能够获得第三次机会。 慕雪拜托藤丸立香带上阿罗伽,并非没有这方面的考量。 她虽然抢先女儿一步牺牲自己,但是这也不代表她的女儿就可以全然高枕无忧。 现在他们是servent,servent就要保护好master。 没错,就像是曾经在战场和政局上用生命保护难敌的利益,甚至牺牲原则一样……这是对主君的忠诚。 不愧是……“施舍的英雄”的家人。 罗摩忍不住感叹。 一家子都是这样牺牲自我的人。 虽然慕雪没有说出来,但是阿罗伽完全明白她话语里的未尽之意。 “绝不辱命,母亲。”阿罗伽回答,她将手放在左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慕雪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身躯逐渐化作金色的光点溢散。 藤丸立香一怔。 在慕雪消失的前一瞬,藤丸立香看到有泪水沿着她微笑的唇角滑落。 对于女儿有可能再次牺牲的这件事,母亲怎么可能不感到悲伤难过呢? 想到这里,年轻的御主握紧拳头,暗暗在心中发誓,他一定会完成拯救他人的任务,绝不让阿罗伽像慕雪一样陷入牺牲自我的地步。 这也是他对于一个母亲的承诺。 在慕雪消失的那一刻,迦尔纳身上燃烧起明亮的火焰,用尽全身的力气击退了已经成为了巨大怪物的诃梨帝母。 “御主,我会用全部神性与力量暂时封住她的行动,祝您武运昌隆。”在消失前,迦尔纳这样说。 说完,他顿了一下,看向了阿罗伽:“这话可能来得有些迟……但是我和你母亲一直很爱你,我们为你自豪,阿罗伽。” 说完,他的周身爆发出烈焰,甚至连身躯都化为了燃烧的烈火,他的口中念出了妻子宝具的真名—— “[业火红莲的王宫]!!!!!” 这是他用生命为代价化作的囚笼,是他将[日轮啊,化为甲胄]和妻子的[业火红莲的王宫]结合而产生的最强壁垒。 哪怕是beast,也难以短时间内突破这个囚牢。 永远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能禁锢住诃梨帝母一段时间吧。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 最终被传送到过去的就只有藤丸立香,玛修,还有阿罗伽三人。 穿越时空——嗯,这感觉藤丸立香体会得多了,这次跟以往也并无区别。 问题是传送地点。 他们现在在一个传送阵里。 说是传送阵也不严谨。 藤丸立香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个召唤法阵。 一般来说,召唤英灵的法阵都是由鲜血或是水银勾勒而成,这个法阵也不例外,暗红色的血已经凝固在水泥地面上了,看起来脏兮兮的。 “人血。”观察了一会之后,阿罗伽开口了。她继承了父亲的性格,说话方式也和迦尔纳如出一辙。 “看出来了。”藤丸立香观察四周,皱起了眉头。 他们现在身处一个封闭的空间……看起来很普通,像个普通公寓的书房…… 问题是四周。 到处散落着曾经属于人类的断体残肢。 它们已经开始腐烂,发出恶臭的味道,弥漫在窄小的空间。 而且,从外观上判断,这些残肢都属于远未成年的小孩子。 “这……!”玛修面色铁青,脸上都是对作出这个惨剧的凶手的憎恶。 “太残忍了。”藤丸立香也板着一张脸。 就在这时候,空气中突然传来了“沙沙”的响声。 藤丸立香立刻警惕地看向四周,最后发现声音是从自己身上传出来的。 通讯器响了一会后,达芬奇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出来:“呀!太……了!联系上……我看看,视频……在修复……沙沙……你们……在……有……在接近……建议……离开!” 藤丸立香没听懂,皱起了脸蛋:“达芬奇在说什么?” 玛修也一知半解:“她让我们……离开这里?大概。” 然而,还没等他们研究出个所以然然后求救,藤丸立香却突然发现阿罗伽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房间唯一的门。 “怎么了?”藤丸立香问道。 “说起来,有人在靠近。”感受到了御主疑惑的目光,阿罗伽歪着头,面无表情地对藤丸立香说,“不过,从脚步上判断,只是普通人类。” “啊?” 还没等藤丸立香反应过来,木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随后被人强行突破,一群穿着特警服装的人潮水般涌入,眨眼之间,藤丸立香三人就被无数黑洞洞的枪支对准。 “警察!里面的人不许动!放下武器!举起双手!放弃抵抗!!!” 年轻的御主一个激灵,立刻举起双手以示配合,玛修也是。 阿罗伽看着御主的反应,也松开了手中的长枪,沉默着举起了双手。 她并没有让长枪在普通人类面前灵体化,于是长枪“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藤丸立香欲哭无泪。 普通人类倒是普通人类……怎么是特警啊! 阿罗伽小姐,拜托你下次早点说啊!!! 第115章 f\/z+f\/sn 02 通过圣杯回到过去的十分钟内,藤丸立香就带着自家从者住进了警察局。 阿罗伽是第一个接受审讯的人,毕竟她是唯一一个携带了危险武器的人。 但是,不管警察问什么,阿罗伽一直在保持沉默。 她和父亲迦尔纳一样是个不善言辞且不太会撒谎的人,她的脑子也完全想不出能够瞒天过海的解释方法,就算能想的出来,她也还没和藤丸立香和玛修对过口供。 所以,她像个天生的哑巴一样保持沉默,大有一种律师不来我不说话的架势。 虽然他们并没有律师。 眼看着撬不开阿罗伽的嘴,藤丸立香和玛修被分别带进了另外两个审讯室。 玛修倒是把实情全盘托出了,可是换来的只有警察叔叔看精神病的眼神。 玛修:“……” 另一间审讯室里,藤丸立香也在头秃。 他完全没办法用普通人能接受的方法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被警方监视三天并封锁三个小时的连环凶杀案现场。 说出实情的话一定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如果被当成杀人犯关起来的话,说不定会一直被关到圣杯战争结束!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警方也一筹莫展的时候,好在达芬奇终于出现了。 “唉呀总算是修复好通讯视频了呢~让我看看~”在警察叔叔还在的情况下,达芬奇欢快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警察叔叔立刻眼神一凛:“你带了通讯设施?!拿出来!” “啊不不,这是——”藤丸立香试图解释,最后发现根本没法解释,直接一脑袋撞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神啊,杀了他吧! 而通讯器里的达芬奇也诡异地沉默了一会,随即灰蓝色的投影就出现在藤丸立香身边:“什么情况?这里……不会是警察局吧?” 第四次圣杯战争的年代,能够投影的通讯仪器还非常非常少,并且也不普及,所以负责审讯的警察也被吓了一跳。 下一秒,达芬奇的投影消失了。 警察们也回过神来,立刻冲进审讯室将可怜的御主围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的的脑门:“你的同伙在哪里?!老实交代!” 看来达芬奇亲这是被当成杀人从犯了。 而她关闭通讯的原因当然不是急着要去救藤丸立香,而是防止藤丸立香听到他们这边的爆笑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达芬奇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咱们的御主现在在警察局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吧?”罗摩也喷笑出声,现世的常识早在他被召唤出来的时候就在脑子里了,“阿罗伽居然也真的看着他被警察抓走了?!” “阿罗伽亲也被抓了~”达芬奇幸灾乐祸的声音十分明显。 “耻辱!真是耻辱!”戈尔德指挥官脸色铁青,一副恨不得把藤丸立香揪回来打屁股的表情,“他怎么能这样?!以后出门别说是迦勒底的人!” 一时间,潜航舰里群魔乱舞。 福尔摩斯无力地扶住了额头。 唯一还在状态的是靠谱的拉克什米小姐:“呃……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商量一下怎么救他们?” “就是啊。”伽内什也皱着小脸,“你们这么笑下去说不定那边圣杯战争都要结束了……” “我是不太想说牺牲的人的坏话……这件事维杜罗也有责任吧?”罗摩挑了挑眉,“居然把落地点开在了那个位置……” “落点设定在召唤法阵能节省魔力。”福尔摩斯冷静地回答,“她应该是想给负责制止诃梨帝母的迦尔纳尽可能地多留下魔力。” 说完,他看向达芬奇:“能够检测到那边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1994年1月12日~”达芬奇语气欢快,“警局的审讯室就有电子表呢~” “一月十二日……”福尔摩斯沉默着在迦勒底的电子图书馆中查找着资料,“第四次圣杯战争……” “迦勒底还有关于这个的记载吗?”罗摩好奇地问。 “当然。”替福尔摩斯回答罗摩的是戈尔德鲁夫,他煞有介事地咳了咳,“迦勒底的初代所长是时钟塔的君主之一……当时斥巨资复制了时钟塔以及圣堂教会的所有书面资料,区区圣杯战争什么的,当然包含在内。” “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福尔摩斯翻阅着有关第四次圣杯战争的记载,声音平缓地说,“好消息,这次圣杯战争中许多都是熟人。” “坏消息呢?”罗摩问。 “这一届圣杯战争正式开始的时间,就在今晚。”福尔摩斯不急不缓地说。 “什么?!今晚?!”戈尔德鲁夫大惊失色,“那岂不是赶不上了?” “唔唔,今晚。”达芬奇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那么想想看也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法了吧。” “什么方法?”拉克什米狐疑地看着达芬奇。她现在开始觉得这个小姑娘不靠谱了。 “那当然是让阿罗伽亲带着御主强行越狱啦~”达芬奇声音中带着赤裸裸的幸灾乐祸,随即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巴掌打开了通讯器,对藤丸立香说,“现在,使用令咒,让阿罗伽亲和玛修亲带着你强行越狱。” 说完,她手疾眼快地在其他人叫出声来之前关上了通讯器。 众人,尤其是拉克什米,眼珠都要瞪脱眶了。 “这就是你的解决办法?!”她不可置信地问。 “真是胡闹。”福尔摩斯也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都看着我干嘛。”达芬奇小声bb,“反正咕哒亲的令咒一天一划,今晚零点就会刷新,不用白不用嘛。” “这倒是没错。”福尔摩斯对于这位任性的同僚难得的表达了赞同,“唔……真是一场错综复杂的圣杯战争啊。让御主早一点进入状态也好……不过恐怕御主越狱的第一时间,就会被其他master注意到吧。” …… 警察局里。 达芬奇扔下那句话就消失了,只剩下藤丸立香一个人接受来自于警察叔叔的凝视。 “喂!达芬奇、达芬奇?!”藤丸立香听到达芬奇说的话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随即拍桌子站了起来。 但是达芬奇没再给他回应。 警察更加警惕了,他们再次掏出枪支,对准了藤丸立香的头颅:“双手抱头,把你的通讯设施交出来!老实交代!否则我们就开枪了!” “达芬奇亲……你还真是会给我出难题……”眼看着达芬奇不回应自己,藤丸立香无奈地坐回了椅子上,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喃喃道,“没办法了,看来只能这样了……” “呐,各位警察先生。”年轻的御主猛地直起腰,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可以,稍微往边上点站吗?” “你说什么?!”一个年轻的刑警被他激怒,立刻用枪支对准藤丸立香的大腿,想要开枪。 在他扣下扳机的前一秒,藤丸立香轻声说:“以令咒之名——阿罗伽小姐,拜托了。” 随后,轰然一声巨响从警察们的身后爆开,墙上被开了一个巨大的洞。 飞溅的沙石让在场大部分警察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只有少部分还清醒着,并把这当成了恐怖袭击,艰难地对着藤丸立香举枪,想要留下这个嫌疑犯。 然而,下一秒,青色的火光一闪而过,对准藤丸立香的枪支全部融化,枪膛都沾到了一起,火药在高温下接连爆炸,所有的枪支一瞬间化为了废铁。 金属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阿罗伽提着长枪,缓缓从那个被她击穿的墙壁中走了过来,玛修也跟在她的身边。 有几个警察,手掌都快要被烫熟了仍不甘心放下手中的枪。 “……真是执着啊。”藤丸立香无奈地叹了口气,认真地说,“我很欣赏你们的职业道德,但我真的只是个路过的,麻烦你们把重点放在寻找真正的凶手上,拜托了。” 说完,他双手合十对着警察叔叔拜了拜。 拜完,他这才带着玛修和阿罗伽离开,离开时还不忘了帮这些警察打急救电话。 大摇大摆地离开警察局后,藤丸立香主动拨通了潜航舰的通讯,在听到达芬奇声音的一瞬间,他立刻开口:“请帮我接通福尔摩斯先生。” “诶?!”达芬奇立刻发出了不满的声音,“master不想和我多说说话吗?你忘记了我们曾并肩作战的过去了嘛~” “想,没忘。”藤丸立香面无表情地回答,“但我现在更想跟福尔摩斯先生通讯。” “好吧好吧~”达芬奇也知道自己刚出了个馊主意,master可能暂时不想看见自己,于是把通讯器交给了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接过了通讯器:“master。” “我想你应该已经在查看第四次圣杯战争的资料了吧?简单介绍一下吧。”藤丸立香说,“我……们,现在都是两眼一抹黑。” “没问题。”福尔摩斯点了点头,“就算你不问我,我也打算好好和你们说一说。”